《清云歌》 第1章 这只麻雀实在是来头不小 大鲁国国都,兰陵城。 城郊的乡间集市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身穿灰色道袍,腰间挂着个酒葫芦的徐清风正眯着眼细细地打量着眼前一头毛色发亮,正值壮年的耕地黄牛。 黄牛边上蹲着一个皮肤黝黑,愁眉不展的汉子。 “兄弟,这牛我看上了,怎么卖?” 这汉子正愣愣的盯着地面叹气,突然听到有人问价,赶紧抬起头来。 只见问价的是个道士。 且不论他一身半旧不新的灰色道袍,单说他这面相,乱蓬蓬的刘海几乎遮住了眼,满嘴巴参差不齐的胡渣,便知是个贫困潦倒之人。 不是乞丐,也和乞丐差不多,绝不可能买得起自家黄牛。 汉子对徐清风没了兴趣,重新蹲下,不耐烦得答道:“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大惊小怪的直呼把这汉子吓了一跳。 “就是十两银子!一文不让!不买别瞎嚷嚷,这么好的牛,要不是俺娘病了急用钱,别说卖十两,一百两俺也卖得!” 汉子对着徐清风一顿吼,好像这样就能把几天来家中变故带来的恐慌和不甘全部吼掉似的,末了还狠狠瞪了徐清风一眼。 徐清风浑不在意,拍着手笑道:“我说就是嘛,这么好的牛怎么能才十两?一百两才对嘛!” 说完便从袖子里掏出一百两银票递过去,“来,兄弟,这是一百两银票,这牛我买了。” 汉子愣在当场,一时不敢接这银票。 现下十两银子是一头牛的市价,着急卖的卖八两、九两的也有。 汉子本打算有人诚心买就便宜一两卖掉,刚才说一百两纯是气话,却没想到竟然有人当了真! 还赶着交钱,这人莫不是脑子有病吧...... 徐清风见他不收,便一把将银票塞到他手中,皱着眉道:“不会还想涨价吧?我再多也没有了!就这些银两,你卖还是不卖?” 汉子一下回过神来,捧住银票,连忙道:“卖,我卖!” 待到徐清风牵牛飘然而去,这汉子猛地喜极而泣:家中老娘的病治好有希望了!若还有余钱还能再置几亩良田,再买头好牛...... 他抹了把脸,迅速将银票收好,随后便跑的没了踪影,恐怕那傻道士反悔再来找他...... 徐清风牵着黄牛继续在集市上溜达,但很快就喜新厌旧,看上了两只漂亮的花母鸡。 这两只母鸡被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装在筐里。 小男孩正一手抱着块木板,一手拿着只毛笔往木板上写字,写的是“下蛋母鸡,一只十文”。 前七个字都写的端端正正,唯独最后一字的那一撇,被徐清风一声“喂!”吓得直接变成了长长一撇,撇出了木板。 小孩顿时不高兴起来,但似乎又记起什么规矩,大概是“言语忍,忿自泯”之类,于是微蹙着眉头,自顾自地拿出一块破布擦掉那出格的一撇,重新将这个“文”字端端正正地写好。 徐清风这声“喂”是故意为之。 他见闹市内竟有人——还是小孩子,能如此旁若无物,只专心于写字便觉得惊奇。 又见这小孩忍住并不与自己计较,就更觉得有趣了。 “抱歉啊,小兄弟!” 徐清风憋着笑道:“你卖两只鸡罢了何必麻烦要写个牌子?叫卖几声不好吗?” 小孩并不答他,将木板端正地摆在筐前,站起身来一本正经地道:“这位道长,下蛋母鸡一只十文,您买还是不买?” 徐清风忙道:“买!两只都买!” 小孩没想到人生第一次摆摊,第一笔生意就这么简单做成,刚忍不住要露出一点喜悦的微笑,紧接着就听到徐清风下一句话: “但我没钱。” 顿时小孩心里一阵天人交战,“滚”字差一点就战胜了老夫子循循教导的礼义廉耻脱口而出。 只见徐清风笑眯眯的又道:“我有牛,跟你换。” 小孩不知脸上该做什么表情,干脆不看徐清风,直往徐清风背后的牛瞧去。 只见这牛膘肥体壮,一看就是头好牛。 用牛换鸡,逗我玩呢,谁信谁是傻子..... 小孩心里这么想,嘴上却变成:“道长说笑了,请自便。” 徐清风道:“小兄弟,这两只鸡我确实喜欢,我诚心买,你诚心卖,怎么就是说笑了?” 小孩不想搭理他,急着摆脱他的纠缠,便道:“道长即是诚心,那把牛留下,鸡拿走吧!” 却见徐清风二话不说真把牵牛的绳子塞到小孩的手中,抱起装鸡的筐子便走了。 “哎,你......”小孩“你”了半天也没说来:你个傻子! 多年以后,大鲁国出了一位名相,在他的协理下大鲁国年风调雨顺,兵强马壮,在诸国中脱颖而出,最终一统中原。 这位丞相出身寒门,八岁时牵一黄牛作拜师礼,拜在当世大儒门下,勤学苦读十多载,才有了一身惊世才学。 “牵牛拜师”遂成为后世拜师学艺的传统....... 话说徐清风抱着两只鸡走了不久,便被一阵香味引到了烧饼摊前。 刚出炉的肉烧饼,外壳是一层层金黄的油酥,里面是鲜香的肉馅,徐清风的肚子立刻发出了一阵咕噜声。 于是,徐清风便又用这两只鸡换了两个肉烧饼,走到集市外桥边一棵大树下,一边乘凉,一边啃着烧饼,心满意足。 两个烧饼转眼吃完,徐清风便随意地把装烧饼的空纸袋团起来一丢,纸袋骨碌碌滚到稍远处的杂草地上,掉出一些油酥末,不一会便有几只麻雀过来啄食。 徐清风打了哈欠,靠在树上,百无聊赖地瞥了一眼这几只麻雀,忽然发现有只麻雀竟然与众不同。 它的身上有点妖气! 虽说万物有灵,有灵就可修行,可成妖、成仙。 但众所周知,飞鸟走兽中能成妖的要么强悍,比如熊、虎、豹之类,要么灵巧,比如狐、刺猬、蛇等,要么寿命长,比如龟。 因为在漫长的修行中,若没点本事自保,可能还没修炼入门就已成了其他动物的盘中餐。 所以,一只麻雀,如此弱小的动物,如何能挺过漫长的修行岁月,成功修炼成妖的? 徐清风觉得这只麻雀实在是来头不小。 第2章 来,给爷按按腿! 徐清风从袖中掏出一段细绳,系了个小圈,慢悠悠地朝麻雀走去。 在麻雀们感到危险扑棱棱飞起时,他把绳子往前一扔,刚好套住了这只带有妖气的小麻雀。 众麻雀散去,只剩这只小麻雀在离地三尺高的地儿扑腾,因为徐清风把绳子踩在了脚下。 想飞飞不高,落下还不甘心,想把这绳子啄断,却无奈自己嘴太小又不尖...... 小麻雀急的不行,徐清风就在旁边看笑话。 又飞又叫地折腾了半天,小麻雀终于累趴在地上。 徐清风走过去和它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突然笑道:“真是只笨麻雀!你化个人形不就把绳子挣断了?” 合着演了半天都白演,这臭道士早就看出了我是妖! 小麻雀气呼呼地跺跺脚,展开翅膀转了圈,转眼间变成了一位身材窈窕的花季少女。 只见她一身棕色布裙,乌黑的头发编成松松的麻花辫垂在腰间,巴掌大的小脸,两只乌黑的杏眼瞪着徐清风。 正是昨晚做了噩梦,胸口发闷,所有一大早就出门闲逛的某只小妖。 “臭道士,你故意的吧?” 徐清风嘻嘻笑道:“明明可以很容易出来,是你自己瞎折腾,怎么算到了我头上?你这只小麻雀好不讲道理。” “我...我没招你没惹你,你套我做什么?” 小麻雀头一次遇上徐清风这样无赖的,一时差点不知如何对付。 随后反应过来,摆出一副倨傲的表情道: “还有,我不是麻雀,告诉你我叫云翎,是凤凰后裔!变成麻雀只是一时好玩罢了!再惹我,当心我用凤凰明火!” 云翎说着,手一翻,一团明艳艳的火焰便在掌心中燃烧起来。 这火焰高三、四尺,中间是正红色焰核,外围则如燃烧的金屑发出金灿灿的光芒。 “漂亮!真是漂亮!”徐清风鼓掌称赞。 下一刻又听他说道:“我正缺个侍女,就你如何?” 云翎差点原地扑倒。 自她游历人间以来,但凡亮出此招,十个有八个逃命,还有两个立马跪地参拜的。 即便他是个道士—— 看他这落魄样子,想必也是个混吃混喝没什么真本事的—— 更应该忌惮的走开才对。 云翎打量着他道:“你一个傻道士,想得美,让我我堂堂凤凰后裔给做你侍女?” 徐清风被气笑:“我哪傻?” 云翎摇头晃脑道:“用一百两银子最后买了两个烧饼,你不傻谁傻?” 原来徐清风在集市瞎晃的时候,云翎正混在路边树上的麻雀群里东瞧西看。 瞧着瞧着便看到徐清风这个奇葩,痛心疾首的看他用一张百两银票先买牛再换鸡,最后换了两个肉烧饼…… 好吧,这烧饼确实是好吃…… 可惜只尝了点烧饼末,下次如果能吃上肉馅就更完美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一百两啊!一百两! 能买十亩良田、一套宅院、够普通人三年花销…… 云翎来人间后,就爱上了人间,梦想着能像个普通凡人一样在人间幸福生活。 无奈她身无分文,化为人形时还要防着些和尚道士,只敢在乡间小镇上做些散工,一直没有钱缘....... “没见识!”徐清风轻嗤一声,随手从袖中掏出一沓厚厚的银票,“千金散尽还复来,小爷有钱花不完!” 云翎被白花花的银票晃了下眼,这道士不只是人傻,钱也是真的多啊…… 等等,人傻钱多,说明这人的钱好赚啊! 没准做他妖侍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一来赚钱,二来成了妖侍,便有了主人,遇到其他道士和尚应该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于是,云翎矜持道:“我在人间游历多年,还未体验过做人妖侍,今儿可以屈尊降贵做一次,只是——” 她飞快地伸出五指:“月银五十两!” 当下大户人家的婢女月银也就五两,小户人家帮佣的丫头月银不过才一二两。 云翎张口就要五十两,一来她不是普通人,她可是“凤凰后裔”。 二来嘛,这傻道士既然可以花一百两最后买了两个烧饼,那每月花五十两雇个妖侍对他来说应该也算不得什么难事吧! 果然,只见傻道士徐清风懒散的往树上一靠:“成交!来,给爷按按腿!” 云翎:“……我一凤凰,给你按腿?” “月银给你加十两?” “......成交!” 两人正说着,只见天上两位白衣少年,由远而近,御剑飞过,襟袖飘然,好不潇洒。 不知是哪门修仙子弟,看方向是赶着去兰陵城。 云翎羡慕不已,望着徐清风道:“道长,咱们一会去哪儿?也御剑飞一个呗!” 徐清风掀了下眼皮:“到兰陵城不过两三里路,飞什么,走走消食。走了!” 第3章 魔头中的魔头 连御剑都不会,可见道行不高啊! 跟这么个主,人身安全有保障吗? 云翎觉得在把自己卖做妖侍的事上有点鲁莽了! 也罢,先这样吧,起码有银子赚…… 不过,这傻道士是谁? 好像忘记问名字了…… “对了,道长,请问如何称呼啊?”云翎笑眯眯问。 “姓徐名三,人称徐三爷。”徐清风一本正经答。 “徐三?大魔头徐三?” 云翎瞬间有种遇到同类的感觉,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瞧着徐清风,忍不住笑起来。 “道长,骗人也要有新意啊,咱换个名说不好吗?” 徐清风:“......” 徐三可以说是近几年来最流行的名字。 为何会如此,还要从三十年前这个大魔头横空出世说起—— 三十多年前的人间,堪称乱世。 屹立中原四百多年的大永王朝已如同疾风暴雨中的风筝摇摇欲坠。 世族当权,骄奢淫逸,挥土如金,民不聊生…… 诸侯割据,明争暗斗,争夺地盘,战乱四起…… 人间世道不太平,妖魔也就趁乱而出。 什么五大妖王,四大魔将,皆染指人间,整日里兴风作浪,烧杀抢夺,杀人如麻。 于是天上神仙,人间道士一边忙着应付“天下太平,岁岁平安”的祈祷,一边忙着斩妖除魔,替天行道,忙得是焦头烂额,不可开交...... 不过这些都在一个小道士现身人间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小道士姓徐名三,是否真名,无据可考,也无人敢问。 据说相貌平平,常一身灰色道袍,腰间挂一个酒葫芦,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但人不可貌相自古以来便是真理。 就这个小道士,据说手指一弹便杀了五大妖王之首——冥妖,筷子一扔便放倒四大魔将中的魔眼,一人一剑一夜血洗十个魔窟...... 众妖魔对他是恨得咬牙切齿,怕得闻风丧胆。 天界的神仙们起初以为来了个收妖伏魔的得力干将,合计着是否赐给他一些灵丹妙药助他早日飞升。 哪曾想他进出仙界天门如自己家门,来去自由,过结界如过空气一般! 于是天界灵霄殿上隔三差五便有人禀报: 某日徐三掏了某某真人炼丹炉已炼四十八天只差七七第四十九天便大功告成的万福仙丹。 某日徐三单挑了某某将军,并一掌打下天界至今查无所踪...... 天庭之上捉拿徐三的呼声不断。 但一说到哪位将军去捉,却又都鸦雀无声,无人敢应。 没办法,前有妖魔界的惨痛事例,后有一掌打下天界武将的心理阴影,傻子才去招惹他。 天界、妖界让他搅得不得安宁,人间据说他也忙里偷闲的插了一脚。 据说,仍是据说,其实也无据可考。 大永王朝老皇帝身边似乎有个身穿灰色道袍的道士,给老皇帝炼制仙丹,讲经论道,深的老皇帝的喜爱。 后来那灰袍道士某天不见了,老皇帝之后没多久去世,有人便说是这灰袍道士的丹药害死了皇帝,这灰袍道士就是徐三。 至此,三界一致公认徐三就是个魔头,而且是大魔头,魔头中的魔头! 不过这个魔头怎么来的?或者说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没有人搞得清楚。 一般魔头要么是修炼多年的大妖一朝入了魔道,要么是有些法力的鬼怪,神仙或人间法力高强的道士一开天眼便能看到这魔头身上的妖气或鬼气。 魔头徐三身上却没有一丝妖魔之气,和他打过照面的神仙都看过,确实一丝一毫都看不出来。 不过可以看出来的是,他不是人。 是的,徐三不是肉体凡身,按理说他的状态更像是仙,但是天界却没有这人飞升的记录,他本人似乎也不屑于成仙...... 不知是不是因这魔头的一番大闹,将本就很乱的世间搅得更乱了些,进而物极必反的缘故,总之,这三十年间,人间终于迎来了短暂的和平。 人间历建元五年,大永王朝名存实亡,东有大鲁国、南有南瑶、西有后晋,加上勉强保住北地的大永,四国实力相当。 战争暂歇,天下形成了四足鼎立的局面。 而这个魔头也消停了下来。 他来无影,去无踪,他本人身在何处至今无人知晓。 在众人的传说中,这魔头就是个嗜血成性,心狠手辣,人妖共愤,天神难容的主儿! 街头巷尾若听到一声唤“徐三”的,那是人人避之,唯恐惹祸上身。 但渐渐地,也有人因此发现了此名号的妙处。 最初是几个散修道士,因本身修为不高,便想出个狐假虎威之法: 在降妖除魔时穿上灰道袍,挂上酒葫芦,见了妖魔先大喝一声:“吾乃徐三爷,还不速速受降?” 这法子颇为好使,小妖见了无不抱头鼠窜,除妖成功率大增。 于是后来穿灰道袍,挂上酒葫芦的散修道士越来越多,这些人不是自称徐三本尊,就是自称徐三后人,什么首席弟子、关门弟子、第三代传人...都能唬人一时。 徐三在他们口中也由魔头改称为“除妖大仙”。 再后来有些落魄书生、江湖术士,甚至流浪的乞丐,为了避免妖魔的侵扰也做如此打扮。 时至今日,灰道袍、酒葫芦成了街头巷尾最常见的贫民标配…… *** 这世道,骗人竟然也要有新意…… 望着云翎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徐清风扶额叹了口气: “好吧,那就换个名字......我叫徐清风。” 第4章 怕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 两人走走停停,黄昏时分到了兰陵城内。 兰陵城建在群山环抱之中,城墙高耸,易守难攻。 城中正北是大鲁皇宫,宫外是整齐如棋盘的一个个里坊。 俗话说东富西贵,兰陵城也是如此。 东边里坊住的多为大鲁国的大小官员,皇亲国戚。西边里坊里则有不少是大鲁的富商。 小商小贩之类则都多住在南边。 进了城,徐清风便领着云翎径直往西边的里坊走去。 约莫半个时辰,两人来到一高门大户门前,门上牌匾是“聂府”二字。 门上精致的雕花,门前威武的石狮,无不显示着这户人家的富贵,应是个家有万贯的富商巨贾。 “这家不错,今晚就借宿在此吧!”徐清风道 “啊,借宿在此?道长,这户人家上空有阴气啊!” 云翎抬头,目光越过气派的门楣,担忧地看向这户人家的上空。 普通凡人看不出,但有些道行的道士和妖却能看到,这座宅子上空正飘着些丝丝缕缕的黑色烟雾。 云翎心想这么重的阴气,里面必有恶鬼作祟,你这种连御剑都不会的半吊子道士能对付的了吗? 有大把的银子住个客栈上房不香吗? 徐清风却是一脸无所谓:“是啊,有阴气。不过和咱们无关,但住无妨。” 他走上前拍拍门上的铜环,不一会有门人来开门。 门开一半,此人见门外一个穷道士,一个乡下丫头,以为又是要饭的,便不耐烦得想赶人。 只听徐清风道:“这位小哥,我的两位道友可正在里面施法捉鬼?” 门人愣了一下,点头称是。 徐清风又道:“他们少带了一样法器,施法恐难顺利,请速带我进去相助!” 门人不疑有他,怕耽误大事,连忙开门让徐清风和云翎进来。 随即便有小厮领着穿回廊,向内宅走去。 徐清风一边走,一边嘴也不闲着,向小厮打听为何捉鬼,府中有何异象。 小厮知他是来“捉鬼的”,也没必要隐瞒什么,一股脑都讲给徐清风听。 这小厮颇有说书的潜力,只听他道: “话说两三月前,家住西市永新巷的老李头,夜里躺下睡着后,本该五更起挑担卖菜,可日上三竿了房中仍未动静。 “他儿子、儿媳推门一看他还躺在床上,先是轻声呼唤唤不醒,后连拍带推仍无用。 “这老李头家贫,也请不起大夫,索性就放任不管。 “这样睡了四五日后,人便死了! “之后城里就接连有人出现此情况,皆是睡后不醒,汤饭不进,药石无用。 “有人怕是会传染的怪病,报请官府,官府令仵作验尸,这一验可不得了! “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云翎极其配合地问。 “尸体个个表面看起来都完好无损,但心脏却全没了!” “这哪是得病?这是见鬼了!” 这小厮边压低嗓门说着,边伸长舌头做了个鬼脸,动作十分娴熟,可见是最近没少给人讲了吓人。 整套做完,看着徐清风面无表情的脸,才想起这两人就是来捉鬼的,哪还会怕鬼? 当即没滋没味地收起了自己这点小伎俩,又继续道: “前两日这鬼缠上了我家小姐,老爷爱女如命,便请了你们泰山傲来派的仙师前来除鬼。 “对了,道长,你们傲来派不是一贯穿白衣吗?怎么你穿的是灰袍?” 徐清风随意地道:“这个,我本人比较懒,灰袍耐脏些……” 说着几人来到东南角一处院子。 小厮到此自行离去,只留徐清风和云翎二人。 只见院门和院墙上皆贴有驱鬼咒符,此刻这些咒符正微微发光,和院内不时闪现的蓝光相互呼应。 有人正在院内作法。 徐清风和云翎推门而入。 院内摆了八盏明灯,分布在八个方位,忽明忽灭,发出幽幽蓝光。 八盏明灯中央有两位白衣少年背身盘腿而坐,口中念念有词。 “这阵起得还行,鬼快走投无路了。”徐清风看了一会悄声说道。 云翎提醒道:“不是少带了件法器吗?快给他们吧!” “我骗门房的,你也信?”徐清风一脸不可置信。 “我......”云翎吃惊眨眨眼,刚才他那些话都是骗人的? 俗话艺高人胆大,这小道士看上去也不像那法力高深的,怎么骗起人来比她胆子还大??? “不是,道长,你真不认识他们?那咱们就这么着进来,回头被这府里人发现......” 徐清风边看边漫不经心地道:“怕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再说。” 第5章 就这样香消玉殒,实在可惜! 两人正说着,忽然灯中的蓝光大盛,射出八条光束,汇成一个模糊的人形。 人形扭动挣扎,一少年持剑而起,对着人形刺去,却被人形双手接住,剑身立刻蔓上蓝色纹路。 少年只得将剑脱手,人形将剑一抛,剑身直插入徐清风旁边的院墙上。 人形又伸出一手朝少年胸膛抓去。 少年飞速后撤,而人形的手更快! 眼看尖锐的指尖就要碰到少年的心口,另一少年飞身而起! 他一剑攻向人形腰腹,人形顷刻两半。 人形被斩为为两个半身却并未死,两个断截面分别伸出条条蓝色细丝,就要相接。 后撤的少年从袖子拿出一咒符,飞快向前贴在两个半身上。 只听得一声凄厉的鬼哭,两个半身化为灰烬。 八盏明灯转为黄色,恢复正常。 云翎这才认出这两少年正是之前御剑飞行的两位。 此时两少年都有些脱力,其中一个直接坐到了地上: “子真,这鬼真是厉害,有摄鬼灯助阵,把它引出来竟也足足用了两个时辰......我还差点被掏心了,幸好你出手够快!” 子真皱眉道:“子尘你又没规没矩,怎能坐到地上,快起来!” “不要,实在没力气了,师兄你拉我!” 子真无奈的伸出手来,却见寒光一闪,他当即抽剑护住身后的师弟。 子真抬头一看原来是徐清风将刚才插在院墙上的剑扔了过来。 这院子里何时多了两个人? 也不知来了多久? 竟让人毫无察觉! 子尘见有外人在,赶紧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抄手而立,摆出一副出尘脱俗的模样。 泰山傲来派历来注重礼仪,这面子是万不能丢的。 子真拱手道:“多谢!在下泰山傲来派赵子真,这是我师弟谢子尘。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贫道徐清风,这是我侍女云翎。我们借宿在此,路过,顺便进来看看。”徐清风道。 子尘一听来气了: “懂不懂规矩,别人施法怎能乱闯?万一破坏的阵法,是要被反噬的!” 徐清风笑道:“小兄弟说的极是!不过没有万一啊,这不是好好的。” “你......” 子尘还想和他理论,子真连忙阻止道:“时候不早了,你快请聂老爷和夫人来,聂家小姐该醒了。” 子尘瞪了徐清风一眼,拂袖离开。 约莫片刻, 聂老爷和夫人以及众多仆人便在子尘的带领下进了院子。 子真在院中迎接,众人一起往聂小姐闺房走去。徐清风和云翎也跟在了后面。 聂老爷和夫人以及贴身丫鬟进了内室,其他人都等在外间。 聂夫人来的床前,激动地唤着聂家小姐的乳名: “兰儿,兰儿,你醒醒啊!” 然而,聂小姐仍是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未曾醒来。 聂老爷疾步而出,见了子真,着急地问道: “道长,这鬼已捉住,为何小女还是醒不过来?” 子真也有些忐忑,这鬼只附身了两天,按说不该如此。 子尘道:“莫非还有其他邪祟?” 子真安慰聂老爷道:“聂老爷别急,可否让我们进去看看?” “好好,道长快看看是何原因!一定救救我女儿!” 子真来到小姐床前,只见这小姐面色苍白,把一把脉,还有脉象,但很微弱。 子尘在床边的四周仔细查看了一番道:“并无异象。” “小姐是否自幼体虚?”子真把完脉转头问聂夫人。 “是,我女儿自小体弱多病,平日里常喝药调理,这两日滴水未进,看看都被折磨成什么样子......” 聂夫人说着说着就掩面而泣。 普通人四五天才被那恶鬼吞食心脏,这小姐的心脏虽还未被吃,但身体太弱,两日便撑不住了。 子真又从袖中掏出一根极细的探魂金针,插到小姐右手中指指腹上,默念口诀。 片刻,探魂针掉落,子真和子尘皆皱眉不言。 “道长,我女儿如何?”聂老爷急急问。 “您女儿......已魂魄离体,恐凶多吉少。”子真艰难地道。 聂夫人闻言晕过去,丫鬟小厮忙上前扶住,一番手忙脚乱。 “子真,我带了招魂铃,若魂魄还没到黄泉没准追的回来!”子尘道。 “只好如此!”子真点头同意。 子尘拿出两个银铃抛到空中,两人用手捏了个诀,齐齐念起咒语。 银铃在小姐身体上空叮当作响,不停飞舞旋转,绘成一幅闪闪发光的八卦图。 屋内众人都被这神奇的法术惊呆了,皆屏气凝神地观看,一时无语。 小小年纪竟能用追魂术,这两个傲来派的徒弟不错嘛!徐清风倚在内室雕花门框上看的津津有味。 云翎站在他旁边也看的津津有味:两位小哥人长的帅,施起法术来更帅!这两个银铃也好漂亮,肯定价值不菲...... 约莫一刻钟时间,八卦图消失,银铃落回子尘手中。 “道长,如何?”聂老爷忙问。 “唉!不成,估计魂魄已入黄泉。”子尘一边擦汗一边道。追魂术极耗法力,别看只是短短一刻钟,两人都已满头大汗。 “怎会这样?我的兰儿,我的兰儿!道长,我就这一个女儿,你们神通广大,求你再想想法子救救我女儿......”聂老爷终于强撑不住,要跪地请求。 子真忙双手托住:“聂老爷,不是我们不帮,小姐魂归黄泉,我等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鬼除了,但人没救回来,这算怎么回事!子尘也在旁一番懊恼,郁闷不已。 聂夫人昏迷不醒,小姐命不久矣,一时间聂府上下都抱头痛哭起来。 云翎见之不忍,刚想转身离开,就听徐清风叹了口气道: “聂小姐花容月貌,就这样香消玉殒,实在可惜!要不贫道试试?” 第6章 凤凰之羽 屋内众人闻言齐齐看向徐清风。 聂老爷这才注意到屋内竟还站着个道士和一个小丫头: 看这灰扑扑的道袍,落魄的仪表不像是泰山傲来派的正经道士啊,这两人哪来的? 不过病急乱投医,聂老爷也顾不上许多,忙问: “仙师能救我女儿?敢问尊姓大名?” 徐清风一本正经地答道: “在下徐清风,得“除妖大仙”徐三爷真传,有十八般本领,三十六般法术,除妖、驱鬼、招魂样样精通......” 云翎捂脸,子尘翻了个白眼,此刻两人想法一致:骗鬼呢! “聂老爷放心,我定能救回小姐。” 徐清风继续一本正经:“不过嘛,刚才这两位小道友的话您也听到了,毕竟小姐魂归黄泉了,救起来难度大的很,要费很多法力,还要用上一件徐某的宝物......” 聂老爷商业巨贾,怎能听不出徐清风的弦外之音,忙许诺道: “道长只要能救得我女儿,聂某愿奉上白银万两!” “好!聂老爷这份诚心实在是让人感动,徐某这就施法招魂!” “哦,对了,敢问小姐芳名?黄泉之下莫招错人。” “聂兰兰。”聂老爷道。 “好,聂老爷请退后,徐某要施法了!” 说着徐清风从袖子摸出一铜铃,众人忙退后几步,皆以为他也要施展追魂术,屏气敛声,驻足观看。 结果下一秒众人就目瞪口呆! 只见徐清风一边摇铃,一边手舞足蹈,口中还念念有词,一会是: “天灵灵,地灵灵,地藏菩萨快显灵......”,一会是“魂兮归来!魂兮归来!光阴似金,时不我待......” “都什么乱七八糟!”子尘道,“丢人现眼!” “慎言!”子真也看出徐清风纯是糊弄人,但仍出声制止子尘发言。 咱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啊,道长! 一会这小姐不醒你被人打死咋办? 云翎感觉自己那五十两月银恐怕是赚不到手了...... 聂老爷也看的面色一会青,一会白,心里直犯嘀咕。 期间聂夫人醒来,丫鬟告知她事情进展,聂夫人满眼期待,倒是信的很。 徐清风在这里装模作样的施法,黄泉那边聂兰兰的魂魄则迷迷糊糊地跟在黑白无常的身后走着。 黄泉路上大雾弥漫,目光所及之处不见天,不见地,不见人烟。 聂兰兰混混沌沌,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要到何处去。 只知道要跟着前面一黑一白两位领路之人。 忽然白茫茫的雾中出现了一个人影,人影越行越近,约莫是位年轻公子。 黑白无常停步喝道:“什么人?竟敢在黄泉拦路!” 只听人影幽幽问道:“这位小姐,可是聂兰兰?” 聂兰兰虽混混沌沌,但仍记得自己名字,茫然答道:“我是。” “那便没错了,小姐阳寿未尽,跟我回去吧!” 人影绕开黑白无常,行至聂兰兰眼前。 “大胆,你是何人?已入黄泉,竟还妄想离开!” 黑白无常抛出黑绫、白绫,打算将两人一并绑了,只见那人影一把拉住聂兰兰袖子,一闪便不见了! 黑白绫扑了个空,软软地垂到地上。 黑白无常:“......” “还从未有人能避开咱哥俩锁魂的黑白绫,今日是怎么了?” 白无常蹲下来,看着地上的黑白绫纳闷。 黑无常抬头无奈望天:“还用说嘛,这位不是人呗!” 白无常一愣,忙点头道:“对对对,不是人!咱们还是速速将此事禀告阎王大人吧!” *** 徐清风跳了一会,收起铃铛,右手并起食指中指,在聂小姐额头轻轻一点,一副大功告成的样子。 聂夫人急切上前查看,随即失望:“道长,我儿还未醒啊!” “莫急!莫急!仪式还未完。”徐清风说着从捂脸转身装作自己不存在的云翎头上揪了一根头发。 云翎疼的瞪了他一眼,徐清风没理她,对聂夫人道: “我侍女是凤凰后裔,她的头发就是凤羽,有起死回生之效,烦请端一碗水来,我将这头发剪碎,令爱服下定能醒来。” 聂夫人赶忙让丫鬟去端水。 子真、子尘早已看出云翎是妖,但没想到竟是凤凰后裔。 子尘疑惑,悄声问子真:“凤羽真可起死回生?” 子真悄声答:“并未听说。” 云翎崩溃中,心想:这下完了,刚才他乱演一番敢情是想最后靠凤羽起死回生,可我这不是真的凤羽啊! 同时也有点惭愧,第一天当妖侍就把自己主人坑了...... 待水端来,徐清风加入云翎的碎发,一名丫鬟扶起小姐,聂夫人亲自将水喂入小姐口中,众人皆焦急的盯向小姐的面孔。 片刻之后,聂小姐竟然真的睁开了双眼! 她缓缓看向众人:“父亲,母亲......” “兰儿,我的兰儿,你终于醒了!”聂夫人抱住女儿喜极而泣。 “魂魄已归,小姐无碍了。”徐清风道。 萦绕在聂府多天的愁云终于散去,聂府众人都露出了笑容。 “多谢道长,多谢道长!你是我们聂家的大恩人!” 聂老爷作揖拜谢,徐清风也不拦着,就大大咧咧的受了。 聂老爷让人即刻取来万两银票双手奉上,徐清风理所当然的塞到袖子。 稍顷,聂老爷又要设宴答谢,徐清风打着哈欠道: “聂老爷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刚才耗费法力太多,我需要打坐调息,还请聂老爷给我和我的侍女安排两个安静的客房。” “自然,自然,道长恢复法力重要,我这就安排。” “对了,晚膳也麻烦让人送到房间吧!我们俩各一份,菜不必多,四荤四素一汤即可。” 聂老爷嘴角一抽,忙应下安排去了。 第7章 道具 当晚,徐清风和云翎各自在房间享用了丰盛的大餐。 云翎自打来到人间还未吃过如此精美的饭菜,差点连盘子也吃下去。 吃饱喝足,云翎摸摸圆鼓鼓的肚子,往铺着锦被的床上一躺。 舒服,真是舒服! 云翎觉得自己还是挺慧眼识人的,跟着徐清风这么快就过上了幸福的人间生活。 这么想着,云翎又在床上开心地滚了一会,开始理智地思考起一个严肃的问题: 自己的羽毛难道真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不太可能吧! 那么徐清风到底是如何救了聂家小姐的? “应该是他在聂小姐额头上点的那一下。我感到了法力的波动。”子真道。 子真和子尘也婉拒了聂老爷的邀请。 沐浴更衣后,一人坐在院子里的石椅上,一人在月下踱步,复盘这次捉鬼的经历。 “那之前这位徐道长疯子似的乱舞乱跳又是为了什么?”子尘疑惑。 “应该是障眼法吧!”子真道:“追魂术都无法......我猜测他当时应该是分了一部分心神去黄泉追聂小姐的魂魄了。” “分身下黄泉追?还只用了一刻钟的功夫,黄泉可是有去无回的......不可能吧!” 子尘说着说着,突然小声道:“别说咱们师父,就是咱们师祖恐怕也做不到的。” “这位徐道长真是位高人。”子真叹道,“回去要详细禀告师父才是。” 徐清风本想一觉睡到午时的,不过没成功。 辰时一到,就听到云翎在门外小声讨好地叫道: “道长?清风道长?你醒了吗?” 隔一会儿道:“清风道长,你醒了的话一起去吃早餐啊!” 隔一会又道:“道长,云翎候在门外了,有事您叫我啊!” 徐清风无奈,只好穿了衣服去开门。 云翎见他出来,眼睛一亮: “道长昨夜休息的可好啊?刚才丫鬟来叫咱们去吃早餐,您看咱们去吃呢?还是我给您端来?” 徐清风斜了她一眼:“有什么事快说!再拿腔作调地废话我就把你留在聂府做丫鬟了!” 云翎赶紧正色道:“道长,我有一事不明,还请赐教。” “说。” 云翎小心翼翼:“我的......凤羽真的能令凡人起死回生?” 徐清风整了整衣领,不答,反问道:“你说聂家小姐在醒来以前是活着还是死了?” “虽然魂魄散了,但尚有一丝气息...应该是还活着。” “既然还活着,我们是不是应该努力救治?” “是应该努力救治......” “所以喽,我就努力了一下,给这姑娘招招魂,喂她点水,她就醒了啊。” 云翎:“......” 她当然知道所谓的招招魂肯定没这么简单,徐清风肯定是有本事的,只是不肯详细讲给她听罢了。 云翎也不计较,继续问:“你的意思是其实和我羽毛无关?” “有关啊,这聂家主是个大商人,商人都计较得失,咱们既然要借住在此,还是应该拿出点像样的宝物,让人家觉的那一万两花得物有所值才好!” 云翎听明白了:好吧,我的头发原来是演戏用的。 “走吧,吃早饭去!”徐清风抬腿便走。 “哎,道长,方向错了,吃早饭是在前厅,不是往那边走!”云翎追上他道。 “我知道,这等人家的早餐都没什么滋味,我带你出去吃点好吃的。”徐清风道 云翎立马来精神了,快步跟在徐清风后面,两人一起出了聂府侧门。 聂府位于西市最繁华之地,出门不远就有商户店铺,一大早人来人往颇为热闹。徐清风领云翎来到一个早点摊:“老板,两碗豆浆,四根油条,一碟咸菜!” “好来!二位客官请坐!” 徐清风和云翎找了个空桌坐下。 “两碗豆浆,四根油条,一碟咸菜!您请慢用!”伙计将饭菜端了上来。 豆浆的清香,配上油条酥脆,简单但完美。 云翎大快朵颐,吃得神采飞扬,全然没有女孩该有的矜持。 徐清风好笑地看着她,突然觉得今早的天气格外好。 只是这蓝天白云,微风和煦的美好,却因一个人的到来而打破了。 第8章 美食和美男,两者皆一秒入魂。 吃饱喝足,徐清风和云翎刚要起身离开,只见一名身着紫色锦袍的男子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徐徐走来。 云翎最爱人间两样:美食和美男,见两者皆一秒入魂。 这男子恰恰生的极美。 眉如墨画,眼似秋水,挺鼻薄唇,肤白胜雪。 只是他眼角微微上挑,带着一点妖娆的妩媚,这让云翎有点不舒服。 虽然这人的相貌没有完全长在云翎的审美点上,但也足以让她看呆了。 这人走的不疾不徐,步态优雅,如此引人注目,周围的人群却恍如未见。 只是须臾,这人便来到徐清风和云翎的面前。 未语人先笑,一笑更倾城: “徐兄,真是好巧啊!经年一别,我日日念着你,没想到一来兰陵就碰到了,你说咱们是不是有天大的缘分!” 见徐清风不搭理他,又看向云翎道: “在下白皓蓝,是徐兄的好友。小美女生的如出水芙蓉般,敢问芳名啊?” 云翎刚想答,被徐清风抢了先: “谁是你好友。她是我的侍女,名叫云翎。” 徐清风瞥了一眼云翎两眼放光的花痴样,心里有点烦闷。 “你能寻到我也是不容易,快说吧,找我何事?”他的直觉让他想速战速决。 “哈哈哈哈,明明是缘分嘛,说的好像我苦苦寻你似的。”白皓蓝道。 见徐清风转身要走,又赶紧接道:“自然是天大的好事,我家的盛宴要开了,来玩玩呗!” “没兴趣,你们自己玩吧!”徐清风已迈开腿。 “别啊,徐兄,我家盛宴可是一帖难求......当然,徐兄你能给面子更是难得。” 徐清风已走出两三步远,摆摆手道:“不去,我回了,别跟着我。” “我听说这次的拍卖中有万寿丹的部分原料......可能是上古凶兽猬狰的角。” 白皓蓝恍若未闻,迈步跟上,追着徐清风道。 徐清风脚步一顿,朝白皓蓝伸出一只手:“请帖。” 白皓蓝从袖子掏出一封红色请帖。 这请帖封面用的是极珍贵的梅花玉版笺,有淡淡梅香,镂空雕出繁复的花纹,精美至极。 “徐兄此去肯定是低调行事,正好巧了,最近大鲁国的四皇子靖王殿下突发急症,卧床不起,无法赴会,就门中客卿代劳吧,如何?” 鱼目混珠,这门客自然就是徐清风了。 “白兄考虑的甚为周到啊!”徐清风深深看了白皓蓝一眼。 “徐兄谬赞,白某愧不敢当,愧不敢当!”白皓蓝嘻嘻哈哈的拱手道。 “只是你们家最重仪表,你看我这身灰袍子,若就此赴会恐有不妥啊......”徐清风为难地道。 “徐兄说的是......我这有几千两徐兄暂且用着。”白皓蓝说着掏出几张银票,放在徐清风手上。 紧接着,他一本正经拱手道:“三日后,桃源盛会,恭候徐兄大驾!” 云翎刚才默默跟在两人背后,尽妖侍护主之责为辅,欣赏美男一言一行为主,专心致志地听着二人的对话。 这会见徐清风三言两语又“骗”来了几千两银子,云翎只想立刻跪地拜师,好好学学这“空口套白银”的绝技。 白皓蓝目的达成,也不多做纠缠,转身便消失了。 云翎并排站到徐清风身边,拽拽他的袖子,道:“这位白公子是妖吧!” 徐清风道:“没错,一只老狐狸!” “他刚才说的桃源盛会,就是妖界特别有名的,五年举办一次的桃源盛会?” “小雀儿也知道啊!”徐清风似笑非笑的看着云翎 “我叫云翎!”云翎瞪了徐清风一眼接着道:“妖界皆知好嘛!听说这桃源美如仙界,盛会之上有美人如云,美食如林......” “知道的还不少嘛,怎么?想去?” 云翎忙点头道:“想!” “也不是不行,走,回去给爷按按腿!” “......” *** 回到聂府,傲来派的子真和子尘早已离开。 徐清风以“小姐刚还魂不久,还需再观察两日”为由和云翎又在聂老爷的“感激涕零的盛情招待”下多住了两日。 第三日一早,两人告别聂府,来到繁华的集市上,照例寻了个早点摊吃早点。吃完,云翎满眼期待地问:“道长,我们现在是不是该启程赴桃源盛会了?” 徐清风瞥了她一眼道:“急什么,走,先去变个身!” 变......身?云翎心里一顿紧张,心想自己除了变把火,变只鸟,什么法术都不会啊! 这也不能怪云翎,她能成妖,纯属偶然。 而成妖之后她也未能拜上什么高明的师父,所以虽然她自己也曾勤学苦练了一番,看了不少修炼的书,试了不少修炼的法门,但好似都不得章法,获益不多,妖法迟迟没有进步。 最后还是为了吃上蒸包子,帮忙点火烧柴才会了“凤凰明火”这一招。 如何变身?云翎很担心徐清风知道自己其实笨的连变身都不行,会直接扔掉她。 好不容易傍上的“金主”啊!还有梦寐以求的桃源大会...... 怀着忐忑的心情,云翎发现被徐清风带到了一栋豪华的三层商铺门口:沈氏布庄。 这沈氏布庄乃是兰陵城最大的布庄,往来宾客络绎不绝。 一层是各种花色布匹,供一般人家选购。 二楼是贵重的绫罗绸缎,供达官贵人,千金小姐挑选,还有专门的裁缝量衣定做。 三楼则是一个个雅间,提供更私人化的服务,能上三楼的要么是皇亲国戚,要么是一掷千金的大富豪。 而徐清风就是一掷千金的大富豪。 两人刚跨进衣铺,就有伙计过来招呼,这些伙计常年跟客人打交道,惯会看人,什么样的人推荐什么样的布,一瞧便知。 小伙计殷勤道:“两位客官,第一次来吧?是选布还是购衣?今日刚到的新款道袍五钱银子一件,另送浮尘一把!”又打量云翎一眼:“还有兰陵城姑娘们最喜欢的花布,今日优惠一匹只要一钱。” 徐清风伸手掏出一张银票拍到小伙计手上:“把你这儿最贵的衣服拿来看看。” 小伙计定睛一看:妈啊!一千两! 第9章 朗月清风,这才是人如其名 当下急忙禀报了掌柜,掌柜亲自接待,领着两人去了三楼。 三楼雅间布置的低调奢华,内有香炉案几,床铺坐榻,还有书房浴室,一并齐全。 徐清风歪坐到榻上,便有美婢送来茶水和鲜果糕点。 云翎安分守己地站在他身后,幸庆此“变身”非彼“变身”,还是花钱变身的好。 掌柜是个留着两撇小胡的大胖子,此刻笑眯眯地殷勤道: “不知阁下是想选购哪类衣饰?” 徐清风道:“常服便可,但衣料和做工必须上乘,颜色不要鲜艳,清淡悦目最好。” 掌柜应道:“阁下放心,我家衣饰兰陵第一,必能让您满意!”说着便差人去挑选合适的衣服拿来给徐清风试穿。 徐清风又道:“还有和衣服相配的发冠、玉佩、靴子、折扇,劳烦掌柜也一并帮我购来,所需银钱我另行支付。”说着又掏出一张银票。 有些贵族子弟来此地也有类似要求,布坊早已和附近玉器行、珍宝店达成合作,所以这要求虽不在布庄的经营范围之内,也并让人不为难,掌柜忙接过银票点头应下。 徐清风又道:“再帮我找位师傅,剪发、剃须,手艺要好。”接着掏出了第三张银票。 掌柜:“......” 看着一张又一张银票从徐清风手中轻巧地花出去,云翎正暗暗骂他败家,忽见一张银票递到自己眼前:“自己去挑,喜欢什么买什么。” 云翎顿时感动地热泪盈眶:败家的道长就是好! 云翎喜滋滋地接过银票,欢欢喜喜地跟着伙计去选购衣裳。 终于能穿上喜欢的衣服了,不必再保持化成人形后的棕衣!云翎开心地好想飞上天去。 选完衣服,云翎又去买了胭脂水粉,头饰发钗。 最后还剩一大笔银子,云翎心知就徐清风那大大咧咧花钱如流水的性格是不会再想着要回的,于是美滋滋地装入了自己的腰包。 两人各自一番“变身”,在三楼雅间再相见时,都愣住了。 云翎见徐清风一身天青色锦袍,白色云纹靴,腰系玉佩,手持折扇。 乌黑长发用金丝白玉冠束起,乱糟糟的刘海和参差不齐的胡渣不见了,露出白玉般的脸庞。 眉如宝剑出鞘,眼若寒星点点,鼻如悬胆,薄唇微翘,一笑生情。 云翎原来只觉得徐清风虽然相貌邋遢但应该不丑,没想到这一收拾,何止是不丑,明明是“人如玉,世无双”的翩翩佳公子! 朗月清风,这才是人如其名嘛! 徐清风见云翎也眼前一亮。 只见她内穿白色衣裙,外罩红色纱衣,头发梳成了兰陵少女流行的发型:一半青丝绾成精致的双侧发髻,另一半青丝柔顺的披在腰间。 她略施粉黛,面若桃花,唇如点绛。 耳上坠着两颗晶莹剔透的红玛瑙珠子,随着她笑容一摇一晃,显得整个人灵动可爱。 互相打量完毕,云翎脸上笑容甜甜,先开口道: "清风道长,如初见时你就这幅样貌,不用你套我,我也会一直跟着你的!” 徐清风被她明媚的笑容晃了一下,嘴却不饶人:“你若初见时是这副样貌,早就被我塞进酒葫芦里了!” 云翎不解道:“为何?” 徐清风挑眉:“你不知吗?红衣小雀最适酿酒!” 云翎气道:“胡说八道!” 徐清风微微一笑,转身边走边说:“你少见多怪罢了!对了,从今天起你要称我‘公子’!” “切!”云翎望着他挺拔如竹的背影,撇了撇嘴。 却突然感觉他的背影有点莫名的熟悉…… 怎么似曾相识一般,莫不是在哪里见过? 而就她晃了下神的功夫,徐清风已走出去很远。 “道长……公子!等等我!” *** 两人出了布庄,一路来到城外的护城河边。 徐清风选了个无人处,拿出桃源盛会的请帖,潇洒地扔到河中。 只见请帖沾水红光大盛,一艘雕梁画栋的画舫在红光中越来越清晰,画舫中声乐袅袅,船头站着一只船夫模样的狐狸,向二人行礼道:“小妖胡二,前来迎接贵客,请两位贵客上船。” 一段船板自动延伸到徐清风和云翎脚下,两人上了画舫。 画舫中早已备有美酒佳肴,有一狐狸作乐师装扮在吹笙,一狐狸抚琴,另有两只狐狸着侍女装束引徐清风和云翎就坐,为二人倒酒夹菜,殷勤服侍。 画舫缓缓前行,“缓缓”是人在画舫中的感觉,因为画舫行的极其平稳,宛若未动。但若有人在外观察,便知此画舫行的极快,简直是日行千里!所幸妖船非人眼可见,否则行驶一路非要吓坏岸边的打鱼晒网的人! 就这样行了几个时辰,不知行到何处。天色已黑,画舫张灯结彩,灯火通明。 云翎出舱透气,只见河面上远远近近有数百艘画舫,几乎首尾相接,往后望去蜿蜿蜒蜒犹如一条发光的长龙一直延续到天边,云翎被此景象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徐清风也走出船舱,默默欣赏了一会,道:“快到了。” 果然,云翎再往前看去,远处似乎有高山耸立,一艘艘画舫正顺河驶入山间。 徐清风和云翎所在的画舫前面大约还有五六十艘画舫,这会船挨船行驶的极慢,按说怎么也要一个时辰才能进山。却不想只是片刻功夫,画舫便行驶到山前。 云翎这才看清楚,山脚下有一洞口,大小刚好一船通过。画舫进了洞,一时周围漆黑一片,两人只得再回舱中。行了大约一盏茶时间,船夫胡二进舱拱手行礼道:“二位贵客,桃源仙境已到,请二位随我下船。” 一下船云翎便被此生从未见过的奇景惊呆了! 进洞前明明天色已晚,而这里却是阳光普照。 彩云飘飘,和煦的春风拂面吹来,一望无际的桃林花开满树,落英缤纷。 一座座金楼玉宇在层层云纱,袅袅仙气的掩映下,若隐若现。远处仙鹤飞舞,动听的仙乐随风入耳。 近处,身姿灵动的美貌少女,或歌或舞,有说有笑,迎接着宾客们的到来。 难怪此地被称为桃源仙境!这美人美景和天上仙界相比也不遑多让。 “奴婢香荷,奴婢扶柳,恭迎徐公子光临。”两位美婢早就接过胡二递过的请帖,见到徐清风下船走来,两人皆双目含情,唇带微笑,盈盈下拜。 云翎顿时一身鸡皮疙瘩,心想狐狸精确实厉害,这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让人心神荡漾,普通男子还不一下子就被勾了魂去! 这样想着,赶紧偷眼看徐清风,只见徐清风唇角一弯,彬彬有礼道:“劳烦两位姑娘带路。” 何时对我如此客气过!云翎气闷,男人啊!果然是见色行事。 第10章 我带了通房丫头。 两婢在前面引路,徐清风和云翎跟在后面,穿过一片美如朝霞的桃林,便到了举办桃源盛会的宫殿外。 名叫香荷的婢女手中变出一托盘,托盘上放着几个颇为精致的面具,娇滴滴地道: “徐公子,里面便是桃源盛会了,您乃人中翘楚,选一面具佩戴,方便行事。” 徐清风当下会意:各国权贵多聚于此,对于这些人来说戴上面具便能省去一些麻烦! 于是他选了一款银质半脸面具戴上。 宫殿门大开,徐清风一行终于正式进入了这桃源盛会! *** 桃源盛会五年一期,一期七日,举办者是妖族中势力最强的狐族。 受邀者除了大小妖王、人间权贵,甚至还有一些天界散仙。 桃源盛会期期一帖难求,人人以受邀为荣,除了因为能一赏这让人如痴如醉的桃源仙境,还因为这里的快活自在、肆意妄行,在别处是万万体会不到的。 七日的盛会大约分为三部分内容:前两日是桃源论道,或交流修炼心得,或比试法术武功。 再两日是各种拍卖会:仙丹仙器、珍稀古玩、修炼秘籍、捉妖法宝、杀人毒药,应有尽有。 最后三日是“品花”会。当然这里的“品花”不是品桃花,而是选美人。 狐族不论男女皆是美貌,也皆爱美貌,因此“品花”会历来是桃源盛会的重头戏。 徐清风和云翎此刻正赶上的是桃源论道。 为避免人、妖相争,论道分别在两个大殿进行。 徐清风只为万寿丹而来,对此全无兴趣。 而云翎因苦于修炼迟迟无进展,特别想听听其他妖的修炼心得。 但自己毕竟是侍女,平日还随便些,这种盛会上还是要给足徐清风面子,于是老老实实地听徐清风这个主人的安排。 “想去看看?”徐清风看出云翎心思问道。 “是的,公子!我能去‘妖殿’看看吗?”云翎顿觉有戏,眼睛亮亮,一脸讨好地问。 徐清风面上不显,其实心里对云翎的讨好表情特别受用:“行吧,既然来了就顺便看看。” 两人来的“妖殿”,“妖殿”里妖声鼎沸,颇为热闹。 “打啊!” “砍死他!” “不必和这厮客气!快亮家伙!” 不是论道吗?这怎么听上去像是干架?云翎跟着徐清风挤过层层围观的大妖小妖,终于来到近前。 果然是干架! 场中二妖,皆人身兽脸,一个野猪头,身量短小,但结实灵活,一手一把大环刀,舞得虎虎生风。 另一个是黑熊怪,身高十尺,光着膀子,健壮的二头肌一抖一抖,手中拿一千斤大锤,朝野猪头砸去。 二妖缠斗了几个回合,不相上下,看台上有沉不住气的小妖高喊道:“熊大,你行不行啊!不行换熊二上!” 黑熊怪被此言一击,戾气大增,挥着大锤就对野猪头乱捶一气。野猪头东躲西闪,瞧准了黑熊怪的空档,挥刀一斩,黑熊怪轰然倒地。 野猪头一派的小妖们高声叫好,黑熊怪那边的则是咒骂不断。 野猪头之前打斗中虽躲过要害,但到底是被大锤打到几处,心有不快,提起双刀又对着快要咽气的黑熊怪一顿猛砍,直砍得血肉横飞,把黑熊怪剁成一滩肉泥。 云翎看的心惊肉跳,一开始还白着脸攥着拳坚持站在徐清风身边,后来剁肉泥的场景实在是过于惊悚恶心,干脆厚着脸皮躲到徐清风身后,再也不敢睁眼。 这场打完,又接下一场,一连几场打斗都是只拼武器拳脚,打的你死我活,血腥残忍。 什么修炼大法,什么精妙妖术,全都没有,只有最原始的争斗。 云翎全程躲在徐清风身后,一会露头看看,又赶紧缩回去。 徐清风虽不怕这些场面,但也无兴趣观看,只是打量着四周的看台。 妖界有五大妖王,今日除了被徐三一指头弹死的幽冥蛇王,以安排盛会为名实则不屑参与的狐王,另三大妖王都到齐了,分别是:鹰王、虎王、象王。 三王都在前排就坐,各自后面站了一排手拿兵器的小妖。 这三个妖王势力相当,一度争斗不断。 但自从蛇王死后,三王为避免赴蛇王后尘,决定暂时停战,冰释前嫌,共同对付魔头徐三。 可毕竟是斗了这么多年,哪是能说停就停的,尤其是手下的小妖们各有些亲戚兄弟被对方打死,这仇怎能不报? 于是明斗没有了,暗斗仍不断。桃源盛会的比武论道则成了光明正大的泄愤场—— 因为在这里比武“生死不论,胜者为王”! 不过三个妖王为避免当场闹翻,都不派出自家的精英。 而是遣一些看似凶悍,实则法力低微的小妖上场厮杀。 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法力妖术的比拼,一上场就杀,杀得越血腥,越残暴,越是能发泄兽类最原始的杀戮欲望,场内场外一片热血沸腾的狂欢。 在这狂欢呐喊声中,三王称兄道弟,把酒言欢,谈笑风生,好得似一家人。 “不是你要看的吗?怎么这就怕的躲起来了?”徐清风故意问道。 云翎因害怕藏他身后,徐清风便让她藏,但笑话她的话却不能少。 “谁要看这个,这算什么论道!”云翎委屈道。 “不看就走吧!你可别后悔啊!”徐清风道。 “不后悔!快走,快走!”云翎露了个头,扯扯徐清风的衣袖道。 徐清风看她这怂样一阵好笑,不是自称神鸟凤凰的后裔吗?这点小场面就不行了? 出了“妖殿”,香荷、扶柳双双来相迎。 香荷道:“公子可还尽兴?” 徐清风道:“尚可。” 扶柳道:“奴婢已为公子在后殿备好酒宴,还有歌舞助兴,公子可要前往?” 徐清风笑道:“美酒美人岂能错过,走吧去后殿。” 随即香荷、扶柳一左一右陪着徐清风说笑而去。 云翎只得闷闷地跟在后面,刚才藏在徐清风后面的那一点点感激之情一扫而光。 后殿一片歌舞升平的热闹,殿中一群穿着暴露的美艳舞女边歌边舞,两侧酒席坐着些带面具的宾客,或是互相敬酒,或是抱着美婢调笑。 香荷、扶柳引徐清风坐下,随后一人倒酒,一人夹菜,跪侍在两边。 徐清风来者不拒,吃喝得不亦乐乎。 算来下船已有半日,自下船后云翎也没吃过东西。 此刻她对着满桌山珍海味自然感觉饥肠辘辘。 可宴席中没有自己的位置,再饿也只能忍着。 云翎瞟了一眼徐清风,这可恶的家伙正就着香荷的手啃一只鸡腿,啃完又就着扶柳的手喝了杯酒...... 大约是感受到云翎仇恨的目光,徐清风伸手递来一盘点心:“吃吧!” “......谢谢公子。” 好吧,总比没得吃强。 云翎接过盘子咬了一小口点心,心道:味道还不错。 吃喝完毕,香荷眼波流转,问道: “客房已收拾干净,公子可要去歇息?”扶柳的手轻轻搭上徐清风的肩膀,娇羞地说:“奴婢愿为公子暖床。” 徐清风微微一笑,拂下她的手道:“不必。” 随后一指云翎:“我带了通房丫头。” 云翎顿时如遭雷击,傻在原地。 第11章 喜欢我的红粉佳人多了去了 香荷、扶柳互看一眼,也不勉强,袅袅婷婷地在前面带路。 徐清风拉着已经傻掉的云翎跟在后面去了客房。 香荷、扶柳一走,云翎便紧紧贴门道: “徐清风,我只答应做你妖侍,别的可什么都没答应......你,你,你脱衣服干什么?!” 徐清风站在离她一丈远的床边,摘下面具,脱下外袍。瞥了她一眼道:“不干什么,睡觉。” “那你睡吧,我出去了!” “你去哪?” “我去我房间......”云翎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房间。 “你睡那边。”徐清风朝一旁的软榻扬扬下巴。 “......” “刚才那样说只不过是为摆脱她们两个。” 徐清风道:“这两日你先凑合睡着,过两日我若出去办事你就睡在床上。” 云翎心知他此次前来不是为了玩,所以也不追问他“过两日出去办事”的事。 只是想不明白那两个狐妖婢女为何要如此纠缠徐清风。 于是云翎坐到软榻上,托着下巴问:“为何要摆脱啊?红粉佳人,公子不动心吗?” 徐清风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笑道:“喜欢我的红粉佳人多了去了,我若个个动心,一百颗心也不够用。” 云翎白了他一眼,心道:大言不惭。 徐清风又道:“她俩也不过是为了完成任务罢了!” “完成任务?” “你可知狐族为何是最强的妖族?” 云翎想了想,道:“妖力强?” 徐清风道:“狐族虽妖力强,但擅长的是幻术,并不擅长打斗,真打起来未必是其他妖族的对手。” “那靠什么?难道靠美女?” “猜对了!准确说是靠美人,男女都算。 “狐族将美人们送给这些权贵,或为妻妾,或为玩宠。 “这些美人手段颇多,一旦得到宠爱,狐族就等于在其身边安插了一枚棋子。 “一方面通过他们和权贵建立稳固的关系,另一方面,又可通过他们弄到些绝密情报。 “一个既有人脉又有价值的妖族,你说会不会成为最强妖族?” 难得徐清风如此正经地讲点东西,云翎听得很是认真: “所以你这次是以大鲁国四皇子客卿的身份来的,狐族是想先拿下你,再通过你拿下大鲁国的四皇子?” “没错!孺子可教!” “这样说来,狐族的美人确实厉害。我曾听说虎王最喜欢的一位夫人就是狐族的,去年生了两个双胞胎儿子难产而死,虎王哭了三天三夜......” 说着说着云翎突然想起了另一位大美人,问道:“咱们都来了半日了,怎不见那位皓蓝公子?” “你想见他?”徐清风斜了她一眼。 “不是!不是!我只是奇怪。”云翎忙解释道。 本来是想见他来着,好歹遇上这么个大美人,多看一眼是一眼。 但自从徐清风“变身”之后,云翎不知怎么的就把他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要避嫌,轻易不会出现在咱们面前。” “避嫌?” “不懂?” “懂了。”云翎略一思索,点头道:“因为请帖是他给的,万一咱们被人发现是假冒的,他难逃干系。” “懂了就睡觉,若是睡不着就来给爷按按腿。” 徐清风还未说完,云翎就跳上软榻盖上了被子。 *** 桃源仙境中终日白昼,不分日夜,所以徐清风和云翎一觉醒来竟完全不知时辰。 两人穿戴完毕,打开房门,香荷、扶柳已候在门外。 “两位姑娘早啊,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徐清风问 香荷笑盈盈道:“回公子,现在是辰时,早膳已备好,公子可要用餐?” “辰时?”云翎惊道:“才睡了两个时辰吗?我还以为至少已过巳时了。” 两人昨晚约莫亥时下船,又逛了半日,睡觉时应该已是丑时了。 这样算来的确才睡了两个时辰而已,但一觉醒来两人却感觉神清气爽,精神饱满。 扶柳掩嘴笑道:“姑娘和公子还没睡够吗?我们桃源仙境灵气充沛,睡一个时辰便可抵得上人间一晚了。” 云翎觉得扶柳话中有话,尤其是这个“睡”字,联想到自己“通房丫头”的身份,立刻闭嘴不语了。 徐清风道:“那走吧,吃饭去。” 用完早膳,两人左右无事,总不能再回屋去睡,便决定去桃源论道的另一处会场——“人殿”逛逛。 “人殿”就清净多了。 只见殿中高台上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道士,身穿白色道袍,手持浮尘,在向对面一位向他请教的中年人讲经: “冰寒千古,万物尤静,心宜气静,望我独神,心神合一,气宜相随,相间若余,万变不惊,无痴无嗔,无欲无求,无舍无弃,无为无我......” 一旁有道童手捧香炉,香炉升起袅袅青烟,另有一道童在轻轻抚琴,琴声缓慢悠长。 台下四周三三两两坐着些戴面具之人,皆洗耳恭听,悉心求道。 徐清风和云翎找了空位坐下。 这时老道士对面请教者换成了一位胖乎乎的青年,似乎在请教戒欲和修炼的问题。 只听老道士慢条斯理地道:“色者甚于虎狼,败人美行,损人善事,亡精减神,至于殒躯,为道之大孽也......养生之士,先资其气,资气在于寡欲,欲情不动,则精气自相生矣......” 一开始云翎觉得老道士仙风道骨,必是高人,于是屏息凝眉倾听。听了半晌,无奈似懂非懂。 徐清风则是全程哈欠连连。于是两人又悄悄撤出。 徐清风以“此次论道收获颇多,需静心领悟为由”拒了香荷、扶柳,自己回屋去了。 云翎得了自由,在桃源仙境开心闲逛。 却不曾想,逛着逛着就遇到了本该“避嫌”之人。 第12章 又又又拿我当挡箭牌! 云翎站在一片荷塘岸边石头上,欠着身伸着手努力去够近处一个圆鼓鼓的绿莲蓬。 眼看快要够到的时候,一只玉手抢先摘下了它。 云翎转头,对上一双笑眼。 貌若谪仙,紫衣翩然,正是白皓蓝。 白皓蓝将手中的莲蓬递给云翎: “上次见面云翎姑娘如出水芙蓉,今日相见又灿若桃花,真真让在下惊艳不已。” 云翎接过莲蓬道:“皓蓝公子过奖了,跟着主人来参加盛宴自然要换身行头,不能让主人丢脸。” 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所谓“出水芙蓉”,不就是说自己曾经没有打扮乡下大妞一个吗? 白皓蓝抚掌笑道:“徐兄何来的福气得了你这么一个机灵的侍女?” 云翎心道:是他用绳子套的。 白皓蓝又道:“桃源仙境好玩处颇多,那边荷塘里养着两尺多的锦鲤,还有五彩鸳鸯,我带你去瞧瞧?” “好啊,那就去瞧瞧!”云翎道。 白皓蓝一句未问“好友徐兄”,可见是知道徐清风此刻已回房,故意来找自己的。 云翎心道:且看看他要做什么。 白皓蓝果真领着云翎来到旁边另一处池塘,池中各色锦鲤游来游去。 他掏出一个荷包,从里面抓了点鱼食撒下,锦鲤们顿时都围了过来,争相抢食。因为聚集的鱼儿太多,每抢一次都好像水面翻滚起一朵“鱼浪”。 云翎顿觉有趣,也从白皓蓝手中拿了些鱼食来撒。 “快看,又是那条金色的大鱼抢到了,刚才也是它!” “我叫他金将军,他算是这池中老大了!” “不行,这次我要投给旁边的小红鱼,它看起瘦瘦小小的好可怜。” “那你试试,投不准又要被大鱼抢去。” “……” 云翎一时玩的不亦乐乎,把对白皓蓝的那点怀疑也扔到一边。 之后白皓蓝又带着云翎逛了几处地方,玩到尽兴,两人才各自散去。 云翎回屋,本想见到徐清风汇报一下和白皓蓝游玩之事,却发现徐清风并不在屋内,便只好自己先躺到软榻上睡去。 一觉醒来,云翎听到哗哗水声,抬头一看,屏风后影影绰绰,应是有人在沐浴。 稍顷,徐清风身穿白色中衣从屏风后走出。 他一边走一边擦着湿漉漉的长发,松散的衣领因手臂抬高而敞开,露出一段漂亮的锁骨和锁骨下紧实的肌肉。 四目相对,一时两人皆有些尴尬…… 徐清风快速拿了外衣转入屏风后,云翎则倒头翻身装睡。 待徐清风穿戴整齐,两人装作“之前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推门而出,去参加第三日开始的珍品拍卖。 桃源仙境中有三处宫殿:分别是方丈宫、瀛洲阁、蓬莱殿。前两日的桃源论道在方丈宫举办。今日的珍品拍卖则设在瀛洲阁。 瀛洲阁看似不大,只是座三层小楼,但进入之后,徐清风和云翎才发现里面十分宽敞,和方丈宫也差不许多。 四周布置的富丽堂皇。 一层设有拍卖的高台,和数十张宾客坐席,二层、三层则是挂着帘子包间。 香荷、扶柳引徐清风和云翎先来到一楼换币处。 桃源盛会的拍卖会仙、人、妖都可参加,但往往所带钱币不同,比如仙界多用灵石,人间常用金银,妖界也有妖币。 为方便拍卖,避免争执,所有参加者都要在珍品拍卖前将自己的钱币换成桃源仙境中特有的琅币。拍卖后如有剩余可再换回。 但是鲜有人会再换回。 因为琅币和桃源盛会的请帖一样,都是十分抢手的东西。 手中有琅币便说明自己参加过桃源盛会,本身就是极有面子的事。 另外,因人们对琅币的追捧,在三界琅币虽不是正统货币,但比正统货币还好使,买起东西来畅通无阻,即使再换成别的货币,除仙界的灵石外,都比在桃源仙境内兑换高出不少。 是以很多参加拍卖会的人都会携带大量钱财来此兑换。 有些人是为了拍卖不惜金钱,更多的人则是拍卖的物品感不感兴趣无所谓,拍下拍不下的也不是重点,只要能兑换大量琅币就大功告成,心满意足了。 换币处接待客人的是只带着水晶眼镜的狐狸,见又有客人来,眯着眼彬彬有礼问:“阁下可是要兑换琅币?” 徐清风道:“进三楼包间需兑换多少?” 拍卖会不同位置需兑换琅币不同。 一楼前排可近距离观赏拍卖品,位置最佳,需兑换琅币的数额最大。但在此位置就坐无半点隐私,适合那些喜欢光明正大耀武扬威之人,比如三大妖王。 二楼包房位置次之,可毫无遮拦地看到拍卖情况,适合那些行事低调但又对拍卖跃跃欲试的人。比如一些人间权贵。该位置需兑换琅币的数额居中。 三楼位置较高,一般人无法看清拍卖品细节,需兑换琅币的数额最低。但这不妨碍一些已对拍卖品心知肚明了然于心的客人。这些人因有备而来,所以更喜隐蔽,比如徐清风。 换币处狐狸答:“一千琅币,需白银三千两。” 徐清风道:“那就一千琅币。” 能来此处之人皆财大气粗,很少有人只换一千琅币。 香荷、扶柳对看一眼。云翎则凑上来小声提醒道:“我看刚过去那几位都是兑换了几万琅币,你兑换这么少当心一会拍不到......” 徐清风笑道:“无妨。” 说着,便将三千两银票递出。 云翎看了一眼正在换币狐狸,不好明说,只得又朝徐清风眨眨眼示意:多,换,点! 心里叹道:你这个傻子,知不知道琅币在外边很值钱的?在这儿是白银三千两兑一千琅币,出去六千两也兑不来啊! 徐清风无视云翎暗示,接过兑换的琅币,反而哈哈一笑,伸手便搂住了云翎肩膀:“时间尚早,先上去快活快活!” 香荷与扶柳,刚凑上前来打算服侍徐清风上楼,见此情景只得识趣退后。 云翎顿时身体一僵,就想挣脱,但无奈徐清风表面一副温柔公子的样子,臂力却惊人,根本就纹丝不动! 她只好面上忍下,心里咬牙切齿:徐清风,你这臭道士!又又又拿我当挡箭牌! 第13章 好可怕!我求饶! 徐清风搂着浑身僵硬的云翎上了楼,把香荷、扶柳留在楼下自便。 香荷、扶柳对徐清风的拒绝已习以为常。 毕竟不同客人的不同喜好,有的好香艳妇人,有的好无邪少女,有的是龙阳之好...... 两人作为婢女主要负责摸清客人喜好,若能顺便勾引住最好,不能也无所谓,最后两日的“品花会”上自有美人让你陷入温柔乡。 徐清风找了个三楼西南角的空包间进去,放开快要炸毛的云翎,四处打量。 此处位置可俯瞰全场,又不引人注意,徐清风颇为满意。 云翎从未被男人搂过,愤愤不平的盯着徐清风,心里正琢磨着要不要来把“凤凰明火”教训一下他。 徐清风游戏人间、逢场作戏惯了,瞥到云翎面色不善,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刚才似乎、好像、是过分了一点点...... 于是他拿起桌上的果盘,踱到云翎面前,伸手拍拍她头:“乖,刚才配合得不错,来吃水果!” “不吃!”云翎气呼呼地答。 “那喝点茶?” “不喝!” “月银加十两?” “......再加五十两也不行,以后不准对我动手动脚!”云翎翻手亮出“凤凰明火”。 明晃晃的火焰眼看要烧到房顶,可见是真生气了。 “不动,不动!好可怕!我求饶!” 徐清风连忙抬手,以扇挡头做躲避状。 云翎:“……?” 第一次亮出这招时也没见他怕成这样? 云翎疑惑着再打量他一眼,只见扇子下面分明是一双笑眼! ……演技夸张,毫无诚意。 不过到底是向自己“求饶”了,云翎决定暂时放他一马。 她收回火焰,拿起水果吃了起来。 吃了一会,云翎问:“徐清风,你不是很有钱吗?为何只换一千琅币?” 徐清风给自己倒了杯茶,漫不经心地答:“我为何要多换?” “你不知道吗?琅币在外边比在这里要值钱的多!就算是不参加拍卖的人都抢着多兑换点呢!” “钱嘛,我只认,真金白银。” “琅币拿出去可换更多真金白银。” “这次可不一定。”徐清风转着茶杯答道。 云翎还想再说, 一声清脆的锣响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原来随着参加拍卖的宾客陆续到场,拍卖会即将开始了。 有客人的包厢外皆出现了一名小厮打扮的狐狸,负责拍卖开始后代客人高声报价。 第二声锣响,拍卖台上凭空出现了一位姿容昳丽的紫袍公子,正是白皓蓝。 只见他面若冠玉,顾盼生辉,微微一笑便引得台下女子一片惊声尖叫。 “在下白皓蓝,是狐族苍冥长老之子。受我家姥姥之托,负责主持今明两日的珍宝拍卖。” 白皓蓝向四周宾客拱手道。 “老大,老大,这、这美人不是几年前被你抓回来,又被徐三爷放掉的那个?” 象王身边一个得力小妖对象王附耳道。 象王是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浓眉大眼,五官周正,此刻正盯着台上皱眉不语,仿佛在思考一件极其严肃而重大的事情。 这种千年难遇的美人哪能认不出?何况还是差点就到手的! 唉,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象王好男风,这是妖界人尽皆知的事儿。 被他看上的男子不管是人是妖,都难逃其辣手摧花。 只一人是例外,就是这白皓蓝。 象王当年并不知白皓蓝是狐族苍冥长老之子。 这会听到其身份,竟有些幸庆徐三爷的“英明之举”。 要不是徐三烧了他的象王殿,洗了他的金银山,差点割下他的象头,他哪能眼睁睁地看着徐三放了这白皓蓝? 白皓蓝父亲竟是狐族的苍冥长老!在狐族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 若是当年真把他弄得出什么事了,绝对是个大麻烦。 不过再大的麻烦也比上徐三爷...... 象王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地擦擦汗: 有两年没见这徐三爷了,没见好啊!但愿有生之年不再相见,不再相见。 *** 三楼包厢内。云翎见到台上站的竟然是白皓蓝,不由地弯了弯眉眼。 云翎想到的是昨日两人一起游玩的趣事,看在徐清风眼里却成了“嘴上说着不想见,真见到了却高兴成这样”。 口是心非的小丫头!没见识的小花痴! 云翎还不知道自己在某人心中又成了“小花痴”,只是疑惑:“白公子的姥姥是谁?” 徐清风懒洋洋地道:“他说的“姥姥”就是如今的狐王,据说已活了三千多年,所以小辈狐妖皆称其“姥姥”。” “哦,原来姥姥就是狐王...... 那狐王是个女的?!” 如今世上天界帝君、人界的帝王,妖界的大小妖王,据云翎所知莫不都是男人,没想到狐王竟是个女子。 “对啊,狐族女尊男卑,‘白’尊‘胡’卑。” “女尊男卑我明白,什么是‘白’尊‘胡’卑?”云翎不明。 徐清风一副“怎么什么都不懂,你在妖界怎么混的”的神情看向云翎。 云翎:“......” 感觉手痒,想打人。 “看在你虚心求教的份上,就给你讲讲.....” 徐清风见好就收,收回鄙视的眼神,慢悠悠地讲起来。 “狐族分为白狐和红狐,白狐皆姓“白”,数量稀少,妖力强大,是狐族的统治者,狐王、长老等王族大臣,都是白狐。” “红狐皆姓“胡”,数量较多,但妖力低微,负责一些下等工作。比如画舫上的‘胡二’,刚才换币处的狐狸,还有香荷、扶柳这类的美婢。” “白狐和红狐之间界限严格,为保血统纯正,妖力不减,两者之间禁止通婚。” “这就是狐族的‘白’尊‘胡’卑。” 云翎点头:“明白了。” 徐清风和云翎在楼上闲话,楼下的拍卖台上白皓蓝已简单介绍了拍卖会的规则。 接下来就是正式拍卖了。 第14章 美人醉月 白皓蓝轻轻一笑,优雅地从身边侍女的托盘中拿起一个精致的青花瓷小瓶:“诸位贵客,第一件拍卖品是——摄魂香。” “此香为透明圆珠,无色无味,将此香和目标人的头发一起加入香炉,便能让目标在七息后毙命,而在场其他人皆毫发无伤。目标一死,此香自会从死者体内散去,是以无人能查,无人可解。” “摄魂香一瓶三粒,每次只需一粒。起拍价——五百琅币。” “六百!”一楼后排有人叫价。 “八百!”二楼北面第一间。 紧接着“一千!”“一千五!”“一千八!”“三千!”陆续有人加价。 云翎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不禁皱起了眉头:“一瓶毒药这么抢手?这些人都怀的什么心思?” “杀人的心思,以及不被别人杀的心思。”徐清风缓缓说道。 云翎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 “三千,一次!” “三千,两次!” “成交!” 摄魂香最终被二楼南面第三个房间的客人拿下。 “第二件拍卖品是——缥缈衣。” 一名侍女捧着一个蒙着红布的托盘上台,白皓蓝将红布掀开,只见托盘中是一团若有若无的雾气。白皓蓝将这团雾气拿起一抖,原来是一件朦朦胧胧的披风。 白皓蓝勾勾手,一名侍女走上台去。 他抬手,将这件披风温柔地披在侍女身上。 前一刻,他这举动引得台下女子一阵嫉妒,而后一刻,这名侍女的消失又引得人们一阵惊叹。 “此衣穿在身,无任何法力的凡人也可隐身遁形。” “能隐身也无甚稀奇。”台下有人嘟囔,大概是看不惯白皓蓝这种小白脸出风头,也想显摆一番,又换作大声道,“隐身术谁不会啊,再说了能隐身的法宝有的是!” “的确。”白皓蓝不疾不徐地点点头,“若只隐身遁形也无稀奇。但此衣隐身遁形的同时还能让人穿墙而过,临水而飘,来去无踪,即使神仙也难觅其踪迹。” 这话一出,立刻激起一阵议论声: “能穿墙?” “还能水上漂?这个有点意思!” “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隐身后神仙也看不破!一般的隐身术法可做不到!” “不错,这缥缈衣当真是个好宝贝!” “……” “诸位请静一静。”白皓蓝出声:“缥缈衣起拍价——三千琅币。” “三千五!” “五千!” “一万!” “一万二!” “......” 参与摄魂香竞拍的多为凡人,而这件缥缈衣则是引起了在场宾客的普遍兴趣,因此竞拍价节节攀高,最终以两万琅币的价格被三楼东面第八间的客人拍下。 “这披风虽不害人,但也不比刚才那毒药好哪儿去。”云翎撇撇嘴道。 “同意。端看怎么用了。”徐清风附和着抬头看了一眼三楼西面第八间房,勾了勾嘴角。 摄魂香和飘渺衣徐清风都没参与竞拍,但不代表他都不在意,这两样东西用不好就是祸国殃民,天下大乱。 所以最终落入谁人之手,虽隔着门帘徐清风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第三件拍卖品是——美人醉月酒。” 白皓蓝手中捧了一个巴掌大的水晶酒壶,酒壶中是暗光浮动的红色酒液,这红色即不鲜艳夺目也不是暗淡无光,而是仿佛有生命般妩媚动人,让人一眼联想到美人的红唇。 没想到这里竟有人拍卖此物!徐清风眉头蹙起。 云翎见徐清风如此不高兴,正奇怪这酒是何物?便听白皓蓝介绍:“美人醉月,一滴便可让有情人移情别恋,无情人不顾生死前程,一生一世只爱眼前人。男人饮下可三天三夜金枪不倒,女人饮下则柔若春水,红鸾帐中销魂蚀骨。若双修共饮,这一壶可使修炼者法力增强百倍。” “法力可增强百倍?!” “这是什么神酒?” 白皓蓝刚说完,四周又响起一片喧哗议论之声。 修炼初始最易,越往上越难,法力随修炼增加,修炼停滞,法力便也难增。 任何法术都要靠法力施展维持,因此更高更强的法力是所有修炼者的追求。不用说法力增强百倍,增强一倍就能让人趋之若骛。 此刻许多人人们望向这酒,眼中已是满满的狂热。 尤其一些是已修炼到一定境界正处于法力增长的瓶颈期的修士。 不过也有质疑的声音:“仙界的玉酿也没有这功效,这酒为何如此厉害?” 白皓蓝扫了一眼那人,缓慢而清晰地道:“因为这酒是用红颜鸟的心头血制成。” “那不可能!” 白皓蓝话音刚落,便听到三楼一声大喊,众人齐齐往声音方向看去。 三楼北面一间包厢帘子“哗啦”一下打开,露出里面一位银发披肩的男子。 这男子头戴黄金鬼面,将整张脸遮的严严实实,身材纤长,一身白衣上绣着繁复的金色花纹,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月光。 这人一定长得很好看。云翎想。面具也遮不住他的风华绝代。 此刻这名银发男子正双手撑着桌面盯着台上的白皓蓝:“红颜是灵鸟,可循天遁地,怎会轻易被抓?” 白皓蓝看了他一眼,继续缓缓地道:“普陀仙岛有灵鸟,碧嘴红羽,形似山雀,名为红颜。红颜食千年灵芝,饮万年灵泉。天生能聚汇灵气,是世间罕见的至纯灵体。” “然红颜多情,喜人间俊美儿郎,若有心上人,便化作美貌少女,与之相会。待到红颜与人两情相悦,结为百年之好,婚礼后,洞房时,用捆仙绳将她牢牢绑住,断其手脚,防其化形。用锥子刺入其心,让她滴下心头血,三天三夜血尽而亡。” “这简直是惨无人道!银发男子愤怒地喝道,“酿此酒者害人性命,断人姻缘,罪大恶极,天理不容!”。 台下安静了一瞬。 紧接着便有人嘲笑道:“哪来的呆子!什么害人性命,断人姻缘,区区一只灵鸟而已!” “就是,就是,既已制酒就别浪费,起价多少?” “对啊,白公子,起价多少?” 银发男子的呐喊再无人理会,顿时被淹没在了人们催促报价的声浪里。 “起价——五千琅币。”白皓蓝道。 “一万!” “一万五!” “三万!” “五万!” 场中加价声不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徐清风沉默不语。 云翎愤愤不平,又心感悲伤。 红颜好不容易找到心上人,却要在最幸福的时刻被人虐杀。一只鸟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凭什么就要被人如此折磨致死再酿成酒? 云翎突然想到徐清风之前的玩笑:“红衣小雀最适酿酒。” 他说的可是红颜?原来他早就知道有这样一种酒吗? 第15章 鹰王 “徐清风,我若是红颜,你是不是真把我塞酒葫芦里了?”云翎故作轻松问道。 徐清风转头望向云翎,眼中无半点戏谑。 他沉声道:“我杀过酿此酒者,原以为无人敢再酿。没想到这么快又见此酒。” 云翎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本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调侃地说点什么。比如:“会啊,你就幸庆自己不是红颜吧”,或者“不会啊,你看上去一点不好喝。” 但不论哪句,都比不上徐清风的此刻的回答。 这个回答是如此出人意料而又掷地有声,云翎相信他真的杀过。 徐清风平时胡说八道一百句话,但这句肯定是真的。 她突然感觉不再那么悲伤了。 这世间至少徐清风是不一样的,还有那位银发男子...... 那位银发男子在干嘛?? 云翎朝他看去,他的门帘依旧开着,只见他正手握毛笔在纸上奋笔疾书。好像一有人报价他就低头速记,是在记报的价格? “他在记人。”徐清风顺着云翎的目光看去,说道。 “记报价的人?” 徐清风轻哼一声:“应该是打算先记下,再报复。不管最后拍没拍到,都是想要喝此酒的人,与最后拍得之人没什么不同。” 云翎眼睛一亮:“你杀酿酒者,他报复买酒者,你俩志同道合啊!” 徐清风被云翎的话逗得弯了弯嘴角,道:“不知他打算怎么报复,我可以传授他几招。” 说话间美人醉月的拍卖终于落幕,最后以十万零五千琅币的价格被三楼东首的客人买到。 徐清风瞥了一眼,道:“自作孽不可活。” 云翎奇道:“此话何意?” 徐清风道:“此人法力平平,若将这酒整壶饮下会经脉尽断暴毙而亡。” 云翎瞪大眼睛瞧着徐清风:“隔这么远,还有帘子遮着,你能看出这人法力平平?” 徐清风回了个慵懒的笑容:“你家公子是谁?看个法力而已小菜一碟。” 云翎:“......”逮着机会你就吹吧! 徐清风接着道:“再说提问题要抓重点啊!小雀儿啊,你不该问我‘他为何会经脉尽断暴毙而亡’吗?” “公子,他为何会经脉尽断暴毙而亡呀?”云翎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捏着嗓子问。 “因为他法力平平啊!”徐清风笑。 云翎:“......” 实在忍不住了! 云翎伸手便在徐清风的胳膊上拧了下去,不过这家伙肉太硬,几乎没拧动。 徐清风一边躲一边道:“你这丫头没大没小!谁说的不准动手动脚来着?......哎?手放下,有话好好说!不准再玩火!” 两人闹了一通,楼下白皓蓝又开始了一轮新的拍卖。 这次拍卖品为九转寒光刀。 中等法力者用咒语催动此刀一分为九,分出来的九把刀皆是一模一样,货真价实。而不是常见的一把为实,其余皆为虚影的伎俩。 高等法力者可用咒语再将九把分身催动,一分为九,得到九九八十一把真刀。法力再高着还可继续分下去,只是鲜有人能做到罢了。 此刀一出,以三大妖王为首又引领了一轮全场疯抢。 徐清风照例看热闹,和云翎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题:“你说美人醉月如此厉害,为何不见三大妖王像抢这把刀一样疯抢?” 云翎道:“不敢呗!” 徐清风挑眉:“为何不敢?” “你都说了法力平平者会经脉尽断暴毙而亡,他们虽是法力高强的大妖估计也有所顾忌吧。” “说的没错,世间鲜有人能法力突涨百倍而安然无事,即使能安然无事,这突涨的法力毕竟来自身外之物,不是自身修行所得,不可能长久。” 云翎叹道:“这道理偏有人不明白,盲目地去饮这无辜之人的鲜血。”而与之双修的伴侣也必会因法力突涨而性命不保。 徐清风也叹道:“总有疯狂之人。” 说话间,九转寒光刀被三楼南面第十间的客人拿下。 本应鹰王志在必得,没想到竟有人敢和他连连叫板,不论鹰王出多少,这人总要再加五千,连同时参与此刀竞价的虎王和象王都竞不下去了,专心致志地看起鹰王和这人的好戏。 看完戏两王也不忘义愤填膺地打抱不平一番:“老弟,这家伙敢和你抢,简直是不要命了!你等着,我这就找人上去收拾他!” 鹰王向二位拱拱手,脸色诚恳,语气真诚地道:“多谢两位大哥好意。” 随后,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又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自会收拾这人,保管他有命来无命回!” 两王点点头,满意地道:“敢在咱们四大妖王头上动土,必须给他点颜色瞧瞧!” “以鹰王兄弟的本事,捏死他还不如同捏死一只蝼蚁!” 很好,这梁子算是结上了! 两王相视一眼,会心一笑:这三楼的既然敢如此竞价估计也来头不小,最好打得两败俱伤,能坐收渔利才好! 三大妖王坐在一楼前排,都未带面具,也不屑于佩戴。 云翎之前一个也没见过,所以并不知谁是谁,徐清风一一给她指来: “那个肥头大耳,笑里藏刀的胖子是虎王。” 云翎道:“什么笑里藏刀,我听说虎王最重情重义了。” “傻。”徐清风白了她一眼,接着道:“中间那个面瘫青年是刚上位不久的鹰王。” “面瘫吗?我觉得他挺酷的。”毕竟同是鸟类,云翎觉得有必要支持一下。 徐清风“呵呵”:“杀了老鹰王谋权夺位是挺酷。” 云翎:“......” “自己跟自己竞价也挺酷的。”徐清风接着说道。 云翎:“......等等,什么意思?自己跟自己竞价?” 第16章 上古凶兽猬狰 “没看出来啊?”徐清风一脸“就知道你看不出来”的得意。 “三楼拍下此刀的那位是这鹰王的手下。” “你怎知道?” “他手臂上有青羽纹身。青羽纹身你知道吧?鹰王手下的标志。装得一副人间纨绔的模样,想必是不适应这宽袍大袖的服装,抬手瞬间衣袖滑落被我看到的。” 云翎往外看去,二楼和三楼的所有包厢都挂着水晶帘,这些帘子被施过法术,从里面看外面一清二楚,但从外往里看去却遮的严严实实,连个人影都看不出。 徐清风竟然能“抬手瞬间衣袖滑落”看到青羽纹身? “公子,你是火眼金睛吗?”云翎半信半疑。 “差不多吧!”徐清风大言不惭。 “那为何呢?” “避免和另外两王闹僵啊!你没看一开始虎王和象王对这刀也颇有兴趣吗?鹰王势在必得,又不想与那两位冲突,便找人代拍喽!这样既把另外两王的注意力吸引到了“看戏”上,又让自己也落拍不遭人嫉恨,回头还可说杀了此人夺得此刀,一举三得。” “好可怕的心计!”云翎打了个哆嗦,想起自己刚为妖那会还想投靠鹰王呢,幸好没成,有这样的首领真是太可怕! 徐清风对云翎的反应十分满意。接着讲道:“旁边那个看似正经的中年男子是象王。” “哦~~这个我知道。”一个“哦”字百转千回,一切尽在不言中。 “各位请安静,接下来是本场压轴的拍卖品——上古凶兽猬狰的角。”白皓蓝道。 两只小厮打扮的狐狸抬上来一只长六尺,宽三尺的红木漆箱。打开箱子,里面是一只黑色发亮的巨角。 “各位请看,这便是猬狰的角。”上古凶兽猬狰几乎只存在于书卷记载中,见过的人寥寥无几,是以人们都十分好奇,连三楼都有不少宾客走出帘子往楼下探头一看。 “猬狰,身长百尺,状如赤豹,浑身尖刺,三尾一角,此兽仅存于南莪山中,寿命以万年计。猬狰的角乃是它生命之源,以此为基料炼成万寿丹食用可延寿万年。” “延寿万年!这可是好东西!” “不过如此巨大,应如何炼成丹药?” “万寿丹这种顶级丹药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炼的,这丹炼制难度极高,也就天界的玄介真人可以炼的出来……” “我可听说前阵子天君下令,天界不准再用这些个神兽炼丹,这角拍下也是无用吧?” “呵,天界是不许,但这丹药也不止玄介真人一人能炼,据我所知……” 一时人们议论纷纷。 云翎趴在三楼围栏上回头看向徐清风。心知这就是他此行的目的了,不知他作何打算。 “确实是猬狰的角。”徐清风叹道。 接着,徐清风戴上面具掀帘而出,和云翎并排而站,看向白皓蓝,声音缓慢而低沉问道:“皓蓝公子,能否详细介绍一下此角的来历?” 白皓蓝抬头望向徐清风和云翎,微微一笑,然后向众人道:“此角确实得来不易。” “猬狰喜食人肉,尤其是人类幼子。捕猎者先抓童男童女百人,带入南莪山,再逼其服下蒙汗药昏睡。猬狰嗅到人味前来,将这些幼子吞下,蒙汗药便会进入猬狰体内。待猬狰昏睡,捕猎者再趁机将其捕获,割下角进行售卖。” 随着白皓蓝的叙述,徐清风扶在栏杆上的手越攥越紧,最后“咔嚓”一声将栏杆掰断。 云翎吓了一跳,以为徐清风要发火,却不想他一声不吭扭头便进了包厢。 白皓蓝说完,四周皆是叹息。 “此角来之不易啊!” “牺牲百名幼子,这代价太大了些!” “人间每次战乱死在刀枪之下或被易子而食的孩童何止千千万!猬狰吃的这些连零头都算不上。” 呵,零头。生命竟可以如此草率?云翎对这些人的话语已经不屑于愤怒了。 徐清风忽然想起什么又走出包厢,大声问道:“猬狰不是被南莪山神管制,为何能被轻易诱出?” 白皓蓝道:“南莪山神......陨了。” 顿了顿,又看着徐清风沉声道:“听说——是被徐三爷杀的。” “徐三爷?魔头徐三?” “真是作恶多端!连山神也敢说杀就杀!” “这算什么,天宫被他一掌打下去的那位武将军,现在也没找到呢!” “此魔头不除,三界难安啊!” “徐三”名号一出,谈论的话题立刻变了。“上古凶兽”哪比得上“徐三”罪大恶极。这次众人态度也出奇的一致:此魔头不除,三界难安啊! 徐清风对这些评论不置一词,又重新回到包房中。 云翎也觉得四周乌泱泱的谈论甚是无聊,跟着徐清风一同进去了。 有本事你去除啊,在这里喊打喊杀说的痛快,真见到徐三本人恐怕只会跪地求饶。 “请诸位静静,拍卖继续。上古凶兽猬狰的角,起价——十万琅币。” 此言一出,场中真的静了。 起价十万琅币!这起价有几人敢接?不说别的,就说今天兑换的琅币,大部分人也就兑了三四万,有几人兑了十万的?就算兑了十万,恐怕也不是为拍卖兑的。 云翎明白了,徐清风根本就没打算拍下猬狰的角。 既然目的不是拍下,那么他的目的是? “十一万!”终于有人报价了。 “十三万!” “十五万!” “三十万!” 徐清风的目光随着报价声移动。 “五十万!” “五十万一次!” “五十万两次!” “成交!” 徐清风的目光定在了三楼南面第五间。正是猬狰之角的成交者。 “我出去一下。”徐清风起身对云翎道,“你自己随便,想留在这儿或回客房都可。只是记得拍卖结束把琅币换回银票。另外帮我应付着香荷和扶柳。” “好。”云翎回的干脆。 早看出徐清风不屑于要琅币,换回就换回吧。 就是应付香荷和扶柳有点头疼…… 唉,到时再说,船到桥头自然直。 云翎想了想,又对徐清风轻声道:“你自己小心。” 徐清风看了云翎一眼,伸手解下腰间佩玉,拇指在玉上轻抚一下,扔了过去。 “拿着,有事握住它,默念我的名字。我会赶来。” “哦。”云翎双手接住,乖乖点头。 再抬起头时,徐清风已经原地消失了。 云翎拿起玉佩细细端详,上好的羊脂玉上有微光流转,那是徐清风注入的法力。 玉佩雕刻精美,入手温润油滑, 云翎喜欢得很。开心地把玩一阵,小心收入怀中。心道:徐清风这人其实不错,临走还不忘关照自己。 嗯,希望等他回来别再想着要回去。 第17章 一朵小白莲(1) 拍卖会结束,云翎按徐清风要求换回银票,一人回了房间。 香荷前来拍门询问晚饭事宜,问道:“徐公子呢?” 云翎转转眼珠,瞬间两眼含泪:“香荷姐姐,公子不要我了,他被半路遇上的小狐狸精抢走了,我不活了,呜呜呜~” 香荷一脸黑线,小狐狸精,我们都是小狐狸精,你骂谁呢? 还想再问,大门“咣当”一声已被梨花带雨的云翎关上了。 …… 徐清风自包房消失后便隐身闪进了三楼南面第五间——竞拍到猬狰之角的人所在包房。 不想包房中已空空如也。 “呵,速度挺快,竟然逃了?有些本事!”徐清风叹了一句。 之前徐清风看向此房间时,便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包房的珠帘是挡不住徐清风的,之所看不真切,应是房中人另用了其他隐藏真容的法术。 而此时徐清风隐身而入,应该没有打草惊蛇,而此人却又早已离开了,可见他警觉心也甚高。 “到底是谁拍得了这猬狰之角?”徐清风心中思量,一双眼将房间各处扫视了一遍,无半点有用线索。 于是他也不再停留,一转身又原地消失了。 一个头戴斗笠的青衣樵夫出现在南莪山脚下。 他抬头望了望高耸入云的山峰,脚步轻快地朝山上爬去。说是爬,其实也并未用手,只见他灵活地穿梭在山间密林中,不一会儿,便来的了山腰一处笔直陡峭的岩壁旁。 岩壁上爬着些藤蔓,有些枝枝叶叶被人为地拨到一旁,露出一片空隙。 青衣樵夫用手慢慢地摸着这片空出的石壁,石壁上隐约可见星星点点的棕色血迹,还有深深浅浅的刀痕。 他边摸边自言自语:“此人极善用刀......看刀痕似有五六把不同的刀......这南莪山神......” “你是何人?”一个声音将他的思路打断 青衣樵夫闻声猛地回过头来。身后并无人,阳光透过树叶照下来,有微小的粉末在阳光中上下飞舞。 “你听的到我的声音?”声音再次响起,是一个少年的嗓音,柔和中充满期待。 青衣樵夫眯眼看向那些微小的粉末:“灵芝孢子?” 第二天的拍卖会云翎没再去,一是徐清风不在,二是拍卖的物品在云翎眼中没一件好东西。 不过待在房中实在无聊,出门吧又怕被香荷、扶柳拦住盘问。 于是云翎勉勉强强在房中待了一日后,第二天一早,眼见徐清风还没回来,她就变成麻雀从后窗飞了出去。 云翎自从跟着徐清风后再没变过麻雀,这会感觉飞在天上痛快极了,和一群小山雀一边追逐嬉戏,一边朝桃林深处飞去。 桃林深处人迹罕至,流水潺潺,云翎落在枝头啄食着鲜嫩的桃花。 忽然,她听到不远处有女子喘息的声音,还有断断续续的“道长......轻点......道长。” 云翎自从做了徐清风妖侍后,对“道长”这个词就格外敏感,心想不会是徐清风在此和女子私会吧? 于是轻拍翅膀飞到近前偷看。 果然看到两具白**的身体纠缠在一起,伏在上面的男人一头白发,显然是个老头。 不是徐清风就好。 云翎没兴趣欣赏“春宫”,刚想离开,正巧两人事毕,男人满足地抬头起身,云翎捂眼的一瞬间看到了这个男人的正脸。 这不是那天在“人殿”论道的老道士?! 说什么“无欲无求”,“色者甚于虎狼”,亏得自己还以为他德高望重,一转眼竟然和女人纠缠在一起! 而且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玩最刺激的野合...... “道长,奴家表现的好不好?” “好,好,小美人,老夫爱死你了!” 云翎恶心的想吐,拍拍翅膀快速飞离了这对狗男女。 联想这几日在桃源盛会的所见所闻,心道这地方看似仙境一般,实则藏污纳垢,真是脏死了! 桃林待不下去了,云翎不知去哪好。 漫无目的飞着飞着,便顺着一股清香飞到了一处宫殿后花园的墙头。 几名少女正在繁花似锦的园子里嬉戏。 为首的一名少女,身着淡粉色衣裙,脚穿一双同色绣鞋,正在兴高采烈地踢着一只漂亮的羽毛毽子。 只见她一会双脚对踢,一会踢高再旋转一圈接下,一会又用脚后跟从背面踢起,周围少女嬉笑着为她数数加油。 她这样子踢了百十个,竟没有一个落到地上,看的云翎心痒痒,也想一试。 “谁在那里?”少女将最后一个毽子接到手里,走到墙边。 她歪着头对墙头上的小麻雀盈盈一笑: “你是谁?” 云翎往常被人发现都是走为上策,今天却仿佛被这少女天真可爱的笑容给定住了。 她可真漂亮,眉若弯月,眼若秋水,一头微卷的长发披在身后,白嫩的肌肤吹弹可破,整个人仿佛是一朵盛开芙蓉花。 这才是真正的“清水出芙蓉”云翎心道。 “我......我叫云翎。”说话间,云翎变回人形,落在少女面前。 “我叫白馨雅。”少女微笑着道:“你也喜欢踢毽子吗?” 之前几位围观的少女也走了过来:“公主,没事吧?她是何人?” “没事,她是云翎姑娘。”白馨雅向众人介绍道。 云翎心道原来她是狐族的公主。 白馨雅又看向云翎:“你也是妖吧?来参加桃源盛会的吧?” “是,不小心迷路了,冒犯了公主。”云翎致歉 “哪有什么冒犯,既然是来参加桃源盛会的就都是朋友。我正想有人来一起踢毽子呢,你来的正好!”说着白馨雅拉住云翎手笑道:“走,一起玩!” 众少女都爱热闹,簇拥着二人重新回到园子的草坪上。云翎接住白馨雅扔过来的羽毛毽子,不好意思道:“馨雅公主,我没踢过毽子,不会踢。” “我教你。”白馨雅说着就示范着踢了一个:“毽子先轻轻扔起到这个高度,等它落到腰间就抬脚接。接的时候要用鞋的侧面,脚心这里,这样接的才稳,也不会砸疼脚。” 白馨雅教的仔细,云翎也学的认真,再加上她本来就身手灵活,很快便上手了。不一会就和白馨雅对踢起来,稍后又有两三名少女加入,众人你踢给我,我踢给你,玩的不亦乐乎。 少女们玩得脸颊微红,略有薄汗,于是大家一边摇着帕子扇风,一边走去旁边凉亭里乘凉。 有侍女送上冰凉的瓜果和香甜的糕点,众人都坐下来吃着东西,说些闲话。 有一名年纪略小的女孩好奇地问道:“云翎姐姐,我们皆是狐妖,你是什么妖?” 见众人都望向自己,云翎握紧了手中的茶杯,道:“我是......凤凰的后裔。” 第18章 一朵小白莲(2) “凤凰的后裔!云翎姐姐好生厉害!” “凤凰可是万鸟之王!那云翎姐姐也是公主喽!和我们馨雅公主地位相当。” 白馨雅也高兴道:“今日结识云翎妹妹真是缘分,我对妹妹一见如故,若妹妹也如此觉得咱们就拜做姐妹可好?” 众人听了都兴奋不已:“对,结拜一个,结拜一个,从此都是自家姐妹!” 云翎也颇为喜欢白馨雅,于是点头答应下来。 狐族结拜以日为证,丫鬟们准备了案几、香火、瓜果,两人先是对着太阳拜了三拜,丫鬟又拿上来一壶美酒,白馨雅用小刀割破手指,将几滴鲜血滴入酒壶,然后将小刀递给云翎。 云翎毫不犹豫,按白馨雅的做法,也将鲜血滴到壶中。 丫鬟将融了两人鲜血的美酒倒入白玉杯中,两人一饮而尽,相视而笑,算是正式认作了姐妹。 结拜完毕,白馨雅又命人在凉亭内摆上筵席,众人一顿吃喝玩乐,酒足饭饱之后才一一归去。 白馨雅携着云翎的手边走边问道:“明日还是‘品花’会,妹妹可要去观赏?” 云翎对评选美人还是很好奇的,十分想去看看。但是考虑到徐清风不在,怕自己一人去了让人怀疑,又多生事端。于是答道:“我不去的。” 白馨雅听了高兴道:“那太好了,我也不去,明日你再来我这儿咱们一道游玩可好?” 云翎欣然答应。 随后,云翎又变成麻雀飞回客房。 徐清风不在,床归云翎。 云翎洗漱完毕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心想这一天过得真不错,第一次有了年纪相仿的好友,还拜了姐妹,这桃源仙境还是值得一来的。 不过自己这凤凰后裔的身份......以后若有机会还是如实相告的好。 桃源仙境.华春宫。 白馨雅沐浴完毕,坐在镜前,拿起一把白玉梳把玩了一下,丢给了侍立在旁的侍女:“这次香调的不错,赏你了。” 侍女忙弯腰回话:“谢公主赏。” 白馨雅笑道:“还凤凰后裔,真是可笑!不知道我们狐族能看穿妖的原型吗?” 侍女赔笑:“就是,明明是只麻雀,闻到这引雀香就乖乖飞来了。” 白馨雅又问:“她主子身份查明了?” 侍女答:“查明了,是大鲁国四皇子的客卿。” 白馨雅皱眉思索:“一介凡人怎么会跟着个妖侍?再查!” 侍女忙应:“是,公主。”又道:“奴婢还查明,这云翎不但是个丫头,还是个通房丫头。” 白馨雅一愣,继而哈哈大笑:“哈哈哈!通房丫头!” “好一个下贱的东西!白皓蓝啊白皓蓝,你就喜欢这些下贱东西是吧?死了一个不算,又找一个!” 侍女忙道:“公主息怒!皓蓝公子也是一时糊涂,公主国色天香,皓蓝公子会明白公主心意的。” 白馨雅弯弯嘴角:“呵,不明白又何妨?白皓蓝,你早晚是我的!” 翌日,云翎一早便来到华春宫赴约,当然,这次是规规矩矩地从前门进去的。 白馨雅正在前厅用早膳。看到云翎来了,便拉她一同坐下,问道:“妹妹可用过早膳了?” 云翎回答已用。白馨雅撒娇道:“我一人用膳太无聊,妹妹再陪我吃点吧!” 云翎笑着点头应下。 华春宫早膳精致的很:百香桃花酥、玲珑翡翠糕、鸡汤银丝面.....满满一桌十几个花样。 云翎尝了几种却觉得没什么滋味,突然想念起那天早上和徐清风吃的豆浆油条。心道:难怪馨雅吃不下,如果是我天天吃这些,也吃不下。 用完早膳,白馨雅兴致勃勃地要带云翎去花园逛逛,便有侍女领着个嬷嬷上前来道:“公主,您的嫁衣绣好了,还请您随奴婢试穿。” 白馨雅一脸不情愿,云翎则诧异地看着她。 “我要成亲了。嫁给虎王。”白馨雅道。 “虎王?听说去年他的夫人生下双胞胎而亡......”云翎更诧异了,虎王当时哭了三天三夜,这么快就要再娶了? “那是我一母同胞的姐姐。”白馨雅道。 云翎瞬间明白了,姐姐亡了,所以白馨雅要顶上。狐族不能失去虎王这么重要的盟友。 “那你愿意吗?”云翎轻轻问。 白馨雅愣了一瞬,从没有人问她愿不愿意,就连她母亲也未曾。她听到的只有“恭喜公主”“贺喜公主” 白馨雅想说我不愿意!我怎会愿意!我姐姐当初也不愿意,可有谁会理会我们的意见!我们只是一颗棋子罢了。 这些话涌到白馨雅嘴边,又转了个弯被她生生咽回到肚子里,变成了:“让妹妹见笑了,姥姥指婚我哪能不愿。走,陪我一起去看看嫁衣。” 云翎见她不再想说,叹了口气,由她拉着去了寝宫。 白馨雅去屏风后试穿,云翎便自己坐在桌边喝茶。 很快,她的目光便被窗边衣架上的一件宫装吸引了。 云翎见无人注意她,便走过去细瞧。 这件衣裙不知是什么料子做的,比丝绸更光滑,轻薄而不透,整件衣裙洁白无瑕,却泛着多彩流光,不同角度看到的颜色也不同。真是稀奇。 白馨雅换好衣服从屏风走出,问:“妹妹看我穿着如何?” 鲜红的嫁衣穿在白馨雅身上,纯真无邪中又多了分娇媚。 “美极了!”云翎赞道,心中却为白馨雅叹了口气:若能嫁给所爱之人就更好了。 白馨雅听到后一副开心的样子,又问云翎:“妹妹对这件宫装感兴趣?” 云翎赧然:“有些好奇。” 白馨雅道:“这件是九色霓裳,底色是白色,但有九种流光。妹妹试试吧,你穿上定是好看。” 云翎忙推辞。 白馨雅又道:“妹妹不肯在我这里试穿,那就直接送与妹妹了。我还有一件一模一样的,明天咱们一同穿上去湖上泛舟游玩可好!那可真似亲姐妹了。” 云翎又想推辞,这次白馨雅坚决不让了。云翎没有办法,收下九色霓裳,暗暗期待着明日的相会。 第19章 一朵小白莲(3) 试完嫁衣,两人也再不提婚事,白馨雅照旧眉开眼笑地拉着她踢毽子。云翎上次只学会了基本踢法,这次又在白馨雅的指导下学会了侧踢和背踢,一时开心不已。 一日的光阴一晃而过,云翎回到房间还是不见徐清风,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由自主地拿出玉佩看了一会,心想他定是去查访买卖猬狰之角的人了,这两天不见也不知他是否平安,但愿他一切顺利。 今日是桃源盛会最后一天,狐王携狐族贵族和众宾客在蓬莱殿欢聚一堂。 狐王姥姥坐于首位,宾客们分坐于两侧。 姥姥已三千多岁,却是一副十二三岁的少女的模样,皮肤白皙,云鬓高耸,双眸鲜红,穿着一身黑底绣红色凤尾花的拽地长袍,稚嫩中带着成熟,妩媚又妖娆。 “品花”大会经过前两日的评比,已选出了“花魁”、“花吟”、“花芙”、“花颜”、“花女”等各色美人。选中的美人们今日挨个上台奉上才艺,或歌、或舞、或弹琴、或舞剑,端的是千娇百媚,姹紫嫣红。 一阵歌舞之后,有殿前卫士报告:“馨雅公主到!” 馨雅着一身淡紫色宫装,犹如一枝美丽的空谷幽兰。 她轻移莲步,走上殿来。 众人的目光立刻被她吸引了,真是个百年难遇的美人! “品花”大会的美人一般都是“胡”姓女子,也有参加桃源大会的宾客自带宠妾前来一较高下。真正的狐中贵族——“白”姓是不屑于参与的。 虽不屑参与,但命运也没有多大的不同,同样是听任安排被嫁做人妇。 只不过一个是出身高贵嫁做正妻,一个是出身卑贱,作为小妾或玩宠。 狐王姥姥看到她此番打扮前来则皱了皱眉头,待她走到近前,问道:“馨雅,九色霓裳呢?你可是忘了今日要献舞一曲了?” 馨雅有点委屈,有点无措,忙跪下回道:“姥姥,孙女该死,孙女把您给我的九色霓裳不小心弄丢了。所以今日没有穿来。” 狐王姥姥一听,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馨雅,你可知这九色霓裳是我族至宝,你竟然弄丢了?!” 馨雅的侍女忙上前道:“求姥姥不要责怪公主,不是公主弄丢的,是有人偷了此衣!” “何人如此大胆?”狐王姥姥生气地问道。 馨雅皱皱眉头,似有难言之隐。 侍女替她答道:“肯定是那个叫云翎的丫头,她故意接近公主,趁机偷了九色霓裳。” 馨雅忙拦住侍女,示意她莫要再说:“姥姥,那云翎姑娘温柔善良,且是凤凰后裔,我与她结拜了姐妹,她怎会偷我衣裳?肯定是另有其人。” 狐王姥姥沉着脸看了馨雅片刻,这会狐王姥姥算了明白了:白馨雅这是要拿自己作筏子,想当众惩罚那个云翎呢!九色霓裳认主,除了得到认可的主人,旁人连摸都摸不得,更别说上手偷了! 白馨雅垂着头,轻咬樱唇,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大殿之上,狐王和白馨雅的谈话没有瞒着众人,是以殿中众人都听明白了事情原委。纷纷替馨雅不平:怎有如此可气的贼人,竟然偷馨雅公主的衣裳,害的馨雅公主要受此委屈,真是该死! 更有早就得了馨雅公主要嫁给虎王的消息者,这会便对虎王献殷勤道:“未来的嫂嫂真是国色天香,岂能被小人欺负,兄弟愿带人助嫂嫂捉拿贼人!” 虎王正陶醉于白馨雅的美色中,听闻此言哈哈一笑:“此等小事,不烦兄台!” 他拱手向狐王道:“姥姥,馨雅公主的事便是我虎王的事!我这就去捉那贼人!”说完便要起身离席而去。 “虎王且慢!”姥姥忙出声阻拦。心道:在我桃源仙境犯事何须你虎王去捉拿?你这是给馨雅撑腰呢。馨雅你个臭丫头,看在你要嫁给虎王的份上,这次就顺了你的意! “来人啊!去将那个名叫云翎的丫头带来问话!”姥姥下令道。 “姥姥,这......”馨雅继续演。 “馨雅,你先坐下休息,陪虎王喝杯酒。” “是,姥姥。” 客房中,云翎正哼着歌将九色霓裳小心地穿在身上。 为了配上此衣,云翎一早起床就沐浴更衣,仔细梳妆,好一番打扮。心里对今日的姐妹游湖充满期待。 九色霓裳上身,云翎美美地对着落地铜镜转了个圈。 而此刻,门外却突然响起了粗暴的拍门声。 云翎皱眉开门。 门刚开了一半,几个健壮的嬷嬷便涌了进来,紧接着便将还没搞清情况,有些手足无措的云翎拿下。 “喂,你们是何人?干嘛抓我?”突遇这变故,云翎有些惊恐,想挣扎,又怕弄坏衣服,只好急急问道。 “小贱人,你敢偷我们公主的衣服,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走,去见姥姥!” “你们误会了!这不是我偷的,是馨雅公主送给我的!”云翎辩道。 “还狡辩!一会见姥姥有你好受的。” 几个嬷嬷不再和云翎废话,快速将她扭送到了蓬莱殿上。 一到殿上,云翎便被这几个嬷嬷摁倒在地。 一个嬷嬷上前禀告:“启禀姥姥,这丫头正在房中试穿九色霓裳,人赃俱获。” 狐王眯着眼看向云翎道:“你这丫头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偷我族至宝——九色霓裳,还有什么话要说?” 云翎懵了:“什么至宝?”又看向坐在一旁的白馨雅:“馨雅,这衣服是你昨日送给我的啊,不是约好今日一起穿的吗?” 白馨雅一脸无辜:“云翎妹妹,这衣服是姥姥特意赐我今日舞蹈穿着的,是我们狐族的圣衣。我亦不能随便穿着,怎可能赠给你?枉我和你姐妹一场,你竟然趁我不备偷了此衣!” 云翎呆呆地看着白馨雅,喃喃道:“馨雅,你是开玩笑是不是?这衣服明明是你亲手送给我的啊!” 狐王怒道:“闭嘴!你这个狡猾的丫头!你接近馨雅也是为了偷得此衣吧!还说自己是什么凤凰的后裔!真是可笑!明明就是只小麻雀!” 第20章 在下徐三 “麻雀!这个丫头是只麻雀啊!” “竟然还有如此低等的妖吗?” “姥姥火眼金睛,定不会看错!” “麻雀妄想变凤凰呢!真不要脸!” 四周宾客,尤其是女眷议论纷纷。云翎咬紧嘴唇,低下头来。 云翎感觉自己的心碎了一地,诬陷能忍,嘲笑也能忍,但是馨雅的背叛她却忍不了。 说来也是可笑,前天刚拜了姐妹,今日却如仇人,白馨雅,你为何这样对我? 云翎愤愤地抬头看向白馨雅,白馨雅一副害怕的样子作势要躲在虎王身后。虎王忙抓过她的柔荑好生安慰。 众人都在看云翎的笑话。 若说有人不同,便是这面瘫鹰王,他忽然眨了下眼睛,将面前的美酒一饮而尽,然后继续保持着他的面无表情。 “大胆妖女,你还敢瞪馨雅!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我这就让你显出原形!” 姥姥伸出两指,指尖发出一簇白光,直射向云翎! 让妖当众显出原形就如让人当众脱衣,是奇耻大辱。 云翎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她虽然妖力低微,但反应却快,身体一偏,顺便抬手拉了一把站在自己身旁的嬷嬷,那嬷嬷没提防云翎突然出手,身子被她带的一歪。而她这一歪身,就正好帮云翎挡下了姥姥的这簇白光。 “呜呜!”一只肥乎乎的红狐抱头趴倒在地上。 活到这把年纪,大庭广众之下竟被迫显了原型,也是没脸了。 “呵!”云翎忍不住轻笑一声。 这嬷嬷抓她的时候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这会显出原形倒是顺眼多了! 姥姥一击没中,反而误伤了自己的下人,被云翎落了面子,顿时心中不快。 只见她红眸一闪,站起身来。 云翎顿觉身体似被无形的绳索捆住,一动也动不了! 糟糕,定身术! “臭丫头!给我速速现形!”姥姥大喝一声,又并起指向云翎。 这下避无可避了! 云翎不甘心地闭上了眼睛,心道:“都是自找的,谁让你轻信他人!” 她脑中又闪出徐清风的身影:“幸好他不在,看不到自己出丑。至于其他人,呵,无人在意我,我又何须在意他们。” 白光就要射到云翎头上,却被一纸扇挡了下来。 云翎睁开眼睛,不知徐清风何时挡在了自己身前。 只听他温文尔雅地道:“当众让女孩子显出原形,实在不妥。在下来迟一步,敢问姥姥,我侍女所犯何罪?” 自己的法术竟又被人阻拦! 狐王双眉紧蹙,面露不善。 但见此人仪表堂堂,风度翩翩,不知其身份也不好当众贸然怪罪。 白馨雅见此忙朝身边侍女使了个眼色,那侍女悄然走到狐王身边附耳介绍起徐清风。 徐清风趁机回头看向云翎,悄声问:“有事怎么不叫我?幸好我回来的及时。” 云翎瞬间红了眼眶,悄声答:“......不想麻烦你。” 徐清风一时间觉得好气又好笑,轻吐了个字:“傻。” 狐王听完侍女介绍,开口道:“徐公子,你家侍女偷了我族的九色霓裳,难道我不该治她的罪吗?” 徐清风纸扇一合,悠悠道:“若真是她偷的,自然该罚。” “但我听闻九色霓裳是九色神鹿皮毛所织,为保万年不腐,上面还封印了一缕九色鹿的识魂,可识主人,非主人授权旁人穿不得此衣,强行穿上只会皮开肉裂,痛不欲生。” 众人听到此言纷纷看向云翎,只见她好端端的穿着此衣,不但没有半分不适,还挺合身的,不但挺合身,还挺漂亮...... 姥姥没想到徐清风如此了解这九色霓裳,毕竟这件衣服极其贵重,只有狐族中的王族才有机会接触。 “姥姥,我说的对不对啊?”徐清风见狐王不吭声,又问道。 殿上说话的空隙,象王示意身边小妖俯身过来:“你觉不觉的此人声音有些耳熟?” 小妖看向殿中长身玉立的徐清风,心领神会笑道:“老大,这公子声音是挺好听,摘下面具必是个美人,您若中意我想办法给您弄来。” “滚!”象王道:“我是这意思吗?你不觉得这声音很像某人?” “大王,小的不明,您说像谁?” “......” “徐公子,那日云翎妹妹和我玩闹,我不小心扎破的手指,血滴到她身上,兴许就是因此九色霓裳将她误认为了是我本人。”白馨雅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道。 “哦~原来如此巧合。”徐清风笑着看向白馨雅。 白馨雅知此理由没有搪塞住徐清风,面上一白。 云翎则迅速联想到前日白馨雅与她滴血结拜。她有今日之举那必然不是真心想与她结拜姐妹,所以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得到她的血?! 而此时殿上众人心中也都多少有了些疑惑。有些修为高的更是一听便知这白馨雅纯属胡说,宝物授权认主岂是如此简单? 狐王面上不显,心里已将白馨雅这个不争气的丫头骂了一顿,找的什么蹩脚理由,真是漏洞百出! “既然九色霓裳已经认了我侍女为主,”徐清风看向狐王开口道:“我看云翎穿着也颇为合身,姥姥就大方一回,将这衣服送于她可好啊?” “岂有此理!这是我狐族宝物,怎能轻易送人?”狐王拂袖道。 “呵,当初你们狐族活剥九色神鹿的皮毛之时,也没因为这皮毛是它的宝物而不取啊?”徐清风道。 “你!你!简直一派胡言!给我把他轰出去!”狐王大怒。 几名威风凛凛的殿前武士走上前来,就要围住徐清风。 徐清风扇子一转,看似没费什么力气,却将他们一个个都掀翻在地,碰翻了不少宾客的酒菜。 白馨雅趁乱走到狐王身边耳语。 狐王听后大声道:“好你个徐公子!大鲁国四皇子并未派什么客卿前来,你到底是什么人!” 徐清风闻言轻轻一笑,慢悠悠解下面具,露出一张俊美的容颜: “对了,忘自我介绍了,在下姓徐名三,确实不是什么大鲁国四皇子的客卿,那请帖——是我随手捡的。\" 第21章 幻境 殿内瞬间便安静下来。众人纷纷看向徐清风。 连狐王也不由自主地身体前倾,仔细打量着徐清风。 不过这安静没维持多久,先是几名小妖洋洋得意的出声: “我们可是亲眼见过徐三爷!徐三爷那仪表气度岂是你能冒充的了的?” 之后便是一片嘲笑:“徐三爷那是得道高人,常年一身灰道袍,你一白面书生还自称徐三爷,谁信啊?” “就是就是,竟敢在我等面前冒充徐三爷,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主仆俩一人冒充徐三爷,一人冒充凤凰后裔,都是没脸没皮的东西!” “……” “老大,老大,真让我猜中了,这小骗子果然一副好相貌。”象王身边的小妖见象王目不转睛地盯着徐清风,讨好地道:“您看要不要......” “要什么要!要死啦!快撤快撤!”象王急慌慌地想找个理由快走,就差直接原地消失了。 狐王并没有见过真正的徐三,心中略有犹疑,但话说到这个份上,也由不得自己忍让。 况且三界中时不时就有人冒充徐三,这人十有八九就是个骗子! 一想清楚,狐王便咬牙切齿道:“我桃源仙境怎会容忍你们这种人在此嚣张,来人啊,给我好好教训这两个骗子!” 这次围上来的不再是殿前武士这类的人高马大的“花瓶”,而是十来个真正的皇族护卫。 只见他们身手矫健,手中沉重的铁链快速飞向徐清风和云翎。 云翎有些着急,刚想翻出掌中焰,却被徐清风一下子按住手腕。 徐清风轻轻摇头示意,云翎还没弄明白他是何意,便见他几个轻松的辗转腾挪,用扇子将铁链全部都挡了回去。 云翎:“……” 明白了,不需要她出手。 护卫们又抽出刀剑围攻,徐清风也不多纠缠,双手一展,这些护卫的兵器便都被他吸到了手中,在护卫们惊呆了的目光中,这些兵器在半空中一字排开,直指狐王! 徐清风踩着兵器,瞬间来到狐王面前。 他笑道:“我是假的,你的桃源仙境中又有什么是真的?” 狐王大惊,刚要出招,便见徐清风两眼炯炯有神瞪向自己,一时失神,竟然动弹不得。 定身术!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徐清风左手捏了个诀,右手用扇对着狐王额头一点,一道咒语随金光进入狐王脑中。 狐王倒地,捂胸吐血。紧接着“咔咔”的声音响起,宾客们全都惊疑地看向四周,四周景物纷纷如镜片般破裂消失了。 众人大惊,哪有什么桃源仙境,哪有什么金楼玉宇,原来都是幻术! 众人此刻正坐在一个偌大的山洞中,洞中灯火通明,照出长有杂草的黑色岩壁。 十位狐族大法师坐在四周的壁洞中,显然之前是在作法维持幻境。 此时他们也因徐清风的强行破法而受反噬,倒得倒,晕的晕。 人群中有女子先是摸了摸脸,然后疑惑地抬头看向上方,发出一声尖叫! 众人也赶忙抬头查看,只见洞穴上方密密麻麻地吊着几百具狐尸,大部分已是干尸,还有几具略微新鲜的在滴着鲜血。刚才那名尖叫的女子便是不幸被血滴到了脸上。 幻境消失时人们受到了第一次惊吓,看到这密密麻麻的狐尸又受了第二次惊吓! 能在这变故中处乱不惊的,只有寥寥几人。 徐清风是一个,面瘫鹰王是一个,白皓蓝是一个。 白皓蓝坐在苍冥长老身后,之前并不显眼,此时苍冥长老急匆匆地去查看狐王安危,便露出了身后俊美的青年。 这俊美的青年低头弯了弯嘴角,自言自语道:“阿萱,好戏终于开场了,你高兴吗?” 云翎望着头顶这些狐尸,发现他们有男有女,但皮毛皆是红色,也就是说他们都姓“胡”。这些尸体应该都是狐族的,为何被挂在这儿呢?是犯了什么罪?还是...... “小七,原来你在这儿,娘亲终于找到你了!”之前抓云翎的另一位嬷嬷看着上方的一具尸体突然失声痛哭起来。 “这不是红秀吗?我还以为她和臭男人私奔了。” “爹爹,爹爹,她带着娘亲的荷包,她是娘亲!” 在场的“胡”姓狐妖也惊讶的发现这些尸体竟都是之前失踪的一些人,或疑惑,或痛哭,或愤怒。 再加上狐王重伤,宾客恐慌,场面一时混乱极了。 “走吧!”徐清风回到云翎面前道。 云翎点点头跟在他身后。走吧,终于可以走了。离开这个肮脏的地方。 徐清风轻车熟路地在前面领路,两人七拐八绕走过一个又一个相连的大洞,一路未遇什么阻拦,约莫半个时辰,走出了洞穴,来到之前进入桃源仙境的那座山上。 之前在山脚走水路进去,这次出来却是在山半腰。 强烈的阳光照得云翎一时睁不开眼。微风轻拂,远山如黛。云翎深吸了口气,感觉自己重生了一般。 “徐清风,徐三爷,谢谢你这次为我出头。”云翎看向徐清风认真地说。 “今日众人皆不信我是徐三,怎么你反而信了?”徐清风眯着眼看向远方,笑道。 “我又不傻!你不费吹灰之力就破除了狐族的桃源仙境,你不是徐三爷谁是徐三爷?” “哈哈,小雀儿终于聪明了一次。不过我也不是不费吹灰之力,这桃源仙境确实厉害,几乎和真境无二。记得第二日我出去一次吧?那天我将桃源仙境探访一遍,发现边缘有微弱的法力波动,之后也是费了一番功夫确定了这幻境的阵法和阵眼。” 云翎想起那日一晚没见徐清风,然后一早突然碰面的尴尬...... “本想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毕竟真境也怪恶心的。谁让那老狐狸故意颠倒是非,欺人太甚。” “对了,那白馨雅为何要诬陷你?”徐清风问道。 “我也不知......”云翎皱皱眉道。回想起和白馨雅偶遇、玩耍、结拜一系列的事情,自觉没有任何对不起她的地方,为何她要这么做呢? 但是如果这些从最初就是个圈套呢?云翎想起了偶遇那日突然闻到的奇香。可是这就更没道理了,还未相识呢,哪有仇怨? “不知道就算了。不过,这次我破了幻境没准是如了白皓蓝的意。”徐清风摸了摸下巴。 白皓蓝?云翎突然觉得瞬间抓住了什么,脱口而出:“第二日你走后白皓蓝曾来找过我!” 第22章 九色霓裳 “他找你做什么?”徐清风问。 “我当时也很奇怪,他只是带我在仙境几处好玩的地方逛了逛。也许只是巧遇?” 云翎有些心虚,当时想着等徐清风回来就告诉他的,结果早上一尴尬就全忘了......都怪徐清风! “呵~”徐清风一副幸灾乐祸表情:“你这次被诬陷应该就是白皓蓝搞的鬼。” 看吧,让你花痴,被下套了吧? “那他又为何……?”云翎还是想不通。 “他要狐族大乱。不过狐王也不是吃素的,他能斗得过吗?等着看好戏吧。”扔下这句话,徐清风转身欲向山下走去。 “哎,徐......三爷,等等!”云翎一时不太适应“三爷”这个称呼。 徐清风一顿,笑道:“叫徐清风吧!还是这个名字顺耳。” “哦。”云翎微微一愣,随即点点头。见徐清风要走,又忙道:“我还穿着九色霓裳呢,要不要脱下来放在洞口?” “我不是让狐王送你了,咱们一路出来她也没阻拦啊,可见是同意了。这衣服不错,你穿着吧!”徐清风边走边随意道。 云翎:“......” 没有阻拦便是同意了?狐王都被你重伤了,怎么阻拦? 这逻辑......不愧是徐三爷! “你说这衣服上还有一缕九色鹿的识魂?”云翎问 “没错。” “那这头九色鹿岂不是三魂不全,这么多年一直无法入轮回转生?” “对。” 生前被活剥皮毛,死后还不得安宁。云翎低头轻抚这件九色霓裳,片刻,三下五除二便将它脱了下来。 九色霓裳轻薄,云翎之前就将自己的白色衣裙穿在里面,所以这会儿脱下也不算失礼。 “那就把它烧了吧,让九色鹿早入轮回。” 云翎将衣服放在地上,翻手亮出火焰。 徐清风一愣,阻拦道:“这九色霓裳刀枪不入,水火不侵。除非用三昧真火......” 但话还没说完,只见九色霓裳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 徐清风:“......” 云翎满意地看着袅袅的九色烟雾飘向空中。 忽听到一阵优美舒缓的音乐由远而近似从天际飘来。 “徐清风,徐清风,你听到了吗?”云翎心生诧异,忙开口问道,“这是什么声音?” “这是......梵乐。” 徐清风对着火焰双手合十拜了一拜,然后望向天空道:“九色鹿成佛了。” 云翎也赶忙学着他的样子拜了下去。心想那真是太好了,历经劫难,功德圆满。 世间芸芸众生,求仙求佛者众多。修仙还有路可寻,有法可依。但成佛除了要有大慈悲,大智慧,还要历经磨难,有大机缘。 是以很多人抛下红尘,一心向佛,但穷尽一生都无法成佛。 九色神鹿是西域神兽,可说人语,明世理。这头九色鹿生前定是有大智慧,又做过不少好事,即使它的皮毛被做成九色霓裳,封印识魂,仍无怨怼之心,是以历经了磨难,成就大慈悲。最后得云翎相助,集齐三魂七魄,终修得正果。 想不到云翎这丫头竟是九色鹿的机缘。 徐清风望向天边,笑叹一声。 云翎拜完,挑眉看向徐清风,得意道:“谁说我的火焰不行,这不就成功了吗?” 徐清风瞥了她一眼:“别得意了,能烧起来是因为它本身也希望借你的手就此解脱。不然就你这小火焰,能点着柴火就不错,烧九色霓裳是断不可能......” “总之是好事一件,算我的功德。”云翎不服气地朝徐清风吐吐舌头。心知他说的应该没错,于是也不再争辩。 两人继续朝山下走去。 “徐清风,你一开始就知道我并非凤凰后裔,只是只小小的麻雀吧?”云翎想到自己的真身就有点郁闷。 刚成妖那会儿,她傻头傻脑,别的妖问她什么,她便答什么,而每每其他妖在听到她只是一只小麻雀时便是一阵哄堂大笑,好像一只麻雀能成妖是多么荒唐可笑的事!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对她的鄙视、戏弄和欺凌…… 她受够了,开始隐瞒自己的身份。后来她学会了掌中焰,便谎称自己是凤凰的后裔,唬住别人的同时,也欺骗着自己。 而今日,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的这份虚假被狐王毫不留情地当众揭穿。 她突然觉得自己可笑的很。 原来从前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谎言,在别人眼中不过是个漏洞百出的笑话。 白馨雅如此,狐王如此,看热闹的众人更是如此…… 那么徐清风呢?以他的能耐早就一眼看穿了她吧? 徐清风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云翎:“天地伊始,先有日月山川,再有森林走兽,后有神鸟凤凰,翱翔在天地之间。凤又生百鸟,才有了众多的飞禽。所以你确实是凤凰的后裔啊!” 云翎听罢抬眸,一双杏眼不由地眨了眨,微微诧异:没想到他竟给出了这么个答案! 原来还可以这样说的吗,听上去好有道理...... 这逻辑,不愧是徐三爷! “怎么?我说的不对?”徐清风问 “不!你说的对,我虽是只小小的麻雀,但也算神鸟凤凰的后裔!” 云翎眉眼弯弯,忍不住笑起来,心中的郁闷随之也一扫而光。 麻雀又怎样?从古至今,天上地下,也没有哪条规定说麻雀不得成妖的! 别人看不起,便由他们去! 下次谁敢笑,直接上掌中焰就是!再不费劲扯这些谎话! 云翎脚步轻快地走到徐清风前面,走过几步,又想起什么,回首一笑: “公子,走快点,等到了镇上我请你吃饭!” 徐清风挑挑眉,两步便追上云翎,笑道:“小雀儿请客,千载难逢,可耽误不得,现在就去吧!” 说着,他在云翎面前用扇画了圈,好像眼前的景色被凭空切下了个圆,圆圈里竟是熙熙攘攘的街道! “走吧,离这最近的余杭。”徐清风率先迈步走了进去。 “余杭?!”云翎愣了一下,紧跟其后。 第23章 万福金丹 果然是一派水乡景象,小桥流水,白墙黑瓦...... 原来桃源仙境竟在余杭附近! 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刚才那是什么法术? 难怪徐清风不御剑,轻轻松松画个圆圈便想去哪就去哪,可比御剑快多了! 徐清风似看出云翎所想,道:“这法术极耗法力,一般人使不得。为配合你请客,我这也算下血本了!” 云翎:“......” 您老人家看上去轻松地很,好吧!对别人来说下血本,对你来说就是毛毛雨。 “小雀儿,我看这酒楼不错,就这儿吧!” 云翎顺着徐清风的视线一看,一座三层的酒楼灯火辉煌,四周屋檐下挂满了红灯笼。其实现在时间尚早,天色还亮,这么早就点亮灯笼,只能说明这酒楼不缺钱,饭菜肯定是贵的很呢! 云翎白了徐清风一眼:“再说一次,我不叫小雀儿!我叫云翎。”说完,抬腿朝酒楼走去。 徐清风嘻嘻笑着,快步跟上:“哎,云翎这名字是谁给你起的?有些拗口,不如就改名叫小雀儿吧?” 拗口?有什么拗口? 云翎气道:“我自己起的,我自个儿喜欢!不改!” 两人来到酒楼门前,门前小二笑脸相迎:“二位客官,里面请。” 大堂中已坐满了七成,客人们或谈笑风生,或饮酒作对,中间台子上有几名舞姬在轻歌曼舞,腰肢柔软似杨柳,声音婉转似黄鹂。 一派江南水乡的风雅。 “楼上包厢可还有座?”徐清风问 “有的,客官,您请。”小二将他们领到二楼一间包厢。 房间不大,贵在整洁,桌椅临窗,入座后从窗子往下望,可以欣赏到下面大堂的歌舞。 “西湖醋鱼” “龙井虾仁” “笋干老鸭煲” “八宝豆腐” “鲜肉小笼” “......”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点了十多道特色菜,只考虑好不好吃,完全不考虑是否吃的完的问题,吃货的本色暴露无遗。 至于花多少银子,云翎也不太心疼。因为云翎没钱。这次虽说是请客,但用的其实是徐清风之前给她买衣服的银票剩下的银子,所以请他吃饭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饭菜很快摆上桌,色香味俱全,引得人食指大动。 徐清风边吃边道:“小雀儿......” “云翎!”云翎快速纠正 徐清风只好道:“云翎。” 又笑道:“咱们来打个赌,如果我猜得对你是如何成妖的,你就让我叫你“小雀儿”可好?” 云翎想也不想:“不好。” “为何?”徐清风奇道。 “你肯和我打赌,肯定是有些把握。”云翎专心吃菜,懒得搭理徐清风。 徐清风道:“那你不好奇我是怎么猜到的?” 云翎随口道:“好奇,你愿讲就讲,但不打赌。” “真是个谨慎的丫头!”徐清风无奈道:“那你听好了,我猜你是明乐二十一年八月初十那日成妖的。” “你怎么知道?!”云翎刚夹了一只鲜肉小笼包,此刻直接惊掉碗里。 如果徐清风说对的是成妖的原因,云翎不会那么惊讶。因为成妖的途径就那么几种,无非就是天生有妖力、后天拜师修炼、偶得机缘食了神丹妙药.....凭徐清风的眼力很可能猜对。 但是他偏偏说的是自己成妖的时间,而且年、月、日分毫不差!如此隐秘的事,云翎谁也没说过,他是如何得知的? 徐清风不答,接着说:“那日你吃了一颗金色的药丸。” “不是一颗,是几小块.....”云翎抿嘴道,思绪回到十几年前。 那时云翎还是只普通的麻雀,在林中蹦蹦跳跳寻找吃的,忽然发现地上有点点金光,便好奇地上前,小心啄起一点碎片含到嘴里。味道竟是出奇的好!云翎吃了几块碎片,感觉昏昏欲睡,便落到树上休息。没想到一觉醒来,竟化为人形...... “原来如此,金丹落地碎裂,你只吃了一部分。我还奇怪你吃了为何没有暴毙而亡,而是成妖了。要知道这一粒金丹普通人都承受不了,何况你当时只是只小小麻雀。”徐清风点点头道。 “你为何知道的如此清楚?”云翎问道 徐清风放下筷子,叹了口气:“那金丹是即将炼成的万福金丹,那日我将它从玄武真人的炼丹炉中掏出,打斗中不小掉落到人间。” “所以,我成妖是......”云翎拿不准应该说“你害的”,还是“托你的福”。成妖前无忧无虑,但蒙昧无知。成妖后东躲西藏,受尽欺负,但也体会到人间的美好。 “托我的福。”徐清风替她说了。 云翎笑了,心想:若重来一次......重来一次,我还是选择成妖! “你一见我便看出来了?”云翎接着问 “也没有,当时见你是只成妖的麻雀怪好玩的。后来看你的掌中焰确有几分凤凰明火的颜色,才猜到的。” 徐清风顿了顿,又道:“万福金丹中有一味药是凤髓。” 凤髓?云翎呆住了。自己吃下的金丹中竟然有凤髓!难怪自己苦练过很多法术都一事无成,只有这火焰还算拿的出手,是因为吃了凤髓的缘故吗? 云翎想到连神鸟凤凰也逃不过被人抽取骨髓,顿时寒毛直竖。 “以后少用此招,当心被人识破,抓回去炼丹。”徐清风倒了杯茶,边喝边道。 万福金丹,可使服用者改变命数,平步青云,事事如意,一生遂心。但药方复杂,药材珍稀,百年难出一颗。所以云翎若被炼丹者发现,定逃不过回炉重炼的命运! 云翎:“……!” “方才你按住我的手腕,示意我不要出手……”云翎试探地问 “当时人太多,鱼龙混杂,你若出手难免有人会看出一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徐清风道 云翎微微蹙眉,她目前唯一会的法术就是掌中焰,不用这招用什么? 云翎正烦恼着,便又见徐清风靠在椅背上勾唇一笑:“当然,你现在是我侍女,没人敢从我身边抓人。” 对啊!如今她也算是有靠山的人了!大魔头徐三呢,谁敢招惹? 云翎心里思量着,看向某座“靠山”的眼神嗖地变亮了。 只见“靠山”又举着筷子笑道:“既然是我的侍女,是不是就应该尊重一下主人的嗜好——” “别想,没门,死也不改。”云翎挑挑眉,直接打断他的话。 不待徐清风接话,她便又飞快地用筷子夹了只虾放到徐清风碗中,笑眯眯道:“公子,吃虾。” 徐清风:“......” 第24章 木木 “吆,哪来的小师父,长得真俊,来来来,让姐姐摸摸你的光头。”一道娇滴滴地女声传入云翎的耳朵。 云翎向下望去,只见一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卖酒女正笑嘻嘻地调戏一个小和尚。 “阿弥陀佛,女施主还请自重,小僧路过此地只想讨点斋饭。” 小和尚看上去十二三岁,身体瘦削,面孔清秀,面对卖酒女的调笑也不慌乱,只是边说边挪步躲开卖酒女的魔爪。 “让姐姐摸一下,姐姐就带你去吃斋饭。”卖酒女继续嬉笑着纠缠。 “木木!”云翎朝小和尚大喊。 小和尚抬起头来,一脸惊喜:“云翎!” “快上来!”云翎招招手道。 卖酒女见小和尚和楼上客人相识,只好作罢,扭着腰提着酒壶继续卖酒去了。 木木很快来到雅间门口,云翎起身迎接,两人说笑着走入雅间。 木木见雅间中还有一名年轻公子,微微一愣。 云翎忙道:“木木,这是我现在主人,徐清风。” 云翎没说“徐三爷”,一来未征得徐清风同意,不便随意透露他的身份。二来也怕吓到木木。 云翎又向徐清风介绍:“他叫木木,是中州报恩寺的和尚,我最好的朋友。” 木木双手合十行礼:“徐公子。” 徐清风还礼,道:“小师傅请坐。” 三人入座。 云翎给木木倒了杯茶,一边递过去一边问:“木木,你怎会在这儿?” 木木抱着茶杯叹了口气道:“师父说——我在庙里也呆了很多年了,是时候出来云游四方,长长见识......” 云翎噗嗤一笑:“也就是说,你和我一样,被赶出来了呗!” 木木脸红了一下,喃喃道:“真的只是云游......” 徐清风看向云翎道:“此话怎讲?你还在寺庙里呆过?” 云翎点点头:“说来话长——不过讲给你听也无妨。” “我成妖后,有些道士来到林中寻过我吞下去的碎片。寻找未果,又开始捕捉附近出没的鸟兽。那时我怕极了,只好离开那片我自小生活的树林。” “我一边躲避这些人的追查,一边想找个师傅拜师修行,可那些有些道行的妖怪都嫌弃我是只小小的麻雀,不是直接将我赶出去,就是骗我做个跑腿小妖,无人肯好好教我。就此在妖界混了几年,我去了鹰王的领地,打算投奔他——” “面瘫青年?”徐清风道 云翎道:“我没来的及见他,因为半路上碰到了一个给鹰王送信的乌鸦精……” 那乌鸦精刚上任信使不久,因为快到鹰王的领地,便化作人形,身穿信使的服装在路上大摇大摆地走着,唯恐别人不知自己去给鹰王报信。 云翎正愁如何能得到鹰王的赏识,遇到这乌鸦精,顿时眼前一亮,就追了过去。 “信使大人!您是鹰王的信使大人吧?”云翎一脸讨好地问 “对啊,小丫头你有何事?”乌鸦精听到云翎唤他“大人”,心里熨帖的很。 “没什么事,就是见您高大魁梧,威风凛凛,定是咱们鹰王的得力干将。”云翎道:“您这是要去给鹰王陛下送信吗?” “没错!本信使刚从青莲观附近回来,有重要消息需快快禀告陛下。”乌鸦精昂首挺胸地道 云翎瞧着乌鸦精这股子得意劲儿,便知这消息定不是什么坏消息,试探着问道:“大人定是有好事要禀告吧?” “说来的确是一件立功的好事。”乌鸦精方才被云翎夸得飘飘然,这会儿便想着送她个人情也无妨,于是打量着云翎道,“我看你这小丫头挺机灵,这消息先告诉你也无妨,你若抢得头功可别忘了谢我!” “好啊,好啊,信使大人您快说说!”云翎正缺个在鹰王面前立功表现的机会,自然跃跃欲试。 “青莲观正悬赏捉拿一只小妖,听说那小妖可能逃到了咱们地界,所以这次恳请咱们陛下能派人协助。此小妖曾住在五台山下,误食仙丹成妖。捉住此妖者赏黄金五千两,提供线索者赏黄金五百两!” 五台山下,误食仙丹,那不就是说的的自己吗? 云翎登时出了一头冷汗,勉强笑道:“谢谢信使大人!竟然有这等好事。我这就去寻那小妖,等寻到了一定报请大王!” 徐清风听到这里,抚掌笑道:“小雀儿,你还挺值钱啊!” 云翎白了他一眼道:“没你值钱!” 徐清风摸摸鼻子:“也是。” 论悬赏捉拿的头号人物,那是非徐三爷莫属,不但常年稳居榜首,悬赏的价格也是年年攀升,几年前,徐清风闲着没事曾将三界有关他的悬赏加在一起算了算,竟有百万两黄金之多!估计今日大闹桃源仙境之后,更是水涨船高了! 唉,改日如果缺钱,直接把自己卖掉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徐清风自嘲地一笑。 云翎继续道:“我心想妖界是待不得了,人间又有道士抓我,于是便找了个寺庙躲了进去。就是报恩寺。” 徐清风点头道:“不错,是个好去处。” 佛教寺庙,道士不便搜查,妖怪不敢冒犯。 说到这儿,云翎给徐清风和木木续上茶水,又叫小二:“小二,上点斋饭。” “吃什么斋饭,看小师傅瘦的。”徐清风给木木夹了块鱼肉,道:“来,吃点鱼。” 木木赶忙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徐公子,小僧不能吃鱼。” “为何不能吃鱼?”徐清风问 “戒杀生。”木木答 “那一草一木算不算生?一稻谷一黍米算不算生?” “......算。” 木木略一思索拿起筷子吃下鱼肉。又双手合十道:“谢徐公子指点。” 徐清风道:“哪里,是小师傅慧根深厚。” 云翎见两人一来一去,木木竟然还被忽悠的吃上了肉,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好给木木多夹了些素菜,心想等他云游回去别真被师傅轰出去才好。 徐清风又问云翎:“寺庙大都设有结界,还贴有除妖符箓,你是如何进去的?” 云翎道:“报恩寺确有结界。我当时在周围飞了一圈,刚想放弃,却发现东南角的厨房没有结界,而且厨房外便是树林,进出都十分方便。” “厨房是小僧负责,因小僧一直没有法力,从不修补那附近的结界,所以久而久之便没有结界了。”木木夹了块肉,边吃边道。 云翎一脸黑线,心想完了完了,怎么还主动吃上肉了,木木啊,你还想不想回寺里了? “木木啊,我还是给你要些斋饭吧!”云翎道 “不必,云翎姐姐,这肉的味道不错。不见杀、不闻杀声、不为我杀,我亦可食之。——你继续讲,徐公子等着听呢!” “就是,云翎,不要打扰小师傅用饭。”徐清风道:“再讲讲之后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第25章 贵客 云翎无奈,接着讲道:“刚躲进报恩寺,我哪儿都不敢去,只敢老老实实地在厨房附近的树上待着。后来我发现——” 发现经常在后厨忙活的是个十二三岁、眉清目秀的小和尚,只要这小和尚厨房里必有食物的香气。 若有剩余的饭菜,这小和尚或放在山林间,或掰碎撒在空地上喂鸟。这时,麻雀云翎便藏在众鸟之中欢快的饱食一顿。 于是渐渐的云翎觉得这个小和尚颇为和善,便放下戒心,时常站在厨房的窗边偷看。 一日,云翎正专注地看着小和尚手中的面团被捏扁揉圆,心想自己若能学会,便不必再和鸟儿抢食。 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打破了云翎专注的臆想:“想学就进来吧!” 云翎身子顿时一僵,只见小和尚放下面团,抬头对她微微一笑。 叫我进来?难道这小和尚法力高强,一眼就看出来我是妖? “你知道我是妖?”云翎脱口而出,张开翅膀就想逃走。 “哎,别走,我不知道你是妖,只是觉得你想学。”小和尚招招手道:“既然是妖就更方便了,你化个人形,我教你揉面,今晚做素包子,也请你吃两个。” 素包子?为了吃,豁出去了!云翎化为人形,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小和尚咧嘴一笑:“我叫木木。你呢?” “云翎。” “云翎,这块面给你,学我的样子,这样揉......” “木木的手艺很好,素包子做的顶顶好吃!”离开寺庙后云翎再没吃过木木做的包子,甚是怀念。 “云翎,我觉得这鲜肉小笼更好吃些。”木木说着往嘴里塞了个小笼包。 云翎:“......” “我在报恩寺呆了四五年时间,经常在后厨跟木木学做饭。掌中焰就是那时练会的。”云翎道 其实何止是学了做饭,木木还教会云翎读书写字,得知云翎不知如何修行后,还热心地从报恩寺的藏经阁中拿了好多有关修行的书给云翎看。有些书浅显易懂,有些晦涩难读,云翎皆认真学习,照着修炼,但无奈总不得其法,几无进展。 这些如若被徐清风知道,又少不得取笑一番,所以云翎直接略过不提。 “那又是如何被赶出来的?难道是你在后厨偷吃被其他僧人发现了?”徐清风边问,边伸手去夹最后一个鲜肉小笼。 “你才偷吃!”云翎眼疾手快地将鲜肉小笼挪到木木面前。 “多谢。”木木鼓着腮帮道。 徐清风眼睁睁看着最后一个鲜肉小笼进了木木的口中,只好放下筷子,默默喝茶。 “云翎......其实是被我赶走的。”木木吃完,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那是两年多前——” 两年多前的某日,两人闲而无事,并排坐在厨房门前数桂花树上飘落的桂花。 木木突然道:“云翎姐姐,你在我们庙里也待了四五年了,去云游四方长长见识呗!我听说......” “木木,你要赶我走吗?难道是庙里的粮食不够吃了?”云翎吃惊地问 木木托着腮叹了口气道:“......是净法师叔回来了。” 原来木木的师叔净法和尚,常年在外云游,此番回来检查众弟子伏妖除魔的功法。结果发现很多弟子因自己不在寺内而有所懈怠,遂大发雷霆,命众弟子七日内每人捉三只妖怪,捉不够的赶出寺门! 报恩寺几十名弟子,全体出动捉妖,可想而知寺庙周围的妖非被他们捉的一个不剩。 所以木木才想找个理由让云翎快走。 “那你岂不是也要被赶出去了?”云翎担忧道。 木木一点捉妖的法术都不会,到时如何交差? “我不会,师叔就爱吃我做的素包子,他舍不得......” “对啊,木木,这次师叔怎么舍得你出来云游了?”云翎问 “这次嘛......” 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木木的回答。三人往包厢门口看去。 透过包厢的雕花木门的窗纸,可以隐约看到门外站着两人。 “客官,打扰了,有位贵客想见您,不知您方不方便。”门外传来酒楼小厮的声音。 云翎疑惑地看向徐清风。 “我们在吃饭,自然是不方便。”徐清风喝了口茶答道。 门外的两个人影一顿,显然是没料到这个回答。 稍顷,只听另一人恭敬道:“徐公子,贸然打扰,还请您见谅。我家主人不远千里来到余杭就是为见到公子。这是拜帖,还请公子收下。” 特意命人送来拜帖,这访客倒是礼数周全。 徐清风朝云翎抬抬下巴,云翎放下筷子,走过去开门。徐清风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门外,一位穿着考究的中年管家将拜帖双手呈上。 徐清风打量一眼管家,接过拜帖看了看,饶有兴趣地道:“没想到先找门来的,竟是你家主人。” 又道:“你家主人已在余杭了吗?” 中年管家道:“主人此刻就在这酒楼外的马车上。” 徐清风道:“烦请带路。” 管家没想到徐清风如此痛快,忙伸手道:“徐公子请。” 徐清风回头看向云翎:“你们先吃,不必等我。”又朝木木点点头,随管家出去了。 云翎坐在窗边看着徐清风跟中年管家走出酒楼。心想自己和徐清风出了桃源仙境,到这余杭不过短短的一个多时辰。不知他家主人是谁?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跟来拜访。 “云翎你放心,徐公子法力不凡,不会有事的。”木木看云翎望着窗外愣神,以为云翎在担心,忙安慰云翎道。 “我、我没不放心,我不放心他干嘛?”云翎急忙辩解。 说完又觉得自己反应的有点过,忙转移话题道:“木木,你怎知他法力不凡?” “看出来的啊!”木木一副理所当然。 云翎:“......” 联想到最初与木木相遇时他那句“我不知道你是妖,只是觉得你想学。”,云翎心道,也许木木在某些方面眼力惊人。 “我还看出徐公子他人不错。云翎,你刚才说他现在是你的主人?”木木边吃边问道 “对啊,我是他的妖侍。”云翎道 “妖侍?”木木惊道:“他让你做妖侍?” 木木站起身来上下打量着云翎:“那他有没有,有没有对你……那个?” 第26章 暗影 “哪个?”云翎被他打量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皱眉问 “就是......就是......那个啊!”木木摸了摸头有些着急 “那、个?” “妖侍一般都要和主人做的......那个。” 云翎电光火石之间,顿时整个人就不好了,忙抱胸道:“本姑娘卖艺不卖身!徐清风他敢!” 又瞪了瞪木木:“木木,你是出家人,怎么能胡思乱想!” 木木愣了一下,无奈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是说他......对了!有没有和你结契约,给你烙侍印?” 云翎呆住:“什么是结契约,烙侍印?” 木木道:“你不知道吗?我听说妖如被人收作妖侍,需要和人缔结契约,比如服从主人命令,永不背叛,不得弑主伤主等等,然后将契约用咒语烙到妖的身上,形成侍印,如有违反,侍印会释放咒语将妖绞杀。” 云翎道:“徐清风从未对我做过。” 木木松了口气,笑道:“我就说嘛,徐公子看上去人不错,怎会那样对你。烙侍印的过程对妖来说可是相当痛苦的,很多妖都挺不住会疼晕过去。” 做妖侍要这么痛苦的吗?云翎心想为什么徐清风从未要求过这些?是不知道还是不屑于? 他可是徐三爷,能不知道吗?那就是不屑于这样做了,大概是觉得自己妖力低微属于动动手指就能捏死的那种...... 云翎心烦地抓抓头发:自己的妖力何时能长进点呢? 徐清风随中年管家来到酒楼外一辆马车边。 这马车和一般富户的马车并无二致,徐清风在马车周围也没感应到任何护卫的身影。 唯有一马夫,一管家而已。 这主子倒是胆大的很。 管家上前拱手道:“主人,徐公子已随小人前来。” 帘子立刻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打开,接着露出一张英俊的面孔:“徐公子,请进。” 徐清风进到车内,拱手道:“四殿下。” 刚才的打帘人此刻正端坐于车中,约莫二十三四岁的年纪,皮肤略黑,五官立体而张扬,英姿勃发。身着黑色华服,举手投足间又有种成熟的稳重。 此人正是大鲁国四皇子——靖王李耀。 大鲁国东至东海,西至中州,北至蓟州,南到余杭。人口众多,兵力强盛,农商并重,市井繁荣。当今皇帝安庆帝,膝下七子,四皇子靖王李耀,是最得宠的贵妃娘娘所生,也是安庆帝最器重的皇子。 “徐三爷,请坐。”四皇子还礼道。 徐清风面对李耀坐下,道:“不知四殿下找我何事?” “不急。”李耀倒了杯茶,递给徐清风:“明前龙井,三爷尝尝。” 徐清风轻啜一口道:“不错,好茶。” 李耀接着道:“不瞒三爷,本王拖着病体已在余杭恭候多时。” “哦?我看四殿下身体康健,神清气爽并无染恙之态。”徐清风瞧了一眼李耀。 李耀叹道:“狐族并非容易欺瞒之辈,本王为成人之美确实是大病一场。” 徐清风垂眸笑道:“这人情可不是我欠的,谁欠的您找谁要去。” 李耀也笑:“三爷所言极是。” 徐清风抬眸:“不过四殿下对在下行程倒是了如指掌啊!” 李耀道:“本王何德何能揣测三爷?全靠三爷的好友白公子告知。” “白皓蓝?” “正是。” 徐清风道:“那狐狸并非我好友。” 他折扇一展,又道:“我看他倒是与四殿下交情不错。” 李耀抚掌:“哈哈!白公子和徐三爷皆是妙人。” 微微一顿,他拱手敛容道:“若三爷不弃,耀愿以友相待。” “四殿下忘了,在下可是三界第一魔头,与我为友弄不好就是为虎作伥。”徐清风手握茶杯,边饮边道。 李耀皱眉:“杀妖王,除魔将,威震妖魔界,大永崩,四国起,人间内乱歇。三爷所行之事在本王看来皆为大义。三爷若是魔头,本王甘愿为虎作伥!” 徐清风勾唇一笑:“四殿下说笑了,在下做事只是随性而为,并无大义。” “若无他事,在下告辞。” 李耀抿嘴,起身拱手道:“三爷留步,耀还有一事相求。” 戌时已过,快到亥时。 酒楼快要打烊,徐清风还不见踪影,云翎只好结了账,并嘱咐店小二,若是徐清风回来就告知他去最近的客栈。 云翎和木木在行人稀少的街上走着,街道两旁的店铺在月光下影影绰绰。 突然暗影里有什么东西扭动起来! “木木,今晚你就和我们一起住客栈可好?”云翎问道 “木木?”云翎没听到回答,扭头看向木木,顿时大惊失色。 一道黑影自地上的树影延伸出来,竟如一条蛇一般将木木从脚到头牢牢缠住,并紧紧勒住了他的脖子! 木木被勒得满脸涨红,整个人动弹不得。 云翎见状顾不得许多,翻手变出火焰,便往影子上喷去,影子顷刻散开,木木跌坐在地上咳嗽不已。 然而周围的暗影处,更多的影子在蠢蠢欲动,伺机朝二人的后背,脚踝等火光照不到的部位扑去。云翎左手拉着木木左右躲闪,右手用火焰攻击扑上来的影子。 但影子越来越多,云翎渐渐力不从心。 “云翎,这些影子是冲我来的,你快走吧!不必管我!”木木道 云翎岂能留他一人面对,于是一边喘一边道:“别废话!你忘了我为何躲到你们寺里?没准这些影子是冲我来的呢!” 她抬头往四周打量了一眼,道:“这样不是办法……抓紧我的手,我数到三就一起往前跑!” 云翎边说边暗暗运功,将妖力全部集中到右手。 “一、” “二、” “三!” 掌中焰突然增大数倍,云翎将火焰喷出,暂时扫清了前方大片的暗影。 “跑!” 两人迅速朝前跑去。 而这些影子并没有就此罢休,两边屋舍的暗影中不断有黑影涌出,对两人紧追不舍。 七拐八绕的跑过几条巷子,云翎突然看到前方一片灯火辉煌。 五彩的花灯,热闹的人群,竟是花灯会! 今日并非上元节,怎会有花灯会? 第27章 脱险 也许是当地的某个节日? 管他呢,云翎拉着木木挤入看灯的人群中,长长舒了口气。 这么多灯和人,影子肯定不敢再追过来! 云翎擦了擦汗,边走边抬头打量着四周精美的花灯,这些灯竟都是琉璃做的,兔子灯、美人灯、花篮灯......皆流光溢彩,美轮美奂。 云翎道:“木木,这些花灯可真美!” 木木附和道:“是啊!我还从未见过这么美的花灯呢。” “木木,这些花灯可真美!” “是啊!我还从未见过这么美的花灯呢。” 旁边两个戴着面具的小孩转过头来,细声细语的说道。 云翎俯下身,刚想逗逗这两个鹦鹉学舌的孩子,便听到: “木木,这些花灯可真美!” “是啊!我还从未见过这么美的花灯呢。” “木木,这些花灯可真美!” “是啊!我还从未见过这么美的花灯呢。” ...... 云翎缓缓起身,只见所有看灯的人都带着面具向她和木木转过头来,细声细语的说道。 怎么回事?这些人怎么了?云翎心道不好,这些人不正常! 果然,片刻之后,面具纷纷掉落,面具后竟是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大嘴的黑影! 所有的黑影都扯出一个大大的微笑,然后顷刻间便钻出衣服,朝云翎和木木扑了过来! 云翎妖力耗尽,一时无法再使出掌中焰,两人很快被淹没在重重黑影中。 像被人按到了冰水中,又冷又湿,无法动弹,无法呼吸。这下要完了吗? 云翎感觉身体的知觉在消失,手脚、四肢、脸、只剩下胸口还有点温暖...... 玉!这点温暖是徐清风给的玉! 可惜双手已无法动弹,无法握紧玉佩。 徐清风! 救救我们!徐清风! 云翎在心中绝望地默念。 意识近乎消失之时,云翎突然听到一道清亮的男声响起:“开!” 紧接着,便是强烈的失重感,云翎一下从半空中跌坐到地上。木木也是。两人仿佛溺水上岸的人咳嗽不止。 得救了? 云翎看着一双白色云纹靴走进视野,然后是天青色的长袍,最后是它们的主人——一手持折扇,一边摇头叹气,一边蹲下的徐清风。 花灯和黑影都已不见,路边不远处竟还是吃饭的那家酒楼! 跑了这么久都是在原地打转! “分开才两个时辰,你们两个这是招了什么麻烦竟然被人下了迷阵?” 徐清风左右看看,见两人似乎无事,又对云翎道:“幸好你这次记得用玉唤我,再晚一步,你俩命就没了。” 徐清风是听到求救赶来的!可她当时根本无法去握住玉佩,只是拼命在心中默念,这样他也是可以听到的吗?云翎有点惊喜,更多的是庆幸,庆幸那玉的温暖提醒了她,庆幸自己没有放弃哪怕半点希望。 她想开心地大笑,想谢他,但还未开口便又咳嗽不止。徐清风蹙着眉无奈地看着她。 木木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拱手道:“多谢徐公子救命之恩!” 徐清风道:“小师傅不必客气。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去客栈吧。” 云翎支撑着身体试图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虚脱得两腿无力。刚才边跑边向黑影喷火不光耗尽了妖力,也耗尽了体力。 徐清风:“……” “趴上来吧,我背你。”某人认命地蹲下,将后背对着云翎道。 让他背?不行,作为妖侍这也太丢脸了! “不用了......我自己......”云翎挣扎着再一次尝试站起来,结果还是失败。 “你自己?”徐清风问,“你自己打算留在这儿给黑影当夜宵?” “......不要!” 想到那又湿又冷的感觉,云翎直觉恶心,麻溜地趴到了徐清风背上。 唉,云翎啊云翎!你大概是妖侍中最没用的那个了!不但让他救还要他背着走! 云翎缩了缩身子,将脸藏到某人衣领下面。 起风了,月亮在彩云间半隐半藏。街上已无行人。 “咚!——咚,咚!” “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打更人的声音从旁边巷子里传来,已三更天。 徐清风走了几步,突然道:“小雀儿?” “啊?”云翎微微抬起头来。 “你一只小雀儿竟然这么重.....是不是平时太贪吃了些?” “我......” 重? 贪吃?? “徐、清、风!”云翎气道 什么也顾不得了! 让你嘴欠!看我今天不勒死你! 云翎双臂紧紧勒住徐清风脖子。 “停停停!快松手啊!勒死我可没人背你!”徐清风被勒得吱呀怪叫。 “我还重不重?” “不重!” “我平时贪吃吗?” “不贪吃!” “哎呀!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大庭广众之下还需注意举止!”木木捂眼道。 云翎这才注意到因为双臂紧紧地勒着徐清风的脖子,自己的脸已经贴到他的头上……于是赶忙将手松开。 “......”两人一阵沉默。 三人走过一条街,终于找到间客栈住下。 第二天一早,木木向云翎和徐清风辞行:“云翎,徐公子,我要走了,你们保重。” 云翎忙拉住他道:“你去哪儿?” “我要去泰山,出游前师父托我去给傲来派送封信。”木木道 “不行,你一个人太危险了!”云翎着急地道 徐清风倒是淡定地很:“小二,来份小笼包、三碗豆浆、三根油条。” 客栈一楼有早点,他找了张桌子坐下,先点了餐,又对木木道:“不赶这一时,先吃早饭。昨晚那些东西是来找小师傅的?” 木木从善如流,坐下挠挠头道:“好像是吧!但我也不知为何,我一路走来并未得罪什么人。” 云翎接过小二端来的饭菜,道:“总之你现在不能一个人走。” 木木为难道:“师父嘱咐我务必要在四月初八这日把信送到,不可早一日也不可晚一日。” 四月初八?这样算来,还有半个多月。从余杭到泰山,如仅靠脚力,确实是该出发了。 不过...... 云翎笑眯眯地看向徐清风。 第28章 燕子巷 “不行!”徐清风夹了个小笼包道。 “我什么还没说呢!”云翎委屈道 “你无非就是想让我施法直接将小师傅送到泰山上呗!”徐清风咬了口包子,不比昨晚的鲜肉小笼,可惜。 “为何不行?” “耗法力啊!余杭到泰山两千里之遥,传送阵法是说开就开的吗?” “云翎,云翎!”木木忙道:“我这次云游是出来修行的,不可借助法术偷懒。” “那......我陪你去泰山!”云翎道。木木曾救她于危难之中,云翎说什么也不能让木木独自一人涉险。 “然后两人一起挂掉?”徐清风问 云翎瞪了一眼徐清风,心知他说的没错,昨晚自己已不敌那些黑影,下次没准更应付不了。 于是又笑眯眯道:“那......公子不忙的话,要不一起?” “要我护送啊?”徐清风用筷子抵着下巴,一本正经地思索了一下:“本公子一路吃穿住行的花费可是很高的。” “木木没钱。”云翎凶巴巴地咬了口油条道 “小师傅有法宝也是可以的。”徐清风笑着看向木木 “阿弥陀佛,这个小僧也没有。”木木诚实地摇摇头 “一无财物,二无法宝,昨晚那些东西惦记你什么?”徐清风问 木木挠挠头上的戒疤,道:“难道是师父的信?” “可否拿出来一观?” 木木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薄薄的信封。 徐清风接过,只见封面上写着“傲来派天散真人亲启”,又正反面打量了一下,挑挑眉还给了木木。 “此信确有特殊。”徐清风道 “是么?我并未觉得有何特殊之处。”木木奇怪道 徐清风笑道:“小师傅所言也对。” 木木将信小心收起道:“不管怎样,我定要按时将信送到。” 云翎看看徐清风,又看看木木:“那到底是不是因为这封信啊?” 徐清风喝了口豆浆道:“是,也不是。” 云翎听得莫名其妙,又看向木木。木木叹了口气道:“我觉得徐公子所言也对。” 云翎:“......”只有我不明白吗? 是不是这两人只要凑一起就不能正常说话了? 赶在云翎抓狂之前,徐清风叹了口气,道:“算了,我正好也有事去兰陵,要不小师傅一起?” 云翎立刻两眼放光。 木木双手合十道:“多谢徐公子,小僧恭敬不如从命。” 云翎也学木木的样子双手合十对徐清风笑道:“多谢徐公子。” 徐清风轻笑一声:“快吃饭!吃完收拾东西上路。” “遵命,公子!木木,快吃饭。” 徐清风先吃完,从袖中拿出张纸,叠了只小巧的纸鹤,用手一点,纸鹤扑棱棱飞出窗外。 不多时,一辆两匹马拉的黑色马车停在了客栈外面,车架上坐着的正是昨日那位中年管家。 接着车上下来一位神采奕奕的黑袍青年。 昨日的访客? “他是谁?”看到这名青年朝这边走来,云翎歪头小声问徐清风。 “大鲁国四皇子。”徐清风小声道 “就是桃源盛会你顶替的那位?”云翎吃了一惊 “说什么呢,我顶替的是他的门客。”徐清风道 好吧,门客。云翎有种被人抓包的感觉。 “李兄!”徐清风抱拳朗声道 “徐兄!”李耀回礼道,又看向云翎和木木道:“这两位是?” “我侍女云翎,小师傅木木。” “我们要先送小师傅去泰山,再去兰陵。李兄确定要同行?” “能和徐兄同行,是李某的荣幸。” “那好,我们上车?” “上车!请!” “请!” 李耀先上,徐清风领云翎和木木随后上车。 四人两两相对而坐。别看这马车外表低调,内里却奢华。 云翎打量了一眼,黑色绣金的绸缎坐垫和靠枕,花梨木小方桌,上好的紫砂茶具。 而身为大鲁四皇子的李耀,正端正地坐着,手中拿了个茶罐,看向徐清风:“徐兄,昨日品了明前龙井,今日尝尝这太平猴魁如何?” 徐清风:“好。” 云翎:“......” 云翎本以为大鲁国四皇子是来抓包的,没想到却是个拎包的。一路上的表现却是相当的“谦和有礼”。 下车徐清风优先,吃饭按徐清风口味点,喝茶第一杯必递给徐清风......一路吃喝打点全包。 难怪徐清风以纸鹤传信让他过来,原来是拉来一个为这趟行程买单的。 车行一天,傍晚时分到了姑苏。 马车走在石板路上,云翎趴在窗子边好奇的张望。 一名手挎花篮的少女看到云翎,跟着马车问:“小娘恩,阿要买花哎?” 云翎被这软糯的话语逗笑,答道:“好啊好啊,小娘恩,阿有什么花?” 少女将花篮高高举起,让云翎挑选。 栀子花香,海棠花艳,茉莉花手环编的精巧,云翎一时拿不定主意。 “这支粉色的芍药不错。”徐清风探出头来从篮子里拿了支芍药花。 少女见突然冒出来一位丰神俊朗的公子,脸一下子就红了。 “小娘恩,燕子巷你晓得吗?”徐清风问道 “晓得啊!郎君要去燕子巷?一直往前走,街口右拐就是了。”少女热情地指路。 “多谢多谢,这是花钱。”徐清风摸出一两银子放到少女手中。 “不要这么多的......”少女吓了一跳,慌忙答道。 “小娘恩花美人更美,收下吧!”徐清风笑着摆摆手。 马车又走起来,少女站在原地恋恋不舍地用目光追随。 “哎,我还没挑完花呢!”云翎不甘心地坐下 “不用挑了,就这支最好。”徐清风将粉色芍药递给云翎。 云翎接过,拿在手里把玩。 粉色的芍药花开正盛,“媚欺桃李色,香夺绮罗风”,恰似妙龄少女,美的不可方物。 这算是赠花吗?赠芍药在人间代表什么来着? 云翎托腮沉思。 李耀看向徐清风:“徐兄可是要去燕子巷?” 徐清风一顿,道:“是。去见故人。我一人去即可,麻烦李兄带他们先行去客栈安顿。” 李耀点头道:“徐兄放心。” 马车走到街口,徐清风跳下马车,独自一人右拐,走进小巷里。 “燕子巷。”徐清风抚摸了一下巷口的标识和斑驳的石墙。 三百年了,你竟然还在。 而我,竟然也还在。 第29章 暗夜芍药 徐清风自嘲地弯了弯嘴角。 巷子悠长而安静,徐清风慢慢走着。 燕子巷里如今住的都是小门小户的普通百姓,一扇扇或闭或开,或新或旧的门,有贴着春联的,也有挂着灯笼的,偶尔一家挂着牌匾的,是这条巷子中为数不多的富户。 偶尔有妇人蹲在门前摘菜,好奇地打量着这位路过的俊俏郎君。 “徒留其名罢了。”徐清风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三百年前,燕子巷中远近闻名的“徐氏书院”,江南妙手第一绣的“徐氏秀坊”,才子辈出的百年书香世家——姑苏徐氏,哪还有半点痕迹可寻。 天色渐暗,雨说落便落。先是淅淅沥沥的小雨,一炷香的功夫便大雨滂沱。 巷子中行人匆匆躲雨而逃。 徐清风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烟雨朦胧,这一刻,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这么一人。 “那天也是这么个鬼天气!”他轻嗤一声,抬头,任雨水浇下。 “老夫人,老夫人,不好了,今日京中来信,大爷因赃滥入狱,现被关在大理寺!”管家举着信气喘吁吁地向坐在堂上手揽孙儿的老夫人道。 “你说什么?”老夫人惊得松开怀中孙儿:“怎会这样?快将二爷找来!” 七岁的孙儿懂事地在旁安慰祖母:“大伯为官一向清廉,怎会贪墨,阿婆莫急!” “对,诬陷,这定是诬陷!”老妇人扶着胸口,刚顺了口气,却又见一名婢女慌慌张张跑来。 “老夫人,外边来了好些官兵拿着官文闯进来了!二爷和二夫人正在前院应付。” “这,这又是所为何事?”老夫人着急地问 “官爷们说.....说......咱们徐氏秀坊进贡的那批苏绣以次充好,皇上龙颜大怒......”婢女哭着说道 “什么?!”老夫人急火攻心,顿时支撑不住,晕倒在地。 “阿婆!阿婆!”小孙子赶忙上前去扶,终是晚了,老夫人再没能起来。 徐家前院。 “今日徐家男女老幼皆抓进大牢,徐家抄家,查封徐氏书院和徐氏秀坊。”苏州知府气势汹汹地道 “大人,我们徐家冤枉!冤枉!历年进贡皆为精品,怎敢以次充好?”徐家二爷徐光敏跪在滂沱大雨中喊冤道 “这是皇上的意思,徐二爷有话到牢里说去!” “爹、娘!”小孙子冲到前院,看到雨中下跪的父母。 “三宝!”二夫人一把抱住儿子。 “都给我带走!一个不准落下!” 顷刻间,雷电声、大雨声、打砸声、叱骂声、哭泣声、求饶声......响彻徐家宅院,百年望族就此轰然倒下。 …… “徐清风!徐清风!”云翎的呼声由远而近。 徐清风的思绪被这一声声呼唤拽回。他睁开眼睛,看到云翎撑着油纸伞快步跑来。 飞扬的白色衣裙就如那朵盛开的芍药,在暗淡的巷子里耀耀生辉,绽放光芒,即使被溅上了泥点,也无损其美。 “徐清风,你怎么站在雨里啊!”云翎跑到近前,匀了一半伞在他头上。 “等你送伞啊!”徐清风缓缓露出个笑容 “淋傻了吧你!”云翎不放心,忍不住摸摸徐清风的额头。 不烫,冰凉。 这家伙怎么搞的。 云翎皱眉道:“回去给你灌碗姜汤!” “好啊!多放点糖。”徐清风笑道,伸手去接伞,无意间两人手指相碰。 云翎忙缩回手,装作无事道:“对了,你见到故人了吗?” “没有。”徐清风轻声道:“这么多年早已不在了。” 