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儿子无人养老，重生家产全给女儿》 第一卷 第1章 一睁眼就分家 1983年6月，连石村，严家。 王汉云只觉得头晕乎乎的，整个脑袋疼得不行，一伸手，额头上血淋淋的一片。 睁眼她就看见自己那三个本应该满脸褶子的儿子，竟然脸蛋光滑的站在自己的头顶，正吵得不可开交。 “生产队给咱家分的地早就说好了要给我们种，别的我们都可以不要，那地我可是要的！”老大媳妇挺着大肚子，叉着腰对着老二嚷。 这幅场景她记得清清楚楚，正是前世自己的几个好大儿跟自己闹分家的时候。 可自己都死了好几年了，怎么又做起这么真实的梦来了呢？ “不行，那地你得分给我一块，我也是家里的儿子。何况我都跟人家商量好了，只要把地租给他，我就有钱去做生意了！现在改革开放了，光种地能有啥出路？” 说话正是老二严弘武，当年他花言巧语骗走自己多年的积蓄出门做生意。 可一去再也没回来，自己以为他出了意外，求爷爷告奶奶得托人寻找。最后在县城找到他开着小汽车享福的时候，他却嫌自己一身穷酸气，怎么也不肯认自己。 “妈！说好了分家的时候那几亩地给我和英子，可老二上来就要抢那点自留田，你说句话啊！” 老大严弘文的声音窝囊又焦急，还是像以前一样，遇见事情，第一个就是听他媳妇的。 自己当年偏心老三，老大媳妇看不惯自己，撺掇着老大跟自己离了心，从那以后老大跟自己见面都要绕着走。还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的好典范！ “你们两个抢什么，妈不是说过吗，家里的地和钱都得留着给我考大学！你们爱分家就分去，别影响我考大学！” 听到了这个声音，王汉云禁不住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老三严弘义，是当年自己最疼爱的孩子。 当年他整天嘴上挂着要考大学，自己信以为真，家里的活一概不让他沾手就算了，还经常拿老大老二赚的钱去贴补他，就为了让他安心念书。 本以为看在自己多年的偏爱，等他发达了会给自己养老。可他不仅没考上大学，还直接占了自己的老房子，将自己这个妈给赶了出去！ 自己重病的时候，他连一次都没有上门看望过自己。瘫在床上的那三年，她是勉强爬着抓上一口吃的填进肚子的！ “妈！你说是不是这么回事！”老三早就被王汉云宠坏了，伸手就推了她一把。 真实的触感随之而来，王汉云愣了一瞬，突然一下子想通了，这哪是什么做梦，明明就是重生了！ 曾经她无数次后悔生了这么多孩子，辛辛苦苦把他们拉扯大，可到最后自己却一个人病死在出租屋内，去世了一周多的时间才被邻居发现。 她又恨又悔，恨自己生了这么多孩子，悔自己将孩子们宠得狼心狗肺！ 她在佛前求了许多年，一睁眼就重生在自己41岁，几个儿子闹分家的时候！ 这是老天爷要给她这个委屈的老婆子再来一次的机会！ “妈，你倒是说话啊！”老三看王汉云一直抿着嘴不说话，干脆凑了上来，一脸无所谓的说道，“要不咱们把四妮嫁出去，换点彩礼钱给大哥二哥分分打发他们分家算了！” 王汉云看着面前三儿子飞扬跋扈的脸，忍无可忍，站起来“啪”的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 自己活了这90多年，谁都可以亏欠，却唯独不欠老三的！ “妈，你平白无故，打我做什么！”老三眼珠子瞪得溜圆，丝毫没想到宠爱他多年的老母亲会伸手打他。 王汉云这一巴掌使足了力气，手掌被震的生疼，心底一片寒凉。 他好大的脸，竟然敢说出这种话来。 当年他临近高考的时候跟人家打架，人家要送他进监狱，他当场就把自己妹子抵给了人家。 自己怕影响了他高考，居然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同意了！ 那家人是地痞流氓出身，四妮嫁过去被打的不成样子。自己看不过去跪着求几个儿子把女儿接回来，可连一个理会自己的人都没有。 现在看来他竟然这么早就有了这种想法，自己当年也是眼瞎竟然没看出来他心里的龌龊心思。 “平白无故？”王汉云咬牙切齿，“你瞧瞧你说的什么话，你妹妹才14岁，亏你说的出口要把她嫁人换彩礼！” 这么一呛，老三立刻心虚的低下了头。 可嘴里却还是不依不饶的嘟囔道：“她又不上学，一个女人到底是要嫁人的，有什么不可以的······” 王汉云心底一片冰凉，看着老三无所谓的脸，心底气头更胜，扬手照着他的脸又是一巴掌。 “啪——” “妈！你今天抽什么邪风！”老三不可置信的倒退了一步，瞪向王汉云的眼神里带出了一丝怨恨。 看着他的神色，王汉云心头绞痛。 当年丈夫牺牲，她一个人拉扯四个孩子。老三那时候还小，生了重病差点没了，就因为这个原因，她总是多疼他一些。谁知道这些年来却将他宠的无法无天了起来。 “你妹子是为的什么不上学了，你心里不清楚吗！”王汉云只觉得眼前的哪里是自己的儿子，明明是吸血的伥鬼！ “当初闹饥荒，为了让你上学我跪遍了全村的人！就借出来一个人的学费，我想着你到底是个男丁，让你妹子退了学！你现在还有脸说她到底要嫁人！你妹子成绩怎样你心里明镜似的！” 这话说的老三直接闭上了嘴。 女儿严四妮可以说是这个家里最懂事的孩子了，上学的时候成绩是全县第一，退学的时候连校长都亲自跑到家里来劝。 就算是这么好的成绩，自己让她退学以后她也没有任何怨言，而是懂事的拾起了家里的活计帮着自己干活。 要是没记错，现在这个时间她还在地里打猪草呢！ 而她的几个哥哥，自己的好大儿们却在这里算计着要将她嫁出去换彩礼！ “妈今天真是怪的很，中邪了吗，居然舍得打老三？而且四妮子一个丫头，她以前不是不喜欢吗，怎么突然又向着她说话了······”老大媳妇小声说道。 这话不轻不重，但也足够飘进王汉云的耳朵中。 王汉云回头瞪了一眼沈巧英：“丫头怎么了！那是我亲闺女，这种话是你一个做大嫂的该说的吗？还没分家你就不把我这个婆婆放在眼里了！” 沈巧英也没想到婆婆会回怼自己，一下子噎住了，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 王汉云环顾了一下儿子儿媳，脚下的黄土地面和墙上的伟人像不断的提醒着她重生的真实性。 当初她最后悔的就是没有好好对待四妮，自己老了以后只有四妮还在隔三岔五的照顾她，可四妮常年被家暴，最终也死在了自己的前面。 她忍不住仰头看了看头顶快要烂穿的房顶，生生将到了眼角的泪意憋了回去。 既然已经重生了，她绝对不会让那些悲剧再重来一遍。 “老大，你不是想分家吗！去叫村支书来，今天我就给你们分家！小英，愣着干嘛，还不去给我烧水，洗洗额头上的伤！还有你，老二，你去村西头叫牛大夫来给我包扎。” 第一卷 第2章 对不起四妮 王汉云心里明镜似的，前世自己对分家百般阻挠，还因为想不开一头撞在了墙上。 可也只是将自己的头撞破了一个大口子，那硬币大的疤留在她额头上那么多年，也没有换来儿子儿媳的一分尊重，反而让儿子们更加怨恨自己。堪堪坚持了三年的时间，最后还是强扭着分了家。 重生归来，她再也不指望能依靠儿子们，与其强按着他们不分家招来怨恨，还不如痛快的将家分了，落个清净。 “怎么都不动？没听见我说的话？”王汉云眼睛一瞪，扫视了一眼杵在原地的儿子们说道。 眼前的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这这······刚才还哭闹着不愿意分家的老太太，怎么这会儿就想清楚了，愿意分家了？难道她要将家里的大头都扣下来分给老三？ 大儿媳妇沈巧英立刻给老大使了个眼色。 老大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妈，那······咱们这家·····你想咋分？” 王汉云坐在凳子上，顾自擦着自己额头上的血，眼皮都没抬。 前世为了省几毛钱的医药费，她额头上这伤口是硬生生的熬过去的。这一世她也想明白了，反正也不会有人感激她，她顾着自己的身体才是要紧事！ “我看这屋子里是没人把我放在眼里了，都这么盼着我死吗？没看见当妈的头上这么大的血窟窿，还老想着拿钱拿地，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当初就不该把你们生下来！” 她心底冷笑，前世自己竟然没发现这些孩子们都这么自私自利，竟然还一味的为他们付出，真是可笑至极。 王汉云这话也确实刺痛了几个儿子，老大赶紧唯唯诺诺的低下了头。 还是老二精明些，一看王汉云真生气了，赶紧打哈哈：“妈，我这就给你去请牛大夫，你等着啊！” 随着老二走了出去，老大也在媳妇的眼色下走了出去，沈巧英自己则是去了厨房烧热水给王汉云洗脸。 屋子里只剩下了老三和王汉云。 老三的脸上还有王汉云的巴掌印，神色中也不大服气，但他还是强压下心头的恼怒，笑嘻嘻的说道。 “妈，把大哥二哥分出去也行，咱们两个过，我考上大学就把你接进城里去过好日子。但我上大学的那钱，你可不能分给大哥二哥，不然我就没钱上学了！” 王汉云冷哼一声，果然是他的好大儿。 前世她将老三和四妮留下来跟自己一起过，原本就是指望他给自己养老的。可他屡次三番的将自己的血汗钱偷出去吃喝嫖赌不说，最后还惹上了那批小流氓，把四妮都给搭进去了。 这一世王汉云要是再把他留下一起过那就是撞傻了！ “你也不用跟我一起过，你们都长大了，该分出去了。我留下四妮就行！”王汉云没理会他嘴上的屁话，淡淡的说道。 “妈？你要把我也分出去？”老三的语气顿时慌了，他还指望着从王汉云手里拿到些好处继续潇洒呢，怎么能分出去！ “你不想让我给你养老了？你不会以为大哥二哥会管你吧，大哥就是个窝囊废全听大嫂的！二哥·······二哥不是想出门做生意吗！” 看着王汉云冷硬的脸色，老三严弘义的语气慢慢变成了威胁。 “妈，你要是不怕老了没人管你，你就尽管把我分出去吧！反正我一个大男人是没什么好怕的！” 王汉云深吸了一口气，自己怎么会养出这样的儿子。 她这一辈子，要不是有女儿四妮，怕是根本活不到90岁就要生生的饿死在床上。 指望老三？指望他占自己的屋子把自己赶出门吗？ 王汉云冷冷地看了老三一眼：“老三，你也16了，别人家儿子十六七的年纪早早的就担起家里的担子了。” “你爸走的这些年，我一个寡妇婆子拉扯你们四个也累了。你不是老嫌我管着你吗，正好分了家，就没什么人管你了，你以后爱咋样就咋样！” 话说到这，她状似无意的看了一眼老三的口袋，要是她没记错，那里还有他趁着自己睡着偷偷在自己床底下拿的两块钱。 就是准备拿到镇上去跟他那群狐朋狗友潇洒的。 这钱是她用上半年硬生生从嘴巴里省下来的粮食换成的，因为这个她老了以后身子早早的就坏了。 她突然感觉心中有些酸涩，自己掏心掏肺的对待的儿子，最后却连一张纸钱都混不上。 还是女儿更有良心一些，可自己没有好好对待女儿，最后生生落得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地步。 王汉云脸上浮现出的疲惫和看透一切的表情吓了老三一跳。 妈这不会是知道了自己偷偷拿钱了吧！ 可最终王汉云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道：“你好自为之吧，我头疼的厉害，回屋躺会儿。” 她突如其来的冷淡确实惊到了老三，没敢再阻拦，王汉云回到了屋里。 她将锁头锁好，特意看了看窗外见没人注意到自己，这才摸出钥匙从角落的大皮箱底部拿出来一个小小的蓝布包裹。 这是她所有的家当，包裹里头放着三十几块钱，是这些年所有的积蓄，都是她生生从牙缝里抠出来的。 还有一张房契和一把银子打的长命锁，这两样都是她那个短命的丈夫留给她的念想。 前世这些东西一小半被老二骗走了，另外一多半全都被老三零零碎碎的偷出去花掉了。 她咬了咬牙，从那一堆零碎的票子里抽出来几张，数了数正好是十五块钱。 分家的时候这十五块钱就拿出来给儿子们分分，至于以后怎么样，就大家各凭本事吧！她这个当妈的责任也算是尽到了。 她又将那蓝布包裹重新裹好，从床头卸下来一块砖，将小包裹藏在了砖缝里。 做完这些她才感觉到一阵疲累涌上了心头，歪倒在床头睡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只感觉自己受伤的额头被什么凉凉的东西轻轻的擦拭，伴随着还有女孩轻声的抽泣声。 是四妮回来了！ 她蓦地睁开了眼睛，一眼就看见记忆中那张苍老的不成样子的佝偻身影一下子变成了年少小姑娘的模样，正抽泣着坐在她的床头用药棉花轻轻擦拭她的伤口。 见她醒来，四妮手下意识一抖，赶紧擦干了脸上的眼泪。 “妈，你醒了？疼吗？” 第一卷 第3章 凭啥不能吃！ 才十四岁的小姑娘，身形瘦削的不成样子，身上的衣裳也是补丁罗着补丁，脸色蜡黄的像豆芽菜似的，一阵风都能把她吹跑。 可就是这样一个小姑娘，在她老了没人理会的时候，背着她那个家暴的丈夫，将她安置在出租房里。 隔三岔五的就弄点好吃的来给她补身子。 明明她自己都没得吃。 “妈，是不是大哥二哥又逼着你分家了！你这伤是咋弄的？” 小姑娘眼神中满是焦急和担忧，她知道母亲心里没有自己，自己说出来的话母亲也不会听，可她就是见不得自己母亲这幅模样。 王汉云的心好像被一张大手狠狠的捏了一把似的。 自己前世真是猪油蒙了心，这么好的女儿，怎么就舍得对她这么坏呢！ 她伸手拉住了四妮那双干瘦的小手，看着她干裂的嘴唇，不用问就知道，她肯定是一回来就直奔自己这里，水都没来及喝上一口。 “丫头，还没吃饭吧！妈没事，我给你做饭去！”王汉云挣扎着起身，转身去了厨房。 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严四妮不可置信的神情。 以前严四妮无论在外头干了多少活回来，都还要做一大家子的饭，自从四妮大了以后，王汉云可以说就没碰过锅灶了。 今天王汉云居然主动给她做饭！ 不过这些王汉云没有注意到这些，她穿上鞋下了炕。 灶房就在旁边的屋子。 进了灶房，王汉云看了看锅灶上还堆放着的脏碗，不由得火冒三丈。 “这么多碗咋不洗？” 严四妮赶紧跟了过来，以往的锅碗瓢盆都是留着等她干完一天的活回来洗，她下意识就以为母亲这是在骂自己。 赶紧撸起袖子：“妈，我刚回来，这就洗，这就洗！” 碗是早上他们吃完的，碗边上还残留着油星和鸡蛋末。 这场景王汉云记得，是早上老三说想喝鸡蛋汤了，她就忙不迭的赶紧给三儿子做上了，三个鸡蛋做了一锅，老三一个人喝了四碗。 “你们······早上吃的香油鸡蛋汤啊······” 王汉云的心咯噔一下子，四妮失落的表情让她心酸的厉害。 四妮很早就出门打猪草了，一般都是随便喝两口凉水就走了。 以前她总觉得四妮是个丫头，早晚要嫁出去，干嘛不对儿子好一些。可她从没想过，丫头的心也是肉做的啊！自己这么对待她的那些年，她该多难受啊！ 她真该死啊！这么多鸡蛋汤，怎么就不能给四妮留一碗呢。 “妈，没事！我早上走的早，没喝上也正常的！” 大概是怕母亲为难，严四妮赶忙解释了一句，撸起袖子开始洗碗。 她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待遇，毕竟自己是个女儿，在村里，总是不如儿子金贵的，母亲不待见自己也是正常的。 王汉云看着她粗糙的像是三四十岁人的手泡在大盆里，眼底一下子蒙上了一层雾气，有点不忍心的抓过了四妮的手。 “你又没吃，洗什么洗！一边坐着，我来洗！” 她怎么这么可恶，同样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儿子怎么样，女儿又怎么样！为什么要偏心那几个狼心狗肺的儿子！ 四妮打小就懂事，老三生病的时候她才三岁，就懂得给自己拿毛巾，递水打下手。 一向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四妮不言不语，她就真当她心里什么都不在乎了。 王汉云眼底的酸涩已经忍不住了，一滴眼泪直愣愣的掉在了水盆里。 她咬着牙抬手抹了一下，低着头快速将碗筷都洗了一遍。 随后她起锅烧油，又打开了旁边的柜子，从柜子里的白面袋子里盛出来一碗白面，快速加上了水，搓成的面疙瘩。 油热了，“刺啦——”一个黄澄澄的鸡蛋打在了锅里，随着喷香的猪油花上下翻滚，冒出来大大的泡。 “咕咚——”坐在一边烧火的严四妮狠狠咽了一口口水，她从早上就没吃饭，肚子早就饿的不行了，但她也知道这碗面肯定不是给自己的。 鸡蛋猪油，还有白面，这都是多么珍贵的东西啊，看样子应该是给三哥准备的。 王汉云一下子从90多岁变回了41岁，只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手脚也麻利起来。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一碗鸡蛋疙瘩汤就做好了。 白嫩嫩的面疙瘩上澄黄的荷包蛋窝在上头，还飘着两片小青菜，四妮眼睛直直的盯着，恨不得多吸两口香气，一会儿吃干饼的时候，也能吃的有滋味一些。 王汉云在上面滴上了三四滴香油，将那碗旮沓汤递给了四妮。 “给三哥端过去？” 小丫头小心翼翼的问道。 她知道荷包蛋疙瘩汤这种好东西肯定不是给自己的，端着汤转身就往外走。 “等等！”王汉云开口阻止，“你自己吃，给他做什么！” 严四妮下意识惊讶的看向王汉云，有些不知所措：“妈？这······这可是白面······” 她都快一年没吃过纯白面这种好东西了，最多也就是杂合面，玉米面都是奢侈了。 这种好东西她想都不敢想！ 王汉云心头梗的难受，想想自己平时没少给老三做这种好东西吃，可他不是嫌弃就是挑剔，总想着去外头下馆子。同样的东西给四妮，她却受宠若惊。 “吃！我家的东西，我闺女凭啥不能吃！”王汉云发狠似的将四妮按在了桌子前，抽出来一双筷子就塞进了她手里。 “妈，你······你是不是有啥事要跟我说？”严四妮拿着筷子的手却有点哆嗦，她想起来外头传的那些闺女被嫁出去之前当娘的总会给吃上一顿好的，母亲这不会是要把自己嫁出去吧？ 想着想着，豆大的泪珠子从严四妮的脸上掉了下来：“妈！你别把我嫁出去，我还能干活的！” 王汉云有点懵，但随后她就想明白了。 是一时之间自己对孩子太好了，吓到了孩子。 更大的悔恨涌上了她的心头，自己以前干的都是什么缺德事，一顿白面疙瘩汤都能把闺女吓成这个样子。 她吸了吸鼻子，沉声说道：“我已经想好了，你几个哥哥要分家就分，往后咱们这屋里只剩你我母女两个了，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严四妮愣了一瞬，她虽然有点懵，但也听明白了，母亲说以后要对自己好？到底是个孩子，还掩饰不住内心的狂喜，她赶紧抹干净了眼泪重重的点头，将碗里的疙瘩汤小心翼翼的送进了嘴里。 王汉云伸手给四妮抿了抿耳边的碎发，看着她小口小口的吃着那只荷包蛋，心里一阵窝心。 “妈，你做了什么好吃的？好香啊！” 正吃着，外头突然传来了老三的声音。 第一卷 第4章 我去住西屋？ 话音刚落，老三就进了门，一眼就看见了正坐在桌子前双手捧着一碗鸡蛋疙瘩汤的四妮。 他眉毛一挑：“妈，这是给我做的疙瘩汤吧！我可想死这口了，妈心里还是疼我！” 刚刚王汉云对他的冷漠让他心里发慌，现在赶紧说好话讨好王汉云。 说着他直接将饭桌前的四妮推开，将她手里的碗抢了过来。 “啪——”王汉云用力啪了一下桌子。 “那是给你吃的吗？那是给你妹子吃的！” 往常她对待老三总是有优待，将他宠的下意识就会以为家里所有的好东西都是他的，要不是这样，他以后怎么会理所当然的将自己赶出老房子！ 老三一愣，随即没好气道：“妈，你今天是怎么了！四妮一个丫头，吃这么好有什么用，她能给你养老？” 王汉云冷笑一声：“不指望她养老难不成指望你？你们都要跟我分家了！” 她以前不明白几个儿子为什么强扭着也要跟自己分家，现在她明白了！ 自己的心里全是老三，老大老二干着活还吃着亏，怎么可能不心生怨恨？ 可老三却没听出来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反而撒娇似的凑了上来：“妈，你要是舍不得，咱们就不分家了呗！一家人在一起不是挺好的！” 老三平时在家里占足了便宜，打心底里就不愿意分家。 他往常用撒娇打混这一招在王汉云这里很好使，可他却没想过今天的王汉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懦弱拎不清的女人了！ 王汉云冷淡的将他推开，淡淡道：“我都已经让你大哥去找支书了，要我看，分家这事就这么定了。你有空在我这耍赖，还不如现在去收拾收拾你的东西，往后你就搬到西屋去吧。” “啥？？？？”老三大叫一声，“妈，西屋不是给四妮住吗，那屋冬天冷夏天热，我怎么住啊！” 王汉云没抬头，继续刷着手里的锅。 “你妹子一个姑娘，她都住得你怎么就住不得！行了，你也大了，往后再跟着我住正屋容易被人笑话。” 正屋是家里最暖和最大的屋子，只有一间卧室，剩下的地方是灶房和堂屋。往常都是老三睡里屋，王汉云自己在堂屋的小条凳上凑合着。 可现在她不想凑合了，堂屋钻风，自己老了以后腿都瘫了，不然也不会临死的时候吃这么多苦。这次里屋她要自己住！ 而且前世四妮一直住又阴又冷的西屋，夏天还好，可一到了冬天，每个月的那几天肚子疼的死去活来，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婚后好几年都没怀上孩子，老是挨打。 后来好不容易生了个女儿，还因为身子底子太亏，生孩子的时候大出血，差点人都没了。 这一世她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再发生！ “那也不能让我搬出去啊！”老三皱着眉头喊道。 “怎么，你难道想让我搬出去？把老妈妈往外赶，这就是你读这么多书学来的孝道？”王汉云放下手里的刷锅把，冷冷的看向了老三。 被王汉云这么一说，老三也不敢再说，低下了头。 但他心里还是愤愤不平。 妈这是突然被下了降头吗？怎么现在对四妮这么好？会不会是这小妮子将自己偷拿妈钱的事告诉了妈？ 他瞪向了严四妮：“你是不是给咱妈灌了什么迷魂汤，妈怎么突然就这么向着你了！” 四妮有些手脚无措，不敢反驳老三，抿着嘴看向王汉云。 “整天不干活，就知道在家里耍横！”王汉云将女儿拦在身后，皱眉瞪着老三，“四妮回来还没半个钟头，她能跟我说什么！” “你要是还想让我分你钱和粮，就别在家里给我闹事！不然我一个毛票都不会给你！” “你要是不指望我养老，那你就抱着你那些钱和粮跟你闺女过去吧！” 老三气呼呼的瞪了王汉云一眼，转身就走。 好好好，听到没有了便宜可占，这白眼狼终于露出了真面目了！ 王汉云看着他的背影，止不住的冷笑。要不是她经历过前世被老三“养老”的日子，她可能就真的害怕了。 可现在，她早就不再指望这个白眼狼了。 老三走后，过了没多会儿，外头老二带着村上的赤脚医生牛大夫进来了。 老二一进门就看到桌子上四妮正在吃的白面疙瘩汤，他忍不住吸了吸鼻子问道：“妈，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居然有白面吃？还有吗，我也要吃。” 说着他伸手就掀起了锅盖，可冷锅冷灶，空空如也，妈竟然没给自己留！ “还没到做饭的时候呢，吃什么吃！一天三顿哪一顿少了你的！”王汉云没好气的说。 以前她怎么没发现老二在家里可没少吃好东西，虽说自己心里最疼爱的是老三，可老二嘴巴甜也会来事，有老三的一口必然有老二的。 可他最后发达了，却看不上自己这个辛辛苦苦把他养大的泥腿子老母亲了。 “老二，牛大夫来了，你烧点热水，招待一下牛大夫！”王汉云根本没理会他的话，直接出了厨房迎上了牛大夫。 老二有点懵：“我？” 平时这种招待人的活可落不到他头上，不都是四妮干的吗？ “四妮你烧吧······”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外头的王汉云喊了一声：“四妮，你累了，端着碗回屋吃吧。晚饭一会儿我让你三哥做！” 天啊，真是改天换日了。妈今天这是糊涂了吗，怎么想起来叫老三做饭了。难不成妈真的铁了心要分家，以后只带着四妮过日子了？ 王汉云没再理会老二的那些小心思，她将牛大夫请进了屋。 她头上的血窟窿已经被四妮包起来了，现在还一丝丝的渗着血迹，看着就吓人。 前世四妮看见自己这样子，要给自己请大夫，她不仅不领情还骂四妮浪费钱。 最后这伤口生生让她发了两三天的高烧，差点没把她送走。 这一世她再也不想为了几毛钱的医药费就逞强了。 纱布解下来，牛大夫看了看王汉云头上的血窟窿，上头被四妮糊上了一层农村人常用的土药材，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严嫂子，你这伤口可得好好治治，光用土药可不好使！这么大的伤，你得缝针，还得打一针破伤风才行！” 第一卷 第5章 给四妮看病 牛大夫是村头的赤脚医生，上过夜校，也正经的上乡里培训过，十里八乡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找他治。 可今天他这话却说的心虚，倒不是怀疑自己的医术，而是这严家嫂子抠门可是整个连石大队都知道的。 “缝针我就不收你钱了，但是这破伤风，得5毛钱。”牛大夫皱着眉头，不知道王汉云会不会答应。 “行，你打吧！”王汉云这次却爽快的很，立刻掏出来一元钱递了过去，“缝针可疼了，你也给我也打上个麻药吧。” 王汉云也想开了，前世自己抠抠搜搜攒下的的那些钱，最后全都被老三偷去花了。这一世，与其她委屈自己便宜了老三，还不如自己也享受享受，免得老了以后早早的身子就不成了。 牛大夫可不知道王汉云心里的想法，他眼珠子瞪的老大，伸手就探王汉云的额头。 “严嫂子，你莫不是烧糊涂了？你平时不是一毛钱都恨不得给你家老三攒着吗？” 王汉云一愣，原来以前她偏心老三这么明显，外头的人都知道。可笑她前世竟然还以为有人劝她的时候是别有用心。 “不攒了，想明白了。这钱花在谁身上都不如花在自己的身子上，自己身子好，老了少受罪。”王汉云苦笑着摆手。 牛大夫看了看她，叹了口气：“你要是早这么想就好了。这人还是得多顾着自己，要我看你家老三被你宠的太懒了，16的大小伙子整日里闲晃荡，连地里都不去，你这样早晚要害了他的。” 人们心中都像明镜似的，王汉云心中有些苦涩。 她闭上眼睛回想了一下，似乎是瘫在床上的那三年，她一遍一遍的恨着当年偏心的自己，可悔之晚矣，一个瘫在床上的老婆子，能有什么用？ “说的也是，老三也大了。等我家里分了家，我就让他自己下地干活了。老这么惯着他，也不像话。”王汉云微微叹息着说道，是说给牛大夫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头上的血窟窿缝了五针，蜿蜒在王汉云的额头上，牛大夫怕她嫌丑，专门把针脚缝的很漂亮。 王汉云照着镜子看自己的脸，比90岁时光滑了不知道多少。 “这是消炎药，一天一次，一次一片。这个膏是祛疤的，两毛钱，你还要不？”牛大夫问道。 “要！”王汉云伸手将药膏拿了过来，又从口袋里掏出来两毛钱递了过去。 她这张脸好不容易恢复光滑，她可不想额头又留下弯弯曲曲的疤，平白无故的让人笑话。 前世自己舍不得治病，最后额头上又黑又硬一大块疤，她为了遮疤常年将头发放下来遮住额头，那时候老二老三在外头都不愿意跟自己一起走路，嫌自己丢脸。 正想着，王汉云就看见四妮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往屋子里巴望着。 她招手叫她进来。 严四妮进来先问道：“牛大夫，我妈这伤咋样？碍事不？” “原本是碍事的，但现在已经不碍事了。你瞅瞅，我给缝的挺好！”牛大夫笑的温和，看得出来很喜欢四妮。 当年四妮要嫁给那个小流氓的时候，他家里还为小儿子来求过自己，要把四妮娶回去做小儿媳妇。可自己那时候猪油蒙了心，满脑子都是老三，没答应，从那以后牛大夫就恨上自己了。 其实想想四妮要是嫁到牛家也不错，牛大夫和他媳妇都是大夫，家里传着手艺，过几年就要在村上开起小诊所了。 不过王汉云重来一世，对四妮还另有安排，至于嫁人的事，到时候应该就用不着她操心了。 “牛大夫，你来都来了，顺便也给我家四妮看看吧！她每个月的小日子疼的厉害，我怕落下什么病根。”王汉云将四妮拉到了身边，既然牛大夫都在这了，先把四妮的身子调养好才是正经的。 四妮脸色一红，别扭的别过了身子，小声道：“妈，你不是说女人都这样吗，这有啥好看的！” 王汉云的手里一空，心也跟着空了。 前世她是说过这样的话，可那时候她没把女儿放在心上，只要人不死，她哪里管她这么多。现在想想，自己这个当妈的真是不称职，起码对于四妮来说，自己不是个好妈。 “别说胡话，以前是觉得你小，才没放在心上。现在你这么大了，还这样，不看怎么行！”王汉云将她按在凳子上，示意牛大夫把脉。 四妮见王汉云坚持，也没反对，她一向是个性子软和的孩子。 牛大夫伸手把脉，把脉的时间有点长，牛大夫又皱着眉头，搞得王汉云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她忘不了前世四妮生孩子她去医院看她的时候，她身下那么大一摊子血，看着触目惊心。 “咕咚——”王汉云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牛大夫这眉头皱的这么深，不会现在给四妮调理已经晚了吧？ “牛大夫，我家四妮怎么样？” 牛大夫还没说话，倒是先摇了头。 “这孩子底子太虚，怕是不好调理。这药得喝几幅呢，严婶子你舍得这个钱吗？” 听了这话王汉云苦笑一声，看来大家都知道她平时并不疼爱这个女儿，她给孩子开几副药人家都生怕她不肯花这个钱。 王汉云当即从口袋里掏出来五块钱，拍在了桌子上。 “牛大夫，你尽管开，这些够不够！” “妈，这这······这可是五块钱！不用！我下次炒点热沙子捂捂肚子就行了！” 严四妮一看王汉云掏出来这么多钱，眼底闪过了浓重的慌张，母亲一整年才攒不出几块钱，一下子花这么多她真舍不得。她赶紧烫着一般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将那些钱塞回了王汉云的手中。 “四妮真懂事啊！”连牛大夫都忍不住夸了一句。 “光炒沙子哪行，这是你一辈子的大事。女人可不就靠着一个血气活着！牛大夫，你抓药吧，我们治！” 王汉云声音虽然冷硬，但听的严四妮心里暖暖的。 妈从来没有这么疼过自己，往往都是自己疼的不成，跟她说的时候她却一副淡淡的表情，说女人都这样。 可今天妈又是给自己吃鸡蛋又是给自己抓药，她不敢奢求，只希望这样的妈能多留几天，这样的疼爱哪怕是就多几天也是好的。 第一卷 第6章 丫头就不能吃药了？ “你们就按着这方子喝就行，里头几样挺贵的药我都给你们换成了差不多效果的，你家出个人跟着我回去拿药吧。”牛大夫将一张药方写完，递给了王汉云，抓药要跟着牛大夫回去抓。 王汉云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天已经黑了，四妮一个姑娘家大晚上出去不安全。 她干脆将西屋躺着发脾气的老三喊了出来。 “老三，你跟着牛大夫跑一趟，给你妹子抓药去。” 老三刚才跟王汉云吵架的那口气还堵在心口，一看老妈喊自己，还以为是像以前一样来哄自己去吃饭的。没想到一出西屋就听见要自己去给四妮抓药。 “我不去！”老三满脸的不耐烦，“她一个丫头，喝的哪门子的药！我怎么看着她活蹦乱跳的，根本没得病！” “丫头就不是人了？丫头就不能病了？”王汉云看着他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的鼻子就骂。 以前还没觉得老三这么懒，现在想想，哪一次遇到干活的时候，他都是能拖就拖，能跑就跑。 “妈，我自己去就行了。”四妮不想让三哥和妈为了自己再吵架，拉了拉王汉云的袖子，小声道。 “你一个姑娘家，大晚上出去做什么？就让他去！我看着一天天的都把他给养出懒骨头来了，一家子老小，日子过的都没他好！”王汉云越想越气，骂老三的声音在院门外都能听见。 左右邻居都忍不住探头探脑了来看热闹了。 王汉云以前总觉得自己一个寡妇婆子，靠的就是几个儿子，儿子们犯了错，她很少打骂，总怕他们记恨自己。可她一生谨小慎微的为儿子付出，最后换来了什么? 她也想明白了，反正自己也不指望他们，心里头有话还不如痛快的骂出来，起码心里头痛快了。 “现在还没分家，你们几个就得听我的！”王汉云说的气势汹汹，老三也忍不住缩了脖子。 “老三你在家里躺了一整天了，轮也该轮到你干活了吧！你要是不想去给你妹子拿药也行，那就接手你二哥的灶，把一家子的饭给做了！” “老二！把你的烧火棍给他，你去给你妹子拿药！” 老二正在厨房烧水，见今天王汉云的脾气实在是不好，也不敢吭声。低着头从厨房出来，跟着牛大夫出去拿药了。 只剩老三还梗着脖子站在院子里不动，看样子是不服气王汉云的安排。 王汉云冷笑一声：“他愿意杵着就让他杵着，反正今天这晚饭，他不做，大家就都饿肚子吧！” 她以前太宠老三了，现在看来，老三不仅自私的厉害，心里也根本没有她这个老母亲，更没有几个兄弟姐妹和这个家。 他只是把这个家里的其他人理所应当的是为为他服务的人，对他再好他也不会有感激的。 王汉云撂下这句话，拉着四妮回了屋。 虽然不知道母亲今天为什么这么生三哥的气，但严四妮还是选择了闭嘴，毕竟自己一向不受母亲待见，多问两句，母亲又要发火了。 不多时，厨房里传来了叮叮咣咣的敲打声，看来是老三也扛不住，肚子饿了，摔摔打打的做起饭来。 王汉云听的心情一阵烦躁。 她想起来老三小时候，白白净净的，长得也漂亮，雪团似的小人儿，人见人爱。 刚会走路的时候，她给老三摘了果子，他总是第一个塞进她的嘴里，嘴里嘟囔着“妈妈，吃”。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老三变成了这副模样。 “我们的工人有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 广播站的大喇叭里开始播放歌曲，已经晚上八点了，老大才慢悠悠的从村支书家回来。 一进门王汉云就往老大的身后看。 “妈，村支书没来。”老大的声音窝囊的要命。 身后跟着的沈巧英神色也有些不自然。 “建国人呢？” 村支书王建国是王汉云的娘家内侄，常常会给王汉云行方便。王汉云要分家，自然要让王建国给做个证的，主要她也是怕到时候几个儿子发起疯来，自己和女儿要吃亏。 “表嫂说表哥上乡里开会去了，过几天才回来呢！”老大犹豫着看了看沈巧英，后者立刻眼睛一瞪，给他使了个眼色。 王汉云不用看就知道沈巧英又给老大出了主意。 40多年的婆媳做下来，她可太了解老大夫妻两个了。自己这个好大儿无论大事小情都要从沈巧英那里过一遍，就没有不听他媳妇的一天。 “哐——” 王汉云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将手里的茶缸重重的墩在了桌子上。 “有什么话就自己说，老大是你的传话筒吗？你自己没长嘴？” 沈巧英现在到底也才21岁，还是个面皮薄的新媳妇，完全不像40年后那么泼辣。 她脸色一红，被婆婆点名骂了，面子上有些过不去。 但想想家里的那些地，她还是咬咬牙，问道：“妈，书记不在村里，那今天咱们这家······还分吗？” 刚才老大不在家里，她可是一直在家里呢。 妈骂老三的时候，她听得真真的。 虽然不知道妈是一下子转了性子，还是只是今天看老三不顺眼，但她明白一件事。她们两口子要是想要那几亩自留田，就要趁着今天把这事定下来。 王汉云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前世她怨恨自己分家不公，将家里的好东西都留给老三，撺掇着老大几十年都不肯跟自己好好说话，搞得最后母子的情分都淡了。 不过说到底，还是自己太偏心老三的缘故。 王汉云想了想，道：“分！既然你们都说要分家了，那咱们今天就分。马上就要吃饭了，吃完饭我就给你们把家分了。地和粮食一人一份，谁都别占谁的便宜，免得有人说我偏心。” 知道王汉云这话是专门在点自己，沈巧英脸色一阵不自然，赶紧低下头去假装抚摸自己的肚子。 这顿饭吃的食之无味，整个桌子上没有一个人吭声。 第一卷 第7章 想分我的棺材本？ 老三做的饭并不好吃，只是简单的杂粮面馒头，稀饭，咸菜。 农村人一向吃这些过活的。 饭罢，王汉云将家里的四个孩子连带儿媳妇全部都叫到了堂屋，看着齐刷刷站在自己眼前的五个人，她沉声说道。 “现在咱们就开始分家！” 王汉云说着，将手中小帕子包裹着的钱和粮票全部都摊开来放在了桌子上，抬眼看了看自己眼前的几个儿女。 老大依旧一副窝囊样子，坐在门口的板凳上低着头，他媳妇沈巧英倒是一脸的焦急，一个劲儿的瞟着自己桌上的东西。 看见王汉云朝自己这边看过来，沈巧英赶紧低下头去。 老二的眼神飘忽，装作看天的样子，实际上眼神也一直看向自己拿出来的那些钱。 老三就更过分了，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桌上的钱，那神色恨不得上来抢一般。 只有四妮端过来一碗水，将一片消炎药递到了王汉云的手中。 “妈，先把药吃了吧。” 王汉云看了看自己的女儿，乖顺的模样，眼神里带着怯懦，她知道分家也没有她的份，所以一直乖乖的站在了一旁。 接过药片放进了嘴里，药片的苦味立刻弥散开来，王汉云的心跟着苦的一颤。 自己这几个狼心狗肺的儿子，怎么前世自己就没看出来他们的心这么冷，这么硬，这么自私呢！难为自己一个人将他们养大，整日里在土里刨食吃，为了多种点粮食，腿都累瘫了！ 不过没关系，既然自己已经重生回来，她自然要将钱拢在自己的手里。桌上的钱只是她存起来的那些钱中很小的一部分，大头她要牢牢的攥在自己手里。 现在看着眼前这几个儿子的表情，她心里突然做出来一个决定，这些钱她也不想全都给他们！最好多扣下一些才好！ “四妮，你也坐下。今天分家也有你一份！”王汉云沉声说道。 对面的几人几乎同时震惊的抬起头来看向了她。 “妈，不用······我不跟你分家······”四妮肩膀一抖，小声说道。 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老三的声音打断了。 “妈！怎么还有她的？她是个姑娘，谁家分家分给姑娘！”老三严弘义的眼睛瞪得溜圆，声音听起来十分的愤怒。 妈今天是中了邪吗？先是给四妮看病抓药，这会儿分家也要带上她！ 王汉云看着他跳脚乌鸦的模样，淡淡道：“你喊什么？你妹子跟我，既然要分家，我们两个占一份，有什么不对？难不成你想饿死我这个老母亲？” “······”老三严弘义刚要发飙，却被王汉云这句话给怼的哑了火。 老二严弘武赶紧上来拉了他一把，劝道：“老三，好好跟妈说话！” 谁想到老三正在气头上，一下就把老二推开了：“你在这装什么好人，要分家就赶紧分，我没工夫跟你们瞎扯！” 老二冷不丁被推了一把，没忍住想还手，可他看了看王汉云，终归还是没有理会老三。远处原本准备拉架的老大也被他媳妇重新按回了板凳上。 看着老三愤怒的样子，王汉云心中一阵冷笑。 他这是打量着以后在王汉云这里占不到便宜了，终于忍不住跳脚了。 要不是前世她早就见过他狼心狗肺的模样，恐怕她一时之间之间还适应不了呢！看来这早点分家的主意还真是做对了！ 不再多说，王汉云伸手将桌上的钱和粮票各分成了四堆。 “桌上是家里所有的钱，一共15块钱。现在分成四份，你们每个人各拿三块五，剩下的就是我和四妮的！粮票一共是100斤······” 可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老三喊道：“妈，这钱不对吧！你之前去镇上帮工，不是还赚了十块钱吗，那个钱不是也应该拿出来分！” 王汉云一愣。 之前镇上有人盖房子，她确实给人家帮工挑灰赚了十块钱，可她真没想到老三连她卖苦力的这点钱都惦记着。 不过随后她又苦笑了一声，还有什么想不到的呢！ 前世他连将老母亲赶出家门这种事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老三！那是妈卖苦力的钱，你怎么能要那个钱！”老大罕见的主动站了起来，看来还是有点良心的。 “怎么不能！大哥你是不在乎，你早就跟妈打好招呼，咱家那点自留田肯定都是你的！我可不行，我还要上学，还得考大学呢！能一样吗？” 老三严弘义这话说的神情倨傲，好像他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大学生一样。 老大也没读过几天书，人又窝囊，脸一下子憋成了猪肝色。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老三这么早就翅膀这么硬了，看来还是得怪自己眼瞎。 王汉云看着老三趾高气昂的样子，一步步走了上去。 老三严弘义以为她又要打自己，吓得脖子一缩，后退了半步。 “妈，你·····你想干嘛？” “哼。”王汉云冷笑了一声，“你还知道怕我打你？你看看你说的是不是人话！” “那钱是我跟着一群大男人挑沙子，一筐一筐的挑回来的。因为这个我到现在腰还疼的直不起来，你好大的脸，竟然开口跟我分这个钱！” 她眼神锐利的盯着老三那张尚且年轻的脸。 老三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撇撇嘴低下了头。 其实老三长得很漂亮，常年不干活的他比大队的其他小伙子都白净，自己一连串的好吃的供着，身量也很足。 可有些人虽然长了一张好面皮，芯子里却早就烂透了。 “我实话说了吧，这个钱我是要存起来以后做棺材本的！往后我要是死了，不用你们出钱，谁也别给我送葬！你们要是连我的棺材本都要抢，那咱们今天就上乡里去，请乡政府的领导给咱们好好的掰扯掰扯。我也让别人看看，我这么多年，养出来了什么样的好儿子！” 王汉云心里发了狠，直接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妈，你说道哪里去了！”老二严弘武赶紧上来拉王汉云的手，拼命朝着老三使眼色，“老三，还不给妈道个歉！” 老三却梗着脖子不肯低头。 王汉云绕开了老二，往前走了一步，冷声说道：“这事就这么定了，桌上的钱和粮票一人拿一份。家里的那2亩自留田，我也分成四份，咱们各种各的！” “至于生产队上工，暂时还是一起上工，但是工分，谁干的就是谁的！” “谁要是还不满意，就带着自己的铺盖滚出去，我们严家容不下这样的闲人！” 说着她又看了一眼老三，这回老三没再说话。 第一卷 第8章 想喝水就自己提 分家结束，王汉云拉着四妮回到了正房的里屋。 四妮的被褥吃饭之前就已经搬过来了，一床薄薄的小铺盖，被面上打满了补丁，被子的一角露出来一块脏兮兮的棉花，王汉云看的一愣。 随即她才意识到，这大热的天，四妮盖的居然还是冬天的被子。 也对，自己以前从来都没有关心过她，又怎么会及时给她换上夏天的被子。 王汉云转身从炕柜里拿出来一床新的被子。 “四妮，你晚上盖这个吧。那床老的回头拿到羊圈里去，等咱家的母羊下崽的时候用。” 看着那床崭新的夏被，严四妮不由得一愣，绣花的被面滑溜溜的看着就干净，那宣和的被面，似乎按一按还会弹回来似的。 她自己的被子又湿又重，无论怎么拆洗都洗不干净似的，她早就想拥有这么一床干净软和的被子了。 可她不敢伸手去接，而是怯生生的问道：“妈，怎么突然给我换被子？我这被子还挺好的，要不······” “不过是一床被子，拿着。” 她瞟了一眼四妮身上的褂子，已经破旧的不成样子了，要是没记错，这褂子还是有一年给老三做剩下的料子给她做的，颜色是适合男人的青灰色，根本不适合她这个年纪的姑娘穿。 王汉云没有多说，转身去柜子里翻找了一下，本来想找出来一块花布给四妮做一件褂子，可找了半天，柜子里的存货全都是适合年轻男人的青灰，军绿，深蓝这种颜色。 “你身上这袄子也旧了，等我有空了，带你上集上扯几尺花布，好好给你做一件褂子。” 抬头一看，小丫头的脸上同时浮现出震惊和惊喜的神情，显得很是复杂，但眼睛深处是藏不住的欣喜。 “妈，你······你咋突然对我这么好·····，真的不是想把我嫁出去？” 王汉云的内心不由得一阵心酸，这孩子以前吃的苦太多了，现在自己对她好一点，都把她吓着了。 她故意沉了脸，做出严肃的表情道：“现在他们都分出去了，我可得指望你给我养老了。不对你好对谁好？四妮，以后等妈老了，你会给妈养老吗？” 虽说早就知道了四妮肯定不会不管自己，但王汉云还是想听她亲口说一遍。 听到母亲这么问，严四妮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会！我肯定会给妈养老！妈要是不信，我·······我可以不嫁人的！我一步也不离开村里，就待在妈身边！” 如果母亲从今往后都像今天一样的话，她巴不得永永远远的待在母亲身边。 看着这孩子慌张的样子，王汉云忍不住“噗嗤”一笑，伸手捏捏她晒的通红的脸颊。 “你就不想出村去看看？一辈子待在这山沟沟里，有什么好的！” 严四妮立刻摇头：“不想！外头也没啥好的，样样东西都要钱，一睁眼就是钱，还不如在村里，再怎么说也有口饭吃。”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转身歪倒在了床上，声音逐渐低沉了下去。 王汉云想起来那些年四妮跟老三一起在镇上上学的时候，每次总是在家里装很多干馍馍去学校里吃。冬天也就算了，要是夏天干馍馍没两天就酸了。她说过四妮，让她带着粮食过去，她却死活不肯。 现在想来，这孩子应该是舍不得要交给学校的那几个伙食费吧。上学的那三年，她就是这么啃着干馍馍过来的。 想到这她心里的愧疚更胜。 听着耳边四妮均匀的呼吸声，王汉云忍不住凑过去，将她的脑袋搂在了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就像小时候她躺在自己怀里睡觉一样。 大滴的眼泪浸湿了枕头。 第二天一大早。 老三就在院子里摔摔打打的，弄出了老大的动静。 王汉云刚喂完家里的鸡鸭回来，想要将两只羊赶出去吃草，就看见老三和老大正在家门口的水井旁边争吵。 “大早上，吵吵什么！怕别人看不够咱们家的笑话吗！”王汉云面色不善的走了过去。 “妈，大哥连口水都不肯给我喝，我还是他的亲兄弟吗？”老三叫嚷道。 “妈，我没有！”老大立刻反驳，但一声反驳之后，又闭紧了嘴巴。 王汉云转头看了看，老三的身边还放着水盆，那盆是他平时洗脚用的，老大那水桶旁放着的是烧水用的壶，不用想，这事她就明白。 肯定是老三还想像以前一样早上大洗一通，却不肯自己提水，来抢老大要提来喝的水。 她先是瞪了老大一眼：“没有没有没有！到底是怎么个没有！锯嘴葫芦似的，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被人家冤枉了也不会多分辨两句吗！” 老三严弘义站在王汉云的旁边，原本一听王汉云先开口训大哥，还以为王汉云又像以前一样偏心自己呢，满脸的得意，可王汉云话说到一半，他脸色一沉，怎么这话听起来不像是在帮自己？ 老大嘴巴蠕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张开那张嘴，知道他这个窝囊的毛病要跟他一辈子，王汉云不再理会他，转头冷淡的看了一眼老三。 “你要是想用水就自己提，这桶是你大哥提上来的，凭什么给你？” “昨天晚上我就给你们分了家，说好了各过各的。你早上起的最晚，四妮都带着镰刀出去打猪草了，猪都吃了一圈草了！就连你大嫂都已经在地里锄了一圈地了，你睡到现在，还有脸抢人家的水？” “这日子你要过得好就过，要是过不好，那你连家里的房子都别住了！赶紧给我滚出去，少来碍我的眼！” 老三的眼睛瞪的铜铃一般，似乎根本不相信自己的母亲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要知道以前他想用水都是大哥打给他的，他满心以为今天王汉云还会像以前一样向着他。 原本还在四周窥探的邻居们也禁不住瞪大了眼睛，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说话都不敢大声的王汉云吗，这······这怕不是个夜叉转世吧！ 不过王汉云才没空理会他们怎么想自己，大早上发泄了一顿，她只感觉神清气爽，天不亮就起来干活的疲惫感都散了大半。 她在锅里蒸了水蛋，现在已经散发出香味，掀开锅盖，水蛋已经熟了，黄澄澄水嫩嫩的，看着就香。 四妮最爱吃这一口了，王汉云将水蛋和稀饭都端了出来，用大碗扣上保温，等着四妮回来一起吃。 第一卷 第9章 这儿子不是非生不可 抬脚出了门，她要上后山叫四妮回来吃饭。 以往四妮都是家里最早一个起来的，起床以后喝两口凉水就出去干活，放羊打猪草，往往什么时候天黑了什么时候才回来，再草草的吃上一口饭。 今天王汉云跟四妮说好了，要她早上别这么早出去，家里的鸡鸭羊都交给她，四妮只需要出门给猪打点猪草回来就行了。 来到了山脚下，王汉云一眼就看见在半山腰上背着一大筐猪草往下走的四妮。 猪草摞的高高的，从筐子的上头冒出来一个大大的尖。这孩子干活很踏实，一点不像老二老三似的，干点活总想着偷懒。 王汉云紧走了两步，上前扶住了四妮身上的筐子——好沉！ “妈？你咋来了！”四妮的眼睛笑的弯弯的，显然看见王汉云来帮她很高兴。 “饭熟了，我来喊你吃饭。走吧，我帮着你一块抬着。”王汉云借着旁边大树的力道将四妮背上的筐子卸下来，母女两个一块抬着往前走。 刚走了没两步，远处就急匆匆的走过来一个妇女。 王汉云看的一愣，忍不住喃喃出声：“郭爱娟？” 她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恍惚，前世郭爱娟可不是现在这副神采奕奕的样子，佝偻着背满头干枯的头发，因为生了太多的孩子，才60岁的人，身子就不行了。 她的孩子们也是没一个孝顺的，女儿们怨恨她收了彩礼给儿子娶媳妇，全都不跟她来往了，她那两个儿子也比老三好不到哪里去。最后她的付出全都喂了狗，61岁就叫儿子给气死了。 正想着那头的郭爱娟已经走到了王汉云的面前，笑嘻嘻的伸手推了她一把：“你咋了！怎么看见我一副见鬼的样子！” 她跟郭爱娟是邻居，也是相好的闺蜜，两个人是一起嫁到这连石村来的。只不过后来老三跟郭爱娟的小儿子打架，她偏心老三，跟郭爱娟闹得很不愉快，从那以后两个人就很少来往了。 看着眼前前世闺蜜年轻的脸庞，天知道王汉云有多高兴，前世郭爱娟61岁就去世了，她比自己还小两岁，留下自己一个人在世上的那30年，她反反复复的后悔着当年与她闹僵的事。 “四妮，你妈这是咋啦？早上吃豆饼子噎着了？”郭爱娟还是这么爱贫嘴。 “去去去，你才吃猪吃的豆饼子嘞！” 王汉云没好气的斜了她一眼，装作生气的样子，将郭爱娟逗得咯咯笑。 现在的郭爱娟还不像前世那样对自己心有隔阂，说话也没什么顾忌。 她将手里的一把葵花籽递了过去：“没吃饭呢吧，垫垫肚子，我刚从我家地里敲下来的。” 王汉云伸手接了她的葵花籽，随口对四妮说：“四妮，你先回去吧。饭在锅上，我跟你郭姨说两句话。” 郭爱娟这人有点爱讲闲话，只要是她拿出来葵花籽，王汉云就知道她又想跟她说道说道了。 “哎！”四妮倒是没说什么，弯下身子打算背起脚下的猪草。 王汉云伸手拦了拦：“你放着吧，一会儿我背回去就行。” 郭爱娟眼睛都瞪大了，一副不认识王汉云的样子，等到四妮走远了，她才一脸惊讶的说道。 “我听村上人说你改了性子，原本还不信，这下子我可信了！你平时不是不喜欢四妮吗，怎么现在对她这么好了？” 王汉云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那我现在喜欢了还不行吗！” 郭爱娟也不生气：“这就对了，管他闺女儿子的，都是咱身上掉下来的肉！” “你今天找我就是问这事？”王汉云挑眉看了看她。 “那自然不是！”郭爱娟眨了眨眼，神神秘秘的说道，“我找了个大仙，可灵了，说是我下一胎准还是儿子，还给了我一副仙方让我吃，说我吃完准能怀儿子。” 说着郭爱娟从自己的怀里拿出来一个小红纸包。 王汉云禁不住心中一抖。 前世郭爱娟就是寻了一个“仙方”吃了，怀上了双胞胎，可她生孩子的时候难产，为了救命将家里的家底全都折腾没了，这两个双胞胎品行也不好，早早就将郭爱娟给气死了。 王汉云看着那红纸包，心里有些难受。 忍不住问道：“爱娟，你是真想生这儿子吗？你上头这么多孩子······” 这次她并没有像前世一样撺掇着郭爱娟生孩子，反而她想劝劝她。 郭爱娟眼神立刻暗淡了下来，叹了口气：“哪是我想生，还不是我那个婆婆······” 王汉云闭了闭眼，郭爱娟的命比自己还苦，她那个婆婆重男轻女的厉害，她前头一连生了四个闺女，到了35岁才勉强生出一个小儿子来。 可她婆婆还嫌不够，硬是逼着她再生一个。要不是拗不过她婆婆，她也不至于早早的就因为生孩子坏了身子的根基。 “你就没想过跟她分家！再生一个你带的过来吗，她又不帮你带！” 郭爱娟点头：“我也不想生，也想分家，可我怕传出去，我这名声就不成了。” 说来说去还是抹不开这面子。 王汉云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直接伸手将她手里的那红纸包给抢了过来。 “你要是真想生我不拦着你，但要是那老太婆逼你，就绝对不能生！这个药先放在我这里，你要是真想清楚了，我再还你！” 说着她将那包药踹进了怀里，丝毫没有注意山下有人已经将两个人的动作全都尽收眼底。 郭爱娟大概也是真没想好，也就没硬抢，随着王汉云将那包药给踹进了怀里，两人都没发现山下早就有人将两人的动作看在了眼里。 王汉云将猪草背回家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钟头了，她肚子饿的不行，赶紧洗了手进了厨房准备吃饭。 可一进厨房就看见四妮蹲在地上抱着一只空碗抹眼泪。 王汉云禁不住皱眉：“四妮，怎么了？这碗里的鸡蛋羹呢？” 四妮一见王汉云回来了，眼泪流的更凶了：“妈，我没吃，我真不是没给你留！我也不知道咋回事，我回来这碗已经空了，锅里只有一碗稀饭。” 王汉云接过来空碗看了看，碗上还有勺子反复刮擦的痕迹，一看就不是四妮吃的。 按照四妮的脾气，她要是吃，连一半都舍不得吃完。 她又低头看了看地上，还掉了一块鸡蛋羹，就这么扔在那，都被踩进了泥里。这个家里能这么不在乎粮食的，除了老三还有谁？ “没了就没了，我再给你做点就行了。你先回屋歇会儿，等我做好了叫你。顺便把你大哥二哥三哥都叫来！”王汉云淡淡说道，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第一卷 第10章 狠狠的打 没过一会儿三个儿子就站到了王汉云的面前。 王汉云也没多废话，直接将手里的空碗扔到了桌上：“早上我做了一碗鸡蛋羹，是你们谁把它吃了？” 老大老二一脸懵：“没有啊！” 王汉云自然知道他们没有，早上老大严弘文挑完水就帮着沈巧英锄地去了，两个人早上起的早，吃的饭是玉米饼子和咸菜，王汉云起床的时候正好看见他们俩在吃饭。 老二严弘武就更不可能了，他今天天没亮就出了村，刚才才回来。 王汉云干脆略过了他们俩，直接盯着老三严弘义问道：“老三，是不是你偷吃的！” 老三严弘义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慌张，但马上摇头否认：“不是我！妈你昨天不是说了，咱们往后做饭各做各的，我吃你的鸡蛋羹做什么！” 说着他神色不自然的舔了舔嘴唇，眼睛也看向了别处。 王汉云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眯起了眼睛：“你要是想吃鸡蛋羹，我这个做妈的也不是不肯给你这一口吃的。但是你偷，这可就不一样了！” 老三的脸上立刻闪现出了一丝恼怒，皱着眉喊道：“妈，没凭没据的你怎么就说是我吃的，怎么不是大哥二哥吃的！怎么不是四妮吃的！” “从昨天分家你撞完墙就变得一点都不一样了，你到底是怎么了？” 老二立刻跳了脚：“你少冤枉人，我早上出村了，在狗子家里吃的面片汤，不信你可以问狗子妈！” “我也没吃！我早上早就吃过了。”随后就是老大窝囊的声音。 在农村里，偷鸡摸狗是最不好的毛病，谁家孩子要是染上这毛病，说出去要让人戳脊梁骨，两个儿子都忙不迭的撇清。 王汉云看了老三一眼：“你听见你二哥说的了？你大哥早上吃饭是我看到的，这屋子里除了你还有谁早上起不来没吃饭？” 老三不乐意了，立刻嚷道：“不是还有四妮吗？怎么就不能是她吃的！” “那鸡蛋羹我就是给四妮做的，她要吃犯得着偷偷摸摸吗！”王汉云冷淡的看了老三严弘义一眼，“那鸡蛋羹里我放了不少香油，你们把嘴巴张开，我倒要闻闻看，这家贼到底是谁！” 说着王汉云就朝着老三走过去：“老三，我最后问你一遍，到底是不是你吃的！” 老三的脸色憋得通红，拳头也攥的死紧。 他心里慌得不得了，有点后悔还不如当时自己不吃她那碗鸡蛋羹呢！ “嘴巴张开，让我闻闻！”王汉云说着已经走到了老三的面前。 十六岁的少年已经比她高出了不止一个头，看他脸涨的通红，王汉云的心情复杂的很。 其实一碗鸡蛋羹而已，他吃便吃了，她虽说不打算再偏爱他，可他到底是她儿子，她还没有小气到连东西也不想给他吃。 可他偏偏一个人把这么大一碗鸡蛋羹全吃完了，一点都没给别人留。现在她问到了他头上，他还不承认。 直到这一刻，王汉云才明白，原来老三不是一下子变坏的，他是一点点的从根上烂透了的。 是她以前没有好好的管教他，才让他变得这么自私冷漠，今天她就要好好的管教他！ 看见老三死活不想张嘴，王汉云转身就从门边的柴火垛里抽出来一根柳条，这东西打在人身上可疼，一抽一道血檩子，火辣辣的疼。 “老三！我最后问你一遍，那鸡蛋羹到底是不是你吃的！” 王汉云发了狠，厉声喝道，气势吓得老三忍不住一抖。 她平时哪有过这样彪悍的一面，老大老二也吓了一跳，连忙上来拉着。 “妈，你这是干什么！老三都这么大了，你打了他，他面子上也不好过。老三，还不赶紧给妈认错，那鸡蛋到底是不是你吃的啊！” 王汉云不理会他们：“今天谁敢拦着，我就抽谁！他还要脸面呢？他要脸面就不会偷我的鸡蛋羹吃！” “家里头老的小的都有，你大嫂还怀着身子，她都没说要吃上一口鸡蛋羹！你倒是吃上了，一点都不给大伙儿留，你心里当真是一点没有我这个妈！” 她越说越委屈，越骂气头越盛。 老三看王汉云真动气了，也有点发怵，赶紧嚷道：“是我吃的！是我吃的行了吧！不就吃你两口鸡蛋羹，有什么了不起的！” “哼！我看你今天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王汉云气极反笑。 难为他到了现在还死梗着脖子，怕是他心里根本就没认为自己错了，还觉得委屈呢！ “啊——” 王汉云不再留情面，抬起手里的柳条狠狠的朝着老三的屁股抽去。 “我叫你偷！我叫你偷！偷了我的东西你还不承认！我白养了你十六年，竟然把你教成了这个样子！我打死你！” 老大老二面色止不住的抽搐，谁都没想到王汉云竟然真的下狠手打老三。 他们从小到大多多少少都被王汉云打过两巴掌，可老三可是实打实的从来没挨过打。 “哎呦——，哎呦——，妈你别打了！”老三被抽中屁股，扭头就跑。 “你看我不顺眼就直说，拐弯抹角的打我做什么！” “啪！啪啪——” 王汉云咬着牙追了上去，也不管是不是屁股了，朝着老三的身上狠抽。 “死不悔改！我叫你死不悔改！衣裳上都沾了鸡蛋沫了，你还敢狡辩！” “我！” 老三低头一看，果然自己背上的衣角处沾着一点鸡蛋沫，这下子证据都足了，他一下子哑了火，但脚底却不敢停，一个劲儿的躲避着王汉云的柳条。 “你还敢跑！我告诉你老三，你今天要是跑了，往后就别回来了！” 王汉云气喘吁吁的一指，实在是追不上他了，只能大声吼道：“你给我站那！” 后头的两个儿子看的直缩脖子，一声也不敢吭，他们哪里见过王汉云这副模样。 最终王汉云也没追上老三，只能任由他一溜烟的往村口跑去。 “那个······妈，要不······我把老三给你抓回来？”看样子老二也吓得不轻，赶紧讨好王汉云。 王汉云冷淡的看了他一眼：“不用，他既然翅膀硬了就让他走！他这尊大爷养在家里免得再丢什么粮食，那些粮食喂狗都比给他强！” “······”老二尴尬一笑，没敢在说话，转身想走，却听见王汉云沉声道。 “老二你跟我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第一卷 第11章 别让人瞧不起 堂屋里只剩下老二和王汉云两人。 王汉云的视线落在了老二严弘武的身上，他身量比老三矮上一些，但在同乡的几个年轻人中也算是出类拔萃了。 一双凤眼更是好看，也怪不得以后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媳妇。 只不过因为他是老二，自己对他的关注就难免少了一些，俗话说疼完大的疼小的，中间的爹不疼来娘不爱。 是自己对他的忽视造成了他早早就学会了看人脸色过活，这样的经历也造就了他面热心冷的一面。 在外面风餐露宿跑生意的那些年，他一个没根基的穷小子，一定过得很辛苦。 自己没帮上他什么忙，所以他后来才会很少回来这小村子。 想到这王汉云苦笑了一声，其实对于老二，自己也没什么好怨的，人各有命罢了。 “妈·····，你叫我进来，是有啥事？”老二问的小心翼翼，看来是对王汉云刚才发脾气的一幕还胆战心惊。 王汉云看了他一眼，神色不自觉的软和了下来。 “老二，你早上在狗子家吃的饭？” “啊？啊······是······”老二的声音有些发虚，生怕王汉云跟老三生完气拿自己出气。 狗子就是当年跟老二严弘武一起出村闯荡的那个年轻人。 王汉云闭着眼睛想了想，前世这个时候自己还没分家，老二手里头没钱又想跟着狗子一起出去做生意，就只好跟狗子借。 可他们第一次的生意做赔了，搞得狗子后来对他颐指气使了好多年，多年的兄弟情谊也不在了。 这一世自己已经给了他钱，或许他跟狗子在外面一起闯荡的时候，两兄弟之间还能互相照应······ 王汉云的鼻子一下子有点酸，赶忙低下头掩饰了一下。 “老二，你跟狗子好我不拦着你。可人家对咱们好，咱们也得有来有回，这份情谊才能长久，你明白吗？” 面前一直低着头紧张不已的老二猛然抬头：“妈，你怎么······” 以前母亲从来不会跟自己说这些道理，她眼里什么时候都只有老三的。自己也曾期盼过母亲的爱，可母亲给他的只有忽视。 “我刚才上山的时候遇见不少菌子，这些都是我挑好的，你待会儿去狗子家玩的时候，给狗子妈带上。咱们不能吃完了人家的不还人情！” 王汉云从柜子里拿出来一个小篮子，篮子里是她刚才在回来的路上捡的一点菌子。 这东西味道鲜美，是村里人桌上不可多得的美食。 她将小篮子推给了老二，让他带给狗子家，免得人家在背地里说自家的孩子老出去讨食吃。 “老二，妈知道你心一直很大，老想出去做生意，你手里的那几块钱怕是不一定够。穷家富路，我这里还有一点钱，都给你带着吧。” 一张老旧的十元钱和一个小银锁放在了桌子上，这点东西虽说前世是老二偷走的，可那个时候他生意失败，被逼得没办法才这么干的。 更何况老二后来发达了，几乎每年都有一笔钱寄回来。 王汉云忍不住闭上了眼睛，老二的心太大，既然她留不住，那还不如帮他一把，也算是对这么多年母子情的一点交代吧。 “妈？你这是······”老二的声音有些慌张，显然没想到王汉云会主动拿钱给自己出门做生意。 他心里一酸，不由得抹了抹眼睛，连声说道。 “妈，我跟狗子是说好了出门做生意。可这些钱也是你好不容易攒下来的，那银锁还是你跟我爸结婚时他给你打的。我怎么能······，钱的事，我可以跟狗子借点。我们都说好了的······” 老二这点是比老三好上太多了，他心里头是有良心的。 其实王汉云也明白，这个小村子太穷了，与其留在村里，一辈子在土里刨食吃，她也愿意让老二出去闯闯的。 “我刚才说的话你都忘了。虽说你跟狗子从小到大一起长大，可亲兄弟尚且明算账。特别是以后你们在一起做生意，更是要公私分明，免得人家以后因为一点恩情拿捏你，你明白吗？” “妈，我······我明白了！我会记得你说的话的！”八尺高的青年在自己的老母亲面前忍不住流下眼泪来，“你放心，等我有了本事，一定接你到城里过好日子！” 王汉云点点头，她相信起码这一刻，老二对她是有真心的。 “打算什么时候走？” “就定在下个月初，麦收以后。” “那没多久了，明天你跟着我上集上去置办点东西吧。饱带干粮热带衣，总得给你多准备一些才行。” 王汉云起身，努力控制住自己的眼泪，赶紧进了里屋。 草草的吃过早饭，王汉云和四妮赶紧去地里给麦子浇最后一次水。 来到了田里，老大和沈巧英已经在田里忙活上了。 别人家的自留地都种上了瓜果蔬菜，王汉云的地里偏偏要种麦子玉米豆子。 不为别的，自家的人口多，上生产队的时候，家里头老的老小的小，还有一个不干活的老三，实在是挣不了几个工分。 一年到头的工分交完了生产队的粮，根本换不回来多少斤粮票，自己要是不在自留田里种上点口粮，这一家子早就饿死了。 过些日子生产队就要抢秋收了，那时候真是从天亮忙到天黑，她得在那之前，先把自己家的麦子收下来才行。 刚到了麦田里，就看见沈巧英叉着腰正跟一个大男人对骂，老大窝窝囊囊的站在沈巧英身后，屁都不敢放一个。 “怎么了？” 王汉云赶紧走了过去。 抬眼一看眼前的人，王汉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不是孔立军吗！ 这人是村上有名的无赖，没事就爱偷鸡摸狗。 前世他经常来王汉云家里蹭吃蹭喝，王汉云一个寡妇带着这么多孩子，对他都是能躲就躲，不过是两口吃的，随便他吃就是了。 可谁知道渐渐的村上竟然传出来王汉云跟他好上的传闻。 “妈！这回你别拦着我！这个老不知羞的偷咱家的麦子，让我抓个正着！”沈巧英一看王汉云来了，下意识以为王汉云要阻拦自己，立刻叉腰竖眉的喊道。 第一卷 第12章 担起你的责任 王汉云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她对这个儿媳妇的印象并不好，她性格太强势，压得老大抬不起头来，养出来两个孙子也是一副窝囊样子。 可她又回头看了看老大，正缩在沈巧英身后，自己怀着身子的媳妇跟一个大男人对上，他却一点都不敢上来帮自己媳妇。 唉！这也不能怨儿媳妇强势不是！ 自己儿子这幅模样，怕是儿媳妇被逼的不得不强势才对。 王汉云不由得心里一阵窝火，直接开口道。 “老大媳妇，你现在大着肚子，怎么能站在地头上跟人家吵架！” 见王汉云发了话，沈巧英立刻就想反驳，可她刚张开嘴，就听到王汉云厉声道。 “你让开，老大！你给我拿棍子，现在打死这个偷粮食的贼！” “······” “妈？” “妈！” 老大严弘文和沈巧英几乎同时不可思议的看向王汉云。 妈这是被人下降头了吗？她平时对这个孔立军不是一直容忍的很吗？今天这是怎么了，居然要打人！ “王家妹子，几日没见哥哥，怎么就跟哥哥这么生分了？”对面的孔立军咧嘴一笑，露出来一口大黄牙，猥琐的表情看的王汉云只犯恶心。 以前是自己不想惹事，不敢去得罪他。 可她瘫在炕上的那几年，这些如遭粪坑一般的回忆反反复复的折磨着她的内心，让她彻夜难眠。 “我呸！你算我哪门子的哥哥！我娘家哥哥早就升天了，你小心他晚上来找你！”王汉云也不跟孔立军多废话，这种无赖你跟他说的越多，他越是兴奋。 她直接伸手一指地上空了一大片的麦子地，道：“这片地方是不是你拔得！” 孔立军也有点发愣，这女人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彪悍起来，平日里不是小羊羔子似的，任人搓扁揉圆的吗？ 不过他也不怕王汉云，反而笑嘻嘻的道：“妹子，咱们俩这么好，我拔你两颗麦子算得了什么！” “我呸！你今天出门吃了屎出来的吗？满嘴喷粪，谁跟你好！既然这麦子是你拔的，那你就得给我赔钱！” 王汉云只觉得跟他多说一句都脏了自己的地，直接伸手：“我这都是长好的麦子，这么大一片起码得有五斤，2块钱！今天拿不出来两块钱，咱们俩就去大队走一遭！” 看着她疾言厉色的模样，孔立军居然品出来一丝不同以往的风味来。 他脸上的谄意更浓，直接上手握住了王汉云的手：“妹子，你怎么跟我这么见外哩！说什么上大队，是不是想跟我成两口子啊！” 赤裸裸的挑衅，王汉云简直忍无可忍，猛的抽出自己的手来就要打人，可她刚抬起手来就听见身后的沈巧英厉声喝道。 “孔立军！你个老不知羞的，光天化日的你当着我们的面就敢调戏我妈！信不信我让弘文打死你！” 王汉云心中一动，前世怎么没发现沈巧英是个这么疾恶如仇的人，她平时这么怨恨自己偏心老三，关键时刻居然还会帮自己？ 突然一个想法闪过了王汉云的心头，何不趁着这个机会改改老大这个窝囊的脾气，老大要是像个男人，也许沈巧英这辈子就不会这么强势了！ 她立刻拦住了想要冲出去的沈巧英，沉声道：“老大！难不成你要看着寡母和媳妇都当着你面受辱吗！你到底是不是男人！还不给我打！” “砰！” 粗硬的竹竿舞出了风声，狠狠的抽在了孔立军的背上。 疼的孔立军“嗷——”的一声。 王汉云和沈巧英同时回头看去，只见老大双目通红，握着竹竿的手还激动的有些发抖。 一棍下去以后，他横眉瞪着孔立军，厉声吼出一个字。 “滚！” 孔立军被打的腿都站不稳了，哪里还敢逞能，赶紧连滚带爬的跑了。 果然老大心底还是有血性的，王汉云的心一下子落了地。 她清楚的记得丈夫刚刚去世的那几年，她疲于奔命，老三又常年病病歪歪的。家里的叔伯兄弟来占她家的地，还是老大将人给打了出去。老大的心里是记得自己的责任的。 只是自从他娶了媳妇，就愈渐沉默寡言了，性子也越来越窝囊，大概也是因为沈巧英这人性格泼辣，老大被她压的越来越翻不过身的原因吧！ 她不由得回头朝着沈巧英看过去，对方的眼神却直勾勾的盯着老大严弘文，眼神亮了又亮，好像在眼睛里炸开了花一般，嘴角也忍不住上扬。 嗯？ 王汉云有些惊讶，原来沈巧英心里竟然喜欢这样的汉子！怪不得她前世一直瞧不上老大呢！ “老大！” “妈！”老大低着头走了过来，又回到了那副窝囊样子。 王汉云看看沈巧英，才对老大说道：“老大，按说分家了，我这个当妈的不该再管你。可你今天也看到了，在外人眼里咱们还是一家子！你这个家里的顶梁柱要是不硬气些，家里的女人孩子将来都得跟着你吃亏，你明白吗？” 她伸手指了指沈巧英的肚子，老大的眼底闪过一丝愧疚，头垂得更低了。 “妈······我······” “这个理你知道就行了。天热，你带着英子先回去吧，然后去孔立军家里把他拔咱们麦子的那两块钱要回来！” “妈······”老大刚要拒绝，但看到站在一边的沈巧英一脸星星眼的看着自己，他还是咬了咬牙道，“行！” “这就对了，去吧！” 知道这个时候小两口需要相处时间，王汉云干脆将他们赶了回去。 果然刚走出两步，就听到沈巧英小声说道：“弘文，你刚才······真帅！” 王汉云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不再去管他们，她跟四妮将裤腿扎好，来到旁边的小河里挑上来一桶水倒进了压杆井里。 这是这个年代最常用的一种浇地工具，一口水井打在地头，用的时候直接将一桶水浇在压杆下的管子里提供足够的密封性，再猛压压杆，就能轻松的抽上水来。 王汉云和四妮轮流抽水，等到一片地浇完已经快到晌午了，王汉云叫着四妮坐在地头上休息起来。 她从口袋里掏出来刚从地里摘的甜瓜递给四妮。 严四妮将甜瓜掰开，将大的一半递给王汉云却又被她挡了回去。 “我胃口不大舒服，你吃吧！吃完咱们就回去，趁着中午好好睡一觉，下午我带着你上镇上赶集去！” 第一卷 第13章 一人一身新衣裳 说完这话，王汉云却发现严四妮放在嘴边的瓜不吃了，犹犹豫豫的停下来看她。 “想说什么？”王汉云笑问，“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想买？” 小姑娘吗，无非就是买些花布糖果，到时候她多带二两糖票就行了。 四妮咬了嘴唇，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妈你这段时间常常胃口不舒服，要不要······趁着这次赶集去卫生院看看？” 王汉云一愣，原来这孩子是在担心自己的身体！ 她开口要说自己没事，可对上了四妮那双充满担心的眼神，却不由得换了口风。 “行，下午我就去看看。” 自己是该注意些，最后那些年她几乎吃什么吐什么，喝口水都胃痛，遭了不少罪。 —— 连石村隶属于牛坨子镇，离镇上不过六七里地的模样，对于农村人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距离，一般从连石村走到了牛坨子镇最多也就半小时的时间。 吃过午饭后，王汉云带着四妮收拾妥帖，换上了新鞋，还洗了头，刚想出门，就见老二从外头进来了。 “妈，你要去赶集？我也想去！”老二的神情明显有些期待。 王汉云想着原本就要给老二添置东西，就点了头。 路过老大两口子住的东厢房的时候，王汉云突然想起来刚才在地里，老大媳妇沈巧英帮着自己说话的事。 她对老二说：“你去问问你嫂子，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们给她带回来。她有身子不大方便走这么远。” 老二应声去了，没过多会儿就回来了，说沈巧英下午要回邻村的娘家去，就不用带东西了。 王汉云点头。 自己这个亲家母倒是个不错的人，通情达理，就是同沈巧英一个毛病，有些强势的过头了。 不过沈母也是个寡妇，同样作为寡妇，王汉云前世并不理解她的强势，可今生她却狠狠的理解了沈母。在这一亩三分地活着，一个寡妇要是不厉害起来，那还不得被人欺负死！早上的孔立军不就是个例子！ 以前自己就是太软弱了，不仅不明白这个道理，还看不上强势的守护自己的儿女的沈母！ 这辈子她可算是想明白了，自己这个亲家可不是个简单的女人，自己也应该向她学学才行！ 想了想，她又说道：“我屋子里还有点蘑菇，你提过来给你大嫂带上，回娘家总不好空手去的。不知道的以为咱们严家虐待儿媳妇！” “行！”老二眼底的惊讶有些藏不住。 平时王汉云是相当不喜欢大嫂的，更别说让大嫂给娘家带东西了，今天这是怎么了？ 可他又看了看嘴里叼着甜瓜吃的四妮，又觉得并不奇怪了。 毕竟王汉云也是一夕之间就对四妮这么好了，不过给大嫂一点蘑菇，有什么稀奇的。 —— 四妮很久没出门了，到了集市上看到什么都觉得新奇。王汉云拉着她在集市上转了两圈，原本想给她买点零嘴吃，可都被四妮拦着不让买。 她还是舍不得花钱。 王汉云心想不买就不买，反正这次是专门来做衣裳的。 这次她身上带了不少钱，要给老二和四妮都做衣裳，布票也带了不少。 几个人进了供销社，牛坨子镇的供销社不小，售卖的东西很全。 四妮以前从来没去过供销社，一进去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了。 看到前头货架子上有成匹的花布，王汉云拉着四妮往人群里头挤，今天赶集，人很多。 售货员一看她们几人奔着花布来了，热情问道：“这位婶子，要给你家孩子扯布料吗？我们这里刚来的新款的呢料子可适合大小伙子了，穿上板正又笔挺，还不容易坏，卖的特别好！” 说着那位女售货员就从身后的货架子上拿出来一匹料子，青黑的颜色，王汉云伸手一摸，确实舒服。 “老二，你过来！”老二来到面前，王汉云将料子往他身上比了比，还不错。 她很痛快的跟售货员买了八尺，老二身量不矮，买少了怕是不够。 付完钱，她往外挪，想去卖花布的那边看看。 可她一回头，就看见四妮的眼睛里满眼的失望，望着卖料子的柜子出神。 “四妮？你咋了？” “没······，没什么！妈，你给二哥买完了吧，那咱们走吧！”四妮立刻掩盖下眼中的失望，往外走去。 看着她失落的背影，王汉云有点反应过来了。 这傻孩子以为自己只给老二买，不给她买呢！ 也对，自己以前不是一直都是这么干的吗，到了过年几个儿子都有新衣服，只有四妮穿着他们淘汰下来的旧衣服。 男人穿衣裳也不谨慎，经常衣裳到了四妮手里都是破洞，她就自己一针一线的补上，有的时候还会在补丁上绣上花。 “四妮，快来这边，看看妈给你挑的这块花布好不好看！”王汉云出声叫住了四妮。 严四妮猛然回头，原来妈她昨晚说要给自己做新衣裳是真的！ 心里的误会和委屈立刻烟消云散了，她的眼角还带着一点泪珠，赶忙伸手擦掉，往王汉云这边走来。 王汉云挑的是一块桃色底色，上头有小白花的料子，梨花的花样子显得很秀丽，正适合四妮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穿。 看着从小到大都没穿过的鲜亮料子，四妮自从拿到了这块料子嘴角就没合拢过。 一看四妮喜欢，王汉云当即就拍板将这块料子也买了下来。 售货员一看王汉云人爽快，又送了他们两把糖块，王汉云将糖块分了两份，一份给四妮，一份给了老二。 老二到底是个大男人，不好意思拿，王汉云也没强迫他，将糖块塞回了口袋里。 几人出了供销社，往大街里头走。 刚走到了卖炸果子的摊子前，王汉云猛地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那不是老三吗？他身边那个女人是谁！”老二也认出来了站在果子摊钱掏钱买果子吃的老三。 王汉云冷眼看着老三，他倒是阔气，五毛钱三块的炸栗子饼他买了六块，手里还拎着没吃完的猪头肉的袋子，正拎出一块来亲昵的喂给那个女人吃。 第一卷 第14章 给他留面子 “妈！老三身边那个女人是谁，怎么看着······看着······” 老二严弘武不好意思说，他到底还是个大小伙子，还没娶媳妇，乍一看见老三跟一个女人在大街上亲密，赶紧面红耳赤的扭过头去。 这女人老二不认识，王汉云却认识！ 前世就是她给老三出的主意，将四妮抵给那个小流氓做媳妇的。 拜她所赐，四妮受了一辈子的苦！ “心肝儿！我还要吃炸丸子，你给我买吗~”女人的声音又娇又软。 两个人在大街上就你侬我侬的样子，卖炸货的老板也看不过去了，黑着脸说道。 “我家的炸货卖没了，你们去别家买吧！” 大概是老三觉得这老板在女人面前下了自己的面子，脸色登时一黑。 “买你的丸子是看得起你，你还推三阻四的！还想不想赚钱！” 真是兔子尾巴插鸡毛，他在这装上大尾巴狼了！ 王汉云险些气笑，不知道的还以为老三是什么有钱人家的阔少爷呢！可他手里拿的，明明是自己前半辈子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一点积蓄，昨天才分到他手里给他做这个学期的学费用的那些钱！ 难怪他经常找借口跟自己要钱，原来是背着自己在外面养女人！ 他才十六岁，怎么就学了这样的一身毛病！ “你——” 王汉云刚要开骂，身后衣襟却被四妮拉住了。 严四妮不知道三哥身边的女人是谁，她只是下意识不想让妈和三哥在大街上吵起来，丢人不说，就三哥的脾气，回去肯定有妈受得。 “妈！你之前不是说胃疼吗！我跟你一起去卫生院看看吧，这是个要紧事！” 她紧紧抓着王汉云的衣摆，别开了自己的眼睛。三哥跟自己不一样，将来是要做大学生的，现在冲过去只会让他没面子。 “妈！走吧，我陪你去拿点药，听说卫生院新来了一个大夫，看病又灵收费又低。” 她这一连串的劝阻，王汉云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她是怕自己伤了老三的面子。 转过头看她，王汉云的心针扎似的疼。 这就是四妮放弃了读书的机会，养出来的好三哥！ 要是现在还在念书的是四妮，王汉云敢肯定她绝对不会像现在的老三一样。 突然感觉到有些疲惫，王汉云已经不想跟老三追究了，她知道这个儿子怕是已经没救了！既然他要烂，那就让他烂个彻底吧！ “行，咱们去卫生院吧！”王汉云转身挤进了人群。 —— 卫生院的大夫给王汉云开了几片胃药，还交代她要多养胃，吃些有营养的东西，不要总是心里憋着气。 王汉云一一记下，出了卫生院以后她只剩最后一项任务了。 这次她出来随身带了很多蘑菇，她得在集上把它们卖了。 王汉云在路边支起来小摊子，老二要帮忙，王汉云却让他带着四妮到处转转。 四妮很少来集市上玩，何必浪费时间陪着自己卖蘑菇，还不如多玩一玩。 两个人走后没多久，她的蘑菇摊子上就来了一个男人。 “女同志！你这蘑菇怎么五颜六色的？能吃吗？” 王汉云抬头一看，来人身上穿着笔挺的中山装，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说话也文绉绉的，一看就不是山里人。 王汉云捡的这些蘑菇都是山里人常吃的品种，这地方的蘑菇菌子种类很多，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都在当地老百姓的心里记着呢，要是山里人他哪能不认识这些东西。 不过王汉云的蘑菇确实比别人的要好些，倒不是蘑菇有多好，而是她摆放的好。 她没有将所有的蘑菇都堆在一起，放在地上卖，而是用一个个很干净的小篮子将蘑菇装起来卖的。 篮子是竹子和篾条编的，四妮编筐子的手艺很好，小姑娘心思也巧妙，在筐子的周围编上了花边。 浅木色的筐子衬得里头五颜六色的蘑菇更好看了，一下子就吸引了男人。 “这位大哥，你是外地人吧！这些菌子都是我们当地人平时吃的，安全的很！不信我吃给你看！” 男人赶紧拦着：“不不不！女同志，就算是没毒这生吃也不卫生啊！你这蘑菇多少钱，我买还不成吗！” 嗯？这就买了？ 王汉云心中一喜，立刻伸出了一根手指头：“一块钱一篮。” “一块钱？”男人惊叫一声。 王汉云下意识心里一哆嗦，坏了，是不是嫌贵！ 蘑菇这东西在当地虽说是老百姓们桌上的美食，可卖的却不贵，毕竟漫山遍野都是这东西，卖的贵了人家不如自己上山去采呢！ 她刚想改口，就听到男人惊呼了一句。 “你们快来看啊！这位女同志的蘑菇好便宜！” “······” 王汉云人都楞了，眼睁睁的看见好几个穿着同款中山装的年轻人往这边跑过来，将自己给围住了。 这些人也不砍价，没一会儿功夫直接将王汉云带来的几筐蘑菇都给包圆了。 捏着手里的六七块钱，王汉云甚至感觉有点不真实，她这才想起来，这群人到底是谁。 前世他们山里曾经来过一对考察队，全都是知识分子，后来考察队在隔壁村子上住下，还找人专门给他们做饭呢！只是她前世没怎么见过这群知识分子，只是听别人提起过。 她心中微动，赶紧拉住了打头的那个男人。 “这位大哥，你们是不是在找吃住的地方啊！” 男人一愣：“女同志，你怎么知道的？” 王汉云笑笑：“我刚才听你们同事说的。别叫我女同志了，我夫家姓严，叫我严嫂子就行。我们家是连石村的，我能帮你们找到吃饭住宿的地方！” “真的！那可太好了！”男人立刻伸出来自己的右手，“严嫂子，我叫匡连海！” 前世匡连海的地址考察队在隔壁村一住就是三年，这三年他们有国家的经费支持，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 连带着隔壁村整个村子都富裕了起来，还出了当地第一个万元户。 如果这一世自己将匡连海安顿在自己村上，给考察队提供饭菜的生意就可以落在自己头上了。 第一卷 第15章 再敢造谣大巴掌抽你 匡连海显然很信任王汉云，王汉云让他在路口等着，自己去集市上找老二和四妮。 等到人到齐了，王汉云才领着匡连海朝连石村走去。 四妮有些害怕匡连海，她还没见过城里来的知识分子，紧紧的跟在王汉云的身后。 这两天王汉云对她的态度好了一些，小姑娘毕竟还小，母女两个又睡在一起，自然而然的四妮就对王汉云更加依赖了一些。 “妈，这人是谁啊？”四妮小声问道。 “乡里来的考察队，要上咱们村找地方住！”王汉云偷偷向四妮介绍道，“这都是知识分子，上过大学那种！” 她清楚的记得匡连海一个队上的人都是大学生，学的是什么“地质研究”什么的学科，反正难学的很！会的肯定不少！ 所以她将匡连海往村上引也存了私心，是想着有机会能让四妮多请教请教。 老三她是不指望了，但是四妮，她总想着能让她再上学就好了。 “严嫂子，离你家还有多远啊！”正想着，王汉云听到匡连海有气无力的喊道。 看来这知识分子是不顶用，才走了一半的路，就累成这样了。 “不远了，拐过前面的弯再走三四里就到了。”四妮小声说道。 匡连海没办法，只好跟着王汉云继续往前走。 刚拐过前面的弯，就遇见了另外一群人。 大家都是连石村的，自然相熟的很，一看王汉云身后跟着一个外乡人，立刻都往这边看了过来。 这几个人都是村里有名的长舌妇，王汉云没打算理会她们，直接领着匡连海跃过了这几人。 可刚走没两步，就听见身后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说道：“呦！这是哪家的野男人，都敢光明正大的领到村上来了！” 王汉云脚步一顿，回头看去。 说话的是方珍茹，这女人出了名的会拉帮结派，她的小团体走到哪都抱团，整天不是说这家的不是就是说那家的闲话。 在她身后，几个不怀好意的女人正捂着嘴笑的像是偷了油吃的耗子精。 要是前世的王汉云，她遇见这种事情肯定是快步走过去，不敢跟她们对峙，只敢装聋作哑。 有的时候她们说的狠了，自己最多就是红着脸辩解两句，根本不敢多说。可越是这样，她们戏耍自己的越是开心，典型的欺负老实人呗，在这穷乡僻壤没什么娱乐的地方，谁不爱！ 可如今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搓扁揉圆的王汉云了！ 俗话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她有什么值得藏着掖着的！ “听说昨天有人看见半山腰上，郭爱娟给她药呢！怕不是一个不注意，肚子里头揣上了，要偷着流了吧！” “八成是！不过我说老严家的，你这身子不错啊！昨天刚流了今天就又来勾搭了！哈哈哈哈！” “几位女同志，你们不要瞎说！我跟严嫂子才刚认识！我只是求她给我带路！”匡连海想要解释，可几个长舌妇哪里听。 仍旧看小丑似的指着王汉云笑作一团。 老二的拳头捏的“咯咯”直响，可回头看向王汉云他又犹豫了，以前遇到这种情况王汉云都是叫他能躲就躲，不要跟人家争辩。 