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顶替唐僧，搅乱三界》 第1章 仙、妖、人 万寿山，五庄观，大小道士、男女仙人在林木之间穿行，慢悠悠、施施然。 都是修行有成的全真，长生无老，不受八邪，世间罕有能让他们急躁的事物。 后山花园里有一颗人参果树，是混沌未分之时便诞生的天地灵根，不到开园时少有人能够接近。 人参果树的根系发达无比，刺入山体，深入大地，硬是从极深之地汲取出一丝丝混沌气息。 这丝混沌气息汇聚在一颗巨大的仙卵之中，卵中有一仙君，正甩动拂尘引导这一丝混沌气息投入眼前的仙胎之中。 仙胎中有一生灵，四肢、五官俱全，孔窍圆满，是一无魂之人壳（qiào）。 “天地有寿，日月无光，大劫未至，诸恶先行……” 镇元子喃喃自语，又好似是在跟那无魂之人壳说话： “看不透，舍不得，放不下……漫天仙佛难说有几个能守住最后的体面……” 东胜神洲， 海外仙岛之上，一块仙石崩裂，内孕仙卵见风化成一只石猴。他学会行走，又拜了四方，双目运起两道金光射冲斗府，惊动了周天仙神。 凭借人参果树之灵根，镇元子也感应到了那两道冲天的金光。 他皱起眉头，捏指掐算，双眸中神光闪烁： “天机已乱，正是时候！” 话音未落，镇元子便催动仙法，于身前凝聚出一只寸许高的小人儿。这小人儿金光烁烁，闭目盘坐，样貌与镇元子一般无二。 他正要继续催动，一道无声雷光突然从天外降临，顺着人参果树的枝叶、树干、根系飞速落下，径直砸在仙胎人壳之上。 镇元子眉头紧皱，身前小人儿怒眼圆睁。 咚！咚咚！咚咚！咚咚…… 无魂人壳的心脏突然跳动起来，声音好似洪钟大吕，整个仙卵都在随之震荡。仙胎之上，有一道寡淡昏光混着荡漾的涟漪散出，飞速消散。 金光小人儿赶在这道昏光涟漪消失之前将它聚拢在手掌之中，他端详片刻，随后一把塞进嘴里。 须臾之间，镇元子睁开了眼睛，面前的金光小人儿也不再盘坐，转过身来与镇元子对视。 “竟是从大罗之外降临，还能有混沌雷霆庇佑，此子……不简单！” 一大一小两个人同时开口，声音也没半点差别。 镇元子陷入了沉思，整个仙卵之中只剩下了仙胎震动之音。 许久之后，镇元子舒展眉头，身前的小人儿也重新回到了泥丸宫。 下一刻，一点金光自镇元子眉心涌出，在半空中不断震动，吸引着四周仙灵之气飞速汇聚，只片刻便要化出人形来。 不过镇元子及时出手，将那即将成形的人身打散，重新凝聚成了一颗豆大仙丸。 “这人壳乃是我耗费万年光阴孕养的身外之身，你今入主其中，也算承了我一段因果，既如此，那便应当还我一段因果。” 话音落下，那颗仙丸化作一道流光钻入仙胎，融进了那具身体的心口皮肉，化作一颗不起眼的淡色肉痣，随着心跳一起缓慢震动。 …… …… 时光流转，转眼三百二十多年过去 这一日，镇元子正开坛讲道，座下四十八名弟子正听的入神。忽然间，众人有感，抬头望去，见师尊镇元子已经停下讲道，目光烁烁遥望东方。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镇元子甩了甩手中拂尘，沉声道： “时候不早了……” 没人明白师尊为何突然说那么一句，也没人注意到，随着镇元子手中拂尘飘动，一道灵气自拂尘冲出，直奔人参果树而去，又顺着人参果树扎入地下。 “……清风明月，山门外有人求道，你们去将那人领进门来。” “是。”两人起身应声，快步朝山门走去。 …… …… 此时的陈书同正坐在五庄观的门外的台阶上发懵，一边惊喜于手脚灵活、思维灵敏，一边又震惊于身旁的巨石上刻着“万寿山福地，五庄观洞天”几个大字。 他早就知道自己穿越了，也知道自己莫名降临到了一具十分强大的肉身之中，可没想过自己会穿越到“西游记”里！ 在他的记忆中，自己砸进这具身体里之后，只听到了几句什么你的、我的、欠个什么还个什么，然后就迷迷糊糊的陷入了沉睡。 也不知道沉睡了多久，突然有个声音出现说了句“该起床了”，然后就有一股风把自己送到了这里台阶上。 “五庄观啊……应该只是同名，呵呵……不能是西游记吧……” “西游记又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末日宇宙，妖魔乱世，生灵涂炭……” 陈书同一边念叨一边使劲儿搓了搓脸。感受着双手的温度，他愣了一下，又使劲儿拍了拍大腿，腿上火辣辣的疼痛钻进脑子里…… 疼！但是让陈书同无比兴奋！ 他瘫痪数年，下半身硬的就像是木头疙瘩一样，疼痛、瘙痒这种感觉早就不存在了。 别人瘫痪是软，是无力，他是硬、是木。肌张力过强，上半身稍微动一下就能刺激腿上的肌肉痉挛起来。 瘫痪的人整日阴郁，每日想的都是该怎么自杀。活？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 但如今，他不瘫了！ “……是就是了！怕他个鸟！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就算是在西游记里喂了妖怪，也比在床上瘫痪几十年强！” 陈书同接受了现实，他决定站起来，仔仔细细的感受下可以自由行走的快乐，哪知这肉身强的可怕，还不能熟练控制的他直接蹿上了半空。 就在此时，五庄观的山门被推开了，清风明月两人一脸震惊的看着陈书同舞舞喳喳的从天而降，一屁股磕在了台阶棱角上。 啊！ 伴随着陈书同的痛呼，清风明月两人对视一眼： “竟然是从天而降的凡人！” “这是被哪个路过的神仙扔下来的吧？” 两人声音不大，但陈书同却听的十分清楚。他也顾不得揉屁股，连忙起身，尽力控制着还摇摇晃晃、不太习惯的身体躬身施礼： “道……两位仙姑……好。” 明月被这怪异的问候逗的嗤笑出声，好在清风年纪稍长，颇有风范的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 “适才师尊说有人在山门外，是来求道的，说的可是你？” 陈书同楞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心中明了：师尊啊，怕不是与世同君镇元子，看来我的出身已经被安排好了。 “是我，是我，烦请两位仙姑……” “是你就行！”明月打断了陈书同尴尬的客气，清风偷偷挤了下她，抢过话头： “跟我们进来吧，我们带你去见师尊。” 说完，也不管陈书同的反应，清风扯着明月的衣服让到了一旁。 “师姐，这人真有意思，你说师尊会不会让他当咱们俩的徒弟……” 第2章 拜师 陈书同只当没听到两人对话，强作镇定的走进山门，跟在两人身后朝五庄观深处走去。 清风明月也是西游记中的老熟人，陈书同一边跟在两人屁股后面走，一边回忆西游记中这两个女道士的年纪： “应该都是一千多岁来着，不过当面看起来就跟十几二十岁的小女孩差不多，看来修仙果然使人年轻！” 万寿山并不是单纯的只一座山峰，实际上一共有九座山峰，四周八座高耸入云的山峰拱卫中宫，五庄观就在这正中最高的山峰上。 入了山门，陈书同看到了二门上贴着的两幅对联，西游记原文中孙悟空就是因为这幅对联而将里面的道士当做了唬人的骗子。 山门宏伟，二门也十分宽大，两侧稍远处各有一座马棚，看起来也就能住住凡间马匹，不知道神仙的坐骑是不是受的了这个委屈。 打开二门，入眼是两道青石台阶，各有三十六阶，踏过台阶便是一座宽阔的广场。 此时这广场上正有四十六人分坐两侧，最后面空着两个蒲团，应该就是清风明月的。 正前方是一座宏伟大殿，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道长正盘坐在半空之中，身下青光浮动，搅动着他手中拂尘白丝摇曳。 “想必这位就是与世同君镇元大仙了，只是怎么跟书里写的不一样？” 陈书同虽然许久不看西游记，但对西游记里对几位神仙的面貌描写还是颇有研究的。他清楚记得，西游记里说镇元子“体如童子貌，面似美人颜”，虽然不至于鹤发童颜，但童颜却是没跑的，怎么眼前却是个中年面貌？ 难道自己来的西游记不是小说西游记，而是电视剧版的西游记？ 陈书同走神的时候，两旁四十六位道长也都在好奇的打量着他，最上方的镇元子更是嘴角带笑，细细的观察他的反应。 “师尊，他就是山门外的求道之人。”清风率先施礼开口，明月紧随其后： “我们开门时正见他从天而降，想必是哪位路过的神仙送过来的。” 陈书同尴尬了一瞬，好在明月并没有详说他当时的窘况。 没说，就是没有！ 他学着清风明月的样子施了一礼： “俗世凡人陈书同，见过上仙……” 镇元子点点头： “你从何处来？” 镇元子一开口，陈书同立刻就认出了这个声音，意识到自己从降临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时间就是受镇元子照顾。 四舍五入，这就是自己人。 “我家乡偏远，想来到此地千难万难，比……烛火烧断金锁还难，我耗费几十年光阴，又丢了九成性命，这才机缘巧合来到仙乡宝地……” “仙乡宝地”这个词本来是阿谀奉承、拍马屁的俗词，可用在这里却还觉得污了洞天福地的灵韵。 这难以无视的反差、别扭横亘在喉，让陈书同越说越郁闷。 好在镇元子对他的回答十分满意，即没有透露出什么过于离奇的身世，又清楚、真实的说明了自己付出了巨大代价。 “嗯——既然你苦心求道，那我便……” 简单的过场走完了，接下来就是入正题。不过年纪最小的明月忍不住跳了起来，兴奋非常： “师父，这次可轮到我们两个收徒了么！” 旁边，清风使劲儿扯着明月的衣袖，可惜没拦住。 此时明月说也说完了，清风索性也跟着站起来，一脸期待的看着镇元子。 在场众人都明白他们俩是怎么想的。 就算年纪最小，可两人修行也不少年月了，每天听着师兄师姐们聊的都是自己的弟子如何如何，心里早就馋的不行。 陈书同瘪着嘴不敢说话，生怕说不对付、遭了嫌弃就真的被扔给清风明月了。 这两位仙姑虽然真实年纪小不了多少，可心理年纪还不如老家的高中生，这要是当了师父，还不知道得怎么折腾！ “哦？若真要你们收他，你们打算教他点什么？” 两旁众人都满脸笑意，很明显是在等着被两个小师妹逗笑。 “我……我可以教他腾云驾雾！”明月一脸骄傲。 清风只是张了张嘴便放弃了，实在是明月那一脸骄傲的杀伤力太大。 “呵呵，你们年纪尚小，不通世道人情，收徒的事，过些年再看！” 镇元子笑呵呵的说完，抬手便打出一道灵气封住了明月的嘴巴。 而本想反驳的明月只得放弃，气鼓鼓的把自己扔在了蒲团上。 清风很清楚明月想说什么，因为二百年前有这种机会的时候，师父拒绝他们的理由是修为不够，可不是什么世道人情。 这里头明显有猫腻！ 镇元子笑了笑，飘身下了青光蒲团，甩动拂尘打出一道柔和灵气撞在陈书同的胸口，转瞬化为一身青色得罗道袍。 “你既有缘来此，那我便收你为徒，日后要勤加修炼，谨言慎行，戒急用忍！” 陈书同连忙跪地叩首： “弟子陈书同，给师父见礼！谨遵师父教诲！” 徒弟给师父磕头不是什么掉价儿的事情，更何况这是西游世界，师父是真能帮你安身立命的，陈书同想的十分透彻。 这边施完礼，镇元子又亲自为他引荐了诸位师兄师姐，这待遇更是让众人暗暗惊叹。 最后介绍到清风明月的时候，发现刚刚还颇为委屈的两人此时却又重新开心了起来。 明月更在镇元子刚刚说完她的名号之后便抢过了话头： “师弟师弟，嘿嘿，现在你是山上年纪最小的了，以后要乖乖听话知道不！不能调皮捣蛋，要认真修行，还要勤洒扫，敬师长，每日早课后要跟……” 啪！ 清风一巴掌拍在了明月的后脑上，打断了她的嘚瑟。不过，镇元子接下来的话却让清风也沉稳不下去了。 “书同刚刚上山，还有许多不懂，清风明月，你们要勤加教导，莫要只顾着摆师姐的架子。” 这句话几乎钦定了她们两人就是小师弟在山上的“监护人”！ 在山上“伏低做小”几百年的两人怎么能不兴奋！ 不过，陈书同这位小师弟却要让她们失望了。 接下来的时日，陈书同每日早起跟着两位师姐诵经读书，洒扫庭院；早课结束后又开始操持饭食，收拾花草果木。 只是陈书同这具“人壳”身体强横非常，掌控不顺的他总是不小心撕破经书、折断扫把，好容易来到做饭环节，又时不时就掰断碗筷……经常惹的清风明月两位师姐满头大汗的收拾残局。 最后实在没办法，清风明月让陈书同远离物件，只乖乖跟在一旁看着就好。 第3章 修行 陈书同倒也没闲着，用了几天时间旁敲侧击的询问了解这个世界。 清风明月两位师姐极少在外行走，对世俗国度没有了解。 可一旦问起神仙洞府来，两位师姐就打开了话匣子。 一如西游记原文所说，这个世界有四大部洲，分别是东胜神洲、南赡部洲、西牛贺洲和北俱芦洲。 海外还有十洲三岛，不过所谓十洲三岛，其实可以看做是三座比较大的岛屿和十座比岛屿巨大的陆地。 可真论起大小来，这十洲自然也是比不上四大部洲的。 “……师弟，你怎么会连四大部洲都不知道呢？” 问的多了，两位师姐就开始疑惑了。 好在陈书同早有准备。 “俗世百姓，能知道国号君名，听说过几个州府郡县就已经算得上博闻广知，能说几句仙山海岛就称得上世外高人了……我一路兜兜转转，能有机缘见到仙山，都不知道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哪里能知晓这些东西。” 听到这话，两位师姐想：可怜乖巧的小师弟一路上定是经历了无数苦楚！ 于是，两人就对陈书同加倍照顾起来。 对于夸张描述这虚假的“一路求道艰辛”，陈书同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可两位师姐在那之后对陈书同的加倍照顾却让他压力颇大。 好在早食之后，陈书同可以在山林中尽情奔跑，放空大脑。 奔跑，踏林！ 这已经是陈书同每日最爱的事情。 每多奔跑一日，就能洗去一日瘫痪的痛苦。 一开始，清风明月以为陈书同在山林奔跑只是为了强身健体。为了保护小师弟，两人还寸步不离的飞在半空跟着。 可很快她们就发现，陈书同的奔跑发力根本不是在磨练自己，而是在沉浸的享受自己身体的每一次伸展。 虽然不通世道人情，可毕竟是得道全真。 她们运法眼细看，当即发现，每当陈书同沉浸于奔跑中身体的伸展时，他的脏腑五气都能各安其位，不必费心捉坎填离也能后天返先天，直入人仙之境。 等他从那种状态中脱离之后，五气才再回归凡俗之状，重新变成了一个身体过度强壮的凡人。 她们不知缘由，只当是师弟福缘深厚。 实际呢？这可是镇元子耗费万年光阴才孕育出来的宝体！ 这具人壳自诞生之日起就是混元真仙之境！ 陈书同的魂魄入主之后，镇元子又耗费许多时日伪造表象，这才让人看不出境界。 不过肉身境界和道法修为不是一回事，陈书同想要真正成为仙人，还需要认真修行。 …… …… 一个月的时间转眼过去，陈书同依然每日在山中踏林奔跑。 不过清风明月已经不再寸步不离的跟着了，而是直接飞在半空，遥遥守望。 但陈书同也不孤单，因为山中的许多灵兽都已经认识他了。 他一开跑，立刻就有仙鹤、灵猴顺着动静追过来，然后就同路飞驰，好似比赛一般。 时不时还会有一两头麒麟在稍远处的山头上眺望，望的兴起了还会吼上两声助助声势。 今天又是如此。 “呀！小师弟看上的那头母麒麟又来了！咱们干脆把她抓来给师弟当坐骑好了！” 明月的双脚倒腾着脚下的云雾，好像下一刻就会冲出去一样。 清风抱着肩膀，斜眼看着她： “有本事你就去呗，被打哭了别再找大师兄告状就行。” 万寿山中一共有两头麒麟，是一对姐弟，从外面迁过来的，父母似乎被某个强大的妖兽斗败身死。 它们来到万寿山时年纪还不大，初开灵智，是大师兄知晓后勤加照顾，这才逐渐把万寿山当成家。 明月很喜欢那对麒麟，总是过去吵闹，惹的麒麟姐弟烦了就总是打架。二打一，明月当然打不过，于是就跑到大师兄面前哭诉，被大师兄哄上一阵又好了……过段日子又重复一遍。 现在，是明月又想到了新的借口。 山林中，陈书同踏枝冲天，顺着刚才的吼声看到了那对儿麒麟： 真好看啊！麒麟果然不是长颈鹿！ 他冲那边挥了挥手，算是打了招呼，紧接着便再次沉浸于疾驰狂奔之中。 “哎呀——快看！师弟跑的越来越快了！”明月转移了话题。 清风白了她一眼： “是啊，一跃百步，轻身的本事差不多了，山里的仙鹤已经需要认真飞才能不被追上了。” “所以咱们可以教他腾云驾雾了对吧！” “……问问师父吧，说不定师父那边有更适合师弟的腾云之法。” “哎呀那也先教了再说嘛！到时候师父看小师弟修炼勤勉说不定还能赐下几件宝贝护身呢！” 清风没有再说话，倒不是在犹豫什么，而是她很清楚万寿山上的一切都瞒不过师父。 刚才和明月说的这两句话，师父必然已经听到。 小师弟这些天的行事，师父也必然关注着。 话说了，师父听到了，这就行了。 明月也明白，只是心里还在犹豫是不是当面央求下师父会更好。 五庄观内，镇元子放下手中毛笔，笑了笑： “跟书同行走月余，心思确实缜密了许多。” 要换做之前，这两个小徒弟打死都不会有那么多弯弯绕。基本上两个小脑袋一碰就会立刻咋咋呼呼的找上师父了！ 谁能想到呢！ 镇元子让清风明月“带带”陈书同，竟然也存着让陈书同教会两人人情世故的想法。 “只是，还不到时候。”镇元子重新拿起笔刷刷点点，不再关注观外之事。 一个月，两个月…… 春天过了，夏天来，秋天走了，冬天又到。 站在半空的清风明月，肩头掠过的风从凉到暖，从炎热到苦寒，眼前被小师弟、灵猴、飞鹤卷起的树叶也从绿到黄、从黄到绿的换了个遍。 陈书同在林间穿梭的越来越畅快，越来越轻松。他已经可以在踏林疾驰的任何一个瞬间分出心神来做别的事。 于是，各种各样的东西都会突然从林间飞出，射向半空中的清风明月。 有时候是成熟的水果，有时候是吃完的果核，到了冬天就变成大小不一的雪球。 …… 嗖—— 两颗拳头大的小西瓜从林间飞出，嘭的一声砸在了分立清风明月两侧的两头麒麟头顶。 炸开的果皮、果肉飞溅了四位满身。 清风有些无语，明月插着腰做好了叫骂的准备。而两头麒麟则瞪圆了大眼，时刻准备朝陈书同报复回去。 第4章 人参果 没错，陈书同逐渐跟两只麒麟熟悉了，就开始想折逗弄。久而久之两只麒麟就烦了，可想报复的时候又追不上陈书同…… 气急败坏之下，两只麒麟就跟清风明月达成了统一战线。 此时陈书同在林间疾驰的速度已经需要仙鹤全力振翅才能保持少许领先。 那只灵猴则很早就放弃了这一运动方式，因为半年前它就已经逐渐跟不上陈书同的速度了。 它也不是没挣扎过，有几次甚至带着万寿山上好几个猴群一起过来打算玩“猴海战术”，可还是败了。 “清风师姐——你们动起来啊，都老气横秋啦！” 清风开始撸袖子。 呼吸间，陈书同已经跑到了另外一个方向上： “你才540岁啊！” 清风忍不住了，噌的窜上大麒麟，一人一兽正要冲过去，陈书同又换到了背后的方向上： “咦明月你什么时候也骑上大狗狗啦！” 毕竟是麒麟，有傲气，平日里怎么肯被清风明月两个小道士骑！尤其是明月和小麒麟之间更是僵的很。 可陈书同这一声“大狗狗”一出，两只麒麟立刻就不管不顾了！ 明月趁机用小腿磕上了小麒麟的肚子，嘴里叫骂： “你敢不叫师姐！今天我一定要撕烂你的嘴！” 话音未落，两只麒麟就背着两位小仙冲下了云霄。 陈书同一面大笑一面纵情踏林狂奔，笑声回荡在整个万寿山中。 …… …… 五庄观上，镇元子基本每年都会有一次开坛说法的安排，即便是陈书同也已经完完整整的听了九次。 不过陈书同在修炼一途还是新人，平日里虽然跟着清风明月学了不少基础，可想要完全听懂地仙之祖讲的道还是有些费劲。 这一次讲道又要结束了，就在陈书同准备继续去山里畅快一番时，镇元子突然招呼道： “书同，你上山几年了？” 陈书同愣了下，他觉得这个对话发展有些熟悉。 “师父，弟子上山已经十年了。” “十年啊……这十年间，你跟随清风明月学了多少道法？” 在场众人都明白，这是师尊准备赐下仙法了。 清风明月都很高兴。她们一直觉得自己能教给小师弟的都太过浅显，可偏偏小师弟学起来却又兴致盎然。 再加上小师弟天资聪颖，自己两人那点微末道行没多久就被掏干净了。 自己没得教了，师父又不开口，两人就只能满含愧疚的面对陈书同的求知欲。 也幸亏陈书同不急不躁，没新东西学也不着急，就漫山遍野的撒花儿。 陈书同微笑的看着两位师姐： “两位师姐所授，足以让我在这世间逍遥自在，得见大道。” 这评价可不低，甚至高得让在场众人都觉得夸张。 清风明月也只当是小师弟在帮自己两人说好话。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陈书同说的还真就是发自内心的实话。 一点都不夸张的那种。 十年的时间，陈书同了解了很多，也思考了很多。凭借地球上一生所学，再加上五庄观的道法，他还真有信心将那缥缈无踪的大道撕开个口子。 唯一的问题是，陈书同不觉得自己对“大道”有多少追求。 现在这种能自由行走、跑跳、飞驰的畅快感，已经让他无比幸福： 上面有师父罩着，身边有师兄师姐照顾，山林里的灵兽个顶个聪明，都是顶好的宠物，每日瓜果灵蔬管够，酒肉亦不忌讳！ 就这条件，还要什么自行车啊！ 镇元子将陈书同的一切表现都看在眼里，自然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若只让你一人逍遥，那些法儿的确够了。可若是让你再度一度旁人，那些法儿就捉襟见肘了。” 陈书同福至心灵，立刻撩袍跪地： “谨遵师尊教诲，若有所赐，必不敢误！” 镇元子捋髯微笑： “好，这道法一门中有三百六十旁门，皆有正果。术流静动星，种花气秘景……” 陈书同心下了然：果然是熟悉的剧情！师父这是想让我挑一门学！如果我都不学，说不定师父还会…… 陈书同的美事儿还没想完，镇元子便彻底打碎了他的幻想： “……这些，你就都学了罢！” “啊？！” 陈书同懵了，在场众人也都懵了。 清风明月对视一眼，下一刻就要运转法眼观察师父：她们这是怀疑师父被人冒名顶替了。 …… …… 陈书同心惊胆战了一整天，等真正开始学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师父镇元子并不是要他把所有门类都学到“得正果”的程度，只要学到精通也就差不多了。 听起来吓人，可考虑到此刻陈书同的身体、灵魂状态，只是这点程度还真没太大难度，顶多也就多耗费些时间而已。 陈书同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自这日起，师父镇元子算是亲自接过了教导陈书同的工作。 每日下午授课讲法，有时一两个时辰，有时却又要持续到凌晨深夜。 陈书同跑山的习惯并没有搁下，清风明月也习惯了每日飞在半空守着。等陈书同跑的过瘾了，三人就凑在一起开个“碰头会”。 这是跟着师父镇元子学习之后形成的新习惯……在这种小会上，陈书同会根据自己所学之法，提出一些可能性，为了验证这些可能性，清风明月会帮忙搜集一些材料，下到草杆竹签，上到神花灵果，有时还要用到妇乳红铅。 这种科学、严谨的试验方法，清风明月两人观摩许久，还在测试时帮忙记录数据，又学着他的样子去分析、总结。 忙忙碌碌几年过， 勤勤恳恳又一天。 这一日，镇元子让陈书同从早课开始入定打坐，一直到深夜，连山林中的鸟兽都尽睡去。 “醒来。”镇元子沉声喝道。 陈书同一个激灵，睁眼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了那个沉睡许久的仙卵之中。 孕育他这副人壳的仙胎就在一旁，上面流光漾漾，道韵满满。 此前那足以包裹整个人壳的仙胎，现在只有人头大小，里面包裹着东西，似乎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孩儿。 陈书同有些诧异的看向师父：难道师父今天要教我怎么孕育无魂人壳？ 镇元子看穿了陈书同的心思，笑道： “你还未见过我那人参果树，更不认识这人参果的模样。” 陈书同小心翼翼的凑了过去，细细观察，虽然隔着一个半透明的仙胎膜囊，可还是能清楚的看到里面的样子。 难怪唐僧会把人参果当成小婴儿！果然很像！ 一个成熟的人参果长六、七寸，也就是二十厘米左右，刚好是一个学生用直尺的长度，再加上五官、四肢具在，确实容易认错。 “师父，这人参果，好像在动！” 第5章 草还丹 细细观察了一会，陈书同发现仙胎内的人参果似乎在规律胀缩，就好像一个活人在呼吸时的胸口起伏那般。 镇元子点点头： “人参果树是开天辟地之前的便诞生的混元灵根，所结之果每时每刻都在吐纳混元之气……” 在五庄观修行学习这些年，陈书同自然明白混元的意思。 混元，可以粗略的理解为混沌中的原始之气。 一个物体能够在名字前面加上“混元”二字，就说明这个物体的品级高到了顶。 一个仙神如果能在自己的修为前面加上“混元”二字，那就说明这个人的道法修为也已经走到了顶。 “可是，我听师姐她们说，这人参果只要摘下来片刻不吃，就会僵了，怎么这颗果子……” 话说一半，陈书同就已经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镇元子肯定了他的猜想： “人参果树诞生于混沌，其生长繁育都需要混沌真元，而你所诞生的这颗仙卵，便是帮助人参果树汲取混沌真元的所在。那果子虽已离树，但有仙胎灌注真元，自然生机不散。” 陈书同一边听着师父的教诲，一边认真观察这个仙卵空间。 这片空间不算大，大约有一百多平的样子，四周、地面都雾蒙蒙的，有粗壮的树根从顶部垂下，贴着四周边缘扎入地下。 中间空地上摆放着一个蒲团，旁边是几排宝阁，每一个格子里都摆放着不同的宝物，每一样都价值不菲。 最后就是仙胎所在之地，那是由人参果树的树根盘结而成的平台，一米多高，好似一张单人床。 虽然看不真切，但很明显，这仙胎就是从那些树根上“长”出来的。 “师父，这果子……可以重新生长成人参果树吗？”陈书同很好奇。 镇元子沉默片刻，没有接话： “……你这具身体与人参果树同源，自诞生之日起便已是混元一气太乙仙位。” 陈书同认真听着。 “有这先天成就的混元道果，你便有了孕养人参果树的机缘。只不过……先天灵根本无种，之后能孕养出何种灵根，那灵根又是何种模样，全看你的运道了。” 说完，镇元子迈步来到仙胎近前，轻喝一声： “看好！” 仙光弥漫，转眼便化作一道道肉眼难辨的混元道痕，顺着仙胎膜囊的纹理渗入其中。 陈书同开眼细观，那人参果此刻正在被一道道混元之力激发，只是呼吸之间就开始收缩起来。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鲜活的人参果竟彻底改变形态，变成了一颗鸡子大小的青色丹丸。 术法已成，镇元子催动灵气，将那颗青色丹丸接引出仙胎，落在掌中： “你可看清了？” 陈书同没有急于回应，而是在脑海中不断重演刚刚的一切细节。一遍又一遍，一轮又一轮，直到他自认没有错过任何细节的时候，才开口回应： “是，师父，我看清了。” “漫天仙神只知人参果又名草还丹，却不知这草还丹并不只是一个诨名。” 说着话，镇元子示意陈书同做好准备。 陈书同立刻守住心神。 嘭！ 镇元子托着草还丹的手突然按在了陈书同的丹田下腹！ 陈书同只觉得下腹一热，再看的时候，那颗草还丹竟然已经出到现在了自己的“人花”之位。 人花、地花、天花，又名铅花、银花、金花。此三花便是修道之人所追求的三花聚顶之三花。 陈书同的身体自诞生时便是混元一气太乙仙，也就不必像普通求道者那般追求凝练三花、三花聚顶。 所以，他的人花可另做他用。 “你在此闭关吧，什么时候草还丹与你的人花合二为一了，什么时候就可以出关了。” 至于如何让草还丹和人花融合，镇元子并没有说。 陈书同甚至还在纠结这二者融合到底该谁融合谁。 按照镇元子的猜想，陈书同或许短则三月，长则三年，闭关也就该结束了。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仅仅过了三天，陈书同就已经结束了闭关。 倒也不是陈书同多么天赋异禀，实在是镇元子孕养的这具身外身太过逆天。 镇元子与人参果树同出一源，人参果树与这具人壳也是同出一源。 草还丹与人花相遇，都不需要陈书同做什么，那草还丹就开始融合人花。 在这个过程中，草还丹还释放出了不少晦涩的道韵，让陈书同无意识的沉醉其中，受益匪浅。 当草还丹彻底吸收人花之后，这草还丹便成了陈书同的人花。只不过这朵人花的模样有些怪异： 它不再是一朵花的样子，反而像一颗黄豆芽儿，生出了一条鲜嫩的根须。 …… 陈书同并没有急于出关，而是在仙卵中安心的住了下来。 转眼又是七天过去，陈书同再一次从入定中醒来。 他看着前方不远处的仙胎，眨了眨眼睛，目光所及之处，立刻就变成了一道道璀璨的、无法忽视的生命光路。 看清这些的瞬间，陈书同便自然而然的知晓了仙卵的内外通路，只是动了一个念头，便嗖的出离了仙卵，回到了人参果树的树下。 这就相当于亿万富翁的小儿子突然间拿到了家里金库的钥匙！ 震惊，惶恐，兴奋，茅塞顿开！豁然开朗！ 复杂的情绪充斥着陈书同的脑海，让他甚至没注意到镇元子已经来到身边。 许久之后，陈书同才终于平静下来，也发现了旁边不知道站了多久的师父。 “师父，弟子不知做的对不对，那丹……” 镇元子打断了他的话，道： “我于上一元中成道，劫灭之时，我面前有一株兰草，是那一界留存到最后的凡物，若我不出手，它必会寂灭归一……” 陈书同认真听着，体内那尚未完全悟透的道韵迷雾逐渐清晰。 “我怜它性命雅贤，最是孤芳自赏，便将其纳入体内，本想着待天地开辟，再重新将它种下……” 镇元子转身看向人参果树，双眼中满是赞叹： “却不想它竟在劫中得道混元，长成了一株灵根宝树。” 若只是靠耳朵听，陈书同还真不一定想明白其中的变化道理。 可有那草还丹的道韵，陈书同福至心灵，顷刻明了。 那兰草得道混元，是借了镇元子的庇佑，也得了镇元子的道统。从这个角度来说，这株人参果树才是地仙之祖镇元子的第一个弟子。 只不过那兰草于混沌中异变，也可能是它自己选择了一条自己喜欢的路，这才长成如此灵根。 第6章 藐视大师兄 此时这人参果树上正挂着三十个还未成熟的果子，一个个只有手指大小，想要彻底成熟，至少还需要五六百年。 