难怪站这儿淋雨!云翎心想:故人无缘相见,难免失落。 “你这故人姓谁名谁?明早我陪你再来打听一下,没准能找到呢!”云翎道。 “我这故人啊,”徐清风撑着伞缓缓道,声音湿润而冰凉,犹如伞外不停落下的雨。 “他曾经是这里最有名的私塾先生。他还有位温柔贤淑的娘子,绣的一手好苏绣。两人恩恩爱爱,生的大儿子聪敏好学,二女儿美丽可人,就是小儿子......马马虎虎。也许这孩子本就不该来到这世上。” 云翎皱眉:“为何这么说?” “什么?”徐清风问 “小儿子。”云翎道 “因为这小儿子是全家的灾星。” 云翎有些心惊,抬头看向徐清风,徐清风却面无波澜。 “那后来这家人怎么样了?”云翎问道 “后来,”徐清风幽幽地道,“在这小儿子七岁时,家中突生变故,他爹娘惨死狱中。祖母病故,大伯流放,大哥充军后战死,二姐入教坊后不愿为娼上吊自杀……一大家子几十口人几乎都死光了,只留下小灾星还好端端地活在世上。” 听到这儿,云翎突然明白了什么,小儿子,第三子,徐三…… 这小儿子就是徐清风吧! 雨,哗哗啦啦地下着,一把油纸伞撑起一方暂且容身的小小天地。 两人就在这方小天地中缓缓并肩前行。 云翎道:“什么小灾星?家中变故怎是稚子之罪?他能好好活下来,他爹娘泉下有知定是倍感安慰的。” 徐清风道:“稚子无罪,怀璧其罪。若没有他,整个家族不会遭此劫难。” 云翎听得有些糊涂,但看不得徐清风如此自责。 “徐清风!”云翎用力拉住他的衣袖:“无论如何,逝者往矣,生者若是不甘,便该连他们的份一起努力活着才是。” 徐清风转头对上云翎的眼睛,这双眼睛明亮、干净,长长的睫毛下透出的是急切的关心。 她听出来了。徐清风想,听出来就听出来吧,无妨。 夜太冷,雨太凉,有人同行也很好。 “嗯,死不了的。”徐清风轻轻道 雨渐渐变小,两人也快走到客栈门口。 “对了,云翎,多谢你来送伞。”徐清风道,“只是下次再送伞时能不能多拿一把?” 两人同撑一把伞确实有点过于亲密了。云翎暗暗怪自己没考虑周全就匆匆跑来。 但她嘴上却不服:“若不是四殿下催我来,我才懒得管你呢!你徐三爷想遮雨,还不是一点法术的事?害我裙子都湿了。” 说完低头拽拽自己的裙摆。溅上不少泥点,真是又湿又脏。 “说的也是。”徐清风道,手中一点微光亮起,头发衣服瞬间全干,哪还有刚才淋雨的狼狈。 云翎眼睛一亮:“我也要!” 徐清风把玩着手中的微光,那点微光像一只萤火虫在他修长的五指间穿梭跳跃:“刚才谁说懒得管我来着?” 云翎马上道:“公子你听错了,没有的事儿。” “那再有雨天?” “我还给您送伞。” 徐清风瞥了一眼云翎讨好的笑容,道:“去吧。” 微光听话地落到云翎衣裙上,裙子上泥点全无,干净如新。 第30章 魔头 徐清风和云翎进客栈的时候,李耀正和木木坐在一楼的大厅里对弈。 李耀执一枚黑子不落,看着对面气定神闲的木木道:“小师傅下起棋来真是咄咄逼人,毫不留情。你们出家人不是慈悲为怀吗?让我一子如何?” 木木抬头惊讶道:“阿弥陀佛,失主败局已定,我让一子只会让失主误以为还有生机,最后徒增烦恼罢了。” “你这小沙弥,还未下完,我怎么就败局已定?”李耀气道。 见徐清风推门而入,李谦眼睛一亮,挥手道:“徐兄!你来的正好!快来助我脱困!我就不信了,今日还能连输三次不成?” 徐清风走近瞧了一眼棋局,伸手便是乱摸一气。 “徐兄!你......”李耀忙拉住徐清风。 徐清风顺势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好了,棋局已乱,这局无胜负之分。上菜吧!我饿了。” 李耀无奈道:“徐兄你这不是帮忙是搅局啊!” 徐清风将一只胳膊搭到椅子扶手上,看向李耀:“你不是不想连输三次?搅局就是对你最好的帮助。” 木木边收拾棋盘,边一本正经点头道:“正是。” 李耀不理睬,抓住徐清风胳膊,作伤心状:“刚才那局当真毫无胜算?” 徐清风挑眉:“李兄心知肚明。” 李耀松手哈哈一笑:“也罢!留得青山在 ,不怕没柴烧。小师傅,咱们明日再战!” 又对侍立在一边的中年管家道:“上酒,上菜!” 云翎收好油纸伞,和中年管家一道去催促上菜。 酒菜上桌,五人也不分尊卑,齐齐围桌而坐,一道吃喝痛快。 用餐完毕,各自回房休息。 *** 亥时,木木房间。 清秀的小和尚坐在床榻上静静打坐。 床前一盏油灯,灯火如豆,勉强只够照亮小和尚的面容,在小和尚身后的墙壁上投下一片阴影,而小和尚的身体则大部分陷入黑暗中。 就在一片阴影里,突然伸出一条雪白的胳膊,轻轻搭在木木的左肩,手指尖尖,指甲上的蔻丹鲜红欲滴。 接着是一张少女的脸,自木木右肩探出。这少女面容惨白,留着厚厚的齐刘海,一双吊杏眼上涂着浓浓的紫色眼影。 这张脸先是左顾右盼,又吃吃笑道:“小师傅,今夜月黑风高,如此良辰吉时,你我共度可好?” 小和尚闭目正坐,稳如泰山,岿然不动。 少女的另一条胳膊也从阴影中伸出来,两条雪白的胳膊环住了小和尚的脖子。 见小和尚仍无动静,这女鬼起了玩笑的心思,整个身体从阴影中跳出来,一丝不挂地站在小和尚身前。 “小师傅,我今日可是诚心诚意和你共度良宵的,你看看我呀!你敢睁眼吗?” 小和尚叹了气,睁开双眼,直视身前赤裸的女鬼,眼神清澈,竟无一丝邪念。 女鬼一惊,气道:“你这小秃驴,真是无趣!”伸开五指就要朝木木抓去。 “姑娘找错人了!小师傅是出家人,没这闲情逸趣。不如,陪在下玩玩儿?” 房门未动,徐清风穿门而入。只是站在这儿,女鬼便被定住,不得动弹。 女鬼试了几次都无法挣脱这定身术,不由大怒,双目瞬间赤红。突然,一道男声从女鬼嘴中发出: “爷就陪你玩玩儿!” 紧接着少女雪白的肌肤猛地炸裂开来,一团浓重的黑雾窜出,这团黑雾圆瞪着赤红的双眼,张开满是獠牙的血盆大口,直逼徐清风面门! 徐清风微微侧身展开纸扇,先是一挡,黑雾便犹如碰到坚硬的石墙般被弹了回去。 黑雾摇晃了几下,又嘶吼着再次冲向徐清风。 徐清风手腕旋转,纸扇发出阵阵金芒,犹如金针刺向扑面而来的黑雾! 黑雾顿时被刺的在屋中上下飞窜,很快便没入屋中昏暗的阴影里不见了踪影。 须臾,木木左右看看,见黑雾不再出现,跳下床来。 他走到徐清风身边,双手合十道:“多谢徐公子!” 还未等徐清风答话,云翎便破门而入! 见徐清风也在木木房中,两人皆安然无恙,她大大松了口气:“我刚才听到有声音,是那些黑影又来了吗?” 木木高兴地道:“没错,不过已被徐公子消灭了。” “此言差矣!”徐清风摇摇头道,“是正在消灭!” 说着,手中的纸扇变成一把锋利的匕首,他眼疾手快地一刀捅向木木心口,顿时鲜血如注! “木木!”云翎大吃一惊,不解地看了眼徐清风,就要扑过去扶住木木,被徐清风一把拉住。 只见木木扶着胸口倒下去,化作一缕黑烟消失不见。 “木木?” “这是怎么回事?徐清风。”云翎一时间懵住 “障眼法。”徐清风道,伸手一指床上:“木木在那里。” 云翎忙走到床边,只见木木歪倒在床上,人无大碍,只是已睡着。 “这魔果然不是为取他性命而来,而是要抢夺某物。”徐清风也走过来看着木木的面容道 “你说刚才那不是鬼而是是魔?”云翎帮木木盖上被子,问。 “对,鬼没这么多花招。”徐清风答道 徐清风将刚才和这魔的几番较量简略地一说。 云翎皱眉。 魔与妖和鬼不同。魔是由邪念而生,三界之中神仙、凡人、妖怪,不论法力高低,修为如何,若邪念深重都可堕落成魔。魔狡猾多端,又因其原本身份往往成谜,所以一般人一时很难猜到其所用的法术的类型,更别说破解了。所以宁可招惹神仙,也不招惹魔头就是这个道理。 这魔和上次出现的黑影是同一个吗?如果不是同一个,他们的主人是谁? 明晚会不会还有其他魔出现? 三十年前,人间动乱,魔也曾一度在人间肆意横行。 后来徐三出世,一夜连灭数十魔窟,魔便退回了传说中的魔域。 从此魔在三界出现时神出鬼没,极难查到其行踪和目的。 所以这次要想查清这些魔的来历和目的,非得是对魔以及魔域十分了解的人不可。 不过......云翎看向徐清风,这儿不就站着一位魔头吗? 第31章 杂耍女郎 徐清风转身就走:“别看我,我和他们不熟。” 云翎笑眯眯追在后面:“是,不熟,三爷您连四大魔将说杀就杀,怎会将这些小魔放在眼中?” 徐清风用手掂着扇子道:“的确。” 云翎顺杆爬:“不过这些小魔来回骚扰咱们也确实讨厌。您查查这幕后主使应该小菜一碟吧?” 徐清风边走边道:“的确是小菜一碟。不过,我就是天下第一魔头,为何要帮你查这魔的事情?” 两人走出木木房间,云翎小心关上房门,道:“三爷您可是天下第一等好人!魔头这称呼就是吓唬小孩玩的。” 徐清风脚一顿,用扇子敲了下云翎的头:“可不是嘛,连你这只小雀儿都不怕我,也就只能吓唬吓唬小孩子了。” 云翎抱头笑道:“那三爷您同意了?” 徐清风挑眉:“你以为我刚才为何给那魔留一线生机?” 云翎想起假“木木”倒地后逃走的那一缕黑烟,原来是徐清风故意放走的。云翎开心地眨眨眼:“谢谢公子!” 身边有靠山就是好! 云翎有时也奇怪,明明知道徐清风就是徐三爷,是三界公认第一魔头,但对他却无提不起半点畏惧和提防之心,反而是每每遇到危险,首先想到的便是他的名字。而徐清风也确实一而再,再而三地救她于危难之时。 徐清风是魔吗?云翎心中明白的很,所以刚才那句“魔头这称呼就是吓唬小孩玩的。”其实真的是心中所想,实话实说而已。 随后两人各自回房。 第二天清晨众人聚在一起吃早饭。 木木因为昨晚睡着,完全不知后续如何。于是问到云翎,云翎见徐清风不反对,就将昨晚的事一股脑讲出,听得一旁的李耀连连后悔未及时赶到——错过了看热闹。 辰时,一行人继续出发北上。 先至常州,又到镇江,两晚都安然无事。看来偷袭木木的魔已有所忌惮。 天气晴朗,艳阳高照,出发第四日,众人来到扬州城内。 因计划四月初八才到泰山,一路马车行驶,时间绰绰有余。扬州城繁花似锦,大家便下车游逛,只余管家一人看守马车。 李耀拉着徐清风一路讲扬州的风土人情,云翎就和木木在后面东瞧瞧西看看,嘴里吃着牛皮糖,手里拿着千层饼,自在的很。 街边除了小吃多,还有不少卖艺的江湖艺人。 有表演吐火的,胸口碎大石的,在妖看来这些绝活不值一提,但对凡人来说却都是了不起的硬功夫,每个摊前都围了不少鼓掌叫好的人。 其中街道东头的一个杂技班子围的人最多,一名中年壮汉正在表演赤足爬刀梯。 整条梯子有二十多层,每层都是一把锋利的长刀。只见这壮汉光着膀子,先是蹲马步运气,后两眼一瞪,随着锣点声在场内疾走一圈,就甩开鞋,赤脚踩在刀刃上,一层层往上攀爬。 “好!好!” 随着他越爬越高,周围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层,叫好声不断。 这壮汉爬到梯子的最高处,竟慢慢松开双手,只双脚站在刀刃上,双手抱拳朝围观的人群作揖,又赢得了更热烈的鼓掌和叫好声。 李耀一行人也被这热闹吸引。 李耀和徐清风走到外围站定,云翎则兴致勃勃地拉着木木想挤进人群里看个清楚。 “云翎姑娘莫急,我们去这茶楼上可看的一清二楚。”李耀指着旁边的二层茶楼笑道 云翎抬头一看,茶楼的二楼有一观景平台,正好俯视全街。 “好啊!”云翎点点头,看向徐清风。 “那走吧,去茶楼。”徐清风摇着扇子迈进茶楼。 一行人在观景平台上就坐,要了一壶绿杨春,几样扬州糕点。 云翎朝杂技班望去,此时锣声渐缓,那壮汉正小心翼翼地下刀梯。 一名身穿红色胡服,用红色纱巾半遮面的女郎捧着个大碗在人群中来回穿梭,收着赏钱。 “花魁游街啦!快来看花魁娘子啊!”西边跑过来几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大声喊道。 “花魁娘子?” “望春楼的花魁!难得一见的美人!” “走!看看去!” “看看去!” 街上的行人三三两两地结伴快步朝西边走去,原本围在杂技班的人群也都顷刻走光。 悦耳的音乐自街道西首飘来,云翎的目光随之望了过去。 街道西首转角处先是走来两名手抱琵琶,身穿绿衣的女郎,紧接着是四名粉衣侍女,一手提着花篮,一手向空中撒着花瓣。 看热闹的行人们自觉分立在街道两侧,给这前行的队伍让出道来。 “花魁!快看,花魁!” 四名膀大腰圆的大汉抬着一朵半人多高的巨大红牡丹花出现在西首,这牡丹花用彩绸扎成,层层叠叠,雍容华贵,黄色的花蕊上坐着一位身穿粉色百蝶穿花锦衣的女子,正是花魁——娇杏儿。 娇杏儿肤白如雪,柳眉如画,一双妙目眼波潋滟,转动间顾盼生辉。 一时间人们的目光都被这美人吸引了,再无人注意到杂技班那边的表演。 辛苦表演一场,只收到寥寥几个铜板! 杂技班的众人束手无策地望向热闹的西边。 身穿红色胡服女郎不服气地将收钱的大碗一撂:“班主!抬大鼓!我来!” “好!咱们燕子可比那娘们强!”刚才表演赤足上刀梯的壮汉也来了劲儿,大声喊道。 随后便和一个壮实的小伙儿抬来一面长八尺八寸的大鼓。 女郎拿起鼓锤“咚咚咚咚”敲响大鼓,一时间鼓声震天,不少等着看花魁游街的人都被这鼓声吓了一跳,纷纷回头望去。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班主接过鼓锤继续敲,女郎将面纱揭开一扔,跳到大鼓上,头顶一个黑漆圆肚的酒罐,随着鼓声旋转起来。 之前这女郎戴着头巾和面纱,云翎以为她是一位西域胡姬,现在头纱和面纱揭开,云翎才看清她有一副不输于花魁明艳的面容:眉毛弯弯,眼眸深邃,睫毛浓密,有几分胡人的样子;但柔顺的黑发,小巧的鼻子,又是中原人的相貌。 女郎越转越快,红色的灯笼袖子和灯笼裤随风鼓起,好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第32章 火拼 “好!” “漂亮!” 人群又重新朝杂耍班聚拢过来。 “好一个小美人儿!”邻座有年轻的公子哥看痴了,不由得赞叹道。 “你说哪个?”他的同伴问道 此刻街道两端同时出现了两个美人,一个是国色天香的花魁,一个是明艳动人的杂耍女郎。 街上两边看热闹的人群,皆是朝东看了又往西边瞧,恨不得多长出一副眼睛,两个美人都不错过才好! 他们这些坐在茶楼上的人此刻便有了优势,位置高看的就远,也无人能挡住视线,所以只要稍微转转目光,两边的情况便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自然是红衣服的这个。”那个公子哥答道 “这姑娘有意思!”李耀同样望向红衣女郎道 “不是胡人。”徐清风摸着下巴道 “也不是大鲁人。”李耀接着道 “小的们,给额耍起来!” “好咧!” 只听那班主一声呼喝,又上来三四个光着膀子穿着白马甲的小伙,一起敲起鼓来。 “是后晋人!”徐清风和李耀同时道。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举起茶杯碰了一下,各自饮下。 后晋位于太行以西,都城长安,和西域各国往来密切,民风豪放,商队发达,上至达官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有和西域众国通婚的现象。所以这位红衣女郎长相中有西域特点就并不为奇了。 青衣公子玉树临风,黑衣公子仪表不凡,两人一举一动如画中人,旁座的女子皆含羞带怯的频频偷眼。 但此刻这两位的对话和动作却完全被云翎忽略了。 云翎的注意力全都黏在了两位“火拼”的美人身上:“快看!这边花魁也坐不住了!” 眼看着人群往东边去,从来都是众星捧月的娇杏儿哪受得住。 队伍行至街中,娇杏儿下令停步,扬着下巴盯着街西头表演杂技的女郎:“拿我琵琶来!” 没有点真本事怎能当上花魁?娇杏儿的琵琶可是是扬州一绝。 离得近的看到娇杏儿抱起琵琶,皆屏声敛气,洗耳恭听。 只见她白皙而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拨弄着弦,顿时琵琶声切切,如同玉指抚过银刀,铮铮然,动人心魂。 “这次来值了!《阳春白雪》,娇杏儿的成名曲!” 领座一锦衣男子兴致勃勃地对在座的几位朋友说道 “可不是,自打这娇杏儿被选为花魁,十两黄金都难换美人一笑,就更别说听曲了!” 其中一位浪荡公子哥模样的青年嗑着瓜子笑道。 “啧啧,也就是知府大人能入得帐中一饱耳福。”另一青年挤眉弄眼的说。 “谁说的,知府大人的公子也能入得。上次我亲眼见到父子俩一前一后......”浪荡公子哥伸头以扇捂嘴对那几位小声道。 “一女同侍二夫,这娇杏儿手段厉害啊!”锦衣男子夸张地伸了个大拇指,引得同伴一阵猥琐笑声。 这几个人虽是交头接耳,小声议论,但徐清风和李耀又岂是普通人,两人不动声色地已全部听去。 娇杏儿这琵琶一弹,人群又被吸引了过去。 杂技班的女郎停下旋转,皱眉望向娇杏儿的方向,双手掐腰道:“班主,再来!叠罗汉。” 壮汉依言跳上大鼓,蹲下身来:“婆姨,上!” 一名粗壮的妇人也跳上大鼓,双脚踩在壮汉肩上,头顶一个巴掌大的小鼓,伸直双臂,慢慢起身站直。待妇人站好,壮汉也起身站立。 女郎自旁边绳梯灵活爬到一丈多高,如燕子一般飞身一跃,轻巧地站到了妇人头顶的鼓上,然后她一腿向后高高抬起,只用另一腿稳稳站在鼓上。 “好功夫!”李耀抚掌大声赞道 “的确好功夫!” “这姑娘不但长得俏,还真有一手!” 邻座的众人也纷纷鼓掌赞道。 看过叠罗汉,但却没看过如此新奇的叠罗汉,何况站在最上面表演的还是如此漂亮的姑娘! 街上一部分人群的目光又重新被吸引到杂耍这边。 “木木,你说她俩谁会赢?”云翎和木木早已不在座位上,而是并肩站在栏杆处往两边张望。 “这又不是对弈,我看不出来。”木木摇头道 “那......你说谁更好看?”云翎追问 “呃......”木木眨眨眼睛,“你更好看。” 云翎被他逗笑,也大言不惭点头:“那是自然。” 又接着追问:“我问的是她们两个,你觉得谁更好看?” 这问题左右是躲不过了,木木只好祭出大招:“阿弥陀佛,小僧不近女色。” “云翎姑娘,别难为小师傅了!徐兄,你说这两位姑娘谁更好看?”李耀一句话将难题甩给了徐清风。 “花魁闭月羞花,红衣姑娘沉鱼落雁,各有千秋,实在是难以取舍啊!李兄觉得如何?”徐清风原封不动地又抛给了李耀。 云翎看着“踢皮球”的三人,哼了一声,道:“你们男人都不诚实!我觉得红衣姑娘更美!十两银子,我赌她赢!” 说完挑衅地望着徐清风和李耀。 李耀也跟着兴奋起来:“好,我跟!十两银子赌红衣姑娘赢。” “公子,你呢?”云翎见徐清风不开口,又挑眉追问道 徐清风轻叹一声,见躲不过,慢吞吞道:“十两银子赌......” “公子刚才说了难以取舍,既然我和李公子都赌红衣赢,木木乃方外之人不能参加,公子你只能押注花魁了!”云翎不等徐清风说完,就抢先道。 徐清风哭笑不得地瞥了云翎一眼,这丫头啊——有时真是机灵的讨厌。 “行,花魁就花魁。” 云翎满意地一笑,对木木道:“一会赢了请了你吃桂花糕!” 清秀的小和尚闻言立刻两眼放光:“嗯嗯!云翎一定会赢!” 于是四人皆专注地看向街上。 花魁娇杏儿这边一曲弹罢,见人们又纷纷往东边走,气上心头,站起来推了一把身边的侍女:“去把我的彩绸拿来!” 不就是叠个罗汉嘛,有什么好看!能比得过我的彩绸舞? 《蝶恋花》的曲子响起,娇杏儿站在牡丹花上双手各拿一条六尺长的七彩绸缎翩翩起舞,绸缎随着她的身形上下翻飞,似游龙,似彩凤,似红霞满天,似花团锦簇。 “好!”围观的人群大声叫好。 “不愧是花魁!娇杏儿姑娘的舞蹈真是让人拍案叫绝啊!” “就是,你看那手势,你看那身段······啧啧!” 听到人群中的赞叹夸奖,娇杏儿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扬州城内还没人争得过我娇杏儿! 第33章 怪东西 “哎呀!红衣这边不妙啊!”徐清风也站到栏杆处挑眉对云翎道 云翎知道徐清风这是故意来气自己,瞪着双杏眼朝他鼓鼓腮帮,白里透红的皮肤一鼓一鼓吹弹可破。 怎么像只鲜肉小笼包,徐清风手托下巴瞥了一眼云翎的脸。 手痒,好想捏捏。 云翎无暇理睬徐清风此刻所想,一扭头,双手做喇叭状对着红衣女郎大喊道: “姑娘!加油啊!” 茶楼本来离杂耍班不远,红衣女郎又站在高处,此刻听到云翎的加油声,抬头望过来,对云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阿姐,可还撑得住?”女郎问站在她下面的妇人 “撑得住!”妇人爽快答道 “好!小石头,拿把剑来!”女郎对场子里一名五六岁男孩喊道。 小石头扎着一根冲天辫,两个眼睛圆溜溜的,在兵器架上拿了把剑,身手敏捷地爬上绳梯,爬到和女郎一般高的位置,将剑递了过来。 女郎接了剑就站在小鼓上舞了起来,小鼓比人头顶略宽,堪堪能放下女郎的双脚,但女郎却毫无怯意,旋转、跳跃都如履平地,剑舞得如清风摆柳,行云流水。 “好剑法啊!” “厉害!厉害!” 扬州人看惯了歌舞,彩绸舞再好,哪有这叠罗汉舞剑来的新奇!鼓掌叫好的人越围越多。 花魁娇杏儿眼睁睁地看着人都往东边走去,恨恨地将彩绸一扔,也不再游街,转头回了常春楼。 “花魁回去了!燕子姐姐我们赢了!”小石头忘了自己正站在二丈高的绳梯上,高兴地拍起手来,脚一滑就掉下了绳梯! “小石头!”女郎待要去抓,那还来得及! 这么高的距离摔下去非死即伤! 一道白影闪到半空,长发飘舞的白衣少女接住男孩飞旋落下。 “没事啦!”少女将男孩轻轻放到地上。 “姐姐,你是仙女吗?”男孩抽抽鼻子,呆呆地看着少女。 “不是!我叫云翎。”少女弯腰对小石头笑道 “多谢云翎姑娘相救!”红衣女郎从绳梯上快速地爬下来正好听到二人的对话,一抱拳道:“我叫姜艳,班里人都叫我燕子。小石头犹如我亲弟,姑娘大恩我铭记在心。” “小石头!没事吧!吓死娘了!”刚才叠罗汉的妇人奔过来将小石头一把搂到怀里 “小兔崽子!松手干啥!摔不死你!”班主心疼地一顿臭骂 “快!叩谢恩人!”二人带着小石头就要朝云翎跪下 云翎从未被人如此谢过,一时也有些赧然,赶忙扶住:“不必!不必!举手之劳而已。” “云翎姑娘也毫不逊色啊!” 李耀负手走到徐清风身边道 李耀从未问过云翎的身份,但这么短的时间能做出如此反应的,显然是非人了。然而虽是非人,但行事和人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样的姑娘值得称赞。 徐清风嘴角一弯也看向下面,只见一红一白两位少女站在一起正说着什么,红的活泼美艳,白的灵动俏丽。 刚才救下小石头的过程太过于突然,围观的人群有不明所以的,还以为是安排好的桥段,是杂技表演的一部分,这时纷纷鼓起掌来。 “好!演的好!再来一段!” “再来一段!白衣小娘子也来亮个绝活!” “多谢各位捧场,多谢各位捧场!今天表演结束,请大家明日再来!”见围上来的人群越来越多,姜艳忙抱拳感谢。 云翎站在台上也有点不好意思,干脆将错就错,学着姜艳的样子抱拳感谢:“多谢各位捧场!” 小石头怀里抱着个大碗,一蹦一跳地去接人们给的赏钱。 热闹看够了,人群渐渐散去。小石头也接了满满一碗铜钱和碎银。 有客人又往碗里放了什么,小石头低头一看: 咦?闪闪发光的一片还怪好看! 小石头晃着朝天小辫抬头看看客人,又低头看看碗里的东西,扭头大喊道: “娘!燕子姐姐!有人给了个怪东西!” 李耀扶额,哭笑不得。 一片金叶子,成了“怪东西”。 姜艳先走来往碗里一看,惊讶了一瞬,看向李耀道:“公子赏赐过于贵重了!” “姜姑娘,他们是我的朋友!你收下即可!”云翎早就看到李耀、徐清风和木木朝这边走来,没想到李耀一出手就是片金叶子,真不愧是大鲁国皇子。 “让开!都让开!” 姜艳待要说话,却见几个地痞无赖拨开人群大大咧咧走过来。 “谁是班头?奶奶的这青天白日的谁许你们在此地摆摊?”领头的无赖叫道 班主皱眉走来,上下打量了一眼领头的无赖,换上一副笑模样道:“额们初来乍到,不知此地规矩,还望爷们给通融通融。”说着从碗里抓了一把铜钱塞到领头的无赖手里。 强龙不压地头蛇,好汉不吃眼前亏。杂技班常年在外卖艺,这点规矩还是懂的。 “瞎了你这双狗眼!敢惹上常春楼!没得通融,给我砸!”领头的无赖将那把铜钱毫不客气地砸到班主身上,就要提起棍子领着众无赖们打砸。 班主也不是好惹的人,原以为给点钱这事就过去了,没想到是来找茬的。当即抄起兵器招呼杂技班的小伙子们就一哄而上。 两边一阵开战,姜艳也参与其中。后晋人本就彪悍,杂技班的又都是会些本事的,没多久就将这几个地痞无赖打的屁滚尿流地逃走了。 江湖事江湖人自己解决。李耀、徐清风等人不便插手,也无需插手,就在旁边看个热闹。 没想到,前脚这帮无赖刚走,后脚又来了十来个官兵。 “都给我抓起来!聚众闹事,当街打人,都抓到衙门去,一个不许落下!” “老爷!小民冤枉!小民冤枉!” 自古民不和官斗,再彪悍的平民见官也怕三分。此刻杂技班众人皆慌了神。 第34章 脸丢大了 姜艳还算镇定:“去就去,正好去你们扬州衙门评评理。” 云翎忙拉住姜艳道:“姜姑娘,衙门可不是讲理的地方。” 云翎在人间游历了几年,见多了平民百姓被官府欺压的事情。这次官兵来的如此迅速,搞不好还是和常春楼有关,恐怕杂技班的人进去容易出来就难了。 姜艳会心一笑,放开了云翎的手道:“放心,云姑娘。我自有办法脱身。” 眼看杂技班众人被官兵带走,李耀沉脸不语。 木木安慰云翎道:“阿弥陀佛,我看姜姑娘胸有成竹,应该无事的。” 徐清风抄着手看看李耀,又看看云翎,叹了口气道:“衙门审案是可以旁观的,与其在此担心,何不去看看?” 李耀不常在民间走动,刚才又专心思索扬州知府和常春楼的关系,忽略了旁观的事,此时经徐清风提醒,顿时脚下生风:“对,去看看!” 去衙门的路上正好遇到看守马车的管家,几人坐上马车,赶到衙门。 衙门外已稀稀拉拉站了几个看热闹的闲人,杂技班的众人已被带了进去。 只见公堂上首坐着一位花白胡子的瘦削官员,一手捏着胡子,一手拿着惊堂木一拍,吓得堂下众人一阵哆嗦。此人便是扬州知府了。 “大胆刁民,竟敢在扬州城中聚众闹事,你们可知罪?” “大人!小民冤枉!小民一行是后晋人,来此地卖艺,并无闹事。请大人明鉴!”班主大着胆子上前应对。 “后晋人?后晋人来我们大鲁也应守我们大鲁的规矩!”扬州知府沉着脸道,又转头对站在一旁的师爷道:“查查他们的通关文书!” 师爷会意,收了杂技班的通关文书草草看了一眼,就放到了一边。 这是不打算让杂技班轻易离开了。云翎看到此处暗暗为他们着急。 “大人!就是这伙人将小人兄弟几个打了!我兄弟的腿都打断了!您可要给小人做主啊!”先前闹事的几个地痞无赖也在堂下,这会有恃无恐的指认杂技班的众人。 “大人,是他们先动手砸我们的东西,我们只是抵挡了一二,并未主动伤人。”姜艳站出来道。 “小娘们你休要胡说!何时砸你们东西了!大人,我们有人证!他们动手伤人在先!”领头的无赖不知从何处找来两个人做人证。 “没错大人!我们作证,就是他们当街打人!”这两个人证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明显是无赖一伙的。 此时扬州知府却无心听堂下争辩,一双眼睛贼溜溜地在姜艳身上打转。 好一个美艳的小娘子!难怪娇杏儿要吃醋。若是能收到房中......啧啧! “人证,物证俱全!杂技班你们还有什么可抵赖的?”知府清清嗓子道 “知府大人开恩,小人冤枉!” “知府大人开恩,小人冤枉!” 杂技班班头带头下跪,其他人也跟着陆续下跪求饶。 再没眼色的人也能看出,知府明显是偏袒无赖一方。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只是一帮从后晋到大鲁来讨生计的“贱民”。如今只能服软,望这知府能轻饶一二。 只有姜艳还立在人群中,任班头如何拉扯也不下跪。 知府色眯眯地盯着姜艳,走下堂来。 “不过......”他踱步到姜艳身边,小声道:“姑娘若觉得冤屈,可以来后堂向我细细道来。老爷我是从不冤枉好人的。” 姜艳冷笑一声,随即大声道:“你们大鲁国知府就是这样办案的?公堂之上还有什么王法?” 扬州知府一愣,大怒道:“你!好大的胆子!敢蔑视公堂?来人!把这群刁民拖下去各打三十大板!”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待会让你皮开肉裂照样得服侍老子。 众人眼看要被行刑,云翎焦心不已。 李耀急声对管家附耳道:“拿我令牌,让知府手下留人。” 徐清风道:“殿下如此可就暴露行踪了。” “顾不得了。”李耀道:“救人要紧。快去!” “是!”管家面露难色,擦擦汗,就要进衙门。 李耀此次出行是秘密行事,对外一直谎称在府中养病,若是暴露,小则擅离职守,大则可是欺君之罪。 而这边公堂上。 “且慢!”姜艳盯着要拖她去行刑的两个衙役,从怀里掏出另一份通关文书扔到知府公案上:“我看谁敢?” 什么玩意?知府狐疑地打开这份通关文书匆匆一略,吓得差点掉到地上,目光呆滞地递给一旁的师爷。 随后两人看了又看,又交头接耳一番。 片刻之后—— “咳咳咳!”扬州知府匆匆走下堂来,一边讪笑,一边向姜艳恭恭敬敬地施礼道:“不知是后晋婉宁郡主来此,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婉宁郡主?李耀一招手,还未踏进衙门的管家忙转了个身又快步走回来。 “郡主?吆,咱们扬州竟来了个后晋的郡主!”在门外看热闹的闲人这会儿都来了精神,开始呼朋唤友招呼人来一起瞧。可想而知不出一日这消息就得传遍扬州城。 扬州知府本想着给杂技班一顿教训,也顺便给宝贝娇杏儿长长威风,明里暗里敲打敲打想找娇杏儿麻烦的人,没想到却偏偏冒出来个后晋郡主! 这下脸丢大了! “还不快给郡主的人松绑!”知府气急败坏地指着一干衙役道:“你们这群饭桶!明明是这几个刁民闹事,怎么将郡主的人抓了来?” 地痞无赖哪料想还有这般变化,一个个跪地求饶,被衙役们五花大绑拖去大牢。 杂技班也不知姜艳的真实身份,此刻全都愣住,还是班主反应迅速,拉着众人纷纷跪下:“小人拜谢婉宁郡主!” “走吧,李兄,这儿没咱们什么事了,找个酒楼吃饭去!”徐清风拍拍李耀的肩膀道 “公子,姜姑娘,不,后晋郡主就确定没事了?”云翎问道 毕竟只是个郡主啊,这扬州知府可是个正四品,况且又在大鲁国的地盘上。 “她可不是一般的郡主,她父亲是后晋手握百万精兵的威王,她比后晋公主还金贵呢!区区扬州知府敢奈她何?”徐清风看了一眼李耀,慢悠悠道。 “哈哈!我就说这姜姑娘有趣的很!是我瞎操心了!走,吃饭去!”李耀笑道。 原来她是后晋威王的女儿,听说现在后晋皇帝如同虚设,实际手握大权的正是这威王。 云翎又看了一眼堂上,此刻知府、师爷并一干衙役正围在姜艳身边点头哈腰地赔礼道歉。 这姜姑娘还真是“自有脱身之法”呢! 第35章 就跟......李公子差不多 徐清风等人吃过饭天色已不早,索性在扬州住了一晚。 第二日清晨,徐清风刚要上马车,便被云翎笑眯眯拉住:“公子,十两银子。我赌赢了。” 徐清风才想起有这么回事儿,无奈地掏出十两碎银放到云翎手中。 云翎拿出五两给李耀,李耀摆摆手道:“都归云姑娘啦!” 云翎也不推辞,快步跑去旁边的点心铺,不多时,手拿一个油纸包跑回马车上。 打开油纸包,桂花的香甜扑鼻而来,原来是刚出炉的桂花糕。 “木木,昨天说好的,请你吃桂花糕!”云翎开心地递了一块给木木。 徐清风轻嗤一声:“刚吃完早饭,又吃,不怕撑坏肚子吗?” 这丫头拿了钱就知道买吃的。买就买吧,还只请小和尚一人吃。 云翎瞥了一眼徐清风,笑而不答,伸手拿出块桂花糕,一口一口吃得香甜。 徐清风气的扭过头去。 一块白玉般撒满甜桂花和青红丝的桂花糕递到他眼前。 “公子,你也吃一块吧,还热的呢。” 耳边响起云翎带笑的声音。 一时竟分不清是这糕甜还是声音更甜。 徐清风嘴角不可察觉的一弯,伸手接过:“那就勉为其难尝尝。” 李耀坐在对面,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地沏茶,实则内心翻江倒海,佩服云翎佩服得五体投地。 云姑娘,能这么逗弄徐三爷的,你可是天下第一人啊! 马车在官道上走着,后面传来一阵欢快的马蹄声。 “云姑娘,云翎姑娘!” 云翎掀开帘子往后一看,是姜艳打马自后方跑来。 姜艳换了身红色的骑装,头发也扎成利落的马尾,迎着朝霞骑马奔来,别有一番潇洒风流。 “郡主?!”云翎惊讶地朝她招招手。 “刚才在城中我远远见你上了马车,没想到又在官道的上相逢,云姑娘也要出城吗?”姜艳见车内正是云翎,喜出望外。 马车停下,车内众人相继而出和姜艳见礼。 “这位是我家主人徐公子,这位是李公子,这是我的朋友——报恩寺师傅木木。“云翎昨日未来得及介绍就被那帮地痞无赖打断了,今日正好补上。 姜艳随着云翎的介绍,先在徐清风的身上打量了一圈,又看向其他人。 “郡主这是要离开扬州了?”李耀问道 “是啊,扬州也玩够了,该去办正事了。诸位出城是去哪里?”姜艳问的是“诸位”,眼睛却只看着云翎一人微笑。 “我们要去兰陵,不知郡主......” 还是头一次如此没存在感,李耀边答,边有些郁闷。 姜艳眼睛一亮:“这么巧,我也要去兰陵。“ 又看着云翎笑道:”云姑娘,我们同行如何?” 云翎见李耀、徐清风皆不反对,便点头应道:“好。” 一刻钟后。 姜艳亲亲热热地挨着云翎坐在了马车内,徐清风和木木坐在她们对面。 而李耀则被姜艳请去骑马了。 姜艳自觉安排的合情合理。 既是同行,哪有男子坐车,女子骑马的道理。 显然也不能让对面这个看起来“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徐公子和未成年的小师傅木木出去,自然就只能委屈一下高大英武、腰间佩剑的李公子了。 这李公子应该身手不差,姜艳暗道。 “云姑娘,昨日还未来得及多谢你,除了谢你救了小石头,还要谢你在茶楼上为我加油助威。”姜艳笑道 想到昨日姜艳舞剑赢了花魁的情景,云翎也很开心:“郡主惊才绝艳,必赢花魁!” “当时我还真不知该再表演些什么,正有些踌躇,你那声助威正好点醒我,让我突然就想到了舞剑。”姜艳挽住云翎的胳膊说的起劲儿。 徐清风坐在对面看着越挨越近的两人,突然有种自家白菜要被人偷走的危机感。于是打断道:“不知郡主此去兰陵所为何事?” 提起此行目的,姜艳没了刚才的兴致,恹恹道:“去相亲。” “相亲?”云翎吃惊道 “是啊!相亲。”姜艳道 “我父王有意让我嫁给大鲁皇子,但嫁给哪个皇子我要自己决定!” 姜艳掰着手指数:“听说大皇子荒淫无度,正妃侧妃就二十几位,还有无数姬妾。二皇子体弱多病,常年闭门不出。三皇子倒是没什么不好,但已有正妃,据说还恩爱得很,本郡主不喜欢横刀夺爱。 “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年龄尚小,还不到娶妻之时。 “所以也就只剩下四皇子还能相看相看......” 听完姜艳的长篇大论,云翎目瞪口呆。 徐清风忍不住扭头偷笑。 窗外则传来一阵咳嗽声。 姜艳奇怪道:“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 徐清风道:“没错,没错,郡主分析的极是。四殿下确实是最佳人选。” 姜艳刚才打量徐清风时便发现此人穿着极其讲究,猜想他应该是非富即贵。又是鲁国人,那么...... 姜艳看向云翎:“莫非你们见过四殿下?” 云翎眨眨眼道:“呃......是,我跟着公子见过......” 姜艳眼睛一亮:“我听说四皇子为人张扬,手握十万御林军,不会是满脸横肉,嚣张跋扈吧?” 云翎忙道:“不是,不是!” 木木打坐完毕,睁开眼道:“四皇子屡败屡战,能屈能伸,诡计多端,极善于和对手周旋......” 姜艳的眼睛越睁越大。 “他说的是对弈!”云翎忙打断道,“四殿下样貌英俊,平易近人、彬彬有礼,就跟......李公子差不多。” 姜艳向窗外望了一眼骑在马上的李耀,挑眉道:“那样的话,倒是尚可。” 骑在马上的某人装作没听到车内的谈话,打马快行几步。 第36章 千金不换 姜艳本就对云翎之前的侠义相助抱有好感,同行了这几日和云翎一路谈笑甚欢,更是相见恨晚,出入皆和云翎手挽手,俨然一对姊妹花。 在外人看来养眼的很,而徐清风看来却是有些碍眼,但又拿她无法,只得眼不见为净,常常坐到马车外透气。 这日姜艳见徐清风不在车内,只有木木静静地闭眼打坐,便悄声问云翎道:“你对徐公子以主人相称,是他的侍女还是?” 云翎可不想再被人误以为是通房丫头,忙答道:“是侍女,普通侍女。” 姜艳仿佛听到了满意的答案,笑道:“那就好办。云翎,我替你赎身吧!以后你就自由了!不必再做什么侍女!你跟我去后晋,我封你作女官,想当女将军也可以,我手下有五千女兵都交与你管!” 可以做女将军吗?像男子一样驰骋沙场,建功立业,云翎确实有些向往。但也只是向往了一下,自己是妖非人,能在人间混吃混喝就已很好啦,终究不可能像凡人一样生活。 况且,若要离开徐清风,心中也有点不舍......不,不对,是不敢!云翎心道,就凭自己这点法术,若没有徐清风的庇护,恐怕小命早晚不保。 “不必了郡主,公子待我很好。“云翎笑道 姜艳以为云翎只是推脱,毕竟徐清风就坐在车外,便再接再厉道:“徐公子人是不错,但做人侍女不是长久之计,你若不好意思,我帮你去说如何?” 未等云翎回答,姜艳便高声道:“徐公子,你开个价吧,我要给云翎赎身!” 徐清风虽坐在车外和管家有一搭无一搭的聊天,但刚才车内的谈话早已悉数入耳,当听到云翎道“公子待我很好。”时,竟还有点开心。 “千金不换!”徐清风朗声答道 姜艳惊得一挑眉,不服气地掀开车前的门帘:“万金如何?” 徐清风头也不回道:“不如何。” 姜艳急道:“云翎这么好的姑娘,难道要给你做一辈子侍女?” 徐清风转过身来看着姜艳道:“给你做女官就好吗?” 姜艳扬起下巴:“那是自然。” 眼看两人快要吵起来,云翎连忙上去拉回姜艳:“别说了郡主,我是自愿做侍女的。” 姜艳气呼呼地坐回车内,问道:“为何自愿?” 云翎道:“这个嘛,说来话长......” 木木被他们吵得打坐不得,睁眼叹气道:“郡主,云翎在徐公子身边自由的很,何来赎身?” 姜艳道:“小和尚,你懂什么。卖身契在别人手中哪来的自由?” 云翎看向姜艳:“没有卖身契。” 姜艳瞪大双眼惊道:“没有卖身契?你们鲁国做侍女不需卖身吗?” 云翎正色道:“郡主,其实我并非凡人,我是妖。郡主的心意我领了,但我无法做郡主的女官。” 说完云翎有些紧张地看着姜艳。 凡人说起妖来,多是又恨又怕的。恨的是妖本是些飞禽走兽,但修炼成妖后,却能化作人形,而且本领比人大,活的比人长,生生将万物之灵的人比了下去。怕的是,妖怪们不受人间律法管束,常常无法无天,凡人一旦得罪了他们不但没有好果子吃,反而可能会被吃掉。 云翎初到人间之时,有几次不小心泄露了妖的身份,不是被人躲得远远的,就是被人追着打,所以她从不敢将身份告知身边的凡人。 可这次不同,她不得不说,因为她不想胡乱说个理由搪塞过姜艳。这些天的相处,她已经将姜艳当做了朋友。 而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她没有迎来预料中的恐惧和嫌弃,却被姜艳惊喜地抱了个满怀:“我就知道我们云翎非比寻常,原来你是妖啊!难怪那天你能快如闪电地接住小石头!” 徐清风听到“我们”彻底在外边坐不住了,进到马车内,用扇子戳戳正紧紧抱着云翎的某人:“起开,她是我侍女。” 姜艳白了一眼徐清风,抱着云翎继续起劲儿地道:“那你是什么妖?都会什么法术啊?” “我,是雀妖。原身是只小麻雀。”云翎扒拉开姜艳的手臂道 “小麻雀啊,好可爱!”刚被扒拉开,姜艳又抱了过去:“那我们云翎都会什么法术?展示一个看看?” “郡主,当心玩火自焚!”徐清风坐在对面咬牙切齿地道。 姜艳有些奇怪,看着云翎问道:“他什么意思?” 云翎有些尴尬地看看徐清风,道:”我就会点简单法术,比如——掌心焰。“ ”掌心焰?就是想喷火就喷火的那种?“姜艳兴奋地问,又皱眉想了想:”那确实不能在车中展示,马车里空间小,容易失火,也施展不开……” “这样,等会住店时我去你房中吧!”姜艳眉头一展,又兴致勃勃地道 房中?还想去云翎房中?! 徐清风瞪着姜艳,心中此刻只有一个想法:李耀,快把你未来媳妇儿领走! 李耀骑在马上,重重地打了三个喷嚏。心道不知是谁在念我,还念的这么深。 是姜艳吗?李耀有点飘飘然。 若是姜艳,的确有些棘手。结亲便是缔结了晋鲁之好,但将来少不得束了手脚。 要江山还是要美人? 一统天下,开太平盛世是他毕生所愿!得一心人,执手相携一生,又何其快哉! 罢了,若美人点头,便拼我所能,两者兼顾! 四月初三午后,众人到达淮州。 离四月初八还有些时日,也不急着赶路,便歇在此地。 魔一直未来骚扰。云翎也曾悄悄问过徐清风是否查到了此魔的来历,无奈自姜艳上车后徐清风就脾气不好,只道还未查到,具体什么情况也不再细说。 淮州也是江南的繁华之地,路过一布庄,姜艳便急急地拉着云翎下车。 “云翎,这家店铺看着不错,我们进去逛逛!” 云翎抬头一看“沈氏布庄”! 上次和徐清风“变身”不就是在兰陵的沈氏布庄? 再看装修布局也和兰陵相仿,看来是同一布庄的分店了。 云翎想起自己喜爱的红色纱衣便是在此布庄买的。桃源盛会时,因为穿了九色霓裳,她便将红色纱衣放在了客房,后来走的太急也没回客房再取。 不知这里是否也有卖? 云翎也来了兴致,两人携手进了布庄,留几个大男人在车上。 两人选了几套衣裙,一同进隔间试衣。 “云翎,你穿这件红纱衣很合身,比单穿白衣更美。”姜艳由衷赞叹道 果然有卖,云翎有点失而复得的小喜悦。听到姜艳的赞赏更是开心。 犹记第一次买这件纱衣时,还是迫不及待地想换下自己羽毛所化的棕衣,恨不得将自己的麻雀身份抛的越远越好。 而这一次,再穿此衣,却是真正的喜欢,和其他无关。 云翎忽然特别想奔到徐清风面前,让他看看。 第37章 白衣翩翩 “咦?这是什么?”姜艳笑着上前,抓住从云翎怀中露出的蓝色流苏一扯。 “玉佩?”姜艳笑的狡猾,那流苏样式一看就是男子的,所以姜艳才眼疾手快地抓出来。 “哎,郡主,快还给我!”云翎伸手想抢回。 哪有这么容易,姜艳拿着玉佩左躲右藏:“说,这是哪个多情公子送给我们云翎的呀?” 姜艳想起徐清风那句“千金不换”,忽然福至心灵:“不会是徐清风吧?” 云翎抢不到玉佩,只好无奈道:“不是送的,是他暂且让我保管的。” “哦~~暂且保管。他腰间的挂饰为何让你保管?”姜艳举高手晃着玉佩道 “因为......”云翎觉得真解释起来有点麻烦,本来没什么,说了这玉佩的用途可能反而更让姜艳误会,干脆道:“因为我是他侍女,他不带了所以让我保管。” “好好的玉佩,他为何不带了?我看你家公子身上也没另戴其他配饰啊!”姜艳笑眯眯地打量着云翎。 “这我哪知道,郡主你别问了,还是快还我吧!”云翎急道 姜艳手一松,云翎抢到了云佩,赶忙收到怀里。 说什么暂且保管,明明就是玉佩送佳人啊!难怪千金万金都不换,难怪总看我碍眼,难怪我一抱云翎就叫我“起开”,原来如此啊~~ 姜艳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笑的一脸得意。 两人又试了几件新衣,合意的都买了下来,打扮一新走出店门。 李耀正骑在马上百无聊赖,见姜艳一身鹅黄色衣裙,春风满面地走来,顿时来了精神,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下马夸赞道:“郡主换得新衣,更加光彩照人。” 姜艳因为得知了“了不得的秘密”,此刻心情正好,对李耀明媚一笑:“多谢夸赞。” 随后便和云翎一起上了马车。 李耀站在春光中,感觉自己的心被什么击中了,低头忍不住傻笑。 徐清风和木木正在车内对弈。姜艳将云翎按在徐清风身边坐下,自己则坐在对面托着腮笑眯眯地看着两人。 富家少爷爱上纯情小女妖?多情贵公子暗恋美貌小丫鬟?姜艳思绪急转,已暗戳戳地为两人的“爱情故事”脑补了好几个话本。 哎呀!两人郎才女貌,就是身份悬殊,这姻缘估计有点坎坷…… 不过——有点坎坷才好磕啊! 徐清风被姜艳诡异的目光盯得不耐烦,道:“郡主有何事吗?” 姜艳思绪被打断,坐直身道:“没事没事,哦,对了!云翎换了新衣,徐公子看如何啊?” 其实云翎一出店门,徐清风从车窗望见了。穿上红色纱衣的云翎和姜艳说笑着走出店门,自信、漂亮,就如她的掌中焰般明亮。 但此刻面对姜艳的提问,徐清风却不想说什么好话,看着云翎笑道:“这不是你之前穿的红色纱衣吗?又要变红衣麻雀了?” 云翎本还有一点点期待徐清风的评价。没想到得了这么一句,气哼道:“对啊!我就喜欢变红衣麻雀。” 姜艳凉凉地看着徐清风,道:“徐公子,这么说话可讨不到姑娘欢心啊!” 徐清风听得一脸莫名其妙。 木木下了一子,抬头道:“我赢了!” 徐清风看向棋盘,刚才被姜艳说的分了神,一时没留意就被木木抢的先机赢了这局。 木木又道:“徐公子,何不实话实说?刚才你望着云翎从店内出来时颇有赞赏之意啊!” 有赞赏之意?云翎眨眨眼看向徐清风。 徐清风有些尴尬,对云翎的目光假装无视,只看着姜艳和木木一字一顿道:“不、劳、二、位、费、心。” “公子,前方有家客栈。” 马车停下,管家的声音透过车帘传来。 “行,福来,你去安排一下,今晚就住此地吧!”接着是李耀的声音 徐清风掀开帘子快步下了车。 姜艳见徐清风出去了,忍不住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真是有趣,看来贵公子前面还应该加上“傲娇”,傲娇贵公子暗恋美丽小雀妖! 此番入住的客栈建的颇为雅致。 客栈后花园鲜花锦簇,有亭台楼阁,小桥流水。 姜艳有早起的习惯,卯时便来到后花园溜达。 没想到,园中已有人先到。 淡淡轻雾中白色身影持剑长身玉立,一招一式,看似锋芒毕露,实则沉稳有力。 姜艳心中赞叹,抽出随身宝剑,便飞身上前,欲要比试一番。 “铮!”两剑相击,两人抬眼这才看清对方容颜: “李公子!” “郡主!” 李耀欲收手,只听姜艳道:“接着来,一较高下如何?” “好!李某奉陪。”李耀笑道,手腕一转,向姜艳刺去。 两人比了几十个回合,从园中空地打到亭台屋檐之上,又到小桥之中。 姜艳扔掉宝剑,一跃坐到桥栏上:“不比了,我输了。” 李耀一笑收回宝剑,立于她身边道:“还未比到最后,郡主怎轻言输赢?” 姜艳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至少留了两成,并未尽全力。” 话锋一转,姜艳望着李耀,目光探究:“不过李公子剑术高超,不像是经商之人。” 姜艳之前问过徐清风一行人此去兰陵的目的,徐清风曾道是做生意,而且是大生意。所以姜艳一直以为两人皆为大商贾之子。 “现在这世道,经商之人有时也需防身之术。”李耀叹道 虽然目前四国实力相当,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但边界上仍有纷争,战火不断。 姜艳此次擅自离开后晋来到大鲁,一路上也亲眼目睹了边界的混乱,感同身受。 思索片刻,姜艳跳下桥栏,朗声道:“我姜艳起誓,我虽为女子,但也愿为世间太平出一份力!今生若遇可平天下者,姜艳愿鼎力相助!” 姜艳清脆的声音入耳,李耀眼眸渐深,笑着看向她道:“郡主既已起誓,他日可不要食言。” 姜艳冷不防撞进他漆黑的眸子,心底竟有些悸动,假装镇定地点点头道:“必不食言。” 微风吹动,薄雾散开,身边之人,白衣翩翩。 就算是经商之人,能有此精悍的剑术,假以时日也必非池中之物吧! 此后三日,姜艳再未遇到李耀清晨练剑,因为姜艳再未卯时出门。 快到兰陵了,有些人只能留在心中,比如那日的白衣身影。 但是,有些人的瓜还是要吃的,糖还是要嗑的。 姜艳摆出看戏的架势,可惜徐清风并不给她机会,另置了一匹马,和李耀一道骑马去了。 唉!真是个傻子!这样何年何月才能追到我们云翎啊! 姜艳一边感叹,一边挽紧云翎的胳膊:追不到更好,云翎归我! 第38章 菩提子 四月初七,去往兰陵和泰山的分叉口上,众人分成两路:徐清风、云翎、木木一路,去往泰山。李耀、管家带郡主前往兰陵。 四月初八巳时,傲来派山门前。 守门的白衣道童见有人来访,上前作揖道:“此处是泰山傲来派,不知几位来访有何贵干?” “阿弥陀佛,小僧自中州报恩寺而来,我师父有封书信要我带给贵派掌门——天散真人。”木木上前一步道。 “如此,请各位贵客稍后,容我上山禀告。”白衣道童道 “师弟,不必了!师父已算到今日有贵客来访,命我下山相迎。”几人闻声抬头,只见一翩翩白衣少年快步拾阶而下,来到众人面前。 这不是之前在兰陵捉鬼的赵子真道长?云翎一下就认出了来人。 子真先是看到木木,抱拳道:“我是傲来派天散真人座下弟子赵子真。师父命我前来迎接各位。” “有劳道长,我是中州报恩寺木木。这是陪同我前来的两位朋友。”木木介绍道 子真看看徐清风,又看看云翎:“这位姑娘......我们是否在兰陵见过?” “正是,我是云翎,在兰陵聂府见过的。”云翎笑着答道 “哦,果真是凤凰姑娘。”子真笑道 “咳咳咳。”云翎没想到子真这样称呼自己,有些脸红。 “那这位是?”子真又看向徐清风,徐清风变化太大,子真一时认不出。 “道长也见过的,我家主人——徐清风。”云翎答道 “徐道长?”子真看着和之前印象中判若两人的“徐道长”一脸惊讶。 但子真很快调整过来,彬彬有礼地道:“在下失礼了。” 徐清风笑道:“无妨。” “没想到数日前一别又有缘相见。各位请随我来。”子真微微侧身让开山路,做了“请”个手势。 徐清风等人随子真沿蜿蜒的山阶一路向上,途中遇到些白衣弟子皆向子真恭敬地打招呼:“师兄!” 云翎发现傲来派的弟子虽都是身穿白色道袍,但交领颜色有所不同。子真是黑色交领,相遇的弟子有青色交领、灰色交领等。 云翎将此疑问提出,子真细答道:“云翎姑娘观察甚细。我派弟子众多,交领颜色是用来区分所属哪位师父门下。着黑领的,是掌门弟子。着青领的,是二师叔的弟子。着灰领的,是三师叔弟子。还有着白领的,是刚入门还未分配师门的弟子。” “原来如此。”云翎点点头。不同师门的弟子都认识赵子真,看来子真道长也是掌门的得意弟子啊。 “子真,你让我好找!下山也不叫我一起。”一位急匆匆的少年迎面而来,正是谢子尘。 “师父命我去山下迎客,叫你做什么。”子真无奈道 云翎露出头来,笑着和子尘打招呼:“子尘道长!” “哎?你是,你是小凤凰!”子尘惊喜道 这又是什么称呼?云翎捂脸,若是以前云翎必大言不惭地答应,现在却觉得真是无颜见人了。 “那徐道长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子尘朝三人看看。 徐清风道:“我在这儿。” “徐道长!”子尘惊讶上上下下一顿打量:“果真是你!徐道长这是还俗了吗?” 徐清风自嘲道:“本就是俗人,无所谓还不还的。” “子尘,不得无礼。”子真上前拉住他:“你找我何事?” 子尘一拍脑门:“对对对,把这事忘了!参加五月十五青山论剑的弟子定下来了 ,有你我二人,三师叔命咱们前去听训。” “知道了,你先去,我稍后便到。”子真温声道 子尘看看徐清风三人,还想问什么。被子真一拦:“快去,莫要晚了被三师叔责罚!” “不会,三师叔待我比亲弟子还亲。”子尘笑道。 不过虽然嘴上这样说着,子尘还是乖乖听话先走了。 云翎望着他的背影心道:黑色交领,子尘也是掌门弟子啊,难怪和子真道长这么要好。 又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众人来到傲来山顶峰,傲来山是泰山诸峰之一,终年云雾缭绕,灵气充沛,是绝佳的修行之地。傲来派也因此山得名。 大殿之外,一中年相貌的道长负手而立,看向走来的众人。 “师父,贵客已到。”子真拱手行礼道 这便是天散真人。此人身穿黄色黑领道袍,浓眉虎目,甚是威严。且气息强悍,云翎感觉浑身妖气都被压制,如洪钟压顶,甚为不适。 天散真人眼神在木木、徐清风和云翎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木木身上:“小师傅是报恩寺的?” “阿弥陀佛,小僧是中州报恩寺的,我师父净仁宗师命我将一封书信交于掌门。”木木说完,在怀中掏出书信双手递出。 子真上前接过,交给天散真人。 天散真人展信,一檀木小盒自信中变幻而出,悬浮于信纸之上,发出淡淡七彩霓光。 天散真人皱眉握住小盒,继续低头览信。 信中寥寥数言:“天散兄台,接到此信我已蒙难。命中注定有此劫数,不必为我伤怀。现将报恩寺佛宝菩提子托付给你,我寺已无力护住此宝,恬颜请傲来派代为守护。还有我小徒儿木木,厨艺甚佳,素包子尤其拿手,望兄台为其在贵派后厨谋一差事。净仁敬上。” 读罢,天散真人微微闭眼,片刻,缓缓问道:“你师父何时将信交于你的?” 木木道:“三月初八,师父让我出寺云游,嘱我一个月后将此信交于掌门,不可早一日也不可晚一日。” “净仁啊净仁,一个月前你便算到此劫难了吗?”天散真人叹气道 “什么劫难?我师父怎么了?”木木心感不好,焦急问道 天散真人望向木木,目光略有怜惜:“昨日我得到消息,报恩寺大火,连烧三日,寺中无一人生还。” 木木惊道:“寺中处处有防火咒符,怎会起大火?” 天散真人看向手中木盒,沉声道:“你师父等人应是为保护此佛宝而亡。可恶贼子,如此猖狂!” “什么?”木木难以置信 天散真人将信递于木木:“你看看吧!” 木木接过信快速看起来,云翎和徐清风也凑了过去。 “师父催促我云游,将信和菩提子交于我手中,都是因为师父算到了有人要抢佛宝吗?”木木喃喃道:“师父真傻,告诉他们在我身上便是了,一颗菩提子而已为何要拼上全寺性命呢?” “师父真傻!师叔也傻!师兄们更傻......”木木眼泪夺眶而出 第39章 七星沧澜 徐清风上前拍拍木木肩膀。 “好了,你是净仁的徒儿也不可言语无状!你寺众僧为护佛宝而死,死而无憾,虽亡而荣!”天散真人严厉地道:“你师父既然将你和菩提子托付于我,从今往后傲来派必护你周全!” “真人可想好了?报恩寺为护这佛宝可是全寺覆没。傲来派若是惹上此是非恐也难全身而退吧!”徐清风之前一直没吭声,这会站出来手持折扇道。 天散真人看向徐清风,双眼微眯道:“你是何人?这是我们傲来派和报恩寺之间的事,不用他人置喙。” 子真上前道:“师父,这位就是我之前给您提过的徐清风道长。” “哦?徐道长?”天散真人上下打量着徐清风这身明显不是修道之人的装束,心道:法术高超又如何,年轻人留恋俗世、道心不坚、难成大气...... 子真看师傅面露不善,忙又道:“徐道长也是木木小师傅的朋友,一路护送小师傅前来。” 听到此话,天散真人面色稍霁,道:“多谢徐道长一路护送。傲来派自创派以来就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即使没有托付,傲来派也不会坐视不理。菩提子是至善至纯的佛宝,岂能落入歹人之手?举傲来派全派之力也要护住此宝!” 徐清风道:“举全派之力?真人不必如此劳师动众。” 天散真人正疑惑他是何意,便又听他道: “交于我来保管便好。” 而这短短一句话间,紧握在天散真人手中的木盒竟到了徐清风的手上! 天散真人大惊,手持拂尘瞬间移动到徐清风面前,要抢回这木盒。 徐清风以扇相挡,边和天散真人交手,边道:“真人莫急,禅仁宗师信中不是将菩提子托付给傲来派吗?我也曾跟随傲来派的高师学得一二,出一份力也是应当的。” “胡言乱语!你拜在谁的门下,我怎不知?”天散真人气道,同时拂尘的攻势又加强了几分,誓要从徐清风手中抢回木盒。 两人你来我往,招招快如闪电,眼看过了几十个回合,天散额头上已渗出细密的汗珠,但徐清风却不急不喘,连说话也不紧不慢:“我这位师父啊,可有些年数了,天散真人确实不知。不过......” 徐清风突然停了手,跃出几丈远道:“这把剑你应该是认识的。” 说着,他从袖中抽出一把发着蓝光的宝剑。 “七星苍澜?!”天散惊诧间瞪大双眼。 七星苍澜是傲来派创始掌门的佩剑,也曾是傲来派历代掌门的身份象征。 但几百年前,此剑在一次人妖大战中随当时的掌门一起失踪,从此再无下落。 消失了几百年的宝剑竟突然出现在这人手中!? “持此剑者为掌门。”徐清风手握七星苍澜,缓缓念出傲来派的门规。 七星苍澜虽丢失,但传承已久的规矩却未改。 傲来派众人一时皆惊! 天散真人为验证真假,蹙眉收起拂尘,走到了剑前。 他手微颤着轻轻抚上七星苍澜,喃喃道:“是七星苍澜,七星苍澜……” 见师傅已确认,子真等七八个在场的弟子也都哗啦一下围了过来,个个激动不已。 云翎也是头一次见他拿出这剑。 虽然她自从见到天散真人后就有些头疼不适,但此刻也来了兴致伸过头去瞧。 只见这把宝剑通体银白,却散发着莹莹蓝光,剑柄上镶有七颗不同颜色的宝石,宛如北斗七星。果真是把难得一见的宝剑! 不过最让她感到纳闷的还是:这又不是袖里剑之类的短剑,他是如何将这把剑收在袖中,再轻而易举地抽出来的? 云翎琢磨了一下,徐清风的衣袖大概就像很多修道之人都会用的法宝——乾坤袋,外表看不过是个普通的荷包,其实却可容纳下满满一屋的东西。 乾坤袋这种法宝往往是用带有灵性的特制布料加上法术炼制而成的,而徐清风这身行头却是从沈氏布庄买的,它再贵也是没有灵性的普通衣袍,他竟能用法术将普通衣袍变成法宝吗? 能!他还真能!因为云翎随即便想到了自己怀中的那块玉佩。 原本她以为他加在上面的法术只是暂时的——因为大多数往一件物件上加的法术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快便会消失,比如将废纸变银票啊,将煤球变金元宝啊等等——但到今日已经这么多天了,玉佩上的法术竟没有丝毫减弱,她仍然可见玉佩上微光流转,似乎可以流转到永远。 徐清风颇耐心地等他们一一看完,道:“真人,这菩提子可由我保管了吗?” “不可!”天散真人从震惊中清醒过来,道:“此宝剑失踪已久,你从何处得来?” 徐清风避而不答,只道:“我也无意做掌门,但此剑既然在我手,真人也应听我的,就莫要和我争这菩提子了。” “你!你!”天散真人一时语塞。 门规不可破!持七星苍澜者为掌门。掌门令不可违! 但菩提子又岂能落入来路不明之人手中! 正当天散真人眉头越蹙越深,不知该如何应对之时,一胖呼呼的白衣老道脚踩白云而来,飘到众人上空。 “是谁在山顶作乱?害我老夫刚闭关就出关,真是不得安宁......”胖老头儿没好气地道 “师父!” “师祖!” 傲来派的众人,包括天散真人在内,都规规矩矩地向空中的老者行礼。 徐清风、木木和云翎也看向空中。 这白衣老道看上去和天散道人风格迥然不同,满头白发随意用根筷子盘起,满面红光,披着宽大的道袍悠然落地。这道袍竟是白领的,白领不是才入门的弟子穿的吗?云翎心想。 “师父!弟子无能,扰您闭关了。”天散真人上前请罪道:“不过弟子也正想去禀告师父,七星苍澜找到了!” “七星苍澜?在哪?”白衣老者胡子一抖 “在此人手中!”天散真人指着徐清风道 “哎呀呀!让我看看,让我看看。”白衣老者兴奋地颠着肚子朝徐清风跑来。 却在五步之遥突然停下,他扒开长长的白眉,圆瞪着双眼,一副不敢置信地模样: “元诚?!” 第40章 身陨 徐清风一愣,看向老者,稍顷,笑道:“仙师认错人了!在下,徐清风。” 老者眯了眯眼,道:“徐公子很像我的一位故人啊!” 徐清风抿了抿唇角:“世间芸芸众生,相似不足为奇。” 老者闻言,默然片刻,又看向他手中的七星苍澜:“徐公子年纪轻轻能拿到我派的宝剑,想必是法术高超,天资过人。” 徐清风将宝剑收回袖中,道:“仙师谬赞,不敢当。” 傲来派众人见他收回宝剑,个个面露焦急和不舍。尤其是天散真人。 丢失了几百年的掌门之剑终于现身,应重归傲来,但见徐清风的架势明显没打算归还。 这胖老头儿却不急不恼,只捋着胡子感慨道:“老夫年少时,曾去白岳逍遥派修习,与道号元诚的逍遥派弟子义结金兰。当年的元诚就如同徐公子般天资过人,还未及冠便修得仙缘。唉,一别近三百年了,不知这位故友可还好啊?” 徐清风深深看了老者一眼,半垂下眸光:“世间多的是命运莫测,造化弄人,修得仙缘又怎样?仙师如此修为都难知其消息,多半是身陨了吧!” 老者闻言皱眉,喃喃道:“……身陨了吗?” 片刻,徐清风抬眸:“在下确非仙师故友。不过在下的别名——‘徐三’想必您老也熟知。” 言罢,他一抱拳:“今日,就此别过!” 徐清风拉住有些头晕脑胀的云翎,又飞快地看向木木。 木木毫不犹豫地抓住徐清风另一只手,道:“徐公子,我也走。” “好!”徐清风右脚在地上画了圈,仿佛切出个无底洞,三人跳入洞中顷刻不见。 “徐三?” “他是徐三?” “此人怎么会是徐三?” 众弟子这才反应过来,一时间议论纷纷。 老者抄手看着地上的洞快速消失,不慌不忙,也不言语。 “众弟子听令,御剑,随我去追!”天散真人喊道 “是!”弟子们纷纷拔剑而出。 “追什么,追什么。都给我站住。”老者不满地道:“这是千里洞,一跃千里。上哪去追?” 本来众弟子都以为这洞最多就是连到山下某处,听师祖这么一说,一时间都震惊了。 这竟是难得一见的千里洞?如此高深的传送法术,不是都需要画半天繁复的法阵,再配以繁复的咒文吗?这徐清风,不,徐三用脚画了圈就成了? “师父,此人拿着我派的七星苍澜!还有报恩寺的佛宝菩提子也被此人抢走了!”天散真人着急地道。 “那七星苍澜不是真的,只是个虚影而已。” “师父,那剑是可以触摸的,弟子刚才真真确确摸到了剑身......” 老者嫌弃地瞥了天散一眼:“真假我能看不出?只不过这虚影是个实化的虚影,让你误以为是实物罢了。” “可这虚影如此真实,徐三必定是见过真剑,没准真知此剑下落!弟子以为......”天散皱眉道 “这事以后再说!老者挥挥手,打断天散道:“菩提子又是怎么回事?” 天散真人忙将此前种种悉数讲出。 “嗯。原来如此。”老者点点头,又撸着胡须道:“叫老三来!散布消息他最在行。标题就叫:魔头徐三独闯泰山傲来派,大败傲来师祖抢走佛宝菩提子。” 天散:“??师父?” 刚刚徐三抢走了菩提子不假,但和您老人家最多不过是说了两三句话而已,哪来的大败? 老者:“看我做什么?徐三连天兵天将都不放在眼里,你我能是他的对手吗?” 天散:“……” 此话不假,刚才与徐三过招之时他就已经明显感觉到对方法力深厚,应对他的全力出击仍游刃有余。 若不是对方先停手,最多再过个三四招,他必然会败下阵来。 但他仍不明白如此大肆宣传此事,又是为何? 这么往外一传,傲来派的脸面岂不是…… 天散:“可是师父……” “哎呀,标题有点长了!”老者完全没有理会他这掌门徒儿满肚子的疑惑,自顾自地嘱咐道,“总之就是这个意思,让老三看着改改。——我回去闭关了。”然后一甩袖子,驾云而走。只留一脸无奈的天散真人杵在原地。 元诚啊元诚,你总是这么好心!我派的破事你也要管。 不是去世,而是身陨。 你的意思是你身已死,心未亡吗? *** 中州。报恩寺废墟。 寺院前的地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圆洞,又顷刻消失。三个人影立于了废墟前。 满地焦黑,竟是连一片完整的瓦砾都没有。 “师父!师叔!师兄......\"木木在残垣断壁疯狂地奔走,扒开一段段焦木,然而什么都没找到。全都烧成了灰烬,尸骨无存。 翻找一番,木木终于冷静下来。站在曾经的大殿空地上手扶膝盖,微微喘气。 徐清风走过去立在他身旁,少顷道:“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要留在此地,为师父师兄们超度三天三夜。”木木有些哽咽地道 “要准备些什么?我帮你!”云翎轻轻道。 “不必。”木木摇摇头:“我自己来就好。” “那超度完了呢,你打算做什么?”云翎又问 “找出凶手,为全寺报仇!”木木擦了擦微红的双眼,目光中透出坚定。 可他不会法术,又孤身一人,如何报仇? 看着云翎担忧的目光,木木平静地道:“不必为我担忧。云翎,你和徐公子去兰陵吧!超度完毕我将北上。我有位还俗的师叔现在北地,师父曾说过若遇难事可以去寻他。如今全寺遇难,我也要将此事告与他知。” “也好。”徐清风听罢点点头:“我抢了菩提子的事很快便会传开。应该不会再有人找你麻烦。” 他又从袖中掏出木盒:”这木盒就暂存我这儿?“ “好。此番多谢徐公子。”木木道:“不过这木盒中并非什么佛界至宝,若有危险扔掉便是,莫要像师傅般犯傻......” 徐清风闻言眸光一柔:“我知道。小师傅此去也要小心行事,万望保重。” 言罢,徐清风用扇在空中画圆,直通兰陵,对云翎道:“走吧,李耀那边的麻烦事还等我处理。” 云翎却不放心,又叮嘱木木:”若寻不到你师叔,便来兰陵找我。” “好!”木木笑着朝两人挥挥手。 “徐清风,抢夺菩提子的魔这么厉害吗?”云翎和徐清风走在兰陵城郊的路上,沉默片刻,突然问道。 “什么?”徐清风一时没明白云翎所言何意。 “你将菩提子抢来其实是怕傲来派也因此遇难吧?”云翎道,“这些天你是不是查出了什么?” 徐清风没有接着回答,而是莞尔一笑,心道之前自己每每做点什么事,世人都是往坏处揣测,这次抢了菩提子不用想便知道自己又将迎来新一轮的破口大骂。 这丫头,倒是眼明心亮。 第41章 舍不得 他再开口时,语气中便带了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愉悦:“是查出一些,但是不多。那小魔大概是被我伤的太重,一直躲在黑暗中调息,并未回他主子身边。所以还没查出他主子是谁。不过可以确定他的确只是个小角色而已。” 云翎边听边揉揉头。头疼的似乎更厉害了,这是怎么回事?她本以为离开了傲来派便会慢慢没事儿…… ”在山上我便看你面色不佳,不舒服吗?”徐清风问 “没事,有点头疼,大概是被天散真人的道气压制的。现在好多了!“云翎忙放下手道。 她不想徐清风为自己忧心,忙岔开话题:“对了,你怎么会有傲来派的掌门宝剑?” “呵,变了个虚影而已,也就能骗骗天散,不是真的。”徐清风道 云翎道:“原来如此,傲来派的师祖见咱们要走也不拦着,因为他早就看出来了吧?” “没错。”徐清风笑笑,也许看出来的不止这个。 云翎低头“嗯”了一声,极力地忍着脑袋里一阵阵袭来的疼痛与晕眩。 “我家小雀儿真聪明!”徐清风却不知情,见云翎低着头,一副很乖的样子,于是一边说,一边又手贱地去摸云翎毛茸茸的头顶。 碍眼的姜艳不在,真是心情愉悦,神清气爽啊! “别摸我头!”云翎嗔怪一声,打掉了徐清风的爪子,然后突然抱头蹲下,面露痛苦之色。 徐清风莫名其妙地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痛苦的云翎,摸个头而已,不至于吧? 难道......?! 徐清风一把抓过云翎手腕,果然,脉象紊乱,妖气乱窜! 他暗道一声:“糟糕!”迅速抱起云翎,顷刻间便闪入兰陵城内。 *** 徐清风就近找了家客栈,将云翎放在床上。 云翎已痛苦的双目紧闭,无法言语。 “打坐,调息。”徐清风在云翎耳边疾声道。 云翎听了徐清风的话,勉强坐好,尽力调整着自己的气息。 豆大的汗珠自她额头溢出,不过片刻,浑身便被汗浸透。 徐清风望着云翎苍白的脸颊,放在身侧手不由自主地慢慢握紧。 罢了,实在看不下去。 徐清风一跃也坐到床上,和云翎面对面,伸出右手二指,指向云翎心脉。 一缕神识和丰沛的灵力流入云翎体内。 *** 翌日午后,云翎仿佛大梦一场,艰难地睁眼醒来。 只见自己正躺在床上,打量了一下周围摆设,才想起是在客栈之中。 徐清风捏着一纸袋推门进来。 “呦!醒了?感觉如何?”徐清风将袋子放在床边案上,貌似随意地问道。 “好多了。”云翎一开口嗓音沙哑。 “先喝点水。”徐清风转身给云翎倒了杯茶,放在她手中。 云翎一饮而尽,问道:“徐清风,我这是怎么了?” 头疼欲裂,周身经脉仿佛要爆炸了一般,这绝对不是受了天散真人的影响。 “没什么大事,历劫。修炼到一定程度都要经历的。你这不是熬过来了吗?”徐清风接过空杯放在一边。 只不过云翎是吃了未炼好的万福金丹才成妖的,比起其他妖来少修炼了几百年。因此对于其他妖来说“没什么大事”的第一次历劫,在云翎这里却是十分的凶险。 这也是最初徐清风留云翎做侍女的原因之一。 本打算等她历劫的时候先让她自己熬个三四天,若是实在撑不过去就给她渡点灵力,帮她一把。毕竟她成妖是因他失手而起。 但没想到,真看她历劫了,却是一刻也舍不得。 “历劫?”云翎在报恩寺时看过有关妖怪修炼历劫的事,知道这是修行必经之路。历劫有身劫、心劫、情劫,天劫。身劫是最基础的,顾名思义就是原本身体的运行不能满足妖力增长的需求,需要打通或重塑部分经脉。 云翎抬起自己的双手:周身妖气循环似乎变得通畅了,妖力也比原来强了。 她的脸上浮起欣喜的笑容:“我成功了?!” 片刻之后,她又想起什么,皱眉看着徐清风道:“不过好疼啊,真的好疼。徐清风,你是如何熬过来的?” 徐清风笑:“傻丫头,你疼糊涂了吧!历劫的人是你,我有什么好熬的?” “这两天我东玩西逛,好吃好喝,对了,刚买了绿豆糕,要不要尝一尝?” 云翎道:“别装了,徐清风。” “我知道这两天你都在帮我渡劫,没有你帮忙,就我这点修为十有八九是熬不过去的。” 徐清风微微一愣,随即在床的另一端坐下,双手撑床,翘着二郎腿笑道:“呵,知道我帮你啊?那你打算怎么报答我啊?以身相许?” 云翎白了一眼没个正形的某人,继续道:“你帮我时我都看到了,也感觉到了,一望无际的漆黑中你孤身一人时时刻刻忍受着被撕扯的痛苦,还忍受了很多很多年……” 徐清风吃了一惊,缓缓将腿放下坐正。心道:是自己疏忽了,用神识助她重塑经脉,却没想到一不留神让她进了自己的记忆。 只是这段记忆太痛苦了,他自己都不愿想起,却让她又感同身受地体验了一回,实在不该! 他垂下眼帘,睫毛轻颤了一下。 云翎也不说话,只用眼睛平静地看着他。 两人片刻无语。 徐清风起身拿过案上的纸袋,掏出一块绿豆糕,掰了一小半塞到云翎的嘴中:“甜吗?” 云翎点点头:“甜的。” 徐清风接着喂,云翎便接着吃,很快吃完了两块。 云翎以为徐清风又要借此避而不谈了,心道:这人一贯如此。 徐清风却开口了:“漆黑一片的地方是天外天,我在那里呆了二百五十年。” 第42章 往事如烟 初夏午后的阳光炽热明亮,透过半开的窗户照进来,整个房间虽不似暑季那般闷热,但也是暖洋洋的。 但徐清风的声音却如姑苏那晚的大雨,直浇人心。 九霄外,天外天。 据说那里是一片死寂,是连神仙都呆不下去的地方,这人却在那里呆了二百五十年?! “你怎么会在那里……”云翎问 徐清风沉默了一瞬,轻声道:“记得在姑苏时我给你讲的故人吗?” 云翎点点头:“记得,那是你爹娘吧!” 徐清风微微弯了嘴角:“是。姑苏燕子巷,曾是我的家。” “三百年前,姑苏徐家诞生了一个男孩。”徐清风缓缓道。他半垂着眸子,眸光似落在床前某处,但云翎知道其实并不是。他的眸光落在了尘封已久的回忆里。 “男孩的百日宴上,一白眉老道路过此地前来祝贺。老道细观男孩样貌,道‘此子天生福报,将来必有所成。’徐家上下皆喜不自禁...... .............................. 三百年前,姑苏徐家宴厅。 徐家二爷徐光敏小儿子的百日宴上宾客满堂,觥筹交错,笑语晏晏。 “多谢道长吉言!不知道长名号?自何方仙山而来?”徐光敏见老道仙风道骨,器宇不凡,上前彬彬有礼问道。 “老道乃白岳逍遥派自在仙人。”老道摸着垂至胸前的白须,笑容和蔼可亲。 白岳是江南有名的仙山,人都言山中有仙人,可遇不可求。 徐家二爷是姑苏有名的才子,但因无意仕途,喜欢做个尘世中的逍遥闲人,便继承了徐家书院,只教书不入仕。闲暇之余也爱结交些隐士道友。 “原来是白岳山上的老神仙!快请上座!”徐光敏大喜,亲自将老道引至首席就坐。 左右宾客皆赞道:“徐二爷好福气啊!得此麟儿,日后必是洪福齐天,光门耀祖!” “老神仙下凡亲临,此子将来必是大福大贵之命!” “徐家代代皆才子,我看这孩子将来必是个状元郎!” 徐光敏对众宾客一一道谢,又起身举杯道:“今日得见仙人,是我儿缘分。徐某不才,便借仙人名号,为小儿起名‘清风’,望他日后有所成就之时,莫被名利所缚,两袖清风,方得自在逍遥。” “自在逍遥好啊,人生得意之处不就在这“自在逍遥”吗?徐二爷境界就是高!” “好名字!好名字!” “祝小公子身体康健,前途无量!” 众宾客纷纷起身举杯庆贺。 经此一见,徐光敏和老道话语投机,之后时有来往,结为忘年之交。 ............................. “然而一晃七年,徐家却遭了灭顶之灾,我大伯被小人诬陷贪墨,同年进贡的苏绣也出了问题,徐氏一族皆被入狱。一时间墙倒众人推,拷打、逼供、强行画押,我父亲死于狱中,母亲也奄奄一息。全家绝望之时,老道来到狱中......” “夫人,老道来晚了,没想到分别数月徐家竟遭此厄运!光敏老弟他......”老道隔着狱门目光关切 “府衙欲强按光敏在罪状上画押,光敏不从,撞墙而去!”二夫人悲痛不已,泣不成声 “唉,唉!怎会如此,不该!实在不该啊!”老道仰面悲叹 须臾,他又问二夫人:“那清风呢?” 二夫人拖着病体勉强扶着狱门站起,道:“清风和他大哥、二姐关在他处。妾身已许久未见,道长能否代我去看望一下?” “夫人放心,我这就去看望。”老道看看四周,小声道:“老道是修仙之人不便插手凡尘之事。自得知徐府有难以来,虽托人竭力周旋,也只能做到案结之后悄悄带走清风,使他免受牵连。” 贪墨、贡品以次充好都是重罪,即使不死,也是流放。而在牢里这些时日,二夫人也彻底看明白了,有人要置徐家死地,而且筹谋已久,来势汹汹,此番几无翻案洗清罪名的可能…… “道长可以救走清风?这真是太好了!妾身在此叩谢道长大恩大德!”听到小儿子有一线生机,二夫人感激万分,欲向老道下跪,被老道扶住。 “使不得!夫人,快快请起!” “道长,光敏已去,妾身也时日不多。今日一别恐再难相见。”二夫人摘下随身玉佩郑重放于道长手中:“此玉佩是当年我和光敏的定情之物,请道长交于清风,留个念想。” “好,待我将清风救出就将这玉佩给他。二夫人可还有话要带?” 二夫人点点头,望着玉佩目露温柔:“告诉清风,若他日遇到心爱的女子,可将这玉佩相赠。娘亲愿他平安顺遂,一生幸福。” ............................... “案结定罪之日,老道果然将我救出,把我带到了白岳逍遥派。”徐清风接着道 白岳山青水秀,老道拉着徐清风的手在山间小路徐徐而行。 “清风啊,从今日起我便是你的师父了,你随我上山修道,凡尘之事再与你无关。你的姓名暂且不便道与旁人,入山之后你便随我姓‘吕’,道号就叫‘元诚’吧!”老道看着眼前这个被数日牢狱折磨得狼狈瘦弱的孩子,慈祥怜爱地道。 “是,师父。”年仅七岁的徐清风闻言松开老道的手,整整衣冠,就在这山径上规规矩矩地向老道磕了三个头。 “你这孩子,这山径都是碎石,有没有磕破头?让师父瞧瞧!”老道拉起徐清风,小心翼翼查看他的额头。 “没事的,师父,我不疼。”徐清风捂着头喃喃道 “胡说!都青了。”老道手指凝出一点金光,在徐清风额头上一抹,淤青便消失了。 年幼的徐清风摸着脑袋,一脸惊讶:“师父,这就是法术吗?好神奇啊!可以教教我吗?” “这都是雕虫小技,日后你好生修炼,有了法力为师自会教你。”老道呵呵笑道 ...................... “自在仙人乃逍遥派宗师,我一入门便是宗师的亲传弟子,他待我极为宽容体贴,处处照拂。只是他常闭关修炼,我虽拜在他门下,但多数时间却是跟着各位师兄修习。我年纪最小,辈分却高,派中很多弟子对我这个“小师叔”又妒又恨。为了证明自己配得上他的赏识,我疯狂苦修,终在十九岁时有所突破,修得半成仙体。”徐清风道 “半成仙体?就是半个神仙吗?”云翎问 “没错。”徐清风道 “十九岁便是半个神仙,公子你好厉害!”云翎竖起大拇指赞道 “是挺厉害的。”徐清风嘴角微弯,眸光却是一片冰凉。 “厉害到连师父都没想到。” .......................... 第43章 你好惨 白岳逍遥派,自在仙人闭关处。 十九岁的徐清风等在门外,望眼欲穿。 修得半成仙体的事徐清风谁也没说,就是想给闭关三年的师父一个惊喜。 闭关处门开,白色的仙气澎湃而出,自在仙人站在门前,慈眉善目: “清风,来,到我身前来,让我好好看看。” “师父!三年未见,徒儿好想您!”徐清风快步走向师父。 “为师也是啊!” 自在仙人笑道,下一刻却突然伸出右手在徐清风额头凝力一弹! “师父,我......” 修得半成仙体的话还未说出,欢喜的笑容还挂在脸上,徐清风便魂魄出窍,身体歪倒在自在仙人怀中…… 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 他的魂魄穿过人间,未落入黄泉,却被吸入了一处无边无际的黑暗。 “我,我这是在哪儿?”徐清风抬起双手,却什么也看不到。 前一刻还在逍遥派和师父相见,后一刻怎么就到了此处? 对了,师父用力弹了一下我的额头......,徐清风抬手摸了摸额头,只觉得一片冰凉,好似没有体温。他惊的浑身摸索一番,突然明白了缘由——他现在只剩了魂魄! 刚才师父将他的魂魄弹出了体外! 莫非这是师父对我的试炼?? 徐清风心中琢磨着,却突然感觉道一股疼痛朝他全身袭来。 疼,好疼! 怎么周身好像要被撕裂一般? 越来越疼! 徐清风蜷起身体,但是没用,黑暗中似乎有无数只手撕扯着他的皮肤、无数张尖牙利嘴撕咬着他的血肉,无数只虫子啃食着他的五脏六腑...... “师父,师父!”徐清风张开嘴巴呼喊,却没有任何声音。 声音呢? 对了,我现在只剩魂魄了,只剩魂魄了...... 好疼,只剩魂魄也好疼! 师父,我快忍不住了,师父! 怎么办? 怎么办??? 徐清风想起师父慈爱的笑容:“清风,来,到我身前来。” 心道:这一定是场试炼,师父肯定是算到了我已修得半成仙体,特意给我的试炼! 不能认输! 可是该如何做呢? 他忍着疼跌跌撞撞地站起,到处摸索着寻找出路…… 又尝试着各种法术…… 最后他奔跑、翻滚、打坐…… 他忍着疼尝试了一切他能想到的,统统没用。 他仍是一个人,困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忍受着无时无刻的疼痛。 疼得想死...... ......................... “师父一出关便给我一记弹指,要将我弹的魂飞魄散。但他未料到我修得半仙,魂魄已有实质,所以这一击之力只够我魂飞体外,却不足以魄散。我已算半个仙人,魂魄入不得轮回,直接被送到了天外天。”徐清风道 “你师父救你出狱,精心照料,却要将你弹个魂飞魄散?那直接让你死在狱中岂不更省事吗?”云翎不解 “当然不是,他要的是我的肉身,给他儿子的魂魄作容器。” “借尸还魂?!” 云翎惊讶之余,想起了之前在报恩寺书中看到的名词 “是夺舍。”徐清风瞥了她一眼,纠正道:“他夺的是我活着的身体。” 强行借用别人的尸体生还已是对别人的大不敬,而他师父却要强拿徐清风活着的身体,给他儿子魂魄作容器! 禽兽! 云翎在心中暗骂了一句。 徐清风却如同在讲述别人的故事,面无表情。 顿了片刻,他又道:“夺舍之术对肉身要求严格,找一个能和魂魄完美契合的是万里挑一。” “后来我才知道他自百日宴上看我那一眼,便算计好了一切。我七岁时家中的灭顶之灾,也是他一手策划,为的便是带我上山。” “至于入山后他对我百般照拂,千般疼爱......也不过是早已将把我看作他儿子的一部分。” “怎么会如此……”云翎被惊的说不出话。 没想到徐氏满门惨案竟也是他师父所为!难怪徐清风之前如此自责,说自己是个灾星…… “徐清风……”云翎不知该说什么好。 三百年光阴已逝,物是人非,失去的再也无法挽回。 如今再说什么安慰的话也都已是无用。 于是她憋了半天,只同情地望着他,喃喃道了声:“你好惨。” 徐清风再也维持不住他那强撑的面无表情,一下子怔住了。 自三十年前出了天外天,重回这世间,他被人欣赏过、称赞过、痛恨过、厌恶过、惧怕过、谄媚过…… 这些他皆习以为常,今日却头一次被人同情。 有些丢脸,又有些温暖,一时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他摸着鼻子缓了缓,心道:我今日有病吗?干嘛给这丫头讲这些? “好了。讲完了。”徐清风起身欲溜走。 “别走啊!”云翎快速扯住徐清风的袖子:“什么讲完了?明明刚开始讲好吗?” 徐清风欲收回袖子,云翎紧抓不放。 “松开。”徐清风瞪向云翎。 “不松!”云翎回瞪徐清风。 徐清风还欲挣脱,云翎干脆牢牢抱住徐清风的胳膊:“再讲讲你进了天外天之后的事吧,好歹这次我跟你疼了一遭。到底为何会这么疼?” 说完又眼巴巴望向徐清风,放软了声音道:“就再讲一点。” 柔软的触感自那条被她抱紧的手臂上传来,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徐清风发现自己已经又乖乖坐到了床边...... 这真是...... 算了,讲就讲吧!她说的也对,毕竟是让她跟着疼了一遭。 徐清风找到了说服自己的理由,又继续讲道:“天外天在九霄之上,是虚无之地,也是罪魂流放之地。死去的上古凶兽、触犯天规的罪仙,天界恐其死而复生,便将他们的残魂都送到此处。因为此地虚无,所有魂魄到此都会被无限稀释,最终也归于虚无。” “而我被师父打到此处完全是个意外,我是完整魂魄,也完全不知此处是天外天,只以为是师父给的试炼,所以我忍受着来自虚无的稀释,努力寻找破解方法......” .................... 第44章 绿豆糕 九霄上,天外天。 徐清风又强打起精神在无边的黑暗中奔跑起来,试图找到出口。 黑暗中没有上下,没有前后,没有东西南北,即使不停的奔跑也好像一直处于同一位置,身前、身后都是黑暗,刚才、现在也都是黑暗,没什么不同。 他终于力竭,停下来,平躺在黑暗中。 自己所知的所有方法都试过了,没有用,全部没有用! 然而,不能停下,停下便只剩...... 疼疼疼! 受不了了,实在受不了了! 师父!师父!你在哪儿? 放我出去吧,师父!这试炼实在是太痛苦了! 师父!! 求求你!!! 求求你!!! ...... 然而千呼万唤都没有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徐清风感觉好像不那么痛了,头脑渐渐模糊。 我要死了吗? 不会的!不会的! 师父怎会让我死?也许只是破解失败,就要出局。等我再醒来时还躺在逍遥派的卧室中,没准师父也陪在身边......对!一定是这样的! 徐清风迷迷糊糊地想着,闭上眼睛。 不错,似乎疼的更轻了!很快就能回去了吧! 然而一旦放松下来,感知就更为敏锐。 徐清风猛然睁开双眼! 不对!我的魂魄,徐清风抬起右手摸摸自己的脸颊,我的魂魄正在消散?? 徐清风一惊,赶紧爬起打坐,静心觉察自己魂魄的变化。 幸好自己现在是半成仙体,魂魄强大,若是普通魂魄恐怕早就消散殆尽了。 痛感减弱原来是因为魂魄消散! 这样下去不行,等从这鬼地方出去,不死也废了。 要修炼,要静心修炼。 徐清风强忍着痛苦进行修炼,试图对抗这种消散。 ........................... 原来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是因为魂魄被虚无稀释! 云翎心想,这感觉只是回忆一下就毛骨悚然,徐清风却忍受了二百五十年。 云翎这次没敢流露“同情的目光”,低头为徐清风的遭遇默哀片刻,顺手拿了块绿豆糕塞到嘴里。 徐清风:“......” 这往事是讲不下去了! 云翎吃了两口,听到徐清风停下了,忙抬头一看,徐清风正不悦地盯着自己和自己手中的绿豆糕…… 别人讲事情时自己偷吃确实不妥,云翎有点不好意思。 这绿豆糕自是不能再吃了,可是塞回袋子不妥,扔掉也不妥...... 云翎看看徐清风,再看看手中的绿豆糕,计上心来。 她迅速掰下被自己咬的部分,将剩下的半块塞到了徐清风的嘴里:“这绿豆糕真甜,公子尝尝。” 徐清风被迫含住半块绿豆糕,慢慢嚼着。 绿豆的清香和白糖的甜在嘴中蔓延。 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孤独,那难以忍受却不得不忍受的痛苦,此刻便都融化在这香甜的味道中,化为了过往云烟。 看着徐清风面色渐缓,云翎也将掰下的那一小块塞到自己嘴里,心里忍不住偷乐,嘴上却严肃地问道:“然后呢?你找到破解方法了吗?” 徐清风无奈,只得继续讲:“我静心修炼了很长时间,但还是没能阻止魂魄的消散。不过在此过程中我逐渐感觉到了黑暗中的漂浮着些许东西,那是一些还未被稀释殆尽的残魂。于是,我开始尝试将这些残魂吸纳到体内弥补自身魂魄的消散。” “嗯,好主意!缺什么补什么,这样来的最快!”云翎点点头 徐清风斜了她一眼:“什么好主意,只是万不得已。这些残魂生前法力高强,要么穷凶极恶,要么疯癫狂妄,要想吸纳它们必须先忍受住其残留意识的冲击。” “一边要忍着撕扯的痛苦,一边要抵抗残魂意识的冲击,岂不是双倍煎熬?”云翎又点点头:“嗯……果真不是什么好办法。” “……”徐清风,“但也只有此法可行。” 此后,徐清风在消散和吸纳中逐渐找到了微妙的平衡。 为了减轻被动消散的痛苦,他又开始尝试主动消散。 经过一百五十年的时间,他终于自创了一种魂魄循环之法,不但保住了魂魄,还将自己修炼到更高的境界。 “虽然保住魂魄,但还是无法离开天外天。”徐清风继续道:“于是闲来无事,我开始了下一阶段的修习——” 徐清风吸纳残魂的过程中也接收了残魂的记忆和气息,既然无法离开,索性便在这些记忆中挑选适合自己的功法,开始修习。什么五花八门、千奇百怪的法术都被徐清风学了遍,更不用说还有炼金术、剑术、占卜术...... “我修习了一百年,法力大增。待在天外天的第二百四十九年,我开天眼,不出天外天便可随心所欲观世间万象。而在第二百四十九年的最后一天,我开了心眼,可见一切和自身有关的过往。” 徐清风顿了顿,道:“就在这天,我终于知道了真相。” 一天之内重走人生,看到出生之时母亲温柔的目光,听到蹒跚学步之时父亲的鼓励和叮咛,重温跟在哥哥和姐姐身后偷摘果子的乐趣,还有祖母温暖的拥抱…… 而除了这些,更有—— 自在仙人表面和徐家交好,背后却与徐家大伯的政敌串通一气,施展法术,颠倒黑白,令徐家蒙难; 父亲在狱中明明是宁死不从,却被人篡改为畏罪自尽; 母亲郁郁而终,被人扔到乱葬岗,连一条裹身的草席都没有; 徐家定罪后男子皆充军,在一场和蛮族的战斗中被推到前方做肉盾,大哥身中数箭而亡; 大姐被迫做了官妓,虽是卖艺不卖身,但十三岁那年仍躲不过被人强迫,一条白绫含恨而去 ...... ................................... 这些他没有再细讲给云翎听。 他怕他自己绷不住,即使三百年过去了,这些仍是他无法愈合的伤。 于是他一笔带过,又讲起那日他灵魂出窍之后。 “其实那日随我师父出关的,还有他的儿子。他儿子的肉体寿数快尽,老的不能再老。苟延残喘着等的就是这一刻。”徐清风道。 “爹,这次你找的肉身真不错,我喜欢!”自在仙人的儿子用干枯的手轻抚徐清风的脸颊,目中尽是贪婪。 “元诚,这次真是最后一个。换了之后你要努力修习,争取早日升仙才行啊!”自在仙人道。 “知道了,知道了!爹,快快快,我等不及了,你快施法吧!这次我有预感,换了定能飞升!” 二人将徐清风的身体带入闭关的密室,大门紧闭。 从此世上再无徐清风,元诚真的成了元诚。 ................................ 第45章 姜艳说的对 “那你的身体......真的让他换去了?”云翎问 “不然呢?”徐清风道:“我被困在天外天二百五十年,等出去时别说元诚,连逍遥派也早已不在这世上。” “对了,你最终如何出去的?”云翎换了话题问 “这过往也是我的天劫。我渡过便出来了。”徐清风道 对于徐清风来说,见过往的同时便是渡劫。 前世的悲欢离合,阴谋算计近在眼前,吃惊、悲伤、悔恨,痛到不能自已,恨到咬牙切齿...... 成魔成仙皆在一念。 念随心转,一飞升仙。 亘古以来,飞升的天门第一次在天外天敞开! 天外天从来是只进不出,所以这天门也只开了一瞬似乎就意识到错误,连忙消失不见装作从未来过…… 但这一瞬已足够徐清风通过。 二百五十年的时间徐清风成功将自己修成了个半吊子。 修仙之人向往的天界他未瞧一眼,便直接略过,降到人间,化名徐三,从此走上了大闹三界的魔头之路。 *** “好了,这次真讲完了。”徐清风怕再被某人拉住,忙抬起双手道。 云翎这次倚在床头没动,只是眨眨眼道:“徐清风,今日我算不算知道了你的一个秘密?” 徐清风一愣,心中有些自嘲。可不是嘛,这么多年头一次将自己的身世讲给别人听,还讲的如此详尽,简直是和盘托出。 徐清风用“威胁的目光”看向云翎:“没错,所以哪天若是有第二个人知道了......” 他的本意是吓吓她,捉弄一下。因为自从两人相识,这丫头还未怕过他,他这魔头的称呼在她眼里宛如虚名! 而他今日又讲了这么多,这丫头还用同情的目光看他……他不爽,总得捞点好处回来! 没想到—— 某个丫头完全没被吓到,还眼睛亮亮:“所以我们来结契约,烙侍印吧!” 徐清风:“???” 云翎兴致勃勃地继续道:“我听说妖侍都需要和主人结契约,烙侍印的,我做你妖侍这么久,这些仪式我们还没有做过呢!” “虽然有点疼......没事,我忍一忍。这样我便正式成为你的妖侍了。妖侍不能违背誓约,你不就可以放心啦!” 她绕来绕去竟然是想…… “……”徐清风被云翎这突然冒出的主意弄得哭笑不得。 妖和人结契约,烙侍印,几乎都是被迫的,哪有像她这样上赶子追着要做的。 这丫头真是不知好歹! 妖侍与其说是妖侍,不如说是妖奴,从此性命交于他人手中,再不得半点自由。况且,烙侍印本身就痛苦至极。 徐清风心叹:看你一人渡劫尚且不忍心,何况是烙侍印。 于是,他挑眉道:“我需要担心你泄露秘密吗?再说你何时是我妖侍了?我要妖侍干嘛?还不如侍女有用!” “我......”云翎一时语塞。 仔细想想徐清风一开始的确说的是做他侍女,从未提过妖侍的事。 是她自己一直将二者搞混了,以为自己是妖,做侍女便是做妖侍。 其实徐清风何时拿她当妖侍对待过? 徐清风继续道:“我看你也恢复的差不多了,来,下床给爷按按腿!” 云翎气的瞪了徐清风一眼:“你想的美!我要休息了,慢走不送!” 说完转身将自己裹到被子里。 徐清风看着床上瞬间多出来的一团“大棉球”,弯着嘴角无声轻笑。 房门轻掩,徐清风离去。 云翎从被子里探出头来。 徐清风,“世间多得是命运莫测,造化弄人”,但你却一路披荆斩棘,无畏艰险。 我是心甘情愿做你妖侍的。 从此愿陪你海角天涯,生死相随。 但、你、不、要! 不要就不要!! 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以后你再想让我作妖侍也没门儿了!!! *** 被徐清风拒绝后,云翎生气归生气,但第二日一大早就忙活上了。 没办法,帮忙渡劫的人情还是要还的。 于是,辰时徐清风下楼时并没见到云翎。 奇怪!这丫头不在房间也不在楼下,去哪儿了? “您是徐公子吧?”客栈小二迎向徐清风 “正是。” “徐公子请坐。您家丫鬟让您在此稍等片刻,她马上就来。”小二擦擦旁边的空桌道 徐清风挑眉:好嘛,没作成妖侍架子倒大了,让我在此等候。到底谁才是主人? 罢了,等就等吧!毕竟是自己刚救回来的小雀儿,哪能扔下不要。 徐清风无奈地坐到桌边。 一盏茶的功夫,云翎端着一个笼屉自客栈厨房走来。 笑盈盈道:“公子久等啦!今早我为公子做了点早饭。” 说着揭开笼屉,热气散开,露出一个个白嫩的小包子。 “鲜肉小笼!没想到你竟会做这个。”徐清风有点惊喜。 “嗯......我原本不会的。上次见你吃的意犹未尽,今早就试着做了一下。” 云翎有点不好意思:“做的差强人意,你凑合着吃吧!” 徐清风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只,轻咬一口,满嘴肉香四溢。 “味道不错!”徐清风夸赞道。 这包子和江南的鲜肉小笼有七八分相近,虽略有不同,但也很好吃。可见这丫头确实用心了。 “是么,那就好。”云翎笑道,同时有点小得意。 “坐下一起吃。”徐清风看着站在一旁傻乐的云翎道。 云翎坐到对面,不动筷子,只托腮看着徐清风:“不必了,我吃过了。你多吃点儿。” 昨晚让客栈帮忙订购了食材,今早不到卯时便在厨房忙活。和面、调馅,一遍遍改进,连蒸了五笼,才得了这一笼最像样的,端给了徐清风。其余四笼“失败之作”扔掉可惜,皆入了云翎之口。 所以,不但是吃过了,而且是已吃撑...... 徐清风也不客气,闻言一个接一个吃起来。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一笼包子吃完,徐清风突然很想念姑苏。 也许等过些时日可以回去置个宅院,徐清风心里盘算着:不用很大,收拾得当就好。然后娶妻生子,享一享凡世的天伦之乐...... 云翎见徐清风吃完,又从厨房端来一碗小米粥,放到徐清风面前:“喝点粥吧,解油腻。” 徐清风看着眼前黄澄澄的小米粥,舀了一勺送入口中,不凉不热,温度正好。 至于媳妇嘛,就这丫头吧! 姜艳说的对,这么好的姑娘不能作一辈子侍女。 “你若喜欢,明日我再做这些。”云翎见徐清风都吃喝干净,想必是很爱吃的,自己既然会做了,明早不妨就再做一次。 “好。”徐清风笑着看向云翎,眼中若有温柔的风,又似盛满漫天的星辰。 第46章 不抽身 云翎一抬眸撞上他的目光,顿时有点脸红心跳,她忙错开视线,清清嗓子道:“徐清风,我如今渡劫成功,妖力有所增长,你教我点法术呗!” “想学什么?”徐清风好脾气地问。 “上次下雨时你将衣服变干净的那个。”云翎赶忙道。 “可以。” “还有折纸鹤传消息的那个。” “也可。” 某人今天格外好说话啊!今早包子没白做!云翎在心中为自己点了个赞。 “那传送法阵呢?我也很想学。”她再接再厉。 徐清风瞥了眼“贪心”的云翎:“这个不行。” “为何?我的妖力还不够吗?” “不是妖力不够,是你的修为不够。还无法将妖力运用自如。传送法阵施法复杂,对施术者这方面要求极高。” “那我该如何提高修为呢?”云翎对此有点头疼。 她曾经也勤加修炼过,但效果嘛…… 徐清风用食指扣桌,边思边道:“这次我帮你重塑经脉,你体内妖气应流转顺畅很多,剩下的就是要找个同为妖族的师父教你入门才好.....对了,先使个掌中焰看看。” “在这儿?”云翎看看周围,此刻客栈大厅内有不少客人。 “无妨。”徐清风答道,挥手设了道结界:“从外面看不到异常。” 结界透明,如水般流动。云翎好奇地用手轻触一下,荡开层层波纹。 修为高了就是厉害啊!云翎心叹道:不用法器,不用画符,挥挥手就成了! “开始吧!”徐清风道 云翎回过神来,将心思放到自己的掌中焰上。 一团明亮的火焰自右手喷薄而出,云翎又加了些妖力,火焰一下涨到了七、八尺高! 云翎欣喜看向徐清风:“我从未做出这么高的掌中焰呢!” 徐清风笑道:“不错。再试试将火焰团成火球。” “团成火球?”这个她可从未做过,一时不知如何下手。 徐清风又道:“用你的妖力将火焰包裹住,然后在掌中旋转,就可变成火球。” 云翎点点头,掌中释放出一些妖力,尝试将火焰包裹住。 可试了几次都不成功,倒像是给掌中焰套了个通风撒气的破袋子,不是这里漏就是那里漏。 云翎有点着急。 徐清风摇摇头,起身站到云翎身后,抬手托住她右手的手背:“要这样用力,感受到了吗?” 在徐清风的引导下,火焰慢慢被包裹起来,在掌中旋转越来越快。 “成功了,我成功了!”云翎成功做出了火球,激动不已。 “我自己再试试。”她兴致勃勃转了个身,抬手重新做了团火焰。 徐清风看看空空的手掌,开始后悔自己教的太快了点…… “晚上再试吧,走了,去靖王府。”他望着窗外行驶而来的马车道。 “哦,好。”云翎忙收回火焰。 心道,差点把四殿下给忘了。还有郡主,分别这两日不知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李公子”的真实身份? 徐清风走出结界的同时,变成了一副头戴儒巾,身穿白色绣墨竹圆领长袍的书生模样。 本来还应再变个平淡无奇、过目就忘的面容,可想到自家小雀儿的花痴属性,徐清风决定还是不要自毁形象为妙。 云翎看的愣了一下:“公子,你这是?” “假戏真做。给李耀当门客去。”徐清风边走边道 “哦。” 云翎看看自己的衣服,快步跟上徐清风:“公子你也教我变个身呗,靖王门客的侍女应该做如何打扮?” …… 两人坐上靖王府前来迎接的马车,徐清风靠在车壁假装闭目养神。 过了片刻,云翎以为他睡着了,抱着杯茶肆无忌惮地欣赏起他的新装扮。 白色绣墨竹圆领长袍衬的徐清风清淡高雅,如松如竹。 也许当年没有那些磨难,徐清风在姑苏平安长大,就是这副谦谦君子的样子吧! 在未及冠之时不是修得半成仙体,而是高中状元,身披红袍,打马游街,也是风光无限。 不过这样的话...... 徐清风便不是徐三爷,也就没有万福金丹掉落人间,我也不会成妖,我们也不会相遇了......似乎有些遗憾。 云翎胡思乱想一番,心中感慨万千。 徐清风见云翎一开始目露欣赏,之后便只看着自己愣神,心思也不知飞到哪去了,不悦地睁开双眼: “你的魂丢了么?” “啊?”云翎被他突然开口吓了一跳 “那你傻愣什么?”徐清风问 “我,我想些事情罢了,你不是在睡觉吗?” 你才傻愣着!就这一张口就气人的性格,也做不成谦谦君子,还是当魔头徐三合适!云翎在心中嘀咕。 徐清风:“......” “对了,你为何要做李耀的客卿?”云翎换了话题问道 “真想知道?”徐清风懒洋洋地看了云翎一眼。这丫头到底对自己上不上心? “呃......不能说就算了。”云翎道 “也不是不能说,你已知道了我的一个秘密,多知道一个也无妨。”徐清风勾唇一笑:“只是知道的越多,抽身越难......” 又吓我!云翎心中哼道。 相处越久,云翎越发觉得徐清风就是个纸老虎。 对付他,一招见效! “不抽身!保证不抽身!”云翎信誓旦旦 又笑眯眯地道:“我小小一只雀妖,一需三爷庇护,二指望三爷教我法术呢!” “不抽身的保证”成功取悦了徐清风。 徐清风坐正,敛容道:“李耀中了傀儡之术,有人在暗中操控他。他来余杭找我,就是求我相助。” “一举一动都被控制吗?”云翎问。那岂不是像个提线木偶? 徐清风道:“也不是,据他说主要是在一些政事上。另外咱们一路行来我也未发现他有被人控制的迹象。” 难怪李耀一个手握十万御林军,日理万机的王爷,能甘愿无所事事地与他们几人慢行了半个月才回兰陵,原来是这个原因。 云翎又问:“会不会是他的政敌?企图将他的前程毁于一旦?” “嗯......有可能,但又似乎不是。”徐清风道,“虽然被人操纵后做的决策非他所愿,但很多时候对于他的前途却是有益无害。” 顿了顿,徐清风又道:“那人是在帮他还是在谋一个更大的局,现在还难说。” “不管是好是坏,被人操纵本身就足以让人讨厌了!”云翎道。 和李耀相处了十几天,云翎觉得李耀为人热情真挚,光明磊落,却被人暗地里用此阴险的招数控制着,这操控之人真是可恨。 随后她想起什么,问道:“靖王身边没有会法术之人吗?” 当今世道,妖魔横行,很多贵族大户都会请一两个道士在身边护身。 “当然有,但无人能解此术,也无人能查出背后操控之人。所以李耀才千里迢迢跑来余杭,请我出马。”徐清风道 云翎点头:“如需帮忙,我也愿意出一份力。” 转念一想,她又笑的狡猾:“公子,你这次收了多少钱?” 徐清风:“......” 第47章 靖王府 马车停到靖王府正门外。 中年管家福来带着两名小厮在此等候:“徐公子,云翎姑娘!殿下上朝还未回,请先随我入内。” “有劳了,多谢。”徐清风道 靖王府奢华气派,光房间就有百十间,就不用说隐藏在绿荫间数不清的楼台亭阁、蜿蜒的九曲回廊。 云翎本以为之前捉鬼的聂府已是高门大户,但和靖王府比起来那就相差甚远了。 管家一路介绍,一路领徐清风和云翎到了王府客卿们的居所。 客卿居所紧挨李耀的书房,在靖王府的外院。 给徐清风准备的自然是最好的上房。房间早早命人收拾妥当,家具摆件一应俱全,且品味高雅,不亚于士族子弟的房间。 “至于云翎姑娘,此处是外院,住的都是男客,实在不便给姑娘安排单独的房间。”管家斟酌了一下道:“所以王爷的意思是听二位的意见,云翎姑娘可住在此间的偏房,也可住到内院女客的房间。” 云翎顺着管家的手指的方向看向所谓的偏房,门就在徐清风的房间中,且只以布帘相隔。住在偏房什么身份不言而喻。 云翎当即道:“我住到内院。” 徐清风点头道:“也好。” 说完看看云翎,云翎顿时心领神会。 管家见二人意见统一,便安排了一位嬷嬷领云翎去内院女客的房间。 嬷嬷只知道云翎是“王爷重要的客人”,一路上言语客气,对云翎却再三打量。 云翎觉得奇怪,问道:“嬷嬷,我可是有什么不妥?” 嬷嬷忙道:“姑娘无甚不妥。” 随后又笑逐颜开地道:“姑娘莫见怪,老奴看王爷自幼长大,王爷还是头一次带女客来。” 云翎闻言一愣,尴尬地道:“嬷嬷,您怕是误会了......” 嬷嬷边走边道:“我们王爷虽有两位侧妃,却从不踏入内院,贵妃娘娘常为此心焦。姑娘生得清丽可人,若真得王爷青睐,生下一儿半女,做个侧妃也是使得的.....” “......”云翎无言扶额,这内院也住不得了。 嬷嬷在前面走着,见云翎半天不说话,回过头来。 云翎想到自己“心领神会”的“任务”,忙忍住想逃的念头,套话道:“嬷嬷,两位侧妃现居何处?若是遇见了该如何招呼?我刚来,怕冲撞了两位夫人。” 嗯,这姑娘看着虽不是大户千金,但是个明事理的,知道贵贱有别,先来后到。 嬷嬷望向云翎的目光中多了点赏识和欣慰:“一位是兰妃,住在东边的幽兰院,一位是竹妃,住在西边的碧竹阁。” 幽兰院、碧竹阁,听名字都雅致的很。 “两位夫人都是出自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吧?”云翎问 “没错。兰夫人是通政使司副使之女。竹夫人是翰林学士的侄女。”嬷嬷道。 不错,这姑娘不但明事理,脑子也聪明。嬷嬷看她的目光又多了几分赏识。 云翎暗暗记下,又问:“除了两位夫人,内院里还住着其他贵人吗?” “没有了。我们王爷向来洁身自好,没有侍妾宠姬。” 嬷嬷说完,笑眯眯地看向云翎。 云翎干笑几声,心道:我现在更想住偏房了,还来得及吗? 进了客房,云翎迫不及待地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听到嬷嬷远去的脚步声,才长长舒了口气。 又过了片刻,云翎听到窗上响起三声轻叩,转头一看,一只小小的纸鹤正在窗边探头探脑。 云翎忍不住噗的一笑。 纸鹤没有眼睛,却仿佛能看到云翎一般,扑棱棱飞到云翎手上,随即便化作一张白纸,上面是潇洒遒劲的四个字:一切可好? 云翎将纸放到案上,伸手拿笔在徐清风字边简略地写了写刚才套出的信息,又将纸折成了纸鹤。 折完觉得不够完美,她又为纸鹤画上了一对眼睛和双翅的羽毛。 云翎满意地点点头:“去吧!” 纸鹤仿佛听懂一般,扑棱棱地飞走了。 徐清风看着手中这只飞走时还一尘不染,飞回来时则有了眼睛和满身花纹的纸鹤,哭笑不得。 展信读完,收入袖中。 ***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李耀回府,直奔徐清风这里,两人闭门交谈许久。 之后,李耀在书房召集手下门客,一一为徐清风介绍认识。 李耀目前有十来名门客,有文有武,助其打点官衙和军中事务。 其中最德高望重的是一位已过不惑之年的中年人——郭文新。 此人文采斐然,胸有丘壑,可谓是才学兼备。李耀在很多政务上都听取他的意见。因此也尊称他为“郭先生”。 其余诸位,或是善写文书的书生,或精于工事的学究,或有独门武功的侠客……徐清风在李耀的介绍下也都逐一认识了。 而徐清风一副书生秀才打扮,李耀向众门客介绍徐清风时也就按“仰慕徐公子才华,相见恨晚”的套路,于是一众门客皆以为徐清风就是个地地道道的文人才子。 一番互相介绍之后,李耀打发众人散去,书房只余他和徐清风二人。 “徐兄可发现什么?”李耀问道 “没有法力波动,也没有妖气。都是些普通人。”徐清风端起茶喝了一口道。 此番相互介绍,一是当众宣布徐清风为门客,方便以后跟随李耀身边。二是让徐清风帮忙查看这些门客中有无异常。 “嗯,那就好。”李耀松了口气,这些人跟随他多年,李耀从心底还是希望可以一直信任的。 只是李耀这一口气还未松到底,又听徐清风道:“不过——我认为操控殿下的就是普通人。” “徐兄何出此言?”李耀吃惊地问 “殿下之前也派出不少奇人异士探查,为何毫无头绪?因为全将注意力放到了“法术”上,只留心有法力之人,殊不知并不是只有法力的人才能驱动法术。普通人通过特殊的契约也是可以暂借法力施展法术的。”徐清风道 “这么说来,这些人目前也不能排除怀疑?” “没错。要查出背后之人,恐怕只看法力是不行的,还要揣测人心。” 之后一连几天,徐清风跟随李耀巡视军营,出入聚会,尽可能接触更多和李耀有关之人。 在外人看来,徐清风俨然成了靖王身边新晋的红人,风头大有盖过郭文新之势。 第48章 明日见 这日,几个门客聚在郭文新家中喝酒。 郭文新在兰陵有家室,又颇得李耀器重,所以李耀为他在靖王府外另置了宅院。 酒过三巡,有人醉醺醺道:“郭先生,你看这徐清风,不过一毛头小子,他能有什么才能?又是住在上房,又是按上宾款待,殿下还一口一个‘徐兄’叫着,都快上天了!” 郭文新忙制止道:“明兄,慎言。殿下一向慧眼识人,如此厚待他必有其因。” 这位“明兄”一挥手,不服地道:“郭先生,我就是一只会武功的大老粗,我没什么。我是为你抱不平,这小子无功无劳,凭什么盖过你去?我看殿下就是被他花言巧语迷惑了。” 郭文新心中五味杂陈,面上却不显,道:“明兄莫要再说。只要此人对殿下有用武之处,我甘愿让位!” “徐清风?” 门外捧着热汤的郭秀秀听到了屋内的谈话,未再进去,而是转身将热汤交给了丫鬟,示意丫鬟将汤送进去,自己则一声不吭地回房去了。 郭秀秀是郭文新唯一的女儿,容貌不算出众,但身材婀娜,走起路来如弱柳扶风,别有一番风情。 而她在兰陵最有名的是三岁能背诗,五岁出口成章,博览群书,过目不忘,是兰陵数一数二的才女。 此刻,郭秀秀在房中一边慢慢踱步,一边思量:“靖王殿下的眼光是不会错的,那么,这徐清风......” 她嘴角一弯:“也许是个不错的人选。” 只是,如何“巧遇”他才好呢? *** 徐清风探查李耀身边之人的同时,云翎也没闲着。 白天或是端盘瓜子和内宅的丫鬟、小厮闲聊,或是变成麻雀飞到幽兰院和翠竹阁暗暗观察。 李耀的偌大的内宅就只有两位主子,且没有子嗣,这两位主子又皆不得宠,在内宅也无威信,所以内宅的下人们闲散得很。 人闲嘴杂,小道消息就多。 云翎俏丽可人,又是个嘴甜的,几句话就哄得这些丫鬟小厮们拿她当了自己人,什么“靖王殿下当初对兰妃如何一见倾心”、“对竹妃的画像如何念念不忘”,“靖王殿下不入内宅怕是有难言之隐”等等的传言,都竹筒倒豆子似讲给云翎听。 一个接一个炸裂的传言听的云翎一个头两个大,心想李耀是该好好整治一个内院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有一个最新的传言,所有下人都很默契地没讲,而是悄悄地拭目以待。 这个传言就是—— “刚入住王府的红衣姑娘才是殿下的寻觅多年的真爱。” *** 幽兰院和翠竹阁的两位主子倒是比这些下人安分守己。 云翎有时会变成麻雀去两人院中观察一番。 这两人都很少出门走动,一般就是赏个花,养只鸟,读读书,画张画。 不过她们二人也都有点小秘密。 兰夫人常趁无人之时画一位男子的肖像,云翎初看以为是李耀,再看又觉得不太像。竹夫人则是常常写信让丫鬟从后门送出。 *** 徐清风和云翎自那日分开后就各自忙碌,一直没有机会见面。 这日晚上,云翎正在房中偷偷练习将掌中焰变为火球,一只纸鹤从窗外飞进来。 这小家伙似乎对明亮的东西十分好奇,绕着火焰不停转圈。 云翎怕它“飞鹤扑火”,忙将掌中焰收起。纸鹤乖巧地变成一张白纸,落到她的手上。 上面只有三个字:“包子呢?” 云翎撇撇嘴:哼,几日未见就只惦记着包子。 不过她的确给某人说过“明日再做”的话…… 但自打进了李耀的王府后她忙前忙后,的确也没时间! 更何况,做包子需要肉,肉需要拿钱买, 而她—— 云翎摸摸之前买肉便已经花的空空如也的荷包,拿起笔理直气壮地在纸上写了四个字:没钱买肉! 云翎写完将纸折好,想想又拆了重折。 没多久,徐清风听到窗外两声“呱呱”的叫声。一只纸青蛙跳到了案上。 去时是潇洒漂亮的纸鹤,回来时变成了呆头呆脑的青蛙。 徐清风端详了一会儿这只“没钱卖肉”的青蛙,笑道:“等着,让你领个媳妇回去交差。” *** 云翎坐在案边等着徐清风的回信,闲着无所事事,掏出徐清风的玉佩把玩。 玉佩洁白无瑕,光滑温润,云翎越看越爱不释手。 心道,徐清风自从把玉佩给自己后确实再无佩戴其他挂饰。反正玉是不打算还给他的,要不送他点别的? 云翎正思量着,抬眼看到纸青蛙兴高采烈的跳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只略小点的。 两只青蛙一起跳到云翎面前,云翎一手一只,一只变成了刚才的信,另一只略小的变成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五十两月银,五十两肉钱。” 云翎先是一愣,又笑道:“这还差不多。” 然后在纸上写写画画,还是叠成青蛙,目送它跳出窗外。 这么快就一个月了吗? 想起一个月前在兰陵城外的集市上第一次看到徐清风,心想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非要一百两银子买头牛。然后看他用牛换了鸡,用鸡换了烧饼。然后被他套住,然后被他掏出的一打银票晃花了眼,然后做他侍女,同他入桃源仙境,上泰山,又进王府,期间得他几次三番相救...... 发生这么事,这一个月过得虽快,也漫长。 云翎手拿银票,叹了口气:漫长到——竟完全忘了要月银。 纸青蛙送信回来,徐清风展开一看,纸上画了个冒着热气的小包子,小包子下面是三个字:明日见。 “明日见。”徐清风嘴角一弯,将纸青蛙收到袖中。暖黄的灯光下,眉目温柔。 *** 第二日一早,新鲜的小道消息随着内宅厨房的包子香味传到内宅的各个角落。 “新来的红衣姑娘亲自下厨做包子啦!” “难怪,我扫地时见她提着食盒往外院走。” “你说王爷这次会不会吃?” “这么香的包子王爷肯定吃啊!” “可我听说那两位之前送的饭菜点心,王爷都是不碰的。” “那打个赌呗,一文钱,我赌王爷吃包子。” “行啊,赌了!谁还要来?下注啊下注!” “……” 第49章 赏心悦目 辰时三刻,云翎提着食盒来到徐清风门口。 门是敞开的,徐清风早早就洗漱完毕,坐等包子了。 已是四月下旬,天气渐热。 徐清风今日穿了一身水蓝缎面圆领长袍,乌发一半用白玉簪子束起,一半散在身后,整个人清爽而随意。 云翎提着食盒进门时,徐清风正懒懒地斜靠在椅子上,一手支着头,一手翻看着什么资料。案边一盆惠兰,抽出几个白色的花苞,散发着幽幽暗香。 这个动作若是旁人做来可能就是毫无规矩、坐无坐相,而徐清风做来却是慵懒中透着一派风雅。 云翎站在门口看一眼,又看一眼。心中只有四个字:“赏心悦目”。 徐清风抬眸看到云翎,微微一笑:“来了?” 云翎忙错开眼睛,轻咳一声:“嗯,来了!” 说着她一边将包子放在圆桌上,一边心中嘀咕:徐清风不是三十年不变的灰道袍,酒葫芦吗?初见时还是邋邋遢遢的道士,最近这是怎么了,衣服一套套的换,还越换越养眼。 徐清风敛了资料,坐到圆桌旁,云翎拿出碗筷为徐清风夹了个包子,笑道:“尝尝这次包子怎么样?” 徐清风执筷一口咬下去,鲜香多汁,竟比上次吃到的又可口了。 “口味不错,比上次做的还好。”徐清风由衷赞道。 他吃完又夹起一个,这次不忙着吃,仿佛是得了什么心爱之物,眼睛盯着细细欣赏,嘴里却叹道:“只是迟了这么多天——要知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云翎有些心虚,确实是自己承诺“明早再做”的,结果入了王府就只顾着查李耀内宅了,把做包子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不过这包子有这么大魅力吗?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咳咳......还不是你交代的任务重嘛!”云翎道:“我这几天可是了解到不少......” 云翎将几日来她了解到的情况讲给徐清风听。刚说了个大概,两人便见李耀踏进门来:“好香啊!徐兄你大清早躲在房里吃什么呢?” “咦?云翎姑娘也在啊!” 李耀今日竟也没穿他平日里惯穿的各类黑色长袍,而是穿了件白色金线绣蟒纹箭袖袍,衬得整个人更加明亮耀眼。 今日难道是什么特殊日子吗?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换了装束? 云翎心中奇怪,但也不好明问,只是笑道:“殿下来的正好!今早我包了包子,正想给殿下送一笼去。殿下既然来了就一起吃吧!” 说着将下面的一层食盒打开,又拿出一笼鲜肉小笼放在桌子上。 “哦?还有我的份吗?多谢多谢!那我不客气啦!”李耀看看徐清风,又看看云翎,哈哈一笑,痛快地坐下来。 “这是江南的鲜肉小笼吧?”李耀边吃边道:“云翎姑娘能做得如此地道,手艺了得!” 徐清风挑眉看着对面吃的正欢的李耀,发现李耀和姜艳两人确实是般配的很,都一样碍眼呢! 云翎为两人各盛了一碗小米粥,也坐下来,斟酌片刻,道:“殿下,近日我住在内院听到不少关于殿下的传闻。” “传闻?什么传闻?”李耀咽下一个包子,随口问道。 李耀常年待在军营,偶尔回府也是待在前院,对后院除了每月拨一大笔银子作为开支外,可以说是放任自流,不管不问。所以后院之人常年见不到李耀,有点关于他的传闻也没什么奇怪。 “嗯......比如殿下当年对兰妃一见倾心,对竹妃的画像念念不忘。”云翎看着李耀的神色慢慢道 李耀一口粥含在嘴里差点喷出,好不容易稳住,气愤地道:“从无此事!这都哪些奴才胡说八道?” “殿下莫生气,我想这些也定是他们胡说的。”云翎忙安慰道。 在云翎看来,以李耀的性子,若是他真心喜欢定是要常去后院,怎会如现在般从不踏足? 见李耀脸色渐缓,她又问道:“那殿下为何娶两位侧妃?” 李耀放下筷子,苦笑一声,片刻,叹道:“唉,这事也是我被人控制所为的其中之一。也不怪他们胡言......听说,她俩都是我主动求娶的。” “听说?”既然是主动求娶,为何是听说?难道...... “没错,我一旦被控制,便如木偶一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一概不知。” 云翎看向徐清风,徐清风正夹着个小包子慢悠悠地吃着,一言不发,显然之前就知道了这些。 云翎犹豫着还要不要再往下问,李耀已经自己开口了:“这事大约是两年前......” 两年前李耀刚任御林军统领不久,整顿军纪,清除了一批在御林军中担任将领却没能力、没军功,整日无所事事混日子的贵族子弟,引起几个家族的不满。 大皇子趁机拉拢这几个家族的官员,上疏弹劾李耀,说他好大喜功,借机安插亲信等等。 李耀父皇——大鲁安庆帝,本就多疑,这几个折子一呈上去,安庆帝就变了脸色,将李耀拎到御书房训斥了一顿,要不是贵妃娘娘“恰巧”来御书房送银耳莲子粥,李耀当场被革职也是有可能的。 李耀被罚禁足三日,闭门自省。三日中他满心想的都是军中之事,如何练兵,如何进行下一步整治等等。三日一过,李耀刚想回到军中主持事宜,没想到翻身上马瞬间,意识全无,再次清醒后就是第二日清晨了。 他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卧室之中,刚才还翻身上马,这会却在卧室??李耀已有几次被傀儡术控制的经历,立马发现了自己不对劲,从床上猛地坐起,将心腹——管家福来叫了进来。 “福来,我昨天出门了没有?都做了什么?”李耀尽力平复了一下情绪,问道。 “殿下,您莫不是又......?”福来小声惊道 李耀揉了揉眉心:“对,应该是。我只记得正翻身上马,之后发生了什么完全不知。之后我做了什么?” “您......去找了贵妃娘娘,求她赐婚。”福来小心翼翼道 “赐婚?”李耀惊得睁大双眼:“和谁?” “您向娘娘求娶通政使王墉之女和翰林学士毛奎的侄女,做您的侧妃。”福来道 “什么?!我,我还同时求娶了两个?”李耀急得跳下床来,在房间直踱步:“我母妃怎么说?” 福来道:“娘娘自是欣喜不已。殿下您是知道的,娘娘前几年就在给您选妃了,奈何都被您给找理由搪塞了去。这次您主动提,娘娘当场就应下了……大概昨晚就已和陛下说了吧。” “可恶,真是可恶!连我纳妃也插一手!可恶至极!”李耀随手摔了盏茶杯,渐渐冷静下来,跌坐到黄花梨交椅上。 第50章 难言之隐 操作傀儡之术的人为何要李耀求娶这两位作侧妃,其中利弊如何? 李耀冷静下来一想便知。 通政使负责内外章疏、臣民密封申诉,若是站到李耀这边,可以帮李耀挡下不少莫须有的诬告。 而翰林学士毛奎则是大鲁国的大儒,在文人中地位极高,迎娶了他的侄女,便是和他拉近了关系。 安庆帝自觉年富力强,迟迟不立太子。 几位成年皇子中,大皇子李勉乃已故皇后所生,虽才学平庸,好色成性,但既是长子又是嫡子的身份,仍得到不少扶持正统的官员的拥护。 二皇子李谦和大皇子是一母同胞,他常年生病卧床,自是无力争太子之位。 但他聪明过人,处处帮衬自己的大哥,为他出谋划策,收买人心,兄弟二人感情极好。 三皇子李琪性格温和,才思敏捷,朝中议事多为文官说话,是以得到很多文官的拥护。 但生母淑妃,不得宠已久,又无显赫的娘家撑腰,母子二人都极为低调。 四皇子李耀,生母乃是当今陛下最为宠爱的贵妃娘娘,子凭母贵,从小便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吃穿用度皆是最好,成年之后封王开府也是皇子中最为气派的,可谓是张扬至极了。 好在李耀表面张扬,其实为人处世极有分寸,又自小勤勉好学,文武双全,是皇子中唯一个曾领兵作战,立过军功之人,在朝中得到了很多武官的支持。 此番李耀若是迎娶了这两位侧妃就相当于得到了文臣的支持,对李耀大有裨益。 由此说来,此人是暗中帮他,而非害他。 李耀想的清楚,但李耀不愿。 自小见母妃挖空心思,变着花样讨好父皇,人前和父皇恩爱无比,风光无限,人后却是患得患失,步步为营。 这样的夫妻,李耀觉得无味得很,心底还是希望能有个真正两心相悦之人伴自己一生。 所以若要李耀自己选择,打死也不会去求娶两个未曾谋面的女人,用联姻来换仕途平顺。 “呵!”李耀扶额摇头,怒极反笑:“这人当真是了解我啊......\" 知他不愿,干脆直接上手代劳。此人到底是谁? 福来抿嘴看了眼天色,道:”殿下,该上朝了。“ 该上朝了,以母妃的效率,今日朝后十有八九便会有赐婚的圣旨。 纳两个侧妃而已,又不是正妃,在父皇眼中不算什么大事。 况且安庆帝哪会不明白李耀纳妃的目的,他历来喜欢凡事以江山抱负为重之人,李耀如此行事没准还会多得他几分赏识。 木已成舟,此刻清醒过来又如何?为时已晚。 李耀握紧双拳:“福来,再去找!无论如何,我都要破了这傀儡之术!” 福来垂目弓腰道:“是,殿下。” *** 李耀被控制之事只有李耀和福来二人知晓。 第一次被人控制是李耀自请南下赈灾。 那年夏末江南连日暴雨,江水决堤,冲垮大片屋舍,几万人被迫迁徙。 李耀欲带兵修坝,帮受灾人民重建家园,但在朝上他刚要开口便失去意识,事后也是第二天才清醒,得知赴江南赈灾的大臣已定,并不是他。 李耀以为自己是得了失忆症,不敢声张,只道身体不适,速招御医看病,但看来看去也没个结果。 后来又出现了几次,有门客进言:”殿下身体抱恙,会不会是小人作祟?可招道士来查看一二。“ 此话点醒李耀,暗中请了几位法术高强的道士为自己做法,终于被其中一位紫衣道士发现端倪,道:“此乃‘傀儡之术’。” “道长可有法能解?”李耀忙问 紫衣道士:“这个嘛......一般的''傀儡之术’,受害者身上都有傀儡丝作为操纵媒介,切断傀儡丝,便能破除法术。” 李耀明白道长所言的傀儡丝定非凡物,普通人是看不到的,但仍下意识地低头看看自己的周身。 只听紫衣道士又道:”但,殿下身上并无此丝。” “也许是贫道修为不够,无法看到,也许施术者并未用傀儡丝,而是用了其他更为隐蔽的操纵方法。” 紫衣道士摇头:“恕贫道无能,解不开此术。” 李耀心中焦急:“那,何人可解?” 紫衣道士撸撸胡子,道:“殿下需寻一人。他乃天上神仙,人间大能,扞三界之正道,精通诡术。” 说完,竟是一转身消失地无影无踪。 身为皇子,却中了被人摆布的傀儡之术,这种事情自是不能泄露半分。 李耀便命福来暗中四处寻找符合要求之人,好在士族大家皆养些道士,李耀此行为也不算扎眼。 无奈高人难寻,直到机缘巧合下结识了白皓蓝。 李耀在白皓蓝的指点下,装病拒了桃源盛会,然后快马加鞭赶到余杭蹲守到了徐清风。 “所以殿下迎娶两位侧妃也是无奈之举。”听完李耀的讲述,云翎叹了口气。 “我心中不快,又不能在她们二人面前表露,所以便以军务繁忙为由,从不去后院。” 李耀苦笑:“也难为她们了。” “殿下心中不快也是正常,不是传闻中有难言之隐就好。” 云翎本意是想安慰李耀一下,但好像说漏了什么不该说的...... “......难、言、之、隐???” 李耀被震惊到了:“这也是内院里传的?!” 敢传本王有难言之隐,本王英明神武、身强体健、武功超群,有什么难言之隐? 内院这帮胆大包天的奴才!简直是反了! “传闻没错,你这也的确算是一种难言之隐。”徐清风吃完包子,慢悠悠地擦了擦手。 “徐兄......”李耀无奈道 这人总能说出让人气得牙痒痒的话!云翎瞪了一眼徐清风,又对李耀道:”两位侧妃看上去在内院并不主事,所以内院的人都比较散漫,殿下抽时间还是管一管吧!“ 管!当然要管!只不过要找个贤内助来管才好...... 李耀道:“忙完这几日再说。今日我父王生辰,宫中摆宴庆贺,各国都派了使者前来。” “婉宁郡主......”李耀摸摸鼻子,“作为后晋使者,今日由我负责接入宫中。” 第51章 玉佩 “郡主?”云翎眼睛一亮,好些日子没见郡主了:“殿下,我能跟你去见见郡主吗?” 李耀就等云翎这句,忙不迭点头。 之前和姜艳相处的十多天里,李耀从未透露身份,一来他此行是秘密行事,二来姜艳说了去兰陵的目的,若是露出身份岂不尴尬? 但今日相见必然是要坦诚以待了,姜艳知道自己真实身份后会怎样? 会不会又气又恼?李耀还是有点忐忑的。 此时若是云翎也在就可帮忙劝解一二,没准就“顺利过关”了。 “公子?”云翎见李耀同意,又转头问徐清风的意见。 徐清风抬眼道:“要去也行。你让姜艳想办法带你入宫。届时你去后宫看看。” “徐兄的意思是?怀疑我母妃?”李耀皱眉问道 “殿下觉得呢?此人处心积虑得为你前程铺路,可见对你的前程相当在意啊!”徐清风道 “若是母妃......确实有此可能。”李耀不得不承认,要论世上最关心他的人,贵妃娘娘当属第一人。 李耀从小便是贵妃的心头肉。 “贵妃娘娘有什么建议可以直接和殿下说啊,用不着这样吧?”云翎看看徐清风,又看看李耀。 毕竟是亲生儿子,就这样一声不吭,暗地里用傀儡之术控制了? “唉,我母妃啊!她知道有些事说了我也不会听的。”李耀一言难尽。 知子莫如母,李耀和贵妃都是性格刚强之人,一旦有了主意,别人是很难劝说的。两人虽母子情深,但也常在一些事上因意见不合而争吵。所以,依贵妃的个性,为了李耀的前途,确实也有可能。 “哦,那我飞进皇宫一探就是了,不用麻烦郡主的。”云翎道。 徐清风道:“宫墙内外都有法术禁制,你自己去,连宫墙还没碰到就被人抓了。” “云翎姑娘,此番就麻烦你了。”李耀一抱拳,郑重说道:“一来帮我在郡主前美言几句,二来帮我探探我母妃的虚实。” “......好吧!”云翎硬着头皮应下。 探访后宫不为难,只要能顺利进去就行。 至于郡主那边嘛,云翎毕竟也没实言相告,所以其实和李耀一样忐忑。 三人又商量了几句了,李耀要安排接郡主的仪仗,先行离开了。 房中只剩徐清风和云翎二人。 终于清静了,徐清风心情略好,看向云翎,却见云翎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把玉给我。”徐清风伸手道。 云翎正琢磨着见到郡主如何应对,突然听到徐清风这句话,便下意识地以为徐清风要收回玉佩,脱口而出:“不要。” 徐清风因这突如其来的拒绝愣了一下,眨眨眼看着云翎。 云翎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忙补救道:“公子你想啊,我此去皇宫说不定真能发现什么,到时候我用玉叫你,你及时赶来,才不会错失良机啊!” 徐清风被她这护玉心切的样子逗笑,明明是舍不得交出玉佩,却说的义正言辞,挺有道理。 “笑什么......我说的有错吗?”云翎看徐清风用拳抵嘴吃吃笑着,也知自己的心思恐怕已被他看了出来,脸上悄悄泛起红晕。 徐清风笑够了,看着有点窘迫的云翎,故作一本正经道:“说的没错。但,玉还是要给我。” 云翎不情不愿地从怀中掏出玉来。 徐清风不动声色,心中却讶然:竟还贴身藏着,当真是宝贝的不得了!于是又起了玩笑的心思。 他接过玉佩轻轻握住,假意收回,只见云翎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手,就像一只小狗眼巴巴地盯着自己被人拿走的肉骨头…… 本就是逗她玩的,被这目光盯着徐清风瞬间便心软下来。 片刻,徐清风摊开手掌,玉佩被度上了一层金光。 “拿着。”徐清风又将玉佩递给了云翎。 云翎又惊又喜地接过玉佩,左看右看,明白了徐清风并不是要收回玉佩,而是加了其他法术。 “皇宫内应该也有些除妖符咒,法阵之类,我刚刚在玉佩里加了道隐藏妖气的法术,你带在身上便不会触动那些符咒,也不会被人发现是妖。”徐清风道。 “多谢公子。”云翎“失而复得”高兴的很,装模做样地拱拱手,将玉佩快速收到怀中。 李耀要带仪仗队迎接姜艳,不方便带云翎同去,云翎按事先商量的一人先去了姜艳下榻的驿馆。 驿馆内外都是姜艳的随从。 男的魁梧高大,女的也并不柔弱,一看皆是身怀武艺之人。 云翎刚一接近驿馆,便被一佩刀侍女拦下。 云翎也不急,一拱手笑道:“这位姐姐,我叫云翎,来找你家郡主,烦请通报一声。” “原来是云姑娘!多有得罪!请进请进!”侍女忙请云翎进去。 “姐姐知道我?”云翎奇道。 “郡主一早就嘱咐了的,若是云姑娘来,不必通报,直接请姑娘进去就是。”侍女笑道。 “原来如此,那劳烦姐姐带路了。”云翎道。 “姑娘不必客气。”侍女道。 云翎跟着侍女进到驿馆内,隔着门便听到姜艳的声音传来:“一件又一件简直热死了!靖王来了没?外衣先不穿了,小梅,去给我拿碗西瓜冰盏来!” 名叫小梅的侍女一开门,正好撞上了站在门外的云翎,当下一愣。 领路的侍女赶忙向屋内禀报:“郡主,云姑娘来访。” “云翎!”姜艳风风火火地从里屋冲了出来,“想死我啦!云翎!你怎么才来?这些天我一人在兰陵无聊死了!” “郡......主?”云翎一下睁大双眼,看着眼前向自己扑来的女子简直不敢确认。 只见姜艳一头秀发盘成高高的发髻,上面插满了精致的发簪,妆容稠丽,服饰繁复而精美。 整个人不是不美,而是太美!而且还是那种雍容华贵的美! 和印象中那个潇洒随意的郡主简直判若两人! 要不是她那热情似火的拥抱和爽朗的笑容,云翎都要误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第52章 温婉淑宁 “云翎,你愣什么?不认得我了?”姜艳望着僵在原地的云翎问道。 “呃,不是,只是从未见郡主如此打扮,有点不适应。”云翎道。 “唉!不怪你!我自己也觉得别扭的很!”姜艳嫌弃地摸摸脸,拽拽自己的衣袖,“这浓妆,还有这一层层的衣服简直要热死我了!” “郡主为何要装扮成这样?”云翎问道。 姜艳头疼道:“你们大鲁国最重礼仪制度,一会靖王要来接我入宫,第一次和他见面嘛,还是要按郡主的规制来穿衣打扮。” 云翎:“......”唉,原来是为了怕在李耀面前失礼。 云翎道:“郡主,其实不必这样的,我觉得......” “启禀郡主!靖王殿下马上到驿馆门口了!”一侍女匆匆忙忙地传话过来。 “这么快?快拿我的外衣来!”姜艳招呼身边侍女道。 “郡主,您的妆也有点花了,奴婢再给您画一下。” “郡主,还有团扇和手帕!” “郡主……” 姜艳一下子便被侍女们团团围住,前呼后拥地进入内室。 顷刻间,外间人去楼空,只剩云翎一人喃喃自语: “我觉得你平时装扮就挺好……” *** 姜艳再出来时,便是手持团扇半遮面,莲步款款,姿容端方,俨然成了一位深藏闺中的大家闺秀。 云翎又一次被姜艳震惊到。 这次不仅是衣饰妆容,连动作神态也彻底变了,真真是判若两人了! “云翎,怎么样?我爹给我封号婉宁,就是希望我温婉淑宁,有个正经郡主的样儿。我这一举一动还挺像的吧?”姜艳得意地一笑。 “挺像......”云翎扶额,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郡主,靖王殿下已在前厅等候了。”一侍女上前禀告。 “好,这便去吧!”姜艳道。 被姜艳震惊了两次的云翎,完全没机会说出李耀的“本来面目”,只好快步地跟在姜艳身后进了前厅。 *** 前厅,一身穿白色金线蟒袍的男子负手而立。 “婉宁郡主到!” 男子欣喜地转过身来。 只见—— 一位云鬓高耸,仪态端庄的美人,以团扇遮面,向自己款款走来。 “后晋婉宁,见过靖王殿下。”美人盈盈一拜,隔着团扇,细声慢语道。 李耀:“......!\" 纵是他准备了千言万语,此刻也全部都化作一缕云烟,忘到了九霄云外…… 姜艳见对面没有动静,团扇下移,露出双目。 这一瞧,正好对上了李耀震惊的目光。 两人皆睁大双眼,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 “……” 李耀首先反应过来,轻咳两声,回礼道:“郡主免礼。郡主自后晋而来,舟车劳顿,本王……” “停!”姜艳也反应过来,出声打断道,“殿下稍等,我去去就来!” 说完扭头便走,步伐极快,哪还有之前的矜持。 李耀当即又愣在了原地…… 云翎看看李耀,忙又跟上姜艳:”郡主!你去哪?” “回去换衣服。早知道靖王就是他,我还做这些装扮干嘛?”姜艳边走边道 突然她停下脚步,眯眼看向身后跟上来的云翎,不满地道:“云翎,你早知靖王就是他吧?枉我拿你当好姐妹!你们却合起伙来骗我!” 姜艳虽是质问,但云翎听的出,她并没有特别气恼,还是责怪的成分居多。 于是忙上前挽住她的胳膊,讨好地一笑:“郡主,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今日来本想先给你解释一下的,没想到靖王殿下来的这么快。” 姜艳哪能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她撅撅嘴,态度软了些:”哼!说吧,他是靖王,你和徐清风又是什么身份?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云翎笑道:“我的好郡主,消消气,消消气!咱们先去换衣服,其他的事我慢慢给你讲。” *** 李耀在前厅忐忑的踱步,约莫二刻的功夫,姜艳和云翎回到前厅。 姜艳换了身清爽的宫裳,步伐轻快。 她洗去了厚厚的脂粉,摘掉了满头的发簪,只略施粉黛,便美的让李耀移不开眼。 这才是真正的姜艳,真正的婉宁郡主! 姜艳挥挥手,后晋的侍女和卫士皆鱼贯而出,李耀见此也屏退了侍从。 前厅中只余李耀、姜艳和云翎三人。 姜艳挑眉道:“李公子?靖王殿下?” 李耀笑着抱拳道:“郡主莫怪,旅途中确实不便向郡主透露身份,本王在此向郡主赔罪了!” 姜艳道:“云翎都给我说了,你此番是秘密出行。我不怪你。但是——徐清风呢?他不是你门客吗?今天怎么没来?就是他说来兰陵是做生意的,害我一直以为你们是商人!” 姜艳转转眼珠,看向云翎,笑道:“让他来给我赔罪!否则我便把云翎留下了!” 李耀为难地一笑,道:“郡主莫要为难我了,徐兄虽是我门客,可比我厉害多了!我千里迢迢跑去余杭便是将他请来。还是我来赔罪吧,郡主要打要骂都可!” 云翎拉拉姜艳衣袖:“郡主,不用他们赔罪!我留下了!今日我就做你侍女,待会儿陪你入宫可好?” 姜艳闻言一脸惊喜:“真的?” 云翎点头:“真的。” 姜艳又道:“做侍女不可,我可不像徐清风,我要是个男子啊,早把你娶回家了!“ 云翎:“……”幸好你是女的! 李耀:“……”幸好徐兄不在! 姜艳又笑嘻嘻地道:“我家云翎这么好,就做我近前女官吧!” 云翎点头笑道:“好。” 姜艳见云翎如此乖巧,高兴的很,但也更加疑惑:“不对啊云翎,以往你都是拒绝的,今日却主动留下,是不是......?” 姜艳一皱眉,看看云翎,又看看李耀:“你们又背着我商量好的??嗯?” 云翎没想到被姜艳识破,哭笑不得地看看李耀。 李耀对自己未来媳妇儿的聪明机灵是既欣赏又无奈,思量片刻,叹了口气道:”告诉郡主也可,万望郡主能为我保密。“ 李耀没说”本王“,而是”我“。 姜艳觉察到这点,也郑重点头道:“我姜艳必守口如瓶。” 李耀将自己中傀儡术,徐清风和云翎帮忙查找幕后之人的事大概讲出。 听了李耀的讲述,姜艳先是惊讶不已,后又义愤填膺。 最后,她定定地看着李耀,道:“我明白了。” 明白了云翎此次入宫的目的,明白了自己如何帮忙,明白了李耀受制于人的痛苦,更明白了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他明明可以随便扯个理由糊弄过去,却要将如此绝密之事坦诚相告。 虽然她只说了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我明白了”,对李耀来说却恰恰足够。 心仪之人近在眼前,知他、懂他、愿意助他。 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欣喜之事? 李耀笑了,笑容温柔而明亮:“多谢郡主。” 第53章 受伤 云翎夹在两人中间,听他俩一人一句,皆是四个字,却仿佛胜过千言万语。 心中所想和徐清风不谋而合:李耀和姜艳确实是般配的很。 “咳咳,殿下,郡主,那咱们就按计划行事?”云翎问道。 “那是自然。”两人异口同声。 哎!又是四个字! *** 云翎换上后晋女官的装束,跟在姜艳座轿旁边。 李耀骑马在前,一行人包括后晋侍女、卫士、大鲁仪仗士兵,浩浩荡荡进了皇宫。 大鲁安庆帝后宫。 皇后早逝,后位常年空缺。 在后宫主事的自然是李耀的生母——最得安庆帝宠爱的贵妃娘娘。 今日安庆帝生辰,贵妃娘娘忙于庆祝事宜,分身无暇,找来安庆帝的妹妹——德云公主,并几位未出阁的郡主、县主,前来接待姜艳。 德云公主年近四十,非安庆帝同母亲妹,性格和软,唯唯诺诺。几位郡主和县主大家闺秀范十足,说话拿腔作势。 姜艳心中不耐,面上却端着真诚和善的微笑,和这几位一番奉承周旋。 云翎见无人注意自己,假借方便,走去静僻之处。 她一转身变成麻雀,往贵妃的居处——华清宫飞去。 贵妃正坐在镜前试戴一顶专为今晚宴会打造的新凤冠。 这凤冠黄金点翠,上嵌红蓝宝石,珍珠玛瑙,熠熠生辉,美轮美奂。 但,少说也要三十斤重! 欲戴凤冠,必承其重!真不愧是贵妃娘娘! 云翎一边腹议一边轻落到窗外的梧桐上,仔细打量着屋内情况。 贵妃佩戴完毕,一侍女捧镜上前。 贵妃边端详镜中容颜,边问跟在身边伺候的嬷嬷:“耀儿可将后晋郡主顺利接到宫中了?” “回娘娘,殿下已将郡主接入宫中,现正应召去正和殿。郡主当下由德云公主和几位郡主县主陪着。” 这嬷嬷三十岁左右,容长脸儿,头发衣饰一丝不苟,应是贵妃身边得力之人。 “嗯。这婉宁郡主是后晋威王的掌上明珠。她年方十七,未有婚约,此次前来名为贺寿,实则是来相看几位王爷的。”贵妃抬手轻抚了下鬓边的珠花。 ”这凤冠尚可。先摘下来吧!“片刻,她挥挥手,捧镜的侍女退下,嬷嬷上前小心翼翼地为贵妃摘下凤冠。 贵妃继续道:“耀儿如今也还没有正妃,论容貌身份她和耀儿确实般配。若真配了耀儿,将来耀儿可得后晋支持,但同时必遭陛下忌惮。若是不能配给耀儿,也万不能让那几位抢得。真是让人头疼啊!” “娘娘为殿下思虑周全。听说这婉宁郡主还要在兰陵待些时日,娘娘可找机会试探一二,看这位郡主是何打算,再为殿下谋划也不迟。” “我也是如此考虑,所以今日才不见她,免得落些闲话。” 贵妃又叹了口气道:“另外,还要问问耀儿的意思。这孩子上次兴冲冲地给我要了那两个侧妃,却从不踏进后院半步。你说他是怎么想的?“ 嬷嬷不答,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来,道:“娘娘,近日又收到一封竹妃密信。“ “哦?写的什么?” 嬷嬷道:“竹妃信上说殿下几日前安排了一位名叫云翎的姑娘住在内院客房,对这位姑娘颇为上心,听说是殿下中意的人。” 云翎本在树上聚精会神地听着,听到此处惊得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谁?”嬷嬷大喝一声,手中一掷,几根绣花针朝云翎刺来。 云翎本能地一飞而起,在树杈间躲闪。 “一只麻雀?”贵妃看了一眼窗外。 嬷嬷观察片刻,拱手道:“回娘娘,是麻雀。奴婢让娘娘受惊了。” “无事。不是什么妖物就好。” “娘娘放心,这麻雀没有妖气,窗外的符咒也完好无损。刚才是奴婢多心了。” 贵妃娘娘身边的嬷嬷竟是如此高人! 不但武功了得,还能看的见妖气,通晓符咒。 要不是有玉佩隐藏妖气恐怕今日就要交代在此处了。云翎不敢在此多待,飞往远处。 刚才的几根绣花针虽没伤到云翎要害,但有一根扎到了她的翅膀上,让她痛的很。飞的久了便更是明显。 云翎跌跌撞撞地落到一处僻静的院子里。 她扭头看看翅膀,翅膀正滴滴答答的流着血。 “唉呀,这只小雀儿受伤了!何人如此歹毒,竟将一根针扎到她的翅膀上。” 两个小侍女发现了云翎,快步走过来。 云翎正痛着,她直觉这两个侍女也没有恶意,便一动不动地呆在了原地,没有再挣扎飞起。 其中一个用手捧起云翎:“带给淑妃娘娘看看吧,娘娘平时最见不得这些猫啊鸟儿受伤的,必定会救治你的。” 两个侍女将云翎捧到屋内:“启禀娘娘,奴婢在院子里发现了一只受伤的小麻雀。” 淑妃娘娘正靠在窗边做一双靴子,闻言放下手中针线,查看起云翎的伤势。 “真是可怜!这针将翅膀扎穿了,流了这么多血,一定很疼吧?” 云翎看向这位淑妃,她衣着素雅,甚至有点简朴。 体态微胖,面容和善,目光真切。 没记错的话,她就是三皇子的母亲吧,看上去是一个慈善之人。云翎心道。 “香云你去准备干净的布条和伤药,香雪帮我捏住她的翅膀。”淑妃嘱咐道。 待一切准备妥当,淑妃像哄孩子一样哄着手中的小雀儿:“乖,不要怕啊,我帮你把针拔出来!” 说着,她小心翼翼地用拇指和食指捏住针头,快速一拔! 云翎顿感钻心一痛,香云快速为她抹上药膏,淑妃将针丢掉,亲自给她包扎上布条。 主仆几人动作迅速,配合默契,可见不是第一次救治小动物了。 云翎心中感激不已。 “母妃?我说院子里怎么竟没有人,原来都在屋里了。你们在做什么?” 三皇子李琪站在门口,挑帘笑道。 “琪儿来了?杵在门口作甚?快快进来!”淑妃笑着招呼道。 得了淑妃的允可,李琪大步走进房中。 ”贤王殿下!“两侍女屈膝行礼。 ”免。“李琪道,看向淑妃手中的小雀儿:”母妃又发善心了。“ “万物生灵都是一条命,众生平等,我哪能见死不救。”淑妃将云翎放在案上,一边收拾药瓶、布条,一边道。 云翎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蹲下,瞪着一双又黑又亮的小眼睛打量起李琪。 第54章 路遇不平 李琪看上去和李耀年纪相仿,长相随淑妃多一点,个子不高,微胖,五官端正。 ”是是是,我母妃菩萨心肠。咦,这只小雀儿看上去也乖的很啊,一般麻雀不是都很怕人的吗?这只却能静静待在案上,好像在听咱们母子讲话。“ 李琪伸手尝试着要摸云翎的脑袋。 云翎:“......” 这位殿下还是个心思敏感之人,若他知道自己不是“好像在听”而是“就是在听”,不知会不会吓一跳? 云翎装作受惊的样子,扑腾两下翅膀,跳到离他远一点的柜子上。 “琪儿,莫要吓它!我才给它包扎好,莫让她再受伤。”淑妃责怪道,关切地看看云翎。 ”是——儿臣遵命——“李琪无奈笑道。 淑妃想起之前做的靴子,忙从一旁拿出:“快来试试这双新靴子,今日刚好穿着参加你父王的生辰宴。” 这是一双黑缎面靴子,用料考究,针脚细密。 李琪手捧靴子,欢喜道:“母妃做的向来舒服合脚。只是以后还是少做这些针线,仔细眼睛。” “母妃晓得。皇儿快试试吧!”淑妃道。 李琪坐到榻上,两婢上前帮他将旧靴脱下,换上新靴。果然正好合脚。 淑妃点点头,道:“香云,香雪,去给王爷做碗冰糖银耳粥来。” “是,娘娘。”两婢退下。 淑妃对李琪道:“皇儿,我听说最近你又与大皇子言语不快?” 李琪边瞧着脚上新靴,边道:“母妃莫要烦忧,我和他一向如此,何时言语相投过?” 见淑妃皱眉不语,李琪又耐心解释道:“最近扬州知府霸占千顷良田,强抢民女之事,被人告了御状。” “朝堂上人证物证俱全,李勉却一再袒护,为其开脱,妄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此等徇私枉法之事儿臣自是不能容忍,所以......” 淑妃道:“我知你性情,但不可莽撞。大皇子为何要袒护这扬州知府?” 李琪道:“还能为何?这扬州知府是他推上去的,就是他的钱袋子,每年给他送几十万两银子呢!” “原来如此。”淑妃道,顿了顿,她又问,“那四皇子态度如何?” “李耀啊?”说起李耀,李琪抚掌笑道:“他出了一个绝招!他将父皇英明神武、千古名帝夸赞一番,然后只道了一句‘请陛下圣裁’。父皇被他夸得龙颜大悦,自是比照圣贤,当即将苏州知府判了个斩首示众。你说他这招妙不妙?” 淑妃赞道:“还是四殿下机敏过人,处事得当。” 李琪沉声道:“母妃,儿臣以为我辈之中,无人能出其右。待到时机成熟,儿臣愿助他一臂之力。” 淑妃蹙眉,轻声喝道:“你父皇龙体康健,此事以后莫提!更不得向四殿下提起。” 李琪笑:“儿臣晓得。今日不是母妃先问起的吗?儿臣也只说与母妃知道罢了!银耳粥好了没?儿臣饿了。” 李琪母子屏退了侍女,却不知还有个云翎蹲在柜子上将他们的对话听的明明白白。 *** 云翎毕竟是姜艳身边女官,消失太久也容易让人起疑。 于是她趁着香云、香雪进门送银耳粥的功夫,一展翅膀飞出窗外。 幸好姜艳还在和德云公主一众周旋应酬。 云翎变回女官的模样,悄悄站回原位。 姜艳瞥了一眼回来的云翎,轻扶额头道:“公主殿下,婉宁突然有些不适,想是刚来兰陵水土不服,请容婉宁先行告退。” 德云公主陪了半天,其实也有些累乏,闻言松了口气,忙安排宫女领姜艳等人去居所休息。 进了居所,姜艳关闭了门窗,命人在外守候。云翎将之前所见所闻一一讲给姜艳听。 *** 云翎入宫后,徐清风左右还是有些担心。 李耀给的一些朝堂人员关系资料他也看不下去,干脆出去逛逛。 出了王府,徐清风慢悠悠走在街上。 他边轻摇纸扇,边心中叹道:近日常有人盯梢啊!这是为何呢? 我一个无权无势的门客值得如此费心吗? 还是我仪表堂堂,太过扎眼的缘故? 某人十分自恋地摸摸自己脸庞:罪过!罪过啊! 突然,街道中央传来一阵吵嚷声。 “怎么走路的?这么宽的街,偏偏往俺这牛车上撞!” 赶着牛车的车夫跳下车来,对着摔倒在地上的老者一顿大骂。 老者坐在地上,貌似伤到了腰,几次挣扎要起都失败了,疼的呻吟不止。 旁边渐渐围上来些闲人,指指点点,但无人肯扶这老者一把。 “装什么装?讹钱是吧?告诉你!老子没钱!快滚,快滚!” 车夫拉住老者胳膊要将老者拖到一边。 “这位大哥,明明是你撞了人,怎么如此蛮横?” 一位头戴轻纱斗笠的姑娘走上前来,扶住老人。 姑娘二八年华,虽戴着斗笠,但身段极美,引人遐想。 “我蛮横?姑娘,他这是要讹我的钱!你要管你管,我这还一车菜要卖呢!没空和他磨蹭!” 车夫坐回车上,绕开老人驾车走了。 “老人家,您身体如何?还能站起来吗?”姑娘关切的问道 老人坐在地上痛苦地摆摆手,疼的话都说不出。 姑娘环顾四周,似在寻找帮忙之人。 随后她看到围观人群中的徐清风,道:“这位公子,可否帮我一起扶老人去医馆救治?” 徐清风面露惊讶,为难地道:“姑娘啊,我只是一介书生,身单力薄,你还是找旁边这几位壮士帮忙的好。” 头戴斗笠的姑娘大概没料到徐清风会拒绝,一时愣住。 徐清风“旁边这几位壮士”闻言互相看看,立刻作鸟兽散。 “壮士”们都走了,这活儿自然还是要轮到徐清风头上。 姑娘袅袅婷婷地走向徐清风,道:“还请公子帮忙。” 徐清风打量她片刻,嘴角一弯,道:“好。” 两人一人一边扶着老者去了医馆,将老者交由大夫治疗。 两人坐到一旁喝茶等待。 “今日多谢公子帮忙,小女郭秀秀,不知公子如何称呼?”郭秀秀主动开口道。 徐清风放下茶盏,笑道:“郭姑娘客气了。在下徐三,云游四方,擅长捉妖除魔,算命看相。我观姑娘面色不佳,近日是否经常忧思?在下可帮姑娘看看运势。” 郭秀秀:“......” 这人说话为何总不按套路? 第55章 一波三折 “徐公子你说笑了,咳咳,我看徐公子好似有些面熟......” 郭秀秀摘下斗笠,露出一副姣好的面容,虽不惊艳,但却让人看着温柔舒服,是个有教养的大家闺秀。 她面露“惊喜”道:“你莫非就是靖王殿下身边的那位徐清风公子?” 徐清风看着郭秀秀,挑眉一笑:“哦?郭姑娘认得我啊?” “我父亲和徐公子同为靖王效力,小女有一次远远见过公子面容,刚才隔着轻纱一时没有认出。没想到徐公子如此幽默。”郭秀秀抿嘴轻笑。 徐清风也装作惊喜道:“郭姑娘的父亲莫非就是郭先生?真是有缘。刚才是在下唐突了,郭姑娘莫怪。姑娘当街挺身而出救下这老者,有侠女风范,实在让徐某佩服。” “徐公子谬赞。”郭秀秀暗暗松了口气,画风终于正常了。 这场相识真是一波三折啊! 这次“牛车撞人”事件都是郭秀秀一手策划,为的就是和徐清风相识。 郭秀秀事先打听到靖王评价这位徐公子“侠肝义胆,才华横溢”,于是先给他制造了个挺身而出救人的机会,待徐清风救人后,自己再上前一起帮忙,这样便可给他留个红颜知己的好印象。 无奈徐清风只看热闹不动,郭秀秀只得自己顶上。 此乃第一折。 郭秀秀深知自己身材曼妙,此次特意带了轻纱斗笠为的是扬长避短。 她设想自己一旦开口求助,徐清风便会立刻答应,没想到却遭了拒绝,此乃第二折。 而这第三折则是:进到医馆后,自己一弱女子主动介绍自己,一般男子都会坦诚相告姓名,但这位徐公子却偏不,竟胡扯一通看相算卦之类,害得她差点不知如何接话, 还好三折已过,两人最终顺利“相识”。 徐清风则心中好笑:这姑娘费了一番周折就是为和我“相识”? 他早就发现“旁边的几位壮士”就是这几天盯梢的人。 倒地的老者看上去疼痛难忍,其实并无大碍。 等郭秀秀上场求他帮忙,徐清风便确定了这戏就是为他而演。 而此刻又主动报上姓名,主动与他结识,呵呵,原来是对他有所图谋啊! 就是不知道是她本人有所图呢?还是她父亲的指示了。 如果是郭文新...... 此人颇有计谋,这一步棋意欲何为呢? 徐清风、郭秀秀两人心中各有思量,但面上皆是”没想到如此有缘“的欣喜。 两人又聊了几句,待老者治疗完毕被大夫扶出来,徐清风便起身告辞。 郭秀秀双目含情地望着徐清风,”恋恋不舍,欲语还休“。 “徐公子,过几日便是端午,兰陵湖上有龙舟大赛,听说颇为有趣......”郭秀秀道 “是么?”徐清风先是”眼睛一亮“,又貌似为难道:”哎呀,不知殿下那日是否有事安排与我,郭姑娘也知,殿下忙起政事来一向废寝忘食,不分昼夜......” 嗯,龙舟大赛,端午那天带我家小雀儿去瞧瞧。 “......公子所言极是。那,公子慢走。”郭秀秀温温柔柔道。 又被拒绝了!郭秀秀望着徐清风远去的背影微微蹙眉:这徐公子的心思还真是难以捉摸! *** 酉时,宫中盛宴将开。 徐清风跟随李耀赴宴。 在宫门口正遇上前来赴宴的大皇子李勉和二皇子李谦。 李勉而立之年,大肚便便,五官原本应该还算俊秀,但现在被脸上的肉喧宾夺主,早已失了风采。 他两眼浮肿,脚步轻飘,前一夜都干了什么,熟识他的人一望便知。 李谦身材瘦削,因常年患病,面色苍白。 他的长相和李耀有几分相似,但没有李耀的英姿勃发,而是有种阴郁之美。 李勉看到李耀便想起几天前被撸下去的扬州知府,恨得牙痒。 要不是他最后多嘴,以安庆帝惯常的制衡之策,多半也就来个折中,交于大理寺再审。 既不按自己的意思小事化了,也不会按李琪的意见罢免官职。以后还有捞出来的机会。 这可好,李耀几句话,直接问斩了! 要再培养个扬州知府,哪有这么容易!一年几十万两的雪花银就这样没了! “四弟啊,听闻你之前大病一场,皇兄我连棺材板都给你备好了。怎么这几天又活蹦乱跳了呢?皇兄劝你即是劫后余生,就惜命一点,老实一点,当心回光返照!” 李勉步步接近李耀,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话说的可谓是恶毒至极。 李耀却并不见恼,见李勉靠近,干脆自己更上前一步,侧身对着李勉耳朵道: “承蒙大哥关心,那棺材板你还是给自己备着吧,你这夜夜箫歌,没准哪晚就用上了。” “你......!”李勉气的语塞。 李谦上前道:“大哥,时辰不早了,父皇特嘱你早点入宫陪驾,何必站在此处和四弟闲谈呢!” “二弟说的是,差点误了时辰。”李勉斜着眼道:“陪君伴驾还得嫡子,不是什么杂种都能沾手的。二弟,咱们走!” 李耀一拱手,不疾不徐地道:“大哥、二哥慢走。只是陪君伴驾的向来是后宫嫔妃,贵妃娘娘已在君侧了。” 李勉脚步一顿,自知用词不当,说不过李耀,干脆狠狠一甩袖子大步离去。 李谦转过头来悠悠道:“四弟伶牙俐齿,二哥佩服。只是嫡子就是嫡子,嫡庶有别,你越不过去的。” 李耀哈哈一笑:“二哥说的是,耀也从未越矩。二哥慢走。” 徐清风站在李耀身后看着李勉和李谦远去:“李勉的话中有话,你之前病的似乎不太寻常啊!” 李耀笑道:“徐兄高见,李勉和李谦确实暗地找人害我。应是李勉授意,李谦找来的南瑶巫师,用毒下于我的茶中,此毒无色无味,起初让人似染风寒,而后越来越重,直至病亡。” 徐清风道:“结果被你先行发现?” 李耀道:“我安插在李谦府上的钉子将此事密报给我。我和白兄商议,干脆就来了个顺水推舟,装病拒了桃源盛会。” 徐清风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道:“殿下的眼线这次可是立了大功。如今还在李谦府上吗?” 李耀道:“还在,此人极擅长潜伏,不会暴露行迹的。” 徐清风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两人也进了宫门。 第56章 宫宴 宫中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 麟德殿上,安庆帝坐于殿中,贵妃和众嫔妃陪伴左右。 殿下右手边是李勉、李谦,左手边是李琪、李耀。 再往下便是未成年的皇子和公主。 此次来访的别国使者中以婉宁郡主地位最为高贵,她坐于使者之首,李耀的斜对面。 而徐清风和云翎则分别坐于李耀和姜艳的后面。 至此,四人终于相聚一处。 可惜虽是相聚,但无法多言,四人皆装作互不熟识的样子。 “小雀儿?”徐清风的声音突然在云翎心中响起。 吓得云翎猛地抬头看向徐清风。 只见徐清风正在若无其事地为自己斟酒,并未看向她。 怎么回事?难道是她自己幻听? “通灵而已,你紧张什么?”徐清风的笑声再度响起。 云翎又疑惑地看向徐清风,见他正在慢慢品酒,哪有半点说话的样子。 “徐清风?”云翎也试着在心中喊了一声。 “听到了。今日可还顺利?”徐清风问道。 “还好!”云翎随口答道,注意力已完全被通灵吸引过去:“徐清风,这通灵好有意思,怎么做到的?” “自然是——你我心心相印啊。”徐清风道。 “又骗人!谁和你心心相印。”云翎怕旁人看到,低头吐吐舌头。 在徐清风的角度看过去,却好像害羞的样子,看的徐清风心里痒痒的,忍不住嘴角上扬。 “到底如何做到的?老实回答!”云翎不甘心,接着问道。 “说来复杂,告诉了你有什么好处?”徐清风不答反问。 “......” 这也要好处?这人真是...... “不说算啦,通、灵、结、束!” 云翎说着,也学徐清风自顾自地倒了一杯美酒,品尝起来。 徐清风无奈一笑:“是借助你的玉佩。 “除了隐藏妖气,我今早还在玉佩上加了个通灵的小法术。” 听到“你的玉佩”云翎眼睛一亮,又忍不住看向徐清风,笑的两眼弯弯。 这次徐清风也没装模作样,而是直视了云翎的笑眼。 这么美的弯月中要倒映着自己的身影才好! “我的玉佩?” “你的玉佩。归你了,高兴么?” “谢谢公子!” “不必客气,就抵下月的工钱吧!” “......”云翎朝徐清风皱皱鼻子:“公子好小气。” “是么?那算了,玉佩还我,下月工钱照发。” “玉佩不还,改日我再送你一样东西可好?”云翎道 “哦?送我什么?”徐清风颇感兴趣地问 “送你......” 云翎挑眉一笑:“暂、时、保、密!” 通灵本是要聊一聊今日宫中所获,结果两人闲扯一通,偏题偏的越来越远。 待要聊回正题,安庆帝举杯,殿下众人皆起身祝贺,通灵便暂时中断。 之后便是敬献礼物环节,皇子、公主、重臣、使者依次上前,向安庆帝献上生辰贺礼。 徐清风和云翎间或用通灵评价一下谁送的贺礼精妙,哪位大臣清廉,哪位油滑谄媚等等。 之后便是歌舞助兴,宴会进行到后半部分,众人开始互相走动,寒暄敬酒。 徐清风只是一个门客,自是无人注意,起身悄悄退出,对云翎通灵道: “大殿后西南角花园等你。” 云翎本着不要浪费美食的态度,又吃了点饭菜,对姜艳附耳几句,也溜了出去。 唉,私会去了,真是女大不中留。 姜艳心叹。 她双手托腮看向李耀,他正忙于应酬前来敬酒的大臣们。 姜艳不得不承认,知道他竟然就是靖王的那刻,自己是有些欣喜的。 那日早上的白色身影和今日的锦衣蟒袍能重合在一起,这是多么的幸运! 待到一波大臣敬酒完毕,姜艳来到李耀案前,公事公办地举起酒杯: “婉宁敬靖王殿下一杯,多谢殿下今日护送婉宁入宫。” 李耀一笑,起身举杯道:“能护送郡主是本王的荣幸。” 两只白玉酒杯轻碰,两人一同饮下,姜艳亮出杯底,抿嘴小声笑道: “殿下,如此良辰美景,你我私奔可好?” 李耀哪料到姜艳突然蹦出这么一句,大胆又暧昧,顿时红了面颊,心跳不止。 姜艳就是想看看李耀的窘态,让他装高冷,装不熟。 但毕竟在宴会之上,挑逗一下,点到即止,所以也不等李耀答复,姜艳又若无其事地道: “殿下好酒量,婉宁佩服!” 说完便坐回自己的位置。 李耀知姜艳这句只是玩笑,以他们两人的身份,若是私奔岂不天下大乱! 但仍忍不住开心地嘴角上翘,再应付前来敬酒的大臣,竟笑得满面春风。 李勉坐在对面看姜艳向李耀敬酒,满心的不甘,靠近李谦道: “让李耀迎接郡主,定是贵妃那老贱人的主意!二弟,得了这婉宁郡主就是得了后晋的支持,咱们哥俩要想个法子抢过来才是!” 李谦咳了几声,擦擦嘴道:“大哥这是又看她心动了?大哥啊,这婉宁看似不错,实则就是个烫手芋头。至少现在是碰不得。你想想,父皇现在龙体康健,我大鲁又无兵患,和后晋联姻,只会导致父皇猜疑,离谋逆之罪不远了。” 李勉心知李谦说的不错,但一双眼睛仍黏在姜艳身上。 这样的美人,要拱手相让吗? 真是不甘心啊! 美人吃不到,李勉又恨起李耀来:“李耀这小混蛋也是命大,那南瑶巫师的毒是否份量不够?怎地病也病了,却让他又活过来?” 李谦瞥了一眼满面春风的李耀,低声道:“这次恐怕是小瞧他了,他身边也养了一批道士,没准是哪个有点能耐的给解了此毒。” 李勉恨恨地道:“便宜他了!” 李谦悄声道:“大哥莫急,以后总还有机会。他李耀逃得了这次定逃不了下次......” 话还未说完,李谦又是一阵急咳,苍白的脸顿时咳成了酡红色。 李勉见李谦咳得厉害,哪还顾得上想别的,忙为他端水拍背,发愁道: “二弟,你这病怎么不见轻呢?上次我给你的千年人参吃了没有?” 