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府统帅》 引子 蓝色的蝶,安静的矗立在金色的花朵上,像一副油画…… 翅膀上的磷片倒映着洛阳城冲天的火光。 血液飞溅,一只鲜红的箭矢划过,蝴蝶扇动翅膀飞起,可还没来得及逃离,便被安静的一分为二。 马蹄声乱,车轮轰鸣,道路崎岖不平…… 一声巨响,火焰吞噬殆尽的高大城门,被一举撞破。 冲出几个华服人马死死护卫着一辆装饰华丽的金色车與。 紧随其后死死追赶的,一群乌黑的叛乱,马蜂一样胡乱叫嚣着。 凌乱穿梭的箭矢,锋利的刀枪和马车上盘绕的龙,都在火光中熠熠夺目。 领头的红袍将军顶住压力大声呼喊。 “加快速度!要是陛下死了,你们最好给我头上来一刀!” 他名独孤如愿,御林将军,正在飞奔的马上大声咆哮着。红斗篷下,银盔银甲白战马,带领着十二员同样装束的羽林卫,护送一辆华丽的金舆,沿着宽阔的官道一路向西。 路两旁,树林飞速后闪。 他们身后,不时飞来流矢,或远或近,扎落在周围。 这仅剩的十二个护卫,不是胆子大的,就是运气好的。 金舆里面,颠簸中东倒西歪的二人,是当朝皇帝元修和他最宠爱的妃子,贾贵人。 独孤如愿头戴的,是一顶能够遮挡面颊的三角兜,可以有效保护双眼和脸庞。 虽脸上满是血污和泥巴,但依旧无法遮掩,这位当世天下最俊美男子那张帅气英俊的脸庞。 而身后追击的,看一眼兵装就知不属于同一阵营。一名带着铁面具,身穿蓝衣的年轻将领正带着数百弓骑兵紧追不舍,不断放箭。 带队的铁面,扎着高马尾,头戴钢制发环,没有头盔,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冰凉的面具,黝黑光亮,双眼射出凶狠却坚定的光。 他身后,紧紧跟随着精锐的晋阳弓骑兵团,是一群战场上嗜血的狼。 逃亡的御驾顶上,伏着一名小将,一身金缕黑袍,勾画着狻猊,刘海遮住一只眼,左手持一柄匕首,右手反握一把藏青色长刀,不停挑落射来的弓箭。 他名叫杨影,长安泾阳兵府皂部统帅,年纪轻轻。 “一路向西!快!!若被追上,必死无疑!” 可能因为在刚才的突围战斗中体力下降严重,或是金舆太过笨拙,速度迟缓,箭矢已渐渐追上,只听一声一声刺耳的破空声,落在金舆的背帘和顶棚上。 杨影的动作也有点捉襟见肘、应接不暇。 完全顾不得自身安危。 “陛下!”独孤如愿对着身后马车大声喊道。“请先走,微臣愿独自断后!”眼看着渐渐追上的晋阳叛兵,独孤如愿已抱定必死决心,舍弃自己的生命。 金舆里没有回应……只有咚咚咚咚乱撞的声音。 “陛下!”带队的独孤如愿很着急,马上侧到最接近车马的地方查看。 如果陛下有个三长两短,那自己将沦为千古罪人。 突然金舆的后帘猛被什么东西撞开,飞出一具丰满而美艳的身体,落出车外,翻滚落入追兵阵中,被马蹄乱踏。 那衣物中一闪而现露出的是,雪白的肌肤和大腿,转瞬间被马践踏血肉横飞。 独孤扭回头来,惊愕地从晃荡的帘缝隙中,看到了龙袍凌乱的元修坐在车里正傻笑着,空洞的双眼目光游离。 他刚刚掐死了自己最心爱的宠妃,只为马车能跑得更快些。 重量减轻,速度好像略微获得一点上升。 —— 但想甩掉身后成群结队的骑兵,还是不太可能…… 徒劳无功。 不过是延长挣扎过程罢了…… 独孤如愿在混乱中用力策动缰绳,脑中却清晰得像一面镜子:这样无法到达潼关。 “坚持住!别放弃!我们不需要撑到关中!只需要撑到增援!” 杨影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一刀斩落一双长翎,立于车顶高声呐喊! 这一句点醒了众人,大家都深受鼓舞,策马飞奔。 “想跑?没门……”追击的铁面具下发出沉闷的嗓音,一挥手,手下加速从左右杀出,皆一手拿着弩机,一手拿着铁索。 合围上来。 眼看无法摆脱。 “杨将军,关中还有你的亲朋,你快带陛下走,我拦住他们!”独孤已经下定决心。 “哈哈哈哈竟然被小瞧了呢!”风,吹散烟雾弥漫,略过杨影的面颊。 我上阵一不为扬名立万,二不为高官厚禄,只图报效泾阳兵府,报答老师养育之恩。 “独孤将军,陛下交给你了!”杨影一跃而起,吹响口哨。 一匹乌黑骏马不知从哪里冲出,稳稳将他接住。 勒转马头,回身直迎上去。 弩箭射来,杨影仰腰躲过,长刀旋转,阻挡抛来的锁链。 铁面拔剑相迎:“敢挡路!格杀勿论!”那无法遏制的愤怒咆哮,仿佛穿透面具而出。 “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杨影身后,亮出八把兵器,刀剑长短,弯直各异。 “这是!”铁甲面仿佛被怔住了。“难道是泾阳兵府统帅,蜘蛛将军燕不回的——” “让你们领教恩师名扬天下的绝技!”杨影直扑来。“八!剑!齐!飞!!!” 杀!!! 铁假面纵身发劲全力相抵。 兵刃撞击的电光火石,照亮了二人的身影和面庞。这幅画面,直到千年以后,依然定格在历史那浓重的水墨传奇中。 ———— 《兵府统帅》 崩屁喵\羽蜉蝣联合作品 —— 命运的神奇之处,就在于,它从不和你做交易。 很多时候,你的得与失,是某种机缘巧合,或者随机降落,与你个人,并没有任何因果关联。 很多年后的杨影,疲惫躺在泾河畔的一把藤椅上,依然会回忆起那天,浸透鲜血的沙场上的情景。 心有余悸。 就在那一天,他几乎失去了,对他而言,最重要的,全部。 —— 洛阳通天的大火映红了天空,而命运,将两个人,通过兵器,紧紧连接在了一起。 “那我也拿出相应的见面礼吧!”铁甲面双臂贯出浑厚的劲力。“撼地式!” 杨影一击不中,转而使用恩师燕不回的跟招。 蜘蛛将军燕不回,是举世闻名的勇将,她的八剑齐飞绝技天下无双。 既然挡路的,是她的直传弟子,那绝不能有丝毫轻敌大意。 直接使绝招吧!铁甲面心想。 兵刃交错的花火,两人飞散开不分伯仲。 彼此不甘示弱,驱马并行,刀光剑影包裹两人身影。 杨影动作干脆迅速,八把长短兵器环绕四周,敏捷的变换着手中的兵器和各种招式,眼花缭乱。 铁甲面应接不暇,勉强招架,但渐渐也进入状态,招式渐渐流畅,如行云流水。 弓骑兵们包围上来,想要帮忙,却又惧怕误伤,无从下手。 “不用管我!追皇舆!”铁甲面大喝。 要是停下追击脚步,那才正中杨影下怀。 “一帮叛逆,下辈子也不是我对手!”杨影身陷包围,以一敌百,依然没有丝毫胆怯。 “叛逆?”铁甲面一剑刺去。“我们统一山东全境,让百姓安居乐业!” “那洛阳的数万百姓就可以牺牲?”杨影不甘下风。“你看这冲天的大火!” “你们拼死保护的皇帝,还不是为了活命,把他最宠爱的妃子扔出来了?和我们有什么两样?”铁甲面的语气强硬。 杨影没有回答。 和你没得谈,刀尖上见真章吧! 侧面突起一声马嘶! 一匹黑色的战马从山坡上一跃而起。 “铁面将军裴光,速去追击狗皇帝!这里交给俺了!” 声如洪钟,炸裂轰头。 杨影的耳朵嗡嗡鸣响。 铁甲面听声后,不再恋战,拍马挑头就走。 “你站住……”杨影的招式慢了下来,给了铁面人空档,再想追,已被来者拦住去路。 “俺老高今儿就来会会,传说中八剑齐飞的绝技!”浑厚声音的主人,是个跨坐在黑马上,满脸胡子的大汉。 天下第一猛将,高敖曹。 “让开!”杨影看走脱了铁甲面,心里着急。 “那就先过俺这关再说!”高敖曹抡起宣花斧,照头呼来。 杨影忙把八把兵器收拢面前,却还是被重击从马上卷飞。 “哈哈哈哈!什么天下无双,陆上最强,徒有虚名!” 兵器插在地里,划出长长的伤痕,杨影终于站稳了脚跟。 这就是第一猛将的实力么? 还未等杨影多想,高敖曹就高高跃起,大斧举过头顶。 “娃儿,再吃俺一斧!!!” 重击落下,花火四溅,尘土飞扬。 烟尘渐渐散去。 杨影单膝跪伏,舍弃了遍地多余的兵器,只保留了手中一长一短双刀,护住身形,被压于巨斧之下。 却不逃不躲,硬硬接下了这招。 刃口的反光照亮杨影刚毅的脸庞。 “哈哈哈哈!好久没人敢正面扛俺一击了!”高敖曹兴奋地狂笑。“终于舍弃那没学成的花架子,拿出些真本事了呢!好!!再来!!!” 高敖曹一把大斧舞得虎虎生风,举重若轻,动作灵活的像是没重量。 杨影长短双持,灵活机动,以退为进。 没错,杨影的八剑齐飞只是样子像,还没学到真谛。 原本只是为了拖住敌人,不得已使得障眼迷魂法,没料到竟被轻易识破。 果然“行家功夫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但话又说回来,若恩师在场,或者已经练成奥义,怕是这思考的功夫,你天下第一猛将已成刀下冤鬼了。 “高将军面对一个小鬼还得过招么?看来我得帮忙了。” 不知从哪里传出一个平静的声音。 “高前辈,我们还有任务在身。” 另一个稚嫩的声音也在一旁劝告。 “俺马上就解决,不劳二位出手!”高敖曹很不服气。 道旁树林中骑马走出两人,带着一队兵马。 前面头戴月牙兜,水蓝斗篷上绣月牙图案,手持长戟的将军,是邺城守将——孙腾。 后面墨绿斗篷雁翎甲,长枪在手的晚辈,是晋阳二公子高洋幕僚——龙逆鳞。 “高老黑,不是我们不给你机会,实在没时间。”孙腾的地位最高,似笑非笑。“况且,杨影虽然年轻,好歹泾阳兵府统帅,被你一个人打倒了,没面子啊!” 还不等高敖曹回话,两人拍马挺枪杀来。 杨影无惧无畏,纵使被三人团团围在核心,依旧招式稳健,气息不乱。 双刀如飞。 越是情急时刻,反而越是时间缓慢,脑内空明,回忆袭来,恍如午夜梦回。 隐约望见猩红的斗篷、连环狻猊甲、身负八剑、汗血宝马,和熟悉又朦胧的容颜。 “我一生可能犯过无数错误,可留你在身边,是最正确的事,” 恩师的话语犹如昨日。 我救皇帝,不为升官发财;主动参战,也不为扬名立万。 我做这一切,只想报答一个人。 一个特别的人。 而她,已经教会了我,战场上所需的所有技巧。 以一敌三算什么? 一帮叛逆宵小,可知我称号? “恶魔斥候”! 我本就是个,随时都可能牺牲的侦察! 日夜苦练武技,就是为了活着带回情报和消息。 唯有这样,才对得起我身上这一身皂袍,对得起泾阳兵府的名号。 一兵一马,一人成军!!! 杨影大喝一声。 今儿让你们长长见识,可别眨眼睛! 杨影被敌方三员大将围在核心,却越战越勇。 只留下满眼刀光剑影。 如同狂风卷起电光和豪雨,犹如初春雷震响彻的大地。 刚刚被抛弃树立于沙场上的兵器,又一把一把回到了他的手里。 通身猿臂,舒展如云。迅若疾风,震如雷霆。 “这!这是!?”几人中功夫最差的孙腾被惶然击落马下,惊恐万分。 龙逆鳞咬紧牙关,万幸自己有宝甲护身。 “错不了!”高敖曹兴奋地高叫。“终于亲眼得见,八剑齐飞!!!” 杨影的动作已经快到无法用肉眼捕捉、快到需要通过更换兵器变招、快到在兵器脱手落地前就会被再次捞起。 眼花缭乱中,杨影俨然如同一座要塞。 想过去,除非踩在我的尸体上! 八年时间,像是一场梦。 他一直等待着醒来的今天。 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为了兵府之荣耀,敢问天下谁敌手? ———————————— 第零一章 事出有因 第零一章事出有因 洛阳兵乱四起,大火冲天。 羽林军金吾卫将军——独孤如愿,护驾西逃,晋阳叛军穷追不舍,欲斩草除根。 跟随一同护驾的还有一位年仅二十六岁的小将,泾阳兵府杨影。 皇帝元修为了活命,抛弃妻子,甚至连最宠爱的贵人都掷于乱军之中,仍无法摆脱。 负责追击圣舆的铁假面,率领着晋阳精锐“狼突骑”,眼看就要赶上。 生死一线。 —————— 公元534年,即北魏孝武帝三年。皇帝元修欲诛杀权臣高欢,不料计划泄漏,被皇后高清揭发。高清乃是丞相高欢长女,消息飞鸽传至晋阳,高欢一怒之下,起叛军十五余万,由其子高澄、高洋率领,横渡黄河,兵分两路,围攻帝都洛阳。 一时江山烽火,狼烟四起。 叛乱军势如破竹,一路杀至洛阳城下。 战讯报抵皇宫,朝野震惊,朝臣分做主战主和两派,各执一词,争执不下。 以胡斯椿为首的主和派,大多高氏安插在帝都的党羽,主张保命要紧,开城投降。 以独孤如愿为首的主战派,主张向四方发出求援诏书,同时固守城池,等待救援。 而其余中间派,大多选择举家逃亡。 一时间,京华上空乌云密布,街坊各处惨淡经营。喧嚣千年的洛阳城,再无昔日繁华。 唯有南城花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莺歌燕舞下,灯红酒绿中,依旧春意融融。 一身甲胄的独孤如愿带着一队亲信,分开醉生梦死的人群,在香风肉林中强横又艰难地穿梭。 他们今天一定要找到,私自出宫的皇帝。 据百骑司报,陛下就在这里。 大多数人都会识相的让开一条通道,也有没眼色的老鸨会上来招揽生意,被兵卒蛮力推开一边。 整整三天了,官坊私坊都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发现皇帝的影子。 你说这节骨眼上,一个大活人跑到哪里去了? 独孤如愿隔着头盔,抚着自己的后脑。 不知不觉,已经从日落,查到了午夜。 与寥落的市场不同,花坊反倒随着夜深,越来越热闹了。 街道的尽头,是洛阳最豪华的月缺楼。 彩灯高挂,车水马龙。 这里是唯一没有查过的最后一处了。 留在最后,是因为月缺楼并不是一个能随随便便进入的地方。 一座五层的八角高楼,矗立在花坊的正中心。 通体的翠绿琉璃,覆盖在木结构上,装饰的百花百鸟全是纯铜浮雕,栏杆全部是白银包裹的金丝楠木,一千六百一十八个风铃由纯金打造,整个楼上都点缀着五彩绫罗…… 据说楼内远比外面豪华十万倍,四处皆是价值连城的历朝历代文玩字画,到处摆放着巨大的七宝珊瑚树…… “这里是……”独孤仰望着高楼,唤来一个跟班。 “将军您有所不知,今日乃是月圆之夜,是侯莫陈家大小姐献舞冰玉台的日子。” “哦?”独孤如愿还是不太明白。 “大人有所不知,谁能想到,全帝国最美艳的舞姬,竟是一个豪门望族的大家闺秀。不过好像她本人也不在意舆论风评,愿意登台献艺。但是……” “但是?” “但是每月只登台一次,过时不候。无数老爷公子都想一睹芳华绝色。一张票引万金难求,光有钱的根本没用,还得地位高身份够。能进去的全是皇亲国戚、公侯将相。小的也只是道听途说。” 独孤一脸无奈笑笑,带着众人穿越车流来到朱色门前。 “闲杂人等禁止入内!”远远地,就被门口一排彪形大汉拦住去路。 独孤也不硬闯,也不退让,只是静静站在门口。 “怎么回事?”迅速就有身穿绫罗刺绣的管事赶了出来。 一照脸,独孤如愿一张天下第一美男子的容貌哪能认错? “哎呀呀!这不是侧帽独孤郎么?”管事的分开人群出来,一脸谄媚。“今天这是刮的什么风啊?” “大胆刁民,竟敢直呼将军名号!”身后亲兵几欲发作,被独孤如愿拦下。 独孤如愿摘下头盔交给手下,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在下独孤如愿,还望总领施舍薄面,开方便之门。” 后面接盔的侍卫从没见过将军低声下气,一时又发作,顺势要打,被独孤单手按下。 管事见多识广,也不害怕,故意面露难色:“将军大人没有票引,这……您大人大量,可别为难小人。” “也是没有办法,只需本人一人进入,查看一下,还劳烦通融担待,下官明日愿将府中六匹宝马悉数奉上。” “这个……不太好吧……而且,小人没有这么大的权限,惊扰了里面的各位大人,小的也承受不起啊。”管家的八字胡一动一动,似笑非笑。 后面的侍卫终于忍不住了:“我家将军为了京师护卫,日夜操劳,竟然有你这等人推阻……” 话还没说完,已被独孤转身带走。临走还不忘回首施礼:“都怪平时管教不严,兵士都是粗人,不太懂事,顶撞还请多多见谅。” 看来,今天的工作又是徒劳无功。 独孤如愿长叹一口气。 ———————— 白玉扳指琼瑶杯,松茸鲸膏羚香炊。 仙枝玉液斗千万,醉倒公侯忘相归。 —— 充耳寒暄,四处皆是身穿华服的贵人们三五成群往来,环状的观楼雕廊画栋,美不胜收。未落座的正携带着护卫美眷寻找座位,已落座的正在推杯进盏喝得尽兴。 楼顶的包厢,更是覆有绸缎帷幕,坐的全是不愿暴露身份的人上人。 其中一个栏杆前,趴着一个衣衫凌乱的中年人,已微微有了几份醉意。 他的身边,一个丰满美艳的美姬正在为他倒酒,正是贾贵人。 原来他就是当朝天子——元修。 已经在这里躲了三天了,明知外面自己的大将在找他,依旧选择了醉生梦死。 贾贵人身旁,还坐着他美丽的表妹——元明月。 两个女人也和他一样衣衫不整。 “你们说,我这皇帝当的,是不是很丢脸?” “陛下,您醉了,吃个樱桃醒醒酒吧……”元明月匐了过来。 “是不是真失败?啊?”他不接水果,却勾起了美人的下巴。 “陛下快看,好像要开始了!”贾贵人挺起一双浑圆,探出栏杆,玉手指着中央的舞台。 皇帝顺着她的手指,望向环楼中间如冰的白玉台上。 圆形的台周围,燃起了彩色的烟火。 随着烟火的熄灭,东西南北四个赤铜龙头吐水。 水面渐渐上涨,丝竹音乐起。 不知哪儿来的女声,余音袅袅,伴歌而起: “风起云收尽,不记路几许。 山崩江河倾,回首乡月明。 开怀为相迎,何时入君心。 一夜春雨情,梦还三十里。” —————— 后台。 烛台映铜镜。 映照出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 朱唇微启,绛纸轻含。 发髻上除了一支翠绿的发簪,和一条雪白的发带,再没有一丝赘物。 “小姐,今天的您真的比平时都美!”小丫鬟在身后帮忙梳发。 铜镜中的人一言不发。 “我可是听说了,今天的来宾中可有三位贵客呢!难道您是想……”小丫鬟的嘴太快。 侯莫陈舞笑笑起身,一袭白衣随风扬起。 “哪来贵客,还不依旧一群俗人。” “嗯,这回可不一样!”小丫鬟皱起鼻子摇摇头。“这回可真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 “我可是听熟识的大堂巡查讲了,一个是天下至圣之人,一个是古今智绝之人,还有一个是勇冠三军之人。” “哦?”侯莫陈舞大概已经猜到是谁了。“今天刮的是什么风?” “是小姐的香风吧!” “好了休贫嘴。三通儿快过了,我要登高楼了。” “是,小姐。”小丫鬟忙帮提起长裙,步步跟随。 ———————————————— 前场歌声将歇,全场灯火俱灭。 五层西南角一个包厢内,满是诡异气氛,没有烛光,漆黑一片。 安安静静,没有美酒珍馐,也没有美姬妻妾。 借着周围的余光,只能隐约看到几个黑影。 阴暗的角落中半躺着一具阴暗的人形。 他如墨的大袖一挥,四周跪拜的黑影一瞬散去。 只见他露出雪白的牙齿,笑容更加渗人。 —————————————————————— 一束月华洒落在舞台中央,从天空中飘散下一条雪白的丝带。 一具玲珑曼妙的身影如天外飞仙一般,顺着丝带盘旋而下。 就像没有体重一般。 鼓声起。 风亦起。 卷起白衣如云。 云中隐约落出雪白肌肤。 琴声断帛一响,露出妩媚回眸一瞥。 眉黛青山远,眼瞳秋水寒。 全场爆发出一声惊叹。 朱唇皓齿,往来顾盼间,不爱浓妆,爱上素颜。 裙角引来无数莲灯,顺水流淌,环绕飞瓣,惹桂芝兰香。 丝竹渐协。 一步一转一回望,烟波里掩着温柔乡。 鼓点轻轻撞,如秋雨渡时光。 层层烛光升起,伊人小调哼着唱。 唱往事泛黄,是否依稀记得故人模样? 一声叹,世事无常;腰身转,南柯黄粱。 熏风暖响化杜康,半醒江湖好相忘。 犹记那年,夜微凉,好儿郎,为求功名过花窗。 一步向前走,一步向回望,似乎有千言万语深藏。 送你前路长,山盟海誓不及防。 掩盖心中慌,反而刻下一道痒。 一曲戛然而止,曲终人散又何妨?醉酒梦中返故乡。 —— 所有人都久久沉醉于歌舞中,待回过神来,楼上楼下灯火通明,台上早已空无一人。 倒吸一口凉气,爆发出骤雨般的掌声。 —————————— 等皇帝元修醒转过来,回头看时,惊出一身冷汗。 帷幔上不知何时多了几处刀痕。 面前的桌几也不知为何被整齐的一刀两断,美酒美食散了一地。 看贾贵人和元明月,两位美人好像也是一脸茫然。 突然目光落在贾贵人丰满的胸口,里面好像插着一张字条。 一把取来展开,上面只书一行小字: “陛下欠我一条命。” ———————————————— 看着满身是伤的黑衣人回来复命,黑暗中的人影气急败环甩袖就走: “一帮废物!一帮废物!一帮废物!” 竟连区区一个客将都打不过! 养你们何用? —————————————— 散场的人群中混着一个年轻的身影。 金丝狻猊袍,背负藏青刀。 若无其事的踢着石子,嘴角含着笑。 “影哥哥,怎么样?” 一个玲珑苗条的身影从侧面挤靠过来, “是凌儿啊……没什么了不起的,我还留了一个字条。” “你真的把那张字条留下了!” “当然喽!写都写了……” “你放到哪儿了?笨皇帝能看见么?” “嗯……”杨影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手感,挠挠后脑勺。“应该能看到吧……” 第零二章 隐秘机动 第零二章隐秘机动 晨曦薄雾中,商贩走街串巷的叫卖声已经开始此起彼伏,门市的老板,也大多忙着指挥着手下做开店前的准备。 虽说,洛阳已难复往日的繁华,但,对于大多数人而言,生活还得继续。 萧条的街道上,两个蓑衣斗笠的身影匆匆走过。 一高一低,一大一小。 都低着头赶路,一言不发。 离开大街,一头钻进小巷,两人脚下步伐更是加快。 左拐右拐,在一处看似不起眼的如意门前停下。 叩响门环。 半晌,内侧传出沉闷的嗓音:“谁啊?” “关内来的远方表哥。” “来做什么的?” “来贩鲤鱼。” 一时便没了动静。 又过了一会,门被拉开一道缝隙,一个梳着双环髻,穿着墨绿裙,丫鬟打扮的姑娘探身招呼:“快进来,姐儿已等了许久了。” 两人进了院子褪去伪装。 一袭黑衣的杨影和一身湛蓝的燕穆凌。 “对不起,小姐吩咐了:只有公子可以进来。” 杨影回头看看燕穆凌,点头示意。 燕穆凌一脸不屑,扭过头去:“切,我给你三分之一炷香的时间。” 杨影笑笑,回头对丫鬟说:“还请前面带路。” 丫鬟上下扫视了一眼小凌,看着她一身干练的紧身衣,腰间还挂着横刀和皮鞭,更是一脸嫌弃的表情。只对杨影恭恭敬敬:“公子,这边请。” 院落不大,却处处体现出家庭生活的温馨:院子里四处种植花草灌木,大水缸里养着金鱼,回廊尽头的拐弯处挂着鸟笼,里面养着一只会说话的八哥。 杨影路过顺手调戏一下鸟儿,却不料它只会说一句“饶命!”着实有趣。 转入大堂,同样的干净整洁。 奇怪的是没见到一个佣人管家。 杨影倒是也不多问。 只是来接头的,没必要知道太多。 开口问,估计也不会被告知什么。 一路不停,向大堂后面直奔。 杨影终于憋不住了:“姑娘,你可没有走错?” 丫鬟回头看他,眼珠一转,继而破涕一笑:“公子果然和我家小姐描述的一样。” “什么?”杨影有点奇怪。“她对我有什么特殊评价么?” “小姐说:这次要来的人,可是老相识,还特意让我准备了一份大礼。” “大礼?” “对,大礼就在后面。” 说的杨影更是一头雾水。 说话间,已经到了小院最深处的一间小屋前。 “好了,公子请进吧!”小丫鬟说完这句便蒸发般不见了踪迹。 “喂喂喂?”明明我才是干侦查的,怎么来到这里感觉像被你们耍的团团转。 轩窗全被从里面蒙上了黑布,不知什么名堂。 朱漆的小小红门,杨影轻轻推动,便吱呀一声滑开,并未上锁。 明明是大白天,里面却黑漆漆的,一扇大屏风遮挡住视线,里面隐隐约约,烛火晃动。 杨影如临大敌,寸步移入,右手死死握紧腰间刀柄。 “人在么?”杨影试探性的发出声音后,皱紧眉头,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四周响动。 屏风后面是一张睡榻,覆盖着粉红和嫣红的帷幔,乱卷着金丝喜鹊被和碧绿翡翠枕头,青铜香炉里袅袅升起香烟,衣物、腰带、伴着零落的玫瑰花瓣,散落的到处都是…… 一只冰凉的小手从身后抚摸在自己后颈上。 杨影还未来得及转身,就被一只铜烟斗压住刀柄,两团温软的丰满隔着衣服靠在背上。腿也被缠住,动弹不得。 附耳娇唤:“杨郎,这些时日你可想我?”烟圈中除了烟草的气息,还夹杂着温柔的胭脂香。 “冰姐姐,高欢企图在月缺楼刺杀皇帝,已被我粉碎,现在我需要情报,和下一步行动指示。”杨影放松了刀柄,却闭上了双眼,木鱼一般的说着。 “哎呀。”妖艳的美女全身只穿着一件薄纱,曼妙的曲线若隐若现。“你总是这么严肃,就不能先抽出一点时间和我聊聊私事么?” “高欢大军压境,情况迫在眉睫。” “那你为何走到哪里都带着一个小丫头?” “她是我的副官,工作职责。” “哈哈哈,好一个工作职责,我倒是看着小丫头出落的越来越水灵了呢。” “小凌她功夫不在我之下。” “哦~~~你喊她小凌呢~~~”烟斗姐的声音酥化了骨头。“来你也喊我一声冰儿,如何?” 杨影不做声。 “来来来,喊一声冰儿我就告诉你下一步行动。” 杨影还是不做声。 达奚冰那凉凉的小手,已经不老实的在他身上,开始滑来滑去了。 杨影憋红了脸,终于:“冰儿……姐姐……” “听不清楚,大声一点。” “冰……姐姐。” “说的不对呀?”达奚冰故作惊讶。 “冰儿姐姐。”杨影终于横下心。 引来咯咯咯一阵娇笑:“有意思,真太有意思了!”说着话,离开了杨影的身体,扭着腰肢,转动着赤铜大烟杆儿,用脚尖勾起地上的衣服披上,撩动乌黑的长发,露出雪白的脖子,吐一口烟圈,一个华丽夸张的转身,胡乱围好了腰带,翘起二郎腿,坐在床边,露出两条修长的美腿,又吸了一口烟。“终于还是加上了姐姐,不过也算是叫了。” 杨影在她面前永远都组织不起来像样的语言。 “故地重游,对着洛阳皇城,感觉如何啊?”达奚冰戏谑的看着他。 “没有印象。” “也难怪,时隔太久了。那你有没有去看看自己的未婚妻啊?”达奚冰一脸调戏的笑容。“听说已经出落成个大美人了呢!” “我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唯有这一件事,否认飞快。 “呵呵呵呵呵……”达奚冰仿佛听到了今年最有趣的笑话,伏在床上直不起腰来。“这简直是我这一辈子听过的最违心的话。” 杨影没有回应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好好好。你是正人君子,都是我逼你的”不知什么时候,达奚冰已经换上了一副冷峻的表情。“柳叶!拿出虎符!” 虽然衣服还没穿好,可她正襟危坐时,竟有几分不怒而威。 杨影也是心中暗吃一惊。 绿衣丫鬟呈上一个朱漆盒子,高高举过头顶。 达奚冰起身用铜烟斗敲打一下盒子:“泾阳兵府杨影听令!!!” 杨影半信半疑从怀中掏出自己的兵符,上前一步,打开盒子,将两半玉器试着拼合。 完美无缺。 忙退后两步,单膝跪下,低头抱拳:“末将杨影在!” “传帅令!命杨影立刻与独孤如愿接触,协助其守卫京师,若在高欢强攻下,任务失败,则转而设法挟持皇帝入关,不得有误!” “末将得令!” 杨影久久不敢抬头。 达奚冰看着杨影的头顶,长叹一口气,拂袖:“罢了,你去吧。” “末将遵命!”杨影保持着姿势退了出去。 杨影从屋里退出独自回到大堂时,刚收好虎符,就被燕穆凌拦个正着。“影哥哥,你可算出来了。我可担心死你了!” “放心吧,我能有什么事儿。”杨影轻描淡写,只是带着小凌往外走。心里还盘算着怎么能见到独孤如愿。 “那个坏女人没有对你做什么吧?”小凌好像还不放心。 也难怪,燕穆凌从小就一直对达奚冰充满了戒备。 如果硬要说为什么的话,大概就是女人的直觉吧。 两人穿回伪装,就像是从自己家门出来一样,从大门离开。 和来的时候不同,走的时候院子里却空荡荡的仿佛没有生气。 杨影还不忘轻轻将门反手阖上。 咣嘡一声响。 “姐儿你就这么让他走了?”等杨影退出房间,丫鬟在一旁多嘴。 “那不然呢?”达奚冰并没有抬眼看,只是默默又吸了半口烟。 “浪费您准备了这么多……” “不知为谁披新装,无可奈何夜漫长……”达奚冰睫毛颤动、眼神一闪而过一丝幽怨,起身系好腰带,将纱衣整理齐整后,披上了柳叶递来的长袍。头也不回向后离去,只冷冷扔下一句:“收拾干净后速度跟上。” 便头也不回,离开房间,绕过后廊,径直出了后门,上了一辆早就等候在外的马车,打马混入车流。 名唤柳叶的绿衣丫鬟忙从塌下拉出两个大木桶,将里面满满盛着的油料,用瓢泼洒的到处都是。随手拉开大衣柜,里面有一对老夫妻,被绳子绑得结结实实,嘴里还堵了抹布。恶趣味的观赏了一小会,原来人也能像蚕一样挣扎蠕动。回神了就不敢再耽误,两瓢油泼给,带上衣柜门,灵巧跳出窗户,取出火折子,扔回房里,拍拍手上绒屑,闲庭信步般来到后门外,提气腾身上马,提缰打鞭。 “失火啦!失火啦!快打水!”兵荒马乱的街坊邻居拿着各种锅盆瓢碗乱成一锅,衙门的水龙车一阵旋风,被四个身强力壮的衙役从杨影身边推过。杨影却压低斗笠,置身事外般反而加快步伐离开。 燕穆凌可压抑不住心底的好奇,“这突然怎么回事?”回头看真的有一处民房,火光冲天。位置好像就是刚才她呆的地方附近。“影哥哥,大清早怎么可能失火呢?” “隐秘机动,办事就这风格。” 第零三章 盘根错节 第零三章盘根错节 洛阳东门,今天似乎比往日要热闹了许多。 福源客栈前,也难得有了昔时门庭若市的景象。 “哎呦两位客官!您里面儿请!”小二一边用肩上的毛巾打净一张桌子,一边帮助收理了斗笠蓑衣。 杨影与燕穆凌解下兵刃,一同就近坐下。 “客官两位?打尖还是投店?”小二忙着摆碗添茶。 “先吃饱了再说。”小凌口快。 “得了您呢,那打算来点什么?” “一壶汾酒,清炒秋葵,一盘牛肉,三张胡饼。”小凌在空中丢玩一小块碎银子,补充道:“哦对了,再烧条鲤鱼。” “得了您呢,那您先听书消遣着,里面马上就好。”店小二退去。 待没人再注意他们二人,小凌趴在桌上,悄悄问杨影:“影哥哥,下一步怎么干?” 杨影望着小凌一双水灵清澈的大眼睛,悠悠开口:“上面叫我们接触独孤如愿。” “啊?”小凌好像很不满。“那不是你的仇家么?” “仇家倒也算不上,只是不想再见到他们。” “为什么嘛?”小凌扭动着她的水蛇腰。 “有点讨厌当年他对我家见死不救。” “当年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可听说杨家和独孤家是儿女亲家呢?我还听说独孤家的两位小姐都长得花容月貌的。”小凌嘟起了小嘴。 “也没什么,我十八岁那年,父亲杨祯升迁建远将军,我们一家从弘农老家搬到京师,住在独孤家隔壁,两家就成了邻居。” “那后来呢?” “后来我家惨遭灭门,独孤如愿却选择了袖手旁观,害我没了家人。” “灭门?谁这么心狠手辣?” “不知道。对这事儿我已经完全没有印象,刚才和你说的,其实全是恩师告诉我的。” “母亲大人?” “嗯,每当我试图回忆当年情形时候,就会头疼欲裂,什么都想不起来,所以,以上所说,都只有些模糊的碎片。” “这样啊……”小凌试探。“那你别想了,就一直留在兵府好不好?” 望着小凌一双明净通透的眼睛,杨影轻笑着,点了点头。 小凌不胜自喜,低头笑出声来。 这时店小二正巧端着案板上来,将烫好的酒壶和几个菜桌上摆好。 小凌又恢复了往日灵巧的神情,帮忙斟酒,将盛满的酒盅双手献给杨影。 杨影双手接过,随口问了小二一句:“这台上说的什么段子?” “回二位客官,是吕老伯自编的《鹰眼传》,据说是根据他老人家自己的亲身经历编写的。” “哦?”杨影饶有兴致的抿了一口酒,一阵清香爽口一线入喉。“鹰眼?” “想要拿回刘老汉的地契,你便把兄弟几个服了气才行!”说书老者端坐大堂高处,身后屏风,身前一桌,桌上一扇,扇上一醒木。“若是能够心服口服,别说是一张废纸,就是整个山寨,都敬重你一声哥哥!” 只见说书人,打开纸扇,拂面一过,神态便似化作另一人,起声道:“那刘老汉家上有老下有小,全仰仗这三亩薄田过活,你们一伙山贼,这是要夺人一家性命。什么心服口服,哪有这些道理?今日在我面前,你们一个都别想走脱!” 台下众宾客无一人不伸长脖子,瞪大眼睛,更有人撸起袖子,仿佛那一伙恶人就在面前。 “哐啷啷啷一阵刀枪剑戟齐出,便将这打抱不平的青衣男子围定。局面一触即发,男子却自顾笑了出来:有道是天堂有路地狱无门,今儿个就送你们去见佛祖!摘下斗笠,竟是那河洛大侠,名唤鹰眼!”突然醒木桌面一拍,将众宾客神游的魂儿给吓了回来。“多谢各位抬爱,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片刻安静后,随之而来全场喝彩:“好!!!” “苦桃,收铜钱。”说书人悄悄向屏风后面招呼。 立刻出来一个妙龄粉衣姑娘,梳着双髻,低声下气端着一张大铜盘,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穿行在客桌之间,收集赏钱。 说书老者趁此机会喝了口水,也默默开始收拾行李。 其乐融融的场面,没人注意到大堂角落里真坐着一个青衣人,头戴斗笠,看不清模样,在铜盘里留下整整一锭银子,便起身背包,独自离开。 杨影却察觉到一丝异常,用眼神示意小凌,注意那个离开的青衣人。 可小凌抬起头,只看到一个高挑的背影出门。 “影哥哥,怎么了?”小凌什么都没看出来。 杨影用指尖点了一下那人消失的位置,掩嘴悄悄说:“从走路的姿态看,那人功夫了得,从背囊的形状看,应该是一张弓。” 小凌倒抽一口凉气:“是敌是友?” “不太清楚。” 正说话间,只听门外一声锣响! “咣!!!” 一股脑涌进来十几个家兵家丁:“让开让开!” 也不讲道理,直接就开始哄撵正在吃饭的客人。 “起来起来起来!” 老板见状,赶紧带着小二迎了上来:“几位客官这是……” “滚开吧你!”可话还没说完,就被推到一边。 端着大铜盘的姑娘刚巧被撞,险些跌倒,被杨影伸手一把捞住。 “多谢公子……”粉衣姑娘抬眼看到杨影,娇羞的赶忙摆脱,顾不得收拾整齐,先忙把铜盘上的银钱藏进怀中。 “你就是管事儿的?给我清场,你这破地儿,今儿个被包了!”家丁中出来一个矮墩墩管家模样人,顺手丢了一锭黄金,砸在老板脸上。 “大爷行行好,这小本买卖……”老板只能赔笑。 “怎么意思,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么?” “不敢不敢。” “不敢还不赶紧给我张罗?”管家吹胡子瞪眼的。“一会儿我家公子小姐到了你担待得起?” 小凌看不下去,小手缓缓摸向腰间蟒鞭。 却被杨影抓住手腕。 “影哥哥,让我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杨影轻轻摇头:“别暴露身份。” 客人都吓跑了,而老板心疼饭钱,只好悻悻的将那一锭黄金掂量掂量,藏进袖口。 杨影看小凌冷静下来,慢慢收回掌力,另一只手直接抡起酒壶豪饮。 一个红衣皮甲的年轻女子,在几个健壮的家丁维护下,英姿飒爽跨了进来,看了一眼杨影和燕穆凌,开口:“怎么还有没走的?” 还没来得及众人反应,大管家就给了老板一记响亮的耳光:“还不赶紧给我轰出去!” “你们什么人!不要欺人太甚!”小凌终究还是绷不住,站起来骂。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鞭子握在手中。 “你什么东西?”红衣女子也不甘示弱,拔剑出鞘走了过来。 随着主人亮兵器,十几个家兵家丁也仓朗一声,整齐划一,拔刀围了上来。 “别别别,大家都是行走江湖,今天留一面,明天好相见。”杨影用刀柄架开两女,做和事佬。 “哼!”小凌瞪了一眼对手,头一撇,收了长鞭,卷起桌上短刀挂在腰间,丢下同伴,抬脚就走。“这世道净是些遍地横行的母狗。” 红衣女子却没有回应。 杨影微笑着抱拳行了一礼,也跟随而去。 只扔下红衣女子站在原地。 待两人出去,大管家上来询问:“大小姐,就这么忍了?” 红衣女子反手一耳光打的管家眼冒金星,一甩头发上了楼。 打得老奴才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脸懵。 “裴叔快起来。”不知什么时候老管家身后站着一位翩翩公子,戴着铁面具,俯下身子将他扶起。“娜娜从小到大什么脾气您还不了解?” “老奴挨上几下倒是没什么……” “她吃亏了,常人很难察觉。一会儿我上去看看她。”铁面人看向杨影和小凌离去的方向。“那黑衣男子,我虽没看清面容,但绝对当世一等一高手。他只用一只右手就架开了争斗的二女,左手却在桌下,用匕首抵住了裴娜的小腹。因为处于劣势,娜娜才没敢当场发作。” “那大公子,是什么人这么厉害?” 铁面人没有回答,只是一步一步挪到窗边,望着午后晴朗的天空,若有所思一阵,自言自语般说:“难怪乌鸦军师令我和娜娜先进城埋伏,看来,这平静的水面下,早已暗流涌动。” 第零四章 短兵相接 第零四章短兵相接 三天前。 河东闻喜裴家。 一身戎装的裴娜一如往常,去收取信件。得到一封,盖着晋阳大将军府封印的,飞鸽传书。 不敢怠慢,急忙交给当家主事的哥哥—— 著名的“铁假面”裴光。 兄妹二人进入内室,撬开封印,取出信件。 落款的蟠龙图案表明,发信人是一位老朋友了——曾经的裴家总管,现今的“乌鸦军师”。 这封内容看似家常的信件,需要解密。 这也是三人还在一起的时候,经常玩的小把戏。 裴光终于在当天晚上提取出了隐藏的内容:为了高氏的下一步计划,需要裴光率先潜伏洛阳,作为内应,等待颠覆皇位的机遇。 阅后即焚,当场下令准备,星夜兼程,终于在两天后赶到了帝都。 —————————— 时间回到上午。 洛阳东门外。 一队人马正浩浩荡荡开向城门。 虽说不是有编制的军旅,可整齐划一的行列,已经显示出,这群人训练有素。 没有拉起旗帜,打出标识,应该是私募或是家兵。 赫赫大名,独一无二,高门望族,闻喜裴氏。 “哥哥,我们很快就能见到小玦了吧?”红衣皮甲,高头大马上坐着当家小姐裴娜。 “什么小玦小玦的,没大没小。”被称呼哥哥的男子,带着黑铁打造的面具。“今天的他,已是一人之下。” 两马并行带队。 远远望见,雄伟洛阳城。 不料,刚进城,在准备下榻的福源客栈,就遇上两个硬点子。 杨影双手同出,右手用刀柄封住了裴娜的兵器,左手用匕首威胁到了她的生命。 而这一切,都看在了,裴光的眼里。 裴娜不愿在下人面前失态,强忍着眼泪。 可裴光知道,她是哭着上楼的。 也难怪,裴娜从小养尊处优,和他比武也都是被让着。 学艺不精,被人欺负,也是活该。 可欺负到裴家人头上,就是另一码事了。 “裴叔,照顾好小姐,我稍微出去一下。” 裴光拿起宝剑走了出去。 风,卷起他的衣摆。 也拂过他冰凉的铁面。 —————————— “小凌,你走的太快了,等等我。”杨影被远远甩开,只能使劲追赶。 燕穆凌终于停下脚步等他赶上,却还是嘟着小嘴赌气。 “小凌……”杨影可算追上。“你要去哪儿啊?”先缓口气。 “影哥哥!你为什么总是向着别的女人!达奚冰就算了,我承认是比我漂亮迷人,可陌生的女人你也维护?” “我?除了你,我还维护谁了?”影被问了个大睁眼。 确实不太明白小凌的意思。 在杨影的眼中,上天赐给他这个妹妹,是独一无二的。 小凌虽是恩师燕不回的养女,却从来不曾张扬和买弄过自己的身份,反而,一直都是和兵府的兄弟们一样,刻苦的习武操练。 真正的是一个,有着不输给任何人武艺和胆识的,好姑娘。 她的刀法比很多男人都强,更拥有可以和恩师匹敌的鞭法。 世人皆知,软兵器和短兵器的练就,需要付出更多努力。 那是一条常人无法想象的艰辛道路,甚至需要一份永不言败的生来倔强。 也正是因为,杨影比任何人都知道,在她的心中,潜藏着那份无人能抵挡的力量,所以才希望她,能够一直陪在自己身旁。 杨影心中笑笑,我与你患难与共,怎么可能不维护你? 可惜,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 “影哥哥知道错了,这样吧,你去前面挑两个你最喜欢的糖人吧!我请客,算赔礼。”杨影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塞在小凌手心。 “真哒!”小凌的眼中闪出光芒。“好吧!我就原谅你最后一次,我一会儿给你带一个回来!”一把接过银子,快速灵巧地挤进前面人群。 从小到大,这招一直都很好使。 杨影望着燕穆凌的背影消失,才回头冷冷说道:“出来吧,跟了这么久,辛苦了。” 三只飞镖从三个不同的角度射出。 杨影匕首闪过,两声脆响。 最后一支夺命镖,用宝刀的护手和刀鞘卡住。 “不会就这点本事吧?” 一剑刺来,不带一丝犹豫。 杨影弹指出鞘,刀光耀目,护住身形,照亮全部迷茫。 只见剑锋回转,灵动中发劲,一勾一画义无反顾。 杨影匕首反刺,一步不退让。 黑色的袖口被划破,刃口也迸发出火花。 一条乌黑的锁链如灵蛇探头,绕过人群,迎面而来。 “死吧!”回音像钢铁掷地。 兵来将挡!杨影睁开双眼,瞳中凶光闯,匕首死死贯穿一环,将锁链挡在面前。 竟化解了“毒蛇吐信”,不是等闲之辈。 “你到底是谁?”沙哑的嗓音穿透钢铁的面具,在庸庸碌碌来往人群中,卓然而立,风扬起,仿佛一直都等待在这里,不曾移动。 “一个无名的马前卒而已。”杨影长短双持,不着丝毫痕迹。 “为什么来洛阳?” “可能和你的目的一样。” “既然早就发现了,为什么故意支开那八面玲珑的姑娘?”二打一不是更划算? “你不也没带那红衣姑娘么?” 多说无益,铁甲面转身离去,只远远传来一句: “若下次再相见,可能是在战场上了。” “嗯。”杨影默默。 “影哥哥!你知道我买了谁么?”燕穆凌蹦蹦跳跳回到了杨影身边。“你认识这两个糖人么?” 街市上依旧繁华热闹,人熙熙攘攘,一如往常。仿佛刚才,什么都未发生过。 “小凌,我们走吧。”杨影感觉杀气渐渐退散远离,才收刀回鞘。 “影哥哥,怎么了?”燕穆凌再怎么说,也是习武之人,也隐约察觉到了异常。 “没什么,走吧……” “哦……”小凌很乖巧,紧紧跟在身后,再没多问。 只攥着手中两个糖人,一个是马超。一个是许褚。 —————————— 等裴光回到旅店,夜幕也徐徐降落。 迎接他的,是裴娜的怀抱。 “哥哥,你又去为我出气了……” 裴光只是怜爱的抚摸着她柔顺丝滑的发丝。 “从小到大你都是这样的。” 是的,从小到大,每次裴娜受了委屈,不管是什么原因,裴光都会替她出门算账。 从无败绩。 而且从小到大。 这句一点都不夸张,哥哥袒护着她的回忆,甚至超过了关于他为何戴上面具的回忆。 在记忆中,她从来都没看过哥哥那张钢铁下的真面容。 就好像是自从她有了记忆力,哥哥就戴上了那张假面。 也不知是不是真如传言所说,拥有一张绝世容颜。 亦或是,如他本人所言,丑陋不堪,怕吓到众人。 但这又有什么重要呢? 她只知道,冰凉的铁面下,是一个温柔又温暖的哥哥。 这样就足够了。 这种感情,很微妙,很奇怪,明明更像是喜欢,却被血缘牵绊。 无论她做的是对是错,只要是她受到了欺负,哪怕未受一丝伤害,这个铁面哥哥都会毫不留情的帮她,狠狠地打回来。 很多时候,其实裴娜自己心里都清楚,都怪自己任性,或者贪玩导致学艺不精。 可哥哥从来都不会过问这么多。 只有一句淡淡的“我出去一下。” 所有问题,随后就消失了。 印象中唯有,脸上一张铁面,左臂上缠着一条沉重的锁链,和腰间一柄长剑。 这三样东西,就仿佛是长在他身上,早在没日没夜的训练中,仿佛已经和哥哥融为一体,成了他身上不可分割的部分。 “这铁索很沉吧?你不摘下来么?”也曾壮着胆子问过。 “可攻可守,这很安全。”他举起坚强的手臂。 “这面具很沉吧?你不摘下来么?”也曾壮着胆子问过。 这一次他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垂下了头。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那一瞬间,也不知他是哭、是笑、是悲、是喜、是无奈、还是得意…… 一个从没离开过家庭的背景、家人的羽翼、和哥哥的庇护的富贵家大小姐,终于发现,想理解他,自己的阅历不够。 似乎有一万种可能性,有一万个不确定。 唯有那份善良和忠诚,触手可及。 可指尖触及的面庞,却只传来钢铁的冰凌。 也不知从何时起,只焦急盼望他平安归来,从不再期望什么扬眉吐气。 尽情嘲笑我吧!虽然刻意一身戎装,却无法掩盖一颗女儿心。 “哥哥,你回来太好了!”她决定挂在他的脖子上不下来。 “我没事儿,放心吧。”直到他拍拍妹妹的后腰,女孩子才愿意放松。 “对方又被打得落花流水,跪地求饶的,是吧?” 这一次,哥哥反常的没有回应。 娇艳如花的裴娜也呆住了。 久久,裴光只回了一句:“天下之大,果然高手如云……这次的任务,可能没想象中那么简单……” 沉闷的声音在面具里回响。 裴娜暗下决心:这一次,该轮我守护哥哥了! 第零伍章 图谋不轨 第零五章图谋不轨 杨影默默向前,身旁紧紧跟着燕穆凌。 死死依偎着,黄昏中两条修长的身影。 他思考着,该如何接触曾经熟悉的人。 面对独孤如愿,自己该摆出怎样表情。 被握得咯吱作响,怀中匕首,和刀柄。 恩师反复告诫: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 可始终难忘,那双门缝中胆怯的眼睛。 即使和记忆力决裂,心灵也无法安宁。 “影哥哥,你怎么了?” “我没事,我很好。” 自己无法爬出的深渊,没必要再拉一个人进来。 “影哥哥,你的袖口被划破了。” “哦?”杨影故作惊讶。“什么时候?我都没发现。” 那整齐的切口,是锋利的兵刃留下。 “下次我一定学好针线,就能给你缝好了。”小凌有点不好意思。 “没事儿,这样也好。”早就听说,闻喜裴家铁面公子厉害,没想到这么厉害,嗯,名不虚传。 “影哥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杨影还在思考刚才那一招铁索,在空中延伸出的诡异曲线,若不是亲眼所见,简直难以置信,就被小凌打断思绪。 “去见见独孤如愿。”杨影加快步伐。 不过这一次,不打算走正门。 —————————— 黄昏中的福源客栈,竟透出几分诡异的氛围。 可能是因为其他客人都被驱逐的原因,在原本就荒凉的街市上,显得更加冷冷清清。 铁甲面和裴娜,带着一干下人,静静候在后院门外。 远远驶来一辆乌黑的马车。 还未来得及停稳,众人皆恭恭敬敬俯身行礼。 如墨般浓重的帷幕拉起,缓缓走下一人。 峨冠巍巍,长带飘飘,双肩上黑色的羽毛在风中颤动,道袍白黑相互映衬,上面绣着太极八卦和全天星宿。 一柄乌鸦墨羽扇,遮着一张阴阳脸。 “小玦!~”裴娜脱口而出。 “没大没小!”铁甲面慌忙按低妹妹头颅赔罪。“乌鸦军师宽恕。” “小光,这话见外了,我们找个方便的地方吧!”乌鸦军师脸上阴晴不定。 两拨人径直上了客栈二楼,站在一个专为会客准备的厢房前。 乌鸦一个眼神,示意手下控制四周。 身后十几道人影就簌然不见踪影。 裴光也吩咐手下:“守候在外,提高警惕。”便带着裴娜陪同乌鸦一同进了房间。 三人桌前站着,却都不说话。 裴娜没见过这阵仗,吓得大气不敢出。 窗外一声哨向,是乌鸦手下确认四周安全的信号,乌鸦这才摆手示意大家坐下。 但,桌上的茶具,却始终没人接触。 “裴大公子,好久不见。”乌鸦先开口寒暄,打破僵局。 “是啊,你这一走,整整五年没有音信。” “你也知道,尔朱家势力体系庞大,连根拔除,稍稍花了点时间。”乌鸦说地轻描淡写。 “唔,乌,乌鸦大人,您最近还好吗?”裴娜这话说的别扭。 她实在不能理解:明明是熟人,为什么要这样? “哈哈哈!”娜娜的样子反而惹得乌鸦忍不住大笑。“小姐别来无恙,多年不见,出落得更加标致了,您怎么习惯就怎么称呼吧,我还挺喜欢被人喊小玦的。” “对吧!小玦多好听!”裴娜不顾哥哥那凌厉的杀人眼神,横下心决定一如从前。 是的,一如从前。 五年前,眼前的这个人,还是他们裴府的大总管,一直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他们兄妹二人。 直到被娄昭君夫人征召离开的前一天晚上,还为那时年幼的裴娜,讲了最后一个睡前故事:刘寄奴攻灭南燕。 “那小玦,这些年你都在哪里啊?”娜娜话匣子打开就合不上。 “辅助高丞相消灭一些过时的势力,扶植了一些傀儡,做了一些简单的工作。”乌鸦用扇子遮掩面颊的习惯,多年还未改变。 “那这一次召集我们兄妹来洛阳,是有什么新的计划吧?”裴光话归正题。 “其实是希望能借助大少爷的手,将洛阳这潭死水,搅得更浑。”乌鸦其实从心底,一直对裴光充满了尊敬。 “小玦你可说笑了,你的能耐别人不知道,还能瞒得住我们兄妹,搞掉一两个皇帝,还不跟玩儿似的?”娜娜天真不假思索。 听得裴光脸都绿了,后悔没有事前好好管教一下这个不懂事儿的妹子。 “哈哈哈……”又引得乌鸦军师笑出声。“实不相瞒,在下昨晚在月缺楼,设下一个必死的局,昏君原本是一只瓮中的鳖,可惜,竟被泾阳兵府的杨影给破坏了。” “杨影?”裴光大吃一惊。 “正是,怎么?你们认识?”乌鸦听他的声音不对。 “是不是黑衣上用金丝绣着狻猊,左手匕首,右手长刀?” “嗯,传说是这样的。” “传说?” “说来惭愧,和他本人并没有真正照面过手,是通过在月缺楼的内线得到的情报。”乌鸦军师摇摇头。“不过,能在黑暗中掩护皇帝,同时击伤我麾下数名暗杀高手,功夫确实了得。” “啊!”裴娜好像想起了什么。“那不就是中午在下面吃饭的那个!” “怎么?你们和他交手了么?”乌鸦也是一惊。 “那衣服上绣的我还以为是狮子!”裴娜回想起了那快如闪电的格挡招式。 “果然是了,我刚和他交了一手。”裴光也回忆起了。“难怪……” 乌鸦仿佛需要重新整理思绪,一时陷入沉思。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蓝衣女子,腰间挂着横刀长鞭。”裴娜对燕穆凌倒是印象深刻。 “大名鼎鼎的青叶丽纹蛇,那应该错不了了。”乌鸦博古通今,一点便知。“杨影和燕穆凌,果然关中早在暗地里活动。” 看着自己尊敬的两位哥哥,裴娜有点发懵:“他们是什么人?很厉害么?” “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这些朝堂江湖上的事情,不太了解。”乌鸦细细解释。“关陇泾阳兵府,目前算是一股比较有潜力的敌对势力。至少,我这么认为。” “看来盯着龙椅的,不止我们。”裴光接道。“青红皂白,挺厉害。” “什么青红皂白,是人的代号么?”裴娜虽然不懂,但好像很有兴趣的样子。 羽扇摇动,乌鸦笑笑:“青叶丽纹蛇燕穆凌,血雀侯莫陈崇,墨麒麟杨影,玉狮子宇文护,青、红、皂、白。” “好帅啊!小玦你这么聪明,也为我想一个如此这般的称号可好?”裴娜显然搞错了重点。 乌鸦尴尬的笑了。 “这些名号,可不是想出来的,而是在战场上,凭本事一刀一枪打出来的。”还得靠裴光解围。“这几个人,别看年纪轻轻,身上可都挂着平叛的军功、和不俗的战绩。” 乌鸦点了点头,对这个回答很满意。 “切,有什么了不起。”裴娜撅起小嘴,头扭到一边。 “那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裴光问。 “我希望你能去独孤家提亲。”乌鸦回答也是干脆利落。 “啥?”裴光其实已经听清楚了,可还是忍不住反问。 “独孤如愿,算是目前高澄公子进城最大的绊脚石了。如果能把他松动,下一步计划会省很大力气。”一说到自己的计划,乌鸦也是毫不含糊。“我听说独孤如愿的两位千金都待字闺中,这是个机会,你登门提亲,把他家女儿娶来。这样一来,负责守城的将军,就变成你的岳父。” 裴光没有回应,戴着面具,也看不到他脸上神情。 “长女独孤般若,次女独孤莲心,你挑一个。”乌鸦也不管裴光态度,直接下了命令。 裴娜却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哥哥,好像也在等待着一个回答。 “小玦,这样,不太好吧……”裴光对乌鸦的称呼也不觉变了。 “而且必须是光明正大,明媒正娶。要让世人皆知。”乌鸦自顾自说。“我聘礼彩礼都给你准备妥了。我听说他家的两位小姐都生的花容月貌、倾国倾城,放心你肯定不吃亏。” 裴光只长长叹了口气。 裴娜却倒抽了一口气。 第零六章 苍鹰之瞳 第零六章苍鹰之瞳 韶华远去春不再,回首相望人已远。 晨昏久隔雨声乱,舟短情长水漫漫。 清晨的空气,还蕴含着夜的潮湿。 而林间的植物,集体焕发出新的生命力。 就连照在身上的阳光,都像是来自于一轮与昨日不同的太阳。 阴凉的林间深处,风轻快地穿梭在翠绿间,一座小小的孤冢,背负着青苔,静静沉睡在这里。 两块木头简单的用绳子捆绑成十字,却端端正正的树立在坟前。 上面没有留下任何文字,但仿佛能听到,拂过的清风,似乎在对你诉说着什么。 一个用不知名的山间小花所编织成的花环,挂在木十字上,随风摇曳。 就像一个妙龄的少女,戴着美丽的项链,在目送自己的爱人离去。 而一个青衣男子,在她的目送中,一步步远去。 他背起长弓,戴好兜帽。 坚定的离别中,他回首留恋。 伴着花香的风,掠过他的独眼。 她喜欢喊他“多多”,而今天,大家习惯叫他“鹰眼”。 一只苍鹰向着朝阳飞翔,整片森林从天空中看就像是一片金色的海洋。 它俯身下降,幻化成风,灵巧地穿梭在枝桠中。 旋转,滑翔,拍打翅膀。 越过一片茂密的枝叶,一个青色的身影同样穿梭在丛林间。 仿佛这个身影就是雄鹰变化来的。 他停留在了一棵高大的树上,这里是森林的边缘。 能够从这里,俯瞰整座洛阳城。 今天,他决定离开这座山林。 这座生活了多年,就像自家后院一样熟悉的山林。 重新投身浸入眼前的这个由宫殿、庙宇、集市和房屋构建的,另一座丛林间。 因为他需要见几个人。 鹰眼心里盘算着,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一定又能回来这里陪她。 “等我处理完了一切,再一次回来这里的时候,就是我将永远陪在你身边的时候。”他的心里默默悼念着,就像有一个无形的伙伴,在他身边一样。 看来这一次,是不能听老姚的了。 老姚是谁? 应该说是邻居吧。 一个住在山上的野人也有邻居? 那你告诉我:同住在一座山上的人应该叫什么? 老姚是个猎户,但打到的野味,还不够他自己塞牙缝。在什么也打不着的日子里,他就用腰上别的那把砍刀打打柴,扮成樵夫的样子去山下的洛阳城里,换几个铜钱打壶酒喝。 所以他不止是邻居,还是一个重要的情报来源。 但谁都知道,那把砍刀可不是用来砍柴的,当然,也更不是用来打猎的。 它很锋利,刀头上折回来的部分,四个面全开了刃儿。 简直就像天生用来杀人越货的称手兵器。 嗯,在这连年战乱的时代,刀,可是个好东西。 在鹰眼还没在这座森林里安家前,老姚一直从事着这份看似“毫无前途”,实则“前途无量”的事业。 你问后来? 后来他的刀,运气不好,遇上了我的弓。 再后来,他就成了猎户,成了樵夫,在偶尔遇上我的时候,还成了占卜师。 今天还见到他了。 在我向他告别,并说明要离开的原因时,他还给我算了一卦。 “不是我说啊,着这次下山可是凶多吉少啊!” 老家伙还真摆出一副过来人的面孔,说的语重心长的。 “我有我的原因。”我觉得没必要让他知道的太多,帮不上忙,还指手画脚的。 “你看啊:这大火,已经越过了黄道。大火者,蛇蝎之心脏,黄道者,皇道也。” “然后呢?” “然后个鬼啊!这么明显还不明白么?” 一说起占星术,这老家伙总是一套一套的,我明白个鬼。 看我无动于衷,老姚有点按捺不住:“这是天下又将大乱的预兆,你现在下山,不合适。” 可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怎么?你信不过我的本事?” “哪儿敢啊?可是你总听说过大势所趋、天命难违这句话吧?这世上的事儿啊,很多时候是人改不了的。” 他看我依旧整理弓箭,收拾行囊,又说:“你的本事,我领教过,不敢说什么,但是天外有天,更有你所不知道的人心叵测,你非要下山么?” “嗯。”我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看我完全没有悔改的意思,他也只好改口:“我是真的不明白:是什么让你这么果断的往火坑里跳。” 都源于黎明突然到来的神秘访客吧! 黎明时分,天还没亮,我拖着疲惫了一夜的躯壳,刚刚推门进来。 摘下兜帽和斗篷挂墙上,取下弓囊和箭袋,刚一屁股坐在床上,随手举起手边的竹筒,将里面清凉的泉水一饮而尽。 这是山间一处小小的茅草屋,十分隐秘的据点。 就听到门外一个妖娆的女人声音传来: “想不到堂堂河洛大侠,竟然屈居于这样的地方。” 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候在这里,却没给我布下陷阱,看来来者,是有什么话想说。 “既然来了,何不现身?我也好备些粗茶,款待款待。” 未见人影,先飘进一缕青烟。 我忙沾湿口罩,蒙住口鼻。 “放心,我这只是普通的烟草而已。”推门扭进,一个妖娆的身影。 一柄修长的铜烟杆,甚是惹眼。 女人身后,还紧紧跟随着一个绿衣丫鬟。 “远道而来,终于还是等到你现身了,也算是不虚此行吧!” 我都未能察觉到这个女人,能够将自己的气息收放自如,看来来者不善。 “既然知我底细,那就请自我介绍一下,大家好认识认识。”我淡淡一笑。 “为表诚意,我就先做个自我介绍。”女人款款进屋,纤纤玉手抚过陈旧的桌面。“姐儿名叫达奚冰,来自关内。” 屋里摆设虽然陈旧,但被打扫的一尘不染,这倒是让她颇有好感。 “那达奚姑娘,找我何事?”明人不说暗话,这么大老远来了,肯定不是为了检查卫生的吧? “那个人,最近会来洛阳。”达奚冰找了正对着我的位置坐下,招手让身后的丫鬟给烟斗换上新的烟丝。“不用你去寻她,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姑娘这么大老远找我,不会仅仅是通风报信吧?”面前是个人精,不可能没有好处。 达奚冰轻笑:“好处自然是有的,你拿你的那份,我拿我的那份,互利共赢嘛!”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帮你?” “你可以选择不帮我,我先声明:即使你不出这个手,我也能拿到我想要的东西。只不过……” “只不过?” “只不过,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是个猎人,道理比我更清楚。”换好了新的烟丝,达奚冰就着丫鬟的火折子,吸了一口,吐出一股香烟。“我所做的,不过是为了得到我想要的,汇聚各方力量,清除阻碍罢了。” 把这么大的事情,说的轻描淡写,看来这个女人,比看上去,还要复杂。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情报的?”我并不觉得老姚会出卖我。 “我自然有我的手段,也许将来你会了解的更多。”女人抽完了最后一口,也不逗留,起身欲走。“你需要时间收拾整理,姐姐就不多打扰耽误了,还祝大侠武运昌隆、马到成功。” 看来对方知道的,比我能想象到的还要多,我现在也接不上什么话茬,只能目送她带着丫鬟,飘然离去。 “哦对了,还有一点别忘了和你说,遇上金缕黑衣的青年和使鞭子的少女,还请高抬贵手,是自己人。”推门前,她突然扭头补充了一句。 等小茅草屋再次安静下来的时候,窗外才叽叽喳喳传来清晨的鸟鸣。 仿佛刚才女子的到来,就是一场从未发生在现实中的梦境。 唯有满屋的烟草香味,能证明,刚才那个神秘的女子,确实来过。 等环境和心情都平静下来后,我触动床头一个隐蔽的机关,从床下弹出一个暗格。 从里面小心翼翼取出一个丝绒包裹。 高档的丝绒,和周围古朴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打开,里面露出半截断箭。 箭镞上干涸的鲜血仿佛昨日还是鲜艳的。 右手抚摸着眼罩,指尖传来空洞的感觉,就像是在心里某处,也有一个无名的窟窿。 残箭上刻画着玫瑰的图案。 我攥紧包裹着箭镞的包裹,指甲都扣进了掌心。 于是最终,我决定去找到这支箭原本的主人——“落雕都督”斛律光。 世界说大很大,说小又很小。有的事,终究是绕不开的。 这就是命吧。 老姚还在喋喋不休他的那套星体运行理论,而我,已经做好了决定,懒得和他理论。 “我走之后,你不能重操旧业。银两也要节省着花。”我只顾与他约法三章。“哦对了,茅草屋还要定期打扫。” 别了老姚,在离开前,我还要祭拜一下爱妻。 “我要走了,终于还是决定,和过去做个干脆的了断。”献上花环后,我以水代酒,将竹筒里的清泉,浇到她的墓前。“下次见面,我就可以留在这里陪你了,真正的再也不离开。” “所以,等我回来。” 鹰眼扶起兜帽。 ———————————— 次日上午,鹰眼发现了一队人马正通过洛阳东门,稍作打听,就能知道是闻喜裴家的大人物要进城,这倒是给了他混过门卡的机会。 中午,鹰眼已经抢先进入洛阳。 腹内空空如也,得先吃饱了饭,再做下一步打算。 正巧前面就有一家可以吃饭的客店,鹰眼抬头一看:“福源客栈”大匾上四个大字金光闪闪。 进门找个角落坐下,点了一碗汤面,一碟花生,一小盘兔肉。 面和花生,飘散着久违的香气,可惜肉差了点,远不如老姚的烧烤手艺。 店里还有人说书,鹰眼也是兴趣盎然听了一段。 讲的竟是自己的故事? 再细看说书老伯,这不是前年在城外被豪抢明夺,差点失了地契的吕老伯么? 折子讲罢,老伯的独女吕苦桃下来收钱,和鹰眼打了个照面,认出是他,惊讶的张大嘴巴。 这姑娘一年不见,竟也出落的亭亭玉立,落落大方了。 忙打手势让她不要声张,微笑着往铜盘里放下一锭银元宝。 我们还是山高水长,江湖再见吧! 见了苦桃,反倒是触发了脑内灵光:当年爱妻还在世的时候,有个闺蜜叫独孤莲心,家就住在洛阳城内。 没准找她,就能够获得一些情报线索和其他帮助。 事不宜迟,想到就做。 鹰眼起身离去。 在出门的时候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窥伺。 这种情况倒也常见,先不回头,免得打草惊蛇。 走出客栈,感觉没人跟踪。可能对方也就是刚刚起疑,既然已经脱身,就没必要再细究。 正出门撞见裴家的奴才闯进来,虽然担心吕氏父女,但只能先行离开,不然折返回来,容易让人疑心。 还是先找到独孤莲心要紧。 第零七章 引咎自责 第零七章引咎自责 火焰中的惊鸿一瞥,如凤凰羽般修长的眼。 浮现在无数次梦境中。 杨影想呐喊,却发不出声音。 就像当时的自己,一把锋利的剑贯穿了整个胸膛。 她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看着他的血一点一滴流完。 那是一种凄美的冰凉感觉。 就像千斤重担压在身上。 头上汗涔涔下。 我的刀呢? 我的刀呢? 我的刀呢!! “影哥哥,你又做噩梦了……”女孩子冰凉的小手,伏在他的额头上,硬生生把他拉回到现实里。 原来是小凌,原来她一直守在自己身旁。 “小凌……”杨影感觉自己口干舌燥。 “影哥哥,这几天,你的压力太大了,别想那么多,起来喝口水吧。”习武出生的女子,手绝对算不上娇柔,却依旧比男人的要温柔许多。 “我们的住处暴露了么?” “应该没有。” “我的匕首呢?” “还在枕头下面,没人动,放心吧。”两人自幼青梅竹马,杨影的习惯,燕穆凌全都了解。 直到触摸到冰凉的钢铁,心里升起一丝温暖。 夜,暗得像一个深渊。 只有多年相伴的两人间的默契,仿佛星星点点。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可杨影依旧无法从阴影中走出。即使武艺高强,护卫守在侧旁、刀剑就在身边,回忆一旦袭来,依然无法让他安安稳稳睡个好觉。 杨影还是忘不了,那双隐藏在门缝中,亲眼目睹他家人惨死,却依旧无动于衷的双眼。 那是一双多么美丽,而又冰凉透骨的眼睛。 八年一晃而过,而这双眼睛,还停留在原地么? 而每次将杨影从噩梦中唤醒,听到他呼唤的却不是自己名字时,燕穆凌的心中都会泛起一丝苦涩。 “影哥哥,我已经打听清楚了,独孤家的老二,每天中午都会在白马寺前救济穷人,是个突破口。” 虽然心中有一丝莫名的不甘,但在职务层面,小凌永远都是一副一丝不苟的面容。 “有多少人保护她?”杨影起身披上衣服,也立即进入工作状态。 “对外没人保护,就一个人。” “慎重起见,还是需要观察一下。” “遵命!” —————————— 如果世间真有所谓可以“倾国倾城”的女子,独孤莲心一定就是之一。 自从洛阳深陷战争的阴云之中,独孤家的二姑娘——独孤莲心就一直在,偷偷坚持着一项,只属于自己的事业:为无家可归、流落街头的穷人和乞丐们,每日提供一顿粥饭。 因为只有吃饱了肚子,才有力气干活,他们才有可能为守城出力。 爹爹守卫京师,也许就会出现转机。 这个单纯的姑娘,这样单纯地想着。 可现在,困于围城之中,很多原本仰仗周边地区供应的生活物资,一夜之间,价格飞涨,全部成了奢侈品。 而商业几乎被彻底摧毁,许多穷苦百姓衣不附体、食不果腹,甚至连一日一餐都保证不了。 而且受害的人数,还在不断飙升扩大。 昔日繁华的东都洛阳,才短短几日,便治安崩溃、犯罪横行、萧条混乱、满目苍夷、死气沉沉、饿殍遍地。 面对此般情景,虽然父亲独孤如愿反复告诫过她:现在,粮食可是稀有的精贵资源,不论为了国家,就是为了家人,也应该停止放粥。可独孤莲心还是无法坐视穷人不管,每天都会从家里偷出麦谷,熬成粥饭,一如既往的坚持在白马寺旁,免费发放给饥民。 当然,此举受到了家里人激烈的一致反对,却被穷苦的老百姓口口称道。 虽然吃的东西不多,分量也往往不够,但民众却视其为神明。都说她是救苦救难菩萨转世。 “你没救赎的理由,当年杨家的灭门惨案,并非你的过错。” 那个青衣人总是这样劝慰她。 自己明明知道,可还是放不下心里的结。 年幼的自己为了得到一块麦芽糖,而向问路的陌生人出卖了自己的“未婚夫”。 直到自己隔着门缝,看到一伙歹徒将邻家烧杀殆尽,她才意识到自己真的错了。 而那个被长辈们私自订下的,将来成为自己夫君的男孩子,她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剑贯穿胸口倒下。 而那个男孩,在临终前,也恰巧看见她。 眼神中透着微弱的希冀和盼望,直到失去了光芒。 她身体像是灌了铅,一步都动不了。 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杀死。 就为了一块麦芽糖。 虽然那件事已经过去了许多年,而且应该只有她一人知道,可莲心始终无法原谅自己。 那时的自己,或许真的对杨家和自家私下订立的婚约,感到反感。 明明是当事人,却被当做物品一般,没有选择的权利。 也是因为心中的抵触,所以做了件可能会后悔一辈子的事。 “也许杨家那对兄弟,福大命大,依然健在,后来平凡的生活在这世上的某个角落里。” 直到今日,她依旧总自欺欺人。 可是。 人死不能复生,她比谁都清楚。 独孤莲心叹口气,推起粥车出发。 说起放粥,也有最初的艰辛。 刚开始时,只有她一个弱女子独力苦苦支撑,所以经常会发生聚众哄抢的事件,锅灶破坏、碗碟全碎、自己也受了伤。往往哄抢过后,只扔下她一个人跪坐地上,捂着伤口、仰天痛哭,收拾残破。 但即使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这样的事情,却依旧没有阻挡她不懈坚持的努力。 而她和“那个”青衣人的故事,就发生在这天正午。 这天,洛阳被叛军包围。 她对外面惊天的变故浑然不觉,像往常一样,推着自己亲手修复的小车,上面放着保温用的小灶和已经熬好的麦粥,来到了白马寺旁。 早就等候在这里、衣衫破落的穷人们立刻包围了上来。 “啊?今天的人怎么格外多啊?”独孤莲心毫无防备。“竟然还有这么多小孩!” 围在一旁的,竟然有一大群孩子,看上去年龄在六岁到十二三岁不等,也不着急上来排队领粥,而是聚集在一起不知道商量着什么。 独孤莲心忙于手上,也没多留心在意。 这时一个梳着两只羊角的小姑娘,孤零零一人远远跑来,从人群腿中钻出,高高举起一只破碗:“漂亮大姐姐,给我多盛一勺吧!我还有一个好朋友!他的腿脚不方便。” “好啊!”独孤莲心优先帮她把碗盛满。 却听到一声呼喊,旁边的那群孩子们突然发难,围上来赶走人群,围住独孤莲心,动手动脚。 独孤紧紧将小姑娘搂在怀中,保护她的同时奋力反抗。 这群坏小子一看计划难以得逞,恼羞成怒就开始对着粥车一顿打砸抢,只把家当器皿都摔打得七零八落。 可独孤莲心却不管不顾,跪坐在地上,死死抱紧怀中的小姑娘。 “嗖!” 青羽划过无痕,一声霹雳弦惊。 带头的那个个头最大的孩子中箭应声倒地。 所有人都吓的停手,朝箭射来的方向望去。 白马寺门堂那翘起的飞檐上,太阳的剪影中,有一个青衣斗笠,皮质护肩的人影。 斗笠下,眼罩遮住右眼,而左眼瞳,是如一汪湖水般清澈的碧蓝。 他脖子上戴了一串佛珠,斜披一副绳镖,腰间挂一对短刀,左手握一张遒劲的雕弓,箭囊位于右大腿上。 又顺手拔出三支箭,一齐搭在弓上。 张开拉满的弓,和太阳的形状完美的契合。 “滚!” 青衣斗笠只说了一个字。 “啊快跑!河洛大侠鹰眼!”不知道是谁认了出来,喊了一声。 一群不良一哄而散。 鹰眼从屋顶一跃而下,走到独孤莲心身旁,向她伸出右手:“你很勇敢,做的很好。” 独孤莲心犹豫了一下,把自己原本应该素白,但现在却脏兮兮的手交到他的手心。 把她拉起来后,怀里的小姑娘却揉眼大声哭起来:“我的粥……我的碗被打破了……” 看着一地狼藉,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我和我唯一的好朋友要挨饿了……” 独孤莲心显得束手无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小孩子。 鹰眼摸了摸姑娘的两个小羊角,从怀里取出一只八宝琉璃盏,用断了的半截木勺,盛了满满一盏粥,交到小姑娘手里。 “这……”独孤莲心看着这一幕,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这么少啊!”小姑娘不认识自己手中的宝物,两眼只是紧紧地盯着里面的粥看。“要是不够我还能回来再要一碗么?” “可以啊!”鹰眼轻描淡写的回答。 “嗯!”于是小姑娘用力点了一下头,转身就跑。 独孤莲心望着小姑娘笨拙却执着的背影,露出笑容,又转而向自己的身边人。 唉?人呢? 刚才还在这里,就一转眼的功夫,竟消失不见、无影无踪? 如果不是一地的凌乱能够证明刚才发生的事情,恐怕自己连记忆是不是真实的,都会怀疑。 “哎呀……”地上躺着的领头坏小子,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这一口气差点没换上来。悠悠从地上坐起,从胸口拔出一只青羽箭,定睛一看,不知道箭镞什么时候被拔掉了,所以没有穿透受伤,自己只是被巨力撞晕了而已。 左右一看,跟班手下一个不在,只扔下了自己。 “饶你一命,还不快滚?”由浑厚内力发出的震响,贯彻庙宇,像佛陀显灵,无法辨识来源方向。 吓的那孩子,扔下箭撒腿就跑。 独孤走过去,捡起那支箭,转动端详,攥在手心。 高天之上,一只苍鹰盘旋,拍打翅膀,扶摇而去。 第零八章 秦约晋盟 第零八章秦约晋盟 燕穆凌乔装成一个邋遢的乞丐,早早守候在白马寺旁。 等待着独孤莲心的出现。 然而出人意料,今日直到午时已过,也没看见她踪影。 所有等候的人都很焦虑,却什么都不知道。 “婆婆,你知道怎么一回事儿么?” “听小姑娘的口音,不是洛阳人吧?” “哦,其实我是和哥哥一起从关内逃荒来的,今天哥哥生病了,我听说这里放粥,才自己一个人过来。” “哦,那就难怪了。”老婆婆好像倒是不排斥外地人:“这年月哪里都不太平啊!” “是啊,那放粥的女菩萨呢?”燕穆凌希望能够在不惊动独孤家警觉的前提下先接触一下靶子。 “不知道啊,可能今天来不了了吧。听说好像是出了意外。” “哦这样啊……”燕穆凌装出失望的样子。 “影哥哥,怎么办?”小凌独自来到一处隐蔽的角落,和等待碰头的杨影询问。 杨影只是略加思索就给出结论:“被人先下手了。” “那我们怎么办?”小凌有点慌。 “别慌,大中午的呆在外面太热了,我们回去做做准备吧。” “嗯……”小凌觉得影哥哥好关心她爱护她,对她真好。 “等天黑,我们一起去拜访拜访老邻居。” ———— 独孤家的后院里,小池塘旁的假山上传来两个人对话的声音。 独孤莲心并不觉得,面前这个被人人称道的大侠和自己有过什么交集。 “独孤小姐,您还记得我么?”鹰眼话说的恭敬。 只是猛然想起来了! 她认得那只八宝金刚琉璃盏! 她也认得那只碧蓝的眼瞳! 像海洋一样广阔,却又深邃蕴含着波涛汹涌的无限力量。 那是自己最好闺蜜,卢向琴,生前背着家里,“下嫁”的相公。 当年一个伺候她起居叫卢多的下人。 “二小姐,你还记得我吧?”鹰眼微笑着询问。 这么多年没见,这个失去了一切的男人站在面前,独孤莲心竟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 “当然记得,发生了那件事后,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原本以为我会永远离开这个伤心地,真是造化弄人,你知道洛阳城被叛乱包围了吧?” “嗯。”独孤只是默默点点头,自己的闺蜜在世的时候,她同样也不能够理解这两个人。 “我一直在找的那个人,斛律光,也在叛乱之中。” “我原本以为你已经失去太多太多,放下当年那些恩恩怨怨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思考了很长时间。当年错就错在我们选择了逃,所以……” “所以,这一次,你选择回来面对?” “嗯。” “斛律光已经依附于丞相高欢,你知道他今日的势力有多大么?” “嗯。” “万军从中也要虎口拔牙?” “嗯。” “你这人真的难以理喻,你活着,才是她最希望的!”独孤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请你向独孤将军引荐我。” “你不要命了?!” “嗯。” 虽然他永远只回答一个字,语气中却再没有一丝犹豫。 从只会哭只会跑的奴才,到名扬河洛的大侠“鹰眼”,天知道,五年时间,这个男人经历了什么? 独孤莲心心中充满了问号。 但同时,也充满了希望。 ———— 独孤家的前厅大堂。 一个矮胖子,酒桶腰身,连鬓胡子像个猴子,头戴耷翅帽,阴阳怪气的说:“独孤,这可是天大的机会,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独孤如愿气不过,将茶杯茶盏摔在桌上:“胡斯椿,我真没想到竟然是你第一个跑过来当说客,你是什么时候站到晋阳那边的?” “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把女儿嫁到高氏阵营,也算是给自己留条后路。”胡斯椿没觉得哪儿有问题。“这怎么就不对了?” “你除了答应逆党跑到我这儿送聘礼,是不是还答应高家,在攻城的时候第一个开城门?” “独孤,你这就含血喷人了啊,你看我胡斯椿像是这样的人么?” “像,我看你就是个内应,不如现在就先一刀把你给宰了,好歹给你留个干净名声。”独孤在落座前就早把刀握在手中。压根就没指望过这个小人。 “兄弟啊,你可好好想想,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琢磨琢磨孩子的前途吧?这年月,得罪下高家还能落得好?这我是只有个儿子,我要是生出个女儿,还巴不得这种好事上门呢?”胡斯椿倒是一点都不害怕。 因为他知道:独孤如愿并不会真的杀死他。 “所以你就摇着个大尾巴假惺惺的来当媒人了?” “独孤,你也是娶了清河崔家小姐为妻的人,知道名门望族里面的那些个破事儿。这闻喜裴家世代门阀高第,裴光也算是当今数得上名号的青年才俊,你女儿横竖不吃亏……” “滚!!!”听到这一句,独孤如愿终于绷不住了,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恨不得顺手操起刀鞘就打死这个奸佞。 胡斯椿低头想想,也觉得自己失言了,顾不上跟班收拾好东西,话也没再多说就灰溜溜的退了出来。 真没见过这么混账的。 独孤如愿气不打一处来。望着窗外天色将晚,转身丢下一干下人,独自回了自己的书房。 眼看洛阳被围,皇帝危在旦夕。 前些日急向四方诸侯发信求援,希望各路引兵前来勤王。 可是效果,就未可得知了。 灰色的天空中,望不到一丝希望。 夜幕降下,独孤如愿愁坐在书房桌前,用笔杆挠头。 家中长女独孤般若端着一碗参汤,正推门进来。 比起二妹,姐姐般若显得更加成熟稳重,一头乌黑的长发披在肩后,身材修长匀称,面容俏丽脱俗,穿着嫣红的汉服,娴静典雅,隐隐透出浑身端庄富贵之气。 看见父亲正在灯下书写一封私信。 “爹爹辛苦了,这汤趁热喝了吧……” 这封信,是通往关内的,独孤如愿希望把家眷托付给泾阳兵府大都统赵贵将军。 知道信件内容后,般若只说:“爹爹,我不走,我要陪着你。” 般若是美丽的少女,更是个孝顺的女儿。 “傻孩子,留下爹爹一个人,爹爹才好放手一搏。” “家人应该生死与共,这是您说的。”般若说这话,眼眶有些湿润。 她年纪最长,早就明白父亲的处境。 独孤如愿也不避讳,取出一个华美的拜帖,扔到般若面前。 是下午胡斯椿送来的那封。 少女狐疑的取来看封面,书着“晋阳大将军府部署骁骑将军裴光拜上”。 “这是?” “政治联姻。你不走,为父很多事情,都会被拽着肘子……”独孤如愿面露难色。“晋阳大将军,就是高欢长子高澄,年纪轻轻十四岁,已开府拜将,手下猛将如云,这次包围洛阳,就是他统帅带兵。” “年纪这么小,怎可能担此大任?”般若也很诧异。“还不如我大。” “嗯,传闻他的身边,有一位当世顶尖谋士,一直在旁辅佐,亦师亦友。”独孤如愿顺手从桌上拿出一封谍报。“姓名不详,来历不详,身份不详,地位不详,官爵不详,只知道他之前辅佐高欢、剿灭尔朱一族、计陷邺城、收编高岳和侯景,扶当今圣上登基。” 般若倒抽一口凉气:“这每一件,可都是搅动天下的大事啊!” “谍报直言:此人深居简出,潜龙在渊,精通天文地理、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之术。推测应是达官显贵之后,或是世外高人门第,才能有此能耐。目前只打听到他的代号。” “叫什么?” “乌鸦!” 般若听后:“鸟中诸葛,墨羽乌鸦!” “怎么?女儿你知道?”独孤如愿倒不意外。 “大名鼎鼎,妇孺皆知。据说:娄昭君夫人为了求得这个乌鸦军师加盟,还亲自专程替他向李祖娥求亲。”般若好像回忆起了二妹莲心和她讲过。“怎么?莫非是他嫌弃李祖娥,又想来娶我?可我连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不知道。” “那倒不是。对方拿出了相应的诚意,提点了一位台面上的人,来和你相亲。” “什么意思?” “乌鸦没有亲自前来,而是找了和爹爹同朝为官的胡斯椿来说媒,介绍的对象是邺城的假面将军——裴光。” 般若反倒吃了一惊。 “怎么?这人你也知道?”独孤以为大女儿平日不喜出门。 “又一个大名鼎鼎,妇孺皆知的人。”般若一下子回忆起了很多二妹莲心和她描述过的内容。“莲心曾说:高澄手下,高手集聚,年轻之中,不光有乌鸦军师,还有一位铁面将军,只是他的真容,无人见过。” 自己确实不喜出门,可二妹却是个十足的野丫头,每次疯回来后,常听她说起外面的事情。 “是的,对方提点的,就是这位闻喜裴家的大少爷,仔细想来,也算是门当户对。”独孤如愿头也不抬,只是嘟囔。 “难道女儿不走,爹爹真就打算将女儿送去结亲?”般若的身体,忍不住颤抖。 “爹爹什么时候是这种首鼠两端的人了?”独孤如愿轻轻安慰女儿。“晋阳已成叛乱之势,我独孤家上下众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倒戈叛变,不如让我去死!” “更何况,女儿已有婚约在身,就算您忘记了,我还记得。”般若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孩。 这一句反而说的独孤如愿瞪大眼睛:“怎么回事?” “爹爹您忘记了?”般若绕过书桌,走到父亲身边,一面抚着独孤如愿的大手,一面娓娓道来。“女儿早已心有所属,还请爹爹成全。” “是你娘的意思?还是你私定终生?”独孤如愿搜遍脑海,也想不起来曾有过什么婚约。 “就是当年咱家邻居,杨家的公子。”般若先是力争,见父亲好像明白了,又转而娇羞地低下头。“女儿这一颗心,早就给了人家,收不回来了。” 自从当年杨家灭门,这件事就成了禁口,在家中再也没人胆敢提起。 但有另一种说法,当时有人看到:凶手将两个孩子杀死后全部带走了。 在燃烧后的废墟中,确实没能找到杨家两位公子的尸首,二人至今依旧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般若这样说,也合情合理。 更何况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女儿依然还记得他,那自然必有原因,只不过自己不清楚罢了。 “女儿真的打心里喜欢杨家小哥哥,还请爹爹成全。”般若虽然满脸羞涩,却依旧大胆说出。 般若虽从小接受汉化教育,但说到底,身体里还是流淌着鲜卑女子敢爱敢恨、直爽豪迈的血液。 独孤家风一向开明,培养出的姑娘也是敢做敢当。 “爹爹有点忘了,是哪一位……”反倒独孤如愿,现在不知该怎么进一步话题。 在夫人不在场的情况下,和女儿讨论终身大事总感觉很微妙。 “哎呀,就是当年那个不顾性命把女儿救回来的杨影啊!”般若扭头想跑。 爹爹真笨。 当年弄得全洛阳城沸沸扬扬,人尽皆知的事情,爹爹怎么竟忘记了?! “等等,我记得那小子是叫杨影吧?”不知道独孤如愿想到了什么,为何要把女儿刚刚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 “是呀是呀!”般若都跑到门口了,回过头来嚷嚷。 爹爹年纪轻轻就糊涂了,啰里啰嗦真是的。 “难道他还活着么?”独孤好像想到了什么,这句话更像是给自己的反问。 “当然活着,而且还在关中担任督帅。” “泾阳兵府的墨麒麟?”独孤如愿手中还捏着写给老友的信。 赵贵的手下,燕不回的弟子,如果没有记错,确实也叫杨影。 “当年那孩子大难不死?你确定是同一个人?”脑中的线索串联起来,得出的结论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难道是同名同姓?老天爷就这么喜欢捉弄人?”独孤般若心里不肯放弃这最后的稻草。 当父亲的,只能跌坐回椅子里,抽了魂儿一般虚脱无力。 造化弄人。 独孤如愿虽早有耳闻,可从没往这个方向上去想。 不会这么巧吧? 而窗外,隔墙有耳,却把这一些,都听得真真切切。 第零九章 风起云涌 第零九章风起云涌 入夜。 “哥哥,你……你真的要娶独孤家的小姐为妻?”裴娜眼睛里都快挤出水了。 铁假面一动不动。 “可是……哥哥,你们都没见过面……更别说感情……”裴娜不知应该说些什么。 铁假面还是沉默不语。 “这小玦也太狠了,多年不见,怎么像变了个人?”裴娜又急又气,使劲把衣服上的流苏,在桌上反复摔打。 “那家伙,变了。”等了半晌,铁假面才说出这么一句。 “哥哥你都看到那个叫胡斯椿的家伙的那副德行了!”裴娜实在是气不过,那是个真正的势利小人。“一副狗腿子样!我看着就来气!” 早知道这样,就不来了。 “放心,这只是计略。”裴光也对乌鸦没有信任。“我想,应该是假的。” 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人都是会变的。 但,裴家目前对邺城,乃至整个山东地区的控制力,还是不容小觑的。高家需要这股力量,乌鸦不可能不知道。若是真的政治联姻,没理由不通知老头子。既然老头子什么都没说就让自己带着娜娜来到洛阳,一定是,有一定要参与这场赌局的理由。 可是为什么呢?乌鸦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把刚刚进城的自己和早就变节的胡斯椿暴露了呢? 裴光依旧百思不得其解。 只能先按照计划,将自己的家兵家丁乔装后分散到独孤家附近,密切监视一举一动。 “换班的回来了么?今天胡斯椿出来后,独孤家有什么反应?”裴光问。 “没有什么特殊的变化,还是和往常一样。二女儿回来后,就只有送书信的人出去了。”娜娜也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 “信去了哪里?” “通往北门楼守卫。” “还有什么别的么?” “还有……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娜娜斜着眼睛望着窗外屋檐思索着。 “事无巨细,说来听听。”裴光不知道教过妹妹多少遍了,凡事不能大意,尤其是生死存亡的战事,更是要注重细节,因为阴谋诡计,往往就潜藏在细节之中,大面上的,只是遮掩。 “裴老五和小八子,说是上街喝酒,都到换岗时间了,一直还没回来。” !!! 不妙!!! 多年征战沙场,培养出了裴光敏锐的直觉。 有问题!!! 老五嗜酒如命,倒不稀奇;小八子可是个勤快的机灵鬼,工作上向来认真,从没出过大纰漏。 “娜娜!快跟我去独孤家!” —————— “帝都的酒,就是和我们那穷乡下的不一样,嗝!”裴老五晃晃悠悠从酒馆里荡了出来,打着响嗝,一手还不忘抡起葫芦往嘴里灌酒,一手尽力想搂着跟班小八子。 “哥,晚上还站岗呢,喝这么多,可别误事啊……”小八子个头矮矮,只能全力搀扶。 “能有什么事啊?”老五登时火大,骂骂咧咧嚷嚷。“他高家想拿天下,关我们裴家屁事,一天到晚吆五喝六,把咱家少爷小姐指来喝去的,我当年就看那个狗头管家不是什么好鸟,他主子高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群瘪犊子玩意儿!” “您喝多了,您喝多了。”这话可不敢乱讲,是要犯事的。 “你说那个乌鸦,什么东西?嗯?亏得当年老爷器重,才有今天。还真蹬鼻子上脸,把自己当个人物……我就……”后面的语无伦次,小八子贴在身边也听不真切。 两人一步三晃向前,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一直跟着一个苗条的身影。 直到快拐进一处没人的黝黑巷子,已经跟踪了两条街的黑影突然发难,一条长鞭上去就从背后勒住老五脖子,没等他挣扎两下就掐断了喉咙。 “什么人?!” 还没等小八子喊出动静,另一道黑影从墙上一跃而下。 “小凌,快,拖进巷子。” 片刻之后,两人换上裴府衣服,从幽暗中走了出来。 “影哥哥,我做的怎么样?”燕穆凌想听杨影夸她。 “你从没在皂部待过,也没进过隐秘机动,外行能做到这样,很好。” 小凌嘟起小嘴不高兴,什么外行外行,就不会夸夸人家。 青红皂白,你墨麒麟本就是干侦查的,没有可比性; 隐秘机动组织不太清楚,影哥哥也早就脱离。但那达奚冰可是见过几回,活脱脱一只母狐狸,根本就没有想象中隐秘机动的样子,隐秘春楼还差不多。 自己做的这么干净,怎么就比不上? “裴府都是家兵,互相之间都认识,我们换上衣服只为能混进独孤府。切记不要接触。”杨影还在叮嘱。 见小凌没有回应,只好轻轻违心加一句:“你做的,比达奚冰强那么一点点。” 小凌顿时露出得意的笑容。 杨影心中哭笑不得。 这话说的真太违心了。 自己当年还在隐秘机动当影卫时候,从没赢过达奚冰。 冰儿姐极擅使用匕首近身作战,可以无视场地限制。因近战能力恐怖,而被其他影卫称作“怪物”,是隐秘机动的核心和大姐头。 连自己的许多技巧,都是她传授的。 两人来到独孤府门外,假装歇脚,等待天黑。 只见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矮胖子,穿着华贵,却灰溜溜从门中出来,一头钻进轿子,理亏般一溜烟跑了。 “影哥哥,用不用跟上他,探探底。” “不用。”杨影认识他。 胡斯椿,官儿坐的不小,可惜是晋阳的走狗,洛阳的叛徒。 早晚有一天,祭了我的刀。 “时候不早了,趁裴府探子换班,我们优先混进府中,见见独孤如愿吧。”杨影思路清晰。“前厅大堂刚刚送客,现在正是好机会。我去他的卧室,而你去他的书房。保护好自己,别打草惊蛇。” “遵命!” 小凌双手抱拳,接受命令。 ———— 独孤府并不大,结构上也不复杂。 独孤如愿果然真如外界传闻的那样,清廉正直,爱军爱民。 府邸里也四处体现出实用和朴素。 花园也仅仅只有一个小池塘,楼阁都环绕在其旁。 燕穆凌并不是特别擅长潜行,不过幸好,还是从杨影身上潜移默化的学到了些皮毛。 刚刚结束和独孤莲心对话的鹰眼,在商量好明天,由莲心引荐,去拜见独孤如愿后,准备离开,却发现溜进来一个蓝衣少女。 从她蹩脚的潜行方法可以看出来,她并不擅长此道。 鹰眼于假山后的暗影中抽出宝弓,却发现这姑娘秋毫未犯,而是摸向书房。 如果想知道她背后主使是谁,还是静观其变,等等再说。 于是鹰眼便悄悄跟在小凌身后,打算一探究竟。 小凌看到一个身着红衣的美丽少女,端着一碗参汤,步入书房。 推测不是独孤般若就是独孤莲心。 慌忙快步跟在后面,一路摸到窗下,竖起耳朵想偷听一番。 书房内,父女两人对话清晰: 先是听到独孤如愿希望将家眷托付给赵贵将军。 赵贵将军?怎么可能?赵贵将军就是泾阳兵府的最高指挥,她和影哥哥的顶头上司。 也就是说,独孤家的人要加盟兵府? 影哥哥的仇家成为同僚? 简直天大笑话! 再又听说晋阳希望与独孤家和亲。 那这个独孤如愿岂不是目前还在摇摆? 这对兵府太危险了,这件事一定要禀报给影哥哥! 而且,这个姑娘别看柔柔弱弱的,脑筋可不傻,竟然已经推断确认影哥哥就是当年杨家灭门后的幸存者! 最后,竟听闻这个独孤小姐对影哥哥心怀旧情、念念不忘! 小凌气的咬牙切齿。 你从没和影哥哥相处一日,怎么可能了解他?! 见了本人面都不一定能认出来,还心有所属?还想和影哥哥完成婚约? 奸细! 一定是奸细! 独孤家全家都是晋阳的奸细。 目前已知情报独孤家有两个女儿,一个和晋阳大将军什么什么的政治联姻,另外一个假装和影哥哥完成婚约,然后仗着和赵贵将军的交情,将泾阳兵府上下全卖给高欢老贼! 毒计! 好恶毒的计谋! 目前房内只有两人,合一块应该也不是我丽纹蛇对手,不如立刻铲除,以绝后患! 登时杀心起,摸向腰后刀。 一直在旁观察的鹰眼也感受到了倏然而起的杀机,弯弓搭箭,瞄准小凌后心。 月华流过弦丝,在暗影中嘎吱作响。 “勿打草惊蛇。”小凌脑中灵光一现,想起杨影嘱咐。 必须快告诉影哥哥!我燕穆凌就算死了,也要彻底破坏这毒计! 快抽身。 小凌想到这里,转身欲走。 霹雳一声弦惊! 卧鸟惊起一片! —————— 独孤莲心告诉鹰眼明天,天一亮就带他去见自己父亲。 并叮嘱他,入夜,可以先潜伏府中,负责保护爹爹和姐姐安全。 鹰眼卢多隐去后,莲心独自一人绕过母亲院子,悄悄摸回自己房间。 推门跳进屋内,轻轻反手将门合上。 “独孤二小姐,在下恭候多时了。” 黑暗中传出一声,把莲心吓得浑身一哆嗦。 “什么人?”莲心惊恐叫出声。“鹰眼快来!” “莫慌,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父亲在哪儿?我需要见他一面。” 一片漆黑中,完全看不到人形,也无法分辨声音传来的方位。 莲心强压住内心恐惧,渐渐镇定。 不管对方是谁,要稳住。 既然对方想见自己父亲,那目前就还不会伤害自己。“既然是来求见的,为何不先自报家门,表示一下诚意。” 烛火亮起。 一人坐在桌前,背对着自己,一身金缕黑衣。 “在下关中泾阳兵府墨麒麟,远赴千里,特来勤王。” “既是前来胁从,何不正面示人?”