陈书同看向那些青果，就好像看到了一群正在欢快玩耍的小朋友，随风摇晃，吐纳真元。 眨眨眼，再看时发现并不是一群欢快玩耍的小朋友，而是一个豁然、欢喜、愉悦的的立于天地之间的得到的兰草！ 它享受清幽，享受静雅，但又尽力结出了一颗颗神果回报自己的主人。 陈书同不由的看痴了。 在某一个瞬间，他甚至都想化为一棵参天大树，享受阳光雨露，享受风拂枝叶。 但紧接着，一道嫌弃的神念自人参果树中涌出，撞进了陈书同的身体。 虽然没有对话，但陈书同能察觉到那股神念中的情感： 小屁孩不好好撒花儿学什么大树！ 一个激灵，陈书同眼神瞬间清澈，脑子里满是惊骇。 此前草还丹与自己的人花融合时，终究是草还丹占据了上风，这才让他刚刚差点“走火入魔”。 有师父镇元子在旁，陈书同是肯定不会遇到危险的。 但人参果树还是主动出手，帮陈书同化解了草还丹的威势，让躁动的丹田平静了下来。 陈书同尴尬的抬头看了看人参果树的枝繁叶茂，又挠着头看向了一旁含笑的镇元子。 犹豫了片刻之后，陈书同冲人参果树躬身施礼，算是道谢。 镇元子很满意奇事情的发展，不过他并不打算继续在这里待着。 “我知你定有许多疑惑，不过不用急在一时，你已经闭关多日，先去见见大家吧。” 最后一个字出口瞬间，镇元子的身影已经化作清风消散。 陈书同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心中感叹：师父还真是灵敏，我刚要问点关键问题就跑了。 出关后的这番对话，师父已经透出了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 劫！ 陈书同知道，这个世界并不是永恒的，相反，它还很短暂。 年，十二万年，这可不是什么大数字。 要知道就算是地球上人类的进化之路就走了200万年！ 而地球的已经存在了46亿年，还将继续存在约50亿年！ 这个世界呢？十二万…… 很明显，这个世界有问题，有大问题！这片宇宙也有大问题，甚至诞生这片宇宙、这个世界的、被开辟出天地的混沌，都是有问题的！ 陈书同虽然没有当救世主的欲望，但有能力、有背景之后，将这当成一个“未解之谜”去对待的兴趣，还是很充足的。 …… 五庄观虽然只占据了万寿山九座山峰之中的一座，可占地面积却是不算小。 人参果园在后山，也是整个五庄观最后方的位置，整体占地面积不小于五庄观的核心区域。 除了中间一颗人参果树之外，剩下的空间种着的都是凡花、凡草，充其量因为人参果树无意识溢出的真元而四季不败、常开、常青。 人参果园的正南位置，是镇元子的居所，但只能从正殿旁的侧门进，并不能直接从果园进入。 想要离开人参果园，得朝里东西两个方向走。 人参果园的东西两侧各有一道围墙，中间开门，出去便是一片奇林、神木。 这是陈书同没事的时候最有兴趣研究的地方。 虽然树木茂密成林，可树种却完全不同；每一棵树都是一个新的树种，还都是外面极为罕见、甚至从不曾出现过的树种。 虽然已经在山上多年，可陈书同并没有摸清几种奇树的特性。 进入两侧林园之后，在西南、东南角上，有一扇门，门外各是一块狭长农田，总计能有十亩左右，差不多就是一个标准足球场的大小。 这两块地用来种植五谷，是山上主食、主粮的来源。 两块田地的南面，分别是一个菜园、一个半包围的花园，以及被花园围住的两座袇房宅院，都是宽阔的大房四合院。 西面叫乾院，给男道士们住。东面坤院，给女道士们住。 两院各有一道大门直通观内的核心广场。 客房也在这片区域，但不能从乾、坤两院进，需要另走小门。 此时一众师兄师姐们都在菜园里忙碌，采摘果树，准备饭食。 按理说都是得了道的仙人，吃不吃东西没什么所谓，但耕种劳作本就是修行的一环，你种都种了，不吃就太浪费了。 这菜园与花园也是一样，里面的植株都能四季不败，长青长熟。反正在山上这些年，陈书同的嘴巴是从来没受过委屈。 而行走在这些毫无时令季节之说的可食之物中间，陈书同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一个困扰自己许久的问题： ——这法力、灵气，到底是什么东西！ 它们的本质是什么？为什么可以修炼出来？又为什么可以释放出来？ 都在同一片区域，五庄观也不在什么秘境异空间，凭什么万寿山上的蔬果就能四季不败，出了万寿山，百姓地头的青菜叶子就撑不了几天就枯黄腐烂？ 按照这些年月所学，西游世界的修行可不像俗套小说里那般需要什么先天灵根、后天灵根、五行灵根，更不需要什么强大的精神力感应游离的魔法粒子！ 只要是一个人，能沉下心来按照一套公式般的法门去修行，就算不能成仙飞升，也必然能得道小成，延寿个百十来年轻轻松松！ 而一旦修行有成了，那你就可以产生法力，就能学习、使用道法…… 为什么呢？ 凭什么呢？ 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一个轮回，畸形而充满缺陷的宇宙难道就是代价本身？ 这个代价换来的就是人人都能修行道法？ 之前陈书同一直控制自己不要这些问题上浪费脑细胞。 可经过这一次闭关之后，陈书同自己不再是道法领域的小白，他也可以施展道法，他也能嗖的一声消失不见。 这时候再想假装“看不见”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噗通！ 过度思考的陈书同没有注意到眼前来人，一头撞在了人家怀里……的黄瓜茄子堆里。 “嚯——小师弟你想什么呢？！”大师兄杜伯的声音响在耳边。 大师兄是个妙人，跟随师父之前是个大臣，因为长的好看得罪了一个王妃，被诬告处死。 当时师父镇元子云游路过，本想出手施救，却没想到大师兄早有准备，以自己摸索出来的障眼法假死脱身。在那之后，为了避免类似的困扰，他便始终维持着五十多岁的苍老面貌。 “啊，大师兄，我遇到一个难题，正在思考。”陈书同讪笑。 “难题？说说，大师兄帮你解惑！”杜伯笑呵呵的将怀中蔬果收进了袖中。 这是地仙之祖镇元子的真传秘法——袖里乾坤，名震天下。 不过，外界之人可不知道镇元子的门下弟子，平日里都拿这袖里乾坤做了什么勾当。 “大师兄，不用在意，只是我自寻烦恼，不值得麻烦你。” “嗯？”杜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行头，那是一身平日劳作的短衣：定是这身衣衫误我！ 他抬手施了个障眼法，将自己的这身短打衣衫换成了一身华丽的道袍，背后捏了一团仙光，脚下也踩上了一团祥云。 杜伯满意的点点头，伸二指点向陈书同： “小师弟，你才修行，有不解之处属实正常，大师兄帮你解惑就是了，来来来，莫要扭捏！” 见陈书同依然没打算开口，杜伯立刻瞪圆了眼睛，吹飞了胡子： “书同！你莫不是在藐视贫道！” 第7章 师兄师姐排排坐 大师兄整出来的声势颇大，导致远处的师兄、师姐们都注意到了这边。 不过大师兄好诙谐，所以大家也只当是他在给小师弟唱大戏。 陈书同倒也没觉得大师兄如何，他就是个逗趣的热心肠而已。 “这个……”陈书同还在犹豫。 还真不是瞧不起，只是此前跟诸位师兄师姐们接触的过程中，陈书同就已经了解了大家的想法。 法力对他们来说，就像是水一样。水就是水，他们不会去研究水的本质，也不会发现一氧化二氢。 这就像陈书同去质问一个秦朝人什么是氧元素、氢元素一样，这并不能凸显自己的学识，只能证明自己在毫无道理的炫耀。 可大师兄杜伯却不这样想，陈书同一句“这个”让杜伯差点岔了气儿： “你竟然真的在藐视贫道！啊呀呀呀呀！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一看大师兄真生气了，陈书同赶忙摆手： “别，真不是那个意思！我问，我问还不行吗！” 大师兄哼了一声，按下乱飞的胡子，瞪眼道： “快说快说！” 陈书同挠了挠头： “大师兄，我这次闭关修炼颇有收获，闭关结束时终于成功施展了一次道法，虽然只是借助师父的布置从一处转瞬到了另一处……” 大师兄杜伯撇着嘴点了点头：这种程度的道法能有什么难题！小师弟的资质不可能那般差才对！ “……这让我忍不住思考，这道法的本质，到底是什么？法力是什么东西？为什么看不到摸不到，却能制造出种种神异！为何凡间百姓不能施法？为何修炼一段时间就能施法了？” 陈书同说着说着，自己又陷入了沉思。 这很正常，毕竟他从一开始也没指望着大师兄真能给自己解答这个问题。 可大师兄此时却是尴尬的脚趾扣地： 这是什么鬼问题！本质是什么玩意儿！为什么要在意本质！老道我该怎么回答？老道我知道个屁的本质啊！小师弟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心里狂风暴雨，可脸上还得努力维持平静。大师兄咬着牙抿着嘴，纠结了片刻之后解除了障眼法，又把那些果蔬从袖子里拿出来重新抱在怀里，转身朝院内的厨房走去。 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远处的诸位师兄觉得奇怪： “大师兄那是怎么了？好像闷闷不乐的！” “大师兄能怎么，我看是小师弟怎么了吧！你们看小师弟的眉头，皱的都快成肉疙瘩了！” “走走走，过去看看，是不是谁欺负小师弟了！” 陈书同没发现远处众人的行动，只是觉得大师兄走了，那自己也别在这里站着了！ 于是，陈书同迈步也走进了院子。 大师兄杜伯此时正坐在厨房门口，一脸便秘样的表情，脑子里被“本质”两个字磨成了一团浆糊。 听到脚步声，他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小师弟，立刻心虚的躲回厨房，还带上房门。 可他觉得这样也不保险，万一小师弟推门进来继续追问怎么办？ 干脆……嗖的一声，大师兄施法钻过了几面墙，跑到了正殿前的广场台阶上。 他觉得这里安全了，于是又一屁股坐在台阶上犯愁。 陈书同根本没注意这些，他现在想的是出道观逮几只野兽回来做个简单的试验。 刚走出院门，身后便追来了七八个师兄。 “小师弟，小师弟！” “小师弟为何闷闷不乐？” “师弟有事可以跟我们说说！” 为了避免再被这些师兄们误会的尴尬事，这次陈书同没有丝毫隐瞒，直接把自己思考的问题说了出来。 然后几个师兄就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法力……本质？这算什么问题！” “这道法就是道法，还能是什么呢？” “凡人没有法力，当然是没有慧根……难道不是吗？总不能……总不能……” “嘶，小师弟这个问题，有些晦涩了……” 不用陈书同多说半个字，几位师兄便低头耷拉脑的朝大师兄走去，然后整整齐齐的坐在了台阶上。 另一边，几个师姐也凑了过来，她们清楚的看到了刚才发生的那一幕，出于谨慎，她们首先捏法诀确认台阶上的人不是中了什么邪法。 确认安全之后，几位师姐才谨慎的来到陈书同的面前…… 此时陈书同已经走到了二门，再晚些就进山了。 “小师弟……” 刚才那一幕又一次重演，几位师姐也都被这个问题堵塞了脑子，迷迷糊糊的找上了大师兄他们。 陈书同没觉得自己这个问题会困扰到旁人，因此也没在意众人状态，只是脚步轻快的出了山门，又窜上树梢踏林而去。 有想法，就行动。 随心所欲。 这就是现在陈书同的状态。虽然时间多的用不完，可精力也多的用不完。 法力的本质，这个问题终究是有些过于宏大了。陈书同决定从小处开始，先研究法力这种东西，为什么只有仙人有，凡人却没有。 既然要做实验，自然应该做分组对比，所以他先盯上了山里的那两只麒麟姐弟。 在地球的传说中，麒麟是祥瑞的神兽。可在西游记里，麒麟只是比凡兽高一阶的灵兽而已。 不信可以看看原文，凡是风景秀丽的仙山洞府，周围都会有麒麟满山跑。 “从某一角度来说，麒麟就像是一种环境质量监测物种，只有仙灵到了一定程度才会诞生麒麟……” 陈书同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在山林中穿梭，很快就来到了麒麟姐弟居住的山洞外。 “小黄！小红，快点出来，有好玩的找你们！” 陈书同站在洞口的一高树的树杈上吆喝着。 小黄是那只较大的母麒麟，一身鲜黄鳞片十分吸睛。它胸前的毛发是乳白色，其余毛发、包括尾巴都是显眼的亮黄色，头上的角更是黄金一般好似在发光。 翡翠一般的眼睛点缀在柔和收窄的兽脸上，怎么看怎么俊俏。 明明是一个两米多高的巨兽，可看起来就是那么的……苗条？ “就这副形象，拍张照片放在网上不知道得被贴吧老哥喊多少次‘也不是不行’……” 忽—— 山洞里冲出半个脑袋……红色的，丑不拉几的。 这是那个弟弟，小红……嗯，都是陈书同起的名字。 “吼！吼吼吼——” 小红的大眼睛里满是厌恶，都不用听懂就知道这孩子在骂街。 第8章 降服麒麟 小红的个头不大，像一个壮硕的水牛，一身暗红鳞片就像是在泥塘里滚了几遍。宽脸、扁嘴、阔口，大嘴一张全是大板牙。 小红身上的毛发虽然也凑合能算是黄色，可怎么看怎么脏。 “就知道骂街，能不能学点好的，今天找你们有正事儿，快别折腾了！”陈书同随手砸出去一个带着牙印儿的果子。 小红翻着眼睛也没注意，下意识张口咬烂在嘴里，然后就被一股钻心的酸味儿酸的满地打滚儿。 陈书同撇嘴：要是好吃我能扔给你？ “弟弟，你怎么了？”小黄的柔声细语从山洞里面传来。 啧……两米多巨兽的柔声细语，贴吧老哥都不敢信！ …… …… 五庄观 台阶上已经坐满了人，每一个都满面愁容。有抱着肩膀靠在旁边人身上的，有缩着脖子窝自己腿上的，也有抱着脑袋拱来拱去的…… 清风明月刚从外面回来，怀里还抱着乡民因感激而赠送的鸡蛋瓜果。 她们本来还想着回来就找师兄师姐们炫耀一下今日的见闻，可一进门就看到四十六个神情呆滞病患。 这让两人差点以为自己走错门了！ “这……诸位师兄师姐，你们这是……” 话还没说完，镇元子的声音就从大殿后的袇房钻进了两人的耳朵： “莫要惊动他们，你二人谨慎些，绕过他们，来见我。” 清风明月对视一眼，然后将怀里的鸡蛋瓜果收进袖中，紧接着施法举霞，飞上半空。 片刻之后，两人在正殿门口看到了一脸淡然的镇元子。 “师尊。” 两人落地见礼，欲言又止。 镇元子点点头： “今日书同出关，施了一次术法，心有所感，便出观了，你们可去麒麟洞寻他。” 很明显，师父暂时不想让她们两人接触这件事。 两人很聪明，也不纠结，只是转身要走的时候突然停下，清风忧心道： “师父，今日弟子和明月路过白虎岭，见那边好几个村子都破败了，说是山上那只白虎疯了，已经发狂吞了好几个人……我们上山寻它，那白虎见远远的看到我们就逃了，不知为何。” 镇元子微微皱眉，掐指卜算起来。 清风明月没再打扰师父，起身飞向麒麟洞。 此时陈书同已经跟小红斗了两场，这两场都是陈书同赢了。 小红很不服，它现在正愤怒的在旁边尥蹶子，时不时还叼起块石头愤怒的甩下山。 姐姐小黄一脸无奈的趴在洞口的石头平台上，一边晒太阳一边看着一人一兽的赌斗。 对于陈书同的来意，小黄已经明了，她并不排斥这个所谓的试验，可小红不肯，尤其是被陈书同酸倒了两颗牙之后…… “吼吼！” 这意思是“再来”，小红已经准备好了。 陈书同拍拍屁股，刚要入场，远处半空中就传来了明月的声音： “师弟，你们在做什么！” 本来飞的慢悠悠的，可看到陈书同满身泥土之后两人立刻加快了速度，转眼便挡在了小红身前。 小红瞪圆了眼睛，它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连输两次，可对面赢的人却又叫了两个帮手过来。 见两个师姐误会了，陈书同连忙说清了缘由。 清风忍不住上下打量陈书同： “小师弟，师父说你心有所感，你想到了什么？还有师兄师姐们都在台阶上呆坐，是不是因为你？” 陈书同还没说话，明月就已经嘚瑟的叉上了腰： “肯定是因为小师弟呗！小师弟的脑袋瓜子可灵可灵了！” “是我不好，这事儿的确怪我，不过我只是想琢磨点东西，来找小黄小红也是为了一起做几个测试……是这样……” 陈书同详细描述了自己对凡人与仙人的思考，这个过程中，小红不耐烦的在旁边打响鼻。 “……师弟，你跟小红赌斗几场？”明月被后脖颈子凉飕飕的鼻息弄烦了。 “三场，我已经赢了两场。” “……啊？”明月转过身来瞪着小红，“你都输两场了你知道不知道！” 小红轻蔑的吼了一声，这意思是“知道”。 “……知道你为什么还要打第三场！你已经输了喂！你就算打赢第三场也没用知道不知道！” 小红翻着白眼打了个响鼻，鼻息喷在明月脸上，气的小仙姑差点自己撸袖子上了。 “它现在只是想揍我一顿出气，赢不赢的已经不重要了。” 陈书同笑呵呵的把两个师姐拽到身后： “小红，刚才我可是一直让着你的，你如果非想打第三场，那我可就动真格的了！” “吼？吼吼吼！吼！” 这意思是“你！装尼玛！来！” 旁边小黄嫌弃的啐出一口白雾，砸在了小红的犄角上。 之前的赌斗中，陈书同一直用的是“角力”的方式，就是直接抱着小红的脑袋跟它对顶，顶到力竭了再把对方掀翻。 可第三场，陈书同决定换一个方式，换一个真正的战斗对决。 仙人斗法，讲究的是术法、阵法的对拼，极少会选择近身缠斗的方式赌斗。 倒不是上不上档次的问题，主要是因为修道有成的仙神，一生中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参禅打坐、捉坎填离、调和龙虎上了，身体的修行只求个健身效果。 毕竟仙人修行的高低，其标尺只有一个，那就是寿命。 能活两百年，你的修为就比那一百年的高深；能活三千年，那你就比五百年的高深； 五庄观算一个例外，虽然他们也要修身养性，可寿命这块却有人参果兜底。虽然不是谁都有资格吃一整个，可分食一小片也足以延寿两千年！ 更何况自家人除了尝鲜的时候直接吃果子，剩下的还是直接炼丹更加划算，效果也更加强大。 “你可小心了，别被我把小红揍成大红！” 陈书同点燃了战场！ 小红怒吼着使出了“麒麟冲撞”！ 陈书同垫步闪到一旁，使出了右鞭腿！击中小红下巴，小红受伤！ 小红怒吼着转身，谨慎的再次使出了“麒麟冲撞”！ 陈书同垫步后退，闪过了小红的攻击！ 陈书同使出了“膝撞”！击中小红下巴，小红受伤！ 小红惊怒后退，仔细观察，它改变策略，变换方向，从斜刺里发动攻击，使出了“麒麟冲撞”！ 陈书同垫步连闪，上勾拳击中小红下颚，小红受伤！ 小红开始暴走…… 陈书同从怀里摸出三颗全部都带着牙印儿的青果，倒牙的酸气从牙印儿上钻出。 小红关闭了暴走。 小红选择了认输。 第9章 组团西去 旁边巨石上的小黄笑弯了眼睛，这模样看呆了明月和清风。 陈书同把青果扔下了山，又摸出两颗香甜可口的果子哄好了小红，总算成功把两只灵兽拉进了自己的试验小组里。 陈书同在老家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研究工作的经验，他现在所想所做，都只是按照自己浅薄的认知一点点尝试着推进自己的计划。 比如对照组。 “有了小黄小红入伙，现在就只差一个对照组了！” 小黄用询问的翠眸看着陈书同，明明会说话，但它似乎面对人类的时候会变的很内向。 清风看了下另一边的明月，发现明月正在帮小红处理伤处，虽然只是简单的揉揉，但很显然她现在当不了“提问课代表”了。 没办法，只能自己来了。 “师弟，何为对照组？” 陈书同按照自己的理解简单解释了一下。 “照你所说，这对照组中的最优之选，当是凡胎凡骨的无灵麒麟？” 陈书同结巴了一下，还真是失算了： “额……没事没事，换成其他的也行……” “若换成其他，可还有对照之用？” “那就全换，全换。”陈书同讪笑着。 旁边小黄突然开口： “那还用得上我们吗？” “用得上用得上！”陈书同连忙掐灭了小黄的退出之心，“我总得想办法找点灵兽凡兽来做测试，有你们姐弟跟着，也省得争斗了不是！” 小红一边享受着明月的抚摸，一边撇着嘴吼了几声，语气十分欠抽。都不用翻译，幼儿园的小孩子都知道它没说好话。 陈书同啧了一声： “小黄，你都可以说人话了，为什么你弟弟还只会吼来吼去的，它什么时候才能口吐人言啊！” 小黄抿了抿嘴，这比人还灵动的五官差点看待陈书同： “它早就会了，只是不愿意说，它觉得……吼声更霸气……” “哦——中二病，懂了。” …… 实验物种很快就选好了，山里别的不多，就猴子多。 而且这片山头里的灵猴跟陈书同特别熟，都不用费劲就能拉出一群猴子来排队做实验。 至于对照组凡猴就更简单了，稍微走远一点，找个普通山林随便抓个猴子就行。 对于这种近似旅游的行动，陈书同充满了激情。 他来到这个世界三百多年，始终都没离开过万寿山的范围，对普通人类的世界认知，基本都来自于清风明月两人的闲聊。 “师弟，师父还没赐你举霞腾云之法，必有其他考量，所以我们也不急着教你，只先说说这举霞腾云法儿的深浅。” 清风越来越有师姐的模样，外人当面时，说话做事有据有节。 这举霞腾云之法，说通了并不复杂，对陈书同这种混元一气太乙仙来说，更是听听就会。 其根本，是道法轻身的功夫。这可不是凡间俗世的轻功可比。 轻功只是借了一个“轻”字的名头，说到底还是周身力量与技巧的极致。 以道法轻身，是真的能把自己身体的重量化去，变的似云雾般轻便。在此之外，便是御风踏空的法术。 御风踏空的法术多有不同，其效果也有许多不同。这也就是诸多仙神各有腾云特点的原因了。 …… 几步路的功夫，清风就已经把举霞腾云讲了个七七八八。 “师姐说的差不多啦，接下来该听我的啦！” 明月笑嘻嘻的抬手洒下一团云雾裹住自己三人的双脚，紧接着便似水中浮鱼一般升上了半空。 不过明月自己起飞的速度明显快上许多，陈书同和清风慢了几倍不止。 她回头看向两人，叉腰赌气着叫道： “师姐你耍坏！” 清风没理她，只是继续冲陈书同解释： “世间总说‘神仙也托不动凡胎’，虽不真却近也。肉体凡胎不经道法轻身，要飞天只能靠法力硬抬，消耗颇大，修行时日尚短的，自然撑不了多久。” 说着话，清风使法轻身，迈步离开了明月洒下的云雾，自己踩着云嗖的一声飞到了明月身边。 少了一个人的重量，陈书同飞行的速度明显翻倍，呼吸间便也赶上了两位师姐。 陈书同能感受到自己脚下有一股力量硬推着自己的双脚，就像是在坐电梯一样。 可电梯面积大，可以走动，这脚下的云看起来一片，可实际上只有两只脚的面积是有力的。 他不敢乱动，生怕乱了明月的法。 “肉体凡胎不经修行，就算是大天尊也无法瞬息点化，不过你本身已经修行有成，只是不通举霞之法，只要我施法助你，亦可得轻身之妙。” 明月一听便立刻笑嘻嘻的收了法，陈书同愣了一下，紧接着就飞快坠落。 不过只坠了一个呼吸，清风便打出一团青气撞进了陈书同的胸口。 顷刻之间，陈书同便发现自己一百多斤的体重消失了！ 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个大号3d风筝，虽然还在惯性下落，可速度却慢的堪比一团柳絮。 有风吹来，这团柳絮立刻被卷上了高空，转眼就飞出去了一百多米。 吼！ 小红从远处踏云冲来，一头撞在了陈书同的肚子上，将陈书同顶向清风明月的方向。 陈书同“哇”了一声，这是吓的，实际上一点都没觉得疼。 小红不爽的打了个响鼻，虽然终于撞到目标了，可目标却不受力，毫无报复的快感！ 小黄踏着祥云从下方飞来，轻轻的用角调整好陈书同的姿势，又用右前爪把陈书同送到了清风明月的面前。 …… 玩的差不多了，三人两兽也不再耽误时间，纵云朝山外飞去。 快要飞出万寿山范围时，清风洒下了一片白云，从下方挡住了大家的身影。 明月在旁边解释： “这是为了隐匿身形，不然被乡民百姓看到会乱哄哄的。” 话虽如此，可明显在高速移动、又没有像其他正常云雾一般高上天顶，稍微有些见识的人也知道这是仙人在纵云。 “师姐，咱们去哪儿？” “……去白虎岭吧。”清风沉吟片刻后做出了决定。 虽然已经将白虎岭的事情禀告了师父，可清风还是放心不下那只白虎。 那只白虎的遭遇跟麒麟姐弟相差不大，虽然不是孤儿，可老虎这种族群本身也会很很早离开母亲独立生活。 那只白虎是在三百多年前来到那座山岭住下的，在那之前，山上只有一只外形酷似老虎的巨石。 那座山也是兽群遍地、禽鸟漫天，不过各个凶狠好斗。虽然听起来吓人，但因为之前一直没有什么猛兽，所以反倒很招猎人喜欢。 白虎上山之后，找了个山洞住下，很快就发现时不时就有一些小兽挑战自己，两三下就能打死吃掉，这让它也十分欢喜。 也就是那段时间，白虎与五庄观结缘。 “那白虎性子极好，听说只要不饥不渴就喜欢趴在山顶看风景，在两百年前被姬卸师兄点化……” “九师兄？”陈书同确认了一下。 明月在旁肯定： “对，九师兄。我们之前本打算把事情告诉九师兄，可现在师兄们……” 陈书同尴尬的笑了笑。 …… …… 五庄观，镇元子与众弟子上空盘坐，仔细护着众人。 虽然过程有些稀奇，但这四十六位弟子的确都得了机缘，少数几个还直接近了“大清明”之境。 大清明是一种悟道的状态，一般只有大道圆满的顶级仙神能入此境界。 “书同……” 镇元子暗暗推算，发现自己这位关门弟子愈发神秘，未来虽然还是一片模糊，却又光明大放，显然是有大机缘的。 “本质为何……本质为何……好题，当真是好题！只是这题，你当如何解得？” 第10章 尸身 对镇元子这般程度的强大仙人，不管陈书同口中“本质”指的是什么，他都能一瞬明了。 仰观宇宙之妙，俯察万物之象，本就是仙人所长。 “只是……明了本质，能化劫么？” 镇元子眉头紧皱，犹豫片刻，他洒下一片仙光笼罩下方众弟子，又打出一团雾霭笼罩整座万寿山。 之后，镇元子不计代价、不计消耗，开始全力推演…… 一炷香后，镇元子的眼角浮现出一道皱纹，额头也渗出汗珠。五庄观上空，明明晴空万里，却飞速暗下，转眼间就好似黄昏光景。 镇元子暂时停下推演，他挥了挥手，将昏暗的天光恢复，又抹去额头汗水。 他脸上的困惑更重了。 思索片刻，镇元子再次开始推演。这一次他用了更长时间，也耗费了更多代价。停下的时候，即便是与世同君，额头上也布满了皱纹。 不过这并不影响混元大仙的寿命，他随手一抹，便消去了所有影响，面容也重新恢复到了本来面貌。 他的脸色并没有好转，眼神中也满是凝重。 他推演了许多可能，但始终没找到任何可称得上光明的未来。 如此一来，结论只有一个： “……命不在我。” 下方的仙光笼罩之下，已经有几个弟子开始醒转。 镇元子散去笼罩仙山的雾霭，目视苍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下方，有三名弟子已经醒转，他们先是懵懂的看了看两旁四周，呆愣片刻才恍然大悟，似是才想明白自己的身份。 镇元子见状便撤掉了笼罩他们的仙光，刚要说话，却见三人中有一人突然纵云冲向了隔壁的菜园，紧接着便从那边传来阵阵惊呼。 镇元子催动法眼观看，发现那人竟然在抓着一片叶子、一朵菜花不断惊呼，片刻之后又扔掉花叶，蹲下身抱着一块土坷垃惊叫连连。 宛若痴傻一般！ 剩下两个虽然没跑，可一个双手在半空不断划动，似是在尝试催动某种陌生的法门； 另外一个不顾形象的爬跪在地，手指化作金石在台阶上写写画画，时不时还用扭曲的姿势贴在台阶上，观察某个特殊的角度。 镇元子沉吟片刻，捏诀施法，将那金光小人儿再次释体而出……金光小人在半空转了几个圈，而后一分为三，分别朝三个弟子飞去。 不过呼吸之间，镇元子又犹豫了。 “罢了罢了！”镇元子收回金光小人儿，转而以真身降临。 他先来到菜园，落在了这位弟子的面前。 这是镇元子的第四十六名弟子，平日沉默寡言，修行勤恳，精通医道，善寻草炼丹。 按理说，似这样的得道仙人，对草、药、植株最是熟悉，怎会对着满地果树大呼小叫？ “公孙白……” 镇元子只是唤了他一声，还未开口说别的，这四十六弟子就已经忍不住滔滔不绝： “师父，师父！您看，这花叶瓜果圆满规整，细察之下竟布满无数细泡！这些细泡里还另有乾坤，竟能将天精地华之走势尽数看尽……师父您看这片叶子……” 公孙白说的很急很快，似乎是想要把自己一朝悟道的东西一股脑的都扔出来，但他现在欠缺对这一体系的完整理论，所以说的乱糟糟的。 不过镇元子哪里能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评判自己这位弟子所得究竟是好是坏： “……我有一法，能创生万物，你可愿学？” 若是以前，能有机会接触高深道法，这些弟子们一个个都得上赶着恳求。 可此时的公孙白只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就施礼婉拒： “师父，经小师弟提点，弟子才有所得，虽不知前景，但弟子心有所感，此道能助我完善丹道！” 镇元子点点头，也不强求，只是叮嘱他不要过于急躁。 离了菜园，镇元子回到了正殿前的台阶上，落在了另外两名弟子身边。 那名正在台阶上扭曲爬跪的弟子已经开始写写画画起来，尽是大小方圆角的图形，一边画还一边自语： “有趣，有趣！原来如此！” 见他玩的开心，镇元子也没去打扰，只是转身来到那位推演道法的弟子身边。 天下道法无数，但始终都会有更新的道法被推演出来。不过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若有一丝差错，便会前功尽弃。 好在他的进展看起来颇为顺利。 在他面前，有一道仙光禁锢的狭窄管道，有两道流光分别从两侧激射，于正中对撞，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他似乎很不满意对撞的结果，于是又逐渐将那仙光管道拉长……几次之后，那仙光管道已经被拉长到了数百丈，地面已经施展不开，他早就飞上高空踏云施法： “……不对不对，还差了许多，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这下，连镇元子都看不明白了。 …… …… 飞行半日路程之后，陈书同一行终于来到了白虎岭外的一座破落小村。 这村子不大，就算完整时也就能住上一百多户，此时更是只剩下了两三户人家。 “咦，那刘老丈呢？” 