李谦好不容易咳完,看了一眼手帕上的血迹,藏到袖中。 “吃了,我这老毛病十几年了,无甚大碍,大哥不必忧心。” 第57章 后花园 麟德殿西南角的后花园,因安庆帝寿辰,几步便是一盏红灯笼。 所以今晚虽无月色,但花园各处在暖暖灯光的照映下,也别有一番柔和美丽。 寿宴未结束,花园中冷清的很。 徐清风在灯光下等了片刻,便见云翎急匆匆寻来。 徐清风忙迎上前去,两人相视一笑。 云翎还是用通灵道:“徐清风?” “这园中没有旁人,不必通灵了。”徐清风道。 “还是通灵安全,万一隔墙有耳呢!”云翎笑道。 “接下来我可是要给你讲今日宫中收获,都是秘密哦!” “好吧!通灵就通灵。女官大人请讲。”徐清风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丫头,玩通灵还玩上瘾了! 也罢,都随她。 云翎看看自己身上的官服,嗯,近身女官,位同三品,说起来级别不低啊! 于是一甩袖,挺胸负手走在前面,拿腔作势地道:“那本官就——” 说着微微回头,瞥了一眼徐清风。 见他站在原地不动,只挑眉看着自己,云翎瞬间又变出个讨好的笑容,点头哈腰地道: “给三爷详细说说今日的见闻。” 徐清风被她这招逗得发笑,伸手轻弹了一下云翎额头。 “别闹了,快快道来!” 于是两人并肩在花园中走着,云翎将今日所见贵妃和淑妃的事一一讲出,只是隐瞒了自己受伤之事。 “这样说来,李耀求娶侧妃之事并非贵妃所为。”徐清风道。 “我觉得也是。”云翎道,“那贵妃的嫌疑就排除了吧?徐清风,你说会不会是三皇子李琪?” “嗯,没想到李琪私下里竟是支持李耀的。”徐清风道。 “淑妃不准他暴露,所以他就暗地里用傀儡术支持一下?”云翎手托下巴,想了想又道:“我觉得他不太像这种人啊!” “说不准,知人知面不知心。”徐清风道。 他答的有点漫不经心,因为此刻他正想问另一个问题—— “你是怎么被贵妃身边的嬷嬷发现的?” “我——”云翎刚才讲的时候跳过了这段,毕竟牵扯到自己,听起来可笑极了。 但没想到徐清风还是问到了。 “我告诉你,你不准笑!” 徐清风一本正经:“保证不笑!” 不笑才怪!这丫头又干了什么傻事? “那竹妃信中写到‘靖王安排了一位名叫云翎的姑娘住到内院客房,这姑娘是靖王的意中人’,我听到这个差点从树上掉下来,就被她发现了。” 云翎一边说着,一边拿眼瞄徐清风。 这家伙要是敢笑…… 就…… 就再也别想吃她做的鲜肉小笼了!! 徐清风竟真的没笑,他满脸不高兴地问: “竹妃为何会觉得你是靖王的意中人?” “这个……” 云翎想了想,自己这些天并没有正式和竹妃见过面,竹妃对自己应该也并不了解。 “大概是听下人胡说的吧!” 云翎叹道:“毕竟我是第一个住进靖王府的女客。” “对了,先不说这个!”随即她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亮亮。 “徐清风,我终于知道兰妃画的谁了!” “谁?”徐清风随口问道。 他正心中烦闷:干脆将李耀的后院都变成哑巴算了!敢将我家小雀儿说成别人的,舌头不用要了! “是二皇子李谦!”云翎一脸兴奋。 “今天我见到李谦一眼就认出来了,画的真是惟妙惟肖。” 徐清风一愣,挑眉看着云翎笑:“看到别人家红杏出墙这么兴奋?” 云翎忙板起来脸来:“说什么呢!我只是为解开了这个画像的谜团而高兴。再说人家兰妃整日独守空房,所嫁也非所爱,是很可怜的,好不好?” 徐清风拉着长音道:“是,女官大人说的是。刚才是在下看岔了,您分明是同情,一脸同情。” 云翎瞪着徐清风,气的手痒,伸手就要掐他。 徐清风却突然一只手拉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手轻轻搂住她腰,带着她一转身就藏到了路边的假山后。 “徐清风?”云翎有些疑惑。 “有人来了。”徐清风说着,恋恋不舍地松开云翎的纤腰。 远远地只见一盏宫灯摇摇晃晃越来越近。 约莫是两个人,一个又高又胖的搂着个矮小的。 走近了,云翎才看清,是李勉搂着个小宫女朝这边走来。 那小宫女吓得哆哆嗦嗦,所以灯笼也打的不稳。 “殿下,玉清湖到了。”小宫女小心翼翼道。 这条路边有个清澈的小湖,种满莲花,叫做玉清湖。 “到了?” 李勉明显喝的醉醺醺的,抬头瞧了瞧四周,笑嘻嘻道:“没错,是玉清湖。到了就办正事吧!” “奴婢,奴婢告退!” 小宫女刚想走,就被李勉扯了回来:“你走了,谁陪本王办正事啊?嘻嘻,小美人。” “王爷,奴婢是殿前侍女,要回去交差的。” “小美人,什么殿前侍女,你今晚跟了我,我就封你个美人。在我府中保你荣华富贵。” 李勉说着就要上前抱住小宫女。 小宫女忙闪到一旁,李勉扑了个空,有点恼了,道: “小贱人,你最好乖乖躺下让本王享用,否则本王将你扔到湖中喂鱼。” “不要殿下,求殿下放过奴婢吧!”小宫女边躲边苦苦哀求。 “这李勉真是禽兽。”云翎气愤地道。 “嗯。那就让他当回禽兽,在地上爬吧!” 徐清风用手一指李勉的膝盖,李勉立刻双腿跪到了地上。 李勉本就醉的厉害,突然跌倒也不在意,晕晕乎乎地要从地上再站起来。可试了几次都不成。 小宫女见此哪有不跑的道理,宫灯掉到地上也顾不得了,急急忙忙就往花园外跑。 “小贱人,你别跑!奇怪,怎么有些腿软?今晚喝太多了?”李勉自言自语。 在暗处跟着李勉的两个小太监,见自己主子摔了,马上跑过来要扶李勉。 李勉摆摆手:“给我去追!把那个小贱人抓回来!我就不信了,办不了姜婉宁,还办不了她?” “竟然还想打郡主的主意?!徐清风,再教训教训他......” 云翎本就踮着脚从假山的小洞往外看,听了李勉这话一着急有些站不稳,身体一下子靠到徐清风怀中。 一时间,两人都愣住了。 第58章 鬼面 云翎心跳如雷,忙站直身体,挪到一边。 却不想手臂碰到了旁边坚硬的岩石,而且恰好还是白天受伤的地方。 钻心的疼痛一下子袭来! 她闭眼咬牙,又不敢声张,捂着胳膊,心道:太尴尬了,幸好是晚上,徐清风应该看不到吧! 没想到下一刻徐清风就急急地抓住了她手腕:“受伤了?为何瞒着?” 唉,忘了他的眼力异于常人! “哎,你轻点,是受了一点伤,已经包扎过了,没事的。”云翎道。 徐清风对云翎的隐瞒有些生气,抿嘴不语,抓住云翎的手却略略松了些。 云翎感觉一股暖流从手腕处向上涌来,涌进手臂的伤口。 她顿时痛意全无,甚至感觉到伤口也在快速愈合。 片刻,徐清风松手,云翎欣喜地摸摸手臂,竟是恢复的完好如初。 “谢谢你,徐清风。”云翎轻声道。 见徐清风还是不语,云翎知道他还在生气,于是转了个话题:“对了,那小宫女没事吧?” 说着又踮脚往外看去。 只见李勉还没能爬起来,而那两个小太监没跑多远也都跌倒在地,小宫女自然是早就跑没影了,应该是成功逃离李勉的魔爪。 云翎回头伸出大拇指给徐清风点了赞。 徐清风瞥了她一眼:“不是我做的。” “啊??”云翎没想到,看看徐清风,又看看那两个刚刚爬起来的小太监。 难不成他俩跌倒纯属意外? “红线。”徐清风道。 “什么红线?”云翎疑惑地问。 等了片刻 “......” 这人真是的,一生气就对人爱搭不理! 算了,明日再做笼包子哄哄他吧。 徐清风不答,云翎便自己继续往外看去。 两个小太监爬起来后,跌跌撞撞地朝李勉跑去:“殿下,殿下,咱们还是快走吧!奴才们刚才也绊倒了,这花园恐怕有鬼啊!” 徐清风一勾手指,解了李勉腿上的法术。 李勉终于站了起来,甩手给两个小太监一人一个大嘴巴子:“没用的东西!有个大头鬼!这是皇宫、皇宫!什么鬼能进得来?” “殿、殿、殿下!” 一个小太监捂脸哆哆嗦嗦道:“是没有鬼能进得来,但万一是宫里的鬼呢?前两天你让奴才做掉那个怀孕的宫女,奴才,奴才便将她推到这玉清湖里了。” “你!”李勉刚要开口,附近的宫灯竟一盏盏灭掉,花园里顿时漆黑一片。 李勉吓得酒也醒了:“走走走,快走!” 两个小太监搀着李勉屁滚尿流地逃了出去。 徐清风和云翎从假山后走出来。 云翎看看四周,真是月黑风高,她抱臂哆嗦了一下:“徐清风,这里……真的有鬼吗?” 徐清风看向路旁不远处的一棵高大的桂花树,幽幽地道:“怕了?你连我都不怕还怕一只鬼?” 云翎心道这人还气着呢,说话又带刺。忙道:“不怕,有三爷的保护,我什么都不怕。 “就是觉得吧,鬼飘飘忽忽,行踪不定麻烦的很。 “你刚才说的红线难道是鬼的?” 徐清风扬扬下巴:“不是鬼,是鬼面。” 云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园中已无灯光,但今夜深藏不露的月亮终于从云间探出来头来。 缕缕银辉撒到眼前的桂花树上,一个人影在月光中浮现。 他斜靠在树杈之间,头戴黄金鬼面。一头银发如闪闪发光的溪流般蜿蜒而下至腰间。一身白色锦袍上绣着繁复的金色花纹。 他的手指修长,洁白如玉,几根红线在他两手间穿梭,仿若有生命般。 “这人不就是桃源盛会上见到的那位吗?” 云翎惊道,当时就是这人为红颜鸟打抱不平。 徐清风已缓缓上前,立于树下,抬头道: “没想到姻缘红线还有此妙用,月老大人可有兴致下来一叙?” 银发男子望向下面的徐清风,少顷,飘然而下。 月老大人? 云翎有些震惊了:这位是掌管三界姻缘,无数少男少女虔诚跪拜的月老大人? 其实不但是少年少女常常对他跪拜许愿,那些为人父母的给儿女定亲之前也少不得去拜拜月老,测个八字,希望自己儿女婚姻美满。 所以要是有人给最受欢迎的神仙排个名,这位肯定是常年名列三甲。 但传说中的月老大人一直是一位满脸皱纹、慈眉善目的老人啊,所以这黄金鬼面下的面孔,其实是......? “徐三爷?”银发男子摘下黄金鬼面,拱手一笑。 风华绝代! 摘掉鬼面的他,露出了一副雌雄难辨的绝美容颜: 修长的柳眉,狭长的凤眸,挺直的鼻梁,淡淡红唇。 双耳各戴一只闪闪发光的水晶耳环。 “在下红线仙谢明。没想到在此有幸碰到徐三爷。”银发男子拱手自我介绍。 红线仙是月老的正式仙名。 徐清风在桃源盛会最后一天当众摘下了面具,所以凡是最后一天在场的,基本都看到了徐三爷的新面貌。 是的,新面貌,灰道袍的小道士形象已过时,目前最新的传言是: 徐三爷变成了一位面若冠玉,风度翩翩的贵公子。 徐清风道:“确实有缘。月老大人是追着这大鲁国皇子李勉而来的?“ ”三爷怎么得知的?”谢明有些意外。 “那日他参与了美人醉月的拍卖,你记下来不就是为了之后算账的吗?”徐清风道。 谢明更加意外,道:“不愧是徐三爷,这都被你看到了吗? ”我确实是来找李勉算账的,凡是参与此酒的拍卖者都不配拥有姻缘。” 作为一位在职神仙,找凡人算账,这是触犯天规的,但谢明却说的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刚才是三爷施术让他跪地不起的?“ 徐清风道:“没错。我家丫头说他就是禽兽,那就干脆让他当会儿禽兽好了!” 谢明抚掌大笑:”甚妙!” 徐清风道:“过奖,月老大人竟用红线绊人,也让人出乎意料。” 谢明笑完,看向云翎,眼睛一亮:“对了,这位就是三爷的宝贝侍女?“ 闻言云翎惊得瞪大双眼: “等等,月老......大人,我叫云翎,是他的侍女,但不是什么宝贝侍女。” “姑娘这样说可就不对了!徐三爷可是为救你打破了桃源幻境啊!” 谢明道:“此事可谓是震惊三界!真真大快人心!” 第59章 月桂秘境 云翎被说的哑口无言,事情也确实是因她而起。 徐清风为保护她打破了桃源幻境,当时看他一系列操作轻巧地很,也觉得是出了口气,却没想到此事竟然“震惊三界”! 造成这么大的影响会不会对他不利? 然而徐清风似乎对“震惊三界”的影响并不关心,毕竟这和他之前所作所为相比也算不得太大的事儿。 他感兴趣的是“震惊三界”后面那句。 “大快人心?”徐清风挑眉问道。 恐怕是骂声一片吧! “大快人心!”谢明直视徐清风质问的目光:“别人我不管,破了这桃源幻境,我是痛快的很。 “早就看这帮狐妖不顺眼已久,桃源盛会说的好听,里面都是些什么肮脏的玩意!” “没错,确实是脏的很。我也觉得这幻境该破!”云翎点头深表同意。 谢明对云翎莞尔一笑:“所以说云翎姑娘功不可没。” “我......” 云翎语塞,怎么又扯到我身上? 谢明不等云翎说什么,又看向徐清风,问道:“对了,三爷这次来大鲁皇宫,是有何要事?” 徐清风道:“帮朋友个忙而已。” 他不欲多说,便将话题又引回李勉身上:“谢兄既然找到李勉,打算如何对付?“ 谢明轻哼一声:“自然是将他的姻缘红线全部剪断。让他此生再无姻缘。” 徐清风摸着下巴道:”这账算的有点轻了吧! “刚才一幕谢兄也看到了,这种禽兽哪还在乎姻缘? “所以,我看谢兄不如给他留条红线,另一头就系到母猪身上,如何?“ 谢明一愣,笑道:“还是三爷高见!就这么办吧!保证他从明日起再也不想祸乱人间!哈哈哈!” 云翎听着二人对话,一阵无语。 一位是天上神仙,一位是三界魔头,怎么还越聊越投机了? 这李勉怎么说也是大鲁皇子,和猪婚配!?想想都觉得...... 大快人心! 不过,月老大人可以这样乱来吗?肯定触犯天规吧? “只是如此一来,若被天君发现,谢兄恐要受责罚。”徐清风道 谢明摆摆手,一脸无所谓:“无妨!左右不过关几年禁闭。再大不了撤了我的职,我也落得清闲自在。” 月老大人表面看上去高雅清贵,实则豪爽的很啊! 连天君的责罚都不放在眼中,佩服佩服! 云翎目不转睛地盯着谢明,心中感慨道。 徐清风见云翎的目光被谢明吸引,心中不爽,正想着找个理由打发云翎离开,一阵嘈杂的人声从麟德殿传来。 算算时辰,应该是寿宴结束了,待会回宫的嫔妃们少不得从此路过。 谢明皱了下眉:“此处不适畅谈,二位可愿去我寒舍一坐?” 徐清风道:“也好。” 正好顺水推舟让这丫头回去。 于是转身看向云翎,道:“宫宴即将结束,你速回姜艳身边吧!” 云翎哪知道徐清风的心思,只觉得他说的也对,再不回去恐要被人起疑了。 于是乖乖地点点头。 谢明将手放到旁边的桂花树上,桂花树发出柔和的白光,瞬间变得满树红线,桂花飘香。 云翎吃惊地用手接了一朵飘落的桂花,淡黄色的花瓣一接触皮肤便如冰晶般融化开来。 “月桂秘境?”徐清风道。 “正是。三爷,请。”谢明伸手相邀。 徐清风走向桂花树,转瞬消失。 谢明向云翎一点头,也紧随其后消失不见。 桂花树恢复了正常,没有红线,也未到开花时节,只有满树的枝繁叶茂。 之前熄灭的宫灯又一盏盏亮起。 有小宫女的嬉笑声自远处传来,云翎快步离开了花园。 *** 月桂秘境之中,一轮圆月挂在湛蓝的空中,几乎触手可得。 巨如小山的桂树上挂满了红线,红线长得看不到两端,每一根便是人间的一段姻缘。 粗大的树枝上建有水晶般的楼台亭阁,徐清风和谢明就坐于凉亭之中。 谢明一挥手,几只如萤火虫般的桂树精灵携一壶美酒和两只酒杯飞来。 “此为我月桂秘境的天香醉,三爷尝尝?”谢明道。 “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 徐清风一笑,接过桂树精灵递过来的酒杯一饮而尽:“不错,好酒。” 谢明又为徐清风斟满杯:“此杯我替红颜灵鸟敬三爷,谢三爷三十年前杀死蛇王冥妖。” 徐清风没想到谢明会提及三十前的事,略感惊讶:“呵,三十年前的旧事都被谢兄挖出来了,可见谢兄这些天查了不少关于美人醉月的事。” 谢明为自己也斟上一杯,道:“没错,我原以为这酒是第一次出现,没想到一查才知,这酒三十年前便已在黑市拍卖了,而且还曾经十分风靡。 “酿此酒者便是蛇王冥妖。直到三爷当年一指头弹死这该死的蛇妖,此酒才消失匿迹。 “三爷当年杀他也是因为此原因吧?” 徐清风转了转酒杯,沉声道:“当年是我草率了,本以为美人醉月就是他所酿,现在看来还另有其人。” 谢明道:“是另有其人,但也藏了三十年才敢又冒出头来。三爷功不可没。” 说完谢明举杯和徐清风一碰,先饮为敬:“红颜灵鸟若是被这帮畜生祸害三十年,恐怕现在一只也不剩了。” 徐清风也举杯痛快饮下,道:“谢兄可查到如今酿酒之人?” 谢明轻哼一声:“还未查出。此酒我已上报天庭,但如今也无动静。唉,真不知那帮天兵天将整日忙活什么,倒是我一管姻缘的在此瞎操心。” 两人又对饮了一杯,谢明道:“对了,我听说三爷最近在人间抢了一颗菩提子?” 徐清风道:“确有此事。” “这是为何?” “收藏。” 谢明不以为然,道:“三爷是想保护这颗菩提子吧?这颗菩提子据说是世间至纯至善之物,这种东西如今似乎越来越少了。” 徐清风不吭声,边听边自斟自饮。 谢明顿了顿又道:“这百余年来,普陀岛上竟没有新诞生一只红颜灵鸟,而我这月桂秘境中的精灵也是有减无增。” 徐清风伸手接了一只在他身边打转的月桂精灵。 更多的月桂精灵见此也纷纷落到他手心中,蹦蹦跳跳,似乎欢喜得很。 徐清风道:“这些小家伙甚是可爱,有减无增也太可惜了。” 第60章 宝贝侍女 谢明瞥了这些精灵一眼,道:“他们的主人——我,岂不是更可怜?当了近千年的月老,也不见新的接替者出生。所以干到现在也没得清闲。” 徐清风抬抬手,小精灵飞离了他的手心,重新围在他的身边打转。 “谢兄的意思是,月魂一族也衰弱了么?” 历代红线仙都出自月魂一族。 他们是月之精华所生,天生为仙,无父无母,往届红线仙几百年便出一位接替者,而如今近千年了却仍是谢明一人。 谢明道:“如今天地灵气似乎运转不畅。” 既然言及至此,徐清风也没必要隐瞒,正色道: “那是因为有人在聚灵。” 灵气乃是世间万物之根本,也是法力、妖力的重要来源。 生灵有生有死,灵气有聚有散,周而复始,运行不息,才是世间正道。 但若是有人肆意收集大量灵气,将此据为己有,只聚不散,天地间的灵气便逐渐减少,直至枯竭。 谢明道:“近些年来三界炼丹之风越来越盛,灵芝仙草被盗、仙禽仙兽被捕杀的情况时而有之,三爷所谓的聚灵是指这些事情?” 徐清风道:“这些事情确实有人在推波助澜,否则也不会在天界都蔚然成风。 “但炼丹、售丹只是表象,有人在借此掩盖自己聚灵的目的。 “此人应在魔域,狡猾的很,我几次探查都未能将此人揪出。” 谢明又为徐清风斟满一杯,道: “当年三爷踢了玄武真人的炼丹炉,人人都道你是为了偷那万福金丹。我也曾随众人一度误解于你。 “现在看来,三爷那时便开始追查这聚灵之事了吧?” 徐清风道:“没有,那时我只是想毁了万福金丹。 “所谓吃下此金丹便能事事顺心,功成名就,这和逆天改命的邪术有何区别? “都是抢了他人的命数,满足自己的私欲。损人利己的玩意儿。” 谢明点头道:“的确如此。” 两人又喝了一阵,徐清风起身道:“今日便到此吧!多谢款待。” 又从袖中拿出一份卷轴递给谢明:“这份薄礼送给谢兄,没准用的上。” 谢明接过卷轴,打开一看,是竞拍美人醉月之人的画像! 当时的房间号、竞拍报价也都在一旁记得清清楚楚。 谢明一脸惊讶:”这些画像?” 徐清风道:“我画的。” 谢明笑道:“徐三爷果然厉害,竟能透过帘子和面具看清竞拍之人的长相。多谢多谢!有了这画像找出他们易如反掌!” 徐清风也笑:“那静候谢兄佳音,告辞。” 说完一闪身便出了月桂秘境,无影无踪。 “竟然不用我打开这秘境结界相送,罢了,徐三爷就是徐三爷,天界的天门不也照样出入自由吗?” 谢明摇头一笑,坐下自斟一杯,自言自语道。 姜艳邀请云翎去驿馆同住,云翎想到第二天还要做包子哄哄徐清风,便拒绝了姜艳的好意,仍回了靖王府。 第二天清晨,后院厨房又飘出了包子的香气,也传出了最新的小道消息。 几个扫地的丫鬟小厮,边扫边聊: “昨日红衣姑娘做的包子殿下全吃了!” ”还红衣姑娘呢,人家叫云翎!听说她是徐公子的侍女,徐公子将她送给了王爷。“ “哎?可我听说她是徐公子的亲妹妹,是咱王爷自己看上非让人家住进来的。” “不是妹妹,是侍女。” “不是侍女,是妹妹。” ”等等,等等,你们说的这徐公子又是哪位?” “你竟然不知道徐公子?他现在可是王爷身边的红人!昨日跟王爷一起去参加宫宴呢!郭先生都没这待遇。” “嘘!云翎姑娘出来了。” 几人顿时不再作声,四处散开,个扫个的。 云翎瞅了他们一眼,也无心理会他们,提着包子走了。 待云翎走远,几人又迅速聚拢到一处: “还是一文钱啊!下注下注!我赌今日王爷还是会吃包子!” “我也赌王爷今日会吃。” “我也是!” “都赌一样的这可怎么玩?” ...... 云翎提着包子来的徐清风房前。 房门紧闭。 不知他回没回来,又是何时回来的? 云翎思量着,在院子里来回走了几圈。 陆续有下人经过,偷偷瞟她,云翎有点沉不住气了,试着通灵道: “徐清风?徐清风?你在房间里吗?” 等了片刻,没有回复。也许没有回来?云翎转身欲走。 却见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徐清风穿戴整齐、面无表情地看看云翎,又看了看她提的食盒,负手转身回屋:“进来。” 还在生气啊?要不要别这么小气? 云翎扶了下额头,随他进屋,感觉这次似乎不太好哄。 云翎将冒着热气的包子和粥还有几样小菜摆到桌上,打起十二分精神,笑道:”今日买的肉特别新鲜,我还顺手做了几样小菜,你尝尝喜不喜欢。” 说完,将筷子递给徐清风。 徐清风不接,只是看着云翎问道:“为何瞒我?“ “我,因为......” 云翎见躲不过这话题,干脆一低头,实话实说: “因为太丢人了!连几根针都躲不开,不想让你知道我这么没用......” 说完瞥一眼徐清风,见徐清风还是盯着自己,似有些哭笑不得,云翎便觉得有些窘了,红着脸道: “包子要凉了,你还吃不吃?不吃我拿走了。” 说着,便作势要将包子装回食盒。 徐清风忙将包子拉到自己跟前: “吃,当然吃。我家宝贝侍女的心意岂可辜负?” 说着便夹起一只放到碗里。 “又取笑我!”云翎气鼓鼓地瞪了眼徐清风。 月老大人也真是的,“宝贝侍女”这词张口就来,如今让徐清风学去,以后少不得拿来开玩笑! “能做出如此美味包子的人,一定冰雪聪明。没想到我当初运气还真不错,随手一套,便套了个宝贝放在身边。” 徐清风夹起包子,边欣赏边道。说完,吃到嘴里品尝起来。 云翎知道他这句是在好意安慰,但听到他说“冰雪聪明”还是忍不住开心起来,轻哼一声:“对对对,你徐三爷就是慧眼识宝。” 徐清风吃完一个包子,放下筷子,看着云翎正色道:“只是以后受伤不准再瞒我。” 第61章 兰妃 徐清风这次生气一半是因为云翎瞒着自己,另一半则是气自己疏忽大意,让她孤身一人深宫涉险。 虽然只是根绣花针,但却对麻雀形态的云翎来说一针贯穿翅膀,定是疼痛无比。 她却还要忍着不告诉他,怎能不让他心中难受。 “哦。”云翎低低地应了一声。 徐清风眼神好像真的在看什么宝贝,弄得她有点的不好意思抬头。 “咚咚咚”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徐公子?” “何事?”徐清风问。 “殿下请您去书房一趟。”门外声音答道 “知道了。”徐清风道。 门外安静下来。 徐清风对云翎温声道:“今日你先回,有事和我通灵,切不要再瞒我。” 云翎点点头,匆匆收拾了东西便出去了。 怎么感觉自己有点落荒而逃? 云翎出门透了口气,心想:徐清风这人温柔起来还真让人有点招架不住。 *** 云翎往后院走着,走到一处无人的回廊,对面走来两个面生的小厮。 一人手中提着棍子,一人手拿麻袋,两人皆是凶巴巴的表情。 云翎左右看看,并无旁人,不用说,这是冲着她来的。 “站住!你们干嘛?”云翎先声夺人。 “小丫头,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今日就让你吃点苦头!” 提着棍子的那个恶狠狠地说道。 “别、别、别和她废、废话,打、打一顿,扔进麻袋。” 另一个手拿麻袋的还是个结巴。 云翎一笑,不就是两个没有法力的普通人么? 呵呵,我云翎妖界、人间都混了多年,对付你们这种小混混还是小菜一碟的! 提着棍子的看云翎不但不怕,还笑了,立马挥着棍子上前就要暴打。 云翎轻巧地一闪,顺便伸脚一绊,那小厮便仰面扑倒在地,手中的棍子被云翎夺去。 云翎拿着棍子噼噼啪啪几棍下去,打的那小厮抱头求饶。 另一个手拿麻袋的见此情景,将麻袋一扔,从腰间掏出一短刀,就朝云翎刺去。 “没想到你这个结巴更狠啊,还动上刀子了!” 云翎避开短刀锋芒,用棍子往这结巴的胳膊上使劲一敲,结巴吃痛,“咣当”一声短刀便掉到地上。 云翎又趁势给了他几棍,结巴也抱头蹲在了地上。 云翎将短刀拾起,一手拿刀、一手拿棍,阴恻恻地对他们笑道: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说吧,想怎么个死法?” 两个小厮哪想到云翎这么厉害,忙求饶道: “女侠饶命!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云翎用棍子敲敲地面:“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是......”两人互看一眼,决定还是保命重要,“是,是兰妃娘娘。” “兰妃?”云翎有点惊讶。 这兰妃看起来温温柔柔,平日里安分得很,况且两人连面都没见过,为何会找人来对付自己? “胡说!我和她无仇无怨,她为何派你们前来?”云翎威胁道,“再不说实话,我直接将你俩绑了见王爷!” 两小厮一听“见王爷”,吓得瑟瑟发抖,边磕头边道: “真的是兰妃娘娘。娘娘让、让、小的将女侠打晕带回去。小的、小的只是奉命行事啊!” 云翎边挥着棍子,边听他俩说话,心想:得了,本来不结巴的这个也结巴了。估计说的是真话。 这两个只是小角色,兰妃什么打算还是去了才能搞明白。 云翎:“不想死,是吧?” 两小厮:“不想死,不想死,女侠饶命!” 云翎:“那就乖乖配合!麻袋给我!” 结巴的那个颤颤巍巍递上麻袋。 云翎:“我钻进麻袋,你两个将我抬去兰妃那里,就说事情办成了。别的一句不准多说。” 两小厮一愣,转转眼珠:“这......?” 云翎看出这两人有别的心思,道: “老老实实照做,本女侠就不再追究,若是敢耍花样——” 她翻手变出三尺高的掌中焰。 两小厮顿时吓得脸都白了:“小的不敢,女侠说怎么做小的就怎么做!” 一刻钟后,两小厮抬着个大麻袋进了幽兰院。 ”事情办成了?“屋里出来个丫鬟问道。 ”办成了,办成了,打晕了就在麻袋里。“两小厮道。 丫鬟解开绑麻袋的绳子,露出里面“打晕”的云翎: “行,这是娘娘的赏银,没你们什么事了,下去吧。” 两小厮接过银子连连谢恩,转身一溜烟跑没了。 兰妃从房中出来,皱眉看看晕过去的云翎,道:”拿盆水来,将她泼醒。“ 要被泼凉水?她可不干! 云翎一骨碌坐起身来,把正要泼水的丫鬟吓了一跳! 她揉着头,一脸“痛苦”地道: “哎呀,好疼啊,这是哪儿?” 又“迷茫”地看向兰妃:“这位姐姐,你是谁啊?” 丫鬟忙站回兰妃身边,道:“臭丫头,你醒了?这位是兰妃娘娘!” 云翎心里回了句“你才臭丫头”,面上却装作惊讶道: “我怎么到兰妃娘娘这里了?刚才我好像被人打了一棍.....难道是兰妃娘娘救了我?” 兰妃闻言,面露尴尬,手帕掩嘴咳了几声。 丫鬟见主人不答,上前威风道:“少做梦了你!告诉你今日就是娘娘让你来的!小狐狸精,你竟敢勾引王爷,打你一顿都是轻的!” 云翎一听,心中暗叹:合着又是误会王爷中意自己的事。这后宅的风言风语也太猖狂了,连兰妃都听信了这些谗言! “兰妃娘娘,那些都是谣言罢了!我和王爷一清二白,我发誓我从未勾引过他。”云翎信誓旦旦地说。 “小狐狸精,还狡辩!昨个大家都看到了你去给王爷送包子了,王爷也全吃了!”丫鬟凶巴巴地道 “送包子?”云翎愣住了:“送包子不行吗?” 何况那是给徐清风送的好不好!顺便请你们王爷吃的。 丫鬟气道:“王爷何时吃过后院送去的东西,在你这儿却破了例!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勾引了王爷?” “我......”云翎真是有口难辩,眨眨眼看向一直未说话的兰妃。 兰妃朝丫鬟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开口道: “云翎姑娘,我们王爷丰神俊朗,气宇不凡,的确容易让姑娘心生爱慕。 “但姑娘你应自知身份,我听说你是徐公子的侍女? “你接近我家王爷是他指使的吧?有何企图?” 第62章 守护神 兰妃这一席话说的让云翎更加哭笑不得: “兰妃娘娘,不管你信不信,我对王爷没有企图,我家公子对王爷也没有企图。我只是暂居于此而已。” 兰妃打量云翎一眼,道:“是么?那姑娘今日便自行离开吧!这样的话,姑娘之前所为我便不再追究。否则......” 竟然还威胁上了? 云翎心中有些恼了。 这兰妃之前看起来对李耀并不上心啊,整日偷画李谦的画像,还画的惟妙惟肖,饱含深情。 为何就突然对我这么一个刚在王府住了几天,连个封号都没有的人如此忌惮? “兰妃娘娘,您爱王爷吗?”云翎问道。 兰妃没想到云翎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愣了一下,道: “他是我夫君,我自然是敬爱他。” 敬爱?那就是不爱。 “您这么急着赶我走,是怕我抢走他?”云翎又问。 “......没错!”兰妃含糊应道,掏出一张银票递给云翎。 “这银票给你,足够你下辈子荣华富贵,莫要再纠缠王爷!下次就不是打晕这么简单了!” 云翎接过一看,妈啊!一千两! 确实足够一个凡人下辈子荣华富贵了,兰妃这诚意还是挺足的。 可惜...... 我不是人啊,我是妖啊,妖的寿命可比人长多了,这钱不够。 云翎秋波一转,将银票塞回兰妃手中,笑道: “娘娘也太小看我了,待我做了王妃,这区区一千两又算得了什么?” 兰妃娘娘,你这么急着赶我走,到底是为了什么? 云翎直觉此事有蹊跷,心道:就让我来诈一诈。 兰妃面色一沉,厉声道:“恐怕你没命做这王妃!” 云翎也面色一沉,靠近兰妃道: “是么?娘娘有所不知吧,我不是人,我是妖,我可不是您手下这几个笨蛋能对付的了!咱们走着瞧啊!” 说完,一转身,化成麻雀飞出院子。 兰妃吓得脸色苍白,瘫坐到地上。 幽兰院里一片慌乱…… *** 云翎飞到前院,落于李耀书房前的大树上,和徐清风通灵道: “徐清风?我刚才被人绑去了幽兰院,这兰妃娘娘真是奇怪......” 云翎还未说完,书房门便砰的一声被人推开,徐清风快步走了出来。 后面跟着一脸莫名其妙的李耀。 徐清风着急地朝树上望去,搜寻到云翎的身影,见她无恙,才松了口气。 朝她伸出右手:“下来吧!” 云翎一展翅,乖乖地落到徐清风手心,小声道: “我这次没受伤......” 徐清风看着手心这小小的柔软的一团,忍不住用另一只手轻撸几下,心里爽,面上却不显,只是“嗯”了一声。 今早刚把徐清风哄好,云翎看他此刻面无表情,怕他又责怪自己没有一出事就告知,所以也不敢太跟他计较,只好任由他撸毛。 李耀走近一瞧,奇道:“这是云翎姑娘?” 徐清风忙将手一松,让云翎展翅飞起。一边将李耀推回屋里,一边对云翎道: “变回来吧,进屋再说。” 我家的小雀儿,可不容得他人窥觑! 云翎变回人形,跟在徐清风和李耀后面进了书房。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徐清风为云翎倒了杯茶,递到她手中。 李耀抄着手旁观,暗叹:徐三爷亲自倒茶,还递到手中,这待遇,啧啧啧,也就云翎姑娘了。 “兰妃为何绑你?”徐清风问。 “兰妃?” 李耀听了也吃了一惊,望向云翎。 云翎叹了口气,接过杯子一边喝,一边将自己这半日的遭遇讲给徐清风和李耀听。 当云翎讲到兰妃威胁她,让她今日离开王府时,李耀便实在听不下去了,向云翎和徐清风抱拳道: “对不住,云翎姑娘,对不住,徐兄。没想到兰妃会做出这种事情。我这就差人将她叫来,当面和她说清楚咱们关系。让她莫要添乱!” 云翎扶额,忙阻止道:“王爷,估计兰妃一时半会来不了,她被我吓了一跳,现在可能卧床不起了......” 李耀:“......啊?” 徐清风抬眼:“你这丫头!” 云翎刚做好被他责怪的准备,却听他哼笑了一声:“干的好!” 云翎:“……” 这人可真是…… 云翎不由地笑了下,随后,抱歉地对李耀解释道: “我其实是想试探一下兰妃背后是否有人指使,于是我故意告诉她‘我不是人,我是妖’,并当着她的面飞了出去。” “云翎姑娘为何觉得她此举是有人指使?”李耀不解,问。 “这个嘛......”云翎看看徐清风。 关于兰妃偷画李谦的事,云翎只告诉了徐清风,此刻要不要告诉李耀呢? 徐清风怎会不明白她的意思,接过她的话,继续道: “因为兰妃意中人是你的二皇兄。从日常细节中看,她对你的态度和你对他的态度一样——漠不关心。” 这话说的......云翎有点担心地看向李耀,若是对对方稍微上心一点的人都会受不了。 还好李耀并不生气,只是叹道:“竟是如此吗?这样说来我虽是被迫,但也坏了他人姻缘。” 说完,并不纠结于此,转而对云翎道: “如果她背后有人,必将派有法术的高手前来。云翎姑娘,这样的话,你会不会有危险?” “没事。”云翎脆声道,“王爷放心,我有三爷呢!” 李耀哈哈一笑,看向徐清风: “也对,是我瞎操心了。” 徐清风闻言弯了弯嘴角,挑眉轻嗤一声: “我何时成你护卫了?” 云翎笑咪咪道:“不是护卫,三爷哪能是护卫呢,是守护神。” 李耀暗叹,三爷啊,刚才端茶倒水的活你都干了......离护卫也不远了。 三人说笑间,又商量一阵下一步的计划。 李耀安排暗卫盯住王府侧门,有可疑人员出没即刻禀报。 云翎照例回后院,徐清风照例跟随李耀身边,一切如旧,就看是否有鱼上钩了。 第63章 来一打! 时间尚早,云翎回屋也无聊,就在后院花园溜达。 溜达的同时她也不忘接着演,摆出一副悠然自得,视察自家庭院的表情。 就差将“女主人”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王府的下人们个个人精。 路过的丫鬟、小厮看云翎这番做派哪有不明白的? 之前在他们口中传来传去,云翎已经被传成了王府半个主子,现在看来何止半个主子,肯定是成功晋升新主子了! 于是往来的下人皆对云翎毕恭毕敬,有唤“云姑娘”的,有唤“云夫人”的,还有更讨好的唤“云妃娘娘”…… 云翎听了不点头也不拒绝,云淡风轻,一笑而过,实则心里憋笑快憋出内伤…… 溜达了几圈,不知何时她身后跟了只白色长毛哈巴狗,雪白一团,甚是可爱。 云翎猜想大概是园中什么人养的,也不在意。 哈巴狗跟着云翎一直到客房,她前脚进门,哈巴狗后脚便跟了进去。 云翎关了门,蹲下和哈巴狗大眼瞪小眼: “小家伙,你怎么还跟我进来了?你家主人呢?” 哈巴狗:“......” “毛茸茸的真可爱!来,让姐姐抱抱,给你小肉干吃!” 云翎拍拍手笑道。 哈巴狗轻哼一声,不理云翎伸出的双手,大摇大摆跳上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 轻哼一声…… 这狗竟然轻哼一声?! 云翎愣了一下,心道:我这是多不招狗待见?! 不对啊,狗会“哼”吗? 这狗也没妖气,看上去就是只普通宠物啊! 云翎正疑心自己听错了,眨眨眼望向坐在椅子上,似乎满脸不快的哈巴狗。 只见这哈巴狗竟开口说话了: “云妃娘娘在花园里玩的很开心啊!” 是徐清风的声音! “徐、徐清风?!”云翎惊道。 “哼,现在是你的保护神。”哈巴狗道。 云翎:“……” “保护神大人,”云翎忍不住笑道,“你为何要变成一只哈巴狗?” 哈巴狗:“自然是为了掩人耳目,方便保护你这个笨丫头!” “你才笨!”云翎只敢暗道不敢明说。 她吐吐舌头道:“那你不在殿下身边,旁人会不会起疑?” “这只是我的一个分身,主身在陪李耀视察军营。”哈巴狗懒懒地道。 “哦,原来是分身! “保护神大人啊,我在园子里闲逛,也是为了再激一下兰妃嘛! “毕竟她刚才被我吓的不轻,万一最近都不敢再出手怎么办? “再说他们对我乱称呼一气,我也没答应不是?” 云翎边说边靠近哈巴狗坐下。 听说分身一般都法力较弱,那就没什么可怕的喽! 于是她轻轻抬手,打算趁机撸它几把,以报刚才被某人撸的仇。 可惜某人完全不给她机会,抬起一只前爪挥舞如风,成功防御了云翎的偷袭。 呵,不给撸是吧? 行,你等着! 云翎又心生一计,道:“哎呀,这么快就中午了,走,去看看厨房今日有什么好吃的。” 说完,就推门而出,哈巴狗只得跳下椅子跟在她身后。 “云姑娘来了,今日有糖醋小排、红烧肉,清炒鱼片,给姑娘来一份?” 厨房掌勺嬷嬷见云翎进来,满脸褶子笑的如盛开的菊花。 刚听说如今这云翎姑娘稳坐新主子了,可要好好巴结才行啊! “行,多来点,嬷嬷,今日我饿了。” 云翎也不客气,毕竟今日多一张嘴要喂呢! 对,投喂。 说完瞟了一眼哈巴狗,笑的一脸灿烂。 “吆,哪来这么漂亮的哈巴狗,姑娘新得的?莫不是王爷送的吧?” 嬷嬷一面为云翎盛菜,一面讨好地道。 “算是吧!它本来跟着王爷的,后来便粘着我了。” 云翎说着“很自然”地抱起哈巴狗,一边撸一边露出得意的笑容。 这不就得手了吗? 有本事你再开口说人话啊! 看不把这嬷嬷吓死! “把我放下,立刻、马上,否则......” 云翎耳中响起徐清风咬牙切齿的声音。 吆,还能通灵呢! 分身的法力也不弱啊,真是厉害的狗狗! 可是—— 现在你拿我没办法啊!哈哈哈哈! 云翎一本正经地通灵:“这不是演给嬷嬷看嘛! “这老嬷嬷嘴碎着呢,她知道的事保管不到一刻钟就全院都知道了! “乖啊,配合配合!这也是为了早点引蛇出洞。” 她边说边继续撸。 哈巴狗徐清风:“......行!那你别后悔!” 云翎对“见好就收”一向拿捏精准。 撸了几下“报仇”就好,可不敢真把徐清风惹毛了。 她忙松手将哈巴狗放回地上,笑眯眯地提上掌勺嬷嬷给盛好的午饭: “多谢嬷嬷,我走了!” “客气了,客气了,云姑娘,想吃什么尽管来啊!” 嬷嬷笑着送走云翎,将厨房交代给手下的丫头,然后转身擦擦手,就小跑着去找其他嬷嬷聊天了。 云翎提了满满一盒饭菜回来。 一人一狗,相对而坐。 云翎夹了块排骨,问:“三爷,您吃这个吗?” 哈巴狗矜持地,用胖胖的小狗爪,指了指自己的盘子。 云翎笑眯眯地将排骨放下。 然后边吃自己的碗中的米饭,边偷瞧对面狗子用餐。 只见它毛茸茸的脑袋靠近盘子,伸出粉色小舌头舔一舔糖醋排骨,然后一口叼住,细嚼慢咽。 好可爱,真的好可爱! 外表明明是只小哈,却又努力像人一样优雅…… 不行,要笑死!哈哈哈哈! 徐清风啊徐清风,这样的分身可以给我来一打! 第64章 僵尸傀儡 用餐完毕,午后无事,云翎便关上门窗,自己练习掌中焰变火球。 住在王府的这段日子虽然忙碌,但云翎每日都抽空练习。 练到今日已掌握的十分熟练,火焰和火球已经可以切换自如。 “不错!”小哈分身的徐清风突然开口赞道,“将火球扔给我!” “扔给你?” 云翎打量着坐在一旁高脚凳上的雪团子: 这又长又软又厚实的漂亮皮毛,若是不小心烤糊了…… 手感可就不好了! “你愣着做什么?” 雪团子被她这眼光打量得毛毛的,催促道:“扔过来!用你最大的力量。” 行,扔就扔吧!这货可是徐清风! 就算是整个屋子着了……他估计也毫发无伤! 云翎点点头,不再犹豫,用力一抛,火球便冲着它可爱的小狗脸飞去! 小哈伸出一只狗爪很轻易便拦住了火球。 火球在它粉色爪垫中即刻熄灭了。 果然是毫发无伤…… “力量和速度都不够!再来!”小哈道。 ”好!“云翎也来了精神,又做了一个更大的,抛向徐清风。 还是被轻而易举地拦住熄灭。 “抛得瞬间将妖力集于掌中,让火球喷射出去!” “好!” “再来!” “好!” ...... 两人练了十几个回合,火球都被小哈分身轻易挡下。 云翎累的气喘吁吁,但也起劲的很,又坚持练了七八个回合,直到妖力暂时耗尽。 “不行了,歇会儿!”云翎边道边累趴在桌子上。 汗珠顺着额头流过她弯弯的细眉,微合的杏眼,粉润的面颊,纤细白嫩的脖颈,最后隐入红色的衣领。 小哈分身趴在她身边看的出神:这丫头如此努力,真是既让人赞赏又让人心疼。 又一滴汗珠流下,鬼使神差一般,小哈分身徐清风凑到云翎脸部轻轻一舔。 云翎累极刚想朦朦胧胧睡去,又被这一舔弄醒。 看着近如咫尺的可爱小哈头,云翎迷迷糊糊道:“徐清风?” 徐清风顿时心如擂鼓,举起一爪:“我推的你!要睡去床上睡!” “哦!”云翎道,忍不住一笑。 还举着爪子,好像做贼心虚似的。 小哈分身就是可爱! 但分身也是徐清风。 云翎站起身来,顺手将正怂着的雪团子从案台上提溜起来,提到窗外一松手: “我要洗个澡,三爷您先出去吧!” 徐清风轻巧落地,窗户”吱”的一声关上了。 竟然被扔出来了! 徐清风心叹,自己何时被人扔出来过? 算了,只要刚才蒙混过关就好…… 转眼到了夜晚,更打二下,已是亥时。 房中熄了灯,云翎坐在床上打坐调息。 经过下午的休息,她的妖力已基本恢复。 小哈分身晚饭时便已重新被准许入室,此刻正趴在椅子上养精蓄锐。 房顶上有轻微响声!来了!云翎睁眼看向小哈。 小哈分身动动耳朵,眼睛都懒得睁,通灵道: “轻功很好,不是妖,要么是个杀手,要么是个道士。” 云翎点头,有小哈分身在的确让人安心不少。 此刻房门紧闭,窗户半开。如果是个普通人,那必然会走窗户进来。 云翎跳下床,悄悄贴近窗边,刚要伸头往窗外看。 突然,一颗黑乎乎的脑袋倒挂着出现在她的面前! 云翎举手就是一尺多的掌心焰! “慢着!是我!” 倒挂的脑袋突然喊道。 火光照亮的来者面容,来者将黑色面巾一掀—— 竟是姜艳! “郡主!你怎么来了?” 云翎忙收起掌中焰,剩下一点火星弹到烛灯上,照亮了房间。 姜艳身穿黑色夜行服,利落地从屋顶翻身而下。 她进到屋里,一边左右瞧瞧,一边道: “还不是想你了!昨日你说住在王府客房,所以今晚我便趁着夜色来和你幽会啊! “不过这靖王府也真够大的,让我一顿好找...... “哎,你怎么还养了只哈巴狗? “这凶巴巴的小眼神,和徐清风还挺像!哈哈哈哈……” 云翎:“......” 云翎没心思和姜艳闲聊,将她轻推到门口道: “郡主,今晚恐有危险,你先回去吧!过几天我去驿馆找你玩儿!” “有危险?什么危险?” 姜艳哪肯轻易离开,抓住云翎的手问道。 云翎只得将今日事情尽量简单地讲给姜艳。 姜艳听完皱眉道:“那我更不能走了,今晚便在这儿陪你!我倒要看看能来个什么玩意儿,敢害我们家云翎!” “不行,郡主,太危险了!你快走吧!”云翎急道。 “不走,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况且我还会些功夫,帮不上忙也能自保!”姜艳抱臂站定。 ”郡主......“云翎还想往外推姜艳。 ”来不及了!“一个声音沉沉道。 姜艳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疑惑地指着椅子上的哈巴狗: “云翎,刚才,刚才这狗,这狗在说话吗?” “没错,它是徐清风的分身。” 云翎边答边将姜艳护在身后。 周围的确起了变化,有人开了结界,将这屋子围在了结界中。 此刻屋内众人应该是和外界隔绝了,结界不破,无人能出。 “徐清风......的分身?” 姜艳难以置信地望着小哈,小哈头一扬,回了个少见多怪的不屑目光...... 鉴定完毕,就这目光,的确除了徐清风也没谁了,姜艳心中呵呵两声。 看来还是舍不得我们云翎孤身涉险的嘛! 待会要好好表演一下英雄救美啊! 也不枉我半夜来一趟! 姜艳看向小哈的眼光由难以置信转化为兴致勃勃,徐清风则立刻用目光回了个“滚!”。 一人一狗用目光你来我往,打的正激烈,只听一阵”咚、咚、咚“的声音由远而近。 有什么东西正朝他们走来! 云翎全神贯注地望着门口,越来越近了,三步、两步、一步...... ”咣当!“一声,房门被一阵罡风吹开! 云翎和姜艳皆下意识地用袖子挡了一下,再放下手臂,便见房中多了个高大的和尚! 但这个和尚显然已不是活人! 他面部血肉模糊,一只眼球脱出眼眶,连着紫红的血管垂在脸上,另一只完好的布满血丝,直直地盯着云翎。 鼻子已被人削掉,只剩一个黑红的血洞,大部分头皮也被剥离,露出森森头骨。 他身上的袈裟破破烂烂,袈裟下只有一条右腿。 干枯的左手里握着一根六尺长漆黑的灯台,灯台上没有火烛,应该只是拿来权当手杖用。 刚才”咚、咚、咚“的声音就是这东西敲击地面发出的。 ”这是僵尸傀儡!“小哈徐清风低声开口道。 第65章 她是妖,但不是孽 云翎在妖界,姜艳在军中,都是见过死人的。 但如此骇人的还是头一次见。 听徐清风一说,两人皆暗暗吸了口气,摆出防御的架势。 房中有两人一狗,但僵尸和尚却只盯着云翎,可见是已经明确此次的目标。 “妖孽,拿命来!” 和尚张嘴,口中的牙齿也早已七零八落,喉咙却响亮很,犹如打雷般吐出五个字。 “这和尚生前法力不低,你小心应付。” 小哈仍是趴在椅子上不动,低声道。 云翎道:“好。” 和尚从袖子掏出三张黄色符咒,用右手二指划开,朝云翎掷去。 云翎法术不行,但经多年东躲西藏历练,对危险的直觉准,躲闪的速度快。 和尚手指一动,云翎便转身闪到一旁。 只听“当、当、当”三声,三张符咒便如钢钉嵌到云翎刚才所在位置的地上。 和尚面无表情,又掏出三张符咒。 与此同时,小哈分身喝道: “掌心焰!攻!” 云翎闻言翻出掌心焰,火苗冲着飞来的符咒而去,将符咒烧成灰烬。 烧了?看着如钢钉一般,竟然也能被我的火焰烧了? 云翎看看手掌,又看看一旁的小哈,欣喜不已。 和尚对此似乎也没料到,“咯吱、咯吱”将僵硬的头转向刚才出声的哈巴狗。 盯了片刻,又不予理睬,从腰间拿出一面斑驳的铜镜。 铜镜的背面已有些青锈,看上去旧的很。 本来巴掌大小,和尚拿到手里却变大了数倍,大如蒲扇。 “照妖镜!闪!” 小哈对云翎急道。 一道亮光从镜中射出,云翎忙闪到床边的衣柜后。 红木衣柜七尺高,二尺宽,正好挡住云翎的身体。 云翎刚想露头观察,亮光一闪,扫到云翎的几根头发,瞬间变焦。 姜艳见此情景,心中掂量了一下,自己既不是妖那应该不用怕这照妖镜,于是便抽剑朝僵尸和尚刺去。 僵尸和尚反应极慢,被姜艳一剑刺心! 但人已僵,心已死,刺心也无大用。 他只顿在原地片刻,拂袖一阵罡风便把姜艳掀倒在地! 然后她再次转头朝向云翎躲藏的方向,举起了照妖镜。 “扔火球!”小哈喊道。 云翎闻言变出火球,也不敢再露头看,只凭感觉扔出。 自然是扔不准的,稍微有点准头的也被和尚歪身躲开,和尚朝云翎一步步走去。 姜艳急的将身上带的飞镖暗器一阵乱掷,全都插中了和尚的要害,却无法阻止他分毫。 “徐清风,你怎么还坐着,快去帮忙啊!”姜艳朝小哈喊道。 “急什么?”小哈瞥了姜艳一眼,其实自己也不过是强作镇定。 打这个和尚对徐清风来说,哪怕是分身的状态,也不在话下。 对云翎来说却是极难对付,危险重重。 但,徐清风不能出手。 因为他知小丫头看上去能屈能伸,惯会讨好求饶,但实则要强的很。 之前如此努力的练习掌中焰,不就是希望能用在战斗中吗? 况且有些经验必须在实战中获得,有些潜力必须在危急时才能爆发。 徐清风朝云翎道:“还有三步,火球,攻!” 还有三步,云翎瞬间听明白徐清风的意思。 和尚和她还有三步,三步的时间只够扔一次火球。 攻到,自己就有一线生机,攻不到,可能就此没命! 如何才能攻到呢? 眼看和尚离云翎越来越近,姜艳跺脚: “你这个分身不会就只能坐这儿说说吧?也太没用了!你不上,我上!” 说完便要飞身朝和尚打去,小哈抬起一爪,姜艳便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弹了回来。 “看着。”徐清风沉声道。 两步! 一步! 和尚的照妖镜猛地照向衣柜后的墙角,衣柜后却空空如也! 一道小小的黑影贴房顶急旋而下! 它快速落到和尚身后一丈,化为云翎。 蓄积了全部妖力的巨大火球“轰”的一声自她掌中射出! 和尚未来得及转身,便被熊熊火焰包裹! 心跳的飞快,一滴冷汗自云翎额头流下。 成功了吗? “成功了!” 姜艳上前将云翎抱住:“云翎你好厉害!” “是么?”云翎缓缓放下手掌,眼中也露出一点惊喜。 第一次,第一次凭自己的法术击退了强敌! 虽然也耍了点小聪明,避开正面打斗。 在和尚迈出最后一步时她变身成麻雀迅速飞到他身后,利用他行动迟缓的弱点,蓄积妖力给了他重重一击! 但总归是凭自己的力量做到了。 这感觉,真好! 云翎用力回抱了姜艳一下,抬头看向小哈,椅子上空空的…… 哎?徐清风呢? 一只手轻按了一下云翎的头顶: “今日做的不错,剩下来的便交给我吧!” 青衣公子徐徐向前,将云翎和姜艳挡在身后。 云翎心中一沉,看来还没有完。 “徐,清风......” 姜艳睁大双眼,朝云翎小声嘀咕道:“他能变回人啊,我还以为......” “散!” 一声巨喝自火中传来,火焰倏地增大,火星四射! 却无半点落到徐清风近前,全被徐清风展开的一道无形屏障挡了回去。 火星散去,自烟雾中出现一道身影,是那僵尸和尚。 他脸上原本裸露在外的暗红血肉,这会儿被烧得焦黑,但破破烂烂的袈裟却仍然无损。 “没想到这破袈裟还是个宝贝,竟是能防火的。” 徐清风略感惋惜,摇摇头道:“看来这和尚生前德高望重啊!死后却被人随意摆布,真是可惜!” 云翎注意力却不在此。 她的目光越过徐清风的肩膀,只见和尚浑身散发出诡异的黑雾,原本迟缓的步伐突然变的飘忽! 那根长烛台上早已没有蜡烛,此时却亮起了幽幽鬼火! 和尚握着烛台犹如握着一支长戟,挥舞如风,朝徐清风,准确地说是朝徐清风背后的云翎冲来! “小心!” 僵尸暴走! “看来这和尚已被人炼化入魔。”徐清风皱眉道。 前期还能凭仅剩的一点残识将魔气禁锢在体内,战到此刻则全部爆发出来。 这诡异的黑雾就是周身散发的魔气,有这魔气的加持,和尚瞬间比之前强了数倍! 但对上徐清风,这爆发的魔气也只能说是杯水车薪。 “妖孽,拿命来!”和尚朝云翎吼道。 “又是这句,滚!” 徐清风微愠,击出一掌,瞬间将那来势汹汹的和尚掀飞撞到墙上: “她是妖,但不是孽。真正的孽,是你!” 第66章 净法 “轰隆”一声巨响后,姜艳伸出头去细瞧。 僵尸和尚被这一击嵌入了墙中,周身黑雾已散,如一个破烂木偶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 “厉害!” 姜艳朝徐清风伸出大拇指。 李耀之前说徐清风厉害,姜艳还有点半信半疑。 之前和他相处,觉得他下棋强、嘴巴不饶人,却不像有什么功夫的,最多就是机敏过人罢了。 今日一见才明白李耀所言不虚。 隔空一掌就击飞这僵尸和尚,就算是后晋的国师来了……也未必能做到! 姜艳回想了一下后晋宫中那些所谓“徐三亲传、法力无边”的国师们,慢吞吞手拿桃木剑,念念有词的样子…… 嗯,不是未必,是肯定做不到。 徐清风瞥了一眼姜艳,挑眉假笑:“过奖。” 不知徐清风用了什么法术,刚才打斗中散到房中各处的火苗都早已熄灭,家具物件竟没半点烧毁。 三人走到和尚近前,打量了他片刻,徐清风道: “傀儡线断了。这次是真死透了。” 姜艳好奇道:“线在哪里?我怎么看不到?” 云翎道:“这线是隐形的,我也看不到。这种阴邪的东西,郡主还是不见为妙。” 姜艳点头,注意力又被那根漆黑的烛台吸引过去: “既能做拐杖,又能当武器,还挺有创意的嘛!只不过哪个寺里用这么黑的烛台,多晦气!” 姜艳专心研究烛台的空,云翎问徐清风: “徐清风,线断了,那操纵他的人?” 徐清风道:“放心,我已找出。先清理了这个,再去会会他!” 言罢便抬手要将和尚化为尘土。 云翎目光却一凝,突然道: “等等!” 徐清风手一顿,随着云翎的视线看向灯台,灯台长柄上似乎刻着什么字。 云翎缓缓蹲下,用手抚掉长柄上的黑灰,上面模糊的字迹终于清晰地展露出来: “报恩寺” “报恩寺?那不是......小师傅木木的寺庙吗?”姜艳凑近问道。 云翎不答,捻捻手指上残留的黑灰,和徐清风对视一眼。 两人皆想到了报恩寺连烧三日的大火。 这灯台原本不是漆黑,是报恩寺的大火将它熏成了黑色! 灯台是报恩寺的,这和尚? 云翎再次抬头细看,思索片刻,低声道: “他应该是.....净法师叔!” 徐清风听出云翎语气中的低落,轻声问道: “你认得他?” “不,我不认得。正因为我不认得所以才确定他是净法。我在报恩寺住了四五年,所有和尚都认得,只有他一直在外云游,而我在他回来时便离开了,所以一直不曾见过......” 木木曾说过这位净法师叔法力高强,最善降妖除魔。 但他性格固执的很,在他眼中凡人必当拯救,凡妖必要铲除。 所以他见妖就杀,见人必护。 也因此,当年木木一见他云游归来,便急忙让云翎离开报恩寺。 徐清风道:“这样说来,因为他生前对妖嫉恶如仇,所以操纵者认为派他前来最为妥当,而他刚才不对我和姜艳出手,则是因为他的残识判断我们不是妖。” 云翎点点头,看着净法狰狞的面容。 如今报恩寺的和尚除了木木,皆为保护菩提子牺牲,而他身上的伤痕如此恐怖…… 云翎喃喃道:“净法师叔死前一战似乎很是不易。如今还被人制成了傀儡,木木若知道,该有多伤心。” 姜艳也细观其面容片刻,道:“何止不易,这净法和尚死前应该是被人虐杀。如只是打斗,不会被割鼻。” 徐清风则抿嘴不语,只深深看向云翎。 刚刚这净法还如个凶神恶煞般誓要杀了这丫头,虽说他是因为被人操控才如此,但若这和尚真还活着,也未必会放过她。 而她却没有半分计较,只惦记着他是木木师叔,是对她有恩的报恩寺的和尚。 徐清风从袖中拿出一乾坤袋,一挥手将和尚的尸体收入其中。 云翎不由地握紧拳:“报恩寺大火,这个操纵僵尸的人肯定也参与其中。” 姜艳接着道:“必是当时见净法法力高强便没将他的尸体烧掉,而是做成了傀儡。” 徐清风冷冷一笑,沉声道:“这次,便旧账新账一起算!” 结界早已破除,此刻突然有人推门而入,竟是李耀和另一个......徐清风。 两个一模一样徐清风相对而立,即使在场众人都知他施展了分身的法术,但也都看的一愣。 而让李耀更加愣住的是:“婉宁,你怎么在这儿?” “呃,今晚无事,来找云翎玩玩。”姜艳答。 当然了,是翻墙进来找云翎玩玩。 当着宅子主人的面,姜艳不好意思的挠挠脸。 “下次你来走正门便好。”李耀望着姜艳柔声道。 心里飘飘然地想:婉宁穿夜行服竟也这么美…… “恐怕不行吧,身边眼线太多了......” 听李耀这样说,姜艳不好意思中又夹杂了一些开心。 怕众人发现,她弯了弯嘴角低下了头…… 李耀身边的徐清风不耐烦地瞥了一眼“此刻全世界只剩下两个人”的李耀和姜艳,手一挥,在两人之间的空地上变出一个大煞风景的死人...... 然后,在两人微微变色的眼神中,坦然自若地对云翎道: “这是刚才在前院偷袭我的,也是一具僵尸傀儡。” 云翎本来津津有味地看着李耀和姜艳两人眉来眼去,这会被徐清风插了个死人,爱情戏突变恐怖片! 云翎立马人间清醒,走近瞧瞧。 这位是个死道士,着青色绸缎绣仙鹤道袍,戴偃月冠,脸色青灰,看不出有什么外伤,不知是因何而死。 “这位道长的道服颇为眼熟啊。”云翎道。 “青莲观的。”站在云翎身边的徐清风开口道。 “对,是青莲观的。” 云翎扶额,当年发布悬赏捉拿云翎的就是这青莲观,很长时间云翎见了这种青色的道袍都拔腿就逃。 报恩寺,青莲观,这两个分别在佛教界和道教界都是颇有名气的,而这两个僵尸生前实力都不低。 这背后的操纵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第67章 二皇子李谦 “徐公子?”姜艳忍不住插嘴道: “也就是说今夜同时有两个僵尸傀儡分别来刺杀你和云翎?” “没错。”两个徐清风同时抄着手看向姜艳答道。 “呃......” 被两个一模一样的人用两道一模一样的目光注视着,姜艳有点发毛: “徐公子啊,你主身和分身看起来一模一样啊!如何区分?” “无需区分!” 两个徐清风同时答道,走向彼此,合二为一。 云翎心叹:唉,可爱的小哈分身没有了。 李耀,姜艳心叹:这法术,高,实在是高! “徐兄,这背后指使之人可有线索?”李耀问道。 徐清风挥手将僵尸道士一收,道: “当然。应该也正是此人在用傀儡之术控制你。此人隐藏颇深,但今夜一动却露了马脚。” “是谁?” 云翎、李耀、姜艳异口同声问。 徐清风扫了三人一眼,缓缓道: “二皇子李谦。” ”怎么是他?“姜艳惊讶地道。 云翎一思量,也道:“兰妃心仪李谦,确实有可能听从李谦的指示。 “但是李谦不是大皇子那边的吗? “他对付靖王殿下还来不及呢,为何要管殿下后院的闲事?还唯恐我对殿下不利?” “不是唯恐你,是唯恐我和你。” 徐清风看向云翎嘴角一弯,纠正道。 见众人都疑惑,徐清风继续正色道: “我已探出这两个傀儡线连接正是李谦的府宅。 “没猜错的话,兰妃恐怕一直和他暗中联络。 “他通过兰妃知道了云翎的存在,而传言云翎是我送给殿下的,最近我在殿下身边又风头正盛,所以他担心我会有所图谋。 “今天你又透露了自己是妖,更是让他十分忌惮。” 李耀摇头苦笑道:“呵,我这个二哥,几次三番要置我于死地,如今这番操作却让人看不明白了。” 徐清风道:“无妨,现在就去问个明白。” 说完她便用手中折扇在前方凭空画了一个大圈。 透过圆圈可以看到一间灯火通明的屋舍,牌匾上三个字:幽水居,正是李谦的卧室。 徐清风先迈进圈内,之后是云翎。 李耀和姜艳相视一眼,也皆进到圈里。 圆圈闭合,四人站在了李谦卧室门外。 “这法术好,一步到位!” 姜艳忍不住低声赞道。 “谁?” 房中传来一声低喝,紧接着是一阵“咳咳咳,咳咳咳”的咳嗽声。 院子里却毫无动静,并无侍从前来查看,可见是早已屏蔽了左右。 李耀上前一步,推开房门: “二哥今夜似乎很忙啊?身体可好?” 李谦正身着白衣坐于房间中央一蒲团上,身后墙上是一幅巨大的八卦图。 他猛地见有人推门进来,领头的竟还是李耀,吃了一惊。 但很快又强作镇定,冰冷的目光扫过不请自来的众人,在李耀和姜艳二人身上顿了顿,随后道: “四弟、郡主,诸位今夜擅闯私宅,扰我清修,是何意思?” 李耀抱臂看了眼八卦图,又看着盘腿而坐的李谦: “呵呵,二哥这是在打坐修行?听说修道之人要远离红尘琐事啊!二哥却连我后院之事也要插足,还同时派出两个僵尸傀儡进我王府行刺,二哥这又是何意?” “简直不知所谓!我患病在家,修行道法只求能尽快康健而已,四弟竟要诬陷我操纵僵尸?” “诬陷?那王爷手中的断丝又是什么?”徐清风上前问道。 李谦一惊,低头望向左手,随即李谦也意识到什么,眯眼狠狠地看向徐清风。 徐清风一笑:“我刚才只道手中,可没说左手,王爷过于紧张了吧!这线是隐形的,旁人哪这么容易看到?” 李谦道:“徐公子少在此故弄玄虚,什么隐形丝线,胡说八道!” 他抬手直指李耀:“李耀!你私闯我府,还放纵亲信诬蔑于我,今日之事我必禀告父皇!再不速速离开,别怪我不客气!” 李耀皱眉,虽说此刻李谦院中无人值守,但若李谦呼救必会引来府兵,此事闹大,恐难收尾。 徐清风颠了颠手中折扇,假笑道:“难。” 李谦道:“你说什么?” 徐清风道:“我说王爷想对我们不客气,这有点难。 “我已在这房中设了结界,任房中动静如何,房外是半分不会知晓的。” “你......!”李谦怒瞪双眼。 “我劝王爷也别再装了,丝线隐形看不到?那就让它显形好了!” 说罢,徐清风用手一指李谦左手,几根断开的黑色丝线果真在李谦左手中显现出来。 李谦顿时面色铁青,收紧左手,从蒲团上站起身来。 他走向李耀,指着徐清风和云翎道: “李耀,你可知此二人是什么身份?这丫头是妖! “她为何接近你?不过是想迷得你神魂颠倒好控制你罢了! “我为你除掉二人,是为你除害!“ “可笑!你担心靖王被人控制?明明是你在用傀儡之术控制靖王!”徐清风厉声道。 李耀抬头平静地望着李谦道: “二哥,徐兄和云翎姑娘身份我比谁都清楚。他们正是我请来破解你的傀儡之术的!” “我只是暂住殿下后院,没想到兰妃娘娘听信传言误会了我和王爷的关系,于是我们干脆顺水推舟做戏引出了你。”云翎开口道。 这话明里是解释给李耀听,暗里是解释给姜艳听的。 毕竟是自己的好姐妹,即使姜艳大概知道事情的经过,云翎也不想让她心中有半点芥蒂。 “咳咳咳,原来你早知道自己中了傀儡之术,而不是间歇失忆?所谓‘间歇失忆,四处寻医’是你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 李谦咳了几声问。 “没错。二哥为何如此?” “呵呵,也对,我既选了你就该知道你有此手段能力!”李谦自言自语。 他负手踱了几步,抬头对李耀道:“也罢,你既来了,我也不再瞒你,此前操纵你的人就是我。因为我要助你登临大宝!” “你说什么?”此言一出,轮到李耀吃惊片刻。 “四弟,我的好四弟!”李谦双眼放光:“你没听错。你能文能武,胸有沟壑,你若继承王位他日必是一代霸主,千古明君! “二哥我虽身患重疾,但眼却不瞎,怎么不识俊杰? “我不但要助你登临大宝,还要助你一统天下,成就千秋霸业,万古流芳!” “二哥助我?呵呵,二哥啊,你这是将上月下毒之事忘了吗?”李耀好笑地问道。 第68章 李谦的图谋 李谦摆手道:“你不是没中毒吗?你以为是谁将下毒之事透露给你? “父王多疑多虑,你若锋芒太盛必遭父王忌惮。 “所以,一直以来,我表面上支持大哥,帮着他给你使些绊子,也是为了给你树个外强中干的对手,分散父王的注意。” 李耀闭口不语,将信将疑。 徐清风靠近李耀低声道: “你中毒却未死,以李谦的性格必会严查,但你的眼线至今平安无事,其中确有蹊跷。” 李谦一向行事缜密,按说眼线即使藏得严实不被发觉,也免不了被严刑审讯一番。 这样说来,确有蹊跷。 “二哥助我可以明说,为何要行这傀儡之术?”李耀开口问道。 “明说?明说你听吗?四弟,你唯一不足就是太固执! “就说江南水患的事,你非要自荐,确实,朝廷拨款数百万两赈灾,带兵修坝在别人眼中就是肥差一件,可趁机大捞一笔。 “但若是你去,你会捞好处吗?你会允许当地官员捞好处吗?就算你将大坝修的稳如铜墙铁壁又如何,得罪了江南大批官员,将来必阻你前程。” “还有前两年禁军统领空缺,我设计让大哥的人频频自荐,惹得父皇厌烦,就是让父皇主动将此位置给你,而你彼时竟视若无睹,一心想着去驻兵不夜城灭海寇!我能放任你如此任性妄为吗?” “那两位侧妃呢?你为何要干预殿下纳妃之事?”云翎问。 问的人云翎,李谦却先看向姜艳。 见姜艳盯着自己却抿嘴不语,他笑道:“郡主好气度!堪配我四弟!要母仪天下,先要容得下后宫三千。我为四弟选的两位侧妃都是当朝文官之后,对他有益无害。” “是有益无害,但我李耀不需要。”李耀突然出声。 “二哥,你愿助我,便堂堂正正助我。江南堤坝不固、不夜城海寇未除,至今都是我的心病。江山不固,子民不幸,谈何前程?我李耀绝不会再做违心之事!” “二殿下,请速速撤掉靖王身上的傀儡术!”姜艳也出声道。 李谦道:“傻子!这些等你登上皇位再做也不迟! “到时你大权在握,想要如何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何必急于现在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说完他欲拍李耀肩膀,被李耀闪身躲开。 李耀正色道:“二哥,有些事我等的了,但百姓却等不了!何况,现在做不得,以后便做的吗?大殿之上,束缚更多。父皇也是一代明君,要是如此容易,父皇早就铲除这些隐患了。” 李谦低头呵呵呵笑了几声,突然尖声道: “李耀,你少自视不凡!若没有我,你现在早被人打压下去了!这傀儡术我是不会撤的!我不能让你毁了自己的前程!” 徐清风刚才一直冷眼旁观,这会走上前去一把抓住李谦左手,让他动弹不得: “李谦,你口口声声为了李耀前途,实则是为了自己野心罢了!你常年患病,自知无缘皇位,却又心有不甘,才想要找个傀儡操纵,你是打算借李耀的身体,成自己的抱负!” 李谦刚才说话之时又欲暗中施展傀儡之术,却不想被徐清风撞破,他一时恼怒不已: “放手,你这妖人!我有什么不对,我就算是为了自己,不也一样助他?” 只听“咔嚓”一声,紧接着是李谦的一声尖叫! 徐清风放手了,李谦的手腕也断了。 该!你才妖人! 云翎见此心中暗爽。 “废话少说,撤了傀儡术!”徐清风道。 “休想!”李谦吼道。 他捂着断手,面朝李谦道:“李谦,四弟,只要咱们兄弟联手,这全天下早晚都是你的!我只是在关键时刻推你一把而已,有些事你不愿意也无妨,都是我在背后操纵所为,和你无关。你只管骂我怪我就是了!” “二哥,我不会再让你操纵,撤了傀儡术,别逼我动手。”李耀沉声道。 “为什么?”李谦双眼通红,愤愤地道:“ 明明由我助你,你必将前程大好!为什么不要?” “因为那是我的前程,和你无关。”李耀道。 “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咳.....” 李谦先是大笑几声,又剧烈咳嗽起来,半响,抬头盯着李耀道: “和我无关?李耀,你听好了,今日除非我死了,否则你休想摆脱这傀儡术!!” “那你就去死吧!”徐清风抬手欲打李谦。 李耀阻拦住,对李谦道:“二哥,不要再执迷不悟,我......” 李耀话未说完,李谦突然瞪大双眼,一口鲜血喷出! 徐清风眼疾手快,当即将李耀拽开,避免了他被血溅满身。 李谦随后“扑通”一声仰倒在地,没了动静。 李耀和徐清风过去查看,李谦竟已气息已无。 李耀叹了口气,用手将他圆睁的双眼合上。 “他死了?”姜艳上前打量了一眼,“怎么这就死了?” 李谦站起身来:“他常年患病,刚才大概是气血攻心了......” 姜艳点点头,又忙问李耀:“那你的身上的傀儡术可解了?” “应该是解了......吧。”李耀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又问徐清风:“徐兄看呢?” 徐清风围李耀转了一圈,道:“你身上的傀儡术并无傀儡丝支配,我看不出。不过......” 他上前踢了踢李谦的尸体:“既然你这施术的混蛋二哥已死,那你的傀儡术必然是解了。” 李耀眸光一暗,随即又开怀笑道: “徐兄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此番多亏徐兄出手相助,才使耀解决了这心头大患!” 说着,李耀展臂激动地搂住徐清风肩膀。 “太好了!”云翎和姜艳相视一笑,击掌庆贺。 但下一刻,谁也没注意到李耀面色一沉,抽出佩剑,一剑刺穿徐清风腹部! 第69章 使诈 “你!”徐清风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之人: “李兄,你!......为何?” 李耀冷笑一声:“为何?徐兄啊,我也想继续当你是好兄弟,可惜你知道的太多! “既然你已无用处,不如就陪我二哥一道去了吧,省得他九泉之下寂寞。” 说完他将剑快速拔出,徐清风腹部顿时鲜血喷涌! “徐清风!” 云翎飞奔过去接住即将倒地的徐清风。 “你疯了,李耀!” 姜艳也惊呆了,不由自主地站到徐清风和云翎身前,阻止李耀提剑上前。 徐清风靠在云翎肩头,气息微弱: “呵呵,好一个鸟尽弓藏.....” “李耀,你混蛋!”云翎骂道,让徐清风慢慢坐到在地上,头倚靠在自己的怀中。 “徐清风,徐清风......” 云翎手忙脚乱地要帮他捂住伤口止血,却发现根本止不住,鲜血转眼间便染红了大片衣衫,情急之下她眼中含了泪花: “你不是很厉害吗?你快用法力止血啊!一剑而已,你不会有事吧......徐清风......” 姜艳回头看了眼奄奄一息的徐清风,和手忙脚乱的云翎,拔出自己的佩剑,恨道: “李耀,我竟不知道你是这种人!连自己的兄弟都杀,枉我对你一片真情。” 李耀手拿血剑,逼近一步: “婉宁,你让开!他对我被操纵之事知道太多,若是泄露出去,将是极大的麻烦。只有解决了他们,此事才算真正结束!” “呸!李耀,你休想!”姜艳见此毫不犹豫,直接出招,和李耀打了起来。 “婉宁,莫要胡闹!我许诺,他日我继承皇位,你便是皇后!” “去你的皇后!你爹还没死呢,你不但无仁无义,还大逆不道!今日咱俩便一刀两断!” 那边两人打的热闹,徐清风微合了双眼,倚在云翎怀中一动不动。 这丫头发间一股茉莉清香,是用了茉莉发油吗?真是好闻。 见徐清风似要昏迷,云翎急声道: “徐清风,你醒醒,你醒醒啊! “天外天二百五十年你不是都熬过去了吗? “今日你也一定能挺过去的,你还能动用法力吗?或者我将妖力输给你试试,你......” “你好吵.....”徐清风轻轻睁开眼眸。 他看着云翎近在咫尺的美目和目中闪烁的泪光,片刻,嘴边噙了一抹笑容: “罢了,装不下去了。” “......?啊??” 在云翎惊讶的目光中,徐清风整整衣袖站了起来,身上血迹全无,哪有半点受伤。 “徐清风!” 云翎顿时明白了,掐着腰愤愤地瞪着他。 这人真是可恶!可恶! 云翎又气又喜,气的是他竟是假装的,害自己白白担心了一场。 喜的是虽然害自己白白担心了一场,但还好是假装的,人终归无恙。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都是演给李耀看的!没想到却把你吓哭了。”徐清风无奈笑道。 云翎没好气道:“谁哭了?我才没有,我只是着急罢了! “不过这会儿我是真生气了!你明明可以通灵告诉我的,为什么不说?” 为什么不说?说了你还会让我如此舒服地倚在怀中吗? 徐清风回味了一下云翎发间的茉莉清香,摸摸鼻子道: “因为......两人都是演,容易露馅。” 云翎一声不吭地盯着徐清风,怀疑他随便找了个理由敷衍又没说真话。 被云翎质疑的目光盯着,徐清风有点如芒在背: “呃......这次是我疏忽,这样吧,回去之后补偿你,你想要什么尽管说!” 云翎收回目光,撇撇嘴。 想要什么? 我要想一打小哈分身! 让我撸毛、让我投喂,还要给我表演坐起、趴下、原地打滚...... “那好吧,一言为定,不准反悔!” 徐清风顿时有种自己把自己坑了的预感,苦笑道: “......一言为定。” 两人说完,一起看向还在激烈打斗,完全没注意这边情况的两人。 徐清风高声道: “停手吧,李谦!” 李耀身形一顿,姜艳则惊道: “李谦?” 两人双双回头看向徐清风和云翎,见徐清风竟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都呆住了。 “徐清风,怎么回事?”姜艳率先问道。 “我家宝贝侍女的诚心感动了天地,奇迹发生了,我好了。”徐清风笑道。 云翎伸手狠狠地掐了他胳膊一下: “好好说话!” “姜艳,你面前的李耀被操纵了,李谦还没死!”徐清风正色道。 “说什么笑话?二哥的尸体就在那里!徐清风,倒是你,明明快死了!” 李耀上下打量着徐清风: “你使诈?!” “见笑了,论起使诈的功夫,徐某和你相比那是自愧不如!” 徐清风说完,抬手一掌劈向墙上的八卦图! 墙面顿时布满裂纹,坍塌下来。 露出了藏在后面的密室。 密室很大,但里面只放了一张黄花梨木的长案。 长案上只放了一个酒坛大小的透明琉璃罐子。 而这透明琉璃罐子里面却有一颗浸泡在血水中,砰砰跳动的心脏! “刚才我就奇怪你的心脏哪去了,原来是在这里! “李谦,你的确够狠,为了操纵傀儡术竟将自己变成了这副样子!” 徐清风看着罐子道。 云翎和姜艳吃惊地看看“李耀”,又看看这个罐子。 “这是李谦的心脏?”云翎问道。 “这......这罐子中的心脏,为什么还能跳动?”姜艳一脸恶心。 “这是种邪术,人的心乃灵魂寄居之处,将心挖出用法术维持其生命,便可灵魂不散,虽死犹生。”徐清风解释道。 “李耀”也缓缓走进密室,看着罐子嘴角越扯越高,最后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耀”笑够了,又铁青着脸道: “没错,我是李谦。这也是我的心脏!我染病多年,痛苦不堪,早就想摆脱那具一无是处的肉体了!” “而不久前我终于得了这解脱之法!再也不必被苦痛所扰,我灵魂自在,还获得了强大的傀儡术......呵!” “李耀”仰天长叹,又是一阵“哈哈哈哈!”的大笑。 第70章 第一傀儡师 “何人传授你的傀儡术?”徐清风沉声问。 “高人!” “李耀”睇了一眼徐清风: “徐清风,别以为就你法术厉害,你这些雕虫小技和那位高人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哦?那位南瑶巫师竟如此厉害?” “那是当然,他可是......” “徐清风!”“李耀”讶然,“你早就知道他了?” “没有。” 徐清风毫无诚意地笑笑: “我猜的。我只是听说之前给李耀下毒的是南瑶巫师!看来这人会的还挺多!” “哼,你知道也无妨,这傀儡术你是解不开的,死心吧!” “李耀”拂袖道。 “是么,看你顶着李耀的脸说话就不爽!”徐清风一掌拍向李耀的心口。 李耀一口血吐出,昏了过去,姜艳忙将他接住。 “徐清风,你看罐子里!”云翎喊道。 跳动的心脏似乎被徐清风那一掌影响,停了一拍! 紧接着,这颗心脏又跳动起来,而且比之前跳动的快了许多。 丝丝黑气在心脏周围聚集,在心脏中央汇成一张愤怒的面孔: “徐清风!你竟敢打我?你以为我被你从李耀体内赶出来,就切断我对他的控制了吗?没用,告诉你,没用!” 果然,刚昏过去的李耀又睁开双眼,冷笑道: “徐清风,你奈我何?” 云翎则凑到罐子前: “喂,我将你这罐子摔了怎么样?” “哎呀,小丫头,我好怕啊,你摔一下试试?”黑色面孔狞笑道。 “别碰,这罐子上有禁制!” 徐清风抓住云翎伸出的手。 有些厉害的禁制一旦触碰会让触碰者付出很惨烈的代价。 比如被电的外焦里嫩,被烧成火球,或者被弹出三丈外魂魄出窍…… 所以刚才黑色面孔的那句“你摔一下试试”好像有恃无恐,其实也是引诱云翎上钩。 “那怎么办?就任由他这么猖狂?”云翎问。 “哪能,敢在我面猖狂的,这世上没几个人。” 徐清风不让云翎碰,自己却径直上前双手按住罐子。 云翎:“......” 好吧,你能你上! 罐子爆出耀眼的白光! “哈哈哈哈,你这傻子,你完了!你完了!” 黑色面孔笑的狰狞。 片刻—— “咔、咔咔”罐子上出现了一道道裂纹,徐清风却安然无恙…… “......你!停手!停手!” 黑色面孔因恐惧而扭曲得变形。 另一边被控制的李耀也挣扎着起来,就要上前阻拦: “停手!快停手!” 姜艳一把将他按住,使他动弹不得。 “我们会死的!” 两个声音同时喊道:“我和李耀都会死的!” “徐清风,李耀他在流血!耳朵、眼睛、嘴边都在流......”姜艳有些惊慌。 徐清风一顿,放下手来,回头看向李耀,李耀果然在七窍流血! “我死了,李耀也会死。”黑色面孔也模糊了一些,有些虚弱地道。 徐清风蹙眉:“连接这傀儡术的,是你们的血缘?” “没错,我以血缘为引下了此术。我死他也死,他亡我便亡,我们永不分离,哈哈哈……” 徐清风握了握拳,道:“那我就断了这血缘。” 黑色面孔愣住。 云翎和姜艳同时问道:“如何断?” “用断缘木插入这货的心、脏。” 徐清风故意加重了“心脏”二字。 黑色面孔恐惧道: “不可能,巫师说了此术无解!” “不试试怎么知道?”徐清风凑近黑色面孔笑道。 “巫师、巫师!你在哪儿,快快出来!我需要你相助!”黑色面孔吓得尖叫起来! 徐清风站直身体幽幽地道: “恐怕你的巫师也无计可施,早就溜走了吧!” 说话间,整间密室突然黑气缭绕,黑气中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 “大胆狂徒!你是何人?敢在此造次!” “巫师!你来了!帮我杀了此人!”黑色面孔喜道。 “李耀”也突然抬头: “不,都杀了!把这些人都杀了,一个不留!” 姜艳闻言气的朝“李耀”腹部顶了一肘子,李耀“嗷!”的一声倒地不起。 徐清风见此挑了下眉毛,心想:这下子不轻啊!李耀啊李耀,这媳妇娶进门,有你受的! “巫师,听说你是位高人,何必藏头露尾,现身一见又何妨?” 徐清风看着满屋的黑气朗声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连串笑声响起,黑气四处流窜,就是不显真身。 “我乃无量魔尊座下第一傀儡师!真容岂是你想见就见?受死!” 密室三面墙突然翻转,每面墙后走出一个傀儡僵尸! 这次是三个死道士,手持各自法宝一起朝徐清风袭来。 徐清风不耐烦和这些傀儡缠斗,两三下便将他们都打的嵌入墙中。 “你的主子叫无量魔尊?” 徐清风问道,同时觉得有些好笑: “无量是无量功德,魔尊是魔界恶霸,这两个词凑一起岂不是即当婊子又立牌坊?着实可笑!” “休得无礼!我主上可是当今魔界最强者!小子,我看你有些手段!我主上一向爱惜人才,你若投靠主上,我保你法力倍增,如何?”黑气道。 “不如何,我要这么多法力干嘛,不能吃不能喝,那如金银财宝有用?” “你......真是无知小儿!拿命来!” 黑气冲徐清风扑面而来! 徐清风负手退后一步,云翎抢身上前,掌中一团火球喷出,将黑气烧了个一干二净! “你怎知我想用火?” 云翎见自己的火攻又成功了开心得很。 徐清风笑,刚才就见这丫头跃跃欲试,当然要给她个机会试试手啊! “因为,你我心心相印啊。” 云翎:“......” 这人真是三句不离……贫嘴。 “两位可否先停一下过来看看,靖王他,这是又整什么幺蛾子?”姜艳无奈地道。 云翎和徐清风皆回过头来,只见李耀手脚抽搐,面色苍白。 “不好!”徐清风道。 他快速将李耀扶起坐好,双手捏了个诀,然后伸出右手二指抵到他的背上。 李耀终于停下了抽搐。 “靖王殿下这是怎么了?”云翎问。 “阴险小人!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徐清风道。 第71章 嫌他啰嗦 “李谦?什么目的?”姜艳问。 徐清风边为李耀施术,边道:“不是李谦,是那傀儡师。 “李谦获得傀儡术的代价恐怕是许诺将心脏给他。 “刚才他知打不过我,便悄悄来夺心脏。” 云翎看向罐子,罐子中的黑色面孔早就不见了。 李谦的心脏被密密麻麻的细细黑丝包围。 这些黑丝仿佛有生命般,一圈又一圈紧紧缠绕着心脏,而心脏也似在拼命挣扎,看起来痛苦不已。 “李谦和李耀目前同命相连,他夺了李谦的心,李耀的心也会停。”徐清风道。 “我用法术只能暂时制止住他的行动。我需要断缘木。” 徐清风既然说需要,那肯定是身边没有此物。 “去哪寻断缘木?”云翎立刻问道。 徐清风边施法边道: “西北昆仑山有雪木峰,峰巅长有断缘树。但目前我必须全力施术,分不了身......” “昆仑山,我爹在那边有驻兵,我去!”姜艳道。 “不,郡主,我去!雪木峰在妖界鹰王的领地,你去不得。”云翎道。 妖界和人界不同,凡人是不能随便进入的,进入的凡人大多数也只有一个下场,就是成了妖怪们的口粮。 “折一根树枝便可。”徐清风道。 他深深看了云翎一眼,抬起左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圈,圈外是黑暗的森林: “我只能送你到昆仑山下,你自己上山,万事小心。” 云翎微微一笑:“放心!我会尽快赶回。” “云翎~~”姜艳既不舍又感激,只唤着她的名字说不出话来。 “好啦,没事的,大家都会没事的。等我回来。” 云翎拥抱了一下姜艳,迈入光圈之中。 *** 昆仑山下,某处密林。 “这里是......” 正值夜半时分,密林遮天,见不到星月,云翎一时难以辨清方向。 “小雀儿?”徐清风的通灵响起。 “徐清风?”云翎有些惊喜,不由自主地握了握怀中的玉佩,“没想到这么远还可以通灵,太好了!” “傻瓜,只要你带着玉,距离不是问题!但是一旦进入妖界,因为妖气太强,通灵可能会有中断。” “啊?会中断啊?”云翎有一点点失望。 “对,所以现在你听我说,让你去寻断缘木主要是说给那傀儡师听的。这家伙本事不大,躲藏的功夫倒是一流,不知躲到了哪个秘境之中,若无破绽,我一时也难以找出。” “等等!你是为了将他诱出故意提到断缘木?” “是,他得知有破除之法才会慌神,慌了神,自然就会露出马脚。 “小雀儿,你原来过这附近,想必也比较熟悉。这几日你就在此逛逛玩玩便好,一切以安全为重,不必用心寻找。 “从明日起,约定三日,三日之后辰时,我会开传送接你回来。” “那这断缘木到底有没有用?”云翎问。 她心想,你前后提到过两次断缘木,前一次那傀儡师还未出现了,肯定不是为引诱他而说。 徐清风沉默片刻,道:“有用,但难得。” 他又道:“放心,我将那家伙从秘境中找出杀掉,也是一样的。” 这人又想自己将事情都揽过去。 断缘木还是要好好找找的,真找到了必然能省他不少力气。 云翎心里盘算着,口中应道: “好,我明白了,三日后,不论如何我都回来。” “乖,此去不远应该就是鹰王的地界,他手下有不少法力高强的小妖,你能避则避,不要逞强。” “嗯。” “好好照顾自己,密林中可能有陷阱,你一定当心。” “知道了。” “不要忘了三日后辰时,一定回到此处......” “......徐清风,你好啰嗦。” 徐清风:“......” “放心放心啦,我几年前就来过这里的,熟的很,你忙你的吧,我去了!” 云翎说完变成麻雀,飞上枝头观察了一下:远处那座山峰有些面熟啊,好像是鹰王的地界,先去那边再说。 竟然嫌我啰嗦?! 通灵已结束,但徐清风心中不爽,手上的法力也加了一成。 缠绕在李耀心脏上的黑丝“啪啪”断开,但很快又有新的黑丝缠上来。 真是麻烦的家伙!徐清风心道。 这家伙对李谦的心如此执着,是为了什么? 普通的妖魔为了满足口腹之欲喜欢吞食人心,但不会如此费尽心机。 那么,难道是因为李谦是皇族? 皇族之心若是用来炼化..... 徐清风面色一沉,手中不停,暗中分身,化为微光,沿着黑丝去追查那傀儡师藏身的秘境所在。 云翎飞了一夜,飞上那座远看有些面熟的山峰,兜兜转转了几圈。 随后,她沮丧地发现自己认为的“面熟”其实是完全陌生,根本不是去鹰王地界的路。 ”唉,让你吹牛,还熟的很呢,明明只来过一次而已。现在应该往哪边去呢?” 云翎自言自语地叹了口气,转身飞下树,变回人形,坐在一块石头上发愁。 “要是能碰到个妖,打听一下也好啊!” 所谓心诚则灵,一阵强风迎面扑来! 密林中的树叶哗哗作响,云翎警惕地站起身来。 她嗅了嗅随风飘来的淡淡妖气,前方有妖!不止一个! 这阵强风是法术所为。风中除了妖气还有些血腥味,可见不是什么善茬啊! 云翎心中暗自掂量了一下,最终决定: 管它呢,先去看看再说! 云翎朝着风吹来的方向悄声前行了几十步,有兵器碰撞的声音传来。 果然有妖在打斗! 她小心翼翼地弓了身子,拨开眼前的草叶。 入眼的是十几名身穿暗青色斗篷的人。 这些人皆手拿兵器,神情紧绷,似有一个黑衣人被他们勉力围在了中间。 以多欺少啊! 云翎撇撇嘴,鹰王暗卫不是都以一当百的吗?这次怎么以百挡一了? 这种暗青色斗篷云翎认得,是鹰王的暗卫部队。 这支部队除了负责安全防务,还负责刺杀任务,那在妖界是相当的有名! 提起他们来和提起“徐三爷”的名字一样,都是让众小妖们闻风丧胆的存在。 若是有人同时喊“徐三爷来了!”,“鹰王暗卫来了!”很难说哪句能让众小妖逃的更快。 或者说这两种情况根本无从比较。 因为徐三爷也好鹰王暗卫也好,听说只要是他们想杀的,就没有能活着的逃出去的…… 第72章 黑衣青年 如今,“徐三爷”已是自己人,这名号云翎是半点不怕了。 但鹰王暗卫今日她却是第一次亲眼见。 围在中央的这个不知是谁? 应该是相当厉害的大妖了,不然也不会一次被十几个暗卫围住。 但也真够倒霉的,被这么多暗卫围住注定是死定了。 云翎心想,罢了,自己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会去找这些人问路,还是趁早躲远些为妙! 将眼前的草叶轻轻合拢,云翎弓着身子打算原路返回。 慢慢行了七八步,打斗声已停。 这么快就结束了? 也是,被十几个高手围攻呢,能过几招已经不错了。 这样想着,云翎继续前进。 刚迈了半步,背后“嗖”一声,一道寒光贴着云翎的头顶而过,钉在了正前方的大树上! 云翎呆了一下,随后一阵寒颤,愣愣地望着树上入木三分的长刀。 贴着过去的啊! 若是稍稍抬头,都已经性命不保! “出来。” 一个低沉的男声在背后不远处响起。 完了,被暗卫发现了! 云翎高举双手,缓缓站直: “大人,我只是个过路的......” 话未说完,云翎便又愣住了。 来人竟不是暗卫,而是一个身穿黑色戎装的青年。 这衣服......他是刚才被暗卫围住的那个! 这个青年身材高大而瘦削。 头发乌黑散乱,皮肤苍白,眉眼细长,鼻梁英挺,唇薄无色。 此刻他眼眸极黑,眼神凌厉,正盯着云翎一举一动。 但待云翎抬头,他也愣住了: “你是......云翎姑娘?” 云翎望着眼前的青年,咽了下口水。 这青年她见过,正是桃源盛会上坐在虎王和象王之间的那位,徐清风口中的“面瘫”——鹰王! 鹰王怎么会和自己的暗卫打斗? 他的腹部还有一道伤口,在滴滴答答的淌血,显然是刚才被人用剑划伤。 但这位对自己的伤口似乎视而不见,只顾着问一件事: “可是云翎姑娘?” “哦,正是,我是云翎。” 云翎回过神来,答道:“鹰王大人......认识我?” 既然知道我的名字,这位鹰王必然也知道我是徐三爷的侍女吧? 也许他会忌惮一些,就此放我一马? 对,是时候来场狐假虎威了! 云翎收起内心的胆怯,直面眼前的鹰王。 黑衣青年则收起一身凌厉,浅浅地勾了勾嘴角: “认识。” 云翎心想也是,桃源盛会的最后一天,这位也在场。 只听他又接着问道: “此处离我领地不远,姑娘来此是?” 果然客气很多啊! 云翎底气更足了,道:“帮我家三爷办事。” “哦,你要办什么事?本王可以帮忙。” 青年虽还是面无表情,但眼睛却微亮。 “......这个嘛,小事,就不麻烦大人了。” 云翎回想起徐清风在桃源盛会中对鹰王的评价,决定还是说的越少越好。 “嗯。”青年似乎看出了云翎的顾忌,也只答了这一个字,便看着云翎,不再说话。 两个人沉默片刻,云翎心想:“嗯”是什么意思? 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倒是放行啊!让我走啊! “鹰王大人,要是没什么事,” 云翎被他盯得有点不舒服,垂眸道:“我......” 这一垂眸,“我”字后面的话便卡在嗓子中。 地上有一小滩血迹! 是从他腹部伤口处淌出来的! 这人也真是的,伤成这样就放着不管吗? “鹰王大人,你的伤口是否应该先处理一下?”云翎问。 “伤口?”鹰王好像才发现一般,望向自己腹部,皱了皱眉。 仿佛对自己受伤一事嫌弃的很。 云翎见他完全没有要包扎的意思,叹了口气。 她掏出条手帕,撒了些随身携带的伤药,弯下身用手轻轻地为他敷在伤口上。 被云翎触碰的瞬间,鹰王身体一僵。 云翎以为是敷药的疼痛所致,安慰道: “这药有点疼,但很管用的,你看,血止住了。” “多谢。”鹰王声音本就低沉,此刻低沉中多了些喑哑。 “没事,举手之劳。”云翎抬头明媚一笑,将他放在两侧有点无措的手拉过来一只,按在伤口的手帕上。 “你自己再按会,确定不再流血,就可以将帕子扔掉了。” “鹰王大人,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告辞。”云翎抱拳道。 眼看快中午了,还是抓紧时间去找断缘木! 刚走出两步—— “等等!” 云翎回头:“大人,还有何事?” “......这血好像没止住。”鹰王皱眉道。 按在伤口的手暗暗使了下力,刚止住血的伤口崩裂了...... 云翎走上前查看时,只见血已染透了帕子,滴滴答答,流速比刚才更快了…… “怎么会这样?”云翎有些讶然,“药不够吗?” 说着又掏出药瓶,要将帕子揭开再撒上了些药粉。 没想到鹰王却退后了一步。 “脏,我自己来。” “那,也好。”云翎将药瓶递到他手上。 倒不是嫌弃会弄脏双手,而是觉得和他保持点距离比较好。 毕竟刚才那十多个暗卫,此刻已没有半点动静。 救人之心要有,防人之心也不可无。 两人一番忙活,伤口的血终于止住。 “呼,这次应该没问题了。”云翎舒了口气。 大半瓶药下去,伤口都快糊住了。 “鹰王大人,我先告辞啦!” 又要走么.....青年眼神一暗,一小包毒粉从袖中滑到手里,握紧。 趁云翎转身的功夫,他迅速揭开帕子将毒粉撒到了伤口上...... “唔。” 一股刺痛从伤口迅速蔓延到全身! 鹰王摇晃了两下,踉踉跄跄地靠在了旁边的树上。 云翎刚走两步听到动静又不得不赶紧回头。 “......”这次又是什么情况? 第73章 扶光 豆大的冷汗自鹰王额头流下。 透过他紧紧捂住伤口的手,云翎看到有黑血流出! 刚才还是鲜血,怎么这会突然变成了黑血? “你......?” “剑上有毒,现在发作了。” 鹰王胸口剧烈起伏,气息紊乱,似乎在忍受着剧痛。 “那怎么办?” 云翎看他不似作假,是真的中了毒,着急问道。 “眼下......这个样子......我无法回去,前面不远有一处山洞.....能否劳烦姑娘扶我过去......我需要......将毒逼出......” “好。”云翎一口答应下来。 她小心翼翼地扶起鹰王,朝他所说的山洞走去。 两人缓缓前行,不多时,又路过刚才暗卫包围打斗之地。 之前威风凛凛的暗卫,此刻都已成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地上。 云翎瞥了一眼这些尸体。 多是被一刀毙命,或者喉咙或是心脏,可见下手之人又快又狠。 云翎想起刚才擦着头顶而过的那一刀,再次确定并不是她自己幸运躲过,而只是他没下杀手而已。 十几个暗卫都不是对手,鹰王果真厉害。 “这些暗卫为何.....?”云翎问道。 “找死。”鹰王道,想想又补充一句,“他们要暗杀我。” “他们不是誓死效忠于你吗?为何要暗杀你?” 鹰王暗卫听说都是由鹰王亲自挑选,应该是最忠于鹰王的部队。 云翎问完,自知失言。 所谓知道越多,死的越快。 她忙道:“算了,你别说了,你伤势严重,别说话为好。” 鹰王抬了下头,刚准备的几句说辞被堵在嘴里。 只好道:“......好。” 云翎扶着他打算绕开尸体前行,突然被一物差点绊倒。 两人低头一看,是件几乎透明的袍子。 散落在地上,影影绰绰的。 要不是被它绊了一下,云翎还真不在意。 云翎蹲下将袍子捡起,又轻又柔,托在手中好似无物。 “这是,缥缈衣?” 桃源盛会上拍卖的那件缥缈衣,云翎记忆犹新。 据说穿上此衣可以完全隐身,连神仙也发现不了端倪。 “是。”鹰王浑不在意地看了一眼。 “扔了吧。” 云翎看看此衣,再看看躺在此衣旁边身首异处的尸体。 不用说,定是此人穿着缥缈衣暗算鹰王,被他发现,一把掀了此衣,再一刀砍了此人脑袋。 不过他是如何发现的? 云翎决定还是不问为妙。 还是那句话,知道越多,死的越快。 不过若将此衣扔掉,似乎有点暴殄天物。 “这衣服,大人若是不要,能否给我?”云翎试探地问道。 鹰王点头:“自然可以。” 云翎将缥缈衣收好,两人继续前行。 行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鹰王说的山洞。 山洞里颇为宽敞干燥,捡了处干净平坦的地儿,云翎扶鹰王坐了下来。 “我要作法逼毒......不能受外界干扰......还麻烦姑娘......” 鹰王抿抿嘴唇,定定地看着云翎:“不要离开。” “这......”云翎看看天色,有些为难。 已到中午,再不去寻断缘木,今日岂不是一无所获? “姑娘救我一命......要做什么......待我伤好,必定力相助!” 说话间,鹰王气若浮丝。 望着眼前似乎中毒颇深的黑衣青年,云翎叹了口气。 算了,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今日就留下来照顾他吧。 “我要寻断缘木,大人可能帮我?” 云翎坐到他身旁问道。 “断缘木?......做什么?” “我家三爷需要,用来救人。”云翎道。 “可以。”鹰王看了云翎一眼,闭目答道。 “那好,那就多谢鹰王大人了。”云翎笑道。 “我叫扶光。”鹰王睁开眼眸,极黑的眸子里倒映着云翎的笑颜。 云翎随即明白他的意思,道:“多谢,扶光大人。” “扶光。”鹰王强调道。 山洞静谧,阳光照在洞口,留下一地婆娑树影。 也是,此刻既远离尘世,又何必再计较身份? “扶光。”云翎道。 扶光听她这样叫了,心满意足地合了眼,继续运气逼毒。 云翎托腮看向洞外,不觉微笑。 今日似乎交了一位朋友呢,还是位不得了的朋友。 日影西移,天色渐暗,山中下起小雨。 午后云翎在附近采了些野果,又捡了些柴火。此刻便在洞中点起了篝火。 望着眼前“噼噼啪啪”燃烧的木柴,云翎在心中不停地想象着此刻徐清风在做什么,姜艳和李耀又如何了。 午后捡柴时她曾尝试着和徐清风通灵,毫无动静。 果然是如徐清风所说,进了妖界通灵便中断了。 云翎又转头看了看身边的扶光,还是闭目坐着,看来所中之毒还未清除。 不知何时能好呢? 云翎打了哈欠,眼皮越来越沉。 昨晚前半夜忙着斗僵尸,后半夜在昆仑山中乱飞,折腾一夜没睡。 算了,急不得,急不得,先睡会再说。 待云翎呼吸渐缓,一双狭长的眼睛缓缓睁。 映着闪烁的火光,扶光望向睡沉的云翎。 这点毒对扶光来说算不得什么,其实早就除尽了。 之所以坐着不动,当然是怕身边的某人又要走掉。 犹记桃源盛会最后那日的一抹惊艳,身穿九色霓裳的姑娘被人推到大殿之上。 她头发微乱,眼神倔强,美的如一朵雨后初荷,立于殿上,不卑不亢。 她被人诬陷,气恼伤心,但哪怕是要被迫接受惩罚,也未露半点无助和恐慌。 后来当众人都忙于打听徐三真假之时,他却派人暗中打听殿上那位姑娘的情况。 她的消息不多,只得知了她名叫云翎,是徐三的侍女。 她是徐三的侍女,自是不能轻举妄动,却没想到在此处遇上了。 不但遇上了,还被她温柔以待。 扶光摸摸腹部的伤口,本来用点妖力便可痊愈的小伤,自己都懒得管,没想到这次却有了大用。 手帕上的血已干,扶光将它从伤口上揭下来。 扔掉? 怎么舍得。 扶光看看正在沉睡的云翎,用法术将帕子上的血迹去掉。 洁白的帕子上绣着点点红梅,扶光借着火光看了一会,将帕子收到怀中。 第74章 做我王后 云翎心中被各种事牵绊,睡到半夜,睁眼醒来,看到了坐在火堆旁正在默默添柴的扶光。 “扶光,你的伤怎样了?”云翎关切地问。 “毒已除,好多了。” 扶光侧首答道,温暖的火光照在他脸上,原本冷峻的面容变得柔和起来。 “那就好。” 云翎觉得自己担心的事终于少了一件,心中轻快了些,话中也透出开心来。 “我之前摘了些野果,不知叫什么,但蛮好吃的。” 她说着,将两个果子扔给扶光。 “尝尝。” 扶光接过来,拿起一个咬了一口,道: “这是野梅,我小时候常吃。” “你们鹰族不是吃肉的么?怎么也会常吃这种野果子。” 云翎自己也拿了一个,边吃边笑道。 “有时候没吃的,便吃这个。” 扶光面无表情地答道。 云翎不笑了,身为妖王的儿子小时候竟然会没吃的,可见他从小便不得宠啊。 皇子若不得宠,过得可能还不如平民。 人间如此,妖界也如此。 这样想来,徐清风曾说过他杀了老鹰王谋权篡位的事,不知是否也有小时候被苛待的原因。 吃完果子,云翎暂时没了睡意,便也坐到一旁打坐调息。 扶光看了一会,道:“你运气的方式不对。” 云翎睁开眼:“哪里不对?” 扶光道:“气沉丹田但不聚而散,聚不住灵气,妖力难以提升。” 云翎自成妖后,十几年的时间一半混在妖界,跟着些小妖胡乱学点皮毛; 一半躲在报恩寺,按照木木找来的各种经书瞎练,在修炼一事上就从未入门过。 如今听他指出自己的不足,云翎两眼放光,求知若渴: “那如何正确运气?” 扶光道:“这个不难,我示范给你。” 两人一个教,一个学,竟转眼到了天亮。 云翎走出山洞伸伸腰。 外面晨光正好,草木清新。 她深吸一口气,笑着回头,看向随后走出来的扶光: “扶光,从未有人如此详尽地指导我修炼,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扶光眯了眯眼睛,谷中最动听的黄鹂也不如她的声音婉转动听。 他嘴角微不可见地一弯,道:“云翎,你留下来,我教你,可好?” 一句“留下来”,让云翎想起了往事,她笑道: “扶光,你可知,几年前我曾打算来投奔你。 “当时想着若是能得到混成鹰王大人的亲信,没准能学点什么真本事。” “为何没来?”扶光问。 “刚到你的领地,得知自己正被人追杀。所以便逃了。”云翎道。 “这次你若留下,我必护你周全。”扶光认真地道。 云翎笑:“不行,三爷等我回去呢。你带我去找断缘木吧,急着救人。” “断缘木就在我玄岩宫对面的雪木峰上。” 扶光负手,抬头看向天空: “云翎,雪木峰高三千仞,你可愿一飞而上?” 云翎也望向天空,碧空如洗,白云飘飘。 “我愿!有朝一日我定要一飞而上!” 扶光道:“不必等有朝一日,今日便可。” “今日?”云翎笑,“扶光,我只是只小麻雀,凭我现在的修为......” “可以。”扶光极黑的眸子看向云翎,“我教你。” 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云翎莫名的相信,这人说可以,一定就可以。 扶光闭眼双手捏诀,片刻,背后化出一对巨大的黑羽。 云翎惊得睁大双眼,不必化成原型,也能展翅飞翔? 这可真是太妙了! “先运气,让妖力集中在背部,然后双手捏诀。”扶光道。 云翎点点头,跟着照做,先运气,让妖力集中在背部,然后双手捏诀...... 云翎感到妖力自丹田不断涌入背部,在背部凝聚变形…… 然后—— 一对火红的翅膀在云翎背上猛地展开,灿若朝霞! 云翎睁开眼睛,回头看向自己的翅膀,试着扇动两下: “我做到了!这是我的翅膀吗?不过怎么是红色的?我可是麻雀啊。” 扶光的眼眸被这绚目的红色映亮,极黑的眸子里有了别样的光彩: “这翅膀是妖力所化,呈现的是妖力的颜色。” “妖力的颜色?” 云翎了然,大概是和凤髓有关。 “扶光,领路吧,我要飞上雪木峰!” 云翎开心地宣布。 “好!”扶光点头,展翅直冲碧霄。 云翎紧跟其后,两人朝雪木峰飞去。 穿梭于白云之间,云翎用手划过棉絮般的云朵,大声道: “扶光,你知道吗?今日你帮我实现了一个心愿。” 扶光并肩飞于云翎左侧,道:“我知道。” “你知道?”云翎惊奇地问。 “你的名字——云翎,你希望有飞入云端的翎羽。”扶光道。 云翎笑:“对,飞入云端!” 没想到他竟从她的名字中看出了她的愿望。 还是一只普通麻雀时,云翎便常在枝头仰望碧空,羡慕着那些大鸟能飞的又高又远。 成妖之后,第一次被人问起名字,云翎结结巴巴地愣住,随后被一阵嘲笑: “哈哈哈,连名字也没有的小妖,就想来投靠我们大王!” “爷给你起个名,叫花花如何?” “叫芳芳,红妖坊头牌的名字,多好听!” “……” 云翎落荒而逃,化作麻雀,郁闷地徘徊在空旷的山野之上。 飞高些,再高些…… 何时能生出长长的翎羽,飞到云端之上! 有了—— “我的名字就叫——云翎!” …… 回忆如烟,一晃而过。 云翎笑:“这对于你们鹰族来说没什么大不了,你们天生便可做到。 “但对于我这样的小雀,确是遥不可及。 “今日我终于做到了,谢谢你!” “那你能否帮我实现一个心愿?”扶光转身停在云翎面前。 “好啊,什么愿望?”云翎也停下,歪着头笑问。 两人站在一片云海之上,抬头是旭日和碧霄,低头隐约可见山川河流。 扶光望着云翎,道: “你可否留下,做我的王后。” 风吹舞着云翎的长发,有那么一瞬间,云翎脑中一片空白。 第75章 雪木峰 这是……求婚吗? 我,被告白了? 云翎在妖界混时,也被些男妖骚扰过,但那些妖不过是见她有些姿色,就想打歪主意。 敢对她动手动脚? 来啊!来一个打一个! 能打过的就狠狠教训一顿,让他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 打不过的,就远远避开,大不了换个地方继续混。 如今,眼前这人的态度明显和之前那些王八蛋不同。 他要让我做他的王后? 他是认真的? 从未想过自己终身大事的云翎觉的有些头疼,胡乱回答道: “这个......嗯......我......” “哦,对了,雪木峰呢?还有多远?” 扶光:“......” “你累不累,要不我们休息一会?” 扶光:“......” 云翎扯东扯西想打岔避开,扶光便一句不答,颇有耐心地看着云翎,眼睛一眨不眨。 云翎没辙,只好老实地道: “唉,我不知道,你容我想想。” “好。”扶光道。 云翎松了口气。 又听他道:“就在前面。” “啊?什么?”云翎一时有点转不过弯来。 “雪木峰。” 扶光一展双翅,领云翎飞向不远处白雪皑皑的山巅。 两人落在山巅厚厚的积雪上。 放眼望去,雪木峰一片雪白。 不愧是雪木峰,雪是有了,木呢? 木在哪里? 云翎四处张望。 “那边,就在那里。”扶光为她一指。 “那边......” 云翎凝神而视,只看到一片空地...... 云翎不解地看看扶光。 “看地上的树影。”扶光道。 影子? 云翎再次细看。 果然,空无一物的雪地上竟然有浅浅的灰色影子。 这影子,枝干纵横,枝上有叶,确实是树影! “为何只见树影,不见树?”云翎奇道。 扶光道:“断缘木可断世间一切缘分,是至阴之物。平时隐于虚无,只在夜半无月无星之时显现。” 云翎闻言蹙了蹙眉:“你的意思是,现在我看不到它,也摸不到它,必须要等夜半无月无星的时候?” “对, 它现形的时间极短,因此世上知它真实存在的人也不多。” “那,我要等到什么时候?”云翎问。 和徐清风只约定了三日,如今还剩两日。 若是这两日没有夜半无月无星的情况,岂不是白来一趟? “明晚初一,朔月,若是有云遮星,或可以见到断缘木。”扶光道。 明日,是约定的最后一天。 好吧,既来之,则安之,那就等等看吧! 云翎打定了主意,便想寻一处雪少的地方坐下来等待。 “时间尚早,先去我玄岩宫等待如何?”扶光问。 “算了,不用,我在这儿等就好。” 云翎径自往前行了几步。 刚才那句“留下来,做我王后。”还在脑中徘徊,云翎有点怕跟他回宫真被留下。 “我已让人备了美食佳肴。”扶光跟在后面道。 “咕~~”云翎的肚子非常配合地发出了声音。 来昆仑两晚一日,只吃了几个野梅,确实好饿! 但,某只小雀还是自认为有骨气不会轻易被美食诱惑的,于是又挺胸抬头地向前走了两步。 “禽妖的修行和别的妖不同,还有些法门,待回宫我可以仔细讲给你听。” 云翎顿了顿,又艰难地向前迈了一步。 “我保你来去自由,想走便走。” 云翎回头,一脸认真道:“不论能否拿到断缘木,我后日一早都要走。” “好。”扶光点头。 云翎得了保证,脑子跟着肚子走,决定被美食诱惑一次: “那快走吧!我饿了!” 飞了一盏茶的功夫,两人来到玄岩峰。 云翎抬头看向耸立在峰巅之上的黑色巨殿,这就是四大妖王之一——鹰王的宫殿! 玄岩宫由巨大的黑色玄武岩砌成,宫门高数丈,内外站有数十名鹰面人身的侍卫,全部高大勇猛。 见扶光携云翎落于殿前,皆单腿跪地,齐声道:“恭请吾王回宫!” 门内随后小跑出来一老侍从,并几名宫女。 这老侍从矮胖圆润,肩膀之上便是脑袋,两只眼睛大如铜铃,倒是精神得很。 他上前俯首道:“大王,听闻大王受伤,医官已候在前厅。” 扶光挥挥手:“不必,先上宴席。” “这......” 老侍从抬头看了一眼扶光身边的云翎:“遵命。” 云翎和扶光收了妖气幻化的羽翼,进到宫殿之中。 宫内四周墙壁皆是黑色,用黄金镶嵌其上,组成了一幅幅巨鹰的图案,或飞翔或站立,威严无比。 天花板上悬挂着千盏水晶灯,日夜不灭。 地上则铺着厚厚的红色羊毛地毯。 “你这宫殿,比人间的宫殿还奢华。”云翎评价道。 “你喜欢吗?”扶光转头问道。 “我......”云翎挣扎了一下,还是说出自己的想法,“不太喜欢。” 这种宫殿巍峨奢华,但压迫感太强,云翎不喜欢。 “我也是。”扶光淡淡道。 你的宫殿你也不喜欢? 云翎奇怪地看了扶光一眼,还没问出为什么,就听扶光道: “入席吧!” 眼前的长桌上摆满了各色佳肴。 全是中原不多见的美味,黄澄澄的烤羊、抓饭、烤馕、葡萄瓜果、牛乳糕点…… 扶光手拿一小刀,将烤羊最鲜嫩的肉割下,蘸了佐料,放在云翎的盘中。 这人不声不响,但很是细心呢,云翎心想。 从帮他治伤时自己要帮他揭开血帕涂药,他后退一步道“脏,我自己来。”到半夜醒来时发现他在默默添柴,再到此时他为自己切羊肉,蘸作料…… 云翎将盘中的羊肉夹起来,放到口中,眯着眼细细品尝,不错,真是世间美味! 一日两晚,云翎早已饿得饥肠辘辘。 这么多美食,自是不可辜负,话不多说,先吃为敬。 云翎不说话,扶光便也不说话,只是在一旁帮她夹菜,倒酒。 但吃到一半,云翎便在这个男人的默默殷勤之下受不住了…… 第76章 更倾我心 “你.....为何想让我做你的王后?”云翎放下筷子问道。 “因为,你好看。”扶光又为她盘中放了块羊肉。 云翎噗嗤一笑,这话说的和小孩子似的。 “就这么简单?我看你宫中也有不少好看的姑娘啊!” 扶光道:“你和她们不同,你特别好看。” “哦?特别好看?怎么个特别法?” 云翎捏着酒杯,笑着问道。 扶光放下手中的小刀,片刻垂眸道: “是一见心悦的好看, “是从此相思难忘的好看, “是若无缘再见便永成遗憾的好看。” “......”云翎含在口中的酒差点忘了咽下,瞬间红了脸颊。 原来这人说话言简意赅,但并不代表不善言辞啊! 竟然这么会说?! 本想逗着他好玩儿,结果却把自己搞尴尬了! “那个,我吃饱了,想去休息了。” 云翎低下头错开目光。 “好,我领你去房间。”扶光起身。 “不必了!”云翎猛地抬头摆手,“让宫人领我去就好。” 扶光击掌,有宫人自侧门进来。 “带这位姑娘去后殿休息。” 云翎如蒙大赦,快步跟在宫人后边溜走了。 扶光看着佳人离去的背影,眸中暗光涌动。 “大王。” 见云翎离去,老侍从从另一旁的侧门进来:“大王,大王子在宫中的余孽共二十余人,皆已斩杀。” “很好。”扶光道,重新坐下。 老侍从为他倒了杯酒,双手奉上: “老奴无能,大王子本人暂时下落不明,还未捉拿。” “不必寻了,他穿了缥缈衣藏在暗卫之中,已被我杀了。”扶光道。 老侍从一愣,拱手笑道: “恭喜大王,余孽尽除。祝大王江山永固,万世无忧!” 扶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查一下缥缈衣。” 老侍从不解:“大王的意思是?” “拍卖那日他的人并未到场。” 老侍从眯了眯眼,咬牙道:“是老奴疏忽了,老奴这就去查。” “好。”扶光道。 又一杯酒饮尽,见老侍从还侍立在一旁,扶光问: “还有何事?” 老侍从跪下身:“刚才那姑娘是只雀妖,配不上您高贵的身份。” 扶光放下酒杯,冰冷的目光扫向那老侍从。 老侍从梗着几乎不存在的脖子,一副豁出去的模样: “大王家事,老奴本不该插嘴。您若只是玩玩儿便罢了,若是选妃,万不可如此草率!” “不是妃,是后。”扶光道。 老侍从急得差点翻了白眼: “这、这、这更是不可......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没等他说完,扶光手一挥使了个回形术。 老侍从“噗”的一声化为原型,变成一只肥呼呼的猫头鹰,在扶光身边着急地上下翻飞,拍打翅膀。 扶光不再理睬他,自顾自地重新吃喝起来。 *** 真是太丢脸了! 云翎拍拍快要熟透的脸颊,将自己脸朝下摔到了床上。 “云翎啊云翎!是时候好好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她小声嘟囔了一句。 感觉自己柔软的胸部被什么硌了一下,又连忙翻过身来,伸手将这硌人的小东西掏出来。 是徐清风给的玉佩。 云翎抬着胳膊将玉佩举高高: “徐清风啊,徐清风,你知道吗?今日有人夸我好看呢,而且是特别好看。” “哦?何人如此没眼光?”略带笑意的声音自她耳畔响起。 “徐清风?!通灵恢复了?!” 云翎激动地从床上一跃而起。昨日试了又试都无回应,没想到此时在玄岩宫却又恢复了! “昨日我和你通灵......”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又同时停住。 下半句不用再说,便都已清楚。 云翎心中涌出一些久别重逢的惊喜,转而开口道:“徐清风,你那边怎样了?” “还好,快将那混蛋揪出来了。”徐清风道。 世上秘境千千万,这混蛋的黑丝七拐八绕,穿过数个秘境,让他一番好找。 “你这两日遇上什么人了?”他明显更关心此事。 “呃……” 云翎想起徐清风那句遇上鹰王手下“能避则避,不要逞强。”的嘱咐。 若是让他知道她遇上的不是鹰王手下而是鹰王本王…… 为了不让相隔万里,忙于施法的某人再为她忧心,云翎决定先瞒下来: “一个受伤的小妖,我帮他治疗了一下。” “又多管闲事,你自己可好?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的,他知道断缘木的位置。他说后日晚上无月无星的话断缘木会现形,到时候我就可以拿到了!” “......” 云翎说完,停了片刻,徐清风那边却迟迟没有声音传来。 “徐清风?” “徐三爷?” “傻道士?” “大魔头?” “......” 通灵又中断了么? 云翎无奈仰面躺下,将玉佩贴到自己额头上,冰凉凉的,倒很是舒服: “你才没眼光!本姑娘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倾国倾城,人见人爱,......” 徐清风被她气笑,通灵并没有断,只是不那么灵了。 云翎后面的话徐清风在这边听得清清楚楚,但徐清风话却传不到云翎那边。 “是是是,你闭月羞花,你沉鱼落雁,你倾国倾城。” 徐清风嘴角轻弯,顿了顿,又自言自语般轻声道:“更倾我心。” 这丫头还是在尽力寻断缘木。他心道。 能知道断缘木位置,还能知道无月之夜才会显形,此人难道是鹰王的部下? 说了别去招惹这些麻烦的人,唉,真是让人不省心! 徐清风恨不能亲身过去,将她现在就带回来! 云翎这边却完全不知徐清风所想。 本来打算好好思考一下人生大事的某只小雀,额头贴着玉佩,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 在玄岩宫呆了一日一夜,云翎吃吃睡睡,闭门不出。 她不出,扶光也不来打扰,只是让人按时送来饭食。 第三日晚,天色一暗,云翎便出了玄岩宫宫门。 宫中内外都未遇到扶光,也无人阻拦。 太好了! 云翎暗暗幸庆,他毕竟是鹰王嘛,没准这会儿公务缠身,早不知哪儿忙去了! 云翎按着扶光之前教的将妖气化为羽翼,顺利地飞到雪木峰。 只见雪木峰上,茫茫白雪之中,一黑色人影迎风伫立…… 第77章 拜见师父 扶光! 云翎扶额转头。 难怪不在宫中,在这儿等着我呢! “云翎。” 扶光见云翎落下,目光平静,朝这边走来。 他倒是坦然自若,云翎心里暗暗叫苦。 一天一夜也没想出什么好对策,到底应该如何面对他呢? “云翎,修炼的法门你还未跟我学习。”扶光开口道。 换了个话题? 对啊,之前那段赞美式的表白也是自找的! 自己如果不问,扶光也不会说。 若从今往后自己不再提,他会不会再也不说? 那个尴尬的话题就可以当做不存在了?! 云翎眨了眨眼,计上心来: “扶光,我成妖不过十几年,修炼什么的都是自己乱来,如今你既愿教我,便做我师父可好?” 扶光闻言,沉默片刻,道:“好。” “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云翎脆声说着,对扶光拜了下去。 做了师徒暂时就不必再扯其他关系了吧? 还能跟他踏踏实实地再学几招,一举两得啊! 扶光却侧身避开了云翎的下拜,淡淡道:“不必跪拜。” 行,不拜就不拜。 反正都同意了,也不怕你反悔。 云翎站起来,看看天色。天色微暗,还未黑透。 “那,在这儿等着也是等着,要不你先教我两招?” 扶光淡淡道:“不急此时。” 说完,右手一伸,变出几根黑色羽毛。 扶光将羽毛抛出,几根黑羽在空中瞬间变大,落地之时已撘成了一座羽毛小屋。 “此地寒冷,入夜尤甚,暂且进去避避风寒吧!” 云翎惊奇于这羽毛小屋构造的灵巧,随扶光进到屋中。 不知扶光用了什么法术,轻薄柔软的羽毛竟坚硬如石。 屋内还有一桌两椅,是根根细羽编织而成,但也相当稳固。 两人在桌边相对而坐,正好可以从窗户望见点点繁星。 今日初一,空中不见月,随着天色越来越暗,满天的繁星更加璀璨。 云翎托腮而望,此刻天上看不出有云,不知再过几个时辰会如何? “放心,今晚有云。” 云翎转头一看,扶光又不知从何处变出一套茶具,正在倒茶。 真是考虑周到,有备而来。 云翎接过扶光倒的热茶,笑道: “师父,你一早就计划好了吧?连茶具都带了来。” “师父”二字听得扶光额角一抽,他勉强答道:“答应你的,必要帮你做到。” 云翎想起之前在洞中扶光答应帮自己拿到断缘木的事。 看来今晚在此陪着自己,便是要帮忙到底了。 他若只是朋友,那还真是个不错的朋友。 云翎心中暗自思忖,当然了,如今做了师父,那必然也是个不错的师父。 喝了会儿茶,两人闲坐无事,云翎一时思绪发散,又想到了之前捡到的缥缈衣。 想了又想,她忍不住问出了之前的疑惑: “扶光,那人穿着缥缈衣,你是如何发现他的?” 难道这号称神仙都难觅踪迹的缥缈衣还有什么破绽吗? 扶光手持茶杯道:“因为他当时所在的位置。” “他所在的位置?”云翎疑惑。 扶光有问必答,缓缓详细说道:“当时我被那些暗卫团团围住,只有这个位置上空缺无人。 “虽然这位置不是拼杀的理想位置,但却可以趁其不备,出其不意,一招破敌。 “这样的位置却没人占据,岂不是很怪?” “那些暗卫虽然找死,但不是一帮蠢材。我直觉这地方应该有人。 “所以,我一刀扫过,砍下了他的头。” 云翎:“……” 竟然还能这样! 她心中说不清是震惊还是佩服,缥缈衣确实未露此人踪迹,但凭着惊人的推断和直觉,扶光仍是发现了他! 而且还是在完全看不到此人的情况下,准确地砍下了此人的头颅! 云翎回忆了一下当时自己所见扶光被十几个暗卫包围的情景。 心想如果当时换做自己,即使有把握对付的了这么多人,也必然只会将精力放在应付这些人身上。 哪会考虑无人之处为何无人,从而将个隐身之人揪出来? 云翎啊,云翎!你刚刚拜得这个师父可真是太、太、太厉害了! “身穿缥缈衣,这人不是普通暗卫吧?”云翎问。 扶光面无表情,喝了口茶道: “身首分离,显出真身,这人正是我的大王兄。” 扶光的大王兄?! 云翎的目光由佩服转为不解,脱口而出:“你的大王兄要暗杀你?” 和扶光相处了这几日,云翎先是拿他当了朋友,后又刚认了师父,说起话来便没了些顾忌,敢于问出了前不久自己还认为“作死”的问题。 “是。” 扶光望向窗外,淡淡答道:“我是老鹰王的第九子,也是最后一子。我做了鹰王,他们不服便来杀我。杀到最后,我还活着,他们都死了。” 扶光说的简略,但云翎也基本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典型的皇位争夺战呗! 扶光杀了老鹰王,自己当了新王,他的兄弟们不服,接连刺杀他,最后被他反杀的一个不剩。 这穿缥缈衣的大王兄估计就是最后一个。 唉,妖界、人间没什么不同,有权力便有争斗。 “云来了。”扶光道。 云翎闻言赶快将思绪拉回来,抬头看向窗外。 此刻果真有云自东边飘来,满天的繁星正被成片的云朵慢慢覆盖。 “太好了!”云翎奔出屋门,站在雪地里屏气等待。 满天星光下,云翎依稀还能看到断缘木浅浅的影子。 而随着大片的阴云覆盖过来,地上的影子慢慢消失了。 天地间漆黑一片。 云翎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夜半无月无星,断缘木估计是显形了! 但,她不是徐清风,这漆黑一片的,什么也看不到啊!! 第78章 一对……男女 云翎正在烦恼之时,却见点点荧光朝前飞去。 萤火虫!? 这点点荧光停在云翎的前方,慢慢落在前方的某物上,越落越多,仿佛是有人用这带荧光的笔在黑色的纸上作画,依次画出了树干、树枝、树叶的轮廓。 是断缘木! 云翎朝断缘木快步走去,扶光跟在她身后。 这断缘木并不高大,高低和云翎差不多,似乎只是棵普通的小树而已。 落在其上的荧光也并不是萤火虫,而应是特殊法术变出的微弱蓝光。 “快折。”扶光道。 云翎明白繁星一出,断缘木便会又隐于虚空,于是也不犹豫,上前便折下一小段树枝。 果然,过了片刻,这片云层飘过,繁星又逐渐显现出来。 断缘木不见了,点点萤光没了降落之地,纷纷飞了起来。 扶光伸出手,萤光便纷纷飞入了他黑色的衣袖之中,不见了。 “多谢师父!”云翎拿着一段树枝,真心感谢道。 云翎深知这次若无扶光帮忙,自己是断不可能得到这段缘木。 寻找不易,显形不易,能看到并折下也不易。 扶光闻言又是额角一抽,片刻,闷闷地道: “走吧,回玄岩宫。” 两人回到玄岩宫,在亮如白昼的水晶灯下,云翎终于看清了断缘木的真面目。 树枝黑色,树叶也是黑色,通体冰冷,拿着手中如一段冰凌,死气沉沉,毫无生机。 极阴之物,名不虚传。 “此物装入锦囊为好。” 扶光递过来一个黑色缎面锦囊。 云翎也感到此物极强的阴气,明白不可长久接触,便从谏如流接过锦囊将它装了进去,收入袖中。 之后云翎回房休息,任务完成,一夜好梦。 第二日清晨,云翎向扶光辞行。 扶光并未挽留,只是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一路将云翎送到了云翎和徐清风约定的地方。 此地不在妖界,通灵不受影响。 云翎很顺利地联系上了徐清风。 “徐清风,我拿到断缘木了!” 云翎欢喜雀跃的声音传到徐清风耳中。 “好!我现在开传送法阵。” 徐清风也不磨蹭,边说边打开了传送。 一个闪闪发光的圆圈出现在云翎面前。 “我要走了。”云翎转身向扶光道。 扶光点头:“好。” 看他有点乖的样子,云翎之前那担心他会一直跟到兰陵的小小顾虑完全被打消掉了。 有点心软,也有点不舍。 毕竟是刚刚认的师父,还有好多东西没学呢! 于是她灿然一笑,道:“等我有空了便来找你,到时候可要好好教我这个徒弟。” 扶光又点点头,还是答了一个字:“好。” “那就一言为定了!” 云翎笑着朝他挥挥手,消失在光圈中。 在圆圈即将消失之际,扶光用手触了一下圆圈。 片刻,他自言自语:“是兰陵。” *** 云翎双脚踏入光圈,便回到了兰陵李谦的密室。 密室一切未变,李谦的心脏还被黑丝缠绕着。 李耀昏迷不醒,徐清风坐在那里,对着李耀的心口施法。 他动作未变,和三日前离开之时一样。 只是姜艳不见了,不知去了哪里,不过有徐清风在此镇着,想必也无事,估计是先回驿馆了。 “回来了?”徐清风转头看向云翎。 “嗯。”云翎笑了。 不知为何,不过分别三日,但再见到他就是不由自主地开心。 “对了,给你断缘木!”云翎打开锦囊,拿出一段黑色的树枝。 顿时一团黑气凭空出现在了密室中,发出了又惊又怒的咆哮声: “断缘木!你竟然真的拿到了断缘木?” 黑气说着就要朝云翎扑过来! 徐清风看也不看,用空着的那只手一掌拍下,黑气顿时消散于地面。 但转眼又从云翎背后冒出,飞速旋转成一个巨大的黑色锥子,顷刻便要刺向云翎! 这一切都发生太快! 云翎并不知黑气已到她的背后,只感觉徐清风猛地将她一拉,两人便瞬间移动了一丈。 徐清风转身对着黑色巨锥隔空拍出一掌,巨锥消散。 而云翎也终于缓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被某人抱在了怀里…… 而某人似乎也并不打算放手,而是搂着她瞬间移动到李谦的心脏前。 “断缘木!”徐清风伸手。 云翎整个人还是呆的,闻言立刻将断缘木放在他手中。 黑气又聚集而来,但赶不上徐清风眼疾手快。 他抬手就用断缘木插穿了琉璃罐子,直插进了李谦的心脏之中! 李谦的心脏一阵痉挛,突然爆炸开来,连琉璃罐子一起炸开,顿时血浆四溅! 徐清风转身护住云翎,将四溅的血浆和琉璃碎片挡在身后。 “不!我的皇族之心!”黑气大吼一声! 自黑气之中伸出一只枯手,疯狂的抓向爆炸的心脏,但只抓到了满手的血浆。 而这只满手血浆的枯手却再也撤不回黑气之中,它的手腕被徐清风牢牢抓住。 “终于抓住你了!滚出来!” 徐清风猛地一拽,一个干瘦如材的老头儿便被他从黑气拽出,跌到地上。 这老头看上去很是苍老。 皮肤枯黄,脸和手上全是皱纹。 若按凡人寿数来算,至少是百岁老翁。 他身穿一套红绿相间的鲜艳的戏服,腰间,脚上叮叮当当挂满了铃铛,像是个即将登台的丑角。 老头儿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指着徐清风和云翎就破口大骂道: “一对狗男女!竟敢坏我好事!我饶不了你们!” 云翎最恨被骂,闻言翻手就使出掌中焰: “什么一对狗男女?你再骂一个试试?你才是......” 她突然停嘴,这老头只是一个人,回骂“一对狗男女”明显不合适…… 而自己此刻竟还被徐清风抱在怀中,确实像一对......男女。 第79章 皇族之心 “徐清风,松手。”云翎抬头小声对徐清风道。 徐清风不理,只目光沉沉看着这老头,开口道:“你要皇族之心何用?” “我要皇族之心何用?” 老头似乎听到了一个让他开心的问题,抬头满眼放光道: “自然是交给无量魔尊,这样魔尊就会赐我十倍的法力! “我就可以操作上千个傀儡,排一部史无前例的大戏! “戏文我早就写好了,讲的就是几百年前天君平定三界混战的辉煌战事。 “天君和天后娘娘看了这戏必会对我赞不绝口! “哈哈哈哈……” “你曾是天界的伶官?”徐清风皱眉问道。 “你认得我?你看过我排的傀儡戏?每年上元节我排的戏都是最受天君喜爱的,那时天君虽幼,坐在天后娘娘膝上仍是看的目不转睛。””老头似有点疯魔,沉醉在往事中。 “天君爱看傀儡戏?”云翎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看僵尸演戏,这口味有点重吧? 徐清风低笑一声:“木偶戏,逗小孩子玩的,不是你想的那种。” “哦。”云翎点点头,心想:天君原来也有小时候。 云翎对天君的印象还停留在人间天君庙里那高大威严而又刻板的雕像上,实在难以想象天君的小孩儿模样。 “你为何入魔?”徐清风继续问道。 “我?我何时入魔了?我只是暂做无量魔尊手下。待我排出这史无前例的大戏,到时天君必会让我重回天界!” 黑气缠绕,干枯颓败,哪位神仙是这个样子。 况且原来操纵木偶,现在操纵僵尸,明显是入魔已深嘛。 云翎打量着老头儿心里嘀咕道。 老头儿畅想一番,终于又回到现实,咬牙切齿道: “今日你们却坏我大事!我先杀了你们这对狗男女,再取另一颗皇族之心!” 另一颗皇族之心自然指的是李耀。 李耀此刻躺在地上,因为没有遮挡,被溅了一身血污,看起来有些惨兮兮...... 对比之下,云翎顿时得出自己被某人护在怀中,应该是纯属某人好意,为的是避免自己遭受这血雨的洗礼。 这样想着,也就不再计较某人现在还不放开的爪子…… “你没这个本事。”徐清风平静道。 老头不再吭声,伸出双手,利落地变出数十条黑线。 黑线向四面延展,屋中顿时多了十个僵尸傀儡,仍是些身穿各派道服的道士。 云翎突然想起净法师叔,问道: “报恩寺的大火是你所为?净法和尚是你杀的?” 老头手中一顿,不屑一顾地道: “火是我放的,和尚可不是我杀的。我乃天界之人,怎会去屠杀寺院和尚。 “我只不过顺道去收几副尸体做傀儡用。 “不过报恩寺的和尚法力真不怎么地,也就这净法还能一用。” 云翎握紧双拳。动不动就“天界之人”,自以为有多高贵。 没杀人却放火,不但让木木的师傅师兄们尸骨无存,还用净法师叔的尸体做傀儡,和那杀人者相比不过是五十步笑一百步,实在是虚伪的让人恶心! “何人屠了报恩寺?”徐清风冷冷问道。 老头十指一动,冷笑道:“告诉你也无妨,无量魔尊座下——斩刀魔!“ 又哼道:“小兔崽子,你还是先关心自个儿的性命吧!这十个傀儡可是我压箱底的宝贝,比那净法不知高出多少倍,速速受死吧!” 语毕,老头快速后撤一丈,十个傀儡手持各色法宝对着云翎和徐清风一哄而来。 徐清风轻嗤一声,松开云翎。 他自袖中抽出一把亮白的长剑,持剑闪身而上。 云翎刚翻出掌中焰,还未出击,徐清风已收剑站回原位。 十根黑丝全断,十个头颅骨碌碌滚到地上。 云翎:“......” 老头:”......\" 传说三十年前,人间大乱,妖魔横行,徐三爷一人一剑,一夜血洗数十个魔窟,让魔头们闻风丧胆,从此退出人间,躲回魔域,再不敢在人间明目张胆地作乱。 今日看来,这传说无半分夸大。 “老东西,你主子无量魔尊现在何处?”徐清风剑指老头,冷然道。 老头惊得一头冷汗:“他......在魔域。” 又咽了咽口水,“你到底是何人?” 徐清风不答,继续问道:“魔域何处?” “呵,魔域就是魔域,还分何处?”老头嘲笑道。 “呵,原来你并未去过。” 徐清风剑光一闪:“我问完了,你可以去死了。” 老头来不及反应,头颅便从项上掉下,骨碌碌和那十个僵尸的头滚到一起。 李耀终于苏醒过来,坐起来看着满身的血点发呆。 之后又看到近在眼前的十一个头颅,和不远处蹲在地上研究僵尸的徐清风和云翎...... “这些僵尸都没了心脏!”徐清风沉沉道。 “那......是这老头吃了?还是他主子无量魔尊吃了?” 云翎在妖界也曾见过妖怪趴在死人身上大快朵颐,那画面恶心至极,让她差点连苦胆都吐出来。 “不过这些人并未被人开膛破肚,心脏就这样凭空没了,这手法......”云翎又道。 “徐兄,云翎姑娘......这是什么情况?”李耀捂着肚子试图站起。 “殿下,你醒了?”云翎转头跑过去扶李耀。 “别,云翎姑娘,我自己站起来就好。嘶,为何肋骨好像断了两根......”李耀踉踉跄跄,咬牙忍痛道。 徐清风也站起身来,幸灾乐祸地呵呵:“这要问你未来媳妇。” “啊?”李耀呆了呆。 云翎忙将他被李谦再次操纵的事以及后来发生的种种情况讲给李耀听。 徐清风将地上的尸体悉数收入乾坤袋,上前补充道: “你昏迷的这三日,我折了纸人变成你的模样,让郡主送回你府上,并嘱托福来对外宣称你突发急症在家养病。” “至于李谦这边,你也看到了,密室的墙我已重新封上。他府中上下只道他是因病吐血倒地身亡,并未发现其他异常,已在办丧事了。” “唉,徐兄处理甚妥。”李耀摸了把脸上的血污,叹口气道,“此番我能大难不死,多亏二位相助!李耀,拜谢!” 语毕郑重对徐清风和云翎行了一礼。 “殿下客气了!”云翎笑道:“殿下有惊无险,是大鲁之幸。” 徐清风懒洋洋地拍拍李耀的肩膀,往前走两步以手画圆,开了传送法阵: “行了,别拜了,回去抓紧治治你这两根肋骨要紧。” 三人依次走进圈内,离开了这血迹斑斑的密室。 第80章 就等你来了 几日后,魔域某处,无量殿。 殿上一白色人影坐于宽大的金座之上,黑气缠绕于他的周身,让人难以看清他的真容。 “傀儡师死了?那皇族之心呢?” “属下赶到时,皇族之心已爆,只收集到傀儡师一丝残魂。” 白色人影重重拍了下金座扶手,起身道: “这些年我赐给他不少法力,何以如此无用?将他残魂放出,我来一探究竟!” “是!”殿下跪着的小魔拿出锁魂袋,将一缕轻烟似的魂魄放出。 白色人影伸出手来,这缕轻烟便被他吸到手中。 白色人影合掌片刻,再打开手掌,残魂发出幽幽蓝光,一幕影像便自魂中而出。 正是傀儡师生前最后时刻被徐清风剑指问话的片段。 看到徐清风的容貌,白色人影一顿,缓缓问道:“此人是谁?” “小的不知,正在调查。”跪在下方的小魔慌忙答道。 “小人见过!”角落中一黑色阴影自大殿柱子的阴影中钻出,低声道,“此人正是将我打成重伤的那个。” 白色人影眯了眯眼。 又有一身穿黑袍的神秘人出列,道:“魔尊,此人应是徐三。桃源盛会中徐三就是以此相貌示人。” “哦?他就是徐三?”白色人影似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五指聚拢,一把将手中的残魂熄灭。 “徐三?哈哈哈哈,他就是徐三,有趣!有趣!傀儡师,你死的不冤!” *** 云翎跟徐清风和李耀回到靖王府。 侍从们见消失几日的云翎竟从靖王的房间走了出来,眼神顿时变得毕恭毕敬。 三天三夜在王爷房中侍疾,果真是王爷真爱啊! 唉,靖王府真是待不得,待不得。 云翎快步挡脸而出,跑去驿馆找姜艳了。 所以,待徐清风将假李耀变回纸人收起,又看完真李耀的伤势,确定并无大碍,一番忙活消停后,以为终于可以和云翎独处之时,才发现自家丫头又不见了…… 姜艳这几日虽回了驿馆,但也是寝食难安,担心着昏迷不醒的李耀,更挂念着远去昆仑山的云翎。 如今见云翎笑嘻嘻地来到驿馆,姜艳又惊又喜,二话不说先给云翎来了个大大拥抱。 “殿下平安无事了!”云翎回抱着姜艳,开心说道。 “管他呢,你平安无事才好!” 两人又是哭又是笑的抱了一会儿,云翎将之后的事情都讲给了姜艳听。 讲到寻断缘木的事,云翎重点讲了这断缘木的神奇之处,至于扶光事照例用“受伤的小妖”含糊了几句一带而过。 听完云翎的讲述,姜艳兴奋地道:“云翎,你真乃女中豪杰!走!咱俩花天酒地去,大庆三天!” 云翎被姜艳拖着出门,无奈道:“郡主,你不先去看一下殿下吗?” “他养他的伤,有什么可看的!云翎,今日我们就去兰陵城最大的酒楼,喝个不醉不归!” *** 话是这样说,趁着几分酒意,半夜时分姜艳还是忍不住偷偷潜入靖王府内。 “云翎说李耀从不来后院,也就是说他应该还住在前院书房喽!” 姜艳照例一身黑色夜行服,边翻墙边小声嘀咕:“今日好像护卫不多啊!” 顺利摸进前院,姜艳的脚步有些飘飘然:“书房呢?书房在哪里?” 前院屋子皆黑,只有一间屋子前还挂着两个大灯笼,将门上的牌匾照得清清楚楚。 “是这里了!”姜艳晕乎乎地伸手一指,“真是的,恐怕别人找不到似的。” 门还是掩着的,姜艳轻轻推门而入。 她走到床边,望着床上闭目静卧的青年。 这眉眼深邃有神,平日里笑起来灿如朝阳,如今安静闭着却又平添了些许柔情。 姜艳伸手点点他的鼻尖:“瘦了呢!明日要好好吃饭才行......” 李耀忍不住睁眼,抓住了姜艳作乱的手:“喝酒了?难怪这么晚才来!” 姜艳愣了一下:“你知我会来?你装睡是不是?” 李耀叹了口气,何止装睡。 护卫为你清了,侍从为你退了,灯笼为你燃了,就等你来了…… “你的伤如何了?云翎说你断了两根肋骨......我当时出手确实重了些,让我看一下!” 酒壮人胆,姜艳没被抓住的那只手竟要去掀李耀的中衣。 李耀只好再去抓那只手,抓住了往后一拉,顺势将姜艳拉的跌坐到床边。 姜艳有点晕,月光下脸颊微红,眼波朦胧。 李耀喉结动了动,抬身便吻上了姜艳的双唇。 *** 一连几天,云翎便住在姜艳这儿。 两人四处闲逛疯玩,白天衣铺酒楼,晚上庙会夜市,就差花街没去了。 徐清风因之前遣云翎独自去昆仑三天三夜,虽平安归来,但能拿回断缘木必然不易,心中觉得亏欠,和云翎通灵几次后便任由她和姜艳放纵去了。 转眼到了端午,兰陵城内艾叶飘香,徐清风看着桌上今早管家福来送来的粽子,心想某只小雀儿也该玩够回来了吧! 是通个灵唤她回来呢? 还是去驿馆抓了人直接带她去看兰陵湖上的龙舟比赛? 直接去驿馆吧,有姜艳在她自己恐怕不好脱身。 徐清风拿定主意,便换了身月白色的常服走出门去。 谁知刚出门,便见一抹倩影袅袅婷婷走来。 “徐公子!”郭秀秀见徐清风展颜一笑。 “郭小姐。”徐清风站住脚步,也展颜一笑。 想起还有这么个人来,不知她是什么目的。 “徐公子,这是要出门吗?” “确有要务在身。” “这,公子何时回来?今日端午,秀秀想邀公子同游兰陵湖。” 郭秀秀轻咬红唇,看向徐清风,眼中波光点点。 “恐怕要让小姐扫兴了,军中要事,难说时辰。”徐清风随口胡扯了句说辞。 “那也无妨,”郭秀秀强装笑颜,“公子能否陪我前行几步,去到河边,我有东西交于公子。” 靖王府不远有条玉带河,河边杨柳依依,是说话的好去处。 “也好。”徐清风先行一步,朝河边走去。 郭秀秀看着徐清风的背影,咬咬牙,快步跟上。 第81章 说说看,你想得到什么? 云翎虽和姜艳疯玩几天,但也一直惦记着端午节的事。 自从答应了徐清风要送他一样东西作为玉佩的回礼,云翎便寻了称心的料子和丝线,打算端午这天送他个香囊挂在身上。 云翎在乡间四处打工时,曾在作坊中帮忙做过荷包、香囊之类的小玩意儿。 那些都是乡间集市上摆出来卖的,做工没大讲究。 现成大红大绿布料,不需刺绣,剪裁好缝在一起,再装上香料,打上络子便成。 给徐清风的自然不能这么草率。 但鉴于自己的针线活也就应付个缝缝补补,云翎还是买了现成刺绣好的缎子,前几日和姜艳逛街时又去买了上好的香料,经过几晚小心翼翼的缝制,终于做了个满意的香囊。 只待今日送出了,怕被姜艳缠住再拉去别的地方,云翎一早便出了门。 于是,快到靖王府时,远远地便看到了在河边说话的两人。 徐清风?! 他不是一贯晚起的吗?一大早竟然在此和姑娘聊天? 这姑娘是谁? 郭秀秀背对云翎站着,云翎看不到面容。 但只见她身穿一粉色长裙,裙子略紧,恰如其分地突显出她的玲珑挺翘,是让女孩子看了都脸红的好身段。 云翎好奇心大盛,有心偷听一下,但又怕被徐清风发现。 对了!缥缈衣! 缥缈衣薄如蝉翼,叠起来和手帕一般大小,云翎自从捡到之后便一直放在了袖中,这会正好穿上测试一下隐身效果! 云翎穿上缥缈衣,一步步靠近二人,最后站在两人面前。 一步之遥的距离,徐清风和郭秀秀也无任何反应。 这衣服果然不错嘛! 云翎抬手在徐清风脸前挥了挥,又在郭秀秀面前摆了摆,两人完全不受影响,继续聊天。 只听郭秀秀羞答答地道: “徐公子,今日端午,佩香囊,避邪秽。小女近日特意为公子绣了一个,还请公子收下。” 这么巧吗?竟和自己想到一处去了。 云翎看向郭秀秀手中捧着的香囊,这精美的刺绣,这密实的针脚…… 唉,不愧是大家闺秀,完全碾压自己那只。 云翎抬头仔细端详了一下面前的姑娘,虽非绝色,但长相秀美,举止矜持,是那种男人最想娶回家做贤妻良母的那种。 而这样的姑娘正含情脉脉地看着徐清风。 徐清风不接香囊,只打量了一眼: “苏绣?我听闻郭先生是琅琊人士。” 郭秀秀一愣,只得硬着头皮道: “呃,小女奶妈是苏州人,小女从小便跟她学习刺绣。还请公子不要嫌弃。” “抱歉,香囊在下不能收,姑娘的心意在下也不能领。” 徐清风笑笑,手持折扇推回了郭秀秀的手。 云翎想起徐清风曾说过,他的母亲是苏绣翘楚,他家的苏绣曾是皇家贡品。 这位小姐啊,你在他面前说谎,可是班门弄斧了。 郭秀秀此刻心中也是苦的一言难尽:没想到徐清风如此识货! 一般男子见到这香囊做工精美,又是美人有意相送,哪有不收之理? 这徐清风单单就是个意外。 真真是难对付! “为何?” 郭秀秀红唇轻启,仿佛是鼓足了极大勇气: “自那日和公子相遇,秀秀便对公子情根深种,公子对秀秀就无半点情意吗?” “没有。”徐清风答得理所应当,言简意赅。 徐清风,面对如此窈窕淑女,你能拒绝得委婉点吗? 会让人家很伤心的。云翎心道,嘴角却不由自主的弯起。 云翎站在二人面前听了这么几句,为以防徐清风也像扶光那样有惊人的直觉,突然发现了自己,决定还是离远点。 于是她后退了一丈,在树荫下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她先尝试着掏出一颗瓜子,“嘎嘣”磕了一声,两人毫无察觉。 这缥缈衣真乃隐身衣中的极品! 云翎在心中给这缥缈衣点了赞,放心大胆地掏出一把瓜子,边嗑边继续看戏。 “公子未考虑成家吗?”郭秀秀脸色一白,又问道。 “在下已有家室。”徐清风纸扇轻摇。 “小女愿意做妾。”郭秀秀上前一步,一副豁出去的模样。 做妾都愿意啊,徐清风,这姑娘一往情深呢! 云翎边嗑瓜子边笑,不过你何时有家室了?又胡扯骗人。 “谢谢,不需要。”徐清风纸扇一合,还是言简意赅,直接拒人以千里之外。 郭秀秀却仍不死心:“徐公子,娶妻娶贤。公子不妨先听听我能给公子带来什么,再做决定不迟。” 徐清风一笑:“哦?郭小姐能给我带来什么?” 郭秀秀一改之前的娇羞之态,正色道: “不瞒公子,我爹和公子是同僚,公子已经熟识。但我娘,公子大概还不曾认识。 “我娘姓吕,是大鲁首富吕家之女,遍布四国的吕氏布庄就是我娘的,而如今我娘已将布庄交于我来打理。 “公子若是娶了我,我可保公子每年有十万两白银进账。” 原来吕氏布庄竟是这个姑娘的?! 一年十万两白银!简直是普通人想也不敢想的巨富! 上吧,徐清风,这笔买卖值! 云翎嗑瓜子嗑的津津有味。 徐清风却道:“我若说不稀罕这些白银呢?” 郭秀秀显然已料到徐清风可能会这样说,胸有成竹地莞尔一笑: “徐公子既选择了跟随靖王殿下,必是有鸿鹄之志,也许金银俗物入不得眼。 “不过,刚才我说了吕氏布庄遍布四国,此外我这儿还有珠宝铺、古玩铺、酒铺等也是四国皆有分铺。” 徐清风眯了眯眼:“你的意思是,你可以收集到四国的消息。” “公子聪明。我爹被靖王看重,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我爹所献策略得当,而得当的策略离不开准确详尽的消息。我吕氏产业的顾客从皇亲贵族到平民百姓皆有,所以,上到朝堂议事,下至市井流言,都有办法打听到一二。” “小姐厉害!”徐清风抚掌道:“不愧是兰陵城有名的才女!若没猜错,这消息网如今是小姐一手掌控经营?” “正是。”郭秀秀笑道,脱了矫揉造作的伪装,她笑的明媚爽朗。 徐清风亦勾起唇角:“这样说来,你的确很有价值。说说看,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第82章 能得她一人足矣 郭秀秀面朝玉带河,看着被在日光照耀下波光粼粼的河水,片刻,缓缓说道: “我自幼博闻强记,熟读百家经典,诗词书画更是信手沾来。 “自认为才华横溢,学富五车,谋略胆识,不逊男儿。 “我愿将一身才学报国安民,但偏偏身为女儿身。徒有才女的美名又如何? “还不是只有嫁做人妇一条路?” 她转头微微一笑,眼睛闪亮: “所以,既然如此,我便要好好利用这条路——公子只需应我一个条件。 “就是自我过门后要将靖王殿下和你们商议之事,事无巨细讲与我听。 “我若有计策,公子要原原本本献于靖王。 “我要借公子之手,辅佐靖王殿下!” 云翎眨眨眼,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清奇的操作! 结婚只是手段,借以施展才华才是目的。 刚刚的“含情脉脉”、“情根深种”都是演戏而已。 这位郭小姐心中恐怕根本没有什么儿女情长,只有雄心壮志! 姑娘,你真是条汉子! “仅此一条?”徐清风问。 “对,仅此一条。公子若是愿意,金银和消息我都悉数奉上。我的计策也都归功于公子,相信这些必能助公子扶摇直上!”郭秀秀道。 徐清风道:“小姐如此想辅佐靖王殿下,为何不直接去找殿下,我看殿下对女子并无偏见。” 郭秀秀轻叹一声:“殿下对女子并无偏见,但自古妇人不入朝堂,朝堂中无我位置,我去自荐只能让殿下为难。 “我也曾想过做殿下身边人,无名无分也无所谓,但殿下娶了两位侧妃后从不入后院,做他妾室又有何用。” 徐清风道:“嗯,小姐的确用心良苦。我为小姐指一条明路吧,不必嫁人,也可施展才华抱负。” 郭秀秀疑惑:“公子请讲。” “小姐可去找后晋婉宁郡主,自荐为女官。她手下有五千女兵,巾帼不让须眉。” 郭秀秀皱眉抿嘴道:“徐公子,我是大鲁人。” “那郭小姐只心系大鲁?而从未考虑天下兴亡?靖王和郡主都是心怀远志之人,郭小姐的眼界若仅限于大鲁,那还是老老实实嫁做人妇,相夫教子好了。”徐清风摇摇头,言罢转身欲走。 后晋国风开放,对女子的约束也比大鲁国少很多。 听闻婉宁郡主就是常年跟随威王征战在外,若能在她手下做事,也许自己真的可以一展才华? 婉宁郡主近日就在兰陵,“靖王和郡主都是心怀远志之人”,他这话的意思是—— 郡主和靖王殿下不仅已经相识,还可能暗中已达成什么共识......? 郭秀秀一时间心思急转: “公子留步!公子所言极是。是我眼界肤浅了。公子这样说,定是认识郡主殿下,可否为小女引荐一下。” 徐清风已行两步,顿了顿,转身驻足道: “我和她不对付,你自去便是,她是惜才之人,你若有用她必会留下。” 郭秀秀点头,又用探究的眼光看向徐清风,笑道: “公子真的已有家室吗?殿下门客档案中写的可是“未曾婚配”。” 徐清风一愣,哼笑道:“什么破档案,连这都有,都是胡诌八扯,做不了真。” 呵呵呵,胡诌八扯,谁比得上你能胡诌八扯。云翎心中笑道。 不过……若真照实写徐清风又名徐三,是三界闻风丧胆的大魔头…… 确实是会吓死一片。 “今日畅谈一番,和公子颇为投缘。公子真不考虑娶我?我可以再加十万两白银。” 郭秀秀眨眨眼,促狭一笑。 “说过了,家中已有娇妻。貌美如花,宜室宜家,我能得她一人足矣。” 徐清风边走边道,头也不回摆摆手往大道上行去。 月白色的身影渐行渐远,只余郭秀秀在河边发愣,还有隐了身的云翎。 只不过郭秀秀发愣是因为:这人竟一点不动心,对自己的才华和美貌不动心,对泼天富贵和巨大利益也不动心,还真是世间少有。 而云翎发愣是因为:徐清风最后一句说的情真意切,和他之前胡扯的语气完全不同。 莫非,他真的是已有家室? 云翎顿时觉得手中的瓜子不香了。 算算徐清风从天外天回到人间已有三十年,三十年足够认识很多人,发生很多事了,没准他真的早已娶妻,只是现在未带在身边而已。 这样想着,云翎觉得心中闷闷的。 她从袖中掏出还未送出的香囊,郭小姐的那个香囊他不收,自己这个定也是不会要了。 她盯着香囊看了许久,最终没舍得将自己的熬夜成果扔进河里。 罢了,挂在自己房中熏蚊虫也好。 云翎脱了缥缈衣,心不在焉地走回驿馆。 “云翎,你去哪儿了?” 姜艳见云翎回来,两眼放光,拉着云翎的手道:“听说今天兰陵湖上有龙舟大赛,近百条船参赛呢,走,咱们一起去看看!” “好!”听到龙舟大赛,云翎也重新来了精神。 从前一个人在人间混时,云翎从不敢化成人形后往这些热闹的地方凑,就怕被些多管闲事的道士抓去。 如今有姜艳陪着,又有缥缈衣傍身,即使徐清风不在,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对,去见识见识百舟争霸!好好过个人间的端午节! 云翎和姜艳坐上马车,一路上都是叫卖吃食和小玩意儿的小贩,甚是热闹。 两人买了几个豆沙粽子在车里吃着,姜艳边吃边道: “这粽子不错,软糯香甜,还是热的,可比今早驿馆里那不凉不热,不甜不粘的粽子好吃多了。 “云翎,你知道驿馆里的粽子为何那么难吃吗?” “为何?”云翎问道。 “因为这驿馆的厨子都是大鲁皇宫里派来的,规矩多着呢!不可太热,怕烫了主子的嘴,不可太甜,怕伤了主子的牙,太黏呢又怕主子噎了,也不妥......” “这样啊。”云翎随口答着,想起徐清风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两月前住在聂府时,徐清风一早领自己从侧门出去吃早点,道:“我带你出去吃点好的,这种人家的早餐,没什么滋味。”然后两人便找了个街边小摊,坐在那里吃豆浆油条。 油条酥脆,豆浆香甜,最普通的早点却让人至今难忘。 第83章 阁下来此,不知何事? 那时徐清风还一副灰道袍,酒葫芦,邋里邋遢傻道士的打扮。 不过,听说他三十年来好像一直如此。 就这副装扮,云翎不由自主地撇撇嘴,真的能娶上娇妻? “对了,云翎,刚才徐清风来找你呢!就在你回来之前,你在路上有遇到他吗?” 姜艳点评完粽子突然想起今早还有这么一茬事。 云翎眨眨眼,心想,难道是他和郭小姐分开后去驿馆找我了? “没遇到,他说何事了么?” “没,只是听我说你不在,转身就走了。”姜艳道。 “哦。”云翎答了声,继续吃粽子。 也许没什么重要事,不然早就通灵让我去了。 姜艳注意到今日提起徐清风,云翎兴致不高,于是便兴致很高的问: “怎么心情不好?那家伙是不是又欺负你了?说出来,姐们儿给你出气去。” “没有。”云翎忙摆手道,“只是我......” 说某人,某人到。 徐清风的声音在云翎心中响起,打断了云翎的话。 “小雀儿,你哪去了?” “我......和郡主出来玩了,去看龙舟大赛。”云翎通灵道。 徐清风摆脱郭秀秀后,径直去驿馆找云翎,没想到扑了个空,便猜测云翎去靖王府找自己了,结果回去一看又扑了个空。 本想当面邀约,毕竟几日未见,想念得紧,却一而再地找不到人,只得和她通灵。 这倒好,还没约呢,先和姜艳跑去看了! 徐清风心中一阵气恼:这丫头是真不把他放在心上。 “云翎,云翎!”姜艳摇了摇云翎的胳膊,“你愣什么神?” “啊?”云翎只好先和姜艳说话。 “你没说完呢,只是什么啊?”姜艳问。 “哦,只是我昨晚没睡好。”云翎接着之前未说完的话说道。 “没睡好?”姜艳转转眼珠,“云翎啊,前两天我看你买了香料,是用来做端午节香囊的吧? “昨晚是不是熬夜做香囊了啊? “我猜猜,要送给你家公子徐清风对不对?” 云翎也真是服了姜艳这惊人的推断力! 只好承认道:“是做了一个,但做的不好,他不会要的。” “有什么不好,拿出来看看!他不要我要!” 姜艳作势要搜出香囊,云翎自然不肯,两人互相挠痒痒,玩笑到一处。 云翎通灵被姜艳打断,通灵未关,所以云翎和姜艳的话悉数都到了徐清风耳中。 熬夜做了香囊吗? 徐清风顿时心情大好,起身往兰陵湖而去。 “郡主,前方人太多了,马车过不去。”赶车的女侍卫隔着门帘说道。 “那就到此吧,你且先回去。”姜艳吩咐道。 两人跳下马车,手挽手说笑着,随着人群朝兰陵湖走去。 今日晴空万里,微风徐徐,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湖边人山人海,有少男少女结伴而行的,也有扶老携幼全家出动的,都来凑这一年一度的热闹。 姜艳和云翎在人群中挤来挤去,终于挤到靠前的位置。 此刻龙舟大赛还未开始,各色龙舟停在湖边。 划手们基本都已到齐,都是些孔武有力的小伙子,身着白色短衫,露出粗壮的胳膊和结实的胸膛。 每每有小伙子向岸边挥手致意,都会引来一片少女的尖叫。 这些小伙子们都是各坊选拔而出,平时可能是不起眼的铁匠木匠,菜贩小商,今日确是兰陵湖上的明星,众人喝彩的对象! 所以小伙子们人人脸上挂着自豪的笑容,就待比赛开始,一展身手。 “啧啧啧,这些小子,若是进了行伍,稍加训练,都是一把好手啊。”姜艳摸着下巴道。 “这个胳膊长腿长的可以练剑,这个长的敦实可以做刀斧手,哎,还有这个……” 姜艳贼兮兮笑着对云翎悄声附耳道:“这个别看腰细,长的精瘦,没准床上功夫厉害的很,他家媳妇可不是好当的,晚上有的受呢!” 姜艳经常在军中,老兵们荤素不忌,就爱讲些黄段子,姜艳听得多了,也就习以为常,所以这会儿也大大咧咧地讲给云翎听。 听得云翎再也不敢向湖边瞧,只得转头看向别处。 而这一看,却看得愣住。 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一位身穿黑色戎装的青年大步向这边走来。 他极黑的眼眸看向云翎,见云翎发现了自己,嘴角微微弯起。 是扶光! 他怎么来了? 云翎正愣愣地看着扶光,姜艳拍拍云翎肩膀,朝她努了努嘴: “云翎,你家徐清风来找你了!” 云翎连忙回头又看向姜艳示意的方向。 果然,身穿月白色常服的公子在嘈杂的人群中格外醒目,明明周围都是人,对他却好像毫无阻碍,正徐徐向这边走来。 云翎捂脸,这两人此刻都不太想见,却同时都来了…… 她有个预感:这个端午节注定是过不好了。 云翎看到二人的同时,徐清风和扶光也发现了对方的存在。 紧接着两人便不约而同地采取了以法术代步的策略,直接闪身至云翎面前。 “呃......\"云翎被二人弄得有点手足无措。 而恰巧此时,湖上突然锣鼓喧天,百舟齐发,龙舟大赛开始了! 在这震耳欲聋的锣鼓声和人群的呐喊加油声中,两个男人面对面对视着,眼神锐利,神情冷峻。 “鹰王?” “徐三爷。” 人们的目光此时皆被湖上的盛况吸引了,连姜艳也只顾趴在湖边的栏杆上踮脚观望,完全没有注意到云翎这边的异常。 云翎头疼地看看扶光,又看看徐清风,刚想说点什么,只见徐清风抬手一挥,便设了个结界,只将三人围在其中,屏蔽了周遭的喧闹。 “阁下来此,不知何事?”徐清风冷冷开口问道。 “来找云翎。”扶光声音低沉。 “找她何事?”徐清风继续问道。 刚才云翎两边张望,然后捂脸的小动作早就被他看在了眼里,直觉此人来者不善。 唉,云翎在心中叹了口气,龙舟大赛是是看不成了,还是先解决眼前的尴尬吧。 第84章 香囊 “徐清风!” 云翎挤出个笑容,拉拉他的衣袖:“扶光是我刚认的师父。” “师父?” 徐清风挑眉,没料到云翎会给出这样一个介绍:“何时认得师父?我怎么不知道?” “就前几天去昆仑山认识的。”云翎道,“你说的,要找个同为妖族的师父教我入门才好。” “我何时......”徐清风皱了皱眉,突然语塞,想起自己好像是说过这么一句。 见徐清风闭了嘴,云翎又看向扶光道:“师父,你为何来兰陵了?” 扶光还是一脸冷然的表情,语气却柔和了些:“最近无事,可以教你。” 你是昆仑之王啊,就这么闲吗?云翎心中暗道。 不过他是怎么知道我在兰陵的?? “既是我家丫头的师父,自当以礼相待。” 徐清风闻言,嘴角一勾:“不过今日有事,恕不奉陪!” 言罢,徐清风抓住云翎手腕便原地消失了! 扶光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闭眼片刻,再睁开时便望向了湖对岸的一座小山。 姜艳没多时也发现云翎不见了。 她往四周喊了几声,无人应答,再看看徐清风也不在,立刻心中雪亮: 哼,可恶的徐清风,又把我们云翎拐走了! “哎!......”云翎只觉得被徐清风突然抓住,待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站在了一座山间小亭中。 这里是......湖的对岸? 云翎活动了一下刚才被徐清风抓疼的手腕,说好的以礼相待呢? 就这样把扶光抛下不管了? 算了,也许对徐清风来说,不打起来已经算是以礼相待了。 “说说吧,什么情况?”徐清风问道。 “嗯......你记得吧,我给你说过的,在昆仑山上救了一个受伤的小妖......” 云翎看着一脸不高兴的徐清风,小声说道。 “小妖?就是他?” “是,他......感激我的救命之恩,答应做我师父。”云翎道。 徐清风看着云翎,笑道:“呵,感激你的救命之恩?来,说说看,你一个既无仙丹灵药又不会治疗法术的丫头是如何救了这位四大妖王中妖力最强的小妖的?” “我......徐清风,你是不是和鹰王有什么过节?”云翎问。 这人刚才和扶光一见面便剑拔弩张的,现在听说她救了他更是阴阳怪气。 “没有。”徐清风道。 “没有过节?”云翎忍不住小声嘀咕道,“没有过节,还这么一副臭表情......” “你说什么?”徐清风皱眉问。 “没,没说什么。禀告三爷,事情是这样子的......” 云翎详细地讲了讲如何遇到扶光,如何帮他治伤的过程。 徐清风听完,哼道:“现在有了。” “有什么了?”云翎不解。 徐清风森然一笑,吐了两个字:“过节。” 为何又有过节了?? 云翎望着徐清风,感觉这厮今日的脾气完全让人捉摸不透。 徐清风不欲再说。稍顷,他换了个平和的语气,指指山下的兰陵湖:“看比赛吧!” 云翎刚才只顾着和徐清风说话了,完全没注意到此处竟能看到湖上的比赛。 虽离得远些,但湖上的情景一览无余,还真是个绝佳的观赏地。 百余艘龙船,先分成十艘一组竞赛,优胜者再进行决赛,所以刚才虽耽误了一段时间,但这会儿再看也不晚。 云翎坐到亭中的美人靠上,凭栏而望,不一会儿便看的津津有味。 凉爽的山风袭来,拂过云翎的长发,又拂过徐清风月白色的衣袂。 徐清风负手站在她身边,一声不吭,貌似也在看比赛,实则在暗暗欣赏某人的侧颜。 “徐清风,快看,那艘红底描金的龙船划的好快!超出其他船一大截!这轮他必定是第一了!” 云翎笑着回头看了一眼徐清风,又看向湖面。 “嗯。”徐清风莞尔。 这轮比赛结束,果真红船得胜。 “赢了!” 云翎笑着拍了下手,转过头来,有点诧异地看着徐清风道:“你怎么一点不激动,到底有没有在比赛?” 当然是没有,比赛哪有某人好看。 徐清风弯了弯唇角:“今日端午,你可有什么送我?” “我......”云翎一下被问住,不知如何回答。 “比如香囊之类?”徐清风提醒道。 云翎摸摸袖子,袖中正装着那只自己熬夜做的香囊。 早上郭小姐的香囊不是不收么?这会怎么又向我要? 徐清风伸出一只手,看向云翎。 云翎犹豫着将香囊掏出,放到徐清风手中。 可刚放到他手中,她便又后悔了。 就自己这针线,落到他苏绣名门之后的眼里,不得把他笑死啊! 徐清风接过香囊仔细端详:“尚可。” 什么尚可,说的如此勉强。云翎撅撅嘴: “我自己做着玩的,三爷不满意便还给我吧。” 说完便踮脚要抢回香囊。 “不还。”徐清风高举香囊,然后又在背后绕了一圈,云翎左右抢不到,徐清风趁她不备将香囊挂到了腰间。 云翎一愣:“你......” 还真的收下了? 不是家有娇妻,香囊不能收,心意也不能领吗? “下山吧!”徐清风一展纸扇,笑道,“我带你城里去吃点好吃的。对了,明年早些准备,别再熬夜做了。” 云翎:“......” 想的美!明年才不送你。 “唉?你怎知我熬夜了? “你......偷听了我和郡主的谈话?!” “是你自己忘了关掉通灵。”徐清风走在前面,慢悠悠地道。 “我......我没来得及关,那你为何不关?下次不准这样了,我若忘了你就关上,总之不准偷听,非礼勿听知道吗.....” 云翎跟在后面碎碎念。完全忘了自己今早不但偷听了,还偷看了...... 第85章 扶光好像还满符合条件的...... 戌时,驿馆。 “云翎,你可回来了!” 姜艳抱着一罐雄黄酒正坐在云翎房前: “说!为何不声不响地就跟徐清风走了?中途放我鸽子,还是不是好姐妹了?” “郡主,”云翎扶起已经醉醺醺的姜艳,“你怎么喝成这样了?” “李耀去宫中了,你也不陪我,我只好自己喝酒了。”姜艳含糊答道。 “今日确实是遇到些事情,明日我陪你好好玩一场,如何?你先乖乖回去睡觉。” 云翎扶着姜艳,两人跌跌撞撞往姜艳卧房走去。 “我不睡!要睡你陪我睡......” “好好好,我陪你!哎,有门槛,抬脚......” *** 驿馆上方夜黑如漆,星光点点。 扶光站在空中静静地看着云翎和姜艳走进房间。 “你处心积虑接近云翎,到底有何目的?” 扶光抬头,一个月白色身影凭空出现在他的对面。 扶光丝毫不见惊讶,只面无表情道: “我说过了,近日无事,来教她功法。” “做她师父,以报她救命之恩?就你受的那点小伤,还需要她来救治?” 徐清风负手前行两步,高空之上如履平地:“说吧,为何接近她?” “她是三爷妖侍?”扶光不答反问。 徐清风顿了顿,道:“不是。” 妖若不是人的妖侍,便没有侍印,而没有侍印就像人间的仆人没有卖身给主子一样,是可以说走就走的。 当然,若是能走的了的话。 扶光缓缓道:“既不是妖侍,那她要认何人做师父,要跟何人学功法,是不是应该她自己来决定?三爷还是不要管太多了吧!” 徐清风扯了下嘴角:“所以我没有管她,我管的是你!” 言罢,徐清风指尖爆出白光,而扶光也拔刀出鞘! “徐清风!扶光!” 云翎飞着赶来,背后红色的羽翼在黑夜中如同燃烧的火焰。 “你们两个都停手!” 原来,云翎将姜艳哄上床后,没多久便从姜艳房中出来。刚望着夜空透了口气,便见天上似有两个小小的人影。 于是她飞上来看个究竟,就看到了一言不合要开打的二人。 “徐清风,我认扶光作师父,便是要认认真真跟他学的。”云翎皱眉道。 徐清风头一次见到云翎背后妖力化成的羽翼,心知这一定是扶光教的。 人妖有别,有些术法的确只有妖才能教给云翎。 而同为飞禽的鹰王扶光的确是拜师学艺的不错人选。 但此人必有其他目的! 徐清风收回指尖白光,淡淡开口道:“你没时间。” “我为何没时间?”云翎不解。 “明日启程,去参加青山论剑。”徐清风道。 青山论剑是人间修道之人每年一次的盛会。 期间道士云集,比试武艺,展示捉妖除魔的法术,妖怪鬼怪一般都会忌惮地远远躲开。 “明日就启程?你之前怎么不说,我还没来得及和郡主辞别!”云翎抿嘴露出责备的目光。 说完又看向扶光,语气瞬间温柔好多:“扶光,你先回昆仑吧,我有空必去找你。” 扶光千里迢迢白跑一趟,云翎心中多少有些惭愧。 徐清风看着云翎这天壤之别的态度,不悦地眯了眯眼。 他上前一把拉住云翎的手腕:“走了!” 又来这招! 云翎瞅瞅被徐清风抓的有些发红的手腕。 刚才还在空中,一眨眼两人便已在靖王府徐清风的房间。 “你真打算要拜他为师?你可知他如此接近你,必有其他目的。”徐清风道。 云翎收了背后火红的羽翼,坐到椅子上,恹恹道:“我知道。” “你知道?” “嗯。” 徐清风眉头一皱:“他看出你体内有凤髓了?是不是也在打万福金丹的主意?” 云翎道:“不是,他想让我做他的王后。” 若是打万福金丹的主意,在昆仑山时扶光有的是机会抓了自己炼丹,怎会放自己回来?还煞费苦心地帮自己得到断缘木? “什么?”徐清风愣住,“那你如何说?” “我说我要考虑一下。”云翎托着腮道。 考虑?这丫头还要考虑? “有什么好考虑的?直接拒绝了便是。”徐清风道。 