莲心心思一动,更进一步。 杨影长叹一口气,老天爷,你真会作弄人。 扭头转身。 一身橙色鲜卑打扮,束腰短裙的女孩,映入眼帘。 珠圆玉润,浑圆饱满,可爱机灵,活泼开朗,比冰姐单纯,比小凌稳重,胡装贴合凹凸有致的身材,野性中透着调皮。 “你就是杨影?”莲心以为自己第一次见他,却不知为何总觉熟悉。 “嗯,独孤如愿现在何处?”杨影却早认出莲心,这个曾经名义上的未婚妻。 “我不知道,我也是刚刚回来的。” “你……”没想到这个野丫头还是这么狡猾。 兜兜转转了半天,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旁人眼中的女菩萨,在我眼中,始终都是个小妖精。 等下! 杨影重新回忆一遍刚才。 “你喊了鹰眼?河洛大侠鹰眼潜伏在府中?” 还没等莲心确认否认,杨影化作一道黑影窜出窗外。 小凌! 小凌!!! 第一零章 针锋相对 第一零章针锋相对 我曾翻过高山,渡过河流; 也曾穿越战场,踏过荒漠; 我曾失去所有亲人。 就像被上天抛弃,流放在世上。 我不需关心任何人,亦无任何人关心我。 误以为这将是我余生,直到遇到一束光。 宽大的黑袍,绣满了七彩花朵,一把油纸伞,腰间摇晃着酒葫芦。 还有八把,形状各异的兵器。 她雨夜奔袭九百里,击溃葛荣右翼; 她决口淮水堤,淹没陈庆之的白袍军。 事了拂袖去,深藏功与名。 永远安静地躲在,庆功宴的角落里,叼着酒壶坐窗上,仰望天边启明星。 恩师燕不回,世人皆称她“蜘蛛将军”。 您把养女交给我,我竟出了纰漏! 小凌! 小凌!!! 杨影化作一道黑影窜出窗口,连跑带翻赶往书房。 屏住呼吸,五感顿起。 星光中,景物清明。 窗外窃听的门外汉,是小凌; 瞄准她后心,藏身在树后黑影中的谁…… 一声弦惊! 小凌应声倒下。 杨影狂怒下拔出匕首掷去。 月光闪耀,煌若流星。 鹰眼也察觉,反手扣弦,光速搭箭,回射相迎。 黑暗中打出一道花火。 “小凌!你怎么样?!回答我啊!”杨影慌了。 燕穆凌慌乱间中了一冷箭,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识别出影哥哥声音。 “影哥哥……” 听有回应,还没一击致命。 不管你是什么东西,伤到小凌休想走! 一把藏青色弯刀出鞘,仿佛黑暗中升起一轮月。 星尘飞舞身飘扬,霜刃锁卷绽朱花,出鞘一步外,花火百点栽。 仿佛风都被切割成碎片。 那年杨影初进泾阳兵府,跟随燕不回习武和学习兵法,三年后初入门径,被达奚武精选入隐秘机动,接受遁形跟踪等特殊训练,后因某种个人原因离开组织,回府担当皂部统帅,负责战场斥候侦查,关中兵乱,历经大小三十战,锋线浴血赋长歌。 卢多当年做下人时,就擅长刀马弓箭,被破格升为卢府院守,卢小姐与其私定终生,引发家人反对,两人私奔途中遭遇卢府家兵一百二十人围追堵截,以一敌百掩护爱妻,两人误闯入围猎场,被斛律光一箭误伤,卢向琴伤重不治,此后卢多隐姓埋名,刻苦磨练弓术和暗杀,渴望有朝一日能报仇雪恨。 两人同样精通夜袭、擅长暗战,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来往交错,打得不分高下、难解难分。 杨影擅长近身作战,不断用连续技压制鹰眼空间,但因为分心小凌伤势,心中急躁,招式直接,一时虽限制住了对手,却没有将他杀死。 鹰眼一生从没像现在这样,被逼到生死线上,力量和技巧全处于下风,空间不够,无法施展弓术,只能硬着头皮贴身应付,好在脑子清醒,身法了得,虽在攻击下伤势不断积累,好在都避开了要害。 “你们两个不要打了!” 莲心赶过来大喊,什么也看不到,只听见阴影中刀剑乱舞。灵机一动,忙说:“都停手!一场误会!先查看伤者!” 杨影哪儿听得进去? 步法灵动跟进走,一刀砍中敌肩头,作势右手力不收,左掌攥拳招在后。 穿甲贯肋劲浑厚,刀身旋转胸前勾,鹰眼环臂忙招架,鲜血一股涌上喉。 “你还不先救人,那姑娘要没命!”莲心只能撒谎。 借着窗下灯光,莲心终于看清小凌性别。慌乱中只能先用谎言将两人分开。 杨影看鹰眼已受重创,动弹不了,一刀斩断囊中所有羽箭,腾身赶到小凌身边。 “影哥哥,我……”小凌并感觉不到伤痛。 “你别说话。”杨影知道外伤就这样,不会当时立即疼。 箭射中了肩胛骨内侧,可能是小凌听到喊声后忙回头,恰巧避开要害。 老天有眼。 然而箭没入太深,必须立即进行处理。 “发生什么?”听到屋外打斗,独孤如愿也握着刀推门出来查看,般若紧紧跟在爹爹身后,手中举着烛灯。 府里的兵丁也远远吆喝喧闹起来,声音由远及近。 “蜡烛!小刀!酒!干净的麻布!”杨影明显失了方寸。“快啊!” 独孤如愿一头懵:“这是怎么……” 莲心却长吸一口气,从短暂的慌乱中快速镇定下来:“爹爹阿姊快去准备,救人要紧,我慢慢和你解释,下面人过来,将两位伤者分到两间干净的客房中,手脚麻利些!” —————— 小凌很坚强,从头到尾没喊一声疼,杨影一把抢过般若送来的工具后,亲自动手为她拔箭。 取出箭镞后,小凌才昏昏睡去。而杨影则守在她房中,一步不愿离开。 鹰眼也伤势不轻,全身上下,大大小小二十处创。 泾阳“墨麒麟”,天下第一斥候,名不虚传。 鹰眼本身也算功夫出众,才堪堪闪开要害,换做他人,恐怕早没了。 只是他失血太多,体力不支,止血并处理了伤口后,也不觉睡着了。 “放箭的是河洛大侠鹰眼,前来助爹爹守城,我先让他潜伏在府中负责守护爹爹安全。” “中箭的姑娘是泾阳兵府燕穆凌,赵贵将军部下,蜘蛛将军燕不回的女儿,外号丽纹蛇。” 独孤家灯火通明,家兵家丁全散布在院中巡视,女眷仆从也睡意全无,都聚集在后堂。 上首坐着独孤如愿和现任妻子崔月眉。 而原先的发妻如罗小,因怀着身孕待产,没有出席。 所以般若和莲心分坐左右。 莲心把自己知道的和大家说说,大概表达一下:这几位其实都没有恶意,全是误会。 “至于那男的,杨影。”说到这里,莲心反而轻描淡写。 在座的人,却很震惊。 般若竟有些浑身发抖:“妹妹,你确定?” “他自己说的。” 现在洛阳被围,在这里冒充关中府兵,并没什么好处。 “为什么?”般若站着叫起来,嗓音有点尖亮。“他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应该是想帮忙吧?不然为什么要说自己是关中派来的,而不是晋阳派来的?没好处啊。”莲心只是静静仰望着姐姐,倒分析的很透彻。 般若仿佛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悄悄坐了回去,问:“那他选择先和你接触了?” “嗯。”依旧回答得风轻云淡。 “他说了什么?”般若依旧不依不饶。 “他说了什么,你可以直接去问他啊!他现就在府中,如果真就是当年邻家小子,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也没说过,我心中毫无愧疚,你们两人长短,与我何干?”莲心突然冒出这一堆话,仿佛也有点激动失常。 “你有无愧疚,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们俩长短,哪儿轮到你多舌?”般若听后顿时心底火起。 “好了好了,你们姊妹都别说话,大敌当前,和气要紧,还不知来者是善是恶,不可先自乱阵脚。”独孤如愿摆出一副家长面孔,制止两人争执。“等小子出来,我与他当面询问一番,事情自然水落石出。现在情报不明,你们两都先不要冲动。” “谁冲动了?明明是她咄咄逼人!”般若平时分明端庄稳重,现在却凌乱失言,却不自知。“我直接去见杨影,先和他当面问个清楚明白。省的听你们嘲讽,我心里也免得煎熬。” 独孤般若,仿佛掩盖了哭腔说着,直走到门外,头也不回。 只扔下屋内父亲、后妈和妹妹。 一反常态,很是奇怪。 第十一章 绝体绝命 第十一章绝体绝命 房梁上,裴娜望着裴光。 裴光默默抚摸着铁甲面具。 昨夜两人发现裴府兵丁折损。 知杨影渗透独孤府。 忙一路赶来,召集手中人力。 打算布下天罗地网。 专放你两人钻进陷阱。 若有异动,一网打尽。 却不料,观一出好戏。 一场误会中,挫伤两股反抗势力。 只教晋阳坐收渔翁利。 “杨影大势已去。娜娜,放信!” 裴光下令。 裴娜将笼中备好的信鸽取出。 三只白鸟乌云间振翅而去。 “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按兵不动,静候佳音。” 撤。 裴光知道娜娜会静静跟随自己。 看来,天佑高家,胜负已定。 —————— “青叶丽纹蛇重伤,鹰眼重伤。 短时间内,康复不能。 二人重上战场,带兵不能。 洛阳再陷入,孤立无援境地。 对我方有利,内应目前已准备就绪。 请将军铁桶合围,天下已在掌心。” 乌鸦坐铁幕中,捏着手中信,低头不语。 闭目沉思状,又似假寐不醒。 良久。 猛然仰天大笑狂喜。 唬得麾下四座皆惊。 “军师大人……”下候首席壮着胆子,试探询问。 “皇天大势已去!段韶!快组织部下,我们出城迎接主人!” 乌鸦起身招呼刚才发声的座下首席。 段荣之子,名唤段韶。 墨袍展开,率先拉开房门,众人只能看到一副背影,完整的八卦太极。 门外阴暗的天空只能透出丝丝光线。 暴雨未及,狂风先起。 风中抖擞着,每一根黑羽。 “这把至尊龙椅,是上天为我们准备的大礼!” —————————— 般若紧张地徘徊在燕穆凌的屋门外。 天空阴惨惨的。 夜已过去,可太阳并没升起。 今天是一个阴天。 土地似乎也在等待一场大雨。 她一遍一遍演练和他的再次相遇,却不料会是这种情景。 不敢推门进去打扰,又害怕门会突然从里面打开。 就这样在幻想中犹豫,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般若,鼓起勇气!”她一遍一遍鼓励自己。 就这样直接进去,告诉他,当年和他定下婚约的其实是自己。 在这朝不保夕的日子里,请完成和她的约定,娶她为妻。 就这样说,就这样和他说。 可,多年不见,会有感情么?他会怎么看自己? 就这样恍恍惚惚、犹犹豫豫。 时间依旧静静流淌,一点一滴。 —————— 杨影守着烛火,浑然不察觉,东方既白。 刚刚脱离危险,听着小凌均匀的呼吸。 确认小凌没有事情,杨影才稍微安心。 坐在床边,他看着小凌玲珑娇嫩的脸庞,心里想着:还不如直接带着小凌,放弃任务,逃回兵府。 谁当皇帝,和我有什么关系。 反正我又不当,为什么不好好保护小凌。 我已经失去过一回家人了,不能容忍再失去一次。 不如就这样逃走吧! 曾经也有过心里打退堂鼓的时候,但这次最强烈。 杨影听到门外有来回踱步的声音,起身拉开门查看。 门外的般若没有提防,被吓了一跳。 “独孤小姐,有事情么?”杨影冷冰冰的,从很久以前,他就对这家人,没有好感了。 “我可以进去说话么?”般若眼中闪烁着楚楚可怜的泪光。 杨影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小声点,进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房间,落座桌前,杨影将房门压开一道缝隙。 “杨影,你还对我有印象么?”还是般若先开了话题。 “根据情报,你是独孤如愿将军的长女。”杨影的视线尽量避开般若的双眼。 “除此之外呢?”般若好像还渴望更多。 “我不知道你想表达什么……” “你还记得么?你曾经救过我的命,在小时候。”般若好像很感动。 “我失去了进入兵府之前的记忆……”杨影实在无法将自己脑中的碎片,按合理的顺序拼凑在一起。“抱歉。” 般若什么都没说。 你忘记了,可我却铭刻于心。 “你愿意听我说说么?当年的故事。” —————— 那年杨影的父亲杨祯因升迁,举家搬至洛阳,就住在独孤家隔壁。 那时独孤如愿还是别将军,才将元颢赶出洛阳。 南梁大将陈庆之率军南走,只留下一帮接受招安、改旗易帜的胡子,控制着京师。 这帮宵小见大势已去,不甘心,竟想出一个下三滥的计划:绑架谋害独孤如愿的两个女儿,来狠狠出口恶气。 于是,这帮人便趁独孤如愿领军驻扎滏口径,不在家里的时候,硬闯进府中,抓住了那年才只有十七岁的般若,和只有十五岁的莲心。 碰巧,遇上杨父,带着年幼的杨影杨光两兄弟,登门想要结亲。 于是杨祯二话不说,直接与贼人斗在一起,以寡敌众,拼尽全力保住了莲心。 贼人一看,没有捞到好处,气急败坏的想要带走般若。 却万万没有想到,竟然遭遇了一个年幼娃娃的奋勇追击。 那孩子甩开父亲阻挡,一路犹如神助、天将下凡般,硬生生借着蛮力,于城郊乱阵之中外,夺回了般若。 机巧灵变,所向披靡,狂暴如典韦附体,神勇似张辽无敌。 这孩子,正是杨影。 护送般若回家路上,杨影更是对她悉心照料,这让小姑娘对他暗动芳心。 可不知为何,回家之后,父亲独孤如愿,竟将二人弄混,糊里糊涂的将二妹莲心许配给杨影。 般若本打算找机会和父亲说明一切,却不料当晚,一伙蒙面人趁着夜色朦胧,闯进杨府将上上下下屠戮殆尽。 这件事也就一直埋藏在般若心底,直到她出落成如今这位美丽的少女。 ———————— “这些事,你可都还记得?”般若讲完,还不甘心。 杨影茫然摇摇头,依旧一丝都记不起。 而且,杨影也并不认为自己在进入兵府前,身怀高超武艺。他现在所学所用,都是恩师燕不回所传授的技巧。 “姑娘,你可能认错了,天下广大,也会有同名同姓。”杨影只依稀记得独孤家,还有灭门时,火焰中偷窥的眼睛,除此之外,什么都想不起。只得回复。“希望你能找到,你日思夜想的梦中人,” “你再回想一下,你父亲杨祯还因为你暴露了能力,当时还重重责罚了你。”般若根本就不相信自己会认错恩人,虽然现在杨影已经长大成人,可眉目间还是当初那副神情。“你是不听父亲阻拦,非要使出某种能力。” 杨影思索良久,每每企图潜入记忆深处,都会头痛难忍,一无所获,只能答道:“小凌还需要休息,若没有什么别的事,还劳烦姑娘出去。” 般若只得悻悻起身,出去前留下一句:“若你重拾回忆,记得一定要来找我,和我说,无论何时,我一定会还你人情,倾全力帮助你。” “那多谢姑娘美意。”杨影深深作揖相送,显得彬彬有礼。 ———————— 勤王救驾的圣旨向四面发出,接旨的各路诸侯却有不同反应: 贺拔胜麾下大将李虎,听闻后义愤填膺,即刻点兵五万,祭旗祭器,起挂帅印,准备出征,却被上司贺拔胜拦下。 “你这是要以卵击石?” “难道要听天由命?” “我先问问你:你要率军出城,需要几天?” “召集士兵,秣马厉兵,调配辎重,粮草先行,三日足矣!” “不愧是善于治军的李虎将军,三日即可出征。可晋阳高欢手下一干部将,库狄干、娄昭、尉景等众人,三日便一起渡过了黄河,你说为何?” 李虎哑口无言。 “明白了么?”贺拔胜苦笑着摇摇头。 “你的意思是说……”李虎想到后也惊出一身冷汗。 “没错,高欢早就打算包围洛阳,搞掉皇帝,于是提前做好交战准备,二十多万大军陈列黄河北岸,就等着洛阳向四方发出旨意。”贺拔胜说。“所以才一触即发。你现在领军前往,无异于自投罗网。” 李虎脱力般跌回座椅。 ———— 而远在定州的侯景,在接到勤王的圣旨后,竟兴奋的不顾自己一条腿长一条腿短,跛足跳起,在府衙大堂中旋转胡舞。 这个目光狠辣,声如豺狼的人,早与晋阳串通一气,正愁着没有发兵助阵的借口,当即派人送亲笔书信给高欢,出兵七万南下,剑锋直指帝都洛阳。 元氏天下一时间,被高氏党羽四面围攻,势如累卵,危在旦夕。 第十二章 文修武备 第十二章文修武备 健壮魁梧、面皮黝黑的宇文泰,在长安紫泉宫大殿里踱来踱去,坐立不安。 十六七岁,穿一件束身白衣,书生模样的苏子云急急忙忙跑进来,顾不上扶正帽子,一闯进殿来劈头就是一句:“大人为何还不发兵?” “哦!子云你来啦!你父亲呢?”宇文泰也顾不上什么上下礼节,直接迎上去就是拉住了他的双手。 宇文泰传唤的,明明是苏子云的父亲——左丞苏绰。 “父亲今天病重了,叫我来转达他的意思。”苏子云是其长子。 “那圣旨的事情,你爹都已经知道了吧?”宇文泰皱着眉毛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对啊,主公为何还不发兵?”苏子云也是一脸不解,跟随宇文泰步入大殿中央,坐在一旁首席。 繁华的长安城北郭,坐落着行台府大殿“紫泉宫”。这里是据守关中的宇文泰办公的地方。 紫泉宫是一处典型的城堡式建筑,名字叫宫,实际为城,外墙高五米,内部大体上分为外环城、章台宫和近卫兵府三个部分。 大殿本名“北辰殿”,又叫“紫宸殿”,位于章台的核心,虽不是特别奢华,里里外外都只是陈列和摆放一些平常的用具和物品,但却透出一种别样的整齐和干练。 最上面中央的地方摆放着成堆的公案文牒,而办公用的几案上凌乱的盛放着笔墨纸砚。两边则是会客会见臣下是用的客位和蒲席。 宇文泰和苏子云分别落座后,宇文泰就从身边的雕花紫檀木匣中取出了刚刚传到的圣旨,双手交给苏子云:“你先看看这个吧。” 苏子云恭恭敬敬接过金黄的卷轴,展开。 上面写道: 奉天承运,吾皇诏曰: 自大统天定而来,屡破强敌,灭西羌于凉州,据匈奴出玉关,东夷朝贡,南梁败走,扫平六镇,击溃白匪,四海之内,无不臣服。 然,外患稍定,内奸蜂起。今丞相欢侫刓妄大,拥兵百万,割据一方,滋事霍乱,更甚诽谤朝政,目无道义,公言罢黜废止,实乃不义之举,二臣贼子,天人公愤! 即,欲上承天命,下乘黎民,黄龙云起,兴师讨逆! 特命,北府大将军宇文将军为侍中、骠骑大将军、关西大都督,行先锋使,即日出兵,直指晋阳。后孤亲提大军,克日克敌。举寰宇以昌盛,还万民之太平! 钦此。 ———————————————— “呵……”苏子云笑得喷出了气,侧脸轻轻摇了摇头。 “怎么样?你也觉得不该出兵?”宇文泰用肘子撑在几案的角上,眼中透出询问的光芒。 苏子云随手把圣旨扔在面前的地上,从袖子里取出白纸折扇,展开摇动,笑而不语。 “好你小子!还跟我卖起关子来了!”宇文泰支起上身,一掌重重的击在桌角上。 苏子云忙收起纸扇,摊开双手:“我们势单力薄,去进攻高欢的晋阳当然是以卵击石。可是……” “可是什么?” “洛阳城高池深,屯粮丰厚,户口众多,文武百官也有不少,除非先内乱,不然就算高欢兴师动众,也难轻易攻下。如果形成对峙,我们接了圣旨又不去勤王,将来不管哪边赢了,我们都得遭殃。” “是啊!好麻烦……”宇文泰起身,又开始踱步。 “哈哈哈哈……”苏子云突然大笑起来。 反倒是把宇文泰吓了一跳。 “出兵!当然要出兵!”苏子云原本的话就是试探一下宇文泰,是否有足够信心。现在已经知道了,看来自己得推他一把,便看着殿外,把手一挥。“救援帝都,义不容辞。” “这……”不是刚刚还犹犹豫豫的,怎么突然就改口了?读书人就是难懂。宇文泰想着。 苏子云也不动,只是闭上双眼娓娓道来:“我们的优势,就在刚才这句义不容辞的义字上。占领了道义的最高点,就算此战不胜,对将来画土分疆,也是大有好处。当然,具体行动上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能直接攻打晋阳,我们目前还不是高欢对手,也不能冒险进驻洛阳,更不能给高欢进犯关中的借口……” “那我们……”宇文泰皱起眉头。所有能够想到的选项似乎都走不通。 “仿照昔时魏武帝曹操,挟天子以令不臣!”白衣书生苏子云一抖袖子,折扇展开。“咱们能不能想办法把皇帝接过来?” “你的意思是……”宇文泰有点吃惊。真没想到,读书人出的阴招太可怕。 “是的。”苏子云摇起折扇,清风吹起鬓角两缕长发。“这样还能通过皇帝的名义聚集一众有志之士,可以大大扩充关陇实力,也许将来就能够与山东分庭抗礼。” “恩……”宇文泰被说的有点心动。“但,还是很危险的吧……” “呵呵呵……”苏子云低头暗笑,思考了一下,说:“常言道:富贵险中取。” 两人默契的看了一眼对方。 宇文泰,因为人长得丑,又黑又歪,所以大家都喜欢叫他“黑濑子”。 别看其貌不扬,原先也是一方大部落的子弟,正赶上葛荣起兵谋反,就拉起了一支部队投身镇压事业。不料时运旺盛,还没付出太多代价,平叛战争就已经打赢了。这一下不得了,跟着一帮平乱有功的将军们一并,混得风生水起,在讨灭了万俟丑奴后,一路做到了偏将军。 之后天柱将军尔朱荣被先帝元子攸击杀,尔朱家被高欢颠覆。宇文泰在关中的实际控制者贺拔岳遇害后,委派自己麾下的兵马成功讨伐了罪魁祸首侯莫陈悦,名声大振,威震关陇。就此,也就理所应当官至关西大行台,正式成为了这紫泉宫的主人。 而坐在下面与之对话的,是只有十七岁的苏子云,大行台左丞苏绰的儿子。出身京兆武功大家望族,上溯祖先,乃是三国时曹魏侍中苏则,其家族历代都担任食禄二千石以上的大员。其父苏绰更是博览群书、尤善算学,深得宇文泰信任。 世上众人皆传言苏子云获得了其父真传,能力不在之下。每每听闻如此言论,父子二人都是一笑而过。 也有说法,是苏子云获得了儒家掌门人、第二十六代圣贤的真传。当然证据就是其曾经在长安大学堂求学。不过,也有同期的学子说其仅仅是挂了个名,并没真正拜师。 如此说来,他的能耐从何而来、修为深浅,也就都不得而知了。 题外至此、话说回来。 只见苏子云起身行礼道:“事关重大,本该由家父亲自前来。奈何病重,委任于我。出兵奉迎御驾,乃是本人一己之言,与家人无关。但此计于国有利,不敢欺瞒,望主公三思。” 宇文泰刚想搭腔,大殿外突然喧哗起来。门外的卫兵想把来人拦住,却反被制服,推到一边。 “叔父!天赐良机,速速出兵洛阳啊叔父!”大步流星闯进来的,是一位白发白眉的英俊少年将军,斜披着葛边白袍,眉宇间英气逼人,显示着远超出其年龄的干练和大气。 “萨保儿!你又胡闹!竟敢私闯大殿!”宇文泰冲下去一把提溜起这人的衣襟,挥拳要打。 进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宇文泰的侄子,人称“玉狮子”的宇文护。 “主公息怒啊息怒……”苏子云赶紧起身抱住宇文泰右臂。 “叔父,我在外面都听到了!我支持子云计谋。一旦把皇帝接到关中,那我们就不再是割据一方的诸侯了,而变成了真正的大统。虽然可能会得罪高欢,可皇帝对百姓的向心力不容小觑,肯定能引来更多助我们夺取天下的豪杰。这样一来,天下尽在掌中,高欢萧衍,偏安一隅,根本不足为虑!再说了,就算这步棋走错了,凭借骁勇善战的泾阳和近卫两大兵府,以及险要的潼关函谷,也能拒敌门外,皆为成就千古帝王之资啊!叔父!”既然要挨打,也就没啥好顾虑的了,宇文护如连珠炮一般,一口气说了一通。 虽口无遮拦,却句句在理。 年轻气盛、胆大包天的宇文护,目前和杨影一样,效力于城北泾阳府兵精锐,是蜘蛛将军燕不回属下,同属于赵贵将军管辖。 宇文护头戴金箍,臂装护甲,天生白发白眉,虽只有年纪轻轻二十岁出头,却因为有出色的统帅能力,能征惯战,又武艺不差,人送外号“玉狮子”,已经与杨影、燕穆凌、侯莫陈崇并称“青红皂白”四小将,升为泾阳兵府精锐——蜘蛛军中军校尉统领,负责指挥三千步卒。 宇文护话一说完,场面一度如凝固一般……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哈哈哈哈哈……”宇文泰为人豁达,虽被说中心事,但一想到关内人才济济,侄子也并不如外面传言所说那般,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心底还是很高兴的。于是轻轻放下侄儿,大笑着回头看苏子云。“你也放手吧!我不打他。” 苏子云自知唐突,忙不好意思,低头垂手退到一边:“微臣年轻,还望主公赎罪……” “嗯?”宇文泰反而是一只眼大一只眼小。“你们俩说得很好,何罪之有?” 宇文护与苏子云也相视一笑。 第十三章 金兰契友 第十三章金兰契友 “好,既然定下了要接皇帝入关,那么,现在问题就是:怎么做?”宇文泰又一屁股坐回自己的矮蹋。“要知道,出了潼关,可就不是咱们势力范围了,要和高欢鼻子对鼻子脸对脸,咱们现在还不是个儿,那应该怎么办?派谁去呢?总不能我自己去吧?” “叔父要是想去,不会拦你……”宇文护嘟嘟囔囔。 “这是说笑的吧?”苏子云打断。“您去了,不就等于把和高欢的矛盾挑明了么?给了高欢一个进攻关中的借口。况且,处于同样的立场,我估计高欢也不会亲自攻击帝都洛阳。” “要是高欢个老匹夫敢进攻洛阳,那他摆明了就是叛逆,是乱军,孩儿定带兵将其剿灭!肃清环宇!”宇文护心高气傲。 “嗯……若如此,我想各路诸侯也会这么想……”宇文泰虽然认同,可语气中也似有所顾虑……“不过,娃娃你还是年轻,思想上单纯天真的很,高欢生性狡猾,不会卖这么天大的把柄给我……” “这样说来,晋阳和邺城最有可能派遣带兵出战的总统帅,应该是高澄。”苏子云感觉有点棘手。“这个高澄虽然年纪轻轻,但行政能力出色,在这短短三年的时间里,从信都起兵、诛灭尔朱一族,到把持朝政、基本控制了三晋和关东地区,手下已经聚集了一大批能人志士,羽翼丰满,实力不容小觑。” “叔父……”宇文护先前一步,终于鼓起勇气再说。“既然对方的统帅也是个晚辈儿,不如让孩儿我去吧!” “啥?!”宇文泰和苏子云一上一下两个人都是大吃一惊! “开什么玩笑!”宇文泰拍桌大怒。“就算对面真的是高澄统帅大军出阵,那他手下还有名满天下的落雕都督斛律光和龙骧铁伐段韶、第一骁将高敖曹和虎翼武侯库狄干,你不过是跟随燕不回打过几仗,毛还没长满的雏儿,放你去?送死么?” “而且将军啊……”苏子云也再次打开折扇说道。“这圣旨传过来也是需要些时日的,现在洛阳那面什么情况,咱们谁也不太清楚,这万一你杀过去了,洛阳城早已经破了,高欢正带着二十几万人等你呢,你能应付得了么?” “那……我就和他们斗个鱼死网破!”宇文护年轻气盛,咬牙握拳嘴硬。 “网破不破我不清楚,你这条小鱼是死定了。”苏子云风趣的先摇头后点头。 “这……难道,我们大家都要在这里干等着?燕不回和杨影师弟能赶回来么?谁知道他们两个什么时候能回来?”宇文护急得直跺脚。 这一句话出,大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 “报~~~~~~~~~~~~~~~~~~!‘蜘蛛将军’燕不回携弟子侯莫陈崇凯旋班师,现正向大殿赶来路上!”传令官那尖细的嗓音划破了殿上的沉寂。 “终于回来了!”三个人都是大喜过望。 “快快让开通道!”宇文泰显然已经没有办法压抑自己心中的狂喜。 号角起,鼓声隆隆。 风吹动裙角,腰间铜铃玎玲撞击兵器。 走进来的是一前一后两个人—— 前面扭动的女人,一进大殿就先把伞收起来,从身后取出鹅毛扇和酒葫芦,边扇风边用牙咬开了酒壶的盖,大大的灌了一口后用手背将嘴角蹭干净。这一串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快捷又利落。 后面的少年,骄傲扬着头颈,跟从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走在前面的,头戴牡丹穿莲冠,头发乌黑,肩披白雪狐裘,身穿火红束身露脐长袍,绣满五彩牡丹,身材丰满健硕的女人,正是泾阳兵府统帅,燕不回,人称“蜘蛛将军”。 洋洋得意跟在后面的,头戴银簪小冠,露出额头,脖子上带着一只红色绸环,穿一袭紧身皮衣,外套一件艳红长袍,显得狂放嚣张的二十岁青年,是蜘蛛军“青红皂白”四部中“红”部统帅,安北将军侯莫陈崇,人称“血雀”。 师徒两人,走到大殿中央,站定后,齐齐抱拳行了一个军礼。 “回禀主公!泾阳兵府燕不回、侯莫陈崇,班师复命!”二人异口同声。 “去往灵州路上,发现叛逆侯莫陈悦以及两个兄弟,带着七八部下。侯莫陈悦畏罪自缢,同党当场被斩杀。”燕不回一边汇报,一边招手示意侯莫陈崇献上木匣,里面用布包裹着罪魁祸首的项上人头。 “终于为贺拔岳将军报仇,希望他的在天之灵,能够安息。”宇文泰回忆起了一些故人。“隶属旧部的李弼和赵贵将军等,现在状态还好么?” “我想,得知此番战胜消息后,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燕不回在归属宇文泰之前,也是遇害的贺拔岳将军的部将,对侯莫陈悦,同样恨之入骨。 贺拔岳,年轻时曾为太学生,后为怀朔镇军主。适逢天下大乱,随父兄抵御贼帅卫可孤,辗转投奔昔时天柱大将军尔朱荣,担任都督。 尔朱荣兵赴洛阳时,贺拔岳为先锋,尽杀满朝文武百官,扶持孝庄帝元子攸即位,赐爵樊城乡男。 之后万俟丑奴在关内自称天子,贺拔岳挥师讨伐,由此正式入主关中。 虽名义上还是尔朱荣侄子——尔朱天光的部将,但实际上掌控权利,成为了关中真正主人。在长安北郊的紫泉宫办公,并设立专门培养军事人才的机构:泾阳兵府,由赵贵任大都督,坐镇总指挥。 今年初,贺拔岳本计划召集部署,讨伐灵州,不想竟被秦州刺史侯莫陈悦引诱谋害。 原先部将,四处奔散。 是燕不回派小凌赶赴夏州,请宇文泰出面主持大局;又在平凉城聚拢部下,打算反击;同时派出杨影渗透敌阵,成功策反李弼作为内应。 这才有如今,不费吹灰之力,成功猎杀侯莫陈悦,为贺拔岳报仇。 如今,大局安定,燕不回班师回朝,拱手交上虎符。 “你可算回来了!”宇文泰兴奋地跑下去紧紧拉起燕不回的双手不放…… “我要告赵贵将军,说你有辱斯文~”燕不回偏头一笑,抽出自己双手。 “呃……好吧……”宇文泰满脸黑线,干咳一声后又悻悻回到了刚才自己的位置。“战事不断,虎符暂时不需要收回。我当然是绝对的信任你啊!” 而这时候,宇文护却不断张望大殿之外—— “怎么就你们两人?”宇文护两条白眉挑动。“杨影和燕穆凌呢?” 这两个交往多年的好友,再一次立下奇功。 “找什么找?后面没人了。”侯莫陈崇略带嘲讽。“你的好兄弟,连城都没进。” “什么?杨影没回来?怎么可能?”宇文护脑中瞬间出现了各种不好的猜想,又转而想:不对啊,论忠诚,杨影是兵府最值得信赖的统帅。论能耐,功夫盖世不可能有三长两短。 “杨影身为斥候,已经奉命前往洛阳了。”燕不回看着宇文护回答。 宇文护回到原位,心里却不是滋味,满满失落。 明明众人凯旋而归,唯有杨影,又孤胆前行,赶往了下一个战场。 他想见杨影,想为之接风洗尘,并不仅仅因为两人密切,更多的,是佩服。 虽然两人从小长大,一直关系很好,但宇文护更佩服杨影的,是他身为堂堂一部统帅,却常年担任最危险最困难的斥候,永远身先士卒,拼杀在战线的最前沿。 甚至远远望去,像是主动求死。 在他眼中,这个矮小又爱笑的师弟,总留给他,刀马纵横、高举战旗的背影。 先锋侦查、试探攻击、收集情报、策反索敌、轻骑追击、掩护断后。 他所做的,都是别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工作。 “燕将军从不强迫,你为什么总主动担当?你不知危险,还是真的无所畏惧?”宇文护也曾十分不解,明知不合适开口,还是忍不住好奇,壮着胆子询问。“我们拼命,亲人可以得到封赏,家族能够获得荣耀。你连关于家人的回忆都没有,到底图什么?” 杨影只是挺直脊梁于马上,立于西北高原凌冽的风中,出神地望着远处蔚蓝高天上,一朵自由飘动的白云,脸上挂着自信的、淡淡的微笑。 沉默着,什么都没回答。 在那一瞬间,宇文护突然觉得,在这乱世之中,唯有他,一定能够成为自己,一生最可靠的朋友。 第十四章 铁桶合围 第十四章铁桶合围 洛阳城外。 老百姓为躲避兵难,有能力的,都选择拖家带口,背井离乡。 逃难的队伍甚至绵延出百里之外,像一条黑线,向着不知名的方向,缓缓移动。 到底要去往何处落脚,其实大家心里都不清楚。 几乎所有人,像一具具提线木偶,机械地移动步伐,推着堆满坛坛罐罐的小车,跟随着人群。 偶尔,有打马路过的晋阳兵士,也不会逗留多看一眼,“架!架!”两声嘹亮喝声,绝尘而去。 虽初入夏季,可杂草丛生的荒地一片连着一片,仿佛是冬季离去前,忘记带走的遗物。 多年战火洗礼,郊外的庄园基本上全部都被摧毁或者废弃了。 原本人丁兴旺的村镇,如今成了野生动物的天堂。 斜阳老树,枯草昏鸦。 近三百年间,都没如此破败的景象。 仔细观察流亡的队伍,中皆为老人孩子。 也不知青壮和妇女都跑到哪里去了。 虽然在沉默中,不闻一丝哭声,可凌乱的行列上空,弥散的满是悲伤。 就这样走着,走着,漫无目的。 —————— 晋阳乱兵,阵势浩大。二十万大军,从洛阳城外,一直延伸到了孟津港。 刀枪林立,旌旗蔽空。 把本来就阴暗的天空,覆盖的更加深沉。 洛阳城外,叛乱将一座孤城堵得水泄不通。 中军大帐,就建立在北门外,与城楼遥遥对峙。 大帐内,高澄还在忙于政务。 崔暹陪在身旁。 “乌鸦还没回来么?”高澄于案后,扬起稚气未脱的脸庞。 “还没有。” 高澄梳着一条单马尾,头戴飞凤展翼冠,一双修长的青铜护肩,拥着高高的立领,紫色的衣服上绣着金丝凤凰,青铜的兽头腰带,金色的臂甲、绑腿和护膝交相呼应,乌黑的高缘马靴,赭石色的宽大斗篷,使得这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年,英姿勃发中透出王者之气。 崔暹则板冠长绶,一身蓝白相间的袍子,剪裁的修身得当,衣服上装饰着云形暗纹,既不落俗,又不张扬。 “那现在是谁在坐镇指挥,调拨孤的兵马?”高澄听闻后,不觉皱起了眉头。 “韩轨将军。” 高澄眉间更加阴沉:“孤一直以为,人这玩意儿,最不靠谱,关键时刻,人,是不值得仰仗信赖的;唯有法,值得依靠,任何人都不能高于法令。这也是孤从政以来一直秉承的核心思想。可偏偏父王分给我的这些幕僚,全都满身污点,孤每天被这些人包围着,不知道心里有多痛苦。” 崔暹不动声色,只是默默说道:“微臣已经调查过了,韩轨确实有些贪财,手中有些土地田产,来历有点不明不白。不过现今大战在即,正是用人之际,还请主人忍耐一下。” “那他是怎么分配兵力的?” “目前是这么安排的:斛律将军帅兵围攻洛阳西门,高岳高敖曹两位将军迂回至南门外等待时机,娄昭尉景准备进攻靠近东门一侧,而孙腾和库狄干两位和我们一道在北门外设围。彭乐将军往来巡弋,负责扫荡外围。根据乌鸦军师临走前的预测,可能有三股敌对势力,在接到诏书后赶来救驾:荆州和陇右迟迟未到,关内目前也没动静。”崔暹口齿僵硬,明显不擅长汇报军务。 以前这份工作,都是乌鸦在做。 高澄又想起了乌鸦:“这人怎么还不回来?也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如何进行?什么时机发动总攻?” 回想乌鸦作为谋士,加入高家阵营这短短几年间,信都起兵、智取邺城、韩陵之战、计赚洛阳、扶植傀儡、构陷高乾……这一桩桩一件件,全部都是其在幕后策划。说他是“齐国之首脑、高家之智囊”,也不为过。 本来乌鸦一直伴随高澄左右,为这次围攻洛阳出谋划策,却不知为何,在大军渡黄河之前,他申请暂离军队,要求先去洛阳城内安排内应。 “待计成之时,定恭迎公子,入主洛阳。”乌鸦离去时,只留下这一句话,可一晃数日过去,军队已依照原定计划,形成合围,可他人却不见踪影,也没音信,真让人不由担心。 高澄正想着,只听传令官一声长喝,打断思路。 “乌鸦军师,段韶将军,归来复命,现在大帐外求见!!!” “回来了?回来了!!!”高澄惊坐起,顾不得穿鞋,扔下崔暹,便跑出去。“你们两个家伙!可算回来了!” —————— 洛阳城内。 杨影一筹莫展。 独孤如愿敲响房门:“杨将军,可否有时间,我们庭中一叙。” 杨影看小凌睡得深沉,帮她盖好被角,起身走出。 “杨将军。”独孤如愿一照面,就抱拳先行了一个军礼。 “独孤将军,晚辈不敢。”杨影也抱拳回礼。 “你来自于泾阳兵府,那,赵贵和燕不回二位将军,近来可好?” “承蒙记挂,都督和恩师都还好。”杨影寒暄后,直入主题:“独孤将军可有下一步计划?” 独孤如愿苦笑:“那有什么计划?目前能想到的,先送家眷出城避难,而后面见圣上调配兵马,最后和晋阳叛乱一决雌雄。” 杨影听后,低头思考片刻,抬头问道:“据我所知,现在城外晋阳叛乱已经形成包围圈,在这种情况下,将军的第一步,家眷还能否顺利出城?” “小女儿莲心,经常在外面疯,平日我常骂她,不料关键时刻,反而她成了救命稻草。”独孤如愿回答:“莲心说她知道一条秘密通道,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绕过包围,离开帝都。” “那,我有个不情之请。” “现在你我同舟共济,贤侄但说无妨。”不知不觉中,独孤如愿也将关系推进了一步,称呼杨影起“贤侄”来了。 “请两位小姐,在出城途中,带上我的副将燕穆凌。” 还没来得及独孤回应,杨影接着又说: “小凌与我情同兄妹,随我以身犯险,现在伤情严重,目前情势紧迫,一旦开战,尚不能自保,又如何分心照顾她人?况且若战事不利,不仅反成累赘,还白白搭进一条性命。还请独孤将军体察,也好打消我最后顾虑。” “实不相瞒,我这次来,也正有此意。”独孤如愿接话。“我此番前来,就是想通知你:若你信得过,请速将那姑娘交给在下。我让般若和莲心多加小心,一定保护燕姑娘周全。” “大恩不言谢。”杨影听后忙施礼。“只要成功,我杨影此战便再无顾虑,愿听从独孤将军调遣,同生共死,在所不惜。” “好,就这么说定了。今天,我就安排护送人手。明天还请你和我一共进宫,我要向陛下引荐你。” 杨影再次感谢。 般若躲藏在廊后偷听到对话,却掩面离去,满怀黯然神伤。 也不知,是因为经此一战,可能与爹爹生离死别,还是因为察觉,杨影似乎更爱小凌。 ———————— “我不会施舍任何喘息与斡旋机会的,独孤如愿。”乌鸦军师站在城外中军大帐中央,背朝高澄,高举令牌。“全军统一指挥!诸将听我号令!各部依计行事!回去后,务必做好最后准备,一个时辰后,以角声为号!一齐发动!进攻洛阳!” “诺!” 鲜卑、汉人、突厥、羌族,帐内四列穿着各异的将领,异口同声,声势震天。 “待天下尽归手心,各位皆为功勋元老,封王拜相,不在话下!愿诸君奋勇向前,祝列位旗开得胜!孤在此翘首企盼。”高澄也起身站立,高举宝剑。 “诺!诺!诺!!!” 吼声直冲千云霄。 第十五章 危在旦夕 第十五章危在旦夕 “全军统一指挥!诸将听我号令!各部依计行事!回去后,务必做好最后准备,一个时辰后,以角声为号!一齐发动!进攻洛阳!” 乌鸦军师令牌一挥,直指帝都! 适永熙天命三年,晋冀鲁豫群雄齐聚洛阳城下…… 每一个参战的人心里都清楚,他们正在书写的,不仅是自己的命运,更是尘土飞扬的历史。 无论成败,此一战,都将载入史册。 乌鸦站在一个高起的土垒上,紧闭双目,一手漫卷图轴,另一只手,轻轻扶了一下高大的云冠。“担当生前事,何惧身后评……” 高澄穿着一身金盔金甲,拄剑立在他前面,头也不回,留下一副背影,看不到表情,只手一摆:“君什么都不用说,孤心里清楚……” 那真是谢了……乌鸦心里很感动……不枉这么多年的努力…… “这不就是孤梦寐以求的舞台吗?”高澄张开双臂,面对着帝都洛阳,那气势磅礴的城墙,高高站立于二十万大军之上。“和孤一起名垂青史吧!” 像是在拥抱看不见的狂风和未来。 孤等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高澄的眼角,竟隐隐闪着泪光,不知是感动,还是兴奋。 积压在心底多年的大志与野心,终于走到了今天。 宏大的计划,今天是最后一步。 “知晓了您的野心,并将其化作微臣的理想,就是在下,站在这里的理由啊……”乌鸦习惯性顺手再扶一下帽子,一甩手展开地图,袖中拿出笔墨。 勾画完地图,乌鸦又看了一眼天空,仔细观察云的形状变化。 “殿下,一场席卷大地的暴风雨,就要来了!” “世人皆称孤为云龙,就让这场暴雨下得再大些吧!大到能够托起龙升上天空!”高澄对着老天爷呐喊。“乌鸦军师司马玦听令!孤命令你:为孤拿下这天下!” “遵命!”乌鸦低头颔首,眼神却阴险狡诈如狼,右手袍袖一挥,笔尖直指洛阳城北门。 他的身后,齐整的步兵方阵掩护着无数巨大的攻城器械,从渺小的他们左右开过,虽距离很远,但卷起的狂风沙尘依旧几乎将两人凭空撂倒。 每一件机关,都像是原始的木头和嚣张的钢铁狂放不羁的组合在一起。这些投石、冲车、井阑、床弩、索塔,云梯……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不知道用途的,每一件,都经过乌鸦反复验证测试,为此战精心改良过。 号角声起!!! 击鼓!!! 进攻!进攻!进攻!!! 训练有素的兵士统一举起盾牌突击,一干众人肩扛云梯藏掩于方阵中。 乱箭齐发,混夹杂着燃烧的投石腾空而起! 精壮的赤膊大汉,不顾一切跳入护城河中,用脊梁固住浮桥。 蒙盖着幕布的冲车直奔高大城门而去! 床弩上的钢丝绞索被绷的咯吱作响,挂着三根碗口粗的长矛。 披甲的战马,急不可待的踏蹄,鼻孔里喷着气。 盔甲斗篷包裹着大将,立于马上,高举大旗。 乌鸦的双翼卷起战争的风暴,叩响雄伟城墙,把作为首都的尊严,全部践踏在脚下! 洛阳,洛阳! 洛阳!!! ———————— 已来不及进宫面见圣上了!洛阳城内,独孤如愿在送走二个女儿进入密道后,带着杨影登上城楼,决心负隅顽抗。 “请二位姑娘,照顾好小凌。”临行前,杨影只托付了一句。 “影哥哥,我不走!”小凌已经能下地走动,只是左臂还无法抬起。“我要陪你留在城里作战。” “小凌听好:关中一定会出兵。把恩师带来接应我。也许你,才是此战能否成功的关键。拜托了!”杨影用眼色暗示,让她不要忘了带皇帝出城入关的计划。“我不在后,要沉住气,顾全大局。” “可是影哥哥,我一个人做不到!”小凌一脸悲戚。 “你一个人也可以的,我相信你。”杨影没有时间了。 即使你一个人,也一定能做到。 杨影一直这样相信。 和两位独孤小姐逃走,去潼关引来救兵。 全靠你了。 而我,一定拖延到你回来。 小凌哭着最后一个钻进地道,跟在独孤般若后面。 一把袖子擦干脸,强忍住哭泣。 “影哥哥,一定要撑住,等我回来。” 这一次,轮到我来救你了。 杨影望着小凌离去,才回身上马,跟上独孤如愿。 他已经做好了守城和巷战的心理准备。 不知为何,在这危难之际,会突然想起好朋友宇文护,和他曾经问过的一个傻问题:“你连家人都没有,这么拼命图什么?” 谁说我没亲人? 在我心里,还有两个至亲。 我心甘情愿,挡在她们身前。 当时没说出口的回答,其实只有四个字: “但求一死。” ———————— 北门城楼,在各种攻城器械的狂轰乱炸下,宛如纸糊一般脆弱。 转眼间,就被摧毁,变成一地燃烧着的木头和砖石。 巨响如地震,坚固高耸的城墙,在猛攻下,仿佛风中摇摆的野草。 宽大的护城河,就像门前一条小水沟,只一瞬间,就被蜂起的乱兵漫过。 兵力悬殊,很多防御手段根本来不及。 虽然城头上驻守的禁卫军,依然纪律不乱,整齐划一的向城下反击,可众多的炮木礌石、弓箭枪戟,在二十万叛乱面前,显得零零落落、疏疏稀稀。 而第一轮接触的士兵,基本已经全员阵亡。 顾不上摆放尸体,新的预备兵就原位顶上。 云梯还没赶上,已经有成群的晋阳兵,前赴后继,杀至城脚下,放弃手中兵器盾牌,从背后取下铁锹镐头,不要命的疯狂挖掘。 “倒油!放火!”独孤如愿摇动令旗。 火焰沿着漆黑的油料,顺着墙面向下流淌。城下火海一片,惨叫不断。 “从护城河中汲水!”乌鸦墨羽扇一挥。 数十件云梯在火海中,趁人不备树立,仿佛雨后竹笋拔地而起。 越过城墙的巨石,已经将靠近北门附近的城内,砸成一片废墟。 万幸早在数日前,已经将民众疏散撤离。 可守城的士兵,在强攻下,伤亡惨重。 剩下的,还在苦撑硬拼。 杨影藏青色宝刀出鞘,被人认出。 “鸿鸣宝刀!”一位守将叫出声。 “吾乃泾阳兵府墨麒麟!特来参战!”杨影投身混入战团,招架砍翻数名已经攀上墙壁的敌兵,眨眼间,已将三把云梯砍下城头。 “骑兵队往来冲杀,阻止叛乱登顶!”银盔银甲的独孤如愿披上猩红头蓬,亲自率领骑兵队。 “听我号令,投石车齐射!摧毁城墙顶层!破坏马道!”乌鸦挡在高澄身前,高高举起黑扇。 “殿下,请后退回避!”眼看战火肆虐纷飞,崔暹手忙脚乱指挥护卫用身躯裹住高澄。 “都让开!”高澄不动如山,依旧拄剑站立,大喝道。“不用管孤!全上去!拔掉洛阳!干掉杀独孤如愿!” 羽箭如蝗虫一般,黑压压升空起,掩护着几十个浸过油的巨石,直奔城头飞来。 “泾阳的墨麒麟,今天这里就是你的葬身地!”乌鸦想起月缺楼暗战失利的耻辱,阴阳脸上满是杀气。“明年今天,我给你多烧点纸!” 登上城头的敌人越来越多,初阵的官兵已伤亡殆尽。 杨影远远望见对面万箭齐发,顺手架住两个叛乱当肉盾:“乌鸦军师,为了打赢,没少费心啊!后悔没在月缺楼找到你。如若我能活着出去,你个祸害,必须除去。” 连续几声巨响,城墙在震撼中被轰出一个大缺口。 “预备二队,快开始修补作业!预备一队,还有活的么?挡在缺口前,一步莫退让!”独孤如愿被轰下战马,顾不得耳中嗡鸣,强忍着头痛,爬起来继续指挥下令。 晋阳叛乱也不愿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战机,蜂拥聚集到破口处。 双方展开绞杀。 等杨影推开身上碎石,从尸堆里挣扎着爬出来,发现自己已经被击落城下,抢了一匹战马,夺过两柄长槊,不管满脸血污,呐喊着冲杀进城墙缺口战局。 “机不可失!库狄干!快带兵冲击缺口!”乌鸦也敏锐发现城破。“不惜一切代价,突进城内!” 传令官角旗舞动,前军光速变阵,分裂出一条通道,一队骑兵从藏身的后列杀出,一路猛进。 领头的一员大将,身披板甲,裹着头巾,挥舞一柄鹤嘴长戈。 与此同时,远处两声炮响,是东西两门方向。 这是事前约定好的,其他几路兵马,同时策应的信号。 一时间,洛阳危在旦夕。 而雨,也恰逢时机般,轻轻降落,一点一滴,仿佛哭泣。 第十六章 飞鹰走马 第十六章飞鹰走马 风怒破墙屋,西雨欲来天决堤。 孤灯映窗灭,羁鸟惊起就檐栖。 长龙云卷春未至,秋声惨凄夏去迟。 淹漫城门涨江水,听闻已断琅琊西。 —— 两道闪电,划破天际,雷声震耳,如鼓轰鸣。 突如其来,一场豪雨。 雨滴打落在铠甲上,激起花朵如冰。 水略过刀刃,在空气中刺出痕迹。 杨影一马越出城墙破口,手持两把长戟。 左突右刺,瞬间数十敌兵应声倒地。 箭弩齐射,马匹重伤。 杨影滚落地面,继续浴血作战。 两柄长兵,都是发给常规将士的制式兵器,经不住杨影使用,就折断成几截。 好在宝刀在手,面对涌来的乱党,砍瓜切菜一般,又打退一波攻击。 “那名黑衣小将是谁?”库狄干指挥手下猛攻不下。“从没见过,好像很能打。” “泾阳兵府,杨影。”跟班里有识的面孔。 “功夫不错,贸然挑战,怕是要吃亏。我们人多,没必要与其角力,传我命令:从外围缓缓包围,待他力竭,没准能捉个活的。”库狄干爱才心起,指挥骑兵变换阵型。 杨影还在城外苦苦支撑,就差一点,缺口就能补上。 “贤侄!迅速脱身!退回城里!”独孤如愿刚从投石的轮番轰击下幸免于难,听说杨影死守城外,便马不停蹄前来接应。 杨影两刀挥开人群空隙,深吸一口凉气,腾身跃进城内,命令预备兵役快速堵上最后一道砖石。 “战况如何?”杨影顾不上喘息,翻上一匹空余的战马,紧紧跟随在独孤如愿身边。 “不乐观,北门勉强守住,东西两侧,敌人已经开始策应攻击。没有得力的战将,怕是很难坚持。” “敌兵势大,准备也比我们充分。期望解围,应该不行了,除非有奇迹。将军,你我在此守护也是白白牺牲,得早做其他打算。”杨影并没有忘记达奚冰交付的任务,希望能将皇帝保全下来。 “贤侄的意思是……” “我们应该早做打算,退守皇宫,等待城池沦陷,乘对方疲于巷战,我们借助纵深空间,带皇帝逃离。” 独孤如愿陷入激烈的思想斗争中,沉默良久,才挣扎着点了点头。 “皇城里还有三百御林军,是我一手指导出来的精锐,可以仰仗。” “好!那独孤将军,事不宜迟。我们一起动身,准备撤离。” —————— 长安城鳞次栉比的房屋上,一个人健步如飞,疾如迅雷,蹬墙踏檐,如履平地。 他头戴兜帽,身穿短衣,背负长弓,腰挂短刀,右眼蒙布,紧咬牙关。 虽重伤还未痊愈,但听说晋阳叛乱已经开始攻城,也顾不得许多。 深邃的碧蓝左眼眸中,远远都能望见:城墙外,硝烟四起…… 对比下,反倒感觉,这城中的片刻宁静,极不真切。 颠簸中,一个和他穿衣风格不搭的红色护身符,从怀里蹦出来。 他紧攥住这用丝绒缝制成的小口袋,又把它放回怀里。 这是莲心在临行前,送给他的。 独孤莲心:“鹰眼,大敌当前,已经没法继续照顾你了,你身受重伤,没希望报仇雪恨了,不如和我们一起逃出城吧!” 鹰眼只是,静静的往箭囊里补充新箭,默不作声后,又轻轻摇头。 “你是不是傻?做到这个程度,真的值得么?”莲心情绪激动。 “没什么值不值得的,我不一直都是这么做事的么?” 回想一下当初,他这话也确实没说错。 当年就明明两人身份地位相差悬殊,非要逆天而行,不顾家庭,私自拜了天地,结为夫妻。 后来即使无奈之下,也没有分开,而是准备好行李,毅然决然选择私奔。 有时,独孤莲心也会思考,如果把好友卢向琴换做自己,到底有没有像她一样的这般勇气。 两人历经百劫千难,几乎成功逃离俗世。 怎奈何造化弄人,偏偏误闯围场,被一箭贯穿两颗心脏。 才变成今天这样,阴阳相隔,生死别离。 独孤莲心知道劝告无用,只从自己脖上取下护身符,送给他。 “这一战,敌众我寡,还请君多多保重。人常说:青山常在,绿水长流。可千万不要白白牺牲啊!” 鹰眼长时间没有说话,好像是回忆起了许多往事。停了一会,才闭眼点头:“嗯……” 之后莲心依依不舍拥抱了父亲,才跟随姐姐和小凌离开。 鹰眼只是目送着她们。 准备停当,翻身上了房脊。 心里想着:世事无常。人的生命,很多时候,真是如同草芥。 恍惚中,好像看到了爱妻的魂灵,站在远处看向这里。 风声雨声,仿佛传来爱妻声音。 “多多,你现在叫河洛大侠鹰眼了么?嗯,还挺帅的。” 嗯,是啊! 还挺帅的。 你走之后,我还偶遇了一位高人,练成了一个新的看家本领呢! 要是你能再站的近些,就能看得更加真切,那该多好。 那该多好。 脚步连环踏在瓦上不停,鹰眼口中默念: “汝心寄于吾弓, 离情系于吾箭。 力从求生本能, 魑魅魍魉尽灭! 顺人意,破天理 以此为誓: 吾乃永世善之人; 吾乃永世恶之人; 吾乃永世有罪之人。 汝等,须弥山护体之八部, 由万法之轮降临于此, 遵从于吾, 为阿赖耶识!!!” 随着口诀驱动,颅内犹如电击,似每一个脑细胞都伸出枝干,缠绕青色独眼。 如若有一天,我能有幸再回洛阳战线,这一仗,我必须赢。 因为,我有必须守护之理由,必须声张之大义,还有一个拼死也要报的仇。 所以,这一次,我从一开始,就不会隐藏丝毫实力。 让全天下都见识一下,我因此得名“鹰眼”的绝技: “共感觉!!!开!!!” 在无数房屋的尽头,高大城墙的边缘,他一弦三箭,青羽顺次死死钉在城墙上,他足尖轻踏箭尾,跃上西门城墙。向着压抑的乌云,腾入空中…… 河洛大侠,鹰眼参上! —— 雨还未落之时,发动齐攻的时辰却已到。 西门外,还未等北门高澄与乌鸦发动攻势,晋阳兵马一个军团,已经按捺不住,开始抢先向上猛攻。 鹰眼衔着一根青草,独立在城楼飞檐上。 弓手的锐眼,将下面的纷乱,看得真真切切。 鹰眼看见远处进攻的部队中,隐隐暗藏了一支精锐的弓箭部队。 那正是仇家的亲卫队。 “斛律光,终于找到你了。” 雕冠展翼如百合盛开,搭配一把修长青鸾簪,两条长长的粉红飘带,在大雨欲来前的狂风中飘扬。 柔顺的青丝如瀑布般流淌垂下,三七分刘海,遮两条青山含翠柳叶眉,掩一双秋水无尘丹凤眼。 一目乌黑发亮,另一目金黄耀眼,眉间一点朱砂印,眼角一朵梅花钿。 琼鼻缀耳,朱唇皓齿,秀丽如西施,妩媚似貂蝉,妍姿妖艳美容颜,偏生一副风流脸。 猿背蜂腰薄纱衣,人鱼马甲露脐线,踏雪无痕高跟鞋,外罩玫瑰单披肩。 穿方便使用弓箭的不对称单肩甲,背着一把与人等高的长弓,箭筒中树立着满满的赤红色羽箭。 妖冶人影,从军阵中,扭着蛮腰,步步走出: “哎呀~~~怎么还没打下来?人家好想见见皇宫的金殿。” 第十七章 第一弓道 第十七章第一弓道 “哼,我要让你今天后悔出门……”鹰眼定了定眼神。“看我先干掉你个小头头。” 鹰眼的能耐,不只是天下第二的弓道,还有敏捷的身手和睿智宁静的头脑,以及真正的看家本领——“共感觉”: 什么是“共感觉”? 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味觉,人皆有五感。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是五种彼此分割、各不相同相通的认识理解世界的途径,分别掌控于身体上五种不同的器官。 可偏有极其少数人,他们的大脑能够将器官传递上来的信号“曲解”,转化成互通的讯号相互流通。 这是一种能够将不同感官信号,通过大脑的处理和转化,全部转换成一种感觉的能力。 这样一来,人就能看到本应听到的信息,看到本应触碰到的东西,看到自己闻到的东西…… 所有的信息,全都转化成可视的信号,呈现在眼前。 这就是“共感觉”——将五感互通的能力! 鹰眼就是少数人之一。 那年,卢向琴和鹰眼两人为躲避卢府追捕,误入高氏在洛阳郊外的私有围场。 也偏巧,那天高家诸位将军,正兴致勃勃的进行围猎。 兵马驱赶着鹿群,将这伙畜生逼撵到丛林的最深处。 而鹰眼拖着包裹,带着卢小姐,却误打误撞陷入了包围圈。 斛律光,晋阳大名鼎鼎的“落雕都督”,并不知道树丛中,除了动物,还有两个活生生的人。 听见响动,远在百步之外,便拉满玫瑰弓,搭上赤红箭。 一箭射来,贯穿了两人心脏。 后来的事儿,因为失去了知觉,不得而知,只知道:爱妻卢向琴没了性命。 而鹰眼,被不知何人,夺取一只眼睛。 —————— 风,划过脸庞,发丝扰动。 在鹰眼眼中,风是有形状的,就像是一块丝绸和几缕飘带。 风向,风速,缓急,旋转,甚至风吹过物体泛起的波折和涟漪,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从小到大,在鹰眼的碧瞳中,这个世界,就像一个奇妙的万华镜。 算好提前量,瞄准底下乱军中弓箭部队的头领,鹰眼拉满弓,放出一箭! ———— 突然感觉到凌厉的杀气,斛律光下意识侧头一躲,一支银箭擦着脸颊而过,才听到远远传来弓响。 “这……”斛律光先是一惊。 这么远的射程?要取他性命的,可不是一般人。 抬眼望去,发现从西门外望去,洛阳却似一座空城。 啊不对!这是从自己金色的“未来视”里面看到的景象…… 莫非此战之后,洛阳将会是一座化为灰烬的死城? 斛律光的右眼:“未来视”,原本并不属于自己,而是当年从鹰眼那里得到的宝物,可以看穿一切未来的真实,绝不可能出现幻觉。 这一战之后的洛阳将会是什么样的呢? 斛律光简直不敢想象。 等回过神来,双方士兵还在城头上鏖战厮杀。 扭头看刚刚躲掉的青羽箭,还立在身后,在大地的震撼中,微微颤动。 来者不善,特点鲜明,不用猜我都知道是谁在想要我命了…… 当年被我射中心脏,夺走右眼,的那个小子。 还真命大。 看来该来的,早晚还是会来。 斛律光笑笑。 再怎么说,自己现在也已经是天下第一神箭手,拥有不逊于你鹰眼的目力。 洞穿千军万马,发现城楼飞檐上站着一个人。 挺好,特立独行,不用我费心找你。 射程这么远,你小子几年不见有长进。 看来今天,你是下定决心要和晋阳高家过不去了。 早听说河洛大侠“鹰眼”,天下第二弓神,箭矢三百步内百发百中,洞悉方圆百里之内风吹草动,兜帽葛袍,弓箭飞刀,是弓弩和陷阱专家。永远以百姓为重,更何况与我有杀妻夺目之仇,他会出现在洛阳,帮助守城,并不意外。 一切尽在乌鸦军师的计算之中。 只不过,没想到竟敢这么明目张胆。 看来今天,天下人就会知道:谁才是天下第一弓神。 斛律光双眼死死盯着高处鹰眼的身影,用手指擦一下脸上的朱砂,放在嘴边用舌头舔掉。另一只手顺便从身后抄出那把长弓,又优雅地从怀里取出一朵玫瑰,边向前走边衔在嘴里:“哼,人家来看看你今儿运气怎么样……” “全员顶盾!”斛律光一扫平时的娘娘腔,下起军令来果断清晰。 城下的乱军步卒举起盾牌,将自己的身体缩进里面,掩护着攻城器械继续整齐地向前挺进。 守城的将士只有一千,大家虽奋力反抗,但大多数人,心里都很绝望。 这西门战场,可能将是其中大多数人,埋骨的地方。 青色的箭矢像流星雨一般,腾空而起,倾泻而下,大多数都精确地落进盾牌间错落出的缝隙之中,不少敌军随着一声声惨叫倒下。只有少数落在盾上,也是牢牢钉在盾面。 刚才还嚣张泛滥的敌军,人数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被削减。 西门城楼上,鹰眼身手敏捷,左右开弓,每次拉弦都是四箭并发。 凭借一人一弓,竟形成了对军的箭雨。 该如何形容这是一场怎样的战斗啊! “比起当年你让我受的耻辱,还差得远呢!”鹰眼狂气的左瞳,闪烁着璀璨的光。“琴儿,如果你还在我身边的话,如果你真能看到的话,请守护我到最后一刻吧!” 就请你,守护我到最后吧…… 鹰眼的怀中,藏着一个鲜红的刺绣护身符,如同和眼睛呼应一般,闪烁着光芒…… ———— 洛阳并没有,如乌鸦想象的那样,被迅速攻陷。 独孤如愿依仗着城高池深、和将士们的拼死反抗,硬硬顶住了晋阳叛乱的三线夹击。 随着战局的拖延,战争的天平,似乎在向洛阳方面倾斜。 然而。 这一切都是虚伪的假象。 作为晋阳高欢阵营中的第一谋士,世间最厉害的参谋,天下闻名的“帝国首脑”司马玦,早在战斗开始之前,就以洛阳的叛徒胡斯椿为内应,假传圣旨,秘密派遣“铁假面”裴光陷落和控制了城墙南门。 东、西、北,三线气势汹汹的攻城,其实全部都是佯攻。 他只是怀有扶高澄上位的私心,才故意一直不动声色,是在等待一个能让高澄抢先又安全进入帝都皇城的时机。 城墙外围,忠心耿耿的潼关守将尉迟迥,原本奉命出击增援,却在猛将彭乐与豺狼侯景的围攻下,大败而归。使得原本就不足够的兵力,折损大半,一时再无余力帮助解围。 洛阳彻底沦为一座孤城。 关中泾阳兵府,目前还是不见踪影,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 绝望中,杨影只得跟随独孤如愿,退守皇城。 ———— 禁墙之内,殿崖高琢,楼宇环抱,廊桥飞塔,各怀地势,勾心斗角,美轮美奂。 皇宫内歌台暖响,舞蹈升平,虽已入秋,却春意融融。 皇帝元修卧在龙榻上,左手搂着堂妹元明月,右手搂着美人贾贵人,已经喝得东倒西歪,迷迷糊糊。 大殿中央,数百名娇媚宫娥,身着片缕,放荡迷乱,载歌载舞。 大殿两侧,仅存的元姓宗室们,也烹羊宰牛,进行着最后的狂欢。 自我麻醉,浑然不觉外面兵临城下,忠心的将士已死伤殆尽。 “好酒好酒!”元修龙袍卷团,皇冠歪斜,衣衫不整,敞胸露怀,醉醺醺的东一把西一把的在众多美人身上乱逛。“今天朕谁也不见!” 内务太监们忙得进进出出,端盘递碗,将宫里所有的美食好酒都怼了进去。 等独孤如愿带着杨影赶到宫门外时,发现原本应该守卫西门的源子恭、东门的长孙稚,和南门的胡斯椿,全布在场,气的破口大骂:“你们都当皇城是自家后院,说弃就弃?洛阳不是被高欢打下来的,而是被你们这帮内贼出卖的吧!” “独孤将军,何出此言?难道你不是来参加最后的宴会的么?”胡斯椿笑的阴阳怪气。 “我就先砍死你个内鬼!”独孤终于忍耐不住,最终还是被杨影阻拦下。 “还没到绝境,诸位将军还是速速求见吧!”杨影强作镇定说道。 自己并不是京官,人微言轻,想有转机,必须先把独孤如愿稳住。 “陛下有请各位将军进入赴宴,犒劳辛苦。”出来传令的大太监是内务府的总管,吊着嗓子站在高高台阶上。 其实杨影心里比独孤还气恼,都这战况了,宫内还是这番光景,简直荒唐难以置信。 可心里想归想,还是迅速解下身上兵器,打算和众人一道进去。 事已至此,不知还能否有自己可以做的。 第十八章 首尾呼应 第十八章首尾呼应 “来来来,诸位爱卿快来同乐!”元修舞着酒壶,在元明月和贾贵人的搀扶下,一步三晃迎了过来。 其他三人都就近入座,唯有独孤如愿和杨影,还恭立于殿下。 “陛下,请速速做出决断。”虽知道不合时宜,独孤如愿依旧冒死请愿。 “决断什么?”元修醉眼惺忪。“都现在了,还有什么需要我决断的?” 隐在独孤身后的杨影,实在看不下去皇帝自暴自弃的样子,转而别过脸去。 却意外的看到了传说中的平原公主元明月。 艳名远播,杨影远在长安时,就有所耳闻。 今日一见,果然美艳不可方物。 “来来来,你告诉我!我现在应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元修失控将酒壶狠狠摔在独孤如愿脚下。“我什么没做?我还能做什么?要不我把这椅子让给你来坐坐?” 元修一把推开左右,使劲指着高高在上的龙椅,转着圈对在场的所有人吼道:“你们谁想坐?上去坐啊!!!” 早在永熙三年初,孝武帝元修就看出高欢野心,计划在大殿内设下埋伏,召集高欢和他的儿子上殿觐见,企图效法当年尔朱荣“血溅宫廷”,故技重施铲除高家。 可惜,计划早被乌鸦军师,一眼识破。 高欢当然也不是第二个尔朱荣:不但没有束手就擒坐以待毙,反而收服北魏宗室元斌,盘踞河北,点起二十万大军,借口上京讨逆,由长子高澄和大将军高仲密率领,横陈黄河,步步逼近洛阳。 大敌当前,洛阳百官顿时乱作一团。晋阳大军还没到,首都官吏竟已争相逃命,大半不见了踪影。 这时,禁军统领独孤如愿,作为六镇之乱后独孤家年轻的新家主,临危受命,毅然一肩扛起整个京师内外的防务工作,同时协同司徒斛斯春,派遣元欣驻军函谷,与洛阳互成犄角。 此时的洛阳城,早已失去作为帝都的尊严和堂皇,变得压抑沉闷。 “黑云压城城欲摧”…… —— 事情发展成这样,又是独孤如愿私下进宫向上献计:“应该向关中求援,关陇之地多豪杰才俊,一定能力挽狂澜!” 元修一边沿着长廊散步一边问反问:“具体应该怎么做呢?” 独孤如愿低下头去:“微臣不敢妄言……” “恕卿无罪,但说无妨……” “依我看,关中地区实力最强盛,有能力和高丞相叫板的人只有一位:关中大行台贺拔岳。陛下应速速将平原公主元明月和河洛公主元蒺藜送入关内,与其和亲。将军之后必出兵勤王。此人一到,区区高澄和高仲密,就不是对手了。” 元修听后一怔,思考良久后才慢悠悠地说:“此事重大,再议再议……”然后扔下独孤拂袖径直去了…… 独孤呆立在长廊间,直到元修走远了,才长出一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鬓角的汗珠。心想:看来市井传言不虚啊!这下可怎么办? —— 早在永熙二年,也就是大半年前,洛阳市井中,就流传一种说法,神乎其神,如假似真。 说:皇后高清,实际上是丞相高欢安排在皇上身边的一枚棋子,作为眼线,专门监视皇上的一举一动,回报晋阳。所以皇上根本就不喜欢她,而是一直与“三公主”姘居…… “三公主”是谁? 皇帝元修的三位堂姐妹:平原公主元明月、安德公主元山涛和河洛公主元蒺藜。 堂姐元明月本在丈夫死后喜欢上了才俊封隆之,打算改嫁,但封隆之被另一追求者孙腾排挤陷害,无奈下逃去晋阳,成为高欢幕僚,之后元修看上了她的美貌,将孙腾也一并打发去了晋阳,将她霸占为情妇,进封公主。 一想起这个事,独孤不禁无语:忠厚宽仁的封隆之,和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孙腾,去了晋阳后,竟被高欢赏识,与司马子如与高岳并称“晋阳四贵”。 在这节骨眼上,竟为贪图美色,壮大了高氏势力?! 安德公主元山涛,清河王元怿之女,今年元夕,宫廷大宴,清河王元怿携全家进京,不料女儿被皇帝看上,被强留在宫里,封了公主。 元蒺藜,南阳王元宝炬的妹妹,因为生得雪白漂亮,也被元修一并纳入宫中。 于是坊间民谣四起:“明月光,瑶床香,山涛起伏照影墙。不见蒺藜刺满身,但见蔷薇雪中藏。白日闭宫至昏黄,明朝天子不上堂。” 元修从此没日没夜,和三个小情妇鬼混在一起,完全丧失了斗志。 虽然最终同意发诏求援,但不允许和亲。 估计从那时,就已经种下祸根……独孤如愿心想。 事情也向着更加不妙的方向发展: 关中地区经历连年征战,如果不派人和亲,或作为人质,恐怕不会轻易发兵相救…… 同时,南梁也趁火打劫,入侵荆州,牵制住了襄阳方面援军。 而皇后高清,是高欢长女,宫中一举一动都会被监视和泄漏…… 放眼朝中文武,至少有一半是高欢党羽,一旦发作,后果不堪设想…… 事已至此,独孤如愿才深深感到无奈和无力,直至今天。 “微臣倒是还有办法……”源子恭突然插话。 元修只是对着他翻翻眼皮,意思大概是:说出来听听。 “能想到的办法有三个:一、移驾荆襄;二、力抗高师;三、播迁关陇。” “这都不是什么好方法!”长孙稚起身反驳。“移驾荆襄,距离萧梁太近,太不安全;力抗高欢,实力不济,最终必定败亡;投身关陇,才出狼穴,又入虎口。” “那你说怎么办?难不成让在座各位,束手就擒、坐以待毙?” 两人直接在大殿上不顾体面、争吵起来。 “微臣只有一句想说:无论如何,事不宜迟,还请陛下速速动身,乘坐车舆,逃离皇城。”杨影望着殿外雨,零落将歇,骤小欲停,终于忍不住发声。 无论选择哪种方案,都需要周转时间,再继续这么磨蹭下去,恐怕三条路,哪条都走不了了。 “说话的是哪位?”元修这才注意到多了一张陌生面孔。“独孤,这人你带进来的?” “启禀陛下,这位乃是关中泾阳兵府统帅之一,墨麒麟杨影。”独孤如愿忙侧身,抬手向上介绍。“是长安年青一代中武功最高的战将,曾屡次扭转战局。今天也是他协助微臣,守住了北门。” “关中勤王兵马何在?”元修一脸刻薄。“没有一兵一卒?不会是孤身前来的吧?谁知道是不是晋阳派来的奸细?” 有一瞬间,杨影真的想上去把这个狗皇帝,抢先刺死,省的高欢麻烦。 还没来得及杨影开口,禁卫军一个传令兵就满身血污、跌跌撞撞跑了进来:“都让开!重要军情!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还没来得及任何人大声问出口…… “让开!大事不好!火!城内起火!城内四处起火!!!” !!! 杨影心中暗叫: 坏了!!! —— 随着一声声惨叫,洛阳南门幸存的守军,被一个一个扔下城墙,活活摔死。 裴光抱着膝盖,坐在城楼栏杆上,冷漠的看着,手下干活。 雨水凝结成滴,顺着他冰凉的钢铁面具,静静滑落。 “还有多少?” 裴娜扫视一眼:“大概还有几百个吧……” “别扔了,用脚踹。速度快点。” “嗯。”娜娜点头,转身向旁吩咐下去。“全踹下去,快!” “娜娜,带上一百个手下,拿上火把油料,进城四处纵火。”铁假面深知自己目前能够直接指挥的,仅有不到一百五十人家兵。兵力不足,是目前最大短板,思考后决定借助火势,扩大战果。“记住,不要与残存的禁军正面对抗,只需等待狼突骑前来汇合。” “得令!”听说要纵火,娜娜似乎很兴奋,转而又有一丝焦虑的询问:“哥哥,狼突骑真的能按时赶到么?” 乌鸦军师是多狠辣的角色,大家心里都清楚。 裴娜打心底里害怕,有一天,自己也会变成弃子。 “我相信小玦。”因为带着面具,裴光说这句话时,看不出任何表情。从声音中,也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火起后,你就带着裴姓家丁全员,迅速出城,向南撤离。” “什么?”娜娜其实听得一清二楚,却依然顺口反问一句:“我怎可能丢下兄长您一人……” “执行命令。”裴光只答复了四个字。声音冰凉得,像雨水打在面具。 娜娜了解兄长脾气,于是一言不发,转身带人而去。只在心里默默念叨: 司马玦,若你出卖了哥哥,我定要你生不如死。 须臾之后,洛阳南门守军,全部被扔下城墙覆没。 裴光下令剩余数十手下,携带马匹,等待接应娜娜出城。 而独留自己一人,望着雄伟的洛阳城内,四处火起。 而苍天仿佛也很眷顾,转瞬收云拨雨,将天放晴。 风却未息。 火借风势,浓烟滚滚,冲天而起。 等望见裴娜收拢兵丁,骑马出城而去。 火势渐渐扩大,一发不可收拾。 又望见远远城外一条黑线,正在向自己这边赶来。 待奔近处,乃使看清:那一队精锐,清一色黑马,带着弓弩锁链,个个背负弯刀,连驱马的动作,都整齐划一。 正是晋阳战斗力最强的弓骑兵团“狼突骑”。 回想起和乌鸦在福源客栈分别时候,那家伙千叮咛万嘱咐:“裴大公子,我将晋阳最精锐的狼突骑分配予你,千万莫叫皇帝走脱,切记切记。” 裴光起身站立,掸去身上水珠,轻笑: “弑杀皇帝,这种不上场面的脏活,还是我干,比较合适。” 第十九章 帝都炎上 第十九章帝都炎上 魏孝武帝元修,双目失神,全身脱力,一屁股跌坐在龙椅上。 望着殿外,天地之间,仿佛升起一根通红的火线,在不断扩大,朝他而来。 “完了……全完了……”他口中默念,自知大势已去。 自朝廷南迁至今,整整经营了四十年的帝都洛阳,就要在今天,以这样的形式付之一炬了? 随着前线战报不断传来,皇宫里弥漫着压抑的气氛。 不仅东南西北四门尽数陷落,连水门和法门都被攻占。 大势已去。 无力回天。 “陛下,赶快逃吧!”独孤如愿请愿道。“再不做准备,就来不及了。” 大殿之上所有的人听闻后,都不动弹了,百十双眼睛都盯着皇帝。 而元修还是无动于衷,机械式的往嘴里灌酒。 “若是在此束手就擒,我们其余人,大不了是辞官回家种地,可等待陛下的是什么,您想过么?”杨影只插了一句。“孝庄皇帝的在天之灵,或许还在洛阳看着发生的一切,也说不定。” 元修也立刻想到了自己封谥的孝庄帝元子攸,那个原本有帝王才能,甚至面对强于高欢的尔朱荣依旧未落下风的人,最终落得一个怎样下场? 不行!我不能这样! 坐以待毙,等待来的不仅是被废除,很有可能会被根除。 要是那样的话,别说是原有的雄心和抱负,就连现在安逸奢靡的生活,都会化为泡影梦幻。 不行!我必须活下去,我得逃! 元修很快就下定了决心: “传我旨意,内务府速速准备皇舆!朕要去关中巡视!” 独孤如愿长出一口气。 而杨影,只是望着窗外天光衰弱,低头苦笑。 —— 天色渐渐暗淡,战乱喧嚣的夜晚总是来得格外迅速,却又异常漫长。 裴光带着“狼突骑”,趁着城中四处火起,于混乱中赶到了皇城南门下。 “城下来将何人?”城头上守将刚喊出声,就被一条探进来的锁链缠住脖子,拉下城楼。 接着,还没来得及手下做出反应,数百根铁索如法炮制般,带了百十人下去。 皇城弹指一瞬间,便不攻自破。 裴光甚至都没回头看一眼,城上的青瓦,直接带着队伍沿着修长又广阔的宫道,如飞般越过两旁高耸的亭台楼阁、围墙和雕像,直奔宫殿的最中央。 “顺利的话,当场手刃皇帝,乌鸦凭空让我背负多年的重担,就能彻底卸下了。”裴光这样想着,快马加鞭。 耳畔马蹄滚滚。 裴光的思绪却不知为什么,反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 也许并没那么久远,但对裴光来说,恍如隔世。 裴光一直以来,作为晋阳的客将,都是以一副作战英勇、武功高强的形象示人。 是当之无愧的裴家大少爷,裴娜的兄长。 这都没错。 但这一切,都建立在,他是裴庆老爷子养子的基础上。 因为是养子,所以这个基础,并不稳定。 其实他本名杨光,是杨影的孪生弟弟。 相传,弘农杨氏一族,天赋异禀,宗家每一位男婴,都天生异能。 而在传说中,这是一股能够左右皇权、可以撼动天下的力量。 八年前,弘农杨氏本家宗主杨祯,官升太仓令、建远将军,举家迁至洛阳西市平安坊,与独孤家为邻。 之后陈庆之兵败退往南梁,伪帝元颢几经挣扎,还是终于败亡。 城中留守的乱军,多是刚刚接受招安的土匪。为了活命,竟想出损招:绑架独孤如愿留在洛阳城中的家眷,胁迫独孤如愿让出镇守的滏口关,好平安离开京畿地区。 于是便趁乱绑架了年幼的独孤般若和独孤莲心。 当然,忠诚的独孤如愿是不可能为了两个女儿而放弃重要关口的。 可杨家一向看重仁义,决定凭借自己力量,救回两位姑娘。 于是杨祯便带着杨影、杨光二子,携百余家兵,一路追击歹徒。终于在洛阳北门附近,捞回了独孤莲心。 可独孤般若,却被带出城外。 杨祯一筹莫展,想写信给好朋友:千牛卫将军侯莫陈顺,看他有没有其他办法,或者动用官府力量。 信还没写好,却发现长子杨影不见了踪影。 原来,杨影没有听从父亲安排,留守原地,而是单枪匹马,继续出城追击。 说到这两兄弟,虽然长相相近,性格却截然相反: 哥哥杨影,天生急躁冒进,性格鲁莽。 而弟弟杨光,则沉着冷静,心态稳重。 杨祯一看杨影不见了,也顾不了太多,忙带着杨光,率领家兵家丁出城搜索。 杨影独自出城后,一路尾行匪兵向东前行,终于在虎牢关前,将独孤般若拦下。 “哎呦?小娃娃胆量可以,竟然追出这么老远。可惜运气不行,马上就要死在这里,有什么遗言,先说两句吧!” 杨影不畏不惧,径直与之交战,结果寡不敌众,眼看马上就要丧命。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不知怎么回事,这孩子竟然犹如天神下凡、神明附体,发挥出远超年龄,甚至可以说是远超常人的力量和速度,竟然生生以一敌百,将围攻众人,打的人仰马翻、屁滚尿流。 土匪一看势头不对,也不计较,扔下般若,赶紧逃跑。 之后年幼的般若,不顾自身危险,安抚疯狂暴走的杨影,成功帮助他恢复了正常神志。 等杨祯找到两个孩子时,两人已经相互依偎着,在黄昏的路边长亭中,沉沉睡着了。 等把般若莲心两个姑娘送回独孤府,独孤如愿才得到家书,匆匆赶回。 千恩万谢中,独孤如愿便许下了婚事,立誓待儿女长大成人后,便结为儿女亲家。 可不知道是无意间出了差错,还是独孤如愿偏爱更有鲜卑血性的莲心,竟然将约书中杨影的未婚妻,书上了独孤莲心的名字。 三日后夜里,般若通过母亲郭夫人口中才得知此事,想趁父亲还在家住最后一晚的机会,请见父亲,陈明心意,改写约书,却不料隔壁惨叫喊杀声突起。 那夜,杨家惨遭一伙蒙面强人灭门,上下七十一口,几乎无人生还。 还燃起熊熊大火,烧了整整一夜,火光照耀半个洛阳城。 第二天,坊市间众人合力将大火破灭后,仔细寻找,翻出六十九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而两个孩子,都不见了踪迹。 苍天有眼,苍天怜见,自己和哥哥都幸存了下来。 裴光这样想着。 他没日没夜都在期望着:能有朝一日,和失散多年的哥哥再度相见。 却没想到,回过神来,竟然是在火光冲天的洛阳战场上,在这样的场合,以这种方式,不期而遇。 第二十章 螳螂捕蝉 第二十章螳螂捕蝉 北魏孝昌二年,即公元526年。 怀朔六镇二次爆发起义。 这一次的参与者,不仅有贫穷的农民,更有一直受尽压迫的戍边将士。 派遣去镇压的中央军队被迎头痛击,打得落花流水。 反抗声势浩大,几欲倾覆天下! 北魏政权,摇摇欲坠。 远在南梁的武帝萧衍,得知消息后,高兴地大殿起舞,并下令大赦天下。 —— 很多被梁国俘获的北人,得以重回故土。 洛阳城里也倏然间热闹了起来。 东门口的福源客栈新开张,请了花灯舞狮队伍,前来助兴,头月营业,无论打尖住店,都可享受八折优惠。 一时门庭若市,南来北往商客络绎不绝,各种不同肤色打扮的人,操着各路奇怪的口音,在其间互相攀谈: “喂喂喂,你听说了么?安州的守军全造反了!举着兵器和粮食,全部投靠杜洛周去了!” “葛荣才是真天子,只有他才能扳倒胡太后。” “一个女人,站在朝堂后指手画脚瞎指挥,能不出事儿?” “尔朱荣厉害啊!估计势力会越来越大了……” 嘈杂纷乱中,一伙蒙面人闯了进来,毫无征兆。 前后一共六个,都把自己用黑布围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双乌溜溜的眼珠。 大堂里瞬间没了响动,所有视线都集中过来,静悄悄连筷子跌落的声音的能回荡很久。 店家也是被这阵势镇住了,胆怯的用肘子捅了捅小二。 一伙人也不稀奇,可能见多了这种反应,早已见怪不怪了,为首的老大环顾大堂后,径直带队奔向角落里一张空桌。 待六个黑衣人各自找位置全员落座后,哆哆嗦嗦的店小二才壮着胆子,一步三颤的端着茶具上来: “各各各……各位爷,爷爷们都想吃点什么……” 如果他当时带着镜子,估计能看到自己那张笑容有多难看。 这几个黑衣大汉,每个人,都携带着一个包裹,大小大约能装进一个未成年的孩子。 将行李包裹码放整齐安顿好后,还是为首的老大,没好气的回一句: “没看见忙呢么?不识抬举!少给咱废话,捡好吃的上!有的是钱!” 店小二赶紧逃命一样的离开了。 “大哥,没必要冒这个风险吧?订金都够咱哥儿几个下辈子花的了。” 等收拾停当了,一个瘦瘦小小的先起头插了一句。 “话是不错,可是事儿不中啊!”听语气,感觉其实带头老大也挺无奈。“半道儿撂了挑子,以后江湖上没法混了。” “可是活儿不是咱们干的啊!谁知道是不是拿咱们当顶缸。”一个矮墩墩的也开口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都想到了我能想不到?”老大摆出一副苦瓜脸。“可那身手你们也都看见了,六十多条人命啊,砍瓜切菜一样,一眨眼就报销了。就你,就你,还有你,够让人宰两回的。”老大手指着几个手下说。 “大哥,这点我就想不明白了:既然都是杀人放火的狠人,这俩肉票,凭啥让我们运,他们自己不会运么?”瘦猴子眯着眼睛问。“男娃是比女娃贵点,可也不值这么多金子吧?” “不太清楚啊!我现在只想着赶紧完活儿,拿了剩下的一半走人。”老大倒是实在。 就在他们谈话间,难以有人注意到的一个角落里,坐着一个少年,身披八卦道袍。 少年从墨羽扇下,偷偷掏出一只乌鸦,从窗户放了出去。 然后假装没事儿人一样,继续吃着碗里剩下的面条。 店小二肩膀上搭着毛巾,满头是汗的端着案板,从少年身旁走过,来到这伙人桌前。 “各位爷爷,这可是小店的招牌:香酥獐腿、盐水鹅、烤全鸡还有韭菜馅果子……” “好了好了知道了,上了赶紧滚!”老大一把夺过案板,一脚就把小二发走了。“少在这儿打听有的没的。” 酒足饭饱,六个人取出一锭黄金,还没来得及老板算账,扔下一句“不用找了。”就重新分配了行李,匆匆离去。 小道士也迅速结了账,跟了出去。 一行人并没急着出城,而是在洛阳东门附近的街市里,兜起了圈子。 小道士只得一路追踪,并沿途留下记号。 七拐八拐,穿街走巷,一伙人终于在一处矮院门前,停下脚步。 普普通通,简简单单,一扇如意门,是宅院中最低级的门户,一般就是小家小户小老百姓使用的。 院门与一般市井人家的,别无二致,若硬要说有不同处,便是门前一左一右,蹲坐着两尊狮子,甚是惹眼。 一般的寻常人家,建房都会选择采用如意门,讨个吉利。等级上呢,也低于王府门、广亮门、金柱门和蛮子门。 主人一般会为了照顾来客上下马匹方便,在门外两边立一对石鼓,也有比较有钱或者小有地位的,选用乌龟。 狮子并不是中原动物,所以老百姓大都不认识。 但小道士看了一眼石狮子,点头道:“应该就是这里了……” 借机仔细端详了一下,左侧雄狮,玩着绣球,而右侧母狮,爪下压一只调皮小狮子。 小道士会心一笑。 黑衣老大暗自敲门,一个老奴开门,见面仿佛认识,将六人让了进去。 小道士不敢打草惊蛇,只得远远观察。 几个人进入门后,便再没了动静。 看来这里就是,师父所要寻找的,秘密结社的接头地点了。 于是小道士又放出了第二只乌鸦。 —— 小院里干净整洁,立着影墙和水缸,种的小树和花草,沿着铺设的青石砖,老奴领着六个黑衣人,扛着包裹转到屋后。 屋后草藤中间,只有一口破败的枯井,荒废零落。 只见老奴在井口前面跪下,在砖砌的沿儿上东敲西打,一声应响,房屋背后的墙上,弹开一扇暗门。 老奴起身,做了一个有请的手势。 老大犹豫了一下,看了兄弟们一眼,才壮着胆抬脚进入。 其余人紧随其后。 这是一条通往地下的,悠长深邃的台阶,墙壁上每数十步,便挂着一盏烛台。 依旧七扭八拐,不知通往何处。 静谧诡异,所有人只能听见脚步声在回荡。 大家都不说话,面色凝重。 约在地下行了一刻,对众人恍若隔年,终于来到一处宽敞的大厅前。 两扇纯铜铸造的大门,上面描绘着:曹植闯司马门和杨修之死的画面。 大厅的穹顶上,正中央是一整颗由天然黑曜石雕成的巨大五角星,四周用珍珠、玛瑙、水晶、翡翠等,点缀出全天二十八星宿图,呈环拱之势;环形的墙壁四周上除了自己进来的这一扇之外,还有另外七扇门,一共八扇面,依照太极八卦的次序排列;火把将室内照亮犹如白昼,地板上刻画着一对狮子的图案。七个帷幕罗帐北斗位置排列。 幽暗之中只传来一声,气息洪亮,不辨男女: “欢迎来到,指极星!” 第二一章 深谋远虑 第二一章深谋远虑 “我们需要先验货!” 黑暗的大厅里,回荡着回音。 从其余七个门中,同时出来数十个装备齐整的铁甲卫士,将六个黑衣人团团围住。 “各位大哥,各位大哥,好商量,有事好商量……”黑衣老大满脸堆笑,谄媚的像条哈巴狗。 他的头上,渗出层层细小的汗珠,忙命令手下将包裹拉开。 前四个包裹里面,装的满是盛过油料的,空瘪的羊皮囊,足足一百个。 “这是现场全部的油囊……数量足够……” 最后两个包裹拉开,里面露出两个孩子。 杨影,杨光。 脏兮兮满身血污和灰烬,失去知觉的样子像在安睡。 平稳的呼吸声,回响在大厅上空。 看不见幕后黑手在何处,却能感觉到所有人都散发出喜悦的心绪。 从包围着的铁甲兵阵中,挤出两个身材略显臃肿的老妇,一人抱起一个孩子,开始上下左右仔细检查伤势。 杨光基本都是皮外伤,无碍,只是体力透支,中了迷香后还未苏醒;、 杨影却有一处剑伤,贯穿了胸膛,虽然已经止血,可伤势太过严重,已经没了呼吸。 “混账!怎么回事!”黑暗中的声音勃然大怒!!! 蠢货!竟然将重要的棋子给折了!!! “怎么做事的?都听不懂人话么?要是这小子死了,三分天下计划就必须重新制定!”狂怒的另一个女性声音,从黑暗的帐幕中闯出。 原来幕后的黑手,不止一个。 “大哥大姐息怒息怒,真不关小的事,我们是按照说的进行回收的,这一击是你们的人做的。真不关小人……”黑衣老大带着哭腔,举起双手投降,已经尿了一裤子。 “开阳!我不是下令不得损伤这两个孩子吗?给个解释!!!”黑暗中的女人,怒不可遏。 “一切原本是按照计划实施的。”一个砗磲装饰的幕帐中,竟然传出孩童稚嫩声音,语气却平稳老成。“没料到这个臭小鬼,察觉到迷香后,竟然躺在床上,闭气装死,待我的手下进屋贴身确认,趁机突然发动反击,一举刺杀两名隐秘机动。万幸包围网做的严密,迷香剂量又大,他一时无法脱身。我手下随机应变,才违背了你的命令。也多亏了这一剑,才将其牵制住,险些让他成功进入狂化状态。” 女人听完,不再做声。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最终还是主持大局的人,开口当和事佬。“已经检查过了,没有致命,已经处理的很妥当了。开阳说的对,这个结果,已经算是很好了,没让目标走脱。天玑,恐怕你也没想到:这个孩子竟然这么难缠,早早就显露出如此天赋的才能吧?” 女人默不作声。 “不过正因如此,才证明我们计划的可行性:这个孩子的能力,早已远远超过了预期,这样的棋子,这样沸腾滚烫的血液,才有价值。”最后补充一句。 “那,各位大佬,小的可以走了吧?”黑衣人老大只知道对方成分复杂、有权有势,都忘了该怎么称呼,也忘了索要,约定的另一半黄金,一心只想脱身。 “走?既然知道了这么多,怎么可能让你活口?”黑暗中的孩童声音,仰天大喝。“诛灭他们!隐秘机动!!!” 六道黑影,从天而降,只一瞬间,六个黑衣人,血溅当场。 “天玑,下次再质疑我手下办事能力,要你好看。”那孩子阴冷冷说。“我离开太久,会惹人起疑,就先走了。剩下的事,你们几个慢慢聊吧!” 随着声音远去,砗磲帷幕里的火把熄灭。 “开阳,开阳等一下!”女人的声音从装饰着蓝宝石的帐中,急促传出。“大哥,这小屁孩仗着手握执行机关,越来越目中无人,我行我素。” “好了好了,大局为重,别再计较了。而且我觉得开阳没什么过失,已经做得很出色了。”这时才依稀辨别清楚,领头的嗓音,是从最右面,装饰着钻石的帐幕中传出来的。“天璇,你看,目前这个情况,计划是不是需要调整一下?” 顺位第二的红宝石中,终于发声,是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我还以为大家都忘了我还在场呢,呵呵呵……” 笑过后,继续接道:“是的,按照情报,哥哥杨影的能力,体现为混沌和狂暴,适合送往南梁。可现在身受重伤,不太适合长途运输,呵呵呵……只能临时调换一下位置:将哥哥留在江北,换弟弟杨光去建康。” “对计划有多大影响?” “呵呵呵呵……不太清楚啊……”这红宝石下的人,不仅阴阳怪气,还滑溜溜的像条泥鳅。“也许将引发全盘崩溃的错误,也不一定呢……呵呵呵……” 全场一度陷入死寂。 “我就说选这孩子进入指极星不靠谱……”只有女人在嘟嘟囔囔。 “从六镇起义、引元颢和陈庆之北伐、到提拔独孤如愿和杨祯、派人绑架独孤家两位小姐,至今,计划的每一步,都实施的不差丝毫。不能因为两个孩子的位置调换,而改变方针……”终究钻石还是主心骨。“计划不能动摇,继续执行!送杨光顺江南下,前往建康;老幺摇光听令:你来带走杨影抚养。” 最左侧,排名末尾的珊瑚帐子中,只传来粗重的:“遵命。” 随着这一句,在空荡死寂的大厅中回荡,其余六个帐幕中的火把,也顺次熄灭。 两个老嬷嬷抱起孩子,背相对方,向着两个不同的方向,静静离开。 从此,兄弟二人,将踏上两条,截然不同的命运轨迹。 —— 而披甲斗士们,七手八脚收拾尸体,清理现场…… 安静的厅堂中,却隐隐传来踢踏脚步。 啼、嗒、啼、嗒、啼、嗒…… 声响在空洞中,一下,一下,有节奏的回响…… 啼嗒! 吸引在场所有人瞩目时,声音停止在铜门之外…… 狐疑的众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毫无反应的时候…… 突然一股大力,撞开了两扇厚重的门! 风起,卷灭了所有火焰! 黑暗中,无数乌鸦,冲撞而入,成群结队,剥夺视野!像一场席卷天地的黑色风暴! 一黑一白,两道人影,快如闪电,趁乱闯入。 身法诡异,移动的轨迹无法预测;刀光九闪,每一击都直中甲兵要害。 待鸟群散去,两个人伫立在尸山之上。 “子云,我命中二十二个。”黑衣道袍的少年得意的说道。 一个还有一口气的甲兵,还在努力爬向自己的兵器…… 一把边缘锋利的折扇,在空中盘旋划过他的脖颈,飞回另一位白衣飘飘少年手中:“算上这个,二十三。” “这个已经被我击倒了!不算啊!”黑袍小道士不服气地大叫。 “我赢了,你不能赖。”白衣少年将刃口收回扇中,轻轻摇动。 “你们俩莫吵,快检查帷幕,共有几个?”这时,一位拄杖老人才慌忙奔进,大声问道。 黑白两人,异口同声:“一共七个。” “错不了!就是这里了!没错,就是,指极星!”老者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穿着紫色玄宗长袍,披着麻布肩帔,腿绑葛条,脚踩布鞋,手握一支精钢珊瑚杖。“还是慢了一步么?” “是啊!都怪司马玦,非要先等我们集合,才放跑了魁首。”苏子云不服气。“要是换我,早就抢先冲进来,将他们全员捉拿。” “先不说情报不足,七人功夫深浅不清,莽撞接触胜负难料,明明是你学艺不精,区区一个入口机关,摸查了半天,浪费太多时间,才导致晚了一步。责任在你,还反咬我这有功之人。”司马玦反唇相讥。 “还敢说我学艺不精?我和你说了应当使用我的白鸽群,直接发动攻击,叫他们当场没命,节省力气,可你偏偏就要求稳,说什么使用乌鸦障眼,联手突击更加可靠。”苏子云吵得更凶。“慢不说,还白白浪费气力。” “就你那几只破鸟,和你一样,数量太少不提,攻击还时灵时不灵的,你可看清了,对面穿着可是全覆式的板甲,你我如若不上,失了准头,不能一击得手,必定引来反击,到那时,我们师徒三人都将陷入苦战。”司马玦分析的合情合理,虽然对师弟的鄙视之情,溢于言表。 “好了好了,你们俩说的都对,莫要吵了,快看看还有什么线索。”老者对于自己的这两个爱徒也是颇为无奈。 第二二章 七星指极 第二二章七星指极 “师父,我们追查了这么久,神神秘秘,到底什么是指极星啊?”苏子云终于还是问出了,一直盘旋心底里的问题。 老者看着司马玦也一闪而过同样的表情,知道瞒不住,既然已经深入到现今程度,还是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们,比较好。 一方面是因为一直将你们蒙在鼓里,只当鹰犬一般驱使,对你们俩太不公平; 另一方面,这个秘密结社,确实是十分危险,多了解一下信息,将来在对抗中,也能尽量提高警惕、自我保护。 考虑到这两点,老人家也内心释然,正好刚发现这个地下大厅,终于拿到了这个组织确实存在的证据,也是时候向二位徒弟公开情报了。 其实,一直闭口不提,不为别的,真的是怕自己的两位爱徒太过聪明,也许会深陷其中,或者卷入其计划,更甚至是反过来利用这个组织。 总之,在老者心目中,一旦扯上关系,就准没好事。 因为“指极星”出现,一定伴随着皇权的更迭。 万分危险,可以说,是提着脑袋做事。 虽然和本门的核心思想出奇一致,但行为和手段,却不值得本门信徒提倡。 指极星,原本是三国时期曹魏大臣司马懿,所一手创立的秘密地下组织,由七个靠近权利中心,却又不在皇权漩涡之内的人,来担任成员。目的是通过政治投资和制造事件,来改变历史推演的进程,在幕后推举出他们能够控制的人,继承皇位,从而使得组织永远不会远离权利的核心,也就可以永远的置身于秩序的最高点,借助控制民众力量,最终达成理想化的“完美新世界”。 如果在推进的过程中遇到不可逆转的重大问题,导致理念无法继续贯彻和传达,他们甚至会颠覆原来扶植的傀儡,通过改朝换代,来再一次加强自己的控制力,继而再一次向着梦想中的,拥有绝对秩序的世界挺进。 “完美的世界,不是挺好的么?据我所知:三教九流,各门各派,自古以来,不都是崇尚并憧憬着,能有一个这样的世界诞生么?”乌鸦司马玦听后很震惊。“您为什么偏偏就容不得这个组织呢?” “理念上,为师是挑不出任何毛病的。”老者举目向前,拄着拐杖检查大厅各处。“可问题,就出在‘不择手段’这四个大字上。” 天下凡事,皆有定数,要强力控制,必定会对自然正常的运行,产生阻碍。 而“不择手段”,偏又恰恰毫无人性。 可没有人性,又谈何美丽世界呢? 所以,实际上为师一直以来,对这套东西,是持否定态度的。 当年的初代指极星,选定扶持的目标就是曹丕。 最初的组织架构,全员都是显赫一时、叱咤风云的人物: 天枢钻石:司马懿; 天璇红宝石:贾诩; 天玑蓝宝石:吴质; 天权砗磲:郭淮; 玉衡水晶:桓阶; 开阳白玉:华歆; 摇光珊瑚:王朗。 最终结果如何?想必熟悉历史的人都知道:曹昂战死、曹彰中毒、曹冲夭折、曹植更是被迫害的一败涂地。 全员从不同层面,以不同方式支持曹丕,助其登基。 可后来呢?传承几代,发现曹丕并不能实现完美秩序的世界。 于是,继续策划了司马家吞蜀灭吴、篡魏改晋的戏码,把这三家,彻底清除出历史的舞台。 同时,司马懿还让次子司马昭迎娶了王朗的孙女王元姬,保留了指极星内部的信息渠道。 之后,司马家更利用对指极星强有力的控制,硬生生发动了民族大融合计划,导致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此为后话。 指极星延续数百年,一只都存在于世人身边,以各种常人难以察觉的方式。 老朽作为一派掌门,虽对其了解得比一般人多些,但也仅仅限于一点皮毛,并没有真正试探过其深浅。 “那此番为何决定出动?”苏子云甚是不解。 “因为这次,他们越界了。”老者也不避讳。“影响到了本门的纵横天下之争。” 但是,目前了解到的情报,还是太少。 比如说,指极星最重要的标志:所有在其控制下,或者有密切关联的衙门、机关、商户、帮派和民居的大门口,都一左一右,一雌一雄,放置两尊石狮。 之前说过,狮子是中原没有的动物,也不属于神话传说中的灵兽。 真真实实,同时又新鲜奇特。懂的一看就懂,不懂的看了也不会察觉。 这样的细节还有很多,比如穹顶上的五角星,本意象征着“七星指极”所显示出的北极星,名为紫微天帝,是北天最亮的星辰之一,因为位置不随周天运转变动,故象征皇权。 “指极星”创立的根本,就是寻找并扶持这颗“紫微星”,而自己,则站立于王座之后。 