刚落地，明月便咋咋呼呼的推开了面前的破损院门。 “怎么的连喘息之声都听不到！” 明月又推开那木屋的房门。 门板吱呀一声撞在旁边，紧接着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 “啊！师姐师弟你们快来！” 清风闪身而至，陈书同也快步跑了过来。两只麒麟对此没什么兴趣，只在屋外转悠。 房门内是一个只有五步见方的房间，泥土地面早就被鲜血染尽，房屋内的桌椅板凳也都被砸碎散落一旁。 那留老张的尸体在墙角蹲着，胸口一个大窟窿，脏腑都被吃尽。 “这……”陈书同被血腥气撞了一脸，好一会儿才适应：“怎么外面什么也闻不到？” 清风扫视四周，从地上捡起一个碎木片，随意施了一道术法，然后往房门处掷去。 滋—— 一道火光闪过，那木片瞬间化为了飞灰。 “有人施了法，遮了这些血腥气。只是这法挡不住我等。” “那白虎又回来了？它发疯吃人，可为什么懂的施法遮掩？”明月很生气，也很不解。 陈书同蹲在刘老丈的尸身前仔细检查，片刻之后发现了不解之处： “师姐，老虎吃人，一般是怎么吃的？” “还能是怎么吃！”明月叉腰：“直接扑倒，张嘴就开始撕扯……” “那这额头上的伤，肯定不是那老虎弄的吧！” 陈书同指着尸体的额头，这里有一道被尘土、血渍藏起来的竖痕，深入头骨，一击毙命。 “等等！这，这断不是那白虎的手段！” 第11章 疯虎 清风明月两人很清楚那只白虎的底细。它虽然修行时间不短了，但修的是性命德行，对道法并无涉猎。 修行小成之后，也只是凭借自己的天赋本领弄出一点弄尘卷风的本事。 似这般精细的杀人之法，必是旁人所为！ 陈书同对那白虎没什么想法，他只是觉得这老丈尸体颇为奇怪。 死人不是没见过，无论是以前住院的时候还是小时候参加亲戚的丧事，总是看到过尸体的。 可眼前这老丈的尸体，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十分逼真的“模型”。 它没有活气儿……就好像身体内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某一个瞬间失去了生机……可明明鲜血还未干透，皮肉也未僵硬。 “难道是这额头上的伤……”陈书同谨慎的伸出手指，犹豫片刻后他催动法力护住了自己周身，然后才把手指点在了那道伤口上。 噗的一声轻响，陈书同眉头紧皱，他有点分不清自己手指上的感觉是不是正常。 外面，小黄和小红两只麒麟绕着房子转了好几圈，也不知道在转些什么。可就在刚刚，两只麒麟突然停住，抬头望向山的另一侧。 屋子里的人都没注意到这一变化。 小红急了，吼了一声吼直接踏云飞天，直奔那个方向冲去。 小黄也跃上高空，但她没急着跟去，而是待陈书同三人冲出来后招呼三人一起行动。 白虎岭不是小山，奇林峭壁、高耸入云，山根绕上一圈不下百里。 幸亏白虎岭附近的村子距离都不算太远，凡人穿山过林需耗费一日，但直线飞行只需片刻功夫。 只是，越靠近陈书同的心情就越沉重。 旁边，清风和明月两人正在偷偷传音沟通，时不时瞥向陈书同的目光说明他们此时谈论的正是这位小师弟： “……明月，你来开口吧，这种跳脱的安排他比较容易信你。” “哎，好吧，都怪我不好，忘记师父交代的事情了。” 陈书同不知，可被镇元子亲口叮嘱照顾陈书同的清风明月自然不该忘记——镇元子曾明确告知，要她们尽力隐匿陈书同存在的信息，尽力避免被外人知晓。 可现在箭在弦上，再跟陈书同说“师父不让你抛头露面”就太扯淡了，只能另找理由。 眼看距离那座小村已经没多远了，也已经有稀稀落落的惨叫声顺着风传到了众人耳中，明月终于准备好了措辞： “师弟，这件事必有蹊跷，咱们都明晃晃的杀过去恐有纰漏！你藏在暗处，争取把背后之人挖出来！” 陈书同略一思索就答应了下来，这个理由和安排都没什么问题。 清风在旁提点： “师弟你想办法遮挡一下面容，你修为尚浅，有些容易被一些偏门邪法钻了空子。” “好。”陈书同点点头，然后指着路边一座怪石林道：“我就在这附近藏起来吧！” 说完，陈书同跳下云雾，纵身钻入怪石奇林之中。 至于易容，现代人稍微刷刷抖音就算是有理论基础了，再加上法力在身，什么样子都折腾的出来。 高空中，清风明月暗暗松了口气。 “弟弟挡住那只白虎了！”小黄突然加速冲去。 就在此时，一声轰鸣从前方传来！ 巨大的爆炸卷起一股狂风直冲天际！四周林木都被这股狂风压的树干嘎吱吱乱响，一些不够结实的嫩树、老树还直接被压断，砸死不少倒霉的小动物。 吼！ 吼！ 虎啸震天惊飞鸟，麒麟怒吼唬真仙！ 血色恶风似龙卷，仙光彩云从天降！ 白虎鼓动周身腥煞气化作一股龙卷风撞向小红。 小红抖动仙光踏云飞天，一个盘旋俯冲直奔白虎，丝毫不退！ 这声势，可比在麒麟洞与陈书同赌斗是恐怖许多。 白虎发狂咆哮，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幼年麒麟竟敢跟自己正面对轰！ 轰隆！ 恐怖的爆炸再次响起，比刚刚更恐怖的冲击波席卷四方，硬是将周围十丈内的树木全部折断！ 小红终究是年幼，这一次硬碰硬它没占到半点便宜，嘴角洇出血来。 不过因为他是红色麒麟，所以嘴角的血很容易被忽略。 白虎兴奋的大吼一声，它已经感受到了对方的羸弱：吃人吃腻了，正好吃个灵兽开开荤！ 高空中，小黄与清风明月已经来到附近。 小黄先扫了一眼弟弟，确认弟弟并没有缺胳膊少腿后这才瞪向白虎： “杂毛的灰猪！欺负小孩得意什么，有本事冲我来！” 远处，已经成功易容的陈书同正匿踪潜行，听到小黄这句话立刻惊的闭住了气： “多优雅的一只灵兽啊！怎么骂的那么扎人心窝子呢？” 小红的体型只是凡牛大小，这白虎已经有两米之高，恰好与小黄的体型差不多。 可小黄是灵兽，天生神性，造化之物，有这等体型并不特殊。 …… 听到空中叫骂，发狂的白虎竟冷静了一瞬，它抬头看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正满脸肃穆盯着自己的清风、明月两个道人，然后才是那只站在两人前方、正朝自己冲来的黄色麒麟！ 白虎的冷静转瞬消失，重新陷入疯狂，它扯着嗓子吼了一声，这一声明显是冲着清风、明月吼的。 吼了一嗓子之后，白虎转身就要逃走。 小黄怎么肯放它走，踏云坠落好似流星！ 可白虎发了狂，竟催动不知何种秘法，周身上下血雾腾空，紧接着就要施展某种遁术离去。 清风明月两人怎肯再放逃一次！ 两人联手施法，洒下一团仙光屏障扣住了白虎，也将正“流星坠落”的小黄挡在了外面。 嘭—— 小黄一头撞在了仙光屏障上，脑子嗡嗡的…… 它哀怨的回头…… 清风欲言又止，因为明月已经抢先感同身受了： “嘶——看着都疼！我帮你打开一道口子，你进去教训它！别打死就行！” 此时，白虎高大的身体已经被血雾完全包裹，肉眼看去难见虎身！ 白虎可没认命，它还在拼命冲撞，似是要豁出脑袋去撞出一个出口来。 可惜，那是不可能的。 在明月的帮助下，小黄钻进了屏障，紧接着她就晃动双角，汇聚出一道似火似电的流光轰在了那团血雾上。 卡滋滋——轰！ 半空中，清风明月被这道法术惊的忘记了呼吸。 屏障内，这道流光竟直接将包裹白虎的血雾劈散，露出了浑身上下都被鲜血湿透的狼狈巨虎。 在那巨虎的胸口，一个人头大的焦黑血洞正汩汩冒血，焦糊臭味弥漫四周。 第12章 镇字法 白虎不敢置信的低头，试图看清楚自己胸口的伤口，可那正是它的视线死角，这让它愈发狂躁。 它狂躁、愤怒，疯狂数倍于前！ 可突然间，似是有什么东西控住了它的心神。 疯狂的白虎突然低伏身子，扭动头颅，声声低吼尽是挣扎与痛苦。 本欲继续攻击的小黄察觉到异样，它停下了攻击： “不对劲！” 嘶啦—— 白虎的身子抖了起来，那是极端痛苦的表现。 顺着声音看去，白虎的脊背上竟被撕扯开一道骇人的伤口！ 看不到任何敌人，也感受不到任何外来的力量，但偏偏是个人都能看出，那伤口就是被活生生撕开的！ “在他身体里面！” 屏障外，好容易从岔气儿状态恢复过来的小红敏锐的察觉到了白虎体内的疯狂力量。 “有东西在他身体里！”中二幼兽，在危机关头终于开口说起了人话。 可就是这两句话的功夫，白虎身上被残忍撕扯开的伤口越来越多，转眼就是几十道！ 每一个都有二尺多长，宽有一拳，深可见骨！ 鲜血喷涌，好似零元购了一般！ 清风明月骇然失色：这种残忍的法术，究竟是什么东西施展的！ 在那残忍秘法运转之下，白虎的血肉崩裂、沸腾，生命力飞速损耗，可与此同时，白虎身上也涌出了疯狂到可怕的冲天杀意！ “有人想让它拼命！” “绝不能让它得逞！” 清风明月心有灵犀，同时变换法诀，催动起极少有机会使用的师门秘法——镇字法！ 轰隆！ 晴天霹雳、旱地炸雷。 雷光自两人体内激发，于半空之中对撞、爆炸，又汇聚成三根银色的盘龙雷柱，高有三丈，粗有三尺，在半空中呈品字形排列。 清风明月两人先引下方的两根雷柱越过屏障，分别砸在了白虎的头颅、脊背之上。 接触白虎身体的瞬间，雷柱透体而过，直接把白虎的上半身钉在了地上！ 白虎痛苦万分，但被操控下又不顾一切的疯狂挣扎着。 单靠白虎的力量，就算再长二百年道行也不可能挣扎出来。 但有第三人暗中操控，白虎的力量几乎达到了可以挣脱出来的临界点。 不过这只是两根雷柱。 半空中，清风明月两人同时伸手指向第三根雷柱。 数道雷光再次汇入其中。 银色的雷柱呼吸间变成了金色！ 金色雷柱声势浩大，体型更暴涨三倍！还未催动，便已经搅乱了四周力场，将附近的碎石、草木尽都牵引到了附近，又被它溢出的金色雷光灼成飞灰。 去！ 两人异口同声。 金色雷柱瞬息而至，直接镇在了白虎的脊背正中。 恐怖的力量直接把白虎压扁在地，刚才还疯狂挣扎代表杀意白虎，此时已经只剩出气儿没有进气儿了。 清风明月从半空落下，抬手撤掉仙光屏障，与小红一起步入其中。 小红找姐姐撒了个娇，而清风明月则径直来到白虎巨大的头颅面前。 此时的白虎疯狂已褪，灯泡似的大眼中全是血丝。 “白虎，你可知道自己造下了多大的孽？”清风喝问。 虚弱的白虎费尽全力动了动眼皮，算是做出了回应。 “师姐，先把它……” 明月话没说完，西方高空突然出来一声怒喝： “好孽畜！一朝失察，你竟造下如此恶孽！罪不可恕，罪不可恕！” 随着声音，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僧人从天而降，三十多岁的模样，身强体壮、满面红光，手中淋着一团乌黑锁链。 那锁链，放毫光，映的绿树变黑桩。 怒眼圆睁骂妖兽，一心比得十人脏。 明月谨慎戒备，清风手握金光。 两只麒麟左右站，先天混元林中藏。 “道友，你认识这只孽畜？”清风换上一副笑容模样，礼数周全。 如果她能把手里的金光收起来，就更有礼貌了。 那和尚面色不改，顿足捶胸： “都是贫僧之过，都是贫僧之过啊！道友不知，此兽乃是贫僧五百年前点化，本想训它成个坐骑，不想被它偷跑出来，占山为王，吞食血肉，造下无边孽债，实是贫僧之错！” 不等人接话，这和尚又换了个口风： “还望两位道友将这孽畜交还给我，让我带它回寺，永镇阿鼻地狱！” “哦？道友所住之居所，就是阿鼻地狱么？” “这……”和尚愣了一下，知道眼前这两个看起来年轻的小姑娘不好对付，便谨慎起来： “小道友误会，误会……我佛慈悲，须知幽冥界中翠云宫，大愿菩萨地藏王！这孽畜之恶，不镇冥司地狱十万年不能赎其罪孽！” 抛开这和尚扯谎编了个五百年点化的瞎话不说，单就说他这番论调还是颇有说服力的。 清风不再纠缠这些，只问起他的名姓： “道友说的不错，这恶虎是该永镇地狱，只是这虎也和我家中兄长有些情分，若不能拿它回去问责，我在家中也不好交代。” “……原来如此，看来这孽畜倒也有些缘法……” “不如这样，就请道友赐下法号，回头就算兄长问起来，我也好有个说法。” “这个……” 和尚犹豫了。眼前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自己是释家的揭谛，对方是太乙的玄门。刚才那小姑娘摆明是在扯幌子亮身份。 如果要硬来，那他也必须亮出自己的身份才行。 可这件事上，对面两个绝对正义，自己这边却是顶着一半的污名，亮身份占不了便宜。 若是硬来……只要倾尽全力，再加上暗中隐匿的人手，似乎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和尚的心思转的飞快，转眼就做出了决定。 可就在这时，东边的半山腰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还伴随着一阵阵喘息不及的哼哼。 “老哥哥诶～～你可死的太惨诶～～叫你跟我走～你偏不走诶～～结果转脸咱老哥俩就阴阳两隔了诶～～” 奇特的哭丧调带着魔性的尾音，第一时间就吸引了没一双耳朵： 声音沧桑沙哑，气息短粗虚浮，这声相没有六七十年的辛苦劳作都捏不出来！ 果然，哭声中，一个衣衫褴褛、佝偻着腰的麻皮老叟从林中蹒跚而出，手里拄着个枯枝拐杖，雪白的胡子稀稀拉拉。 他好像完全没在意战场中的道士、和尚，只是被两只麒麟惊了个跌。 明月连忙过去把老人扶起来。 可这老人却还是不理她，只盯了盯麒麟，又瞪了瞪血泊中的白虎，好几次之后才恍然大悟： “是，是仙兽大人给我那老哥哥报了仇？哎呀哎呀，这可是，这可是老天有眼啊！早知有两位仙兽大人，我也不必拖着老胳膊老腿去求那万寿山的老道长……” “啊？老人家，你亲自走了一趟万寿山？”明月惊呼。 “哪里哪里，我只走出去十几里路就遇到了，他说这疯虎死期已到，就让我先回来看着……我原以为那老道长推脱，没想到他竟真算到了！难道这两只灵兽大人就是那位老道长的弟子？” 明月这还不知道怎么接话呢，那边的和尚就已经打起退堂鼓来。 他们的动手计划是建立在眼前只有两个小道士和两只灵兽的基础上，若多了一个不知深浅的老道长，那计划就不稳妥了。 第13章 仙丹不治饿鬼 只犹豫了片刻，和尚便做出了抉择。 他转头看向那只濒死的白虎： “道友，贫僧见这孽畜还差半分就死透了，不如就让贫僧出手了结了它！待它死后，这孽畜尸身由我送去休屠塔下磨灭血肉中的罪孽煞气，再将它归于天地。” “你要它的尸身？那魂魄呢？”清风觉得奇怪。 “小道友不是说了，这孽障与你家兄长也有一丝缘法，既如此，那它的魂魄便交由那位兄长处置吧。” 这话说的好似正义凛然，可谁都不是傻子。这白虎的杀孽必有这和尚的黑手，可它为何敢将魂魄送出？难道不怕被查出点什么？ “好，就按道友所说。” 疑惑归疑惑，可这白虎魂魄必须带回去给师兄。 和尚口诵佛号，迈步来到白虎身前，它也不管那三根盘龙雷柱，更不管白虎那愤恨的目光，直接甩动手中锁链抽碎了白虎的脑袋。 黑色锁链变成了彩色。 白虎已死，清风明月便也施法收了雷柱。 拘魂之法并不高深，就算是凡间小修都能施展。待清风将白虎魂魄捞在掌中，那和尚便也直接用锁链锁住了白虎尸身，甩起来扛在肩上好似无物。 “道友，贫僧还有要事在身，就先告辞了！” 说完，和尚脚下踩着金光祥云飞上高空，转瞬西去。 …… …… 破败的小村安静了下来，清风明月与两只小麒麟都没说话，只是看着那和尚远去的方向时刻戒备。 倒是那老叟，似乎是被和尚那犀利的杀虎手法吓坏了，哆哆嗦嗦的转了两圈，然后朝最近的一栋破屋子挪了过去。 刚才的战斗声势浩大，清风明月始终都没注意到这附近的其他声响。 那破屋子连个篱笆墙都没有，就只有黄土石稻草混在一起的泥墙草盖。 相比之下，虽然其他房舍也都倒的倒、塌的塌，只剩下残垣断壁，但一眼就能看到那些废墟中的上好板材与切割整齐的山石。 半掩的门，昏暗的屋子，太阳光顺着门缝在地上涂了一块亮斑。 比蚊子还小的喘息声自门后传来，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屋子里弥漫着。 老叟在破门前犹豫了一下，似是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要看里面的惨状。 可那微小的喘息声又响起，这次还带了一丝虚弱到极点的笑声。 咔嚓——哗啦！ 老叟把破门拽散了架。 阴影就像是卸妆棉，老叟步入阴影的同时，那周身上下的伪装也飞速褪去，转瞬老叟变成了少年。 陈书同看到了门后那喘息声的主人…… 是一个孩子，身体干瘦皮包骨，脏兮兮的小手使劲儿抓着自己的胸口。 那里有一道撕扯开的伤口，被他的小手死命的捏在一起。 可鲜血还是止不住的往外淌… 在这孩子的旁边，是一个已经死去多时的老人。老人身上的伤与之前那个村子的一样，被吃空了脏腑。 小红赶来时，应该是白虎刚吃完老人，刚刚对小孩子出手的时候。 “……小，朋友，别害怕，那只恶虎被打死了……”陈书同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只能蹲在近前，尝试让小孩稍微好过一点。 小孩想点头，想说自己看到了，可他已经虚弱的连这种程度的小动作都做不了，只能虚弱的扯了扯嘴角，又眨了眨眼皮。 陈书同很想问他疼不疼…可这个问题只会让他觉得自己没用： 这世界弱肉强食、人命草芥，我造料到才对，也该提前学好治病救人的道法，最起码也得随身携带即可仙丹才好解救百姓！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陈书同只能帮他一起按住胸口撕裂的伤口。 “……对不起，我救不了你。” 孩子张了张嘴……他努力想说出几个字，可努力半天还是失败了。 小孩使劲儿睁开自己的眼睛，可不管在怎么使劲儿，眼前都越来越黑、越来越暗。 脚步声响起，清风明月跟了进来。 他们先是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枯枝拐杖，这才确定刚才的老叟是陈书同假扮。 第二时间看到手足无措的陈书同，和正走向死亡的小孩。 清风摸了摸自己的衣服，没找到丹药，不过明月却找到一颗。 “我这有药，应该有用。” 也不管陈书同的反应，明月直接施法将手里的丹丸化作药液、送入小孩口中，又拿出另外一颗丹药化开后涂抹在小孩胸口。 伤口开始愈合，几个呼吸后就恢复如初。 小孩没有血色的脸上也出现了一抹红晕，也恢复了一些气力，呼吸明显更有力了。 “…嗬…嗬…我…我看到了…谢谢，谢谢仙人…”他这是在回应陈书同进门后的第一句话。 “好，好，我听到了，我听到了。小朋友，你感觉好点了没有？” “……我，应该好了些……外面，天黑了吗……爷爷说，山上，就这点不好，天，天一黑，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好像随时都会睡着。 明月怀疑自己拿错了丹药，连忙抓住小孩子的手腕脉门。 清风注意到小孩的额头眉心处也有一道竖痕伤口，只是那道伤口很小，也没涌血，在暗光处很难注意到。 “明月，停下吧，咱们来晚了。” “…仙…人…我…好饿啊…” 这是小孩最后的遗言，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声音微小得，树叶落地的声音都比它响。 陈书同闭上眼睛，尽力拉长了自己的每一次呼吸。 他在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态。 好一会儿之后，陈书同觉得平静了些，这才睁开眼睛。 然后就看到刚刚死去的小孩正迷迷糊糊的飘在半空，身体散发着微光，那光弱的就像是十丈外的萤火虫。 啊！ 陈书同惊呼一声。 惊醒了漂浮的小孩灵魂。那小孩也随着一起尖叫起来： “啊——我，我这是……仙人，我不是死了……哦，我是死了……” 小孩低头看到了自己的尸体。 他挠了挠头，不过什么也没碰到。他还是新魂，而且是本应魂飞魄散、却因明月丹药而强行保住的残魂，不过上一段时间，是不可能有触觉的。 “师姐，这是，那丹药的作用吗？” 明月也在纳闷，好在清风看明白了一切： “那两颗丹药并没有这种效用。但终究是道法仙术炼制，多多少少有些仙气儿，就是这点仙气儿保住了他的魂魄。” “真好，我吃过仙丹了…”小孩倒没有太纠结，可很快就痛苦的捂住了肚子。 陈书同震惊的看向两位师姐： “鬼魂还能闹肚子的？” “不，不是……是，是我的肚子……好饿啊！” 第14章 解鬼法 这就像是按下了播放器的循环播放键，强烈的饥饿感让小孩痛苦的呻吟起来…… 没了肉身的束缚，他开始在半空翻滚、摇晃，一会儿穿过了墙，一会儿又从地下冲出来，刚刚的清醒消失不见。 “他应该饿了很久……这是饿死鬼的样子。”清风叹气。 明月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 “我的丹药保住了他的魂魄，抵消了白虎邪法的袭杀，一来二去就只剩刻入灵魂深处的饥饿痛苦，就像师父说的饿死鬼一般。“ ”那有没有办法……总不能让他变成害人的恶鬼。“ 清风摇头： ”杀鬼简单，可你定是不愿杀他的……似这等饿鬼，我们的道法不行。但你的可以。“ 陈书同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们只是普通小仙，道法威能有限。但陈书同是先天混元一气仙，他的道法有本质上的不同。 ”好，那我该怎么做？“ ”我教你。“ 清风立刻把解脱恶鬼的术法传给了他，倒也不算复杂，是标准的”难者不会，会者不难“。 就在那小孩鬼混又一次穿墙挣扎过来的时候，陈书同施法将他定在面前。 见自己被定在半空，而面前还有三个大活人，这小孩鬼魂立刻张牙舞爪起来，在它看来，眼前的三个人都是新鲜美味的血食。 可下一瞬，它扭曲的小脸开始挣扎，似是有一股清明灵智在争夺这具魂体的控制权。 “出手！”清风在旁提醒。 陈书同立刻凝聚出一颗黄豆大小的混元仙光，犹豫了一下之后，又将黄豆大小的仙光变大成鹌鹑蛋大小。 可能还是不够稳妥……陈书同还想继续增加，但被明月拦住了。 陈书同也不纠结，直接将这一团仙光打入小孩鬼魂体内。 没有咒语，也不需要法诀，只需要至高至纯的法力从根本上化解魂体缺陷，就能解除恶鬼之困。 此法由此得名——解鬼法。 没有技巧，全靠力大砖飞！ 当然，若是普通小仙施展此法，那就需要耗费许多精力，说不定还得耗费大量财力、物力。 …… 那团仙光进入鬼魂体内的瞬间，那裹挟、冲击小孩灵智的痛苦便消失的干干净净，不饿不渴，不冷不热，温暖舒适，满目清爽。 哇——— 恢复“正常”的小孩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感叹，然后不好意思的冲陈书同三人道谢： “……我，我好像……吃饱了，谢谢仙人哥哥，谢谢仙人姐姐……谢…谢谢仙人狗狗……” 这是看到小黄、小红两只麒麟的大脑袋从门框外探进来。 小红打了个响鼻，觉得自己刚刚的好奇心浪费了，里面一点都不好玩。 小黄冲小孩温柔的笑了下，同时偷偷的一爪子点在小红肋叉子上，疼的小红嗷的一声蹿了出去。 屋里三人一鬼都觉得好笑，可没笑多大会儿小孩就看到了地上爷爷的尸体。 他安静了下来，慢慢的落在爷爷身边，笨手笨脚的整理爷爷的尸身。 它没注意到，得了陈书同那团仙光之后，它的魂力已经可以轻松影响现实世界的物质了。 “对不起，我们来晚了，早来一些，说不定也能把老人家一起救下来。” 明明与自己无关，但陈书同还是无法坦然的面对这一切。 “不，不是仙人们的错。也没事的，爷爷不怕死……爷爷跟我说过，如果不是我，爷爷早就不想活了。 活着不好，活着太苦了，没吃的，没穿的……每天都很饿，每天都很冷……很多人欺负爷爷，爷爷吵不过他们，也打不过他们，我们两个一起也打不过……没事的，爷爷死了，就不苦了，这是好事……” 小孩的声音不大，语气中也听不出多少悲伤，可那也绝对不是什么开心的语气。 清风明月苦笑对视：几百年间，这样的情形他们见过不少次，可小师弟是第一次经历，难免会被触动。 陈书同抬手拍了拍小孩的肩膀，奇特而轻微的触感打断了他的情感波动，也让他有机会稳定心神。 “师姐，接下来怎么做？” “明月去四周转转，看有没有其他尸体，有的话，连这小孩一起，都带回观里给师父看看吧，这种邪法，得让师父知晓。” 这村子十室九空，剩下几个没空的里面也有几个尸体，死状都和小孩爷爷差不多，不过都被吃的更彻底一些。 明月使个法，将这些尸体全部兜在袖里，一路回转。 途中，小黄和小红时不时的对视，对视完又盯着陈书同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心情沉重的陈书同并没有注意到。 它们这是想提醒他此行的本来目的——抓猴，不过有此恶战，附近山林里的猴群估计早跑没影了。 他们经过第一个小村的时候，又将那里的尸体带上，一起回山。 …… …… 五庄观，众弟子都已经从悟道状态中苏醒过来。此时他们正凑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诉说自己的收获，语气中满是激动，似乎每一个人都有缘揭开了大道的一角。 镇元子微笑的看着众人，他也不开口，就任由弟子们叽叽喳喳的讨论、争论。 它们争论的是谁悟得的道更深、更强，讨论的是彼此的道该如何深入修行。 日头西沉，天光昏暗。 陈书同三人和两头麒麟一起回到了万寿山，入了五庄观山门。 然后就被广场上乱哄哄如菜市场般的热闹惊到了。 小红甚至屁颠屁颠儿的凑了过去，以为有什么好玩的事情。 那么大一个麒麟脑袋一挤过来，大家终于从兴奋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啪！ 大师兄一巴掌拍在了小红的额头，气急败坏的拽着小红的角去给师父见礼。 小黄在旁边也不敢怠慢，连忙跟上，和弟弟一起给镇元子施礼。 这还是两只麒麟第一次正式见到镇元子，可马虎不得。 好在镇元子对这两只麒麟也颇为喜欢，只叮嘱杜伯好好照顾。 待问候结束，众人便将目光放在了清风明月与陈书同的身上。 三个人面色严肃，眼神复杂，很明显是遇到了大事。 “师父！白虎岭出事了！” 清风作为最年长者，自然担负起了汇报工作。 她详细说起了事情的经过，并将自己三人推测出来的可能填补了进去。 “……师父，我们带回了那些诡异的尸身，还有山上那小孩的魂魄。” 镇元子点头： “将他们都放出来吧。” 明月得令，将袖里的几具尸身放出摆在面前，又将那小孩魂魄放出，懵懵懂懂的飘在半空，好奇的看着四周。 小孩早慧，见到四周建筑模样，就猜到自己进了仙人道观，立刻笨拙的施了个礼，那生涩的样子颇像陈书同刚上山的时候。 第15章 论善恶 “那幼童，你有缘得法，已成鬼仙之体，日后当定守真灵，阴中求道，若再有机缘，便能得超脱。” 小孩听不懂，只是乖乖的道了个“是。” “阴中清灵鬼，不似阳间物。我遣土地送你入幽冥界，日后切不可为患作恶，你可知晓？” 小孩又道了声“是”，然后转头看向陈书同： “仙人哥哥，我该走了是吗？” 陈书同笑了笑： “是啊，去了地府记得好好活着，不要欺负人，多做好事，有机会我会去看你的。” 小孩立刻高兴起来。 这么会功夫，万寿山土地已经被镇元子唤了出来。 万寿山的土地是身高不过三尺的小老头，它不是本地得道，只是被幽冥界的大神遣过来当差。 所谓土地，其实就是这一片山头的村长。 要说他有什么权利，也真说不上，可不管办什么事儿找他们，都能给你捋顺。 至于这小孩，有混元仙力入体之后，他本身就已经入了鬼仙之道。就算没人引领，自己也总能找到地府路径。 只是因为陈书同的关系，镇元子过了一手，算是又给了他一个背书，能让他在幽冥界更安稳一些。 “大仙有令，小仙必不敢误，即刻领他上路，准保冥司妥善待他。” 土地很客气，对小孩的态度也很温和。小孩知道这里不是自己能多待的地方，所以也不纠结，只是在被带走前冲陈书同鞠了一躬： “仙人哥哥，我叫小风，我不会忘了你的。” 陈书同摆摆手，目送土地带着小孩子一起沉入了地面。 小孩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那只白虎的问题了。 此前清风明月讲述事情经过的时候，九师兄早就听的心火升腾。只是有师父在，所以自己才不好出来吵闹。 “清风，将那白虎残魂放出来。” “是，师父。” 清风伸出手掌，将拘在掌心的白虎魂魄扔到了面前的地上。 这魂魄本应在落地的瞬间便重新化为白虎的模样，可偏偏在地上滚了两滚、震了两震后便没了动静。 细细看去，那一团魂魄能量中，确有一只白虎模样的影子，但那影子身体不全，虚妄不凝。 师父称为“残魂”，果然是有道理的。 “这…师父，我和师妹镇它时并未伤及魂魄，不知怎的……” 镇元子并未怪罪： “此事错不在你。” “师姐，一定是那个和尚！”明月帮忙鸣不平。 “或许是他，但也许不是他。这白虎之魂，损伤在根，不是近日伤患造就，即便是打碎头颅也不能伤到这般地步。” 听到这里，九师兄姬卸终于忍不住了，他迈步来到白虎残魂近前： “师父，弟子想查验一番。” 镇元子自然应允。 九师兄善武斗，术法方面略有欠缺。但好歹修道那么多年，对灵魂层面的研究并不弱于谁。 只是片刻时间，九师兄便检查完成： “师父说的没错，它的灵魂损伤在根，残存的记忆可以佐证。” 众人都点头认可，但陈书同就有些不明白了。 “九师兄，可否教我？” 九师兄姬卸很喜欢陈书同，见他好学，便直接招手叫到身边，一边演示一边解释： “你以魂字门的法来御使幻字门的术，映照白虎魂魄中的残存记忆……普通凡人的记忆应当是越久远就越模糊，越新鲜就越清晰。攻击可以损伤魂魄，但若想磨损记忆，又需要另外繁杂的法门，似那等速杀之法，就算伤到记忆，也只能将伤到的部分直接抹除……” 这是一个比较复杂的理论，而这种用不同流派的法去施展另一个流派的术的技巧，更是让陈书同眼界大开。 九师兄将白虎的记忆抽出，于头顶半空凝出一幅记忆画卷，十分玄妙，陈书同差点看呆了。 “……你看这白虎的记忆，并无直接抹除的空白，但不论是许久之前的记忆，还是最近的记忆，都十分模糊……这便是师父所说的，损伤在根。” 