云翎愁道:“可是他对我还挺好的,再说我还未曾认真考虑过这些……” 徐清风生气:“......难道我对你不好?” 云翎不解地望着徐清风:这人怎么又生气了?今日总是莫名其妙的生气,也真是怪了! “你不一样。”云翎撇撇嘴,心中也莫名的有点生气,你都有家室了,自然不一样。 “我怎么不一样?”徐清风盯着云翎的眼睛,咬牙道。 云翎不答,也气呼呼地盯着徐清风。 “总之,我以前未考虑过婚嫁之事,所以现在要好好考虑一下。”云翎硬邦邦地总结道。 心中又忍不住吐槽:不像某人,早有娇妻,竟只字不提! 片刻,徐清风语气放缓,苦笑道:“那你可曾想过将来嫁个什么样的人?” “嗯......” 云翎沉思:“英俊多金,能养得起我?” 徐清风拢拢衣袖,纸扇一展,在云翎面前踱起步来。 “智勇双全,能保护好我?” 这也不难,徐清风指尖凝出白光,自天外天出来后就未遇过敌手。 “温柔体贴,能对我好?” 徐清风转身便为云翎端来杯热茶,并一碟点心。 “这样说来……” 云翎喝着茶,吃着点心,自言自语道:“扶光好像还满符合条件的......” “……!!!”徐清风顿时心如雷击,定在原地…… 又听云翎大喘气似的接着道:“只是我为何对他却没什么感觉呢?” 徐清风:“……真是个傻丫头!” 最符合你要求的男人明明是眼前这个好不好! “哼,就你三爷最聪明!不跟你说了,我回去了,明早还要向郡主辞行呢。” 云翎吃饱喝足,拍拍裙子就起身。 她走到门口想想又不甘心,回头朝徐清风吐吐舌头。 见徐清风气得作势要追,赶紧一溜烟化作麻雀飞走了…… 第86章 为了他人安危着想,这样甚好。 翌日,得知徐清风和云翎要走,李耀和姜艳一直将二人送到兰陵郊外的长亭。 “云翎~”姜艳泪眼汪汪地拉着云翎的手,“不能不走么?” “不能!”徐清风斩钉截铁的代为回答。 “徐清风!” 姜艳转头瞪着徐清风恨恨地道: “我们云翎跟你走,你可不准欺负她,否则我定不饶你!” “郡主!”云翎忙反握住姜艳的手,“放心吧,这趟回来我先来找你。” “嗯,云翎,不过恐怕你要去后晋找我了,再过几日我也将回去了。” “好!”云翎道,“忙完我便去后晋找你。” “徐兄,云翎姑娘。”李耀伤未痊愈,脸色还有点苍白。 他抱拳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再会!保重!” “再会!保重!”徐清风和云翎抱拳回礼。 看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身影,姜艳对李耀道: “徐清风这人虽讨厌,但本事确实厉害。哎,我听说是这个青山论剑是道界盛会,莫非他也是个道士?是哪个门派的?” “他大概不属于什么门派。”李耀道。 “不是什么门派的还如此厉害?什么来头?”姜艳略感惊讶。 “他......人称徐三爷。” “哪个徐三爷?”姜艳一时未反应过来。 “还有哪个徐三爷,三界之内,除了他谁还敢称徐三爷?” “你说的是......那个威震三界,令小儿止啼的大魔头徐三?就他!?真是他!??” 看着姜艳犹如雷劈的表情,李耀无奈地点点头。 *** 大永国中有一城名叫青山城。 这个城并非什么繁华城池,也并非什么军事重镇,但在大永境内,却自有一席之地。 因为此城中有一座山,名为青山。 青山上有一着名的修仙大观名为青莲观。 而青莲观年年都会举办一场道界最大的盛会——青山论剑。 据说这青山论剑已举办了近百年,之所以叫青山论剑而不是青山论道,是因为这场盛会主要是比武切磋,展示法术,而不在于讲学论道之类的清谈。 起初,是青莲观邀请几个要好的门派前来,目的是给各派弟子一个交流切磋的机会。 后来随着年年举办,参与的门派越来越多,到了如今,便成了道界最大的盛会。 四海之内,不论大小门派都会派人前来,大门派会由德高望重的长老选些优秀弟子带着前来,而小门派就直接掌门出面,带着为数不多的弟子全体出动。 此外,这盛会年年都有众多散修和向往求仙问道的凡人前来观会,所以各门派参与青山论剑,除了切磋武艺法术,更是为了能借此机会一展展门派风采,提高道界地位,并顺便广招弟子。 青山城距离兰陵,如果正经赶路,不过六七天路程。 而徐清风领着云翎一路吃吃喝喝,逛逛玩玩,行了十多天才终于来到青山城郊外。 今日,两人租了辆马车慢悠悠地朝青山城行驶。 临近青山城,来往的道士越来越来多。 云翎探出头去,只见天边又御剑飞过一队人,皆负手昂头,神气得很。 片刻,又有一队人骑马飞驰而来! 这些马皆皮毛全黑,眼睛赤红,一看就不是普通马匹。 领头的年轻道士一边催马,一边口中叫嚷着: “都快些,再给灵驹输些法力,这次一定要抢在他们洞天府前面入城!” “咳咳咳……” 云翎被马队扬起的尘土弄得灰头土脸,赶紧放下帘子缩回头来。 看着云翎的一脸狼狈,徐清风忍不住哈哈直笑。 “徐清风!” 云翎生气地瞪了他一眼,手中放出一点微光,微光绕着她从头到脚转了几圈,整个人顿时变得清爽干净。 云翎拿出小镜子照了照,用手理理刘海,拢拢头发,满意的对镜一笑: 嗯,徐清风教的这个小法术还真是好用。转眼又是美女一枚。 徐清风看着云翎对镜臭美,唇角不由地一弯,道: “快到青山城了,变个身为好。” 云翎闻言看向徐清风,只见对面朗月清风般的翩翩公子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灰道袍、酒葫芦、满脸胡渣,刘海遮眼的小道士。 徐清风又变成了两人最初相见的模样! “这是为何......” 云翎问道,突觉自己声音不对,怎么变粗了些? 徐清风不答,冲云翎扬扬下巴。 云翎一愣,赶忙低头看自己,自己漂亮的红裙竟也变成一身灰道袍,而膝上的小镜子中照出的竟是一张少年的脸,且相貌平平…… “徐清风!你变就变罢了,为何还把我也变成了个小道士?!” 变成小道士也就罢了,还变得如此相貌平平! 云翎皱着眉满脸不高兴,还我的美貌来! “参加此次青山论剑的人有不少人也曾参加桃源盛会,已见过你我的真容。所以为了方便行事,自然是都变一下了!” 徐清风满意地看着云翎的新容貌,边笑边道。 “那你就不能把我变得好看点?”云翎掐着腰问。 “这样看起来很顺眼啊!”徐清风道。 “顺眼?徐清风,你给我变回来!我自己女扮男装也比现在这模样强!” “不变,这样甚好。” 谁让你花容月貌,沉鱼落雁,倾国倾城,人见人爱! 去趟昆仑就差点被人留下做王后,这趟青山论剑参加的人这么多,万一再让些不长眼的看上,我是杀是打,岂不为难? 所以,为了他人安危着想,这样甚好。 “徐清风!”云翎气的对他一顿乱捶。 徐清风边笑边躲边解释:“这相貌不容易引人注意,方便行事,方便行事!” 云翎拿他没法,气呼呼地坐到一旁,想了想,问道: “咱们为何要来参加青山论剑?” 还变化了容貌,可见徐清风的目的并不是冲着论剑本身而来的。 “好问题。” 徐清风见云翎不再纠结自己的新形象,暗暗松了口气,正色道: “你可记得那些无心的僵尸傀儡?” 云翎自然是记得,那些傀儡都是道士,服装各异,可见是来自各个门派。 而青山论剑期间正好是各个门派齐聚,所以—— “你想通过此次论剑查出这些傀儡为何无心?” “非也。” 徐清风道:“无心的原因我已经大概猜出。这次前来是阻止更多的人因此丧命。” 第87章 世上男人如你家公子这般专情的,少! “为何无心?你的意思是还会有更多人受害?” 云翎问道,不由得坐直身体,凝神听他详细解释。 “傀儡师想方设法拿到李谦的心脏,那是因为他是皇子。他的心脏有皇族之气,炼化后可做一些逆天之术的药引。” “但他的心脏爆掉了,最终傀儡师没能拿到。”云翎插嘴道。 “是,可就是因为没有让他得逞,他的主子无量魔尊也许会用其他东西代替。” “其他东西?” “九十九颗修道之人的心脏,或者九百九十九颗普通人的心脏。而且必须是活着取出。” “你是说那些无心的僵尸傀儡其实皆是因为此缘故取心而死?” “对,还有聂家抓鬼那次,我猜测那只鬼也和此事有关。无量魔尊是傀儡师的主子,只会比那傀儡师更为狡猾谨慎,也更加不择手段,恐怕他早就三个法子并用,而如今皇族之心已失手,所以他的注意力会集中在后两个法子上.....” “所以,此次青山论剑,很有可能会成为他们取心的狩猎场?” 云翎说着,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我担心的正是这个。”徐清风沉声道。 云翎愣了一会,惊呼:“那你还把我变成道士?那我岂不是也成了他们狩猎的目标?” 徐清风好笑看了她一眼:“你以为什么样的道士都可吗?要有一定修为的才行。你这样的让他们动手他们都嫌麻烦!” “徐 清 风!” 云翎气的翻手就来了团火焰:“我动手不嫌麻烦!看我今日非把你这身破道袍烧了不可!” ........ 在两人打打闹闹中,马车终于慢腾腾地驶入了青城。 徐清风和云翎跳下马车的瞬间,着实将马夫吓了一跳! 原本的才子佳人何时变成了两个灰衣道士? 但见两人分文不少的给了车钱,马夫最终还是一声不吭走了。 这些道士的事水深着呢,可不是平头百姓能管的。 两人在城中走走看看,因青山论剑召开在即,城中到处是身穿各色道服的道士。 成群结队、趾高气扬的都是大门派的弟子。 零零散散,两三同行的,一般是小门派或散修。 往年散修中往往灰道袍、酒葫芦的居多,而今年,却多了些“成双成对的”。 只见一身穿青衣的白胖公子摇着纸扇一步三晃而来,后面跟着一个美貌少女为其抱着拂尘等物。 这公子打徐清风和云翎身边错身走过,打量了他们一眼,摇摇头,咂咂嘴,一副轻蔑的表情。 “这人什么意思?”云翎被他看的莫名其妙。 徐清风笑道:“没意思。别理他。” “二位客官!” 一小哥拦住徐清风和云翎的去路,神神秘秘地笑道: “二位也是徐三爷门下的?” “徐......三爷何时有门派了?”云翎边问边看向身边的徐清风。 徐清风轻笑一下,并不吭声。 “哎,这位小道长,天下灰袍是一家嘛,不都是徐三爷门下的么?”小哥挤挤眼,笑道。 云翎被这小哥的表情逗笑,问道:“是又如何?” “小道长不知吗?徐三爷自桃源盛会后就是青衣公子的装扮了,所以您二位的服饰如今已过时了!” “呃……这样吗?”云翎摸摸鼻子。 “不过,二位不要担心! “我们青山城吕氏布庄早就为各位准备了徐三爷同款青衣。 “今日特价优惠,二两银子一套!两位随小的来看看?” 小哥说完,笑眯眯地一指路边不远处人来人往的布庄。 又是吕氏布庄! 云翎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那位郭小姐的身影。 这,也太会因地制宜做生意了吧! 云翎抬眼望过去,就这会儿功夫便有两、三个灰袍散修被店内小二迎了进去...... “多谢小哥相邀,只是今日还有事,我们改日再去布庄选衣。”徐清风笑着拱拱手。 小哥被拒也不恼,仍是笑的满面春风: “好赖,那二位慢走,有需要随时来布庄找我王小二,定让两位道长满意!” “这吕氏布庄也真是到处可见啊!也不知到底开了多少家,这布庄的老板想必身价百万,精明的很吧?”云翎边走边试探地问道。 “也许吧,管他作甚,走,去茶楼坐会儿。”徐清风毫不在意地答道。 云翎弯了下嘴角,随着徐清风走进茶楼。 茶楼里已坐着不少道士,皆是些门派中的年轻子弟。 这些人估计是早几天便已到了青城。 他们不像自家师父长老有事要忙,又不能像一般公子哥去逛花街赌场。 于是就一股脑地都聚在了茶楼,喝茶、嗑瓜子、听书、听曲。 云翎和徐清风进去时,台上说书先生讲完了一段,正扶尺一拍,打算眉飞色舞地进入下段故事。 就听台下有人叫嚷道:“换一个呗,这个前天都讲过了!” “对啊,有没有新段子啊?” “换一个!” “换一个!” 又有几个少年也跟着喊道。 说书先生只好停下来,拱拱手,问道:“各位小爷想听什么段子?” 云翎和徐清风找了个空桌坐下,要了茶水和小吃,便见前桌一个长脸的少年磕着瓜子笑道: “咱们都来了几天了,先生天上地下讲了个遍,怎么就不讲讲青莲观的甄观主?” “对啊,先生讲讲甄观主呗!就从二十年前第一任夫人讲起!”台下又一少年起哄。 大概近日说书先生讲的都是些降妖除魔的典故,少年们早都听腻了。 所以提到这甄观主,少年们皆来了精神,纷纷调笑着附和: “甄观主那可是我辈学习的榜样!” “听闻六位夫人,十位小妾,个个貌美如花,还爱他如命,这是何等的艳福!” “先生给我们讲讲呗!” “就是就是,这种佳话快些讲出来听听!” 云翎往常是见了道士就躲,所以对道士们了解并不多。 本以为道士都讲究清心寡欲,偶尔有的道士有道侣,也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那种。 怎么还有这种六位夫人,十位小妾的? 还是个观主! “徐清风,他们说的是真的?”云翎小声问道。 “甄观主么,当然是真的。”徐清风笑道。 “......谁问他的姓了,我问的是他一个观主真能有六位夫人,十位小妾?” “这个么,”徐清风慢悠悠拿起块绿豆糕,“你听呗,我怎知道?不过,世上男人如你家公子这般专情的,少!” 云翎白了一眼“自作专情”的徐清风,将他手中的绿豆糕抢了一半,塞到自己嘴里。 徐清风也不恼,笑着将另一半吃了下去。 第88章 风流韵事 听到少年们要求讲甄观主,台上的说书先生擦擦汗道: “各位小爷,这是青山城,我只是个说书先生,小爷们还是莫要难为在下了。这样吧,我给大家讲讲徐三爷如何?徐三爷......” “说什么徐三爷,大魔头徐三的故事从小听到大,谁还没听过!” “还是讲甄观主!讲的好加钱!是不是啊,各位?” “对!没错!没错!” 少年们又一阵起哄,与其说想听段子,倒不如说想借机调笑取乐。 “这,这小人实在是不敢。” 说书先生赔笑,“不过今日要讲的徐三爷这段也不差,保准各位小爷没听过!” “哦?那你讲出来听听,别讲大闹桃源盛会和抢夺菩提子啊!这些我们早都知道了!” 前桌的最先挑事的长脸少年道。 “不讲不讲,这些小爷们不比我清楚?我今日要讲的是徐三爷的......” 说书先生神秘一笑,故意压低声音道:“风流韵事。” 闻言,云翎差点被口中的绿豆糕噎住,抬眼就看向徐清风。 “各位可知,徐三爷有几位夫人?几位小妾?”说书先生问道。 台下的少年们都纷纷摇头。 “徐三从来都是独行独往,从未听说他有夫人小妾。”有少年答道。 “哎,是男人哪有不好色的?”说书先生笑道。 另一少年道:“难不成也是六个夫人,十位小妾?” 此言一出,满堂皆笑! 徐清风顿时面如锅灰,云翎心中暗暗偷笑,给徐清风倒了杯茶,“好心”劝道: “别生气,别生气,都是胡编的,且听听说书的怎么说?” “非也,非也!” 说书先生撸撸胡子:“话说这徐三爷,自大闹天界后,便在南瑶国定居下来。 “南瑶国多美人,徐三爷见一个收一个,到如今已收了十多位夫人,几十位小妾,还有数不清的美貌侍女...... “今日讲的就是徐三爷带到桃源盛会去的那位。 “那姑娘虽说是侍女,其实是宠妾,而且是徐三爷如今最宠爱的一位,她原是……” 云翎蹭的一下站起:“你胡说!” 满堂一时皆静,都看向这个突然站起来的灰袍少年。 “这谁啊?” “不认识。” “新来的,莫要打断先生说书!” 徐清风拉拉云翎袖子:“坐下!继续听。” 云翎看看徐清风,只得气呼呼地重新坐下。 徐清风也给云翎倒了杯茶,用她刚刚劝自己的话笑着劝道: “别生气,别生气,都是胡编的,且听听说书的怎么说?” 说书先生酝酿了一下感情,继续神采飞扬: “她原是南瑶国一只野生狐妖,因美貌被象王抓获关了起来。 “幸得徐三爷路过,和象王大打一场,象王大败,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一个美人,连忙将她献上。 “徐三爷甚为满意,不但放过了象王,还和他拜了兄弟!” 讲到这里,徐清风忍不住边嗑瓜子边笑,和云翎通灵道: “这段他纯属瞎编啊!我在象王那儿救的是白皓蓝。哈哈哈哈,美人确实是美人,可惜不是个女的。” 云翎:“......” “徐三爷将人带回去后,连宠十天十夜! “惹得其他那十多位夫人并几十位小妾醋意大发,又哭又闹。都是美人,梨花带泪的,徐三爷怎么舍得? “于是又逐个安慰,每个夫人房中睡一晚,小妾二人一晚。而新得的这个美人么,徐三爷不敢在家过多宠爱,就干脆带到桃源盛会......” 台下听得正津津有味,台上说书先生却突然停住。 “先生!你的嘴呢?嘴怎么没了?!”一个少年惊恐地出声问道。 只见说书先生鼻子以下便是下巴,好像从未长过嘴一样! 吓得这先生也连连拍打自己的脸,作揖求饶。 “定是有人使了法术!” “是谁?快快解了!你可知青山城中不可对平民动用法术?” “是谁啊?别这么扫兴好不好?” 云翎偏头瞧瞧徐清风,徐清风垂眸面无表情,两人在一片质疑和责怪中默默喝茶。 “是不是你啊!”邻座的一位少年伸过头来问云翎。 “不是!”云翎答得理直气壮。 “真的?”这少年不信,又确认了一次。 “当然真的!”云翎道,又提高声音说道,“虽不是我做的,不过他也是罪有应得,谁让他胡言乱语、胡说八道!” 少年们被云翎的声音吸引:“咦?你怎知他是胡说八道?” “徐三可是大魔头!他霸占个美人,强娶些妻妾,再正常不过吧!” “就是啊!” “就是什么啊!”云翎抢过话头说道,“徐三爷哪有什么成群的妻妾!他的侍女我也认识,她不是狐妖,她和徐三爷清清白白,根本没有......没有他说的那些破事!” 云翎气的一指台上的说书先生。 都是这人胡说,竟把自己说的如此不堪! 活该没了嘴巴! 台上的说书先生见云翎指着自己,当下也急了,瞪着眼睛用手比划一通,好似自己受了多大的冤枉。 “徐清风,给他解开,我倒要听听他辩解些什么!”云翎通灵道。 “啊!”说书先生突然大叫一声,发现自己的嘴巴又回来了,顿时又惊又喜。赶忙收拾东西,准备逃离这是非之地。 “先生,你别走啊!这书还没讲完呢!难不成这个小兄弟说的没错,确实是你胡编乱造的?” 两名少年拦住说书先生去路。 “我怎地会胡编,我讲的句句属实!” 说书先生梗着脖子,拍拍胸膛道:“我兄弟是徐三爷小妾的马夫!这些都是他讲给我的。” “徐三爷就没有小妾,哪来的小妾的马夫?”云翎哼道。 “老夫在这茶楼说书二十多年,从不讲没影的事儿!今儿到时辰了,不和你这小辈计较,走了!走了!” 说书先生绕开两位挡路的少年脚底抹油下楼去了。 少年们一时都不满地瞪着云翎:好不容易听到这么个有趣的,都被他给搅了。 云翎也不理会他们的目光,坐下来继续嗑瓜子、喝茶。 “唉,各位,这小兄弟说的有一点没错啊!” 角落有一少年站了起来:“徐三爷的侍女确实不是狐妖,她是雀妖。各位族中若有参加了桃源盛会的长辈,回去一问便知。” 此言一出,少年们皆看向角落里的这位,有认识他的忙招呼道:“冠玉公子!” 第89章 你有没有梦到那位娇妻就是你啊 云翎和徐清风也回头看了他一眼。 只见他十六七岁的年纪,长的唇红齿白,面若冠玉。 还真不愧这“冠玉公子”的称呼。 徐清风眯了眯眼。 “哎!”云翎拍拍刚才那怀疑她的领座少年,“这位是谁?” “还用问吗?你看他的道服。” 领座少年道:“他是叫甄冠玉,是青莲观甄观主的宝贝儿子。什么盛会能落下他?人家见多识广。” 这么说桃源盛会他也去了? 难怪知道自己是雀妖。 云翎又回头仔细瞧了瞧角落少年的服饰,的确,青色绣仙鹤的道服,是青莲观的。 打过招呼,少年们又议论起来:“这么说,刚才那说书先生真是瞎编的?” “我刚刚就说么,徐三从来是独来独往,哪听说他有家室了?” “喂,这位兄弟,既然你把说书的赶走了,你来说说呗!”有少年朝云翎喊话道。 云翎白了他一眼,道:“说什么?” “徐三爷果真没有三妻四妾?” “没有啊!”云翎翘着腿,往嘴里扔了颗花生。 “就没有点风流韵事?” “我不知道。”云翎咂咂嘴。 “切!”少年们集体拂袖,“那你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 云翎扔掉手中的花生,站起来扬头看着这帮少年: “我知道他虽然没有三妻四妾,但他有一娇妻,貌美如花,宜室宜家......” 刚说完,云翎就意识到说漏了嘴,赶紧看看身边的徐清风。 徐清风也一脸惊讶看着云翎,稍顷,无奈笑道:“别在这儿废话了,走吧!” “真的假的?真有一娇妻吗?” “我看多半也是胡编的。” “......” 在少年们的议论声中,云翎乖乖跟着徐清风出了茶楼。 “你也真行,竟跟着他们胡说,我何时有貌美如花的娇妻了?”徐清风哭笑不得地问道。 “没有吗?”云翎反问道。 “当然没有。”徐清风好笑地问,“你听谁说的我有?” 当然是听你自个儿说的! “我......做梦梦到的。”云翎含糊道。 “梦到的?” 徐清风自然是不信,摸摸下巴勾着唇角笑道:“那你有没有梦到那位娇妻就是你啊?” “我...... “徐清风,你讨打!” 云翎羞恼地对着徐清风的肩膀一顿拍打。 *** 在青山城中住了两日,五月二十五一早,徐清风便领着云翎上青山了。 一路上赶往青山的道士络绎不绝,走到青莲观的山门,更是排起队来。 青莲观的山门用的是用青玉砌成。 这青玉为墨绿色,听说只有青山才有,十分珍贵,一般都是做成富贵人家的摆件,而青莲观却用了上千块做成了高大的山门。 山门上面还精雕细琢了据说共九百九十九朵莲花。 云翎一边排队,一边数,数到第一百五十八朵时,排到了山门前。 山门处有道童负责登记来人,徐清风拿起笔在登记册上随便一写,便和云翎走了进去。 “呵,又来一徐三。”道童撇撇嘴,又将登记册拿给下一位。 “黑石派。”道童看看来人,又看看登记册,虽是不知名,但好歹是正经门派,于是礼貌地一伸手,“请。” “这位黑石派的小哥可真帅!” “不知黑石派是哪里的门派?” 两位背剑的白衣少女快步路过,小声谈论道。 云翎听到后面有帅哥,也转头去看。 只见一黑衣少年正面无表情地走在他们后面。 他肤白发黑,又是一身利落的黑衣,整个人看起来..... 是那样的熟悉? 徐清风也驻了足,抱臂看向此人:“阁下是准备来大闹一场的?” 黑石派,玄岩宫。 云翎此时也反应过来:“扶光!” 扶光抬头看着云翎弯弯嘴角,又看向徐清风,瞬间恢复了面无表情: “那阁下此番前来又是为何呢?” 说话间,两人站到了同一级台阶上,云翎突然闻到了一股一触即发的“火药味”。 “停!”云翎站在中间,双手比了个叉。 “三爷!师父!”云翎对徐清风笑笑,又对扶光笑笑,“既然咱们来都来了,就好好相处。好好相处。” 在云翎的强烈建议下,“好好相处”三人组一同往山上行去。 徐清风黑着脸走在前面,云翎慢走两步落在后面和扶光并肩而行: “你怎么来了?一个人吗?这山中全是道士,你来不合适吧?” 自古妖和道士势不两立,哪怕是妖王,孤身一人来参加这道士扎堆的盛会,也是极其危险的。 毕竟人多力量大嘛,一人一件法宝砸过来就不死也得重伤。 “你来了,所以我就来了。”扶光淡淡道。 “我......” 云翎本想说我和你不同,我身边有徐三,转念一想,身边这位不也是活靶子吗? 若是让人知道了真实身份,待遇和扶光相比,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算了,那你一定小心,不可暴露身份。不过你变身也不变得认真点,变这么帅干嘛?要变得像我这样相貌平平才不显眼......对了,你是怎么认出我们的?” 扶光被云翎这话逗得发笑,眼睛亮亮地看着云翎就是不答。 *** 青莲观说是一道观,其实是包括了十几个大殿和百间屋舍的庞大建筑。 观门也是青玉所砌,只不过比山门的用料更珍稀更好。 门口十位身穿青衣道袍的道童侍立两旁迎客,有门派的就高声报上门派名字,没门派的就拱手请入。 三人组入了观门,便见殿前白玉铺就的空地上,已站满了各派弟子和散修。 大门派的长老们早已在殿前的金椅上就坐。 “道友,劳驾借过一下。”几位白衣少年从人群中穿过。 其中一名走过去,又倒了回来,惊讶地指着徐清风:“徐,徐......!” “徐道长,几日不见,别来无恙。”另一少年见状,也倒回来,抢在前面拱手问候道。 第90章 目的就是勾引你这样的无知少年 这两少年正是傲来派的子真和子尘。 “两位小道友别来无恙。”徐清风笑道。 “你也来参加青山论剑?”子尘惊问。 “随便逛来玩玩儿。”徐清风道。 云翎见是他俩二人,也来了精神,朝二人招招手,引得二人一阵莫名其妙...... 见二人一副不认识自己的模样,云翎悄声道: “我是——云翎。” 子尘顿时惊得合不拢嘴: “你,你,为何变得如此难看?” 云翎:“……” 徐清风靠近子真两步,低声道: “小心噬心鬼。” 子真疑惑:“噬心鬼?聂家的那只?” 徐清风道:“恐怕比它厉害百倍。嘱咐你的师兄弟,论剑期间,不要单独出门,不要夜行。” 子真郑重道:“好。” “还有,我此番前来就是要查这鬼的情况,所以我的行踪......” “徐道长放心,我和子尘定会保密。” 徐清风点头,拍拍子真的肩膀:“你家老爷子现在还在闭关吗?你们如何和他联系?” 那天徐清风在傲来山顶和师祖的对话,子真听的一清二楚。 当时他便猜测到一二,于是此时也没有犹豫,对徐清风附耳说出。 “你这是学艺不精吧,把自己变成这样,下次我帮你变一个......” 子尘还在和云翎讨论形象问题,只听子真温声催道:“别说了,其他师弟们都已在前面列队了。” 子真又拱手对徐清风道:“徐道长,晚辈还是要赶到前面去,就先告辞了。” “好。”徐清风点头。 一炷香后,大殿钟响,人们皆安静下来。 坐在大殿前最中间的一位中年美男子站起身来。 他头戴金莲发冠,身上的青色绣仙鹤道袍无风自摆,端的是仙风道骨,一派风流。 不用说,他一定就是那位有六位夫人、十位小妾的甄观主了。 甄观主环顾一圈,笑着开口道: “各位道友,各位同仁,欢迎大家今日来我青莲观参加我观一年一度的青山论剑......” 这甄观主先回顾了一下往年论剑盛况,又重点感谢了一下鼎力支持的几个大门派,最后简短介绍了一下本届青山论剑的内容安排: “本次论剑,还是秉承往年传统,先比试武艺,后展示法术,望各位英雄才俊踊跃参与。” 甄观主一番宣讲完毕,有青莲观的主事站出来道: “青山论剑现在开始,请各位移步论剑场!” 在众多道童引路下,三人组随着人流走了约一里的山路来到了一处露天的圆形场地——论剑场。 论剑场中间是平坦的比武场地,四周是高高的看台。 大门派有预定的座席,小门派和散修们就自己找空位置坐了。 徐清风和扶光都随便,云翎便挑了处顺眼的位置坐了下来。 然后让“随便”的二人一左一右坐在自己两边。 比试很快开始。 因场地开阔,被划成了东南西北四个区域,可同时进行四组比试。 比试皆是一对一进行,兵器不限,但点到为止,不得杀人。 败者走,胜者留。 台上观众皆可自请参赛挑战胜者,最终获胜者将得到青莲观引以为傲的灵药——青山灵芝作为奖励。 先入场比试的四组都是大门派的弟子。 修道之人用剑的居多,因为剑有多种用处,可防身,可作法除妖,可御剑飞行,可彰显君子之风...... 而这些大门派又都是高门大户不缺钱,给精英弟子佩戴的自然都是好剑。 于是这四组八人比试起来,可以说是宝剑齐舞,一招一式,都透着名门风范,甚是好看。 云翎看的有些痴迷,兴致勃勃对徐清风道:“徐清风,原来论剑如此好看,我也想学剑术了!” 徐清风瞥了她一眼,道:“就是好看而已,都是些花架子!你还是先把火球扔好再说。” 云翎哼了一声,转头又问扶光:“扶光,你也觉得他们是花架子?” 扶光道:“这些人看着是一招接着一招,但招招都留了手,十成的功夫也就使出来了四五成。” 徐清风在另一边继续道:“而且专挑些好看的招式展示,目的就是勾引你这样的无知少年加入他们门派。” 云翎撇撇嘴:“三爷放心,他们得逞不了,因为我这个无知少年如今已有师父了。” 说完又看向扶光:“师父,今夜若无事,你便开始教我可好?” 扶光点头:“好。” 徐清风闻言又是脸色一黑。 “对了,他们都不尽力那如何论输赢?”云翎问道。 “这就有点复杂了。” 徐清风道:“门派相当的,提前商量好这局你赢下局我赢。 “门派实力有差距的,多半是实力差的那方认输。 “还有私交好的,看上去打的眼红,转头便一起去喝酒。 “若是恰巧对上的是仇敌,呵呵,那才有点看头。” 被徐清风这么一说,云翎也顿觉无味: “这比试还有什么好看的?” “前几场是这样的。”徐清风道,“都是大门派定好的选手。后面自请参赛的越来越多,就会来真的了。” “这样么,那就再看看。”云翎说着又将注意力放在场下的比试上。 果真如徐清风所说,第一场的四组比完,又比了几场后,陆续有些小门派和散修也加入到比试中,双方招式开始又快又狠。 有人受伤,有人被对手打出场外,有人跪地求饶,完全没有之前毫发无伤、风度翩翩就结束比试的情况。 此时,东南方一组有人比完获胜,获胜者将剑入鞘,挑衅地望着四周看台,等待下一位挑战者。 “这人好像连胜了四场。徐清风,你说他的剑术算不算厉害?”云翎问道。 “那要看跟谁比了。”徐清风懒洋洋地道。 “跟你比。”云翎故意道。 徐清风很少用剑,上次用剑挑了十个傀儡时速度太快,云翎只觉得一道白光闪过便结束了,什么招式都没看明白。 “没法比。”徐清风道。 “为何没法比?你下去和他比比呗!不准用法术,只比剑术,如何?” “不去。” 云翎只顾着和徐清风胡扯,再看向场中时发现那人对面已经站了个对手。 黑发黑衣,一把黑刀挂在腰间。 扶光! 云翎愣愣地看了眼旁边的空座,他何时去的? 第91章 非要打一架不可? 东南场中的二人互相一抱拳,比试开始! 刚才的获胜者大概是见扶光年轻,又并非什么门派的弟子,直接飞身而上,打算一招制胜。 却没想到对方抽出长刀,只一刀就将他的宝剑击飞。 刀刃顷刻间便按在了脖子上,逼得他只好认输。 还是一招致胜,只不过是对方! 扶光又陆续打倒了几个挑战者,快的一招,慢的三四招,皆是快、准、狠。 全场的视线一时全被他吸引过来,看台上再无人敢和他迎战。 按规矩,看台上无人迎战,台上其他组的获胜者便要迎战。 于是其他三组的获胜者不管是自愿的还是不自愿的,都硬着头皮去碰了这个硬茬,结果也是无一例外地败阵而出。 看台上一时议论纷纷: “这人好武艺啊!什么来头?” “不知道啊,这身黑衣没见过啊!” “这是今早碰见的小哥吧?黑石派的?果真好帅!” “......” 云翎此刻也好奇地很,小声嘟囔道:“扶光他要干嘛?” 场中只剩了扶光一人。 扶光举起刀来指向看台,众人皆随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便望见了坐在看台上和扶光冷冷对视的徐清风。 “这黑衣小哥主动发起挑战啊!” “这个灰道袍的很厉害吗?还是两人有仇?” ”......“ 一片议论声中,徐清风飞身而下,落到扶光对面。 “哎,不是,你们......” 云翎来不及阻止,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台上顿时鸦雀无声,众人皆屏气凝神看着场中二人。 徐清风从袖中缓缓抽出一把亮白的剑,用剑指向扶光。 两人对视片刻,同时出手。 快如闪电! 即刻对上又即刻分开,白剑黑刀相碰发出阵阵火花,转眼便已斗了几十个回合! “子真,这灰袍道长的招式怎么有点像你们派的?”看台上一位和子真相熟的别派弟子问道。 “呵呵,是挺像的。”子真道,“但太快了,我也不能确定。他并非我派中人。” 子真说完,和子尘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答案。 徐三用的招数确实都是傲来派的。 他能变出七星沧澜,如今又用傲来派的剑术对战,可见他和傲来派确有渊源! 两人斗了一炷香的功夫,云翎只觉得眼前一片刀光剑影。 她看的头晕眼花,但又不得不紧张兮兮地看着。 因为这两人不论哪一人有事,都是她不希望看见的。 两人终于停手,徐清风将剑收回袖中,扶光的黑刀也”刷“地入鞘。 还是面对面站着,看起来皆毫发无伤。 云翎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徐清风转身离开,边走边道:“我走了,你想继续就留下。” 扶光面无表情地看着徐清风的背影。 台上又一片哗然:“你刚才看明白了吗?谁胜了?” “没看明白,你呢?” “灰袍的走了,那就是这个黑衣赢了吧?” ”......“ 青莲观一位主事的见此情景,慌忙下到场中。 他刚要宣布获胜者,扶光冷冷道:“平手。” 说完也转头往另一出口走去。 主事一脸懵怔:“这......” 见两人都从台下的出口走了,云翎也连忙离开了看台,走出论剑场。 论剑场外空无一人,也不知两人都走到何处去了。 云翎只好一人先往山下走着。 出了青莲观,不多会儿,徐清风自右边小路而来,扶光自左边竹林而下。 两人好像商量好似的,同时出现在云翎面前。 云翎两手掐腰左看看,右看看,生气地道: ”......你们两个是小孩子吗?非要打一架不可?众目睽睽下如此比试,就不怕暴露?!” 扶光道:“青莲观主早走了。” 徐清风道:“其他派的长老也都走了个七七八八。” 云翎:“所以就不怕暴露了?” 徐清风道:“而且我又没用法力。” 扶光道:“我也没用妖术。” 云翎无奈:“......行吧!” 打了一架这两人倒是有默契了,这难道就是男人间的友谊吗?! “你们说吧,现在去哪?”云翎问。 “随便。”两人同时出声道。 云翎:“......” “那听我的,下山,吃饭!” 三人回到青山城中。 云翎挑了家酒楼,三人上到二楼,临窗坐下。 点了饭菜,等待的空,云翎托着下巴朝楼下望去。 一队人马自远处走来,待他们走近,云翎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些人有高大如象的,有矮小如獾的,有青面獠牙的,有猴头人身的,还有看似正常人,但一身妖气的...... 总之,都是妖! “徐清风,扶光!你们快看!” 云翎指指楼下,“这些人都是妖吧?妖能来参加青山论剑吗?” 徐清风闻言往楼下瞥了一眼,道:“这些都是妖侍,他们的主人在后面呢!” “都是妖侍?” 云翎往队伍后面瞧了瞧,五六十个妖侍两人一队走过后,几个身穿黑色道袍的道士骑着白马悠悠走来,后面还有一辆四匹白马拉着的黑色镀金马车。 马车周围八位身穿铠甲的高大妖侍随行,而后面又跟着五六十个妖侍。 “他们是哪个派的?为何有如此多的妖侍?”云翎问道。 这前前后后加起来一百多个妖侍,若在妖界中的也算得上是个小妖王了! “他们啊,是洞天府的!” 一个少年绕到云翎三人桌前,一边伸着头往外看着,一边回答了云翎的疑问。 云翎闻言看向这个少年,他一身豆绿色锦袍,手持一把折扇,仿佛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少爷。 但云翎却是认识他的:“你是冠玉公子?” “呵呵,在下甄冠玉。”甄冠玉笑着拱拱手。 云翎也拱拱手,道:“我......咳,在下云翎。多谢公子在茶楼为我解围。” 第92章 自作孽,不可活...... “没事儿,茶楼那说书的我熟,他说书啊,三分事实,七分夸大。十句里有五句真话就不错!不必和他多计较。”甄冠玉道。 他又看向徐清风和扶光:“这两位朋友是?” “徐清风。” “扶光。” 两人皆言简意赅,直接报上姓名。 “幸会!”甄冠玉抱拳道。 “冠玉公子,洞天府的我见过,是白色道袍啊!这些人可都是黑色道袍,你确定是洞天府的?”云翎问。 在青山城郊外,云翎被弄得灰头土脸的那次,明明听到骑马之人称天上飞过的白衣道士是洞天府的。 “嗨,洞天府中分为两大派,一派修习剑术为主,就是你说的白袍的。另一派以修习法术,收服妖怪为主,就是刚才那些黑袍的。黑袍的这一派不参与论剑,只参加两日后开始的法术展示。所以今日才来。” 甄冠玉干脆坐到云翎这桌,又摇着纸扇道: “不过今日这阵仗是真不小,往年不过六七人各自带一名贴身妖侍。今日光妖侍就一百多人了吧!新官上任三把火,刚才那马车中坐的十有八九是他们派的新任长老。” “他们派的新任长老?那原来的老长老呢?”徐清风问。 “听说是不久前仙逝了。”甄冠玉道,“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 徐清风想起之前被他砍掉头的十个僵尸傀儡,有一个便是这黑色道袍的,他微微垂眸,摸摸下巴。 “冠玉公子,你今日没去参加论剑吗?”云翎打量着甄冠玉这一身豆绿色常服问道。 “我?我当然是去了!你没看到我么?第一场西南组。”甄冠玉一脸惊诧。 “呃……” 云翎回想了一下,第一场时只注意到宝剑乱舞,好看极了,还真没太注意看人相貌。 而且西南组离得她坐的位置比较远。 “好像是看到了......” “唉,我就知道你没看见!我这人啊剑术一般,法术更是一般,非我擅长,强求也无用。所以,一演完我就溜出来了。”冠玉叹了口气。 “不过你们为何也这么早就出来了?按理说今日的论剑还未结束吧?” 云翎:“我们......” “大师兄!这里!在这里!我找到他们了!而且两个都在!” 一个白袍少年气喘吁吁地跑来楼上,指着徐清风和扶光兴奋地朝楼下大喊。 只听楼下一阵脚步声,轰隆隆跑上来一群身穿不同道服的少年少女: “果然在这儿!快快!” 少年少女们涌向云翎这桌,还有更多的人往楼上赶来。 三人组和甄冠玉一时都愣住了。 少年们将徐清风围住:“道友,请教道友尊姓大名。” “道友,是哪派的?师从何人?可愿加入我派?” “道友,加入我派吧!师父说了,你若加入便可直接做内门弟子。” 而少女们则多数都脸颊微红地站在扶光身边: “小哥好剑术!我是四大门派之一红湖派的,小哥可愿加入我们派?” “公子还是加入我们派吧!我们派在苍山,灵力充沛,利于修习。” “我们派好,我师父是大名鼎鼎的......” “小哥加入我们派,我愿天天为小哥洗衣做饭。” “......” “这阵仗......”甄冠玉嘀咕了一句,见所有目光都聚集在徐清风和扶光身上,无人注意自己,便艰难地人群缝隙中钻出,并顺手拉出了云翎。 “云兄弟,来,先坐我这桌。” 两人出了人群,甄冠玉擦擦汗,拉着云翎坐回自己原本的位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翎看着被越来越多的人群围在中间,已经看不到身影的徐清风和扶光,嘴角一抽: “自作孽,不可活!” “什么?”甄冠玉没听明白。 云翎将今日两人参加比武的事情讲了个大概。 甄冠玉听完,叹道:“没想到这两位道友如此厉害! “刚才我差点以为这些人是来找你们打架的,原来是来拉他们二人进门派的! “云兄弟不必担忧,这两位道友天资非凡,如能进大门派,对他们修行只会有利无害。” 云翎呵呵:“他俩不会进的。” 他俩若进去,对这门派可就有害无利了! 甄冠玉这桌已上了些酒菜,云翎那桌被围得水泄不通,云翎就干脆招呼小二将自己那桌的酒菜也都上到这桌来。 甄冠玉为云翎倒了杯酒:“是么,那云兄弟呢?” 云翎道:“我不会剑术。” 甄冠玉道:“哎,我问的是你想进大门派吗?” 云翎端起酒来饮了一口,这酒辛辣,却也过瘾。 云翎平日里总被徐清风管着不准喝烈酒,这次变身成男子,徐清风又自顾不暇,终于可以尝试一番。 于是又饮了一口,才开口道:“我也不想进。” 躲还来不及呢,进去送死么! 甄冠玉拍桌笑道:“年年青山论剑,见惯了挤破头往大门派里钻的,我还头一次遇到你们这样的!云兄为何不想进?” 云翎道:“......不自在?” 甄冠玉又为云翎满上酒: “那咱们志同道合啊,我在青莲观是没办法,谁让我爹是观主呢! “我啊,我其实一点都不想修行。我就凡人一个,资质平平,也没有得道成仙的大志。 “我就想有朝一日能带着心爱之人云游四方...... “来,干一个!” 甄冠玉说完,举起酒杯。 两人一碰,各自干杯。 “这鹿鞭酒不错吧?这也是我们青山的特产。”甄冠玉吃了口菜道。 云翎噗的一口将口中的残酒吐到地上: “什么?鹿、鹿鞭酒?!” 甄冠玉见云翎如此,奇怪道:“对啊,难道云兄喝不得这鹿鞭酒?” 随后他好像突然明了:“莫非云兄是清修?禁欲的那种?” 云翎一时脸色通红,有苦说不出:“……” 自作孽,不可活...... 竟然喝了这玩意儿,呜呜,好想吐...... 第93章 明白了,你暗暗心仪她 “得罪,得罪了,是我考虑不周。 “我们青莲观都饮此酒,其实这酒也没什么的,主要是强身健体,饮的多了才有哪什么功效...... “唉,不说了。小二,换壶酒来!” 甄冠玉也觉得有些尴尬,忙吩咐小二换酒。 稍顷,甄冠玉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像是为了换话题,道:“对了,最后他们二位谁得了青山灵芝?” “他俩平手,谁也没要。”云翎喃喃道,情绪低落中。 “谁也没要?” 甄冠玉一脸惋惜,给云翎夹了块红烧鱼放到碗里: “这可如何是好!那灵芝可是阿瑞用自身灵气滋养了十年的宝贝。 “我本想这次不管是谁赢得此宝都要花大价钱买回的! “这回好了,他俩谁也不要,恐怕灵芝要被我爹锁到珍宝柜中了,要拿到可要费一番心思......” “阿瑞?”云翎吃了口鲜美的鱼肉,感觉活过来些。 “哦,阿瑞。她是我们青山神。” 甄冠玉放下筷子,目露柔光:“她原是瑶池灵芝,经千年修炼成仙,被天后娘娘派来镇守青山,赐名青瑞。我和她相熟,便称她阿瑞。” “你竟和山神相熟?”云翎讶然。 山神不同于一般神仙,一般神仙往往是得道飞升的仙人,而山神则多是修炼成仙的妖怪或仙木灵草,他们成了山神后多半也都保留着原来“亲物远人”的习惯,是不与人亲近的。 “嗯,我和她相熟。”甄冠玉垂眸柔声道。 “我五岁那年一个人跑到青山湖边玩儿,不小心掉到湖中,四周无人,我本以为要淹死了,是阿瑞发现了我,将我从湖中救起,并带我去了她的住处悉心照料,直到我几天后康复,才将我送回观中。” “从此我便黏上了她,常去湖边寻她,她不避我,还常在湖边等我。” 云翎听着故事,彻底从刚才的鹿鞭酒阴影中走出来,弯着眼睛笑:“所以你们便相爱了?” 这次换甄冠玉红了脸,忙摆手道:“没有,没有,她是圣洁高贵的山神,怎会和我一介凡人......我......” 云翎笑道:“明白了,你暗暗心仪她。” 甄冠玉以拳抵嘴,“咳咳”两声,抬眼看看云翎,不好意思地笑了。 稍顷,他小声道:“对,我心仪她,心仪很久了。云兄可有心仪的女子?” 云翎没想到甄冠玉突然问到自己身上,只得含糊应道:“我......我清修。” “对,云兄是清修一派的。”甄冠玉点点头。 稍顷,他又道:“云兄为何选择清修?如今越来越多的修仙之人都用双修来提升法力,况且人间真爱本就难得,若不体验一回,岂不白来世间一场?” 云翎被他这一番言论噎了一下。 随即又想起这位冠玉公子的父亲,便问:“你们青莲观是不是特别提倡用双修提升法力?” 以提升法力为目的的双修,算不得真爱吧? 甄冠玉道:“不是,世人都道我父亲风流成性,其实他只是多情。 “他对每位姨娘都是真的疼爱,而每位姨娘也都是心甘情愿嫁给我爹的。 “诸位姨娘中有同为修道的,也有普通凡人,我爹娶她们并不为双修,只是喜爱。” “那......你爹真是个多情人。”云翎艰难地评价道。 多情和风流成性似乎有点区别,但有什么区别,云翎觉得凭自己这颗清纯的少女心是想不明白了。 总之,自己是不喜欢这种人的。 “世上男子如你家公子这般专情的,少。”云翎不知怎么得又想起徐清风这句自夸的话,嘴角向上弯了弯。 “我和我爹就不同了,我心中只有阿瑞。”甄冠玉叹了口气,又道,“但,阿瑞对我似乎......唉!” 多情的老爹却养出来一个专情的儿子,也是难得。 云翎刚想安慰甄冠玉几句,便见徐清风和扶光走了过来。 “聊什么呢?”徐清风拍拍云翎肩膀,扶光则抱臂打量了甄冠玉一眼。 “随便聊聊。”云翎转头望了一眼自己之前的桌子,空空如也,看来人都已经被他俩应付走了。 “两位道友,请坐!”甄冠玉站起来热情招呼道。 “不用了,多谢!”徐清风拱拱手,又看向云翎,“走了,此处人多,先回客栈吧!” “哦。”云翎口中答着,拿出荷包要结账。 甄冠玉握住云翎的手阻止道:“不必不必,这顿我请了,今日和云兄一见如故,改日咱们再畅饮一番!” 刚说完,甄冠玉就感觉两道冷飕飕的目光瞪向自己的爪子,一个激灵忙将握住云翎的手松开。 云翎趁机将手收回,道:“那行,下次我请你!” “好好。”甄冠玉紧张地一笑。 虽然他自己也不知为何紧张,只觉得刚才那两道目光似乎能让他小命不保。 待云翎他们走出几步,甄冠玉才想起嘱咐道: “哦,对了云兄,刚才你饮的那酒不多,若是不适,喝些凉茶便好!” 云翎闻言脚下一滑。 徐清风皱眉问道:“你喝酒了?喝的什么,为何还需喝凉茶?” “没,没什么,就有点烈,有点烈而已。” 云翎边说边加快脚步,将徐清风和扶光甩在后面,逃也似的朝客栈飞奔而去...... 入夜无事,云翎真的跟扶光学起修炼之道。 徐清风眼见心烦又无可奈何,心知云翎若要继续修行,非要有这么一位师父引领不可。 于是他强行按下心中烦躁,潜入夜色之中,去暗查噬心鬼的行动。 可这晚竟出乎徐清风意料,整夜平安无事,并无噬心鬼的踪迹。 不过虽没有噬心鬼杀人,但青莲观甄观主和各派长老们却也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原因无他,皆因今日论剑竟然在各派长老几乎都不在场的情况下,出现了两个武学奇葩。 第94章 冠玉兄的心仪之人 “观主,这两人一位叫徐清风,是灰袍散修,另一位姓名不详,只知道是黑石派的。弟子午后在酒楼找到二人,虽极力劝说,但二人都拒绝入我门派。” 青莲观中,一名得力弟子屈膝向甄观主汇报。 “那可入其他门派?”甄观主问道。 “应该也没有,当时红湖派、苍山派等几个门派的弟子也都在场劝说,两人全部都拒绝了。”这名弟子答道。 “唉!”甄观主叹了口气。 甄观主自从做了观主以来,已主持了十多届青山论剑。 往届论剑皆是四平八稳进行三日,最终顺利决出获胜者。 而这些获胜者不是青莲观的便是其他大门派的精英弟子,小门派和散修的那点功夫是不可能获胜的。 以甄观主原来的作风,论剑第一天和最后一天必在场,第二天看心情,高兴去就露个面,不高兴去就在家左拥右抱。 而今日开场后早早离场确实是有不得已的原因,甄观主的一位夫人突然早产,孩子生不下来,人却已精疲力尽。 甄观主爱妻心切,这才匆匆离去,亲自去给夫人施法助产。 甄观主走了,其他门派的长老便也坐不住了,都是一群小辈在场中比试,武艺有限,对日理万机的长老们来说没甚看头。 而且大门派的精英弟子就这么几个,用什么兵器,修炼到什么程度,各派长老们都是有数的,所以早就在心中对本届获胜者猜测了个大概。 于是长老们就集体错过了在弟子口中传的神乎其神的那场巅峰对决。 要说谁没错过,大概只有傲来派的长老——赵子真和谢子尘的三师叔。 这位三师叔默默地看完比试,转身回客房便写了篇详细报告送去了傲来派师祖那儿。 而现下,在青莲观中,摆在甄观主面前的难题有这么几个: 一、为期三日的论剑,托这两人的福,第一天就火速比完了,之后两日怎么安排? 二、据说打了个平手,这青山灵芝应该奖励给谁?还是劈成两半,一人一半? 三、两人是什么来历?功夫到底是厉害到什么程度?参加论剑的目的是...... “观主,观主!小小姐哭个不停,夫人叫您过去看看。”一位奶娘从后院进来急道。 在甄观主的努力下,今日难产的这位夫人终于平安将孩子生出,而且不出所料的,仍是个千金。 甄观主喜得第二十二个千金。 青莲观甄家仍是只有甄冠玉这一棵独苗。 “好好好,这就去。”甄观主虽只有一棵独苗,却拥有数朵金花,甄观主对每朵金花和金花她娘都有求必应。 于是他转头便将这些难题抛给了正好在场的这位得力弟子。 得力弟子:“观主,这......” 望着观主潇洒离去的背影,这位得力弟子在心中默默流泪。 这些难题是一名弟子能解决的吗? 至少也应该让您的接班人冠玉公子来做啊! 甄观主这边小跑着去照看自己刚出生的小千金,那边其他门派的长老们却纷纷都在自己房中召集了弟子询问今日情况。 “你可看清了,他出剑速度比你师叔还快?” “他只用一招就打败了苍山派的?” “这两人一炷香的功夫真的过了数百招?” “没能劝过来?” “为何不愿加入我派?” “灰袍的拒绝了,那黑衣的怎么说?” “去查一下黑石派!看看是什么来历” “那灰袍的确定是个散修?关于入门派他开没开什么条件?” “这样,你们明日再去和他谈,只要能加入我们门派,保他......” “明日再去,拿着这个法宝,就说是我派给的见面礼......” “明日务必告诉他我派有秘籍,可助他提升法力......” “......” 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多人未眠的夜晚一晃而过。 第二天一早,青莲观匆匆发布消息,昨日论剑即是平手,今日可以再继续比试。 于是众人兴致勃勃地赶到论剑场,这次包括甄观主在内的各大门派长老都到齐了,皆伸长脖子盯着空空的论剑场,期待这两人能再次出现比试。 然而,一直等到中午两人也未出现。 据一些原本蹲守酒楼和客栈的弟子来报,这两人也不在酒楼和客栈中,完全不知所踪,好像凭空消失了。 就这样等了两日,本届青山论剑的武艺比拼既无最终获胜者,也无人领取奖励,只得不了了之。 青山灵芝最终真的被甄观主锁到了珍宝柜中。 徐清风和扶光自然没有凭空消失,两人只是又变幻了容貌和衣着。 两人皆法术高超,变幻术哪是这些门派弟子能轻易看破的,是以两人仍住在客栈,仍陪着云翎在青山城闲逛,却无人发觉。 人一闲下来就特别容易碰上和自己一样的闲人,所以这两天,三人常和甄冠玉碰面。 甄冠玉这人就如他自己所说,对修炼并不上心,对自己的门派之事也是能不管就不管。 所以即使知道了云翎身旁这两个生面孔就是包括自己门派在内的各大门派满街遍寻的武学奇葩,也没有半点告密的打算。 甄冠玉只对云翎一人感兴趣。 他觉得云翎实在是个不错的“兄弟”。 和自己一样法力平平,不关心门派,最重要的是聊得来,还能无所顾忌的诉说心事。 “云翎,你想见见阿瑞吗?我带你去见见她如何?” 既然相见,云翎便兑现了下次请客的诺言,请甄冠玉去酒楼吃饭,吃到一半,甄冠玉突然兴致勃勃地问道。 “阿瑞是谁?” 徐清风自是不会让甄冠玉有单独和云翎相处的机会,所以也在场“陪同”,当然还有同一目的,一起“陪同”的扶光。 “冠玉兄的心仪之人。”云翎帮忙回答道,“青山神。” 徐清风闻言一顿,看向甄冠玉的目光复杂。 第95章 美若天仙,她便是真正的天仙。 “山神一般是不见人的,阿瑞肯见我吗?” 云翎没注意徐清风的目光,边吃边问甄冠玉。 “肯的,你是我朋友,阿瑞会见你的!”甄冠玉道,“而且她一个人在山间也太寂寞了。” “那好!那我们这就去吧!”云翎答应的干脆,又笑道,“去看看这位山神到底多美,能让冠玉兄如此钟情!” 甄冠玉脸颊微红,也笑道:“阿瑞自是美极!先说好,只能看不能抢啊,阿瑞可是我一人的!” “放心,兄弟妻,不可欺!”云翎大方地一挥手,学着男子的样子就要去搂甄冠玉的肩膀。 徐清风和扶光立刻就黑了脸。 徐清风一把拉住云翎的胳膊,扶光则一记眼刀投向甄冠玉,吓得甄冠玉不敢动弹。 云翎这几天装男子装的越来越顺手,被徐清风拉住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恹恹地放下手。 甄冠玉则不明所以的看看徐清风和扶光,干笑道:“两位兄台也同去?” 云翎抢答:“他俩就不去了,别吓到山神大人。” 两人一个是大魔头,一个是大妖王,还是别去吓无辜的山神为好。 徐清风:“......” 扶光:“......” 云翎跟甄冠玉往青山湖走去,甄冠玉边走边心有余悸地问道:“云兄,我有点不明白啊,那两位其实不是你朋友吧?” “啊?” “他俩其实是你的护卫吧?”甄冠玉又问道。 “呵呵呵呵......”确实更像护卫,云翎不知如何回答,只得干笑。 甄冠玉听到云翎笑,以为云翎默认了:“我说对了?我就说么,都是男人,握个手,搂个肩有什么的,他俩就紧张兮兮的。 “哎?不过上次是我握住你手,他们瞪我情有可原。这次可是你主动过来搂我肩膀的,我可没动啊,怎么还是瞪我?” 云翎:“......” 青山湖在青山环绕的林中,湖水由山间流下的泉水汇集而成,阳光照耀下,清澈而明亮,水浅处可见一条条灰色的小鱼在水草间嬉戏。 云翎玩心大起,脱了鞋,挽起裤腿试着抓鱼。 甄冠玉则从岸边的树上摘了一片树叶,指尖凝了一点法力在叶子上画了符,叶子便飘向树林深处。 不一会儿,自山间密林中传来清脆的铃铛响声。 甄冠玉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云兄,阿瑞来了!” 云翎闻声抬头,只见密实的树林竟自动分开,形成一条小路。 一位身穿绿色长裙的女子骑着高大的雄鹿缓缓自小路而来。 她侧坐在雄鹿背上,黑色的长发被山风吹起,绿色的长裙也被吹得飘飘然,露出裙下白皙的双足。 待走近了,她轻巧的跳下鹿背。 “阿瑞,你来了,今天我带了朋友来看你。” 甄冠玉迎上前去,柔声说道。 青瑞看着甄冠玉微微一笑,又看向水中的云翎。 云翎手中捧着刚刚捉到的鱼儿,也愣愣地看向近在眼前的青山神。 她面若满月,眼若秋水,额头一点金色的神印,衬得她神圣而高洁。 美若天仙,她便是真正的天仙。 手中鱼儿一甩尾“扑通”跳回湖中,云翎回过神来。 她忙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不好意思地拱手道: “山神大人好,我是......在下云翎。” “阿瑞,云翎是我近日新交的好友,我和他一见如故,特别聊得来。所以今日我带他前来,想让你也见见他。”甄冠玉道。 青瑞微微点头,细细打量云翎一番,笑道: “云公子不必拘礼,冠玉还是第一次带朋友来见我。山间贫乏,没什么可招待的,请云公子入内饮杯灵芝茶吧!” 青瑞轻抬手指,指了指不远处的湖边空地。 空地上顿时生出绿色的枝蔓,枝蔓缠绕,瞬间便搭成一座绿色的凉亭。 青瑞伸手相邀,三人走入凉亭中,凉亭桌上已放有一盏青玉茶壶和三个空杯。 “云公子也是修道之人么?是哪个门派的?”青瑞为云翎倒了杯热茶,顿时亭中茶香四溢。 “我是散修。”云翎谢过青瑞,抱着茶杯答道。 “散修?” “对,云兄和我一样,也不喜欢被门派拘着,他自个修行,图个自在!”甄冠玉道。 “我观云公子资质甚佳,若潜心修行,将来可有大为。”青瑞柔声慢语道。 “山神大人过奖了!”云翎听到青瑞夸赞有些不好意思。 “哎,这不公平啊,阿瑞!他怎么一来就受你夸赞?你都没夸过我呢!”甄冠玉吃醋。 青瑞微笑着看看甄冠玉,道:“我对云公子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再说了,你需要人夸吗?你天天潇洒快活,不夸你,你都快要乐上天了,再夸你岂不是要飞升了?” 听青瑞一番话,甄冠玉也笑了:“我可不要飞升,我也没本事飞升,我啊,我就永远留在这青山陪你了。” 青瑞轻柔地摸了摸甄冠玉的头:“好男儿志在四方,怎可一直留在青山?” 甄冠玉低声道:“我没什么志向。” 青瑞温柔地看向甄冠玉,沉默片刻道:“没有便没有,那就留在青山陪我吧!莫像阿琼那样......” 甄冠玉眼中又有了光彩:“阿瑞,你放心,我不会离你而去的。” 阿琼是谁? 云翎心中疑惑,但见青瑞和甄冠玉之间氛围正好,作为好“兄弟”怎能不识趣的打断? 于是云翎决定管住自己的嘴巴,做个安安静静“美男子”,悄无声息嗑......茶。 第96章 好像被人冷落的小媳妇 三人又坐了一会,主要是甄冠玉在兴致勃勃地给青瑞讲些山外的趣事。 包括这次青山论剑中,云翎的两位“护卫”一展武艺,惊艳各大门派,现在正被各个门派争相邀请入门的事。 青瑞听得津津有味。 甄冠玉讲完,却叹道:“就可惜了你的灵芝,他们两人都没要。” 云翎听到此处觉得应该帮甄冠玉一把,便插嘴道:“冠玉兄本想不管是谁得了,定要花大价钱买回来,送还于你的。” 青瑞惊讶:“为何?这灵芝本就是我受甄观主所托而养的,年年青山论剑不都以此为奖励么?” 云翎闻言一愣,甄冠玉呵呵道:“我......我见今年的灵芝形态饱满,格外漂亮,所以就想买回来收藏,呵呵呵呵......” 云翎这才知自己误会了甄冠玉当时意思。 因为之前甄冠玉提到这灵芝时特别宝贝,云翎还以为这灵芝是山神的珍宝,被青莲观采来作为了青山论剑的奖励。 没想到却是青莲观年年托山神而养的。 而所谓买回,也并不是买了还回青瑞,而是甄冠玉买回来自己偷偷收藏...... 青瑞叹了口气:“冠玉,你不会是每年都如此吧?” “当然不会!怎么会!呵呵呵呵……”甄冠玉笑道。 青瑞不作声,抿嘴盯着甄冠玉。 甄冠玉只得低了头:“都是你灵力所养,我不想让外人得了。” 青瑞闻言,沉声道:“以后不要如此了。” 云翎见甄冠玉低头默不作声,似有些尴尬,忙帮他掩饰: “抱歉啊,青瑞大人,冠玉兄!是我误会了!不该乱说,这样吧,以茶代酒,自罚一杯!” 甄冠玉却不太领情,突然抬起头,望着青瑞急声道: “我就要如此! “这些灵芝是你辛苦十年所养,得了你的灵力,沾了你的气息,我见不得他们将这些灵芝碾碎入药,也受不得这些灵芝被旁人吞入腹中。 “我不但将最近这些年的都买下来了,即便是往年的那些做成丹药的,我也都买了!” “你......!”青瑞语塞,指着甄冠玉不知说什么才好,气的别过头去。 “阿瑞!”甄冠玉拉拉青瑞的衣袖。 青瑞收回衣袖,仍是别着头不理他。 “啊,时辰不早了,这样吧,冠玉兄,咱们先回去,改日再来如何?” 云翎边说边拽起甄冠玉,辞别了青瑞,拉着他便往外走。 两人走出青山湖,甄冠玉郁郁不乐,路过一片青草地,便直接仰面躺了下去。 “唉!冠玉兄,你干嘛突然要和青瑞大人顶着说?”云翎无奈地坐到他身边问道。 “我也不知,当时一股气上来,就......”甄冠玉摇头道:“这么多年了,我的心思她就一点都未察觉么?” 云翎道:“都怪我,不该多嘴,本想是助你一把,让青瑞大人承你情的。没想到......” 甄冠玉两眼望天,失落道:“不怪你,是阿瑞她,对我无情。” 云翎忙安慰他:“谁说的,之前青瑞大人不还答应你,让你一直在青山陪她么!” 甄冠玉自嘲笑道:“她只是把我当阿琼罢了。” “阿琼?对了,阿琼是谁?”云翎之前便有疑惑,现在可以问出口了。 “她的孪生弟弟,原本的南莪山神——南琼。” *** 青山湖畔,青瑞默默坐在凉亭之中,忽然一阵大风吹起,凉亭中多了个身影。 “玄武真人?”青瑞看着来者有些惊讶。 “呵呵,青瑞山神,别来无恙。” 玄武真人身穿宽大的黑色道袍,身宽体胖,笑容可掬。 “真人不是惯去青莲观吗?今日怎么下凡到我山中?”青瑞问道。 “今日老夫是特意来此寻山神你的。”玄武真人道,“我得了一个消息,也许青瑞山神想听。” “哦?什么消息?”青瑞边为玄武真人倒茶,边问。 “杀死南琼的凶手——徐三,此刻应该正在青山城中!” 青瑞一惊,手中茶壶掉落摔碎:“当真?” “当真!” 青瑞顿了顿,又问:“真人为何要将此告知与我?” 玄武看着破碎的茶壶,咬牙道:“当年徐三砸了我的炼丹炉,将我好不容易快要炼成的万福金丹丢落人间,现在还未找到。我和他有仇!” “而青瑞山神你亦和他有仇,你这仇比我的深。所以,我特将此事告知于你。”玄武瞥了一眼青瑞,“你自己看着办。” 青瑞握紧双拳,随后轻哼一声,正色道:“多谢!我已有准备,只是没想到这报仇的机会竟来的这么快!” 玄武呵呵一笑:“如此甚好,我亦有人可暗中助你,你我合力铲除这个魔头!” *** 和甄冠玉分别后,云翎便火速赶回客栈去找徐清风。 “徐清风!”云翎气喘吁吁地敲响徐清风的房门。 “何事如此惊慌?”徐清风有些讶然地开了门。 只见他一身青衣,剑眉星目,竟是又变回了原本模样。 “徐......” 云翎几天未见徐清风真颜,再见竟有些被他惊艳到了,顿时呆了一下。 云翎的“花痴”眼神被徐清风看在眼里,他心中得意,嘴上却明知故问:“好看吗?” 云翎回过神来:“什么?” 徐清风指指自己。 云翎脸颊微红:“被你惊到了而已。怎么突然变回来了?” 徐清风欠身让云翎进到屋中,边走边叹: “我一人独守空房,不像某人被邀去游山玩水,当然是变回来自在些。” 云翎撇撇嘴,“独守空房”,说的好像自己是被人冷落的小媳妇似的: “怎么?堂堂徐三爷还吃醋了?谁让你把我变成男子了,男子不就是要在外游山玩水,花天酒地?你若不满就是把我变回来吧?我也自在些。” 云翎说完瞅瞅徐清风,心道:快把我变回来!每日换衣洗澡时简直要别扭死了! 徐清风看出云翎所想,于是唇角一勾,吐出两个字:“偏不。” 第97章 你变回真容是为了和谁约会吧? “徐清风!”云翎恨地跺跺脚。 这货就是故意的!故意将自己变成个丑男,说什么方便行事,都是借口! “把我变回来。” “不行。” “就没人的时候。” “也不行。” “那我去找扶光解。” “我的法术他解不了。” “......” “对了,你刚才急慌慌地找我何事?”徐清风岔开话题,问道。 “我......”云翎想起还有这茬,忙道:“今日我见了青瑞山神,你知道她的孪生弟弟是谁吗?” “是谁?” “是南莪山神,南琼!”云翎道。 “南莪山神?” 徐清风托着下巴沉思片刻,点头道:“原来如此。双生灵芝,先后化形。姐姐赐名青瑞,镇守青山。弟弟赐名南琼,镇守南莪。” “徐清风,”云翎急道,“这个南莪山神是不是桃源盛会中白皓蓝提到的那位?” “是。”徐清风抱臂沉声道,“但他不是我杀的。” 云翎道:“我知道。” 竞拍猬狰之角时是徐清风主动问起南莪山神的,若是他杀的,怎还会问? 而且和徐清风相处这么久,云翎深知徐清风断不会乱杀无辜。 定是有人故意将这事栽赃与他! “但冠玉和青山神都以为南莪山神是你所杀,所以万一他们知道你就在青山......”云翎有点担忧。 “无妨。”徐清风摸摸云翎脑袋,“她不来找我,我也要去找她的。” 徐清风虽然将云翎外貌变成了男子,但身量并没变,还是比徐清风矮一头多。 所以徐清风摸起她的头来仍是高度正好,毫不费力。 云翎偏头躲开他的魔爪,无意间瞥了一眼他的靴子,叫道: “徐清风,你又骗我!还说你独守空房,你靴子上的泥都是湿的,明明是刚回来!” 她掐腰瞪着徐清风:“你变回真容其实是为了和谁约会去吧?” 徐清风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己的靴子。 心道:这老头儿怎么选的闭关的地儿,泥也忒多了。 *** 一个时辰前,泰山傲来派祖师闭关处。 洞门前,一白袍胖老头伸了个懒腰,动动胳膊和腿脚。 在他一丈外,一个光圈凭空出现,光圈中走出了一位青衣公子。 “我算得今日此时有贵客来访,果真如此。”胖老头撸着白胡子笑道。 “阳华。”青衣公子站定在胖老头面前,缓缓出声。 “元诚。”胖老头挺直了腰杆,“终于又见面了。” “是,未想到这么多年还能再见故人。只是,莫要再叫我元诚,我也从来不是元诚。” 青衣公子顿了顿,看着阳华真人一笑:“我是徐清风。” 阳华真人一撸胡子,点头道:“早知道你俗姓是徐,徐清风莫非是你俗名?” “对。我的俗名。”徐清风道。 阳华真人忍不住大笑:“哈哈,你这俗名起得,真是超凡脱俗,超凡脱俗!难怪天生是修道成仙的料!” “滚吧!你就是想说我的名和你家道童一样呗!”徐清风笑骂道。 “呵呵呵,你怎知道?”阳华真人一把搂住徐清风肩膀,“走,进我洞府坐坐。” 又指着门外站着的两个小童道:“清风,明月,拿我好酒来!” “我去!还真是清风明月?!阳华,你师父和你师父祖道童不就是这两个名吗?到了你竟还是给小辈起这两个名?你俗不俗?” “徐清风,这还是我在白岳时告诉你的吧,多少年了,你还记得!不过那时你竟能憋着不告诉我你的俗名,你小子还真藏得住......” “不是我藏得住,而是那时我不敢说。”徐清风叹了口气道。 两人坐到洞中石榻上。 道童端来好酒,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对饮。 几巡过后,阳华真人知道了徐清风过往的真相。 “难怪,你及冠之时,我曾去为你庆贺,你对我态度便冷淡很多,原来那时已不是你。” 阳华也颇为叹息:“只是你对你师父如此敬仰,而他却能做出此等事情,这真是......唉!” 徐清风“呵”了一声,仰头将一杯酒灌下: “我也一度想不开。他自在仙人曾经多次斩杀为祸四方的妖魔,也曾救凡人百姓于水火,位列仙班,佳话传遍三界。 “而到了我这儿,为了他儿子却可以心狠手辣,眼也不眨。” 顿了顿,徐清风又道:“算了,不说他了,阳华,我到天外天后,对逍遥派的事情便一无所知了,而等我出来之时逍遥派又早已消失。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阳华道:“你师父出关不久,这样算来,也就是你出事不久,我便回了傲来派。 “后来,除了你及冠我去祝贺外,大约两三年后我忍不住又去白岳找你。不,找元诚。” 阳华真人也灌了杯酒:“那时元诚的名声已经相当不好。” “怎么个不好法?”徐清风沉声问道。 “都传逍遥派出了个逍遥公子,在派中目中无人、呼风唤雨。 “掌门闭关,他便是代掌门,派中的长老和弟子对他稍有不敬,轻则赶出山门,重则被他一剑刺死。 “另外,他不但和自己门派中多名师妹双修,还将手伸到了别家门派的女子身上......” 阳华说完这段,见徐清风只是沉着脸,默不作声,便又继续道: “我去了白岳,和他理论不成,便打了一架。我没打过,重伤下山。” 他摇摇头自嘲了一声,又道:“那时他言谈举止已经和你完全不同,我便猜想这个“元诚”并不是你。 “我怀疑他是假冒的,回去后便求师父写信告知自在仙人,却未成想你竟是被......” 徐清风还是一句不说,只举杯和阳华真人碰了一下,仰头饮下。 “再后来,”阳华继续道,“又过了四五年,逍遥派有一天突然闭了山门,从此和外界再无来往。 “我去查看了多次,外面设了很强的结界,根本无法强行进入。 “大约百年后结界才消失,而那时的逍遥派荒芜一片,早就没有一人了。” 阳华讲完,一时两人都无话,只是闷头喝酒。 转眼酒罐见底,徐清风终于开口道:“多谢。” 阳华一笑,捶了徐清风一拳: “谢什么,如今相见,你还是少年模样,而我已白首老矣。 “你小子能入仙籍而不入,竟大闹三界,做了个众人口中的大魔头, “你呀你,让我说什么好呢? “哼,得了吧你!”徐清风回了一拳,“少在我跟前倚老卖老,论年纪,我可长你一岁。” “哎,你轻点,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可不抗揍!”阳华笑道。 “不过,你若是安安分分待在天界,便也不是我认识的你了。清风,你回来真好!” 徐清风弯了弯嘴角,片刻,正色道:“阳华,今日前来,我还有一事告知,也许还需你相助。” “哦?” “你可曾听说过噬心鬼......” 第98章 洗魂帖 青山论剑武艺比拼草草收场后,各派都铆足了劲儿将展现自家风采的重心放到了法术展示上。 于是在法术展示的当天,风云殿可谓是人山人海。 风云殿是青莲观专为法术展示建造的大殿。 殿中设了法术和结界,法术使得这大殿内部可大可小,容纳百人不显空旷,容纳千人、万人亦不挤。 而结界则是将看台和展示台相隔,任展示台中有多大动静,都不会波及看台中的人,使其受到伤害。 法术展示为了公平,所有参加门派除了东道主青莲观第一个上场外,其他门派不论大小皆是抽签决定上场顺序。 是以风云殿看台虽已人山人海,但展示还未正式开场,诸门派还在等待抽签。 青莲观主事人先上展示台,还是负责武艺比拼的那位。 他右手将拂尘一甩,左手抛起一个乾坤袋,乾坤袋浮到空中,变得如同炉鼎一般大小。 主事人口中念念有词,片刻,他张开双手,乾坤袋中跳出数十张黄签,依次排在空中,列成方阵。 “各位长老请抽签。”主事人道。 只见各门派长老端坐在看台中,抬起二指凝出一道法力光束,往看中的黄签上一指,黄签上便亮起了门派的名字和所抽的顺序号码。 修道不同、境界不同、法力不同,光束的颜色便不同,明暗也有别。 所以五颜六色的光束往空中一亮,内行看门道,哪位长老什么境界,修得什么道,便可知一二。 而有个别小门派长老法力不够的,凝出的光束指不到黄签上,此时也觉得丢了脸面,仓促而走。 “看来要凝出这光束并不容易啊!”云翎坐在看台上仍是顶着副丑男模样,问道。 徐清风道:“也没那么难,青莲观只不过是以此筛选掉那些没什么真本事,喜欢弄虚作假的小门派,省得他们上台展示些骗人的把戏。怎么样,想学么?这个我可以教你。” 昨天徐清风到底是没给云翎解除变身,云翎想起这茬就气的磨牙。 而徐清风之所以不给云翎解除变身,主要还是因为云翎目前修为不够,无法掌握精细的变身术。 若是在无人之时解除了,一旦有特殊情况,小丫头无法自行变回,岂不找些没必要的麻烦。 但是今日这个光束比变身术就简单多了,徐清风觉得自己可以“好心”地教教她。 但显然小丫头并不想领情。 “不必。”云翎干巴巴道,转头看向扶光微笑:“扶光,昨日你教我的口诀,我还有不明之处,今晚你再给我讲讲。” “好。”扶光用余光瞥了一眼徐清风,嘴角一弯,点头应道。 这次轮到徐清风气的磨牙。 说话间,抽签完毕。 法术展示正式开始,青莲观上场。 青莲观四五位弟子走上台来,展示的是青莲观最擅长的御水术。 “咦,怎么不见冠玉?”云翎嘀咕道,“他昨日还说这法术展示有他的份呢!” 而在看台另一侧,甄观主也正皱眉盯着台上:“冠玉呢?不是该他上场么?” 一弟子抱拳回道:“目下还是寻不到冠玉师弟。不知他去哪儿了。” 另一弟子补充道:“冠玉师弟昨晚便一夜未归,酒楼、茶楼......甚至花街,我们都找过了,没寻到人影。” “你们!......怎么不早报给我呢?”甄观主闻言,头疼道。 他这个宝贝儿子从小有机会就往外溜,练剑、修习不上心,喝茶、听书、遛鸟、唱曲这些闲篇倒是都在行。 今日本想让他上台凑个数,露个脸,他却一夜未归! “观主,”弟子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甄观主,“昨晚隔着窗向您报过的,您当时正在六夫人房中哄小小姐......” “......”甄观主终于想起这回事来。 当时他只顾着手忙脚乱地哄小宝贝入睡,本想着一会便去寻冠玉的,可小家伙竟闹了半宿,灯下的六夫人又如玉人般娇媚…… 于是便歇在六夫人房中,将此事忘到了脑后。 独苗难敌美人笑,甄观主就是如此多情。 “算了,算了!你们再去找找,找到了快快把他带回来。”甄观主挥挥手。 两名弟子悄然而出。 青莲观一番展示完毕,便轮到了抽签的第一名,泰山傲来派。 “快看,是子真和子尘!”云翎指着上场的两个翩翩少年对徐清风道。 徐清风抱臂微笑。 昨日和那老头儿分别时,老头儿特意叮嘱他要看看傲来派的法术展示: “子真和子尘可是我的得意徒孙,他们两个的法术,清风你到时可要好好看看!” 好好看看便好好看看,莫非这老头儿还教小辈们什么新鲜的法术? 只见两名少年先是抱拳向四周看台致意,接着子真朗声道: “今日我二人代表傲来派向各位展示的是——洗魂帖!” 此语一出,看台上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声:“洗魂帖?第一次听说,你呢?” “没听过,这是什么法术?” “难道是傲来派自创的?” “......” 洗魂帖?徐清风也一愣:莫非是自己年少时一时兴起提到的那个—— 二百八十多年前,白岳。 “元诚!元诚!原来你在这儿!”身穿白色道袍的圆脸少年轻拍了一个正蹲在草丛边专心致志不知在看什么的少年的肩膀。 这少年猛地一回头将圆脸少年的嘴捂住:“嘘!小声点!” “唔唔.....”圆脸少年说话不成,只得点点头。 “阳华,你看那草中。”捂嘴的少年轻声道:“那儿有只山鸡,看到没?正在孵蛋,今天是第二十四天了,估计一会就要孵出来了!” “......”阳华看了眼在杂草遮掩下影影绰绰的山鸡,拂下元诚的手,“元诚,你不去上法术课就是为了在此看山鸡孵蛋么?” 元诚眨眨眼轻声道:“对啊,你不觉得这很有趣吗,一堆小鸡破壳而出,一个个圆滚滚,毛茸茸的,多好玩!待会儿我给你抓一只!” 阳华无奈道:“你知道今日法术课讲得什么?你没上可惜了!讲得是如何杀鬼!你大师兄真的放了只鬼出来,而且还是只厉鬼!他......” “三下五除二便杀了呗!”元诚接话道。 “是啊......边讲解边杀掉了。”阳华道,看看元诚似若有所思,又问“那不然,能如何?” “能如何......哎!孵出来了!阳华,你看!孵出来了!”元诚兴奋地指着不远处的山鸡。 阳华顺着他的手指望去,两只小山鸡正拍打着湿漉漉的翅膀,努力从破碎的蛋壳中钻出来。 一旁的山鸡妈妈轻轻地用翅膀罩住两只小山鸡的身体,像是爱抚,又像是保护。 阳华也不自觉地弯了嘴角,生命新出,确实可爱。 第99章 无能者便可无心么? 陆续又有几只小山鸡孵出。 五六只小山鸡在鸡妈妈翅膀下钻来钻去,不一会毛都干了,一个个圆滚滚,毛茸茸的,像小绒球一样。 两人看了一会,元诚突然道:“我知近日大师兄要讲杀鬼。恶鬼、厉鬼作恶多端,确实当诛。但那些吊死鬼、饿死鬼、病死鬼之类的,其实并不作多大的恶,最多也就吓唬吓唬人而已,可一旦杀了,就魂飞魄散了。” 魂飞魄散,消失于天地间,不入轮回,再无机会新生。 “嗯,确实是这样,但魂魄一旦变鬼不杀不行吧?不杀掉它,难道任由它游荡在人间吗?”阳华为难道。 正常魂魄一旦离体便要入地府,但有些魂魄死前怨气太重,死后化作了鬼在人间作乱。 而修道之人的职责之一就是为人间铲除妖魔鬼怪,所以不论是什么鬼,道士们都是见之必除的。 “所以啊,我在想,有没有什么办法洗掉这些鬼身上的怨气,让他们变回普通的魂魄。”元诚手中拿着根小树枝边思索,边随意在地上划着。 “哎,对了,阳华,你书法好,如果有这么一种法术,吸取鬼怪身上的怨气为墨,将他们生前不平事写到卷轴上,怨气化开,卷轴呈给地府,用于评判,岂不是一举两得?” “可世间有这种法术吗?”阳华用怀疑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少年。 元诚将手中树枝一甩,变成一支毛笔,抛给阳华: “哈哈,若是没有,待咱们今后学有所成了便自创一个!名字就叫洗魂帖,如何?” ...... 高台上,子尘将手持的乾坤袋打开,一股黑气喷出,黑气中一只张牙舞爪的厉鬼咆哮着自乾坤袋爬出。 这厉鬼全身黝黑,身披铠甲,四手四脚,肌肉虬劲,犹如一只巨大的蜘蛛。 “厉鬼!真是的厉鬼!” “这鬼四手四脚,应是多个魂魄聚合而成!” “这种厉鬼凶猛的很呢!” “......” 看台上有些没见过厉鬼的年轻弟子顿时吓得汗毛竖起。 子真和子尘却是相当镇定。 可见虽然年纪轻轻,但已颇有经验。 “这厉鬼是一场战事之后,由多个士兵的亡魂聚合而成,他们不甘被杀,怨气极重,化为厉鬼,意欲害人之时,被我派捉拿......”子尘解释道。 厉鬼完全脱离乾坤袋,双眼通红,血盆的口中滴滴答答地流着口水。 他看见面前站着的子真是个活人,便要扑过去啃咬。 子尘双手结印,用定形术定住了厉鬼,厉鬼动弹不得,只能不住地仰头嚎叫。 “厉鬼应灭,但这些战士的亡魂也就会从此烟消云散,再无机会转世轮回......” 子真边说,边收起佩剑,自怀中掏出一书卷,一毛笔。 书卷一展悬于空中,他持笔口中默念法诀,毛笔发出微光,将厉鬼身上的怨气吸入笔锋之中,白色的笔锋变为黑色。 子真在书卷上持笔疾书,随着书卷上的字越来越多,厉鬼逐渐安静下来,周身的怨气越来越少。 “洗魂帖便是以厉鬼的怨气为墨,用法术将他们生前的不公现于特制的卷轴之中,写完之时便是洗净怨气之时。”子尘道。 只见子真停笔,厉鬼瞬间瓦解成数十团鬼火。 子尘拔剑超度,子真将书卷点燃,鬼火携着书卷灰烬逐渐自空中沉入地下,消失不见。 “此厉鬼洗魂完成,化作普通魂魄,已被超度入了地府,而书卷也会一并呈于地府判官,是非曲直,自有定夺。” 子尘,子真再次向四周看台抱拳致意:“各位长老、道友,洗魂帖法术展示完成。” 看台上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头一次见如此除鬼的。这洗魂帖当真有效!” “有效是有效,但洗魂的同时还需用法力定住厉鬼。厉鬼啊,是容易定住的么?这一洗一定要耗费多少法力!” 周围众说纷纭。 “碰到鬼斩了便是,用的着这么麻烦吗?” “人家傲来派慈悲为怀么,拯救苍生,自然是连鬼也要拯救。” 两个坐在云翎前一排的散修也议论着,声音不算小,显然也不怕人听见。 云翎前倾身子,拍了拍两人肩膀: “哎,我说两位道长,你们是夸人还是损人?我们身为修道之人不该慈悲为怀么?这鬼又没害人,将他一身怨气洗掉让他重入轮回难道不对吗?” 两个散修没提防后面坐着的这个是个找茬的,瞪了一眼云翎,一个撇嘴道:“毛头小子,初出茅庐。” 另一个道:“小子,等你遇上鬼,不跑便是好的,还有工夫洗魂?” “呵呵,两位道长有所不知了,我这个小兄弟连僵尸傀儡都能打败,区区一只鬼而已,不在话下。”徐清风笑着开口。 云翎闻言配合着挺挺胸:“没错!” 虽然心中还有点发虚,毕竟僵尸傀儡不是自己一个人打败的。 “况且,无能者便可无心么?自己嫌麻烦或能力不够就可以不论是非曲直,一杀了事吗?”徐清风问道。 一个散修气哼哼道:“都成鬼了,论什么是非曲直!修道历来讲的是逢鬼必杀!从古至今都是如此!我们说的有什么错?” 另一个帮腔道:“哼,就是,这洗魂就是多此一举!” “也许。”徐清风笑着叹了一声。 两人以为辩论胜了,嘟嘟囔囔地回过头去。 只听徐清风在后面幽幽又道了一句;“但这些魂魄生前的父母兄弟恐不如此认为。” 前面的两人顿时无声了。 云翎也默不吭声地看看徐清风,心想:世人都道他是魔头,但他这魔头却比世人心善。 浮世乱象迷人眼,若想看清需问心。 徐清风,你从来就不是魔头。 云翎笑了,给徐清风比了个大拇指。 徐清风也笑,两人顶着两张丑男脸,却仿佛都看到了对方最美的真颜。 扶光全程未参与,他是妖,不爱管人间的这些事。 但看到云翎的笑,他觉得自己想法似乎是错了。 第100章 至少不是什么名门正派 之后又陆续有几个门派的弟子上台展示法术。 都是极尽所能,展示自家最擅长的。 比如红湖派展示的是通灵术、苍山派展示的是法相天地…… 看台上,头一次来参加青山论道的人们看得兴致勃勃,拍手叫好。 参加数界的长老们则一个个明里正襟危坐,暗中打着哈欠—— 年年这几招,看得眼睛都要起茧子了。 法术展示进行到一半,轮到了洞天府上场。 几名黑袍道士簇拥着一位瘦削的中年人走上台来。 这中年人扫把眉,三白眼,鹰钩鼻,一看便是个冷情冷面人。 中年人向看台一抱拳,冷声道:“在下洞天府蔡卓,今日向各位展示的是我洞天府的降妖术!” “是洞天派新任的长老!” “据说他刚上任几个月就捉了不少大妖,如今在他们洞天府管辖内都无妖可捉了!” “那好生厉害!咱们可要见识一下!” “......” 云翎眉头一皱,最讨厌这些捉妖的,整天不分青红皂白见妖就捉。 难怪这洞天府如此多妖侍,都是他们捉来的吧! 蔡卓接着道:“所谓降妖,重在降而不在杀。降之的目的是为我所用。但如何让妖乖乖受降,我派有个三个妙招。” 蔡卓一伸手,示意身旁弟子:“第一招,降妖咒。” 一位弟子下台,带上来几个高大健壮的妖侍。 有的修为高,化成彪形大汉的模样,有的修为低,还是半人半妖状。 见蔡卓,妖侍们皆低头单膝下跪。 蔡卓负手一边打量,一边道:“我这降妖咒威力巨大,几句便可使普通小妖肝胆欲裂,下跪臣服。颂咒一刻钟,便可令已化形的妖怪悉数变回原形,未化形的......爆体而亡。” 说完,蔡卓站定,手持拂尘开始念念有声。 下跪的几个妖侍听到这咒语拼命地捂住耳朵,或是抱头打滚,或是不住哀嚎。 云翎三人组坐在看台上,蔡卓念咒声不大,几乎听不到,但偶尔有几句传到云翎耳中,云翎听起来也觉得莫名地心慌,就别说台上的那几个妖侍了。 “莫怕。看台前有结界,这咒语伤不到你。”徐清风低声安慰有些僵硬的云翎。 云翎点点头,但眼睁睁看着那些妖侍受苦的惨样,心有余悸的同时也于心不忍。 蔡卓念了一阵,妖侍们皆不停地磕头求饶,蔡卓不理睬,念咒不停。 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妖侍们逐渐由痛苦挣扎,变得趴在地上没了声响,修为弱的已经变回原形,在地上抽搐不已。 “演示一下就可以了,难道要把这些妖侍活活虐死么?”云翎握紧拳头。 “恐怕是。这些道士没一个好东西。”扶光沉声道,“妖的命对他们来说犹如蝼蚁。” “咳咳,”扶光话音刚落,只见远处青莲观的甄观主站了起来,“蔡道长的降妖咒真是威力巨大,我等今日大开眼界。” 甄观主说话,蔡卓不得不停下念咒,拱手道:“多谢甄观主赏识。” “蔡道长刚才说有三个妙招,降妖咒我等已经见识。不知剩下两招是什么?”甄观主问道。 蔡卓闻言,向身旁一名弟子使了个眼神。 这名弟子当即带着几个人将奄奄一息的妖侍们拖了下去。 “这位甄观主......”云翎疑惑道。 “他是有意为之。”徐清风道。 他歪头看了眼隔壁的扶光:“道士中也不全然是没有好东西的。” 扶光冷冷地斜了徐清风一眼,道:“我观这蔡卓,并非正经道士。” 徐清风轻嗤一声:“的确。至少不是什么名门正派。” 这降妖咒又毒又狠,名义上是降妖,但实际就是一种折磨妖的酷刑。 要杀便杀,要捉便捉,这种不杀也不捉,只是念咒慢慢折磨的,见多识广如徐清风和扶光,也从没见哪个门派的道士用过。 云翎点头:“我看就是个心狠手辣的疯子。” 台上,蔡卓开口道:“在下这就向各位演示第二招,掏丹手!此招能掏出妖的妖丹而不使其丧命,若其肯降于我,便将其妖丹归还,若不从,便将其妖丹毁去。” 修炼到一定程度,不论人、妖都会结丹。 妖丹凝聚着妖的妖力,一旦被毁,修为全无。 妖丹可以说是妖体内最为重要的东西,修炼不同,妖丹在体内凝结的位置也不同。 大多数都在丹田,也有些妖的妖丹是在头部、心脏、甚至是手心、背部。 所以能准确找出此妖的妖丹,并在不杀此妖的前提下将妖丹掏出,确实是相当有难度。 黑袍弟子又带上来几个妖侍。 这几个有男有女,有枯瘦的老头,也有看上去不过三岁的稚子,甚至还有一个挺着肚子的孕妇。 看台上一片哗然:“蔡道长要用这些妖侍演示掏丹手?” “这几个看起来很弱吧?掏了丹还能活?” “妖么,看起来弱,都是骗人的,实则凶悍呢!” “今日可长见识了!看看这位蔡道长如何掏丹!” “......” 蔡卓咬破手指,就着血在自己额头上画了个鲜血淋漓的眼睛:“第一步,开灵眼,看妖丹。” 随着他的话音那鲜血画就的眼睛竟动了起来! 上下左右转个不停! 蔡卓先来到老头儿面前,额上眼睛转动几下,蔡卓道: “柳树老妖,妖丹在心脏!” 言罢,他伸出五指,指甲顿时变长三寸,朝老头心口掏去! 一颗黑色妖丹被他挖出,老头顿时口吐鲜血晕了过去。 一名弟子托盘过来,蔡卓将黑色妖丹扔到盘子,朝下一名妖侍走去。 “狐妖,妖丹在——丹田!” 蔡卓边说边将五指插入一名脸色惨白的少女腹中,合着汩汩而出的鲜血,掏出一颗红色的妖丹,也扔入盘中。 “蔡道长法术了得啊!” “妖丹竟看的这么准!厉害厉害!” “要不怎么说人家洞天派如今降妖是一绝呢!” 看台上响起一阵掌声。 云翎却是看的眉心直跳,虽是不杀,但被如此取丹,也是相当痛苦吧! 第101章 这两人何时关系这么好了?! “这个,”蔡卓用长指甲挑起旁边三岁稚子的下巴,“人参小妖,妖丹在——额头!” 人参小妖吓得慌了神,用小胖手扒开蔡卓的手,妄图挣扎逃跑。 他被蔡卓拽回来,一手狠狠掐住脖子,另一手抬起一指刺入额头,将妖丹挖出。 人参小妖哇哇大哭。 蔡卓这次并未将妖丹放入盘中。 他将妖丹举起向看台展示一下,便手上一用力,捏碎了。 哭声顿时中断,人参小妖两眼无神,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变回了一棵人参。 “拿回去炖汤。”蔡卓对一名弟子道。 弟子拱手,将地上的人参捡起收入袖中。 蔡卓又看向台上剩下的几名妖侍,冷冷道:“敢违抗者,下场同它一样。” 蔡卓走到那名孕妇前,那孕妇早已冷汗直流:“梅花鹿妖,妖丹在——胎中!” 孕妇一下子匍匐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哀求道: “长老,我儿刚刚成型,长老若是将他掏出便活不成了!求长老开恩啊!” 蔡卓用眼神示意左右两名弟子,两名弟子将孕妇强行拉起,并将她护住肚子的双手别到身后。 蔡卓刚想下手,有一名高大的妖侍自台下跑上来,“扑通”跪于蔡卓身前: “长老,请长老放过我妻儿,掏我妖丹。” 蔡卓一脚将这妖侍踹倒,妖侍爬起抱住蔡卓双足,再次恳请:“求长老放过我妻儿!” 蔡卓眉头一皱,口中念了个诀,这妖侍仿佛被人勒住脖子般,两眼鼓出,口吐白沫而死。 “他,他怎么滥杀无辜!这是什么口诀,竟如此厉害?”云翎问道。 “他催动了这名妖侍体内的侍印。” 徐清风低声对云翎解释:“侍印犹如死符,一旦催动,必死无疑。” 孕妇被两名弟子架住,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丈夫为了救自己而死,痛苦地摇头大哭。 “这变态疯子!疯子!” 云翎恨地喊道:“连孕妇和孩童都不放过,算什么长老!” 前面两个散修转头看看义愤填膺的云翎,咂咂嘴,又转回头去。 扶光抬眼,眼露微光,欲动身,却见隔壁徐清风撑着胳膊往后倾身。 徐清风低声道:“你可想好,若去,必暴露身份!” 扶光道:“无所谓。” 徐清风道:“那一起,我拦蔡卓,你救妖侍。先只用刀剑试试。” 两人一起,只用刀剑,或许可不动用法术,身份便不容易暴露。 扶光不答。 “你两个在说什么?”云翎左右看看二人。 刚才自己注意力完全在高台上,没注意这两人还隔着自己说起话来。 “没事。”徐清风按了云翎的头一下。 此刻,看台上,甄观主又站起身来:“这掏丹手绝妙!实在绝妙!演示到此,我等都已看得明白。不知下一招.....” “甄观主!” 蔡卓未等他说完,便语气强硬地开口道:“甄观主一而再地阻拦我洞天府展示,不知为何?” “这......这从何说来,我等不过是希望尽快看到蔡道长下一个妙招。” “甄观主莫急!”蔡卓眯了眯眼,“这妖侍竟敢违抗我令,今日我必杀之!先取了她的妖丹展示给各位!” 蔡卓言罢,抬起手来。 徐清风、扶光对视一眼,同时行动,一闪身便到了展示台上。 “哎,你们……我呢?”云翎着急的指指自己。 原来两人刚才是在商量这个! 还瞒着我! 这两人何时关系这么好了?! 云翎无奈地重新坐下,抿嘴看向展示台。 徐清风快如闪电,抽剑便将蔡卓的长指甲齐齐斩断,然后将剑架到了蔡卓脖子上。 扶光也同时出手,两脚便将架着孕妇的两名弟子踹飞,将孕妇护在身后。 他横刀在前,其他弟子一时也不敢靠近。 “有两人跑到了展示台上!” “蔡长老被劫持了吗?” “为了救那个怀孕的妖?这两人胆子也太大了,竟公然劫持门派长老!” 看台上一时交头接耳。 有门派的弟子都看向自己的门派长老,而门派长老们则看向甄观主,等着看他如何处理。 甄观主扶额,今年这是怎么了? 论剑不顺,法术展示也不顺…… 流年不利,莫不是少拜了哪路神仙? 蔡卓没提防竟有人突然闯入展示台来这么一招。 他看了看架在脖子上的剑,冷冷道:“两位道友,这是何意?” 徐清风道:“蔡道长,演示也要有个度,妖的命也是命,如此枉顾生灵非修道者所为!” 蔡卓哼了一声:“这些都是我的妖侍,我捉了它们而没立刻杀掉已是慈悲!如今我要它们如何便如何,是生是死,关你们何事!” 徐清风道:“蔡长老所言似乎有理,但如今你的命在我手中,是不是应该我说如何便如何?” “你?”蔡卓哈哈笑两声,“这位道友,你以为蔡某就如此无能么?” 言罢,蔡卓周身皮肤泛起金光,竟是金刚护体! 剑架在脖子上已毫无用处,徐清风抽回宝剑,又一转身极快地出剑! 蔡卓一时反应不过来,被刺中胸膛。 他有金光保护虽未受伤,但也被力道冲击着踉跄后退了两步。 蔡卓忙双腕护胸用法术开了护盾,徐清风则挥剑如雨,打算纯以剑力冲破他的护盾和金刚护体。 另一边,扶光几刀便将提剑围上来的几个黑袍弟子砍倒。 紧接着又有四个弟子围上来,并未提剑,只迅速双手结印,一张金色大网自空中展开,朝扶光落下。 扶光抬头看看金色大网,眼神晦明不定。 “哎哎哎,看这两人使得刀和剑,是不是和前两天论剑那两位的一模一样?” “是吗?你别说,好像还真是啊!” “可相貌完全不对啊!” “肯定是变幻容貌了!你看身手,除了那两位,谁的剑这么快,刀这么利索?” 看台上众人关心的重点由蔡卓转移到徐清风和扶光的身手上。 对此二人是否就是寻找多天无果的彼二人,议论纷纷,众口说法不一。 “看来他们两个还都不想暴露。” 云翎以拳击掌:“那就让我来帮一把!” 第102章 金环锁 云翎掏出缥缈衣,往身上一罩,展翅飞到了展示台上。 她先是朝四个结印弟子之一放了个火球。 这个弟子立刻浑身烧起来,不得不滚到地上灭火,法术被破,金色大网消失。 扶光脱困,将剩余三人几下打倒。 云翎又闪到徐清风身边,配合着他的剑招,扔出一个个火球。 剑风夹着烈火,威力顿时大了几倍。 蔡卓眼中只见一个个火球凭空朝自己袭来,却不见施法术的人,大惊失色: “何人放火?何人?!” 徐清风虽看不到云翎身影,见此招数哪会不知道是谁,通灵问道: “小雀儿,你怎么也上来了?何时学会了如此厉害的隐身术?我竟看不到你。” 云翎边扔火球,边哈哈:“不是隐身术,是穿了缥缈衣。” 缥缈衣? 徐清风心中惊讶,但也顾不上再问。 因为蔡卓的护盾已在这剑火夹击下破碎成金色的光屑。 蔡卓连退数步,徐清风的剑步步逼近。 眼看金刚护体也要被破,几个青莲观的长老来到台上,拂尘一挥做了个屏障挡在了蔡卓和徐清风之间。 扶光见状刚想上前,几个洞天府的白袍道士从看台飘下,围住了扶光。 徐清风停了手,蔡卓终于得以喘息,手扶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却青筋直跳。 “这位道友,青山论剑,以和为贵。请放下剑回到看台上。”一位青莲观的长老站出来道。 “对道友,自然是以和为贵,但对禽兽不如的人渣,就没必要讲究这些了。”徐清风缓缓道。 “说的好!”云翎站在徐清风身边竖起大拇指,通灵道。 徐清风嘴角浅浅一弯。 蔡卓本就憋着一口气,闻言更是气上加气: “毛头小子,别以为会点剑术老夫就怕了你!今日我若让你走下这高台,我就不姓蔡!” “蔡长老,你何必和年轻人计较......”青莲观见两边都不相让,有些为难。 蔡卓一拱手:“各位青莲观长老,这小子目中无人!不但扰乱我洞天府的法术展示,更无视你们青山论剑的规矩,请助在下拿住此人!严惩不贷!” “这......” 青莲观长老互看一眼,觉得蔡卓说的有理,于是皆手持拂尘站到蔡卓一边。 徐清风对此毫不惊讶。有时候人就是如此,无事的时候满口的仁义道德,遇到事情还是先为自己利益着想。 帮大派长老还是帮一个散修? 救一只小妖还是维护自家脸面,让展示顺利进行? 青莲观长老们作出了自认合理的判断。 然而,此时也有人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一名长脸少年冲上台来,和徐清风站到一处: “明明是这蔡长老心狠手辣,残忍无道,妖侍也是生灵,怎可如此对待!这位道友,我助你!” 云翎惊讶地瞅着这名长脸少年。 虽不知他是哪个门派的,但他不就是那天茶楼上嚷着要听甄观主艳史的那位? 真是人不可貌相,当时看着吊儿郎当,没想到正义感蛮强的。 紧接着子真和子尘也跳上台来,子真拱手对一排长老道: “蔡长老,青莲观诸位长老,青山论剑历来是点到为止,法术展示也不例外,还请蔡长老放了这怀有身孕的鹿妖,善待这些妖侍。” 蔡卓眯了眯眼:“你们是傲来派的?我洞天府与你们素无瓜葛,你们有什么资格来管我洞天府的事?” 子尘道:“蔡长老莫要往两派之间扯。你这降妖之术,稍有仁义良知的人都会看不下去,我们要阻止的是你的所作所为,和两派恩怨没有关系!” 蔡卓瞪了子尘一眼,刚要说话,又有几名其他门派的弟子也上到台上。 皆是对蔡卓行为看不过眼的,刚才听了子真和子尘所言也忍不住站了出来。 众人齐声对蔡卓道:“请蔡长老停止法术展示,放了无辜的妖侍。” 蔡卓哈哈一笑,阴鸷地看向四周看台: “好好好,傲来派、苍山派、红湖派......你们长老何在?竟放任尔等小辈如此无理么?” 被蔡卓点到的长老们皆站起身来。 傲来派长老——子真和子尘的师叔,俯视着台上的蔡卓,拱手道: “蔡长老,我派小辈行事并无差池。路见不平,理应相助。若他们无动于衷,才愧为我派弟子。” 苍山派和红湖派长老见傲来派如是说,皆不好再开口叫自己弟子回来。 但也不想公然和洞天派结下梁子,于是左右为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甄观主只得一边暗叹今年这东道主真是难当,一边又站起身来: “各位长老,大家还是以和为贵,以和为贵,请各派长老将自己弟子领回。蔡长老也不要再展示降妖术了,将这些妖侍带下台去,另换其他法术展示可好?” 蔡卓从怀中掏出一个金环,大声道: “晚了!当我蔡卓是什么人,任你们想闹便闹,想走便走么?你们几派既然放任弟子胡来,就当没这些弟子吧!今日上台来胡闹的一个也别想离开!” 言罢,蔡卓将金环抛出,金环飞速旋转着绕着展示台飞了一周。 他每旋转一下便是一个光圈,最后所有光圈首尾相连,如一条金色锁链般围住台上众人。 最后,金环又飞回蔡卓手中。 “金环锁!”徐清风看着这一圈金环道。 “哼,你倒是识货,没错,正是金环锁!” 蔡卓手持金环得意道:“今日我不解锁,任你有循天遁地之能也别想出去!你们不是要救妖侍吗?来吧,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救几个!” “徐清风,这金环锁很厉害吗?” 云翎通灵问:“你说我穿着缥缈衣能不能通过?” “不能。”徐清风回答道:“看来这次不暴露身份是不行了。” 蔡卓手捏法诀,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儿,台下的所有妖侍都被他用法术转移到台上,足有一百多个。 蔡卓指着徐清风和扶光等人,对这些妖侍下令: “给你们一个时辰,杀光这几个人,否则一个时辰后,我要你们的命。” “是,主人。”妖侍们齐齐回答,向徐清风等人靠拢。 看台上一片喧哗: “蔡长老,你怎可如此!他们都是人啊!” “放了我派弟子!” “快下去救人!” 第103章 你竟是那个小孩? 看台上的众人纷纷要登上展示台救人,但只能到金环之外,却怎么也进不了金环围住的范围。 有用刀剑砍的,有放水火攻的,有用法宝硬碰硬的,但皆是失败告终。 洞天府的弟子退到一侧,免得被妖侍伤及无辜。 青莲观的长老们见状则劝道: “蔡长老,莫要意气用事!这都是各派的得意弟子,若是伤了,岂不是从此结下仇怨?小辈们吓唬吓唬得了,让孩子们向你道个歉,赔个礼......” 蔡卓不耐烦地打断道:“各位长老莫要再说,否则我蔡某也不介意多结一门仇怨!” “你,你!” 青莲观的一位长老气的胡子直翘,刚想继续和他理论,便被同伴拉住: “这蔡卓好生厉害,你这一把年纪还是别硬上了。” 蔡卓轻蔑地瞟过来一眼:“我蔡某也不为难你们,长老们速回看台上吧!” 说罢,拂尘一挥,金环断开,一阵强风将几位长老吹到金环之外。 金环外的众人忙将几位长老扶住,有人想趁机进环,可金环已瞬间关闭,无论如何也进不去。 随着妖侍们逼近,少年们都抽出了自己的佩剑。 这些妖侍有强有弱,打起来的话凭他们七八个人也未必会输。 但,自己站到这里的目的是阻止妖侍被杀,现在难道真的要用剑和这些妖侍拼个你死我活吗? 少年们左右为难,和妖侍对上时便束手束脚。 而妖侍们则得了死命令,一个个拼命往死里打。 少年们只好一边招架,一边节节后退。 云翎身穿缥缈衣,谁也看不到她,行动最为灵活。 于是混在其中帮忙,见哪个少年有危险了便放个火球,给打过来的妖侍制造个“燃眉之急”。 “可恶的蔡卓!竟出此损招!” 云翎边放火球,边和徐清风通灵:“我这就去收拾他!” “他会金刚护体之术,凭你的火焰暂时奈何不了他。站到扶光身后去,一会可能会有点难受。” 徐清风道,同时看向身旁的扶光。 “一炷香时间。”扶光踹倒一个妖侍,低声道。 “半炷香足够。”徐清风回了一句。 什么一炷香,半炷香? 这两人又打哑谜! 云翎虽有些不明,但还是乖乖地退到了扶光身后。 徐清风一闪身越过层层包围的妖侍,来到蔡卓和洞天府弟子身前。 “你!”蔡卓面对近至眼前的徐清风,差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徐清风伸手一掌劈来,蔡卓便飞出了三丈远,趴在地上大口吐血,金刚护体如同虚设。 与此同时,黑色羽翼自扶光背上展开,一股强悍的妖力从他身上爆发而出,席卷了在场所有的妖。 云翎躲在其背后仍感觉一阵头昏目眩,而那些妖侍则纷纷扔掉武器,抱头跪下,无力站起。 这是妖王的压制之术! 短时间内释放出巨大的妖力让普通妖怪无法招架这种强烈的冲击,从而俯首称臣。 “他他他,他竟是鹰王!” “鹰王怎么跑到青山论剑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环外的众人皆惊! 金环内的少年们也不例外,眼看着妖侍们都抱头蹲下了,似乎是免了一场痛苦的恶战…… 但,身边并肩作战的道友竟是一位妖王? 这该如何是好? 然而,少年们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场外又发出了一声声惊呼! “徐三!他是徐三!” “谁?” “身穿青衣的那个!” “魔头徐三!” 原来,徐清风击出一掌的同时也变回了原本的面貌。 既然要用到法术了,那还藏着掖着做什么,干脆直接变回来。 那丫头不是迫不及待地要恢复真容么? 再说连续几天噬心鬼都不见身影,徐清风还真不信他不来了。 没准正憋着想搞什么大动作。 自己变回真容,引起轩然大波,或许可引他出来。 洞天派的弟子们哆哆嗦嗦地持剑上前欲阻止徐清风朝蔡卓走去。 徐清风目不斜视,抬手隔空一抓,这几个弟子的剑便都离了手,“乒乒乓乓”地聚到半空,又掉落到几丈远的地方。 蔡卓踉踉跄跄站起,徐清风走到他近前,一把钳住他的脖子: “解了金环锁,放了这些人和妖侍。” 蔡卓直愣愣地看着徐清风,眼中竟渐渐有了泪光。 有那么一瞬间,对上他的目光,徐清风竟觉得这位蔡长老就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 徐清风不自觉地松了手。 蔡卓捂着脖子咳了一会,不知是因为刚才被徐清风掐的,还是什么其他原因,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破音: “你是徐三爷?” “我是。”徐清风道。 “真的?你真是徐三爷?”蔡卓又问了一遍,三只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徐清风,仿佛在确认什么。 徐清风皱皱眉:“废话少说,先解了金环锁。” 蔡卓不答,小声嘀咕道:“徐三爷,是了,听说现下是青衣公子的打扮,不再是一身灰道袍了......徐三爷,你是徐三爷......” 徐清风见他如此,也有些诧然。 但蔡卓不等徐清风发问,便猛地抬头反问道: “你即是徐三爷,为何要阻止我杀妖?还有这金环锁,当年不正是你给我的么?我修仙入道,除妖斩魔,都是以你为范啊!” “等等!” 听了蔡卓的一番话,徐清风觉得有点头疼: “等等,我给你的金环锁?我怎么不记得,这是何时的事?” “三爷忘了么?”蔡卓似有些难以置信徐清风竟然忘了此事。 “那时我十岁,我们全家被冥妖的手下捉到洞中,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的父母被那些妖怪推到一口大锅中,煮熟了捞出来,剁成一块一块端到桌上...... “我本以为自己也逃不掉这样的命运,正想一头撞死在石头上算了,恰在此时你来了!你弹指一挥杀了冥妖,屠了他的妖洞,并救出了被绑在铁锅旁边的我。” “我记起来了。”徐清风叹了口气,“你竟是那个小孩?” 第104章 比花要好看 二十多年快三十年前的事了,徐清风当时查美人醉月查到了冥妖这里。 蛇王冥妖当时在五大妖王中势力最大。 他以人肉为食,以人血为酒,残害生灵,为非作歹到让人发指的地步。 徐清风闯进他的妖洞,二话不说便将他杀了。 用的正是自在仙人的对付徐清风的招数—— 弹指一挥将冥妖弹的魂飞魄散。 冥妖的小喽啰们死的死,逃的逃,徐清风也懒得管。 当他正欲放火,将洞中储藏的美人醉月酒和这些妖怪一并烧掉时—— 发现了蜷在铁锅边,瑟瑟发抖地盯着自己的小孩。 蔡卓眼睛一亮: “是!那个小孩就是我!当时你将我扶起,解了绑,一边领着我跨过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妖怪尸体,一边问我家在何处,家中可还有亲人。” 蔡卓陷入回忆中,冷冷的面容上竟也有了些许柔和。 “你说你的家人都死了,已无家可归,”徐清风接着他的话道。 “对!路过冥妖的尸体时,你见他腰间挂着个金环,便将那金环扯下扔给了我。” 徐清风揉揉眉心:“我当时不是让你拿去当了,换些银子生活吗?” 当时徐清风一见金环便知这是个法宝。 既然被冥妖随身携带着,想必应该是个厉害玩意儿。 但徐清风对冥妖厌恶得很,对他的法宝也看不上眼。 只觉得既然是个纯金的,还不如给这凡人小孩,让他换成银子过日子。 没想到这玩意儿竟是金环锁! 金环锁不是天界的法宝么,怎么就流落到冥妖的手中? 蔡卓激动地红了眼眶: “你给我的东西我岂能当掉!死也不能当!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是真正的神! “当我爹娘被推进大锅中时,我一遍遍地祈求上天,将知道的神仙全都求了个遍,他们何在?没有半点用处!在我绝望之时,是你!只有你!救了我,为我报了仇!” 徐清风:“......” 这话说的,竟将自己捧到如此高度,一时都不知如何接话了。 “徐三!”扶光低沉的声音传来,隐约带着怒气。 “你叙旧叙够了么?让他快快打开金环!” 糟糕! 徐清风皱皱眉,约莫已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小雀儿定也被扶光妖力压制的有些难受了。 “蔡卓,将金环锁打开!先让这些孩子出去!” 又嘱咐道:“对了,只出不进,莫让其他人进来捣乱。” “是。”心中的大神发话怎能不应,蔡卓当即点了点头。 他抬手一指旁边的一段金环,金环断开一截。 徐清风回头示意子真:“走!” 子真一抱拳,毫不犹豫地带领着少年们从金环断开处走出。 圈外的几派弟子忙上前接应,将少年们领回自己位置检查身体,询问环中详情。 金环自动闭合,扶光撤去妖力压制,妖侍们皆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云翎!”扶光有点着急地左右环顾。 虽然不知她的位置,扶光之前看到火球便知她也来到台上。 而刚才使用妖力压制之时,最担心的也是云翎的安危。 “我在这!我还好!”云翎脱了缥缈衣,有点疲惫地笑笑,从扶光背后走出。 即使站在扶光背后,所受的压制弱一些,但也犹如被百斤的大石压住了身体。 扶光的妖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强悍! 扶光微微一愣:“没事就好。” 云翎见扶光盯着自己,摸摸脸,开玩笑道: “怎么了?我脸上有花啊?” 这一摸云翎终于发现了异常,自己的脸竟然变回了原先的光滑水嫩! 又看看自己的衣袖,红色的,变回来了! 终于变回来了! “比花要好看。”扶光看着云翎的眼睛,轻声道。 云翎眉眼弯弯,捧着脸回了个开心的笑容。 看着他们二人互动,徐清风突然有些后悔给这丫头解开了变身术,后槽牙又有点发痒。 可惜蔡卓这边还未了结,徐清风回过头来,问蔡卓: “这金环锁是天界法宝,你如何会使用的?” “是......我第七任师父教授的。” “第七任?你师父可够多的啊!”徐清风挑眉。 “呃,是有点多。那日与三爷分别后,我便决心也要像你一样做个道士。我四处打听,拜师学艺。可我资质一般,又身无分文,大门派不肯收我,我便陆续拜了几个散修为师......” “你资质一般?”徐清风打量着蔡卓。 降妖术、掏丹手、还有金刚护体之法,哪个法术都不简单,能掌握这些岂是资质一般之人。 “你是觉得那些名门正派皆骂我,便不想入其门下吧?” “呵呵,是,也有这部分原因。三爷慧眼如炬。” 被徐清风说破心思,蔡卓挠挠头,竟像小孩子般变得不好意思来。 “唉。”徐清风叹了口气,“所以你这些似邪非正的法术都是跟......” “降妖术,是第二任师父,一个癞头老道教的。掏丹手是第三任师父,隐山道人教的。金刚护体是第五位师父,一个云游四方的和尚教的......” 蔡卓如竹筒倒豆子般,对徐清风是有问必答。 “.......” “算了,前面的这几位就先不必说了,就说说你这第七位师父吧!他能教你金环锁,难道是天界之人?” 时间有限,徐清风先挑了重要的问。 看台上嘈杂声越来越大,青山论剑竟同时来了两个刺头,各派都在讨论下一步如何应对。 此地不宜久留。 “这......他从未告诉我他的身份,每次见我也都是蒙着面。” “蒙着面教徒,连真实身份都不相告,你这位师父对你不怎么坦诚啊!” 徐清风略一思索,又问道:“除了教授金环锁,他还让你干什么了?” “他......最近指点我进了洞天府,当上长老。” “这次青山论剑,他要我务必展示出降妖术的威力,” 蔡卓看着徐清风越说越疑,最后有些心惊,“若有人阻拦,便将他困在金环锁内......” “三爷!难道......” 第105章 满含星光的笑眼 徐清风眯了眯眼,可未待细想,突然地动山摇! 台上众妖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动,震得东倒西歪,踉踉跄跄。 蔡卓使了个千斤坠,算是站住了脚。 徐清风除了有些惊讶,自然是完全无碍,第一个反应便是回头看向云翎...... 云翎正被扶光贴心地扶住...... 徐清风感觉这次不但是牙痒了,手也痒,恨不得抬手就给扶光一剑。 然而这会儿不是打架的时候。 整个风云殿摇晃地更厉害了,虽是建殿之时已加入法术稳固地基,但如此剧烈的地动,对一所建筑而言还是有些难以招架,地板和墙面已出现细微裂缝。 看台上众人纷纷起身逃命,一时混乱不堪: “怎么会突然地动?” “青山这里从未听说有过地动啊!” “青莲观不是都算过日子了吗?这几日是大吉良日,未有凶卦啊!” 青山从未有过地动,从未有过地动。徐清风心中思量,突然道:“不好!” “蔡卓,快解开金环锁!” “三爷,我解不开!”蔡卓在徐清风出声之前就已经在默念解咒了。 但他来来回回念了几遍,金环锁竟毫无反应,蔡卓已急的满头是汗。 “解不开......”徐清风顿时心中了然,定是有人在暗中控制金环。 这人的实力在蔡卓之上,而且金环听令于他,那这人必是金环的真正主人! 今日竟是被人设局套住了! 天界中人,天界中人……这些年得罪的天界中人有点多,到底是哪位如此记仇呢? 看今日这阵仗似很有把握拿下我啊! 所以,今日作局的也许并不是单单这一位...... 徐清风眯了眯眼,望向看台上四处散开的人群,果然有几个肉眼看不到的蓝色鬼影正跟在人后伺机而动! 不管是谁,恐怕此人和噬心鬼也联手了! “阳华!”徐清风仰头喊了一声。 他声音不大,在摇晃的混乱的风云殿中,没几个人能听到,但看台上却有一个傲来派的弟子回过头来。 徐清风未开口,只朝他点了下头。 这名弟子皱了下眉,衣袖一挥,竟变成了个胖老头儿。 “师,师祖!”走在他身后的多名弟子被他吓了一跳,忙拱手行礼。 “傲来派弟子,随我来!御剑!” 胖老头言罢,脚一蹬,便凭空飞到空中,傲来派众人忙御剑飞起跟在其左右。 “这不是傲来派的阳华真人?” “他不是在闭关么?何时来了?” “傲来派的都飞起来了,怎么回事?” 一些别家门派的弟子匆忙逃命的空儿,瞥见了大殿上空的阳华真人,众人皆是一惊。 要知道阳华真人已三百岁,是最接近升仙之人,当今道界修为数一数二的人物。 这样的人物为何突然出现在此,还是在如此混乱的时候? “喂,你怎么了?”一个散修突然倒地不起,旁边的人忙上前查看。 “没命了?刚才还好好的。”有人摸了下他的脉搏。 “没准是犯了心疾之类的,先别管了,大殿快塌了,快走!” “这......不好吧......” 阳华真人一手持拂尘,一手结印,念念有词,随后拂尘指向看台,大喝一声:“显!” 只见一片光从拂尘中发散开来,很快覆盖了整个大殿。 一个个蓝色鬼影在光的照耀下浮现在众人眼前。 而刚才倒地不起的散修体内,一个鬼影口中叼着颗血淋淋的心脏,冒出头来。 将旁边那几个看着尸首正犹豫不决的人吓了一跳:“这是......噬心鬼?!” “那边!子真,你去!”阳华朝这个冒头的蓝影一指。 子真御剑而下,掏出一驱鬼符,便贴到这鬼影头上。蓝影晃动几下,口中的心脏掉落到一旁,子真又持剑念咒片刻,鬼影挣扎着化作黑气消散了。 “还有这里,子尘!” “子言!” “子行!” “......” 阳华将弟子陆续派出,又深吸一口气,声如洪钟:“诸位慢行!当心身后有鬼!” 看台上混乱的众人一静。 不管是刚才就注意到阳华真人的,还是没注意到的,这次都统统看向大殿上空:“阳华真人!” 然后又纷纷慌张地看向自己的前后左右。 “有黑气!” “是鬼影!” “看我除鬼刀!” “驱魔剑!” “诸鬼退散符!” “......” 噬心鬼本欲乘地动之乱,众人不查,悄悄噬人心。 却没想到被阳华真人的显形术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这种鬼本事不大,只善于偷袭,偷袭不成,便只能逃跑。 但在场的除鬼可是专业的,各种法术、法宝一顿用,混在人群的十几只噬心鬼被彻底消灭掉了。 噬心鬼被快速解决,徐清风收回目光。 总觉得,容易了些。他心中暗道。 但还未有动作,便听得“轰!”一声巨响,一块巨大的天花板掉落下来。 眼看要砸向徐清风和蔡卓! 而两人竟一点躲闪的意思都没有! 这两人傻了么? “徐清风!” 云翎来不及多想,闪身飞奔到徐清风身前。 徐清风愣了一下,便被云翎扑倒在身下...... 如此短的时间云翎根本来不及将徐清风拉出被那块巨大天花板砸中的范围,只得先将他扑倒护住...... 在那一瞬间,云翎紧紧地闭上双眼,心想这下完了,估计要被砸死了! 有幸不死也是重伤......算了,只要他能无事便好。 云翎就这样静静不动了片刻。 忽然感觉有双手臂轻轻地揽住了她的腰,而后便是身下的胸膛微微震动,一听便知是某人正在憋着笑。 她忍不住睁开眼,微微抬头,就撞见了徐清风一双满含星光的笑眼。 第106章 法术竟然没有解开?! 云翎顿时红了脸颊,支起身子,不明所以地左右看看。 左边蔡卓手中攥着金环愣在那里。 右边,朝这走来的扶光,皱着眉似乎有些无奈。 而那块应该重重砸到自己的天花板呢? 怎么还没掉下来? 徐清风抬起一手向上指指,云翎顺着他的手指仰头一看,那块天花板竟然悬浮在空中...... 悬浮在空中...... 哦,对了,金环锁! 被金环锁锁住的范围,任何东西都无法出入,自然也包括天上! 简直笨死了!这都没想到!云翎在心中唾弃了一下自己。 忙站起身来,背着手,溜到离徐清风一丈远。 “我没想到,没事了,你快起来吧!”云翎双眼望天说道。 徐清风看着云翎,轻笑一声,拍拍土也站起身来。心情竟是格外的好。 然而地动并没有给众人多少喘息的机会,又一阵剧烈的摇晃,更多的巨石天花板掉落下来。 看台上的人已走了大半,还余百十来人,主要是些各门派负责垫后的大弟子。 这些人有些本事,当即御剑的御剑,开法力护盾的开护盾,所以虽然落下不少巨石,但几乎没人伤亡。 阳华真人在空中也开了护盾,并击碎了不少坠落的巨石。 然而在众人忙着应付的坠落的巨石之际,整个大殿突然变暗了! 原本殿中的数百盏长明灯,同时被压下了火苗,只余一丝微弱的火光。 众人四处张望,有人突然道:“看天上!快看天上!” 此刻正是中午时分,原本巨大的天花板纷纷掉落,应有阳光照进来,但此刻殿顶的缺口处却是漆黑一片! “这什么情况?” “有人捣鬼!” 众人正议论着,又有人突然出声:“门被封住了!有人设了结界!出不去了!” “这边的门也是!” “这边也是!” “还有这边!” 风云殿东南西北四个大门,此刻全部封住了。 一道金环锁还不成,再加一道结界,这是多怕自己跑了啊!徐清风心道。 然而转念又一想:不对,百十余人,九十九颗心脏,不是怕自己跑了,而是想要一箭双雕! 徐清风目光快速略过全场,一个个蓝色鬼影正从裂开的地缝、墙缝中冒出! “阳华!显形术!”徐清风朝飘在空中的胖老头喊道。 阳华刚又击落一块坠石,闻言收起护盾,又开了显形术。 而这次拂尘的光却如同被人吸掉一样,只照得到三寸开外的地方! “呵呵呵,呵呵呵,都逃不掉!都逃不掉!”一个尖细的声音回荡在殿中,忽远忽近,众人听得头皮发麻,人人如临大敌。 “咚!”有人倒下。 “周师兄!周师兄!”旁边的师妹惊慌地伸手试了试鼻息,缩回手来一脸悲痛,泪水涌出。 然而泪水还未滴落,少女瞪大了双眼,摇晃了两下也倒在了地上! “黄师姐!”另几个弟子围上前,却犹豫着不敢再触碰少女的身体。 “呵呵呵,呵呵呵,都逃不掉!都逃不掉!”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紧接着“咚!”又有人倒下...... 没有显形术,众人看不到噬心鬼,便无法下手对付。 而徐清风虽可以看清噬心鬼,但却被困在金环锁中! 阳华真人落回看台上,抽出佩剑指向空中,招呼众人道:“来,都聚到我身边来!” 此刻哪还有什么门派之分,阳华真人又是道界前辈,他一发声,所有人都听话地聚拢过来。 阳华环视一周,开了个巨大的护盾,将众人罩在护盾之下。 暂时无人再倒下,众人终于松了口气。 但如此巨大的护盾,是要消耗大量法力的,阳华真人修为再高,法力也有耗尽的时候。 而几十只鬼影此刻也没闲着,都爬到了护盾之上,对着护盾,牙爪并用,又撕又咬,企图撕破护盾! 护盾之下的人虽然看不到噬心鬼的鬼影,但只听密密麻麻响起的撕咬声,砰砰的捶打声,也知这次噬心鬼的数量仍然不少,护盾怕也就只能撑住一时。 “蔡卓!金环给我!”徐清风看了一眼阳华的护盾,朝蔡卓伸出手,“我要毁了这金环!” 若只是他被围在这金环中,他倒是乐得坐等幕后人出现。 可现下是噬心鬼趁他被束了手脚的空儿出来害人,这就等不的了。 这金环锁不开也得开! 蔡卓将金环递给徐清风,犹豫道:“三爷,这金环是不周山的金石打造,恐难毁掉!” 不周山,天界神山,据说山有金石,坚硬无比。 大力金刚天神日日开凿,百年也只能凿下巴掌大的一块。 “我知道”徐清风将金环抛到空中悬着,从袖中掏出宝剑。 此刻必须出环,不周山金石又怎样? “一件法宝而已!能炼便能毁!” 言罢,宝剑凝出一道刺眼的白光,对着金环砍了下去。 “当!!!”金环对上灌了法力的剑刃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却纹丝未裂。 徐清风眯了眯眼,收回剑刃,又加了几成法力。 还未出剑,便听得“当!!!”又一声脆响! 一把黑刀也砍在了金环上。 徐清风侧侧脸,黑刀的主人则面无表情吐了句:“我的刀更快些。” “呵,是么?那就来比比!”徐清风挑挑眉毛,“当!!!”又是一剑。 扶光也不示弱,紧随其后便又是一刀。 “还有我!还有我!再加点火怎么样?”云翎举手便投了个火球过来。 蔡卓和众妖侍看着这个有些面熟的火球,脸都绿了,原来之前那个隐身丢火球弄得他们狼狈不堪的人竟是这个姑娘! 徐清风和扶光你一剑,我一刀,刀剑如雨点般落到金环上,击起一阵火花。 再加上云翎不停地丢火球过去,金环竟被烧成了红环。 徐清风和扶光又“当当”几下,烧得通红的金环裂成了两半,掉到了地上。 大力金刚天神一百年才能凿下的一小块的金石,这两人一刻钟的功夫就砍断了!? 三爷不愧是三爷!法力无边啊! 蔡卓自动忽略了旁边的鹰王扶光和云翎功劳,再次在心中顶礼膜拜起来。 然而围绕台上的金环锁只是暗淡了光芒,却没有消失! 巨石天花板仍悬在空中,没有坠落一点! 金环碎了,但法术竟然没有解开?! 第107章 金环开 “这金环莫不是假的?”几人围过来看着断裂的金环,云翎先出声问道。 “你这丫头!我蔡卓怎能拿个假的糊弄三爷!” 前有火球偷袭,后又质问真假,蔡卓对云翎看不顺眼。 “她是我的侍女,云翎。” 徐清风瞥了一眼蔡卓,蔡卓立马不吭声了。 “这环是真的。不然这些光环也不会暗淡下来。” 徐清风环顾一周,对云翎道。 何况刚才和扶光砍金环时用了多少法力徐清风心中有数,也就是这不周山金石才能让他俩足足砍了一刻钟。 扶光“唰”一下收回黑刀:“应是还有别的关窍未解开。” 蔡卓背在身后的手指蜷了蜷。 “咔咔”阳华这边的护盾被这些噬心鬼又撕又咬,终于出现了裂痕。 子真抬手,一道法力凝成光束灌到裂缝之中进行修补,其他弟子见状也纷纷效仿,凝出法力灌入阳华真人的护盾之中,裂痕被快速补好。 阳华真人是道界前辈,是傲来师祖,但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 他开护盾护住这百十余人,是恩,也是义。 但自己命,终究在自己手中,即使法力微薄,也应尽力而为! 更何况,众人拾柴火焰高! 想明白这点,更多的人将自己的法力灌入护盾之中,护盾顿时坚固了不少。 而正当台上众人四处寻找还有什么关窍之时,暗淡的金环锁突然闪烁,开始一点点缩紧,围在里面的人和妖被金环逼得一步步后退。 “怎么回事?” “长老,长老,金环动了!” 蔡卓懊恼道:“不是我施的术!” 这金环如一堵无形的围墙,越缩越紧,里面的人和妖也越聚越近。 “这样下去不行吧!” “金环法宝都坏了,这法术却没消失,真是太奇怪了!” “喂!谁踩我的脚?” “没地方站了,你凑合些吧!” “抄家伙砍吧!不然早晚会被这金环勒死!” 妖侍们纷纷掏出各式武器。 “没用!”徐清风突然出声道。 众妖顿住。 没有法宝,只有法术,没有实体,只有虚物,这金环锁便如同结界,砍是没有用的,必须找到破除的方法。 “对,没用!”蔡卓缓缓出声,背在身后的手终于紧紧攥成拳头。 “三爷!今日是我的错!这锁,我来解!” 言罢,蔡卓拔出腰间匕首,一刀刺向自己的心口。 倒地瞬间,蔡卓被徐清风扶住:“蔡卓!” “三爷......这金环锁其实是个阵法,金环是用来起阵的,而我......是阵眼......我死,这金环必能解开了......” 徐清风闭了下眼睛。 金环碎而法术未解时,徐清风便早已猜测了七七八八。 无他,场中和这法术有关的就只剩蔡卓一人,想要有所突破必然应从他这里入手。 但想起曾经那个蜷在大锅旁的孩子,徐清风下不去手。 “三爷,今日得见三爷,我......” 蔡卓笑了笑,口中涌出一口鲜血,话未说完,人已不动了。 “徐清风。”云翎将手轻轻搭在他肩头。 金环锁消失,悬浮在空中的巨石天花板掉落,砸的一众妖侍哇哇乱逃。 徐清风将蔡卓轻轻平放在地上。 撕咬护盾的噬心鬼似乎也察觉到金环断裂,皆停止了撕咬,将头转向这边。 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金环锁破了!什么天界法宝,破玩意儿,没用,真是没用!” 几十只噬心鬼跳下护盾便四散逃跑。 徐清风抬头,目光狠戾。 他薄唇轻启,身随咒动,几十个分身便同时朝噬心鬼们追去。 这是云翎第一次见徐清风流露出这种眼神。 云翎看看地上蔡卓的尸首,本来她觉得这人冷面冷心,就是个残酷无情的疯子,现在看来似乎也没这么不堪。 对着徐清风,他也会哭,也会笑,会乖乖点头听话,也会害羞的像个孩子。 “我脖子上的誓印消失了!” “我也是!” “刚才可吓死我了,长老死了,我还以为自己也活不成了!” “可不是嘛!咱们自由了!终于自由了!” 妖侍们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听说很多妖侍的誓印都是生死印,主人死了,妖侍便要陪葬。 但蔡卓的这些妖侍现在却都活蹦乱跳。 也许他对妖恨是真恨,狠也是真狠,但也还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 云翎拿出个乾坤袋,将蔡卓的尸体装了进去。 等出去了,还是和徐清风一起将他埋了,入土为安吧! 护盾下的众人第一次见如此多的分身,皆看傻了眼。 只见这些分身或是抽剑砍杀,或是抬掌猛劈,虽看不到打杀的对象,但随着一缕缕黑气冒出,众人都知必是在杀噬心鬼。 一众道士竟是被魔头徐三救了?大魔头啊,能这么好心? 阳华拂尘一挥,收了护盾。 “阳华真人!”有人咽咽口水道:“护盾这就收了?” “收了啊!鬼都逃了,开护盾干嘛?”阳华肚子一挺,将拂尘插在背后。 “可,他,他他他出来了啊,还这么多,不用防着点吗?”这人指指徐清风的分身。 “唉,年轻人,偏见别这么多!你听说过他杀人吗?” “没,没有!”年轻人连忙摇摇头。 听说过他大闹三界,杀神杀妖杀魔鬼,却独独未听说他杀人。 “就是嘛!”阳华拍拍他的肩膀,“况且,他若想杀,就我这护盾,还真拦不住。” 众人:“.......” “阳华真人!”一少年站在离众人最近的东门大声喊道:“结界开了!可以出去了!” “结界开了?”阳华真人眉毛一抖看了过去,众人也都有些出乎意料。 “结界开了?谁开的?” “看天上可还是黑色的啊!” “不过地震似乎停了。” “走!过去看看!”阳华真人走在前面,其他人皆跟在其后。 东门敞开着,外面一片亮光。众人被光刺了下眼睛,皆抬手遮挡了一下。 “的确是开了!”阳华转头深深望了眼刚才的那名少年。 这少年一身素白道袍,长马脸,招风耳,小眼,塌鼻,厚嘴唇。 五官不扬,却气度不俗,看不出是哪派的弟子。 不过在场的都见过他,他便是之前第一个跳上台和徐三站在一处的少年。 第108章 我的名号就是用来吓人的,是吧? “这位小友,门是你打开的?”阳华真人问。 长脸少年一笑:“我一推便开了,许是金环锁毁了,结界也弱了吧!” “哦?”阳华撸着胡子点点头。 心中却道:弱个屁!我老头儿近三百年的修为,结界有没有变弱还是能分辨出来的,明明是比之前更强了! 况且你小子之前就不在我护盾之下,是一直待在此处破解结界吧! “这金环锁和结界有关?” “都是蔡长老捣的鬼?” “我看不像啊,这蔡长老也打不开锁,所以才自杀的啊?” “哎,他是自杀还是被徐三逼的啊?我刚才没看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门开了,地动停了,噬心鬼也快被徐三杀干净了,众人的警惕都松懈下来。 但谁都不想没出息地第一个走出门去,于是三三两两站在门口开始议论。 “嗯、嗯!”阳华真人皱皱眉头。 子真见状站出来道:“各位静一静,此地不宜久留,既然门已打开,还是快些出去吧!” “对啊,不知这结界能开多久,也许一会又关了也未必。”长脸少年抱臂靠着门框道。 毕竟大殿天花板破损处漏出的一角天空还是黑色,说明这结界并未全解,只是这东门一处解开了。 众人被他说的一惊,忙向阳华真人抱拳作揖,谢过了他的救命之恩,一个个逃也似地快步走出门去。 阳华真人回头望向徐清风,徐清风这边也已将几十只四处乱跑的噬心鬼杀了个干净。 “你先走!”徐清风察觉了阳华的目光,抛了句话给他。 说话间,几十个分身迅速回归本体。 徐清风双手持剑,剑身亮起刺眼白光,他一剑刺向地面上一条巨大的地缝。 只听得一声尖细的嚎叫响起,地缝中伸出无数蓝色鬼手,似挣扎又似报复。 但不过都是强弩之末,鬼手逐渐化作阵阵黑气散去。 阳华见噬心鬼彻底被除,也不再耽搁,挥挥手,招呼剩下的傲来派弟子也走出了东门。 “走吧,兄弟!别看了!那帮妖侍估计也不会有事。” 子尘拉了一把还杵在门口向里看的长脸少年:“哎,我是傲来派的谢子尘,刚才咱们一起在台上来着,你记得我吧?我就站在你左边,咱俩合力对付一个猪妖......对了敢问兄弟大名?是哪门哪派的?” “我......”长脸少年被子尘拉着不情不愿地也走了出去。 “鹰王大人,我们......” 一个妖侍见道士们都走了,壮着胆子上前询问扶光。 蔡卓死了,在场的,除了徐清风便是扶光这个妖王最大。有他在,妖侍们谁也不敢擅自妄为。 “你们走吧!”扶光面无表情道。一双眼睛只在云翎身上。 而云翎呢,一双眼睛只紧紧跟随着另一个青衣身影。 “鹰王大人,是大人救了小女,小女愿跟随大人!” 怀有身孕的鹿妖从众妖中走出,跪在了扶光面前。 “我老柳也愿跟随鹰王大人!” “红雨愿跟随大人,侍奉左右。” 之前被掏了妖丹的柳树老妖和狐妖也跪了下来。 正因为有徐清风和扶光出手,两人才得以趁乱拿回了自己妖丹。 有些妖侍见状也纷纷效仿。 一方面是感恩鹰王大人在道士们的众目睽睽下竟为了妖侍的安危而出手相救。 另一方面这些妖侍们虽已自由但一时也无处可去,见识了扶光强悍的妖力,不如跟随鹰王,受他庇护。 一时间台上跪了一大片,扶光抿了抿嘴,还未出声,便见云翎笑着回过头来。 “扶光!既然他们都愿跟随你,你就带他们回昆仑吧!这样一来他们有了去处,你也多些兵将。” 扶光终于在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身影,嘴角上弯:“好。” 云翎掐腰在一众跪倒的妖侍前站定,清清嗓子道:“我师父鹰王大人——” 扶光额上青筋一抽,这两个称呼,一个都不喜欢。 妖侍们则眼角一抽,互换了下眼神:这丫头不是徐三的侍女么?她竟然还是鹰王的徒弟! “——重情重义,看不得你们遭人虐待,才铤而走险,出手相救。你们既愿跟随于他,从此应忠心不二,若有二心——”云翎说到此处看向扶光。 平时唬唬人云翎还在行,但真正儿八经说什么惩罚,云翎便心中没谱了。 但不说还不行,暗卫对扶光的背叛云翎心中记得。这些妖侍并不知根知底,自己既劝扶光留下,便也应对他们提点到位。 扶光也看向云翎,面色不变,但目光中却透出鼓励,还有他自己也未察觉的温柔。 而这些落到云翎眼中,却只被简简单单理解为“默许”二字。 于是云翎一鼓作气,指地上断裂两半的金环,大声道: “若有二心,便如此物!鹰王大人......和我,绝不心慈手软!” 不过短短几句话,这一众妖侍听得却是肝颤。 什么叫“鹰王大人和我”,这丫头背后可是徐三爷! 没准鹰王和徐三爷早就联手了,所以这个“绝不心慈手软”人肯定也包括了这位让众妖闻风丧胆的存在。 “小女誓死追随鹰王大人,绝无二心!”怀有身孕的梅花鹿妖并起二指率先起誓。 “小人愿追随鹰王大人,绝无二心!” “小人也绝无二心!” “......” 其他下跪的妖侍也纷纷效仿起誓。 云翎松了口气,扶起梅花鹿妖:“那好,你们这就跟随鹰王大人速速出去吧!” 云翎又瞥了一眼场中几个未下跪起誓的。 这几个看起来人高马大,妖力不弱,一脸不是好惹的表情,没准一出去就惹是生非。 于是,云翎转头面向他们云淡风轻地道:“不愿追随鹰王大人也可,一会儿等三爷忙完除鬼再另行处置吧。” 这几个妖侍闻言一颤:等三爷?那可是魔头徐三!落到手中能有好果子吃? 立马二话不说便对着扶光跪了下去:“小人愿追随鹰王大人,绝无二心!” 扶光:“......” 徐清风收剑走过来,多多少少听见了些。 他对着云翎的头轻敲一下:“我的名号就是用来吓人的,是吧?” 云翎看着徐清风又恢复了平常说笑的模样,放下心来:“噬心鬼除掉了?” “一只鬼而已,还不是什么大角色。” 徐清风轻嗤一声,微扬下巴:“走吧,出去!” 第109章 她饮了美人醉月 门外前一刻还是阳光灿烂,徐清风一出立刻大雾弥漫。 徐清风、云翎、扶光和众妖的身影都逐渐被淹没在雾气中。 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云翎的手,手指修长而有力,雾气中隐约可见手腕之上是一段青色的衣袖。 徐清风。 上一刻云翎还又有些慌乱,此刻便立刻平静下来,不由自主地回握住他的手。 “等我许久了吧,山神大人!”徐清风扬声对着面前的白雾道。 “山神大人?阿瑞?”云翎吃惊道,这白雾是阿瑞的法术? “哈哈哈哈!”一道女声由远及近地响起。 是青瑞的声音!果真是她! 白雾逐渐散去,扶光和众妖侍都已不见,倾倒的风云殿前只余徐清风和云翎二人。 “徐三!天遂我愿,将你送来青山! 你杀了我弟弟,今日我要为他报仇! 这里便是你的葬身之处!” “青瑞!你弟弟不是我杀的!”徐清风和云翎只闻其声,却未见青瑞其人:“你出来!我有话对你说!” “徐三,你一魔头,竟敢做不敢当么?天界早已查实,就是你所为!你还有什么好说?!”青瑞厉声道。 天界早已查实?徐清风皱皱眉毛,又是天界。 前有金环锁,后有青瑞山神,许久没上去逛逛了,这是有人皮痒了么! “青瑞大人,我是云翎!三爷确实没有杀你弟弟,是有人栽赃陷害!” 云翎环顾四周,大声说道。 “云翎?”青瑞的声音一顿,“你是昨天冠玉带来的那个小道士?” “是我,青瑞大人!你现身吧,我们坐下聊聊可好!”云翎道。 “你故意骗冠玉的?为的是见我?你竟敢如此!!”青瑞突然勃然大怒。 “我没有,我......” 云翎还未说完,只见一根碗口粗长满长刺的绿色藤蔓便朝云翎抽来。 徐清风将云翎拉至身后,并起二指凝了一道白光切下去,将这巨藤一断为二。 而下一刻,更多的巨藤破土而出,疯狂地蹿向徐清风和云翎。 徐清风从袖中抽出宝剑横扫这些巨蔓,云翎则扔出一个个火球。 然而这些巨蔓生长的竟是极快,刚被砍掉或烧掉便又生出枝叶,一根又一根,不一会儿徐清风和云翎四周竟全是巨藤! “怎么办,徐清风,长的这么快打不完啊!” 云翎已有些微微气喘,但手中的火球却不敢停。 徐清风眯了眯眼睛,突然从身后托着云翎的手道:“那就再教你一招如何?” “什么?”云翎扭头看了徐清风一眼,怀疑他又在说笑。 “掌心焰!开至最大!”徐清风认真道。 云翎忙托出三丈多高的火焰,余光瞥见几根就要抽过来的藤蔓:“最大了,然后呢?” 一股强劲的法力透过徐清风的手掌传来:“风起!” 掌中的火焰被一股疾风带的旋转起来,如一股火红色的龙卷风,刚才那几根要抽过来的藤蔓瞬间便被旋转的火舌吞没。 “扫出去!”徐清风边说,边握住云翎的手腕,原地扫了一圈,火焰风所到之处皆被烧成一片灰烬,一时再无藤蔓长出。 “好厉害......”云翎收回火焰,愣愣地看着自己手掌,掌中焰加上疾风的威力竟然如此之大! “徐清风!”云翎眼睛亮亮,“刚才那风是怎么起的?你再教教我呗~!” “怎么?刚才没学会?” “呃,只顾着紧张了,没注意看......”云翎挠挠脸庞。 抽过来的藤蔓让人紧张,而后背轻靠着某人的胸膛更让人紧张! 徐清风瞥了眼云翎“求知若渴”的小眼神,摸摸肚子道: “哎呀,打了这半天,有些饿了!好久没吃鲜肉小笼了,要是明日有人愿意做给我吃,我兴许能再教一教!” 云翎扯扯嘴角,心中暗骂一声吃货! 面上却两眼一弯,乖巧地答道:“我明日便给三爷做,到时候还请三爷一定、好好、教我。” “好啊,别忘了粥和小菜。” 还得寸进尺! “是——遵命——忘不了——”云翎拉着长音回答。 徐清风满意的一笑,不再和云翎胡诌,板起脸来沉声道:“青瑞!现身吧!” “现身?你让我现身?徐三,我一直都在!” 青瑞的声音回荡在山间,整座青山震动起来,这次比之前的地动要猛烈数倍! 风云殿建在山腰一片平地之上,此刻随着轰隆隆的震动,这片平地有的地方突出,有的地方凹陷,竟化作了一双平摊的巨手。 巨手猛地一合,砂石滚滚,风云殿犹如一块松软的糕点,被毫不费力地压扁! 站在风云殿附近的徐清风和云翎则闪身飞到空中。 然而刚飞到空中,便有巨石如雨点般落下! 徐清风抬手一挥,做了个圆球状的护盾,将两人保护在内。 巨石砸到护盾犹如水珠滴在坚冰上,瞬间崩碎。 这护盾比蔡卓和阳华真人的护盾可厉害多了,云翎觉得自己又开了眼界: “明日多给你做一笼小笼包好不好?这个护盾也教我一下!” 徐清风笑笑,伸出五指。 “五笼?!”云翎眨眨眼,不怕撑死? 徐清风挑眉:“是连做五天!” “......” “五天,便五天!”云翎咬咬牙道,到时若是不好好教,看我不使劲放盐齁死你。 那些巨石是山顶崩落的石块,徐清风和云翎抬头看向山顶,青山顶部变成了一张巨大的女人脸庞! 这面容和青瑞几分相似,只是昨日的美如天仙变成了今日的恐怖狰狞! “青瑞,你竟和青山融为了一体?”徐清风皱眉道。 “为了杀了你!”巨大的脸庞说道。 挥起巨石胳膊企图抓住空中的徐清风和云翎。 山神是保护山间所有的生灵的神灵,一般法力较弱,最多能使山间的飞禽走兽,树木花草听令。 而和山融为一体,并使其有所动作,她一个小小山神的法力是远远不够的! “徐清风,青瑞为何如此厉害?”云翎边扇动着背后的双翅躲避,边问。 “刚才那些巨藤也不对劲,她只是山神啊,哪来如此大的法力?是不是还有人暗中助他?” “不是。”徐清风转身跳到青瑞一条巨大的石臂上,掏出剑了狠狠一斩,砍断了她一条胳膊。 “她饮了美人醉月。” 第110章 除了认输,还是认输 “美人醉月?!”云翎攸然瞪大双眼,“桃源盛会中拍卖的美人醉月?” “美人醉月,一滴便可让有情人移情别恋,无情人不顾生死前程,一生一世只爱眼前人。男人饮下可三天三夜金枪不倒,女人饮下则柔若春水,红鸾帐中销魂蚀骨。若双修共饮,这一壶可使修炼者法力增强百倍。” 云翎想起白皓蓝的话,难道青瑞饮了一壶,使得法力增强百倍? 不对,是双修共饮,那青瑞是和谁......? “甄冠玉。”徐清风看出云翎的疑问,“那日拍下此酒的正是他。” 冠玉?今早的青莲观的法术展示中没见到冠玉的身影...... 若真是冠玉和青瑞,青瑞是山神,她的神体可能还承受得住法力暴增的后果,而冠玉只是个修为一般的凡人,他会怎么样?经脉尽断暴毙而亡? “青瑞!冠玉呢?”云翎朝着青瑞大喊,“他现在何处?” “轮不到你假假惺惺关心他!”青瑞抬起另一根完好的胳膊抓向云翎。 云翎飞闪到一旁,躲开了巨臂,却未注意一根藤蔓从石缝中伸出,缠住了她的双翅! 然后又迅速缠住她的双手和双足。最后长出一根尖而长的细刺抵在了她的脖颈上。 “小雀儿!”徐清风本欲举剑砍向青瑞的巨脸,却没想到云翎先落到了青瑞的手中,只得将抬起的剑慢慢放下。 “徐三,听说你很袒护自己的侍女。”青瑞缓缓出声,“有多袒护呢?如果她也和阿琼一样被千刀万剐,万剑穿心......你会难过么? “我们现在就试试,如何?” 数条藤蔓随着青瑞的话自石缝中快速冒出,这些藤蔓的顶端都长有长刺,犹如一把把尖刀。朝云翎刺来! 云翎眼见这些藤蔓携着长刺快速袭来,吓得闭紧双眼,本能地偏过头去。 徐清风皱眉挥剑而上,快如闪电将这些藤蔓尽数砍断。 然而,虽快如闪电,仍是将后背暴露给了青瑞! 徐清风砍掉最后一根缠绕在云翎身上的藤蔓同时也被身后袭来的数根藤蔓刺穿!还有更多根藤蔓往徐清风身上刺着,一朵朵鲜艳的血花接连盛开在青衫之上! “唔!”一根藤蔓甚至直穿他的心脏!大口鲜血自他口中喷出! “徐清风!”云翎顿时心急如焚,心痛如割。 “别过来!”徐清风大喊一声,声音喑哑,嘴边尽是鲜血。 云翎踉跄了两步还未来得及拉住徐清风的手,便眼睁睁看着他被那些藤蔓猛地送到青瑞的巨脸前。 “徐三,感觉如何?你对阿琼千刀万剐之时可曾想过自己也逃不过?”青瑞冷笑道。 徐清风垂着头,一丝苦笑浮现在他的脸上,嘴唇微微动了动。 “你说什么?”徐清风被藤蔓拉近了些,直接举到青瑞的眼前。 “我说,你搞错了。”徐清风眼神一厉,瞬间抬起头。 他抽出宝剑便对着青瑞额头刺去:“南琼就不是我杀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 剑尖深深地刺入青瑞的额头,青瑞的巨脸从额头处裂开,一直裂到下巴,青山顶被徐清风这一剑一劈为二! 一个绿衣女子从裂开的巨脸中掉落出来,已然失去意识,直直坠到山腰的密林之中。 原本刺穿徐清风身体的数根藤蔓,迅速从他体内撤出,徐清风捂着胸口又猛地吐了口血。 “徐清风,你,你伤的如何?”云翎飞到徐清风身边,慌忙扶住他。 徐清风擦了一下嘴边的鲜血,倚在云翎肩头嘻嘻笑:“你怎么又被骗了!你家公子何时受过伤?”, 随后他站直身体,而青衣上的血也渐渐消失:“骗青瑞的啊,你个小傻瓜!” “......” “你才是傻瓜!大傻瓜!”云翎抹了下眼泪,大声冲着徐清风道。 “不是,上次我装死你不是也见了么......没什么好担心的,怎么又哭了?” 徐清风手忙脚乱地递过去衣袖,云翎毫不客气地抓起来便一顿擦...... 在此之前,三界之中徐三爷还未遇过什么敌手,但今日对上云翎的眼泪,他不得不承认,除了认输,还是认输。 这丫头哭的比上次凶多了。 “骗青瑞的?她都掉到林子里了,你还吐血做什么?”云翎瞪着双泪眼望着徐清风。 徐清风:“......” “你明明就是受伤了,对不对,你痊愈的再快,也是受伤了!那些血是真的,那些刺扎穿你的身体也是真的!” “这不是都好了吗?你看,完全没事了。”徐清风说着,抬起袖子露出小臂,小臂光滑而结实,无半点受伤的痕迹。 “可,你会痛啊!那是千百根尖刺啊,把你扎的像个筛子!这种痛......你也能忍!”云翎说着又红了眼眶。 自从天外天回来,这世间便无人拿他徐三当人看,他也未再拿自己当人看。 佩服他的人觉得他无所不能、无坚不摧,比天上神仙还厉害; 憎恶的他的人觉得他无法无天,无恶不作是魔头中的魔头; 而那些想置他于死地的,则觉得简直无从下手,无计可施,因为即使偶尔得手捅他几刀,他也能仿若无事地站起,再将对手彻底干掉。 从没有人关心他疼不疼。 而藤蔓刺进去的那刻,确实很疼,很疼很疼,简直比在天外天受的痛苦还疼很多。即使他知道这些伤丝毫威胁不到他的性命,略施法术,片刻便会痊愈。 他本想着只要忍一忍,忍住了,骗过青瑞,便是值得。 然而,如今看来并不值得,因为除了自己疼,还有人为自己心疼。 “好了,好了!我哪里像个筛子了,别说的这么惨不忍睹,若是传出去,我魔头徐三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徐清风抬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搂过云翎的双肩,未敢真的搂实,双手放在云翎背上拍了拍。 云翎听到了徐清风咚咚的心跳。 然后便感觉到了自己的心似乎跳的更快些...... 于是,她赶忙挣开他的双臂:“对了,青瑞呢?她掉到哪里去了?快去找找吧!” 说着云翎便朝青瑞坠落的方向快步走去,徐清风笑笑,默默跟在后面。 第111章 传言是做不得真的! 青瑞静静躺在一片草丛之中。 徐清风略施了点法术,青瑞缓缓睁开眼来。 她看到眼前的二人,挣扎地支起身体:“混蛋,都怪我轻信于你!我......” 青瑞紧紧攥起双拳,她的法力已耗尽,神体在美人醉月的反噬下也已快到极限。 徐清风叹了口气:“青瑞大人,你先看看这个。” 徐清风自袖中掏出一个锦囊,锦囊打开,点点晶莹的粉末飞散到空中。 “阿琼的孢子!阿琼!”青瑞从草中跌跌撞撞爬起来。 “阿琼!阿琼!” “姐姐!”粉末飞舞勾勒出了一个少年的身影,那是南琼山神留在孢子上的一点残魂。 “阿琼!”青瑞泪流满面。 “姐姐莫哭,阿琼走了。 “我为守护南莪山而死,死得其所。 “唯一不舍便是姐姐,多亏这位好心的公子将我的孢子带到你的身旁,让我还能再见姐姐一面。” “好心的公子?阿琼,难道不是他杀了你么?”青瑞指着徐清风问道,手指微微发抖。 “不是啊,姐姐,怎会是他?这位公子在我死后很久才来到南莪。”阿琼略略惊讶。 他抿着嘴回忆道:“杀我的人是黑面白发,身高九尺,长有六臂,六臂各持不同的兵器,他为捉猬狰而来,而我终是不敌......猬狰......姐姐,你可知猬狰后来如何了?” “猬狰?”青瑞回过神来,顿了片刻:“我不知,也许逃了吧!” 南琼见青瑞的眼神躲闪,便知她没有据实相告。 苦笑道:“姐姐莫要宽慰我了,看来它最终还是被人捉了吧!唉,南琼法力有限,负了天后娘娘的嘱托。” 百年前,两人在瑶池化形后,深得天后娘娘的喜爱,一度陪伴在天后身边。 后来青山和南莪山山神空缺,南莪山关押着上古神兽,尤为重要,需要得力之人看护。 天后娘娘遂派南琼前往,也是对他寄托了厚望。 青瑞心中苦涩,但此刻哪还有心思再说猬狰之事: “阿琼,先别管猬狰了!你再好好看看,他是徐三!他会化形的!杀你的人真的不是他吗?” 南琼愣了愣,看向徐清风:“这位公子就是徐三爷?我就说么,传言是做不得真的!” 南琼弯腰拱手道:“这次多谢了,三爷。”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徐清风微微一笑,回了个礼。 青瑞一颗心坠入了谷底,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南琼又看向失魂落魄的青瑞:“姐姐,杀我的人确实不是徐三爷,我好像听得他的属下称他为——“斩刀魔”。 “斩刀魔?”徐清风和云翎对视一眼。难道是傀儡师所说,屠了报恩寺的斩刀魔? “这人人十分厉害,姐姐莫要为我报仇!姐姐还是将此人报给天庭吧,让天庭出兵捉拿便好。姐姐,这残魂已尽,我走了......保重!”南琼的残魂越来越淡。 “阿琼!”青瑞扑过去,张开双臂妄图留住南琼的这缕残魂,可哪里还有南琼的身影。 星星点点的孢子飞散开来,随着林间的微风越飘越远...... 三人望着远去的孢子,沉默片刻,徐清风开口道: “我也是在桃源盛会中才听说南琼山神被害,待我去南莪山查看之时南琼山神的尸骨早已被收敛。只余这些孢子飘在他出事的附近。” “只余这些孢子?你是说......天界明明已派人前去调查,却忽略了那些孢子。”青瑞垂下眼帘。 南琼的尸首是天界下凡探查的神官带回天庭收殓的。 而这些负责探案的神官哪一个不是耳聪目明,明察秋毫? 既然派去查南琼的案子,定然早就了解到南琼原是瑶池灵芝的身份,为何会没有注意到这些在附近漂浮的孢子? 若是将这些孢子带回天界,只需询问南琼的残魂便可得知真正的凶手。 这么明显的线索,而神官却选择了忽略。 所以,这分明是有人故意的。 要么是天界有人在袒护杀害南琼之人,不想让他被查出! 要么就是故意栽赃给徐三,借自己的手除掉他。 但小小山神怎么可能是徐三的对手?那么原因就只剩下一个:袒护凶手! 而袒护之人既然能够影响到神官探案,可见在天界的地位也很高。 “呵,这样说来,我即使将真凶上报天庭,可能也是无用......” 青瑞摇摇晃晃,抬头望向碧空,这一碧如洗的九霄之上,竟也无伸冤之处…… “阿琼,姐姐无能......无能!” “青瑞大人!”云翎见她如此,也心酸不已。 她豁了命去饮下美人醉月,和徐清风苦战一场,到头来却发现一切都只是乌龙,一场空。 “南琼山神刚才说的斩刀魔,应该也是屠了中州报恩寺的凶手!报恩寺于我有恩,我必要找出他来!青瑞大人,到时候,我们一起,将这恶魔千刀万剐,为报恩寺,也为南琼山神报仇!”云翎拉起青瑞的手安慰道。 “她说的没错,我徐三也不会任由他们乱扣屎盆子,斩刀魔我定不会放过。”徐清风抱臂立在一旁,附和道。 青瑞定定地看向两人,双眼湿润。 刚要说什么,天边突然传来了滚滚雷声,一队天兵出现在青山上空! “山神青瑞!青山缘何突然地动?可是你妄施法术?”为首的天兵身穿银光闪闪的盔甲,双手持混元锤,从云中探出头来,对着青瑞喝道。 “是小神所为。”青瑞望向空中的天兵,平静地道。 “大胆青瑞!地动岂是你一山神能妄为的,速速跟我等去天庭领罚!”银甲天兵喝道。 “是......小神遵命。”青瑞刚要动身,便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拦住。 “哎,等等,这地动我也参与了,我还将这青山头一劈为二。不如我也同去?” 徐清风仰头对着那银甲天兵一笑。 “你是何人?”银甲一愣,竟还有人上赶着去天庭领罚的! “在下徐三。”徐清风对着银甲礼貌性地拱拱手,“这好久没去天庭了,也不知天界的各位大人想我否,这次正好都见个面,叙叙旧。” “徐,徐三......”银甲天兵脖子一缩,将脑袋缩回云里。 第112章 酒壶空,红帐醉 “大人,万万不能将徐三带上天庭啊!他哪次上来不是闹得兵荒马乱,鸡飞狗跳!若这次也趁机大闹一场,到时候天君怪罪下来,还是咱们遭殃。” 银甲身边,一小兵凑过来小心翼翼道。 “废话!我岂不知?可天庭派咱们来此捉拿青山神,这如何是好?”银甲有些犯愁。 天庭命他抓青瑞上来问话,但徐三挡在前面,明摆着是不会让他将青瑞一人带走的。 小兵转了转眼珠,谏言道:“既然此事徐三有份,那没准就是他逼迫青山神的,首犯应是徐三啊!情况有变,大人应暂且收兵,速速返回天庭将此事上报才是!” “对对,你所言极是!”银甲赞赏地看了小兵一眼。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正合他意! “徐三!”银甲又从云中探出头来,大喝一声。 徐清风抬首,凌厉的眼神扫了过去。 银甲立马声音低了几分,暗暗咽了下口水: “你、你劈了青山,天庭定不会轻饶!你等着,我先向天庭禀报了此事,再......回来抓你......” 最后一个“你”还未说完,只听得又是一阵轰隆隆雷响,银甲已带着这队天兵逃得无影无踪。 “唉,跑的倒是快,天界的兵别的不说,这脚上功夫堪称一流!”徐清风笑嘻嘻地点评道。 “徐三爷,不必如此,青瑞犯了天规理应受罚。” 青瑞道:“青瑞太蠢,不仅错怪了三爷,还毁了这青山。” 此刻的青山,放眼望去,满是坠落的乱石,倾倒的树木,山顶还隐约可见塌的一摊糊涂的青莲观...... “但你却未伤人命。”徐清风接过她的话。 他接着道:“我被金环锁困住之时,你本有机会将整个风云殿埋葬在巨石之下。那样,我即使破了金环锁,也会被巨石砸死。但你没有,你只是不停的引起地动,因为你不想伤及无辜,你借地动引起人们的恐慌,将那些人吓跑。” “若是我没猜错,鹰王扶光和一众妖侍也已被你送下山了吧?你起得那阵白雾,并不是为了迷惑我,而是为了将他们送走。” 青瑞嘴角一弯,点点头:“三爷说的没错。” 顿了顿,青瑞眸光微沉,叹道:“可,我还是伤了一人。” “冠玉!他怎么样了?” 云翎之前就想问了,听到此处更是再也忍不住。 青瑞看了看云翎,抬袖轻轻一挥,冠玉的身体悬空出现在三人面前。 他静静闭着双眼一动不动地躺着,脸色煞白,毫无血色。 “冠玉?”云翎上前试了试他的鼻息,微弱到几乎试不出来,“青瑞,冠玉他......” “放心,我怎忍心让他去死!”青瑞凄楚一笑,玉手轻轻抚上冠玉的脸庞。 “他,毕竟是我夫君。” 一日夫妻百日恩,虽只一日,但也足矣。 *** 昨日黄昏,青山湖畔。 “青瑞,你怎么还坐在亭中?可还在生我的气?” 冠玉和云翎分别后,思来想去,还是不忍让青瑞伤心,于是回到青山湖畔,打算找青瑞认个错。 没想到,却见青瑞还一个人坐在亭中,愣愣地出神。 青瑞转过头来,目光微亮:“冠玉,你来的正好!将美人醉月给我吧!” “为何?上次你不是说过,这酒虽能增强百倍法力,但恐怕反噬很大,让我再另寻别的么?” 青瑞知道自己不是徐三的对手,为了给南琼报仇,委托冠玉帮忙寻找能增强功力的法宝或丹药。 所以在桃源盛会上,冠玉才不管不顾地砸下重金拍下了美人醉月。 却没想到这酒太猛,法力暴增的同时会带来巨大的反噬。 青瑞叹了口气:“来不及了。我刚刚得到消息,徐三已来到青山。就混在这些参加青山论剑的道士之中。” “徐三来了青山?阿瑞,你听谁说的?消息准么?徐三从来是来去无影,很少有人摸清他的行踪的。”冠玉道。 “我的消息不会错的。” 青瑞伸出手:“把美人醉月给我。” “不,不可!即使你是山神,也太危险了!不如将此事告诉我爹,到时候众门派一起出手,定能捉住徐三!” 冠玉后退一步,右手下意识地捏紧袖口。 “冠玉,我要报仇!我要血债血偿!阿琼被他捅了上千刀而亡,我要亲手让他尝尝这滋味!谁也替不了我,阿琼的仇只有我来报!” 青瑞扫了一眼冠玉的右手,抬手隔空一抓,一个乾坤袋便落到她的手中。 正是冠玉袖中的那只。 乾坤袋打开,青瑞从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水晶酒壶,酒壶中红色的酒液暗光浮动——美人醉月。 “阿瑞!”冠玉抬手伸向青瑞,声音微颤,“这酒若是要发挥作用,需与人双修。” “我知道,你上次说过了。”青瑞转身,背对冠玉,顿了片刻,便朝亭外走去。 冠玉追上青瑞,拉住她的手:“阿瑞,别走!给我个机会,让我来做这个人吧!” “不可,你会死的。”青瑞欲将手挣脱出来,却挣脱不开,被冠玉的手牢牢握住。 他的手掌大而温暖,可以轻易覆盖住青瑞的手。 是从何时起呢?她救的小男孩,已长成了个大男人。 “死便死吧,能助我的阿瑞报仇,死也值了。” 冠玉轻轻地托起那只被他紧紧握住的玉手,低头虔诚地一吻:“阿瑞,我愿随你一起,永生永世不分离!” 一滴泪从青瑞脸上滚落。 她本要下山找个男人,穷凶极恶的最好,放浪形骸的也可,总之,找个死不足惜的,同饮了这美人醉月,然后...... 但那样,便负了冠玉的情,也负了自己的心。 若是要坠入这滚滚红尘,青瑞闭眼,心中惟愿的,只有冠玉。 死便死吧! 许久,青瑞轻轻答道:“好。” 那一晚,酒壶空,红帐醉,圣洁美丽的山神与心若璞玉的痴情公子共赴巫山云雨,终于尝得了情果的滋味。 第113章 昨夜与你,我不后悔。 “冠玉,冠玉。”青瑞拉起冠玉冰冷的手,虔诚的一吻。 这一世抱歉,不能陪你了。 来世,愿你我都生在凡间,做对平平凡凡的夫妻,再续夫妻情缘。 青瑞抬起头来,从嘴中吐出一颗微微发光的金丹,将这金丹塞到冠玉的口中。 这是青瑞的神丹,也是她的命。 “青瑞,你将神丹给了冠玉,那你自己......”云翎见此焦急地问道。 “我做了这些错事,本也没打算活着。” 青瑞柔声道,一双眼睛却恋恋不舍的望着冠玉,说不尽的温柔缠绵。 神丹离体,青瑞的身体便再也撑不下去。 她额上神印消失,身体犹如一件掉落在地上的瓷器,出现了密密的裂纹。 “阿瑞?”冠玉缓缓睁开双眼醒了过来,“能再见你可真好!” 冠玉坐起身来,刚刚露出微笑,便看出了青瑞的异常: “阿瑞......你怎么了?你的身体这是怎么了?” 冠玉惊慌地握住青瑞的双手。 “别怕,冠玉!我要走了。”青瑞微微一笑,“你自己要好好活下去。” “不要,阿瑞!你不能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冠玉环顾四周,发现了站在一旁的徐清风和云翎:“徐三?他怎么还好好的?是他伤了你么?” 冠玉瞪着徐清风,眼中燃起怒火。 青瑞满是裂痕的双手抚上冠玉的手:“不是,冠玉。是我误会徐三爷了,他不是杀害南琼的凶手。” “徐三爷,”青瑞又想起什么,面向徐清风道:“徐三爷,你来青山的消息,是玄武真人告诉我的。那金环锁也是他所为。” “好,我会去查。”徐清风郑重点头道。 “阿瑞!你这是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 冠玉浑身颤抖,他拉着青瑞的双手,但她的手却在他的手中碎裂开来。 “冠玉,我的命已尽,饮了那美人醉月,我就要承受它的恶果。” 青瑞的双手已碎裂成粉,她用头抵住冠玉的额头,轻声道:“但,昨夜与你,我不后悔。” “阿瑞,我也不后悔,死也不后悔!”冠玉紧紧抱住青瑞的身体,泣不成声。 “让我替你去死吧!你......不要走!不要......” “青瑞!”眼见青瑞的身体崩裂,云翎眼中滚出泪花,“这些人,杀死南琼的,害死你的,我一个也不会放过!我和三爷定为你们报仇!” “多谢!”青瑞转头看向云翎和徐清风,“三爷,云翎,误会二位,实在抱歉,青瑞在此别过。” 她身体转瞬成粉,落地消失。 冠玉的怀中只剩了青瑞绿色的衣裙。 “阿瑞!阿瑞!” 冠玉满眼泪水,茫然地盯着手中的绿裙,好一会儿,他艰难地开口问道:“徐三爷,阿瑞她为什么会死?” 徐清风沉默地望了冠玉一眼,开口道:“她饮了美人醉月,本就反噬很大。刚才为救你,又将神丹给了你。” 话到此处,冠玉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的胸口处似有一团温暖的火焰,在温暖着他的胸腹、四肢,犹如青瑞的怀抱。 *** 那时,他不过五岁,在冰凉的湖水中拼命的挣扎,直到筋疲力尽,缓缓沉入湖底。 他想自己肯定要死了,然而迷迷糊糊醒来,却被抱在了一个人的怀里。 那人的怀抱是如此温暖,还有股淡淡的香味,不是什么香粉的香,而是清晨带着露珠含苞欲放的花草香。 五岁的冠玉闭着眼睛贪恋地闻了又闻,他怕自己是在做梦,醒来这温暖这香气就会不见。 等他闻够了,睁开眼睛时,他又呆呆的不动了! 因为他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人,银月般的脸庞,弯而长的细眉,微合的双眼哪怕闭着也不减神韵,而他就躺在她的怀里,那令人着迷的温暖和香气都由她身上的散发而出。 小小的冠玉那一瞬间觉得定是自己美梦未醒,于是他重新闭上了眼睛,又依偎到她的身旁。 也是从那一瞬间,冠玉的梦中再无别人。 *** 可就在刚才,他的梦碎了...... “阿瑞,说好的永不分离,你怎能一个人走呢?等等我,我这就来......” 甄冠玉抱着青瑞的绿衣,便朝几丈之外的悬崖跑去,云翎眼疾手快的拉住他的胳膊,徐清风则一把拽住他的后领。 “你要白白浪费青山神的神丹吗?”徐清风厉声喝道。 “对啊,对啊!冠玉,别这样,你若是死了,到了地府阿瑞见到你也会生气的。”云翎好生相劝。 “到了地府?对,放开我!我要和阿瑞在地府相见!” 云翎:“......” 云翎:“不行!阿瑞不会想见你的!” “她想!我知道她想!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死!让我去死!” “冠玉?儿子!”急切的喊声在三人身后响起。 冠玉的身体僵了一瞬,更加疯狂地要扑向悬崖。 云翎和徐清风一边紧紧抓着手脚并用,拼命挣扎的冠玉,一边转头回望。 只见一群人急匆匆往这边赶来,跑在最前面的正是甄冠玉的亲爹——甄观主。 甄观主跑到近处,看清云翎和徐清风的面容,脚步猛地刹住:“徐三爷?” 而再看看徐清风手里正抓着的,那不是冠玉的后领吗? 他的侍女正拉着的,那不是冠玉的胳膊吗? 而他们三人面前几步远的,是万丈悬崖啊!!!!!! 甄观主“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双手合十,声泪俱下地哀求道: “徐三爷,求三爷放过我儿!他年幼无知,若有冒犯之处,甄某愿代他受罚。” 云翎:“……” 徐清风:“......” “这什么情况?” “冠玉公子是被这魔头抓住了?” “徐三要杀了冠玉公子?” 后面赶来的有青莲观弟子,也有一些其他帮派的少年,见此情景都愣在了原地。 第114章 月老大人,来帮帮忙呗! 原来,各门派匆匆下山回到青山城后,青莲观在青山城中还是未寻得甄冠玉的踪影,急得甄观主团团转。 后来有弟子来报,说有人昨晚曾在青山湖附近见到冠玉。 甄观主担心他还在青山中未出来,忙带了人要进山搜查。 在山下恰巧遇上了刚刚下山的阳华真人等。 此时山中的打斗已停,听说甄观主要上山寻冠玉公子,有些热心的便自告奋勇要同去。 还有些人想借着寻人顺便看看徐三的生死好回去向自己长老汇报。 而阳华真人此时也担心徐清风安危,于是,哗啦啦几十个人分成两组,由甄观主和阳华真人带着,又上了青山。 这会儿来的正是甄观主这组。 徐清风瞥了一眼横刀在前,欲上又不敢上的众人,挑挑眉,一把松开了冠玉的衣领。 云翎却不敢松手,仍是紧紧拉着冠玉的胳膊,急道: “甄观主!不是三爷要杀冠玉,而是冠玉他要自杀!你快来劝劝他!” “什么?冠玉你,你怎么了?”甄观主闻言,也顾不上忌惮徐清风了,快步上前,一把抱住了甄冠玉的双肩。 “爹,阿瑞死了,我也不想活了。孩儿不孝,您让我陪她去吧!”冠玉满眼含泪,眼神绝望。 “不可啊,冠玉!不可!爹早知道你喜欢青山神。但她毕竟是神,而你只是凡人,你们本就不配。天涯何处无芳草,爹给你在人间物色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姑娘,可好?” “不,爹,儿子做不到像你一样多情,阿瑞只有一个,儿子也永远只爱她一人。