他正犹豫着，就看见身边的王汉云突然弯腰捡起了几块什么东西。 “啪——啊——，呸呸呸！” “你！你怎么用泥砸我们！” 几个女人正在大笑，冷不防被王汉云一下子砸中了嘴巴，立刻跳起脚来。 王汉云不慌不忙的冷笑一声：“那怎么会是泥呢？你们这些臭嘴，泥巴怎么堵的住！你再看看呢！” 方珍茹和那几个妇女一起低头看去，等她们看清了嘴里的东西，忍不住大叫一声。 “啊！！！！你竟然用牛粪砸我们！你这个······” 这叫声一出，老二和四妮都看清了这几个女人满嘴满身都是牛粪，赶紧嫌恶的捂住鼻子，忍不住往后面退去。 “不不不！是用牛粪堵你的嘴！”王汉云抱着肩膀看着那几个人的囧像，自己以前为什么会害怕这群蠢货，一点脑子都没有就算了，还急躁的要命。 “你说什么！！！！yue～～” “yue~~” “你们嘴巴这么臭，我用牛粪给你们洗洗嘴！乡里乡亲的，你就别谢我了！” 严四妮看向王汉云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敬畏，没想到自己母亲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一个人，也有这么强悍的一面。 不过她的内心还有一种隐秘的爽感，她总觉得这群长舌妇就是欠收拾，刚才王汉云将牛粪塞进她们嘴里的时候她甚至有点想拍手叫好。 “······” 几个妇女本来嚣张的气焰立刻就熄灭了，再没人敢说话。 谁都没想到平时看起来任人欺负的王汉云突然变得这么彪悍。 王汉云冷笑着看了看几个长舌妇：“往后你们要是再敢跟我找不痛快，我就不请你们吃牛粪了，直接大巴掌抽你！” “······” 几人里只有方珍茹还敢瞪着王汉云，想要说话，可一开口嘴巴上全是牛粪，气的她直跺脚，眼睁睁的看着王汉云几人走远了。 “呸呸呸——，她牛气什么！”方珍茹终于清理干净了嘴边的秽物，气的嚷着骂道，“看她那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的贞洁烈妇！她那个儿子还不是跟人家有夫之妇勾勾搭搭，我看就是从她这有样学样！” “那个······方姐，你牙上还有······” “啊——！王汉云，我跟你没完！” 王汉云发泄的痛快了，才不管身后的方珍茹怎么发疯呢。 她急着将匡连海领到村支书家里，这群知识分子人不少，住处还是交给村支书安排才好。 不过她一路上跟匡连海聊了不少，匡连海感激她帮忙，直接一口答应下来，往后不论他们住在哪里，都让她给他们做饭。 领下来做饭的活计，王汉云高兴的不行。三十几人的勘探队，她一天忙忙活活能挣不少钱，吃的喝的应该是不愁了，没准还能给四妮攒个学费，让她继续去上学呢！ 第一卷 第16章 二哥的春心 日子忙忙碌碌的过了两天，勘探队已经在村上的知青点暂时住了下来，王汉云就负责勘探队的一日三餐，做好了叫老二用扁担担着给他们送过去就行。 中午老二给勘探队送完饭回来，突然有些奇怪的问道。 “妈，这两天都没见老三了，你怎么也不关心他去哪了呢？” “他一个大小伙子，有手有脚的，爱去哪去哪呗！这么大了，我还能把他拴在裤腰带上不成！”王汉云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道。 老二严弘武忍不住嘬了嘬牙，看来老三是真惹妈生气了。 说来也是，那天那个站在他身边的女人，一看就不是个正经人，他还这么小，怎么能跟这种女人混在一起呢！ “还站着干嘛，还不赶紧去洗碗。”正想着，王汉云发话了。 老二严弘武连着洗了三天的碗，有点想撂挑子。 “妈！怎么还是我洗碗！就不能让四妮洗吗？” “四妮早上打了三筐子猪草，还圈了羊喂了鸡，收拾了菜地。你不就送了个饭吗！比个姑娘干活还懒，也不怕娶不到媳妇！”王汉云瞪了老二一眼说道。 “哎呀！妈，你说啥呢！”老二脸色突然一红，转身就走。 四妮在王汉云身后探出头来，奇怪的问道：“妈，二哥这是怎么了？” “太阳太大，把你二哥的春心都烧起来了。”王汉云轻笑了一声。 不知不觉，几个儿子都长大了，老二也到了该娶媳妇的年纪了。 看起来自己是该给老二讨一房媳妇了。 她不由得想起了前世老二娇妻美眷的模样，他媳妇这么好，应该不愿意娶一个乡下女孩子吧。 这个二儿媳妇她只见过两三次，跟着老二回来看过她，说话做事倒是还算和气，就是娇气劲太浓。来到农村才一两天就受不了了，老二在她面前也很是小心翼翼，看得出来，老二的婚后生活过的不是很痛快。 如果他有了命定的因缘，还用她给他相看媳妇吗？ 王汉云有点拿不定主意，对于拿不定主意的事情，她打算暂时搁置下来。 下午她一个人背着筐子上山采蘑菇，给勘察队做饭要用不少菜，他们还专门割了猪肉来让王汉云做成菜。 现在天气太热，王汉云怕猪肉坏了就先把肉吊在井里。想来想去拿什么菜配猪肉好吃，最后还是决定用蘑菇。 不为别的，菜园子里的菜就那么多，这么多口人吃不了多长时间。现在他们给的菜钱自己不用买菜，都可以揣进口袋里，他们想吃肉可以自己带过来，王汉云也是不管的。 她上山多采几次蘑菇，凑几顿是几顿，省下来的菜钱就是赚到的！ 刚下过雨，上山的路不太好走，王汉云却走的很稳当。 她从小就在这片大山里长大，这路她比自己家的炕头还熟悉！ 下过雨之后，山里的蘑菇不少，没过多久她就摘了不少蘑菇。路上还有很多野蕨菜，蒿子杆，她也都用小刀割了放在自己的背篓里。 野蕨菜可以做成小咸菜，早上配上一碗杂粮粥最好吃不过了。蒿子杆打上两个鸡蛋，就是一碗不可多得的美味。 眼看着未来三天的菜色有了着落，王汉云觉得差不多了，抬脚往山下走去。 走到半山腰，突然看见了沈巧英也从另外一条岔路朝着下山的路走过来。 沈巧英看见王汉云明显一愣，婆婆这两天的变化她还没有适应过来，特别是前两天教育弘文要像个爷们儿一样。 要知道以前不管是谁的错，王汉云都是不分青红皂白先训自己这个儿媳妇的，可她那天居然教育弘文要保护自己！ 沈巧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王汉云，扭头想走，却被王汉云冷声叫住。 “跑什么！我是洪水猛兽不成！”王汉云不咸不淡的说道。 沈巧英脸上一阵尴尬，这下子不敢再跑了，低着头提着自己的篮子走了过来。 王汉云也没理会她，只是闷头走自己的路。 她跟老大再怎么说都已经分出去了，自己也不好再管太多。 家里的房子东厢房稍微大一些，他们俩又还没盖院子，就暂时给他们住着。 至于锅灶，还是用的王汉云这边的厨房。 分家的这几天虽说还住在一个院子里，他们俩不像老二一样，没事就来自己这蹭吃蹭喝，自己也常常使唤老二干活。而是将时间拿捏的很好，每次做饭的时间都跟王汉云错开来。 沈巧英这点王汉云倒是佩服的，明明地里活这么多，她又怀着身子，乍一分家她也没想着要撒泼耍赖的靠王汉云吃饭。 刚下过雨的山路湿滑无比，两个人并肩走在山路上，王汉云瞟了一眼沈巧英的篮子，里头是些青核桃和没成熟的橡树果子，应该是为了给孩子做百日抓周时的玩意儿备下的。 感受到王汉云的眼神瞟了过来，沈巧英身上更加不自在，尴尬了一阵，还是硬着头皮开口说道。 “妈，要不我帮你背筐子吧！” “不用。”王汉云不咸不淡的说，“你一个怀着身子的背着大筐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儿媳妇！” “小心脚下！”王汉云突然伸手拽了沈巧英一把。 沈巧英低头一看，脚下一块鹅卵石突然冒了出来，上头油光发亮，要是刚才踩上去，保准得滑一个大跟头。 说不害怕是假的，她扶着肚子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 也不知道自己这婆婆是为了自己肚子里的孙子着想，还是单纯的对自己好起来了。 她琢磨了一阵，还是从筐子底下拿出来一小罐蜂蜜递给了王汉云。 “妈，这是我妈托人带过来的，野蜂蜜，说是喝了对身子好。” “你还怀着身子，自己留着喝吧。”王汉云只是淡淡的瞟了一眼，就拒绝了。 沈巧英低垂了头：“我这还有，我妈特意交代分给您一小罐的。” “哦？”王汉云挑眉看她，似乎真的没有再拒绝的理由了，她伸手接了过来，“那就替我谢谢亲家母吧。” 沈巧英一愣，以前王汉云可没对自己母亲这么客气过。 她不由得轻声说道：“妈，我咋感觉你跟换了个人似的呢！” 第一卷 第17章 家贼难防 来不及午睡，王汉云抓紧时间将从山上采下来的蘑菇用油炒了，炼成菌子酱，装在玻璃罐子里密封好，以后来不及给勘察队做饭的时候就可以挖出来一点直接煮个面拌着吃。 她还在厨房忙活着，老大严弘文从外头进来了。 “要菌子酱？等会儿就好！”王汉云没抬头说道。 她以为老大是被沈巧英使唤来要菌子酱的，她看见沈巧英在厨房的下风口走了好几圈了，一看就是馋的不行了。 她做婆婆的，自然不能跟一个怀着身子的儿媳妇计较，要是这点东西都不给，那可真是没理了，更何况自己才刚收了亲家母送来的野蜂蜜呢！ 王汉云快速将最后一点菌子酱装在了大碗里，装了满满的一大碗，转身递给老大。 “谢谢妈！”老大接过酱却还是不走。 “还想干嘛，赶紧说！”王汉云看着他还是那个窝窝囊囊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不耐烦的说道。 “上次孔立军拔咱们麦子的那两块钱我要回来了。”老大实诚的将两块钱放在了桌子上。 王汉云有些惊讶，这钱她原本没想过老大能要回来，毕竟老大这么个窝囊性子，想让他跟孔立军那种人去掰扯，怕是他还没进人家门就已经怂了。 她看着桌上的两块钱，又抬头看了看老大的脸，眼睛下头有一道不明显的伤痕，刚刚她倒是没发现。 “挨打了？”她淡淡的问老大。 “没······也没挨打。”老大严弘文看了王汉云一眼，还是实诚的低下了头，小声说道，“被他打了两拳，不过我没吃亏，我也打他了！” “好样的！”王汉云一下子笑了，别看老大这个窝囊样子，关键时刻也能中用了！ 老大严弘文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妈······妈她刚才是在夸自己吗？自己没听错吧！ 以前她不是一直教育自己不要跟人起冲突，说这一大家子没了当家人，总是少不了被人欺负，忍忍就过去了。可妈今天是怎么了？ 他以为自己跟孔立军动起手来，妈少说也要骂自己一顿！ 王汉云看着他脸上不可置信的表情，沉声说道：“老大你今天做的很好！以前咱们隐忍这么多年，不是也没换来这村里人的善待吗！可见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以后咱们就不能这么窝囊的活着了，谁要欺负咱们，咱们就直接揍他！揍到他不敢欺负咱们为止！你明白吗？” “我······我明白了！”老大虽然不懂王汉云为什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强悍了，但这种不用受窝囊气的日子确实舒服的很。 别说，孔立军那个赖皮子，老是上门来骚扰妈，自己早就忍不住想揍他了！ 他转身出门，肉眼可见的挺直了脊背。 院子里的台阶上，四妮正在捡豆芽菜，一看老大神清气爽的从厨房出来，她也抿着嘴笑，压低了声音跟老大说道。 “大哥，你觉不觉得妈跟以前不一样了？前两天我们出去赶集，妈还跟方珍茹打起来了呢！” 老大一愣，下意识问道：“妈也会打人？” “那可不！”四妮的小脸上满是自豪，“那个方珍茹嘴巴不干不净的，要我看，妈打的好，打的痛快！往后我也要做妈这样的人！” “嗳！你一个女同志，别这么强悍！不怕以后没人敢娶你？”老大下意识皱眉说道。 “不怕！怕啥！谁想娶我闺女，还要先过我这关呢！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配娶我闺女的！”王汉云在厨房里探出头来喊道。 老大严弘文的脸上神色变了再变，最后还是低了头。 英子说的没错，妈这几天真是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不过他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这么多年，他们家也过得够窝囊的了。 他回头看了看桌上放着的几块钱，心想往后日子过得硬气一点，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王汉云收拾干净炒酱料的大锅，就赶紧去井里取那块猪肉。 已经下午三点多了，勘探队六点钟就要吃饭，再不把猪肉炖上，怕是就炖不烂了。 来到井边上，王汉云发现井口自己压好的锅盖居然挪开了一条小缝，她心头一跳，脑海里第一时间跳出来一个想法，那块猪肉不会被偷了吧！ 这么想着她赶紧打开了井盖，原本快五斤的一大块猪肉，她用绳索捆好了吊在井里的，眼下居然不见了影子！ 井里只剩空荡荡的一条绳子，绳结上还剩下一点点猪肉头。 天杀的！是谁偷了她的肉！晚上就要把这肉拿来做菜了，现在丢了，她去哪找这么大一块肉给勘探队啊！ 王汉云只觉得气血上涌，心头狂跳，整个人一下子往一边栽倒下去。 “妈！你怎么了！”严四妮赶紧扶住了王汉云的身子，扶着她慢慢的坐了下来，“妈，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累着了，怎么突然就晕了？” “肉·····肉被偷了！”王汉云只觉得手脚酸软无力，伸手指了指井里，有气无力的说道。 “啊？”严四妮赶紧去井里捞起来那块绳结看，一看之下她也懵了。 “这······这么大一块肉，怎么丢了！中午才把肉吊在井里的，我下午一直在家里发豆芽菜，没见到什么人来咱们家啊！就我三哥回来了一趟！” “你说什么？你三哥回来过了？”王汉云的脑子清醒了一些，立刻问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上山捡蘑菇的时候，就我自己在家。” “那他回来拿了什么东西走吗？”几乎不用想王汉云就锁定了老三，赶紧问道。 “也······也没拿什么东西啊！”四妮却摇了摇头，“他就是问了我你在不在家，我说不在，他就回屋收拾了东西，说要去同学家里住两天，走的时候手里提着一个小包袱。” “收拾了包袱？”王汉云喃喃道。 很快，她的脑海中划过了什么念头，她立刻站起身来往老三的房间的走去。 这肉，八成就是老三偷的！ 第一卷 第18章 偷猪肉的贼 以前老三刚考上镇上的高中的时候，她逢人就夸自己家要出一个大学生，因为这个，她还专门上了县城，给老三买了一个背包。 那背包花了她8块钱，几乎是一家子人一个月的伙食费了。 城里的大商场说这背包质量好的很，不透水，不沾油，老三也爱的不行，总是背着出去炫耀。 最重要的是，这个背包外头看着不大，里头却能装不少东西，像五斤猪肉装进去，绰绰有余！ 这次他要是拿猪肉走，那背包就装不下其他的东西了！ “啪——” 老三的屋子门锁着，王汉云直接上脚踹开了门。 自从分家那天起，老三就恨上了她，非要拿锁锁着自己的屋子，说是怕他不在家他们进屋拿东西。 王汉云本来想拿他两本书给四妮看看，懒得跟他掰扯，也就没拿。 可今天他这个左一个怕人偷又一个防人拿的人，居然偷了自己的肉！ 那肉是勘探队送来的，又不是家里的！ 这几天给勘探队做饭王汉云一共才赚了三块钱，现在的猪肉八毛钱一斤，这三块钱都不够买这五斤猪肉的！ 而且在山里，猪肉这种东西都是到了过年才有的吃，现在正是夏天最热的时候，哪里来的猪肉！ 一进门，一股浓重的酸臭味迎面而来。 老三的床上被褥都还凌乱着，以前都是自己给他收拾，现在乍一没了人伺候，他当然不知道收拾了。 王汉云捏着鼻子越过了西屋的炕，直接打开了床头摆着的炕柜，平时老三的衣服基本上都放在这里。 她随手翻了翻，只看见凌乱的团成一团的衣裳，没少几件，看来是没带走。 再看屋子里的一干用品，牙刷牙粉，茶缸子，皮鞋，一样没少。 “这背包里，八成就是我的猪肉！”王汉云气的咬牙切齿的说道。 “妈！你别着急，也许······也许不是三哥拿的！或者······或者三哥是有原因的呢！”四妮看王汉云的脸色气的铁青，赶紧拦着。 “四妮，今天我要是不好好教育你三哥，我就愧对老严家的列祖列宗了！你让开！”王汉云直接抄起了墙边放着的柳条，大步流星的出了门。 从院子里出来，王汉云直接往村西头走。 老三一下子得了这样的好东西，肯定要找地方把肉炖着吃了，现在这村上能给老三炖肉的人，除了那天跟他在一起的那个流里流气的女人，还有谁？ 这女人王汉云是知道的，她是村西头一个老光棍在外地找回来的，一向是妖妖翘翘的模样，村上的男人就没有她不沾手的。 现在村里人还不知道，这女人在外地是有男人的，那男人是个混道上的流氓头子，不干好事，这女人跑了以后，那男人到处找。 前世老三也跟她拉扯过一段时间，那时候自己一直认为老三没错，是这女人蓄意勾搭，将整件事闹得全村皆知，就为了让那女人识趣跟老三断了。 后来她那个流氓男人找了过来，听了流言以为是老三将人拐走的，一顿差点将老三打死。 她跪着求人家，人家才没下死手。可那女人却记恨上了她，背地里怂恿那男人的小弟去骚扰四妮，最后老三扛不住那男人隔三岔五的找麻烦，直接将四妮抵给了人家才算完。 回忆像潮水一般的涌来，王汉云的手掌心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攥着柳条的手止不住的发抖。 自己已经不是前世那个软弱的母亲了，这一世老三既然还是走上了这条路，那自己就算拼着与他断绝关系也不会让他伤害四妮分毫！ “啪啪啪——啪啪啪——” 王汉云铆足了力气，将杨月兰家的门拍的震天响。 “谁啊！大下午的不睡觉在我这号丧呢！”杨月兰正在院子里处理老三严弘义偷回来的猪肉，猛地听到有人拍门，吓了一大跳。 她赶紧指使老三将猪肉藏在柴火堆里，用草盖好了，才洗了手出来开门。 门一打开，王汉云就看见了杨月兰那张妖妖翘翘的脸，的确良的短袖衬衣被她扎起下摆，露出来一截雪白的腰身，头发溜着，一副勾人的模样。 “滚开！我来找我家丢的东西！”王汉云再看见这张脸只觉得一阵恶心，压低了声音道。 这一世，老三和杨月兰的事，她不想弄得人尽皆知。 杨月兰自然是认得王汉云的，但她可不是王汉云的儿媳妇，一点都不怕王汉云。 身子往王汉云的面前一挡：“严婶子，你家的东西为什么要来我家里找啊！我家里可没有你要找的东西！” “啪——啊——”一块大土块直接丢在了她的衣裳上，惊得杨月兰叫出声来，后退了两步。 王汉云趁机直接进了院子，她才懒得跟杨月兰这种女人废话，今天她是来找肉的。 “你！你这人怎么随便进人家的院子！”杨月兰自然是怕王汉云发现藏在屋子里的老三，更怕她发现藏在柴堆里的猪肉，赶紧上来拦着。 没想到王汉云一把就将杨月兰推开了。 “怎么，你藏了男人，不敢让我看见？让开！” 王汉云平时一直干农活的力气，怎么是杨月兰这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女人可以比的，当即像小鸡仔一样被推了出去。 站在院子里，王汉云仔细辨认。 水缸边上还有水渍，底下的案板上明显是猪油和猪毛，稀稀拉拉的水渍蜿蜒进了厨房。 王汉云没犹豫，直接大步朝着厨房里头走去。 “哎！你这人！怎么随便进我家的厨房啊！”柴堆就在厨房里，杨月兰吓了一跳，赶紧冲着屋里喊，“你个死人头，还不赶紧出来管管你妈这个疯婆子！” 这是在喊老三帮忙？ 王汉云止不住的冷笑，脚步倒是慢了下来，她倒要看看平时在家里耀武扬威的老三会不会出来拼着被自己打一顿，也要给这个女人出头。 屋子里的严弘义都快把衣角揪破了，他身上前几天被王汉云抽打的痕迹还没下去，现在小腿才刚结痂。 王汉云现在打他都下狠手，他犹豫了半天，也不敢出去。 “严弘义，你不出来护着你女人吗？”王汉云等的不耐烦了，直接叫了老三的名字，“亏你还是个男人！” 第一卷 第19章 还我的猪肉来 这下子老三藏不住了，低着头从里屋出来了。 一见到王汉云提着柳条站在院子里的模样，他不禁有些后怕，可看见旁边的杨月兰一个劲儿的看着自己，他又不想在女人面前丢了脸面，还是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两步。 “妈，你不好好在家里干活，来这里做什么！” 眼神里的淡淡的不耐烦和眼藏不住的厌恶，听着这跟前世如出一辙的话，王汉云感觉自己的心有刺在扎一般。 是啊，自己好端端的干嘛老是要找老三呢！ 明明他给自己惹出这么多的麻烦，可自己这个做母亲的怎么就放不下他呢！ 说来说去，怪自己心太软罢了！总是以为自己多担待一些，他们总会有长大的懂事的一天，可哪知道狼崽子就算长大了，也只会咬人！ “你快点回去吧，别在外面让我丢人！”老三看着王汉云不说话，直接开口赶人。 “哼！你还知道丢人？”王汉云气极反笑，冷冷的说道。 “你跟这种女人混在一起，你还知道要脸？” “老太婆你说谁呢！”杨月兰不乐意了，立刻反驳道。 王汉云懒得跟她废话，用柳条朝着她的方向一指。 杨月兰以为王汉云要打人，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我们娘儿俩说话，没你掺和的份！你要是再敢多嘴，我就把你扒光了捆在村头的大树上，让全村人都来看看你这破鞋！” 王汉云声音冷淡，语气也不重，可杨月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的，没来由的一阵害怕，看了老三一眼，见对方也不帮着自己，没敢再说话。 “我今天来可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我的猪肉的！”王汉云凉凉的看了老三一眼。 “至于你，严弘义！你要是想做我儿子，就识相点赶紧滚回家里去！早早的跟这个女人断了来往！要是不想做我儿子，就赶紧带着你的东西从我的西屋搬出去！我留不住你，也不打算留你了！” 自己这个做母亲的，也算是提醒了他，尽到了母亲的责任了！ 至于他听不听，那就不是自己的事了！ 翅膀硬了没关系，那就让他自己飞。王汉云也想看看老三他能飞出个什么样来！ 老三一愣，妈这是······要赶自己走？ 他这次跑出来只是因为上次王汉云打了他在闹脾气，原以为过不了两天王汉云就会来找他回家，可没想到王汉云生生的等了三四天也没找他。 他有点着急了，手里的钱也花的差不多了。 他今天中午回去就是为了借机向王汉云低头的，可鬼使神差的，他就看到了井里的猪肉，还就这么鬼使神差的拿走了。 现在他对上王汉云的眼神有点气短，可心里又觉得委屈，还是强梗着脖子喊道。 “你不想要我就直说，拿什么猪肉做借口！自打分家那天，你就跟被下了降头似的！一个劲儿的向着四妮说话，她一个闺女，将来还能给你养老不成！” 呵！ 王汉云止不住的冷笑，这是被逼急了，说出来心里话了。 “你是不是想说，让我找个阴阳先生看看，驱驱身上的邪气，好变回以前那个只偏疼你的妈？” 曾经太疼老三，让他总觉得自己就是最特别的那个，全家人都应该围着他转才行。 自己才不过主持了几次公道，就要被他抓去驱邪不成！ “妈，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就是······你上次不是碰坏了头，要我说看看也没什么！” 也不知道老三是怎么想的，竟然缓和了语气，上来拉王汉云的手，一脸为她好的模样。 其实哪里是为了她好，是为了他自己好才是吧！ 怕是自己这副腔子里装的是不是她王汉云都没关系，只要一直纵容着老三胡作非为，就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看着老三严弘义那张脸，王汉云只觉得心里针扎似的疼，猛地甩开了他的手，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 在场的两人都愣住了。 “妈！你凭什么打我！我又没有······” “你还敢说没做错！”王汉云气的厉声打断了他的话。 “我问你，家里那猪肉是不是你偷的！” 老三被打的有点懵，下意识朝着藏猪肉的柴堆的方向看了过去。 王汉云顺着他的眼神看向了厨房，厨房的角落里凌乱的堆着一片柴堆，柴堆有些交错开来的麦秸子搭在上头。 王汉云心中微动，一眼就看到了麦秸子下头压着的一片白花花。 你永远想不到一个常年吃不到猪肉的人对猪肉有多敏感，几乎一下子就确定了那是猪肉，王汉云径直走了过去！ “老婆子，你干什么掀我家柴堆！”杨月兰慌了，立刻给老三使了个眼色。 老三皱眉拦住了王汉云：“妈，你不是要我回家吗！我这就回去还不行吗！” 回去？这是要把她的五斤猪肉全都送给这个流里流气的脏女人！ “回家着什么急！我看着她家的麦秸子不错，我抓一把回去引火。”王汉云一把就推开了老三。 她可不打算放过他们，伸手就扒开了麦秸子。 果然底下白花花的猪肉露了出来。 王汉云什么都没说，提起猪肉就往外走。 “老太婆你敢拿我的肉！”杨月兰看着到嘴的猪肉就要飞了，立刻就跳了起来。 “这肉是你的？上头写你杨月兰的名字了？还是打着你杨月兰的记号了！”王汉云头都没回的说了一句。 “你要是不嫌这偷鸡摸狗的行为丢脸，就尽管嚷嚷去！我看到时候村上哪家还肯跟你来往！” 杨月兰追上去的脚步一顿，她的行为确实不光彩，咬了咬牙也不敢追。 可眼看着王汉云往门口走，她又不甘心。 伸手就推了老三一把：“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从你妈手里把肉要回来！不然我往后不跟你好了！” 老三愣了愣，还是硬着头皮追上了王汉云的脚步。 “妈！你等等我！” 王汉云听见他喊自己，在门口停了下来，却没回头，只是背对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 “老三，是我以前对你偏爱过了头，现在你自私到了这种地步。这肉是村上的勘探队送来让我给做的，根本就不是咱们家的。今天你拿了这肉，我半年的辛苦就都白干了，你懂吗！” “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我往后再也不会惯着你了。你在家里要是还想吃饭，就自己上生产队挣工分。村书记也回来了，等明天咱们就把分家的事报上去，往后谁自己的家业谁自己挣吧！” 第一卷 第20章 伤透了心 说完这话，王汉云头也不回的走了。 走在村中的大路上，几个孩子笑闹着从她身边跑过去，她怔怔的看着几个孩子出神。 老三小的时候，笑起来有点傻里傻气的，因为总是生病，她不常让他出门玩耍，偶尔让他出去玩一次，他高兴的不得了。 他长这么大自己也没舍得让他干过粗活，手脚都养的白白净净的，身上总是带着一股子少年人的傲气，十里八乡的看上他的姑娘也不少。 她从来没想过老三会这么自甘堕落的跟杨月兰这种女人混在一起。 也许是因为她对他太过娇纵，也是也是因为她在他身上寄予了太多的希望。 他以前惯会说好话，晚上他读书的时候自己就守在他旁边，看着他端端正正的写字。 每当那个时候她都觉得幸福无比。 想着想着，王汉云伸手一摸，自己的脸上已经流满了泪水。 她连忙抬头望天，仰着头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前世她乍一失去了丈夫，家里四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她时常累的大哭。后来渐渐地，心也变的硬了起来，她慢慢的也就哭的少了。 “妈！猪肉找到了？”是四妮来找她了。 王汉云赶紧抹干眼角的泪，强撑着朝着四妮走过去。 “妈，这肉······真是三哥拿的？”四妮脸上浓浓的担忧。 大概是因为知道老三最能伤自己的心，所以她那双大眼睛来来回回的在王汉云的脸上扫视。 王汉云的鼻子更酸了，自己前世怎么就这么认人不清呢！ 明明这个家里四妮才是她最有良心的孩子！ 那时候自己被老三赶出家门来，四妮瞒着她那个男人，将自己安置在出租屋里。知道自己喜欢吃带鱼，就总是在家里做好了带过来，还会细心的把刺给自己挑出来。 王汉云攥住了四妮的手，努力的控制着眼中的泪意。 “就是他偷得！你什么都别说了，时间来不及了，你赶紧回去把猪肉炖上。我去村支书家里一趟！” “妈！你去支书家干什么！”四妮一愣。 “分家！”王汉云将猪肉塞进了四妮的手中，大步往村支书家里走去。 —— 在农村里，分家一向都是大事。 因为生产队的工分记录是按照一家子人合在一起记录的，大家在生产队出工，一家人的工分都记在一起，到年底的时候按照工分发放粮食。 要是想分家，自然要上报生产队。 特别是老三这种常年都不在生产队干活，只顾着占便宜的主，把他分出去大家一年不知道要多得多少口粮。 村书记王建国是王汉云的娘家内侄，对于王汉云的家事也知道一些，所以王汉云向他提出要分家的时候，他也没说什么。 只是告诉王汉云等明天早上，生产队开会的时候，把他家的的事当着大伙儿的面说说，也算是有个见证。 天色已经黑了，王汉云才从王建国家里回来。 一进门，老大正好在院子里打水，低低的叫了一声：“妈，你咋才回来？” 王汉云只觉得身心俱疲，随口问了一句：“勘探队的饭你们送了吗？” “送了，四妮做的，老二给挑过去了，没耽搁他们吃饭的时候。” “嗯。”王汉云低低应了一声，抬脚往屋里走，走到门口却走不动了。 她干脆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休息起来。 “妈，你······没事吧？”老大走过来沉闷的问道。 “没事，你回去吧！”王汉云不想说话，干脆挥手赶他回去。 “哦。”老大性子木讷，也不懂得怎么安慰人，只好应声回去了。 东屋点着灯，沈巧英正坐在炕上做孩子穿的小衣裳，刚才院子里的动静她听得清清楚楚。 一看老大回来了，立马问道：“妈这是怎么了？跟老三生气了？” “不知道，看着好像很累的样子！”老大摇摇头，“她不叫我管，那就算了吧。快睡吧！” 他钻上了炕，累了一天了很快就睡了过去。 沈巧英心里头有点犯嘀咕，转头看看中午王汉云给的那一大碗蘑菇酱，油亮亮的，可解了她不少馋。 心里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她还是将手边的针线活放在了一遍，下炕穿鞋，小心翼翼的来到了院子里。 夜晚的院子里空无一人，不见王汉云的身影，只听见厨房后的菜地里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王汉云以前老是来菜地这边哭，没办法，日子过得太苦了。 她拉着大的，带着小的，每天要挣工分填饱孩子们的肚子，还要顾着老是得病的。 一个寡妇的日子，能好到哪里去。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就喜欢来菜地哭一哭，发泄发泄。 她坐在菜地的田埂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冷不防身边一个脚步声传来，吓了王汉云一跳。 “妈，别害怕，是我！”沈巧英出了声。 同样作为女人，她其实很明白王汉云的难处，她家里也是早早的就没了爹，自己的寡母是如何把几个孩子拉扯大的，沈巧英看在眼里。 她以前总是怪王汉云太偏心老三，有点什么好东西都想着老三也就罢了，还要屡次偷偷塞钱给老三。 可最近王汉云的转变倒让她有点刮目相看了。 也许自己这个婆婆也不是什么心肠很坏的人，她以前只是不大会处理家事吧。 沈巧英将一杯蜂糖水递给了王汉云：“妈，喝点水吧。省的明天早上起来嗓子疼。” 王汉云看了她一眼，突然觉得这个儿媳妇似乎还不错。 至少比老大要心思细些。 她接过来那杯温水，低声说道：“你有了身子的人，大半夜的就别老往外跑了。田埂上滑，快回去吧！明天早起我喊了村书记给咱们分家，你们也跟着我一起上大队。” 沈巧英微微一怔，自己这婆婆这是被老三气的狠了，发了狠心要不给老三留退路了？ 不过她倒是挺乐意看到这个结果的，低低的应了一声，就回去了。 王汉云喝完了手里的蜂蜜水，也早早的回了屋。 她也想明白了，老三留在家里也是祸害，不如就让他出去自己单过，没准还能有醒悟的那一天。 第一卷 第21章 生产队分家 第二天，王汉云起的很早。 早早的用猪油炒了鸡蛋，黄澄澄的一大盘，看着就好看。她将鸡蛋装满了两个大盘子，配上了杂粮面的馒头，又拌了一把茼蒿叶，让老二给勘探队送去，剩下的一点盛在了自家的盘子里。 四妮早就起来去喂鸡喂猪，这会儿已经回来了。 王汉云将自家的杂粮粥和鸡蛋馒头都放在厨房的桌子上，今天是分家前的最后一顿饭了，她干脆将老大老二和四妮都喊过来一起吃饭，老三还是不见踪影，她干脆不去理会了。 饭桌上几个人吃的欢快，王汉云却罕见的没动筷子。 刚才她去鸡圈里捡鸡蛋的时候发现居然一个鸡蛋都没有，鸡圈旁边还有一连串的脚印，她给几个孩子做了这么多年的鞋，那脚印一看就是老三的。 王汉云心里堵得慌，他回来偷鸡蛋，都没想着来看看自己这个妈一眼。 “妈，早上三哥来过了，问我你昨晚是不是生他气了呢！”四妮突然出声说道。 “他还回来干什么，不是在外面鬼混的很舒服吗！”王汉云没好气的说道。 “妈，三哥是犯了错，他性子傲不肯低头而已，不是不想回来。”也许是看到了王汉云为了老三伤心难过，四妮小心的说道。 她知道这几天妈对三哥明显不如以前了，但她总觉得三哥不该这么在外面飘着，总得回来不是。 “行了，赶紧吃饭吧！吃完了咱们一块上大队。”王汉云说了一声，闷头吃饭，不再言语。 照这样下去老三迟早会变成前世那样，与其到时候被他害得全家不得安宁，还不如现在就断的干净。 也许他吃过了生活的苦，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任性妄为了。 一家子来到大队的时候，王建国已经到了。 让王汉云惊讶的事，老三竟然也在，不过他今天倒是乖觉，没带着杨月兰那个不三不四的女人一起来。 看来老三还是要脸的。 进门以后，大队里坐着几个书记和村上有名望的老人，老三就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眼睛红红的，看的出来是刚哭过。 一看见王汉云进门，老三严弘义立刻站起了身来，声音颤抖。 “妈，我才19岁，还在上学。你怎么能把我单独分出去？你是不是连学也不想让我上了！” 队上的几个老人也忍不住说道：“是啊，严家媳妇。孩子有什么错处你带回家里教育就是了，闹着要分家是怎么回事。你家到底还得指望着老三考大学光宗耀祖不是？” 话说到这，王汉云明白了，原来大早上老三跑到大队来是来装可怜的！ 队上这些老人一向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估计过不了多久，自己苛待孩子的名声就会传出去。 王汉云淡淡的打量着老三，仿佛在看陌生人一样。 原本她好指望着老三能幡然醒悟，一直以为是杨月兰在老三的身边吹枕边风，老三才会把她丢出去。 可现在她知道了，老三或许天生就这么坏！ 宁愿来大队诋毁自己亲妈的名声，也要占他们的便宜，这种孽种，不要也罢！ “妈，就算你非得要把我分出去，也得给我点学费吧！”老三吸着鼻子，看着可怜兮兮的，“不然我怎么凑得够下学期的学费啊！” 果然，旁边的王建国也看不过去了，站起身来面色有些为难道。 “姑，你以前不是最疼老三了吗！现在怎么突然就······孩子毕竟才19，有什么事你得好好跟他说不是？” 听到了王建国都开口求情，王汉云气的握紧拳头不说话。 “严家媳妇，你管孩子我们原本是管不着你的，可你家老三好歹是个高中生，你就算不指望他考大学也不能断了孩子的前程啊！” “是啊，他到底也是个男娃，当初你跪着求大伙儿给你家老三凑学费，怎么现在就翻脸不认儿了！······” “啪——” 众人的话还没说完，王汉云走到了老三的面前，直接甩了老三一巴掌。 “严弘义你倒真是有长进了！在这里装腔作势的，你怎么不说说你干了什么？你跟杨月兰那个女人勾搭在一起，你还有心思考大学？你魂都被勾没了吧！” 原本不想将这事闹开，可既然老三不仁，那她还留什么情义！ 难不成她王汉云天生就欠他的吗！ 王汉云端正身体，直直的看向几个族老。 “几位族老，原本是家丑不可外扬，这事我若不是被逼到这个份上我是不会往外说的。我家老三跟村上那个外地女人杨月兰勾搭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哪里还有心思上学！” “不信您可以问镇上的老师，他已经三个多月都没去上课了！” 话说到这，几个族老都老脸一红，面面相觑。 老三心里咯噔一声，自己小半年没去上学这事妈怎么知道的？难不成她去了学校问过老师了？ 他连忙朝着一边的族老们看过去，只见几个族老纷纷对他露出不善的眼神，看向他的时候好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一般。 严弘义的心道完了，今天早上这戏怕是白演了！ 王汉云看着一众人脸上便秘一般的神色，继续朗声说道。 “几位族老，我一个寡妇，平时拉扯这么多孩子过得有多不容易你们也是知道的。可我王汉云自问平时没有薄待过老三，甚至我们全家人都干活，为了让他安心读书，我从来不让他干活！” “可他今天做出了这种事情，让我老严家几代人都跟着丢脸面。今天我就把话撂在这！” “他要是实在不想跟我分家，也成！那就跟杨月兰去打结婚证，打今天起，学也别上了！” “妈！你！”老三惊叫一声，他万万没想到王汉云会说出这种话来。 他只觉得心口一阵憋屈，他跟杨月兰一直都是玩玩而已，哪里想过要娶她。这事要是放在以前，妈肯定会怪杨月兰是个勾人的妖精，可现在，她怎么招招势势都是照着自己来的！ 这还是以前那个疼自己的亲妈吗？后妈都没她这样的！ “你！你这是要断我的前程！有你这样当妈的吗？” 第一卷 第22章 两条路，看你怎么选 有她这样当妈的吗？ 是啊！哪有她这样的妈，将孩子宠的无法无天，给家里招了这么大的祸事，他居然还不悔改！ 王汉云被气的手脚酸软，眼前发黑。 她活了九十多岁，自问从来没有亏欠过老三什么，家里最好的她都会留给老三，可结果呢？ 谁都有资格质问她这个当妈的，只有严弘义没这个资格！ “老三！怎么跟你妈说话呢！”也许是因为实在是看不过去了，王建国出声训斥道。 可严弘义此刻只觉得心中一阵委屈，明明自己就像以前一样，妈却突然就不疼爱自己了。 家里的好吃的也没自己的份了，还叫自己去地里干活，自己跑出去难道能怪自己吗？ 一定是上次装墙的时候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傍上了妈的身子。 他猛地拉住了王建国的胳膊：“表哥！我妈自打上次撞墙之后就变得不对劲了！你快找个阴阳先生给我妈看看吧，十有八九现在住在我妈身子里的就不是······” “哐当！——哎呦——” 王汉云一个健步冲上去，提起墙边的扫把就抽在了老三的后背上。 好好好，她算是知道了，只要不对他严弘义的心思，自己这个妈也不是亲妈了！ 按照老三这意思，只要这腔子还像以前那样偏爱他就行了呗！他根本就不在乎这腔子里住的到底是不是自己！ 重活一世，她也不知道现在的这个躯壳能让自己待多久，但无论怎么样，自己这腔子也不能让给别的什么东西！ 可她这一下，却像是给了老三证据似的，他立刻跳着脚对王建国喊道：“表哥你快看！我妈以前哪里打过我！她现在居然······” “打你就对了！”王建国声音冷硬，“新社会拿来那么多的牛鬼蛇神！你想被举报搞封建迷信吗！” 这个年代上头对于乱搞封建迷信的管控还是十分严格的，不允许民间私自搞这些东西，不然被人举报了，很容易被抓紧去。 王建国这话一出，老三严弘义立刻就息了声，不敢再说。 王建国看着王汉云气的攥紧的拳头，出声安慰道：“姑，你也被太计较了。老三······老三终归还小。” “哼！他都十九了！别人家十九的大小伙子都已经订婚了，就他还整天窝在家里，现在还说我是什么······” “嗳！姑，这话不能乱说！”王建国出声提醒道。 想到这个年代的忌讳，王汉云还是收了声，稳定了一下心神，说到。 “今天在我这就这么两条道。要么你娶杨月兰，你跟我回家，往后就别上学了。要么你就老老实实的分出去单过，自己的学费自己想办法单独挣！” 王汉云自然知道老三不会娶杨月兰，前世他跟杨月兰不过好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分道扬镳了，她也只是借着杨月兰激老三而已。 “我······” 老三一时语塞，转头看向身后的那些族老，指望着他们能替自己说一说好话，可那几人居然同时看天的看天，望地的望地，一概不理会他。 “老三！难不成你还真想娶那个杨月兰？”老二皱着眉头说到。 看到老二失望的看着自己的眼神，老三气的想打人。 可村支书明显向着王汉云，他又没办法，只好咬着牙说道：“好！分出去单过就单过！我倒要让你们看看，我严弘义也不是孬种！” “好！”王汉云立刻转向了王建国。 “建国，那从今天起，就把我家里的工分全都分开，个人管个人的！” 从大队里出来，老三气的脸色铁青，走在大路上，石子被他踢飞出去老远。 王汉云也不理会他，分家浪费了不少的时间，她得赶紧回去给勘探队做饭了。 回到家以后，王汉云让四妮找了两把锁来，把装着米面油的柜子上了锁。 四妮有些不明白：“妈，你怎么这么防着三哥？” “哼！”王汉云冷哼了一声，“想明白了呗！以前他被我宠坏了，什么脏事都干。现在他再干这些事，我就不打算惯着他了！” 老二和四妮对视一眼，也不敢说什么，赶紧将洗好的菜端了出去。 王汉云也赶紧将另外的调料端出了厨房，她得开始准备勘探队的午饭了。 正做着呢，她就看见老三进了厨房，应该是找吃的去了。 他从大队回来，就没去杨月兰那里了。 王汉云没去管他，反正厨房的柜子已经上了锁，他也拿不走什么。 果然没过一会儿厨房里就传来“哐当”一声，是老三把一张小板凳踢倒了的声音。 紧接着王汉云就看到老三从厨房怒气冲冲的出来，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又钻回了西屋去了。 王汉云才没空理会这些，勘探队中午的饭她做了一个蘑菇酱炒面，又给他们配了一个凉拌菜，翠绿的黄瓜和花生都是她自己菜园子里收的。 以前她喜欢什么菜都种一点，总觉得守着土地这么多，何不多种点菜，自己吃不完腌起来做酱菜也好。 夏天就种菜，秋天种土豆红薯，豆子，到了冬天她还养兔子养鸡，家里的钱就是这么一点点的攒下来的。 地里的活太多，早早的就将她累的弯了腰。 这一世她不打算再这么拼命的干了，到了老了有什么都不如有一个好身体。 给勘探队送过饭以后，她跟四妮随便吃了点炒面和凉拌菜，就回了屋。 昨天郭爱娟给了她一袋炒沙子缝的热敷袋，让她拿着捂腿，。 她把沙子袋放在锅边上烤热了，绑在膝盖上，真舒服啊！ 老了瘫在炕上这么多年，她可太怀念现在这种健步如飞的日子了。 下午她起身出门的时候，就听到了老三的屋子里有点不一样的动静，似乎是女人的声音。 王汉云皱着眉凑近了一听，只听到屋子里的那个女人娇声说道。 “心肝，你都不想人家吗？人家可想死你了！” 这不是······杨月兰吗？老三这个混账东西，还真敢将人给领回来！ 第一卷 第23章 自己的地自己锄 王汉云气不过，“砰砰砰”敲了几下门，高声喊道。 “老三，你要是还想继续上学，就赶紧上生产队去出工分！别到时候工分凑不够，连饭费都拿不出来！” 里头的人立刻息了声，沉默了一阵之后就是低声的咒骂。 王汉云隐约听着里头死老太婆骂的欢，她也没去管他们，地里还有活等着她呢。 干活要趁早，今天是给地里的豆子除草的日子了。 王汉云来到地里的时候，四妮已经扛着锄头锄了一陇地了。她的脸被太阳晒得通红一片，脸颊都快晒脱皮了。 盛夏下午的太阳尤其毒辣，王汉云拿了一顶草帽给四妮带上。 “妈，不用，晒就晒吧，没啥事。”四妮一向很能吃苦，这么大的太阳，别人家的闺女都还在家里乘凉，她早早的就来地里干活了。 其实四妮长得不黑，可这些年的风吹雨打，将她的肤色也晒黑了。 “你一个姑娘家，原本就不该让你干这么重的活，妈现在没办法而已。这草帽还是戴得的，别把脸晒黑了。” 王汉云说着，将草帽强硬的扣在了四妮的头上，系好了带子，这才开始锄地。 豆子地又干又硬，母女两个力气都不算大，锄了一下午，累的王汉云胳膊都酸了。 她停下来喘口气，见四妮还在继续往前锄，赶紧喊她过来休息一会儿。 天色渐渐地凉快下来了，王汉云坐在树荫下只觉得双手酸痛异常，翻开手掌一看，果然手心里起了一个大水泡。 “四妮，我看看你的手！”她想起来，自己的手都起了这么大的水泡，四妮这小手，肯定比自己更严重。 拉过来四妮的手展开一看，手心里果然通红一片，可常起水泡的地方，却是几片硬硬的老茧。 王汉云的心倏地被戳了一下，这得干多少活才能磨出这么厚的老茧来啊！ 也是，以前家里大大小小的活都是四妮干，她从早上三点多就起来，一直到天黑都不能休息，怎么能不将双手干的满是老茧呢！ “四妮，你先回去吧，没剩多少，我自己锄完就行了！” “妈，这地这么硬，两个人还嫌锄的慢呢，我跟你一起锄完再走。家里做饭还不着急！”四妮明显不肯放她一个人干。 王汉云想了想，突然说道：“我在家里做好的蘑菇酱，你给你郭姨送点。她说了想吃很久了，我中午忘了给她送去。还有家里的鸡要喂，你先回去！” “那······那行。我一会儿送完了再回来！” 好不容易把四妮哄走了，王汉云狠了狠心，又开始锄地，她得在天黑之前锄完。 回去还要给勘探队做饭，这事可不能误了时间。 王汉云正闷头锄地，就见地头上老三慢悠悠的扛着锄头来到了地头上。 她不由得皱眉，她家管的这块地早就已经分成了四份。 最东头的两亩半归老大管，老大两口子今天要回娘家，昨天就把那两亩地锄完了。 老二的两亩是今天早上锄的，跟狗子搭了个伴两个人干完这边的又去狗子家的地里帮忙了。 自己和四妮的还差半亩就锄好了，这片地锄好以后生产队给5个工分。 10个工分算一块钱，这一天下来母女俩再加上给勘探队做饭赚的一块多钱，可以赚足两块钱。 可再看老三的地，那地里的荒草已经长的快比豆子高了，一时之间竟然也分不清楚哪个是豆子，哪个是荒草。 自从分家的那天，王汉云就再没管过归老三的那块地，眼下那块地都快荒废了。 可能是在大队里闹分家的事情刺激了老三，他今天居然破天荒的来地里锄草了。 看着他懒洋洋的样子，王汉云气不打一处来，天都黑了才想起来锄草，难不成要干到半夜去？ 这锄草也是个技术活，需得赶在太阳最热的时候锄，锄下来的草连根带叶子立刻全都被晒死了，这样才能防止杂草快速再次生长起来。 可他倒好，天黑了来锄草，这草前脚锄下来，后脚就又活了！ 王汉云无奈的叹了口气，不去理会他。 严弘义一进地头就看见了王汉云，他现在心里对王汉云还抱着恨意，总觉得这两天她是故意针对自己。 他也没跟王汉云打招呼，摔摔打打的进了地头，不就是干活吗？能有读书难？泥腿子们能有什么本事，这还不是有手就会？ 可他抡圆了胳膊一锄头砸下去，却发现这地面硬的出奇，草根也长的不可思议，他费劲力气砸了十几锄头才勉强锄下来一根草。 严弘义有些气馁，他哪里干过活，这十几锄头砸下来已经觉得胳膊酸痛，手掌磨得通红。 再扭头看对面的王汉云，悠闲自得的扒拉着小锄头，那草就跟听王汉云的话一样，一下子就被锄头带了下来。 他气的撂下了锄头，蹲在地头上休息。 王汉云把他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心中直想笑。 老三肯定以为这锄地是个再简单不过的活了，可他不知道再简单的活也是需要技巧的。 “你的锄头抡的太高了，平着推出去，扒住草根，再平着拉回来，草自然就带下来了。”王汉云将锄头的用法演示了一遍。 那边的严弘义心里正憋着气，也不说话，只认为王汉云这是在嘲笑他不能干活。 他气鼓鼓的再次抡起了锄头，砸向地面。 王汉云无奈的摇摇头，不再去理会他。 他被自己惯得少爷脾气，总要吃点苦头才行。 她自己的这片地已经锄完了，扛着自己的锄头慢悠悠的回家去了。 只留下老三在地里咬着牙折腾。 等到老三回来，一家人早就吃上了饭。 今天勘探队拿了几只鸡过来，不知道在谁家买的，香得很。王汉云使唤老二杀了鸡，给勘探队炖了一大锅。 给勘探队送完了饭，她就着锅底下留下来的鸡汤又炖了土豆和芸豆，老二馋的不行，王汉云干脆将他留下来吃了。 老大和沈巧英也从娘家回来了，王汉云干脆让老二也把他们俩叫过来一起吃。 吃饭的人多，王汉云蒸了一锅玉米面白面两掺的馍馍。 刚蒸好的馍馍配上鸡汤炖芸豆，别提多香了。 老三蔫头耷脑的从外头回来，搓着手站在厨房门口不愿意走。 “站在那做什么！想吃就自己去锅里盛饭！”王汉云没好气道。 第一卷 第24章 给我闺女做衣裳 老三严弘义其实是个倔强性子，王汉云发了话还是不肯动。 但锅里的鸡汤芸豆又实在太香，这个年代的农村人一年都难得吃上两次这样的饭菜，这鸡汤的味道他离着老远就闻到了，将他肚子里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老二严弘武瞥了他一眼，最近老三是有点太过分了。 大概是以前有妈一直偏心，向着老三说话，他倒没觉得老三有什么。可这几天不仅妈好像换了个人似的，老三也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说话又扎人又难听，还净做些出格的事。 他皱了皱眉，忍不住说道：“老三，还站着干嘛！妈叫你盛饭呢？” 严弘武这么精明的一个人，自然也知道王汉云这是在给老三台阶下，他有点生气既然都给了台阶了，这老三也不知道顺坡下驴，难不成一家子人之间还真有什么解不开的深仇大恨不成！ 严弘义的脸色有点难看，他很想去吃那碗鸡汤炖芸豆，但心里又记恨着王汉云最近老是给他脸色看。 他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抬脚进厨房，反而是转身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嗳？三哥，你去哪？过来吃饭啊！”四妮喊道。 要是放在往常，王汉云怎么也要去老三屋里将他哄过来才行，可现在王汉云才不打算去理他。 “四妮，你吃你自己的，他不吃就饿死拉倒！” 好像是在回应王汉云的这番话，老三的西屋里传来了一阵摔打声还有低低的咒骂声。 王汉云没理会，这鸡汤炖芸豆这么香，她才不想在这个时候去生闲气呢！ 吃完饭王汉云索性将剩下来的一大碗鸡汤和两个两掺面馍馍都锁进了柜子里，不是不想吃吗！那就干脆不要吃了！ 等到大家都睡下了，果然王汉云听见厨房里有点动静，她勾唇一笑，没去理会，转身睡了。 没过一会儿，厨房里传来了一拳砸在锁头上的声音。 转过天来是个下雨天。 在农村下雨天就是休息日，大家都没什么事坐在一起闲话。 郭爱娟也带着好多葵花籽来了王汉云这里玩，她坐在炕上嗑瓜子，王汉云就着炕桌把前几天赶集买回来的布料拿过来在四妮的身上比量了一下，打算给她做一件新衣裳。 老二跟狗子商量好了麦收以后就走，眼看着没几天的日子了。 过几天麦收到了，她还得去抢收麦子，干脆趁着下雨天将老二和四妮的衣裳都做出来。 花布围在四妮的身上，王汉云拿起布尺比量了一下四妮的尺寸。 郭爱娟在旁边看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哎呀，想不到你家四妮一下子长成大姑娘了！你看这小碎花布穿在她身上，怪好看的嘞！” “那是，我闺女本来就长得好！” 王汉云随口应了一声，心底确实一片酸涩。 哪里是四妮一下子就长大了，是她以前根本就没穿过什么好衣裳！ 她的衣裳都是老大老二老三替下来不要的，其中老三的最多。 因为她平时总觉得老三得出去上学，不能穿的太差，会被同学瞧不起。 所以经常给老三做衣裳，他衣裳一多自然就不珍惜了。 往往穿不了几次就替下来扔给四妮。 可四妮到底是个女孩子，那些衣裳又宽又大，她穿上一点都不合身。 现在王汉云专门给她做衣裳，自然是合身又合适她这个年纪，换上以后一下子就衬得四妮好看起来了。 这么多年，也确实是委屈四妮了。 想着想着，眼底的涩意又涌了上来，王汉云赶紧开口对郭爱娟问道。 “上次那个事，你家最后是怎么办了？” 问的自然是郭爱娟的婆婆逼着郭爱娟再生儿子的事，她的药到现在还压在王汉云这呢！ 郭爱娟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办！拖着呗！我那个婆婆你知道，说一不二，我要是像你一样早点跟她分家就好了！” 王汉云无奈的摇头。 自己那个婆婆就更说不得了，当年自己那死鬼男人一死，她立马就闹着要跟自己分家。 其实那哪里是分家，不就是怕自己这拉着四个孩子的寡妇拖累了他们那边的人吗！ 不过倒也好，日子再怎么难过，他们也过来了。 “那你男人怎么说？”王汉云停止了回忆，随口问道。 “他倒是还好，不打算再让我生了，也怕是养不活。”说起来郭爱娟的男人，郭爱娟罕见的低了头，脸红了起来。 郭爱娟的男人倒是个不错的，可惜也是个短命鬼，跟着别人去做建筑队，从没建好的楼上摔下来死了。 要是没记错，就是因为郭爱娟又怀上了，她男人才想着跟着别人出去赚点钱回来，好养活这么多孩子······ 哎，真是好一道因果轮回。 王汉云抬头看了看郭爱娟：“你是个好命的，既然你男人也不打算生，那你可得坚定点。你看这两年人家领导都倡导少生优生。孩子多的苦你我都吃过，何况你这么大的年纪了！” “我明白，你说的我都明白！”郭爱娟咬了咬牙，“行！我那个婆婆要是再逼我！那我也跟她分家！这一胎我一定不能生！” 听到她这话，王汉云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她这个做朋友的也算是尽力了，以后就看郭爱娟两口子的造化吧！ 很快就到了中午，王汉云将裁好的衣裳片子放在了箩筐里，去厨房给勘探队烧饭。 今天是下雨天，勘探队说想吃点有味的。 她干脆就从自己的房梁上揪下来一串辣椒，打算给他们做一个辣椒酸汤面，再配上地里刚拔下来的萝卜蘸酱，肯定好吃。 辣椒捻成了碎末末，王汉云又小心的捏了一点芝麻放进去，用热油一激，辣椒的香味立刻激发了出来。 四妮在外头探头，小心的问道：“妈，你做辣子面还是酸汤面？” “酸汤辣子面，一会儿给你煎个鸡蛋放进去，准好吃！” “行！” 王汉云说完低头揉面，再抬头却看到四妮还没走。 “咋啦？还有事？” “我······”四妮有些扭捏的从门口走了进来，“我想让妈看看这么穿好不好看······” 碎花的短袖褂子衬得小姑娘腰肢窈窕，王汉云捂嘴一笑，原来是不好意思了。 “好看！我闺女长得就好看！这要是走出去，队上那些小伙子还不馋哭了！” 第一卷 第25章 偷猪粪的贼 中午大家都围坐在一起吃午饭，只有老三还是没出现。 老二和四妮都眼巴巴的看着王汉云。 王汉云没好气道：“看什么！他不想来就饿死他！他这么大了管他做什么！” 老二一缩脖子，这几天妈对老三真是越看越不顺眼，前几天明明有缓和的余地了，也是老三太犟，硬生生的跑到大队里去哭，把妈气的不管他了。 想到那天老三在大队里的样子，老二忍不住皱眉，这个老三最近是越来越不学好了，干脆他也低下头来吃饭，不再去管他。 西屋的老三严弘义此刻早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要是以前，王汉云肯定早早的就将好吃的端过来，哄着他别把自己的身体饿坏了。 结果他左等右等，就是等不来王汉云主动来哄他。 他肚子饿的难受，只好往自己的口袋里掏了掏，想着出去镇上找个小店买点吃的，美美的吃上一顿。 可摊开手一看，兜里王汉云给的那几块钱已经所剩无几，只剩下几张毛票和一小把钢镚。 他平时花钱大手大脚惯了，钱到手就花光，也没个计划，自然不会去关心自己的手里还剩多少钱。 严弘义有点气馁的看着手里的钱，叹口气，这点子钱怕是只能买两根油条吧！可这大下雨天，卖油条的也没出摊啊！ 正在发愁的空档，就听见自己的后窗户被“嘟嘟嘟”的敲响。 他一个激灵，赶紧从床上跳起来打开了后窗户。 窗户一开，果然是杨月兰笑盈盈的站在窗户外头。 严弘义立马问道：“好人儿，你可给我带了吃的？” 杨月兰一笑：“那倒没有，这不是想你了来看看你吗，咱们可有两天没见了。” 说着杨月兰就来抓老三的手，老三肚子饿的不行，哪有功夫跟她拉扯。少年脾气上来，一下子甩开了她。 “我这还饿着，哪有心思跟你胡闹！” 他心里有些委屈的想着，要是王汉云，早就巴巴的给他送好吃的来了。 这大下雨天，王汉云最爱做辣子酸汤面，吃在嘴里热乎乎的，肯定香的不行。 这个杨月兰怎么这么不懂事，都不懂的给自己端一口热乎的吃。 可杨月兰是什么人，她在家懒得不行，跟老三在一起也不过是图个新鲜劲儿，哪里会真的关心他。 杨月兰的脸色一沉：“你妈不是在家吗，怎么不去吃她做的，倒要我给你端！” 严弘义瞪了她一眼：“我要是能吃到我妈的饭还用你说！你要是没什么事就滚一边去，别在我这碍眼。” 到底两人没有多少真情实意，吵起架来也是不留情面的。 “呸！一个大男人兜里头都没两个吃饭的子儿，还好意思跟女人开口要！不要脸！” 杨月兰撂下这话就走了。 严弘义气的脸色发青，但又没办法反驳。 后窗户开着，呼呼的往里头灌风，虽说是夏天但山里的大雨天还是很冷的。 他肚子里又饿的不行，赶紧起身去骂骂咧咧的关窗户。 可刚走到窗户边，就闻见了猪圈的味道。 要是放在平时他早就嫌恶的开骂了，可今天不同。严弘义脑子一转，这猪圈里的猪粪不是可以挑到生产队去卖钱吗，自己现在缺钱，为什么不用猪粪换点钱，省的在家看老婆子的脸色。 说干就干，他悄咪咪的拿了铲猪粪的铲子和筐子，来到了后院的猪圈旁。 圈里的猪粪已经堆积了不少，他忍着恶心赶紧将它们都铲进了筐子里。 可他到底是头一回干这种活，铲的时候用力过猛，留下了不少深深浅浅的坑。 铲完以后他挑着猪粪就去了生产队，屋子里的王汉云等人都在吃饭，根本没看见老三出门去了。 这边等大伙儿都吃完了饭，老大媳妇沈巧英走了过来。 “妈，今天我们也吃了，我们洗碗吧！” 最近沈巧英倒是乖觉得很，一点也不像前世一点事都要跟王汉云争论。 既然她愿意洗，王汉云也没拦着。 叫了老大和老二过来：“今天下雨，家里没什么活。你们两个趁着现在雨小去把猪粪铲了，送到生产队去卖钱吧。” “妈，咱这猪粪不得发一下，等到攒够了再送到生产队去，好多拿点钱吗？怎么现在就送！”老大有些不理解。 生产队里收猪粪，是用来给庄稼当肥料用的。所以发酵好的猪粪的售价比没发酵的要高上许多，一般严家的猪粪都是一直攒着，等到自家收拾发酵好以后再卖到生产队上去。 可王汉云知道，生产队已经快要包产到户了。要是她没记错，就在今年秋收以后，上头突然下来了命令，取消生产队制度，进行包产到户制度。 各家各户不仅分了许多农田，还分了不少了牲口和农具。 前世那个时候她还没给孩子们分家，生产队的分配是按照户口分的，一大家子只能抓一份，她因为这个损失了不少。 这也是今生为什么她这么急着给几人分家，并且报道生产队上的去的原因。 “叫你去你就去！一点子猪粪，多给不了几毛钱，发起来又脏又臭，你们又都不愿意干脏活。每年都是老婆子我自己发，你不嫌累我还嫌累呢！” 王汉云淡淡的说道。 见王汉云有些生气，老大老二也不敢说什么了，赶紧出去挑猪粪。 四妮也提着小铲子往外走，王汉云开口叫住了她。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挑什么猪粪！让你大哥二哥干吧！” 正在一边刷锅的沈巧英也赶紧帮腔道：“是啊，四妹！这种活就交给你大哥吧，你一个姑娘家弄脏了新衣裳就不好了。” 王汉云不由得朝着沈巧英看去，这个老大媳妇最近几天是怎么了，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怎么感觉······感觉······温柔小意了起来？ 她想起来前世沈巧英母老虎一般呵斥老大的时候，不由得感到一阵恶寒。 还没等她想明白沈巧英的变化，就听见院子里老二的声音喊道。 “妈！不好了！家里的猪粪都不见了！” 第一卷 第26章 把钱拿出来分了！ 站在空空如也的猪圈边上，王汉云只觉得自己的头脑有些发昏。 怎么猪粪还有人偷！ 老大老二都空着手，垂手立在王汉云的身边。 “家伙什呢？猪粪丢了，家伙什也丢了？” 老大不敢说话，还是老二搭腔道。 “没找到啊妈！我去拿筐子的时候就看见连筐子带铲子都不在小屋里了！” 王汉云爱干净，严家的一干农具全都放在角落的杂物间里，她进去一看，果然看见杂物间翻得凌乱，铲子和筐子扁担都不见了。 “妈！到底是谁会偷咱家的猪粪啊！要不我跟大哥去生产队堵这人吧，他肯定是去了生产队了。” “不用。”王汉云淡淡的说了一句，转身就走。 知道家里的农具摆放的位置，还将猪圈铲的都是坑，除了老三还有谁。 “老二，你去外头挑点土，把猪圈平平。剩下的不用你们管了。” 说罢她直接进了灶房拿出来一根细长的柳条来。 又搬了个小板凳，在门口的门廊下坐下，静等着老三。 没过多会儿老三就揣着八毛钱走了过来，生产队嫌他铲的猪粪里都是土，硬是给他往下压了好几毛钱的价格。 他撇撇嘴，朝着村外走去，打算去镇上买点好吃的，慰藉一下自己的五脏庙。 刚走了两步，就看见自己家的门口，王汉云正提着一根柳条坐在那里东张西望，一看就是在等他的。 他下意识就扭头想跑。 王汉云也看见了他，脸色一沉：“老大老二，把他给我抓回来！” 老大老二都在院子里，一听这话一下子全都冲了出去。 看见外面是老三，老大楞了一下，老二赶紧伸手推他。 “大哥！别愣着，追啊！兔崽子腿脚快着呢，待会儿他拿着卖猪粪的钱跑了！” 这么一提醒，老大才反应过来，赶紧冲出去追了过去。 老三没吃饭，本来就跑不过刚吃饱的老大和老二，没过一会儿的功夫，就被按着头抓了回来。 “是你偷了家里头的猪粪出去卖？”王汉云语气淡淡的。 其实那猪平时都是四妮一个人在喂食打草。 剩下的几个到底谁管过，老大要种地，老二到处跑，老三更别提了，大爷一样的性子，他哪里会侍弄猪。 可眼下他却一个人悄悄的卖了猪粪，看样子是要拿着钱出去潇洒。 自己以前真是太纵容他了！ “你要卖猪粪没问题，可那猪一直是四妮喂的，卖猪粪的钱你不能独吞吧！” 王汉云看着老三严弘义一脸不服气的样子，语气凉凉的说道。 严弘义这两天吃不好睡不好，乍一没了人伺候，本来心里就不服气，听到王汉云这么说，气更不打一处来。 “我给家里的猪粪挑出来卖也有错了？我干活也有错了？” “妈，我好歹是你儿子。你看看你这两天做的什么事，上来就说我要私吞这钱，是非要逼死我不成吗！” 呵！ 王汉云气笑了，明明看着他奔出村的路去了，要不是老二腿快把他抓住了，他现在早跑了，结果现在他还不承认！ “你这意思是说我冤枉了你？那行，就算是我冤枉了你！” 她一个当妈的，就算冤枉了他又怎么样，难道他做的就都是好事吗！以前她为了老三冤枉四妮的还少吗！ 王汉云看着老三蛮不服气的脸，冷笑道：“现在你该把卖猪粪的钱拿出来分了吧！” 原来她在这等着自己呢！ 老三原本听见王汉云说自己错怪了他还在暗自高兴，可她下一句话就直接开口跟他要钱。 她怎么不像以前一样好好哄哄自己呢！ 严弘义气的脸色铁青，可看着王汉云手里的柳条他又不敢跟王汉云对着干。 只好咬着牙将钱拿了出来：“都在这了！” 王汉云数了数，一共八毛钱。 “太少了，你铲猪粪的时候带了太多的土，生产队肯定不乐意。” 她伸手将钱分成了四份，一份三毛的，两份两毛的，另外一份只有一毛。 两毛分别丢给了老大和老二，他们平时虽说照顾猪照顾的少，可起码也干一些。 特别是老二，每次出去都会带点猪草回来。 那份三毛的她踹进了口袋，打算待会儿给四妮。 这猪平时就是四妮最上心，理应拿最多的。 最后一毛钱她丢给了老三：“这份是给你的。” 老三严弘义看着丢过来的一毛钱气的发抖：“妈！凭什么我的这么少！今天这猪粪还是我挑着卖的呢！” “哼！”王汉云冷哼一声，“要不是看在你下雨天还挑着猪粪去卖的份上，我一分钱都不会分给你的！你平时管过家里的猪吗，哪次让你去喂猪你不是耍大少爷脾气，嫌弃它们脏！” “可这是我卖了要吃饭的钱啊！你是想活活饿死我吗！”严弘义眼珠子都瞪起来了，看那样子好像下一刻就要跳起来打王汉云似的。 王汉云也不怕他，将手里的柳条子往前一甩，道：“你是手断了还是脚断了，家里有那个条件整天下馆子吗！你要是乐意吃，厨房还有一碗酸汤面，下一顿，自己手脚勤快点，自己做！” 说罢她也不等老三回答，直接回了屋。 很快院子里只剩下老三严弘义一个人。 外头的雨势渐大，眼看着镇子上去不了了，他肚子饿的咕咕叫，只好来到了厨房。 果然桌子上还剩下一碗酸汤面，他伸手一摸，都已经凉透了。 可他也顾不上这么多，端起碗来大口大口的吃着。 吃着吃着，他鼻子一酸，委屈的流下了眼泪了来。 以前明明在家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怎么妈一下子就对自己变成了这样呢！ 屋子里。 王汉云将那三毛钱递给了四妮。 “妈，好端端的，给我钱做什么？”四妮摆手不肯拿。 王汉云直接将钱塞进了她的口袋，道：“给你钱你就拿着，这是卖猪粪赚的，理应是你的。平时那猪都是你侍弄，这点钱你自己留着，想买什么就买。” 四妮虽然接过去时还犹豫着，可眼底确实藏不住的欣喜。 拿了钱以后，王汉云看着她小心的从衣服的里侧掏出来一个小布袋子，是用以前不要的破烂衣服缝的，蓝青劳动布的料子。 打开袋子，里头有几个硬币撞击的声音，想来里头没多少钱。 严四妮小心的将那三毛钱放进了自己的袋子里，又将袋子重新塞回了衣裳里侧。 脸上的表情好像是得了糖的小孩子般满足。 第一卷 第27章 红烧兔肉 王汉云心里一酸，眼睛里的泪差点掉出来，赶紧扭过头去偷偷擦干净。 这傻孩子，以前得到的太少了，乍一得点好东西只知道攒着，钱都不会花。 想起来上次赶集她口袋里还放了一把糖，她掏出来放到了四妮的手里。 “妈，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又是给我钱花又是给我糖吃的？”四妮睁着大眼睛看她。 “不为什么！就是觉得以前亏待了你，现在想好好的弥补你。” 糖是人家供销社给的，不算什么好糖块，更比不上那些大白兔奶糖。但对村里的孩子来说，这就是难得的美味了。 这些东西其实老三小时候常吃，他老是生病，为了哄着他王汉云常常给他买糖吃。 老大已经大了不吃糖了，老二嘴巴甜，常常倒也能哄着王汉云给他一两块吃。 唯独四妮，年纪小，嘴巴也笨，又是个姑娘，不得王汉云的欢心，吃糖这种好事几乎没有她的份。 王汉云看着四妮将那几颗糖中的两颗拿出来，剩下的小心的收到了她那个装钱的小袋子里。 两颗彩纸包裹的糖，她先是剥了一颗放进了王汉云的嘴里，这才重新剥了另外一颗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甜丝丝的味道在王汉云的嘴里化开，王汉云的心中却苦涩无比，不由得泪水又模糊了眼眶。 “妈！你瞅瞅这大下雨天，我抓到了什么好东西！” 老二兴奋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王汉云赶紧拭去眼睛中的泪意往外面走去。 出门一看，王汉云也忍不住惊讶了一下。 这大下雨天，老二浑身湿透的站在外面，两只手里头各拎着一只兔子。 他满脸兴奋的朝着王汉云举起了手里的兔子：“妈！快看！这可是难得的野味，红烧兔子肉最好吃了！” “那行，今天下午就给你们做红烧兔子肉！”王汉云笑道。 要是以前老二肯定会在外面就架起火来，跟狗子一起将兔子烤着吃了，这次居然还知道拿回来。 不过说来也是，自己以前有什么东西都紧着老三，他要是把兔子拿回来，基本上大半的兔子肉都得落在老三的肚子里。 王汉云提起了兔子转身往厨房走，四妮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手里的那两只兔子。 “四妮，你怎么了？”王汉云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 “妈······这兔子，能不吃吗？”四妮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不吃？”王汉云有些疑惑，“不吃难道还要养着它们？每天还要给它打草，而且这东西每两个月就能下一窝，过不了多久咱们家就全是兔子了！” 说着说着，王汉云不敢说了。 四妮的眼眶都红了。 她低着头，往后瑟缩了一下，这肯定是以为自己又在骂她，王汉云赶紧想主意，打算哄哄她。 可王汉云还没开口，厨房的窗户外头老二钻了出来。 “咋啦四妮？你想养兔子啊！那给你这几个小的！这个才好玩呢！” 说着，严弘武像是变魔术一样从身后的筐子里掏出来一窝小兔子，有三四只，其中还有一只黑色耳朵的，别提多好看了！ “呀！还有一只黑耳朵的！”四妮一脸的惊喜，立刻接了过来搂在了怀里。 看见四妮笑了起来，王汉云这才打趣的说道。 “这下子大兔子能吃了吧！” “能的能的！”四妮赶紧点头，“妈，你不用担心打草喂兔子，我自己伺候着。等到它们长大了，下崽我就拿到集上去卖！能卖不少钱呢！” 原来她养兔子是为了卖钱。 王汉云看着她激动的通红的小脸上的笑意，忍不住心里一痛。 自己还误会四妮是小丫头心思犯了，看着兔子可爱才打算养的。 可从小就没有过过几天舒坦日子的女孩子，哪有什么童心啊！ “我给你们炖兔子去！”王汉云拎着兔子往里走。 快速的给兔子扒皮，将兔子皮撑起来晾在一边留着以后到集上去卖钱。 然后开膛破肚，没多久就将两只大兔子收拾好了。 这两只兔子不知道是猫在哪里，竟然长的肥的要命，两只兔子加在一起的肉得有五六斤。 王汉云在大锅里倒上了热油，将兔子肉来回的翻炒着。 兔子肉有股子土腥味，一定要重重的辣椒才好吃。她从角落的坛子里拿出来自家的辣椒酱，狠狠的挖上了一大勺，刚想放进去，想了想，又放回去一半。 这么多兔子肉，她跟四妮，老二三个人也吃不完，干脆将老大两口子也叫过来一起吃。 老大媳妇有身子，还是不要吃的太辣才好，免得肠胃不舒服动了胎气。 至于老三，他愿意来吃自然有他一份，不来就饿死他拉倒！ 反正不跟她低头还想吃肉那是门都没有！ 很快兔子肉就炒出了香味，王汉云在锅子里加了汤，又挖了两勺子杂粮面，揉在一起在锅边上快速贴上了一圈饼子。 “老二，去叫你大哥大嫂一起过来吃吧！” “哎！”老二严弘武应了一声就往外跑。 他其实有心问问要不要叫老三，可看着妈这两天对待老三的态度，他还是没勇气这么问。 但走过西屋的门口的时候，老二还是敲了敲老三的门，低声道。 “老三，妈炖了兔子，赶紧跟妈认个错，一起去吃肉！何必委屈了自己的五脏庙！” “不用你假好心！你滚！”里头闷声闷气的回道。 老二脸色一沉，这个老三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明明是一家子人，倒让他处的像是仇人一样，他也不想再管了，直接去了老大那屋叫人。 老三严弘义在屋子里窝在床上，肚子饿的咕咕叫。 他正是能吃的年纪，中午只有一碗酸汤辣子面，怎么够！ 那东西混着不少的水分，两泡尿下去就没了，现在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刚才他明明已经起身想要去厨房做点吃的，可王汉云前两天分给他的粮食全都是杂粮面和高粱面。 杂粮面剌嗓子，高粱面又酸又涩，他才不爱吃，这么一犹豫，那边王汉云就占了厨房。 第一卷 第28章 白面饼子 他只好委委屈屈的缩在床上，闻着窗户里飘进来的兔子肉的香味，他馋的直流口水。 可出去吃饭就得跟王汉云认错，他才不觉得自己有错。 兔子肉盛出来端上了桌，加上杂粮面的贴饼子，面香和肉香都混在一起，闻起来别提有多馋人了。 “哇，今天这兔子真香！”老大忍不住说道。 “香就多吃点！”还不容易有肉吃，王汉云也高兴，没有过多的苛责老大。 老大却实诚的很，动筷子之前就说：“妈，这肉是老二拿来的，做饭我们俩也没出力，我们俩拿白面饼子过来换吧！明天我们就用大锅炕一锅，大伙儿一块吃。” 这就是王汉云喜欢老大的点，他虽说懦弱，可做事却实诚，一板一眼的，绝对不多占人家的便宜。 王汉云抬眼看沈巧英，见她神色也没什么异议，看来是两口子过来之前就商量好的。 “都是一家子，你们吃就吃了。那面饼子你们要是愿意做就做。”王汉云没说拒绝，既然他们俩有心就让他们做。 “行了，吃饭吧！” ······ 第二天天还没亮，王汉云就闻见厨房传来一阵白面饼子在锅子上烙熟的香气，看来是老大两口子依言在厨房烙面饼子呢！ 她翻了个身，嘴角露出来一丝笑意。 昨晚刚下过雨，地里还湿着，王汉云就没这么早起身去地里干活。 她起身以后直接背着背篓上了山，刚下过雨的湿润天气正是找菌子和笋子的好时候。 见她背着筐子往外走，四妮也跟了出来。 “妈，我跟你一起上山找菌子吧，山上有雾。”她话没说完，但王汉云已经听出来她话里的意思了。 她是怕大雾的山上，自己一个人上去不安全。 “刚下过雨，你的新衣裳该弄湿了，你就别去了。”王汉云笑了笑，独自出了门。 这大山王汉云比自己的家还熟悉，她在山里出声，在山里长大，虽说以后这里改造成了景区，可大山还在。 下过雨的山上果然都是菌子，还有很多嫩嫩的笋子。 王汉云走的很急，她得在早饭前回去，还要给勘探队做早饭。 她不太懂勘探队的工作内容，只知道他们老是进山，这个勘探队走后，山里立刻就来了采矿的人。 他们把村子里的年轻人招过去采矿，给的钱不少，还在村里修了路，通了汽车，一车一车的外地人往这山里运。 王汉云想好了，等她攒够了钱就在村里入口的那个地方开个小卖部，或者做点小生意。 这山里的壮劳力这么多，多多少少都要出来买东西，前世村里的郑三娘家里就在村里开了小卖部，愣是靠着一个只有一间房大小的店子给儿子在城里买了高楼。 她边走边计划，很快筐子里就装满了不少蘑菇和笋子。 抬头看看天色差不多了，她赶紧往回走，勘探队的早饭可不能误了时候。 到了家里以后，她赶紧打了井水出来，先将笋子泡进水里浸着，中午拿猪油一炒就是一道美味，蘑菇先不用管，倒出来晾在院子里就行了。 做完这些，她赶紧洗手去厨房做饭。 进了厨房，果然看见一沓子炕好的白面饼子用白布包着放在锅灶上头。 白面的香味一下子钻进了王汉云的鼻子里，她早上没吃饭就上了山，眼下饿的不行，干脆掰了一块放在嘴里嚼了起来。 白面饼子确实香的不行，她一口气吃了大半个，这才放下饼子。 一抬头就看见老三眼巴巴的站在门口，看着她手里的白面饼子。 王汉云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想吃就拿你那边的白面来换。” 老三严弘义皱了皱眉：“我没白面了，杂粮面行吗？” 他昨晚只草草的吃了些干饼子和咸菜，连兔子毛都没看到，本来心里就憋着气呢，说话自然也就没好气了。 “我给你五斤白面去哪了？这才几天你就吃完了！”王汉云淡淡道。 其实不用想，这白面老三自己肯定是不会做的。 农村人常年不吃净面，对麦子的香味特别敏感，要是他在家里做过白面，大家会不知道？ 肯定是拿出去了！ 可自从老三在大队里闹分家的时候，王汉云将他跟杨月兰的事挑明以后，村子里同龄的半大小子都不跟他玩了，他还能拿到哪里去？ 肯定是拿到杨月兰那里去了！ 拿着她的东西去讨好杨月兰，回过头来又想来耍赖占她的便宜，哪有这么好的事。 王汉云脸色一沉：“不行！白面就是白面，杂粮面能比吗？杂粮面能有白面香吗！” 老三的脸憋得通红，他怎么也没想到王汉云居然会一口回绝自己拿杂粮面换饼子。 “不换就不换！” 硬邦邦的说完这句话，严弘义转身就走。 可刚走出两步，“咕噜——”他的肚子却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他站在原地挣扎了半天，这才硬着头皮问道：“我多出几斤杂粮面还不行吗？” 王汉云看着他被为难的不行，终于松了口。 “三斤杂粮面换一斤白面饼子！” “行！”老三看了看王汉云手中的饼子，咬着牙点了头。 “那你给我拿过来。” 老三回了西屋捣鼓了一阵，才提着一个布袋子出来了，布袋子交到了王汉云的手里，王汉云垫了垫，大概是有三斤。 她随手抽出来一个白面饼子，递给了老三。 看见了饼子，老三的眼睛立刻放出了绿光，好像饿狼似的张嘴就啃。 王汉云从一边的罐子里掏出来一点蘑菇酱装在碗里递给了他，又给了他一点水。 “妈？”老三一愣。 “行了，饿就吃吧！”王汉云淡淡道。 她知道老三什么都听不进去，自己再怎么跟他说大道理也不如让他吃些苦头强，干脆就不说了。 不再理会老三，她赶紧给锅子里添上水和米，将勘探队的早饭做上，又快速的从后院拔了一点小白菜，放了一点虾酱炒了，就是一道清爽的早饭。 严弘义在王汉云的身边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突然感觉王汉云似乎也没自己想的变得那么多，似乎······还是以前疼爱自己的那个母亲。 第一卷 第29章 难道是老二媳妇？ 果然王汉云这边的饭菜还没做好，勘探队的人就等不及了，派了两个姑娘过来问什么时候能开饭。 王汉云给人家做事，自然是要和和气气的，赶紧给两个姑娘一块白面饼子。 “两位同志，不好意思啊！今天的饭有点晚了，你们先吃点饼子垫垫肚子，我这里还有蘑菇酱，一会儿给你们盛上一大碗。最多再有半个点，这饭就好了！到时候我还叫老二给你们送过去！” 两个姑娘倒是很会说话，开口笑道：“大娘！你不用这么客气，你一个人做我们这么多人的饭也是辛苦，我和秀琪就在这里多等一阵！就不劳烦严大哥给我们送饭了！” “那行！这碗蘑菇酱你们拿着蘸饼子吃，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香着呢！快尝尝！”王汉云手脚麻利的递过去一碗蘑菇酱给两个姑娘。 赶紧又钻回了厨房，锅里的菜已经做好了只是粥汤还没煮开花，现在盛出来不浓稠，她是个要好的人，自然是抓紧时间再加了一把柴进锅灶。 这边烧着火，外头的两个姑娘顾自的聊起天来。 王汉云坐在屋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先是刚才跟王汉云搭话的那个女孩子笑道：“你这丫头，在队里的时候闹得挺欢，怎么到了人家家里头，反倒是放不开面子了！” 这话自然是跟另外一个圆脸的姑娘说的。 那姑娘似乎是不好意思了，羞道：“哎呀褚英，你小点声！” “你还不好意思了！你那个严大哥怕是一会儿就回来了，不正好让你见上一面，免得你日思夜想的紧吗！” 嗯？王汉云神色一顿。 严大哥？ 怎么感觉这两个姑娘说的好像是老二啊！ 平时给勘探队送饭的只有老二，老大要干活，老三懒得不成样子，四妮力气这么小哪里担的动这么多人的饭菜。 严大哥，严大哥！可不就是老二！ 村里可就自己这一家子姓严的，自家也只有老二跟勘探队接触过。 可听着这两个姑娘的意思，王汉云怎么觉得是那个叫做秀琪的圆脸姑娘看上了自家的二儿子呢！ 要说老二长得也不差，今年也22岁了，要是按照村里人的说法，早就该给他说上一房媳妇了。 可自己以前的眼光都在老三的身上，连老大媳妇都是亲家母找上门来，直言看上了老大做女婿，这才给老大结了亲。 重生过来以后，王汉云倒是想过给老二说一房媳妇，可一是想着老二要出去做生意，这媳妇要是定下了老二又走了，那不是耽误人家姑娘吗。 二一个是老二前世的媳妇可是城里人，倒不是王汉云多么贪图这二儿媳妇家里的富贵，只是怕贸然打搅了老二命定的姻缘。 可眼下怎么还有自己送上门的儿媳妇啊！ 王汉云一阵皱眉，她不反对年轻人自己谈恋爱，可要是真谈成了，老二今后的媳妇······还算数吗······ 外头的两个姑娘还在打趣，王汉云忍不住朝外面看去。 坐在左边羞得满脸通红的这个圆脸姑娘，就是刚才那个叫做秀琪的女孩子。 看言谈倒真是个好姑娘，身段也······ 哎呀！ 王汉云猛地低下头来，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她到底在想什么啊！ 人家可是城里的文化人，还有勘探队这么好的工作，吃国家的皇粮的！怎么可能是自家这种家庭能配的起的！ 自己还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梁佳琪，你要是真不见我们可就走了啊！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严大哥，你就真不想见上一面？我看着他倒是个不错的人呢！” “蓝褚英！你再说我就生气了！” ······ 两人剩下的话王汉云根本没听进去，她满脑子都是那个熟悉的名字，梁佳琪······· 梁佳琪！这不就是自己前世二儿媳妇的名字吗！ 虽说这个二儿媳妇自己见得不多，可这个名字她却记了一辈子。 只因为那个时候她眼里只有老三，老二第一次带着媳妇回来的时候，她看不上娇气的城里媳妇，阴阳怪气的说起过她这个名字不像庄稼人。 从那以后二儿媳妇再也没来过她这，后来连老二也不常来看她了。 本来王汉云还在奇怪，这老二是怎么出去了一趟，就找到了城里的大学生做媳妇，还有个这么有钱的岳父。 原来是在村里的时候，两个人就认识了！ “那就真走了？待会儿你回了队里可不许哭鼻子！” “好了！走啦！” 正想着，外头的梁佳琪似乎是受不了同伴的调笑，拉着蓝褚英往外走去。 王汉云赶紧站起身来：“两位同志，你们等一下！” “大娘，怎么了？”梁佳琪回过头，笑的落落大方。 王汉云这才仔细的看清楚梁佳琪的脸，大眼睛长睫毛，还有一侧的酒窝，笑起来甜甜的，真的很好看，老二是有福气的。 看到梁佳琪疑问的眼神，王汉云赶紧笑道：“没什么，就是想问问饼子好吃吗？” “好吃！大娘你的手艺真好，我们都可爱吃了！”梁佳琪答的大方又妥帖。 “喜欢就好，你们先回去吧。这么多热粥，你们两个姑娘可抬不动，我一会儿还叫我家弘武给你们送去！”王汉云笑道。 听到了老二的名字梁佳琪的脸色明显一红，不好意思的笑了，低低答应了一声，就拉着蓝褚英走了。 王汉云不由得坐在灶头前发呆，这么好的一个姑娘，自己前世怎么就这么看不上她呢？ 依稀记得老二媳妇是来过自己家几次的，只是每次她都没什么好脸色。 哦，她想起来了，她那个时候固执的认为老二在外头常年不回村，是老二媳妇撺掇的。所以怎么看她怎么觉得不顺眼！ 其实现在想来，老二的心本来就大的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待在村子里做一个小农民呢！ 正想着，大门推开，老二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妈！猪草我打回来了，是不是到了给勘探队送饭的时候了！我洗洗手马上就来！” 第一卷 第30章 还想回去念书吗？ 是老二回来了！ 王汉云略微思索了一阵，决定还是当面问一问老二。 这小年轻之间的情事，怕是还得过问当事人才行，别自己在这里乱点鸳鸯谱。 那姑娘要是老二真看上了，王汉云还真得好好对待人家才是。 “老二！你过来一下！”王汉云沉声喊道。 “哎！”外头的老二答应了一声，没过一会儿就进来了。 王汉云坐在灶前抬眼看他，个子高高的，因为常年干些农活身子也壮硕，眉目虽说长得没有老三秀气，却也有一股子硬汉的俊朗风格。要说这气质，几兄弟中还是老二的气质更好些，眉宇之间带着一股子痞气，言行却一点都不显得低俗，单这一点就够吸引小姑娘了。 他的头发还湿哒哒的，正往下滴着水，身上的衣裳脱了，露出来壮硕的上身。 王汉云打量了他一下，淡淡问道：“洗过头了？还擦了身子，要换衣裳吗？” “要！”老二脆生生的回答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有点心虚的问道，“妈······我不过就是觉着跟人家文化人打交道，总不好身上臭烘烘的······” 王汉云抬眼看了看他，也没说什么。 他这个年纪，想媳妇那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其实自从去过勘探队一次以后，老二就每次去之前都要洗澡换衣裳，也怪自己太忙了，根本没发现。 看这意思郎有情妾有意，她一个做长辈的，除了教育好自己的儿子也不该多加干涉。 “老二，妈问你个事！”王汉云沉声问道，“你对勘探队的那几个姑娘怎么看？” “啊？”老二的脸色明显慌张了一下，然后脸色“唰”的一下红到了耳朵根，“妈，你说什么姑娘！我能怎么看，人家都是城里来的大学生，我一个泥腿子······” 看来还没有乱了分寸，这就好。 王汉云看着他，脸上没有什么责怪的表情：“妈也不跟你绕弯子了，那个叫梁佳琪的女同志，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妈！这——你说啥呢！”老二的脸更红了，一下子能滴出水来似的，头埋的很低，“原来她姓梁······” 好家伙，自家这傻小子还不知道人家的名字呢！ 王汉云看了看老二的样子，知道自家的儿子还没乱了礼数，这就好。 但她作为母亲，还是将声音放沉警告道：“老二，你看上哪个姑娘妈管不着。可你这事得提前跟妈说，你要是想娶人家，可不能唐突了人家姑娘。咱们得走正道，不能跟老三学，你明白吗？” “妈！你说啥呢！我哪能跟老三似的！”老二急了，“我们！······我们根本就没有······我连话都没跟她说过几句呢！” “那你不想娶她做媳妇？” “没有！我想······” 老二话一出口，就看见王汉云笑盈盈的看着自己，立刻羞得脸色通红。 随即他低下了头，声音有些失落：“妈，我就是一个乡下泥腿子，怎么敢······” “咱们现在的身份确实配不上人家佳琪同志，你要是真喜欢人家，就好好努力。”王汉云伸手将手里的最后一根柴扔进了灶膛，麻利的将灶头收拾干净用挡板堵住口，“你不是想出门做生意吗，不是正好！你好好努力，哪一天等你功成名就了，不就配得上人家佳琪同志了吗！” 老二抬眼看王汉云，见母亲的神色中尽是鼓励，心中的羞涩逐渐转变成了动力。 他重重点头：“妈，我知道了！” 王汉云看着儿子信心满满的样子，心里很满意，她站起来将手里的两个煮好的鸡蛋塞进了老二兜里。 “妈，这是？” “给你那个佳琪同志吃啊！你不是没跟人家说过几句话吗，这不就说上了！”王汉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赶紧去送饭吧！” —— 老二的终身大事一下子有了着落，王汉云也很高兴。 