陈书同认真观察半空的记忆画卷，那画面就像是小孩子喜欢玩的、将硬币压在纸下、又用铅笔在纸上涂出硬币花纹……但那铅笔磨秃了，硬币花纹磨平了，纸张掀了毛刺，又被眼泪鼻涕打湿…… 等好不容易晾干了再看，便是这白虎记忆画卷的模样——模糊到几乎看不清半点纹路。 “可是，为何会这样的？它生病了吗？” 九师兄摇了摇头，他将记忆画卷划到了最久远的位置，那里有几幅画面是清晰的，虽然内容模糊了，但画面本身是清晰的。 “这不是病，是遭了法……” 九师兄又仔细翻了翻，然后停在了一个画面高亮的时间点，从那个时间点往后的一段时间，画面的颜色始终是鲜艳的，偶尔能看清一些山川绿树的样子…… “按时间推算，这应该是我点化它的时候……看样子那段时间它还是挺开心的。” 说到这，九师兄的拳头握紧了，可很快又松开了，想报仇都不知道该找谁。 “师父……”九师兄终于还是求助于师父镇元子。 镇元子沉吟片刻，随手转身来到了正殿门口。他甩动拂尘洒下仙光，在每一名弟子身后都凝聚出一个蒲团。 众弟子福至心灵，立刻盘坐。 “尔等上山修道时日已久，平日所见仙神也不下数百。 我问你们，这仙神，是善是恶？” 大家一时没明白师父怎么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来。 明月最跳脱，便直接开口： “师父，您一直教导我们修行之时不忘修心，修行有成便要有慈悲心。那想来，仙人都是有慈悲心的。” 九师兄将白虎魂魄拖在掌中，沉声接话： “仙也有妖仙，神也有恶神。只是他们不觉得自己恶罢了。” 有两人打样，其他师兄师姐们都纷纷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但大体都是与他们两人的观点类似，并无本质冲突。 待大家都说完了，镇元子看向了始终沉默的陈书同。 “书同，你有何看法？” 陈书同起身，扫视着旁边那一排百姓尸体，叹息道： “神仙佛陀，自然是善的。只是，这个善是于己为善。非己族类便无关善恶。” 这话不可谓不冷血，但谁也没觉得陈书同是一个冷血的人。因此大家都震惊于陈书同竟然会说出这种论调来。 “……似那和尚，他满口谎言，又想灭口，于我等来说他自然是恶，但对他来说，却无关善恶。” 镇元子知道陈书同的心思深沉， 却没想到他能深沉到这种地步。 “书同，你是人，那和尚也是人，本是同族，为何会无关善恶？” “……种群可无限细分，底线也可一退再退。同族不同教，同教又不同师，同师又不同道……我看他是人间败类，他看我是阻道的劫魔。” 第16章 造化之术 陈书同这一番理论说的诸位师兄师姐瞠目结舌。 这些话听起来吓人，可仔细想想又不得不承认小师弟说的对。 镇元子盯着陈书同看了好一会儿，又问道： “同族尚如此争斗，那不同族的妖物你又如何看待？” “凡有灵智者，皆一视同仁。凡欺凌弱小、滥杀无辜者，皆为我敌。” 陈书同很认真。 “于你看来，那白虎可是弱小？” “为人操控，暗下黑手，它确是弱小。” “那它，可曾滥杀？” “嗜血不为果腹，确有滥杀。” “那你是要救它，还是杀它？” “杀。” “可你却说它弱小。” “所以，那幕后之人，亦当杀。” 镇元子叹了口气： “似你这般，可称大愿。不过，你可知这三界之中，从来都是弱肉强食。” “从来都是，那便对么？”陈书同坦然对视。 有那么一瞬，在诸位师兄的眼中，年幼的小师弟突然变成了矗立在天地之间的擎天巨柱。 镇元子没有再说什么，但眼神中的赞叹溢于言表。 他看了看天上，又环视四周，最终将目光定在了西方。片刻之后，镇元子示意陈书同归座，道： “世间修道之人，多为长生。然长生亦不久远，便有人另寻他法……三界之中，无一例外。” 顿了顿，镇元子扫视座下弟子，眼神中警告之味甚浓： “尔等求道于三界之中，当谨记书同之言。” “是。”众人齐齐应声。 接下来的时间里，镇元子以那些尸体为核心，详细讲述了一门掠夺造化的法门，唤做“夺天机”。 这夺天机之法，夺取的不仅仅是目标的生命力、法力等实际之物，还有那虚无缥缈的运道、命数。 这是恶法，恶法的代价也大到难以想象。 所以，就算很多神仙都知道这种恶法，但他们却从来都不会真正使用。 除非，到了必不得已的时候。 讲完法，时间已经到了深夜。镇元子遣散众弟子，单留下了陈书同。 “你随我来。” 陈书同跟着师父一路来到了人参果树旁，又施法钻入地面，来到了地底深处的仙卵之中。 来到这里，镇元子明显放松了许多。 “书同……” “师父。” “似你大愿那般的世界，你可曾见过？” “……弟子……弟子有缘曾见过一瞥。” 镇元子并未深究追问，只是点了点头。 他来到仙胎近前，安静的站立了许久。 “书同，我曾说天地有寿，三界有终。 你可知这三界寿数几何？” “弟子不知。” “当真不知？” “……略有猜测。” 镇元子还是没有深究，只是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天地之数，有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为一元，元末劫至，则三界寂灭归一……这一元，已过了十万年。” “……是。”陈书同并不震惊，熟悉西游记原文的他早知元、会之说，而且两万年与十万年，对陈书同来说也没多少区别，毕竟都没有实感。 “……两万年后，乃是混沌大劫。劫灭五千四百年……或……再难开辟下一世了。” 陈书同愣住了，按照他对西游记的理解，这个世界应该是可以重启的，每一次毁灭，都会在下一会中重新开天辟地。 怎么就不能开辟下一世了？还有，什么叫混沌大劫？西游记原文中可没有这样的词。 “师父……为何……” 镇元子招了招手，打断了陈书同的提问。 待陈书同来到身边，镇元子指着空瘪的仙胎道： “来，今日我传你造化之术！” 所谓造化之术，便是创造化生之术。 这是造人的本事，是塑造无魂人壳的逆天手段。 陈书同不敢拒绝，认真研学，可也在学习的过程中发现，镇元子的神情有些不对。 似这般压箱底的法门，为何会急着传给弟子呢？ …… 造化之术不是小术，有镇元子悉心教导，可陈书同还是用了三年时间才总算学了个八九成。 接下来的时间，陈书同便又被关在仙卵中闭关。 这一次的课题很直接，只要陈书同能独立、成功的利用仙胎塑造出一个无魂人壳来，就算修行有成。 不过陈书同毕竟不是镇元子，倒也不用塑造一个先天混元出来。只要这人壳没甚毛病就算过关。 可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 学就学了几年，真做起来又是几倍的时间。 在这中间，陈书同无数次茫然抬头，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一件与人约好的事。 转眼六年过去，陈书同的头发胡须好似爱因斯坦，眼睛时而迷迷糊糊、时而神采连连。 那仙胎已经有成人大小，内部孕育的人壳也已经几近成熟。 五官、四肢齐备，孔窍俱全，唯一不美的是，这人壳的模样，竟是个七八十岁的白发老翁。 倒也不是陈书同奇怪，他想的很简单，师父留的第一个造人作业，总不能一上来就直接造个美少女出来。 若真那样做了，就算师父不说什么，师兄师姐们可不会嘴下留德。 “差不多是时候激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过关。” 陈书同虔诚祷告、又沐浴更衣，表面功夫做足之后，他这才来到仙胎近前。 运转法力，凝于指尖，开眼入微，道韵如丝渗入仙胎。 下一刻，仙胎内的人壳被道韵激活，心脏即刻开始跳动。 “咦！道爷我成了！” 陈书同兴奋的扭动起来，不过很快就恢复平静。 “似乎是差点什么……可到底是差在哪儿了呢……” 陈书同绕着仙胎转了几圈，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 “有了！” 话音未落，陈书同便立刻盘坐在仙卵中心的蒲团上，魂字门的术法催动，不过片刻时间，便有一道透明人影从陈书同的身体中走出。 那人影模糊不清，但还是能分辨出来，那是一个年轻人的样子。 “去！” 一声令下，人影飘身钻进了仙胎之中，入主人壳。 仙胎之中，老翁缓缓睁开了眼睛，也不用挣扎，只在心中动了个念头，身体便嗖的一下出现在了仙胎之外。 “咦！道爷我成了！” “你这老登，明明是本道爷成了！你凭甚叫唤！” “竖子无礼！贫道云游四海几百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一老一少怒目对视，就像是仇人相见一般。 许久之后，突然一齐开口大笑。 笑了许久，笑够了，两人便异口同声： “该去见师父了！” “不必，为师已看你耍了半晌，可耍过瘾了？” 镇元子的声音自头顶响起，惊的陈书同连忙跳到了老翁人壳的身后。 那老翁则直接拉开架势，摆出了一个武斗的起手式，喝道： “师尊，您看我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镇元子自然明白陈书同的想法，这分魂之术配合人壳之法，自然是为了弄出个假身来做退路的。 既然是假身，自然不能被人看穿。 “很是不错，虽不是先天混元，也是小成得道，你这次闭关，收获颇丰。” 镇元子夸得陈书同昂首阔步、忍不住想要人前显圣。 第17章 塞葫芦赶下山 镇元子一眼就看透了陈书同的小心思： “书同，你想去与众人炫耀一番？” 一听这话就知道没戏了，陈书同和老叟一同低头： “弟子不敢。” “不敢便好。书同，接下来你要听从为师的安排，不可任性。” 陈书同觉得奇怪：我两辈子几十岁的人了，算上睡觉的时间都几百岁的人了，什么时候任性过？ “今夜，你便下山历练去吧！” “啊？师父……”陈书同一激动，那老叟便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才刚闭关结束，怎么也该跟师兄师姐们……” 镇元子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看，看的他发毛，看得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不可任性”这四个字。 “那我还有几个时辰的时间跟大家见上一面……” “不，此时已经入夜，你片刻之后就要下山。” 陈书同撇起了嘴，心中烦闷。 镇元子笑了笑： “书同，为师曾问你如何看待妖物，你说，凡有灵智者，皆一视同仁。凡欺凌弱小、滥杀无辜者，皆为我敌……你可还记得？” “弟子记得。” “那你可还记得，你说欺凌弱小的要杀，滥杀无辜的还要杀。” “弟子，记得。” “为师问你，你可曾杀过人？” 这个问题把陈书同问住了。别说杀人了，地球21世纪大好青年，连鸡鸭鱼都没杀过，食材都是买现成的，看个血浆片都满屏的马赛克。 “……不曾。”陈书同泄了气。 “那你可曾与人有过争斗？” 陈书同想了想，小时候光屁股打架应该不算，于是臊眉耷眼的摇了摇头： “……不曾。” 镇元子没想到陈书同的回答竟然如此……纯情，这让他准备好的腹稿都没了用武之地。 “哦？你不曾杀人，也不曾与人争斗，那你所求之事，如何争得？” 所求之事，必然不是求职、求爱这一类的平常事，而是此前所谓大愿中的“事”。 陈书同认真的想了想，又是代换又是对比的忙活了一通： “靠争吵。” “争吵？只靠争吵便能争得？那般世界，无法想象。” 镇元子似乎是在阴阳怪气，可又像是真的在憧憬。 “师父，弟子所说的争吵，它，比较复杂……不是只靠一个人一张嘴和满嘴脏话的大声嚷嚷……其中牵涉颇多，有团队炒作、水军引导、推动舆论、道德绑架、建立民意、必要时刻也要……” 镇元子就看着陈书同绞尽脑汁的讲述他所谓的“争吵”，各种奇怪的词语、奇怪的理论和奇怪的操弄人心之法，都让他如痴如醉。 只是，当陈书同终于讲完，镇元子便暗暗使了个法，将自己记忆中、刚刚陈书同的所有言论，全部都压缩成一道坚不可摧的魂光，藏在泥丸宫的最深处。 若无对应之法，三界之中无一人能破解它的魂光。 “……书同，在这三界之中，若要实现你之大愿，战与杀，不可或缺。你今下山历练，自有姬卸教导，修行之外，当多做斟酌。” “九师兄跟我一起下山？”有人陪着，陈书同的心情好了很多。 镇元子也不再耽误时间，随手摸出一只黄皮葫芦，拔掉塞子，葫芦口对着陈书同晃了一晃，就将陈书同和那老叟人壳一齐收了进去。 陈书同一脸无语，拄着下巴，坐着老叟，在昏暗的葫芦中摇摇晃晃。 猛然间，他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哎呀！我想起来了，之前说好要和小黄小红一起抓个猴子做实验的！” 镇元子将葫芦收进袖中，又在仙卵中施了个法，这才飘身回到地面的人参树旁。 此时，九弟子姬卸正在树下站立，昂着脑袋，透过人参果树的枝叶缝隙朝夜空上看。 今晚的夜空很奇怪，星月光芒大盛，可看起来却好似隔了什么东西一样朦胧模糊，看不真切，看不爽利。 镇元子唤醒姬卸，将袖中的葫芦交给了他： “姬卸，此次下山，务必尽心尽力，万不可泄露天机。” “弟子明白，自当倾尽所教导小师弟。只是，教到何种程度才算功成呢？” 镇元子笑了笑： “三界上下，尔等都随我去过。三界中能征善战之辈，你也都见过。若你能教得他一人抵战那二郎神、王灵官与三十六元雷将，便算你教导有成。” 姬卸忍不住咋舌：二郎神、王灵官都来了，干脆按照十万天兵天将的标准操练算了！ 镇元子看透了他的心声，直接点头应承： “似这般也无不可。” 姬卸连连摆手告饶。镇元子也不逼他，只让他稳定心神，做好准备。 镇元子施法，运一道浑厚法力将姬卸包裹其中，化作一道黄气钻入山体，疾速远离万寿山。 送走弟子后，镇元子抬头看向朦胧夜空，眼神凌厉。 算着时间差不多了，镇元子这才抬手抹去，将那模糊朦胧的夜空抹的锃光瓦亮。 …… …… 千里之外有一座小荒山，山上光秃秃的不见半点绿叶。没有绿叶，也没有动物，更没有飞鸟仙禽。这就是一座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小破山。 嘭—— 一声轻响，姬卸从半山腰的碎石堆中钻出头来。 碎石滚落，哗啦啦响彻夜空。 姬卸努力看了看天上的星星位置，暗暗推算，知道还不到地方，便自己运气遁法，重新钻回土里，一路向东。 土遁一整夜之后，姬卸来到了一条小溪边，简单洗漱、又更换衣衫之后，他腾云飞天，继续向东方疾驰。 这一飞就连飞了九天才终于停下来。 姬卸的腾云之法速度不算快，在一众师兄弟中也就只能排个前三。 前方有一条大河，不知名。 姬卸还未临近，便先出手将手中的葫芦扔了出去，直直的砸在河边的巨石上。 那葫芦是一次性的产物，磕在石头上登时碎裂，将里里面的陈书同与老叟人壳一齐甩在了岸边。 不等陈书同弄明白四周环境，姬卸就已经纵云飞到近前。 他按下云头，一脸震惊的冲陈书同与老叟人壳拱手施礼： “哎呀！这位老丈好似我一位故人，想你必定是我那故人的后代子孙！既然相见，便是缘法，不如你便带着你这后辈随我同行一段时日，如何？” 陈书同呆愣愣： “啊？” 他硬着脖子转头看向了自己的老叟人壳。 老叟有分魂控制，也一脸茫然的转头看向自己。 旁边，被石头磕碎的葫芦已经随风消散，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看来这次下山不单单是历练那么简单！陈书同心中暗想。 “啊，这位仙长，竟与我祖上相识，实在是不敢想，不敢想啊！” 老叟晃晃悠悠的站直腰杆，一伸手指向陈书同： “这小子是我孙儿，那便也是仙长的……啊，那个，咱们各论各的，各论各的……” 陈书同的演技可不是盖的，光是演技相关的综艺节目就看了不少，这种小品级的场景实在是简简单单。 只是，在荒无人烟的地方演戏，又是演给谁看的呢？ 第18章 奇怪的货郎 九师兄很满意陈书同的配合，于是他变的善解人意起来。 “咦，这位小友，你似乎心情不好，可是做错了事被你的爷爷教训了？” 陈书同翻了个白眼： “没有，我只是闭关许久好不容易结束，本想着出来能见见亲朋好友们，能吃点许久未吃的美食，可谁想到直接被爷爷扯出来游历…… 闭关好几年啊，你知道我这几年是怎么过的吗？我连一碗最喜欢的红烧肉都没吃过！” 陈书同也是说顺嘴了，差点把人家的台词秃噜出来。 九师兄笑呵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啊，我知那红烧肉，确是个好吃食，不过你也不用如此作态，放宽心随我走，我那住处不缺美食，虽然没有红烧肉，却也有其他美味果蔬。” 陈书同在五庄观除了修炼和跑山之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复现地球上的诸多美食。而那些找不到的食材、品种，则直接找镇元子求。 镇元子虽然没有，但堂堂一个地仙之祖，又是擅长培养灵植的大神，按照弟子描述创造出一个全新的植株出来简直不要太简单。 要知道，那五庄观内本身就有许多外界不存在的奇林神树，那都是镇元子自己创造、培养出来的。 十年，陈书同在五庄观学艺十年，这十年时间里，他和师父几乎把自己在地球所见过、吃过的食材全都复现了出来！ 所以，有如此成果在侧，陈书同根本不信九师兄的话。 “行了行了，快随我走吧，天快黑了，咱们争取在天黑之前赶到我那住处。” 九师兄笑呵呵的在前带路，顺着河流的方向飞快远去。 陈书同仰天长叹： “我滴亲师父诶，您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啊，为啥就不能明说呢！” …… …… 临洮县、申元集，这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这个村子不算太大，有几百户，平日里的主要营生就是种田、打鱼、狩猎。 来到村口时，陈书同首先被村口的牌楼惊到了。 那上面的花纹很是复杂，根本不是普通乡民能够做得出来的东西。 不过既然是九师兄姬卸的落脚处，那这些东西自然是他的手笔，也就没什么好惊讶的了。 “河边蚊虫多，贫道虽然不惧，但不能眼看着你们受苦，看我使个避虫诀来。” 说完，一道仙气儿拍在了陈书同和老叟人壳的脸上。 什么避虫诀，净扯淡！可人在戏中，陈书同又不好吐槽，只能翻着白眼快步走进了村子。 后方，姬卸暗暗松了口气，收起玩闹的心情，脸上浮上了一层阴云。 他看了看四周天空，见没有半点变化，一切都和自己几年前、十几年前、几十年前、几百年前来时一样。 …… 这个小村似乎很久都没见过陌生人了。 陈书同和自己的老叟人壳走进村子的第一时间，就迎来了好几位村民的审视目光。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一个人都很局促的站在那里，也不敢上前搭话。 就在气氛越来越尴尬的时候，姬卸跑了进来。 “呀！是姬道长！姬道长回来啦！” 村民们欢呼了起来，欢呼声很快就引来了更多村民的注意，于是转眼间姬卸就被几十个男女老少围住了。 一番寒暄之后，姬卸将陈书同和老叟人壳引荐给了大家。 “他们是我的朋友，云游得累了正好遇到，我便请他们来此处落脚。” 村民们一听立刻热情起来： “姬道长的朋友，肯定也是有大本事的！” “好好好，一看就知道两位肯定不是普通人，可得好好招待招待！” “两位大人要常住下来不！我们一起帮您建个顶好的房子！” …… 姬卸笑呵呵的分开人群，把陈书同领进了不远处的一座宅院中。 相较于其他房子，这栋宅院可以算是豪华了。 有一个临街的铺面，还有一个宽敞的院落，里面有三间大房，还有厢房、厨房，在这小山村里绝对算得上是豪门大户了。 “这是乡亲们以前帮我建起来的，我不在的时候也会有人帮忙照看，所以才这般……完好。” 姬卸的语调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陈书同也没多想，九师兄本身就是个感情充沛的人，平日里最爱行侠仗义。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建这栋宅院的那些村民肯定都已经去世了。 仙人嘛，总得习惯这种事。 虽然没经历过，但陈书同的理论基础丰富。 “道长！道长！你不是说这里有好吃的吗！好吃的在哪儿啊！” 陈书同把自己的便宜爷爷塞进了卧房，然后就开始找师兄晒脸。 许久不住的宅院自然不会有存粮，不过就在陈书同这边瞎折腾的时候，院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竟是村民们闹哄哄的给道长送粮食来了！ 姬卸大为感动，连连道谢。 陈书同惊到了，没想到九师兄在这村里竟然如此受人爱戴。 “……姬道长太客气了，只是点粮食而已，就可惜现在没什么时令鲜菜，那外面的货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 零头的老人话还没说完，村口就传来了一阵拨浪鼓的响声，然后一个嘹亮的叫卖声便钻进了众人的耳朵： “香菜——辣蓁椒哇，沟葱嫩芹菜来，扁豆茄子黄瓜、架冬瓜买大海茄、买萝卜、红萝卜、卞萝卜、嫩芽的香椿啊、蒜来好韭菜——” 经过陈书同的脑补，货郎的叫卖变成了相声里郭德纲吆喝。 虽然真实的叫卖并没有好听的吆喝，可那货郎叫卖的蔬菜种类却是一样不少。 这让陈书同十分震惊。 因为这里面有许多蔬菜都是外界不曾有的，就算有也是偏远地区、从来没被大规模栽种过的。 换句话来说，方圆五万里之内，只有万寿山、五庄观才有这些果蔬！ 虽然他们经常把吃不完的果蔬送给附近的百姓，可那满打满算才几年，根本不可能发展到能在这地方沿街叫卖的程度。 趁着村民们冲向货郎的时间，陈书同以目光询问九师兄。 九师兄摊手一笑： “我不像别人，总不下山，我很喜欢在外走动，山上的果蔬自然也被我带下来不少。” 街上，货郎努力维持着秩序，可村民们还是兴奋的挤来挤去： “诶那个红色的是什么东西，好吃吗？” “黄瓜是哪个？没看到黄色的瓜啊，货郎你莫不是在哄骗我老头子！” “那个拳头一样的东西是什么！快给我尝尝！” “那把嫩芽是什么东西，怎么一股怪味！” 刚刚接受了师兄解释的陈书同听到这里再次震惊：怎么连香椿都不知道！算算时间香椿早就开始被食用了才对啊！ …… 这番热闹持续了挺长时间，倒也让更多的村民知晓村子里多了两个外来的爷孙。 那货郎卖空了自己的货，不顾村民们热情的挽留趁着夜色离开了。 “有点意思，这里虽然不是深山老林，可外面也不缺狼群野狗，敢在深夜一人出村，这货郎不是常人！” 看着货郎离去的背影，陈书同认真分析。不过还没分析完，九师兄就搂着肩膀将他扯回了房间。 第19章 搅乱天机 万寿山五庄观 在姬卸带上陈书同下山之后，镇元子便第一时间封闭了山门，又施法笼罩了仙山。 他召集了所有弟子，将弟子们聚拢在后山的人参果园。 人参果园并不是五庄观最深处的建筑，实际上，这里还有一个平日里根本不会打开的入口。 混元殿，这是一个从来不对外提及的名字。 它所在的位置是万寿山的最高处，但肉眼看不到，也没有门庭以供进入。 想要入内，需要施展镇元子秘传的混元法门。 众弟子不知发生何事，只是紧张的看向师父的背影。 镇元子抬头看了看夜空，笑道： “这里有一道门，尔等可看清了？” 众弟子懵头懵脑、困惑不已：哪里有门了？不是一面高墙吗？ “注意看，这里有一道门。” 镇元子话音落下的瞬间，所有人原地消失，只留下人参果树随风摇摆。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四周的景象就变了。 从花园变成了一座古朴的祭坛。 更让众人震惊的是，这座祭坛之外，竟然是无边无际的虚空：看不到山川大地，也看不到夜空星光，只有一片浓郁到粘稠的混沌雾气。 祭坛内有屏障保护，但不少人还是被外面的混沌道韵“熏”的头晕眼花。 “屏气凝神，莫要醉了。”镇元子洒出一道法力，清醒了在场众人。 努力稳定心神后，大师兄杜伯代表众人发问： “师父，此地是何处？” “混元殿，除我之外，只有那株人参果树知晓此地。” 几十位得道全真立刻变成了满脑子浆糊的小学生，他们先是觉得这三个字耳熟，然后使劲儿在脑子里搜刮，很快就想起： 师父开坛讲道的时候，偶尔会在经文中提到混元殿三个字。但那时大家都以为混元殿是师父得到混元之后对黄庭内景的称呼，没想到竟然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建筑！ 嘶——谁说这祭坛就一定不是师父的黄庭内景了？ 镇元子没有理会弟子们的胡思乱想，而是认真推算时间。 …… …… 遥远的东洋大海上空，一只得到石猴正架云疾驰，顷刻之间便来到了傲来国的海外仙岛——花果山。 他使神通败了混世魔王，救下了猴子猴孙，又往傲来国盗取兵器，训练四万七千猴兵，惊的花果山上七十二洞妖王主动来降。 …… 镇元子默默推算，依然不到时候。 …… 那猴王见子孙都有兵器，伤心自己没有趁手兵刃。有四猴提及海底龙宫，言说龙王多宝，必有合适兵器。 猴王大乐，入东海、找龙王，取了定海神针铁，又强抢披挂，兴冲冲返回花果山。 众猴不知那定海神针铁的威能，猴王便将那棒扔在地上，让它长便长，让它大便大。 那猴王兴起，随着棒儿使了个法天象地之法。 有个说法，言说它上顶三十三天，下至十八层地狱。 这话虽然夸张许多，但也的确因这一惊天动地的无上法门吸引了仙佛门的注意，亦搅乱了本就模糊的天机。 …… 时候到了！ 镇元子睁开法眼，施大法力，趁乱搅动天机，将自己最后一个弟子陈书同最后一点存在的痕迹尽都抹去。 自这一刻起，陈书同的存在，于道则之中隐匿。除非先取得陈书同的精血，并以他的精血为引卜算，否则就算是大天尊亲至也断不能知晓他的过往未来。 陈书同的天机烙印被抹除，最先发现异常的便是他的师兄师姐们。 日日亲密相处的小师弟明明依然清晰的存在于脑海记忆之中，可又让众人感觉心里空了一块似的。 那便是得道仙人自有的天赋感应，他们能察觉到，曾经有一丝与自己关系密切的道则消失了。 待许久之后，众弟子确认镇元子已经收了神通，这才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 “师尊……刚刚那是……” 镇元子平静扫视众人，轻声开口： “今日起，尔等在外行走时，切不可与旁人提及书同。” 明月第一时间紧张起来： “师父，您把小师弟逐出……” “莫要乱说。尔等可还记得混沌大劫？” 清风先安抚了下慌张的明月，然后才开口： “师父曾说，这一元的灭世劫是混沌大劫，不小心应对，就算是得道混元也恐灰飞烟灭。” 镇元子点点头，算是肯定了这个说法： “大劫之中，世人皆有机缘。书同，便是你我的一线生机，切记切记。” “是。”众人即刻明白。 …… 临洮县，申元集。 经过了一夜的休整，陈书同总算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也准备好迎接接下来的一切。 可刚起床，就看到九师兄姬卸正在院中的石桌前摆弄着一块玉石。 那玉石普普通通，不是绝好货色，但在他的刻刀之下，却逐渐变成一块顶好的珍宝。 “咦，师兄你这个老虎雕的好像啊！” 姬卸停下手中刻刀，撇嘴道： “你记住，我名姬甲，是你祖上的朋友，为了还他因果，所以教导你一段时间。莫要说漏嘴了。” “机甲？”陈书同被这两个字惊的直接蹿到了石桌旁。 “有何不妥？我未修道时便用了这个名字。” “额，很好，很好，只是这个名字有些少见……” 陈书同也不好解释机甲是个什么东西，如果未来有机会造出来再当面告诉他吧！ “……总之，姬道长，这接下来我该做点什么？” “两件事，外面那房子，你开个铁匠铺，平日里就帮百姓打造些工具，其余时间给你自己锻造一把兵刃。” “哦，这就能……” “第二件事，每日早晚两次，与我比斗，全力。” 陈书同挠头了。 他不是没跟九师兄练过，每次都被揍一顿不说，还总会被其他师兄师姐们当面蛐蛐，说九师兄手下留情啦，要不然屁股都会被打肿什么的。 但陈书同本身很享受战斗的乐趣，尤其是当他用出地球的搏击技巧并且成功占到便宜之后。 “好了，今日你先去筹备铁匠铺吧。” 说来简单，但真开始筹备的时候却废了陈书同不少脑细胞。好在许多应用材料师兄都给准备好了，他只需要绞尽脑汁回忆如何垒一个足以融化铜铁的炉子就好。 至于为何要建造如此高的规格……陈书同想的很简单，不能浪费了上辈子刷短视频学到的知识！ …… 姬卸回到了房间，不过进的是陈书同的房间。他无视了摊在床上扮尸体的老叟，将那玉虎放在了书桌上： “你神魂损伤严重，不好入轮回。我便将你放在这里，让那小子的法，温养你一些时日……” 第20章 白驹过隙 第一天，陈书同在街边、门口摆了一个小板凳，自己往上一坐，拄着下巴、盯着铺面，一坐就是大半天。 有几个五六岁的小孩子玩的疯，一会儿跑过去，一会儿跑过来，他们在玩打仗游戏。 陈书同扫了几眼，这些小孩子穿的衣服还算规整，说明家里的条件还不错。 等中午的时候，那群小孩子又跑过来了，每个人都只穿着盖到腿的小褂。走在最前面的两个小孩抬着一个腥味扑鼻的褡裢，里面的东西偶尔还会翻腾一下。 “陈大哥，我们的鱼梁里上了好多鱼，我们一起给你挑和道长挑了几条最大的！” “嚯，你们会搭鱼梁！真棒！” 陈书同也不推辞，夸赞了两句后就欣然接受了孩子们的心意。 中午吃炖鱼，老叟炖的，味道还行，但吃完没什么感觉……陈书同的本体依然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 傍晚，陈书同垒出一个普普通通的火炉，没什么设计，主打一个能用。 至于火焰温度的问题……陈书同在炉口旁边加了一排四个隐秘的孔隙，大小刚好能塞进手指。 晚饭依然是那几个小孩子送来的鱼，不过晚上的鱼小了一些，很像泥鳅，炸了吃，味道不错，但和中午一样，吃完没什么感觉。 第二天，陈书同被师兄叫醒，领着他遁入地下三十三丈，这里有一座宽阔的洞窟，有明显的法术开掘痕迹。 