她去了,我便活不下去了。” 冠玉体内有青瑞的神丹,体质改变,力气比以往大了不少。 刚才是有徐清风镇着,这会儿徐清风松了手,他猛地一挣,竟将云翎和甄观主都甩开了,朝悬崖奔去。 “冠玉!”甄观主痛声喊道。 其余众人见此也赶忙上前去拉甄冠玉,但已来不及,甄冠玉跳了下去! “冠玉公子!” “师弟!” “我的儿啊!”甄观主双拳捶地嚎啕大哭。 徐清风摇摇头,气定神闲地去扶被冠玉甩倒在地的云翎。 “徐清风,冠玉他跳下去了!”云翎急道:“先别管我,去救他啊!” “呵,他啊!”徐清风一边帮云翎拍拍衣裙上的泥土,一边慢悠悠道:“他不跳一次是不会死心的!” 云翎眼露疑惑:“可......” 徐清风对着悬崖勾勾手指:“我既然放开他衣领,就能保他摔不死。” 众人刚冲到悬崖边向下查看,便见冠玉的身影自下面飞了上来: “放开我,让我去死!啊啊啊啊啊……” 冠玉被一股法力拉回了悬崖边,“嘭”地一声甩到地上。 “儿啊,我的儿啊!你先冷静一下,冷静一下。” 甄观主见冠玉被完好无伤地送回来,大大松了口气,一把将他紧紧抱住好生劝道。 “冠玉,”徐清风走过来,众人呼啦避让到一旁,“跳崖感觉如何?还想死么?” 甄冠玉面如死灰:“想,徐三爷,即使今日你救了我,我明日还是会去死。我活不了了。” “今日死不成,明日死。青瑞知道了该多伤心?”云翎简直恨铁不成钢。 冠玉歪过头不答。 “唉,真是不省心。” 徐清风叹了一声,看向立在一旁的众人,众人不知他何意,又谨慎地退了一步。 只听徐清风幽幽道:“月老大人,你看热闹也许久了,来帮帮忙呗!” “月老大人?!” “在哪里?” 众人惊讶对望间,一少年的声音自人群后方响起:“三爷好眼力,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众人回望过去,正是那个打开风云殿东门结界的长脸少年。 “茶楼听书。”徐清风看着他,懒懒答道。 长脸少年一愣,随后笑道:“哈哈哈,刚来无聊,就让那说书的随便讲讲,谁知他竟胡说八道。三爷、云姑娘,莫怪莫怪!” 他边说边上前走来,每走一步,容貌和衣饰便变化一些。 束在头顶的黑发变成三千银丝如瀑布般倾泻在身后,素白的道袍上浮现出繁复的金色花纹。 道袍变成拖拽在地的白色长袍,而一张风华绝代脸庞更是让众人看呆。 “徐清风,”云翎拿手指戳戳他胳膊,悄声道,“你早看出来怎么都不告诉我?” 徐清风瞥了她一眼,看她并未将视线放在谢明身上,略感满意,口中答道: “咱们有咱们事,他有他的事,互不牵扯,我告诉你干嘛?” 云翎对徐清风的回答却并不满意,觉得他又在敷衍,于是哼道: “现在看来,也没少牵扯。” 茶楼中,风云殿,还有这里。 “嗯,我也没想到。竟是殊途同归,扯到一块了。”徐清风答,“他为美人醉月而来。” 谢明走至冠玉面前,朗声问道:“甄冠玉,你可知错?” 冠玉呆呆地看了他片刻,低下头道:“我知错。要不是我不管不顾地拍下美人醉月,阿瑞也不会被此酒反噬,更不会为救我而死。是我害死了阿瑞......” “我要随她而去,你们不要拦我!”冠玉突然大喊,气的甄观主便要打他。 谢明抬手制止了甄观主,又对冠玉叹道: “你也是个痴情人。罢了,这事说起来也是我疏忽。 “我最初见你心如璞玉,不是作恶多端之人,又没有饮那美人醉月,所以便想着再观察你几日,没想到你和青山神竟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顿了顿,谢明又问:“来生你可愿和她再续姻缘?” 冠玉眼睛一亮,急急地道:“愿,我愿,望月老大人成全!” “那便如你所愿好了。”谢明一笑,抬起右手,一根红线浮现在他指间。 他用手一指冠玉的手腕,红线便牢牢地系到冠玉的手腕上:“红线另一端,我会系到转世的青瑞手上。” 冠玉欣喜若狂,抬起手腕左看右看:“这样来世我和阿瑞便可做夫妻了么?多谢月老大人,多谢!我这便去找阿瑞了!” 他一骨碌爬起来,又被徐清风捉住了衣领抓回来:“急什么!你现在死了也白死。” 第115章 求月老大人赐个好姻缘! “三爷说的对,冠玉,青瑞是神,神的魂魄需要在天界归魂处慢慢消去了神性,才能重新转世。少说也要两三百年的时间。你赶着早投胎也没用。”谢明道。 “两三百年,这么久么?” “没错。”谢明道:“再说你们饮了美人醉月,本该受罚,青瑞转世前的这几百年你便去普陀岛做个看护使吧,照料岛上的红颜鸟,以此赎罪。青瑞转世后,我自会命人带你重返人间。” “是......多谢月老大人,冠玉遵命。”甄冠玉正正经经跪下来,向谢明一拜。 “冠玉,这差事不错,正适合你!青瑞也可放心了。”云翎笑道。 甄冠玉想起刚才多亏这姑娘和徐三爷拼命的拦着自己跳崖,忙向徐清风和云翎作揖谢道: “多谢三爷,多谢姑娘。之前是我心急了,多谢你们相救!” “姑娘?”云翎听出他话语中的客气,愣了一下,哈哈笑道:“冠玉,莫非你还不知道我是谁?之前你没听到青瑞唤我云翎么?” “云翎?”冠玉也愣了,之前一心赴死,哪还顾得上注意旁人,现在想起似乎、好像是听到阿瑞这样唤她...... “你?!云兄???!!!”冠玉盯着云翎,一脸不可相信,“不是,那什么......你......” 冠玉扶了下额头,之前疑惑不解的终于有了答案: “原来你是女子!难怪你喝不得鹿鞭酒,而你的那两个护卫也......” 说到此处冠玉忽然反应过来:“你那两个护卫是......” “呃,”云翎有些尴尬地清清嗓子,顺便瞥了一眼徐清风。 徐清风正一脸玩味地挑眉看着她。 云翎怂道:“你面前这位,和......鹰王扶光。” “......”冠玉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甄观主!甄观主!” 一个胖老头踏云而来,后面跟着子真、子尘几个御剑的弟子。 “冠玉公子可找到了?”阳华真人徐徐下落问道。 “多谢真人挂心,犬子已找到了。”甄观主迎上前去行礼道。 “那就好。那就好。”阳华答着,眼睛扫视一圈,看到徐清风也在此处,且安然无事,便放下心来。 “呵呵呵呵,这儿好热闹。徐三爷也在此么?还有这位大人是?”阳华看向谢明。 “这位是红线仙——月老大人。”甄观主忙介绍道。 “哦?月老大人竟然也下凡来此,甄观主你这届青山论剑办的可够场面的!”阳华笑道。 甄观主擦擦汗,将之前发生之事讲于阳华真人。 “原来如此。这不是甚好!”阳华感叹一番,又看向还杵在一旁的众小辈,“事情已了,那大家就别聚在这里,都散了吧!” “这......” 众小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冠玉公子之事是了了,但魔头徐三还好端端地站在这儿呢! 除魔卫道,除魔卫道,当今三界最大的魔头在此,难道就这么放着不管了? 不应该对他来个众门派围攻青山顶之类的么? 况且,你们傲来派前不久不是还为菩提子的事发了个三界通缉令? “师祖!”有弟子上前来提醒阳华真人,“菩提子!菩提子还在徐三手中,我们是不是应该......” “你个傻孩子!” 阳华抬眼看看了这些仍旧杵着不动,犹豫不决的小辈,抬手便朝这名弟子的后脑勺扇了一下。 “这时候还有心思管什么菩提子!有我们老的来操心就行了。你没见月老大人真身在此吗?多难得的机会,你们还不快上前拜拜,求个好姻缘!” “啊?” 这弟子明显没料到自家师祖会说这个,捂着头愣了一下。 “啊什么啊?还不是快去!” 阳华挥挥手,又招呼那些其他门派的小辈:“你们也是啊,还愣着做什么,难道都有媳妇了么?” 阳华真人一语戳痛众单身少年。 在他的鼓动下,少年们争先恐后地奔向了谢明,双手合十,三跪三拜: “求月老大人赐个好姻缘!” 谢明:“......” 身边少了几十双眼睛,阳华用眼神朝徐清风示意,两人向林中走去。 “这次打完,青山的事算是了结了吗?”阳华边走边问道。 “呵,没有,只是个开始。”徐清风道,“斩刀魔听说过没?” 阳华摇头。 “无量魔尊呢?” “也没有。他们是什么人?” “真正的魔头。”徐清风轻哼一声,“早晚我要杀了他们。” “对了,你这老头儿,不好好在山下待着,又跑回来做什么?” “还不是担心你。你和青山神打的惊天动地的,万一你真有个好歹,不得有人给你......那啥。”阳华抱怨道。 “嘶,你这臭老头,总不盼着我点儿好!” 徐清风手托下巴斜睇着阳华:“但我觉得吧,与其说是关心我,你还另有目的。” “哈哈哈,清风啊,看破不说破,说话这么直接干嘛?这多尴尬!我本想顺便问你关于我派七星沧澜剑的下落,你这样一说,我如何再开口?” 徐清风幽幽道:“你这不是已经问出来了吗?” 阳华:“是啊,哈哈哈,那悉听指教?” “七星沧澜不在我手上。” “这我当然晓得。你那日只是变了个虚影嘛。”阳华点头。 “再说,若是在你手中,你早还我了。哎,不过听说你这次在青山论剑上出的招式皆是我派招式,难道是年少那会儿你跟我偷学的?” 徐清风笑骂一声:“滚!你那会儿才会几招,我还跟你偷学。” “是在天外天。” “天外天?” “我在那里遇到了你们派衡阳真人的残魂。” 第116章 那天你问我的事情,我想好了。 “衡阳真人。” 阳华皱皱眉头:“衡阳真人,傲来派第十七任掌门,死于五百年前的人妖大战。 “七星沧澜也在那场大战中丢失。不过,何人如此恨他,竟将他的魂魄打至天外天? “唉,可惜可惜,他堂堂英杰,却无法转世。” 徐清风不答,只道:“我吸纳了他的残魂,看到了一些他的过往,也顺便学了点他的剑术。 七星沧澜没有丢,他临死之前耗尽最后的法力,将七星沧澜传送到了一个地方,封印起来。” “什么地方?”阳华赶忙问。 “极寒之地,北川冰原。”徐清风道。 阳华撸撸胡子:“哦?这样说来,最近这传闻还有几分真啊!” “传闻?”这次轮的徐清风好奇。 “最近有则传闻,北川雪原之中封印着一把稀世宝剑,剑身乃北海海底的精铁所铸,上嵌七颗宝石。那不就是我派的七星沧澜么?” “没错。”徐清风道,“没想到除我之外,这世上竟还有人知道此剑的藏身之处。” “唉,这本也没什么,所谓稀世宝剑,哪个门派最少也有两三把。关键是传言中还有后面几句。” 阳华叹气道:“也不知是谁胡诌的,将这把剑说的神乎其神,捧成了炙手可热的宝物。” “怎么说?” “说此剑被人灌输了极强的灵力,一剑可斩千军万马,若凡人得了此剑,战场之上所向披靡。若修道者得了此剑,或将一跃成了剑神。最近已有好些人蠢蠢欲动,去北川冰原寻剑了。” 阳华说完,瞅瞅徐清风的脸色。 徐清风眸光一沉,道:“有封印呢,他们得不到。” “话是没错,衡阳真人的封印定不是好解的。也不是谁都能解的。” 阳华似有所指地看向徐清风,顿了顿又道: “可此剑既有下落,还被传的如此之神,怕是有人在推波助澜。我担心放着不管会引起大乱。再说,七星沧澜丢了五百年也该回傲来派了。” 徐清风不答,只拿眼睛盯着阳华。 “清风啊,你瞪我做什么,瞪我也没用。目下形势如此,不但好多门派已暗中派人去了北川,大永朝中也派了人马去寻,听说妖界有人也要插一脚,到时北川恐是要乱成一团。” “我就知你这老头不安好心!青山这儿刚打完,就想支使我去北川。”徐清风抱臂道,“你可知七星沧澜为何被封印?” “难道是因为......如此说来,略有耳闻。但毕竟是前几代的掌门,往事如烟,不可追啊!”阳华叹道。 “知道你还要我取剑?”徐清风道。 “总要有个了断。”阳华道。 “五百年了,有无此剑对我派其实已不重要,但,”阳华话锋一转,“这事也怪你,那天你好端端地变个虚影做什么?” 徐清风:“.....!” “自从你走后,我那掌门徒弟是整日茶不思,饭不想,最近又得了这个传闻,前两日已兴冲冲地带人北上了!” “所以呢?”徐清风问。 “所以我这徒弟若有三长两短,你要负责。” *** 徐清风和阳华刚走,林立的巨石后便走出来一位黑衣青年。 他身材高大挺拔,一头乌发束成高高的马尾,凌乱刘海和极黑的眸子,透着张狂不羁。 “扶光!”云翎眼睛一亮,看看左右无人注意,便快步跑了过去。 “你怎么也回来了?”云翎笑道,“已经打完了,我和徐清风都无事。” “你无事便好。”扶光的脸上也显出一点笑意。 一张常年冷酷的脸庞上,若是有点笑容,便像那寒冰消融一样,让人看了就觉得莫名的珍稀和感动。 云翎心中便是如此觉得。 扶光一笑,她也跟着笑,笑的灿烂而明媚。 犹如此时洒在山间的阳光,让扶光的眼中、心中的冰,都化成了清冽的春水。 这惊心动魄的一场战终于结束了。 蔡卓死了,死得其所。 青瑞陨落,却还有一人守着情缘等她重生。 金环碎,青山裂,噬心鬼和它背后之人的诡计终未得逞,青山上的人人妖妖大都平安无事。 这其中多亏徐清风,但也有云翎,扶光,阳华真人,谢明大人,子真、子尘等一干少年的功劳。 “扶光,我们这次都没白来青山!”云翎笑道。 不待扶光回答,云翎又问,“对了,那些妖侍呢?” “还在山下,我已做了安顿,不久就会有人来领他们去往昆仑。”扶光道。 “你不同他们一起走吗?”云翎略略惊讶。 扶光静静望着云翎,似要把眼前的人儿印到心里。 片刻才负手道:“不同,他们有老有弱行的慢,就让护卫领他们慢慢走吧!我有些时日没回昆仑,要先行回去处理些事。” 一个时辰前,扶光接到了一封青羽急报。 打开一看,却是无字。 不知是有人误发还是未来得及写只言片语。 若是前者还好,将那误发急报的严罚便是。 但若是后者,玄岩殿必出了大事...... 云翎既然安好,扶光便不再耽搁,要速回昆仑一趟了。 “哦,如此也好。”云翎低头思量一下,问:“那现在你可还有时间,我有话要同你讲。” 扶光点点头。 云翎咬了下嘴唇,抬头看着扶光:“那天你问我的事情,我想好了。” 第117章 你一日不嫁,我就等你一日 扶光不吭声,只垂眸望着云翎,等她接着往下说。 云翎被他看的有点紧张。 但想想此时若不说,下次见面又不知是何时,既然心中有了抉择,还是应早点说的好。 “我决定,暂时不嫁人。”云翎鼓起勇气道,“我的修为和妖力都差的远呢,我决定今后要好好修炼,在成为大妖之前,不考虑嫁人的事。” “所以,”云翎偷偷瞟了一眼扶光的脸色,“对不起,我不能做你的王后。” 扶光闻言竟觉得稍稍松了口气: “你说的是暂时不嫁人,所以,等你到你愿意嫁人的时候,我是不是仍有机会?” “这......我说的暂时,可能要好久,几十年或几百年呢!毕竟我很笨的,学的慢,再说修行也需要时间。”云翎解释道。 扶光嘴角一弯:“你不笨,若是有我日日教你,你的修习会很快。所以,先嫁我,再一起修行,如何?” “不如何!”云翎快速回绝,回绝完了又觉得自己回答的好像有点冲动,想想又道,“嫁了人,一个人就变成两个人,人多事情也多,不自在,如何能专心修行?所以,我暂时不要嫁人。” 扶光道:“那好,那就先修行。我等你,几十年几百年都无妨。你一日不嫁,我就等你一日。” “......我今日同你说,是让你另选人做王后,不是让你等我。”云翎无奈。 扶光道:“可我愿意等你。” 云翎叹了口气:“可我不愿意你等我。” 扶光:“......” 他的眸色暗淡下来,带了点失落和寂寥。 他用这“带了点失落和寂寥”的眼神望向云翎。 云翎顿时心软下来,心道自己头一次拒绝别人的心意,还是太没经验了。 怎能说的如此直白,应该再委婉些的,这会儿可怎么办呢? 可怎么办呢? 凉拌吧! 假装尴尬不存在:“对了,扶光,你不是还有事吗?那你快走吧!不要耽搁,路上小心!”云翎假笑道。 扶光收回眼神,垂眸道:“因为他?” “谁?”云翎问。 扶光看着云翎清澈的双眸,话头一转,道:“没谁,云翎,你不但不想嫁人,还不想回妖界吧!” 云翎僵了一下,她没想到扶光连自己的这点心思都能看出来。 扶光继续道:“你明知回妖界修行会更快。” 云翎点头:“嗯。” 妖界中妖怪聚集,妖气充沛,对妖来说同样修行,在妖界比在人间效率高的多。 但云翎就是不喜待在妖界。 妖界弱肉强食,在妖界混的那几年,不是被人呼来喝去,就是挨打挨骂,云翎没一点好的回忆。 后来逃到人间,遇到了木木,才第一次感受到善意和温暖。 之后又遇到了徐清风,李耀、姜艳、月老大人,他们中没有人嫌弃她是一只小妖,看她也与看其他人没什么不同。 在人间,和他们在一起,云翎才找到了真正的自在。 扶光道:“可这人间再好毕竟是人的,不是妖的。” “是啊!”云翎一笑:“但我想这人间之大,也许可以容得下我这只小小的妖。” 扶光无言,从袖中掏出一根黑羽,覆手一变,变成一本小册子:“给你,里面的修炼心法和口诀皆适合你,你自己慢慢学,有不懂的将手放于书上,便可问我。” 云翎欣喜地接过,笑道:“多谢师父!徒儿一定认真修习。” 扶光一展后背的羽翼,脚尖轻点地面,便浮于了空中。他低头看向云翎:“我等你。” 我等你...... 云翎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扶额:说了这么多还是要等......唉,头疼。 徐清风走出林子,恰巧看到的就是扶光离开,云翎惆怅的这一幕。 “怎么了?”徐清风走到云翎身边,也跟着她望向天空,扶光的身影已小的如个黑点。 “他回来做什么?” “哦,也没什么,就是看看咱们是否无事。”云翎回答。 又问徐清风:“你和阳华真人聊完了?” “聊完了,那老头儿怕我闲着,又给我找了个事忙。”徐清风懒懒地答道。 “他就只来看看咱们是否无事?”徐清风打量着云翎的面色,怀疑道。 这丫头在惆怅什么? 难道因为他走,还恋恋不舍了? 徐清风想起今日云翎对扶光捧着脸笑,还被扶光体贴地扶住,顿觉心中忐忑起来。 难道趁自己一时不备,自家小雀儿竟被那家伙拐了? “嗯。对了,他还说将妖侍们都安顿好了,之后会派人来领这些妖侍们去昆仑山。他有事要先回去,就不与这些妖侍一起了。”云翎道。 徐清风问:“还有别的么?” “他说的就这些。” “他说的?那你呢?” “我......我就告诉了他一声我的决定。” “你什么决定?”徐清风假装不在意,仍是看着天空。 扶光的身影连个小黑点都看不到了。 “我决定......”云翎说了这三个字,顿了顿。 徐清风表面风轻云淡,实则心如擂鼓。 “我决定暂时不嫁人,等个三五十年或者几百年再说。”云翎道。 “什么?”徐清风震惊地回过头来,脱口而出问道,“为何?” “为何?”云翎眨眨眼,不明白徐清风为何反应这么大。 “因为我要专心修行啊!我要做个法力高强的大妖,而不是像现在,”云翎瞥了徐清风一眼,“随随便便就被人变成个丑男,自己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其实变身术的事只是个托词,云翎已不在乎。 她真正在乎的是青瑞用她来威胁徐清风时,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徐清风被千百根长刺刺穿,而自己竟毫无办法! 那一刻,云翎后悔自己的疏忽,更痛恨自己的无能。 若是自己再强大一些,妖力再高些,能够轻而易举的挣开那藤蔓,徐清风便不必受这种痛! 徐清风被云翎说的一愣:“......你是故意这样说,好让扶光死心的吧?” “不是啊!”云翎笑,“我心中就是这么想的,我现在就想好好修炼,别的什么也不想考虑。” 徐清风嘴角一抽。 给这小雀儿变了个身,竟然会对她有如此大的影响么? 一心修炼,不要嫁人?? 等个三五十年甚至几百年再说???这谁等的了?!!! 媳妇,我错了,你要不打算嫁人,我娶谁去? 徐清风道:“明日,明日我就教你变身术,保证让你随心所欲的变来变去。” 云翎奇怪:“......你昨日不是说过么,我修行不够,掌握不了。” 徐清风:“呃,我刚才又想了一下,我家小雀儿聪明伶俐,先学个七八成没问题,足够应付那些肉眼凡胎了。” “是吗?那太好了!”云翎欢欣雀跃。 她掰着手指道:“也就是说明天你教我起风术,变身术,后日教我开护盾......这样说来,最近要学的好多......也不知我的妖力够不够用......还好扶光刚才留给我一本修炼教程!走吧,徐清风,我想快快下山回去修炼了!” 徐清风无奈地望着某只一心一意,义无反顾,奔向修炼之路的小雀儿: “那个,修炼也莫要耽误终身大事,关于何时嫁人要不你再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 “缩短一点等待时间?比如三五年后?” “不、要!” 云翎以为徐清风又在说笑逗他,回头吐吐舌头,又转身继续前行。 日头偏西,霞光倾泻,衬得她飞扬的衣裙更加红艳。 “不要便不要吧!” 徐清风跟在后面苦笑,总归是没被扶光那家伙拐走,大不了以后看牢点儿。 不管三五十年还是三五百年都等你,你一日不嫁,我就等你一日。 第118章 天庭之上 天庭,灵霄殿。 一位温文尔雅的金袍青年一手支着头垂眸坐于大殿玉座上。 大殿两侧分立着天界的文武百官,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垂手一动不动,恐怕动一下便会招来厄运,只屏气敛声地竖着耳朵听着。 “所以你并未将青瑞带回?” 金袍青年出声,问跪在殿中缩着脖子不敢抬头的银甲,声音如清泉漱玉,却又威严无比。 “末将......那徐三突然出现挡在前面,声称青山被毁是他所为,末将......末将不好擅自做主啊!” 银甲抬起一张苦瓜脸,刚碰上金袍青年的目光,便又吓得低下脑袋。 “天君!”一手捧寿桃的仙翁出列,捏着手指掐算道,“青山神刚刚陨落了,神丹离体,神体消散。” 银甲见此忙道:“天君,恐怕是那徐三杀人灭口啊!” “哦?”天君重华坐直身体,抬起眼帘,“这么说来,因为你的玩忽职守未将青山神带来,导致了她被杀而亡?” 银甲顿时冷汗淋漓:“天君,这......这从何说起,末将只想着尽快将徐三出现之事奏请天君,没想到徐三竟连青山神也不放过......” 银甲说道此处,又偷偷抬头瞥了一眼玉座之上天君的脸色。见他似有愠怒,忙又磕头说道,“末将有罪,还请天君......责罚。” 重华未再出声,只用手指轻敲着玉座扶手。 有一武将硬着头皮抱拳出列:“天君,他只是个五品小将,对上徐三确实难有胜算,还请天君开恩,从轻处罚。” 这银甲是这名武将的副将,自己的人能保当然要保。 再说万一被带下去严审,保不定说出些什么不该说的来。 “五品小将对上徐三难有胜算,那卿去可好?”重华似笑非笑地缓缓问道。 这武将闻言一愣,忙挤出个苦笑:“天君,末将理应为天君分忧,可上次末将下界处理妖物,伤了腿脚,实在行走不便......” 说着,一瘸一拐地在殿中走了两步,“天君,您看我这......” 重华挥挥手,示意他不必再说。 这位武将见天君放过自己一马,松了口气,却不忘再坑自己官场对头一把: “不如派青龙将军前往?青龙将军骁勇善战,定能将徐三擒住。” 青龙将军狠狠地瞪他一眼,忙拱手道:“天君,末将最近在训练新兵,不宜出战,朱雀将军应能担此大任!” 朱雀将军:“南方最近水灾频频,疑似有妖物作乱,末将需下界查看究竟!末将举荐天顺将军前往。” 天顺将军:“天君,末将并非推脱,只是近日末将要渡天劫,需闭关,不如将此战功让给天罡将军?” 天罡咬牙切齿:“末将上月刚被贬为五品,已无资格和诸位将军争功!” 天顺:“......” “呵,朕竟不知天庭目下如此缺兵少将!”天君重华轻笑一声,换了只手撑住头,重新倚靠回玉座上。 “天君!”一位老将清清嗓子站出来道:“自几百年前的那场三界乱战,几位身负要职的将军或是重伤闭关,或是陨落,不少武官官职便空缺了下来。 “而近些年来飞升上来的,不是炼丹炼药就是舞文弄墨,无一能领兵打仗者! “老将建议,天庭不应再重文轻武,应派人下界选拔可用之才,多多提携武将飞升!” “老将军,你此言差矣!”文官这边闻言不乐意了。 一自诩资历高的站出来说道:“重文轻武乃是大势所趋!天君英明神武,亲自下凡平定三界乱战,至此之后三界安宁,四海八荒再无大战,如此盛世,当然要精兵简政。再说飞升乃天命所定,何须我辈强求!” “既然大人如此说,那么大人便去捉拿徐三好了!” “你!老将军,你这就不对了!这是你们武将的职责,怎可推给我们文官?” “那不一定,没准徐三就被大人您这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呢!” “谬论!真是岂有此理!” “你又何尝不是谬论?” 灵霄殿吵成一片。 按说不论哪位君王,看到自己臣子互撕都不会太高兴。 但这位偏不,这位自小便爱看戏。 只见他歪着身子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看的津津有味,就差来盘瓜子了。 “天君,已是酉时。”一年轻的红衣文官于一片吵闹声中,平静地低眉拱手道。 声音不大,但却能让殿中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殿中立刻安静下来。不少神官在心中默默为他点赞:景大人,好胆量! 众神官敢在灵霄殿激烈争辩,但却无人敢提已到点散朝,应回家吃饭。 唯有这景大人不同尔,敢言敢语,一语道出众人的心声! 于是众人皆敛了声,等天君发话。 高高在上的金袍青年被人扰了兴致,似有点不快。 但也无法,既然已经不吵了,干坐着也无甚意思,于是慢悠悠道:“那便.....散朝吧。” *** 而此刻,天界瑶池边,一众仙婢正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一位雍容华贵的美妇人。 这位雍容华贵的美妇人手持一把镶着红宝石的金剪刀正修剪着瑶池边栽种的奇花异草。 “娘娘,刚才灵霄殿传来消息,青山神青瑞陨落了。神丹离体,神体消散。”一位仙婢踏云而来,上前跪拜禀告。 天后凤洛刚要剪下一朵开得正艳的银丝红牡丹,闻言手中的花剪一顿,叹了口气:“她也跟随我多年。” 接着金剪刀不再犹豫,“咔嚓”一声,将那银丝红牡丹剪下,身边的婢女忙用托盘接住。 “给她在阿琼的墓边立个衣冠冢吧。也算是让她姐弟两个团聚了。”凤洛捏起那花看了一眼,连剪刀带花都放回托盘中。 “是。”一紧跟天后身边的仙婢轻声答着,看了一眼托盘中的剪刀,挥挥手,其他仙婢皆低头躬身退了下去。 第119章 月桂精灵 天后凤洛身边仅剩下这位贴身仙婢和之前就侍立在一边的玄武真人。 玄武真人身穿宽大的黑色道袍,和这花团锦簇的瑶池格格不入,已立在那里良久,但天后不发话,他便只能默默无言地这样立着。 “玄武,你这次办的着实不怎么样。”天后凤洛终于肯和他开口了。 玄武立刻诚惶诚恐地道:“娘娘,娘娘息怒,微臣还是小看了那徐三,没想到我与青山神联手还是未能治他于死地。唉!” “天君那边怎么说?”凤洛微微侧头问身边的仙婢。 这仙婢转了下眼睛,似在听谁的通灵,片刻答道:“天君似有些生气,但灵霄殿上的重点还是在讨论派谁去捉拿徐三。” “唉,还是小孩子心性,就喜欢看热闹。”凤洛柔声点评了一句,又看向玄武,淡淡问道:“万寿丹怎么样了?” 玄武忙凑上前:“猬狰之角微臣已拿到手,正在炼化,不久便能制丹了。” “嗯。”凤洛淡淡应了一声。 玄武又摆出一张苦脸:“娘娘,之前被徐三打落人间的万福金丹至今也无下落,实在可惜!听说神鸟凤凰被天君从丹穴山迁出,不知是迁往了......” “玄武!”凤洛低喝一声,“莫要自找麻烦!猬狰之角已让天君大发雷霆,目下你还是先好好炼那万寿丹吧!” “是是,娘娘,微臣这也是为娘娘着想,想让娘娘能够心想事成,事事顺心啊!天君英明神武,但毕竟还是年轻气盛,有些时候,还是娘娘在旁帮衬着才更为妥帖。可天君却将娘娘安置在了这瑶池.......即便天君日日来看您,这呆久了也是寂寞啊。”玄武小心翼翼地道。 凤洛缓缓往前走了几步,手轻抚过一朵朵怒放的鲜花: “孩子翅膀硬了,便有了自己的主意。其实我这为娘的不过是想护他周全,让他能安坐帝位罢了!” “可不是嘛,天君到底是年轻,不懂您的一番苦心。”玄武附和道。 “娘娘,灵霄殿散朝了。天君正朝这儿来。”贴身仙婢上前禀告。 凤洛点点头,对玄武淡淡道:“你下去吧,最近莫再来了。有事让秋凝传话。” 玄武看看凤洛身边这位仙婢,拱手道:“那娘娘万安,微臣先告退了。” “秋凝,晚膳备好了么?” “都备好了,娘娘。” “前两日天君提的清蒸桃花鱼可做了?” “做了,娘娘,还按照天君的口味放了些许糖。” “嗯,一会我去瞧瞧。” *** 青山上的众人各自散去,冠玉被谢明开传送送去了普陀仙岛。 云翎特意领着徐清风绕道青山湖,想着来此再祭奠一下青瑞。 “青瑞大人,”云翎双手合十对着青山湖拜了拜,“冠玉平安无事,现已在月老大人的指引下去往普陀仙岛做看护使了。望你也能早日转世,和冠玉再续情缘。” “三爷,云姑娘!” 天光渐暗,月影依稀,银发白衣的绝色男子踏着清淡的月辉而来。 “月老大人!”云翎笑着朝谢明挥挥手。 “冠玉在途中提起这青山湖,我回来顺道看一眼,没想到你们也在。”谢明道。 “我们来祭奠青瑞大人。”云翎叹道,“青瑞大人温柔善良,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山神,这样走了,实在可惜。” “昨日,便在此处,云翎又笑着道,“我第一次见到青瑞大人,她骑着公鹿缓缓行来,黑发绿衣,那么美,我都看得呆住了......” 徐清风和谢明静静听着,皆是沉默不语。 过了片刻,谢明问道:“三爷,听说这次是场误会?” 徐清风轻哼:“是场阴谋。” “怎么说?”谢明问。 徐清风将噬心鬼、金环锁的来龙去脉讲给谢明。 “我早知如今的天界不干净,却不想竟有人和魔域勾结!”谢明气道,“我这就去找玄武真人问个明白!” 徐清风道:“问他恐也无用,他不过是个炼丹的,本事再大也左右不了天庭派来调查的神官。” 谢明脸色一沉,明白徐清风所言没错。 玄武上面有更厉害的角色,所以,他即使知道点什么,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吐露的。 “那,下一步你打算如何?” 徐清风道:“去北川,帮朋友寻剑。” “既然如今他们想对付我,便不需我费力找了,我等着他们上门便可。” “呵,也对。”谢明点头,“若需相助,唤我便是。” 徐清风展颜:“多谢。” 天色完全暗下来,明月初升,映的一池湖水波光粼粼。 岸边的萋萋芳草,朵朵幽兰,在月光中影影绰绰,散着幽香。 “咕”云翎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一声。 徐清风含笑看向云翎:“饿了?” 云翎脸红,小小声:“嗯。” 谢明提议道:“此处风月无边,今晚咱们便在此畅饮一番可好?” 言罢,他抬手向月击掌几下。 不过片刻,只见圆桌藤椅,美味佳肴,鲜果点心,烛台餐具晃晃悠悠、自远而近的飘来。 云翎惊奇地睁大眼睛,待飘到近处,云翎才看清原来这些东西是被一群闪闪亮亮的小精灵托着飞来的。 “它们是?”云翎问谢明。 “呵呵,我的月桂精灵。”谢明答道。 小家伙们飞至近处,将东西在岸边一一摆放齐整,有几只顽皮的脱离了队伍,围着云翎绕起圈来。 “它们好像挺喜欢我?”云翎笑道。 她刚想伸手去碰其中一只,小精灵们哗一下散开去,又围着徐清风绕起圈来。 “嗯,知道了,”徐清风点点头,对着小精灵们笑道:“我家丫头就这样,你们多担待。” “咦?徐清风?它们说我什么了?”云翎不解。 “它们说啊”徐清风含笑看向云翎,故弄玄虚的顿了顿,“说——你这丫头有点自恋。” “徐清风!” 云翎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又被徐清风戏弄了! 想伸手掐他,但顾及到谢明也在,不好意思动手,只得拿眼睛瞪他。 “哈哈哈哈!我也差点以为三爷你真能听懂它们的话!” 谢明也忍不住笑起来,对着小精灵们挥挥衣袖:“看把你们兴奋的!都回去吧,别多管闲事了!” 小精灵们似有些恋恋不舍,又在徐清风和云翎二人身边飞飞落落几次,才朝着空中的明月飞去,隐入了月辉之中。 第120章 寒香来 三人围着桌子落座。 谢明扫了眼桌上摆的美味佳肴,摇摇头: “哎?怎么没酒?这群小笨蛋……三爷,云姑娘,稍等片刻,我去拿酒来。” “不必。”徐清风道,“上次你请客,这次喝我的。” 徐清风自袖中掏出一精致的银色酒壶,并三个小银杯。 他将酒倒入杯中,推至谢明和云翎面前:“尝尝。” “那便不客气了!”谢明接过酒杯轻啜一口,然后一饮而尽。 赞道:“好酒!入口清冽,回味无穷,徐兄果然是懂酒之人,这酒比我的天香醉还好十倍!” 徐清风笑:“过奖!” 谢明道:“我可无半点夸大,确实是好酒啊!哪得的?” 徐清风边为谢明斟满,边道:“我自个酿的,用的是极北之地的雪原冰梅。” 云翎边听他们二人所说,边将酒杯拿在手中轻嗅,确有一股淡淡的梅花香,好闻。 她嘴角一弯试着轻抿了一口。 随着这酒入口,云翎皱了皱眉,好烈! 初饮如被人灌了口北地的寒风,又呛又凉,待咽下却犹如暖火入腹,整个人从腹中到四肢一下子都暖了。 此时虽已入夏,但山中夜晚仍有些寒凉,这一口喝下,让人顿觉舒服。 谢明道:“雪原冰梅?听说不过数十株,每年只开三日。” “没错,所以我每年也只酿得十来壶。”徐清风道。 他抬头看了眼正打算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的云翎:“你只许喝这一杯。” 云翎闻言顿住:“为何?” “太烈,你喝多会醉。”徐清风道。 云翎不服,一饮而尽,托着杯底给徐清风看:“你小看我!” 徐清风无奈,将酒壶拿远,推了盘点心过去: “酒也喝了,你不是饿了么?乖乖吃饭吧!” 云翎轻哼一声,捡了块点心吃起来。 徐清风和谢明对饮一杯,谢明饮的开怀,笑道:“哈哈,今日我何其有幸能品的此酒!此酒可有名字?” 徐清风手持酒杯一顿,道:“枉凝眉。” 云翎和谢明皆看向徐清风。 枉凝眉。 白白注视了一场。 是错付了某人深情? 是执着于某事到头来却一场空? 还是这世间,罔顾了是非缘由,一腔赤诚只换的一片骂声? 徐清风一笑:“你们作何如此看我?我见这冰梅开的孤零零的,就随便起了个名,好玩而已。” 谢明道:“冰梅虽孤,但仍年年盛放。不为世人口中赞,只因暗香心中生。” “谢大人说的对!”云翎手抵下巴,歪头看向徐清风,“再说冰梅被你酿成美酒就不算白白盛开一场。” 随后,她双手一拍,福至心灵:“这酒梅香扑鼻,我看改个名字,就叫寒香来,如何?” 徐清风轻嗤一声:“俗气。” 谢明胳膊搭着他的肩膀道:“哎,徐兄,“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我觉得云姑娘此名字起得甚妙!正配此酒。” 云翎得意:“是吧?那就这么定了,以后就叫寒香来了。” 说完,云翎将空杯举到徐清风眼前:“再来一杯,庆祝这酒有了个好名字!” “谁同意你乱改名了?” 徐清风边说边不情不愿地接过云翎酒杯,给她满了一杯,“仅此一杯。” “知道了!为寒香来,干杯!” 云翎欢快地举杯,朦胧的烛光中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使得周围一切都黯然失色。 “干杯!”谢明朗声附和,徐清风一脸无奈,三人酒杯脆声碰到一起。 冰梅虽孤,如今却有人赏,有人怜,入了酒,暖人肺腑,沁人心田,不枉风雪中怒放一场。 就如你赤诚一片,如今终有人懂。 两杯寒香来下肚,云翎脸上飞出红晕。 徐清风边瞧着她摇头,边给她碗里夹了些饭菜。 三人吃喝了一番,云翎觉得头晕晕的,抬头看了眼青山湖上空的明月,奇怪道: “今日的月亮怎么有些重影?” 徐清风凉凉地看了她一眼:“不是重影,是你醉了。” “哦。”云翎扶着额头又看向谢明:“月老大人——” 谢明笑道:“云翎姑娘莫要如此客气,我和三爷称兄道弟,你也别再总叫我大人了。” “那叫什么?”云翎问。 “叫哥哥吧。”谢明道。 “月老哥哥......”云翎想了想又傻傻地道:“不对啊,你这么年轻,又长得如此好看,为何人们都称你月老?” 谢明被她问笑,道:“你猜。” “因为你一头银发?”云翎疑惑道。 谢明笑得拍桌子:“自然不是。” “因为他常变成老头儿,在月下给人牵红线。”徐清风忍不住道。 云翎酒意上头,脑子木木地,仍是不明所以:“为何要变成老头儿?” 谢明道:“小云翎,你知我平时下凡都是做什么吗?” “这我知道,牵红线啊!让有情人终成眷属。” “没错,我下凡是给人撮合姻缘的,不是毁人姻缘的,我若是用真容,”谢明指指自己风华绝代的脸庞,“你觉得这姻缘还能成吗?” 云翎恍然大悟,认真地点头:“那肯定不成。” 又对徐清风傻笑道:“徐清风,月老哥哥可比我还自恋!” 谢明哈哈大笑。 徐清风无奈地看着云翎道:“醉成这样,你就不要说话了。” “哦。”云翎乖乖答了声,趴在桌子上。 又自言自语道:“若是不成,那多半还是情不坚吧......” 话未说完,她便沉沉睡去。 “没错,云丫头,可这世间的情又有多少能经得起考验。”谢明摇头叹。 “所以啊,有时这姻缘须得凑合点,太较真反而不得。” 第121章 再续前缘 “唉,果然只能喝一杯。” 徐清风从袖中掏出一件绸缎披风轻手轻脚地给云翎披在身上。 谢明好笑地看着徐清风,晃晃酒壶,将最后一点酒匀到两人杯中: “徐兄对云丫头真是视若珍宝。” 徐清风嘴角一弯,和谢明碰杯道:“谢兄说的没错,她是我的珍宝。” 杯中酒一饮而尽,徐清风放下酒杯,走到湖边。 谢明看看熟睡的云翎,知道他是不想扰她休息,于是也随他走开。 “之前我虽听不懂你家精灵的话语,但它们的意思我是明白的,是说我和她有缘。”徐清风开口道。 谢明哈哈一笑:“没错!这些精灵帮我看管姻缘树,见着有缘人便激动地转圈。徐兄竟看出来了吗?呵,刚才你竟是故意装糊涂来逗云丫头!” 徐清风叹道:“没办法,我虽有心,但她好似情窦未开,偏不打算嫁人。谢兄帮我个忙呗!先牵根红线帮我拴住这丫头。” 谢明笑:“你们虽有缘,但缘分还未到。徐兄如此心急,是怕什么人抢了去?” 徐清风脸庞微红,窘道:“谢兄啊,你是明知故问。” 早在风云殿中谢明便看出鹰王扶光对云翎有意。 所以此时瞧着徐清风的窘色,他只想大笑但又怕吵醒云翎。 憋了好一会,道:“也罢,我便给你们牵根红线!让缘分早点呈现。” 言罢,谢明指尖一绕一根红线从指间轻灵地窜出,红线一端如灵巧的小蛇缠绕到徐清风手腕上。 另一端则朝趴在桌边熟睡的云翎飞去。 只是这端刚靠近云翎,便垂头丧气地耷拉下来落回了谢明手中,随即系在徐清风手腕上的那端也散开了。 一时间徐清风和谢明皆吃了一惊,徐清风皱眉道:“难道有缘无份?” 谢明道:“不可能!我牵红线还从未失败过!” 他伸手抓过徐清风的手腕细细打量,片刻笑道:“呵,我说呢,原来是这么回事,徐兄你前缘未了啊!” 徐清风顺着谢明的目光,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腕上果然有一截极细的红线,随着谢明的法力波动飘荡。 “这截红线是你生前所系。”谢明说着打量了徐清风一眼。 “而如今,对你来说算是上世的姻缘,所以只有碰到我的法力才能显形,也因此之前连我都未注意到。” “我生前?”徐清风皱眉道。 谢明点头:“需再续前缘!” 徐清风闻言郁闷至极:“我生前还未及冠,一门心思只知修行。成年后从未和任何女子纠缠,也无长辈指婚,怎会有这前缘的?快将这红线给我解了吧!” 谢明摇头:“解不了。” 徐清风着急道:“你给我前世乱点鸳鸯谱,你为何解不了?” 谢明最恨的五个字就是乱点鸳鸯谱,当即气得拂袖: “我谢明就从未乱点过姻缘!这红线解不了!你自己的孽缘自己受着吧!” 说罢抬脚便要离开。 徐清风怎能眼睁睁放他离开,前世今生活了三百岁,就只遇到这一个心心念念惦记的人,难道还未开始就要结束? 他从袖中又掏出一壶寒香来。 酒塞一开,清香扑鼻,前一刻转身迈腿的某人便走不动了。 “再来一壶?”徐清风提着酒问。 谢明立刻转了回来,道:“好。” 两人也未回桌,而是随便席地一坐。 徐清风将酒壶抛给谢明,自己又掏出一壶,两人便直接就着酒壶畅饮起来。 此时约莫戌时已过,青山湖边一片静谧,偶有几声蛙叫,间或有鱼儿跃出水面。 月已升高,繁星闪耀,清亮的月辉和点点星光皆映在水中,在山风的轻抚下,随着湖水轻轻摇晃。 谢明一手搭在腿上,一手提着酒壶,吟道:“西风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发多。” 徐清风喝了口酒,接道:“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明叹:“此处不比洞庭差。” 徐清风道:“若有船更好。” 两人相视一笑,又同望向眼前的湖光山色,酒壶一碰,继续畅饮。 少顷,谢明抱着酒壶道:“徐兄啊,你太过心急了! “我这红线只牵有缘人,所以有缘是因,红线相牵只是果罢了! “红线未解,说明你俩今生仍是有缘 ,而我看来你今生的缘分就是那丫头。” 徐清风顿时豁然开朗,欣喜道:“你的意思是?” 谢明笑:“这会儿明白了吧?你的前缘必也是她!” “可我这线为何是断的?”徐清风抬手示意谢明。 “你这生前是几百年前的事了?”谢明问。 “呵,快三百年了。”徐清风自嘲一声。 “这不就得了么?你脱胎换骨这么多年,她也经历了数次生死轮回,再结实的红线也断了。” 谢明将最后一口酒喝掉,把酒壶扔给徐清风:“放心,修好了便是。” 他伸手抓住徐清风的那段红线,红线被注入法力,瞬间像有了生命的藤蔓延长伸展,很快便接到了云翎的手腕上。 “成了!”谢明收回手。 “多谢!”徐清风眸中尽是欣喜。 谢明摆摆手,站起身来朝湖中的明月走去:“你俩拜堂之时别忘了再请我喝酒。” 他踏着湖水而行,如履平地,不一会就消失在月光之中。 徐清风转头看向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完全不知自己已被人套牢的某只小雀儿,忍不住嘴角上扬。 心道:总算是拴住这丫头了! 不过这丫头和自己到底有何前缘? 难道是她...... 第122章 红线通,缘分现 红线通,缘分现。 徐清风一闭眼便看到了三百年前。 三百年前,白岳脚下一户人家的矮墙旁。 一个身着白色锦缎道袍,腰挂碧色玉佩的男孩望着矮墙里探出的高大的柿子树出神。 这男孩九岁左右,生的眉清目秀,一双乌沉沉的大眼睛左右扫视了一下,见四下无人,便如飞鸟般轻巧地跳上墙头,伸手去摘树上挂着的黄澄澄的大柿子。 摘了三四个兜在道袍中,男孩意犹未尽,正琢磨着再摘哪个好,便听树下响起一个甜糯的声音: “大哥哥,摘树顶那个!那个最大!” 男孩惊慌地转头,便见一个身穿红色碎花衣裙的小女孩正站在墙下看着自己。 女孩约莫四五岁,脸蛋红扑扑的,头发用红绳扎成两个小髻,一看便知是这村子里的丫头。 她指着那个最大的,兴奋地一跳一跳:“摘那个,那个好!” “嘘!”男孩连忙将手指放在唇上,示意她小声点。 小女孩看懂了男孩的意思,抬起两只小胖手将嘴巴捂住。 “那个太高了,够不到。”男孩轻声道 小女孩点点头,将小胖手从嘴上拿开,也学着他小声道:“你等着,我给你拿钩子。” “钩子?”男孩疑惑 只见小女孩在墙边一处杂物堆中翻了两下,果真找到了一根前端带钩子的长竹竿。 这竹竿有点分量,小女孩将竹竿费力地举起,摇摇晃晃地递给蹲在墙上的男孩。 “干的好。”男孩接过竹竿,真心地表扬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同伙一句。 小女孩嘻嘻笑着,看着他用钩子摘那个最高最大的柿子。 男孩小心翼翼将竹竿伸过去,用钩子钩住挂着大柿子的树枝,再将树枝用力一折,大柿子从树上掉下来。 若是直直落地,大柿子便会掉到院子里,男孩抬手并起二指使了个法术,柿子竟向男孩飞了过来。 墙下的小女孩张着嘴巴看呆了。 院子内“吱呀”一声门响,是正冲柿子树的一间屋子,门开了,有女人的声音传出来:“婉婉?小婉?” “不好,有人出来了!”男孩连忙跳下墙,将竹竿一扔,拉起小女孩便跑。 两个小人跑出好远,小女孩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男孩拉着她在一间茅屋旁停下。 “没事了,不会有人追来了。”男孩伸头往来的方向看看,确认无人,放下心来。 “给你。”男孩将那个最大的柿子从兜着的衣袍中拿出来,递给小女孩。 小女孩摇摇头:“大哥哥,你吃,我家的柿子可甜啦!”说完,一脸期待地看着男孩。 “你家的......柿子?”男孩拿着柿子愣在那里。 “是啊。”小女孩眨眨清澈的眼睛,不明白男孩为什么愣住。 “我刚刚是在偷摘你家的柿子!你竟然还帮我?”男孩好笑又好气的看着小女孩,“真是个傻丫头。” “我才不傻!”小女孩不乐意了,仰着头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男孩。 “我家的柿子每年都是分给邻居们吃的,谁要想摘也可以自己摘,要不然干嘛把钩子放在墙外?” “为何?”男孩不解:“别人都摘了去,你家不就没柿子吃了?” “没事,爹娘说了,这柿子好吃,就应该让大家都尝尝。 再说结这么多我们自己家也吃不完的。” 小女孩看着男孩手中的柿子,又催促道:“你快尝尝啊!真的很甜的!” 男孩将手中的柿子在衣服上擦擦,咬了一口,柿子略软,香甜的果肉一下便滑入嘴中,确实好吃。 “嗯,很甜。比我原来家中的还甜。”男孩点头 小女孩一下子就得意起来:“这柿子做成柿饼更好吃呢,走,去我家,我给你拿柿饼吃!” 这次换小女孩拉住男孩的手,一路拖着他,将他拖了回去。 “不必,我不进去了,我该回山里了。”男孩被拉到院门口,却不肯再进。 “小婉,你在和谁说话?”院子里传来了刚才女子的声音 “娘,是个大哥哥,我想拿柿饼给他吃呢!”小女孩答道 “哦,那快进来吧!” 柴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身穿蓝色粗布衣裙的年轻女人笑着看向他们。 女人看到男孩微微愣了一下,又笑着招手道:“进来吧,来。” 男孩不好意思再拒绝,规规矩矩地拱手道了一声:“打扰了。”才踏进门中。 “你从山上来的吧?是那山中神仙的徒弟?” 小婉的娘拿来一个竹篮放在院中的小桌上,竹篮里是刚晒好的柿饼。 “我是山上逍遥派的弟子。”男孩规规矩矩地答话 小婉拿了一个柿饼,捧到男孩的嘴边。 男孩有点拘谨,将这个柿饼拿到手中,却不吃。 “娘,大哥哥可厉害啦,刚才他把咱树上最大的那个柿子摘下来了,而且是让柿子自个儿飞到手中的。” 小婉兴奋地用手比划,“就这样,这样,柿子就飞过来了!” “呵呵呵呵,小公子真是厉害!”小婉娘夸赞道 “我,抱歉,我未向您告知,就摘了您家的柿子。”男孩拱手向小婉娘道歉 小婉娘道:“小公子不必客气,小婉没告诉你么?我家柿子随便摘!” “我说啦,我还让他尝了那个最大的,他说比他原来家中的还甜呢!” 小婉往自己嘴中塞了个柿饼,边吃边含糊地说道。 小婉娘摸摸小婉的头:“你慢点,别噎着。” 又转头对男孩温柔一笑:“小公子离家修道不容易,以后想吃柿子了便来我家吃,想吃多少吃多少。” “多谢。”男孩似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将手中柿饼拿到嘴边咬了一口。 第123章 小馋猫 “对了,我叫小婉,大哥哥你叫什么啊?” 小婉将一块柿饼吃完,又伸手去拿下一块。 “我,”男孩张了张嘴,望着眼前淳朴热情的母女俩,“我的道号是元诚。” “道号是什么?”小女孩不明白 “道号就是,修道人的名号。” 小婉娘帮忙解释道:“元诚哥哥不是在山上逍遥派修道吗?所以平时就用道号来称呼了。” “哦。”小婉一脸恍然大悟,“就像平时你们只叫我“小婉”一样?” “对!”小晚娘笑着站起身来。 “该吃午饭了,乡下人粗茶淡饭,小公子若不嫌弃便在我家吃吧!” 若按逍遥派的规章礼仪,突然造访不应久留,男孩应礼貌谢绝才是。 但男孩此刻并不想走,这个小院,这对母女,让他感到了久违的温暖和真情。 山上逍遥派固然也好,时时处处都有人精心照料自己的生活起居,师兄师姐们也笑脸相迎,常常嘘寒问暖,但却没有家的味道。 而这里有。 于是鬼使神差般得,男孩点点头:“多谢,那便打扰了。” 看着男孩一本正经的小大人模样,小婉娘噗哧一笑: “有什么打扰,多一双碗筷而已,小公子坐着,小婉来帮娘端饭!” 小婉第二块柿饼已下肚,小胖手正想伸向下一块,便被她娘轻轻地拍了一下: “走,去端饭!不准再吃了,一会饭要吃不下了。” 小婉撅撅小嘴,跳下凳子,蹦蹦跳跳地跟在她娘身后进了厨房: “娘,今日你做了啥好吃的?有菜饼啊,太好了......” 男孩听着小婉在厨房中的欢呼声,嘴角一弯,将手中的柿饼两三口吃完。 简单地饭菜端上桌,有菜饼,咸菜,和一个煮鸡蛋。 小婉手中拿着张菜饼,眼睛却盯着煮鸡蛋。 “鸡蛋要给客人的。”小婉娘对自家的“小馋猫”道。 “我知道!”小婉看向男孩,“元诚哥哥,这蛋是今早我们家的小花下的,你看,就这只。” 小婉指指院中一只散步的花母鸡:“它可棒了,每天都能下一个蛋呢,......” 小婉絮絮叨叨地给男孩介绍自家的下蛋明星,小婉娘则将鸡蛋放在男孩碗边,又给两人盛了些米粥。 “好了,你们好好吃,我去给他爹送饭去。” 小婉娘柔声说道,起身去厨房提了个饭盒,便出门去了。 大人走了,院中便只剩两个小孩。 男孩看看手边的鸡蛋,拿起来在桌边磕了两下,将蛋壳一点点剥开。 “元诚哥哥,你一会要就着点咸菜吃才好,你先咬一口上面的鸡蛋清,再把咸菜放在蛋黄上,再一口咬下去,” 对面的小馋猫咕咚咽了下口水:“可香啦!” “好啊,我一会试试。”男孩边说边将蛋壳全部剥掉。 他掰下一点蛋清,放在嘴中,仿佛在细细品尝。 对面的小馋猫便紧紧地盯着他的嘴,然后,又咽了一下口水。 男孩憋着笑,夹起一点咸菜放在露出的蛋黄上:“给你!”将这鸡蛋递到了小婉的嘴边。 “不行,娘说了!这蛋是给你的。我不能吃。”小婉摆摆手 “没让你吃,你帮我尝尝这样好吃吗?”男孩笑着说 “嗯,那行吧!”小婉咬了口鸡蛋,“好吃。” “再多放点咸菜呢?”男孩又往鸡蛋上加了咸菜,递到小婉嘴边 小婉又咬了一口:“咸了。” “那少放点,你再尝尝。” “嗯,还有点咸。” “哦,那这些呢?” “正好。” 味道正好,鸡蛋也正好吃完,小婉看看男孩空空的手,有点傻了。 “没事,我早上吃过了。我师父每日只准我吃一个蛋,吃多了会影响修行,你帮我吃了正好。”男孩胡诌道。 他师父自是从未说过每日只准吃一个蛋,在逍遥派他的饮食是派中弟子最好的。 “真的吗?吃鸡蛋还会影响修行啊!幸好我帮你吃掉了,待会我要告诉我娘!” 小婉信以为真,“你吃菜饼吧,菜饼可以吃吧?” “嗯,菜饼没事。”男孩笑着拿起张菜饼 “小师叔!” “小师叔!” 院外传来一阵呼喊声。 男孩手一顿,皱眉道:“他们寻我来了!” “他们是谁?”小婉也皱眉 “我们逍遥派的。” “那也请他们来吃饭吧!” “不必了”男孩一笑,又竖起食指放在嘴边,故意轻声道,“我是偷跑出来玩的!” “啊?”小婉显然没料到,也跟着紧张兮兮地道:“那怎么办?会不会打你啊?” “不会,他们对我很好的。我走了,小婉。” 男孩将没来得及吃的菜饼放到衣袖里。 “待会你娘回来帮我说一声。” “好。”小婉想起什么,又叫道:“元诚哥哥!我爹常去山中打猎,下次我让他带我上山,去找你玩,行吗?” “行,我山上也有好吃的,你来了我拿给你吃。” 男孩挥挥手,一下子跳上矮墙,便不见了。 晌午村中大人多在田中还未回来,安静的很。 小婉打开柴门跑出去四下张望,没看到男孩的身影,却听得有说话声隔着后面的院子传来: “小师叔啊,师祖交代过不准你自己下山的,你怎么又偷跑出来?” “四师侄,我师父闭关了,你的师父——我的师兄,也闭关了。所以回去莫要去打扰他们。你不是也下山了,就当今日咱们一同下山好了。” “我......我这是来寻你啊,小师叔!” “差不多,若是他们知道了,我就说咱们一起的。” “小师叔,你这么说我会被师父骂死的......” “所以,你不说,我不说,不就没事了?” “......” 第124章 软软的,滑滑的 过了一段时日,男孩果真在山上见到了小婉和小婉的爹。 只不过不是在逍遥派,而是在男孩常去练剑的后山。 “爹,你带我去逍遥派吧,元诚哥哥让我去玩呢!” “别闹,人家修道的怎么能随便打扰?走,爹带你抓兔子去!” “不要,爹,你就带我去嘛,你不是去送过山货吗?” “我那是去后厨,人家小公子那么金贵,肯定不在后厨待着。” “爹.......” 男孩本是在专心练剑,被这说话声打断,听出其中那个软糯的声音是小婉,便即刻收了剑,快步跑了过来。 “小婉!”男孩欣喜的叫道 “元诚哥哥!”小婉挥着小胖手对着跑来的男孩开心的大叫。 男孩跑到近前,看到小婉的爹,忙先规矩行礼道:“伯父好。” “小公子,好,好!” 小婉的爹头一次见男孩,只觉得这孩子不愧是逍遥派神仙的徒弟,这气度,这姿容,可不就像仙童一般吗? 于是激动的嘴也不利索起来,忙对着男孩回礼。 “元诚哥哥!你怎么在这儿啊?这不是后山吗?爹说你们逍遥派不在这里啊!” 小婉见着元诚,便是一连串的问题 “我们逍遥派在前山,我来后山练剑的。”男孩答道 “练剑啊?”小女孩好奇地看看男孩腰间的佩剑,“元诚哥哥,剑是什么样的?” 元诚一笑,将剑拔出剑鞘,这剑是精铁铸成,在阳光下泛着白光:“呐,这就是剑。” “好剑啊,好剑。”小婉爹上前打量道。 白岳附近山多田少,只靠一点散田是吃不饱肚子的,所以农户们有闲暇便进山打猎、采山珍,卖了钱填补家用。 小婉爹身后背着弓,腰间带着斧子、匕首,皆是最普通的打猎工具,见了这锋利的宝剑顿时眼睛发亮。 “好剑啊,好剑。”小婉学着父亲的语气也跟着赞叹道,但小胖手却不老实,竟要去触摸剑锋。 男孩忙将剑拿开:“摸不得,手会破的。” “哦。”小婉有点失望地放下小胖手。 男孩见小婉失望,忙又道:“小婉,我带你去逍遥派里面玩吧!里面养着仙鹤,我带你去看!我那还有糖,也给你吃。” “好啊,好啊!”小婉顿时来了精神,拍着小手蹦蹦跳跳 小婉爹将二人一路送到逍遥派门口,便又去打猎了,小婉随着男孩进了逍遥派的大门。 小婉看了仙鹤,也吃了糖,从此便记住了去逍遥派的路。 只要她爹上山,她便跟着上山,然后便跑去逍遥派找男孩玩....... 几年后的除夕,小婉八岁,男孩十二岁。 白岳下了雪,雪下的不大,但一时间山上也白茫茫一片。 逍遥派的弟子和奴仆有些在俗世中有父母儿女的,除夕之前便都告假回家团聚去了。 是以,逍遥派中人少了大半,整个门派冷清了不少。 虽是除夕,男孩却未休息,照例在后山练剑。 只是练着练着,这白茫茫的天地中便似只剩下了他一人。 一股强烈的孤寂感堵在了他的心头。 男孩收了剑,也收了心绪,装作若无其事地往前山天门岩走。 一直走到逍遥派的石门前,男孩转身回望,风雪中天地一色,即使极目远眺,也已看不清来路。 看不清便看不清吧,已无处可回,有没有路,又有什么区别呢? 然而在男孩将要收回目光之时,他突然看到茫茫天地间多了一个小红点。 这小红点在往山上移动,看方向是冲逍遥派来的。 男孩盯着小红点看了片刻,小红点越来越近,变成一个小小的红色身影。男孩脱口而出:“小婉!” 紧接着,男孩便朝这小小身影跑去。 跑到近前,男孩站住脚,口中呼出一团团白色的热气。 “元诚哥哥!”小婉穿着件红色的花袄,小脸蛋也冻得红红的,见到男孩笑得眉眼弯弯。 “下着雪,你怎么跑上来了?”男孩拉住小婉同样冻得通红的小手,既欣喜又心疼。 天寒地冻,小婉的爹多日已不上山打猎,小婉便也多日未来了,男孩以为再见要等来年春天了,却没想到今日小婉竟自己上山来了。 “我来给你送包子!”小婉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今日除夕,我娘蒸了肉包子,可香啦!” “你爹娘知道你来吗?”男孩问道 “知道的,我娘听说你在山上过年,还想请你来我家呢,我说不行,你师父不准。 于是我娘便同意让我带包子上来给你啦!” 小婉说着,摸摸布包:“包子还热着呢!” 男孩鼻子有点酸酸的,他用手擦了下鼻子,道:“走,先去我屋里暖和一下。” 男孩牵着小婉的手一路去了自己的屋子。 屋门口有个道童候着,见男孩回来忙唤道:“小师叔!” 又将厚厚的门帘打开,让两人进到屋里。 屋内烧着银碳炉子,暖和的很。 男孩为小婉拍拍身上的雪,让小婉坐到桌边,又喊门外的小道童,让他去端碗热姜汤来。 小婉迫不及待地将布包一层层地打开,露出几个白白胖胖的包子。 她邀功道:“我将布包放在怀里跑的可快啦!你看,包子还有热气呢,元诚哥哥,你快尝尝!” 男孩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只咬到了厚厚的面,还未咬到馅儿。 “怎么样,好吃吧?”小婉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一脸求表扬的小样。 “好吃。特别好吃。”男孩笑着回答,又咬了一口下去。 这次咬到馅儿了,馅儿不多,而且掺了些菜,只有少少的肉。 按理说这样的包子并不会特别好吃,但男孩说的确是实话。 因为这包子虽然皮厚,但小婉娘却将这面皮发的白白胖胖的,吃起来一股面香。 虽然馅儿少,但胜在调味恰到好处,将食材的本身的优势发挥出来,咸香适宜。 而这种菜多肉少的包子正是山下农家一年之中只有过年才能吃到的美味。 道童端来了一大碗热姜汤,男孩将姜汤放在小婉面前:“喝吧,里面放了红糖的,去寒。” 碗大、汤热,小婉将小嘴凑过去一点一点,吸溜吸溜的喝着,眼睛却瞧着对面的男孩吃包子。 男孩吃完一个,又拿了一个,没往嘴里放,而是拿到小婉脸蛋边比了比。 小婉身子暖过来,小脸也不再是通红了,而是白里透着红润,喝着汤,脸蛋鼓鼓的,竟和这包子有点像。 男孩忍不住用另一只空着的手去捏小婉的脸蛋。 软软的,滑滑的,也和这肉包有点像。 第125章 预定了一个小媳妇 “元诚哥哥!村口学堂的先生说了‘男女授受不亲’!你是男孩子,不能捏我的脸!” 小婉已有身为女孩子的自觉了,义正言辞地批评起男孩来。 男孩无趣地收回手,又逗小婉:“可我已经捏了,咱俩已经授受不亲了,你说怎么办?” “这个......”小婉皱起眉,嘟起嘴,认真思索着。 小婉是女孩,平时并不能去学堂读书。 她只是趴在学堂的窗外听来的这些只言片语,所以并不知道“授受不清”到底指什么,之后又该如何。 “这样吧,等你长大便做我媳妇吧!”男孩乌黑的眼珠一转,给小婉出了个主意。 “你是我媳妇,我捏捏你脸便没什么了。” 小婉见过村子里娶媳妇,每当有娶亲的,便如过节一般。 鞭炮噼噼啪啪地放着,唢呐锣鼓热闹地响着,新郎骑马,新娘坐轿。 到了堂中,新娘子穿着漂亮的嫁衣由新郎牵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村中的小孩也都喜欢玩娶媳妇的游戏。 一个扮新郎,一个扮新娘,手中拽根红绳,笑嘻嘻的假装拜天地。 但小婉只和女孩子玩这个游戏。 因为小婉心中觉得若是男孩子扮新郎的话,须得元诚哥哥才好。 但此刻,男孩真这样说了,小婉却有点扭捏起来: “那不成,要爹娘同意才行。” 男孩装作很老成的样子,道: “那是以后正式求亲时才需要问父母,我现在只问你,等你长大可愿意做我的媳妇?” “......”小婉脸蛋红了,还是不答。 男孩自旁边的柜子里摸出一个鼓鼓的荷包放在桌上,从荷包里摸出一块酥糖。 “黑芝麻酥!”小婉立刻眼睛一亮。 男孩很少吃糖,但自从知道小婉喜欢吃糖后,便常命身边服侍之人采购些糖果来。 尤其是小婉最爱的黑芝麻酥。 男孩将黑芝麻酥递到小婉面前,小婉刚要伸手接,男孩又将手收了回来: “这糖啊,我是留给我未来媳妇的,你不是,便不能给你了。” 说着,男孩便把这个荷包倒过来。 哗啦啦,红红绿绿的各种酥糖便堆在桌上。 小婉盯着这一堆酥糖咽了咽口水: “我是,元诚哥哥,我是。” 男孩笑了,将这堆酥糖全都推到小婉面前,用奖励的口气道: “这些都是你的了。” 那年除夕,是男孩在山上过的最开心的一个除夕。 因为不但吃到了美味的包子,还顺便预定了一个可爱的小媳妇。 一转眼又是两年,两年间小婉娘生了重病,卧床不起。 小婉要照顾娘亲,还要洗衣做饭,来山中的时候越来越少了。 男孩也曾寻了些逍遥派的丹药交给小婉,但这些丹药救急却不除根,只能应付一时。 最终,在第二年秋天,院中柿子又挂满枝头时,小婉的娘亲离开了人世。 给娘亲办完丧事,小婉背了一筐柿子上山来找男孩。 男孩已经十四岁,犹如那新生的翠竹,虽还有些稚嫩,但已清秀挺拔。 他照旧每日在后山练剑,一招一式,已练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小婉背着小竹筐上来,只静静地站在旁边出神地看着。 她也长高了不少,不再是胖乎乎可爱一团,而是瘦瘦的,灵巧的,犹如山中活泼的小鹿。 “小婉,你来了!”男孩收了剑,灿若晨星的双眸望向小婉。 “元诚哥哥,我家柿子熟了,我爹让我来给你送柿子。” 小婉放下筐,筐中都是黄澄澄的大柿子。 小婉今日穿的是一件蓝底白花的衣裙,头发简单地编成两条辫子,而辫子的末端各扎了一朵小白花。 男孩看到小婉辫子上的白花,一愣:“小婉,你娘她......?” “元诚哥哥......” 小婉的娘几日前下了葬。 头七已过,小婉这次上山本打定主意不再哭的。 但男孩一问,又忍不住低下头流起泪来。 男孩也红了眼眶,拿出块锦帕边给小婉擦眼泪,边轻声责备 :“何时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小婉咬咬嘴唇,止住眼泪,抬起头来: “十日前,十日前娘亲吐了一口血,然后就......我和爹爹已为娘亲下葬,头七也祭拜过了。” 男孩抿着嘴不说话,小婉看看他的神色,知道他还在责怪自己没有上山来告知,忙接着道: “娘生前就嘱咐过的,若她有三长两短,不让我上山来扰你。你师父不准你下山,我爹娘不想你为难。” 男孩问:“葬在何处了?” 小婉道:“村子西边的坟地里。” 男孩点头,郑重地道:“待哪日得了空,我定去祭拜一下。” 小婉明白,男孩是打算等他师父不在山中的时候偷偷下山祭拜,于是道: “那到时你来家中找我,我领你去!” “好!”男孩又用锦帕给小婉擦擦眼角的一点泪花。 “今日不练剑了,走,我带你去我们门派的灵泉中捉鱼去。那灵泉里的鱼这时节最是肥美,捉了我给你烤鱼吃!” 男孩将装柿子的筐背在身上,牵着小婉的手,两人便朝逍遥派的灵泉跑去。 逍遥派的灵泉灵气充沛,是专供逍遥派长老们沐浴修行之地。 门口有道童守着,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出的。 男孩作为逍遥派师祖最小的闭门弟子,虽然年纪小,但级别高,出入灵泉自是不在话下。 但今日要带小婉进去,小婉只是山下农户的普通小孩,道童定然会阻止。 于是男孩在快到门口之时,放在身侧的手便已起了个手势。 一缕轻烟飘向守门的两个道童,两道童身子一歪,一边一个都趴在门边的石兽上睡着了。 “元诚哥哥,他们怎么在此睡觉?”小婉不明所以,问男孩。 “哦,许是昨晚守夜了吧,所以白日里困得不行了。咱们轻声点,莫要吵醒他们。”男孩轻声道 。 小婉点点头,两人手拉手,轻手轻脚地进去了。 进了石门,里面别有洞天。 小婉第一次来,睁大眼睛四处看着,被惊艳得说不出话。 第126章 聘礼 时至深秋,山中的落叶松已金黄。其他树木也都或是结了果子,或是落了叶子,一派秋天的景象。 而这里,却仿佛是夏日的样子,草木翠绿繁茂,各种花朵竞相开放,彩蝶在花间嬉戏起舞。 “元诚哥哥,山中竟然还有这么美的地方!”小婉痴痴地看着眼前的美景。 一只彩蝶停在两人身旁的花上,男孩伸手一捉,便捏住彩蝶的翅膀。 男孩将这彩蝶放到小婉手中,小婉欣喜地瞧着: “元诚哥哥,连这彩蝶我在山中也从未见过这么美的!” “这些小生灵都受灵泉的滋养,所以和外边的不一样。”男孩道。 “前面便是灵泉,走,去捉鱼。” “嗯。”小婉将彩蝶放飞,边四处张望,边跟在男孩身后。 两人走到一汪碧潭边。 一股清泉在潭中央喷涌着,潭水清澈见底,一眼便能看到碧绿的水草和水中成群结队的鱼儿。 “这潭水看着清澈见底,其实足有五六丈深。” 男孩拉了一把想蹲下玩水的小婉,“来这边。” 灵泉里的水源源不断地涌出,汇积成碧潭,而碧潭里的水流出,又化作溪流。 “这里水浅,可捉鱼。” 男孩说着,脱了鞋袜,挽起裤腿,跳到溪流中捉起鱼来。 一条黑色的鲤鱼跃出水面,男孩一把捉住,扔给在一旁看着的小婉。 怀中突然多了条鱼,小婉又惊又喜,笨手笨脚的想要抱住,结果鱼扑扑腾腾,甩了小婉一脸水花。 “哈哈哈,小笨蛋!”男孩忍不住大笑。 小婉气的掐腰,将鱼放在地上,蹲在溪边便往男孩身上泼水。 “好小婉,我错了!别泼水了,你也来,一起捉鱼好不好?”男孩笑着赔罪。 小婉找回场子,得意地很,脱了鞋袜也下到水中,两人嘻嘻哈哈地一起捉鱼。 捉了四五条鱼,两人回到岸上,又去找了些干树枝升起火。 男孩用随身的匕首将鱼剖开,清洗干净,便串起来,放在火上烤。 鱼皮被烤的发黄开裂,一股鱼肉香味便飘了出来。 “给!小心烫!”男孩将烤好的鱼递给小婉,又去拿另一条鱼来烤。 小婉小心翼翼地接过烤鱼,放在嘴边吹了吹,先将边刺去除,然后咬了一小口,满足的眯了眯眼:“好吃!” 小婉又将鱼举到男孩嘴边:“元诚哥哥,你也尝尝!” 男孩平时从不吃别人沾过的东西。 但烤鱼被小婉咬掉的那里露出了嫩白的鱼肉,看上去比其他部位都好吃。 男孩便张开嘴,在小婉咬过的地方咬了一口。 然后学着小婉的样子也满足地眯了眯眼:“好吃!” 小婉笑:“那一起吃!” 然后自己咬了一口,又将烤鱼递到男孩眼前。 递来递去其实有点麻烦,但小婉似乎觉得投喂身边的这个大男孩是个十分有趣的事。 而男孩也乐意被她投喂,于是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分吃了那条烤鱼。 吃完了一条,另一条恰好烤熟,于是两人又开始分吃下一条。 就这样,两人分吃了两条烤鱼,刚才捉鱼溅湿的衣服也在火边烤干了。 男孩站起身来将火灭掉,用一段草绳将剩下的鱼绑在一起递给小婉: “走吧,这些鱼你带回去给你爹尝尝。” “好。”小婉也起身,拍拍衣裙,拍了两下,小婉忽觉的少了什么。 一摸腰间空空的,衣袖中,怀中也没有。 小婉的脸刷的白了:“我的荷包呢?元诚哥哥,我的荷包不见了!” 男孩也愣了一下,随后镇定道:“是不是刚才掉到地上了,不要紧,我同你一起找找。” 两人在附近寻找一番,刚才捡柴的地方也走了一遍,皆是没有。 两人又将目光投向溪流。 小婉开始脱鞋袜,边脱边自责:“都怪我!应该先把荷包放好再去捉鱼的。” 男孩道:“怪我,不该让你下水的!这溪水湍急,若真是掉到了水中......” 男孩望着溪水流动的去向,这么久了,恐怕早就不知被冲到山下什么地方了。 说归说,小婉跳下水寻找,男孩也跟着下水寻找,两人找了半天,还是没有找到。 男孩将小婉拉回岸上,温声劝道: “这荷包恐怕是找不回了,里面有什么,哥哥赔给你好不好?” 小婉抽抽啼啼地摇头: “荷包是我娘给我绣的,没了便再也没有了......” 男孩心中愧疚,他也没了娘亲,知道这失去亲人的痛苦。 原本带小婉来捉鱼玩,是想让她开心一下,没想到却让她更伤心了。 “小婉。”男孩狠狠心将腰间的玉佩拽了下来。 “这玉佩是我娘亲留给我的,今日我将它送给你,你将它代替荷包挂在身上,可好?” 小婉抬头看看男孩,轻轻推开他的手: “我不要,那是你娘亲留给你的,你要好好留着,怎可送给我?” “我娘亲说了,若我有喜欢的女孩子便可将玉佩送给她。你不是答应等长大了做我媳妇吗?这玉佩就当是提前给你的聘礼好了。” 男孩将玉佩塞到小婉手中。 小婉呆呆地看着手中碧绿的玉佩,小脸慢慢红了,想还回去,又有点不舍。 “我帮你挂在身上。”男孩见小婉没再拒绝,松了口气,笑道。 小婉将玉佩紧紧握住,眨眨眼睛和男孩确认道:“元诚哥哥,真的送给我?” “嗯,送给你了。”男孩笑。 小婉得了确认,郑重地将玉佩放到了怀里:“不能再丢了,我要好好收着。” 男孩看小婉如此郑重地对待这玉佩,一颗心暖暖地,咚咚咚地跳得越来越快。 他拉着小婉的手便跑起来,眸中似有春风拂动:“走吧,哥哥送你下山!” 第127章 小婉 云翎只觉得这一夜睡得极不踏实,辗转反侧,做了好长一段梦。 梦中,她的名字叫做小婉,住在白岳山脚下一个村子里。 五岁时她从邻居家里玩耍够了,要回到自己家中时,看到一个大男孩站在自家矮墙上摘柿子。 这个男孩一身白色的道袍,腰间挂着翠绿的玉佩,长的眉清目秀,好看极了。 她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男孩。 她看着男孩摘了几个柿子,但是就是没摘最大的那个,有点替男孩着急。 于是在树下喊他:“大哥哥,摘树顶那个!那个最大!” 男孩转过头来示意她不要出声,又轻声道:“那个太高了,够不到。” 够不到没关系,有钩子啊! 大人们都是用钩子摘柿子的。她从杂物堆找出带钩子的长竹竿,费力地递给男孩。 男孩接过竿子将那个大柿子钩住,眼看大柿子就要直直掉下来。 她的心被揪起来:掉到地上柿子会被砸烂的! 她看到男孩手指一绕,大柿子没有落地,而是朝男孩飞了过去! 她看的目瞪口呆,心想:这个大哥哥肯定是个神仙! “婉婉?小婉?” 娘的声音从院子中传出来,她刚想答话,却被男孩一把拉着跑了起来。 跑啊跑,男孩见她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才停了下来。 然后他将那个最大的柿子递给了自己。 这怎么行? 这柿子她是想让这位神仙哥哥吃的。 她家的柿子是村子里最甜的,而这个又是她家柿子中最大最好的,应该给这位神仙哥哥吃。 于是她摇摇头,一脸期待地看着男孩: “大哥哥,你吃,我家的柿子可甜啦!” “你家的......柿子?”神仙哥哥竟然拿着柿子愣在那里。 “是啊!”她眨眨眼睛,原来这个哥哥并不知道这些柿子是她家的。 神仙哥哥看起来又生气,又想笑。 最终他还是吃了那个大柿子,还说比他原来家中的还甜。 她得意的很,想起家中还有更甜的柿饼,又拉着他的手让他跟自己回家吃柿饼。 这位神仙哥哥果真是神仙的徒弟,他道号元诚,是从山上的逍遥派下来。 爹爹去逍遥派送过山货,说那里是有仙气的,是神仙修行的地方,凡人进不得,难怪他如此厉害! 娘将家里唯一的一颗鸡蛋拿给元诚哥哥吃,她在一边嘴馋地看着。 但元诚哥哥只吃了一点点,最后都喂进了她的嘴里。 因为他的师父只准他每日吃一个鸡蛋,他早上吃过了,所以不能再吃了。 “小婉,元诚哥哥呢?” 娘亲给爹送完饭回来,只见她一人坐在院中吃着菜饼,奇怪地问。 “山上来人找他,他跟那些人走了。”她边吃边道。 “哦。”娘亲点点头,坐下来也拿起一张菜饼,“那咱们吃饭。” “娘,”她兴冲冲地道,“你知道吗?吃鸡蛋会影响修行的!” “胡说!”娘亲不信。 “真的,元诚哥哥说的!他师父每日只准他吃一个鸡蛋,他今早吃过了,所以不能再吃了!” “那刚才的鸡蛋呢?”娘亲看着桌子上的鸡蛋皮,好笑的问。 “嗯......元诚哥哥都给我吃了。”她道。 “小馋猫!娘亲笑着点点她的额头,“元诚哥哥是看你馋,故意让给你的。” 她摸着额头委屈道:“元诚哥哥就是这么说的,下次我去山上找他玩,再去问问他。” 一晃几年,她常去山中的逍遥派找男孩玩,男孩的师父不准男孩下山,却并不在意她一个小孩子来找男孩玩。 来的次数多了,看守派门的道童都不再通报,而是直接放她进去。 那年除夕,家中收成好,娘亲买了些肉,蒸了一锅肉包子。 她蹲在旁边帮忙添柴,和娘亲絮絮叨叨:“娘,好久没见元诚哥哥了,不知他在山上好不好。” “过年了,我听说山上好多人都下山回家了。元诚应该也回去了吧。”娘亲道。 “不,他不回去的。上次我问过他的,他在山上过年。” 她添了柴,又拿起扇子煽火:“我问他‘你一直在山上,不想家吗?'',他说很想。我又问他‘那你什么时候回家呢?’他便不吭声了。我又问他‘你爹娘来看你吗?’他还是不吭声。娘,你说元诚哥哥为什么不吭声呢?” 娘亲掀蒸笼的手一顿,柔声叮嘱道: “小婉,元诚哥哥不吭声,便是不想说,以后不要再问了。” “哦,可我想知道。”她小声道。 她真的好想知道,因为她问这些时,男孩眼中有着深深的孤寂和悲伤。 笼屉掀开,一大波蒸汽冒出,包子的香味也随着飘散开。 “娘,真香!”她用力吸吸鼻子,“娘,你蒸的肉包子是这世上最好吃的东西。过年可真好!” “就你嘴甜!”娘亲笑着,端起笼屉,将包子倒到案板上。 一只只包子白白胖胖,看的她垂涎欲滴。 突然,她又想到了在山上过年的男孩,他一定没有这么好吃的包子吃吧! “娘,我想拿几个包子上山给元诚哥哥。”她对着娘亲道。 “这......”她的娘亲望望窗外阴沉的天空,“怕是山上已经下雪了!让你爹去吧,看看能不能请他下山来和咱们一起过年。” “估计不成,他师父不准他下山的。还是我去吧,我跑的快,给元诚哥哥送了包子就回来。”她信誓旦旦地保证。 其实爹的腿脚比她快,但她就是想上山去看看男孩。 “那好吧!”她常去山上,娘亲并不十分担心,挑了几个蒸的最好的包子小心地用布包起来,“路上小心点。” “知道了,娘。”她将布包挎在肩上,想想又塞进怀里,快步往山上跑去。 第128章 小婉(2) 山上果真已下了雪,比山下冷多了。 她一边往手上哈着气,一边小心地沿着落了层薄雪的台阶往上爬。 越往上风雪越大,好在快到了,而远远地,元诚哥哥竟顶着风雪迎了过来! 她也快跑着迎过去,两人停到一处,她看到元诚哥哥口中哈出一团团白气,和自己哈出的白气融到一起。 “走,先去我屋里暖和暖和。”男孩拉起她的手带她回到自己的屋中。 有道童送来热姜汤,她小口小口地喝着,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对面男孩,男孩一口口地吃着包子,仿佛在品尝着人间美味。 娘做的包子果然是最香的,元诚哥哥也很喜欢吃呢,她心中欢喜,感觉比自己吃了包子还要幸福。 男孩吃了一个,拿起另一个凑到她的脸边,她以为男孩是要给她吃,刚想张嘴,却被他捏了捏脸。 她有点不高兴,自己是个女孩子怎么能随便让人捏脸呢? 于是学着村口的教书先生口气,一板一眼地教育起这个比自己大很多的男孩。 但等她说完,男孩一张口便问了个难题:“我已经捏过了,咱俩已经授受不亲了,你说怎么办呢?” 她呆住了,她才八岁,哪里知道该怎么办。 于是她见男孩很开心地道:“这样吧,等你长大便做我媳妇吧!你是我媳妇,我捏捏你脸便没什么了。” “那不成,要爹娘同意才行。” 她嘟囔着,想起村中新媳妇上花轿时的害羞表情,想起新郎新娘拜堂时郑重地行礼,总觉得这是件大事,而元诚哥哥不过是逗自己玩罢了。 虽然在村中玩娶媳妇的游戏时,她总是想着若元诚哥哥来扮新郎就好了。 没想到男孩并不罢休,他竟从荷包中摸出了一块黑芝麻酥,然后又倒出来一堆酥糖! 她眼睛立刻亮了,酥糖可是她的最爱!今年过年娘买了肉,买了面,便没有闲钱来买酥糖,她以为自己今年吃不到了,没想到元诚哥哥竟然一下子倒出来这么多。 “这糖啊,我是留给我未来媳妇的,你不是,便不能给你了。” 元诚哥哥好狡猾! 但好吃的酥糖就在眼前,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呢? “我是,元诚哥哥,我是。” 这个除夕,是她过的最开心的一个除夕,不仅因为娘亲包了美味的包子,还因为得到了元诚哥哥送的一大包酥糖。 日子如流水般滑过,她的家中出了变故。 娘亲得了病,起初还能支撑着虚弱的身子下地,教着她做饭,洗衣。 后来便只能躺在床上。地里的活全都落到爹爹的身上,而家里的活则全都由小小的她扛了起来。 她每天洗衣、做饭,给娘亲煎药,伺候娘亲,但她的娘亲还是一天不如一天。 她心急如焚,跑上山去将娘亲生病的事告诉了男孩。 男孩同她一样心急如焚,拉着她便去找他的师哥师姐们要了好多丹药。 这些丹药几次三番地将她奄奄一息的娘亲从鬼门关拉回来。 但却始终无法医治好她娘亲的病。 她想大概这便是那些道士们说的“一切皆有定数”吧,她的娘亲在柿子挂满枝头的秋天,终于还是离她而去。 她娘亲的病花光了家中本就不多的积蓄。 她趴在她娘的身边痛哭了一场,然后魂不守舍地跟着她爹四处借钱,终于给她娘买了口薄棺,下了葬。 她爹也仿佛一夜老了很多,总是闷不吭声,早出晚归在田里忙活。 过完她娘的头七,她爹指着树上的柿子道: “小婉,柿子熟了,你上山给元诚送柿子去吧!咱家没别的东西可以谢谢他,只有这些柿子了。” 她有两三个月没上山了。 娘亲没了,她心中难受,周围的邻里乡亲可怜她小小年纪没了娘,有安慰她的,有给她送吃的,但她还是觉得好难受。 她现在终于明白小时候自己傻乎乎问元诚哥哥“你爹娘来看你吗?”,他那痛苦孤寂的眼神。 她好想好想见她的元诚哥哥。 于是她背了一筐柿子上山。 山中的落叶松已是金黄,男孩站在金黄的落叶松下练剑。 他白色的道袍衣袂翻飞,锋利的宝剑亮白耀眼,一招一式如行云流水,树上的叶子在他带起的剑风中纷纷落下,铺满一地金黄。 她便站在远处静静地看,心想她的元诚哥哥早晚会成了真的神仙。 尽管她打定主意不再哭了,但当男孩问起她的娘亲时。她仍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男孩帮她擦去了眼泪,带她去灵泉捉鱼。 她从未见过山中有如此美丽的地方,清澈的灵泉,遍地的花朵,和元诚哥哥一起嬉笑着捉鱼,烤鱼,让她渐渐忘了悲伤,只剩欢笑。 然而,在两人临走之时,她却发现自己犯了个大错! 竟然将娘亲生前给她做的荷包弄丢了! 元诚哥哥让她莫急,帮她一起到处寻找,草中,树下,溪中,两人找了遍,都没找到。 她既自责又难受,她娘亲留给她的东西不多,自从她娘亲下葬后,她便常常抱着这个荷包入睡。 如今荷包丢了,她想娘亲的时候,要拿什么抱在怀中呢? 在她抽抽啼啼的时候,一块碧绿的玉佩递到她的眼前: “小婉,这玉佩是我娘亲留给我的,今日我将它送给你,你将它代替荷包挂在身上,可好?” 从第一见面,她便见男孩腰间挂着这块玉佩,这么多年从未离身。原来这是他娘留给他的啊! 她抬头看看男孩,轻轻推开他的手:“我不要,那是你娘亲留给你的,你要好好留着,怎可送给我?” “我娘亲说了,若我有喜欢的女孩子便可将玉佩送给她。你不是答应等长大了做我媳妇吗?这玉佩就当是提前给你的聘礼好了。” 男孩将玉佩塞到她手中。 她竟一时说不出话来,心中的难受被冲淡,升起一点点喜悦,一点点期待。 在娘亲去世之后,她第一次开始期待未来。 那日,元诚哥哥送她下山,她感觉下山的路突然变得好短。 送到不能再送了的地方,她恋恋不舍地挥挥手,自己朝村子走。 走几步,回头看看,元诚哥哥竟还站在那儿,看到她回头了,便笑着朝她挥手。 再走几步回头,还是这样。 直到越走越远,远的只能看到一个小白点,她的元诚哥哥还在。 第129章 小婉(3) 她的元诚哥哥还在,而她却不得不离开。 今年家中田里的收成不好,收来的稻谷换成钱后,刚刚够还了之前借的债。 外县的亲戚辗转知道了她家的情况,写信来邀她爹去外县做马夫。 她爹看着院中已经光秃秃的柿子树,犹豫了两天,还是答应了这差事。 他们家在这村中是外来户,没有什么亲戚,而她只有十岁,也不能自己留在家中,所以这次她只能跟着她爹一道去往外县。 “爹,我们去了外县,什么时候回来呢?”她问。 “说不准呢!”她爹挤了个苦笑,望着家里的桌椅床铺,眼中露出一丝不舍。 “这外县离咱家有多远呢?”她又问。 “百十里地吧,要走个两三天。”她爹道。 走个两三天,这么远,元诚哥哥即使偷偷下山也不可能去找她了。 她心中想着,对她爹道:“爹,我想去山上和元诚哥哥告个别。” “行,你去吧,明日就走了,早点回来。”她爹嘱咐。 她快步往山上跑去,边跑边想着这次见了,不知何时再能见到元诚哥哥了,要好好和他道别才行。 还有这玉佩,她还能戴着吗? 是不是应该还给他? 而她跑到逍遥派的山门却被道童拦了下来。 “喂,小丫头,这里是逍遥派的地方,你来干嘛?” 这个道童面生,十七八岁,长得又高又胖,她原来从未见过。 “我......我来找元诚哥哥。”她喘了口气道。 “小师叔?”这个道童打量了她一番,道:“小师叔闭关了,谁也不见。” “可,我是小婉,大哥哥,麻烦你通告一声,让我进去。”她有点着急。 这道童撇嘴一笑: “管你是谁,他在闭关!闭关知道吧,小丫头,就是要与世隔绝,闭门自修,谁都不能打扰!若是打扰了可能会前功尽弃,元气大伤的!” 她被这道童的话吓住了,不敢再求他放行。 犹豫一下,她对这道童道:“大哥哥,元诚哥哥出关后,麻烦你告诉他一声,我跟我爹要去外县了,我们,我们以后......” 她不知后面该说什么了,外县在哪儿,去多久,她一概不知。 让她如何能说以后呢? “得了,小丫头,快回去吧!这不是你来的地儿!” 这道童有点不耐烦,开始赶人了。 她被赶得退后几步,攥了攥拳头,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对那道童大声道: “大哥哥,请你转告元诚哥哥,我一定会回来找他的!” “知道了,快走吧,快走吧!” 道童摆摆手,转过身进了山门,不再理她。 她望着逍遥派高大的山门,相见的希望落空,心中沉甸甸的。 明日便要离开家了,离开白岳,离开元诚哥哥,去往那遥远又陌生的外县。 前路茫茫,但,元诚哥哥,她摸摸怀中被她的胸口捂得温热的玉佩,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多谢啊,师弟!劳你帮我守着山门!” 小婉走后不久,另一个瘦小的道童从门里出来,对刚才那个又高又胖的说道: “今日也不知是吃了什么东西,一阵阵地肚子疼,唉!” “师兄客气了,你若是肚子疼就回去休息嘛,我替你守着就行,保管没事!”胖的那个道。 “不用不用,我这会好多了。今日我当值,还是我来吧!刚才有什么人来过没?”瘦小的这个问。 “就一个小丫头片子,说是想找小师叔!我将她打发她走了!” 胖的回答,答完,又抄着手咂咂嘴道:“不过咱们这小师叔,也真是厉害,才十四吧,比我都小,竟然就摸着了仙门,闭关修行了!” “可不是嘛,要不咱师祖怎么能收他作闭门弟子呢?人和人啊,就是不一样!” 瘦小的这个倚着山门叹:“像咱俩这样的,就老老实实在派里学几年,然后出去能算个命,画张符,混口饭吃就得了。” “哎!”胖的那个凑近嘀咕道,“不过这小师叔和师祖可是同姓啊,我听说他可能是师祖在外的.......” “少胡说!当心将你逐出师门!” 瘦小的那个拂袖道: “你刚来不清楚,咱师祖那可是入了仙籍的,真正的神仙!在天庭很得天后娘娘的青睐,为宣扬道法才下界建了这逍遥派!岂会有你想的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 “师兄教训的是,教训的是!”胖的那个讪笑,“我刚来不熟,不该听人乱说!以后再也不敢了!莫要告诉师父啊!” 她随她爹去了外县。 她爹在一商号中做马夫,她便也帮着喂马,做些下人的活。 两人有吃有住,能得温饱,仅此而已。 这样的日子一直过了五年。 她爹在一次赶车送货的途中,遇上大雨,山洪暴发,马车连人带货都被山洪冲走,从此再也没回来。 她已经十五岁,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她爹没了,她也不想孤身一人在外县呆下去,便辞了这家商号,回了白岳脚下的小村。 离开几年时间,村中的房屋和田地早就被别家霸占了。 她一个孤女势单力薄,要不回来这些,便只好去了镇上,找了个大户人家做丫鬟。 在外县漂泊的这几年,她最想念的便是白岳山上的男孩。 如今回来了,她却近乡情怯,不敢去见他。 五年的时光,不仅让一个小丫头长成了大姑娘,还让她知道了人与人之间,云泥有别。 她的元诚哥哥,是逍遥派中人人捧着的小师叔,是老神仙最得意的关门弟子。 而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乡下女孩,就算是离开了村子,也只能做个大户人家的小丫鬟。 她长得清丽可人,干活机灵,被分配去伺候大户人家的少爷。 那少爷在镇上是有名的风流倜傥,镇上好多女子都暗暗心仪。 但她瞧着不过尔尔,根本无法和元诚哥哥的仙人之姿相比。 那少爷屋里原有的几个大丫鬟对她们的少爷宝贝得不行,削尖脑袋争着作通房。 见她有几分姿色,怕她也争宠,便将她赶去院子中做粗使丫鬟,只负责院中洒扫的活儿。 她也乐的只在院中,才不想接近她们的宝贝少爷。 她日日想的只有她的元诚哥哥。 于是,休沐这日,她决定去白岳,偷偷地去看他。 第130章 小婉(4) 她一路跑上后山,估算着往日男孩在后山练剑的时辰,去了记忆中他常常练剑的地方。 远远地,她便看到树下有两个白衣少年在比剑。 一个俊秀挺拔,剑眉星目,风姿如朗月清风。 一个身量略矮,圆脸微胖,笑起来温厚可爱。 两个少年剑法不同,一个潇洒随意,一个稳重持成。 两人用的剑也不同,一把亮白,一把微蓝。 持亮白宝剑的是元诚哥哥,她一眼便认了出来了。 和五年前相比,他长高了,更好看了,由一个青涩的大男孩,长成了...... 一个男人。 她的心怦怦直跳,即欢喜,又惆怅。 欢喜的是终于又见到了他,他是那样的好,比她想象中还要好很得倍。 惆怅的是他是那样的好,比她想象中还要好很得倍,就如那天上的白云,越飘越高。 而她只能静静站在地上看着,即使再喜欢也无法触摸到。 她躲在大树后面偷偷张望。 圆脸微胖的少年败下阵来,收了剑,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元诚,你这剑法我真是招架不住,看似随意,招招取人要害,太厉害了!” 元诚也收了剑,靠着树抱臂笑道: “那当然,我师父可是自在仙人,我跟神仙学的剑法,你一界凡人那肯定是比不过。” 阳华一听不乐意了: “你就吹吧!你师父几时管过你练剑?你这剑法都是跟你那些师兄蹭来的!还有我,我天天来此处陪你,你剑术精进,可是有我一份苦劳的!” 元诚朝阳华递过一只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天天来此处练剑是不假,但到底你陪我,还是我陪你?别以为我没听说啊,你上次回傲来,你的师兄弟和你比剑都大败而归,你如今在傲来派弟子中剑术拔尖儿,这其中可有不少是我的功劳!” 阳华赧然一笑,挠挠后脑勺:“你都听说了?” 又靠近元诚悄声道: “我那些师兄弟当初还不想来你们逍遥派,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 元诚讥讽道:“他们来了也白搭,没我陪练,来了也白来。” 阳华搂住他肩膀,笑着附和: “是是是,你劳苦功高!走,回去喝酒!” 元诚奇怪道:“你从傲来带酒回来了?” 阳华嘿嘿一笑:“我哪有,你有!你床下隔板里藏着......唔!” 还未说完,阳华的嘴便被元诚捂住。 “你小声点,我那酒可是好不容易托下山的师侄弄来的。让我师兄们知道了就没得喝了!” 阳华笑,悄声道:“你也感觉附近有人?” 元诚道:“废话,我自然感觉得出。是个女子,大概又是哪位师兄门下新来的。” “哎,我们元诚小师叔就是招花引蝶!这都第几个了?叫出来见见呗!没准就一见钟情了呢!” 阳华笑嘻嘻,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滚!我没这闲心,要见你见。”元诚抬腿便走。 “别走啊,人家姑娘是冲你来的!我见算什么!哎,我说元诚小师叔啊,你一天天地只知修行,可对得起你这副容貌?你也分分心嘛,给我们一点追赶你的希望......” “呵,分心啊,阳华,明日我二师兄考分身术你可都练熟了?” “考分身术?!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不知!完了,完了,我最愁的便是这分身术。元诚你说的可是真的?莫要诓我啊......” 元诚和阳华走远,她从躲藏的大树后走出来。 她自小从这山中长大,可能也是得了这山的灵气,比寻常人更加耳聪目明。 刚刚阳华和元诚悄声说的话,她虽听不太清,但也模糊听到几句。 听元诚说“是个女子”时,她的心差点跳了出来,她以为自己被元诚哥哥发现了,既期待又害怕。 但却没有,元诚哥哥以为她只是逍遥派中的小师妹,她心中又有些失落。 按那位阳华所说,在逍遥派有不少姑娘喜欢元诚哥哥,而元诚哥哥似乎一心修行,对此视而不见。 那么,她呢?分别了五年,他还记得曾经的小婉么? 那次之后,只要沐休她便上山去偷看元诚哥哥练剑。 她嘴上对自己说只是去看看他,心中却是总带着一点点能被他发现、认出的期待。 “元诚,元诚!” 阳华和元诚练完剑,阳华搂住元诚的肩膀小声道。 “那个姑娘又来了!嘿,她好像每月都来看你一次啊!你知道她是谁了吗?” “不知,没兴趣。”元诚敷衍道,“要不你去问问,没准是来看的是你呢!” “她若是来看我的,”阳华笑,“那我也没兴趣。哎,我打算清修,不想结婚生子。你呢?元诚,你是不是也打算清修?” “怎么快便怎么修吧!目前我也没想太多。” 元诚没收剑,而是拿了一块锦帕仔细地擦着。 阳华凑过去用手弹了弹剑锋: “好剑!这剑被你炼得越来越锋利了!剑气也纯!” “爪子拿开,当心给你切下来。”元诚不客气道。 阳华轻哼一声,将手放下,又道: “你拼命修行是想着尽快为你师父分忧吧?你师父自那次斩杀西南边境的群魔受了重伤后,闭关有三四年了?何时出关啊?” “快了。”说到师父,元诚露出笑容,“也许他老人家出关之日,我还能给他个惊喜!” “什么惊喜?”阳华问。 “到时再告诉你!”元诚擦完剑,收剑进鞘,“阳华,你年纪轻轻怎能如此胸无大志?早早就就决定清修,这是确定自己找不到媳妇了?” “滚,吕元诚!你不清修?你不清修怎么还不搭理人家小姑娘?” “我啊,我和你不一样!我早就找好媳妇了,聘礼都送了!” “那你媳妇呢?领来看看啊!” “还小呢,等她长大再说!” “呵呵,我信你个鬼!” “......” 两人边聊边沿着山路走远了,只留下躲在树后的她,心在怦怦地跳着。 第130章 元诚 “早就找好媳妇了,聘礼都送了。”说的是她吗? 元诚哥哥的心难道和她一样...... 她的脸上露出点羞涩又期待的微笑。 可又转念一想,如果是她误会了,说的是别人呢? 毕竟那时两人还小,说的话真的作数吗? 她的心中顿时又充满苦涩,如坠深渊。 她便如此一会儿开心,一会儿失落,心中七上八下地回了城中。 干活的空闲,她便常常想着这事,一会儿下定决心,不能再犹豫了,下次去山上要当面见元诚哥哥。 不管他是否对自己如同以前那样,自己走时既然说了要回来见他的。 那便应该遵守诺言,大不了把玉佩归还给他。 一会又有些犹豫退让,还是再偷偷观察看看,确定一下元诚哥哥口中的媳妇到底是谁,也好有个准备...... 不久,她在的这家大户人家老太爷要过六十大寿,他儿女为表孝心,决定大办一场。 全府上下的仆从也跟着奔忙,发请帖,邀戏班,采买过寿用的喜庆物件,个个忙的脚不沾地,一人做两人用,休沐自然是不要想。 好不容易前前后后忙了两个月,忙完老太爷的大寿,却又迎来了少爷的婚礼。 城中的一家官宦人家看上了这家的少爷,要将爱女许配给他。 这家虽有些钱财,但家中没有入仕的,如今有当官的来结亲,那便如同是撞上了大运,忙不迭答应下来。 之后怕有变故,又选了最近的良辰吉日,于是全府上下又再接再励操办起少爷的婚礼来。 待忙完这家少爷的婚礼,她终于有了闲暇休沐,离上次去白岳已过了半年时间。 她本打算还是如往常一样去后山,可到了山下,她发现今日白岳格外热闹。 好多人往山上去,而且都是去往逍遥派的。 打听了人才知,今日逍遥派的师祖自在大仙在山上设了道坛,要宣讲道经,普渡众生。 凡人也可进逍遥派听经祈福,所以今日才有这么多人来此。 自在大仙宣讲道经,那作为他的弟子,元诚哥哥应该也要参与,恐怕不会一人去后山练剑了。 这样想着,她便混在上山祈福的众人中,进了逍遥派。 自在大仙所在的道坛早已被跪拜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她近不了前,只得站在远处远远观望。 自在大仙和他的几位弟子皆是白袍飘飘,盘腿而坐,浮于道坛之上。 其中离大仙最近的,便是元诚了。 元诚哥哥果然是最受器重的。 她嘴角弯弯,于有荣焉。 讲经持续到日落才结束,上山听经祈福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道士们打扫道坛,她便藏到了道坛附近的假山后。 只见一干年轻的弟子簇拥着元诚,边走边奉承: “小师叔,今日讲经除了师祖他老人家,就数您风采卓然,有仙人之姿,您入仙籍那是早晚的事啊!” “哎,这种铁板定钉的事还用你说!小师叔,您在上面宣讲可能没留意,除了咱逍遥派的那几个小师妹,今日来的那些姑娘哪个不是直勾勾地只盯着你看!呐,有个姑娘非让我将这帕子给你。” 这个弟子说着,将一块粉色纱帕递给元诚,半开玩笑地道,“小师叔,你看这如何是好?” 后面几个也跟着起哄:“小师叔,如何是好?” 元诚摇头笑笑:“你们谁想要,便拿去吧!” “我们没这福气!还是小师叔收着吧!”那弟子将这帕子硬塞到了元诚手中。 “你们怎能这样,快还回去,还回去!”元诚笑道。 “还回去也行,那不能白跑腿啊,小师叔请吃酒呗!你们说,要不要啊!” “要!”后面的高声附和。 “好好好,我请,走,下山吃酒去!” 元诚一挥手,一干弟子便嬉笑着前呼后拥地跟着他,朝山下走去。 她怕被他们发觉,忙缩回头来,心中却是一愣: 元诚哥哥如今能下山了吗?自从她与他相识起,他的师父便管束着他,从不准他下山。 他偶尔下山去看她,也是偷跑下去的。但看今日的情况,他竟能光明正大的下山了! 这是不是说明,元诚哥哥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她为他终获自由而暗自高兴。 “这位姑娘,你为何躲在此处?” 一个温雅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慌乱地抬头,正对上一双星眸。 “元诚哥哥......”她不由地叫出了他的名字,“我......” 元诚含笑打量着眼前的女孩。 天光已暗,晚霞瑰丽。 女孩站在假山的阴影中,容貌虽看的不甚分明,但仍让人一眼便可确认,是个清秀可人的佳人。 她的衣衫虽不粗糙,但也并不华丽,看样式,应是城中普通人家的女儿,或者大户人家的丫鬟。 刚才那一干弟子起哄之时,他便察觉了假山后有人在偷窥,而且是名女子。 所以他先打发了他们下山,自己又绕回来一看究竟。 果然,如他所料,是位佳人。 但他未料到眼前的佳人似乎还认识自己。 “姑娘是?” “我......我是小婉!” 即被元诚发现,她也不在躲藏,大着胆子上前两步,好让他看清自己的容貌。 “小婉......” 元诚顿了一瞬,似突然间想起来了,惊喜地笑道: “原来你是小婉!几年不见你竟出落的如此漂亮!” 听到元诚夸赞,她的脸颊一下便红了,微微低了头,小声道: “几年不见,元诚哥哥才是变得更好。” “是么?” 元诚弯了嘴角,上前迈一步,拉住她的一只手,“小婉,你既来了怎么不直接来找我,还躲在这假山后?” “刚才人多,我怕........会打扰到你。” 她轻轻缩回被元诚拉住的那只手。 小时候她常常和元诚哥哥手拉手在山中跑来跑去,但此时此刻,她却莫名地觉得有点别扭。 元诚只以为她在害羞,将身子缓缓前倾,嘴巴靠近她耳边轻声道: “此处确实人多,不如,去我屋子,如何?” 她攸然瞪大双眼,脸上的红云一下子漫到耳根: 元诚哥哥,是什么意思? 第131章 他果然不是元诚哥哥! 元诚已靠她极近,近的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他嘴边含着笑等她的答复,似乎势在必得。 “小师叔?你在哪儿?”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 元诚身体僵了一下。 “师妹,你可看清了?小师叔是往这边来的?”刚才那个女子问。 “师姐,没错!我看的一清二楚!”另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 “这可如何是好,咱们姐妹竟然同时......他却躲起来不见!” 天色完全暗了,周围已没什么人,那个女子烦恼地道。 她们在找元诚哥哥,似有什么麻烦? 她看向元诚。 元诚勉强笑笑,哄她道: “小婉,我先去处理一下,你就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 元诚转出假山,只听他低沉着声音对那两名女子道: “不是说过么,这几日派中事忙不要来找我!你们何事?” “小师叔!” 两名女子见到他,声音中透出惊喜。 “我们知道你忙,”其中一个女子拖长音撒娇,应是其中的那个师妹。 “但这不是有事吗!” “到底何事?”元诚的声音透着不耐烦。 “我们姐妹......” 两人中的师姐开口,似不便明说,贴过来对元诚附耳轻语。 她藏在假山后听不到那师姐后面的话,有些好奇,便伸头往外瞧。 只见那个师姐极其亲密地贴着元诚附耳,而那个师妹则眼若秋水地盯着他,将他的胳膊挽在自己怀中。 这一幕让她的心如坠寒冰: 元诚哥哥显然和她们二人有染! 那个师姐附耳说完,声音恢复了正常: “小师叔,你说这如何是好?” 元诚阴晴不定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哼笑道: “多大的事儿,你俩且安心,亏不了你们。先随我来!” 元诚领着姐妹俩走远。 她跌坐到地上:元诚哥哥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原来不必说,后来她偷偷上山的这些次,她听他和阳华二人的闲聊,大多都是在聊剑术和功法,很少聊到女子。 偶尔聊到的几次也多是因为觉察自己躲在一边偷看的缘故。 那时的元诚哥哥即使知道偷看的是个女子,也毫不关心,那么多次,没有一次让她出来,或者如今日这般回来找她的。 今日的元诚哥哥一点不像往日的元诚哥哥! 她终于明白刚才元诚拉她手时她为何感觉别扭。 他对她的称赞,他那缓缓靠近的姿态,还有之前他与那些弟子调笑的话语,都不像往日的元诚哥哥! 一点也不像! 她坐在地上反复想着,在脑海中来回将往日的他和今日的他做对比,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她想起很久以前元诚哥哥曾当作趣闻给她讲的易容术。 此术可变换相貌。那此人会不会是...... “小婉!”元诚含笑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我回来了!你等烦了吧?走,我们去屋里畅谈。” “元诚哥哥。”她抬头注视着元诚的眼睛,“刚才那两个姑娘是怎么回事?” “她们啊,平时帮我做事,今日遇到麻烦来找我出主意。”元诚笑,这笑却不达眼底。 “我刚才已给她们交代清楚。” “是么,我看她们对你很有些情意。”她咬着嘴唇轻声道,露出有些吃醋的神态。 元诚见她如此,颇有些得意,故而格外温声哄道: “好小婉,这几年我一直记挂着你,心中哪还放得下别人。乖,哥哥拉你起来,咱们回屋聊。” 她未碰元诚伸过来的手,自己从地上站起,拍拍衣裙上的土,又看着元诚的眼睛道: “元诚哥哥,你当真记挂着我?” “当真!日日都想你。”元诚信誓旦旦道。 “那......我临走前送你的荷包,你可还留着?”她问。 ”荷包?我当然留着呢,就放在我的枕下。” 元诚说着又想去拉她的手,“好妹妹,你随我去看。” 她侧了侧身,装作害羞: “元诚哥哥,今日不行了,我爹在山下等我呢,若是晚回去了,他要上山来找的。” 元诚的手迟疑了一下,她爹若是找来,将事情闹大,那自是不好办,也得不偿失。 “元诚哥哥。”她又回过身来笑道:“不如我明日再来吧,明日我自己来,不让我爹再跟着。” “好啊,那自然是好。”元诚收回手,温柔地笑道。 她下山回到城中,辗转一宿未眠。 他果然不是元诚哥哥! 他的相貌、声音和元诚哥哥丝毫不差,但行为举止却截然不同,他为何要假冒元诚哥哥? 真正的元诚哥哥又去哪儿了? 第二日,她向管家请了假,又来到白岳山上。 逍遥派本次的讲经会共三日,所以今日她仍是跟着人群进了逍遥派。 一切如同昨日,自在大仙宣讲道法,元诚就在其左右。 她一边远远眺望,一边心中盘算。 午后,自在大仙停了宣讲,端坐到祈福殿中,开始为上山的民众赐福。 人们排起长队,一个接一个跪拜,祈祷,奉上供养,然后接受仙人抚顶。 自在大仙几个得意弟子皆侍立在殿内,但与大仙隔了些距离,她觉得也许可以就此一试。 她故意排在了队伍末尾,待轮到她时,已快黄昏。 她如其他人一样先是虔诚跪拜,待自在大仙扶她头顶赐福之时,她低着头,悄声对着大仙说了几句话。 自在大仙面色如常,仍是和蔼地微笑着,只不过抚顶结束后,他缓缓道: “此女颇有仙缘,难得难得。你随我来逍遥殿,我授一卷经书与你。” “谢大仙。”她再次低头下拜。 殿中弟子皆对她投来了惊讶的目光,元诚也不例外。 殿外围观、等候赐福的普通凡人也都议论纷纷,羡慕不已。 在众人的艳羡的目光中,她随自在大仙进了祈福殿后的逍遥殿。 自在大仙屏蔽了殿中守候的弟子,看着她问: “姑娘,刚才你说如今的元诚是个假冒的?可有证据?” 第132章 如临大敌 她双手交握,攥了一下,又松开,抬眼看向自在大仙:“没错,大仙。我叫小婉,幼时常来山上和元诚哥哥玩耍,后来因家中出事随爹爹去了外县,去年才回来。昨日我见到了元诚哥哥,但这个元诚哥哥不是真的,我确定。若说证据,元诚哥哥曾送我一物,但这个假元诚未必知晓,大仙可以用此物来问他。” 说完,她从怀中掏出玉佩,正要递给自在大仙,便见殿后踱进来一人。 “我还以为你说了什么非分之想,才被单独拎到这逍遥殿,没想到你竟怀疑我是假的?” 进来的正是元诚。 她惊愕地看向自在大仙,大仙并未阻止他的进入,面色如常,不发一言。 自在大仙难道是想让她与他当面对质? 他踱到她的身边,伸手便将那玉佩抢到手中,拎着挂绳打量: “我送你玉佩,你赠我荷包。我岂会不记得?小婉妹妹,你太多心了!” “你说错了!” 她盯着元诚手中晃动地玉佩,一字一顿地大声说道,“我根本未赠过你荷包!” 元诚猛地用手心捏住玉佩,眯着眼恶狠狠道:“你竟敢诈我?” 她忙看向殿中一言不发的自在大仙:“大仙,他承认了,他就是假的!” 大仙却并不看她,而是望向元诚,叹了口气:“不能留了,处理掉。” “是,爹。”元诚瞥了她一眼,拱手干脆地答道。 什么?!大仙对这假元诚说的是什么意思? 那假元诚为何称呼自在大仙为爹? 她不由自主地退后两步,惊惑地望着眼前的二人。 元诚上前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声音凉薄,带着嘲弄: “小婉妹妹啊,你也说错了!我一直都是真正的元诚,你认识的那个才是个假货!他不过是顶着我的名号,养在这逍遥派里的一副皮囊!只不过,如今这皮囊里是我罢了。” 她的下巴被元诚掐的生疼,眼尾渐渐红起来。 元诚似又来了兴趣,身子前倾,贴着她耳边继续道: “可惜了你这招人疼爱的小脸蛋!临死之前不如和哥哥快活快活,皮囊还是这个皮囊,你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 她呜咽着拼命挣扎起来,双手用力掰着元诚的手,指甲将元诚的手划了道血痕。 元诚吃痛,一把将她甩到地上,骂道:“臭丫头!小贱人!真是给你脸不要脸!” 她顾不得疼痛,也不搭理元诚的谩骂,只抬着头,含泪大声问道: “你的意思是你占了元诚哥哥的身体?那元诚哥哥呢,他在哪里?他在哪里??” “你的元诚哥哥啊,被我爹弹指一挥,” 他蹲下,对着她的额头轻弹了一下,“就这样!噗!他便魂飞魄散了!再也没有了,你的元诚哥哥永远都不会出现在这世上了!哈哈哈哈哈哈!!” 他恶劣地笑着,站起来欣赏着她痛苦和绝望。 她泪水止不住的夺眶而出,她的元诚哥哥再也没有了,身体被眼前这恶鬼强占了,魂魄竟也被他的师父打散! 村子老人言,魂飞魄散便无法转世......元诚哥哥就这样没有了么? 再也没有了么??? 他曾经的师父,人人敬仰的大仙,怎能如此狠心!!! 她红着眼瞪向自在仙人和元诚: “什么德高望重的仙人?你们都是恶鬼,恶鬼!畜生不如的恶鬼!” “小贱人!你竟敢骂我爹?!我爹可是神仙,岂是你能随意谩骂的?” 元诚的面孔变得狰狞起来,掐着她的脖子便将她从地上拎起来。 “诚儿!别和她废话,快快处理掉!”自在大仙气得一拂袖,出了逍遥殿。 元诚望了眼自在大仙离去的背影,拖着她便朝大殿一侧两人高的炼丹炉走去: “本想给你个痛快,哼!这是你自找的!” 元诚一手掐着她的脖子,一手打开了炼丹炉的炉门。 炉中熊熊燃烧的火焰映入她的眼帘,热浪扑面而来,她的脖子被元诚狠狠掐着,快要窒息。 “你若骂我,骂也就骂了,最多死的惨点!你竟骂了我爹!” 元诚将她的头靠近火焰,“禽兽不如是吧?好啊,我这便送你去做禽兽!” 他狞笑着用手在她的额头画了个血咒:“我咒你永堕畜生道,生生世世都是禽兽!” 咒成,元诚“咔嚓”一声捏碎了她的喉骨,将她扔进了熊熊烈火之中...... ………… “啊!!!!!!”云翎痛苦地大叫一声,一下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愣了片刻,先是慌乱地摸摸自己的胸口和胳膊,确定自己未被烧伤,自己的衣服也完好无损,没有一点烧灼的痕迹。 是梦吗? 刚才那被人捏碎喉骨的感觉是如此真实,被烈火吞没的痛感是如此强烈......原来都是梦? 她望着四周,淡绿色的床幔,简洁而雅致的桌椅,透着晨光的窗纸。 自己似乎是在一个客栈的上房,但不是原来青山城中住的那间。 不管怎样,只要不是在炼丹炉中便好。 她松了口气,重新躺了下来。 枕边竟是湿漉漉一片,她摸了摸脸,脸上也残留着些泪水。 对了,她在梦中哭了,哭的绝望,因为她的元诚哥哥不在了。 元诚哥哥? 云翎眼睛望着床顶的帷幔愣神:这名字有点耳熟,可自己什么时候有这么个哥哥? 而且梦中的这个元诚哥哥还和徐清风长的一模一样!!! 这梦似乎很长,前面的她都记不清了。 只记得后面自己得知真正的元诚哥哥魂飞魄散,自己心如死灰,对着那假元诚和他爹破口大骂,然后便被下了咒,扔进了火中...... 真是,痛不欲生,惨不忍睹! 云翎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自己昨晚这是怎么了?做了如此的噩梦! 对了,昨晚与徐清风、月老哥哥在青山湖畔喝酒来着,好像才喝了两杯就醉了,然后困得很,然后......趴在桌上睡着了吧? 定是徐清风将睡着的自己带到此处。 徐清风、元诚,元诚、徐清风,什么乱七八糟! 云翎一头埋到了被子里:自己在梦中竟还对他...... “小雀儿?”徐清风通灵的声音自耳边响起,将云翎吓的一颤。 “睡醒了没?”今日他声音听起来格外温柔,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睡......醒了。”云翎迟疑地答道。 过了片刻,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云翎洗漱完毕,起身开门,便见徐清风一袭月白锦袍立在门外。 “昨晚睡得如何?换了个客栈没吓到你吧?”他柔声问。 这月白锦袍,这面容,和梦中的元诚哥哥几乎一模一样! 云翎顿时有种重回梦境的感觉。 而这格外温柔的语气......云翎如临大敌, 若在梦中,应是那个假的! 第133章 这是嫌不嫌弃的问题吗? “你......” 云翎皱了皱眉,一下子跳后两步,翻手就是一道掌中焰。 “你不是徐清风吧?你是何人?” 徐清风看她突然神经兮兮的样子,觉得好笑,又实在不明所以: “你为何觉得我是个假的?” “你说话的语气!” 云翎理直气壮地盯着他道,“你若是徐清风,才不会如此......” 后面“温柔”二字云翎没好意思说出,但徐清风已心领神会。 他心中苦笑,对这丫头态度好点竟然被怀疑是假冒的! 在她心中,我究竟是何等形象? “你这丫头是酒还没醒吗?” 徐清风无奈叹道,“若是没醒,就回去再睡吧!” “等等!”云翎举着掌中焰还是一肚子怀疑。 “那你说说看,昨日你答应我什么了?” “答应你,教你法术。”徐清风扶额。 “什么法术?”云翎接着审。 “变身术、防御术、起风术。”徐清风慢吞吞道。 “昨晚,咱们与谁喝酒?”云翎又换个了问题。 “谢明。” “那酒叫什么名字?” “枉凝眉。” “错了!”云翎挑眉。 徐清风额角轻抽:“......寒香来。” “嗯,最后一个问题,你当时只准我喝三杯,结果我喝了几杯?” “我当时只准你喝一杯,而你喝了两杯。”徐清风凉凉道。 几个问题答下来,确定是真徐清风无疑了。 云翎暗暗唾弃自己,不就是做了梦嘛,怎么还草木皆兵了。 她立刻收了火焰,迎着徐清风凉凉的视线,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 “那什么,我也许......确实还没完全醒过来。要不你带我去吃个早饭醒醒神儿?” “也罢,你这一觉儿睡得,都已经日上三竿了!” 徐清风无奈地摇摇头。 “走吧,带你出去遛遛。” 云翎跟在徐清风后面出了客栈,而迎面而来的繁华景象,顿时让她傻了眼。 “徐清风,咱们不是在青山城吗?” “当然不是。” 徐清风并肩站在她身边,心情愉悦地瞥了眼自家小雀儿的呆样儿。 “这里是大永都城——盛京。” “盛京?!!!” 云翎发出一声惊呼。 “徐清风?为什么咱们会在盛京?!” 昨晚不过就是醉了睡一觉而已,没想到不但做了个差点让她误以为真的噩梦,还被人直接带到了盛京!! “你觉得昨日青山一战后,咱们还能呆在青山城吗?”徐清风反问。 云翎摇头,自然不能! 那么多人都已知道徐清风和她的真实身份,若是还呆在那里,除非再换个相貌! 可她实在不想再被变成丑男! “可为什么是盛京?”云翎又问。 “这便是阳华那老头儿给我找的事儿,让我帮他去北川寻剑。而盛京是北部最繁华的城池,去寻剑的都会路经这里。”徐清风答。 “哦。”云翎有点明白了,但又不十分明白。 难道不应该直接传送到北川吗? 这里虽是北部最繁华的都城,但离着北川也有千里之遥吧? “走吧,先找个地方喂饱你再说。”徐清风道。 云翎一听吃东西立马来了精神。 周围街边商铺、酒家、食肆林立。 她左右张望了一下,指着一家卖油条的早点摊道:“就那里吧!” “行!”徐清风笑。 两人便走过去,捡了张无人的小桌坐了下来。 “老板,两碗豆浆,四根油条,一碟咸菜!”云翎朝忙碌的老板喊道。 “好来,这就来!”老板口中答着,将一根根金黄酥脆的油条从油锅中捞出。 “徐清风,你还记得吗?你第一次带我出来吃早饭,便是吃的这个。” 云翎望着徐清风,轻快的笑着。 之前梦的阴影已在这明朗的晴空下消散,此刻云翎的心中只有第一次在兰陵和徐清风吃早饭的愉快回忆。 “是。” 徐清风也笑,今生已非前世,两人第一次相遇是在兰陵城外。 他拿起桌上的杯子用茶水涮了涮,又重新倒了杯茶,推到云翎面前:“先喝口水。” “嗯。”云翎端起杯子小口喝着。 徐清风望着眼前的云翎,她已不是小婉。 曾经的在白岳的点点滴滴如今也只有他一人记得了。 但,有些事情还是可以再做一下。 “老板,有没有煮鸡蛋?”徐清风扬声问道。 “有的,有的,两文钱一个。”老板答道。 “行,来两个。” 片刻,老板端上来热腾腾的豆浆和油条,还有两个煮鸡蛋。 云翎夹起一根油条放在嘴里咬了一口:“不错嘛,和兰陵的差不多。” 徐清风没碰油条,而是拿起一个鸡蛋,在桌上磕了两下,剥下蛋壳,露出光滑白嫩的蛋清。 他将蛋清掰下一点,放到一边,然后夹了点咸菜放到露出的蛋黄中,递到云翎嘴边。 “有人曾对我说,这样吃鸡蛋最好吃,你尝尝。” 云翎闻言乖乖张嘴咬了一口,边吃边道: “嗯,是好吃。” 徐清风收回手,又往鸡蛋上夹了点咸菜,云翎手里拿着油条,等着他继续投喂。 结果,却眼睁睁地看着他自己把剩下的那半个鸡蛋吃了! “徐清风!这蛋是我的!我咬过了。” 云翎指着盘中的另一个蛋确认:“盘中不是还有个蛋吗?” “没事,我不嫌弃。”徐清风细细品尝,又慢慢咽下,“确实好吃。” 云翎张口结舌,这是嫌不嫌弃的问题吗? 这是......这是......云翎一时没想出来是什么,只觉得就是不对劲。 之前两人也分吃过糕点,最多掰开一人一半,却从没有今日这样。 这货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云翎有些恼,伸手将盘中另一个蛋拿来,在桌子上重重磕了两下,警告对面的某人: “这蛋是我的了,不准抢!” “好!” 徐清风喝着豆浆随口答着,低头时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 第134章 被套住的何止是她? 云翎吃完鸡蛋,终于感觉气顺了些,问出了之前的疑惑: “我们要去北川寻剑,为何不直接传送到北川去?” 徐清风含笑道:“因为我醉翁之意不在酒。你可知要寻的是什么剑?” 云翎摇头。 徐清风接着道:“七星沧澜。” 云翎惊讶:“就是你在傲来派边的那把?” 徐清风道:“正是。这把剑因一些缘故被封印在了北川冰原中。此事本应知道者甚少,最近却传了个沸沸扬扬。” 徐清风将之前阳华所说的讲了一遍。 云翎恍然大悟:“你觉得这其中有蹊跷,所以,想先看看都有哪些人来寻剑,在幕后推动此事的又是谁?” “对。”徐清风补充道:“我前脚在傲来派变了个虚影,后脚便出了这个传闻。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若是有人故意的,”徐清风眯了眯眼,“那么此人多半会在此等我。” 云翎点头,随后有些艰难地问:“如此说来,咱们是不是又要低调行事?” 徐清风笑:“那是自然。” 云翎顿时面露难色。 徐清风接着道:“放心,这次不让你变丑。只需像我一样,换换衣服便可。” “真的?为何?”云翎颇有些意外和惊喜。 “很简单,”徐清风道,“见过我真容的毕竟只有少数,桃园盛会中见过我的那些人一般不屑于亲自出苦力来寻宝。 “而青山论剑中见过我的人现在还在青山,即使赶来也来不了这么快。” “其他未见过我真容的大多数人都只知我如今是个身穿青衫的公子,身边跟个红衣侍女。” “所以,换换衣服,就足以瞒得过大多数人了!” 云翎点头如小鸡啄米,点着点突然又生疑惑: “你之前穿灰道袍的时候用的都不是真容吗?” 第一次见面徐清风一身灰道袍,长刘海、满嘴胡渣,邋遢是邋遢了点,但若仔细辨认五官相貌和如今差不许多。 若是眼尖的人即使是他换了装束,修了外表,也应能认出他来。 但桃园盛会上也好,青山论剑中也是,没几个人能将他认出来的,真是奇怪。 “都是真容。”徐清风笑,“秘密在灰道袍上。我在上面加了点过目便忘的法术。” “过目便忘?”云翎还是第一次听说有此法术。 “对。见过我的人,不会记得我的相貌,只能模糊记得我的穿着。再次见面时,即使我说我就是徐三,他也会觉得我在说谎。” “原来如此!” 难怪这么多年来,关于徐三爷的悬赏榜上从来都没有他的画像,因为没人能记住他的相貌啊! “可是......”云翎想想又问,“为何我没有对你过目就忘?” “你觉得呢?我能让你刚做了侍女,转头便不知自己的主人是谁?自然是解了那法术了!”徐清风道。 第一次见面时,徐清风便觉得这个丫头十分顺眼,竟是自收了她作侍女后,便再也没有用过目便忘的法术。 其中当然有各种缘故。比如的确是因为要参加桃园大会而换装,又因为想利用暴露真容来引蛇出洞。 但其中还有一点他以前忽略的原因: 就是自从她来的他的身边,他才开始改变以往不修边幅的外表,因为想要看到她花痴般注视的目光。 想到此处,徐清风忍不住在心中自嘲,兰陵城外,被套住的何止是她? 明明也包括自己。 “自从我做了你侍女后,你便解了法术?” 云翎终于搞明白原因,一脸恍然:“我明白了!子真和子尘是在我之后认识你的,所以在青山论剑中即使你变回之前灰道袍的样子,他们也能一眼认出了你来了!” 徐清风:“......”为什么会联想到他俩? 云翎笑道:“这样说来,的确是变变衣服就好,那你先教我变装?” “不必,钱能解决的,何必浪费法力?” 徐清风扬扬下巴:“去前面布庄逛逛。” ………… 昆仑山,玄岩宫。 扶光收了羽翼落于宫殿门前。 门前两侧静悄悄站立着数十个高大的鹰侍,昆仑之王归来,却不见他们跪地迎接。 走近些便会发现他们的盔甲上已染满鲜血,尸首分离,头颅被人挂在了宫门的高墙之上! 扶光目光沉沉扫过这些鹰侍的头颅,殿外即已如此,殿内的恐也难逃毒手。 他抽出佩刀,面若冰霜地踏入玄岩宫中。 果然,宫殿墙壁上,隔几步便有一名宫人的尸体,被人用长钉高高地钉在其上。 滴滴答答的鲜血顺着墙壁而下,将本来黑色的墙壁染成了暗红色。 偌大的宫殿悄无声息,死气沉沉,仿佛已无活物。 但扶光能感觉得到隐蔽处有人埋伏。 他恍若不知,大步上前走着,极黑的眸子盯着前方的黑曜石砌成的王座,而那王座之上此刻正坐了个人。 这人身穿华贵的黑袍,黑袍的前胸是一只金线绣成的飞鹰。 他头戴金冕,面色煞白,脖子处有一道已经凝固的血痕。 “小九,你终于回来了!哈哈哈哈,没想到吧?才离开几日这玄岩宫就被我夺回来了! 我重新装饰了这宫墙和宫门,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这人本是倚靠在座背上,脚下踩了个宫人的尸体。 此刻见了扶光,他有些浑浊的双目放出异光,身体前倾,朝扶光得意地叫着。 “你已死在我的刀下,何人将你魂魄还体的?” 扶光扫了那尸体一眼,抬眸,冷冷问道。 “我没死!你个贱种!凭你也想杀了我?别做梦了! 这玄岩宫是我的,这王位也是我的! 如今我已将它们统统都夺了回来! 今日本王特意在此等你,便是要送你去黄泉!” 黑袍一拍扶手,腾地站起,抽出佩剑指着扶光: “上!” 第135章 真正的昆仑之王 数十个蒙面黑衣卫提剑出现在大殿之中,对着扶光一哄而上。 各个出手干净利落,显然训练有素。 扶光却并不将他们放在眼中,手起刀落,几刀一个。 然而每当一个黑衣卫倒下之时,便有黑气窜出。 扶光一开始以为是毒气,屏息应对,但发现却不是。 这些黑气似鬼魅般在他身旁飘来飘去,打不散,斩不断,扰乱着他的视线,简直比那些黑衣卫更麻烦。 他杀的黑衣卫越多,黑气便越多。 黑气、黑衣、黑衣、黑气,竟默契地形成了一种虚虚实实、轮番进攻的战术,让人眼花缭乱。 扶光应付起来渐渐吃力,招式上露出了破绽,被一个黑衣卫抓住机会一剑捅在背上,刺穿了肩胛! 鲜血汩汩冒出,而扶光似无痛觉,只是皱了皱眉,回头反手一刀便将那人砍倒。 但这也只是个开始。 在黑气和黑衣卫得轮番进攻下,他受的伤越来越多,两刀、三刀、十刀...... 慢悠悠的掌声自王座上响起。 剩下为数不多的黑衣卫和一团团黑气闻声散开,露出立在中间已成了个血人的扶光。 “小九啊,王兄我有时真替你遗憾。 当初父皇愿意提携你这个贱种就是看上了你这身好武艺,你若安安分分地作把好刀,老老实实地作你的护卫总领,怎会落到这个下场?” 黑袍居高临下地睇着扶光,接着突然大笑:“哈哈哈哈,不过你这个蠢货有一点做的好!” 他笑完,将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下,装模做样地小声道: “你杀了父皇!杀的好!不然就咱们父皇那身修为几千年也未必死的了,何时能轮到我坐这王位?” “对了,你还帮我杀了那些不值一提的饭桶和蠢货!但你以为这样你就可以安心当王了?” 黑袍突然出手就是一剑,扶光用刀格挡住,但也已感觉不对,他出手比原来快了太多。 黑袍一剑不成,又是一剑,两人叮叮当当地打起来。 扶光虽勉力抵挡住黑袍的剑招,但他伤势过重,能撑到此时不倒下已是奇迹,哪里还能接的下所有招式? 黑袍一剑刺穿他的腹部,并握住剑柄又往他腹部狠狠捅进了几寸: “就你这下贱的身份,你以为你配?你不过是个贱婢生的贱种,我才是嫡长子!这王座真正的主人!” 扶光垂着的手突然握紧了佩刀,他抬起头,黑色的眸子似深潭寒冰。 “去你妈的!我最讨厌你这眼神!” 黑袍将剑快速从扶光腹部抽出,本以为他会就此倒地,却不想他竟还稳稳当当地站在那儿。 黑袍吃了一惊,待他再看向扶光时,发现刚才盯着他的一双黑眸竟变成了金色! 还有扶光的头发,从发根开始,一头青丝,转瞬竟成了金发。 “你!......你的眼睛、头发......这是怎么回事?!” 黑袍有些慌乱,鹰族从无金眸和金发,也无人可变成金眸和金发。 而他们却世世代代崇拜金色,从宫中的各种金雕便能看出。 因为他们心中明白,只有金色才昆仑之王的真正本色! 扶光不答,他的伤口在快速愈合,周身散发着强悍到可怕的妖气。 黑袍退后几步,打了手势,黑衣卫和黑气再度围住扶光。 扶光用手轻抚过刀刃,刀刃立刻被镀上了一层金光。 他挥刀快斩,这次黑气碰上金光转瞬便消散,黑衣卫也支撑不住,很快被他一一灭掉。 “你不是鹰族!你是什么东西?” 黑袍边后退,边质问,最后退无可退,只得举剑迎击。 扶光瞬间出刀,只一刀,便又将他的头颅砍下。 如扶光所料,这头颅落地却无一滴血喷出。 本就是个死透了尸体,怎会有鲜血? 不过如同那些倒地的黑衣卫一样,有团黑气自尸体中快速冒出似要逃走。 “染了魔气的魂魄?” 扶光有所了悟,又一刀斩下,这黑气便在金光中消失殆尽。 扶光又拾起地上的头颅,这头颅瞪着双眼似还在质问,一副死不瞑目的德行。 扶光将它一把捏碎,淡淡道: “真正的昆仑之王。” 他走到王座前,将那具之前被黑袍踩在脚下的尸体翻了过来。 原本矮胖圆润的身体已完全僵硬,两只大如铜铃的眼睛被人挖去,只余两个大大的血洞。 扶光沉默片刻,将他的尸体平放在王座前面的案台上,又转身去抽查那些黑衣卫的尸体。 他扯了几个人的蒙面,皆是生面孔,又查其手臂、额头、前胸,皆无什么印记。 他想了想,手掌放出一束金光,将这几人从头到脚扫过,果然,原本毫无印记的前胸显出了刺青。 这刺青是一只威猛的虎头,双目圆睁,露着又粗又长的獠牙,似随时准备着撕咬猎物。 “黄伯都!” 扶光起身,用刀割下其中一人的刺青,将这些尸体丢到一处。 “此番,必让你血债血偿!” 他双手托起熊熊的金色火焰,朝殿外走着。 所到之处金焰落地,犹如一朵朵金莲盛开在红色的羊毛地毯上。 最终将玄岩宫的一切都包裹住,吞噬掉,燃烧殆尽。 第136章 银票的味道....... “盛和布庄。”云翎念着门口的牌匾。 这布庄位于街角最繁华之处。 和兰陵的吕氏布庄规模差不多,上下三层楼,顾客进进出出颇为热闹。 两人刚站在门口,便有眼尖的伙计上前笑脸相迎: “两位贵客里面请,想选点什么?我们布庄.......” “啪!” 还未等这伙计说完欢迎词,一张银票便拍在了他的手上。 一千两!!! 伙计当下一愣! 云翎也当下一愣!怎么又来这招?!! 这小伙计大概刚做这行不久,还未见过如此大方的客户,正不知如何应对为好,云翎却眼疾手快地将银票捞了回来。 “我自己选就好!” 云翎将银票塞回徐清风手中,又冲他一笑: “选好了,公子您再付钱!” “行。”徐清风也回了个微笑,将银票又收回袖中。 拦住了某人的败家行为,云翎放心地走在前面,摸摸布料,看看款式。 心道:买东西的乐趣就在这“逛”上,若是不用“逛”便买到手,又有什么意思呢? 何况一千两呢,银票再多也不能如此乱花! 徐清风落后几步,拉住想要跟上前帮忙介绍的伙计: “她一姑娘家你跟上去做什么?去找个有经验的婆子来!” “还有,”徐清风又将那张一千两的银票悄悄塞到了他的手中: “将你们店做工最好的衣裙拿几套来,让她随意挑选。” “哎,得来,我这就去!” 小伙计这次反应过来了,捧着银票便去找掌柜安排。 云翎在前面逛着,全然不知后面的某人又将那一千两败了出去。 没多久,徐清风追上云翎:“我给你选了几身,试试看。” 云翎回首,只见他身后跟着两个婆子,每人手中都捧着两三件衣裙,谄媚地笑着。 云翎从这笑容中似乎又闻到了银票的味道....... 她用怀疑的眼光瞅着徐清风,徐清风则仿若无睹,只是笑着催道: “看看喜不喜欢。” 两个婆子都惯会看眼色,赶忙上前,将放在最上面的一件妃色衣裙展开: “姑娘看看这件如何?这衣料用的可是蜀地的丝绸,又轻又薄,这夏日里穿最好......” “太繁琐了,不要。”云翎道。 “这一件!”两个婆子又展开一件鹅黄色的衣裙,“这件简单大气,姑娘穿上......” “衣摆太长,不方便行走,不要。” “那这件浅碧色的,衣摆不长,剪裁得体,正衬姑娘的窈窕身材。” “嗯。”云翎打量了一番,觉得这件最合心意,“行,那就试试吧。” “好来,姑娘请。”两个婆子领云翎进了里面试衣的隔间。 徐清风趁机朝侍立在旁边的小伙计招招手,又掏出一张银票: “再去拿几件御寒的衣物来,要轻而暖的。” 又是一千两?! 这小伙计眼都快直了,点头哈腰道: “爷,您稍等,小的这就去!” “哦?又是一千两?” 账房中一位佳人端坐在上首,用削葱一样的手指翻查着账本。 她瞧了瞧掌柜递过来的银票,对这位顾客感了兴趣: “这可真是位贵客!现在人在何处?带我去见见。” 小伙计领着佳人前来,徐清风正负手站着等云翎出来。 “徐公子?”佳人一愣。 徐清风闻声转头,也愣了一下: “郭姑娘?” “听闻店中来了贵客,没想到竟是你!”郭秀秀掩嘴一笑。 之前她听说徐清风离开了兰陵,还颇感失落,没想到今日竟在盛京自家店里遇到了。 “这店铺?”徐清风问。 “也是小女娘家的。”郭秀秀笑答,“我们是大鲁人,在盛京还是低调些,所以换了个店名。徐公子前来盛京是为殿下办事?” 徐清风不答反问:“郭姑娘前来盛京是为郡主来看铺子的?” 两人对视片刻,皆勾唇一笑。 在郭秀秀看来,徐清风已猜出自己在为郡主奔忙,而徐清风则是为靖王而来,涉及两国之事当然不能多谈。 于是,郭秀秀敛容,对徐清风盈盈一拜:“多谢徐公子为我举荐。” 徐清风抄着手道: “郭姑娘客气了。路是自己走出来的,就算没有我,相信姑娘自己也会冲破困境,一展抱负。” 郭秀秀眼睛一亮,刚想自谦一句,便又听徐清风继续说道: “只不过——可能比较慢而已。” 郭秀秀:“......” “刚才听伙计说徐公子是为个姑娘来挑选衣物?不知那位姑娘是......” 郭秀秀想起刚才伙计所说,心中生疑:他不是已有家室?一年二十万两白银都不能使他改变主意,为何这会儿却带位姑娘来选衣? “她是我......”徐清风刚想胡诌一个“妹妹”,便见隔间的门打开,云翎身穿浅碧色衣裙走出。 这衣服果然是剪裁得体,令少女美好的曲线展露无遗,尤其是那纤纤细腰...... 他心中一动,脱口而出:“媳妇。” 第137章 一句夫君喊得又甜又糯 云翎惊得瞪圆双眼,徐清风赶忙通灵道: “江湖救急,装一下,拜托拜托!” 其实云翎刚才一出房间,便瞧见了郭秀秀,心中也有些疑惑她为何在此。 可此刻,还是先装作不识:“这位姑娘是......” “哦,她是......”徐清风刚想介绍。 郭秀秀抢答:“我是郭秀秀,是这店铺的老板,也是徐公子的,朋友。” 见到云翎出来,郭秀秀也是一愣。 而再看她的穿着打扮......郭秀秀很快恢复镇定。 云翎看向徐清风,徐清风尴尬一笑: “之前在兰陵碰巧认识的,没想到今儿又在盛京相遇了。” 云翎呵呵,暗中通灵: 你不是说换换衣服便无人认识了吗? 徐清风以拳抵嘴咳嗽几声: 百密也有一疏,这姑娘并不知我真实身份。 好小雀儿,帮我应付一下。 两人暗中通灵,郭秀秀当然不知。 她款款走上前拉住云翎的双手,故作亲切道: “这位便是徐夫人吗?果真如徐公子所言,真是貌美如花,宜室、宜家!” 郭秀秀故意加重了“宜室宜家”四个字,心道: 明明是个还梳着姑娘发式的丫头,怎会是他的家室? 云翎笑得两眼弯弯,好似对她夸赞特别受用,回握住她的双手: “郭姑娘谬赞了!” 不信是吧,对他还不死心呢?看我给你演! 云翎低头摸了摸头发,有些不好意思道: “今日真是让郭姑娘见笑了,我刚嫁不久,还是喜欢梳姑娘家的发式。” “我夫君啊,平日里总是惯着我,今日出门前也未向我提起会碰到熟人。” 云翎娇滴滴地说着,走到徐清风旁边,和他并肩站到一处,又“含情脉脉”地仰头看着他问: “夫君,要不咱们先回去吧?你帮我梳梳头再来。” 云翎戏精上身,正演的兴致勃勃,一句“夫君”喊得又甜又糯。 徐清风顿时红了耳根,心中似有热泉涌出,又似有羽毛在轻轻挠痒。 他努力忍住这奇妙的感觉,用手揽过云翎的肩,温声道: “这事怪我,回去一定帮你梳头。” 郭秀秀顿觉眼睛要瞎。 对面这二人郎才女貌、你侬我侬的,真是刺眼的很! 简直是一刻也看不下去! 她挤了个笑容,急匆匆说道: “不必不必,是我唐突了,徐夫人不是在选衣吗?安心选购便是,想买什么一律半价!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告辞!” “那多谢郭老板了!” 云翎望着她疾走的背影开心地喊道。 恰好有婆子将之前徐清风嘱咐的冬衣拿了过来。 都是按云翎身材挑选的,用料讲究,做工上乘。 徐清风翻看了一下,满意地道:“不用试了,这些都要!” 两人满载而归出了布庄,云翎一路得意地大笑: “徐清风,我演的不错吧?看把郭姑娘气的!她后来走的时候都顺拐了!” 徐清风也笑:“不错,我竟不知你如此会演,没去唱戏还真是埋没了你这个人才!” 顿了一下,他朝云翎眨眨眼:“不如,从今日起,咱们就扮演夫妻如何?” 云翎问:“为何?那郭姑娘又不跟着咱们。” 徐清风心道:自然是想听你再叫夫君。 但这理由显然不能说,于是他开始煞有介事地胡诌: “咱们此行不是说好低调行事吗?虽然服装已换,但若能扮成夫妻岂不是更掩人耳目?” 云翎早已习惯了某人的说话套路,接着他的胡诌继续胡诌道: “最好是再变个容貌,变的老一点、丑一点,扮成一对老夫老妻,岂不是更遮人耳目!” 徐清风:“......” 云翎挑眉瞪了他一眼:“想 、也 、别、 想!” 徐清风叹了口气:“那便算了。” “对了,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你那缥缈衣是如何得到的?” 云翎有点奇怪他为何突然提到缥缈衣:“就是去昆仑寻断缘木那次......” 但还是将如何捡到缥缈衣的过程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徐清风听完,只幽幽道了句:“那便是在端午之前喽?” 云翎顿时汗毛直立! 刚才那郭姑娘说道”貌美如花,宜室宜家“之时徐清风的脸色就变了一下。 当时没在意,这会才意识到他是发觉了什么。 “端午那日,我和郭姑娘在玉带河边说话......”徐清风看向云翎。 云翎缩了缩脖子:“我......就是想试试这缥缈衣效果如何,就靠近了一下下,听到一点点......” “就听到一点点?”徐清风逼近两步。 云翎点头,后退两步贴到旁边墙上:“就一点点。” 徐清风看她缩成只鹌鹑,便觉得好笑,于是又故意靠近了些,一只手臂撑住墙: “我记得端午那天有人教育我要非礼勿听......” 云翎心跳加剧,忙认错道:“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哦?”徐清风挑眉,”具体说说。” 云翎紧张兮兮,信誓旦旦:“我保证,以后我做不到事再也不要求你做到!” 徐清风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句,本就憋着笑,此时便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云翎刚想趁机溜走,又被徐清风重新拉了回来贴在墙上。 他还是一手撑着墙,这次不开玩笑了,只是看着云翎的眼睛认真道: “我骗郭姑娘的,那位貌美如花,宜室宜家的姑娘......我还未娶到。” “嗯。我知道了。” 云翎被他定定地看着,仿佛要陷进了他如深潭般的双眸中,又似已经被他双眸吸去了一部分魂魄,脑中简直一片空白,只是机械地点点头。 徐清风说完,将手臂撤回,云翎才觉得离体的魂魄终于又回来了,暗暗松了口气。 “所以,其实那日一早你便去靖王府找过我了?”徐清风语气轻快地问道。 “啊?”云翎脑子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否则你怎么会看到我和郭姑娘在河边的?” “......对。”云翎道。 “你来找我做什么?”徐清风又问。 “我......也没什么。”云翎低头瞥了一眼徐清风腰间挂着的香囊,嘟哝道,“就是想给你那个香囊。” 徐清风看着她笑,笑得如春风拂面。 原来端午那日并非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去寻她。她也曾来过。 “中午有什么想吃的没?盛京这边的人爱吃锅包肉,带你去尝尝如何?”徐清风转身先朝前走去。 “锅包肉是什么?”云翎跟上问道。 “就是一种先炸后炒的肉,口味有点类似大鲁的糖醋里脊。” 云翎吃货的热情立刻被点燃:“那应该口味不错!就去吃这个吧!” 第138章 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嘴硬心软! 午后,两人吃饱喝足,顺着街边无所事事地闲逛。 在边逛边买了一堆零食之后,云翎突然灵光一闪: “徐清风,咱们是不是应该去马市?那些去北川的人都会买马吧?” 北川离盛京还有一两千里,若没有法术,便只能靠骑马了。 “去马市的确有可能会打听到些消息。”徐清风点头。 两人便朝马市走去。 结果还未到马市,云翎便被街边一吆喝声吸引: “白狐皮,瞧一瞧,看一看,上好的白狐皮!” 一膀大腰圆的汉子,手中拿着几张上好的白色狐皮正在高声叫卖,地上笼子里还有关着一只白狐。 这白狐毛色雪白,无一根杂毛,但看上去有气无力,趴在笼中一动不动。 云翎蹲下来看了它,这白狐似有感应,睁开眼睛抬首望着云翎。 “这白狐好像病了啊!”云翎道。 “没错,是有病。”徐清风附和。 那卖狐皮的汉子一听,不乐意了: “二位莫要胡说!这白狐好着呢!你看它这皮毛,又厚又密,还无杂色,可是上等中的上等!” “它也要被剥皮吗?”云翎看着汉子手中的狐皮颇为这只白狐担忧。 汉子打量打量云翎和徐清风的穿着,估摸着是有钱的主。 笑道:“瞧姑娘说的,我这卖的就是白狐皮!不过您若愿意买回去当个玩意儿养着,那也行。” “多少钱?”云翎问。 汉子伸出一根手指:“一百两!不议价!” “不买!”徐清风抬腿欲走。 白狐可怜巴巴地隔着笼子和云翎对望...... “徐清风,它看上去很可怜啊!”云翎道。 她算算自己全部家当,徐清风之前给的月钱加上原本攒的一点,还是不够。 “看上去而已。不必管它。”徐清风转身。 白狐看着云翎,眼中流露出哀求...... “徐清风,和你商量商量呗,先借我五十两。”云翎道。 “为了买它?” 云翎点头。 徐清风也蹲下来,白狐满怀期待的望着他俩。 只听徐清风清清楚楚地吐出两个字:“不、借。” 云翎皱眉,很快又将眉头舒展开,对徐清风笑眯眯道: “徐清风,咱们不是要去北川吗?” “嗯。” “听说北川四季都是冰雪,寒冷得很。” “没错。” “所以,不如买下它,给你做条围脖?” 徐清风挑眉,对着笼子中的白狐咧嘴一笑: “这个主意不错!” “老板,这是一百两银票!给我宰了它剥皮!” 徐清风晃晃手中的银票。 “别,不用,先养几天给我玩玩!” 云翎从他手中将银票夺过来,递给了老板。 老板自是喜滋滋地接过,将狐狸带笼子一起给了云翎: “两位慢走,下次再来啊!” 徐清风走在前面,进了一条偏僻的小巷。 云翎提着笼子跟在后面:“咱们接下来去哪?” 徐清风转身停住:“你提着它不嫌沉吗?” “有点......”云翎挠挠脸。 徐清风接过笼子放在地上,将笼子门打开,对着白狐冷冷道: “出来。” “你温柔点,会吓坏它的!” 云翎将他一把推开,对着笼中的白狐拍拍手,柔声道: “来,别怕,出来找姐姐!” 白狐伸出头看看面前的二人,果断地走向云翎这边。 云翎得意地伸手摸摸它的头,白狐刚想趁机拱进她的怀里,便被某人捏住后颈提起。 “你若敢靠近她,我现在就将你变成围脖!” “徐清风!不要凶它,它只是一只......” 云翎还未说完,便听到一声悦耳的男声响起: “徐兄啊,几日不见,你竟如此冷酷无情!还是云翎姑娘心善将我救出。” 云翎:“......” “你是白皓蓝?!” “正是在下!”白狐温柔一笑,转身变成一位紫衣公子,明眸皓齿,倾城容颜,正是白皓蓝。 “你......你怎么一点妖气都没有?我还以为你就是只普通的白狐!你即是皓蓝公子,为何还乖乖待在笼子中被人贩卖?”云翎惊讶的问道。 “唉,这就说来话长了,自从你们走后,我历经千般辛苦,万般磨难,落到这般境地也是逼不得已。” 白皓蓝一唱三叹地道。 “徐兄啊,云翎姑娘,不如咱们找个酒楼坐下来详谈?自从被这猎户抓住,他便日日喂我生肉,吃的我都快吐了!” 云翎拿眼睛看徐清风,在她印象中,两人应算是朋友,虽然是关系不太好的那种。 于是等着他来拿主意、做决定。 徐清风扯了下嘴角,假笑道: “也好,那就找个地方详细谈谈。谈完再做围脖也来得及。” 白皓蓝闻言一手搭到他肩膀上,笑嘻嘻地道: “哈哈!徐兄,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嘴硬心软!可我吧,就是喜欢你这点儿!” 徐清风顿时面若冰霜:“爪子拿开!你若再废话就回笼子待着去!” 白皓蓝赶忙将手举起:“好好好,我不说!徐兄知我心意便可!” 见徐清风自顾自地往前走,白皓蓝转头郑重地对云翎道: “云翎姑娘,刚才多亏姑娘相救,在下感激不尽!” 云翎被他郑重地道谢搞得有几分不好意思: “皓蓝公子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若早知那白狐是他,云翎还真不一定会救...... 桃园盛会之后云翎越来越怀疑自己被白馨雅诬陷和他脱不了关系,总觉得白皓蓝这人不简单。 白皓蓝道完谢,又恢复了之前吊儿郎当地语气: “不过云翎姑娘啊,你也真是人美心善,日日和徐兄在一起竟也能受得住他这臭脾气?” 云翎:“......” 和这人还是少说为妙! 她快步跟上徐清风,只余白皓蓝在后面: “喂,二位走慢点啊,等等我!我对这盛京可是人生地不熟!” 第139章 我家二字加上云翎 三人进了酒楼,找了个安静的房间坐下,白皓蓝不客气地点了一桌好酒好菜。 徐清风打开一坛酒,道:“待会儿你付账!” 白皓蓝夹菜的筷子一顿,苦笑道: “徐兄觉得如今我还有钱可付账?” “你家琅币完了?” “完了!” 白皓蓝道:“能不完吗?你把那桃源仙境的本来面目直接揭开,摆到三界面前,以后这桃源盛会还怎么开?盛会不开,这琅币还有什么用?” 云翎不明白:“这琅币不是在三界都可通用吗?比什么钱币都抢手?” 白皓蓝笑:“原本是如此,桃源盛会一票难求,琅币代表的是曾经参加盛会的荣耀,所以才受人追捧,才得以在三界通行。而如今呢?” 云翎回忆了一下被徐清风打破幻境后看到的场景,道: “知道真相的人恐怕再也不想去第二次了。” 原本的荣耀一下子变的不堪回首,琅币也就再无人追捧,无人愿用。 “所以我说,钱,我只信真金白银。” 徐清风边说边将自己酒杯倒满。 云翎也想尝尝这酒的味道,将杯子举到他手边。 徐清风瞥了她一眼,倒了杯茶水给她...... 白皓蓝看着失望的云翎扑哧一笑,伸手打开了另一坛酒。 “对了,皓蓝公子,当时吊在山洞上的密密麻麻的尸体是怎么回事?” 幻境破了之后,最让云翎觉得恶心恐怖的便是那些尸体,看当时狐族的反应,大部分竟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 白皓蓝神色一凛,道:“桃园盛会的牺牲品。” “我观那些尸体有陈有新,皆是只剩了躯壳,妖丹全无。都被你家姥姥掏了?” 徐清风边饮边问。 白皓蓝抬眸,眸中竟似有怒火: “没错。她为了维持桃园盛会的幻境,吸干了这些狐妖的妖力!而为了不让族人发觉,竟还将这些狐妖活活吊死在洞顶!” 云翎诧异地看着白皓蓝,印象中白皓蓝从来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笑嘻嘻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义愤填膺。 不过也难怪,任谁发现自己如此多的族人都是被自己人所害,恐怕都不会冷静! 白皓蓝说完,似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自嘲地笑笑,倒了杯酒,推给云翎: “这是北地的米酒,姑娘们都爱喝的,尝尝。” “多谢。”云翎接过,尝了一口,酒味很淡,胜在酸甜爽口,确实是姑娘们爱喝的。 “你不是对盛京人生地不熟吗?怎知他们这儿的米酒?” 白皓蓝笑道:“我对盛京是不熟,但这米酒又不是这儿独有,北地人都善酿此酒。” 徐清风将自己手边的酒坛扔给白皓蓝,补充道:“他们白家其实是从北地去到南方的。 南方原本的狐妖便是胡姓的那些,妖力弱,打不过他们这些外来的,只得让贤。” 白皓蓝接过酒坛,边倒酒边说: “妖界不就如此?弱肉强食。白家为何会南下?还不是因为打不过黄伯都?” “黄伯都?”云翎问。 “虎王。”徐清风道。 “哦。”云翎了然,现下北地是虎王的地盘。 “我听闻桃源盛会自千年前便已有之,那时的桃源仙境还并不是幻境,而是妖界一处灵气最为充沛的宝地,堪比仙境。”徐清风道。 “确实如此。但几百年前的三界混战,将这块宝地毁了个面目全非,灵气全无。狐族想要继续召开桃源盛会只得用幻境来充数。”白皓蓝道。 “而如此庞大的幻境,仅凭你家姥姥的一己之力是撑不下来的,需有人协助。”徐清风道。 “对,所以你们也看到喽,有十位长老在辅助她施法。只不过她到底是上了年纪,” 白皓蓝轻哼一声:“后来辅助施法也不够了,便想出了吸食其他狐妖妖力来维持幻境的法子。” 徐清风道:“但似乎只对胡姓出手。” “没错!徐兄啊,那日你走的实在是早了点,若是晚走一些,便能看一场好戏!” 白皓蓝端起酒杯和徐清风手中酒杯一碰,笑着一口饮下。 “那些胡姓的狐妖和你们白姓的打起来了?” 云翎打量着白皓蓝:“皓蓝公子,你不也姓白吗?怎么说的好像事不关己一样?” “不是事不关己,这事从头到尾就是他布的局,他当然看的兴致勃勃!” 徐清风也饮了杯中酒:“先是利用猬狰之角引我入局,再利用我家云翎逼我破了幻境,白皓蓝,你下了一手好棋啊!” “我家云翎”?云翎抬头看看徐清风,觉得这个称呼有点......不对劲儿! 但转念一想,原本他开玩笑时不也常“我家小雀儿”“我家丫头”的叫吗? 可还是不对,“我家”二字加上“云翎”,再加上他正经说话的口气,感觉和原来都不一样! 云翎有点心烦:这货说话也越来越不像话了! 白皓蓝哈哈一笑:“徐兄不也早有察觉吗?既然早有察觉仍愿入局,只能说咱们志同道合!桃园盛会乌烟瘴气久矣,琅币更是狐族空口套白银的把戏,你一举将它们捅破可谓是造福三界,大功一件!” 徐清风轻嗤一声,见云翎皱着眉看向自己,以为她是在困惑自己如何被人利用了,于是又问道: “说说吧,那白馨雅和你什么关系?” 白皓蓝:“嗯?那丫头啊!她心仪我,曾向我表白,被我拒绝了。 但她执拗的很,仍是派人处处盯着我,我若是和哪个姑娘说了句话,第二日她便能将那姑娘抓去审问。” 云翎闻言气道:“所以那日你带我在桃源仙境中到处游玩就是为了激怒白馨雅?” 第140章 我也曾有这么一位红颜知己 “不是!” 白皓蓝连忙否认,又笑道: “至少一开始不是,那日见云姑娘在湖边采莲,实在是清莲佳人两相欢,才忍不住过去帮了一把!” 云翎:“呵呵,我不信。” 徐清风则直接对着他飞去一眼刀。 “后来嘛,” 白皓蓝转转酒杯,对着徐清风笑道: “我想着徐兄三十多年都是独来独往,现在竟收了云姑娘做侍女,说明云姑娘在徐兄心中非同一般啊!而云姑娘又如此可人,我便想赌一把试试,没想到啊,竟成了!” “哈哈哈哈!”白皓蓝拍着徐清风的肩膀大笑。 “徐兄啊,你也真是爱护佳人。” 徐清风第一反应便是有些忐忑地去看云翎的脸色。 果然,云翎听白皓蓝如此说,小脸涨的通红: “白皓蓝!他让我做侍女是有原因的!你莫要胡说!你再胡说,我便不客气了!” 云翎抬手便翻出三尺高的掌中焰。 白皓蓝看着这火焰一愣,若有所思。 徐清风按住云翎的手,将她的掌中焰熄灭,对白皓蓝冷冷开口道: “白狐狸,你如今自身难保,还是少胡说为妙!” 白皓蓝闻言一笑,立刻收了玩笑的表情,举起酒杯对云翎道: “云姑娘,之前确实是白某不对,让你受委屈了!自罚三杯!” 言罢,白皓蓝干了三杯。 云翎见他连饮三杯面色如常,撇撇嘴道:“亏我刚才还好心救你!” 白皓蓝笑:“谢云姑娘救我,我敬姑娘三杯!” 咕咚咕咚,又干了三杯。 云翎见他还是面不改色,又道:“可你刚才却拿我开玩笑胡说八道!” 白皓蓝求饶:“我错了,云姑娘饶我一回吧!” 云翎拿眼示意桌上的酒坛。 白皓蓝:“......好!” 他又干了三杯,亮出杯底,苦笑:“姑娘这次满意了吧?” 云翎回了个微笑,道:“还没完。你又不是普通白狐,为何会被猎户抓到?即使不小心被抓了,也能逃出笼子,怎么还要等我们来救?你就是故意的吧?” 徐清风哼笑一声,也挑眉看着白皓蓝: “自己布的局,结果把自己给坑了?” 白皓蓝放下酒杯,叹了口气: “也没有,只不过我还是小看了狐王的势力。 “族人尸首曝光之后,我安排好的人便将这些族人惨死的原因在胡姓中宣扬开来,然后我便趁乱领着他们揭竿而起。 “本以为姥姥元气大伤,长老们也都受伤不起,应不会太难,但没想到...... “三千年的老狐狸还是有些本事,再加上我那父亲玄冥长老......” 白皓蓝摇摇头,颇有些遗憾地接着道: “唉,来来回回打了几场最终还是没打过。 “我带伤逃出狐妖的地界,一路逃到此处,为了躲避姥姥派来的杀手,我化回原形,隐了妖气,却不巧被猎户抓住关在笼中。 “但又很巧的是,遇上了你们二位!我终于得救!哈哈哈哈!” 云翎看向徐清风,通灵:“我还是觉得他就是故意的。” 徐清风笑:“我家小雀儿真聪明。” 云翎:“刚才我要买,你就应该直接把我拽走!” 徐清风:“白搭,他想粘过来总会再找机会的。” 白皓蓝似没看到云翎和徐清风“眉来眼去”,接着讲道: “姥姥那边也没好哪儿去,她伤的也不轻,所以目下狐族已乱成一盘散沙!” “你下一步打算如何?”徐清风问。 白皓蓝笑道:“不论哪方想再一统狐族,必须要有个妖力强悍、能震慑全族的人!而据我所知,北川的冰雪下便埋藏着这么一件能使人妖力大增的法宝。” 他手撑桌子靠近徐清风和云翎: “这法宝中凝结着狐族上代狐王的七成修为。我家姥姥已派人来寻了。” 云翎转了转眼珠:“难道是......七星沧澜?” 徐清风则盯着白皓蓝幽幽道: “最近关于七星沧澜,传的是沸沸扬扬,来寻宝的可不止你们姥姥!” 白皓蓝哈哈一笑:“消息是我放出去的,给那老狐狸找点麻烦!再说来的人多了,咱们也好混在里面,不宜暴露。” 云翎:“咱们?” “啊,两位不也是来寻剑的吗?”白皓蓝笑,“我听闻徐兄在傲来派就曾变了把假的出来,想必徐兄对此剑也是相当了解吧?” “白狐狸,你!......你这是一箭双雕啊!你放出这消息时便已经将我们算进来了吧?”云翎手拍桌子,生气地道。 难怪世人都道狐狸狡猾,这人也太会算计了! “聪明!云姑娘真是聪明!徐兄啊,我之前就想问你,你哪找的如此聪慧又可爱的侍女?真是羡慕死我了!”白皓蓝笑。 徐清风懒得理他:“滚!少打她主意!” “唉,我也曾有这么一位红颜知己。”白皓蓝仿佛变了人似的,突然深情脉脉地来了这么一句。 “红颜知己?”云翎顿时有些好奇。 “可惜她早已不在了。”白皓蓝垂眸,苦涩一笑,“她姓胡。” 云翎和徐清风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姓胡,早已不在,那便是...... “你做这些是为了给她报仇?”云翎轻声问。 “没错!我活到今日,就是为了给她报仇!”白皓蓝答。 云翎顿时有些同情白皓蓝和他的那位红颜知己: “所以你也要去北川寻那把七星沧澜,好彻底打败狐王?可那把剑不是傲来派的吗?” 云翎说着,去看徐清风。 阳华真人托徐清风寻剑,徐清风恐怕不会将此剑让给白狐狸。 不过这傲来派的宝剑上有上届狐王的修为,也真是奇怪,看来是这里面大有缘由。 “是傲来派的不假。” 白皓蓝又恢复了之前那种仿若置身其外的语气。 “还是在几百年前的三界混战中,衡阳真人持剑迎敌,此剑断裂,衡阳大伤。当时的狐王白韵救下他,并耗用了自己七成修为将这把宝剑修复如新,所以,这剑狐族也是有份的。” “上届狐王不惜耗用七成修为?她为何要如此?”云翎追问。 “你觉得呢?”白皓蓝似又来了逗弄云翎的兴趣,笑着反问。 “莫非......” 未待云翎将猜测说出,徐清风伸手拿过白皓蓝刚才喝的那坛烈酒,晃晃酒坛,对云翎道: “酒都被这家伙喝光了,小雀儿,帮忙去楼下要坛酒来。” “哦,好。” 好久未被徐清风使唤,云翎还有点不适应。 她愣了一下,才点点头,出了房间。 “七星沧澜,你和你家姥姥都别想拿到。”徐清风道。 “为何?”白皓蓝问。 “有封印。”徐清风言简意赅。 “所以我才要靠你,徐兄。我打赌,你肯定知道封印如何解!”白皓蓝道。 徐清风不答,打量着白皓蓝:“你并不是白皓蓝。” 白皓蓝面露微微惊讶,刚要反驳,徐清风又接着道:“或者说你并不是只是白皓蓝。” 白皓蓝笑着竖起拇指: “徐兄啊,不得不说你从天外天修炼的眼神儿确实厉害!” 第141章 那梦的影响也太大了 徐清风一瞬间双眸如刀,冷冷地盯向白皓蓝:“你是谁?” 白皓蓝恍若不觉,只是靠在椅背上懒散地一笑:“你觉得呢?” 徐清风眯了眯眼,问:“我若说对了,你能离开吗?” 白皓蓝答:“不能。” 徐清风轻嗤一声:“当我没说,你接着做白皓蓝好了。” 白皓蓝笑:“你早就发现我不只是白皓蓝了吧?可为何现在才问?” 徐清风道:“因为,你现在很招人烦。” 白皓蓝:“......呵,徐兄,你可真是直言不讳。” 云翎拿了一坛酒上来,就听徐清风正和白皓蓝约法三章: “你非要跟着也行,第一,化回原形,藏在我衣袖中,非招不准出来。 第二,不准骚扰我家云翎。 第三,用到你时别装死。” 白皓蓝两眼泪汪汪地望向门口的云翎: “......云翎姑娘啊,你怎么跟了这么个冷酷无情又苛刻的主儿?” 三人进酒楼,出来时便只剩二人,另一个不情不愿地钻进了某人的袖中。 某人的衣袖另有乾坤,别说是收进去一只白狐,就算收进去一百头肥猪也完全看不出来。 ………… 回到客栈,徐清风将袖子一抖,白狐便被他无情地甩到了地上。 “你睡地板。”徐清风道。 “徐三,你别太过分啊!我还有伤在身呢!”白狐不满地喊道。 “那你可以走。”徐清风答。 白狐:“......” 委屈巴巴地跳到椅子上趴了下来。 徐清风在床上躺下,头枕着胳膊,沉默片刻道: “南琼不是我杀的,青瑞也不是。” 白狐死仙仙地道:“我知道,他俩二人被人当成了棋子。” 徐清风自嘲一声:“我不也是一枚棋子?” 白狐抬起头,咧嘴一笑: “徐兄啊,这话你说的就不对了,棋子能逼着棋手睡在地上?桃源盛会也好,靖王也好,还有这次寻剑,你若不愿,谁又能让你牵扯其中?” 徐清风刚想轻哼,便听白狐又自顾自地道: “所以,咱俩是你情我愿的......” 徐清风的脸上瞬间冷出冰霜。 白狐满意地看着他的脸色,又深情款款地吐了两个字: “搭档。” 徐清风面色变了又变,忍了好了一会儿,道: “玄武真人和魔界有勾结。” 白狐顿时正色:“真有此事?” 徐清风道:“魔域,一个自称无量魔尊的玩意儿。” 白狐陷入沉默。 徐清风见他不答,恨铁不成钢: “你能正大光明、雷厉风行地做点事吗?你那些天兵天将虽然无用,但也不全是摆设吧?” 白狐不服气地对着他吼: “不是摆设,当然不是摆设! 南琼之死都能扣到你头上,如今还和魔界勾结到一起了! 我若用他们来整治三界,你觉得能整成个什么样子?” 徐清风:“......” 白狐挥挥爪:“徐三,天界表面看上去安稳无事,实则暗流涌动,我令他们办些小事,无不办的稳当妥帖,但若涉及到这些,哼......” 徐清风从袖中掏出个小瓶“当”一声砸中白狐头。 “徐三!”白狐一把抓过小瓶怒不可遏瞪着他。 徐清风早已背过身去,懒懒地道: “伤药,自己抹抹受伤的爪子!” 白狐看看药瓶,又看看自己爪子上的几条伤痕,决定暂时忍气吞声,从善如流,用嘴咬开瓶塞抹起药来。 ………… 云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自从昨夜做了那个奇怪的梦后,今天一整天看徐清风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他的动作,他的眼神,他的话语仿佛都自然而然地带着些温柔和亲密。 也许还是因为梦中对“元诚哥哥”情愫的影响,以至于自己过于敏感? 应该就是这样,云翎自我安慰着,在床上又翻了个身。 可心中还是不由自主地去想他。 想他如同品尝什么美味佳肴一样慢慢咀嚼那半个鸡蛋的样子。 想他听到自己端午节那天也去找过他时笑得如沐春风的样子。 想他和白皓蓝斗嘴时竟先担心自己是不是会被气炸,小心翼翼看过来的样子。 想...... 对了,当着郭秀秀的面扮演夫妻时他听到自己喊那声“夫君”好像耳根立刻便红了,怎么像个纯情小书生? 真是好玩! 若是当时有知道他就是徐三爷的人路过,见到他这副表情恐怕会惊掉下巴!!! 云翎想着想着自顾自地笑起来,心越来越软,越来越软,仿佛熟透的柿子,满满地全是甜蜜。 他今日竟然还特意告诉自己都是骗郭秀秀,那位娇妻还未娶到...... 云翎想起那时他他用手撑着墙,定定地看着自己,心顿时砰砰砰地狂跳起来: 他说那句话什么意思? 他看自己的眼神又是什么意思? 愣了好一会,她伸手拍拍自己快熟透的脸颊,又将手放在心口试图抚平自己狂跳的心脏。 心想:完了,那梦的影响也太大了,不是他不对劲,而是自己开始不对劲了!!! 第二日,云翎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顶着两个黑眼圈,有气无力。 当她洗漱完毕,坐到梳妆台前看到镜中的自己时,第一时间想到的竟是怎么会有黑眼圈,徐清风见了会不会担心? 随即她皱了皱眉:怎么又想到他了,云翎啊,你还得再醒醒! 于是她又去用凉水洗了洗脸,然后再坐回梳妆台,然后想了想还是在黑眼圈上多扑了一点粉...... 云翎在客栈一楼拣了个靠窗的桌子坐下,手托着下巴等着徐清风。 她穿着昨日新买的浅碧色衣裙,微黄的晨光从窗外照进来,给她白里透红的脸颊和玲珑的身段镀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第142章 雪衣豆沙 晨光中的少女如那带着朝露的花朵,如此诱人而又不自知,微微蹙着眉望向窗外。 路过的客人无不侧目,连店中的小伙计也都看愣了神,手里拿着抹布,忘了自己正要擦桌子。 徐清风站在楼梯上目不转睛地欣赏着,一时不舍得下来。 白狐在他袖中露了个毛茸茸的头,衷心叹了句:“真乃佳人也!” 徐清风一把将它塞回去,下楼来到云翎对面坐下。 “想什么呢?” 徐清风见自己都坐过来了,她还出神地望着窗外,心中有些不满。 但看到她眼下淡淡的黑眼圈,又心疼起来:“昨晚没睡好吗?” 云翎回过神,后知后觉地发现对面坐着的徐清风,更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等待的这会儿,在自己脑中乱晃的还是对面这人。 “没什么,嗯......对了,咱们何时去北川?” 云翎打起精神,笑着问道。 “过段时间,不急。” 徐清风答着,拿起杯子倒了两杯茶水,将其中一杯推给云翎。 “怎么不急?姥姥那边的人恐怕都快到了!” 毛茸茸的脑袋又从徐清风袖中伸出来。 云翎也同样疑惑,端起水杯看着徐清风。 “我不是说过了吗,有封印,她派的人就算找到了也无济于事。