大雨过后，天气似乎又闷热了几分，山里的空气潮湿更加浓烈了起来，地里的土都粘糊糊的，下不去脚，家家户户都缩在家里避暑。 今天下午没什么事，王汉云干脆坐在炕上将老二和四妮的新鞋子底子都纳出来。 四妮趴在炕头上翻着一本破旧的诗集，这本书她藏了好多年了，还是小学的时候人家邻居有个女知青送她的。 前几年这东西比较敏感，她每次拿出来看的时候王汉云都骂她。 这半个多月以来她搬到王汉云这边来住着，母女两个每天一起同吃同睡，王汉云这才知道她每天闲着的时候都会看这本书。 大概是看到王汉云没有干预她看书，自从那天开始四妮也就不再背着王汉云偷偷摸摸的看书了。 “四妮，你这书写的都是啥啊？”王汉云纳着鞋底往四妮那边挪了挪问道。 “是诗，我可喜欢了！妈你要听吗，我给你念念！”说道了四妮感兴趣的地方，她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王汉云点头：“念吧，我也听听啥叫个诗。” 王汉云是不识字的，即便上辈子活了一辈子，她也没了解过诗到底是个啥。一个每日疲于奔命的寡妇，果腹都难，哪里来的闲情逸致念诗！ “水里的游鱼是沉默的，陆地上的兽类是喧闹的，空中的飞鸟是歌唱着的······” 清脆的嗓音在屋子里回荡，四妮读的很认真，神情里满是向往。 王汉云却没听出个四五六来，谁家的鱼还会说话，谁家的鸟不在天上飞？ 她不是文人，只是个寡妇，不懂得这些弯弯绕绕。 但她看的懂自己女儿脸上那热切的向往，似乎这诗中描绘的世界，能让她住进去一般。 那满足的表情比吃了白面馍馍还香，比喝了镇上卖的汽水还甜。 王汉云看着四妮，突然问道：“闺女，你还想上学吗？” 朗读的声音戛然而止，四妮猛地看向了王汉云，神情中带着期待也有犹豫。 “妈？你说啥？” “我问你，还想不想回学校继续念书！”王汉云看着严四妮，一字一顿的问道。 第一卷 第31章 上学 “妈，你别说笑了。”严四妮苦笑了一声，立刻低下了头去，“咱家啥情况我还不知道，供我三哥已经很吃力了，要不以前妈也不会不叫我······” “现在的生活是好些了，咱们给勘探队做饭一天能挣一块钱。可地里的活就忙不过来了，又分了家，生产队的工分今年指定是不够，还不知道要补交多少钱呢！” 严四妮吸了吸鼻子，道：“算了吧，妈。我下来这么多年，学校教的早就忘了，再说我马上都十五了，还能回去跟着那些小屁孩重新上初一不成？” 这个年代都是集体经济，大家平时在生产队的安排下一起干活，干了多少活就赚多少工分。 每一年生产队都会结算工分，每一户都有指标，干活多的人家自然就能达标，剩下来的工分就能换成钱。 但是像王汉云家里这种情况，没有那么多的壮劳力，到了年底不能达标，那就只能往生产队交钱补工分，弥补这一年在生产队领回来的粮食产生的缺口。 以前每一年王汉云家里都是勉强凑够工分，地里的活大多数也是靠着老大和四妮，还有王汉云自己干。 老二虽然干活但很少，一般都是倒腾些东西往家里拿钱。 老三就更别提了，一直以来都是大爷一样享福的，根本不干活。 这也是为什么前世王汉云死也不想分家的原因，原本就是老三在占其他人的便宜，分了家工分就要分开计算，她一个人根本做不到赚工分的时候还能供老三上学。 不过现在王汉云一点都不担心这个问题，因为她知道最多不过秋收以后，村里就要实行包田到户的政策。 以后再也不用上生产队交工分了，田里的收成都是自己的。 她跟四妮母女两个，吃的不多，随便种些粮食和菜园子，足够母女两个吃了。更别提家里还养着猪羊和鸡鸭这些，收拾收拾鸡蛋一个月也能卖些钱。 现在她还揽着给勘探队做饭的活，这个活起码能干上三年。 到时候勘探队走了，她就用攒的钱在村口开个小卖店，也足够供四妮上大学了。 但是四妮这么为自己着想，王汉云心里还是暖暖的。 她拉过了四妮晒黑的手，安慰道：“四妮，妈只问你想不想上学。你说的那些个，妈自然是有办法解决的，你不用把家里的活放在心上。” 王汉云伸手抚过四妮手中那本书的封面，封面上一条大鱼奋力的跳出水面，奔向天空。 想到自己女儿傲人的成绩，王汉云心中一痛，她的女儿不应该一辈子落在这穷山沟里，她应该见识更大的世面，有更好的未来。 “你初一退学的时候，郑校长都跑到家里来劝我。这么多年，是妈对不住你。现在咱们条件好些了，妈是真的想让你再上学。” 母女俩的眼神交汇，严四妮的的眼眶红了。 “妈，我······” 她如何不委屈，那年大旱家里头连吃的都没有，看着老母亲消瘦不堪的脸，她是实在狠不下心来再说要去上学。 母亲让三哥去上学，严四妮从来没恨过，在她看来个人有个人的命数，她严四妮没这个命，她认。 可王汉云每次偏心三哥的时候，家里头吃鸡蛋不给她留的时候，偷偷给三哥塞零花钱的时候，她也不是没有在心里问过。 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她是个姑娘，不如儿子靠得住罢了。 她的眼睛里不由得蓄满了泪水，怕王汉云看见，赶紧转过头去擦干净。 那委屈的样子，像是一柄刀子扎在王汉云的心尖上。 她忍不住问到：“四妮，这么多年，妈是把太多心思放在你三哥身上了，你·····有没有怨过妈？” 严四妮的嘴巴抿成了一条线，倔强的不肯流眼泪，扭过头去看着天好半天，才说道。 “妈，家里收成不好，我不怨你的。你也是没办法······” 其实王汉云知道，说是不怨，可孩子心里，对自己到底还是有疙瘩。 哪家当妈的做成她这幅模样，让女儿平白无故的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 她再也忍不住，眼里的泪珠“吧嗒吧嗒”的流了下来。 严四妮一见王汉云流眼泪，心里也难受的很：“妈，别哭了。我没有怨过你啊！” 母女两个忍不住抱头痛哭，这么多年的隔阂一下子烟消云散。 王汉云整理好心情，直接替四妮做了决定：“等我过两天有空了，就带着你上郑校长家里头，跟他说说重新上学的事！等暑假过了，你就继续去上学！” —— 近日里王汉云发现，自从拍板让女儿重新去上学以后，她脸上的笑容明显变多了，人也变得开朗了不少。 她看的出来，四妮是打心眼里想上学。 家里的那几只小兔子长得飞快，四妮跟她商量着慢慢养着，往后下了小兔子她就拿到集上去卖，也能补贴些家用。 其实王汉云知道四妮是担心每个学期15块钱的学费自己拿不出来。 她将炕沿上那块砖头拿开，里头藏着的那个小布包打开来，里头的钱已经又攒到了30块钱。 王汉云看着这些钱心中一喜，这些日子她没怎么去生产队上工，还给勘探队做了半个多月的饭，赚的钱真是不少，特别是不用给老三花钱以后，王汉云发现钱变得特别好攒了。 “哐当——” 外头传来工具扔在地面上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几兄弟的吵嚷声。 是老三干活回来了。 最近老三确实是消停了不少，无论怎样，倒是基本每天都会出门去干活。 王汉云将自己的钱放好，走了出去。 老三看见王汉云出来，脸色有些不太好：“妈，地里的活我都干完了，今天你不是说了家里的饭你来做，饭呢？” 这是让他干点活心里就开始不平衡了，王汉云没理会他耍脾气。 淡淡道：“还没做，你要是饿就去厨房吃点早上剩的饼子。” “妈！我干了半晌活回来，你就给我吃干饼子？”严弘义将手中的家伙什一扔，立刻发起火来。 第一卷 第32章 凭什么撕书 “老二和四妮早上走的时候还没有干饼子呢，怎么，你的肚子就这么金贵，吃不得干饼子？” 要是放在以前，王汉云早就将热乎的饭给老三端上来了，那个时候他还百般挑剔，嫌这嫌那。 现在她干脆不去理会，先忙自己的事，老三想要吃饭就跟大家一起吃，她再也不会单独给他开小灶了。 老三被王汉云一噎，气的脸色有些发青，但他也没跟王汉云吵闹，而是气呼呼的喝了两口凉水就走进了厨房。 四妮也给兔子打草回来了，背着一大筐子草，王汉云帮着她将背上的草卸下来，打了井水给她洗把脸。 四妮今天倒是很高兴，早上王汉云在勘探队借回来一本书给了她，她揣在怀里还没舍得看，眼下脸上都是笑意。 老三从厨房啃着一张高粱饼子出来，看见了四妮，声音有些不咸不淡的问道。 “妈又给了你不少好东西吧，你看你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子那去了！” 四妮哪里知道他正生闷气，老实回答。 “妈给了我一本书，我正想着看呢。” “啥？她还给你买书？你看得懂吗！”老三愤愤不平，明明这个家里自己才是上学的那个，妈怎么竟给四妮买书！ “一本书多少钱？不少吧！她最近是不是赚钱了，有闲钱给你买书！” 四妮摇头：“三哥，没花钱。是妈跟人借的，我就看看，回头还要还的。” “借的？”老三嗤笑一声，“这村里都是泥腿子，除了我还有谁会有书？你当我是傻子呢！” 四妮皱眉，有点生气：“真是借的，跟勘探队借的。人家勘探队的那些人个个都是大学生呢，不信你看，这书上还有人家的名字呢！” 她掏出来王汉云给她的那本书，给老三看扉页上的名字。 老三本来心情就不爽，听到了四妮说起来勘探队上全都是大学生，立刻戳中了他的痛处，他去年参加高考，屁都没考中。 他下意识就以为四妮这是在讽刺他，一把抓住了四妮的手腕。 “我发现你最近是出息了，还敢讽刺我？勘探队都是大学生又怎么样，他们跟你有关系吗？能比你三哥跟你还亲近吗！胳膊肘往外拐你倒是学的挺好！” 四妮也急了，往回抽自己的手：“三哥你干什么！谁讽刺你了！” “还敢顶嘴！”老三对这个妹子向来是作威作福，一下子听到她顶嘴，立刻火冒三丈，一把抢过了四妮手中的书几下撕得粉碎。 “我叫你看书！你还配看书！一个女人，你看的哪门子的书！” “老三！你发的什么疯！” 王汉云本来回到屋子里去拿东西，一出门就看见这样的一幕，立刻出声制止，可已经晚了。 四妮眼睁睁的看着老三将自己的书撕得粉碎。 “你！这是别人的书，你撕了我可怎么还人家！”四妮也急了，可她也只敢红着脸争辩。 王汉云气的直接撸起了袖子，抽出来墙边的柳条照着老三的身上就抽去。 “我看你是不长记性，又想在家里耍大爷威风了！我就打到你长记性为止！” “啪啪——” 柳条挥出去却没有打到老三的身上。 他一溜烟的跑到了家门口，恶狠狠的盯着王汉云。 “妈，你不就是容不下我吗！你现在满心满眼都是你闺女了，也不知道这丫头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既然这样你就抱着你的宝贝闺女过日子去吧！以后你老了，我也不会管你！” 我也不会管你······ 王汉云猛地驻足，心里一阵翻腾。 原来老三早早的就这么想了，不想给自己养老，原本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她还以为是她对他纵容太多，可现在看来，分明就是他狼心狗肺！ 呵，真是她的好大儿，养了他这么多年，不过半个月没偏心他，他竟然就恨上了自己。 “你说我心里装着四妮，那我就装了！她是我闺女，我不对她好对谁好？” 王汉云冷哼一声，直接给老三下了通牒。 “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这书是我借人家勘探队的，现在你把书给人家撕了，这书多少钱，你就给我赔多少钱来！少一分，我打断你的腿！” 她得让老三知道，想要在她的屋子里过活，就得夹起尾巴做人！ 再这么嚣张跋扈的，她就要他好看！ “不就是几个臭钱吗！明天我就给你！”老三也急了，梗着脖子喊道。 “有本事等我以后考上了大学，你们别巴结我！” “你？还考大学？”王汉云忍不住冷笑一声，“你看看你整个暑假摸书的时间还没你妹子多！怕是那书上写的啥你都忘干净了，哪家考大学的像你这样？” “你！”严弘义的脸色一红，气的咬牙切齿，“那咱们走着瞧！我一定考上让你看看！” “好！”王汉云没再理会他。 他考不考得上大学已经跟她没关系了，反正他也不会养她。 今天的饭是炒白菜和杂合面的馍馍，四妮吃的没滋没味。 她心里都是那本被撕毁的书，她翻看了定价，这本书居然要3块5毛钱，她打一个月的草也不过能在生产队换5块钱，这么一本书就要赔给人家三块五，她的心都在抖。 王汉云看她垂头丧气的样子，心里很是不忍。 “好了，不就是一本书。明天咱俩上集上，买上一本一样的赔给人家就好了！那本老的等会儿看看还能不能用胶水糊上，要是能糊上你就留着看。” 四妮不说话，放下了碗扭头提着筐子和镰刀走了出去。 王汉云知道她心里不好受，就随她去了。 她将前几日在山上捡到一朵大灵芝装进了篮子里，往勘探队走。 老三把梁秀琪的书撕坏了，她总得出面给人家道个歉，篮子里还有一块花布做的小褂，是她上次赶集买的花布做剩下的，凑了凑给梁秀琪做了一件衣裳。 虽说老二和梁秀琪的事八字还没一撇，但她一个做男方家长的，总不能太小气了，得给人家姑娘点好处，让人家见点诚意才是。 第一卷 第33章 给老二媳妇送礼 刚一出门，老二就在后头撵了上来。 “妈，你这是要去哪啊？” “上勘探队，正好你来了，跟我一块去吧！”王汉云急匆匆的往前走，老二在后头跟着。 “大中午的，妈你上勘探队干嘛去。他们得下午六点以后才能回来呢，现在队上就几个女同志在分析标本。” 看来老二还真是不少往勘探队跑，连人家的作息都摸清楚了。 “当然是给秀琪同志送东西了！老三把人家的书撕了，我总得给人家道个歉去。再说了······” 王汉云含笑看了老二一眼：“你对人家这么上心，我这个做大人的总不能装作不知道吧！那就不合礼数了！” “妈，你怎么突然·····”老二的脸红了，一下子站在了原地不肯往前走了。 “你这么突然的过去，她们队上的那些女同志会不会编排她啊！” “你这小子！”王汉云没好气的拍了他一下，“我早上跟她借了书，这回过去就说是把书弄坏了，去道歉的不就得了！” 看不出来，老二一个大男人，为了自己的媳妇，倒是想的够周全的。 果然是儿大不由娘，这儿子大了，心里头装着的就都是媳妇了。 不过王汉云倒是没有不高兴，她前世对梁秀琪那么不好，后来她都没有阻止老二往家里寄钱，可见是个有善心的孩子。 是当初的自己太过分罢了。 “那我······我就不去了吧！”老二站着不肯走，耳朵尖都是红的。 “行，你不去就不去。回去把猪粪挑了，正好要拿出去发着，当秋肥。” 这个年代的人嘴巴可毒着呢，王汉云要是跟老二一起出现在勘探队，还给人家姑娘塞东西，怕是过不了几天谣言就得传遍全村。 老二又不是现在就要娶媳妇，想要娶回梁秀琪这样的知识分子，起码老二要出去闯荡出个头来才好跟人家表心意呢！ 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平时对梁秀琪上点心就是了。 毕竟前世王汉云可没少为难梁秀琪，现在见了梁秀琪，难免觉得有些愧疚。 勘探队在村头的祠堂那头的一间大院子住着，早年这里是一家子地主，后来打地主以后这家人就搬走了。 这房子成了生产队的公共财产，眼下勘探队来了村上，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吊脚楼可不是正好给勘探队住着。 走进了勘探队，就听见里头的几个女同志在叽叽喳喳的说话。 今天正好轮到梁秀琪他们这组女孩子留在对上检测标本，几个女孩子手里头干这活，嘴巴也没闲着。 “哎，秀琪，今天你那个严大哥怎么没来呢？这可不得把我们秀琪给想坏了！” “褚英！”梁秀琪明显很含羞，但气势倒是不输，立刻回道，“我们这可是新时代青年男女的革命友谊！咱们匡队还鼓励咱们这样嘞！” 王汉云在外头听着，倒是止不住的笑，看样子这姑娘是个直脾气，她倒是喜欢。 上辈子她总觉得老二不回家是梁秀琪挑唆的，所以对梁秀琪一直都没有好脸色。 她第一次跟着老二回家里来看她的时候，她就阴阳怪气的讽刺人家，哪里还有心思去了解人家。 里头的女孩子们又笑闹成了一团，王汉云赶紧咳嗽了两声。 “咳咳——，那个，梁秀琪同志在吗？” 王汉云没敢探头，就站在门口大声喊了一声。 里头立刻迎头跑出来几个女孩子，挤在门口探头探脑。 到底还都是年轻人，没那么稳重。 梁秀琪和蓝褚英倒还好些，大方的出了门打招呼。 “是严大娘啊！您老怎么来了，快进来！”勘探队的几个女孩子几乎都认得王汉云了，蓝褚英立刻走出来热情的拉王汉云的手。 这姑娘应该是年岁比其他女孩大一些，做事很稳重大方，站在门口的梁秀琪也不差，梳着两条大辫子，站在门口笑的很大方。 可能是因为自己是老二的娘，到底还是拘谨了些。 王汉云的视线在梁秀琪的身上一扫而过，随即笑道：“早上帮我家四妮跟秀琪同志借了一本书，却不小心弄坏了。我给秀琪同志送点东西，当赔礼！” 她从筐子里拿出来准备好的那朵大灵芝，放在了勘探队的架子上。 “秀琪同志，真是对不住你。那书大娘会赔你的，下次赶集我就找找去，看有没有那样的。或者你给大娘说那书多少钱，我把钱赔你也成的！” 梁秀琪赶紧走了下来，一连串的摆手：“大娘！你太客气了，那书哪里值什么钱，坏了就坏了，没关系的！” 说着，她就把那大灵芝往王汉云手里塞，王汉云不肯收。 她今天是来道歉的，自然要给梁秀琪留下一个好印象才行。 她转头就把那灵芝塞进了蓝褚英的怀里：“褚英同志，劳烦你给秀琪同志拿进去吧，怕是秀琪同志不好意思收。我想再跟秀琪同志借一本书呢！” 蓝褚英倒是一直很喜欢王汉云，觉得这个农村大娘又实诚又有分寸感，她爽利的应了，拿着灵芝进屋去了。 院子里就剩下了梁秀琪和王汉云两个人。 梁秀琪还想推辞，王汉云这边却已经掏出来篮子底下压着的那件衣裳塞了过去。 “严大娘，您这是······” “前两天下雨，我家老二闲着没事到集上买了点碎花布。我看着正适合你穿，就给你做了一件衣裳，你可别嫌弃！” 听到了花布是老二严弘武买的，梁秀琪一愣，随即耳朵尖就红了起来。 这个年代普通人家的能买到手的布料都是有数的，一年到头生产队就分给每人这么几尺布料，谁家不是攒着要给家里的大人孩子过年做一件新衣裳的。 能拿出来随随便便送人可更是没有的事。 梁秀琪也不是傻子，一下子就明白了。 “大娘，这不合适······你们一家子攒点布料不容易，我······” “嗳！”王汉云赶紧后退，不让梁秀琪再把那小褂塞回来，“秀琪同志，你就拿着吧！这是我家老二的一番心意，专程央着我送来的。” 第一卷 第34章 谁敢找你麻烦就抽他 王汉云一个做长辈的，来这一趟自然是为了给两个年轻人拉进距离，所以她故意将这料子说成是老二专成给梁秀琪买的。 “你要是不想要，那自己还给我家老二吧！” 梁秀琪的脸红了个透彻，自然是不敢去找老二还衣裳的，她赶紧将王汉云塞给她的褂子藏在了衣裳里头。 看到自己送礼的目的达到了，王汉云心里放心了不少。 这次她可比前世对待梁秀琪好多了，也算是为老二的终身大事出了一份力了。 前世梁秀琪跟老二只有两个女儿，这也是她看不惯梁秀琪的一点。搞得两个孙女跟她也不亲，到最后她死的时候都没有来参加她的丧事。 当初是她想不开，可如今她想明白了。 儿子怎样，女儿又怎样！ 她生了三个儿子，到最后还不是连一张纸钱都混不上。这一世，她只认公平，再也不会像前世这么糊涂了。 从勘探队回来，王汉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上了山。 勘探队下午的饭还没有着落，她打算上山上找两把野蕨菜合着鸡蛋炒一下，再做个玉米面糊糊，调个香油香菜，就差不多了。 野蕨菜这种东西大多数都长在山上的梯田旁边，王汉云捋着梯田的田埂走，看见一把就用小刀割下来放在篮子里。 没过多会儿她就割了不少。 正打算往回走呢，就看见远处的林子里，几个男孩正围着一个女孩嬉笑，还时不时的用土块扔她。 那女孩也不懂得反抗，只一味的蜷缩着身子蹲在树底下不敢动。 “让你占我们的地盘！野丫头，让你在我们的地盘上打草！” 几个十几岁的男孩，围住了那女孩，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着。 王汉云忍不住皱着眉头走进了两步，蹲在树下那女孩的衣裳越看越熟悉，怕不是四妮吧！ 这几个狗崽子，居然敢欺负她闺女！ “你们几个小兔崽子，干什么呢！”王汉云立刻大叫了一声。 几个男孩一抬头，看见是王汉云，脸上的慌张神情立刻散了。 平时王汉云在村上软弱可欺，连孩子都不怕她。 “老太婆！关你什么事！一边去！”村上的男孩说话也粗俗的很，仗势欺人的事情见多了，自然也就学了个十成十。 “那是我闺女，你说关我什么事呢！”王汉云提着筐子三步两步就跑了过去。 “妈？”严四妮回过头来，这才知道是王汉云来了。 王汉云抿着嘴没说话，先是蹲下身来查看，见四妮身上只是沾了不少的泥土，并没有什么伤这才站起来看那几个小子。 “你是谁家的，欺负我闺女，我可得上你家里找你爸说理去！” 带头打四妮的是个胖小子，身高不高，长得倒是肥头大耳，一时之间王汉云还没认出来。 辨认了一会儿才发现这小子不正是她那个死鬼男人兄弟家里的小儿子吗！ 似乎是叫严佟民？ 这小子后来去了省城干服装厂，赚了不少钱，平时回乡祭祖的时候可没少看不起王汉云他们这种穷亲戚。 王汉云的脸色一沉：“我想起来了，你不是佟民吧！现在二婶你都不叫了，叫我老太婆是吧！看我不告诉你爸，让他打断你的腿！” 严佟民最害怕他爸了，一听说要上家里告状，脸上立刻心虚起来。 “是你闺女在我们的地盘上打草！我们只是赶她，你······你凭啥告我爸！” 好小子，还敢狡辩！ “咋滴这地写你名了！你家的地不是在山下头吗，山上啥时候成你家的了？”王汉云直接开骂，“还有，她是你堂姐！一口一个你闺女，你爸就是这么教你的！” “······” 这下子严佟民不敢说话了。 几个男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个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捡起来一块土块就砸在了王汉云的身上。 “嘿！你还敢打我！” 王汉云随手折下来一根树枝，照着几个小子就抽。 几个小子常年在山上野惯了，兔子似的，一看王汉云急眼了，拔腿就跑。 王汉云将手里的筐子直接扔了出去。 “啊呀——” 领头的严佟民还没反应过来就直接被王汉云砸倒在了地上。 王汉云直接按住了严佟民，对着四妮喊道：“四妮，过来！” 严四妮有些唯唯诺诺的走到了王汉云的面前。 “来，这树枝你拿着，给我狠狠的抽他！”王汉云也没多说，直接将树枝塞进了严四妮的手中。 “哎呦！你个老太婆，你敢打我，我叫我爸·····” “啪——啊——” 严佟民立刻挣扎着大声嚷嚷，王汉云直接一巴掌打在了他的嘴上，让他闭了嘴。 “妈······我·····” “怎么！不敢？”王汉云盯着四妮唯唯诺诺的脸，道，“你就想这么一辈子被人欺负？也不敢还手？” “我·····我下次不理会他们就是了······”四妮的反应像极了前世懦弱的王汉云自己。 她恨铁不成钢的直接握住了四妮的手，提着她的手朝着严佟民的屁股抽去。 “你以为你不理会他们就不会再欺负你了？他们只会变本加厉，因为欺负你根本就不用付出任何的代价，你懂吗！” “啊——，你个老太婆！我要让我爸把你家的房给点了！”严佟民被抽的嗷嗷直叫，王汉云一身的力气，就是按着他不放手。 看见了严佟民躺在地上还嚣张的样子，四妮大概也是动了真气，一下比一下抽的重，直抽了六七下这才气喘吁吁的放下手中的树枝。 “这就对了！以后谁敢跟你动手，你就别留情面，要是给他们打坏了，妈来赔！” 王汉云最后在严佟民的身上踹了一脚，这才拉着四妮离开。 没想到下午还没过去，家里就来了人。 郭爱娟推门进来，人还没站稳，直接问道。 “我听说你今天中午在山上打了你家三叔的小儿子？你咋想的嘞，你家那个三叔这么护犊子，正满村的找你，要说理呢！” 第一卷 第35章 她是傻吗去招惹这么多大小伙子！ “三叔要来？妈，我就说不该去惹佟民，三叔这么宠他，肯定会跟咱们过不去的。”四妮的脸色沉了下来，有些惴惴不安。 “怕什么！要说理就说，咱们也不缺理！”王汉云没好气道，四妮太软弱了，要不是这样怎么会在前世一直被她的夫家虐打也不敢反抗呢！ “四妮，我问你，是不是他们先惹得你！” 严四妮低下了头，有些犹豫：“是倒是，可······” “是就行了！你在山上打草，他们故意来戏弄你，怎么还不许你反抗了？世上有这样的道理？”这还是重生后王汉云第一次这么严肃的看着四妮。 王汉云知道，四妮的性子变成这样，自己以前对她的忽视肯定是主要原因。 想到这王汉云叹了口气。 “四妮，如果你一直这么软弱，任谁都能来踩你一脚，你就会变得像以前的妈一样？你自己想想，那样的日子好过吗？” 严四妮呆愣愣的望着母亲，像以前的妈一样吗？ 以前的妈确实不喜欢招惹是非，总是教育他们是没爹的孩子，在外面惹事了不会有人给他们出头，所以遇见事能躲就躲。 可以前她家里的是非就真的少了吗？ 似乎也没有。 很多人都会明目张胆的欺负他们，村里的小孩会欺负他们，那些地痞流氓也会欺负母亲。 似乎······越是躲着，遇见的糟心事越多。 严四妮突然感觉，似乎以前自己的那种一味避让的想法是不大合适。 “你也别这么说四妮，这孩子就是以前被你管微了，不怪孩子。”郭爱娟小声劝道。 王汉云心中一痛，都怪她以前对四妮太过忽视，才造成她现在连反抗都不敢。 前世她总以为四妮的苦难是她自己命不好，也怪过老三将她抵出去，可她现在觉得，四妮的苦难跟自己有着直接的关系。 “四妮，待会儿你三叔找过来，你敢跟你三叔对峙吗？”王汉云看着四妮眼神灼灼的问道。 “妈，我敢！”出乎意料的，四妮抬头看着王汉云坚定的说道。 严四妮也不太懂母亲为什么突然跟以前变得不一样了，但她总觉得自家自从母亲改变以后得生活，确实是比以前好了许多。 如果自己也改变的话，是不是家里就能变得更好了？ 正说着，远处一个气势汹汹的男人大步走了过来，直接冲进了院门，身后跟着的蔫头耷脑的小胖子正是严佟民。 “嫂子，我家佟民做的有啥不对你可以找我这个当爹的，你一个长辈，怎么能动手打孩子？” 来人是王汉云夫家的三弟，叫严新荣，今年40来岁，除了严佟民，膝下还有两儿一女，他平时最疼的就是这严佟民。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将严佟民宠成了个无法无天的性子，这严佟民长大后出去做了生意，为了投资大胆的将家里的祖宅和地全都卖了，结果全部赔进去了。 严新荣临到老了一下子失去了祖产，流浪街头，每天捡瓶子维持生活。 王汉云看了看严新荣身后跟着的严佟民，冷不丁开口。 “他三叔，你家佟民都13了吧，这么大的小子还指望着你这个老爹出头呢？宠的太过了吧！而且你家佟民没说吗，是他先欺负四妮在先的，怎么我们还手就不对了？” 严新荣眉头一皱，在这村子里过活的农村人一辈子也不过讲一个理字，他家是男孩，欺负女孩本来就落了下风，王汉云这么一说，他立刻回过头去厉声问严佟民。 “小兔崽子，你说说到底是不是你二婶说的这么回事！” 这话虽然听着像是在斥责自己家的孩子，但王汉云却知道严新荣这人最护短了，这幅模样显然是让儿子颠倒黑白。 果然严佟民立刻哭着开口：“我没打堂姐！我跟顺子几个在山上玩的好好的，是堂姐上来就往我们身上扔石头，还骂我们。二婶来了以后不分青红皂白就直接拿树枝抽我，爸，你看！” 说着，严佟民将自己的袖子撩起来露出了里面被王汉云打的一条红痕。 王汉云刚才打他的时候是拿着四妮的手去打的，四妮不敢，实际上根本没用力，也是难为他能找出来这么唯一的一条红痕。 王汉云冷笑一声，刚要说话反驳，就听见身后传来了急切的争辩。 “不是这样的，三叔！明明是他们先动的手，我上山给兔子打草，他们不让，说那是他们的地盘。我要走他们还拿石头砸我！” 这是······四妮？ 王汉云回头一看，严四妮满脸通红，都快急哭了，但话说的虽然急切，也没有再像以前一样唯唯诺诺。 看来自己刚才跟四妮说的话她放在心上了。 “堂姐，你怎么能颠倒黑白呢！明明是你·····” “怎么，你们一群大小伙子在那，她一个姑娘家是吃饱了撑得要去砸你们？”王汉云不咸不淡的说道。 严佟民被王汉云一噎，立刻收了声，朝着自己的爹看了过去。 “嫂子，孩子们就算再怎么闹，那也是孩子们的事。你一个做长辈的，怎么也不能·····” 严新荣显然还想争辩。 王汉云冷笑一声：“他三叔，你这意思是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儿子欺负我闺女？你家里十好几的大小伙子欺负姑娘本来就够可以的了，你这个做爹的居然还护着！”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严新荣，不咸不淡的说道：“他三叔，护着孩子可没有你这种做法，怕不是以后会把你家的小子宠坏了吧！” “你——” 严新荣一噎，脸色立刻变得铁青。 知道王汉云是在咒自己，但自家的小子做错在先，他一个大男人到底是不能像妇女一样跟王汉云争辩。 王汉云就是看准了他这点，反正她只要给自己的女儿讨回公道就行了。 “我不跟你一个妇女挣，也就是我二哥不在了，不然的话这事我非得······” “咋滴，你还要下去问问你二哥！他三叔，也就是我男人不在了，不然你家小子能明目张胆的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吗！” 王汉云直接开口呛道。 第一卷 第36章 妈真的会讨厌他啊 “······” 一提到了孤儿寡母严新荣被噎的不轻，他扭头看了看郭爱娟，这个女人惯爱说嘴。 要是在纠缠下去，怕是不出晚饭的时候，他欺负寡嫂的事就会传遍村里。 他左想右想想不出话来怼回去，可心里又咽不下这口气，转身就给了站在一边的严佟民一脚。 “小兔崽子，还不快跟着我回去！丢人现眼，跟个姑娘打架都打不过，老子怎么生出来你这个废物！” 爷俩骂骂咧咧的走了。 王汉云没去理会，她心里觉得痛快的很！ 四妮终于不是只会默默承受了，王汉云觉得这是一个好的转变。 盛暑当头，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 勘探队的知识分子们每天都进山，体力消耗的很大，王汉云将家里的大锅支起来给他们煮了满满一大锅的绿豆水。 这东西去暑气是最好的，给勘探队做了这么长时间的饭，平时勘探队对王汉云实在是不错。 有什么好吃的勘探队的匡队长都主动要王汉云留上一点自家吃，平时给王汉云结账也很痛快。 既然呈了人家的情，王汉云自然要对人家更上心一些才是。 老二从外头回来了，王汉云赶紧叫他。 “老二，我煮了绿豆汤，已经晾凉了，你用扁担挑着去给勘探队送去吧！要是不够就让他们说一声，我再煮一锅就是了！” 去年乡里的绿豆大丰收，每个生产队都分了好多绿豆。 这东西当饭吃是一点都不顶饱的，但是用来做绿豆汤可在合适不过了。 老二应了一声，去拿扁担。 王汉云又从锅里掏出来两个鸡蛋，塞进了老二外套的口袋里。 “妈，你对秀琪同志也太好了！”四妮忍不住笑道，“当初大嫂嫁进来的时候，你可不像现在似的。” “那我也没亏待了你大嫂！祖传的银镯子我都给她了，还要怎滴！”王汉云笑道。 当初沈巧英嫁进来的时候，王汉云虽说并不怎么喜欢她，倒也给了东西的。 前世虽说跟沈巧英一直关系不好，可到底是长媳，王汉云还是看重一些的。最重要是沈巧英这一胎就是个男孩，后面又生了儿子，不像梁秀琪，两个女儿。 说到底，王汉云前世还是太重男轻女了一些。 今生她可不想再干这么糊涂的事了，儿子又怎样，女儿又怎样，老天爷既然给她再来一次的机会，她只想公平对待。 说话间老二已经拿来了扁担，看见王汉云又踹给自己两个鸡蛋，他憨憨一笑。 “谢谢妈！” “谢啥！快去吧！给秀琪的时候，避着点人，别让村里人说闲话，人家女孩子都注重名声的。” “我知道了！”老二答应了一声，挑着扁担出去了。 王汉云坐在灶前继续烧火，今天自家也喝绿豆汤，在外面的铁锅里还剩了不少，够喝了。 饭是二米饭，王汉云从后头的菜园子里摘了一大把豆角子，切成了沫沫炒了辣子，拌在饭里香的很，四妮最爱吃这一口了。 “二哥最近真是，脸上的笑都变多了。不像三哥，整天挂着个脸。” 四妮小声嘟囔道。 王汉云忍不住撇嘴，老三最近倒是消停了很多，每天也能去生产队上工分了。 就是干活还是不积极，经常被生产队的人找到家里来告状。 王汉云本来也没指望他能干出什么名堂了，就随便找了个理由打发了生产队的人算了。 他不爱听王汉云唠叨，嫌家里头管着他，王汉云干脆就不去理会他。 这两天他更是天不亮就不见了影子，地头上也不见人影，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正想着，门开了。 老三阴沉着脸进来了，一进门就直奔厨房这边来了。 “妈，给我个马勺，我去外头舀点绿豆汤喝。” 王汉云横了他一眼：“自己没长手吗？要什么东西不会自己拿！” 四妮见状站起来要把盛饭的大号马勺给老三递过去。 王汉云直接道：“让他自己拿，我看着他每天是使唤人使唤习惯了。整天活不多干一点，使唤起人来倒是顺溜的很！” 说完她将灶火里的柴扯出来，头也不回的拿到了院子里浇灭。 王汉云是不打算再惯着他了，两天不见人影，一回来就让她生气。 站在门口的严弘义楞了一下，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忽略了自己，走到了外面去，好像自己是个透明人似的。 他气不打一处来。 他刚从杨月兰那里回来。 自从上次两人吵过架以后，没多久杨月兰就又来找他，随口哄了两句，加上他现在过得实在是不顺心，自然就又跟她搅在了一起。 “要我看你那个妹子也不是啥好东西，八成在你妈面前不知道说了你多少不好呢！要不你妈怎么会突然就对你这么不好！” 想起来杨月兰说起王汉云的话，他心头猛地一跳。 扭头看了看蹲在那烧火的四妮，他忍不住走了过去。 “四妮，最近妈给你买了什么好东西吗？” 四妮抬头：“没有，倒是给我做了新鞋！” 她一个小姑娘，对自己的亲哥哥自然是不设防的，将新鞋展露出来给严弘义看。 老三一看，那鞋绣花的鞋面，鞋底纳的厚厚的，还精致的在鞋带子上缝上的暗扣，免得影响鞋面上的花色。 这样的鞋子以前他也有的，可现在······ 王汉云已经好久没给他做新衣裳新鞋了。 他心底一阵烦躁，忍不住大声喊道：“妈！怎么四妮脚上有新鞋，我却没有！” 王汉云正在院子里喂鸡，听到老三冷不丁喊了一声，气不打一处来。 “以前我给你做的衣裳还少吗？你妹子一直是捡你们穿剩下的穿，我给她做也是应该的。”王汉云连头都没抬的说道。 “你那么多旧鞋，什么时候穿破了什么时候再找我做新鞋！” 严弘义的心口一疼，这还是那个偏爱自己的母亲吗？以前哪一次不是就算其他人都没有新衣裳新鞋，王汉云也会先给他做。 为什么现在王汉云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了呢！ 那一瞬间他的只觉得心空的厉害，好像有什么东西一下子从他手里溜走了。 第一卷 第37章 自甘下贱 最近天气热的不行，杨月兰更懒得出门了。 她原本就是外乡人，跟着裘大林跑来的，眼下裘大林又出门了，她消停了没两天，又想起来严弘义了。 于是找了个早上凉快的时候，专门穿了一件水红色的小褂，站在王汉云家的门口等着老三。 王汉云正忙着给勘探队做饭，冷不丁瞧见门口一个水红色的人影晃过来晃过去，走了好几圈。 她皱着眉头往门外看了看，竟然是杨月兰！ 这个女人怎么又来了！ 她皱了眉头，有心去门口将人赶走，可想到杨月兰那副癞皮狗一样的性子，沾上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脱，还是止住了脚步。 管她站在门口碍不碍眼呢，反正只要别找到自己面前来就是了。 可谁料刚转身的功夫，老三回来了。 站在门口和杨月兰拉拉扯扯，杨月兰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像生产队的牲口一样一个劲儿的往老三身上凑。 “老三！吃饭了！” 王汉云气的扔下了手中的马勺，脸色阴沉的朝着门口喊了一声。 这个骚货，跟过两三个男人，还来巴望着老三不放手！ 平时从来不见她干活，谁给她好东西她就跟谁上炕，简直是自甘下贱！ 从前世王汉云就不喜欢这个杨月兰，这女人在村里快把半个村的男人都睡遍了。 后来被她的夫家抓了回去，听说没多久又跟着一个商人跑去了外地，再后来就没了音讯。 反正这女人不是什么好人，跟她在一起老三就跟被灌了迷魂汤似的，他要是脑子还好使，就不该让这种女人凑上来。 “你都多大的人了，她还像管小孩子一样管着你不成！都能娶媳妇的年纪了，你干嘛听她的！” 是杨月兰的声音。 果然，这个女人没少挑唆老三跟她对着干。 这事要是放在前世，王汉云没准就忍了，可她现在可不是那种软柿子了，在她的门口挑唆她儿子，要是不让这个女人知道马王爷几只眼她就不姓王！ 王汉云直接端着一盆脏水走到了门口，照着杨月兰和老三的身上就泼。 “啊——” 杨月兰吓了一大跳，立刻往后退。 老三倒是心疼这个女人的很，直接用身子护住了杨月兰。 “妈！你这是干什么！我们俩还站在这，你没看见吗？” 好好好，不愧是她的好大儿，还真拿这种女人当做媳妇来疼了。 王汉云双手环抱在胸前，冷笑一声：“我看你是越长越回去了！人家站在门口挑唆你跟你亲妈的关系，你还护着人家！你脑子里装着的都是猪粪吗！” 看着杨月兰脸上不服气的表情，王汉云心头那口气更胜了。 “你要是愿意跟这个女人好，你就跟着她滚出去！再也别进的院子，我没有你这样的糊涂儿子！” 她的声音又冷又硬，没有破口大骂，反而是冷静的不像话。 老三也害怕了，赶紧说道。 “妈！你说什么呢！我不是你儿子是谁儿子，我以后还得给你养老呢！” 这倒还像句人话，这么长时间以来，这还是老三第一次这么好好的跟王汉云说话，就是没想到是为了杨月兰。 可他话音刚落，杨月兰就在他身后阴阳怪气的说道。 “我之前就跟你说过她不疼你，你还不信！你看她开口闭口就是跟你断关系，这是一个疼人的妈该说出来的话吗！” “哎呀，你少说两句！”老三的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可看向王汉云的眼神却带上的质疑和躲闪。 看来这两个人平时没少在自己的背后说自己啊！ 王汉云直接气笑了：“我这妈当的怎么了？当妈的难不成就欠他的吗！他吃我的喝我的，平时还往你杨月兰那连吃带拿，我都没说什么！你先在反倒是翻过来咬我？” 王汉云朝着老三直接伸手：“家里的钥匙拿来！你不是喜欢这个女人吗，跟着她走吧！往后你们别再在我眼前碍眼就行了！” 老三和杨月兰哪里想到王汉云来真的，自然是不敢搭话了。 严弘义平时靠着王汉云吃喝，就连拿给杨月兰的好东西八成也都是在家里顺过去的，要是离了王汉云，他们还怎么连吃带拿的。 老三低着头躲闪着王汉云的目光道：“妈，我不走！你不喜欢，我们不见面了就是了！” 说着他给杨月兰使了个眼色，直接走到了王汉云的身边。 伸手捡起了王汉云丢在地上的盆：“妈，我帮你把盆拿进去。” “那是帮我吗？那是你应该做的！”王汉云不想再多理会杨月兰，这种女人她跟她多说一句话都嫌脏，直接转身进屋去了。 老三这次倒也乖顺，顺手就将门关上了。 大门在杨月兰的眼前关上，气的她脸色铁青，冲着大门狠狠的啐了一口。 “呸！什么玩意儿！老娘还不稀罕你儿子呢！” 进了院子，老三讨好的站在王汉云的身边，又是给她递东西，又是帮着烧火。 王汉云也不理会他，她自己生出来的儿子，她还不了解？ 这样子八成是有事要求她！ 果然没一会儿老三就开口了。 “妈······，那个，我最近没钱了，学校要交学费，你能不能······” “不能！” 王汉云头都没抬，直接驳了回去。 她又不是什么冤大头，老三的钱都挥霍完了，现在来跟她要钱交学费？门都没有！ 她还清楚的记得前世的时候，老三得有四五个月没上学，一直在外面跟着镇上的几个小混混鬼混，还将她的钱都骗去说要买书。 其实全都是拿去挥霍了，连着考了两三年的大学，每一年都跟自己要复读费，可其实他根本没怎么上过学。 今生他竟然还拿这个借口来骗自己！ “妈！你怎么能这样呢，我可是咱家唯一的大学生，你不给我钱交学费，我怎么考大学！你还想不想让我光宗耀祖了！” “不想！”王汉云冷笑一声直接说道，“你能光宗耀祖吗？你不是连着三四个月都没上过学了吗！” “······”老三一下子沉默了。 第一卷 第38章 坟地 他还以为王汉云没有找他的麻烦，是已经忘了这回事了。其实王汉云只是懒得理会他而已，毕竟他身上可不止不想上学这一个坏毛病。 “妈，那不是因为这两个是暑假，我放假·······”老三的声音有些发虚。 王汉云冷哼了一声：“前两个也是暑假吗？你们学校的暑假倒是真长！你还真当我不说你就是不知道了，这几个月你不是一直到镇上去玩，根本没在学校吗！” 老三有些惊讶的盯着王汉云，妈居然都知道！ 那她之前为什么不跟自己说？难不成就是为了等着自己开口跟她要学费的时候，让自己出丑吗？ “你要是想从我手里拿学费，第一不许再跟杨月兰见面，那是人家的媳妇，咱们老严的男人不许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你不要脸，我们却还是要脸的！” 王汉云没理会老三脸上越来越阴翳的神色，淡淡的说道。 “第二，暑假剩下这半个月，你给我好好干活！到你上学的日子生产队的工分得赚够100分才行！不然你这个学也别上了！” “妈！” 严弘义猛地站了起来，一瞬不瞬的瞪着王汉云。 “你这不就是故意在为难我吗！你要是不想让我上学了就直说！故意给我出难题做什么！” 这个年代一个成年的壮劳力一天在生产队上工起码可以赚到10个工分，半个月最起码也有150个工分，王汉云说的100个工分根本就没有为难老三。 就算是四妮在生产队干活，半个月也能有一百二三十个工分呢。 “你要是觉得我是故意为难你，那我就是故意为难你了！反正你不干活，就别想着让我给你出学费！咱们已经分家了，你告到生产队去，我也占理！” “你！”老三怒了。 将手里的烧火棍狠狠的摔在了地上，用力一脚踹开了眼前的板凳。 “好！干活就干活！往后我自己挣学费，我也用不着你的那几个臭钱了！” 撂下这句话，老三直接冲出了灶房。 王汉云心里倏然一痛，这就是她疼爱了将近二十年的儿子，将自己辛辛苦苦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学费叫做臭钱。 是啊！是臭钱！ 要不是为了这几个臭钱，她前世也不会累的到老了早早的就瘫在炕上，让他屡次的羞辱她。 王汉云闭了闭眼，想伸出去手去将地上的烧火棍捡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颤抖的厉害。 眼前突然就模糊一片，大滴的眼泪直接掉在了灶火中，被灶火蒸发的干干净净。 真是作孽啊！干嘛生这么多孩子呢！ 她对他们掏心掏肺，可他们呢？他们嫌她麻烦，嫌她管着他们，嫌她拿不出足够的钱来让他们去挥霍。 当初自己就应该将他们都按在尿盆里淹死！ “妈，别哭了！”老二进来了，站在王汉云的身后讷讷的说道，“老三还小，有点不懂事，你别跟他一般见识。要不·····要不我替你揍他一顿，给你出气！” 王汉云没回话，用力的擦干了自己脸上的眼泪。 “勘探队的饭你起来做吧，我出去一趟。” 将烧火棍直接给了老二，王汉云沿着自家的地头往山上走，走到了快到半山腰的地方，在一片坟地前停下来了。 这是老严家的坟地，她男人就埋在最边上。 她走到了坟前，伸手将坟头上的野草拔了下来，找了一块平缓的石头在坟头边上坐了下来。 前世她在炕上瘫了这么多年，想来也好多年没给这个死鬼上过坟了。 她轻抚着坟头上的石碑，那照片上头的军装男人笑的很好看。 几个孩子中，老大和老二长得都像她这个当妈的，唯独老三长得最像他，可惜只像了皮相却没像性子。 她男人是个不怎么爱说话的人，但万事都会默不吭声的做好，这点老三一点都不像他。 老三干活的时候油嘴滑舌，惯会偷懒，一让他干活就偷奸耍滑。 后来老三家里的两个孩子也继承了这幅性子，王汉云还能动弹的那几年，这两个孩子都是王汉云带大的，常常吵得王汉云头疼。 她在坟前坐了半晌，心里的郁闷也消散了不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傻。 早就知道了老三的这幅样子，何必还跟他一般见识呢！ “我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早就知道了他那副样子，干嘛还跟他一般见识呢！”她自嘲的苦笑一声，站起来揉了揉蹲麻了的腿，打算回家去。 刚走出坟地，就看见远远的山脚下的路上有个人正歪歪扭扭的往自己这边走，离得太远，王汉云看不清那人的样子。 只看见他拎着一个酒瓶子，凭身形猜测怕不是孔立军！ 她没好气的翻了白眼，她很讨厌这人，不想跟他遇上王汉云干脆走到了坟地的另一边，打算从另外一边回家。 可这上腰上都是梯田，开采过度以后得田地在山下就能清楚的看见半山腰。 孔立军一眼就看见了王汉云，立马笑呵呵的迎了上来。 他喝的醉醺醺的，一开口那话就不让人爱听。 “呦！这不是严家小寡妇吗？又来给你那死鬼男人上坟？要我说还上个什么劲，你早点找个男人才是正经的！” 王汉云白了他一眼，不想跟醉鬼纠缠，她直接越过了孔立军往山下走。 可孔立军却一把抓住了她。 “我跟你说话呢，你走什么！”大概是借着酒劲，他也忘了上次差点被老大打的事了，直接对王汉云动手动脚起来。 王汉云只觉得心头的怒火往头上直升，怒喝了一声：“王八蛋，你放开我！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呦！你还不客气嘞，你不客气一个给我看看，哥哥我就喜欢不客气的！” “啪——啊——哎呦——” 王汉云没等他说完，忍无可忍，直接一脚将孔立军提到在了梯田上。 孔立军喝了酒，身形不稳当，一下子跌倒以后又往下滚了两阶。一摔之下，他的酒直接醒了大半。 他捂着头大叫：“你个虎娘们儿，摔死我了！不行，你别走，你得带着我上卫生院，我叫你都踢坏了！” 第一卷 第39章 一百个工分 王汉云的心情本来就不好，一听到孔立军还要讹自己，心头的火气更大了。 她捡起来一块土块就直接往孔立军的脸上砸。 “我叫你调戏我！你这狗杂种还配上卫生院！你也配！” “哎呦，哎呦！” 孔立军被她砸的直叫唤，赶紧捂着脑袋求饶。 “不去了！我不上卫生院了！不上了还不行吗！” “哼！呸！狗杂种，赶紧滚！”王汉云发泄了心里的怒气狠狠的啐了一口，这才停了手。 孔立军不敢多留，爬起来就往山下跑。 山脚下老二正好看见王汉云在山腰上跟什么人打起来了，赶紧跑了上来。 “妈！怎么回事！” 他跟孔立军擦肩而过，孔立军抱着脑袋拼命跑，“嗖”的一下就从老二身边窜过去了。 王汉云见人都跑了，也就算了。 摆摆手：“没什么，一个狗杂种，也想着占我的便宜。没事了，勘探队的饭你送过去了吗？” “送过去了。”老二严弘武看着孔立军的背影，觉得有些奇怪。 以前妈对这个老无赖一向都很忍耐，今天竟然也动手打起人来了。 不过他也没多想，毕竟王汉云的改变也不止这一点。 严弘武跟着王汉云下山回家，从怀里掏出来一本书递给了王汉云。 “这是四妮跟勘探队借的书，我给她带回来了。” 王汉云接过来一看，封面上的字迹是梁秀琪的，写的端正又漂亮。 这段时间的接触下来，王汉云发现梁秀琪是个大大方方的姑娘，也很勇敢，还有学问，她现在倒是想不通前世自己为什么对梁秀琪有这么大的看法了。 “是秀琪给你的？”王汉云揶揄的看向老二。 老二的脸色一红，实诚的点头。 “是四妮自己跑过去借的，人家秀琪同志让我帮着带回来而已。” 知道这两个年轻人对对方的心思，王汉云沉声说道。 “既然喜欢人家，将来就要好好的待人家。要是······要是人家让你跟着去城里生活，你就去！” 她想起来前世老二和梁秀琪一直在省城生活的事情，一辈子再也没有回来。 这片土地能给老二的不多，再说梁秀琪的家里人都是文化人，生活在省城肯定比在这村里当泥腿子要好受的多。 “妈，没来由的你说这个干什么！”老二的耳朵尖有些红了。 王汉云轻松一笑：“过不了几天你就要走了吧，去了外面好好干，要是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千万记着，你还能回家！要是混出个名堂来，将来真能跟秀琪同志修成正果，留在省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用惦记家里，家里有地，有你大哥。你只需要去追求你想要的生活就行了！” 这一世王汉云已经想明白了，儿孙自有儿孙路，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她何必非得拦着孩子们去追求自己的好日子，平白惹人厌烦呢。 “妈······”老二严弘武的声音有些颤抖，王汉云抬头一看，八尺高的大小伙子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妈，等我出人头地了，我一定回来接你去城里生活。” 王汉云笑笑，伸手摸去了他的眼泪：“好了，好男儿流血不流泪，别哭了！等会儿勘探队下山的时候，你的秀琪同志要看见你哭鼻子的样子了。” 果然，听到了梁秀琪的名字，老二赶紧胡乱的擦干净自己的眼睛。 王汉云忍不住笑了，几个儿子似乎除了老三，剩下的两个也没有那么不可救药。 —— 杨月兰气的将脚下的树枝狠狠的踩碎了。 这个老太婆，她居然当着自己的面羞辱自己，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个没有男人的寡妇吗！还不知道背地里勾搭了多少男人呢！ 正想着，就听见自家的后窗户被“嘟嘟嘟”敲响了。 她心头一喜，赶紧打开了后窗户，果然看见严弘义拎着几个番茄站在窗外，她喜笑颜开。 “好人！你可来了！快进屋来！” “我不进去了，给你送几个番茄，今年的番茄个头大，沙瓤的，挺好吃的，你尝尝吧！”严弘义将番茄给了杨月兰这就要走。 杨月兰不乐意了：“你家里那个老太婆说的话，你还真听？这就要跟我划清界线？” 严弘义的脚步一顿，他对杨月兰说不上多喜欢，但是杨月兰平时对他说的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都能说到他心坎上。 他就算想不听，脑子里的想法也总是被杨月兰牵着走。 刚才他在王汉云那里受了气，这会儿心里正憋屈着呢，杨月兰又提起来王汉云，他心头一阵委屈，忍不住说道。 “我也不知道最近我妈是怎么回事，总是针对我！我今天是跟她正经要学费，要是放在以前，她肯定马上拿给我。可今天她居然说我不好好学习，就不给我了！还让我去生产队赚100个工分才给我出学费。” 他越说越委屈，直接靠在了杨月兰的窗户边上难受起来。 杨月兰的眼珠子却转了好几个圈，原本她还以为严弘义的身上以后都榨不出钱来了，哄着他不过就是给自己解闷而已，可现在看来，那个老太婆果真还是心疼儿子的，还是肯给钱的。 她喜笑颜开，立刻拉过了严弘义的手。 “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可这钱都在老太婆手里头攥着，你要想拿到不容易。不如我教你一个办法，保准你能又快又轻松地拿到钱。” “什么办法？”严弘义问道。 “不就是生产队的工分吗，我央人每天给你多记上一点，你每天去走个过场不就有了！” 杨月兰最近跟生产队的会计勾搭上了，也确实是有办法解决严弘义的难题才说的这个话。 但严弘义还不知道，满心以为他跟杨月兰之间是真心的。 “你打算求谁？” 杨月兰的眼底闪过了一丝慌张：“哎呀，你就别管了，反正我能帮你，你是不是也得给我点好处？” 严弘义这回乐了：“给！肯定给，你想要啥我都去给你弄！” 杨月兰眼珠子转了转：“上次那猪肉我没吃着，你再去给我弄点猪肉吧！” 第一卷 第40章 婆婆来找茬 下午王汉云去地里割完豆子回来，已经下午五点多了，本来想给勘探队做饭，但勘探队却来人说今天要去镇上吃，就不用王汉云做饭了。 家里晚上的饭菜今天轮到老二做，王汉云一下子闲了下来，干脆回到了屋里找出来两块小花布，打算给四妮做两件贴身的衣裳。 这段时间她见四妮自己做的贴身衣裳不怎么合身，干活的时候一直往下拽，应该是孩子大了，小衣裳有点小了。 刚好上次的花布还剩了一点边角料，凑一凑也能凑一个小背心出来。 她以前不怎么关心四妮的这些事，这些小东西都是四妮自己做的，样子还是以前自己教她的那种小孩子穿的样子，兜不住，她在外面走的时候总是弓着腰。 想来自己这个当妈的也有点不称职了，这些事情原本应该给她讲清楚才是。 王汉云将碎花布裁剪成了三片的样子，侧边包缝以后，前面又缝上一排小按扣，这样比较好穿脱。 肩带她特意做成的宽宽的样式，这种肩带穿着比较舒服。 做完了，王汉云喊四妮进来试试。 “妈，我奶来了，坐在门口不肯进来，看那样子，挺生气的。”四妮进来说道。 王汉云忍不住皱眉，自己这个婆婆百年不遇的来自己这院里一趟，还坐在门口不进来，肯定是有事。 “你先试试这衣裳，我出去看看。” 她下炕穿鞋往外走。 王汉云当初和婆婆分家的时候她男人才刚死没一个月的时间，留下她一个寡妇带着四个孩子，婆婆不由分说就将她们赶了出来。 嘴上说是大家都要分家，可实际上，只有她们母子几人搬了出来，大伯和三叔两家还是跟着婆婆一起过。 前世王汉云几乎是恨透了她这个婆婆，气她不留情面，将自己孤儿寡母赶出来。 可今生，王汉云却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了，毕竟过不了几年婆婆刘彩霞就突发心脏病死在了田埂上，谁会跟一个死去这么多年的人计较呢。 这么想着，她出了门，一出门就看见婆婆刘彩霞坐在自家的门口，正在装模作样的抹眼泪。 王汉云心下明了，怪不得四妮喊她进去坐她不去呢，原来是在这演戏演的正上头呢！ “妈！你大半年才来我这院子里一趟，怎么来了就坐在门口抹眼泪，这是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做媳妇的不肯让你进门呢！” 王汉云这个婆婆刘彩霞是个标准的是非头子，大家一起过日子的时候，王汉云的男人在部队上，一年到头回不来几次，她在家里就一直欺负王汉云母子几人。 家里有什么好吃的也没有王汉云孩子们的分，活却一点不落的全落在王汉云的身上。 那时候家里还只有老大和老二，他们都是知道他们阿奶这副德行的。 王汉云男人死的时候，老三和四妮才都只有几岁，自然就不记得这些。 “怎么，我这个做婆婆的都不能来你门上看看了？”刘彩霞一见王汉云就摆起了婆婆谱。 她心里总觉得有些奇怪，王汉云刚才的话似乎听着有点阴阳怪气的，但她又觉得不太可能。 王汉云以前多么软和的一个人，随便她拿捏都行，怎么敢阴阳她？ 正说着，老大正好从外头回来，一眼就看见刘彩霞坐在自家院子门口，脸上的表情立刻凝固了。 他咳嗽了一声，脚步不停，也没理会刘彩霞，直接进了院子。 “嘿！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都娶媳妇的人了，看见阿奶居然连个招呼都不打，到底还有没有把我老婆子放在眼睛里！” 王汉云的眼睛眯了眯，她原本不打算跟刘彩霞再计较的，可她到自己的门上来找不痛快，可就不能怪她了。 “呦，妈！您这话说的不对，他小的时候您也没好好对待他啊！他六岁的时候大夏天您让他端热水，把整条胳膊都烫伤了，那疤可还在我家老大身上留着呢。您让他怎么开口叫您啊！” 王汉云冷笑着说道。 刘彩霞喉头一哽，几乎愣在了原地。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软弱的二儿媳妇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牙尖嘴利起来了！ 反应了老半天，刘彩霞才意识到王汉云这是在骂她呢，立刻竖起了眉毛。 “老二媳妇，我老婆子上你门上来了，你就这么对待你婆婆！” 王汉云看着她只觉得有点好笑，这人三句不离婆婆款，自己前世到底是怎么才能在这种人手底下吃了这么大的亏呢！ 临到她死的时候，王汉云还在记恨着她，却不敢反抗。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的要命。 “妈，您到底有没有正经事！要是没有我就关门了，我累了一天想要休息了！” 王汉云没理会刘彩霞的指责，直接伸手就要关上自家的大门。 刘彩霞急了，她今天来王汉云这里的正经事还没办呢！ “等会儿！”她赶紧说道，“老二媳妇，你家老三把我的菜园子偷了，这事你可得管！我一个老婆子种点菜容易吗，那可是我起早贪黑的种出来的。我这么大岁数了，平时就靠着这点菜园子过活了，他都给我糟蹋了可让我怎么活啊！” 说着说着，刘彩霞又开始抹起眼泪来，就差躺在王汉云门前撒泼打滚了。 她这个婆婆，最会这一招了，以前在一起过日子的时候，她就常常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闹的全家都不得安宁，现在分家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没改掉这个毛病。 刘彩霞说的那个菜园子王汉云知道，就是河靠那头的一小块自留地，平时刘彩霞宝贝的很，毕竟那地里种的菜都是三叔家里她最疼的两个孙子爱吃的，她宝贝的跟眼珠子似的。 那时候老大不小心摘了她一个甜瓜吃，她拿手指头粗的棍子打老大，老大那时候才七八岁。 “行了！别哭了！我家老三摘了你什么，你有证据吗！” 虽说王汉云不打算护着老三，但老三到底是这家里的人，她不能让见不得自己好的人看自己的笑话。 第一卷 第41章 当面对质 刘彩霞脸都绿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我这个做阿奶的冤枉小辈呗！” 王汉云看了看她，淡淡道：“冤枉人这事，妈你以前也没少干。我今天多问一句，也是因为有了前车之鉴不是！” 以前大家都在一个院子里过日子的时候，刘彩霞每次丢了什么东西都第一个来怪王汉云和她的孩子们，其实老大老二都不是那种手脚不干净的孩子，老三和四妮就更别提了，那时候他们才几岁，哪里会偷东西。 倒是大伯家的两个小子，被宠的不像样子，常常手脚不干净。 刘彩霞一噎，心里知道王汉云意有所指。 但这事不能就这么完了，她一个做婆婆的，今天要是在王汉云这里吃了闷亏，那回去她还怎么面对另外两个儿媳妇，她做婆婆的脸又往哪里放！ 这么想着，她的语气也冷静了下来，突然不咸不淡的说道。 “老二媳妇，我知道你偏心你家三娃子，平时就把他宠的不像样子！今天我还看见他跟村头的那个姓杨的小狐狸拉扯！不是我做婆婆的多嘴，到底是我亲孙子，我提醒你一句，那小狐狸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小树苗要是不修理，怕是以后就长歪咯！” 王汉云脸色一滞，原以为那天杨月兰在门口，自己骂过老三以后，他已经死心了。 可谁想到他竟然又跟杨月兰勾搭在了一起。 她心里堵的慌，那个杨月兰到底有什么魔力，让老三这么念念不忘！ “你什么时候看见的，在哪？” 这话可问道了刘彩霞的心坎上了，她立刻阴阳怪气的笑道。 “就今儿早上，我眼瞅着这小兔崽子偷了我的洋柿子。用那么大个布兜着！好好的洋柿子都被他摘走了，天杀的，那可是我一夏天的口粮！” 刘彩霞的脸上浮现出愤恨之色，连带着用眼神狠狠的剜了王汉云一眼：“他径直就上了大道，直奔村头！我就是腿脚不好了，没撵上这小兔崽子！你说那不是找那个小狐狸是干嘛去了！” 刘彩霞这个做阿奶的说自己的亲孙子，一口一个小兔崽子，天杀的！ 王汉云的脸色沉了下来，虽说早就知道她不疼自己的孩子，但用这么难听的话说自己的孩子，她还是有些听不下去。 “这么说，妈你没亲眼看见老三跟杨月兰好？” 老三虽然荒唐，但平时跟杨月兰相处的时候，也还知道背着人，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前世要不是自己为了让他们俩断了，也不会闹得人尽皆知。 现在也是，村里人虽说隐约知道这件事，但其实谁也没真的看见过。 王汉云盯着刘彩霞，不留情面的说道：“要是没亲眼看见，妈你这么说自己的亲孙子也不合适吧！到底也是你们老严家的孙子，丢的也是你们老严家的颜面！” 刘彩霞立刻发起疯来：“我呸！还不是因为你这个脏心烂肺的婆娘才叫我孙子长歪的！老严家列祖列宗要怪也得怪你！” “呵！”王汉云冷笑了一声，“我一个寡妇婆子，你将我们母子五个赶出家门分文不给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说我脏心烂肺呢！老严家的列祖列宗要真是地下有知，也得先收了你！” 虽然王汉云嘴上这么说，但她知道刘彩霞不可能是空穴来风。老三八成是确实拿了她的东西，她才巴巴的找上自己的！ 王汉云也没打算护着老三，前世她护着老三的地方够多了，护到最后连自己的女儿都赔了进去，也没落得什么好下场。 再说老三既然有胆子这么干，就得做好自己承担后果的准备。 眼看着刘彩霞又要发飙，王汉云直接了当的说道。 “您不是说我家老三偷东西了吗？那行，我先在就把他叫回来，咱们当面说清楚，他要是真偷了东西，我当场就叫他赔给你！” 没等刘彩霞说话，王汉云直接扭头喊了一声。 “老大！老二！你们都给我出来！” 屋子里的老大老二赶紧出了院子，沈巧英和四妮也听见了动静，站在屋门口巴望着往这边看。 四妮有些疑惑：“大嫂！往常阿奶来妈不都是小心谨慎的请进门来吗，这回怎么连门都不叫阿奶进？” 沈巧英往那头望了望，笑道：“妈想明白了呗！” 她心里止不住的想，要是自家婆婆活的一直这么硬气，以前他们也不至于屡次被刘彩霞欺负。王汉云现在这个样子，沈巧英是越来越喜欢了。 老大往外走，沈巧英悄悄拉了他一把，低声道。 “弘文，今天阿奶这是明摆着找茬来的，你可得帮着咱妈点！” 严弘文点了点头，捏了捏沈巧英的手：“我心里有数，外头一会儿要嚷嚷起来，你怀着身子，千万别出去凑热闹！万事有我！” “嗯~”看到自己男人有担当的样子，沈巧英不由得低头红了脸。 老大老二很快来到了王汉云的身边，两个青壮年往王汉云身后一站，身形把原本就不大的小门都堵上了。 他们身高都随了王汉云，在村里的青年中都算是身高很高的，特别是老大，平时干农活比较多，身上肌肉壮实，远远看着跟小牛犊子似的。 刘彩霞被这架势吓了一跳，心里不由得有些发虚。 其实她没真看见老三偷东西，只是远远的瞥见老三从自家的自留地旁经过，手里头还兜着一兜洋柿子。 她今天来也不过是想趁机来摆一摆婆婆架子，敲打一下自己这个儿媳妇而已。 “老大老二！你们现在就去把老三找回来！你们阿奶说老三拿了她的东西，不管他拿没拿，你们俩告诉他，让他赶紧滚回来，自己来给自己善后！” 老大点头，老二的眼神在刘彩霞和王汉云之间扫过，也立马会意。 两人出去了，刘彩霞倒有些发虚起来。 “老二媳妇，你个做妈应该替孩子们担着，你找个孩子来有什么用！” “哼！”王汉云冷哼一声，“他19了，还是孩子？自己闯下的祸事自然要自己担着！妈，我把人给你叫回来，怎么解决，你们自己商量！” 第一卷 第42章 搬出去 刘彩霞一噎，难不成外头说的王汉云把老三分家出去的事是真的？ 外头传的沸沸扬扬的，都说王汉云一下子跟变了个人似的，将几个儿子都分不出去，原本她还不信，可现在······ 她看着王汉云与以前截然不同的态度，心里有些犯嘀咕。 没过多久，老大和老二就压着老三回来了。 王汉云将院门打开，对着几人道。 “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进门来说吧！” 这个老二媳妇居然到现在才叫她进门，刘彩霞的脸上青黑一片，忍不住嘟囔道。 “现在倒是知道丢人了！让婆婆站在大太阳地这么半天才叫进门，也真有你的！” 王汉云没理会她，随便在院子里找了个石墩子坐下。 她用审视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老三，这两天他倒是老实的去上工了，现在身上还有泥土。 但其实老三严弘义刚从杨月兰家里出来，就被老大和老二堵在了路上，不由分说就将他拿了回来。 一进门就看见刘彩霞站在门口，他心里忍不住打鼓，还以为王汉云是知道了他又去找了杨月兰的事情，他面上有些发虚，直接皱眉问道。 “妈，我正干活呢，你把我叫回来干什么？” “你阿奶说你偷了她菜园子里的洋柿子，我叫你回来自然是问问有没有这回事！要是有你就赶紧把洋柿子折钱赔给你阿奶，自己的屎盆子自己倒。” 王汉云淡淡的说道。 老三严弘义的心里咯噔一下子，他哪里想到阿奶还真有脸找到自家来。 他确实是进了阿奶的菜园子摘了几个洋柿子给杨月兰送去讨好她，但他以前也摘过，没见阿奶找到家里来闹腾啊！ 他哪里知道，以前他做的那些事情不是刘彩霞不找麻烦，而是王汉云都在背地里帮着他擦了屁股罢了。 不过这次王汉云可不打算替他擦屁股了！ 刘彩霞见老三皱着眉头不说话，心里也来了气，但到底还是自己的亲孙子，她说话的语气可比跟王汉云说话的时候不自觉的就轻了两个度。 “老三，上午阿奶在菜园子里看见的那个人是你吧！你要是想吃洋柿子直接跟阿奶说就行，阿奶又不是不给你，你何必·······” 严弘义只觉得心里憋着一口气，不过是随手摘了几个洋柿子，怎么就值得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了！ 他白眼横了刘彩霞一下：“行了！我这只有两毛钱，你那洋柿子又小又涩，这钱够了！” 他心不甘情不愿的掏出来五毛钱，扔给了刘彩霞。 人都堵到了家门口，他还能怎么办！ 王汉云看着他的脸色变换，心里隐约猜到，刘彩霞说的可能都是真的，不然以老三的脾气，怎么会这痛快的掏钱呢。 不过刘彩霞还在，她也没说话。 反而是刘彩霞，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慢待，心里很不舒服。 但她不找老三的麻烦，反而是奔着王汉云去了。 “你瞅瞅你是怎么教的孩子，就这么跟我这个当阿奶的说话？” 王汉云抬头看了她一眼：“我家里早就分家了，老三都19了，别的年轻人在他这个年纪都结婚了！他还是孩子？他的行为我一概不负责！” 她淡淡道，就差没说明白老三跟自己没关系了。 以前她给老三背的黑锅多了去了，也没落到什么好处，现在这锅她不想背了，反倒是要被指责起来了！ 当妈了难不成就犯了什么弥天大罪？ 孩子犯的错都要加在她的身上，而且他要真是个孩子倒也罢了，快20岁的大小伙子，他是哪门子的巨婴！ “现在钱也赔了，你要是没什么事就走吧！我还有活要干呢！” 刘彩霞气的直接啐了一口：“呸！算我倒霉！” 她气哄哄的走了，不是她不想找麻烦，而是从刚才老大严弘文和老二严弘武就虎视眈眈的盯着她，她哪里敢动！ 也不知道这老二家里的中了什么邪，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几个小子这么团结呢！ 刘彩霞走了以后，王汉云坐在原地没有动。 她心里梗着一口气不舒服，她原以为这段时间老三事认认真真的去上工了，没想到他还在暗中跟杨月兰来往。 而且不仅在家里偷鸡摸狗，在外面也干出来这种事情。 “老二，把门关了！”王汉云沉声说道。 见到王汉云阴沉着脸色，老二严弘武心里一抖，妈这是要发飙啊！ 他赶紧跑过去将门关了起来，走到老三身边的时候，不由得给老三使了一个“你要完了”的眼色。 老三立马回瞪了他一眼。 王汉云没理会他们俩的小动作，自顾自的说道。 “老三，以前你跟杨月兰在一起，我总指望着你能自己醒悟。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老三严弘义的脸色一滞，终于还是说到杨月兰身上来了。 他以前总也的妈没有正面说过杨月兰的事情，多少应该是不在意的，毕竟自己一个大男人，总要走这一步。 可到今天，他才知道王汉云在指望着他能自己醒悟。 严弘义忍不住皱眉：“妈，兰儿她不像你想的那样，她是个温和的女人，你是不是觉得她比我大两岁，还嫁过人就对她有什么偏见？” “那个裘大林对她一点都不好，她也是受害者，我这也是······” “啪——” 王汉云蒙的一巴掌拍翻了眼前晒着豆干的架子，怒目瞪着老三。 “我不管她是什么人，她有男人，你就不能跟她来往！” 老三不乐意了：“你这是歧视！她在裘大林家里也是被逼的！” 王汉云冷笑一声，原以为老三只是一时跟自己犯浑，可这么看来他竟然真对这个杨月兰动了心。 还兰儿？这样的女人她也配！ 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以老三的脾气都不会改变对杨月兰的看法，所以她干脆说道。 “你要是非得执迷不悟，不跟杨月兰断了关系。那我们大家伙儿可不再跟着你受人白眼了！你就自己搬出去吧！” 什么？妈竟然要自己搬出去？ 老三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搬出去我住哪啊？” “外头不是有块地吗，你就在那搭个草棚子！只要你不跟我们沾关系，往后你把杨月兰往你那个草棚子拉我都不管你！” 第一卷 第43章 搬出去（2） “妈！你这是铁了心要逼死我吗？”严弘义双眼通红。 他从来没想过王汉云会将他往外赶，这段时间，虽说大家已经分了家，可王汉云偶尔还会管他饭吃。 虽说不像是以前那样，偏心他，可到底也没有像今天一样铁了心将他赶出门去。 “我明白了，是四妮给你出主意，让你把我赶出去对不对？”严弘义恶狠狠的瞪着站在门口的严四妮，骂道，“亏我从小就把你放在心里疼，现在你长大了，倒是把我这个做哥哥的，往死里坑！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子！” 严四妮愣了：“三哥！我没有啊！” 她哪里知道自己的三哥刚从杨月兰那里回来，听着杨月兰挑拨了一顿家里的关系，心里早就对她有了成见。 老二也是忍不住皱眉：“老三，这事儿你怎么能怪四妮！刚才阿奶找过来的时候我在家，看了个明白！你明明知道阿奶不待见咱们，还去她的菜园子里偷洋柿子！” 严弘武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王汉云。 面上一红，又说道：“何况今天妈生气，不就是因为你还跟那个杨月兰拉拉扯扯的不清楚！要我说，你赶紧跟这个女人断了，跟妈认个错！” “门口的那块地虽说也是咱家的，但早年是盖猪圈用的，又湿又潮，难不成你还真想过去住草棚子？” 严弘武的本意是让老三少说两句，跟王汉云认个错。 他过不了几天就要离开家了，他不想在自己走之前看见家里还不和睦。 在农村呆着，儿子就代表势力！ 谁家的儿子多，谁家在外面就硬气！ 他家里本来就没了爹，王汉云一个寡妇婆子，要是几个儿子不和睦的事情被外头的人知道了，外头那些人多多少少都要欺负到自家头上来的。 王汉云看了老二一眼，她觉得老二最近懂事了不少。 或许是因为前世自己的眼光都在老三身上，忽略了他的原因，他才变的这么势力，这么想往上爬。 这段时间他也不像前世一样说话总是动心眼了，看得出来他是用心为这个家着想。 可是再看老三，还是那副不肖子孙的样子。 梗着脖子冷笑一声，对老二说道：“二哥，没想到有一天这个家里你还能做起和事佬来，以前你说话做事，可是都为着自己。什么时候想过家里？” 他看了王汉云一眼：“让我猜猜，是不是妈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过两天要走，怕不是妈给了你不少私房钱吧！” “我上学她不给学费，倒是给你钱让你出去挥霍！妈你还说你不偏心？” “三哥，你怎么能这么说二哥！他也是为了这个家好啊！”四妮气的眼睛都红了，直接喊道。 “行了，你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不就是让我走吗！我走就是了！” 兰儿说的没错，这个家里就是已经容不下他了，不仅妈一直在针对他，就连大哥二哥和四妮都抱团针对他。 不就是要赶他走吗？ 他走就是了！ 严弘义看了看王汉云，眼睛里全是埋怨：“既然你都说了，我今天就去外头搭草棚子！这个家容不下我，我也不稀罕待！” 王汉云一阵冷笑：“好！既然你这么硬气，那你今天就出去搭棚子！” 不让他吃点苦头，他是不知道自己以前给他的都是什么样的好生活。 老三跟杨月兰她前世不是没有硬拆过，跟杨月兰分手以后，他恨了自己这么多年，非说是自己坏了他的姻缘。 他不是喜欢那个杨月兰吗，那就让他娶回来，她倒要看看这两个人能把日子过成什么样！ 她淡淡道：“不过我提前告诉你，这杨月兰在外地可是有家室的！往后她家里人要是找来了，跟你要人，我们可不会帮你！” 严弘义一脸的不屑，兰儿有家室他早就知道了，可那又怎样！ 她男人待她不好，自己就要好好待她！ 现在是新时代了，谁还像老顽固一样！人家广播站都鼓励妇女开第二春，兰儿怎么就不成了？ “我不用你们管！我要是真娶到了兰儿，自然会好好对待她！” “好！”王汉云当即拍板，“口说无凭，你给我立个字据！” 老三严弘义原本还得意的脸色一滞，他没想到王汉云会让他立字据，这是怕他到时候不认账吗？ 他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 可王汉云才不理会他，直接叫四妮拿来纸笔，让老三你自己写。 老三拿了笔，王汉云叫他写他也不敢不写，只好硬着头皮写了字据，还按了手印，这才算完。 到了晚饭的时候，王汉云在后院喂猪回来，就看见老三在外头的那块洼地里搭草棚子。 到底是村里的孩子，这些活计就算没干过也看见过不少了，他搭的倒是顺利。 老二从王汉云身边走过：“妈，我去给他帮帮忙？” 王汉云冷哼一声：“不用！让他自己搭！不吃点苦头，他哪知道学习才是唯一的出路！” 她撂下话不再理会，转头去将大锅烧起来，到了给勘探队做饭的时间了。 正是盛夏，今天王汉云依旧是给勘探队做了两个热菜一个凉菜，热菜就是猪肉炒的豆角，还有一个萝卜丸子汤，凉菜是拌的芥蓝，王汉云腌的芥蓝很清爽，脆脆的吃起来一点都不咸。 她将菜盛到了大盆里让老二挑过去给勘探队。 剩下来的一点锅底菜就留着自己吃。 这段时间有了勘探队的油水补贴，四妮脸上的肉明显多了一些，人也不像以前干瘦的一把子骨头似的了，逐渐呈现出少女的样子。 家里的晚饭是玉米馍馍，四妮爱吃拌芥蓝，就着馍馍吃了一大碗。 吃完饭以后王汉云去门口倒水，正好遇见老三回来。 他黑着脸道：“妈！家里的铁锹呢，接我用用，我搭棚子压稻草用。” “外头打草把羊喂了，铁锹借你用三天。” 老三脸色一沉，一脚将脚下的一把小板凳踢飞了出去。 “我不用了！” “爱用不用！”王汉云没惯着他，径直出门去了。 第一卷 第44章 你是要逼死你孙女 看着王汉云走出去的背影，老三气不打一处来。 妈这是一点都不给自己留情面，前两天自己还能在家里蹭两顿饭，今天这是下了什么狠心了。 他丝毫没觉得是自己伤了王汉云的心，只是觉得王汉云不知道是受了什么蛊惑。 想到杨月兰跟自己提起的邻村的那个“看事的”，他心中微动，似有所思。 —— 王汉云离开了家，往郭爱娟家里走。 她做了些两和面的炕饼子，郭爱娟爱吃这个，跟她说了好几回，她才有时间刚才就给做出来了，现在还热着，时间还早她干脆就给她送过去。 郭爱娟的家就离着王汉云家不远，走两分钟就到了。 王汉云还没进门就听见郭爱娟的哭声，夹杂着郭爱娟的婆婆的骂声。 她皱了眉往前走，站在门边听起来。 “你个不生蛋的母鸡！也好意思说吃鸡蛋？那鸡蛋是留着给我孙子吃的！” 骂的很大声的是郭爱娟的婆婆，葛婆子。 这个老太婆已经快70岁了，但骂起人来还是一副大嗓门，一般的男人都禁不住她骂。 只听里头刺耳的声音喊道：“你看看你生的那几个黄毛丫头，整天里就知道吃！懒汉子贼婆娘，多大的家业都得被你们吃光！” 郭爱娟的声音期期艾艾，很是懦弱。 “妈，二妮病了，我才想着给她煮个鸡蛋。孩子发着烧呢，您就别骂了！” 王汉云心里不由得一紧，郭爱娟家的二妮发烧了！ 她家的老二王汉云印象很深刻，前世的时候，这个老二也是因为小的时候发烧，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变的有点痴痴傻傻的，但是还能自理。 后来被嫁给了邻村的一个老头，整年里要么就是包着头巾抱着刚出生的孩子坐在门口，要么就是大着肚子在田里干活。 才30多岁的年纪，就老的像四五十岁一般。 人人看了都唏嘘，知道她过的苦。 “我看就是有点惊风，哪里就发烧了！你们年轻人就是大惊小怪的，去弄点凉水擦擦身子，风邪发出来就好了！” 葛婆子的声音尤其刻薄，听的王汉云一阵皱眉。 小孩子发烧和惊风哪里是一个样子，再说二妮都已经十岁了，怎么还会惊风。 想起来前世郭爱娟看着自己二女儿长吁短叹的样子，她再也站不住，直接伸手推开了门。 里头还准备要骂的葛婆子一愣，没想到王汉云会来。 “四婶子，吃了吗？”王汉云笑着打招呼。 按照村里的规矩，按照辈分王汉云管葛婆子叫四婶子。 但葛婆子一点都不喜欢王汉云，她总觉得自己儿媳妇跟自己对着干就有王汉云的挑唆。 “吃了！”葛婆子硬邦邦的回了一句，直接坐到了一边的石头墩子上。 王汉云陪着笑走进去，走到了抱着二妮正在抹眼泪的郭爱娟身边。 郭爱娟不想让王汉云看见自己哭过，强撑着回过头去擦干净自己的眼泪，这才招呼王汉云坐下。 王汉云看了一眼坐在一边冷眼看着这边的葛婆子，将自己手里的面饼子递给了郭爱娟。 “你不是说想吃我炕的饼子吗，我刚做的，还热乎着呢！” 郭爱娟接过来，没有心思吃，只是低声道：“你有心了。” 王汉云趁机摸了摸二妮的额头，烫的吓人。 “烧了多长时间了？”王汉云低声问道。 郭爱娟的声音又哽咽了：“已经一天一夜了！” “赶紧带着孩子上卫生院！这样哪行！”王汉云急急的说道。 郭爱娟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葛婆子。 王汉云这才想起来，葛婆子活着的时候，家里的钱都是握在她手里的，郭爱娟根本就没钱。 看着爽朗了一辈子的闺蜜被难为的直哭，王汉云坐不住了，一把拉住了郭爱娟的手。 “走！我跟你一块带着孩子上卫生院！这样耽误下去，孩子得被耽误坏了！” 她才说完这话，冷不丁身后的葛婆子不咸不淡的说道。 “大成媳妇！我说你就别管别人家的闲事了，我家二妮没啥事，就是惊风！我带过这么多孩子，不会有错的！上什么卫生院，不要钱吗？” 郭爱娟一听，脚步立刻顿了下来，哀哀戚戚的看着王汉云，眼里的眼泪吧嗒吧嗒直掉。 在这个家里，只要葛婆子不允许的事情，郭爱娟就不敢做。 王汉云气不打一处来，都到了什么时候了，还在乎她葛婆子说什么！ 孩子要是落下个好歹来，她葛婆子难不成能养她一辈子？ 不过就是嫌弃她是个女儿，不肯在她身上花钱罢了。 “走！这钱我给你花！” 孩子正是要命的时候，她不想跟葛婆子起争执，拉着郭爱娟就走。 两人刚走了两步，葛婆子不乐意了。 凉凉的说道：“鸿民媳妇，家里的猪还没喂，碗也没刷，你着急去哪？” 叫的是郭爱娟。 郭爱娟抽噎了一下，说道：“妈，我得带着二妮去看病，等我回来再刷碗行吗？” “不行！”葛婆子瞪了她一眼，“你要想去，干完家里的活再去！” 郭爱娟家里养着四五头猪，煮猪食就得两个钟头，等她干完活都半夜了，卫生院早就下班了！ 王汉云气不过，回头瞪着葛婆子道。 “四婶子，你这是存心要你孙女死吗！有你这样的阿奶还真是家门不幸啊！” 葛婆子愣愣的看着王汉云，嘴里的旱烟都忘了抽。 天爷嘞，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谨小慎微的王汉云吗？她居然敢这么跟自己说话！ 她愣了一阵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配当人的阿奶！你这个老贼，明知道你孙女得了病不让看病，你心肠是得有多狠毒才能干出来这样的事！这是你亲孙女，是你儿子的亲生血脉！你居然这么对待她！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王汉云越骂越激动，她清楚的记得前世二妮烧傻了以后，整日里还对她笑。 她总是在门口种一片野菊花，不管干活多累都要给那些小花浇水。 看着小花长大就笑嘻嘻的。 只是后来她嫁人了，就再也没笑过。 第一卷 第45章 老贼！滚开！ 葛婆子眼睛瞪的铜铃一般，满眼的惊骇，站起来就用烟袋锅子指着王汉云颤巍巍的问道。 “你你你！你个小贱人，你叫我啥？” “我说你个老贼！老而不死，还霸着家业，你不是老贼是啥！”王汉云气的不行，郭爱娟这一辈子的苦难大多数都来自于这个葛婆子。 自从嫁过来就被葛婆子压得抬不起头来。 农村里的婆婆大多都不待见儿媳妇，惯爱做些婆婆款，就像是王汉云的婆婆刘彩霞也是这幅样子。 可别人家的婆婆即便是为难一下儿媳妇，也没有葛婆子这样，将自己的亲孙女不当人的！ 王汉云手里握着郭爱娟家二妮的小手，那小手冰凉，还不停的抽搐着。 她的小脸烧的通红，紧紧闭着眼睛，嘴里还难受的直哼哼。 王汉云真的想不通，大家都是生养过孩子的女人，是得有多狠的心肠才会做出不给孩子看病的这种恶毒事。 越想越气，王汉云干脆也不顾着什么脸面了，扯开了嗓子开骂。 “你自己没生闺女吗？你大闺女养的白白胖胖的，嫁人的时候你还让儿子们凑钱给她添嫁妆，生怕她在婆家受委屈！怎么轮到了别人的闺女，你就能眼睁睁的看着孩子病成这样！你这样当阿奶的，早晚大雨天降下来个雷劈死你！” 王汉云连珠带炮似的骂着，根本没给葛婆子回嘴的机会。 葛婆子气的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厥过去。 幸好她常年做农活，身子好的不像样，缓了老半天才跳着脚骂道。 “小娼妇！我就知道平时鸿民媳妇跟我上不来有你的一份功劳！一个丫头片子，你要是真这么在意，你家四妮还会瘦的前胸贴后背？冬天的布鞋都是开口的！” 她用手里的拐杖直接指着王汉云：“现在你倒是充好人，说起我来了！你那脸还不如个猪屁股，回头怕是回家关上门就又拼命使唤起自己的闺女来了吧！” 王汉云心头一痛，自己以前也是葛婆子这种人。 觉得一个闺女而已，早晚是别人家的人，没必要上心。 可她遭了报应了，几个儿子走的走，不孝的不孝，她前世生生饿死在这世上就是她的报应。 现在不同了，她重活一世，她是真的想好好对待自己的孩子们。她不怕别人骂以前的她，更不怕别人骂现在的她。 因为重活一世，没人比她更清楚别人怎么看自己一点用都没有。 个人有个人的故事，个人有个人的缘法罢了！ 想到这，王汉云冷笑一声：“葛婆子，我对我闺女怎么样我心里有数！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了！但是你，你这么对待你孙女，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你就不怕寒了你儿子的心吗！” 王汉云说完直接拉起了郭爱娟的手，不再理会葛婆子的叫嚷，直接奔着大门走去。 “两个小贱人，你们给我站住！你敢去，今天就别回来了！” 葛婆子大怒，一看平时听话的儿媳妇自己竟然有些压不住了，提起自己的拐杖就追了上去。 眼看就要追上两人，郭爱娟眼前的大门一下子被推开，一个粗壮的男子走了进了门。 是郭爱娟的丈夫，段鸿民！ 王汉云赶紧推了推郭爱娟，给她使了个眼色。 “她爹！二妮烧了一天一夜了，我得带着她上卫生院！妈愣是不让我去！你快劝劝妈！”郭爱娟会意赶紧喊了一声。 段鸿民早上三点就起来出去打夯了，这个点早就累的不行了。 他满眼疲惫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伸手摸了摸孩子的体温。 “这么烫？你赶紧抱着去，我下午还得去给人家打夯，就不跟你去了。这是今天挣得钱，你拿上！” 他从怀里掏出来几张票子，王汉云看了一眼，大概有两块多钱，已经不少了。 段鸿民脸上的疲惫让王汉云看了都心疼，想起来他以后在工地上干活也是因为实在太累了，从没建好的楼上掉下来摔死了，王汉云赶紧接过了话头。 “你歇着吧，我陪着爱娟去就行了！” “我看你们敢！这个家里我说了难不成就不算了？我还没死呢！”葛婆子在后面大喊了一声，完全不顾她儿子还在当场。 在王汉云的记忆中，前世似乎段鸿民和葛婆子的关系也不好，只不过段鸿民还是太有良心，不肯放葛婆子一个人单过，也正是因为这样，他算是放纵葛婆子害死了自己一家。 “妈，孩子病成这样，你就别在乎那几个钱了。现在就带着二妮赶紧去看病，我说的！”段鸿民一句话直接忽略了正在发飚的葛婆子，直接将王汉云和郭爱娟推了出去。 门在身后关上，王汉云清楚的听见里头葛婆子的声音在尖叫。 “我算是白生了你这个儿子了，连你都不听我的了！” 段鸿民则是疲惫的应道：“好了，妈！我累了，先睡一会儿，晚上还有一家人要找我打夯呢！人家着急，半夜就得干！” 王汉云不由得回头看了看那扇关起来的门。 其实她从前是就觉得似乎段鸿民早就知道他那个妈很难缠，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要坚持跟这葛婆子住在一起。 不过倒还好，他脑子还是清楚的，没有一味的站在葛婆子那边。 来不及多想，王汉云和郭爱娟背着孩子赶紧往村头的牛大夫家里跑。‘ 卫生院在镇上，离村里可不近，这个点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下班，赶紧先在牛大夫这给孩子看看才是要紧的。 一路上王汉云和郭爱娟换着背二妮，这孩子不重，只是郭爱娟担心孩子，连着两天都没吃饱了。 再加上她那个婆婆平时就惯爱苛扣这娘儿几个的油水，她身上没什么劲，跑两步就直喘。 王汉云着急，干脆就自己背上二妮，将郭爱娟甩了老远。 “你慢慢走着，我先上牛大夫家里砸门！你别着急啊，有我呢！”王汉云交代一声，就往前跑。 郭爱娟一边抹眼泪一边追，王汉云跟她一起长大，一起从邻村嫁过来，很多时候她被婆婆虐待的受不住的时候，都是王汉云开解她，让她坚持下来的。她在心里，真的很感激王汉云。 看着前头背着孩子奔跑的身影，郭爱娟咬了咬牙，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第一卷 第46章 上医院 “啪啪啪——啪啪啪——牛大夫！开门啊！” 王汉云将门拍的啪啪直响，里头传来了牛大夫家小儿子的应声。 “来了！” 