洞窟四周零零散散的摆放着许多兵器，种类齐全，但都颇为陈旧。 “兵器随你选，一炷香后与我比斗。” 洞窟中的乒乒乓乓并不会影响地面上的村民，所以打的时候可以毫无顾忌。 陈书同总共坚持了两个时辰，期间被打倒一百次，打落兵器三百次，另有八十一次被击中要害。 虽然拼尽全力，但陈书同只成功击中姬卸三次，这三次还都是以“换伤”的形式打出来的效果。 姬卸动了真格的，再也不是山上温和喂招的时候了。 晨练结束，陈书同的铁匠铺开张了。他开始研究村民们惯用的农具，用生涩的手法烧红、锻打。 临近中午的时候，还是那几个孩子，兴高采烈的跑了过来。跑在最前面的两个孩子，每人手里都拎着一只肥硕的兔子： “陈大哥，我们的陷阱抓到兔子啦！分给你两只！” 陈书同停下手里叮叮当当的活计，笑呵呵的接过兔子： “吃了你们许多好吃的了，可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我叫陈书同，你们呢？” 被大人那么正式的问名字，几个孩子颇有些受宠若惊。 站在最前面的两个孩子不好意思的对视一眼： “陈大哥，我叫大狗。” “我叫大黑！” “我叫大石头！” “我是大铁蛋！” 几个孩子凑不出一个大名。 陈书同也不纠结，笑呵呵的记住了这些名字，算是交下了这几个小朋友。 院子里，姬卸听着那几个孩子的小名，眼神闪烁。 第二天 陈书同一大早挨了两个时辰的揍，不过这一次他只被打倒九十五次，打落兵器二百三十次，被击中要害七十次。 同时，在不用换伤打法的前提下，他成功击中姬卸要害一次；然后被姬卸戏耍至发狂，但再也没有击中对方。 上午时，陈书同成功打造出了第一商品——镐头，虽然外形还有些不够规整，但质量没得说。 中午的时候那几个孩子又来了，但这次他们没拿任何猎物，只是每人都捧着几个鸟蛋。 中午韭菜炒鸡蛋配稻米饭，陈书同吃爽了。 第三天，陈书同的战绩斐然，被打倒三十次，打落兵器九十九次，没破百，只被击中要害五十次；可惜他没击中姬卸哪怕半次。 孩子们送来了自己采的果子，不算好吃，但心意满满。 第四天，陈书同陷入了瓶颈期，被打倒的次数有所增多，被打落兵器的次数也反超昨天。 …… 第十天，陈书同突破瓶颈期，只被打倒三次，打落兵器十次，被击中要害三十六次，同时打中姬卸要害七次； 孩子们的鱼梁又有了大收获，陈书同吃了两顿鱼汤；锻造手艺大涨，基础农具不再有难度。铁匠铺也终于卖出了自己的第一件商品； 晚上回到房间后，陈书同终于第一次拿起了桌子上的玉虎。他早猜到了缘由，但一直没想好该怎么对待。 今天心情不错的他想明白了，于是这只玉虎就成了陈书同练习投掷的暗器。 乒乒乓乓的动静比地下响，墙面上砸出了许多坑洞，玉虎身上也磕花了许多地方。 第三十天，陈书同首次与师兄姬卸打了个平手。他没击中师兄，师兄也没打倒、打落、击中他。 陈书同认为自己神功大成，于是铁匠铺举办活动，买一送二，清仓甩卖； 孩子们不太高兴，因为家里的农具不仅换新了，还多了给他们用的，玩耍的时间变少了。 第三十一天，师兄不再只用肉身力量，开始附加辅助性法术。于是陈书同被打倒三百次，兵器被打飞五百次，同时被击中要害一百八十次； 陈书同大受打击。 孩子们来找陈书同抱怨，心情很差的陈书同决定为孩子们定制适合他们尺寸的农具，每人一整套。于是大家的心情都很差； 第五十天，陈书同被虐习惯了；孩子们倒是又重新开心了起来，因为大人嫌他们干活添乱不让他们一起种田了。 第一百天，陈书同每天早晚都心如止水，但玉虎身上已经出现了一道裂纹。 第一年年末，村民们为春节做准备，祈祷来年风调雨顺；孩子们在铁匠铺外排排坐，听陈书同讲故事。 陈书同已经讲了不少，都是些金戈铁马的仙神故事。今天他打算换个玩法。 “来，都看这里，今天不听故事，也不讲故事，今天咱们一起看故事！” 说完，陈书同在孩子们的头顶打开了一道法力画卷，画卷边缘是朦胧的云雾，内里是平整的镜面。 “第一个故事是，葫芦娃！”陈书同开心的宣布。 院子里，姬卸惊讶的看着门外，那是自己曾经给陈书同讲过的“魂字门的法使幻字门的术”，可中间也不见陈书同有什么动静，怎么突然就把这个法术玩出花儿来了！ 这天起，铁匠铺多出了一个“少儿动画频道”。 …… 万寿山 五庄观早已经恢复了原样，外面也看不出什么变化。可一旦进入观中就会发现，原本那些随时都在悠闲散步的道士们，如今都变的忙忙碌碌，来去如风。 正殿的两侧，分别新建了一栋新楼，用料都是玉石，内部结构宽敞明亮，简洁的好似不属于这个世界。 东侧的那栋楼中，清风明月两人占据了一个房间，房间里摆满了书柜、架子，各种奇奇怪怪的工具塞满了每一个格子。 “小师弟都下山一年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明月看着窗外，一脸的忧伤。 “你想他了？”清风一脸坏笑。 “是啊，你不想吗？说好一起做实验的，结果他跑下山玩去了，咱们整理出来的那么多东西就等他回来分析了！” 清风耸耸肩，没说话，明月饱含深情的看着屋子中间那一摞又一摞的书本笔记： “法力的本质诶……真能弄清楚该多好，一定是好大好大的功德！” 第21章 生死无常 申元集，第五年。 陈书同成了孩子王，那几个最先与陈书同熟悉起来的孩子也成了孩子头。他们每天都会来找铁匠铺看动画片。 在这五年中，陈书同搜肠刮肚、胡编乱造了许多不涉及地球近现代科技的动画片。这些故事都很简单，但孩子们不在意，他们看的特别开心。 可陈书同还是江郎才尽了，编不出有新意的、古代背景故事了，于是他开始尝试着涉及一点科技、经济发展。 孩子们对此表现出了巨大的热情，但同时也产生了巨量的疑问。没办法，陈书同只好优先制作科普类作品。 好在这种根据自己记忆、想象直接产出视频内容的法术足够便利，要不然陈书同得忙死。 这五年中，陈书同的战斗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此时他已经可以与全力战斗的九师兄正面对拼几个时辰不落下风了。 他很满意自己的成长。 …… 第十年 孩子们都长大了。十四五岁在古代已经是家庭的顶梁柱，他们开始主导打猎、捕鱼和种田。 这一天，大狗在打猎的时候失足摔下山，死了。尸体抬回来的时候，陈书同掉了眼泪。 …… 第十一年 大黑那几个孩子头跟村里的女孩子结了婚。 结婚那天摆了看起来很丰盛的酒席。陈书同去吃了，当时吃的很开心，但回到铺子后就忘记了滋味。 这让几乎将这种怪异的感觉完全忘记的他再次警惕了起来： “咦，那些大人、老人都长什么样子来着？” …… 第十二年 正蹲在自己炉火先纠结该给自己打造什么兵器的陈书同听到了村口的哄乱。 起身看时，发现是大黑父子在打猎时受了伤，被一个外来的黑衣年轻人救下送了回来。 那年轻人面容冷峻，眉梢眼角煞气很重。 村民们都很欢迎这个感激这个年轻人，在听说他还精通医术后，便立刻邀请他住下来。 那年轻人没有拒绝。 在一群人欢天喜地的找村里的长者安排后续时，经过了铁匠铺。 那黑衣年轻人看到了陈书同，清冷的眼神立刻迸发出了愤恨的杀气。 “有病吧！”陈书同啐了一口。 深夜，睡不着的陈书同突然意识到，几个时辰过去了，自己竟然依然清晰的记得那个黑衣年轻人的长相，那张脸甚至愈发的清晰了。 “怪事，越来越怪了。” 陈书同随手拿起枕头旁边的玉虎砸在了旁边的墙上： “师兄的嘴真严，太气人了！” …… 第十三年 自那黑衣年轻人入住村子后，村子里的气氛变的不同了。 每个人的身体都有了极大的好转，有病的恢复了，有伤的痊愈了。不仅如此，所有夫妻，不管是刚结婚的小年轻，还是早就当父母的，只要年纪还能生，就全部都怀孕了。 村里的人都夸那年轻人，说他是送子的神仙。 但陈书同觉得这事儿不对劲。他问过师兄，最近几年师兄始终缩在地下的练武场，不肯露面。 铁匠铺里只有陈书同和他的老叟分身，村民和孩子们似乎也都忘记了姬道长的存在。 …… 第十五年，村里的婴幼儿数量翻了几倍，刚生完的夫妻们没多久又会立刻怀孕。诡异得让陈书同几乎忍不住想要去听窗户根儿。 大黑、大石头、大铁蛋他们都给自己的孩子起了小名儿，分别叫二黑、二石头、二铁蛋……似乎并不觉得有任何问题。 最让陈书同在意的是，明明大狗结婚前就死了，可村里却有一个新生儿的小名儿叫“二狗”。 他仔细走访了一遍，发现所有小孩子的名字，都以“二”字开头，就像是一种诡异的字辈儿。 跟师兄说了这事儿，师兄只是点点头说“时候也差不多了”。 可再追问，师兄又不肯详细说。这让陈书同很生气，于是抄起武器跟姬卸大战三个时辰发泄。 …… 第二十年 大黑死在了山上，大石头死在了河里，当年的孩子头儿只剩下了大铁蛋。 陈书同实在忍不住，决定暗中跟随大铁蛋，他有预感，大铁蛋也要出事。 几天后，大铁蛋跟那黑衣年轻人一起出村采药，陈书同悄悄跟了上去。 （据说此人姓常，村民都叫他常医仙，但陈书同喊他常黑子。） 他们没有走村子的正门，而是顺着后山方向走，陈书同跟了几里路后，发现自己竟然再也无法前进，似乎有一个能量场挡住了自己，不愿意让自己跟上去。 他尝试破解，但始终没有成果。只能无奈的看着大铁蛋与那常黑子一起进山。 就在两人即将消失在陈书同的视线中时，那常黑子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尽是嘲弄。 陈书同等到了第二天，可只有常黑子一人回来了。 “铁蛋呢？”陈书同冷着脸问。 “在山里失足坠落摔死了。”常黑子表情平静，就像是在说“早饭吃的包子”一样随意。 “这几年，我认识的孩子都死了，也都是跟你进山后死的。” “嘿，此话不实，有几个是自己进山后死的。” “你进村第一天，就对我动了杀心，我那时就该动手杀了你的。” “……现在也不晚。你要试试吗？” 陈书同怒了，他催动术法，拳头上浮现出了一层金光，下一刻，拳头化作流光轰在了常黑子的脸上。 陈书同全力出手，没有半点犹豫。那常黑子的脑袋也像气球一样被轰炸了，化作漫天血雾。 可下一秒，常黑子的身体好似水面涟漪一样缓缓消失，就好像不曾存在过。 陈书同没有半点欣喜，那一拳的感觉太虚了。 略一思索，他转身离开，直奔那常黑子的住处。 只是两个起落后，陈书同便来到了地方， 然后就看到完好无损的常黑子正笑呵呵的坐在自己的小医馆中给几个老人看病。 他忙里偷闲抬头扫了一眼外面的陈书同，嘴角上挑，挤出个酒窝。 事情不对！ 陈书同没有硬闯，而是转身回到了铁匠铺，钻进了地下的练武场。 听到动静的师兄睁开眼，看到了满脸凝重、杀气外溢的他： “今天，谁死了？” “……是大铁蛋。” “嗯，你对那黑衣年轻人，动手了？” “师兄你怎么知道？”陈书同皱起眉头。 “……还不到时候。他还手了吗？” 陈书同盘膝坐在师兄对面，与他对视着，摇了摇头。 “这些年，你武力提升极快，但术法比斗，是另外一回事。你要小心。” “师兄，那些孩子都是常黑子害死的，他承认了。我杀不了他，你我一起，必能斩他！”陈书同一刻都不想等。 哪知九师兄却摇了摇头： “我杀不了他。我试过。” 第22章 虎伥 铁匠铺，陈书同沉默的坐在火炉旁，满脑子都是九师兄的那句“我杀不了他，我试过”。 那时，九师兄的眼神无比沉重，很明显，他所谓的试过，绝对不只是试过一次两次那么简单。 沉思许久，陈书同突然起身，迈步朝村口走去。 这些年，陈书同一次出村的想法都没有，即便察觉到了一些异样，也只当此地是一个“适合练功”的地方。 但现在不同了，昨日他走不出村子，去不了后山，这让他对这个村子的本质产生了怀疑。 村口的牌楼就在眼前…… 仔细感应，陈书同能察觉到有一道屏障就在前方。 他深吸一口气，催动法力庇护周身，踏出一步…… 嗖的一声轻响，陈书同轻而易举的走出了村子，来到了外界。 他谨慎探查，确认自己真的走出了村子，并不是什么幻字门的术法效果。 “仅仅是不让我去后山吗？” 陈书同踏空疾驰，绕着笼罩村子的屏障朝村子的后山冲去。 那座所谓的后山并不算太高大，但山上植被繁茂，山体也颇为险峻，似乎是从一座完整的、柔和的山脉上斩下来的残体。 后山距离村子有几十里，这点距离对一个仙人来说还超不出目力范围，但山路弯曲，很容易挡住视线。 站在山下，陈书同已经察觉到了山上有一股凶煞之气盘旋，那是不修正途、正果的妖气。 运转法眼观看，山体上半截连同高空一起，都被那股凶煞的妖气笼罩。 这座山也有一道屏障笼罩，与村子一样，而且两座屏障之间是联通的。 陈书同想上山，但随即发现这的屏障也强横到超出了他的理解。 几番尝试之后，他终于确认，这屏障绝对是自己师父、镇元子那般强大的存在布下的，至于目的…… “申元集……伸冤吗？” 陈书同转身离开，刚走两步，就感知到一股杀意自身后袭来。 他转身怒视，发现那道杀意被屏障轻松湮灭，而拿到杀意的主人……是一只浑身漆黑的老虎，体型比白虎岭的那只白虎还要大上两三倍。 高过四米，脑袋就有一辆五菱mini那么大。 它的两只大眼通红，血丝密布，还冒着黑气，也不知修炼的是什么邪法，唯一能肯定的是，它的邪法需要吃小孩。 “看来那常黑子，是一只虎伥……” “可虎伥没理由那么难杀……其中必有隐情。” 陈书同没有在此地久留，对那只黑虎，他也没流露出太多情绪。 …… 重新回到铁匠铺，陈书同沉默的撑到了入夜，然后关上铺门，来到了练武场。 “师兄，我需要一些金铁矿石，还要一些……” 话没说完，盘坐的九师兄就从自己的袖子里甩出一个巴掌大的口袋。 那是他自己炼制的“储物袋”，也没名字，只随口称呼一个“绣囊”。 这世界的修道仙神，并不会将储物袋当做是必备之物。绝大多数时候，他们也不需要将全部家当都带在身上。 这绣囊的空间不算大，也就一个房间大小，里面塞满了各式金属、矿石，有许多陈书同都没见过。 “师兄，你觉得，我适合用什么兵器？” “随你。” 姬卸没办法给出建议，因为现在的陈书同使用任何武器都能与他打上几个时辰不分胜负。 “后山那头黑虎，师兄杀过吗？” 姬卸抬眼看了看他，没说话。 “我知道了。” 陈书同转身离开。 …… 陈书同用了一整年的时间来研究那些金属、矿石的特点，又用了一年的时间来研究法术、阵法在兵器上的应用方式。 在这两年中，他也一直在思考自己到底应该锻造一个什么样的兵器。可思来想去也没有头绪。 “陈大叔！陈大叔！今天有没有动画片看呀！” 就在陈书同头疼的时候，大黑、大石头、大铁蛋他们的孩子领着一群不太熟悉的小屁孩跑来了。 “二黑，你们先把脸上的鼻涕擦干净，自己去里面搬凳子，今天给你们看《阿凡提》！” 这都是大黑他们看过的动画片，连顺序也都一样，但陈书同很乐意按顺序给他们重放一遍。 …… 万寿山，五庄观 四十八名单得到全真此时正聚集在正殿外的广场上，清风明月站在最前面，身后立着一块大小随心变化的纯黑玉墙。 玉墙上写着一些外界陌生的阿拉伯数字，还有许多计算符号以及一些奇奇怪怪的线条图表。 这些都是陈书同领着她们两个开“碰头会”的时候教会她们的。 镇元子并未出现在这里。 “……这些就是小师弟传授我们的计算之法，加减乘除、作图制表，但这些都是基础中的基础，但用来整理咱们这两年的修行成果已经足够。” “没错，诸位师兄师姐也不用忧虑，小师弟下山已经两年出头，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回来了，倒时咱们再找他讨要更高深的部分。” 这场“数术通识讲座”是被那几位深研数理的师兄们逼出来的…… 他们研究出了不少成果，放眼这三界之中也足以称道了，可光是记录这些成果的文字就占据了几张巨大的丝绸。 至于为什么用丝绸，纯属凑巧。 起初大家都只把研究成果记在自己的脑子里，但彼此交流的时候光靠说的颇为费神，索性就顺手抽出一卷未染色的丝绸写了上去…… “好好好，剩下的就等小师弟回来传授。说起来，你们两人这两年一直闷在屋子里，时不时还会炸上数次，可是你们所探究之道遇到了问题？” 大师兄杜伯笑呵呵的发问，他这两年的研究成果最好，自然也起了“帮助”师弟师妹的心思。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清风明月到底在研究些什么。 清风拱了拱手： “劳烦大师兄了，我和明月的探究颇为顺利，已经找到了许多佐证，只是……” 明月接话： “只是没想好该怎么称呼，干脆就等小师弟回来再起名字！” …… 申元集 十年又过去了，二黑这一辈的孩子也都长到了十二三岁，是时候定亲了。 这十年，陈书同已经将他们当成了自己的学生。除了各种动画片之外，陈书同还增加了其他科普、教育类内容的广度与深度。 甚至开始尝试给他们讲解社会学范畴的内容。 在这十年中，他也在努力尝试给自己锻造兵器。他试过横刀、长枪、战戟、棍棒，也试过剑、匕首、双刀…… 可每一种兵刃都用不长久便厌了，于是便只能融了重新铸造。 今天，它又一次融掉了自己才用了不久的双钩。 “道友，我没想到，这十年你竟然没再对我出手一次。” 铁匠铺外，一袭黑衣的“常医仙”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戏谑的笑。 第23章 炼心真相! 陈书同眯起眼睛： “我不去找你，你倒是敢来找我，怎么，活够了？” “哈哈哈——道友玩笑了，我虽非人，却也不会活够。今次来寻你，是有事相商。” “看来你并不忌讳自己虎伥的身份。” 火炉上，那对双钩已经烧融，短时间内无法使用。 “道友慧眼如炬，不过我这虎伥多少有些特殊，具体还望道友容我细说……” 陈书同没回话，但双手已经攀上了金光。 “道友你……” 他只来得及说了三个字，陈书同的拳头就已经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脑袋炸成血雾，身子一如之前那般，化作涟漪消散。 陈书同皱起眉头，他刚才已经尽力运转法眼观瞧，可还是没看明白这只虎伥是怎么溜掉的。 “难道一定要找到克制它的术法才能斩杀？可身在此地，我又该去哪儿找……” 他脑子里的想法还没转完，那常黑子的声音又自不远处响了起来： “道友，你该听我说完的。” 常黑子快步跑来，一边跑一边问： “难道道友就不好奇这申元集究竟是什么所在吗？难道道友就没有察觉这申元集的异样吗！” 陈书同豁然转过身来，双目圆瞪。 那常黑子似乎是被打出了心理阴影，他下意识停下了就脚步： “先别打，听我说完再打行不行！” 他这般软怂，陈书同看他就像路边野狗。 “呵，进来说。” 常黑子抹了抹额头冷汗，讪讪笑道： “早知如此，第一次……不，第二次见你的时候就该说清楚的。” 他就像是一个好人，跟着陈书同走进铁匠铺后面的院子。 两人在石桌前落座，房间中那老叟一脸惊讶的走出，颤颤巍巍的就要寒暄起来。 戏，自然是要做足的。 常黑子似乎是没想到院落中竟然还有一个老人，连忙陪着应了几句，又喝了口老人沏的茶水，这才开口。 “两位道友，你我之间，都是误会……此地也不是寻常村落，二位都是求道之人，自然能看出此地的奇异之处。” 老叟只听了两句就没了兴趣，嘀嘀咕咕的转身回了房间。 见他看不出分魂人壳，陈书同心中自然懒得再操控老叟演戏。 “我家老爷子不在乎这些，趁着茶热，你便快些说完吧，等茶冷了，我又要杀你了。” 常黑子苦笑： “能让我说完就行，那时你必不会再杀我。” 顿了顿，常黑子指了指脚下的土地： “此地名申元集，这申元二字，指的是此地成于上一个万年的元初，一个集字，指的是此地为西牛贺洲一位大天尊集合数种炼心之法，目的便是为了给他的弟子历练凡心！” 陈书同愣住了。 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这大天尊三个字，必然是尊称，并不是真正的修为达到了那种层次。毕竟西游记全书中，能被称为大天尊的似乎也就那么两三个。 西牛贺洲中，能被小修士尊称为大天尊的至少有两个……一个便是与世同君镇元子，另外一个便是那斜月三星洞的菩提祖师。 可若这“大天尊”三个字真指代了修为道果…… “那位大天尊曾说，大道无情，修道之人当谨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若想成就大道，就必须忘却凡俗之情……于是便设下此地秘境，将那些未斩断七情六欲的不成器弟子扔进来历练……” 陈书同没接话，只是皱着眉头，大脑飞速转动。 “等他那些弟子历练完成，此地便成了后来者的机缘。要知道，这申元集不常现世，能有缘进入，那便是大机缘！” “我那主人便是机缘巧合之下误入此地，触动了炼心大阵，被化为一只黑虎，困在那后山上……” 说到这，常黑子停了一会儿，因为茶水已经冷了……见陈书同没有再出手杀他，这才放下心来，叹了口气，继续道： “我那主人也是运气，被困之前谨慎的留下了我这一道分魂在外，这才让我有机会与道友详说。否则，必然会被道友看做是修炼邪法的妖兽，舍命打杀了。” 陈书同舒展开了眉头，算是暂时放下了杀心： “你说那黑虎，是被大阵化成妖形的？” “没错！我主人啊，我的原身，本是这南赡部洲的人族小道，修行小成才在世间走动……” 陈书同细细思索，想找出对方话语中的漏洞。 但常黑子却好似没看到： “说起来也是可笑，其实若我那原身没有留下我，就那么干干脆脆的被化为妖物，待它下定决心战了凡情，吞食够了这虚假的血肉，炼心之关便也过了……” “可他偏偏不忍心，就指望着我再外面能找到其他破局之法。我几番尝试都没有成效，只被困在这秘境中虚度了几个轮回。” 刚找到一丝怀疑之处，这常黑子便又自己圆上了！ 陈书同愈发觉得棘手了： “你说这些村民，都是虚假的血肉？” “不错……道友你刚来没多久，不知底细。那位请你来的姬道长也是……若是在这里待上两百年就知道了，这些村民每过一百多年就会重新轮回一次……所谓被吃掉了，只是让你我以为被吃掉了而已……” 略微停顿之后，他又继续补充： “我能知晓这些，也是因为亲眼看到了数次轮回。” 陈书同点了点头，似乎信服了： “原来如此……你说那，那位大天尊是谁？又为何会设下一个这关卡来炼心呢？” “……那位大天尊你不一定知晓，我能知晓也是因为我那原身入此秘境时看到了阵眼上的手书，言说他便是西牛贺洲、万寿山、五庄观的地仙之祖，镇元子！ 道友你也莫要着相，你我这等小修还未到那般境界，自然不懂…… 我等求道之人，只要小成，轻易就能活几百几千岁，凡人哪得这般寿命？若不悟透无情之道，待那亲人朋友尽都故去，心境必然有损，一不小心就会堕入魔道啊！” 胡说八道！陈书同在心中怒斥。 他总算确定这常黑子是在编谎骗人了！跟随镇元子多年，他哪里会不清楚镇元子的修道思想。 所谓七情六欲、世俗情感，镇元子根本不在意，也不觉得有什么坏处！ 有这种思想，打死也不可能设下这种靠吃人炼心的秘境！ 不过……有道是看破不说破…… 此时常黑子主动现身，又是认怂又是示弱，编了那么一大套谎话自然是想要把自己拉到他那边去。 反正自己目前也没法直接杀了他，索性打蛇随棍上，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第24章 魂印幽冥 “嗯，若真如你所说，那这地方的确有大机缘……只是，道友你为何会突然与我说起这些？” 要让骗子觉得你已经上当，就必须表现的有那么一点欲盖弥彰的谨慎，和几个“无意识”使用的友善称呼。 常黑子眼神里深藏的凝重消失了，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呵……若说这个，便要承认，是我小看了道友。原本我也只以为道友与那之前的姬姓之人差不多，一进来就打打杀杀，空结了仇怨，那我便也不愿把此地秘密与他分享……” “我不一样打打杀杀？就在刚才，我还杀了道友一次。” “那不一样……若道友这些年也一直出手，那我自然也会恨上道友……可偏偏道友没动手，硬是隐了下来，这便说明道友不似以前那些莽夫，道友越是不动，我便越是心惊……” 这一番马匹是拍对了地方，可惜陈书同不是那匹马，而是旁边冷眼旁观的狼。 “当然，主要也是我那原身这一次总算有了过关的苗头，而似道友这般人物，必能轻易毁掉这份机缘……若与道友开诚布公，待我的原身功成之后，道友便能享受这份机缘，也算是与道友结个善缘。” “哦？”陈书同换了个脸色，“可我已经知晓此地关窍，这历练于我还能奏效？” “道友是想岔了，我入此地的第一时间不也知晓了前因后果，知晓不知晓并无意义，能做到那般吞食行径，才有用。” “原来如此！” “总之，这便是我今次上门的缘由，还望道友能网开一面，打杀我那几次，怪我隐瞒道友，就当给道友出气了！” …… 这常黑子表面功夫做的足，陈书同自然也陪着演的酣畅淋漓。 待送走了他，陈书同转身回了房间。 他并没急着行动，而是先开启法眼，又外放神识，仔仔细细的检查四周，以防那常黑子留下的什么监视术法。 可一连过了数遍，他还是不放心。 “根据那常黑子的表现来看，他之前应该并未监控我这院落，否则必然不会在明知九师兄也在此地的时候跑来说这些……可我允他进了院子之后，就难说了。” 是啊，鬼知道他会不会留下什么隐秘的术法来监控呢！ “还是得谨慎些……” 陈书同放弃了直接钻入地下的想法，将目光放在了床头的那只玉虎身上。 这玉虎内住着白虎残魂……而魂包含了记忆。 也就是说，这玉虎同样可以用来承载单纯的记忆、画面…… 这对熟练利用魂、幻二门术法制造动画片的陈书同来说，还真费不了什么事。 片刻之后，陈书同捏着玉虎来到了师兄房间，这里便是进入地下练武场的入口。 陈书同踏在上面，以一种十分隐秘的方式将玉虎“掉”了下去。 玉虎遇土而入，转瞬便来到了地下洞窟。 蒲团上盘坐的姬卸听到了风声，抬头正看到玉虎冒着昏光掉下来。 他觉得奇怪，卷起一股风将玉虎接了下来。 待他的手触碰到了玉虎的瞬间，陈书同录好的内容开启了外放： “师兄，适才那常黑子来了一趟……” 陈书同将刚才的经过和自己的推测都说了一遍。 “……别的或许都是谎话，但他怕我毁了那黑虎的机缘必然是真。师兄，我不信什么虚假的血食，此地必有隐秘。我在明处，不好调查，师兄在暗处……” 陈书同尽可能安排圆满，也构思了几个调查的方向。 听完录音，姬卸脸色凝重……他虽然数次出手、试图破解申元集之难，可从来没有这般缜密的思量。 倒也不是他有多笨，只是没有那么恰到好处的引起那常黑子的“重视”。 “难怪师父这般看重小师弟，明明只是二十出头的孩子，却能定下这般缜密的计划，看来这次，申元集的百姓是真有盼头了。” …… 接下来的时间里，陈书同并未表现出半点异样。每天除了锻造打铁，就是给孩子们放视频推动各门类的科普教育。 直到两年后，二黑这批孩子们也结婚生子了。 也就是说，他们的死期到了。 这两年中，九师兄姬卸按照陈书同的计划，隐秘的给每一个孩子的神魂都印上了五庄观的法印。 魂印，是一种标记，类似印章、指纹。 若要明示他人，自然能轻易展现。但若要隐瞒他人，地仙之祖传承下来的术法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能看破的。 但这魂印也不是毫无副作用，被打上魂印的人，在施术者面前毫无秘密可言，只要施术者愿意，可以轻松知晓所有隐秘。 就算施术者不主动操控，也能随时知晓此人位置，还是实时更新的那种。 这天傍晚，陈书同自玉虎中得到了师兄传来的密信： 二黑死在了河里，尸身被常黑子以障眼法笼罩送去了后山！ 血肉被吞食，神魂也被特意打得魂飞魄散。不过根据“魂印”的标记，二黑的魂魄并未真的消散，而是先融入这方天地，又缓缓重聚于地下深处。 是比那三十三丈地下洞窟还深的地下。 根据师兄的探查，那地方就在这村子的中心点下方。 “师兄可暗中深入查探，定要小心。” 玉虎传讯，转瞬归来。 “我已归来……那下方并无异样，我自下去，便也失了那魂印踪迹，回来时，魂印踪迹又现。” “这是为何？”陈书同不懂。 “……似是幽冥界……活人想进幽冥界千难万难，需多几道魂印才能指明路径。” “那便只能等了。” …… 又过月余，二石头在田里忙着忙着突然死了。常黑子假意诊治一番，后无可奈何的安排下葬。 实际上早已被他用障眼法换了尸身，将二石头也送上了后山。 肉身被吞食，魂魄被打散。 待二石头的魂光重聚，魂印又去到了村子中心的深处。 再过一月，二铁蛋死在了山上，家人乡民都没见到尸体。 那后山黑虎吞食血肉似乎有固定频率，一个月一人，不多吃，也不少吃。 三道魂印聚于地下，也成功给活人指明了幽冥界的通路。 姬卸做好准备，顺着魂印的踪迹闯入幽冥。 入了幽冥，他第一时间感应到了地府所在方向。 本想直接过去，却不想那魂印踪迹却显现在了另外一边。 “咦？竟然不入地府？” 姬卸纵身跟上，兜兜转转、渺渺茫茫，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突然出现一座模样神异的大阵祭台。 第25章 金藤绿叶 说它大，是因为它占据了近百丈方圆的面积。说它神秘，是因为在这百丈方圆的幽冥地面上，有天青色、暗绿色两种石头布下了一幅阵图，似是阴阳轮转，又像孩童涂鸦。 幽冥界终年大雾，即便是得道仙人在这里也会视线受阻。 姬卸看不真切，但他知道自己追踪的那三道魂印便在前方聚集。 姬卸观察良久，确认没有危险之后飞身靠近。 越是靠近阵图中心，地势越高，中心区域没有那些石头，但有一股暴躁的力量正在其中翻腾。 在这祭台中心，是一个只有碗口粗细的无底渊洞。 内里深处，有一银、一金两股能量彼此缠绕流传，好像是在融合，又像是在彼此吞食。 隐隐约约，有一株肉眼不可见的藤蔓植物从其中诞生。 幽冥界是死地，除了一些极其特殊的阴属植物能在少数地方生长，其余区域排斥一切生命。 但偏偏有澎湃的生命能量自那不可见的藤蔓植株中漾出。 姬卸在此地钻研许久，才终于找到了看清一切的诀窍。 “……没想到，此地竟有如此机缘，这般诀窍，必是某位天尊的道法传承。” 姬卸稳定心神，催动新得之法。 瞬间，眼前浓雾消散，幽冥界的阴寒虚无也不复存在，眼前的一切事物都被分解成了最基本的结构。 便是在这种奇特的视界之中，姬卸看到了一株生机勃勃的翠绿藤蔓，它的根源自那金、银两股能量。 