何况,最近她也不可能找的到。” “为何?”云翎和白狐同时发问。 徐清风边喝茶边道: “现在是夏季,冰雪融化,封印之地的周围已融化成海,海上皆是巨大的浮冰,且整日狂风肆虐,即使有船,也无人能渡。” 北川之所以被称作北川,不仅因为它是极北之地,也因为它的中间有一片广阔的冰海。 “用传送法阵也不行吗?”云翎问。 “不行,此剑封印方圆五十里内用不了传送。”徐清风道。 “你的意思是,要等盛夏过后,海水重新凝结成冰,才能过去?”白狐问。 “没错。” 徐清风抬手招呼了一声店中的伙计,“今早有什么吃的?拿几样上来!” “问问有雪衣豆沙没?那个好吃!”白狐插了一句,接着问:“要等多久?” 徐清风瞅了他一眼,又看看云翎听到美味就亮晶晶地双眼:“两个月。” 客栈自然不可能有雪衣豆沙这样娇贵的甜点。 但徐清风有银子,伙计接了他的银子还真给弄来了雪衣豆沙。 徐清风将雪衣豆沙推到云翎面前,白狐不满地瞪着他。 “你现在就是一狐狸,狐狸吃什么雪衣豆沙。” 徐清风夹了个肉包在它眼前晃晃:“有肉吃就得了。包子吃吗?不吃我吃了。” 白狐一口将肉包叼住,吞了下去:“徐三,你就虐待我吧,等哪天你落到我手中......” 徐清风问:“怎样?” 白狐:“......” “包子还行,再来一笼。” 云翎边看二人拌嘴,边开心地夹了个雪衣豆沙一口咬下。 本以为雪白的外皮是糯米,但吃到嘴里才知不是。 口感松软,有淡淡的蛋香,而团子里包的是甜糯的豆沙,趁热吃香甜绵软。 云翎幸福地眯起眼。 “真的好吃!” 云翎第一反应便是给徐清风夹了一个放在盘中,然后筷子一顿,又夹了一个给旁边巴头探脑的白狐——白皓蓝变成白狐后,云翎对宠物的爱心又开始泛滥。 白狐恐怕徐清风再抢回去,眼疾嘴快地一口吞下。 吃完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云翎姑娘心中有我!” 徐清风一把把它从袖中抓出来,举到面前,冷冷道: “我心中也有你,这就拿你做条围脖!” “徐兄,莫要意气用事啊,我白皓蓝可是个好人!” 白狐一边挣扎,一边低声抗议。 突然,一只纸鹤自窗中飞来,落在桌上。 徐清风将白狐又塞回袖中,拿起纸鹤一目十行。 “你家姥姥联合了黄伯都。最近黄伯都正在调兵遣将,估计是围堵去往北地寻剑之人。” “消息蛮灵通啊,徐兄!” 白狐又露出个头,“你在黄伯都那里插了眼线?” “没有,别人有。” 徐清风收起纸鹤,面如沉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黄伯都这头笑面虎可是心狠手辣。” 他想了想又问:“你家姥姥呢?派什么人来?” 白狐眼神一暗:“我爹,玄冥长老。” “我对你们狐族不熟,你爹这人如何?” “唉,铁血手腕,冷酷无情。” 白狐自嘲地笑笑:“对他亲生儿子啊,就两个字“够狠”——我身上的伤多半是他打的。” 云翎见他垂着双耳,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没忍住,又给他夹了一个雪衣豆沙...... 外面突然一阵锣鼓声由远及近,两人一狐抬头朝窗外看去。 “国师出行,闲人避让!” 前面敲锣的边敲边喊,另有护卫将碍事的摊贩推到一边。 随后是五对手捧香炉,浮尘、瓜果等物的道童。 袅袅香烟飘散开来,白狐嫌弃地用爪子捂住鼻子: “这什么香,呛死了!” 而在这袅袅香烟中,竟有不少街边的行人如痴如醉地跪拜起来。 “这香中加了东西。”徐清风道。 云翎也用袖子捂住口鼻:“我怎么闻着有点熟悉?” 国师端坐在八个大汉抬着的步辇上,闭目凝神,白袍飘飘,似得道高人。 云翎忍不住惊讶:“这老道不是桃源盛会中讲经的那个吗?” 徐清风一笑:“还真是他!” 白狐捂着鼻子忍耐着瞥了一眼,哼哼道: “在桃源盛会上讲经的?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云翎表示赞同:“这老道,别看好似比阳华真人还正经,其实啊,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阳华真人!? 云翎电光火石间脑海中竟冒出了梦里那个和元诚哥哥比剑的圆脸青年。 继而突然想起,元诚!这个名字不就是阳华真人在傲来派见到徐清风时口中喊到得名字吗? 也是徐清风讲他往事时提到过的,所以......我这梦到底是...... 云翎一时心绪杂乱。 “你怎知道的?”徐清风问。 云翎还未回过神来,想也未想,直接道:“哦,我看到的,那日我见他和一女子在桃林中......” 徐清风和白狐都看着她,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云翎却一下子闭上了嘴,下面的、下面的话她怎么能说出口? 云翎不由得暗暗怪自己刚才走神,这事从头就不该提! “在桃林中怎样?”白狐兴致勃勃地问。 云翎讪讪:“......没怎样。” “没怎样是......呜呜!” 徐清风将好奇的白狐塞回袖中,好整以暇地继续吃早点。 心中却忍不住和云翎通灵打趣:小雀儿,我竟不知你在桃源盛会看到这么多! 云翎被他说的又羞又恼,瞪了他一眼,索性趴在桌上将脸埋住。 第143章 不想自拔 “哎,刚才那便是大永的国师了!看人家那排场!” “这么多人跪拜,这老道有些手段啊!只是看着眼生,不知哪个门派的?” “谁知道!没准和之前灰袍的一脉相承......” 云翎闻声抬起脸来,只见旁边一桌坐了四个人,都是统一的道服,应是哪个门派的。 “听说了没,大永好像要派五千兵力去北川寻剑。”这几个人接着聊。 “都是普通士兵?” “那里,昨日我见宫外的皇榜上正招募道士呢!”其中一个磕着瓜子道。 “这国师去不去?”另一个问。 “怎么可能去,你看他那把老骨头!”嗑着瓜子的道。 “这五千人若真到了雪原,光吃饭也是问题。” “大永皇帝亲派的兵力,肯定带足了粮草,还怕没饭吃么?不过这五千人能不能回来那就另说了,毕竟是滴水成冰的雪原,没点本事的肯定受不住!” 这几人说了几句,楼上又下来个同样道服的,这几个人忙起身拱手:“大师兄!” 这位大师兄扬着头,迈着稳重有力的步伐而来,结果一眼瞟见坐在窗边的佳人后,却有些迈不开腿了...... 徐清风喝着茶微微抬眸,这大师兄触到他的目光,本能地一哆嗦,未敢再朝佳人看第二眼,转身面向自己的几位师弟,貌似稳重地点点头道:“走,去马市。” 不用说了,这几人八成也是去北川寻剑的。 云翎瞧着他们的背影暗暗思量。 待他们走出客栈,云翎问: “徐清风,大永为何派这么多普通士兵前往呢?你说这五千人若是碰上了虎王会怎么样?”凡人对上妖王哪会有胜算,云翎有些为他们担忧。 徐清风轻摸着下巴,哼道: “难怪那黄伯都肯出力,这是打算捞个大的!” 白狐这次未露头,只听他在徐清风的袖中出声: “他就是一土匪头子!无利不起早。” 云翎不明:“你的意思是,虎王早知道大永的动作?” 徐清风解释:“刚才那国师不是在桃源盛会上讲经吗?他必然是和狐王相识。” “而狐王这次又联合了虎王,所以那国师可能会给他们通风报信!”云翎顿悟。 “不止是通风报信,应是里应外合。明知北川不适合普通人前往,却要派五千兵力,你说这会是谁出的主意?这五千兵力必会携带大量的粮草、精良的武器、还有马匹、战车、火药等物资。没准那国师还会撺掇着带些更为昂贵的比如法宝之类的玩意儿。” 云翎点头,接着道:“虎王半路拦截便能轻而易举地将这些都收入囊中!到时自然也少不了狐王和那国师的份!那些普通士兵呢,到时会怎么样?” 徐清风还未回答,便被袖中的狐狸抢了话:“自然是全杀了!黄伯都会放活人回去吗?” 云翎看看徐清风,徐清风沉声道:“死在北川本就再自然不过,即使全军覆没也不过就是一场暴风雪的事。” “所以,即使全军覆没也不会引起大永国内的怀疑?这些士兵就这样白白送死了?” “若有活着回来的,对黄伯都来说便是麻烦,大永帝若是祭天祷告是会上达天庭的。”徐清风道 “对,到时天界会出兵。”狐狸在袖中闷闷地接了句,“所以他们不会留活口。” 三人说到此处,沉默片刻,徐清风开口道:“走吧,去看看宫门外张贴的皇榜。” 云翎和徐清风并肩走着,不时地瞥一眼徐清风的脸色。 瞥了三四次后,徐清风忍不住停下来抄着手笑问:“你总看我做什么?还有什么要说的,想问的,问出来吧!” 云翎被他看穿了心思,尴尬地清清嗓子:“嗯,我就是想问,刚才他们提到和之前灰袍的一脉相承......灰袍的是不是指的你?” “是。”徐清风看着云翎,目光清澈,毫不躲闪。 云翎望着他的双眸,绽开笑容,通灵道:“那说说吧,世人为何会误以为你害死了大永皇帝?” “误以为?你怎知我没杀大永帝?”徐清风也通灵道。 “你没杀,你肯定没杀,你徐三大魔头的名号本就名不副实!”云翎欢快地笑着。 望着眼前的佳人,徐清风突然好想沉醉在她的笑中,不想自拔。 “说起来也颇为无奈,算是从天外天回来后做的最蹩脚的一桩事。”徐清风道。 不愿回首再提的,在她的笑容下,竟也能轻松提起。这丫头就是上天派来收服他的,收服他的人,再收服他的心。 “我在天外天开天眼后便见大永统治下的世间乱象,战乱四起,民不聊生。当我回到人间之时,虽知大永气数将尽,但还是不甘心,想试一试能否自上而下地去改变这些状况,于是我便去了宫内。那时大永隆丰帝一心想问道升仙,我略略展示了几样法术,便受到了他的赏识,拜为国师......” 徐清风和云翎一边并肩走着,一边用通灵缓缓讲着这些往事——这些话显然不适合当街大声道来。 而他衣袖中的某只狐狸却不乐意了,露出头来嚷嚷:“徐兄,云姑娘,你们是不是在通灵?加上我一个啊!我也想听!” 徐清风道:“你想的美!”便要将他再按回袖子里。 “哎哎,皇榜!前面便是皇榜!你俩也别背着我偷聊了!先去看皇榜。”白狐抢着嚷嚷。 两人一狐来到皇榜前,皇榜前围了不少人:“年岁不限,门派不限,有真才实能者皆可”一商贩打扮的人读着皇榜对其同伴道,“你说咱们行不行?” “行什么行!皇榜招的是道士,咱们对神鬼法术可一窍不通!” “你看下面啊,凡应征合格者赏银百两!寻宝归来另有封赏!一百两呢!你说咱俩能不能去充个数......” 另一个抱臂不语,明显也心思动摇了。 “我劝二位别动这心思了,这一百两啊,可是棺材钱!”徐清风在一旁凉凉道。 “听说北川滴水成冰,还有妖怪出没,哎呀呀!”云翎抱臂打了个哆嗦,“真去了,那可是有去无回!” 这两人被他俩说的一激灵,打量了徐清风一眼,见气度不凡,似不是好惹的,顶了一句:“关你们何事!”便跑的没影了。 云翎问徐清风:“咱们要不要应征一下?” 徐清风打量了她一眼,边走边道:“再说吧!” 云翎伸手拦住他,认真地道:“我知道你顾虑什么,兵中无女子!没事,我可以变成个男的!” 徐清风被她认真劲儿逗笑:“怎么,这次能忍了?若是应征可能一两个月也变不回来啊!” 云翎抿抿嘴:“.......忍了!救人重要!” 徐清风笑:“那行,先考验一下你,跟我去救个人!” 第144章 他是我的!你们谁都不准碰! “救谁?”云翎一边好奇地问,一边跟着徐清风往僻静之处走。 “见了你就知道了!”徐清风说完又忍不住哈哈笑了几声。 云翎见左右已无人,便默念口诀。 先用双手轻抚自己的衣裙,浅碧色的衣裙转瞬变成了浅碧色的男式锦袍。 然后又用手抚了下头发,一头秀发立马被绿色的丝带束成男子的发式。 最后是脸,脸......变起来太难了! 这些还是昨日徐清风回客栈后教她的。 云翎忍着某只狐狸以热心指点为名,实则在旁津津有味地观赏的目光,与徐清风练习了几次便忍无可忍地回了自己的屋子。 所以,其实,如何变换五官并未学会。 云翎求助地看着徐清风。 徐清风则挑眉欣赏着云翎的一身男装。 佳人就是佳人,即使着男装,还是漂亮。 “徐清风,帮帮忙呗!”云翎指指自己的脸。 徐清风抬起食指轻轻从云翎的上唇扫过:“好了。” 虽未真正触碰到,却好似触碰到,云翎本能地有点脸红,忽闪忽闪一双杏眼,掩饰住心底的羞涩。 她用手摸了摸,唇边长了胡子! 云翎连忙掏出小镜子:“徐清风,这样不行吧!这胡子太假了,我的样貌也没变,明显是女扮男装嘛!” 徐清风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笑道:“我觉得挺好。” 白狐伸出头道:“我觉得也挺好,女扮男装,别有韵味!” 云翎瞪他一眼,接着向徐清风抗议:“不行,你再帮我变一下,变的更像男人一点!” “你自己身材未变,我如何能将你的脸变成男人?”徐清风道。 云翎后知后觉地瞧瞧自己的身材:“......” 确实,只变了衣服,却没变身材,如何能变张男人脸? “不必如此认真,一会儿你也不一定敢进。”徐清风边走边道。 云翎:“为何?咱们去哪里?” 徐清风:“嗯,过了这条街,然后右拐,再直走过桥,然后左拐,便到了。” “到底是哪里?”云翎与白狐异口同声问道。 徐清风:“......锦红院。” 两人一狐来到锦红院时,正是晌午。 锦红院刚开门迎客,一水花红柳绿的姑娘站在二层阁楼上挥着香巾招揽客人。 而大门外,有迎来送往的老鸨和红牌姑娘,也有拳打脚踢将身无分文还想赖着不走的醉汉赶出去的打手,可谓是热闹至极。 云翎反应出乎徐清风的意料。 本以为她会拒绝进去,却没想到她和某只藏在袖中的狐狸一样,都跃跃欲试地想进去开开眼界。 门口的老鸨眼尖手快,一眼看到徐清风,便上前热情地招呼上: “这位公子好生俊俏,就是有些面生啊,第一次来我们锦红院吧,进来玩玩啊,我们锦红院的姑娘可是个顶个的漂亮!” 说着说着便要用一双胖手去拉徐清风的胳膊。 徐清风纸扇一展,避开了她的咸猪手,笑了笑,道: “那便进去逛逛吧!” “好赖!姑娘们,下来接客了!” 老鸨眉开眼笑地挥着帕子,朝二楼的姑娘们喊道。 徐清风摇着扇子往里走,云翎眼睛亮晶晶地跟在后面,结果便被老鸨一胳膊拦了下来: “我说,这位......这可不是你来的地方!”老鸨打量着云翎,见她衣着华贵,又悄声对她道:“你要是想逛啊,往前走,柳叶楼!里面的小哥......” 徐清风之前说考验云翎不过就是开个玩笑,他其实并不打算带云翎进去。 因为进去少不得要应付里面的姑娘,有云翎在旁边看着,即使是逢场作戏,他心中也怂。 所以想着这老鸨拦了便拦了,正好有个理由让她在外面等。 却没想到她会多嘴胡说什么柳叶楼! 自家小雀儿若真跑去了,那还了得! “哎,老鸨,她是我的人,带来长长见识的。” 徐清风忙转身往老鸨手中塞了一锭银子。 这锦红院是男子消遣的场所,但偶尔也有带小妾来此“学习”的。 因此这老鸨当下便将银子往袖中一揣,笑眯眯地道: “晓得了!那二位便一同进去吧!” 云翎见徐清风为此白白扔了一锭银子,跟在他身旁小声怪道: “我说让你帮忙好好变一下,这下好了,一眼便被人认出了吧!白扔银子!” 徐清风道:“来这种地方,舍不得银子套不出狼。” “对了,你在门口为何不告诉那老鸨是来找人的?”云翎问。 徐清风朝她歪了歪头,悄声道: “自然不能说,老鸨最不待见的有两种人,一种是没钱的,另一种就是来找人的——怕被搅了生意!” 云翎不明白,徐清风只好接着道: “谁没事来此地找人?来找必是有急事的!老鸨会愿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客人被人拎走?更何况还有很多是找到人便又打又骂的,出了事她生意还怎么做?所以,先混进来再说。” “哦,那咱们到底是来找......”云翎话还未说完,两人便被从楼梯跑下的姑娘们团团围住了。 “公子,想玩什么?行酒令、摇色子奴家都在行!” “公子,奴家春雪最擅长弹琴唱曲,公子可想听一段?” “公子,还是去我房中吧,奴家给公子跳段折腰舞!” 刚在楼上时姑娘们便瞧见徐清风生的俊俏,老鸨一说接客,便一窝蜂地都抢着跑了下来。 现在更是你推我搡地挤到徐清风身边,抛着媚眼,扯着他衣袖,将明显是女扮男装的云翎冷落到一旁。 云翎顿时有点火冒三丈,推开两个姑娘,将徐清风护在身后: “起开,都给我起开!他是我的!我的......主人!你们谁都不准碰!” “哼!”一名姑娘扫了云翎两眼,讥笑道:“公子来此不就是来找姑娘玩的吗?不碰怎么玩啊!” “你这丫头太清纯了吧,难怪公子要带来调教!”另一个姑娘甩着帕子笑道。 第145章 入得红尘,才能出得红尘 一个丰满的姑娘挺挺了胸,本就暴露的上衣,更加暴露了: “行啦,要护着回家护着,既然来了公子就归我们伺候了!公子,您说是不是啊!” “你们......”云翎被她们说的面红耳赤,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停!”徐清风打了个暂停的手势,笑着道: “诸位姑娘,今日我们确实不是来玩的,而是要找个人。” “公子来找谁啊?这会有空的姑娘可都在这儿了,楼上接客的,公子也不方便见啊!” 那名丰满的姑娘娇滴滴地答道。 其他姑娘皆低头窃笑。 徐清风掏出一张银票晃晃: “我来找个小和尚,不知哪位姑娘见过?” “我!”一个高挑的姑娘举起手,抢着道: “可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师傅?我见他跟人去了后面院子里!” “姑娘可否为我带路?”徐清风问。 “当然!”这个高挑的姑娘盯着银票道。 “行!走吧!”徐清风将银票拍到这个姑娘手里。 其他姑娘见无利可图,不甘心的扭着腰各自散了。 “徐清风,咱们要救的人莫非是木木?” 云翎和徐清风跟着那姑娘往后面走去,云翎边走边惊讶地问。 “正是。”徐清风道。 “他不是去寻他师叔了吗?为何会在这种地方?你又如何知道了?”云翎一连串的问。 徐清风道:“他啊,是被他师叔绑来的,据说是为了他修行。” “来妓院修行???”云翎一脸不可置信。 “嗯,而且确实也有成效。这不,竟能用通灵向我求救了!”徐清风笑。 “什么时候?” “看皇榜那会儿。我一估量正好离得也不远,就干脆先来救他了!” “就这屋。”领路的姑娘停下来,指着房门道。 “好,有劳姑娘了。我们自己进去就行。”徐清风点点头。 “公子客气了,我叫兰香,公子一会儿得了空来找我玩啊!” 兰香姑娘娇羞地一笑。 “没空,姑娘还是别惦记了!该忙什么忙什么去!”云翎抢着回答。 徐清风站在她背后露出一脸宠溺的笑容。 兰香看看云翎,又看看徐清风,气的一跺脚,转身走了。 面前的房门紧闭,里面传来了琵琶乐声和一阵阵男女的欢笑....... “徐清风......咱们敲敲门?”云翎不确定地问。 “不必,敲也听不见。” 徐清风说着,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开了房门。 屋中琵琶声断,众人皆是一惊,望向门口的二人。 “打扰打扰!”徐清风拱手一笑,“我来找小师傅木木。” 云翎从他身后伸出头来,只见这屋子红红绿绿,装饰艳俗。 一个中年胖男人挺着大肚子倚在榻上,旁边一个浓妆艳抹的姑娘正要喂他吃葡萄。 “哈哈哈哈,来找我师侄?来的好!来的好!” 这胖男人大笑着整整衣领坐了起来:“二位是?” “在下徐清风。” “在下云翎。木木呢?他在哪里?”云翎东张西望。 “在内间。”胖男人嘻嘻一笑。 云翎快步上前撩开帘子一看,顿时头皮发炸,不敢看第二眼: 木木正被绑着坐在床上。 一个女子只穿了件肚兜搂着他,另一个穿着暴露的舞女虽停下了舞蹈,但想来刚才应该也是跳的十分的香艳。 徐清风似早就料到这副情景,所以也并未往那内间去,而是站在外间不紧不慢地和木木的这位师叔闲聊。 “原来是徐公子和云姑娘啊,木木之前便向我提起二位,多谢二位护送我这小师侄去往傲来派!” 木木的这位胖师叔已蓄发还俗,整个人看来也是放荡不羁。 说话的功夫,旁边姑娘又剥好一颗葡萄,他竟也毫不避讳地直接就着姑娘的手吃下。 徐清风视若无睹,轻描淡写地问: “木木是出家之人,来此地修行,似乎不妥吧?” 胖师叔大手一挥: “没什么不妥,入得红尘,才能出得红尘。身在凡尘俗世,心如明镜无尘,方得大成!” “木木小师傅既能将我喊来,我看此番修行也算是大功告成了,让他出关如何?”徐清风问。 “嗯,徐公子说得没错!哈哈,才两天一夜而已,没想到他竟这么快开窍了!” 胖师叔笑着推了推往他身边凑过来的姑娘:“今日就到此吧,姑娘们都请回吧!” 这浓妆艳抹的姑娘伸出一只玉手:“爷,奴家的赏钱......” “啊,对!赏钱!” 胖师叔摸摸空空如也的衣袖,对徐清风笑道: “徐公子,你和我这小师侄有缘呐!既然要救他离开,便将这赏钱一并付了吧!” “......”徐清风无奈地掏出一张银票,问: “钱我出,人我带走?” 胖师叔点头,站起身双手合十道: “阿弥陀佛,他之后的修行需与施主一道。” 姑娘们得了赏钱鱼贯而出。 “木木!木木!” 云翎已将木木身上的绳子都解开,但木木仍是端坐不动,没有一点反应。 “他已入定。” 胖师叔手里拿着之前剩下的半串葡萄,倚在门边边吃边道。 “那应该如何?等他自己醒来?”云翎问。 “他之前与你们二位中的哪位通灵?”胖师叔吐了个葡萄皮。 云翎指指徐清风。 “那就劳驾徐公子用通灵唤他一声吧!” 徐清风瞥了他一眼,将他手中那半串葡萄抢过来,往木木嘴中塞了一颗。 木木顿时边嚼着葡萄边睁开双眼: “徐公子,云翎!你们可来了!这两天一夜入定快要饿死我了!除了葡萄还有什么吃的,肉包子有没有?” 云翎:“......” 第146章 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在下愿以身相许! 胖师叔咂咂嘴,颇为无奈地道: “木木啊,除了饿,你就没有其他心得?比如色即是空?” 木木委屈巴巴地望着他师叔: “色即是空是没错,但肚子空了却受不了,师叔啊,你快饿死我了!” “不是,你这孩子,我也没叫你不吃饭啊........” “师叔,你一直绑着我,我如何吃?” “......呃,忘了给你松绑是师叔的错,但你可以让身边的姑娘喂你啊!” “原来可以如此吗?师叔你为何不早告诉我。” 胖师叔:“......” “他与我通灵求助也不是为女色烦忧,而是因为饿的不行!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有人在妓院饿的不行!” 徐清风提起来便忍不住哈哈大笑,“木木啊,你竟是因为饿而开了灵窍,也算是歪打正着!” 木木吃着那半串葡萄,理所当然地道:“我一日未成佛,便需要这肉身一日,自然不能饿死!” 云翎从外间端了两盘点心进来:“肉包没有,先吃点心垫垫吧!” “多谢!云翎。”木木连忙双手接了狼吞虎咽起来。 “大和尚啊!” 徐清风对站在一旁琢磨自己这次将木木绑来妓院修行是对还是错的胖师叔道:“木木......” “贫僧已还俗!”胖师叔打断他,指指自己头发道。 “色即是空,还没还俗,看这里!”徐清风指指他的心。 “哈哈哈哈,施主所言极是!”胖师叔双手合十笑道。 “木木非凡夫俗子,常人看不破的他皆可看破,也正因如此,他修行异于常人,若要有所突破也更为困难。此番他能开了灵窍,颇为难得。” 胖师叔笑道:“贫僧明白施主之意,贫僧十年前还俗,便是依师兄嘱托在此相候,如今也算是了完成了托付!” 徐清风点头,白狐自他袖中伸出脑袋: “这小师傅灵根纯净,不是凡人,莫非他是菩提子?” 胖师叔一愣:“这位是?” “一个爱管闲事的家伙!”徐清风道。 “徐兄!有你这样说自己朋友的吗?” 白狐不满地挥着爪子,“我对你可是掏心掏肺,你却连菩提子的事都不告诉我!” 徐清风一边用力把它按回去,一边道: “我告诉你的事够多了!” 没想到木木看到白狐却眼睛一亮,放下点心,凑了过来: “徐公子,你何时养的狐狸?这狐狸好生可爱!” 白狐:“小和尚,我不是他养的,他可没这爱心!我是云姑娘救的!云姑娘!” 白狐伸出一只爪子深情地望向云翎,“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在下愿以身相许!” 云翎:“......徐清风,咱们还能将他还给那猎户吗?” 徐清风咧嘴一笑:“不是说好直接做成围脖吗?” 木木眼睛亮亮:“你们若不想要,我可以收养!” 胖师叔抹了一把脸:“各位,要不咱们先离开这烟花之地再说?” ………… 深夜,客栈徐清风的房间。 四人一狐围在一具悬浮的尸体旁。 “是净法师叔!是他!”木木激动地道,看向一旁的胖师叔。 “唉!净法啊,十年未见,没想到再见竟是如此模样!”胖师叔眼圈已红,“你武艺、法术皆是高超,何人竟能将你伤成这样?” “徐公子,云翎,关于报恩寺大火还有杀我师父师叔之人,你们可查到些什么?”木木问。 徐清风道:“据那傀儡师所言,放火烧寺的就是他,屠杀报恩寺的人外号‘斩刀魔’,两人皆是魔界无量魔尊的属下,此事应都是他指使的。” “这斩刀魔还是杀死南莪山神之人,南莪山神被他千刀万剐而死,可见这斩刀魔十分残暴!”云翎接着道。 白狐惊讶地看向云翎:“你怎知南莪山神是谁杀的?” “南莪山神留下的灵芝孢子中有他的残魂,他亲口告诉我们的。”云翎道。 白狐又一脸不满地看向徐清风,徐清风幽幽道: “告诉你有何用?这些孢子就漂浮在南琼出事的地方。” 白狐闷闷地不再吭声。 “对了,南莪山神还说那斩刀魔黑面白发,身高九尺,长有六臂,六臂各持不同的兵器。”云翎补充。 胖师叔皱眉道:“贫僧还从未听说过这个魔头......” 思量片刻,又道,“不过我知道一个地方,也许能打听一下!” 木木忙问:“师叔,什么地方?” 胖师叔环视众人,顿了顿道:“白山妖市。” 白狐用爪子摸着下巴问: “白山妖市是黄伯都的地盘,来往的都是北地的妖怪,你为何觉得能在那里打听到一个魔头的消息?” 胖师叔道:“这妖市我去过几次,表面看来和其他妖市没什么不同,卖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熟悉的人都知道它最赚钱的买卖其实是——兵器! “北地最大的兵器铺子便在此处!云姑娘刚才提到这斩刀魔六臂各持不同的兵器,又十分地残暴,没准是个酷爱兵器的! “也许兵器铺子中会有人认得他。” 徐清风道:“这样说来,咱们倒是应该走一趟。” “那便走吧!”云翎道。 胖师叔:“诸位跟我来!” 几人出了客栈,寻了个无人处,胖师叔从怀中掏出把破蒲扇。 轻轻一吹,蒲扇变地如一叶扁舟大小。 胖师叔跳上蒲扇,其余人紧随其后。 蒲扇晃晃悠悠飞起,朝着白山而去。 约莫一个时辰后,白山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山头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蒲扇缓缓降落,停在山间一处山洞外。 “穿过山洞便是了。”胖师叔收了蒲扇道。 四人往洞内走去,白狐被徐清风塞回衣袖中——以免被妖市中的妖认出它是白皓蓝,徒增麻烦。 穿过山洞,众人便站在了一条灯火辉煌,熙熙攘攘的街市上。 街市中妖来妖往,有人面兽身的,有兽面人身的,低等妖怪居多。 这里虽是妖市,但黄伯都管的甚松,谁的生意都敢做。 但凡三界之内知道入口的、敢进来的,皆可来,什么散仙、道士、恶鬼、魔头来者不拒。 所以从头到脚都人模人样的,也难说是妖还是人或是别的什么东西——妖市中妖气弥漫,若非离得很近,很难判断那人是否有妖气或者有人味。 售卖的东西也五花八门。 什么死人眼珠做的耳坠,用鬼魂做灯芯据说可以一百年不灭的灯笼。 还有身材壮硕的兔妖在卖狼皮,贼眉鼠眼的黄仙儿在卖香料。 更有如人间的锦红院一般的红妖坊,楼上站的是一水美艳的小狐狸精...... “这边走!” 胖师叔在前面领路,众人跟在他后面,七拐八绕,进了一个空荡无人的店铺。 第147章 李狍子喵!有人找喵! “这个铺子......” 云翎看看四周空荡荡的柜台,半件兵器都没有,怎么看都是个闲置的空铺子。 “在地下。” 胖师叔拉了一下从房梁垂下来的一段绳子,店铺地面突然如水面般荡漾了两下,显出了一段通往地下的楼梯。 几人下了楼梯,便见一长溜柜台,柜台后面的货架上或摆放或悬挂着各种兵器,几个带面具的伙计在柜台后忙活着。 “那谁,李狍子在吗?” 胖师叔随手拿起柜台上的一张弓,边看边问旁边的一个小伙计。 “李狍子喵!有人找喵!” 这小伙计回头朝里面喊道,喊完伸出舌头舔舔手,又理理头发。 见胖师叔对这弓感兴趣,热情的道: “这张弓是前两天从昆仑运来的喵,鹰王御前侍卫便是用的这种弓喵,客官可感兴趣喵?” “不错,是好弓!”胖师叔拉了下弓弦,“你们这儿的货就是齐全啊,竟连鹰王御前侍卫的东西都有!” “客官过奖啦喵!我们虎王和鹰王可是好兄弟喵!互惠互助,互通有无喵! “客官,你再看看这同弓相配的箭,皆是鹰羽的喵!” 小伙计从柜中拿下一桶箭,刚要递给胖师叔,便见一个高个长腿的小伙计朝这边挥着手跑来: “师叔!你来看我了?师叔!” “李狍子!”胖师叔上前一把将他抱住,“怎么样,最近可好啊?” “多亏师叔救我,我的伤都好了!” 李狍子笑嘻嘻地道,“师叔留给我的经书我也在读,只不过我识字不多,好多字不认识......” “贵在有心!努力读便可,有不认识的字就跳过嘛!佛法无边,回头是岸!如果能领身边的亲朋好友同读更好......” 胖师叔拍着他的肩膀,赞赏地点点头。 “木木,李狍子为何也叫他师叔?他原来也在你们寺里呆过?”云翎好奇地问。 “不是。” 木木小声道:“我师叔医术高超,还俗后便开了个医馆,白天救人,晚上救妖。 “被他救的妖要报恩,他便送其经书,却又不收其为徒,久而久之,这些妖便都称他为“师叔”,意思是半个师父。 “后来只要是认识他的人都这样称呼了。” “原来如此。”云翎感慨。 “你这位师叔既救人,又渡妖,功德无量。” 徐清风插了一嘴,又对旁边那个“喵喵”的小伙计道:“这弓和箭有多少?” 那小伙计本以为这单生意没戏了,听徐清风一问,眼睛又瞪圆了: “有几十套喵,客官要多少喵?” “一套就行,给我包起来。”徐清风道。 “......好赖,您稍等!” “狍子!师叔向你打听个人!” 胖师叔搂着李狍子的肩,小声道,“这人黑面白发,长有六臂,见过没?” “呃......呃......见过一个黑面白发的,穿着个长斗篷,长没长六臂不知道。”李狍子挠挠头道。 “他来此做什么?你对这人都知道些什么?” “他来定过一把长刀!其他我就不知道了。对了!老胡好像认识他,来,我带你们去找老胡!” 李狍子蹦跶着招招手,前面带路朝里门走去。 众人又跟他下了一段楼梯,一股热浪迎面扑来。 数十个工匠正在热火朝天的忙活着。 捶打、刨锉、磨光、淬火…… 几人在其中小心翼翼地穿梭着,来到一只系着围裙的干瘦老头儿身边。 这老头儿正戴着镜片全神贯注地往一柄宝剑上镶嵌着绿松石。 “老胡!老胡!我有几个朋友想见你!”李狍子傻笑着搓搓手。 老头儿抬头瞄了众人一眼:“何事?” “向你打听个人,黑面白发......” “不认识。” “你怎会不认识,那天我明明见你和他聊了好久!” 李狍子有点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老头一口否定,他觉得有点下不来台。 “没有的事,你看错了!” 老头却半点不顾及他的面子,低着头继续摆弄绿松石。 李狍子:“不可能,我眼神好着呢,老胡你......” “吉叔!” 白狐从徐清风袖中伸出头来,朝那老头儿叫道。 老头手一哆嗦,绿松石从他手中的镊子上掉下来,他抬头愣愣地看向白狐: “公子!” “公子你怎么能冒险来此处!” 老头儿放下镊子,警惕地左右看看,见并无人注意这边的动静,低声道: “走,我们换个地方再说!” 老头儿领着众人出了兵器铺子,进了一个低矮的窝棚: “狍子,你帮忙在外边望着风,有人来叫一声!” 李狍子看看胖师叔,见他也不反对,便点点头: “行,放心好了,你们聊!” 白狐从徐清风的袖中跳出,转瞬变成了一位紫衣公子。 老头儿激动地抱拳单腿跪下:“公子,你最近可好?没想到今日竟能在此见到您!” 白皓蓝双手托住老头儿:“吉叔,一别多年,你竟是来到了北地!这些年,你受苦了!” 吉叔摇摇头,叹了口气: “阿萱不见后,我便出来寻她,天南地北地寻了好多年,无奈一直也没她的消息,我又不想独自一个人回去,便暂居在此处。” 白皓蓝红了眼眶:“吉叔,我找到阿萱了......” 吉叔干涸已久双眼突然闪出了点点欣喜和希望。 他突然握住白皓蓝的手,哽咽地问:“阿萱她,她怎么样?” 白皓蓝垂下眼帘,一双手颤抖地紧紧反握住吉叔:“她......” 第148章 这家伙修的道比魔道厉害,独一无二! 吉叔见此,眼中那微渺的希望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点点浑浊的泪光: “公子不必太过悲伤,我寻了阿萱这么多年,早就不抱什么希望。 “最近我都听说了,桃源盛会被徐三破了幻境,好多之前失踪不见的都在洞顶找到了,是被姥姥用作了祭品! “阿萱她......也是如此吧?” 白皓蓝艰难地点点头,用手遮了遮眼睛,片刻,悲怆地出声道: “吉叔,阿萱失踪后我找遍了狐族所有地方,恨不得挖地三尺。 “后来我跟踪一位长老进了那个洞穴,才明白了真相! “姥姥、我父亲、甚至连白馨雅都知道,单单就我丝毫未发觉这桃源盛会的秘密! “我竟还傻乎乎地求着我父亲派人搜寻! “吉叔,我太傻了!阿萱大概就是因为与我在一起才被他们害死的!” “公子,别这样说,阿萱是心甘情愿跟着公子的!公子,阿萱她如今......” “我已将她葬在了你们家屋后的那片山坡上。” “好、好!我这几天就辞了工,回去陪她。” 吉叔用袖子擦擦眼边的泪水,“对了,公子!我还听说盛会之后,您领着胡姓的反了姥姥?” “我要为阿萱报仇!为那些无辜被害的胡姓报仇!” “唉,公子有此心,阿萱当瞑目了。只是,”吉叔着急地抓着白皓蓝的衣袖道,“公子,如今姥姥派了很多杀手在追您,连着白山妖市也有了您的悬赏令!您还是躲一躲为好!” “放心,没事儿!” 白皓蓝似忽然从悲痛中走出来,轻松一笑: “我有徐三爷罩着呢!” “徐三爷!!” 吉叔顺着白皓蓝的目光看向徐清风,胖师叔也张大了嘴巴瞧了过来: “木木!你怎不告诉我徐公子就是徐三爷?” 云翎抢着道:“师叔,是我没告诉木木的,他也不知道。” 木木则一脸淡然:“徐公子便是徐公子,是不是徐三爷有什么重要。” 徐清风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小师傅所言极是。” “老人家,”徐清风又面向吉叔问道: “我们这趟来就是想打听一下“斩刀魔”,不知老人家知道多少?” “唉,我之前不说是不想让你们有所牵连。” 吉叔看看徐清风,又看看白皓蓝: “既然三爷和公子想知道,我便如实相告。 “他是虎王的座上宾,也是这铺子的贵客。 “大约十多年前,我刚来这铺子的时候便认识他了。 “那时他还只是个恶鬼,容貌似普通男子。他来找我修补一把佩刀,那刀应是官制,上面有:“成锦六年”的字样,成锦六年,应是几百年前了吧!” 白皓蓝沉声道:“正是三界混战那年。” “对,没错!看我这记性,难怪觉得这年份耳熟。 “他对这把佩刀十分爱惜,要我务必修复完好,我猜...... “这把佩刀应是他生前之物。他生前应是个将军!” 吉叔道:“这把佩刀修好后,他对我的手艺十分满意,便常常找我来定制武器。” “他都定些什么?”白皓蓝问。 “我猜主要是刀吧!”徐清风道。 吉叔:“三爷说的没错,基本是各种刀,大刀、长刀、双刀,偶尔也会看上一两把好剑买下来。” 徐清风看向白皓蓝:“南琼出事的石壁上,多是刀痕,而且至少有三种刀。” “那他长有六臂的难道就是为了用不同的刀?难怪被叫做‘斩刀魔’!”云翎道。 “他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大约是在五六年前吧! “我当时差点没认出他来。 “这些年来,我能感觉得出他的变化。 “他并非普通的恶鬼,他周身散发着黑气,后来黑气不见了,他便成了黑面白发的模样。 “我猜他是修了魔道,并且修到了一定境界,黑气入了体。” 吉叔说着,用眼瞅瞅徐清风。 徐清风一本正经地道:“嗯,我比他修为高多了,所以连黑气也修没了。” 白皓蓝又找死地将胳膊搭在徐清风肩上: “那是,这家伙修的道比魔道厉害,独一无二。” 徐清风掏出纸扇狠敲了他胳膊一下:“滚!” “老人家,你可知如何能找到此人?”胖师叔问道。 吉叔摇头:“都是他来铺子里,我从未找过他。” “李狍子,你这儿瞎晃悠啥!不好好在铺子干活,让你妈知道当心再拧你耳朵!” 外面响起一个粗鲁的女声。 “知道了,宋婶,今晚铺子不忙!放心吧,我这就回去了!”李狍子道。 “赶紧的,别让你妈操心!”那宋婶扯着嗓子道。 “好好好,我撒泡尿就回!” “哎呀!臭小子,当着我的面儿解腰带,不要脸!” 一阵脚步声响起,估计是那宋婶快步走开了。 “今日便到此吧!”徐清风道。 “多谢了,吉叔!” 白皓蓝握住吉叔的手,“狐族现在乱的很,你回去一切小心!莫要冲动,阿萱的仇我来报,你守着她便好!” “......好!我听公子的!” 叔颤抖着回握住白皓蓝的手:“公子保重!” 徐清风用手凭空画了个圆圈,圈外便是客栈。 五人消失在圆圈中。 李狍子站在门外哼着小曲,撒着尿。 窝棚门打开,老胡一人走了出来。 “老胡,我师叔呢?其他人呢?”李狍子傻乎乎地往屋内瞅。 “他们走了!” “走了?啥时候?没见出来啊?” “咱也回去吧!我得抓紧把手中的活儿干完了。” “急啥,早干完也不多给钱!” “狍子,记住喽,今天你师叔来的事你谁也别说啊!” “知道,师叔对我有大恩呢,我不说,死也不说!哎,老胡,师叔给我的那本经可好了,你也跟我念念呗......” ………… 五人又回到了客栈徐清风的房间。 “斩刀魔竟是虎王的座上宾! “看来那无量魔尊和虎王也勾搭到一起了。 “徐兄啊,你说这次咱们来北川能不能顺便一网打尽?” 白皓蓝一脸玩味地笑道。 徐清风凉凉地看着他:“你出兵?” “必要时也不是不可以。”白皓蓝负手道。 云翎皱眉看着这两人一问一答。 最近总觉得白皓蓝这人怪的很。 一会儿悲愤感伤,话语温柔,一会儿又轻松随意,说话没个正形。 而此刻徐清风的所问的人似乎也并不是白皓蓝这个逃亡在外的狐族公子。 而白皓蓝回答的神情和语气则更像个手握兵权的上位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清风道:“无量魔尊谨慎的很,我有一分身已去魔域探了多日,到目前为止我还未探到他的魔殿所在何处。 “他定不会为虎王这点破事出现。不过斩刀魔嘛,也许会来。” “大和尚,木木,你们下一步打算如何?”徐清风转身看向他俩。 第149章 天灵灵,地灵灵,男女妖精快现形...... “阿弥陀佛!”胖师叔颂了声佛号,“木木从今日起便跟随三爷吧!我嘛,我自回我的医馆。” “师叔,报恩寺的仇你不管了吗?”木木急切地抬头问道。 “木木啊,你师叔我的法号是什么?是净言!你师叔我只动口不动手,武艺全无,若对上那斩刀魔还不够给你们添乱的。”胖师叔道。 “因缘聚合,必有果报。阿弥陀佛!”净言双手合十,出门而去。 白皓蓝挑挑眉看看木木,又看向徐清风:“这小菩提子就跟着你了?” 云翎道:“什么小菩提子?他叫木木。” 白皓蓝道:“菩提本为木嘛!” 云翎纠正道:“那句偈语是:菩提本无树!” 白皓蓝笑:“我说的也没错。” 云翎疑惑地看向未出声的木木和徐清风,木木仍是淡定地站着:“阿弥陀佛!我便是我。” 云翎:“......” 徐清风轻咳:“其实木木才是真正的菩提子。” 云翎难以置信:“报恩寺托傲来派保管的那个木盒......” 徐清风一笑,从袖中将那木盒拿出,木盒打开,里面空空如也。 云翎:“所以主持让木木将这盒子送往傲来派,其实是为了迷惑那些抢夺菩提子之人,保护木木?” 徐清风点头。 云翎围着木木转了两圈,对他道: “木木,这样说来还真是,咱们认识四五年了吧,你的样子却一直未变,没有长高,也没有长大,凡人又怎么可能呢?” “原来我才是师父师兄们舍命相护的菩提子么?” 木木喃喃自语,“师父从未告诉过我,他待我也如其他师兄师弟一般无二。” “你师父做的对。” 徐清风拍拍木木的肩膀:“众生平等。你既然化形为人,便应待你如待人。” 云翎看向徐清风,这句话他虽是对着木木说的,却让云翎心底触动。 世人都道妖类低人一等,他却从未对自己另眼相看过,哪怕是最初相识之时。 他对其他人也是如此。 一路走来,认识了这么多人人妖妖还有神仙,靖王、郡主、月老、扶光、蔡卓、妖侍、青山神、冠玉、白皓蓝,他都一视同仁。 他对人只有亲疏好坏之别,从无高低贵贱之分。 在他心中确实是众生平等的。 云翎不由自主地看着他微笑起来。 木木点头道:“报恩寺养我、护我,我当铭记在心。” 他垂眸双手合十,少顷,睁眼道: “徐公子,我师叔说得对,因缘聚合,必有果报。此番北川寻剑,我们定会遇上斩刀魔。” “小菩提子没白开灵窍啊,已有预言之能了吗?” 白皓蓝感兴趣地问:“那遇上之后呢?” 木木一脸无辜地问:“遇上之后?刚才你不是与徐公子说好出兵吗?” 白皓蓝:“......” ........................................... 第二日。大永宫门外,北川之行应征处。 一位公公和一个年轻的道士端坐在堂中。 那公公三十多岁,脸上敷着厚厚的香粉。 他瞟了眼堂下的三人,用杯中的茶水漱了漱口,又吐到痰盂中,才尖着嗓子道: “都会些什么啊?展示给咱家看看!” 身穿月白色锦袍的公子持扇先上: “小人曾跟仙人学过几年仙术,会画符!”他从袖中掏出一叠黄色的符箓。 “会捉妖!” 紧接着他便将那些符箓点燃,“天灵灵,地灵灵,男女妖精快现形......” “会看相!” 这白衣公子凑到香粉公公面前道: “小人观公公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两耳垂肩、鼻直口方,定会大富大贵,升官发财......” “哈哈哈哈,说的好!说的好!” 香粉公公笑得满脸开花,笑完,对那年轻道士道:“道长,咱家观此人可用!” 那年轻道士二十多岁,长得浓眉大眼。他皱皱眉,毫不客气地道: “一无是处!我劝公子莫去找死。” “哼!” 香粉公公翻了个白眼,扭头对白衣公子道: “录用了!待会去宫中报到吧!” “多谢公公!”白衣公子笑着拱手退下。 “公公你......这人并无实学,去了便是滥竽充数!”年轻的道士有点急。 那香粉公公恍若未闻,低头喝了口茶:“下一个!” 身穿浅碧色衣袍的少年揉揉脸,上前道: “小人会御火术,北地寒冷,小人的御火术可御敌、也可生火取暖。”说着便从掌中变出一团火焰。 “不错!”年轻道士点点头,又问:“火焰还可大些吗?” “可以。”少年将掌中的火焰增大了一倍,此刻火焰涨到三四尺高,熊熊燃烧。 “好,很好!北地寒冷,正需此术!”年轻的道长起身称赞。 香粉公公则撇撇嘴:“道长,将士们都带着火折子,此行也备足了火药,有此必要吗?” “公公,天寒地冻,总要以备不时之需。目下应征的人中还无人会御火术。”年轻道士道。 香粉公公翘起二郎腿,双眼望天。 年轻道士见此,略略犹豫一瞬,起身恭敬地弯下腰,朝香粉公公拱手道:“望公公录用。” 香粉公公找回面子,勉强对堂下的少年开口:“行吧,那你也算一个。下一个该谁了?” 碧衣少年退下,一十三四岁的小和尚上前:““该小僧了。小僧会......念经。” 年轻道长:“......” 香粉公公:“念经?哈哈哈哈哈哈哈,念经有什么用?快回去吧,回去吧!” 小和尚见要被赶走,忙又上前一步: “小僧还会超度!若有牺牲的将士,小僧可超度!” 年轻道士默然片刻:“公公,此行也许用得上。” 香粉公公不在意地挥挥手:“道长说怎样便怎样吧!” 年轻道长正色道:“小师傅,此去北川艰难凶险,你真愿前往?” 小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渡人如渡己,渡己亦渡人。小僧自愿前往。” “说得好!”年轻道士激动地点点头,“那便录用了。” 三人考核完毕,年轻道士起身: “十日后大军出发,请......” 他又嫌弃又担忧地看了看白袍公子:“三位在宫外的皇道观暂住。” 第150章 这家伙好像在撒娇? 三人跟着领路人进了皇道观,被分到一间屋子里。 身穿浅碧色衣袍的少年松了口气,伸伸腰道: “太好了!还算是顺利通过了。徐清风,你刚才也太糊弄了吧,若是只有那个道士在,你定过不了!” 白袍公子抱臂笑道: “国师招这批人就是装装样子,是去送死的,要什么真才实学,自然是越糊弄的越好!可怜这小道士,似乎完全不知内情。” “云翎,你的脸变回来了!”小和尚提醒道。 “是吗?刚才考核时我便一直担心呢,幸好这会儿没外人。”云翎忙拍拍脸颊,“怎么样,木木?又变回去了吧?” 徐清风望着她的脸忍不住哈哈大笑。 “呃......没有,变的有点,有点更不像了。”木木小心翼翼地道。 云翎忙掏出小镜子,镜中竟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脸! 云翎一阵抓狂,又去拍脸,每拍一下便变个样子,或是肥头大耳,或是尖嘴猴腮、或是垂暮老者,或是俊美青年。 总之,是如何也变不回刚才那清秀的少年模样。 徐清风扶着墙快要笑倒。 白狐从他袖中露出头来也笑得乐不可支: “云姑娘这是在表演变脸?” “徐清风!” 云翎无奈,顶着张满是麻子的丑男脸用粗犷的大汉声音喊道。 徐清风忍住笑站直身体,用手捏捏云翎的脸,柔声道: “好了!” 云翎终于变回少年的模样。 而被徐清风捏脸的一瞬间,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梦中“元诚哥哥”捏着她脸的模样。 他说:““这样吧,等你长大便做我媳妇吧!你是我媳妇,我捏捏你脸便没什么了。” 云翎呆呆地看着徐清风。 此刻,梦中十二岁的元诚哥哥,仿佛和眼前的徐清风重合了。 “怎么了?”徐清风见她发呆,有点担心地问。 “没什么。”云翎晃晃头,试图将这段荒谬的梦境晃出脑海。 心道:从未见过他小时候的样子,怎么会梦到两小无猜的,真是奇怪。 而眼下也容不得云翎多想,她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 三人分到一个屋,还只有一张通铺!这让她怎么住???? “我去找管事的再要个房间!”云翎说着便拉开房门快步走了出去。 “不用......” 徐清风扶额,他的小雀儿在这方面还真是格外提防! 他其实可以用法术将她送回客栈住的,或者给她制造个单独的秘境来住,而她却连问都不问一声,就先跑了...... 云翎快步走出房门,转了弯,脚步才慢下了。 她按了按胸口,最近看着徐清风常常心跳加快! 虽然,似乎,原来也有过,但最近却更频繁了! 都怪他! 就不能好好的施个术吗? 捏我脸做什么! 云翎倚在墙边平了平心绪,远远地便看见之前考核三人的那个年轻道士朝这边走来。 他既是考官,想必也是个管事的吧? 云翎忙走上前去,笑着拱手道:“道长好!” “是你!”年轻的道长一脸相遇的惊喜,“刚才考核时忘了问你名字,小兄弟如何称呼?” “在下云翎。”云翎答道。 “鄙人孙长鹤!云兄弟可安顿好了?” 孙长鹤道长浓眉大眼,说起话来神采奕奕。 “呃,我正为此事来找道长。我想麻烦道长给我单独一间。” “为何?云兄弟可是与同屋之人有嫌隙?” “也不是......”云翎想了想,装作不好意思地道,“我有梦游之症,梦游时可能会放火,我怕伤到同屋的朋友。” “原来如此!”孙道长一抚掌,“那云兄弟便与我一屋吧,我善御水术,你若不小心放了火,我还能及时熄灭!” “......” 云翎被噎了一下,忙委婉拒绝: “不用,不用,您是考核官,我怎能和您一屋?您还是单独给我安排个地吧!若是没有多余房间,柴房也行。” “柴房怕是不行吧......” 这孙道长竟很实在地顺着云翎的思路去想,“万一走水更是麻烦。” 云翎:“......也对,也对!那厨房也可,我还能帮忙点柴做饭!” “厨房怎能住人?”孙道长有点着急,“我只不过比你们早来些罢了,担了个虚职,有何计较?云兄弟还是和我住一屋吧!” “我房间宽敞,云兄弟跟我来......”说着,他便要拉云翎的衣袖。 云翎忙侧身避开:“不必了,多谢孙道长!我还是回去住吧!” “等,等等......”孙道长犹疑地盯着云翎,“我给你单独安排一间。” 半个时辰后,云翎哼着小曲,得意地回到了原本分配的那屋。 “搞定了!我单独一间,就在你们对面左数第二间。” 云翎对徐清风和木木,还有趴在木木膝上正享受被人挠痒的白狐道。 徐清风怅然若失,若不是有这两个碍眼的在,哪能放手让自家小雀儿出去住? “我要吃包子。”徐清风与云翎通灵道,“你答应过的。” 云翎眨眨眼看向徐清风,这语气......这家伙好像在撒娇? 徐清风抱臂倚在墙上,斜睇着她,继续通灵道: “不准告诉他俩,只准做给我吃。” 真是服了这货! 云翎无奈地应了声:“是,三爷,小的这就去准备。” “我帮你!”徐清风嘴角一弯跟在云翎身后出了门。 “徐兄!云姑娘,你们去哪儿?等等我!” 白狐跳起来就要跟上,只见房门“砰”地一声被某人无情的关上了...... “不必着急!” 木木睁开眼摸摸白狐的头: “今晚有好吃的了!咱们一会儿去云翎那屋等着。” ………… 徐清风陪着云翎去外面买了肉和面回来,两人借了道观的厨房在里面忙活。 云翎揉面,徐清风就去帮忙剁肉馅。 看得出徐清风是第一次做饭,竟企图拿着菜刀当剑使,云翎边揉面边暗暗偷笑。 实在看不下去了,她便上前抢过刀来给他示范。 第151章 这位爷天生就不是做饭的料 “菜刀是这样拿的!”云翎握住刀柄,然后交到徐清风手中。 “这样?”徐清风接过来。 “哈哈,不对!是这样!”云翎握住他的手纠正,“然后先将肉切成细条,你试试。” 徐清风的手还在留恋着刚才柔荑轻握的温柔,于是一刀下去切成了厚块。 “不对!你这人剑术这么厉害,怎么切起肉来却笨手笨脚的!要切细一点。” 云翎笑道,又握住他的手与他一起切了一刀。 然后云翎松手,结果徐清风一刀下去又是厚块。 云翎:“......” “你看,一手拿着刀,另一只手要用手指按住肉,关节抵在刀背上,这样才不会切到手指。” 云翎耐下心来,站到前面,一边切一边专心致志地讲解。 徐清风便负手站到后面,专心致志地欣赏她的一双玉手。 然后一边欣赏一边在心中叹,这丫头忘记变手了,告不告诉她呢? 如此赏心悦目,还是算了吧。 “这次会了吗?”云翎转头问。 徐清风:“......” “算了,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云翎认命地道。 看出来了,这位爷天生就不是做饭的料。 “不必,我来。” 徐清风将肉抛起,然后拿着菜刀便一阵眼花缭乱地砍,转瞬间一堆肉粒整整齐齐地落到了菜板上...... 徐清风捏起一块询问云翎:“也许,还需要再剁一下?” 云翎:“呃......是还需要再剁一下。” 徐清风又挥刀如雨,肉粒转瞬剁成细细的肉馅。 好吧,刚才的话收回。 云翎心道,他也许是做饭的料,起码剁肉馅还行。 只不过做法.......异于常人。 两人在厨房忙了半天,提着蒸好的包子回到云翎屋中。 一推门,却发现一人一狐早就等在了桌边,并将碗和筷子都摆好了...... “阿弥陀佛,小僧刚才灵光一闪,预见了今晚此处有包子。” 木木咧嘴一笑,“果然成真。” 徐清风:“......木木啊,做人有时不可如此灵光。” 云翎将徐清风推开,笑道: “本就没忘了你们,做了好几笼呢,一起吃吧!” 白狐吸吸鼻子,眼睛一亮: “是江南小笼的味道!徐兄,云姑娘,你们竟会做这个,有一手啊!” “那太好了,我之前饿了两天一夜的时候最想吃的就是这个!”木木也跟着兴奋。 徐清风不情不愿地将食盒放在桌上: “快点吃,吃完赶紧回去睡觉。” “那不成,吃完我要在云姑娘这儿消消食。你何时回去,我便何时回去!” 白狐叼了一只包子津津有味地吃着,“嗯,这口味地道!” 徐清风抓住它后颈道:“你给我吐出来,现在就滚回去!” “云姑娘救命!这魔头又欺负我......” “好了,好了,别闹了,徐清风!快吃吧!” “云翎,太好吃了,还有吗?再来一笼!” “木木,你吃的也太快了,不觉得烫吗?” “觉得啊,但烫的更好吃啊!” “......” 四人正热热闹闹地吃着包子,门口传来了“咚咚咚”地敲门声。 “云兄弟,你在吗?” “在,道长何事啊?” 云翎一面扬声回答,一面小声对吃包子的众人道: “是今日考核咱们的孙道长。” “我......有事与你说。” “好。”云翎看看徐清风,徐清风将白狐塞回袖中。 云翎便去开门。 “孙道长请进。”云翎让出道。 “不,不必了。”孙长鹤清清嗓子,“就在此处说吧!” 云翎清澈的眼眸看向他,等着他往下说。 孙长鹤不由得错开目光: “云兄弟啊,你虽是可用之才,但我思来想去,觉得北川之行不适合你,你还是不要去了吧!” 云翎不解:“为何?不是说正缺我这种会御火之人吗?” 孙长鹤皱眉道:“目前是缺,但......云兄弟年纪尚小,去北川过于冒险了。你小小年纪还是应多随师父学习,再过几年有的是外出历练的机会。” 云翎瞪大双眼,指着自己的鼻尖: “我看上去年纪很小吗?我......” “云翎,请孙道长进来说吧!”徐清风的声音传过来。 孙长鹤一愣,云翎解释道: “我那两个同伴也在,我们正在吃饭,孙道长也一起吧!” 孙长鹤本想拒绝,但转念想起了说话的正是某个“滥竽充数”的家伙,于是脚步一顿,便走了进去。 果然,滥竽充数的某人和只会念经的某个小和尚,正坐在桌边吃包子。 “孙道长请坐。”徐清风伸手示意。 孙长鹤拧着眉头望向他,叹了口气,勉强坐下。 “在下姓徐,徐清风。” 徐清风看他紧蹙的眉头就知他有一肚子的话要对自己说,便先行自我介绍。 “阿弥陀佛,小僧木木。”木木也跟着介绍了一句。 云翎为孙长鹤拿了双筷子:“孙道长尝尝我们做的小笼蒸包。” “多谢,不必。” 孙长鹤正襟危坐,虽然包子的香气已让他暗暗咽了下口水。 徐清风和木木则毫不客气地继续吃。 “孙道长,你说我年龄小,他岂不是比我更小?”云翎指着木木问。 “他是出家人,出家人苦行惯了,与你不同......” 孙长鹤说着,眼睁睁地看着木木一口吞下一个肉包。 这......出家人能吃肉包子吗?! 罢了,这三人恐怕一个也不适合留下。 “你们三人,最好都不要去了。明日便退出吧!”孙长鹤正色道。 “考核已过,哪有不收地道理?这北川之行是皇上钦定的,我们应召而来,岂能如同儿戏?” 徐清风夹了包子边吃边道。 “就因不是儿戏,我才阻止你们前往!你可知北川之行的凶险? “北川是茫茫雪原,即使有大军一道前往,也难免有伤亡! “你若想混进来,滥竽充数得些赏赐,我劝你还是算了吧,有命去不一定有命回!” 孙长鹤对徐清风道。 “既然如此危险,孙道长去不去?”徐清风又夹起一个包子问。 “我去。”孙长鹤坚定地道。 第152章 还是变身术,你得好好学学! “孙道长知险却要涉险,为何?” “我既入皇家道观,当为陛下分忧。” 孙长鹤向着皇宫方向拱手道。 “哦?这样说来,我看这皇家道观中道士不少,为陛下分忧也够了,为何还要从民间征人?”徐清风问。 孙长鹤瞥了他一眼: “皇家道观还要负责为大永祈福等诸多事宜,哪能都去北川?” 徐清风接着问:“你们国师呢?为何也不去?” 孙长鹤顿了顿,沉声道: “国师乃一国护法,自不能舍命前往。” “是这个原因?”徐清风嘲讽地一笑,“难道不是因为他与我一样只会装神弄鬼,滥竽充数罢了?” “徐公子,这是皇家道观,慎言!”孙长鹤低声喝道。 “慎言?那便不谈国师。”徐清风又问,“皇家道观除了孙道长,还有哪位会一起前往?” “就在下一人。” “就孙道长一人?其他道长都无暇分身?” 孙长鹤被徐清风问来问去有些恼了: “徐公子,你问的够多了!刚才我的劝告你听进去否?” 徐清风不在意地笑笑: “听是听见了,但没听进去。其实我和道长一样,都希望能为陛下分忧。” 徐清风这句“为陛下分忧”说的轻飘飘的,听上去半点诚意也无。 “你!”孙长鹤拂袖而起,“随便你吧!” 他又看向一旁的云翎和木木,云翎连忙笑道: “孙道长,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放心吧,这一路我们会照顾好自己!” 木木口中塞着包子,含糊附和:“我与他们一样。” 云翎将筷子塞到面色不善的孙长鹤手中: “孙道长,你定是还没吃晚饭吧,尝尝包子吧!” 孙长鹤空空如也的胃早已被包子的香气打败,但嘴上却固执地不承认。 他放下筷子道:“我已吃过了,多谢云兄弟,在下告辞!” 刚走至门口,又转身对着徐清风和木木严肃地道: “二位也莫要久留,请速回自己房间!” “这孙道长气性不小啊!总算是走了!” 孙长鹤出门,白狐跳出徐清风的衣袖,“我的包子呢?刚才不是还有半笼吗?” “我以为你不吃了,就帮你吃了。”木木嘴里塞着最后一个包子道。 “......我忍不了了,就算你是菩提子也不行,还我包子来!” 白狐气得对着木木一顿张牙舞爪。 “你俩别打了,还有一笼呢!” 云翎将食盒最下面的那一笼拿出来,放在他俩面前,两个打闹的吃货顿时安静下来。 “我觉得这孙道长人还不错,挺正直的,比那国师强多了。” 云翎想了想对徐清风道。 徐清风幽幽地问:“你这房间便是他帮你换的?” “嗯。”云翎点点头。 徐清风将那笼包子从桌上端起,放到木木手中: “你两个拿回去吃,我要教她法术了。” “今晚教什么?”云翎顿时眼睛亮亮。 “还是变身术,你得好好学学。” ………… 十日后的清晨,盛京城外,号角连连,五千将士整装待发。 徐清风三人和其余十几个应征而来的人也都骑着马在这队列之中。 大永的国师在城外搭建的七星台上像模像样的盘腿而坐,口中念念有词。 少顷,他猛地站起,张开双臂,朝天大声喊道: “吉时已到!” “吉时已到!开跋!”为首的将领挥手下令。 “吉时已到!开跋!” “吉时已到!开跋!”随着传令官一声声传令,大永北川寻剑的队伍正式出发。 骑兵在前开路,应征的十几个人跟随在骑兵后,而他们后面是一千步兵和运输辎重的车队。 “这次出征光辎重就一百多车吧!” 一个中年道士回头望了眼车队。 “可不是嘛,咱们这次任重道远!陛下也待咱们不薄,吃穿用度皆准备充足!辎重自然很多!” 另一个年轻点的道士道。 旁边另一个胖胖的则给他俩使了个眼色: “我听说除了粮草,还有几个纯金打造的法宝,每个都几百斤重,据说是让孙道长到了北川之后探宝用的!” “这皇家道观就是有钱!”年轻的这个道士咂咂嘴。 徐清风三人骑马行在他们后面,这几个人话尽数都听到耳朵里。 云翎对徐清风小声道: “徐清风,果然如你所说,他们带了法宝,还是几百斤金子做的!” 徐清风笑:“什么法宝,那国师就是借着个法宝的名头,给黄伯都送黄金!” 木木叹了口气:“还不如带几百斤猪肉,还能做小笼包!” 白狐得意地露出头来: “放心,我昨晚都悄悄看过了,带了十头肥猪呢,都在后面车上。咱们何时做小笼蒸包啊?” 云翎:“......” 大军日复一日北行,白天行路,晚上宿营。 前十几日都在大永境内前行,无人敢阻拦骚扰,路经城镇时还能做一定补给。 之后便出了大永边境,进了几乎无人的荒原和林地。 越往北走,天气越加寒冷。 明明还是六月酷暑,但白日里有太阳还好,穿几件单衣披个斗篷便能应付,夜里却如冬日般寒冷即使身穿棉袍也是瑟瑟发抖。 今日照例前行了四五十里路后,大军安营扎寨。 扎寨之处有条宽河,河中有鱼,一些士兵被派去捉鱼。 眼看日头落山,河水变的冰凉,而这些士兵为了捉鱼只能将裤腿高高挽起,赤着双腿踏在水中了。 “这么凉的水,这些士兵会不会生病?” 云翎和徐清风一人背着一捆柴,并肩站在远处望着。 “不知。这些士兵多是北地人,也许还好。”徐清风道。 木木闭了下眼睛,道: “不怎么好。水凉的刺骨,几乎所有士兵的腿脚都已经冻麻。” “胡闹!真是胡闹!” 三人闻声转头,只见孙长鹤从三人身边跑过,边跑边朝河边喊: “眼看日落,谁让你们下去捉鱼的?!” 水中的士兵们抬头一愣,其中领头的一个道: “钱校尉的命令。” “钱校尉?他人呢?”孙长鹤问 士兵们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往岸边芦苇中瞅了瞅。 只见芦苇晃动,一个穿着铠甲的胖子从草中坐起,嘴里含着根草,懒懒地道: “吆,是孙道长啊!孙道长也来捉鱼?” 第153章 他是两河派的少主! “钱校尉!” 孙长鹤拱拱手:“我们此行携带粮草充足,并不缺米造饭。此刻河水已冰凉,怎可让兵士们下水捉鱼?” “孙道长啊,你是修道之人,可能对你来说,鱼米同味,对我们这些凡人可不是!” 钱校尉笑笑,将嘴中的草吐出,对士兵们吼道: “磨蹭什么!都给我抓紧点!今晚老子就是要吃鱼!” 吼完又假惺惺地道:“待会我让他们给您也送两条去!孙道长还有何事?” 孙长鹤皱皱眉,问:“钱校尉要捉多少鱼?” 钱胖子朝河边的一个竹筐努努嘴:“装满。” “让士兵上岸,我来!”孙长鹤道。 钱胖子假笑:“河水冰凉,我们皮糙肉厚不打紧,道长还是莫要逞强。” 孙长鹤不再搭理他,拔出长剑,用手抹了下剑锋,将剑指向河水,默念几句咒后,大声道: “水起!” 河水中仿佛有一只大手,将湍急的河水“哗啦”一下推向了岸边。 几十条大鱼也随着水扑腾腾地落到岸上。 士兵们见此纷纷上岸捡起鱼来。 “厉害啊,兄弟!厉害!” 钱胖子咕噜一下爬起来,对着孙长鹤竖起了大拇指,“今日钱某算是长见识了!” “这些鱼可够?”孙长鹤淡淡问。 “够!小的们,上岸!烤鱼去!” 钱胖子一把拉住孙长鹤: “孙道长,同去同去!今日,你这兄弟我钱某算是认下了!” “钱校尉,不必,在下营中还有事......” “有什么事?有事也待吃饱喝足再说!你若推脱便是看不起钱某!......” 云翎、徐清风和木木目送孙道长被钱校尉紧紧拉着踉踉跄跄地走远...... 云翎嘴角翘起:“我就说吧,孙道长是个好人。” 徐清风瞥了她一眼,问:“要吃鱼吗?” 云翎还未回答,白狐先伸出头来:“要!” 徐清风将他一把抓出来,对着他咧嘴一笑: “对了,差点把你忘了!抓兔子去,抓不到别回来!” 说完便把它往远处密林一抛,只听它的愤怒的声音越来越远:“徐清风,你个混蛋!!!......” 云翎用手搭在眉上,朝密林处望了望,担心道:“它......会不会有事?” 木木闭了下眼:“没事,它已安全落地,现在正一边骂人一边找兔子。” 云翎问:“木木,你怎知道?还有刚才那些捉鱼的士兵也是,为何他们什么感觉你都知道?” 木木睁开眼:“我放出灵识感觉一下便知。” “厉害啊!木木!厉害!今日我算是长见识了!” 云翎学着钱胖子的语气竖起拇指给木木点了赞。 徐清风朝河中勾了勾手指:“鱼来!” 几条大鱼便从河中活蹦乱跳地跃出,被徐清风的收入袖中: “走吧,回去烤鱼吃!” 三人回到营地,营地已陆续升起篝火。 徐清风将鱼杀好洗净,刚要串起,云翎看了看三三两两缩在火边烤火的众人,道: “还是熬点鱼汤吧,大家一起喝!” “行,听你的。”徐清风将鱼递给云翎。 没多久架在篝火上的铜锅中便飘出了一股鱼汤的鲜香。 此番同为应征而来的十几个人。 有道士,有和尚,有隐士高人,服装各异,大多看不出是什么门派,真假更是难说。 有的浑身上下挂满法宝,有的手持一把浮尘却没几根毛。 有的大大咧咧跟前后左右不停得聊,有的一脸高深莫测对谁都爱搭不理。 不过好歹是一同出征的,又与那些兵将不是一个路数,所以出征后便逐渐熟络起来。 此刻更是闻着香味,不约而同地都聚在了铜锅边。 云翎来者不拒,为所有人都分了碗热气腾腾的鱼汤。 众人纷纷感谢。 有些不好意思白吃白喝的,也将自己出征前偷带的酒、亲朋送行给的肉干、自制的咸菜等拿了出来,与周围人一起分享。 映着温暖的篝火,喝着热汤热酒,众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一派其乐融融。 天色完全黑下来,明月升起。 这一番吃喝下来,大家的感情又近了几分,加上有酒助兴,有几个人说话便没了顾忌: “今日也就是孙道长不在,咱们才能聚在一起痛快地喝一杯!他若在啊,定是不准!说什么违法军纪!咱们是兵士吗?是兵士吗?” 一个瘦小的道士打着酒嗝儿。 “嗨!”一个散发秃顶的帮腔道,“咱们想拿自己当兵士,人家将军还不乐意呢,个个拿鼻孔瞧人,看不起咱们这些修行之人呐!对了,李兄知道孙道长哪去了吗?” “哪去了?”瘦小的问。 “被一个校尉拉去喝酒了!我亲眼看见的,他用御水术帮那校尉捕了一筐鱼,那校尉乐的眉开眼笑!”秃顶的答。 “唉,丢人啊!他竟将法术用于阿谀奉承!这在军中一传咱们更没法做人了!” 旁边另一个留着一撮小胡子的愤愤然。 “不是这样的!” 云翎听到此处,听不下去了,道: “他先是劝那校尉莫让兵士下河捉鱼,那校尉不听,他担忧那些下水的兵士冻伤,才用法术帮他们捉鱼的。” “阿弥陀佛,小僧也看到了,是这么回事。”木木连忙附和道。 这几人见是云翎说话,毕竟喝人鱼汤嘴软,便也不再议论此事。 只道“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云云,都低下头去继续喝汤。 而话题一旦引起便没那么容易中断。 有个平时不怎么说话的,兴许是喝了两口酒的缘故,满脸红光又神秘兮兮地道: “哎,说起御水术,你们可知道咱们这位孙道长是哪个派的?” 众人纷纷摇头,这人则得意洋洋道: “我认识他,他是两河派的少主!” 第154章 孙长鹤的心顿时突突直跳 “两河派?就是骊河附近的那个两河派?” “没听过,小门派吧?” “唉,也不能说小,以御水术出名,曾经也是能和青莲观抗衡的门派,只能说后来越来越没落了......” 一个衣服到处是补丁的老道沧桑地叹。 “没错!本来两河派还能勉强维持着,但他们这任掌门不知怎么地学人家倒卖起琅币。” 那个满面红光的道。 “琅币?”云翎看了眼徐清风。 只见徐清风身边躺着只死兔子,看来白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 “这次桃源盛会被徐三爷给戳破后,琅币可是一落千丈啊,当时会上很多收了琅币准备转卖的人都砸在了手里,听说有人为此而倾家荡产,流落街头!” 刚才那个秃顶的喝完鱼汤又来了精神,加入了议论的阵营。 “对啊,他们两河派便是如此,掌门是借了钱买的琅币,这下为了还债,只得遣散了弟子,将门下的一点产业卖掉。两河派没了,孙道长只得进了皇家道观。” 满面红光的道。 “这样说来,孙道长进皇家道观不过一两个月吧,陛下对这次寻剑如此重视,怎么就派他一个新人来了?”有人问。 “不知,听说他是自荐的。” 满面红光的那个想了想,“没准他跟咱们一样,也是为了赏银!” “唉,这不丢人!这年头谁不是为了二两碎银奔波!”补丁老道又叹了一声。 “不过到底是同人不同命啊!同为少主,人家青莲观少主据说在青山论剑上被月老看中,去普陀仙岛修行去了。 “普陀仙岛灵气多充足,修行一年不相当于凡世十年?人家算是一脚迈入仙门了!” 孙道长没什么可聊了,有人又将话题转向了青莲观。 “是吗?这次我家有事未去参加青山论道,怎么月老大人都现身了,你快讲讲!”有人急急地问。 “你竟不知吗?这次青山论剑老厉害了! “不但月老大人亲临,魔头徐三和妖界的鹰王也去了!” 转话题的人见有人还不知青山论剑之事,也得意起来,开始兴致勃勃地讲述。 “徐三去了?怎么听你意思和妖界的鹰王还是一伙的?” “这......是不是一伙不好说。 “但听说他俩一起挑了洞天府的法术展示,洞天府老没脸了! “后来青山地动,青山神都现身了,不知怎的和徐三打了起来。这徐三也真是厉害,一剑便将青山一劈为二!” “青山毁了?那青莲观怎么样了?”有人插嘴问道。 “青莲观就建在山顶,当然是全完了!好在人都没事,地动的时候都下山了,所以没什么伤亡。” 这人顿了顿,又笑道,“而且,青莲观虽然房屋全塌了,但也因祸得福。” “怎么个因祸得福法?” 云翎也忍不住插嘴问,离开青山后这还是第一次听人讲起青山论剑后续的事。 “徐三不是将青山一劈为二嘛? “结果这青山裂开,里面竟是都是上好的青玉!价值连城! “听说把青莲观观主得瑟的,没过几天便又娶了一房小妾!” 听到此处,众人都咂咂嘴,艳羡不已,青莲观观主这命好的,可真不是一般人能比。 云翎:“......” 徐清风刚才趁这些人胡侃的时候提着死兔子出去收拾。 这会儿不知又从哪儿找了把铁剑将兔子穿在上面烤。 “徐清风!” 云翎见他回来,小声对他道:“刚才有人说你在青山的那一剑劈出了上好的青玉!价值连城!” “哦?”徐清风笑笑,便不再在意,“我从将军厨子那里拿了些椒盐和辣椒粉,要放点吗?” “好,都放点吧!我还没吃过兔肉呢!这烤兔肉味道如何?” “我亲手收拾干净,放了调料,你说味道如何?”徐清风边烤边挑眉问。 “还是我亲手抓的呢!”他袖中某只狐狸闷闷不乐地道。 “阿弥陀佛,让小僧先为它超度一番。”木木双手合十。 云翎弯了弯眉,笑盈盈地道: “有三位通力合作,这烤兔肉肯定是好吃的!错不了!” 估摸接近戌时,众人相继回帐休息。 孙长鹤从一帐篷后转出。 他的腿已有些发麻,即使不麻,也是沉甸甸的。 他挂念着自己营中的这些人是否安顿妥当,好不容易从钱校尉那边脱身,却在众人的背后听到了...... 这样的自己。 是倾家荡产,是风光不再。 是进了皇家道观却处处受到排挤。 但这次自荐出征,却不是为了那二两碎银! 孙长鹤抬手捶了几拳旁边的木桩,手指关节被捶破了皮。 他木然地看了看,叹了口气,又挺直腰板大步走回自己的帐中。 身正不怕影斜,这次出征自己心中所想一如自己口中所说: 是为陛下分忧!既然会功夫、会法术,又是皇家道观之人,难道不应尽自己所能,为国为民效力? 这些人竟没有一个和自己有同样心思? 孙长鹤负手在帐中走了两步: 也不尽然!云兄弟和小师傅木木与他们不同,他们明白自己帮忙捉鱼的用心,便应也明了自己心中所想吧? 可惜云兄弟他...... 也不知他自己睡一个帐篷冷不冷? 孙长鹤看看自己帐中的炭盆。 此次出征不知在北川要待多久,炭虽带了不少,但也需省着用。 所以未到雪原之前只有校尉以上帐中才有炭火。 而孙长鹤作为这帮道士和尚的领队,享校尉同等待遇,所以他入账之前便有士兵送来了炭盆。 孙长鹤将炭盆端起出了帐篷,朝云翎的帐篷而去。 此时除了巡逻兵,其余兵将都已入账休息,营地里处处能听闻深深浅浅的呼噜声。 云翎的帐中还有一点暖暖的灯光。 太好了,还没睡。 孙长鹤松了口气,欲上前低声喊他出来,却见帐篷上印出一个人影。 起初是身材细长的少年,少年将头上发带一解,长发披下,身体也跟着变的玲珑有致起来。 孙长鹤的心顿时突突直跳,人傻愣愣地站在云翎帐外,目不转睛地看着。 自己猜的没错,他果真是......果真是...... 待云翎帐中灯灭,孙长鹤又等了片刻,才上前低声问: “云兄弟,你睡了吗?” 只听云翎迷迷糊糊地问:“孙道长?” “正是在下。”孙长鹤道,“今夜天寒,我给云兄弟拿来了炭盆,放在帐外了。在下告辞。” 云翎忙变回少年模样,披衣出了帐篷一瞧,果然有个炭盆放在地上,孙道长则已经走的没影了。 云翎将炭盆搬回帐篷。 她的帐中其实并不冷,光兽皮毯子徐清风就给她铺了三四条,还有厚实的棉被。 棉被中还被徐清风塞进了烫烫的汤婆子。 所以将炭盆搬进来,云翎没一会儿便热的冒汗了。 “唉,这孙道长啊,还真是个好人。” 云翎叹了口气,将炭盆灭掉,继续钻回被子里睡觉。 第155章 徐三你何时变的这么怂 一夜好眠,第二天天亮,大军继续往北川雪原行进。 这支出征的队伍已行了二十多日,几日前便入了北川,只不过还未到雪原。 “今日怎的了?忽然这么冷!”走在队首的一名骑兵哆嗦了一下。 “哎,下雪了!”另一名骑兵用手接了片雪花道。 “是啊,下雪了” “下雪了!难怪这么冷!” 士兵们纷纷看着空中飘下的雪花,这时有前面探路的骑兵骑马快跑回来: “将军!前方二十里左右有大片雪原!咱们到雪原了!” “哦?已经到了?我本估摸着还要两日!” 中年将军留着一把浓密的黑胡须,闻言摸了摸胡须。 他身边的副将则上前道: “将军,今年夏日无往年热,也许雪化的也比往年少,所以咱们才提早两天到达了雪原。” “嗯,说的有理。”将军点点头,对探路的骑兵道,“你多带几人,再去前方探探雪原的情况!” “是,将军。”骑兵领命,带了几个人策马而去。 大约半个时辰,骑兵急匆匆赶回,上气不接下气的汇报道: “将军,末将进入雪原大约五六里后,见有七彩光芒自一道冰川中发出,直冲云霄,有几个门派的道士正在附近打斗,似乎在拼命争抢!” 中年将军闻言虎目圆睁:“你可看清楚了?” “小的看的一清二楚!”骑兵信誓旦旦地道。 “传令,全军急速前进!” 将军大声道,又对副将道:“将孙道长喊至军前!前面既然有道士,理应让他们来解决!” 云翎等人正奇怪大军为何突然加速前进了,便见一名传令兵策马而来。 拱手对前面带队的孙长鹤道:“孙道长,将军有请!” “哦?将军可说是何事?”孙长鹤问。 “前方似有异况,请道长前去商议。” “好!烦请带路!” 孙长鹤一挥马鞭,随那名传令兵往前方飞驰而去。 “徐清风,会不会是黄伯都他们?咱们是不是也跟上去看看?”云翎轻声问。 “有可能。不急,总要让这些兵将吃点苦头才行。”徐清风道。 云翎不明:“为何?” “吃点苦头才好将他们劝退,否则即使没黄伯都,这些人真深入雪原,也是十去九不归。”徐清风道。 云翎点点头,望向徐清风的侧颜。 他眉目清朗,鼻梁挺直,额头到下颌的曲线十分好看。 刚才那话他是轻声说的,但却不同于往日的那种轻松随意。 声轻而意重,于是声音中便带了点往日不多见的低沉。 他们一路随军是为救人而来。 否则凭徐清风的本事,等一个月后直接用传送法阵传送到离七星沧澜最近的地方便可。 哪需这一路风餐露宿。 然而救人却要讲究策略,救下一时容易,救下一世却难。 这次出征是有皇令在身的。 若未待这些将士们损一兵一卒,便帮他们挡下虎王的攻击,解决掉被妖怪拦路的隐患,这些将士们必要继续前往雪原。 哪怕知道前路艰险可能会有巨大牺牲,他们作为军人也不可退缩。 所以,如何能让大军退回大永国内? 首先,必须要让这次带兵出征的主帅意识到雪原寻剑之事非凡人可为,也就是说要他们碰上虎王的人,切实体会到妖的可怕。 其次,必须要有伤亡,否则,毫发无伤便班师回朝如何能让取信于大永的皇帝? 那么刚才他所说的“吃点苦头”,到底需要有多少伤亡呢? 云翎愣愣地看着徐清风。 以往他都会很快发觉云翎的目光并回看过来,这次却没有。 他的唇线紧绷,眸色深沉,只望向前方。 他定也在思量这个头疼的问题,云翎心中暗道。 真的打起来,也许最痛苦的并不是那些尽了全力去拼却仍是丢了性命的人。 而是明明有能力救下所有人,想要救下所有人,但却又不得眼睁睁地看着一部分人倒下去的那个人。 云翎想到此处忽而一阵心疼。 “徐清风。”她轻轻喊了他一声。 “怎么?”徐清风转过头来。 云翎微微一笑:“没事,只想让你知道我在。” 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我在。 “阿弥陀佛,小僧也在。”木木在云翎旁边出声道。 “我也在呢!”白狐在他袖中闷闷道,“徐兄,我何时能出来透口气?” 徐清风没理睬白狐,只对木木笑了笑,又看向云翎。 他从袖中掏出一件藏蓝色貂绒斗篷披在云翎身上:“下雪了,别着凉。” “吆,紫貂的!徐兄对美人照顾的真是无微不至。” 白狐在徐清风衣袖待的百无聊赖,又见徐清风不理睬自己,于是开始找话题作妖。 “闭嘴!”徐清风懒得理他。 白狐则恍若未闻,继续叨叨: “对了,徐兄!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想问啊,你们二位到底谁是主,谁是仆?怎么端茶倒水、捉鱼烤肉这些事都是你来?” 还有搭帐篷和铺床......云翎在心中默默补充了一句,不好意思地望向徐清风。 自从做他侍女起,她就没做过这些侍女应做的活。 而如今更是不知什么时候起,两人似调了个,徐清风不但不需她照顾,反而是处处照顾她...... 而且,两人之间仿佛自然而然便如此了! 若不是白狐狸这会儿提到,她竟然并未察觉有何不妥...... 呃.......某只良心发现的小雀此刻心中有点忐忑: 这可如何是好? 我一月五十两的工钱到底要还是不要呢? “滚!再不闭嘴就把你变死狐狸!” 徐清风似也有些尴尬,未敢看向云翎,而是微微侧首,低声骂着袖中的白狐。 “切!”白狐不甘心地回嘴,“就知道骂我,徐三你何时变的这么怂......” 第156章 他、他、他怎么变成个姑娘了? “各位!前方雪原上似有人在争夺七星沧澜!哪位可御剑?随我速去查看!” 孙长鹤策马自军前回来。 “我可!” “我也可!” 随即便有四五名道士举手应道。 早就听说了七星沧澜的威名,如今竟然还真找到了! 这几位道士闻言都兴奋不已。 虽不知那些争夺宝剑的人法力如何,但不管法力如何,去侦察一番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后面有五千大军坐镇,若真是些普通道士此剑必能夺到手中! 到时班师回朝岂不是可享头功? “孙道长,我等虽不会御剑,但也有些法术,就骑马随你们之后可好?” 又有人出列问道,看来众人皆不想放过立功的机会。 “也可。”孙长鹤下马,抽出佩剑,急急地道,“御剑的先随我来!” 这四五人随孙长鹤御剑而起,片刻便飞过大军上空,军中将士抬头看到他们几位皆发出一阵惊叹。 剩下的几人也策马飞奔追赶而去。 原地随军而行的,便只剩下徐清风三人和那补丁老道。 “老啦,腿脚不灵活啦!” 那补丁老道叹了口气,见还有三名年轻人在,“你们怎么不骑马快追?” 徐清风道:“不急,好饭不怕慢吃。” “嗯!”补丁老道对他竖了大拇指,“年轻人好定力!” 徐清风笑笑,伸手接了片雪花,低声对袖中白狐道: “差不多了,该你出场了!” 白狐哼了一声,从徐清风袖中跳出,很快消失在众人眼前。 “哎,刚才你袖中似掉了什么东西?”那补丁老道问。 “没有。老人家,您看花眼了。”徐清风温声道。 “是吗?”补丁老道揉揉眼睛,“唉,眼花了,老了,老了......” “看到雪原了!雪原!” 前方有欢呼声传来,云翎此刻好想飞上天去看个究竟,可惜不行。 只得伸着脑袋往前看,胯下的马儿似乎也激动起来,随着队伍越跑越快。 “哎!看到了,雪原......” 云翎话音还未落,只见雪原突然不见了! 随之而来的便是前面队伍的急刹车,人马顿时有些乱套。 “前方怎么了?”有将士朝前面喊话。 “雪原突然消失了!听说前面是悬崖!” 前面有人在一片慌乱中答道。 云翎看向徐清风,徐清风通灵道: “那雪原是幻境,白狐狸将它解除了。” 木木闭了下眼睛道: “头部骑兵离悬崖只有三四丈距离,而那几位骑马先行的道长,有一位摔下了悬崖,其余人及时勒马,都还无恙。” “嗯。”徐清风点点头。 “雪也消失了,这雪也是幻术吧?” 云翎看看天空道,“对了,木木,孙道长几位如何?” “孙道长几位......”木木又闭了下眼睛,“御剑过去落入了陷阱,现已被几个妖怪绑了起来。” “嗷~~嗷~~” “嗷~~嗷~~” 突然远处传来了阵阵狼嚎! “有狼叫!” “有狼!狼群来了!” “什么鬼?大白天的,狼群敢袭击军队?” “全军警戒!” “全军警戒!” 将士们皆掏出长枪长矛,手持盾牌,屏息而待。 “不就是狼群吗?俺当兵前便是猎户,卖了不知多少狼皮!狼崽子们尽管来!正好剥了皮给俺做个袄!”有胆大的说道。 “对,剥皮做袄!” “烤了吃肉!” “有胆儿的来比比谁杀的狼多!” 士兵们纷纷附和,都是北地的男儿,高大粗壮的汉子,狼对他们来说并不算可怕。 而随着一声声狼嚎越来越近,当他们看清走过来的东西时,军中瞬间鸦雀无声了。 那不是狼,而比人高一倍、双手持刀、穿着铠甲的狼妖! 骑兵们即使骑在马上,也没有这些直立的狼妖高! 他们从四面八方而来,至少有几百只,将这支几千人的军队包围在其中。 “列阵!骑兵在前,步兵在后!”首先冷静下来的主帅发出命令。 将士们握紧刀枪,快速调整了队形,眼睛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狼妖战士。 突然,一声高亮的狼嚎响破天际,狼妖们大步流星地朝军队冲了过来! “骑兵出击!”主帅一声令下,号角响起! “杀!”骑兵们皆双目圆瞪,毫不犹豫地策马冲了出去。 “北地男儿确实英勇!”徐清风叹道。 “徐清风,咱们呢?” 云翎心中虽知要让他们吃点苦头,但不由地为这些战士们捏着把汗。 “等。”徐清风沉沉地只道了这一个字。 这些狼妖既力大无比、皮糙肉厚又保留着狼的狡诈敏捷。 骑兵们冲过去不是被狼妖们快速闪开就是被狼妖一把抡在下马来,一脚踩死在地上。 而有些武艺好的,将长矛狠狠捅向狼妖,长矛却几乎连他们的皮都划不破,便不是折了就是弯了。 在这些妖物面前,英勇的战士们似乎如泥人一般不堪一击。 不过片刻,便死伤一片。 “这么多妖物,可如何是好啊?我总共带了这么几张符咒他也不够用啊!” 补丁老道手里捏着几张除妖符,急得团团转。 之前骑马飞奔在前的七八名道士也都已经硬着头皮上场。 或者念咒压制住几个狼妖的妖力,或是掷出法宝让一些狼妖不敢靠近。 但对上如此多的狼妖,这些不过都是杯水车薪罢了。 “小雀儿,你去吧!”徐清风对云翎轻轻道。 云翎早就心急如焚了。 闻言展开火红的双翅便飞上天空,朝那些狼妖投出一个个火球。 这些狼妖本就还未完全修炼成人形,都是低等的妖怪,还保留着对火的畏惧。 这一个个火球投下来,或是将他们烧的原地打滚,或是将他们吓得抱头鼠窜,四散躲避。 “哎呀,这小兄弟好生厉害!” 补丁老道望着空中的云翎赞道,但下一刻却差点惊掉下巴: “哎?不对啊!他、他、他怎么变成个姑娘了?” 徐清风望向云翎叹了口气: 一将妖力用到别处,她便维持不住这变形术了! 罢了,也无所谓了。 “老人家。”徐清风对补丁老道温声道,“你可会什么祈禳之术?” “老道我......略通祈雨。”补丁老答道。 “哦?”徐清风摸摸下巴,“那也行。观这战事,咱们是定然打不过如此多的狼妖,目下能做的便是想办法求天上的神仙帮帮忙了。” 第157章 此刻还有比咱们更诚心诚意之人吗? “这......老道只会祈雨,若想请动天兵天将,须得陛下出面去皇家道场做正经法事......” “唉,老人家,陛下远在千里之外,如何能得知咱们目下的处境。” “可不是嘛!”补丁老道愁眉苦脸。 “但咱们也不可坐以待毙。” 徐清风话锋一转,“天兵天将请不来,能请来雨师也行!好歹是神仙,不会不管这人妖纷争,没准雨师回去将情况禀了天君,就真能有天兵天将下凡相助!” “嘶——”补丁老道略一思量,点点头道,“年轻人,说的有道理啊!” 徐清风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那老人家就快点做法祈雨吧!” “这......不可啊,我还未沐浴更衣,也未斋戒......” 补丁老道慌乱地摸摸自己满是补丁的道袍。 “顾不得了,老人家!” “那怎行,玷污了法事,祝祷到达不了天界,要不灵的!” “没事,我在旁助你!心诚则灵!此刻还有比咱们更诚心诚意之人吗?” 徐清风将补丁老道挂在腰间的桃木剑拔出,塞到他的手中,“开始吧!” “唉!好吧,我便试试了!” 补丁老道一手持剑,一手捏诀,脚下绕圈走步,口中念念有词。 “白狐狸?”徐清风侧首向旁边轻唤了一声。 “这儿呢!”白狐现形,正蹲坐在木木身边。 “一会雨师若禀告天庭......” “即刻派兵。” “好!”徐清风满意地点点头,一伸袖子,白狐跃回他的袖中。 老道念诀完毕,手持桃木剑高举向天。 徐清风靠近两步,一掌轻拍在他的后背上。 只见桃木剑发出一道亮光直冲云霄! ………… 天界,雨师殿。 昨晚在南瑶降了一晚瓢泼大雨的雨师螭墨正在殿中补眠。 雨师殿突然一阵剧烈摇晃,将熟睡的螭墨从床上震到了地上。 “哎吆,我的腰呐!” 螭墨哼哼唧唧地扶腰而起,“来人!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天庭也地动了?” “禀、禀、禀告雨师大人!” 雨师殿的小仙童也是头一次见这架势,紧张的话都说不利索: “不是地动,是......” “废话!天上怎么可能地动!” 螭墨边揉腰,边没好气地打断他。 小仙童委屈地看看螭墨:刚才不是大人您说难不成天庭也地动吗? “禀、禀雨师大人!” 小仙童再次拱手道:“是下界有人祈雨!” “何人祈雨这么大架势?是哪国的君主?”螭墨问。 “非也。”小仙童道,“是北川冰原上的一个老道。” “什么?!一个老道!这么高的修为吗?差点将我这雨师殿震坏!” 螭墨负手在殿中转了两圈。 “算了,这觉是睡不成了。待我下界看看!” ………… 北川顷刻间乌云密布,雨师螭墨自云中伸出头来。 他刚想高声问是何人在此祈雨,便见地上一片人妖乱战,正打得激烈。 “这些妖也忒猖狂!竟敢青天白日袭击凡人的军队!待我去禀报天君!” 螭墨当即也顾不得再找祈雨的老道,气冲冲地一挥衣袖。 两道闪电临空而下,震得地面上乱战的人妖皆抖了一抖! “快看,天边两道闪电!”补丁老道激动地拉住徐清风的手,“难不成是咱们祈雨成功,雨师现身了?” “应该是。”徐清风温声答,“老人家的祈雨术果然有效!” “哪里,哪里!多亏你相助!希望天庭能救救咱们吧!” 补丁老道擦擦浑浊的双眼,望向天空。 “老人家,你那降妖符咒借我用用呗!孬好我去杀几个妖怪。”徐清风道。 “给你,都给你吧!我老胳膊老腿对付不了这狼妖,留着也是没用!” 补丁老道将几张符咒全给了徐清风,“只一件,万万当心啊,年轻人!” “放心!”徐清风接过符咒,骑马冲了出去。 ………… 天庭,灵霄殿。 一礼部仙官正在絮絮叨叨地汇报着天后娘娘寿宴的准备事宜。 年轻的天君在仙座上正襟端坐,神情严肃地逐字倾听。 “报!”忽有殿前侍卫上前禀报,“天君,雨师有急事请奏,正在殿外等候。” “哦?等我听完礼部汇报的事宜再说。”天君慢悠悠道。 侍卫行礼退下。 没多久,便听得螭墨在殿外嚷嚷: “天君!天君!等不得!实在等不得!” 天君微微弯了下嘴角,下一刻又将嘴角一拉,仿佛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 “有何紧急之事非要现在禀告不可?算了,爱卿先回。宣雨师进来吧!” 礼部的仙官正汇报了一半。 眼看天君对寿宴方案十分认可,正是开口向天君申请加派人手、增拨灵石的好时机。 却偏偏被这突然跑来的雨师打断了! 你就一个管降雨的,能有多大点事! 非这会儿请奏不可?! 这位仙官心怀不忿,和螭墨擦身而过时便故意伸脚一绊,想让螭墨出个丑。 谁知这螭墨反应到快,不但侧身一闪避开了,还以为这仙官脚步不稳,扶了一把。 螭墨好心道:“大人脚下小心。” 仙官:“......多谢雨师大人。” “雨师有何要紧之事?” 天君面目威严,心中则差点被刚才这两人的举动笑出暗伤。 “天君,刚刚下官的雨师殿突然剧烈摇晃,将下官从床上震到地上。我这雨师殿才新建了不久,稳固的很,怎会无故乱晃?下官的仙童道非地动所为,臣当然知并非地动,将那仙童责备一番......” 天君额角一抽,忍不住打断道:“你.......挑重点说!” “呃......是,天君!” 螭墨低头抱拳道:“北川有大批狼妖袭击凡人军队,请天君速派天将下凡!” 第158章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而此刻北川这边—— “小心!” 孙长鹤御剑挡在云翎身前,用法术开了护盾,挡下了几只朝她飞来的长矛。 “......多谢,孙道长。” 云翎看看手中的火球,本想朝这几只飞来的长矛扔过去的。 幸好慢了一步,否则岂不是扔到了孙道长的身上? “孙道长?你回来了?”云翎问,不是被狼妖捉住了吗? “嗯,雪原是个幻境,并没有人争夺七星沧澜。我们几人落入妖的陷阱,费了些周折才出来......” 孙长鹤御剑站在云翎前面,即使和云翎说话也并未回头。 而他也的确无暇回头——下面的狼妖对云翎的火球痛恨的要命,不断朝她投掷长刀长矛,想将她击落下来。 “云......姑娘,这些狼妖皆针对你,这样太危险了!” 孙长鹤又挡下了两只飞来的长枪。 云翎闻言忙道:“没错,孙道长,此处危险,你快走!” 孙道长啊,你快走! 你这样不远不近地挡在前面,我真的不好办啊! 云翎心中着急地道。 原来孙长鹤虽为云翎挡剑,却又不肯离她太近。 而是保持着一丈远的距离。 云翎真怕手中的火球一时扔不准扔到他的身上。 “不行,我岂能抛下你不管!不如......你我联手一起......” 孙长鹤还未说完,便听得下面有人喊: “吆!孙道长回来了?那孙道长你先应付着!云翎!咱们回后方休息一下。” 孙长鹤:“......” 喊话的是徐清风。 他手中拿着些降妖符正骑马在狼妖间穿梭着。 边朝天上的二人喊话,边将一张张符箓随意的贴在路过的狼妖身上。 这些狼妖或是拎着长刀要对他砍下,或是抡着拳头似要打爆他的头,但却无一命中。 因为他总能在千钧一发之时,“啪”!将一张符箓贴在此妖身上。 然后便只见这狼妖直挺挺地往后倒下,并且一倒不起。 “孙道长,那你受累了!” 还未等孙长鹤反应过来,云翎便告辞飞回了后方。 徐清风和云翎很快便在后方汇合。 “徐清风,你叫我回来是因为时机差不多了吗?” 云翎急急地问。 目光所及已有几百名将士倒下,那十几名会法术的也都是在勉强支撑。 徐清风望了一眼主帅紧皱的眉头,点点头: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东风?”云翎不明。 木木闭眼道:“东南方向有天兵往这边来。” 白狐则得意地在徐清风的袖中露出头来:“徐兄啊,这速度可满意?” “有点慢。”徐清风道,“待会儿他们若知道我在此,跑的比现在快!” 白狐:“切!他们若知道你在此,来都不会来!” 几人说话间,空中突然天雷滚滚,一队天兵踏云而来。 “主帅!快看,是天兵!” 副将激动地望着天空,“天兵来救咱们了!” “天兵!是天兵!” 主帅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快扶我下马!” 主帅下马,保护主帅的骑兵也纷纷跟着下马,大家齐齐望向天空。 只见这队天兵越来越近,领兵的竟然是上次来青山捉青琼的那个银甲。 他威风凛凛地拎着混元锤,大声喝道: “大胆狼妖!竟敢在此袭击凡人!给我统统拿下!” “是!将军!”天兵们领命,手持法宝,自天而降。 狼妖哪敢和天兵天将相抗。 只听一声嘹亮的狼嚎响起,狼妖们纷纷丢盔弃甲,手脚着地,化为巨狼,夺路而逃。 “好!好啊!” 大永的将士们看到狼妖们撤退,终于松了口气,高声喝彩起来。 中年主帅走至军前,跪地朝天兵天将下拜: “谢天君垂怜,护我大永将士!” “谢天君垂怜,护我大永将士!”将士们也齐齐高声下拜。 银甲昂首挺胸,中气十足的道: “吾乃天庭忠义顺德神武将军。天君听闻此处有妖作乱,命我前来除妖,并告诫汝等:北川雪原非凡人之地,大永军队不宜前往。尔等还是就此返回。” 将士们互看一眼,只听主帅恭敬应道:“吾等......谨遵天意!” “吾等谨遵天意。”将士们松了口气,忙紧跟其后,高声应道。 银甲满意地点点头,眼睛向下扫视一圈低头跪拜的凡人。 刚要离去,便瞅见有几个人竟还随意地站着! 这还了的! 小小凡人竟敢无视天威? 恰巧,有一天兵上前汇报:“将军,共捉拿狼妖一百一十二只。” “好!你去,将那几个站着的凡人也捉来!见本将军竟敢不跪拜?!” “将军......”这天兵犹犹豫豫地道,“小的刚才下地捉妖时看那三人中有一个有点面熟......要不咱还是算了吧?” “面熟?什么意思?你熟人?”银甲满不在乎地问。 “不,不是......”天兵连忙摇头。 “那废什么话!给我捉起来!” 银甲生气地道。 “他,他可能是您的熟人!! “就是......之前咱们在青山碰上的那位!” 天兵小心翼翼地道。 银甲愣了一下:“在青山碰到的......徐三?你说他是徐三?!” 天兵一哆嗦:“小的看着有点像,未敢近前,不知是还不是。” 银甲忙从云中伸头细看。 只见三人中一个小和尚,一个碧衣姑娘,还有一个身穿月白长袍,低头靠着树的青年。 这青年的身形相貌......是有些像! 银甲抹了把脸:“收兵!回天庭复命。” “是!” 一队天兵紧随其后,越跑越快,瞬间消失在天边...... 地上众人相携站起。 ………… 经此一役,将士们都疲惫不堪。 主帅下令,军队先原地休整,清点人数,救治伤员。 他们其中很多人都是有生以来第一次遇上妖怪。 也是第一次见到天上的神仙。 更是第一次对这些异于凡人的强大力量有了真真切切的感受。 心中对此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 再加上作战中亲眼见识了孙长鹤等人的法术, 将士们对以孙长鹤为首的这些道士和尚的态度也由之前的半信半疑,不屑一顾,变成敬让三分。 孙长鹤吊着一只受伤的胳膊急匆匆在人群中穿梭。 “孙道长!” “道长好!” 看到他的士兵们无不恭敬行礼。 “看了刚才在空中扔火球的女孩了吗?还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和尚和月白长袍的青年?” 孙长鹤拉住一个小兵急切地问道。 第159章 哎呀呀,好好的一个小美人 “没,没见着。” “你看到过吗?” “天兵来的时候那女孩好像在树下呢,这会不知哪去了!”另一个小兵道。 “那你呢?有没有见到?” “我也没有。” 问了五六个人皆是无果,孙长鹤心中越来越急。 刚才点名时便发现这三人竟不在军,难不成被狼妖趁乱捉走了? “孙道长!”补丁老道自远处跑来,“听说孙道长在找徐公子和云......姑娘他们??” “对!老道长可知她去哪儿了?”孙长鹤急忙问。 补丁老道喘了口气,道:“他们三人一起走了。” “走了?”孙长鹤不敢置信地四处看看,皱眉道,“怎能一声不吭便走了?!这可是违反军纪的!” 补丁老道:“唉,那位徐公子让我转告与你,既然大军不再去往雪原寻剑,那么他们便没必要待在军中了。” 孙长鹤忙问:“他们何时走的?往哪个方向去了?” “大约一个时辰前吧!往哪个方向?好像是这边!”补丁老道指着北方道,想想又指向南边,“哎,不对,是这边!” “老道长,到底是哪边?”孙长鹤着急地问。 补丁老道拍拍脑袋:“哎呀,好像也不是这边!到底是往哪走的来着?怎么竟然想不起来了?真是的,这人老了就是记性不好,糊涂了......” 孙长鹤望着四周一望无际的荒原,无力地跌坐到一块石头上。连去往哪个方向都不知道,如何再找? 补丁老道见状也蹲了下来: “孙道长啊,你莫生气!他们离开也是不得已。 “你想啊,那云兄弟暴露了自己女扮男装的身份,还能留在军中吗? “女子不得从军,她留下来可是要受罚的!” “嗯。” “还有啊,他们不向你辞行,也是怕你为难。 “咱们出征是有皇令在身的,没有陛下允许你也不好擅自放走他们吧? “所以啊,他们这样趁乱自行离去正好,就算主帅问起,你也不担责。” “嗯。” 补丁老道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孙长鹤其实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脑中只回想着在皇道观和云翎相遇的情景。 那时她向他要一个单独的房间,哪怕睡在厨房也行。 他正奇怪她为何要如此,就在她慌忙侧首之时看到了她白玉般的耳垂上有个小小的耳洞。 而今日在脱离陷阱之后,自己心急如焚地御剑回来,首先看到的便是展翅高飞在空中,往狼妖身上不断扔火球的少女。 她火红的双翅时如此夺目,如同两道熊熊燃烧的希望之火,照亮了天空。 有长矛朝她飞去,他便急忙上前开了护盾为她遮挡。 现在想来,为她开护盾时应该再回头看一眼了: 她既然恢复了女儿身,耳朵上定也带了耳饰吧。 到底是什么样的耳饰呢? 为何自己当时偏偏就没再回头多看一眼呢? ………… “徐清风,这些大永的将士会平安返回大永吧?” 云翎换上了徐清风在吕氏布庄为她买冬衣。 粉色的锦缎为面,里面是雪白的獭兔毛。 领口、袖口和裙边都以白色的绒毛装饰,衬得她一张小脸粉嫩娇俏。 “天兵这一来,黄伯都绝不敢再打他们的主意。只要他们自己别生事端,会平安返回的。” 徐清风道。他和云翎并肩骑着马前行。 木木则在他们身边稍后一些,与某只出来透气的狐狸共乘一骑。 “那就好。”云翎道。 这次大战共三百多名将士战死,受伤者六七百名。 愿活着的这四千多名将士都能平安回去。 “咦?又飘雪了?”云翎看着周围零零散散飘落的雪花问。 只听她身后的白狐不耐烦的道:“怎么又开始作妖?这丫头胆挺大啊!” “你说的是谁?” 云翎转头问,却见身后竟然空空如也! 一瞬间,骤风起! 雪花大如鹅毛,朝云翎铺天盖地袭来! 云翎抬臂挡了一下,又转头看向四周。 徐清风竟然也不见了,纷纷扬扬的雪中竟然只剩下她自己! 云翎蹙眉回想着白狐刚才的话:“这丫头胆挺大啊!” “这丫头”? 云翎心中隐约有了个身影,难道是她? 若真是她,云翎握紧缰绳,那便来吧! 正好了断一下! “白馨雅!!!”云翎大喊。 四周虽空无一人,但她知道这不过是幻境,施术者必隐藏在附近! “哈哈哈哈哈!”一阵娇笑声飘来,“麻雀妹妹,好久不见!你怎知是我啊?” 果然是她! 云翎不慌不忙地一笑,扬声道: “姐姐在此,必是已嫁给了虎王,恭喜恭喜!只是这新婚不久,姐姐就被派出来作战,还真是辛苦啊。” 一道窈窕的身影在云翎前方三四丈处越来越清晰,正是白馨雅! 只见她披着一条猩猩红斗篷,手握皮鞭,一脸戾气,朝这边走来。 她原本微微卷曲的长发已经盘了起来,头上插了五六根金钗,俨然一副贵妇的打扮。 “馨雅公主,不,黄夫人!” 云翎上下打量着白馨雅,眼中露出玩味的目光: “脸色怎么不太好啊?难道这虎王夫人当的不顺心?” 虎王黄伯都,外表看来憨态可掬,妖界也时常流传些他善待下属,心疼夫人的佳话。 云翎原本以为他是个不错的妖王。 但自从认识了徐清风和白皓蓝,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了虎王的为人,云翎才意识到那些佳话不过都是些假话。 黄伯都其实是个表里不一、心狠手辣的主儿! 这样的人,对他的夫人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看看白馨雅就知道了。 云翎心中叹道,哎呀呀,好好的一个小美人,如今却满脸戾气,像个怨妇! 白馨雅的脸上更加阴沉。 她扬起下巴,挥舞着手中的皮鞭,啪啪作响: “你不过是只卑贱的麻雀,怎么,还真以为自己傍上了徐三就能变凤凰了? “姑奶奶我最恨的就是你这种小贱人! “仗着有些姿色就勾三搭四,爬男人的床! “上次让徐三挡了,这次可没人救你!” 第160章 云翎不想理他! “白馨雅!你嘴巴干净点!” 云翎气得翻手便是一丈高的掌心: “什么勾三搭四,爬男人床!我从未做过!只有你们狐狸精才要靠这些下作手段!” “你从未做过?谁信!” 白馨雅一鞭子抽过来,“你当别人都不知道呢!你就是个通房贱丫头!” 云翎闪身躲过她凌厉的一鞭,同时朝她扔出个火球: “胡说八道!白馨雅,你再胡说,我烧了你的头发!” 白馨雅险险躲过云翎的火球。 果真看到自己的一缕头发被擦身而过的火球烤焦了,顿时气得嗓子破音: “臭丫头!我要抽花你的脸!” 两人一个挥鞭,一个扔火,一时打得不可开交。 ………… 而另一边——白狐和木木正被十几个狐族高手包围着。 “皓蓝公子,你还是乖乖跟我们回狐族吧!否则,我们只好带你的尸首回去了!” 领头的高手道。 “哎,你们就不能假装没认出来我吗?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做只白狐。” 白狐跳下马背,转瞬变成了白皓蓝。 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妖气从他周身散发出来! 狐族高手们互看一眼,手持刀枪,一拥而上! 结果,却扑了个空,白皓蓝竟原地不见,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原本还骑在马背上木木。 “幻影移形!跑不远的,找!”领头的发话。 何止是跑不远,白皓蓝和木木就藏在一丈远的树后。 白皓蓝一边手中捏诀,一边朝外望去:“幻境,开!” 只见四周突然变成了小桥流水,楼台亭榭的江南风光。 “草!幻境!”领头的骂道,并吩咐手下,“快解!” “跑!”白皓蓝拉住木木趁机开逃。 “皓蓝公子!” 木木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你妖力挺强的,为何不直接正面应战?” 白皓蓝不好意思地温声道: “我只擅长幻境,不擅长剑术。” “那另一位呢?”木木问。 白皓蓝一愣,紧接着语气一变,似换了个人。 他呵呵一笑: “小菩提也发现我了? “我如今还不可暴露身份。 “所以,咱们还是有危险找靠山吧!你快通灵把徐三叫来!” 木木:“......” ………… “破!”随着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幻境即刻消失了。 在树木稀少的荒原上,狐族高手们很快便发现了正在逃跑的两人,朝这边追来。 白皓蓝见此,又手中捏诀:“幻境,开!” 这次周围突然变成遮天蔽日的密林,两人的身影一下子就消失在密林之中。 “解!快解!”领头的高手没好气地道。 “木木,和徐三联系上了没?” 白皓蓝拉着木木蹲在一片茂盛的杂草后面。 一边观察那帮手忙脚乱解幻术的狐族高手,一边悄声问。 木木道:“联系上了,徐公子正往这边来,他说刚解了开一个幻术又接着另一个幻术,和你们狐族打交道就是麻烦。” 白皓蓝:“......” “刚才那个幻境难不成是他破的?” 木木闭了下眼: “徐公子说刚才破了个小桥流水的,这会又碰上个密林的。” 白皓蓝叹了口气: “我就说嘛,我这幻境如此复杂,何人解的这么快!” 也罢,既然靠山来了,也无需用幻境躲藏了。 白皓蓝一挥手,遮天蔽日的密林便消失了。 两人原地站起,对着一排突然刺过来的刀枪缓缓地举起了双手。 ——离他们最近的狐族高手先发现了他们。 只是这些高手们并未得意多久。 “皓蓝公子,你可真让我们好找......” 领头的狐族高手还未将话说完,便被人轻拍肩膀定住。 其余那十几个也都如雕像般举着刀枪,却一动不动。 徐清风闲庭信步地走到白皓蓝和木木面前。 两人皆大大松了口气,将高举的双手放下来。 “白狐狸,云翎呢?” 徐清风见只有他们两个,皱眉问道。 先前白馨雅那飘雪的幻境一起,他以为只是故意将他一人隔开。 加上木木和他通灵求救,他便急匆匆解了幻境来寻他们。 却未曾想云翎竟与这二人不在一处! “她没和徐兄你一起?”白皓蓝反问。 木木闭了下眼: “云翎在......东北方向,离这边大约五十里远,正和一女子打着。” 那女子不用说,定是白馨雅了! 只是怎会离此地五十里远? 徐清风微微讶然。 “白馨雅不只用了幻境,定是幻境中还加了传送法阵。 “这丫头别看平日里娇娇弱弱,其实背地里修炼比谁都用功。她的妖术在我之上。” 白皓蓝道。 徐清风定了定神,试着和云翎通灵。 而此刻云翎这边—— 虽然听到了徐清风的通灵,但云翎不想理他! 因为,某只小雀正在恼羞成怒的气头上! 都怪他,在桃源盛会上乱说自己是他的“通房丫头”! 害自己平白无故地被这白馨雅羞辱! “小雀儿,你可还好?”徐清风问道。 “好着呢!” 云翎没好气的回他,手中不停地朝白馨雅扔着火球。 徐清风被她呛了一下,不明白自己何时招惹了她,只以为她在怪自己未及时赶过去帮她。 于是好声好气地道: “我这就来。” “不必!你不准插手!” 云翎急急地道。 一不留神,却被白馨雅的鞭子抽到了胳膊。 幸好她穿的厚,衣服破了,人未受伤。 但即使如此,云翎仍疼的忍不住低吟一声:“唔!” “怎么了?”徐清风关切地问。 云翎未吭声,便听到对面传来白馨雅得意的声音: “臭丫头,知道疼了吧?提醒你一声,我这鞭子是有毒的!这次算你走运,下次再被我抽到你就死定了!” 听到此处,徐清风哪还能待得住,开了个传送法阵便去寻她。 而云翎看看自己刚穿了一日的新衣就被白馨雅抽破了个口子,心中彻底怒了! 一对火红的翅膀自背上展开,手中的火焰涨到两丈多高,飞速旋转起来,犹如带火的小龙卷风! 白馨雅眼中露出骇然的目光。 之前云翎和狼妖作战之时她曾躲在周围暗暗观察。 本以为这丫头也就会扔个火球,没想到还有如此可怕的一招! 第161章 女人打架,男人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白馨雅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 而云翎怎会放过她,一展双翅便飞到她身前,将旋转的火焰朝她扣了下去! 白馨雅连忙开了护盾,眼看护盾也快抵挡不住,白馨雅突然举鞭朝云翎一抽。 云翎侧身一闪,抬手便将白馨雅的鞭子烧成了灰烬。 然而再抬头时,却见白馨雅突然分身变成了十个,朝不同方向跑去。 云翎心道:这白馨雅擅长的是幻术,这些分身很可能是假的,都是幻术所化。 于是她收了火焰,闭了眼睛,只专注地侧耳倾听。 果然,只有一个有脚步声! 云翎睁开双眼,展翅飞去,一把便将逃跑的白馨雅抓住: “白馨雅,你别想跑!” 白馨雅未料到云翎这么快就识破了。 她喘着粗气奋力挣脱开云翎的手,红着双眼道: “不跑便不跑,谁怕谁!来啊!有本事别用法术!” 说着便直接上手去打云翎。 云翎一闪身,白馨雅扑了个空。 她还没来得及回头,便被云翎一下子摁到地上。 “白馨雅,你不用法术就更别想赢我了!” 云翎扬着下巴自信地道。 若论修为,白馨雅在云翎之上。 但若论打架,尤其还是直接赤手空拳的打架,云翎曾经在妖界可没少打过! 如白馨雅这样的娇娇公主,怎会是自己的对手呢? 然而白馨雅并不服输,她瞪向云翎:“你少得意了!” 说完便一把揪住云翎垂下的长发。 云翎吃痛,放开白馨雅。 白馨雅趁机站起,扑向云翎,两人扭打在一处。 徐清风、白皓蓝、木木赶到时,远远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幕。 两个女孩打得头发散乱,浑身是泥,双目通红。 “徐兄啊,我就说嘛,女人打架,男人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白皓蓝拍拍徐清风的肩膀。 木木道:“徐公子,咱们还是回去吧,云翎如此爱美,恐怕此时并不想被咱们看到。” 徐清风:“......” 想想云翎生气的表情,徐清风决定从善如流。 当即开了传送,三人又一声不吭地返了回去。 白馨雅到底不是云翎的对手。 很快云翎便占了上风,将白馨雅再次按倒在地上。 并将双臂扭至身后用绳子绑了,让她动弹不得。 “服不服?” 云翎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将散乱的长发甩到身后。 “不服!你这下贱的丫头......” 白馨雅还未说完,便被云翎摁着脸贴到地上,摁了一脸的泥巴。 “白馨雅,我再说一遍,我既不是通房丫头,也未勾搭过白皓蓝!听清楚没?” “呸!”白馨雅吐了一口嘴里的泥,“未勾搭过?那如今白皓蓝怎么会和你们在一起?” “定是你和徐三合谋,先是破了桃园仙境的幻像,再利用他挑得我们狐族大乱!白皓蓝那个傻子,竟然能被你这种小丫头迷晕了头,也真是没用!” 云翎简直要被白馨雅这番言论气笑。 别说,按她分析的似乎还挺在理。 但事实刚好相反好不好!! 唉,恐怕在狐族也不止她一人这样想。 这可真是颠倒是非曲直,同一件事看在别人眼中竟得出完全相反的结论! 云翎起身,松开了按住白馨雅的手—— 反正被绑着,她也动不了。 “白馨雅。有件事你一直弄错了,被迷昏了头让人利用的从来不是白皓蓝,而是你!” “你说什么?”白馨雅咬牙抬起头来,恨恨地望着云翎。 “我说,你们狐族大乱都是他皓蓝公子一手策划。他知你心仪他,所以故意接近我,引你嫉妒,而后......” 云翎将之前的来龙去脉一一讲给白馨雅听。 “我不信。”白馨雅道,她仍是昂着头,但眼神中已有犹疑,“他为何要这样做?” “为何?” 云翎琢磨了一下,白皓蓝这个人看起来复杂的很。 他应该是为了给心上人报仇,但似乎又不全是为此。 “他有个心上人你可知道?” 白馨雅不可置信地哼了一声: “就为她?那个和你一样的贱丫头?” “白馨雅!”云翎往她屁股上狠踢了一脚,“你再骂人我便......” “便如何?”白馨雅冷笑了一下,“我这半天未回,我夫君定派大军来寻,你若敢动我,他定让你生不如死!” “是吗?虎王如此疼你?” 云翎打量了一下浑身是泥地白馨雅,笑嘻嘻地道: “那我可不能怠慢了黄夫人,来,我这就带你去河里痛痛快快地洗个凉水澡!” 说着,便要将她拉起来。 北川的河水冰凉刺骨,白馨雅可不想被丢进河里! 再说她可是虎王夫人,若让人见了她浑身湿透的狼狈样,她的脸面可往哪儿放? 她挣扎着扭来扭去,不让云翎碰:“你,你敢!别碰我!” “还骂吗?”云翎问。 白馨雅狠狠地瞪着云翎,闭口不言。 云翎知道她怕了,便不再理她,自己站起身来。 刚才白馨雅的话提醒了她。 待会儿若虎王派兵来寻,她一个人恐难对付,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赶快联系徐清风。 “徐清风,我捉住了白馨雅。但不知现在何处,你能来找我吗?” 云翎向徐清风通灵。 徐清风三人刚才虽然悄悄回去了,但徐清风心中还是有些忐忑,担心着云翎的安危。 此刻听到云翎召唤,便立刻答道:“我这就来。” 云翎得了答复,想起自己凌乱的仪容,忙用指尖凝出一点微光,将自己从头到脚收拾得干干净净。 连被白馨雅抽破的袖子也变得完好如初。 趴在地上的白馨雅显然并未见过此法术,又惊讶又嫉妒地抬头瞧着瞬间变美的云翎。 “白馨雅,徐三爷正往这边赶来。同来的还有白皓蓝。”云翎蹲下对她道。 白馨雅听到徐三来尚无什么反应,但听到白皓蓝也来,顿时脸色一白,咬了咬嘴唇别过头去。 云翎看着她一身狼狈的模样,叹了口气,将白馨雅从地上拉起来。 第162章 走吧,小鱼饵!咱们上路了! “你、你又要如何?”白馨雅咬牙切齿地问。 “不如何。”云翎说着手上再次凝出微光。 微光绕着白馨雅转了几圈,白馨雅又恢复成了两人打斗前的贵妇样。 白馨雅看看自己变得一尘不染的衣裙,张张嘴,憋出一句: “臭丫头,别以为我会谢你!” 云翎抬手吓她:“白馨雅,你又找打!” 恰在此时,徐清风三人从传送法阵的光圈中走出来。 云翎有些惊喜迎上去: “来的好快!我以为你们还要找一会儿呢!” 三人:“......” 因为刚刚来过,轻车熟路! 但三人都很默契地谁也没敢提。 徐清风打量着眼前将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某只小雀儿,心想刚才假装没来过果然是对的。 “有没有受伤?”徐清风问。 云翎摇摇头,笑道: “我抓了白馨雅,待会虎王可会来要人的,你说怎么处置好?” 白馨雅一脸忌惮地盯着徐清风,俨然还是把他当作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徐清风挑挑眉:“鱼饵自然是用来钓鱼的。” 白皓蓝则随意地瞥了一眼被云翎绑住的白馨雅,道:“黄伯都恐怕不会为了她亲自涉险。” 徐清风一笑:“自然不是为了钓黄伯都。而是给他一个找人帮忙的理由。” 白皓蓝心领神会:“你是说........” 徐清风转头看向忐忑不安的白馨雅:“我在此处的事虎王知道吗?” 白馨雅张张嘴,偏过头去,咬牙道:“他不知。” 徐清风点点头,突然扬声道: “我徐三今日抓住黄夫人也算收获不小。黄伯都此次可是实实在在地赔了夫人又折兵啊!他也未免太懦弱无用了些!” 白皓蓝也扬声附和: “可不是嘛!他黄伯都就是只纸老虎,怎敢与三爷当面较量?” 云翎看看徐清风又看看白皓蓝,明白他们在故意说给谁听。 于是也配合笑道: “黄伯都不过是个小小的妖王,哪能打得过我们英明神武的徐三爷,这会儿啊,没准正夹着尾巴逃跑呢!” 徐清风明知她是故意配合,但听她说“英明神武的徐三爷”尤其还是“我们英明神武的徐三爷”嘴角仍是忍不住上扬。 白皓蓝看看满眼含笑的某人,低声嘲讽道: “英明神武的徐三爷,你是不是有点贱?” 徐清风闻言一胳膊捣向白皓蓝心窝,痛的他连连咳嗽。 木木闭了下眼:“那两只偷听的小妖已走。” 云翎一下子了然,问徐清风: “那两只小妖是虎王派来的?你这是故意让他们给虎王传话?” 徐清风道:“对。以他那表里不一的性子,定是极要面子的,被咱们这样一说,即便是不顾忌自己这位新婚的夫人,也断不会忍气吞声,咽下这口气。” “你故意点明自己的身份便是让他对你有所忌惮,所以他也断不会自己带兵前来,定会找个强有力的帮手,也就是说他极可能找来斩刀魔。” 云翎握拳击掌,兴奋对木木道:“真若如此,木木,咱们便可报仇了!” 木木笑着点点头。 白馨雅在一旁看着这几人,神色变了变,心中似有考量,但终未吭声。 “走吧,小鱼饵!咱们上路了!” 云翎想到很快便能为报恩寺和南琼报仇了,心中欢畅,牵住绑了白馨雅的绳子便拉着她走。 “去哪儿?” 白馨雅问,眼睛却瞅着和徐清风一道走在前面的白皓蓝。 “去雪原寻剑。” 云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暗笑了一下,低声道: “白馨雅,你都嫁人了,怎么还惦记着他?” 白馨雅收回目光,白了云翎一眼,不答。 云翎想想又道:“难不成你变出幻境并不是为了找我打架,而是为了他?” 刚才幻境中云翎和众人分开,她以为是白馨雅故意来找自己茬才这样做的。 现在冷静下来分析,自己身边便是徐清风,白馨雅在桃源盛会上见过他,自然认得他是徐三爷。 白馨雅知道徐三在还肯冒险前来,定不会是为了两人之前那点破事儿。 那么,只能是为了白皓蓝了! 白馨雅一脸不屑地看着云翎,轻哼一声,还是不答。 她越是不答,云翎越是要问: “那你是打算来救他,从此和他私奔?还是打算将他捉回去交给你们姥姥?” 见白馨雅还是不出声,云翎继续道:“我猜你是打算......” 白馨雅再也忍不住了: “当然是捉回去交给姥姥严惩!那群没用的废物,枉费我苦心施展幻术将你们挨个分开,却连个人都捉不住!” “哦。”云翎打量了白馨雅一眼,“交给你们姥姥便是个死,白馨雅你还真是绝情啊。” 白馨雅又飞速偷瞥了一眼前面翩翩而行的紫袍公子,绷着脸扬着头道: “我就是如此。” 徐清风、云翎等人从报名出征,到跟着大永军队一路行来,大约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按徐清风所说,离能取到七星沧澜还有二十多日。 所以众人现在即使是向雪原前进,也都走的不慌不忙,半点没有赶路的意思。 “你们这是去寻剑?” 白馨雅跟着走了半天,发现这些人走走停停,不是坐下休息说笑,就是打猎抓野味。 全然不像她之前遇到的那些寻剑之人急匆匆地一门心思往雪原赶。 “是啊!难不成还是去玩?” 云翎一手托腮,一手拿着条用树枝串起的鱼,在火上烤着。 天色刚暗,这几个人便已生了火,打算停下来就此过夜了。 “哼,你们这么个走法,寻剑不是痴心妄想吗?”白馨雅讥讽道。 “这就不劳黄夫人费心了!” 云翎将烤的微黄的鱼拿到近前看看闻闻,“熟了!真香!” 白馨雅的肚子顿时发出“咕”的一声。 云翎看看稍远处忙着搭帐篷的三人,将这条鱼放到一边,又开始烤下一条。 云翎接连烤了三四条鱼,看的白馨雅直咽口水。 徐清风、白皓蓝和木木搭好帐篷,也围坐了过来,云翎笑嘻嘻地将烤好的鱼一一递到他们手上。 然后看着白馨雅问:“饿吗?” 白馨雅扭过头不理她。 云翎又问徐清风:“有你在,她跑不了吧?” 徐清风哼笑:“自然是跑不了。” 云翎上前给白馨雅解了绳子,将最后一条烤好的鱼递给她: “吃吧!” 第163章 前所未有的难题 白馨雅活动活动被绳子勒得通红的手腕,将信将疑地看着云翎。 云翎把鱼塞到她手中:“拿着!我还要接着烤呢!” 说完,便又拿了一条在火上烤起来。 “云翎,这鱼你好像忘放盐了。”木木吃了一口道,“不过也很好吃。” “我哪有盐!”云翎笑道,“这鱼新鲜,也不必放盐。” “关键是云姑娘手艺好,烤的恰到好处!” 白皓蓝称赞道,又转头问身旁的徐清风:“哎,徐兄,有酒没?” “昨晚你不是去主帅帐中顺了一坛?” 徐清风说着,挪到云翎身边坐下,将手中烤好的鱼递给她: “你先吃,我来烤。” 云翎转头看向徐清风。 映着温暖的火光,她恍惚间似看到了梦中的元诚哥哥。 那日他带她去灵泉捉鱼,然后为她烤鱼...... 于是鬼使神差地,云翎接过他手中的那条。 然后将自己手中那条生的递给了他。 徐清风笑着接过,很自然地烤了起来。 “烧刀子,北地最烈的酒!喝吗,徐兄?” 白皓蓝提着酒坛笑嘻嘻地问。 “喝,给我留一半。”徐清风边烤鱼边道。 白馨雅看着火光中吃喝说笑的几人,默默地拿起烤鱼咬了一口。 心里不情不愿地承认,这烤鱼确实如那小和尚所说,吃起来还不错。 云翎也拿起烤鱼咬了一口。 边吃边偷偷瞧着徐清风。 她心中有些蠢蠢欲动,想如梦中一般和他一起分吃这鱼。 但又心生犹豫,觉得这举动过于亲密了些,也许只会令他尴尬。 到底邀他一起吃,还是独自吃? 云翎犹豫不决的时候不多,此刻却仿佛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难题。 白馨雅离云翎最近。 瞧见云翎偷看徐清风,又犹豫不决的模样,她轻嗤了一声。 然后隔着火焰,默默朝对面望去。 只见对面身穿紫袍的俊美公子拿起酒坛仰头痛饮几口,喝的畅快淋漓。 然后他放下酒坛,抬眸望了过来,一时间和白馨雅四目相对。 白馨雅迅速扭头看向别处。 白皓蓝则嘴角一弯,将酒坛扔给徐清风,走过来坐到她身边。 “馨雅,你引姥姥那些杀手来捉我,真打算将我置于死地?” 白皓蓝状似随意地问。 白馨雅扯扯嘴角: “姥姥下的令是能活捉便活捉,再说你又不傻,打不过你不会投降吗?” 白皓蓝笑:“我就说嘛,你平时也不怎么受姥姥待见,此番她又将你嫁给了黄伯都这混蛋,你怎会为她如此拼命? “你这是打算借他们的手将我从徐三身边抢走?” 白馨雅闷头不答。 白皓蓝淡淡道:“干脆你随我一起反了姥姥如何?” 白馨雅愣愣地看了白皓蓝片刻,确定他不是在说笑,冷然道: “ 我不觉得你会赢。 “姥姥有三千年的修为,还有你爹玄冥长老扶持。 “黄伯都这边也已和她联手,除了帮她拦截去雪原寻剑之人。 “他们还达成了协议,寻剑之后便向江南发兵,助姥姥一举铲除你们这些叛党。” “哦?” 白皓蓝挑挑眉,“黄伯都肯向江南出兵?若他成功,是不是便要盘桓在江南不走了?” 白馨雅答:“若他成功,狐族长江以北的领地皆归于他。” “这不就相当于让出狐族三分之一的领地?姥姥为何要如此,还是寻到剑后......” 白皓蓝沉思片刻,“莫非她白越即使得了前代狐王的七成修为也无能力震慑住全族? “看来这些年的桃源盛会将她的修为快耗干了啊!” 白皓蓝轻笑:“她已是强弩之末了。” 白馨雅狐疑地盯着白皓蓝。 此刻的白皓蓝说话间语气淡淡,坐姿更是随意,却自有一种王者之态。 和她自小便熟识的那个白皓蓝截然不同。 似乎自从那个名叫阿萱的丫头死了后,他便一点点变了。 先是发疯,之后又变的十分地颓废,不声不响地离开了狐族数日。 而待他再次归来之后,整个人好似又恢复了正常,如往日般说说笑笑。 但,她知道,他变了,变的不一样了。 比如烧刀子这等烈酒,原来的他是绝对不会喝的。 再比如之前的他,待人真诚且温和,而如今的他虽仍然温和,却让人难以看透。 那丫头的死对他的改变竟如此之大吗? 白馨雅恍然若失,又恨得咬牙切齿,至于吗? 男女之情说到底不过就是男欢女爱罢了。 兴致来了便玩玩儿,没兴致了也就算了,至于放在心上这么多年? 时至今日还心心念念地为她报仇? 对,不可能仅仅是为了报仇,他真正的目的是...... “你打算取而代之?”白馨雅问。 白皓蓝大方一笑:“没错。” 他顿了顿,又道:“馨雅,你既然将黄伯都出兵之事告知于我,作为交换,我也告诉你两件事。 “第一,姥姥是拿不到七星沧澜的,只有徐三可以。 “第二,黄伯都也出不了兵,因为既然要用你将他钓出来,我们便没打算放他安然无恙地回去。” “你们——你与徐三打算对付虎王?”白馨雅问,又加重语气道,“杀了他?” 白皓蓝看着白馨雅的眼睛: “也无不可。就算杀不了,至少也将他收拾的百八十年出不了他那老虎洞。” 白馨雅同样看着白皓蓝。 好一会儿,她突然扭头隔着云翎大声问徐清风: “徐三爷,此番你打不打算杀黄伯都?” 徐清风刚才已将他俩二人的对话悉数听到耳中。 此刻不慌不忙地将手中的烤鱼翻了面,道: “此番我要找的是斩刀魔。顺便收拾一下黄伯都也无不可。怎么,黄夫人想让我杀了他?” 白馨雅站起身看着几人正色道: “是,若可杀他,便算上我一个!” 第164章 好你个徐三!欺人太甚! 北川,虎啸山,山君洞府。 身材肥硕的虎王——黄伯都正皱眉靠在榻上。 身旁两个美貌侍妾,一个为他轻按额头,一个为他轻轻捶腿。 “大王,这天兵来的也忒不是时候,害我狼族白白损失了一百多名战将!” 狼族首领站在榻前向他叫苦: “我们狼族此番可是损失严重啊,出力不讨好! “狐族姥姥不是说这大永军是块到嘴的肥肉,肯定万无一失吗? “为何偏巧就被天兵发现了呢? “这其中定有诈,大王,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狼族首领说完,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看黄伯都。 黄伯都此刻心中也烦闷的很。 这次明明该大赚一票的。 那大永国师特意说服了大永皇帝带了不少辎重。 他们皇道观也只派了一个新人和十来个浑水摸鱼的散修,对付起来根本不在话下。 而他这边也事先做了周密的部署。 先安排馨雅布了幻境,将大永军吸引过去。 再安排狼妖伏击,应是天衣无缝,手到擒来。 怎就被天兵发现横插一杠?! “狐族不可能故意使诈,对他们没半点好处!” 黄伯都烦躁地摆摆手。 “但我们狼族包围大永军时,夫人制造的幻境便已消失了! “若不是他们狐族使诈,便是被大永军中的道士所破! “大永国师骗了咱们,此次随军出征的有高人!” 狼族首领咬牙切齿地道。 黄伯都眯了眯眼:“此话有理!” “他们皇道观中道士正擅长祈禳之术,那些天兵定也是他们道士招来的!” 狼族首领接着分析道。 “如此,爱卿,你今夜便带人走一趟大永的皇道观,好好问一问那国师!” 黄伯都意有所指地道。 管他是不是大永国师使得诈! 既然这大永军队劫不了,总不能白忙一场。 所受的损失,就用大永国师的钱财来填补吧! 想来他在大永当了这些年的国师,敛来的金银法宝定是少不了! “遵命!大王!”狼族首领得了令,满意地退了下去。 这边狼族首领刚走,那边便有小妖慌慌张张地跑上前来道: “报!大王!夫人、夫人被人抓了!” “什么?”黄伯都猛地坐起,“何人敢抓我夫人?找死!” 小妖战战兢兢地道:“是,是徐三!” “徐三?”黄伯都一把抓住那小妖的领子,瞪着眼睛道,“徐三怎么会在北川?你可看清了?” “大王,他亲口说的,他说‘我徐三今日抓住黄夫人也算收获不小!’” 黄伯都一愣,问:“我与他无冤无仇,他捉我夫人做什么?” 小妖嚅嗫道,“好像是因为白皓蓝。夫人发现了白皓蓝,然后与狐族的杀手联手要捉他。但白皓蓝好像投靠了徐三,所以......” “蠢娘们儿!她明明识得徐三,还敢在他眼皮下抓人?” 黄伯都烦躁地在屋中转了两圈。 “既然是为他们狐族办事,那让他们狐族救人去!” 黄伯都没好气地道。 “是,小的......这就去通知狐族。” 小妖瞅着黄伯都的脸色,刚要告退,又被黄伯都叫住。 “等等,站住!” 白馨雅毕竟是自己新婚的夫人,如今又与狐族联手。 如若不管不顾,狐族那边...... 而且近日听说青山一战中...... 黄伯都思量片刻,又问:“徐三还说什么了?” “还说......”小妖瞅瞅虎王,犹豫着不敢再说。 黄伯都喝道:“快说!” 小妖一哆嗦,忙道: “还说‘黄伯都此次可是实实在在地赔了夫人又折兵啊!他也未免太懦弱无用了些!’,那白皓蓝也在旁边帮腔,他说......” 小妖情急之下将听到对话全部复述了一遍。 “混蛋!好你个徐三!欺人太甚!” 黄伯都抬手将桌上的杯碟碗盏砸了个稀碎,又一脚踹开身边的侍妾,“滚!都给我滚出去!” 待小妖和两个侍妾屁滚尿流地滚出去。 黄伯都整整衣衫,取了件黑斗篷披在身上,一转身便消失在原地。 ………… 魔域,无量殿。 一抹身穿黑色斗篷的身影出现在殿中。 他向坐于宽大金座之上的白衣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 “魔尊!我今日得了确切消息,徐三目下正在北川这里!听闻魔尊最近打算铲除这魔头,我特来向魔尊禀告!” 无量魔尊轻笑:“虎王的消息真是灵通,连本座的打算都晓得。” “不敢,小人只是对青山之事略闻了一二。”黄伯都忙低头道。 “所以你便打算拿本座做筏子?”无量魔尊沉声问。 黄伯都顿时感觉一股力量压了过来,仿佛千仞高山压在了身上! “说吧,徐三在北川做什么?如何招惹到你了?” 黄伯都被压得面色涨红,跪倒在地,双手撑着地面求饶道: “魔尊......我错了......我一时心急说错了话......求魔尊宽恕!” “回答。” 魔尊并未撤力,只淡淡地说了两个字。 黄伯都只得紧咬牙关承受着,喘着粗气道: “小的......不知徐三......来北川何事,但他今日......掳走了我夫人......望魔尊......出手相助!” 魔尊抬了抬手指,千斤之力顿时消失。 黄伯都终于透过气,勉强站起,老老实实地垂手侍立在一旁。 “呵!早就听闻虎王爱妻如命,今日看来果真如此啊!” 无量魔尊缓缓开口。 他的周身萦绕着丝丝缕缕的黑气,让人看不清面容,更看不清表情。 但听语气,似不再追究黄伯都刚才的冒犯。 “魔尊知我!不瞒魔尊,在下救妻心切,但在下那帮废物哪是徐三的对手啊!还请魔尊助我一二!” 虎王掀掉头上的帽子,擦擦汗,露出一张讨好的胖脸,对无量魔尊恭敬地拱手道。 无量魔尊用手指敲着黄金扶手,一下又一下: “上次你借我之力帮了鹰王那已死的大王兄......” 黄伯都眼睛一亮,似刚刚想起此事,忙将一小盒从袖中掏出: “魔尊,这是昆仑的雪灵芝,是昆仑山最纯净的灵气所化......” 无量魔尊勾勾手,那小盒便飘到了他的手中: “就得了这么点东西?” 第165章 没错......都是工具罢了。 虎王委屈道:“不瞒魔尊,这还是刚攻下鹰王的玄岩宫时搜出来的。 “之后没几日玄岩宫便起了大火,目下也不知情况如何,连我派去的那些人也都没了消息。” 无量魔尊轻哼一声,打开盒子将那晶莹剔透的雪灵芝捏在手中看了看: “还算可用。” 黄伯都闻言忙点头附和: “可用便好,能为魔尊效力是我等的荣幸。” “斩刀魔!” 无量魔尊缓缓开口,一道长有六臂的高大身躯即刻出现在虎王旁边: “跟虎王走一趟吧,助他杀了徐三!” “是!”一道瓮声瓮气地嗓音自这黑面白发的斩刀魔口中响起。 “多谢魔尊,小的告退。” 虎王笑嘻嘻地行礼退出了无量殿。 无量殿中只剩魔尊与斩刀魔二人。 “斩刀魔!” 无量魔尊右手一翻,手掌中变出一颗红色的丹丸: “这颗我新炼的回魂丹便赐给你吧,可保你九死九生,此番务必给我杀了徐三!” 斩刀魔双手接过丹丸,单膝跪地道:“遵命,魔尊!” ………… 燃烧的火焰噼啪作响,众人皆抬头看向白馨雅,等着她说出个谋杀亲夫的理由。 白馨雅也同样望着坐在火边的众人。 和这几人行了半日, 她能感觉得出,徐三并非传闻中嗜血如命,冷酷无情的魔头。 而其余这几个人,也并非如她原来以为的是他的跟班、侍从,对他马首是瞻、唯命是从。 而更像是他的朋友,与他平等相待,嬉笑打闹,毫无顾忌。 更别提云翎那傻丫头。 徐三待她,呵,简直不知这两人谁是主谁是仆! 白馨雅从未死心塌地相信过任何一个人。 但因为看到这些,她莫名地觉得眼前的这几个人还是值得信上几分的。 此外,她也不认为随便编个谎话做理由便能骗得过徐三和现在的白皓蓝。 既然要同他们联手,还是要实话实说。 于是她咬咬嘴唇,决定和盘托出: “因为黄伯都杀了我的姐姐,而我——”她自嘲地笑笑,“若是生了儿子,便是下一个!” 徐清风问:“去母留子?” 云翎直觉白馨雅嫁给黄伯都不会幸福,但没想到还会因此没命: “你姐姐不是难产而死的吗?难道另有隐情?” “我姐姐并未难产,她是刚刚生下二子,便被黄伯都亲手灌了毒药而毒死!” 白馨雅愤然道:“他自以为做的小心谨慎,未露马脚。 “但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我们狐族在他那边也是有些暗桩的。 “我嫁给他这一个月来,对他所做之事已调查得一清二楚。” 围火而坐的几人都沉默下来,一时无人说话,只听得篝火烧柴的“噼啪”声。 片刻,白皓蓝幽幽地道:“这事恐怕姥姥一早就知道了吧?” 白馨雅诧异地瞥了他一眼:“你是说......” “你觉得呢?你既然能动用暗桩轻易查出,姥姥难道就不能吗? “没准你知道的这些也是姥姥默许他们告诉你的,让你多少提防些,别再轻易死了。 “毕竟狐族眼下可没有其他成年公主待嫁。”白皓蓝道。 白馨雅愣在那里,她知白皓蓝说的有理。 这件事她查的确实容易了些,那些暗探对她所问的事对答如流,竟没有些许迟疑。 而查清之后她已暗中派人报给姥姥多日,姥姥那边却无什么反应。 想到此处,她胸口起伏,眼眶微红: “这些年我尽心竭力地侍奉她,讨她欢心,做事从无差池!为什么!?为什么她要如此待我?明知姐姐被黄伯都害死,还要将我也推进这火坑......!!!” “呵!”白皓蓝嘲弄地笑了一声,“难道你是今日才了解咱们姥姥的?在她眼中,咱们不过都是她维持狐族势力的工具罢了!” 白馨雅颓然坐了下来:“没错......都是工具罢了。” “有人往这儿来了。”木木道,“骑着快马自南边来。” 众人停了谈话,皆望向南方,黑暗中隐约可见一人影骑着马越来越近。 “他怎么来了?”徐清风似有些诧异。 “谁?”云翎伸长脖子张望。 “孙长鹤。” 待此人骑着马走到近前,众人借着火光一看,果然是孙道长。 孙长鹤勒住马,见到他们也是惊讶不已。 但他话还未说,眉头先皱了起来: “徐公子、小师傅、云......姑娘!我见此处有火光,没想到竟是你们三位! “你们为何在此?难道还打算北去寻剑不成?” 徐清风往篝火中扔了几块木头:“孙道长呢?为何没随军回去?” 孙长鹤下马,凌然正色道: “天君劝凡人回去,而我乃修道之人,既然领命寻剑,便应竭力而往。” 徐清风一笑:“我们也如此打算。” 孙长鹤被他这话堵了一下,又急又恼: “徐公子,你莫要胡闹!今日你是凭着几张老道长给的降妖符打败了几个狼妖,但再往北走所遇妖物只会更为凶残,你对付不了的!” “还有云姑娘,”孙长鹤转头看向云翎,火光下,云翎耳上两个红玛瑙珠子一晃一晃。 他移开视线,却不由得放软了声音: “你一个姑娘家虽有些法术,但还是莫要去冒险了!” 云翎站起身来笑道:“孙道长,多谢你好意相劝!还是那句话,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我们几人都会照顾好自己的。” 徐清风道:“既然离了军中,孙道长对我们几人便也没有关照的义务。所以,孙道长,还请自便吧!” 孙长鹤闻言,又皱眉打量了一下眼前几人。 见木木端坐,云翎不言,而他们身旁的一男一女...... 刚才孙长鹤只顾着和徐清风三人说话,这会儿才注意到这一男一女都有妖气。 这两人分明是妖! 孙长鹤立刻拔剑而出,指向白馨雅和白皓蓝,对徐清风三人道: “这两人是妖!你们怎会和妖在一起?没感觉出妖气吗?速速远离他们!” 白皓蓝无奈地翻了白眼。 白馨雅则不屑地别过头去。 “他们是我朋友。”徐清风平静地道。 白馨雅闻言转过头来愣住。 第166章 只想靠近些再靠近些...... “什么?”孙长鹤也一愣,“你明知他们是妖,还......” “孙道长。”云翎打断了他的话,“妖和人有很大不同吗?我也是妖。” “你!?”孙长鹤手中剑差点掉到地上,“云姑娘你莫开玩笑,你身上并无妖气。” “那是因为我随身带了个消除妖气的法宝。” 云翎说着,将徐清风的玉佩自怀中掏出,一股妖气自她身体中飘散而出。 “怎么样,这次信了吧?” 孙长鹤惊得说不出话。 眼前的少女明艳如花,目光清澈。 她是皇观寺中向自己求助的少年,也是大永军前与妖兵奋力拼杀的姑娘。 可她竟是妖吗? 木木双手合十道: “若言处处受生,故名众生者。此据业力五道流转也。孙道长,众生无不同。” “众生虽无不同,但有敌友之分。在座的都是我朋友。孙道长,你呢?” 徐清风看着他手中的剑问。 孙长鹤顿了片刻,将剑收入鞘中。 “曾经算是同僚,如今......只是过客。诸位,我先走了。” 他翻身上马,又飞快地看了云翎一眼。 “各自保重。” “唉,这人终于走了,每每对上他这种人我就头疼。说他刚正不阿吧,但又过于执拗。” 白皓蓝扶额道,“徐兄,我看你倒是应对自如,日后不如来给我做个宰相,如何?” 徐清风懒懒道:“没兴趣。” “哼,就知道你会如此说!别人眼中求之不得的到了你这儿是弃之如敝履!” 白皓蓝没好气地道,“刚才的酒喝完没?给我再喝一口!” 徐清风一笑,将酒坛扔给白皓蓝。 云翎将玉佩收到怀中重新坐了下来,对白馨雅道: “刚才你说到哪儿了?对了,你不是她亲孙女吗?她还这样对你?” 白馨雅目光复杂地看向云翎。 白皓蓝则抱着酒坛在一旁哈哈大笑: “那老狐狸要被你这话气死!你不知道吗,我们姥姥与上届狐王一样,都是清修,终生不嫁,哪来的孙女?” “那......” 云翎看看白馨雅,有些想不明白:她不是公主吗? 徐清风在旁边为她耐心解释: “她爷爷是狐王的弟弟,现下狐族中的王族后代都是她爷爷这一脉的。” 白馨雅自嘲地笑笑: “没想到徐三爷对我们狐族还很了解。 “没错,我并不是她的亲孙女。 “在几个公主中也是最不受她待见的,连带着我母亲也对我不冷不热。 “这世上真正对我好的......只有我姐姐。” 她抱起双膝,似陷入回忆里: “从我记事起,姐姐便教我穿衣,为我梳头,陪我玩耍、与我一道修习妖术。 “小时候,在宫中我常遭人欺负,都是姐姐为我出头,将我护在身后...... “我自小妖力弱,每当教我们妖术的嬷嬷要考核时,姐姐便偷偷借给我一些。 “有时被嬷嬷发现,姐姐便陪我一起跪祠堂受罚......” “我们狐族女子不论贵贱都是被送出去嫁人的命,我本以为她嫁给虎王做夫人至少能活得风风光光。 “没想到,不过几年时间,姐姐竟然惨死!” 说到此处,白馨雅恨地咬牙切齿。 白皓蓝一手提着酒坛,垂眸看着眼前的篝火,叹了口气: “无情最是帝王家。” 也不知是叹白馨雅姐妹,还是叹的谁。 篝火上煮的茶已沸腾。 云翎将铜壶拿下来,给白馨雅倒了杯热茶,递到她手中。 白馨雅抬头瞧着云翎。 在山君洞府,她锦衣玉食却不知何为暖,而此刻天寒地冻她的心却不寒。 “多谢。”她似有些不情不愿地对云翎轻声道了句。 云翎也不和她计较,转而给其余几人也倒了茶,才重新坐了回来。 “黄伯都为何要去母留子?” 云翎捧着热茶歪头小声地问徐清风。 温暖的火光在她毛茸茸的头顶打下一圈光晕,淡淡的茉莉花香又飘进了徐清风的鼻腔。 徐清风忍不住也向云翎歪了歪头。 连日来云翎一直变幻成男子,头发上的香气也隐了。 如今变回姑娘家,徐清风再次嗅到这香气,竟有了种魂牵梦绕的感觉。 让他的心痒痒的,只想靠近些再靠近些...... “徐清风?” 云翎见他只靠过来,却不回答,转头看向他的脸。 这一看,云翎便猝不及防地落入了一双微醉的星眸之中。 这双眸子似盛了漫天的星斗,又似涌着澎湃的海浪。 太近了! 云翎忙扭回头去。 火光的阴影遮住了她的微红的脸庞。 如此近距离的对视,让她心如擂鼓。 不过,很好看呢! 云翎犯花痴般在心中呢喃,他的眼睛真的是,很好看。 “这就如人间帝王要防着外戚干政是一个道理。” 徐清风也回过神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开口道。 “黄伯都是要防着将来狐族利用他这两个儿子干预北地。 “狐族如今是势力最大的妖族。 “他黄伯都的势力虽然也很强,但北地是白姓狐族曾经的故乡,他们不可能对北地毫无企图。 “所以他要确保权力始终掌握在虎族中,在北地有稳固的统治,就不能给狐族干政的机会。 “而最直截了当的方法就是将他儿子的生母,白馨雅的姐姐杀掉。” 云翎尽可能地将自己的思绪从刚才那眼对视拉回到白馨雅姐姐这件事上。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但如此无情的做法即使在人间皇族中也并不多见吧。白馨雅和她姐姐确实挺可怜。” 云翎怕再碰上徐清风的目光,不待他再说什么,便转过头对白馨雅道: “白馨雅!今日打也打了,之前你诬陷我的事便一笔勾销!你若真心同我们一道,那之后咱们就一起对付虎王!” 白馨雅愣了一瞬,看看云翎,又看向徐清风。 徐清风喝了口手中的热茶,也转头淡淡看向她。 他的眼中没有杀气,没有蔑视,也没有厌烦。 就是一种很平静地看待普通人的目光。 这目光说不上热情,但足以让白馨雅觉得安心。 白皓蓝在旁催道:“馨雅,你又不傻,还犹豫什么?” “好!”白馨雅咬咬牙,坚定地回道。 第167章 为什么喜欢他? 喝完茶,几人各自回帐中休息,白馨雅跟云翎睡一个帐篷。 之前云翎烤鱼时,她是亲眼见到徐三在帮云翎搭帐篷,而走进帐篷后,却再次被惊到! 传闻中让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徐三,对云翎这丫头也太太太关照了吧!!! 还侍女呢?哪个侍女是这个待遇! 上等的兽皮毯子不要钱似地一层层铺满整个帐篷,还有真丝缎面的棉被,银碳小炉,整个帐篷中简直是温暖如春! 白馨雅再次用怀疑地眼光打量起云翎: 不,不可能! 以这丫头既无心机又无手段的青涩样儿,怕是连男人的手都没碰过,绝不可能是她主动勾引徐三,让徐三为她做这些! 那徐三如此待她......只有一个可能了! “睡吧!”云翎脱了外衣先钻进了棉被。 白馨雅坐在她旁边,托着腮,既嫉妒又不服地看着她道: “你这丫头命也真好!” “嗯?”云翎裹着被子只露了个头,不明所以。 白馨雅张了张嘴,看着云翎清澈的眼神,忽然意识到这丫头莫非还不知徐三的心意? 呵呵,竟然不知! 傻丫头,真是个傻丫头! 白馨雅心中暗自嘲笑了一番。 然后,脱衣,钻进了另一床棉被里,睡觉。 哼!我白馨雅才不会充好人、瞎操心去指点她! 云翎今晚却有些睡不着。 眼前晃来晃去的全是对上徐清风双眸的那个瞬间。 那个瞬间,她的心似被什么击中了,酥麻的感觉传遍全身。 而这种感觉似乎只有一个词可以解释——心动。 “白馨雅,你为什么喜欢白皓蓝?” 云翎知她也还没睡,喃喃地问。 白馨雅此刻正睁着眼睛看着帐顶。 前一晚,她还在山君洞府的榻上忍着恶心娇喘连连。 今夜却和云翎这丫头睡在了荒野的帐篷中,居然还挺舒服自在。 “为什么喜欢他?”白馨雅重复了一遍云翎的问题,似乎也在问自己。 她感觉自己躺在这帐篷中身体放松了,脑袋也跟着放空了,竟想到了些两人小时候一起玩儿的事。 那时她还很小,大约相当于凡人孩子七、八岁的样子。 她在宫中不受宠,但再不受宠,也是个正经公主。 身边伺候的人并不比别人的公主少,嬷嬷丫鬟好几个,出入也是前呼后拥。 那日她被另一位比她大很多的公主欺负了一通,她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心中烦躁又委屈。 恰巧姐姐有事也不在宫中,她无处伸冤,便拿新调到她身边的一个小宫女当出气筒。 她命令那小侍女跪在地上为她唱歌,唱错一个词或者唱跑调了便打一鞭子。 这小宫女看着白馨雅手中鞭子,越是紧张害怕便越是唱错。 一首歌没唱完就已被她抽了十多鞭,伏在地上抽抽啼啼,再也唱不出来。 周边无人敢出声劝阻。 伺候她的人都知道,她虽不得宠,但却格外地飞扬跋扈,是这宫中最难伺候的小主儿。 白馨雅见这小宫女唯唯诺诺只知道哭,心中愈发烦躁。 刚要一鞭子再抽下去,手中的鞭子便被人握住了。 一个稚嫩但彬彬有礼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馨雅公主,你这么做并不会开心。” 白馨雅转头一看,是个和她差不多大的男童,长得粉雕玉琢,十分漂亮。 白馨雅以往见过他,但并未同他说过话。 他常随他的父亲来往宫中,他便是玄冥长老的儿子—— 长辈们口中聪慧懂事的皓蓝公子。 “皓蓝公子!” “小公子!” 白馨雅身边的宫女纷纷对着这男童行礼。 白馨雅此时却不待见他。 她恼羞成怒地从他手中夺着自己的鞭子: “你.......无礼!快放手!谁说我不开心?我教训她开心的很!” 白皓蓝闻言松手,白馨雅却因自己用力过猛竟向后倒去,摔了个仰面朝天! 宫女们赶忙手忙脚乱跑过来要将她扶起,她恼怒地甩开宫女的手,用胳膊撑着地,试图自己站起来。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白皓蓝轻轻道,走到她身边,将手伸到她眼前。 白馨雅瞪着他,干脆就在地上坐下来。 她心中琢磨着:若是过会儿玄冥长老前来,正好能告他一状,就说自己是他推倒的! 谁知这手的主人见她坐着不动,竟也蹲下身来。 他手掌一翻,一只绿色的草编蚂蚱出现在他手掌中。 他朝着这只草蚂蚱吹了口气,草蚂蚱便“活”了起来,从他手心跳下,在他俩身边跳来跳去。 白馨雅那时毕竟只是个小女孩,眼睛早就被这灵巧的草蚂蚱吸引了过去。 刚才紧皱的眉头此刻也舒展开,抬起手来只想要捉住它。 “好玩吗?你也编一个好不好,编好了让它们比试,看谁跳的高!” 白皓蓝眼睛亮亮地问道。 白馨雅闻言又撅起嘴来:“我不会!” 她想了想,命令身边的宫女: “你给我编一个,要比他这个好!” 宫女刚要领命去编,白皓蓝阻止道: “自己编的才作数,不会有什么关系?来,我教你!” “咱们先去找合用的草。”白皓蓝又朝她伸出手来。 这次她没再拒绝,拉住他的手站了起来,两人朝花园跑去...... 后来她学会了编草蚂蚱。 那只草蚂蚱跳的很高,不但赢过了白皓蓝的那只,还跳上了宫墙。 白皓蓝找来侍卫帮忙才将它捉了下来。 而她站在宫墙下看着,只顾着开心地大喊大笑...... 那似乎是她小时候笑得最畅快的一次。 “你睡了?”云翎见白馨雅不吭声,又轻轻地问。 “没。”白馨雅蓦然回过神来,淡淡道: “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只想得到他罢了。” 第168章 不可忽视的存在! “想得到不就是喜欢吗?” 云翎向她侧过身来。 “呵,当然不是。这就如同我看上一件衣裙或首饰,便想着买下来一样。” 白馨雅也侧过身来,在黑暗中看着云翎,趾高气扬地教育她: “你这傻丫头,男人不是拿来爱的,是拿来用的!说什么喜欢不喜欢,若放在我们狐族,你早就被人笑死了!“ “是拿来......用的?”云翎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言论,这是什么奇怪的说法? 将男人当物件了? 那要怎么用,云翎脑海中浮出一点不太纯洁的联想...... “有权势的便将他的权势拿来为己所用,有金钱的便将他的钱财拿来供自己随意花。 “若是神仙便让他助你飞升,若是恶魔便利用他复仇。 “若是人间帝王,便尽享他给与的荣华富贵,若是文弱书生、贩夫走卒—— “貌比潘安的还可留下来供自己快活,模样丑陋的就直接杀掉吃肉!” 云翎裹着被子一动不动,已听得目瞪口呆。 “总之,有用的男人才值得勾引,勾引过来便要人尽其用。”白馨雅总结道。 “......那白皓蓝呢?”云翎艰难地问,“你为什么......想要得到他?” “自然是因为他有副好皮囊。” 白馨雅飞快地说了句,然后不等云翎反应,便翻了个身不再说话。 云翎在黑暗中打量着背对自己蒙头装睡的白馨雅,心想她肯定没说实话。 如果仅仅是为了一副好皮囊,她能以身犯险来抢? 云翎转过身平躺下来。 那自己对徐清风呢? 为什么心动? 算不算喜欢? 云翎睁着眼睛睡不着。 白馨雅那套“有用”的理论,她一点也不敢苟同。 她若嫁人,必要嫁个自己喜欢的,也喜欢自己的人。 不要费尽心思勾引,只要彼此诚心相待。 不过,徐清风喜欢自己吗? 云翎脑海中突然蹦出这个问题,并立刻吸引住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她回想着两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他帮她渡劫,教她法术,为她治伤…… 他搂着她的腰和她躲在假山后,他装作重伤依偎在她怀中…… 还有青山雾中的那次牵手,与青山神大战后那个轻轻的拥抱...... 以及这些日子以来他对自己愈加细心的关照。 此类种种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 他喜欢她? 想到此处,云翎心中涌上一丝甜蜜,嘴角忍不住上扬。 但他为何从未向自己说出自己心意? 云翎眉头又轻轻蹙起。 难道并不是如此,是自己误会了? 他这人一向待朋友不错。 对靖王、对月老、对白皓蓝和木木,皆是有情有义。 如果他只拿自己当朋友或是妹妹来照顾...... 那之前那些亲密的举动算什么?! 虽然每次似乎都有些正当的理由...... 但,她不管,做过了就是做过了! 云翎生气的想,若他敢说只拿自己当朋友或者妹妹这种话,她非要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 云翎在黑暗中愤愤地举起拳头,但很快她便蔫了下来,怏怏地将手收回到被子中。 通过刚才回忆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对于他喜不喜欢自己这件事,她还是无法确定。 但,对于自己是否喜欢他这件事,云翎却是搞明白了。 若是不喜欢,怎会不介意两人的亲密接触? 若是不喜欢,怎会对他是否有家室而耿耿于怀? 若是不喜欢,怎会在他被荆棘刺穿的那刻心痛的不能不呼吸? 若是不喜欢,又怎会视锦红院中那群花枝招展的妓女如仇敌,脱口而出一句“他是我的”? ....... 原来,很早之前他便已经在她心里种下了一颗名为喜欢的种子。 只不过她一直未在意,时至今日,这颗小种子已长成了参天大树,成为了她不可忽视的存在! 这下......彻底完了! 明日应该如何面对他? 云翎有些烦恼地用被子蒙住头。 ………… 然而第二日清晨,她却无暇再顾及这个烦恼。 天色刚亮,地面轻微的震动便传入云翎的耳朵,她蓦然睁开双眼:“有人!” 她刚想翻身叫醒白馨雅,却发现身边已空无一人,白馨雅早就不在了! 云翎匆匆穿好衣服,出了帐篷,便见徐清风、白皓蓝、木木,还有白馨雅都已站在了帐篷外。 木木闭着眼道:“狼妖、熊妖、虎妖大约有几千只......斩刀魔暂时没看到......” “虎王呢?”徐清风问。 “虎王什么样貌?” 徐清风见云翎也出了帐篷,先对她微微一笑,才对木木答道: “一个五短三粗的胖子。” 白皓蓝闻言哼笑了一声:“贴切。” 白馨雅则抿了下嘴,什么也没说。 木木道:“看到了,他在!他身旁还有一人......” “是斩刀魔吗?”云翎错开目光,装作未看到徐清风的笑容,只凑到木木跟前着急地问。 “不是,是个中年男子,容貌英俊,气度不凡,身着黑袍,是......狐族的。”木木道。 白皓蓝捂了下脸:“我爹。好个黄伯都,连他都叫来了!” 徐清风对云翎的反应略感惊讶,但目下也顾不上思量这些。 他对白皓蓝道:“我对付黄伯都,你爹你自己来。” “唉,只好如此。”白皓蓝叹了口气。 “三爷,我要做什么?”白馨雅肃然问道。 “你便先装作被我们绑了好了!” 徐清风说着,手朝白馨雅一抬,一段绳索便将白馨雅捆住,“之后,随机应变。” 几人说话间,乌压压的妖军背着晨光自东方而来。 这些妖兵一个个身材威猛,如山似塔。 竟将刚刚升起的旭日的光辉挡住了大半,在广袤无垠的北川荒原上投出了一片巨大的阴影。 此种景象,若是凡人见了必会吓得魂飞魄散。 如此多的妖兵,要打一阵了! 云翎不由自主地绷住身子,将妖力集中至掌中。 白馨雅是则随着这些妖兵的出现,眉头越皱越紧。 刚才听小和尚说来了几千只,因为没有亲见,还未觉得如何。 而待现下亲眼见到才知这几千只竟是...... “三爷,黄伯都这次将他的精锐部队派来了。” 白馨雅低声道,“恐怕......不好对付。” 第169章 眼前的美人柔弱无骨 现今四大妖王,狐王凭借着八面玲珑的美人们在三界皆有人脉,势力最大; 鹰王扶光因杀了自己的父亲——妖界曾经妖力最强鹰王而成了如今公认妖力最强的妖王; 象王盘踞南方雨林,坐拥大片黄金和宝石矿产,是几位妖王中最为富有的一个。 而眼前这位虎王黄伯都,虽然领地北川之内,常年严寒,物资贫乏,但穷山恶水出悍妖,手下无不威猛凶残。 而黄伯都此人更是表面温和,实则奸诈,暗暗练兵久矣,一直对一统妖界野心勃勃...... 此番他派出的这些高大威猛的妖兵并非他日常出巡所带的普通妖兵,正是他暗地里训练已久的精兵! 徐清风打量这些妖兵一眼,道:“苍蝇太多了确实烦人。” 他沉思片刻:“不如等会儿,你我合作,演一场戏......” 徐清风对白馨雅附耳几句,白馨雅频频点头。 云翎刚才只顾着思量该如何对付这些妖兵。 这会儿一转头便见徐清风低头对白馨雅悄声说着什么,心中竟突然不舒服起来: 说什么呢非要悄声附耳,离得这样近? 就不能敞开了说吗? 徐清风交代完毕,感觉到某只小雀儿仿佛要将他刺穿的目光,忙回过头来。 却见她飞快地将目光转向了别处,再也不看他一眼。 徐清风一头雾水,被她这奇怪的举动搞得莫名其妙。 妖兵们在二十丈开外停了下来。 虎王黄伯都骑在一头巨大的黑熊上,上一刻还趾高气昂,这一刻见到站在帐外的徐清风,脸色便立刻堆出了个假笑。 他抱拳扬声道:“徐三爷!幸会幸会!不知三爷来此,本王未能尽到地主之谊,还望三爷海涵!” 徐清风负手笑道:“虎王大人何出此言?昨日我刚来便看了场精彩的人妖大戏,尽兴地很呢!” 黄伯都闻言笑容不改:“让三爷见笑了!凡人竟要进入北川雪原,岂非是自不量力?我身为北川之主只是吓唬吓唬他们,让他们知难而退而已。” 徐清风盯着黄伯都淡笑不语。 黄伯都继续道:“听闻昨日我夫人冲撞了三爷,她也是实属无意,三爷可否将她归还于我?” 徐清风道:“虎王大人此番带重兵前来仅是要向我要人?” “哈哈哈哈,正是正是,三爷何其身份,小的岂敢一人前来,这不就随便叫了些虾兵蟹将,来陪着小的壮壮胆!” “哈哈哈哈,虎王大人真会说笑,虾兵蟹将可没你这些人如此的身量!” 笑完,徐清风神色一凛,眯着眼道,“虎王大人当真是来接夫人的?” 黄伯都也眯起眼来,眼看面色一沉,只听一声凄楚婉转的女声响起:“大王!” 白馨雅被绳子绑着,踉踉跄跄地走上前来。 寒凉的北风吹起猩红的斗篷,露出斗篷下身着白色衣裙的窈窕身躯。 凌乱的秀发下一张精致的小脸上泪水涟涟。 她一双美丽的眸子深情地望向黄伯都: “大王!是馨雅无知,自不量力惹怒了徐三爷,害大王专程带兵来营救!都是馨雅不好!馨雅......馨雅......给大王添麻烦了!” 眼前的美人柔弱无骨,楚楚可怜,又是如此温柔,善解人意。 任何男人见了都会心软几分,更何况是与她新婚不久的夫君——黄伯都! 他的面色即刻缓了下来,心疼地哄着白馨雅道: “馨雅啊,你受苦了!你别着急啊,我这就把你接回去!” “黄夫人昨日惹得我甚为不快,虎王今日若想她安然无事地回去........” 徐清风手中的纸扇一合。 “三爷,你说吧,要如何?”黄伯都扬声问。 徐清风一笑:“我们此行出来带的盘缠不够,虎王大人接济些?也不用太多,就一万两黄金吧!” 云翎侧头瞥了眼徐清风。 不得不佩服某人的沉着冷静,这都要开打了,竟还不忘先敲竹杠! 一万两黄金可不是小数目! 够黄伯都肉疼一阵了! 他刚信誓旦旦地说要讨回夫人,这会儿若是不同意,岂不是丢了面子? 难怪“千金散尽还复来”,云翎心叹: 当初自己为何会觉得这货人傻钱多的? 他赚起钱来分明是快、准、狠! 果然,黄伯都虎目一瞪,咬咬牙对着身旁的手下道,“去拿金子来!” 不多时,四个虎妖便抬了个箱子气喘吁吁地快步来到徐清风等人身前。 箱盖打开,露出一箱子金灿灿的金条。 徐清风满意地点点头,轻轻一挥衣袖,便将一万两黄金收于袖中。 “三爷,还请放了我夫人吧!”黄伯都眯着眼道。 徐清风嘴角一弯:“虎王大人亲自来接,方显诚意。” “你!......”黄伯都一愣,一丝恐惧在面上一扫而过。 “大王,不可!” 白馨雅又娇滴滴地惨叫了起来: “徐三让大王亲自前来说不定有诈!大王岂能为了我以身涉险?大王.......今生能嫁给大王已是馨雅的荣幸,馨雅知足了!徐三法力高强,大王万不可前来!” 白馨雅含泪对黄伯都连连摇头。 那含情脉脉、欲语还休的表情,演的要多真切有多真切。 要不是云翎昨晚就知道她想要杀黄伯都,也要被她这番真情骗了,以为她深爱着虎王呢! 所以说,这演起戏来,还是专业的厉害! 云翎对白馨雅的演技佩服的五体投地。 白馨雅这番话明里是劝说黄伯都不要前往,当心有诈,其实是以退为进,让黄伯都不的不亲自来。 一来,外界都知他爱妻如命,白馨雅对他如此深情,他岂能无动于衷? 二来,白馨雅最后一句点明徐三法力高强,他若拒绝前来,岂不等于是承认了自己不是徐三的对手? 未战先败,以后他虎王如何在手下面前立威? “好!” 黄伯都犹豫了片刻,一口答应下来,只带了身边十来个妖兵,沉着脸向这边走来。 第170章 刚才你怀中抱的是...... “走吧!”徐清风示意白馨雅,白馨雅走向前,徐清风在后,也往前走去。 还有十几步,双方便可在中间汇合。 云翎目不转睛地盯着徐清风和白馨雅的背影。 心知这必然是两人刚才计划的一部分,且看两人之后打算如何。 而木木则随着虎王越走越近,皱起了眉头: “这个虎王和我之前看到那个有点不同啊!” “哪里不同?”白皓蓝侧首悄声问,心中突然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木木闭上眼睛,再次用灵识查看。 “他是......假的!”木木急声开口! “什么?”云翎吃惊地望向木木,而与此同时—— “嘭!!!!!”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 只见离徐清风和白馨雅只有七八步之遥的虎王突然自爆。 一股强烈的爆炸波瞬间向四面八方传播,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霎那间,巨大的火球就要将徐清风和白馨雅吞没! 徐清风未料到黄伯都会突然自爆,他若直接开护盾,以他的速度,并不会受到多少伤。 但白馨雅却走在他前面,若要救她,即使他再眼疾手快,也无法保证两人能安然无事! 但眼下却顾不得这么多了,他以最快的速度将手伸向白馨雅,欲将她拉到身后...... 此刻时间却突然停了一息! 爆炸而出的巨焰停在要将白馨雅吞没的一瞬。 所有人和妖都如被施了定形术一般。 有瞠目结舌的,有欲抱头躲避的,此刻全部都一动不动。 连虎王被炸碎的血肉和一旁蹲在枯树被惊得展翅欲飞的乌鸦也都定格在了空中。 一道紫色的身影却在这诡异的静止中行动自如。 他飞身上前拉住了白馨雅的手,并拍了一下徐清风的肩。 徐清风立刻似解了这定形术一般,吃惊地看了他一眼,便同他一起飞速撤回到帐前! 然后迅速开了个巨大的护盾护住帐前的几人。 这些动作只用了一息,因为对他们二人来说,有这一息的时间便已足够。 这一息过后,一切如常发生。 巨大的爆炸转瞬波及到两方。 因徐清风开了护盾,爆炸的火焰被护盾挡在外面,几人皆无事,连头发都未烧到一根。 