门一开，是牛大夫家的小儿子，这小子今年17，比老三小两岁。 平常就跟着牛大夫学看病，也算是准备着给牛大夫接班了。 “二婶！我去喊我爸。”牛同伟一眼就看见了王汉云怀里抱着的段二妮，赶紧跑进了屋。 这孩子虽然不爱多说话，但办事还是很靠谱的，知道王汉云着急，他也没有寒暄。 王汉云也顾不上客气了，赶紧抱着孩子进院子。 牛大夫披着衣裳从屋子里出来，一看是王汉云抱着孩子，有点惊讶。 不过他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叫王汉云坐下，搓了搓手去摸孩子的额头。 “老四！去把我的药箱拿来！这孩子怎么这么烫！烧了多久了？” “爱娟说是一天一夜了！”王汉云不知道具体情况，不敢瞎说，“具体我也不知道是咋回事！” 这时候郭爱娟气喘吁吁的才跟着跑了进来，赶紧接茬。 “从前天这孩子就不对劲，蔫头耷脑的！晚上就烧起来了，我给她用黄酒擦了两遍身子，不管事！今天烧的更厉害了！” 牛大夫点点头，没有闲工夫去顾及身边两个气喘吁吁的大人。 直接将牛同伟拿过来的药箱打开，水银温度计甩了甩，夹进了二妮的腋下。 他又扒开眼皮看了看孩子的瞳孔，扒开嘴巴看舌头。 “你在家给孩子吃了点什么药不？我记得上次你家四妮得病来我这拿的扑尔敏（一种80年代常用的小儿退烧药）呢？吃上没？” 郭爱娟低了头，不敢看牛大夫。 那药被葛婆子拿去留着给她闺女的三小子了，锁在葛婆子的箱子里，她哪里还拿得到。 “没·····没有······” “胡闹！你这妈当的！孩子烧成这样，咋不给孩子吃药！”牛大夫吹胡子瞪眼。 郭爱娟被骂的一惊，眼里立刻吧嗒吧嗒的掉下眼泪来。 王汉云看的于心不忍，郭爱娟的情况她是知道的，但凡手里有点什么东西都要被葛婆子搜刮过去，她哪里是不想给孩子吃药。 “牛大夫，好了！她也是难为的不行，现在孩子要紧吗？” 牛大夫皱紧了眉头，冲着牛同伟喊道：“老四，赶紧去拿一包退烧药来！” 紧接着他才回过头解释：“这小孩子发烧最忌讳长时间的不退烧，闹不好要把脑子烧坏的！到时候你们就哭去吧！” 他看了一眼一直抹眼泪的郭爱娟，后面埋怨的话又咽了回去。 其实都在一个村上住着，谁不知道谁家的难为事啊！ 郭爱娟的处境牛大夫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 他也是医者仁心，见不得孩子受苦，一时心急罢了。想到了郭爱娟家里那个磨人的婆婆，自然就不再说了。 药拿来了，牛大夫和王汉云掰着孩子的嘴给孩子灌了下去。 牛大夫这才松了口气：“这下子就等着吧，看看一会儿能不能退烧。” 得了牛大夫这话，王汉云和郭爱娟才算是将心放在了肚子里。 王汉云此刻才觉得自己的手臂酸痛的要死，将二妮放在了一边的条凳上，锤了锤已经压麻的手臂。 郭爱娟探身过去看二妮怎么样了。 原本几人都松了一口气，可突然，段二妮一抬身子，直接哇哇大吐起来。 郭爱娟躲闪不及，一下子被喷了一身酸黄水。 “哎呀！二妮！这是怎么了？怎么又吐起来了？牛大夫！” 郭爱娟慌了，牛大夫赶紧过去查看孩子的情况，一看之下他脸色一变。 “老四，套车！快上卫生院！” “啊？”王汉云和郭爱娟都楞了，刚才不是都说已经没什么事了吗，怎么突然······ 牛大夫没空跟她们解释，赶紧抱起了孩子，用膝盖顶着她的肚子让她吐干净，又从药箱里拿出来一直退烧针。 王汉云见状也知道事情不妙，赶紧过去帮着牛大夫按住孩子。 一针下去，孩子平静了一点，但牛大夫脸上的焦急却一点没消。 “鸿民家的，你赶紧准备好钱，你家二妮这怕是脑膜炎！得赶紧上卫生院！” “啊！”郭爱娟登时就慌了，哭着上下摸索着自己身上的钱，全都掏出来给牛大夫看，“两块多，够吗？牛大夫！” 王汉云赶紧将自己身上的钱也掏了出来：“我这还有三块，加在一起五块多，够不够！” 牛大夫点头：“够了！别说了，咱们赶紧走！去晚了医院下班了，可就真危险了！” 这脑膜炎郭爱娟和王汉云都听说过，是个要命的病，就算是治好了也八成是个傻子。 牛大夫抱着孩子往外走，王汉云紧随其后，郭爱娟这个亲妈却腿都软了。 王汉云跑了两步才发现郭爱娟没跟上来，回过头去就看见郭爱娟正扶着马厩的杆子往下瘫。 王汉云赶紧跑过去把她架起来：“爱娟，这个时候孩子的命可就指望你了！你可不能倒下啊！” 郭爱娟泪眼模糊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清明。 “我······”她咬着牙擦了一把眼泪。 “走！上医院！” 几人抱着孩子跳上了马车，紧赶慢赶的朝着镇上的卫生院赶去。 到了卫生院，运气还真好，正好赶上大夫还没下班。 将孩子交给了大夫，接下来就是缴费拿药，三个大人抱着孩子来回跑。 等到输上液，段二妮的脸色明显好了一些。 王汉云这才感觉自己的两条腿软的像是面条一样，站都站不住了。 她扶着医院的长椅慢慢的坐下来，看着病房里头郭爱娟摸着二妮小脸的样子，眼中这才隐约生出了泪意。 老天爷，要是真有神佛在天上，那就保佑二妮不要有事。 好好的一个闺女，她一点都不想看见她一辈子变成傻子的样子。 “喝点水吧！卫生院的大夫说了，只要熬过了这一夜，就没啥事了。”牛大夫将一杯水递给了王汉云。 王汉云木然的接过来喝，不小心烫到了嘴巴。 “嘶——” 就在这时，听见里头的郭爱娟惊喜的叫了一声：“二妮！你醒了？好闺女，妈在！妈在这呢！” 第一卷 第47章 分出去的活 这一忙活眼看着就快到半夜了。 王汉云让牛大夫父子先回去，顺便给家里带个口信过去，免得四妮见她半夜都不回去担心。 郭爱娟也央着牛大夫将自家男人叫过来，想着让王汉云回去。 王汉云知道她是不好意思麻烦自己。 “我今晚就不走了，明天早上再回去！在这里陪陪你！” 王汉云直接对郭爱娟说道。 她还有话想跟郭爱娟说。 要是放在前世，王汉云也不会觉得郭爱娟的婆婆做法有什么不对。毕竟就连她自己，也看不上自己的女儿，总觉得姑娘家就是替别人家生的，总要嫁出去的。 可她到最后还是受了女儿的照顾，原以为会给自己养老的儿子，一点都指望不上。 所以她打算留下来劝劝郭爱娟。 二妮醒过来一次，喝了点水又睡了。 孩子的脸色看起来已经好多了，不像之前那样小脸煞白浑身滚烫。 郭爱娟摸着二妮的手直流眼泪。 王汉云看着不忍心，拍拍她的肩膀说道：“上次你从我那里回去，就说要跟你婆婆提分家的事。你现在想得怎么样了？” 郭爱娟满脸泪痕，哽咽着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想跟我婆婆分家，可是······” 她的眼泪一下子流的更凶了，一看就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王汉云止不住皱眉，难不成是郭爱娟的男人段鸿民不同意分家的事？ 想到自己这闺蜜两口子前世的下场，她干脆也不管那些弯弯绕绕了，直接了当的问道。 “是不是你男人不乐意分家？” “哎！不是！”郭爱娟摇了摇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我实话跟你说吧，这些年我们两口子挣的钱全在我婆婆那里。我知道你听了这话又要说我，可我也没办法。” “鸿民哪怕挣一分钱回来，我婆婆都要从他手里盘剥一遍。今天这钱还是因为你在，鸿民才敢大大方方的交到我手里。要是放在平时······” 这样一说王汉云就明白过来了。 怪不得郭爱娟总是没办法跟葛婆子分家。 手里头没钱，她家里孩子又小。她们住的那个院子算起来还是葛婆子的老房子，就照着葛婆子的那个性子，只要郭爱娟敢提出分家，她肯定第一个就把这一家子赶出门去。 大人倒是没什么，可以暂时住个窝棚，但他家四妮才两周多，眼看着不到一个月就要入秋了。 这天一旦冷下来，小孩子住在窝棚里，没几天就得感冒发烧。 到时候他们两口子又没钱给孩子看病，八成两个小的都得没！ “若是我娘家大哥还在，我倒是可以去借点钱回来。哪怕先盖一间土坯房呢！也成啊！”郭爱娟说到这儿，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王汉云心头一紧，这才想起来郭爱娟的娘家父母都没了，只剩下三个哥哥。其中只有大哥最疼郭爱娟，剩下的两个早就都不跟自家妹子来往了。 可前年入秋的时候，郭爱娟的大哥也没了。打那开始，郭爱娟就再也没回过娘家。 那葛婆子还不是看着郭爱娟娘家没人，这两年才变本加厉的欺负她。 郭爱娟低垂着眼睛，眼泪将前襟都浸湿了。 “我知道我窝囊，我不配当妈！可我也不能光顾着人活得硬气，不顾着我孩子的命！若是我们现在出去了，这两个小的八成是养不活。不瞒你说，就连家里的粮食都是我婆婆扣着。真要是分家，她肯定不会给我们的。” “我本来想着，等到来年开春的时候再提分家的事情。天越过越暖和，我家大妮二妮也都大一些了，可以跟着上生产队挣公分去了。到时候我带着孩子们凑公分，让鸿民还出去打夯。怎么着到了入秋的时候也能凑出来一间房了！” 王汉云点头，郭爱娟这想法确实靠谱些，有这么大一家子人在，葛婆子又是这样的一个性子，怕是分家是件伤筋动骨的事。 刚想到这儿就听到郭爱娟又道：“可谁知道前两天我婆婆不知道听了谁的闲言碎语，直接给我们放了狠话，要是我今年冬天再怀不上，她就把三妮四妮都领去送人！” “啥？她居然要把孩子送人？” 王汉云心头一跳，一阵怒意涌了上来。 这个葛婆子也太过分了，她自己的闺女她都劝着要少生孩子，说是生孩子伤身体。可到了郭爱娟这里，她怎么就不顾郭爱娟的身体了呢！ 她都已经39岁了，平时吃不好睡不好，整日脸还要干这么累的活。人都瘦得一把骨头，哪有那个身体条件再生孩子！ 其实葛婆子的大儿子和三儿子家里都有好几个孙子了，她哪里是盼孙子！不过是仗着这个事欺负郭爱娟而已。 王汉云的眉头紧了又松，心里头冒出来一个主意。 她抬眼看了郭爱娟半天，这才问道：“爱娟，我问你！分家这事，你男人和你都是乐意的吧！只是缺钱怕养不活孩子是不是？我要是能给你介绍个挣钱的活，你乐意不乐意现在分家？” “有挣钱的活？”郭爱娟愣了一下，但马上就像是怕王汉云后悔似的，猛点头。 “我愿意！我愿意啊！不管多累的活，我都愿意！” 王汉云心中一紧，她试探着说道。 “那你跟我一起给勘探队做饭吧！” “做饭？那不是勘探队交给你的活吗？我能干吗？”郭爱娟问的小心翼翼，她知道王汉云家里也靠着这个生活，自己过去的话王汉云的收入肯定就会变少了。 王汉云也知道，但她前世活了90多岁，郭爱娟去世后的那三十年，她几乎每天都在后悔跟郭爱娟生分了，失去了这么好的一个朋友。 重生一回，她是真的很想尽自己的一份力帮郭爱娟。 何况根据前世的记忆，勘探队马上就会发现矿脉，为了鉴定矿脉，他们的上级又派了两个队伍过来，同样是驻扎在连石村中。 到时候就不是给20个人做饭了，而是要给活生生的100来个人做饭。 只有王汉云自己也根本忙不过来，既然郭爱娟这么需要这份工作，干脆就两个人一起分包勘探队的送饭业务就好了。 王汉云一笑：“你比我需要钱，过来跟我一起干吧！我自己一个人也怪忙的，就是到时候你别怕累就是了！” 第一卷 第48章 孙子孙女我都爱 “汉云啊，呜呜呜，呜呜呜，你让我怎么谢你才好！”郭爱娟抱着王汉云大哭起来。 “你放心，你帮了我家这一回，往后谁要是再跟你过不去，就是跟我们一家子过不去！” 王汉云有些难为情，赶紧推开了郭爱娟。 “你说啥呢！咱俩打扫一块儿长大，小时候到过年你才有两块糖吃，你都分我一块。我现在有挣钱的活，分给你不也是正经事！” “不过咱们先说好，勘探队的饭咱俩一块做，钱我分你四成，往后都是这个数，咋样？” 王汉云始终觉得，无论多么亲近的人，轮到做生意挣钱的活，都要明算账，提前说好了不伤感情，免得以后都是糊涂账，就像前世的老二和狗子一样。 “行！别说四成，你给我一成我都感激你！往后给勘探队做饭还是你说了算，我就给你打打下手，帮帮工！你尽情使唤我就是了！” 郭爱娟破涕为笑，拉着王汉云的手不愿意放开。 王汉云笑笑，知道眼下的困难已经解决了。 快到后半夜的时候，郭爱娟的男人和严弘文赶到了医院。 王汉云看见老大来了，心里头还有点惊讶。 老大向来是说一句才做一下，可她没让牛大夫给老大捎信啊！ “妈，天这么晚了。我来接你回家！” 老大的话不多，这次却狠狠的惊到了王汉云。 “是谁叫你来的？”王汉云知道老大自己是没这个细心的，她自己生的儿子，自己最了解了。 老大脑子笨，无论干什么事儿都得有人指挥才行，不过他干活到时一把子好手，天生种地的命。 老大摸摸头：“是英子让我来的。” 王汉云心里明了，果然跟她想的一样。 沈巧英最近和王汉云的关系缓和了不少，倒是不像前世那样斗的乌眼鸡似的了。 既然孩子们有心，王汉云也没说什么。 “走吧！” 段鸿民已经来了，郭爱娟这里也不需要她了，她跟老大并肩走出了卫生院。 —— 月凉如水，母子两个一时无话。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盛夏的夜晚很凉爽，眼下已经快三点了，天已经快要亮了。 王汉云不紧不慢的走在前头，老大低着头跟着她往前走，时不时在路上有坑洼的地方扶她一把。 “妈，小孩生下来是啥样的？” 走着走着，突然听到老大低声问道。 王汉云奇怪的回头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就是小小的皱皱的，奶呼呼的！小猫似的，叫起来没劲儿！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我刚进医院的时候碰见一家生孩子。我正好看见那护士抱着小娃出来，怪······怪稀罕人的！” 老大脸色一红，摸摸自己的头说道。 原来是看见别人家生了孩子。 王汉云忍不住一笑，想到沈巧英的肚子已经快要七个月了，最多秋天过去，老大就要当爹了。 她记得前世也是秋末的时候，老大的第一个儿子生下来了，奶团子一样，是挺招人喜欢的。 那是她第一个孙子，她心里喜欢的紧。 只是当年赶上生产队刚包产到户，家里的头分了不少地，她又操心老三的那些破事，就没给老大带孩子。 因为这个事，沈巧英也埋怨过她。 也导致了以后的几个孙子跟她一点都不亲。 王汉云想了想，道：“你媳妇的肚子已经快要七个月了，眼看着最多入冬的时候，家里也该添个小娃了。过两天正好赶上亲家母要过来赶七催生，到时候咱们一块儿上集上去给小娃打个长命锁。” 老大有些发愣：“妈，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嘞，打长命锁多贵啊！” 王汉云倒是毫不在意：“孙子孙女，我都爱！人家广播上都说了，这年头实行男女平等，往后的日子里，男女都一样了！你就快做爹了，可别跟隔壁的葛婆子似的，做个老封建的爹！” 老大噎了一下，小声反驳道：“我才不像葛婆子嘞！她可不是啥好人！我自己的孩子，是男是女我都疼！” 王汉云笑着回看了他一眼：“这就对了！你媳妇生孩子不容易，你要对她好点！特别是过两天亲家母来了，你别光知道闷头吃饭，也得张开嘴，知道客套！不然让人家客人难做！” “就快当爹的人了，可不能像以前这么窝囊。不然往后怎么保护妻儿！” 严弘文有些发怔的看着走在前头的母亲，他总感觉母亲变化很大，就连以前畏畏缩缩的背影都变得直立了起来，今天从背影看上去，总觉得母亲的背影很高大。 想到自己以前总是藏在母亲的身后，他脸色一红。 也学着王汉云的样子挺直了腰背。 母亲说得对，自己是要当爹的人了，再也不能像以前这么窝囊了。 那么小那么软的一团小娃，自己的命给他都行！ 想到这他嘿嘿傻笑了一声，快步跟上了王汉云的脚步。 母子两个走到家的时候，远远的就瞧见四妮站在家门口正在往这边望。 王汉云赶紧走过去，见她的头发上都附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就知道她站在这里很久了。 “怎么不回屋去睡觉！” 严四妮低头笑笑：“在屋里躺着也睡不着，干脆等着妈回来。猪食我已经煮好了，在锅里放着。鸡食也拌了，待会儿天亮了，放在鸡槽里就行了！” 说着她转身拿起了镰刀：“我去山上打点草，顺便给羊牵出去。” 王汉云一把夺过了她手里的镰刀：“一宿没睡，你出去干啥？赶紧回屋睡觉去！家里这么多人，院子里的活也不是都你一个人才会干！” 四妮就是爱逞强，常常默不作声的就将活干了。 她这样的性子，总是叫人理所应当的就将脏活累活交给她了，也没人会念她的好。 见四妮不动，王汉云干脆牵了她的手。 “老大，你也回去再睡会儿。今天早上，大伙儿都不出去干活了！四妮你跟我回去睡觉，睡醒了正好出来给勘探队做饭。” 第一卷 第49章 盐和糖要给足 大概是半夜里累的狠了，王汉云直睡到了大天亮的时候，才醒过来。 一醒过来就听见院子里有动静，王汉云有点纳闷，难不成是勘探队来催着自己做饭了？ 她抬头看了看桌上的摆钟，已经六点半了，眼看着勘探队就要吃饭了。 意识到时间有点晚了，她赶紧爬起来往外走。 刚走到院子里，就发现灶房里早就升起了炊烟。 咦？到底是谁呢？ 四妮还在屋里睡着，老大那边也没啥动静，这大半天的不会进贼吧！ 王汉云心里一紧，顺手抄起了墙角边的苕帚，悄悄的往灶房里走去。 刚走到门口，一个带着围裙的熟悉身影就端着菜出来了。 “郭爱娟！你咋在这呢！”王汉云惊讶的叫了一声。 郭爱娟夫妻两个现在不是应该正在医院里吗？怎么会在自己家里？ 她探头看了看锅，发现锅里的粥已经煮好了，是绿豆小米粥。灶台旁边的簸箩里放着一锅两和面的馒头，上头还有几个玉米面的窝窝头。 那窝窝头的形状软趴趴的，一看就是郭爱娟做的。 “大早上的，你不在医院里看着你家二妮，怎么跑到我家里做饭来了？”王汉云人都懵了，赶紧问道。 郭爱娟脸色一红，不好意思的说：“二妮那有我男人看着呢！我估摸着时间，你一晚上没睡觉，肯定来不及，早上给勘探队做饭了。我在医院里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就回来帮着你做做饭。” “我进门的时候发现你们都在睡觉，就没惊动你们。怎么说昨天晚上也得亏有你！” 王汉云心中一动，原来郭爱娟这是专门来感谢自己的。 她这个闺蜜，所以说平时喜欢八卦一些家长里短，可是心眼不坏。谁要是对她有一分好，她肯定能还给人家八分。 看到了王汉云的脸色，郭爱娟还以为她嫌自己自作主张就进来了，赶紧解释。 “哎呀，看我这张嘴，我是一点不会说话。你别多想，我不是想跟你抢活干，你之前跟我说咱俩一块儿给看团队做饭的事儿，你先去跟勘探队商量商量。人家要是乐意要我我再跟你一起做。今天做活是我心疼你才过来干的！” 看到郭爱娟紧张的样子，王汉云忍不住一笑。 “你这老批！在你心里头，我就是这么个容不下人的人？我都答应你一起给勘探队做饭了，自然是希望你越快过来干活越好！” 郭爱娟被她打趣的话逗笑了，面上那些拘谨和不安也消失不见了。 “往后你可就是资本家了，我就要成老贫农了！” “呸！你见过我这么穷的资本家不！” “哈哈哈——”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郭爱娟还不熟悉勘探队的喜好，所以今天做的饭是农村最常见的虾酱炒鸡蛋和拌萝卜，配了绿豆小米粥和两和面的大馒头，她生怕大馒头不够吃，还蒸了半锅窝窝头。 王汉云掀开锅盖看了看，想了想又给勘探队弄了个炒土豆丝，放进去一起下饭吃。再拌萝卜中加了好几勺子糖和香油。 勘探队整日在外头采集矿样，流汗比较多，所以吃饭方面也更重口一些。 这年头盐和糖都比较金贵，普通人一年才分两斤糖，盐虽然不限制，但是要用钱买的，大多数农村人在这个年代都挣不到什么钱，还要供一大家子穿衣吃饭，哪里还有闲钱去买盐。 所以更多的人都是用虾酱，咸菜这种东西来补充盐分的。 就像今天郭爱娟做的这个虾酱炒鸡蛋，算是农村里顶好的饭了。 可勘探队却不是这样的。 勘探队里大多数人都是大学生，这个年代每一个大学生一个月的国家补贴就有32斤粮食，另外还有布票，糖票，肉票等等。勘探对这种国家单位，还会额外补贴他们一些生活用品，钱粮等等。 他们在农村的一切开销也都是走单位的账。 所以勘探队每周都会给王汉云送来不少肉，盐，糖，粮等东西，让她做饭用。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王汉云老是用虾酱炒鸡蛋，清水盐萝卜这种东西糊弄勘探队，那勘探队过不了多久就得怀疑她偷偷扣下粮食了，自己这个活也就黄了。 郭爱娟看着王汉云一勺一勺的往萝卜里加糖，忍不住心疼的肉跳。 “这盐萝卜放一点香油就很好吃了，你怎么还放这么多糖！怪可惜的！” 王汉云笑笑，耐心跟她讲解：“勘探队一个月就给我送半斤糖，做半斤糖，就算整天给他们做红烧肉都用不完。咱们平时做菜的时候可不能太节省了，不然人家要以为咱们扣下了人家的东西嘞！” “哎呀，这勘探队还真是大手笔。我倒是没想到这一劫！”郭爱娟拍了拍脑袋，赶紧将糖罐子又拿了过来。 “要不把这个土豆丝也做成糖醋的吧？” 王汉云失笑：“你这老批，土豆丝做糖醋的哪里好吃！我放几个辣椒进去，给他们下下饭！明天咱们就不炒虾酱了，杀两只鸡给他们吃！” “行！” 郭爱娟一边点头，一边在心里咋舌。 这勘探队整日里大鱼大肉的，吃的还真好！也不知道王汉云平时是怎么忍住不偷吃的！ 她今天用了不少虾酱炒鸡蛋，都快把她口水馋下来了。 正想着，就听到王汉云叫她。 “爱娟，待会儿老二给勘探队送完饭，你就别走了。一块儿留下来吃饭，往后你来我这里帮忙，就都在我这里吃饭吧！” 郭爱娟眼睛一亮，心里又忍不住一酸。 以前虽然她跟王汉云的关系好，但也仅限于两人认识了许多年，能够坐在一起说道说道的那种关系。 王汉云的日子也不好过，她也没想过王汉云能像今天一样这么不遗余力地帮她。 她在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往后王汉云的事就是她的事。 老二送完饭回来，王汉云赶紧喊一大家子吃饭，吃完饭她还急着去给地里的麦子再浇一遍水，再过不了几天就可以收割了。 几人正吃着，就听到外头的院门开了。 第一卷 第50章 这种儿子我不要了 老三严弘义扛着个锄头进来了。 王汉云家里厨房的门正好对着大门口，严弘义一眼就看见了王汉云他们在吃饭。 他心里还憋着气，也没有理会王汉云，径直往里头走。 路过桌子的时候，还用力踢了一脚脚下的小板凳。 王汉云冷声说道：“人长这么大，没长眼睛吗！看不见你郭姨在这，怎么不懂得叫人！” 郭爱娟赶紧摆手：“没事没事！孩子可能是没看见我！不碍事！” 她在王汉云这里蹭饭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自然不敢再责怪老三。 可王汉云却心里全是气。 老三外头的草棚子搭了个七七八八，已经在外头睡了两夜了，原以为他吃点苦头就会听话懂事一些，可谁知道她刚才出门倒水，隐约之间竟然看到杨月兰在老三的窝棚里。 “妈，家里的笊篱给我用用，一会儿我就拿回来。”老三没理会王汉云的责骂，大概也是不想跟王汉云吵起来，直接说出了自己来的目的。 门口处，杨月兰的身影一闪而过，王汉云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她气不打一处来，脸色一冷，直接说道。 “没有！” 老三本来还在后面的灶台上翻找，听到了王汉云这话，脸色立刻黑了。 “妈！你这是干嘛！你不在意我，也不至于连个笊篱都不借给我用吧！我到底还是你儿子，你这是要生生的将咱们之间的关系处成仇人吗？” 呵！不过是拒绝了他一次借东西，在他眼里就要成仇人了。 那自己前世受的那些苦算什么！ 前世他将自己赶出家门去，不过就是为了讨好他媳妇！后来老三媳妇生了小娃，那时候四妮已经给自己租了房子住，他们两口子腆着脸上门，非说要将自己接回去，可自己跟着他们回去了才知道老三媳妇又生了一个小娃。 说是叫自己回去伺候自己，但其实不过是让自己去当老妈子的！ 就是因为伺候老三媳妇和小娃，她才不慎摔倒了腿，最后瘫倒在床上根本起不来了。 可老三呢！他看自己没用了，干脆就将自己丢回了出租屋。 连带着老三媳妇和那个小娃，都再也没来看过自己！ “老三听郭姨的，好好的跟你妈吵什么架！不就是要个笊篱，我回家给你拿去！” 郭爱娟本来就在王汉云家里坐立难安，眼下一看王汉云母子吵起来了，面上更挂不住了，赶紧劝道。 她刚要起身，却被王汉云一把拉住。 “不用给他拿！他翅膀硬着呢，我的话也不听。干脆就让他自己想办法去！”王汉云声音冷的像冰，听起来没有丝毫感情。 严弘义一愣，又气又恼的喊道。 “自己想就自己想！当我愿意用你的东西！” 说着，他直接气鼓鼓的撞开了堵在门口吃饭的老二，冲出了厨房。 老二手里端着的稀饭洒了一地。 王汉云心里直冒火，直接追了出去。 一出门就看见杨月兰拉住了老三的手，两个人手挽着手好不亲密。 看见王汉云出来了，杨月兰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 “也不知道天底下怎么生出来这样当妈的，亲儿子借个东西都不肯借！我以后要是有了孩子，可不这么对我儿子！” “你有这个嚼别人家舌根子的功夫，还不如先想想你的孩子会是谁家的种！”王汉云懒得理她，直接怼了回去。 “你！”杨月兰的脸气的通红，几人正站在大街上，现在正是吃饭的功夫，各家各户的门口都坐着不少老老少少，杨月兰想要回嘴，却又怕村里人指点自己，只好暗自吃下了这个闷亏。 老三站在杨月兰的身边，抬头怒目瞪着王汉云，眼睛里快要喷出火来了。 王汉云心里窝火，直接从门边抽出了一根柳条，追上去照着老三的身上就抽了两下。 “大早上的你就发癫，家里好好的小米粥都叫你弄撒了！弄了个野女人回来，堵在我门口给我气受，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 老三抬手挡了两下，很不耐烦的将王汉云推开。 “一碗粥而已，洒了就洒了！怎么什么事，都往我身上怪！不就是最近看我不顺眼！而且，我跟兰儿这是正经搞对象，男未婚女未嫁，有什么不可以！” 话还没说完，周围的邻居立刻指指点点的低声讨论了起来。 胆子大的就直接说话了。 “严老三，这女人可不是个好货！你妈说的有道理，她会害你不成？” 严弘义正在气头上，这个邻居直接撞上了他的枪口，他立刻吼了一声。 “我看你家的女人才不是个好东西！你再敢说兰儿，我半夜给你家点了！” 王汉云气的眼睛都红了。 他岁数到了，要谈朋友，她没有不支持的道理。可他也不能香的臭的都往屋里头拉！过不了多久，这个杨月兰的丈夫就要找到乡里来了。 按他现在这么个张扬法，八成又会被人家堵在门口打。 “你还真是出息了！敢点你姑爷的房子！学校里教你的书，你都白读了！我那么多钱给你读书，就算是条狗，都比你懂事了！” 王汉云恨铁不成钢，抖着手骂道。 刚才被老三回怼的邻居是个老汉，按照村里的辈分，老三叫他姑爷。 “大成媳妇，你也别生气了！要我说你这儿子是不成了，这男人最怕的就是娶回来一个不做人的女人！整个家宅都会被搅的不宁静，也许会败了家也不是说着玩的！” 这话倒是不错，老三这人似乎是看不上什么正经女人似的。 以后的媳妇也是个不正经的二婚女人，老三每天将她捧在手心里，疼得跟宝贝疙瘩似的。 就因为这个女人，老三最后将自己扔出了老宅，到自己死的时候都没有来看上一眼。 想到家里即将遭遇的变故，王汉云心里一狠，直接将手中的柳条一扔。 “严弘义！我只问你一句，你今天是不是非得向着这个女人！” 老三心里还不服气，直接梗着脖子说道。 “是！我不仅要向着她，将来还要娶她！怎么了！” 王汉云气笑了，已经不想去分辨他说的到底是不是气话了。 “那好！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咱们就断绝关系吧！” 第一卷 第51章 这种儿子我不要了（2） 这话一出，在场的一瞬间鸦雀无声，全都看向了王汉云。 原本在屋子吃饭的几人也都跑了出来。 郭爱娟一看就知道王汉云是真的动了气，赶紧上来拉她。 “你这是做啥！别跟孩子动气，他有不对的地方，你说他也就是了！怎么还闹到了要不认他！” 看着老三惊愕不已的脸，王汉云心里也不是滋味。 可她早就见识过了他狼心狗肺的样子，若是她今天心软了，就会对不起以后会被老三拖累的其他人。 王汉云别过脸去，说道：“是他执意要跟这个女人不清不楚的，我们老严家，容不下这样伤风败俗的东西！还不如早早让他滚蛋，省得给家里丢脸！” 严弘义听到王汉云那句断绝关系，已经惊的不行，眼下一听到王汉云说这个，眼睛都红了。 “既然妈都不认我了，那我就撩个准话，过两天我跟兰儿就去领证！” 杨月兰脸上一喜，她跟前头的男人没领证，那个男人对她又不好，这才跟着裘大林来了连石村。 谁想到裘大林也不好好待她。 对严弘义，杨月兰还是有点感情的。毕竟严弘义那张脸长得是真好看，十里八乡都很难见这么俊的年轻人。 眼下她一听到严弘义开口就直言要娶她，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搂住了严弘义的胳膊。 “对！弘义咱们新时代年轻人就是提倡自由，婚姻大事要自己做主。像某些人这样的老顽固，让我看干脆就不用理她。断了关系也好，省得以后等她老了还要养她！” 杨月兰的话直戳在王汉云的心窝子上。 她转头看了老三一眼，心中还是希望他哪怕只是瞪杨月兰一眼也好。起码证明他心里有自己这个妈！ 可老三的脸上神色如常，甚至还有些得意。 那神色中有种隐隐的期待感，似乎正在为了以后不用再受王汉云的管制高兴。 “哎呦呦！真是作孽呦！女妖精迷了心窍，连亲妈都不要了！” 还是刚才那个老汉，也是看不下去了，这才说一句。 “这是我家里的事，你管的这么宽做什么！”老三一瞪那老汉，气愤的说道。 王汉云心底一片寒凉。 突然深吸了一口气，冷冷的说道：“好好好！既然这样，那咱们这就走！去大队，上报村书记，也让村里的大喇叭喊喊！往后咱们俩，谁也不认得谁！” 说到最后，王汉云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手掌攥的紧紧的，指甲深陷进了肉里。 虽说是两世为人，可他到底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王汉云咬着牙说出了最后一句，身后的老二急了。 “妈！用不着这样！老三不听话，我替你打他，你别把自己气坏了！” 他掰开了王汉云的手，安抚了一下，就瞪向严弘义。 “老三！你当真要跟我们断亲？你可想好了，要是断了亲，我们这一大家子就跟你再也没有关系了！你有什么难事，都不会有人帮你的！” “说的好像现在有人帮我似的！”老三请哼了一声，不屑的说道。 杨月兰噗嗤一笑，很是得意：“弘义这么厉害，还用的着你们帮！到时候等他考上了大学，怕是你们这群穷亲戚还都得来巴结他呢！” 看着眼前的这两个人，王汉云只觉得自己手脚颤抖，心里疼的厉害。 眼看着老二还要往上冲，王汉云直接拉住了他。 冷声道：“老二！别动手了，从现在开始，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说着，她一马当先走在前头，走了两步才回头对老三说道。 “你不是要断亲吗，走，现在就跟我去生产队！” 王汉云说完这话，再也不回头，大步往前走去。 四妮和老二赶紧追了上去，郭爱娟也一脸鄙夷的看了一眼老三，抬脚追了上去。 严弘义看着王汉云头也不回的背影，突然心里觉得有些空落落的，不是滋味。 杨月兰笑着贴了过来：“弘义，你是真会娶我吗？” 要说严弘义在初中的成绩是不错的，要是十里八乡谁最有可能考上大学，那肯定是非严弘义莫属。 这个年代的大学生毕业以后就包分配，一般都是吃香的好工作。 好一点的会进机关单位，以后就是吃公家饭的了。就算是差的，也可以进国企当小领导。 反正都比在农村做泥腿子强！ 这个小山村实在是太穷了，杨月兰以前呆的地方更穷，她拼了命的都想要从山村中爬出来。 要是真能跟严弘义结婚，是不是就代表她以后也能成为城里人！ 想着想着，她心花怒放，笑着抱住了严弘义的胳膊，却丝毫没有注意严弘义眼底闪过的一丝厌恶的神情。 “你在回家去等着吧，我回头再去找你！”严弘义有些厌恶的推开了杨月兰，脚步沉重的朝着大队办公室那边走去。 王建国正在屋子里看报纸，王汉云直接就进来了。 一看是王汉云，王建国站了起来。 “姑！你咋来了？” 王汉云点点头，道：“建国，今天还是有个事要麻烦你。等会儿严弘义就过来了，当着大伙的面，我们要断亲，你用大喇叭给我们广播一下！” 她虽然面色如常的说出这话，可心里却犹如刀绞一般，痛的难受。 王汉云不明白，明明前世也不见老三多么爱这杨月兰，怎么如今就能为了这个女人做到这种地步呢！ 王建国一惊，看了看王汉云的脸色，发现并不像是开玩笑，赶紧询问。 “姑！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突然要断亲了！” 在农村，要是谁家闹出来断亲这种事情，可不是个小事。 连石村还有很重的宗族意识，这种事情跟将自己的孩子从族谱除名没什么两样。以前是要上报宗族，连村中分地种树都没有被除名的孩子的份。虽说现在已经是集体经济了，不再涉及分地等利益问题，但在人们心中断亲仍然是件大事。 代表着往后两家老死不相往来，也不再有义务互相帮助，赡养和照顾了。 “哼！这话你问他自己吧！”王汉云冷冷一笑，闪身让开。 严弘义从她的身后径直走了进来。 第一卷 第52章 妈，我不断亲！ 老三严弘义站在门口，不知怎么的，抬起来的脚就是不想踏进大队办公室。 他看着王汉云的背影，自从闹分家以来，他是越来越看不明白妈的所作所为了。 她似乎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无论他做错什么，都只是气的呜呜哭，也不会对自己说一句重话。 现在的她似乎很少哭，更多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笑意，人很明媚的样子。 倒是他犯了错，她变的暴躁了许多，常常抬起手来就打。 虽然他知道自己有的时候确实做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可自己到底是妈亲生的，她怎么能这么对自己。 看着王汉云挺直腰背，一眼都不看自己的模样，严弘义的心里一痛。 他真的不想住窝棚，他想回家，吃王汉云做的饭！ 妈怎么就不哄哄他，怎么就不像以前一样问问他吃的好不好，睡的香不香了呢！ “老三！你说说，怎么回事！是不是又惹你妈生气了！”正想着，王建国的话打断了他的思路。 听到王建国问话，严弘义心里的委屈更甚。 “表哥，我真的没有惹我妈生气，是她不肯借给我笊篱，还一言不合就要跟我断关系！” 话还没说完，老二一眼瞪了过去。 “亏你说的出口！还不是刚才你非得护着杨月兰那个······”他本来想骂小贱人，可他到底是个没开脸的大小伙子，脸色一热，到底没张开嘴。 “三哥！我知道你也没多喜欢杨月兰，为什么非要梗着脖子跟妈犟呢！”四妮说话了。 老三看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少跟着掺合！要不是平时你在妈面前挑唆，她会突然对我这样吗！” “我？”四妮委屈的要命。 王汉云瞪了老三一眼，怒道：“严弘义我看你是不要脸了！自己做错的事就都安在你妹子头上呗！四妮不爱说，你就真当她是哑巴了不成！难不成你跟杨月兰勾搭在一起，也是她给你搭的线？” 老三的脸色一黑，闭上了嘴。 “本来就是你自己不学好！家里头不是没劝过你吧！总不能好吃的好喝的供着你，最后你不学好，我们还得耐着心思去给你当牛做马吧！难不成是我们一家子欠你的不成！” “不管怎么说，今天咱们就断了亲。过了今天，桥归桥路归路，你往后爱怎么走就怎么走！我管不了你，干脆就不管了！” “大伙也说不着我这个当妈的做的不称职。你爸早早的人就没了，留下我一个寡妇婆子辛辛苦苦把你们几个拉扯大！没饿死就不错了，别说我还让你读了书。” “你年岁越来越大，书读的多了反倒是不学好起来了！总不能我放着好日子不过，还吸着一家子的血供你去潇洒玩乐吧！” 压抑了许久的王汉云几乎是喊着说出来的这几句话。 她心中奔腾的怒意有些止不住，越说越起劲。 站在一边的老二和四妮惊讶的看着王汉云，原来妈心里是记着这些的。 严弘武原以为以前妈向着老三，拿大家挣的钱给老三花，妈一辈子都不会往外说。 可现在看来，妈心里明白着呢。 这段时间妈也是真的在尽力弥补以前他们吃的亏了。 严弘武本来还想再说说老三，可他最终还是低下了头。看老三的样子，似乎他并没有觉得自己有错······ 严弘义看着王汉云，只觉得陌生又愤怒。 “我读书不也是为了考大学，给严家光宗耀祖吗！怎么就成了我在吸血了！让你们考难不成你们能考上？” “怎么不能？”王汉云气的冷笑一声，看向了四妮，“我已经决定让四妮回去上学了！她那么好的成绩，我看这大学生非她莫属。” “她一个女人，考什么大学！这不是胡闹吗？” “女人就不许考大学了？哪条法律规定女人不许考大学？亏你还是个读书的，都不如我这不识字的明白事理！” 王汉云直接骂道。 严弘义被她一噎，这下子倒是没话了。 王汉云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对王建国说道。 “建国，你直接把族老们喊来，我们这就断亲！完事你帮着大喇叭给喊喊，让全村人都知道这事！”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严弘义。 严弘义脸色一变，在王建国发话前突然说道：“我不断亲了！不断了！” 王建国皱眉看着严弘义，他对着小子一点好印象都没有。以前他是仗着姑姑偏疼他，整天在家里呆着，老大的小伙子，一点都不知道心疼自己的老母亲。王建国最是看不起这种人，眼下一听严弘义急急忙忙的说不断亲了。 他忍不住横了严弘义一眼：“到底断不断，说清楚！我看你刚才进来的时候脊梁硬的很！” 要知道在农村里，被断亲的孩子大多数都是不忠不孝之辈，几十年里也难得遇见两个跟家里闹成这样的。 王建国要是大喇叭喊了出去，那严弘义往后在村里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他也想不通这小子现在怎么这么轴，一点都不让自己姑省心。 “老三！你可想好了再说，我这大喇叭一嚷嚷出去，可就全村人都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了！” 这话不算好听，可严弘义愣是不敢反驳。 大概是从家里走到大队来的这一段路上，严弘义冲上头脑的热血，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他禁不住有些后怕，不敢相信自己要是真跟王汉云断亲以后，日子会有多难过。 刚才自己怎么就这么冲动呢？ 怎么就这么听杨月兰的挑唆呢？ 其实他心里也明白杨月兰说话多半都是挑唆的话，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是跟她在一起，脑子就像是浆糊一样，总是转不起来。 “我······我不断亲！不断！”他喊了一声，抬头看着王汉云，对方却一个眼神也没有给他。 “表哥！我不断亲！”他心中一痛，低低的说了一句，就站在了门口不再说话。 “你这小子，你怎么也不跟你妈······” 王建国本来想说让老三跟王汉云认个错，可他看了看王安云的脸色，到了嘴边的话却转向了王汉云。 “姑，要不······再给他个机会吧！毕竟也才19······” 王建国可不是要帮着严弘义，他最看不起严弘义这样的人了。可在农村断亲到底是件大事，特别是王汉云家里没了男人，只剩下一个寡妇，难免会有人说闲话，连带着指点王汉云的。 王汉云知道这个道理，可今天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冷冷道：“建国！今天我们家的事闹成这样，我也就不瞒你了。” “他现在还小，他不同意，暂时不断亲也可以。” “但是你今天在这里给我们家做个见证，往后严弘义他无论做出什么事都跟我们严家没关系！我们家是不会给他擦屁股的！” 第一卷 第53章 走！去赶集！ 她现在已经不想再听老三说出口的那些屁话了，他一屁股三个谎的，自己是没法把他往正道上掰了。 她们俩母子缘尽了倒是没什么，可她不能叫一大家子都被老三拖累了不是！ 过不了多久杨月兰的那个夫家就要找过来了，就算不能跟这个混蛋断亲，她起码也要跟他撇清关系。 反正这次她不会再帮他了。 他既然这么爱那个杨月兰，那就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自己也不会再去做这个打鸳鸯的人了！ 至于最后他会不会被杨月兰的丈夫打死，那也不关自己的事。 王建国见王汉云态度坚决，也没有再劝，直接答应了下来，将一分断亲书交给了王汉云。 在连石村，断亲是有正式的文书的，表明这二人不再是一家子，往后生老病死也再没有瓜葛。 “姑，这么着。我这断亲书先给你写好，往后这小子要是再跟你拧着干，你就直接按个手印，这事就算我不拿大喇叭喊也算是成了。” 他的本意是想用这断亲书来威胁老三，让他往后能老实点，别把王汉云给气坏了。 可这种举动看在老三严弘义的眼里，就变了味道。 “表哥，我妈不是都答应不断亲了吗？你这是干什么！你把这种东西给了我妈，万一哪一天我妈要是受了人挑唆，那我不是平白无故遭了冤枉！” 老二忍不住了：“谁能冤枉你！你就说今天妈说的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不是你自己做的？表哥这是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你怎么还能乱咬人呢！” 严弘武现在看老三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顺眼，以前总觉得老三挺聪明的，能一两句话就将王汉云哄开心。 可现在，怎么连王建国的言外之意都听不清楚了！ 难不成真是因为跟那个杨月兰在一起之后，喝了那女人的迷魂汤，喝傻了？ 大概也是察觉到自己今天犯众怒了，严弘义这次没有反驳，闭上了嘴。 几人出了大队办公室，王汉云拉着四妮走在前面。 严弘义一个人低着头走在后头。 看着王汉云绝情的背影，好几次严弘义都想快走两步追上去，可严弘武站在王汉云的身边虎视眈眈的盯着严弘义，让他不敢上前。 到家以后，王汉云也没心情吃饭了，干脆拿了钱拉着四妮去赶集。 儿子不争气，想堕落就让他堕落去吧！ 反正往后谁没钱花谁自己受着。 王汉云拿了五块钱，打算给四妮和自己都扯上两块花布。 趁着这两天地里的麦子还没有收，赶紧将四妮要上学的衣裳做出来。 过两天要收麦子，她肯定就没空了。 老二有事，不想去。老大和他媳妇都回娘家去了，家里就剩了母女俩，干脆王汉云就拉着四妮出了门。 往外走的时候，王汉云路过老三的窝棚，故意跟四妮大声说了一句。 “闺女！走！妈带着你上集上吃好吃的去！” 老三躺在窝棚里，心里本来就难受，听到王汉云这么说，气的差点掀翻旁边的脸盆。 他兜里已经很久都没见什么钱了，镇上好吃的炸果子，大烙饼，猪头肉，他馋了好久了。 可他也知道王汉云就算真买了这些东西也不会给他吃的。 妈的心里现在只有四妮。 走在去镇上的路上，四妮以为王汉云还在生气，所以她故意落后了两步，想让王汉云静一静。 她嘴巴笨，也不懂的怎么安慰王汉云，只能默默的跟在王汉云身后走。 “怎么了？是不是中午买吃饱，走路都没力气？”王汉云停下来问道。 严四妮摇头：“不是。妈，我吃饱了！” 她也不敢提三哥的事情，怕王汉云生气。 但其实王汉云早就不去想那些事了，前世她活到了九十多岁，瘫在床上的那些年，整日里都在用以前的那些记忆折磨自己。 那种日子她过够了，也不想再过了。 时至今日，她觉得人的一辈子，或多或少都会遇见很多开心或者不开心的事情，不过分的，用曾经的过错折磨自己才是好的心态。 这样的人才能越活越好。 而她现在只想好好的活着。 王汉云看了看四妮，断定了她是因为中午自己跟老三吵架没吃饱才没力气走路的，当即决定要搭一辆骡子车。 “咱们坐在路边休息一下，我腿脚不如以前了，走都有些累。待会儿路边要是过骡子车，你告诉我，咱们搭个便车。” 王汉云说着，在路边找了块石头坐下来。 四妮这孩子脸皮薄，有什么事都爱藏在心里不愿意说，就算是中午没吃饱，大概也不会明说，总会忍着忍到回家。 所以她干脆就说是自己累了，拉着四妮在路边坐了下来。 刚刚出门的时候，她从墙边抓了一把晒干的葵花籽和红薯干，本来想揣在兜里放在路上慢慢吃。 既然四妮没吃饱，王汉云干脆就从兜里把红薯干和葵花籽都拿了出来。 “诺，吃点吧！” 四妮的脸色一红，小声抗议：“妈，我真的吃饱了！” “好好好，妈知道了！一个人吃没意思，你跟我一起吃。咱们边吃边等！”王汉云在那把葵花籽中拿出来一小把放在手里慢慢吃着。 葵花籽很香，王汉云放在嘴里慢慢的嚼着。 远处的农田里一片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的景象。田里的稻子已经长得青黄青黄，快要成熟了，微风吹过稻浪翻滚，仿佛诉说着丰收的喜悦。 王汉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浓浓的麦子秸秆的味道，她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过不了多久，田里的麦子清空以后，生产队就会将集体的农田包产到户，分给各家各户自己种植。 等到地分下来以后，她打算多种些蔬菜。后世她见过有人用塑料膜将地盖起来，叫大棚。有了这东西，以后想要在冬天吃新鲜的蔬菜都不是难事。 她静静的想着，要是自己也能弄出来一个大棚，那今年冬天勘探队就有蔬菜吃了，这样勘探队给的菜钱就又可以节省下来了。 第一卷 第54章 拜访郑校长 “严嫂子，你们娘儿俩坐在这干啥呢？”正想着，远处牛大夫赶着骡子车过来了。 王汉云赶紧拉着四妮走了过去：“牛大夫，这不是老婆子走不动道了，坐在这歇会儿吗！” “那你们赶紧上来吧！正好我也去镇上出诊！”牛大夫将车停稳，让王汉云和四妮上了车。 村里人就是这样的，谁家有骡子车，在路上要是遇到了村上的熟人，肯定会捎上一段距离。 农村讲究的就是一个互相帮助，往往一个骡子车空着出去，回来的时候总是坐的满满当当的。 王汉云爬上了骡子车，坐在大车边上和牛大夫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牛大夫你这是给哪一家出诊啊？” “镇上的郑校长，说是跟学生家长打架来的，给气病了！” 王汉云有些疑惑：“这郑校长可不像个会打架的人，咋还能跟学生家长打起来呢！” “嗨！别提了！还不是因为镇上那帮子二世祖！听说是一帮子男孩在学校里欺负一个女孩子，被郑校长看见了，直接叫了家长。” “可家长来了之后，不仅不觉得自己的孩子错了。还叫嚣着说那个女孩不检点，你听听这说的可是人话！这是世风日下，这帮子镇上的人，做着点小买卖，手里头有了两个富裕钱，就不认得北了！” “郑校长一时气不过，这才跟那两个家长动了手。可你说这郑校长一个斯斯文文的人，怎么是那两个大老粗的对手！这不，没把别人怎么样，反倒是把自己给气病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王汉云的心里一抖，忍不住看向一旁的四妮。 见她正坐在车上，手里捧着自己跟梁秀琪借来的书看的认真。 王汉云看着她认真的侧脸，心里有些担心，她怕四妮到了学校以后也会被那些男学生欺负。 四妮本来就是个不爱争抢的性子，嘴巴也笨，被人家骂了，怕是都不懂得回嘴。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皮的很，要是没人管束，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到时候四妮要是真的被人家欺负了，怕是都不敢回来跟自己说。 她越想心里越焦虑，忍不住拍拍前头的牛大夫。 “牛大夫，待会我们娘儿俩跟着你一起去看郑校长吧！” “行啊！”牛大夫一笑，“严嫂子，还真想不到你还肯去关心郑校长。我还以为你不愿意再跟郑校长家来往了呢！” 听到牛大夫的话，王汉云止不住脸色一红。 以前她让四妮退学的时候，郑校长曾经亲自来到家里，说可以给四妮申请助学补贴，请求王汉云别耽误了四妮这颗好苗子。 可那个时候，王汉云只觉得一个女孩子上学也没有用，反正最后也是别人家的人。 郑校长三番五次的来家里，百般劝说，明明是关心学生的举动，她那时候却觉得只有心烦。 有一次她实在是不耐烦了，就直接将郑校长赶出了门去。 “这郑校长可是个不错的人，以前······以前是我看不明白，现在我心里明白了。就想着正好赶着他生病了，我也提点东西过去给他道个歉！”王汉云也没瞒着，直接跟牛大夫说了心里话。 她两世为人，在这时间活了一百多个年头了，所以她很清楚，这人与人之间交往最大的秘诀，无非真诚二字！ 更何况她还想着让四妮再回去学校里上学，到时候免不了要拜托郑校长关照一番。 反正早晚也要去郑校长家里，那还不如趁着郑校长生病的时候，自己过去表表心意，也算是给孩子铺一铺未来的路。 “呵！严嫂子，你这话算是到头了！我发现自从上次你家里闹分家之后，你这人活得就特别通透。我现在可佩服你了！” 牛大夫止不住的夸道。 王汉云笑道：“牛大夫你这可不是损我了！我一个寡妇，哪来的什么通透不通透，不过是活的久了，有些事自然也就看明白了！” —— 今天镇上正好赶上赶集，人还是很多的。 郑校长家住在牛坨子镇最西边，牛大夫的骡子车路过集市的时候，王汉云特意让他停下来，自己去集上的供销社买了些水果和藕粉带上。 去看病人，总不好空着手去。 到了郑校长家里，是他夫人开的门，一见门外的牛大夫身后还跟着王汉云，她的脸色有些不好。 但碍于情面，还是让王汉云母女进了门。 王汉云只觉得有些尴尬，赶紧将手里的水果和藕粉提了过去。 “嫂子，听说郑校长病了，我来看看他！随便买了两样东西，你别嫌弃。” 但终究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刘芳草接了过来轻声谢过了王汉云。 两人尴尬的对坐了一会儿，里头的牛大夫已经开完药出来了。 刘芳草去送牛大夫，王汉云就拉着四妮进了屋。 一进屋就看见郑校长脸色蜡黄的倚在床头。 “郑校长？”王汉云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您还记得我吗？我是连石村的严四妮的妈！” “你——”郑校长立刻惊讶的抬头，“严四妮！我记得你，你是严嫂子吧！” 王汉云赶紧拉过了四妮，往郑校长这边来。 四妮攥着手，有点紧张：“校长，是我，严四妮！我妈听说您病了，带我过来看看您！您怎么样了？” “哎呀！还真是严四妮！”郑校长立刻笑了起来。 “两年不见，你已经长这么大了！好好好！” 郑校长是个很温和的知识分子，看着学生的时候都能感觉出来他对学生的关爱。 “一点小毛病，我家家属实在是大惊小怪了！”郑校长笑笑，指着凳子，“你们快坐，快别站着了！” 王汉云坐下来，打量了一下四周。 郑校长，家里不算富裕。 这房子还是简陋的土坯房，外墙斑驳，屋顶的瓦片也有些松动了。 屋里的陈设更是简单至极，一张破旧的木桌几把摇摇晃晃的椅子，桌上放着暖水瓶，搪瓷缸等生活必需品，再加上郑校长身下这张木床就是这屋子里所有的陈设了。 第一卷 第55章 资助 郑校长私下里接济着不少家庭困难的学生，在这个年代学生上学困难，可要想走出这大山，也唯有上学一条路。 郑校长正是心疼这些有志向却被家庭条件拖累的学生，才不遗余力的接济着他们。 可接济着这么多人，他的工资再多也不够花的。 前世没过几年，他自己的女儿就因为长期贫血生孩子的时候去世了。 后来郑校长的身子也垮了，学校里再也看不见郑校长的身影了。 想到这，王汉云的心里一阵难受。 前世四妮就遇见这么一个对她好的人，还叫自己给敢出门去，断了她这个贵人运，自己这是当的什么妈啊！ “严嫂子！严四妮同学这两年还在学习吗？要是你愿意的话，能不能让严四妮再来上学？”正想着，郑校长突然说道。 王汉云一愣。 她刚刚还在想怎么跟郑校长开口，提起让四妮再上学的事。没想到郑校长居然主动提起来了，看来他比自己还要着急四妮上学的事。 “你们要是觉得家里困难，我还能给你家提供点帮助。一个月······我个人拿出五块钱来资助严四妮同学怎么样？” 郑校长的话音刚落，他的爱人刘芳草立刻挑起门帘走了进来，一脸不悦的说道。 “人家都不领情，你还巴巴的贴上去干什么！搞得像是你工资很高，没地方花似的！” “你要是手里真是钱多的花不完，上次秀英跟我说想吃鸡蛋，你也给她买点！省的她现在大着肚子，连个鸡蛋都吃不上！” “自己的闺女都顾不上了，还去巴巴的顾着别人的家闺女！人家会感激你吗？” 刘芳草一连串的骂，听起来是骂的郑校长，可眼睛却一直看王汉云母女。 王汉云哪能听不出来人家说的是自己。 可没办法，谁叫自己前世这么混账，这骂也挨的不冤。 “秀英妈，你说啥没影儿的话呢！”郑校长瞪了刘芳草一眼，这才对王汉云说道，“严嫂子，你别见怪！秀英妈这人就是嘴巴快，其实她没有坏心思，你别往心里去！” “我的工资一个月有38块钱呢，给严四妮同学出5块钱的学费，还是挺轻松的。要我看，你不要因为不好意思耽误了孩子的前程！我知道你家里难，你一个人带着那么多孩子，你家老三又是个······” 他说到这儿，抬眼看了看王汉云的脸色，一下子顿住了。 其实他不说，王汉云也知道。都在一个学校里上学，郑校长怎么会不知道老三是个什么人！ 只是人家给自己留着面子，不愿意挑破罢了。 “郑校长，您这钱，我是真没脸要。” 王汉云话音刚落，郑校长急了。 “严嫂子，你可别听我家家属的那几句话！我真的愿意拿出来这5块钱！” “咱们学校一个普通学生，一学期的学费是15块钱，再加上每个月一块多钱的伙食费，还有三块多钱的书本费。一学期最多开销也就是20元钱！我一个月给严四妮同学出五块钱，你们家里基本上不需要给她再交钱了！” “平时带点粮食给她到学校，交到食堂里吃饭就行了！这个钱我也不需要你们家里还，完全是我个人行为！” 王汉云只觉得心里堵的难受。 周围的土坯墙面，斑驳的墙皮无意不再提醒着她这是郑校长能拿出来的所有钱了。 这个年代一个校长的工资确实有不少钱，可郑校长一个月资助着三四个学生，再多的工资也要花完了。 听说他爱人刘芳草还在镇上做些零活，只为了补贴家用。 怕是他没有全包四妮的学费，是因为手里实在是一时之间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郑校长，您误会我了！我不是不想让孩子上学！”王汉云赶紧解释。 “我已经想清楚了，等到下学期开学的时候就让孩子跟着这一届的初一一起去上学！今天来您这里，就是想和您商量一下这件事。至于学费的问题，我已经给孩子攒够了。您的生活也不容易，我们哪能再拖累您。” 王汉云这话倒是让郑校长和刘芳草狠狠的吃了一惊。 她居然肯让严四妮上学了？也是一件奇事，之前不是一直说严四妮一个女孩子上学没用吗！ 郑校长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先反应过来的还是刘芳草。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严嫂子，你真乐意让四妮再回学校？你之前不是一直说······” 王汉云脸色一热，不想再提前世那些糊涂账，赶紧说道。 “嫂子，这不是我以前看不明白吗！总觉得老三到底是个儿子，咱农村人靠儿子的还是更多，这才······让你见笑了。” “不过现在我已经想明白了，什么靠不靠的，既然孩子有这个能力，我就算砸锅卖铁也得供她。儿子也好，闺女也罢，我一个做妈的，到底不能拖孩子的后腿不是！” 王汉云的态度与前世截然不同，这么坦然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郑校长只觉得不可置信。 可他看王汉云的态度很真诚，最后还是笑了。 “严嫂子，你想明白了就好！咱们这是新时代，女性能顶天边天，往后的世界啊，可不是只是男人的世界了！你信我，照着严四妮同学的成绩，将来一定会有大作为的！” 王汉云忍不住低头一笑，任凭哪一个当妈的听到别人这么夸奖自己的孩子，心里都高兴得不得了。 她只感觉比对方夸她自己还要高兴。 也不知道自己前世是怎么想的，听到有人夸老三就爱听，要是听到有人夸四妮就打心眼里不乐意。 “可······可是······，校长。我已经离开学校这么久了，还······还能跟得上大家的进度吗？” 王汉云正在傻笑，就听到四妮的声音小心翼翼的问道。 她扭头看去，虽然脸上已经极力忍耐，可四妮的眼底还是隐约藏着激动的泪光。 看把这孩子激动的，可能直到今天她才真的相信自己可以回去上学了。 都是自己耽误了这么好的孩子，王汉云忍不住别过头摸了一把自己眼角的泪意。 第一卷 第56章 书店 母女二人从郑校长家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大中午了。 刘芳草本来要留母女二人吃饭，可王汉云到底是没这个脸。再说郑校长家里的条件也不好，自己何必再让人家破费呢。 要是留下来吃饭，刘芳草起码要拿点细粮票出来招待母女二人。 对别的人来说几两细粮票似乎不算什么，可对于郑校长来说，怕是单位发的粮票要攒着，到了年底好换点钱过年。 所以王汉云赶紧跟郑校长两口子告别，临走的时候郑校长让四妮下周再来他这里，他拿些学生不要的旧书本，给四妮补补课，免得到了学校里跟不上。 王汉云欣然答应下来，心里暗暗计算着时间，打算下次等四妮去郑校长家里的时候，让她带点鸡蛋和红糖给郑校长的女儿。 人家真心为了自己的孩子好，自己也不能看着人家的孩子枉死！ 大家都是一颗父母心，前世郑校长人到中年失去女儿的时候有多么痛苦，王汉云是知道的。 牛大夫早就赶着自己的骡子车回去了，母女俩没有车坐了，干脆就在镇上的集市上转了转。 过不了几天，沈巧英的母亲就要来自己家里“赶七”了，王汉云打算准备点东西招待自己这个亲家。 前世因为自己偏心老三，跟亲家的关系处的也不好，今生她打算好好跟自己这个亲家相处。 牛坨子镇的集市还是很大的，卖什么的都有。 挑着扁担卖各种水果的小摊，卖蔬菜的，还有用鸡笼子装着活鸡卖的小贩。骑着自行车卖针头线脑的，还有蹦爆米花的，卖猪头肉卤鸡卤鸭的，卖炸果子炸糕，牛肉面胡辣汤的。 街道两旁全都是低矮的二层小楼，虽然破旧却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四妮走在琳琅满目的摊位前，眼睛睁的大大的，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王汉云看着女儿的侧脸，她感觉今天的四妮似乎和平时很不一样，整个人有一种轻松下来的感觉，好像浑身都充满了希望。 热腾腾的包子摊前，王汉云停了下来。 “四妮，你想吃包子不？妈给你买两个包子吃吧！” 摊主一看来了客人，赶紧掀开了笼屉，带着猪油香味的热气立刻散了出来。 “热腾腾的包子！大肉包子，一个肉丸的！都是现杀的好猪肉！小姑娘，来闻闻多香啊！”卖包子的小贩笑脸相迎的说道，“两毛钱一个，再给二两粮票就成！买两个呗！” 四妮看了一眼，喉头止不住地滚动了一下，随即又赶紧低下了头，伸手拉王汉云的袖子。 “妈！太贵了，咱走吧！两毛钱还要加二两粮票呢，我不饿，你要是饿了，咱们去前头买馒头吃！” 她伸手指了指前头的馒头摊子，上头用木牌子写着大字，“馒头5分钱”。 其实王汉云也觉得这家挺贵的，可以前她带着老三来过，老三闹着要吃，她就给他买了。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王汉云突然就觉得四妮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她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以前四妮一副老实本分的样子，每次叫她去赶集的时候，她都说不去。其实她哪里是不爱玩，不过是想省点钱罢了。 可她一个姑娘能省下来几个钱，省下来的那几个钱转头就被王汉云给老三花了出去。 仔细想来，这十多年的时间，四妮几乎没有在集上吃过饭，都是饿着肚子赶回家里再吃。 王汉云只觉得心里难受，她从未吃过这些好东西，也没有过新鲜的玩意儿。不是她不配拥有，而是她实在太乖了，乖到自己以为她不开口就不用给。 “四妮，妈就想吃这家！这家真材实料，香着呢！你也跟我一起坐下来吃！” 说着，王汉云跟老板要了两屉包子和两碗小米粥，拉着四妮坐在摊位前吃了起来。 母女二人吃完了肉包子，又买了一些花布和爆米花带在路上吃，这才慢悠悠的往家走。 刚一出集市就看见前头一家书店，很小的一个门面，里头大多数都是报纸和杂志，两个年轻人背着书包站在书店前蹭书看。 这个年代能买的起书的人家极少，所以书店提供借阅服务，在书店买一杯茶，就可以站在那里看一下午的书。 王汉云看到四妮怔怔的看了书店半天，心里知道她想去。 她伸手拉了她一把：“走！咱们上书店去看看！” “别别！妈，别乱花钱了！今天已经花了这么多，得多长时间才能挣回来啊！”四妮连忙摆手，肉眼可见的慌张。 王汉云苦笑着摇头，这个小财迷，怪自己以前给她的太少了，她现在才这么在乎钱。 “走吧！上次勘探队的梁秀琪借给咱们的书被咱们弄坏了，虽说赔了钱，可她也没空出来买。我总想着要给她带一本回去，妈不认字，你帮着我挑吧！” “啊？那······行······” 走进了书店，四妮惊喜的这摸摸那摸摸，最后还是经不住诱惑，将书架上的一本书拿起来细细的品读了起来。 王汉云没有打扰她，默默的跟老板买了一杯茶，坐在门口的凳子上喝起茶来。 天色很快就黑了下来，眼看夕阳都要没了，四妮才从书架前抬起头来。 “妈，都这个点了？你怎么不叫我！咱们还要赶着回去给勘探队做饭呢！现在的时间已经来不及了，这可怎么办？” “好了，你就别瞎操心了。我来的时候已经跟你郭姨说好了，今天勘探队的饭她做，一点都不晚。还要看吗？” 四妮脸色一红，放下了手中的书：“不看了，一会儿天都黑了，咱们赶紧回家吧！” “喜欢哪一本？咱们买一本吧！”王汉云笑着指着书架上的一本书。 刚才她看见四妮摸了这本很久，但这本书是用塑料膜装着的，没办法随便翻看。 “这本行吗？” “不行不行！这本看着就贵！”四妮赶紧摇头，今天妈不知道怎么了，一个劲儿的花钱。 有多少钱也经不住这么花啊，她心里实在是害怕。 生怕王汉云将那本书买下来，赶紧从书架的另外一头拿下来一本最便宜的书道。 “就这本吧妈，我喜欢这本。” “行！” 第一卷 第57章 亲家母来了 “赶七”在农村可是一家的大日子。 一般来说儿媳妇怀孕到六七个月的时候，就要请乡里有名的“看事儿的”挑一个风调雨顺的好日子，亲家母会带着10个红鸡蛋，还有一些零食干果，给小孩子做衣裳，预备下的布料来到婆家来看女儿。 10个鸡蛋，寓意着十全十美，顺顺利利平安生产。 干果中的花生，栗子，水果中的石榴，则是寓意着多子多福。 而婆家的人则要预备下一桌子好菜，招待亲家。还要派家里的小叔子出去敲锣打鼓的迎接亲家，动静越是热闹，越是代表婆家重视儿媳妇，做儿媳妇的脸上越是有光。 前世王汉云这个时候刚闹完分家风波，正跟沈巧英闹得不痛快，自然也不肯为她大操大办。 只草草的借了一面小鼓，让老二去迎了亲家母便完事了。 就是这件事以后，亲家母对王汉云就有了看法，两家的关系也越来越差。 这次王汉云早早的就请乡上的孙二爷给拟了八字，看好了日子，还准备了不少的饭菜，就等着亲家母上门了。 从昨天开始一大家子就做好的准备，烧了一大锅热水，每个人都洗了热水澡，将自己洗的干干净净的，这才收拾收拾睡了觉。 一大早，鸡刚叫，王汉云早早的就将老二叫了起来。 让他换了新衣服领着几个小伙子去村口敲大鼓。 “妈！以前没见你这么在乎嫂子，今天这是怎么了，下了血本？” 老二一边换衣服一边调侃道。 王汉云笑着拍了他一下：“你这张嘴！你嫂子这是第一胎，我就算不为她着想，也得为我大孙子着想！今天是个吉利日子，你可给我管好了，你这张嘴！到时候见了亲家母，张口不许说晦气话！” “我知道了妈！”老二换好衣服出去了，刚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妈！要是个孙女可咋整！” “嘿！你这小子！”王汉云追着他拍了两下，这才笑道，“孙女我也爱！只要是平平安安的，生下来就好！” 她禁不住想起来前世四妮在夫家难产的时候，她去看四妮，满床满地的都是血，那场景她现在先起来还止不住的发抖。 赶七原本就是个祈福的活动，是亲家母来家里催生的环节，王汉云打心眼里想把这件事办好。 “妈！我去后头帮着做饭吧！老在屋子里坐着也不舒坦！” 外头沈巧英走了进来，看着王汉云有些局促的说道。 “不用不用！”王汉云赶紧笑着将她推了出去，“今天你可是主角，怎么也不能叫你去做饭啊！我叫了你郭姨来帮忙，后头的活用不着你管！” 她低头看了一眼沈巧英的肚子，现在已经很大了，看得出来她行动都不太方便。 “你要是坐不住就在院子里走动走动，趁着天还不热喝点花茶，这个东西解暑！” “哎，行！”王汉云突然变得这么好相处，沈巧英一时之间都不适应了，脸都红了。 到了快八点的时候，村口的敲大鼓的声音由远到近，王汉云知道是亲家母来了，赶紧拉着老大出了门迎接。 老大脸色通红，止不住紧张的发抖。 王汉云没好气的拍了他一下：“看你那窝囊样子，你抖什么！你丈母娘还能吃了你不成！你跟英子结婚都一年了，怎么还这副样子！背给我挺直了！” 老大严弘文被王汉云一拍，赶紧挺直了后背。 “妈！你是不知道，我丈母娘说话大嗓门，可凶了！我······” 说起来自己这个亲家母还真是个大嗓门，待人也是一副爽利样子，老大本来就窝囊，也免不了害怕。 “老大，今天人家来咱们家，可是为了看咱们家待人家闺女好不好的！到了你这儿你可别给我掉链子，不然你丈母娘说要带你媳妇走，我可拦不住！” 看老大实在是平静不下来，王汉云只好虎着脸吓唬他。 “······” 老大一梗，还真就这么止住了抖，挺直了肩膀。 四妮跟在两人的身后，看见大哥的样子止不住打趣道：“看来大哥还是把大嫂放在心上的，妈一提大嫂马上就好多了。” 老大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王汉云笑笑：“今天可是你哥你嫂子的大日子，你大哥还是靠得住的！等会儿你二哥就要迎亲家回来了，赶紧打起精神来。” 这边几人正在说笑，就听见窝棚那边的门被猛的关上了。 四妮有些后怕：“妈，今天赶七接亲你咋没叫三哥去接亲，三哥肯定不乐意了。” 王汉云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不用管他！他爱乐意不乐意！真要让他去接亲，他又起不来，老早去叫他，他也不乐意。我有那个闲工夫跟他生气还不如多做两道菜呢！” 窝棚里头立刻传来了“叮铃哐啷”的打砸声，王汉云没去理会，反正他又不敢出来跟自己对着干，跟他生那个闲气做什么。 远处的乐声已经越来越近，王汉云在大路上一眼就看到了朱秋文提着一个大篮子走在前头。 她赶紧迎上去：“亲家母！欢迎欢迎！快进门吧！” 朱秋文是个清瘦的女人，因为过早的守了寡，两鬓都已经斑白了，见王汉云这么热情，她也亲热的笑笑。 “亲家母，今天就要劳烦你了！” “亲家母，你这是哪里话，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都是为了让孩子们热闹热闹！” 王汉云拉着她的手往里走，眼看着老大还傻楞楞的杵在门边，赶紧给老大使了个眼色。 老大这才反应过来，闷头走到了朱秋文的身边，闷声道：“妈，这篮子我来提吧！沉不！” 朱秋文一愣，差点没反应过来。 她这个女婿平时可是个闷葫芦，八竿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的主，要是指望他主动干点什么，那可是比登天还难。 今天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怎么都知道主动上前帮着自己拎东西了。 “亲家母，就让他拎着！都快当爹的人了，就该让他干！” 王汉云知道自己儿子在丈母娘心里地位不高，赶紧自贬。 朱秋文倒是笑了：“看出来是要当爹的人了，做事可比以前要活泛的多了！” 第一卷 第58章 不再偏心老三了？ 老大脸色一红，几人也不再寒暄，赶紧敲敲打打的进了门。 院子里沈巧英正坐在凳子上等着，一见朱秋文来了就要站。 朱秋文笑着开口：“你坐着！今天是你的大日子，我过去就好了！” 说着她走了过去，从自己随身带着的篮子里提出来一包包好的红鸡蛋，放在了沈巧英的手里。 嘴里还念叨着：“好娃好娃快降生，生下来就吃鸡蛋！红蛋红蛋滚的快，滚着滚着就长大。” 这是赶七最重要的一个流程，寓意着亲家母对沈巧英肚子里孩子的祝福。 念叨完，朱秋文这才笑眯眯的看着沈巧英的肚子，道。 “英子，别楞着了，赶紧剥个鸡蛋吃。” “哎！”沈巧英笑着应了，剥开一个鸡蛋吃了下去。 这个仪式就算是完成了一半了，朱秋文又走到了老大和沈巧英住的东屋，将自己带的那些干果和水果都放在了沈巧英的床头。 王汉云也将自己准备好的红包和给孩子做的新衣裳用红布包起来放在二人的床头。 二人做完这些相视一笑，这个仪式算是完成了。 王汉云主动开口：“亲家母今天劳烦你了，快跟我出来吃饭吧！” 朱秋文只觉得先前自己女儿说的一点错都没有，王汉云还真是自从那次分家就变得好相处了起来，一点也不像以前，嫌弃自己女儿是个没爹的，正眼都不带瞧一下。 原本她来之前心里还憋着气，估摸着要是王汉云不好好待自己的女儿，高低也得给她点脸色看看，不能叫自己女儿吃了亏。 可到了这，看着王汉云准备的这些东西，她一个过来人也说不出什么，看得出来是用了心的。 她心里的石头这才算是落了地。 只要自己的闺女过的好就成了，至于王汉云偏心不偏心的，朱秋文倒不是很在乎。 外头都说王汉云偏心家里的老三，但朱秋文也是做妈的，手心手背的肉还分个黑白呢，她其实也能理解王汉云。 大家都在桌子前落了坐，今天王汉云还特意让老二打了二两散装白酒回来，给亲家母助兴。 桌上摆着四五个菜，都是王汉云一大早起来做的。 还在镇上买了油条和白糖糕回来，放在自己做的卤汁里，拌着吃香的很。 中间摆着的一大盘子是王汉云特地从镇上买回来的猪尾巴，加上蘑菇炖的汤，闻着就香。 另外还有几个小菜。 桌子边坐着的几个年轻人已经馋的流口水了，但王汉云和朱秋文没动，谁都不敢动筷子。 王汉云看着几人的样子，笑道：“亲家母，来！咱们姐俩儿喝点，让她们小孩子吃她们的去！” 今天王汉云的作为也是正中朱秋文的心坎上，她直接抬手给王汉云和自己都倒满了酒。 “来！咱们老姐妹喝点！今天也是高兴！” 王汉云也很奇怪，明明朱秋文是个很直爽的人，也不知道自己前世为什么跟她处的这么差。 两杯白酒下肚，王汉云和朱秋文都有些酒意上头了。 一边坐着的几个年轻人已经把桌子上的菜扫荡一空了。 沈巧英低声问道：“妈，锅上还有饭吗？我去盛饭！” 以前王汉云在家里招待客人的时候，准备的饭总是紧巴巴的，不怎么够吃，因为这个一家子没少被人嘲笑。 所以沈巧英才会这样提前问问王汉云，免得一会儿盛不出饭来脸上不好看。 “嫂子，我去盛饭吧，你身子重坐着吧！”四妮接过了她手里的饭盆，进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盛出来一大盆白米饭。 沈巧英看的眼睛都直了，这么多白米饭，自己婆婆这还真是下了血本了！ 其实这赶七的家宴没有外人，原本也不需要准备这么多东西，但王汉云就是觉得前世亏待了沈巧英以后，闹的老大一家子跟自己都生分了，不过是平时的几口粮食，这一次她实在是不想把事情搞成那样。 “都别愣着了，赶紧吃吧！我们两个老的是吃不动，这些菜可就靠你们年轻人了！” 见王汉云发了话，老二第一个站起来盛饭，将自己的碗盛的满满当当的。 农村除了过年，很少有机会吃到白米饭，平时也就弄些杂米饭或者是两合米的稠粥吃。 这香喷喷的大米饭可是好久都没吃到了。 沈巧英也忍不住盛了一大碗，吃起来。 桌上的几人正吃的高兴，王汉云就撇见门口的地方老三正站在那里看着他们。 这次他倒是没想进来似的，只是站在那里。 四妮也看见了老三，低声问道：“妈，要不要叫三哥进来一起吃？” 王汉云淡淡道：“不用，他要是想吃就自己进来，难不成还叫人家去请！” 话刚说完，亲家母朱秋文也发现了今天的桌上少了一个人。 “哎？亲家母，你家老三呢？怎么不见他的人。” 王汉云没抬头，只是淡淡道：“谁知道去哪了，应该是不想吃吧！” 桌上的几个年轻人一看王汉云这副脸色，赶紧都低下头去吃饭。 朱秋文再怎么迟钝也看出来不对劲了，但她也没直接问，而是等到大家都吃完饭以后，跟自己的女儿说起私房话的时候，才问沈桥英。 “英子，你婆婆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跟你小叔子闹僵了！” 沈巧英最近可把王汉云看不上老三这事埋在心里好久了，一件自己妈问了，赶紧挤眉弄眼的说道。 “妈！我婆婆自从上次我们闹分家，就突然像是中邪了似的，突然就不偏心老三了！” “以前她对老三多好啊！哪怕有一点东西都要想着老三，可现在·······” 沈巧英看了看窗外，才低声对朱秋文说道：“您不知道，上次她还拿柳条抽老三呢！把老三的身上抽的那伤口好久都没下去！” “是平白无故就打了你小叔子吗？” “那倒不是！确实是小叔子做的不对！” 朱秋文笑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随口说道：“既然不是平白无故，那你小叔子也不算冤枉。以后你别去管她们母子的事就好了，只要她好好对你，你就好好的孝顺她就成！” 第一卷 第59章 老三后悔了 亲家母在严家待到了快要天黑，这才回去。 王汉云叫老大去送自己的丈母娘，沈巧英推说自己吃多了，也要去。王汉云也知道人家母女俩还有私房话要说，也就随她去了。 老大一家子走了以后，老二出去给兔子打草了，四妮在灶上烧热水，手里还捧着书看。 王汉云则是坐在夕阳下的小院子里发呆。 她抬头望了望门外的窝棚，里头冷锅冷灶的，也不见个人气。 一看老三就是没做饭吃。 刚才大家吃饭的时候，他还在门口张望来的，估计也是闻到了大米饭的香味才出来的。 看了看桌子上剩下的一盆米饭和不少菜，王汉云想了想，还是用一个大海碗装了些饭菜，端着朝窝棚走去。 窝棚的门一开，王汉云故意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咳——” 竹板床上躺着的老三猛的回过头来，一看来的人是王汉云，他怔了一瞬，又别扭的扭过了头去。 王汉云将手里的碗放在了矮桌上，上头还放着筷子。 “今天的剩饭，不吃的话别浪费，还给我端回来，挺好的大米饭，扔了可惜！” 王汉云的声音虽然硬邦邦的，却听的老三想哭。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妈终于又给自己端饭了。 又像以前一样问问自己饿不饿，想不想吃大米饭了。 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吃到大米的香味了，那晚饭虽然已经冷了，但放在床头，大米的香味还一个劲儿的往严弘义的鼻子里钻。 王汉云看他在床上没动，懒得理他，放下碗，转身就走，刚走了两步就听见后头严弘义的声音。 “妈，你别走！” 声音里隐隐带着哭腔。 老三哭了？好端端的哭什么！ 王汉云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去。 可老三已经低下了头，双手捧着碗吃了起来。 “你喊我做什么？想让我给你洗碗？”王汉云硬邦邦的问道。 “不······不是······”老三低声道，他心里难受的很，眼睛里的眼泪几乎止不住了，只好低下头来刨饭。 今天王汉云带着一大家子给大嫂赶七他都看见了，要是放在以前，去迎亲家母这个活本来应该是他的。 他上了高中，可是这村上唯一一个高中生，让他去迎亲家母自家人肯定脸上更有光。 看着他们一大家子在一起其乐融融的吃饭，老三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多想进去也坐在饭桌边上，跟他们一起吃饭！ 这窝棚里头不好生火，又闷又热蚊子也多，他已经好多天都没吃上一顿正经饭了。 其实严弘义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就跟王汉云闹到了现在的样子。 但他的心里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让王汉云再给自己一点好脸色，哪怕是叫自己回去干活都行！ “妈，你们今天给大嫂赶七了？”他咽下了嘴里的饭，没话找话的说道。 “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挺好的。咱家好久没热闹了，热闹热闹也好！过些天二哥就要走了，也算是提前给他热闹热闹了！” 王汉云原本想走，但听了老三的话心底却有些惊讶。 他居然还记得老二什么时候走！ 前世老二走的时候老三跑出去玩，一整天都没回来，更别提送送老二了。 “妈，过两天二哥走的时候，咱们也给二哥做一顿好饭践行吧。他到了外头还不知道是什么日子呢！” 老三又说道。 嗯？ 王汉云止不住的挑眉，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老三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通情达理了？ “你又想干嘛？要钱还是要粮食？直说吧！”王汉云直接问道。 她才不信老三会突然变好呢，在窝棚才住了几天的功夫，他要是能变好，杨月兰还会隔三岔五的在这出现？ 严弘义有些委屈，立刻红了眼角，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妈跟他说话的时候要么就是没好气，要么就是怀疑他。 “我没啥意思，就是想到了二哥要走了而已。” 其实近几年他也能感觉到，自己有的时候是有点过分了，他想改，但又不知道从哪里改。 再加上王汉云也顺着他，他也就没当回事。 直到王汉云跟他翻脸，他才意识到自己错了。 他刚开始还梗着脖子耍脾气，也有些逆反心理在里头。 可今天他看见王汉云带着一大家子坐在里头，热热闹闹的围坐在一起吃饭，严弘义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那种氛围，莫名其妙的就吸引着他，给了他一种家的感觉。 严弘义用力刨下了最后一口饭，在心里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他要好好跟母亲相处，不就是干活吗？他男子汉大丈夫，难不成还怕干活！ “妈！过两天村上是不是要收麦子了？咱家的麦子要比村上的提前收下来吧，不然生产队一忙起来，哪还有功夫管家里的地。要我看，要不咱们明天早上就起个大早去收麦子呗！” 听了这话，王汉云更奇怪了，这个老三，是用的哪一个路数，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勤快起来了？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严弘义，问道：“你要跟我们一起去收麦子？” “那是当然了！都是咱家的地，我一个大男人，我不去谁去！而且，妈你不是说了，分家以后个人管个人的地，我自己的地，我还想管管嘞！” 这倒是奇了，难不成是在这窝棚里睡了几天，把他给睡清醒了？ 王汉云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点头道。 “那行！反正要一起收麦子是你先提出来的，那明天早上四点就起，起来咱们就去收麦子，你起的来吗？” “起的来！”严弘义端着自己的碗在门口的井边上打了水洗干净，这才还给了王汉云。 “妈，你放心！我肯定拿着镰刀第一个到！到时候你们可别收不过我！” “你说到做到就行了！” 王汉云虽然满心疑惑，但收了碗往回走的时候她又想明白了，反正收麦子这活他也没办法偷懒耍滑，既然他愿意去就让他去好了。 第一卷 第60章 还是你眼尖 回屋以后，王汉云将老三的变化跟四妮絮叨了一下，没想到四妮却笑了。 “妈！看来三哥是想明白了，往后要好好的了！这难道不是好事？” 四妮捂着嘴笑，王汉云心里却有点不相信。 前后自己用柳条子抽都没把老三抽醒，让他在窝棚里住了两天，他就想明白了？ 不过王汉云不信归不信，家里的活还是要干的。 天色已经快黑了，她得将家里的鸡赶回鸡圈里去了，免得夜里村上来了什么黄鼠狼之类的，把鸡给叼走了。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严弘义站在井边的大树下乘凉，就听见后院里传来了母亲赶鸡的声音。 就像这些年每一天伴着他读书的背景音一样，每天听着感觉不出什么，可偶尔有一天少了这声音，就感觉心中有一块空落落的，似乎缺少了什么。 想起来家里的鸡有十好几只，又有几只刺头不怎么听话，怕是母亲一个人赶不回圈里，严弘义抬脚往院子里走，打算帮王汉云一把。 走到了后院，王汉云看见他来了，又是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他大约是来帮忙的。 “把那头的网子拽过来，那头的两只就跟着你过来了。” 王汉云没多想，直接指挥起来。 严弘义也乐得帮忙，母子二人合力将鸡赶回了鸡圈，王汉云看着老三忙碌的背影，心中微动。 这小子没准儿还真是想明白了，看他的样子倒不像是有所图的样子。 严弘义将鸡圈用砖头堵住了出口，免得鸡跑出来。 弄好以后就站在原地开始数鸡。 以前这种活都是他来干的，王汉云不识字，家里的鸡有多少只也数不清楚。自从老三识字以后，数鸡的活都是他来干。 只是后来他嫌麻烦，就让四妮管了。 多少年没数，当年的三只老母鸡也变成了二十三只。 一······二······三······二十······二十一·······二十一······· 二十一？ 嗯？ 这鸡怎么少了两只！ 严弘义心里一紧，赶紧看向王汉云。 最近妈对自己动不动就起疑心，要是跟她说了，这鸡少了两只，她会不会以为是自己偷的？ 他犹豫了。 王汉云已经看了过来，随口问道：“怎么了？是鸡有问题吗？” 严弘义只觉得自己嗓子发干，心里没想清楚，到底说不说。就看见王汉云已经走到了鸡圈的门口数了起来。 “妈！”他赶紧说道，“这鸡······这鸡不知道咋回事，少了两只！” 说完这话，他心脏里面怦怦直跳，紧张的看着王汉云的脸色。 王汉云皱了眉：“怎么少了两只？是不是落在外面了？快跟我一起找找，待会天黑了就看不见了！咱这鸡养了两年多了，要是丢两只，那可要心疼死了！” 王汉云似乎并没有怀疑严弘义，而是直接出了后院在旁边“咕咕咕——”的找了起来。 严弘义这才狠狠的松了一口气，跟上王汉云的脚步，出了后院在菜地里找起了那两只鸡。 夏天的天本来就黑的晚，母子俩找了半个多钟头，眼看着都快八点多了也没找到那两只丢失的老母鸡。 “这鸡能去哪呢？” 王汉云纳闷了，自家的后院平时都用篱笆墙围起来，鸡就放在菜地里，给菜捉虫，也吃点菜叶子。 不过都是自家的菜叶子，也就随便让鸡吃去了。 这样养出来的鸡肉质紧实，屁股那块肥的流油，特别受镇上的人喜欢。 每次拿到集市上去都可以卖不少钱。 农村里养鸡，每家每户都用不同的颜色给自家的鸡做上记号，而且鸡这种东西在农村几乎可以说是固定资产，家家户户都是有数的东西，应该不会出现偷鸡的人，不然这人在村里怕是别想再待下去了。 难不成真叫黄鼠狼给叼走了？ 王汉云心里一跳。 这黄鼠狼要是真来了家里，肯定不止偷走两只鸡这么简单，鸡蛋也都得给糟蹋了。 她赶紧回鸡窝里想要查看那些鸡蛋，却听到老三说道。 “妈，别看了，鸡蛋啥事儿没有！我刚才就看见了，八成不是黄鼠狼干的，怕不是什么人摸进了后院，把咱家的鸡给偷了吧！” 严弘义伸手一指藏在菜地里的一连串脚印道：“妈，你看这里！这么大的脚，应该是个男人！” 王汉云低头看去，果然在菜地的菜叶子之间隐藏着一连串的脚印。 白地上都是干土根本看不出来痕迹，但菜地里的菜叶子之间泥土都是湿润的，踩一脚一个脚印，老三还是挺细心的。 “嗯，看来真是有人偷了，你要是不说我都没看见，还是你细心！”王汉云淡淡道。 得了王汉云的夸奖，严弘义的心里别提多美了。 这段时间王汉云冷落他，他早就受够了，每天王汉云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把他当作空气一般，他总想开口跟王汉云说话，却总是张不开嘴。 眼下一看，还是有妈的夸奖这日子过的才有滋味。 “妈！你就在院里呆着吧，我去后面追一追这人，没准还能追得到！”说完严弘义直接出了院门，跟着那串泥脚印往村里的大路上找去。 正巧赶上老大和老二回来：“妈，老三急匆匆的，这是要去哪儿？” “去抓偷鸡的贼，你们俩也去吧！天黑了，我带着英子回屋了。要是抓到了就跟我说一声！” 她心里想得明白，既然老三表现得这么乖巧，倒不如自己给他一个机会，让他们兄弟三人一起去干一件事，也让他感受一下单打独斗和同心协力的区别。 一家子兄弟本来就应该拧成一条绳，这次的严家三兄弟可算是领会到了这句话的真谛。 往村中的大路上一走，老三严弘义就眼睛的看见前头有个披着衣裳的人，怀里头鼓鼓囊囊的，还在蠕动。 他年轻眼睛又尖，立刻大叫了一声。 “嘿！干嘛的！是不是你偷的我家的鸡，你给我站住！” 第一卷 第61章 兄弟齐心 前头的那个男人撒腿就跑，连头都没回一下，一看就是心里有鬼。 严弘义拔腿就追，脚底下生风边跑边喊：“臭王八蛋，你给我站住！