所以有指极星成员出没的房间内,必须有五角星标志。 这关乎组织的信念和尊严,是不可忽视的规矩。 “那看来,只能找我一个还在仕途中的朋友帮忙了。”老翁抚着花白的胡子,逐个检查帐篷。既然对手是指极星,估计也不会留下什么有价值的蛛丝马迹。 勘查结束,便招呼两位弟子,离开地下,回到地面上。 冬日的暖阳再一次打在身上的感觉,就如同母亲一双温柔的大手,拍打着酣睡的孩童,宁静,而又安逸。 虽然风依然凛冽刺骨,但三人的内心都同样坚定。 杨家的灭门,必定与指极星下一步的计划密切相关,只要死死咬住这一条线索不放,一定能找到突破口,将其…… 老者还在想着,却被身旁徒弟的叫喊声打断思路。 “师父师父。”苏子云嚷嚷着问道。“那,等我们将这个组织连根拔起后,接下来会怎么做呢?是将其一网打尽,让他们彻底退出历史的舞台么?” “哈哈哈……”老者听后开心的笑了,任凭皱纹爬满了整个慈祥的面容。“就你是个小机灵鬼,为师刚才还想到了这个问题。” 停了一下,老先生收起了笑容,望着远处天边黄昏中的夕阳,安静的继续说道:“这么好的东西,当然是要将其收入囊中,据为己用喽。” 只有一旁司马玦,听后不动声色,默默记下。 —— 洛阳西市,平安坊内。 众人还在为昨晚大火,导致杨家灭门的惨案唏嘘不已。 紧邻着一道牌坊的安泰坊,一拐弯便到了,千牛卫将军侯莫陈顺的府邸。 老者带着两位弟子,叩响了重重的兽头门环。 半晌,才有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隔门回应:“什么人啊?” 一个细眼尖眉、一脸势力的家丁,只压开一道丝线般的门缝,从里面向外窥探。 “有劳将信物呈给你家老爷,就说:有一位老朋友前来探望。” 老者说着,恭恭敬敬将手中物什,双手奉上。 是一枚虎头云纹的玉佩。 那奴才无所谓样,一把抢过玉佩,摆手道:“知道了知道了,什么破烂玩意儿,老家伙就这等着吧。”说完,咣当一声,撞上了大门。 “师父,这家伙礼数不周,要不要我教训一下他?”苏子云按捺不住,指着铜钉朱门,破口大骂。“神气什么?看我不把你们全家都泡进缸里!” 司马玦只阴沉着脸,不摇不动。攥握着墨羽扇的手心,却嘎吱作响。 突然,一声洪亮响动,伴随着尘土飞扬,两扇大门猛然间向内敞开,大道两旁,早就列好了两排兵将,是欢迎仪仗。击鼓吹角,两排兵士举戈起舞。 这是一个军人所能献上的,最高规格的欢迎仪式, “鬼谷子先生,别来无恙,下面的奴才有眼无珠,还请原谅。” 沿着大道走出来,亲自迎接的主人,就是侯莫陈顺。侯莫陈家如今的宗主。他的身后,还携带着一众男男女女,应该是亲戚家人。 家眷中,为首的一位衣着粉红的女孩,一下子就吸引了子云和司马两个人的目光。 她出众典雅的气质,在一圈女眷的衬托下,更如清水碧叶簇拥下一朵莲花盛开,亦如黎明乱石山岗上矗立一颗青松。 “没用的下人,我已经严厉责罚了,还请鬼谷先生大人大量,不要计较。里面有请,里面有请。”侯莫陈顺可能是已经习惯了官场上的那一套,或者是在真人面前才展露了自己本性,总之,完全没有一丝想象中,大将军该有的样子。 老者只是保持着淡淡的微笑,颔首示意前面带路。 子云和司马,两人紧紧跟随在后。 一个意气风发,另一个却心事重重。 “鬼谷先生真乃隐世高人啊!我能有今天的地位,多亏了当年您的提点。” 千牛卫将军,木县子爵,以他真实的能力而言,确实不小了。 “哪里哪里,将军言重了。能有今日地位,全是自身努力的结果。”必要的客套还是要有的。被唤作鬼谷子的老者这样答道。 “先生客气了。要是没有您点拨了小女一日功课,她怎么能有今天的,诗书礼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鬼谷子也很意外,这倒是无心插柳。 当年鬼谷子独自出山献计,在平城求见尔朱荣。 在等待会见的空闲时间里,他发现军营外有一对可怜的父女。 询问下,才知是因为出身庶民分家,被宗家撵出家门。 无家可归,缺衣少食。 想要投军,却因不能带着女儿一道,而被拒绝,正是走投无路之际。 鬼谷子只稍加思索,便哈哈大笑。 “都落到这般田地了,先生竟毫无人性,还要取笑?”那时的侯莫陈顺,还是有些血性和脾气的。 “为何不去问问,是否需要火头军?” 要当兵,带着女儿是劣势; 可要下厨,带着女儿是优势。 大汉一拍脑门。“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于是请鬼谷子帮忙照看一下女儿,他好去后面问问。 百无聊赖的等人时间,鬼谷子就随便胡乱给那小姑娘讲了一通。其实自己都不记得说了什么,只记得那小姑娘,听的出神入迷,一动不动。 侯莫陈顺满头大汗的跑回来时,天都已经黑了,询问的结果是当下就缺人,父女俩全要了。 那当年的大汉,就成了今日面前的大将军。 而鬼谷子记得,那次和他们父女俩分手时,侯莫陈顺感激的将身上最值钱的玉佩赠送,并说希望以后还能再见。 这出插曲当时也没太当回事,只记得,直到最终,也没见到尔朱荣,接待他并采纳了计谋的,是当时帐下一位著名的女将军,叫燕不回。 “来来来,闺女快来,拜见一下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侯莫陈顺的话,打断了鬼谷子飘飞的思绪。 虽是个粗人,但话说的没错。 一日的师父,也是师父。 这一拜,可以受。 “小女侯莫陈舞,拜见师父。” 第二三章 鬼谷纵横 第二三章鬼谷纵横 侯莫陈顺府上大堂,众人按照长幼次序落座。 “鬼谷先生,不知此番前来,有何要事?”主人自然应该首先开口。 多年不见,当年的火头军,早已没了原本那份,小气却实在的气质,取而代之的,是谄媚和虚伪,还略带着小心翼翼的态度。 “哦,也别无他事,就是想借助将军的力量,在洛阳城内,进行些许调查。”毕竟多年不见,鬼谷子的回答,也很谨慎。 司马玦一边听着上首两位长辈的对话,一边出神地望着窗外,在寒风中颤动的干枯枝丫,不知想些什么。 而苏子云,则盯着侯莫陈舞上下打量,似乎对这个小姑娘,兴趣浓厚。 侯莫陈舞端丽位座他的对面,发如青丝,眼若明星,鼻似琼瑶,唇近点绛,肌肤光洁,白里透红,娴静怡人,笑容可掬,不配冠带,不着首饰,穿粉红右衽深襦裙,腰束雪白丝绸长裥,虽还未成年,却已早早散发出礼貌知性的气质。 子云看得入迷,直到察觉小舞正在对他微笑,才知自己有失方寸,忙点头表示歉意。 “所言之调查,为之何事?” “杨家灭门惨案。”鬼谷子也不避,直言不讳。 “哦……这样啊……”侯莫陈顺仰天略有所思,转而说道。“是昨日刚刚发生的,现在坊间虽传的沸沸扬扬,各路版本众多,可官府衙门还未顾上介入,是什么让您感兴趣,还专程出山调查?” “嗯……也没什么特别的偏好,就是恰巧路过听闻,一时来了兴趣而已。” 不知为何,鬼谷子突然改了话锋,轻描淡写起来。 “既然不着急,那不如就先在府中住下,些许时日之后,没准便有了消息。”侯莫陈顺听后似乎很高兴,忙招呼下人过来。“速速打扫三间向阳客房,让后面准备上等酒菜,今天府内蓬荜生辉,我要宴请三位世外高人。” 几位仆从,得令后退出厅堂。 “几位稍坐,今晚我必将盛情款待!” “那就多谢抬爱了。”鬼谷子也顺势行礼。 司马玦听后却大为吃惊。 杨影杨光已被指极星带走,机遇紧迫,时不我待,怎么师父突然要留下吃饭住宿? 师父并不是贪恋美酒美食和安逸享乐之人啊! 谁又能预料指极星会怎么处置两个孩子,下一步计划如何进行? “师父,师父……”司马玦悄悄用肘子捅了捅尊师,眼神示意:要抓紧时间啊! 鬼谷子却像没有察觉一般,依旧谈笑风生自若。 这不对啊! 司马玦心里打鼓,忙起身行礼,找个借口:“世伯在上,晚辈打断,还请见谅,实在内急,请问……” “不妨不妨,来人带公子前去!”侯莫陈顺倒是豁达,招手唤来下人。 司马用眼神示意鬼谷子后,又示意师弟,这才正眼谢过主人,跟随下奴,退出厅堂。 “啊,那我也一道吧!”苏子云起身跟随。 两人出到大院,故意放慢脚步,交头接耳: “子云,这是怎么回事?” “师哥,你没看出来,那侯莫陈顺是故意推脱,想磨蹭时间么?” “当然,可为什么?” “也许是惹不起指极星,也许,他本人就是指极星。”子云说着,眼中闪烁凶光。 “那我们应该控制住他?还是迅速脱身?”印证了想法,司马玦提出下一步。 “无论如何,我们都很方便,麻烦的是师父。” “不如我们先行告退……” “太露骨了,不合适。”子云霍然打开白纸折扇,一脸坏笑。“不如我去调戏那小美人,引对方反感,撵我们离开,如何?” 司马玦直翻白眼:“这是你能想到的最高计策吧?不如我们借口外出,先脱身,师父他老人家,有的是办法。” “这倒也是个法子……不过,还不如让我先去调戏一下那小美人……” “你这家伙……” 沿着长廊,在重峦叠翠的假山间穿行。 有钱人家就是华贵,连茅厕都修建的这么隐蔽和诗意。 一拐弯,行至了无人的僻静之处。 “你们说的都对,但已经浪费了这么多时间,我们还是不辞而别吧!” 不知哪里传来了师父鬼谷子的声音。 两人正在惊诧之际,前面带路的奴仆摇身一变,紫袍一卷,老人家端端正正站在面前。“刚才大堂里,并未出现星型图案,故推测,侯莫陈顺只是与指极星有关联,但不是什么核心重要人物。所以,这一局,小玦胜。” “这……”两人都很惊异。 “你真当有钱人家的茅厕,会建在后花园里?”老者不知从哪里变出拐杖。“看来,你俩还需加倍刻苦修行啊!” 说话间,跨桥穿径,花园的后门,已赫然出现在面前。 “我们走吧!”老者率先推开门扇,迈出门槛。 司马玦和苏子云先是面面相觑,而后相视一笑,也紧紧跟随出去。 —————— 纵,调协共合之法,横,逆天改命之能。 既能隐遁无形,又能力挽狂澜。 这便是流传千年、名扬天下的清溪学派纵横之法。 自春秋时期,初代宗师创立门派,纵横派历代掌门人,皆为隐遁于世的大贤。 人称“鬼谷子”。 初代宗师王诩,又名王禅,道号玄微子。卫国朝歌人,额前四颗肉痣,成鬼宿之象,所拜师尊,乃是道家老子。 他本人有通天彻地的能耐,人不能及。身怀五绝:一绝算学精妙,日星象纬,在其掌中,占往察来,言无不验;二绝兵法大成,三略六韬,变化无穷,行兵布阵,神鬼莫测;三绝言学高深,广记多闻,明理审势,出词吐辩,舌战千口;四绝法相出世,修真养性,祛病延年,服食导引,平地飞升;五绝武艺超群,内力浑厚,招式灵巧,百兵熟练,万人不敌。 是当时著名的道家代表人物、兵法集大成者、纵横家鼻祖,精通百家学问。 因隐居鬼谷之中,故自称“鬼谷先生”。 鬼谷子常入山采药修道,于嵩山东南学仙。 “王禅老祖”是鬼谷后人对祖师爷的尊称。 弟子庞涓、孙膑都拜于其门下,学成后出山,引发齐魏战争。精通横术的庞涓设计挖去孙膑膝盖骨,自以为下一任鬼谷子已是囊中之物,骄傲自大,最终中了师弟孙膑的“围魏救赵”和“减灶之计”,被射杀在马陵谷中。 第二任鬼谷子孙膑,收徒公孙衍和张仪,两人也是一纵一横,出山后互不相让,只把天下卷入了长达两百年的争霸战争…… 从此,历任每位鬼谷子,一生都只收两位徒弟。 一个传授纵术,一个传授横术。 弟子必须首先在鬼谷中潜心学习多年,精通鬼谷派所有的武术、幻术、兵法、话术、算学、炼丹、医药、天文地理、占卜施咒、奇门遁甲、周易五行等等知识。 之后,两位弟子出谷游历,到世间磨砺。 此时的二人,因为有一身本领作为自己思想的羽翼,会自然而然分为两家,并且在与对方的不断较量中,加深对天下大势“纵与横”的理解。 当然,在两人的对抗过程中,往往会引发席卷整个天下的****。 为了能够击败对方,双方也会不自觉的,潜心研究对方的思想和行为风格。 最终,真正率先理解了,世界和命运的运行规律的那一个,必定可以击败自己同门兄弟。 在分出胜负的那一瞬间,获胜的那一方,也自然会放弃偏执的个人思想,彻底领悟两人思想的同和异、对立和联系、不变与万变,达到完整的“纵横捭阖”思想。 胜者,便获得称号,将积累下来的知识,传承下去。 继任为下一代“鬼谷子”。 纵横法则,周而复始。如此轮回,世代相传。 第二四章 巨星陨落 第二四章巨星陨落 长河落日金星点,古道行人鞍马解。 洛阳城外龙门渡,枯木孤雁大风雪。 “来人!把爷的马喂好!” 飘卷半挂的酒幌子,冬日里的北方黄昏,总会不知不觉间就飘起细碎的银雪。 而洛阳城外的官道上,坐落着一家风尘滚滚的栈点。 车轮碾过犹如结霜般的枯草,马匹载着行人络绎不绝。 就算气象恶劣,可商人们还是需要行走江湖,讨口饭钱。 也有很多,顶着风霜,背筐抱篮,沿途叫卖的苦命人; 也有很多,衣肩负雪,打马催鞭,着急赶路的小官员。 狂风夹沙,冰晶打脸,也不敌生活的重压。 “娘皮的人呢?里面的全聋了吗?来来来,出来给爷爷牵马!” 一伙游侠打扮的人,马都不下,就径直开到了龙门渡口客栈的门前。 店小二赶紧出来招呼:“各位爷爷里面请,好酒好菜都已经给您几位备下了。” 掀起厚重的棉布门帘,十个大汉,裹夹着风雪就钻进了酒店。 只引得里面的人一阵抬头观望。 这种景象,在江湖上,稀松平常,见不待见。 等门帘子放下,狭窄逼仄的窝棚,在木炭火盆飘散红星的火焰中,再次恢复了温暖,人们也就收回了目光,继续吃酒就餐。 一切好像落石过后的湖面,再次恢复了平静和安详。打呼的继续打呼,划拳的继续划拳。 “几位爷爷,几位爷爷,小店有上好的烧酒,上好的牛肉。”小二满脸堆笑帮着安排座位。 “赶紧的上,把马匹也照看好,哥儿几个还有路要赶。”一个下属模样的人,一边说着,一面掸落帽上身上的积雪,顺手把火盆子拉了过来。 “娘皮的乡下人,手脚就是慢,老子都快饿死了!麻溜的上!”另一个粗壮的大汉也帮腔。 “多来点酒肉,再煮一锅汤饼!”一个矮子也收拾停当了坐下。“除了牛肉,有没有兔子?烤几只上来!” “各位爷爷们,这天气都下了好几场雪了,兔子确实是不多,店里面没有了,要不,给几位烤几只肥鸡尝尝?”店小二点头哈腰都快滚成个圈了。 “这什么鸟不拉屎鬼地方?穷他娘连兔儿都没有!”矮子拍着桌面。“行吧!手脚利索点,鸡肉牛肉赶紧上!” “得了您呢,您几位先就着花生小菜喝着,马上就中,马上就中。”放下两坛酒,小二赶紧走。 “弟兄们,都少喝点啊,天气不好,喝多了容易坠马,而且还有活儿呢,可别给耽误了。”其中一个大块头,终于开口了。 话说的在理,众人虽然粗野,但还是好好听进耳朵里。 小二绕过尺柜,回到后厨。 在这里等待他的,是乌鸦司马玦,和他们的师父,鬼谷子。 “怎么样?”司马问道。 只见小二用袖子将脸上的烟灰抹去,露出苏子云那张俊俏的脸。 “错不了,就是他们了。” “带着孩子么?”鬼谷子比较关心杨家后裔的安危。 “倒是没有见到。”苏子云略微回忆了一下。 “那怎么办?还打么?”司马玦不太想出手。 因为,鬼谷派行动的目的,主要还是粉碎指极星的计划,并且从杨家的两个孩子入手,窥探到指极星的内部。并不是简简单单的打打杀杀。 “他们有马匹,放在后院,莫不是有什么奥妙?”司马玦想好后,就开口说道。 “好,小玦,你和为师先去后面看看。子云继续牵制。” “谨遵师命!”两个少年异口同声。 子云,端着盛满肉食的大盘,抱着酒坛,脸上抹好烟灰,二度登场。 而鬼谷子和司马玦,翻出窗户,跳进后院马厩。 十匹马就拴在里面,小玦和师父一左一右,分头检查。 雪,也渐渐越下越大。 小玦挨个撬开马背上的箱子。 都是些普通的铺盖和工具,没有丝毫异常。 直到打开第三口箱子时,赫然映入眼帘,里面是一个,被绳索捆绑得结结实实的孩儿童。 五花大绑,口里还塞了布,只能扭动身体,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 “师父找到了!”小玦兴奋的叫着,顺手解开了绳子。 随着绳索滑落地上,突然听见鬼谷子一声大叫:“小心!!!” 只见那孩子解开的双手上,拿着一只吹管,以极快的速度,向司马玦连吐三镖。 老翁身法灵动,一瞬间就扑了过来,将司马玦推到一旁,并用身体拼死挡在前面。 空间狭窄,珊瑚铁拐只能左右划动,拨开了其中两支,可最后一枚夺命镖,却躲避无可躲避,退让无处退让,正中鬼谷子胸口。 “小的们!大鱼上钩了!” 随着孩童一声高喊,屋内十个大汉,一齐撞破门窗,抽刀拔剑,杀了出来,将马厩包围。 苏子云也取出折扇,顾不得卸除伪装,便跳出来与之斗在一处。 雪花已漫天飘扬,阻碍了视线,苏子云身法诡异,招式灵动,以一敌十,丝毫不落下风。 那孩童趁机装填了吹镖,再次向司马玦发了三镖。 墨羽扇动,飞镖应声落地。有了提防,便难以再次得手。 那孩子一看攻击无法奏效,抢上一匹还没来得及检查的马,撞开栅栏,夺路而逃。 “师父,您怎么样了师父?”司马玦见鬼谷子中招倒地,慌了神,忙俯身查看。 “快追,莫让他跑了。”鬼谷子拔掉胸口毒镖,指着那孩子逃跑的方向。“为师自会闭气调息,那匹马上驮的,才是杨氏血脉……” 司马玦这时才反应过来,忙也跃上一匹马,冲了出去。 大雪之中,阴阳道袍纵马急追,紧紧赶在之后。 司马玦施展过人骑术,将距离寸寸咬近。 那孩子也不示弱,一面驱马奔驰,一面不断回头放镖。 眼看距离逐渐缩小,那孩子突然眼珠一转,心生一计,将吹管瞄准小玦的坐骑。 一镖飞来,马匹目标太大,无法躲闪,直中额头,应声倒下。 也将司马玦掀翻地上。 “混账!”司马玦挣扎着,从雪堆中爬起,还想再追。 “哈哈哈哈!”远远传来笑声,原本儿童银铃般的嗓音,此时听来,却犹如恶鬼般可憎。“和我开阳斗,你还不行!!!” 司马玦仍不放弃,墨袍一展,抖出铺天盖地、无数乌鸦。“墨杀阵!啄死他!” 可突然卷起一股狂风,混杂着冰雪,将所有的乌鸦都吹得七零八落、坠于雪地。 声音也骑马渐渐远去,直到和对方身影一同,消失在天地一片雪白苍茫间。 司马玦还不死心,一步一步,徒步追赶,可雪越下越大,已然完全夺走了视野。 而地上的落雪,也越积越厚,直到深陷其中,寸步难行。 司马玦仍在举步维艰向前,身上也落满了雪花,寒冷刺骨,动弹不得。 最终,还是体力不支,倒在地上。 直到失去知觉,口中还在默默念着:“师父……我一定要追上……” ………… …… 等司马玦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龙门渡。 窝棚里空空荡荡,死寂无声。 唯有火盆中的木炭,在燃烧中剥剥作响。 师父就躺在他的身旁,面容安详,一如平日里睡着的模样。 苏子云守在火盆旁,双目失神的望着跳动的火焰,魂儿却不知道丢在何方。 “子云……子云……” 他感到阵阵乏力和晕眩。 “师兄,你醒了……”苏子云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仿佛化作了一尊雕像。 “师父……他老人家怎么样了……”司马玦心里感到隐隐不妙。 “师父他老人家……仙去了……” …… 司马玦一瞬间感觉天旋地转,仿佛世界在他的面前崩塌。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老人家可是天下第一高手,是第二十三代鬼谷子啊。”司马玦笑的比哭都难看。 苏子云没有回答。 “一定是你们两个人又合起伙儿来诓我,他老人家正在龟息入定,对不对?” 苏子云还是没有回答。 “你回话啊?子云。” “他老人家,走了……”苏子云只是低声说。 “混蛋!你怎么照顾他老人家的!你怎么不施救?你不是会医术吗?” 司马玦奔溃一样咆哮。 “那十个好手,身上都有纹身,是隐秘机动的人,功夫不错,死命将我缠住,拖延时间……” “你不是有白鸟么?怎么不用?” “我用了!”苏子云猛然站起身来。也大声吼道。“我用了!我用了所有的本领!鸽子、扇子、手戟、甚至轰天雷霹雳弹我都用了!我用了我所能用的所有本领!终于在师父还有一口气的时候赶到了他身边!” “飞镖有毒!”司马玦从头到尾重新思考了一遍过程,才发现。“你没找到解药么?” 自己怎么这么笨?这么简单的事情,不应该早点察觉么? “是闽夷的赤蝎散!毒性太急,解药需要采,来不及了!”苏子云嗓音嘶哑,声线都变了。 “那你怎么不想想办法!或者,那十个人身上就有!”小玦情绪失控,不知是愤怒,还是悲伤。 “那十个人我都搜过了!炸成碎块我都挨个摸了!没有!没有!听懂了吗?什么都没有!!!”苏子云也不甘示弱。“是你冒冒失失中了陷阱,是你没有将魁首追回,应该死的人是你!是你!明白么?!?!是师父用自己的命,换了你!临终前还遗言,料到你会遭遇暴风雪,让我一定把你救回来!你知道吗!!!” 苏子云语无伦次。 窝棚里又安静了下来。 司马玦无语哽咽,一滴泪,缓缓从面颊上滑落。 子云一通发泄后,也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坐了回去,只轻轻拾起一截干柴,拨弄火堆。 就这样,过了很久。 房间里,只能听到哔哔剥剥,火焰的声音。 和屋外呼啸的狂风。 …… …… …… —— 司马玦祖上,是司马德宗与宫娥的私生子。 因为有一半庶民血统,他的家族,一直都不受世人待见。 可晋朝灭亡后,作为前朝皇室家族,往上数几辈人,反而都被血统所累,一直受到驱逐和屠杀。 传到他这一代,已经成了孤苦伶仃的一个人。 是鬼谷子发现了他的才能,将其收入门下,带他回到了清溪云梦山中。 说恩同再造,也不为过。 可如今,再也没有人能够对他进行指导和纠正了…… 也再没有人,来裁判他和师弟之间的胜负了…… 因为他老人家,遇害身亡了。 “师父临终前,有没有说接下来该如何做?”司马玦恢复体力后,裹着毛毡,和苏子云一同,坐在火盆旁,透过崩塌的窝棚一角,望着天外点点繁星。 子云摇了摇头。 “那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子云沉默了一会后,回答:“我要带师父的遗体回去安葬。” “难道你不想报仇么?”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可十年之后,指极星的计划会推进到哪里?那个该万死的小鬼又会长成什么模样?” “不管指极星在哪里,都是谁,我们终究会将其连根拔起,不对么?” “那是当然。” “那就没必要急于一时,我们先回去安葬了师父,然后再次出山闯荡天下,只要遇到指极星,见一个,杀一个。”苏子云说出了他的想法。 “可是……这么一耽搁,杨家那两个孩子就会被指极星利用,还不知道天下事局会变成什么样子……”司马玦心里,实际上对苏子云的想法不敢苟同。 在司马玦的逻辑里,杀掉一两个人根本没用,更重要的,应该是让他们的计划破产。 于是,司马玦劝道:“人死不能复生,但我一定要为自己的失误负责。我听过那孩子的声音,他自称开阳,是七星之一,现在一路向南,一定能再次与之交手。这一次,要准备充分,你我二人联手,一定能报仇雪恨。” “不不不,师父尸骨未寒,应该回到鬼谷。”苏子云的想法却不一致。没必要把事情搞得太复杂,人,才是根本,是源头,只要将人清理干净,什么指极星也好,指南针也罢,都幻灭成烟。“我们需要的是忍辱负重,培养自己的实力,才能在交锋中不落下风,这一次的教训还不够惨痛么?” 看来,师父不在,谈不拢啊…… 司马玦这样想着,望向天边。 一颗流星,如泪珠般,天边滑落…… 第二五章 不相为谋 第二五章不相为谋 入夜。 深沉,而又透亮的,漫天星空。 风,止了。 云,散了。 只有几枚飘忽的雪片,还在天地间游荡。 打在面颊上,透入心底里。 融化在眼角,化作几滴泪。 一黑一白,兄弟两人,站在塌了一半、破败不堪的龙门渡前。 七个隐秘机动的高手,横七竖八躺在雪地里。 还有三个,已经被炸散在四周。 院子已经不见了,连同里面的马厩,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只有地上四个焦黑的大坑,仿佛在述说着,这里刚才经历了什么。 不远处的大道上,停放着一辆马车,还算比较完好。 里面端正摆放着,鬼谷子的遗体。 “师父他老人家,临走前还说了什么?”司马玦问。 “除了我告诉你的,什么都没有说了……”苏子云答。 “和我一起去追查指极星吧!报仇雪恨,让他老人家瞑目。”司马玦提议。 “和我一起护送师父回家吧,守灵尽孝,让他老人家安息。”苏子云拒绝。 “人死不能复生,时间宝贵,我们作为传人,应当干更有价值的事。”司马玦劝告。 “无心无德,是为禽兽,就因为他老人家只有我们俩个门徒,才应回去。”苏子云解释。 “算了,冬天还长……暴风雪还会再起。”司马玦觉得,自己一个人也能完成任务,继续推进师父的行动,为自己的过失赎罪。 “罢了,在等几个月,鬼谷的海棠花,就会开了。”苏子云却想念着,那漫山遍野的花香,像往常一样,三个人一起躺在草庐外的草地上,品一碗粗茶。 一声叹息,几乎在同时。 “不要再执拗了!和我一起继续深入调查,一定要把指极星挖出来!”虽然心里清楚,说出这样的话,应该是不会有太大用处。可司马玦还是又爱又恨,只能想出这样的一句话,来阻止自暴自弃、心如死灰的师弟。 “我宁愿做一辈子闲人!也不想在重蹈师父的老路了!师兄,和我一起回去吧,我们再也不需要付出更多的牺牲和代价了。”师弟也很决绝。 还是谈不拢啊…… 看来,没其他办法了。 “那我们,再比试一次,输了的,听赢了的。” “好。” —— 那夜,在星空下的雪原上,只有两人,遥遥相对。 “如果,人是用来做事的,那最好由我控制。你太莽了!” “如果,事是人做出来的,只需要解决掉人。你太怂了!” 猛然回想起来,很小的时候,我们就曾这样争执过。 看来:我们两个,从小到大,意见总是不合呢…… “我们有能力改变这个世界!你忘了老师的教诲么?子云!” “我宁愿一辈子隐于市井,也绝不愿再走错棋,徒增悲伤!” 看来,两人理念,从很早以前,就已背道而驰。 乌鸦无奈,从腰间抽出墨羽扇。 子云也缓缓地,张开袖中折扇。 风吹草动,卷起雪花片片。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要不要跟我走?”此时此刻,司马玦对他的懦弱和逃避,已全部化作厌恶,涌上心头。 “哼!废话少说。”苏子云也一直很反感。就是因为他的自以为是,才导致师父丧命,不然凭老头的能耐,怎么会死?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急促的脚步声从两头传来,两人都俯身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冲向对方。 墨扇褪去羽毛,节节伸长,化作一柄精钢判官笔,月光流过笔杆,浮出苍劲的小篆:“兵者,诡道也!” 钢骨折扇露出尖锐,星华撒满扇面,腾舞华丽的草书:“故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 兵器相撞的火花,照亮了两张年轻的脸——同样坚强的眉、一般刚毅的眼。 接触只一瞬间。 一个化作一群飞舞盘旋的乌鸦,另一个化作一缕袅袅升起的白烟,越向对面。 乌鸦和白烟,渐渐聚集合拢,变回了背靠背的两人。 两个人什么话也没有再说,只是静静地向前走去。 直到走远,谁也没有,再回头看对方一眼。 从此以后,希望我们,大道朝天,各走一边,永不相见。 —————— 杨光苏醒时,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横放在一匹马背上。 嘴被堵住,无法做声,身中迷香,四肢乏力。 只能听天由命。 一个声线稚嫩的孩童,正在前面骑马。 定睛细看,说是孩童,实际上年纪应该比自己要大些,只是身量轻巧匀称,才显得幼小。 还有一个年龄相仿的绿衣小丫鬟,也骑一匹枣红马,紧跟在身旁。 “冰姐儿,你这一招偷天换日,真厉害啊!” 小丫鬟操持着略带蛮夷口音的汉话,恭维道。 杨光猜测,她可能是刚来中原,话说的还不太地道。 “求别说,我差点都被锁在箱子里憋死了。想制造个偷袭的机会可真不容易啊!”谁能料到一开口,才发现那孩子竟是个女娃。剪得一头短发,还穿着一身胡服短打,弄得跟个假小子似的。“要不是对手太厉害,谁愿用这阴招?不过话说回来,真是来者不善,也不知组织得罪下了哪路神仙,一共三个对手,全都功夫了得,要不是多亏了你家祖传的毒药,还真不一定能赢。” “我那点破家什算什么。”绿衣丫鬟笑着回答。“要是我阿姊能来,还有比赤蝎散厉害十倍的毒药。” “这么凶恶?以后若有机会,一定要亲自见见你姐。”冰儿姐也是一脸难以置信。“只可惜了我那十个兄弟,都是经过长年训练,才培养出来的精锐,一下子全报废了。” “那需要给他们报仇么?”丫鬟在颠簸的马上,还不忘问。 “才不用,隐秘机动仇家太多,没法一一排查。既然选了这行,他们应该也都有觉悟。正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用计较。”冰儿姐名唤达奚冰,今年虽只有十四岁,已然一副年少老成,能独当一面的样子。“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想,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这三个对头全弄死,实话太厉害了,早晚也是祸害。” “我功夫不行,没搅进去算是对了。”小丫鬟先是满脸恐惧,继而又一脸遐想。“不过我远远看着,那个白衣书生,可真是帅啊!” “是么?我倒是更中意那个追赶我的黑袍小道。” “你口味可真重,连出家的也不放过,哈哈哈哈……” “当然,现在可能已经三个变两个了,哈哈哈哈……”只传来达奚冰在马背上狂笑。“那老家伙中了一镖,怕是没救了。” 见绿衣丫鬟视线移过来看他,杨光赶紧佯睡。 “仔细看的话,你带的这个人质,其实也挺帅的。长大后一定是个大帅哥!哈哈哈……”、 “要不现在就将他送你?”达奚冰取出一根大烟杆儿,一边往里面塞烟丝,一边取笑道。“据说这小子还是弘农杨氏后裔呢,保你不吃亏。” “这种事儿你还要取笑。”小丫鬟没好气的红着脸,假装生气。 “反正你现在是我的贴身仆从,按照汉人的规矩,你的婚事我说了算。”达奚冰得意的点头。 “你又不是汉人,明明一个鲜卑人,了不起读了几本经学书,就口口声声说要搞汉人规矩。”小丫鬟也不甘示弱。 “你知道有多少鲜卑人,当年跟随孝文皇帝南迁洛阳么?就算是个鲜卑人,也不影响我,按照汉人规矩,替你找个丑八怪相公,哈哈哈……”达奚冰伶牙俐齿,笑的花枝乱颤。 “好了好了,不取笑我了。咱们现在去哪儿啊?你不是说不赶紧回去,被老爷发现,又要受罚,还得连累少爷。” “既然出都出来了,就不怕再多转转。”达奚冰点燃烟斗,深吸一口,顿时徜徉在烟雾缭绕中,好不畅快。“正好有个好朋友,家就在附近,我想去见见她。” “老爷不是说了,不让你吸烟的么?” “反正他看不见,就算事后知道了我也不会承认。柳叶,你要不要也来一口?”达奚冰顺势要把烟杆递过去。 “我就算了。”名唤柳叶的丫鬟连连摆手。“话说回来,哪个朋友?她家好玩么?” “你见过的,卢向琴,她家就在洛阳南郊。我已经书信通知她了,她知道我们要来,一定会派人前来迎接的。” 正说着,前面道上,就看到一个人影,在远远向她们这边招手。 “喏,那不就是她的贴身护卫么?在等咱呢。”说完,烟杆一打马,一溜烟奔了过去。 “冰儿姐,你等等我啊!我骑得可是匹驽马。”柳叶忙挥鞭在后追赶。 杨光被颠的七荤八素的,却还在装死。 因为他将对话全都听得真切。 觉得自己逃脱的机会,可能马上就要来了。 三人两马,转眼就来到出来迎接的卢府下人面前。 那人穿着卢府下人统一的葛麻粗布衣衫,吊腿短袖,干练中透着穷酸。 见人过来,忙躬身行礼,而后熟练的牵起马匹,向导引路。 虽说,穿的寒碜,可他却有与众不同之处。 一身精壮的肌肉,是粗劣衣服所掩盖不了的。 背负一把长弓,腰间挂着箭囊,更是说明,他是护院,不干杂役。 而最让人过目难忘的,莫过于他的双眼。 左目湛蓝,右目金黄。 达奚冰记得,这好像叫异色瞳。 虽然看着邪魅诡异,但心里却反觉得,很是另类迷人。 “喂,鸳鸯眼儿,怎么就派你一个人来?你知道我是谁么?” “小姐都和我说了,达奚冰姑娘和柳叶姑娘要来,特地派我出来迎接。河间王爷今日要登门,府里下人都在忙着准备,实在抽不出人手,故只有小的一人前来引路,还请见谅。” “原来是王爷要来,那难怪了……算了,鲜卑人也不讲究这些繁复礼节。”达奚冰扣掉烟灰,又捏起一簇新的烟丝,使劲往纯铜烟斗里填塞。 柳叶听了直翻白眼:明明刚才还在装汉人,现在又变回鲜卑人了,真吃的都是米,说的都是理。 “那你叫什么?鸳鸯眼儿?”冰儿姐倒是不在意这些,只是对他的眼睛很感兴趣。 “小人年幼时,亲人就被山贼杀害,所以没名没姓。现在的名字,是小姐赏的,唤作卢多。” “那我给你起个外号吧!叫猫儿眼!”冰儿姐很是调皮。 自打见第一面时,就想在他的瞳色上做文章,终于还是找到了机会,脱口而出。 “呃……可是小的不养猫,养了一只鹰。”卢多很为难。 半生潦倒的他,并没见过达奚冰所说的那种宝石,所以也没领悟到这句话的真谛。 “莫非小的,得叫鹰眼?” 第二六章 功臣自坏 第二六章功臣自坏 人各有命,上天注定。 有人天生金贵,却不得善终。 有人败犬之阵,终可以称王。 所以决不能随波逐流。 人,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 我,叫司马玦。 外号乌鸦,鬼谷派弟子。 学的是奇门遁甲。 原本只想,过些简单的生活。 可命运却给我开了一个玩笑。 于是我决定对命运,展开反击。 第一个靶子,就是“指极星”。 —— “闻喜裴家宗主裴庆娶了六房妻妾,依旧没有子嗣?你确定么?” “嗯。” “后天上午,尔朱荣将回洛阳觐见皇上,并参加全军规模的大型冬猎活动?” “嗯。” “消息确切可靠么?” “放心,我包打听的名号你又不是不知道。” “嗯,很好。”司马玦从怀中掏出一锭黄金,交到一个乞丐装扮的人手中,转身就走。“辛苦了,下次有活儿,再联系。” 乞丐掂量掂量,分量够,成色足,点头笑笑,也心满意足,回身要走。 司马玦突然回身,抬手就是三枚钢针,正中乞丐后心。 “你……”乞丐旋转着身躯,就像一片风中的残叶,只说出了一个字,就倒在地上,断了气。 好,现在除了我自己之外,再没人知道这些重要的情报了。 司马玦抖擞道袍,羽扇遮面,走出黑巷,混入人群。 —— 洛阳南郊,伊川县城。 卢府张灯结彩。 可能是知道今日有贵客登门,天公亦作美,升起一轮难得的冬日暖阳,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达奚冰懒懒散散在马上打盹儿,马背上还驮着杨光。 柳叶打马。同样懒洋洋的,不远不近,跟在身旁。 前面卢多,牵着马,认认真真,往大门处行。 远远就望见,一个俏丽的身影,站在来来往往人群间。 穿着鹅黄和白色间裙,披着帔巾,在向这边招手。 正是卢府小姐,卢向琴。 “多多,多多,我在这里!” “小姐。”卢多微笑着。 “辛不辛苦啊?”卢向琴拿出水囊。 看着这一幕,达奚冰吐出一个烟圈,转脸看看柳叶。 柳叶也轻轻笑笑。 从没见过这么互爱互助、身份平等的主仆。 “你们这样真的好么?府里老爷就不管管?”冰儿姐还是一如既往犀利。 “爹爹早就默许了!”卢向琴高声叫道。“冰儿姐,好久不见,见面就提问题。” “好了好了,别腻歪了,快带我们进去吧!”达奚冰都受不了了。 “冰儿姐,这是……”卢向琴看到马背上,被绑的粽子一样的杨光,一脸惊讶。“你找相公,已经开始用抢的了么?” “咳,一个人质,没事。你别乱讲。”达奚冰觉得不管怎么解释都挺无力的,也就轻描淡写了一句,下马来,陪同他大家一起跨进府邸大门。 “是和那个神秘的组织有关么?”卢向琴边走边问。 “什么?你怎么知道?”达奚冰一惊。 自己才刚加入“指极星”不久,怎么这么轻易就被这姑娘看穿了? 这是得有多敏锐的知觉? “你写信和我说的啊!怎么你忘了?是叫隐秘机动吧!”卢向琴一脸单纯。 “啊?哦……这样啊……是老家伙硬逼着我进去的……挺无聊的。”达奚冰这才知道自己虚惊一场。 原来说的不是最近的事儿啊,吓死我了。 我是“开阳”的事,目前全天下,也只有几个人知道。 安全安全。 达奚冰手抚胸口,吓得心脏差点停跳。 眼角余光却发现,卢多好像一闪而过一个皱眉的表情。 这个鸳鸯眼,不会发现什么吧? 一直听说,卢向琴有个贴身的护卫叫“多多”,能借助天生的双色瞳,明察秋毫,拥有超乎常人的敏锐洞察力。 看来,得小心了。 —— 把杨光,一把推进柴房锁起来。 卢向琴带达奚冰,回自己房间换回女装后,几个人便前往热闹的大堂。 这里,看所有人都忙的脚不沾地。 原本就富丽堂皇的大堂,今天却显得格外兵荒马乱,屋子正中间,站着一个一字胡的中年人,穿着墨绿色富贵袍,正东指西指的控制着下人们忙乱。 他就是卢府的老爷,卢向琴的爸爸,当地的地主乡绅,卢伟。 在他的身后,还立着一位盛装美妇,身材高挑,面容雍容端正,含着微笑。 她是卢府夫人,卢元氏,下嫁前原是清河王的女儿,正牌的皇室公主。今天要来登门的河间王,是她表哥。 卢氏乃是世代相传的汉族门阀大户,祖上几代,全是朝廷重臣。 今天王爷班师回朝,正巧路过这里,便决定特地进来歇脚,顺便看看自己的表妹。 自从昨天黄昏,通报的人冒雪带回消息后,全府就进入了慌乱准备的状态。 “还没准备好么?快快不然来不及了。”卢老爷紧张的满头是汗。 “爹爹,这几位是我的朋友,来家里玩。”卢向琴进门就小鸟一样飞到爹爹面前。 达奚冰转动着大烟杆儿,紧跟卢多,带着柳叶,才迈步进来,上前行礼:“卢老爷康寿。” “孩子们好啊。”卢老爷百忙中,也回了一礼。 身后的美妇,也笑吟吟点头示意。 “这位就是我和你说的,达奚武将军的女儿,达奚冰。”卢向琴介绍道。“是有名的文武双全、天才少女。” “过奖过奖了。”达奚冰倒是很懂礼貌。 “正好今天有王爷驾到,爹爹忙不过来招呼,你也要代父亲照顾好几位小朋友啊。”卢老爷颇为无奈。 “是小女子叨扰了。”达奚冰换上女装后,仿佛变了个人。完全没有了假小子的狂放不羁,平添了几分娴静典雅,举手投足,也合乎规矩礼仪。 “那我们下去玩了,吃饭的时候再回来!”卢向琴欢快的像一只麻雀。 “嗯,去吧去吧。”卢老爷实在是忙不过来。 正说话间,远远传来一阵鼓响。 “哎呀来了!”卢老爷也显得慌乱。“赶紧赶紧,列队出门迎接!” —— 镇子外面,一支战败零落的军队正往兵营移动。 远远望去,就像一条黑色的蚯蚓,正沿着官道缓缓向前蠕动。 有一伙人马,从中间分离出来,纵马进入镇里。 数百护卫簇拥着,里面数十人。 为首两个。 一个骑追风赤,头戴黄金虎牙兜,披玄色披风,上面描绘着虎踞龙盘图案,皆为金丝穿银线,穿全覆式盔甲,上面镶嵌五宝七珍,华丽璀璨,熠熠夺目,正是河间王元琛。 另一个,则素雅许多,骑褐色青斑马,头戴飞鱼冠,穿鱼鳞锁子甲的,乃是参军于谨。 两人并没有相互说话。 而后面骑马跟随的,全是歌舞美姬。 一干人,转眼间,便来到了卢府。 “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卢老爷带着数百人迎在门外百里。 “卢老爷客气了。”元琛只是抬了一下手,就当回礼了。也不下马,一路向前。 紧跟着一众美女,也呼啸而过。 只有落在最后面的于谨,下马作揖,随着众人,步行回程。 卢老爷认出于谨,心里全是问号,忙问:“于将军怎么会在这里?您不是和广阳王爷一同出征,讨伐鲜于修礼去了么?怎么会混入河间王的队伍里?” 于谨取下飞鱼冠,一脸疲惫。明明只有三十岁出头,却一副五十岁面孔。长叹口气,答道:“为了洗清广阳王的冤屈,在下不得已才离开前线,返回京师,捆绑了自己,向胡太后请罪。所幸太后宽仁,放了下官,才能活着出城。路上巧遇河间王爷班师回朝,便被邀请着,一起进来,讨杯酒喝。” “到底怎么回事?”卢伟被说的晕头转向。“广阳王爷,忠勇无敌,屡次平定叛乱,有何冤屈?” “哎……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啊……”于谨一脸疲惫。“我现在只想好好休息休息。” 看着于谨苦恼的样子,卢伟也不敢多问,只说:“既然来了,那便是客,还请放宽心清,先好好放松放松。” 说话间,已回到府中。 大堂上,元琛已抢占了正对着门的上首位置,一副反客为主的骄横模样。 “妹夫啊!你这府邸不行啊!”元琛见卢伟和于谨回来了,把早就准备好的话端了出来。“看看你这大厅,这么小,还有你那院落,又破又窄,这哪儿是人住的地方啊?” 卢伟只得一脸赔笑。“是,是,王爷说的有理。” “真是的,我的妹妹就住在这么个破地方,真是委屈。哦对了,怎么?宴席还没准备好了?我都饿了。”元琛令下人上来帮忙褪下盔甲。 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在大堂中央,当着众人的面,换起了衣服。 “这家伙谁啊?不懂规矩。”柳叶悄悄附在达奚冰耳畔。 四个小辈只能躲在角落里,恭敬看着上面上演好戏。 “土财主元琛,皇族宗室,带兵菜鸡,连土匪都打不赢的废品。”冰儿姐还是一如既往犀利,语不惊人死不休。 “没句正经……”卢向琴直翻白眼。“匪帅鲜于修礼造反,与杜洛周呼应,聚集了贼众十万,攻陷云朔地区多个州府。朝廷派他和长孙稚将军前去平叛,结果他徘徊不前,害的长孙将军陷入重围,一败涂地。而他自己又打不赢,反被揍得落花流水,这才被解除了职务,率领败军,班师回来。” 虽然说得客观,但从语气中,还是可以看出来,卢小姐对他也是十分不屑。 “那下面的那个稍微年轻一点的呢?”柳叶就像抓住了救星,忙继续问道。 本想来中原好好学习一下文化,结果跟着冰儿姐,没个正型,也不说个前因后果,弄得现在什么都不知道。 “嗯……”卢向琴皱着眉头、眯起眼睛仔细盯着于谨看了半晌。“我也不认识。” 柳叶登时无语。 “看吧!还得我来讲。”冰儿姐一脸得意。“那是于谨,广阳王元深的参谋。人挺聪明挺会打仗的。也正是因为有他,再加上广阳王为人忠义勇武,才能将叛乱暂时压制在怀朔一带。” “可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柳叶想不明白,这里距离前线,千里之遥。 “回来背锅。谁让朝廷昏庸,一直都不信任忠臣。”冰儿姐是隐秘机动的成员,消息自然比较灵通。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卢多突然插了一嘴。 “呃……嗯……我比较八卦。” 得到这样一个回答,卢多还是一脸疑惑。 大堂上面,宴席已经开始。元琛还在近乎耍宝的炫耀:“这酒也太劣质了吧?这菜肉也能入口?来人啊!上我们的!” 手掌一拍,数十名美姬,端着各色,稀有的美食美酒,列队上场。 燕窝鱼翅,猴头熊掌,獐背雁腿,鲍鱼辽参…… 众美女上完了菜也不离去,而是四处落座,对三位主客,极尽挑逗撩骚。 “真是训练有素啊!要是带兵能像带美女一样,就厉害了。”冰儿姐的嘴向来不饶人。 这时,一个将士一般模样的人,在府邸外面求见。 卢多警惕的从身后抄出弓箭。 是于谨将军的随从,说有要事上报,也就让了进来。 开口第一句便是:“广阳王深,密谋造反,事情败露,叛逃出走,行至博陵,被贼首葛荣擒获,遇害身亡。” 话未说完,震惊四座。 于谨更是直接晕厥过去,侧倒在地。 第二七章 击掌为誓 第二七章击掌为誓 见于谨晕倒,堂上众人忙七手八脚的将其扶起。 扇风的扇风,灌水的灌水。折腾了好一会儿,人才渐渐醒转过来。 开口第一句便是:“奸佞当道,忠良枉死,这是什么世道?” 大堂上数十人,竟无一人,回答的上。 “治世当以和为贵,乱世当以武作谋。”大堂角落里突然传出一声。 众人惊讶,顿时一片鸦雀无声,全都看向发声的柱后。 说话的,正是达奚冰。 “哎呀!就你会说话,大家都在看你!”卢向琴赶紧上来捂她的嘴,可还是迟了一步。 “小姑娘说的好啊……”于谨气若游丝。“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达奚冰。” “达奚冰,我记住了。”于谨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会。“此番回来,只有你一个年幼的小姑娘,说出话来,最是动人。” 想我于谨,辅佐广阳王元深,出兵讨逆,镇压叛乱,忠心耿耿。 不料朝堂背后,胡太后听信谗言,竟诬陷我们欲拥兵自立,谋逆朝廷。 别无他法,我只能临时脱离战线,背负荆条,将自己反绑,请求面见胡太后,陈述忠心。 终于是洗清冤屈,准备回去。路遇败退的河间王元琛,想趁此机会,借宿一宿,稍事休息。 怎料广阳王深还是在我不在的时候,惨遭奸人所害,死于非命。 消息传来,犹如头顶一道晴天霹雳。 才知真如那位小姑娘所言:“治世当以和为贵,乱世当以武作谋。” —— 卢向琴见场面尴尬,赶紧牵着冰儿姐,带着柳叶和卢多,提前离开。 “都成这情形了,你还出头插嘴。” 卢小姐说着,满脸埋怨。 “我又没说错,就这嘴,秃漏了。”达奚冰还不以为然的吸着烟。 “什么人?”卢多突然警觉,光速弯弓,朝院墙上射了一箭。 只见一道人影,簌然跃出墙外。 速度太快,没有击中。 好厉害的身法轻功! “不好!快去柴房看看!”达奚冰突然反应过来,大声喊道。 等四人赶到小院,只见柴房的门大敞着,里面绳索,早已被割断在地。 “坏了事!”冰儿姐知道,要是让肉票走脱。指极星一定会对她施加严厉的处罚。“不能让他逃了,我们四个,分头去追!” —— 杨光施展身法,身轻如燕,健步如飞。 不同于他哥哥的天赋,狂暴混乱,他的天赋,反倒通透明净。 自古以来,他们弘农杨氏一族,都有一个秘密:每代宗家的长子和次子,都会天生具有某种过人的天赋,家里人称之为“传承”。 这份能力,往往会在孩子成年后,逐渐显露出来。 可能是因为总喜欢私斗,他们俩兄弟的特长,早早就出现了。 只不过,他们俩谁都没有告诉长辈。 哥哥杨影,一旦情急,就会进入狂乱的爆发模式,速度和力量都会大幅提升。 而他,弟弟杨光,则正好相反,需要调整呼吸,平复心情,才能进入洞察领域,获得极高的敏捷和超人的身法。 思考间,身后已出了十几里。 “应该是追不上了吧?” 杨光停下脚步,长出一口气。 可是天下之大,我该去哪里? 当务之急,还是先把哥哥救出来要紧,他太过棱角分明、锋芒毕露,才以至于中了一剑,险些致命,万幸当晚我赶到及时,施展能力推了他一把,才堪堪躲开心肺,没有致命。 也不确定他还有没有能力,自己逃脱;也不知,现在被带到哪里。 正想着,腹内雷鸣。 好几天没吃东西,肚子空空,快饿死了。 杨光决定,先在附近,找点吃的。 —— “周围没有踪影,一定已经逃离这附近了。”达奚冰慌慌张张赶回来时,看到其他三人,早已聚集在一起,一筹莫展。“得扩大搜索范围,大家加把劲继续找啊!” “可是我没力气了……”卢向琴平时深居闺中,缺乏锻炼。 “达奚姑娘,一个人质而已,跑就跑了,有必要非得追回么?”卢多早就怀疑。“难道你有什么没告诉我们的隐情?” “哪儿有什么隐情啊!只不过是没法回去和组织交代。具体的内容我不能说,但请大家一定要相信我啊!”达奚冰很急躁。是夜,她亲眼目睹了杨家兄弟的厉害,心里知道要是现在没追回来,可能就永远都追不回来了。 “好吧好吧,我们大家都相信你。”还是卢小姐最温柔体贴,站起身来双手安慰达奚冰的上臂。“那我们东西南北,分头去找吧!找到天黑为止,你看怎么样?” 达奚冰点点头:“那我去北面。”他最有可能,会去寻找,与其背道而驰的哥哥,所以往北找,希望最大。一旦想好,立即动身。 达奚冰头也不回,话也没说,就匆匆离去了。 “那我往东。”柳叶怯生生的说道。自己功夫不济,就算遇上了,也一定不是对手,所以选择了可能性最小的方向。 卢多没说话,在等小姐先选。 卢向琴了解卢多,知道他在想什么。见卢多不吭声,便开口道:“好了好了,我答应你:等找到了人,我会逼着冰儿姐,跟你把事情前因后果,说个清楚的。现在先别闹情绪,帮着找人吧。” 卢多听完,这才点头,转身朝南。 只剩下卢向琴一人。 她抬头看看马上就要落山的夕阳,长叹一口气,然后叉着腰,自言自语:“好吧,小卢,你要鼓起干劲哦!” —— 没花太多力气,杨光就打到了一只兔子。 应该距离够远了,就算当时朝我射箭的人,立刻声张,然后马上组织起人马,拿上灯笼,立即出发,一刻都不耽搁,也不可能在天黑之前,赶到这里的。 于是放心大胆,找了两节木头,准备好绒,开始取火。 火升起来,兔肉也收拾干净,就开始烤了。 待烟柱腾起,肉香飘散,兔子再翻一面,最后补一次木柴,就烤好了。 举起烤好的兔肉,望着金黄剔透的色泽,闻一下这扑面而来的香味,杨光口水都控制不住了。掸掉草灰,便狼吞虎咽撕咬起来。 正吃着,远远好像听到什么动静。 杨光马上提高警惕。 声音似乎很远,但一直不停。 再仔细分辨,好像是人的喊声! 杨光忙跳起来,用脚踩灭火焰。 等了一会儿,喊声还在,距离却没有拉近。 这让杨光很奇怪,照常理讲,对方看到黑烟,应该立刻聚拢过来,不会按兵不动。 或许不是冲他来的,而是其他路人,在附近遇到了麻烦。 想到这里,杨光决定鼓起勇气,一探究竟。 于是三口两口,吃光了剩余的兔肉,折返回去。 终于在一片乱石岗里,发现了求救声的来源: 是卢向琴,脚被卡在石头缝里,动弹不得。 “怎么是她?真没运气。”杨光想起在马背上时见过她,是恶徒的同党,顿时心里火起,顺手抄起一根尖锐的树枝,打算捅进她的喉咙,结果了她的性命。 “啊!是你!”卢向琴也借着昏黄的夕阳余晖,认出了杨光。 “冤家路窄,你可不能怪我。”说着,杨光高高举起树枝,准备动手。 “请等一下!”卢向琴忙吓得高喊道。“求求你饶我一命,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和达奚冰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你以为我会相信?” “我说的千真万确。” “好,就算你和那伙歹人只是朋友关系,那你一个女孩子家,为何会出现在荒郊野岭?” 卢向琴沉默不语。 “没话说了吧?还不是想抓我回去?”说着话,又举起树枝。 卢向琴仿佛已经放弃抵抗,甘心受死。 一瞬间,杨光觉得索然无味。 就在谈话间,夕阳已悄悄下山,东方地平线上,升起一轮明亮的圆月。 一声长啸,划破了夜的宁静。 “好,我不杀你,可我也不会救你。你就在这里,等着喂狼吧!”说着杨光转身离去。 他已经能清楚的感觉到,四周腾起的杀气,四五双绿油油发亮的眼睛,鬼火般游弋在附近。 “我现在不想抓你回去了!”卢小姐突然爆出这么一句。 “什么?” “我说我不要抓你回去了。” “你不就是为了抓我才身陷此地么?又不抓了?谁信?” “真的,我不抓你,你看我又打不过你。我只想知道,达奚冰为什么非要找到你。” “你没机会知道了。”杨光已经能够确定,狼群包围了这里。而目标,就是地上这个动弹不得的娇弱小姐。 “我对天发誓:我不抓你。” 杨光理都不理,径直离去。现在他,只想脱身。 “也不会留下信号引来别人!” 杨光还是不为所动,继续前行。 “如果你真有难言之隐,我能帮你!” 听到这句,杨光脚步稍一迟疑。他想要找到哥哥。 “嗷~~~”一只狼,从旁边草丛窜出,一跃而起。 “啊!”小卢不自觉,发出一声惨叫。 只见月光一闪,一根树枝,飞刀一般,射了过来,将已经凌空而起的狼,击飞数步,当场毙命。 其余狼见势不妙,迅速退散,一转眼间,不见了踪影。 “这话可你自己说的,要算数。”杨光折了回来,步步逼近。 “我虽女人,但也说话算话。” “我叫杨光。” “我叫卢向琴。” “我救你出来,告诉你关于达奚冰的秘密;你帮我,找我哥。” “若你真是个好人,帮你寻回兄长,没有问题。” “好,成交。”杨光走到近旁,蹲下,伸出右手。 “一言为定。”卢向琴击掌为誓。 第二八章 君已陌路 第二八章君已陌路 “你是说有一个叫指极星的集团,他们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而将你家灭门,还掳走并拆散了你和你哥?”卢向琴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少年,他冷静的吓人,仿佛在描述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 “没错,而你的好朋友,达奚冰,就是其中一员。”杨光语气平稳地像一汪波澜不惊的湖水。 “可是,为什么?她需要这么做么?”卢向琴还是不愿相信,一向直爽率真的冰儿姐,会凭空干出这么残忍的事情。 望着面前单纯天真的大小姐,杨光颇为无奈的摊开手:“找你帮忙我真是犯傻了。你根本不清楚:没有人是只有一面的,也不清楚:人的灵魂到底有多黑暗。” “哪有你说的那么可怕……” “真的么?”杨光一脸值得玩味的笑容。“你面前就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我的天赋其实早就显现出来了,我也能自由的控制驾驭和使用调取,但在哥哥面前,我不敢使用,因为他比我强的太多。” “这算什么?趋利避害,人之常情嘛!”卢向琴很不屑。 “哦?是么?”杨光继续保持微笑。“那你为什么要假装喜欢自己的仆从?我实在是想不明白,非上下主仆的关系,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 卢向琴听后,脸色煞白。 “除非,有这个必要。”杨光只通过短时间的观察,就好像察觉到了关键。“难道那个仆人真的有这么特别?需要使用这样的手段加以控制么?” “我完全听不懂你说什么……” “算了吧,别再暗示自己了。你其实对那个弓箭手,没有丝毫爱恋,只是觉得他好用罢了。”杨光手中拿起一支树枝,百无聊赖的抽打身边的石块。“只不过,可能因为那个弓箭手性格的原因,唯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获得有能力的他,对你特别照顾。” 卢向琴感到身上一阵寒意。 天已经完全黑了。 虽然几朵寥落的云,可以隔挡圆月,却依然无法遮掩漫天繁星。 银河烂漫,商斗璀璨。周天运转,彗星前行。 北落师门,悬挂天顶。牛郎织女,遥相呼应。 秋末的树林间,清风徐徐,未消融的雪,透出潮湿的寒气。 “算了,不说这些了。不论你是什么样的人,如何行为,怎么对待别人,都是你的自由,与我无关。我这人只是比较敏锐而已,你的性命目前还在我手里,所以不小心多说了几句。”杨光突然站起身,很宽容的表达。“虽然随时都可能会被发现位置,但我也不打算带着你赶夜路。我们等明天天亮,看是你的仆人还是达奚冰先发现我们,再随机应变。” 杨光心里盘算着: 如果明天被弓箭手率先发现,就利用卢向琴控制他,将其转化成,对抗达奚冰的棋子; 如果被绿衣丫鬟率先发现,就直接发动能力,利用丛林优势,抢先出手将其击杀; 但如果明天先追杀来的,是达奚冰,无论是否带有援兵,别无他法,只能刺伤卢向琴,用她作掩护,趁机逃走。 决定好对策,杨光决定爬到树上,先休息一下。 找到一处角度合适的树杈,杨光躺下。 却发现卢向琴还呆在原地。 “怎么你,不睡觉么?” “……” “哦,原来你不会爬树啊?” “……”卢向琴憋红脸。 “夜晚的树林里可是很危险的,有各种吃人的野兽,你保护好自己哦。”树上扔下一根粗壮的树干。“记得当武器使用。” “……” 风略过,送来凌厉的嚎叫,由远及近。 不远处的矮灌木丛里,仿佛也潜伏着东西,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 小卢心底恐怖,渐渐腾起蔓延。 心跳伴随着冰凉的月华,害怕极了。 “哎,真麻烦。”一只手从树上伸下。“我拉你上来吧!” “我上不去……”小卢迹象遇见了救命的稻草,死死抓住手臂,想爬上去,可反复尝试,还是没有成功。 “你能再笨点么?”树上有伸下另一只手,用力想把她拉上去。“你自己也使点力气啊!别全指望我把你拽上来。” “我使了啊!”小卢还在努力。 “多使点力气啊!手臂腿脚全动起来!留着劲儿回家奶孩子用么?” 小卢面颊通红,却顾不上反驳。 折腾了半天,终于上来了。 两人肩并着肩,坐在一根粗壮的树干上喘气。 “看着你也不肉,怎么这么重?” “你说谁,奶孩子?”小卢上气不接下气,却还要抽空斗嘴。 “等你将来嫁了人,生了娃娃需要奶孩子时,还不知道会胖成什么样……” “你嘴能再缺德点么?”小卢气死了,伸手打他一下。“看着长得还可以,怎么这么欠揍?” 树上空间有限,无处躲闪,只能挨一下,还好不太疼:“胖丫,既然上来了,赶紧睡吧。” “怎么睡?” “要不要躺在我怀里睡?”杨光一脸坏笑。 小卢气的伸手又打了他一下。 这一次有点重,差点把杨光锤得失去平衡,跌落下去。 “我开玩笑的!你差点把我弄下去了!”杨光有点生气了。“是我把你弄上来的,你这人怎么恩将仇报?” “谁让你……”小卢一脸娇羞,话也说的犹豫。“谁让你轻薄我……” 最后三个字,声如蚊叫,几乎听不真切。 “真不该把你拉上来,后悔了后悔了。”杨光说着,动身准备跃到另一棵树上…… “你去哪儿?”小卢突然很紧张,一把扯住他衣角。 “再找着换个地方啊!不然怎么办?一起么?”杨光觉得这女孩蠢得没救了。 “嗯……”小卢目光迷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上去挺软挺暖和的……” “少来!”反倒是把杨光吓了一跳,只好乱找借口拒绝。“你太肥了!” “我哪儿有那么胖?” 这是什么回答?她不会是耍我吧? “你不在,我怕会不小心掉下去……” 她一定是在引诱我出丑,好反败为胜嘲笑我一番,一定是这样的! 杨光心底确定。 “不要!我看那边一棵树合适,我要过去了。明天天亮过来接你下去。” “杨光,狼会爬树么?”小卢还不松手放他走。 “不会的,这里足够高。”杨光想把她的手搬开。 两只手,相互接触在一起。 就像有一道闪电,同时贯穿了两人身体,震荡两颗心灵。 目光连接,杨光第一次认真看她双眼,那如一池秋水波纹,荡漾动人的乌黑双眼。 小卢也一生第一次,发现一种从未经历的,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 风拂动树叶,发出沙沙响。 时间仿佛月光般,安静流淌。 两人像是中了,名为“永恒”的魔法,一动也不动。 赤红的天蝎星升上天空,仿佛一个爱慕的开始。 小卢也早已,放开了衣角,而是紧紧抓着他的手。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明明是被他挟持,却丝毫感觉不到恐惧,反而觉得异常安宁。 那一瞬间,杨光的心底,竟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别再管那些纷纷扰扰的事情了,和她一起,藏到谁也找不到地方吧! 风依旧轻轻拂动树叶,沙沙作响…… —— 城南桃花渐已开,却问君今在何焉? 往日情愫虽不忘,天人相隔却不见。 此生难全既无念,何必违心作誓言。 关山明月万里远,来世再续今生缘。 —— 许多年后,裴光依旧会在午夜梦回时,走到窗前。 听着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推开窗,让月光洒进房间。 也洒落他冰冷的铁面。 耳畔,回荡的誓言,仿佛昨天: “等我救出哥哥,振兴家业,我一定会来找你,所以,等着我。” 第二九章 反客为主 第二九章反客为主 我曾无数次的告诉自己,往事已过去了,一切都会好的。 可,每当风声响起,我还是控制不住回忆。 城南烂漫的花已开了,却再也找不到你的踪影。 我不止一次想过:那天,要是那一箭,命中的是我的心脏,就好了。 “哥哥。我们出发吧!”门外,娜娜呼唤。 裴光只轻轻带上铁面,转身走了出去…… —— 天色暗淡,马上就快什么都看不见了。 会合地点,站着三个人。 “没有找到啊!”柳叶最后一个赶回来。“你们呢?” 达奚冰沉默不语,只焦躁的咬着大拇指甲,来回踱步。 “卢小姐还没回来,不会是遭遇了吧?”卢多比冰儿姐还焦急。要是自己饲养的鹰,带在身边就好了。 “可能性很大。我们需要回府喊人,铺网搜查!”达奚冰终于开口。正愁没理由利用卢府力量,这倒是个好借口。这样看来,卢向琴失踪,倒不是一件坏事。 “好!你们拿我腰牌回去,我先出发!”卢多摘下腰间玉佩,交到达奚冰手中,转身就要走。“我知道她去的方向。” “那你可要多加小心,杨光可不好对付,箭够不够啊?”达奚冰话里带有些许戏谑。 卢多恶心的咬牙切齿,却没时间理睬。 都是这个冰儿姐的错,自从她出现,一切都变糟糕了。 当务之急,是寻回小卢。 等保证小卢毫发无损,非找个机会,偷释冷箭,暗算了你。 卢多心里这么想着。 —— “你说什么?”卢伟老爷难以置信反问。“怎么可能?卢多一直是最忠诚的家奴。” “老爷,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况且那卢多,早就垂涎小姐美色,一直隐忍潜伏,就是为了等到府内忙乱的今天,见有机可乘,才出了手。可惜小女子学艺不精,没能成功阻拦,还是让他掳走了卢妹妹,只在打斗中,击落了他的腰饰。”达奚冰赶回卢府,拜在堂下俯首回答,并双手恭敬呈上玉佩。 “可恶啊!召集府内所有能出动的人手,多备些灯笼火把!就算把周遭翻个底朝天,也要救回小姐!让两位将军见笑了,弄出这样的丑事,招待不周还请见谅。”卢老爷认出玉佩,勃然大怒。 “哪里哪里,卢府的事,便是我元琛的事儿,我现在立即调动军队,从旁协助!”大土豪也是大手一挥,让手下取出虎符。 “老爷,刀剑无眼,若是出动了军队,就更要小心别伤着小琴了。”一旁卢元氏插嘴。这女人倒是冷静沉着。“需要下令,尽量活捉。” “嗯,对,传令下去,尽量不用刀枪,以免伤到小姐。”卢老爷吩咐。 “嘁!”达奚冰觉得这女人真是多嘴。一句活捉,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 杨光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制服的? 原本,她的计划是借兵围困杨光,让他插翅难飞,最终再亲自出手捉拿。谁会管小卢主仆二人死活? 可这妇人添了一句,明摆着给了杨光逃离的机会。 然而无奈,也只能作罢。 大门口,家兵家丁列队准备就绪,达奚冰和柳叶也骑马同行。 “那么我出发了,夫人就留在府里,安心等待,若女儿回来,就派人给我传信儿。”卢老爷上马带队临行前,还在府门口安顿。 卢元氏微微点头。 人马分组四散,元琛也去往兵营,准备调兵策应。 渐行渐远,卢老爷义愤填膺,使劲打马。 达奚冰和柳叶,也带了十几个人,追着卢多的方向疾驰。 但冰儿姐的心里,总觉得哪儿有点不对,可又说不出具体哪儿有问题。 看上去好像,这个卢元氏,女儿和人私奔了,却一点也不着急? 有母亲撑腰,难怪卢向琴可以肆无忌惮的和仆人混在一起。 可要说不着急吧,又是她插了一句嘴,害怕众人误伤? 总有一种,不和谐统一的感觉。 难道最近自己太累了,直觉混乱,判断不准了么? 还是抢先找到杨光要紧。 达奚冰也就不再多想,打马离去,忘记回头多看一眼。 而她背后,俏立在府门口的卢元氏夫人,目送众人闹哄哄的离去,渐行渐远。 在四周慢慢安静下来后,笑吟吟从腰后摸出一柄墨羽扇,招呼身旁婢妾回府,关闭大门。而她自己,则一步步循向后院柴房。 “该死!” 在看到柴房大门敞开,绳索蜷曲地上时,卢元氏夫人大骂一句。 “又晚了一步!” —— 清晨的鸟鸣,在林间格外热闹。 不知不觉,天已透出白亮。 “我自己下不去……”小卢难为情的对杨光说。 “我要赶路了,不管你。”杨光轻巧一跃而下,假装要走。 “你等等我啊!快回来啊!”小卢急得跺脚,差点闪跌下去。 “我骗你的,你还当真。”杨光赶紧回来帮她。 “谁知道是真是假,万一你不要我了,怎么办?” “我一穷小子,你一大小姐。到时候谁不要谁还不一定呢。” “我一夜未归,卢多发现后,肯定会出来找我们的,放心好了,到时候我们三个人,就能合力制服达奚冰和柳叶了。”小卢落地后,话也变得多起来。 “是我和卢多一起合力制服达奚冰吧!”杨光就喜欢说大实话。 但是真的是这样的么? 杨光并不乐观。 卢多会不会出手相助?不一定。弄不好,会演变成卢多为何夺回卢向琴,与达奚冰联手二打一。 就算卢多真的站在他这一边,能不能打得过达奚冰和柳叶,也是个问题。达奚冰厉害,自不必说,那柳叶到现在还没出过手,也不知是深是浅。 就算最理想的状态:和卢多联手,远近夹击达奚冰,能不能讨到便宜,都不一定。 他可是亲眼见过冰儿姐功夫的,早已远超他们这个年纪孩子水平。而且,使用的还是最难以预测的暗杀术,如果真的交手,情景想想都觉得凶险。 要是哥哥在就好了,两个一齐发动能力,没准还有胜算。 这样说来,我们杨家的本事也不过如此嘛,真不知道所谓的“指极星”到底为什么要千方百计得到他们? 算了,还是不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 杨光牵起小卢的手,正打算折往北走,突然听到草丛里一声大喝: “站住!” 只见卢多弯弓搭箭,拉满弓弦,瞄准杨光咽喉,从草丛中钻出,挡在前进路上。 “多多!你可算来了!”卢小姐不禁喜形于色。 “放开卢小姐!不然我放箭了!”卢多手中,弓弦咯咯作响。 “多多,这是个误会,你快住手!”卢向琴忙张开双臂,挡在杨光身前。“他是个好人!” “好人?”卢多不敢相信,他才和小姐分别一晚,卢向琴就已经胳膊肘子朝外拐了。 “多多,他就是前天被灭门的,杨家的二公子。”卢向琴不退让,继续说道。“虽然我也不相信冰儿姐是这么残忍的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你先把弓箭放下,我们搞清楚真相再说。” 卢多看小姐没事,也觉得事情有内情,就放松了力道,谨慎的缩进距离:“你说你是杨家的二公子?” “不错。” “杨家为什么被灭门?谁干的?” “是一伙叫指极星的人,嗯……冰儿姐就在其中……”小卢好像猛然想到了什么。“对了多多,冰儿姐呢?没和你一起么?” “我还以为你被这小子绑架了,把你送给我的玉佩,交给她,让她回去喊人了。” “坏了!”杨光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在这里!!!”远远听见一声喊。只见几个人影在树林间晃动。 “怎么办?”小卢慌了神。 “小姐,是来找我们的,我们可以回去了。”卢多好像并不想管杨家的事儿,拉起小卢手高声回应。“我们在这儿!!!” “好!发现了!放箭!!!” 六七支羽箭径直射来。 说时迟那时快,杨光手持一支粗细称手的木杖挡在两人面前。 这把临时兵器,今天早上才赶制出来,原本是为达奚冰准备的。 “这……怎么会……”卢向琴被吓傻了,呆住不动。 “是我卢多!还有小姐!”卢多大声吆喝。底下人这是没看清楚么?直接发起攻击太危险了。 “不对,看准头和身手,不像是你们卢府的。达奚冰把自己的手下混入你家兵丁里了。”杨光拉起小卢就朝反方向逃。“快走,不然被围住就死定了。” “可是为什么?”卢多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手上还是放箭还击。 “因为你们俩和我相处的时间太长了,知道的有点多。”看卢多边跟随移动边放箭还击,杨光也放心了,觉得这个人还是能用的。 “灭口?”卢多终究是从底层一路爬上了,比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更知道人心险恶,有些事还是一点便通的。“达奚冰根本就不想分辨我们站哪边!” “是的。如果没猜错,要被杀的人,是你俩。”杨光嘴上回答,心里却想: 麻烦了…… 第三零章 知人善任 第三零章知人善任 很多人都认为,东晋北府兵消亡了。 但事实上,它根本不可能消亡。 这支终将名扬千古的军队,只不过是进化了。 直到今天,他们依然活跃在各种战场上,以各种各样不同的方式。 他们只是换了一个名字而已。 现在的名字叫:“隐秘机动”。 —— 不愧是曾经显赫一时的王牌部队,即使历经岁月沧桑,战斗力和组织力依旧让许多今天的队伍都望尘莫及。 只需要寥寥几个人的围攻,就已经把杨光三人,几乎逼入绝境。 也只是使用最常见的弓箭就已经让三个人陷入难以招架的地步。 杨光和卢多,带着基本不会武功的卢向琴,在丛林里和四五个隐秘机动的成员,展开较量。 游击战从中午,一直持续到傍晚,才凭借着杨光敏锐的洞察和卢多出色的弓道,暂时取得了优势,站稳了脚跟。 “天就要黑了,在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卢多气喘吁吁,体力上已经跟不上了。 “敌人已将我们的位置传递出去,如果找不到转机,战斗将会越来越困难。”杨光的分析不太乐观。 “况且打了这么长时间,还没见到达奚冰和柳叶主仆二人赶到。要是她们俩加入战团,恐怕局势会对我们,更加不利。”卢多边想边说。可能是出于职业的原因,他曾经在这几天短短的接触里,仔细观察过达奚冰,这个女人,别看年纪不大,行为上也不刻意显露和突出,但直觉告诉卢多:这个女孩子很危险,一定不是一个素食者。 卢多的右眼,金色的瞳孔,总有看穿真相的能力。从小到大,他看人,还没走过眼。 “天要黑了,我们必须要寻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整顿休息,不然,明天等待我们的,绝对是更激烈的天罗地网。” “杨光,你有什么想法么?”卢向琴插了一问。 “躲和藏,都不是好办法,我们必须就在这里,一劳永逸的解决掉她。”杨光回答的干脆。 可是又谈何容易? 想到此处,不仅发愁。 “算了,别想了。我们还是先往更深处前进,散开休息吧!当务之急,首先要保全自己。”卢多是三人之中,经验最丰富的的。 他们并没有发现,从很久之前,周围围攻的人就消失不见了,稀稀拉拉的箭矢,也安静的消失了很久了。 隐秘机动没有追来,是因为他们接到了命令:绝对不能闯入附近的,皇家私有围场。 以免引发不必要的麻烦,把组织的存在,暴露在阳光下。 可杨光他们并不清楚,为了躲避追捕,越过界限,一头扎进围场深处。 而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更加残酷的战斗…… —— 关塞霜清晓色明,銮舆校猎出边城。 六龙扶辇旌旗合,万骑连营鼓角鸣。 远火依微秋草薄,惊沙寂历暮云平。 小臣躬睹三驱乐,愿效嵩呼播颂声。 正是秋猎的好时候! 骑马冲在最前面的,不带头盔,不披铠甲,不着斗篷,甚至连弓箭都不拿,只舞着一把长刀,高声叫嚣着,东西追逐鹿群。 这一位狂人,引着一队兵丁,正向丛林更深处驱赶。 此人名叫薛孤延。 自从数年前投军,就一直是高欢最喜欢的爱将之一。 他的行为,引得身后一众将领哈哈大笑。 众人簇拥下,端坐马上最中央的壮年男子,笑得最大声。 他,就是高欢。 天柱将军尔朱荣手下,最出色,也最得宠的将军。 只见他头戴宝塔盔,身穿盘龙甲,身背黄金披,胯下芦斑马,左手持鞭,右手指向薛孤延,笑着和周围人说道:“身为先锋,就当如此啊!” 左右诸将,接点头称是。 “勇猛直前,确实是一员虎将,不过,太过粗野狂放,有失了大将军风度,不够华丽,也算不上优雅。”只有一旁一位穿着粉红妖冶的将军,掩着鼻子回答,发出了一同的声音。 这说话的,正是年仅十三岁的小将,斛律光。 “小小娃子,说话也不给他人留下余地。”高欢有点不太高兴。“我们大家笑,并不是嘲笑,而是看好他的勇武,你倒还敢出口轻视,难道你还有比得过他的本事么?” “若是单纯角力,小子自知不如,不过,我更多的是使用巧劲,这才是一张一弛,耐久之法。”斛律光倒是回答的头头是道。 高欢也一时间找不出什么纰漏,不好反驳,只得故意激将:“照你这意思,你比他强喽?那我倒是要看看,今日围猎,是谁先拔得头筹,又是谁,收获最多。” 斛律光一听,也是心中不服,拍马出列,举着手中长弓说道:“在下连兵丁都不需要,您只需派人在后面收集猎物即可,凡是身上插着我玫瑰色箭矢的,都算作我的猎物。大人你且看看,是勠力为上,还是我机巧更佳!” 话音刚落,便单马纵出,奋力追去。 “高将军果然神武英明,善于将人啊!”一旁一位参谋打扮的人感叹道。 “哪里哪里,这都是两位年轻人的选择,我并没与做什么啊?”高欢只是依然面带微笑,不露声色。“刘贵啊!你来说说:你觉得这两个小子,谁能够获得优胜?” “我更看好薛孤延,汉人中能出这么勇猛的孩子,可不多见。” “万俟受洛干,你说呢?”高欢听后,不太满意这个答案,又向后发问。 “主公,斛律光虽然年少,但是除了勇武之外,更有薛孤延所不具备的沉稳和大气,稍加时日,好好培养锻炼,一定能够成长成为可以独当一面的帅才。”一直在身后跟随,默不作声的一字胡将军,开口一语便道破了玄机。 高欢听后,若有所思,沉吟良久,还是叹一口气,什么都不再说。 刘贵和万俟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感觉可能没有说中高欢心事,却与不知道到底错在哪里,只得摆手作罢。 高欢却在独自思考: 先不说两个孩子年纪还小,这说话两人,明明同堂共事多年,竟还说出只考虑各自民族派系的话。 看来要将众多根源不同的将领,统御在一起,成为一个高效运转的军事政治机器,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任重而道远。 要是继续以这种思维做事,在这乱世之中,怕是一条不归路。 来来往往为名利,何不开开心心交朋友。 时时刻刻忙算计,谁知算来算去算自己。 “算了,不想了,一代人只能做一代事儿,这么艰巨的任务,还是交给后生来作为吧!诸位爱卿,我们到前面看看战况如何!” 高欢跃马前行,一脸豁达。 身后,四员大将紧紧跟随。 只希望能够,借这一点微弱的力量,尽力将这个黑暗的世界,稍稍照亮。 —— 第三一章 一箭穿心 我们一直觉得,所有的爱情故事都应该有个美好的结局。 可现实,总喜欢一脸嘲讽的给你迎头痛击。 并且告诉你:不存在任何美好的结局,甚至根本就没有结局。 有的,只是现实。 而现在,我面对的,就是一个二选一的现实。 我叫杨光。 正置身于黑暗之中。 —— 原本,我带着卢向琴和卢多,正为躲避指极星的追杀而四处躲藏,没有人告诉我官府正在进行秋猎,没有人告诉我猎场内禁止闲人入内,更没人告诉我:被误当作猎物,有多危险。 我原本以为隐秘机动会散去,至少,放弃继续追击。然而,还是低估了:隐秘机动可能会被“围猎场地,严禁私闯”给吓退,但达奚冰不会。 三方的接触只在一瞬间,之后就变成了现在的局面: 卢多和斛律光各持弓箭,互相瞄准,寸步不让; 薛孤延凭借着强大的臂力和健壮的体魄,硬生生将达奚冰制住,两人都动弹不得; 要死不死,偏偏卢向琴落入了柳叶手中,一把锋利的小刀,架在小姐细嫩雪白的脖颈上,已压出一丝血痕; 只有我,目前还能自由移动。 虽然上臂被射中一箭。 听着远处传来人叫嚷的声音,我知道,上天给我的时间不多。 但无法分辨出,来者是敌是友。 是走?是留? 二选一,摆在我面前。 原本我以为,上天会给这个剧本安排一个固定的结局,哪怕不那么体面,但我只需要被推着走向那个固定的最终。 然而,它却给了我一个残酷的现实。 我叫杨光,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动手啊!这是你能杀掉达奚冰的唯一机会了!”卢多喊道。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选择站在我这边的。 “你敢动冰儿姐一根汗毛,我立刻就抹了你家小姐!”柳叶也紧张的大声威胁。 “你要是伤到小卢,我现在就废了你!”杨光右臂受伤,只能用左手持杖,但也足够杀死一个柳叶了。 “你敢碰柳叶我就放毒搞死在场所有人,你们休想得到解药。”达奚冰不甘示弱。 “我倒想看看,你放毒的速度能有多快,比我的玫瑰箭还快?”斛律光转而瞄准达奚冰。 “哎哎哎,别动别动,放松放松……”卢多见斛律光瞄准了达奚冰,忙转而瞄准了柳叶。“别想用卢小姐的命来保你自己的,你们俩今天运气不好,一个都跑不了。” “这个姑娘不一般,不过比起我,还差得远,我已经用尽全力将她制住,就算项羽转世,也没法动弹,”薛孤延用一记标准的逆十字锁,将达奚冰牢牢钉在地上。“斛律光,掩护我,瞄准他们中间威胁最大的那个,等待救援。有我抓的这个,带回去严刑拷打,不相信不说出背后阴谋。” 斛律光听闻,又转而将箭头瞄准了杨光。 “你当我不存在么?你敢动杨公子?多多,射杀他个娘娘腔!”卢向琴虽然被柳叶挟持,危在旦夕,还是下令卢多务必优先保护杨光。 卢多只得遵命,而斛律光觉得同为弓箭手,威胁更甚过已经中了一箭的杨光,所以又形成了两把弓的对峙。 而局面,在转了一圈后,又恢复了最开始的状态。 杨光觉得,如果自己现在扭头就逃,也不会影响僵局。 但内心深处还是有一股强大的抵抗力,仿佛绊住了脚步。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如果哥哥在场的话,就好了。 因为只有他,才总是那么杀伐果断。 远远的,人的叫喊声越来越近。 杨光知道,再不做些什么,就来不及了。 可又害怕,万一失误,引发连锁反应,后果将一发不可收拾。 杨光决定,先处理掉对自己威胁最大的达奚冰。 可看着步步逼近的杨光,反而薛孤延更加紧张,招呼斛律光抢先射杀杨光。 卢多心底里其实最关心和担忧的是卢向琴的生命安危,误以为这是解救小姐千载难逢的良机,立即放弃了核心战圈,转而瞄准了柳叶,希望能够将其一击毙命。 正在这时,可能是因为对峙太久,斛律光的弓弦竟被拉断了。 “嘣!!!” 一声脆响。 杨光和达奚冰两人都以为自己是目标。 但箭,还捏在斛律光的指尖。 可卢多却误以为斛律光放箭了,自己手指也放松,一箭射向柳叶。 慌乱中,柳叶踩住自己的裙子,狠狠摔了一跤,也把卢向琴推了出去。 不偏不倚,这一箭,刚好命中小卢的心脏。 “柳叶!!!”达奚冰被按在地里,看不清楚中箭的是谁,只看到柳叶倒下了,情急之下,拼命将口中暗藏的毒瓶吐出。 “你干什么?”薛孤延手上力度加大,想将达奚冰的下巴扼紧。 达奚冰已经说不出话,但,笑容却留在脸上。 视死如归。 她用牙叩断了毒瓶顶端的琉璃珠。 大量紫色的雾,腾空而起。 —— 我们都希望,所有故事中的人物,都能够拥有一个好的结局。 可现实却回答:唯有死亡,才是结局。 残忍的不讲道理,这才是现实的模样。 而现在,所有人都站立在边缘之上。 我叫杨光。 正置身于死亡之中。 第三二章 吉人天相 第三二章吉人天相 紫色的浓雾,逐渐飘散开。 闽南的虫毒,来得比中原所惯常使用的要猛烈的多。 冰儿姐所使用的毒,是柳叶家传。 众人皆沉浸其中,意识模糊,身体麻痹,失去意识,倒地不支。 包括她自己。 “这娘们……”薛孤延手上力度缓缓卸去,只骂了一句,晕了过去。 斛律光和卢多也顺次倒下。 杨光屏住呼吸,爬到小卢身边。 她已经休克,毫无知觉地倒在一片血泊中,心口插着一支白翎。 “小卢,你怎么样?”杨光奋力想把她拖出毒雾,反因开口说话和使出力气,深深吸了两口,而感到一阵晕眩和恶心。 再不赶快想办法,小卢要没命了。 杨光艰难的拉着小卢,才走出两步,一个身影,便横在面前。 “你别想逃。” 挡路的竟是柳叶。 她如没事人一般,不知从哪里捡了一把刀,正晃晃悠悠的对着杨光笔划。 杨光不胜其烦,放弃了小卢,努力向着她走来:“这毒对你没用么?” “奴家可是南夷族人,对麻痹烟有天生的抗性……”说着话间,扑通一声,一头栽倒在地。“该死的冰儿姐,浓度调的这么高……连我都扛不住了。” 原来不是剧毒,只是迷香。 远远只听见人声嘈杂,一群乌黑的旋风吹散了烟雾,一个漆黑的人影突了过来,只道一句:“总算赶上了!”背起杨光就跑。 扔下了在场的其他所有人。 —— 朦胧中,杨光仿佛看到阳光明媚下的家,爸爸妈妈都过来和他说话,还有哥哥在后院练剑。 哥哥是内向的人,不太擅长表达自己的情感,但从一招一式的动作中,就能看出来,其实对于他们一家人能够团聚,哥哥心里比谁都高兴。 小卢从背后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调皮的问:“你猜猜我是谁?” 杨光回身便将她拥在怀里,问:“你怎么来了?” “你傻了吧?我怎么不能来?这里是我的家呀!” “你的家?”说的杨光一脸茫然。“这里不是杨府,而是卢府么?” “哎呀!你个木头。”小卢满脸通红,一声埋怨,却又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娇羞惆怅了半天,才细腻腻来了一句:“我现在已经是杨卢氏了……” 杨光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纯真善良的小卢真的嫁给自己为妻! 那真的是太幸福了! “可是卢多呢?”杨光心里还有一丝担忧,小心翼翼问起了潜在的情敌。 “多多?他不就在那里么?”小卢玉手一指,看见一个健壮的护院,正带着一队家丁,操练武功。 卢多什么时候心甘情愿的当起杨府的人了? 杨光感觉有点混乱,不觉头痛。 一阵冰凉没由头的就出现在脸上,感觉却格外真实。 “喂喂醒醒。”朦胧中,一个黑衣大袖的人形渐渐浮现在眼前。 而刚才所有的美好,全部都泡影般消失不见。 “打搅了你的美梦抱歉。不过,我们真的没有时间了。” “你是谁?我们在哪?其他人呢?”杨光一连抛出三个问题。 “我知道你内心的混乱,你的疑问我只能在路上边走边说,也不一定能够全部回答。”说到穿着一身道袍,能够驱使乌鸦,别无他人,只能是司马玦。 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撩起布帘走了出去。 杨光跟随着出去,才发现日出东方,天已经大亮了。 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 回头望,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身处一个洞穴中。 洞口外面的木桩上,拴着两匹马。一匹黑色,一匹栗色。 “还有马呢?”杨光苦中作乐,玩弄几下辔头。 “主顾赞助的。”司马玦翻身上马,也不管他,打鞭就走。 “你怎么知道我会骑马?” “我不知道。你不会骑,可以跟在后面跑着。” “我以外的其他人呢?”杨光骑马跟在司马玦后,想起小卢还身受重伤,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我的目标是救你出来,旁的人,我顾不上。” “就把他们扔在原地?” “放心好了,围猎的人马就紧紧跟在我身后。我既然已经吹散了毒烟,他们一定马上就能获救。” 听说小卢能够获救,杨光的心里好像放下了一副重担。如释重负后,他问的第一句是:“你是谁?” “我叫司马玦,预先声明:我不是指极星,并且和你一样,与他们不共戴天。” “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没有帮你,我在帮自己。先救出你和你哥,粉碎掉他们的计划,再积蓄力量,找机会直接干掉他们,就这么简单。”司马玦话说得轻描淡写。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杨光察觉胯下坐骑并不是一般马匹,都是万里挑一的良驹,觉得有必要问一下。 “我说了,有主顾。”乌鸦好像对这个问题最不在意。 “路很远么?” 司马玦扭过头来,脸上表情奇怪,既像是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又像是刚刚睡醒的模样,反问:“闻喜裴氏,你听过么?” “大名鼎鼎,当然听过!”杨光不太服气。“怎么了?” 司马玦鄙视一哂:“听过就好,去了好好当,管保出人头地。将来有一天,你一定会为了现在,好好谢谢我。” 杨光却充满狐疑:“去当什么?” “去当儿子。” —— 整个闻喜,虽是小城,人口依旧上万。 在这上万人中,有九成九,姓裴。 如果光是人多,也没什么。 毕竟张王刘李,遍地开花。 但自汉、魏至今,在中原发展的历史进程中,裴氏家族在政治、经济、军事、外交等诸方面,均做出了突出的贡献。 这样的大族世家,高第门阀,可就不多见了。 仅如今当朝当代,活跃于政坛上的裴姓大员,就不下十人。 而其中最有名的,有两位。 一个是尔朱荣的行参,东院之主,宗家的老大,裴庆。 另一个是荆州刺史,出生西眷房,分家的老大,裴陀。 老天爷永远都喜欢作弄人。 裴陀一年一个儿子,一年一个儿子,已经连续生出来三个胖小子,然而,按照裴家祖先定下的规矩,分家只能辅佐宗家,不能继承,更不能篡夺。 而裴庆虽成年至今,也先后娶了六房夫人,可折腾到最后,偏是一点动静也没有。至今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名唤裴娜。 眼看着宗家后继无人,裴家上下,都很着急。 这不光是决定了宗家继承的问题,更是影响了裴氏一族宗家与分家稳定关系的大事。 千万不敢怠慢,更不能儿戏。 终于,裴庆听从了二夫人的主意,决定过继一个儿子,暂时先养着。 打算,如果实在没有,便用来延续香火。 若以后老天怜见,赐下一子,就把养子,打发去分家。 定好计划,着手实施。 可也并不是随随便便,捞个小孩,就能胜任的。 一不能家事累赘,二不能天资愚钝。 三不能相貌平庸,四不能体弱多病。 年龄大点不要紧,但一定要上好的坯子。 所以现在,虽已夜深人静,裴府上下,依旧灯火通明,宗派众人都表情凝重,神态紧张的等候在大厅里。 他们都在等待三天前来过的一个神仙。 那个神仙虽衣衫褴褛、其貌不扬,却将许多分家都无从得知的宗派秘密,揭露的一清二楚、如数家珍,最终要求面见裴庆,并指点他今日迎接天赐之子。 可整整一天了,全府上下所有人,都从上午的坚信不疑,到下午的满心狐疑,到入夜的将信将疑。 而现在,已经三更半夜。 “报老爷!有人来了!” 直到有负责府外望风的下人一路小跑回来,笑容才真正的回到了所有人的脸上。 而外面,司马玦和杨光已经进入城镇,下马步行。 远远就能望见高大裴府那层层叠叠的灯火,将暗夜照亮如同白昼。 司马玦张开袍袖,无数乌鸦,冲天而起。 “这是做什么?”明明都快到了,杨光不解地问。 “壮壮声势。” 司马玦睁一眼闭一眼,手放在嘴上,作出一个“嘘”的手势,顽皮地回答。 第三三章 父母之命 第三三章父母之命 那晚,在黑压压的鸟群中,杨光裹挟着暗夜,来到裴家。 如同夜神的恩赐。 裴府上下都惊奇于神迹,纷纷扰扰的人群齐齐跪下膜拜。 裴庆老爷很高兴,威信的建立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容易。 六房姨娘却表情不一、各怀鬼胎。 司马玦虽心有不甘,想继续追查杨影的下落。但,敌暗我明,目前只知道开阳是隐秘机动的头领:达奚冰,其余,都不清楚,虽然裴府相对安全,但在指极星面前,还是破绽百出。 为了让目前的战果,不至于付之东流,司马玦决定,留在裴府,守护杨光。 也算是摧毁了敌人一半的计策吧! 何况心底也好奇:这个让指极星都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的孩子,到底有什么特别? 听说司马玦也要留下,裴庆的脸上更是如同花朵绽放般绚烂。 两人照单全收。 只有司马玦,一直保持着微笑,仿佛一切都在算计中。 人群中,只有一个天真的小姑娘,嘟着嘴,仿佛很不高兴。 从此她有哥哥了,顶替了她,成为正牌的宗家继承人。 周妈还过来骗她说:“这是你大姨娘生的儿子,因为一直体弱多病,被寄养在远房李家,今年才回来的。” 但小姑娘是年轻,又不是傻,瞧那一身腱子肉,怎么看也不像体弱多病。 还华丽出场,在黑暗笼罩下,先声夺人,收买人心于无形。 虽然杨光带着伤,可一向乖巧关心他人的小姑娘,此刻心底却不含一丝怜悯。 甚至,不知为何,甚至有点讨厌这个“兄长”。 所以,在杨光伤好,参加宗庙祭祀仪式,正式继承宗家名号,更名裴光的时候,小姑娘甚至不顾所有人劝阻,执意站到了分家的行列中。 并摆出一副和裴陀一样,厌倦的表情。 这个小姑娘,就是裴家宗家长女,裴娜。 虽然裴娜不喜欢这个,不知从哪个地缝里突然钻出来的“哥哥”,但裴府宗派全员却都若获至宝,欣喜若狂,上下老少都喜形于色,奔走相告。 一时间,晋冀鲁豫和近畿地区,裴家产生下一任家主的消息,不胫而走。 而裴光,自然也被推到风口浪尖之上。 卢、王、李、崔,许多名门望族,都专程前来,希望拜会新一代裴氏宗派继承人,一睹其风采,而薛、袁、谢、娄等很多新晋贵族也竞相前来,生怕丢失千载难逢的攀龙附凤机会。 “你学过礼仪么?”司马玦因为精明干练,深得裴庆赏识,平步青云,已经破格升为裴府东院总管。但为了隐藏自己前朝皇室身份,故对内对外,统一口径,自称“乌鸦”。“现在你已经是裴大公子了,可不能丢了颜面啊!特别是在分家面前。” “小玦,我好歹也是弘农杨氏正牌后裔,这点简单的事情,还是没问题的吧?”杨光更喜欢直呼其名字,毕竟是东奔西走至今的可靠伙伴。“我做的不够体面么?” “小门小院的话,足够了。但是面对高第门阀,还有美中不足之处。”司马玦说的很含蓄,在四下无人的后院,才开口指导。 “可别占用太多习武的时间啊!我还要救哥哥呢。”杨光倒是好说话。 “粗人,就是粗人,明明大公子,偏偏喜欢舞刀弄棒,不知习不习得四书五经?”不知什么时候,裴娜路过,撂下这么一句。 “当然是读过!”面对一直不对付的妹妹,杨光自然怼回去。 乌鸦看着一脸鄙夷的裴娜,只是低头顺耳,作出一副下人的姿态。 待裴大小姐路过,杨光才问:“小玦,你怎么不帮腔?这个妹妹着实咄咄逼人。” “没有必要。”乌鸦只是淡淡回了一句。“还是积蓄自身力量要紧,从明天开始,你需来我房间补课。” “不要吧……”杨光嫌弃麻烦。“论本事,没的说,可跟着你太枯燥了……” “我也可以同时传授你些其他实用的技巧……”乌鸦还在引诱。 “两个大男人,光天化日,同处一室,很奇怪啊!” “喂不要用这么暧昧的措辞啊!” “哈哈哈……”杨光笑着逃开。 —— 裴娜原本以为,自己会像现在这样,对哥哥一直讨厌下去。 直到发生了一件,至今仍记忆犹新的事儿: 那一天的清晨,裴娜醒来后,像往常一样,在周妈的帮助下,洗漱穿戴。 但天生的女性第六感,隐隐觉得,今天好像和往常不太一样。 也没多想,之后就赶去大堂,按惯例向父母请安。 可远远还没走到,就见下人们都聚集在这里,如临大敌。 “怎么回事?” 裴娜抓过一个年幼的小厮询问。 “好像说是晋阳刺史夫人,前来提亲……”小的一看是大小姐,不敢怠慢。 晋阳刺史?那不就是尔朱荣麾下大将,高欢大人么? 他的夫人,名声更胜过他,娄昭君。 裴娜好奇心起,加快脚步。 也想一睹这位大名远播的女中豪杰风采。 步入大堂一抬头,就见上首正座两把交椅,左面是父亲裴庆,正在攀谈。 而右面,端庄着坐着一位美妇,梳着的华贵的高天朝云髻,眉毛如伏波远黛,从容间透着极智,双目似杏花秋水,透彻中显出坚强,点朱砂痣,贴梅花钿,上身碧湛套袖衫,下着绛青间色裙,黄金镯,白玉带,通身现出俏丽又不轻佻、正式又不雍容的独特气质。 “真是一位美丽又不失大体的夫人啊!”裴娜不禁感叹,想象着将来自己也能成为这个样子,忍不住脱口而出。 裴庆听闻,脸色稍变。 裴娜知道自己冒失顶撞了,忙低下头。 一旁娄夫人听闻,却笑着向她微微颔首示意,并不在意。 “还不快过来拜见娄夫人?”裴庆身后,生母王夫人自知平日对女儿疏于管教,忙出口道。 “小女裴娜,拜见娄夫人……” “快坐下吧!”娄夫人大度,并不在意。 望向下首,哥哥裴光已经落座次席,乌鸦垂手端立身后,忙找他下面座位落下。 