而虎王军队那边,前排的妖兵来不及躲避,或是被炸了个粉身碎骨,或是受了了重伤,一时间哀嚎不断。 枯树上的乌鸦“啊啊”地叫着,展翅飞向了远方。 “徐清风!”看到爆炸的瞬间云翎的心快要提到了嗓子眼,眼睛更是一眨也未眨。 只见他似要上前去拉白馨雅,但下一刻他却已站在自己身前开了护盾!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 云翎虽有些惊讶,但想来以徐清风的本事也许他用了什么高深的法术避开了爆炸。 因此,云翎当下也顾不得多问,只紧张地盯着他上下打量,检查他有没有哪里受伤: “你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放心。”迎着云翎关切的目光,徐清风微微一笑。 云翎松了口气,随即低下头去。 “没事便好......” 她小声嘟哝了一句,心中却对自己暗暗骂道: 要命!不过一个微笑而已,心脏又砰砰直跳! 云翎啊,云翎你也太没出息了! 而白馨雅这边,前一瞬间她的双眸中是爆炸的强光,她以为自己也要被炸个粉身碎骨了,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而再睁开时,她看到的却是紫色的衣领,自己完好无损地被白皓蓝护在了怀中...... 她愣愣地抬头看向他侧颜。 白皓蓝似也发觉了她的目光,面无表情地回看了她一眼,随即松开了手,站到徐清风身旁,只留她一人在呆呆愣神。 “多谢!“徐清风目光扫过靠过来的白皓蓝,又略有担忧道:“只是如此一来......” “无妨,一息而已。”白皓蓝轻勾了下嘴角。 “刚才是怎么回事?黄伯都为什么要自爆?你们?” 两人的话云翎听了个稀里糊涂,只听出白皓蓝帮了忙,但具体如何做的却不甚清楚。 白皓蓝哈哈一笑:“云姑娘,刚才为救你家三爷,我可是放了大招,怎么样?这救命之恩,你是不是应以身相许报答我?” “........” 云翎挑眉:“你救的谁便找谁以身相许去,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刚才你怀中抱的......” “咳咳咳!” 白皓蓝一阵咳嗽打断了云翎的话,他瞥了一眼旁边的白馨雅,小声道: “我错了,云姑娘!这话题揭过!揭过!” “说正事!”徐清风看向白皓蓝,“你是如何察觉黄伯都有问题的?” “这要多亏小菩提子。”白皓蓝说着,对木木一笑。 木木道:“他与我之前用灵识所见的那个略有不同。 “经白公子提醒,我又用灵识看了一下,发觉对面有两个虎王。 “走过来的这位妖力低微,而隐藏在军中的那位妖力强悍。由此判断这是个假的。” “这黄伯都果然奸诈!徐兄啊,你的计策使在明处,让他不得不来。而他的计策却使在暗处,让咱们差点防不胜防!”白皓蓝叹道。 “没错。”徐清风也叹了口气,“我和馨雅公主一唱一和,本想请君入瓮,没成想却是引虎自爆了!” 所谓”擒贼先擒王”徐清风和白馨雅原本的计策是将黄伯都引出大军,避开他的那些喽啰,直截了当地收拾他一人。 徐清风要那一万两黄金敲竹杠是其次,主要还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误以为自己真的会得了钱放人。 而白馨雅欲拒还迎,欲擒故纵的说辞,也是让他难以拒绝徐清风的要求。 但若论狡诈,还是当属黄伯都。 他恐怕一早便想出这出其不意的一招! 所以他表面上老老实实交出黄金,积极营救白馨雅,何尝不是为了让徐清风放松警惕,来个将计就计! “你让他亲自来接时,我便看那假黄伯都一脸惧意,本以为他是害怕被咱们暗算,这样说来,其实他当时便已在暗中得了自爆的指示了吧?”云翎道。 徐清风:“嗯,此番是我大意了。” 第171章 抓我?做梦。 “哎,这也怪不得你! “这个假黄伯都并未使用变换容貌的法术,他容貌神态和真黄伯都几乎一模一样,应是黄伯都暗中培养了多年的替身! “别说是你,馨雅不也没看出来吗?”白皓蓝道。 白馨雅被他说的一阵尬尴:“我并不知还有此人的存在!他的秘密从不说与我知。我对他也不过是虚以委蛇,逢场作戏!别说仔细端详,多看他一眼我都嫌恶心!谁知他今日会出此策!” 确实,此番黄伯都明面上是要救出白馨雅,实则是对付徐清风,对白馨雅的死活根本就不管不顾! 但就算他对白馨雅的宠爱都是装的,至少也要看在狐族的面子上有所顾忌吧,而他竟毫不犹豫地下手...... 白馨雅和白皓蓝不约而同地望向对面军中的黑色身影——玄冥长老。 玄冥此刻也正望向这边,他眉头紧皱,目光冷漠。 他的态度便是狐族的态度,白馨雅一下子了然,姥姥并未打算救自己! 她苦笑了一下:那么,玄冥长老前来,便只是为了...... “抓我?做梦。”白皓蓝轻哼一声。 “木木,真正的黄伯都现在何处?”徐清风也望向对面的大军。 说起来,黄伯都这次为了对付徐清风何止是对白馨雅不管不顾,对自己的精兵也是同样狠辣,被炸死、炸伤的至少有几百只! 不过这些妖兵混乱了片刻,便井然有序起来,死伤的已被抬走,剩下的妖兵重新排列整齐。 木木闭了下眼:“中军,前排那个扛旗的小兵!” 徐清风自袖中抽剑而出,前一刻还站在帐前,后一刻便如一道闪电般穿过一排排高大威猛的妖兵,剑锋直指这扛旗的小兵! “黄伯都,你藏得的挺深啊!”徐清风手腕一转,剑锋便要刺入小兵的胸膛。 只见这扛旗小兵手中的旗杆一缩,变成了一杆金色长枪,“当!”的一声,挡住了徐清风的剑! “徐三爷,你果然厉害!” 瘦高的小兵面容变化,瞬间变成了个五短三粗的矮胖子。 这矮胖子双下巴,大耳垂,留着两撇微翘的小胡子,不笑也带三分喜,正是虎王黄伯都! 而此刻,他平时常常笑成一条缝的双目,圆瞪了起来,猛虎不再装病猫,便是露出獠牙时! “我黄伯都也不是吃素的!” 他的体型再次发生变化,圆滚的身材成倍地增大,变成了个二三十丈高的巨人! 周围的妖兵们响起一片欢呼:“大王!大王!” 徐清风一点脚尖,抱剑立于高空,饶有兴趣地平视着变成巨人的黄伯都,嘲笑道: “黄伯都,你这是被人打肿了吗?” 黄伯都闻言哈哈大笑三声:“徐三!你找死!” 言罢,他虎口大张,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无数冰刀自他口中射出,朝徐清风射去! 这冰刀削土如泥,又十分密集,眼看飞速袭来,就要将徐清风打成筛子! 徐清风却一闪身消失在原处:“黄伯都,这种小把戏你也拿出来用,是不是有点丢人现眼了?” 下一刻他便近到黄伯都身前,一掌拍向黄伯都胸口! 黄伯都来不及躲闪,硬硬挨下这一掌,被徐清风打得后退十丈,又缩回了原本的五短身材。 他抹了一下嘴边淌出的鲜血,双目阴郁地盯着徐清风,朝簇拥在身边的妖兵一挥手:“上!” 几千只妖兵挥舞着各种兵器朝徐清风打去,云翎见状着急道:“我去帮他!”说完便展开背上火红的双翅飞了过去。 而白皓蓝和白馨雅则隔着闹哄哄的妖兵们与玄冥以及他带的几十名狐族高手对峙着。 “馨雅,他的目标是我,你不必插手。”白皓蓝道。 白馨雅却未退后,低声道:“你昨晚不是邀我与你联手对付姥姥?” “呵,那便一起?” 白皓蓝毫不客气地笑道:“你那幻境加传送法阵不错,使一个出来!先带他们兜兜风!” 白馨雅无奈地白了他一眼:“他可是你爹!这法术拖不了他多久!” “无妨!我另有妙计!”白皓蓝道,又看向一旁的木木,“小菩提,我也要开打了,你在此处可能自保?” “白公子,但去无妨。”木木又上下打量白皓蓝一眼,眼睛一亮,“你若是被打回原型,我可以养你!” 白馨雅不明所以地望向白皓蓝。 白皓蓝则额角一抽:“......不必,多谢。” 说话间,玄冥长老和他几十名手下已快到近前。白馨雅双手捏诀:“幻境,开!” 只见北川的大地顿时摇晃起来,巨大的裂缝在荒原上蔓延,所到之处不论树木野兽还是妖兵,皆掉入这些开裂的地缝之中! “长老,地动了!地动了!”几名玄冥长老的手下慌慌张张地道。 玄冥连看都未看那几名手下一眼,依旧步履坚定地朝前走着,双手捏诀:“破!” 北川大地顷刻间便恢复了原样,这几名手下四下一望,哪有什么地动,远处的妖兵正与徐三打得热闹,近处的白皓蓝还稳稳地站在原地未动。 “逆子!跟我回去请罪!” 玄冥抬起右手,五指张开,指甲顿时变成锋利的刀刃,整个人朝白皓蓝飞来! 几十名手下紧跟其后。 眼看玄冥的五指已抓到白皓蓝左肩,但白皓蓝仍是原地不动,连眼睛也未眨一下。 “糟糕!” 玄冥一皱眉,想撤回已来不及。 只见他五指触碰上白皓蓝的瞬间,白皓蓝如水波般微动了一下,玄冥便整个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紧接着白皓蓝和白馨雅也消失不见。 “长老!” “长老!” 玄冥的手下四处呼喊。 “哪去了?” “刚才皓蓝公子做了什么?” 其中一个有点头脑的想了想,道: “不对,那皓蓝公子是假的,是个幻影!长老应是被传送到了某处!” “你是说长老上当了?”另一个口不择言的问。 “......”有点头脑的那个白了他一眼,“我可没这么说!” “这......幻境里套幻影?幻影中套传送?这法术也太复杂了吧,何人能如此短时间做到?” “当务之急还是快点找到长老!” 几个手下看了眼旁边打坐的木木:“喂,小和尚,你可知皓蓝公子将玄冥长老传送到哪去了?” “不知。”木木气定神闲地答道。 第172章 遮天蔽日的黑云 “不知?你与皓蓝公子一起的吧?岂会不知?”一个壮硕的转着手腕恶狠狠道,“别逼我动手!” “阿弥陀佛!”木木颂了声佛号,便闭眼念经,不再搭理他。 “先抓了再说!” 这个壮硕的欲上前去抓木木衣领,只听木木突然大声颂道: “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磐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灭度者......” 随着他声音,一句句闪着金光的经文自他口中而出,围绕在他周身,形成了一道金色的屏障。 欲伸手抓他的那个狐妖,手指刚碰上这道金色屏障便被弹出一丈,一屁股摔在地上。 另外那些狐妖相互看了一眼,决定不再招惹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小和尚,四散开来去寻玄冥张老。 ………… “小雀儿,你怎么来了?” 徐清风持剑手腕一转,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围上来的几十只妖兵的武器扫落在地。 “我来助你!”云翎落到他身旁,两手朝这些妖兵放着火球。 “这些喽啰我还未放在眼中......” 徐清风道,但还未说完,便听云翎和他通灵: “黄伯都刚才放出的冰刀藏在这些妖兵之中,我怕他暗算于你!” 原来,云翎着急的过来帮忙,并非担心徐清风一人应付不来如此多的妖兵,而是因为这些冰刀! 这些冰刀透明无色,藏在众多妖兵之中,本是难以让人察觉。 但云翎站在远处,恰巧在阳光的照射下,这些冰刀反射出光芒,看起来闪闪发亮,她心中略加思量,便想到了黄伯都的冰刀! 黄伯都阴险狡诈,这些冰刀显然是因为被他用法力控制才没有钉在地上,而是藏于这些妖兵间隙之中,那么他必然是打算用此暗算! 果然,几个妖兵挥着大刀朝徐清风砍过来,在徐清风出招对付他们的同时,十几只冰刀自他们背后而出,朝徐清风射去。 徐清风既已知晓他这把戏,便有所提防,闪身躲开这些冰刀,云翎则上前扔出一个火球,将这些冰刀尽数融化。 “我说么,这黄伯都不过是挨了我一掌而已,怎会如此不经打?原来又是用暗算的把戏!” 徐清风通灵道,又对云翎一笑,“多亏我家小雀儿目光敏锐,及时出手救我!” 云翎正忙着应付周围的妖兵,手上火球不停,无暇分心,只脱口而出道: “那你要不要学白狐狸以身相许?” 徐清风面上闪过一丝讶然,紧接着大笑道: “学,当然要学,姑娘大恩无以为报,在下愿以身相许!” 云翎只是随口一说,哪料到徐清风竟还笑嘻嘻地答上了。 虽然心中觉得他定是在说笑,仍是忍不住红了脸颊,连着扔了几个火球后,嘴硬地回了句: “想得美,谁要你!” 徐清风笑了几声,毕竟是在打怪,怕说多了两人都分心,便忍住没再继续。 两人合作,一连防住了黄伯都几次偷袭,徐清风通灵道: “不陪他玩了,我直接去收拾他,你自己小心!” “好!”云翎干脆地答道。 徐清风手中的剑发出一道刺眼的白光,所挥之处,妖兵倒地一片。 藏在其间的几千只冰刀全都露了出来。 黄伯都也不再隐藏,控制着这些冰刀由四面八方朝徐清风刺去! 而徐清风仍立在原地,只是手中的剑瞬间化为无数亮白色的光点,朝这些冰刀飞击而去。 只听“噼噼啪啪”一阵冰碎的声音,这几千只冰刀同时碎成冰渣,掉落在地。 随即光点飞回,又凝聚成剑! 这番操作让黄伯都惊得眼珠差点掉在地上,云翎也是第一次见他如此用剑,同样是看的目瞪口呆! 自古以来宝剑都是精铁或精钢铸成,从未见过能分而聚合的,这剑是个什么法宝? 还是说徐清风用了什么罕见的法术?! 徐清风持剑转瞬闪到黄伯都面前,黄伯都忙挥舞金枪抵挡: “徐三爷!你我无冤无仇,何必要如此死斗?不如你再开个条件,咱们就此休战可否?” “好啊!”徐清风笑道,手上剑却不停,逼得黄伯都连连后退,“那就再开个条件!你将头颅割下来给我,我便停战。” “你!!!” “徐三!我和你拼了!” 黄伯都虎目一瞪,释放出强大的妖力,所有的妖兵顿时眼放绿光,犹如不要命般,一窝蜂朝徐清风扑去! 这些妖兵这是都被黄伯都控制了! 云翎心道:糟糕!俗话说不怕横的,就怕不要命的!如此多的妖兵不管不顾地横冲直撞地冲过来...... 果然,徐清风刚用剑扫倒一片,便又涌上来更多。 甚至是不顾前面同伴死活,互相踩踏着,推搡着,手持武器朝徐清风砍去。 云翎手中的火焰飞快旋转成风,朝这些妖兵烧去,但即使身上燃着熊熊烈火,只要能动,这些妖兵仍是不知疼痛般只朝着徐清风一人疯狂攻击! 这要打到什么时候! 还有,黄伯都呢? 云翎抬眼一看,目光所及之处全是密密麻麻的妖兵,黄伯都那五短三粗的矮胖身材早就不知隐藏到何处! 这黄胖子真是滑不溜秋,简直比蛇还滑! 正当云翎焦急之时,头顶的阳光突然被一片遮天蔽日的黑云遮盖。 紧接着箭如雨下,黄伯都的妖兵们因被黄伯都控制着不知躲闪,顿时死伤了大片! 云翎松了口气,吃惊地抬头望向天空,攸然睁大了双眼。 这遮天蔽日的并非是黑云,而是几百名全副武装、展着黑色羽翼飞在高空中的鹰王暗卫! 第173章 这个呆子! 那领头之人一身黑色劲装,英姿卓然。 狭长的双眸前一刻还冷若寒冰,下一刻对上下方云翎欣喜的目光便瞬间融化成了春水。 “师父!”云翎踮着脚朝他招招手。 扶光微微弯了弯嘴角,略略点头。 随后他目光看向另一处,背上黑羽一展,便朝下方飞来。 原来经此变故,黄伯都也慌了神,断了对妖兵的控制。 他推开中了数箭直挺挺砸在他身上的一个妖兵,气愤地仰头朝正在下落的扶光喊道: “鹰王!你这是意欲何为!?难不成要毁了咱们的盟约?” 二十几年前,五大妖王在妖界争来抢去,战乱不断,祸及人间,甚至有更过分的跑到凡界划地盘。 但自从食人肉、喝人血的蛇王冥妖被徐清风一夜剿灭后,剩余的四大妖王便消停下来,合计着签了个所谓的盟约。 盟约主要内容有两个:一是暂且停战,二是联手对付妖界的头号公敌——魔头徐三。 第一项,四大妖王经过一系列协商和互相妥协,起码表面上是做到了。 第二项则迟迟没有推进。 而恰巧在这之后,这位头号公敌也未再对妖界大打出手,所以便如同被集体遗忘了一般,谁也不再提起。 扶光落至黄伯都面前,自腰间掏出一片血迹斑斑的皮扔向他,冷冷道: “盟约?黄伯都,你眼中还有盟约?你派人杀进我玄岩宫,今日便让你血债血偿!” 黄伯都看了一眼那片皮上的虎头烙印,貌似吃惊道: “哪有此事!这定是有人栽赃!何人竟敢仿我虎族烙印,我定饶不了!” “演,继续演!黄伯都,我发现若论演技,你可算是妖界第一!” 徐清风收了剑和云翎一同走了过来,他自袖中掏出一把弓和一袋箭。 “这白山妖市卖的弓和箭又是怎么回事?来,解释解释!” 扶光垂眸看了一眼弓箭,顿时面若寒霜。 “这.......” 黄伯都眯了眯眼,刚欲开口,徐清风又淡淡补充道: “想好再说,这样的弓箭你那妖市中可还有几十套。” 黄伯都不再吭声,瞪眼看向徐清风和扶光。 他脸色一沉,后退了几步,大喝一声: “兄弟,轮到你出马了!” 只见他身后的背影突然拉长变大。 先是一团白色的毛发自黑色阴影中冒出,紧接着是黑色的面孔、同样黑色的鼓着遒劲肌肉的胸膛和六臂,以及浑身绑满兵器的高大身躯。 斩刀魔! 在帐前打坐念经的木木突然停了嘴,睁开了眼睛。 ********************* 而十里之外茂密的荒草间,两双眼睛正紧盯着远处一个黑袍的身影。 “幻境套幻影,再加传送,白馨雅,看不出来,你妖术竟如此高超!” 白皓蓝忍不住低声赞了身旁之人一句。 白馨雅弯弯嘴角,不由自谦地道: “不过是些花架子。我妖力弱,妖术套妖术只能传送这十里多路,怕没多久你爹的手下就能找来!你有什么法子,还是抓紧使出来!” “唉,我这便宜爹!再不情愿也得上了!” 白皓蓝说的甚是为难,但动作却不拖泥带水,站起身来又低声嘱咐白馨雅一句,“你便在此等着好了。” 言罢,他身形一闪便已到了黑袍身前。 “爹!几日不见,您老可好?” 白皓蓝负手站在玄冥对面一丈开外,笑嘻嘻地问。 玄冥紧皱眉头,一言不发地看向白皓蓝。 “这是我真身,不是幻影!您老不必如此忌惮!” 白皓蓝拍拍胸膛,解释道。 “跟我回去受罚。”玄冥终于缓缓出声。 “真是,来来回回就这一句!” 白皓蓝笑嘻嘻地挠挠头,“此处又无他人,就放儿子一马,如何?毕竟你就我一个亲儿子,不看僧面看佛面,我那柔弱的娘亲将我养大也不容易.......” “你给我闭嘴!” 白皓蓝的话似乎起了反效果,玄冥不但不念骨肉亲情,反而更加恼怒,抬手便变出一柄黑色长剑,向白皓蓝砍来。 白皓蓝忙左右躲闪,负在身后的手和长在前面的嘴却都不闲着: “爹啊,你如此好的剑术也不曾教教我,害的我如今完全不是你的敌手!” “幻境,开!” 白皓蓝转眼躲进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破!”玄冥脚下不停,一手持剑,一手捏诀,便破了白皓蓝的幻术。 金碧辉煌的宫殿转瞬消失,露出了原本躲在柱子后的白皓蓝。 “......其实说来,你这爹当的也满凑合的,夜夜让我娘独守空房不说,一年到头和我这亲儿子也说不上几句话......” “幻境,开!” 夜色笼罩下,一座雅致的宅院前,一位柔美的夫人搂着一个天真可爱的稚子,两人提着灯笼,目光期盼地望着夜色深处...... 玄冥面无表情地瞧了这母子一眼,仍是单手捏诀:“破!” 幻境消失,玄冥一剑朝白皓蓝的心口捅去! “爹,你下死手啊!连姥姥都下令尽量抓活的......你对儿子怎能如此狠心呐......哎呀呀呀......” 白皓蓝剑术不行,反应到快,一侧身,玄冥的剑堪堪擦着他衣领划过。 “......这个呆子!所谓的妙计便是如此吗?!” 白馨雅在荒草中看的连连着急,心下一横,右手一握,一条软鞭便捏在了手里。 “啪!”玄冥刺向白皓蓝的剑锋被一条金色软鞭缠住。 “馨雅公主?!你!”玄冥瞪向软鞭的主人,“莫做糊涂事!” 白馨雅不答,挥鞭直攻向玄冥。 第174章 至少此刻的笑容是属于她的 之前黄伯都的替身自爆之时,玄冥虽然惊忧白馨雅的性命,但因来之前姥姥对能否救出白馨雅已向黄伯都表明态度,他自然不好再向黄伯都问罪。 但这并不代表着他愿意去伤害她,她到底是狐族的公主,狐族王族之人。 狐王白越,当初在白韵死后能顺利坐稳这狐王之位,大半功劳都在于玄冥的辅佐。 而如今,在造反的狐妖眼中,他玄冥便如白越的一条狗。 叫他往东绝不往西,而且还是条咬人的好狗,修为高、妖力强,不在白越之下,却偏偏对她唯命是从。 几次与王族对抗,眼看就要成功,关键时刻都被他以一己之力打压下去。 若不是他的亲儿子白皓蓝便是这造反之首,看在他面子上,无人敢骂他,否则早就被这些造反的当面问候八辈子祖宗了。 但,他心中明白他效忠的其实并不是白越一人,他守护的是整个狐族王族。 只为了一个承诺,死心塌地,忠心不移。 所以,此时对上白馨雅,即使几招便能将她轻松解决,但他仍是能让则让,恐怕一不小心重伤到她。 而白馨雅似乎也掐准了这点,打起来更加毫无顾忌,得寸进尺,逼得玄冥连连后退。 白皓蓝有了帮手,不必忙于躲闪,幻术便是一个连一个地开。 一会儿天崩,巨石砸下,一会儿地裂,脚下地缝蜿蜒。 玄冥已懒得解,任他地动山摇,他自岿然不动,心思只放在了对付白馨雅的鞭子上。 两人过了十来招,玄冥瞅准了个机会,握住抽过来的鞭尾,猛地一拽。 白馨雅哪能扛得住玄冥的力道,又不肯轻易松开手中的鞭子,当下便被他拽的飞了过来。 玄冥顺势将手中的鞭子在白馨雅身上紧紧缠了几道,白馨雅便被他捆了个结结实实,扔在了一旁。 碍事的已解决,他大步朝白皓蓝走去。 白皓蓝似乎已黔驴技穷,面露恐惧之色: “爹,有话好好说,你莫要再上前了,你若再上前儿子可不客气了!” 玄冥哪听得他的话,沉着脸脚步不停。 果然,下一刻,玄冥便消失在原地! “唉,儿子如此情真意切的劝您,您老却不听!” 白皓蓝蹲下身来,朝玄冥刚才所在的地面望下去。 那地上是一道一丈多宽,深达几百丈,一眼望不到底的地缝。 他好整以暇地朝下面喊道:“爹,你还好吗?没受伤吧?” “逆子!!!我饶不了你!!!” 玄冥恼怒的声音自下传了上来,人却上不来,显然是卡在了地缝某处。 “得来,您老没死我就放心了! “再加一道结界,既隔音来又挡雨。 “如此,您老就踏踏实实的在此处待段日子,待我取了七星沧澜再来接您!” 白皓蓝悠然起身,双手捏诀,在地缝之上加了道无形的结界。 “完活儿!” 他手一挥收起之前的幻境,天崩地裂的异象瞬间无影,只剩地上这条宽大的地缝真真切切地存在。 幻境的最高境界是能以假乱真,迷惑住对手。 而白皓蓝这次却是倒过来,以真乱假。 前面一连串幻境都是只是铺垫,为的就是将玄冥引到地缝附近。 再利用他以为处处皆是幻境所以满不在乎的心态,成功坑了修为高自己数倍的亲爹一把。 白馨雅趴在地上看的目瞪口呆,心中不知是该赞赏眼前这货的智谋,还是该唾弃这货的卑鄙。 幻境被他用到这份上,也真是一言难尽了....... 若是以前,“光风霁月”的皓蓝公子,是决计使不出这招的。 她暗暗地想。 同时心中又有些怅然:他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改变?是王座还是那个死去的丫头? “起来了!” 白皓蓝将鞭子从她身上解下,轻扶一把,望着她爽朗地笑道: “刚才多谢了!你要不出手,我还得费功夫和这老头儿多周旋几遭。” “......没什么。” 白馨雅抬头看了他一眼,至少此刻的这个笑容是属于她的。 她抿嘴,微微垂眸问:“回去吗?” “回!去瞧瞧徐三他们打得如何了。”白皓蓝扬声道。 ………… 徐清风抱臂望着从黄伯都背影中出来的黑面白发人:“阁下是?” 黑面白发人眼珠微动,扫了一遍眼前的众人,目光定定地落在了徐清风的身上: “斩刀魔!” 徐清风嘴角一弯:“来的正好!” 言罢,也不多说,自袖中抽出宝剑便持剑而上! 斩刀魔则用右边一臂抽出一把大而宽的青铜刀迎击。 那青铜刀上刻着繁复的花纹,似是一柄年代久远的古刀。 一与徐清风的剑对上便发出一声震人心神的鸣响“当!!!” 之前围在四周的妖兵闻此声便纷纷抱头后退。 两人过了几招之后,周围便清出了很大一块空地。 这人怎么不多说几句就开打! 云翎也后退了几步观望,忍不住和徐清风通灵: “先问问报恩寺和南琼的事!” 徐清风回了句:“不急,稍等片刻!” 不急?云翎少顷便明白了徐清风的意思,木木还未过来! 要问也要等他来了再问才是。 云翎朝后面望望,只见木木双手合十,盘腿而坐,而眼睛正看向这里。 “找我吗?” 两人目光一碰上,云翎即刻便听到了木木的声音。 虽隔得甚远,但声音如同在耳边响起,这是......通灵! 之前他既然能与徐清风通灵,那么如今他能和自己通灵便也没什么奇怪的。 只是他未借助任何法宝便能做到,还真是厉害! 云翎心中想,便不再惊讶,只与他通灵道: “斩刀魔已现身,你要不要前来问他报恩寺之事?” “不必,我在此处问他也一样。不过大概还需再等等。”木木道。 云翎道:“再等什么?” 木木道:“等另一个关心此事之人。” 云翎闻言心中已有猜测。 于是收回目光,又看向正与斩刀魔打斗的徐清风。 不过短短几息,两人已过了百招。 斩刀魔右手另一臂又抽出一把光洁的细刀,这细刀看上去应是精钢所炼,薄而锋利。 一宽一细,一重一轻,一远一近,一攻一守。 两臂两刀互相配合,竟让人生出天衣无缝的感觉来,若是一般武者定难以招架! 但徐清风并非一般武者,一剑对两刀,看上去仍是出手不乱。 对上远古大刀未显吃力,对上精钢细刃也未显轻率,沉着冷静,游刃有余。 第175章 美人救英雄 扶光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眸光瞥向一旁不动声色,慢慢后撤的虎王黄伯都。 他脚尖一点,黑刃瞬间出鞘,冲黄伯都而去,黄伯都只好手提金枪回击。 两王开打,两方的手下便也不敢懈怠,虎王妖兵和鹰王暗卫也天上地下打作一团。 云翎见状自然也是加入了混战,一展火红的双翼飞到空中,帮着暗卫们消灭妖兵。 双方打得正热闹,一紫一红两道身影自远而近走来,走的不急不徐,却转眼进了打斗的妖兵之中。 “来了?”徐清风忙里偷闲地问了一句。 白皓蓝道:“来了!” 又打量着斩刀魔道:“吆,百闻不如一见,这黑的真是自内而外,自上而下!魔气入体,染了个透啊!” 斩刀魔被他这话激得戾气横生,左手抽出一匕首便朝白皓蓝抛去! 白皓蓝躲闪不迭,捂着胸口惨叫倒地:“徐兄,救我!” 徐清风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再添乱,滚出去!” 斩刀魔本以为击中白皓蓝,便未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听闻徐清风这么一说,又朝白皓蓝看去。 只见倒地的那个旁边又显出一个完全无伤,笑嘻嘻地站着的白皓蓝,而那个倒地的身影则迅速变淡。 原来是个幻影! 再看刚才掷出的匕首,正斜斜地插入地中! “徐兄啊,你这人真是无趣!”白皓蓝摇摇头。 斩刀魔则对着白皓蓝怒目圆瞪,一头散乱的白发皆竖了起来。 眼看他又要拔刀,徐清风猛地收手,跳开斩刀魔一丈远,肃然道:“打了许久,说几句。” “哼,有何可说?!”斩刀魔瓮声瓮气地道,见徐清风收了手,他两手拿刀,另有两手放在刀上,暂且不动。 徐清风道:“我问你,中州报恩寺可是你屠的?” “没错,是我做的。”他答得干脆,毫无顾虑,可见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为何如此?就为寻菩提子吗?”云翎从空中飞落下来,问道。 斩刀魔似没料到还有人知晓寻菩提子之事,朝云翎掀了下眼皮,道:“是。” “寻物便寻物,为何非要赶尽杀绝?甚至还要活活折磨他们?”云翎接着问道。 “哼,因为我恨!我要杀个痛快!” 他话音未落,只听一道清澈而又沉静的少年嗓音响起: “佛门净地,不问世俗,与阁下有何恩怨?阁下是心有怨结而不得解,遂宣泄于无辜之人,此举害人亦害己,望阁下回头是岸!” 斩刀魔当下一愣,只闻其声而未见其人,目露疑惑扫视一圈。 只见一个小和尚自远处缓缓走来,声音却近在耳边: “吾乃报恩寺僧人,木木。” “你们......!” 斩刀魔终于有所察觉,眉头紧皱,面露不善。 “没错,我们这番忙活,便是为了将你引出来!” 白皓蓝虽手无寸铁,但面对这满身武器的斩刀魔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但此话说完,他却突然面色一沉,目露威慑,“南莪山神也是被你所杀?” 云翎看向白皓蓝,心道,果然,木木所言另一个关心此事的人便是他。 只是他为何会关心此事? 这人似乎越来越让人摸不透了。 斩刀魔也定定地看向白皓蓝,少顷,他哈哈大笑道: “是又如何?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今日你们也皆要丧命于我刀下!” 言罢,他左边两臂又各抽出一把刀。 两把短刃,一把泛着红光,一把泛着青光。 白皓蓝见此急速退至徐清风身后,还不忘好心提醒: “徐兄小心,两把都有剧毒!” 徐清风此刻连眼神都懒得给他,持剑而上又与那斩刀魔打了起来。 两把都有剧毒?云翎的心提了起来。 一般越是有毒的兵器越是看上去普通,目的当然是趁对手不备,给对手一击,即使未伤到要害,也能置人于死地。 但这两把短刃看上去颜色夺目,挥舞之间十分显眼。 若是有剧毒,那必是十分厉害的剧毒,也许无需接触,便可以毒倒对手...... 云翎心中胡乱猜测着,却没想到真被她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只见这两把短刃所到之处皆留有痕迹。 红刃划过便是一道极浅的红光,蓝刃划过便是一道极浅的蓝光。 两人打斗了几十个回合,空气中便留下了几十道红蓝光弧。 看上去煞是好看,但...... 云翎注意到,徐清风十分谨慎地不去触碰这些光弧,也就是说这些光弧有毒? 而他的招式也因这些光弧的阻碍变得有所拘束。 斩刀魔却对这些毒光毫无顾忌,可见他早就服用了解毒药剂,一时间他攻势愈加猛烈,徐清风隐隐有落于下风之势。 云翎看不下去,一剑对四刀本就不易,再加之这毒光...... 她翻出一团掌中焰,心道: 管他呢,他四条手臂和徐清风对战,也算以多欺少了,那自己加入对战也没理亏之处! 本着能烧则烧的原则,云翎对着斩刀魔和他划出的毒光便投出一连串的火球。 但......收效甚微。 一方面这斩刀魔行动极快,火球都被他避开。 另一方面,那一道道毒光好似还真不怕烧,并无消失的迹象。 这......云翎见完全帮不上忙,只得停手,木木走至她身旁道: “云翎,我看他这毒应是怨气所载,所以所到之处才可持久不消。” “那应如何破解?” “你伸出手来。”木木道。 云翎伸出右手,只见木木用手在她手心写了几个梵文,道:“你再投一个试试。” 云翎点头,飞至空中将妖力集中于手掌,对着那毒光密集之处投出一个火球。 只见那火球碰到毒光的瞬间,一声佛号响起: “阿弥陀佛!” 无数梵文夹着火焰沿着一道道毒光迅速蔓延开去,很快这一道道毒光便交织成了火网,网中似有怨灵哭喊之声! 果然这毒光是怨气所载! “好!”徐清风见此,后跃一步,击出一掌,火网随着掌风扑向斩刀魔。 斩刀魔未料到有此一手,挥刀应对,但为时已晚,带着梵文的火焰已扑面而至,转瞬烧遍他全身! 若是普通火焰对他而言也许没什么可怕,但带有梵文的火焰含着佛法的威力,对他这个恶鬼出身的魔头来说,碰到一点便是痛不欲生! “作茧自缚!”白皓蓝道,“徐兄,趁此机会!” “还用你说?”徐清风一剑直取斩刀魔头颅,黑脸白发的头颅咕噜噜滚落在地。 “漂亮!”白皓蓝抚掌赞道,“徐兄这一剑真是气贯长虹,干净利落!” 他又转头看向一旁的云翎和木木: “二位同样功不可没!经文辅以烈火,对这恶鬼可是绝杀!” “.......” 面对这个只找茬不应战,除了嘴动哪里都不动的家伙,三人皆无话可说。 第176章 高手间的惺惺相惜 云翎刚才只专心于徐清风和斩刀魔的对战,这会儿终于有空分心打量周围战况。 只见此时妖兵与鹰王暗卫的打斗也已见分晓,满地都是横七竖八的妖兵尸体。 有些暗卫穿梭在其中处理后续——补刀或者捉活口审问。 大部分的暗卫则是重新集结在空中,整齐安静,黑色的双翼连成一片压顶乌云。 扶光自战场另一端大步走来,后面还跟着一手按着肩膀,走的踉踉跄跄的白馨雅。 之前他应是去对付黄伯都了,不知胜负如何? 云翎心中想着,却见扶光眼神一凌,一把黑刀便朝着徐清风飞去! 徐清风面露一丝讶然,却并未出剑抵挡。 而是略略偏头,那把黑刀便擦着他的肩头而过,直直插入后面那具不知何时无声无息站起来的黑色身躯的心口。 而这黑色身躯并未轰然倒下,只停滞了片刻,便用右边一臂缓缓将刀拔出。 他滚落在地头颅双目圆瞪,口中瓮声瓮气地赞道:“好刀!” 而后他那头颅又骨碌碌滚到黑色身躯的脚下,一跃飞到了脖颈之上。 竟是严丝合缝,伤口全无,宛若未伤。 他将黑刀抛还给扶光,六臂并用,自两边身侧拔出六刀。 除了之前已用过的那四把,新增的两把,一把长柄斩马刀,一把形如弯月的弯刀。 “你们,”他用刀指指徐清风和扶光,“一起!” 在场众人见他死而复生,早就绷起了神经,提防他突然发难。 闻言,徐清风和扶光对视一眼,二话不说,一个抽剑,一个拔刀,两人同时出手,对上斩刀魔! 云翎托起掌心焰便想上前,被白皓蓝一把拉住: “先看看,他们二人不一定需要援手。” “倘若一会儿需要,云姑娘再去美人救英雄也来得及。” 他眨眨眼,又笑着对云翎补充道。 “......”云翎知道他说话没个正形,但所言不假。 刚才徐清风和扶光眼中皆是武者久逢对手,跃跃欲战的神情,想来若是自己过早地插一脚,他们二人也打不痛快! 再加上那两把有毒的短刃经带着经文的烈火焚烧后,已无法划出毒光,估计刀上的毒已没剩多少,只能当做普通兵器使用。 所以还是先看着吧! 谁叫这两人一个是师父,一个是...... 总之,照顾他们二人的情绪也很重要。 只是,这斩刀魔头都被砍下来了,为何能重生呢? 云翎边观望,边思索着。 白皓蓝则靠向捂着右肩走来的白馨雅。 “馨雅,你刚才去对付黄伯都了?” 白皓蓝低声问,又瞥了她右肩一眼,“怎么,受伤了?” “嗯。不小心被黄伯都打了一掌。”白馨雅闷闷地道。 白皓蓝打量着她的右肩,犹豫片刻,抬起手,手中凝光,在她右肩上方轻轻拂过。 “别费你妖力,我无事。” 白馨雅侧身避开,倔强地回道,同时放开了手,假装自己已安然无恙。 见她如此,白皓蓝也不好强求为她疗伤,略显尴尬地将手负于身后,目光移到那三人对战上: “黄伯都现在如何了?” “让他逃了。”白馨雅道。 原来白馨雅跟白皓蓝回来后,便将目光放在了扶光和黄伯都的对战上。 黄伯都体型虽胖,但认真打起来,凭良心说,枪法还是不错。 不过人外有人,妖外有妖,他对上扶光,这枪法便不够用了。 过了几十招后,只得边打边退。 白馨雅看出他有逃跑之意,趁他不备,一鞭子缠住他的脖子。 扶光见此也反应很快,一刀便插向了他的心口。 但黄伯都已暗暗开了传送法阵。 他捂着胸口,打了白馨雅一掌,挣开了鞭子,一转身便原地消失了。 “照你这样说,刀已插进了胸口,以他的武艺,” 白皓蓝朝扶光扬扬下巴,“黄伯都即使逃了,十有八九也活不了。” “不会。”白馨雅肯定地道,语气中还带了一丝不甘心和懊悔。 “哦?”白皓蓝心生好奇,“难不成他如这斩刀魔一样,也可死而复生?” “这倒不是。”白馨雅道。 “他的心脏长在右侧。” ………… 白皓蓝和白馨雅说话之际,徐清风、扶光已和斩刀魔战了数百回合。 这两人在青山论剑之后,便似乎有了一种微妙的默契,类似于高手间的惺惺相惜? 云翎手托着下巴,眼睛追逐着两人的身影。 只见这两人一人远攻,另一人便近守,一人剑指其眉心,另一人便斩其双腿,配合的是天衣无缝。 看来是真不需我帮忙,云翎叹了口气,无端地生出了一丝寂寞...... 最终,徐清风的剑刺穿了斩刀魔的咽喉,扶光的刀将斩刀魔从腹部砍为两截。 两人同时收手,白皓蓝的掌声适时响起:“精彩!真是精彩!打得好!” 徐清风、扶光皆是无语看向他。 只见他目光突然凝住,手扶额头道:“两位......要不再来一个?” 徐清风和扶光闻言皆是脸色一沉。 随着白皓蓝的目光望向身后,原本被刺穿咽喉,一砍为二的黑色身躯,又黏在了一起! 这还没完没了! 被徐清风斩下头颅而死是第一次,被扶光刺入心口是第二次,这两人联手将他一斩为二已是第三次! 按常理说,事不过三,这家伙却又一次复生,难不成是真的杀不死?! 斩刀魔身躯复原,大吼一声,又朝徐清风和扶光而来。 “到底如何才能将他杀掉?”云翎问,“即使是魔也应有薄弱的致命之处吧?” “应该是有。”白皓蓝答,“但这位的致命之处显然并不好找。” “我观他全身无异常之处,只有他右边的上臂,”木木闭眼道,“皮肉中有颗......珠子。” “珠子?!”白皓蓝略一思量,“那便是了!你快将此事告知徐三!” 第177章 回魂丹 右上臂藏有珠子? 徐清风心思飞转,他朝扶光递了个眼神。 扶光一展双翅飞上空中,而后又持刀飞速旋转而下,直攻斩刀魔心口! 他速度极快,冲击力极大,斩刀魔不得不六臂持六刀同时抵挡! 徐清风趁机接近他身侧,用剑猛的朝他右肩砍去,将他右侧上臂齐整切下! 斩刀魔大骇,大吼一声,剩余五臂爆发出惊人之力! 扶光被他弹开,靠背上的展开的双翼才堪堪在半空中稳住了腿脚。 徐清风见他如此异状,知道此举是做对了,迅速将他右臂抛给白皓蓝,并用剑挡得了欲将手臂抢回的斩刀魔。 白皓蓝接住手臂,自腰间掏出一把匕首,问木木:“何处?” “靠近手腕,这里!”木木用手一指 白皓蓝依言划开此处皮肤,伸进二指夹出一颗红珠子似的东西。 “这东西好像药丸?”云翎凑近问 白皓蓝沉声道:“是回魂丹。” 他手指一屈,弹丸便消失在他的手中,而后一扬手将手臂抛向斩刀魔: “斩刀魔,你续命的丹药我已挖出!伏诛吧!” 斩刀魔奋力对抗扶光之时,手中的刀便被扶光击的已有裂痕,此刻又与徐清风过了几招后,终于纷纷断裂。 他看着手中的断刃,与地上的断臂,怒目圆瞪,长啸一声: “我不服!!!” 遂将五只手中的断刀统统扔掉,仰头张嘴,自嘴中缓缓吐出一柄长刀! 他用右边一臂握住此刀:“再战!” “这刀是......!” 白皓蓝神情一凛,飞速上前,“你难道是大永成锦六年的武状元?!” “武状元......” 他喃喃自语道,似是很多年没听到过这个称谓了。 充满荣光的往昔已逝去很久,再度忆起竟是既熟悉又陌生。 ………… 那年是他参军的第三年,大永灭了周边众小国,一统中原。 成锦帝为犒劳三军,不但赏下种种恩赐,还恢复了之前废除的武举考试,在官兵之中选拔武状元。 他当年二十几岁,风华正茂,一把大刀舞得是虎虎生风。 不论是上阵杀敌还是军中比试,从未落得下风。 无奈他出身卑微,不比那些将帅子弟,在军中呆了三年,杀敌成百,仍然只混了个百夫长。 他自觉武艺高强,是人中翘楚,他胸怀大志,要做那号令千军万马的人上人。 武举如此难得的机会,他当然不会错过。 而这一次,运气也终于站在了他这边。 乡试、会试、殿试,他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经无数比试,层层选拔,终于考中了那武状元! “恭喜武状元!” “贺喜武状元!” “多谢,多谢。” “托福,托福!” 他身披红绸,朝金殿而来,一路祝贺声不断。 成锦帝在殿上亲自将他扶起,亲授“镇护将军”,并将一把开光宝刀赐予了他...... 斩刀魔那黑色面容上的愤怒似乎消减些。 他持刀的手松了松,低头看向白皓蓝,眼里闪过一丝亮光: “你是谁?怎会知道这些?” 白皓蓝叹了口气,没有回答,只是又问道: “你因何而死?为何化作了恶鬼?” “因何而死?”斩刀魔眼中亮光泯灭,面孔因怨恨而变得扭曲。 他咆哮道:“我死了吗?我没死!不过天庭小儿的几道天火而已,能奈我何!能奈我何!” 他再次握紧刀柄:“我,斩刀魔,才是这世间第一强者!” 说话间,他手持此刀向离他最近的白皓蓝砍去。 白皓蓝脸色发青似有些恍惚,被徐清风一把拉开。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响起,是木木的声音。 但这声音却好似发声于天地之间,所有人的灵识都为之一振。 这声音清澈而干净,庄严而纯粹,回荡于魂魄深处,似将人身心洗涤一新。 “啊!!!!!!” 斩刀魔捂头大吼,随着一股黑气自他嘴中蒸腾消散。 他头发变黑,身躯变白,六臂变回两臂。 “这......”云翎看向斩刀魔。 “他的魔气被木木超度了。” 徐清风道,不知何时,他已站到了她的身旁。 如此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变回本来模样的斩刀魔仍是捂着脑袋。 只不过他已不再大叫,而是蹲在地上痛苦地低语: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是武状元!我是新封的镇护将军,我还要为国立功,我还要统帅三军......为何上天要降下这些火球,将我活活烧死,为何,为何,为何......” 白皓蓝亦愣愣地站在原地,沉默地望向他。 ………… “报,将军!前方有大批妖魔......在与一群和尚混战!”一个小兵气喘吁吁的向他汇报。 “将军,听说最近妖魔异动,常与些和尚道士打斗。” 他身旁一个校尉道,“他们皆非凡人,我看咱们还是绕道而行为好。” “这是大永国土,竟有妖魔在此作乱!”他握拳愤愤地问,“有多少?” “几百,也许上千!”小兵答道。 “陛下命吾十日内赴川西上任,如今还剩三日,若是绕路,岂不晚矣?” 小兵苦着脸道:“将军,那些妖魔身高数丈,吞云吐火,非咱们能敌啊!” “将军,咱们只是凡人,且只带了这五千兵马......”校尉亦劝。 小兵用手比划又道:“将军,小的刚才亲眼看见有个妖怪徒手便将这么粗的一棵大树连根拔起,当做棍棒,舞得是虎虎生风......” 在场兵将皆是沉默。 三界之中人乃万物之灵长,神佛护佑,妖魔妒羡。 但人也是最为脆弱渺小的,妖怪可以徒手拔树,而人呢? 即使是他这个武艺天下第一的武状元,也做不到啊! 就别说吞云吐雾之类,这些非凡的力量胜过凡人几何! “将军?”校尉见他愣神,又问道。 他沉声道:“走,绕道!” 可不曾想,恰在此时,天边一道火光划过,砸向前方。 他抬头,只见天边一队天兵,手持带火飞箭,向下射去。 飞箭如同流星般向地面飞驶,砸到地上便是一个巨大火坑! 第178章 你说他们三人是什么关系? “是天兵!” “妈啊,天神显灵了!” “定是来消灭那些妖魔的!太好了,将军,也许咱们不必绕道而行了!” 将士们欢呼,但下一刻,却见飞箭密集而下,甚至砸向了正在行进的大永军队! 火海,一片火海! 他看到的最后一眼,便是他那写着镇护将军的旗子在火光中倒下,而他自己亦被火焰吞噬。 “汝乃何人?”木木走至他身前。 斩刀魔抬起头来,目光茫然: “吾乃......成锦六年武状元,镇护将军石阿牛。” 木木点头:“命运无常 缘起无始。你已剩魂魄,莫再留恋前尘,投胎去吧!” 石阿牛闻言站起身来,对木木一拜,身影越来越淡,竟真的去往了黄泉。 只余那把成锦六年的佩刀泛着寒光,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这么说来,他屠杀报恩寺、虐杀南莪山神,其实是因为对天庭有所怨恨?”云翎道。 “也不只是怨恨,应该还包括对自身力量的不满,以及对拥有这天地间非凡力量之人的嫉恨。” 徐清风道,“只是他不明白,天地之浩渺,有没有非凡的法力其实都一样,沧海一粟罢了。世间,哪有什么最强者。” 白皓蓝缓缓俯身将这把佩刀捡起。 成锦六年,天下大定,成锦帝在武举开始之日祭天,求苍天保佑大永强盛不衰。 而天道轮回,乾坤流转,物极必反、否极泰来,哪能永保强盛? 但天君感其诚心,又喜于其安定天下的一番作为,特赐宝刀一把,作为大永武举的彩头。 而本次选出的武状元,恰是极善使刀,亦有勇有谋,是难得的将才。 成锦帝再次向天祷告后,亲将这把宝刀赐予了他,并封他为“镇护将军”。 却不曾想,当年三界大乱,妖魔危害人间,天君震怒,多次派天兵镇压。 似有那么一次镇压,天君一怒之下派了两波天兵同时围攻大批妖魔。 妖魔自是顺利被灭,但当时回天庭复命的天将末了也说了句,误伤了些凡人云云...... 终是年少气盛,大意了。 如今想来,实在不该。 白皓蓝拂了拂佩刀上的灰尘。 白馨雅见此,秀眉微皱:“这把刀中可能残留着魔气。” “放心,我已超度完毕,魔气已全部散尽。” 木木双手合十道,“刀,仍是好刀。” 白皓蓝手持这佩刀看了一会儿: “是么?那太好了。前些日子我的镇纸不知哪去了,就拿它做个镇纸吧!我看正合适。” 木木点头:“是个好用处。” “云翎。” “小雀儿!” 云翎刚才只注意到徐清风站在自己身旁,这会才意识到扶光也已在自己身侧。 两人一人站一边,同时向她开口,她脑袋如拨浪鼓般左右晃了两下,一时间竟不知该往哪边看: “呃......” “没想到能在此处相遇。”扶光瞥了眼徐清风,无视了他略带敌意的眼神,继续对云翎道。 “是啊,没想到你竟来的如此及时。”未待云翎回答,徐清风便抢先道。 “让我猜猜——之前枯树上的乌鸦是你的眼线?” 扶光将视线移到对面说话不怎么客气的某人身上,同样也不客气的抛出一个问题: “你是如何做到在爆炸中全身而退的?” “总之让你失望了。”徐清风道。 扶光道:“无碍,所以谈不上失望。” 两人眼神再次碰撞在一起,云翎仿佛看到这两人眼神交汇处燃起滋滋啦啦的火花...... 每次见面都要如此吗? 明明刚才与斩刀魔对战还挺有默契的,这会儿就不能心平气和地好好说话??? 云翎扶额道:“好不容易打完,你们二位能歇会儿吗?” 一暗卫上前禀告扶光:“大王,暗卫已集结完毕,请大王指示。” 扶光抬眼,淡淡道:“去山君洞府。一个不留。” “是!” “等等!” 白馨雅闻言急声阻止,向扶光恳求道: “求鹰王大人,手下留情。” 扶光道:“黄伯都助人屠我玄岩宫之时,并未手下留情。黄夫人,你此时有什么资格求我?” 白馨雅抬手拔下满头金钗,一头微卷的长发倾泻而下: “我白馨雅自用鞭子勒住黄伯都始,便已不再是他虎王夫人!” 她缓缓朝扶光跪下: “我只求你放过我姐姐生的两个幼子,那是我姐姐......仅存的血脉。大人若能应允,我白馨雅愿听从大人调遣。” “扶光,稚子无罪,放过吧!” 云翎见白馨雅如此,心想她一向心高气傲,竟也能下跪哀求,可见她们姐妹确实情深,当下心中不忍,也站出来帮她说情。 扶光看向云翎,微微点头:“好。” 刚才她喊他“扶光”,而不是“师父”。 扶光嘴角微弯,这很好,他喜欢。 “留黄伯都二子一命。” 扶光下令,暗卫们朝山君洞府飞去。 ………… “哎,馨雅,小菩提,你说他们三人是什么关系?” 白皓蓝不知从哪抓出一把瓜子,边走,边看,边嗑。 白馨雅望着前面三人的背影,心道,还能什么关系! 这不是明摆着吗? “你们猜,他们两个谁最终能赢?” 白皓蓝见白馨雅和木木皆不吭声,又自顾自地兴致勃勃地问。 “还是说他们两个都不行,云姑娘心中喜欢的其实另有其人?” 白馨雅、木木:“......” “哎呀,这样说来可就复杂了,若是另有其人会是谁呢?” 白皓蓝咂咂嘴,手托下巴,若有其事地认真思索一番,“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我?” “绝无可能!”木木和白馨雅异口同声道。 而此刻,走在前面的三人...... 徐清风:“打都打完了,你是不是应该回去重建你的玄岩宫了?” 扶光:“还未打完,黄伯都还未找到。” 徐清风:“那便去找,好走不送。” 扶光:“没必要,你我都在,黄伯都必来报仇。” 云翎:“好像是这样,不如......” 徐清风:“不一定,那黄胖子今日元气大伤,你我都在他未必敢来。” 云翎:“这么说也有道理......” 扶光:“我暗卫已将他老巢端了个干净,他左右走投无路,定会来报复!” 云翎:“听上去也对!” 徐清风:“听上去你与他仇怨更深啊,你可以走远些,莫要牵连我们。” 云翎:“......” 扶光:“你抢了他夫人,这仇怨也不小,还是你走远些更合适。” 云翎:“......”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云翎被夹在中间,试图做个缓冲,却不想这两人完全不买账,怼来怼去,没完没了! “停!!” 云翎只得双手画叉,用最高音量大喊一声。 看这两个二货终于闭了嘴,她揉揉眉心,有气无力地道: “徐清风,我觉得扶光说的没错,就一起走好了,都是为了对付黄伯都。” 徐清风拉长了脸,扶光则以获胜者的姿态朝徐清风挑挑眉。 第179章 若要勾引他,我有一百种手段 白皓蓝看热闹不嫌事大,走上前来一把搂住徐清风肩膀: “徐兄,别这么小气嘛,多个朋友多条路,何必拒人以千里之外呢?” 徐清风凉凉道:“既然如此,你走另外一条。” “哎,徐兄,你这就不对了......” 看白皓蓝上前来掺合,云翎竟觉得微微松了口气,便悄然落后几步,和白馨雅走到一处。 “之前,多谢。”白馨雅目不斜视道了声谢。 云翎知道她说的是为了她姐姐的二子帮她向扶光求情的事,道: “不客气,我师父他也并不是心狠手辣之人。” 白馨雅闻言无奈地看了她了一眼:师父,呵呵,这傻丫头可知道她师父对她的心思? 云翎见她不答,又道:“只是你姐姐那两个儿子......” 扶光的那些暗卫搜遍了山君洞府各个角落,都未发现白馨雅姐姐的两个幼子。 两个孩子恐怕是黄伯都为防不测在出行之前便已安排人藏到了别处。 他虽然杀了二子的生母,但对两个儿子还是极为重视。 白馨雅抬手握成拳头:“我姐姐的儿子,我必会抢回来!” 结果豪迈的话音刚落,便捂住肩头一声轻呼——刚才握拳的动作扯到了肩上的伤处。 云翎关切道:“你要不要紧?” “无事。”白馨雅缓缓放下手,但头上的冷汗却做不得假,这伤处竟是比之前刚挨的时候更疼了。 “这样不行!”云翎打量着她的肩膀道。 白馨雅继续嘴硬:“我说无事便无事,我自己的伤......” “自己清楚?”云翎抬起一根手指,对着她的伤处不轻不重的按了一下。 白馨雅立刻又捂住肩膀疼的不能言语。 “徐清风,扶光,......我累了!今天就在此地休息吧!” 云翎喊住前面的三人,“你们谁有空,先搭起个帐篷来。” 某两个二货自然都有空,一个用法术一个用妖力,两人比着赛搭,片刻便打起几个帐篷来。 云翎随便挑了一个,拉着白馨雅便钻了进去。 “让我看看你的肩。”云翎掏出一瓶伤药,对白馨雅道。 白馨雅犹豫着,将衣衫拉开,只见她原本白皙的肩膀青紫一片,肿的厉害。 “这黄伯都简直太不是东西!伤得如此厉害该不会是骨头断了吧?” 云翎一边皱眉问道,一边为她轻涂药膏。 白馨雅不吭声,任由她摆布。 云翎见她明明很痛,却极力忍耐着,便想着说点什么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于是故意用轻松的语调问道: “白馨雅,你都伤得这么重了,为何之前要拒绝白皓蓝帮你疗伤?你既然想得到他,多好机会,为何不把握一下?” 白馨雅没想到云翎竟然还注意到了两人的话语,撇撇嘴道: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狐族都是惯会勾引男人的妖艳贱货?的确,若要勾引他,我有一百种手段......” 白馨雅仰起下巴又摆出一副高贵冷艳的模样。 “但你是真心喜欢他,所以不想耍手段去得到他。” 云翎接着她话道,还重点加重了“真心喜欢”四个字。 “我......” 白馨雅张嘴刚想反驳,便看见云翎一边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一边用手指沾了些药膏,似在等她说完再决定用什么力度给她抹上去...... 于是“我”字后面的话在她嗓子里转了向,又被她咽了回去。 事到如今,云翎这个青涩的丫头都看出来,说这些自欺欺人的谎话又有何用呢? 白馨雅自嘲地想。 “不过,倘若是真心喜欢,我觉得用点手段也不是不可,不是为利用而勾引,而是因为喜欢而吸引。” 鉴于白馨雅良好表现,云翎决定还是用尽可能轻柔的力度给她涂抹。 “因喜欢而吸引?” 白馨雅心道不得不说云翎这丫头有时看事情还是通透的很。 同一种手段,因目的不同,听上去竟顺耳许多。 但那些手段,白馨雅心中暗暗发誓,不论喜不喜欢,今生都再不用了。 “嗯嗯。”云翎不知白馨雅心中所想,笑眯眯地点点头,神态似点拨弟子开悟的得道高僧。 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跑,凡间乡下的庙会大戏她可看过不少。 什么断桥之上故意借伞的,什么月下对诗让对方倾心不已的,什么女扮男装为表心意谎称自家有亲妹待嫁的...... 不都是主动出击,最终获胜的成功典范吗? “那你怎么不去做?” 白馨雅看不惯云翎这意得志满的表情,一句话便兜头给她泼了凉水。 云翎立刻便蔫了下去,如今她虽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对某人的心意还是一知半解。 要对他说出来吗? 若是说了发现他并非如自己一般,岂不尴尬? 之后如何再与他同行呢? 还是说试一试如戏中那般...... 云翎随即摇头,就这些小伎俩,不得瞬间被他看破,然后被他笑死? 云翎想象了一下某人表面平静,内心憋笑憋出内伤的样子...... 谢谢,她一点也不想看到! “药抹好了。那什么,你先自己休息一下。” 云翎硬邦邦地道,“你这多半是伤到骨头了,待我去学几招疗伤的法术再回来治你!” 白馨雅:“......” 疗伤的法术是说学便学的会的吗? 这丫头一时半会是回不来了。 白馨雅拉上衣裳,盘腿坐到一张兽皮毯子上,决定还是靠自己运功疗伤更实际些。 因抹了药膏的缘故,皮肤传来一丝丝清凉,表面的肿胀酸痛被消除了许多。 白馨雅感觉自己的脑袋似乎也清明了不少。 第180章 莫不是少女怀春了? “狐媚子!” “妖艳贱货!” “不要脸!” 某一年的桃源盛会上,某个凡人高官的正妻不知是何人相助竟瞒着这个高官也进了桃源盛会。 结果一来便看到这个高官正抱着两个狐族侍女,在房中淫乐,当下便发作起来,喊来随身侍从便将两个侍女裸着身子绑到了大庭广众之下,百般辱骂鞭打。 两个狐族侍女因任务在身,既不敢还手也不敢还嘴,只能嘤嘤哭泣。 而那高官显然是惧怕自己家中的悍妻,躲在房中不出来。 “姐姐!她竟敢在桃源盛会上打咱们的人!还骂的如此难听,不想活了!” 白馨雅一甩鞭子便要出手,她姐姐伸手将她拦下: “别去,你若不管,她出够了气此事便了了,你若是管了,她们两人才活不成。” “为何?”白馨雅不明。 她姐姐道:“她们有任务才有价值,若任务失败,还有什么活的理由?” 白馨雅道:“你是说一旦闹大......可这样任人打骂丢的不是咱们狐族的脸面?” 她姐姐似悠悠叹了气:“如今咱们狐族哪有什么脸面?” 果然不久,这高官的妻子打累了,这高官也不知从哪露出头来,一把将她拉了回去。 一场闹剧才算结束。 听说,这高官回去便对他正妻海誓山盟一番以表自己悔过之心,但桃源盛会结束后还是偷偷将这两个侍女接到了人间,另置了宅院。 任务、手段、脸面? 白馨雅想想那两个侍女,又想想如今的自己,这几百年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而活? 是为了狐族而和虎王成亲? 曾经这是她的任务,为了这个任务她忍气吞声,对黄伯都曲意奉承。 若不是知道了姐姐因何而死,为姐姐复仇,为自己拼条活路,她恐怕现在还在山君洞府混混沌沌度日。 她抬起一只手,这只手白皙如玉,是如此漂亮。 就在今日,她用这只手紧握鞭子缠住了黄伯都的脖子,亲自将这任务毁了! 不必再顾及什么任务,不必再耍什么手段! 她唇角弯了弯,这感觉—— 真是太好了! 也许,以后的什么时候—— 她将这只手抬高,举过头顶,憧憬着—— 凭着自己这只手,还能再挣回些脸面来! 为自己,也为狐族! ………… 云翎出了帐篷,左右瞧瞧,发现只有木木一人守在帐前打坐: “木木,他们人呢?” “方才都去打猎了,徐公子和白公子这边,鹰王那边。云翎,你要找谁?” 木木指了指左右相反的两个方向。 去找谁呢? 白馨雅是妖,我也是妖,妖为妖疗伤,当然是应该跟妖学更合适一些。 云翎思量定了,便朝扶光所在的方向追去。 而相反方向的一处密林中,白皓蓝跟在徐清风身后边走边肃然道: “徐兄,斩刀魔身上的那颗丹药是回魂丹,而且是红色的回魂丹。” “怎么说?”徐清风轻声问,眼睛看向密林深处。 白皓蓝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回魂丹你不知?” 徐清风道:“不知。” 他利落地搭弓射箭,一气呵成,用的还是从白山妖市买到的那套。 一支利箭破风而过,紧接着,密林中便响起了嗷嗷几声惨叫,射中了! “嗯,也对,那时你可能还在天外天。” 白皓蓝想通了,便耐心给徐清风科普起来,“回魂丹这玩意儿,大概是两百年前出现的。 “分为三等,最下等黑色的可保吞食者三死三生,中等为绿色,效果加倍,六死六生,红色的是最上等,可保九死九生! “而斩刀魔身上这颗便是红色的,最上等的回魂丹。” 徐清风一边听他讲,一边朝射中的猎物走去,是头膘肥体壮的野猪,被徐清风一箭穿膛。 “不错,今日有烤猪吃了。对了,记得切下条五花给云姑娘留着,让她有空再做包子。” 白皓蓝打量这头野猪不客气地笑道。 徐清风将野猪收入袖中,道:“烤肉你可以吃,包子想也别想。” “为何?” 白皓蓝手托下巴,似笑非笑地眯着眼道: “让我猜猜,因为肉是你来烤,而包子是云姑娘做的?心疼云姑娘不想她受累?还是说云姑娘的手艺你要独享?” 白皓蓝这一句接一句步步逼问,徐清风反而从容不迫了。 他抱臂看向白皓蓝,一字一顿地道: “猜对了,我要独享。” 白皓蓝讶然笑道:“哈,徐三,云姑娘不在,便不装怂了?” 徐清风挑了挑眉:“我何时装过?” “对,三爷您没装过,您在云姑娘面前那是真怂!”白皓蓝道。 “咳咳!”一不留神竟把自己给坑了。 徐清风尴尬地咳了几声,决定还是换个话题为妙: “言归正传,你接着说回魂丹。这种起死回生的邪药是谁炼的?用什么炼的?” “我若是查出来谁炼的,早就把他端了!还能留到今日?” 白皓蓝哼道:“这丹药极耗天地灵气,还要辅以凡人的生魂。另外,这丹药需一样重要辅料——” 白皓蓝肃然看向徐清风:“和万寿丹相同。” 徐清风沉声问:“猬狰的角?” 白皓蓝道:“正是。这回魂丹有一百多年未出现了,如今出现——” 徐清风道:“所以,这炼丹之人定是前不久得到了猬狰之角的人。” 白皓蓝点头。 黄昏时分,徐清风和白皓蓝从东边密林回到营地之时,扶光扛着头鹿也从西边往营地走来,后面跟着......笑语嫣然的云翎。 不知扶光侧头说了句什么,云翎嘴角噙着笑,眼露期待地点点头,两人身后是一片金色的霞光。 徐清风瞬间沉下脸来。 两方碰面,云翎看着他冷飕飕的表情,顿觉得心中发慌,好似做错了什么事被大人抓包的孩子。 一双猫似的大眼睛眨了眨,决定先溜为妙: “扶光,那个,多谢你,我去给白馨雅疗伤了!” 说完便一溜烟进了帐篷。 白馨雅本来在闭目疗伤,听到有人进来,睁开双眼便见云翎一副落荒而逃的样子,问道: “外面出了何事?你紧张什么?” “我......”云翎被白馨雅一问,顿时清醒。 就是啊,我紧张什么? 我只不过去找扶光请教疗伤的法术,又没做错事情? 为何第一时间便是想逃? 随后又叹了口气,心道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自己太在乎他的反应,才会他一生气便慌张...... “没事,来,我刚学了两招接骨术,咱们试试!” 云翎坐到白馨雅对面,将手轻搭到她的肩上开始探查她骨头的伤处。 “没什么事?” 白馨雅挑挑眉,突然来了玩笑的兴致: “那你叹什么气?听听你这气叹的,莫不是少女怀春了?” 第181章 你手不重,你是被我说中了! 云翎顿时脸颊涨红:“白馨雅!你......” “哎呀,疼疼疼!”白馨雅捂着肩膀道。 “抱歉,我是不是手重了?”云翎忙收回手。 “你手不重,你是被我说中了!”白馨雅咯咯笑道。 云翎愣在那里不知该做何表情,头一次见她笑得如此开心,却偏偏是在取笑自己! 她伤成这样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反驳更是反驳不得,因为,她说的还真是完全没错!!! 白馨雅看她呆在原地,笑得更加花枝乱颤。 结果,一不小心......“唔!!!” 终于自作自受,疼的她握紧拳头,弯下身子。 云翎:“......” 折腾了一番,两人重新坐好。 这次白馨雅不敢再乱说,云翎则小心翼翼地施术。 白馨雅的肩胛骨果真是有断裂之处,云翎用法术将裂缝缓缓相连。 但她毕竟修为还低,妖力也不强,又刚学了这疗骨之术,所以疗伤的过程自然十分缓慢。 一个时辰过去,扶光和白皓蓝皆隔着帐篷来询问两人情况。 木木不用说,他自会用灵识探查两人安危,就只有徐清风!!! 此人一句话也没有,连通灵也没有!!! 云翎竟隐隐有点生他的气。 “不就是跑去跟扶光请教没和他打招呼吗?用得着气到现在?” “还是说,”云翎灵光一闪,突然有了个自觉十分合理的推测。 “他不高兴的原因其实是他想做我师父??他一直和扶光不对付是想将扶光赶走,然后将我收作徒弟? “所以今日见我同他一道才会如此生气。想来他确实教了我不少东西,我却从未喊过他师父,他心中难不成一直因此而不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馨雅笑倒在毯子上。 云翎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刚才心中所想已不知不觉中被她小声说了出来...... “嗯嗯,”云翎清清嗓子,“有什么好笑的?当心你的伤!” 经过云翎一个时辰的治疗,白馨雅的伤竟然几乎不痛了! 所以,这伤已经不能阻止她打滚、抖肩、捂肚子尽情笑抽。 她边笑边擦着眼泪道: “云翎,你可真是......傻的可爱!你这话可别让徐三听到,他若听到,可能会郁闷到怀疑三界!” 云翎看白馨雅笑成这个样子,心想他郁闷不郁闷她不知道,她是已经在郁闷了。 白馨雅又道:“看在今日你为我治伤的份上,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徐三和鹰王,他们两人谁也不想做你师父,完全不想!哈哈哈哈哈哈” 云翎实在听不下去白馨雅这魔性的笑声,心道难不成伤给她治好了,脑子却治坏了? 她掀开帐帘走了出去,打算自己清净清净再说。 不远处木木和白皓蓝已升起篝火,扶光正在处理之前猎到的驯鹿。 徐清风却不见踪影,难道不在营地? 云翎在帐前吹了会儿冷风,心是静了,但冻的打起哆嗦来。 她抱臂抖了抖,刚想返回帐篷,便见远处似有几个人影朝这边走来。 几人越走越近,是几个道士,看道袍应是同一门派的。 这几人看上去脸色苍白,虚弱至极,相互搀扶着,走的摇摇晃晃,速度极慢,似乎随时要倒。 “几位道长,你们这是......?”云翎见这几人走近,迎上去先开口问道。 木木、白皓蓝和扶光也早就注意到这几人,见云翎同他们说话,皆停下手中的事,靠了过来。 其中一个闻声抬起头来,看见云翎微微一愣,声音沙哑地道: “我们是安山道观的。刚从雪原回来。几位也是要去雪原吗?我劝你们........咳咳,咳咳咳.....” 云翎见他咳的厉害,刚要去摸自己腰间的水壶,便见一只手已经将一只的水壶递了过来,是徐清风! 他身披藏蓝色貂绒披风,披风上还有些残雪,他到底是去了哪儿? 云翎心中揣测,但却无暇询问,先顾眼前这几人再说。 云翎将水壶递给这位道人:“这位道长,先喝口水吧!” “咕咚咕咚咕咚”。 这人接过水壶也不客气,连喝几口,缓过气来,又将水壶递给自己的同伴,让他们喝。 “多谢......” 徐清风问:“道长是从雪原回来的?” 这人点点头:“我们寻了近一个月,一无所获,还差点搭了命进去!尤其是中间那片冰海,不能进啊......” 徐清风闻言未再吭声,白皓蓝则接过来说道: “这个时节,冰海应该还未结冰,确实不能进。你们难道进去了?” “周围都寻了,不进去看看,不甘心啊!” 原来,这几人造了艘木船,又用法器加固了船身,再加上自身都会御剑,自认为就算船沉了也可御剑出来,便大胆坐船去冰海中寻找。 谁知刚下海不久,船身便撞到了海底隐藏的巨大冰山上。 船毁了,几人御剑而起,本想飞回,但一阵狂风刮过,几人竟被刮到了离岸边不知多远的一块浮冰上。 幸好还没有直接掉落海中,不然早就性命休矣! 鹿肉还未烤熟,云翎便拿出几块饼,给这几个道士,几人连忙道谢,狼吞虎咽起来。 “既然如此,几位又是如何回来的呢?”白皓蓝又问道。 其中一人边吃边道:“我们在那浮冰上困了七八天,日日是狂风大作,根本无法御剑飞行。前日冰海结了冰,我们才得以走出。不过那冰还未结实,很容易踩裂,我们的一个师弟便是一不小心掉了下去......” 几个道士吃饱喝足,又相互搀扶而去。 望着他们的背影,云翎忽地认出,这不是在盛京客栈意气风发去往马市的那几个人吗? 临走之时这几人看上去还是精壮有力的汉子,如今...... “阿嚏!”云翎揉揉鼻子,被他们一耽搁,竟忘了回帐篷添件衣裳。 还未来得及转头回去,一件藏蓝色的貂绒斗篷便被人兜头披到了身上,将她从头到脚裹了个严严实实,厚实柔软的貂绒中还带着某人的温暖的体温。 第182章 若这是梦,便是今夜最好的梦 “徐清风......”但不待她道谢,徐清风便与她擦肩而过。 云翎心中流淌出一股莫名的失落。 “云翎,”扶光走来,眸光在这藏蓝斗篷上停了片刻,又若无其事地道,“鹿肉烤好了,来尝尝。” 云翎将斗篷拢了拢,点点头,随扶光往篝火边而去。 “白馨雅如何了?这疗伤法术可有效果?”扶光边走边问. 提起这个云翎强打起精神,笑道: “十分有效,她的骨头几乎已经被我治好了。就是我施术太慢了些,让你们久等了。” “没多久。”扶光道,“这疗伤术不宜掌握,你刚学便可为人治伤已经做的很好了。” 云翎被他夸的有些不好意思,笑道: “不得已,现学现卖罢了!还好没给你这个师父丢人!” 扶光闻言嘴角也弯了弯,道:“是你学的好。” 他眼睛微亮,看向云翎,又道:“等这里事了,倘若你愿同我一道回昆仑,昆仑灵气充盈,你的修为......” “扶光,我的心意,你知道。”云翎抬头打断他,目光诚恳,却也透着坚决。 两人沉默对视片刻,扶光道:“我知道。” 我知道,但,也许哪天你会改变。 “去吃烤肉吧。”扶光又道。 云翎点头,笑着道:“我闻到烤肉的香气了,好香的孜然味,你带孜然粉来了吗......” “嗯,带了些。” 你爱吃,我便常备。 ………… “徐兄,咱们是不是也该加快步伐了?”白皓蓝道,“就不知这几人说的是真是假。” 徐清风收回望向云翎的视线,道:“多半是真的。” 白皓蓝看他言之凿凿,好奇道: “你刚才去哪里了?难不成去冰海探查了?” 徐清风不答,从袖中掏出一只纸鹤递给白皓蓝: “冰海确实如他们说,已经开始结冰。” 白皓蓝展开,边看边笑: “呵,傲来派掌门?他竟特意向你汇报冰海情况,徐兄,你这人脉挺广啊!”白皓蓝读完,将纸鹤还给徐清风,“这样说来,比以往早了十几天?” 徐清风道:“不好说,时间尚早,也许只是一时。” 白皓蓝道:“但恐怕已有不少人等不及了。” 徐清风点头,朝篝火走去:“明日一早,去冰海。” 白皓蓝追着他道:“哎,徐兄,先说好了,傲来派若是与我争剑,你可不能偏向他们啊!” 月辉满地,星光依稀,帐里帐外一片静谧。 云翎听白馨雅呼吸平缓而轻柔,知道她已安睡,便从被子中伸出一只手,左右摸摸,摸到睡前叠好放在一边的貂绒斗篷。 她将斗篷拉过来,轻轻贴在一侧的脸颊蹭了蹭。 晚餐时,徐清风也并未多言,甚至没有和她说话,便回了帐篷。 他到底在气什么呢? 斗篷内里的貂绒厚实绵密又光滑,云翎干脆抱住斗篷的一角,将脸埋在里面。 他替她递上水壶,为她披上自己斗篷,这说明他即使生气也没气很厉害吧? 这样想着,云翎又放松了下来,抱着这柔软的斗篷,没多久困意便袭来。 然而就在她半梦半醒,快要进入梦乡的时候,她听到耳边似乎响起一声: “小雀儿。” 云翎立刻睁开了双眼,一时间不太确定这一声呼唤到底是自己的梦还是真的,于是她试着通灵道:“徐清风?” “我在你帐外。”徐清风未再用通灵,而是隔着帐篷轻声道。 他轻靠在帐篷上抱臂看向空中的圆月,今夜虽寒但无云无风,月光便格外皎洁。 帐篷在搭建时他用法术加固了,所以帐布看似不厚,但却如墙壁般结实,他轻靠在上面篷布半点褶皱凹陷也无。 云翎朝他声音传来之处望去,帐篷上果然映照出一个长身玉立的淡淡人影。 “你找我有事?我这就出来!” 云翎以为他有要紧事要说,忙从被子中钻出来,抓了斗篷便披在身上。 却听徐清风又轻声道:“不必,外面冷。我有样东西给你。” 他说完,云翎便见面前亮起一点微光。 微光渐渐变大变亮,一支开满洁白的花朵,散着幽香的梅花出现在她的眼前。 云翎用手轻轻捧住这支梅花细看,惊讶道: “这难道是......冰梅?” 他用来酿寒香来的冰梅? 果然,便听他道:“是,今日冰梅开了,随手折了一支。” 随手?云翎把玩着这支冰梅,好奇地问: “难道这冰梅就在附近?” “北去五百里一处冰原上。”徐清风答。 如此之远,随手折了,随手带回来? 呵呵,我半点都不信! 云翎挪到月光映照出的翩翩身影旁,两人之间便只隔一层薄薄的帐布。 她不由得眼睛含笑:“今日你不在营地,便是去寻这冰梅了?然后随手折了,特意来送我?” 云翎在“特意”二字上故意加重语气顿了顿。 徐清风不由得莞尔:“嗯,折了发现没处放,特意来送你。” 冰梅稀少,你酿酒尚且不够,怎会没处放? 云翎也不拆穿他,只轻哼一声,道: “那好吧,既然你没处放,看在这花如此好看的份上,我暂且收下了。” 徐清风轻笑一声,不答。 云翎心满意足地嗅了一下冰梅的花朵,幽香沁人心脾,和他酿的寒香来一样,让人沉醉。 过了片刻,云翎微微侧首,看向徐清风的侧影。 光影模糊,却依稀可见他挺立的鼻梁和好看的下颌线。 云翎忍不住一边抬手在帐布上轻轻描绘着他的侧颜,一边轻轻道: “今日我去找扶光,是向他请教治白馨雅的法术,他是妖,所以我觉得问他更合适一些......” “我知道。”徐清风道,暗夜之中,他声音似微凉的微风般飘进她的耳中,挠在她的心上。 “可你生气了。”云翎道。 “嗯。” “为何?”云翎停了手,只将手轻按在帐布上,感觉着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大。 片刻,徐清风轻叹一声,声音轻且温柔,带着些许惆怅,和些许几乎可以称得上宠溺的无奈。 他道:“你猜。” 我猜。 我猜你并不是因为和扶光不对付,也并不是因为我向他学艺而不快。 我猜你对我,如我对你的心思一样。 我猜你也心仪我,喜欢我! 云翎心中思绪流转,口却难开。 两人一时无言。 徐清风也抬手轻按在帐篷上,两个人,两只手,只隔了薄薄的帐布。 少顷,他轻声道:“去睡吧,明日去冰海。” 云翎走出帐篷时,帐外已人影空空。 月光下,她手中的冰梅洁白剔透。 若不是有这支冰梅在,云翎都要误以为是自己的一场梦。 “徐清风。”云翎微笑着喃喃道,“若这是梦,便是今夜最好的梦。” 第183章 北川冰海 第二日一早,众人收起帐篷,皆穿了厚实的衣物,徐清风用手画圈,开了个去往冰海的传送法阵。 一脚踏入圈中,便见天地间一片冰雪茫茫。 之前众人虽已接近冰原,随处可见卧在山岭之间的冰川,但毕竟是夏季,还有些葱郁的森林和稀疏的草原点缀其间,而传送至这冰原的中心——冰海附近,天地间便只剩下了冰雪的白色。 寒风肆虐,雪花飞散,这里本是人迹罕至之地,而众人抬眼,却见到前面不远处聚了不少人! 顶着寒风,徐清风领头朝这些人走去。 这些人皆是来寻剑的,来的早的已经在冰原上寻了一个多月,陆地都寻了个遍,如今只剩下海中未寻。 冰海中有不少岛屿,没准这宝剑便在岛屿之上呢? 这几日冰海终于结冰,自然是谁也不想放过这个去往岛上寻剑的机会。 于是岸边便聚集了不少的人,有掷出法器探查结冰情况的,有三三两两讨论观望的。 而之所以这一处海边聚集的人最多,主要还是因为道界最强门派之一,傲来派在此。 许多人聚在此处其实也是在观望傲来派打算如何行动。 这里的大多数人在出发来此寻剑之前,便已听说此剑似与傲来派有关,可能是傲来派之前丢失的掌门之剑。 但这也只是个“可能”。 到目前为止,包括傲来派的人在内,都只知冰原藏有宝剑,但却未见此剑真容,就算傲来派一口咬定此剑必是自家的掌门之剑七星沧澜,也是无凭无据。 所以,既然无凭无据,别家门派自然也可以来寻,寻的也是正大光明。 “我看这冰的厚度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一个黑袍道士道。 “师父,我刚跑到前面那块突出的浮冰上又回来了,这冰结实的很呢!” 他的徒弟兴奋的跑回来嚷嚷道。 “嚷什么!”这黑袍道士瞥了一眼不远处正与人说话的傲来派掌门,“再等等,谨慎些。” 傲来派掌门此刻身边正立着个浓眉大眼,神情严肃的年轻人。 这年轻人手中持剑,口中念诀,闭目片刻,对傲来派掌门道: “天散真人,我刚才用御水术探了方圆十里的冰面,这冰薄的多厚的少,薄的地方不足一寸,目前还不足以支撑人在其上行走。” 天散刚才也蹲下轻触冰面用法力感知,此刻站起身来,捋着胡子点点头,道: “没错,我结论和贤侄一致,此时还不易冒险,再等一日看看......这几人!” 天散话还未完,便见远处海边有几人已走上冰海。 这几人为争得先机,还用了神足功,片刻功夫便奔出三四里。 却不想“咔嚓”一声,不知是那个踩到了薄冰,“咚”的一声便掉到了海中,紧接“咔嚓咔嚓”裂缝继续扩大,剩下的几人也惊叫着掉了下去。 “不好!”天散欲御剑去救人。 “前辈,我去!”天散身边的年轻人道,此人正是孙长鹤。 “风大,贤侄小心!”天散嘱咐道。 天散真人与孙长鹤的父亲曾经相识,即在冰原相遇,天散便邀他一起同行,也算是照应他一二。 却没想到这青年脾气秉性竟与他十分相投,简直比自己的爱徒还合他心思。 孙长鹤一抱拳,便御剑而往。 “师父,只孙道长一人恐难应付,我们也去吧。” 子真和子尘向天散真人请示,他们二人青山论剑一结束便被阳华真人派来北川协助天散。 同时也按阳华的嘱托,将徐清风以及青山论剑发生的种种事情告知了天散真人。 天散点头,两人即刻御剑去追孙长鹤。 “师父,您说的真对!是该谨慎些!” 刚才那黑袍道士的徒弟见这几人落水,忙幸庆地拍马屁道: “幸好您拦住徒儿,像他们这般莽撞果然没好事!” 黑袍道士听了这话心中很是熨帖地笑笑。 师徒两个幸灾乐祸地望着出事的冰面,抄着手看御剑过去的三人如何施救。 徐清风领着众人走来时,天散也正全神贯注地盯着远处冰面上几人施救的情况。 “师父!”有弟子看清来人,急忙上前喊道。 天散头也不转,有些不耐烦地问:“何事?” “徐,徐三......” 这名弟子小心翼翼看了眼身边所站之人,不知是该用什么称呼,也不知该对此人何种态度。 毕竟青山论剑之后,师傅再也没气呼呼将他骂作魔头。 天散闻言立刻转过身来,看清来人后,先是讶然,之后肃然拱手道:“......三爷。” 在场的几个弟子皆是额角一抽,对看一眼也都跟着低头拱手。 白皓蓝见这架势,惊讶地挑挑眉。 徐清风则面不改色,点点头道:“天散,今日海上情况如何?” 天散......天散真人闻言也额角一抽,自己做掌门这么多年,已经很久没听人如此直接了当地称呼自己了。 但此刻他也没有办法,面前这人抛开他三界惧怕的大魔头身份不说,他还是自己师父三百年前的故人,算是前辈。 而他能将傲来派的剑术使的出神入化,和傲来派据说也颇有渊源。 另外,更重要的是,他在此次青山论剑中救下了包括自己门派弟子在内的百十余人,对傲来派确实有恩。 所以,天散也只是打量了一眼徐清风身后跟随的几人,便回答道: “冰海上和昨日差不多,冰层较薄,还不适合人行。” “但仍是有人冒险?” 徐清风看向由远及近飞回来的三人,每个人皆背了一个落水者,正是刚才去救人的孙长鹤与子真、子尘。 傲来派的弟子快步上前接应,众人一起将落水的三人平放在地上。 “这几人如何了?”天散上前问道 子真拱手道:“目前脉搏微弱,都昏迷不醒。” 子尘道:“刚才我和师兄已给他们服了回元丹。” 孙长鹤又试了试三人的脉搏,道: “寒气已冻结心脉,只凭丹药难以回天,需用法力将寒气逼出。”他抬头看向天散真人问道:“可有人会此医治之术?” 天散还未回答,便见身披藏蓝斗篷的徐清风走上前去,在三人的心口一人点了一下。 三人皆醒了过来,或是坐起身来猛烈咳嗽,或是茫然四顾。 孙长鹤讶然:“......徐公子?” 第184章 犹如藏了很多糖果的小孩子 “三爷。”子真这才注意到徐清风几人的到来,忙向徐清风恭敬的抱拳一拜。 “多谢.....三爷。”子尘亦是。 孙长鹤更加讶然:“三爷?” 徐清风看向他道:“徐三。又见面了,孙道长。” 孙长鹤有些不敢置信: “徐三?”子真和子尘恭敬的态度他刚才看在眼里,傲来派会对徐三一个魔头如此恭敬吗?于是他又望向天散真人:“前辈,他是......” 天散咳了一声,清清嗓子道:“这位正是徐三爷。” 孙长鹤愣了片刻,猛地拔出剑来,指向徐清风。 徐清风一动未动,只微微垂眸看向他的剑:“孙道长何意?” 孙长鹤冷然道:“徐三爷之前隐姓埋名混进我大永军中是何意?” 徐清风抬眸:“我并未隐姓埋名。” 孙长鹤未想到徐清风回了这么一句,愣道:“什么?” 徐清风平静地道:“徐清风,是我的真名。” 这次除了云翎之外,在场众人皆有些讶然。 傲来派的弟子们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先是掌门对徐三毕恭毕敬,再是徐三亲口说出了真名! 三十年了,可从未听说有人知道徐三的真名,今日得知了这个惊天秘密,若不是被杀人灭口,便是要被收入麾下? 白皓蓝、白馨雅两人平日便听云翎一口一个“徐清风”叫他,心中便已猜到这恐怕是他真名,只是没想到今日他竟亲口承认了,所以皆微微愣了一下。 至于木木与扶光,木木对这些一向心静如水,扶光则对除了云翎之外的事基本都面无表情。 而此时云翎则犹如藏了很多糖果的小孩子,心中暗暗有些小得意: 别人如今才知道的事情,自己早就知道了。而自己知道的,还有更多关于他的秘密。 孙长鹤闻言也是面上露出一丝诧异。 大抵是没想到徐三竟未用个假名糊弄自己,但这并非他所关心之事,所以也只是诧异了一霎那,随后便又义正言辞地问道: “你进大永军中是否打算与那群狼妖里应外合灭了大永的军队?” 徐清风轻笑一声,道:“我若想灭大永军,何须如此麻烦。” “你......!”孙长鹤被他这句堵的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云翎见状轻叹一声,这人就是不肯好好给人解释,明明花了这么多心思,却偏让人误会。 “孙道长,” 云翎上前道:“三爷之前听说虎王黄伯要打劫这支军队,为了保这五千将士性命,他才带我们几人潜伏于军中。 “若非如此,那日狼妖来袭,我作为他的侍女,怎会全力与狼妖开战? “若非如此,他开个传送我们便能直接到这冰海,哪需跟随大永军行走多日?” “云姑娘!”孙长鹤看云翎上前,手中的剑不由地后撤几寸。 原来她是徐三的侍女,早就听闻徐三有个侍女,没想到竟然是她。 她的话,他信。但,仍是有疑。 “即是如此,那日狼妖来袭,徐三爷为何不亲自出手救人?凭你的法力,对付狼妖应不在话下!”孙长鹤问道。 “哎,他为救你们也是煞费了苦心。” 白皓蓝看不下去,插嘴道: “你以为那日天兵天将是谁请来的?就凭补丁老道那点微薄的法力吗? “他先是煞费苦心地让大永军体会到妖魔的可怕,之后又安排天将规劝你们掉头返回。 “否则你们皇命在身,怎会轻易回去? “就这雪原冰海若是没有点法力傍身,不到半日人便会冻僵,凡人前来岂不是白白送命?” “这......他说的可是真的?”孙长鹤看向抱臂而立的徐清风。 刚才云翎的话让孙长鹤信了大半,而现在白皓蓝的一席话则直接让孙长鹤震惊不已。 传闻中的大魔头徐三竟为了大永军做了这么多吗? 傲来派众人更是震惊不已。 之前虽已听孙长鹤说起大永军此番北川之行的遭遇,当时包括天散在内都以为这补丁老道也许是什么隐藏的高人,否则在当时兵荒马乱的情况下,连个像样的祭坛都没有,怎能这么快上达天听的? 现在才知原来都是徐三爷暗中所为! 把天兵都直接叫下来了,还真是煞费苦心! 徐清风抬眸看了他一眼,未答,只对白皓蓝道: “安排天将规劝这事不要算在我头上。我和天庭不和。” “对对对,是天君圣明,和三爷您没有半分关系。” 白皓蓝一脸无奈,又转头看向孙长鹤,“那什么,孙道长,别每次见面就拔剑,快收起来吧!” 孙长鹤张张嘴,将剑收起,又问道:“虎王为何要截大永军?” “这个我可以告诉你。” 白馨雅上前出声道:“我是狐族白馨雅,也曾是虎王的夫人。那日你们大永军看到的冰原幻象便是我施术所为。 “虎王之所以要截你们,那是因为他与你们大永国师联手,借你们这次北上发一笔横财,将你们这次所带的辎重截下,人全杀掉,而那些狼妖都是他的部下。” 孙长鹤虽未参加本届的桃源盛会,但也听说了狐族和虎王联姻的事: “你是虎王夫人,为何却与徐三爷一道?” “这是因为她现在弃暗投明了,跟随我白皓蓝了。” 白皓蓝笑嘻嘻地道,白馨雅则尴尬地瞥了他一眼。 孙长鹤皱眉再次确认:“夫人所言当真?大永国师真的与虎王暗中联手?” 白馨雅点头。 云翎提醒道:“此番出行带了这么多黄金打造的法宝,孙道长不觉得有异吗?那些法宝当真有用?” 徐清风道:“这国师为人如何,想必孙道长心中也有数。” 在皇道观那晚徐清风便已试探了孙长鹤对国师的看法,当时孙长鹤并未正面反驳,徐清风便知他也并不是一味地愚忠,对国师还是了解一二的。 孙长鹤握拳愤然道:“一国之师,怎能如此?!欺君卖国,贼子当诛!” “贤侄!”天散拍拍他肩膀道:“这大永国师既如此作为,你回去还应如实禀明大永皇帝,交于朝廷处置。” 孙长鹤长舒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神,拱手道:“长鹤明白。” 他顿了顿,转身又看向徐清风正色道: “在下还有一事不明,望三爷解惑。当年大永昭和帝是怎么驾崩的?” 第185章 云翎啊,你这是着了魔。 此问题一出,众人皆安静下来。 大永昭和帝是大永朝第十七任皇帝,在位二十八年。 昭和帝去世后,借着储君之争,诸侯趁机叛乱,割据为王,才逐渐有了今日的四国。 而昭和帝当时到底为何突然驾崩,官方说法是突发急症,而民间传闻却都和徐三有关。 “我不知。”徐清风道,虽只有三个字,却十分坦荡,让人感觉无半点搪塞遮掩。 云翎看向徐清风,之前在盛京之时两人便讲到此事,讲了一半被白皓蓝打断后,谁也再没有提。 徐清风不说,云翎也未再问。 因为有些事情只说一半,对方便已了然。 “你不知?当时你可在昭和帝身边?”孙长鹤接着问道。 “孙道长,天道轮回,大势所趋,大永的兴衰并不系与昭和帝一人。三爷说不知,便是真的不知,没必要过多追问。况且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乃是世间大道,三界皆是如此。”白皓蓝道。 徐清风抬眸看向白皓蓝:“白兄所言极是。” 白皓蓝瞬间眼眸变亮,笑得如春花般灿烂: “徐兄你难得夸人啊!如今知道了吧?我白皓蓝才是你最贴心的知己!” 徐清风:“......滚!” 他正色对孙长鹤道:“昭和帝死的前几日我已离开大永皇宫。所以并不知他被何人所杀。” 孙长鹤道:“你的意思是,昭和帝是被人谋害?” 徐清风道:“是。” 孙长鹤急问:“可世人皆道是你谋害的昭和帝,你为何不查出凶手自证清白?” 徐清风不答。 云翎出声道:“孙道长,三爷不查出凶手,应是因为查出来便会牵扯更多,只会被有心作乱之人当做宣战的借口,使当年本就混乱的局势更加混乱,战争更加频繁。” 她看向徐清风,目光微闪,“所以他不查,亦不再插手,是为了人间百姓的安宁。” 徐清风亦目光微闪回望云翎。 孙长鹤被云翎说服,一时无话。 扶光见两人神色,垂下眼眸,心中微凉。 白馨雅咳了两声,道:“刚才说到这冰海结冰,我提醒各位一声,这薄冰虽还不能支撑人在其上行走,但对狐族来说,足够了。” 白馨雅此话一说,众人突然醒悟。 白姓狐族本就生于北川,对这冰天雪地极为熟悉,若是化为原型,体型轻盈,踩着薄冰过海是易如反掌。 白皓蓝“嘶”了一声,道:“我爹已被我困住,一时半会儿出不来吧?” 白馨雅看向他:“寻剑如此大事,你怎知姥姥没有暗中同来?你爹既然能为了抓你从冰原撤回北川,那冰原这边应是还有人坐镇。” 白皓蓝点头:“你说的没错,这的确是姥姥的行事风格。” 他转头又对徐清风道:“徐兄,事不宜迟,咱们还是尽早进入冰海。姥姥毕竟是前代狐王之妹,你知道的她未必就一点不知!” 天散真人大惊:“狐族也要夺七星沧澜?” 白皓蓝道:“如今的七星沧澜本就是前代狐王用灵力修复。” 天散脸上神情变幻。 徐清风道:“别说了,都跟我走。” 他用手画圈,开了传送,利用传送在冰海上高耸出水面的巨大浮冰间穿梭,以避开在薄冰上行走。 传送距离少则几十里,多则一二百里。 每次开传送前,他略略一闭眼,便似将遥远之处的情况收于眼底,哪里有可承载十几人落脚的浮冰便了然于胸。 他睁眼,手起阵成,干净利落,跨过看似简单的圆圈,众人便又踩到了另一块坚实的巨冰之上。 起先天散真人、孙长鹤和傲来派几个未见识过徐清风厉害的弟子每次踏入传送之时还小心翼翼,恐怕不注意踩到薄冰。 而十来次传送走下来后,皆十分服气地将这个顾虑从脑海中抹了去—— 因为徐清风每次传送开的相当完美,选取的浮冰不但厚,而且十分的平整,踏上去简直是如履平地! 云翎走在徐清风身后,只跟着他的脚步,从不费心去看脚下。 唯一让她费点心思的,是每当徐清风微微闭眼之时,她便屏了气偷偷去瞄他的侧颜。 看他微颤的睫毛,看他挺立的鼻梁,看寒风吹着他鬓边的长发狂舞,看他睁眼霎那眸中清明的光华。 而后再后知后觉地暗叹一声:云翎啊,云翎,你这是着了魔。 如此走了一个时辰,连开了几十个传送后,徐清风终于停了下来。 他看向身后众人道:“从此处开始,有两道结界。结界之内无法用传送,诸位跟紧我的步伐。” 他说着,将手抬起,一道淡红色的透明屏障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屏障自西往东延展着,将不远处一座岛屿和岛屿附近的海域围在里面。 “七星沧澜难道就在这岛上?”白皓蓝望着这座岛屿问。 “没错。”徐清风道。 他并未破坏掉此结界,只是轻轻触碰屏障,屏障便向两边分开,待众人走过便又合拢起来。 众人心中诧异,这结界怎么仿佛将他认作了主人般,如此听话? 子尘忍不住出声问道:“三爷,这结界是何人所设?” 徐清风边走边答:“衡阳真人。” 几个傲来派弟子皆是震惊,子尘激动道: “这么说来,七星沧澜一直未丢,是衡阳真人将它封印在此了?” 子尘脚下紧跟徐清风,嘴上也不忘追问: “但他老人家为何要这样做?” 冰海之上风雪比岸边更大,子尘这一句跟着一句地问,嘴里被灌进不少飞雪。 徐清风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道:“自然是不想传给你们这帮多嘴的弟子。” 子尘讨了没趣,终于闭上了嘴,又与子真走到一处。 子真笑看他一眼,为他拢了拢身上的斗篷。 第186章 有情人却难成眷属 “徐清风”云翎在他身后通灵,“衡阳真人是不是与前任狐王之间有什么故事?” 和云翎通灵,徐清风自然有的是耐心,他道: “他们两人啊......是一对苦命鸳鸯。” “怎么说?”云翎又问。 前方还有大约半个时辰的路程,左右无事,徐清风便用通灵详尽地讲了起来: “他们两人相识在五百多年前那场三界混战中......” 五百多年前,人与妖之间爆发了一场大战。 大战愈演愈烈,人界和妖界都伤亡众多,连天界都牵扯进来。 “又是那时的事?”云翎问道,“那年三界混战据说大大小小的打了好几百场,到底是为何?” “为何?”徐清风笑,“这最初的起因,说起来大概有些可笑。据说,起初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误会......” 五百多年前,人间一个道观观主的女儿偶然间结识了附近山上小妖王的女儿,两个小女孩十分投缘,经常一起玩耍。 有一日,两人玩闹的时候,小妖王的女儿开玩笑地推了观主女儿一把,观主女儿没站稳磕破了头。 本来没多大事,但那观主心疼女儿,得知此事后便认定是这小妖王之女故意欺负自家宝贝闺女,于是他命人将小妖王之女抓到了观中。 而小妖王得知自己女儿被抓后,也气不过,带人冲入观中,不但将自己女儿救出,还放火烧了道观。 “这些妖怪竟敢毁了道观!真是无法无天!”附近其他道观得知此事后联合起来,去山中将这个小妖王打了个落花流水。 “这些臭道士,竟敢打到我们妖界来!”这个小妖王带着残部逃走后,又联合了附近其他几个妖王向这几个道观进行报复...... 于是一来二去,两方参战的人越来越多。 最后几乎人间的所有门派和妖界的大小妖王都参与了进来。 战场也越扩越大,由道界和妖界扩大至凡间百姓生活的城镇村落。 天庭派天兵天将下凡镇压,但奈何众妖不服,又联合了魔域闹事,于是导致三界混战。 最终还是天君亲自下凡,才结束了这场大战。 “衡阳真人乃是当时傲来派的掌门,他少年有为,修习有道,是傲来派历代掌门中最年轻的一位。一日他受其他门派所托下山除妖,途经一个村子时便见有狼妖在屠杀凡人,他带领弟子进村杀妖,却不想村中已有一名女子在与狼妖开战......” “这名女子便是前代狐王?”云翎问 “没错,她便是前代狐王——白韵。他们两人就此相识,并一见钟情。之后在大大小小的人妖混战中,两人便经常相逢。” “这相逢便是对手啊!”云翎道,“岂不让人为难?” “的确为难。”徐清风道,“于是他们二人竭力阻止两方继续开战,在各自阵营中不断游说,斡旋。” “结果如何?”云翎问。 “结果自然是不如人意,两方都已牵扯众多,哪是说停就停?在之后的一次战斗中,衡阳受了重伤,七星沧澜也被人斩断。 白韵暗中将他救回狐族医治,但医好他的人容易,修好他的剑却难。 白韵知道七星沧澜乃傲来派历代掌门之剑,此剑断了,衡阳便是愧对师祖,无颜再回傲来。 但七星沧澜是北海海底的精铁所铸,内含一股北海灵力,如今剑中灵力散失,要想修复必须再注入新的灵力。 于是白越对衡阳谎称自己要闭关修行,其实是闭关用自身灵力为他修剑。” “最终她耗费了自身七成灵力,几乎将两千多年的修为都搭了进去,才重新铸成此剑。” 云翎叹道:“她对衡阳真人真是一往情深。” 徐清风继续道:“衡阳起先并不知情,只觉得此剑重铸后竟胜于原先数倍,欣喜不已。 直到几月之后,在一次大战中,白越愤然与他交手,他才得知白韵因将七成灵力输进剑中,修为大减,在一次战斗中被人所杀! 衡阳大受打击,此战之后便将七星沧澜封印,然后自爆而亡。残魂,被吸入了天外天。” “天外天。”云翎了悟,难怪徐清风对此事如此清楚。 她顿了顿,叹道:“有情人却难成眷属,他们二人当真可怜。” 又问,“徐清风,衡阳真人将剑封印,便是不希望它再为人所用,如今咱们去取剑,真的合适吗?” 徐清风回头看向云翎,弯了弯嘴角:“事已至此,顺其自然吧!如阳华所说,有些事总要了结。” 说完,他断了通灵,对身后的众人道:“诸位,桃源岛到了。” 一行人跟着他走上岛来。 “桃源岛?”子尘憋了一路,终于又忍不住出声: “这岛看上去与冰海中其他岛屿一样,只是略大一些,中间有座高山而已,无花无草,白茫茫一片,为何叫桃源岛?” 徐清风道:“开了结界你便知道了。” 他右手一挥,众人面前又显出一道淡红色的结界。 他仍是将手轻放于结界之上,结界便如一扇大门般打开。 “子真,师祖只说徐三爷和咱们派颇有渊源,这个渊源会不会就是衡阳真人?否则衡阳真人的设的结界他怎会如此轻易打开?” 子尘见他又是如此容易地开了一道结界,悄声问子真。 不待子真回答,便听一旁的白皓蓝闲闲地道: “他入天界都和进自己家门一样,这结界对他有何难度?” “你这人,我又没问你!你抢答什么?”子尘没好气地道。 白皓蓝笑:“呵,我好心答你一句竟然还不乐意了?” 徐清风回头无奈地瞥了两人一眼:“子尘猜对了,我与衡阳真人是有些渊源。诸位,请进吧!” 天散、傲来派众弟子、甚至孙长鹤,闻言皆是一脸震惊。 “真的?那三爷你与衡阳真人......” 子尘话还未说完,便见徐清风猛地停住步伐。 “不对!”徐清风眸色一凛。 “这景色......”云翎站在他身边警惕地看向前方。 只见结界之内和结界之外所见景色并无不同,仍是白茫茫冰雪一片。 但,正是因为这景色并无不同才不对! 白皓蓝敛起笑:“是幻境。姥姥来了。” 白馨雅谨慎地接了一句:“若是姥姥出手,这便不止是幻境。” 白皓蓝略略惊讶地瞥了一眼白馨雅。 “这是幻境?怎么这狐族姥姥还抢先了?”子尘嘴快,先将疑问脱口而出,“可结界并未被破坏啊!” “是啊!” “难不成狐族也会开衡阳真人的结界?” 几个傲来派弟子小声议论,天散皱着眉头扫了几人一眼,包括子尘在内忙闭嘴不敢再言语。 第187章 八面玲珑阵 木木突然出声:“施术者四人,在距此地五里左右的东、东北、西、西北四个方向,皆身穿黑色斗篷。” 闻言,天散的目光被木木吸引过去。 之前木木一直未出声,天散真人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报恩寺幸存的唯一小弟子”上。 甚至暗下决心,此番事了一定要将他带回傲来以完成他师父净仁宗师的嘱托。 只见这报恩寺的小弟子此刻正闭着双目,明明应该什么也看不到,却说出了此惊人言语? 除非.....天散讶然片刻,又看向徐清风以及与徐清风同行的几人。 他们面上半点不见惊讶之色,可见是早就知道这小弟子的异能! 白皓蓝偏过头,以询问地语气向白馨雅道:“这是四方幻境?” 四方幻镜是狐族幻术中多人施术的一种。 四个人隐藏在四个地方,同时施术,即使一个人的幻术被解,有其余人在,幻镜仍然存在。 所以,此幻镜便要解四次才能解开,对一般人来说十分麻烦。 但有木木在,这个幻境便容易的很,因为他用灵识一眼便看到了施术者,只要解决了这几个施术者幻境便解了。 只是,姥姥就算不知有木木这个奇葩在,但她必然知道徐三会来,若真是单纯布了这四方幻镜,未免也太小看这些人了吧! 白馨雅回看他一眼,很快收了目光道: “怕没这么简单。小师傅,能否看到这几人的手势?” 木木点头又闭了眼睛: “这四人手势皆不同。我学给你们看。”说着,便挨个学了起来。 白馨雅看完,略略思量一下,道:“这不是四方幻镜,看手势应是......八面玲珑阵。” “八面玲珑阵?”众人互看一眼,皆未听说过此阵。 连白皓蓝也没听说过,于是他开口问:“这是什么阵?” 白馨雅看向众人,道:“我在狐族宫中的藏书阁看到过的这么一个阵法。 此阵之所以叫八面玲珑,是因为它分为四个明面,四个暗面,小师傅看到的四个施术者是四个明面,他们主要操控幻境。 四个暗面,不在此处,应在狐族领地,他们的妖力更为强大,主要操控迷阵。 此阵主要用来对付擅长解除幻境之人。 解一处幻境或是解决掉一个明面的施术者,暗面的法术便会运行,便会出现一个迷阵。” “也就是说,此阵要想整个解开,需解四次幻镜,四次迷阵?”云翎问。 “是,而且因施术者不同,解法也不同。即使能解开也极费时间。” 白馨雅道,“而大部分入阵者,因幻镜和迷阵交叉其中,大都不知该如何去解,最终困死在阵里。” “呵,这么说还真是八面玲珑!”徐清风笑着叹了一声。 白皓蓝也笑:“我就说嘛,四方幻境放在你这儿根本就不够看,这个阵还差不多!” 天散皱眉看看此时还能有心打趣的白皓蓝,有些心急地对徐清风道: “三爷,如今咱们已在阵中。这阵难不难解都要解,既然小师傅能看到明面的四人,不如先将这四人解决如何?” 徐清风勾了下嘴角,道:“不急。” 他转头看向白馨雅:“馨雅,你既在书中看到过此阵,那可看到了解法?” 白馨雅点头:“未看到解法,但有个暂停的法子。此阵是前代狐王所创,只是不知姥姥有没有改动。若没有,那此法子应无问题,若有改动......” 徐清风道:“她不会改。” “哦?徐兄不是对我们狐族不熟吗?为何如此肯定?”白皓蓝好奇地问。 徐清风道:“我对你们狐族不熟,但你们姥姥,我还是略知一二。” 不待白皓蓝接着提问,他便又看向白馨雅:“馨雅,说吧,什么法子?” 白馨雅道:“书中写道若想让此阵暂停,明面的施术者需同时结印。”说着,她便将结印手势演示给众人。 “这结印看着不难。” 云翎道:“是不是需要四人同时解决掉明面上的四个施术者,然后迅速代替他们同时结印便可?” 白馨雅有些惊讶云翎反应如此之快,道: “是,但书中写的是暂停,所以结印后替换者必须一直留在此处不动。” 徐清风点头:“我来。” 白皓蓝阻止道:“你要用分身?不可!你刚刚开了几十个传送,已消耗不少法力。待会儿还要应付姥姥。” 徐清风无奈地瞥了他一眼:“你家姥姥你就不能自己应付?” 白皓蓝无赖地道:“不能,打不过。况且七星沧澜的封印还要你解。” 传送法术极耗法力,一般修为者连开两三个便是极限。 而徐清风却连开了几十个,而且每次传送多达十几个人,可想而知消耗了多少法力! 如果再用分身解阵,每个分身至少要分出一成法力,而这些分身还要坚守阵中一时半会儿不能回来,这对法力又是不小的消耗。 天散上前一拱手:“三爷,此事可让我派弟子来做。” 白皓蓝接话极快:“哎,徐兄,我看行。” 徐清风已经懒得再看他,只对天散轻轻点了点头。 “子真、子尘,领两个师弟,带上隐身符和通灵符,听我口令!” 事不宜迟,天散迅速安排下去。 孙长鹤之前长久未言,此刻上前道:“前辈,我也可去。” 天散闻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此刻众人都清楚,去了便只能留在原地,也就是说会错过得到宝剑的机会。 天散拍拍他的肩道:“贤侄你有皇命在身,还是随我一道,做个见证,日后也好复命。” 孙长鹤沉默片刻,道:“那便听前辈所言。” 子真、子尘等人贴上隐身符,隐去身形,即刻出发,按木木所指的位置找到施术人后便用通灵符和天散取得联系。 随着天散一声令下,四人同时出手,结果了施术者,并同时结印。 第188章 越是禁言却越是能流传下来 只见原本白茫茫的岛屿瞬间变色,竟是绿草茵茵,野花遍地。 风雪因结界阻隔吹不到此处,而一处处喷涌的温泉,则给这岛屿带来了温暖气息。 众人愣了片刻,云翎笑道:“所以说这桃源岛,应是名副其实喽!再往前走必然有桃树吧?” 徐清风也笑:“对,很多。往前走便能看到。” 果然,走了两刻钟,隔着一条潺潺的溪流,众人看到了前面大片桃花盛开的桃林。 “此处竟有些像桃源仙境。”白馨雅喃喃道 徐清风道:“没错,这里曾是衡阳真人和前代狐王白韵所建的,家。” 白馨雅之前便听说过关于前代狐王的一些传闻,隐约知道她似乎与凡人有一段情,没想到便是这封剑的衡阳真人。 “当时三界混战,桃源仙境被毁......” 徐清风边向前走,边娓娓道来,“衡阳真人不忍见白韵伤心,便寻了这么一处地方,这岛屿虽在冰海之中,但因这火山的缘故,” 徐清风指了指前方的高山,“岛上处处温泉,常年不结冰。之后他带白韵来此,白韵也甚为满意,于是二人将这岛用结界围起,挡了风雪,又在此处栽种了些桃树。两人原打算三界混战结束后,便归隐此地。” “可惜终未等到。”云翎叹道,“所以,这剑便替他们二人守在此处了。” 天散对衡阳真人和前代狐王之事也有耳闻。 他们二人的故事在傲来派和狐族其实都是禁言。 但越是禁言却越是能流传下来。几百年来这段隐秘而又旖旎往事始终未被后人遗忘。 而今日,他们的后辈终于亲见了两人的秘密。 天散眉头皱了又展,展了又皱。 白馨雅轻叹,白皓蓝则垂眸听着,没有吭声。 徐清风带着众人朝桃林走去。 扶光本来走在云翎身后一声不吭,此刻却忽地上前,抽出刀来。 只见近处落英缤纷的桃林下,突然多了一道并不高大,矮矮胖胖长得甚至有些滑稽的身影。 但这道身影却是扶光等待已久的——虎王黄伯都! “有魔气。小心!”徐清风沉声道。 扶光点头,与徐清风擦肩而过,顷刻间闪到黄伯都身前! 黄伯都抬眸,两眼通红,眼中丝丝缕缕地冒着些黑气。 在扶光的刀即将抵上他咽喉的瞬间,他矮胖的身影迅速变化,转眼间变成了一头如小山般巨大的黑虎! 他抬起一只巨爪挥向扶光,扶光收刀猛地后退几丈,险险避过。 巨爪带起的罡风吹得众人急忙掩面,衣袖翻飞。 但,有人在这狂风之中却还不忘高声说些闲话: “黄伯都的原型怎么是头黑虎?他改姓黑了?” 黄伯都的原型自然不可能是黑虎,这世上还未有过黑虎。 他原本是皮毛金黄带着黑纹,但因体内散发着魔气的缘故,金黄的皮毛皆被染成了黑色。 所以看上去才像一头巨大的黑虎。 白馨雅无奈地瞥了白皓蓝一眼:“......” 徐清风则直接给他甩了个白眼:“找事!” 果然,黑虎黄伯都听到白皓蓝的话,气得仰天长啸一声,张开满是森森巨齿的巨口便朝众人吐出大团黑雾。 徐清风开了个巨大的护盾,将众人挡在其后,黑雾从护盾四周掠过,所到之处青草枯萎,花朵凋谢。 扶光并未进护盾中,而是双翅一展,飞向高空,避开黑雾的攻击后,背后黑羽收起,整个人持刀便从高空中飞速而下,直插黑虎巨大的头颅。 这一招便是最后对付斩刀魔时,扶光用的那招,当时将斩刀魔手中的五把刀全部震裂,可见这招势之猛! 然而今日再用此招,扶光的刀却猛被震飞,未插入黑虎头颅分毫! 扶光在空中翻转了个跟头,双翼展开,稳住平衡。 他右手虎口被震裂,鲜血流满手掌,但他连看都未看一眼,便抬起右手将不知被震飞到何处去的刀招了回来。 黑雾散尽,云翎捂着口鼻道:“这黑雾好臭!” 徐清风回头对众人道:“这些是业障秽物之气,一会儿他定还会喷出,当心莫要碰上。” 说话间,黑虎晃了晃巨大的脑袋,又要仰天长啸。 “还来?就不能换一招?”白皓蓝嫌弃地道。 孙长鹤看了眼云翎的眉头轻颦的侧颜,拔出剑来,用手抹了下剑锋:“水起!” 附近几处温泉的水喷薄而出,在他剑的指挥下汇成一股巨大的水流,飞涌进了黑虎张开的巨口中! “......”众人皆被他这番操作看的愣住了。 黑虎似乎也未料到有人竟会在此时往自己口中送水,而且是大量源源不断的热泉水! 他猝不及防地被迫吞下了几大口后,终于缓过神来闭上嘴巴,紧接着便是惊天动地一阵巨咳。 好不容易咳完,他恼怒地吼叫一声,再次张开了血盆巨口! “噗!”却只喷出了一个黑色的烟圈。 黑虎:“......!” 众人:“......?” “哈哈哈哈哈哈!”白皓蓝笑得连拍孙长鹤肩膀:“孙道长,这是什么招术?你太有才了!” 天散也惊道:“温泉之水?” 孙长鹤微露窘色,侧身躲开白皓蓝的爪子,道: “地火可净化业障秽物之气,温泉之水经过地火灼烧,亦有些净化之效。所以我,斗胆一试。” 白皓蓝道:“不错,孙道长原来也会变通嘛!” “原来如此!” 天散亦面露赞赏之色,对身后的几个弟子道: “此术说来简单做起难,长鹤能同时唤出几股活泉并将水精确地投入虎口,这御水术使得可谓精妙!” 几个弟子连连称是。 孙长鹤则汗颜道:“前辈谬赞,实不敢当。” 云翎则欣喜地问徐清风:“地火可净化业障秽物之气,那我的掌中焰呢?是不是也可以对付......” 徐清风好笑地看着她满脸期待的表情,果断地打断道:“不行,太小。” 云翎不服气:“不试试怎么知道?” 黑虎愣了片刻,突然抬起巨爪朝众人扫来。 扶光自空中飞掠而下,用刀挡下,徐清风亦抽剑而出,云翎翻出掌中焰也想一试。 “不必!”扶光侧首对二人道,“黄伯都,我来解决!” 可能是觉得自己语气硬了些,他又飞快回头看向云翎,轻声补充了句:“放心。” “我......” 没不放心!我只是想帮忙而已! 云翎眨眨眼,然后眼睛悄悄瞥向徐清风。 只见徐清风“唰”一下将剑收回袖中,明明是宽大的衣袖,竟发出来利剑入鞘的声音..... 第189章 这一次,是她自己给到自己的。 扶光用刀抵着黑虎的巨爪,两者相撞竟迸出滋滋啦啦的火花。 和黑虎的巨爪相比,这黑刃不过犹如一根粗针般大小,虽扎不进黑虎皮肉之中,却能逼的它再也不得前进分毫。 黑虎大吼一声,撤开这只巨爪,又换另一只攻击。 扶光抬眸,眼眸瞬间变成了金色,高高束起的一头长发无风自舞,发带崩开,满头青丝也转眼变成耀眼的金丝! 而手中原本的黑刃亦镀上了一道金边! 他再次挥刀斩向黑虎,手起刀落,黑虎挥来的巨爪上便留下了一道长长口子。 黑虎捂着爪子长声哀嚎,扶光则面无表情,背上展开了两道金色羽翼,一飞而上,对着黑虎自上而下瞬间便砍了数百刀! 大量黑气自这些伤口喷涌而出,黑虎如一只撒了气的气囊般越变越小。 扶光展开金色的双翅对着这些从黑虎体内涌出的黑气扇去,不过三两下黑气便消失殆尽。 黑气散尽,露出了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的矮胖子。 “孩子!我姐姐的孩子在哪儿?” 白馨雅第一个冲上前去,将匕首抵在了黄伯都脖子上。 黄伯都神情复杂地看了眼她。 两人虽虚情假意各怀鬼胎,互相利用各取所需,但也好歹是做了半载的夫妻。 而据他所知,白馨雅与她姐姐确实是姐妹情深...... “在.....” 黄伯都猛地伸手扯住白馨雅的头发,眼看要将她拽倒在地,白馨雅情急之下一刀便刺入了他的咽喉! 一股鲜血喷出,瞬间染红了白馨雅持刀的手和她的衣袖。 她眼中闪过一丝慌张,手抖了一下,但没有撤,而是又紧紧握住了匕首。 黄伯都满口鲜血溢出,呵呵地笑了两声。 他松开了白馨雅的长发,用微弱的声音贴着她的耳边道: “......白山妖市。” 矮胖的身影随即倒下。 北川之王,一代枭雄,终于断了气息。 白馨雅跪坐在地上怔了片刻,看到眼前递来一只修长的手。 手的主人此刻收起来之前吊儿郎当的模样,正正经经地如端方的君子般温声道: “起来吧!” 她抬眼看向他,而后握住了这只手,犹如多年前第一次握住一样,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快乐和轻松。 只不过,这感觉,多年前是他给到她的。 而这一次,是她自己给到自己的。 扶光收起刀,背上金翅消失,头发和眼眸也都变回了黑色。 “扶光,师父!” 云翎快步上前,看着他笑,随后又不满地撇撇嘴道: “你的金翅呢?还有头发,眼睛,是怎么回事?我还没看清呢,你怎么就变回来了?” 扶光闻言,极黑的眸子中含着笑,又闪出一抹金色: “你若想看,我再变给你看。” 徐清风则沉着脸一把拉过云翎:“没空,赶时间。” 白皓蓝将白馨雅拉起来后,便松开了手站到一旁。 此刻他抄着手,歪着头,一脸好奇地低声询问木木: “小菩提,鹰王刚才的样子你可看到了?” 木木道:“看到了。” 白皓蓝问:“你可看出来他的原身是什么?” 木木:“看出来了。” 白皓蓝:“是什么?” 木木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你心知肚明,问我做什么?” 白皓蓝好笑道:“......你怎知我心知肚明?” 木木:“......” 白皓蓝:“......” 两人对视片刻,白皓蓝举手投降:“是,我心知肚明。” 紧接着又悄声与他确认道,“这么说我看的没错?” “没错。” “哎呀,几千年了,没想到他们一族竟还有后人在......” 白皓蓝叹了一声,又对着前面徐清风的身影道,“徐兄啊,你可真是个宝贝,身边处处是惊喜!走吧,小菩提,咱们快点跟上!” ………… 众人随徐清风走入桃林,桃花夭夭,林深寂静。 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一座带篱笆小院的林间木屋出现在众人眼前。 隔着篱笆,隐约可见一个看上去十二三岁模样的少女端坐在院中。 “她是?”天散问道。 “狐王白越。”徐清风答。 他顿了顿,抬手推开了半掩的柴门。 院中干净整洁,种着几棵修竹,旁边摆一个竹桌,几把竹椅。 貌似少女的白越便端坐在一把竹椅中,身前放着一壶茶,几只茶盏。 “你是衡阳什么人?”众人前来,白越无一丝惊讶,只抬眼看向徐清风,直戳戳地抛出了这个问题。 徐清风勾了下唇角,拉了一把竹椅在白越对面坐下: “我从他那里学了傲来的剑术,按道理说,他应该是我师父。” “师父?”白越似在心中掂量着这个词的含义,片刻又开口道: “他连此处过结界的暗语都告诉了你?你可知此处是什么地方?” “他与白韵的家。”徐清风平静地道。 “哼,他想的美!做梦!” 白越道:“他配不上我姐姐,这世间男子无人能配的上我姐姐!所以——” 白越又哼笑一声:“这里什么都没有,原来没有,如今也没有!” 她长袖一摆,一阵狂风吹过。 众人皆闭了下眼睛,只是再次睁眼之时,便看到原本的桃林、小屋皆已不存在。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杂乱的荒草,和数棵被灼烧成黑炭的枯树...... 白越和徐清风仍是坐着,只不过是坐在一片杂草之中。 “白越!你......”徐清风脸色微沉。 白越扫了一眼众人惊讶的表情,弯起嘴角一副愉悦的模样。 她轻巧地拿起茶壶,倒了几杯茶: “远道而来便是客,来,诸位请坐吧,喝杯茶。” 众人皆皱起眉头,无人入座,亦无人碰茶。 白越将一杯茶推到徐清风面前: “你这徒弟比师父有出息多了。他何时收的?我怎么从未没听说你?” “白越,这地方你五百年前便毁了吧?你怎知此地的?” 徐清风又将茶推了回去,冷冷地问道。 “呵!”白越捧起徐清风推回去的那杯茶,送到嘴边,慢慢品着,“我怎会不知,她是我姐姐,自然是什么都会告诉我。” “不可能。此地是他二人的秘密,两人曾约定不会告诉第三人。况且白韵知你素来讨厌衡阳,她绝不可能告诉你。”徐清风眯了眯眼睛,“她临死前,你看过她的神识?” 白越手一顿,杯中的茶水轻晃了一下。 第190章 我不稀罕。 “白韵到底是如何死的?她若是在乱战中因妖力不济被人所杀,弥留之际不过短短数息,你怎能探查到她的神识?”徐清风接着问道。 一个人的神识往往在弥留之际最易探查。 但这弥留之际不可过短,因为需要时间施一定的术法。 所以,白韵若真如白越所说是乱战中突然被人所杀,以白越的性子,拼命去救还来不及,哪会顾得上探查她姐姐的神识? 白越默而不答,片刻后,她轻笑一声: “秘密?约定?衡阳还不是将此地告诉了你!?他守约了吗?” 白越抬眸,突然间歇斯底里地道:“他还说要伴她一生一世!还说不管人妖之间有何纷争,他都会爱她,护她!他做到了吗?!他没有!!他害死了我姐姐!!他害死了她!!!” “我与姐姐清修了两千多年,万没想到竟会栽到衡阳这毛头小子手里!” 白越将桌上的茶具一扫而落,双手按在桌子上,眼睛突然变成了血红色。 她盯着徐清风道:“他还有脸将七星沧澜封印在此?说,这封印如何解除?” 之前听白越对衡阳真人出言不逊,天散已有些沉不住气,此时白越问起七星沧澜的封印,天散便再也忍不下去: “七星沧澜是我派的掌门之剑,已传承了千年,就算是前代狐王帮忙修复,但前代狐王已死,这剑应回归我派才是,轮不到你来寻它!” 白越这才将目光放在徐清风身后的一群人身上。 先是天散,之后她又挨个扫过,扫到人群中的白馨雅之时,她露出一丝惊愕和不加掩饰的厌恶。 白皓蓝见她如此表情,向前一步挡住了白馨雅。 于是她的目光又在白皓蓝身上打了个转,最后才冷冷又看回说话的天散。 “多嘴!” 她红唇轻启,音未落,手先至。 染着豆蔻的鲜红指甲就要捏上天散的喉骨,天散未料她出手如此之快,脖颈后仰,刚要拔剑,却见她的手腕已被徐清风牢牢抓住,动弹不得。 “白越,这位是傲来派现任掌门——天散真人。” 徐清风抓着她手腕,郑重地介绍:“所以,他亦有权讨回七星沧澜。” 白越暗暗用力撤了几回手,却始终无法撤回,不得不哼了一声,道: “你们傲来的破剑谁稀罕!徐三,你解了封印!我只要回我姐姐的灵力,剑归你们!” “姥姥你这是欺负人家傲来掌门不知内情吗?”白皓蓝突然开口。 他施施然道:“这剑当年已断成几截,全靠剑中的灵力粘合,这灵力被你拿走,可不就是把破剑了吗?” “你!”白越见自己的话被白皓蓝戳穿,恼羞成怒地骂到: “白皓蓝,你这反贼!枉我对你一番栽培!你竟和傲来派联手来抢剑?!” 傲来派众人:“......?” 徐清风见白越将矛头指向了白皓蓝,便松了白越的手,以便她能尽情开骂白皓蓝这个没事找事的混蛋。 于是,白越此刻得以抬着一根食指,气愤地指着白皓蓝的鼻子。 “姥姥啊,你这就误会我了!” 白皓蓝摸摸鼻子,又瞥了眼徐清风幸灾乐祸的表情,哼笑一声。 “我可没和傲来派联手,我也是来寻剑的,只不过我的靠山徐三爷。”白皓蓝又找死地将胳膊搭到徐清风肩上。 “既然和傲来颇有渊源,我就好心的给他们讲讲。 “你也知道,傲来派素来耿直,要是真被你三言两语骗的松了口,拿回去把破剑,怎么向衡阳真人在天之灵交代? “对了——说起在天之灵,我也好奇的很,你姐姐白韵到底是怎么死的?” 白越听到此处不悦地眯起眼睛,本以为这个话题已经揭过,却不成想竟又被他给提了出来。 她突然看向白皓蓝身旁的白馨雅: “馨雅,替我杀了这个叛徒!你若杀了他,我便对你背叛虎王之事既往不咎!我可以让族人重新将你迎回,你将还是狐族的公主!” 白皓蓝站直身体,胳膊从徐清风肩上拿下,看向白馨雅。 白馨雅亦回望他一眼,面色平静地对白越道:“我不稀罕。” “答得好!”白皓蓝鼓掌笑了几声,又冷然看向白越,“白越,在狐族,你早已不得人心。” “不得人心?”白越反问,垂下眼眸。 下一刻,地面竟微微颤抖起来! 不是地动,而是如人一般似受了什么委屈,被人抢了宝贵东西而潸然泪下的那种颤抖。 地面不见裂痕,却见一束白光自一棵焦黑的树下亮起,六道黑袍身影在亮光周围显现出来。 “狐族六长老!”白馨雅和白皓蓝同时脱口而出。 这六长老是白皓蓝父亲苍冥长老一手提拔的狐族妖术最高强的六人。 “禀姥姥,”六人恭敬地拱手道,“封印已解!” “好!”白越大笑一声,身体已飞掠至白光处。 她将手伸入白光中一掏,一把宝剑便被她握在了手中。 她一边细细打量着剑鞘上镶嵌的七颗颜色不同的宝石,一边得意地笑道: “七星沧澜!我终于拿到了!哈哈哈哈,不枉我和你们这些蠢货闲谈许久!” “七星沧澜!” “是七星沧澜!” 天散等人大惊! “徐兄,你不是说这封印只有你能解?!”白皓蓝抱臂看向徐清风,皱眉嗔怪道。 天散也回望过来,想听听徐清风的回答。 结果,便听徐清风不慌不忙地道:“没有,我只说过你们谁也解不了。” “.......”白皓蓝被他气笑,指着七星沧澜道,“对,确实,三爷您说的是谁也解不了,但现下如何解释???难不成该说狐族的六长老妖术实在太强?让你三爷始料未及?” 徐清风从谏如流地点点头:“确实是始料未及。” 白皓蓝:“......” 天散:“......” 第191章 知我者,我家小雀儿也。 之前他们所说的那些与七星沧澜有关的旧日恩怨,云翎插不上嘴,也不关她的事,于是她便一直站在人群中默默听着,而这会儿听到此处却偷偷弯唇一笑。 徐清风对云翎的表情格外敏感,她刚一弯嘴角,便朝她望了过去。 他用通灵道:“你笑什么?” 云翎道:“看你不慌不忙就知姥姥得手不了。” 徐清风亦看着她笑:“知我者,我家小雀儿也。” 天散不知徐清风为何不急,但他作为傲来派现任掌门却是心急如焚。 虽然他带弟子临去北川之前,阳华真人再三叮嘱剑找没找到无所谓,人平安回来最重要。 但眼睁睁看着此剑被狐族夺去那便是另一回事了,他回门派该如何交待? 于是他直接抽出剑来,对几个弟子道:“我派宝剑怎能落入他人之手?随我抢剑!” 可还没迈出两步,他便被徐清风一把按住胳膊:“莫急!看着。” 天散:“......三爷?” 刚才听到徐清风竟是师从衡阳真人,若按傲来派的辈分来算,岂不是比他师父阳华真人的辈分还要高几辈? 可他好像又不在傲来派历代名谱之中,这该如何称呼为好? 天散有点头疼,决定还是先按之前的称呼,但态度上却又比之前又恭敬许多。 徐清风也感觉出他语气的不同,道:“我并非你们傲来派之人,只是因缘巧合跟衡阳真人学了剑术,你不必顾虑。” 天散犹豫了一下,仍是恭敬地道:“......是。” 徐清风便也不再管他,只抱臂看向白越。 而白越此时才感觉不对:这剑,她拔不出来!即使用上十成妖力也拔不出来! 而且不但拔不出,她手一碰到剑柄便会感觉到强烈的刺痛,而她忍着刺痛拔剑试了几回已是满手鲜血。 就在她惊愕之时,徐清风抬手勾了下手指,七星沧澜竟从白越手中脱出,径直飞了过来! 白越目光随着剑落到徐清风手中:“......你!” “衡阳真人在封印此剑之时设了两个封印。” 徐清风一只手握住剑鞘,另一只手轻抚剑身缓缓道,“你的人解的是第一道,至于第二道,他封的是——血印。” 血印! 一时众人皆惊! 以血封印,通常是说持剑之人用自身的血将剑封住,持剑人死,这把剑便再不出鞘,也就成了把废剑! 可见当时衡阳封剑的决心有多大! “衡阳,你这混蛋!小人!” 白越尖声叫道,飞身冲徐清风而来要抢七星沧澜。 “你凭什么将我姐姐的灵力封印?!你还我姐姐的灵力!还我姐姐的灵力!我要将你这把破剑砸个粉碎!” “我派衡阳真人容不得你辱骂!” 天散和几名弟子皆抽剑指向白越阻止她上前,而狐族六长老见此则将白越团团护住。 不知是哪一边先出的手,两边竟打了起来。 孙长鹤皱眉看了一会儿,也抽剑加入,帮着天散对付狐族这边。 “唉,这把剑废了吗?”白皓蓝望着徐清风手中的七星沧澜,满脸失望,“如此的话......” 白馨雅看向他,目不转睛地想听他继续说之后的打算,他却停了话音,只微微皱了眉头,陷入沉思。 云翎却因这血印有些动容: “这把剑融入了白韵的灵力又染了衡阳真人的鲜血,也算是他们二人相恋的结晶了!既不能再用,不如还将它封回原处?” 徐清风笑道:“甚好。” 木木则犹疑着开口道:“我观此剑似乎不太想被埋回去......” 不太想???一把剑竟然会不太想? 云翎:“......” 徐清风:“......” 白皓蓝回过神:“......这剑成精了?” 扶光眼眸闪过一道金色,沉声道:“这把剑中的灵力在外溢。” “灵力外溢?”众人异口同声地问。 徐清风双手握住剑鞘片刻,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确实如此。” 他用手一抛,将七星沧澜悬于空中,七星沧澜竟自己震动起来,先是轻微的嗡鸣,之后越震越厉害,剑鞘被震得咔咔作响,引得开战的两方亦停了下来,十分诧异的望向这边。 “剑要出鞘!”徐清风道。 果然,下一刻,只见七星沧澜的剑柄竟自动脱出剑鞘,一寸、两寸、三寸,露出了泛着蓝光的剑身,紧接着整把剑脱鞘而出,朝一人飞去! 这人竟是——白馨雅!!! 七星沧澜横停在她胸前一尺的位置,剑身的蓝光淡雅而柔和,忽而亮起忽而暗下,竟是随着她的呼吸而闪烁。 所有人一时间都愣住了。 前一刻徐清风刚说了此剑被封了血印,无人可解。 这一刻,七星沧澜却自己出鞘了! 还停在了白馨雅这丫头的身前,显然是将她认作了新主! 白馨雅不明所以地看向徐清风:“这把剑为何.......” “只有一种解释。”徐清风亦深深看向她,“你身上流淌着封印这把剑的血!” “我!?”白馨雅愕然瞪大双眼,“怎么可能?封印这把剑的不是衡阳真人吗?我身上怎么可能流淌着他的血?我是狐族六公主,我父亲是谨王白轩,我母亲是谨妃白溪,我......” “不必困惑,此事你们姥姥知道的最清楚!” 徐清风看向脸色煞白的白越,所有人亦回头看向她。 白越低头呵呵笑了两声:“这种丑事我本不想说......” 再次抬头之时只见她面容扭曲:“我姐姐白韵确实不是被旁人所杀,而是被你!” 白越愤狠地指向白馨雅,“你这个贱种,本就不该来到世上!” “所以,她其实是衡阳真人和白韵的孩子?白韵是因难产而死?”徐清风问。 “人妖之子哪是这么好生?我姐姐为了她,疼的生不如死,整整三天三夜!” 白越那如少女般的面颊上淌下两行泪水。 “你不是问我为何看过我姐姐的神识?那是因为她为了能将这个小畜生生下来,竟将自己神识抛出体外!” 徐清风轻叹:“神识出体,五感全失。” 如此虽再也感觉不到生产的痛苦,但同时亦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第192章 你,问心无愧? “好不容易生了下来,你却气若游丝。” 白越红着眼一步步逼近白馨雅,“她怕你夭折,又将仅剩的一点灵力输入到你的体内!” “我......”白馨雅被震惊地说不出话,眼泪夺眶而出。 多少年了,她始终以为自己是个父亲不喜,母亲不爱的倒霉孩子。 就如宫中条案上的一件不甚重要的摆件,虽扔不得,亦无人在乎。 今日她才知道自己命竟是亲生母亲拿命换来的,她也曾是被人捧在手心,如珍宝般爱护...... “此后,”白越仍一步步靠近白馨雅,每靠近一分,表情便更狰狞一分。 “我便日日后悔,后悔当初让她一人去往人间,让她结识了衡阳这混蛋!后悔没拦住她修复七星沧澜!后悔没在你刚出生之时便将你掐死!” 她说完突然伸出五指朝白馨雅的脖颈抓去,而白馨雅身前的七星沧澜则嗡的一声,自动将剑锋抵向了白越了咽喉...... 白越盯着抵着自己咽喉的七星沧澜,一时间歇斯底里: “你就知道护着他们!可这世上最疼你的,最听你话的,明明是我!是我!你让我将这小杂种养大,我养了!还将她交给了谨王,让她堂堂正正地做了狐族公主!你让我护住狐族,我也护住了!这几百年来,我不惜耗尽修为用幻境来办这桃源盛会,让咱们狐族成为如今妖界第一大族!” 白越双手握住七星沧澜的剑锋,顿时血流如注: “姐姐,我哪点做的不好?哪点做的不对?你竟用剑锋对着我?!我知道了,不是你,这剑上有衡阳的血,是衡阳对不对?是衡阳逼你如此的!若是你的话,你早就回到我手中了......” “姥姥!”白馨雅伸手握住了七星沧澜的剑柄,七星沧澜顿时蓝光大盛,蓝光竟如水般流向白馨雅,将她包围。 她一点点将剑撤回,抽离白越满是鲜血的双手。而后她闭了闭眼睛,哑声道:“或者我该称你为姨母?” 白越怔了一瞬,恨恨地道:“小杂种,你不配!” 白馨雅闻言,轻笑了一声:“我配不配无所谓,我仍是我娘的女儿。但是你,你当真对我娘问心无愧?” “你,你说什么?”白越惊愕。 印象中,这个丫头从不敢当面忤逆她的,更别说是质问! 白馨雅缓缓道:“你明知我娘深爱我爹,却在她死后骗我爹,说她是因妖力不济而被人所杀,害我爹因愧疚自爆而亡!你,问心无愧?” “他活该,他......” 白馨雅打断她,继续道:“你说你将我养大,可你只是将我扔给了谨妃,然后她再将我扔给了宫中下人,让我独自一人在深宫中尝遍世态炎凉!你,问心无愧?” “你!我隐瞒了你下贱的身份,让你贵为公主!你有什么不满?”白越辩解道。 白馨雅厉声道:“我的身份有何下贱?我爹和我娘皆是堂堂正正!倒是你,你办桃源盛会,将族人当做工具送于外人赏玩,将狐族的脸面丢尽!你暗中抓人吸食妖力,害死了几百条族人的性命!如此种种,你哪点做得好?哪点做的对?若是我娘泉下有知,会瞑目吗?” “......不会便不会!” 白越本就因七星沧澜选择了白馨雅而有些癫狂,又被白馨雅这一番陈词说的几乎哑口无言,一时间气急败坏。 “她又不是我害死的!不瞑目正好,让她好好想想自己到底因何而死!” “你!”白馨雅一剑指向白越。 却未提防身边之人突然伸手,将剑一把夺了过去,然后一剑刺向白越腹部! 汩汩鲜血自白越腹部流出,白越捂住腹部痛苦倒地,满头青丝瞬间变成白发。 白皓蓝手持七星沧澜,红着眼道: “她不是你害死的!几百个胡姓族人却是你害死的!今日我便帮他们讨个公道!这一剑为他们而刺!” “姥姥!” “姥姥!” “白皓蓝,你疯了吗?竟敢刺杀姥姥?!” 六长老匆忙上前护住白越。 之前几人因听到白馨雅的身世过为震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这位狐族公主身上,皆没想到白皓蓝会突然出手。 “这一剑!”白皓蓝握紧剑柄,他并非剑主,因此七星沧澜发出抗拒的嗡鸣,将他刺的满手是血。 但他恍若未觉:“为阿萱!” 他突然如闪电般绕开了六长老的包围,速度之快竟是无人看清! 一剑即将刺向白越心口! 而下一刻却被一道黑色的身影挡住! 苍冥不知是何时赶来的,他用身体挡住白韵硬挨下了这一剑,心口被白皓蓝刺了个对穿! 他吐了口血沫,道:“那丫头,是我命人抓起来的!这一剑,理应我挨。” “爹!”白皓蓝颤声喊道。 他双眼含泪,手紧紧握着剑柄,和苍冥对视了良久,最终将剑猛地拔出。 苍冥踉跄着单膝跪倒在地。 “苍冥!”白越扑到他身前,慌乱地用手捂着他的伤口,“为何?你为何要替我挡了这剑?!你明知我命数将尽,死了便死了,你何必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 “我答应过她,要护你周全,护狐族王族周全!”苍冥气息微弱地道,“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死在我的前面!” “苍冥!”白越泣不成声。 “只是一点,你不该瞒我,馨雅公主竟是她的骨肉......你怎能如此待她?将她嫁给......” “苍冥,别说了!都是我的错!我给你疗伤!”白越慌慌张张地道,又抬头对六个站在一旁束手无策的六个长老大喊,“长老们!快!为苍冥长老疗伤!” “这......”心口被刺了个对穿,神仙难救啊!六长老互看一眼,尽管心中明白,再疗伤也无济于事,但仍是坐到地上,准备启用阵法为苍冥疗伤。 但苍冥已支撑不住,一口血雾喷出,仰面倒在了地上...... 第193章 新王 “苍冥长老他......”白馨雅担心地看向白皓蓝。 白皓蓝仍是一动不动地站着,七星沧澜仍在他手中嗡鸣,而他垂着的衣袖已被鲜血浸透。 “我的仇,报完了。”他哑声道,似说给白馨雅听,又似在自言自语。 片刻,他将七星沧澜交还到白馨雅手中:“狐族今后便交给你了!” “我?”白馨雅呆愣住。 白皓蓝点点头:“你是七星沧澜的新主,带着它回去,便拥有了你娘白韵七成的灵力,无人敢对你不服!今日起,你便是狐族的新王!” “新王?”白馨雅捧着七星沧澜喃喃道。 “新王?”狐族六长老坐不住了,皆从地上站了起来,指着白皓蓝和白馨雅便道:“姥姥还在,尔等竟敢称王?!” 白馨雅静静地看向他们,目光又越过他们看向了他们身后的白越。 只见白越轻轻地放开了苍冥的身体,她缓缓站起,随着她的动作她的身体竟肉眼可见地衰老起来,但腹部的伤口却渐渐愈合了。 会疗伤术的皆明白,她这是将自身的所剩不多的灵力修为全用于了疗伤。 所以,等她抬眼看向白馨雅,她已然是个老态龙钟的老人。 “馨雅,”她开口,声音缓慢而苍老,“苍冥说我对不起你,我不这么觉得!但,我是对不起她......从今日起,狐王是你的了!” “姥姥!不可啊,她可是半妖,算不得真正的白姓啊!” “对啊,咱们狐族哪有半妖为王的先例?” “姥姥三思啊!” 六个长老七嘴八舌地反对起来。 “闭嘴!”白越高喊一声,“我还没死呢!此事我说了算!” “......是。”六长老不得不闭了口。 白馨雅此时得了七星沧澜的助力,确实是狐族中最强的,妖力和修为将无人能比,姥姥都同意了,其他人更是无力反对。 但白馨雅却轻轻道:“不,此事,你说了不算。” “什么?!”白越诧异拔高声调。 六长老抬首:“......?” 白馨雅平静地捧着剑转向白皓蓝:“白皓蓝,是你和三爷破了桃源幻境,是你带胡姓反了姥姥,是你将姥姥打倒!你若为王,我愿助你!” 白皓蓝未想到白馨雅竟愿让出王座,拥自己为王! 他面上闪过一丝讶然,而后苦笑:“多谢,但我......” 只听他话还未说完,便急急地咳了两声,忽然又换了个语气道: “但我如今觉得你才是狐王的最佳人选。所以,你不必推脱!况且,如今狐族还是个烂摊子,这狐王也不是好干的,这等麻烦事还是交于你吧!” 白馨雅:“......” 六长老:“......!” 还有人嫌弃当王麻烦? 好好的王座这两人竟推来推去! 白越厌烦又无奈地看了两人一眼,低声道: “......哼,随你们便吧!这几百年为王,确实也无聊得很......” 白越抬头看了眼清澈而湛蓝的天空,两手费力地举过头顶,然后猛地一扯—— 只见这湛蓝的天空好似一块罩在众人头上的幕布,被她一分为二扯了下来,露出了漆黑的夜空! 而周围景色亦改变了许多,原本焦黑的树枝又变回了枝繁叶茂的桃树,只不过没有桃花,而是结了满树的蜜桃。 “姐姐,我想你了。”白越望着这些桃树喃喃道。 “这......”众人皆因周遭景色又一次改变而吃惊。 “这难道又是幻境?” “这到底是有多少重幻境?刚才那些难道都是假的?” “咱们从冰海一路过来到现在少说也三四个时辰了,这样算的话,现在的确应是晚上才对......” “所以,这才是......” 傲来派的几名弟子望着周围小声讨论着。 “嗯,这才是此岛的实景。” 天散真人摸着胡须缓缓道,随后看向徐清风。 徐清风亦轻轻点头。 白韵当年与衡阳亲手栽种了这些桃树,她到底是没舍得毁掉。 但衡阳曾经偷偷建好想要给白韵惊喜的林中木屋确实是没了,可见白越对衡阳所建的东西是半点没有手下留情。 白越再也不理睬在场众人,她将玄冥的尸体收入乾坤袋中,步履蹒跚地朝桃林深处走去: “苍冥,我带你走,咱们一起去找她......” 白馨雅再次看向手中的剑。 七星沧澜发出柔和的蓝光,将她全身包裹,一股暖流流入她全身经脉,她知道那是她的母亲白韵的灵力。 “馨雅,”白皓蓝虚握拳咳了两声,道:“你这丫头有胆有识,定会干的不错!以后若有为难之事,我会助你!” “你是衡阳真人之后,以后若有为难之事,我亦会助你!”徐清风开口道。 “我也是!”云翎上前搂住她的肩笑道:“你我也算是朋友了......” “姐妹!”白馨雅纠正道,她目光微闪看向云翎,“咱们结拜过的!” 云翎一愣,白馨雅好似看出了云翎心中所想,郝然地道: “那时我是为了取你的血用在九色霓裳上,抱歉。但那仪式也是真的。” 云翎一笑:“好!姐妹!以后若有为难之事,开口便是!尤其是——” 云翎故意拖了个长音逗她,“疗伤之类的,我正缺人练手!” 白馨雅轻蹙眉头笑道:“......不会再给你机会的。” “杀黄伯都我只为报仇。”扶光淡淡开口,“我无意北川,你若想要便拿去。” “北川?!”六长老闻言比白馨雅反应大多了,“鹰王所言当真?” 扶光道:“自然。” 北川!这可是白姓狐族,尤其是老一辈的白姓狐族,心心念念的故乡! “敢问鹰王可有何条件?”一位长老激动地颤声问道 扶光抬眸看了眼云翎,指着白馨雅道:“她为狐王。” 六长老顿时齐刷刷望向白馨雅,满眼热切的期待...... 有七星沧澜的庇护,有造反头子白皓蓝的支撑,有大魔头徐三罩着,还有鹰王的承诺...... 什么半妖不半妖,统统不重要!馨雅公主,这王座非你莫属! “请馨雅公主为我狐族新王!” 六长老集体右手握拳抵在心口,干干脆脆地向白馨雅行了个君臣大礼...... 第194章 红尘多纷扰,为情皆可忘 白馨雅微闪的目光扫过围在她身边众人。 这些人不久之前还是对她来说还是仇人、陌生人、不相干之人和心心念念想得到之人。 但此刻,他们却已都是可以一同出生入死的友人。 有他们在,她有何所惧? “我,白馨雅在此称王!” 她将七星沧澜高高举起,剑身顿时发出了七彩光芒,穿过桃林,直上夜空! “我发誓,我将尽我所能保护族人,不仅是保护他们的安危,还有脸面和尊严!待我继位之后,狐族不论男女再不以色事人!白姓和胡姓可自由通婚,两姓平等,无尊卑之分!” “好!”白皓蓝带头,众人皆为她鼓掌! 不再以色事人,两姓平等,要想改变狐族这几百年来的两大陋习,可想而知必有一番坎坷荆棘,然而她却敢于当众起誓,仅仅是她这番决心和胆识便让人敬佩不已! 所以,即使是身处其外的天散真人、孙长鹤和傲来派的几个弟子,也为她鼓起掌来。 众人掌声渐歇,木木突然郑重地道:“白姑娘,不,狐王。记住你今日的决定,日后你的这番作为还将助人间大统!” “人间大统?!”天散和孙长鹤齐声惊道。 “哦?”白皓蓝顿时双目微亮,“馨雅,木木可是有预言之能!看来你不但能成狐族一代明君,还能造福凡界啊!” “我......”白馨雅怔住。 一代明君?造福凡界?! 这么两顶大帽子扣下来,白馨雅顿时有点被压的喘不上气...... “当然了,你也不必有太大压力,日后所成,顺其自然便可。” 白皓蓝看着白馨雅一时间压力山大的脸色,忙又安慰道。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虽然手中的七星沧澜好似又重了几分,但既然举起便无放下之理! 白馨雅望向满天璀璨的星辰,弯了弯嘴角,道:“我将尽力而为!” 天散和孙长鹤两人则围住木木急切地问个不停: “小师傅有预言之能?木木小师傅,人间大统会在何时出现?” “小僧不知......” “届时可是四国统一,四海升平的盛世?” “小僧不知......” “统一中原的是大永还是其他三国?” “小僧确实不知......” “师父!” “三爷!” 自远而己的几声呼唤终于帮木木解了围。 四位白衣少年自远处御剑而来,是子真、子尘和他们的两个师弟。 来至近前,子真抱拳道:“师父,三爷!八面玲珑阵刚才突然突然消失了,我们又见此处有冲天光束,于是便赶了过来。” 徐清风笑道:“你们来的正巧!这里事情已了,咱们人也齐了,我开个传送,大家先回盛京吧!” 子尘吃惊道:“事情已了?那七星沧澜到底......” “回去再说吧!”天散道。 “哎?徐兄,你不是说此岛有结界无法传送?” 白皓蓝不解地问,来的时候,众人明明为此走了好久。 “嗯,”徐清风边答边用手画了圈,“进不行,出可以。诸位,请吧!” 圈外灯火辉煌,一片热闹的人间烟火气。 “多谢三爷!傲来派告辞!”天散真人抱拳。 说完,他又看向孙长鹤:“贤侄,我观这大永皇道观并非潜心修行之处,不适合贤侄这般人才,贤侄处理完此事,可来我傲来派。” 孙长鹤愣了一下,未想到天散真人亲邀自己去傲来。 在皇道观待了几个月,里面的乌烟瘴气让他透不过气来,这也是他自荐北上寻剑的另一个原因。 而前一日在冰原与天散真人及傲来派弟子相遇后,傲来派众人的正直坦荡,君子之风令他钦佩,对傲来派他亦心生向往。 于是孙长鹤敛容,对天散真人抱拳行礼道:“多谢前辈赏识,长鹤定会前往。” 天散点头,傲来派众人在他带领下依次进了传送。 “之前对各位存有偏见,是孙某的不对。”孙长鹤抱拳,对徐清风几人道。 “此事怪不得孙道长,是我们隐瞒身份在先,才让孙道长误会。”云翎道。 孙长鹤苦笑:“若各位没有隐瞒身份,我可能偏见更大!” 云翎:“......” 徐清风无奈地轻哼一声,白皓蓝则哈哈大笑: “孙道长,你这直爽的脾气我倒是越来越喜欢!好好修行,日后有缘再相见!” 孙长鹤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又向众人抱拳道: “说的也是,归根到底还是孙某修行不够,所谓识人应识心,以后再不对人妄下断言。各位,告辞!” 言毕,孙长鹤便一脚踏入圈中。 “狐王大人,皓蓝公子!咱们也回去吧!”六长老催促道,“狐族不可一日无王,况且目下族中......” “还乱的很呢!”白皓蓝叹了口气,将六长老未敢直白说出的话说完。 接着他的目光又看向白馨雅,郑重地道,“馨雅,我陪你回去,助你登基。” 白馨雅点点头,眸光微闪。 但下一刻,便听白皓蓝话音一转:“但是,你登基后,狐族之事我可就不管了!” 白馨雅:“......” “我还有要事要忙!” 只见他笑嘻嘻地望向徐清风,“徐兄,等我几日,几日后我就来与你汇合。” 徐清风闻言无奈道:“不必,好走不送!” “云翎!”白馨雅握住云翎的手道,“我还欠你一次游湖!明年春日,你可愿意再来狐族?” “愿意,我等你邀我!”云翎笑道。 白馨雅笑着挥挥手:“好!虽无桃源仙境,但我白馨雅办个桃林小聚还是没问题的!各位,明年春日,江南桃林再会!” “再会!”众人纷纷抱拳。 白馨雅、白皓蓝和六位长老也踏入圈中。 只剩徐清风、云翎、扶光、木木四人。 徐清风看了眼扶光:“想必你回去也容易地很,我便不送了。” 云翎上前道:“扶光,你这次回去要重建玄岩宫吧?” 扶光道:“嗯。” 云翎道:“这次一定要建成你喜欢的样子!” 扶光深深地望向云翎:“你觉得玄岩宫应该建成什么样子?” 我想建成你喜欢的样子。 “嗯......” “走了!” 眼见扶光的目光就黏在自家的小雀儿身上,徐清风哪还沉得住气,一把拉过云翎,便将她带进了传送。 “之前的玄岩宫也太黑了,若是敞亮些更好......”云翎的声音自传送中飘来。 木木无奈地望着消失在传送中的两人,感觉自己彻底被人遗忘了...... 唉,所以说,红尘多纷扰,为情皆可忘。 阿弥陀佛! “小僧也告辞了。”木木向扶光匆匆行了一礼进了传送。 “不是回盛京吗?” 扶光闭了下眼睛,再次睁开之时,有些疑惑地轻蹙起眉头。 第195章 北川之光 “徐......” “清风......”上一刻云翎还因他突然将自己拉走而生气,这一刻,却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景物,差点连呼吸要都忘记。 此刻两人脚下是一望无际的纯白,而暗黑的天空中却漂浮着一道道绚丽多彩的巨大光带。 绿色、紫色、蓝色、红色……各种颜色交织在一起,它们或柔美如丝带飘舞,或热烈如火焰燃烧,或静谧如湖水涟漪。 “这......是什么?”云翎轻声问,眼睛却舍不得错开,仍是一眨不眨地望着天空。 徐清风站在她身侧:“极地之光。北川雪原独有的奇妙景致。也不常有,今日正好赶上了。” “这不是什么法术?”云翎略感惊奇。 徐清风笑:“如此奇景,若是法术所为,你觉得要耗多少法力?天地之大,自有其绝美。” 云翎点头,叹道:“确实绝美!” 云翎不说话,徐清风便也不再多言,两人都默默望向这绚烂的天空。 过了片刻,云翎后知后觉地发问:“这么说咱们现在还是在北川?” 徐清风道:“北川雪原。” “为何其他人都回了盛京,却只有咱们两个被传送到此地?” 这其实算是一句废话。 传送是他开的,传送到哪儿他说了算。 其他人都回了盛京,只有他们两人被传送了过来,自然是因为他想带她来,而且只想带她来。 云翎心中自是清楚的,但此刻她却想装个糊涂,想让他亲口给她个答案。 果然,他望着天空轻声道:“因为......我想带你来看。” 还有呢? 云翎看向徐清风,他的眸中此刻似倒映着空中那些梦幻般的极光,比天上的更为绚烂。 云翎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应该还有个答案!云翎心道。 他却不说! 算了,他不说,她便来说! 再憋在心中,她要憋出病来! “徐清风,”云翎张了张口,“你......” 徐清风专注地看向她,等待着她的话。 “你......”可话语临到嘴边,云翎却缺了些勇气。 “你的寒香来给我喝一口。”她有点烦躁地道。 徐清风有些诧异:“真要喝?” “嗯,要喝。”云翎闷闷地道。 徐清风无奈地从袖中掏出酒壶:“只准喝一口。” 云翎点点头:“好!” 一副乖得很的模样。 “一小口。” 徐清风将信将疑地再次和她确认,总觉得她表面看上去乖的很,实际却不像这么回事。 “知道了!” 某只小雀儿嘴里听话地答着,接过酒壶就咕咚咚连喝了四五口...... “......!” 徐清风一头黑线地将酒壶从她手中夺了回来。 “哼!小气!”云翎擦擦嘴,意犹未尽地道。 接连灌了几大口寒香来,云翎感觉整个人顿时飘飘然起来,明明站在满是冰雪的大地上,却好似双脚已踏上云端。 这感觉真是奇妙,云翎开心地张开手臂转了个圈,然后身子一软,头便靠在徐清风的肩上...... 徐清风顿时身体一僵,低头看向云翎微红的脸颊。 “徐清风”只听她轻轻道。 她抬起头来眼中眸光璀璨,醉意朦胧。 徐清风望着她的眼,晃了心神。 曾经千杯不醉,今日未饮,却要醉倒其中。 云翎笑了,身体离开了些,可一个没站稳,又差点跌倒,被徐清风眼疾手快地扶住。 “醉了吧?明明不能喝......”徐清风嗔怪道。 “嘘”云翎伸出个手指,没放在自己嘴边,却轻轻放在他的唇上。 徐清风当即便闭嘴成了个哑巴。 云翎满意地重新低下头,靠在了他肩上。 良久,久到徐清风都以为她大概是睡着了。 却听她轻轻道了句: “徐清风,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刹那间,空中那些绚烂的光华似全部涌进了他的心里! 将他的心撑满,又爆炸开来,炸的他的五脏六腑都跟着巨震! 每一滴血液都随之沸腾! 三百年了,从白岳山下相识,两小无猜,到这一世兰陵相遇,便觉有缘,再到此时此刻,北川冰原的低语...... 她曾是他深夜梦回的牵挂,不知经过多少世间轮回,兜兜转转,终于又来到了他的身边。 他将她护在身侧,捧在心尖,忐忑不安地期待,又小心翼翼地试探...... 而时至今日,终于等来了这一刻! 徐清风不由自主地笑弯了嘴角:追了这么久,总算是将自家小雀儿追到手了! “云翎,云翎。” 他按捺着心中的狂喜低了头,想将她轻轻扶起,却发现某只小雀儿垂着头,已经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这丫头竟然睡、着、了! 如此关键时刻,她竟然睡着了!! 徐清风简直要被她气笑,这是酒烈催人睡?还是人怂不敢听? 难道就一点不在乎自己回应??? “......罢了!”徐清风无奈地伸手揽住她的腰,轻轻将她抱起。 如此良辰美景,不与她计较。 明日再和她算账! “回去睡了!”徐清风柔声道,开了个传送,两人便消失在夜空之下。 雪,一片片落下。 极光早已消失好久。 北川一望无际的雪原中,却还伫立着一抹黑色的身影,形单影只。 终究还是无缘吗? 扶光漆黑地眸子映着皑皑白雪。 昆仑之巅和这北川一样寒冷,所以这新宫还是应该建的温暖些。 也许,哪日,她还会来。 毕竟她还未嫁! 说好的,她一日不嫁,他便要等她一日。 三五十年也好,三五百年也罢! 他用手接了片飘落的雪花,而后化作一道金光飞向了遥远的天边。 第196章 没礼数,叫夫君! “头好疼......” “寒香来的酒劲也太大了......” “唉,饮酒的确伤身,这宿醉真是要不得......” “这似曾相识的房间,是盛京的客栈?......” “不知现在什么时辰了......” 云翎躺在床上,揉着太阳穴,没完没了地自言自语。 其实人已经醒了至少一个时辰,但她就是赖着不起。 好像这样子赖着就能躲过什么似的。 揉头揉累了她又闭上眼睛,干脆将自己摊成了大字型。 临街窗子被风吹开个小缝,一缕阳光携着热热闹闹的人语声自窗缝中透了进来。 显然已日上竿头,时辰不早。 云翎捂上耳朵,主打一个不听、不看、不知道。 昨日已去休再提!今日已来,咳咳,只要没起床,就还不算! 干脆就装睡个三天三夜好了! 三天之后,也许某人就如自己一样不会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吧? 唉,不 太 可 能! 但,至少会不再计较自己酒后的胡言乱语? 云翎认真思量了一下,更不可能!! 昨日酒后自己若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这家伙定会记得清清楚楚,少不得要拿来打趣! 不过昨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没有???...... 云翎想到此处又开始头疼,不记得了,一点都不记得了! 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破酒量! 若是自己说了什么......在自己说完之后,他又说了些什么没有??? 若是该说的都说了......那今日相见......云翎想到此处更加头疼! “咕——咕咕——” 云翎的肚子终于在昨日没怎么吃东西今早又饿了半天之后发出了强烈的抗议...... 虽说妖十天半个月不吃东西也无事,但饿的滋味却也不好受。 于是,某只小雀儿决定破罐子破摔得了,管他三七二十一,先下去吃饭再说! 云翎磨磨蹭蹭下楼来到大堂。 果然不出所料地,看到好似闲坐桌边喝茶,实则等候自己已久的徐清风...... 走了两个月,再回来,盛京已入秋。 不似天寒地冻的北川,这里秋高气爽,天气微凉,真是再舒服没有。 两人今日皆穿回原来的常服。 徐清风一身青色衣袍,云翎则是白色衣裙外罩红衫,犹如在兰陵第一次换装后的初见。 不约而同,两人皆笑。 也许昨晚并没说什么...... 云翎这样想着,心中一宽,若无其事在徐清风对面坐了下来: “嗯......你在等我吃早饭?” 徐清风眉头轻蹙,无奈地笑了一声,指指窗外道: “从辰时等到午时,早饭就算了,直接吃午饭吧!” “......哦。”云翎乖乖点头。 “想吃什么?”徐清风边给她倒茶边问。 “随便吧!”云翎接过茶杯,有些心不在焉喝了一口 徐清风道:“这家店没有随便。” 云翎抬头:“......” 四目相对,云翎直觉脸颊开始升温,若无其事的表情再也装不下去,于是忙端着茶杯望向窗外。 徐清风见她如此神色,低低的笑了两声,招呼小伙计道:“将你们店拿手的菜都上一份来。” “好嘞!两位客官稍等!”小伙计勤快地应了声,便一溜烟跑去了厨房。 “呃,徐清风。”云翎又将头转回来,决定索性将话说开,于是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昨晚——昨晚我喝醉后没说什么吧?” 徐清风有些讶然:“你不记得了?” “嗯......昨晚喝的有点多,今早头好疼,什么都不记得了......” 云翎赧然的笑笑,又试探地问:“我定是又直接睡着了,对吧?” 徐清风被她气笑:呵,这丫头竟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好啊,既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就变本加厉一下! 徐清风惊道:“当然不是,你说了许多,难道都忘了吗?” 他看着云翎,一副“这怎么也能忘”的表情,“昨晚你拉着我信誓旦旦地指天地为证,要我做你的夫君!” “咳咳,咳咳咳咳!”云翎差点一口茶呛死。 “我??不可能,不可能.....” 云翎嘴上不认,但心中被惊得直打鼓! 喝酒果然误事,自己喝醉后竟然如此胡言乱语吗? “怎么不可能?”徐清风深情看向云翎的眼睛继续表演,“你说你喜欢我。” 云翎的脸颊肉眼可见地变红。 这句确实是有可能说的。 “你说想与我一生一世在一起。” 云翎的脸快红透了。 “所以,昨晚我便被你拉着拜了天地。如今我们已是......” “等等!” 云翎的理智终于回归了些,看着徐清风似笑非笑的眼神,突然意识到: 自己被人耍了! “徐清风!!” 云翎气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邻近几桌的客人听到动静纷纷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俊男美女同坐一桌本就显眼,此刻竟吵起架来就更加显眼! 甚至有一桌竟当场招呼小二要了盘瓜子! 云翎:“......” 徐清风悄声:“媳妇儿,坐下,有话好好说!” 云翎忍不住眼睛瞪圆再次拔高声音:“谁是......” 周围十几双视线齐刷刷看过来...... 她硬硬又将声音憋回去,改做小声嘀咕:“你媳妇儿......” 徐清风偏头低笑不停。 云翎更加气恼,坐回椅子上道:“徐清风,你又骗我!” “真的!没骗你。你昨晚就是如此说的!” 徐清风回过头来,满眼笑意。 云翎抱臂瞪着他:信你才有鬼! 某人则继续得寸进尺:“哎,对了!怎么还徐清风徐清风的叫,没礼数,叫夫君。” 云翎气呼呼白了他一眼:“你 做 梦!” “阿弥陀佛!恭喜恭喜!” 木木惊喜地走到两人身旁。 昨晚他本以为进了传送便能和他们二人汇合,哪曾想一脚踏进盛京繁华的街头后,才发现还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于是只好就近找了个寺庙借宿一晚,今早才被徐清风通灵召唤而来。 却没成想,他来的太巧,一进门便听到徐清风道“叫夫君。” “一晚未见,二位已喜结连理了吗?”木木惊喜地问道。 徐清风则笑得满面春风:“同喜同喜!一会请你喝酒!” 第197章 怪你让我太心仪 “没有的事!他乱说的!你别误会。” 云翎觉得自己脸就要熟透了,一半是被徐清风气的,一半是...... 云翎咬了一下嘴唇,今早下楼来就是个错误! 就该睡个三天三夜的!! “嗯?”木木却好似还未明白,“怎会没有的事?二位手腕上这不是系着......唔唔!” 话还未说完,木木便被徐清风捂住了嘴巴。 “还系着什么?” 云翎疑惑地看看自己两只手腕,明明干干净净,连只镯子都未带..... 徐清风:“木木,用过午饭没?” “没......” “小二,菜还没好?”徐清风高声催促道。 “来啦,客官,您的菜!” 小二颇有眼色地端上来四菜一汤,“都是小店招牌菜,您三位慢用!” “嗯,菜色不错,不是都饿了吗?来,先吃饭!” 徐清风说着,招呼木木坐下,又给云翎夹了块锅包肉放在碗中。 但她哪能吃的下!! 虽然锅包肉色泽金黄,看起来外酥里嫩,酸甜多汁...... 云翎暗暗咽了下口水,美食诚可贵,面子价更高! 尊严岂是一块锅包肉能收买? “我不吃了,出去转转!” 云翎气呼呼地站起来,恋恋不舍地看了眼锅包肉,快步朝门外走去。 “你好好吃,我去找她。” 徐清风拍拍木木的肩膀,也快步跟了出去,“吃完算在我账上。” 木木:“......” 又又又只剩我一个??? “唉”木木夹了块锅包肉叹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废寝忘食。” “云翎!”徐清风快走几步,拉住了她的手,“云翎,我错了!刚才是我不对!” 云翎转头,气呼呼地看向他,想将手抽走,却被某人双手紧紧攥住,贴到了心口上。 “昨晚你只对我说了一句,是我期待许久的一句。” 徐清风极认真地看向云翎的眼睛,低声道。 他的心跳自手心传来,钻进她的心里。 “可你昨晚说完便睡着了,还未来得及听我的回应。”他苦笑。 街上行人如织,好奇的目光时不时地投来。 “现在,你可愿意听一听我的回应?” 但他不在意,她亦不在意,眼中只剩下彼此。 “我,亦喜欢你。” 云翎垂下眼帘,嘴角不由自主地弯起。 她将手抽回来,背着手转过身去,偷偷笑得如阳光般明媚:早知你心思同我一样! 不过...... 她故意冷声道:“我不信!” 她自顾自地往前走着,他却有些慌了神,快走两步追上她道: “真的,我真的......” 云翎撇了撇嘴:“刚才你也这么说的。” 徐清风:“......” “老板,两个豆沙包。”云翎停在一个包子摊前,掏出几文钱。 “拿好,姑娘!”老板将两个热气腾腾的豆沙包包好递了过来。 “云翎,你听我说......” “哎,糖葫芦!”云翎又跑向卖糖葫芦的摊位,“我要这个夹糯米馅的,多少钱一串?” “两文。”卖糖葫芦的老头儿笑盈盈地伸了两根指头。 “这是一钱。”徐清风一手从糖葫芦棍上拿下一串糯米馅的糖葫芦,另一只手拉住云翎,“不用找了!” “这哪成,”买糖葫芦的老头低头在钱袋中数着铜板,“都找好了,您拿着......” 待他捏着找好的铜钱抬起头来,却发现刚才那两人早没了身影...... 盛京郊外,一条无人的小溪边。 小溪两边是皆是红的如火如荼的枫树,微风吹过,一片片红叶轻舞飘落,大部分落在岸边的地上,红艳艳的一片。 少许落入清澈见底的溪水中,在水中欢快地打着转儿,又安然若素地顺着溪水而下,飘向那不知在何处的远方...... 云翎身穿一身红衣,就倚在这样一棵落叶缤纷的枫树下,不慌不忙地吃着豆沙包。 “云翎,”徐清风帮她拿着那串刚买的糖葫芦,却是心急如焚,“我刚才所言皆是真心。” “哦。”云翎吃着豆沙包含糊地应了一声。 徐清风:“......” 这丫头的沉着冷静真是让他哭笑不得:“哦是什么意思?” 云翎瞥了他一眼:“就是......要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徐清风微微皱起眉头。 “考虑......” 云翎吃完包子,伸手接了片树上飘落的红叶,轻轻一吹又将红叶吹落,才弯着嘴角道: “考虑你这个总是骗人的大骗子值不值的我喜欢。” 徐清风轻叹了口气: “若不是某人昨日说完就睡着,今日醒来却忘得一干二净......我又如何能骗的了呢?” “怪我?”云翎吃惊地张张嘴。 “嗯,怪你。”徐清风低声道。 他将一只胳膊搭在树干上,低下头看向她红润的嘴唇,唇上沾了点豆沙,他突然很想尝尝这豆沙的味道。 “怪你让我太心仪。” 云翎抬眸,眼中盛着些羞涩的笑意,徐清风伸手揽住她的腰,便吻了上去。 豆沙很甜,而她更甜...... 待两人分开,呼吸皆有些杂乱。 徐清风的额头轻轻抵住云翎的额头,两人相视而笑。 “徐清风。”云翎将他轻轻推开些,问:“你何时开始喜欢我的?” 徐清风挑眉笑道:“大概比你开始喜欢我要早一点。” “那你为何不说?”云翎嗔怪道。 “当然是怕被你认作师父。”徐清风笑。 云翎:“......” 耳边又响起白馨雅魔音般的笑声:“他们两人都不想做你的师父,谁也不想!” 那时白馨雅便已看出来了吗?自己却还在忐忑不安地瞎猜......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小雀儿,”徐清风见她不吭声,将她轻轻拥入怀中,低声叹道,“自天外天出来后,这三界之中我便未怕过什么,直到遇到你。” “我有什么可怕的?”云翎嘟囔道,亦伸手轻轻环住他的腰。 第198章 看上了,就在眼前。 “呵,你的可怕之处可不少。比如,动不动就要哭......哎呦!” 徐清风还未说完,便被云翎掐了一下。 “谁让你受伤了还装......”云翎道。 “不是怕你担心嘛!我发誓,以后再也不装了!” 徐清风一本正经地举起右手向天发誓,然后突然紧紧抱住云翎,气息微弱,可怜兮兮地道,“小雀儿,我现在,其实很疼......” 云翎愣住,任由他抱着:“怎么了?你哪里疼?为何......” 徐清风不吭声,云翎心中便开始有些慌乱。 难不成这几日打斗中他其实受了伤,一直忍着未说? 还是中了什么毒现在发作了? 过了片刻,徐清风将头靠在她耳边轻声笑:“被你掐的......” 云翎气的一把将他推开,带着嗔怪瞥了他一眼,便沿着小溪往前走。 这一眼如同一个小钩子勾住徐清风的心。 他笑嘻嘻地跟在后面,没走两步,便与云翎肩并肩地走在一起,将她的手轻握进掌心。 地上铺满红艳艳的枫叶,踩上去沙沙作响。 不知他何时发现的这么一个风景如画的地方。 云翎心想,这满山遍野皆是明媚的红色,若是此时有人给她个红盖头,也许她真会愿意在此与他拜了天地。 想到此处,云翎忍不住笑了一下,不久前自己还坚定地不要嫁人,怎么此时便有了与他拜天地的念头? “笑什么?”徐清风轻轻捏了她的手心。 云翎脸庞微红,却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思,便清清嗓子问: “此地如此漂亮,却人迹罕至,你是怎么发现这个好地方的?” 徐清风道:“许多年前了,来盛京闲逛,无意中发现了此地。” 云翎问:“那......你可曾带其他姑娘来过此地?” 徐清风笑:“想带来着,可惜身边没有。” 云翎哼道:“谁让你整日不修边幅,穿件半新不旧的灰道袍,自然是没人喜欢。” “原来如此!”徐清风仿佛恍然大悟,“嗯,这样说来我岂不是错过好多好姻缘,可惜可惜!” “可惜吗?”云翎问,伸手便又要去掐他腰间的软肉。 徐清风这货看上去像个温润如玉手无缚鸡之力的世家公子,实则胳膊和胸膛都硬邦邦的,根本掐不动,也就是刚才,云翎才发现了他的腰上还有点软肉。 “不可惜!娘子我错了!一点不可惜!”徐清风边笑边躲。 云翎停手:“谁是你娘子,不准乱叫!” 徐清风则不由她分说,便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抱住,笑着道: “现在不是,以后也是。腰都被你摸过了,你还要赖账不成?” 云翎满面通红,胡乱挣扎着:“......谁摸你......我......” 一仰头,便又对上他盛满笑意的双眸。 此刻这双笑眼的主人发现了她的凝视,敛了笑,半阖着眸子,气息越来越近,近到两人的气息纠缠在一起,近到又要碰上她的双唇。 云翎一抬手便捂住了他的嘴,眼眸中透着一点狡猾:“摸过也不算!” 徐清风诧然:“为何?” “为何?”云翎随意勾了一缕胸前的长发道。 “你敢说原来没被姑娘摸过?