别叫小爷抓住你，敢偷我们严家的东西，你胆肥了！” 老大和老二刚出家门就看见老三拔腿往前跑。 老大不吭声，拉着老二也追了上去。 “老三，怎么回事！”老二腿长身子也壮士，第一个追了上去问道。 “二哥！这人偷了咱俩两只鸡，赶紧追！现在八成鸡还活着呢！” 严弘武一愣，好久都没从老三的嘴里听到这句二哥了，心里还有点感动。看来老三也终于是醒悟了，还好，还不算迟！ 男子汉大丈夫，犯错不怕，只要肯悔改就还是严家的好儿郎。 正想着，老大已经超过了兄弟俩，从路边捡起来一块土块就朝着前头的那人砸去。 “啊——” 一声尖叫，那人应声倒地。 老三第一个扑上去按住了那人，扒拉开那人的衣襟，两只鸡已经奄奄一息了。 “奶奶的！好好的鸡都快叫你闷死了！”老二赶紧抢过来那两只鸡放在路边的石头上，妄图能抢救过来。 鸡垂着脖子，一脸的生无可恋，没挣扎几下，就断了气。 “这个天杀的！可怜我的鸡！还能下蛋呢！” 老二气的在那人的屁股上狠狠的踹了两脚。 “哎呦——”那人叫了一声，趴在地上装死。 大热天这人还用头巾扎着头，一看就有猫腻。 老三伸手就将他头上的头巾扯了下来，那人似乎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的真面目，赶紧躲闪，可严家三兄弟一个踩着他的屁股，一个压在他身上，还有一个去扯他的头巾，他哪里躲的过去。 冷不丁被老三把头巾扯掉了。 “孔立军！” 老大惊讶的叫出声来。 这不就是前段时间老是调戏王汉云的懒汉孔立军吗！ 这人惯会欺软怕硬，以前王汉云不像现在这么厉害的时候，他老是来找严家的麻烦。 “我叫你偷鸡！我叫你偷鸡！”老大还没反应过来，老三已经开打了。 沙包大的拳头一拳一拳的接连锤在孔立军的身上，把他打的嗷嗷直叫。 “你们老严家这是要干什么？杀人了！杀人了！快来人呐，救命啊！老严家的三个小子要把我打死了！” 原本老大还觉得当街打人不妥，可孔立军这么一叫唤，老大的气性也上来了。 明明是他偷鸡在先，竟然还诬蔑几兄弟打人！ 老大一拳头直接砸在了孔立军的嘴巴上，乌鸦一样的声音立刻就没了。 孔立军两个鼻孔流血，牙齿都缺了一颗。 老二一看势头不对，怕老三真把人打坏了，赶紧把老三拉开。 “孔立军！你把我家的鸡都闷死了，你得给我们赔钱！”老三还是一脸的不忿。 孔立军被严家三兄弟围住，腿都抖了，哪里敢说一个不字。 赶紧从自己的身上拿出来一元钱。 “我身上只有这么多，你······你们拿了钱可不许打我了！” 严弘义一把抢过他的钱，揣进了口袋里。 一块钱，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少了。 两只鸡虽然没了气，但回去还能吃，反正也不算吃亏了。 “算你识相！滚！再敢来，我们打断你的腿！” 得了放行令，孔立军赶紧连滚带爬的跑了。 严弘义心头的一口气得了疏解，只感觉全身舒爽。 老二看着他一脸的得意，不免也笑。 三兄弟相视一笑，多日以来的怨气在这笑中全都化解了，不由得勾肩搭背的往回走。 老大的手里头提着那两只鸡走在前头，王汉云离得老远就看见了三兄弟往这边走。 “三哥看着挺高兴的，是不是鸡找到了？”四妮问道。 王汉云微微一笑，淡淡道：“那可不一定，不过他们几个倒是挺高兴，早该这样了。” 看着几兄弟勾肩搭背的往这边走，王汉云心里有些欣慰。 这下子老三该知道兄弟同心的好处了。 果然等到走的近了，老三先喊道。 “妈，就是那个孔立军偷了咱家的鸡！我说的没错吧！这鸡一看就不是黄鼠狼叼走的！” 老二也咬牙切齿：“这个该死的孔立军，都给咱家的鸡闷死了！可惜了这么两只大肥鸡！能下不少蛋呢！” “不过他倒是赔了咱一块钱，也不知道够不够！妈，给你！”老三从怀里掏出来那一块钱递给了王汉云。 王汉云看了他一眼，心道他今天真是有心要讨好自己。平时可没有这么乖，这钱放在平时八成不会给她。 不过她还是接了过来。 “这鸡也没给他拿走吃了，一块钱就一块钱吧！不算少！” 她缓了一口气，看了看几兄弟，站在她面前的三兄弟差不多的身高，长得相似的脸。 老大长得敦实，老二长得精明，老三帅气。 王汉云心中微动，沉声说道：“你们几个今天也看到了，兄弟几个齐心协力的力量还是很大的！往后，妈希望你们几个能互相照顾，别再干那种窝里横的事了。” 说这话的时候，王汉云着重看了看一旁的老三。 老三也知道王汉云说的是他，但他今天也想好要把不要脸进行到底了，反正窝棚那里他是不想再回去了。 “妈你说的对！嘿嘿！”他憨笑了两声，干脆问道，“那这两只鸡咱家能自己吃嘛？我想吃鸡了！” 王汉云没好气的笑：“行！那明天炖鸡汤！” “妈你可太好了！”严弘义欢呼一声，主动接过了鸡，“那我去杀鸡！杀好了放在井里吊着，明天就再炖成鸡汤！” 严家的小院里热热闹闹，很久都没有过这么和谐的夜晚了。 老大打了井水，老二给鸡拔毛，老三洗案板杀鸡。 四妮要过去帮忙，却被王汉云拦住了。 “让他们几兄弟干吧，你不用管。回去睡觉吧，明天早上我给你炖鸡汤喝。” “哦。”四妮答应一声回去了。 王汉云搬了条板凳坐在院子里看着兄弟几人杀鸡，心里感觉有些暖暖的。 第一卷 第62章 绿茶精上门了 过了没几天的时间就到了麦收的时候。 全村人这个时候都开始收麦子了，每天天不亮就都下了地，直到月亮上了树梢才回来。 不为别的，过不了多久山里的天气就要骤变，一打了霜，这麦子就干不透了，就算放到了粮仓里也要发霉，一整年的收成就都被白费了。 农村人最在乎的肯定是地里的庄稼。 所以这几天王汉云干脆跟勘探队请了几天假，忙着给自家的地收麦子。 这边的麦子收完了还要收生产队的麦子，家里有太多活等着王汉云去干了。 不过好在最近老三倒是没犯混，每天一大早就起来跟着大家一起去收麦子。 王汉云看他这样干脆做饭的时候就让他一起吃，不过还是没让他搬回院子里住。 倒不是王汉云多小气，心里记恨自己的孩子。 而是她想着反正兄弟几个也大了，不如干脆就放他们出去盖房子，这样村里的房子多些，以后自己老了就不怕有人来占自己的房子了。 怎么说也是这个窝里只有自己住才是最舒服的。 老大前世的房子在村西头的一块地上，那块地等到生产队实行包产到户的时候，就会分给老大了。 所以老大这里王汉云倒是也不操心。 老二过不了多久就要出去做生意，他以后的房子买在了县城，是正正紧紧的高楼。 所以老二这里用不着王汉云操心。 王汉云唯一担心的就是老三，老三前世可是娶了媳妇以后没地方住，最后占了自己的老房子的。 所以王汉云想着，趁这个机会激一激老三，也让他攒点钱自己出去起房子。 烈日下人们都累的汗流浃背，王汉云坐在树荫底下小口的喝着军绿水壶里的水。 老三端着一个大搪瓷缸，喝的咕咚咕咚的。 他没怎么干过活，这几天也是咬着牙干下来了。 虽说手上累得全是泡，但也算是没掉队，没给王汉云丢脸。 王汉云从随身带的干粮篮子里拿出来夹了鸡肉的玉米饼子来给大家分着吃，见老三凑了过来，也给了他两个，还递给他一串自己腌好的小辣椒。 大热天流汗多，嘴巴里就想吃点有味儿的东西。 严弘义接过来拿张饼子，心里有点不乐意。 这几天他可是实打实的在跟着大伙干活，身上累得要命，晚上王汉云虽说留他在老院子里吃饭，可到了睡觉的时候照样把他赶回窝棚里。 他有点拿不定王汉云的主意了，妈这是原谅自己了还是没原谅自己啊！ 正想着，远远的地头上有个人朝着严弘义挥手。 一身水红的小褂，前襟上还别着一枚闪闪发光的胸针。 是杨月兰。 严弘义皱了皱眉头，看向了远处正在给大家分干粮的王汉云。 妈还在这看着，他不敢理会杨月兰。 可到底是好过一回，好几天没见了，严弘义还有点想她。 王汉云最近也是累的狠了，没注意他这边的情况，分完干粮就原地坐下来休息了。 到底是四十多岁了，没过一会儿王汉云就歪在大树下睡着了。 杨月兰还等在地头上，严弘义心里有些痒。 看到王汉云睡着了，他蹑手蹑脚的打算走过去。 身后一块土块正巧砸在他的脚下，他心里一惊，扭头看去。 只见四妮正瘪着嘴朝着他摇头。 “三哥！别再理那个女人了，她不是个好人！” 四妮蹑手蹑脚地跑了过来，低声说道。 她握着老三的手的时候，一下子碰到了老三手上的水泡，疼的他哆嗦了一下。 心情一下子就变的暴躁了起来。 他甩开了四妮的手，皱眉道：“行了，你就别管我了，吃你的饭去吧！” 他很讨厌妄图管束他的女人。 杨月兰站在田埂边上等的心急，她生怕严弘义不再理会她。 最近她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见到严弘义了，她倒是借机去过几次严弘义的窝棚，但每一次都跟他说不上话就被严家的人赶走了。 还有一次严弘义那个大嫂，明明是个大肚婆，还这么凶。 上来就提着擀面杖，追了自己一里多地，真是可怕！也不怕肚子里的孩子掉了！ 她心里这么恶毒的想着，就看见严弘义蹑手蹑脚的往自己这边走来。 杨月兰心中一喜，赶紧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 一双含情目似泪非泪，眨巴眨巴的盯着严弘义来的方向。 等到了严弘义走到了她面前，她又转过头去，不去看他。 一靠近杨月兰，严弘义的脑子就“嗡”的一下，空白了个干净。 也不知道杨月兰哪里来的魅力，要说好看，她身材干瘪也没有多好看。圆圆的脸显得很是土气，非要说也应该归功于这个年代严弘义还没怎么接触过女人的原因吧。 “好几天不见，你咋瘦了？”严弘义红着脸开口。 杨月兰抖着肩膀，装作哭泣的样子，哀怨的说道：“还不是因为想你想的，你这个没良心的，说走就走。你知道我这心里多难受吗？” “我上你家找了你好几回，你那个大嫂提着擀面杖追着我打。我在村里脸都快丢尽了，还不就是因为心里头放不下你！” 这么一说，严弘义立刻心疼起来，将杨月兰的小手握在了怀里。 柔声说道：“我不是不想见你，只是······我妈说了，怎么着也要等我考上大学才能正经谈结婚的事！你也知道现在都提倡晚婚晚育，我这不也是为了享应国家号召吗！” “要不······要不你等我两年？就两年！等我上完大学，风风光光地回来娶你！在城里给你买大房子，让你做阔太太成不！” 杨月兰眼珠子咕噜噜直转，嘴上却哀怨道：“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心里的难处。你们家里人看不起我，觉得我是跟过一个男人的，身子不干净了，配不上你这大学生。” “我也不是非得跟你要着名分，可若是等到你······我怕是都没有命，等到你来娶了！我今天来就是跟你说一声，我心上有你！你清清白白的一个学生，要不咱们就这么断了吧！反正我的命也是贱命一条，哪天要是被裘大林给打死了，也算是干净了！” 第一卷 第63章 劝诫 “啥！那个天杀的又打你！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拿刀找他去！” 看着严弘义气愤的样子，杨月兰得意的低头一笑。 到底还是个雏，一下子就上钩了。 “别！别！”杨月兰拉住了严弘义的手，“为了我这样的女人身上背官司不值得！” 她低头抽泣了两声。 差点没把严弘义的心给疼出窟窿来。 “你妈说的对，往后你还是别跟我来往了。要是哪一天我被裘大林打死了，你要是还在乎咱们以前的情谊，就给我坟上多上一炷香就成了！” “你这是说的啥话！”老三急了。 “那个裘大林不做人，我哪里能放着你不管！你等着，我这就找他去！” “哎！你别去！” 杨月兰赶紧拉住了他，娇声道：“你别去了！他已经走了，再说了，你要是受伤了我会心疼的！” 这话算是说到了严弘义的心坎上，他有点洋洋得意。 虽说杨月兰跟过别人，可那个男人又不如自己帅，也不如自己年轻，他总觉得在杨月兰的心里还是更偏向自己的。 其实杨月兰心里谁都不偏着。 她有这么多男人，不过就是图这个给她钱，那个能给她送吃的，还有像严弘义这样年轻长得好的。 当初她跟裘大林跑的时候就是受不了前头那个丈夫打她，又觉得裘大林一个在外头跑生意的有钱，就跟着来了。 谁知道到了这里以后发现裘大林一年得有11个月不在家。 这她哪里受得了！ 干脆就又找起男人来，这才有了严弘义，为了让这些男人爱她，她才编出来裘大林对她不好的谎言来。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要不······住到我那里去？”严弘义有些犹豫的说道。 说实话，他还真不敢把杨月兰领回家里去，毕竟王汉云不同意，现在王汉云是真敢打他！ 杨月兰想到了严弘义的窝棚，有点嫌弃。 “我还是不去了，你家里不乐意咱们来往，要是我去了，又该给你添麻烦了！你要是想我，还上我那去找我就成！” 她说的是裘大林的房子。 那房子还算不错，三间砖房，院子也不小。 严弘义点了点头，对这个安排也满意。 两个人又磨蹭了一会儿，严弘义生怕王汉云醒过来，就赶紧跑回了地里。 刚回到地里，就看见四妮眼睛都不眨的盯着杨月兰远去的方向。 严弘义气不打一处来。 “小妮子！我警告你，别跟妈瞎说！不然有你好看！” 说着，严弘义挥舞一下自己的拳头，威胁道。 四妮一梗，低下了头去。 不敢再说什么了。 下午大家照旧闷头干活，今天是收麦子的最后一天了，眼看着这片地就收完了，拉回家里去就可以晒晒交到生产队换钱换粮食了。 所以王汉云的心情格外的好，下午也就没在意四妮和老三之间的不对劲。 晚上忙了好几天，王汉云累的够呛，很早就睡了。 也没在意四妮情绪不太对劲。 直到第二天，一大家子晒完麦子以后，终于得空坐下来休息一会儿了，王汉云这才察觉到四妮和老三之间又点不对劲。 四妮跟老三走在一起的时候，老三总是拿眼睛瞪她，还冲着她疾言厉色的。 四妮也不敢回嘴。 看了一会儿，王汉云有点看不下去了。 “四妮，没长眼吗！还不把爬犁递给我！眼里没活！” 在严弘义又一次凶四妮的时候，王汉云忍不住了。 “你自己没长手吗？要用什么东西自己拿！”王汉云直接说道。 “妈！我这不是手上都是泡，拉着那爬犁手怪疼的！” 王汉云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这几天下地四妮也是干了跟你一样的活，怎么就你娇气！就你矜贵？” “一个大老爷们儿，还没有姑娘能吃苦！往后怎么养活媳妇！” 听到王汉云突然提起来娶媳妇，老三心里一惊，立刻看向了四妮的方向。 难不成是这小妮子跟妈说了什么！ 妈不会已经知道他见过杨月兰的事情了吧！ 就在他心里瞎嘀咕的时候，又听到王汉云说道。 “我还想着等明年，你能攒点钱，就把门口梯田下那块地给你，让你起房子！往后你也算单独有住处的人了，要是真考不上大学讨媳妇的时候也能讨的到！” 呼—— 还好，不是知道了杨月兰跟自己见面的事情。 严弘义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可随即他又反应过来，王汉云再说什么？自己考不上大学就让自己盖房子？ 他立刻瞪起了眼珠子：“妈！你不会是不想让我上学去了吧？不是说好了，到开学我能挣出来100个工分，就让我回去上学吗！” 严弘义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考不上大学这条路，在他心里要是这连石村只能出一个大学生，那绝对非他莫属！ 王汉云眼睛一瞪：“喊什么！我什么时候说不让你去上学了！你自己能不能上学掌握在你自己手里，我说出来的话不会再咽回去！工分攒够了，自然就让你回去上学了！” “不过你就敢保证你这一年真能考得上？” 王汉云有心激他，前世自己一直纵容他，导致他耽于玩乐，最后没考上大学。她希望这次他能在自己的激励下发愤图强，这老严家要是能一下子出两个大学生，就真的光宗耀祖了。 “怎么就考不上了！”严弘义生气了，把手里的工具往地上一扔。 “我今年还不是因为没发挥好，明年我一定能考上！妈你不能总看见四妮乖巧听话，就不管我的死活吧！我最近又不是没干活！” “怎么！干点活难不成还委屈你了？你考不考得上这活你都得干！”王汉云有点生气了，冷声说道。 这几天没看见老三发疯，她还以为他已经消停了呢，怎么突然间又犯起混来了！ 扭头看了看四妮，王汉云冷声问道：“你这两天是不是又欺负你妹子了？” 严弘义脸都黑了：“我真没有！妈你怎么能这么偏心呢？你不能总向着四妮说话吧！” 王汉云不理会他的屁话，转头直接问四妮。 “四妮，他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第一卷 第64章 自己要作死谁都管不了 “没有！”四妮赶紧摇头。 这几天妈和三哥的关系才刚刚缓和，不能因为她又变得关系恶劣了起来。 王汉云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妮的样子，发现她的神色中也没有什么异常，这才作罢。 “妈！我都说了，我没欺负她吧！你净冤枉我！” 老三这话说的大言不惭。 “行了！你没欺负你妹子就好！”王汉云懒得跟他计较，回屋去做饭去了。 明天和后天两天，一家子再给生产队收完麦子，老二就该走了。 她得提前把老二在路上吃的干粮准备好。 现在天热，什么干粮都容易坏，只有面饼子不容易坏！ 在锅边炕的脆脆的，再放在太阳下晒成干，吃的时候泡在水碗里，再配上两根小辣椒，就可以饱餐一顿了。 这两天天气也特别热，家里的酸菜缸应该翻晒一下了，不然酸菜该臭了。 腌一缸子酸菜不容易，一缸就得吃一年，王汉云经常去翻检一下。 今天给勘探队做的饭是莜面鱼鱼，酸汤调好了辣子下了鱼鱼放在凉水里头一过，就可以盛出来放进酸汤里了。 那滋味又酸又辣，夏天里吃一口，别提多爽快了。 给勘探队送了饭，王汉云满头大汗的吃了两碗莜面鱼，就开始在灶边专心致志的给老二烙饼子。 饼子她分成了三批，一批里头有肉有菜，是需要最先吃掉的。 剩下的两批一批是红糖饼子，还有一批就是白面饼子。 白面饼子能放的时间最长，弄好了以后王汉云就把它们都放在大太阳地下晒着。 四妮在灶下给她烧着火，母女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肉饼子出锅了，香气立刻散开在整个屋子里。 王汉云递给了四妮一个，让她吃着，自己也拿了一个放在嘴里嚼。 手下的活儿不停，又下了一锅饼子放在锅里小火烙着。 老三一进门就闻见了饼子的香味，眼前一亮。 “妈，你是不是烙了肉饼子？我也要吃！” 等他走到了灶前，才看见锅台上一摞又一摞的饼子，堆满了整个锅台。 全都被王汉云摊开晾在锅台后头。 “怎么做了这么多！”随即他一拍脑袋，“是不是二哥要走了！这些都是给二哥准备的吗？” “也对！”他自言自语道，“外头怎么也不比家里，饱带干粮热带衣，多带点吃的用的，怎么也不会错！” 王汉云回身递了一个肉饼子给他吃。 今天他说话还算中听，干脆就不跟他计较了。 “嘿嘿，谢谢妈！”老三憨笑一声，拿着饼子出去了。 四妮在灶前咬着嘴里的饼子，忍不住探头探脑的往外看去，果然见老三揣着肉饼子出了门。 三哥这不会又是想去找那个女人吧，他怎么这么想不开！ 四妮跺跺脚，急道：“妈！我上个茅房，一会儿再回来给你烧火！” “去吧去吧！” 王汉云不疑有他，放了四妮离开。 四妮出了大门，直接追上了老三。 “三哥你这是去哪儿？不会又是······” “你这妮子，小小年纪管这么多做什么！我这是正经搞对象，没准过不了几年杨月兰就是你嫂子了！”严弘义瞪了她一眼道。 “三哥你糊涂啊！你看不出来那个女人一直在控制你吗？自从你跟她好上，就跟妈不停地吵架！她会毁了你的前程的！你不是想考大学吗，怎么这会儿又非要娶媳妇了！” 严四妮生平还是第一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要是放在平时她也不敢说，可她是真的不能看见自己的亲哥哥一步一步走向深渊。 她急的直掉眼泪，那边的严弘义却一脸的不耐烦。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前一段时间跟着妈去集上看郑校长我都知道了，妈肯定是想把家里的钱全拿给你，让你去上学！” “你想我考不上，你能考上大学，对不对！” 想到最近这段时间王汉云对四妮明显的偏心，严弘义的脸色有些扭曲起来。 他上前一把抓住了严四妮的衣领，恶狠狠的说道。 “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这个家里的所有人，都看不出我的才华！只有兰儿，只有兰儿她懂我你知道吗！我一定会考上大学，而且肯定会比你考得好！等我登科美眷的时候，你就哭去吧！” “切！”他伸手一把将严四妮推开，鄙夷道，“女人就是女人，动不动就流眼泪！就你？还想考大学！” 严四妮的手死死地掐进自己的掌心，她从来没想过在自己的亲哥哥眼里自己是这样的一个人。 她想要解释，可眼泪已经糊住了她的双眼，让她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 明明他一直拥有的，都是自己求也求不来的东西。 多少次在她的梦里，自己又回到了学校，重新坐进那破旧的教室里，怀揣着希望翻开书本。 可这种机会，三哥他一直都有。 现在他竟然还这么说自己。 四妮咬紧了牙关，冲着严弘义的背影喊道：“这样下去，你不会有好结果的！” “省省你的诅咒吧小妮子！”严弘义无所谓的笑笑，顺着小路走远了。 四妮进门的时候，王汉云正在从锅里往外捡饼子，一看四妮满脸的泪痕她下意识惊觉不对。 “四妮，这是怎么了？” “妈······”严四妮犹豫了一下，看着自己母亲关切的目光，她还是把原本想要咽下去的那句话说出了口。 “我看见我三哥拿着肉饼子去找杨月兰了。” 三哥！我只能这么救你了！ 严四妮想。 王汉云心里一惊，老三这小子怎么又跟杨月兰搅和在一起了，不是消停了好久了吗！ 她还以为两个人都散伙了。 还没消停几天，就又给她找事是吧！ 她气的提着锅铲就往外冲，可刚走出门口，她又顿住了。 这一次把他抓回来，难不成就没有下一次了吗？ 如果还有下一次，难不成每一次都要靠王汉云提着锅铲去杨月兰家里要人吗？ 不！不对！ 老三眼看就要20了，自己没义务像对小孩子一样对他。 她转身回了屋。 四妮有些惊讶：“妈！你怎么不去······” “往后你三哥的事情你就别管了，他自己要作死那就让他去作！反正结果也是他自己担着！” 第一卷 第65章 啥？你要娶她？ 老三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王汉云正跟一家子人坐在堂屋里一起吃着面饼子。 今天做的是黄瓜炒鸡蛋，清香的黄瓜和香甜的鸡蛋的味道扑面而来，再配上白面饼子的麦香味，还有绿豆粥的味道，让严弘义的肚子止不住咕咕直叫起来。 他大剌剌的坐到了桌子前，伸手就往箩筐里抓面饼子。 “啪——” 一双筷子狠狠地打在了他的手上。 王汉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打今天起，你想吃饭就自己做着吃！我这里不管你的饭了！” “妈！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不让我吃饭了？难不成这几天我没好好干活吗？”老三一脸的惊骇，下意识看向了严四妮。 “哼！你看她做什么！她脸上有花不成！我为啥不让你吃饭？你心里没数吗？下午你去哪儿了！” 严弘义的心里“咯噔”一下子。 果然王汉云还是知道了，下午他去找杨月兰的事情。 他忍不住恶狠狠地瞪了四妮一眼，肯定是这个小妮子，趁他不在家又跟王汉云告了状。 “妈，我就是过去跟她说两句话，啥也没干！不信你去问邻居，我就站在门口，都没进去！” “呵——” 听到严弘义的解释，王汉云止不住冷笑一声。直接将手里的筷子扔到了桌子上。 这个饭她是吃不下去了。 这个老三怎么就这么不争气！那个杨月兰是给他下了什么迷魂汤，能让他这么言听计从。得了一点好东西就巴巴地给人家送去，谁知道人家稀罕不稀罕！ 背地里向他这样给人家送东西的男人，怕不是要排出二里地！ 也就他拿着杨月兰当个宝！ 原本前几天看到他一直在帮着家里干活，又辛苦又努力，王汉云还以为他脑子开窍，明白什么叫亲疏有别了。 现在看来他不过就是一时冲动，情绪上头，才跟他们演了几天罢了！ 说到底他心里想着的还是杨月兰！ 是她不该对他抱有过分的期望，原本以为这么长时间的冷落，和接连两次的毒打，足够让老三开窍了，可实际上那个杨月兰不过站在地头上勾勾手指，他就又巴巴的过去了。 “妈！我不跟你说虚的，我是真想娶她！等我考上了大学，上完学回来，我想正正紧紧的跟她领证办婚礼。” “今天我也打算给你撩个实话，往后你能不能把兰儿也当成儿媳妇看？” “我知道二哥看上了勘察队的梁秀琪，你整日里给人家送吃的又送衣裳，我也不指望你对兰儿有这份心，只要你别每次见了她都疾言厉色的就成！” 严弘义低着头，硬着头皮说道。 原本都已经被气得不想说话的王汉云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老三，你是觉得那个杨月兰真的会等你上完大学吗？” 她似笑非笑：“你觉得我平时对她那样的态度，就只是因为偏见吗？” “你有没有想过，她一个跟了这么多男人的女人，凭啥要看上你？你是有啥过人之处，还是口袋里有足够她潇洒的票子？” 王汉云说着，直接冷下了脸来。 “你要是不信就出去打听打听，这十里八乡到底多少个男人上过她的炕！” “那······那都是以前！兰儿她自从的我好了，就没跟那些男人来往过！以前她都是有苦衷的！” “啪——” 王汉云直接扔掉了手中的碗，粗陶碗砸在地面上，一下子摔得粉碎。 桌子上的吃饭的人全都吓得哆嗦了一下，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谁也不敢再吃了。 “我看你脑子是被驴踢了！亲得热的，你整天里拧着干，对外头的婊子倒是殷勤的很！” “妈！我不许你这么说她！”严弘义蹭的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好好好！”王汉云怒极反笑，直接一脚踹开了大门，指着门外道，“你给我滚！现在就滚！往后我没有你这个儿子！你不是喜欢她吗？那你就自己挣钱盖房子去娶她吧！我倒要看看你们俩能混成什么德行！” 被劈头盖脸的吼了一通，严弘义也绷不住了，面色通红，双拳紧握，牙关都咬的咯咯直响，他怒瞪了坐在桌子对面的四妮一眼，转身就出去了。 “哐当——” 大门被他狠狠的摔上。 “有本事就盖出房子来，没本事就别摔老娘的大门！”王汉云拔高了声音喊道。 门外的严弘义猛的驻足，一脚踹翻了井边放着的木桶。 桌子前的几个人面面相觑，一个敢说话的都没有。 王汉云气的眼睛红红的，颤巍巍地蹲下身来，想要将地上的破碎的陶碗捡起来，一伸手却被锋利的碗边一下子将手割破了。 鲜红的血液瞬间流了出来。 “妈！”严四妮第一个发现，赶紧冲了上来，从身上拿出了自己的手绢，赶紧将王汉云的手掌裹了起来。 “割的好深，妈，你放着吧，我来收拾就好了！”看到了王汉云手掌上的伤口，严四妮心疼的要命，赶紧将母亲扶到一边坐下来。 王汉云只觉得脑子被气的嗡嗡直响，耳朵也嗡嗡的，心脏有点不舒服。 “妈，你别真跟老三生气。他就是混，等会儿我出去打他一顿给你出出气！”老二低声劝道。 “算了吧！”王汉云缓了缓，摆摆手，“后天你就要走了，还寻这个晦气做什么！” “老三竟然认定了那个婊子，就让他娶！反正丢脸的也是他严弘义，跟咱们没关系！” “全村都恨不得别沾上了脏东西，就他巴巴地往前贴！” 老二不敢说话了。 妈骂的一点错都没有，老三这次实在是太过分了，杨月兰那样臭名昭著的女人，他竟然想娶回家里来。 看来以后老三和妈的关系，又要变差了。 妈现在又不像以前，只会顺着老三。现在她脾气不好，要说打老三可是真打。也不知道老三这小子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长大，能够懂事一点！ 老二已经不指望自己的弟弟能考上大学了，只要他往后能往人上长就行了。 第一卷 第66章 老二离开了 转眼两天的时间就过去了，麦子已经全部进仓，家里的麦子也已经交到了生产队去了。 换回了50斤白面，80斤玉米面和100斤高粱面。 下半年的口粮应该不用愁了，生产队上严家没剩下多少工分，王汉云干脆将工分分了分，给了三个儿子一人一部分。 这是上半年还没分家的时候大家一起挣的，老大家里马上要添人口，下半年要用的粮和钱都少不了。 老二要走了，身上最缺的是钱，干脆就把工分全都换成了钱。 最后拢了拢，也换出来十来块钱。 再加上之前王汉云给他的那把银锁和十多块钱的路费，加起来就有三十多块的本钱，他信心满满，觉得自己一定能讨一番大事业回来。 只有老三蹲在一边愤怒的看着王汉云。 他拿到的工分是最少的，再加上王汉云已经发了话，开学的时候绝对不会再给他出一分钱的学费，他自己在生产队挣了多少工分就拿着工分换来的钱去交学费。 眼下他手里的工分换成钱才只有五六块钱。 “妈！凭什么只有我手里的工分这么少？” 王汉云看都没看他一眼，冷声道：“上半年你躺在家里不干活，我能给你分这点工分就不错了！你还想要咋？所有人的工分全都进了你口袋才算行吗？” “二哥也没怎么干活，怎么他分的就比我多？”严弘义不死心，还想为自己争取一下。 王汉云从锅灶边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你二哥跟同村的狗子一起出去帮人家拉工，生产队都一笔一笔的给他记着呢，你倒是装作眼瞎看不见了！” 不想再跟他多费口舌，王汉云直接将老三推出了大门口。 “今天你二哥要走，你要是有良心就别来我这里闹事！至于你要不要送你二哥，那全看你自己良心！” 说罢她直接关上了门。 老二在王汉云的身后愣愣的看着，有点为难的说道。 “妈，我这就要走了，你这么对老三真的好吗？” “往后家里就剩了大哥和老三，在这村里毕竟还是儿子多的才靠得住。以后你要是有个什么事，老三不帮你可咋整？” 王汉云冷笑一声：“你看他现在的样子，难不成我对他好点他就能帮着我了吗？我以前对他好不好？还不是活着窝窝囊囊！我现在算是看明白了，靠哪个儿子也不如靠自己！” 这话说的老二脸色一红。 “妈，要不······我不走了，留在村里头照顾你？” 王汉云有点发愣，她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老二会突然说这种话。 不过她想了一会儿，就想明白了。 老二是几个孩子里脑子最聪明的，他一向惯会察言观色的，肯定是刚才自己说的话他想偏了。 王汉云手里头切着猪食，将豆饼掰碎了一块一块往锅里扔。 “老二，妈早就跟你说过，你的心思不在种地上。这我是知道的！而且你要是现在不出去了，将来你可怎么配得上勘探队的秀琪同志！” “妈不能为了自己强行把你留在这一亩三分地上，那才是真正害了你！” “妈······”老二低下了头去，声音有些哽咽。 “我走的时候会跟老三好好说说，让他往后听你的话，最起码别惹你生气！” “这事儿你就不用管了！”王汉云摇头，老三的脾气也绝对不是老二能说的动的，要是一言不合两兄弟再打起来，对于老二也不是件痛快事。 “你现在要走了，屋里我叫四妮买了一本书，你拿上去看看秀琪吧！你们俩这一别，起码得有小半年不能见面了！” 说到了梁秀琪，严弘武的脸色立刻红到了耳朵尖。 “现在去啊？” “啊！不然呢！等到下午勘探队上班了，人家哪还有空理你！赶紧去吧！”王汉云将手里的猪食全都推进了大锅里，用力搅拌着说道。 “哦，那行！那我一会儿就回来。”老二答应了一声往外走。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王汉云又叫住了他。 “老二！” “啊？妈，咋啦？” “往后要是在外头遇见了什么事儿，千万记着，这里永远是你的家！我和你大哥永远是你的后盾！无论你在外头混成了什么样子，我们都是你的家人，你随时都可以回来！” “遇见事儿，不要逞强！可别到时候死要面子活受罪，在外头喝西北风也不懂得回家！” 这话说的王汉云有些哽咽，她也舍不得老二走。 这段时间老二在家里，给她疏解了不少的郁闷情绪，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想到他前世在外头吃的那些苦，她心里就疼的一抽一抽的。 可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一点不舍，就阻止孩子飞向更远的地方。 她不能拖后腿。 所以她只能告诉老二，将来要是遇见了困难，就回家来。 “妈······”老二抬头，眼睛里已经布满了泪光，他转过身去狠狠的抹了一把自己的眼睛，自己马上就要走了，不能哭哭啼啼的让妈担心。 “我知道了！我精明着呢，要是在外头遇见了难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给你们添麻烦！我扭头就往家里跑，管他村里的人知不知道，丢不丢人呢！我吃饱了肚子才是第一位的。” 王汉云被他这滑稽的说辞一下子给逗笑了。 其实她心里知道，老二是个最要强的孩子，真要是遇见了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宁愿咬着牙坚持也不愿意跟家里人说。 要不是这样，前世他怎么会闷不吭声的吃这么多的苦。跟最好的兄弟闹掰了也不敢跟家里人说。 可孩子们到底都有自己的路，她不能过多的干涉，只能在心里期盼着，这次出门能让老二少受些罪。 “行了！快去告别吧！一会儿人家秀琪都上班去了！” “哎！我知道了！” 眼看着老二跑出了大门，王汉云扶着锅台坐了下来。 锅里的猪食冒出了沸腾的大泡泡，她看着锅里翻滚的豆饼，心里一阵空落落的。 第一卷 第67章 送行 严弘武刚一出门就迎面撞上了严弘义，他手里正拿着一兜子梨站在门口。 老二一愣，随后皱了眉：“老三！你站在这做什么！” “二哥，你这就要走吗？我摘了点梨，给你路上吃吧。” 原来是给自己送梨的，老二心里一暖，语气也缓和了下来。 想到自己刚才一见老三就疾言厉色的往坏处想，心里有点愧疚。 他伸手接过了梨：“难为你还想着我，在哪摘的，还挺大！” 严弘义挠挠头：“在山脚下那片梨园里。” 那片梨园是姑爷家里的，那老头子平时抠门得很，谁要是摘了他家的梨子肯定要骂。 老二本来想说老三几句，让他以后不要再摘那家的梨，可想到自己家平时也没少被姑爷家占便宜，想想还是算了。 一看严弘武的脸色缓和了下来，老三立刻笑嘻嘻地说道。 “咋样，二哥？还是兄弟对你好是不？”他笑着凑了过去，“你这是要去找勘探队那女的吧！” 这称呼让老二一下子皱了眉。 不过看了看手中沉甸甸的袋子，他还是压下了心里的脾气，只是皱着眉头说了一句。 “你别瞎说！人家可是正经姑娘，这事儿要是传出去，还不知道村里那群长舌妇怎么挤兑人家呢！我这就要走了，可不想给人家姑娘找麻烦。” 提到了梁秀琪，老二还是免不了脸红，他将手里四妮给他的那本书给老三看，解释道。 “四妮给了我一本书，我就是替她去送书的。” “哎呀，好啦好啦！我知道二哥你脸皮薄，我懂！我懂！我会给你保密的！” “就是有一件事，待会儿妈肯定要去送你，你能不能帮我跟妈说道说道。让我还回院里吃饭？” 这几天他一个人在窝棚里吃饭，吃了上顿没下顿，他做饭的手艺也实在不怎么样，实在是受不了了。 “你也知道在外头过得不舒坦，为啥不好好跟妈认个错！妈又不是不要你了！” 严弘武没注意老三表情里的小动作，只以为他知道自己错了，想着趁现在这个机会不如干脆说和一下老三和妈之间的关系。 “二哥！真没你说的这么轻巧！你是不知道，自打咱们分家，妈看我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哪里是我低个头认个错就能解决的，不然我也不会来求你！” 老二看了看老三窝棚的方向，见门口的木凳子上还摆着几个洗干净的大白梨，卖相可比自己兜里的这些好多了。 他指了指门口的大白梨：“要我看，你也别光拿嘴说。这几个梨，不正好拿去给妈！这几天妈有点咳嗽，她要是知道你特意出去给她摘了几个梨，肯定高兴！一高兴还不就原谅你了！” “嗯······” 老三的表情明显有些为难。 “这几个梨我都想好要送给别人了，二哥！要不从你的兜里拿两个出来，我拿进去给妈？” 老二打开刚才老三给他的布袋子一看，里头的梨长得歪瓜裂枣的，明显不如门口这几个好看。 他禁不住皱了眉。 “有什么好东西你不先想着给妈，怎么还要先往外送？你要送给谁？” “这······也没谁！” 老三目光游移，明显是不想说。 “是不是又要送给那个女人！”老二急了。 老三得了好东西能给谁，无非就是想着杨月兰那个女人罢了。 “不是早就跟你说了，那个女人不是好东西！你怎么还非她不可了？” 严弘武这话一出，老三的脸色就有点不好看了。 明明二哥也跟勘探队的女人在谈对象，怎么到了自己这儿就不成了！ “二哥，我就比你小两岁！村里别的人家，我这个年纪，当爹的都有了！怎么我就不能正经谈个对象了？你不是也跟勘探队的那女人勾搭着！” “你放什么狗屁！”老二脸色一沉，立起了眉毛。 “我跟梁秀琪同志从来没有过什么越举的行为，我们俩清白着呢！你少给我满嘴喷粪！要是影响了梁秀琪同志的名声，我饶不了你！” 老三止不住翻了个白眼：“你看看你！一口一个秀琪同志，要我说喜欢人家就直说！就谈个对象，还让你整出这么多弯弯绕绕来！” “我跟兰儿就坦荡多了，我就是喜欢她！” “啪——” 老三正说着，冷不防一个大巴掌抽在了他的脸上，直接把他人都抽蒙了。 “二哥！你干什么！” 等他反应过来，立刻黑了脸喊道。 “你别以为你是我哥，我就不敢打你！” 老二被他气的直咬牙，也不知道那个杨月兰给这小子喝了什么迷魂汤，怎么他就执迷不悟呢！ 老二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王汉云不想再去理会老三了，这小子真是活该！ 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自己刚才居然还以为他不想跟杨月兰来往，知道错了呢！现在看来，自己还真是高估了他！ “你真是！执迷不悟！” “滚开！” 老二气的发抖，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要将老三按在地上打一顿！ 严弘义看了看老二铁青的脸色，也知道自己打不过他，只好撇撇嘴，让开了道路。 老二走在去勘探队的大道上，越想越生气。 以前老三是懒了点，那也是因为王汉云偏心他，但他还是知道念书识字的。 可自打他跟这个杨月兰搅合在了一起，就开始不学好，什么偷鸡摸狗的脏事儿都干，光是被王汉云抓就抓住了好几回。 再放任这两个人来往下去，老三别说考大学了，非得成村上赖麻子那样的盲流子不成！ 他越想越觉得不能放着这两个人不管。 前头的大道分了岔，一头通往勘察队住的祠堂，另外一头就是村头的裘大林家，杨月兰现在就住在那里。 严弘武不甘心的望了望祠堂的方向，一咬牙一跺脚，直接往杨月兰家的方向拐去。 现在正是夏天里最热的时候，大中午村里的大路上根本没什么人。 大家都躺在家里避暑，等到下午太阳没这么大了才去地里干活，不然这天气非得给人晒掉一层皮不成。 严弘武凭着一股子怒气不一会儿就冲到了杨月兰的家里。 左右看看没什么人，他悄咪咪的摸到了杨月兰家院子里的草垛子旁边。 从怀里掏出来一盒火柴，心一横，直接点燃了那堆柴和。 第一卷 第68章 老三伤心了 屋里的杨月兰睡的正香，突然闻到了一股子焦臭味。 “唔——，谁家在烤谷子，还挺香的！” 她咋摸了一下嘴，懒得理会，翻了个身竟然就这么又睡了过去。 中午，连石村的太阳正足，家家户户都在屋里头午睡。 村西头裘大林家的院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啊——，天杀的！谁点了我家的柴和！把我家的厨房都烧了，别让我逮住你，要是让我逮住，我非得扒掉你的皮不成！” 杨月兰头发蓬乱的从院子里冲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水桶，满脸都是烟灰，看那样子狼狈得很。 她这么一叫，左邻右舍难免都跑出来看热闹。 可基于她在村里的名声，竟然一个出手帮她的都没有。 不一会儿，杨月兰的家门口就聚集了不少人。 杨月兰边打水边骂人，嘴里头不干不净的骂得特别难听。 邻居的女人们都围在周围，脸上止不住的一阵快意。 “这是咋了？这小骚货不干不净的在骂谁呢？” “嗨！谁知道！可算是老天开了眼，不知道是谁点了一把火，你瞅，眼看着就要烧到正房了。” “呦！裘大林那个烂屁股的，一共就这两间砖房，要是烧了这小骚货还不得睡大街？” “管她呢！她睡在玉米地里让山里的熊瞎子叼走了才好呢！省的她到处勾搭人！” “嘿嘿，这倒是！” 这些女人几乎都跟杨月兰合不来，不是家里的男人跟这女人有过一腿，就是生怕自己家里的男人跟她有一腿，防她跟防贼似的。 人群里有男人想要上去帮忙，怕火烧的太大烧到自己家里，可却被自己的老婆一个眼神给喝退了。 “你要是敢过去帮那个小骚货，我今晚就喝药给你看！你自己带着你三个儿子过去吧，老娘就是死也不伺候你这烂黄瓜了！” 男人也知道自己家里三个儿子，穷的叮当响，真要是自己媳妇喝了药，家里怕是就活不下去了，几个孩子非得遭罪不成，赶紧求饶。 “媳妇！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这不是看咱家离她家最近，怕烧到咱家的院墙吗！” “放屁！”女人立刻啐道，“咱家的院墙离她八丈远，她家就算全都烧光了，也不关咱家的事！” “好好好！我不去了，还不成吗？你这婆娘怎么变得这么烈性了！” 男人只好退了回去。 女人们有了这个榜样，也纷纷揪住自家的男人，撒泼打滚就是不肯放人。 杨月兰平时就知道吃喝玩乐，四体不勤的，连水桶都提不动，哪里能灭火，眼睁睁地看着火势越来越大，只能急的蹲在院子里哭。 王汉云正躺在屋子里休息，郭爱娟直接闯了进来。 “别睡了，快跟我走！有好戏看！” “啥好戏？”王汉云迷迷糊糊的就被拉了起来。 正说着，大儿媳妇沈巧英也过来了。 “妈！快走，村西头杨月兰家里着火了，房子都快烧没了！” 嗯？杨月兰家里着火了？ 王汉云“蹭”的一下从炕上坐了起来，赶紧穿鞋下炕。 “走走走，咱们过去看看！” 几个女人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杨月兰这是坏事做多了，家里的房子被雷劈了吗？ 原来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这是罪有应得。 刚到现场，王汉云就看见老三严弘义正往火场里冲。 王汉云脸上一沉，一把就拉住了他。 “老三！你去干什么！” 严弘义被王汉云猛的拉住，急道。 “妈！你没看见兰儿······” “你给我闭嘴！”王汉云压低声音冷斥道，“你不要脸，我还要脸！没看见周围都是人，你是想让你的丑事闹得人尽皆知吗？” 严弘义脸色一滞，不由自主的压低了声音：“妈，我得去帮帮她！这么大的火，万一闹出人命来可咋办？” 郭爱娟翻了个白眼，自从上次老三在大队里跟王汉云闹不痛快，她就觉得这个老三八成是脑子里有坑，才会死抱着杨月兰这样的女人不放手。 “老三！你睁开眼睛瞅瞅吧！你心心念念的那个骚娘们儿不就在人群那边呢！” 郭爱娟伸手一指。 严弘义抬眼看去，心中一跳。 只见杨月兰头发蓬乱，正趴在裘大林的怀里哭的梨花带雨。 “切！老三，看来人家可不指望着你去救呢！想要英雄就买，也得看人家给不给你这机会！” 郭爱娟忍不住说道。 严弘义的脸色立刻变的铁青起来。 他以前虽说知道杨月兰跟裘大林好过，却没有真正的亲眼看见过，只是听杨月兰说起裘大林的时候，总是叙述裘大林对她不好。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还要跟裘大林这么亲密。 老三的心一下子被重创了一下，只感觉自己青涩的初恋死亡了。 王汉云冷漠的看着他的表情由冲动变为愤怒，再由愤怒转化为失望。 知道没必要再拉着他，王汉云直接放开了他的手。 沈巧英扶着肚子走过来，忍不住冷声道：“三弟，不是我说你。这女人满嘴跑火车，还净是挑拨破坏人家的家庭关系，也不知道你是哪根筋搭错了才看上她的！” “你要是还把妈放在眼里，要我说，干脆趁着这回赶紧跟她断了算了！省得哪天她跟不知道哪个男人鬼混，肚子里头揣上了，反过头来安在你头上！” 说着沈巧英朝着杨月兰的方向忍不住啐了一口。 “呸！贱货！” “行了！你们都闭嘴！”严弘义的脸色黑的像锅底，拳头攥的死紧，突然怒吼了一声，扭头就跑进了山里。 “哎！老三！”沈巧英想要追，却被王汉云一把拦住了。 “让他走！是他自己执迷不悟。这么大人了，还被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他活该！谁都不要去管他，他今天要是不回来，就干脆死在外面算了！也省得我整天跟他生闲气！” 沈巧英不由得看了王汉云一眼，她现在是真佩服这个婆婆，自己宠大的儿子，眼看着长歪了掰不回来，说断就断，心真狠。 她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希望自己肚子里这个可别像他三叔似的。 第一卷 第69章 求饶 “你说啥？你竟然还要走？裘大林！你是没看见咱们房子都烧了吗？你一分钱不给我，我往后拿什么过日子！” 杨月兰的脸色有点扭曲，往日里甜甜的笑意早就挂不住了。 家里的房子烧成了一片废墟，裘大林二话不说就还要走，简直是不把她的命放在眼里。 裘大林脸色冷漠的直接将她甩开。 “我以为你是个懂事的，没想到也是净想着自己。我出去还不是为了给你挣钱？” 一听这话杨月兰的脸色立刻变的铁青，什么叫为了自己挣钱！难不成他裘大林自己在这世上活着就不用花钱吃饭，光喝西北风就能长这么大？ 不过她是个机灵人，一看这情况就知道，人她是留不住了，那就起码得要他留下一点钱。 “那你再给我点钱！”杨月兰直接说道。 “上次不是给过你了吗？这次没有了！”裘大林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杨月兰。 “我现在手头紧，你自己省着点儿花吧！” 裘大林说完直接往村外走。 杨月兰被他一把甩开，拉都拉不住他，气的直跺脚。 “裘大林！你当初答应我什么来着？怎么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了。你是不是在外头有哪个小妖精了？” 杨月兰气急败坏的追着裘大林骂。 可裘大林根本没理会她的吵闹。 “行了！过不了多久我就回来了，你安心在家等着我就是了。” “家都没了，我还等个屁！” 杨月兰咬牙切齿。 “你今天要是敢走下次回来就见不着我了。” 裘大林好不容易停下脚步来，回头看了她一眼。 但也仅仅是一眼，他立刻又回过头去，大步朝村外走去，杨月兰个子矮，追都追不上。 她跺着脚，又咒骂了两句。 很快，她就意识到裘大林这个靠山怕是靠不住了，她得重新给自己找个靠山。 —— 后山上，严弘义满脸伤心的走在后山的路上，脑海里不断的回想着刚刚看到的那一幕。 杨月兰和裘大林搂在一起，看着一点都不像是她说的那样。 他只觉得自己以前真是蠢的要命，怎么就这么轻易的相信了杨月兰的话呢！ 或许妈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也许杨月兰她······真的跟村上的其他男人都······ “三郎！我找了你好久，你怎么在这！” 正想着，身后传来了一声娇呼。 是杨月兰来了。 严弘义心头一痛，立马强迫自己转过身去不想理会她，他顾自往前走着，走的太快，一根树枝挂住了他的衣裳。 严弘义停下来解衣裳，身后的杨月兰已经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杨月兰自然不知道严弘义为什么突然不理会自己了，但她知道她今天就得抓住这个靠山，不然晚上她就得睡大街了。 村上那些怂货，一点骨气都没有，被家里的母老虎管的死死的，连个面都不敢露！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严弘义，光棍一条还好糊弄，能收留自己了。 杨月兰眼珠一转，放软了身段，声音里也带上了浓重的鼻音：“好人儿，我刚才在火场里，最怕的就是再也见不到你了！你虽然没去救我，但我也不怪你！我知道你将来是大学生，得顾着自己的名声，不能跟我这种女人搅合在一起。” 她说的委委屈屈，却丝毫没有指责老三放着她一个女人在大火里不管。 严弘义心头一软，有些愧疚。 这样一个女人，还是自己真真的放在心里过的，他也难免动了些心。 但转念一想，她和裘大林搂在一起的那一幕，他又觉得气血上涌，直接掰开了杨月兰的手。 “我倒是想救你，可哪里轮得到我？我看着你跟裘大林恩爱着呢，我算个啥！” 他的声音有些冷漠，阴阳怪气的不大好听。 杨月兰微微皱眉，眼珠子一转，立刻就反应过来原来是他看见了自己跟着裘大林从火场里出来的时候了。 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杨月兰心道，不靠着裘大林老娘最后一点东西都要喂了灶王爷了，还能好端端的站在着跟你说话？ 不过有求于人，她这话可不敢说出口来。 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神色，她还是娇声贴了过去。 假哭道：“你真真是个没良心的！你瞅瞅咱们村那些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们，一个肯帮我的都没有。今天要不是正好赶上那个死鬼回来看看，你怎么能还在这里见得到我！怕是咱们俩下次相见，就是在阎王爷那头了！” “呜呜——”她哭的伤心，还不忘偷眼看严弘义的脸色，“你要是就因为这怀疑那死鬼对我多好，怕是真不知道那死鬼的德行！不信你现在去我家瞅瞅，我遭了这么大的变故，那死鬼随口敷衍了我几句就又出门了！下次回来还不知道要多久呢！” “我若是真心跟他好，还能让他丢下我？” 杨月兰哭得可怜，脸上梨花带雨的，看着也不像假的。 再加上她身上平时穿戴得体的的确良花衬衫，已经被烟火熏的黑一块白一块，头发也有些散乱，看着倒像是真的。 严弘义心底有些动摇起来。 “他······回来看了看就走了？” “呜呜呜，可不是！枉我跟着他吃苦受罪的跑到这深山里来，你说我图什么呢！” 哭着哭着，杨月兰一下子扑倒在了严弘义的怀里，严弘义的脸色腾的一下红到了耳根，想要推开她却被她缠的死紧。 “我都想好了，三郎！你若是还肯要我，我今天就跟你走！往后我就跟他断个干净！” 严弘义一愣，随之而来的是狂喜。 要知道之前一直都是杨月兰不肯跟着自己，推说怕坏了自己的名声。所以今天杨月兰一说要跟着严弘义走，还要跟裘大林断了，严弘义高兴的什么都顾不上了。 王汉云平时的嘱托早就已经抛到了脑后，只想着自己今晚就可以美人在怀了，高兴的跟什么似的。 “这个是你说的！”不过好在他还没有完全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厉起脸色又问道，“若是往后再让我发现你跟那个男人来往，我可要把你当搞破鞋的处置了！” 杨月兰知道这事成了，高兴还来不及，赶紧笑着哄道：“那是自然，往后我这心里头就只有你一个！” 第一卷 第70章 要不给老三找个媳妇吧！ 天色将黑的时候，老三才从山里跑回来。 王汉云正坐在屋里头烧火做饭，就听见了窝棚那头发出叮叮咣咣的响声，知道是老三回来了，她气不打一处来，根本不想看见他，直接出门将自家的大门早早的栓上了。 沈巧英坐在院子里的凳子上做着针线活，一看王汉云关门，心里知道婆婆肯定是还在生小叔子的气。 她一个做儿媳妇的，不敢多说什么，只好赶紧给老大使眼色。 “妈，今晚的饭还给老三留不？”老大是个直肠子，直接问出了声。 气的沈巧英当即翻了个白眼，让他旁敲侧击地打听一下的心思全都没了。 “哐当——” 果然，王汉云当即就将手中的水瓢扔在了缸里。 黑着脸色没好气的说道：“留什么留！他一个大活人，难不成自己没饭吃！早就分家了，还整日里吃我的和我的，打量我一个老婆子挣钱容易呢？” 知道王汉云这是生气了，沈巧英赶紧给自己男人使眼色，让他闭嘴。 老大有点窘迫，也知道自己似乎是惹得妈不痛快了，赶紧低下头去继续剁猪草。 “咚——，咚咚——” 躲猪草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的传来，传到王汉云的耳朵里，惹得她心里一阵烦闷。 今天把老二送走时做的饭菜还剩下许多，王汉云干脆将手里的锅铲一扔。 “今天你们就吃早上的剩饭吧！” 说完她直接回了屋，拖鞋上炕，躺在了床上。 夏日的傍晚，屋子里闷热异常。虽说阳光已经收敛了锋芒，可王汉云心里那团伙却越烧越旺。 想到今天白天老三在火场上不顾一切的想要冲进去救人的举动，她心底寒凉一片。 经历过前世的事情，她原以为老三冷心冷肺，根本不懂得在乎任何人。 可今天她才看到，原来老三也有这么血性冲动的一面。 这血性要是为了别人也就算了，怎么偏偏就为了杨月兰这个小贱人呢！ 好的坏的，阴的阳的她都跟老三掰开了揉碎了说的，今天他也亲眼看见了那个杨月兰是个有主的，怎么就放不下她呢！ 这女人到底有什么魔力？ 她前世想不通，今生更是想不通。 “郭姨来了？快到屋里坐！我妈今天身上不爽快，在屋子里躺着呢！” 王汉云正烦闷着，就听见院子里沈巧英招呼郭爱娟进屋坐的声音。 应该是郭爱娟给她送酸汤头来了，这几天家里事忙，她调的酸汤坏了一锅，又没时间重新做，明天勘探队那头还要吃酸汤面，干脆她就叫郭爱娟调一锅给她端过来。 郭爱娟也不是别人，王汉云没起身，就躺在床上静等着。 果然没一会儿，郭爱娟就进来了。 “你这是咋了？我听你大儿媳妇说你身上不爽快，是不是伤风了？”郭爱娟手里的酸汤子应该已经放到了厨房去了，手里只拿着两个咸鸭蛋递给王汉云。 王汉云也没客气，直接把咸鸭蛋接过来放在床头。 她气还是有点不顺，但闺蜜在这，她可没打算向前世一样，无论什么事儿都自己憋在心里头，最后把自己都给憋坏了。 “你说这个杨月兰到底有什么魔力呢？” 她这么一问，郭爱娟就回过味来了，应该是在发愁老三的事情。 郭爱娟心道，别看平时王汉云表现得一点都不关心老三，实际上到底还是自己的孩子，总是要放在心上的。 “还能有啥魔力，要我说不就炕上那点事！你家老三岁数还小，要不······” 郭爱娟突然间想到一个好主意，神神秘秘的凑了过去。 “今天老三都亲眼看见那女人跟别的男人拉拉扯扯，要我说就趁着这个机会，干脆给你家老三说个媳妇，你看成不成？” 王汉云皱眉摇头：“哪家肯把闺女嫁给他啊！他成天不干活，把个考大学挂在嘴边上，可眼看着都要考了三年了，屁都没有一个！”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谁家的姑娘愿意跳这个火炕！” “再说了，就算是人家乐意，我这心里都过意不去。我自己的儿子我自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子，人家姑娘要是现在嫁过来，那铁定是吃苦来的。我可不想做这个孽！” 连着一串话，算是拒绝了郭爱娟。 “你倒是个好人，可老三这么大了，要是没个女人分散他的注意力，他早晚得在那个杨月兰身上吃大亏！” 郭爱娟这么一说，王汉云立刻就想起来前世杨月兰的夫家找上门来的那一幕。 老三腿被打折了一条，跪在地上爬着哭求人家不要要他的命，那时候的他满脸泥土，像一条狗一样丧失了尊严。 想到这样的一幕，王汉云忍不住闭了闭眼，冷声道。 “吃亏就吃亏，反正也是他自找的！要我看，不让他吃点亏他这辈子老实不了！” —— 门外的窝棚里，王汉云看不到的地方。 严弘义正和杨月兰闹起了不愉快。 “你这窝棚热死人了！这大热的天，连点干净的水都没有！我想洗澡，你去打水！” 杨月兰嫌弃的看着老三脏乱的窝棚，甚至有些后悔自己跟他回来了。 严弘义平时就是个大爷性子，哪里是杨月兰使唤的动的。 以前两人在杨月兰的家里厮混的时候，都是他不怎么干活的时候，整天无所事事，只等着讨好杨月兰，自然可以事无巨细的伺候她。 可这两天严弘义跟着王汉云上生产队收麦子，累的要命，哪里还有闲情逸致伺候杨月兰。 听到了杨月兰说这话，他立刻就有点不愿意了。 特别是想到了杨月兰还是个不干净的，他说话的语气就更重了些。 “你自己去打呗！你在家的时候，也敢这么指使裘大林吗？” 杨月兰原本还在耍脾气，一听他这话立马察觉到他情绪有些不对劲，而自己还得寄人篱下一段时间，赶紧放下身段哄道。 “三郎，人家跟你开玩笑呢！说好了不再提那死鬼的，你又提！你累了一天热了吧？我去给你打点水洗洗澡！” 说着她转过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情愿地提起水桶出门了。 第一卷 第71章 盖房 第二天一大早，王汉云就发现了不对劲。 老三的窝棚门口怎么晾着女人的衣裳？ 她心头一跳，突然想到了杨月兰的房子昨天被烧了，这老三不会真这么鬼迷心窍将杨月兰给带回来了吧！ 正想着，老三正好拉着杨月兰从窝棚里出来，看见王汉云站在门口他明显一愣。 “妈······，兰儿她······” 看见了严弘义牵着杨月兰的手，王汉云只觉的大早上自己的头就开始发昏，忍不住厉声吼道：“闭嘴！” 她只觉得眼前这两个人太碍眼，“哐当”一声直接甩上了大门。 “妈！”严弘义还是在王汉云关上大门前喊住了她，“你别生气，兰儿她就是过来借助几天，过几天就走！” “跟我没关系！”王汉云冷声说了一句。 “要怎么样那是你自己的事，既然分家了，你想怎样就怎样！” 说完她毫不留情的关上了大门。 既然已经劝不回来，就让他断一条腿，也尝尝到底走错了路事什么后果吧。 看着王汉云关上的大门，严弘义心里有点难受。 昨天他往火场里跑的时候，母亲还拉着他，虽说嘴上的话不好听，但心里肯定也是怕他受伤的，可见母亲心里还是有他的。 “三哥，你妈······” 杨月兰躲在严弘义的身后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的刚说出来三个字，就听到严弘义厉声道。 “什么你妈你妈的！你最起码应该按照辈分叫她婶娘吧！” “······”杨月兰不敢再说话了，提起水桶去打水。 只剩严弘义自己怔怔的看着眼前熟悉的大门。 院子里，四妮正想将羊栓出去吃草，刚一走进大门就听见王汉云说。 “你先把羊栓到后院去吧，待会儿我上山上摘野枣，顺带把羊领到山上去吃草就行了。” “妈，这几天收麦子你累了吧，我去就行。” “四妮，你待会儿不是要上镇上跟着郑校长补课吗，你就把羊放着吧！”沈巧英见四妮还不知道王汉云正因为老三的事情生气，赶紧说道。 她看看王汉云的脸色，有些心有余悸。 想到之前自己婆婆因为老三的事情发火，她忍不住扶住了自己的肚子。 四妮这孩子还真是快变成书呆子了，自从补课以后，整天捧着书本，虽说手上的活没落下，可话确是越来越少了。 “四妮，待会儿你把这一兜子红枣拿着，是我昨天在山上捡的，带着给郑校长，吃了补身子。” “好！” 四妮看了看王汉云低落的神色，再看看大嫂正一个劲儿的朝着自己使眼色，心里多少也明白了几分，不敢再说什么。 —— 自从杨月兰来了以后，老三就在找地方拖土坯盖房子。 他脚下这块地也是严家的宅基地，王汉云也说过这块地就给他了，虽说是小了些，但总比这窝棚好。 眼看着天气就要凉下来了，等到入了秋这窝棚里面又阴又冷，根本没办法住人，再加上这几天杨月兰一个劲的闹，他也被逼的没办法，只好学着村里的年轻人脱坯，打算盖上两间土坯房子，也能勉强过冬。 他也不是不会干活，农村长大的孩子，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脱坯这种事情还是会的，正好现在刚收了麦子，麦子秸秆拌在红土里就是最好的建房材料。 土坯房子不用很强的支撑力，用一张木头模具，将红泥和麦子秸秆的混合物扣住阴干，就是砖块了，盖的时候再浇水砌在一起。 最后外墙上在用红泥混合物涂上一层，等到晒干以后就能上梁了，这房子也算是成了。 脱坯这种活他一个人干不来，只好喊杨月兰来帮忙。 杨月兰是个四体不勤的，哪里愿意干脱坯这种又脏又累的活！ 才勉强干了半天，就开始耍脾气，又哭又闹。 严弘义被她吵的头疼，随口骂了她几句，也实在是没办法，就让她回去了。 一上午严弘义拖了五十多块土批，累的腿都站不稳了，勉强走回自己的窝棚，一开门就看见杨月兰在睡觉。 “饭呢？做好了吗？我饿了！” 杨月兰随手一指桌上剩下的萝卜菜和高梁窝头，有点不耐烦的说道。 “那不是就在桌上放着吗，你自己去吃吧！” 严弘义看着桌上的两样菜，禁不住皱了皱眉，这是他最讨厌吃的饭菜了。 高粱面的窝头又酸又涩，再加上凉拌萝卜缨子，吃完了一直放屁，也不好消化。 “还有其他的吗？我那儿不是还有猪油吗，你起来去给我炒个鸡蛋。” “已经没鸡蛋了，你要是想吃自己去弄吧！”杨月兰还在为了早上严弘义叫她出去脱坯的事情生气，不想理会他，冷淡的说道。 “怎么会没了？明明还剩了三个！”严弘义皱眉。 自从杨月兰来了，他的粮食吃的飞快，眼看着就要撑不过秋收了。 要是等到秋收以后，再不分粮食，他就要饿死了。 他左右看了看，一眼就看见锅里放着的一个油碟子，端起来闻了闻果然是炒鸡蛋的味道。 “家里三个鸡蛋，你一口气全吃了？就没想着给我留一个？” 严弘义黑了脸。 再喜欢也顶不上肚子饿真实，王汉云说的没错，真论到过日子的时候，杨月兰可不是个好货。 严弘义这几天来第一次感觉到后悔，有点后悔自己把杨月兰领回来了。 “没了就是没了，你跟我发脾气也没用！” “你看看你这个破地方，要啥没啥，现在我吃两个鸡蛋，你都要管着我！你是不是忘了当初怎么跟我说的，你说等你考上大学以后要带着我去城里过有特殊供给的好日子！” 杨月兰也禁不住委屈，自己真是瞎了眼，怎么就选了这么一个窝囊废呢！ 原以为严弘义家里兄弟三个，咱们也不会落得饿肚子的境地。大不了还有院子里的那个老妖婆顶着，她那里肯定有好东西吃。 可谁知道自从自己搬过来，那老妖婆就像是没有看见自己这个人似的，一句话也没跟自己说过也就罢了，就连她儿子都当空气。 别说给吃的了，连话都不肯多说一句。 第一卷 第72章 与我无关 严弘义手里本来就没什么钱，这下子连粮食都不够吃了，前几天她好不容易赶上村上的一户，人家没有关严实鸡笼子，让她摸出来几个鸡蛋，这小子还不让自己吃！ 杨月兰怒气冲冲的盯着严弘义，严弘义怂了。 只好将桌上的高粱窝头拿起来，勉强填进了肚子。可这肚子里没有油水，下午他干活也没有劲。 到了晚上，王汉云的院子里做的是清汤小白菜，汤底是给勘探队做鸡汤剩下来的。 虽说是勘探队剩下来的，可也有三大碗。 王汉云又往锅里添了水，还专门下了一点豆腐一起煮了一大锅。 主食是白面饼子，烙的喷香，蘸着小白菜豆腐鸡汤，别提多好吃了。 门外的严弘义和杨月兰被院子里的香味馋的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手里头的高粱窝头，一口都咬不下去。 吃着吃着，杨月兰实在是受不了了，伸手戳了戳严弘义。 “我搬过来这么长时间，还没有正式见过婶娘，要不咱们进去你领我见见？” 严弘义怎么会不知道她其实是奔着院子里的晚饭去的，可不止杨月兰馋，严弘义也馋啊！ 香喷喷的白面饼子已经够让这两个人流口水的了，别提还有鸡汤小白菜，对于已经半个月没有见荤腥的两人来说，这味道足以让老三放下脸面，伸手去敲王汉云的门了。 “咚咚咚——，咚咚咚——” 王汉云正坐在桌前吃着饭，就听见门外一阵敲门声。 “谁呀？”四妮离大门最近，率先问出了声。 “是我，你三哥！四妮，赶紧开门，我有事！” 一听是严弘义，四妮也没多想，直接打开了门。 严弘义拉着杨月兰站在门外，刚想往里走，就听见王汉云不咸不淡地说道。 “站那别动！你以为我这院子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王汉云头都没有抬都说道。 “你们两个在外头怎么着，我管不着。但是我这个院子，你要是敢带着她迈出那一步，我立马打断你的腿。” 原本还直勾勾的看着桌上鸡汤的杨月兰脸色一滞，立刻阴沉了下来。 不过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杨月兰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 “婶娘，您这说的都是哪门之外的话。没准儿哪一天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我还得正经给您磕头呢！今天我就是想过来，谢谢您这段时间收留我的恩情，给您拿了些野梨子，您别嫌弃。” 说着，她贴着笑脸将手中的小篮子放在了门边，里面几个歪歪扭扭的梨子，还没熟透，皮都发青。 严弘义也知道王汉云看不上杨月兰，但既然自己都已经打算跟她过日子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妈，我跟兰儿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带着人过来给你过过眼。你给个面子，就让我进去吧！老站在外头，邻居们看了都不好看。” 王汉云撇了一眼门边的那筐小梨，冷哼一声。 “要我看还是算了吧，我可受不起你的这些谢！何况老三跟我早就分家了，他在外头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我管不着。但是你这样的女人，要是想做我家的儿媳妇，我是绝对不会认下的！” 听了王汉云这话，严弘义的脸色也有点挂不住了。 “妈，大街上还有人看着，你怎么能说这种话。让兰儿往后怎么抬头做人。” “呦，三弟！我怎么觉得你们家兰儿平时做人做得可畅快了，反正比我这种规规矩矩的妇道人家是畅快的多。她还能怕人家嚼她的舌根子？”沈巧英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的说道。 她也看不上杨月兰，早就想说这话了。 “老三！你别胡闹，妈这两天身上不舒坦，本来就病着。你还是赶紧让那个女人滚蛋，免得把妈又惹病了。” 罕见的，连老大都发了话。 “大哥！怎么连你也这么想！我不是都说了，我们俩是正经谈对象！” 严弘义有点生气了，他只觉得王汉云拂了自己的面子，他信誓旦旦的以为只要上门说说好话，目前还会像以前一样给他吃给他喝。 可谁知道来了以后，王汉云连门都不让他进。 他咬咬牙，又道：“妈，我跟兰儿已经在盖房子了。等房子起好了，我们俩就正正紧紧的去领个结婚证。她也算是您儿媳妇了。” “人家都说先成家，再立业。我这段时间也知道过日子的难处了，往后我一定会好好学习，最多明年我要是再考不上大学，就学着我二哥的样子出去做生意讨生活！” “妈！！” 听着老三在自己的耳边发宏愿，王汉云不仅不为所动，还直想笑。 他哪里是一下子想明白了，不过是看着今天自己做了好吃的，想来蹭饭的。 他盖的那个房子王汉云早就看见了，是正经的起了个房不错，可他这段时间也再没去生产队上过工。 连着快半个月不去生产队上工，王汉云估摸着他兜里的钱和屋里的粮食都吃的差不多了。 这俩人怕不是打量着温水煮青蛙，这么长时间过去，自己也该默认了杨月兰的身份，今天想过来连吃带拿吧！ “妈，你说话啊！” 看着王汉云淡定的坐在桌前吃饭，也不说话，严弘义急了。 王汉云倒是很沉得住气，放下筷子笑道。 “你想盖房，想考大学，还是想做生意，都不关我的事。反正你是别想从我身上掏出来一毛钱！想干什么就自己去干，往后没吃没喝的日子也自己扛着！要是这样，你还能拿得出钱来娶媳妇，是你的本事，我也不拦你。” 听着自己母亲冷硬的声音，严弘义的心底突然感觉到一阵绝望。 “妈，你这是啥意思？你之前不是跟我说，开学就帮着我交学费，让我再去复读一年吗？” “呵——” 王汉云止不住的冷笑了一声。 “你自己看看你最近的作为，把这样一个女人领回家里来，你还有心思读书吗？我的钱给了你，那不就是打了水漂！我就算扔给狗两个肉包子，狗还能叫两声呢！我给你钱，我能得到什么？” 第一卷 第73章 徒手撕绿茶 “妈，你怎么能跟我计较得失呢？我可是你儿子！” 严弘义只觉得心里无比失望，说到底自己也是母亲的亲儿子。哪家当妈的不是以儿子为荣，怎么会跟自家的儿子计较得失呢！ 说着说着，他心里也上来了气，有点无措的吼道。 “别人家的妈一听说自己的儿子要考大学，高兴的不知道跟什么似的。怎么就你！” “我怎么了？难不成我说的不对？你就说说自从有了这个女的，你跟我吵了多少次。你现在就算是考上了，还能回到我跟前孝顺吗？不能在我跟前孝顺的儿子，那不就跟死了一样！” 王汉云的声音冷硬的不带一点温度，直接戳破了严弘义虚伪的假面。 自己要是没有过前世被他敢出门去，霸占房子的经历，没准还真的能指望他考上大学，接着自己去城里过好日子。 可现在王汉云心里明镜似的。 就算是老三真的走了狗屎运考上了大学，怕是接近城里过好日子的也是杨月兰这个女人，不是自己！ “婶娘，倒也不是我多嘴。可你对三郎也太苛刻了些，哪有当妈的咒自己儿子死的！多晦气！”杨月兰突然不阴不阳的说道。 明摆着的，这女人是一看蹭吃蹭喝不成就开始挑拨离间了。 王汉云翻了个白眼，刚想开口，就听到身边的沈巧英一下子扔了手上的筷子，骂道。 “你也知道你是多嘴啊！这是我家的事情，当妈的教训自己的儿子，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着插嘴！” 王汉云心里一惊，有些惊讶沈巧英的反应，也不知道是不是孕后期的原因，最近她的脾气可冲多了。 不过这杨月兰也确实讨人厌，省得自己开口了，王汉云也乐得清静，冷脸看着门口的二人。 杨月兰被沈巧英骂了个狗血淋头，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突然扭过头去，抱着老三的胳膊嘤嘤嘤的假哭起来。 “三郎，看来婶娘还是接受不了我，我看我还是走吧！别在这儿给你们添麻烦，弄得你们母子之间不和睦，倒显得我不懂事了。” “所以说咱们俩之间是正经谈对象，可到底是上头还有长辈。长辈不同意，咱们也成不了！” “可三郎，你也别怪婶娘。你的岁数也到了，也许她只是心里想着当年二哥结婚以后，再给你办也说不准。应该不是故意为难你的！” 呵，王汉云止不住的冷笑。 之前郭爱娟还说老三是看上了这女人炕上的那点子事，可今天第一次正经的打照面，王汉云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不就是个陈年绿茶精吗！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自己故意为难他们俩，不让老三娶媳妇呗！ 果然，话音刚落严弘义就转过头来，愤怒的瞪着王汉云，那表情好像再说王汉云对他不公道似的。 他脸色铁青，眼底似乎出现了一抹了然的神色，那表情好像再说，我终于知道你这段时间为什么这么对我了，原来是在故意为难我。 不过这招到底是只对男人生效，作为女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在故意挑拨。 “你这是在故意说我妈为难我三哥，想耽误他的终身大事吗？”四妮突然直愣愣的问道。 “嗝······” 杨月兰愣了一下，原本还想在添把火，可这下子她不好再说了，只好尴尬地笑笑。 “四妹，你这是说哪里话，我没有这个意思。” 严弘义那边原本已经被撩拨起了情绪，可四妮一说这话，严弘义好像被人点播了一下一般，到了嘴边的抱怨一下子停了下来。 他不明所以的转头看向杨月兰。 杨月兰一阵心虚，立刻低下了头。 “三郎，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四妹还是小孩子，你听她的干什么？” 老三皱了皱眉，道：“最好是这样。” 眼看着王汉云一直阴沉着脸也不说话，他们俩也不好强行进去了。 “算了，妈你不想让我进去，我干脆就不进去了。不过，等我盖好了房子，你要来看看。我是真的想成家立业了！往后不会再胡闹，肯定会好好学习的！” 老三拉着杨月兰走了。 王汉云没把他的屁话放在心上，这话听过一次两次还觉得激动不已，好听得多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发宏愿谁不会，可想要从这山沟沟里爬出去，总要真的吃得下苦才行。 隔天又是个下雨天。 快要入秋了，一场秋雨一场凉，天空被一层薄薄的乌云覆盖，细雨细细密密的飘了一整天。 王汉云最近累得有点狠了，一下雨身上就更难受了，干脆今天就没出去干活，坐在家里将牛大夫给的膏药放在小炉子上烤了烤，糊在腿上。 牛大夫是有点真东西的，村里人有个小病小痛，都是找他看。 也不知道这人是从哪里学来的医术，反正中医西医都懂些，什么药都能开。 王汉云感受着膝盖处传来的丝丝热气，感觉自己疼痛了几天的腿好多了。 门外传来响动，郭爱娟人还没到，声音先到了。 “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她走了进来，满脸的喜气，手里捏着一块红绸子布。 自从郭爱娟跟她婆婆分家以后，他们两口子也不像以前一样，脸上常常挂着一副愁苦之相，反而整日里笑盈盈的，看什么都高兴。 虽说这两口子被他婆婆赶出去，一家子住在窝棚里，但眼看着日子有奔头了，自然是高兴的。 王汉云朝着她看过去，郭爱娟将自己手中的红绸子步拿出来给王汉云看。 这块布巴掌大，摸在手里软软滑滑的，是舒服。 可惜太小了，王汉云一时想不起来这么小的一块布能有啥用。 “好看是好看，但也就能给你家四丫头做个肚兜吧，三岁的孩子都穿不下！” “嗳！可不就是专门给孩子穿的！不是给我，是我寻来专门给你的！” 郭爱娟抖抖手里头的那块绸子布，说道。 “我算着英子的日子也快到了，你是个做婆婆的难不成不给你的大孙子做件衣裳。” 第一卷 第74章 郭爱娟分家了 原来是拿来给孩子做衣裳的，那倒确实是够了。 刚出生的小娃只有一点点大，这块布给小娃做小衣裳倒是正正好。 既然是她的一片心意，王汉云就收下了。 “这么好的料子，你哪来的？” 王汉云随口问道。 郭爱娟神秘的坐到了王汉云的身边，咬着耳朵说道。 “拿的我婆婆压箱底的货！给我家二妮做了个小衣裳，还剩下一块，就给你拿来了！” 王汉云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郭爱娟，她婆婆？还能给她东西？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婆婆不是恨死郭爱娟，恨不得所有的好东西都捂起来留给自己的闺女吗？ 怎么会还能留给郭爱娟。 “你婆婆这是想开了吗？怎么突然间给你东西了？”王汉云随口问道。 没想到郭爱娟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差点喷饭。 “哪是她给的！那个老太婆你还不知道？有点什么东西都要留给我那大姑姐，我家二妮哪里拿得到她一点子东西！” 郭爱娟挤眉弄眼。 “是我从她的箱子底偷来的！” 啊？ 王汉云心里一怔，郭爱娟？会偷东西？ 妈耶，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赶紧抬头看向窗外。 “你看啥呢？”郭爱娟不解的问道。 “我看看今天的太阳有没有从西边出来！” 王汉云没好气道。 “你是咋想的，怎么还敢偷那老太婆的东西，她要是知道了，闹起来你们全家都不得安宁。” 王汉云倒不是怪郭爱娟偷了那老太婆的东西，那老太婆这么对待郭爱娟和她的几个闺女，拿她点东西也是应该的。 只是郭爱娟现在还住在那老太婆屋后的坡地上，家里头四个闺女，老三老四都还小，特别是她家四丫头，才两岁。 王汉云是怕那老太婆知道了，暗戳戳的报复到孩子的身上。 “是我听看事儿的先生说的，说我婆婆在箱子里弄了个东西咒着我家二妮呢，我家二妮才会生那回病！” 郭爱娟神神秘秘的说道。 “你猜怎么着，我生等着那老太婆去看她闺女了，才进去她屋里撬开箱子看了！还真是用红布包着一个小人儿，我把那东西拿出来烧了！这死老太婆，自己的亲孙女都咒，真不是个东西！” “反正箱子都已经撬开了，我也不跟她客气。里头有几块上好的布料，一看就是那老太婆收好了留着的。我直接拿来了！” “我闺女受了这么大的罪，烧了两天人都差点烧没了！料子我直接给我闺女做了衣裳，就穿这老太婆的料子，让她还敢咒我闺女。” 郭爱娟说着说着，声音都哽咽了。 其实王汉云之前是不相信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的，但现在由不得她不信，她自己都重生了，也许真的有这样的事情也说不准。 在这之前她倒是没想到这葛婆子这么恶毒，连自己的亲孙女都咒。 不过反正郭爱娟已经把那东西烧了，现在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这下子你跟她的关系算是彻底弄僵了，等她回来，肯定得上你门上去骂你。” 葛婆子本来就看不惯郭爱娟，就算今天的箱子不是她撬的都要骂她一顿出气，更别提就是她撬的了。 “我才不怕她！”郭爱娟说道，“她要是敢来我这里骂，我就敢跟她对着骂！我气不死她！” 显然郭爱娟被这事气的不轻。 但王汉云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现在你们俩出去干活的时候，还是三妮带着四妮在家里玩吗？”王汉云皱眉问道。 “是啊！”郭爱娟不懂她为什么这么问。 “我家三妮可乖了，带四妮带的特别好！” 那个年代的农村都是这样的，一家子的孩子多，都是大的带小的，这么凑合着长大的。 “你还记得以前你婆婆要把四妮送人这事吗？”王汉云好心提醒道。 “怎么不记得，三妮小时候她还这么说过呢！我的孩子，她一个都别想送人！”郭爱娟还是没听出来王汉云的意思。 “我看你最好还是小心一点，别让两个孩子单独在家。万一你婆婆跟你来阴的，朝着孩子来了，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看郭爱娟听不懂，王汉云干脆直说了。 王汉云这么一提醒，郭爱娟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她一拍大腿：“你说的对啊！这老太婆敢背着我咒我家二妮，就敢背着我把三妮四妮送人！我还真得防着她一道！” 这下子郭爱娟坐不住了，着急忙慌的要回家。 “你先别急着回家，我看你们俩先就着天气不冷，早点把房子起到大道上来比较好。最好离你婆婆远点，位置也明显一点！” 王汉云拉住郭爱娟，提醒了一句。 “这地我倒是看好了，就在往村西头去的那条路上。分叉路口那颗大柳树那，那边人来人往的，人特别多，而且离那个老太婆也远着呢！就是往后离你也远了。” 郭爱娟的声音有些失落。 王汉云笑笑：“你没腿了？搬过去了还可以过来我家里玩！” 随口开了一句玩笑，她又正色道。 “我总觉着不安生，你还是催着你家男人早点把地基夯出来，哪怕先盖个土窑住着也成！” 也不知道是不是王汉云经历过两世有特殊的直觉，还是说她一语成谶。 第二天一大早，郭爱娟家那头就传来了葛婆子尖利的声音。 “你个烂手脚的小娼妇，偷到老娘头上来了！没王法了，你出去打听打听，哪家的儿媳妇做成你这样！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撬开老娘的箱子偷老娘的东西！” “你出来！有本事偷没本事滚出来？” “今天你不出来，我就站在这里骂。让全村人都看看你是个什么尿性！” 王汉云家离葛婆子家很近，葛婆子就站在大街上骂，她听的一清二楚。 怕郭爱娟吃亏，她干脆放下了手中的活打开门看。 门一开，门外早就围满了看热闹的乡亲们。 农村就是这样，哪家要是发生点什么事儿，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可以传遍全村。 谁家要是打起来，只要往大街上一站，立刻就有看热闹的围过来。 第一卷 第75章 葛婆子的骂战 沈巧英从屋子里出来，站在王汉云身边，探头探脑的看。 “你大着肚子，别凑太近。免得有什么不长眼的人碰到你！”王汉云嘱咐了一句就出去了。 沈巧英吐吐舌头，扶着门框往外面探头。 那头的葛婆子骂的脸红脖子粗，已经被人群围了起来。 王汉云好不容易才挤到人群里面，一抬头就看见杨月兰也站在对面，她周围还围着几个女人，领头的就是方珍茹。 一看王汉云来了，杨月兰立刻朝这边看过来，嘴里还跟身旁的方珍茹不知道说这些什么。 方珍茹则用一种嫌弃的眼光看着王汉云。 还真是臭苍蝇找屎盆子，什么人就跟什么人往一块儿站！ 王汉云懒理会杨月兰几人，她对着方珍茹呲了呲牙，伸手一指街道旁的地里晒着的牛粪。 “yue～” 方珍茹一瞬间就想起来之前王汉云拿牛粪往她嘴里砸的场景。 她赶紧后退了两步，藏到了人群中间，生怕王汉云再像上次一样发起疯来，低下了头不敢再看王汉云。 王汉云这才集中精力看向人群中间的葛婆子。 这老婆子这么大岁数了，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大精力，都在这骂了好久了，连口气都没喘，也是让人佩服。 “小贱货！你给我滚出来！”葛婆子在门口骂的嘴都干了，郭爱娟愣是一声没吭。 她气的直跺脚，要看着周围的邻居都被自己吸引过来了，她干脆爬上窝棚去踹郭爱娟的门。 正好赶上里头的郭爱娟一下子打开了自家的大门，葛婆子一个扑空了，身子一闪差点摔倒。 老太婆身子骨是真好，堪堪稳住了身子，立刻张嘴就嚎。 “哎呦哎！我的命好苦啊！哪家的婆婆做成我这样，让儿媳妇给欺负的死死的！你个小贱人偷老婆子的东西，还想把我从你家门口推下去，是不是想摔死我！” 这话简直就是把刚露面的郭爱娟给钉上了不忠不孝的名声，以王汉云对郭爱娟的了解，她肯定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别看昨天郭爱娟在自己家里说的好听，可她要是真敢对上她婆婆，就不会这么多年都被婆婆压的翻不过来身了。 王汉云赶紧往人群前头挤，探着头往里看。 果然郭爱娟就站在自家窝棚的门口，一脸害怕的搂着两个孩子，任凭葛婆子的手指甲都快戳到她眼睛里了，也不敢大声说话。 只是小声道：“妈，你这是说哪里话，我只是不小心开门撞到了你。” 葛婆子见郭爱娟这副样子，立刻趾高气昂起来，整个人的声音几乎拔高了好几个度。 “贱蹄子！还敢顶嘴！这么多人看着你故意开门撞的我老婆子，你还想狡辩！看我不打你！” 说着，葛婆子提起自己的拐杖就往郭爱娟的身上打，也不管郭爱娟的身边还有孩子。 “啪——” 拐杖停留在半空，被人拦住了。 是谁？ 葛婆子满脸怒意的回过头去，等她看清了阻止她的人，她更生气了。 “贱人！是你！” 王汉云松手放开了拐杖，冷笑一声，说道：“四婶！我今天也是给你脸再叫你一声四婶，你开口贱人闭口贱人的，我也没惹你。怎么我看着在场的倒像是你最贱才对！” 她不动声色的站到了郭爱娟的身边，将郭爱娟的两个孩子推回了窝棚里，带上了门。 郭爱娟一看王汉云来了，立刻就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伸手紧紧的攥住了王汉云的手。 “你可来了，我被她堵着门骂了快一上午了，可气死我了。”郭爱娟的声音低低的，还带着哭腔。 王汉云嗤笑一声，低声道：“昨天是谁说的她敢来你家里骂，你就跟她打一架！” “这外头这么多人，我总得顾着点脸面。”郭爱娟低声道。 “行了行了，我这不是来了吗！”王汉云安抚的拍拍郭爱娟的手，回头看向葛婆子。 葛婆子横眉冷对，怒眼瞪着王汉云。 “说你是小贱人还屈着你了？要不是你常常来我儿媳妇这里挑唆我们的婆媳关系，好端端的她怎么会跟我分家！我看就是你不安好心，看我们家日子过得红火，你就眼红！” “要我说你一个寡妇婆子，就该安安分分地过日子。实在不成你也上大街上找找去，给你那几个儿子添个后爹也成。有了男人管着你，你就没闲工夫操心别人家的事了。” 农村人生起气来说话特别难听，特别是葛婆子这种没文化的农村老妇女，骂人更是尖酸刻薄。 王汉云却丝毫不怕，冷笑一声道：“我说四婶子，你有这个闲工夫堵着你儿媳妇的门口骂街，怎么不也出去找个男人？要我看你这么想男人，还就差有人压着你嘞！” “噗嗤——”刚才还害怕不已的郭爱娟一下子被王汉云的样子逗笑了。 葛婆子气的鼻子都快歪了，瞪着王汉云刚要开口，就被王汉云的下一句话堵了回去。 “我也是不明白了，一般人到了你这个年纪，大都希望家庭和睦。怎么你反倒是整天挑唆的儿子媳妇不得安宁，非要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才行呢？”只听王汉云慢悠悠的说道。 “怪不得你四个儿子先后都闹着跟你分了家，原来是你把家宅搅得不得安宁啊！你这么干就不怕老了，没人养你？” “嘿！你个颠倒黑白的小娼妇！我怎么挑唆了！”葛婆子急了。 “儿子大了怎么就不能分家了，你家的几个崽子才20来岁，你不也闹着跟他们分了家？怎么到我这儿就成是我搅的家宅不宁呢？” “哦～原来儿子大了就可以分家啊！”王汉云长长的哦了一声，“那你二儿子段鸿民和你二儿媳妇郭爱娟马上都四十的人了，也够大了吧！跟你分家也是正理吧！” “······” 葛婆子人都麻了，原来王汉云这个小贱人在这等着自己呢！ 这个挨千刀的小娼妇，怎么突然之间嘴巴就变的这么厉害了，以前不是被人打到门口，屁都不敢放一个的主儿吗！ 第一卷 第76章 葛婆子的骂战（2） “你——” 葛婆子一时之间上不来下不去，竟然想不出一句应对的话。 可王汉云却不等她想清楚，直接继续说道。 “我说四婶，你光说你二儿媳妇整天跟你过不去，可是一点不说你平时在家里怎么虐待人家的四个闺女的！