看对面,坐着俏丽宁静、雪白素净的一位姐姐,穿着素色襦裙,臂绕青色帔带,显得得体大方,简单又不失尊贵,眉眼容颜中,竟与娄夫人有几分相似。 谈话还在继续。 “孩子们有失教养,实在失敬,还请谅解。”裴庆先抱歉意。 “我倒觉得两个孩子都天性纯真烂漫,好的紧呢。”娄夫人一开口,便让人感觉如沐春风,舒适惬意。 “承蒙夫人看得起,只是光儿还不够成熟稳重,怕是辜负。” “哪里哪里,我倒是觉得,这孩子才是我想要的儿子模样,干练坚实,将来一定大有出息。” “那光儿,还不赶快拜谢夫人美意?”裴庆眼神示意。 “谢娄夫人美意!子侄定拳尽心力,好生对待高妹妹。”裴光起身行礼,动作如行云流水,连贯得体,挑不出一丝毛病。 “那既然你情我意,此事就这么定下了。”娄夫人显得很高兴。 “娄夫人多费心了。”裴庆也以礼相待。 “宗主言重了,撮合儿女,也是我想做该做的。”娄夫人也还之以礼。 什么和什么?我赖床起晚,好像错过了某些重要的情节。 裴娜心里猜到了许多,现在急需佐证。 而这时,下人也很合事宜,刚好上二轮新茶,换下头一轮的茶渣茶碗。 “清儿啊,还不赶快给裴宗主上茶,好好谢过大人?”娄夫人眉眼一挑。 下首的那位姐姐,便款款起身,莲步平移,转接过下人手头,端茶上前,双手奉上,细声细语:“还请公公奉茶。” 一语出口,上首二位长辈顿时开怀大笑。 “傻丫头,喊早了。”娄夫人表面上似乎是嘲笑,实际心里早乐得开了花。 一向满脸严肃,不苟言笑的裴庆也终于露出笑容,微笑着接过茶盅。 高清自知走神失言,顿时羞得满脸通红,两只空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好了好了,这上好的荆楚酪荼。清儿先休息品茗吧,孩子的这份心意,我先收下了。”裴庆赶紧宽慰。 高清羞涩难以自已,逃也似的迅速回到原位,假装喝茶,杯盖遮脸。 “好,既然两个孩子情意浓浓,我们作为家长,自当协力,这事儿啊就这么定了,宗主意下如何?”娄昭君趁热打铁。 “好。”裴庆回应。“自当择日正式遣媒下聘,还劳烦夫人转告高将军。” 就这样,裴光和高清的婚事,就算订下了。 感觉上,高清姐姐好像很中意兄长; 可兄长这边,自己坐的如此近,却仍然感觉不到丝毫波澜。 兄长和乌鸦主仆二人,都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就好像所发生的的一切,尽在谋划之中。 不过,再仔细看高清:这位姐姐真的是举止得体,在刚才一阵慌乱过后,举手投足间那股子典雅,又重新回到身上,相比自己而言,果然这样才是爹爹想要的大家闺秀。 可是我反正学不来,不如保持现在的样子。 也省的将来有一天,爹娘他们二老,也像今天娄夫人一样,把自己卖给某个从没见面的世家子弟,只为了巩固宗家的地位和实力。 我要自己找喜欢的夫婿。 绝不受他们的摆布! 裴娜想到这里,再看向高清时,一脸的不屑。 而这一切,都被静静待立椅后的乌鸦,看在眼里。 第三四章 妒火中烧 第三四章妒火中烧 既然婚事已经订下了,裴庆也放下了原本的戒心,执意留娄昭君高清母女二人,在裴府多住几天。 希望高家人也能熟悉裴家的生活环境。 娄夫人被安排在东院南厢房,和王夫人住在一起。 而高清,则安排在裴娜隔壁。 裴庆还千叮咛万嘱咐,告诫裴娜,虽身为妹妹,但要照顾客人。 “照顾客人?是对未来嫂子毕恭毕敬吧!毕竟,下一任宗主夫人,裴氏一族少奶奶,背景还硬,惹不起!嘁,不像某人,任由摆布,将来势必有一天,成为联络其他大姓的棋子。” 裴娜说完这句话,扭头就想回房。也不管众人脸上表情难看,抬脚就走。 据说娄夫人那年正值芳龄,骑马进城时,看上了当时还在守门的高欢,觉得这个男人潜力无穷,硬生生说服家父下嫁高家,这般行为,裴娜觉得很合自己的主见思路。 明明听说娄昭君是如此爱恨分明的奇女子,才兴奋跑来一见,万万没想到竟和后院的老顽固们,一个牌面,又合起伙来搞儿女亲家这一套。 真是失望透顶! 早知道,就装病不起床了。 反观自己的这个新晋的兄长,一副趋炎附势的小人样,还带来一个阴险狡诈的帮手,两人才刚来没几天,就几乎一手控制了宗派力量,一定有所图谋! 今天又送进来一个如花似玉的高姐姐,于室于外,两不吃亏,这算盘打得真是响! 别看裴光表面上,风波不起,镇定自若,恐怕心里早乐开了花吧! 裴娜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气不打一处来: “等你结了婚,这家里更没我什么事儿了。我非反到分家找裴陀叔叔,找机会背后狠狠筑你们一耙!”裴娜边走边恶狠狠的说。 在裴娜独自离开后,王夫人想去追赶,被裴庆老爷子拦住:“都是被你惯得。” 王夫人不服气想要回些什么,看见娄昭君正笑盈盈看向这边,碍于情面,只能作罢,但还是小声嘀咕了几句。 周妈想跟上裴娜,刚一动身,也被裴庆喝止:“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宗主放在眼里?我让你走了么?” 吓得周妈赶紧缩了回去。 裴庆被女儿弄得没有面子,可惜有客人在场,只能强压住火气。 以老爷的脾气,不知一会儿,哪个倒霉催的会被当成出气筒。 一想到这,在场所有人,都不敢出大气。 还是裴光打破僵局,大气的起身向上行礼,说一句:“正遇上妹妹最近身体不适,还请父亲消消气,等过了这几天,她自然就好了。” “就是就是,老爷。”一旁王夫人仿佛抓住稻草,赶忙帮腔。“等过了这几天,我狠狠说她,好好教训。” 裴庆一听,脸上神情稍微缓和,趁势顺坡下驴:“女人就是麻烦……”转而又去向娄夫人赔不是。 娄昭君一向大度,微笑着不说什么,表示理解。 可裴光,却在高清脸上,看到一丝不悦,一闪而过。 虽她迅速恢复了原先端庄娴静的表情,但刚才那一瞬间的黑脸,确实看的真切,断不可能眼花。 “那娄夫人和高小姐一路舟车劳顿,一定已经乏了,还请现行休息一下,回头我让她前来当面致歉……”裴庆也想赶紧翻篇。“光儿,你陪送高小姐回房,不可怠慢!乌鸦,速速亲自替娄夫人打理妥当!” 两人相互交换一下眼色,躬身遵命。 —— 杨光才带着高清出了大厅,沿着一侧雕栋长廊,移步转向后院。 这时,单独相处,才有机会仔细观察。 上下扫视高清,发现这个姑娘的身材,并不像看上去娇弱,相反,远比一般的女孩子要强壮健硕。 也许胡服,更适合她的体量,却偏偏要穿上汉服。 几乎失了韵味。 步幅也很大,证明身体的协调性和平衡感不差,和自幼习武的裴娜,不相上下,单论天赋,甚至远超。 “你们裴家都是无礼之徒么?”高清注意到了裴光的视线,终于开口。 “我只是好奇。”裴光回答. “好奇什么?” “你不像是会订亲的人。” “你的意思是,你嫌弃我么?” “我的意思是你不是这么乖吧?” 高清听过这句话后,只是轻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什么意思?有什么特殊的节目么?裴光竟然被轻易就勾起了兴趣,这个女孩看来有远超年龄的成熟一面。 “看你们俩,只不过是定了个婚,就卿卿我我的黏在一起,将来过了门,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裴光和高清都很惊异,在斗嘴间,已不知不觉,来到了裴娜房间门前。 裴娜就像是等在这里一样,见他们两个结伴而来,没好气的奚落。 娜娜心里也很生气,原本计划,等高清回来房间的时候,让她好好领教自己厉害。可没想到,竟然还找了冒牌兄长当保镖。 想到这里,裴娜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哥哥这么猴急,要不今儿晚上也别走了,留宿隔壁,我作为你异父异母的亲妹妹,绝对不会声张出去的。” 裴光只是赔笑,并不当真。 可奇怪,高清好像对裴娜的刁难,没有丝毫惊讶,也从不发怒。 这让裴娜更生气了,你个满肚子心机的坏女人,冒牌兄长被你迷住了,可裴家宗派还有我。只要我在一天,无论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都绝不会让你得逞的。 裴娜想到这里,更加坚定了护卫裴氏一族尊严的决心。 于是大声说:“裴家祖训里有关于宗家分家交换的条款,你要嫁的人根本就不是裴氏血脉,而是前不久才过继的,想借助裴家力量的计划,恐怕是要流产!” 高清并不理睬裴娜叫嚣,只管绕过栏杆回屋,只当院中有一只黄狗狂吠。 裴娜气不过,冲上前想要把她拦住:“你休想跑,莫不是怕了?” 裴光大男人,面对两个女孩拉扯,也不好出手制止,只好在一旁好言相劝:“都别把对方想的那么不堪……至少可以成为好朋友……” 却无意间,在高清的手腕臂上,看到一枚刺青纹身,于袖中一闪而过。 但绝不可能看错。 那是一颗,小小的五角星。 第三五章 情窦初开 第三五章情窦初开 裴光一把抓起高清的手腕:“这个纹身是什么意思?” 显露无疑,千真万确,一枚五角星。 “什么什么意思?”高清一脸无辜。 “你别给我装蒜。”裴光记得乌鸦和自己说过,凡是指极星成员出现的地方,都伴随着五角星的徽记。 “这只是一个刺青,兴趣使然,你若是不喜欢,我以后用丝巾盖住便是了。”高清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 裴娜却很吃惊,看兄长的表情,和刚才玩世不恭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认真起来的时候,还有点帅。 高清只是认真凝视了裴光的脸半晌,只挤出一句:“我们是在哪里见过么?” 裴光现在只想,找乌鸦商量一下。 “娜娜,帮我看住她。” “凭什么?”裴娜却还在气头上,我偏不配合你。“你们两个人儿女之间拉拉扯扯的事情,与我何干?” “娜娜,别耍小性子,这可不是儿戏。”杨光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偏不,我要回房了。”裴娜想:我才不会听你的,我心里还正巴不得你出意外状况呢!我好去告你一状! 杨光却很着急,乌鸦可能还不知情。 “怎么?你有很着急的情况?”高清用玩味的眼神看着裴光。 “别耍性子了!可能要大祸临头!”裴光真想狠狠甩裴娜一个耳光,高高举起手掌,停在半空中。 咣——咣! 远远从外院,传来一长一短、两声锣响。 三人全僵在原地。 “这是什么?”还是裴光反应迅速,脱口问了一句。 “这……这是宗家遭到攻击,召唤分家协助的信号……”裴娜的脸色煞白,顿时又慌又惧。 正说话时,只见高清一撕裙摆,露出一条曲线健美的雪白大腿。 大腿根部,一条皮带中,抽出一把匕首,反手扑了上来。 裴光一把推开裴娜,因为身上没带兵刃,只能晃身躲闪。 高清刀法凌厉,追步逼近,连续刺出三刀; 裴光处于劣势,只能徒手勉强招架,被撩伤右臂。 但论力量,裴光占据绝对上风,忍住伤痛,用拳掌格开高清,趁势拉开距离。 “相公好厉害,竟能从杀招下搏出一条命!”高清脸上挂着笑容,却重整姿态,准备发起第二轮攻击。 裴光也抖擞精神,摆开架势,一面靠近裴娜,用身体掩护,一面开口套话:“看来指极星喜欢派女人出马,不敢找个男人正面对抗。” “指极星?什么指极星?我没听过,这只是我们高家一个习俗:凡娶高家女子,都得领教一次偷袭。” “还真是奇怪的习俗呢。”裴光顺手从脚旁花盆里拔出一截竹枝。“那我现在够资格娶你了?” “那就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吧!”话音刚落,高清迎面挥刀袭击过来。 这么直接的攻击,是不可能得手的。 裴光这样想着,展开步法,准备避开高清正面锋芒,转向侧面。 却突然发现不对! 她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已经吓呆不动的裴娜! “啊!”娜娜察觉到自己危险,浑身发抖,脚下却不受控制,动不了一步,眼看锋利的刀刃落下。 可恶,恶毒的指极星! 裴光只能放弃躲避,正面迎击。 一刀斩断竹子,半截飞出丈远,而他手中剩下的半截,锋利的竹尖却抵在高清喉咙。 面对高手时,胜负往往就只一瞬。 高清也惊呆了:自己若刚才再猛冲多走出半步,自己的喉咙就被刺穿。 再低头看,自己的身体是被裴光钳住,才停下的。 想再动弹,裴光开口:“我劝你不要动,我下一招可不一定有轻重。” 随着喉咙上传来的刺痛,高清停止了动作:“相公真的好厉害,人家心里好喜欢你。” “还要撒谎么?”裴光手上使力,竹尖已有血滴渗出。“说吧!你的代号是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高清嘴硬。 “娜娜,去拿条绳子过来……”裴光头也不回,双眼依然盯着高清,生怕她还有什么后手。 娜娜没有动静。 “娜娜!振作起来!”裴光大喝! 裴娜这时才回过神来,回想起刚才那电光火石间一刀刺来,仍旧心有余悸。 “娜娜,拿根绳子。”裴光的语气温柔许多。 裴娜扭头就往房间里跑,撞开门就在自己床下乱翻。 再跑出来时,手中多了一根粗壮的麻绳。 “帮我拿着竹枝。”裴光把手交给裴娜。 “你真信得过她?”高清这时还不忘离间。 裴光将竹枝交到娜娜手里,一把夺下高清的刀:“我信得过她,虽然有点小脾气,终究是我妹妹。你嘴里没一句实话,我从和你相见开始,就没信过你。” 娜娜在一旁听后,觉得心里竟有一股暖暖春意,油然而起。 “可我刚才,有一句,是大实话。”高清眨眨大眼睛,放松身体,放弃抵抗,任由处置。 “哪句?” “我不告诉你,你猜?” 裴光没兴趣猜,只用力使绳子将她双手反绑牢靠,又将她双脚缠住,才松了口气:“好了,娜娜放开吧,离她远点。” 裴娜丢下半截竹枝,退到一边,才发现,自己的双手仍旧发抖不止,脑子空空如也,依然不能思考。 裴光见状,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只好一把将她拉入怀里,用温暖的胸膛,安慰娜娜冰凉的脸庞。 “没事了没事了……” 过了一刻,娜娜稍微缓和,才结结巴巴想说:“哥哥,我……我……” “放心没事了。有你这句哥哥,就足够了。”裴光说这句时,心里却不禁想起了,不知现在何处的杨影。 不知他会遭遇何种凶险,又能否化险为夷? 裴光控制自己的思绪,想尽量暂时先不要有太多杂念。 转而想到乌鸦,决定去外院帮忙。 可一放手,却发现怀中娜娜,用力抱得更紧了。 娜娜眼中,满是挽留的神情。 —— 爱与恨,本就一体。 能够在瞬息间,彼此互相转化。 不知不觉,偏又无可奈何。 你能来到我身边,太好了; 你和我没有血缘,太好了。 第三六章 口是心非 第三六章口是心非 一旦放松下来,身上的疼痛才浮现出来。 裴光的上臂,皮开肉绽,被刀刃深深划伤,疼得厉害,血也渐渐从衣袖上渗出。 “呀!哥哥你流血了。”裴娜爱惜心切,忙拉开袖子上的破口,一道长长的伤痕映入眼帘,鲜血直流,看得娜娜心惊肉跳,又好心疼。 “皮肉伤,没伤到骨头,没事儿,”裴光一边安慰娜娜,一边翻开皮肉查看。“娜娜,进屋取一壶清水。” 裴娜慌忙往房间里跑,路上差点被拖地的裙角绊倒。 “这个小姑娘挺好,挺单纯。不过不适合你。”被绑住的高清,在裴娜离开后,说了一句。 “还有闲心点评别人么?”裴光没好气。“达奚冰,你认识么?” “不过,相比起她而言,我觉得我更合适你哦……”高清不经意间,媚眼游离。“她太光明,而你,身上笼罩着浓浓的黑暗,难道自己没察觉么?” “我从来没想过要拖累任何人,现在只想粉碎你的组织。”裴光并没有直接否认。 “常言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高清正色认真回答。“你和我,才是一类,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点。” “怎么?指极星招人么?”裴光故意玩笑。 “只要你有兴趣。” “抱歉,我只对摧毁它有兴趣。” “你的那个好朋友,也是这么想的么?”高兴好像看穿了什么。 乌鸦? 裴光没有回答。 因为真的不知道乌鸦是怎么想的。 或者说,至今,他根本就不知道,乌鸦为什么会与指极星为敌。 是处于大公,还是处于私心? 裴光只能尽力回忆他与乌鸦相处的点点滴滴。 但依旧无法得出结论。 正思考着,娜娜抱着满满一壶清水,向他冲了过来。 全然不顾,泼洒出的液体,已将前胸和衣袖打湿。 “哥哥,我给你冲水,处理干净。”裴娜还带来了,干净的麻布条。 “那,有劳了。”裴光就近找了一个台阶,背靠柱子坐下,扯掉破损的衣物。 娜娜的手,依然在发抖,却全神贯注的跪在他身边,尽全力处理伤口。 杨光只低头,出神地望着她微微颤动的睫毛。 他自从踏进裴府的大门至今,还从来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过这个“义妹”。 高清看到这个场景,只是耸耸肩膀,一脸值得玩味的笑容。 片刻,止血包扎完毕。 裴娜羞红了脸,觉得自己弄得太丑了:纱布歪了,还系出一个不方便的大疙瘩。 正犹豫着,需不需要重新再绑一次,却听见一声: “谢谢你……” 抬眼看,正对上兄长直视的目光。 慌忙把视线交错开,偏口是心非的回了一句:“那你可要好好感激我哦……” 啊!完了完了!怎么回了这么一句?真是习惯害死人啊! 明明心里对他的态度一个大逆转,明明是想抢先表示感谢的,明明希望以后能够好好相处的…… 话说到嘴边怎么会转弯? 啊完了!一定会被他讨厌了! “嗯。谢谢你了……” 哦…… 嗯? 怎么回事? 他就不会逆着我说么?就这么认下了? 明明是我蛮横,说的不对…… “娜娜……” “啊?什么?”慌乱中,裴娜的思维还没成型,就应了一声。 “帮我盯紧高清,我得出去增援老爷和夫人那边了。”裴光说罢,就要起身。 “可你还有伤……” 裴光顾不上考虑这么多,内院相对比较安全,但是外院四面开阔,不知道乌鸦一个人,能不能应付过来。 况且,既然高清有问题,谁也保不准娄昭君,不会里应外合,发难裴家。 无论分家能够组织起多少战力,还是需要赶紧补充到外围。 想到这里,裴光拿起刚才缴获的匕首,奋力起身。 “哥哥,带我和你一起去吧!”裴娜几乎是未经思考,脱口而出。 裴光只是笑着抚摸了一下她的额头。 什么都没说,转身向着门外,独自离去。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眼帘中,娜娜才回过神来。 “裴妹妹,我有一句实话想告诉你。”高清看裴娜失神的样子,等杨光离去后才说。“虽然我不属于指极星,可我比你们都了解那个组织。盯上他的,是一股强大可怕的力量。作为靶子,他一生都不可能获得安宁。你的才能不算出众,护不了他,还会卷入各种危险,最好远离他。” 裴娜看着高清良久,仿佛她的脸上,长出了什么奇怪的物件。 “休、想。”裴娜一字一顿。 裴娜自知没有才能,可为人一向磊落,不工算计,心直口快。 既然命运如此安排,那就没理由退让。 哥哥身在旋涡中心都不怕,我有什么可怕的? —— 就在裴庆老爷子带着正室王夫人,陪同着娄昭君夫人,移步后院时,一个忠心耿耿的护院跑进来通报: “有一伙儿人正冲击府邸,不知来历。” 裴庆命令敲响警钟,同时喊手下递自己的宝刀过来,打算亲自迎敌。 这时却见乌鸦,已经双手捧刀,亲自赶来。 “你来的,正是时候。” 就在伸手要够到刀的瞬间,乌鸦突然拔刀出鞘,刀在掌心一转,寒光一闪,刃口已经架在娄昭君脖子上。 在场所有人,包括不远处的奴仆都像石化一般,一动不动。 “司马,你什么意思……”王夫人率先发出颤抖的声音。 乌鸦不置可否,只是旁若无人般,眼神冷冷盯着娄夫人。 “乌鸦!放肆!”裴庆也大喝一声,上手打算夺刀。 乌鸦还是不动声色,只将刃口逼近娄昭君咽喉。眼神凌厉得像能杀人。 ……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娄夫人一开口,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你右脚踏进裴府的那一瞬。” 乌鸦只淡淡回了一句,刀不动,眼神也不离开。 “我自觉天衣无缝、无懈可击。破绽在哪里?” 娄夫人很镇定,知道若乌鸦真想要她命,早就直接动手了,不会有这些废话。 “真正打算定亲,不会带着女儿。” 带着当事人前来婚约,太不矜持。会使自己女儿掉价,将来可能被夫家看不起,而遭受欺辱。一般人家,都会避免,更何况,双方都是名门望族。 “没人提起裴府还有你这么一号人物。” 娄昭君摊开双手,放弃抵抗。 “你说的人,是开阳吧?哦不,应该叫隐秘机动首领,达奚冰。” 乌鸦轻轻摆头,两个奴仆,举着绳索,从不知哪个藏身的柱子后面冒了出来,直奔过来。 “看来你知道的还不少。” 娄昭君束手就擒。 “我知道的并不多,所以只能早安排家丁,在外面布下口袋阵。最差的情况,分家不来增援,至少保证:任何人休想踏进裴府内院一步。” 乌鸦此话一出,惊得裴庆全身上下,都是一阵恶寒。 “你不杀我?有何打算?” 娄夫人好像并不慌张。 “你的代号是?” 乌鸦反问。 “看来我除了合作,没得选。” 娄夫人脖子上的刀,一刻都没有松懈。 “所以,你的代号是天玑。” 乌鸦的眼神从始至终,都没有一丝变化和动摇。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听到乌鸦竟说出自己代号,娄昭君此时才真大吃一惊:这个秘密,全天下恐怕只有五个人知情。而面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是怎么知道的? “合作,或者,死,你可以挑一个。” 乌鸦见下人已经把娄昭君绑在一把交椅上,才放松弯刀,一抖刀柄,刀身登时化作数十只乌鸦散去,只留下手中一把墨羽扇。 估摸着时间,杨光那边应该也差不多该得手了,去看看吧! 转身,只留下背影,描画着太极八卦。 说是二选一,其实你没得挑。 乌鸦脸上挂着阴险的笑容: “棋下到这一步,将军。” 第三七章 焉得虎子 第三七章焉得虎子 有人下棋为输赢,有人下棋为翻盘。 而我下棋,为了争一口气。 等打退了外围的进攻,也清理了内部的两个内应后,终于,一切又都安静了下来,恢复了裴府往日的平静。 大堂上,裴氏宗派说的上话的人物,全都在场。 但今天的主角并不是他们。 当然,也不是新诞生的下一任宗主裴光。 而是在大厅中央往来踱步的乌鸦。 他带着高高的峨冠,两根长带,随风飘扬。 墨羽扇轻轻挥动,明明是深秋入冬的季节,却还是不愿放下读书人的气度和尊严。 “裴庆老爷,裴氏一族宗家和分家的关系到底怎么样?” 乌鸦哟开口,就是一个难以回答的犀利问题。 “按照祖训,分家应当以宗家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裴庆老爷子脱口而出,话说的干脆又利落。 “今日宗家遭受突然袭击,敲响警钟后,分家按兵不动,作壁上观,敢当何罪?”乌鸦询问。 “分家主事裴陀应当被撵出裴家,另选可靠的新人分家家主。”裴庆丝毫没有忌讳。 乌鸦嘴角一扬:“好的,既然这样,那么这件事就不得不请裴庆老爷出面了。” “司马玦啊,我们裴家内部的问题,之后自然会去解决。可活捉了娄夫人和高清姑娘,不大合适吧?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但对裴家而言,无论新派贵族,还是旧派贵族,可都不想得罪。”经历过这件事儿后,裴庆也知道了乌鸦和杨光的手段,说起话也尽量条理清晰,内容完善,满是商量的口吻。 “她们服务于一个叫指极星的组织,和我与杨光,皆有不共戴天的仇怨,但正如你所说:我们现在还不能把她们清除掉,也承担不起可能引发的后果,所以,我们会以最缓和的方式,来追求共同利益的最大化。”乌鸦说的坚定,让人一时无法反驳。“把她们分开关押,也正是为了能够顺利的推进下一步计划。” “那你有什么想法?”其实裴庆老爷,在亲身经历了今天的风波后,对乌鸦的运筹能力也是刮目相看,所以,对于他的方式方法,其实充满期待。 “无法消灭的,就反过来加以利用。” 乌鸦只说了一句。 只这一句,就犹如使原本就渐入寒冬的大厅,温度又下降了三度。 所有在场人,都不寒而栗。 —— 内院南厢,娄昭君夫人被单独安置在房里。 双手双脚被绑缚,固定在一把高靠背交椅上,一动不能动。 推门进来的,只乌鸦孤身一人。 “那我就开门见山直说了,娄夫人,我希望能够与你合作。” “是因为你弄不死我吧?”娄昭君也不是吃素的。 “你还真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么?”乌鸦说话间,冲上来一把扼住她的手腕,猛一用力,就把她的手,卸得脱臼。 “啊~~~~~” 一声凌厉的叫声,瞬间响彻在裴府上空。 娄昭君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珠立刻渗满额头。当时毫无感觉,可随后如飓风般袭来的疼痛,让她连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听着,我只是觉得你有利用的价值,不代表你真的比我师父的命还值钱,今天能弄死你一个,改天就能弄死你们指极星全员。”乌鸦没有丝毫怜香惜玉,只是边说话,边移动到她的另一侧。“我找你合作,只不过是觉得这样能更快的摧毁你们的组织,是出于效率层面的考虑,我可从来都没有考虑过你是死是活。” 还没来得及娄昭君说什么,乌鸦顺手又卸掉了她的另一只手腕。 这一次,连叫喊声,都哽在喉咙出不来了。 而乌鸦,面无丝毫表情,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竟自顾自找了就近位置坐下,沏了一杯茶,悠然自得,喝了起来。 “我……我是不会背叛组织的……你别做梦了……”娄昭君强忍剧痛,从牙缝里一字一句挤出。“你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比你可怕多少倍。” “你可别小瞧我,我为了覆灭你们,也做了不少功课。指极星势力强盛,我当然知道,甚至比你们这些当局者都清楚。所以我也没让你彻底背叛,而是同时与我合作,做我的双面间谍。”乌鸦一脸淡漠,仿佛和老朋友聊天一般,还不忘呷一口茶。 “听着好像难度不大,不过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娄昭君竟然笑了,虽然在痛苦中,看上去更像是嘴角的抽动。 “能活着,还不算好处么?”乌鸦说的风轻云淡。 “你就这么信任我?” “谁说的?我对你可一丝信任都没有。” “你已经获得了杨氏后裔中的其中一个,那接下来会如何行动?” “至于如何行动,我自然有自己的方法。只要你不主动作为,放心我不会拖累你的。我只需要你和我,毫无保留的共享信息和情报,以及从指极星内部掩护杨光。”乌鸦觉得自己开出的条件已经很高了。“怎么样?很简单吧?” “好,成交。”娄昭君觉得这笔交易,并不吃亏。 更何况,在现在这种情境下,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好,很明智。”乌鸦得到回应后,即起身推门往外走。自己目前想要达到的局势,已经达成了。 至于,实质上到底能有多少用,谁也不清楚,只能做一步看一步。 是时候该去看看杨光那边了。 “喂!你等一下!” 身后娄夫人冲着他的后背高声叫喊着。 乌鸦只是稍事休息一般,停下脚步,连头都没回。 “帮我把手腕扶回去!” 乌鸦嘴角一扬,邪魅一笑,道: “我这人,最怕麻烦,所以,不爱做多余的事情。要是你能头点的更干脆点,也许我就能早点离开,少浪费点时间。” —— “裴大小姐,我手脚都好痛啊,你能不能帮我松一下。我不会逃的啦。”高清嗲声嗲气的撒娇。 “闭嘴!恶心死了!”裴娜没好气冲着她嚷嚷。“坏女人!哥哥怎么还不回来?” “我都说了,你是没希望的,你太幼稚了,对于你哥而言,还是像我这样成熟的坏女人,更有用。”高清说话间,故意向前挺了挺胸,虽然被捆着,却反而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材。 “哥哥怎么还不回来?外面也没有动静……”娜娜双手托腮,趴在栏杆上发懵。 只看见,裴光和乌鸦并肩跨过门槛。 “哥哥!”娜娜像一只小鸟,迎了过去。 因为认真完成了看住坏女人的任务,娜娜想得到裴光亲口夸奖。 “刚才发生了遇刺时手边没有称手兵器的意外,我想出一个办法,但需要花些时间练习使用锁链。” “这个主意不错,可伸可缩,能进能退,就是负重……” “放心,只要勤加练习,配合上我的能力,一定能产生奇效。” “娄昭君那边,我已经说通了,虽然不清楚效果如何,但至少能暂时获得喘息。” “反过来控制指极星。这种计划,真是只有你才能想出来的方法。”杨光捶打乌鸦的肩膀。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儿,我思考了很久了,觉得你应该带上面具,遮挡住脸,不要让非核心的人,认出你,或者记住你。”乌鸦只顾说。“这样很多时候,你的行动,也会自由得多。” 两个人,旁若无人的一路聊天,全然不顾娜娜已经挡在她们面前。 “你们在说什么?”娜娜双手一叉腰,挡住两人去路。 也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高清怎么处置?”裴光看到娜娜,好像想起来了。 “你喜欢,就留在裴府当陪房呗。”乌鸦一脸坏笑,好像是故意这么回答的。 “陪个锤子房啊!”娜娜不知道这句话其实是故意说给她听的,果然中计。“我最讨厌坏女人了!” 肚子里顿时火冒三丈。 好你个臭乌鸦!仗着和哥哥关系好,别以为我就会怕你。 简直胡说八道! 我宁愿自己出去找回来十个陪房,都不要一个坏女人! 第三八章 人各有命 第三八章人各有命 “凭什么?”裴娜难以置信,可面对面的一步距离,绝不可能听错。“你说要把坏女人放了?” 就在刚才,裴光和乌鸦让她先在门外等候,两人进屋里商量了很久。 可这就是商量过后得出的结论吗? 裴娜接受不了。 明明自己都差点被坏女人刺伤了,哥哥的胳膊已经挂了彩,你现在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过来说放就放。 “我不同意!”娜娜嘟着嘴,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条马尾辫甩来甩去,双眼也湿润了。“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我们没办法把她扣押在裴府。”乌鸦只是阴沉着脸解释。“更不能够让她们两人人间蒸发。” “怎么不能?直接杀掉就好了!乌鸦,你的双手不想沾血我可以做!”娜娜心里十万个不情愿。 “娜娜……”裴光刚想伸出右手,拉住娜娜的小手,却被她甩手打开。 “你们两个人到底商量出了什么东西?”娜娜愤怒的冲着他们咆哮。 —— 就在刚才,裴光和乌鸦两人。在房间里商量了很久。 “光,我改变主意了。”乌鸦表情很淡漠。“我要释放娄昭君。” “明知她是指极星的成员?”裴光好像并不是特别吃惊,但语气中确实透露出不满。 “若想一个一个把指极星全员挖出来,我们需要一个间谍打入对方内部。正好还能拿些赎金,用来增强裴家宗派势力。”乌鸦从袖口中取出一封掩盖了笔迹的勒索信。 “她会把我们,把整个裴家出卖的。”裴光想起了自己已故的亲人。“决不能让她们活着回到指极星。” “除非,她们的存亡,在我们手上……” “你要反过来利用指极星?”杨光想到的时候,难以置信。 “指极星的一部分利益与鬼谷派是重叠的,况且指极星的老大:天枢,到底是谁,娄昭君也不知道。这次裴府的行动,损兵折将,娄昭君也惧怕组织给她降下惩罚。” “所以你要娄昭君成为一个双面间谍?”杨光略加思索。“倒也不是不可以,可是怎么加以控制?” 是的,作为指极星的一员,娄昭君没必要听命于乌鸦。 “你知道娄昭君的另一个重要身份是高欢的发妻吧?” “嗯……”杨光当然知道。“可这又有什么关系?” “对于娄昭君而言,这个身份的重要性,甚至超过指极星。”乌鸦轻轻摇动羽扇。“高欢刚刚投降梁郡公尔朱荣,成为部将。而尔朱荣,很有潜力。” “区区一个边防将领,你说有潜力?” “六镇起义,声势浩大。现在天下乱象已经形成,不可逆转;胡充华太后把持洛阳朝廷,任用奸佞,朝堂腐败。这两方虽然现在看上去势力庞大,但都名不正、言不顺,只要局势变化,一旦遭受外力打击,就会彻底崩盘。”乌鸦冷静分析天下大势。“我们目前已经成功借助裴氏力量,保全了自身,使指极星无法将我们剔除。他们的终极目标是左右皇权,只要我们也向着控制皇权的道路进发,形势逼迫之下,他们除不了我们,就只能和我们合作……” “所以你并不怕娄昭君出卖我们!” “是的,而且正好相反,我反倒是希望她能够将我们的情况,带回指极星内部,迫使他们重新评估:决定和我们对抗、还是联手。” 杨光听后倒吸一口凉气:“这可是一条与狼共舞的道路啊!” 乌鸦笑笑,双眼却闪出光芒:“你身为杨氏后裔,永远无法像普通人一样,过上平淡的一生。反倒不如投身旋涡,搏出一条生路。”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杨光低下了头,思考了片刻后反问:“那你呢?你为什么要帮我?从中得到了什么?” “你可别搞错了。”乌鸦向前紧逼一步。“我可从来都没有帮过你。我是在帮自己,一直都是,直到我成为下一任谷鬼子。” 杨光听后也笑:“你什么都好,就是不太诚实。” 原本还想多问一句:我们至少现在还是朋友吧?可转念又想,算了,问出口,恐怕他也不会承认吧! “所以,需要委屈一下你。”乌鸦想到了杨影。他的哥哥还在指极星手里,决不能让杨影认出他的弟弟,而影响了整个策略。“请你带上面具!” ??? 什么? 杨光只狐疑了一秒,就明白了一张面具的必要性。 先是一脸苦笑,转而又释然。 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一旦,走上了这条道路,就意味着,和亲兄弟相认,都会成为奢望。 杨光此时内心,充满了对未知道路的恐惧,以及渴望。 —— 裴府大门外三十里,官道长亭。 裴家挑选了精壮家丁三十余人,远远近近拱卫在旁。 裴庆老爷子和娄昭君夫人正对坐在石桌上,悠然品着茶。 乌鸦和高清,分别安静的侍立两人身后。 “指极星真的会来吧?可别爽约了。”裴庆冷笑。 “放心,指极星向来如此:既然答应了,就不会违背。”娄昭君倒是不急不躁。“分家没派代表么?” “这是我们裴家内部的事务。等我回去,一定找裴陀算账。”裴庆一脸杀气。 自从裴庆知道指极星至今,分家的不作为已经深深激怒了他,等处理完一切平静下来,分家不会有好果子吃。 “还请娄夫人不要忘记,你与我们之间的协议。回云朔后,不忘借高欢大人之口,向尔朱荣将军,多美言几句。”乌鸦只侧脸补充一句。 娄夫人没有正面回应,也不敢正眼看乌鸦,只是轻轻点头。 反倒是高清伸长了脖子,东张西望了片刻后,插嘴道:“怎么没见到裴光和娜娜?” “别找了,他不会来。”乌鸦冷冷回应。 在不远的未来,你,作为高家的女儿,也一定会成为一枚棋子,投身于残酷的政治斗争。 乌鸦仿佛已经看到了高清未来的样子。 一定是一身华贵,却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和生活的样子。 高清的脸上写满了失望和落寞。 这倒是挺出乎乌鸦的预期,确实没想到高清竟会对裴光产生些许感情。 不过,为了不影响大局,这份感情一定会无疾而终。 所以,乌鸦只能尽量掩饰自己早已看穿一切的眼神,闭上双眼,装出面无表情。 “那……我的婚约……”高清仿佛还心有不甘,旁敲侧击。 “以后再说吧!”裴庆老爷语气上斩钉截铁,却留下了一个活的话头,并没有直接肯定或者否定。 高清只能默默。 远远望见,一股尘土,从天际和官道连接的地方扬起。 “来了?”裴庆几欲起身,又觉得不够沉稳,忙端正坐回去。 果然,一位蒙面人,骑匹快马,另外两只手,各牵引两匹马,迎面向着包围圈来。 孤零零没有护卫。 果然,按照约定。 在这种事情上,指极星还算挺诚信。 蒙面人在外围下马后,将三匹马栓在一处,请求面见裴庆和娄昭君。 “放他进来!”乌鸦下令,却绕过石椅,用身体挡在裴庆面前。 来人带着一个方正的木匣子,进了亭子后,恭恭敬敬拜倒在下:“属下归于隐秘机动,特携带赎金,迎回天玑大人!” 随后头也不抬,打开匣子,展示诚意。 满满一箱金条。 “不用验了,辛苦了,休息吧!”三根乌黑的羽毛,从乌鸦袖中甩出,正中蒙面人额头、咽喉和心窝。 蒙面人瞳孔放大,一脸难以置信,放松手劲,扑通一声,横躺下去。 木匣也歪斜摔倒,黄金散落一地。 在场人都很震惊,只有乌鸦面色不改:“娄夫人,请吧!恕不远送。” 娄夫人哼一声,一甩袖子,带着高清,上马后头也不回,逃也似的,绝尘而去。 高清还满心留恋的一步三回头,被娄夫人狠狠呵斥一句。 裴庆远远望着两人的背影,原地发懵,久久回不过神来。 只有乌鸦果断对奴仆下令:“取布包裹收起黄金,留下一组人现场收拾干净,其余护送老爷,打道回府!” 说完话,他丢下众人,独自转身离去。 起风了…… 风…… 略过他的肩膀,乌黑的羽毛轻轻颤动,帽上两根飘带扬起。 风却一步不停,远远冲上天际。 无状形、亦无踪影。 不知到往哪里…… 我叫司马玦,外号乌鸦。 鬼谷派弟子,精通兵法计略、奇门遁甲。 原本只想苟活于乱世之中…… 可老天似乎,不想恩赐给予…… —— 裴府后院。 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 不知是愤怒,还是悲哀…… 一个木人应声摧毁,木片散落一地。 沉重的锁链如灵蛇般,一击过后,迅速盘绕,蛰伏回手臂。 像是有生命一般灵性。 风起了…… 夹杂着枯叶,扰动满地碎片。 大大小小数十个木桩躺倒在地。 只有一个背影,孤独伫立。 一滴泪,静静滑过脸庞…… 杨光扬起脸,不想让它滴落。 从今天起,杨光死了。 从此以后,他将放弃原本的姓名,也放弃找寻家人。 放弃所有原本自以为美好的东西。 作为客将,投身高氏,投身尔朱氏,投身乱世的洪流中。 为了携手成为登堂入室的封疆大吏,必须诛灭元氏一族,必须镇压六镇起义。 “啊!” 感觉到有人接近,他发狂一般,含泪再次挥出一击。 铁索螺旋盘绕,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依旧沉重。 在他手中却举重若轻。 尖端直停顿在裴娜鼻尖。 娜娜被这迅雷一道吓得呆立原地不动,仍控制不住浑身发抖。 “兄长……面具做好了……我给你送来了……” 簌然一声,看不清晰,锁链已回到手臂。 “谢谢你……”杨光走来,撩开她端着的托盘上,一块红色丝绒。 银光闪烁,光滑细腻,半遮面的面具上,勾画着宁静绚丽的花草纹路。 杨光轻轻拾起,静静覆盖在脸上。 娜娜也只能安静看着他…… “娜娜……”裴光乌黑的双瞳透过钢铁面具。“我是谁?” “哥哥……” “不,不对,喊我名字,我的名字。”裴光像是得了癔症,口中呐呐自语。 “裴……裴光兄长……”娜娜被吓得不轻,回答结结巴巴。 “哦……” 裴光如释重负,长出一气。 “对,我叫裴光,记住,从今往后,我就是裴光了……” 这句话,仿佛是在对娜娜说,仿佛是在对自己说…… 风,起了…… —— 人各有命,上天注定。 无论前人如何指导、事后怎样回顾,面对道路的岔口,大多数人,依旧迷惘。 有的道路,光明坦荡,却只能远观,无法进入; 有的道路,黑暗如墨,却只能,独自一人,咬牙走下去。 命运这东西,确实不讲理。 命运这东西,确实不讲理。 命运这东西…… 哎…… 命运啊…… 第三九章 光影交错 第三九章光影交错 朦胧中,不知何物,一线入喉,清爽甜腻。 仿佛为僵硬的身体,也注入了能量。 流淌入腹,层层泛起涟漪,身躯也逐渐充盈能量。 腻如油、甘如饴…… 杨影恍惚间,只出于本能,贪婪吮吸。 直到干涸枯竭,才心满意足,再次昏睡过去。 —— 在梦中,他远远看见了父亲和弟弟。 他使劲呐喊,却发不出声音。 他竭力追赶,却渐行渐远。 直到胸口疼痛难当,几欲无法呼吸,腿脚也犹如灌铅,纵使双手抱紧膝盖,也不听使唤般,寸步不移。 一阵香风袭来,抬头看时,却是独孤般若素衣红裙,飘然而行,停在他的身边,歪头嘻嘻笑着: “小相公,你倦乏了么?如何不走啦?” “我……我走不动了……”杨影说着伸手去拉她小手,希望能借助一把,却不料如同空中无物,竟穿越而过。 般若还是一如自己父兄,笑着不理他,渐行渐远。 杨影依旧喊不出来。 只感到热气腾腾,一时火起。 只见一只修长的眼睛注视着他,目光化作一柄利剑,猛然贯穿胸膛。 在拼命挣扎中,杨影醒转过来。 拱形的天顶,圆弧形的龙骨,厚重的羊毛毡,和踏实的地毯。 通红的木炭在青铜火盆中舔着火舌,发出细微噼噼剥剥的声音。、 应该是在一顶帐篷里吧…… 四周摆设极其简单,能看到的,只有一几一箱。 几上摆着一些常用的器皿,高低错落。 箱子实木打造,油漆已经块块脱落,唯有铜活儿被擦拭的金黄发亮。 在就没有其他特别的物件了。 杨影试着动了动身体,感觉浑身酸痛。 应该是昏睡太久的缘故。 只感觉旁边还坐着一个人。 扭头看时,是一个体态丰腴的胡装女子,正敞胸露怀,认真专注在给怀中宝宝喂奶。 “你可醒了。”女子轻声一句。身体却一动不动,似乎没有丝毫羞涩和避讳。 看年纪,大概只有十二三样子,还没自己岁数大。 “嗯……你好……我……这是……”杨影起身,发现自己袒露着上体,胸口和肩膀都被粗厚的亚麻布包裹。 可头脑内一阵嗡鸣,什么都想不起。 “你,已经,昏睡,三天了。”等宝宝喝饱了,沉沉睡去,女子优先轻轻放下襁褓,才将一双浑圆高耸装入前襟,起身收拾整齐,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汉语说道。 杨影想从毛毡中抬起手臂,却发现麻木颤抖,完全不受控制。 “你太,虚弱了,休息。”女子走到几旁,双膝跪下,两手捧过一碗酥油汤。 淡黄色的汤面上,只能看到零星茶叶和几颗黍子。 “谢谢……”杨影再次尝试自己动手,终于还是以失败告终。 “我来……”那女子张开怀抱,用臂弯枕在杨影脖后,一手将碗沿送至杨影嘴边。“慢慢,烫。” 杨影感觉自己,仿佛被包裹在一团软肉中,很舒服,很恰意。 才喝到一半,门帘就被掀开,一个身影裹挟着一股风雪,晃了进来。 等门帘放下,房间内风雪停歇,温暖回升,杨影才观察来人: 一个头戴毡帽的大胡子,身穿厚重的毛毡大氅,脚踩翻毛皮靴,背负短弓箭袋,一手拎着一只兔子,兔子还活着,不时蹬两下腿。 “哒哒!”女子见到了大胡子,好像很高兴。 “哦?那孩子醒了?”大胡子说着话,自顾自将兔子扔进角落笼中,脱去外衣帽子,拿出酒壶,坐到火盆旁边。 杨影喝的太急,呛的咳嗽了两声,汤也洒出来一点。 女子忙将碗顺手放在几上,拿起一块干净的麻布擦拭干净。 “谢谢……我是……”杨影努力回忆,却什么都记不起。 “哦,你撞到了头,身上也中了剑,不要勉强。”胡子大叔喝了一口酒,感觉身体渐渐转暖。“我叫吉拉喀拔,一直给你喂奶的是我的女儿,库瓦尔罕。” 说到这里,那异域女子脸色绯红,羞涩地低下头,只用眼角余光看着杨影。 杨影看着身边这位鼻梁高挺、眼窝深陷的女子,只道出一句:“谢谢你……” “你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虚弱的很。”胡子大叔继续说。“还好我女儿前不久刚刚生产,隐秘机动的才找到我们,希望能借奶喂你,好让你尽快回复……” “哎呀哒哒,你怎么什么都说!”那姑娘这才终于开口,娇嗔一句。 “羞什么?我们突厥人可是一定要知恩图报的,这种小事,不算什么!”胡子大叔不以为意。 “可是哒哒,他是个汉人。汉人和我们不一样,讲究很多。”女子嚷嚷起来。“和鲜卑人一样,需要礼数什么的。” “鲜卑人和我们有什么不一样,还不是一个土臼子里面钻出来的?怕什么?”胡子大叔其实早就看出来了,好像自己女儿对面前这个强壮英俊的男孩子,有那么一点意思。只是一直碍于种族藩篱,强压情绪而已。 “大叔,请问这里是哪儿?”杨影感觉自己身体正在渐渐恢复。 “怀朔镇,回纥金沙滩外。我们一个部落都暂时聚集在这里。” “那家里,只有您父女二人么?” 一问到这里,库瓦尔罕的眼中微微有些湿润,正巧孩子醒了,哇哇大哭,她忙起身抱起娃娃摇晃。 娃娃感觉到妈妈。渐渐止住哭声。 “哎……是啊……”胡子大叔长叹一口气。“我们部落,原本是住在关内。可六镇爆发叛乱,朝廷出兵镇压,双方交战多年,你杀过来,我打过去,兵荒马乱中,我女人染了风寒,死了;儿子被抓壮丁的拿走了,至今一年半,没有一点音信;多亏了女婿擅长弓箭,本来也被抓了壮丁,被达奚武将军拦下,加入了刚刚组建的一个叫隐秘机动的队伍,帮助朝廷镇压叛乱。虽然后来也战死了,可隐秘机动人很厚道,厚葬了我女婿,还给了许多金银珠宝,帮助我们离开了关中……” “大叔,请您给我好好讲讲……”杨影觉得自己身体好多了,恳请道。 “好啊!正好我也闷得很,咱爷俩就叨咕叨咕。你要来点么?”胡子大叔把酒壶递了过来。 杨影刚伸手去接,就被库瓦尔罕伸手拦住:“哒哒!他重伤才愈,不能饮酒!” 嘿嘿嘿,胡子大叔挠着后脑勺,讪讪笑着:“不喝点,干聊没意思啊……” —— 南齐宗室萧宝夤,在萧衍称帝后叛逃北魏。 得胡充华太后垂青,官拜车骑大将军。 这时,秦州莫折大提作乱,生擒太守李彦,自称秦王。 不久,莫折大提去世,其第四子莫折念生自称天子,设立百官,又派弟弟莫折天生出兵陇东。 莫折天生攻陷西岐州,又进犯雍州,并屯兵于黑水。 北魏对此非常忧虑,便任命萧宝夤为开府、西道行台、大都督,让他率部西征。 于是在前年,萧宝夤与大都督崔延伯率军大破莫折天生,一直追击到小陇,后因部下掠夺民财,错失战机。 不久,萧宝夤又征讨高平贼帅万俟丑奴。两军在安定交战,互有胜负。 去年孝昌二年,天水人吕伯度背叛莫折念生,投降胡琛。 胡琛任命吕伯度为大都督、假秦王,并给他提供兵马,让他攻打秦州。 吕伯度屡次击破莫折念生,占据显亲县,又勾结魏军,背叛胡琛。 莫折念生迫于形势,只得投降萧宝夤。 这时,朝廷封吕伯度为抚军将军、泾州刺史、平秦郡公,而大都督元修义则驻军陇口,不再西进。 不久,莫折念生再次反叛,吕伯度也被万俟丑奴杀害,贼军势力更加强大,萧宝夤难以遏制。 累年出兵,将士们疲惫不堪。秦地的贼寇趁机蜂起攻打萧宝寅。 萧宝寅在泾州一败涂地,事后收集散兵一万多人,驻扎在逍遥园。 东秦州刺史潘义渊,也献城投降了贼寇。 莫折念生进逼岐州,岐州城里的人抓住刺史魏兰根策应莫折念生。 州刺史毕祖晖战败身亡,行台辛深弃下州城逃跑了,北海王元颢的军队也战败。 贼寇首领胡引祖占据北华州,叱干麒麟占据州来响应莫折天生。 至此,整个关中一片混乱。 —— 胡子大叔说道这里,无奈叹气。 向他们一样的,不愿意参战的突厥部落,还有很多,全部流离失所。 有的跑到关外,有的逃到塞外,还有的,运气不好,就没了…… 而他们则进入云朔地境。 可这里,形势也不容乐观。 葛荣率领起义军,势头正盛,一路无人能挡。 现在整个州郡,除了一座云中孤城,已全境沦陷。 我们部落,不能进入城内,只能屯驻此地。 实际上是被困囚,寸步无法动弹,在达奚武将军和隐秘机动的庇护下,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杨影听完,也一筹莫展。 适逢天下大乱,老百姓连个立足的地方都找不到…… 大家只能围坐在火盆旁,看着火焰在金黄的兔肉上跃动…… 库瓦尔罕哄宝宝睡着,拿盆子起身出去,准备打些雪回来融化。 在她略显微胖的身影出了帐子后,胡子大叔一脸神秘靠坐过来:“你是叫杨影吧?” “嗯。”杨影只能记得自己的名字,不知道大叔问这做什么。 “既然是隐秘机动送你过来,并留言说照顾好伤势,回收后必有重赏。那你一定是身份重要的军官吧?” “我记不清楚了……”杨影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你觉得库瓦尔罕咋么样?”大叔的眼睛眨眨。“她嘴上不说,心里可是稀罕你紧呢。” “……”杨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确实并不讨厌她。 “送你来的那天,她还哼了情歌呢!”大叔觉得有戏,继续补充道。“她最讨厌洗头,因为冰水会在头上手上冻出疮口,可你来的那天,她还执意要打水,我和她大吵了一个时辰,才终于劝住。” “……” 听完描述,杨影似乎还有一点喜欢上了库瓦尔罕。 “你看她的身材,才十三岁,绝对好生养,人丁兴旺。” 大叔可能喝多了,或者汉语并不专精,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但意思,却表达的很清楚。 就在杨影几乎被说服,准备点头的时候,库瓦尔罕突然撞了进来。 “哒哒不好了,冰儿姐重伤,被救回来,大伙儿现在都在外面!” 胡子大叔赶紧披上毛毡冲了出去,杨影也在库瓦尔罕的帮助下,换上了一身厚重的胡装,跟了出去。 狂风卷地百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白地黑天间,簇集着十几个圆包形的帐篷。 几个男子,十数个女子,围在六个装备齐整的兵丁周围。 远远看不清里面情形。 待跟着大叔挤进人群后,才见到中央躺着两个少女。 一个身材丰满健硕,身着华丽,腰间别着烟杆; 另一个瘦弱修长,环髻绿衣。 “中毒了!”杨影只看了一眼,脱口而出。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知道这些知识。“吸入了东夷蝎蟾毒!” 听见有人在身旁,竟能够一眼就认出毒源,达奚冰的眼皮动了一下,吃力得挤出一句:“解药在烟袋里,后面有追兵……” 只有杨影能够清晰准确的分辨出达奚冰说的汉话,忙一把扯下她腰间烟袋打开,烟丝中间确实藏有一个小瓶。 才喂两人服下解药,指挥众人七手八脚抬进帐篷,却听有人高喊: “不好了!有兵马逼近包围过来!” 在场大伙儿都很惊恐。 他们已经经历了太多战火兵乱。 是叛乱还是王师? 是达奚冰她们引过来的么? 就是他们下的毒么? 会不会伤害部落里的无辜? 无数疑问盘旋在杨影头顶。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 一定要保护好库瓦尔罕,还有胡子大叔,他们对我有救命之恩! 就算拼上这条命! “有刀剑兵器么?给我一把!大家背靠上风!武装起来!!!” 不知为何,竟有点鲜血沸腾。 似乎某种本能,在杨影灵魂深处逐渐苏醒。 —— 人一生中,总会经历无数“第一次”。 而这一次,命运等候在前方,为他准备的,是第一战。 从此以后,他将走上一条,打赢兄弟,打赢自己,打赢战争,也打赢了世界的道路。 让他成为一个,能够凭借一己之力,逆转战局的人。 也让他成为,胆敢敲开宫殿大门,与权势闲聊的人。 不再期盼好运,而是主宰自我的人。 站在满是英灵的大殿,依然昂首挺胸的人。 为荣耀而战,为人民而战,为国家而战,为姓名而战。 在之后的很多年,世人皆知其大名。 他是一个战士、一个将军、一个领袖、一个英雄; 也是一个弟子、一个门徒、一个王者、一个真实的人。 他叫杨影。 暗影的影。 第四零章 魔王之钥 第四零章魔王之钥 武器就是这样一种东西: 一旦拿起,就再也放不下了。 —— 于是大叔只派出几个突厥族妇女,去营帐里照顾还未完全解毒的达奚冰和柳叶。 余下众人,都团守在雪地里,严阵以待。 远远在风雪间,人影逐渐清晰。 是一队骑兵。 十几匹马,驮着装备齐整的甲士,径直开到面前。 为首的一员大将,名叫窦泰,右手一挥,兵马一分为二,将人群左右包围。 只见这一员大将,三十上下样子,头戴虎头兜,身披兽面甲,一袭橙色斗篷,胯下黑斑白马,手拿一柄长枪。一开口,第一句就是:“逆党藏到哪儿了?” “您好,尊敬的将军。”杨影上前一步,挡在众人面前,单膝跪下行了一礼,开口反问。“不知将军远道而来,有何贵干?你所说的逆党,我们确实没见过。只是在旅行途中,偶尔捡些落单的游民,来补充劳力。” 竟然有人敢出面说出这样的话?窦泰很意外。 于是看着杨影回答:“你是个汉人?还读过书?怎么会在突厥游民的营中?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杨影抬头直视,也趁机仔细观察一下窦泰。 他虽然年纪不算太长,但确实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显得成熟许多。 他的山羊胡子,看上去有点搞笑,但威严的眼神,确实可以体现出:他是一个投身行伍多年的老兵。 “给我搜!”窦泰也不多纠缠,对自己手下直接下令。 “等一下!”杨影起身张开双臂阻拦。“在场的我们,每个人都因无止境的抓壮丁,或失去丈夫,或失去儿子。现在除了伤员和老弱妇孺,已经没什么值得搜查的事物了,还请将军网开一面,放过我们!” “让开!”窦泰不耐烦的用马鞭,推开杨影。“这是在搜查逆党,又不是在抓捕壮丁!” 兵士们趁机从两侧冲过去,粗暴地散向各个帐篷。 只留下一干突厥牧民,用无助的眼神相互拥抱在一起。 “大哥!发现一些金银首饰!” “大哥发现一些写有突厥文字的羊皮!” 士兵们,都在趁乱肆意的掠夺。 就像一群闯进鸡窝的黄鼠狼。 杨影还在幻想着,就算掠夺了财物和文化,只要人还在,一切都还在,没有问题的。 “大哥,发现两个受伤的姑娘!” 听到最后一句时,杨影却心头一沉。 窦泰却眼光一亮,回马问道:“可是一个鲜卑人,一个夷族人?” “正是!虽然都穿着汉人的衣服!”一声回应,伴随着厮打的声音。 “带走!!!统统带走!给我带走!”窦泰下令。 “等一下,这到底怎么回事?”杨影有点手足无措。 两个身中剧毒、昏迷不醒的人,竟会被镇压叛乱的正规军队盯上? 她们到底做了什么?不是突厥部落的救命恩人么? “一定是搞错了,弄清楚了再抓人不迟。”杨影看着四周一片混乱,只能死死牵住库瓦尔罕和大叔的手。 一听说要抓人,兵丁呼啦一下就围了上来,拿出绳子,准备将众人结结实实串联起来。 “已经再清楚不过了,两个女刺客,私闯秋猎围场,企图用毒杀死斛律光和薛孤延两位将军,我奉命拿她俩回去,绞首抵命!”窦泰没好气的喝到。“你们窝藏重犯,也是死罪!” 杨影听后一惊。 脑中乱象飞转。 搞什么?这两个女人。 竟毒杀朝廷命官? 还弄得自己也中毒? 脱不了身跑来拖累部落里的大家? 还是故意陷害,其实是想要整个部落都沦为奴隶? 到底什么情况啊!? 忙拉过已吓得呆若木鸡的库瓦尔罕,确认一下:“她们俩真是部落的恩人?” 得到的却是肯定:“嗯,来的人是隐秘机动的达奚冰姐姐,是大恩人,也是个大好人,绝不会错。她也在为官府做事,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话还没说完,一个士兵上来一脚,将库瓦尔罕蹬倒在地。 她只能发出一声惨叫。 “你干什么?!”杨影发怒,忙俯下身子查看库瓦有没有受伤。 “哎呦,来来来,陪军爷好好玩玩……”刚才踢人的兵士,将长枪树立地上,一脸猥琐,伸过手来。 “滚!”杨影见库瓦尔罕已经受伤,无法站起,顿时怒不可遏,回身一拳,正打在兵士脸门上。 将那猥亵的家伙,一拳撂翻在地,头盔也滚出去老远。 那人爬起来,蹭一下满脸鲜血,发现竟落了两颗牙齿:“娘的,还反了你了!”顺手拔起兵器,便向杨影捅来。 杨影放低下盘,守住重心,徒手格开兵刃,右拳再次出击。 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 这一拳,正中对方太阳穴。 还没来得及他人动作,猥琐士兵已闷哼一声,直挺挺倒下。 “造反了你啊?给我弄死他!”窦泰见自己手下被袭击,挥鞭指使其余人围攻杨影。 “影……”库瓦尔罕想扶着腰爬起来,却发现后背剧痛,已经动不了了。 杨影看出她受伤,更是发怒:“就是反了,来啊!还有厉害的没?一起上!” 三个披甲执锐的士兵挺枪冲了过来,杨影不惧不畏,虽然身上有伤,但还是与他们斗在一团。 仿佛在他的灵魂深处,隐隐有一种东西渐渐苏醒,化作浑厚的力量,源源不断地贯彻到他的双臂。 杨影天生神力,即使赤手空拳,力量也远超常人,纵使空手打在铠甲上,也能将常人逼退数步。 几招过后,三名敌人感到异常棘手,而反观杨影,不落下风、越战越勇。 “小子!你敢再动,你的女人就没命了!”一看讨不到好处,窦泰竟使出阴招。骑马跃过来,高高在上,用手中枪尖,抵住库瓦尔罕心窝,挟持人质。 杨影只得停手,顿时被从背后一枪杆子放倒,三柄长枪叉在地上,动弹不得。 “你个卑鄙小人!有种下来打!挟持人质算什么好汉?”杨影不顾身上剧痛,怒气冲天吼道。 “你倒是继续牛啊?真正的牛人,谁会出现在这种地方?既然你在这里,那让我捏个圆的就是圆的,让我捏个方的,就是方的。”窦泰一脸小人得志。 “你倒挺能打啊?”几下枪杆,重重抽在杨影后背,直将他打趴在地。“有本事再起来打啊!” “好!我这就……”杨影还在挣扎,随即背后又挨了几下,被彻底打倒。 “全绑起来,连里面的俩病号,一同带走!”窦泰一看已经镇住了场面,就勒转马头,先行离去。“哥几个给我好好照顾好这个小兄弟!” “你有种别逃……”杨影还想挣扎,只觉后脑一记重击,失去知觉。 “影,影!放开我!你们要干什么?别过来!放手!”耳边只能听见库瓦尔罕反抗的嘶叫声…… 朦胧中,杨影好像看到大叔上前阻拦也被打倒…… “你们这帮禽兽……有种再来和我较量……” 后脑又是猛烈一击,意识终于散去…… —— 一片漆黑中,一个身影出现在杨影梦中,全身笼罩着猩红的火焰。 “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你想成为谁……” 中性的声音,无法分辨出男女。 “我是……” 一双燃尽炽热火焰的手,向他伸过来。 杨影犹豫了。 “你可以选择我拉你一把,或者,就这样陷入黑暗。” 杨影鼓起勇气,一把握紧那只燃烧的手。 灼烧的痛觉沿着手臂穿透心脏,顺着全身每一根神经索传递到各处,直到像一只大手死死掐住咽喉和头颅。 杨影死命拉住那只手,绝不放松,直到自己的全身也燃烧起来。 “很好。”那个身影化作了一线光明。“记住:武器这玩意儿,很沉重,一旦拿起,你这一生都没法再放下了。” 杨影义无反顾地呐喊着,将这一条璀璨的绳索,拉向自己怀中。 也将自己,带入那片光明之中。 —— 寒风哭嚎,就像女人啜泣的声音…… 杨影猛然间睁开双眼,恢复了意识。 库瓦尔罕不见了踪影…… 胡子大叔被打倒在地,奄奄一息…… 部落的族人们,有的昏迷、有的哭泣…… 自己的身边,一把钢刀正要举起…… 意识脱离身躯的瞬息,竟漫长的像经历了数个世纪。 一股力量浑然间从灵魂中喷涌而出,贯穿整个身体。 杨影一跃而起。 将刽子手踢翻在地。 凌空翻身旋转,借力强大惯性。 身旁另外三人,应声倒地。 “怎么回事?”上来一个士兵话音未落,一个身影已绕到身后,疾如狂风,迅若雷霆。 “呵!!!”伴着杨影一声厮喊,呼啸一拳出击,正中对方后脑,震荡中整个人飞出数丈。 “二哥!”在场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僵立当地。 杨影晃动身影,一路突入人群,那诡异的身法,连视线都无法捕捉。 高高跃起空中,只把恐惧倒映在每一个人的瞳孔中。 敌人在倒下的前一秒才看清,他的掌心中,不过攥着一块石头。 仅仅一块普通的石头而已。 就足够了。 用什么做武器,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一旦拿起,就再也不可能放下。 直到血液模糊视线,这群可怜的士兵,恐怕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与什么为敌吧? 这具如野兽般的躯壳中,应该寄宿着恶魔……亦或者是,战场的神明…… “怎么回事?”听到异变的响动,押解达奚冰的四个兵士也慌忙赶过来,却被眼前一目震惊: 一个有着凌厉眼神的嗜血身影,从十几具战友尸体的血泊中,手握两柄,沾满血的长枪,正缓缓站起…… 见他拿到兵器的那一瞬间,所有人全身的直觉仿佛都在叫喊: “快跑!要没命!” 可还没来得及动作,一对锋利的长枪,已经贯穿了其中两人的身体。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他是怎么过来的? 完全看不清,还不能理解,就这样倒下去,不明不白的死…… 杨影架起一个甲士,作为肉盾,呐喊着冲向了,仅剩的两个敌人。 “快、快、快反击……”话还没说完,腰间的刀已被杨影夺走,并被反手刺进了自己的喉咙,一股腥辣滚烫的鲜血口中喷出…… 最后一个士兵,已经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手脚并用的往后退爬,望着眼前步步逼近的杨影,边尿裤子边失常一般大喊:“别过来!你知道我是谁么?我是王志勇!我爹是百夫长!” 杨影肮脏的脸上满是血污,手中一柄钢刀泛着寒光,一步一步逼近。 “我家有钱,全部给你!哦对了,我爹新娶得小妾很美很好玩,也送给你!” 杨影仿佛已经听不懂语言,玩转着手中刀花,一步一步不停。 “饶了我吧,我……”如同困兽临终一搏,这个名叫王志勇的士兵在最后,将手伸向腰间刀柄…… 可刀还没来得及出鞘,他的瞳孔已经涣散…… 一把钢刀,洞穿了三层装甲,整个没入了他的胸膛。 他难以置信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胸膛,看着自己的血喷涌而出。 话还没说完,就仰天躺倒: “我家还有很多黄金……救命……” 终于没了声音。 也没了气息。 整个世界安静了。 只有一个人,孤独的伫立在寒风中。 第四一章 麒麟獠牙 第四一章麒麟獠牙 大家都围坐在火盆旁。 火焰中的木炭依旧噼噼剥剥的响着。 可围坐的人,都一声不吭。 胡子大叔受伤了,肘子撕裂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血止住了,可疼痛还是让他暂时无法抬起手臂; 库瓦尔罕怀抱着宝宝,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胆怯地坐在大叔身边。 她的腰受了伤害,稍微一动,就感觉到隐隐刺痛。 而且受了惊吓,奶水没有了。 宝宝还不知道自己可能将面临断粮的危险,现在只是安静的睡着。 杨影独自坐在远处,这里是火盆的温度能够传递的极限,虽说不上寒冷,但也没有一丝温暖。 唯有手中握着的钢刀,久久不敢放下。 所有人就这样,安安静静,一言不发。 整个帐篷里,都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大家都吓坏了,没人愿意打扫外面的战场,也没人愿意再和杨影多说一句话。 大伙儿都不愿意再继续照顾达奚冰和柳叶,于是就把她们俩,一起抬进了库瓦尔罕的帐篷里,挂起布帘将不大的空间分割成两个独立的空间。 两人虽然脸色缓和了许多,但还没苏醒。 除了库瓦尔罕一家,也再没人愿意给她们俩准备一丁点吃的。 两个隐秘机动的战士守在帐篷门口,其余四个,外出侦查,以防止窦泰再杀回来。 耳畔只有刺耳的寒风呼啸,阴冷中,透着肃杀。 杨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来的,也不知为什么执意要拿上一把刀。 开口说了一句:“库瓦尔罕,你没事吧……”也没有回应,只好默不作声。 就在刚才,杨影不知是着了什么魔怔,单枪匹马,消灭了十几个装备精良的官府兵将。 就像传说中的战神一般。 杨影为了打破沉闷的氛围,起身去看达奚冰。 撩起布帘,一进去,就看到达奚冰的大眼睛在对着他忽闪忽闪。 “你……”杨影指着冰儿姐刚开口,就被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制止了。 这时帘子再次被掀起,库瓦尔罕走了进来。 达奚冰忙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影……”库瓦尔罕羞涩地低着头,不自觉的用手指拨弄着耳后的碎辫子。“我其实还是很喜欢你的……可是你刚才……” 杨影看她吞吞吐吐的样子,觉得还是不要难为她了,就说:“我刚才是有点奇怪,没关系的,我们原本就是陌生人,你救了我的命,所以你还是我的恩人。” 库瓦尔罕听完,显然更加局促了:“我知道突厥人向来崇尚勇士,可是……可是鬼神之类,还是敬而远之的……” 杨影哭笑不得。 是的,必须承认,杨影是有某种特殊的能力或者潜质,这点,他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父亲也知道,而且一直不赞成将其显露出来。 第一次发动,是小的时候,杨光失足落水,为了救他,不自觉的。 第二次,是为了救回被虏出城的独孤般若,因为如果不用,恐怕就再难追回她了。 所以,刚才那次,是第三次。 每一次都是在情急之下,情非得已才使用的,怎么就没人能理解呢? “嗯……我知道了……”想到这里,杨影心如死灰。“等达奚冰醒来,我就跟她一起离开部落……” “对不起……” “没关系的。”杨影不愿意再看她的眼神。“我已经习惯了……” 不用看也能猜到,一定又是那种,看待怪物的眼神。 杨影黑着脸,背朝着库瓦尔罕,坐在达奚冰身边。 库瓦尔罕不知道两只手应该摆放在哪里,她只是能清楚的感觉到,那种失望,就像是一面墙,向她压迫过来。 “真的对不起……” 她还是只能说出这样一句。 杨影没再回答,也没回头。 一动不动,两人就这样气氛尴尬的僵持了一会,库瓦尔罕只能逃也似的,钻出了帘帐。 只留下杨影一人,坐在原地发懵。 感觉过了很久…… 草原的夜晚,总是如此静谧和空旷。 隔着毛毡,能够听到外面风的呼啸声。 火盆边,大叔的呼噜声,孩子梦中的呓语。 “要是当时,我被杀掉,就好了……”杨影嘀咕着,仿佛对自己说。 “那可太浪费了,这么强的天赋,你不想要,不如给我。” 原来达奚冰一直没睡,刚才的对话,她全部都听得一清二楚。 “你是谁?”杨影万念俱灰,放下钢刀,没有丝毫戒备。 纯粹是习惯性的随口一问。 “小女子,隐秘机动达奚冰,你叫我一声冰儿姐就好。”达奚冰脸上气色好多了,想必是剧毒已经褪去,没什么大碍了。 “哦……”杨影只是低头应了一下,继续垂下头不再做声。 “你不是有很多问题么?怎么不问呢?”达奚冰用手肘将上身支撑起来,在他面前没有丝毫避讳,大大方方的披上了衣裳。“那么你开始提问吧!我尽量回答。” 杨影没有做声,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呦呵?据我所知,世间男子,皆是食色欲望大于天的野兽,从未真正见识坐怀不乱柳下惠。达奚冰心想:一般男子,尤其这个年纪,见了我冰儿姐,都恨不得把眼珠子抠出来黏在我身上,怎么今天竟遇上一个君子。 让我看看你是个伪君子,还是真小人。 思路到此,冰儿姐玩心大起,故意让毛毡从胸前滑落…… 可杨影,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只是低着头,失神的望着灰暗的地面。 不知在想些什么…… 真的假的啊?男人可都是喜欢掩饰的生物。 于是冰儿姐更进一步,娇滴滴的发出:“哎呀,我的胸口好痛哦……” 杨影听到叫声,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又缩了回去。 …… 老娘今儿还就真不信邪乎了! 取出烟杆,故意用烟锅勾着抹胸,缓缓往下拉…… 杨影终于动了! 但他只是起身将烟斗没收:“你剧毒刚解,还是不要抽了……” 这纯粹的行为,反而让达奚冰一怔。 算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狐狸总会露出尾巴。 “你知道你现在的状态叫什么么?”冰儿姐媚眼挑逗,不经意间,就透出骚入骨髓的本性,虽然可能只是平常的卖关子。 杨影摇摇头,并不看她。 “失恋!对不对?”冰儿姐一脸顽皮。 杨影仿佛被说中心事,抬头满脸错愕。 “哎呀,小弟弟,姐姐和你说,她的确是救了你一命不假,但你不能把对她的感激,错当成爱恋吧?”冰儿姐边说着,边回头查看柳叶。“回头我多给她些金银好了。” “你真的是坏人么?”杨影从冰儿的语气中完全听不出一丝怜悯和善意。“在你眼中,他们全部是工具,对么?” “哎呀,小弟弟,话不能说的这么难听哦。”冰儿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吐出舌头淘气的解释。“这叫交易。” “这是你的诡辩。”杨影现在觉得面前这个女人,毒杀朝廷命官,可能真的做的出来。 自己不会救了一个坏人吧?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需要提前声明:毒的确是我下的,但实属迫于形势,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没有更好的办法。”达奚冰说着,回忆起了杨光、卢多和斛律光、薛孤延与自己的三方混战,在那种情况下,别说回收杨光,能不被官府活捉,就算侥幸了。 “没关系,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怎么?后悔了?”看着杨影沮丧,冰儿姐劝导:“我和你说吧,你现在的这种思维不可取哦。这个世界并不是你想象中那般黑白分明,而是浓得化不开的灰色。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对与错,并不绝对,仅取决于立场。” 杨影觉得有那么一点道理。 “所以,你现在,可以接纳我了?”冰儿姐含情脉脉的,向着他脚边爬过来。 “你一直是在耍我吧?”杨影跳起来退后三步。 “哈哈哈,被发现了么?”冰儿姐抿嘴笑得开心。“我还以为你是那种有求必应、照单全收的类型呢!” 杨影咬牙切齿,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你还能想起多少之前的事儿?”冰儿姐知道他深陷失忆的困惑。 “想不出多少,我叫杨影,火焰,然后受伤了,我有个朋友叫独孤般若,还有家住在洛阳……”杨影很混乱,只能尽力从脑海中抽取碎片,语言也支离破碎的。 “接着!”达奚冰扔过一个物件,杨影顺手接住。“在你寻回记忆之前,愿不愿意和我一道?” 是一把精巧华丽、又坚固锋利的匕首,安静的躺在刀鞘中。 “你手上的刀已经被你砍卷刃了,这把比较结实耐用。”冰儿姐一脸不以为然,自顾自拿回自己的烟杆,正埋头四下寻找烟袋。“你发挥能力需要仰仗更高级的武器。暂时手头只有这个,你先收着。” “你信得过我?”杨影总觉得,当着面给予陌生人兵器,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情。 “当然,若是想杀我和柳叶,凭你的能耐,只要发动,有没有兵器都一样,所以,我当然信你,我们还得一起回到总部呢。” 听冰儿姐说的诚恳,感觉这回不像是开玩笑。 杨影只点头轻声道谢。 “反正你目前也没有别的地方去,对吧?所以你不会拒绝我的邀请的,对吧?”冰儿姐总算找到烟袋,装好了烟丝,才懊恼的发现,火盆不在身边。 “它叫什么名字?”杨影用手反复抚摸着微微前倾的刀身,称手的刀柄,和刀鞘上用以装饰的云纹。 “麒麟牙。” 第四二章 恩怨分明 第四二章恩怨分明 杨影如获至宝,抱着“麒麟牙”睡了一晚。 可能这样做,更有安全感吧。 当然,因为有柳叶和达奚冰,所以他只能睡地上。 虽然达奚冰曾经大方的允许他和自己一起睡,不过,杨影知道,又在耍他。 一夜就这样平安度过。 窦泰没有回来,但杨影知道,自己必须走了。 北方草原上的早晨,没有丝毫的水气,就连风,都是干燥的。 打在脸上,就像是谎言被戳穿时,挨得耳光。 杨影骑在马上,回头望向那远远近近的个个营帐,努力想要记住什么,却又觉得自己可笑,这样做其实没有任何意义。 连一个送行的人都没有。 杨影始终不明白:明明自己救了他们,可为什么他们却视自己为瘟神,就连原先和蔼可亲的大叔,和对自己情深意浓的库瓦尔罕,都唯恐避而不及。 再看另一匹马上达奚冰,今天的她穿着一身五彩的花袍,宽大的衣袖和下摆上也绣满了七彩斑斓的花鸟和鱼虫。正和往常一样,神情自在的吞云吐雾。 杨影觉得她的行头,简直是有辱“隐秘机动”这四个大字,倒不如改成“花魁道中”,更加形象。 头戴一顶竹笠子,垂下的面纱更为她平添了几份神秘诱人。 达奚冰察觉到杨影在看她,回报以一个妖娆又迷人的笑容。 柳叶还在帐篷里面和老乡们讨价还价,我们就在外面等她。 柳叶姑娘是达奚冰的贴身丫鬟,但并不是那种文弱只会家务的类型。虽然身材瘦弱苗条,但举手投足间,却体现出远超年龄的成熟与干练。 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不像是主仆,更像是战友,或者伙伴。 她是早晨才苏醒的,因为此,还被达奚冰嘲笑中的到底是不是自家的毒。 达奚冰吩咐柳叶:除了购买马匹的钱,还要多给库瓦尔罕父女留些金银,最好是将她们身上携带的所有剩余都留给他们。 等柳叶打点完一切带着仅存的六个部下出来时,看到达奚冰在等她,于是摊开双手,做出了一个一无所有的表情。 只引得达奚冰又是一阵咯咯咯的娇笑。 “好了,都妥了我们就赶快出发吧!争取在天黑之前,进入云中。” 达奚冰这样招呼道。 可杨影,还是恋恋不舍的回首望着,仿佛是在盼望着某个人的出现。 但到底是希望那个人出现,还是不出现,其实他自己都不清楚。 达奚冰当然看穿了他的想法,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打马赶到了他的前面,等他来追。 终于,杨影还是放弃了等待,和柳叶一起,策动缰绳向前。 远处山峦层叠,道旁树木密布。 如果是在春夏季节,或许会比现在的景色要美丽得多。 可惜,冬季高原的劲风,和兵乱一起,将土地摧残的面目全非。 “你的骑术可以啊!比想象中要好。”达奚冰看到杨影逐渐追上自己,赞许地点了点头。 “学过一点。”其实杨影极其擅长骑术,不过在冰儿姐面前,还是表现得很谦虚。“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回总部,见我爹。”达奚冰好像很高兴。 “这算面见家长么?”柳叶突然插了一句。 说的达奚冰直翻白眼。 柳叶似乎就是这种蔫坏蔫坏的类型,让人防不胜防。别看穿着打扮像是丫鬟,实际上,从对达奚冰的语言举止上来看,两人的关系可能比战友还亲近。 “隐秘机动的总部么?” “嗯,你有兴趣加入?”达奚冰的口吻听上去,应该是十分期待。“大家都是有理想的人,很可爱的。” 杨影想先去看看,再作答复,于是追问道:“具体位置在哪里?” “就在前面啊!”柳叶插嘴。“北方锁钥,云中平城。公子没听过么?” 当然听过。 三十年前,大魏拓跋珪自盛乐迁都平城,号称皇帝,改元天兴,并置司州、代尹,治代都平城。徙六州二十二郡守宰、豪杰、吏民三千家于代郡。营宫室,建宗庙,立社稷,进行一系列大规模的首都建设。 而后,诏告有司正,划畿地,制郊甸,圈定了京畿区域的范围:“东至代郡,西至善无,南及阴馆,北尽参合。西至黄河,南至中山隘门塞,北至五原,地方千里。”又设四方四维,置八部帅统兵镇守。 虽然后来迁都洛阳,使得这里不再是政治的中心,但依旧是一座军事重镇,坚不可摧的要塞城市。同时是抵挡六镇叛乱、守护晋冀地区的,一道屏障。 若不是有一干能人志士据守在此,舍生忘死、为国效命,恐怕晋阳邺城,也早落入敌手了。 这么想来,可以亲眼目睹一座义勇之城,还真挺期待呢。 杨影如此想着,却被远远一声喝止,打断思路: “你们是什么人?” 迎面上来一队兵丁,不过五六个人,没打旗号。 不过,杨影敏锐的注意到,他们身上的兵装,和昨天死在自己刀下的十数个冤鬼,一模一样。 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挺直了脊背,坐在马上。 见冰儿姐只顾着抽烟,柳叶也装出一副怯生生的表情,只好自己开口接道:“哦,各位官爷,家父原本是被逼叛乱的镇兵,前不久刚被招安,于是出卖了头领,归依了朝廷,被封赏为将军,重新替王爷卖命。” 情急之下,也不知道自己胡诌些什么。 不过,对方似乎是被唬住了。想来,这种事情,也确确实实似乎是每天都在发生,所以任凭哪个听到的人,也都会犹犹豫豫,只能回问道:“你说的,莫非是元天穆将军?” “哎呀……官爷这么问的话……这个……小人确实是不太清楚了,小人只是和姊妹一道,去平城面见父亲,具体朝堂之事,实在一概不知啊!”杨影只得假装一脸无辜,继续骗取信任,可右手,却已悄悄摸向腰间匕首。“好像就是你说的这个名字,不过其他,是真不清楚,大约姓元的,都应该是王府老爷吧?” 对方人数不多,看样子应该是窦泰手下的斥候,可能主力大部队,就在附近某处。 见问不出什么,队伍人数也不多,其中还有两个女子,官兵也就没太在意,摆摆手示意通行,就让她们过去了。 于是杨影便带着达奚冰、柳叶和六个隐秘卫,缓缓穿过对方阵型。 “对了!你们可曾在附近看到一队人马,应该和我们穿着一样,牵引着一列壮丁。”对方头目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回头发难道。 “带队的可是叫王志勇?”杨影头也不回,反问道。 “怎么?你们见过?” “牵引着尽是些老弱妇幼,怕抓来的,不是壮丁吧?”杨影阴寒的语气中,似乎蕴藏着怒火。“向南行去了,说是要与大部队会合。” “可是百夫长带队停在东面,方向不对啊?”斥候头目还在诧异思索。 “哦?在东面么?那多谢你的情报了。”杨影示意左右,然后突然回头发动袭击。“动手!” 一声令下,达奚冰和柳叶他们迅速和杨影一道,将这一队官兵,击杀马下。 只留下小头目一人,跪地求饶。 “说,百夫长带了多少人?”杨影跳下马背,用匕首顶住他的咽喉。 “强人饶命,我全都说。不到六十个人。” “好,我记住了,那你没用了。”话音未落,杨影反手一抹,一道血液便飞溅而出。 最后一个官兵斥候应声倒下。 “冰儿姐,不好意思,我擅自做主了,也多谢几位的配合。”杨影说完翻身上马。“我想去给那个百夫长找点小麻烦,不知道大家意下如何?” “是想替吉拉喀拔和库瓦尔罕报仇吧?我能理解。”达奚冰其实早就预料他会反打。“不过,我们的兵力似乎不太足够。” 杨影听后,默默思考了一阵,于是摆上一个笑容:“那算了。” “你放心,刚才就算你不出手,我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达奚冰回答道。“还有一个人,就是当时带队追杀我和柳叶的都督将军,叫窦泰。我还没忘,他也是早晚有一天……” “嗯,我知道。”杨影也不回头,只是策马向前奔走。 达奚冰和柳叶对视一眼,忙带队追赶。 “冰儿姐,我好像有点喜欢这位公子了。”柳叶边驱赶缰绳,边顶风喊道。“他才像一个,真正的隐秘机动。” 达奚冰听后只是先笑笑,然后轻声回了一句:“别和我抢。” 第四三章 幕间密谋 第四三章幕间密谋 云中平城,北地锁钥。 虽然六镇叛乱多年,仍旧久攻不下,想必一定城高池深,但实际展现在杨影眼前,却并想象中的那样一座军事要塞。 相反,实际目睹的情景,倒觉得城里,更像一座鱼龙混杂的集贸市场。 除了有汉人,穿着各色奇装异服的鲜卑人、匈奴人、突厥人、铁勒人、高昌人、高车人,来来往往间杂其间。建筑物也不像洛阳那般东西南北、方直工整,而是左右横七竖八,上下错落有致,房间有圆有方,巷子有直有斜,街道有宽有窄,四处都是叫卖声,遍地都是炊烟起,行商巨贾、小偷乞丐皆混迹于人群之间。 “柳叶,你知道老爷在哪里么?”达奚冰牵着马,走在最前面。 “今天是换岗的日子,老爷应该已经回到府中了。” “哦?是么?那我需要回家一趟,你把杨影和兄弟先送回军营。” “军营?”杨影听后很奇怪,或许是并不想和达奚冰分开。“你不是说要和我一起回隐秘机动的总部么?” “呆子,隐秘机动的总部就在军营。”达奚冰扭过头来,朝杨影瞪大了杏眼。“你怎么想的?隐秘机动可是一支正规军队!” 杨影讪讪地笑了。 正规军起了一个江湖气息这么重的名字,谁能想到。 “好啦,有什么问题,路上问柳叶吧!我要在前面拐了。”冰儿姐用肘子推推身边杨影,仿佛是不想让他靠近或者跟上自己。“等你安顿好了,我们应该就能再见面了。” 杨影还没来得及思考和回复,达奚冰又回头补充一句:“对了,你说你是想加入隐秘机动的吧?” 杨影先是一怔,而后轻轻点了点头。 “那你可想好了,需要参加测试的哦?”达奚冰说完后,想了想又说:“不过以你的能耐,测试恐怕是难不倒你的。” 杨影自信的笑笑。 当然,虽然自己最喜欢近身作战,但基础的弓术、骑术与战术,确实不在话下,难不倒本人。 “不过你还是要想好了,我父亲可是属部直属上司,你通过了测试后,就变成我的部下了哦!”达奚冰竖起一根食指,在杨影面前晃晃,难得一脸认真的说。 当你的手下啊…… 感觉并不讨厌呢。 冰儿看着杨影的样子,会心一笑,便不再多废话,转身加快步伐,混入人流,没远走几步,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杨影看着她的背影出神。 “公子,冰儿姐已经走远了,我们也走吧!”柳叶一脸坏笑地开口打断他的视线。 “哦?哦……真是隐秘机动的头领啊!在人群中连一丝气息都无法察觉……”杨影仿佛在自言自语。 柳叶听出他解释的牵强,不过也不戳穿,只是笑笑。 一行人继续向着城墙边缘进发,期望能在天黑前赶到兵营。 ———————— 昏黄的火把,照耀着一颗五角星。 砖石砌成的大殿里,树立着两列高大的石柱。 七个轻纱帘幕,装饰着七色珠宝,在火光的映衬下,发散出熠熠夺目的光辉。 两排全副武装的兵士,披甲执锐,包围在四周。 还有高低错落的岗哨,在大殿外互相照应。 岗哨上,也安置了不少弓箭兵力。 一座绵延高大的围墙,环抱拱卫着所有,大大小小的内部建筑。 一座三进大门,坐北朝南。门口左右,放置着一对石狮。 这里是“指极星”,在平城的结社分坛。 而七位成员,也陆续抵达。 “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么开始吧!”钻石率先开始主持会议。 “开阳,你竟然弄丢了一枚重要的棋子,该当何罪?”娄昭君直接兴师问罪。 她在这里的席位是顺位第三,代表蓝宝石的天玑星。 “你怎么不说,我给你分拨了那么多兵力,你也没从裴府将杨光夺回?”稚嫩的童声寸步不让。“亏得天璇星还为你制定下了严密的计划。” 说话的,就是达奚冰,顺位第六的开阳。 “裴家本来就不好惹,府内还隐居着一位高人,虽年纪轻轻,但谋略过人,我带女儿还没策动,就被他将行动彻底粉碎。”娄昭君决定先出卖部分情报,来重新换取组织的信任。“鬼谷派弟子,外号乌鸦,点子非常硬,和杨光关系融洽,两人配合无间,一时难以下手。” “还不是因为你是个废物,我可是冒着丧命的风险,虎口拔牙,干掉了他的师父鬼谷子,你简直是浪费战机。”达奚冰依然穷追不舍。“大家可都听见天玑的语气了,估计是已经被对方策反了。” “你含血喷人!” “那你是怎么毫发无伤活着回来的?”达奚冰眼中闪烁着狡猾的光芒。“乌鸦和我也交过一次手,他是那种咬住就不会松口的类型,除非……你答应他,成为他在指极星内部的间谍……” “……”娄昭君被说穿无言以对。 “天玑,是这样的么?”钻石下的天枢星语气冰冷的,仿佛使人置身酷寒的数九严冬。 “大哥,你先听我一言:对方虽然很不简单,但其主旨,还是希望能够和我们指极星合作。”娄昭君额头上的冷汗,已经细细密密的渗出。“互利共赢,同谋天下。” “笑话!我们指极星什么时候需要和其他的门派组织联手了?一个单枪匹马的光杆司令,伙同一个毛头小子的掌心棋子,有资格和在座的列位平起平坐?”钻石下的不辨男女的声音瞬间爆发。“天玑!你这是典型的出卖!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小心我弹指间把你们高裴两家都一锅端了!” “大哥息怒!事已至此,不要在扩大损害的范围了!”顺位第二的红宝石下突然发声,天璇是一位冷静的谋士。“计划还不至于彻底流产,不过,需要我亲自前往南梁,暂时代替杨光,提前发挥引兵北上的作用。” 其实,天璇插话的另一个目的,是不希望天枢星在激动之下,继续过多的暴露组织的机密信息。 石头大殿内,陷入久久的沉默中。 安安静静…… “好吧……也只好如此。”老大好像终于冷静了下来。“可是,南梁目前还没有足够的兵力,现在失去了杨光,也就意味着:北伐撼动胡皇后的根基,需要提前,困难程度也成倍增加了,天璇,你真的没有问题吧?” “又不是只有鬼谷派会奇谋百略。”天璇很自信。“别忘了我们还有一枚备用棋子。” “你说的是当年萧衍的那个随从吧?现在再用,年纪会不会有点太大了?恐怕用不了多长时间的吧?”天枢很焦虑,也很怀疑。 “目前的情况来看,除了他,实在没有其他人选了。能用多久就用多久吧!”天璇也是无奈的长叹一口气。“别无他法,我会借口前往穰城,与南梁守将曹义宗接触,此人贪得无厌,我会多赠送金银美女,以他作为突破口,金蝉脱壳混入南梁阵营,引兵攻陷洛阳,逼迫胡皇后倒台。” “好吧!”天枢也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也只能如此了,你就照着你的想法去办,见机行事。我现在只能仰仗你了,谨记注意安全。” “嗯,放心吧,这个人的能力,也算是当世翘楚。虽不擅弓马,但有胆有识、精通骑兵战术,确实是一员不可多得的儒将。” “嗯,好吧……那我们就此解散,诸君之后还请多多自重。暂时也就不要再互相集结联络了。”天枢意味深长的说道。“一场席卷天下的狂风,就要刮起了。” “等等大哥。”达奚冰忙打断。“恕我还有一个请求:经之前一番行动后,隐秘机动元气大伤,目前人员短缺。我希望能够再招纳一批部下。” “嗯,准了。”回答的倒很干脆。 “我希望能够将杨影吸收进来,一方面加以磨练,另一方面方便暗中监视和保护。” ??? “这个提议……”天枢似乎很意外。“他肯与杀父灭门的仇敌共事?” “杨影似乎……已经失忆了……”达奚冰其实很不愿意当着天玑的面,吐露这么重要的情报。 “你确定?” “目前来看,是的。” “好吧!准了。”天枢终于下定决心。“但你要严加监视看管,可不能再出任何岔子。” “遵命!”达奚冰如释重负。 “哦对了?天璇。”解散的最后,天枢突然又多了一句嘴。“我又忘记了,你再告诉我一次,你常说的那枚备用棋子、那位南梁儒将,叫什么来着?” “陈庆之。” 第四四章 一盘散沙 第四四章一盘散沙 娄昭君满心不快,脚步急促地从石殿后闯了出来。 登上了等候在这里多时了的马车。 “母亲,怎么样了?”车上恭候多时的高清问道。 “把那只乌鸦给我。”娄昭君说这话,从怀里掏出一张小纸条。 上面写道: 两日后,将举行隐秘卫选拔,预报名三十二人,名额四个。 将引南梁北伐洛阳,时日未知。 将字条绑在乌鸦腿上,撩起马车窗帘,放了出去。 漆黑的鸟儿扑打着翅膀,穿过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越过高低错落的建筑,高高向东南方向飞去。 “母亲,这样真的好么?”高清有点犹豫和畏惧。 “当今天下大乱,局势尚不明朗。”娄昭君并不看她,而是出神地望着早已一无所有的天空,说。“我们目前也只能尽量在夹缝里,求生存。” “那接下来去哪里?” “你爹爹秋猎回来了么?”、 “没有,据说,斛律将军和薛将军在围猎中意外中毒了,需要救治,于是爹爹带兵先前往距离最近的洛阳,向元子攸王爷寻求帮助去了。” “什么……打场猎还能打出毒来?是遇上蛇了么?”娄昭君满腹疑惑。“那今天换岗,是谁坐镇兵营?” “是元天穆和贺拔岳两位将军,亲自过去了……” “最近怎么回事?尽给我们高家丢脸!”娄夫人气不打一处上。“那就先去兵营看看,探望一下贺拔岳将军,顺便刺探一下隐秘机动的下一步动向。” 于是高清招呼车夫赶马,沿着城墙根一路向北。 “你觉得裴家收到消息后,会做什么?”在颠簸的车上,高清继续和母亲攀谈。 “不清楚,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娄昭君回答。“一旦具备顶尖的智囊,又拥有无上的武人,任何人都不会,甘心做个平凡人。” 马车滚滚向前。 越接近兵营,路上的行人就越少,建筑的数量也变得稀疏。 只有七男一女还在向着军营骑马赶路,与娄昭君的马车擦肩而过。 —— 杨影骑在马上,向柳叶询问一些自己比较感兴趣的问题:“兵营里面,是什么样子的?” “你目前还进不了兵营。” 哈? 你带我来军营,结果告诉我进不去。这是怎么一回事? 而且冰儿姐已经答应收留我,并帮助我找回记忆,怎么能言而无信。 “公子你先稍安勿躁,我把你将要面对的情况先,提前告知你一下,有备无患嘛!”柳叶眼睛眨巴眨巴说道。这种类型,放在一万个丫鬟里面,也应该是与众不同的那个。 “当个女人的手下,都这么麻烦……”杨影小声嘀咕着,生怕被柳叶听到。 不过柳叶似乎也不太在意,只是一边驾马,一边继续说道:“想进入隐秘机动,是需要通过测试的。测试分两部分:第一部分,是笔试,主要考察预备生的文化水平,文盲,我们是不要的。第二部分,是实战,也是考试的重点。” “是要击败同窗?还是考官?”一说到实战,杨影的脑中立刻浮现出一片刀光剑影。 “不是比武,是野外作业啦公子!”柳叶猜到杨影的想法时,噗嗤一下就笑了。“你想的是什么啦!野外作业,是集射猎、采集、攀爬、越野、登山、绳降、游泳等为一体的综合性考核项目,不过,确实没有明文禁止进行过程中的武斗。” “通过了,才能成为隐秘卫?”杨影反问。总觉得,考核什么的,好多余啊。 “不一定的,还得有头领愿意接手。”柳叶歪着头一脸坏笑。“不过这一点,公子倒是没必要担心。冰儿姐肯定会抢着要公子的。” “那目前隐秘机动一共有多少头领?” “多少?你当我们隐秘机动是杂货铺么?”柳叶假装很生气的样子,其实心里并不在意。“记好了,尔朱荣将军,元天穆将军,达奚武将军,算上冰儿姐,也不过四位。” “哦,这么说来,其实也就只有冰儿姐一位领袖。”杨影脱口而出。“想必虽然挂牌正规军队,但是人手也不是特别多吧?” 柳叶满脸错愕:“公子怎么知道?冰儿姐不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让奴家说破的么?” “我虽然失去回忆,但又不是没有记忆。我来为你逐条分析。”杨影面无表情回答。“一路上听大家互相聊天,知道尔朱荣是军队的实际掌握者,那么他的头领称号,应该是一个名誉荣耀,目的是为了获取军饷;元天穆是王爷,封地也不在此,他的头领称号,完全是因为他与尔朱荣是结拜兄弟,可能当初隐秘机动组建之初,就是搬了他的门路。给个称号,照顾一下情绪;至于达奚武将军,他是冰儿姐的父亲,正规军队里的工作估计都忙的够呛,他只是一杆方便招兵买马的大旗。所以……” 柳叶听的心惊肉跳,杨影说的分毫不差,甚至一些细节,自己都不清楚,:“所以?” “所以,隐秘机动的实际操纵者,只有一位,就是冰儿姐。