细细观察，那根是银色，茎是金色，但叶却是绿色。 金色的茎身攀附着空间结构，不讲道理的向所有方向蔓延、生长。那些金茎向四面八方探寻了百丈、千丈、万丈，绝大部分停止了生长，唯有向上攀爬的茎好似一道从阴曹劈向苍穹的金色雷霆，硬是从这极阴之地找到了一点阳元。 姬卸被震撼得呆愣在半空，大脑一片空白。 咻——咻——咻—— 冥冥之中，姬卸好似听到了藤蔓中能量流动的声音。 这藤蔓还在努力生长，时刻不停。 咻—— 一片绿叶被姬卸身上释放出的生人气息吸引，它脱离了本来攀附的空间结构，倔强而一往无前的超姬卸生长。 很快，那绿叶触碰到了姬卸的身体。 姬卸明明有仙法护身，可这绿叶却直接无视了那道仙法屏障，径直穿透，触碰到了姬卸的手腕。 它明显停滞了一瞬，但很快便恢复了生长。 只是，恢复生长的绿叶明显失去了侵略性，转而用一种十分柔和的方式、顺着他的手臂向上攀爬。 手肘，肩膀，脖颈……拐个弯，心口、咽喉，脸颊…… 那绿叶停在了姬卸的脸上。 绿叶好似有了情绪，它小心的摩挲着姬卸的脸颊，轻柔温和。但很快，它似乎注意到了姬卸那不妙的状态。 于是绿叶直立起来，抖了抖，然后裹挟着一股生命气息拍在了姬卸的鼻子上。 那一刻，姬卸只觉得自己好像吸了一口冬日清晨带着浓烈寒气的空气……一道凉气儿直钻脑门儿。 嘶——啊！ 姬卸猛然清醒，然后便看到一片正缓慢枯败的绿色斜戳在自己脸上。 那样子，活像是一个叉腰瞪着自己的小女孩。 恍惚中，姬卸好像看到了一个几百年前于申元集内认识的好朋友、小朋友。 那时候的她，就很喜欢用这样的姿势瞪着姬卸，她不知道姬卸是仙人，只当他是普通的游方道士，明明自己给了他很多吃的，可第二天看的时候却一口没动。 “小花……”姬卸鼻子发酸，眼圈泛红。 那绿叶已经焦黄卷曲，再无法回应。 …… …… 申元集，时间已经过去三年。 陈书同这边什么都没发生，他照常打铁，照常教导新出生的孩子。 虽然明知道这一批孩子也会死，但陈书同还是没办法不对他们上心。 “三黑，你快把你鼻涕擦干净！不要往三花身上抹！” “三狗快坐好，不想坐就站着！” “三石头你再乱跑我就把你砌墙里去！” …… 好不容易哄走了这些孩子，陈书同关上铺面，迈步朝村里走去。 “三年了，也不知师兄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他并没有在姬卸身上下魂印，自然也无法知道他此时的状态。 但无论如何，他都不能乱，否则必会被那常黑子看穿。 申元集这个村子的布局普普通通，几条村路都在中心汇集，村中心有大片空地，搭着几个亭子，摆放着几个石桌石凳。 在那些亭子里，有一些面貌模糊的老人在里面围坐，似是在下棋。 陈书同在附近转了几圈，也没发现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可偏偏心里始终有一股奇怪的情绪将他钉在这里。 “难道要有异变发生了？” 陈书同假装散步，继续在附近转圈。 突然，在一个老房后面的碎石堆中，有一抹绿芽推开了石子，钻了出来。 随着那股绿芽一起冒出来的，还有九师兄姬卸的气息。 陈书同强作镇定，迈开步子朝那处走去。 离得近了，九师兄的气息也愈发明显了。从那股气息的强横程度来看，九师兄并未发生任何意外，似乎只是被困在了地下。 “咦，这块石头有趣！” 陈书同找了个理由蹲下身，将右手覆住绿芽，展开袖子使了个袖里乾坤。 姬卸感知到了上方的术法波动，辨别清楚后直接蹿了上来，一头扎进了陈书同的袖中。 至于那抹嫩芽，陈书同并未触碰，但在附近布置了一个隐匿的探查术法，时刻关注此地变化。 …… 回到住处，陈书同故技重施，将九师兄扔进了地下练武场，之后两人利用那玉虎完成了信息交换。 “……毫无疑问，那金色藤蔓就是那些孩子的魂魄汇聚所化……他们在挣扎，想破局……每一片绿叶，就是一个孩子的魂魄……” 说到这，姬卸的声音微不可察的颤动了一下： “还阳破界，九化为一，只是还不知道那合一的嫩叶会如何变化。” “师兄，既然已经确定这些藤蔓、绿叶的性质，那咱们不能出手帮上一帮吗？” “那幽冥界的祭台……不知出自谁手，也不清楚其效用，贸然出手，若是弄岔了……” 就在这时，村子中心，陈书同布下探查术法的位置，有了动静。 “师兄等一下！” 陈书同施术观看： 几个小孩吃了晚饭正在附近玩耍，其中最调皮的三石头看到了那株嫩芽，他哇了一声，然后笑嘻嘻的扒开石子，将那株嫩芽掐下，托在眼前细细观瞧。 “嘶……那嫩芽被三石头掐下来了！” “什么！这孩子太乱来了，不行，你快去……”姬卸顾不上玉虎传信，直接传音给陈书同。 可话没说完，后续便来了： “师兄……三石头，把嫩芽吞了！” “什……卧艹！” 第26章 催熟人参果 只是三石头的一时好奇、嘴馋，就让一个修行千百年的得道仙人爆了粗口，若那捣蛋玩意儿知道自己有如此辉煌的战绩，还不知道他会怎么嘚瑟。 “不行，我去看看！”姬卸按耐不住，隐匿身形遁了过去。 陈书同不能去，他已经出去转了一圈了，再出去晃悠容易被那常黑子怀疑。 没办法，他只能在家等消息。 这一等，就是一整夜。 姬卸并未对三石头做什么，他只是暗中观察，小心探查。 一开始三石头并未表现出什么异样，可等天黑回到家之后，这孩子就好似发烧一样浑身难受。 三石头的母亲和奶奶很担心，火急火燎的出去找她们心目中的医仙。 趁着两个家长不在，姬卸现身出来，直接出手，打算直接用自己的法力来化解那株嫩芽可能携带的阴寒力量。 可一接触三石头，姬卸立刻就知道，自己想差了！ 这孩子根本不是生病了，那株嫩芽携带的也不是什么阴寒力量！相反，那株嫩芽携带着十分珍贵的阳生之力，此刻就是在正向改造三石头的身体。 所谓发烧，也不过是身体被强化时的“散热”表现。 至于难受、痛苦，这倒是十分正常，毕竟小孩子就算是晚上长个子都能被膝盖疼的哭爹喊娘。 也幸亏三石头疼迷糊了，并不知道身边站着一个仙人。 外面，脚步声飞速靠近，姬卸也不犹豫，直接遁入地面，回到了练武场。 “书同，那孩子得了机缘，吞了灵草，性命得修。” “……得了机缘……”陈书同沉吟片刻，“师兄，这是你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吗？” 这些年来，陈书同不断琢磨各种对话细节，确定九师兄应该早就来过这里多次。结合那常黑子半真半假的说法，可以断定，九师兄在这里尝试了几次都没成功解救众人。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这的确是我第一次见到这种事情。” 陈书同点点头，他并未急于追问师兄在这里的那些经历，因为他的人生经验告诉他，但凡是真的有参考价值的信息，那些真正对你好的朋友、亲人，都会主动告诉你。 如果他们没说，要么是对你不好，要么是那些信息真的没用，说出来也只是徒增烦恼。 …… 姬卸在三石头家附近布置了探查的法术，他也想看看那常黑子见到三石头的样子后会做什么表现。 “这孩子没生病，只是这些年吃饱穿暖，身体积了许多天物，这是到了不得不消化的时候了。等他消化完了，自然就好了。” 天物，是这些年常黑子很习惯用的一个词，用来论证自己的治病诊疗的理论。基本上可以看做胡编乱造的东西。 可寻常百姓哪里知晓这些，两个妇人结结巴巴的道谢，谢完了医生又谢老天爷。 常黑子告辞离开，走出去没几步又突然停下来。 本以为事情结束、打算收了术法的姬卸也突然打了个激灵： “不对！” “有异！” 常黑子和姬卸几乎同时发现，三石头的母亲和奶奶，她们的模样长相本应该飞快模糊掉的，可是这一次却在他们的记忆中变情清晰了许多。 “这是为何？”姬卸想不明白，或许与三石头吃掉的那株嫩芽有关，也或许是和幽冥界的那座祭台有关。 不管如何，申元集正在朝好的方向变化……这让姬卸颇为兴奋。 常黑子虽然不知道幽冥界的事情，但作为申元集事件的幕后黑手之一，他自然也有自己的推测。 第二天，三石头恢复了正常，变的比以前更加调皮，但脑子也聪明了数倍。 陈书同开始有意的教三石头一些更加复杂的内容，也增加了对他的提问次数。三石头表现十分优秀。 可没过多久，三石头的母亲和奶奶便在河边洗衣的时候遭了“水鬼”，被拽下河淹死了。 她们自然是被后山黑虎吞食了，那常黑子还特意找上陈书同，高兴的说： “道友，我此前所料不错，这一次我那原身终于可以过关了！这村子里起了变化，无论是那孩童还是大人，都变的更加生动了，这必然是炼心的最紧要关头！” 陈书同接受了他的说法，但还是打碎了他的头。三石头很伤心，他没了家，只能跟着邻居生活。 …… 十年过去，三石头这批孩子长大了，订婚了。 之前的那些孩子不同的是，三石头从陈书同这里学到了许多新知识，凭借着这些新知识，他成为了申元集最年轻的村长。 还领着小伙伴一起打造了水车，改造了村里的排水系统，也加固了河底，造了桥。 他几乎成为一个发明家！ 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但常黑子数次上门，不断的提醒陈书同： “这些孩子都是历练人心的幻象，道友莫要生了执念，我等求道之人不可被凡俗事物绊住。”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常黑子还有意无意的刺激陈书同。 陈书同也没惯着他，三五次中总有一次会出手打碎长黑的脑袋。 但那常黑子也不在意，反而更加主动的提醒这些事情。 又过两年，三黑子这批孩子都结了婚，生了孩子，而他们自己，也逐渐迎来了自己的死期。 当三黑子死的时候，陈书同再次找上了常黑子。 不过这一次，陈书同没有动手。 常黑子见状放心的笑了。 察觉到问题的陈书同找到师兄，两人一起详细分析了所有细节。 最终得出结论，这申元集不管是不是历练道心的关卡，都不能否认，此地的确有影响人心、情感的效果。 “……我每次离开，都是心灰意冷，但回山修行几年便又会生出想要破界此局的心来，现在看来，此地的确能影响道心。” “难说是此地影响的，还是那常黑子与后山黑虎影响的。他们被困在此地多年，不可能毫无建树。” 虽然意识到了问题，但影响还是真真实实的发生了。 陈书同和姬卸只能更加谨慎的应对。 …… 万寿山五庄观 自陈书同下山，已经过去了十五年。 在这十五年中，五庄观上的诸位全真道士，都修行有成，战力倍增，通过多年的“求本质”研究，每一个对人术法、道则的理解都加深了许多。 其中变化最明显的就是清风明月两人。 也许是因为两人修为最低、年纪最小，这十五年的数术研究，让她们找到许多术法的优化、强化路径。 优秀的研究成果也让两人从稚童心性蜕变成了稳重学者。 镇元子已经十五年没有讲道了，但在这十五年中，他始终都关注着弟子们的研究过程，也多次亲自出手验证弟子们的研究成果。 这让众位弟子都诚惶诚恐，即便十五年过去了也难以用平常心看待这种事情。 至于其他时候，镇元子都处于半闭关的状态，极少在外走动。 …… 东胜神洲，那美猴王在花果山打出了“齐天大圣”的旌旗，引来天兵征讨。 看似只是一山精怪闹事，却依然吸引了许多强大仙神的注意。 …… 混元殿中盘坐的镇元子睁开眼睛，它感受到了东方气机紊乱，知道那猴子定又起了事端。 他起身出关，飘身来到了人参果树近前。 见镇元子来了，人参果树立刻开心的摇晃起了自己的树叶子。 哗啦啦的清脆响声和着风声鸟鸣，格外动听。 镇元子笑了笑： “兰参，与我催熟二十四颗果子。” 人参果树高兴的又晃起了叶子！师父许久都不曾主动开口了，好不容易有了一次，它自然高兴。 第27章 开始轮回 人参果树自己催熟自己的果子用不了多少时间，镇元子只是在旁边略作等待便差不多了。 半空中，人参果树抖落二十四颗果子，又卷起一股风将这些果子托到了镇元子面前。 镇元子一袖拢住，叮嘱道： “好生修养……剩下这几颗好好照看，还有用处。” 树叶摇了摇，哗哗作响。 镇元子闪身离去，飘身落在了五庄观正殿门前。 也不需说话，只是气机牵引，便已经惊动了两侧新楼中的弟子们。 众人兴奋赶来见礼，纷纷诉说自己这些年的收获。 待他们说完，镇元子笑呵呵的将袖子中的二十四颗果子甩了出来。 其中一颗果子落在了镇元子自己的手掌之中，剩下的二十三颗果子在半空一分为二，化作四十六半，分别落在了除清风明月之外的四十六人手中。 “尔等将果子吃下，但莫要急着炼化。” “是！” 众人虽然疑惑，可还是很听话的将半颗果子送进肚子。 这人参果个头可不小，以前每次分食时，一个人也只能分得一小片，入口舔上两下也就没了。 何曾享受过半个果子抱着啃的福？ 清风明月想了想，安静的来到了镇元子身侧分立，淡然的看着师兄师姐们。 都不是傻子，都很清楚人参果本不到成熟的时候，可偏偏熟了！ 以前每次只肯摘下几个，要么上天送礼、要么西天参会，哪可能一下摘几十个？ 相比较之下，清风明月两人没分到果子吃，反倒不算什么了。 镇元子又将手上的果子拢入袖中，抬手轻轻拍了拍两人的肩膀，温和、关切、欣慰…… 复杂的感情自师父手掌传递，清风明月两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片刻功夫，众人吃完了手中的果子，齐齐施礼。 “清风明月，关闭山门，守好家当。” “是。”两人轻声应下。 呼的一声，镇元子将其余众人收进袖中，在一阵清风中消失，回到了混元殿中。 清风明月沉默着关了山门，又沉默着收拾好了师兄师姐们没来得及整理好的资料、工具。 待全都收拾妥当，两人蹲在台阶上叹气发呆： “小师弟怎么还不回来啊……九师兄都回来了……咱们……” “咱们当然在这等着，小师弟很快就会回来。” …… 混元殿中，四十六名弟子盘坐其中，按照镇元子的吩咐，将那半颗人参果的力量全都化作精纯法力，或存于周身窍穴，或居于百汇泥丸；善于武斗者，则将力量融入筋骨，以待日后之用。 九弟子姬卸当然没有回来，此时人群中的姬卸，表面看不出异样，可实际只是个顶着姬卸脸的“生人”，除镇元子之外，并无他人知晓。 “罗恩，你正常炼化便好。” 镇元子传音与他，让他按照往日惯例，将那人参果的力量全部炼化到寿命上，也就是说，这半颗果子，足以让他再延寿两万三千五百年。 罗恩拜师的时间比许多人都早，可偏偏没几个人知道。 他是镇元子在外收下的弟子，教导修行时也未回观。当镇元子回山常驻后，罗恩便自己在凡间行走，但他也从来没有泄露过自己的身份。 认识他的人，都只当他是海外的散仙。 “师父，我什么时候，才能与师兄弟们相认？” “用不了多久了。” “……其实……我还是更喜欢普通一些的相认方式。” …… 申元集 时间过的飞快，孩子们出生又长大，转眼便从四狗、四黑这一辈，到了九狗、九黑这一辈。 陈书同和姬卸小心探查，最终确认，那从幽冥界长出来的金腾，便是以孩子们的魂魄为养料。 每九个孩子的魂魄，才能催生出一颗出土的嫩芽。 每一个嫩芽诞生，又都会被一个新的孩子发现、吞食。 吞掉嫩芽的孩子会变得格外强壮、健康、聪明，也会充满创造力。 这是开慧，是灵草带来的后天开慧，虽不比先天，但也十分珍贵。 若是在外面，这样的孩子早就被各个仙神们收为弟子。但申元集不同，这些孩子死后，只会成为那金藤的原料。 九狗、九黑长大了，生了下了自己的孩子。他们似乎厌倦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的排列，决定不再按照顺序往下排，于是九狗给自己的孩子取名为“大狗”。 那一刻，陈书同敏锐的察觉到，这片天地出现了一丝变化。 同时也意味着，申元集的孩子们，真的开始轮回了！ 常黑子也笑呵呵的跑来，得意的诉说自己与原身的“正义性”。 陈书同表面和善应付，但心里却只是冷笑。 这百年时间，他和姬卸已经大概摸清了这片天地的“天地规则”，或者可以称之为“道则”。 申元集这片奇特空间的存在，是以那些孩子为根基。 每当一代孩子死光，这片天地就会发生一次偏转。 时间、空间，阴阳五形，凡是该有定性、定形的东西，都会产生偏转。 这种偏转肉眼看不出来，普通的法眼也难以分辨。 只有姬卸在幽冥界那神秘祭台处所“悟得”的特殊法眼，才能看清。 “那祭台的金藤上，长出了一颗金色的叶子。但那片叶子并未破土……” 姬卸将自己发现的特殊情况告诉了陈书同。 “师兄，你说这片金色的叶子，是不是在等待时机？” …… 天还没亮 铁匠铺门口便硕硕放光。 那是陈书同独特的熔炼之法。 在这铁匠铺火炉建造之初，他便特意在炉膛侧面留下了几个细小的开孔。 此时他的几根手指便插在那些孔里，嗤嗤嗤的往里喷着各色火焰。 其实，一开始那只是陈书同突发奇想折腾出来的，不一定有用。 但在申元集这片天地过了百十来年，陈书同还真就开发出了对应的熔炼之法。 陈书同自己将其命名为“五行火”。 炉膛中，被熔炼不知道多少次的金料早已化为一团刺眼的金水。 见差不多了，陈书同直接将那团金水引入掌中，也不冷却，更不锻打，就那么托在手里把玩。 “……真打起来，我这几千度高温的金水洒出去，杀伤力应该差不多了！” 陈书同暗暗想着。 远处，已经三岁的大狗快步朝这边跑来。 他跑的速度很快，两条小短腿倒腾的比四条腿还快，红扑扑的小脸蛋上满是坚毅。 他已经绕着村子跑了几十圈，这运动量早已超越普通人类的范畴。 “老师，老师，我跑完了！” 大狗停在铁匠铺门口，一边抹汗一边喘着粗气。 “嗯，不错不错，先吃早饭，石桌上给你放着呢。” 院子里，陈书同的人壳老叟正将一盆……烤好的兽肉摆上，香味四溢。 第28章 学艺杀虎 这一代的孩子中，大狗是最特殊的一个。 本以为他会像以前那些孩子一样，成为这一代的孩子头。 没想到，这个大狗竟然跟其他小孩根本玩不到一块。 他甚至就不玩！ 从小到大，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和必要的农活之外，剩下的都泡在陈书同这里学习。 他不喜欢动画片，也不喜欢娱乐性的视频，只想看社会、哲学相关的内容。 “这个大狗，从头到脚都充满了焦虑。” 这是陈书同给他的评价。 …… 十年后，大狗在一日深夜来到了铁匠铺。 他并未进门，只是小心翼翼的跪在铁匠铺的门口，冲着里面磕了三个头： “老师，我很喜欢那些知识，可我忍耐不下去了。十年教导，弟子已是历年来战力最强之人，那只妖物，我必斩它！” 说完，大狗起身，转身就朝着村子的后山方向走去。 陈书同自然知晓外面发生的事情。 他犹豫了许久，直到大狗走到常黑子的医馆附近时，才飘身追出。 “大狗，你似乎知晓许多隐秘，可否与我说说？”陈书同挡在他的面前。 大狗愣了一下，他先施了一礼，然后摇了摇头： “……弟子只知道与那后山妖物有血海深仇，不死不休，死亦不休。” 医馆门口，常黑子推门走了出来，笑呵呵的看着满脸怒火的大狗，眼神中尽是玩味。 大狗看了常黑子一眼，然后就彻底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完全不顾陈书同的阻拦，一路狂奔闯出了村，冲进了后山。 陈书同没有追，转而来到常黑子近前。 “道友，都说那是历练的心魔了，道友为何还如此上头？” “呵呵，我怀疑这一次历练结束之后，可能不会再有下次了。我，怕是被你哄骗做了白工。” “哪能哪能，道友才历过一次轮回，还未看透。” 陈书同懒得废话，转身回到了铁匠铺中。 他来到师兄房间，遁入练武场中。 自师兄悟得那神异法眼之后，他们就已经将附近所有隐患彻底清除，自然不再担心被监视。 本在蒲团上安静打坐的姬卸扫了陈书同一眼： “来做过一场吧，这次全力袭杀，不留手。” 陈书同觉得奇怪： “为什么，按以前那样不行？” “以前你只是有杀心，但现在你有了恨意。有了恨，就没了理智。” 说完，也不管陈书同如何，姬卸便抽出方天画戟杀了上去。 真如他所说，招招致命，毫不留情。 陈书同谨慎抵挡，尽可能避开所有杀招，可一个时辰之后还是被一刃破开了肚子。 剧痛让陈书同头脑清醒，只是恨意还是难以消退： “师兄，为何连那常黑子都杀不得！” “不管他是虎伥，还是分身，那都是此地百姓自己的恩怨。这些年，你已经带来了足够多的变数。” “变数有什么用？刚才大狗磕了三个头，说自己忍不住了，说完就冲去后山找那黑虎拼命去了！我追出去都不知道该怎么拦！” 姬卸叹了口气： “我带你来此地历练，是师父要你借此地神异提升战力。这一方天地内的恩怨，本就不该由我等外人插手……我允你教导那些孩子，已是……” “已是什么？” “先医好你的伤口！血都没流，露着一肚脏腑是嫌热吗？” 陈书同随手抹了一下，肚子上吓人的伤口便恢复如初。 似他这般恢复能力，超越九成九的神仙，这可不是障眼法，这是实打实的伤口，实打实的恢复如初。 似其他神仙，大多都是看起来恢复了而已。 “……师兄，这申元集，到底有何来头，你似乎瞒着我许多东西。” 陈书同以前还不想问，但现在变了，不问不行了。 “我也只是上次回山时才知道了个大概……想知道，就先胜过我。” 说完，又开打了。 这次陈书同咬牙拼了三个时辰，终于在最后一刻砍了师兄肩头一刀，断掉了他一只手臂。自己也被捅了个对穿。 姬卸忍痛将那手臂捡起，怼在肩头初步连接，然后从怀中摸出一颗丹药吞下。 片刻之后丹药炼化，手臂这才恢复如初。 “你这肉身着实逆天。”姬卸叹了口气。 “师兄，我这好歹也算小胜你一次。你斩你一臂，你战力减半，继续打下去势必会败。” 姬卸瞥了他肚子一眼，陈书同掀开衣衫，结实的腹肌被他自己拍的震天响。 “小胜就小胜吧，我就跟你简单说一下……此地在万年前，被那后山那只黑虎盯上，让那虎伥骗村民与他吞食修炼。” 陈书同等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确定师兄说完了。 “这就没了？” “还想听？那就大胜我一场！” 第二天一大早，村子里传来了哭声。 大狗的死讯传回了村子里，孩子们都被吓坏了，村里的老人们也都伤心大哭。 这次常黑子倒也没撒谎说什么摔死，就明说，大狗是去后山寻仇去了，但敌不过那黑虎，被吃了。 接下来的几年，大狗这一代的孩子又死光了，新一辈的孩子又都聚到了铁匠铺门前。 这一代的孩子中，有两个展现出了如大狗一般的聪慧好学。 他们比大狗学习的更加认真，比大狗训练的更加刻苦，刚五岁时就展现出了成年人数倍的饭量。 十岁时，就能轻松联手剿杀狼群——这是陈书同钻了空子，专门去外界捉了一群狼进来给孩子们练手。 姬卸没拦住，因为这是陈书同用一场中胜换来的。不过，为了不影响师弟计划，他还是偷偷的与他同时离开申元集范围，不过他是躲去了幽冥界。 常黑子对此很是不满，他找上门来质问： “道友莫非是不想我那原身过关？难道道友不想尽快承接这场大机缘吗！” 陈书同十分夸张的“诶”了一声： “道友这是说哪里话！我这也是想让道友那原身道心更加坚韧嘛！你只是他的分魂，不懂我等真身的想法，实属正常，但领会精神，领会精神，啊！” 他开始尝试离间这只黑虎和它的虎伥。 常黑子怒目而视，但陈书同假装没看到。 …… 接下来的几年，两个孩子开始跟着陈书同学习锻造，而陈书同给两个孩子准备好了金料，让两个孩子分别给自己锻造出了一柄战刀。 十五岁，两个孩子一起闯进了后山，与那黑虎搏杀。 这一次，陈书同站在村子后门，与常黑子一起探听山里的动静。 山上那黑虎先是示威似的吼了一声，没过多久又暴怒的吼了一声，似是真的被伤到了。 “可惜，道友你的两个学生也死了。” “没关系，你那原身也得到了更加有效的历练，多好！” 第29章 崩塌 陈书同逐渐接受了“现实”，就如姬卸师兄所说，这申元集本是村民与那黑虎、虎伥之间的恩怨之地，他们无数轮回都在争斗，自己和师兄是外来者，只能旁观。 只不过，陈书同选择了一个比较有“交互性”的旁观方式，他努力研究此地规则，不断寻找空子，之后拉着师兄一起钻空子。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代价就是每次钻空子之前，都需要跟九师兄真刀真枪的拼杀。 一开始九师兄还只是受伤之后才吞服丹药，可到了后来，他已经不得不先嗑药再动手了。 陈书同也受了不少伤，但不管多么可怕的伤势，都会第一时间恢复。 有时陈书同也会耍上一会儿，任由可怕的伤口展露在外，但丹田中的“黄豆芽”太逆天，只凭借它被动释放的气息就能控制住伤口状态，连血都看不见几滴。 这些年里，陈书同将每一个孩子都当成是自己的学生，认真传授知识、教导武学。 他不再控制那些知识的年代属性，就严格按照自己的求学经历来设计学科、课程。若出现一些难以解释的地球现代科技内容，就推脱是“推演”出的“效果图”。 利用这个机会，陈书同也逐渐知道该怎么做好一个老师，该怎么教古代孩子学习超越时代的知识。 在这个过程中，他会将那些格外聪慧的孩子挑出来，专门为他们量身定制不同的课程。尝试寻找不同的路径来帮助他们复仇。 可惜，每一次尝试都失败了。 一代又一代的孩子，一次又一次的复仇，时光流逝，转眼幽冥界那株金藤上已经长出了九片金色的叶子。 …… 这一日，陈书同跟随姬卸一起深入幽冥界，来到了那神秘祭台近前。 枝叶繁茂的金藤已经只剩下了一根主 枝叶繁茂的金藤已经只剩下了一根主干，倔强的攀附在空间结构上向上延伸，藤茎上只有十八片叶子，九金九绿。 一片绿叶就要耗费九个同名魂魄才能凝聚，一片金叶更是不知道需要耗费多少绿叶才能融合。 “师兄，这金藤本为何变成了这样？” “这也是我这次带你下来的缘由。我担心，那些孩子们，不愿意再像以前那样轮回下去了。” 陈书同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这必然是他的原因。 他教导孩子们的时候，虽然不曾让他们放下仇恨，虽然也的确在想方设法的帮助孩子们变强，但同时，他也给孩子们看到了一个不吃人的世界是多么美好。 那样的世界他们去不了，可偏偏有了向往。 累世的仇恨报复无门，可只要不变，至少还能存在。 “似这般融合晋升，是不计代价的路子，孩子们想舍弃一切，拼上一把。”姬卸面露不忍。 陈书同深吸了一口气： “是啊，我也得好好想想办法，无论如何，也得帮他们胜了那孽畜。” 两人正说着，姬卸突然感知到一片空间结构的震荡，但眼前的幽冥界毫无变化： “遭了，村里有变！” 同一时间，陈书同也清楚的看到，金藤最高处那片绿叶正化作一只灵胎钻进了阳间，而它下方的金叶则开始努力的往上生长。 姬卸卷上陈书同飞快的回到了阳世，原路回到自家院落。 房屋、院落并无甚变化。 陈书同飘身上房，扫视四周。 姬卸也捏了个隐身法跟了上来。 “这……连维持村子模样的力量，都放弃了。” 以前的申元集不管怎么看，都是古代相对繁华、热闹的大村，房屋错落有致，街道宽阔平整，布局更是规矩。 可现在，村里的房子、道路正在一点点崩塌，就像是世界末日突然降临一般，转眼间好好的村子就变成了一片古老的废墟。 崩塌没有声音，如同一卷默剧录像带，按部就班的播放，而观众们都无权停止。 片刻之后，整座村子只剩下了两座完好的建筑。 一个是陈书同他们居住的这座院落，另外一个是那常黑子的医馆。 这般巨大变化，常黑子不可能不知。 此时他也正站在自己的医馆屋顶上，一脸兴奋的看向这边。 “道友，看来这场考验马上就要结束了！我……我那原身，终于能过关了！” 陈书同心情很差，懒得再跟他演戏： “还在原身呢？不知道那只黑虎知不知道自己的虎伥在外如此编排自己，若是知道了，想必它会先吞了你这虎伥的魂魄吧！” 常黑子面色一变： “呵呵，道友，看来你打算和我们撕破脸了。” “你们？你配吗？让那黑虎来与我对话！” 常黑子生气了，他几乎马上就要扑将过来，可下一瞬，一个浑厚暴虐的声音抢过了他身体的使用权： “就是你，让这些血食变的那般塞牙了？” 陈书同差点就按捺不住心中怒火，好在姬卸在旁提醒，这才让他重新冷静下来。 虎妖和虎伥，可以看做是“下咒”后的依附关系，有咒的存在，虎伥就能继续存世，若没了咒，或虎妖死了，那虎伥自然也会魂飞魄散。 那虎伥必然不愿意面对这样的真相，而这虎妖，则不在乎这样的真相。 它现在愿意出来说话，还真说不准有什么目的。 “畜生，小心了，若只是塞牙那便还好，千万别被孩子们从胃囊里破开肚皮，钻将出来！” “哼！天生血食，生来就该被我等强者吞食，你难道不这样想？哈哈哈！” 随着笑声，黑虎退走了。 常黑子重新掌控了身体，不过此时他脸上已不见怒色，只剩下了惊惧与后怕。 陈书同不想在搭理这个傀儡，正欲返回，姬卸突然止住了他： “那边，碎石堆那里好像还有个人！” 姬卸没看错，那里的确有一个人，是个女人。 她似乎提前躲开了崩塌的房屋墙壁，特意躲在了碎石堆旁、安全的角落。 虽然看不真切，但似乎是一个孕妇。 陈书同和姬卸立刻冲了过去。 来到近前，两人被这孕妇的模样震惊的不知该作何表现！ 这孕妇之所以看不真切，因为她本身的存在状态就不真切。 她没有生命，也没有气息，就只是一个为了腹中胎儿而存在的……机器。 那腹中的胎儿是健康的，他正蜷缩着，沉睡着，但随时都有可能醒来。 “是那片绿叶所化的灵胎……”陈书同叹了口气。 第30章 灵童出世 妇人的样子还在变化，她失去了自己的模样，模糊了身形，就像是一只卧姿的人形蜡像融化了大半。 它的腹部，胎儿所在位置，放出淡淡的光芒，深夜中能驱散几寸的黑暗。 远处，刚从恐惧中恢复过来的常黑子朝这边走来，脚步踉跄，但脸上却扭曲的笑着： “嘿嘿，嘿嘿，这就是最后的一个孩子吗！这就是这破地方的最后一个孩子啦！等它也被吞了，这可恶的轮回就可以结束啦！哈哈哈哈！” 他踉跄的往前抢了两步，可还未靠近就被陈书同一巴掌拍掉了脑袋。 只是，这一次他的身子并没有直接消失，而是摇摇晃晃的又从腔子里挤出了一个新头： “呵！就算让你杀，你还不是一样杀不了我！可他不一样……” 常黑子指着胎中的婴儿，从扭曲的五官中挤出了几个字： “他很快就要死啦！说不定，不等他长大我就会杀了他！嘿嘿嘿，你们总不能一直在这守着，我总有机会下手……” “谁说不能守着了？”陈书同翻了个白眼，“你有三个呼吸的时间滚出我的视线，否则我今天就先杀你一百次打打牙祭！” 常黑子被陈书同的杀气吓的跌了几步，他想说几句话狠话招找回场子，可转头看看四周，连个旁观的活人都没了，还找个屁的场子啊！