她家的老二前段时间发烧，人都差点烧没了，你楞是拦着不让上医院，这事儿大家伙可都知道！” “人家小两口是对你忍无可忍，这才分了家想躲开你这个惹是生非的老婆子！可你倒好，追到人家门口来找事，你这是存心不让小辈儿们好好过日子呢！” 王汉云说完直接往那一站，下头的人群已经窃窃私语起来，听那意思基本上都是在议论葛婆子的。 毕竟王汉云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讲明白了葛婆子整天闹的郭爱娟一家子不得安宁，还差点害死人家孩子的事情。 大家都住在一个小村庄里，谁家的是非都多多少少的知道一些。 这葛婆子是哪号人物，大家心里自然也有数。 “啧啧，要我说也是葛婆子心忒黑，硬是搅得四个儿子没一个肯跟她住在一起的。” “可不是，那天鸿民家的二妮送医院的时候我可亲眼看见了。牛大夫都把他家那马屁股抽肿了，可见是凶险的！” “哎呦，这老婆子还不就是看着二妮儿是个闺女，不想着花钱就想着眼睁睁看着孩子没了，好让她儿媳妇再生一胎男的吗！” “呸！黑心的东西！到底是自己的亲孙女，她怎么下的去手的！” 听着人群中的窃窃私语，葛婆子的脸色黑的像锅底一般，脸拉的老长，比生产队的老驴还难看。 “我那不是看着他们小两口，平时攒点钱不容易。想让他们省着点花钱！不过就是小孩子小病小灾，我又没不让看大夫，找牛大夫不也行吗！” 葛婆子的声音有点心虚，可还是梗着脖子说道。 有了王汉云站在身边，郭爱娟的心逐渐稳当了下来。眼下又提到了二妮，郭爱娟心底的愤怒一下子就被提了起来，愤怒的指着葛婆子骂道。 “你敢说你没有在家里拿着小人咒我闺女？我都看见了那东西，上头写着我闺女的生日，还扎了好多针！” “你要是看我不顺眼，就冲我来！别拿我的孩子开刀！” 郭爱娟越说越生气，眼看着就想要冲上去拉扯葛婆子，却被王汉云眼疾手快拉住了。 她朝着郭爱娟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过去，免得激动之间真把这老太婆给推搡出个好歹来，那就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郭爱娟动作一滞，脸上的怒气浮了又浮，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葛婆子的脸色立刻飘忽起来，眼神游移，小眼睛里冒着光，一脸的惊讶，应该是在想郭爱娟是怎么知道自己的丑事的。 在场的邻居们听到了郭爱娟这话，立刻就像是得到了什么天大的消息一样，议论的声音都逐渐大了起来。 “哎呦，天爷嘞！这老太婆还会干这手活？真看不出来！” “呸！黑心的老不死的，怎么就这么恨自己的亲孙女呢！” 在场好多都是岁数不大，上头还有婆婆的媳妇们，自然是共情郭爱娟的人更多一些。 自然也是有例外的。 杨月兰看了看和郭爱娟站在一起的王汉云，突然阴阳怪气的说道。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我看着这葛姥姥可是个不错的人！平时还给我们这些小辈儿梨吃呢！这样一个人，我可不信她能干出这样的事！再说了，没凭没据的总不能是郭姨说啥就是啥呗！” “再说了，这郭姨早就想跟葛姥姥分家，又怕背上不孝的名声，倒也不是没可能干出来污蔑人的事。” 她这话里话外，就是在说郭爱娟编造事实污蔑葛婆子。 王汉云只觉得一阵头疼，这女人像个臭屎苍蝇似的，哪里臭就飞哪里，真是讨人厌。 她一个眼刀杀了过去，正好对上杨月兰的眼睛。 杨月兰没来由的心里一惊，赶紧低下头去不敢说话了。 葛婆子这边听到了，有人为自己辩解，赶紧点头，像是得到了什么特赦一般，大声说道。 “可不就是！我才没干咒孙女的那种事呢！小贱蹄子你有凭据吗？有本事拿出凭据来！” 郭爱娟发现那小人儿的第一时间就给扔到灶膛里烧掉了，哪里还拿的出来。 “你·······你·······你这个······” 想不通葛婆子是如何做到这么不要脸的说出来这话的，气的郭爱娟颤抖着手指指着葛婆子“你”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嘿！没有呗！”葛婆子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狡诈的笑意，得意道，“我看是你进我屋子偷东西不成，现在还想栽赃我！” “哎呦！我老婆子的命是真苦啊！没有天理啊！有没有青天大老爷能给老婆子做做主，降一道雷赶紧劈死这个不贤不孝的儿媳妇吧！” 说着，她竟然直接瘫倒在地上，拍着大腿哭起来。 她这样子，在场的那些女人们也都拿不准了，风向眼看着就要变了。 郭爱娟气的发抖，紧紧攥住了王汉云的手：“怎么办！呜呜，她怎么······” 王汉云反手握住了郭爱娟的手，示意她镇定。 她一脸从容的笑着，扬声说道：“有啊！怎么没有！我这就进屋去给打家伙儿拿出来看看！别说，这小人儿做的还挺真呢！幸亏被鸿民媳妇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了，不然这二妮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罪呢！” 王汉云说着转身就往窝棚里走。 郭爱娟急忙拉住了她的手，低声道：“哪有啊！那东西早被我烧了！” 王汉云笑着朝她眨眨眼，点头道：“你就看我的吧！” 身后的葛婆子止不住的提起了一颗心，伸长了脖子往窝棚里面瞅，生怕王汉云拿着证据出来。 没过一会儿，王汉云就出来了，手上还捏着一个红布扎的草娃娃，往大家面前一伸手，突然厉声道。 “葛婆子！这就是你用来咒你孙女的那个草人！” 第一卷 第77章 葛婆子的骂战（3） “轰——” 眼前那些妇女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下子全都围拢上来，伸长了脖子要往王汉云这边看。 这女人怎么还真有啊！那自己在灶膛里捡到的那个是什么？难不成这两个小贱人给自己来了个偷梁换柱？ 葛婆子一阵瞪眼，赶紧揉了揉昏花的老眼，赶紧看向王汉云手中的那个红布小人儿，等她看清楚以后，她不由得一愣。 “这东西不是我做的啊！这不是······” 葛婆子懵了，她根本不知道王汉云手里的那东西是哪里来的，见都没见过。 她用来扎小人的那个东西，原本是去邻村看闺女的时候，在他们村的一个仙姑那里拿回来的。 人家一见面就直言葛婆子过得不顺，家里头有小人。 葛婆子一听就直拍大腿，真准！最近家里的儿媳妇一直在跟自己闹分家，他们两口子挣的钱可不少，这要是分了自己的收入那不就少了吗！ 指望着每个儿子一个月三两块钱的孝顺钱，能有多少？ 能比现在自己从老二家手里扣下来的还多？ 葛婆子赶紧问，到底怎么解决这小人，那仙姑笑笑，说这小人大约是个属猴的，葛婆子属鸡，这叫鸡猴冲了！一定要将这个小人给钉死才行，不然等到这猴长起来，怕是要在葛婆子的头上作威作福了。 葛婆子一拍大腿，可太准了！自己的孙女，老二家里的二妮不就是属猴的吗？ 老二媳妇就是从二妮生病以后，才非要闹着跟自己分家的！ 仙姑看她信了，朝葛婆子要了两块钱，给了她一个小布娃娃，让她回家以后，每天早晚都对着娃娃扎上一针，连续七七49天才能成。 葛婆子虽然一阵肉痛，但是想到往后还能继续占老二一家子的便宜，心里也是乐的不行。 可那布娃娃做的很粗糙，全身上下都是用白布填充了稻草做成的。根本不是王汉云手里这样子的！ 她绝对不会认错。 “东西都被我拿出来了，你还狡辩！”王汉云大喊了一声，朝着人群说道，“乡亲们，你们快看看，这上头这么多的针孔！这老婆子得多狠的心，才能这么咒自己的亲孙女啊！” “哎呦！还真是！”立刻有人尖叫出声，“还是红布的，我听说这红布的是管咒到死的，白布的是管咒人生病招灾的！这老太婆还真是狠心嘞！这是要给鸿民媳妇下死手啊！” “不是！这东西不是我的！”葛婆子急了，慌乱的摆着手解释。 “我那东西明明就是白布的，根本不是红布做的！我······” 她话音刚落，人群立刻齐刷刷的朝着她看了过来。 “妈耶，这老婆子心忒狠了，她自己都承认了！” 葛婆子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是在想解释已经来不及了。 人群闹哄哄的，一边倒的指向葛婆子。 “你这老货，怎么能这么对待自己的亲孙女！”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披这个人皮，谁想到里头是豺狼虎豹！” “人心难测，鸿民和他媳妇是多好的人啊！怎么就遇见了你这种恶婆婆！” 看着人们已经被撩拨的差不多了，王汉云挑眉一笑，不动声色的将手里的娃娃收进了袖子中。 她伸手推了一把身边的郭爱娟：“还等什么！” 郭爱娟早就气的双眼通红，此刻王汉云一推她，她立刻尖叫一声，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死老婆子！还真是你！我打死你！” 只见郭爱娟单手揪住葛婆子的头发，左右开弓连着好几个巴掌扇在葛婆子的老脸上。 葛婆子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郭爱娟打的晕头转向。 “啊——，啊——，逆天伦了！你竟然敢打我！” 葛婆子没什么还手之力，只敢叫嚷着要邻居们评理，可大家刚看到她咒自己孙女死的证据，哪里肯理会她，全都对她嗤之以鼻。 “呸！你个丧良心的老不死！咒自己的孙女，要我说就该打死你！还孝顺你，你配吗！” 王汉云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在人群中扫了一眼。 刚才还信誓旦旦的给葛婆子助威的杨月兰此刻正灰溜溜的钻出人群，往自家的窝棚走去。 大概是察觉到有目光扫视她，她回过头来，与王汉云四目相对。 见王汉云正在看她，她一个激灵，赶紧低下头去快步钻进了窝棚。 老三严弘义正从窝棚里出来，要去后面的地上打土批，一见杨月兰回来了，直接道。 “大早上的你也不做饭，跑到哪里去了？” “我出去打水了。”杨月兰心有余悸，哪有闲情逸致理会老三，敷衍着说道。 “你跟着我去打土批吧！”严弘义也没看出来她脸上的神色，直接说道。 听到严弘义又指望着她去干活，杨月兰心里一阵烦躁。 可她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只道：“你先去，我喝点水，一会儿就来。” “行！”老三去了后头的山坡上。 王汉云站在郭爱娟家的门口，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她暗道，也许老三和杨月兰之间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和谐。 这边的葛婆子被郭爱娟揪着头发打了一顿，骂骂咧咧的回去了。 邻居们都站在郭爱娟这一边，她就算再怎么不甘心，也暂时不敢再放肆，只好灰溜溜地回家去了。 围着郭爱娟的那些妇女随口安慰了她两句，很快就散了。 郭爱娟这才心有余悸的拉着王汉云进屋。 “你刚才那东西到底是从哪里变出来的？” 王汉云挑眉一笑，伸手从袖子里掏出来那个红色的小娃娃：“你问的是这个？” 郭爱娟惊奇的将小人儿拿在手里，可刚一捏在手里，小娃娃的身体就直接散开，里头的稻草落了一地。 “这是······” “哈哈哈——”王汉云忍不住大笑，“哪里是什么娃娃！就是你给我的那块绸子布，我随手在你家床底下揪出来一把稻草，塞进去了！别说！这绸子料子是好，稻草这么一扎，看起来就像是被人用针蹂躏过好多遍似的，看着还挺真！” “你这脑子！怎么这么快！”郭爱娟哭笑不得。 怪不得明明已经被自己烧掉的玩偶又回来了呢，原来是王汉云临时捏的。 第一卷 第78章 吃捞面 两人互相看看，立刻笑作一团。 经过了今天这一遭，葛婆子虐待孙女的名声也算是传出去了，往后估计会有好长时间都不敢再作妖了。 郭爱娟的心里轻松了一大块，现在都有心情调笑起王汉云来了。 “刚才你家老三领回来的那个小妖精，可不是也站在人群里看热闹！她怎么不分亲疏，还向着我那个婆婆说话？” “哼！” 王汉云冷哼一声：“人家可是分得清清楚楚！哪里是不分亲疏！” “她本来就不是站在我这边的，看着我帮你，她肯定要给我搞点事情出来不是！” 郭爱娟皱眉：“你家老三不是都说了，要把她正正紧紧地娶进门吗？那她往后就是你儿媳妇，怎么还能跟你对着干呢？” “你把人家当儿媳妇，人家可把你当大冤种嘞！”王汉云冷笑一声。 郭爱娟还是太不了解杨月兰了。 前世王汉云也一度死心了，觉得让老三跟杨月兰结婚也没什么不好的，总归人还在拿捏在她手底下，敲打着点别作妖就行了。 可自己彩礼钱都给过去了，才知道那个杨月兰是个有主的，而且她也根本没想着跟老三结婚。 王汉云想的明白，这一世看杨月兰之前对老三不咸不淡的态度，八成也没有真心的想跟着他。 不过眼下她房子被烧了，没有办法，这才住到老三的窝棚里来。 刚刚她看二人的关系也并没有很融洽，这才不过几天的功夫，就有矛盾了，往后的日子，怕是有老三受得了。 “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前几天我从他们的窝棚前头过，还听见里头杨月兰一直在抱怨窝棚里太热，根本不是人住的。要我看，这俩人也不一定就能走到最后！” 听到郭爱娟这么说，王汉云更加肯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她活了两辈子了，那个杨月兰是个什么货色，她打眼一看就知道。 那女人哪里是个肯吃苦的！ 眼下老三要什么没什么，照王汉云看，这两个人八成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多久。 王汉云回家的时候沈巧英还站在门边看着，一看王汉云回来了，沈巧英一伸大拇指。 “妈！你可真厉害！三言两语就把那老太婆给按死了！” 看不出来以前王汉云是个不爱言语的，现在突然这么能说了，可见以前都憋在心里，不想说罢了。 “行了行了！大着肚子，也爱跟着人家凑热闹！还不赶紧做饭去！”王汉云没好气道。 “哎！这就去！妈，咱们今天吃面条吧，我可想这一口了！”沈巧英卖着乖，笑嘻嘻道。 “行！”大肚子的人想吃顿面条，王汉云还没这么小气，点头答应了，拿出来自己的小钥匙打开了碗橱的门，挖了两大海碗的净白面出来。 沈巧英闻着麦子的香味，馋的口水直流，小心问道。 “妈，还掺点玉米面不？” 农村人做面条，舍不得全放白面，总要掺一些粗粮面进去的。 就算是这样的面条，也是难得的美味。 “不掺了，过不了几天勘探队就又送白面过来了。咱家今年的白面有富裕，今天你们敞开了肚皮吃！管够！” 今天也是赶上王汉云心情好，干脆打算做净面的面条。 “谢谢妈！”沈巧英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朝着屋子里喊道。 “四妹！快出来帮忙了，今天有净面的面条吃！” 四妮吧嗒吧嗒的从屋子里跑出来，一脸的疑惑。 “妈，今天是谁的生日吗？怎么想起来做净面的面条了，多废白面啊！” “你这个小吝啬鬼！”王汉云忍不住点点她的鼻子，“放心吧，今年的白面肯定够你们吃了！” 勘探队在王汉云这里吃饭，每个月给王汉云送五十斤白面，五十斤大米，还有猪肉，鸡鸭鱼。 这些东西在这个年代，可都是普通人不敢想的限量好东西。 虽说王汉云并没有给勘探队刻意苛扣口粮，但勘探队21个人，他们又爱吃王汉云做的莜面鱼鱼，所以每个月这些口粮都用不完。 勘探队的队长跟王汉云关系不错，直接发话让王汉云一家子跟着他们吃用就是了。 王汉云反而很少用他们的白面，毕竟是人家勘探队的口粮，万一自家吃用多了，也不好跟人家交代。 但今天不同以往，今天她心情不错，帮着郭爱娟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这个是件值得庆祝的大好事。 所以她干脆大手一挥，大家今天都吃捞面！ 菜园子里的洋柿子已经熟透了，王汉云摘了不少，又从自家的鸡窝里掏出来几个鸡蛋，待会儿做个洋柿子炒鸡蛋的浇头。 又从菜园子里摘了两条角瓜，红萝卜和发好的豆芽菜一起，焯了水做配菜。 准备好了这些以后，几个女人一起将大面缸抬出来，将面和了水，做成了面团。 “英子，你身子沉，我来和面，你去烧火吧！” 王汉云看着大儿媳妇挺着肚子弯不下腰的样子，看着就费劲儿，干脆把她赶到灶头去烧火。 她和四妮下手将面团分开，揉光滑以后，用一根一人高的擀面杖反复压面。 面团一下子变得劲道起来，王汉云将面团擀平折叠成一个长条，拿起大刀开始切面。 细细密密的手擀面在她手下飞快的散开。 这边锅里的水早就滚开了，严四妮将锅盖掀开，用一把大笊篱将面条一批一批的放进锅里煮。 灶头下的火烧得很旺，一锅面条一两分钟就熟了。 旁边的缸里早就准备好了凉水，四妮将面条从锅里捞出来往凉水里一过，面条的香味立刻就飘散出来了。 没过多久面条就在三个女人的齐心协力下煮好了。 “吃面条啦！” 王汉云朝着外面大喊了一声。 老大挑着扁担进来，用两个大桶装着面条和浇头，配菜，给勘探队送去了。 家里还剩下不少面条，王汉云坐在桌前，给自己狠狠的捞了一碗。 她肚子早就饿了，无论遇见什么事，都不能饿着自己的肚子，车到山前必有路，吃饱了以后，再找出路也不迟。 第一卷 第79章 意外身亡 “哐——”杨月兰狠狠的将眼前的小板凳踢飞出去老远。 想到王汉云今天在人群里出风头，她就生气。 “好好的凳子，你替它做什么！” 严弘义刚从外头砌墙回来，累的不行，一进门就看见杨月兰又在发脾气，他脸上闪过了一丝不耐烦，皱眉说道。 “还不是因为你那个妈！”杨月兰满腹的委屈，当即吼了出来。 “我带着东西上门她不让进门，今天又在人前不给我留脸。往后你还让我怎么嫁进你们家！” 杨月兰一哭闹，严弘义只感觉头都大了。 “喊什么喊！我妈又不欠你的！”虽说王汉云对他冷淡的很，但不知道为什么，从杨月兰嘴里说出来王汉云不好，严弘义怎么听怎么不顺耳。 他的声音有些大，杨月兰听在耳朵里，怎么听怎么刺耳。 “你这个没良心的，我跟了你才几天！你就对我这么不耐烦了？你到底还想不想娶我！”杨月兰不乐意了，上去就拉扯严弘义的衣裳。 严弘义心里一阵厌恶，皱眉推开了杨月兰。 “这事以后再说！” 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没跟杨月兰在一起的时候，他还满心满眼都是这个女人。 可跟她过了几天日子，严弘义才发现这个女人不仅光吃不干活，还样样东西都要好的。 再加上因为她的关系，王汉云又不理会严弘义了，他心里对杨月兰就难免有了意见。 有的时候他甚至会疑惑，自己到底迷上了这个女人哪个地方，怎么现在就没有那种感觉了呢？ 可到底是自己选中的女人，严弘义不想跟她吵闹，转身快步出了门。 天色渐晚，他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在村里的小路上。 晚饭没有吃饱，他肚子还咕咕叫。 远处的村子里，家家的屋檐下都冒出炊烟来，各种各样的食物的香味飘散进了他的肚子里。 杨月兰平时很少专门给他做饭，要是做也是她先吃完，随手给他剩些高粱窝头和咸菜什么的，很多时候他盖一天房子回家以后，连口热汤都喝不上。 严弘义禁不住有些后悔，心里有些酸涩的想到。 王汉云的院子里现在在吃什么呢？玉米面的糊糊，脆爽的萝卜菜和油润的烙饼，有的时候王汉云还会单独给他炒两个鸡蛋。 鸡蛋用猪油炒完香喷喷，油润润的。 严弘义禁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前头山坡下的小梨园里，已经有梨子熟了。 这片梨园是生产队的，跟山脚下那些野梨树可不一样，这梨园里的梨子长得又大又甜，每一个都黄澄澄的，看着就好吃。 不过这梨园平时是石兴国看管的，按辈分严弘义应该叫他姑爷。 前段时间王汉云将严弘义赶出门的时候，这人还从旁说和过。 严弘义记着这老头子呢，多嘴多舌，他心里对这老头子挺不满的。 这老头子平时就爱坐在门口多嘴多舌，他也没个儿子，就一个女儿早就嫁到邻村去了。 生产队为了照顾这老头，就给他安排了守梨园的工作，也算是照顾孤寡老人了。他对这个守梨园的工作倒是挺看重的，平时哪家的熊孩子要是想摘两个梨吃，他都能提着拐杖追人家二里地。 眼下正好赶上吃饭的时间，这老头子肯定不在梨园里，严弘义左右看看，见周围没有人，小心的跨过了梨园的篱笆墙。 眼前的梨子又大又圆，严弘义咽了咽口水，伸手就摘。 摘了一个又一个，很快就把他衣裳的前襟都占满了。 他干脆把衣裳脱下来，将梨子都放在里头兜着。 摘的正高兴，就听见梨园里头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吼。 “谁！偷梨贼！” 严弘义暗骂一声晦气，扭头就跑。 石兴国在后面抄着拐杖追，这老头身体倒是真不错，严弘义都怀疑他手里头那根拐杖是不是用来做摆设的，腿脚比自己都不差。 他怀里抱着梨，竟然眼看着就要被石兴国追上了。 “嘿！小兔崽子，我看到你了！大成家的老三，你别跑，今天我非得拉着你上大队找村长告你的状不成！你小子不是头一回偷我的梨了！” “奶奶的，这老不死的！”严弘义暗骂一声。 要是让王汉云知道了自己偷了生产队的梨，肯定又是一顿好打。 他眼疾手快，将兜里的梨扭头就扔了出去。 “啊——，哎呦——” 身后立刻传来一阵惨叫，看来是打中了。 严弘义一阵坏笑，这老头子，让他还追！摔不死他！ 他顺着山坡上的路一溜烟往回跑，根本没在意后头摔倒的石兴国。 —— 半夜。 邻居家的狗突然叫了，没来由的，王汉云猛的从床上惊醒过来。 刚才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老三站在一个深深的大沟前，要往里跳，无论她怎么喊，老三也不理会她，最后她眼睁睁地看着老三跳进了大沟里。 “呼——呼——呼——” “怎么会突然做这种梦？”王汉云坐起身来，浑身都是冷汗。 她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额头，只感觉额头冰凉黏腻，好像被什么东西爬过一般。 外头的知了还在叫，夜色里，小窗户透进来的风都是热的。 一时之间，她只感觉燥热难耐，干脆不睡了，下炕穿鞋出门打了点清凉的井水，坐在院子里慢慢地喝着。 坐下来没多会儿，突然院子外传来了敲门声。 王汉云心里一惊，这大半夜的，会是谁？ 门一开，外头一个两鬓斑白的女人立刻给王汉云跪下了，二话不说，“哐哐哐”磕了三个响头。 王汉云吃了一惊，赶紧伸手扶人。 “大表姐！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难事，你开口就是了，你行着大礼让我怎么······”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愣住了。 女人头上系着白布，脸上留下泪来。 难道是······ “大成家的，我爸故去了！我来请你过去帮忙的！” “啊？”王汉云的心脏好像跳漏了一拍。 前几天还好好的石兴国，怎么突然······死了！！！ 第一卷 第80章 吃绝户 屋子里已经挤满了奔丧的人。 王汉云接过来孝衣穿在身上，按照辈分，石兴国是她男人的亲姑夫，她是侄媳妇，总要穿白的。 利落的穿上了孝衣，王汉云赶紧将跪在地上给自己递白的表姐石春来扶起来。 “大表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姑父不是白天还好好的？” 王汉云现在是一头雾水，她清楚的记得前世的时候，石兴国明明活到了92岁才寿终正寝的，怎么突然就······ 不知道怎么的，王汉云觉得心里很不安宁。 她有点害怕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改变了某些人原先的生活。 石春来是夜里才到的，她嫁的村子离连石村有七八里路，人们在山坡上发现了石兴国的尸体后，才通知他这个唯一的女儿来办理丧事。 眼下石春来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五十多岁的女人，夫家对她也不好，她有两个儿子，也算不上省心。 眼下父亲一死，她在这世上最后一个能疼爱她的人也没了。 “我也不知道是咋回事，人们说是他在梨园那边下山的时候，脚底下没看好，一下子摔死了，看样子倒是没吃苦，当场就没气了。” “我这可怜的爹，一点尽孝的机会都没给我，怎么就这么突然没了呢？” 真是让人心里跟着难受。 父亲突然就没了，她肯定受不了，王汉云的心也不由得跟着哆嗦起来。 但面上还是要安慰着她。 “大表姐，你别这么想！姑父怎么说也78岁了，人老了，这也是没准儿的事儿！你可得想开点，眼下这丧事还指望着你办呢！” 在农村，特别是石兴国这样膝下只有一个女儿的人家，丧事办的特别艰难。 几乎所有的事情都落在了石春来的身上。 这石兴国怎么说也跟王汉云的夫家有亲戚关系，王汉云干脆就将家里的几个孩子都叫了过来。 老大和老三打发去跟着外面的人忙活着搭棚子，大儿媳妇有孕在身不方便，四妮就自告奋勇的去接替了沈巧英的位置，跟着去后厨忙活了。 王汉云叫了几个乡里做孝衣的老娘婆子来，跟着她们一起给村里来哭丧的人做孝衣。 这回老三倒是听话的很，虽说是在半夜，可老大上门说了一句，他就一声不吭的跟着来了。 到了以后就去了外面搭灵棚。 在农村，要是谁家的人过世了，几乎半个村的人都要跟着忙活丧事。 人家孝子孝女往自家门口一跪，无论自家有多大的事情都得往后放放，毕竟死者为大。 要是谁家忙活丧事的时候表现不好，那名声传出去可不好听，这人在村上的名声也算是臭了。 所以老三这次的表现，王汉云还是满意的。 严弘义不敢细想，只能尽量让自己忙活起来，老头子的尸身，他看一眼都觉得背上发毛。 这老头子不会是跟自己在山上跑的时候摔死的吧！ 他有些后怕的想到，可千万别来找他！他又不是故意的。 “老三！” 突然，身后老大严弘文拍了严弘义一下，差点把严弘义吓得尿了裤子。 转过头去才发现，身后的竟然是大哥。 “大哥！大半夜的你走路怎么没个声音？找我干嘛！”老三有点生气了。 严弘文一眼就看出来自己的弟弟这是害怕了。 倒也难免，毕竟老三怎么说也才19岁，心里还是个孩子。 严弘文笑笑：“你要是害怕就跟着我吧！我一会儿要去前头忙活。” “谁害怕了！我没有！” 严弘义刚说这话，就看见严弘文转头就走。 他两腿一软，赶紧追了上去。 “喂大哥！你倒是等等我啊！” —— 内堂。 半夜给死者擦身子，守灵，都是王汉云架着石春来完成的。 石春来人都哭的脱力了。 天快亮的时候，外头有人吵吵嚷嚷的进来了，原本由王汉云扶着的石春来一下子紧张起来。 “怎么了？”王汉云赶紧问。 “怕是我爸那几个远房侄子来了！”石春来攥紧了王汉云的手，紧张道。 石兴国这几个远方侄子王汉云知道，前世石兴国去世的时候，这几个侄子吵吵嚷嚷的来了以后，就要吃人家的绝户。 嘴上说着帮忙办丧事，实际上手脚一点都不干净，连吃带拿还不干活。 最后下葬的时候，还要让远方侄子请经幡，就为了占石兴国留下来的那三间老房子。 石春来一个女人，她夫家的人来磕了个头就走了，根本没人管她。 她一个人争抢不过三个大男人，最后只能将老父亲留下来的房子拱手让人。 “他们这时候过来，准是来抢我爸的房子的！”石春来面上惊慌起来。 “这可怎么办啊！” “大表姐，你先别慌。”王汉云皱眉说道，“人都来了，总要把人请进来再说。他们要是来好好的磕个头，哭个丧就由他们去。但要是一开口就要争抢东西，那可不成！” 王汉云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厉色。 按说这事轮不到她插手，可她就是看不得这些吃绝户的。 没儿子怎么了？没儿子的人难不成连死都不配了？ 要是儿子真那么有用，她前世也不会一个人烂在外面了。 正想着，外头吵吵嚷嚷，进来了四个膀大腰圆的男人。 身后还跟着三个少年人。 “堂姐！我们来给大伯磕头了！” 为首的男人看着大约三十五六岁，长得很壮实，一开口，声音又粗又大。 说着带头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脸色上却不见什么悲伤的神色，反而是站起身就说道。 “堂姐，你一个女人操持大伯的丧事应该不方便吧！我们兄弟来了，我看就都交给我们吧！你们这做衣服的老娘呢！给我做一身孝子袍！” 他伸手拉过来身后的一个少年，粗声粗气的说道。 “堂姐，这是我大儿子石文利。大伯没儿子，黄泉路上未免不好看！让里头的老娘再给我儿子做一身孝孙服，大伯也算是儿女双全了！” 在农村，要是让侄子帮忙请幡抬棺，就得给人家穿孝子孝孙服，但同样的，就意味着老人家留下的家产也得归人家才行。 明显石家几兄弟这算盘打的响。 “慢着！先别急着领孝子服，主家的亲闺女还没答应呢！”王汉云拦住了硬往里闯的几人，沉声说道。 第一卷 第81章 可恶的子侄们 “你是谁？”男人明显面不快，沉声说道。 “这是我表弟的媳妇，前头的这些事都是她帮着我操办的。石伟，按辈分你还得叫她一声二嫂才是。”石春来沉下脸来，说道。 “哦，原来是二嫂！之前的事，辛苦你了。现在我来了，二嫂赶快进去歇歇吧！”石伟这么说着，脸色却没有丝毫的恭敬和谢意。 面上的脸色也根本不是让王汉云休息的意思，反而是一门心思的赶着王汉云走。 王汉云一走，石春来得跪灵，这屋子里的大小事物可不就是石伟说了算了。 王汉云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锐利，沉默了一阵没说话。 一时之间现场一阵诡异的寂静，石春来和王汉云都看着石伟，看的他有些不自在。 眼神游移的轻咳了两声：“堂姐，你看着我做什么！赶紧请二嫂进去吧！” “大伟，你姐我还在呢！这屋檐下的事，还轮不到你做主吧！”石春来脸色一沉，直接说道。 “我表弟妹跟着忙活了这么久，怎么你一进门就想抢功劳！” “堂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石伟不乐意了。 石春来的话不好听，石伟的声音也逐渐高了起来，他这么一喊，门外不少奔丧的人都安静了下来，连门口的吹打的戏班子都停了下来。 “我就是这个话！” 石春来在地上跪的久了，有些站不起来，王汉云伸手将她掺了起来。 她靠着王汉云的身子，勉强站直了身体，冷哼了一声，继续说道。 “别打量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我爸在世的时候不见你们几个侄子来帮衬一把，现在人没了，你们倒是来假好心了？” 王汉云默默的扶着石春来，用身子支撑着她。 感觉石春来这个性子到不像是个任人欺负的，大概是前世的时候实在是没人帮她，她才会眼睁睁的看着老父亲的房子落进了别人的口袋。 石春来人很虚弱，但眼神却依旧锐利，说话掷地有声。 “大伟，你一进门就要代替我做这孝子，不就是图我爸的这几间房子吗！” 石伟的脸色一变，有些被人戳穿的尴尬。 “堂姐！你这是什么话！好像我上你门上帮着你处理丧事就是为了你这房子来的似的！你说这话让我们兄弟怎么做人！” 说着，原本跟他站在一起的几个男人都围拢了过来，一道肉山似的站到了两个女人对面。 石春来明显瑟缩了一下，暗暗的捏紧了王汉云的手。 王汉云反手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害怕。 这几个人就是假把式，怎么也没有在白事上动手的道理呗，只要他们不敢动手，怎么都好说。 “我说大伟兄弟，你们这是干什么！你大伯还躺在这里，难不成你要为难他唯一的闺女吗？” 王汉云冷声说道。 这话一出，人群骚动起来，传出来一些指指点点的声音。 石伟面上一沉，不敢造次。 “二嫂，你可别说这话。我们真是来帮忙的！” “既然是来真心帮忙的，就别提什么孝子孝孙服了。老娘，给他们一人拿一套普通孝衣吧！麻棍也不用，那东西得给我姑父正经的孩子留着呢！” 这孝子孝孙服是有讲究的，形制上与普通的孝衣不同，孝子要批麻衣，手里还要提着麻棍，帮着去世的长辈打路上作乱为难的小鬼，取个好寓意。 而孝孙服是身上半挂麻衣，头上有红点与其它孝衣区别开来。 听到是普通麻衣，奔着石兴国的家产来的石伟父子当然不愿意。 脸色一沉就要往前走。 就在这时，王汉云的身前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 宽阔的后背，沉默寡言的面容，却坚定的挡在了王汉云的前头。 严弘文也不说话，就只是瞪着眼睛瞪着眼前的石伟几人，眼睛里说不出的坚定。 “老大······” 王汉云心里一暖，老大平时是个不爱言语的，她原以为是他心思糙，想不到这么多东西。 让他往东就只知道往东了。 可他今天竟然能主动挡在自己的前头，可见他心里其实明白着呢。 忍不住心下一阵感动，就听到老大严弘义沉声说道。 “表叔，你这是要为难我妈和表姑吗？” 人群攒动，已经将几人围了起来，不免有在下面窃窃私语的。 “这是怎么了？侄子趁着老头子还没凉透，就来吃绝户了！” “可不是！光明正大的带着人手来的，人家石大爷的闺女可没叫这侄子充作孝子，他自己上赶子，可不就是奔着人家的房子来的。” “天杀的，老头子尸骨未寒，他就不怕招上怨气啊！” “人心不足蛇吞象罢了！” 听着村民的议论，石伟也有点扛不住了。 大家都是村里人，怎么也要在乎自己的名声。 他看着对面的三人，王汉云和石春来的脸上同时浮现出坚定的神色，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要是自己还要脸，最好打消了这份心思。 “咳——，那个······堂姐，我······” 他刚要开口，门口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村书记来了！”。 紧接着王建国就分开人群走了进来。 一看见王建国来了，王汉云立马松了一口气，刚才石伟几人一进门她就瞅准了一个机会叫人去喊了王建国过来，就是怕今天这事没人主持公道，不好收场。 王建国一进来，先是给去世的老爷子磕头行了礼，又接了白布缠在腰间，这才转头看石伟几人。 石伟脸上的汗止不住的往下流，也说不清是热的还是紧张的，面上也恭敬的很，完全不像是刚进门那么嚣张了。 “石伟，我听说你们几个要搞封建残留那一套，吃人家石大姑家的绝户？”王建国沉声问道。 “没有！没有啊！书记，我怎么敢！咱们这都是新社会，你给十八个胆子我也不敢弄出那种事啊！我们哥儿几个就是看着我大伯没个儿子送终，心里怪难受的，想着堂姐一个女人家不容易，我们来帮衬一把！” 第一卷 第82章 抬棺 “哼！有你们这么帮衬的吗！一进门就要披麻戴孝，出殡的时候是不是你还要请幡了？人家主家同意了吗？” 王建国这么一问，站在后面的王汉云立刻出声喊道。 “不同意！主家不同意！” 她伸手捏了一把身边神色萎靡的石春来，石春来也赶紧喊道。 “对！我不同意！我爸活着的时候，他们都不肯关心关心我爸！现在倒是假好心！还有三个多钟头就要出殡了，他要是真想帮忙就不会现在才来！” 话音刚落，石伟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说不出的羞臊感。 他来之前也没想过平时看着柔柔弱弱的石春来，在这种大喜大悲之下还有余力反抗他。 原以为能顺顺利利的接手石家的这三间房子，谁想到竟然这么不顺利。 “石伟！是不是怎么回事儿？”王建国突然喝了一声。 “怎么会呢，书记！我们就是来行个礼，就行礼行了吧！” 王建国撇了他一眼，高声道：“我可告诉你们，现在可是新社会！谁要是给我搞吃绝户那一套，那可就是反对男女平等，阻碍社会主义进步！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虽说这话是对着大家说的，实际上就是说给石伟听的。 王建国的眼光从石伟身上刮过，狠狠的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 后者一个瑟缩，赶紧拍手赞同。 “对对对！还是咱们书记觉悟高！堂姐，那个······礼我也行完了，我就先走了！” 这几人倒还算是机灵，一件势头不对，赶紧脚底下抹油溜了。 人走以后，石春来这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萎顿在棺材前，神色也变的萎靡不振。 王汉云看着她的样子经不住有些心疼，她赶紧将老大叫到一旁。 “待会儿抬棺材的时候，你大姑家的儿子们都没来，她一个女人家肯定抬不动。要我说，你去叫老三，再找两个跟你差不多的小子来，帮着抬下棺材。” 原本，这棺材应该是儿子和侄子们一起抬着。 可现在石兴国没有儿子，只有石春来一个女儿，侄子们刚才又都走了，干脆王汉云就越俎代庖的帮着石春来定下来了。 “哦，那行！我去找老三。”老大应了往外走。 他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对着王汉云说道：“妈，你别太累了。一会儿就进屋去休息一会儿，我叫英子在家烧了热水做了饭。等会出殡回来了，你就回去歇着。” 看着他关心自己的样子，王汉云不由得心中一暖。 “行了，我知道了。你快去吧！” ——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出殡的队伍就出发了。 石春来一个人走在最前面，扛着经幡引路，后头跟着一队石兴国最亲近的人，至于石伟几个侄子，自从后半夜走了以后就再没来过。 大队伍绕着村子转了一圈，往西边的坟地去了。 严弘义只觉得浑身冷汗直流，心里忍不住骂王汉云，让他干点什么不好，非得让他来抬棺。 他现在只感觉自己的两条腿面条似的，软的不成样子。 可这么重的棺材压在身上，他不走也不成。 老大就跟在他身后，抬着另外一个角。 走着走着，严弘义脚下一软，差点被路上的石头绊倒，棺材被癫了一下，差点翻倒。 还是老大眼疾手快，不仅扛住了棺材，还伸手扶了一把老三。 这种突发事件在送葬路上是十分不吉利的。 走在最前面的石春来不能回头，不然死者不安宁，王汉云只能代替石春来跑到后面去看。 严弘义正抱着自己的脚趾头哎呦哎呦的直叫唤，另外几个一起抬棺的小伙子脸色铁青，王汉云几乎一眼就断定了是怎么回事。 “老三！你怎么回事！”王汉云压低了声音骂道，“这是多大的事，脚底下小心点！” 严弘义心里一阵委屈，他本来就害怕，现在又平白无故让他来抬棺。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石家的家产都会给他们老严家呢！ “妈！平白无故，你拦这种晦气活做什么！” 他小声嘟囔了一句，丝毫没注意一起抬棺的几个小伙子和周围的死者亲属们立刻用冰冷的眼光看向了他。 “老三！闭嘴！”还是老大稳重些，伸手推了他一把，让他闭嘴。 老三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王汉云瞪了他一眼，低声道：“不管你乐不乐意，今天这活，你必须干好！不然回家有你好看！” 严弘义不敢反抗，现在的王汉云可是说揍他真敢揍他的主！ 他怎么说也已经19了，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王汉云拿着树枝追着打，那他的面子也别要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抬还不行吗！” 没办法，老三只好硬着头皮抬起了棺材，送葬的队伍重新往前走去。 仪式结束以后，已经是中午了，王汉云累的回到家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窝棚里，严弘义只觉得自己扛过棺材的那只肩膀疼的要命，好像招了什么灾似的。 杨月兰今天的心情倒是不错，走过来给老三按肩膀。 “你说说，这么晦气的事情。她不叫别人去干，偏偏叫你去干！这不是针对你是什么？” 她用手搓了一点烧酒，慢慢的揉着老三的肩膀。 严弘义只觉得内心一阵烦躁，有些不耐烦的推开了她。 “行了行了！那个时候不也是没人用吗！送都送了，再说了，她是我妈，我能有什么办法！” “哎——”杨月兰轻叹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可不是！这天底下只有做错的孩子，哪有不是的父母！哎——，三郎，你还是心太善了，才被她这么欺负的。” “不是叫你别说了吗！听不懂是怎么回事！”严弘义只感觉内心一阵烦躁，伸手打翻了面前的茶碗，里头的一点烧酒撒的到处都是。 杨月兰吃了一惊，撇撇嘴，不甘心的闭上了嘴巴。 可她那句话却好像魔咒一般烙印在了严弘义的脑子里。 “天底下哪有不是的父母呢？” 所以·······，之前妈总说他做错了，他······是真的做错了吗？ 还是说······妈就是不喜欢他了？ 第一卷 第83章 不带老三 忙活了两天丧事，勘探队的饭都是沈巧英和郭爱娟在做。 到底是有点年纪了，王汉云歇了整整一天才缓过神来。 不过她也知足了，四十岁的身子可比她之前八九十岁的身子要好多了，起码一站一坐的时候不会听见自己的膝盖骨嘎吱嘎吱直响了。 今天又是一大早，王汉云早早就起来了。 这几天的天略微凉爽了一些，过不了几天地里的高粱就该收割了。 昨天见到王建国的时候，王汉云侧面打听了一下，听说生产队还没安排种冬天的麦子。看来也就是收割完高粱之后的这几天，生产队肯定要安排着包产到户了。 王汉云自己家里没种高粱，生产队安排他家负责的地不算多。 麦子地安排他家负责的多，到了高粱地就少了。 这几天难得清闲一些，四妮也快开学了，王汉云见她最近老是拿着一块布补自己以前上学时用的那个旧书包。 那个书包还是以前老三用过的，小时候老三调皮，用树枝把这书包狠狠的挂出来一个大窟窿，怎么补也不好看，他就闹着不要了。 王汉云就给了四妮，小姑娘自己找的碎布头补了，勉强用着。 可现在四妮长大了，新学期新气象，总不能还用这个旧书包。 正好这几天地里的活不忙，吃完了早饭，王汉云就打算带着四妮去赶集，一是买一个新书包，二一个人家郑校长给四妮补了这么长时间的课，她也该提上点东西去看看人家才是。 “四妮，待会儿吃完饭你跟着我上镇上赶集去，买点家里要用的东西回来。” 饭桌上，王汉云就直说了。 四妮还没说话，沈巧英就眨巴着大眼睛，笑嘻嘻道：“妈！我也想去！我都好久没出门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原因，王汉云最近总感觉沈巧英好像变傻了许多，不像以前总是拉着个脸大呼小叫的。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有的时候王汉云甚至觉得这样的沈巧英挺可爱的，所以她现在也爱跟她多说两句话了。 “行，你要是去的话就叫上老大一块吧！咱们一家子坐着村里的马车去。正好你这也快要生了，也该去卫生院检查一下子。” 听到王汉云说这话，沈巧英忍不住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妈，咱家最近是发财了吗。还没生就学着城里人要去医院检查了？” 在那个年代，农村妇女怀孕本来就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一家子人生七八个孩子都是常事，谁家也没有闲工夫给妇女去做孕期检查。 不过王汉云不一样，她前世经历过四妮生孩子的时候难产这事，余生里一直在后悔。要是四妮怀孕的时候多去医院检查检查，也许就没这档子事了。 都是那些糟心的老观念，让四妮因为生孩子的时候太遭罪，坏了身子，后来早早的就去世了。 其实前一段时间王汉云就想着带着沈巧英去卫生院检查，可家里一直在忙活地里的事情，而且那时候沈巧英跟王汉云的关系也不怎么好。 到底自己只是个做婆婆的，多说少道的也会惹年轻人不痛快，她就把这话憋在心里头没说出口。 最近沈巧英跟她关系亲近了不少，王汉云干脆有话就不藏着掖着了，现在她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就生了，按理说也该去检查检查了。 “眼看着你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了，我想着还是去卫生院检查检查比较妥帖。万一到时候生的时候有个什么事，咱们也能早点做准备。” “检查的钱你不用担心，你们小两口手里要是不富裕，我替你们出了！怎么说也是我第一个孙辈！这个钱我做祖母的也该花！” 听到王汉云这么说，沈巧英一怔，她是真的没想到王汉云能这么真心实意的对待自己。 一瞬间，她又想起来自己的母亲上次走的时候跟自己说的话。 “不管你婆婆凶不凶，只要她肯真心对待你就行了。” 沈巧英的眼框突然有些湿润。 要是王汉云这样她还看不出来王汉云是真心对待自己，那她就太混蛋了些。 “妈！咱家也不富裕，上一趟卫生院要不少钱。现在你自己还养着四妹，过些日子四妹要开学，这学费钱也不少！这个检查的钱我们自己出就行了！” “也行！那我就等你生孩子的时候多给你们添点钱给孩子置办东西吧！” 王汉云倒是没在意沈巧英的小情绪，既然年轻人自己口袋里有钱，自己这个老婆子就不多事了。 吃完饭，刚出大门，就看见老三正在门口的井里打水。 也不知道是不是王汉云的错觉，她总觉得最近老三似乎是晒黑了不少，整个人的气色也不像以前了，黑黑瘦瘦的，脸颊都有些凹陷了下去，怎么看怎么有点猥琐。 “妈，你们这是去哪儿？” 严弘义看见王汉云提着篮子，后头还跟着大哥大嫂和四妮，问道。 “三哥！妈要带我们赶集去，你去吗？”四妮是个没心机的，一开口就交代了实话。 老三看了看王汉云的脸色，显然对方根本就没打算带他一起去。 “妈，我能跟着你们一起去吗？我后头的房子快要盖好了，也得添置些东西。”严弘义的脸上有些期盼的问道。 “你要是想去添置东西，就带着你的兰儿自己去吧！我们就雇了一辆马车，拉不下你们这么多东西！” 王汉云扫了一眼倚在窝棚边上嗑瓜子的杨月兰，没好气道。 她可不想今天大好的心情，被杨月兰给毁了。 说完她拉着四妮就走。 严弘义的脸色阴沉着，一把将手里的水桶扔到了地上，水立刻撒了一地。 杨月兰惊呼：“你这是干嘛！水撒了咱们怎么做饭啊！” “你想吃饭自己打吧！我吃不下！”严弘义没好气的说道。 他不明白为什么妈这么恨自己，自己已经够做小伏低了，她就是铁板一块，根本不给自己留一点机会。 若是以前，妈要去赶集肯定第一个来问自己，还会给自己买很多东西······ 第一卷 第84章 这算是低头了吗？ 严弘义的那些小心思，没人去理会。 王汉云带着一家子坐上了马车，朝着镇上去了。 一趟马车能拉十五个人，一个人一毛钱就能到镇上。 以前王汉云是舍不得花这个钱的，毕竟离镇上本来就不算远，可今天不一样。自己带着一个大肚婆，干脆就一家子都坐马车吧！ 坐上马车以后，四妮还频频往回望，似乎心里对一家子都上集，就不带老三去有点过意不去。 这孩子就是心太软了，不然前世也不能被老三欺负成那样。 “四妮，今天咱们俩去看看郑校长。我想给郑校长带点东西，你说带点什么好呢？”王汉云随口找了个话题，岔开了。 “带点粮食吧，我看着师母每天都吃高粱窝头，心里怪难受的。”四妮的声音低低的。 郑校长一家子日子过的这么苦吗？ 王汉云忍不住皱眉。 不过想想也是，郑校长家里就属校长的工资发的多。但郑校长一发工资就忙着给自己资助的好几个学生送去，等轮到自己嘴里，还能剩下几个钱？ 他家又不种地，吃的粮食和菜都靠买，一年到头攒下来的钱怕是都是从嘴里硬生生的省下来的。 想到这，王汉云突然喊了一声。 “停车！” 大马车停下来，沈巧英问：“妈？怎么了？” “我回去拿点粮食，你们先去卫生院！我跟四妮坐后面的车就成！” 她想起来自己家里还有不少粮食和菜，要是给郑校长钱人家肯定不好意思要。还不如老老实实的给他家里背点粮食鸡蛋过去！ 自家的粮食已经够吃了，有勘探队的粮食供应，怎么也不会少自家这几个人一口吃的。 再说过不了多久，生产队就又要分粮食了。到时候自家的工分剩下也没什么用，干脆就全换成粮食。 王汉云急匆匆的往回走。 迎面又撞上了老三。 他阴沉着脸，在窝棚门口摔摔打打，杨月兰倒是不见了踪影。 一见王汉云又折返回来，严弘义的眼前一亮。 “妈！你咋回来了？” 他以为王汉云是后悔了，要来叫他一起去赶集的。 可谁想到，王汉云根本就没理他，抬脚直接越过了他打开了自家的大门。 厨房里的白面和玉米面拢一拢，王汉云从面口袋里一下子弄出来二十多斤的面，五斤白面还有十五斤玉米面。 又上后头的地里拔了不少自己菜园子里的菜，鸡蛋篮子里还有三四十个鸡蛋，反正自家的鸡每天都下蛋，干脆也都拿上。 正干着，就见老三从门口蹭了进来。 “妈，你要弄这么多粮食去哪？”话刚到嘴边，严弘义又怕王汉云生气，赶紧改口道，“我帮你一块弄吧！” 说着他背上了面口袋往外走。 王汉云看他一声不吭的就进来干活，惊讶的同时，心底也有了数。 这是来讨好自己的？ 既然来了，现成的苦力，不用倒是白不用了。 王汉云没吭声，直接将手里的鸡蛋篮子也交给了他。 老三虽然一愣，但一看王汉云没再不理睬他，心里还是美的。赶紧接过来，有些讨好的问道。 “妈，你拎这么多东西是上哪啊？咱家要给谁家送礼吗？” “你就别瞎打听了，反正不是给你的。”王汉云说话又冷又硬，要是放在平时老三早就回嘴了。 可今天他却乖顺的很，笑笑道：“那成！我给你背到大路上，等着马车来了给你放车上再走。” 王汉云见他殷勤，“嗯”了一声，就没再理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跟杨月兰的日子过的不好，老三最近都怪顺起来了。 严弘义闻着自己背上的白面味道，香的他直流口水。他那边的粮食本来就不多，杨月兰来了以后更是把他存的一点白面都填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眼看着严弘义已经大半个月都没闻到过白面的香味了。 但他也不敢说，王汉云冷淡了他许久，他也是有点憋不住了。 跟以前那种只想着靠着王汉云的吃喝过日子的时候似乎有点不同了，严弘义现在觉得自己只是想多跟母亲亲近一下就好。 至于母亲给不给自己吃的喝的，他倒不是很在乎了。 只要她别老是绷着脸不给自己笑脸就好了。 两个人站在大道上等着车，沉默在空气中流动，严弘义觉得怪尴尬的，有点没话找话的说道。 “妈，这么多东西，你到了地方一个人能背动不？” “能。”王汉云声音冷淡。 严弘义的喉头一滞，心里有点难受。 但很快他又尬笑着说道：“要是弄不懂也别让四妮弄，两个女人家的，怎么也有力气不到位的时候。你们俩喊个人过来给你们背也成，你腰也不好，别强背，容易闪到腰。” 他的话声音越说越小，王汉云一声没吭，说到最后严弘义有点绷不住了，闭上了嘴巴。 这小子也算是长点良心了。 王汉云不是不想理会他，只是不知道该不该给他笑脸。 他之前实在是让王汉云失望了太多次了。 眼看着道路尽头又来了一辆马车，严弘义招招手喊道。 “停一停！有人坐车！” 马车停稳了王汉云爬上了车，严弘义将那些粮食和蔬菜鸡蛋都一一放在了车上，鸡蛋金贵，他特意放在了王汉云的脚下。 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这么多好东西，要跟王汉云拿上一点。 临走的时候，他还交代赶车的，等王汉云下车的时候搭把手，帮着给粮食弄下来。 看着他转过身去，王汉云有点忍不住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把小钥匙，叫住了严弘义：“老三！你等会儿！” “啊？妈！怎么了？”严弘义心中一喜赶紧转过头来。 “家里头的碗柜里还有点早上剩下的鸡蛋汤，你拿了去喝吧！”王汉云将手里的碗柜钥匙扔给了老三。 其实她心里有点拿不准，不知道要不要给老三这把钥匙。 不是怕他偷那点子东西，只是怕给了他机会，就助长了他的坏毛病。 “妈？”严弘义接住了王汉云扔过来的钥匙，眼睛一酸，“哎！我知道了，谢谢妈！” 不想再想这么多的王汉云挥挥手，马车启动，带着她走远了。 也不知道自己从集上回来的时候，会不会看见被翻的一片狼藉的柜子。 她闭了闭眼，轻叹一声，自己终归还是太心软了些。 第一卷 第85章 送粮食 集市上的人还是这么多，王汉云今天带的东西多，就干脆先去了郑校长家里。 一进门郑校长正坐在院子里给几个学生讲课。 见四妮来了，马上说道：“严同学来了，自己找个地方坐，正好我们刚讲到方程组的运算，你坐下来一起听吧！” 随后他就低下头去，压根没看到四妮身后跟着的王汉云。 王汉云也识趣，将东西放在了墙根，就在一旁蹲下来，示意四妮赶紧过去跟着听。 郑校长讲的认真，几个孩子也听的很认真。 一看这几个孩子就是真心想要学习的孩子们。 四妮你进屋就赶紧坐下来，随便找了一个板凳，快速的跟着郑校长，进入了学习的状态。 这一老四小学的认真，半个多钟头过去了，还没人发现王汉云。 最后还是刘芳草从外头回来了，这才看见王汉云蹲在墙角。 “严嫂子，你怎么蹲在这里不出声！快进来坐！”刘芳草惊了一跳，赶紧热情的招呼王汉云进屋，随口埋怨道。 “老郑也真是的，怎么能让你蹲在墙角呢！连把凳子都不给你！” 郑校长这才知道王汉云来了，不好意思的摸摸头。 “哎呀，你看看我，讲课讲的太认真，都没发现严嫂子来了！严嫂子勿怪，我去给你烧水去！” 郑校长尴尬的笑笑，赶紧进屋去烧水了。 学习的几个孩子也得到了空闲，一溜烟的跑出去玩了。 王汉云这才将自己带来的东西拿出来，给了刘芳草。 “大妹子，我给你们带了点东西！平时我家四妮在你家里学习，我也不能平白无故沾着郑校长这个劳力是不是！” 刘芳草探头一看，直接惊呆了。 只见门口放着的是两个大口袋，旁边还放着一篮子各式各样的青菜蘑菇之类常吃的菜，小篮子里盖着花布，刘芳草一看就知道是一篮子的鸡蛋。 这个年代谁家过日子也不容易，别说是他家跟王汉云非亲非故，说了要资助人家的闺女上学人家还没接受，就算是真的资助了人家的闺女上学，这些粮食也值五六块钱了。 刘芳草的眼圈都红了。 这么多年郑校长资助的学生不少，可像王汉云这样真拿出吃的用的送过来的，却真的不多。 有良心的人逢年过节过来送点东西，无非就是自家收的水果蔬菜之类的东西。 哪有像王汉云这么实在的人！ 一看就是把家里能拿的出来的口粮都拿出来了，刘芳草怎么能不感动！ “嫂子！你这是干啥！你家里过得也不容易，一个寡妇拉扯四个孩子，我怎么能要你这么多口粮！” 王汉云知道这么多东西，刘芳草一个要脸要面的人肯定不好意思要，于是就撒了个小慌说道。 “这是我家老二前半年赚的工分换的。” “现在老二出门了，我们一家子接了个给勘探队做饭的活，平时吃饭都是跟着勘探队吃，这么多粮食也吃不完，干脆就给你家背过来了。” “大妹子你可别不好意思收，郑校长平时给我家四妮补了这么多课，原本四妮都跟不上原来的班级了，这下子都不用从初一重新上课了，这得给我省多少钱！这点粮食不算什么，都是些不值钱的粗粮！你就拿着吧！” 王汉云这番话说的诚恳，刘芳草除了感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了。 她扭头抹了一下眼睛里溢出来的眼泪，哽咽着说道。 “嫂子，你真是太有心了。你放心，四妮这孩子是个念书的材料，我家老郑一定全力以赴把她给送出去。” 王汉云要的就是这句话了。 人家是做校长的，能给四妮指点一下，比自己这种睁眼瞎瞎忙活一辈子都强。 “她师母，我就替我家四妮谢谢你了！” 刘芳草又做了好几个菜要留下王汉云母女吃饭，但王汉云心里惦记着沈巧英的检查结果，就告辞从郑校长家里出来了。 看着时间还早，王汉云干脆拉着四妮到了供销社买花布。 说好了要给四妮做个书包的。 “妈，你说咱送了这么多粮食过去，郑校长家能吃到秋天不？”四妮明显还沉浸在刚才给自己的老师送粮食的心情中。 这孩子的心思一直都很单纯，即便前世经历过这么多的折磨也没有磨灭她善良的本性。 王汉云笑笑：“要是不够，到时候咱还给他们送！” 前世的时候，王汉云总是不太喜欢四妮太过于沉闷的性子，自然也没有注意过她内心中这些闪闪发光的善良。 自从重生以来，母女俩经常待在一起，四妮的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也渐渐的敢表达自己的想法了，王汉云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女儿内心是个折磨美好的人。 她心中暗暗想到，今生自己要守住这份美好，四妮一定可以有很光明的未来。 在供销社扯了花布，王汉云又买了做鞋底用的针线，和千层底。 马上要立秋了，四妮要开学，她打算再给四妮做两双鞋。 等到这些东西都买完了，她拉着四妮往卫生院那边走。 算算时间，沈巧英和老大也该检查完了。 正想着，就看见对面沈巧英和老大迎面过来了，手里还拿着几个油圈吃着。 一见王汉云，沈巧英就把手里的油圈递给了王汉云和四妮一人一个。 王汉云接过来咬了一口，这油圈是用油炸了以后又蘸上了白糖，吃起来又香又甜。 要是放到前世，她肯定会怪沈巧英乱花钱，但现在不会了。 她只想好好的享受生活，毕竟前世她节省了这么久，最后还不是一个子都没进自己的嘴里。 “检查的结果怎么样？”王汉云问道。 “挺好的！”老大憨憨一笑，“大夫说是个儿子！英子身体也不错，家里头的营养也没落下，到时候肯定能平安生产。” “那就好！”王汉云点头。 前世大孙子就是在刚入秋的时候生下来的，那个时候她跟沈巧英的关系很差，没帮着看孩子，搞得孩子最后跟她都不亲近了。 现在她已经想好了，反正老大盖房子还要有两年的时间，干脆就将地里的活都交给老大，自己帮着年轻人带带孩子，以后攒些钱再开个小卖点，日子过的也挺好的。 人老了，最期盼的不过就是个眼前热闹，儿孙满堂。 第一卷 第86章 小两口的争吵 几个人从集上回来的时候，正赶上杨月兰站在窝棚门口嗑瓜子。 看见了沈巧英手上的油圈，四妮手里的花布，她的脸色有点扭曲，阴阳怪气的说道。 “呦，买了不少东西啊！看来家里头富裕了啊！” “花自己的钱买东西，咋啦？你羡慕？那你也赶集去啊！”沈巧英是个暴脾气，本来就看不惯杨月兰，立刻就怼了回去。 “哦！我忘了，现在村里的男人都躲你跟躲瘟疫似的，哪还有人给你钱赶集去啊！那你就只能看着我们吃油圈了，嘿！真香！” 沈巧英说着，立刻咬了一口手中的油圈。 油香四散开来，杨月兰止不住的咽了口口水。 知道沈巧英是在拐弯抹角的骂她，她也没办法反驳，看着对方直把油圈往嘴里送，她原本就饿的肚子更饿了。 气的杨月兰跺跺脚，一个转身回屋去了。 “呸！小贱人！”见杨月兰气的灰溜溜的进屋去了，沈巧英得意的笑笑，啐了一口。 王汉云也没阻止，这杨月兰到了哪不是人人喊打，自己没动手敢她走已经算是给她留面子了。 也不知道经过这段时间，老三还是不是对这个女人情根深种。 —— 严弘义这几天一直在外头修家的房子，眼看着房子都快建好了，他心里高兴的很。 妈要是知道他这么快就盖好了两间土坯房，肯定会夸他的吧？ 这么想着，严弘义钻进了自家的窝棚里。 “兰儿，今天做了什么饭？我饿了！” 屋子里回答他的只有“哐当——”一声摔打锅灶的声音。 严弘义禁不住皱起了眉头，这又是怎么了？怎么又开始发脾气！ 也不怪严弘义没有耐心，这杨月兰整天使小性子，任哪个过日子的人都受不了。 “你这又是干嘛！” 严弘义一进屋就看见地上摔的全都是碎碗茬，想想家里一定就还上了这么几个碗，他忍不住声音大了起来。 “你是不想好好过日子了吗？家里一共就还剩这么几个碗，全摔了，下一顿饭我们拿什么吃饭？”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听见他进来就是指责自己，杨月兰原本就不好的心情变得更差了。 “我问你，今天你妈赶集，一家子都带上了，就没带我们俩，怎么回事？她这不就是区别对待吗！” 说到王汉云去赶集没带上自己，严弘义的心一下子被戳中了。 他也希望王汉云出门的时候先来问自己想不想去，可她没理会自己，能怎么办！ “没带就没带呗！带上了你，你也没钱买东西！干逛一整天，还不如留在家里，帮着我一起建房子！” “咱们的房子马上就要建好了，你不是一直嫌窝棚热吗？等到搬进新房子就不热了！我早一天建好，你早一天享福。” 提到了那个建在山坡上的土坯房子，杨月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享什么福？自从跟着你，我就没有一天能享福！”她声音尖利，手指直接戳到了严弘义的脸上。 “我想去赶个集你都没钱，还好意思跟我说享福？哪家享福是你这么个享法？” “大白天的你发什么疯！”严弘义一把打开了杨月兰的手指，脸色有些不好看起来。 他到底是个大男人，原本好声好气的哄杨月兰的那点耐心被杨月兰这么一吼立刻没了。 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严弘义突然发现杨月兰似乎不像当初自己想象的那样。 她总是在家待着不干活也就算了，还一直要吃好的喝好的，生活的压力全都压在严弘义一个人的身上，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如果光是养着一个杨月兰也没什么，可她还总是动不动发脾气。 常常老三干了一天的活回来，还要耐下性子来哄她的小脾气。 明明以前两个人好的很，严弘义也不明白现在怎么成了这样。 其实杨月兰心里有点委屈，她跟着严弘义住在窝棚里，原本是指望着有一天王汉云能让让他们俩还回去住正院，再怎么说也是个正经的房子，还能跟着王汉云一起吃饭，到底能过的好些。 谁知道来了以后才发现，王汉云根本不理会严弘义，连带着自己都不让进门。 她当然是失望的。 可又没有办法，只能耐着性子在这里呆着，可日子过的越久，她就越失望。 这个严弘义没什么别的本事，连家当也没有多少，根本没办法养活自己。 她现在都有点想走了。 可村里的男人现在躲着她，像躲什么脏东西似的，她又找不到人依靠，自然是整天都在严弘义这里发脾气。 见她被自己推了一把，就坐在那里不说话了，严弘义心里又有点愧疚，重新耐下性子来哄道。 “兰儿，你听我说，等咱们的房子盖起来，咱们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你得相信我，对不？” 杨月兰懒得理会他，干脆躺在床上不说话了。 严弘义忙了一整天，饿的前胸贴后背，见杨月兰这个样子，只好自己做饭去了。 他们俩吵成这样，院子里的王汉云却一点都不知道。 她正给四妮量脚，新纳的鞋底子白净又软和，她一口气做了三双新鞋，给四妮做了两双，还有一双给了沈巧英。 她快坐月子了，脚上的鞋子王汉云给她特意做成了那种包着后脚跟的样式，到时候坐月子的时候穿保暖又舒服。 沈巧英乐的跟什么似的，四妮笑着调侃她。 “大嫂你看，妈对你比对我这亲闺女都好呢！” 沈巧英也不含臊，舔着脸将那双新鞋套在脚上左看右看，不舍得脱下来。 “人家说一个儿媳半个闺女，我也算是妈的半个闺女，妈当然对我好了！” 王汉云发现现在沈巧英一点不像以前，炮仗似的一点就着，反而越来越像个小姑娘似的，爱笑也爱开玩笑。 不管小姑娘之间的调侃，王汉云转过头去问老大。 “要不要给你也做一双鞋？” 他脚上的鞋也有点旧了。 老大憨笑着摸摸头：“不用了，我的还能再穿一季呢！” “那行，下一回就给你做。虽说快当爹了，但在我这里，你们还都是孩子。” 第一卷 第87章 别人的恩爱 老大笑的傻呵呵的，逗得王汉云也开始笑起来。 “有什么好事，笑成这样！” 外头的门推开，郭爱娟走了进来。 “郭姨来啦！快坐，我去烧水去！”沈巧英高兴的很，热情的招呼郭爱娟坐下，去厨房烧水了。 郭爱娟瞅了一眼沈巧英有些不方便的身子道。 “你家老大媳妇最近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见谁都是笑脸。跟以前可是不一样了！以前她多凶啊！” 郭爱娟这么一说，王汉云也想起来以前沈巧英的模样，凶神恶煞像个母夜叉似的，整天大呼小叫，忍不住也笑出了声。 “因为我这个我可不知道是为啥！人家小两口的私房话，我一个做婆婆的还能爬墙角不成！” “你这老货！没个正经！哈哈哈——” 这话把郭爱娟也逗笑了。 “看你家老大媳妇这身形，肚子里怀的怕不是个儿子吧！我听说你带着小两口上卫生院检查去了？” 郭爱娟笑着指指王汉云。 “你平时还说不在乎你大儿媳妇，肚子里怀的是男娃还是女娃。咋滴，现在也等不及了？” “去去去！我那是让她去查身体，她眼看着就快生了，我怕她生娃的时候不好生！”王汉云没好气的撇了郭爱娟一眼，随后又笑道。 “不过倒还真让你猜对了，卫生院的大夫说看样子是个男娃！” 王汉云说着从自己的箱子里拿出来之前郭爱娟给她的那块布料，仔细的摸了摸。 “要真是个男娃，这小衣裳就得做大些！男娃可长的快着呢！” 郭爱娟笑而不语，看王汉云的样子，知道是个孙子也高兴的跟什么似的。 不过人在农村，一个男孩就相当于一个壮劳力，有了壮劳力，就在生产队能多赚些工分，这可关系着农村人一年的生计，所以村里人自然是想多要男孩的。 郭爱娟自然不像王汉云一样知道以后就没有生产队这回事的事情，在她心里，多少还会因为自己没生出来儿子后悔。 “男娃好！你家这第一胎就是男娃，你家大儿媳妇是个有本事的，省得像我一样，生不出男娃，一辈子都让婆婆踩在脚底下。” 说着，郭爱娟的神情有些低落起来。 王汉云看着她低着头，帮着自己捡箩筐里的线团，有点心疼。 “你那个婆婆，德行就不好。你就算是生了男娃，她照样会变着法的挫磨你！咱们都这把子岁数了，黄土都埋到半截了，这点小事你还看不明白吗？” 郭爱娟怔了怔，仔细想了想，突然觉得王汉云说的有道理。 自己那个婆婆是个什么人物？ 就算自己真的生出男孩，她不是照样欺负自己！ 说来说去，这老婆子不过就是想骑在自己头上罢了。 可是······一辈子没有儿子，她总觉得对不住自己的男人。 “也不全是因为我婆婆，我总觉得对不住大妮她爹。就因为娶了我，让他一辈子没个儿子，到最后当个绝户头。” “前两天石大爷过世，你看看他闺女还在那儿呢，他那几个侄子就敢明目张胆的进门吃绝户。我也是怕······怕我这几个闺女长大了，没有个兄弟做依靠······” “难不成你现在给她们生个弟弟就是依靠了？”王汉云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想起前世郭爱娟被她那两个儿子活活气死的样子，她就觉得现在这话从郭爱娟嘴巴里说出来，实在是可笑。 “你家大妮都15岁了，你现在给她来个小弟弟出来，到她嫁人的那天，小弟弟才五六岁，还是个吃屎的奶娃子，能顶什么用？” “再说了，你能保证你生出来的儿子就一定会给你那几个闺女撑腰？不会成为几个闺女的拖累？” “要是你拼死拼活生出来一个儿子，长成个混世魔王的德行怎么办？你看看我家老三，还有他三叔家的严佟民！哪一个是省油的灯？” “我家四妮以前过得多苦，你看不着吗？她还有三个哥哥呢，你看看有一个拿她当回事吗？” 王汉云越说越来气，声音逐渐大了起来。 人总是喜欢美化自己从未走过的路，郭爱娟也不例外。 王汉云不懂她为什么总是将恶人的过错强加在自己身上，将一切都归咎于自己没有一个儿子。 儿子难不成是什么灵丹妙药？ 她前世还有三个儿子呢？ 可最后她臭在屋子里的时候，有谁来看过她一眼！ 她有三个儿子，是没人吃她的绝户了，可她还不是早早的就被自己的亲生儿子从自己的家里赶了出去。 “你不是已经跟你婆婆分家了吗？怎么又提起生儿子这件事了！” 想到前世郭爱娟为了生儿子吃的那些苦楚，王汉云有些恨铁不成钢，咬牙道。 “是不是你男人？他要你再生一胎！” “没有没有！”郭爱娟见她生起气来，赶紧摆手。 “其实大妮她爹没说啥，他对几个闺女都不错，就是我总觉得没有儿子，似乎是对不住他。” 真是执迷不悟，王汉云开口想骂她，郭爱娟赶紧转换了话锋。 “倒也不是非得生一胎，我没那个儿子命，就不拼了。也不怕跟你说，我最近身上的来的时候都觉得变少了，前两个月都没怎么来。去牛大夫那里号了脉，他说我怕是快绝经了。” 这么早？ 王汉云心里有些惊讶。 郭爱娟比自己还小两岁，今年才39岁，怎么这么早？ 可她抬头看看郭爱娟蜡黄的脸色，又有些了然。 这些年她吃了这么多苦，就算是现在也经常吃不饱肚子，身体怎么可能好得了！ 这个年代的妇女吃的用的都是家里最差的，哪怕是家里的牲口都比妇女矜贵。 在集市上一头骡子卖七八十块钱，往前走的深山里，买一个媳妇才三十块钱。 都是从外头好人家拐进去的闺女，日子过得比牛马都苦。 上头整天喊着男女平等，可这生孩子做家事还要下地劳动，哪有什么真平等！不过就是赌嫁的那个人有没有良心罢了。 “严嫂子，在家不？”正想着，外头一声沉闷的男声喊道，“我家大妮她娘在你这不？” 第一卷 第88章 有拐子！ 是段鸿民找来了。 郭爱娟赶紧答应了一声出去了。 王汉云抬眼从窗户里看出去，见外头的段鸿民手里头拿了一件薄薄的褂子给郭爱娟披在肩膀上，有点埋怨的说道。 “牛大夫不是说了，你身子不好，不让你受凉。你怎么出门的时候也不知道穿个衣裳。” “出来的时候忙得一身汗，觉得天还热，就没想着穿。一会儿我回去穿就行了，你怎么还给我送来了？外头那家不是让你今天早点过去打夯吗？” “不着急，顺手给你送来，我这就去了。” “你可小心着点，外村有个打夯的，说是把腿砸断了呢！等咱们攒够了盖房子的钱，你就别干这个了，你每回出去，我心里头都七上八下的。” 段鸿民一笑：“知道了！晚上我想吃拌蕨菜。” “行！” 看着外头的两口子顾自说着暖心的话，王汉云赶紧关上了窗户。 郭爱娟两口子的感情是真的好，前世郭爱娟因为生孩子大出血，段鸿民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卖了，还借了不少钱，就为了把郭爱娟救回来。 人家两口子感情好，也怨不得郭爱娟总是念叨着没给段鸿民生个儿子。 这样的男人，确实让人放心。 王汉云不由得低下了头，想起来好多年没有想起过的自己的男人。 对别人来说，严新成不过才去世十来年的时间，可对于王汉云来说，他已经去世了六十多年了。 久到自己连他的面容都记不清楚了。 对于严新成所有的记忆，都还停留在那年上花轿的时候，到了婆家门口却下起了大雨，自己新纳的红布鞋舍不得踩脏，他就蹲下身来将自己扛在肩上，扛进来家门。 他的背真宽啊，那年自己趴在他背上，心里说不出的安稳。 “哎？你这是咋啦？怎么我出去了一会儿，你坐在这流上眼泪了！” 听到了郭爱娟的问话，王汉云赶紧抹了一把自己眼角的泪意。 “嗨，最近眼睛怕是不行了，见点风就流眼泪。这不，刚才一阵风吹起来，吹得我眼睛疼，吓得我赶紧把窗户关上。” 郭爱娟倒是没有多想。 “咱们往后岁数越来越大，这身上难免会添点毛病。你可别拿这不当回事，要我说早点去牛大夫那里看看，拿点药才好。” “行，正好下午没什么事儿，我这就去。” —— 夏天的荒草长的最快，一尺高的马兰秧子从坟头上钻出来。 明明上次走的时候才清理过这坟头，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就又盖满了青草。 现在年头终归是好起来了，地里头的草根树皮都没有人吃了，这东西长得可比麦子高多了。 王汉云这么想着，弯腰将那些荒草连根拔起，清理干净坟头以后，她感觉自己的腰有些疼。 就地坐在了坟头一边的石块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自言自语着。 “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你在下头好不好。上辈子我没把儿子们教育好，逢年过节也就只有四妮知道给你来上上坟。” “现在我又回来了，看着眼下的这几个孩子，这次就算是我死了，起码也还有老大家里知道祭拜一下你。到底也不会让你在下头冻着饿着。” “这些日子，我瞅着老三也有改进。他要是懂得好好过日子，等开学了我就让他回去上学。他念叨了这么多年要考大学，我一个做妈的总不能拦着他的路。” “你要是地下有灵，就好好保佑咱们的孩子们都能得偿所愿。老三这大学上不上的了，得看他自己。但是四妮这大学，你得多注意些。” “这孩子是个好学的，平时走在路上都捧着书看。我看得出来，她真是个静的下心来的。” 说着说着，她心里有些不好受。 前世因为自己的一点偏心，让这么爱看书的四妮退了学，现在想起来她还觉得对不住四妮。 眼里的泪意不由得涌了上来，她赶紧抬眼往远处望去，妄图将自己眼睛里的泪意憋回去。 她岁数这么大了，坐在坟头上哭，让后辈们看见了成什么样子！ 这座坟头就在半山腰上，山下的高粱地和人家都看的一清二楚。 王汉云抬眼一看，不由得疑惑的“咦”了一声。 这大下午的，一般人都上工去了，葛婆子鬼鬼祟祟的往郭爱娟家的窝棚里钻什么？ 她正想着，就看见葛婆子用手绢捂了郭爱娟家四丫头的嘴，用一个布袋子捆着拖着往外跑。 王汉云“噌”的一下从坟头上站了起来。 葛婆子这是要干什么！ 她扭头往葛婆子前进的方向看去，果然见高粱地里站着两个男人，正抽着烟。 高粱地里的高粱都快要有一人多高了，三个大人要是带着一个孩子钻进了高粱地里，那可是说什么都找不到了。 王汉云赶紧站起来往山下跑，边跑边喊。 “来人啊！有拐子进村了！偷孩子了！” 她拼了命的喊，声音很大，一下子就将沿途的人家都惊起来了。 可这个时间家里头有人的人家本来就不多，大家全都上工去了。 王汉云知道自己一个人追不上他们，拼命的敲着沿途各家各户的门。 “快开门！有拐子进村了！” “救人啊！有拐子拐孩子了！” 敲了半天倒是有两家人出门来看，可在家的要么就是老人，要么就是孩子。 眼看着没人帮忙，王汉云也顾不上这么多了，撒腿就往高粱地那边追，生怕自己追不上。 葛婆子远远的就听见了有人喊起来，她心里一惊，也用不着拐杖了，撒腿就往前跑。 眼看着王汉云从村中的土路那头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妇女。 葛婆子急了，朝着高粱地大喊一声。 “你们两个死人头，还等啥呢！还不赶紧过来把这死妮子接过去！” 她这么一喊，高粱地里立刻钻出来两个膀大腰圆的男人，扛起孩子就跑。 “快！不能让他们进高粱地！进去了就抓不到了！” 王汉云咬着牙，拼命追，眼看着追不上了。 突然，身后一道黑影“嗖”的一下就窜了过去，比两个王汉云跑的还快。 “狗贼！放下孩子！” 第一卷 第89章 抓住了 一个黑影迅速从王汉云的身边窜了过去，三步两步就追上了两个男人。 他手里提了一条棍子，朝着抱着孩子的那个男人背上就砸了过去。 “啊——” 一声惨叫立刻响起，看的出来男人被砸得不轻。 追上去的这个一句话不说，双手紧紧握着那条棍子，重重地敲在人贩子的腿上。 另外一个男人一看急了，赶紧回过头来帮自己的同伴。 一个飞扑就抱住了拿棍子追上去的，幸好这个人力气也不小，两个人立刻扭打在一起。 王汉云跑的肺都快炸了才追上来，她二话不说捡起来一块石头就朝着人贩子砸。 双手紧紧抱住抱着孩子的那个人贩子的腰，不让他起身。 这一刻她发挥了自己的泼妇性质，双拳轮的快冒烟了，用尽全力朝着身子下面的人贩子砸去。 砸的那人抱着脑袋嗷嗷叫。 身后跟着她的几个妇女也追了上来，两个帮着从人贩子手里抢孩子，还有两个按着人贩子的头打。 “哎呀——，救命！救命啊！别打了！” 男人被打的嗷嗷叫，再也不敢死拉着孩子不放手了。 赶紧放开孩子。 王汉云赶紧从他的手里把孩子抢过来，抱在怀里小心的探了一下鼻息。 还好！还好！ 孩子还活着！ 可能是摔蒙了，现在晕过去了。 王汉云的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就听见身边熟悉的声音边打边骂：“我x你x的，胆大包天了，来我们村里偷孩子。我打死你！” 这声音······怎么这么像老三！ 王汉云赶紧回过头去，就看见老三攥着拳头一拳一拳的往身下那男人的脸上砸。 他的衣裳被扯烂了，前襟耷拉下来，头发也乱糟糟的。 身下的那个男人也不好过，脸上嘴里全是土，蜷着身子被老三打的不成样子。 来不及多想老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王汉云赶紧厉喝了一声。 “都别打了，别把人打坏了！先把他们俩捆上，送到大队里去！” 听她这么一吼，人们这才反应过来，七手八脚的把两个男人的嘴巴堵上，手脚也用麻绳捆了个结实，扭送着往大队里去了。 王汉云站在山坡上看得明白，明明是葛婆子将孩子从郭爱娟家里偷出来的。 可等她抢了孩子再回归头去，哪里还见得到葛婆子的影子。 前头的小巷子上一片衣角迅速消失不见。 葛婆子跑得比兔子都快，七手八脚的将自家的大门关了起来。 今天正好赶上她大女儿回门，看见自己的母亲跑成这个样子，她也忍不住问。 “妈，你这是干啥去了？怎么跑成这样？我男人和我小叔子呢？” 葛婆子脸色一变，赶紧哆哆嗦嗦的拉住自己大女儿的手。 “你赶紧回去把你公公叫来，今天这事儿怕是大了！” —— 生产队的办公室里。 两个被打的浑身青紫，衣服都被扯烂了的男人跪在屋子中央。 郭爱娟夫妇已经被叫了过来，段鸿民上去就给了两个男人一脚。 “你敢拐我闺女！我打死你！” “哎！鸿民！法治社会，你冷静一点！还不赶紧拉着他！”王建国也知道地上跪着的，这两个人不是好人，连阻止的声音都说得慢了许多。 地上的两个男人结结实实的挨了几脚，疼的忍不住“哎呦哎呦”直叫唤。 等到村民懒懒的将段鸿民拉开，这两个人才算得救。 不然怕是都等不到民警过来，这俩人的小命就得丢。 王汉云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喘息着，她心口跑的难受。 站在她身边的严弘义见状将一杯水递到了她手里，轻声道。 “妈，喝点水吧！没事了！” 王汉云看了他一眼，默默的接过了他递过来的水杯。 “姑，是你牵头把这俩人送过来的，你说说到底是咋回事儿？”王建国让大家都坐下，唯独留那两个鼻青脸肿的男人跪在中央，点燃了一根烟这才慢悠悠地问道。 “我刚才在山上溜达，一眨眼就看见葛婆子抱着郭爱娟家的四丫头往高粱地里跑。我站得高，这俩人就站在高粱地里，这俩人看着面生，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赶紧喊人追过去看看！” “结果，就是这俩人，抱起来孩子就往高粱地里钻！” 说到这，她看了身边的老三一眼，想了想说道。 “幸好我家老三动作快，把这俩人拦了下来！不然这孩子被抱进了高粱地，怕是就找不到了！” 严弘义有点惊讶的看向王汉云，他没想到自己的母亲会主动在这么多人面前夸自己。 他心里闪过一丝惊喜，身子也忍不住靠向了王汉云的方向。 王建国点点头：“到底还是表弟年轻，腿脚快！不然这孩子还真是难说了！” 话音刚落，郭爱娟的哭声就止不住了。 “老三！郭姨谢谢你，给你磕头了！呜呜呜——，要不是你，我家孩子就找不到了！” 说着郭爱娟就往地上跪，她是真忍不住了。 刚才孩子原本在床上好好的睡着，她不过就是去后头的菜地里弄了点蕨菜，再回来就发现床上空无一人，她人都差点急疯了。 等到外头吵嚷起来，她跑出去的时候，就看见王汉云已经将孩子抱回来了。 严弘义见状赶紧将郭爱娟扶起来：“郭姨，你这是说啥呢？咱们这么多年的老邻居，说啥谢不谢的！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听到老三说这话，王汉云也忍不住心里一阵欣慰。 不管怎么说，今天这件事情还多亏了老三，她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看得出来最近老三都在刻意的讨好自己。 也说不准他心里已经想明白了，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要是他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爱娟，你赶紧起来吧！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今天就算换了别人，也会拦着那两个人贩子的！他还年轻，哪里禁得起你这一跪，赶紧起来！” 王汉云伸手将郭爱娟扶起来，郭爱娟怀里的四丫头眼下已经醒了，眨巴着大眼睛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第一卷 第90章 怎么是亲戚？ 王汉云安慰似的拍了拍郭爱娟的手，道。 “咱们还是早点问问这两个人是哪里来的，以前咱们村可没有拐子！” “对！” “对！你们是什么人？外地人还是本地人！实话实说，不然打死你！” 段鸿民和严弘义几乎是一同抓住了两个男人，那两个男人被他们吓得一哆嗦，差点尿了裤子，哆哆嗦嗦的说道。 “本······本地人·······” “本地人？哪个村的？为什么来我们村里拐孩子！” 王建国厉喝一声，将两个男人吓了一跳。 可他们支支吾吾的，不肯细说，只是互相看着。 “不死心？”王建国冷笑了一声，“那我可就管不住我身后这些老少爷们了！表弟，给他来个样子看看！” 他朝着老三使了个眼色。 严弘义立刻会意，抬起拳头就朝其中一个男人脸上打去。 “啊——，别别别，我说，我说还不行吗！别打我！我都快被你们打死了！”男人一缩脖子，立刻怂了。 严弘义的拳头在离他的脸只有几毫米的地方停下了，厉声喝道。 “那还不快说！不然下一回我这拳头可就不眨眼睛了！” 男人也知道严弘义的厉害，二十岁的小伙子，正是体力最好的时候，动起手来还真是不长眼睛似的。 刚才在外面，要不是旁边那个中年女人拦着，他是自己就要被这小子打死了。 “我是傅家村的，叫傅大国，旁边这个是我三弟，叫傅三国。” 傅家村？傅大国？ 王汉云总觉得这两个名字很熟悉，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听过。 她正想着，一旁的郭爱娟惊叫起来。 “你！你不是我家大姑子的男人吗！你为啥要偷我家的孩子！” 她这么一叫，王汉云也愣住了。 这男人怎么还是郭爱娟家里的亲戚啊！ 她想起来了，郭爱娟的大姑子，段志芳就是嫁到了傅家村，她男人说是家里的老大，不就是这个傅大国吗！ 可大家都是亲戚，郭爱娟不认得傅大国也就罢了，怎么连郭爱娟的男人都不认得。 王汉云凑到了郭爱娟身边，伸手戳了戳郭爱娟，小声问道。 “这人真是你家大姑子的男人？” 郭爱娟点头：“真是！刚才他不说我都没认出来。” 紧接着郭爱娟凑到王汉云的身边，神神秘秘的小声说道。 “你不知道，我那个大姑姐当初结婚的时候，肚子里头已经揣上了。所以她婆家对她也不重视，连接亲都没来人接！是我家大伯给人送过去的！” “我们这些娘家的客人到了那里都没有人招呼，从头到尾我就看见新郎一次！我家大妮她爹就更没见过了。” “那她嫁过去不是还有三天回门，过年的时候新姑爷也得过来磕头啊！你们俩都没见过？”王汉云满脸疑惑的问道。 郭爱娟摇摇头，嗤笑道：“还磕头呢！说是嫁过去没多长时间，她男人就跑到外地去了！对外说就是出去挣钱了，可乡里乡亲的谁不知道，是在镇上欠了人家的债，跑到外面去躲债了。一家子老小也不管，就这么做老赖！” “这么多年都没回来过？”王汉云也觉得这人神奇的很。 一个女人家被婆家这么不重视，居然还忍气吞声的过了这么多年。 “啧——”郭爱娟啧了一声，摇头道，“反正对外说是没回来过，但你看我大姑姐的肚子一胎接着一胎，她男人不回来，她跟鬼生去啊！不过就是想躲债，把女人孩子推出来挡灾罢了。” 居然是这种人！ 王汉云看向傅大国的眼神又多了几分鄙夷，怪不得会干出来偷人家孩子这种缺德事，原来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咳——” 王建国看了看郭爱娟两口子，咳嗽了一声说道。 “既然你们都是亲戚，那这两个人怎么处置，我听你们俩口子的！” 段鸿民攥着拳头咬牙切齿道：“谁跟他们是亲戚！我们家没有这样狼心狗肺的亲戚！书记，待会儿民警同志来了，咱就实话实说！什么狗屁亲戚，就是拐子！最好把他抓起来枪毙！” 看的出来，段鸿民是真生气了。 正说着，外头传来了一声哀嚎。 “你个没良心的！你光想自己的闺女，就不顾你姐了？你把你姐夫枪毙了，你姐可咋办！” 葛婆子拉着段志芳进门了。 段志芳脸上一脸的难堪，相比较之下葛婆子倒是平稳的很。 虽说哭哭啼啼的，可她那双小眼睛滴溜溜乱转，时不时就看看郭爱娟和王建国的脸色。 “你还有脸说鸿民没良心！你自己的亲孙女，你愣是要抱出去给拐子，到底是谁没良心？” 郭爱娟一看葛婆子来了，立刻咬牙切齿的冲过去骂道。 葛婆子翻了个白眼，一点都不在意。 “谁看见我抱着孙女给拐子了？再说，哪来的什么拐子！那是你大姐夫来串门！我不过是看你家四丫头长得好看，抱过去给他瞧瞧！你少在这里颠倒黑白！” “你还敢说我颠倒黑白？”郭爱娟快气疯了，恨不得扑上去就给这葛婆子两个大耳刮子。 王汉云伸手拉住了她。 郭爱娟上次本来就跟葛婆子打在了一起，全村人怕是都知道了她跟自己婆婆动手打架的事情了。 这次她要是再跟葛婆子动手，那郭爱娟的名声可就不好听了。 在这农村里就是这样，几百人的口水可以淹死人。 王汉云将郭爱娟拉到了一边，让她冷静冷静。 她自己则走到了葛婆子的面前，冷眼看着葛婆子。 “小贱人，你想干嘛？”葛婆子挺着胸脯看向王汉云，丝毫不带怕的。反正刚才偷孩子的时候，也没有人把自己当场按住，只凭几张嘴，谁有证据证明是她在偷孩子！ “别以为你看到了点什么，在坐的人就都得受你摆布，谁不知道你恨我！你说的话，还不都是用来污蔑······” “啪——，啪啪——” 葛婆子的话还没说完，三个大耳刮子就直接扇在了她的脸上。 第一卷 第91章 不要你这样的妈了 王汉云一连三个大耳刮子扇在了葛婆子的脸上，扇的她手掌都疼了，可见她有多用力。 葛婆子的脸上立刻像猪头一样肿了起来。 “小贱人！你敢打我！”