而反过来,在大人眼中,这只是一支女孩子的玩具而已,所以规模一定不会很大!”杨影斩钉截铁。 柳叶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定了定神,才终于开口:“我现在理解为什么冰儿姐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活公子、得到公子了。也许有了公子加入,隐秘机动将会不再是一支玩具部队。” 正说着话,远远一座雄伟的营寨,渐渐浮出地平线。 四处箭塔林立,八面陷阱丛生,拒马篱笆无数,吊桥复道行空。 无法合抱的粗重原木,围成高大的围墙,顶端尖锐。坚硬石块做成的火堆灶台,远远近近,升起根根通天的烟柱。 杨影粗略统计了一下炊烟的数量,推断这座军营中,至少屯兵上万,不禁感叹:“这只是军营,若真上了战场,那该有多么气势宏大场面壮观!” 想象着自己马上就要成为其中一员了,杨影的心底充满了期待。 可柳叶仿佛并不关心他的感受,也没有太在意别人细节,只是径直带个他们绕过了大寨,来到了外围几处不起眼的小木屋附近。 低矮的门岗亭下,有两个隐秘机动的士兵守卫,看到柳叶后,急忙围上来接洽,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杨影也下马,走过去偷听。 “……太快了,没有防备,就伤了两名门生……已经送去大营看军医,伤势严重,恐怕不能参加选拔了……” 柳叶听完一个卫兵的描述,怒不可遏,直奔营舍,一脚发开大门,怒声吼道:“是谁卸了两个同门的胳膊?给我站出来!” 营舍内中央,十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正霸占了所有人的被褥,堆积在一起,吆五喝六,聚众赌博,银钱散的遍地都是。 而其他不愿意参加的门生,就像是一群受了惊吓的羊羔,战战兢兢的互相拥抱,蜷缩在角落。 “谁带的头?给我出来!”柳叶就像是换了一个人,显示出不曾见过的威武和霸气。 杨影摸着下巴,努力回忆她刚才“公子长,公子短”的形象。 而面前这群赌徒们,仿佛失聪了一样,继续押注推码,完全没有停手的意思。 柳叶终于爆发,一步冲了上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枚筹码突然迎着柳叶的眉眼,横飞过来。 而杨影身手更胜一筹,一伸手,便挡在柳叶面前,将这枚筹码攥住。 杨影的双眼,死死的盯着赌桌中间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 就是他,企图袭击柳叶。 而胖子也腆了肥大圆鼓的肚子,眯缝着眼睛,仰起三层下巴,和杨影对峙。 “玩什么,能不能算我一个?”杨影笑到。 “小哥也喜欢骰宝?”那胖子显然就是一直寻衅滋事的“庄家”。 “喜欢啊!不如也算我一个。”杨影笑着将柳叶推向身后,自己挤进人堆,盘腿坐在胖子对面。 “你有钱么?”胖子见来者衣着寒酸,故意想找杨影难看。 “刚才,不是赏了一枚么?”杨影将掌心拍在桌上。 第四五章 暴雨前夜 第四五章暴雨前夜 “你有钱么?”胖子见来者衣着寒酸,故意想找杨影难看。 “刚才,不是赏了一枚么?”杨影将掌心拍在桌上。 掌心挪开,一枚茶色的木质筹码,被拍在桌上。 胖子先是一呆:没想到竟有人具有如此身手,看来,来者不善啊! 但马上看看左右,自己人多,没什么好怕的,又重新鼓起肚皮回答:“可以啊!三枚骰子押宝!” 杨影不管柳叶凶狠的眼神,大马金刀,坐在胖子对面。 “买定离手!”胖子满头大汗,疯狂的叫嚣着。“你押大还是小?” “我要用手上的一枚筹码,对赌桌上的所有。”杨影眼神坚定。 “那你的赌资怕是不够吧?”胖子笑道。 “我押零。” “什么?”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惊讶。“最小的是四,你没玩过吧?” “所以我要对赌桌上全部筹码。”杨影的语气中没有丝毫犹豫。“我压零。” “好,难得遇上这么一个傻子,你就押零!不过你的赌注还是不够。你有什么能交换的东西么?”胖子眼珠一转,泛起满肚子坏水。 这个赌局,对于庄家,拥有绝对优势。 你死定了! 骰宝,就是先展示盅内有三枚骰子,请赌徒押宝,押宝结束后,晃动木盅,投出骰子,将三个数字加和,若是四到十,便是小,若是十一以上,即是大。 但其实真正的奥妙,在于坐庄的荷官往往久经训练,能够通过初始的摆放和晃盅的手法,控制数字大小。 也就是说,每局都可以出暗千,以保证杀大补小。 因为有愿赌服输的规则,所以这个游戏也常常被用作豪抢明夺。 今儿,就让面前这个穿黑衣的雏儿,好好吃一回瘪。 让新来的也都知道知道,这新生营盘里,谁才是老大! 咚! 杨影将麒麟牙按到桌上:“这个够不够?” 胖子看了看匕首,又看了看左右两个帮手,嘲笑道:“恐怕你也拿不出什么别的贵重物品了,那行吧!咱们开始!押零,可是你说的?” 杨影点一下头。 “走起!”胖子确定后长吆喝一声,一脚站在桌上,抬手晃起盅杯,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小子!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顶尖手法!” 他的肚皮就像一张灌满水的羊皮囊,也喜感地摇晃抖动起来。 杨影只是阴侧着脸,安静的看他表演。 啪! 赌盅扣下。 杨影伸手不及迅雷掩耳,按住他的毛手。 “你什么意思?”胖子看自己的手被按住,想拔起来,却发现杨影的掌力浑厚强硬的像被一块玄铁压死。 “我来起盅,如何?”杨影的鼻尖几乎指到胖子鼻梁上。 “娘的不行!你肯定要出千!”胖子手脚并上,奋力企图挣脱,取回赌具。 周围也爬起三个帮手,将杨影肩膀手肘手腕齐齐按住。 杨影不为所动,直盯着胖子的双眼,一副邪魅的笑容挂在脸上,瞳孔中一丝猩红一闪而过。 伴随一声巨响! 胖子感觉到一股大力穿透手掌,手中的盅杯和三枚骰子瞬间粉碎,连底下的桌子也应声劈作四瓣儿飞散,筹码散落一地。 忙抽出自己长满汗毛的肉手,反复翻转查看。却发现并没有受伤。 “出的是几?”杨影一脸嘲讽,用眼神示意他也检查检查骰子。 三枚骨制的骰子已化作一堆花白的粉末。 “你他娘的敢玩阴的!”胖子虽然不能理解杨影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却习惯性的怒不可遏,从手边操起一把铁锤,砸向杨影的头顶。 这一榔头下去,保准开瓢。 胖子这么想着。 都是这个新来的自己不好,非要挑战我的老大地位,就算死了,也是活该,怪不得我。 是的,不是我的错,是你自找的。 胖子就是这么说服自己的,于是,锤头落下。 杨影的速度更快,抄起手边的匕首,出鞘一挥。 寒光一闪,半块钢铁就飞了出去。 胖子手中的兵器,只剩下半截。 杨影哈欠一打,收好匕首,从脚下抱一床被褥起身,说:“偷袭动作这么大,能命中才见鬼。” 在众目睽睽下,若无其事般拂袖离去。 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铺盖好,睡了进去。 只扔下胖子和跟班儿们,杵在原地愣神。 而刚才躲在角落的那帮男女学生,看胖子吃亏,感大快人心,一起欢叫着冲过来夺回各自被褥,而后一哄而散。 柳叶也回转神来,忙上前维持秩序:“都回到各自位置,时候不早了,全员休息!养精蓄锐迎接明日选拔!” 胖子身边跟班也猢狲散状,躲回自己的床位。 只留下一个胖子还不服气。 “肥猪!听不懂人话么?”明显感觉到柳叶的底气也足了很多。“别想太多,你再混三辈子也赢不过杨公子。熄灯了!” 火光熄灭后,黄昏的暗光让人眼睛很不舒服。 “喂喂喂,我叫殷如雪,你叫什么?”一个小脑袋从杨影旁边的被子里伸了出来。 ??? 怎么还有女的??? 还以为是个和尚庙呢? 看着杨影惊讶的表情,小姑娘满脸得意:“怎么你还不知道呢?隐秘机动可是不分男女的。只要有本事,就能被选中。” “哦,是么……”杨影还从来没和女孩子躺在一起说过话呢。 而且靠的也太近了。 “最开始的时候,是和正规军队一样,只收男不收女,不过后来发生了冰儿姐女扮男装,勇夺第一的事情,政策也就渐渐放开了;再到最后冰儿姐当上了首领,男女有别也就被彻底废除了。”殷如雪一直说着,满脸崇拜的神情。 哦?要真是这样,那达奚冰还真算是挺有建树的少年领袖。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少女。 “你怎么不爱说话啊?”殷如雪发发现一直只有自己在独自嘀咕,仿佛自言自语的神经病一样。“你不理我我好尴尬啊。” “啊?哦……我叫杨影。” “二把头亲自带你过来,再加上刚才那一招隔山打牛和犀利刀法,想你绝对不是泛泛之辈。”小姑娘兴趣盎然的翻转过来,趴在褥子上。“你什么背景,什么来历?” “啊?我应该没有背景吧?”其实杨影什么都想不起来。 “怎么可能?这话说出来谁信啊?”如雪的表情,明明就是在说:真小气,不愿意说算了。 “……”杨影不知道该怎么澄清误会。自己确实是走投无路,才一路跟随达奚冰,但自己完全没有攀附的企图,这一点柳叶心里也清楚,才尊称呼一声“公子”,这么浅显单纯的事儿,在旁人理解起来,怎么就这么困难? “不是理解困难,而是就这世道。反正我是不信你的,你一定是个什么名门望族出来的,最不济也是名师教导出来的高徒。”如雪翻了回去,只留给杨影一个背影。“最后再警告你一点:反正你可要注意了,大胖子的心胸可不怎么宽广,接下来要测试了,他一定会给你使绊子的。” 杨影倒是不太在意,也不去管她。 只是将双手抄在后脑勺上,盖着统一发放的被子,出神的仰天望着屋顶。 明天就要参加笔试了。 可自己完全没有记忆,估计是要挂个零分了吧? 也不知道,零分的队员,神通广大的冰儿姐还能不能救回来…… 想到这里,杨影眼前不知为何,浮现出达奚冰吐烟圈的形象。她那外表放浪、内心细腻的样子,不禁让自己在黑暗中笑出声来。 可能是笑声惊动了一旁的殷如雪,她又转过身来,问:“怎么?想家了?” 杨影没有回答。 “算了,不管你了,不过还是谢谢你,教训了死胖子,帮我拿回了盘缠。”黑暗中只能听见殷如雪特别小声的蚊子叫。“我抢回来的筹码,似乎比当初折掉的,好像还多。” 她可能是害怕别的人知道吧?才这么小声。 杨影心里这么想。 也不知道达奚冰现在在做什么…… 柳叶姑娘在做什么…… “一堆骨牌筹码,有什么用?”一边想着,杨影一边顺口扔了一句。 “你是真的雏儿,还是真的傻?”殷如雪语气急促,声音却依然蚊子叫。“筹码是通用的,可以在任何一家赌坊兑换成钱。” 哦…… 杨影对天长出一口气。 原来如此啊! 难怪能为了几块骨码,打破了头。 这样想着,从后脑勺抽出一只手,放在面前。 一枚黑色的筹码,在灵活的指尖翻转跳跃。 等测试结束后,不管结果如何,都用它兑换点钱,给冰儿姐和柳叶买点小礼物吧! 杨影这样单纯的想着。 第四六章 明争暗斗 第四六章明争暗斗 清晨的第一缕晨曦,穿过夹板的缝隙照进木屋时,正好落在殷如雪嫩白的脸上。 晃得眼睛都睁不开。 殷如雪长长的睫毛眨动几下,努力看四周时,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只有叠放的一座座整整齐齐的被褥,像列阵兵士的行伍。 “坏了!”今天是入队笔试的日子!怎么没人叫醒我? 就连昨晚躺在自己身边的那个新来的,也根本没有摇晃她,太不仗义了! 殷如雪赶紧起床,顾不得收拾,慌忙穿上衣服,向平日集合的操场跑去…… —— 达奚武威武的站在操场前的高台上,意气风发地望着下面整齐的队伍。 达奚武年轻的脸上,没有一丝胡须,方正的眉眼,如同刀刻一般,身穿锁子甲,怀抱头盔,穿着一顶紫色短披肩,右手按在腰间剑柄上。 在他的身后,站着两排真正的隐秘卫。 作为隐秘机动组织实际意义上的老大,他不断用眼神扫视着下面的新生,仿佛对这一批人员,十分满意。 早饭都过了半晌,已经这个时辰了,怎么冰儿还没到? 什么时候连自己精心培养的的女儿,都变得这么不靠谱了? 这时一只白色的身影,偷偷溜进了人群。 达奚武假装没看见。 应该是从上一期就进入新兵营的殷如雪吧! 虽然对迟到行为很不满,但因为今年是正式允许女子加入的第一年,害怕打击了女学生参加的积极性,也就就此作罢,既往不咎了。 “你这人怎么不江湖,竟然起床不叫我?”殷如雪找到杨影,恨不得上去掐他一把,不过转念想想还是算了,毕竟不熟,免得传扬出许多风言风语。 “我们很熟么?”杨影头也不回,只是两眼出神的望着台上的将军。 “好歹说过话吧?”殷如雪原本只是随口一说,听杨影回答,顿时胸生一口恶气。“亏得我看你是个老实人。” “你那只眼睛看见我老实了?”杨影听后,觉得荒唐。 人总是习惯于以貌取人,长的一副沉默寡言甚至有点迟眉钝眼的样子,抱歉了。 殷如雪也突然觉得自己的推断毫无根据,有失隐秘机动对她长期的指导和教育,于是忙改口:“你不老实,但最起码是个好人吧?” “好人?”杨影笑着回答。“我是好人,又不是滥好人。” “有什么区别?”殷如雪虽然可能已经明白了什么,但还是不甘示弱的反问。 “尽量不做错事的,叫滥好人;敢和坏人对抗的,叫好人。” 听了杨影的说法,殷如雪不说话了。 就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对话的空当儿间,达奚冰走上高台,柳叶紧紧跟随在后。 今天的冰儿姐穿了一件深色紧身衣,更显得身材凹凸有致。 一对儿布质护肩如大雁展翼,平添几分庄重和英武。 头上还侧戴了一顶小帽,灵巧又调皮。 一改腰间挂着的大烟杆儿,而是换成了两把冰凉尖锐的峨眉刺。 束腰的下摆里面是一条,同样颜色的裤子,脚蹬一双长筒靴。 柳叶倒是万年不变,依旧翠绿衣裙,双环发髻。 见了女儿的装束,达奚武很奇怪:“冰儿,今天是正式的场合,怎么没带佩剑?” “嗯……”达奚冰难得面露难色。“忘记了,没时间装备,就这样吧!” 被老爷这么一说,柳叶才察觉:确实自从冰儿姐执行诛灭杨家的任务后,就再也没见她佩戴过,那柄曾爱不释手的宝剑。 难不成,不再佩剑,是和下面的杨公子有关系? 不过这都是小事,也不会有人特别在意。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么,隐秘机动的选拔测试,就正式开始吧! “首先,感谢大家对于加入隐秘机动的积极响应。作为官府的正规编制,隐秘机动确实与普通建制,有着很多不同之处,当然,也自然有着许多优势和独到之处,既然大家选择尝试加入,那就证明:至少对于这支部队存在的价值和意义,是受到大家认可的。”在全场肃静后,达奚武首先高声发言。“既然选择了隐秘机动,那就意味着,要走上一条和普通兵将截然不同的道路,不管你是否能够通过测试成为我们中的一员,我认为,这都将成为各位人生中,至关重要的一笔。” 这一席话,说的下面所有人都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那么,接下来,就由执行头领达奚冰,来为大家讲解测试的具体内容,大家鼓掌欢迎!” 冰儿姐干咳两声,上前一步,高声开嗓:“测试主要分两部分进行:一是笔试,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一间考场,里面已经做好了与大家人数一致的隔间,请大家遵守考场纪律,保持绝对安静。二是实战作业,具体内容,在笔试过后,会正式发布。” 三十二个人都默不作声,只静静等待着柳叶下来引导队伍。 杨影在队伍的最前面,看到了昨晚和他对峙的胖子。 杨影顿时心头升起一股恶心厌恶。 满心希望这头肥猪,在笔试的时候就被刷掉。 “喂喂喂,杨!”身前传来殷如雪的声音。“你在想什么?” 杨影这才回过神来,队伍已经开始移动,随着队形变成一字长蛇,刚才明明在自己身后的殷如雪,不是何时,已经跑到了自己前面。 “虽然你对我不怎么样,不过看在你这人还算善良的份儿上,一会儿我会想办法照应你的。”如雪悄悄和他说完,便扭回头去。“你个呆子,看我对你多好!” 这时杨影才惊奇的注意到,原来这个姑娘扭动的背影,如此好看动人。 ———— 与此同时。 一只漆黑的乌鸦,乘着风越过闻喜裴家。 裴娜一身红衣皮甲,闯进后院书房。 “小玦,娄昭君的信到了!” 乌鸦接过字条展开,看过后随即放入烛台将其化作灰烬。 “娜娜小姐,有劳您将裴光少爷喊过来,就说有要事商议。” 裴娜听后,却面色阴晴不定了好一阵,沉吟半晌后,终于憋出一句:“我叫不动,你自己去看吧!” 怎么回事?虽然最近自己确实忙于制定各种计划,但才几日不见,难道就不够面子请不动了? 他杨光还有没有把自己当做朋友? 莫非还在纠结杨光与裴光的区别? 不过一个区区姓氏,有这么重要么? 乌鸦想着,便起身绕过书桌和地图屏风,一把推开房门,带着裴娜赶往后院大宅。 两人穿过忙碌的仆役人群,无视一路上各种问候和请安,径直前往后花园角落里的一个雪白的露天围帐。 还没靠近,就听到里面莺莺燕燕、欢声笑语。 四个健壮的卫兵守在门前,禁止任何人通过。 稍微有点脑筋的人,估计都猜到里面的情形了。 “给我让开!”乌鸦顿时发飙,能感觉到他全身上下的羽毛都气炸树立起来。 “可是……裴少爷有命……” “连我都不认识么!”乌鸦将羽扇藏在背后,双手拧动扇柄,里面伸出锋利尖锐的判官笔锥。 “明白了,乌鸦大人!”卫兵让出道路。 裴娜上前一步撩起门帐,一眼都不敢看,就赶紧背过身。 一片姹紫嫣红映入乌鸦眼底,这三五个女子,都是昨天才刚被奴仆从外面买回来的,正包围着裴光伺候服侍。 帐内觥筹交错、壶歪卮斜,美味佳肴七零八落、一片狼藉。 中间一个带着面具的英武青年,大马金刀横躺在羊毛毯上,还不忘提起金壶往自己嘴里倒酒。 虽然早就知道,但当真等裴娜看到这一幕时,依然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娜娜你先出去,在外面等着。”乌鸦低沉声音,埋着头,黑着脸。 裴娜什么也没说,只是乖巧的退了出去。 裴光正玩得尽兴,哈哈大笑,又吃一口美人呈上的水果,再喝一口酒。两眼惺忪看着面前有人晃动,醉醺醺的高声喝道:“外面看门的什么情况?不是说不让任何人进来的吗?” “裴大少爷,是我……”乌鸦替外面的兵士打了圆场。 “赶紧给我轰出去,我谁也不想见!” “裴少爷,得罪了!”乌鸦不等众人反应,上前一步,一个大耳光子就扇了过去。 裴光挨了一下,才伸出脸来,眯缝着眼睛,定神仔细查看…… “哦原来是司马玦啊!”他把头咧到一边。“是什么风把你这大忙人给刮过来了,啊?赶紧来来来,上来一起玩!” “全都出去!”乌鸦阴沉着脸喝一句,斩钉截铁。 账内的一众美女,全都收敛神情,悻悻列队顺次移了出去。 “乌鸦,你这是干什么?” “大少爷,我在这里尊称你一声少爷,沉迷放纵,也要适可而止!” “是你把我弄成这样的!”裴光愤怒的起身,对着乌鸦咆哮。 “杨光还是裴光,就这么重要么?” “当然重要!对于你来说,我不过是一枚棋子。”裴光情绪失控。“可你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么?是家人!而不是什么破烂天下!” “所以,你就自暴自弃?上次降服柔然时,我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让他们心悦诚服,而不是屈从于暴力,可你呢?你怎么做的?你竟公然辱骂可汗与石羊公主!”乌鸦想起前段时间,裴光的所作所为,气就不打一处上。 到底是什么时候,这位少爷变成了如此醉生梦死模样。 “那又怎样?结果还不是一样?”虽然裴光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可能真的是图一时爽快吧!“你还不是为了一己私欲,竟然选择与杀害我全家的指极星联手?” 乌鸦听完,一把就将烂醉如泥的裴光提溜起来,脸对着脸说:“听着,你哥哥一定还活着,因为他目前的价值,远胜过你,所以你不应该放弃。我们今天与指极星联手,是为了明天将他们连根刨出。” “说得好听,那敢问乌鸦大人:刨得怎么样了?”裴光似乎是在嘲笑。 “看来我们被指极星小瞧了。根据娄昭君的回报,指极星虽然暂时不打算再对我们出手,但仍旧没有与我们联手的意思。所以,我们有必要让他们知道知道厉害:据说后天隐秘机动将举行新人入伍测试,一共有三十二个喽啰。既然作为指极星的执行机关,那隐秘机动想必也已经做好了相应的觉悟。这次我们一起去把考场,搞成坟场,给他们一个小小的警告,也算是为你的家人报仇,可好?” 听到复仇,裴光眼中才终于重新燃起火苗:“简单小意思!交给我一个人就够了!我有一个,不得不亲手宰了达奚冰的理由。” 只有在复仇时,才能看到裴光积极正常的样子。 很好,这就对了。 只有这样,才能发挥出你应有的实力。 “好,你去剿灭隐秘机动,宰了达奚冰;而我,负责摧毁云中兵营,引起义军前来。” 这正是乌鸦根据娄昭君发来的情报,制定的作战计划。 “一言为定!”裴光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与乌鸦击掌。 门帘突然被掀起,外面闯进一个火急毛燎的家兵,噗通一声跪倒在他们面前。 “怎么回事儿?”乌鸦感觉情况紧张。 “报告乌鸦大人!高家和柔然使者携手一同前来求见!” 乌鸦一下就乐了,看来自己原先的努力,终于收到了成效。 裴光听闻后,起身穿衣说道:“很好!既然如此,那我们一同去吧!结成什么战线是你的大事儿,我管不了,也根本不想了解。我只要能顺便把隐秘什么动给歼灭了,就心满意足。” 乌鸦点了点头。 这时娜娜也终于壮着胆子露脸,上前一步抱拳:“请务必带上我一同前往!” 第四七章 无心插柳 第四七章无心插柳 杨影正坐在格子间里抓耳挠腮。 骑兵兵课的还可以蒙,补给兵装就完全不懂。 这题目太难,无从下手。 甚至有的连题面都念不通,让杨影一度深深怀疑自己到底是失了忆,还是失了智。 考场就设置在操场旁的木结构大厅里,内部用板材隔离出一间间小的隔间,每一个隔间内都设有书桌和坐席。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物件。 进来之前,全员都接受搜身,麒麟牙也被卸下。 说是出来的时候,就会奉还。 就在思考时,仿佛听见有隐约敲墙的声音。 杨影只得附耳过去仔细倾听。 “杨影,是你么?” 是殷如雪的声音。 “是我。” “你果然在我的隔壁。” “真巧啊!” “巧个屁啊!我说了你有靠山你还不承认,你的位置是被安排好的。” “什么意思?” “这么超越水平的题目,你会做么?” “一道都不会。” “不光是你,我估计所有人都不会。” “你的意思是……” “这堂考试本来就不会测验谁会题目,而是比试在有限的时间内,谁能更多的搜集四周的情报。” “怎么?你有答案?” “有啊!我是参加过一次的老学员了,这次的考卷和上次的一样,我都抄在衣服的里衬上了。” “哦,这样啊……”在知道真相后,杨影反倒不知为何觉得有点失望。 “你想办法弄出个缝隙,我给你递过去。” 杨影上下看看,果然找到一处木板的连接处。 取下腰带上的钩扣,从里面拆出一截铁质的顶片销子,用力插入缝隙,并使劲一划,一道一线宽的空间就出现了。 一条雪白的丝带,从里面探出头来。 杨影探手取了过来,上面密密麻麻满是蝇头小楷。 “这是什么?”杨影左右看了,觉得并不像是上衣的内衬,倒像是一块裙角。 “你抄就是了!管那么多!” 听声音,对面可能是生气了。 杨影笑笑,也不管,坐回去开始补上答案。 等到一炷香的时间烧完,杨影才迟迟提交了答卷。 步出来的时候,其他的考场都已空了。 看来自己是最后一个。 收卷的柳叶,将匕首还给他时,还对着他挤眉弄眼了一阵,不知道想表达个什么意思。 杨影推门出来,发现外面只有一人,还在等他。 是殷如雪。 “谢谢你。” “别谢我。”殷如雪见他后,反而转身要走。 “既然照脸就走,那又为何要在此等我?”杨影伸手拉住她的小手。 女孩子的手,原来是如此纤细柔滑。 却被她一甩手打开,还换以一个厌恶的表情。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的背景是真的厉害,就算没有我,你也不可能不通过的。”殷如雪回过头来,气的脸蛋涨红。 平时不太留意,现在仔细盯着她看,还真觉得她挺美的。 不同于柳叶的恭顺温柔和冰儿姐的艳丽邪魅,她的美,是一种安宁而又平静的美。 虽然她本人现在心里或许并不平和。 “你还不明白么?”殷如雪看他的眼神就像面对一个呆子。“你觉得我怎么知道你在我的隔壁?” “你怎么知道的?”杨影确实不太明白,明明进来的时候是先接受搜查,然后穿过一张帷幔。理论上讲,应该是谁进了哪个房间,互相之间都不清楚的。 除非是举行考试的人。 “因为我的隔壁是达奚冰!”殷如雪想起来就气不打一处上,深深的感到一股被利用的耻辱感。“我进入考场,确认四下无人监视后,刚取出我的小抄,就听见隔壁有人恐吓我:说写好后将小抄传递给另一边,好帮助你通过考核。如果不照做,就直接取消我的资格。说话的,正是达奚冰的声音。我才猛然醒悟,原来我的另一边,坐的是你。” “你是说,这一切,都是上层算计好的?”杨影听后,想了一下:以达奚冰的为人和做事风格,这样干,也不奇怪。只不过自己并没有求她做任何事情,不知道冰儿姐到底是为了什么,非要拉他入伙。 看着杨影虽然思索,却不惊讶的表情,殷如雪不知为何,更加生气了,爆炸一样突然冲着杨影吼道:“难怪我一直隐隐觉得你在接近我!原来是虚情假意、上下串通,早有图谋!我就这样被你们玩弄于鼓掌中,亏得我还对你……”中间略一停顿,她又重新组织语言。“我还对你心怀感谢,原来你也不过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说完话,她气呼呼的站在当地,也不离开,也不让路,就这么卡着位置,仿佛是在等待什么。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生气?不过是被算计而已,对事情本身没任何影响吧?”杨影现在反倒疑惑了。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就算是被动的利用了她,可终究没给她带来任何损伤。她到底为什么如此大动肝火? “那我的东西呢?”殷如雪红着脸,好像都要哭出来了。 “什么东西?”杨影被问得一脸懵。 “就是……那个写字的东西!”殷如雪很着急上火。 “哦?你说的是白布条啊!”杨影才反应过来,忙从怀里抽出那根雪白的丝绸。“我还以为你不要了……” “我不要了也不能给你啊!”殷如雪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亵布,被杨影从怀里拉了出来,脸都绿了,破口大骂:“你个登徒子!你把那东西藏到什么地方了!我……你……你们都是商量好的吧!!!” 看得她都语无伦次了,杨影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殷如雪一把揪过绸带,在手中团成一团,头也不回走了:“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再也不想!” 只留杨影原地犯傻。 女子都这样的么?简直莫名其妙! —— 在噪声混乱的食堂吃午饭时,杨影左顾右盼,没有找到殷如雪。 之后回到营舍午休,也没见她回来。 下午接到通知:全员操场集合。 在全员都列队整齐后,殷如雪才姗姗来迟,悄悄躲到了队伍的最后面。 杨影转头看她,发现她的脸庞似有泪痕。 殷如雪看到杨影在看她,直扭过头去,躲避视线。 虽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可能真的很过分吧…… 杨影这样想着。 正犹豫要不要过去给她赔礼道歉时候,达奚冰带着柳叶,登上了高台: “在场各位都仔细听着,我只说一遍:关于明天的实操演练!” 刚才还在交头接耳的嘈杂,瞬间安静下去。 “今天晚上,我将打开兵库,亥时开启,明日子时,准点关闭,每人各自进入挑选称手兵器,种类不限,数量不限,出来时登记在册。明日上午卯时三刻,准时从这里出发,要求最终携带一支完整鹿角,登上白登山顶,我会亲自在那里设置临时驿帐,等候你们,比赛谁先到达,取前五名,综合笔试成绩,择优录取。听明白了么?” “明白了!”众人异口同声。 “注意!要点有三: 一、过程中不允许使用未登记在册的兵器,一经查实,当场记作失格; 二、明日上午,卯时三刻出发,提前行动者,一经发现,记作失格; 三、登顶必须携带一支完整鹿角。没带或者不完整,当场记作失格;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么?现在可以提问。” 宣读完考试相关事项,达奚冰环顾众人。 见没有异议:“好!既然都清楚了,那么就地解散!!!” 最后还加了一句:“祝诸君明日,旗开得胜,武运昌隆。” 便带着柳叶和手下一列隐秘卫,转身下台,准备离去。 临走前,还扭头在人群中,找到了杨影。 两人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冰儿姐露出了妩媚的会心一笑,随后飘然离去。 杨影还在揣摩这是什么意思时,就听见身后传来殷如雪一声咒骂: “笑的真恶心!” 第四八章 如影随形 第四八章如影随形 关于明天的实操,杨影有自己的理解。 隐秘机动作为一支专精于暗杀和谍报的部队,一定不会限制兵器使用的种类和数量。 这点杨影能理解。 三更半夜开启兵库,是为了让人们知道:想加入隐秘机动,就必须适应在夜晚行动。 教育的意图杨影大概也猜到了。 只是需不需要将“麒麟牙”登记在册,杨影犯了难。 不过,反正手头还需要补充一套弓箭,晚上可以见了冰儿姐面再问,所以,也不着急。 虽然杨影偏爱近身格斗,但他更清楚:这一战,弓箭才是最优解。 趁着天色尚早,可以回营舍里先补个觉。 杨影这样想着,混入解散的人群。 看见殷如雪,就在不远处的前面走着,于是喊了一嗓子:“殷如雪,你等等,我有话想对你说!” 可是殷如雪仿佛是没有听见一般,头也不回,脚下走得更快了。 “你别逃啊!对不起……” 杨影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座高大的身影,挡住去路。 抬眼看,正是来的第一晚,聚众赌博的胖子,身后还带了五六个跟班,也都一个个尖嘴猴腮、贼眉鼠眼的。 “小哥儿这么着急,是要追哪个姑娘啊?”胖子一脸得意的坏笑,用眼神示意般瞟了一下殷如雪离去的背影。 “你想干什么?”杨影皱起眉头,心里暗叫不妙。“我们之间的过节,与旁人无关。” “哦不不不不不……”胖子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可不这么认为……” “你想做什么?”果然,该来的。早晚还是要来。杨影登时杀心四起,但还是忍着说。“这位大哥混的风生水起,应该不会,和我这没见过世面的新来的过意不去吧?” “没错,你是新来的,不懂规矩。但是……她,就不行了。我必须得给她一个教训,今天晚上还有事,改明天吧!”胖子看着殷如雪的背影,意味深长的说着。 杨影真恨不得立刻拔出匕首就给他喉咙上开两个透明窟窿,但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还是作罢。只得继续回答:“这样不大好吧……要是传扬出去,说堂堂当班老大,和一个小姑娘作对,怕是有失身份。” “我本来就是干这行的,也不怕什么身份不身份的,今天过来就是告诉你:明天,你和你的小恋人,都小心点,免得吃亏。”胖子俯下脸,对着杨影恶狠狠地说。 “我去你奶奶的!”杨影阴着脸一头撞去,直碰的胖子两管鼻血横流。“有本事来啊!我现在就让你满脸开花!” “你他娘的!”胖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头锤干的满头金星,怒不可遏冲上来就是要打,被周围人七手八脚分开。 杨影正要接上拳打脚踢,也被另外三个跟班插住架开远处:“有本事现在一起上,我把你们全撂倒!” “你等着!明天有你好看!我要让你再也牛不起来!”胖子捂着鼻梁,指着杨影鼻尖威胁恐吓。“放开他!我们走!” 说完,带着几个小弟,骂骂咧咧卷了。 只留下杨影在原地,陷入思考。 —— 回到木屋,杨影困意全无,决定出门到处找殷如雪,想和她聊聊,好好商量一下明天的计划。 可殷如雪,仿佛遇见瘟神,也不正眼瞧他,到处躲着他走。 “如雪!你听我说!我虽然不清楚到底做了什么错事,但是对不起!有件事你必须知道!关系到明天的比试!”杨影很是着急,要看着她越逃越远,禁忍不住对着她的身影大喊。 只见一袭白衣,头绾丝巾的殷如雪哭着脸回头看他,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 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明天我们一起行动吧!”杨影不知道应该怎么警告她危险,于是直接告诉她,自己的结论。 “那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殷如雪的鼻子尖尖翘翘的,整整一天了,终于开口和他说了第一句话。 “你说。” “你到底为什么要加入隐秘机动,能不能如实告诉我?”两个人从来没有站得如此近。 “我要找回记忆,弄明白我自己是谁。”杨影实话实说。 “已经过去的事情真的怎么重要么?”殷如雪好像是在试探。“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个机会,你可以获得无限的荣华富贵,你还会坚持去寻找曾经的自己么?” 杨影听后一脸疑惑:“你知道些什么?为什么这么问?” “你就回答我!”殷如雪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还是想要知道我到底是谁……” 听完杨影的回答,殷如雪如释重负般长出一口气:“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这样回答。胖子计划明天对你不利,你要紧紧跟在我身边。” 这不是自己要告诉她的消息么?怎么她会先说?杨影反过来沿着思维捋了一遍,问:“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殷如雪仿佛有难言的隐情,但语气很坚定。“你相信我么?” “我相信你。” “好,我答应你,等着一切都过去了,我会把真相全部告诉你,并让你再一次选择,在那之前,你一定要相信我。”殷如雪的眼中,闪烁着光芒。 “好,我相信你。”杨影伸出右手。“我们联手参加明天的演武,一定要拔得头筹!” “嗯!”殷如雪握紧他的手掌。 原来她的手,如此小巧,如此冰凉。 当天夜晚,等杨影和殷如雪赶到兵库门前时,门外已经聚集了高高低低、许多人影。 在最靠近大门一侧,二十几个人聚集在一起,中央为首的,是死胖子。 回头看殷如雪,见她充满戒备,一举一动,身体都僵硬了。 死胖子也看到了两人,只是不怀好意的笑了一笑。 “都到齐了啊?”一柄烟杆在手中灵巧的转动,带着柳叶和卫兵的脚步,达奚冰的声音才随后响起。“兵库重地,安全第一。进去后如果有人捣乱,直接取消参考资格,到时候可别怪我丑话没说在前头。” 乌云飘过,月华洒落,映照在达奚冰袍子上的牡丹格外娇艳欲滴。 达奚冰远远望向杨影,却先看到了他身畔的殷如雪,一脸的笑容瞬间变成了冷漠,扭过头去。 “打开府库!!!”达奚冰高高举起烟杆。 随着一声巨响,兵器库的大门,如约按时大开。 步入满眼望去,一排排高高低低的架上,整齐的摆放着各色皮装和铠甲,环绕着刀枪剑戟、斧钺钩叉。 “影,我还不知道你最擅长什么呢。”看着一屋子的兵器武装环绕,殷如雪兴奋地扑红着脸,好像很喜欢。 “我……”杨影刚准备开口,却又闭嘴。 周围全是明天的竞争对手,谁也防不好隔墙有耳。 还是不要暴露过多关于自己的情报为好。 真想着,突见一黑物飞向小雪。 “危险!”杨影抢先一步,挡在轨迹线上,一手护住小雪,另一手一捞,掌心多了一支白羽翎箭。 而后传来一声弦响。 “胖子!!!”当杨影看到放箭的人时,几乎无法压抑愤怒。 达奚冰也听见声响,转眼间便鬼魅般突到胖子身后,一烟杆重重打在胖子手腕上,击落了他手中长弓:“柳叶!控制住他!” 柳叶随后赶到,一个漂亮的固锁技,将胖子在一堆小弟中间放翻,并牢牢控制在石板上。 “死肥仔!!!”柳叶也不多说,只是绷紧了缠在胖子身上的双腿。 “两位大人饶命饶命!”胖子一动不能动弹,扭曲的身体疼的眼泪直流。“我手滑了,手滑了……” 达奚冰扭动着腰肢,走到胖子面前,深吸一口烟嘴,望着红亮的烟草,对着胖子的脸面,吐了一缕青烟,并将烧的发黑的石楠烟锅,缓缓逼近他的鼻尖:“看来,你是没认真听我告诫啊……” “不敢了不敢了,饶命饶命……”胖子仿佛都能感觉到鼻尖上传来的灼烧。 “柳叶,你跟着他,盯紧点,这家伙不老实,让他挑完赶紧滚!”达奚冰转身手一挥,做出一个放开的手势。 “遵命!”柳叶放开手脚,胖子这才换上一口气。 冰儿姐款款走向杨影,还没靠近,就神情关切的询问:“怎么样?你没伤着吧?” “和小人同处一室,我早就有所提防。”杨影单手折断了手中箭。 待达奚冰走近,才发现藏在杨影身后的殷如雪。 “啊?哦……这样啊……你……你们……两个人没事就好……”冰儿姐不知道该如何掩饰自己的尴尬。 “放心吧!我没事。”杨影却没发现达奚冰脸上表情的变化,只顾着回头关切小雪。 殷如雪却双眼直视着达奚冰,像一只守护鱼干的小白猫。 “那……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去别的地方看看了……”烟杆在冰儿姐手中旋转,只用了一秒,她恢复了洒脱。 “嗯,冰儿姐走了,我们快去挑选兵器吧!” 殷如雪褪下平时穿惯的白裙,换上一声飒爽的皮甲。选择使用自己最擅长的弓箭。 杨影选了一身乌黑的布甲,没找到其他称手的兵器,于是只注册了自己的匕首。 众人还在里面嘈杂喧闹的时候,两人已经并肩同时迈出了兵库的门槛。 “我记得一只鹿有两只角。”杨影并不看她,只是边前进边望着远处天边的金星。 “原来你也注意到了。”站在一起时才发觉,原来殷如雪的身高,远比看上去要高。“这才是这场测试的真实意图。想要快速通过,最好是组成两人的战斗小组。” “你的弓术怎么样?”其实杨影从心底里是有点重男轻女的。 “比一般人强。”殷如雪反唇相讥。“倒是你,真是托大,就带一把小刀?” “对付胖子和麋鹿,都绰绰有余。”杨影充满自信。 “哼,是么?那到时候可别哭着鼻子求我掩护。” “我倒是很好奇,通过测试后,你所要展示给我的,你所谓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杨影一脸不正经。 “到时候,只求你别太惊讶,掉了下巴。”殷如雪一脸得意。 “嗯,我很期待。” 两人装备齐整,肩并着肩,大踏步走进一片夜幕中…… “雪影”小队,就此成立。 ———————— 而与此同时,和他们一样,也有两人,全副武装,肩并着肩,在夜幕中,纵马飞奔。 趁着夜色的掩护,向平城一路挺进。 他们的身后,一个红衣皮甲的女子正带领着一队骑兵,紧紧跟随。 一人如墨的道袍,在风中,羽翼招摇,如同御风而行; 而另一人,身材健美,动作干练,满天星光洒落在他银白面具的花纹上。 “一切按计划进行,别出岔子。”乌鸦最后叮嘱一句。 “放心,一个活口都不会留。”裴光回想起了很多往事,很多新仇旧恨,那场吞没了所有家人的大火,和那柄贯穿了哥哥胸膛的锋利剑刃。“我等这复仇的一天,已经很久了。” 乌鸦听后满意地笑了,羽扇一摆,骑兵队伍从正中,一分为二,紧紧跟随分道扬镳的两人。 铁甲面引着裴娜,直奔白登山方向。 他右臂上沉重的铁索,在星光辉映下,散发出逼人的寒气。就像一条,静静等待猎物的毒蛇。 而乌鸦,转入官道后,则马不停蹄下令:全员最后一次检查身上所携带火器,目标云中城外,驻兵大营。 “向葛荣发出接应信号!!!” 三只乌鸦,脱出牢笼,借着黑暗,向定州起义军方向飞去。 “是时候了!扯起大旗!!!” 一杆硕大的“裴”字,迎风高举。 在很多年后,世人才意识到:这夜,是一切混乱的开端。 乌鸦将挥动双翼,刮起一场席卷天下的,腥风血雨。 第四九章 一力承当 第四九章一力承当 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无法追回,只能撒手放下。 有些道路,一旦出发,就必须到达,永远无法回头。 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却是在一无所有时,才终于领悟。 如果能够提前知道,将会失去她,我绝不会放手。 而那是的我,只顾着一路向前猛冲。 直到停下脚步回首时,才发现自己早已: 孤身一人。 —— 随着一声炮响,卯时三刻。 三十二个装备各异的人,并列起点,一起出发。 像是急着赶赴一个,不归的约会。 杨影和殷如雪,计划先在白登山下,捕猎一只麋鹿。 两人各取一只鹿角,然后相互保护对方,登上山顶。 听上去挺简单。 但实际操作起来,却凶险异常。 因为这场比试,一没有禁止抢夺劫掠;二没有禁止互相攻伐;三没有禁止围追堵截。 果然,一进入山林,其他人就不见了踪影。 而互相之间的攻击,也同时开始。 杨影和殷如雪按照计划,优先摆脱战团,探索跟随麋鹿走过的痕迹,很快发现了鹿群。 殷如雪的弓箭,使得出乎意料的好。 杨影原本以为她只是一个小机灵鬼而已,没想到,她原来真的刻苦修炼过。 虽然她挑选的是相对容易驾驭的短弓,但得心应手的力量和流畅的动作,还是证明,小雪不是一只花瓶。 射倒了奔逃的鹿群中一只比较瘦弱的,杨影莽过去,快速取下一对完整的鹿角,一人一只挂在腰间。 两人远近配合,天衣无缝,作战进行至此,算是十分顺利。 接下来,向白登山方向挺进,需要赶在其他人之前。 越快越好。 慢了,遭遇其他团队的概率就会增高,容易陷入对抗,落入不利局面。 “周围很安详啊!比我想象的,简单多了!”殷如雪兴奋地满脸通红,高兴的在林间东张西望,观察着阳光透过树叶枝丫,散落在空间中的缕缕光线,贪婪的大口大口呼吸着湿润的空气。 “这只是刚刚开始……”杨影心头隐约感到不详,不觉加快向前赶路的步伐。“肯定会有一部分人,选择寻找和猎杀,已经获得鹿角的人……” “你的意思是……会有人袭击我们,抢夺鹿角?” 杨影为了保持安静,只是默默点点头。 如果没有殷如雪找他组队,他很大概率,也会选择掠夺他人的战利品。 毕竟既能提高自己的安全系数,又能有效的减少竞争。 是的,进行到目前为止,太过顺利了。 可是,所有人都不要忘了:这是一场演武。 没有内斗,还叫“演武”么? 继续向前前行数里,果然听见有惨叫声传来。 “注意四周!”杨影敏锐察觉到四周有其他人追踪的气场。“果然,已经开始了么?” 刀剑锐利的破空声,刺耳尖锐,夹杂着箭矢的呼啸,骤然而起,不知从何处袭来! “你个乌鸦嘴!”殷如雪忙从背上取下弓箭,头一扭,马尾一甩:“我怎么不知道还能这样?” “人心黑如锅底,你慢慢就会知道。”杨影一手拉起殷如雪,避开锋芒,企图向丛林深处飞奔。 霍然,四周草丛一阵骚动,七八个黑影,终于按耐不住,齐跳出来,紧紧跟随。 “他们是什么人?!”殷如雪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出一身冷汗。“为什么?不抓紧时间猎鹿么?” “估计早被胖子花钱收买了!”杨影脚下速度不停。“他们的目标是你我,放弃参赛也在所不惜。” “放箭放箭!确认了!他们就是目标错不了!黑衣男的带着白衣皮甲姑娘!活的一千二,死的八百!”不知道是谁在不远处喊,只觉得身后有箭矢,集中飞来。 “快跑,死胖子家长好像是平城开赌坊的龙头,雇了不少帮派人士混入!”杨影对着如雪嚷嚷,直拖着她蛇形逃窜,左闪右躲。 该死的胖子,还真准备了一份大礼。 虽然早料到死胖子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没谁也没想到比试才刚开始不久,势头来就得如此猛烈。 完全没打算让他俩活着走出这一带。 殷如雪显然从没见过这种阵仗,脸色吓得煞白。 她可能想过中途发生冲突的情形,却没想过会来的如此迅速和直接。 风在林间穿梭,断枝草叶在脚下踩的嘎吱作响。 紧逼之下,殷如雪气力不足,已经无法再逃,于是借助沿途粗大的树干掩护身形,弯弓还射反击。 却因人数相差太过悬殊,一瞬间即陷入被动,两人被压制得寸步难行。 “一般面对这种情况,你的长辈和亲人会选择怎样?”杨影百忙中还不忘抽空问了一句。 嗖!嗖!嗖! 白羽凌乱飞舞。 “啊?哦……打回去,打回去!”殷如雪情急下乱说一气。 “好!”没想到杨影当真,应了一声后,竟放开殷如雪的小手,借助地形临下的优势,回身杀了回去。 迎着射来的箭矢,拔刀和七八个高低各异的人斗在一起。 “娘卖的,难怪出价这么诱人,还真是硬点子!”领头一个瘦猴首先接触,忙放弃弓弩,舞起一柄长矛接手。 四周两三人,也抄出刀子斧头铲子,包围过来。 形式一片危机。 快想起来。 快想起来啊!杨影!!! 在一片乱斗中,杨影的脑内飞速回忆,在杨府的最后一夜,以及当时在突厥部落的情景。 那个强大的自己,赶快出来啊! 对,第一步: 调整呼吸! 在兵刃撞击中,杨影却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那有力的搏动。 在不断加速,不断加速,不断加速…… 世界也在旋转中消失不见了。 除了自己,其他人看不见。 终于第一次,主动进入了那个,父亲一直警告他不要使用的领域。 蓝天白云,杨影感觉自己悠闲地像漫步在云间,可低头看时,却站立在如水的镜面上。 镜中另一个杨影也做出相同的动作,低头看着自己。 只不过,他穿着的衣物,颜色和自己身上的完全相反,是白色的束身袍和蓝色的花纹,脖子上带着赤红的绸环,泛白的瞳孔中,带着戏谑的笑容。 而水中,赤色的天空中,飘扬着紫色的云。 “你是谁?”杨影问。 “我就知道你个垃圾肯定第一个问题就这个。”另一个自己一脸生无所恋的摊开双手。“我服了,凭啥你个傻子是表层,而我却被困在里面?” “表?里?”杨影有点糊涂。 “唉……”另一个自己叹了口气,脱离了他的脚底,从镜面里奋力爬了出来。水波纹一圈圈扩散,打破了天空的倒影。“这种情况,我觉得你应该老老实实的呆在里面,让我来作主导,才会有趣。懂?” 杨影摇头。 “不过你现在不需要懂了。” 杨影还没弄明白这是哪里,怎么回事儿,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就被对方猛推一把…… 以为自己会摔倒在地,却不料反转陨落,撞破了水面的分界,进入了镜子的另一面。 杨影用力敲击镜面,呐喊着放我出去。 可镜子的对面,另一个自己只是对着他,扯起嘴角邪魅的笑,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两眼死死盯着杨影,手一挥,天空变得更加猩红,而云朵变成了紫色的妖魔形状。愉快的丢下他,一个人离去。 只扔下一句话: “你这种废物人格,就呆在这里睁大眼睛好好看吧!估计除了我,没人肯好心告诉你,你所继承的能力,到底是什么样的。” —— 雷声阵阵,初春入夏的阵雨,说下就下。 丁打丁打,水珠穿过树冠,陨落在肩甲,飞溅起朵朵水花。 淋湿了的头发,贴在面颊上。 杨影的双眼,突然焕发出猩红色的耀眼光芒,整个瞳孔由内向外都在闪烁凶光,表情变得扭曲,还发出诡异的笑声,那种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声,就像要从沙哑的喉咙中,挣扎出来。 面对围攻的众人如飞蝗而来的箭,杨影转动匕首,在空中划出美如月季的轨迹,如闲庭信步般,拨落了所有可能命中他的箭支。 就在众人错愕之际,杨影身法诡异,已突到了阵中。 “送死也不多来些人,看来胖子家门路也不过如此,不够看啊!” 嗓音都变了,如同换了一个人。 手起刀落,围猎的局面,转瞬逆转,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虐杀。 第五零章 双重人格 第五零章双重人格 杨府燃起的熊熊大火,宛如一朵盛开的红莲,映红了整个洛阳的天空。 三日前,为救回独孤般若,杨影不顾父亲杨祯的警告,独自出城追击,并暴露了自己所继承的能力——“恶魔缠身”。 回家后,受到了父亲狠狠的责罚。 一天不许吃饭,三日不准出门。 杨影自己也没料到,情急之下使出的杀手锏,竟能获得奇效。 “我明明做了好事,爹爹为什么如此生气?” 杨影百思不得其解。 虽然被反锁在屋里,可杨影始终没觉得自己做错了。 晚上,有人悄悄敲打窗户。 杨影拉开窗户,窗外藏着孪生弟弟杨光。 “哥哥,我给你带了些吃的。” “那你进来吧!”杨影将他放了进来。“你吃了么?” 杨光翻进窗户:“没有,我晚餐的时候假装难受,这些是妈妈让下人送到我房间里来的,虽然有点凉了。” “没关系!那你和我一起吃吧!”杨影把弟弟拉了进来,两人像两只偷油的小耗子,蹑手蹑脚,探头探脑的躲在窗台下,打开了花布包裹。 里面有窝窝头、胡饼、烤鸡腿和萝卜条。 两人就在月光下,你一口、我一口的吃着。 “哥哥你可真厉害!”杨光崇拜的眼光里,闪烁着星星:“你竟然真的做到了!我还是使不出来!” “这没啥!你将来也一定会觉醒,比我厉害十万倍的能耐!”杨影晃动着一根鸡腿。 “真哒!” “当然咯!谁让你是我的亲弟弟呢?”嘴里塞得满满的,依然堵不住他的那张嘴。 “二少爷不见了!二少爷不见了!” 不知哪里远远传来喧闹的叫喊声,有数十个火烛灯笼的影子,在向这边晃动。 “杨光!你快回去!被发现了!”杨影一边帮助弟弟翻出窗户,一边还不忘往弟弟的口袋里塞进一个鸡腿。“有这些吃的足够了,你不要再来了,反正三天时间不长,一晃眼就过了!” “好的我知道了哥哥!”杨光还是一脸依依不舍。 “行了快走吧!”杨影忙合上两扇窗户。“等我能出去了,一定去找你!” 谁也没想到,这句承诺,竟成了杨影对弟弟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因为第三天的晚上,一伙黑衣人,趁着杨府上下所有人熟睡,摸进了后院,四处杀人放火。 等杨影被叫喊声惊醒的时候,仿佛一切都晚了。 四个提刀的黑衣蒙面人,一脚就踹开了杨影的房门。 杨影只得装睡,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跃而起,抢先占据了优势。 但随后,便遭到了更加凶残的反扑。 武功高强的黑衣人一波接着一波,如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杨影早已失去了理智和意识,就像一个马力全开的杀戮机器。 直到一柄寒光凌厉的宝剑,从天而降,贯穿了胸膛。 沸腾的鲜血才终于在一片焦土上冷却。 挫败的感觉油然于心底而生。 “原谅我……原谅我……” 此刻的杨影,虽在林中遭受围攻,却如身处梦幻一般,带着哭腔呐喊,在大雨中挥刀就砍。 锋芒中不带一丝迷茫,就像一个老练的庖丁,面对案板上的牛肉。 力大无比。一刀竖落,连头带肩;一刀平砍,三人横飞。 再加上手肘的撞击和脚下践踏,瞬间围攻的阵营就被撕开一个大口子。 “要打,就一起来啊!” 杨影纵身,杀进核心。 雷鸣巨响,大雨倾盆,像无数条连接天地的锁链,越来越急…… 又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杨影的脸庞。 那赤红的双瞳下,仿佛换了一个人。 胖子和他的乌合,瞬间即被杀得屁滚尿流。 殷如雪在不远处观察,也吓得不敢出来。 可以百分百确定:这个正在往来冲杀的人,绝不是她所认识的杨影。 这就是杨影体内所潜藏的能力么? 虽然原本就很强,但现在的他,远比本人强十倍百倍。 这种强大,是将原就优秀的体格和能力发挥到极致的强大。 是从攻击模式、兵器使用、体能分配、瞬间爆发和抗击打力,整体上所有维度的提高。 不含一丝犹豫和怜悯,也没有分毫花哨的架势。 犹如一只久久蛰伏于丛林深处的恶魔,从封印中撞了出来。 幽暗的密林中,杨影诡异的身影在闪电的光辉中,翻腾跳跃,往来于人群中。敌人虽然数量众多,却逐个倒下。 炸雷响起。 豪雨中,杨影冲刺砍杀。 视线越来越差,看不见也听不清,身边的对手不断倒下,胖子早已害怕得不知所踪。 被抛下的,全都是杂鱼。 这些手下,全部成为了弃子。 杨影又一刀砍出,沐浴在鲜血中爽快的狂笑,像一个出笼的疯兽。 “终于再一次让我得到了这幅身体的控制权!哈哈哈!” 杨影喊出这样一句,殷如雪听不懂的话。 虽然我难得出场,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是谁想要我的命,背后又是谁的指使,有何目的。但有什么关系? 只要能出来就好了! 只要开心就好了! 哈!哈!哈! 当然,看砍倒的这些人样子,应该全部是收钱卖命的垃圾吧? 是那种比被关进心海的那个自己,还垃圾的货色吧? 今儿全部砍倒,也应该没关系的吧? 我说的对吧? 反正这世上,不可能存在我的对手。 哎……真可惜……有些时候没出来看看,这么美丽的世界,竟又被垃圾们给占领啦? 我应该好好进行一场清理。 你们应该多谢谢我! 不多做纠缠,杨影挥刀,直线砍破了彻底奔溃的包围圈,又随手抢了一副长兵器,直向对方溃逃的方向追杀。 只扔下了一地尸体。 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的勇气,殷如雪怯生生的从躲藏的地方钻出来,冲着杨影大喊:“影!住手啊!他们已经逃跑了!” 听到背后声音,杨影回头看到她,眼中闪烁出意外和惊喜的凶光: “咦?怎么后面还落下一个?” 俯身穿梭于树干间,飞快又杀了回来。 “杨影?你不认识我了么?”出于求生本能,殷如雪下意识扭头就逃,向着白登山的方向。“我是殷如雪啊!” “死掉的人那么多,怎么可能挨个记住名字?” 这说话的语调和节奏,绝对不是杨影! 殷如雪在近距离下,听得真切,终于确认。 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逃命。 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面前的人,绝对不是杨影! 殷如雪循着直觉,忙取出弓反击,却发现在慌乱中,箭早就全部掉落了。 只好在树林间蛇形绕行,躲避他的追击。 万幸的是,现在的杨影攻击模式很直接,因为速度过快,反而一时没有抓住她。 从地上顺起一只箭矢,急搭在弓上,反射回去。 杨影微微灵活侧身,轻松躲开。 这一箭只擦着他的腰滑过,将他腰间别着的鹿角打断。 “什么垃圾,碍事。”杨影一把扔了断角,也在奔跑中,将手中长矛猛力投向殷如雪。 一柄长矛螺旋着贯穿两根碗口粗的树干,力道不减,正中殷如雪后心,将她击飞出去,在灌木草丛里打了好几个滚。 一口殷红的血液,从殷如雪的口中喷涌而出,溅撒草叶上。 只一击,便使她重伤,失去所有反抗力。 杨影一步冲到,一把扼住殷如雪的喉咙,将她娇小的身躯整个挂在树上,眼看抬手补刀落下…… “影……咳咳,我是殷如雪啊……”杨影的手掌,如同一把钢钳,扼得殷如雪气息都喘不上来,只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快停手呃……” 却充耳只听到杨影的狂笑。 嚯!!! 破空一声响! 一把刀身笔直雪白的顺刀,从林间横飞出来! 杨影忙放弃刺杀,变招挡下,一跃向后两步,弹出丈远。 随着白刀插落泥土,一顶赤红的斗篷从树影中霍然而出。 伴随着一起飞出的,还有身边围绕的七把,形状各异的刀剑兵器。 “灵光一闪!” 锋利的刀锋,伴随着一声呐喊,已从杨影的面颊旁略过。 红斗篷旁边的兵器,还剩六把。 杨影爆发出困兽一般的嚎叫,反握匕首,向着红斗篷猛突过来。 “灵光一闪!” 同样的招式,再次使用,可就是如此重复的技能,杨影竟发觉根本无法躲开。 能将一招练到极致,这红斗篷到底何方神圣? 定睛细看: 鲜红的斗篷,背负着纸伞,腰间酒葫芦,还有一对铃铛碰撞作响。 杨影从身形,判断出来者是个女性。 但还来不及多想,****般的招式,已紧跟着砸落在前后左右。 出招的速度,堪比雷霆,只能通过改换兵器接应,所以粗看上去,就像是数把兵器,围绕在她身边。 力量和速度,都无懈可击。 杨影竟一时被压制,处于劣势。 但仰仗着自身体力充沛的优势,与麒麟牙的锋利,杨影还是勉强抵挡住了,这一波突如其来的袭击。 “很好!终于出现一个,不是垃圾的。”杨影很兴奋。 能够明显感觉出,来者实力的强大。 自然界中,有这样的规律:越是强大的存在,就越散发出一种危险的气场,无论是人是兽。 而能将这股杀气,收敛凝聚,控制在极小的范围,就说明,境界更上一层。 这证明,用以杀戮的武技,已经过千锤百炼,转化成了一种本能。 这是一种,为了能在对抗中,获得胜利的本能。 世人习惯称呼它:“绝招”。 穿红斗篷的女人灵活机动,借助旋转的惯性,不断层层叠加攻击的力度,同时利用兵器长度的优势,逐步压缩杨影的施展空间,再加上数不尽的细微技巧,终于让处于狂化状态的杨影,节节败下阵来。 在被打得无还手之力前,杨影还在想有何种方法,才能脱困。 然而很可惜,没有。 能够和她对抗的样子,完全无法想象到。 直到被八柄长短不同、形状各异的兵器钉死在一棵粗壮的树干上,两脚离地时,红斗篷的攻击才停止。 “孩子,记住,活捉对手,比击败对手,至少困难五倍。”穿心玉莲头冠下,有一双修长的眉眼。“也就是说,我至少比你强一万倍,哈哈哈……” 杨影脑海中,无数嘈杂语音萦绕,只被一抹鲜红遮蔽了视线,心中的挫败感愈演愈烈,就像一只垂死挣扎的野兽。 “好吧……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自我介绍一下,燕不回,蜘蛛将军燕不回,大家都喜欢这么叫我,虽然我一点也不喜欢……”红斗篷自顾自说着,仿佛完全没在意,正在困斗的杨影感受。“哦对了,刚才那招是我自创的,目前还没想好名字,兵器乱打?刀剑满天飞?都不威风,也不顺口,算了不管了……” “嗷!”杨影终于还是无法挣脱,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吼叫。 燕不回反手一个劈空掌打向杨影太阳穴,仅凭卷起的风压冲击,就震晕了他。 “脑子坏了么?这嗷一嗓子吓死我了……” 燕不回打完,才用手抚着胸口,平息心跳。 “你没看到烽火么?我们有任务在身,必须在云中大营被攻陷前,有效增援。你半路插手,管这档子小屁孩儿的闲事儿,打算怎么处理善后?”一个其貌不扬的年轻方脸男子,穿一身藤灰短打,外覆轻甲,这才缓缓从藏身地方走出来。“话说,强一万倍是怎么算出来的?” “贺拔岳,别着急嘛!现在连云中城什么情况都不清楚,赶去了也不一定有用,先收集更多的情报再说吧!”燕不回一边劝慰,一边回头准备查看殷如雪伤势。“这野兽孩子很有天赋,是个习武的好苗子,我想带他走。” 第五一章 歪打正着 第五一章歪打正着 在杨影的梦中,是一片四处蔓延的火光,树立一把锋利的宝剑。 宝剑的主人,高挑丰满的身材,只能看清眉目间长着一双修长美丽的眼。 她流着泪高举起剑身,让火焰包裹在刃上。 一剑落下,贯穿了杨影的胸膛。 如墨般黑色的污水,从胸口的创伤中喷涌而出。 落在地上的污浊水潭,渐渐鼓起,形成野兽形状。 是一头青面獠牙的麒麟,正对着杨影咆哮,张开血盆大口。 簌然云开日出,八道金光从天而降。 坠落于麒麟的前后左右,将其死死围钉在地上。 麒麟死命挣扎,狂风大作,地动山摇,仍无法摆脱。 一股赤红的风刮过,却不感丝毫凉意,只化作一把破旧不堪的断刀,在杨影手中…… “你醒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 杨影缓缓睁开双眼,从幻觉中苏醒,发现自己还在树林里,被八把形状各异的兵器,高高定在树干上,两脚离地。 “殷如雪呢?你们是谁?想把她怎么样?”杨影极力回忆,才开口,便吼出三问。 “你还挺仗义,醒了先问别人。”国字脸男人远远回答,正在照顾殷如雪。“不过我还是建议杀了这小子,他作为一个干扰因素,太不安定。” “你们是什么人?不干那女孩的事儿,有什么,冲我来!”杨影疯狂挣扎。 “那小姑娘被从身后刺穿了心肺,伤的不轻,怕暂时不能动弹。”红斗篷下的女人衣着华贵,身上装饰花样繁多,腰间身后挂着很多刀鞘剑鞘,一手指着自己和远处的国字脸男人介绍。“至于我们,放心吧,不会趁人之危的。我叫燕不回,他是我的上司,骠骑将军贺拔岳。” 贺拔岳正在进一步查看殷如雪的伤势。 被一枪贯穿后背,血流如注,伤势严重,已陷入深度的昏迷中。 贺拔岳一面取出身上携带的几件小巧工具,紧张却不失分寸的为殷如雪清理伤口、缝合止血,一面头也不抬说道:“伤得挺重,肩胛骨粉碎,勉强是接上了,但恐怕会落下毛病,难以无法恢复到原来的功能了。血也才刚刚止住,人已经没了意识。蜘蛛,快发响箭让后面大部队派人前来接应。” “好勒!”燕不回看着杨影,就像在欣赏一幅杰作,一面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一把短弓,向天空射出两只哨箭。 “嗖!嗖!” 响箭带着尖利的叫声,飞上天空。 远远传来一通鼓响,仿佛回应。 “好了,说说你吧!”燕不回从杨影手中夺下麒麟牙,放在手上翻来覆去,仔细观察。“你叫什么?属于哪个部分?” “我……我叫杨影……这里刚才……发生了什么?”杨影望着一地尸体和远处倒在地上晕厥的殷如雪,一时说不出话来,没了刚才的气焰。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关于刚才的情况。”燕不回一脸怀疑,还在试探。“这可全是你做出来的。” “我……我叫杨影,她叫殷如雪,我们是一同参加隐秘机动的入试考核的,然后被仇人围攻……之后……我不知道了……”杨影任凭自己挂在树上,只觉得面前两人,还是值得信任的。 “哦?多重人格?有点意思……”燕不回笑着抚摸自己的下巴。“真可惜浪费了一副习武的好体魄。” “蜘蛛,还和他费什么话,赶紧杀掉,以绝后患。”贺拔岳有点着急。 “不着急,再多了解一下情况。” 远处树林草丛一阵骚动,出来十数个荷枪实弹装备精良的正规官兵,一见了贺拔岳,先是敬礼,然后进过交接,用担架抬走了殷如雪。 处理完了那边,贺拔岳也向燕不回这边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只鹿角。 “你们要把殷如雪送去哪里?”杨影看不见了殷如雪,心里知道她是为自己受伤,满心愧疚,连忙询问。“我必须和你们一起去!” “可以,还算讲义气,不过蜘蛛,我还是觉得:这个男孩不能留。”身披藤灰色战甲的贺拔岳,过来后说的第一句正式的话。“那姑娘刚才,只勉强醒转了一下,朦胧中让我把这根鹿角带过来,不知道什么意思,留言说请男孩一定坚持参赛,夺取名次。” “嗯……看样子,他们两人是熟识,正在参加某种比赛或者考核,鹿角可能是信物或者关键,所以小姑娘看的比命都重要。”燕不回虽不知内情,却分析的分毫不差,也着实厉害。 “再看看还有什么线索,最起码,先弄明白是敌是友。”贺拔岳还是对杨影充满戒备。 “这把匕首,我认识,是达奚武家的。”燕不回拿着麒麟牙在掌心上下把玩,认得刀身上的铭文:险中求胜。她觉得事情开始有点意思了:达奚武的父亲是汧阳守卫,算得上是自己同乡,他本人也与自己同朝为将,大小算是同僚。这样的匕首,确实曾在达奚武身上见过一把,一模一样。 “哦?这小子用的,是达奚武家的兵器么?”贺拔岳很惊讶,因为达奚武目前,是自己的手下。“达奚家的家将,我照理说应该都认识,从没见过这小子……” “对的!这把刀是冰儿姐赠送给我的!”杨影好像察觉到了解释误会的契机,连忙插嘴说道。“怎么样?可以证明我不是什么可疑人物了吧?快放我下来!” “冰儿姐?隐秘机动的达奚冰?原来是那个小妮子啊……难怪了……凡事总喜欢搞得神秘兮兮的,那就错不了了。”燕不回收起匕首,却一脸阴暗的说道。“不过,谁知道这刀是你获赠的,还是杀了达奚冰抢来的?” “我所言都是千真万确,如若有一丝谎言,请立即将我处死。”杨影终于完全回过神来。“我和殷如雪结伴参加选拔,被围攻下无奈发动家传能力,导致一场乱战,如雪恐怕也是被我误伤的。” 嗯……这样,送鹿角的行为也就能够解释了。 燕不回想。 不过燕不回对他刚才提到的所谓“能力”,很感兴趣:“你说的发动能力,是指什么?调动多重人格出来帮你作战么?” “你怎么知道这种能力?”杨影很惊讶,就连自己都不清楚其中的原理,每次问起父亲来,也总是闭口不提、无疾而终。 “那你叫什么?”燕不回只提问。 “杨影。” “弘农杨氏和你什么关系?” “正是本家。” “嗯,那就对了。我也是从一个见多识广的老朋友那里,听说的这个传闻,没想到竟是真的。”燕不回好像回忆起了一个人,一个关系密切或是影响深远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你总是喜欢称呼自己的授业恩师,为朋友。”贺拔岳沿途检查了一路上的尸体伤口,确认确实是匕首所为后,才意味深长的看着燕不回,道:“嗯,小鬼说的和实际情况差不多,可以让他接着说。” 燕不回扭头盯着杨影。 “后面发生的,我不知道了。”杨影声音低下去。 “既然他不愿意多吐露信息,那就给他个痛快吧!”贺拔岳说着拔刀,被燕不回拦下。 “你的选择是?回云中城?爬上白登山?还是……”燕不回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还是被我杀掉?” “我需要先去白登山与达奚冰回合。”杨影说。 正在对话间,远处从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鸣金声。 “好吧!我暂且相信你!”燕不回一挥斗篷,八把兵器应声入鞘,杨影顺着树干跌落下来。“不过,比赛嘛,我看你是参加不了了,不如同我们一道去救援云中大营。” “发生什么?”杨影爬起来问。 “有谍报称,有人带兵袭击并火烧了兵营,上面派我们火速赶往增援。”燕不回头也不回,只看见火红的披风迎风招摇,两个高大的身影走在前面。 杨影从地上爬起来想要跟上,却两腿一软,跌倒在路上。 “你能跟上么?”燕不回竟然回头折返,向他伸出右手。 “殷如雪,她没事吧?”杨影并没有接,而是执着的靠自己,爬了起来。 没想到这小子还挺有骨气。燕不回回答:“有道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的问题,我可能给不了你准确的回答。” “既然爬起来了,就快点走到前面!”贺拔岳对杨影还是满心戒备,说话间,绕到了杨影背后。 杨影没有回答,走就走,谁怕了?于是吃力的拖动透支的两腿,迈开脚步,走在最前面。 燕不回看着贺拔岳,摊开手做出一个无奈地额表情。 三人前脚后脚步出丛林时,雨也渐渐收了,太阳重新播撒光线普照大地。就看见一队人马正恭候在面前,浩浩荡荡足有数千人。 带头在前面的,还有四个其他将领。 “大哥,看云中城方向!”其中一个披着全身玄黄重甲的男子,名叫杜达。见到贺拔岳出来,手指向西报告。 众人才察觉,一道浓黑的硝烟,早已通天而起,就像一座链接天地的高楼。 “都怪燕不回非要管闲事,这下耽误了。”贺拔岳眼睛直瞪燕不回。 “我就说女人不靠谱,你还非要一视同仁,这下好了。”另一个穿嫣紫色软皮布甲的,还不忘挖苦一句,他叫赵贵。 “你是没胆怕事,不是精明能干。”燕不回当场顶了回去。 “好了,都别吵了,尽快赶过去!”贺拔岳忙拉开两人,发号施令。 “既然已经起火,想必现在不是被攻陷了,就是正在交战。我建议我们守在去往定州的路上,一方面可以以逸待劳,攻击撤退的偷袭者;另一方面也能够围点打援,消灭前来接应的起义军。”燕不回分析。 “是叛乱军。”赵贵纠正道。 “你就喜欢计较这些虚头巴脑的名字称呼。”燕不回不服气的转过脸来问杨影。“你想去哪里?” 所有人都惊讶于燕不回对待一个罪犯,竟会如此宽松。 杨影略微思索:“我想先去白登山,和冰儿姐回合。” “那好,你去我也去。”燕不回虽然脸朝着杨影,但更像是在对其他人说。 “那怎么能行?我们兵力原本就不够……”赵贵还在据理多言。 “我不带兵,就我和少年,两人去,足够了。”燕不回说的轻描淡写。 贺拔岳觉得这样做有些不妥,便劝导:“燕不回别耍性子,赵贵心直口快,你也是知道的……” “不是,我是真觉得到白登山召唤隐秘机动,比去城头大营有价值。”燕不回力争。“况且如果这小子跑了,那在路上浪费的时间就真的没有一点意义了!况且,如果这个小鬼在发起狂来,也只有我能轻松制服或杀死他。” “好吧!”贺拔岳终于松口了。“你和他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遵命!”燕不回抱拳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拉上杨影就往东走。丝毫不顾及背后的一片叹息声。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杨影被燕不回拉起拖走,就像一只小鸡崽。不过一想起能见到达奚冰,于是继续说。“还是要谢谢你,你真的觉得白登山比军营重要?” “怎么可能?我只是不想和,一帮看不起女人的男人呆在一起而已。”燕不回等走远了,才顽皮的眨一下右眼。“还有,亏得你说和达奚武有关系,不然真的会被杀掉。” 杨影一脸不解。自己其实并没亲眼见过达奚武将军本尊,全是从冰儿姐口中听说的,说她父亲如何如何。 “你不知道么?达奚武也是贺拔岳将军的部下。”燕不回看穿了杨影的表情。“希望见了绵羊小妮子,她能告诉我更多……” 杨影更是疑惑。 “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呢,亏得还左一个冰儿姐、右一个冰儿姐叫得亲热,我还以为你们很熟呢。”燕不回用健壮的胳肢窝把杨影夹了,直往前走。“但凡隐秘机动的成员,每人都有一个代号。达奚冰的,是绵羊哈哈哈哈,是不是很形象?不过小妮子本人很讨厌这个代号,一喊就炸毛,所以,后来大家都称呼她冰儿姐了,后来的很多成员,也就不知道了。不过我还是叫她小绵羊哈哈哈……” 强大到过分的武艺,还管冰儿姐叫绵羊,面前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啊!杨影不禁心想。 可燕不回完全不顾及杨影的感受,继续自顾自说道:“你想知道为什么么?快问我为什么啊!” “哦,那为什么啊?”杨影快被勒得喘不过气。 “因为啊!这个代号啊!”燕不回突然严肃。 最可怕的安静,连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是我起的,怎么样?生动形象不?” 第五二章 一心不乱 第五二章一心不乱 “你们是什么人?”放大的瞳孔惊恐的看着银色面具,就像是在白日遇到了魔鬼。 一条锁链在空中扭曲出一条诡异的弧线,紧紧缠绕在他的脖子上。 渐渐窒息。 又一具人形倒下。 “娜娜,这是第几个了?”风撞在扬起的发丝上,仿佛有绵长的回音。 黄土高坡上,刮着猛烈的西北风。 山林在滑坡的山脊上,统一朝向一个方向倾斜。 白登山的半山腰上,裴光带着裴娜和十几个骑兵,已经截杀了十数名领先赶到的门徒。 “第二十九个了……”娜娜的语气中除了敬畏,更多的是对兄长的佩服之情。 她和骑兵只配负责埋伏在附近,防止有人逃脱。其实根本轮不上出手。 这将近三十人,全部都是被裴光一人击杀的。 是的,这个词没有用错:是击杀。 裴光只一人,孤独没落的像一个失去至亲的孩子,矗立在风中石上,久久不动。 任时光静静从身旁流淌,就像一尊雕像,等待着下一个猎物。 娜娜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兄长。 若说是在复仇,却不见一丝忧伤和快意;若说是怀念,又不见一丝感情和触动。 他的眼神深邃的,就像是黎明的海洋,万千暗潮涌动在下,表面上却风平浪静,看不出一丝波澜。 不,也许自己理解错了,所有的人都理解错了:或许兄长的痛,已经无法用任何语言和表情直接表现出来。他安安静静等待着的,并不是下一个目标,而是某个人。他所做的一切,其实只为求一个结果。 远远传来粗重的呼吸声。 “有人来了!其余人!隐蔽起来!”裴娜下令同时,忙钻入掩体。 其余兵将也早将马匹集中隐藏,只等这一声命令,立刻就近消失不见。 风依然吹过,这里仿佛安静的什么都,不曾有过。 只有裴光一人,闭着双眼,像是陷入冥想,屹立在一座尸山之上。 刚刚停止的阵雨,使上山的道路泥泞不堪,来的人喘着粗重的呼吸,似乎攀爬的很艰难。 在来人的呼吸中,除了吃力,包含了更多的,是害怕。 转过山麓,粗重呼吸的主人,显露出了身形。 是死胖子。 狼狈不堪,衣衫凌乱,丢盔弃甲。 “熊奶奶的,遇上个硬点子,叫了十几个人都没把他俩处理了,下次再多喊些人,我就不信邪了……” 裴光抬眼看了一目,失望得叹了口气。 终究不是哥哥啊…… 其实从听到呼吸声时的第一个瞬间,裴光就清楚的知道:来者并不是杨影。 但他的心底还是抱有一丝希望的,希望赶来的是他的哥哥。 可惜,这样的希望,恐怕连一丝都没有。 可惜了…… 胖子看到裴光在道旁的巨石上等他,先是很错愕,而后马上镇定下来: “哦?隐秘机动的服务还挺周到,还派人在半路上接应。” 铁面下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无奈夹杂着苦涩的微笑。 “你怎么不说话?”胖子看到了地上躺着的人,有的自己还认识,隐隐感觉有点不对了。 我为什么不说话?因为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裴光扭过头来,两人的视线一刹那相对。 “你是?”胖子一慌神,扭头就跑。 跑,一方面是因为知觉告诉自己,有危险;另一方面是因为,这个蔚蓝色的眼神,仿佛在哪里见过,让他想起了双目猩红的杨影,那个刚才差点要了他命的危险人物。 错不了,虽然颜色不同,但面具下的人,拥有着和发狂时杨影,一样的眼神。 这是一种极度危险的眼神。 只有快逃! 胖子拔腿就跑。 “想跑?门都没有!”裴娜已经跳出来,带人堵住了退路。 “你们是什么人?”胖子扫了一眼,尽是些不认识的人。虽然开赌场会得罪许多仇家,但可以确定:对方都是从没见过的陌生人。 一条冰冷的铁索,螺旋袭来。明明只是一件秃头秃脑的钝器,却蕴含着能贯穿人体的力道。角度精巧的选择了后背骨骼的空隙,直接命中了胖子的心脏。 胖子一口殷红的鲜血喷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一脸难以置信的倒下了。 越过阻隔,娜娜也和裴光对上了眼神。 那是一种冰冷的,仿佛能够凝结初夏的冷峻眼神,三分悲愤,七分空洞。 “兄长……”娜娜不自觉的沉吟一句。 “我们是什么人?不错的问题,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自己现在到底是谁……”裴光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或者是在发表演说。“只剩下最后两个,没有必要再继续等待了,哥哥不会弱到被这些人拖住,一定是情报出了问题。或许哥哥早就逃离了这一切是是非非,又或者哥哥已经运气不好不在人世间了……” “兄长……”娜娜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他,也不敢贸然上前。 “娜娜……”裴光抬起头,双眼仰望凝视着同样蔚蓝深邃的天空。“我们走吧!进行计划的下一步,去山顶找达奚冰,为哥哥的死报仇。” “遵命!”娜娜抱拳行礼,指挥着手下去牵马。 “我和达奚冰交过一次手,她功夫可以,更麻烦的是:她会用毒。所以一会儿,一旦遭遇,无论如何,不要离开我五步之外。”裴光头也不回,只扔下这样一句,打马就走。 裴娜忙上马带人追赶。 裴光在马上颠簸,脑中回忆起了一张张面孔:娘娘腔的斛律光、莽夫样的薛孤延、异色瞳的卢多、以及一脸单纯天真笑容的卢向琴…… 也不知道他们,在最后一次见面的混战中,最后怎样了…… 思绪的最后,画面定格在了哥哥杨影那张与自己相似,却又有很多不同的面孔。 我一定会为你报仇雪恨的,哥哥。 裴光心里这样想着。 也唯独在这样想时,才不需要女色和美酒的麻醉。 透过毫无表情的钢铁面具,裴光的双眼中,闪烁着蔚蓝的光芒。 —— “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怎么这么长时间,一个门生都没有赶到?”柳叶站在达奚冰身后悄悄抱怨。“天色都暗了,雨也停了,连个鬼影都没见到。” 白登山顶上,一个临时搭建的简易营地,用整块白布将场地围起来,中间放置一些桌椅地毯,十数个隐秘机动拱卫在四周。 “嘘,你听!”达奚冰坐在中央的折叠靠背椅上,回头向柳叶做出安静的手势,同时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柳叶赶紧闭口谧声,也一动不动认真听辨。 除了归巢的鸟鸣和呼呼的风声,什么都没有啊? 达奚冰突然回身一把推倒柳叶,自己也滚落一旁。 霍然一声巨响,一根长戈撕破白布帷幕横飞进来,一击将刚才达奚冰端坐的椅子,摧毁粉碎成一地木片。 白布上四处鲜血飞溅,甚至有几个隐秘卫,都撞破了帷幕跌了进来。 敌袭!!! 自己这次只是选拔考试,并没有打出旗帜,也没有携带大量兵马辎重,遭到袭击一定是有目的有蓄谋的,同时也证明有内鬼泄露了她们的具体位置和兵力部署。 达奚冰一边脑内飞速运转,一边从腰间拔出一对峨眉钢刺,冲杀出去。 柳叶也取出一排飞刀,紧跟其后。 一条锁链,在空中飞舞,不断卷起周围各种刀枪剑戟,转瞬间,便将八九个隐秘卫屠杀殆尽。 “你是什么人?”达奚冰用一对钢刺,勉强招架开几件投掷过来的兵刃。厉声喝道。“既然要打,通个名号吧!” 冰儿姐看到马上的人,戴着面具,招式路数,也从没见过。 带兵负责包围的红衣皮甲小姑娘,也不认识。 裴光没有回答,他怕一开口,就被对方主仆二人,听出真实身份。 只是,心中暗自确认:果然是你们两人,果然不可能中自己的毒而死,果然是隐秘机动的头领,果然是指极星的成员。 这四个身份,任何一个,都必须死在我手中。更何况你齐聚一身。 结论:你死定了。 裴光的锁链,如灵蛇有信,进可攻退可守。 这就是他思考了很久,才终于想出的,与自己能力适配相性最好的兵器。 同时,卷带裹挟环境中的其他兵器,发动多种多样的攻击。 所谓灵巧的极致,不过是更快的速度而已。 而我,就是这世间,第一个能够掌握并熟练运用二十三种兵器的人。 我还为我的能力,想了一个独一无二名字: “百兵炉解!” 第五三章 百兵炉解 第五三章百兵炉解 剑,太轻,承受不了过于激烈的动作; 刀,太笨,失去了身体的灵活和机动; 枪,挑刺有力,但攻击方式太过单调; 戟,没有什么特别的缺陷,只是太显眼; 斧,力量刚猛,就是用法太局限; 棍,攻击范围宽广,却缺乏致命特性; 钩,危险且致命,但面对重武器时太脆弱。 无数日日夜夜里,裴光在点燃了上千支蜡烛的大厅里,反复练习各种兵器。 企图找到一种能够完美配合自己能力,能够克敌制胜的兵器。 一把一把,一件一件,反反复复,不断尝试…… 纵使停下休息,纵使在睡梦中,都在脑海中尝试着,多种多样的武器。 寻找着某一种,能够和自己发动能力时候,柔韧的身形与无形的劲相配合的兵器。 一日日,一夜夜,日升月落,星斗旋转…… 直到有一天,一根粗重的铁索缠绕在他的臂弯上…… 裴光用手将头发挽在一起,戴上青铜发箍。 “娜娜,带兵扫荡四周残余的隐秘卫!” 银白色的钢铁面具散发出放射性的凶光。 “谁都不许插手!” 衬托着他湛蓝色的双瞳,一根锁链从右手甩出,卷起地上一对长戈,向达奚冰袭来。 达奚冰腰肢柔软,手中一对峨眉刺灵动格挡。 但只能勉强抵卸除强大的惯性。 裴光用锁链的中端倒钩起一把横刀,递回左手,身轻如燕,几步向前直攻来。 柳叶忙迎面甩出三把飞刀,企图将他拦在半路。 不料,锁链远比她想象中灵活,竟轻巧一绕,裹挟三把飞刀,又扔回来。 无奈,柳叶只好再扔出三只飞刀,将自己刚出手的刀撞落在空中。 这已经是柳叶能力的极限了,却被用在这种没任何价值的地方。 面前的铁甲面,仿佛认识她们俩,似乎怀有深仇大恨。 招招凌厉,只逼得冰儿姐和柳叶两人,节节后退。 这人也许是他们活至今日,所遇所有敌人中,最棘手的。 “这就是我为你们专门准备的招式,名叫百兵炉解。” 裴光说的话中,不带有丝毫感情。 回忆起出发前一晚,闻喜裴家。 孟宗竹掩映的别院一角,一间厢房内,烛火绰约。 “我们必须进入高家阵营的内部核心。”乌鸦一手用剪刀去掉了烛花,使房间里更加明亮。“方便监视指极星的一举一动,也容易影响天下大势的移动。” “直接进入皇室不好么?”裴光觉得凭裴家的势力,直接作用于上层,会更效率。 “今天下大乱,皇室势微,不足远谋。”乌鸦回答得干脆。“王室内倒是有几个还算成气候,不过作用不大,剪除比利用,容易得多。” “那,投靠起义兵马如何?现在兵力正盛。”裴光觉得既然天下必然大乱,不如推波助澜。 “名不正,言不顺,虽然今天声势浩大,但终究只是为了糊口饭吃,没有野心,难以长久。” “地方军阀怎样?尔朱荣势力正在不断扩大。”裴光觉得,既然官府和百姓都不可靠,封疆大吏或许很有前途。 这样经天纬地的对话,放在哪里,也不会有人觉得,会出自一门大户人家后院,两个年轻人之口。 “思路是正确的。”乌鸦表示赞许,尽量避开火焰,摇动羽扇。“不过尔朱荣不行。” “为什么?”裴光很难理解。 很明显,世人皆看好尔朱荣,一颗正在冉冉升起的新星。 尔朱荣,字天宝,梁郡北秀容人,契胡族。神机明决,容颜俊美。早袭父爵,担任第一领民酋长,积极招兵买马,发展壮大力量。 其实背后是受到孝明帝的笼络,表面上镇压河北农民起义,实际上是为了对抗胡太后势力。去年即孝昌二年,举兵袭取肆州,自置官吏,兵势渐盛,渐渐脱离朝廷管制。 “因为他的本质,是一枚棋子。孝明帝,也是一枚棋子。”乌鸦说着。“记着:不能投资棋子,无论是多大的棋子。” 裴光似乎还在犹豫。 “如果不是自己要坚持前行的道路,凭借任何力量,都无法长期坚持。棋子,最终都会被抛弃,唯有棋手,才不会过时。” 乌鸦,你的话,当时我不懂。 现在,我懂了。 裴光连续使出杀招,将达奚冰的空间压缩到极限。 真正的力量,来源于内心的渴望。 派我突击白登山,并不是为了替哥哥杨影报仇,而是用我来牵制极具战斗力的隐秘机动;亲自带兵袭击云中大营,目标也不是消灭尔朱荣,而是为了削弱其实力;打出裴家旗帜,是想给指极星看,同时也向高欢展现实力;引葛荣起义军前来接应,更不是为了助长六镇叛乱气焰,是为了让双方正面冲突在一起,彻底搅乱世局。 在你乌鸦心里的那幅地图上,皇室也好、叛乱也罢、或者军阀、以及各类暗中组织,都不存在,全部应被清除出场。 那是一张完整的地图,只有一个版块,表示着一个统一的、强大的帝国。 而这个帝国,应该姓高。 想到这里,一切都能说通了。 裴光差点笑出声。 那达奚冰,就应该是一块垫脚石,是这棵新生的参天大树,脚下那一抷土。 裴光想到这里,终于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 见娜娜已经带兵将四周隐秘机动成员,屠戮殆尽。 终于到时间,使出最后的杀手锏了。 “吃这最后的一招吧!百兵乱舞!” 全部的锁链,从裴光手臂上脱离。弯弯曲曲携满了远近地上所有的兵器,足足十几把轻轻重重长长短短,各种形状各种类别的武器,像是获得了生命一般,拉扯着裴光轻飘飘的身形,直向达奚冰飞袭过来。 达奚冰深知自己逃无处逃、避不可避。格挡招架,在这招面前,全然徒劳,只得贯气大呼一声: “柳叶!拔剑!” 柳叶仿佛一直就在等这一句,一卷黑油布包裹霍然展开! 一道寒光,横空出世! 光芒划过之际,各色长短兵器应声断为两截,跌落在地。 一把宝剑,在达奚冰手中翻腾旋转,化作一朵盛开的银花。 就连精钢打造的锁链,也剁成数段,四处飞散。 不知裴光何时手中多出一柄横刀,两人擦肩交错,一声脆响,裴光手中仅剩一把刀柄。 达奚冰手中长刃剑身,只在风中微微颤动。 “七星龙渊!!!” 在场裴光、达奚冰、柳叶和裴娜,几乎异口同声。 第五四章 七星龙渊 第五四章七星龙渊 七星龙渊,传说十大名剑之一。在裴光看来,十分讽刺的是,它象征着诚信与高洁。 由欧冶子和干将两大剑师联手所铸。 相传欧冶子和干将为铸此剑,凿开茨山,放出山中溪水,引至铸剑炉旁成北斗七星环列的七个池中,是名“七星”。剑成之后,俯视剑身,如同登高山而下望深渊,飘渺而深邃仿佛有巨龙盘卧。是名“龙渊”。 故名此剑曰“七星龙渊”,简称龙渊。 而对于达奚冰而言,若不是生死存亡关头,万万不想再亮出此剑。 “我认得这把剑,在杨家灭门那夜,你就是用这把剑,贯穿了杨影的胸膛,压制住了他的狂暴吧?”裴光铁面下语气平稳,仿佛在描述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 达奚冰不做声,即是默认。 只有手,在微微颤抖,掌心内,也渐渐渗出汗水。 是的,那夜,达奚冰接到“指极星”号令,命柳叶死守外围,自己带着隐秘机动摸入杨府内院,趁杨氏全家熟睡之际,用吹管刺破窗纸,放入迷香,计划来个神不知鬼不觉。 谁料被机警的杨影察觉,于是杨影将计就计,闭气继续躺在床上装睡。 待隐秘卫进屋介错之际,突然发难,当场击杀四人,冲出房间。 达奚冰忙亲自带人包围上去。 杨影没有称手兵器,左突右杀不得脱困,便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发动技能,准备进入狂化状态。 就在杨影双眼散发红光之际,达奚冰暗叫一声不妙,无奈之下只得抢先一步,直接拔剑将其刺倒,并捕获。 而这一切,都清清楚楚,看在裴光眼中。 所以,他认得这把宝剑。 而达奚冰可能是因为愧疚,或者是心虚为了掩盖,才从此弃剑用刀,将原本随身携带、寸步不离的宝剑,雪藏至今。 其实达奚冰最擅使剑。 果然和乌鸦所预料的一样。 “娜娜,扔过来!” 裴光也向妹妹裴娜示意,同时翻腾身法,退回自己阵营,重整态势。 既然已经预测到了,那自然有应对的准备。一对阴阳雌雄双剑,被双手呈上后,出现在裴光掌中。 “干将莫邪……”达奚冰也有见识,口中默默念叨。 此刻她心如死灰,明明最怕再次亮出宝剑,可现在却迫于形势,无奈出鞘。 无论杨影在不在场,她都害怕再次用剑。 她担心会重新勾起杨影的回忆。 害怕被他知道:自己就是灭了他一族、还刺了他一剑的仇人。 虽然最开始接触杨家,仅仅是出于任务,但在那一剑之后,她竟无可救药的爱上了杨影。 就连达奚冰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 那种感情,就像是无法控制的洪水,从决口倾泻而出一般。 杨影他强壮、果敢、机智、又充满奉献和悲壮的特点,和自己心目中所构建的理想伴侣,竟然出奇的一致。 偏巧老天怜见,让杨影失忆。 达奚冰甚至曾希望,能将杨影就这样永远地困在自己身边。 可没想到,拔剑出鞘的一天,这么快就来临了。 自己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 正在思想斗争犹豫之际,裴光看出破绽,二话不说,目泛蓝光,突击袭来。 “既然你自己都默认了,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受死吧!” 柳叶也没想到,带兵偷袭的铁甲面,竟然精通这么多种武器,是个如此难缠的对手。 感觉无论什么样式的兵器,在他手中,都能发挥出能够斩妖除魔的效果。 但又见冰儿姐呆立当地,仿佛已经失去斗志,但求一死,不免大骇: “冰儿姐!小心啊!” 可达奚冰无动于衷。 也许在她心里,真的希望这个不知名的铁面具,能将自己一剑刺死。 至少不会太过痛苦吧。 因为她心里,真的害怕再见杨影,怕被杨影认出是她。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自己该如何面对内心里那份最真挚的感情。 眼看裴光就要得手,干将剑的尖锐似乎已经沾上了,达奚冰那五彩刺绣的前襟。 忽然有三把刀剑,从不同的方向,向着裴光的要害飞来。 裴光慌忙改变身法,诡异灵动的弹出五步之外,堪堪躲过了所有杀招。 三把兵器重重落在当地。 “小绵羊,陷入如此窘境,可不像你啊!” 人未至,声先到。 一顶赤红的斗篷从山崖间飞出,周围飞散着另外五把刀剑。 “都已经这么大的人了,还不让人省心。”燕不回一套连招,只打得裴光没有还手之力。“出于礼貌,难道来袭的敌将,不应该摘下面具,以真面目示人么?” 行家功夫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刚一接触,裴光就感觉得面前这个披着红斗篷的女人,有着深不可测的实力。再纠缠下去,一定不会有好果子吃,反正自己已经拖延了足够的时间,乌鸦那面应该已得手了,不如趁早抽身。 于是说道:“大姐有点厉害,打不赢,先撤了!”一边翻身上马,迅速撤退,一边大声向裴娜下令:“娜娜!聚拢队伍撤了!” 娜娜听闻后一声令下,骑兵飞快收缩退后,只留下裴光断后。 “你属于哪个派别?”达奚冰这时才回过神来,仿佛听过铁面的声音。“我们在哪里见过么?” “问这种问题有意义么?”风卷起裴光乌黑的发丝,轻轻拂过银色的面具。“我们后会有期吧!” “别追!我们没有足够的兵力获胜,目前也没有任何有效的制约手段,别白费力气。”燕不回十分冷静拦住达奚冰,同时因为她是抢先赶来的,所以也担心被扔到后面杨影的安全。“话说回来,看情形,你是真的惨。我是一路循着血迹上来的。看来,隐秘机动是被彻底摧毁了。” 燕不回说话,向来直接,从不含蓄。 达奚冰明白为什么等了这么长时间,没见有人上来。懊悔自己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就应该带人下山查看。 现在再想多,也于事无补。 “不过,我替你救回一个,你得好好感谢我啊!”燕不回闪开身体,露出正缓缓转出山路的杨影。 “杨郎!”达奚冰如获珍宝,一路狂奔,张开怀抱,小鸟一样,飞翔过去,将杨影扑倒在地。 “疼疼疼……”杨影身上还有伤势未愈,哪儿经得住这么猛撞,立刻就举手投降。“冰儿姐,你轻点,一路上气绝的,全是同期的熟面孔,我担心你遭遇袭击,建议燕不回将军先赶上来帮手。你没事,太好了。” 还反过来关心我,你真是个傻子! 达奚冰心想。 却不料忘记隐藏宝剑。 在龙渊剑的寒光映入杨影眼帘的一霎,突然仿佛四周腾起火焰,杨影被包围其中。 那清秀的眉、修长的双眼,一瞬间与面前的达奚冰,相互融合。 随之袭来,是凶猛的头痛欲裂。 杨影痛苦的抱头嚎叫,遍地打滚。 