走就是了！ 常黑子退走，躲回了自己的医馆。 而隐匿在旁的姬卸则趁着这个机会开始在四周布置起来。 他只是不擅长阵法，但不是不懂。虽然速度慢了些，但只要不在意时间，布置几十个保护性质的阵法还是很简单的。 铁匠铺那边，陈书同的人壳老叟正忙着收拾东西，什么桌子凳子椅子床，什么锅碗瓢盆瓜果蔬菜，全部都塞进了一辆小推车上，叮叮当当的推到了灵胎这里。 村子没了，村民也没了，那铁匠铺在哪儿也就都无所谓了。 老叟好歹是个小成的散仙，搬个家不在话下，不过个把时辰，就连房子都重新搭了起来。 铁匠铺的火炉都在不远处安置妥当。 陈书同过去翻了翻小推车上的瓜果蔬菜与五谷粮食……这里一大半都是村民们赠送给自己的，只有少数兽肉、水果是陈书同从村外弄的。 “看来以后需要自己种田了。” 陈书同嘴上念叨着种田，心里想的却是灵胎出生之后该吃些什么。 喝奶？村里什么东西都没了，想要喝奶只能去外面抓些牛羊回来才行。 可现在…… “要出去抓几头牛羊回来，灵胎出世后总得喝奶。” 陈书同摆出了一副自言自语的样子，可实际上却是跟暗中的师兄说的。 姬卸苦笑传音： “不是不行，只是可能来不及。你也知晓，此地时间与外界不同，我出去抓牛羊这点功夫，说不定他早过了喝奶的年纪。” 两人正发愁的时候，村口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吆喝： “香菜——辣蓁椒诶……” 货郎来了！ 顺着声音运目观看，正见那位神秘的货郎正推着小车、牵着牛羊牲畜往这边走。 货郎吆喝的起劲，完全没在意村子的变化。 当他慢悠悠来到陈书同近前，饶有兴致的细细打量那灵胎。 “咦！有趣，有趣，那道士，我看你那孩子正少奶水，不如买了我这一牛、一羊如何？” 这些年，货郎几乎在每一代孩子长到三四岁的时候都会进村叫卖一番，每次卖的东西也都是村里缺少的蔬果菜籽。 “你看的倒是清楚，不过你这牛羊，能产奶吗？” 货郎嬉笑： “自然是能的，而且还特别能，只要有要喝的，它们就一直能产。” 陈书同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虽然从见他第一面就知道这货郎不简单，可从没深究过。但现在看来，这货郎的背景说不定比自己还大，十有仈玖他就是那位布置此地的大神安排的。 “那就好，不过你也看到了，村子毁了，我现在可没办法给你钱。不如，先记账，如何？” 陈书同是故意的，他想谈谈货郎的口风。 “都是熟客，自然可以。” 说着话，货郎便揭开了牛羊脖子上的绳套，又拍了下它们的头，两只牲畜便摇头晃脑的走去旁边的空地，那里正适合建一个牛棚羊圈。 牛羊乖巧，看的陈书同不住赞叹，等回头再想跟货郎说两句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那货郎身影。 九师兄姬卸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那货郎看了一眼后山，就消失了。应该是此间变化惊动了那位布置此地的大神。” “师兄，可猜得到那位大神的身份？” “细细想来，似这般救苦救难的手段，恐怕也只有那几位了。” 姬卸的声音在西、南两个方向之间徘徊，这是他的推测。 陈书同朝西边翻了个白眼： “若是他们，哪会耗在这里，死了是这辈子活该，投胎等下辈子再来。” …… 喀拉…… 灵胎那边传来了动静，一道裂痕缓缓扩大，转眼便泄了里面的灵气。 那胎中婴孩睁开了眼睛，蛄蛹蛄蛹的将那裂痕扩大成裂口，然后从裂口中挤了出来。 陈书同几乎看傻了，好在老叟在一旁准备完善，孩子一出世就落在了铺满被褥的木盆里。 灵童出世，灵胎复原。 这孩子看了看面前的老叟，又转头看向了旁边的陈书同。 灵胎早慧，他应该认出了陈书同，只是还不会说话。 那孩子看了陈书同一会儿，突然张开嘴，放声哭了起来。 哭声嘹亮，带着恨与委屈。 陈书同将他抱起，哄着走进了小木屋，老叟那边已经准备好了牛奶羊奶，都是煮熟的，里面还融了半颗仙丹。 用仙丹养孩子，这还是陈书同第一次经历，他仔细观察，详细记录，时刻分析灵童的每一个表现。 转眼一个月过去，灵童已经可以在院子里奔跑了。 不过这灵童并不是像其他小孩一样疯玩，他是在练功。 陈书同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可还是被这孩子成熟的速度惊到了。 一个月就开始跟陈书同练功，三个月的时候已经开始练拳踢腿；满一岁的时候，灵童手里已经拿上了定制的刀剑。 转眼十五年，灵童也长到了十五岁。 他壮硕的似一头山间猛兽，手里的细小刀剑也换成了一柄重达百斤的阔刀。 “老师，我该去复仇了。” 这一日清晨，他跪在了陈书同的面前。 “去个屁，干嘛非得十五岁报仇，你多等几年不行？” 他愣住了：好像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大娃，你才十五岁，你可知那畜生多大年岁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就再练十年吧，反正，时间有的是。” 这灵童被陈书同起名大娃，倒也不是玩葫芦娃的梗，只是单纯的习惯了申元集的起名风格。 “好，我听老师的，十年后再复仇！” “诶~我说的是十年后再去杀后山的畜生，又没说不准你杀那只虎伥。” 这些年，大娃每天都跟着陈书同练功，而那个常黑子也每天都在自己的医馆房顶上盯着这边，时不时的还会出声嘲讽几句。 因为有姬卸布置下的阵法，所以常黑子不敢靠近，但他不死心，一有机会就想尽办法引诱大娃出去。 那时候大娃战力有限，陈书同自然不会让他犯险，实在烦了就自己出去打杀他一次。 可如今不同，大娃修行小成，纯武斗战力已经达到凡人巅峰，而从小修炼也让他举手投足带上了一股仙气儿。 “哈哈哈！笑死个人，道友，你当他是哪位真仙转世吗？想杀我，还不够格！” 常黑子又上了屋顶，背着手阴狠的嘲讽着。 大娃瞥了一眼，冲陈书同拜了一拜： “是，弟子这就去斩了那虎伥！” 第31章 九代灵童 常黑子听到这话，立刻冷笑着跃下屋顶，站在空地上看向大娃： “好，我看你如何斩我！” 大娃也不废话，拎着刀闯出了大阵，转瞬冲到常黑子近前，抡起大刀劈头盖脸就是一刀。 伥鬼不擅长正面战斗，他也从来没打算要与大娃正面战斗。 在大娃大刀眼看要劈到头顶的刹那，常黑子的身子晃了晃，立刻分出数个分身，也不知真假，全都张牙舞爪的朝大娃扑了过去。 大娃看也不看，只再次将大刀抡了起来，横扫三周，卷起一道恶风。 噗嗤几声轻响，好几个常黑子都被劈成了泡沫，可没一个是真身。 隐在远处的常黑子施法，迷住了大娃的眼睛，让大娃被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包围。 大娃慌了，迷迷瞪瞪的往一旁冲去，似乎是笃定敌人就在那里。 常黑子见状大喜，立刻欺身跟上，摸出一柄漆黑匕首刺向大娃的后心。 但大娃突然回神，一刀撩起，从常黑子的双腿间抹了上去，硬是将这伥鬼由下而上劈成了两半。 常黑子痛苦惨叫，他疯狂挣扎，可身子还是像涟漪般消散。 大娃重新看清了四周，也看清了常黑子被自己抹成两半的样子。 “老师，我斩了他一次！” 大娃拄刀而立，畅快骄傲。 可就在这时，脚下一道黑影突然钻出，自会阴穴闯入，要强占大娃肉身。 陈书同在远处早有戒备，见大娃遭了道，抬手便将一片金叶掷出，飞进了大娃的口中。 金叶入口即化，瞬间融入大娃魂魄。 那一瞬间的冲击，直接将黑影挤出了大娃肉身。大娃也抓住机会，踢起刀锋，斩过黑影。 噗嗤一声，一颗脑袋滚落自黑影中滚落，剩下的部分直接化为飞灰。 脑袋是常黑子的，一模一样，死不瞑目。 可惜毕竟是伥鬼，没有尸体，这脑袋也只存续了片刻便消散了。 …… 大娃战果辉煌，可因为被常黑子偷袭成功，所以又被陈书同高强度训练了十年。 在这十年时间里，大娃彻底消化了那片金叶的力量，法力增长了数倍，已经可以催使一些简单的术法，配合武斗技巧，斩个寻常妖物不在话下。 就比如那常黑子，每年都会被斩上几次，最近一年甚至连还手都做不到。 十年到头，大娃不愿再等。陈书同也不阻拦，确认大娃准备妥当之后便放他去后山复仇。 还是后山村口，陈书同与常黑子相距三丈，遥望后山。 “你这弟子很厉害，可还是比不过它。” 陈书同懒得回话，只安静看着。 片刻之后，后山上传来虎啸，更有大娃怒吼叫骂。 战斗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期间那黑虎咆哮数次，想来是被伤的不轻。 可惜，最后还是黑虎胜了。 只是，获胜的黑虎并不高兴，他拖着伤体夺了常黑子的控制权，怒视陈书同： “……今日血食有些扎口，但骨肉筋道，吾甚是欢喜！?” 陈书同瞥了他一眼： “若你说这些的时候眼睛不瞪那么大，我就信了。别急，慢慢来。” 说完，陈书同凌空抽出一巴掌，直接将常黑子抽得原地爆炸。 后山再传怒吼，可陈书同懒得再看。 回到小院，陈书同盘膝而坐，默默等候。 一日之后，暗处的姬卸提醒： “第二个灵胎出现了。” 那灵胎还保持着此前的样子，不过它已经被一栋房间覆盖，就在小木屋的后堂。 陈书同快步来到近前，见那灵胎内的婴孩已经成形，闭目蜷缩，微光弥漫。 只是几个时辰之后，那灵胎便打开，内里的婴孩也手脚并用爬了出来。 刚见风，那婴儿般的样子便快速褪去，皮肤、五官尽数长开。 他爬在地上晃了晃，努力撑着身子坐直，看向陈书同： “……老师……” 陈书同将他抱起，但并未急着离开此地，而是又在灵胎旁蹲守。 大约一炷香之后，那打开的灵胎内，一片金叶钻了出来。 陈书同摘下金叶，直接放入孩子口中： “你还是大娃吗？” 小孩摇了摇头，情绪低落。 “那就叫二娃吧。” …… 又是一个月，二娃能在地上跑了，三个月后，陈书同开始教他习武修行。 二娃的成长速度比大娃快上许多，十岁时就已经能够斩杀常黑子。 从那之后，他每年都要出阵杀常黑子一次，经常杀的常黑子无能狂怒。 二十岁，二娃拎着陈书同为他打造的双刀，杀上了后山。 陈书同站在村口，目送二娃进山。常黑子在旁边看着，刚要张嘴说话，就被陈书同抽爆了身体。 吼！ 黑虎的咆哮响起，嘶吼与喊杀声持续了一个小时的时间。 二娃也败了。 黑虎控制了才恢复身体的常黑子，暴怒的冲陈书同嘶吼了好半天： “……这份血食，味道也很不错！大爷我吃的很开心！很痛快！” 陈书同挑起嘴角： “如果你不吼那么大声，我就真信了。” 说完，陈书同再次抽爆了常黑子的身体。 …… 第二天，三娃降生，还未出灵胎，就睁眼喊陈书同老师。 等他降生吞了金叶，更是只用了七天时间就开始练武。 虽然孩子一个比一个神异，可陈书同却不敢在吃食上亏待了他们，货郎送来的牛羊更是被他催着一刻不停的产奶，就为了让孩子多补充营养。 二十年转眼过，浑身散发浓烈奶香的三娃背着长剑杀进了后山。 那黑虎怒吼了整整一个时辰，才终于打赢。不过黑虎并没有第一时间来与陈书同对话。 因为常黑子被杀太多次，每一次复原的速度都慢了许多。 等常黑子的身体好不容易恢复，黑虎终于找到了机会： “小子！我承认，刚才那个骨头够硬，为了吃他差点崩了我的牙！可我终究还是被我吃了，你真以为他能斩我？” “呵呵，哈哈哈哈哈！” 陈书同笑了，一边笑一边往回走： “你有没有发现，你开始怕了！哈哈哈哈！” …… 四娃，五娃，六娃，七娃，八娃，九娃…… 灵胎始终不绝，每一世都强过上一世；每一世，常黑子都会被杀的毫无脾气；每一世都逼的黑虎苦战许久。 九娃战死时，与那黑虎恶战一天一夜，最终力竭败亡，可在临死前，他还撕碎了黑虎的下巴。 那黑虎一直恢复到了三天三夜，才有精力掌控常黑子跑去陈书同面前叫骂。 只是，此时的常黑子也不再是那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模样，他变老了，就像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满脸皱纹，皮肤干枯。 他被杀了太多次，伥鬼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心气儿也快被杀没了。 …… 木屋中，姬卸刚从幽冥界返回。 “怎么样？” “……没有绿叶了，重新长出来的九片金叶……有些奇怪，它们一起聚在金藤最顶端，就像是……” 喀…… 灵胎中，一点金光自中心冒出，紧接着啵的一声，一个金色的花骨朵钻了出来。 “就像是一朵金花……” 那花骨朵应声而开，九片金色的花瓣放出仙光，映照四方。 第32章 仙童出世 远处虚弱蜷缩在医馆中、那苍老的常黑子突然睁开了眼睛，虽隔着房屋土石，可他还是被那映照四方的金光晃了眼。 “道果，出世了！”常黑子失神自语。 后山，那好容易才靠着九娃血肉修复了妖体的黑虎也察觉到了道果金光的映照，他猛抬头看向村子方向，一双血红大眼喷出汹涌黑雾： “终于，终于……吾终于熬到了！那道果，本大爷吃定了！吼——” 虎啸传来，陈书同翻了翻眼皮，懒得做半点反应。 他现在只想知道这九片金叶汇聚而成的金花，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刚，姬卸再下幽冥，他去那座祭台查看那株金藤的状况。 灵胎中，金花缓缓旋转，洒出的金光逐渐回拢，化成粘稠的金色液体，这液体如胶似漆，盘旋中化出五官四肢，转眼一个外表看不出半点特别的婴儿成形。 此等表现，超越灵童范畴，已是仙童！ 转瞬，金光潜息，神异归凡。 忽！ 姬卸归来，他依然隐匿身形： “师弟，那金藤枯死了，祭台也散了。” “看来，这次真是最后了。” 一明一暗两人不再说话，安静的等待仙童降生。 可这一等，就等了整整十个月。 在这十个月的时间里，孕育仙童的灵胎也逐渐失去所有神韵，那残存的孕妇身躯也逐渐破败崩毁，最后只剩下了一个“胎囊”。 小屋外，那两头牛羊都觉得奇怪，时不时挤进来看看情况。 至于后山那黑虎，他每隔一段时日就会咆哮一番，也不说话，就只是单纯的发泄情绪。 常黑子这段时间倒是很安静，他也不曾靠近小木屋，更不曾试图窥探什么，就好像知道自己的末日临近，所以失了心气儿。 十个月到头，胎囊里的婴孩动了起来。 他并没有像以前的孩子那样自己撕破胎囊爬出来，而是像一个真正的婴儿那样，自胎囊下方打开的出口中挤了出来。 早已做好准备的陈书同将仙童接住，本以为仙童会见风就长，可这孩子只是安安静静的躺在他怀里，也不哭闹，就那么安静的看着。 “他身上这些……好像得洗一洗。”姬卸在旁边提醒。 以前的灵童出世时身上沾染的都是灵液，不用管，他们自己就吸收了。 陈书同手忙脚乱的化出一团温水，认真、细致的帮他清洗干净，最后裹上许久不用的婴儿被褥。 老叟送来了牛奶，这孩子不急不慢的喝着。 陈书同脑子转的飞快： 眼前这仙童的表现，就好像刻意把时间放慢了，不再急着复仇，也不再着急长大……可为什么会这样呢？这孩子忘记了以前的一切？ 事实证明，陈书同猜对了一半。 这仙童的一切都与普通凡间孩童没有区别，他一岁了才开始尝试站立、走路，一岁半才开口说简单的词语，两岁的时候才能慢慢的走路。 三岁的时候，这孩子终于可以小跑了，但他从来不往远处跑，只是在院子里跑上几步就算了。 四岁的时候，他能流畅说话了，但他更喜欢沉默。 陈书同教他修炼，传他功法，他便跟着学，可学了一小会儿之后就开始发呆、走神。 可一旦陈书同开始给他看动画片，看各种科普视频的时候，他才终于上了心，不仅看的认真，还会兴致十足的问上一些古怪的问题，就像正常小孩那般天马行空的问题。 六岁，陈书同开始教他认字、写字，教他自然、社会，慢慢灌输科学的概念。 十岁时，基础的知识他已经学完，开始学习数学、物理、化学相关知识。 这一次，陈书同破天荒的没有再去偷偷修改什么，就将自己自由学习的那些知识一股脑的拿了出来。 十五岁，终于又到了十五岁。 陈书同把自己在地球上学到的知识，能掏的都掏干净了。虽然规避了一些历史内容，但在社会学的课程中带着他完整推演了社会制度的发展演变。 在十五岁生日的这天，仙童坐在小屋门槛上，拄着下巴问： “老师……您说的那样的世界，真的存在吗？” 不等陈书同回答，他有自顾自的描述起来： “有一年四季不灭的灯火，冬天不冷、夏天不热的空调……凡人也能日行千万里，只要花一点小钱……每个人都能吃饱穿暖，还能吃到好吃的零食甜品……不用担心饿肚子，也不用担心被妖怪吃……” 陈书同揉了一把他的头发： “当然是真的，别说修炼成妖怪了，它们都差点被我们吃绝了，所以才特地建了好多动物园来保护它们……” “老师，我真希望能活在那样的世界里。” “别伤心，虽然现在这个世界不是那样的，但我可以试着把这个世界变成那个样子，只不过需要一些时间而已，可我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不是吗？” 陈书同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从孕育开始，这仙童就故意放慢了进度，刻意按照一个正常的、普通的人类那样成长。 很明显，他已经开始“怀念”普通人的生活了。 “老师，谢谢您这几百年的教导……” 仙童突然站起来，冲着陈书同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 是鞠躬，而不是磕头。 这是陈书同来到申元集，第一次给孩子们播放“科普”类视频的时候讲过的“礼仪变化”。 可后来觉得这种知识意义不大，便没有再给之后的孩子们放过。 “你……” “嗯，老师，我都想起来了。从我们第一次出生，到妖怪害死我们，所有的事情，我都想起来了。” 陈书同神色凝重： “你们……你要去报仇了吗？” 仙童笑了笑： “老师，别担心，那只黑虎对我已经没有威胁了。” 他心里还藏着许多事，但陈书同知道，他若不想说，不论怎么问都没用。 因为回忆起所有、集合了所有人记忆的仙童，已经不再是一个“孩子”。只有孩子，才会问什么，说什么。 “那这次，我跟你一起去。” 这种气氛下，陈书同愈发的担心。他总觉得这孩子会发生什么事情。 “……好，老师和我一起去。” …… 不需要任何准备，一个老师、一个学生，就那么一起走出了院子，穿过了村子废墟，经过了破败的医馆…… 常黑子靠坐在半倒的门板上，像死人一样一动不动，只有眼神跟了两人片刻，可不等他们走出自己的视线，他就把眼睛移开了。 这一次，笼罩村子的阵法没有阻挡，隔绝后山的屏障也没有阻挡。 两人就那么并排的走进了山，顺着染血的山路，一步步的朝山上走。 第33章 黄雀在后 后山不大，高不过百丈。山上草木繁茂，遍地红石。 顺着山路走，越往上，石头的颜色就越鲜艳。到半山腰时，开始有许多枯骨散落四周。 单说这些骨头，数量并不算多，就好像没多少人死在这里一样。 可实际上呢？ 被禁锢在后山上万年，那只黑虎吃完血肉之后剩下的骨头都被它当做零食啃了。现在还能剩下的这些，都是被厌恶扔下来的。 靠近山顶的位置，有一个平整空旷的地界，旁边就是黑虎居住的山洞。 此时，那黑虎就安静的趴在洞口，好整以暇的等待着它最终的血食。 半山腰，两人放慢了速度。 陈书同认真观察四周的枯骨，脑子里正有一股暴虐情绪滋生。 仙童完全相反，他的注意力不在地上，而在半空。他每走一步，都会抬头看看四周的天空。 等两人好不容易来到山顶，看到了趴在洞口的巨大黑虎时，天色已经临近傍晚。 “吾还以为，你们怕死，不敢来了。”黑虎轻蔑的打了个哈欠。 陈书同看了看身边的仙童，见他开口，自己便懒得废话。 “黑虎，这万载岁月，你可曾记得吞食了我多少族人？” 黑虎没想到这仙童说话还挺有礼貌，它张开血盆大口，吐出一股腥煞黑气： “……呵，尔等可曾记得这十五年吃掉了多少粟米？” 仙童点了点头： “也好。今日，是你我之战，我的老师，不会出手。” 陈书同背着手，没说话，但很明显，他并没有打算真的袖手旁观。 以前进不了后山，没机会，只能看着自己的学生一个个送死。可现在不一样了。 黑虎嗤笑一声，起身走出了山洞。 这只黑虎身高近五米，差不多是两层小楼的高度。 它身上皮毛漆黑如墨，每一根毛都好似钢针般闪烁着凛冽寒光。在它的腹部、脊背上，有数道骇人的疤痕。 那些疤痕上有浓郁的乌光正在努力化解那些疤痕，可疤痕上有道道仙灵法韵升腾，使那些乌光不能奏效。 巨大的虎头晃一晃，甩出了几团恶风： “吾不在意，尔等一起上也不过一口。” 仙童不理它，转身冲陈书同躬身施礼： “老师，请为我掠阵。” 陈书同无奈，只得后退两步，出了战场。 黑虎刚想嘲讽两句，可那仙童却突然伸出紧握的右手，放出了某种看不见的东西。 瞬息之间，此前笼罩后山、阻拦陈书同进山的屏障再次出现，而且又一次的将陈书同挡在了外面。 陈书同大惊失色！ 他根本没想过会有如此变故！ 那黑虎也被吓到了！ 这可是某位大神的布置下的手段，此刻竟然被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轻松运用，足以说明这仙童的强大。 “老师，这是我们的复仇，无论输赢，不论生死，都是我们应得结局。” “憨货！我跟你讲过那么多的故事，你都听到猪身上去了吗？！”陈书同很生气。 仙童笑了： “不，老师，我，我们很喜欢那些故事，我们也很想亲身经历那些故事。但那些故事，都与此事无关。” “怎么就无关了？！只要斩了这孽畜，再慢慢发展，总能看到那些东西！” 黑虎不懂两人说的是什么，他只知道眼前的仙童不简单，自己绝对不能再像之前那般轻敌。 于是，黑虎直接卷起黑风，咆哮着冲了上来。 “小心！”陈书同惊呼。 仙童却只是随手抹了一下身前，便布下了一道金色屏障。 黑风撞在上面，炸出了大片腥臭黑烟。 可那金色屏障并未受损，只炸起了道道涟漪。 “老师，弟子早就说过，这孽畜不是我的对手，它伤不到我……” 黑虎咧开大嘴，虽心中惊骇，但嘴上却并未认怂： “呵，小娃娃倒是嘴硬。可惜，万载岁月无数轮回，每到一轮之终，都会有似你这等嘴硬之人，可最终也都只是吾口中血食……如今，也并无不同。” 仙童抬眼看着黑虎的血红大眼，负手而立： “呵呵，你吞食我族人无数，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会被我族之人斩杀？” 黑虎挑起了眉头，这句话他听过，而且语气都不差分毫。 “哈！想那些作甚！不如尔等想想为何会被吾吞食！这三界之中自古便是弱肉强食，尔等羸弱，合该被吾吞食！” 仙童没在意黑虎的回应，他低头走了两步，又道： “今日你食我族人，来日我族人必斩你头颅，悬于崖顶，暴晒千百年！” 黑虎嗤笑一声，这句话他也听过： “哈哈哈哈！此人吾记得，幼稚愚蠢，不过细皮嫩肉味道不错。” 仙童依然没理他，只转过身去，看着脚下的一块红石，那石头上有道裂痕： “畜生，今日我杀不了你，可你也别想好过！” “吾也记得此人，他是万载岁月中唯一悟得自爆之法的人，可惜了那一身好血肉……” 仙童还要继续，但黑虎却不耐烦的打断了他： “好了，吾知晓你在做什么。不必费那些气力，那些人，吾都记得。被困此地万载岁月，烦闷时便常回味…… 呵呵，吾不似尔等短命鬼，那大神令尔等能轮回重生，可每每轮回都会失去所有记忆重新开始…… 尔等不知，吾却明白，那位大神是想让尔等明了天命、放下执念、好入轮回。可惜尔等似蝼蚁般愚妄……” 仙童转回身，再次看向黑虎： “天命？” “三界内外，弱肉强食，强者享无上福源，弱者为骨肉血食，这便是天命！尔等只恨吾食血肉，却不见那仙神也在吃人！” 黑虎瞥了屏障外的陈书同一眼，低吼道： “天命便是天命，吾争得强者福源，尔等便该认命做血食！这便是万载岁月中，吾始终不败之缘由！” “是啊。”仙童竟点了点头，赞同了黑虎的天命之论，但他话锋一转： “我们不愿意相信自己注定成为妖物的血食，于是我们始终在复仇…… 我们失败了太多次，次数多到我们也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还有必要复仇……这天下，真的有无妖无怪的地方吗？、 呵呵，畜生，你本来快赢了，我们真的差点就认命了……可我们遇到了老师！ 老师让我们知道，真的有不用担心被妖怪吞食的世界，真有穷苦百姓能安居乐业的地方，所以，这一次，你赢不了！” 黑虎神色凝重，它这一番论道可不是为了浪费口水。被困此地这些年，他早想清楚了那位布置此地大神的目的： 要么是这些血食人类认命，不再反抗，安心去地府轮回； 要么是自己醒悟，放下杀人屠刀，放下血食执念，抛却本性； 他不喜欢后者，可若不能让这些血食认命，那第二种可能就会压到自己头顶。 事到如今，再论下去毫无益处！ 黑虎决定直接催动最强法术，直接将威胁按死在摇篮之中！ 于是……黑虎直接嗑破舌尖，血祭催法，登时七窍喷涌出漆黑邪水。 也不知者是何种恶水，沾到草木便立刻噬了草木生机！碰到红石也瞬息夺了红石怨气！ 邪水滔滔似瀑布横卷，裹挟着无边杀机砸在了仙童身上。 仙童的金光屏障没挡住，可也无妨。 他脚下金光升腾，一朵九叶金花浮现，载着他踏波而行，两步便来到了黑虎额头近前。 这般邪法难以御使，无法及时停止，只能眼睁睁看着脚踏金花的仙童，杀气腾腾的，用一根手指点在自己的眉心正中。 金光混着血色，直冲高空！ 五色脑花好似烟花般炸开，也如同烟花那般响亮。 没了黑虎施法，那漆黑邪水飞快消散，呼吸之间便彻底消失。 凡是被邪水冲刷过的地方，都被腐蚀出了无数坑洞，只是风过吹了一下，那些被腐蚀过的石头便散落一地白灰。 屏障外，陈书同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而此时，他也想明白了为何这仙童能操控封山屏障。 虽不能百分百肯定，但申元集的屏障大概率是南海观世音布置的。 而这仙童生于此，长于此。在他之前，更是有无数孩童在此地轮回复生。他们的轮回所依靠的祭台，其维持能量，与这大阵屏障必然同出一源。 在万年轮回过程中，每一个孩子都与那股能量不断亲近。 当所有孩子都融合在一起，成为最后的仙童时，那股能量自然也与仙童亲近到了极处。 他上山时那般慢行，自然是发现了这一点，并且尝试运用。 如此说来，仙童不愧是仙童，这修行天赋与领悟能力，堪称绝顶！ …… 看着脑袋炸碎的黑虎残尸，身在半空的仙童无悲无喜。 他看了看自己脚下的金花，又转头看向老师，刚要说话……一道黑影突然从下方山洞中冲出，撞在仙童后背。 噗嗤！ 一只黑手穿过了他的身体，将他的心脏掏在掌中。 这还没完，那黑影催动秘法，一掌拍在仙童后脑，硬是逼出了他的魂魄！ 没了魂魄，仙童的肉身立刻被那秘法压缩到了那颗心脏之中。 在此过程中，那朵金花飞速收敛，也归聚于掌中心脏。 陈书同想要出手，可仙童布下的屏障并未解除，他根本闯不过去。 无奈之下，他只好先催动拘魂之法，将弟子的魂魄拘到了自己身边。 而那黑影，则飘身朝黑虎尸身飞去。 随着黑影靠近黑虎尸体，他身上粘稠的黑色开始消退，很快便露出了真容。 “常黑子！？” 第34章 半人虎 听到常黑子三个字，他转过身看了看屏障外的陈书同： “道友，你我熟归熟，可不该失了礼数，否则与那乡野村夫何异？” 说完，他低头看了看手中托着的、依然在跳动的心脏。此时，那心脏已经变成了金色。 金色的心脏散发淡淡的金光，映得他那苍老如七八十岁老翁的脸，好似在金漆里滚了一遍。 这不是所在医馆中的那个常黑子！ 更不是那个曾经被自己的弟子们斩杀到认命的常黑子！ 那个常黑子虽然也不再年轻，可充其量只有五十岁的老相！ “……道友只看我，而不看你那弟子，难道你对那仙童的残魂毫不在意？早知如此，我何必留它，呵呵呵。” 陈书同怎么可能不在意弟子的魂魄！ 实际上，在将那魂魄拘回来的第一时间，他就已经发现，仙童的魂魄残缺，并不是普通损伤，而是被直接伤到了根基。 这魂魄的状况，比白虎岭那只白虎残魂更加不堪！ “不急不急，道友你大可慢慢救治那残魂，你我修道之人，无惧时间。” 说完，他也不管陈书同的反应，转身蹲在了黑虎残躯前。 他从衣襟中摸出了许多器物，按照特定阵势摆放。做好准备后，他又施法，引黑虎之血祭化出一片朦胧妖雾。 雾气笼罩之下，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不过陈书同还是能透过雾气，看清里面发生的事情。 常黑子将手中的金色心脏送入黑虎的血腔，后施法助那金色心脏与黑虎残躯融合。 这个过程颇费心神，但有敌人在侧，他明显刻意加快了速度。 一炷香左右时间，那黑虎残躯与金色心脏完成了融合，可紧接着那残躯便立刻爆发出了一股混乱到极点的能量。 在这股能量的肆虐之下，四五米的巨虎残躯飞快缩小，转眼间就剩下了两米左右的高度。 然后，那股肆虐的能量消退了。黑虎的残躯也散发出一股浓郁的生机。 常黑子哈哈大笑，不管不顾的骑上了残躯脖颈，催动秘法，血雾爆开！ 他摧毁了自己的下半身，又借着血雾祭练，硬是将自己的上半身与黑虎的残躯融合到了一起！ 在他施法成功的那一刻，高空中乌云密布，几乎要劈下雷来。 可不知怎的，那道雷终究还是没有劈下来，乌云也缓慢消散。 不过夜色已经降临，月华洒落，只照的山顶凄惨清冷，毫无喜意。 但常黑子不在意，他施术成功，那八九十岁的苍老面容飞速还童，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他就变成了年轻时的样子！ 那正是陈书同在申元集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长相。 返老还童，重回年轻！已成半人虎的常黑子仰天大笑！ 笑了许久之后，他看向屏障外： “……我本以为，此世在无得道希望，只能像那些可怜的蝼蚁一般等死。没想到，你帮了我一把，将我所欠缺的道果造了出来！还送上了山！哈哈哈！道友，你可高兴？” “呵，夺天机！真是好恶的法！” 