她赤红着脸跳起来，就要往王汉云身上扑。 还是身后的老三眼疾手快，一下子将王汉云拉了回来。 “妈，你没事吧！”严弘义关切的问道。 王汉云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严弘义的眼神立刻瞪向对面的葛婆子：“老太婆，你再横一个试试！你个拐子婆子还有脸打人！要我说你这种人挨打也是活该！” 老三这话倒是让王汉云满意的很，看来他已经知道了出门在外一家人之间一定要抱团，同心协力才能不被人欺负。 至于对面的葛婆子，王汉云根本没放在眼里。 看着葛婆子气的咬牙切齿还不敢过来的样子，王汉云冷笑了一声。 “葛婆子！你跟你儿媳妇不对付，这可是咱们村里众所周知的事情！” 说完这话，她转头看向了周围的村民。 立刻有人附和着点头。 “对！上次她跟她儿媳妇在门口打起来，我可是亲眼看见的！” “那又怎样？谁家没有个锅铲碰锅沿的时候！口角两次难不成就能说明我心怀不轨？要是这么说的话，那咱们村一大半的婆媳那不都是拐子了！” 葛婆子一点都不死心，梗着脖子喊道。 “哼！但是别人家的婆婆可没大中午把自家的孙女用布袋子套上往高粱地里抱啊！”王汉云冷哼了一声，直接扔出了葛婆子套着郭爱娟家四丫头的那个布袋子。 打眼一看就是个大麻袋，正好能将一个孩子装进去。 麻袋的表面粗糙坚硬，王汉云拉过来郭爱娟，将郭爱娟怀里睡着的四丫头的脸巴拉过来给大家看。 “大家伙瞅瞅，这得多狠的心，才能用套猪的麻袋装孩子啊！看看这小脸，都被挂花了！” 直接郭爱娟怀里的孩子原本光滑的脸蛋上此刻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小口子，原本粉嫩的肌肤像是被残忍的肆意划过似的，伤口处微微泛着红，有些深的伤口还渗着血丝。 “啧啧啧，真是最毒妇人心！这还是亲孙女呢，怎么下得去手的！看看这小脸蛋，啧啧啧，看着就让人心疼。” “你这个老妖婆！到底怎么样才可以放过我们一家！这是你亲儿子，这是你亲孙女，我还从来都没有见过像你这样当妈的！恨不得自己的儿女死似的！” 郭爱娟的阳光落在了自己小女孩的脸上，眼睛里大地的眼泪流了下来，声泪俱下的指着葛婆子骂道。 “今天就着王书记也在这儿，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到底要怎么着才肯放过我们一家子！” 听到郭爱娟这样的哭诉，周围的村民也忍不住动容，纷纷用愤怒的眼光看葛婆子。 “这老太婆太不是人了，怎么能干出来这样的事！我看着她儿媳妇也挺好的，一个人，咋就这么看不上自己的儿媳妇！” “哎呦，你不知道？还不是因为儿媳妇没生出孙子来！” “切！就她家那破家烂室的，非得要个孙子做什么！再说了，她另外几个儿媳妇不是都有孙子吗？又不是就这一根独苗！要我看还是她心肠坏，就爱跟自己的儿媳妇找不痛快。”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葛婆子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脸上像是开了染料房一样，表情精彩的要命。 王汉云见她不敢说话了，冷笑了一声说道。 “葛婆子，人证物证都在了，你难不成还不承认！就是你趁着你闺女回门的日子，把你大姑爷叫来想要卖了你孙女是不是！你就是打量着村里人都不认得你大姑爷！反正人一钻进高粱地，认谁也找不着。” “哎呦——，你个丧尽天良的！你怎么能这么污蔑老婆子我！我可不活了，你把我名声说成这样，我这条老命豁出去跟你拼了！” 葛婆子大概是看着风向不对劲，竟然原地开始撒泼打滚，哭喊着王汉云联合村里人欺负她一个老婆子。 严弘义拦在王汉云前面，生怕葛婆子一下子扑过来，但他挡了一会儿才发现葛婆子根本就是虚张声势，就坐在原地拍大腿，声势造的挺大，合着根本不敢怎么着！ 都给严弘义气笑了：“你不是要拼命吗？那你拼啊！光拍大腿有什么用！赶紧拼，小爷可等着你呢！” 到底还是少年人，眼看着自己这边占理，气势就足了起来，说话也没了顾忌。 王汉云伸手拉了拉他，给老三使了个闭嘴的眼色。 葛婆子再怎么说也是村里的长辈，他这样的行径，往后对名声不好。 看到王汉云瞪了自己一眼，老三哪里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委委屈屈的低下了头，心里止不住的腹诽，怎么还不让自己说话了！ 今天这事明明是自己这边占理，他觉得自己没什么错。 不去管他心里想什么，反正现在事情已经明白了，王建国直接发话了。 “眼下的这个情况，既然段鸿民家里都同意了，那咱们可就等着警察同志来了，实话实说了！至于你家的老太太吗，人家警察也管不了，你们赶紧拉回家里去！在生产队里呼天抢地的像什么样子！” 一听到王建国说要如实跟警察说，葛婆子的大女儿段志芳立刻面如死灰。 人一下子就跪到了段鸿民的眼前，边哭边作势要抽自己的脸：“二哥！二哥我求求你！你可千万别把大国交给警察啊！你要是把大国交给了警察，我和我的孩子们可怎么活啊！” “二哥！二哥你就可怜可怜我吧！可怜可怜你妹子！” 她话还没说完，郭爱娟就忍不住道。 “你平时一篮子一篮子的，从我家里往外拿东西的时候，可没想着要可怜可怜我的孩子们！我的孩子们眼巴巴的看着你往外拿东西，你什么时候给过她们一口吃的！现在你亲侄女差点被卖了，你还向着你男人说话？” “二嫂！他到底是我男人啊！” 第一卷 第92章 暖水瓶 郭爱娟气的眼前发黑，看着哭成了泪人的段志芳只觉得头疼不已。 她转头看了看自己的男人段鸿民，见对方脸上也是一副不忍的面色。 段鸿民正要开口，就听见王汉云说道。 “志芳！你可别说你今天来的时候一点都不知道你妈跟你男人要干什么！你男人是个什么东西，你心里可明镜似的！他在外头做的恶事应该不止这一件吧！不然你为什么这么怕警察过来！” 一连串的问题把段志芳问的哑口无言，连哭都忘了。 张着大嘴愣在了原地，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原本都有些动容的段鸿民立刻反应了过来，两道目光剑一般射向了段志芳。 “志芳！你说实话，你们真是提前商量好的？” “二哥，我······”段志芳被段鸿民的眼神盯的一阵哆嗦，支支吾吾的半天也说不出来一句话。 这样的表现已经很明显了，就算葛婆子再怎么撒泼打滚大家也都不是傻子，都看的出来了。 “太缺德了！亲大姑和亲奶奶要卖掉自己，只要是我啊，肯定要哭瞎的眼睛！鸿民家的四丫头命真苦，好在爹妈还是个懂事的！” 有人小声说道。 段鸿民的眼睛中闪过了一丝厉色，看向了自己还坐在地上耍无赖的母亲，浓重的失望从他的眼睛里流露出来。 “往后咱们就各过各的吧！我还会给你养老送终，毕竟你生我一场！可是我的孩子，我媳妇，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段鸿民说完这话，拉着郭爱娟就往外走。 生产队的大门外来了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已经等在了那里。 听到了段鸿民这话，葛婆子的脸上迅速闪过一丝惊慌，连滚带爬的扒拉住了自己儿子的大腿。 “老二！老二你这话是啥意思？你个天打雷劈的，你是不要你亲娘了是不是！” 一丝挣扎的神色从段鸿民的脸上迅速划过，他的眼神落在了郭爱娟怀里抱着的四女儿脸上一秒，闭了闭眼，失望的说道。 “钱和粮食我都会给你，但往后，我除了给你养老以外，我跟你再也没有别的关系了。这么多年，你把我的家里人害得够苦了！” 说着他拉起了郭爱娟的手往外走去。 葛婆子还想追，却被王汉云一个窝心脚踹倒在了地上。 “呸！你个臭不要脸的老妖婆子！你这样的也配称为妈？你瞅瞅哪家的老人做成你这副模样！现在唯一一个肯跟你来往的儿子也不要你了，你活该！往后你就自己烂在你的老房子里吧！” 葛婆子如遭雷击。 说话之间段鸿民已经走到了门外，将事情源源本本的跟警察说清楚了。 两个民警提着手铐子走了进来。 段志芳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知道一切都完了。 葛婆子母女两个忍不住后悔，真是鬼迷心窍，怎么就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呢。 可没办法，傅大国已经被警察铐上，压着往外走去。 —— 这件事情再处理沸沸扬扬的传了好长时间。 农村人吗，茶余饭后也没什么新闻，这些处理发生的稀奇事，也就成了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葛婆子也一度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最近都很少在大街上看到她了。 不过王汉云倒是没去在意这些事情。 最近四妮要开学了，她一直在准备着让她上学的东西。 连石村离着牛坨子镇不算远，虽说到时候四妮不用住校，还是每天都会回家，可王汉云还是准备了不少东西。 毕竟要有一顿中午饭在学校吃。 饭盒和书包都是新买的，每个学生还得带一个暖水瓶，马上就要到冬天了，学校里虽然提供热水，但只有早上有。 所以想喝热水的学生就得早起去打热水。 王汉云专门买了一个上头有大花的暖水瓶，还配了一个搪瓷钢，上头的大牡丹花看着就喜庆。 “妈，其实不用准备这么多东西，我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也是喝凉水。在学校容易热！” 四妮看着眼前的东西，心里止不住的抽搐，这点花多少钱啊！ 这傻孩子！ 王汉云看着她懂事的样子，忍不住一阵心疼。 以前她只给老三准备了暖水瓶，没有刻意的管过四妮，这孩子不知道喝了多少年的凉水。 怪不得每个月的小日子都疼的这么厉害。 “你这傻孩子，东西不准备齐了，你在学校多受罪！你们学校冬天连个火炉子都没有，冬天还不知道有多冷，也就是你这孩子嘴硬！” 在一旁的老三凑上来，笑嘻嘻的说道。 “四妹就是舍不得花钱！你要是实在舍不得，我都那个暖水瓶给你用，我一个大老爷们儿，身强体壮的，喝点凉的也没事！” 老三这几天倒是乖顺的很，王汉云已经准备好了要让他回去上学了。 听到他难得说出关心四妮的话，王汉云看他也难得的顺眼了许多。 “也不用你的，你的那个都是旧的了。平时你也不在意，用的脏死了！我给她买了新的，就让她用这个就行。” 老三倒是不生气，依旧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 “也对！怕是四妹也嫌弃我那老旧东西，小姑娘还是用好看些的更好！” 将两个人上学的东西准备好，下午的时候王汉云就去山上采蘑菇，现在快要入秋了，她得早点将冬天的蔬菜多存下来一些。 勘探对的人不少，二十多号人一个冬天肯定要不少蔬菜。 自己多找点蘑菇，晒成蘑菇干也行，做成蘑菇酱也行。反正蘑菇这东西怎么做好吃，要是配上一点猪肉就更香了。 反正牛肉是不敢想的，在这农村里牛马比人都金贵，耕地种田拉车，哪一样都少不了牛马，哪家也舍不得杀牛吃肉。 趁着生产队还没包产到户这段时间，王汉云拼命的存蔬菜，包产到户以后她打算把自家的地都种满，到时候肯定就会忙起来了。 她背着筐子上山，老三在后面跟了上来。 “妈，你又去采蘑菇吗？我跟你一起去吧，昨天刚下过雨山上路滑！” 第一卷 第93章 老三的悔悟 既然他想跟着，王汉云也没拦着。 母子二人爬上了山，一路上王汉云在熟悉的菌窝边走边采，找到了不少的蘑菇。 看得出来老三一直在有意无意的讨好王汉云。 要让他回去上学的事情王汉云还没跟他说，怕他知道了以后又不认得北了，想着反正开学还有一周多的时间，干脆到了开学的时候再告诉他也行。 “妈！这里有一大从野鸡纵哎！”走在王汉云前头的老三突然叫了起来。 这山里居然还能发现鸡纵！ 王汉云赶紧跑了过去，只见老三正小心的扒开树下的烂叶子，露出来一从嫩黄色的蘑菇。 还真是鸡纵！ “这可是好东西，小心点起出来！不然明年就不长了！”王汉云脸上也带了笑意。 鸡纵这东西可是难得的美味，要是做成鸡纵油，用来做菜拌面都好吃。 比一般的蘑菇酱鲜好几倍！ 严弘义下手小心的将一大从鸡纵从泥里面起了出来。 采蘑菇都是这样用双手去端的，端出来蘑菇以后还要将蘑菇窝盖好，不然来年这个蘑菇窝就不会再长蘑菇了，俗话说蘑菇窝“死了”。 这是个技术活，但在这山里长大的孩子几乎人人都会。 家家户户都吃蘑菇，怎么能不会采蘑菇呢！ 老三以前很少干这个活，总是嫌弃采蘑菇又脏又累还要早起。 但王汉云看他现在采的也挺好的。 “手法还不错！”看着他将蘑菇打理干净才放进背篓里面，王汉云忍不住夸了一句。 严弘义惊讶的抬头，刚才妈是夸他了吗？ 他的心情几乎是瞬间雀跃了起来。 妈居然夸他了！很久都不怎么好好跟他说话的妈居然夸他了！ 那······是不是代表妈就快要原谅他了？ “妈，我现在也上山来采蘑菇，练的多了就会了！”严弘义到底年纪不大，立刻向王汉云炫耀式的说道。 王汉云看了他一眼，最近他确实黑了不少，人也瘦了，脸颊都凹陷了下去。 老三以前这么好吃懒做的一个人，现在也知道自己上山采蘑菇了。 “是因为粮食不够吃吗？”王汉云淡淡的问道。 “啊，这个······其实也没啥，以前家里的粮食也不够吃，你们不也是会饿肚子。······” 严弘义不敢说粮食都进了杨月兰的肚子，只好跟王汉云打哈哈。 但这话听到了王汉云的耳朵里，却变成了另外一种滋味。 是啊，以前的粮食不够吃，她一个人带着四个孩子，经常饿肚子。老大大些了，不怎么闹，但两个小的经常饿的直哭。 那个时候自己刚没了男人，又被婆家赶出来，母子五个住着两间老破房子，一下雨就漏雨。 还记得那个冬天，家里的口袋里只剩下半袋子杂合面，大过年的，她冒着大雪背着两个小的去邻村的娘家，就为了要点白面给孩子们包顿饺子。 就是那个除夕夜，她从娘家拿回来一篮子蘑菇，蘑菇馅的饺子说不上好吃，几个孩子却吃的狼吞虎咽。 一转眼，几个孩子都长大了，很久没有过上饿肚子的生活了。 不知道老三饿肚子的时候还会不会想起来当年那顿蘑菇馅的饺子。 王汉云的眼睛有些发干，止不住揉了揉。 “最近勘探队又送了不少白面过来，等回去以后，你上我那背半口袋吧！” 看着老三凹陷的脸颊，她突然说道。 严弘义一愣，他是听错了吗？ 今天妈是怎么回事，又是夸他又是给白面的，难不成他在做梦！ 背着王汉云他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哎呦！好疼！ 不是做梦！ 他欣喜的看了一眼王汉云：“妈！你说真的？” “不想要？” “没有！没有！怎么会不想要呢！还是妈疼我！嘿嘿！” 严弘义憨笑着，赶紧将地上的背篓背在了身上。 “妈，这边滑，我扶你吧！” 他大步跨过了前面长满青苔的石头，伸手扶住了王汉云的手臂。 热烘烘的气息隔着衣服传来，王汉云眼底有些湿润。 多少年了，她从来没见过老三这个样子。 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醒悟了，但到底是她的亲儿子，她只希望母慈子孝的这一刻能拉的再长一些。 —— 两个人采蘑菇采到了半山腰，背篓里面已经快装满了。 王汉云有点累，干脆就坐下来休息。 远处的梨园里的梨子已经熟了，黄澄澄的飘散出浓重的香味。 “妈，我去给你摘两个梨解渴吧！” 严弘义搓了搓手说道。 “行，就摘两个就行了！到底是生产队的东西，别让人拿住了把柄。”王汉云嘱咐了一句，就随他去了。 这梨园是生产队的东西不假，可村里人要是从这里过，随手摘上一个梨子吃，也没人会说什么。 别摘多了就行了！ 以前这梨园是石兴国在看着，其实说起来是让他看梨园，不过就是看他没有依靠，家里老婆子也没了，给他找点事情做罢了。 不是为了防着村里人吃。 “妈，给！” 正想着，老三已经摘了两个梨回来。 随手将大的那个递给了王汉云。 王汉云接过来咬了一口，汁水四溢，还挺甜！ “现在梨园里还有人看守吗？”王汉云随口问道。 可站在她身后的老三却肉眼可见的慌张了起来。 “没······没了吧！我刚才就在边上摘的，没在意。” 严弘义回答的声音有些结巴，他想起来石兴国是因为追逐自己才摔倒在山上的，要是王汉云知道了，肯定饶不了自己。 她才刚对自己有点好脸色，严弘义的眼睛一个劲的往王汉云的脸上看，生怕她是从别人的嘴里听到了什么风声。 在这小村子里，几乎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完全瞒得住的，这点他还是知道的。 “哦，我听建国说往后可能还要派人来看梨园，我还以为已经安排好了呢。” 王汉云倒是没在意严弘义脸上的小动作，随口说着事不关己的一件事。 “啊······那可能是在梨园的另外一头，我没看见！” 第一卷 第94章 再次失望 听到了严弘义明显有些慌张的声音，王汉云也察觉出来了不对劲。 “老三，你怎么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今天老三有点不对劲。 “没······没什么！妈你吃完了吗？要不咱们下山吧！我有点渴，想回家喝水。” 严弘义额头上的冷汗都快落下来了，赶紧敷衍的提出来要回去。 这个梨园不知道是不是跟他犯冲，一靠近就没好事。 “也行，那就回家吧。”王汉云没有多想，反正筐里的蘑菇已经摘得差不多了，她借着老三的力气起身，朝山下走去。 严弘义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母子二人往山下走，刚走出没几步，就听见前面的山路上似乎有两个人在拉家常。 “哎呦，老石家这回可出名了！好一出吃绝户的大戏！平时可看不出来石家那几个侄子这么不要脸！” “可不是，要我说这石老头死的也有些突然了，不然把后事都安排好了，可轮不到他那几个侄子说话。” “嗳！他七姑，你知道吗？听说那石老头子死的不安稳呢！” “啥？不安稳？他不是一下子在山上滑倒了摔死的吗？怎么还能不安稳？” 说话的妇女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声音，说道。 “你们不知道，那天我男人刚好上山，瞧了个清楚！这石老头以前不是在山上看梨园吗！那天是严家的老三在梨园偷梨，给老头子惹急了，追他来着，这才一下子摔死了！”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严家那个娘们儿在石老头的丧事上这么好心呢！原来是因为心里有鬼！” ······ 后头的话王汉云一概没听见，她的耳边不断地回响着那两句话。 严家老三给老头子惹急了·······摔死了······ 摔死了！ 轰—— 王汉云只觉得头脑发昏，刚刚她才觉得老三有些长进了，他怎么悄无声息的就犯下这么大的祸事了呢！ 怪不得在石兴国的丧事上，他不愿意抬棺。 是他心里有鬼啊！ 王汉云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下意识看向了站在身后的严弘义。 严弘义一哆嗦：“妈，你别听他们瞎说，我没有！我真没有！我······” 王汉云冷漠的瞪着老三，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 在这之前，心里那些突然闪现出来的惊慌和疑虑，突然被一下子串了起来，一切的一切都有了答案。 他多大的人了，怎么能一下子惹出这么大的祸。 王汉云只觉得灭顶的失望一下子席卷了她的全身，她看着严弘义的眼神逐渐冰冷了下来。 “妈！妈！你听我说，我真的没有！我只是······只是······”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惊慌的想要解释，可嘴巴却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似的，一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 王汉云往后退了一步，冷声问道：“我只问你，你到底有没有在这梨园里偷过梨？” “我······”严弘义本来想撒谎，可看着自己母亲看向自己逐渐变得失望的眼神，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泄气的承认。 “我是到梨园摘过梨！可我摘的根本就不多，只有十几个。我只是太饿了，想吃东西而已！妈，你别这么看着我，我真的没想把石老头怎么样！” 看着老三上却在狡辩的样子，王汉云心中止不住更加失望了。 都到了这个时候，他怎么还是改不了这幅强词夺理的嘴脸。 错了就是错了！ 现在人都死了，原本可以活到90多岁的石兴国生生少活了快二十年。 他女儿这个年纪就没了双亲，老三他到底有没有想过被他害得这些人的感受啊！ 可能······可能他真的没有想过吧。 如果他能有这种同理心的话，那自己前世怎么会被他从老房子里撵出来！ “妈！你能不能相信我，我真的只是摘两个梨。我没想到那个老头能这么激动！你说他这么大岁数，还追着我不放干什么！这生产队的梨又不是不让大家吃！” 看着王汉云的脸色，严弘义有些慌了。 他嘴上说着解释的话，其实心里头已经确定这次母亲可能真的不会原谅他了，这次的祸事实在太大了······ “你个丧良心的！那是你爹的亲姑夫！咱们是一家人啊！”王汉云气的直哆嗦，几乎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说出来的话也是断断续续的。 “你居然把你亲姑爷给气死了！你······你往后是不是也要把我给气死！” “没有！没有啊妈！”严弘义赶紧摇头，“我都说了，那真的是个意外！姑爷从山上摔下来又不是我推的！我在前头跑，他在后头追，我怎么能知道他会摔倒！” “你！！！！” 王汉云只觉得一口浓痰堵在心口，一下子差点没喘过气来。 瞧瞧他说的这是什么话！他进了梨园偷梨吃，生生把守着梨园的石兴国给害死了，他还说出这种话来！ 老三他真是······无可救药！！！ 这件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不为着老三，她也得给石春来一个交代！ 王汉云深深地呼出了堵在心口的那口气，她左右看了看，从树根底下捡起来一根长长的树枝。 严弘义立刻捂上了自己的屁股。 “妈，你干什么！你不会要因为这件事情打我吧？我都说了，这是个意外！” 下一刻，带着风的树枝直接抽在了老三的手上和背上。 王汉云用尽了力气狠狠地打了下去。 “啪——，啪啪——” 树枝是带着尖刺的枣树枝，一棍子抽在老三的背上，立刻皮开肉绽，树枝上也见了红。 严弘义疼的嗷嗷直叫，躲闪了两下，忍不住用手臂去挡。 王汉云也没留情面，直接几棍子抽在他的手臂上，手臂上立刻显出了密密麻麻的血点子。 “我叫你犯混！我叫你视人命为草芥！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说跟你没关系！我打死你，也省得我跟着你连累了名声！你不做人我还要做人！” 第一卷 第95章 跪下！ 石春来正坐在老父亲的房子里，默默的整理着老父亲的遗物。 房子是保住了，可她的老父亲是真真切切的没了。 五十多岁的石春来默默抹着脸上的眼泪，将家里的东西都用干净的抹布一遍一遍的细致擦拭着。 擦干净以后，又用布料将大件的东西全都盖了起来。 石春来小的时候母亲身体不好，父亲只得了这么一个女孩，村上人的嘴巴毒的很，多少人嘲笑他家里绝后，没有儿子。 但石兴国对石春来的爱丝毫没有动摇过。 他总是默默的扛着那些流言蜚语，小心翼翼的保护着他的女儿。 等到她嫁人的时候，更是破天荒的将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做了陪嫁，生怕自己的女儿在别人家里受苦。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石春来的思绪。 她赶紧擦干净脸上的眼泪去开门。 门一打开，她就看见王汉云一手提着一根满是尖刺的枣树枝，一手压着老三站在门外。 “大表姐，我来压着老三来给你赔罪了！”看见石春来出来了，王汉云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道。 严弘义的脸上立刻呈现出一股难堪的神色，心不甘情不愿的别过了头去。 “啪——” 没想到王汉云竟然突然一下子抽在了他身上，厉声喝道。 “还不赶紧给你大姑跪下！” 说着，她就要下狠手打向严弘义的后背。 石春来赶紧拦着：“哎！大成媳妇，这是咋了！有话好好说，你打孩子做什么！” 她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看见王汉云要打老三，吓了一跳。 “他还是孩子吗？他胆子大得很，什么都敢干！”王汉云满脸的怒气，照着严弘义的腿上就踹了一脚，“还不赶紧跪下给你大姑赔罪！” 严弘义满脸的不甘心，却不敢反抗王汉云。 瘪了瘪嘴，只好跪了下来。 “这到底是咋了！”石春来都懵了。 虽然王汉云觉得老三实在是给她丢脸，但她还是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跟石春来说了。 她不怕丢人，总不能因为自己爱面子就漠视了老三的过错吧！ 石兴国在山坡上摔的那一下子，本来老三是可以去喊人的，就算是救不回来起码也能拖延一点时间，让他们父女俩再见一面。 可他没有理会石兴国，让他最后孤独的死在了山上的土路上。 就像当初他也没有理会过出租屋孤独死去的自己一样。 王汉云说着说着，眼里的泪意涌了上来。 “大表姐，是我对不住你。我没有把他教育好！你要打要骂都随你的便！我绝对不拦着！” 石春来脸上的表情显然很愤怒，她伸手抢过来王汉云手中的树枝，想要抽打老三。 严弘义赶紧抬手去挡。 但他哆嗦了一阵却发现头顶的树枝根本没有打下来。 抬头看去，石春来咬着嘴唇，强忍着怒意别过了脸。 “你滚吧！我不想看见你！我爸有这么一天，也是他的命数，现在人都死了，我也不想追究了！” 他家里到底刚在葬礼上帮过自己，自己就算是再怎么忘恩负义，也不能现在找他家里的麻烦。 而且王汉云的态度摆在这里，石春来就算是看在王汉云的面子上也不能怎么样。 王汉云心里有些不好受，知道石春来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才放过的老三，让她心里这块大石头上不来下不去的。 她也是有孩子的人，前世她也曾孤独的死去，她知道那种滋味不好受。 “妈，大姑说原谅我了，我能起来吗？” 严弘义早就跪的不耐烦了，他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的母亲为什么这么在乎这点小事。 石兴国死了又不是自己推下山去的。 是他倒霉而已！ 听到了严弘义这不知死活的话，本来已经压下火气的王汉云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又上来了。 上去就一脚直接踹在了严弘义的身上。 “没有良心的东西！” 石春来见状赶紧拉住了王汉云。 “大成媳妇，算了吧！” 随后她瞪了一眼严弘义：“今天的事情我不怪你了！还不快滚！” 她也是怕王汉云这个暴脾气在门口闹起来不好看。 以前倒是没发现王汉云的脾气这么暴躁，现在怎么这么暴躁。 严弘义看着王汉云怒发冲冠的样子，赶紧爬起来，灰溜溜的走了。 “大表姐！终归是我家里对不住你，你······你往后要是有什么难事就尽管跟我们开口。”王汉云也不知道怎么去赎老三的罪孽，但她心里确是实打实的不好受。 “好了，你也别这样了，回去吧！”石春来不想再多说，将王汉云推出了门口。 知道石春来现在没办法面对自己，王汉云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回去了。 —— 严家门口的窝棚里，严弘义气哄哄的将窝棚的门大力甩上。 杨月兰正躺在床上休息，看见严弘义阴沉着脸色回来了，心里一惊。 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严弘义的脸色有些吓人。 她下意识站了起来。 “回来了？吃过饭了没有，我去给你做点饭吧！” 眼下已经是下午，严弘义的中午饭还没有吃，虽说出门的时候已经跟她说过要在王汉云那里吃饭，但杨月兰惯会察言观色，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他怕是没蹭上这顿饭。 “吃什么吃！不吃了！浪费粮食！”严弘义的态度却出奇的差，开口就怼了杨月兰。 他整个人的状态都很低落，一下子躺到在了床上，不肯起来了。 往常这个时候，他都是要出去打土坯盖房子的。 今天却说什么也不动了。 杨月兰小心的看着他的脸色，觉得今天他的状态实在是不对。 她有些小心翼翼的凑了过去，将声音放软。 “三郎，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严弘义刚在王汉云那里吃了亏，回来以后听见杨月兰这温言软语的，心态一下子就放松了。 藏在心底的委屈也一下子涌了上来。 “还能有什么事儿！还不是我妈，为了一个不相干的老头子，要打死我！” 第一卷 第96章 暴打老三 嗯？这母子两个居然又闹别扭了。 上午出去的时候不还好的很吗！ 杨月兰心里一喜，下意识觉得现在的情况似乎对自己挺有利的。 毕竟王汉云一直看不上她，全靠着严弘义脑子不好使自己才能暂时留在这里。 上午她还在担心严弘义受了王汉云的挑唆将她赶出去，现在她可不用担心了。 “三郎，是她又为难你了吗？” 知道严弘义不喜欢听自己说起王汉云的不好，杨月兰只是试探着问道。 严弘义心里委屈正盛，一听杨月兰这么问，立刻气道。 “哪里是为难我，我看她就是想趁机打死我！早就跟她说了，石家那个老头子是摔死的，跟我没什么关系，她还非得压着我去人家门口跪！你说这不是为难我是什么！” “呀！”杨月兰装作惊讶的惊叫一声，“老话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她怎么能让你随随便便给人家下跪呢！这件事还真是婶娘做的不对了！” 原来别人也觉得母亲在为难自己。 老三撇撇嘴，转过了身去，心里更委屈了。 杨月兰看他一时不说话，只是瘪着嘴，就知道他心里正难受着呢。 赶紧添油加醋的拱火：“三郎，你也别说我挑拨你们母子的关系。你有没有觉得婶娘她对你是苛刻了些，你到底是她儿子，没犯什么大错，她怎么能这么对你呢！” 她的眼睛在老三身上上下打量着，一下子看到了老三手臂上的伤。 “呀！你的手！”她立刻惊叫了一声，装作心疼的拉起了老三的衣袖。 “我的天啊！她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那老头子是自己摔死的，我看她八成是找借口打你呢吧！你看看这伤，还渗着血，这得多疼啊！” 杨月兰这么一说，严弘义更觉得王汉云今天这个事情有些小题大做，根本就是抓着机会在故意惩罚自己。 为什么自己都已经低声下气成这样了，她还是不肯原谅自己。 何况他也没做错什么啊！ 他越想越生气，直接愤怒地甩开了杨月兰的手。 “行了行了！有什么好看的！赶紧去给我做饭去！” 杨月兰被他一推，差点摔在地上，但嘴角却浮现出一丝冷笑。 看来自己说的话他已经上心了，过不了多严家就有好戏看了。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严弘义前脚回来，王汉云后脚就跟了过来。 “老大！你拿着棍子和绳子，跟着我走！我今天非得好好惩治一下这个四六不懂的老三不成！” 老大被王汉云一脚踹开门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妈，这是干啥！老三，老三他又犯什么错了？” “他没犯错，他那叫犯罪！不过就是害死了一个人而已，他哪叫犯错！”王汉云心里全是气，在院子里左找右找，找到了一根扁担，提在手里就往外冲。 老大不敢怠慢，也跟着往外走。 刚出门就看见杨月兰正把小炉子提到了窝棚的门口，站在门口做饭。 杨月兰一看王汉云来了，赶紧往一边躲。 看她这么识相，王汉云也没去理会她，而是径直踹开了窝棚的大门，大吼一声。 “严弘义，你给我滚出来！跟着我去你姑爷坟上磕头谢罪，不然今天我把你腿打断！” 严弘义躺在床上，本来就觉得委屈的不行，眼下王汉云一吼，他更觉得委屈了。 跳起来喊道：“妈！你就这么看不上我吗？多大点事儿，你非得让我去磕头，好像我犯了多大罪似的！你就是看我不顺眼，也不能这么对待我吧！” “上学你不让我去，让四妮去。家里吃饭大哥大嫂都跟着你吃，我想吃一碗面条，还要用白面去跟你换！你怎么能这么偏心呢？” 你怎么能这么偏心······ 现在居然轮到他说出来这种话了！ 王汉云止不住的有点想发笑，以前自己偏心他的时候，他怎么从来都不说这种话？ 哦，她忘了，那个时候是他占着便宜呢！当然不会说出来了！ 杨月兰站在门口看着战况，突然有些阴阳怪气的说道。 “婶娘，要我说你也别对三郎要求这么高，你偏心这么严重，是个人都看不过去眼的。······啊——” “啪——” 她的话还没说完，王汉云回过来就给了她一巴掌。 “我在教育我儿子，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插嘴！”王汉云早就看不惯这个杨月兰了，她现在正在气头上，这个女人居然还往枪口上撞，不打她打谁！ “啊——，你——，三郎······”杨月兰被打了一巴掌，脸立刻红肿了起来。 王汉云平时干活的手劲大的很，这一巴掌也是卯足力气。 杨月兰求助似的看向了严弘义，但碍于王汉云披着扁担凶神恶煞的站在她身前，她只敢呜呜的小声哭，也没敢再顶嘴。 “妈，你有什么事冲我来，打兰儿算什么本事！” 好一个情真意切的小两口，严弘义直接开口护着杨月兰，倒是让王汉云更生气了。 “好！冲你来是吧！”王汉云冷笑一声，直接说道。 “老大，拿绳子！把他给我捆上！拉到你姑爷的坟前，什么时候头磕出血来什么时候再放开他！” 王汉云这是下了狠心的。 老大一脸的懵逼，但还是不敢不照做。 王汉云现在这个凶神恶煞的样子，他看了都害怕。 “老三，你又怎么惹了妈生气了！赶紧过来按照妈说的做，跟妈赔不是！” 老大拼命给老三使眼色，老三却不为所动。 “凭什么让我去磕头！我就不去！” 他现在倒是硬气起来了，把人家老爷子摔倒的时候怎么没这么硬气！ “好！你不去是吧！”王汉云直接抖起了手中的棍子，舞的生风。 “啪——”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棍子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了严弘义的小腿上。 严弘义根本没想王汉云会下这么重的手，连躲都没躲。一棍子下去，他立刻捂住了自己的腿，疼得满地打滚。 “啊——，妈！你到底还是不是我亲妈！你怎么能为了外人对我下这么重的手！” 第一卷 第97章 暴打老三（2） “我为的不是外人！是我自己！你现在小小年纪就敢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摔死在你面前都不呼救，等我老了你还不把我从家里赶出去啊！” 想起来前世自己的遭遇，王汉云就觉得心里憋着一股子气。 自己重生以后倒是把自家人顾好了，却间接的害死了别人。 她有的时候甚至觉得自己或许就是凶手，而不是老三。 “妈，你这就是强词夺理了吧！我什么时候把你赶到外面去了！”严弘义捂着自己的腿，疼的呲牙咧嘴，勉强说道。 身后的杨月兰也跟着帮衬道。 “就是啊婶娘，你可不能想一出是一出，莫不是听了什么人的挑唆，就误会三郎吧！他心里多爱中你这个当妈的，为了你他吃了多少苦，可不是那样的人！你这么误会他，真是伤了三郎的心了！” 王汉云的拳头攥的咯咯直响，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这个杨月兰是真的讨厌，也不知道老三非得把这个女人留在家里做什么。 越是家里出乱子的时候，她越是跟着搅合，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王汉云忍无可忍，本来想回过身去给杨月兰一点颜色瞧瞧。 一回头就看见沈巧英站在门口。 似乎是专门为杨月兰来的，沈巧英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 杨月兰一个不注意，竟然被一个大肚婆一把薅住，登时就落了下风，疼的嗷嗷直叫。 “你干什么，放开我！杀人啦！救命啊！杀人啦！” 杨月兰被沈巧英拖着走，沈巧英平时一直在干农活，手劲可不小，要不是大着肚子不方便，她能比现在还厉害。 “你个臭不要脸的贱蹄子，我让你不要脸！我让你勾搭好人家的男人！”她一边骂一边拖着杨月兰往大街上走。 “你叫！你尽情地叫的再大声一点，我今天就让街坊邻居们都看看你这幅骚货的样子！” 严弘文看着自己媳妇的彪悍样子，看的眼皮直跳。 幸亏这母老虎似的样子没用在自己身上。 王汉云没好气的踹了他一脚：“楞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过去帮忙！你媳妇可是双身子，万一吃了亏怎么办！” “啊？哦！”老大愣了一下，才赶紧跑过去。 没了死苍蝇一样的杨月兰在边上搅合，窝棚里就剩下王汉云和老三了。 老三看着王汉云手里的棍子止不住的哆嗦，他是害怕王汉云再打他。 王汉云看着他的样子，冷笑一声。 “是你自己跟着我去磕头，还是我压着你去磕头！现在可没人帮你了！” 严弘义捂着自己的腿，疼的呲牙咧嘴，但还不敢反抗，毕竟王汉云说打是真的打。 忍的脸色都发青了，他才咬着牙说道。 “去就去！不就是磕两个头，就当我欠你们的了！” “呵，你还挺硬气？”王汉云冷笑一声，“我劝你嘴上有个把门的，不然待会儿我的扁担可不长眼睛！把我惹急了，我把你另外一条腿也打断！” 严弘义的拳头攥的死紧，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说出什么。 被王汉云强压着在石兴国的坟前磕了头，老三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 “所以老三最后磕头了吗？”沈巧英一脸的八卦模样。 王汉云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 “你还好意思问，你一个双身子的人，胆子也太大了。敢出去直接动手，也不怕动了胎气！” “嘿嘿！没事！大夫都说了，我这一胎健康着呢，好着呢！”沈巧英说着在原地转了个圈。 “反正那个贱蹄子现在已经走了，耳根子终于是清静了！” 她转身坐在了院子里的板凳上，板凳有些小，她坐的艰难了些。 老大默默将一把高的条凳塞在了她屁股下面，扶着她坐了上去。 沈巧英憨憨一笑，王汉云看着他们俩的样子心里也是一阵窝心，要是老三也能像老大这样一点就透就好了。 想到老三她就头疼，干脆不给自己找不痛快，不去想了。 已经快到吃晚饭的时候了，王汉云起身给勘探队做饭。 最近的天气有些凉下来了，王汉云今天炒了两个蔬菜，还炖了个鸡，做了二米饭，让老大挑着一起去给勘探队送过去。 一家子人坐下来吃饭，大家都知道王汉云的心情不好，谁都没敢说话，就默默的吃着自己碗里的饭。 吃过饭以后，四妮去洗碗。 王汉云坐在院子里，借着日头的余光做着手里的针线活。 正做着，就看见四妮鬼鬼祟祟的从厨房出来，手里还端着一个大碗，出门的时候左看右看，一看就是偷偷摸摸的。 王汉云看了她一眼。 “上哪去啊！” 四妮吓了一哆嗦，回过身来看见王汉云坐在角落里，脸都白了。 “我······我就是看三哥没吃饭，我想着给他送去······” “不用，他自己有手，会做！”王汉云冷冷道。 “可······可我听大哥说，三哥的腿伤了，怕是不好挪动。那个······那个······她又走了，肯定没人给三哥做饭，我······” 王汉云知道她是想说杨月兰，但她脸皮薄，没说出口来。 “你三哥只是腿伤了，又不是断了！他要是想吃饭，就自己做。怎么，没有女人伺候他就活不下去了吗！”王汉云没好气的说道。 她有的时候会觉得，四妮过于像自己前世的样子了，总是没有底线的去原谅放在心上的那些人。 其实无论跟谁，都得有自己的底线。 一个人最爱的，明明应该是自己。 “哦——”四妮的语气中有些失望，似乎是觉得王汉云不该阻止她。 看到她耷拉着脑袋不说话，王汉云招招手将她叫了过来。 “你觉得我不该打你三哥？” 四妮摇头：“不是，三哥跟妈顶嘴，打就打了。只是······总不能扔着他不管。妈打他是为了让他改，又不是为了······泄私愤······”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似乎是怕王汉云不高兴。 第一卷 第98章 冤有头债有主 不是泄私愤吗？ 王汉云无奈的笑笑，大概是四妮把自己想的太好了吧，其实也有一部分泄私愤的原因在，而且王汉云本来也没指望着他能改。 儿孙自有儿孙福，没有儿孙我享福。 这句话王汉云到现在才算是真正的理解。 儿孙多了，每一个都有每一个的想法，做长辈的不可能人人都能管的过来。 想到这，王汉云摆摆手道：“我也没打算让他改，再说了，你看他那个样子，哪里像是改的过来的。” “那······妈是不打算理会三哥了吗？”四妮有些惊讶的看向王汉云。 王汉云摇摇头：“起码暂时别让他出现在我面前。” 说完她就钻回屋子里去缝衣裳了，至于四妮给不给他端饭，她也不想去管了。 沈巧英眼看着就要生了，这天也一天一天的凉下来了。 她得早点将手里的这些小衣裳，小抱被做好。 虽说到时候亲家母和沈巧英自己都会做些，但王汉云还是觉得自己动手的好。 毕竟前世的时候，王汉云压根没管过这个孙子，今生说是弥补也好，这个孙子她是打算帮着沈巧英带的。 “妈，你在做针线活吗？”沈巧英站在门口扶着门框问道。 王汉云招呼她进来坐，她的肚子已经有八个月了，看起来硕大无比，说不准哪一天就要生了。 “给你肚子里的小娃做些衣裳抱被，你们年轻人没带过娃，做得不实用。还是自己动手放心些。” 沈巧英扶着肚子，温和一笑。 “妈，我还想跟你商量一个事。” “说吧！” “等到我坐月子的时候，能不能让我妈来照顾我？” 沈巧英问的有些小心翼翼。 在村里是没有这个规矩的，儿媳妇坐月子一向都是婆婆照顾，要是哪一家惊动了亲家母，肯定要被人在背地里说虐待儿媳妇，亲家母才亲自上门的。 不过王汉云一个活了两世的人，她怎么会在乎那些流言蜚语。 “行，来吧！到时候让亲家母住你们隔壁那间屋子，我也好好准备点吃的，招待亲家母。” 其实王汉云心里明白，女人生孩子是个大事，那个时候是她们最脆弱的时候，自己这个做婆婆的再怎么亲也不如人家亲妈亲，在那种时候，人家希望自己的亲妈来照顾也挑不出理。 至于外面的人说什么，嘴巴长在他们身上，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去！ “妈！你答应了！”沈巧英很兴奋。 “太好了，我这就给我妈送信去！” 她站起身来，刚要走，王汉云就在背后叫住了她。 “你等会儿，我记得这个时候你大哥应该回来了吧！你让人给你妈送个信就行了，你现在身子重，行动起来不方便，自己走这么多路，我也不放心。” 沈巧英的大哥是个混不吝的，行动作为可不比家里的这位三爷强到哪里去。 不过朱秋文是个厉害人，一点都不惯着她这个大儿子，早早的就将人赶出去分了家，落得一个眼前清静。 不过这几天快到重阳节了，家家户户都去上坟烧纸，沈巧英的大哥肯定回来了。 王汉云也是怕沈巧英一个人回家去送信，跟她那个混不吝的大哥起争执，一个不小心再伤了胎气就不好了。 她现在正是八个月的肚子，人家都说七活八不活，眼下正是最要紧的时候，还是稳稳当当在家呆着比较好。 听到王汉云提到了自己大哥，沈巧英不由得低下了头。 自己大哥的名声不好听，在几个村里传的沸沸扬扬，也不怪自己这婆婆看不上他，连自己的亲妈都看不上他。也是怪大哥这人不正闹，整天净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实际上要不是看在家里就这么一个儿子，父亲又早死的面子上，母亲早就跟他断亲了。 “那行，那我明天等弘文闲了让他去送个信吧。”沈巧英低下了头。 第二天一大早，严弘文就着还没上地里干活的功夫就去了朱秋文的家里送信。 吃早饭的时候，王汉云见老大还没回来，就问沈巧英。 “老大呢，出去干活了？怎么不回来吃早饭！” 今天勘探队的早饭都没人送，还是人家自己派人过来挑的。 王汉云一大早上都没有看到老大的身影，要是放在平时，老大早早就起来喂羊挑水了。 “我让他去给我妈送，按理说现在也该回来了，也不知道是怎的，怎么耽误了时间。”沈巧英也有些担心。 “要不，我出去找找？” “你一个双身子，找什么！耐心等着吧，一个大男人也丢不了！” 王汉云这话说的有点早了。 吃过早饭以后，她就上地里干活去了，只留下沈巧英一个人在家，煮些鸡食，做做家务，等着老大回来。 今天四妮第一天开学，正是好日子，家里一下子清净了下来。 王汉云一大早上的时间，已经将自家的自留地翻过了一遍，准备种上能过冬的蔬菜种子，等到冬天的时候好给勘探队吃菜。 快到晌午，她擦着额头上的汗坐在地里休息。 准备喘口气就回去给勘探队做饭。 做饭用的材料，沈巧英都已经准备好了，菜也切了，米饭也闷上了，就剩下两个肉菜下锅炒一下就行了。 她一个人身子沉，王汉云就不让她搬动放在院子里专门用来给勘探对炒菜的那口大锅，等着王汉云回来再做。 正歇着，就看见沈巧英的身影从地头那边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咋了？有啥事儿！你就站那说吧，这边刚翻的地，不好走！”王汉云看着她像个鸭子一样歪歪扭扭的费劲朝这边走，赶紧喊了一声，让她停下来站在那说。 沈巧英却一脸的焦急，朝着王汉云一个劲地挥手，但却不肯说。 这个妮子，不知道有什么事儿，还不肯直说。 王汉云有些不耐烦的走了过去：“怎么了！” 可她凑过去一看，沈巧英眼睛红红的，似乎是刚哭过，神色也一副委屈的样子，一见她过来了，眼角的眼泪立马又流了下来。 “妈，弘文被我哥给打了！” 第一卷 第99章 冤有头债有主（2） “妈！弘文被我哥给打了！” 沈巧英看见王汉云走过来，心里又急又气还又是委屈，眼泪唰的一下就掉了下来，赶紧解释。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弘文回来不肯说。但他脸上有伤，腿也不方便了，我问了半天才知道是我大哥打的！” 王汉云一下子皱了眉头。 沈巧英的大哥怎么会把老大打了呢！老大平时可是个好脾气的，老三以前那么横着走的性子都能跟他好好相处。 沈巧英看着王汉云的脸色忽明忽暗的，心里忐忑起来。 婆婆会不会把这些帐算在自己头上，毕竟是自己的亲大哥。 想起来之前王汉云打老三的样子，她禁不住有点腿肚子转筋，心里发颤。 “你大哥是因为什么打弘文，也没问出来吗！” 王汉云这一问更是把沈巧英吓的够呛。 “没······没有啊！” “那走，咱们回去看看！” 王汉云还是觉得，现问清楚了再去说理不迟。 自己的这个亲家母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 她伸手一抓沈巧英的手，沈巧英突然下意识躲了一下。 “你咋了，赶紧跟我回家啊！”王汉云看着沈巧英馒头大汗不敢正视自己的样子一头雾水。 “妈，我······我，我也不知道我大哥会这样，我······” 沈巧英双眼含泪，脸色都白了。 在这个年代，婆婆还代表着天，厉害的婆婆一句话就能让儿媳妇身败名裂，更别提现在王汉云是这么个暴躁的性子了。 “妈，要不你打我吧，趁着没人看见，打我两巴掌出气也成。就是别把我肚子打坏了就成！” “你是啥？” 王汉云一愣。 随后才反应过来沈巧英居然是怕自己迁怒她。 也不知道她这个脑子是怎么想的，平时不是挺强势挺机灵的吗！怎么会认为自己会打她呢！ 王汉云很无语：“我打你做什么！你哥打的我儿子又不是你打的！还不赶紧跟我回家，去问问你那个钜嘴葫芦的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还要老婆子我请你回去不成！” 说罢她也不等沈巧英了，独自收拾了农具就往地头上走去。 “啊？······” 沈巧英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王汉云竟然不责怪自己。 她心中止不住的惊讶，自己婆婆居然不会为了自己儿子受苦了责怪自己吗？ 要知道这种事情在农村可是常事，再怎么说儿媳妇也是外人，总是不如自己儿子亲。 而且儿子是可以给自己养老的，婆婆们对儿媳妇一般就算再好也好不过对自己儿子好。 “你还不走！”王汉云不耐烦的在地头上喊了一声。 “啊，这就来了！” 沈巧英赶紧跟了上去，神色中确实止不住的自豪。 自己这也算是村里做儿媳妇的中头一份了吧！王汉云可比这村上其他的婆婆好多了！这样的婆婆十里八乡也难得一见，等回头遇见了自己那群小姐妹，可要好好吹嘘一下！ —— 一进门严弘文正给家里的猪剁猪草，往日这活都是四妮干，但现在四妮上学去了，早上要剁猪草的时候王汉云就不叫她干了。 往后学习任务中还不如多睡会儿。 王汉云起来的时候就忙着给勘探队做饭，剁猪草这活就忘记了。 严弘文的脸上带着很明显的伤，红紫色的眼圈一看就是挨了一拳，鼻梁上也有伤。 王汉云的目光下移，他身上穿的衣裳跟早上出门的时候穿的衣裳也不一样，又不是平时下地干活的时候穿的那身破衣裳，看起来衣裳也叫人家给撕坏了。 “老大，到底是怎么回事？说说吧！” 王汉云拿了个小板凳在他面前坐下，这事关乎着自己怎么跟亲家母打交道，最好还是问清楚。 严弘文别过了眼睛，似乎有点不想说。 看着他的样子王汉云气不打一处来，猛的拍了桌子。 “你看看你那个怂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话啊！你不说我怎么找他去！” 跟在身后进来的沈巧英狠狠的哆嗦了一下子，婆婆好凶，幸亏说的不是自己。 “找啥，别找了，我也没啥事！”严弘文一副不想惹事的样子，回避着王汉云的目光。 “你这次不找他，下次他不还敢打你吗！难不成是你做了什么不对的事，人家才打的你！” “没有！”严弘文立刻高声了起来，“我没干啥不对的事，我那是不小心的！” “到底是什么事，不小心的？” 这么一问，严弘义这个闷葫芦，又闭上了嘴巴。 记得王汉云想上去抽他一巴掌的心都有了。 “你看看你这个窝囊样子，怪不得连带着你媳妇儿都跟着你受委屈！人家骂到她头上，她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还不都是因为你靠不住！” “啥？谁骂英子了？”老大终于有了反应。 这反应可比他说自己挨打的时候强多了。 王汉云知道他是个心疼媳妇的，赶紧转头给沈巧英使眼色。 沈巧英一下子就明白过来，接上了话头，装作委屈的样子。 “可不是！我今天跟我那群小姐妹在门口拉家常，人家话里话外都说我男人是个软柿子，说的可难听了！弘文，你要是明天这个样子上地里干活去，让人家看见了，那几个长舌妇肯定会追着我问的！” 严弘文看到沈巧英的样子，心里一疼。 他自己受委屈倒是没什么，但英子跟着他没过过什么好日子，自从怀了身子还一直下地干活，可不就是因为他没本事。 所以他在家里的时候一直都是对沈巧英言听计从，舍不得她再受委屈。 想到沈巧英会因为自己被人嚼舌头，他心里不好受了，有些犹豫的问道。 “妈，咱要真是找他去，该怎么说？那怎么说也是英子的大哥，我······” “大哥咋了？我大哥难不成就能打人吗？人家都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再说了，连我妈都把他撵出去过日子了，他不是啥好东西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王汉云还没说话，就听见沈巧英连珠带炮似的骂道。 第一卷 第100章 事理分明的亲家母 王汉云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脸色因为激动显得有些红，语气也很着急。 看起来是真生气了。 王汉云在心里止不住的点头，看来沈巧英嫉恶如仇这点倒是随了亲家母，无论多亲近的人，只要是错了，那就是错了。她绝对不会偏袒，就像现在，即便是自己的亲大哥做的不对，她也能当场发飙。 “老大，听到你媳妇说的了吗！你一个大男人，还不如英子拎的清？” 听到王汉云说这话，严弘文低下头，嗫嚅了一下，这才说道。 “妈，其实我也没弄明白大舅哥为什么要打我。确实是我进去的时候没有敲门，但门敞开着，我也不知道嫂子在里间换衣裳呢！我······” 他话还没说完，脸先红了个透。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进门的时候还喊妈来的，里头的人肯定听到了！” 严弘文脸上神色焦急，下意识看向了沈巧英。 怎么是这个事，王汉云皱了皱眉。 “你把人家媳妇看光了？” 要是老大不小心看光了大嫂，那沈岩那个急躁的脾气，一时没控制住打人也情有可原。 不过······ 王汉云抬头看向了严弘文脸上的伤口，这可不像是一时冲动，倒像是······蓄意报复。 “没有没有！”老大着急了，慌忙解释，“她在里屋呢，我就冲着门口喊了一声妈，说要请妈来照顾一下月子，人还没进去呢，就被大舅哥按在地上打。要不是他一边打一边骂我耍流氓，我都不知道大嫂不方便呢！” 嗯？ 王汉云察觉出来有点不对劲了。 按理说老大人都没有进屋，沈岩的媳妇在里屋换衣裳，老大是不可能看到的啊！ 亲家母家里是三间正房带着两间偏房的构造，虽说院子比自己家的小些，但格局是差不多的。 从大门口进来只能看到偏房的窗户和正对着大门的堂屋。 堂屋里头的里屋被偏房挡住了，哪里看的到。 正想着，就听沈巧英啐道。 “我看他就是找借口罢了！你们不知道，他经常这样！八成今天他脾气不好，又被我妈骂了，这才找个软柿子捏！我······” 她转头在院子的柴堆里抽出来一根木棍。 “我找他去！” “站住！” 王汉云喝了一声，沈巧英不情不愿的站住了。 “妈，不能让他这么欺负弘文！” “我知道，但不能让你一个大肚子的去！弘文，跟我走！找你大舅哥说理去！” —— 李家庄离着连石村不远，不过半个钟头的时间，王汉云就带着沈巧英和严弘文赶到了。 一进朱秋文家的大门，就听见里头的朱秋文中气十足的吼道。 “我看你是翅膀硬了，二话不说就把你妹夫给打了！你让我怎么面对人家亲家母！你这不是要诚心害你妹妹吗，你把她男人打了，往后让她在婆家怎么做人！” 听到了朱秋文这话，王汉云的心里舒服了一些。 到底是亲家母是个明事理的，没有偏心自己的大儿子。 可马上就听到屋子里一个中年男人说话。 “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她还好意思请你去伺候月子，我媳妇也要生了你怎么不留在家里伺候我媳妇！” 原来是自家二儿媳妇也怀上了，王汉云看了沈巧英一眼。 沈巧英赶紧说道：“妈，你别听他瞎扯！他媳妇才怀了一个多月，连胎都没坐稳呢！” 听到这话王汉云忍不住撇撇嘴，这个沈岩也太小题大做了一些。 才怀了一个月，又不是地主老财家的大小姐，伺候啥！还真把自己的亲妈当老妈子使唤了！ 听到这她也差不多明白了，这哪里是弘文赶的不巧，分明是沈岩听到弘文说起请亲家母来伺候月子，心里不平衡了。 她干脆也不等了，直接走了进去。 在院子里就高声喊道：“亲家母，我来拜访你了！” 屋子里的争吵声一下子消失不见，朱秋文急急忙忙的堆了笑脸迎了出来。 “亲家母来了！快！屋里坐！” 她姿态放得很低，拉着王汉云的手就往屋里走。 王汉云倒是没露笑脸，自己今天是来说理的，气势上不能先输了，不然老大不是白挨打了。 “亲家母，我看也不必屋里坐了。我今天就是来问问，我家老大早上来你家请人，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惹了大舅哥生气，招了大舅哥这一顿好打！” “他要是做得不好，亲家母只管跟我说。我自然会教训他！” 这话王汉云喊的很大声，就是说给屋子里的沈岩听的。 意思就是告诉他，自己的儿子就算再怎么有错也轮不到他一个外人来教训。 “亲家母，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是我家沈岩，今天早上多喝了两杯马尿，就不认得北了！女婿来的时候，他正耍酒疯呢！亲家母，你要是气不过，我现在就去给你拿棍子，你狠狠地打。直到你出气了为止！” 朱秋文的态度不错，话里话外也算是全了两头的面子。 可她儿子就不想着给大伙儿留面子了。 沈岩从里屋直接冲了出来，看见老大的样子立刻一瞪眼。 “臭小子，你还敢来！” 他这么一瞪眼，王汉云一眼就看见老大缩了脖子。 这个窝囊东西，自家人和丈母娘都站在他这边，他居然还不敢还嘴！ 看着他的样子，王汉云气不打一出来，在暗处狠狠的捏了一把老大的腰，低声道。 “你给我把背挺直了！这么多人都向着你，你怕他做什么！别忘了，你媳妇还在你身后呢！要是咱们来找他算账，你还叫他再打一顿，你让你媳妇的脸往哪搁！” 老大肩膀一抖，赶紧挺直了脊背。 可说话还是结结巴巴的：“我······我啥也没干，你······你凭啥打我！” “就凭你在外头偷看我媳妇换衣裳！咋啦！”沈岩立着眉毛，一副占理的样子。 还真当自家人不知道这里头的猫腻呢，他也好意思说！ 王汉云刚要开口，就听见一旁的朱秋文骂道。 “闭嘴，你还不赶紧给亲家母认错！再仗着酒劲发疯，我就提棍子揍你！” 第一卷 第101章 缺理的大舅哥 朱秋文是给足了王汉云面子，可沈岩到底是个中年人了，他要是真听朱秋文的话母子俩也不会闹成现在这样。 只见沈岩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开口就否定了朱秋文给他找的借口。 “行了，你快别瞎说了！我根本就没喝什么酒，这事本来就是他严家的毛病！你们出去打听打听，谁家坐月子要亲家母去伺候！你们严家的人是死绝了吗！” 这话可真难听啊！沈巧英下意识就想往前冲，王汉云却一把拉住了她。 越是遇到这种不讲理耍无赖的人，越是要冷静。 王汉云眯着眼睛往前走了两步。 “大舅哥好大的架子，自打我们进门也没说让我老婆子进屋去坐坐也就罢了，现在还咒我死啊！” “老婆子我岁数大了，听不得这个，心里真是不好受。我这就出去跟乡亲们说说，也让乡亲们听听大舅哥这是讲的哪家子道理。” 她说着扭头就往外走。 沈岩脸上不好看了。 在农村活着无非就是活个脸面，虽说他沈岩的名声不好听，但也没差到这种地步。 要是让人知道亲家母上门让他给骂了出去，他还咒人家去死，他脸上也不好看。 朱秋文赶紧拉住王汉云说好话。 “哎！亲家母，您这是哪的话！都是我家大岩不对，您快屋子里坐！他要是再敢胡说八道，我就用家里的牛粪把他嘴给堵上！” 说着她恶狠狠的瞪了沈岩一眼。 出乎意料，这次沈岩倒是没有反驳，只是撇撇嘴，让到了一边。 老大和沈巧英一肚子气，还站在原地不肯动。 王汉云回头沉声说了一句：“走吧！站在这里做什么，大舅哥宽宏大量让咱们进去，咱们不得进门好好说道说道道理吗！” 三人进了屋，朱秋文赶紧拿了堂屋的凳子给王汉云坐。 沈巧英和严弘文自动站到了王汉云的身后，帮着哪一边不言而喻了。 沈岩脸色不大好看，站在门边踩着地下的蚂蚁。 倒是朱秋文，夹在自己儿子和女儿的中间，左右不是人，尴尬的很。 “不是说大舅母也快生了吗，大舅哥叫出来看看吧！”王汉云见沈岩不说话，主动开口说道。 “我家儿媳妇也快生了，我老婆子啊，见到快生的妇人看着就喜欢！” 她将沈巧英的手拉在了手里，直言她是严家儿媳妇，直接跟沈岩划清了界限。 沈巧英，眼中划过一丝惊喜，原本她身份尴尬，不好在场上说话，但王汉云这么一说，她也没顾及了，神色中还有些骄傲。 她这个哥哥在家的时候就作威作福，经常欺负她，也就是她性子硬才没变成了四妮那样子。 但她心里也希望有人能帮她一把，也让她出一口心头的恶气。 “大哥！大嫂不是才怀孕个把月吗，怎么就要生了！你这日子怕不是过糊涂了吧！” 沈巧英瞪着沈岩，丝毫不让步。 她不说话还好，一听到了沈巧英开口，沈岩直接跳起来大骂。 “你个没心肝的丫头，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当初就不应该把你养大，生下来按在尿盆里淹死才好！我看你连哪是你的亲妈都分不清了！” 这是被撕破了脸皮破防了啊！ “大岩！你说啥呢！”朱秋文气的脸色都白了，直接骂道，“你再这么跟亲家母说话，我真提棍子抽你！你不为你自己想想，也得为你妹子想想，你到底还让不让你妹子回家做人！” 沈岩实在是混不吝，朱秋文也顾不上抹平大家的面子了，直接吼道。 “亲家母倒是不必担心这个，我家的儿媳妇自然是我家的人，管他外人说什么，我哪能为难自家人！”王汉云眼皮都没抬，沉声说道。 朱秋文不由得朝着王汉云看去，心里也是佩服。自己儿子这么过分，她也没想着为难自己的女儿，可见是个拎得清的。 站在王汉云旁边的沈巧英更是一脸的骄傲，看着沈岩的眼神里尽是傲气的小女儿神色。 可惜沈岩根本不听朱秋文的话，反而趾高气昂地说道。 “这个家里就我一个男人，我才是一家之主！你们俩都该听我的才对！小英你想让妈去伺候你，我就实话告诉你，门都没有！我这个一家之主不点头，她哪都别想去！” “你去满天下问问，就没有嫁出去的闺女还要自家老娘过去亲自伺候月子的。你大哥我还没死呢，你就干出来这样咒我的事情，你怕不是没有良心了！” 真是贴着心的好大儿啊！ 王汉云眼睁睁地看着朱秋文的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红，咬着后槽牙气的直哆嗦。 要不是他们这几个客人在，怕是早就跳起来打沈岩了。 想起来家里那个不让自己省心的老三，王汉云感同身受。 儿子大了，不服管了也就罢了。要是个正派人，像老大似的，不胡闹也就算了。 可沈岩这个样子，还要插手自家妹子的事情，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一家之主，可看朱秋文这小院子的生活环境，怕是平时一个子都不往家里拿还净指望着朱秋文补贴他们呢吧！ 自己一进门他就指桑骂槐的说自己对待他妹子不好，可也没见他为着他妹子着想不是！ “大舅哥真是好大的威风，我倒是不知道从古至今一家之主就是你这么个作风！指着自己的老娘骂，还给自己的妹子下套，动手打自己的妹婿，你这一家之主做的够勤快的！” 跟人讲理的时候，千万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特别是沈岩这样胡搅蛮缠的货色，更是要及时戳破他虚伪的面具。 王汉云这话等于是将沈岩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让他的脸色像是吃了牛屎一样黑下来。 “你这个······啊——” 他本来要骂王汉云，那边的朱秋文却直接提起来手边的铲子，上去就给了沈岩一铲子。 “你那个嘴今天要是再敢不不干不净的，我就用铲子敲烂你的嘴！” 朱秋文是真生气了，沈岩怒瞪着眼前的几人，背上被朱秋文敲了一下，火辣辣的疼，但看着朱秋文的面色，他又不敢说话了。 第一卷 第102章 不怪亲家母 打完沈岩的朱秋文直接回过身来，对着王汉云抱歉。 “亲家母，今天真是让你看笑话了。我这个儿子是个混不吝的，我高低得打他一顿，给你们出气！亲家母你放心，今天弘文不会白白挨打，明天我亲自上门给亲家母赔罪去！” 王汉云看的出来朱秋文眼睛里的着急和愤怒，朱秋文的年纪也不小了，还要给自己儿子擦屁股。 作为也有这么个儿子的王汉云，简直太懂她的处境和难处了。 看着王汉云不说话，朱秋文还以为是王汉云还在怪她。 她提起来铲子又狠狠的打在了沈岩的腿上。 “啊——，妈，你疯了！” “闭嘴！你给我跪下，给亲家母认错！不然我今天打断你的腿！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现在翅膀硬了，我就管不了你了！再怎么着你也是我儿子，是我生的，你就得听我的！” 沈岩脸上立刻划过了一丝阴毒和难堪。 “我不跪！凭啥要我跪她！” “你······” 朱秋文只感觉头一阵眩晕，一下子没站稳，往一边倒去。 “妈！” “亲家母！” 沈巧英和王汉云几乎是同时冲了过去，扶住了朱秋文。 知道朱秋文这是一时气急攻心，她这个年纪可不是小事，闹不好一下子给气死过去也是有的。 两人赶紧扶着她坐了下来，老大递过来半杯水，王汉云给朱秋文灌了下去。 等了好一阵朱秋文变白的脸色才慢慢红润起来。 再看对面站着的沈岩，一直没挪动地方也就罢了，把自己的妈气成了这样，居然都不上前看一眼！ 一股浓烈的同情从王汉云的心底升起，同样作为一个寡妇，她可太明白朱秋文现在的处境了。 心底的气也不忍心朝着朱秋文发泄了。 “亲家母，你别着急。冤有头债有主，我不会因为他慢待英子的！” 朱秋文缓过来一点，看向了王汉云的眼睛里明显有了泪意。 “亲家母，真是让你看笑话了。是我没用，我没有教好我儿子······” “别说这话了亲家母，孩子们长成什么样也不是我们能控制的。有些孩子教的出来，有些孩子怎么教也教不出来！” 就像老三······· 王汉云在心底默默道。 她伸手拍了拍朱秋文的肩膀：“算了，亲家母。今天这事儿，我看在你的面子上不追究了。” “但我有一句话要劝你，有些人要是不服管，在家老是惹事，干脆就不要跟他打交道了为好！在自己的手里多存钱才是正理！等到咱们老了，只要钱握在手里，谁都不敢拿咱们怎么样！” “你这老婆子，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再说我是不是！” 王汉云说这话的时候根本就没有避着沈岩，沈岩听到以后立刻不乐意了。 但朱秋文却拼着力气又喊了一声：“你给我闭嘴！” 随后她拉住了王汉云的手，眼神真切的看着王汉云道：“亲家母，你这话是为我好，这份情我放在心上了！你放心，今天我绝对不会让弘文白白吃亏！” 虽然不知道朱秋文承诺的是什么意思，但王汉云已经不想计较了——她实在是可怜朱秋文。 “亲家母不要老是生气了，好好养身子才是正理。今天有人不欢迎我们，我们就先走了！” 说罢她拉起严弘文的手往外走，沈巧英满担忧的看了自己的母亲两眼，似乎有些不忍心离开，但最后在朱秋文的眼神示意下还是跑了出去。 “我呸！怂货，打了也白打！还看谁的面子呢，要我看干脆谁的也别看！” 几人刚出门口，就听到沈岩站在自己的大门口指桑骂槐的大声骂道。 “沈岩！你再说一句我撕烂你的嘴！”沈巧英这个暴脾气马上就想往上冲。 老大严弘文的拳头也是攥的咯咯响。 王汉云拉住了沈巧英，直接递给了老大一根粗木棍，冲着老大使了个眼色。 “都被人家骂到头上来了，还不快去！” 老大没说话，接过木棍就冲了上去。 立刻就传来了沈岩的惨叫声，老大到底身强力壮，比沈岩小十岁呢！沈岩哪里打的过老大，王汉云只听到沈家的大门那边一直在惨叫，倒是没听到朱秋文的阻挠声。 看来是朱秋文也想开了些。 没过多久，老大回来了。 “怎么样？”王汉云看着他又被撕烂的衣裳，和乱蓬蓬的头发问道。 “反正没吃亏！他的脸现在也跟我一样了。”老大闷声闷气的说道。 他伸手提了提自己身上的衣裳，拉过了沈巧英大步朝前走去。 这个老大，血性起来也挺男人的吗！ 她回头看了一眼，隐隐约约的看见沈岩瘸着腿骂骂咧咧的在门口叫唤，看起来伤得不轻。 她心情一阵大好，忍不住勾起了嘴角，看来过几天要去集上再买点布，给老大做衣裳了。 —— 这件事过去不久，朱秋文就亲自来到了家里，送了两只鸡，两只鹅，还有一篮子鸡蛋。 嘴上说是给女儿补身体来的，但明眼人都知道是给王汉云一家子赔罪来的。 王汉云也没说什么，照单收下了，但转头又让老大背了一袋子新米过去。 这些东西都是农村人省一年的口粮都省不下来的好东西，王汉云虽说看不上沈岩，但她总觉得朱秋文过得已经够苦了，要是自己默不作声的就占了她的便宜，她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更何况冤有头债有主，老大和沈岩的债早在那天两个人在门口打架的时候就已经讨回来了，反正没吃亏就成了。 这几天忙过了秋耕，天气也是逐渐凉了下来。 王汉云看着沈巧英越发涨大的肚皮，想着也该上集市上采购点东西存在家里，准备着小娃的出生了。 正巧赶上今天是周六，四妮放假了，王汉云干脆就跟勘探队请了假，带着四妮去赶集。 门口的大路上，王汉云正往前走着，就看见前头有两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拉拉扯扯。 “三郎，你都好久没带人家出去玩了！今天好不容易去赶集，你就别挂着个脸了！” 第一卷 第103章 意外所得 王汉云的脚步一顿。 “妈，怎么了？”四妮不明所以的往前看去。 一下子就看到了走在前面的杨月兰和老三。 “三哥······” 杨月兰正不管不顾地挂在老三身上，抱着他的手臂摇晃着撒娇。 幸亏四妮的声音小，走在前头的两个人根本没发现。 老三似乎也很享受杨月兰这股子骚劲儿，虽然一脸的不耐烦，却还是耐着性子道。 “这不是已经带你出来玩了吗！在家不好好呆着，非要闹着出来玩！行了，快走吧！” 自己生出来的儿子，王汉云哪能不知道他的性子。 别看他现在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其实心里早就爽翻了。 这家伙向来是心口不一，喜欢的女人也都是杨月兰这种妖妖翘翘的模样，要不是这样，他前世怎么会到最后连个房子都混不上。 心思都花在了女人的身子上了，他能成就怪了。 王汉云看着眼前的两个人莫名觉得有些恶心，干脆拉着四妮放慢了脚步。 “咱们等会儿再走，我有点累了，坐在路边休息会儿吧！” 四妮也知道是母亲看不上杨月兰，在故意躲着他们俩，其实她也不愿意和杨月兰打交道，干脆扶着王汉云在路边的石头上坐了下来，等着前面的人走远了再说。 结果两个人刚坐下，就听到前面杨月兰抱怨道。 “你看看婶娘老是带着你四妹上镇上去玩，我想去好久了你才带我去一次。”她撅了撅嘴巴，查看了一下老三的脸色，“不过说来也是，婶娘到底是更疼四妹些，也不见她想着带你去！” 她这是在公然挑拨离间吗？ 王汉云还是第一次听见杨月兰在老三面前说起来自家的母子关系。 这么明显的挑拨离间老三应该不会听不出来吧！ 可事实证明他还真听不出来！ 老三听了这话沉默了一阵，却也没说什么。 “她爱带谁去就带谁去，她带我去，我也可以自己去。我又不是没长腿！” 嘿！这个老三居然还真怨起自己来了。 四妮皱着眉头，禁不住说道：“妈，三哥是脑子有问题吗？这个人明显就是挑拨离间，他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 “他瞎呗！”王汉云冷哼了一声，不去理会他们。 挑拨就挑拨了，反正以老三的性子，上次自己打过他以后，就算是没人挑拨，他跟自己也不会再亲近了。 可那头的杨月兰却还没完似的说道。 “我这不也是心疼你吗！三郎，你看看你盖房子生活这么困难，身上的衣裳都破了旧了，也没人给你做新的！你要是我儿子我可舍不得这么待你！我呀，恨不得把你捧在手心里呢！” 听了这话，严弘义反而牵起了杨月兰的手。 “你也就这张嘴会说，平时不见你干活！行了，她不给我做，咱们自己买就是了！我也不稀罕她做的衣裳！” 说着，他们俩搂搂抱抱地往前走走去。 “妈！三哥怎么能这样，他身上的衣裳，脚上的鞋子不是你做的吗！他······” 四妮眼睛有点发红，似乎没想道自己的哥哥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但王汉云却冷笑着摆摆手。 她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老三是这么块狼心狗肺的料，早就不稀奇了。 至于他不记得自己的好，王汉云更是无所谓了，反正他这辈子就从来没记得过。 “不用去理会他们！鱼找鱼虾找虾，青蛙看上癞蛤蟆罢了！他们俩要不是臭味相投，也不会搅和到一起。” 说着王汉云拉过了四妮的手。 “闺女，妈就希望你往后别变成这样就好了！” 四妮瞪大了眼睛，赶紧摇头。 “妈！我不会的，我才不会变成这样呢！” 王汉云自然知道四妮不会变成老三那样子，她前世的日子过的那么苦，不还是没有放下自己。 看着自己女儿稚嫩的面庞，王汉云的心里有了些许安慰。 “行了！咱们走吧，一会儿天晚了集该散了。” 母女俩到了集市上的时候已经不早了，村上很多相熟的人都已经买完东西准备回去了。 王汉云在集市的入口一一打过招呼，往集市里走去。 刚走没几步就在一个炸丸子的摊子上遇见了带着四个女儿等丸子吃的郭爱娟。 这倒是奇了怪了，郭爱娟过日子可是出了名的精细，一分零花钱也不肯多花。 赶集的时候向来都是买了必需品就走，也很少带孩子们来，就怕这个药吃的那个要喝的，浪费钱。 王汉云上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个大老抠，今天怎么舍得出血了？” 郭爱娟看见是王汉云，一阵惊喜。 “刚才在家里的时候，我还想着问你要不要上集，结果家里头老三老四闹着要出来，我一忙就给忙忘了。正好在这里碰见你了！” 她拿过来自己买的炸丸子，递给王汉云和四妮。 “四妮，来，吃丸子！” 四妮不好意思拿：“郭姨，我来前才吃过了饭，现在肚子还撑得难受。快给你家小三小四吃！” 王汉云扭头看郭爱娟脚下的小三小四，都抱着郭爱娟的大腿看着炸丸子流哈喇子。 郭爱娟今天应该是心情不错，立刻抓了一把丸子分给孩子们。 “四妮，别跟姨客气，快吃！” 王汉云一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八成是郭爱娟的男人又赚了不少钱回来，难得郭爱娟高兴，王汉云对着四妮点头。 “你郭姨给了，就拿着吃吧！” “啊，谢谢郭姨！” “嗨！谢啥！”郭爱娟抓了一把丸子放在四妮手里，又将手里的丸子分给孩子们吃，这才跟王汉云并肩往前走着，说道。 “你家四妮自打上了学，说话跟城里人似的。咱们这大老粗都快不适应了！” 王汉云一笑，忍不住打趣道。 “我家闺女是未来的大学生，你个大老粗赶紧提前适应适应！” 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你今天这是撞见了哪路财神爷，居然舍得带着孩子们来赶集了！”王汉云笑着调侃道。 “嘿！你别说！还真是撞见了财神爷！”郭爱娟神秘一笑，贴近了王汉云的耳朵。 第一卷 第104章 意外所得（2） “我跟你说，我家鸿民出去干活的时候，在人家的地基里捡到了这个！” 郭爱娟神秘兮兮的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枚大铜钱。 铜钱是实心的银币，正面是个光头大胡子的秃子，背面是麦穗，上头写的几个字虽然王汉云不认识，但这枚大钱她可不会认错。 “这不是袁大头吗！”王汉云吃了一惊。 郭爱娟满脸喜色：“可不就是这么说！我家鸿民捡到以后没敢声张，赶紧给我拿回家里来了！听说这从土里捡的东西都是没主的，就算是得了钱也得立刻花掉，不然会招灾！” “哦，所以你就赶紧带着孩子们上集上花钱来了！” “那可不是！正好家里的孩子都缺衣裳，我一会儿去把它卖了，看看能值多少钱！” 郭爱娟脸上都是高兴。 在这个年代，一枚袁大头起码可以卖到10到20块钱，这些钱虽然不多，但足够郭爱娟高兴一段时间了。 “行！那咱们正好一起去前头的店里，把它卖了！要是卖的钱多，你家里盖房子的钱怕是都够了！”王汉云也为郭爱娟高兴，拉着她就往前走。 几人转身进了当铺，却没发现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婶娘进当铺做什么？怕不是要当家里的什么东西？”杨月兰看见王汉云进了当铺，眼睛滴溜溜乱转。 虽说王汉云的家里她没有进去过，但能拿进当铺的东西，怎么也得值点子钱吧！ 她赶紧捅捅老三：“三郎，你知道婶娘这是干什么去吗？卖啥啊？” “爱卖啥就卖啥呗！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严弘义明显有点不耐烦。 他心里还记恨着王汉云逼着他下跪，还打他腿的事情，杨月兰这么一提，他自然有些不耐烦。 但话说出了口，严弘义心里又有点担心。 按理说家里的日子不算穷，特别是最近王汉云给那个勘探队做饭以后，什么好吃的都能看到。 鸡鸭鱼肉一样不缺，怎么又沦落到当东西来了！ 他努力回忆了一下王汉云的那几样家当，无非就是一个银链子，几枚铜钱。 这两样都是当年妈嫁过来的时候，爸给她的彩礼，那年闹饥荒，家里没吃没喝王汉云都没舍得当掉。 今天这是怎么了，遇见了什么难事要当东西了。 “三郎，咱们过去看看吧！我看着那家子当铺门口有卖糖葫芦的，咱们去买一个吃！” 杨月兰看着王汉云去卖东西，心里跟猫爪似的，痒痒的，到底想看看卖的是什么。 严弘义被她拉着往前走，脚步不停。 他也想看看王汉云到底在干什么。 两个人在糖葫芦的摊前站定，一概不看糖葫芦，全都扒着头往当铺里头瞅。 当铺里头。 王汉云和郭爱娟让四妮带着几个孩子去一边上吃炸丸子，这才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掏出来那枚袁大头。 “同志！同志，我们要当东西！劳烦您给掌掌眼！” 这边的当铺虽说已经收归国有，可经营方式还是大掌柜带着几个小学徒的经营方式，算是新时代的一个特例。 前些年动荡的厉害，也不知道这个掌柜的用的什么方法，能独善其身，保下这家小店。 但也仅限于保下，生意一落千丈。 毕竟这年头，家家户户都这么穷。又是在这穷乡僻壤，就算人们有心思当东西，也拿不出来什么好东西。 掌柜的看百年不遇有客人上门，赶紧笑着从柜台后面出来。 “两位大嫂，要当还是赎啊？” 郭爱娟将手里的袁大头直接递了上去。 “掌柜的，您给掌掌眼吧！” 递到一半，王汉云却拦住了郭爱娟的手。 她掏出来一张手帕，将袁大头放在了手帕上，直接举到了掌柜的面前，笑道。 “我这妹子不懂规矩，掌柜的，您这样看吧！” 典当行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要是生手去典当，就是东西直接递给掌柜的，掌柜的一看就知道这是什么都不懂得生瓜蛋子，给价的时候自然就拼命压价。 但要是懂行的，就会用一块手帕托着自己的东西，举着让掌柜的就着自己的手看。 这也是为了防止有人起坏心思，临时调包。 王汉云也是前世的时候，为了从杨月兰那个流氓男人手里救老三，来典当行当了几次东西，知道有这么一套规矩。 掌柜的挑了挑眉毛，没想到这个女人看着平平无奇，是个懂行的。 “行！那我就开开眼，给二位看看！”掌柜的答应的很爽快。 就着王汉云的手看起来那枚袁大头，正反面都验证完了，掌柜的将自己脸上的眼镜摘了下来。 “东西是真货，不知道是想死当还是活当！” 所谓死当，自然是给钱多，但是当出去可就不能赎了，归人家了。要是活当，还能赎，但是钱少。 郭爱娟赶紧说道：“我们死当！” “行！”掌柜的点了头，伸出来一根手指，“那我给二位十块钱，如何！” 郭爱娟有点拿不定主意，这东西她也不清楚到底要卖多少钱，下意识看向了王汉云。 王汉云笑笑：“掌柜的，说好了是死当，怎么给了货当的价！劳烦再往上高抬贵手！” 掌柜的眼珠子转了转，看得出来王汉云是个懂行的，他今天也确实想促成这桩生意。 在这生意行当里，要是很长时间没开张的话，那生意会越来越不好做，到最后根本就开不了张。 只能等着有一天突然来一桩生意开了张才会慢慢好起来。 所以掌柜的打心眼里想留下眼下这桩生意。 “那这样吧，我给15块，不能再多了，再多我就要赔本了！” 王汉云觉得这个价格还可以，转头看了看郭爱娟。 郭爱娟拼命点头，眼睛里掩饰不住的喜色。 “那行！那咱们就交钱拿当票吧！” 门口的严弘义和杨月兰伸长的脖子往店里面看，店门是绿色格子的菱花门，里面的景象看得并不真切。 但严弘义还是眼尖的发现，王汉云拿着一枚老钱给了掌柜的。 妈还真是拿家里的那几枚老钱出来卖了！ 第一卷 第105章 打了杨月兰 “婶娘还真从家里拿东西出来当了！是什么好东西？”老三还没说话，就听见杨月兰满眼好奇的盯着当铺里头的王汉云问道。 她脸上的贪婪都快溢出来了。 “也不知道婶娘能卖多少钱！” 老三看着她的表情突然感觉有点厌恶。 她怎么回事，怎么也不问问自己妈到底是遇见了什么难事才出来当东西的，眼睛就盯着自己妈手里的那点钱呢！ “当了多少也不是你的，你跟着瞎掺合什么！”严弘义怼了她一下。 “走了，不想看了！” 杨月兰的脸色一暗，立刻就想要发火，可想到自己还没地方住，她又生生忍住了，跟上了严弘义的脚步。 “嗳？你们俩不买糖葫芦啊！” 卖糖葫芦的老板不乐意了，在这站了大半天，也不开口买东西，还堵着自己的摊子耽误自己做生意。 “买什么买！你看看这么大的风，你的糖葫芦吹的都是土！而且这大太阳地，你这糖都化了！” 杨月兰平白无故的被严弘义怼了，本来就不高兴，眼下老板算是撞在枪口上了，杨月兰开口就骂。 卖糖葫芦的老板也是个怂货，大概没想道杨月兰这么冲的脾气，眼下一看杨月兰发火了，他也不敢说什么，赶紧低下头整理自己的摊子。 杨月兰本来还想骂两句解气，结果就听见身边的严弘义突然说了一句。 “妈？” 她猛的回头，就见王汉云和郭爱娟正站在当铺的门口，冷着脸看他们。 被王汉云看到自己高声叫嚷的样子，杨月兰禁不住觉得有些难堪，但想了想她儿子刚刚对自己的那样子，她又挺起了胸脯，似笑非笑的抱住了老三的胳膊，炫耀似的朝着王汉云看去。 王汉云一出门就看见了老三和杨月兰正在跟卖糖葫芦的吵架，脸色立刻冷了下来。 真是晦气，本来就不想看见这两个人，怎么又遇上了。 “哟！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小骚货上集上来了，咋地，又想勾搭谁家的男人？” 郭爱娟从王汉云的身后钻出来，一见是杨月兰，嗤笑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 她早就看这个杨月兰不顺眼了，一直没找到机会，这次可不能再放过她了！ 她这话说的有点过分，周围的人一下子都往这边看了过来。 杨月兰的脸色刷了一下红了。 “你凭啥骂我！” “就凭你本来就是个骚货！站着人家的屋子，赶都赶不走！哪家要脸要面的小媳妇能干出你这样的事儿！” 郭爱娟瞪了杨月兰一眼，丝毫没打算让步。 她总觉得王汉云是太给这个小骚货留脸了，不然也不会叫她蹬鼻子上脸，整天在自己的门口给自己添堵。 “人家好好的儿子要考大学的，叫你给勾了魂，现在连亲妈都说不上一句话了！” 她说着，朝着老三站的那边横了一眼。 “也不知道这当儿子的心里是咋想的！自己的亲妈愣没有这个野女人重要！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 “啊——，不对！还没娶你这个小骚货呢！你这是无媒苟合！” 郭爱娟突然一拍脑袋，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喊道。 集上的人群密集，哪个村的人都有。 郭爱娟这么一喊，立刻有人停了下来打量杨月兰和严弘义。 严弘义也觉得脸上不好看了。 “郭姨，你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怎么就站在大街上骂起我们来了。” “呦呦呦！我可真不起你这句姨！你现在眼里全都是这个小骚货，连你妈的门都不上，我哪敢让你叫姨！” 郭爱娟抱着胳膊横了老三一眼。 自从前段时间王汉云因为老三意外倒至了石兴国摔死跟他大吵了一架以后，他就再也没主动理会过王汉云。 在郭爱娟看来，这个老三就是忘恩负义。 王汉云压着他上老石头的坟上磕头还不是为了他好，村里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是王汉云这当妈的没主动拉着他去认错，他还不被村里人的口水给喷死！ 也就是严弘义这个猪脑子，才会狗咬吕洞宾，反过来咬王汉云一口。 严弘义的脸色很差，但周围都是人，他也不好跟郭爱娟对着干。 只好阴沉着脸拉着杨月兰：“咱们先回去，别在这里丢人！” “啪——” 杨月兰一下子甩开了严弘义的胳膊：“我不走！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凭啥让我走！你媳妇被人在大街上指着鼻子骂，你是脑子不好使，还是耳朵不好使，没看见吗？” 她心里头都是气，今天被莫名其妙骂了一顿，想要回嘴老三还偏偏不让。 “你个窝囊废，跟着你算是我看错人了！” 哪个男人会爱听别人叫自己窝囊废！ 严弘义一下子瞪起了眼睛，将从郭爱娟那里受的气都撒在了杨月兰的身上。 “你再说一遍，信不信我抽你！” 杨月兰一脸的不服，掐着腰道：“你抽你抽！有本事你打死我！没本事跟外人叫板，有本事往我身上撒气！你还真是······啊——”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一声清脆的耳光声。 严弘义的巴掌直接落在了杨月兰的脸上，将她的脸打的偏了过去。 这一巴掌打完，严弘义自己也楞了。 他的脸色有些惊慌，可碍于人群，面子却不能丢。 “你······谁叫你跟我对着杠！我说女人就得懂得顺从，下次再敢跟我犟嘴，我还抽你！” 杨月兰愤怒的捂着自己被抽肿的脸，瞪着严弘义。 好半天才回过神，哭着喊道：“严弘义，这个王八蛋！