莫非被认出来了,他找回了失去的回忆? 达奚冰脸色被吓得煞白。 说时迟那时快,不明真相的燕不回还以为是狂化的后遗症,直欺过来,在后脖重重一手刀,就将杨影打晕。 “真不让人省心。”燕不回拍打双手尘土,像是完成了一件重大的土木工程,一转身察觉到达奚冰的异常。“小绵羊,怎么了?你为什么害怕这个少年?” 不愧是天下第一具有传奇色彩的女将,只在一眼间,就似乎看穿了一切。 “看来这个少年郎的过往,不只是简单的失忆。”燕不回双眼中射出如野兽般,锐利的锋芒。“小绵羊,我不着急,你可以慢慢向我解释。” 这时在场的所有人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燕不回的手中已经多出了一把弯刀,架在达奚冰脖子上。同时不声不响的,背后拔出一柄通体雪白横刀,逼停了偷偷靠近的柳叶。 “你们俩的小伎俩,还没学到火候。”微风吹起,燕不回一动不动,看来有人需要补课啊!“先把兵器扔了吧,如果真有原因,我可以饶过你俩。” 柳叶忙将藏在身后的飞刀,取出扔在地上。 “真不愧是燕老师啊!”达奚冰主动撒手,藏在其袖中的一对峨眉刺,也应声落地。“我没有恶意,并不打算刺杀在场任何人,只是自保手段。” “别叫我老师,我没教过你这种居心叵测的招数。” 第五五章 孤雁不回 第五五章孤雁不回 就是不清楚,达奚冰和柳叶隐藏的杀招,究竟是针对自己的,还是杨影的。 “你跟我学了这么长时间,就得到些皮毛。”利落的动作也无法掩饰燕不回的失望,手起刀落,达奚冰一缕头发飘落。“这一刀,算是一个警告。” 原来你还在为那个组织做事…… 别看我平时大大咧咧、咋咋呼呼的,就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燕不回低垂的眉眼,映掩着心事重重: 好像是叫“指极星”吧!总之十分可疑。 明明告诫过小绵羊,天下势必大乱,玩任何阴谋诡计,都是没有前途的。 唉…… 长叹一气。 达奚冰在自己手下,只学到了皮毛功夫,没学到思想真意,说到底,终究还是自己这个先生,当的不合格啊…… 燕不回仰望天空,回忆起了两年前的那个炎热夏天。 那日的天空,也和今天一样,只飘扬了几朵白云,是个雨后初晴的爽朗黄昏呢…… —— 两年前,燕不回原本是姑臧山上的土匪头子。 那时六镇刚刚显出乱象,起义还只是散布各处的零星之火,大多数人仅仅是单纯的,为了混口饱饭吃。穷苦破产的农民和鲜卑族旧部,只是象征性的高举起锄头和镰刀,本质上和自己这种靠打家劫舍活命的山贼土匪,没有任何区别。 但为了在更大的混乱到来之前,给山寨寻找一个平稳安全的归宿,燕不回还是决定顺从朝廷的“招安令”,带领手下百十号兄弟,投靠朝廷。 因为跟随起义,显然是没有前途的,虽然已经隐隐体现出些许燎原之势,不过燕不回推测:最终注定会在多方各怀鬼胎、另有目的的势力绞杀下,彻底失败。这一点,燕不回心里,和当时许多有识之士一样,再清楚不过。 可,若直接投靠了官府,就相当于置身于前来平乱的王师和义军中间,没有明确的立场站队,势必落的一个叔伯不亲、娘舅不爱的凄惨下场。过程可能会比率众起义,更加凶险,结果却不会更好。 直接投降王师呢?这条看似正确的路线,其实也不靠谱。当时前来镇压起义的主力,是从近畿地区调拨过来的中央军团,统帅的将领,大多亲王或者重臣,根本就正眼看不上被招安的胡子。在他们的眼中,和叛乱没有区别,都是扰乱天下的那一小撮。运气好,当枪使,运气差,恐怕直接就被碾压过去了。 那就没有其他的选项了么? 当然有。 当时朝廷内部,胡皇后淫乱奢靡、把持朝政,架空了皇帝实权。 朝堂上下,怨声载道,公侯将相、平民百姓,全都苦不堪言。 这才引发了声势浩大的起义。 而打着镇压起义名义,却高举大旗、疯狂扩充自身实力的各路英杰,则趁机崛起。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燕不回可是从自己的师父那里,听过不少三国的故事。 像曹孙刘一样的封疆大吏,才是将来天下的中流砥柱。 走马仗剑!说干就干! 燕不回天生就是如此直爽的人。 听说新生的将领中,有一个礼贤下士,从不歧视男女,也不问英雄出处的人! 决定就他了! 直接带队投降自己一直很敬仰的贺拔岳! 而交付她的第一战,对阵的,就是号称真王破六韩拔陵麾下第一大帅:卫可孤! 那时,卫可孤率领三万义军,将怀朔团团围住,连环攻打。 城墙塌了又砌,战壕填了又挖。 城内贺拔岳协同父兄,已经艰难的困守了,整整一年。 弹尽粮绝,势如累卵,危在旦夕。 某一天早晨,贺拔岳亲自带人给燕不回以及属部,送来了牛肉马肉。 “这什么意思?”站在大帐外,燕不回并没有伸手去接。 虽然土匪出身,但军营中的规矩,谁都清楚:耕牛和战马,不能宰杀。取肉充腹,更是砍头大罪。 贺拔岳什么都没说,见燕不回不接,只是独自默默坐下,取来木勺陶碗,盛好了递过手边。 “其他部将,他们都吃了么?”燕不回知道,军中已经断粮,三天了。 “燕不回,你并不吃朝廷俸禄,和我们不一样……”贺拔岳欲言又止。 “到底什么意思?”燕不回心里泛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这可能是,我能给你的极限了。感谢你陪在各位兄弟身边,奋勇厮杀,从不退缩……和你手下剩余的弟兄吃饱了这最后一顿,突围去吧……”贺拔岳说着话,深深鞠下一躬。 “你他娘的什么意思?!?!”燕不回顿时大怒,一把拎起贺拔岳衣领。“看不起我是吧?看不起我是吧?觉得我我贪生怕死是吧?” “没这意思……只是觉得你还年轻,又武功盖世,与一座孤城陪葬,不值啊!”贺拔岳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哭喊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燕不回狂笑起来。 放眼望去,不光是自己的属部,其他营帐的各位将领兵士,也大多因饥饿无力,丧失了继续战斗的能力。 “原来是这样啊。”燕不回笑完,恢复了平时的宁静。“如果能打退卫可孤,你就能再想点办法,对吧?” 贺拔岳一脸惊讶:“怎么可能?已经……已经没有备余的战斗力了……” “这你别管,就是是不是吧?”燕不回双眼死死盯着贺拔岳乌黑的瞳孔。 “一定能做些事情……可是……打败……怎么可能……”贺拔岳有点语无伦次。 他可能从没见过燕不回这种,杀气腾腾中透着坚定的眼神。 “好!”燕不回放下贺拔岳,转身下令。“我手下的弟兄们!吃肉喝汤!一个时辰后,随我出阵!副官何在?把我珍藏的所有兵器,和那顶我最喜欢的红斗篷,拿出来!” 只留下贺拔岳,还怔怔的,呆立在原地…… 一个时辰后,怀朔孤城北门前,贺拔岳父子兄弟,带着另外几个军中将领,等候在此。 远远只看见,一顶火红的斗篷,在风中招摇,仿佛一团燃烧的烈火。 燕不回带着她百人的敢死队,正缓缓骑马赶来。 四周有将领窃窃私语,认为燕不回出城后凶多吉少,即使成功突围,也一定一去不返。 渐渐近了,才看清燕不回的背后,露出八个剑柄。 有人说,她是为了逃亡,把所有的家底都搬上了。 贺拔岳愤怒的喝止,让所有人都闭嘴安静,恭送勇士出征。 其实他的心里,却也期望着燕不回会如所有人认为的那样: 至少,能够在这乱世中,苟活一条性命。 一身狻猊百兽甲,腰间还挂着四把飞戟。燕不回的马,终于停在众人前。 “裨将燕不回,自愿出战,请开城门!”燕不回低头抱拳行礼。 贺拔岳原本是个坚强的将军,可不知为何,眼泪竟不受控制,充满了眼眶。只吐出一句:“与君珍别,请多保重……” “哈哈哈哈哈哈说的我好像会死一样。”还是燕不回那招牌般的笑声。“别忘了组织还有力气的兵士辎重,伺机回收物资。” 所有人听完这句,都有些意外,包括贺拔岳的哥哥,实际掌权统领军队贺拔胜,官拜骠骑将军。 难道她,不逃跑么? 虽然让她离开,是全员背着她开会,讨论出的结果,可真事到面前,生死当头,心中依然不是滋味。 不知道是选择等死的不甘,还是对放生他人的嫉妒。 “……” 贺拔岳还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一句也说不出口。 “……” 燕不回原本也准备了些话,却也什么都没说。 只有贺拔胜,高举起拳头,猛烈挥下,大喝一声: “开门!!!” 城头上,八个已经瘦弱的没有力气的兵士,听令后,还是尽全力推动绞盘,卷起铁索。 镶满钉刺的城门,伴着一声巨响,缓缓拉起。 枣红马、狻猊甲、金丝红披风、牡丹穿莲冠…… 还有一对紧皱的峨眉、一双发散着精光的眼。 “四部统帅,燕不回!出战!!!” 伴随着嘶声力竭一声呐喊,那如惊鸿一般的身影,一马当先! 率领着一股乌黑的铁流,径直冲向万千敌阵。 谁言风云聚散,短戟飞出如翎羽片片。 拔刀寒光现,明月照清空。 奉一世忠信誓言,马蹄踏碎,步步红莲! 去留无常,不过一念之间! 乱世中,愿化作那一团火焰。 弯刀如月,剑如长虹,生老病死,恍然人间。 此一去,请莫问我功成,若侥得一命,必有始有终! 乱世中,我不是孤胆的英雄。 破釜沉舟易水边,胜负皆由天! 此一生,请莫问狭路相逢,来时因情浓,去时义字重! 冰河入梦,挑灯吹角,巴山夜雨,关山雪冷,故人犹记? 名利疏狂,黄泉摆渡,八剑齐出,机巧玲珑! 回首遥望山河秀丽,归云里故乡几重? 三万人的大军,竟被杀得片甲不留、四散而逃。 天涯海角闯破,金戈铁马难挡。彼岸明灭召来,一干乌合之众! 转瞬间,燕不回已撕开九重防线,单枪匹马直取中军。 “快来人!挡住她!!!”卫可孤满脸恐惧,架起卫兵的血肉之躯掩护。 “纳命来!!!” 燕不回浴血腾起,飞马凌空万军上,剑尖直抵鼻尖!!! 第五六章 顺手牵羊 第五六章顺手牵羊 “纳命来!!!” 浴血腾空而起,飞马凌空万军上,剑尖直抵鼻尖!!! 可惜,那一剑被拼命抵挡的卫士影响,只命中了卫可孤的右肩,并没有要了他的狗命。 最终,还是让他走脱了。 但那一战,却让怀朔城内外官兵士气大振。 同时,贺拔岳也率领兵将杀出,虽不可能将义军彻底击退,但掠夺回来的粮草辎重,着实让城内的压力缓和了很多。 更重要的是,燕不回一战成名。“蜘蛛将军”的名号,不仅威震朝野,就连起义的六镇叛乱,都敬畏三分。 “蜘蛛将军?谁给起的?”燕不回正蹲在军帐里吃胡饼。她双手抓着饼,弯腰驼背的样子,会让人不禁想起某种同样屹立在山崖上的猛禽。 “额……这个……大概是城头上的将士们,看到你同时挥舞好几把兵器的英姿,情不自禁的吧……”贺拔岳额头上渗透出层层汗水,在不断的反复解释。 一定要疯狂的掩饰,若是让她本人知道这名字是他脱口而出的,一定会被当场杀掉。 贺拔岳心想。 其实自己也不是故意抹黑她,真的是目睹时候,无意之间,脱口而出一句:“哇那令人恐怖胆寒的样子,真像是一只巨大的蜘蛛啊!” 然后…… “喂!我再和你说话呢!你听到了么?”燕不回的脸突然出现在面前,直接把贺拔岳早就神游九霄云外的魂儿,又给吓了回来。 “啊!啊?你说什么?” “魂不守舍的想什么呢?”燕不回见他回了神,又重复了一遍。“我手下的兄弟死伤殆尽了,你要好好安置他们的家眷和亲属,多给他们分配些粮食和布匹。” “嗯……”贺拔岳胡乱应承这,心里却没底。 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现在军中的状况了。 虽说,刚刚那仗打出了一些名堂,但距离彻底解围,还差得很远。 “哦对了,我发现你的手下有一个兵卒,挺勇敢,不随你捡拾物质,而是执意要跟随我往来冲杀。”一晃神间,燕不回手中的饼子,已经消失了一半了。 “那位?还活着么?” “喂喂喂,你怎么说话呢?明明是你的手下好不好?”燕不回鼓着腮帮子,不满的抱怨。“我都认识了,你却不知道,你这顶头上司当的不行啊!” 贺拔岳没有反驳。 在体恤下属这方面,他必须得承认,确实不如燕不回。 “我记得好像是叫达奚武吧?”见贺拔岳没了气,燕不回也不好意思继续嘲讽,只就重点说。“我看是个可塑之才,把他分给我吧!填补一下我手下的空缺。” “好。” 就一个“好”就没了? 这个贺拔岳有千般好万般好,唯有这一点,让人受不了。 很多时候,他太随波逐流、缺乏主见。 这样要是将来统帅了大军,弄不好,可是容易受到蛊惑,会要了命的。 燕不回一边犹豫着要不要直接把此刻的想法告诉他,一边使劲用牙齿咬剩下的半张麻饼。 贺拔岳却出神的望着帐外,万里无云的碧空上,飞翔过的两只白鸟。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燕不回看着他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终于还是随着嚼碎的干饼,咽下了肚子。 哎,算了,难得好天气,回头再说吧! 燕不回这样单纯的想着。 —— 怀朔城内的守军,包括燕不回,决定休整一天。 送走了贺拔岳,燕不回也想好好休息一下了。 人一旦松懈下来,困意马上就侵袭过来。 不过现在似乎还不能睡觉。 燕不回有一项重要的工作,还必须得完成。 那就是保养她最最心爱的八把兵器。 上阵没有砍坏,回来因为没做保养而损坏了,这燕不回可接受不了。 原来这工作,都是副官完成的。 不过现在,副官牺牲了。 燕不回只好亲自动手。 起身将所有的刀剑都抱过来,连带着丁子油和滑石粉,以及棉麻和生绢,好大一推,还挺重的。 端坐在席子上,就可以正式开始了。 先从哪一把开始呢? 回想一下,似乎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亲自打理兵器了。 看来懒惰之心人皆有之啊! 不行不行,必须得打起精神,赶紧干完才行。 燕不回拍拍自己的脸,这是一件略带危险的工作,要打起精神。 就先从自己最喜欢的那柄白刀开始吧! 燕不回取出了一把通体雪白的横刀,笔直修长的刀鞘,连同护手和长柄,都是雪白的。 这把刀是她最钟爱的一把,起了个名字叫“守护”。 为什么当初起了这么个略显普通的名字呢?大约是因为它并不是一把障刀,亦不是一柄弯刀,一般人不会用作主战,用途相对狭窄,大多数人都习惯用这种样式的刀做工具或者护具,而不是用作武器,所以当时刚刚武功小成、初窥门径的自己,就为它取了一个这样的名字,寓意是用它来防身。 但后来自己功夫天成,会熟练使用的兵器不断增多,这种微小的差距,也就渐渐忽略了。 而这柄刀,也就成了自己最钟情的一把,大约是因为美观吧! 拔刀出鞘,寒光乍现。 笔直的刀身上,铭刻着一行小字:“弱者道之用”。 燕不回才想起来:这把刀没开刃,严格意义上讲,其实是一柄钝器。 她也一直当钝器来使用。 虽然挺另类的,但在面对重甲对手时,反而出奇的好用。 燕不回就这样胡思乱想着…… 突然察觉到门外有一声响动,虽然很细微,但燕不回还是听得真真切切。 “什么人?出来吧!”能出现在军营中,想来应该不是外人。 一片已经被团团包围整整一年之久的孤城,我觉得卫可孤也没必要特地派遣一位间谍。 况且,这个小间谍的专业素养,令人堪忧。 一只小小的红色绣花鞋都露在帐脚外面了。 “哇哈哈哈,不愧是我一直都很欣赏的蜘蛛将军!”一个穿着花衣裳的小姑娘一脸尴尬的跳出来,叉着腰笑道。 燕不回眉头一皱。明明是个被戳穿后强行傲娇的小鬼,还竟然敢称呼这个自己并不太喜欢的名号,简直是找死。“既然知道我是蜘蛛将军,那也肯定知道我有喜欢吃人肉的爱好,正好来个嫩的,你就是我最喜欢的那种类型。” 小姑娘面色一紧,强压住内心的慌乱和恐惧,回答:“我怎么没听说过?” “你没听说过的东西还多呢……”燕不回顺手抄起白刀,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哇你别过来!”小姑娘吓得浑身颤抖,转身想跑。 却被燕不回一把捞住。 “我就从你身上最漂亮的小肚肚吃起吧!” “放手!你是坏人,我要告诉爸爸,不要给你当副官!”小姑娘胡乱踢打着。 “你爸爸是谁?” “不告诉你!” “蛮劲儿还不小……”燕不回一个不留神,差点被她挣脱。“小妮子可以啊!” “哼!我爸爸不教我功夫,不然你现在一定不是我的对手!” “为什么?” “因为我是女孩……” “可是我也是女孩啊?” “你不是女孩了,你是怪阿姨!” 燕不回听完,不自觉手上用力:“你说我是什么?” “哇啊!疼疼疼……我说你是好姐姐……” “小嘴改的挺快么?别以为我没听见……” “对不起……” “算了,不和你闹了,你来这里做什么?”燕不回严肃认真的扳正她的小脸,还别说,小姑娘长得还行,挺俊俏的,长大后弄不好会变成一个美人儿。 “我听说勇冠三军的蜘蛛将军是个女人,我也想成为一个女将军,正好听说爸爸被调配过来当副官,所以就想过来看看,厉害的女将军是什么样的。” “那你是怎么进来的?”燕不回问道。虽然手下损失殆尽,但警卫工作应该还是无懈可击的。 “我是跟踪贺拔岳将军找到这里的,然后藏在你的铠甲里,被兵士们搬进来的……” 燕不回听后一惊:后生可畏啊! “你爸爸是不是达奚武?” “怎么?阿姨……啊不是姐姐你认识我爹爹?”小丫头片子差点说错话。 “嗯,算是认识,那你叫什么?” “我叫达奚冰。” 燕不回看着孺子可教,便问:“达奚冰,你真的想成为一个厉害的女将么?” 小姑娘虽然被燕不回拎起来,两脚还没着地,但依旧十分坚定的点了点头。 “那我来教你,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小姑娘的眼中闪出星星一般的光芒!“真哒?” “嗯。”燕不回点点头。 其实自己早就想开山收徒了。 因为在燕不回的构想中,她希望能够效仿东晋北府兵,成立一个强大而又专业的军事组织。 当然,也怀有将自己毕生所学传承下去的私心。 “好哒!我要当你的弟子!跟你学习打仗!”达奚冰很高兴的爽快答应的。 “喂喂喂,这么随意的么?三叩九拜的拜师大礼呢?”燕不回终于将她放下。 “不要!我愿意学,正好你愿意教,我们是协同合作的关系,不是师徒!” 小姑娘倒是眼尖,将燕不回眼中流露出的渴望也看穿了。 “不行!还要交学费!”燕不回环抱双臂,撅起嘴。 “可是……”一听说钱,小姑娘顿时慌了,没了底气。“可是我没有钱啊!” “和你爸爸要啊!” “爸爸才不会出钱让我习武呢,他自己都不愿意教我功夫……”看来,是打中了小姑娘的软肋。 “不交钱想学也可以,那就得遵守我的规矩……”猎物终于上套了。燕不回才不稀罕钱财,这么说只是为了引诱她就范。 “什么规矩?”达奚冰果然上当。 “凡我的弟子,都需要以一种动物,作为名号。”让你张口一个蜘蛛,闭口一个蜘蛛的,报复的时刻终于来了!燕不回早就想好了她的称号,偏要戏弄她一番。内心几乎激动地快脱口而出了。 “那我叫什么?”达奚冰傻傻的踏入陷阱。 “你就叫,小绵羊吧!!!”燕不回一脸坏笑。 “哈???” 第五七章 天下大乱 第五七章天下大乱 在随后的的日子里,燕不回就作为一个新上手的老师,开始了对达奚冰的指导。 小姑娘对兵课和阵法并没兴趣,对骑术和马战也不感冒。 唯独格斗和刺杀,学的认真,也展现出极高的天赋。 随后的一个月里,战事变得更加吃紧。 卫可孤为了一雪前耻,调拨了大量兵马,围攻怀朔。 最终,城破。 城主窦乐遇害,贺拔胜父兄被俘。 燕不回仗着武功绝伦,带着贺拔岳和达奚武父女,突围出去。 不久后,贺拔岳向奉旨前来讨逆的广阳王元渊借兵,反攻回来,趁夜偷袭截杀了卫可孤,被表举为强弩将军。 随后一行人马,被调派至恒州云中。 在云中城,燕不回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达奚冰,受到了她赞同和大力协助。 于是一个新兴的组织诞生了,名叫“皂部”。 为什么叫这么一个奇怪的名字?因为这支队伍,主要从事战前的侦查和情报刺探工作,上下全员,皆穿黑衣皂袍,故此得名。 再到后来,燕不回忙于战事,顾不上打理这支建制,就将其交给了达奚武控制。 也就是隐秘机动的前身。 —— 时光回到现在。 “小绵羊,这是怎么回事?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燕不回有点生气,拦住达奚冰质问。 “没什么,只是在您离开后,父亲不让我主持皂部工作……于是……”达奚冰目光闪烁,尽量躲避燕不回的视线。 “这是他的不对,可你不是凭借自己的力量重新考进来了么?怎么现在会被人盯上?”燕不回在和裴光交手后,觉得达奚冰这回所招惹下的对头,可不简单。“你能告诉我你到底做了什么?而这个叫杨影的孩子又是怎么回事?这次的敌人是什么来头?” 现在在燕不回的心里,满是疑问。 “也没什么,就是我觉得皂部的名字不好听,改成隐秘机动了。”达奚冰故作镇定的取出烟袋,又从腰间拿下烟斗,准备填充烟丝。 却紧张的手抖,将烟丝洒落了一地。 “云中城现在怎么样了?我和贺拔岳将军可是接到了求援的信号……”燕不回千里迢迢从定州前线赶回来,发现才过去不到半年,她所熟悉的一切,都已物是人非了。 达奚冰停下手中作业,两眼惊异的看着燕不回,吃吃的问:“云中城怎么了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上午出来时,还好好地,一切正常。” 等再登高远眺,回望云中方向时,她才发现,数十道通天的乌黑硝烟,如柱子一般,直连接到天上。 燕不回长出一口气。觉得事情蹊跷,可达奚冰的眼神,似乎半是隐瞒,半是无知,只好作罢。“那随我一道回去吧……” 于是燕不回带着仅剩的达奚冰和柳叶,携带着失去意识的杨影,骑马一路下山,向着云中的方向返回。 —— 乌鸦在中午时分,率领着一队骑兵,趁云中大营毫无防备,杀进大寨,一边突击,一边命令手下,沿途放火。 在一片混乱中,守将元天穆并不清楚,乌鸦到底有多少兵力,慌乱应对中,被打得大败。忙派人向定州前线求援,并同时召唤达奚冰和高欢返回军营增援。 而这一切,尽在乌鸦预料之中,所以乌鸦也不恋战,攻陷了大营后,就转而向叛乱的起义军放出接应信号,并转向东撤退,准备与裴光汇合。 “你那边怎么样?”裴光和裴娜早就到达了预定地点。 “这个世界上,唯一能算计过我的人,只有一个,可惜,他不愿意出山。”乌鸦轻描淡写,好像闻不到身上浓重的烟火味。仔细观察裴光,发现他手臂上的的锁链不见了。“你没得手?” “果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差一点就干掉达奚冰了,被一个女人出来阻拦,坏了好事。”裴光和乌鸦并肩而行。“看来你得再给我打造一根更结实的铁链。” “你没有发动百兵炉解?”乌鸦想不明白。达奚冰不可能具备与杨家世代相传的能力抗衡的本事。 “一个女人,披着红色斗篷,带着八把刀剑,用令人眼花缭乱的招数将我挡住了。”裴光回忆起刚才的战斗。那腾空而起,身体四周围绕着各种武器的英姿,让人难以忘怀。 “蜘蛛将军燕不回。”乌鸦脱口而出。没想到她会放弃救援大营,赶到白登山上救下达奚冰。“哦……被她击败,那你不亏。” “此话怎讲?”裴光虽然交过一手,但似乎还不清楚燕不回的厉害。 “她的武艺,天下无双,陆地最强。这话一点不过。”如果说恩师谷鬼子是谋略的巅峰,那燕不回,就是武学的极限。“你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初生牛犊不怕虎,不是真的不怕虎,而是不知道虎的厉害。 如果你知道她曾在十万乱军之中,几乎单枪匹马击杀主帅的战绩,估计就会重新评估刚才的一番发言了。 不过,没关系。 因为远远已经能够看到,滚滚飞扬的尘土了。 数十面“葛”字大旗,随风飘扬。 是起义的大军杀到了。 大局已定。 乌鸦右嘴角一掀,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 —— 葛荣,原是怀朔镇将领。孝昌二年正月,原怀朔镇士兵、五原郡降户鲜于修礼等人率领北镇流民在定州的左人城起义,葛荣亦参与此次起义。 同年八月二十七日,起义军首领元洪业刺杀鲜于修礼,请求投降北魏。葛荣趁机杀死元洪业,自任首领,继续领导起义部众。 带兵前来的布甲将领,就是本人,满脸横肉。 “什么人!”赶到面前的一组伺候,遭遇乌鸦和裴光,立刻弯弓搭箭,如临大敌。 “恭候大驾多时。”乌鸦立即下马,恭敬献上一礼。“我就是发出信号的乌鸦军师。” 裴光也赶紧指挥手下,包括裴娜在内的全员骑兵下马,以免误伤。 伺候立马监视,并分了两人回去报信。 不一会,那个满脸横肉,眉眼都挤在脸中间的将领,就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停在了两人面前。 “你就是乌鸦?” “是……”乌鸦司马玦低着头,连眼睛都不抬,环手抱臂,用宽大的袖子,遮住面颊。 “他们是……” “我的部下,是一位作战十分英勇的战将。”乌鸦这样描述裴光。 裴光知道,这是在为自己的身份打掩护。 葛荣看了一眼银白色的面具,有些不放心,但居高临下,也不好意思硬逼赶追问。只说:“你可知道你做了什么么?” “将云中孤城献予将军。”乌鸦早就料到他会询问,将准备好的话立刻接上。 “你知道云中城有多难打么?” “在将军天威之下,敌军所向披靡。”乌鸦尽量掩盖自己的行为。 “你这样做,图什么?钱财?还是地位?”葛荣还是有些不放心。 “请将军放心,前方没有任何圈套陷阱,请在贺拔岳援军赶到之前,火速前往扫荡镇压,云中必然成为将军囊中之物。在下不过小人物一枚,别无所求……”乌鸦妙语连珠,语言中不带有丝毫犹豫和停顿。“只希望将军能够放小的脱身,再赏赐些金银,犒劳我手下的兄弟。” 葛荣早就远远望见云中硝烟四起,派伺候前去打探情况,回报得知情况属实,与乌鸦描述的一致,心里很高兴,忙摆手让下人将准备好的五百两白银,呈给乌鸦。 乌鸦道谢后便一动不动了。在恭送葛荣数万大军越过后,才起身拍打身上灰尘。 “你这样做到底是有什么计划?”裴光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你知道么?葛荣喜欢滥杀无辜,这种人是不可能夺得天下的……”乌鸦只用眼神示意裴光和娜娜,带兵上马。 “那你给他准备了这么厚实的一份大礼?”裴光也在回望,仿佛耳畔听到了远处喊杀声大起。 “这不算什么,至少在我眼中,一钱不值。”乌鸦率先打马离开,向南进发。“我要的,只是混乱。好了,我们赶往下一个舞台吧!” “……”裴光还想说些什么,可一时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裴大少爷,你知道混乱能给我们带来什么吗?”乌鸦回头暗暗笑着,卖了一个关子。 “利益么?”裴光没有回答,似乎还在思考,于是裴娜抢先试探性的回答了,自己心中的答案。 乌鸦摇摇头,微笑着说:“是公平。” 第五八章 如梦初醒 第五八章如梦初醒 云中在葛荣的十万起义军攻击下,迅速全境陷落。 等贺拔岳带援兵赶到时,已木已成舟,为时已晚,胜负已定。 只好等燕不回归队后,带领达奚武、高欢等将领,投奔兵力正盛的尔朱荣。 至此,冀并二州,全部沦陷。 而元天穆,因为是亲王,则必须灰溜溜的回京师面见胡太后复命。 一想到这里,元天穆就头大。 宣武灵皇后胡充华,本名胡仙真,安定临泾人氏。武艺高强,好射箭,爱登山。幼年时受到良好教育,成年时入佛寺为尼。她在佛寺精研佛法,深通佛经义理。 宣武帝元恪即位初年,经他人举荐,她被宣召入宫讲道。其秀丽优美的姿容、清纯伶俐的口才,深深打动了宣武帝,于是宣武帝破例下诏封其为世妇,随侍左右。 之后逐步登上皇后宝座。 熙平元年(即公元516年),宣武帝去世,年仅六岁的元诩继位,是为孝明帝。胡充华以皇太后身份垂帘听政,实际掌握了北魏最高政治权力。 胡太后临朝听政之初,颇有一番作为:她每日临朝批阅朝臣奏章,对重大案件亲自决断,亲自考核地方官员,一时之间,朝纲肃整,百官膺伏。临朝听政初期,颇有建树。 然胡太后一旦拥有不受约束的最大权力,其天性中追求奢靡的阴暗面很快就暴露无遗。 因崇尚佛事,故广凿石窟,其规模之巨大,为历代第一。 胡太后大肆崇佛,深信佛法能减轻罪孽。临朝后,她佛事日炽,耗资巨万广建寺院,开凿石窟,其建筑规模之宏大,实属历代之最。 如在洛阳龙门山、伊阙山建造石窟寺,前后用工达八十多万;她在皇宫旁修建永宁寺,其中一所浮图塔高九十丈,塔上立柱高十丈,离开京城百里之遥犹能望见。寺内僧房多达千间,其中铸丈八金佛像一尊,中等金佛像十尊,玉佛像两尊。佛刹上有金宝瓶,瓶下有容露盘三十重,周围皆垂以金铎。浮图塔四面窗扉上缀满金钉。高风永夜,宝铎和鸣,铿锵之音,声闻十余里。 当时,全国庙院激增至三万余所,僧尼多达二百余万人。仅洛阳一地,寺院竟有1367所,自佛法传人中原,塔庙之盛,未之有也。 鉴于崇佛造成大量社会财富流失,大臣李崇、张普惠等人多次上疏谏诤,然胡太后固执如常。 此外,胡太后又极爱饮宴游乐,高兴之余,常常赏赐亲信大量财物。 一次,她驾幸嵩上山,随从多达数百人,为了取乐,传令手下大开府库,命王公、嫔妃、公主们随意攫取,结果,大量绢帛散入私家。 胡太后豪奢无度,流风所及,达官贵人竞奢夸富。高阳王元雍有男仆六千人,艺妓五百个,一餐饭花费数万钱。河间王元琛与元雍比富,用银槽喂马,用西域所产玛瑙碗、水晶盅、赤玉壶宴饮宾客。章武王元融看见气恼不堪,卧床三百日不能起。 此外,胡太后个人私生活也荒淫无节制。清河王元怿容貌俊美,胡太后借故将其召入后宫,不但与其私通,且将朝政大权委托于他。 她又私蓄面首,深恋一男子杨白华,与之宴饮玩乐不休。 杨白花乃是殿前将军杨大眼的儿子,在逼迫下深感羞愧与害怕,于是率领部属投降南梁,改名杨华。 胡太后竟对其依旧依恋不能自已,作代表作《杨白花歌》,歌曰: 阳春二三月,杨柳齐作花。 春风一夜入闺闼,杨花飘荡落南家。 含情出户脚无力,拾得杨花泪沾臆。 秋去春还双燕子,愿衔杨花入窠里 最终,胡太后的所作所为,激起朝野内外的不满。 领军元乂借故发动政变,杀掉元怿,囚禁胡太后。 而胡太后又伺机发动反击,将元叉杀掉,重执权柄。 此时的北魏朝政一片污浊。吏部尚书元晖卖官鬻爵,皆有定价,大郡2000匹,次郡1000匹,下郡500匹,其余授职亦有价。咸阳王元禧掠夺的土地遍布远近。胡太后不顾当时全国连年发生自然灾害,竞强迫预征6年赋税。残酷的民族压迫和阶级压迫终于引发了大规模的反抗。 公元520到529年间,北方六镇和全国各地不断爆发农民起义,北魏王朝前往镇压的军队多次遭到惨败,北魏的统治处在一片风雨飘摇之中。 在元天穆带人返京后,贺拔岳投入尔朱荣账下,作了别将。 而燕不回、杨影、达奚冰等人,也一并以客将身份,进驻梁郡。 ——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杨影脸上,他悠悠醒来时,床边只守着柳叶。 “公子,你醒了?!” “嗯……”杨影揉了揉僵硬的脖颈,问。“我睡了多长时间?” “整整三天么?” “我是怎么移动的?”杨影察觉这里并不是他熟悉的云中大营。 “我们一直用一辆马车,驮着公子前行。” “这里是什么地方?” “梁郡大营。” 杨影觉得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就算柳叶告了他地名,他其实也并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看着四周的摆设,除了自己睡的一张床,房间里能看到的,只有一组柜子和一扇屏风。 风格粗犷简约,应该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来路。 “公子不要下床,先继续休息一会儿,我去通知一下冰儿姐和燕将军。” 说完这话,柳叶起身,从衣架上取下披上翠绿罩衫,转过屏风。 一声门响,紧接一声门合,脚步远离出去。 杨影只感到浑身酸痛麻木,本该起来稍作运动,但摸到枕头下,匕首不见了,只好作罢。倦意来袭,百无聊赖,只好又重新躺下。 突然门被闯开,前后三个不同轻重的脚步踏了进来。 “杨郎!杨郎!” 还没见人,先传来冰儿姐急切的声音。 转过屏风,只见达奚冰张开双臂,飞也似的,扑了过来。 杨影一时没招架住,便被丰满的她撞倒在床上。 脑中似乎闪过了一些未名的往事,痛苦的折磨着他的每一根头发,但低头看冰儿姐时,只见她哭的梨花带雨,真的伤心,也就闭口不提,不再计较。 “杨郎,我好害怕、又好担心。”达奚冰哽咽。 “我一个什么忙都没帮上的没用废物,不值得冰儿姐为我挂怀。”杨影只是讪讪地笑着,用双手安抚着她的后背。 “隐秘机动被摧毁了,现在我只剩下你和柳叶两个人了……幸好师父回来了,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说到这句时,冰儿姐似乎更加伤心了。 师父?难道你的师父就是…… 杨影正想着,一顶火焰般的红斗篷,转出屏风,惹得杨影一阵头疼。 “小子,你的体能还是不行啊!不过是体力透支后,中了我一招八剑齐飞,随后爬了一座小山,再挨了一手刀,竟然能睡三天,现在的年轻人啊,真的是越来越缺乏锻炼了……”燕不回张嘴就是一连串的指责,似乎根本就不在意杨影和达奚冰两人腻歪。 柳叶则跟在最后。 但是众目睽睽下,杨影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在自己心里,和冰儿姐并没有那么情深意浓,甚至可以说,是连八竿子都打不着,不知道冰儿姐是真的对自己动心,还是仅仅是在做给她强大的师父看戏。 “小子,既然小绵羊喜欢你,那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从今天起,你就是皂部的一员了,我会好好操练你个废物的,敬请期待吧!”燕不回看杨影并无大碍,也不愿意继续呆着不合时宜,扔下一句话后,打算离开。 “蜘蛛将军留步!”杨影突然想到了某个人。“被您带走的殷如雪,现在何处?” 杨影心里真正挂念的某人,是屡次三番帮助过他,最终在晕厥状态下还不忘把鹿角留给自己的那个姑娘。 达奚冰听到这话后,脸上神情有点尴尬,身体也僵住不动了。 “小子,喜欢谁,是你的自由,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皂部,要定你了。明天必须到我面前报道!”燕不回听后,扔下这么一句,扭头走了。 最后还是柳叶悄悄递上话头:“公子,那个姑娘……恐怕不太好见了……殷如雪只是化名,其实本名叫元如雪,是北海王元颢的女儿……我们也是在行军途中,通过她身上带的印信,才知道的……” !!! 杨影先是一愣,才渐渐回忆起,她曾问过自己:追寻回忆真的那么重要么? 还说放弃的话,可以跟她一起享受荣华富贵。 原来是这样啊! 第五九章 情深缘浅 第五九章情深缘浅 “兄弟们快走!操场那边燕不回要出八剑齐飞啦!” “我材!别套褂子了!赶紧走!一会挤到后面什么都看不见了!” 梁州睢阳尔朱荣的兵营,高耸巨大,层层叠叠。上千兵卒们奔走相告,都不约而同向操演场汇聚。 昨晚,贺拔岳部队回归。 而今天一早,就有一台好戏上台。 燕不回要当众试试杨影能耐深浅。 青石板铺装的圆形广场,四周树立着各种刀枪剑戟。 “小子,拿出那时的能耐,尽管出招!”燕不回卸下纸伞酒壶,将红斗篷扔到一边,露出彩袍,褪下右边袖子,坦出一条雪白的臂膀,也露出亚麻的裹胸布,抖擞精神,背上腰间肋下,亮出八柄刀剑。 不刻梁郡演兵场,已被前来观看的兵卒围得水泄不通,其中不乏许多诸如斛律光、薛孤延等高级将领,大家都饶有兴趣,想亲眼见识一下,传说中“八剑齐飞”的绝活儿。 杨影左右看看周围人山人海,皱着眉头。 “放心,你伤不到我的,倒是你,我很怀疑:真的能自如的驾驭自己的双重人格么?”燕不回说着,那把通体雪白的钝刀已缓缓出鞘。 杨影只得顺手从一旁的刀架上,抽出一把横刀,另一手反握匕首,摆开架势。 “准备好了?那开始吧!”燕不回不动如山,气势却层层展开,凛凛威风不怒而威。 杨影却趁众人不备,俯身猛突近身,一刀横来。 “我也没觉得你会老老实实出底牌……”燕不回单手挑起,一招刃返,便轻松将偷袭化解,游刃有余,如鸿雁一惊,刀光如弯月,翻身似流水。 杨影反被弹出五步之外,重整态势。 全场上下一声惊呼,齐整划一。 “你看清了么?”薛孤延如遇天人,扭头看着斛律光问。 “华丽啊……”斛律光金色的右眼向往的闪烁着光芒。“啊!像百花绽放一般的华丽啊……” 杨影开始重新观察燕不回,从上到下寻找破绽。 虽然她没一举一动都显得自然而然,却没有暴露丝毫漏洞。 原来真正的高手是这样的啊! “这样的你是没有胜算的,还是快点把另一个自己叫出来吧!”燕不回当然知道:平时的杨影,不过是个门外汉。 她其实希望能够亲眼目睹那天她所见的杨影,出现的全过程。 杨影没办法,只好皱起眉头,紧闭双眼,努力的调整呼吸,期盼能够再一次进入那个心中的湖境。 燕不回也不着急,只是饶有兴致的静静等候着。 然而,杨影始终无法再次进入状态。 灵魂深处的另一个自己,仿佛是被燕不回强大的气场压制,躲藏起来始终不愿露面。 良久,还是没有丝毫变化。 “看来,你还不能做到收放自如,是否需要一些外力的刺激呢?”燕不回嘀咕着,突然发难,一步踏地,如箭离弦般一刀刺来。 杨影毫无防备。 或者说,根本来不及防备。 刀尖已停顿在杨影咽喉前。 待全场众人定睛看清,风袭过,发丝扰动,两人站立在演武场中心,石像一般,一动不动。 燕不回没了兴趣,划一道华丽的刀花,还兵入鞘,穿好衣服,转身离去,只扔下一句:“看来,也不是什么便利的开关,如不加以练习培养,怕是难以在实战中应用……没意思,散了散了!” 众人虽然意犹未尽,但也还是逐渐散开。 只留下杨影一人,站在原地发懵。 ———— 夜凉如水。 杨影独自一人坐在门槛上。 庭院就像浸泡在月光中。 门窗大开,任夏的冷风穿堂而过,围绕在他身边。 像一个魔咒,也像一个落在肌肤上清冷的吻。 孤独单调阴沉,压的他快要窒息。 枯燥而无趣。 伤了殷如雪,却在白天的对练中没有发挥出关键作用。 杨影现在对于自己的才能,似乎有些心灰意冷,再提不起丝毫自信。 如果换作其他人,此时应该做些什么呢? 他也不知道自己将来的位置,应在何处…… 燕不回,蜘蛛将军,真厉害啊…… 也不知殷如雪人在哪里,怎么样了。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殷如雪是北海王的女儿,在官兵衙门里,应该会遭到厚待,不会有什么意外。 心中念着殷如雪万般好,可她却浅薄的认为可以用荣华富贵,换取一个人的抱负。 或许换了别人,一定会欣然同意,但杨影,至少目前来看,对金钱地位,毫无兴趣。 但身为一个公主,这种想法,也属正常,至少不讨人厌。 又想起了冰儿姐,对他也许动了真情,这一点,杨影能感觉到。 但包围在冰儿姐身畔众多的未知,就像伺机等待在黑暗中的野兽,始终无法让人心安。 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忙些什么…… 乌云漫过白月,心也焦躁起来。 杨影百无聊赖,不知不觉手中不停摆弄着麒麟牙。 匕首的霜刃,如凉风杂着星华越过树梢。 亦如银花盛开在平坦的天堂。 还是不要想那么多了…… 杨影翻身腾跃,步法灵动。 蜻蜓振翼点水面,杨影又在草木虚掩下,空旷无人的庭院中,将祖传的刀法演练一遍。 无眠的夜。 而明天,我将去往何处? 循着回忆中,另一个自己的轨迹,再将今天所新记下的招式,倒过来演练一遍。 忍不住想:如果将心湖中的另一个自己再次放出来,他又会作何选择? 双手不禁颤抖。 我到底在敬畏什么?恐惧?又在期盼着何种?希望? 杨影一套打完,便呆立在原地,目送院外消散而去的夜莺飞过的轨迹。 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变得懦弱,以至于不敢用目光直视前路。 苦笑,收刀回鞘,关门睡觉。 —— 第二天,杨影向柳叶询问了达奚冰的近况,又问清了殷如雪住的庭院所在,决定动身前往探望。 等两人在长廊中再次相见的时候,顺着一根根朱红的柱子,远远望着对方,都说不出话来。 殷如雪像是生了一场大病初愈,肉眼可见的清瘦了许多。 而杨影也不知道面对已经明知身份,该如何倾诉和表达。 两人熟悉的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又陌生的像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杨影,你还知道来看我啊?” 最终,还是殷如雪先打破僵局。 准确的说,应该叫她,元如雪。 她也看出来杨影在为称呼犯难,便大度的表示:“你自然些,别把我当作公主,我还是喜欢你原来的样子……” 杨影本来想说:你还好么?可一想到她是为了自己而身受重伤,话到嘴边,却只吐出一句:“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我伤了你。” “没有啊!你救了我。虽然有点吓人……”殷如雪吃吃的笑了。 虽然满头都冒着傻气,却无比真诚,脸上透出一种天真纯洁的美丽。 杨影望着她乌溜溜的眼珠,多希望能够回到过去,去答应她当初的那个笨拙的问题: 我选择荣华富贵,我不再希望追逐曾经,就让一切恩怨过往都烟消云散吧! 可是,这句话,终究还是无法说出口…… 终究无法,为了一个未知的未来,放弃所经历的全部。 “将来,你是如何打算的?” “伤寒侵入了我的肺,已经严重的伤害了我的健康,我打算不再管世间纷纷扰扰,先回到洛阳,将身体养好……” “哦这样啊……”杨影机械式的回答。“那你要多保重……” “你呢?还要继续前进么?哪怕天下已经大乱……”殷如雪垂下眼帘,睫毛不自觉的,在风中颤动…… “嗯……”杨影只是默默的应了一声。 于是两人便没了话。 安安静静的站在彼此身边,树上嘈杂的鸟鸣,渐渐连贯成了一首,悦耳的曲调。 “那……你早点回房休息吧!保养好身体最重要。”杨影逃也似的,扭头就走。 “杨影!”殷如雪突然提高音量,冲着杨影的背影喊。“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什么?”杨影像是满怀期望的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你……你……如果你还一直追寻立于战场之道,有朝一日,就一定能见到我的父亲,他叫元颢,是北海王,如果可能的话,请帮我保护照顾好他,他是一个好人。如果有一天你累了,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也记得一定去找他!”两人距离并不远,殷如雪却如同担心杨影听不见一样,几乎是在呐喊。 杨影轻轻点头。 “你一定要记住啊!等你停下脚步那一天,一定要去找他!”殷如雪几乎哭了出来。 不知为何,杨影心里突然感觉,酸酸的。 扭头就走,像是一个打了败仗的逃兵,杨影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心里知道:如果再不走,可能真的就再也无法前进了。 “无论等待多久,我都不在乎……”殷如雪的最后一句,却渐渐没了声音,更像是对自己说的…… 很多时候,弥足珍贵的东西就在眼前,你却浑然不觉。 直到丢失,才发现原来竟失去了,生命中唯一的一枚珍珠。 才终于领悟: 将家带在身边的满足,才是你所追逐的游牧。 在你疲倦时,可以扎营停驻。 而你的笑,支撑着我,虔诚的全部。 —— “蜘蛛将军,您在么?”杨影轻轻敲响门扉。 没有回应。 “燕将军,您在里面么?”杨影再次敲门,这一次加重了一些力度。 仿佛是个空屋。 杨影转身打算离开。 一柄月牙弯刀迎面飞来! 杨影以迅雷不急掩耳的速度,拔出腰间匕首格挡。 “错了!” 远远传来燕不回的声音,伴随着声音,一顶赤红的披风如鬼魅般,不知从哪里晃过,遮挡了杨影所有视线。 杨影忙展开步法,脱离战圈。 “错了!” 从斗篷中,猛然刺出双剑,直取杨影胸腹。 杨影躲无处躲,避不可避,只好硬着头皮施展拳脚。 “错了!错了!错了!!!” 燕不回的身影终于显现,而她的口中,衔着第三把剑,锋利的尖端停在了杨影胸前。 杨影惊得满头大汗。 “小子,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从你所使用的招式与风格中,我推断你是个高手。可现在一试,你简直外行中的外行,难道你是在故意隐藏什么么?”燕不回收起架势,一如既往华丽的还刀入鞘,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而杨影也一脸疑惑的看着她,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 自己一直都是这样行为的啊? “你要是真的一直这般行为,那你就期盼着自己永远都别遇上高手吧!”燕不回不自觉的开始为人师表,可能是心之所向往,缓缓成习惯吧!“能闪避的招式,优先闪避;闪避不开的招式,才选择格挡;在发动格挡之前,就要思考对方可能留藏的后手,以防被杀得措手不及。以上,都是近身格斗的基础,也是常识。” 杨影细细思考她的话语,才恍然大悟! “你好像是第一次听讲啊,之前一直都不知道么?”燕不回更诧异,这家伙是演戏的么?怎么混到这么大的? “诸如此类的知识,请您多传授我一些!”杨影不傻,也知道这番话到底有多实用。 “以前你每每遭遇战斗,不会都指望这召唤另一个人格出来,替你打吧?”燕不回想起第一次见到杨影时的推断,严厉的质问。“对你而言,那是最不可取的方法,太不可靠了!在战场上,敌我双方都是生死相搏,容不得不稳妥的方法。” 燕不回往来踱着脚步,想了片刻后,继续说:“除非你能主动控制其他人格的来去,可以自由的在各种不同的模式间切换……小子!来!把你的另一个人格叫出来,再陪我练练!” 燕不回一方面想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看看在不同的人格间,是否可以随意转换。 另一方面,她也想试试深浅,知道知道杨影的隐藏人格,到底有多厉害。 “没听懂么?快点把潜意识给我放出来,让我瞧瞧!”燕不回厉声喝道! 可杨影努力尝试后,以失败告终。 怎么回事?平时只要一呼吸急促,就很容易进入状态,今天是怎么了? “看来,也不是什么随心所欲的便利招式嘛……”燕不回说这话,突然回身拔出双剑杀来,气势汹汹。 从架势上看,不像是假的。 杨影忙躲闪,可一朵盛开的银色剑花就像一张铺开的网,将自己罩在其中,动弹不得。 仅凭一把短小的匕首,几乎是不可能成功招架的。 杨影的心跳猛然加速,双眼散发出一道猩红光芒。 匕首飞速在掌心中旋转,左突右划,轻松就化解了燕不回的杀招。 燕不回脸上虽挂着笑,却如临大敌般,向后一跃,腾出五步之远,重整架势。 “可算出来了……” 杨影的右腿缓缓在地板上划动,双手一上一下,左手反握匕首麒麟牙。无懈可击的防御姿态,仿佛换了一个人。 “刚才那招,挺厉害啊?虽是一个女人,照样是个垃圾!” 第六零章 恶鬼缠身 第六零章恶鬼缠身 “另一个杨影,你好,看来不使点狠辣的杀招,你这头伏在草丛中的狼,是不肯出来。”燕不回笑着,重新打了个招呼。 杨影的右腿缓缓在地板上划动展开,双手一上一下,左手反握匕首。摆出一个无懈可击的防御姿态,严谨的作战态度,仿佛换了一个人。 “刚才那一式破烂招数,倒没见过,你,挺厉害啊?”杨影指着燕不回说,还往地上啐了一口。“真是个女的,废物,晦气!” 不知道,这个粗鲁狂暴的杨影到底在想什么,但不知为何,他的身上却平添了几分另类的神秘诱人魅力。 “还有点重男轻女哈?那来来尝尝这招!”燕不回每只手上又添了两把刀剑,张扬的像一只刚睡醒的龙,在舒展自己的爪牙。 杨影如临大敌,抢先大踏步直杀过来。 直觉告诉他,绝不能让这个如火的女人先出手! 不然自己一定陷入被动。 “这次选择对了。”燕不回却意外很高兴。“看来小子怀里还真藏着一只小狼崽子,很有价值!” 狼,是要自己捕食的,所以决不能喂养。 哪怕捕食,需要冒着死亡的危险。 这是它的尊严,也是骄傲。 怕死的,叫士兵,以命相搏的,才叫战士! 燕不回抖擞精神,第一次和杨影正式交手! 刀剑无眼,刃卷气息切落叶! 凌空翻跃,两只身影印台前! 华光绕青路,胸中擂战鼓。 极限的速度,如鹰在飞舞。 就像平地一阵,西北高原风。 凉州姑臧山上的草,和太行山上的黄土。 红与黑之斗,一吸美如画。 这样酣畅淋漓的战斗,已是久违了! 竟勾起了燕不回还跟着师父与故友,在姑臧山上习武的旧时光。 好久没有遇上这般好手了,好久没有遭遇过,如此难缠的对手了。 燕不回调整气息,不断的变化招式。 但,她的内心,实际上早就在欢腾、在高叫! 拼尽全力的畅快手感,又回来了! 不知什么时候,燕不回又偷偷得添上了两把兵器。 至此,八把刀剑,全部横空出鞘,在空中飞舞。 这才是燕不回的绝招——“八剑齐飞”最完整的形态! 燕不回觉得能无意中遇见杨影,真的是上天再一次对她的眷顾。 而反观杨影,也很厉害,仅凭借一柄匕首,竟然在格斗中不落下风,简直将麒麟牙的功能,发挥到了极限。 虽然无法获胜,但绝对没有会输的征兆。 两人就在庭院的中央,令人眼花缭乱的呯呯砰砰,乱打一通。 直看的前来汇报的达奚冰,悄悄躲在门柱后,心旷神怡。 目睹这一幕,达奚冰的心中更加确定:隐秘机动一定能够东山再起!只要有这两个人在! 原本只是过来向燕不回汇报接下来几天的安排行程,却无意中撞到两人切磋正酣,也不愿意出去打搅,冰儿姐便默默离开了。 回头时一不小心,倒眼瞥见一个睢阳士兵,正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摸向贺拔岳将军的驻地,不禁好奇心大起,悄悄跟在后面。 “贺拔岳将军,我是尔朱荣将军的亲信,特地前来请你,入中庭商议要事。” 达奚冰等小兵敲门进入房间后,便伏在窗外听到一句。 里面便没有了动静,片刻之后,突然门响。 达奚冰忙提气腾空,翻上屋檐。 看见刚才那个传信儿的士兵,跨出门槛,身后跟着身穿便装的贺拔岳,引着他转出小门,穿过画廊,径直前往后府。 达奚冰忙迈步跟上,直踏得屋顶上瓦片楞楞作响。 此时已是孝昌二年,恒州被叛军攻陷后,贺拔岳便带着队伍,投奔当时驻兵睢阳的尔朱荣。先是被任命为别将,不久又任都督。 每次议事,贺拔岳的想法都与尔朱荣相吻合,因此,很受尔朱荣器重。 但是,像这样的单独会谈,还是头一次。 达奚冰最终还是决定:要一探究竟。 毕竟,情报这种东西,永远都不嫌多嘛! 尔朱荣所在的内府,果然上下戒备森严。 不过,这都难不倒身为隐秘卫头领的冰儿姐。 只见达奚冰一个连续晃身,便越过了三重箭塔的瞭望,通过节奏的变化,巧妙躲过往来游弋巡逻的兵队,顺利潜入内院。 别看冰儿姐身材浑圆丰满,可真进入侦查状态,举手投足一点都不马虎。 而且轻佻、香艳的举动全无,喧哗和吸烟的陋习也不见。 一路跟随着贺拔岳,抵达尔朱荣办公的大堂。 为了更好的窃听将要发生的对话,冰儿姐再次爬上屋脊,还轻轻取开一片整瓦,透过椽子,仔细观察房间里面的动向。 出人意料,房间里并没有向达奚冰预料的那样,满是闲杂人等。相反,干净整洁的像是一个女人居住的场所。 只有几个年老的奴仆,往来照料。 厅堂面积很大,上首交椅上,坐着一个皮肤白皙、面容俊美的成年男子,穿一身雪白长袍,正在专心读书,看年纪不大,约摸着三十五岁上下,正值壮年。 见来人将贺拔岳引来,他忙上前迎接:“将军一路前来,辛苦辛苦。” “不不不,还要多谢尔朱将军宽宏大量、宅心仁厚,收留在下,我和我的兄弟们,才能有着一席容身之所。”贺拔岳连忙行礼,并表达了自己对他的感激之情。 “原来这个人就是尔朱荣?”达奚冰觉得自己看到的人物与自己一直以来想象出的人物,差距蛮大。“一点也不彪悍,也没有满脸大胡子。” 在达奚冰的思路中,拥兵自重、趁势起立的人,不都应该是目射凶光、满脸横肉的大胡子么? 怎么会是一个一股子书生气的弱鸡? 或许他本人并不文弱,但,看上去真的好违和啊! 只见他对贺拔岳附耳小声嘀咕了一阵,因为距离太远、声音有太小,是在是听不真切。 但随后,尔朱荣回身,从桌上的木匣中取出一根明黄色的卷轴。 冰儿姐可看的一清二楚、千真万确: 是诏书! 贺拔岳更是应声跪下,口呼万岁。 尔朱荣直接对贺拔岳道:“如今天下大乱,我想要率军进京,内除君侧奸臣,外平地方叛乱,你认为怎么样?” 贺拔岳立即回答:“非常之人才能做非常之事,将军若能率先高举义旗,讨伐叛逆,匡扶君主,必能成功。古人道:‘朝谋不及夕,言发不俟驾。’做事就要果断。” 尔朱荣叹道:“你这番话,真说出了大丈夫的志向啊!” 达奚冰觉得,自己知道的差不多了,于是见好就收,脱身而去了。 看来,马上就要有大动作了…… 达奚冰想着,得赶紧把者个消息通知师父和杨郎,也好让她们,早做打算。 一回自己的小院,就看见杨影躺在石板场地的中央,已经晕厥了过去。 燕不回站在一旁挠头:“是不是又一不留神,做的过火了……” 达奚冰忙赶上去查看照顾杨影。 所幸没有大碍。 “小绵羊,看来你是真的喜欢这小子啊!”燕不回悻悻的想岔开话题、分散注意力。“不过,我现在有点明白你会爱上他的原因了。” 达奚冰确定杨影没事,也赶紧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掩饰道:“师父见笑了,只是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对杨郎有一点动心罢了。您所说的那种程度,倒还不至于。哦对了,既然您已经试了手,能告诉我您觉得他怎么样么?” “强,真的很强。”燕不回仿佛在回忆刚才的情景般,用手指挠着自己的下巴。“也许,他是我所交过手的人中最强的。若不是最后我被迫亮出了,潜藏已久的杀手锏,几乎都被他击败了。” “您太抬举他了……” “这不是抬举,我的为人你还不了解么?如果他能再配合一把长兵器,那么胜负还真就未可知了。”燕不回思考着回答。 “哦对了师父,我刚才听说,尔朱荣将军,似乎想要奉旨回京锄奸,不知是真是假……”达奚冰故意将话说的很委婉,模棱两可的掩饰情报的来源。 “这样啊……”燕不回倒是不在意达奚冰是从哪里知道的消息。“这些年,因为天下大乱,京师皇族实力大减,再加上现在军营中具有譬如侯景、高欢一伙儿和我们一伙儿这样的一群得力将领,恐怕真的没有哪个亲王,是尔朱荣的对手。如果真的能够成功清理君侧,那他尔朱荣,即将成为第二个曹操。” 第六一章 若即若离 第六一章若即若离 梁州睢阳军兵大营的夜晚,还透着丝丝凉意。 往来巡弋的巡逻兵马,队列整整齐齐。 而远远近近的岗哨,如雕像一般,一动也不动。 乍暖还寒的时节,总是不禁让人陷入沉思与回忆。 杨影一个人坐在屋脊上,望着远处的灯火和漫天的繁星,不言不语。 这是他一天最喜欢的时间段。 他喜欢这种无所事事的安逸的感觉。 “你喜欢天空么?” 身后一个声音,温暖又轻柔。 回头看时,是燕不回。 不知为何,明明只是刚刚认识,却觉得她给予的感觉,竟如此熟悉。 “不,我喜欢星空……” 杨影继续仰望群星闪耀,默默说出只这一句。 “你知道么?每一位伟大的人,在死后,都会化作天上的一颗繁星。”燕不回只是静静拍了拍裙子,坐在杨影身边。 杨影没有回话,只是出神的听着温柔的话语。 “历史上每一位伟大的人、每一位坚强的人、每一位怀抱着高远理想的人,他们都和我们一样,都曾活生生的在这个世界上活过,如同我们现在一般,一样的对话,一样的呼吸,一样的仰望星海。” “最后呢?他们的梦实现了么?” “无论梦想是否实现,他们都曾努力生活着,燃烧着自己的生命,在各自的时代,散发出耀眼的光芒,直到死后,依然化作天上的星辰,继续照亮后人的道路。” “他们生前,都是超乎常人的人啊……” “真的是这样的么?你觉得人与人的区别在哪里呢?长相?身材?性别?才能?知识?还是技术?” “大概……都有吧?” “并不是哦……”燕不回突然很少女的调皮,用上臂蹭了蹭杨影的肩头。“是思想哦。” “思想?” “对!思想。”燕不回也望向浩瀚的星海,她的侧颜,在星光的照耀下,格外美丽。“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什么是不能做的,什么是必须做的。最终,无论人归往何处,他的每一次选择会编织成这个人的思想。思想的差异,才决定了人与人的差异。” 杨影似乎并没有太听懂,但他却确定,自己在那一瞬间,看到了燕不回眼中闪烁出,七色的光华。 ———— 与此同时,大营的中心,有一座高塔耸立。 圆形的屋顶,显得和四周其他建筑格格不入。 这里是收发情报的鸽塔。 上下三层,防守严密,只有将官才有资格进入。 而在鸽笼前,尴尬的站着两个人,彼此看着对方。 殷如雪和达奚冰。 她们谁都没料到,竟然会在夜深人静的这里,遇上对方。 而更没料到,她们都有从洛阳来的信息,两只鸽子,被乖巧的关在同一个笼子里。 两个人站在笼门一左一右,惊异于竟然能在这种状况下,遭遇对方。 但其实,两人都在竭力掩饰着内心的慌张。 “哦……如雪,你也收信啊……”还是凭实力就显得更加大方的冰儿姐先开口。 这样才符合她一贯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 “哦……嗯,一封家书而已。”如雪心中充满疑惑,但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发问。 “哦这样啊……我也是好巧啊……”达奚冰觉得这样圆场也太生硬了,但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两个人都呆立在彼此对面,等待着对方先取,不声也不动,一时又陷入了尴尬的僵局。 “那姐姐你先吧……”如雪开口。 “都一样,还是你先来的,你先吧……”冰儿姐一脸僵硬的笑容。 如雪只好先打开笼子取出了自己的信鸽,是一只自家养的胖胖矮矮的小鸽子。 空中只剩下一只昂头挺胸,气宇轩昂的军用鸽子。 如雪对此很诧异:这明显是一只传递军情专用的健壮军鸽,不去三楼的兵情分类处,怎么会被放到专门传递家书的私箱里? “那我还有点其他的事情,就先走了。”还在思考间,冰儿姐已经把那只鹤立鸡群般违和的鸽子装到自己带来的笼子里,打招呼转身要走。 “冰儿姐,请等一下!”却被如雪叫住。 “还有什么其他事情么?”达奚冰扭头皱起眉头,一脸不耐烦的凶狠表情。 “你忘记关上笼门了……” “哦……”达奚冰顺手推了一把竹笼。“谢谢啊……” 那一瞬间,如雪肯定了自己的第六感。 达奚冰一定有问题! 因为她在听过话之后,又换上了她那招牌一样的甜美笑容。 达奚冰不会是个内鬼吧? 如雪想到这一点的时候,不禁自己都被惊出一身冷汗。 —— 昏黄的烛火下,冰儿姐把密信打开: “第一目标,优先,丢失。 第二目标,残次,使用不能。 匹配母体,尝试重置。 若无法驾驭,允许销毁。” 达奚冰将看完的字条,放进烛光中。 她觉得最近的“指极星”,对自己越来越含糊了。 可能是因为失去了隐秘机动的的主体实力,她对于组织的价值下降了。 难道那个差点要了自己性命的铁甲面,已经对这个绵延了数百年的阴暗组织,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 如果真是这样,那到底是何方神圣啊!那张银色的面具! 达奚冰心中不断咒骂着,盘算等天亮了,去找燕不回说一件重要的任务内容。 —— 啊切! 是谁在骂我? 裴光重重打了一个喷嚏。 裴娜关切的上来,用她冰凉的小手,敷在额头上。 “兄长,您没事吧?” “娜娜我没事,你放心吧!哦对了,乌鸦那家伙还没回来么?”裴光和娜娜,已经在洛阳东门前的福源客栈,待机了整整一个上午了,百无聊赖下,只是随口问问。 “哦,还没有,他离开时只安顿我们,说自由活动要注意安全,旁的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吩咐。”娜娜一面整理装备,一面说。 她打算趁今天,在洛阳城里四处逛逛。 顺便购买一些必备的用品。 虽然乌鸦在今天出门办事前,曾告诫过她:目前只是短暂的停留,并不需要补充添置任何沉重、冗余的物件。 但刚好不巧娜娜身上来了不舒服,需要购买一些女孩子才使用的东西。 三人停留的洛阳城,是一座古老又富丽的大城市。 如果让乌鸦知道了这些事儿,一定又会说女孩子麻烦,没准以后就不会带她出来了。 而兄长,感觉上是完全不懂男女之间的事情。 自己又偏巧没有携带女仆的习惯。 所以只好自己出去一趟了。 娜娜为自己在城里的观光,找到了充足的理由。 “你一个人,真的可以么?”可是裴光还是有点担心。 “兄长,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娜娜已经收拾停当,拉开房门迈出一只脚。 裴光也便不再说什么,继续低着头专心看着,面前乌鸦留给他的地图。 这是一张皇宫的布防,不知道小玦是从哪里弄来的,也不清楚他的下一步,究竟在盘算些什么。 娜娜看裴光没有动弹,知是默许,便愉快的像小鸟一般,飞出了人潮涌动的客栈。 漫步在洛阳城嘈杂热闹的大街上,娜娜的心里欢呼雀跃。 虽然还是二月微寒气象,可在娜娜眼中,天空晴朗的,就像是五月阳光明媚的午后。 她兴奋地四处张望,寻找着可以买给兄长当做礼物的东西。 再过一天,就是她和裴光第一次见面一周年的日子了。 —— “与复数个敌人同时交战,应抢先全力攻击或抵御离你最近的敌人,随后,不管能不能击杀得手,都要立即转移位置,并向次近的敌人发起攻击,与此同时,严密监视其他敌人的动向,冷静寻找可乘之机!切记尽量不要陷入一对多的不利局面。” 杨影独自走向一处小小的后院,嘴里还在默默复习着,昨天燕不回教导的内容。 “已经脱手或者投掷出去的兵器,不要妄想在打斗中回收并再次利用,这种单纯的念头,很容易让你丧命!” 杨影才猛然察觉,自己竟不明不白变成了冰儿姐的小师弟。 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燕不回总是在一边进行格斗训练的时候,一边在你面前絮叨。 还都是些不得不听的关键性格斗技巧。 好烦啊!严重影响了专注力!直接导致目前还没赢过燕不回一场。 还有,燕不回你到底是多喜欢当先生啊?感觉上,像是你希望将自己的技巧,传授给每一个身边人似的。 杨影露出一个枯燥乏味的表情,继续前进。 不知道今天的课程,会是什么。 却远远在院门外,听见屋里,两个熟悉的人正在激烈的争吵。 “这么重要的任务,您竟建议交给一个连自己是谁都能忘记的人?”是冰儿姐的声音。不知为什么,杨影总觉得她这话里,充满了对自己的不屑。 她的语气听起来也很质疑,完全对不上平日里看到的那副,粗枝大叶的样子。 “你到底在隐瞒什么?杨影和那个组织到底有什么关联?”相对于达奚冰,燕不回的语气平稳许多,但话的内容却异常犀利和尖锐。“他不是单纯的失忆吧?你也不是单纯的因为喜欢他,才将他留在身边的吧?” “他会失忆也不是我的过错!还有,谁会喜欢上那种来历不明的小子?” “看来你并没有牢记我的教导,撒谎的时候,一定要保持眼神的坚定不动摇。” “我不需要什么都告诉你吧?。你又不是我妈妈!”达奚冰有点恼羞成怒。 “我想,就我刚才问的问题,恐怕你妈妈都没办法从你口中套出来吧!” “反正我不同意!这么危险的前线任务,还要面对复杂的皇室关系,万一中途发生意外,杨影怎么办?” “当然放弃执行任务,优先保护杨影。”燕不回说的很平静,就好像是故意说给达奚冰听得一样。 “那可是皇权!一定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达奚冰完全不在意自己晚辈的身份,大声嚷嚷。“我觉得有危险,杨影去不合适!” “我相信他。”杨影在窗外,只听到燕不回说了最后一句。 便悄悄离开了。 远远的,还听达奚冰在叫喊些什么,但内容已经不真切了。 杨影只是知道,她们是在为自己争执。 不知为什么,就像是脚在自己驱动着身体离开一般,杨影不自觉的逃离了。 哎……今天的练习,就算了吧…… —— 午夜的风,冰凉的打在脸上。 杨影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房檐上,看着白云染霞、夕阳落下,又看着月牙如钩、群星升起。 就像个呆子一样,已经在这里浪费了一整天了。 璀璨的银河,像是一条天上的大街。 辉映着睢阳街上,灯火星星点点。 希望就像是雨后的屋檐,总能让梦想看见蓝天。 杨影并不觉得悲哀,只是隐隐有一丝难过。 一个丰满浑圆的身影,却施展着与之极不相符的灵巧步伐,踏着斗拱翻了上来。 “你怎么待在这里?今天没有习武,是偷懒了么?” 达奚冰拍拍衣裙下摆尘土,将理顺的部分垫在屁股下面,在杨影身旁抱膝坐下。 “没、没有……我只是……”杨影不知道该不该询问白天他所听到的,冰儿姐和燕师父争吵的事儿。 风穿过两人腰间的缝隙,杨影才察觉:原来女孩子的身体,是这么冰凉,又柔软。 “你有什么心事儿么?可以和我讲讲呀!”达奚冰眯缝着眼睛微笑。 这是杨影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察达奚冰,才猛然间发现:在满天星辉招映下,原来,她生得如此美丽动人。 长长的睫毛在风中微微颤动,杏圆的眼瞳中散发出星华,乌黑的长发抚动肩膀,浑圆的身材里透出青春的活力。 “我……我总是会做一场同样的噩梦……”杨影失神的看着她,不自觉将心里的话吐露出。 “嗯?”冰儿姐顺手将鬓角拂过耳后,好奇的睁大了双眼,准备认真的倾听他的诉说。 反而弄得杨影不知应该从何说起:“一场大火,吞没了我,一双美丽的眼睛,紧紧注视这我,还有一柄冷艳的长剑,贯穿了我的胸口……”杨影说话间,又勾起了痛苦的回忆,只用右手,死死攥紧前襟。 在这块布料之下,掩盖着他左胸心口,一道深重的伤疤。 达奚冰听后,没有立即回答。 杨影只看到她低垂下的眼帘,和轻轻战栗的睫毛。 “风有些大,你冷了么?”杨影关切地询问,可双手却不知应该摆放在哪里。 “不冷,今晚的风儿,只是很清爽……”冰儿姐用双臂撑起双肩,将两条雪白的大腿探出屋檐摆来摆去。她的语速很慢,像是为了安慰杨影,正在努力组织和拼凑语言。 杨影觉得自己难为她了,忙辩解道:“我知道梦境这种东西往往源于内心,虽然我重复的梦境非常真切,却毕竟荒诞无稽。你别在意,我只想如果说出来了,或许会好受些……” 达奚冰听后,只是默默点了点头,视线却出神地望着,逐渐璀璨耀眼的漫天繁星。 月亮此时也不知躲到哪片云后去了? “杨郎……我以后想这么喊你,你不介意吧?”冰儿姐有些吞吞吐吐、欲语还休。 这是一种杨影从来都没听到过的,怯生生的语气。 “杨郎……如果将来有一天,我是说如果,若你回忆起了我曾做过的某些蠢事儿,你会选择原谅我么?” “嗯?”杨影从来没见过像现在这般的冰儿姐,也完全不明白,她所说的话中,蕴含着怎样的意味。只是傻傻的呆看着她的脸庞。“我……我不太明白……” “你一定会选择原谅我的,对么?”达奚冰的表情真切且恳求,她的双手,也悄悄攀缘在了杨影的胸膛。 一刹那的恍惚和迷乱,占领了杨影整个大脑,还没来得及杨影开口回答,一个冰凉的吻,便落在了他的唇间。 那种从未有过的无与伦比感觉,伴随着温软和芬芳,瞬间席卷和包裹了杨影的全身,仿佛之前的人生,全部不过是一场梦幻。 对与错、是与非、黑与白、有与无……一切的全部的全部,一下子就变得,其实并不那么重要了。 犹如施展魔法,冻结了一刻时间。 而后却如含羞草迅速闭合的叶片一般,达奚冰转眼便消失在了宁静如水的夜色之中。 只留下杨影一个人,呆呆的坐在原处,还在久久回味着,指尖缠绕的余香。 第六二章 去留无意 第六二章去留无意 “杨影!杨影!” 喊叫声打断了杨影的思绪。 “你今天怎么了?一副痴呆模样。”殷如雪站在身旁,不满的嘟着嘴。 “哦,没什么……”杨影只是随意应付着。 闭上双眼,仿佛还能够感觉到,昨晚冰凉的夜风,和朦胧恍惚的星光。 杨影痴痴地笑。 “呃……搞什么?表情真恶心……”殷如雪见杨影又进入状态,忙抱紧双臂,仿佛寒冷的抚摸着肌肤上冒出的鸡皮疙瘩。 杨影虽然听到了她说什么,不过也没反驳。 他不想打破自己的幻觉。 两人并肩站在将领队伍的最后一排。 杨影睁开眼,还能隐约看到队伍的最前排,站着一身彩袍的达奚冰。 从昨晚至今,她都没再和自己说过一句话。 倒是燕不回师父,总意味深长的回头望向自己。 正在进行的誓师祭旗大会,尔朱荣手下的精兵强将几乎全员露脸。 最近可能会有什么军事行动。 但杨影不在乎。 因为他没有正规的编制。 即是说,他不隶属于任何人。 既没有可以带领他出战的上级,又没有获得机密情报的权利。 大概大家都仅仅以为是燕不回手下,一个会打的仆人吧! 看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杨影百无聊赖的抬头望向了天空。 昨夜的风,真的好温柔啊…… 杨影又闭上了眼睛。 “杨影杨影,你比原来更呆了!”殷如雪拉扯一下杨影的袖口。“我好歹是个皇族,这些人倒认识几个,不如这样吧!我看你无聊,给你做做介绍吧!” 话说出口,杨影才想起来,殷如雪是化名,应该叫她元如雪,是北海王元颢的女儿。 殷如雪认识的门路比较广,从中找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悄悄为杨影做介绍。 最前排站在贺拔岳身旁的,“跛脚豺狼”侯景,眉眼一高一低,穿着天狼甲,覆一顶土黄色斗篷; 侯景旁边,身材英武雄伟,面容白皙俊俏的,“神武”高欢,和丑陋的侯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高欢祖父犯法,导致全家被流放怀朔,原本只是个边塞的破落户,混的还不如一般人。所幸被贵族小姐娄昭君垂青,从嫁妆中得到马匹,才有机会升迁,结交了很多平日一起飞鹰走马的同僚,以及一些走南闯北的商人。天下大乱,他先参加起义,而后投靠了尔朱荣,凭借着英明的才能和卓越的眼光,几年间迅速成长为军队中的支柱。 听着元如雪的话,杨影的思绪却又渐渐脱离躯壳,轻飘飘的开始神游八方。 虽然小姑娘讲述的兴奋,激动地面红耳赤,但他是真的对于这些陈年旧事,提不起一丝兴趣。 眼神继续迷离的在人群中游弋,突然他看到了一张脸,他见过的一张脸! “如雪!他是谁?”杨影皱紧眉头,用手指向高欢身后一个背影。 “谁?他?”元如雪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提问,怔的一懵。“窦泰?高欢的部下。怎么你认识?” 杨影想起了在冰天雪地中曾救他一命的胡子大叔和库瓦尔罕,那个成熟稳重却又不羁于世俗常理的突厥少女,现在在哪里?她过的还好么?伤势不要紧么? “嗯。”杨影点了一下头。“不光认识,还有点过节。” “啊?”元如雪惊讶的用小手捂住嘴巴。“不是吧?关系很差么?” “嗯,特别差的那种。”杨影也很难理解:为什么窦泰能不动声色的和达奚冰站在一起。 就像忘记了曾经在突厥部落里的那场不愉快,窦泰和达奚冰两人视线相遇的时候,竟然还会微笑着向对方点头示意。 杨影感到犹如吃了一只活苍蝇。 “我劝你还是不要太过张扬,不管你们之前有什么对错,他现在是高欢手下。目前在尔朱荣的大营里,高欢混的最顺风顺水。” “很得势么?”杨影的眼中,悄悄燃起了一团烈火。“还真是让人浑身不舒服呢……” “我觉得很正常,杨影,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让你感到恶心和不舒服的事情比比皆是,每天都发生在你的身边。你一定不要冒失,不然很容易吃亏的。”元如雪嘴上虽然很严厉,但说到底还是为了杨影好。 杨影听后,不做声,只是低下头,默默陷入沉思。 集会很快就结束了,元如雪顺手牵起杨影就打算离开。 “等等前面的那位小兄弟!” 杨影听见身后有人喊他,是窦泰的声音。 果然事情变得没有那么简单了。 杨影深吸一口气,扭转过头来。 “这位将军老爷是在叫我么?” “我们是否在什么地方见过?”窦泰看杨影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了。 杨影恭敬低下头颅,企图用作揖的双手,遮掩面庞。 认不出来也难怪,大将军日理万机,怎么可能记得清楚一张混在奴隶中的脸。 “最近我们是不是交过手?”窦泰还在竭力回忆,但可能是因为身边站着元如雪,一时受到影响,没有回想起来。 “老爷,小的,最近尚在训练,并未与任何人交手过……” 杨影的这句话很巧妙:他既没有弯曲事实,造成思路上的不合理,也没有正面肯定,勾起更多的回忆。 “算了,你和燕不回是什么关系?”窦泰仿佛还在努力搜索这脑内的蛛丝马迹。 “将军见笑了,他是我的马仆,跟随燕将军参加过几场战斗,侥幸活到现在……”元如雪连忙插话回答,同时将杨影的头,按倒下去。 “哦……原来是元公主的下人,失礼失礼了……”窦泰认识元如雪,更认识她的父亲,元颢。 “您抬举了,我也是借了父亲的光。好了,那我们走吧!”元如雪稳稳的牵住杨影的手,急匆匆的转身打算走。 “不过这位小哥,我好像有点想起来了,你原本是达奚冰隐秘机动的手下吧?”窦泰在背后说,明显话里有话。“再怎么想,你的履历轨迹都不顺溜,燕不回也好、达奚冰也罢,现在又包括了雪公主,我是不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多女人要维护你,但其中至少两个人,在为你向我撒谎。我会将我的所思所想全部告诉高将军,并且警告他:尔朱荣将军的内部,也不是钢板一块,要小心提防自己人,尤其是女人。” “窦泰将军,您要怎么做,那是您的选择。但既然召开了誓师大会,就证明即将展开军事行动。我只希望您的揣测,不要影响到战果的获得。”元如雪冷冰冰的回答,拉起杨影转身就走。 这一句真的让杨影刮目相看。 一直以为如雪是一个傻乎乎的公主,只会随波逐流、任人摆布而已,没想到还有这样果断的一面。 —— 因为燕不回需要参加晚一点召开的上层会议,所以今天的练武,取消了。 杨影只是陪着元如雪,百无聊赖的在兵营中散步。 穿过层层营房和宽广的演武场,不断和熟悉的新旧朋友们打着招呼。 两人都不说话,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看着对方。 最后他们一起停在了内院的角落里。 “你喜欢达奚冰么?” ??? 四下无人,元如雪猛的一句问题让杨影猝不及防。 “什么意思?”杨影不知道不同的回答会诱发什么不同的结局。 “我就是想问问你:你是不是喜欢达奚冰?”元如雪不依不饶。 “我……我不知道……”杨影在刚才的一瞬间又回忆起了昨夜的凉风,但仅仅是一瞬间,在看到元如雪清澈的双瞳时,立马就感觉到浑身的恶寒。 “什么叫你不知道?很显然,她是对你是有点意思的,表现的已经再明显不过了。我现在就是想知道你对她的态度。”不知道为什么,元如雪显得很急切。 “她对我是有帮助的……” “可我也一直在帮助你啊!”元如雪焦躁起来。“我现在只是想知道你对她和对我的态度!” 杨影很不明白,这两者间,有什么关系。 一直以来,虽然杨影不断的在作为,但都是形势所逼、顺水推舟,确实从来没有思考过自己应该走向哪个方向。 “我之前只是想知道,我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杨影只能把自己一直追寻的想法,表达出来。 “你是谁重要么?你从哪里来重要么?重要的是你已经在这里了,重要的是你想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不知为什么,元如雪突然爆发了,愤怒的语气中,还夹杂着失望和落寞。“这回我不会在像上一次那样用荣华富贵引诱你了,我只是想问一下你的真实想法。” 什么意思?我喜欢谁这很重要么? 杨影想起了,在之前元如雪还没有暴露自己的公主身份,化名殷如雪的时候,曾经问过一次要不要金钱和地位,要不要跟她走的问题。 那次是因为殷如雪和他,在实战演武中被人包围,情急之下的话题。 那么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 杨影开始权衡: 燕不回确实武艺高强,可能带给他不小的提升,但杨影其实对之并不是特别渴望; 现在营中的将领基本上都和杨影没有交结,杨影也是可有可无的人,大家对他的态度是去留随意; 至于达奚冰…… 只有冰儿姐,是杨影心头最难割舍的一块肉…… 以目前的状况来看,隐秘机动已名存实亡,杨影觉得对于冰儿姐,自己若不陪在她身旁,太过残忍…… 看杨影犹豫,元如雪只是低头沉默了片刻,安静平淡的述说:“父王昨晚捎信过来,说已经知道隐秘机动出事了,觉得我留在军中的意义不大,命令我明日返回洛阳……” ??? 意思说,你要走了么? 杨影张开嘴巴,却不知道应该说些啥。 “是的,如你所知,父王也在镇压叛乱的第一线战斗,他的能力和兵力都极其有限,所以战局一直都很紧张,处境也一直都十分危险。我这次出来,本来是想加入隐秘机动,再反引这股新生的力量,协助父王,但是……”元如雪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了。 杨影将脑中的一条条、一桩桩、一件件、一句句缓缓串联起来,事情逐渐清晰呈现,才好像终于明白了什么。 “你和我走吧!我需要你!”元如雪突然投入杨影怀抱,将脸埋在胸前。“我需要你的果敢,需要你的能力,也需要你的感情……” 最后一句,虽然声音细如蚊鸣,却依然入耳清晰。 可杨影还在犹豫。 “我明天就要走了,你和我一起回洛阳吧!” 元如雪抬头看他,眼中渐渐盈出泪水。 第六三章 中兴之志 第六三章中兴之志 “我明天就要走了,你和我一起回洛阳吧!” 元如雪抬头看他,眼中渐渐盈出泪水。 可杨影还在犹豫: 如果自己跟着元如雪回洛阳,那扔下冰儿姐,她该怎么办?她又会怎么看待自己? 忘恩负义?见利忘义?见异思迁? 而冰儿姐的那份朦胧的感情,又将何处安置? 可是: 回忆起柳叶刚刚带他来到隐秘机动的初期,殷如雪是第一个主动和他结交的朋友; 笔试中,也是如雪在帮助自己; 虽然雪白丝带的事儿弄得挺尴尬,但也许就是从那一刻起,杨影才开始对这个单纯率真的女孩,产生好感; 而后在演武大会中,两人更是患难与共,在当地帮派的包围下几近命悬一线; 在如雪重伤在身、生死未卜的情况下,竟还不忘让出鹿角,成全自己; 虽然贵为亲王公主,也无意间曾经企图凭借身份和财富吸引他,但终究没有强迫; 说到底,她是一个既单纯,又率性的女孩,完全看不见公主脾气和小姐架子; 就算身份悬殊,杨影不盼望成为驸马之类的,和她在一起相处,也一定能够成为好朋友。 元如雪看出杨影的动摇和犹豫,便没有继续逼问。只是悄悄道别,独自转身往小门走。 穿过低矮的篱笆,上面的牵牛花还没有开放。 “元姑娘,我……”杨影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该如何去做。只是一味的许下了一个不负责任的承诺。“感谢你一直在帮助我!谢谢你!不管将来你我身在何处,只要是你,无论什么困难,我都会紧握最大的努力帮你解决的!我发誓!” 他很大声,生怕远去的她听不真切。 可她,却没有扭头回话,只是默默的向前走着,眼中却含着泪水。 那一刹那,她就像一朵绽放的莲花,开遍了杨影所有的视线…… 直到消失…… 只有杨影,还呆呆伫立在原地,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可心里却很清楚,什么都等不来…… —— 殷如雪为何如此急切?急切的需要杨影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 因为昨晚收到的家书,是父王元颢亲笔书写。 其中主要内容,是勒令她尽快返回帝都洛阳。 原因有二: 其一是已经知道了隐秘机动覆灭的情况,觉得她没有继续在外漂泊的意义; 之外,更重要的还是提到了另外一点: 为了巩固自家的身份地位,需要她尽快回京与丹阳王萧赞完婚。 如雪深深清楚:父王逼迫她尽快与萧赞完婚,才不是关心自己的终身大事,而是为他自己留一条后路,万一将来有一天胡皇后出事,北魏天下倾覆,他可以借此逃往南梁避难。 说到底,这只是一场政治联姻。 而自己只是一个棋子、一个政治工具、一个牺牲品。 所以才急切希望杨影能跟她一起回洛阳:如果现在不带走杨影,她和杨影恐怕以后,便再无机会。 —— 失魂落魄,杨影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回的房间。 杨影觉得自己做错了,可又想不明白,到底错在哪里。 人也许只有在独自一人的时候,才会坦诚的面对自己的内心吧! 也许身世什么的,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要。 如果,下次遇到比以往更危险的情况,自己还会施展能力,借助另一个人格的力量吧。 那之后呢?会不会把发下的誓言忘记?或者连元如雪这个人,都彻底忘记? 杨影已经好几天没有习武了。 一定会被燕不回将军骂的吧? 说自己是一个懒惰、不成气候的人。 可又有什么关系呢? 杨影一把推开房间的两扇门,让黄昏的冷风迎面吹来。 不知不觉间,浑浑噩噩的又度过了一天。 杨影腾身翻上屋檐,坐在每天都会发呆的地方。 只安安静静等待着夕阳西沉,星河升起…… 百无聊赖的玩弄着手中匕首,下意识又不自主。 就像这柄兵刃,已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不可分割一般。 帝都洛阳是什么样呢? 北海王元颢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会和燕不回将军性格差很多吧? 毕竟比燕将军脾气更古怪的人,应该很少见吧? 冰儿姐如果知道他此刻的想法后,会不会生气? 一定会的吧? 如果,我在洛阳待不下去的话,我还能回到睢阳么? 大概是不能了吧? 我现在该怎么办?是走还是留? 如果现在有一个可靠、值得信任的人,可以代替自己抉择,该多好? “杨郎,你又在这里啊?” 身旁传来达奚冰温柔的声音。 “你是怎么过来的?”杨影大吃一惊,完全没有听到动响。 冰儿姐咯咯娇笑:“我和以往一样啊!是你太出神了,没有注意。怎么?你在思考什么?”她像往常一样,坐在杨影身旁。 “没什么,只是一些琐事……”杨影还没想好,该如何开口,索性打算先不告诉任何人。 “参加会议好烦啊!人又多,味道又臭,时间又长……”达奚冰是刚刚从内部作战会议上过来的,竟然从晌午开到了日落。 想必接下来一定是要进行,很重要很复杂的军事行动了吧? “哦,上面说了什么?”杨影随口问道。 其实他并不是真的关心。反正不认识尔朱荣,也不知道其他将领为人怎样。高欢的一票手下,更是没有一丝好感。 “给你安排了一个任务。” “什么?”杨影虽然听清了,但还是脱口而出一句反问。 “进过会议讨论,给你安排了一个任务。”达奚冰心情好像很好。“不过你得先去面见尔朱荣将军,由他来亲口安排。” “啥?”杨影在听清楚那一瞬,除了一脸茫然,脑海中竟浮现出元如雪微笑的面庞,回忆像潮水涌来一般,竟是许多往日的画面。“要面见我?” “是啊!昨天,上面得到当今圣上的衣带诏,是陛下的亲笔手迹,言因胡太后发动政变重夺大权,现在帝都局势危在旦夕,故秘传圣旨,希望尔朱荣将军能够挥师进京,保护陛下周全。”达奚冰兴奋地红着脸,阐述今天会议的主要内容。“尔朱将军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决定暂时先将四周互相兼并的起义军搁置一边,全力夺取京师的控制权。” “那皇帝陛下现在何处?” “还在洛阳皇宫,但是一想到诏书送过来需要时日,现在恐怕已经被胡太后实际控制了吧?”今天过来,达奚冰竟然还带了烟袋和火折子,看来上面安排杨影任务这事儿,真的令冰儿姐十分高兴,已经做好了庆祝一番的准备。 达奚冰当然高兴,出任务,意味着杨影会获得官职,也意味着他将以同僚的身份继续留在自己身边。 一想到这里,冰儿姐就高兴地不停往烟锅里塞填烟丝。 “好。什么时候尔朱将军有时间?”杨影抬手想帮冰儿姐先端着火折子。 达奚冰瞪大了杏眼,眼神中充满了惊讶。 没提任何问题,竟干脆的答应了! 还以为桀骜不驯的他会直接拒绝呢? 冰儿姐连他拒绝后的回答都想好了,还在来之前,对着铜镜演练了很多遍呢! 和自己预料的不太一样啊! 以至于塞烟丝的手,都停止了动作。 “你问什么来着?”冰儿姐一晃神。 “我说好的,我去。”杨影的视线并没有看着达奚冰,只是依旧出神的望着漫天灿烂的星河。“我的任务,目前就是在大部队出发之前,先去参见尔朱荣大将军,听从调遣吧?” “是啊……你……你怎么……谁和你说过了么?”达奚冰竟也有吞吞吐吐的一天。 “没有。”杨影的语调十分平静。“我只是觉得:隐秘机动做事的风格,应该一向如此……” 其实早在达奚冰来之前,她就已经为这次对话,准备了各种各样的话术,用来说服杨影。 现在,完全一句都用不上了。 他也许还不明白去见尔朱荣意味着什么,但不仅同意了,而且还从思维上希望能像一个隐秘卫一样。 一股安心的温暖瞬间涌遍了达奚冰全身,就像她第一次在火焰中见到他那时一样。 “杨郎……”达奚冰含情脉脉,却猛然间不知该从何说起。“我知道,无论给你安排多么困难艰巨的工作,那本来都应该是我去的,可我是女子,多有不便,此番若需要你替我出入阵前的话,我一定伴你身旁……” “还不知道任务内容,你就放心吧,别胡思乱想……”杨影的语气中,不带一丝波澜,仿佛在说的,是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达奚冰猛然间回想起昨天和燕不回,因对待杨影态度的不同意见,而大吵一架的事:“是不是燕不回师父已经过来和你说了?我一直就不同意她要将你培养成,天下第二隐秘卫的想法,今天会议上,就是她,极力推荐你参与执行任务的!我能理解她希望你尽快成长为一名,能够独当一面战士的心情,可,这种完全不在乎当事人意愿的做法,太武断了,我不能认同!她甚至为了让你执行任务,连你的新的身份,都想好了!” 杨影看着达奚冰急切的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露出难得一见的慌乱神情,只是笑笑安慰道:“不管我的新身份是什么,是属于隐秘机动的,对吧?” “你都已经知道了?嗯……是的……”达奚冰声音低下去,眼帘也随着她一向高昂的头颅,低垂下去。 只有长长的睫毛,在风中轻颤,抖落一颊星华。 明明没做错什么,还是觉得理亏。 燕不回希望杨影的身份是:达奚冰的未婚夫。 “我虽然不知道燕将军给我安排的新身份是什么,但一定能方便我一直留在隐秘机动,并更好的习武吧……”杨影长叹一口气,仿佛已看穿了一切。 “对不起……”一句抱歉,不知为何,脱口而出。达奚冰突然在想,自己是否已经亏欠面前这个风度翩翩的少年,太多太多。 “冰儿姐,谢谢你。” 未曾想到,竟是他抢先将这句说出了口。 他为什么要谢我?我明明是他所有不幸的根源,是他的仇敌啊! 突然好想告诉他一切的真相,告诉他,是自己杀害了他所有的家人,放火烧毁了他的家,弄残了鬼谷子,也弄丢了他的亲弟弟…… “杨,我……”达奚冰慌乱又害怕…… 害怕告诉他一切后,自己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静静陪在他身边。 更害怕,有一天,他会自己,将一切真相挖出来。 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一天,他会怎样看待、对待自己。 “杨郎,我……”达奚冰再次尝试,可话到嘴边,就是无法吐露。 自古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若是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还有什么顾忌? 可每每一想到会被他亲手杀死……心底就涌起难以名状的恐惧和懊悔。 “杨郎,我……”达奚冰已经快要忘记,自己原本想要说的话了。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 “好我知道了,明天天亮我就去拜见尔朱将军……”杨影的话语,像山涧泉水流淌。“你放心吧……” “我……你……”达奚冰一时语塞。“你真是个傻子!” 怎么会脱口而出这样一句? 冰儿说完肠子都悔青了。 “呵呵呵呵……”杨影只是痴痴的笑着。“冰儿姐,你是怎么看待隐秘机动的?” “啊?为什么问这个?”达奚冰只是下意识的回答。“对我而言,隐秘机动是很重要的东西……” “那就好。”杨影反而如释重负一般,起身伸一个懒腰,舒张一下一直紧绷的筋骨。“放心吧!我一定为尽全力帮你再次振兴它的。” 达奚冰仰头怔怔的看着他,一不留神竟将心爱的烟杆,都差点失手掉落。 “你个傻子!” 却从未觉得他,如此高大。 而该说的话,最终还是未能,好好说出口来。 第六五章 覆水难收 第六五章覆水难收 斛律光和薛孤延正说着话,却不料一个声音从旁响起:“两位将军好雅兴啊!这月上梢头还有闲情散步聊天?” 两人先是同时一惊,还是斛律光先镇定下来,厉声喝道:“什么人?军营中也敢装神弄鬼!” “将军言重了。”一个丰满浑圆的身影从转角处闪出。“小女子只是听到二位将军的对话,光想着出来打个招呼,没想惊扰二位雅兴,更说不上装神弄鬼了。” 说这话的,达奚冰一身粉红罗裙,于黑暗中现出身形。 隐秘机动,果然名不虚传,在这暗夜之中,降临得毫无声息。 她希望你看到她时,她明晃晃就在你面前;若她不想让你看见时,就算你瞪大双眼,也不可能发现一丝痕迹。 两人略显尴尬,不知道刚才的对话,她听到了多少。只得姗姗笑了,薛孤延开口:“你这小丫头片子,总是这么来无影去无踪的,自己人也被你吓得半死。” “哪敢哪敢啊……”冰儿姐突然娇滴滴现出一脸媚态。“两位将军可是咱们睢阳大营的两根支柱,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小女子也不敢冲撞吓唬了二位大人啊……您说是也不是?” “哎呦……这天色都全黑了,妹妹怎么不回自己的院落,还在外面晃悠?”斛律光也招手招呼达奚冰过来。“虽说是自家大营,可纷乱动扰,女孩子还是应该早点回去休息啊……” “小女过来看看杨郎,不知道他初来乍到,是否住得习惯。”达奚冰只是刚从杨影处出来,还未忍离去,没料到竟有意外收获,偷听到了两人之间的对话,心知两人正在狐疑,赶忙推脱。“今天会上听闻尔朱荣大帅希望给予杨郎一个闲职,先试用一段时间,小女子心里高兴的紧,才急于一时跑来先知会他一声。” “达奚小姐还真是中意杨影少年呢。”斛律光半开玩笑半嘲讽的说。 “哪有?”达奚冰故作娇羞。“将军就会乱讲取笑小女。” 这一句反而引得薛孤延哈哈大笑,被偷听的戒备也被忘到九霄云外。 但斛律光也没那么好糊弄,眉眼间还是透出一丝不太信任的表情。 “两位将军说的言之有理,既然天色已晚,那小女子就先行告退了。”达奚冰行了一标准的女性礼,故意当着二人的面,转身款款而去。 斛律光还想问问上次围场的事情,后续如何,但见达奚冰已经离开,也就没再追问。 而冰儿姐却在发现高欢势力在睢阳内部的强大后,倒抽一口凉气,转身后才终于显出一副担忧的神情。 “既然让这个母狐狸撞破了想法,就必须先下手为强了!”