上次去锦红院我就瞧出来了,你轻车熟路的,定没少去过这等地方!” 徐清风苦笑:“去确实去过,不是为了捉妖就是帮人除鬼,都是逢场作戏罢了!” “逢场作戏啊?都做到什么程度啊?”云翎笑眯眯地问。 徐清风:“......” 顿时感觉脖颈凉飕飕的,这一个答不好,是不是要被还没到手的媳妇儿干掉? “就......最多抱一下......”某人忐忑不安。 “没了?”云翎问。 “没了!”徐清风紧张兮兮。 云翎:“哦。” 姑奶奶,怎么又是“哦”! 徐清风额角一抽,看来还不打算翻篇呢!还要接着审? 果然,云翎又问:“这么多年你就没看上一个姑娘?” 徐清风笑,这个问题他会答:“看上了,就在眼前。” 云翎皱皱眉:“除了我之外。” “没有。” 云翎:“那位貌美如花,宜室宜家的姑娘......” “是你。” 云翎唇角翘起。 徐清风望着她红润的双唇又忍不住俯下身去。 云翎偏头躲开,伸出一只手,笑吟吟看向因没能得逞而失望的某人:“我的糖葫芦。” “......”徐清风无奈地从袖中掏出糖葫芦递了过去。 “糖有点化了......”云翎拿起糖葫芦左右打量道,然后举起糖葫芦送到徐清风嘴边,“帮我尝尝还甜不甜?” 徐清风疑惑地看向她。 云翎又将糖葫芦往前递了递:“咬一口尝尝。” 徐清风只得张口,刚咬下去,便修然睁大双眼,只见云翎踮脚凑了过来,张开双唇和他同时咬上了最上面了的那颗糖葫芦。 隔着糖葫芦,两人鼻尖轻蹭,双唇若即若离...... 云翎“咯吱”一下咬下半颗,含在嘴里,如同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子,边嚼边看着他笑: “还挺甜的,是吧?” 徐清风将另半颗一口吞下,咬牙笑道:“是挺甜,但还不够!” 说话间,他一把揽过云翎的腰,不待她说什么,便低头狠狠封住了某只小雀儿的嘴。 被她挑逗再三,他再也忍不下去。若说第一次他是浅尝辄止,这一次他便要攻城掠地! 他挑开她的牙关,含住她的舌,尽情品尝着她口中的香甜。 云翎被他吻的简直要透不过气,想将他推开,却又浑身无力,只得整个人瘫软在他的怀中。 不知吻了多久,徐清风终于轻轻将她松开。 云翎腿软的快要站不住,她抬手恼怒地拍了他胸膛一下,没什么分量,半点都不疼。 某人又将她轻轻揽住,让她伏在自己怀中微微喘息,他自己则低头笑着,笑得心满意足。 两人回到客栈之时,已是黄昏。 木木人已不在,饭钱记在徐清风名下,并在柜台留了张纸条道:帮借宿的寺院做法事,五日后归。 五日便五日,索幸北川事情已结,几人暂时也无其他事要忙,徐清风便干脆带云翎在盛京吃吃喝喝逛逛,正好享受难得的两人时光。 第199章 孔雀妖 时间一晃,几日过去。 这一晚云翎躺在床上,睡意朦胧间,梦到自己又来到几天前和徐清风去过的那条满是枫树的溪边。 她沿着溪流往前走,前面的景色竟是渐渐发生了变化,原本漫山遍野的红叶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茂密的雨林和成片的鲜花。 一个高挑的男子向她走来,后面跟着几个壮汉抬着两口宝箱。 这个男子皮肤微黑,一头瀑布般的黑发直直垂落在腰间。 他两眼涂着翠绿的眼影,眼影拉得的极长,斜斜没入鬓角,有几分诡异的妩媚。 若单看脸,此人真是难辨雌雄。 云翎之所以一眼便知他是个男子,除了他身材高挑之外,还因为......他没有穿上衣! 这人裸露着胸膛,颈上戴着个宽大且图案繁复的银项圈。 项圈下,线条优美的胸肌和腹肌展现无遗。 下身则是一条翠绿长裙,层层叠叠的孔雀尾羽装饰其上。 云翎打量了他几眼,便很容易地看出他的身份。 这人是妖,是孔雀妖,而且还是一只漂亮的雄孔雀妖! 孔雀生于南方炎热之地,云翎之前只是听闻,从未亲见过。 而今日梦里有幸,竟见到了一只活生生的孔雀妖! 这孔雀妖虽然俊美,但着装实在让她不适。 拜托好歹穿件上衣啊! 就这么裸着上身到处走,让人看了的确是......赏心悦目,不,脸红心跳! 孔雀妖走到她面前,微微打量她一眼,弯腰行了个礼:“请问可是云翎姑娘?” “我是。”云翎疑惑地答道。 若是给雀妖排个名,孔雀妖那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而云翎这小麻雀妖,自然也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倒数第一。 正数第一给倒数第一行礼,两人又从未见过,那自然不可能是看她本人的面子,那么此人的目的是...... “云翎姑娘,”孔雀妖对她讨好地一笑:“小人乃是象王座下的侍从,受象王所托,特意给姑娘带了些礼物。” “象王?”云翎有些吃惊,“我从未见过象王,为何象王大人要送我礼物?” “呵呵,姑娘有所不知,我们象王乃是徐三爷之弟,听闻徐三爷如今身边有姑娘悉心照顾,象王备感欣慰,特命我等来此向姑娘表达诚挚的谢意。” 云翎:“......” 徐三爷之弟? 当年徐清风不是从他手中救出了白皓蓝?还顺便认了他做兄弟? 不过象王也有个上千岁了吧,甘愿给徐清风做小弟,估计当年也是他手下败将,没准被教训的很惨。 嗯,改日再好好问问当年象王的惨状。云翎心笑。 不过他就算是和徐清风拜了兄弟,今日派人前来还是太过突然了些。 孔雀妖看出云翎的猜疑,一扬手,便将两个宝箱打开: 一箱金光灿灿,全是金子!一箱五颜六色,全是各种宝石! “云翎姑娘平日照料三爷辛苦,象王一点心意,还请姑娘笑纳。”孔雀妖道。 这心意可不小,少说也值几万两银子! 云翎假笑道:“不敢当,不敢当,还请大人收回。” 嗯,确实不敢当,毕竟平日里都是徐三在悉心照顾自己。 “姑娘说笑了,送出的礼物岂能收回。” 孔雀妖又向云翎行了一礼,“在下告辞。对了,若是平日里徐三爷提到我们象王大人,还望姑娘能美言一二。” 一阵云雾袭来,孔雀妖和几个大汉的身影便消失在云雾之中。 一夜再无梦境。 云翎睡到自然醒。 她迷迷糊糊地下床打算先倒点水喝,却不成想刚走两步,便被什么东西绊了下脚! 她低下头看了一眼,竟是一块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再一抬头,便见窗前整整齐齐摆着两个大箱子! 箱盖敞开着,里面的东西被窗前的阳光一照,差点晃瞎她的眼! 昨晚,那孔雀妖竟不是梦吗? 云翎望着这两大箱财宝愣住了,想起那孔雀妖临走时所说,心道:为象王美言一二,如今自己还一句值千金了? “你说怎么处理?” 云翎用梳子指了下两箱财宝,问靠在梳妆台上,垂眸看着她梳妆的徐清风。 一刻钟前,云翎通灵叫来了徐清风,将她梦中经过一五一十讲给了他。 “收下便是。”徐清风不在意地笑道,一双眼睛仍是黏在云翎身上。 看她十指翻飞,灵巧地挽着发,插上发簪,一头缎子般的长发便被她梳的漂漂亮亮,清清爽爽。 “无功不受禄,象王为何要我帮忙在你面前说好话?”云翎问。 徐清风伸手拨弄了一下她耳上坠着的红玛瑙珠子。 那点明艳的红色在她雪白的颈间摆动,让他越发心痒。 云翎回眸嗔了他一眼。 徐清风只得将视线移开,懒懒开口: “他一向消息灵通的很,看来他已经知道咱们灭了黄伯都,他怕唇亡齿寒,殃及池鱼,不敢来找我明说,便暗戳戳地给你送礼,想从你这里讨点人情。” “那便给他这点人情?”云翎问。 “嗯,他既然讨对了人,讨到了我媳妇儿这里,那便给他点人情。” 徐清风笑着,又想去碰她耳边的珠子。 云翎一梳子拍开了他的爪子:“又乱叫!” “那叫什么?”徐清风看着她眼,低声问。 “叫.....”云翎脸颊微红,道,“之前怎么叫,以后还是怎么叫。” “我家小雀儿?” “还是我家云翎?” 徐清风笑着追问。 他靠在她身边,手便放在她的手旁。 以往他都如此叫过,但此刻被他低声问出,却多了层旖旎的暧昧。 这人真是...... 云翎觉得自己的脸又要红透了。 “你先出去,我要换件衣服!” 云翎连拉带推地将某个恼人的家伙推出了门外。 徐清风看着重重关上的房门,一阵低笑。 第200章 天蟾观,谢清辉 待到云翎换好衣服,两人再下楼时,却见木木已等在桌边。 云翎有些诧然,心中算算竟然已经五日,这些天与徐清风在盛京游玩竟不觉时间过得如此之快! 不过更令她诧然的是,木木旁边的过道上竟还徘徊着一位白袍青年。 这位白袍青年长得不甚出众,甚至可以说......很丑。 但就因为他很丑才让人云翎格外印象深刻。 她脱口而出:“......月老哥哥?!” “是他。”徐清风点头。 此人正是谢明在青山论剑中变成的那个小道士。 两人快步下了楼,谢明一见他们二人便迎了上去: “徐兄,小云翎,你们可算来了!我......” 谢明突然打住,看着两人笑道:“嗯?甚好!甚好!徐兄,你何时再请我喝酒?” 云翎不明所以:“月老哥哥,什么甚好?” “嘘!” 谢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指天上,轻声道: “莫要这么叫我,隔墙有耳。最近上面正寻我寻得紧,我化的这个形他们都不识得。” 徐清风挑眉问道:“有何事要如此寻你?” 谢明一言难尽地叹了口气: “一件极麻烦的差事。算了,此事不谈,今日我来找你,是另有一件棘手的事。” “坐下说。”徐清风将他拉到木木这边坐下。 徐清风、云翎、木木、谢明坐了一桌。 “对了,徐兄,这位小师傅是?” 谢明问:“刚才我一进这客栈大门他便拦住我上楼,让我在此等你。我一句未说他便知道我是来寻你的,这灵识很是了得!” 徐清风道:“他便是菩提子。” 谢明吃惊道:“中州报恩寺的菩提子?” 木木道:“阿弥陀佛,小僧木木。目下正随徐公子和云翎修行。” 谢明又打量了木木一番,才笑道:“原来如此。” “你刚才所说棘手之事是?”徐清风问。 谢明沉声道:“最近在南瑶我又见到了噬心鬼。” “南瑶?”徐清风问。 谢明点头道:“徐兄可知最近南瑶和后晋战事不断?” “有所耳闻。”徐清风道。 “为何这两国会战事不断?”云翎看向他俩。 谢明道:“因一些边境纠纷。” 云翎问:“两国边境时常有些冲突不是很常见吗?” 徐清风道:“最近闹得有些大,两国皆在往边境调军,局势很是紧张。” 谢明道:“每隔几日便有交战,每次交战双方死伤者多则上万,少则几千。因为常有亡者,所以根本无人在意这些士兵是因何而死。” “什么意思?这些士兵不是战死?”云翎问。 谢明道:“大部分是正常战死,还有少部分则不是。而我能注意到这少部分人皆是因为他们的红线出现了异常。” “你是说——” “原本应成的姻缘被突然扯断。” “命数未尽之人被迫命丧黄泉?”徐清风沉声问。 “是。”谢明道,“我一连查了几十根近期无故断裂的红线,皆是因男子死于战场,但他们不是战死,而是被吸走了心脏!如同青山论剑之时一样。” “噬心鬼。”徐清风道。 谢明点头。 云翎看向徐清风:“难道是在收集九百九十九颗凡人心脏?” 徐清风沉声道:“应该是。” “收集九百九十九颗凡人心脏?这是怎么回事?”谢明问。 云翎见徐清风不反对,便将之前无量魔尊收集人心之事讲了出来。 “这样说来,这些食人心的噬心鬼都是这个什么魔尊放出来的?”谢明愤然道。 “他利用频繁的战乱来遮掩,也太卑鄙狡猾了!” 云翎抱臂气愤地道,“毁人姻缘,断人性命,真是可恶。” “没错,着实可恶!”谢明拍案而起,“我最恨......” 云翎赶忙拽住了下他的衣袖,“谢哥哥,低调!” “呃......对。” 谢明顶着四周异样的眼光重新坐下。 还好这个化身足够丑,谢明暗暗庆幸。 而四周的眼光确实也未他身上停留,而是在他身上打了转后便齐刷刷望向了客栈门口。 只听一道好听的男声带着笑响起:“徐兄,云姑娘,木木,几日不见可还想我?” 客栈一时竟安静下来,人们皆屏息望向这位刚刚进门的青年。 这青年一身紫袍,雍容华贵间,自有一派风流倜傥。 关键是惊艳,长得太过惊艳,那微微上翘的眼角好似能勾魂般。 他全然不顾客栈众人打量的目光,笑着朝徐清风几人走去。 走过去才注意到,四方的桌子边已经坐了四个人,白皓蓝也不客气,拖了把椅子来,笑嘻嘻地和木木挤在一处,问道:“这位兄台是?” 谢明亦抬头看向白皓蓝:“天蟾观,谢清辉。” “在下白皓蓝。”白皓蓝微微一点头。 “久仰。”谢明亦微微点头。 白皓蓝敛了笑,打量着着谢明的脸,问道: “我观兄台风度不凡,似有仙人之姿?” 这好似夸奖的一句话却让谢明眼色一凌。 他目光有意无意地扫了下白皓蓝的手腕,顿了顿,道: “过奖,在下不过是一闲散修道之人。” “哦?”白皓蓝假笑道:“我这人看人一向很准,那谢兄便是天生成仙的料。” 说完,他看向徐清风、云翎和木木,似在等他们谁来解释一二。 徐清风无奈地轻摇了下头,抬手先设了道屏障,屏蔽掉四周好奇打量的目光。 屏障中加了障眼法,此刻在周围人看来这桌人平平无奇,和普通客人没什么两样,一转头的功夫便忘记了刚才进门的俊美公子。 “木木,”徐清风开口,“你做了五天法事便是为了在此等他?” 木木挠挠头道:“寺院确实也需我帮忙。” 白皓蓝笑道:“有什么不可说,是我让他帮忙留你们在盛京的,不过五天而已,等我一下有什么不行的?” 说着,他又用探究的目光看向谢明。 徐清风叹了口气道:“都是朋友。” “行吧!”白皓蓝道,看在徐清风的面子上他便不再追究。 这是不方便让白狐狸知道月老的身份喽?云翎心中思量,不知是为什么? 不过此刻她更为关心的是:“皓蓝公子,馨雅那边可好?她可成了狐王?” 白皓蓝一笑:“嗯,快了!叛军那边我已说服他们归顺馨雅。这丫头颇有些想法和手段,再加上狐族已上下皆知只要她称王北川便可回归狐族,所以不需我帮衬,她不日也能顺利登基。” “所以你不等她登基便离开了?”云翎觉得白馨雅定会有些失落。 白皓蓝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唉,这不是怕你们等急了?狐族事情再大也不能亏待了朋友不是?” 徐清风冷笑:“不急,本也没打算等你。” 第201章 遇上了那个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 白皓蓝边喝茶边叹: “无情啊,无情!不过,你无情我不能无义。徐兄啊,你等不等我,我都跟定你了。” 徐清风:“滚!” 白皓蓝嘻嘻笑了两声,对这个“滚”字并不在意。 本来他自己的话就是半真半假,说笑居多。 他对自己的话都不在意,对别人的回答当然更不在意,只图个有趣罢了。 “那你还回去吗?”云翎问。 白皓蓝闻言忽地换了副神情,温声道:“回去。等一切忙完,我便回去陪阿萱。” 唉,看他这一往情深的模样,云翎暗暗叹了口气,馨雅估计是机会渺茫了。 “哎,对了,刚才我不在时你们在聊什么?咱们接着聊?”白皓蓝又恢复了之前随意的模样。 徐清风道:“在聊南瑶又出现了噬心鬼。” “噬心鬼?”白皓蓝皱眉,“青山论剑时出现的那些?” 徐清风道:“那些已被我斩杀。但不管是青山论剑中的还是如今南瑶出现的,都应是同一人操纵。” 白皓蓝道:“无量魔尊?” 谢明闻言飞快地瞥了他一眼,显然是未想到他也知道此人,目光又扫向他的手腕。 徐清风点头,白皓蓝若有所思。一时无人说话。 “徐清风,”云翎忽然想到昨晚突如其来的礼物,道:“象王的领地便是在南瑶吧?” 徐清风抬眸看向云翎,摸摸她脑袋,夸道: “我家云翎就是机灵,不过他不是黄伯都,没这个胆与魔域同流合污。” 云翎打了下他作乱的爪子,脸庞微红。 “为何提起象王?” “虎王与魔域同流合污?” 白皓蓝与谢明则同时发问,问完又互相忌惮地对视一眼。 该不会这么巧,遇上了那个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 ………… 天界,瑶池仙宫。 “回禀天君,娘娘,红线仙大人还未回月桂秘境。”一个仙婢躬身答道。 “都几日了,这谢明还未回去。姻缘树也不管了吗?” 天君重华年轻俊朗的脸上显出些愠怒,他生气地甩了衣袖,背转过身去。 吓得这仙婢连忙下跪:“天君息怒!” “天君息怒!”一宫的仙婢也都跟着跪了下来。 重华默不作声。 在一众仙婢看来天君定是怒气正盛,而她们不知道是此刻背过身去的天君正大大松了口气,勾起一抹“总算又逃过一劫”的笑容。 “皇儿。”坐在仙宫金座上的慢条斯理喝着茶的天后凤洛放下茶杯。 她勾了勾手指,一众仙婢才敢缓缓起身: “算了,也不急这两日,谢大人定是在下界奔忙,一时半会联络不上也无甚要紧。” “母后说的也是。”重华忙回过头来,坐到天后身旁的金座上,露出个极为孝敬的微笑。 有仙婢上前沏茶,重华端了新沏的茶水,小心奉于天后凤洛手中。 凤洛瞥了他一眼,笑道:“再说你天君的姻缘也不是非要经他来牵这红线。母后想召他前来,不过是想让他先为你算上一算。” 重华笑容一僵:“......” “既然他来不了,那也不妨事。” 凤洛则笑得更加慈爱,挥了下衣袖空中便显出三张画像,“你先来看看,这三位分别是青鸾仙子、紫光仙子与骊山神女,,都是母后特意为你选的,当今天界难得的美人,......” “母后!母后!”重华忙打断道:“儿臣已到上朝时间!” “皇儿......”凤洛皱眉。 重华边起身边道:“母后,此事还是等谢明回来再议,他的红线从未错过,儿臣终身大事,还是让他来牵更为妥帖。” 说完,匆匆行了一礼,便朝灵霄殿而去。 “这孩子.....何时能让我省心。”凤洛望着他急匆匆的背影笑着嗔怪道。 她身边名唤秋凝的仙婢见天君已走,则上前轻声道:“娘娘,刚才玄武真人传了几句话过来。” “哦?他有何事?”凤洛没有转头,只淡淡问道。 秋凝道:“他说昨日给司辰官送丹丸的时候,司辰官醉酒,与他说起了几日前北川的一个异象。” 凤洛问:“什么异象?” 秋凝轻声回道:“几日前北川的时间停了一息。” 凤洛垂眸:“此事天君可知晓?” 秋凝道:“天君命他不得声张。” 凤洛抬头,天君的背影早已消失不见,那隔着层层云海的灵霄殿与瑶池仅有几座仙桥相连。 她沉默片刻,微微侧首对秋凝道:“我知道了。去唤目千里,命他下界去寻红线仙。” “是。”秋凝细声答道。 “待寻到谢明看你还如何推脱。”天后凤洛轻叹一声,回了仙宫。 灵霄殿这边,天君重华刚要踏入殿中,忽然停住,极轻地皱了下眉。 同时在盛京,某个客栈桌前,正一边打量着“谢清辉”,一边旁听云翎讲北川寻剑之事的白皓蓝,也极轻地皱了下眉。 “虎王这边的情况大抵就这些。”云翎讲完总结道,“至于象王......” “象王不急,稍后再说。”白皓蓝抬手打断,话是对云翎说的,眼睛却看向“谢清辉”。 “我听闻天蟾观算姻缘算的极好,谢道长可能为在下算上一算?” 云翎闭嘴看向徐清风:白狐狸这是看出来月老的身份了? 徐清风抱臂回了个无奈的眼神:事已至此,他俩自己看着办。 谢明沉默片刻,抬眸道:“皓蓝公子,你缘分已尽,今生已无姻缘。” 云翎惊讶地看看谢明又看看白皓蓝,心道: 月老哥哥说话也未免太过直接了,一点余地都不留啊...... 这么说,馨雅是彻底没戏了? 白皓蓝闻言倒是平静地很:“谢道长所言极对。” 哎,彻底没戏了!云翎撇撇嘴。 白皓蓝又笑着问道,“只是——你再仔细算算,除了这条,可还能算到别的缘分?” 谢明糟心地看了他一眼,道:“还有一条,缘分未到。” “哦?”白皓蓝似乎对这一条更关心些,“这缘分何时到?” 谢明欲言又止,片刻叹了口气:“......阁下希望何时?” 白皓蓝垂眸一笑:“日后吧,日后再说。若是没有,也无不可。” 谢明扶额,连连叹气。 第202章 重色轻友 这两人的话让云翎如坠云雾,她看向徐清风通灵问道: “白狐狸什么意思?他为何还有一条姻缘?” 徐清风无奈笑笑,通灵回复道:“稍后给你讲。” 木木突然道:“有人看过来了!徐公子,你这屏障对他来说可能没什么用。” 徐清风未动,只挑眉看向白皓蓝。 白皓蓝轻抬了下手,屏障顷刻间又笼罩了一层法力。 身在其中并未觉得有什么变化,若是从外面看,便会发现这桌人已经消失不见。 而客栈其余人等并未发现异常,就犹如这桌人本就不存在。 木木道:“这下行了,那人看不到了。” 白皓蓝笑:“小菩提,这次你可帮了我大忙。” 又对谢明道:“谢道长如此高人,近日还是隐藏实力,潜行为妙。” 谢明闻言无奈地起身抱拳: “......各位,南瑶之事我已说明,若无其他事情,在下......潜行去了。” 徐清风亦起身:“多谢。近日我们便去南瑶一探究竟。” 谢明点头,走出屏障便消失不见,也不知去了何处。 “这么说,咱们下一步去南瑶?” 谢明走后,白皓蓝坐到他那边,翘起二郎腿问道。 “先去百濮城找老客聊聊。”徐清风道。 “老客,象王?刚才你们就提他,怎么你怀疑他与此事有关。”白皓蓝问。 云翎将昨晚象王派人送礼之事简略一讲。 “这个象王,他消息倒是灵通!才几日,北川这些事竟能传到他那里。” 白皓蓝感慨,片刻又问,“对了,之前传信给你告知黄伯都北川部兵之事的不会就是他吧?” “没错,”徐清风笑道。 “他这人到处放钉子,所以关于此事他说不定也知道些什么。再说——有来无往非礼也,他既然挂念着我,我也应当去看看。” 云翎笑:“我猜他并非此意。” 徐清风亦笑:“谁让他如此识时务,送礼送的正是时候。” “你们......你们这是......” 白皓蓝狐疑地看着相视而笑的两人,问道:“我只离开五天而已,难不成错过了什么?!” 木木一本正经地道:“徐公子答应请吃喜酒。” “这么快?”白皓蓝一愣,又忙道:“加上我!” 云翎生气:“没有!他开玩笑的!......” 说完,便去瞪徐清风。 徐清风笑:“是是是。今日没空,以后再请!” 云翎在桌下用力掐了他一下。 “以后是何时?”白皓蓝则不打算轻易放过,笑着问道。 徐清风忍着疼道:“放心,到时忘不了你!言归正传,你去不去老客那里?” “呵!”白皓蓝笑:“去,怎么不去。我怕他不成?” ………… 几日之后,南瑶百濮城。 百濮城是位于南瑶国西南部的一座城池。 这里不同于中原,南方各部落民族众多,又与后晋相邻,商业繁华,街市上到处是身穿不同服饰正在买卖之人。 当然,来此的中原人也不少,所以徐清风一行人也并不显得特别扎眼。 “都说南国出佳人,诚不欺我!这百濮城中皆是美女啊!” 白皓蓝望着一群群衣着各异,说笑着走过的姑娘,感慨道。 “哎呀,这群姑娘......木木,你看不得,快闭眼。” 白皓蓝伸手去遮木木的眼睛。 原来对面走过的这几位不知是哪个族的,穿着颜色靓丽的短衣短裙,露着白皙的小腿和肚脐。 这穿着若是放在中原,可是连妓院的姑娘都不敢穿上街的。 木木却将他手拦下:“我无淫邪之念,这些姑娘也坦坦荡荡,看了又有何妨?” 白皓蓝笑:“你这小菩提好定力啊,如此说来......你看吧!” 木木道:“阿弥陀佛,小僧虽能看,但无意要看。我......” “好俊美的小和尚啊!” “小师傅从哪来?要去何处啊?” “小师傅,来我家做客吧!” 流水无意,落花有情。 木木虽心无杂念,但这群姑娘却似对他一见倾心,笑嘻嘻地将他团团围住。 白皓蓝捂脸:“唉......” 有个姑娘胆大的很,说笑间便要将木木抱住。 木木连忙往旁边躲:“小僧......请女施主让一让,小僧还有要事......” “小师傅有何要事?” “莫不是也要去西天取经?” “哈哈,小师傅带我们一起去啊!” “......” “好了,姑娘们!” 白皓蓝拍了拍手,拉开那个最胆大的道: “他的血你们可喝不得。再不走当心我将你们都吃掉!” 言罢,他故意释放出之前隐藏的妖气。 这几个姑娘忌惮地打量着白皓蓝:“你......你也是妖!” 白皓蓝笑而不答。 那个胆大的扭着腰身,抱臂哼道: “看你的面子,今日就放过这小和尚。不过你们初来乍到,我提醒你一句,别以为自己妖力强就嚣张,百濮城有徐大仙在呢,可容不得你乱来!” “对,我们可有徐大仙罩着呢!” “公子在百濮城还是小心做妖!” “别被大仙收拾了去!” “姐妹们,咱们走!” 几个姑娘七嘴八舌地警告一番,找回些场子,又没事人般说笑着走了。 白皓蓝看向木木:“知道我为何让你别看了吧?怕你被她们盯上。” 木木挠挠脸:“她们为何想喝我血?” 白皓蓝歪头看看他:“她们是蛇妖,就喜喝人血,尤其是——像你这样自东土而来,纯洁无瑕的小和尚的血。” 木木:“......” 吓完木木,他又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 “不过青天白日的,这百濮城的妖也太胆大了些,难道附近就没有收妖的道观?那徐大仙,又是何人?” 木木则镇定地朝前方张望了一下,道:“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 白皓蓝抬头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他俩不见了?刚刚不是还在前面买鲜花饼?” 他一边四处张望,一边气哼哼地道: “徐三他就是故意的,故意将咱们甩开,好和云姑娘独处。唉,重色轻友啊,真是重色轻友!” 第203章 徐大仙人 徐清风这次却是被冤枉的,还真没特意甩开后面那两个显眼包,而是被云翎热情高涨地拉进了一家银饰铺子。 “徐清风,这些银饰好美啊!”云翎站在银饰铺子里看的移不开眼。 只见铺子里琳琅满目的挂满了银项链、银镯子,银钗、银梳子…… 一件件制作的都十分精美,花纹和样式皆是中原所不多见的,令云翎大开眼界。 徐清风拿起几只银钗在云翎头上比了比,笑道:“确实别有风情。你喜欢哪只?” 云翎笑:“都喜欢。” “好说,”徐清风道,“那就都买下好了。掌柜——” “哎,客官有何吩咐?” 掌柜笑眯眯看着眼前二人,灵敏地嗅到了将要有大单的味道。 “这些,还有这些都包起来!”徐清风道。 “好——” 掌柜“赖”字还卡在嗓子眼儿里,便又听到一人高声道: “掌柜的!这些银饰我全要了!” 掌柜慌忙抬头望过去:“吆,徐大仙人!” 徐清风和云翎亦闻声回过头去。 只见一位青衣男子拥着一位红衣女郎走了进来,两人皆是中原人的穿戴。 这青衣男子看上去约莫三十岁上下,眼中透着精光,看到店中的徐清风和云翎,微微一愣。 徐清风和云翎亦微微一愣。 同样一男一女,同样青衣红裙,虽然衣服样式略有不同,但这也未免太巧了些。 而更巧的是,这青衣男子怀中的女人,徐清风和云翎都认识。 “徐大仙人,今日怎么亲自下山了?小店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掌柜忙放下手中的活迎了过去,“吆,这位姑娘国色天香,是......” “是我即将过门的夫人。”青衣男子答着,笑着看向怀中的美人,“娇娇对你家银饰特别喜欢,这些银饰我都包了!” “谢谢夫君,娇娇确实喜欢的紧。” 怀中的美人娇滴滴一笑,端的是顾盼生辉,千娇百媚,正是几个月前徐清风和云翎在扬州见到的花魁——娇杏儿。 短短几个月,这娇杏儿怎么跑到南瑶百濮城嫁了人?云翎心中琢磨道。 “徐大仙人就是大手笔,夫人您可真是有福气!小人这就......” 掌柜话还未说完,便被徐清风抬手拦住。 “掌柜,买东西讲究个先来后到吧?”徐清风问,“我们先来的,是不是应该先买?” “这......” 掌柜有些为难地道:“抱歉啊,二位,你们刚才也听到了,徐三爷说了这些银饰他都包了,所以要不二位再去其他店看看?” “你说什么?”云翎瞪大双眼。 掌柜道:“姑娘啊,我说要不二位再去其他店看看......” “不是这句!”云翎道,“你刚才说到徐三爷?” 徐清风打量着面前的这位徐大仙人:“掌柜说的是这位兄台?” 徐大仙人不着痕迹地将娇杏儿从怀中推出,让她站好,自己则微微挺胸地将手负到身后。 “啊!” 掌柜愣了一下,忙道:“两位是外地才来的吧?竟然连徐三爷都不认识啊?” 徐大仙人露出一个居高临下,俯视众生的和煦微笑,娇杏儿亦配合他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掌柜清清嗓子,隆重介绍道:“这位就是当今最厉害的除妖大仙——徐三爷!我们百濮城最厉害的仙师!” 徐大仙人清清嗓子笑道:“掌柜的,过誉,过誉了!” 掌柜低头哈腰地搓搓手:“徐三爷,您这名号咱百濮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小人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徐清风:“......” 云翎:“......” “哪位是百濮城最厉害的仙师?” 随着一个男声响起,一位紫袍青年和一个小和尚踏进店门。 徐清风挑挑眉,伸手示意:“这位便是,徐大仙人——徐三爷。” “徐——大仙人!” 紫袍青年愣了一瞬,立刻热情洋溢地抱拳道: “久仰久仰,一进城便听得徐大仙人的美名,没想到这么快便与仙人碰面,实在是有缘的很,有缘的很啊!” 戏精上身!云翎心道,不用说,此刻的白皓蓝定是天上的那位。 自徐清风给云翎讲了白皓蓝的双重身份,云翎才终于恍然大悟这货为何常常判若两人: 少数时候温文尔雅是真正的白皓蓝,多数时候酷爱说笑,吊儿郎当,又常令人捉摸不透的便是天上那位的分身。 看着此刻又演上了的他,云翎不由自主地想,这位在天上难道也是这副德行?不能够吧? “呵呵呵呵,这“仙人”的名号都是百濮城百姓乱叫的,实不敢当,实不敢当!在下徐三,不知公子是——” 徐大仙人打量着进门的白皓蓝,笑得甚为温和。 “呃,在下白岚。” 白皓蓝一拱手,飞快地瞥了眼徐清风,凑到徐大仙身前,低声道: “大仙,在下初来乍到,还要请大仙多多照应。” 徐清风自然明白他眼色,也笑着凑过来: “徐大仙人,在下柳清风,家中做些生意,同白兄一道刚来此地,今日与大仙有缘,不知大仙可否赏光一叙?” 说着,他便掏出几张银票塞进徐大仙手中。 徐大仙扫了眼手中的银票,笑道: “两位客气啦,出门在外都不容易,既然来了百濮城,便如同归家一样!不要见外,有话直说便是!” “大仙说的是,只是店里人多不便详谈,可否请大仙去酒楼畅饮一番?” 白皓蓝笑眯眯地做了请的手势。 “也好!” 徐大仙刚要收了银票随白皓蓝和徐清风出去,娇杏儿却不乐意了,拉住他的胳膊娇滴滴地道: “夫君,我的银饰......” “呃,对。银饰......”徐大仙的眼神落在娇杏儿拉住自己的纤纤玉手上。 但他此刻对酒楼畅饮更感兴趣,并不想在这银饰铺子浪费时间,于是便将刚收到袖中的银票掏了一张出来,哄道:“娇娇自己看着买,如何?” 娇杏儿撅着嘴接过银票,看清银票金额才弯了弯嘴角:“那好吧!” “仙人放心!”云翎也露出一个殷勤的笑容,“小女陪着夫人在此选购,定让夫人满意而归!” 徐清风含笑看了她一眼,心道不知这丫头又在打什么主意。 不过他倒是不担心云翎的安危,毕竟这娇杏儿不过是个凡人女子,况且还有木木在。 云翎亦朝他挑挑眉,算是让他安心去忙的回复。 第204章 都不如银票来的可靠 三个男人一同出了店门,店中便只剩掌柜、云翎和娇杏儿,还有一个默不吭声的小和尚。 娇杏儿瞧瞧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和尚,又打量几眼站在她对面的云翎,同样的红衣,让她心生一丝厌烦。 随着这位徐大仙来到百濮城后,除了红衣就是红衣,只要与他一同出入,就必须得穿红衣! 其他颜色皆穿不得,真不知这红衣有何好的。 她自己穿的腻了,也见不得别人穿,更不用说刚才那什么柳公子还为了这丫头与她争着买银饰! 不过,有什么用? 那柳公子一听说徐三爷的名号,还不是又讨好又奉承,撇下她不管去陪大仙上酒楼? 这些银饰啊,今日这丫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全部打包买下了! 包括她手中挑好的这几支! “掌柜的!”娇杏儿红唇一翘。 “哎!”掌柜的回过神来,忙应答道。 她笑了笑,慢悠悠道:“今日这铺子中的银饰都给我......” “娇杏儿?”只是未待她说完,云翎便轻唤了一声。 “你......认识我?” 娇杏儿愣了一下,她自从跟了徐大仙人便改名叫做娇娇,这百濮城的人皆不知她曾经的花名。 “果然是你啊!”云翎摆出一副他乡遇故知地亲切劲儿,挽住娇杏儿的胳膊,很自然地将她往旁边带了几步。 在掌柜看来就是这两位姑娘要叙叙旧,所以他也不便打扰,只得又拿起手头的账本翻起来。 “我当然认识姐姐,扬州城内谁人不知?”云翎笑道,“姐姐跳的彩绸舞可是美轮美奂!” 娇杏儿心中一动,遥想当年,不,也就是几个月前,自己还是如此风光,花车游街,掷果盈车...... “你也是扬州人?莫不是也在......” 娇杏儿问,她有些疑惑,从云翎的口音中她并未听出半点乡音,看她举手投足间也不像入过风尘的。 “我不是,”云翎看出她在猜想什么,笑眯眯地道,“只是之前去过扬州,有幸见过姐姐。” “哦。”娇杏儿冷淡下来,眼睛又看向柜台后的掌柜。 当年见过她的人多了去了,既不是老乡,也不是楼中姐妹,那便没什么情分可言。 “姐姐今日真打算将这一屋子银饰买下来?”云翎问。 “当然。”娇杏儿扬起下巴。 “我虽不知姐姐为何来了这西南小城,但我听闻扬州知府几个月前出事了——” 云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什么意思?”娇杏儿眯起眼睛。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提醒姐姐一下,扬州知府这么大的官说倒也就倒了。这位徐大仙人,姐姐就这么有把握能靠得住?” 云翎低声缓缓道,“到时候姐姐手中是揣着这张银票好呢?还是空有这一屋子银饰好?这些银饰若卖到当铺可就不是现在的价了!” 娇杏儿不由得捏紧手中的银票。 确实,男人也好,首饰也好,都不如银票来的可靠。 原本让徐大仙为自己买银饰那是打定主意花他的钱,而如今钱已到了自己手中,又何必去浪费呢? 况且自己这新攀上的高枝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段日子她多少也晓得了一二。 说不定哪日真如扬州知府般..... “姐姐?”云翎见她愣愣地出神,轻唤一声道。 娇杏儿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头也不回地踏出店门。 “哎,夫人?”掌柜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娇杏儿竟一声不吭地走了,纳闷地很。 “哦,掌柜的,她突然想起今日有事,先走了。” 云翎笑眯眯地道,“她不买我买,这些是我挑好的银饰,结账吧!” 从银饰铺子出来,云翎算算时辰还早,便又拉着木木在街上闲逛了一个时辰。 直到徐清风与他们两个通灵,两人才按徐清风说的酒楼名找了过去。 两人进了雅间,桌子早已收拾干净,残羹冷炙已撤掉,换上了热茶和点心。 徐清风和白皓蓝正坐在桌边喝茶。 “说说吧!”云翎笑,“这个假徐三爷什么情况?我看他比你这个真的还威风!” 徐清风边给她和木木倒茶,边无奈地瞥了她一眼: “是么,那我便将这魔头徐三的称呼让给他好了。” 又问:“饿不饿?想吃什么?” “有点。”云翎摸摸肚子道。 徐清风转头叫了小二上来。 “菠萝饭!” “过桥米线!” “菌菇火锅!” “......” 木木看着菜单一口气说了好几样。 云翎对小二点头:“嗯嗯,先这些。” “别啊!”白皓蓝道,“再加点!香茅草烤鱼、柠檬鸡、腊排骨.....” 云翎忙道:“太多了,吃不下!” 白皓蓝笑:“吃的下,我和徐兄帮你们吃!” 云翎:“......” 小二一一记下,下楼安排去了。 云翎奇怪:“你们不是刚吃过?” 白皓蓝不屑地道:“和那徐大仙人演演戏而已,他还不配与我同席。” 云翎笑:“你与我们同席,我们岂不是受宠若惊?” 徐清风道:“他蹭饭罢了,饭钱又不是他出。” 白皓蓝道:“哎,我可不是谁的饭都蹭,我就单蹭你——” 徐清风抬了下眼皮,白皓蓝又笑嘻嘻地补充道,“和云姑娘的!对了,你俩的喜酒到底改到哪日?” 怎么又提?云翎捂脸。 徐清风见她如此,也不再理白皓蓝的这茬,只对云翎道: “今日这徐大仙人确实有点意思,此人和之前那些冒充者不同。” “哦?”云翎问,“怎么个不同法?” 第205章 弱水三千,我只取你这一瓢。 徐清风摇摇头笑道:“更嚣张。” “他可以说是这百濮城一霸。但凡要在此地混的小妖都需给他上供。 “乖乖按时上供的,便可得他庇护,在百濮城肆无忌惮,甚至白天也敢作恶。 “不上供的,便会被他和他的手下捉去,不管作没作恶,他都能给安上些罪名,然后当着城里百姓的面除掉。 “而不明所以的百姓皆以为他除妖行善,是个大好人,所以便给他安了个徐大仙人的美称。” 云翎道:“这样说来,他既能捉得住妖,那还是有些能耐的?” 白皓蓝道:“确实有些能耐,我刚放出点妖气,他便识出我是狐妖。” “不过,我看他能耐也就如此,放在普通道士中最多也就算个中上等。 “能让百濮城中的妖如此听话,多半还是靠他冒充徐兄狐假虎威—— “他也是在百濮城经营了多年,招了不少道士做手下,逐渐挤走了百濮城其他道观,才到了如今一家独大的局面。” 走的竟然还是稳扎稳打的路线!云翎道:“这个人放在骗子中可以算出类拔萃了!” 白皓蓝笑:“所言极是!” 徐清风问云翎:“你可记得青山那个说书的?” 云翎喝了口茶:“记得,我正想说呢,那说书的难不成说的就是他?” 徐清风道:“就是他。” “那些女人.....也不是空穴来风喽?”云翎问。 想起徐清风当时的脸色她便忍不住想笑。 徐清风瞥了她一眼,板着脸掏出个红色的请帖:“明天喜宴,第十五房。” 云翎:“......” 白皓蓝拉着长音懒懒道:“听说请了不少贵客呐,要带咱们开开眼。” 开开眼...... 云翎心道,不知道他俩打不打算到时候让这徐大仙人开开眼。 木木道:“饭菜好了,小二正提着食盒往楼上来。” “嗯,不错!这会儿上菜还挺快!”白皓蓝心情愉悦地伸手去拿筷子。 只听木木又幽幽地道:“白公子,我还预感你明日能碰上故人。” 白皓蓝:“......故人?” “各位客官久等了!”酒楼小二敲门进来,将精美的饭菜摆上了桌。 白皓蓝望着一桌子美味顿觉索然无味,将筷子一扔,叹了口道:“听你这么一说,我怎么有点不想去了呢?” 说是不想去,第二日白皓蓝还是和徐清风、云翎、木木一起去了百巍山。 山下宾客络绎不绝,皆是来参加徐大仙人喜宴的。 听说这百巍山曾经道观众多,好几个门派皆在此地修行,不过如今这些门派都已撤出百巍山,所有道观合而为一,皆归到了徐大仙手中,只供他手下众道士修行。 但他本人并不在这些道观居住,而是另在山半腰处建了座大宅院。 这座宅院建的可以说是富丽堂皇,处处雕梁画栋,描金砌玉,和宫殿差不许多。 “这徐大仙人有点俗啊!” 云翎望着满院子的红绸红灯笼红喜字,还有身穿中原样式的红色衣裙但相貌一看就是南方部族的侍女。 “办个婚宴怎么搞得和乡下地主差不多?” 白皓蓝叹:“百巍山如此好的景致,全被他糟蹋了。” 可不嘛,明明应是“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的修仙之处,被他这庭院全然破坏了心境。 偌大的庭院中间摆了几十张桌子,已有些宾客就坐,徐清风几人随便寻了张边角的桌子坐了下来。 说是娶亲,其实是纳妾。 因为正室只有一个,其他几房夫人,虽然也尊称个夫人,其实都是妾,只不过可能是正经人家出身或者被夫君特别疼爱的,便抬高一点身份,叫起来好听,和出身更卑贱的那些有所区分罢了。 娇杏儿虽然出身不好,但她是个花魁,凭她姣好的容貌和高超的手段,成功跻身进了“夫人”行列,今日嫁给这位徐大仙做第十五房。 纳妾自然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仪式。 娇杏儿多半已被小轿抬进新房,徐大仙则带着正室和一众美貌的夫人在庭院中往来应酬。 “徐三爷?”云翎悄悄和徐清风通灵道,“羡慕吗?”她笑着朝那群貌美的夫人扬扬下巴。 徐清风望了眼笑得不怀好意的云翎,微微朝她倾了身子道: “羡慕啊!你说他一个假的就莺莺燕燕这么多,我这个真的是不是应该左拥右抱佳丽三千?” “你再想想!”云翎瞪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茶杯,将手放到桌子下面准备着,若是下一句再答不对........ 徐清风笑:“顺着你意思说的,还不乐意了?” 他亦将手垂下,将云翎准备掐他的手握到掌心里,望着她低声道:“弱水三千,我只取你这一瓢。” 云翎不答,弯了嘴角微微偏过头不去看他,手仍任由他握着,只用小手指轻轻挠了下他的掌心。 徐清风被她挠的心痒,偏偏此时此刻到处是人,再心痒也只能忍着,只得端起茶杯不停地喝茶。 “蝎子精、老鼠精、花妖......”白皓蓝一边嗑瓜子一边瞟着徐大仙身后的夫人们,“嗯,他这群夫人中一半都不是人啊!” “阿弥陀佛,这些侍女,也是人妖混杂。” 木木皱着眉道,其中几个面熟的,就是昨日在街上要喝他血的那几个姑娘。 云翎并不知道昨日木木在街上的奇遇:“感觉出来了,一进来就到处弥漫着妖气。”她若无其事地道,小手指又轻挠徐清风掌心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到了妖界。” 徐清风将她那根作乱的手指握紧,亦若无其事轻哼了一声:“也许就是到了妖界。” 白皓蓝瞥了眼看似一本正经的两人,道: “可惜这些宾客却全然不知。对了,不是让咱们开开眼吗?我看往来的这些,最大也就是这几个百濮城的官员,有什么可开眼的。” “咱们一介商人,刚来此地可不是要拜山头吗?人家徐大仙人也是好意,让咱们见识见识他这些当地官场的酒肉朋友......”徐清风揶揄道。 只是他话音未落,便见有小厮在徐大仙耳边说了什么,徐大仙人忙小跑着奔到门口。 第206章 是是是!托三爷您的福! 一魁梧的中年男子带着几个人正进到庭院里。 这中年男子浓眉大眼,五官周正,身穿棕色缎子常服,很是威严庄重。 “兄长!兄长怎么今日亲自来参加小弟喜宴了?娶个妾而已,兄长能派个人来已是给足小弟面子,竟劳烦兄长亲自大驾!” 徐大仙满脸笑容屁颠屁颠的将这位贵客迎了进来。 “哎,都自家兄弟,兄弟结亲我自当来此道贺。” 这中年男子笑道,“再说我也有一阵子没来这城里逛逛了,出来散散心!” 说完,他眼睛在徐大仙人身后的夫人们身上扫了一圈,那几个妖精皆臣服地低下头去。 但他并不在意,眼睛又往到场的宾客,特别是男宾的身上扫去...... 徐大仙则趁机打量了一眼这中年男子身后带的人。 见都是些普通护卫,常伴他左右的美男子们一个都没带,便笑得心中如明镜一般: “小弟明白,山中寂寞,大哥是该多出来走走。” 他贴近这中年男子小声道:“其实大哥不来,小弟这几日也正要带两位朋友过去拜访。” “哦?”这中年男子立刻来了兴趣,收回视线问:“两位朋友?” “对,皆是行商的,一个是人,一个是妖,二人皆风度翩翩,貌比潘安。”徐大仙道。 “风度翩翩,貌比潘安?”中年男子惊讶道,“我怎不知百濮城中竟还有这等人?” “他二人也是昨日才来此地的,打听到小弟,求小弟照拂一二。”徐大仙露出一抹微笑。 “这么说,这两人还挺识实务的?”中年男亦露出一抹微笑。 徐大仙笑着点头:“今日他们应是来了,小弟为您引荐引荐?” 中年男子:“哈哈!那就劳烦老弟?” “大哥何必客气!” 徐大仙勾勾手指,他身后的那位鼠精夫人低着头上前来,他将昨日徐清风给的银票掏了一张出来。 “去找找这位公子。” “是。”老鼠精细声答道,嗅了一下银票,便没了踪影。 趁这个空隙,徐大仙低声问道:“大哥,前几日你信中说徐三现在盛京?” “嗯。”中年男子心情极好地点点头。 “最近这徐三动作有点大啊,先是狐族,这又是虎王,他下一步会不会.....” 徐大仙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会,放心!黄伯都其实也不是他杀的,而是鹰王。他去北川是为了寻剑。他这人我还是了解的,对妖界地盘之类的一向没什么兴趣。”中年男子回答道。 他对接下来的见面充满期待,与他这位小弟说起话来就格外耐心: “放心,他还在盛京呢!前几日孔翠刚去确认过,还给他那个侍女送了礼。他们刚从北川回来,估计一时半还不会离开盛京!” “这就好。”徐大仙露出个踏实的微笑。 “夫君。”老鼠精现了身,细声道:“那位公子,妾身找到了。” “好,在哪里?”徐大仙问。 “那边,最角上的那桌。”老鼠精为他一指。 “嗯,夫人们先在此照应,不必跟着。”徐大仙道,“大哥,请!” 天色渐黑,院中亮起红彤彤的灯笼。酒菜已上桌,到处是觥筹交错声。 徐清风几人这一桌因在边角不起眼的位置,并不受其他宾客的青睐,所以还是只有他们四人,倒是方便他们随意吃喝交谈。 徐清风用筷子指指远处那中年男子的身影,对白皓蓝道:“故人。” 白皓蓝嗤了一声:“昨日我便猜到是他。百濮城就在他地盘附近,这骗子若与他无关才是奇怪。” “吆,过来了!”云翎扬扬下巴,又低声笑道,“该不会是特意领来给你俩开眼的吧?” 徐清风和白皓蓝古怪地对视一眼。 云翎看看两人的神色,嘴角一弯,托起下巴,好像自言自语道: “昨日刚见,这徐大仙便对你俩如此重视啊?对了,象王喜好什么来着?” 徐清风无奈地看她一眼,笑道:“多嘴!” 白皓蓝则哼道:“今非昔比。” “哎呀,两位贤弟,怎么坐在此处?” 徐大仙笑着走过来,“二位不是正愁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么!来来来,我向你们引荐一位贵人——” 徐大仙本意是招呼徐清风和白皓蓝起身欢迎随自己而来的中年男子。 却未想到这两人皆仍是随意坐着不动,一时间,他面上有点挂不住,低声道: “两位贤弟!起身,起身啊!” 中年男子却已急不可耐,也不顾什么礼节了,两步便走上前去,眯着眼看向坐着的两人。 待他就着红彤彤的灯笼看清这两人的面容..... 一把便将徐大仙推到了身后! “不知.....不知三爷大驾,小弟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中年男子上一刻还板着一张庄重的面容,这一刻便抱拳赔笑低头哈腰。 他身后的徐大仙顿时愣在那里手足无措。 白皓蓝不屑地哼了一声。 中年男子瞄了他一眼,暗暗咽了咽口水。 “老客啊!”徐清风抱臂微微一笑,“我有几年没来你这地儿了吧?” “是有几年了。”象王老客小心翼翼陪着笑。 “变化挺大!”徐清风道。 “是是是!托三爷您的福!” 老客此刻心中还翻滚着惊天骇浪,脑子想也不想,便顺嘴奉承道。 “确实,我这名号在百濮城是人尽皆知。” 老客身体一僵,才反应过来,只想抽自己几个嘴巴子。 “而且还有了个美称,叫什么来着?”徐清风看着他身后的徐大仙问。 徐大仙这会儿是彻底慌了神,前脚刚和象王确认过徐三正呆在盛京,后脚他便见了真人...... 不,是昨日便见到了真人! 唉,都怪自己大意了! 以往碰到相似的穿着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般不与之多接触的。 徐大仙悲催地想,可这也不能全怪自己,象王信中说他正在盛京,谁知这么两天功夫他便会从大北边来到这西南小城? 本来看这两人年纪轻轻相貌不俗,想着将这两人拉拢过来,找机会送给象王立个功。 这下好了,栽进去了!全完了! 如今能不能保命还不知道...... 第207章 可见他对你是情有独钟啊 “三爷,小人错了!”徐大仙“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 周围宾客看到此情景皆一脸惊疑。 “站起来。”徐清风冷冷道。 徐大仙腿早就软的没了知觉,哪能站的起来。 老客忙极有眼色地将他提溜起来扶住,又向周围惊疑的宾客道: “无事,喝多了,大仙喝多了!” 大喜日子难免喝多,周围宾客也不疑有他,又恢复了欢声笑语,觥筹交错。 “三爷,小人错了!小人仰慕三爷久矣,便忍不住在此地效仿三爷一二。” 徐大仙抬头偷瞄徐清风一眼,又忙道,“小人该死,实在该死!求三爷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 “效仿?你所作所为哪点像他?” 云翎一拍桌子:“给三爷抹黑倒是真的!你这妻妾成群的香艳事都传到青山城的茶馆了!” 徐大仙也没想到自己这些事竟能传的这么远,一时呆住,望着云翎张张嘴巴。 这身红衣,不用说了,她便是徐三爷那位极其看重的侍女。 “吆,是吗?改天我也去青山城听一段。” 白皓蓝笑道,“徐大仙人!世间这么多效仿三爷的,能做到如此出名的你可是独一份!” 徐大仙又惊恐地看向眼前这俊美无俦的紫衣公子:“白岚公子,小人错了!” 白皓蓝听着别扭,也不隐瞒了,道: “哦,抱歉啊大仙!昨日骗了你,我叫白皓蓝。” 徐大仙:“......” 这抱歉抱的毫无诚意,但他已无力在乎。 白皓蓝,狐族第一公子白皓蓝! 难怪倾国倾城,貌比潘安! 亏自己还想着将他介绍给象王,徐三爷当年就是将他从象王手中救出来的! 眼瞎!真是眼瞎! “徐大仙人,你家的侍女随便上街吃人可不好。”木木出声道。 徐大仙:“......” 崩溃!这小和尚又是谁?! 木木见他只呆愣着不出声,又对徐清风道:“三爷,他家这些妖怪你要管管。” 徐清风刚才一直未说话,这会儿开口应道:“嗯,一并收拾。” 得了,虽不知这小和尚是谁,但也不是泛泛之辈! 徐大仙耷拉着脑袋,一副死期将至的模样。 徐清风也不再管他,而是看向了扶着他的好兄弟——象王老客。 “老客——” “哎,三爷!” 老客这会清醒了不少,脑子转的快了许多: “三爷不必操心,此人交给小弟处理!必处理的干干净净,让三爷满意!” 徐清风瞥了他一眼:“他不是你小弟?” 老客赔笑道:“三爷,您这话说的!其实他在此地吧......咳咳,当年......当年也是得了您默许的。” “啊?”云翎惊讶。 徐清风:“我默许?” 老客继续陪笑道:“三爷忘了么,十来年前我曾向您写信说过,南瑶这边有人冒充您......三爷您当时回复说不必管他......” 徐清风掀了下眼皮:“我说不必管,可没让你罩着他。” 白皓蓝笑道:“象王大人这些年是从他这儿得了不少好处?” “没有!这个没有!” 老客忙信誓旦旦,明明山中微凉,却给他热出个满头大汗。 徐清风也不再多追究,起身道: “今日就先到此,喜宴该如何还是如何,莫要惊动旁人。” “三爷放心!” 老客暗暗松了口气道:“小弟这几日悄悄处理,定会给三爷个满意的交代。” “嗯。来此本也不是为他。” 徐清风看了眼面如死灰的徐大仙,又对老客道,“明日去你那儿,有事要问你。” 老客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陪笑道: “小弟求之不得,明日恭候三爷大驾!” ………… 第二日,徐清风开了个传送,几人迈入传送,便身处一片茂密的雨林之中。 不远处一片金灿灿的宫殿尖顶在郁郁葱葱的雨林中格外耀眼。 强烈的日光一照的云翎竟有些睁不开眼:“这象王宫难不成是金子做的?” “差不多。”徐清风笑,“他原本那座被我烧了,这是新建的。老客最不缺的就是钱。” “人道象王有三多,”白皓蓝慢悠悠朝前面走着:“金子多,宝石多,男人多。” 云翎噗嗤一笑:“他为何如此财大气粗?” 徐清风笑道:“他精明的很!地盘选的好,到处是金矿!” 白皓蓝道:“当年他还有座金银山呢!” 当年?也就是现在没了?云翎问:“如今那山?” 白皓蓝看了眼徐清风:“被你家徐三爷搬走了!” 云翎:“......” 徐清风则对白皓蓝道:“若不是去搬他那金银山,也救不了你。” 云翎闻言八卦之心蠢蠢欲动,两眼放光地看着两人道: “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年吧......”白皓蓝差点被云翎这好奇劲气笑。 “哎,云翎,你觉不觉得就你这爱打听的性格,咱们两人会更般配些?哪日你若厌烦了徐兄,便来我这儿如何?” 云翎:“......” 徐清风抬臂便捣了他一下,痛的白皓蓝捂住胸口说不出话来。 徐清风替他接着道:“当年,我收拾完蛇王正好无事,便就近来老客这边看看,他那会没如今这么收敛,嚣张地很,三天两头去凡界抢劫。” “抢男人?”云翎笑着插嘴。 徐清风笑:“没错。不过他不怎么杀人,还算是有些底线,所以我便饶了他一命,只烧了他的象王殿,收了他的金银山。结果这金银山被我挪走后竟露出后面的一个暗门,我上前打开一看,里面便是这家伙。” 徐清风指指白皓蓝,笑道:“当年老客抢了这么多人,就单单藏起了你,可见他对你是情有独钟啊......” 第208章 非得被自己宠的无法无天不可 “徐三!”白皓蓝捂着胸口白了他一眼,表情犹如吃了苍蝇一般。 徐清风好整以暇地望着他,等他“出招”。 没想到过了片刻,他放下手来,突然温声道: “那时我找阿萱许久已近乎癫狂,整日恍恍惚惚。 “一日听说有人在西南这边见到过相貌酷似阿萱之人,便急急地赶到西南来,但找了多日仍是一无所获。 “在我心灰意冷之际,被象王的人捉住带到了这里。当时的我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大不了一死了之。” “阿弥陀佛!”木木道,“心无挂碍,无有恐怖。” 徐清风:“......” 云翎:“……” 显然,此刻在讲述往事的是真正的白皓蓝。 面对真正的白皓蓝,两人反而不好再说什么玩笑话造次。 因为“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真正的白皓蓝给人的便是如此感觉。 白皓蓝继续道:“象王见我如此,反而不敢乱来,只将我终日关在象王殿。 “直到那日三爷你来,他才将我匆匆藏在金银山下的密室。 “那日你将我带出密室,一瞬间,我竟有种又活过来的感觉。 “那时我突然想到,阿萱绝不会无缘无故离我而去,就算是已经不在,也是被人所杀,我岂能不为她报仇便去赴死?” “三爷!”他郑重地拱手,“此番我能为阿萱报仇,虽是有贵人相助,但最初将我救出,点醒我之人却是你。白皓蓝在此拜谢。” “白兄言重了。”徐清风亦郑重道,“朋友之间何须多礼。” 白皓蓝微微一笑,如云开日霁。 云翎心道:难怪白馨雅对白皓蓝念念不忘,这一笑真当得起“倾国倾城”。 只不过这倾国倾城如昙花一现。 “徐兄所言极是!” 白皓蓝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将胳膊往徐清风肩上一搭。 “今日你我二人便故地重游,再搬走他一座金银山!” 云翎:“......” 木木:“......” ………… 几人说话间,走至前方一条宽阔的河边,对岸便是金光灿灿的象王殿。 云翎梦中出现的孔雀男带着一队妖兵正在此地等候他们几人的到来。 “徐三爷,云姑娘。小人乃象王殿侍卫统领孔翠,象王大人特命我等在此恭候大驾。” 孔雀男行了一礼,眼睛又看向两人身旁的白皓蓝和木木。 他的目光在白皓蓝身上停了片刻,才道:“各位贵客请随我来。” 言罢,他手指河面,层层叠叠的孔雀翎羽快速地在奔腾的河水之上搭就了一座弯桥。 孔雀翎羽能搭成桥,还不费吹灰之力,云翎心道,此人妖力不弱,至少是在她之上。 孔雀男领众人过了河,河的对岸早就准备好几头大象。 几人坐到象上,晃晃悠悠地来到象王殿前。 “三爷!呵呵呵呵!三爷能屈尊来小弟这儿,真是荣幸之至啊!” 老客亲自带了些人在殿门外迎接,“三爷,请!” 众人跟随老客进了他的象王殿。 “嗯,不错!老客,你这座新殿修的比当年那座更气派。”徐清风评价道。 老客眉毛一抖:“三爷过奖!” “纯金的?”徐清风指指殿内的金柱。 “不是!” 老客忙道:“包金的,外面包了层薄金而已,里面是木材。” 老客讪笑了一下:“您走之后,小弟一直恪尽职守,安安分分,哪有什么闲钱,整日就指着那几个金矿度日而已。” 徐清风点头笑道:“如此最好。不然的话,你这金殿还是怕火烧!” 老客额角一抽,笑着应了两声:“三爷,这边请!” 几人在一处金殿中入座,象王抚掌,侍从们端上美酒佳肴。 孔雀男悄然上前,侍立在老客身边。 “三爷与各位贵客远道而来,荒野雨林,无甚珍馐佳酿,略备薄酒,老客我先干为敬!各位随意,随意!” 老客外表看似严肃,在徐清风这里却是一脸祥和的笑容。 他起身敬酒,徐清风也很给他面子领众人应和。 所以一时宾主皆欢,气氛融洽。 酒过三巡,鼓乐声起,一群舞伎入场。 这些舞伎舞姿翩翩,跳的极好。 只是身上的轻纱过于轻薄了点,胸前的两点红樱若隐若现...... 云翎用手插了块凤梨,看的脸颊绯红,目瞪口呆。 这些舞伎皆是男子! 男子如此妩媚妖艳,她还是头一次见! 徐清风见自己小雀儿这模样轻皱了下眉头。 “不许看!”徐清风与她通灵道。 云翎回过神来,被他这句略带醋意的话逗笑。 一边将那块已被自己插起的凤梨放到口中,一边与他通灵道: “人家象王为款待咱们特意精心准备的歌舞,不看多浪费?” 徐清风眉头皱的更紧了些,老客这货纯是以己度人,准备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他眯了眯眼,目光中带了点愠怒和威胁的味道:“要看?” “要看。”云翎笑着回视他,一双眼睛弯弯的,弯成了盛满春水的月牙。 而在这月牙般的春水中还明晃晃飘着点顽皮的挑衅。 象王殿宽敞明亮,徐清风几人每人一桌,相互之间间隔了半丈。 殿中侍从众多,云翎就不信他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跑到自己这桌来折腾,于是笑得越发肆意。 徐清风自然看出了某只小雀的那点小心思。 他眼中的威胁和愠怒本就是装的,此刻被这两弯月牙一照早就烟消云散。 只剩下满眼宠溺的无奈: 这丫头真是越来越胆大了,有朝一日非得被自己宠的无法无天不可。 云翎说着“要看”却再也没看那些舞技一眼,只是得意地笑看某人无奈的眼神—— 那些妖娆的舞伎只不过让她好奇一时罢了,而某人的眼睛她愿端详一生一世。 “大王。”孔翠低声朝老客道。 老客的一双眼睛却已经黏到白皓蓝身上。 “大王!”孔翠只得再次出声。 “啊?何事?”老客忙收回视线。 孔翠低声附耳:“三爷......这些歌舞......” 老客顺着他目光瞧了瞧徐清风脸上的表情,忙点头: “还是你心细,重新安排,对了,”老客拉起他的手温柔地拍了拍,笑道,“叫孔珠来。” 孔翠瞥了一眼自己被老客拉住的手,垂下眼帘恭敬地道:“是,大王。” 隔壁的偏殿里。 一个身穿翠绿长裙的窈窕少女正将偏殿的门拉开一道缝,正好奇地向热闹的主殿中张望。 第209章 那个男人是谁?我喜欢! 她同孔翠长得有六七分像,正是孔翠的妹妹——孔珠。 她眼睛上也同孔翠一样涂着蓝绿色的眼影。 只是没他那么夸张,恰如其分地微微上挑,给她的双眼增添了一股野性张扬之美。 她长睫微弯上翘,一双黑玛瑙般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着,正兴致勃勃地打量着远道而来的贵客。 见孔翠朝这边的偏殿走来,她忙打开门将孔翠迎进来。 连她哥为何前来也顾不得问,兴高采烈地拉住她哥的胳膊便指着主殿中的人问: “哥,那个男人是谁?我喜欢!” 孔翠蹙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道:“他是徐三。” 孔珠闻言更加兴奋:“他便是真正的徐三爷吗?怎的长得这般好看?比百濮城那个冒牌货不知强了多少倍!” 孔翠板下脸来:“你莫惦记他。” “为何?”孔珠不明白。 孔翠也不解答,只道:“咱们族中多少英俊的好儿郎,随着你挑。徐三,不行。” “哥哥!”孔珠拉住他的手晃来晃去撒娇道:“可我就是喜欢他!一眼就看上了他!哥哥!哥哥!” “胡闹!”孔翠低喝了一句,孔珠不甘心地闭了嘴,似被他的气势吓住,只嘟着嘴眼泪汪汪地望着他。 但孔翠知道,她并未真的被吓到,这不过是她惯用的撒娇伎俩罢了,对于这个妹妹他是自小宠到大。 但这次,说什么也不行。 遥想几百年前,孔雀一族还是凡人心中的圣鸟。 他们高傲而美丽,受西南各族的敬仰甚至膜拜,享受着高高在上如同神明的待遇。 直到如今,象王在西南越做越大,势力越来越强,强行将孔雀一族并入麾下,并将他这个本应继承孔雀之王名号的男人...... 孔翠想到此处不由得攥紧双拳,所受之辱他誓要双倍奉还! “哥......”孔珠望着孔翠铁青的面容,看出昔日最为疼惜她的哥哥似乎心情不佳。 孔翠回过神,意识到刚才对孔珠火气大了些。 他微微叹了口气,又换回好哥哥的语气,哄道: “听话,别去招惹他。” 孔珠只得颇为懂事地点点头,又道:“哥哥你找我何事?” 孔翠心不在焉地道:“象王叫你去献舞。” 孔珠眼睛一亮,又怕哥哥看出自己的心思,忙低下头,道:“好,我这就去!” 孔翠道:“嗯,应付一曲便可。” 又拉住孔珠的胳膊嘱咐道:“跳完就回族中,这两日别出来乱走。” “哦。”孔珠道。 “去吧!我再去安排点别的事,后面还有一场好戏等着开演呢。”孔翠幽幽道。 孔珠直觉孔翠话中有话。 但“去献舞”已将她兴奋的头脑占满,而哥哥一会又不在...... 孔珠只觉得简直是天赐良机,根本顾不上去揣测她哥的心思,便飞快地去换衣打扮了。 主殿这边,没多久,鼓乐声停,男舞伎们如潮水般迈着莲步缓缓褪去。 紧接着一阵高亢的鼓点响起,只见一名美貌少女展开背部翠绿的双翅自大殿高粱上飞下。 “吆,是孔珠姑娘!” “孔珠姑娘来献舞了!” “孔珠,小美人!” 象王这边几个陪酒的大将如同见了仙子般欢呼起来! 孔珠却未搭理这些蛮子。 她脚尖着地,飞快地旋转着,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飞散。 如此旋转了片刻,鼓点骤停,她亦骤停。 略略喘息片刻,鼓点再次响起,伴着葫芦丝悠扬的音色,她舒展着腰身开始翩翩起舞。 和中原女子柔美的舞蹈不同,她的舞看似随意,却自有一股天然的妩媚,张扬而大胆,热烈而纯粹。 舞者不言,而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却频频朝坐在案边手持酒杯的青衫公子送去脉脉深情。 云翎看出孔珠对徐清风“心怀不轨”。 她管不得台上的孔珠,却管得了台下的某人,当即与徐清风通灵:“不许看!” 徐清风本来未将这大胆献殷勤的小孔雀妖放在眼中。 毕竟他名声在外,三界之中虽人人怕他,骂他,但亦有不少人想讨好他,利用他。 英雄不问出处,半新不旧的灰道袍和邋遢的面容并未帮他挡住多少美人计。 绝色花魁、美艳女鬼、诱人妖精他什么样的没见过? 若有此心,那后宫收的还真不比百濮城那假货少。 其实,有时候他也不是一点绮丽的想法也没有,毕竟他是个男人。 但在那冰冷的天外天清修了二百五十年,压住身体的这点欲望对他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因为,他从未动心。 未动心并不是不懂风月。 对于美人,他亦愿意欣赏,但仅限于隔岸观花般地驻足一观,从未想过绕到对岸去,将那盛放的花儿摘下,一亲芳泽。 直到遇到云翎。 一朝入眼,便再也挪不开视线。 所以今日,他也不过是礼貌性的看了几眼孔珠的舞蹈。 本来并无什么兴致,却因云翎这句通灵突然看得全神贯注津津有味起来。 并且边看边笑着道:“人家象王为款待咱们特意精心准备的歌舞,不看多浪费?” ——刚才输了一局,这次怎么地都要扳回来! 云翎果然被他这句噎了一下。 一刻钟前还是她用这句话气徐清风,这会儿竟被他原样奉还! 想扳回来是吧? 云翎心道,行啊,走着瞧! 孔珠将她那一腔突如其来的爱慕之情都融进了舞蹈之中。 她热烈地舞着,越舞离徐清风越近。 同孔翠一样,她的穿着也甚为清凉。 上身只穿了件蓝绿绣金丝的抹胸,露出平坦的小腹和小巧的肚脐。 两手各带了五六只银镯,每舞动一下便叮叮当当地响着。 眼看她扭动着雪白腰身已跳到徐清风案前,一双眼睛火辣辣地望着徐清风,徐清风则略微往后倾了倾身体。 “要看?”云翎挑挑眉。 “要看。”这次换徐清风嘴角上扬,两眼微弯。 要看?要看你往后撤干嘛? 云翎心笑,面上却板起脸。 第210章 反天了,真是反天了! “行吧!正好我也吃饱了,那三爷您陪象王慢用,小的先告退了!” 云翎说着,放下筷子,作势要离席。 徐清风一愣:“......” 没想到这丫头还有这招! 今日他来找象王是有正经事儿,象王主要招待的也是他,他自然不能离席。 而这丫头却没这些顾虑,说走便能走! 反天了,真是反天了! 谁家侍女敢如此目中无主? 就算是媳妇儿,如此不给夫君面子...... 真是媳妇的话,嗯,他就忍了。 徐清风苦笑,恰恰现在还不是! 所以......他更得忍了。 唉,徐清风预感,这局非但没扳回来,反而会输得更惨。 “别闹!快坐下!”他无奈地看向云翎。 云翎却不看他,只低着头装模作样地整整自己的衣裙,一副要起身的模样。 “不看!从此刻起一眼也不看!” 徐清风赶忙发誓般地通灵道。 云翎只弯了弯嘴角:“别啊,不看多浪费!三爷还是接着看吧!” 眼看发誓没用,徐清风心中更苦了。 只好换了求饶般的眼神: “媳妇儿,我错了!刚才不过是开个玩笑,求貌美如花的媳妇大人开恩,不要离我而去!” 云翎被他这乱七八糟的称呼逗笑,终于转头看了过来:“真不看啊?” “不看!”徐清风信誓旦旦笑道,干脆转过身去,一只手撑着头,专心致志地望向云翎。 “哪有我家娘子好看!” “......”云翎一阵脸红。 她发现徐清风这货特别会在嘴上讨得便宜。 自从互表心意之后,便见缝插针地“媳妇儿”“娘子”叫个不停。 以至于她都快反驳不过来。 连这次求饶也是,嘴上求饶,心里却暗戳戳地想让自己一时疏忽认下这个称呼来。 云翎心笑,别以为我看不出你这点小伎俩!只不过—— “看在三爷如此诚心诚意的份上——” 云翎与他通灵道,“我便再坐一会儿好了。” 暂时不和你计较称呼的问题。 “嗯,我家娘子坐着也是好看的!” 徐清风却惯会得寸进尺,见云翎没第一时间反驳,“娘子”便叫顺了嘴,大有以后就如此称呼的趋势。 “不准乱叫!”云翎终于忍无可忍。 徐清风笑了几声,终于闭了嘴。 但眼睛却说话算数的很,一眼也没往近在咫尺的孔珠身上瞧,全部目光都黏在了云翎身上。 孔珠简直要恼羞成怒! 她想不通,离得远时这徐三似乎还饶有兴致地望向自己。 怎么自己主动靠近了,他却一眼也不看了,反而和离他一丈多远的红衣侍女眉来眼去! 一曲跳完,孔珠板着个脸,草草朝象王行了个礼,便气呼呼地跑出了主殿。 “这......孔珠这丫头耍什么脾气?” 象王侧身问站在一旁的孔翠。 他命孔珠献舞自然是想着让孔珠勾引住徐清风。 万一成了,徐清风便承了他的一份情,届时他和三爷的关系也就更近了一步。 听说徐三目下和鹰王关系就很不错,他这红衣侍女便是鹰王的徒弟。 可见徐三这么多年孤身一人也并非铁板一块。 只不过他对女人的要求比较高——刚才他观察了一番他身边的侍女,姿色确实上佳。 所以才叫孔珠出来一舞,试探一下徐清风的态度。 谁知孔珠刚跳完就气呼呼地跑了?到底何故? 象王确实不知何故,他虽然安排了这场舞,心中也极为重视,奈何殿中还坐着个白皓蓝。 十多年前他将白皓蓝抢到手时就喜爱的要命。 本想着先礼后兵,徐徐图之,赢得美人芳心。 谁知半路杀出个徐三爷,将白皓蓝放走了。 放走便放走吧。 直到桃源盛会上他得知白皓蓝竟是苍冥长老之子,便幸庆自己没来的及对他霸王硬上弓,否则才是难以收拾。 本以为自己对他已死了心,但这次他竟随徐三来了—— 这倾国倾城的容颜啊,实在是让他越看越入迷。 所以孔珠跳舞时,他几乎一眼也没看。 自然不知道孔珠尽心尽力勾引一场,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孔翠刚从偏殿回来不久,也不知自己这娇生惯养的妹妹又发什么神经。 只好应道:“这丫头没大没小,惹大王不快,赶明儿我定好好训她。” “训什么,自家妹子疼还来不及,不准训!姑娘家的有点小脾气,正常!” 象王知孔翠最疼他妹,若真为这事怪罪孔珠,定会寒了他的心。 而自从白皓蓝被徐三救走后,十多年了,他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么个养眼又贴心的。 上得厅堂,下得洞房,将他伺候的最舒坦的一个。 他自是能好生宠便宠着,哪怕这会儿三魂七魄已被白皓蓝勾去了一半。 没办法,白皓蓝再绝色他目下也没胆儿碰,还是孔翠这已经吃到嘴的实在。 孔翠笑了笑,低声道:“是,大王。” 象王见他笑了,放下心来,起身又带了轮酒,才命歌舞继续。 “小菩提!”白皓蓝放下酒杯,烦躁地与木木通灵道:“会念清心咒吗?” “会。”木木道。 “快念来听听!”白皓蓝道。 “嗯?为何?”木木奇怪地问道。 “我观刚才那姑娘是冲着徐公子去的,并未招惹到你啊!你为何如此烦躁?” 白皓蓝道:“你何时见我对美女不耐烦过?自然不是刚才那只小孔雀的事!你往我右上方看。” 木木坐于白皓蓝左侧,此时依言抬头越过白皓蓝往他右上方看,顿时一哆嗦,二话不说低头便念起清心咒来! 那两道贼兮兮、色迷迷的视线简直是宛若实质,木木当下便同情起白皓蓝来。 一段经念完,白皓蓝长长出了口气,道:“多谢了,小菩提。” “阿弥陀佛,白公子你可是心静了?”木木问。 “嗯,静了。” 白皓蓝将酒换成茶,一副看破红尘的样: “终于可以心平气和地琢磨一下如何将这老色鬼干掉了。” 木木:“......” 第211章 闲愁万种,无语怨东风 众人各怀心思,说话间,又一阵乐声响起。 这乐声和之前的不同,竟是北方戏曲的调子。 象王显然也没想到有这么一出戏,竟也屏气凝神地听了起来。 先是一个老旦上来咿咿呀呀地唱了一通,又拖着戏腔道: “......红娘何在?你看佛殿上没人烧香呵,和小姐散心耍一回去来。” 一个红衣丫头上前:“谨依严命。” 紧接着青衣上场,这青衣迈着莲步,袅袅婷婷而来。 头上珠冠璀璨,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一开口就艳惊四座: “可正是人值残春蒲郡东,门掩重关萧寺中;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无语怨东风......” “好!”刚唱了这么一句,象王便情不自禁地起身鼓掌叫好! 他那几个大将忙极有眼色地站起附和。 徐清风未动,只是眯了眯眼,而白皓蓝倒是一改之前的郁闷,仿佛又魂归红尘,兴致勃勃看了起来。 “徐清风。”云翎见徐清风对此戏未置可否,心道徐清风是江南人,大概不怎么看北戏。 便与他通灵道,“考考你,你可看出这是演的什么故事?” 徐清风笑:“没看出来,我家小雀儿看出来了?” 云翎心道,果然,他对这戏不熟。 云翎来到人间后多数时间都是在北方混。 这出戏已看过好几遍,刚才老旦在上面咿咿呀呀时她便猜出了戏名。 于是为徐清风解惑道:“这出戏叫《西厢记》,在北戏中很有名,讲的是一个姓张书生和一位姓崔的小姐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 “哦,原来是这样一个故事。我家小雀儿还真是见多识广。”徐清风望着云翎笑道。 云翎总觉得他目光中揶揄地成分,于是也不接他的茬。 又自顾自地道:“象王似乎是个懂行的啊?这青衣刚唱了一句他便叫好。难道他在北边待过?” 徐清风对云翎这句推测倒是有些讶然。 转头看向她,笑问:“你确定他不是乱捧场?” “当然不是!你看他。” 云翎朝老客扬扬下巴,“听不懂的人哪会如此?” 徐清风亦朝象王看了一眼,只见他原本一眨不眨盯着白皓蓝的两只贼眼,此刻已喜新厌旧般盯到台上这青衣身上。 青衣唱:“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翔。问晓来谁染得霜林绛?总是离人泪千行。成就迟,分别早,叫人惆怅。系不住骏马儿空有这柳丝长......” ——作为宴会上的助兴的曲艺,这场戏并不是完整的演,只是挑了几段经典的来唱, 而此时青衣唱是张生和崔小姐依依惜别的一段。 这青衣本就音色婉转,再伴上幽怨的曲调,老客已听的泪眼朦胧,就差泪千行...... 徐清风:“......” 这戏曲开场前,众人就已饮过几轮酒。 几段戏唱完,老客不知是喝多了,还是情不自已,竟一把将孔翠搂在了怀中,哭哭啼啼起来。 他那几名大将明显对自家大王这种说来就来的多愁善感见怪不怪。 一看自家大王都放开面子了,他们便放飞自我凑在一起划起拳——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台上的戏他们是一点也听不懂。 殿中顿时混乱一片。 白皓蓝皱了皱眉,对这些扰了他听戏雅兴的杂音十分不快。 “咳咳。”他轻咳两声。 象王老客的耳朵动了动,在大殿杂乱的声音中十分灵敏地捕捉到了这轻微的两声。 他瞬间便松了孔翠正襟危坐,眼睛飘向了近在咫尺,却无法唾手可得的白皓蓝身上。 试探地问道:“皓蓝公子,可是有什么事?” 白皓蓝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听戏呢,让你的人安静点。” 老客一脸受宠若惊。 要知道,那会儿他将白皓蓝关在象王殿,他可是一句也不肯说的。 这会竟然和他说话了! 虽然语气不怎么客气,但老客仍顿感枯木回春,忙示意孔翠去让那几个没眼力见的东西闭嘴。 孔翠早就起身站到老客身旁,这会儿闻言深深看了白皓蓝一眼,就一声不吭地下去了。 殿中一瞬间安静下来,台上又唱了两出,众角便停下来拜谢。 象王招招手示意他们上前:“唱的好!赏黄金十两!” 台上的老旦、花旦、和小生都立着不动,只有青衣一人款款上前。 只见他微微一福,不卑不亢道:“多谢象王。” 竟是男声! 云翎这才想起北戏中的旦角大部分是男人扮演。 可这名青衣......这婉转的唱腔,这苗条的身段,还有他刚才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比女人还女人。 大家!绝对的大家! 只不过这位大家似乎不是人,离得近了便能感觉到他身上丝丝的鬼气。 象王似也没想到他竟是男的,不由得上下细细打量起他来。 孔翠十分贴心地上前介绍道: “大王,这位是我从鬼界请来的大家,生前是北戏有名的旦角。大王曾提过喜爱北戏,奈何南瑶这边没有北戏班子,今日可让大王满意?” 象王一脸“还是你最贴心”的模样赞赏地看了眼孔翠: “满意,爱卿的安排本王甚为满意!” 又对那鬼青衣叹道: “多少年了,终于听得一回儿《西厢记》,遥想当年,我有位故友最擅长唱得便是这出戏,本王听多少次也听不够,如今你唱的似有他当年的风范,难得啊......” 听到此处那鬼青衣突然冷冷打断道: “大王,小人今日唱的并不是《西厢记》。” “难得......啊?”象王本来还兀自沉醉在回忆中,被他这样一打断差点没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不是《西厢记》?” “小人今日唱的是《莺莺传》。”鬼青衣低头回道,声音仍是清冷。 “《莺莺传》?”象王哈哈笑道,“《莺莺传》不就是《西厢记》吗?是一出戏!怎么地,你们鬼界都称这戏叫《莺莺传》?” “不是一出戏。”未待那鬼青衣说话,白皓蓝先缓缓开口了。 “《西厢记》虽是《莺莺传》改编的,但两者故事并不完全相同。结局更是差了很多。” 第212章 自古红颜多薄命,难得一心不相离 象王再一次受宠若惊! 皓蓝公子竟又对自己说话了? 还不吝赐教! 鬼青衣弯了弯嘴角:“这位公子所言正是。” “原来阁下要唱的是出悲情戏。”徐清风也出声道。 云翎有些吃惊地看向他。 刚才他不是连《西厢记》都不知道吗? 这会儿怎么就知道这两个戏的区别了? 又装蒜!云翎暗暗发誓下次再不好心讲给他听! “悲情戏更合人心。”鬼青衣幽幽道,“自古红颜多薄命,难得一心不相离。” 他言罢,又微微一福:“大王,各位贵人,小人今日已唱完,告退。” 象王闻言一愣,只见那鬼青衣已转身。 他朝立在原地的老旦、花旦、和小生伸了下手。 三人竟转瞬化作了三团鬼火飘到了他的掌心。 紧接着,鬼青衣将手掌一合,自己也化作了一缕青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象王跌坐在宝座中发愣了许久。 这一回,连刚才连续让他“受宠若惊”两次的白皓蓝也未再顾得上多看。 ………… “老客!”徐清风敲敲桌子,“刚才我说的你可听进去了?” 宴请之后,屏蔽了众人,徐清风与象王单独在另一处殿中对谈。 但这老客却有点心不在焉。 “总之这鬼青衣是个魔,他接近你定有用心,你防着点!”徐清风道。 “三爷说的对,多谢三爷提点小弟。” 老客笑着应付道,笑容中多少带着点勉强。 徐清风先前见他三魂失了七魄的样,以为他对那鬼青衣又起了什么心思。 所以才好心对他提点几句。 哪知说完还是这副德行,心知再多说也无益。 干脆转了话题,问出此行的重点: “老客,最近南瑶频频出现噬心鬼,你可知晓?” “噬心鬼?三爷您在青山斩杀的那种鬼?南瑶也有吗?这个老客我还真是不知。” 老客略显诧异道。 徐清风看他神情便知他未说谎。 老客这人平时最多装个假正经,并不怎么擅长睁眼说瞎话。 所以他如此说,徐清风便知他的确是不知道。 “那些噬心鬼在南瑶和后晋交界之处出没,趁两军交战之时偷食人心。”徐清风道。 “三爷是想查......?”老客极有眼色的问。 徐清风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背后操纵之人是谁。” 老客刚想献殷勤:“小弟这便派人去打探一二。” 却见徐清风又笑着摇摇头:“但这些,你恐怕都查不到。” 老客:“......” 只得将殷勤又放回肚子里去。 “不过有件事你倒是可帮我查查。”徐清风看向老客。 老客只得又将刚吞回肚子中的殷勤吐出来: “三爷您说查什么,小弟这便派人去打探。” 徐清风道:“是谁在南瑶和后晋之间挑事儿,使得最近两国战争频发。” 老客一听要查这个,脸色变了变,一脸为难: “三爷,这可是凡间事。您之前不准老客我插手凡间......” 徐清风反讥道:“你听了吗?真听了的话能有那徐大仙?” 老客讪笑:“三爷,您这话说的,那纯属意外......” 徐清风瞥了他一眼: “行了,我不跟你计较,你也别跟我在这儿装蒜,让你的人去给我好好打听。” 老客要的就是“不跟你计较”这句。 因为真要打听点军中实情,必得动用不少人脉。 他一个妖王人却在凡界人脉颇广,这像话吗? 这打听的活一干完,有没有功劳另说。 就凭徐三那灵敏的头脑,稍一琢磨便能猜出他这些年又偷摸地没少在凡界闲逛,事后能有他好果子吃? 虽然他这些年已经收敛了很多。 奈何人间美色多,而他又金子多,时常去潇洒一番也是...... 人之常情吧。 而有了这句“不跟你计较”便是提前讨得个免死金牌,得了个心照不宣的承诺—— 不会找他秋后算账。 于是他当下便干脆地应道:“三爷放心,包在小弟身上。” 这边徐清风和老客对谈,云翎无事可做,便在这象王殿附近随意走走。 南方雨林的树木花草很多她都未曾见过。 比如现在她蹲在地上细细打量的这朵比她手掌还大的花朵,就奇怪的很。 这花颜色鲜红,盛开在落叶和泥土之中,既无枝条也无叶子,周围光秃秃的,只有一朵花。 起先云翎以为这朵花是那棵树上掉下来的,抬头看了一圈,旁边皆是舒展着翠绿大叶的树木,没有一棵开着这种艳红的花朵。 “难不成是直接从土中钻出来的?就像蘑菇一般?” 云翎打算将它捧起来看个究竟。 可她的手还未伸向这花,便感觉有利刃夹着劲风而来。 云翎飞快地一侧身,几片孔雀翎羽如飞刀般擦着她的衣领而过! 好险! 云翎轻皱了下眉头,看向不知何时落在旁边树上的少女。 这几片孔雀翎羽的主人——孔珠。 “你做什么?”云翎高声问她。 孔珠扬着下巴凶狠狠地道:“杀了你!” 说话的同时,她又甩出几片翎羽。 云翎左右错身躲过,一展背上火红的双翅便朝孔珠飞去。 云翎实在有些生气,无冤无仇的,这丫头上来就杀人,是疯了不成? 还是以为自己太好欺负? 那就让她见识见识自己的实力好了! 云翎抬手一个火球便扔向孔珠。 孔珠似没料到云翎会用火,诧异地躲过后便叫道:“你到底是什么妖?” 云翎平静地道:“麻雀妖。” 孔珠指着云翎瞪圆双眼:“你骗人!麻雀怎会用火?还有你这双红翅膀,麻雀怎么可能有?” 云翎懒得给她解释,道:“信不信随你。” 又托起一个火球瞄准孔珠,“你为何来杀我?” 孔珠明显对她的火有所忌惮,展翅后退到另一棵树上,才道: “今日我就要杀你!杀了你,徐三爷便是我的了!” 云翎眨眨眼,差点脚下一滑从树上掉下去。 第213章 她嫁不嫁,又关旁人什么干系? 刚才交手之时云翎已猜测了几个可能。 可能是那假冒的徐大仙心中不甘,不敢动徐清风,暗地里派人来杀她泄愤。 也可能是有人知道了她吃了未炼好的万福金丹的事,派这只小孔雀来取她的妖丹回炉再炼。 毕竟她最近没少用掌中焰,用的多了难免会被明白人看出来...... 但却统统不是,对面这丫头要杀她的原因竟然如此简单又直接。 就为了与她抢男人??? 云翎再次打量起孔珠来。 之前宴会中她便借着舞蹈勾引徐清风,云翎以为是象王有意安排。 现在看来竟然不是,而是这丫头自己对徐清风有意? 可她难道不是第一次见徐清风吗? 云翎将掌中的火焰收起,轻咳了一声:“你和徐......三爷之前认识?” 云翎不想在孔珠面前称呼他徐清风,因为他的名字如今只有她这样叫得。 她私心地想要以后也只有她一个这样叫。 徐清风,徐清风,只有她才叫他“徐清风”。 所以她不想让孔珠知道他的真名。 哪怕她并不觉得孔珠能对她造成什么威胁。 “不认识。”孔珠原本已在手里攥了几只翎羽,正欲脱手。 这会儿见云翎收起火焰,自己若再出手便显得卑鄙了,于是只得也将手放低。 “不认识?今日刚见面你就喜欢上他了?” 云翎问,不得不说她家三爷魅力还挺大。 “对,我一眼就看上他了!我要他做我男人!” 孔珠歪着头看向云翎,眼中满是挑衅。 “所以你碍事了!给你个机会,你现在自己走,不再出现在他面前,我便放过你!” 云翎不答,只抱臂看向她,呵呵了两声,问: “你平日最喜欢吃什么?” 孔珠被她问的莫名其妙,眼睛疑惑地上下打量了云翎两下。 没好气地道:“你问这个做什么?凤梨。” 云翎点点头,随后从树上薅下来一个青绿的果子扔给孔珠: “那让你从今以后不准吃凤梨,只准吃这个,你可愿意?” 孔珠接住一看是个没熟的芒果,当即气得扔到地上: “谁吃这个!” 云翎则心平气和地道:“就是这个道理。” “你!什么意思?”孔珠怒道。 她虽单纯,但并不笨,略一思量,便明白了云翎的意思。 “你说我就是这个芒果?!” 云翎道:“别急,举个例子而已。只是告诉你,杀不杀我和你能不能得到他并没有什么关系,他不喜欢你还是不喜欢你。” “你......你......” 孔珠指着云翎,“你”了半天,也没见她有其他的动作。 云翎便知,她其实多半已明白了过来。 而出乎云翎意料的是,孔珠一旦明白过来,态度竟也转变的极快。 云翎以为她怎么着也还会跟自己再过两招出出气。 但应该没什么杀意了,只是泄愤而已。 哪曾想,她竟干脆地收了手上的翎羽,皱眉问道: “那你说,如何能让他喜欢我?” 云翎看着地上的青芒果,心道不想吃就是不想吃,难不成你还能逼他吃? 除非是饿狠了—— 但徐清风这人恐怕即便是饿死,也不会碰他不想碰的。 云翎想到此处,心莫名地柔软下来。 这人就是如此,表面对人嘻嘻哈哈,和和气气,不熟的人尤为这般。 让人觉得他似乎是个好拿捏的,但其实不是,他所坚守的东西从未变过,亦从未因什么动摇过。 否则天外天那二百五十年,他熬不过来,更不会有天门为他而开。 “喂,问你呢,说话啊!” 孔珠见云翎垂眸不答,忍不住催道。 云翎一脸无奈地看向她: “他喜欢我,难不成你便变成我?” 孔珠哼道:“变就变,有何难?” 说着转身一变,还真变成了云翎。 云翎打量她几眼,道: “变一时容易,变一世呢?难不成你永远也不要再做自己?” “这......”孔珠亦低头看向变成“云翎”的自己。 云翎这副中原人的打扮她并不习惯,也并不喜欢。 她爱她的绿色的长裙,爱她手腕上的银镯,爱她肆意张扬的妆容和无拘无束倾泻在腰间的长发...... 这些她可以藏起来一时,变化成“云翎”,让徐三喜欢。 但一世呢? 一世这样长,难道为了徐三她要永远将真正的自己埋藏起来? 孔珠又变回了孔珠。 她不愿。 比起变成别人讨得心上人喜欢,她还是更爱做自己。 但她亦不服。 她扬着下巴道:“你是你,我是我,你一只小麻雀都能讨得他喜欢,我为何不能?” 说着,她转眸在云翎身上扫了两下。 “再说,你不是他的侍女吗?可见他虽喜欢你,也并未娶你。” 云翎:“......” 孔珠的意思她听出来了。 大抵就是觉得她不过是个小小的麻雀妖,还不配做他的妻。 所以他虽喜欢她,却不娶她。其实还真不是,云翎心笑。 自从明白他的心意后,云翎再想起之前徐清风说的一些话,当时她不明所以,现在却都明白了。 比如在青山时他追着不想嫁人的她道:“要不你再考虑一下?比如三五年后?” 云翎当时只当他开玩笑,自己都不急,他瞎操心什么。 现在想起来却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怎会不急,恐怕当时都要急死了! 而在盛京,他看着她的眼睛沉沉地说:“那位貌美如花宜室宜家的姑娘。他还未娶到。” 这句若有所指的话让她听的心怦怦直跳,现在想来,没准那时他心跳的更厉害! 还有在与黄伯都一战时她半真半假地问他:“那你要不要学白狐狸以身相许?” 他半假半真地嘻嘻笑着对了句:“学,当然要学,姑娘大恩无以为报,在下愿以身相许!” 现在想来,他表面装作开玩笑的样子,心里定是早就乐开了花...... 如此种种,云翎笑弯了眼睛:她哪会再将孔珠的话放在心上。 再说他娶不娶,她嫁不嫁,又关旁人什么干系? 实在没必要解释。 于是云翎只道:“时候不早了,我回了。你自便吧!” 第214章 改称夫君,那才顺耳 “你......” 孔珠这样说本是想探探徐三为何没娶她的理由。 却没想到云翎听了她这话只是笑了笑的,却一个字也没说。 孔珠当即想拦住她再问,可又觉得这么做便像是失了底气。 于是也没再说什么,只看向她的背影,发誓般地道: “那就走着瞧!” 云翎回了象王殿。 恰巧遇到徐清风从另一旁的殿门出来。 两人走到一处,相视一笑。 云翎问:“谈完了?” “嗯,暂且谈完。” 见周围无人,徐清风便执起她的手。 修长的手指轻轻穿过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我让老客帮忙探听消息去了,咱们还需在此待上几日。” 徐清风慢悠悠边走边道。 手牵着云翎的手轻轻地晃着,让他心满意足。 “哦。”云翎轻轻应了一声。 与他这样并肩而行,亦让她心满意足。 午后的阳光透过精美的隔窗斜斜照进殿中的长廊,两人皆无声。 就这么慢悠悠走着,只专心致志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 只可惜这长廊太短,似乎转瞬间便要走到了头。 长廊尽头有几个妖兵在象征性守卫。 徐清风只得在离尽头还有些距离时便停下。 但谨慎期间,他仍用了通灵:“小雀儿,还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云翎亦用了通灵。 一双宛若秋水的杏眼认真地看向徐清风。 被她如此盯着,徐清风忍不住抬手轻抚了一下她的眉梢。 笑道:“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我家媳妇儿就是好看。” 云翎:“......”这货有没有正经话? “好了,不逗你。” 徐清风见云翎微蹙双眉似要生气,终于正色道: “你可记得在余杭袭击木木的那个魔?今日那个唱戏的鬼青衣便是他。” 云翎诧异地睁大双眼:“那鬼青衣是他?” 徐清风点点头:“我当时往他身上施了点追踪术,所以他一上台我便识得了。” 云翎道:“难怪你说不知他唱的是什么,你当时的意思是不知他来捣什么鬼吧?亏我还好心给你讲解一番。” 徐清风笑:“北戏我确实听的不多,当时也的确没听出唱的什么。 “后来你说《西厢记》我才反应过来。 “这戏的确有名,江南戏中也常唱到,所以我知它与《莺莺传》的区别。” 这人很少愿同人解释些什么,尤其是跟自己有关的。 大抵是因为他当魔头当习惯了。 骂便骂了,恨便恨了,也许对他来说,解释不解释区别不大。 解释了,反而可能更加麻烦。 亦可能还因为,世间没什么人值得他费心费力费尽口舌。 如今他却愿意如此详细说给她听,即便是件小事,也怕她会因此误会。 云翎顿时有种被人捧在了心尖的感觉。 她的手指紧紧扣住他的手指,垂下头微微一笑。 徐清风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温柔。 十指相扣,犹如两人紧紧相拥。 他顿觉那些守卫实在是碍眼。 若非有他们在,若非顾及自家小雀儿的脸皮薄,他这会便已将人拥到怀中,好好地...... “咱们一来这魔便出现,是不是巧了些?” 云翎抬眸问道,打断了徐清风的想入非非。 若他是当初来抢菩提子的那只,便是与那斩刀魔为一伙的。 也就是说他们的主子是同一人——无量魔尊! 而此番他们前来调查的噬心鬼亦和无量魔尊有关。 “是巧了些,”徐清风只得又正色道,“定是有人通风报信。” “是何人呢?”云翎又问。 徐清风道:“这也不难猜,这出戏是老客身边的那个孔翠安排的。” “你的意思是孔翠?”云翎道,“那老客知道吗?” “他不知。”徐清风答。 “自从那鬼青衣走后,他整个人掉了魂似的,没个正形。我已提醒过他,他能听进多少就看他自己了。” “嗯,那鬼青衣应是冲咱们来的。 “方才他除了唱戏别的都未做,可见他来此主要是打探情况的。 “他回去后必会将咱们来南瑶的消息禀告他主子吧?这岂不是打草惊蛇?”云翎道。 徐清风道:“惊便惊吧,将他那幕后的主子惊出来才好!” 说完,他又看向云翎,一时目光如水: “告诉你,是想让你知道,这象王殿并非安全之所,这几日你尽量待在我身边。” 云翎微微一笑,两只眼睛又弯成了月牙:“是,遵命,我的三爷。” “我的”二字成功取悦了某人,让他随即便起了顺杆爬的心思。 他断了通灵,笑道:“叫什么三爷,听起来多生分。” 未待云翎回答,便又俯身靠近她耳边低低地道: “何时把三爷这两字改了,改成夫君,那才顺耳。” 云翎被他说耳朵发烫,一片红云从耳根漫延到脖颈。 某人直起身好整以暇地望着自己的“杰作”。 然后不出意外地被恼羞成怒的云翎狠狠掐了好几下...... ………… 魔域,无量殿。 “启禀尊上,小人已去过象王殿,这次确实是徐三本人到了百濮。” 一道细细的男声响起,若仔细分辨还能听的出他这语调中似有戏腔。 此人正是之前在象王殿唱戏的鬼青衣。 也是曾经为了菩提子与徐清风交手不敌而逃的魔。 在魔域,众魔称之为:影无邪。 “呵,这徐三突然跑来此地做什么?来找死吗?” 昏暗的大殿似乎终日无光,几团火把发出微绿的火焰。 里面噼啪燃烧的显然不是普通火油。 所以燃烧虽烈,却无热光,而是幽幽地冒着丝丝冷气,堪堪照亮巴掌大的地方。 唯一的亮色便是那高高在上的金座和金座中身穿白衣的身影。 那人此刻手中正把玩着一个小小的香炉,香炉中无香,却有一道道青烟进出。 说这话时,那人将这香炉随手往旁边一扔。 只见香炉瞬间变大,竟变成了一个两人多高的炼丹炉。 而进进出出的青烟也随之变得清晰—— 那并非青烟,而是一只只或口衔心脏而入,或张着黑洞洞的嘴巴而出的噬心鬼! 第215章 那眼神哎....... “难不成被他发现了?还真是多管闲事!” 无量魔尊轻声嘟囔道。 声音透过萦绕在周身的黑气传出来,带着些粘稠的阴郁。 影无邪跪在下面,未敢吭声。 少顷只听得金座上的人爆发出一阵大笑。 影无邪稍稍抬首朝上看去,便见那炼丹炉红光熠熠,一闪一灭。 几十只噬心鬼已不再进出,而是飞舞在炉顶上方,似在欢腾。 无量魔尊站起身,边抚掌边高声道: “满了!哈哈哈哈!终于满了!九百九十九颗活人心已齐!” “恭贺尊上!”影无邪忙俯首道贺。 无量魔尊抬抬手,示意他站起,心情愉悦地瞥着炼丹炉道: “你来晚了,徐三!白跑一趟!哈哈哈哈!没用的东西!你想阻止我?哈哈哈哈!笑话!你一直都是个笑话!从前是,现在也是!哈哈哈哈哈哈” “影无邪!” “属下在。” “我还需要些时间,不能让徐三来捣乱。尤其不能让他发现无量殿的入口便在此处。”无量魔尊道。 影无邪俯首:“愿为魔尊分忧。” “嗯。”无量魔尊缓缓应了一声。 片刻又笑道:“徐三这“魔头、魔头”地叫着,却和魔域不熟,这也太不像话! “你去联络魔域那些个杂碎,尤其是当年被他放倒的那个谁谁的旧部,不是早就叫着要找徐三报仇吗? “让他们去,先给徐三个见面礼!” “是,尊上。”影无邪答。 “对了,还有那孔雀妖。”无量魔尊扔给影无邪一颗黑丹。 “这个给他,就说是助他提升妖力的。既然想与咱们联手,就先把他那身漂亮的羽毛染黑吧!” “是,尊上。”影无邪又答。 “怎么,你还有话?”无量魔尊睨了一眼跪在地上仍一动不动的影无邪,问。 影无邪抬起头来:“尊上,无量殿外养的那头畜生,能否借手下一用?” 无量魔尊眯了眯眼。 影无邪接着道:“若能得了它助力,这次直接干掉徐三也未可知。” 片刻无量魔尊移开了目光,哼了一声: “也罢,便借给你用用。但此次若是不成......影无邪,你知道自己下场会如何。” “......手下知道。” 影无邪答,随即一步步退进了阴影里。 无量魔尊起身朝炼丹炉直直走去。 他双手按在炼丹炉上,整个人便似被吸入了炼丹炉中,一下子不见了! 原来这炼丹炉中别有洞天! 它连通的是一间密室。 密室之中,有大大小小炼丹炉几十个,其中最大的一个正一闪一灭地发着红光。 里面便是刚被噬心鬼装满的九百九十九颗凡人心脏。 而剩下的那些或是袅袅青烟,或是火光冲天,正在炼制不同的丹药。 无量魔尊从其中一个炼丹炉中取出两颗丹药。 在周围木架之上摆放的各式丹药盒子中选了个最雅致的,将丹药放了进去。 然后他将脸一抹,丝丝黑气散去,露出了一副老者的面容。 他对着墙上挂着的一面镜子用手指敲了两下。 片刻,镜子荡起一片涟漪,镜中原本映出的白衣老者变成了一个黑袍大袖的胖仙人——玄武真人。 “玄武啊,娘娘的万寿丹我已炼成。” 无量魔尊变化的老者发出低沉的声音。 “呵呵呵呵,我近日也在算,该是这丹药出炉的日子。”玄武笑道。 无量魔尊将丹药盒递到镜子前,往里一推,这丹药便到了玄武真人的手上。 玄武迫不及待地打开一观: 两颗丹药犹如晶莹剔透的水晶珠子,里面有点点金光流转。 明明是丹药,确似个活物一般。 “美轮美奂,真是美轮美奂啊!不愧是万寿丹!” 玄武叹道:“唉,可惜天君严禁此丹,老弟我无缘开炉炼就,亏得自在兄你炼丹术高超,此丹炼成,乃是大功一件,娘娘定会重重有赏!” “能为娘娘炼丹,是我等的荣幸。”无量魔尊笑道。 玄武点头,将丹药收起,又笑嘻嘻地问: “自在兄,这次可有剩下的辅料?” 无量魔尊边笑边拿出一个丹药盒递了过去:“这是给老弟的。” 玄武忙不迭地接过去,看了一眼,顿时眉开眼笑: “多谢,多谢!” “还有之前你要的这些。” 无量魔尊又递过去几个丹药盒。 玄武都一一接过收起,笑道: “有劳!有劳!——我这便去将万寿丹呈给娘娘。” “我回天庭之事......”无量魔尊道。 “我与娘娘正在想法设法,兄台可将之前感染的魔气彻底清除了?”玄武问。 无量魔尊道:“早已清除干净,老弟不是知道的吗?!” 玄武道:“对对对。兄台尽管放心,有娘娘相助,不日你定能重返天庭!老弟我先告辞了!” 镜面随后便恢复了正常,镜子中重新映出了一个老者的面容。 这老者白衣白发,看起来竟是仙风道骨。 这仙风道骨的老者听了玄武最后所言的这句,先是低低地笑了几声,未笑够,又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袖子一挥便又变成了无量魔尊那黑气缠身的模样,嗓音也变成了青年男子的: “助我?你们能助我? “我若上去了谁帮你们在这暗无天日的魔域偷着摸着炼这些禁丹? “哈哈哈哈,所以,不用,多谢多谢! “这好听的谎话本尊心领了! “这次我自己上,你们就看着吧!” ………… “三爷,打听出来了!” 几日后,象王殿。 老客将一封信双手递给徐清风。 徐清风拆开,一目十行。 “后晋西川将军?” 徐清风喃喃道,顺手又将信递给了身旁的云翎。 老客抬眸瞥了一眼云翎,这等密信三爷顺手就给了这个丫头,还大有要听听她意见的意思。 他原本以为云翎最多就如孔翠一般。 得了主子的“另眼相待”,但总归是给主子办事,逗主子高兴的。 结果,徐清风等人在象王殿住了这几日,他算是看明白了,可不是这么回事! 徐三是真真切切地将这丫头放在了心尖上! 比如这会儿,一个接了信细看,另一个就目不转睛抬首望着她。 那眼神哎....... 老客暗暗庆幸那两箱金子宝石没送错人。 早知如此,应该再加两箱了,老客心道。 第216章 他就喜欢两样 “信中说这位西川将军原是后晋威王的部下,这事便交给郡主来办可好?”云翎看完信道。 徐清风道:“可以让她先暗中查查缘由。这位将军年岁也不小了,前几年一直都安安稳稳,无什么动静,怎么近来突然就连连请战?” 老客闻言抬了下眼皮,清了清嗓子道: “呃......还有一件事信上没提,是我的人偶然听说的。听说这老头儿追求长生,不知何处得了长生的丹药,日日服用。” “又是丹药。”徐清风沉声道。 老客忙补充:“如今三界服用丹药之风泛滥,他一将军能得些丹药也不是难事。本来我寻思着这也不算的什么重要线索,但刚才三爷您这一说......” “丹药能控制人的心神?”云翎问。 徐清风道:“难说。不过利用丹药扰乱人的心智,再辅以法术,确实能达到控制的目的。” “若是牵扯这些,那此事还不能交给郡主。”云翎道。 徐清风道:“不过此事要让她知,起码在朝中想办法阻止西川将军频频出兵。” 云翎道:“好,我这便写信。” 徐清风道:“另外,还需一人暗中查查他那些丹药。” 老客忙道:“三爷放心,我这就再派人打探。” 徐清风微微一笑:“不必,有一人闲着也是闲着,他去正好。” ………… 在后花园无所事事地散步的白皓蓝打了个喷嚏。 “木木啊,此刻定是有佳人在想我。” 白皓蓝对身旁被他抓来陪同散步的木木道。 木木点头:“阿弥陀佛,白公子所言即是!前方六丈远的那棵树后,确实有个姑娘要找你。” 白皓蓝:“......” 说说而已,还真有个姑娘? 他屏气感知了片刻,道: “还真是。但那姑娘不是.....你确定?” 木木道“确定,是找你的。” 白皓蓝闻言,潇洒地抹了把头发: “唉,果然还是我魅力更大些,没办法,天生丽质难自弃啊!——闲着也是闲着,我便去见见她。” 木木:“......” “姑娘找我?”白皓蓝上前问道。 他这人嘴上风流潇洒,做起来事来却干净利索。 上前直截了当便问,没半点旖旎心思。 躲在树后的孔珠见他发现了自己,便也不再躲了,从树后面转出来。 “......是。” 孔珠未想到他如此直接,愣了一下,笑道: “都说你们中原人说话喜欢拐弯抹角,你倒是挺直爽的!” 白皓蓝笑道:“拐弯抹角分对谁,我觉得对姑娘你大可不必。” 孔珠道:“那我就有话直说了!你是徐三爷的朋友吧?” 白皓蓝摸了摸下巴,笑道:“没错,至交好友。” “那太好了,你可知他平时可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吃的?玩的?或者什么爱好,你快给我说说!”孔珠急切地问。 白皓蓝挑挑眉,又看了眼跟在身旁,一脸木然的木木,笑道: “这个嘛,据我所知——” 孔珠眼睛亮亮:“什么?” 白皓蓝伸出两根手指:“他就喜欢两样。” “哪两样?”孔珠急不可耐地追问。 “一,是云姑娘。”白皓蓝道。 孔珠的眼中的光肉眼可见地暗淡下去。 “二,是云姑娘做的鲜肉小笼。” 孔珠两道秀眉紧紧蹙起: “......不可能!定还有别的什么,你再想想!” “没了。”白皓蓝抄着手道,“我知道的就这些。是吧?木木。” 木木在一旁诚实地点头:“就这些。” 孔珠跺跺脚,气的眼睛微微发红。 这几天她也没少忙活,常常找机会出现在徐三面前。 不是和他“偶遇”,就是为他送去美食美酒。 可他都只是客气地应付一下。 有时连应付都不应付——因为他那侍女,总在他左右。 她送了什么去,那小麻雀妖便理所当然地帮他收下。 还常笑嘻嘻地给她点反馈:“上次那鱼咸了些,下次再淡点。” “烤饵块蛮好吃的,若是做成甜的就更好了。” “这酒有点喝不惯,有椰子酒吗?下次拿来尝尝。” “......” 她简直要怀疑这些东西徐三一口都没吃,全被他那麻雀侍女吃了! 所以送了几次后,她便再也不送了! 本想着问问这两人能打听到徐三的喜好,却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答案...... 变成云翎那样她是说什么也不干了,但另一样鲜肉小笼,她倒愿意试试! “鲜肉小笼不就是包子吗?这有何难?我也能做!” 孔珠气呼呼地甩下这么一句,双翅一展便飞走了。 “唉,这姑娘做的......我觉得恐怕不怎么能吃。” 白皓蓝一脸叹惜,又对木木碎碎念: “小菩提啊,我想吃云姑娘做的包子了,那可真是太好吃了,怎么能再吃上一回呢?徐三那家伙也太霸道了点,竟然要独享......” 木木无奈地瞥了他一眼,道: “白公子,你别念叨了!徐公子刚和我通灵,让咱们速回去找他。” 白皓蓝问:“哦?何事?” 木木抿了下嘴:“好像要找你干活。” ………… “我去的时候都已经死了三日!” 白皓蓝灌了几口热茶,一脸疲惫地道。 “所以一无所获?”徐清风问。 “哪能?” 白皓蓝勾了下嘴角,又眸光一转,瞥向徐清风道: “徐三,也就是你!敢支使我跑腿。” 徐清风一脸淡然地道:“岂敢,你若不愿,也不会去。” 白皓蓝哈哈笑道: “这话听起来耳熟。不过,也就是我去了,才查出点蛛丝马迹。” 徐清风等他继续往下说。 白皓蓝则停住了,指着面前的空杯笑:“茶。” 云翎起身端起茶壶,刚要给他倒上。 徐清风便将茶壶接过,边倒边冷冷道: “喝完快讲。” 白皓蓝顿觉一阵牙酸: “徐三啊徐三,云姑娘给我倒个茶你也要拦......” 徐清风扯了个假笑:“喝茶。” 喝就是了,别废话。 第217章 人生最苦生别离 白皓蓝喝了一口,长长地出了口气,道: “这几天可累死我了! “这西川将军今年六十有八,军中皆言他是寿终正寝,无病无疾。 “我查了他的尸身,确实也无可疑之处。 “只有一处可疑:他房中一颗丹药也没有。” “呵,收拾的还挺干净。”徐清风道。 云翎道:“怕被咱们发现?他们行动的还真快。” 说完,她眨眨眼看向徐清风。 徐清风看懂了她眼中的意思,沉思道:“确实有些快了。” 从前几次交手来看,那无量魔尊虽是从未现身,但也不至于是怕他徐三。 更不至于一听说他来了百濮,便不管不顾地将自己正在干的勾当清理掉。 难道那九百九十九颗心脏....... 白皓蓝瞧了眼徐清风微沉的脸色,决定还是先视若无睹地接着讲。 毕竟为了查明真相自己这次可是结结实实地下了一番功夫! “既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我便去问灵试试。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云翎见徐清风还在沉思,连忙替他问道。 “地府中竟找不到他的魂魄!”白皓蓝道。 人已经死了三日,按理说魂魄早就入了黄泉。 若没入黄泉,便是孤魂野鬼。 白皓蓝道:“唉,我只得又查了一圈游荡在世间的孤魂野鬼——看他尸身便知他不过是个凡人,所以恶鬼以上我便略过了——还是查无此人。” 查了一圈游荡在世间的孤魂野鬼。 云翎眨了眨眼睛,世间如此之大,有多少孤魂野鬼? 这几天的功夫便查了“一圈”? 云翎知他的身份,仍不免暗暗咂舌。 徐清风回过神来,沉声道:“你的意思是,他魂飞魄散了。” 白皓蓝微微点头:“应是如此。” 片刻无人说话。 白皓蓝道:“他身上无半点受伤之处,外伤内伤皆无,只有额头一点微青。这让我想起一个关于徐兄你的传闻——当年你杀蛇王冥妖之时.....” 徐清风转头静静地看向他。 云翎着急地道:“你竟要怀疑他?!” 白皓蓝笑道:“怎么可能!我是想问——” 他敛了笑容道,“徐兄当年这招是跟谁学的?” 跟谁学的? 云翎抬眼看向徐清风,心中顿时涌上一阵密密麻麻如针扎似的疼。 她仿佛看到芝兰玉树的白衣少年欣喜的望着自己等待已久的师父终于出关。 还未来得及诉说自己满腔的关切,便被他师傅一指将魂魄弹到了九霄云外...... 幸得那年他炼成了半成仙体,但那年他还未及冠。 案上的烛火啪地亮了一下。 徐清风侧首垂眸,半张脸隐入阴影中: “自在大仙。” “自在大仙?!” 白皓蓝显然未料到他听到的会是这个名字。 愣了片刻,脱口而出:“怎么是他?你是他......” “徐公子、白公子、云翎。” 木木的声音突然在房中响起,打断了白皓蓝的话。 “象王殿的地下有黑气在弥漫。” 徐清风突然抬眸与云翎、白皓蓝对视一眼,道: “出去看看!” 象王殿后宫。 老客此时正左拥右抱着两个男宠疲惫地躺在床上。 今夜孔翠不在。 听闻孔珠那丫头不知又耍什么性子竟然偷跑去了人间。 孔翠急得不得了,向老客告了假要亲自去找。 老客还能怎么办? 只得答应呗。 白天还没什么,可到了晚上...... 怎么弄都差点劲,一个不过瘾,又叫来一个。 折腾了两次,才算是爽快些。 唉,比孔翠差远了! 老客咂咂嘴,松开其中一个,闭着眼翻了个身,睡意一瞬间涌了上来。 迷迷瞪瞪中,他似听到了一声幽幽地叹惜。 紧接着便又听到似有人在唱着什么。 声音如珠落玉盘,腔调则抑扬顿挫,如泣如诉。 犹如隔着遥远的时空传到他耳边,初听模模糊糊,再细听一字一句便逐渐清晰明朗起来: “作一对并头莲朝夕相对,不强似状元及第衣锦荣归。 “人生最苦生别离,未曾登程我先问归期。 “你休忧文齐福不齐,我则怕你停妻再娶妻。 “我这里青鸾有信频频寄,你休要金榜无名誓不归......” “晏郎,晏郎......”老客不由地喃喃自语。 一梦回千年。 千年前,北方某个繁华的都城中,一座戏楼里挤的是人山人海。 “晏春晓!晏春晓!” 楼上一个窈窕的身影已往来谢幕了三次,下面欢呼声和掌声仍是不断。 往台上扔金锭银锭珠宝首饰的更是比比皆是。 而戏楼的后台,一个身材魁梧、面相老实的穷书生正拿着一吊铜钱苦苦哀求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童。 “小师弟,帮帮忙!就一封信,帮我交给你师兄晏春晓。” 小童瞥了眼塞到手中的钱,嫌弃地道: “你不看看我师兄唱一晚是多少银子,就这点钱......” 穷书生赔着笑道:“家贫,实在是拿不出多少,让小师弟见笑了。” 此人一身蓝色的旧袍子,袖口磨的露出了棉絮,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 寒冬腊月天,这书生被冻得鼻头通红。 小童大概是被他这可怜样打动,勉强将这一吊钱收起。 又听得身后有说话声,忙将那封信一把揣到怀中,匆匆道: “行了,我得空帮你塞进他衣物里。你快走吧!” 说完便要将后门关上。 穷书生见状拼命挤着门缝道: “我叫客长卿,若晏春晓想见我,我便在这对面茶楼门口......” 未待他说完,“咣当!”大门重重关上,还落了锁。 于是穷书生便满怀希望地在对面茶楼门口等着,这一等就是一个月。 大年夜这天,戏楼未开,戏子也是人,也要过年。 大雪纷纷扬扬,穷书生靠在茶楼门口的墙边,哆哆嗦嗦,成了个雪人。 一架马车驶过,过了一会儿,又折了回来。 从马上下来一位俊俏的公子。 他手中撑着一把油纸伞,伞上是朵朵娇艳的桃花。 而伞下,他拢着一件白色狐裘,抬起一双桃花眼望向呆在原地的他。 穷书生呆呆地望着眼前人,呆成了一座冰雕。 第218章 一缕念想 等了一个月,他本已不抱什么希望。 今日还在,全因他无处可去。 “客长卿?”俊俏的公子打量了他片刻,道。 “晏春晓。”冰雕瞬间融化,亦缓缓念出他的名字。 “今日除夕,你不回家过年吗?”晏春晓问。 “不回,无处可去,无人可陪。”客长卿痴痴地望着晏春晓道。 说完,又意识到这样盯着一个人十分地无礼,忙低下头去遮住视线。 晏春晓似没料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 他顿了片刻,伸出一只修长的玉手拍拍客长卿肩头的积雪。 “我在此地也无人可陪,幸得我还有处可去。上车吧,一起过年。” ………… “老客!老客!” 当当的敲门声将沉醉在梦境的象王老客吵醒。 他不情愿地睁开惺忪的睡眼,而下一刻便感觉一股疼痛从脖颈间传来。 他下意识地抹了一把脖子,满手的鲜血顿时让他睡意全消! 再看睡在自己身边一左一右的那两人。 皆已血染中衣,被人割喉而亡! “老客!”徐清风的声音再次从门外传来。 老客连忙披衣下床,连鞋也没顾得穿便去开门。 “三爷!”老客气喘吁吁,满头冷汗,“有人要杀我,杀我!” 徐清风几人见他脖颈上的伤也是一愣。 本以为地下漫延的魔气是冲他们而来。 却没想到首先遭殃的却是老客! “何人要杀你?”徐清风问。 老客怔然片刻,一个身影从他脑海飘过,但随即又被他抹去。 都过去一千年了吧,那人早就不知入了多少轮回。 不可能,不可能。 那梦应该只是几日前听戏勾出来的一缕念想罢了。 他摇摇头道:“我不知,此人悄无声息,若不是三爷你敲门,恐怕他已得手。” 他说着摸摸脖颈,手上加了点愈伤术,摸了两把,伤口渐渐愈合消失。 万幸只割破了点皮肉! 老客心有余悸。 好歹他也是一方妖王,凭他一千多年的修为,竟对这人毫无察觉,可见此人非同一般! “老客,你这寝宫连个护卫也没有吗?”白皓蓝倚着门框出声道。 对,护卫呢? 按理说徐三爷来,应是护卫在外通报,怎么是他亲自敲的门? 老客这才注意到,门外竟一个护卫也没有。 “孔翠?”老客喃喃道。 他统管宫中护卫...... 他今日恰巧告假不在,而今日自己差一点被人暗杀...... “他的妖力我有数,他做不到。”老客肯定地道。 但他的两肩却塌了下来。 就算不是他,但今夜之事定也与他也有关。 他与谁联手?又是为何? 平日待他不薄啊!老客暗叹一声。 徐清风打量几眼老客的神色,道: “老客,你的宫殿下有魔气正在向上漫延。 “我本以为是冲我来的,顺便告诉你一声,让你避避。 “但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老客一惊,抬起眼来:“魔气?” 若和魔域扯上关系......这仗可不好打! 魔域里都是一帮疯子,阴险毒辣,怪招频频。 他当即恭敬地道:“但凭三爷吩咐。” “看这来势,估计今晚要群魔乱舞。” 白皓蓝插进来道,说完看了眼徐清风。 徐清风微微抬了下下巴,示意他继续。 于是白皓蓝接着道: “你这些宫中侍卫是没什么用了,叫你那些大将速带人来。 “来了后不必急着进到宫中,大魔头他们对付不了,小杂碎徐兄也不放在眼中。 “让他们在外围先将你这象王殿围住,到时候把那些企图逃窜的一网打尽便可。” 老客:“......好。” 之前不知道这皓蓝公子竟还是个调兵遣将的人才! 难怪能和徐三联手将他们狐族搅了个天翻地覆! 想到此处,老客又不由得暗暗庆幸,幸好当年没乱出手啊! “来了。”木木沉声道。 不知何时他从袖中掏出了一串念珠,握在手中。 一股股黑气自大殿地砖下升腾而出。 没多久便幻化成各色奇形怪状的人形或兽形。 有的身高数丈头顶大殿横梁。 有的身量细小,如猴子般上蹿下跳。 有的薄如箔片,仿佛随时能附在人身上。 有的堆在地上一坨,黏黏糊糊,让人恶心...... 零零总总,这四面八方的黑气中已经幻化出几百个魔。 老客瞬间绷紧全身。 却听得身旁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点评道: “都是些杂碎。” 这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使在场的都能听到。 顿时周围黑气暴涨! “杂碎们”怒气冲天! 云翎与徐清风无奈地对视一眼:这货又来这套! 老客则干瞪着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这位。 不舍得骂,只能在心里叨叨: 祖宗哎,你也太会挑事儿了! 几百个魔啊! 就算都是杂碎,他们现在就这么几个人,也要打好半天呐! 但明显这位挑事儿还真挑出了效果! 一阵黑气暴涨之后,杂碎们的头儿现身了。 这人从上到下都穿着黑色的铠甲,而铠甲下亦是漆黑一片看不到面容。 他缓缓上前,每踏出一步便听得大殿平整光滑的地砖在他脚下发出一阵碎裂的声响。 “吆,还挺神秘。”白皓蓝再次点评。 徐清风这次出声道:“没什么神秘的,这铠甲我认识。” 随后他扬声对走来的这人道: “你主子被我用根筷子就撂倒了,怎么,你觉得自己能与我多过几招?” 一筷子? 云翎想起之前关于徐清风种种传言。 其中有一个传的神乎其神的,便是他一筷子将当时为祸人间的四大魔将之一撂倒,然后连洗了数十个魔窟。 那个魔将叫什么来着?云翎心中思量道。 “吾乃魔眼将军之子,特率众来找你徐三报仇!”黑盔甲瓮声瓮气地道。 对了,魔眼。云翎心道。 “哦?来吧!” 徐清风笑着朝他招招手,这神情仿佛在逗弄猫狗。 第219章 该入的梦魇逃不掉 黑盔甲有些恼怒,一抬手:“上!” 跃跃欲试的众魔朝着殿中的几人飞奔而来。 云翎手中一道火焰快速旋转成风,毫不犹豫地对着几个小魔扫射出去。 老客也抡着两把千斤铜锤出手,白皓蓝则拉着木木灵活地左躲右闪。 传闻中,那日魔眼邀了一帮魔头在食百子肉宴。 一百个凡人幼子的肉被做成了一百道不同的菜肴,摆了满满一长桌。 魔头们把酒言欢,大快朵颐。 正吃得不亦乐乎之时,徐三突然闯入。 那时徐三刚有些名气。 魔眼想要拉拢,便邀他入席,命人为他添碗增筷。 徐三冷冷地未理,只顺手拿起桌上的一只筷子,冲着这魔眼将军扔了过去。 ...... 几个小魔惨叫着在云翎的掌中焰中化为灰烬。 她抽空瞥了一眼徐清风。 这次徐清风连筷子都没用。 他闪身躲过这黑盔甲的几招重剑攻击后,抬起右手凝了一点白光,便一指点到了黑盔甲心口位置。 只听咔咔咔咔几声,从黑盔甲的心口位置漫延出数十条裂痕。 裂痕瞬间便遍布了他的全身。 然后哗一声,这黑盔甲碎成了齑粉堆在地上。 盔甲内竟空无一人,连个鬼影也没有。 正在打斗的群魔和老客白皓蓝几人都纷纷暂时停手。 双方的目光都定在了这堆齑粉上。 “儿子呢?嗯?我竟不知魔眼还有个儿子?” 徐清风对着这堆齑粉笑道,眼中满是嘲讽。 群魔亦是相互对视一眼,对这状况似也摸不到头脑。 “徐清风?”云翎不明所以地望向他,等他解释。 徐清风笑看她一眼,好脾气地解释道: “他哪有什么儿子,刚才他一现身我便看出来了,这不过是个空壳而已。” 白皓蓝抱臂走过来附和:“我就说嘛,都是些杂碎。” 他说完,含笑扫了周围群魔一眼。 这次再不见他们发飙,而是纷纷眼露忌惮。 白皓蓝还未“狐假虎威”地扫视完,便突然被徐清风拉着退后了一丈! 一道漆黑的影子如游蛇般悄无声息地在众人脚下穿梭而来,直通这堆齑粉! 齑粉被一股劲风扬起,转瞬又变成了一副完好的盔甲! “魔眼将军是没有儿子,吾伴他左右,护他周全,犹如义子。” 黑盔甲瓮声瓮气地道。 “原来如此。”徐清风通情达理地点点头,“你是他的盔甲。” “盔甲?”白皓蓝先吃惊地道了一声。 “盔甲?”众魔显然也是第一次知道他的真身。 “不是亲儿子?那俺们跟他个屁啊!” “俺就说嘛,俺跟了魔眼许久也没听说过他有儿子。” “俺还以为是私生的,没想到连私生的也不是!跟他作甚!” 众魔中有感觉受骗的纷纷地道。 “白痴!闭嘴吧!之前你们没见识过他的厉害?况且他背后......” 说话的这个使了个眼色,之前那几个愤愤不平的便不作声了。 “三爷......”老客上上下下打量着这黑盔甲道,“这个......” “你也看出来了?”徐清风笑笑。 从古至今,确实有些宝剑法器会因长久伴主。得主人灵力滋养,而变得有灵。 但这毕竟是少数情况。 因为一件原本并非活物的东西,要想变成如活物般,需满足极其苛刻的两个条件: 第一,这宝剑法器本身需得是十分不得了的,是吸纳了天地灵气的世间稀有之物炼成。 第二,这宝剑法器的主人需得是十分不得了的,或是法力无边,或是妖力强悍,或是......修魔修到了一定境界。 这盔甲放在识货的人眼中一看便知,是个好东西。 但也就仅仅是个好东西,还远不是稀有的宝物。 而他的主人——魔眼,四大魔将之一嘛,修魔确实是修到了一定境界。 但一筷子便被徐清风撂倒了,其实也就是只到了一定的境界。 所以...... 这盔甲如今有灵了,誓要为他主子报仇。 这事初听好像是这么回事,但细想便...... 另外,刚才那道影子又是怎么回事? 只见那黑盔甲抬起右脚重重跺了两下,一股魔气自黑盔甲暴涨而出。 两片胸甲上似有东西忽闪一下,再忽闪了一下,竟是一双睁开的红色的眼瞳! 这红色眼瞳比常人眼睛大了几倍,一道红光从瞳孔中直射出来! “闭眼!” 徐清风一声大喊,同时先闪到云翎身边抬手捂住了她的眼眸。 老客和白皓蓝只觉眼前一道红光闪过连忙乖乖闭眼。 木木则从最初群魔入殿便闭着,一直没睁开。 “闭眼也没用。” 一道温温柔柔的男声响起,“该入的梦魇逃不掉。” 被群魔围在中间的几人顿觉天旋地转。 老客、白皓蓝、云翎,木木接连倒下...... 徐清风心道:大意了,真是糟糕。 ………… “晏郎今儿还怎么没来戏楼?今晚不是该他的《望江亭》吗?” 客长卿掀开化妆室的门帘着急地打眼扫了一圈。 正好看到了之前帮忙送信的小师弟。 他手边整理着一箱子戏服,木然道: “晏郎被福王世子请去了。” 自打和晏春晓吃了顿年夜饭后,他老来戏楼找晏春晓。 晏春晓也准许他来。 一来二去,戏班子里的人也都认识他了。 “他去福王世子那儿了?唱堂会?” 客长卿茫然地问,昨日没听他说起啊! 小师弟白了他一眼,没再吭声。 有个武生扮相的嘿嘿笑起来,笑了一会儿道: “对,去唱《西厢记》了!” 另一个刚唱完花旦的闻言,一边摘下鬓边的珠花,一边阴阳怪气地尖着嗓子道: “哪儿啊,明明是《幽媾》!” 小师弟猛地一关箱子: “你们少胡说!师哥何时对那福王世子有意,明明被他强请了去!” 花旦道:“小孩子家的你懂什么,这叫犹抱琵琶半遮面,半推半就.......” “你敢扔我戏服!” “我还要撕烂你这张嘴呢!” 化妆间顿时乱做一团。 第220章 苗条的身影自黑色影子中走出 客长卿听到此处哪能还不明白。 一股热血便冲上脑门,他夺门而出,直奔向福王府。 正门自然是进不去的,他也不必走。 他本就不是个真书生,他自西南雨林而来,身上流的是妖的血。 因着他“特殊癖好”在妖中没少受鄙视和欺负,后来干脆被妖王赶了出来。 他只得到处流浪。 数年后来到了人间这北方的都城,然后见着戏台上的晏春晓,然后便再也不想走。 “晏郎!晏郎!” 他沿着府墙慢慢走着,全神贯注地听着里面的声响。 他这耳朵灵的很,百十里地的声响,只要他想听,便都能听得到。 府中一处院子的厢房中有人“啊”的叫了一声,声音很小,痛苦而隐忍。 但他一听便知,那是他的晏郎! 他飞檐走壁,直奔那处院子,悄无声息地掐死了院中的小厮,推开房门三步并作两步便进了内室。 内室之中一片狼藉,床上是两条赤裸裸的身影。 他心心念念的晏郎正被人按在床上肆意蹂躏。 一时间客长卿觉得自己要疯了! 床上的两人见有人闯进皆抬眼看了过来。 那福王世子大喝一声,紧接着骂了些什么。 他一概都没听到,他只看到晏春晓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满是凄楚...... 而这双桃花眼也让他有了一点理智: 晏郎讨厌妖!不能用妖力,不能被晏郎知道他是妖!不能! 于是他抄起床边的铜花瓶便对着福王世子的脑袋砸去。 福王世子“啊”了一声! 还没来的及抬手去摸额头上的鲜血,便又是当头一下! 客长卿一下又一下,那福王世子被他砸的没了声响,鲜血直流。 “住手,客长卿!住手!” 晏春晓眼看要出人命,忙出手阻止。 客长卿被他一双素手按住了手腕。 他提着铜花瓶双眼通红,气喘嘘嘘—— 他只用了不到一成的力,气喘吁吁一半是被气的,一半是装的。 晏春晓颤抖着试了试福王世子的鼻息,然后一惊,便跌坐回床上。 “客长卿,他死了......”晏春晓喃喃道。 “他该死!”客长卿道。 随手将那花瓶扔了,伸手来扶晏春晓。 晏春晓两颊微肿,嘴角破了皮。 原本白皙的身上一处处鲜红的痕迹。 好好的一个玉人被蹂躏的不成样子。客长卿心疼不已。 “你走吧!”晏春晓艰难地披上衣服,“趁现在还无人来。” 客长卿惊诧道:“晏郎何意?我不走!” 晏春晓抬眸看向他,有气无力地挤出个笑容: “你走吧!今日多谢你。待会儿来了人,我便说是我砸的。 “我一戏子,活着也是别人的玩物,随他们处置吧! “你是个书生,怎么地都比我强。 “以后莫要再流连戏楼,考取个功名才是正途。” 客长卿浑身颤抖: ““我不是什么书生!这畜生是我杀的! “死也是我死!况且咱们为何要给他赔命? “晏郎,你知我对你的心意吧? “你可愿随我走?咱们海角天涯流浪去! “离着都城远远的,我保证谁也找不到咱们!” 晏春晓脸上闪过一丝向往:“那是再好没有了......” 客长卿蹲下:“来,我背你!我会些功夫,咱们这就走,没人能追上!” 晏春晓笑笑:“他可是福王世子,官府怎会善罢甘休,咱们哪有这么容易走掉?” 客长卿满不在乎:“大不了就一起死!来,快上来!” 晏春晓听了他这话,眼神动了动,随后听话地趴在了他的背上: “长卿,出了这门咱们恐怕凶多吉少,我已不在乎生死,你可想好了?” 客长卿背起晏春晓,咬咬牙道: “想好了!不过即便我死,我也不能让你死!” 默了一会儿,晏春晓幽幽地将两只手缠到了客长卿的脖子上。 指甲瞬间变得鲜红欲滴,尖锐如刃! “那你便去死吧!” ...... “唔!唔!!”老客突地坐起身来,喘着粗气道,“我......这是......” 他环顾四周,徐清风、云翎、白皓蓝、木木正围在他身边,略略吃惊地望着他。 “三爷,我这是?” 白皓蓝挑眉道:“不过几息而已,还真魇着了?” 徐清风伸了把手,将老客从地上拉起来:“梦魇之术已解,你没事吧?” “没事.....”客长卿惶惶然道,不自然地摸了下脖子。 这次没血,只是梦罢了。 但他却觉得心中空空的,怅然若失。 那段往事他曾记得清清楚楚。 虽已隔了千年,后来他越来越不怎么去想了,但晏春晓那最后一句仍是他毕生难忘的—— 他当时轻轻地搂住他的脖子道: “长卿,我今后就是你的人了。” 怎么就变成了毛骨悚然的“那你便去死吧!”? 老客郁闷至极。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 再看其他几人,徐三不必说,他是没中这梦魇之术。 他的侍女——他当时先顾得这丫头,有徐三这丫头自然是安然无恙。 但白皓蓝和这个小和尚怎么也好似没事? 合着就自己中招了? 还一方妖王呢,真是羞愧。老客心中感慨。 他哪知这两人的与众不同。 白皓蓝又不只是白皓蓝。 他体内的那位,一眼便看穿这梦魇之术,挥手便布了个幻境。 而木木更是灵识了得,非这梦魇之术能侵入。 所以他第一时间与白皓蓝配合,往地上散了几个佛珠。 “我们现在是.....” 老客眼睛望向两丈外,两丈外的地上正躺着几个人: 徐清风、白皓蓝、木木、云翎、还有老客自己。 “幻术。”白皓蓝简单解释了一句,又指指头顶:“徐兄的隐身屏障。” “哦。”老客咽了咽口水。 如今他是越来越不敢肖想白皓蓝了。 他能不被梦魇影响,还能如此迅速地布了幻境......着实有点深不可测。 “哦?终于要现身了。”白皓蓝目光盯着一处,略有兴致地道。 老客随着他目光望去,只见—— 一个苗条的身影自黑色影子中走出。 他穿着一身黑色短衣,是北戏中武生的打扮,脸上抹的又红又白。 一双桃花眼此时正阴沉沉的盯着昏过去的几人,露出些许得意。 第221章 纵使相逢应不识 “魔眼义子,干得好!” “是影无邪大人安排的妙!” 黑盔甲微弯着腰道,明明看不到面容,但那谄媚之态却是显露无疑。 “这徐三上来便是个狠的,若非影大人及时救我,我这堆齑粉变不回原样。” “嗯,你演的也不错。让徐三小看了你。” 影无邪随口附和着,一双眼睛却直盯着歪倒在地的老客。 “这个蠢货交给我,剩下的,你们撕了吧!” 众魔顿时兴奋地蠢蠢欲动! 要知道能吃到这几个人的血肉,特别是徐三的血肉,那修为提高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一道道黑影瞬时扑向了躺在地上的几人! 撕咬声,争夺声不断,鲜血流的遍地都是。 还有一些没挤进去的,便蹲在地上津津有味地舔舐鲜血...... 云翎看不下去,恶心地想吐。 想象一下,自己站在附近旁观“自己”被生吞...... 呕!她扭头干呕了一下,徐清风连忙将她扶住,顺便将她拥在怀里,挡住了那些恶心的场面和声音。 “徐清风。”云翎腹中难受,声音中也带了点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娇软。 徐清风被她这一声唤的,心软成一片: “抱歉,忽略了你。再忍一会儿,一会儿便好。” 云翎点点头,脸烫烫的。 被徐清风这么堂而皇之地拥在怀中,即使老客几个人好似没发觉般神情自若,头也不回—— 不对,木木和白皓蓝看上去确实神情自若,这两人大概都能透过幻象看本质,所以一点也没被影响。 但老客呢,一张脸惨白惨白的,整个仿佛是钉在了地上! 不应该啊,老客也有千余年的修行了,他即使看不破幻象,还什么场面没见过? 怎会比自己的反应还大? 云翎红着脸轻轻推了下徐清风:“我没事了。” “哦。”徐清风答应着,却不松手。 “你看看老客,他有点不对劲。”云翎再推他。 徐清风瞥了眼老客,也瞧出了他的不对劲儿。 他松开了云翎走过去,猛地拍了拍老客的肩膀:“老客!” “哎!”老客回过神,慌张地应了声,“哎!三爷,何事?” “他不是那日唱戏的鬼青衣?” 徐清风顺着老客刚才的视线看过去。 影无邪已将晕过去的“老客”拖远了几丈,大概是以防那些抢红眼的不管不顾地过来对着自己的“猎物”下手。 他此时正呆呆地看着躺在地上的老客,猛地抬起一只手,那只手的指甲顿时变得鲜红欲滴,尖锐如刃! “和你有仇?”徐清风问 老客没回答,只喃喃道:“那日我没认出来,怎么会没认出来......” 影无邪那只手先是瞄准了“老客”的脖颈,后来好似又改了主意,移到了心口的上方。 “竟然是他,真的是他啊!”老客又喃喃道。 徐清风无奈地瞥着老客自言自语,只觉得他这短短一句,竟满是沧桑滋味。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这种故人旧事,别人无从过问。 “影无邪,你犹豫什么?!”一个声音插了进来,“你若下不了手,我来!” 殿外走进来一人。 黑色的扫入鬓角的眼影,赤裸着上身,腰上是一条黑色拽地长裙,上面缀着层层黑色翎羽,犹如数不清的恶魔眼睛。 是孔翠,他翠羽变黑羽,整个人阴郁中带着邪狂。 他抽出一把细长的弯刀,一刀便要割下“老客”的头颅! 恰在此时,木木睁眼了:“差不多了,徐公子。” “好。”徐清风道,“解!” 隐身屏障消失,原本应被撕成碎片吃到腹中的几人突然出现在众魔的眼中! 孔翠的弯刀“当”一声钉在地上。 老客的身影转瞬消失,地上只有一颗佛珠被弯刀带起的罡风震得微微晃动! 没等众魔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道清亮而纯粹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南无阿弥陀佛!” 这声音犹如一滴滚烫的热油落入水中。 那些刚才吞食到“几人”血肉的群魔,由内而外地发出阵阵金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群魔们捂头大喊。 紧接着便听“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 一段《往生咒》在木木的口中诵出。 不过一刻,黑气消散,喊声渐停,被超度的群魔陆续化作轻烟而去。 几百只魔只剩下寥寥数十只呆在了原地。 原来如此,云翎心道,白皓蓝制造了几人倒地的幻境,而那几人正是木木扔出去的佛珠。 众魔在幻境中的将几人分食,其实是将蕴含着佛法威力的佛珠吃到了腹中。 木木再趁机超度,这些小魔们哪能抵挡的住? 真是个好计策! 就不知是木木还是白皓蓝想出的。 白皓蓝仿佛看出云翎所想,笑嘻嘻地一指木木:“他。” “木木,行啊!你好厉害!” 云翎毫不吝啬地夸赞,同时将刚才忍受的恶心抛到了九霄云外。 木木羞赧地挠挠头:“也离不开白公子的帮忙。”边说边抬眸看了眼白皓蓝。 白皓蓝好像催促般给他使了个眼色,木木见状,不得已吞吞吐吐地道: “云翎......” “啊?”云翎问。 “既然你也觉得还行......”木木道。 “不是还行,是好厉害!”云翎笑着纠正。 “那之后,等你有空,能不能......”木木道。 “什么?” “蒸个鲜肉小笼作奖励......” 云翎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这不简单?” 徐清风横过一眼,木木忙指向白皓蓝: “他想吃,是他的主意!” 白皓蓝捂脸,这卖的,也太干脆利索了! 剩下寥寥数十只魔都是刚才抢食没抢上的。 不用说,实力自然比刚才烟消云消的那些差很多。 本就是些跟着所谓的魔眼之子临时起义,妄想趁机捞点好处的乌合之众。 此刻见自己这边大势已去,便连连后退,准备跑路。 孔翠望着完好无损的老客目眦欲裂,影无邪则缓缓地将地上的那颗佛珠拾起,捏在手中。 他抬眸扫过连连后退的众魔,冷冷地道: “都慌什么?好戏还在后头!” 第222章 双头螣蛇 “哦?什么好戏?”徐清风问。 “那日我便看出来,台上的青衣是你,花旦、老旦和小生不过是你用鬼火变出的虚影,其实也是你。就像今日这魔眼义子——” 徐清风上前敲了敲那黑盔甲,那黑盔甲自众魔抢食起便一动不动。 此刻被徐清风一敲,哗啦啦散作一地。 “也是你一人分饰二角儿,都是你操纵的而已。” 影无邪冷下脸来,片刻冷笑道:“三爷好眼力!” 一众小魔:“......!” 此刻皆是有苦难言,一开始声称是魔眼的亲儿子,将他们这些曾跟过魔眼的聚到一处说什么报仇,刚又改口是义子,义子便义子吧! 也勉强算数! 这会儿可好,连义子也没有了! 恐怕这从头到尾就是个骗局,骗他们来给徐三送人头! 见状,这些小魔哪还肯再留,口中骂骂咧咧,转身便逃。 可还没跑两步,便见影无邪脚下数条阴影漫延,将这些小魔牢牢钉在原地不动。 “几月前我在三爷手下吃过亏。今日我既然还敢来,那便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影无邪好整以暇的看向徐清风道。 他口中突然换成了旦腔:“三爷您呐,就等着瞧好儿吧!” “晏郎!......”老客突然冲着影无邪开口。 影无邪身形一顿,吃吃笑了两声,又换成男声出口喝道: “他早死了!我乃无量魔尊座下——影无邪!” “晏郎!当初是我对住你!” 老客突然伤感地双眼流下泪来,“我不该离你而去,那时我......” “住口!” 影无邪再次大喝一声。 他瞪了老客一眼,突然双目变成红瞳,同时他手中迅速结印。 刚才将那些小魔牢牢钉在原地的阴影如同毒舌一般飞快地缠绕到小魔们的身上,然后窜入他们的口中! 小魔们一阵抽搐之后,竟面目呆滞而又飞快地分散开来。 “徐清风,他们是在......站位?” 云翎扫视着周围这些小魔问,发现影无邪似乎在利用这些小魔起个什么阵。 还未等徐清风回答,小魔们纷纷一抹脖子倒地而亡,黑血喷薄而出,大殿之中顿时魔气弥漫! “徐公子,有魔兽被召唤来了!”木木出声道。 “我感觉出来了!”徐清风沉声答。 只听地下传来如雷般的巨响,整个大殿震动不已。 刚才小魔们围成的阵型中央突然出现了一个黑洞。 黑洞迅速扩大,里面魔气旋转奔腾,深不见底,似要将殿中一切人与物都吞没! 象王殿已承受不住如此的巨动。 金灿灿的殿梁和柱子接连倒塌。 众人撤出大殿没多久,整座宫殿便成了一片废墟...... 而老客已顾不得心疼他这刚造好没几年的新殿。 因为这片废墟之上,正卧着一个通体漆黑,背有双翅的双头巨蟒! 这巨蟒张着两张血盆大口,吐着红信子,正虎视眈眈地瞧着他眼前的几人。 而它的背上正立着一个瘦削的黑衣人影——影无邪。 影无邪与其说是立在巨蟒背上,不如是说长在了巨蟒的背上。 他的双脚已和蟒蛇融于一体。 他双目一闭,再睁开时,他身下巨蟒原本金色的竖瞳便变成了和他一模一样的红瞳! 白皓蓝将抱在胸前的双臂放了下来,一改通常的玩笑口气,沉声道: “这是条双头螣蛇。” 螣蛇,火神,其神性柔而口毒。 徐清风问白皓蓝:“堂堂一神兽,怎么会成魔物的?” 白皓蓝蹙眉道:“此事我会彻查。但,当前先要解决它——徐兄,这魔化的螣蛇恐相当棘手!” 徐清风从袖中抽出长剑,挽了个剑花,飞身而上: “螣蛇乘雾,终为土灰!我来对付它,你和老客还有帮杂碎需要应付!” 白皓蓝点头,一转身便见四周陆陆续续又走来些人影,以孔翠为首,皆是妖族。 有原本的宫殿侍卫,有孔雀部族,还有百濮城中的妖。 其中面熟的比如那蝎子精和老鼠精,竟是那徐大仙人的夫人! 可见这次那假冒的徐三也掺了一脚! 大概他知自己左右都是个死,便索性横下心来拼一把。 把要收拾自己的人先收拾了,没准还能讨条生路。 零零总总几百只妖将老客、白皓蓝、云翎和木木围在其中。 白皓蓝侧首问老客:“你的人呢?” 老客原本一手握住一个铜锤,气势汹汹,一听白皓蓝开口立刻松了架势,好言道: “来了,皓蓝公子,都在密林中呢!” “那还等什么?!” 白皓蓝则毫不客气,“徐三这会儿是指望不上了,快叫他们前来包抄!” “啊,对,公子说的对!”老客忙顺着他的话道,“我这就叫他们前来!” 没几息功夫,密林中杀声冲天,几队妖兵从几个方向跑出密林,阵势不小,人数却不多,一队也就十来个...... 白皓蓝、云翎、木木:“......” 就这点兵力还包抄个头啊! “奶奶的!你们人呢?”老客冲那几个带兵的气急败坏地喊道。 感觉自己那本就所剩无几的面子,此刻是彻底丢光了...... 那几个领头的妖将也相当惭愧: “禀大王,不知是谁给手下的弟兄们都下了蒙汗药,除了这些当值巡逻的,都被药倒了,起不来......” “哈哈哈哈哈哈!”孔翠这边的众妖大笑。 孔翠阴森着脸道:“老客,今晚你妖王当到头了!” 老客缓缓转头看向他:“孔翠!我对你不薄?何以如此?” “不薄?”孔翠狞笑道:“我孔雀一族从古便是圣鸟,从不屈尊人下,而你却强逼我族俯首称臣!我委曲求全,忍辱偷生,便是为了今日能一雪前耻!” “一雪前耻!” “重振圣鸟威名!”孔雀部族的众妖也跟着义愤填膺地喊道。 老客垂下手的锤子,一副很是受伤的模样。 今晚他接连受到打击,千年前的爱人成魔,要杀他。 如今的爱人,压根对他没情分,也要杀他! 他竟如此不堪吗? 就没个真正爱他的? 第223章 这光风霁月的皓蓝公子还得他来保护 孔翠瞧准了他这松懈的一瞬,抬手便一弯刀劈了过来! “老客!” 白皓蓝拉了他一把,云翎则一个火球朝孔翠丢了过去,孔翠不得已迅速后撤了一丈多。 白皓蓝这一拉,让老客从刚刚的失意中振作起来。 有情分也好,无情分也罢,今日与孔翠一战是免不了了。 况且——他恋恋不舍地看了眼白皓蓝修长的手指。 心道狐族不擅实战,这光风霁月的皓蓝公子还得自己来保护! 老客两锤交叉重重互锤了一下,敲击之声如狂风过境,震荡山野: “孔翠!今日你既要与我一战,那便来吧!” 孔翠眯了眯双眼,从背后又掏出一把弯刀。 双刀对两锤,两人皆不再废话,电光火石般打了起来。 其他小妖也都趁机围攻过来! 云翎托起掌中焰旋转成风,火乘风势,转瞬便将扑过来的十几个小妖,烧的遍地打滚哀嚎。 木木则盘腿而坐,念起经来。 一句句闪着金光的经文自他口中而出,围绕在他周身。 形成了一道金色的屏障,小妖们皆忌惮地不敢靠前。 而白皓蓝身边则多了十多名妖兵护卫,想来是象王安排的。 他整个人被护在中间,抱着胳膊闲闲地看着这十多名妖兵苦战。 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勾唇一笑: “幻术,开!” 只见一变十,十变百,原本围在身边的十多名妖兵,竟转瞬变成了乌压压的一千多个! 那些围攻的小妖们顿时不知所措! “假的!这些都是假的!”有反应快的小妖喊道。 “对,这是幻术!兄弟们别被迷惑......”另有小妖附和。 但还未等他喊完,又听得他猛地哀嚎一声: “嗷!!!我的胳膊!我的胳膊!”原来是趁他大意,真的妖兵一刀将他的胳膊砍了下来! 这真真假假,孰真孰假? 小妖们顿时个个头大! 而那些真的妖兵也很快领悟到了白皓蓝这幻术的精髓。 看准时机,左一刀,右一剑,真真做到了以一当十! “嗯,不错。” 白皓蓝满意地点点头,站在乱糟糟的战场中,端的是气定神闲,一尘不染。 云翎对他简直是拜服! 于是干脆也借他的光,展开双翅飞到空中躲清闲。 ——本就是他们西南妖界自己的恩怨,便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好了! 她抬眸看向远处的天边。 算算时辰,一夜将近,现在应是旭日东升。 但此刻的天边雷声滚滚,乌云密布,一道道闪电若隐若现。 而在那闪电片刻的白光中,一道巨大蜿蜒的黑影忽而窜入云中。 忽而飞掠而下,张着两张血盆大口,追逐着一个青色小点。 “徐清风。”云翎盯着他的身影有些担忧地喃喃自语。 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在天边与魔兽交战。 虽然凭自己这点的妖力可能什么忙也帮不上,但云翎仍展翅飞去,想尽可能地靠近,看清他的安危。 但这惊天震地的大战岂是能靠得近的。 云翎刚飞到堪堪能看出徐清风的身形的距离,便被那双头螣蛇弄出的一道道飓风拦住了去路。 她只得一边尽力稳住身体,一边在呼啸的风中眯起眼睛,朝徐清风那边望去。 只见他手持迸发着白光的长剑,在那两颗犹如屋舍般大小的蛇头间穿梭,不断地劈斩着蛇头不同的部位。 而那两颗蛇头正追逐着他,嘴巴不断地开合要将吞入口中,一人多高的森森白牙直教人头皮发麻! 更不用说,还不断地吐出浓重的魔气! 魔气? 云翎心中灵光一闪,转身便朝地面飞去。 “木木!木木!” 云翎抬手扔下一个个火球,将围在木木身边的小妖们清理了个一干二净。 “何事?云翎。”木木停下口中的经,两眼清明。 云翎踮脚落在他面前,急急地问: “若是将你的佛珠扔到那螣蛇口中,你在此处超度,可能有用?” 木木点点头,自袖中掏出几颗念珠递给云翎: “佛法无边。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作用等同。” 云翎连忙接过:“那便太好了!我想办法将这念珠扔到它的口中!” 木木道:“一入蛇口,我便诵经超度。但我观天边飓风甚多,你恐难靠前。” 云翎抿嘴亦看向天边:“总有办法的。” 见她一展双翅又飞入空中,木木突然开口: “云翎,瑞鸟于飞,翙翙其羽,鸣动八风,气应时雨。” 云翎闻言低头诧异地看向木木。 想问他何意,却见他已经就地打坐,闭目诵经,只好先作罢,朝暗黑的天边飞去。 高空的飓风和刚才相比只多不少。 那螣蛇似发了疯地穿云入雾,云翎定睛一看,那螣蛇背部多了一条长及蛇尾的伤口。 所以整条蛇才会痛苦地扭来扭去! 定是徐清风干的,云翎心中暗暗为他叫好! 但蛇背的人却不允许螣蛇在乌云间胡乱奔窜。 只见他结了个什么印,螣蛇被他稳住,而后又冲着徐清风猛攻! 空中的魔气越来越浓,徐清风的身影已隐在乌云和魔气之中,难以看到。 只有徐清风宝剑的白光不时地在云中各处闪现。 可想而知,双方定还在激战! 到底如何能将这佛珠扔到螣蛇口中呢? 云翎望着眼前的飓风焦急不已,只得收住双翅硬闯这风墙试试! 但这哪是她一只小妖能闯的过的。 风刃如刀,云翎刚刚靠近,她的脸上,身上便被飓风刮出道道血痕! 进不去! 如何才能进去? 突然,一道白光划破天际的昏暗,如坠落的天火一闪而过! 那是? 云翎修然睁大双眼:是徐清风的剑! 第224章 此刻她的心中只有一人 他的剑脱手了?! 那他人呢?此刻又如何?! 云翎不敢多想,只能自我安慰: 没事的,这货常常看上去九死一生,其实都不过是他的诱敌之计而已! 果然片刻,又一道白光自下而上飞入前方的乌云之中! 呼! 云翎长长出了口气,他能将宝剑召回,可见应无大碍。 但云翎仍是心悸不已,青山上他被荆棘刺的满身是血的那幕她仍历历在目。 这一次,说什么她也不要再眼睁睁看他受伤,而只能待在原地! 所以,这风墙,无论如何也要闯过去! 云翎再次朝飓风冲了过去。 这次她用妖力做了个护盾,还是青山论剑之后,徐清风教她的。 因她要将大部分妖力用在双翅上,所以只分出一小部分来做了个小小护盾,护住自己上半身。 不过,饶是如此,她尽力在风中行了十多步,护盾便再也承受不住飓风的碾压,破碎消失了。 云翎只得又撤了回来,身上已大大小小多了不知多少伤口! 正当云翎一筹莫展之时,木木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 “云翎,我刚才的话你可还记得?” “刚才的话?”云翎愣了一下。 瑞鸟于飞,翙翙其羽,鸣动八风,气应时雨...... 这说的可是凤凰啊! 对了!那未炼成的万福金丹中有凤髓,既食了金丹,便应有一部分凤凰之力! 她的火焰,她的双翅,皆是因此! 所以,也许......她可以! 化形!化作凤凰! 云翎闭目感受着身体中凝聚的妖力。 经过这些时日跟扶光所赠的书中修炼,她对妖力的掌控和运用越来越得心应手。 一瞬间,她将全部妖力迸发而出。 随着她背上火红的双翅展开,她仰起头如一道烈火般飞进了风墙之中! 一声清亮的鸣叫响彻天宇! 飓风分散开来! 此时乌云之中,正战的激烈的双方皆是一愣。 只见满天暗黑之中,一只火红的大鸟朝此处飞来。 她周身燃着烈烈火焰,所到之处一片火光,乌云退散! “这是什么鸟?”影无邪惊诧地脱口而出。 的确,她周身火红,形似凤凰,却又不同! 她没有凤冠凤尾,尾后拖着的,是长长的火焰。 “她是——凤凰的后裔。” 徐清风盯着她的身影,双眸被她炽热的火焰映照的温暖而又明亮。 “云翎!”他朝她大喊。 云翎也看到了他的身影,双翅一掠,疾速朝他飞去! “拿着!”云翎将爪中的佛珠抛给了他,而后围着他盘旋了一周。 他看上去无事,她便安心了。 她体内的妖力在迅速消耗,已不足以支撑她变回人形再与他并肩作战。 况且,她身上也满是伤痕,他若看到了定会担心。 云翎恋恋不舍地看了他一眼,高鸣一声,再次穿云而走。 徐清风手握云翎抛下的佛珠,对她的意思亦是了然。 她有多少妖力,他哪会不清楚! 她冒险为他化形而来,定会耗尽体内的全部妖力,没准还会受到反噬! 想到此处,他心中便不由地急躁! 他抬眸看向那双头螣蛇和他背上的影无邪,锐利的眼神让影无邪一颤。 下一刻他便分身三人! 三个分身皆快如闪电,其中两个对付双头,趁蛇嘴大张之际,将佛珠扔进蛇嘴之中。 另一个持剑便朝影无邪砍去! 影无邪双脚与螣蛇相连,无法移动。 但他却可以操纵螣蛇灵活地躲闪,同时操纵着螣蛇用蛇尾抽向徐清风。 那蛇尾一丈多粗,上面密密麻麻的鳞片张开,比刀锋还要锐利! 却比不过徐清风的剑。 他眯了眯双眼,原本沉稳的剑式突变。 影无邪还未看清他是如何出的招,那蛇尾便在一道迸发的剑光中被他切了下来! 紧接着便是突然响起的漫天诵经声! 往生咒! 两只巨大的蛇头自内由外,无火自燃! 那火光自蛇头快速漫延至蛇身。 巨大的螣蛇在空中翻腾扭动很快便成了条火蛇。 影无邪再也无法驾驭,慌忙断了与螣蛇的联系,自蛇背上跳了下去。 徐清风瞥了一眼他疾速下坠的身影,收剑入袖,不再管他。 魔物已除,区区一个影无邪不足为患。 熊熊火焰终于将螣蛇的魔气燃烧殆尽,滚滚乌云化作甘霖洒向大地。 徐清风上一瞬还在高空之中,这一刻便已脚踏实地。 地面之上的混战早已胜负分明。 作乱的小妖们死的死,伤的伤,活着的已被白皓蓝和几个妖兵捆的结结实实扔到一堆。 孔翠亦没有敌得过老客,被老客的铜锤结结实实地捶中,整个人滚出数十丈远,双手撑着地,呕出一口鲜血。 这些都不是徐清风此刻关心的,此刻他的心中只有一人。 而目光所至却不见她的身影! 徐清风刚要用通灵呼喊,便见木木走至眼前: “徐公子,云翎在东北方向十里开外。” “多谢!”徐清风略一点头,便闪身不见。 木木则淡然地朝老客和孔翠走去。 ………… 雨越下越大。 雨林深处的一棵大树下正倚坐着一个红衣少女。 少女额前的刘海已被雨水打湿,水珠顺着她的秀发流淌过她的弯眉和紧闭的杏眼又划过她干裂的双唇。 她并未睡着,只是浑身已无半点力气。 刚才她几乎是半飞半坠地落到了这里,好不容易挪到了树下,便再也动不了了。 幸好这棵树为她挡住了大部分雨水,否则她早就成了只落汤的麻雀—— 不过,雨再下一会儿,大概她还是避免不了被淋得湿透的命运。 她微微地喘着气,身上无一处不疼,腹中却如被火烧。 而这些她却无暇顾及,因为此刻她的心中只有一人。 第225章 我想明白了,我是欠你的。 此人远在天边...... 却突然近在眼前! “云翎!”徐清风见她双目紧闭,上前便先摸她脉搏。 她的脉搏杂乱,应是妖力耗尽,反噬所致。 好在性命无忧,徐清风轻舒了口气。 云翎惊喜地睁开双眼:“徐清风!” 他看起来完好无伤,真是太好了。 若还有一丝力气,她真想张开双臂将他抱紧。 而此时的她恰恰没有,便只好先挤出个微笑。 而下一刻,他便做了她想做的事—— 将她紧紧拥到怀里。 紧的她整颗心都被这人填满,紧的她背上、手臂上、胸前的伤口被扯得生疼...... “徐清风,”云翎忍不住喃喃道,“疼。” “疼?疼便下次长长记性,不要再乱来!” 徐清风在她耳边低沉地道。 声音轻,语气却不轻,带着隐隐的怒意,但拥着她的双臂却松了很多。 唉,就知道他会生气。 云翎心中暗叹一声,有气无力地问: “木木的佛珠可派上用场?” 徐清风盯着她脸上累累的伤痕,不悦地道: “你还怕我连条螣蛇也对付不了?” 云翎将头埋进他的怀中,心想此刻自己的脸肯定是丑极了。 都是为了他,他竟然还生气! 她委委屈屈地小声道:“没有。” 徐清风一肚子的火便被她这委屈的样子浇得一干二净。 他怎不知道她的心意。 这次她的化形竟隐隐有了神鸟之姿。 这固然与她吞食的万福金丹有关,但又何尝不是她强行突破了现下境界的结果? 她的修为还远远未到突破境界的时候,稍有不慎,便可能会因反噬而修为全废! 她到底知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 但不管知不知道,为了他,她都做到了如此境地。 徐清风叹了口气,对某只埋在自己怀中不敢抬头的小雀儿柔声道: “但你伤成这样,我心中如何能好过。” 云翎听出了他语气的变化,微微露出头来。 整个人虽没半分力气,眼睛却是亮亮的,露出一丝狡黠的光。 她瞧着徐清风喃喃道:“若是不去,我心中也会不好过。” 是的,她若是不去,只眼睁睁看着,她心中不好过。 她去了,受了伤,他心中不好过。 两害取其轻,还是应该选择让自己心中好过,这事没错! 云翎被自己这貌似十分合理的分析逗得想笑。 刚弯了下嘴角,下一刻她便感觉徐清风的一条手臂由她的背上滑到她的膝弯,然后用力一抱,便将她打横抱起! “还挺得意是吧?” 云翎的表情被徐清风一点不落地看在眼里。 他瞥着怀中某只让他心疼到生气而又无处发作的小雀儿,挑眉道: “行,床上得意去。” 云翎瞬间睁大双眼,满脸红云! “你.....你说什么?!” “徐清风!” “你放我下来!” “放我下来!!!!” ...... 雨越下越大。 雨中,孔翠手掌撑地大口大口地吐着血。 “孔翠,你这是何必?”老客皱着眉头道。 两人本就妖力相差悬殊,老客原以为他入了魔,有魔气加成而妖力大增,于是未掉以轻心,直接拿出了十成十的妖力与他对战。 却不成想,孔翠的妖力并未非如他所料,几个回合之后,便被他打伤。 毕竟同床共枕了这么多年,老客见他如此心有不忍,便想着退一步算了: “你伤得不轻,停手吧!不就是想让你们部族独立出去吗?行,我不管就是了!从今日起你便是孔雀之王!” “孔雀之王?我本就是孔雀之王,何需你来恩赏?老客,为了部族安危我忍了你这么多年,今日终于不必再忍!今日一战,我誓要讨回所受之辱!与你,不死不休!” 孔翠抹了一把嘴边的鲜血,咬牙站起,他长裙上的孔雀翎羽根根竖立,下一刻便如利剑般朝老客射去。 老客竟不知他恨自己如此之深,当下也无话可说,只得应战。 他两脚踩实,双臂交叠在胸前,喝道:“大象无形!” 一个巨大而透明的象头护盾瞬间展开,将孔翠的翎羽悉数挡下。 而后这护盾一弯,便又将这些翎羽悉数射还给孔翠! 孔翠狼狈地躲过,张开双羽飞到空中。 他伸出一臂,一只银色的弯弓便出现在他的手中。 他搭剑拉弓,明明只射出一箭,却瞬间万箭来袭,企图将老客的护盾射穿! 老客又怎会坐以待毙,他抡起两只铜锤,便朝孔翠抛去。 这两只铜锤带着千钧之力,孔翠侧身躲过一只,却被另一只砸了正着。 整个人便如同一只在疾风骤雨中断了线的风筝,先是被铜锤所带的力道重重地抛起,又疾速地坠向地面,地面瞬时便被砸了大坑。 而老客也受了伤。 他的护盾终于被孔翠的一只利箭穿透,导致他的左腿被射穿,他迫不得已只得单腿跪地。 正当两人都动弹不得之时,远远地走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和尚。 “阿弥陀佛,二位施主,回头是岸。”木木颂了声佛号,缓缓地道。 “小师傅,我这......唉。”老客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而孔翠似乎伤得很重,整个人昏迷不醒,一动不动。 “回头是岸,那也要有岸可回!”一个声音突然插进来道。 只见影无邪伸出鲜红的指甲朝老客狠狠抓了过去! “晏郎......”老客愣了一瞬,随即闭了眼,收了全部的妖力。 影无邪的五指一下子便深深地刺入了老客的胸膛。 他原以为他会用妖力反击,却未曾想到他竟会收了妖力,毫不抵抗,如同一个凡人般脆弱可欺! 惊诧间,汩汩鲜血自影无邪指缝中淌出。 而此刻他五根手指的指尖轻而易举便能触碰到他砰砰跳动的心脏。 只要再深入一分,便可将他的心生生掏出来。 但影无邪却未觉得痛快。 他的一双红瞳狠戾地瞪向老客:“客长卿,你什么意思?!” “晏郎啊!” 老客抬头望向他的红瞳。 一千年了,这人未入轮回,而是因他成了魔。 一千年了,也只有这人将他放在心上,爱也好,恨也罢。 “我想明白了,我是欠你的。” 第226章 两人注定无法一起到白头 “你欠我的!!!客长卿,你终于想起来还欠着我的!你说,你欠我什么?” 影无邪几近发狂:“是不是你的命???” 他一双红瞳修然瞪大,曈中是浓重的杀意。 他五指用力,屏息以待,只要那个他等待已久的“是”字出口,他便要捏爆他的心脏! 因影无邪五指发力,客长卿痛苦地喘息着。 一时间鲜血满嘴,未尝出咸腥,却尽是苦涩: “我......我欠你......一个家。” 影无邪怔住,捏着心脏的手突然便松了力道: “......你说什么?!” 家。 林间木屋,冬寒夏暑,居徒四壁,却遮风挡雨...... 可惜早已是人去屋毁。 逃出福王府后,客长卿背着晏春晓跑了一天一夜。 这一天一夜,他双腿飞奔如电,几乎没有停歇,竟真的甩开了官兵的追击。 之后两人找了个偏僻的小村稍做休整,又用随身的钱财买了几件乡下人的粗布衣衫,乔装打扮了一番,便又踏上了逃亡之路。 大一些的城镇已贴上了通缉晏春晓的画像。 城镇是待不得了,两人便朝人迹罕至的山野密林中走。 晏春晓自打记事起便待在都城里,来往之间除了戏楼,便是达官贵人的宅院。 头一次进了山野,被这满山青翠,飞泉落涧惊艳,只觉得这山野之间竟是无穷乐趣。 两人白天捕鱼捉虾,挖野菜,摘野果。 晚上便寻个山洞,铺上干草,就地快活,相拥而眠。 没有了红尘琐事,晏春晓不用再迎来送往,阿谀奉承; 没有了闲言碎语,两人再也不必顾及旁人的目光。 山高水阔,天地自由,无拘无束无禁忌,真真是快活似神仙。 直到夏尽秋来的某一日,晏春晓在清晨的薄雾中打了个喷嚏,然后抱着胳膊瑟瑟发抖,两人终于意识到,不能一直如此下去了。 得建个屋子。 这倒是难不倒客长卿。 山上尽是高大的树木,他当天便用抓来的两只山鸡去山外的村子里换了把利斧。 第二日与晏春晓一起寻了个避风的山坳,就近砍了数十棵粗壮的大树,又过了几日,一栋结实的木屋便建在了山坳中。 “晏郎,咱们有家了!” “家!”晏春晓望着眼前的木屋,眼睛亮亮。 客长卿兴奋地将晏春晓抱起来转了几圈,仍不松开,干脆直接将人抱进了屋中,打着戏腔道:“这屋子,郎君可还满意?” “甚好!”晏春晓从他怀中蹦下,高兴地挽了个兰花指,唱道:“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晏郎为我建新舍,夫妻双双把家还。你我好比鸳鸯鸟 ,比翼双飞在人间。” 唱罢,晏春晓又对着客长卿深情地道:“长卿,只有这屋子,还算不得家。” 客长卿以为他是指屋中空空,还无床铺桌椅,忙道:“晏郎放心,我这就去砍些木材,今日先将床做好,明日我再去......” “长卿。”晏春晓捂住他的嘴,笑道,“我是说,只有这屋子不算,屋中有你有我,才是真正的家。” “你说的对!”客长卿呵呵地笑着将晏春晓搂到怀中,“你我便在此长相守!如那鸳鸯鸟,比翼双飞到白头。” ...... 客长卿当时所言皆是真心真意。 然而,水满则溢,月满则亏。 起初两人干劲十足。 一桌一椅,一床一榻,客长卿逐个添置。一粥一饭,一针一线,晏春晓慢慢摸索。 白日客长卿去林中狩猎,晏春晓便在房前屋后种些瓜果蔬菜。 夜晚得了空,晏春晓兴致上来便给客长卿来一出《西厢》或是《桃花扇》,需要小生来搭戏的时候,客长卿便客串两把,有时唱跑了调或唱错了词,两人便笑作一团。 但几番寒暑下来,昔日的欢声笑语渐渐被因琐事而起的争执代替,即使不吵,相对而坐,也常常是沉默无言。 晏春晓自小便被作为旦角培养,为了苗条的身段和婉转的嗓子,没干过半点杂活,成名之后,更是起居有专人照顾,吃穿用度都不用操心。 如今凡事却都要亲力亲为。 客长卿狩猎是好手,但洗衣做饭,缝制衣衫却都不会,晏春晓只得自己摸索着做。 粥做糊了,饭做生了,衣衫补了不如不补,种的瓜菜被山中鸟兽啃食了大半...... 只得重新再来。 而那双不沾阳春水的素手逐渐变得粗糙。 锦衣玉食皆无,短短几个春秋,他便由优伶名旦,变成了一个身着粗衣双手粗粝的山野村夫。 《西厢》很久未唱。 晏春晓常常没来由地烦躁,客长卿的眼神也渐渐变了味道。 客长卿本就是只妖。 打猎伐木对他来说轻而易举,山中的严寒酷暑对他来说也没什么。 但他却不敢在晏春晓眼前用妖术。 起先他怕他知道自己是妖,会怕他厌他。 之后便觉得都瞒了他这么久,再说反而不好,便更说不出口。 但要一直装人,对他来说,还是有点不便。 比如吃饭,他一顿吃下十碗都不饱,在晏春晓面前,却从不吃过三碗,还要装作快撑死的样子。 比如捕鱼,他用鼻子轻轻一吸,便可将整条河的鱼吸进嘴里大半。 但有晏春晓在,便万万不能如此省事,他就得装模做样地下水去捉,或是用竹子做根鱼竿来钓,以至于好半天钓不上来一条。 这些都是小事,为了晏春晓,他装装样子本没什么。 但日久天长,这些小事却犹如鞋中的沙粒,让人越来越受不了。 但让他受不了的是,那曾经让他为之倾倒的俊俏少年郎,变了样子。 他那顾盼生辉的桃花眼中没了光彩,他那白皙光洁的皮肤变得黝黑粗糙。 他从前在台上低吟浅唱,几近温柔,如今和他在一起一点琐事便要争吵唠叨。 客长卿不敢想象这样的日子再过几年,他们会怎样。 晏春晓只是个凡人,他会变老,而他是只妖,即使百年之后,他大概仍是这副模样。 两人注定无法一起到白头。 想了很久,客长卿最终决定一个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