我是猪蒙了心才看上你，老娘不跟你过了！你爱找谁过找谁过去吧！” 说完她哭着跑出了人群。 王汉云看着眼前的一切，一直都没有吭声。 她有些不认识眼前的老三了，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样的？以前就算是再怎么生气，他也不会对女人动手。 现在······现在他似乎变的让王汉云有些不认识了。 眼前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儿子吗？ 还是说······只是一个会家暴混不吝的陌生男人！ 第一卷 第106章 男人就不该打女人！ 严弘义有点尴尬，在人群前动手，他本来也不想的，可刚杨月兰实在是让他忍无可忍。 “行了行了！都别看了，散了散了！” 严弘义有些恼羞成怒的驱散了人群。 这才讨好的看向王汉云，他有点想问问自己的母亲到底是遇见了什么事，才来当铺当东西。 他也知道王汉云看不上杨月兰，现在杨月兰也走了，应该这次母亲不会对自己冷眼相待了吧。 严弘义有些讨好的凑了上去。 “妈，你今天上集上来······” 他话还没说完，就对上了王汉云那双冰冷的眸子。 那双眼睛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心底，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她为什么这样看着自己，那感觉就好像······好像自己不是她儿子，而是一个什么好不相干的人似的。 不！不对，就算是毫不相干的人都不会迎来她这种眼神。 严弘义清楚的记得有一年村里有一家人有个混不吝的儿子，在外面吃喝嫖赌，回到家里还打骂老父亲老母亲，王汉云也曾用这种眼神看着那人。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严弘义的心有些慌了。 “妈！你干嘛这样看着我！你不是不喜欢那个杨月兰吗，我已经把她赶走了！还有你上次，打我的腿，让我给姑爷磕头的事，我也不怪你了！” “你今天来当铺，是不是因为家里遇上了什么难事，需要用钱！我这里还······”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王汉云打断了。 “我没遇上什么难事，就算遇上了也用不着你操心！还有，那个杨月兰我是不喜欢她，但更让我伤心的，是你！” 王汉云神色冰冷的看着严弘义，缓缓的说道。 “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学来的毛病，一着起急来居然还学会打女人了！你以后是不是连我也要打！” “我以前虽说没有正经的教过你什么道理，但咱们严家还容不下你这样的人！” 严弘义怔怔的看着王汉云：“妈······” “你别叫我妈！你这个妈我当不起！” 说完王汉云直接转头大布往集市外走。 郭爱娟追了上来，拉住了她。 “你今天是怎么回事，不是老早就恨死那个杨月兰了吗？今天老三打她不正是给你出气了吗！” 王汉云一下子停下了脚步，话到了嘴边，看着郭爱娟那张习以为常的脸，却又不知道话该怎么说出口。 “妈，你是不是觉得，男人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打女人！”四妮突然小声说道。 王汉云有些惊讶的回头看她。 “杨月兰这么可恶，你不也讨厌她吗？你不觉得她被打是活该的？” 四妮摇摇头：“老师说，现在是男女平等的社会，男人女人都是祖国的栋梁，是社会的半边天。男人不应该仗着身强力壮欺负女人！而且······杨月兰虽然讨厌，刚才却也没说什么不好的话。所以······所以我觉得······三哥今天是不太对！” 看着自己小女儿犹豫的面色，王汉云的心突然被捏了一把。 原来这孩子从这么小就懂得这个道理。 无论哪种情况下，男人一旦主动对女人动了手，不是错也是错了。 她前世居然是顶着这种认知被家暴了一辈子吗？ 看着眼前女儿尚且稚嫩的脸庞，王汉云突然有些想哭。 她的女儿，前世过的该是多么痛苦！ 越清醒越痛苦，越痛苦越沉沦，在清醒中看着自己在泥潭中挣扎，最后绝望。 怪不得年纪轻轻就没了性命！ 她突然抱住了四妮，像抱小孩子一样将她的头搂在了怀里。 “我的女儿，你受苦了！” 一旁的郭爱娟看着母女俩突然抱头痛哭起来，一脸的茫然。 “你俩这是咋了？不是说着老三，说的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变成这幅模样！怕不是被你家老三气糊涂了吧！” 王汉云这才想起来自己站在大街上抱着女儿哭有多奇怪，赶紧擦干了眼泪。 “我不生他的气，他爱咋地就咋滴吧！我管不了他，干脆就不管了！往后他有什么后果都是他自找的！我是不会帮他的！” 她想到了杨月兰的夫家，按照前世的记忆，那人也快找过来了。 只是不知道重来一世，这些事情会不会有变化。 —— 这几天老三每天都在门口晃悠，难得的是倒是没听见杨月兰的声音。 看起来似乎是两个人真的闹掰了，杨月兰给气跑了。 王汉云没去理会老三，只管做自己的事。 最近地里没什么活，王汉云干脆就闭门不出了，也省的一出大门就被老三缠上。 现在她不出去，老三也不敢进来，应该也是怕她再拿大棍子打他。 这天午后，郭爱娟又来了，跟王汉云一起忙活完勘探队的饭菜以后，郭爱娟坐在院子里刷碗，一边刷一边跟王汉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门口一个黑影晃悠过来晃悠过去的，是老三在门口探头探脑的。 王汉云看的心烦，让沈巧英将门给插上。 眼不见心不烦。 “我说你也是，多大点事，他在门口转悠了好几天了，要我说也是有心跟你认错，自己的儿子，你给他个台阶下咋啦！” 郭爱娟有些不理解王汉云。 在她看来，杨月兰挨打也是活该。 “那个杨月兰，你这么烦她，怎么还向着她说话呢！再说了，这村里的男人哪个不打媳妇的，男人脾气不好，这不是常事吗！你家老三眼看着也二十了，你对他是不是有点严格了！” “砰——” 王汉云直接将手里的碗扔回了水池里，溅了郭爱娟一身，她不甘心的撇撇嘴，终于闭上了嘴巴。 “我问你，那天在街上挨打的要是不是杨月兰，是你，或者是你家大妮，你会怎么想！还会说我对老三严格，向着老三说话吗？” “那肯定不······” 郭爱娟下意识想说肯定不行，但话一出口，她也感觉出来不对劲了。 对啊，自己和自己的闺女不能挨打，那别人凭啥就要挨打？ 王汉云看着她的神色，沉声问道：“都说男人打女人是常事，可常有的事就是对的吗？男人脾气暴躁，那他们就能随便打人吗？他们怎么不在大街上找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打呢！” 第一卷 第107章 男人就不该打女人（2） 一句话直接把郭爱娟问愣了。 对啊，男人脾气再怎么暴躁，也没见他们在大街上找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打一顿啊！为啥打的都是女人啊！ 郭爱娟想了想。 “因为女人好欺负？” “你这不是挺明白的吗！还不是因为打了女人，就算女人再怎么生气也打不过男的，打了就打了，他们才不收敛的！” “就说那天咱们在集上吧，老三为啥只打杨月兰？还不是因为我叫他觉得下不来台了！” “在场的这几个人，我是他亲妈，你是他长辈，四妮是他亲妹子。就杨月兰，他就算是伸手打了也没人说他！” “可总不能因为这个，我就不去理会！一来二去的，对女人动手养成了习惯，那成啥人了！” 听着王汉云说的慷慨激昂，郭爱娟没话了。 细细想来王汉云说的也对，虽说在农村里打老婆的男人不少见，可这种男人人们说起来也都是嗤之以鼻，没有哪个还羡慕的。 而且四妮不是都说了，这新时代男女平等，不讲究什么男主外女主内了，这女人也不比男人差，凭啥还让他们呼来喝去的。 “你要是这么说，也对。你家老三以后到底是要娶媳妇的，这事传出去是不好听。”郭爱娟将自己洗好的碗放在大盆里，慢慢的说道。 “其实······要是按我说，你也不用在老三身上废这么大的功夫。这男人都是先成家后立业，等他成了家自然就不像现在这么混不吝了。你还是考虑考虑给他早点找个媳妇才是。” 王汉云的眼神暗了暗，老三的媳妇······ 她已经很久没想起来这个人了，前世她们相处也不算好，老三媳妇从来没有因为她那个时候骗疼老三就给她好脸色看。 她那个时候拖着病体去老三家里给他们两口子带娃，却被他们使唤的像条狗一样，整日也换不来一个好脸色。 有一次不过是因为她想吃一顿麻油糊糊面，老三媳妇就对着她破口大骂。 想到这，王汉云忍不住闭了闭眼。 “这事以后再说吧，现在先不着急。你家里不是老早就想盖房子，这回卖了，那老钱，盖房子的钱总该够了吧！” 她随口岔开了郭爱娟的话头，问道。 郭爱娟将盆里的碗又用清水投洗了一边，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还······还差一点······” “还差多少？”王汉云随口问道。 按说郭爱娟两口子从葛婆子那里搬出来，也有不短的时间了，可这钱到底还是没攒齐。 “你说说看，要是不多的话，我这里还有一点。你先拿去用！天气马上就要凉了，你二妮身子一直都不好，要我看还是早早把房子盖起来才好，免得住在窝棚里孩子又生病了。” 郭爱娟的脸色有些发烫，她不好意思跟王汉云再借钱。 毕竟自己的这份工作都是从人家手里分出来的，虽说才给结了半个月的帐，但那也比她整天不挣钱要好的多。 不过王汉云的话说的有道理，现在开始盖房子，起码也要等到入冬的时候才能住进去。 郭爱娟原本以为卖了那块大洋，自己盖房子的钱肯定就凑够了。 可这两天也不知道是谁把他们两口子进了当铺的事情告诉了葛婆子，葛婆子趁着段鸿民不在家的时候来郭爱娟这里闹，郭爱娟闹不过她，只好给了她几块钱打发她。 “还差五块多，鸿民跟我说了，他这两天多接些工作，没准还能再凑凑。实在不行······实在不行我就回我娘家借借也成。” “咋？我的钱你拿着烫手？”王汉云抬头白了她一眼，“也不知道你咋想的，突然就跟我生分起来了！娘家嫂子恨不得扒你一层皮，你要是能从她手里借出来钱，我现在就敢给你磕头嘞！” 听到王汉云这么说，郭爱娟的心被狠狠的攥了一把。 其实她那都是说辞，自己的娘家要是能借出来钱，自己就不会这么多年都葛婆子的搓磨下生活了。 但她实在是不想要王汉云的钱。 王汉云一个寡妇，带着四个孩子过日子，四妮还要上学，王汉云的日子绝对不会比自己更好过。 正想着，那边的王汉云已经站了起来，也没说话，直接回了屋。 没过两分钟，她就拿着一个蓝色的小手帕出来了。 “这里头是七块钱，你先拿着用，要是不够的话，你再来我这里，我看看应该还能再凑出来五块！” 王汉云直接将手里的小手帕塞进了郭爱娟的怀里，又坐回去洗碗了。 “你······” 郭爱娟楞了，她没想到王汉云居然直接把钱拿给了她。 “我······，你这让我该怎么谢你，你日子明明也不好过。” 郭爱娟的声音明显有些颤抖。 王汉云满不在乎的摆摆手：“你别跟我酸啊！我可不吃你这套！赶紧拿上钱回去数一数，这两天正好赶上没啥事，你还不叫你男人把房子盖起来！” 她说着这话，脸上却没有不耐烦，甚至带着一丝高兴的意味。 前世她跟郭爱娟闹别扭以后，就很少来往了，天知道她一个人的那些年有多么想念自己的好友。 郭爱娟的心被大掌狠狠揉捏了一把似的，一瘪嘴，差点哭出声来。 她知道王汉云是真心实意的帮自己，咬着牙将嘴角的泪意逼了回去。 “行！等我手头富裕了，马上就还给你！” “行！” 二人相视一笑。 —— 秋天的天气除了风就是雨，忙完了收高粱以后，生产队却迟迟没有安排种下一季的小麦。 王汉云估摸着也就在这两天，生产队就要喊着包产到户的事情了。 她刚从集上买了两块时兴的格子花布，给四妮做了一件袄子，还剩下不少，跟脆也给梁秀琪做了一件。 老二走了，有一段时间了。期间往家里寄过两封信，说自己一切都好，信的末尾还让自己帮着照顾梁秀琪。 既然答应了自己的儿子，那王汉云肯定是要做到的。 第一卷 第108章 给秀琪做的衣裳 今天王汉云给勘探队做的午饭是猪肉炖芸豆配上黄米馍馍，还给做了一个鸡蛋汤，放了不少香菜进去，给勘探队提提味。 做好以后，老大下意识就要挑起来担子往外走。 “老大，你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王汉云叫住了他。 严弘文一愣：“妈，你找勘探队的匡队长吗？他上县里头学习去了，今天不在队上。” 王汉云收拾东西，将那件格子的粉色袄子夹在腋下就往外走。 “我不找匡队长，找别人！” “找谁啊！” “你就别问了！” 一出门口，老三还站在自己的窝棚门口往这边望。 王汉云却没理会他，直接把他当成空气走了过去。 严弘义眼睁睁地看着王汉云从自己面前走了过去，连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心底止不住的失落。 他张了张嘴，想要叫住王汉云，但看到王汉云头也不回，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喊她。 —— 中午正是勘探队休息的时间，梁秀琪正和另外两个姑娘坐在一起，互相梳理着头发，等着送饭的严家人来。 现在严家人来送饭的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严大哥了。 她以前总会站在门口张望，希望他能早点来。可现在眼看着他已经出去两个多月了，梁秀琪的心理很是失望。 两个多月以来，她一封信都没有收到。 明明他离开的时候还特意跟自己告别过，怎么一出门就杳无音讯了呢？ “又在想你那个严大哥？”蓝褚英满脸八卦的戳了戳梁秀琪的胳膊，问道。 “去去去，一边去！谁想他了！”梁秀琪骚的羞红了脸。 “你看你，还说不是，连耳朵都红了！”蓝褚英大笑，“秀琪，你也不用害羞。咱们都是新时代的革命同志，主席都倡导咱们自由恋爱，我看着你那个严大哥还不错！怎么样？最近他给你来信了没有？我上次去大队的时候，看到他家里人去取信，里面有没有给你的？” 她不问还好，一问这话，梁秀琪眼角的泪意立刻涌了上来。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把自己给忘干净了，还是说外面的风景太好，让他流连忘返了，连写一封信给自己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前两次王汉云去大队上拿信的时候，梁秀琪还翘首以盼，原以为会给自己也写一封，或者哪怕不是一封信，只是问候几句都行啊！ 但没有。 她这两天整个人都没精神了，满心都是失望。 “让大家伙久等了，吃饭咯！饭来咯！” 正想着就听见门口老大严弘文的声音高声喊道。 蓝褚英立刻戳了戳梁秀琪：“快！秀琪！吃饭了，赶紧去打饭，不然一会儿又被那群男同志抢光了！” 梁秀琪却神色恹恹的：“你先去吧，褚英。我还不饿，等会儿再去。” “你这哪里是不饿，我看你是有心事吧！不会你那位严大哥一直都没联系你吧！” 蓝褚英一下子就看出来梁秀琪不对劲，低声说道。 “好了好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他就算再怎么不联系你，你也得吃饭，别把自己的身子饿坏了！我先过去帮你打饭，你心情不好，就坐在这里等我吧！” 蓝褚英是这几个女知青中年龄最大的，虽然平常老师调笑她们，但她也很照顾她们。 要是哪个人生病了，那蓝褚英一定是第一个过去照顾的。 梁秀琪耷拉着脑袋靠在门框上，出神的盯着自己的鞋尖发愣。 突然身后一个笑意盈盈的声音道：“秀琪同志？秀琪同志，你怎么不吃饭啊？是不是我今天做的菜不合你的胃口？” 梁秀琪猛的回头，就看见王汉云提这个小篮子，站在她身后。 “大娘？您怎么来了！”梁秀琪有些惊讶。 王汉云平时很少到勘探队来，梁秀琪看得出来，她是怕别人说自己的闲话。她也就很识趣的没有去找王汉云。 但王汉云不来，东西可不少给自己。 今天是鸡蛋，明天是炒蘑菇，后天又多给两块炖猪肉，或者碗底藏着鸡腿。 王汉云的好意，梁秀琪都知道，心里也感激着王汉云的照顾。 “今天正好有事，顺便过来看看你。”王汉云一笑，将手里的小篮子直接递给了梁秀琪。 “这里是我给我家闺女做的衣裳，不小心给做小了，实在是穿不上。这个颜色很适合小姑娘，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拿去穿吧！” 有衣裳？ 梁秀琪有些惊讶的打开了篮子。 果然里头放着一件粉红色格子布的袄子，样式是按照镇上常见的样式做成的，规规矩矩，在这农村穿起来不会显得扎眼。 她有些欣喜的将那件衣裳拿出来往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似乎正正好。 自己比严四妮的身高高，要真是给四妮做的做小了，自己怎么可能穿的上。 知道王汉云刚才说的都是借口，梁秀琪脸红了个透：“严婶，谢谢您啊！” 王汉云看着她懂事的样子，忍不住有些欣慰：“谢啥，你不嫌弃就好！上不了台面的农村手艺，让你见笑了。” “没有没有！”梁秀琪赶紧摆手，“婶子您别这么说自己，您手艺可太好了，做饭又好吃，做衣裳也漂亮，几乎是面面俱到。我能穿上您做的衣裳，高兴还来不及，哪里敢嫌弃。” 她将那件衣裳握在了手里，虽然知道肯定是因为严大哥的关系，王汉云才这么关心自己，但她还是真心感谢王汉云。 不过到底是年轻小姑娘，心底还是止不住的失落。 要是能拿到严大哥的信就好了。 王汉云看着小姑娘的样子止不住的笑，随口装作不经意的说道：“那行，你要是喜欢的话就穿着吧。记得新衣服要洗洗再穿，洗衣服之前记得要掏掏口袋啊！” 她对着梁秀琪眨眨眼，笑着说了一句，就出了门。 掏掏口袋？ 梁秀琪有点懵，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事情。 难不成是······ 一丝惊喜从她的脸上迅速划过，她赶紧将手伸进了衣裳的口袋里，果摸到了一封薄薄的信件。 第一卷 第109章 牛大夫搭讪 小年轻人在一起谈对象，忍不住互相思念，写封信过来那自然是常理。 不过梁秀琪人在这农村待着，又是个姑娘，王汉云还是要给人家注意一些。都说这城里来的新青年都是自由恋爱，但总归是在连石村这个大染缸里，流言猛于虎啊。 能给小年轻做一回信使，王汉云心里也是高兴的。 老大挑着扁担在前头走的飞快，王汉云慢悠悠的在后面跟着。 打谷场上的庄稼都晾的整整齐齐，时不时能看见一两个在翻晒庄稼的人正抖着手里的木锹翻晒高粱。 地里还剩下不少的玉米，都已经成熟了，沉甸甸的垂在玉米秆上。 过不了几天就得开始收玉米了。 农村的生活就是这样，一年到头都靠着老天爷赏饭吃，老天爷今年心情好，王汉云家的粮食够吃。 所以她也不急着收玉米。 走着走着，就看见牛大夫从路边的一户人家出来，那户人家正千恩万谢的谢过了牛大夫，将人给送出来。 王汉云心道，牛大夫这是又出诊给人家看病去了。 这家人姓李，刚娶了新媳妇，也不知道是怎么个病。 “牛大夫，又出门给人家看病啊！”王汉云远远的跟牛大夫打招呼。 “是啊，严嫂子。你这是上哪了？” “我上勘探队给那群小年轻送饭去了，扁担我家老大挑走了。”王汉云笑着应道，这才看见牛大夫的身后还跟着他家的小儿子牛同伟。 牛大夫家这个小儿子一直跟着牛大夫行医，性格乖顺做事也谨慎，王汉云一直挺喜欢他的。 “牛大夫，你家大伟真懂事，我看过不了几年你这摊生意就可以直接交给大伟了！” “哈哈哈，严嫂子，我家这个还不成呢，年轻也毛躁，差的远。不过倒是懂事，知道替我分担。” 一句话把牛大夫夸得直笑，直接夸进了牛大夫的心里。 “我看你家那几个儿子才好嘞，老大认头干活，在家啥都干，老二出去闯荡，没说哪一天就发达了，回来接你去城里享福呢！” “啊，哈哈，那我就借您吉言等着那一天吧！”王汉云尴尬的笑笑。 知道人家这是客套话，夸来夸去没有夸老三的，她也知道老三有点拿不出手，干脆就顺着人家的话头说了。 两个人并肩在村里的土路上走着，牛大夫突然问道。 “最近怎么没见你家四妮？平时不是跟个小尾巴似的，一直跟在你屁股后面吗？” 他说着这话，身后跟着的牛同伟不由得往这边看过来，眼睛里带着一点希冀。 王汉云笑笑：“上学去了！这不是镇上的郑校长说我家四妮特别有天分，学东西快，没准就能考个大学回来呢！我这个当妈的，总不能耽误孩子，这不，已经开学快半个月了。” “啊——”牛大夫的脸上有一瞬间的失望，喃喃道，“这样啊······” 王汉云敏感的发现了不对劲，看向了后头的牛同伟，那小子耳根子一红，立刻低下了头。 “哈哈，这倒也是！孩子学习成绩好，就得早早的送去学校，不能耽误孩子的前程。那个啥，严嫂子，我们爷俩还有事，就先走了！” 牛大夫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拉着自己的小儿子就快步走了。 王汉云觉得这爷俩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是因为什么。 回到家以后，王汉云和沈巧英坐在一起剥毛豆，就跟沈巧英说了这事。 “你说好端端的，牛大夫怎么突然间关心起咱们家四妮来了！”王汉云皱着眉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不知道，听到我让四妮去上学以后，牛大夫似乎······似乎愣住了······” 她突然抬头问沈巧英：“我看着平时牛大夫也不是那种重男轻女的，我让四妮去上学，他怎么这么惊讶？” “噗嗤——” 对面剥毛豆的沈巧英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来。 “妈，你也是个经历过的，难不成看不出来？” 她挤眉弄眼的朝着王汉云笑，倒把王汉云给弄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看出来啥？” “哎呀！妈，你想想以前你跟我妈定亲的时候是啥样的！”沈巧英笑嘻嘻的提醒道。 跟沈家定亲的时候？ 王汉云努力的回忆了一下，上辈子的事了，她有些记不清楚了。 是亲家母朱秋文先是在地里遇见了自己，问自己对自家老大以后有没有想法，然后就给了自己两次东西，自己自然就明白了，安排两个孩子见了一面，这个事就算是定下来了。 也没······ 哎？不对！ 王汉云突然回过味来了！ “牛大夫看上咱家四妮了？” 她突然叫道。 沈巧英一脸的无语：“妈！不是牛大夫看上咱家四妮，是牛大夫家的儿子看上了！牛大夫家的那个大伟，你仔细想想呢？” 嘶—— 沈巧英这一提醒，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怪不得牛大夫一提起四妮，他家大伟的耳朵都红了。 感情是看上自己闺女了！ 王汉云也不知道自己心里现在是啥滋味，好好的白菜，自己才养了十四年，怎么就开始有人觊觎了呢！ 她前世对不住自己的闺女，今生原本想好好的补偿她。 至于她往后要嫁什么人，也是等她大学毕业以后的事了！ 四妮这才多大啊，牛同伟也下的去手？ 她越想越气，将手里的毛豆一扔，站了起来。 “这个牛大夫，真是越活越活去了！咱家四妮才十四，亏他干得出来这事！不行，我找他说理去！” 眼看着王汉云往外走，沈巧英一把拉住了王汉云。 “妈，你这是干啥！”她有些哭笑不得，看的出来王汉云是舍不得了。 “你想想，弘文跟我定亲的时候，我多大来的！” “额······十······十五？”自家的大儿子比沈巧英大四岁，给弘文定亲的时候他已经19岁了，那沈巧英可不是只有15岁。 王汉云没话说了，往前再说些年，在农村大家都都是17八岁就结婚，小一点的十五六都生娃了。 这些年新社会了，就变成了十五六岁定亲，到了二十岁再结婚了。 这么一想，牛大夫似乎也没啥坏心思，毕竟他家大伟已经十九岁了，是到了定亲的时候了。 可想到看上的是自己的闺女，王汉云的心里还是怎么想怎么觉得不舒服。 第一卷 第110章 看上了四妮？ 沈巧英也看出来自己的婆婆怕是心里不舒服了，赶紧笑道。 “妈，要不我去牛家打听打听，咱们也别误会了牛大夫。” 打听打听？ 倒是也行，自己也看看这个牛家对待四妮是个什么态度。 别到时候当着自己的面说算了，但是背着自己让儿子去勾搭。 “那行，我跟你一块去！”王汉云直接放下了手中的豆子，拉起沈巧英就走。 沈巧英有些哭笑不得，自己这婆婆真是疼小姑子，按理说这个岁数许人家也没什么，就是小姑子在上学，确实不方便。 但也没必要这么大阵仗。 不过既然是有人动了心思，那说清楚也倒是没什么。 婆媳两个人朝着牛家走，牛家在村子最边上，走到的时候，王汉云见大门虚掩着，本来想上去推门，可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头的父子俩正在唉声叹气。 “大伟，不是爸不提替你张罗，人家姑娘上学呢，还想着考大学，我看这事要不还算了？”是牛大夫的声音。 声音里夹杂着对儿子的愧疚，可也有很多无奈。 王汉云一皱眉，看来牛大夫已经打消了心思，她心里放松了些许。 “爸，你别说了，我知道了。”牛同伟的声音硬邦邦的。 王汉云这才恍然发现，在她心里牛同伟一直是个小孩子的模样，可不知不觉声音也这么粗旷了，是个成年男子了，是该说媳妇了。 自家的老大在他这个年纪，已经跟沈巧英定亲了，两家时不时地来往，两个孩子也会互相送些东西。 王汉云也年轻过，小年轻到了这个年纪怎么也会想着要谈对象，只要规规矩矩的，倒是也没什么。 她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随即就听到牛同伟说道。 “她年纪还小，我等她就是了！” 嗯？等会儿，这小子怎么还要等自己闺女！是非四妮不可了？ “人家闺女要考大学，就算再怎么不济，将来也是个高中毕业的，怎么着也能去镇上的小学当老师！到时候咱家就配不上人家了啊，傻儿子，你怎么这么死脑筋！” 牛大夫的声音听起来很着急，唉声叹气的说道。 虽说聊的是看上了自家的闺女，王汉云心里却有一股子隐秘的高兴。 说的也是，按照四妮的成绩，就算再怎么不济也是个高中毕业的，到时候自己真的可以考虑让她去郑校长的学校里做老师。 这一辈子稳稳当当的，倒是也不错。 她心口的那口气又顺当了一些。 正想着，沈巧英伸手戳戳王汉云，低声道。 “妈，你看我说的没错吧！牛大夫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你都跟人家说四妹要上学，人家肯定就不强求了。” “嗯，这还差不多。”王汉云哼了一声，“那行，人家大人的话都到这了，我看咱们也就没必要找这个晦气了，赶紧走吧！婆媳两个鬼鬼祟祟的，趴在人家门口，让村里人看见了成什么样子。走走走！” 二人刚要走，就听见门里头的牛同伟大声道。 “我知道我配不上她，可我就是喜欢她！不就是上学吗，我也可以！” 嘿！这小子还不死心！ 王汉云心头的火气“腾”的一下就窜了上来。 一转身就要去推牛大夫家的门，沈巧英赶紧眼疾手快的把她拉住了。 “妈！再听听，咱们再听听，大伟是咱们从小看着长大的，他不是那种轻佻的人！” 沈巧英知道王汉云生气了，赶紧顺着毛撸，生怕她今天真跟牛大夫吵一架。 王汉云没好气的甩开了她的手，感觉心里有点憋屈。 也是，自己要是现在进去了，怎么着也跟牛大夫吵上一架。 牛大夫是这十里八村最好的大夫，往后沈巧英这肚子还得拜托人家呢！ 可他家这小兔崽子，怎么就惦记上自己闺女了呢！ 婆媳两个重新在门口蹲下来，仔细听着里头的动静。 “砰——” 似乎是牛大夫将手里的搪瓷缸子砸在了地上的声音。 沈巧英吓的哆嗦了一下，差点叫出声来。王汉云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握住了她的手。沈巧英吐了吐舌头，赶紧闭紧了嘴巴。 “你这不是胡闹吗！学了这么多年的医，你要去上学，我这一身的本事，将来交给谁？咱们家祖祖辈辈都是赤脚大夫，到了你这你小子想让我断了传承吗！” 显然，牛大夫很生气。 “不是，爸，我就是想上学！你不也说了，咱家的技术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传承的过程中怎么也有缺的少的。您这么想，要是我有幸考上医科大学，学一身医术回来，那不比赤脚大夫强吗！” 听完了牛同伟的话，牛大夫没了动静。 似乎也有些心动。 怎么会不心动？ 这小山村里从来没出过大学生，要是牛家能出来一个医学生，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儿。 到时候自己的儿子就不用像自己一样，苦哈哈的做一个赤脚医生，整天跋山涉水的给村里人治病，就能像镇上的卫生院里那些大夫一样，穿着白大褂，干干净净的风不吹日不晒的在医院里给人看病了。 可······ 牛大夫沉吟了一下，说道：“大伟，爸不是要阻你的前程，可你要是走了，咱们村上就没有大夫了！” “咱们村连带着后面的三四个村，就咱们一家子大夫。平常村里人有个小病小灾的，或者家里老人病了，没办法挪动。还有妇人紧急要生孩子的，都靠着咱们爷俩呢！” “你要是去上大学了，今年我都已经50了，最多再熬三十年，等我一死，这些农村人，他们想看病可就难了！哪有多少人家舍得花钱去镇上卫生院啊！” 牛大夫的声音里喊着浓浓的愧疚，他知道自己不该阻止儿子走出这小村子，也不该拦着儿子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可······· 可他放不下这么多父老乡亲。 “牛大夫！要我看，你家大伟出去考大学正正好！” 门突然被推开了，王汉云走了进来，高声喊道。 第一卷 第111章 劝学 牛大夫看见王汉云一下子进门了，心里一惊。 刚刚还在说道人家的闺女，自家那扇门什么隔音效果牛大夫心里门清，王汉云肯定把他的话全都听去了。 “严嫂，你咋来了！”牛大夫一阵尴尬，赶紧拉着王汉云坐下。 他其实是个实在人，眼下这么尴尬的场面，让牛大夫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了。 王汉云看了看他们父子两个脸上各异的表情，牛大夫脸上是尴尬和愧疚，牛同伟则是带着一股子年轻人自有的傲气和不甘。 “我说牛大夫，你家儿子想去上学，这不是好事吗！你家里条件也不差，上头的几个孩子都结婚分出去单过了，你眼前现在就这么一个小的，何况大伟这孩子小时候还跟我家老三一起上到初中呢，你怎么说啥都不让孩子上学了？” 王汉云故意略过了听到他家里看上四妮的事，直接说起来牛同伟上学的事情。 牛大夫尴尬一笑：“严嫂子，你都听到啦？” “嗯，也没听多少。本来是想来找你拿点治腿疼的膏药，结果到你家门口听了一嘴。” 为了不让牛大夫尴尬，王汉云故意将自己来的时间说到牛同伟喊着要上学那会儿。 “我家老大媳妇也跟我一起来了，正好找你号号脉，估摸一下啥时候生。” 说着，她朝着门口的沈巧英招了招手，叫她进来。 沈巧英也是一脸的尴尬。 她刚才都没有看清楚怎么回事，王汉云就推开门冲了进去。 她整个人到现在都是懵的。 但人家牛大夫已经看到了自己，总不好不进院子的。 她尴尬的笑着打招呼。 “牛大夫，我过来找你号号脉，也是刚到。” 牛大夫也是一脸的尴尬，他自然知道这婆媳两个肯定把话都听全乎了，但人家只是给自己留着面子，所以不提。 他赶紧拿了一把高凳子，让沈巧英坐下来，顺便让牛同伟进屋去拿药箱子。 这边牛大夫给沈巧英号着脉，那头就听到王汉云不紧不慢的说道。 “人家别的人家一听说孩子想上学都恨不得立刻送到学校里去，怎么到了你这里还拦着孩子的前程呢！牛至，你咋想的嘞！” 牛大夫的脸色一黑。 他本名原本叫做牛至，在方言里跟牛下水是一个发音，所以他从来都是喜欢人家叫他牛大夫。 但刚刚自家儿子还在肖想人家闺女，牛至也没敢发火，只好陪着笑应道。 “严嫂子，你说笑嘞。我也不想拦着大伟上进，可他要是去上大学，眼看着我这祖传的功夫就该断了传承，我总不能对不起列祖列宗。再说，不还有村上这么多人等着看病了吗！我家要是不干了，他们找谁看病去！” 沈巧英到底是年轻些，脸皮没有王汉云厚实，还在为刚才听墙角的事情尴尬。 一听到牛大夫这么说，也赶紧红着脸迎合。 “说的是，牛大夫心里装着的都是咱们村上的百姓······” 她话刚说到一半就看见自己的婆婆一个眼刀杀了过来。 沈巧英心里一惊赶紧低下了头，不敢在说话了。 王汉云冷淡的笑笑：“什么祖宗，要我看人死了，埋在土里就不要再管活人的事儿了。” “说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人家广播里都喊了，时代在变化，咱们这些老东西不中用了，年轻人自然有年轻人的活法。” “要我看你不用操心这么多，你家大伟有这个心气，你当爹的就应该支持！不然将来有你后悔的去！” 她这话倒是没说错，当年自己没让四妮上学，这件事她就后悔了后半辈子。 现在想来，什么男孩女孩，什么祖宗基业，都是些没有用的糟粕，该丢掉。 不符合时代的东西，本来就应该慢慢地被淘汰掉。 再说牛大夫担心村子里没大夫这事，简直不要太搞笑。 过不了两年，乡里就会搞一场普及村医的运动，许许多多的年轻人都去乡里培训。 有文化的就被选进了医专上学，没有文化的就回到乡里来做赤脚医生。 到那个时候这村里的赤脚医生不要太多！ 当然，后来这些赤脚医生也被时代淘汰了。 但那也是快二十年后的事情了，到了那个时候就发展的到处都是高楼大厦，医院药店更是随处可见。 村里就留不下几个年轻人咯！ 想到这，王汉云重重的咳嗽了一声，说道。 “我知道你心里总想着你牛家要是不干大夫了，往后这村子里谁看病。可是牛至，你这不是还硬朗着吗！总还能再给人们看十年病吧！至于十年后咋样？” 王汉云突然看向了牛大夫的眼睛。 “十年后我要说咱们这遍地都是大夫，你信不？” 牛至的手一哆嗦，连沈巧英的脉都把不住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王汉云说的那句话，10年后这里遍地都是大夫，他下意识就信了。 虽然说不出是什么原因，但他就是有这种直觉。 似乎将来，这个小山村真的要大变样似的。 如果这里以后真的像王汉云说的那样，遍地都是大夫的话，那自己阻止大伟去上学，不就是毁了他一辈子吗！ 他家大伟当初在学校的时候成绩可不差。 只是他当初觉得行医似乎也能一辈子有口饱饭吃，而且又赶上那几年学生老师都不好好教学，这才让自己儿子回来跟着自己行医的。 想到这，他不禁抬头看向了王汉云。 “嫂子，你说的这都是真的？将来到处都是大夫？” 王汉云挥挥手：“你先别管真的假的，我只问你。你牛至到底还能不能干上十年的时间！” “能！肯定能！”牛至点头，自己才50岁，别说是干到60岁，就算是干到80岁都成。 只要他不死，一辈子给人家治病都成。 “那不就行了！”王汉云挑眉道，“你家孩子上学可用不了10年，这样，你先让大伟去上学。要是考不上，或者在外面混得不好，再回来接你的班也不迟！你说是不是？” 第一卷 第112章 包产到户 “嗳？这么说牛大夫也突然把他家大伟送去镇上上学了？” “那可不是！上次我去赶集的时候，亲眼看见的。牛大夫拉着大伟，从郑校长家里出来呢！” “要说也是，他家大伟那孩子不错，学啥都快，人也乖顺，不像咱们村那个野小子似的，是稳重人。” “哎呦，要我说还是这些年咱们村上的生活条件好了。你看前些年吃不上饭的时候哪有这么多人家把孩子往镇上的学校里送！” “哎，说的也是！特别是有些人，生活条件好了，人就飘了，一个丫头也往镇上送！天天在郑校长家里出来进去的，这么大的姑娘了也不知道避嫌！” 王汉云刚一走进大队里就听见方珍茹正跟几个媳妇婆子坐在一起嚼舌根。 那话听着不对劲，王汉云仔细想了想，全村就自家将闺女送到了镇上的学校里上学。 看来这女人还是看自己不顺眼，正在背后说自家的闲话呢！ 她冷笑里一声，走到了方珍茹的身后。 “我说胡六媳妇，你这张嘴怎么这么贱的难受呢！我看我一天不抽你，你就在背后嚼人家舌头的这个臭毛病，是不是！你是不是忘了牛粪是啥味的了？” 方珍茹正说的眉飞色舞，冷不丁听到了王汉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差点把她吓尿了裤子。 她赶紧干笑着往后退了两步，远离了王汉云。 “原来是严婶子啊！你也来了啊！” 原本站在她身边的几个婆子媳妇赶紧都闭上了嘴巴，心里暗道晦气。都怪这个方珍茹，牛大夫家的事说的好好的，她突然提起这个母老虎做什么！ 谁不知道王汉云这俩月抽了疯似的，谁惹她，她咬谁。 现在村上的人都不敢惹她，也就方珍茹，还是改不了这个在人家背后嚼舌根子的毛病。 现在被人家逮住了，她倒是怂的快。 王汉云身后跟着的沈巧英怒眼瞪着方珍茹。 “有胆子在背后嚼人家舌根子，没胆子承认？” 沈巧英鄙视的看了方珍茹一眼，眼神高傲的扫过人群，大声说道：“我家小姑子就是去上学了，怎么着！我就告诉你们，她不仅去上学了，还学得特别好！这才开学半个多月的时间，我家小姑子三门考试全是一百分！” “人家郑校长都亲自到我家来送奖状，郑校长都说了，要是下回考试还能考这么多分，就直接上初三！明年麦收的时候，就能考高中了！” “你们几家不是也有学生吗？啥成绩啊，说出来听听呗！” 看着沈巧英眉飞色舞的样子，王汉云没有阻止。 村里人惯会登高踩低，自己闺女的成绩也是时候说出来让大家伙听听了！ 她倒要看看，哪家的宝贝儿子能有自己闺女优秀。 对面的几个妇人有两家的儿子都在上学，一听到严四妮这成绩，立刻没话说了。 人家闺女确实争气，不像自家的野小子，整天写个作业还要被老师骂着写。写不完留在课堂上也是有的！ 学校里发的那些卷子，都被折成了纸飞机······ 想到这，两个妇人简直气的牙痒痒，恨不得现在自家的小子就在自己面前，好让自己狠狠的踹上两脚出出气。 “严嫂子，你家四妮是咋管的呢！你说怎么能这么争气呢！三门就一道题都不错？”心思活络的妇人赶紧远离了方珍茹，凑到了王汉云的身边打听。 沈巧英挑了挑眉，骄傲的说道：“我妹子才不用人管！我跟你们说，我家这个妹子到了家里就干活，一边放羊一边看书！早上上学之前还给兔子打草喂兔子！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念书了！” 她神色里都是炫耀，好像四妮是她亲妹妹一样的骄傲。 两个妇人赶紧附和。 那头的方珍茹气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她儿子虽然今年才九岁，但也在镇上上着小学。 她溺爱儿子，每天都接送，她儿子却是个不争气的，不是被老师留堂就是把同学打了要叫家长。 眼下看到人家的闺女这么懂事，她气的恨不得不让自家那个蠢货上学了。 要不是生产队把大家伙都召集起来，说有重要的事要宣布，她早就气跑了。 正说着呢，王建国来了。 他一进门就拿了一个大喇叭。 “父老乡亲们，都静一静啊！静一静！” “唰——” 现场很快安静了下来。 大家对王建国这个村书记还是很信服的。 “今天有个重要的事情要跟大家宣布，咱们村的生产队后就要解散了。村里的地现在就要包给个人去种，往后收了多少粮食也不用再往生产交了，大家自己种地自己收！收了多少都是你家自己的！” 王汉云心中一紧。 果然，来了！ 是包产到户的政策到了！ 这场景跟前世一模一样，她来之前心里就怀疑是这事，果然不假！ 沈巧英有些没听懂，伸手戳了戳她。 “妈，啥叫个生产队解散了？往后生产队不给咱发粮食了？不能在生产队赚工分，那咱们吃什么呀？” “人家那意思是说，以前咱们村里不是大家伙都给生产队种地吗！现在把地分给各家各户，自己种的粮食自己收，交完税上下多少都归你自家人！不用再等着生产队分了！” 王汉云耐心解释道。 刚才在她身边讨好的两个妇人马上拍马屁。 “哎呀，你看看严嫂子这个脑子，就是好！你家四妮肯定是随你呗！” “啊，哈哈，李嫂子，你可抬举我了。”王汉云随口回了一句，没放在心上。 她现在满心都在等着王建国说起抓阄的事！ 要是她没记错，前世大家分地为了公平起见，是通过抓阄的方式来确定哪家分到哪处的几亩地。 按理说这连石村的地可不少，每户都是按照人头分，每个人能分到五亩地。 但这不是王汉云要在乎的，每家分的地都差不多，无非就是看你家怎么种，家里人勤快不勤快，人手多不多罢了！ 王汉云最在乎的是分完地以后，王建国要说的另外一件事！ 生产队里养着不少的牛和马，还有不少鸭子，大型农具等等，这些东西对于一个农民来说可像不动产一样重要！ 要是这辈子有幸分到一匹马或者一头牛，那家里往后就算是人手不够的时候也可以指望牛马干活了！ 第一卷 第113章 赔偿 生产队分地是按照一家一户一次上来抓阄的方式进行分地的。 分地进行的很慢。 等到轮到王汉云家的时候，天都已经快黑了。 幸好她已经跟郭爱娟约好了，分地的时候谁家先分完谁家就回去给勘探队做饭去。 现在郭爱娟已经回去了。 王汉云倒是不着急。 四妮从侧面的小门里挤到了王汉云的身边。 “你咋来了？吃饭了没有？”王汉云拉着自己闺女的手问道。 “吃过了。郭姨给勘探队做饭的时候我跟着吃的，今天烙的两和面的窝头，还热着呢，我给你和大嫂一人带了一个，赶紧吃吧！” 说着严四妮从自己的怀里掏出来两个热乎乎的窝头来。 王汉云一看，里头还夹着咸菜和一大块鸡肉，心中有些暖意流过。 她伸手接过来，递给了沈巧英一个。 “这么烫你还揣怀里做什么，烫到你没有？” “没有！”四妮傻笑着摇头，“妈你快吃，在这里等了一下午了，肯定饿了。” “哎，行！”王汉云别过脸去，憋回了眼睛中的湿意。 “姑！轮到你家了！”前头王建国突然喊了一声。 王汉云赶紧带着女儿和儿媳过去了。 见王建国手里拿着一个红纸糊的箱子，上头留着一个洞，王汉云先把手伸了进去。 一张纸条被揪了出来，王建国摊在手里一看，笑着点头。 “哎呦，姑，你这手气还不错。是河靠那头的地，往后浇水的时候方便了！” “是吗！”王汉云也高兴。 前世自己拿到的地是西北那头的条地，以前是用来种树的，土里没啥养分，地里还都是树根，王汉云为了收拾那块地累得腰都快断了，才将那块地收拾好。 这次自己的手气真不错，河靠的这块地算是全村最好最方便的地了。 因为紧挨着村里的河，浇水特别方便，不用像别人一样从河里挑水了。 而且河靠的地很肥，基本上每年这块地都有好收成。 “妈！这次真是赚了，你运气真好！居然抓到了这块地！”沈巧英也一阵高兴。 两人正说着，就听到身后一个粗噶的声音。 “要我说这河靠的地不能给大成媳妇！她还欠着我们的地和粮食呢，总不能就这么不认账了吧！” 王汉云眉头一皱，下意识回头，一扭头就看到了自己的那个婆婆刘彩霞带着三叔一家子站在身后，盯着自己手里的纸条，像饿狼一样。 “阿奶！我妈欠你啥了，你可别仗着岁数大了，就空口白牙的冤枉人！咱们分家都多少年了，怎么会欠你东西呢？”沈巧英立刻就不乐意了。 “嘿！你个小娼妇，老人说话有你掺和的份吗？老二家的，你就是这么教育你儿媳妇的？这也太没规矩了！”刘彩霞立刻立起了自己的三角眼，指着沈巧英的鼻子就骂。 沈巧英是个暴脾气，哪里受得这个气，立刻就想回嘴，却被王汉云一把拉住了。 “妈，你这话说的可不对。我家英子家教足着呢，就是嘛，这教养也得分是对谁！要是对那种没有教养的人，我看我家英子做的就没错！” 这刘彩霞带着三叔一家子早就已经抓完阄了，现在又回来，肯定是为了给自己找不痛快。 王汉云也没怕他们，直接冷笑了一声缓缓说道。 嘿！这个婆娘皮，是在骂自己嘛！ 刘彩霞的脸一下子就黑了，沉声说道：“老二家的，你这么对待你的婆婆，你这是要翻天嘛！” “呵，妈我看你是误会了。咱们多少年不做婆媳了，自从我家大成死了，你把我们母子几个从家里赶出来，谁还跟你做的婆媳？” 王汉云冷笑一声，根本没给刘彩霞留面子。 “再说了，英子是我儿媳妇，我向着她才是正理！这世上谁跟我一家子，谁是外人，我还分的清楚！” 沈巧英听着婆婆嘴里的话，骄傲的已经压不住嘴角了。 虽说婆婆这两个月突然变凶了，但对她可是实打实的好了起来。 今天她在这谁都别想在婆婆手里抢走严家的地皮！ 她胸脯一挺，直接道：“阿奶，我咋没听我妈说过我们欠你什么地呢？你可别是老糊涂了，记不清楚了吧！当年我爸刚走，你就能把我妈和弘文几兄弟赶出家门来，你还能给她地和粮食？” 刘彩霞翻了个白眼，脸上的表情恨不得现在就一巴掌抽在沈桥英的脸上似的，揪了这个多嘴的孙媳妇的舌头！ 不过沈巧英说的没错，她当年闹着要跟老二家的分家的时候，那可是闹得全村都知道。 当时不仅是一点地和粮食都没给王汉云，甚至王汉云现在住的那个房子，都是王汉云的娘家帮助给盖起来的，这才勉强容身，可以说是一点后路都没给自己留。 不过刘彩霞现在要说的可不是分家时候的事。 “你给我闭嘴！”刘彩霞瞪了沈巧英一眼，不再理会她，而是对着王汉云冷声说道。 “老二家的，村里闹饥荒那年，你可是为了你家老三上学求到了我的门上。跪着哭的可怜，我念着我死去儿子的面子上，这才把家里最肥的一块地给了你。” “还给了你五十多斤粮食，现在老婆子也不跟你拉扯，我就问你，这事你认不认吧！” 刘彩霞这话说出来，沈巧英立刻看向了王汉云。 王汉云闭了闭眼，刘彩霞说的没错。 那年闹饥荒，她为了凑出来老三的学费，把家里的种子粮都给卖了。家里实在是饿的没办法，这才求到了刘彩霞的门上。 可她给自己的根本不是什么家里最好的地。 而是一块根本就没有人要的荒地，那地里杂草丛生，还在陡峭的山坡上，根本就没法种。 王汉云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刘彩霞当年的嘴脸。 她站在门口堵住门，大冬天里不肯让自己进门，自己就这么跪在她家门口，磕着头，希望她能怜惜自己的孙子孙女。 可到最后，她拿出来半口袋发来酸的高粱面出来丢给自己，这就是她嘴里的好地和粮食！ 第一卷 第114章 赔偿（2） 想到这，王汉云禁不住冷笑着看着刘彩霞。 盯着她的眼睛好半天没有说话。 沉默的空气在两人之间流动，刘彩霞被王汉云盯的忍不住有点发怵。 “你······你盯着我做啥！难不成，我说的不对嘛！” “对！怎么不对！”王汉云冷笑了一声，突然点了头，“所以你现在是打算让我怎么还呢？” 她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嘴角上扬，露出来一个笑。 沈巧英莫名觉得自己的婆婆这个表情有点可怕，她禁不住往后缩了缩，刘彩霞这个黑心眼的老太婆怕是要有苦头吃了。 不过刘彩霞可就没这么敏感了，她一看王汉云答应了，立刻露出了一副贪婪的嘴脸。 “自然是我给了你多少地你就还我多少地了！我之前给你的那块地边边角角加起来足有十几亩，现在那块地你们种了庄稼，我也不要你的。正好你抽的这块河套地给我吧！就算我老婆子替我那个死去的儿子补偿你了！” 呵，好一副奖赏的嘴脸！ 王汉云止不住冷笑，刘彩霞给自己那块地周围除了山坡就是杂草乱石，还挨着山崖，说起来是十亩地，可真正能用的地根本不到三亩！ 她咋不把整座山都算进去呢！ 山崖地换河套地，真是好足的算盘！ “呦，这刘婆子给严嫂子的地不是山沟沟里吗？还好意思跟人家换河套地？够不要脸的啊！” “哪里是山沟沟，是山崖上的！那片地风吹雨打的，爬都不好爬上去，还不如山沟沟里的呢！” “那她还这么不要脸，让人家换河套地！这地除了鱼贱沟子里那块死人地，哪里的地不比它好！” 周围的人群已经闹哄哄的议论了起来，特别是刚才听说了王汉云家的四妮成绩好，想要巴结王汉云的那两个妇女，说的最凶，恨不得贴到刘彩霞的脸上去开大了。 刘彩霞白眼一翻，怒瞪了一圈：“死八婆，嚼什么舌根子！老娘让出去的地，老娘要收回来有啥不对！滚一边去，管好你自己家的事！” 李嫂子脸色一红，当即就要骂回去。 可身后的几个妇女却不动声色的捅了她一下。 这刘彩霞在村里也是恶名声，除了名的难缠，再说她这么大岁数了，大家都不乐意跟她计较罢了。 沈巧英悄悄拉了拉王汉云的手：“妈，要不我把弘文叫来，他们敢跟咱抢地，大不了就打上一场！” “对面你三叔家的都来了，打什么打！”王汉云冷静的说道，“你去跟建国说，就说你家要鱼贱沟子的那块地，但是他得补偿你们一头牛。” “啊？”沈巧英懵了，“妈！你糊涂了！鱼贱沟子那死人地八百年连根草都长不出来，咱要它干啥！” “让你去要你就去要，别问那么多！你放心，到时候河套地给你和弘文，我种鱼贱沟子！快去！” 沈巧英不敢违逆，跺跺脚去找王建国了。 对面的刘彩霞看着王汉云一脸得意。 “你怎么说，老二媳妇！到底是还还是不还！” 王汉云看着对面的刘彩霞脸上的意的笑，突然低头一哼，淡定的答道。 “还！怎么不还！我就用我手里这块地还你不就行了！” 刘彩霞一听这话，立马露出来一副贪婪的笑意。 “嘿！算你有点良心！” “妈，二嫂这地咱可说好了，是给我家的。上次给你看病我家可比大哥家多出了两块钱，你来之前可就答应我了要补偿我的！” 三叔严新荣站在刘彩霞身后，脸上同样是贪婪的神色，这样说道。 刘彩霞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自己的三儿子：“急啥！你放心，肯定少不了你的！” 王汉云看着他们的样子，心中止不住的冷笑。 她开口道：“但是咱们说好了，我就用我手里这块地还你们，到时候两家无论谁家有不满意，都不许再换了！你们要是答应，咱们请支书做个见证！” 刘彩霞正得意呢，谁想到王汉云有诈，大剌剌的点头。 “你放心，到时候你想换我们都不换！” “那行！我手里这条子你拿去，这块地就给你们了！从此咱们两不相欠！” “好！两不相欠！”严新荣立刻抢先一步去抢王汉云手里的条子。 刘彩霞也不甘落后的往前面挤，母子俩几乎同时挤到了王汉云这边。 王汉云冷笑一声，一抬手，那纸条被扔到了严新荣的脚下，严新荣脸上一阵喜色，赶紧弯下腰去捡，直接抢在自己的老母亲之前拿到了纸条。 刘彩霞岁数大了腿脚本来就不好，被严新荣这么一挤，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个天杀的，没长眼睛吗！把你妈生往地下挤！” “咱们俩谁拿着不一样，你急啥！”严新荣没理会坐在地上的刘彩霞，直接喜滋滋的拿着手里的纸条子去找王建国登记了。 刘彩霞被自己的儿子晾在了这里，脸上实在是不好看，一口气堵在心口差点没出来。 “呦，教育的好大儿啊！也不管你！啧啧——”刚刚被刘彩霞骂过的李嫂子立刻阴阳了一句。 刘彩霞的脸上像开了染料房，一阵红一阵白，别提多好看了。 可好戏还在后头。 她骂骂咧咧刚爬起来，就听到了自己儿子杀猪般的叫声。 “不是河套地吗！怎么是鱼贱沟子！书记，你是不是弄错了！” “弄什么错，这纸条上明明白白的写着鱼贱沟子，你要是不信自己去找个识字的来看！你家小子不是上学了吗，叫他念给你听，别搞的好像我坑了你似的！”王建国不耐烦的挥手，像赶苍蝇一样赶开了严新荣。 严新荣现在心里全是气，眼看着好好的河套地变成了野草都不长的死人沟子，他肯定不乐意。 但他又不识字，赶紧怒吼道：“佟民！佟民你给我滚过来，给我念念这上面写的啥！” 严佟民赶紧跑过去，拿着纸条仔细辨认起来。 看了半天才磕磕巴巴的念道：“也·····十啥来的，日什么沟子？······” “啪——”一个响亮的大波溜直接扇在了严佟民的脑瓜子上。 严新荣的脸都气绿了：“日你x的沟子！这是大队！你家分地往上写那个啊！分地分到你妈的沟子上去了！” 第一卷 第115章 打起来了 站在下首的四妮有点听不下去了，怯懦的凑了上去。 “三叔，这上面写的是：分地十亩，地点在鱼贱沟子大槐树下往西100步。” 严新荣本来就在发脾气，一看四妮说出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立刻将火气撒在了四妮的身上。 “不对！明明说好了是河套地！你是她家的，肯定是你骗我的。” 他蒲扇一般的大巴掌一下子朝着四妮扇了过来，王汉云眼急手快，赶紧把严四妮拉回了自己的身后。 “她三叔！是你们自己说的要换地，现在换了你们又不承认，还动手打我闺女是什么意思！” “我呸！”刘彩霞也听明白了，一个激灵直接跳了起来，“你这小娼妇，我看你就是跟你那个侄子商量好了，要摆我们一道！不然这好好的河套地，怎么突然间就变成了鱼贱沟子！你当我老婆子是瞎的吗？” 她一着急，直接将身后的王建国也骂了进去。 王建国一瞪眼：“哎！刘老太，你可别倚老卖老。咱们这分地都是公平公正，大家抓阄。怎么了你就说我勾结群众了？你要是看我这书记做得不成，要不你上来，这书记给你做！” 王建国到底是村书记，说话还是有份量的。 刘彩霞也知道自己惹不起他，赶紧认怂，陪笑道。 “书记，你这是说的哪里话。肯定是这个贱皮子自己耍的花样，跟你没关系！” 她干笑着指着王汉云道。 谁想到王建国又一瞪眼：“你说啥呢？那是我姑，你有话好好说！刚才要地的也是你，现在说人家耍花招的也是你。我姑刚才不都说明白了吗，她手里攥着的那条子换给你们，你们自己答应了的，怎么现在就不算数了！” “可······”刘彩霞没了话，一口气梗在心头差点憋过去。 严新荣怒目瞪着王汉云，恶声恶气的问道。 “二嫂，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劝你赶紧说清楚，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王汉云看着他们狗急跳墙的样子，忍不住心底冷笑。 刚才要占自己便宜的时候，可没见他们这么生气，好像有人给了他们委屈受似的。 她冷笑一声，不紧不慢地说道：“怎么回事？自然就是大家看到的这回事！” “是你们自己说要换我手里的条子，我手里的条子是不是给你了！” “那明明不是河套地！”严新荣将手里的条子扔在了地上，还狠狠地踩了一脚，可以见得气的不行。 王汉云没理会他，只是淡淡的说道：“谁告诉你我手里的那张条子是河套地了！” 原来刚才王汉云知会沈巧英，找王建国主动要了分不出去的鱼贱沟子以后，就直接将那张纸条攥在了手里，严新荣上来抢的时候，她就自然的将纸条扔了出去。 而写着河套地的条子，全程都在王建国手里，早就登记在了王汉云的名下，已经按上了手印。 “反正刚才大家伙儿可都听到了，你们自己也说了换完地绝不反悔。一个唾沫一个钉，你们不会是想要反悔吧！” 沈巧英心里只觉得十分痛快，看着气的脸色铁青的刘彩霞和严新荣差点要笑出声来。 刚才婆婆让她去要鱼贱沟子的时候，她还不乐意，谁想到婆婆心里早就有了计划。 现在不仅白得了一头牛，还把村里最差的鱼贱沟子给换出去了，真是大快人心。 “你！你匡我！”刘彩霞指着王汉云的手指都颤抖了，气的浑身哆嗦的像筛糠一样。 李嫂子乐的后槽牙都盖不住了，一看刘彩霞吃了瘪，立马阴阳怪气的说道。 “呦呦呦！老太太，刚才说要换地的也是你，说不反悔的也是你。怎么现在不承认了呢？和着这换不换地都得你说了算，还都得让你占着便宜，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你以为生产队是你家开的嘞！” 刘彩霞被挤兑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像开染料房似的。 她大概是实在气急了，也不管是不是在大队上了，转头对着严新荣喊道。 “三娃子！这娘们儿就是耍咱们呢！抄家伙，给我打！” 王汉云心里一惊，没想到这老太婆这么猖狂，在大队里都敢动手，赶紧护住了四妮和大着肚子的沈巧英。 “呼——，呼——” 严新荣气的眼睛都红了，抄起来一把小凳子就朝着王汉云砸了过去。 周围的村民赶紧拉架，可严新荣人高马大，力气也大，好几个男人都拉不住他。 “啊——” 一阵黑影砸了下来，王汉云闷哼一声，肩膀被凳子结结实实的砸中了。 “妈！” “妈！奶奶的，你们这群黑心烂肺的，我跟你们拼了！” 沈巧英是个急脾气，一看王汉云被打了，再也忍不住了，上去就要拉扯严新荣，王汉云赶紧在她身后拉着，生怕她动了胎气。 现场一下子乱成一团。 有人看势头不对劲，赶紧跑去了严家报信。 老大严弘文正在院子里洗澡，他今天早上一个人从镇上的粮站里背了两百多斤豆饼回来，家里的猪刚生了小猪，得多吃点好的，用豆饼煮猪食正合适。 背完这两百斤豆饼，他浑身上下都湿透了，一身的汗臭和豆腥味。 想到王汉云交代他回来以后就赶紧去大队里帮着一起分地，还要扛不少农具回来，他赶紧给自己清洗了一遍。 虽说根本没听到村里说起要分农具的事情，但妈说要分那肯定是要分的。 反正最近妈总是这样，说起来村里的事的时候，一说一个准。 正洗着澡，就听见门口有人急哄哄的拍门。 “啪啪啪——，啪啪啪——，严家老大！严家老大！在家吗？你妈和你媳妇在大队里跟人打起来了，你快去看看吧！” 严弘文听到了门口的喊声，心中一惊，赶紧披上了衣裳打开了门。 门一开，正好看见路对面的窝棚里，老三拧着眉毛钻了出来。 “你说啥？我妈跟谁打起来了？” 两兄弟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问道。 第一卷 第116章 咱们断了吧 “哎哟！还不是你那个三叔，非要你家还地。给了他一块地还嫌不好，非得要河套地！”那人叹了一声气，转头又回去看热闹了。 “大哥！什么还地？咱家还欠着三叔家的地吗？”老三一脸的疑惑。 老大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 “不就是那年闹饥荒，咱妈把家里的种子粮都典当出去要给你交学费的那一年！” 想起来王汉云当年的不容易，老大的拳头攥的死紧。 “阿奶也好意思叫咱妈还地！当初妈跪着求到她门上，结果她给了妈一块山崖上的地！妈为了那块地连着一个多月上山，把脚都累肿了才把地收拾出来！” “那地当年说好了，是他们不要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又来提起还地！开口就要河套地！我看是打量着咱家没人了！” 老三一脸的义愤填膺。 “大哥！别愣着了，咱们俩一块儿上大队，高低不能让三叔一家子欺负了妈！” “好！” 老三说这话老大还是满意的，他转身从院子里拿出来一把铁叉子，急匆匆的朝着大队就去了。 老三在他后头也进了院子，左瞧右看，在院门后头立着一把铁锹，他提在手里垫了垫，顺手的很，干脆就提在手里冲出了院子。 刚出院子就看见窝棚里一个身影迎了出来。 “三郎！你这是干啥去？” 杨月兰上来拉住了老三，不让他走动。 刚才邻居在门口说的话她都已经听到了，看见王汉云吃瘪，她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会让老三去帮她？ 最好是能耽误老三一会儿，让那个老不死的多吃点苦头才好。 老三甩开了杨月兰的手：“你拉着我做什么！我妈正在大队里被人家欺负，我得去！” 他面色很着急，杨月兰一看就知道他去意已决。 赶紧装作头晕的样子往他怀里躺：“哎呦！三郎！我这头晕得厉害，你千万不能走！我可就指望你了！反正你妈那里有你大哥呢，再说你三叔家的这么厉害，你要是去了，受了伤，那我该心疼死了！” 正说着，走在前头的老大回过头来，一眼就看见了杨月兰正和老三拉扯。 “老三！她怎么又回来了！”严弘文立刻怒吼了一声。 这个老三怎么回事，前一段时间在集上因为这个杨月兰把妈差点气病了，本来不是都已经跟她断了吗，怎么这两个人又勾搭到了一起！ 老三严弘义脸上都是尴尬，有点心虚的低着头说道。 “大哥，你别误会。她就是回来拿点东西，我没跟她怎么着！” 紧接着他赶紧推开了杨月兰：“东西都已经拿完了，你快走吧！” 他也知道自家人都看不上杨月兰，不喜欢他跟这种女人来往。 其实他们俩上次确实闹得挺不愉快，好几天都没联系。 可前两天他给自己的房子上梁的时候，又见到杨月兰悄悄地找了过来。 几日没见的小情人，更是干柴烈火。 这事他不敢让家里人知道，就悄悄的将杨月兰藏在新房子那边了。 谁知道今天她自己跑了出来，这才叫大哥看了个正着。 严弘文现在没心情理会严弘义和杨月兰的事情，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只觉得对严弘义浓浓的失望。 “哎！老三！你咋就不知道改呢！” 重重的叹息了一声，严弘文转头朝着大队的方向跑去。 看到自己大哥眼中浓重的失望，严弘义的心中倏的一下子抽痛了一下。 原来连平时窝窝囊囊的大哥都看不起自己，难不成自己真的很让人讨厌吗？ 他下意识扭头看向了杨月兰。 发现对方正用恶毒的眼神盯着大哥离开的方向。 严弘义的心里一惊：“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大哥！” 杨月兰一愣，随即立刻反映了过来，赶紧换上了平时那温柔的表情。 “三郎，你这是说啥呢！我就是觉得大伯他壮的很，这样的小事他一个人就能行了，我看你还是别去了！” “小事？”严弘义皱了眉头，“我妈，我大嫂和我妹子都在大队里被人堵着，你还管这叫小事？你知不知道我大嫂怀着身子，就快生孩子了！” 他的声音禁不住大了起来。 杨月兰只觉得有点委屈，嘴巴一瘪。 “你朝我嚷嚷什么呀！你大嫂怀着的又不是你的种，你大哥不是已经去了吗！” “你说啥呢！”严弘义这下子彻底清醒了。 看着杨月兰平时说话柔柔弱弱的，怎么一到关键时刻，说话就这么难听！ 妈说过，自己是严家人！跟大哥大嫂是一家子啊！ 她怎么能这样说呢！ 要是她家里人跟人打起来，她也会拦着自己不让自己去帮忙吗？ 一把狠狠的甩开了杨月兰的束缚，严弘义厉声喝道。 “滚开！那是我妈，我必须得去！” 说着他不再理会杨月兰，直接大踏步走了出去。 杨月兰在他身后气得直跺脚，这小子今天怎么这么不好糊弄，怎么说也听不进去。 “你走吧！你走了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正在往前走的严弘义一下子停了下来，杨月兰还以为是自己的威胁奏效了，心中一喜。 可下一刻就听到严弘义说道：“我们暂时断了吧！” “你说啥？”杨月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我们暂时断了吧！你跟着我过得也不舒服，我身上没有那么多钱给你花。你要的那种生活，我也给不了你，还不如暂时断了！” 说罢，严弘义不再犹豫，提起手里的铁锹，快步朝着大队走去。 杨月兰停在原地，还没有反应过来严弘义说了什么。 她始终不敢相信，以前几句甜言蜜语就能哄好的严弘义，怎么突然间脑袋变得这么灵光了？ 他要跟自己断了，怕不是在开玩笑的吧！ 可她看着严弘义走远的背影，突然间觉得有些后怕。 这小子莫不是真的不想跟自己好了！ 那以后自己在村里该怎么过日子啊！裘大林跟自己断了，村里的男人大都不干理会自己，自己要是留不下来，难不成······又要过回以前那种生活？ 不！不行！一定要想办法让严弘义回心转意！ 第一卷 第117章 专制刘彩霞 严弘文冲进大队的时候，人群已经乱成了一团。 有站在外面看热闹的，有在人群中间拉架的，最明显的就是三叔严新荣，嘴里骂骂咧咧的，好几个男人都拉不住他，一个劲儿的往最里面那边冲。 严弘文左右看了好几次都找不到王汉云的影子，急的满头大汗。 还是刚才去报信的那个邻居提醒了一句。 “你妈跟你媳妇都被村书记拦着在大喇叭那头呢！” 严弘文这才看到人群不断的往大队的一角耸动，几个熟悉的衣角正被王建国几人护在中央。 王汉云的背影微微颤抖，一条胳膊无力的垂了下来，一看就是受伤了。 “妈！”严弘文满眼心疼，喊了一声，“别打了！都给我住手！” 可人群太密集了，吵吵嚷嚷的根本没人理会他。 气的他将手中的钢叉子直接扔了出去。 “哆——嗡——”钢叉从几个村民的头顶飞过，深深扎进了桌子中，入木三分，把手还在轻微颤动。 “啊——” 登时吓的几个胆子小的妇女尖叫起来。 人群立刻停下了躁动，都朝着严弘文这边看去。 严弘文双目通红，扫视了一圈人群。 “我看谁敢动我妈！” 严新荣脸上不好看了，他一个做长辈的怎么能被小辈磨了面子。 “老大！你少为你妈抱屈！谁欺负她了，是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掉包了河套地！不信你就问问，再长的哪个老少爷们儿没看见！” 这人居然还有脸让自己问问！和着他还委屈上了！ 严弘文冷眼扫过在场的人群，人群哪有助纣为虐的，嘴巴全都闭得死紧。 “三叔，这就是你说的大家伙都看见了？” 说着，他不在等待，直接大踏步走了过去。 眼看着严弘文走了过来，人群赶紧让开了一条道路。 “妈！你没事吧！”老大瞥了一眼王汉云几人，沉声问道。 王汉云肩膀被板凳砸了一下，现在生疼，咬着牙道：“没事！” 听到了王汉云的说话声，严弘文的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才转过头怒目瞪着严新荣。 “三叔，我都听人说了，是你非得要换我妈手里的那块地，最后弄巧成拙还反过来要打人！之前我不在，现在我来了，绝对不能容忍有人欺负我妈！” 他眼神锐利，直楞楞的盯着严新荣。 他身材壮实，到底是年轻人，一眼看去跟小牛犊子似的，严新荣对上老大的眼睛，气势上就怂了一大截。 严新荣被盯的心里有些发毛，老大以前是个窝囊性子，打一棍子都放不出两个闷屁的主儿，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牙尖嘴了？ 他竟然才发现，这小子壮得像小牛犊子似的，自己还真不一定能打得过。 “怎么说也是你妈欠了我们的十亩地，闹饥荒的那一年，要不是看你们一家子可怜，你阿奶也不会从牙缝里挤出那十亩地给你们。你小子现在别跟我犯浑，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欠了地自然就要还地！” 严新荣虽然这么说着，可气势上却矮了一大截，说话都有些发虚。 刘彩霞看着他对上自己的侄子，反倒一下子怂了，恨铁不成钢一脚踩在了严新荣的脚上。 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这才看着老大问出了声。 “老大，我问你！你小的时候阿奶也没有白疼你，今天你就说句公道话。当年你爹没了，要不是有阿奶你们家几个小崽子活得到今天吗？今天你家得了好东西，是不是应该记着阿奶的情义，把我老婆子这份人情给还了？” 老大打小就被刘彩霞动辄打骂，对上她以后气势自然就有降下来了。 “可······可我妈不是已经给了你······” 刘彩霞一挑眉毛：“你也不瞅瞅你妈还给我的那是什么地，村里头最差的地都让你们拿来了！难不成当我老婆子是好糊弄的吗？当年······” 一看老大怂了，刘彩霞立马又开始忆当年。 王汉云立刻察觉出不对劲来，光靠着老大的这张嘴，是绝对打不赢的。 刘彩霞这颠倒黑白的功力，一向能把死人都说活了，老大那个脑子怎么可能跟得上！ 她尝试挪动了一下，胳膊立刻传来了钻心的疼痛。 “妈，你的胳膊是不是断了？”四妮的声音有些着急，但好在并不大。 王汉云赶紧朝她摇了摇头：“小声点，别让你大哥听见。” 她也是怕老大担心，可眼看着老大就要被刘彩霞给带歪了，王汉云急的不行。 正着急，就听见门口一声高喊。 “怎么？我家有什么好东西都要孝敬你？你对我家有什么大恩不成？当年把我妈和四个孩子赶出家门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有良心！”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王汉云心里一惊，是老三！ 她忍不住回头看去，可一动之下又牵动了受伤的胳膊，疼的呲牙咧嘴。 老三眼神可比老大好多了，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王汉云。 看着她捂着胳膊疼的不行，他心里一痛。 自己母亲是个多要强的人，以前在地里干活，被玉米杆子扎穿了脚底都没哼一声，能让她疼成这样，肯定是受了不轻的伤。 想到这，他看向刘彩霞和严新荣的眼神更愤怒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今天这地你要是乐意要，那就拿着鱼贱沟子滚蛋，我们绝对不会给你河套地的！” 刘彩霞跟老三的感情并不深，她将王汉云赶出家门的时候，老三才几岁，根本就不记得她。 后来两家人的来往也不多，严家人总怕王汉云过去打秋风，平时走路都恨不得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所以老三跟刘彩霞说话的时候，根本没有老大身上那种孝道的压力。 知道老三才是对付刘彩霞的好帮手，老大直接将他拉了过来，兄弟俩并肩往那一站，高的高壮的壮，刘彩霞和严新荣的气势都快没了。 “严新荣，赶紧拿着你的鱼贱沟子滚蛋！再敢在大队里闹事，信不信我喊警察过来抓你！” 王建国发话了。 第一卷 第118章 大儿媳妇要生了 严新荣和刘彩霞的脸色好像开了染料房一样，一会儿清一会儿白。 想到就这么被王汉云耍了，气的直跺脚。 可村书记都已经发话了，他们也不好闹得太过。 “呸——，没家教的东西！” 刘彩霞恨恨的啐了一口，极其不甘心的跺了跺脚，走出了大队。 严弘文和严弘义赶紧跑到王汉云的身边，想要搀扶起她来。 “别！别动我！”王汉云疼的呲牙咧嘴，却没空顾着自己。 “快！看看英子，她应该是快要生了！” “什么！” “什么？” 两兄弟同时吓了一跳，这才看见一直被王汉云护住的角落里，沈巧英馒头大汗的抵住墙角，脸上都是痛苦的神色，一只手紧紧地捂住肚子，另一只手抓紧了王汉云的衣角。 “弘文·······我，我的肚子······好疼·······好疼啊！” 肯定是因为刚才过于激动，大家推搡之间不知道是谁撞了她一把，动了胎气。 一看沈巧英这个样子，王建国也急了。 “坏了，坏了！刚才我怎么没看见！表弟媳妇这是几个月的身子了，现在能生不？” “不能生也要生了！”王汉云咬着牙说道，“八个半月，怎么着也能活！” 弘文还年轻，又是个男人，没经历过这事，场上就得她稳住场面了，现在她一定不能慌。 管不了胳膊疼的厉害，王汉云急匆匆道。 “建国，麻烦你找人去叫牛大夫。再把邻村的老娘婆叫过来，就说我儿媳妇要生了。” 看了看沈巧英身下的一片水渍，明显羊水已经破了。 王汉云咬咬牙：“再给我们家借一辆板车，她现在不能走动，我们得把她先带回家里去。” 王建国赶紧点头：“姑，说麻烦不麻烦的，咱们都是一家人，这都是我应该帮的。” 他赶紧转过身去喊道：“大家伙儿都往开散散，老爷们先出去，有女人要生孩子！家里头有板车的，赶紧赶过来，最好是牛车，干净的！” “书记，我生过孩子，严嫂子胳膊不方便，我来帮她！” 王建国的话音刚落，就有人接茬儿道。 是李嫂子，她正将身上的外衣脱了，直接挤进了两兄弟之间，赶紧将沈巧英濡湿的裤子用自己的外衣盖起来。 王汉云递过去一个感谢的眼神。 再看身旁的两兄弟，一个赛一个的呆若木鸡。 特别是老大，明显已经慌了。 “妈，英子她······她就······要生了？我······我要当爹了？我该咋办？咋办啊！” 严弘文双手哆嗦，慌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了。 老三严弘义也不遑多让，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自己要当叔叔了。马上就有一个红彤彤的小人，要叫自己叔叔。 不知道怎么的，他心里突然生出来一股亲切。 但下一刻，李嫂子就连带着几个妇人将他们俩都往外推。 “去去去！女人生孩子，男人赶紧回避！” “老大！”王汉云突然叫住了被推搡出去的严弘文，“你给我稳住了，特别是现在，你不能慌！你是英子的男人，你得扛的住事，明白吗！” “我······我明白！我明白！” 母亲的声音好像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严弘文的语气镇定了一些，咬咬牙，走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几个生育过的女人。 李嫂子偷偷拉了拉王汉云，贴着她的耳朵说了一句。 “严嫂子，你可别嫌我说话难听。你儿媳妇这胎怕是不咋好！她这是第一胎，刚破水，刚开始疼起来，我就没见过疼得这么厉害的。” 王汉云沉默的点头，伸手将四妮也往外推。 “你出去告诉你大哥，能借三轮车就借三轮车，实在借不到，牛车马车都可以。把家里头我新做的那床被子铺好了，暖和干净的，千万不能让你嫂子受着凉。快去！” 四妮却摇头：“妈，你这手不方便，怎么说我身上也没伤，要不我留在这吧！” 王汉云眼睛一瞪：“你这傻丫头，你一个没出阁的姑娘懂什么！我得留在这，万一要是有什么事，我得拿主意！快去！” 眼看着王汉云坚决，严四妮也不再耽搁，赶紧跑了出去。 王汉云看着满头大汗的沈巧英，禁不住有些担心。 前世沈巧英生产十分顺利，谁想到现在居然动了胎气，她总有种隐隐的感觉，感觉似乎要出什么事似的。 但很快，她就又摇摇头，稳定了一下心神，越这个时候自己越不能慌。 那头的几个妇人已经七手八脚的将沈巧英的裤子给扒了下来，虽说大家都不是接生婆，可到底都生育过几个孩子，懂还是懂一些的。 “呀——，坏了坏了！严嫂子，快来看看，你儿媳妇这······这这这······” 王汉云心里一惊，赶紧凑过去看。 只见本该看见婴儿头发的地方，隐隐约约露出来一只小脚。 完了！胎位不正！ 她头脑发昏，一下子差点没晕过去。 好在李嫂子眼疾手快，一下子扶住了王汉云。 “严嫂子，你先别瞎想！我听说有个法子，能救胎位不正的妇人，就看你要保大还是保小了！” “放你娘的屁！我都要保！”王汉云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吼了出来。 那头的沈巧英被惊动，一下子大哭了出来。 “妈！妈是咋回事啊！妈，我害怕！” 这一声声妈喊的王汉云的心像是被钝刀子片了穿起来烤似的，前世，四妮难产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场景。 恍惚间，她似乎又看到那满床的鲜血和自己面无人色的女儿。 王汉云一下子攥住了沈巧英的手，咬着牙说道。 “闺女！你别怕，你信我，妈一定保住你！” “那孩子呢！妈，这是我第一个孩子，我不想·····” “妈知道！妈知道！大小我都要！” 说罢，也管不了自己疼的像是要裂开的手臂，王汉云直接推门冲了出去。 “车呢？车怎么还没来！” 第一卷 第119章 老三的醒悟 “我大哥已经去借了！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老大不在外面，搭话的是老三。 他皱着眉头，也是一脸的焦急。 原本王汉云这段时间都没怎么搭理他，但今天是个特殊情况，王汉云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老三，你大嫂难产，你赶紧去找一辆车过来！越快越好！慢了，大的小的都保不住！” 王汉云生育过四个孩子，她知道要是这生孩子的时候，孩子的脚先露出来，八成大小都保不住。 大小都保不住？ 严弘义心里一惊，下意识拉住了母亲的手。 下一刻，他只感觉到母亲的手心冰凉一片，还在微微地颤抖。 严弘义慌了，难不成大嫂她······ 虽说他还没有结婚，也没有过孩子，平时跟沈巧英的关系也不太好，但大概是血缘的关系，他是很期待这个孩子的出生的。 “妈，那现在要怎么办！”严弘义的声音焦急而急促。 王汉云急了：“找车！找车送镇上的卫生院啊！” “对对！叫车！叫车！” 严弘义一转身，就看到身后还站着的村民们。 “扑通——” 他双腿一软，当即给在场的人跪下了。 “乡亲们，求求你们救救我大嫂！谁家有车，借给我们一辆吧！求求你们了！” 农村人虽说有许多那种平时嘴巴贱的，但事到临头，大家还都是愿意帮上一把的。 可那个年代家家户户都那么穷，谁家要是有一辆牛车马车都是富裕人家了，谁家能一下子拿的出来！ 严弘义左右看了看，看到没人动，急的眼睛都红了。 “乡亲们！我给你们磕头了！平时我要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大家，大家尽管朝我来，我大嫂！我大哥大嫂可都是好人！” “砰砰砰——” 大概是发了狠心，严弘义朝着地上猛磕，额头上立马肿起来一个大包。 看得在场的乡亲们都忍不住别过了眼去。 王汉云心中一紧，事到临头，老三他······居然这么有良心······ “我家有三轮车！” 人群里站出来一个人，突然喊道。 严弘义心中一喜，抬头看去，却见是石春来站在他面前。 “大姑······” 严弘义心里有些发虚，到底是跟她家有过过节，他有点难以面对石春来。 “啊——，疼死我了！疼死我了！妈，救救我！救救我！”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屋子里突然传来了沈巧英撕心裂肺的惨叫。 王汉云肉眼可见的浑身一抖，立刻慌不择路地跑回了屋里去。 严弘义看着石春来盯着自己的眼神，他忍不住了，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大嫂和未出世的小侄子就这么没了吧！ “咚咚咚——” 三个响头磕在了黄土地里。 严弘义攥着的拳头伸开又攥紧，最终，他还是颤抖着说道。 “大姑！到底是我对不住姑爷，你要打要骂冲我来，我只求你······我只求你救救我大嫂！把你家的三轮车借我用用吧！等我大嫂平安了，我当着你的面，上姑爷的坟头上磕头谢罪去！” 石春来看着眼前为了家人在她面前卑躬屈膝的男人，她心头原本还含着的闷气，一下子散了。 “行，你跟我回去推车吧！” 严弘义一愣，眼眶里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唰”的一下子流了下来。 “谢谢大姑！” —— 去医院的路上，严弘义都快把三轮车的车轮子蹬冒烟了。 沈巧英躺在三轮车上，疼的厉害，抓着王汉云的手哭个不停。 “英子，你别哭，听话！得留着力气得会儿生孩子！”王汉云看的心疼。 生孩子就是女人的一道鬼门关，还不知道沈巧英这次能不能闯过来。 “妈，弘文呢？他咋还不来？”沈巧英哭的厉害，一个劲儿问严弘文去哪了。 他去借车还没回来，老三先把车骑来了，王汉云就让人告诉他一声，自己先带着人往卫生院赶。 “他一会儿就来了啊！”王汉云给沈巧英擦了一把脸，拍了拍前头的老三，低声道。 “再快点！” “行！” 严弘义低低答了一句，三轮车一下子又加快了速度。 到了镇卫生院以后，王汉云赶紧招呼老三帮着她把人往医院里抬。 老三从三轮车上下来，腿一软，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没事吧！”王汉云看了他一眼，有些担心的问道。 他应该是骑车太快，脱力了。 “没事！”严弘义咬咬牙，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妈，你先等着，我进去喊大夫！” 牛坨子镇上的卫生院还不错，一般的病都能治，在这里生孩子的人也不少。 大夫们将人七手八脚的抬进去以后，就赶紧拉起了帘子。 “家属在外面等着！” 王汉云松了一口气，大夫脸上的神色并不慌张，代表沈巧英应该没自己想的危急。 紧张的感觉消散以后，王汉云这才感觉自己的肩膀钻心的疼，碰都碰不得。 “妈，你这肩膀没事吧！要不我扶着你去旁边的外科看看？” 老三眸光闪了闪，蹭了过来，小心的问道。 “我不能走！等会儿人家大夫要是出来，找家属找不到，就麻烦了。” 王汉云抬头看了老三一眼，他低着头，脸上有些不自然。 知道他到底也是关心自己，王汉云又加了一句。 “待会儿你大哥来了，我再去看就行了。” “那······那也行！”老三抬头看看王汉云，在她旁边的凳子旁边挨着墙角蹲下了。 王汉云看着他缩着身子蹲在墙角的样子，没来由觉得有点好笑。 “你蹲在那里做什么？这里不是有凳子吗！” “啊？”老三一愣，抬头就看见王汉云正在朝着自己招手。 拍拍身边的凳子，示意他坐过去。 “我······我还是不过去坐了，免得生气妈生气。”老三嘟囔了一句，又低下了头。 其实他也很想坐到王汉云身边去，可他不敢。 在家的时候王汉云对他疾言厉色的，他都已经快要习惯妈对他说话没好气的样子了。 第一卷 第120章 老三的醒悟（2） “你也知道你以前经常惹我生气啊！”王汉云这么一说，严弘义的头垂的更低了。 “妈······”他咬着嘴唇，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说道，“妈，以前是我不对，是我太混了！以前······以前你受苦了！” 王汉云一愣，几乎没想过老三居然还会说出这种话来。 你受苦了······ 这句话她等了多少年，从来没有人对自己说过。 丈夫突然去世，自己一个寡妇带着四个孩子被婆家赶出门来，最大的老大那个时候也不过才14岁，还是个孩子。 她求爷爷告奶奶的勉强盖上了房子，日子靠着她维持着，一天一天的过了起来。 可偏偏老三又病了，为了给老三治病，保住这个孩子，她把丈夫给自己留的那点子东西几乎都卖光了，才把他救回来。 看着他一天又一天的，平平安安长大，自然也会偏疼他一些，谁想到这竟然成了害他。 王汉云的眸光闪了又闪，心中好像被人扎了一刀似的，眼泪猝不及防的从脸上掉了下来。 当初给老三借钱上学跪遍全村的时候她没哭，老三跟她抢房子的时候她也没哭，甚至最后一个人孤零零的死在出租屋里的时候，她也没哭。 可现在，老三说，妈，你受苦了······ 积蓄多年的眼泪再也止不住的往下流，王汉云慢慢转过头看着严弘义那张酷似自己丈夫的脸，嘴唇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妈！你别哭！是我不好，我不该惹你生气！我······”严弘义一下子慌了。 抬手就往自己的脸上抽。 “啪啪啪——”几个巴掌落在他脸上，却不是严弘义打的。 王汉云手掌发麻，原本还克制的住的表情再也绷不住了，一下子捂住了脸“呜呜呜”的哭出声来。 “你这个小混蛋！这么多年，你是要气死我吗！” 她是在为自己这么多年的委屈哭泣，也是为着前世对老三过于放纵愧疚，原来这孩子······还有的救······ 严弘义被王汉云披头盖脸的打了好几巴掌，却一点都没见生气。 他满脸都是慌张的神色，看着痛哭不已的母亲，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 想到自己一直以来的作为，生生将母亲逼的寒了心，他的一双通红的眼睛里也忍不住流下泪来。 “呜呜——，妈，你别哭了！我错了，儿子错了啊！” 双膝一软，严弘义一下子跪在了王汉云的身前，像小时候一样，头枕在王汉云的膝盖上，眼泪将王汉云的膝盖都浸湿了。 王汉云哭的喘不过气来，咽不下这口气，生生将他拉过来恨恨的锤了一顿才算完。 被锤的生疼的严弘义也不吭声，小狗一样往王汉云的怀里拱，气的王汉云又给了他两巴掌。 母子两个拉扯了一阵，王汉云的额头上都起了薄汗。 双双对视，倒是严弘义先红了脸，尴尬的起身一声不吭的坐到了一边。 王汉云看着他那样子，憋在心里多年的气顺多了。 “我看你在山坡地那块盖了新房，是不是快封顶了？” 她先挑起了话头。 严弘义刚跟她缓和了关系，还有些不好意思，脸一红。这房子原本是为了杨月兰盖的，他一直没主动跟王汉云提起来，就是怕提起来杨月兰她不高兴。 可他犹豫了一会儿，突然想到自己跟杨月兰已经断了。 眼前一亮，严弘义立马凑到了王汉云的身前。 “妈，我跟杨月兰已经断了！这次我保准要听你的话，绝对不会再给你找麻烦的！” 这俩人······居然断了？ 王汉云有些不可置信的挑了挑自己的眉毛。 “真的！我敢发誓！要是我今天说的有一句假话，就······就出去掉在山沟沟里回不来！”严弘义看出来王汉云脸上的怀疑，立刻指天发誓。 “行了行了！你跟那个女人早就该断了，这点小事赌咒发誓的，也不怕神仙姥爷们笑话！”王汉云没好气的打断了他的话。 “我是想说，咱们村上现在已经把村里的集体耕地分给了大家。各家各户都要种自己的地，往后宅基地也不会轻易再分下来了。你那房子倒是盖的正正好，反正说起来也是咱们家的宅基地，你早点把房子上了顶子，去找建国登记一下子。” “啊？行！行！” 反应了老半天，严弘义才发现王汉云是承认了自己盖的这个房子，他心里一喜，原本已经憋回去的眼泪差点又流下来。 他赶紧低下头去擦眼泪，整个人趴到了王汉云的身前。 突然十分认真地朝着王汉云说道。 “妈，我也想好了，我这大学再考也是第三年了。或许······或许我天生就不是上大学的材料，现在村里分给了咱家不少地，你和大哥两个人肯定种不过来。” “小侄子出生了，大嫂要带娃，四妹要上学。这个家靠你和大哥两个人撑着，高低得把你累坏了。” 他咬了咬牙：“妈！往后我就跟着你种地，别人能干的活，我照样能干！等过几年，我攒些钱，就在村里开个小卖店，卖点烟酒茶糖，到时候你岁数大了，就不用每天在地里刨食吃了！” 他的话说的王汉云有些发愣。 她从来没想过老三居然会在开小卖店这件事上跟自己想到一起去，更没想到以前开口闭口就是自己是大学生的老三会主动放弃复读。 难不成他真的醒悟了？ 不确定老三说的是不是真心话，王汉云只能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行，你想好了就行。反正你也已经长大了，自己的人生路也该自己走。等过几年你再大几岁，我给你说一房媳妇，我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至于以后，你给不给我养老，我也不在乎。我现在已经不指望你们了！” “不会的！”严弘义以为王汉云还在生自己的气，赶紧摇头，“妈，你别这么说，我肯定会给你养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