斛律光拉起薛孤延直奔高欢大营。“一定要阻止杨影参军,最起码,得调离燕不回部,不能让她们串通一气!” —————— 杨影最终还是被燕不回打躺在地。 “厉害啊!果然还是赢不了啊!~”杨影全身脱力,再没继续对抗的办法,只得躺在地上,仰天大喊。 “已经可以了,比上次强多了。”燕不回饶有兴致的蹲在他身旁,用一枝树叶撩他面颊。“是你自己想出来用长兵器做招架和掩护,最终用隐藏的匕首做杀招这办法的?” “我自己乱想的。”杨影不起来,只是冲着天空乱叫。 浑身脱力的他还想多躺一会。 从来都没发现:躺在月华遍地的冰凉地面,原来如此舒服。 “燕将军,要不你也躺一会儿吧……”杨影有气无力,话语里透着懒散。 “不了。”燕不回只是往外走。“只是你的架势,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谁啊?” “说是故人,不如说是已故之人。算了过去的事儿了,改天带你去为他扫墓,你就知道了。明天尔朱将军一定会传唤你,做好准备,今晚早点休息。”燕不回微笑说着,走出院门,飘然离去,只传来一声撞门的闷响。 “不知道明天早上,还有没有时间去送送如雪……”杨影没站起身,仅目送她离去。 当四周安静下来后,杨影又心心念念的想起了殷如雪那张爱笑的脸庞。 如雪的名字起得真好,像雪一样雪白的人儿,像雪一样心思纯净。 不似自己的名字,犹豫阴沉。 不知明日一别,何时还能再相见。 这样想着,杨影起身收拾,回房睡觉,希望明天能够早点醒过来。 或者,哪怕在梦中在见她一面。 —— 第二天,当天空中第一缕微光穿破晨曦的时候,鸟儿也唧唧咋咋。 元如雪昨晚便收拾好了行李。 望着自己的小包裹,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打水洗脸,冰凉刺激自己变得清醒。 好久没独自一人赶路了,内心略微胆怯。 却听见门外有响动。 拉开门看,却是杨影正在外面踱步。 “杨影?你?” “元如雪,你的眉毛……”杨影一直在左右犹豫,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与她相见,但一看到没有上妆的她时,所有准备的话,全部都忘记了。 如雪的眉毛不见了! “啊!”元如雪也意识到了,忙退回屋里,咚的一声撞上门扉。“我还没有收拾好!你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 原来,她的眉毛,是用黛笔画的…… 杨影突然释然,拍着大腿大笑出来。 “笑什么?你个坏蛋!”屋里传来骂声。 “我一直到底在烦恼什么啊?”杨影突然在看到她的素颜时,将一切都想通了。 是啊,我是杨影。是那个没有记忆,亦没有心机的人。虽然不知道这条路会通往哪个方向,但只要随心而动、继续前进,就一定能够到达思想的彼方。 即使无法陪元如雪去洛阳,也不管她是不是公主,只要我想见她,就一定有办法再见到; 我一定会想办法面见北海王元颢,不管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会如何看待我; 就算是困难重重,我也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和努力,想办法上洛进京,到皇宫去面见一次皇帝。 不管你在哪里,如雪,我都要找到你; 我只需要继续前行,把力所能及的事情做到最好。 即使犯错,也不后悔。 “你个坏蛋,怎么?舍不得我?要来相送么?”元如雪隔着门板说。 “哈哈哈,我决定了:不远的将来,我一定会去洛阳,去找到你!”杨影没羞没臊的冲着房间大喊。 “啊?”元如雪不顾才画了一半的妆,一把扯开房门。“我没听错吧!” “看,我的行李都装好了!”杨影指着身后院外一匹黑马,马背上挎着包裹、兵器和毛毯。“我听说尔朱将军要赐予我官职,等我当了大将军!我一定会去找你!” 殷如雪竟有一丝莫名感动,因为从未有人这样对她许下承诺。 “嗯,我相信你。”这句话虽没说出口。 “杨影?我猜你就在这里,跟我走吧!尔朱将军喊你过去。”达奚冰从门外探进头来,转而又冲着房间大声喊。“如雪!我先把杨影带走了!无法为你送行你路上多加小心,注意安全!哦对了!我从燕将军的部下抽调了数十名干员,沿路护送你回京!” “谢谢冰儿姐!”如雪梳妆停当出来,先谢过达奚冰。 “没什么,这是燕将军的意思,你有机会应该当面谢她。” “那燕不回将军人呢?”如雪询问。 “燕将军一早就回自己属部了,最近又有新的军事行动,她作为先锋,需要优先部署。”冰儿姐解释。“好了,杨影,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杨影还有些依依不舍,看的达奚冰生气,却也不好意思发作。 —— 前几天燕不回向尔朱荣推荐了杨影。既然是燕不回推荐的,必然可靠,尔朱荣打算先以一个校尉官职给他,让他呆在燕不回手下,观察观察。 传唤令刚下,帐外高欢求见。 “进来吧!”高欢一直主持这睢阳兵营的全盘工作,也是老部将了,尔朱荣打个招呼,顺手抄起昨晚还没读完的书,坐到上首继续阅读。 一个高大英俊,清秀文静的人,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袍,踏步进来。 能感觉到二人的关系非常亲昵密切。 “贺六浑,你来了?随便坐吧!”尔朱荣指了一下席子。 “大哥,我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也不怕?”高欢落座打趣。 “你来一定是有想法,说吧!”尔朱荣微笑。“这里没有外人。” 昨晚,高欢都已经和夫人娄昭君睡下了,外面却传报斛律光、薛孤延二位求见。 天色这么晚了,又是两位一直忠心耿耿的部将一起前来,高欢以为是有什么重要的军情,忙披衣服出来,鞋都忘记穿了。 结果二人所言之事竟是希望高欢明天一早就求见尔朱荣大帅,阻挡一个无名小辈的升迁之路。 高欢当时就满心疑惑,咨询二人:“理由,可以说么?” 斛律光和薛孤延就把之前发生的林林种种,和盘托出。 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高欢也敏锐的感觉到,事情一定有隐情。 尤其是达奚冰,有很多反常行为,不合常理。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两个部下就这样认为,那就必须防患于未然。 答应并送走二人后,高欢回房将刚才的会晤内容一五一十又告诉乐妻子娄昭君。 娄昭君也认为宁可错杀,不可枉过。 于是才有了今天高欢来见尔朱荣。 “听说大帅最近要任用新人?”高欢先试探。 “是的。怎么你认识?”尔朱荣毫无防备。 “不认识,正因为不认识,才希望大帅能够慎重考虑。”高欢眼神坚定。 作为睢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二把手,高欢说出的话,很有分量。 这种分量使得尔朱荣也不由放下手中书卷,抬起眼来看他:“怎么回事?” “杨影的成分和背景就十分可疑。” 尔朱荣一听这话,便不再做声,静静听高欢将话说下去。 “就在几个月前,我听说洛阳杨家遭遇大火,全家罹难。那么现在营中的这个杨影,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你的意思是说:燕不回带来的杨影,是乱贼派来的奸细?” “若是乱贼派来的,倒还好说,但若是胡皇后派来的……”高欢故意将话说一半,留下空白让尔朱荣自己思考。 尔朱荣稍加思索,发现杨影的确来自帝都洛阳,高欢的顾虑也不无道理,一颗心就悬了起来,怪怨自己还是过于轻信。 “但燕不回一直鞍前马后,平乱有功……”尔朱荣还是觉得燕不回是值得信任的。 “我也觉得燕不回是没问题的,但若是她也被骗了呢?我可是听说这个杨影并不是和燕不回有关系才来的,而是被达奚冰带进来的。”高欢说的严肃认真,确是事实。 一说到达奚冰,尔朱荣脑子里首先蹦出了达奚武的形象。不过这个闺女和忠义的其父,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那份古怪精明中,总透着一股让人琢磨不透的气息。那种感觉就像是总觉得身后有人跟踪,可扭头看时却空无一人。 一看尔朱荣陷入沉思不说话了,高欢忙加了一把柴火:“达奚冰所领导的隐秘机动,是个独立的情报组织,一向也不受任何方面管制,很有可能干出双面间谍的勾当。” “你先下去忙你的吧……”尔朱荣吩咐。“出门让人把贺拔岳叫进来,我有事情问他。” 高欢忙起身出门照做,走时心里想着:这事儿成了。 片刻,贺拔岳听令赶到,在门外解下佩剑,卸去铠甲,让卫兵拉开帐门进来。 “阿斗泥,你来了?”尔朱荣装作熟络抢先寒暄。 “末将不敢,大帅有何事吩咐?”贺拔岳毕恭毕敬,立于下首抱拳行了军礼。 “也没别的事儿,就是我最近决定任用杨影,听说是他是你的部下,我特地传你过来,询问一下,你对这个孩子的认识。”尔朱荣轻描淡写挥手让护卫送水上来。“有什么特长,看看能担任何种工作?” “回禀大帅,其实我对这个孩子,也不熟。”贺拔岳头也不抬。 这个回答倒是出乎了尔朱荣的意料。 尔朱荣原以为贺拔岳会护犊子,还准备了一套说辞。 这下好,不需要用了。 “你不熟悉,就带进大营?君的行为是不是有点不负责任?”尔朱荣假装生气。 “大帅息怒,其实一直是燕不回在操持这个事情,属下实在是不知内情,不过大帅若有何安排,在下悉听尊便。” 为什么贺拔岳不偏袒自己的部下? 尔朱荣疑虑顿起。 难道贺拔岳和燕不回之间,其实貌合神离? 难道贺拔岳、燕不回、达奚武之间,仅仅是表面上的从属,实际各自为战。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杨影就不堪重用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去吧!”尔朱荣摆了摆手,让贺拔岳离去。 就在达奚冰带杨影过来的这段短短的时间里,几个人命运的轨迹却已经悄悄偏移。 第六六章 饮鸩止渴 对于自己来说,刘辨也不过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而已,要说现在的张毅也能理解,毕竟到了这个年纪,也就是大家所说的叛逆期。 还没等长老们疑惑猜测,工作间的大门就又被打开,一个白胡长须的偏偏老者走了出来。 “我,我帮你收拾一下!”呆愣过后,黄点点却是手忙脚乱地开始帮忙捡那散落一地的琐碎物品,一一放回包裹当中。 两人双眸相视的瞬间,郑新权连忙转过头,闭上眼睛,继续打坐,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当夜卫角收买的盗贼刺杀邯郸和富子失败,豆旃提前归乡,繁阳令以及冢宰卫横又落到章邯手中,想必卫角一夜未眠,第二日身在濮阳的卫角又得到王贲进军砀山和大野泽的消息,应时六神无主。 居然连这些普通村民,差不多也是徐家号镖头,张横张老大的水准? 一下子便将巫天轰出时空通道,来到洪荒内混沌中,之后,九彩天雷降临,很直接地轰击在巫天头上。 最后的结论就是太过于虚弱了,需要好生休养,哪怕是使用医家的力量也没有将陆辰唤醒,最后只能够表示无奈。 而白绫也是不告而别,应该是回朝圣山了,昨天的事情,已经有几位裁判注意到她了,她自然不可能再和任非凡呆一块。 天道神眼面对前来的景宇,整个神眼汇变起来,变成一张天道法则之网,向着景宇的攻击笼罩起来,想将其拦截在界璧之内。 “你是就好,我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你。”还是刚刚的语气,没有一丝的变化,就好像是录制下来的一样。 只是,比不过我的之初。明夷心里想。自己爱郎的胸膛,宽广热烈,充满安全感,还有她熟悉而迷恋的淡淡药香,恐怕此生都逃不过了。 照壁之后是一片广阔的院子,树木有被烧燎的痕迹,已经被打理过,显得干净利落。石制的盆钵、石磨、石板之类堆在一边,想来是碾制花汁、研磨水粉等工序使用,已被清洗过,略有熏黑的印记,不妨碍使用。 在蒙古的军区,一队人开着车出了军营,向着草原的深处行驶而去。 “谁知道呢!或许是想见他的未婚妻了呢!”弧羽澈轻笑着,脸上依然挂着温柔的笑意,像个王子一样,吸引着人的视线,似可以把人融化一般。 二人顾不得几日以来连续行走奔波的疲倦,于是心照不宣地随同着蜂拥而至的人流向定山涌去。 “将军太高看她们了,几次侥幸而已。”丁潇逸顿时笑了,他也想不到,当年收养的两个丫头竟然有这样出色的表现。 康桥突然觉得有些奇怪,这老头什么意思?为啥这么固执己见?难道他和都老爷认识?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抬眼看了看老头。老头神态安然自得,正笑呵呵看着自己。 “不需要了。”我回答道,一遍我就记住了,虽然很复杂,可是只要是学会了,那么就非常的简单。 突然,一条红绸丝缎从天而降,御风飘逸,只见它径直冲进瀑布水幕之中。 这个世界,有着和他一样成长经历的人不胜枚举,西莉亚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到底是怎样的成长心路历程,才造就了此时强大到如同神祗的西蒙·维斯特洛。 这部北美本土体育题材的电影在国际上声明不显,却也是一部西蒙记忆中年度榜单前十的票房破亿作品。 乔治·卢卡斯计划在这部电影上映过程中,采用一定数量的全数字放映模式。 以后有空去订做一个专门装古剑的皮套……心里想着,我一边将古剑塞进了一旁地背包里。 维兰字正腔圆的说着话,她弹了弹指尖,上面涂着黑色的指甲油,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特别充满魅惑。 室内没有烛火。黑暗中,嵬名慧轻声说了句:“有家伙的,就把家伙拿出来吧。”随即伸手到裤子里掏摸了一番,拿出来一件物事。 “不急,走走吧!”安禄山摇首拒绝,率先步行。一众侍卫见了,只得紧紧地缀在其后。 “够了,你红枫学院的导师如此凶残,今后谁还敢去?”傅天昊看红了眼,怒气冲冲站起身,脸上全然没了昔日的玩世不恭。 这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不再有,夜鬼谷的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可也只能作罢,愤怒之余也有些惊讶。 看着队友们的癫狂,听着现场球迷的疯狂庆祝的欢呼声,刘莽抓着球站在球场中心,闭上眼,摊开双臂享受着这一切。 这是一个完整的能量释放和吸收的传输过程,看似精密、实则低效,传输能量的上限还低。 话罢,吕西安再不犹豫,三只电子眼皆凶光毕露地大步走向伊万诺夫即将到来之地,正式展开了他无情偏执、充满憎恨的复仇。 王景不停的摇铃铛,他身边的两个中年人,也掏出控尸铃叮叮当当的摇,却没有任何效果。 只是这是一段被尘封了的历史,况且经过了这么多次周折颠簸,恐怕也让所有人都忘了苍蓝洞府的成立和苍蓝国君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剩下10张,白双双魑和酒疯子一人3张,剩下那1万我自己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当年在明珠界的时候,她与椿、芒嫦一起以神力加持凡人修士与冥渊魔物作战。 虽然不能回花果山找二师兄单挑,但是这灵山的强者肯定比十洲三岛多。 曹大人笑呵呵的带着一个胖子走了过来,也没有掩饰自己心中的惊讶。 经过他的一捣鼓,线索什么的没有发现。倒是发现自己可以将脑海中的映像传输到大屏幕上。 然而欣赏他的人,却支付不起价格;支付起价格的人,他们需要的刺激阈值又太高了。 第六七章 大打出手 第六七章大打出手 睢阳大校场,已被众多官兵堵得水泄不通。 听说骑兵都统薛孤延要教训新人,几乎半座军营的人都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 看热闹的,永远不嫌事儿大。 ... 这一下就算是自诩谋士的朱成也不由惊愕了起来,这种事情不应该是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吗?被自己特意引导的那个只经历过一次正式世界的新人站出来理所应当,但你们这些资深者竟然也接二连三自告奋勇充当诱饵? 这些被点名到的人,脸色都变得很难看,他们清楚的知道这酒内的猫腻,一坛下肚之后,就是头荒古巨兽,只怕也得倒地不起。 蝶翅鸟立刻带着大卫和尼克飞离地面,但是也不敢离的太远,至少可以看得见贾正金和周围的骷髅。 听见唐述喊她,安宁一个激灵站了起来,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的江素纤。江素纤点点头,示意她过去吧。 最后一天,众人一起去田里帮着老乡给田地除草,又帮着修补房顶,之后又一起去山里采野菜。 “不用叫了,人已经死了。”杀手张哥确定了媛媛的生死之后说。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孔天师三人不得承认,聂唯还是很聪明的,有许多地方他们看不明白,聂唯却能先想到。 李逵也不是要跟叶孔目为难,也不是愿意跟一个石狮子怄气,此刻有活人跟他杠上,正是合了心意。 武松是个志诚君子,反正自己是铁了心去攻打豹头山,而且胸有成竹,签个军令状也没什么的,想到以前的名将关羽,也签过这玩意儿,更是豪气万丈。 他这么能忍的人都要直接去医院等不得了,肯定很不舒服,可她的心疼却在下一秒惊讶起来。 吴王歪头看榻上的林玉兰,她神情很惊慌,紧裹着锦被,无助的看看地上的林正堂,又看看他。这惊慌失措的模样,令他保护欲顿起。 夏暖应了一声,看着他终于颤颤巍巍的一步三回头的去找线索了。 姬皓月眉头微皱,忍着痛,刚才那一击肉身对拼,他的右臂已经骨折了。 昨天累的够呛,一早晨又急急忙忙的,现在轻松下来,她觉得自己的骨头架子真要散架了。 虽然没有见到,但是他基本上已经可以确认,这个杀手,乃是董家派来的。 夏暖说完感言之后,甜甜的对着台下双手举过头顶比了一个爱心。 “为什么会有四个加列杰?”一些人对邓安的道宫神祗十分惊奇。 玄天烨看着已经走出去的青赤天,眼中闪过一丝暗光,眼神却是认真观察着白墨染。 “这个行吗?”史蒂芬将一枚炽热的元素核心扔给了旁边的莎尔,可惜火焰领主体内的神性力量太过于稀薄了,要不然的话应该是凝结出一枚火红色的神性元素晶石。 在史蒂芬的视线内,密密麻麻的游魂不知道何时浮现,它们哀嚎着挣扎着被吸入了眼前的冥河池内,不管它们愿不愿意都将进入轮回。 一声惨叫声响起,一个泽拉兵蚁被死亡魔眼射中,瞬间触发了即死效果直接当场毙命。 王蕾点点头,说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其实林艺是什么样的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不能用?敢不敢用?而且怎么用才是关键。 第六八章 含沙射影 第六八章含沙射影 “不好!失控了!大家快散!” 燕不回高叫的声音,被淹没在一片无知的喝彩鼓掌声中。 一模腰间,八把兵器,一把未带。 高清原本要走,因为误把杨... 丹魔一挥手,将下面的一张凳子给摄取过来,挨着朱颜坐了下去。 那个勇士愣了一下,但见巫师对着自己瞪了一眼,也不敢说话了。 “这里就是盛夏山庄的山脚下吗?”叶冥抬头观望,因为是早上的原因,山的四周雾气环绕,树木茂盛,一条山路直通山顶处,不过现在的主要任务是找到露营地。 白冉冉从始至终都认为,她和蓝颜风不能够在一起,全部都是因为出现在蓝颜风身边,并且成功引起蓝颜风注意的人,至于蓝颜风是不是喜欢她,或者爱她,这个则从來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白冉冉脸色散发着不正常的红晕,蓝颜风伸手一碰,烫的他心惊。 李玄风冷哼一声,手中长剑轻轻一挥,击碎溟墨的剑气,身上的气势猛的一变,一股凌厉而霸道的剑势冲天而起,就连天空中的云也被这强悍的剑势搅得粉碎。 “对了,阿龙我想跟你说一件事。”李峰忽然脸色一变,有些纠结的向赵龙开口道。 说到底,青青的内心深处还是蛮臭美,蛮自我的。只不过,她并不想让别人看出这一点。 想到死亡,莫名的恐惧从元清旦心头升起,随后这种恐惧被怒火取代,双眼冒出嗜血的红光。 那男同学这才颤颤巍巍的,将事情大概的说了一遍。吴贤顿时满脸的愤怒。 在对面五十名面罩刺客面面相觑寻找叶真行迹的同时,凄厉的竹哨声与警讯光华再次在这条街道上空炸现。 这是一家“杨雯雯品牌专卖连锁店”,大堂里的一架播音器,正播放着一首旋律奇特的东方风格的音乐。似乎为了配合这首音乐,今天的连锁店里在最显眼的位置都挂上了今冬最新款的时尚汉装长裙。 “秽土转生,是个零风险的术,即使杀死施术者,术也不会解开现在我都有些后悔当初,开发这个术了”二代目火影,淡淡的说道。 不单单是提出让丁一滚回广西去的说法,还提出将丁一投置南京养老的提议。 “为什么要待会儿再说?我现在就要知道!”叶天辰的身上有着一股,不可拒绝的气息说道。 这是叶真第一次见到如此纯粹的力量空间,叶真的剑心通明甚至感应不到这火灵净土有任何的缝隙或者是出口。 见到对方的动作之后,杨戬顿时再也忍不住,眼神一厉,伴随着一股恐怖的气势顿时也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眼底也露出了一抹森冷的杀意。 但同样也会有些人将这起悲惨事件视作可以引导和拉拢民意的手段。 而就在这个时候,深渊魔主终于出来了,与那个可怕的男子遥遥相对。 “叶牧,别冲动!”柳菲葉又喊了一次,她心里虽然很不愿国有化,但作为一个商人,她一向都以和气生财为前提,如果一开始就闹得太僵,残局就不好收拾,这也是柳菲葉的精明之处。 听到这里,众人都不吭声了。虽然这些御史和言官们的本职工作就是鸡蛋里挑骨头,但面对这样无可争辩的事实他们也没法说出什么毛病来。 第六九章 桃之夭夭 第六九章桃之夭夭 洛阳福源客栈二楼窗台上,殷如雪横下心来,一跃而下。 只要能从命运中脱离,才不怕受伤。 当时,她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也没考虑太远,也没琢磨... “周运只有主张!现在咱们准备准备,静等着这位鬼王仙君到来!”周运微微一动,心里已然有了打算,这鬼王仙君既然来了,那就绝不能再让他全身而退。 在当时急需血浆的时候,是蓝鳞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个急救包,硬是把自己的血一管子一管子的抽出来,注入到杨杰凯的身体里。 “裘帮主我想问你个问题!有谁知道清灵被关在丐帮分舵呢!”梦云飞面色好转不少说道。 唐诗被抱过去,扭扭身子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不满地抱怨道。 星主防护阵法虽然强大,但在一百多名星主高品敌修的轰出下,也是摇摇欲坠,有的边缘地带就要破开了。 就在那欢呼雀跃的尖叫中,宁涛仍然一动未动,穆力,猴子等人都吓破胆,却发现宁涛丝毫没闪开的意思。 狐狸被搪塞了一句,老老实实闭上嘴巴,继续看着叶飞绘制草图同时观察他使用的键位。 不过这步棋该如何走,如何才能真正做到双赢,周运必须好好合计一番,而这首先要做的就是亲自去一趟鬼屋,实地勘察一番,确定那个鬼屋的凶猛程度才可行事。 她有一种直觉,杨杰凯这次是真的栽了,否则,也不会连续几天不和自己取得联系。 他刚张嘴高喊,蓝光吞没视野,轰隆巨响里,天地似乎都颠倒了。 琥珀一族?水树不认识这个家族,至少在三次元世界,好像是没有这个家族的印象。 余世逸微微的有些失落,因为他很喜欢看福多多认真听他说话的表情,很迷人,很让他喜欢。 如今朝廷又一次兵败三吴,让卞范之意识到起事时机成熟,他立马起身前往南郡公府。 光幕在空中展开,出现扭曲的七彩线条,等了好几分钟,线条拼凑成清晰影像,那是通讯塔的风信布告板。 乔治希尔也没有开玩笑,只不过是有些直接了而已,毕竟直接的话可能会让其他人有些不适应,记者也是有些无语了,这个是在责怪他们问一些有的没的问题吗?。 事发地是在雨隐村的湖,经过刚才的爆炸,这里到处都是水雾弥漫。好在有白眼的存在,倒是没有造成太多的麻烦。 虽然表面平静,可目光却有些躲闪,今天所发生的事太出乎她的意料,不管是突然的追杀还是之后他为救自己所做的,都不是她所希望两人间要发生的。 爱情……想到这个,不知为何,我的心里陡然一痛。像是在遥远的地方有什么人在迫切的呼唤我一般。 “阿翔,全世界只有我知道你不爱吃巧克力,好吗?”雯雯走过来,含情脉脉的在我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但她也没有什么时间继续等待了。就在连菱手指一点之后,她立刻成了无数修罗兰枝叶的目标。 勾诛细想了一番,无论是否唤出连菱,他都必须先找到黄璐再说。否则就算连菱在此,这冥穴如此广大,不知道黄璐的位置也是枉然。反而如果连菱出现被云天堂的人发觉,他们给马上来个毁尸灭迹就麻烦了。 第七零章 兜兜转转 第七零章兜兜转转 “我不同意杨影去晋阳!”冰儿姐又跑到燕不回营帐中嚷嚷。 自从尔朱荣关于杨影的右迁令下达,这已经是第三回了。 燕不回盘腿坐在案几前,专心看着面前堆... 这他妈不是存心想给米国营造危机感,让它全力遏制华夏崛起吗? 伶舟月吨吨灌了几口酒,准备说,话到嘴边,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无奈之下,陈家人遂只能退而求其次,将其火化的骨灰与木灰放入骨灰瓮,却坚持埋进了土里。 但是欧阳今相比较起来就太淡定了,淡定到简直就不像是他的事情,好像是他对家的恋情曝光一样。 萧然放眼望去,谷地药园,菜园果园,松枫园林,剑竹林,温泉崖,乃至弟子房,全都打理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攸宁闻言皱眉,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监蓝儿,苏泽等人,可是这里却没有监蓝儿等人的踪迹。 体验还没结束,萧然双手叉胸端坐在床头,平复心绪,微微颔首。 当黄金圆盘浮现在攸宁身前的时候,那两位剑修也到达了攸宁的跟前,天地元气所化的剑尖刺向攸宁跟前的黄金圆盘,两者相撞,巨大的能量波动席卷八方,霎时间,整个风雨镇飞沙走石。 此刻,极云子,银月真人,墨匣真人,乃至春蛙秋蝉、戴铁环的高师……都带着不同的想法盯着萧然。 孙府的管家在大门口,还一脸正奇怪着是哪家的公子夫人上门拜访,眼生的很。 另一头朱石头也被人给架起来了,脸上木愣愣的,眼珠子连转都不能转了,愣是让沈娇给吓傻了。 怒火中烧的叶飞抬手一掌拍向酒杯,破掌而出的飙风凌厉如刀,所过之处空气仿佛被切割开来,发出嗤嗤裂帛声响。 “负隅顽抗?”花奉并不知道明秀心里想着什么,但他判断,此时受了重伤的明秀已经不再是他的对手了。 “没有,你听听我这里。白刃战。你现在绝对不要开炮!”奥特。施瑙费尔一身冷汗-现在开火的话,第二坦克连的坦克非得和英国步兵和‘马蒂尔德’ii坦克一起做了陪葬不可。 “呦,生气了,逗逗你而已,别当真了。”铁心依旧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说。 林海涛他们猜得没错,此处宫殿确实是楼兰王国的宫殿,但并不是什么地宫,而是活人居住的地方。 沈娇见到两只晒得似黑炭一般的家伙,眼泪止不住就流了下来,抓起鸡毛掸子就打了下去。 怎么罚?江欣怡一看决定权交给她了,那得好好想一下,怎么罚呢?杀了他?好像太过了点,她咬着手指认真的琢磨着。 嘎!这个男人是有意的吧!什么是不该说的话难道他心中没有判断吗? 以至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她一看见奶茶就想起自己哭着喊沈妄让沈妄吃掉自己的画面。 对于江绾不止一次提出来的已婚身份,不光陆老爷子没在意,就是陆家其他人也没在意。 上官瑶听出来了姜云不愿说出自己的底细,也就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刘梅本还在想宋月的事儿,听到这话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抬眼冷眼看着刘齐全。 第七一章 离情别绪 第七一章离情别绪 兜兜转转,又被带回了原点。 殷如雪现在心中正有十万个小人,齐声骂娘。 真该死!怎么回事? 逃了一辈子,怎么回来了? 前面这不正是,要... 就在刚刚,才收到那落霞谷谷主战败刀无悔的消息,可这转眼功夫,没想到下一个就论到了自己。清风城主叹息时。 只见宋一伟道:“各位道友,我们兄弟二人先走了”,龙洛知道这二人怕自己打劫他们,既然他们要有那就走了,龙洛道:“二位请便”。 那万一他是呢?不是更好吗?不,不能这么想!也许是怕失望吧,我居然做了个结界将自己的希望封住了!淡定点的好。 逍遥壮壮看着池水中的自己,目光“阴晴不定”,像是感觉哪里不对,随后,眼睛一亮,头一甩,把长发捋到背后,再定眼往池中一看。 夏建开着车子,三拐两弯便已经出了市区。这一上国道,十多分钟便到了平阳镇。老杨家饭馆,生意依旧火爆。 问心因为离之前那青袍人不远,所以倒是很清楚看到那青袍人取出了一枚玉佩。 他是来亲眼目睹剑无情战败身死的,而不是来观赏他如何扬名威风的一战。 虽说已经与武神达成合作,但不管怎么说,萧云飞也不可能去做武神的主,自然不能够贸然答应下来。 杀死崔玄懿的正是平章事姜邯赞,受了重伤的他一直在运气调息,终于攒足力气捡起长矛将崔玄懿刺死。 所以,在他来到迷雾之森这里时,在场的人其实早就落在他的眼中,没有一个是超过武将境界的,固,他也就直接把那明显人为布置的阵法一拳打爆。 这一次,他不光是要将澹姬接回来,还要再次提醒一下世人,他魏无忌回来了。宗正府这个稍软的柿子,正好适合他来拿捏。 被吓了一大跳的蛤蟆,肚子一鼓,体型瞬间膨大了一圈。严阵以待,准备展开一场防守攻击战。 童言很是大方随意,大跨步的走入了大厅之中,并在位于大厅中央的圆桌旁坐了下来。 对面两个玩家明显没有想到张一凡的攻击距离竟然这么远,在他们想来,张一凡只是个重装,激光塔的射程也只有三百米,他们站在三百米开外的距离肯定是安全的。 洞窟内的医治依然在继续,最后剩下的就是丹田了。别看只是一个部位,可是丹田处聚集的内力,远比全身流窜着的内力要多。 徐子仪已经到了大禁区边缘,特尔施特根出击,他封堵左右的射门角度,却无法封住头顶。 西多夫看着球被抢走,又不去反抢。因为这一点,西多夫没少被中国的米兰球迷骂,这一次他肯定会被骂得更惨。他不单单只是丢了球,ac米兰还因他的失误被帕尔马进了个球。 叶随云惶恐,忙回礼道:“前辈,在下与唐姑娘乃是朋友,早年曾受唐姑娘大恩,无意中撞见了此事,自然应该出手相助,说起来反而应是我在报答唐姑娘才是。”唐笑笑靥如花,说不出的开心。 田宇轩此时心里才大大的松了口气,清楚自己已经安全下来,但他还是不敢有丝毫的放松,表情依然恭谨无比。 第七二章 念念不忘 第七二章念念不忘 “乌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家上下都在为几日后的大婚做准备。应付完了外面热闹的人群,裴光安排娜娜照顾殷如雪,拉着司马玦拐入连接侧厅的长廊一角,... “这藏物间的东西本来就是我的,什么叫做归我了?你倒是很会见风使舵阿。“秦浩颇有深意道,对于钱他是来者不拒,所以便随手接过,放进乾坤世界当中。 原本很气愤的林百媚看到这一幕顿时笑的肚子都抽筋儿了,难怪刚刚苒苒在房间里折腾了这么久,原来是为了等这一刻。 “用羽毛和蜡来组成的翅膀就能让人飞翔,我这个东西只是缓降,应该没问题。”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造物,灰袍不知道是在给自己壮胆还是得意。 但是,即使他时尚,他所穿的衣服,也都是些在地摊上买的便宜货。 s级任务可是目前他接到过的最高难度的任务,而且还是如此丰富的奖励。 “少臭美吧你。”旁边的赵双双没好气的说道,她自然也是认识炎龙的,毕竟她也是赵家的人,赵家在燕京势力还是挺大的。 当樊江波和助手,护士们,一起把娜娜推进产科手术室之后,冬梅和卫国一路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他不敢赌,如果超神器在他挂掉之后爆出,那么所有的努力都功亏一篑了。 胡氏也的确觉得不应该感谢陈阿福,在她看来,陈阿福要是在最先种西瓜的时候就让他们大房跟着一起种,那样他们挣的钱会更多。 这些人的态度也非常嚣张,一来就斜着眼睛打量苏云凉等人。看清众人的长相后,一双双眼珠子更是直勾勾地盯着苏云凉和苏灵不放。 电光石火之间,宋铭身上各色光华浮现,不断地削弱着那恐怖拳头的力道。 与其拿着一个死沉的东西拖累脚步,还不如看到危险的时候撒腿就跑。 其它的修者也都反应过来,全部暴冲而起,如同一片黑色的潮水全部分为九道人潮,冲向那九枚道果。 大大的“初级培育家”正式审核,以及通过审核的日期、年龄,都冲击着这位登记员的心灵。 化天境的武者,在这间宫殿之内,众多皇子所请的强者帮手中,乃是最差的修为。 没错,他必须这么做,因为他知道,如果他不做,冒险的人就会是苏云凉。 说起来,天月公子的四大战将里面就数陆无双最为平凡了,可即便是平凡那也是相对而言的,陆无双在旁人的眼中依然是耀眼骄阳,威势无比。 当初为了平息战争,勇者亚朗决定牺牲自己,把自己的波导转移给梦幻,这样梦幻就能让战争停止了。 他的话音刚落,断月载着吴欣经过他们的车子,停在了离他们距离100多米外。 回到南京第一件事萧明就召集众人开会,天祚帝逃跑时带走了怨军一万的精锐骑兵,现阶段南京城的守军已经不到十万人,且都是步兵,和弓兵,众人忧心忡忡,萧明却哈哈大笑。 但是他们的努力获得了回报,林族的其他分支最终成功地潜伏到这片大陆上。 看着前边那庞大的异兽尸体,吴昊眼神中变幻了一番,就在他准备动手取宝之时,光影一闪,一道火红的身影出现,正是那邋遢的红胡老者。 第七三章 不打不识 第七三章不打不识 杨影告别了达奚冰和燕不回,北上晋阳。 天高云淡,马匹在冬日的黄土高原上飞奔,越过高高低低的石头山丘,沿着汾河,越过巍峨的山峦。 杨影高笑着打马向... 现在要比的就是谁能更先一步了,如果唐雅能够得到集团那些老客户的支持,无疑会大大加分。 “传说中亚瑟王的心脏是梅林大法师用一只红龙制作的,难道这是真的,然后才引发了某种特殊反应……”李牧回想起前世关于亚瑟王的信息不由猜测到。 吴轩却是盼星星盼月亮才等来了和王诺一起分析期货市场的时候。 他诧异地看着我,那表情像是在告诉我,你不会用枪还敢跟着来? “算了,你走吧。”林枫感觉有些恶心,连忙挥挥手让他离开,做人做到聂凡这样,也真够失败的。 在得知了这里居然是一个传说中的大人物的墓地后,他们已经把出去的希望全部寄托于张太白身上了,哪会随便乱说话。 她气若游丝,讲一句话似乎很费力气,张妈见状,赶紧搬了一张凳子给她坐,我感觉她俩不会再拿刀砍我,我便收起了手枪,站在一旁。 说这话的时候,烨华眸子中的那抹孩子气完全褪下,变得无比的坚定,又宛若一潭深深的湖水,将花璇玑完完全全的一层一层的密不透风的包裹着。 “还要打么?”李牧控制着大岩蛇朝着魔狼爬去,对方要是不认输那就只要将魔狼杀死了。 “手段?什么手段?”即使是拿家人的生命来威胁我,沈毅也只是吓唬人的,算不上卑劣吧? 不过倒是有人在嘀咕,怎么觉得眼前的老师好像有些眼熟,可又因为方逸这身打扮实在与那个记忆中模糊的容貌有些无法重合,最终没有人想出个所以然来。 她没想到林凡竟然会在这场战斗中突破,实力得到大幅度提升,而且这股诡异火焰竟然也会跟随着进阶。 “我得有命活到那天。”可陈清听着,又扫了眼日历,忽然笑了。 在拉鲁拉丝关爱的视线中,周然确定了,对面绝对是一个真实世界。 而在这痛苦折磨中,他还以为是刑讯逼供,将所知晓的一切,尽数道出。 炎之剑并不轻巧,饶是千道流这极限斗罗的实力,也得双手持剑,才能把它稳妥的挥举。 千仞雪的位置号码最受同学们的关心,知道自己的号码之后,全都围了上来。 这些人为了把网友骗进来杀,也算是大费苦心了,极尽夸张之能事。 应要求,在重新测试了一番马红俊的天赋、武魂之后,便将他交到了居住在武魂城荣养,曾经以严苛、铁面著称的刑罚红衣主教的李斯主教那里进行教育抚养。 战利品独角虫的毒针有毒,周然不准备拿出来看,万一再给自己送进医院了,这不是没事找事给医院送业绩嘛。 “呵呵,这位星子先生说的太好了。”老金又捋了两下自己的红胡子,忽然对陈风说道。 “你俩就在这等着吧,我和你们玉姐姐下去看看。”说着,楚无锋来到洞边,用蜡烛往下一照,漆黑一片是一眼看不到底。 一般包含漏壶和量称工具两个组成部分:一杆吊著的秤﹐受水壶挂在秤钩上。 第七四章 借刀杀人 第七四章借刀杀人 没想到自己的偷袭,会被一个早有准备的逃兵反手,真是丢人。 “才不是什么逃兵,小爷正儿八经、堂堂正正官兵斥候,将来终有一天还要成为斥候之王!倒是你,拦路... 每种势力内部都各自的等级和z治,每种势力也都对其他势力格外关注。 一个八岁左右、浑身破破烂烂的男孩子被几个差不多岁数的贵族孩子围在当中,几声嘲笑声此起彼伏。 “什么?怎么回事?”希莉亚惊讶地看着卡欧斯,卡欧斯自身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的五官很立体,似乎并没有化妆,这种美丽才是真正的美,正所谓天然去雕饰。 “什么人?”门口的保镖早就得了颜晨的吩咐,只是为了有人在附近观察惹人怀疑,就故意装模作样的问了一句。 当然,独远算不算是落寞人,如果算的话,那是否也该有这样的心情,但却抬头之际,东城山腰的那片开阔之地,镜沁集已经是来到眼前。 挂檀族的能力是赋予别人不死之身吗?众人见到一个个原本应该死去的奴隶,依旧眨着眼睛,他们的心脏像永不停止的转轮,使他们的躯体能够保持着活力。 侃神之前看到我的剑气后知道我很厉害,所以点了点头然后直接将手变成大炮状态轰我。 “好酒!”独远听此,微微压了一口白酒,把二两银子放在桌上。 被秦舞阳眼睛一瞪,森田猛二等人顿时变得心虚胆怯起来,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只通天巨蟒的眼睛盯住了一般,阴森冷酷,不含一丝人类的感情。 杰奎琳一伙人本打算离开越来越危险的热那哈城,但突然出现的血色结界让她们无法外逃。 徐青和刘猛几乎在茶几踢出的瞬间就左右滑出两步,留出来一个空位,金属茶几不偏不倚击中了玻璃鱼缸。 所有人包括上面那位老师的眼睛一愣,真是新奇的说法。某老师眼神鼓励某魅继续说下去。 b同学:“甜蜜蜜。”该同学说完还瞄了一眼魅兰莎,立马害羞的低下头。 没多久,吴老师的姐夫,也就是副校长带着保安室的两个保安冲到了办公室,随即命令保安去制服刘晓星。 花姐一把抱住了刘晓星激动的哭泣了起来,将心中一直积压着的恐惧通通释放了出来,哭了将近差不多有十分钟后才慢慢的消停。 最终,要离开房间的只有自己。他们还挂着一些对自己表示担心的写字板,劝阻自己不要想不开。 然而。看她沒有太大的反应。司徒雷焰顿了顿。还是把口中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一只毛茸茸的拳头夹着劲风疾若奔雷般轰向徐青面门,他身体瞬间做出了反应,一掌渡厄重生迎着拳头拍了过去。 那曰本矮子,就是在抽签仪式上表演生吞彩球、鼻孔出纸的光头魔术师。 法娜斯虽然神色淡然,可脸上微微泛起的红晕还是表明她其实也是非常激动的。 两人的身份证都是贴身放着,所以还是没有丢失,这也是当时进入雨林时特意这么做的,这样不管遇到什么样的意外,这最基本的东西也不会丢掉。 刘十八皱眉听着老黑呜咽,几个呼吸后一愣,脸上露出一丝错愕表情。 第七五章 一见如故 第七五章一见如故 “哎……累死我了,不打了不打了……”罗小伍仰面朝天,躺在星海之下。 “怎么?你没力气了?”杨影也扔了匕首,躺在他身边。 西南天上的三连星,仿佛巨... 朱教授仔细观察着顾商淮,其实说起来,这已经是十几年的事情呢,他不见得还记得当年的少年,但是这件事他却记得。 曾经他为了练习枪法,找了一条比自己高一个阶位的黑色蟒蛇对练,直接被勒断了八根肋骨,那可比这难受多了。 “闻静发信息给我,说我没事可以过来看看。”顾商淮说道,对于闻家兄妹他还是了解的,这个所谓的过来看看,就是有事。 夏千骄心里头咯噔一下,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但他没有问,只是默默地随着浦舒兰一同进入到传送门中。 有隔音阵法,左芊芊肆无忌惮,把长枪压在黄宏光肩上,稍稍一发力,黄宏光噗通一声,直接跪了。 钟恋乔:“……”这才是豪门斗争吗?商宴集团的内幕这是被她听到了? 从厨房的抽屉中取出打火机,将蜡烛点亮之后,他起身按灭了房间里的灯光。 前面的道路冉方已经走了很多,最后一步张良若不愿迈出,那他自然也不会留下他。 很明显撒娇这一招今天并不管用,来自于婆婆的礼物,林知许多次拒绝反而会不礼貌,大不了这镯子给了张云礼,让他来保管,也算是让自己放心。 “焦老大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这么大的好事也不告诉兄弟几个。”要不是有焦博在,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呢。 那辆白色的车子猛地冲出一股接一股的波浪,火光瞬间在她眸底硝烟弥漫,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呆呆的看着眼前白色的车子自焚起来,大脑已经完全没有了反应和思考空间的能力。 皙白的眼神依然还在凝着后视镜那里已经看不到那辆车子任何一点的地方,心口很空,好像被人把心挖去了般。 “想接电话?”随着楚韵的动作,腿上的a字裙不停向上蹿,露出一大截白皙纤细的长腿,看的几个混混眼睛都直了。被称作老大的男人,咕咚咽了口口水,骂了声“娘的,不等了”。 她无法感动一个不在乎她的人,就像是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一样。总以为是感情伤害了自己,可这一刻才明白,是自己伤害了自己。无法改变别人对自己的态度,但是可以改变自己的心态,她不该那么偏激的。 他本来是怀着复杂又激动的心情来找溪然透露有关lilith界和扎缪消息的,但没想到换来的却是这样一个悲伤的场景。 我也直视着他道:“我没有害人,他也没有害人,希望你收手。”就不信他敢在学校门前对我做什么,再说还有苏乾跟着。 龙清绝看着沐风的动作,只觉得格外刺眼,但是偏生他没有任何资格和立场把这个碍眼的男人拉开。 在这种时候,凤箫痕早已靠自己的势力,或劝说,或逼迫,让那些长老们纷纷向自己这一边倒戈,短短几天,鬼族的一半长老都被凤箫痕说动了,皆产生了让他坐上鬼王位置的心思。 第七六章 围角打挂 第七六章围角打挂 冰儿姐只能疼痛,暂时放弃前往晋阳和杨影汇合的计划。 虽心有不甘,但比起告诉杨影身世之谜、和帮助联络杨影与殷如雪的关系外,显然参加指极星的紧急会议,以及... 隽魏然不经意间吸了几口,一时间头晕目眩,恶心呕吐,感觉呼吸都不顺畅了。 能够收服了瑶暮增加了他的战斗力,还获得了接近五万的善恶值,这就是最好的好处。 看到萧闲不参与战斗,还带走了两个大斗师九星的强敌,罗候兴奋不已。 话音落下片刻后,一道人影便从那里的一颗大树背后缓缓走了出来。 “剑来。”苏磊红大喊一声,一柄比普通长剑长了三寸,宽了一指的,散发出微弱的绿色毫光的宝剑出现在他的手中。 面对着这道有着掌法境的实力的剑灵,除了逃之外,鬼牙想不到任何其它的方法。 那野猪发出一声低吼,然后迈开柱子般粗大的四条猪腿,转了个身,“咚咚”的往前走,不一会儿就消失了在了这密林之中。 听到天火尊者的话,萧闲点了点头,随后扭头看向药老等人,开口道。 在阿雷斯和阿齐兹剑决时,无权祈祷者们就已经悄悄蓄势待发了。 上午十点半,大家整装待发。趁着有条件,把剩下的米饭都捏成饭团,这种天气不能长时间保存,吃个两顿是没有问题的。现在大家都失去了方向感,所以决定到山下的村庄看看,只有走上大路,才能重新找到出路。 “大叔!”天明却是突然跳下了的马车的棚顶,原来是盖聂从马车当中出来了,看来是王靳的丹药起到作用了,让盖聂的伤势好了一些,此刻已经不用躺着休息了,马车这么抖,在马车里面躺着也累呀。 瓦斯琪觉得李察的话有一定道理,她对于她自己制作的武器还是十分的有信心的。 “不行,不行,我得赶紧给医疗中心打电话,赶紧给派个急救人员过来!”雨果掏出手机真给特拉帕尼俱乐部医疗中心打了电话,让他们赶紧派一个医生过来,万一要急救正好用得上。 “你干什么,给我站……”话还没说完,那个队长就感到头有点晕乎乎的,在看一下旁边,发现和他关在同一个土牢里的同伴已经倒下睡着了,接着,他感觉到睡意越来越浓,最后终于支撑不住倒下了。 luni看着自己原本尚算健康的气血值忽然清空,一时间有些懵,再一看那击杀信息上的助攻角色,脸色不由地沉了一沉。 西西里岛的酒和特色菜肴在北方当然不盛行,托尼和玛尔塔并没有吃过,真没吃过。 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钟,在没有交通工具的情况下,也走不了多远。指不定走下去,就很难再遇到村落,那样的话就要露宿野外了。 楚云数着手指头,计算着自己这几年需要的钱,光大学学费和生活费就不下十万了,他还欠了沈雨不少钱,当初大脑受创治疗的钱大部分都是沈雨出的,虽然楚云不知道沈雨是哪来的那么多钱。 “这样算起来,就是三名虚神,六名半神圆满。这个阵营确实不弱,但我应该还应付得来。”林煌简单盘算了一番,觉得应付起来问题不大。 第七七章 义无反顾 第七七章义无反顾 即使身处十字路口的来往人群中,为何依旧深感孤独。 每一张脸上,都有一双疲惫的眼。 人都是自私的。 并不觉得这是一个错误。 我只是好奇... 人家没问你是否看到了什么,你自己却先说什么都没看到,这话不是明摆着说自己已经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么? 剩下几个杀组的成员面面相觑了半天,然后撒腿就往外面跑,完全顾不上受伤的李天国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这事得从长计议。”约翰赶紧补话。 为了证明自己并不害怕,这世上没有什么灵异事件,钟思亮故意向前迈了几步,虽然他本来就是要路过这里的,不过当他看到那怪人摊主摊子上商品的价格和标签时,他又不想动了。 托瓦斯也死了,并且还是死在身负诅咒的苏辰手中,苏辰的危险程度在比克心中顿时被拔高了数个层次。 月光下,这个城市犹如童话一般美丽,但是美丽的背后潜藏着巨大的危险。 一拳朝左龙打过去,结果左龙只是微微伸出一只手,就直接包住了陈昊的拳头,然后他用力握紧拳头,就看到陈昊的脸色变了,冷汗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流。 “生气吗?是不是想去李振那孙子那里告我的状,好把我开除了?”张大刚冷笑道。 于是想了半天,秦羽道歉话还没有说出口,白幕就已经当先开口了,口中发出了一连串爽朗的笑声。 听到这里我便真的没了脾气,以前周瞳也和我说过这件事情,但是当时我除了稍微有些矛盾之外并没有现在这样不安的感觉,我想可能是因为理想和现实之间的差距,我觉得我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太上长老老脸惊恐,抬头双目瞪大的看向众人,大喝,“你们是下界飞升的土著!!竟敢询问那无始罪王的下落?!”太上长老面容惊恐,脸色返血潮红,身上气息都开始有一些雷电火花爆发,十分不安。 瞳孔紧缩,她甚至看清了地面上随着车轮飞驰的灰尘,感觉自己的脑袋掉下去,说不定也能飞得这么精彩绝伦脑浆四溅的。 但是其他人不知道的是其实此时风白羽在窥探着王明凝结的符箓中的底细,当他发现符箓中只有阴阳真空道的真意,甚至更加高深,但是却没有其他门派的任何神通夹杂在其中。 但是银麟子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是一路行走是有方向的,并不会一直停留在一个地方,银麟子一边是为了自己,一边也是在宣扬善良正义。 神界安宁太久了,接连数日的杀伐战乱,许多年不曾经历过大战的神仙们也难免疲惫,殿中的天将们各个面露倦意。 “但是我才是国王!我才是夏威夷王国的国王!那些该死的家伙全部都是叛徒!他们是夏威夷王国的叛徒!都应该被送上绞刑架——”卡拉卡瓦一世没了胃口,扔掉手中的烤鱼,起身来回踱步,嘴里骂骂咧咧。 “不早了,还是先吃饭吧。”季子璃被他看得不自在只得岔开话题。 锦延一句话都没有说,静静地看着她,她闭着眼,紧皱秀眉,似是很难受,他轻抚她的眉心,听着她的话。 第七八章 在所不惜 第七八章在所不惜 武泰元年,皇帝元诩因不满皇太后胡充华专权,密诏晋阳军阀尔朱荣进京勤王。 不料近臣行迹败露,被一直等待机会的乌鸦半路截杀,反将密诏通过萧赞之手,呈献给胡... 大约1分钟后,前方再次出现新的岔路,然而,也和前面两个岔路一样,并非单纯的岔路,还有乌鸦人与鹦鹉人在。 只是龙族对于龙魂本源的保护一向都和好,谁也沒有想到龙族还会有剩余的龙魂本源,这东西太好了,在外界的人看來,就算是龙族的存量应该也沒有多少。 凌霄冷笑了一声,看了看令主人道:“你无非就是想让那些人都来攻击我嘛。 经过前段时间商梦琪说出天堂没有你的时候,她就在也压制不住内心的冲动,她不想和邱少泽做有名无实的夫妻,而是要做真正的夫妻。 所有的敌人都知道,只要你抓住商梦祺就可以来逼迫邱少泽做任何事情,哪怕是让邱少泽死。 下一刻,萧让狂喷出一口鲜血,身子倒飞出十丈之外,口中更是不断向外溢出鲜血来。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只感觉到眼前阵阵发黑,差一点就又载到在地。这一掌已经将让他伤上加伤,伤到了极为严重的地步。 看着被摔得七荤八素的两个灰甲士兵,杨日变了脸色,凭他的实力可是做不到这么轻松就摆脱两名灰甲士兵的控制,看我的眼神终于忌惮了起来,一挥手,其他的灰甲士兵把手里的枪口对准了我。 “本来以为跟少爷这次出国、出海,你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了,可是那里知道,你又开始关心南海,我说少爷呀,虽然你年轻,可是身体很重要!”。 如果攻击雕塑没有产生元力光团,那么就立即退到一边去,直接淘汰。 我看了一眼还在燃烧的恶犬村,苦笑一下说道:想必那恶犬王也是狗,那些恶犬尚且怕火,那恶犬王当然也怕了,而且这火还不是凡火而是天火,就连神仙都承受不了,更何况一个恶犬王了。 “冲灵丹?那是什么?”叶风奇道,望向老人的手里,却见一颗黑不溜秋的药丸安静地躺在老人的掌心。凹凸不平的表面颇为难看,浓烈的药味扩散而开,还有点刺鼻的味道。 这个位置没什么花花草草,向下一看就能看到一片的光景,只有一张被风带起的卷纸,人却不见踪影。 尚祁无奈只得眼神示意零二跟上,三人的身影缓缓消失在风雪当中,而九儿这边此时远远就看见一家卖床上用品的店面,不过还没走近就被闻声涌出的丧尸拦住了去路。 转身之前,钟离是困惑的,薛柔所作所为,所有敌意对她而言都有些莫名其妙,然而转身之后,入目的那道身影却完全解答了她的所有疑问,何止薛柔不可置信,就是钟离自己都觉得自己跟做梦似的。 楚原在旁边一直盯着沱河老人的动作,一见他脸色一变,立刻就知道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不过若是现在没有调换身体,叶风估计也不会受这样的挑衅,多半也会应承下来。 杨昌发看着沈俊凌还是这么油盐不进,他也着急了,目前沈俊凌是唯一能帮到他们的人,要是他不帮忙,那大宝的胳膊岂不是没救了。 第七九章 顺水推舟 第七九章顺水推舟 等乌鸦走近核心大殿,只见他摇身一变,乌黑的道袍如垂天之云,裹挟着无数乌鸦,如龙卷过境般,席卷而出。 禁卫军当场就发现了异样,从四面八方涌出,包围了上来... “也不一定。若是有机会,还是可以去看看他们的。”席以筝笑着安慰席爸席妈。她并没有说魔武星,也没有说那是她第一世的异世界。他们,不该被牵扯到如此复杂的环境中来。 “呵……你有个很爱你的男人。”房间内,赫连允透过微型摄像机里摄到的外头的场景,低低一笑,回头看着席以筝若有所思地说道。 “现在开始竞拍”“铛”一锤下去,第三块地的命运就此进入它的命运轮盘。 擦干了头发,江辰清理了一下换下的衣物,然后推开了浴室的门。 江辰与飘渺完全被震撼住了,一头魔兽竟是可以换下数百个帝国,这也太乎想象了? 白银一进入这里就发觉不对,这里太安静了,安静的仿佛一片死水,与外面的景象竟然有天壤之别。动物的警觉之心在这一刻充分的发挥出来,白银很是低调的隐藏进了水底,借助着水草的掩护打量起这里。 “天使之炮,永恒一炮!”天使之舟自然明白形势的严峻,炮口对准创世丰碑,发出最强一击永恒一炮,一炮出,定永恒,轰了一声,永恒一炮把创世丰碑炸得四分五裂,黯淡无光。 “我们过去看看?”席以筝虽然不知道白虎那里发生了事,但心里有些担心,因为从来没有见白虎主动来寻她。 说完后,没给江辰任何拒绝机会,男子大牛便是急冲冲的离开了。 花纤盈这才定睛仔细打量来人,惊yà的发现,对方竟是个二十岁出头的英俊青年,神情温和从容,嘴唇棱角分明微含笑意,一双清澈的目光也正望着自己。 这是法尔孔的招牌动作,叫人不胜其烦。老头对此的评价是:谨慎有余,但不大气,略显猥琐,徒招厌烦。简而言之,老头将其当成是苍蝇,杀得了几只,却怎么也杀不完,很讨人厌,不过也止于此。 身后的陆水一恰好看到了刚才的一幕,心中大为疑惑,只见她秀眉紧蹙,稍微沉思片刻,接着一脚飞出,狠狠的踹在了沙渡天胸口。 那低洼的谷地,怕不有数十里的方圆,看上去虽也荒凉,而碎石沙砾之间,却多了一蓬蓬、一簇簇、一片片的黑色野草。其低矮者覆盖在地,健壮者高约过膝,俨如农家阡陌的情景,却又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虽然有足够涵养,但见这些猪猡们在这个要命时刻竟然还在议论这些不着调的东东,公孙羽也不禁怒从心底起,冷冷地盯了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一眼。 「我和这家伙还曾经有过婚约呢!」这想法一冒出来,连花纤盈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孙权和众大臣已经知道秦军登陆的消息,但不知详细,急忙询问。 刹那之间,他依稀觉得自己好像是超脱在这场杀戮之外的另一种存在,冷眼旁观着眼前的生与死,俯瞰到的鲜血幻化作一幅幅躁动的画卷。 又用我脑子里的东西教育我!唐劲骂了一句不过星月的话他还是有所体会的跟晓颖展到现在的程度自己一直都是真心的即使有些是受了星月的提醒为了提高恋爱指数却也没有过虚情假意。 第八零章 敛翼待时 第八零章敛翼待时 朱唇玉面的尔朱荣,一早就收到了两封书信。 现在这两封书信就端端正正摆在他面前的矮几上。 他略显焦虑的起身,在中军大帐中背着手来回踱步。 麾... 那语气轻的像是随手扔一件垃圾一样,陈筑觉得烫手,沉甸甸的,简直堪比烙铁。 苏靖衡和沙飞铭两人的进攻在萧骁气势如潮的攻势下显得默契不够,在萧骁逼迫下步步回撤,丝毫没有寸进。 “代替我们出场的是我们苍梧峰的灵兽肥啾,它最喜欢横冲直撞。”行云也接着评价。 江观澜弄好饭菜,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转身坐到阮馥旁边的沙发扶手上,一只手绕过她后背来到她左肩膀,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 罗曼决定躲避当地的巫师圈子,尽管杀一巫师后,这打算变得不太可能,但他仍不打算放弃,能瞒多久是多久。 “而后,又以那样亲密的姿态安抚您,这一定与喜欢脱不了干系。 最后见他没有动作了,这才略显迟疑的退回到自己的椅子上,沉默良久,再次陷入沉思之中。 穿过新打开的门后面看去,新出现的大厅跟现在这个大厅的明暗度差不多。很明显的看到了旋转门后正对着一个三尺高的台子,材质跟放置黑棺的那个台子的位置和材质都差不多。 然后正当罗曼注意集中之时,他忽然将贾维斯从头到脚,里里外外全看了个遍。 “体力和神经反应速度上升到10以上,这就是大骑士的实力吗?”罗曼一声低语,抬头看向威廉,眼里迸发出无尽战意。 诸葛亮虽然远远达不到夫子的程度,但因为星耀至尊也是千万人之中难得一个,所以众多武者对诸葛亮是好奇更多于对他的怀疑。 平台上有鎏金战车,有蜕凡巅峰的护卫,他就是看不得自己的“凶残”才愤然出手,动手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看着台下重新变得老老实实修行者,老道咂咂嘴将葫芦挂回腰间,那弥漫在台上的红云翻卷着聚成一团,躲入道人的长袖。 当那名老者说话的时候,天空中渐渐安静下来,好像大伙们都往老者那边看去,聚精会神的。 可现在,非天教只有他一位大修罗王,就连玖嗒也在前不久死在他手中,以至于面对勾陈,偌大的非天教竟无堪战强者,实在讽刺。 “滴~机甲同步完成,主公,您与机甲的匹配度为12%,你可以使机甲发挥出准王者级的实力。”智心的声音在陈晓宇周围响起。 怎么样算才是独立的呢?从一些情况问题我怎么处理。来解决问题实现目标恢复正常和干事收获物质精神提高来造梦。 亲眼目睹几千枚导弹在一分钟内全部炸完,就像一串鞭炮一般,刹那间绽放,又悄无声息地消失,其中还包括一颗十亿吨级别的主力核弹。这一切给人们带来一种心灵震颤的感觉。 这也是崔大有选择叶氏并编织谎言的原因,但事出有因却不意味着杜氏几位长老可以理解。 妮娜满脸呆滞,老妈?多利亚被叫老妈?结婚了?哪个王八犊子把我家宝贝儿给x了? 第八一章 视死如归 第八一章视死如归 元如雪斜靠在马车里,百无聊赖地玩耍着手中一枚,纯黑的筹码。 马车跟随着车队,在开阔而寂寥的街道上行驶。 空中飘散着雪白的纸钱,远远就能听到宫内传... 宋雪莹回校,魏实也回作坊休息去了,杜开则回到自己的公寓住处去。 恶灵还是异物,看着不过是个名词的差异,本似乎不用这么计较,但是,恶灵这个称呼,很容易会造成误会,使得一些人类误以为是传说中的恶灵,从而会使用一些错误的方法方式去对付异物。 一直到范蠡通过话语当场处置了剩余一些钱财,朱闻天这才得以获取到了一些科代表币。在没有被授权拥有的时候,朱闻天则是无法做到这一点的。 虽然这些装备都是属于凡质当中的精品,但是这些装备根本不像那些商人所讲的那样手工打造。 夏良按捺下心头的恐怖,催促自己思考,以转移注意力。他想到当时那三人被关在同样的地方,慌乱是理所当然的。这里目不能视,唯一的光线只有对面门缝处泄出来的微弱的灯光。 但想想也觉得自己好笑,显然是多虑了,这系统什么时候开始会这么有幽默感呢?所以,它说的应该是真的。 这个盖帽直接转化成了助攻,勒布朗-詹姆斯被尼克拉-约基奇卡在了篮下,尼克-杨飞奔出去。 然而到临市的高铁一天只有一趟,来不及过多纠结,把衣服暂时放到老师那里,叶青匆匆忙忙的来到了高铁站。 “就是说我是那龟兔赛跑里头的乌龟呗。”在一片善意的笑声中,陆近潜郁卒地走了下去。 这人说话口气之大,相当嚣张,认为林浩等人,只不过是蝼蚁而已。 花妈妈走后,苏月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在床上躺了一天,着实是有些吃力,她果然是不适合装病人,还是生龙活虎的样子更适合她。 一位是二十四翼神圣天使,身上散发着白光,神圣的气息从他身上爆发出来。 而如今姬若华的起手式更是精妙绝伦,周乾义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剑法的不同凡响之处,登时有些琢磨不透,不敢上前。 白人少年大喜,觉得自己这些天来的努力没有白费,负责看押他们的一个黄皮猴子已经对他产生了好感。 不过,自己直接去,肯定发挥不到应有的效果。所以牧云这边还需要上演一出戏。 且不说那百分之二十的可能,婠婠与姬若华分开这么久,姬若华也不敢确定婠婠究竟变没变心,与自己是什么想法。 慕云寒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控诉,尾音微微上扬,勾的人心痒痒的。夕阳下,他身上的冷意散去,温柔的不像话。 敖烈长叹,但也并没有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惋惜。他早就猜到萧宁会这么答,只是见了萧宁本人之后,实在是欣赏他这品性,所以这才忍不住还是多问了一句。 一个鬼体爆炸,便让一个大活人生生被炸成碎片,准确的来说碎片都找不到,在王曦看来都是一件很玄幻的事情,现在想想都有点后怕,要不是汪楠当初有结界保护着,或许现在也用不着躺在医院了。 李立无奈的笑了笑,他也不想,可是,这是身为村长的黄宇和他父亲下的命令,他可不敢违抗。 第八二章 掩其不备 第八二章掩其不备 很多时候,你所听过的传奇与神话,大多是真实的。 只是在大多数情况下,你并不愿意去相信。 并不愿意相信:他人与你不同。 也不愿意相信:伟大的... 我愣了一下,问了宋倩后才知道,原来吴俊和陈洁已经大摇大摆的走在学校里,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被陈洁撬了墙角。 太师大人以为太子说的是选秀,顿时豁然开朗,眉开眼笑,再挤眉弄眼的瞧着宁子安。 灵泉水便是从那朵金莲上端的血色珠子流下来的,好似一个泉眼永远不干枯的样子。 “人数差不多?我们外面还有人,孔家的人,钱家的人,还有赵公子的人,他们随时都会过来救援。”孙强依然不惧。 我没工夫理会他,沿着来路狂奔几十米,跑到前面看不到路了,我停下了喘息了一会,往地上盘腿一坐,阴神瞬间离体,向石门飞去。 我知道警察想了解什么,所以告诉宋倩,等等要是警察来了就告诉他们,我最近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也没有和什么人有矛盾。 孙悟空:香锅仙友,咱们一言为定,只要你真的帮了我,我就是再闹一次兜率宫,也得要来一个还魂丹。 陆香香看向那一条巷子,她看了好一会儿,甚至到后面都走过去了,在巷子口看了一会儿,也朝摊位的位子看了过去,可是,她似乎依旧是没有能够回忆起什么来。 “混账,以多欺少?”广场边的太上长老怒喝一声,正准备动手的时候,两道身影突然拦在了太上长老的面前。 宁子安把云星众人带到后便离开了,云星正在独自伤神,也未注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了。 后勤部将大量的狂兽肉食品源源不断送上泰山,这些美味的肉食品不仅仅是食物,更是战士们不断进化的力量源泉。 只不过现在的刘迁依旧不太好受,原本以为他可以成功战胜冥灵天,那么大圣在他的眼里,也就是一般般的水准而已。 “对……既然可以吞噬,那么反其道而行之,一样有可能寄生。毕竟,寄生可以简单看作,反向的吞噬,强行令得对方与你合为一体。”北尊点头。 在疯狂的无差别攻击下,目慕警官的身子不停的抖动着,数十上百股鲜血喷~溅而出,仅仅几秒钟时间,他就被打成了筛子。 如今的人工智能没有运用到这上面来,不是因为大家没想到,反而这个项目某家电商平台已经提出来了,但由于技术缺陷,一直在理论状态中。 阿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默默的任由泪水落下,看着‘床’上这渐渐睁开了眼睛的家伙,心头颤动着。 他的话显然起到了一丝的作用。情报中心的不少人眼神中闪动着莫可名状的神光,一个个仔细的注视着他。 既然对方认出了,那么在得到了古老战意之后,即使无法解决自己,想必都会处处与自己为难,这样的家伙还称不上大敌那么就太过虚伪了。 在无穷的星海之中,总有一些运气特别好的星球,发生着这样那样的故事。 九幽王虽然没有崛起,可是他以一敌六面对六位封号不朽陨落之事已然是大千世界中一个无法超越的神话,用虽死犹荣来形容亦不为过,只是谁都没想到原本一个应该死去之人竟然会出现在所有人眼中。 第八三章 斥候之王 第八三章斥候之王 太行山上劲风,越过枯木茂密的黄土高原。 刮过面颊,如干冷的钢刀。 五千人正在围攻自己的军营。 而在核心,拼死抵抗的。 只有两人。 ... 恶魔族的士兵,立刻围了过来,将王彪包围在了里面。原本等候进程的人,也全部远远的散开了,并且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我就是许哲。”不明白这孩子为什么找自己,但许哲还是开口说话。从这名孩子的身上,许哲依稀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曾经在黑石城混过日子的自己,何尝不是有这样的神色呢? “这样都中不了,算你命大!”张平冷哼一声,转身往停车场外走去。短暂的『交』手,但是张平已经知道了自己绝对不是林西凡这家伙的对手。 long儿对此也只能是无奈的耸了耸肩,接替艾斯德斯的位置继续完成剩下的事情。 金色的身子一旋,顿时华光大放,如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光球一般,而北斗和玉无双便被这突然出现的光球给弹了出去,险险的落到地面。 瞬息之间将洪荒天空撕裂成为两半的都天神雷居然连鸿钧一根手指头都挡不住。 但是这个时候。月华之光竟然成诡异的凝结成一条白练,无数星辉也参合其中,一个白‘色’的人影,在百炼中起起伏伏,似乎是在吞吐月华之光。 不过现在还是要办正事先,第一时间就是神念扩散出去,确定了自己处于什么时间段。 “哥……”冼志明如同疯了一样喊着,厉昊南身上鲜红的液体明明那样温热,可却让他觉得透着彻骨的冰冷。 一点看似微弱的混沌色光芒却具备分裂世界,划破天地的大威能。 “该死,那道白光怎么回事?竟然杀死了这么多的龙鼠”,月舞脸色阴沉无比的说道:“原本指望着这些龙鼠能够干掉他们大部分人呢,但现在也只是死了二十多名修士”。 一声锣响,四名壮汉开始拉动风箱,鼓鼓的风不断的从八道竹筒内吹出。竹架子上挂的风铃叮咚叮咚,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夫君……。”赵雨那双美丽的大眼睛瞬间被无比满足与幸福的泪水充盈着美眸,随之更加紧紧的依偎在王天杰结实而又温暖的强有力的怀抱中。 不过目前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梁薪从怀中取出银针扎在清虚背后各处穴位之中。然后他运起全身内力灌注在清虚体内,清虚中毒未深,梁薪用银针锁住了那毒血游走的几处经脉,如今他再用内力托着那毒血往上走。 最后时刻的疯狂,灵的杨凡的消耗十分之大,以至于脸色都显得颇为的苍白,不过杨凡的内心却是十分兴奋的。 柳东宁面上更红了,却又不好说什么,他自己也觉得表兄有些过分呢。 原承天抬头瞧去,也觉惊讶,玄武元魂中的这两点清光,瞧来极是熟悉,可是却怎样也想不出起来。 有了从天而降的神秘强援加盟,他们似乎都凭空生出了股气力,一个个较之方才是打得虎虎生威,气势十足。 赵石南没说话,只闷头喝酒,他不愿多说,即便他和马怀进交好,但人和人的心思不同,马怀进体会不到他这种肝肠寸断。 第八四章 眉头不展 第八四章眉头不展 起义军在攻陷占领云中平城后,兵力大盛,人数也从原先的不足六万,一夜间膨胀扩充到十万之多。 刚刚篡夺得头领位置的葛荣,意气风发骑着高头白马,在众多随从的... 看两人确实不像什么可疑人物,而且她是不是,通报一声自然就清楚了,若是盲目抓人,倒是容易得罪人的。 京兆府尹意味深长的留下了这句话之后,就拿着那一张已经签字画押的纸,欢天喜地的离开了。 有一次她跟乔远志爬了老夫子的墙头,只因院内的那一颗李树结的果子很是甜美。 皇宫里的人比之前要少得多,这一次他们也有了更多的想法,当然并不是通过嚼舌头来完成这些的,或许对于他们来讲,认认真真的做好一件事情比什么都强,所以才会有现在的这种种变化。 “三王爷怎么说?”这事是今天早朝提起的,下了朝武原就去找三王爷问去了。 稍后,他自觉红莲和金淮都在看他,才收起哑然的表情,静静地走了过来。 “那前世,寡人还真是眼拙,竟然和这么好的一位姑娘成了怨侣。”李熠半开玩笑的说。 云天穹说到这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确实是算计了李木,但他对李木却并没有恶意。 吕家和钟离的人马开走,唐门和观音殿的一支人马也进了乐园的客院。 相处的这些日子,她和李熠着实亲近了不少,但这种感情好像和她想要的那种感情还是相差不少的。可惜,李熠的心里没有感情,更多的是他的野心,他对于王权斗争的野心。 “闭关之地和兽冢?这两个地方似乎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他们针对我万兽谷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傅羲眉头轻皱,喃喃道。 当时已经被众多天领域生灵认为是你未婚妻的我,简直无法接受一切的事实。 这男子,静静在雪地之中行走,不断靠近冰族,回忆着十六年前的过往,想到伤情处,眼睛之中,又隐隐有着泪花。 而姜预不想再听虚少鲸在星际之城里吵来吵去,用银色纤维给虚少鲸制作了一个机械身躯,让其自己爬去。 万越点点头,对廖化的态度很赞赏,完全没有寻常京畿守将的跋扈和刚愎,显然刘咏派来的人让他很欣赏。 也就是方逸的这一拳,让先前那些纷纷议论的香港人都是闭上了嘴巴,不敢再乱说话。 在这种巅峰状态下,姜预开始重新炼制自己的太虚战甲,空间修改器以及智脑瑞心。 “这真的是青釭?”云霆看着面前的巨剑疑惑自语道。前世曾经见过曹操的青釭,那只是一把刻画着青色花纹的长剑而已,远远没有如同眼前这柄巨剑的剑体这般巨大,粗犷,刚猛无铸。 如果那些家伙脑子没瓦特的话,应该不会第一时间找这边的麻烦。 许久不见,应该先寒暄,说一说这期间彼此的经历,再回忆以前相处的美好,慢慢讲到彼此的牵挂,最后才能装作不经意地问一问心事。怎么能不按套路,直奔主题呢? 那些变形金刚也朝着外面四下望去,想看看到底是在什么地方,那手持盾牌之人叫做哈利,哈利的目力有限,望不了那么远,那些变形金刚却一个个能够借助卫星,看到千里数千里以外的距离。 第八五章 龙象波若 第八五章龙象波若 元颢被迫答应了自己女儿的要求。 但其实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 好不容易把她困在宫里,万一放跑出来,一定又会离家出走。 十七八的大姑娘,年纪都... “什么?”朴振英大吃一惊,其他人也都变了脸色,有些惊异地看着李秀满,谁也没想到这个经常不按理出牌的娱乐大亨竟然是来挖人的,并且挖的这么“明目张胆”。 从十米的空中急速下落。落地的瞬间便屈膝缓冲。还算较稳的落在了地面上。只是这脚下土地的颜色与状态。实在是像极了爆炸后的情况。 商墨泽没有回话,因为手中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这一次商墨泽看都没看直接关机。 宋楠回头看去,疑问的看向林詹——你家大队长怎么还亲自去查探敌情了? 沐璟知道现在已经很难在前期打出那种决定性的优势了,现在他们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暂时稳住阵脚暂时发育一会儿,等待着之后的机会。 他们的对话被静静躺着的子欣听的一清二楚,她心里怒火滔天,奈何无法睁开眼睛醒过来。 等亦阳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第二天早上六点半。亦阳急急忙忙地起床洗漱更衣,刚准备夺门而出往美国航线中心球馆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今天不用去训练馆训练。 于是,一边是难以下咽的苦涩肉干,一边却是“美味佳肴”一般的普通饼干,两拨人之间终于有了一丝丝的排斥感出现了。 一棍诛杀两位武君巅峰,可陆轩的步伐却依旧没有丝毫的停顿,再次冲向一旁另外三位聚集在一起的武君巅峰。 这一趟还真只是去玩玩的心思,主要是去见冷凌,这一次回来,冷凌并不在偷天门,也没留下音讯,陈争也是问了旁人,说她回了凤城。 “叶尊既然来了,我们就不会有事了。”崔情儿暗自松了一口气,叶尊此刻出现,还把郑家留了下来,只要说出郑佩佩的身份,郑家的人岂能让齐家的人看押着她们两人。 陈争不喜欢事情超出自己的掌控,既然考虑到机会不多,以陈争的果决,当然要立即行动,抓住眼前能抓住的机会。 得到了一颗晶体后,龙星宇便继续找寻起了下一颗晶体,由于之前分身飞出去了数十道,所以搜查起来也算是非常迅速,不多时,龙星宇便找到了其他的几颗晶体所在,随后,他便一个个地去收集齐了那些晶体。 此刻,冰棺后方出现一个黑洞,而冰棺正融入黑洞之中,那黑洞中又散出一股古老的气息,好像御赐宝剑从尘封中出鞘,依旧有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而陈争早就入定去凝练窍x了,直到感觉一股寒意袭身,才从入定中醒来。 经过这一路的闲聊,皓月公主与已经和金钱说话很随便了,这才有什么就直接说出来的,她看的出来,在这惨不忍睹的妆容之下,应该是一张十分秀丽的脸庞。 “这根长棍,名为衍天,它跟在我身边已经有很长岁月了,只可惜我一直呆在陆家庄内,因此它没什么用武之地,而现在,我将它赠给你,它在你的手上,才能够发挥出其真正的威能来。”陆天凡笑道。 第八六章 无影无踪 第八六章无影无踪 道阻且长满星霜,夜半上灯火。 袖口沾水墨。打翻三两句因果。 人间爱恨皆造作,无你亦无我。 弄一席单薄,借木叶寒卷焰火。 雪白的大腿,... 好似真的如此,没有生命波动,身体没有丝毫的温度,这一切,不就都表明了他已经是一个死物了吗? 等到所有的军队走过之后,王泽宣布正式为在一系列对倭战役中立功的,对所有在灭国之战中立功的,以及一切对百济和新罗作战中立功的士兵进行授勋和奖励。 梅丽苏睁开眼,扫了一眼前方的魁梧男子,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滔天的愤怒之色,似乎两人之前就认识一般。 见江天主动出击,瓒亲王不惊反喜,挥起三品灵钩,向江天怒击而来。 “好吧,我可以和你们老实说,我一点都不了解他,好了,我们先将叶冷拖到里面去吧”,叶雅涵指着李家府邸道。 原来这位先生只是看起来温柔,行事自有他的厉害之处。一句话不到的功夫,早就料想到她有着一些什么推托之词,一个动作而已,无声无息之间已令她哑口无言。 苏无双看着张总拉着自己进去包厢,而顾玺跟郭冰则是跟在自己的身边看着自己坐在张总旁边,而顾玺则是坐在苏无双的身边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可惜,现实却不是这样的,等进化成石头人以后,潇叶也醒过来了,他能感知到外界,但要想说句话,或是动一动身体?还是别做梦了。 当陈帆和梅丽苏在竹九的带领下,刚好看见天然洞穴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轰轰轰的声音。 同事,是指工作关系才对,可这里是学校,两人看起来又不是老师,那他们的身份可就有的猜了。 不过修真界没有不表示仙界也没有,要知道仙界可是包括下界十几个凡人位面,出现一家炼丹闻名的宗派,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水月星的炼器宗不就是是以炼器出名吗? 可是如今,威震天受伤,这短时间内,自然无法来抢这火种源了,而这火种源,可是他们种族的延续,尽管答应了卫子青说火种源交给他处理,可是现在,擎天柱还是迟疑了下来。 洛青泥三人,已经找到了穷门阵法的命门所在,在战斗中已经能占到便宜了。 然而几乎就是罗亚刚刚挂上电话虫,下一刻电话虫又响了起来,罗亚眉头一挑,再次接通。 邪剑仙的剑不恐怖,恐怖的是他的邪气,以及到了半步大罗引出的混沌气。 如今他的修为是增长了,可是肉体的修为,相对来说落后了许多,最多也就是极品仙器的硬度。 至于能量的来源,就是现在拿波里星球最紧俏的东西,变异兽的晶核。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和罗亚正面交锋之后,武器没有被砍出损伤,除了剑的材质不是普通钢剑之外,这名新兵在剑术方面显然也是初窥门径的。 或许是杨勇目光的肆无忌惮,让沉浸在悲痛中的平康公主都有感应,她恶狠狠地瞪了杨勇一眼。将衣服往上提了一下,裹住了胸口,只是这样一来,腿部裸露的地方却更多。 第八七章 柳暗花明 第八七章柳暗花明 溪水蜿蜿蜒蜒,越过冰雪消融的冷岸。 穿过透明的冰面,静静洗刷着昨日的尘土。 自六镇起义以来,众生悲苦、田地荒芜、枯冢连绵、遍地白骨。 话说... 在这一刻,我心里都是安心,忘记了浩哥哥看欧阳风不顺眼,忘记他对我的感情。 紫冰心靠在椅子上,脑海里全是黑漆漆的房间,跟那些被解散的尸体。 这时,班级里牛高马大的李浩目光到处乱转。像现新大6似的大声喊叫起来。 景晏把半年的相思之苦全都报复在她身上后,这才心满意足地恢复了正常,不再逮着空隙就压着她吻。 不知有了会是什么技能,若是没用的反而不如没有,可以增加自身的能力。 于是便将自己一行人在大漠中被困,又被巨人帮“辟邪堂”堂主木曲所算,幸得天狼堡主现身相救,复令其子接回天狼堡等情详细了。 “甚好!櫣儿,你跟着产婆的声音,调整呼吸,准备作力!”毕灵从她阵痛开始便一直给她输入灵力,因此,郁櫣身上灵力充沛,除了人有些因为阵痛而虚弱外,精神还集中。 我愣住了,擦,这么说还得了,我真的有些担心易少突然掏出枪来杀我灭口,不过看他的笑容,又根本没有那个意思。 江浪侧耳一听,四下里确无人声,当即足尖一,轻轻一纵,如一溜烟般落到了松树之。 江浪正待接话,忽听得耳边一人说道:“江掌门,不必再跟芸儿多言。请到听风别苑一叙!”正是水天教公孙教主以“千里传音”之法相召。 就算是王虎这样的高手,在刑天的面前,竟然连一个回合,都没支撑住。 “马上给我回云城,调查清楚可可在什么地方!”叶辰大声咆哮道。 收信的人照例检查了地址等一系列事情,将这封信规规矩矩的放入府城的信件当中,这封信在一日后就会到达府城府衙当中,就会到达喵喵爹娘的手中。 叶秋好像确实说过这句话,当初的明月,也只是当做戏言,却没想到叶秋当真了。 叶凌天似乎是很累,睡的很熟,唐雨薇给他盖毯子的时候,虽然鼻子微微皱了皱,但是却没有醒来。 这天放学的时候呀孩子们都非常非常的开心,他们知道在这里学习才会有这个假期,其他启蒙老师那里是没有假期的,所以非常感谢云夫子。 尽管内心里对叶秋的实力所不服,但面对那一块令牌,心里也是有所畏惧。 “大哥,二哥,我来了,你们捉到鱼了吗,今天喵喵能吃到鱼吗?”我发出了灵魂拷问。 云县现在喵喵爹的带领下,现在百姓的生活可谓是肚中有粮路不拾遗,其他县都特别想来云县定居。但是户籍哪是那么容易转的呀,他们只能在自己的县城羡慕着云县的人。 “虽然你可能会很失望,基拉祈,把大地之神固拉多传送过来吧。”听到这个愿望之后巴勒特明显抖了一下,然后转过头看着基拉祈。 陆娇娇眼眸一亮,满是喜色的道:“太好了,到时候我们三人一同嫁给他。”随即三人凑在一起,商量起具体事宜来。 马孝全此刻,正做着吃大餐的美梦,对于近在眼前的花琳,他是一概不知。 第八八章 影偎形依 第八八章影偎形依 就在那一天,云中城就在乌鸦的奇谋、裴光的神勇、暴雨的困顿和葛荣的兵势,多方力量合围之下,彻底陷落。 因为云中是雁北地区的军事防御重镇,长期抵御这六镇兵... “桓大哥多心了。”成都的事情,那是一时半刻能说清楚的?而且事关重大,虽然都是心腹之人,我也不敢轻易泄露。 这一个耳光可是把乐竹给扇晕了,乐竹以前也不是没吃过苦,可是到了千机门以后除了练武功练不好被罚过,还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待遇呢? 在他们的身周,那在忘川大陆上都算的上有名气的高手们,顿时色变。 这个匪头本来叫王启,天生胆子大,从乌喇河里捞上来的棺材也是他第一个要开的,但是这倒好,没捞到钱倒是把命给丢了。 “机会来了。”见到琴音已经开始准备攻击了,穹山暗暗发笑,但同时也是做好了全力防御的准备。 我去。你先吃了饭,不碍事的。500万丢了!那是他几辈子都挣不来的,沮丧得要钻地,根本没心思吃饭。 但是从罗盘上看这里的风水这里的风水走向是从庚、酉二字人首,也就是病龙。 韩清漪的笑容一僵,扯着嘴角就把手中的紫砂壶拍卫子息的脑袋上了。 然而,就在此时天星浑身一颤,本能的反应抱着芙儿便向身后倒去,“噗~呼~!”一道水桶粗的熔岩,自岩浆中喷射而出,恰巧射到芙儿之前所在的位置。 “你~好吧~灵儿~,你先放了束缚枫岚的这股力量吧~!”青儿无奈道,尽管大家都不愿意放过,枫岚的这股精神力,但是为了天星的性命,只得妥协。 宰臣两人,四品以上都能赐一子出身,他们也考试,若考的很好,能特旨赐进士出身。 此刻,他坐在办公桌边,面色偏为严肃,面前的电脑上显示在开视频会议,但是他已经至少两分钟没搭腔,所以其他人也都一致安静着。 府里都开始学清溪村方言,以后有清溪村来的,或这儿去的,三两句拉近感情。 而且迟早俨然就是一副迷妹的样子,土拨鼠尖叫不说了,连“哐哐撞大墙”都用上了。 张墨只能面带不甘地被爆炸的余波扬起。一时间难以靠近到黑袍人怪物。 他往屋里走,一边脱掉上衣和衬衫,解开皮带扣,连带裤子一起扔到椅背上,全身徒留一条内裤,躬身掀开沉重的行李箱,从里面翻找出一条红色短裤穿上。 否则一眼就能看到寒愈说这个话的时候,脸色还是不太自然的,没闷骚到足够厚脸皮的地步。 想当初她怀孕,情况那么特殊,她被他欺压成那样,但其实也并没有打心底里想过不生这个事儿。 卫时却是把先前当做诱饵的煎饼果子留给自己,怀里捂着还热乎的那袋扔给巫瑾。 虽然在大阳山窝了大半辈子,刘根一开始也讨厌这片地方,但是这里是他付出青春与汗水的地方;现在,他已经爱上了这里,他可不希望他付出青春与汗水的大自然出现什么事。 事关主持吕州治安维稳正常运转,这么重要的位置不能一直没人。 场地中央扬起浓烟,震耳欲聋的嘶吼声彰显着激烈的拼搏,刀与剑的碰撞,寒光烁烁稍不留神便会失去性命。 第八九章 继心承志 第八九章继心承志 突厥部落的队伍,继续沿着荒芜的官道,向着并州城的方向挺进。。 库瓦尔罕在中央大车中,命令雅拉当顿带领族群里还有余力的青壮前后探查,严密防范。 而杨... 大概是晚上十一点左右的天色,月亮半挂在天空中。从墓地出来后的岚再一次回归到大自然的宁静中。远处石屋中的灯火,像是指引出方向的路牌,在他面前忽明忽灭的闪烁。 话音未落,比刚才多出几倍的光球已经从各个方向朝着我飞了过来。 裴元庆在山下大声吼叫着,早有朱温巡防的喽啰上山将这个消息报告给了朱温。石宝性子急,被裴元庆一骂,忍不住又要起身想要下山再和裴元庆斗上一斗,但是朱温立刻伸手阻止了他。 只要攻破了其中一关,那就是撕开一个大口子,一马平川,大军直奔雒阳城了。 真是姹紫嫣红,虽然百花齐放是个褒义词,但我还是想用在这儿。 来到战场,李湛望去,空中的三人打的正激烈着,人王和圣母两人正联手对付将臣,将臣一人顶着两位神灵的攻击正慢慢落着下风,不过还时不时的回击着。 和林天一样,裁缝的身边同样瞬间出现这种刀痕,而且随着琴声越来越急,刀痕越来越多,痕迹越来越深。 “收拾收拾吧,报警吧!”老头拉起一直抱着徐铭尸体的老太太说着。 “昊,谢谢你,我今天玩得很开心!”暮雪雪满身洋溢着甜蜜的气息。 等洛娜服用心形草后,卡拉来到奥萝洛身边,她本来是准备问自己刚才被埋了多久,但是又觉得有些怪异,只好临时换了一个词。 心里惶恐的同时,基里安也没想着套近乎,这个神秘人明显是上次捣毁据点的那位,在没弄清楚对方跟玛雅·汉森的关系之前,还是少说话为妙。 堵截战第二波是陆军,他们任务圆满完成可以回去了,只是药星辰在野战安排新的医生过来之前,还要继续留在这边。 然后,因为陆柏语,她知道了什么叫做背叛,知道了什么叫做江山和美人。 “爹,你怎么问出这个话?你就这么不相信你儿子吗?难道你儿子说话就是放屁吗?”陆景行没好气说道。 “都是高质量的贷款,只要撑过去,几个月后就能连本带利收回来。”晓琪说。 可是,换到了上京那块地方,周陌真的没有信心,可以在冷家的地盘上成功的把暖暖带走。 方才之所以在外头说这么多,其实是担心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去面对这样悲惨的事实。 苏木找个一个最适合爬墙的地方爬了上去,看着下面一直看着周围的苏暖。 因为村里突然多了他们这几十个外人,倒是显得极为热闹,昨晚的饭菜都是大家各自在自己所住下的家里吃的,可今天中午也不知道是谁想的主意非要做大锅饭。 按理,自己碾压性的击杀平井太郎,应该能够震慑到洛克的,可是眼前这个洛克,看上去却十分的轻松,仿佛一点都不担心失败般。 等蔡百夫长鬼哭狼嚎地消逝在远方,这男子这才将脸上的面纱扯下,露出了一张浓眉大眼的脸,正是杜成。 第九零章 国之将亡 第九零章国之将亡 武泰元年二月癸丑,先帝元诩驾崩于洛阳显阳殿,时年一十九岁。 “被鸩杀也能称为驾崩,是皇帝的特权么?”乌鸦一脸嘲讽。 在一干“忠君爱国”的皇室宗亲... 但与此同时半空中的漆黑鳞片挡在了对方这拼死一击的轨迹上,然后就看见介二的那磅礴的力量竟然像海绵遇到水一样,都给吸收了进去,只留下了介二不甘心的惨叫回荡在空间中。 然,眼前的这位白莲花却是没到火候,所以很容易便叫她给识破。 就是在他住院这短短的时间内,原来习惯就已经这样形成了吗他对于她的到来,都已经当做理所当然了,若不是两人关系这般微妙,她几乎要以为他真的当她是老婆了。 以他如今的修为,以及体内的仙元,控制着几百颗子弹杀人,还真的是非常的轻松。 南宫玉感觉到一股剧痛,当即鲜血狂喷,瞬间变成血人,浑身灵力都是变得紊乱萎靡下来。 “我给皇阿玛写信,就说我想再建一个慈宁宫花园。”夏茉笑了笑,理由还不好找?自己在宫里长大,哪里找不出自己喜欢的地方,想在这里再造一个,老爷子应该能相信,他们是打算在这里长驻的。 北宫铭旭有些不悦,看着甄希蹙蹙眉,特招生就是没家教,跟长辈说话竟然如此没规矩,不禁面露鄙夷。 得知孩子没了的消息后,东澜景的魔爪再次伸向了荣夕粉嫩的脖颈,眼里满满的都是痛意。 包子没想到父母想的是这个,怔了半天,不知道该说啥了,马上想到他们是准备离开京城的,如果说将来真的有危险时,不是真的拖累了娴芷?包子的脸有点发白了。 “现在的情况很是危急,不但主家受到了敌袭,边陲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千夜家主,我觉得我们应该先与其他的三大世家取得联系,然后再商议下一步应该如何做。”闫振泽扶了扶眼镜,有条不紊的分析着现在的情况。 黄老府主在那条路上争夺,心里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的这个儿子,如今既然楚逸来到了火神域,自然要将黄老府主的事情告知黄兴了。 整个神策军从军城出发,居然没有一兵一卒是步卒,除了骑兵,神策军清一色的战车,就跟朝廷官员的马车一样,确实黑魆魆的让人生威。 至于这些人能不能活下去,苏青环根本没有往深处想。她就是个跟阎王爷抢人的,把人抢回来就是,可声息的东西,她也没有办法给太多,只能让他们自己往前面闯。 说着完全没有理会他同不同意,直接把他鼻梁上挂着的眼镜摘掉。他并没有任何不高兴,反而很欣慰的微笑着。 徐邦国抓起梅子的手,扳开梅子的无名指,也不管梅子愿不愿意,直接把戒指套进了梅子手指里。还用拔了拔,确定拔不掉才松了手。 听到李承焕的话,苏青环的心才算是放到了肚子里,只是怀疑这件事,的确是比起叛国要好的太多,可是皇帝真的会在李承焕的面前表现出真正的怀疑么? 又是一天过去了,楚逸的身体还在颤抖,因为恐惧而出现的冷汗早已经打湿了楚逸的衣衫,他的头发也变成了一缕一缕的,湿漉漉的,看上去十分的狼狈。 第九一章 风过云烟 第九一章风过云烟 “何人在此胡说八道!”。 金吾卫元欣已带部将,将高台团团围住。 在演讲一开始的时候,就有管理市场的府僚,吓得一路连滚带爬,跑去宫南衙门,通报了此事... 再说了,人家就算是兽那也是一只完全的兽,你这东拼西凑的,连种类都确定不了好伐? 而戴安娜嘛,凭借优秀的颜值还有出色的身材成为了当下最高的话题,听说还被盖尔加朵求着去验了dna,最后好像结拜了,天天在朋友圈晒美食。 墨北霄虽然和叔叔关系一直不太好,但他知道叔叔在她心里的位置。 这个时候,无论是蔡国公府还长安城内,凡是得到消息的人,皆是闭口不言,低调行事,生怕沾上祸事。 那是如同萤火虫一般微弱的荧光,很轻易,被亮如白昼的月光之同化。 昨天她和墨白一起定好了见面的时间地点之后,她就给元橙橙打了电话。 院子里,数十个佣人忙碌着,打扫地面、修剪花丫、擦落地窗的玻璃,忙乱的不可开交。 何况,他虽然帅,却并不认为自己需要靠脸吃饭,靠才华才是他的能力。 若是一军之中的主帅的威严被践踏了,那这支军队的军心肯定是非常涣散的。 “表婶儿,如果你真的想走的话,你应该告诉强子叔,我相信他不会硬要把你留下,但是这样偷偷摸摸的走可就不太好了!”白秀月淡淡地说道。 “月棠,这杏仁粉是你磨的?”看完食材后。我爹怒了,瞪着月棠问。 “地方倒是好找。但碧微,青帮的人遍布整个江城。既然他们能找到梧桐路去,一定也能找到其他地方,所以,换地方并不是好的解决办法。”何伟业说。 如果用漠皇的话来说,烨华当时刺花璇玑一剑是因为拖延时间,以自己曾听过的烨华来看应该确实有可能,可,时间已拖延了,为什么烨华非得要对花璇玑斩尽杀绝呢? 他的声音回荡在整座清道山,引得下方攻击美猴王他们的秃鹫纷纷折返过来,支援他。 那大家伙对它还不错,它已经逃开没叫她亲上它的嘴了,又怎么可能会害到她? 时间过了三四天,这期间什么动静都没有,右蛛已经出院了,杨子浩也给放出去了,剩下的事情就教给杨子浩了。 “皇嫂……你也不必太难过……”轻歌拿过一件斗篷为花璇玑披在了身上。 刺目的血与晶莹的汗交织,他裹着伤口的纱布也被挑开,露出了里面尚未完好的血肉,触目惊心。 宫辰逸把俩孩子一个个移到床里面,然后伸手一把把安娜抱进怀里。 大气中还没被无限漆黑感染的空气,全都凝聚出一片又一片巨大的雷云,在无尽雷霆闪耀之下,成片成片的深渊魔物不断遭受到猛烈攻击。 “森门主,所有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是否可以离开?”幽珠这边来到森鹿身后,恭敬地说道。 叶宇说完关于沈冰卖出雨伞这个错误做法背后隐藏的巨大问题后,才重新回到原本的问题上来。 “不行,万一你们在地底下,出了什么事,我们没有办法,迅速把你们救出来!”宗方,直率道,他这是对队员的生命负责。 第九二章 兔死狐悲 第九二章兔死狐悲 一片夕阳。 夜色降临。 零落飘雪。 后宫的一角,爆发出哭声。。 “那是我的孩子!她是无辜的!” 一个抢夺走襁褓的御林军,一脚踹翻... 他虽不曾受过礼乐教化,但子嗣之念却重。这样一路思虑下来,慢慢将前景看得清楚,脸上也一点点绽出笑容。 既然今天问青随着去了定远侯府,三奶奶又得了好处,问青不可能没有赏赐。这么一想,福雁心里就嫉妒的不行。 “不行,太柔了,我们以后要征战天下,要霸气一点的,就叫断魂桥吧!”我思考出一个名字。 而就在唐风开口的同时,旁边的斯蒂芬也开口叫住了已经开始动一下的圣骑士卡尔。 “干什么?你让开!”身后传过来的声音令王厚一愕,忙转身看去,直见乔琳公主急匆匆地走过来,后面弗罗兹王子手里拿着斗笠,亦步亦趋。王厚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暗道乔琳还真撞上了古怪王子,看来一时难以摆脱。 白发煞魔虽然不知道石全怎么能够在瘴气中辨别方向,但是一路走来,知道面前之人绝非凡辈,远不是她能够看透的,所以对石全深信不疑。 想到毛夏,她的心里就犹如被压了一座巍峨的泰山一般,沉重极了。 因为知道他在门外等了一夜,所以她起的比往常要早很多,而且自从上次识海崩塌又被修复了之后,她的身体越来越嗜睡,有时候,她真担心会这么睡着之后再也醒不来了。 而方混乾也看明白了古莱的意图,心下暗叫不好。这古莱虽然不是他的对手,但是若是一味逃跑的话,他也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田甜拿起听筒,可是,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她拨号的手哆哆嗦嗦的,所以,好几次都拨错了,不得不重来。 “不错,在这仙山里,有一个仙泉,在泉眼旁长了一棵仙草,上面结了一个果实,如同珍珠一般的晶莹剔透,只有你们将它采摘回来就可以了。”陈子瑜说到这里,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芒。 然而,马东却略微用力一拽,反倒将其拽到了怀里,满脸的坏笑,霸气而又邪异,炙热的目光,却令田思彤不敢抬头对视,像个鹌鹑一样,嗔羞的低下了头。 杨羚的震慑能力是十分强悍的,十五分钟,金田一已经到了,不过他没有说话,一对大大的黑眼圈证明了他的话语是正确的。 林飞羽甚至是怀疑,哪怕是在神渊门之中,可能都有神尊境的人物隐藏。 “这才是最恐怖的,没有影子你可以断定她是鬼,有影子那算什么?”金田一大声道。 “认输吧,你的一只脚已经受重伤了,如果你不是有着武人的体质,恐怕脚部早就骨折了。”王海说道。 殿外,叶太后的尸身一直无人问津,瞠目伸舌歪在椅子上,脸色黑青死状可怖。天授帝抱着淡心往外走,路过那具尸身时却突然停步,怒从中来飞起一脚,狠狠踹在椅子上。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头戴金色面具,半边脸都是被遮挡在面具之后,不过那双鹰眼,却给人一种犀利而阴沉的感觉。 “是谁?”陈琅琊的脸上,布满阴云,就连气息都是变得凝重了不少,艾琳娜莎,至少一个月不能动真气,三个月能完全恢复,已经算是好的了。所以现在的她,即便是对上华夏潜龙榜之上一般的高手,都未必会是对手。 第九三章 形影相吊 第九三章形影相吊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慕容将军!慕容将军!此时云中断粮,叛军正在犹豫彷徨,士气低落。我们应趁其空虚,果断出击!一定可以兵不血刃、一举拿下平城!机不可失、时不... 这次来到中国的爱尔兰只是打个国家队的名号而已,多名在英效力的球员都没有随队而来,比如………基恩、基尔巴尼等球星。 而勅命则从从五品硕人起,正从六品为恭人,正从七品为宜人,正从八品为安人,九品则为孺人。 “娘娘,您膝下有二子,自正位中宫以来,宽柔待下,朝野内外莫不称赞,何况还有太后……”安秋连忙宽慰道。 刚刚冲出球员通道,立刻获得了数万中国球迷热烈的掌声。只见整座体育场都是红色的海洋,只有少数巴拉圭及其他国籍的人。大概在两,三千左右,跟三万中国球迷比起来,他们只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既然林侧妃发话了,大家也都不再犹豫,其实都听说王爷最近只留宿在云侧妃处,并且赏赐了好多好东西,大家都想去看看。 “你还要不要继续留在皇宫?”莫颜想起皇帝走之前留下的一句话。 至少两者之间的地位应该是平等的,但尤斯蜘蛛却是黑龙的召唤者,黑龙不得不将自己的怒火放到了恶魔一方。 只可惜,纵然他有九成九的把握,认定古音就在这庞大火球中央,但那又有什么意义? 一行人走进医院,医院方地院长和一些脑科专家都围了上来,热情的跟刘通打招呼。 大发有点有明白什么叫“真有这个地方的了”,他只好傻傻地张着嘴,答不上来。 然而对于爱情,对于一个深深坠入爱河的人的决定,使用暴力,绝对是最愚蠢的选择。 身前的人没有了动静,双手垂了下去,念休慌张无措的向四周看着,她没有想到他离开后会是这种感觉,眼泪不知道躲到了哪里,眼睛干干的,想哭却哭不出来。 因为就在昨天晚上的时候,作为纲手贴身护卫的她就得到了这场考试中她唯一关心的点。 但是纲手也没有再过分的追击下去了,目前砂隐可是木叶的盟友,万一再打击下去人家心态爆炸咋整。 他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变戏法般,变出一颗棒棒糖,而且是她最爱吃的那个牌子,甚至还贴心的帮她剥开了包装纸,然后又亲自喂进了她的嘴里。 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侵略战争,长时间的军阀动乱,消耗了华夏太多的有生力量,相反,日本却在占据高丽与北地三省之后,获取了大量的资源,进入高速发展的阶段,军事力量强大,远远超越了华夏。 围脖舔了舔爪子,一点点的把饼渣沾了起来,然后再舔一舔爪子,把饼渣都吃了。 要是赢了到好,他们长期有事做,要是输了的话那就只能回家吃自己了。 由于两人还是紧挨着额头,所以南星爵的气息尽数都喷在了黑墨羽绯红的脸颊上,霎时间更加红艳艳了,不自在地偏了偏头,只觉得很苦逼。 看着李强那骄傲的大货子,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么好的东西,绝对不能丢失了。 第九四章 正反难测 第九四章正反难测 下午未时三刻,库瓦尔罕准时出现在人群中,带领着数量不多的突厥手下,做着各项准备工作,再稍等片刻,就要开始下午的放粮了。 而苏子云,则找借口,委拒了小把... 闻言,伏地魔眸中闪过一抹震惊,心底悄悄的为魔尊点了一根蜡。 “是这样吗?”亚伯拉罕将信将疑,不过他还是拿出一件传说级的腿甲给了索欧。 覃雨这下觉得更难堪了,虽然在私立医院里,她们医院创办也有些年头了,可总归还是家私立医院,程妈妈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兽化可不是兽武化,是将自己彻彻底底地变成一头异兽,从此不再具有人类这个身份。 赵潜:“带这些血妖灵完全孕育成型,这大鼋所负秘境,也就完全可以成为我提升实力的资粮了”。 红、黑、白三种颜色的极致冲击,在所有人的眼中形成了惊艳暴击。 “不好!!!”卫庄却是一直都提防着鬼谷子,此刻闻言,几乎不做二想,当即便是鲨齿剑出鞘,便是一招“横贯四方”,剑气横行,却是倾尽了全力。 搞得她好像是什么妖妃一样,不知道皇嫂皇兄会不会对她有意见? 绵绵不断的碰撞声响了起来,李志良和那个钢铁傀儡碰撞在了一起。 这让边上许宁的脸色又白一分,她咬唇盯着许宓,心中那点不甘心和不满渐渐扩大。 穿梭时间也是一样的道理,不过以计算机的设定来说,在一个过去式的记录增加一段回忆。 一进入孤儿院,仇千歌就感觉到这里很简陋,顺着李奶奶的大路一去,发现一个大问题。 安庆察觉到了身体的不适,压抑着心口的火气,暗骂安思晴太大胆,竟也给他下了药。程黎风也是一股邪火,此时哪里还不知道安思晴的用意? 恐惧效果,该眼神会让目标产生威慑,无法动弹一段时间,如果目标修炼过眼睛有关的东西。 “夫人!您还有心情开玩笑!要是能帮您受着,我倒是甘愿替您受,可是……我这不是替不了吗?”说着,眼圈儿里溢出泪珠来。 他现在也算是看明白了,原来林兔兔约自己,只是为了攀上周鹏飞。 许盛天见形势不对,和许歆对视一眼之后,悄无声息地出了病房。 “不行,煜儿受伤之时,唯有她在身边,她可是关键人物,必须马上宣入宫,才能得知详情,方能追查刺客!”熵帝一口回绝苓妃提议,并且再一次吩咐夜影即刻将苏漓若带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发动了技能言语幻像,直接在石像心中落下了一个终生的阴影来。那石像唯唯诺诺的答应了。虽然心中奇怪吴刚为什么会知道取经计划,但也没敢问。 “他是主任,教导主任,话不多也不能当主任吧。”他给了我一个大白眼。 我在思考难不成这些黄蜂都不是尸兽,而只是黄蜂尸兽叫来的帮手?既然黄蜂尸兽的实力达到了a级,那它就应该也有超能力。至于它的超能力是什么,我在想会不会是就是可以控制所有的黄蜂,令黄蜂们受其摆布? 把村里老少爷玩弄与股掌之上,浇地虽说排行分次序,其实排来排去还是姓林的都浇完了,才轮到姓牛的浇,只要姓牛的问起,林祥义会有一千个理由,一万个理由等着你。 第九五章 白鸽入盟 第九五章白鸽入盟 帐后两排突厥卫兵登时杀出,将苏子云团团围住。 “这什么意思?”恐怕稍一动弹,脑袋就要搬家,苏子云不敢乱动,被赶来的库瓦尔罕缴了腰间折扇。 “一派... 她万分后悔。如果当初,她能当面问纪正这件事,或许,事情不会变成这个模样。 这是登堂入室的意思吗,子瑜看着男人纤长优雅的身姿,嚼了一下嘴里的食物。 北冥渊虽然受伤了,但是赶回潼玉关已经是不能再有任何的拖延了,在慕灵和北冥渊不在的这段时间,北燕和东汉都很安静,并未发动攻击,因此并未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发生。 在南秦悄无声息的扩张自己领土的时候,北燕全面陷入了内战之中,燕无双的崛起让北燕众多皇子愤怒,纷纷打压。 这是今天苏茵给的,灵药虽然可以直接吃,但是炼制丹药会更加的提纯药效,钟星月目前还不会炼丹,也不知道这灵药的具体价值,便向何药师请教。 这声音钟星月再熟悉不过了,岂止是她熟悉,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非常熟悉。 可是他还是这一副冷淡禁欲的脸,仿佛人类中最让她觉得厌恶的世外高僧,俗世红尘,都不能撼动他一丝一毫。 完全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情的温如颜,傻呆傻呆的跌坐在坑里,懵懵的看着蒙贺对她嘀咕。 那时的焚炎山脉,自然是没有像现在这么复杂而恐怖,要说的话,最多算得上现如今的一半。 靠,算她是现代人也没这么开放把,这一抬脚不全露了,简直是尴尬到恐怖。 杜笙哲觉得,这个姑娘跟当初他的那个班长一样,是个有故事的人。 他没想到刘一峰还在岛上,到这个时候了,那些苦工都上船了,刘一峰还不回来。 而林墨这家伙却更坏,每次打了什么人,那人长得什么样,又在做什么,都十分详细的告诉张宁曦,甚至还让她知道那人被打倒在地时候的样子。 而曳散一如既往的平静,他自身的精神之力虽然用了一大半抵抗,但也不足以让他没有另外的必杀或者保命招数。 如果不是周围甲士林立,方毅觉得自己一定会兴奋地跳起来欢呼几声。 你还需要学习很多很多有用的知识,用来填充你的大脑。你要做一个有梦想的人,而这种梦想不一定要有多崇高,至少,它是要有意义的。 方毅又是头痛的捂着自己的脑袋,两人都没有证据证明对方在撒谎,这才是最头痛的地方。 可是,当胡蕙兰看着未羊瘦削瘦削的脸,觉得已经三天三夜没有踏踏实实地睡觉了时,一下就又不忍心起来。 “花捕头,不知道你有没有打算与我们一起调查?”曹雄猛地抬头盯着苏凡。 当壮汉准备想出去时,顿时感觉浑身一颤,瞬间脸色一变,退回远处,并眼光看着这个唯一的出口。 要知道,一壶箭可以装五十只箭,这么说达瑞最少已经射了一百五十只以上了。 世界之力在虬蓝客的控制下一分为二,直接构成两个巨人阻拦在康氓昂与虬蓝客的中间。 撕拉!砰……一声响后,符纸变成了两半,晃晃悠悠的落到地上。 第九六章 兵出如龙 第九六章兵出如龙 “混账!”鲜于成德反手一个耳光,就将吕岩掣到地上。“我军足足两万,对方只有几百。平均摊开我一百个人围着对面一个打,还修什么堡垒?” 一身天灰色书生打扮... “可是……那可就如同引狼入室,你们就不怕那天遁神剑被魔天教的人夺走?”夏侯天龙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们三人,不知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经历的事情多了,所以考虑事情的思维也变了,郜熊就是很好的一个例子,以前都是柴旺安排什么,他去做什么,现在是柴旺不说话,一个眼神,他也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 与此同时,原本背对着吉恩的拉斐尔优雅的一个转身,原本收束在身后的那对洁白翅膀微微张开,空着的左手虚空划过,三道由光明力量组成的光明刃飞射向空中的吉恩。 看到刚才那惨烈的一幕,隐娘不由得暗自庆幸:倘若没有从贾世仁身上找到解毒药,自己恐怕也会像两金刚童子一样,中毒疯癫,最后毒发身亡。 身边没有了他的影子,九儿才从混沌中醒来:自己刚刚好像被景厉琛施了妖法? 阿济格精神萎靡的坐在原先努尔哈赤的龙椅之上,整个大殿之中只有两名亲兵在紧张兮兮的守卫着,除此之外再无一人。 “知道刚才跟他一起离开的是谁吗?!那是现在的市长,张宁,二十多岁当市长,知道为啥不?!因为他有个好爹在海里,你先出去吧!”杨局恨铁不成钢的喝道。 “艹,今天这个杯子啥时候碎,老子啥时候停手。”说罢,青年男子的同伴把手中的酒杯一下一下的朝着服务员脑袋上砸去。 这时候,萧逸才的拳罡就在眼前,紧接着随着龙腾双手朝着身前劈出,剑芒瞬间劈中拳罡,发出一声巨大的气爆声,一道肉眼可见的气波,朝着四周荡漾开去,所过之处,飞沙走石,地上石头也纷纷爆裂开来。 那人暗道一声不好,幸亏解沐这一手之中没有杀招,否则他危险了。 以他现在的身子状况,想要连夜赶回京都城是不行了,只能暂且找个地方躲避一番。 那是午后,宫人疏忽,他们都以为里面的无非是一堆碎肉,死人,哪里需要时时刻刻享受温暖?所以,竟然忘记了及时添加火炭。 “诗瑶,这里还需要清理,我们还是先回客栈吧。”看着诗瑶和子衿在大街上吵架,水曦之非常的羡慕。 萧炎目光闪烁,最终点了点头,正好,自己也有许多的事向萧族询问,这百万年剪不断的关系,在这里一定要真正的解决。 这四个字蕴含中庸之道,就如同调试琴弦,琴弦太松就不能奏出美妙的乐章,若是琴弦太紧则容易崩断,要松弛有度,这才是正道。 血红的世界之后,仿佛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夜,震颤心神的漆黑,仿佛打开了一片未知的世界,碾碎了无尽星空。 阿富汗人民只要围绕着大山,建立各种根据地,和侵略者打持久战就行了。 现在国内外的手机厂商都想赶紧吃到这一杯羹,包括et公司,但是徐华盛早已经不是以前的徐华盛了。 夜深了,四周的侍卫走来走去,贴身服侍的两名宫人好几次欲发声催促陛下回去歇息,却看着陛下的脸色总是不敢出声。 第九七章 兵贵神速 第九七章兵贵神速 横刀出鞘的声音犹如龙吟,在夕阳垂暮的余晖中,高举刃口上的反光,犹如第一颗升上夜空的星。 “全军突袭!随我取下,敌军主帅狗头!” 马蹄加快,鬃毛飞... “你…你们一定会为你今日所为感到后悔的!”上官洛华愤怒的怒吼道。 如果他跟秦露结婚,这种困恼依然会伴随着他。所以他不希望秦露见他妈,是因为他不希望他们之间的关系再进一步。 没时间与上官洛华一起去清理剩下之人,她朝着里面能源光柱的陆伯龙冲去。 “哈哈哈,张晨!你不用想着消灭我!即便你把这只死鸟诛杀,我也是不死的,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除非自杀,不然,我迟早有一天会东山再起!”血凤虽然被挤成一团但却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 “是的。将军有何高见?”高顺不知道刘天浩为什么会有这么一问,心想,新兵可不都是这么练的,还能怎么练?当下又是气呼呼的反问刘天浩。 不过他那时并未有非分之想,若不是邓九公主动提出要将邓婵玉嫁他为妻,他也不会想到自己能够跟邓婵玉结百年之好。 甚至张晨的整个手臂都因为巨大的冲击而丧失机能,如果不是因为张晨的身体之前被改造过,单这一次冲击,张晨的手臂就要废掉,即便是现在张晨这手臂也要修养最少一个月才能恢复。 大厅里几个少年正在静坐修炼,见左君临出来,都站起身,“大哥。”这几人正是当初陪着左君临到玉溪镇,并出手拦截圣王的几人。 “我现在需要有一个公司或者公关团队来帮我掩盖这些不经意间暴露的能力……这样还能用一部分人来保护我的家人。”张晨摸着下巴想了想。 这个世界上没有全知全能的人,草船借箭,赤壁之战,这些都充分的说明诸葛亮不是一名普通人。 又有吃,又有拿,她今天还真是撞大运呢,不过……这人没啥不良动机吧? 四月份摆脱了春季最后的一丝凉意,而没有发展到六七月的炎热,这时候的岛屿是是一年中难得的好日子,恰逢旅游淡季,周围的游客也不多……这些僻静条件对于两人来说都是梦寐的。 晁错突然意识到,刘启的城府竟然深不可测,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功德成圣和斩尸成圣各有优缺,一个是保留自我,但实力不强,一个是改变自我,但实力强大。 那般威势,连萧锐等人都是安安心惊,不过也并未犹豫,灵术纷纷出手,朝着那为数不多的石枪飞舞而去。 疑惑之中,萨博抓住水管的手迅速变成岩浆形态,跟着又马上变了回去。毕竟这里并不是一个适合试验能力的地方。 “这般精纯的尸气,当日三月连珠之夜都未曾遇到。”尸气愈发的明显,连刚才心神都被蓝晶水蛭吸引,努力维持这和风盾和和煦之枫的秋露都察觉到了这股尸气。 罗森不断凝聚光明灵纹的同时,视线往不远处的青铜巨棺而去,只见那无一遮挡的棺中,有着两道婴儿身影,一道灰色,一道黑色,浓郁的尸气和黑暗灵力分别从两者身上荡漾开来。 第九八章 火烧定州 第九八章火烧定州 杨影率部在短暂的休整后,赶往预定地点,与库瓦尔罕和苏子云汇合。 “阿影你没事吧?”库瓦尔罕远远就赶过来,一把拉住杨影左看右看。 “放心,我没受伤... “黑炎风暴,黑炎的最高奥义。”费拉德的法杖已经完全被黑色的火焰包裹了起来,眼看技能都要成型了,再不想办法可真的有点晚了。 话音刚落,窦夫人身边的嬷嬷们就嗤笑了一声,连华月也不禁收了眼泪,满脸疑惑地看着温玉蔻。 亭晚看着兰溶月离开,走到梧桐树下,蹲下身子从树根处土中挖出一块白玉牌,再回头只见兰溶月早就消失了,似乎从未出现过一般。站起来准备离开,便听见脚步声围住了整个院落。 “胜败乃兵家常事,你这么在意这个干嘛,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明白吗?”看到吴宁如此在意比赛的胜负,赵欣轻轻皱了皱眉头道,战斗谁也不能保证全部战胜对方,重要的是有一颗吸取教训的心以及不断变强的心。 因而就在这两天里,令他之前心内主张急剧生变,对于未来注定会是生死对头的武家,再也不想委曲求全。 出神术所产生的阴灵之气,并不具备老龙那种血脉上的天生镇压作用,但阴灵之气中的先机占尽的独特优势,同样会带给画魂或别的阴邪气息威慑力。 上亿的平民百姓,就这么被天鹰无情的收割了,当那一道道血红色的珠子,进入了天鹰的身体的时候,梦儿才发现这原来就是死去人们的怨念。 “好,这场比赛蒋怡胜。”陈长老听到吴宁的话之后,先是一个瞬移,直接把苦苦支撑的吴宁从其中救出来之后宣布道。 “得,又来了一个精神不太正常的主,你们一会儿再聊那打滚的事情,先跟我们说一下石门里面的情况吧。”汗一个,难道这就是三傻大闹万王之陵么。 “不正如你猜测一般吗?好,我放人即可,记住,承诺你之所言,不然,便是你与昆仑有所瓜葛,我也不会放过你的。”冥仙对杨婷道。 方才发生的事情在她的意料之外,若是方士如今就已经死了,接下来又会变得如何? 如果真是这样,一切就都有了解释:伏地魔更加惨绝人寰的脸,以及他突然暴涨了一大截的战力值。 林初说这话时,不由的想到了英雄联盟中的一位选手,他对vn的理解远胜常人,世界舞台的赛场上大放异彩,却总是和冠军奖杯擦肩而过,有很多人都惋惜着说lol欠他一个冠军。 从对方给予他笨蛋美奈如此亲密的称呼,姬美奈就知道对方是谁了。 “你的意思是……不足为惧?”月色长袍的公子轻笑着,脸上却是不见丝毫神色变化。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她觉得宫少邪看自己的眼神好奇怪,好像有一种可以把她看穿了的感觉。 如果凤凰社其中有人——比如哈利,没在霍格沃兹露面,“有心人”很容易就能猜到一些什么。 但在电脑、手机屏幕前面看直播的网友,却是不干了!纷纷发贴、发弹幕痛斥窦唯这种不尊重对手的行为。 第九九章 城下云中 第九九章城下云中 飞越沁水后,杨影军稍作整顿,便起身北上。 他的下一个目标:云中。 那里有贼首葛荣,以及他麾下的十万大军。 罗小伍,好兄弟,我来为你报仇了!... “敬皇上!”数十位中华帝国的重臣几乎齐口同声的喊道,随即和林大鑫一起干了手中的一杯酒。 他们都是感应一下,都在‘至尊鬼碑’中感觉到了其中有神识的存在,这些神识气息似乎都是不同的,显然不是出自同一人。 股东们闹起来的同时,帝华的一部分员工也跟着开始闹,甚至有员工在帝华顶楼跟整个帝都控诉他这些年在帝华的非人待遇。 他急忙走开去叫老板去了,怜月看着他的身影,心里明了了几分,此地的店家应当是称呼为老板的,看来自己说话还是得多斟酌一番。 “当然抵抗,谁能保证阵法另外一头就是安全的?”左丘漱说道。 蔡老爷子没想到,他这么一搞可把徐继业吓了一大跳。按说家里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情,门卫会在第一时间通知他的,但是现在他都没有接到门卫的电话,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血液流满了她的全身,到了后来,竟有不少地方都可以看得见骨头,无尽的痛苦传来,刘宇眼神不变,保持着步子向前走着。 “不是。”林碧霄连忙开口,生怕晚了一秒就会给后勤部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空中部队没有使用电磁武器,因为一旦使用了的话美军的飞行员将无法启动弹射系统,那样的话要死很多人。 凉都,时则盛夏,一年之中天气最为炎热的时候,下午两三点更是一天气温最高的时候,路上甚至看不到什么行人。 此时,在高老爷子的家中,高升坐在高老爷子对面,也汇报着情况。 事情进展到这一地步我就确定了蒋家馨的症结所在,她肯定是参加这个聚会,然后被别人传染了鳖猿水毒才导致疯疯癫癫的。 白婉茹那可是久旱逢甘露,当她扑进乐凡怀中的那一刻,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胸膛,熟悉的声音,这一切都让她陶醉,让她奋不顾身。 刚才的突发情况,林雪还感到后怕,看着韩魏痛苦,却不敢再松懈,长痛不如短痛,只有从根本上解决嗜血意识,才能一劳永逸,不然以后会更痛苦。林雪静下心来,干脆闭上眼,精神力随着左林林的指引,进入韩魏的身体。 虽然乐凡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要做到这一步,那是何等的艰难,尤其是他还是一名政府官员,想公开此事,简直难于上青天。 忆琪能做的就是等到步离过的好,看到忆萧也好好的,就自己回去。 秦枫的话说完之后,林然皱了下眉头,秦枫的这句话差点没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在以前,秦枫都没叫过自己然然,很明显,这是父亲五百万起到的效果。坑介肝划。 生铁落有定魂魄,安神魂的作用,虽然不能对厉害的妖邪有什么作用,却也能安抚一些妖魔邪祟,这也是他的最后一项布置。 当年他之所以没有成就中位神,就是因为阳雷的道路太艰难了,可即便如此,巅峰时候的天罡之神,就已经不惧怕一些中位神了。 第一百章 大军南下 第一百章大军南下 为预防太子的母亲将来以皇太后的身份干预政治,北魏王朝借鉴汉武帝赐死钩弋夫人的故事,形成了一套野蛮的传统:册立太子之后,要杀掉太子的亲生母亲。 北魏王朝... 老爷子又被怼得说不出话来,暗暗的深呼吸好几口气,心情稍稍平复下来,心想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他们对于王天银,其实也有些不满的,毕竟在这种重要的选拔大会上,居然还敢对选手下黑手,虽然他们为了阴阳宗的脸面,不好直接点破,但也会少了很多的好感。 神则明确,灵气空间内很少有能吸收到混杂在其中的仙力,因为仙力不纯,而导致进入仙人境的修士,境界修行变得缓慢,这是常有的事,除非能够找到一处非常棒的仙脉。 看着皇甫夜的苦涩笑容,可是他的脸颊明明那么的年轻,年轻的就像25岁的青年男人。 “天涯闵被击倒了!”牧师天涯飞瞪大眼睛,这意味着他们的前排被攻破,后排将要受到打击。 两个非满编师团,六个旅,坚守七座关隘,平均每座关隘连一个旅的兵力都不到,更不用说预备部队了。 “估计是在减肥吧。”我耸耸肩,想起了一样如此的会长琪思娜。 烈焰眼神一怒,她最恨有人拿她儿子说事,你做什么针对她可以,针对她儿子,那就是不行。 我们三人的速度并没有放慢,只是模糊的人影突然消失,这也意味着我们失去攻击目标,当然也有可能是冲着天选无痕与judges去了,毕竟那是我们的远程输出。 正当蒋涵杰与寂寞两人准备前往下一个方向的时候,突然响起的声音引起了蒋涵杰的注意。 即便是两人没有真刀真枪的干,在魏索的抚摸之下,玉洁也很容易达到巅峰。 可以看到的是,古云全身都被白色光芒笼罩,上面还有点点亮光,像是繁星在闪耀一般,将古云映衬的如同仙人一般。 李俊昊对伟大的炎症王国非常不屑,因为在这一代年轻人中,没有一个强者值得一提。 清泉矿山是神圣都泽帝国境内最大的一座魔晶矿山,或者应该多加上“曾经”两个字,因为现在这里早在三年前就已经被亡灵攻陷了。 瓦伦只看了两眼看那份足足四五十页,每页都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的契约,然后就翻不下去了,迫不及待的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古云听此,微微一笑,也是不再说话,认真的看着下面的战斗。 他咬紧牙关,走进狭长的通道,听着从另一个方向传来的远处的声音。 直到李唯放下手来,一曲作罢,声音戛然而止,紧接而来的则是山呼海啸的般的掌声。 “到底会是谁呢?”林凡自言自语,想到一个可能,猛得睁大了眼睛。 不过在青行灯合情合理的解释以及种种忽悠之下,阿尔托莉雅还是勉强答应了,毕竟她不可能永远在这个世界当天下王。 领头的是四少的郭爱伦和丁颜宇航,这两人算身材走样比较少的,现在还能跑在最前面,顺便有力气和秦焱说话。 “如此的话,我们再考虑考虑。”说完马基面色更加阴沉的领着由良走了。 百零一章 称制改元 百零一章称制改元 河洛间梁一带诸将,虽被胡灵太后派遣,沿河驻防。 但听闻带兵前来的尔朱荣,已经帮助长乐王元子攸继位皇帝,大多都在想起胡太后的胡作非为后,失去了反抗的意志... 这种脑回路,此世之人多半没想过,对于论坛上马甲无数还能自己互喷的赵长河来说,没什么不可能。 这个问题他居然到现在都没有看清楚,所以刘烨除了在心里暗暗叹息之外,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才好,索性直接装傻不发表意见了。 是的,能够走到这一步的,不管是什么存在,都是各自种族内的巅峰者。 数日后,步生莲向四位天王授完禅要,便挑选了部分僧众与四人重新回到九州,为林霄推广起了星光佛法。 他说的很明白但郑晓波听完后却更糊涂了:这到底是在干嘛?这么这件事处处都透着诡异的感觉呢,可他又不敢问。 陈易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污血,此刻猎人与猎物的身份已经彻底转换。 不过即便如此,林霄也设置了前置条件,必须是十分虔诚的对着壶类器具祷告,然后在壶中灌水许愿。 林霄没有这种大无畏的精神,但是对于有这样精神的步生莲是佩服的。 梁晓钰正是叛逆期,被她爸爸押着来宁城,本来一肚子气,没想到她爸爸口中了不起的姐姐,还是个粉丝几十万的网红。 一身褐色官袍的君战天,起身拦在了郗望京身前,笑着扯着郗望京衣袖,阻止他离开。 “这么回事,难道!”浩岚望了望楼顶的青竹,双手不停地在结印,本源之力不断在消耗,但却一直在补充。 前方,一座庞大无比的宝塔矗立在那里,隐隐有着雷光闪烁,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 金光消失,在巴恩斯身后的墙壁上又开了一个大洞。老巴的魂儿数分钟后才飘飘悠悠的回到他身上。 玄远这时只要稍微动下身体,后背都会火辣疼痛,可寂寞难耐,他只得上下翻动着眼珠子。 齐玉白想,又看一眼旁边对着木器思考,却似乎仍有些不开窍的齐苑博,两相比较,自己心中的喜欢就油然而生了。 当日在楼兰城底,恶鬼钟馗随着江断流邪恶意识-武则天的消逝,也一同失去了踪迹,据江断流所说,自然就是被法阵影响,给具现到了东荒之中了。 玉帝道:“各位仙卿,大家不必太过在意嘛,咱也无须出手取他。依帝之见,这区区一只泼猴,谅他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就随他去吧。”太白金星欲言又止。 老萧一见齐玉白叫住自己,肯定是不让自己下山,顿时就感觉到自己又要陷进牢笼。 戥总结三个办法,也是新舰目前能够采用的三种办法,中间或许会有变化,有的办法也未必会成功,比如打劫伪霸,但暂时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车队里每一名轻骑兵都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战士,他们一手控马,一手搭在了剑柄上,虽然没有抽出,却自信动作绝对不会比这些从未讨取过敌虏首级的生瓜蛋子慢上多少。 竟然发现自己沉浸于这般的状态,竟然已经是三十多天的时间了。而自己竟然浑然不觉,甚至并不感觉到时间正至此飞逝。 百零二章 潜谋暗动 百零二章潜谋暗动 贺拔岳不费吹灰之力,便控制了洛阳皇宫。 果然人心向背,足以左右王朝格局。 “不回啊,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对于俘虏了整整一皇宫的男女老幼,贺拔岳... 在这雷龙之威下,饶是王媚妩此时已经是炼气境,相当于宗师的实力,但她仍旧是感觉到身躯微颤,雷龙的威压太强。 这,这唯有丹盟盟主,雷经天,曾经炼制万转真元丹的时候,出现过。 孟飞在记忆里找寻着类似的的形状,但是没有结果,突然瘪嘴张开,一条长线从瘪嘴黎射出来从孟飞的前额了刺了进去,孟飞猝不及防,刚想挣扎,接到对方传给自己的信息,知道对方跟自己在作深层次的交流。 听到有人喊她,许寻然下意识的用双手将收脸部挡住,看到是宁漠这才松了一口气。 睡意席卷而来,司白夜即将陷入沉睡中,迷迷糊糊地生出一种错觉——他好像就站在自己身边。 “我知道。先去看那附近的监控吧。”陆庭琛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定下神来。 唐心怡跟她说了挺多话,但都跟霍九霆有关,而且明确表示了对他余情未了。 两人听着房间外的翅膀挥动的声音越来越大,在这声音之中还有那些鸟类怪物吱吱嘎嘎的叫声。“轰”一声巨响,苍术和徐半夏躲在冰柜之中听着外边的巨响,不由的将冰柜盖子悄悄打开一个缝向外看去。 片刻后,她将易拉罐里的啤酒一饮而尽,手劲一用力,易拉罐瞬间被她掐得变了形。 以大帅的残暴,就算留陈进一条命,那也绝对会把陈进打的跟条死狗差不多,留他最后一口气才对。 况且他还有1o级的火蚊还没登场了,到是这只17级的蜘蛛,让苏景很是诧异,看起来没有那么好对付。 摆在眼前的问题是,一个成熟而充满智慧的意识,已经不会再被少年用计划中拙劣的谎话所骗倒了。 本来青龙幽姬存在,已经是性命攸关了,现如今,还得加上自己身受重伤。该如何破局? 说明乌鸦已经知道这婴儿的与众不凡,可以有资格成为自己的主人。 天众总部内,天主坐在他的座位上,四周一片漆黑,连灯都没有点亮。 赵瑾赴任拖家带口,带着妻子,两个随从,四个丫鬟,十名侍卫,一个管家,一队亲兵,还有几十名门客,包括山崎与谷灵儿。 我的这位祖先,虽然智勇双全、兵法战术冠绝一时,在战国时代留下了“越后之龙”的英名,但本质上,似乎只是个醉心佛教和兵法的知识分子罢了。 “该死……你是怎么知道这里会有山泉的?你从前来过火山吗?”枫不敢置信地望着滚烫的泉水。 “这……是什么东西?”执事长看不出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装傻。 也就是从那次起,他清楚地意识到,顾寒清内心对于程金枝的那份感情,其实从未割舍。 只是节操不在了么?苗翠花默默的吐槽,把包好的蒸饺放上蒸笼。 不过可惜,他们已经没有机会了,要是今天不得罪叶寒的话,估计还有机会,达波想到自己先前那么看不起叶寒,就后悔的想抽自己耳光。尼玛的,怎么就这么没有眼力见呢? 百零三章 孽障难存 百零三章孽障难存 “报告将军,外面有人求见!” “不见不见!都给我滚出去!”尔朱荣还在气头上,心情不好的胡乱摆手。 “是高欢将军……”传令兵低着头,故没看见局面,... “怎么回事?”我也伸出手,那触感怎么都不像是一堵冰冷的墙壁,摸上去软软的,滑滑的……黏黏的? 叶窈窕答应了一声,随即走出房间,来到楼下的餐厅里,看到餐桌上已经摆满了菜,却没有看到韩少勋的身影。 要是换在游学之前,沈云铁定是要挑花眼。然而,如今的他,凝结出真气之后,对武学的理解更深一层,眼界大增。他花了三天的时间,以自己的武路为据,从中筛选出了三本。 “我想我们该面对下一个对手了,马刺队是一个强队,我们需要特别的重视。”詹姆斯在赛后如此的说着。 沈云听罢,略作沉吟,说道:“洪大爷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不忍看他走后,身后这般凄凉。刘叔,请问,眼下能买到现成的棺木吗?”想来这也是洪大爷的最后心愿,也是他唯一能为洪大爷做的事。 林木转过身去,听着后边悉悉索索的声音,伸手捂着自己的嘴巴沉思着,周讯这会在想什么?是不是在生气?或者是其他的什么样子? 林木转过身来看了一下,此时的她已经到了床~上,侧身趴在床~上,这一次不同于刚才,连内衣也没了。 现场鸦雀无声,不过这些记者们都还是拍了几张照片,或者录制。 以前大部分中国人都知道秦阳,现在几乎没有中国人不知道秦阳。 他愣愣的转过身来,看着林木,就那么看着,也没说给点反应什么的。 而给王羽安排的工作就比较有技术性了,王羽需要把一些价值高但已经损坏的零件重新修好,用来维护的东西可以从别的价值更底的零件中找到。 摸了摸似乎有些不舒服的唇部,苏珊仿佛受了多大委屈一样,带着不敢相信的神瞪着妩媚的眼神,不悦的剜了王羽一眼,但没有说什么。 毕尔巴鄂竞技主教练卡帕罗斯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了无奈的苦笑。 接着,他心神一动,摊开的手中也是忽然多出来了一个闪烁着蓝色光芒的方体,其中也是蕴含着宇宙的浩瀚力量,让人更是忍不住的惊叹起来。 节南张张口,想说需不需要留个赵府什么的,最终却只是微笑告辞。 飞天螳螂出现的一瞬间周围的草丛和树林直接被一分为二,火箭队的人更是被击飞了出去,要不是身上有着特殊的衣服的话,恐怕飞天螳螂的气势就会给火箭队人造成难以言喻的伤害。 她大概是没有料到我居然也开了工作室吧,所以听到天均的说法之后,一时间居然还有一点点错愕。 此时的她正一脸兴奋的来到了铁甲犀牛的赛道上,开心的看着来来往往的,六人一组的铁甲犀牛比赛。 等苏乐青伯母知道后,瞬间就发飙了,他伯母娘家有人有钱,自然不会给他爷爷面子,指着他爷爷鼻子骂他不公平,然后在三婶家大闹一场。 经历过一次战火洗礼之后,雄兵连的这些超级战士们的身上,已经具有了做为战士的气质。 百零四章 河阴之变 百零四章河阴之变 这一幕看得众将领一阵笑,却吓坏了胡太后。 “说吧!还有什么话想说?趁现在,都说出来。”尔朱荣微笑着向胡太后。 “求求大将军饶命!大将军饶命啊!”... “对对!皇儿,我们就是死,也要拉他们垫背!”皇后也是已经疯了。 云香进了周氏的房间,见云莲和云生都在生气,只有云轩什么都不懂,没有心事的在呼呼大睡。 霍思宁也不想把话说得太满,她准备先回去,然后给家里打电话,问问她那个师父,看看能和长信宫灯还有郎世宁的画联系到一块儿的东西,会是个什么玩意儿。 但是偏偏刘成没有走,而且还在手术室外一直等着,这就让张超感到非常诧异了。 明珠笑笑,擦擦手,轻描淡写地吩咐一句:“谁都不许给他们东西吃,谁敢违命就也别吃了。”再一手牵着米粒儿,一手牵着佳佳到院子里去遛弯,全不管这两个淘气包。 “灵长老,请你开启一下大门,这些学员都是要外出参加学院争霸赛的。。”陈长老带着一行人走到天羽灵院的大门之前,对着正睡在那里的灵长老轻轻拱了拱手说道。 “难怪那贼秃瓢围攻我们的时候不慌不忙的,该死的混蛋,别让老子抓到他,不然的话一定将他抽皮剥筋。”芒里克气得跳脚,脸色乌黑乌黑的,这辈子也没再过这样的跟斗,焉能不恼火,一双虎目能喷出火来。 “的确。”苏君炎看着已经开始在活动自己的新身体的学院派大师,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不过这一种有灵性的灵药又是有着五花八门的分别,一如真灵当中都有着三六九等一般,有着强弱之分,越是强大的,但如果就越好了。 一想到这里,众人的脸色更是直接一沉,心思已经不在丹会上边,而是和之前的药君出世一般,将注意力放在了灵界的变动之上。 “前世?”冰辰没听过这个概念,云梦记忆中都不曾有,这太玄乎了。 “师父,你这样,似乎是不好吧?”束逸才心中有气,他本来就已经是威逼利诱了,甚至是都已经获得了岳清漓的首肯,现在岳清漓却倒戈了? 修士从练气到筑基,需要将体内灵力化气为液,最危险的便是后继无力,无法完成压缩灵液的全过程。 萧伯和萧月儿看着一人一鹿刚刚消失的方向,彼此对视一眼,二人都是微微松了口气。 这一期节目节目组制作的时候都觉得放出来会引起轩然大波,可是最后还是剪辑之后放出来了。 而诸葛墨雪在听到许三生的回答之后不禁心中一喜,原来许三生一直没有想到抛弃我吗? 弈机说道这里的时候脸上的神色有些怪异,据他所知现在的九大圣子之中就只有许三生和梦瑶两人还不是灵尊。 “没什么,据我所知佘大哥是苏氏拍卖行的人吧。”许三生突然问道,既然现在想不明白那便先不想了。 千玥来不及稍歇片刻,荒原上空便落下紫雷,横劈出一道空间裂缝。 她不再多说,而是直接把灵力注入了那一个茶盏之中,随即拿了虚度镜就离开了。 轨道非常好解决,直接将地面的岩石分解后压缩成条状便可,林沐将轨道一直修建到了入口处,他将这里的空间稍稍扩大,以方便安放一箱箱的水晶。 百零五章 残阳如血 百零五章残阳如血 贺拔岳负责着手搜捕胡太后余孽的工作。 将洛阳以乾元宫和九凤门为轴线,分成了左右两边。 并分兵给了最亲信和得力的达奚父女,去处理这事。 达奚... “没问题,我现在就通知下去!”王强说着掏出电话,走到一边打电话去了。 “不用给方局打电话了,他马上就到了!”就在司徒元浩和秦天赐说话的当口,周彦军坐到了二人身边说道。 先不说实力差距巨大,最重要的是叶浪实在太过花心,令她难以生出半点好感。 “该死!这定是海冥天祭炼道丹时,留下的陷阱。”许问怒吼一声。他的道心瞬间被这股道境包围。已无法脱离第四重金丹道境。 “你敢骂我爹,你竟然骂我爹!”裴元彻底疯了,以往即便他闲着没事去找其他生员的麻烦,也因为父亲的缘故,韩朝阳对他都是客客气气的,却想不到今曰,这个老匹夫竟然会这般辱骂父亲。 许问满意的点点头,他离开时留下一道命令,靠近护山大阵者杀。显然,这道命令执行的很好,只有死亡的威胁才能让这些炼气士裹足不前。 所以他决定将诗盈盈带回去,拿她当挡箭牌,彻底断了千蝶继续胡闹下去的念头。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我是问你二叔有没有意向回来,算了,还是我自己亲自去一趟潼关,将二叔一家接回来吧。”秦长生说着起身走出包厢,准备亲自去潼关找秦英明,请他回京都秦家。 紫凝顾不得答他,看到地上昏死过去的三人,吓得脸色都白了,赶忙跳下麒麟背,满脸惶急地去扶倒在地上血流一地的墨凝,大量真气贯入她体内。 林雪梅将那汤端到眼前,看了看汤的颜色,细细的问了问气味,用玉匙舀了一点送进口中,刚刚含进嘴里却立即吐了出來。 香姨娘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个孩子,她知道这孩子所做的决定并非冲动行事,而是她有着一套自己能够自洽的逻辑在里面。 苏齐来的时候听说,贴吧上的事情,差点破口大骂,知道傅席泽被校长叫走,要不是鲁涉拦着他,他早就冲进校长办公室了。 “哪有哪有!都是司马阳的主意!您没看我这里都是听他说话的吗?”苏秘直接把责任撇的一干二净,。 秦珏身份高贵,又长得玉树临风,很多姑娘都偷偷看他,然后悄悄脸红了。 他大吼一声,拳头在李去浊眼中逐渐放大,转眼间就到了李去浊的面前。 院子外有三个山贼联合起来对付另外三个山贼,左边的三个山贼看到秦珏背着多剑,就停了下来,他们的对手也很给面子的停下来。 第一次是出现在他首次杀敌的时候,那是一次外出执行宗门任务。 剩下的事情就不需要李去浊他们弄了,竞标方面会有专门的人去负责。 家主很想喷大长老,谁叫你从来都不重视,一个不被重视的庶孙,还想过得多好? 就在干柿鬼鲛准备提刀展开反击的时候,令人意外的一幕出现了。 “我回来了。”伊乐拿出钥匙推门而入,刚走到客厅,便看到艾米莉亚从浴室走了出来。 百零六章 突厥立国 百零六章突厥立国 公元528年,武泰元年,农历四月十三。 尔朱荣在孝庄帝元子攸的授意下,发动了“河阴之变”。 借助河阴之变,尔朱荣将迁到洛阳的汉化鲜卑贵族,以及出... 虽说并不是很清楚少主这两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慕老却是清楚,不过是十六岁的少主这一路走的恐怕并不容易。 “我的朋友,怎么会呢。你这么急着来访我想你一定是给我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吧?”佛朗哥似笑非笑的问道反倒让波堤切利感到一点尴尬,不过这种尴尬马上消失在一个热烈的拥抱中。 林缚两世为人,倒是明白了一个事情,道理说起来简单,要去做却是千难万难。即使奢家暂时归顺松开给勒紧的颈脖子给朝廷以喘息的机会,但也要有人能站出来替大越朝抓住这个机会才成。 无奈刘子光只得回去司法局和公安局虽然都是局但是级别和功能差距很大说句不好听的简直是天壤之别宋剑锋这么强悍的侦破高手又是正当年的岁数居然被调到一个陌生的单位当副职这不是变相降级么。 赵甲第砸过去只剩三四根烟的烟盒,郭青牛笑着两根手指轻巧接住。 蝈蝈蹲在一旁抽烟,除了他,所有男人站在西湖边上,并排撒尿。 “算上援助国民军的军火和我们派出的六千志愿者的军费,到今年年底估计要超过20亿里拉”谈到西班牙的无底洞,荣格的脸色开始难看起来。 叶老低声之下,雷炎也是倒吸一口凉气,之前若不是叶老强行出手将自己唤醒,恐怕自己的神识会完全的陷入其中。一想到自己可能会成为一种行尸走肉的存在,冷汗便是从雷炎的掌心之处逸散出来。 当下,武成华也是将对夏枢天的那一抹杀机收拢回来,双手一拱,对着那位黑色的身影说到。 几乎就在袁鸿刚刚得到情报的时候,同一时间,并州南部世家联盟的信任盟主张合突然就发布了一份声明,传往了各大世家。 统治世界这个想法,恐怕在人类还没有认识到地球是球状体的时候便已认清其不可能存在了。 尽管他们出手之前就知道这一种中年人很强,但一直到真正面对上了,他们才知道这中年人的恐怖。 曾逸凡笑了笑,举起左手,两枚棋子间夹着的银针在灯光下闪动着光芒。 房间内是窗明几净,但是摆设什么的就真的不多了,墙上挂着的画就是普通复印出来的,下面究竟是哪个公司产的,那个广告公司的logo都没有铲去。 叶北冲天而起,天空中洒下的金色阳光落在他的身上,让他显得更加神秘而强大。 按照拓宇横的分析,星云海的土著神灵是散修,背后应该没有什么组织。 以玉藻井的修为和眼力,自然能够判断出,这些盛开的曼珠沙华,并不是实体。只不过是用灵力幻化出的存在而已。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准备去对付那个背后里使阴招的家伙?这个办法好,我喜欢!”屠妙悠嘴角弯起,略带嗜血的说道。 村民呢,他们觉得至尊宝是个比光脚叔还要天真烂漫的人,活泼好动,嬉戏人间,没有烦恼,简直是个活宝一般。 百零七章 金帐晚宴 百零七章金帐晚宴 苏子云面带微笑,却一动不动,也没回答。 “对了,你为什么在攻占城池,驱散敌众后,极力建议和推选我作女王呢?突厥以前好像还从没有人想到过,要建立一个属于... 肉芝状如肉。附于大石,头尾具有,乃生物也。赤者如珊瑚,白者如脂肪,黑者如泽漆,青者如翠羽,黄者如紫金,皆光明洞彻如坚冰也。 秀色可餐。可惜当天下午暮霭沉沉,否则这个西面的sunsetvie真是棒极了。过道墙上漂亮的装饰,将古典美与现代艺术揉为一体,配上丰富的色彩搭配,有一种说不出的雅致。楼道上的表情帝。 至于我们是什么人,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你说,按照华夏中的说法,你可以把我们当成修仙者吧。我们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一个你们永远也不可能去到的位面世界。 尽管知道波利卡同样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提供支援,但是李长江并没有放弃。 远处见到这一幕的伊梦仙担心她的骷髅皇大人有什么闪失——于是……懒得与奥古斯器纠缠的她直接出了一股强横的气劲,一下子就将奥古斯器给震得粉碎,而后……看也不看一眼的就直接飞身来到了骷髅的身边。 却被告知没预定就没得吃你妹这是年夜饭吃闭门羹的节奏旁边还有一家,也是全奥南数一数二的餐厅,进去打探,还有空位。餐厅位于后的半山腰,山高视野极好,dvisor评价45星从餐厅看出去的视角。 “哎!不过可惜的是……”骷髅看着伊梦仙现在的模样儿就忍不住想逗她,故意长吁短叹。 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让阮二牛多少有点急躁了,心态上的转变,才是他发挥有点失常的最重要原因。 所以说呢,废宅也是一种很可怕的存在,心灵的能力总是特别强悍的。 他本想让青莲仙子帮忙的,最后还是放弃了,毕竟这都是他自己的事情,而且要成长,不能总是求别人,需要靠自己慢慢来,这样修炼来的道法道基才会稳固。 对此,我们的庄碧凡同学也不甘落后,吴雨泽买什么,他就跟着买什么,仿佛在证明他之前所说的那句话“买这些东西才能花多少钱……”。 正在逃跑的萧胖也忍不住向后面望去,现在虽然已经看不到萧岳了,但是却能听到那个声音,萧胖心中非常担心萧岳会出什么问题。 现在,自己又让人家担心了,思思觉得自己是不用管这样的,毕竟很多的事情,并不是人家的错误,而是自己的错误不是吗? 魔龙战血的队长不用说就是嗜血狂人,副队长则是一抹叙阳。意外的是絮儿竟然不在内。其余8人倒是不怎么认识。毕竟我不怎么关心。 “晨风?这件事情你不要管,滚开!”没有正视晨风,周东嘴角蠕动了一下,缓缓说道。 还是继续往下钻吧,离猎犬魔兽那个怪物越远越好,反正现在体内的真元已经消耗得所剩无几,那就把真元全部用完之后再继续修炼。 看到郑金山朝着主席台走来,李金花和郑飞两人在短暂的惊愕过后,相继开口呼唤。 百零八章 风波骤起 百零八章风波骤起 话音在空气中久久回荡,望着库瓦尔罕眼角渗透出的晶莹泪光,在场所有人,都被深深感染、激动不已。片刻停顿后,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与鼓掌。 “干杯!!!”... 常启也后一步赶过来,只要韩凝有需要,他宁可放下怀有身孕的顾漫柔。 严绾坐下去,立刻陷了进去。她低下头,这才发现其实是一张柔软的沙发。站起来,沙发立刻又恢复了原状,连木纹都做得惟妙惟肖,让人难辨真假。 叶明净独自坐在高高的位置上,心中异常窘迫。她才虚岁十七,有必要用‘贺寿’这样惊悚的字眼吗? 可惜,叶明净并没有向他想象的那样谈论选何人做正卿。而是规规矩矩的又下了一盘棋,之后便让他退下了。 李琰也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一代,双手如鹰和爪子,抓住天际的森我,四害神仙,气势无比强大,要比三大灾难还要强多少倍。 潘云听到之后并没有说什么,好像在思考事情一般,他也没说什么直接跑到床上睡自己的觉去了。 夜凰愣了愣,未往前行,就倚在这门洞前往外瞧看,但见那霍熙玉说话间还动手拍了拍春儿的肩膀,而后往四周扫了一眼转身走了。 他们能做的,只是不让自己过多的痛苦,入定,才能不让自己陷入迷幻世界,随进来的一万大军已经全部覆没。 随着飞出去的软剑捧落地面,坚硬的大理石地面被软剑上的力量搅出了一个大洞,若是她当时没有及时的丢开那把剑,只怕被搅掉的,就是她的右手了。 “呃----,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今天上午的飞机吗?”连夜皱了皱眉头,以那月酱的性格,是在不可能会突然反悔的,---而且,那月酱现在大抵上,还是很顺从连夜的想法的。 “嗖……”就在凌炎本以为成功了的时候,纳青突然从火海之内窜了出来,眨眼间来到了凌炎的近前,凌炎大吃一惊,还不等再次召回神识纳青就在自己的身体上面穿了过去。 “陆某对自己的实力颇有些自信,跟苏姑娘交手,应当用不着动用兵器才是。”陆轩笑道。 就在他马上就要来到那一团黑气跟前的时候,他看到了奇怪的一幕,那一团黑气并不是冤魂的聚集,而是一个大洞,这一幕跟他之前遇到的非常相像,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觉得有一股强大的力气推着自己进入了那个大洞。 本来还有些害怕被保安逮住的肖双全,此时看到两名保安都没有抓自己,顿时也是高兴不已,立即朝着外面冲了出去,打了一辆出租车就立即绝尘而去。 到了那时,一旦有人闯了进来,并看到了眼下的这一幕,那他就算是长了一百张嘴,估计也解释不清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浩哥,浩哥,你别吓我……”华姗姗急的眼泪直流,而她关心陈浩的程度,丝毫不亚于关心他的弟弟。 “那么,我就告辞了。”金属骑士接触哥斯拉蛋,化作数据流消失了。 影组:樱花绽放八大组织当中,最为神秘的组织。其组织讲究一个“影”字,凡事皆注重低调,隐藏身份。 百零九章 漫天飞雪 百零九章漫天飞雪 所有人都在一片香风熏陶下,志醉情迷。 这十二个还拥有处子之身的突厥少女,就是库瓦尔罕为即将宣布的决定,而专程为杨影准备的铺垫。 可杨影却兴致寥寥... 时隔十三年,陆家村已经不存在,而玉溪镇成了那件事的代名词。时隔十三年,仁县的人对那件事非但没有释怀,反而忌讳莫深。那是对死亡的敬畏,对未知谜题的本能恐惧。 儿子回来时,她只顾着嘘寒问暖,竟忽略了儿子今天的穿衣打扮。 这会儿左右手都拎了不少的东西,走到住院部门前远远瞧着两个熟悉的人影在原地站着。林时遇才叫了一声。 他们是完全封闭的军区军训,别说手机了,就连零食都没带,他们是今早军演完毕才被送回来的。 霍深带人进行了两次强攻,却都被对方强大的火力给扫了回来,为了避免伤亡,霍深不敢再继续强攻。 千兮可不敢这么说,毕竟司琪成绩也不差,但是人家就没有早恋。 百里慕决定带着百里咏嘉和欧澜与葭璇离开柘兰帝国,再也不回来了,以后便再也不能见到亲爱的爷爷了,所以他想在离开之前再看看他老人家。 千兮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终究还是没把这句话说出来,不然她担心司琪要疯掉了。 高兰芝早上起来,刚吃完早饭出门,一大早就看到范汐汐和爵之渊搬着行李过来了。 她直觉事情没有谨言说的那么简单,然而个中原因,她也不会深究。 张若尘将所有东西全部装了起来,打算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慢慢清点。 虽然肖遥的修为境界跌落,但毕竟曾经进入过化境,感觉自然比其他聚气成刃境界的人灵敏了很多。 第三尊圣相,依旧不是人形,而是一条浩浩荡荡的圣河,浮现在张若尘的头顶,很像是一条真实的河流,可以听到哗啦啦的水声。 帝云霄细细的思量了一下,无量二字倒也能够匹配得上无嗔老和尚的器量,新晋的佛陀,得到其余尊者的这般礼遇算是极为不错了。 “嘎嘎……”太子灰猛然拧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颈椎,发出骨头摩擦骨头的两声硬响。他的两只手,插在裤兜里。右手所在的裤兜,显得满满当当。他右手的袖子,也已经被一个东西撑得鼓鼓囊囊。 与此同时,金色的气浪蔓延出去,将崇山峻岭之中的草木,全部震碎成了粉末。大地上,裂出数道巨大的缝隙,一直蔓延到数百里之外。 他们原本以为擒拿镇压重创的石舀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谁曾料想,这厮胆子大的让人震惊,竟然想借机斩杀他们,吸食他们的精气神。 洛克微微眯着眼睛看着在契科夫之后出现的第二个男子。他拥有着一头鲜艳的红色头发,身体看上去极为的消瘦,脸庞上更是有着病态的嫣红。 她是为了自己而死,这样的自责势必会成为他将要背负一生的又一道伤疤。 现在,就算说是一筹莫展可能也不为过了。因为复仇者们手上的确没有什么能够击败不死黑灯的办法。 似乎是没有了虫子的缘故,现在我看见她心里没有一丝波澜,虽然她对能哥他们做的那些事很可气,但是现在还不是算帐的时候,我总有一天会让她后悔的。 佰一零章 国将不国 佰一零章国将不国 “你这是给人吃的么?滚!都给我滚!!!” 葛荣一脚连人带汤踹翻了侍从。“这是泔水!是喂猪的!” 小家伙还是个孩子,热烫烫的碗扣在胸口,被汤水撒了... 李元昊紧紧的抱着她,让她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热气。却不想他的衣服竟然也将她的衣服打湿。外面雷声更甚,她却感觉到心里一阵暖意。紧紧的抱着李元昊,不管接下来会是怎么样,只要此他是在身边的就好。 云痕来到古云殿上,虽是不愿意相信,此时却又不得不面对突如其来的悲剧,一时惊愕骇然,无法承受。 “没什么好说的。”乔楚瞥了眼窗外的风景。他不会承认,当他听说苏苏跟谢子坤要到外地录节目时,自己真的慌了。正好电视台有邀请,他想都没想的应下了。 “好的,白羽已经回城了,看来龙行是按耐不住了,要打团了!”娃娃高亢道。 范炎炎有些无语,他不知道这个赵嘉曦到底是来说什么的,同时他也很担心她的伤势,刚刚取了子弹不久下床走动,他觉得还是要多休息一下较好,但碍于欧阳雪琪在他身边,这样关心的话他又不好说出口。 “是皇兄?”刘渐试探地问道,不知道为什么,他直觉认为就是刘吉伤她的。 “不妨,你既然这么说,想必东西应该不少,我很高兴。”怀真说着她很高兴,看脸色却是阴云欲雨。 鄯善国国王也感到一阵头疼,不知道这双阳公主是要做什么了。不多时,就听闻双阳公主回宫,一会儿,一个火红的身影缓缓而至。 那滴鲜血一碰触到白虎的身子,白虎就像是吃了蒙汗药一般沉沉的睡了过去。只有不绝如缕的红光在白虎的身子外不断地发散着,好像是要洗刷白虎的骨骼一般。而白虎的嘴角则是露出了香甜的笑容,就好像是在做一场好梦。 下一秒,几个身着黑衣的人拿着与先前两个保镖如出一辙的铁棍,悄无声息的来到宋国青身边。 这也是第三医院三栋楼里,唯一一个亮着灯的,虽然幽蓝色的灯光泛着浓浓的诡异气息,令这里面看起来更像是个闹鬼的灵堂,而非医院大厅。 黎嘉妍接着冷笑起来,想起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看着疯疯癫癫的叶红,似乎是在宋国青的举动下,想到了什么一般,再次开口。 她的第二步计划也很简单,就是放出一个视频,配上一句话:说打人谁是真的打人? 一场酣畅淋漓的云雨过后,陆城抱着方念瑶躺在床上,点了一根烟,享受贤者时间。 冰冷的地砖透过单薄的衣物刺激着我的皮肤,也将我的尊严慢慢碾碎。 他不见高羽只是不想面对死神而已,毕竟死神从他手中将虚圈之王的权力与地位收走了。 我没有再打第三次,因为我明白了,他是故意不想让我见他,躲着我不想谈和解的事。 而且可卡本身就是需要精细喂养的品种,哪里经得住他这样糟蹋。 ”哈哈,你们很想知道是不是想不通是不是”他瞪着眼睛,扫荡着对面众人喝道。 她就蹲在王牧旁边,抱着膝盖,静静地等待着王牧醒过来,本来悲伤绝望的眼里,又多了一丝希望的亮色。 佰一壹章 征战涡阳 佰一壹章征战涡阳 南梁大通元年,十月。 陈庆之与领军将军曹仲宗联合进攻北魏涡阳。 同时,梁武帝萧衍诏寻阳太守韦放,领兵与曹仲宗等会师。 当时韦放军营垒未立,... ps:和陈妍之间的关系有了突破,但是还有些心结需要打开,先这样了。 代冬心中窃喜,两只胳膊趁她们不注意,迅速的绕到身后,结结实实的搂住了依偎在他左右的两个美人。 看着周惹事的手,红眼男人有些微微动容。周惹事走动之间,他就看出周惹事的功夫一般般,但是有这般绝活,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人。 夜雪拿了茶杯,轻轻眠了一口,闻着明明是清秀的茶水,进了嘴里的却像毒药一样难喝。 乔乞皱着眉,看着锅里的水,平平淡淡的么什么起伏,心里有些着急,怎么还不开。 可是这个lisa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是害怕她成了乔乞的助理,以后抢了她的地位么? “可知道是谁?”林丞之也有些疑惑,莫不是有人去闹养生堂了? 虽然这个情况用在言承瑞身上并不十分贴切,但是真实的状态,却显得如此的残酷。 “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去找静儿吧,我累了,要休息了。”林震下了逐客令。 所以他答应了她,将言湘庭的身份保留下来,任何人都不告诉,哪怕言湘庭会为此遭受其他的灾难,也在所不惜。 “新山镇这两天,发生了十多起离奇失踪事件。开始,我们也不知道人是怎么没的,找不到原因,吓得不敢出门。 “没有没有,只是茶叶好而已,华国的茶叶果然名不虚传,”琴吹紬显得很谦虚。 峡谷中的风暴是由大量的飞行系能量组合而成的,哪怕作为特级训练师,他的精灵也没有办法抹除这个秘境的风暴。 在溪水的刺激之下,石昊天最终也是恢复了理智,慌不择路的推开怀中的燕子,向着岸边匆忙逃去。 虽然大家也是暗地里已经清楚今天的事情,但是此时再次由队长说出此事儿之时也是忍不住一阵喧闹。 李明志估计折腾了这两天,也算是相信我了一点,一点没犹豫,直接让人把钱打到了卡里。 不再是一道写意的光,而是有了犹如实质的形象,剑身金光闪闪,剑锷敛去了光华,古朴而华贵。 甚至,如果不是自己眼底飞速划过的峭壁景象,雷洛会以为自己此刻正在天空中飞行,或是直接停止在空中。 听着她嘴上不饶人的话,我知道,只要我肯坚持不懈的认错,终有一天她会原谅我的。嘿嘿嘿。 说完,苏妖就将她的手插进那人的胸膛中,将他的心也挖了出来后,狠狠捏碎。 杀意秘术作为连黎天都十分重视的手段,直至今日,陈清都谈不上知根知底,作为一种特殊能量,陈清完全不知道随着杀意的不断突破,能给他带来多少实力方面的提升,又会引起何种异变。 收起珠子,刻意不去吸收珠子的能量,他把目光再度投向寒潭,故技重施,划破伤口流出一缕鲜血,静等情况。 玄武和朱雀,在归虚境中算是顶尖强者,但面对无上境,仍旧微不足道。 百一二章 鸦巢生凤 百一二章鸦巢生凤 若阴日便是结局。 怕来不及,唱一曲赠你。 可惜满心遗憾。 未提起。 此意离去,遥遥无期,清阴雨落,柳下风作笛。 折花应许,坟前... 这时候众人才反应过来,白舒还是柔嘉的老师,公主的老师总还是有一些身份的,更不要说白舒也在指导复堂的功课。 孟云忠觉得,无论是天慈的股权还是人,谁碰谁倒霉,孟御然差点儿死了,就算医好,精力也大不如前,孟竞光成了废人,他还有可能成为家主,为了这点儿不值钱的股份拼命,实在是不值。 徐慕灵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归灵境和动心境打,就算赢了也不光彩,不过如果赢了,能得一把徐冶亲手铸造的剑,那倒还是无比划算的。 有人倒吸一口冷气,身体颤抖,面色发白,好像此人曾经吃过血屠这一招。 地鬼重剑朝天猛砍,只听咔的一声,两只鬼爪掉了下来,说话的两个队员来不及惭愧,立即收敛心神,纵身出剑杀敌。 他铲超级洞房就仿佛是地头的农夫铲起牛粪那么简单、直接而又有效,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没有多花一丝力气。 姜家的确有异姓丹师,也有丹经传世,闭关期间,他母亲口传心授,丹经他已经记了不少,如此说来,安诗芸算是他的族人。 徐陌森嘴角下拉,对童乐郗的做法很是不满,看了看童乐郗时不时的想要好好看他却又不断闪躲的眼神,徐陌森倏地就笑了,左手撑在旁边的车窗上。 “什么?火灵芝?”承天在一边听到火灵芝后心中大惊,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有关火灵芝的描述。 衣服太过厚实,童乐郗走得有些累了,身上出了汗水,微微粘稠的紧贴在肌肤上,一点儿也不舒服。 萧凤兮微蹙的眉头又加深了一些。双手抱在胸前,若有所思地看着,同样没有说话。 这一千幅字画和印章吴自强当初买的时候也就花了几万块,现在就算升值,也升不到10万,再说也是有价无市,卖不出去的东西。换一座近万亩苹果园,太值了。 段良玉想想这几个月过的日子,别说卖粮了,自己都好几个月没吃饱了。以后这样的日子还不知道有多长,是到了该买的时候了吧? 他虽然靠着大虚空术瞬间隐藏虚空,却不能在虚空移动,只有一动,就会散发波动。 南宫墨起身躬手施礼,语气平淡无波,甚至连个感激的眼神都没有,绝美无比的俊颜依旧冷清淡漠。 这下轮到几个大汉瞪眼了,自己师弟打人家几拳,人家没倒,人家一拳一脚,直接就把自己师弟给放倒了。 猎杀者飞退滚动,左手持刀猛地一架刀背,奋起迎上。乒—的一声震响,火花与铁屑飞溅出去。 因此,在临水镇已然形成了一个旅游、练拳等一些列的产业链。临水镇居民更是做起了旅游项目,每年就指望地下擂台赛这半个月挣大钱。 是的,现在,等将来封华必然是要收回来的。现在她只不过是借着姜晓明的手,让“爱华酒厂”正式合理的出现罢了。 叶凌听到不是叶飞所为,不知为何突然变得轻松起来,他身上的怒火瞬间就降了下来,再不和叶孤正说话,闪身出门,凌空一跃,脚踏飞行法器,刹那远去。 百一三章 雕虫小技 百一三章雕虫小技 永安元年,八月。 叛军头领葛荣,四面被堵,粮草耗尽。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召集全部六镇义兵,倾巢出动,包围邺城,号称拥百万之众。 麾下先锋鲜于成德... 他现在已经有些恼火了,秦兄说的好好的,本是带着杨天过来找机会好好羞辱他一番的,哪曾想到自己先给别人打吐血了。 作为一名法医来说,林白的身价确实不便宜。因此她几乎成为了修炼的私人提款机,不用付利息的那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林白是个钱串子,一心往钱眼儿里跑,才会这样拼命工作。 这个车上的售票员竟然没问江若寅一个孩子去县城干什么,收完钱,那售票员,就再没看过他一眼,这倒也合了江若寅的心意。 回到了家里,江若寅一家人的归来,当然是引起村民们的注意了!好在,江若寅他们一家,早就是准备了不少好东西的,再加上这辆房车确实够大的,拉回来了不少外面的好东西的。 随着声音的落下,所有人的眼睛都不由瞪大了起来,然后都不由发出了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可惜,好景不长,我们的队伍中出现了卧底,他将爷爷的人抓了不少,这其中就有怀着身孕的母亲,等到母亲预产期的那几天,他们得知警察将她安排在武警医院,没有办法爷爷派了黑婆子前去偷你。 飞影帮杨天还有黄泉掩盖的身上的气息,所以那两位宗师也没法查看出黄泉和杨天的深浅,只当他们是普通人而已。 听到这些之后,父亲才开始逐渐的放心下来,可是心里面还是有一些暗骂道。 江若寅只是说,他发现的关于学习动物们,这一个方面,至于其他方面的,两个世界的人,各自有什么优势,江若寅也是需要慢慢去发现的。 而看到了老师现在的生活状态之后,此时的李云内心当中也感觉到了,有一些疑惑不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可正是这种执念让你从一介凡人成为如今的大帝。如果有一天他复活了,你的执念消失了你又该如何? 傅之尘一身白色长衫,他温润如玉,如出尘的谪仙。但此时,他脸上笼罩了一层寒霜。 “星辰石?”蓝紫衣喃喃道。她马上也就明白了,这星辰石是宙斯他们的叫法。自己那边的叫法却是长生果。 秦越望着将领离开,那张脸色徒然变得红润了起来,双拳紧紧握着,似乎很是恼火。 玄月钵本是防御法器,但是现在倒是可以开发下,它的其它妙用。莫琢玉微微一笑,手中玄月钵旋转着不停地变大,并向青蟒蛇飞速靠近。 但是,半响之后,直到第一波卫士已经来到祖地之前,她也没能找到那熟悉的身影。 对于后面莫琢玉找到的阵法秘籍和屋中的三品灵剑,剩下的那件三品防御法器和二品法器,三人也分了分。 “老李,你是不是疯了?咱们说好的用绝招杀了他们!你在干什么?”瑶瑶有点着急了。 林霄冷笑一声,手掌继续向前,先是轰碎了屠百里的手臂,然后是身子,最后直接拍向了脑袋。 第二日临近午时,千里之外的京兆近郊,庄园后院的上空,突地又响起了“呼啦啦”的翅膀闪动声。 百一四章 兵败被俘 百一四章兵败被俘 “今天就再教你一点吧!”司马玦扭头往回走,看样子确实无机可乘,决定放弃了。“计策,在被识破的那一瞬间,就算失败了。不管最后能不能获利。” 原本的计划,... 取下了两个高渐明合成的宝石后,白板装扮随便一晃,就找到了下载按钮。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半步大道级的老者惨叫声连绵不断的响彻,其一身修为已经消失于无形,肉身化作飞灰,仅留下了一枚法则之核漂浮在半空中,再无此人的生命波动。 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之色,纪辰有些难堪,可却终究什么都不敢说。 “我还不想死呢!我要出去!”终于有人受不了,狠狠地翘着电梯墙壁。 然而此刻仙帝的这般动作,就好似做了无用功一般,任凭仙帝剑光四射横扫八方,也摸不到他的对手的身影。 眼中透出一抹平静之色,可云梦真却依然还是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浪齐转过头去发现天使正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将豆腐送入口中,于是浪齐不得不承认连这种东西都能吃的津津有味果然不是人类呢。就在浪齐感叹着的时候一把长约一尺的尖刀指向了他,这把刀的主人正是那个地狱厨子。 最夸张的是她脖子上还带着项圈,虽然并没有上锁,却一闪一闪的在发光,类似的装置浪齐曾在电影上见到过,那是对待凶恶犯人用的内含炸药的项圈。如果企图逃走的话,那么脖子以上的部分一定会被炸飞。 从一开始,她就很清楚白乐对云梦真的感情,也一直认为,自己可以无所谓的看淡。 魔人和步兵一样,他们有完整的智力,但却没表露想法的资格——因为镜头永远不会浪费在他们身上。 虽然仅仅只是虚无缥缈的预感,但他的预感一向很准,若不是被席千夜挟持住,他绝对会转头就走,根本不会进入石蚁城。 何元英的药材培育计划也顺利实施,现在孙家村药材的产量不低,如果能一直持续下去,足够让整个孙家村的村民,都过上富裕的日子。 海贼王中深海大监狱的监狱长毒毒果实麦哲伦就曾用毒轻易撂翻了黑胡子一伙。 横空出世的传奇人物,以不足双十之龄,登顶富豪榜最年轻的人,没有之一。 她来不及多想,身形一动已经拦在了唐谦仁的跟前,那一巴掌顿时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她的脸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就算是何元英这个丹道大宗师,从这些灵药复杂的药物功效里面,也只是隐隐感觉出来,炼制成功以后的无名丹方,主要作用是壮大神识。 “老夫像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吗?”风老不耐烦地一把抓过瓷瓶。 燕破岳射出那发由老杨帮他特制的“箭弹”之后,连续几个翻滚,躲到了一棵大树后面,几名毒贩同时锁定了燕破岳隐藏的位置,旋即他们就看到在燕破岳翻滚而过的草丛中,突然炸起两团比十颗太阳同时升起更刺眼的光芒。 当顾世二人完全离去,唐宇这才将舒展起的眉头再次皱起,显然,蛊灵魂针的出现,是他没有想到的。 吃完了饭,两人就在维港的海滨逛了一下,这时候星官大道还没有建起,两人就在海边走走聊聊,两岸的高楼大厦节次鳞比,外墙灯光五光十色,大海里的各式船舶川流不息,十分的繁华美丽。 百一五章 民贵君轻 百一五章民贵君轻 阴山横山以北,滚滚黄河弯曲。 自天山雪顶而来,穿过草木茂盛的山川,带来肥沃的泥土,沉积在高原谷口,面朝广袤开阔的平原。 融雪冰泉,山岳起伏,层峦... 当然,这都不是最主要的,现在他就想知道如何找到宝物,如何出去? 每一学院都来了两人,当然,其一就是总院长,另一位嘛应该都是院长吧,可能有某一个是学院隐藏跟过来的高手也说不准呢? 这不,他听说中州城这边正好就有一位铸造大师,有一定几率可以打造出下品利器,且物美价廉,童叟无欺,然而以前一直无缘见到,索性这一次他们的目的的正是中州城,如此机会,他自然不能放过。 童府并不大,自然的,能够今日客厅的客人更是少之又少,每一个不是代表着某个超级势力,就是一些真正的跺一跺脚都会让天下震三震的存在。 林紫旋对于这种事情显然没有经验,甚至可说是笨嘴笨舌,被古枫她撩拨得心跳如狂,脑袋一片空白,却又沉醉于其中不能自拔。 拓跋流云双手合十,那极致的寒意疯狂的聚拢而起。一片片幽蓝的光芒,在此刻遏制不住的动荡了起来。 什么东西,我们大家都停下来仔细侧耳去听,果然在前头的黑暗中有一种熟悉的声音,是流水声。 但是同样没有人敢招惹这两大势力,就算是遭受了重大的损失,可是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这时候招惹一只受伤的狮子才是不明智的。 “好,好好好,好得很!你们继续嚣张!等我父亲来了,看你们还怎么嚣张!”又是放出一句狠话,不敢迟疑,生怕萧铁反悔一般,韩二少立刻就要跑路。 就在它们的利爪即将抓到队员时,一旁的孙言自然不会毫无动静。 夏晚意听到这个消息,身子晃了,要不是梁虎和魏明上前扶住他,他就得倒在地上了。 姜轩微笑道,随手往旁边拍出一掌,毁坏一大片林木,刻意留下明显的痕迹。 成了精的,能变人的禽兽就能称之为妖怪了,吴东方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个妖怪,这时候天已经亮了,他不觉得恐惧只感觉好奇。 “龙县长,我跟您汇报的事情就是跟信用联社有关系,我们想贷款”。 广陵二十七岛,在经历了一夜的大战之后,满目疮痍,辉煌不再。 辛巴对于龙宵这个称呼也不是很在意,不像华夏国内一样,晚辈是不能对长辈直呼其名的。 元华接了霸体一拳,居然被霸体一拳轰得倒退几丈,顿时凝重起来,霸体,是一个劲敌。 李白为自己这些年没有多少人邀请他旅游辩白着。却发现穆甜直接将韩轩轩的包摘了下来,递给李白。这人真的一点自觉也没有,人家其他男生都那么主动,只有他不为所动。 不过,这样说有点看不起自己,自己可是在林楠手下呆的,她的心理学那么强悍,自己竟然看不出对方是在说真话还是假话,察言观色的能力果然还得继续提升么。 只见他似乎很吃惊,很震怒,而后伸手示意罗霸和火舞闭嘴,接着就站了起来。 这句话一出,一道道身影当即扭头看向周慧,一些人的脸上还带着一分残留的疯狂。 百一六章 前尘如梦 百一六章前尘如梦 一片无毁的湖光中,镜面清风不泛,步步涟漪。 中央伫立着一棵,半枯死的参天大树。 一半欣欣向荣,另一半已然灰黑死亡。 反色的另一个自己,得逞... 他这一大惊,自然是引得百里乾坤更加惶恐,当百里乾坤问道这个缘故时,算卦的就开始乱七八糟胡说一通。 “呵…无耻男,我姐真是瞎了眼看上了你!气煞我也!”陌灵暴吼出声。 我抬头望了望站在阶梯上的楚姬夫人面色依旧和颜,没半点不妥,而我自己恍然有种像是着了她的道一般的感觉。 邵司拿着手机反反复复掂量,觉得自己的爱妃xplus质量过硬,应该没毛病才是。 这个孩子得来不易,甄宓一定会拼命保护,而狠狠教训朱轩?,为国公府带来灭顶之灾,绝不会是保护孩子的好法子,相信甄宓心里是清楚这一点的。 崔尚狐嘴唇翕动着,想是在组织脑中为数不多的词汇,而后才朝李秘解释道。 环顾四周见没人,从戒指里调出一件白色披风,拔了几根碍事的簪子,戴上帽子朝街道走去。 之后的事情也就显而易见了,司徒横一方还没找事时对面先出手了,康宇和剩下的人也就通通进了宫。 众妃子没想到太皇太后已经起身,并且将适才众人的话全都听了个清楚。 “实在不行,就去离国当公主,总得活出一条路,如今还是先赚钱。”苏离落心里暗暗划算,见招拆招。 赵迁来到此地之前,得到情报,护匈奴中郎将张辽正率军抵当鲜卑,不过兵力略显不足。 同时他心念一动,一件漆黑如墨的护体战甲便自他体内浮现了出来,最后他双拳往上一封,浓郁的黑光便在他头顶凝结出了一面黑色光盾。 不止苏慕然这边因为苏沫的事情乱了起来,另外的黎家那边,也因为苏沫的事情,乱成了一锅汤。黎曜天是因为苏沫的失踪,他不相信苏沫的潜逃,但是这么一来,却更让他担心苏沫的安全。 旋即目光偷偷看了一眼还悬在空中的叶萧,惊惧害怕弥漫在心头。 如李璟所愿,在他现身东都后,正在燕京详细了解华夏与地球现状的孟姓老者,当即便派遣那长脸中年人带着两名星士境手下前来抓捕他了。 “愿闻其详。”郭嘉说道,其他人也都看着赵迁,等着赵迁说给他们听。 “是这样的,咱们开会你不是说这个行情的转折有可能发生在中旬么,刚好这几天涨的有点多,我们是不是暂缓出货两天,或者说出货量控制一下。”陈永平说道。 其他人见此,自然也跟着加入,人多了,伸手自拍照不全,于是用起了自拍杆。 “不!”只听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响起,被黑光锁定的那个武者,瞬间步了先前那星君境大汉的后尘。 但是那股着天然的剑势却令人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皮肤被切割生疼。 然后呢?还没有从莫名的胜利中回过神来,将军就发现了接憧而来的问题。 在周山夫面前,这的确是个病人,虽然他的主业不是心理学专业,但在他主导的野战外科学中,早就把这一块从心理学剥离出来,把原来传统的生物医学转变为生物、心理、社会交叉模式了。 百一七章 斗转星移 百一七章斗转星移 “错不了!就是她了!给我上!赏金三十两!” 随着一个杀手的叫嚣,更多杀手操出各种兵器,围了上来。 “真麻烦!”杨光骂道,不知道从哪里夺过一把残刀... 去年,宋县令和我家苏苏通过话,他明年便要上京述职、高升了,问我家苏苏对青云县有没有谋划。 另一边,由于黎家所购买的房产都在黎家老爷子的名下,没有老爷子的允许,任何人都没有权力搬进去住。 然后林风就感觉自己的脑袋清凉了一秒,好像上辈子用清凉油抹脑袋一样。 金戈撞击的声音瞬间在黎家众人耳边响起,与此同时徐道长嘴角涌出了一股鲜红,并且徐道长的面色瞬间变得犹如金纸一般。 但如果往左走呢,那些树精休憩隐匿的时候可跟正常树木差别不大。 “东方姐姐,话说你为什么来这里,是为了陆毅吗?”这时,可乐还是没忍住,有八卦道。 下一秒,幽蓝色光芒直接将林风包裹住,而林风在此刻也陷入了沉睡之中,在幽蓝色的武界本源包裹下,林风渐渐的蜷缩在一起。 “十六哥哥,云儿走了,以后有机会来金陵找我。”短短的几个字,仿佛抽走了叶鹰全身的力气,他无精打采的坐在草垫上,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叶鹰带着葛顺和葛云才,还有一些钱和粮食,关键还有一个木制的牌子,上面写着“飞鹰英雄葛喜”几个大字。 待奇洛离开,丽娅笑容满面地朝她们挥了挥手,然后也转身走进了城堡。 可是吕荼自大就自大在这一点,他轻视了楚昭王有熊轸杀他的决心。 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想要说,这一刻发现,再多的话也不及一个温暖的拥抱。 藤蔓一点点的抽出了新的藤蔓,盘绕着身边的支架直接攀登到了顶上的架子上,一点一点的覆盖到所有,然后开出了细碎的花朵。 鬼子训练有素,一般就是炮击也不会乱成这个样子,可是这一次他们是真的乱了。 早有兵卒上前拦住,崔敦礼命人拿出太子印信,兵卒予以验看,而后通秉玄武门守将张士贵。 “哥哥你放开我,”楚忘忧一进屋子,就甩楚凌风的手,被人看到了,多失面子。 “阿香,如果我向少夫人求娶你,你会答应嫁给俺吗?”雷冷硬的声音变得温和,看到丁香,宛如鹰的眸子溢满柔情。 虽然保护在羽翼下,对郑贤的成长有所损失,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只能后期让郑贤多多历练。 这么想了之后,再看到妃色刚刚的直播,以及现在的广告,顿时满心只剩下了怨恨来。 但是武器不多,加一块才三百只枪,其余的都是子弹,连手榴弹什么的都没有。 不过尸鬼这种魔物,他可以轻易制造很多,就是像管家一样具备生前记忆和一定思维能力的尸鬼,不太好诞生。 可怜了这处树林,吕布暴怒之下武力值直接是达到了满值,在方天画戟的挥动下,树林直接被吕布摧枯拉朽般弄得是一片狼藉。 一台隐形ufo掠过月球,从毫无察觉的地球联邦政府第一宇宙舰队中穿过,在太阳能发电轨道电梯附近停下。 百一八章 魔王初现 百一八章魔王初现 杨影觉得:独孤般若被虏走,是自己的过错。 于是趁人不注意,鼓起勇气,偷乘上一匹马,跟随调查队伍,前脚后脚走了! “哥哥去追了!”杨光发现后,忙从... 不过,身为一个帝王,绝对会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的。以前,他一直苦于没有相应的策略,此次两家之争,似乎是给他看到了一点曙光。 “克丽斯蒂,我不想伤及无辜,也不想把这里弄得乱七八糟,所以,我们换个地方吧!”罗恩平静的说道。 我对于这方面的事情完全没有概念,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去规划几年后的事情,对我来说是非常困难的,我根本就不知道从何想起。 少了我,我们队伍的输出肯定会掉一大半,所以我提醒他们只是牵扯,千万不要打起来,而下路兵线进塔,他们必然会派人来防守的,到时候,我们就能够直接开龙。 林杨和如君都笑着说没关系,他们平时也很少有客人。他们俩最好的朋友要数老猫和大黄了,不过这两个家伙每天都天南海北的跑来跑去赚钱,能来聚会的机会并不多。 在西餐中,德国大餐算是荆建比较喜欢的。比如今天的宴会,长条餐桌上,就见肉山脂海,看着就感觉实在。 可不管怎么说现在打倒两个警察,还把派出所所长给点穴定住。这事情闹大了可就是袭警的大事。他不想也知道不能跟政府对抗,现代社会可不像是他原在的古代,如果跟政府作对到时就只有像个老鼠一样永远躲在黑暗中。 在他们的心里,修士都是可以飞天遁地,一招就能让他们灰飞烟灭,自然不敢去打扰。 那叫利迪娅的白袍魔法师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用有些担心的眼神看着克丽斯蒂,其他人则是满腔疑问,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国服当中,虽然喷子不少,不过高段位的氛围还是比较和谐的,除了个别以骂人闻名的人,不管是做为对手还是队友,大家都是当作朋友一样。 “老大,他们来这里真算是找对地方了,正好我可以试验一下咱们这里的安全性!”王泽凉听了我讲的经过之后,大笑着说道。 偏老天还要给三婶添堵,过年头两天付姨娘顺利生下一子,三叔乐得整日里笑开了花儿,跟三婶的愁云惨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沈立行乐呵呵地送了重礼过来,一时间三婶只觉生无可恋。 梁王无力地抚额。跟这位“唱念做打”各种功夫俱佳,全国知名的子房之才斗心眼,实在不好赢他。他演不过他。 下车之后,一行十人朝庄园大‘门’走去。‘花’园到大‘门’的这段路,白杨夹道、丁香扑鼻,怎么看,庄园主也不像是凶恶之人。这里更不像危机四伏之地。 他愣住了。他可以百分之百地保证,在孙雨辰和海琳进来之前,他的床上没有这张纸条。 这句话,在瞬间击中了容天的心脏,他那双深邃黑亮的双眸,也瞬间变得赤红。 一点点的谜团绽开,他恍惚间才发现对面的那个白宥熙,竟是再次让他震惊。他原先对她的评判被再次否定。她的身份再次成谜。 百一九章 因祸得福 百一九章因祸得福 独孤如愿听说家里出了大事,忙飞马从关隘驻地赶回。 并且带回了一封勒索信。 信上说:“如果你不乖乖把关口的兵符交出,就杀灭全家。” 原本只以... “阿姨,你可以不信我,但是你不能污蔑我,这件事,我的确是不知道的。”欧阳怡咬着牙继续开口说道。 康凡妮有些尴尬,但是宾客太多,她又寻不到卫海岚的身影,咬了咬牙,挤出一个微笑,直接走上了台。 此时他体内的新轮回天力,质上与追风此时的巽风天力相当,足足是一般天力的十倍。如此强悍的天力形成的锁天印,没有国王战力,是根本破不了的。 “是的呢。”苏梦看着外面的天气,表情淡淡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幽兰斜睨了就蹲在她身旁的顾潇然一眼,伸手从地上拿起了一根草根,那根草根是在一个脚印里的,大部分都被踩进了雪地里。 阮俊熙的母亲停止啜泣,表情显得有些僵硬。她紧抿着嘴‘唇’,眼帘低垂。 阴妃可不是什么善碴儿,她恼羞成怒,这宫中除了皇上和皇后,还没有谁敢这般对她呢。 收拾好了所有的掉落,继续向前走。这时,远远的,我们已经看见了一个竖立的黑色六芒星法阵。 杭一把psp缓缓放下,呆坐在‘床’上,头脑里嗡嗡作响。他深吸了几口气,再慢慢吐出来,仍然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他现在浑身都在颤抖,头脑里血脉贲张。 夜倾城吃完腿肉,便在原地打座修炼,她无时无刻都想着将自身的无体质提升。 唯一有所改变的,就是坐次,在不断的挪前,首次参加宴席,她是嫔妃的家眷,仅有入殿的资格。 一声犹如野兽般的嘶吼,天玄举起长枪,一枪对着前方空间劈了过去。 孙军长表情凝重,招手叫他进到临时指挥部。他随后进屋,一看军部各长官已齐集地图前。大伙儿一看他与孙军长进了屋,有的向他打了一个招呼,有的还在埋头看着地图。 段淼算是彻底的失踪了,慢慢的沐靖宇也不指望她出现了,就是觉得很不舒服,很不舒服。 “虽说我丹云宗分水练火炼两脉,但炼丹之术本就相同、水火相济。若他愿入我长青峰,可为亲传弟子。”黎陌抬眸打量了一番东阳流延,神色清冷,不显激动。 谁说又不是呢,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黎陌眉间郁结肃然解开,胸中豪气顿生,能炼制出一炉化冥丹,难道他还不能炼制出第二炉。 天玄闻言,再次谢了一声,同时心中对楚黎的感激之情更甚,这楚黎已经不止一次有恩与他了。 “我身上的死气,是怎么回事?”说话间,夜倾城故意靠近圆球一些。 李国平点点头,他听懂纪雨萍的意思了,就是你最好少掺和这个事情,将开始你提拔上来的,如果你非要伸手,那我们不介意深挖一下。 倘若宴会上没有酒,哪怕再健谈的人,想让宴会热闹起来也不容易。 七点半我就来到林业家属楼前,李艳刚刚开业,上午的人也不多,我只要盯着点儿就行。 就这一桌子菜,至少要值三十多两银子,唐胖子这是下了血本了。 百二零章 灭门之祸 百二零章灭门之祸 “目前还没查清,所以也不能排除内部人的嫌疑。不过,我只能说,从杨愔赶回来的速度,以及在两家门上换了标识,这两件事儿中,就能猜测一下,如果不是有世外高人相助,... 当他冰凉的唇覆上她的唇瓣时,月晴阙犹如坠入冰窟般寒彻心骨,拼尽全力的挣开被他钳制住的手腕,一巴掌便招呼在了他脸上,只是这突如其来的重击却让他二人同时呆愣住了。 这个不难想像,曾经的三大家族,如今却是江州最大的家族;以此,这江州的其他势力会作何反应?州府又会作何反应? 善姬呆住了,无语坐在那,眼睛一动不动。其实她也知道这些,不过…并不太想面对罢了。 随着唐风近乎通牒的话音落地,他的人也一闪而逝,一下子便消失在了凯龙的房内。 可是,自己该什么时候给他好呢?瞧,自己的脚都还没好呢?再说了,茫茫人海,到哪儿去找他呀? 这一刻,她悲凉地发现,如果不是当初自己会错了意,便是他真的变了心。原来时间不仅是麻醉散,更是镇痛剂,不仅可以消弭爱意,还可以平息仇恨。经历了这么多,他们怕是真的回不去了。 此时山山已经半跪下来,望着莎拉、纵情高奏,莎拉亦围着山山尽情舞动、旋转、挥动裙摆,两双深情的眼神始终相接。 苏南点点头。金石二人也不急着离去,想等黄宗的消息。黄莹拿出电话给黄宗打了去,黄宗说晚上来了再说。 “自然了,你想要,我没有办法也要想出办法来。”玄天满目温柔。 符咒里封印了法术,以特定的方法激发,有攻击、防守、辅助等多种功能。 “胖子,冷静点儿……”吴邪刚刚是在胖子旁边,所以他连忙冲上去,就抱住了胖子。 吴邪查看了一下霍老太的尸体,发现霍老太的衣服上还有未干的血迹,但却不是她的。 他哪里知道本来白如玉也是必死无疑,结果被陈剑匆一脚踢飞,气势是不错,却将白如玉踢出了毒粉笼罩的范围,变相的救了白如玉一命。 在当时,一切情况并不明朗,甚至缺乏必要的信息,他又是怎么才能做到在三条道路中选中唯一正确的一条? “如果你是想探听敌情的话,我可以说实话,冠军,在这里。”陈剑匆指了指自己衣服上的口袋,示意这冠军已经落入自己的口袋。 阴天明想使力,可是,心情有些懒散,一下子无法静下心来摧动全力。 “人家又不是你什么人,干嘛要帮你除非你求我。”诸葛清照冷笑道。 “对,带子里的霍玲很年轻,看起来不会超过三十岁。”吴邪说道。 “哼!”李若虚根本没有打算跟欧阳雪废话,长刀震无尽刀芒,如天罗地网般朝欧阳雪覆盖而来。 今日这里原本应该是一片祥和热闹的气氛,但是现在却像一座沉寂了千年的孤坟一般安静。 徐至估摸着李秀云这几天就会来到宋州,他劝宋老爹领着乡亲们在城内耐心等待几日,不可冒然去大帅府告状,只等李秀云一到宋州,他就会替乡亲们告御状。宋老爹连声答应了。 只有魏野面前这面通体出白灼光芒的通玄鉴,连同其中容纳的大量讯息,还在负荷地运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