只看了几眼，陈书同就确定，这就是不久前师父镇元子给他们讲解过的“恶法——夺天机”。 “哦？道友也知晓此法？既如此，那我们便是同道人。” 陈书同嗤笑： “常黑子曾说自己只是一个分身，原身是这黑虎，只是原身遭了此地的变化之法，要历练过关。 那时我以为查出了他的底细，认为他是这黑虎的伥鬼，是受黑虎操控帮黑虎寻找血食。 但现在看来，我还是想简单了。 他的确是你的分身，但同时，也是这只黑虎的伥鬼！ 而你，便是这件事的幕后黑手！你化出一个分身，让他为那黑虎操控，为黑虎夺取血食，想来，你是想等那黑虎得道之后，再出手夺取黑虎道果。” 半人虎慢悠悠的踱步，似乎很是享受被陈书同猜出前因后果的过程： “只可惜，那黑虎颇为废物，修不出道果，还害得我被困此地……幸亏道友来了，为帮那些孩子报仇，塑造了一枚道果出来。” 陈书同懒得争辩，只问道： “……我只是好奇，你为何要这样做。” “为何？呵，你还年轻，想来修道不过千年岁月，能有如此见识，想来是有传承的。 但我与你不同，我只是一界散修，虽然小成得道，可终究不能长生。不过几个千年，寿元便损耗的七七八八…… 我四处求道，见过天尊求过佛陀，可他们都说我的命数到了，是该如此。” 陈书同眯着眼睛，一面听他说话，一边暗暗往身边的残魂体内输送混元法力，希望这样能够缓解、甚至治愈仙童弟子的魂魄损伤。 但他也没有把握。 常黑子最后那一掌不知道藏了多少法，绝对不是普通的夺天机！ 半人虎突然往前走了两步，来到了已经消散大半的屏障近前，他用一种怪异的表情盯着陈书同： “你可知，以前的仙神不会如此，他们只要每日捉坎填离、调和龙虎，就可安享无终寿元！ 那为何我就不行？” 停顿片刻，那阻拦陈书同的屏障彻底消散。 不过陈书同并不急于动手，半人虎也还没说完，双方暂时还能保持平和对话。 “所以我开始四处求法，最终求到了这天下第一神法，夺天机！你看那恶虎吞食无数血肉，你恨它滥杀无辜，我懂，所以我帮你们杀了它，你们报了仇，我又得了道果，这可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啊！” 夜幕降临，惨白的月光洒在山顶，洒在半人虎的身上。 他高举双臂，尽情的吸收着清凉的月华，十分畅快！ 此时，仙童的残魂终于恢复了些许，已经可以交流对话。 “孩子，你好些了吗？” “……老师……弟子，弟子还未报仇吗？那恶虎，为何……” 仙童才堪堪稳定下来的魂体闪烁起来，陈书同连忙安慰： “黑虎被你杀了，你杀了黑虎没错，只是，那常黑子夺了黑虎的身子，化成了这般半人半虎的模样。” “啊，那便好，那便好。弟子报仇了，报仇了便好了。” 这孩子的魂魄还是损伤太大，情绪无法稳定，心智也缺损许多，此时颇有一种心愿已了、死也瞑目的样子。 “孩子，快稳定心神！莫要放松！那黑虎虽然被你杀了，可真正的幕后黑手还还没死！幕后黑手就是那个常黑子，是他暗中操控黑虎，是他……” 仙童残魂晃了晃： “没关系……老师，没关系，我，我们累了。我们不想再……我想生活在老师故事里的世界……那里不会挨饿，也没有妖怪……” 第35章 地狱去不得 “老师，没事的，没事的，是弟子不孝，我想去老师说的那个世界，老师说过，我可以去的……” 仙童魂魄强于凡人，可也正是因为此乃仙童魂魄，有先天赋法，只要他一心求死，旁人还真劝阻不来。 陈书同可不像此地原生土着那般拖沓，见弟子一心求死，干脆直接将那魂魄禁锢在掌心，又用一道金光包裹。 于是，魂魄变成了一颗金光仙卵，这卵中的魂魄无法行动，也无法言语，魂魄状态也被禁锢在了当下。 不过，他还能听到外界的声音。 “为师的确说过你可以去，等为师造出那等世界，你自然去得。现在就先安心等着吧！” 说完，陈书同将那金光仙卵收入囊中。 此时，那道阻拦陈书同的屏障已经彻底消散。 半人虎自然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收起心思，抱着肩膀笑呵呵的看了过来： “道友，你这弟子还真是倔强，好在道友果断，这才保住了这双赢的局面。” 陈书同笑了笑： “你还真是心宽，你为何觉得你那扯淡一般的论调，能说服我？” “说服？不不不，这是事实。我留了你弟子一命，也确实杀了那头黑虎，难道，道友有不同的看法？我洗耳恭听。” 陈书同摇了摇头： “不必了，我没兴趣跟你这种东西浪费口舌。你要明白，我那弟子觉得杀了黑虎就算报了仇，可我不这样想，不杀了你，这事就完不了。” “哈哈哈哈！”半人虎仰天大笑：“不要觉得收了几个灵童、仙童弟子，就是你自己厉害了，你修为尚浅，哪里是我的对手？这样吧，我让你一只手，如何？” 这是嘲讽，但陈书同毫不在意。 他只是甩开袖口，将一个篮球大小金属球托在了掌中。 这颗金属球表面坑坑洼洼、凹凸不平，外形并不规则，是他给自己锻造武器兵刃的金料。经过数百次的融化重铸之后所剩的精华，现在陈书同已经不想再把它锻造成任何有形之刃了。 他还未有其他动作，对面的半人虎就已经后退了两步，他面色凝重，抬手点指陈书同的右手： “你……你这是什么法！” 陈书同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明白了。刚刚自己用的是师门仙法袖里乾坤，就如山上的师兄师姐们一样，东西放在袖子里，取用时方便。 可在他看来平常到几乎下意识忽略的法，在外界散修看来，却是惊天动地的大恐怖！ “诶~你不要在意，你我争斗，与这法无关。” 话音落下，陈书同即刻催动自己那手“四指五行火”。 四根手指，激发出金木水土四种属性的火焰，瞬间融化了掌中那颗篮球大的金属球。 金属球变成了金液，而金液翻滚沸腾，好似掌中烈日！ 半人虎已经被那手袖里乾坤下破了胆！ 他在世间行走多年，哪里会没听过与世同君镇元子的名头！ 就算自己能斩杀了对方，可那五庄观势力强大，想要算出杀人凶手不费吹灰之力！到时候自己哪里还能有什么好结果！ 他在这里折腾万载年月，可不是为了求死的！ 想到这里，半人虎缓慢后退，渐渐退到了那掌中烈日的光芒之外。 陈书同也不追，就那么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 有了夜色掩护，半人虎施了几个法，然后怒吼一声，从那山洞中招出来一杆黑金长刀。 杆长一丈，刀身长有三尺三，阔九寸九！ 黑金长刀在夜色中本就难以察觉，那半人虎还催动术法，让那黑金长刀不着风、月，舞动起来听不到半点风声，月光洒落也不见半点反光。 “斩！” 半人虎大喝一声，身子一晃分出来三具加身，都持长刀劈砍下来。 若是换了正常人，面对这种攻势至少也得退避片刻才能找到破解之法。可偏偏陈书同的掌中烈日，本体是高温融化的金属溶液！ 他只是将掌中烈日甩洒出去，高温金液好似一条业火金龙同时击中了所有半人虎！ 瞬间破法！ 四只半人虎同时消散！ 都是假的！ 陈书同开法眼，见那半人虎已经逃至百丈之外，此刻正在夜空中踏风奔逃。 “孽畜，你走不了！”陈书同吼了一声，但身子却没动。 夜空中，半人虎被陈书同这一嗓子吓了个趔斜，回头一看，自己的法竟然被瞬间破解！ 这可如何是好！ 正惊恐时，下方地面上，一道人影持方天画戟袭杀而至！ 噗嗤一声，那兵刃从半人虎的前腿中间插入，直捅进常黑子的肚子、胸口，自那脖颈、下巴穿出。 剧痛让半人虎几乎忘记了恐惧，只想赶紧挣扎出来。 可那方天画戟上有战法，炸开了恐怖威能，直接摧毁了人、虎体内脏腑，破了他的术法根基，毁了他的修为道果！ “哼！孽障，贫道等你多时了！” 姬卸单手握持方天画戟，拎着已经七肢垂落的半人虎飞回了山顶，落在了陈书同近前。 “呀，师兄想吃烤串了？！” “呵！这种货色，就算扔在十八层地狱中烤上十万年，也去不掉这一身污血恶臭！” 嘭的一声，姬卸将自己的方天画戟倒插在山石上，连带着半人虎也倒戳在地。 陈书同蹲下身，拍了拍半人虎尚能活动的脸： “你不该逃的，若正面战斗，何至于如此凄惨。” “……三界……之中，弱肉强食，败在……五庄观传承的手中，我认了。” 他强撑着说完这句话，耗光了最后的生机气力，闭目殒命。 夜空中，它的魂魄在不远处凝聚。 不是人身，也不是虎身，而是人、虎融合之后的半人虎魂魄。 它恶狠狠的瞪着两人，好一会儿之后才转身离去。 可刚飞出去片刻，身后就再次传来了陈书同的声音： “谁说你可以走的？” “啊！”半人虎大惊，“我已陨命，此番因果已了！你还要做什么！此番入了幽冥地府，我也必将在那十八层地狱中走上一遭，待我轮回之时，已不知是多少年之后，你还要做什么！” 陈书同忍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你当我白痴？莫说没有阴差来拘你，就算阴差来了，你也走不了！十八层地狱？那不是你有资格去的，还是放宽心，就此磨灭吧！” 语毕，陈书同掌中烈日再现，恐怖的五行之火瞬间将半人虎的魂魄吞噬！ “任你逍遥天上仙，难逃掌中五行火！” 姬卸自后方赶来，他看到了半人虎的魂魄在那掌中烈日中痛苦挣扎、转瞬磨灭，世间再无此人！ 第36章 离去，回山 夜空中，两人月下对饮，一坛浊酒片刻闲暇。 “师弟，经此一遭，这申元集算是破了。”姬卸叹了口气。 自那屏障解除之时，申元集就已经归了天地。之后的战斗搏杀，只是争一个道法天命。 “该回山了。”陈书同也叹了口气。 “是啊，该回家了。师父还等着咱们” 下山路上，两人没有再说话，只是捡走了那半人虎的黑金长刀。 直到看到那栋破败的医馆小屋，两人才终于平复了心情。 小屋门口，那常黑子早已消散，只剩下地上、门上留下的压痕。 陈书同老叟人壳在不远处站着，身后是那两头牛羊，在他的面前，是那位面容毫无变化的货郎。 他们没有说话，也没表现出什么敌对情绪，就像是两个人偶被人面对面的放置。 “货郎小哥来啦！” 陈书同打破了诡异的安静，那货郎小哥也立刻活分起来： “哎呀看来这地方的事情解决了，不知道最终是个什么结局，两位道长可以与我说说吗？” 这货郎身份成谜，也看不出有多高深的修为。 此前他们曾经猜测，这个货郎很可能是布置此地的大神派来的手下，而那位大神他们则猜测是南海观世音菩萨。 可现在这货郎问出那么一句话来，却又让两人推翻了此前的猜测。 陈书同想了想，决定有选择的告知真相： “我那弟子斩了黑虎，但被幕后之人袭杀，那人夺了此地道果，吞食之后将自己与那黑虎残躯融合，成了个半人虎的妖物……” “喔！那人竟真成了？！” “成是成了，但被我……被我家祖先的好友姬甲道长杀了，他魂魄想走，被我磨灭。” 货郎颇为惊讶，他看向陈书同手中的黑金长刀： “这可是那幕后之人的兵器？” “没错，你是货郎，可要回收买卖？” 货郎接过黑金长刀掂了掂，又掂了掂，瞥起嘴来： “轻了些，脆了些，你若要卖，我只能给这个数……” 货郎伸出了五根手指，也不知道他这个五后面的货币单位是什么。 不过陈书同也不在意，他只是走个过场： “太少太少，算了，我还是自己留个纪念吧。” 货郎耸肩，牵起牛羊转身离去，慢悠悠、施施然，眨眼间就只能看见个背影。 陈书同与姬卸交换了个眼神，姬卸立刻高声道： “那货郎，代我与菩萨问好。” 那货郎明显愣了下，不过他并没有回头，依然朝前走着，只是举起手晃晃，算是回应。 …… 万寿山，五庄观，混元殿 自上次每人吃下了半颗人参果后，他们已经在混元殿闭关了十五年。 在这十五年中，镇元子时常单独给某一位弟子开小灶。 时至今日，众人终于到了出关的时候。 不过，镇元子并不是将大家一股脑的扔出混元殿，而是先唤醒众人： “尔等闭关多年，此刻已到出关之时，但在出关之前，尔等还有一件事要做。” “谨遵师尊教诲！” 镇元子拿出一个外形独特的葫芦，那葫芦表面有淡淡的婴孩纹路，也散发着一缕生机气息，颇为诱人。 众人一眼认出，那是一个人参果炼化的葫芦。 “魂字门的法都练的如何？来，尔等各自凝炼出一缕魂种，投入这葫芦中寄存。” 严格来说，魂种就是分魂的一种。 分魂是普普通通的从自己的魂魄中分出一缕来，用以操控某种炼化之物，但分魂的灵智高低有限，低的需要本体在旁控制，高的也只能机械的设定一些固定的行为逻辑，然后半自主的依逻辑行动。 但魂种不同，魂种是包含着本体记忆与天赋能力的种子，能成长，能孕养，也能在特殊的情况下自主修炼。 此前镇元子在陈书同的胸口埋下的那颗肉痣，便是他的魂种。 “是！” 祭炼魂种不简单，但也没有多复杂。一个时辰之后，每一人都凝练出了一份魂种，就连那假扮姬卸的罗恩也不例外。 四十六颗魂种飘在每一个人的头顶，每一颗都在散发仙光。 镇元子举起葫芦施法，将四十六个魂种全部纳入，寄存在早就准备好的安全之处。 做好这些后，镇元子直接将手里的葫芦扔给了人群中的假姬卸——真罗恩。 “去吧。” 惊讶的众人让开了四周空间，看到了面容正在变来变去的“姬卸”。 这是镇元子为众人做出的“暗示”。 罗恩跪地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后环视四周，又冲众人深施一礼，之后便被镇元子卷入袖中，甩出了混元殿。 众弟子面面相觑，想开口问师父吧，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 “好了，此事到此为止，都出关去吧。” 说完，镇元子一甩袖子，将众弟子送出了混元殿。 …… 清风明月这对儿孤家寡人度过了孤独的十五年，此刻正欢天喜地的迎接九师兄与小师弟的归来！ 就在刚刚，陈书同跟着姬卸一路遁地隐匿行踪，用了近半个月的时间才终于回到万寿山中。 许久未见的清风明月亲自下厨给两人做了一顿丰盛的接风宴： “小师弟，你这次跟九师兄历练三十年，都练出了什么？” 三十年，这是这次下山历练的准确时间。若不是回到山门听清风明月说起了时间，陈书同还真说不清楚自己在外面过了多少年。 毕竟，那申元集中的时间与外界不同，比例也不知道是多少。 “嘿嘿，我这次下山可是神功大成！”陈书同玩笑般的讲起了故事。 虽然故事中玩笑居多，但对历练成果的总结却也没什么夸张。 首先是战力上，经过这些年的历练，陈书同的已经可以与全力搏杀的九师兄战个平手，若是运用他那逆天的肉身恢复能力，斩杀姬卸也不在话下。 可别觉得这样的战力不够！ 那姬卸可是可是在世间行走多年的游侠，单说近身战斗技巧，不弱于任何人！ 其次是武器，陈书同此前一直都没确定自己到底要用什么兵刃。经过申元集那最终一战，他也发现了自己那个大火球十分好用！况且他也给自己的火球起了个威风的名字——掌中烈日。 最后就是思想上的成熟。 申元集的这些年，陈书同从一个地球穿越来的凡人，蜕变成了一个真正适应这世界的混元仙人。不过，这个仙人来自地球，还保留着地球人类的基本素养。 他当了许多年的老师，虽然最后只剩下一个仙童学生，这个学生还一心求死，但好歹是被他救回来了。 此刻正被禁锢在一颗鸡蛋大小的“金光仙卵”之中。 “好了，我的事情说的差不多了，两位师姐，这些年，你们怎么样？过的可好？” 说完了自己的事，陈书同也开始关注自己的两位师姐。 明月最先兴奋起来： “哈哈！你师姐我可厉害了！小师弟，我跟你说，我可能把你心心念念的法力本质，研究清楚了！” 第37章 师兄师姐都是人才 陈书同大惊，如果说自己这次下山历练收获颇丰，那清风明月两位师姐的研究成果，就是撬动了整个西游世界！ “啊？真研究出来了！怎么研究的？结果是什么？！你们是用什么办法研究出来的！”陈书同把身子探向两位师姐，眼睛瞪的溜圆。 看陈书同那么惊讶，明月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清风戳着明月的脸颊，把她脸上夸张的笑容戳出个大坑： “明月你别吹太厉害了！师弟你也别听她乱说，我们只是找到了个方向，师父也给我们提供了试验材料，只是我们没办法做实验。” “但小师弟回来了呀，小师弟肯定可以帮咱们……做实验的！” 陈书同听的一脸迷糊，九师兄更是懵懂，完全不知道两位师妹在说什么。 不过姬卸倒也没在饭桌上久留，见三人开始聊起自己不懂的东西，索性提前退走，去找师父汇报去了。 “师弟，我跟你说，我们发现……” “是怀疑！” “哦我怀疑我们发现了一个特别合理的结论！” 清风扶额，懒得在纠正了，反正小师弟也不是外人。 “……这个法力的本质，跟开天辟地有关！” 陈书同眉头一皱，感觉摸到了一根线头： “怎么说？” “天地开辟之前是一片混沌，混沌中只有混沌，开天辟地就是三界天地从混沌中诞生的过程！ 那么，混沌是怎么变成那么多东西的？ 混沌既然能变成那么多东西，那变化的过程是一次就把所有东西都变出来吗？ 不是的！ 师尊说过，天地开辟时，是先分出清气与浊气，清气上升，浊气下降，形成天地之后，再逐渐诞生其他的东西！ 也就是说，混沌先变成一种东西，然后这种东西再变成更多东西！一级一级的变化，一级一级的衍生！ 也就是师父常说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陈书同虽然听的认真，可还是不小心走了神：都说近朱者赤，这俩古代小师姐跟自己混的时间太长了，说话的习惯越来越像自己这个地球21世纪的大好青年了。 明月越说越开心，可说的却乱糟糟的，也幸亏是给陈书同听，但凡换一个师兄师姐都得听的犯迷糊。 “……明月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基本可以确定，法力便是这个混沌链条上的一环，而且是比较靠上的一环，所以法力才会有如此繁多的变化。” 陈书同点头，这个“假说”的确是符合逻辑的。 镇元子是亲身经历过混沌创世的，所以他在讲道时曾经说起过很多次，混沌是一种很纯粹的物质，而不是许多物质混合在一起的“一锅粥”。 明月干脆站起身，用夸张动作来描述镇元子帮忙的过程： “那天师父叫我们说想看看我们的研究，我们就把这个猜测说了，然后师父给了我们一缕混沌气！” 说这话，明月从怀中摸出一颗苹果大小的透明光球，里面包裹着一缕颜色不断变幻的混沌气。 活像是一个大号的玻璃弹珠！ “唯一的问题是，我们找不到办法来激发混沌气的变化……师父也不肯帮忙，他说如果他出手，那就没意义了。” 明月有点泄气，但很快又被陈书同的帅脸激活： “所以，师弟你是混元一气仙，你肯定有办法激活这缕混沌气的对吧！” 陈书同有点犯愁：这还真不是个简单事儿！ …… 这边正聊的认真，外面突然传来了乱七八糟的脚步声，伴随着热闹的吵闹声。 那是其他师兄师姐们听说陈书同回来，都跑来跟陈书同打招呼。 眨眼间，整间屋子都被仙人们挤满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话，热热闹闹的笑着。 好一会儿之后才终于安静下来。 陈书同注意到，人群中没有九师兄的影子，估计是还在与师父说话。 一想到这，陈书同突然意识到，自己回山后还没跟师父请安，多少有些没礼貌了。 好在大师兄安抚住了他： “师父和姬卸正在说正事儿，你现在去请安也是打扰他们，你就等咱们热闹完了再去找师父就好，再说，师父本来也不在意这些小事。” 一点忧虑去，大师兄又道： “对了，我们之前一直在说，等你回来，要让你把教给清风明月的那种数术之道教给我们，小师弟你可愿意？” “数学？”陈书同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是教了清风明月一些基础的数学知识，可不多，只是一些简单的阿拉伯数字和基础运算。 “对，数学！”明月叉着腰，骄傲的解释： “小师弟你的数学太方便了！可我们会的不多，只能帮大家简化一些书写难度，你肯定还有很多更高深的数学，你教给我们吧！” 陈书同自然不会在这个问题上犹豫，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有了学习新数学的需求。 明月看出了陈书同的疑惑，遂解释： “小师弟你忘了？之前咱们去白虎岭之前，你不是问了师兄师姐们几个问题来着！” 大师兄在旁接话： “不错，自那次之后，我们大有收获，也都找到了各自之道！” 一说起这个，在场众人又兴奋了起来。 陈书同听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感情自己那个“本质”的问题，竟然直接把一群仙人“迫害”成了研究学者。 虽然大家的领域各有不同，但基本可以分成三大类：生物、数学、物理。 生物领域，以擅长炼丹的四十六师兄公孙白为首，他本人主要浸淫在植物草药学中，动物领域的部份占比较少。 数学领域，以三师兄祖伟为首，尤爱几何，其他部份暂未深究，但已经察觉到了数学领域的浩瀚。 物理领域就比较特殊了，那是十八师兄，名叫李子。他研究的玩意儿，竟然是粒子对撞！ 高能物理啊你敢信？！ 汇总完了师兄师姐们的研究领域，陈书同突然感觉自己肩膀上的担子重了许多！ “诸位师兄师姐，你们，可真是太让我惊讶了！好，我教！我一定把我知道的，都教给你们！正好下山历练这些年，我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上课！” …… 后山，人参果园。 姬卸正跪在镇元子面前认错道歉： “师父，是弟子疏忽了，弟子只在最后才意识到那货郎可能是南海观音大士的人，可那时再想动手已经晚了。” 第38章 完善五行火 镇元子并没有怪罪姬卸，只是在听完整个历练过程之后，将观中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这让姬卸明白，小师弟的存在是绝密级别的事情。 越少人知道小师弟的事情，小师弟就越安全！小师弟越安全，那对大家的好处也就越大。 至于原因，修炼这般岁月之后，他早就学会了留白。师父不说，那就是不该说。 “无妨，何况你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那就是他第一次见到书同的时候，错过那时，便再无机会，杀了也毫无意义。” 镇元子还有后手，因此并不是特别在意。 “好了，下山许久，你去歇息吧。” 说完，镇元子送出一颗丹药，这丹药是人参果炼制，唯一作用就是延寿。 这是为了弥补姬卸错过分食人参果的机缘。 姬卸离开后不久，陈书同也终于从师兄师姐们的包围中脱身，快步来见师父。 待两人相见，陈书同先恭恭敬敬施了一礼。 “不错，下山历练让你沉稳许多。” “是。” “此前姬卸曾说他已不是你的对手，可是真的？” “是，只凭武艺，能与九师兄大战三日不分胜负。若再用上这具身体的威能，十回合内就可分生死。” 镇元子点点头： “姬卸不善术法，与术法一面不能教你，不过他说你此行有创法，可是真的？” 创法，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在这三界之中，凡是能创法的，无一不是大能天尊。 “弟子倒也不觉得算创法，弟子只是依照所学，将五行之属尽化为火，谓之五行火。但如今只有五行缺一行，只能算得上是四行火。” 说完，陈书同伸出手掌，挨个展示。 他先将在食指上聚集一层金相，全力激发之下，金相化火，散发恐怖高温； 又在中指上聚集一层木相，全力激发之下，木相化火，同样散发骇人温度； 无名指乃水相，水相化火后没有常见火焰那般形态，只有一团温度极高的白雾沸腾； 小指是土相化火，粗看下火焰颜色凡间之火无异，可内蕴的威能却不是凡火能比！ 五行火的四行展现，只缺大拇指一个火行之火。 镇元子看的认真，饶有兴致的伸出手，将陈书同手指上的火焰引到了自己的手指上。 他一面感受一面端详，片刻后问道： “这三界之中，有凡、神二火，凡火如烛柴，神火有三昧……为师观你这火，形似凡火威能却又胜神火，颇为神异！” 在穿越以前，陈书同曾经以为西游记里的火有很多种，什么三昧火、三昧真火、六丁神火等等。 可听过镇元子讲道后才知道，这三昧火、三昧真火都是同一种神火，可归于“法火”之列，惯称“神火”。凡是修炼有成的仙人，都可将气海之火、肾精之火、心神之火炼将出来，成就真火。 这火多有妙用，能修身能克敌，能炼丹亦能炼器。 至于那六丁神火，并不是一个单独的火焰品种。根据这些年的学习了解，陈书同推测，这六丁神火，应该就是六丁神催动、维持的神火，而这神火，大概率也是三昧火。 不过，这并不是说这个世界中只有凡火、神火两种火焰，只是因为那神火过于好用，让人们没动力去开发更多的火焰品种。 当然，如果愿意把火焰的定义放宽些，说不定也能弄出来更多的火焰来。 “书同，你是如何炼出这般火焰的？” 陈书同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按照自己在老家地球上学习的知识——火焰是粒子剧烈运动的表现形式，来解释这些火焰的“创造”过程。 “……火焰是微观下粒子剧烈运动的外在表现形式，因此，弟子只是将那处于稳定态的物体激发，使组成它们的粒子剧烈运动、释放能量，便成了这些火。” 镇元子笑呵呵的点点头： “那为何，你五行中空了一行？” 陈书同挠头： “弟子实在是想不通这五行中的火，该怎么二次激发……” 镇元子哈哈大笑： “……你又何必执着一个火行，不如听为师的，所缺的这一行，便用混元一气来填补！” “混元？一气？那就是……混元火？” 陈书同茅塞顿开，他小心翼翼的调动体内混元，聚在掌中，然后开始一次次的尝试激发。 可惜，陈书同没成功。 镇元子笑呵呵的止了他，亲自演示： “混元乃天地未开之混沌，依你之法，这未分之一，亦能激发成火……” 话音未落，镇元子指尖上的一点混沌气便嘭的炸出火焰来！ 那火极强，焰气冲天！瞬间爆发，释放出的高温竟将镇元子自己的头发都烧掠了许多！ 不远处的人参果树也被这恐怖火焰烘烤的枝叶蔫菸（yān）。 好在那一点混沌气瞬间烧完，那无边高温也转瞬即逝。 若持续时间久上一点，还不知道会造成多大灾祸。 镇元子也被这一幕惊到了，他先朝人参果树那边打出一团混元气，恢复了它的状态，然后才将自己被烧掠的头发复原。 至于陈书同，因为镇元子提前做了阻隔，所以并没有受到影响。 “……为师自以为足够谨慎，却不想还是小看了这混元之火。书同，若你能掌控此火，足以横行三界！” 这何止是横行三界！若能掌控这种火焰……陈书同想到了电影流浪地球，若是用这混沌火，说不定只需要一座发动机，就能让地球在宇宙中三天一个来回了！ 接下来的时间，镇元子认真剖析激发混沌火的过程，一点点的给陈书同揉开掰碎的讲明白。 到最后，陈书同明白了原理，也能藉由镇元子的力量成功激发混元火。 只是，在短时间内，陈书同还没办法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去激发，更何况是掌控。 不过，这也给了陈书同一个新的修炼目标。 …… 日月轮转，只研究一个混元火就用去了三天时间。 此时新日初升，镇元子问起了陈书同的武器兵刃。 陈书同立刻将自己那一颗篮球大小的、不规则的、坑坑洼洼的金属球拿了出来。 “这是九师兄为弟子准备的金料，弟子也曾锻造过许多兵刃，但最后只剩下了这些精华，那日与黑虎战斗时，弟子突发奇想……” 一边讲故事，陈书同一边激发五行火，金属球立刻变成一颗篮球大的沸腾金球。 “掌中烈日，无愧其名。” 镇元子很满意陈书同的收获： “不错，如此看来，你这烈日的金料还能不断吸纳诸多神金精粹，潜力无穷！” 一听到这话，陈书同立刻摸出了自己的战利品，那柄黑金长刀。 他将黑金长刀扔在空中，操控掌中烈日将其吞食。 只呼吸之间，黑金长刀被炼走了精华，只留下来一地废渣。 第39章 与师论道 可惜的是，这黑金长刀的精华太少，放在一颗篮球大小的金料面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夸张的质量对比，足以证明镇元子让九师兄带下山的神金精料多么贵重！ 意识到这一点后，陈书同收了法，整理衣衫，再次恭恭敬敬的冲镇元子施了一礼。 镇元子哪里不明白弟子所想，他也不说别的，只笑呵呵的领着陈书同走出了人参园。 这日清晨，镇元子与众弟子一起用了早膳。 这一幕对众人来说，都是许久不曾出现过的温情画面。 于是，待早膳过后，大家也都不愿意散去，只聚在一起享受温情。 镇元子见状，索性讲起了这三界之中的许多神仙术法。 以前也不是没讲过，但以前的重点在术法的精妙应用，可这次讲的却是术法的“应对”。 这一讲，就讲了三日，内容颇多，就像是“速成训练班”一样。 …… 一朝讲完，镇元子遣散众人，单把陈书同带到了混元殿中。 陈书同还是一次进入混元殿，自然被这神异景象惊的目瞪口呆。 待他平静，镇元子摆下一张茶桌，与他对面而坐。 半空中有仙泉灵液煮茶，片刻后茶香四溢。 陈书同受宠若惊，连忙抢过头顶的茶壶，主动斟茶。 镇元子也没阻拦，只是笑呵呵的看着： “……书同，申元集一行，你那大愿，可还在？” 镇元子所说的大愿，自然是此前白虎岭事件后他所说出的道理。 陈书同点头： “是，师父，弟子依然那般认为。” “可似那般事，三界之中数不胜数，申元集有法阵笼罩，它们逃脱不得，可外界并无那般禁锢，恶人轻易就能逃得千年万年，到那时，你又能始终坚持你的道理吗？” 陈书同认真的思考，平静回答： “似这般恶行，即便逃得一个纪元，也还是罪，是罪，便当诛。” 镇元子微笑，端起杯，饮了一口茶： “若他逃得千万年之后修行有成，得道飞升，或拜了天尊大帝做师父，或开创了无上伟业，到那时，你还能坚持你的道理吗？” 问题开始变的难以回答了。 这次，陈书同思考了更长时间： “若被那罪人逃得如此成就，便是弟子无能，那时的三界，也活该万劫不复。” 镇元子放下茶杯： “此题夸张了，换一个。你庇护一界，所属百姓于外界作恶，在你界内安居乐业、邻里和睦，甚至乐于助人，那此人，究竟是善还是恶？你当如何处置？” “是恶人伪善，他行善，只是想让自己心里好过，说明他也知晓自己作孽该死。自然当斩。” “可他害的是他国生灵，于己无恶。” “既然是弟子治下百姓，便该弟子管束，作恶便是罪。” “那若他害的不是人，只是兽群生灵呢？” “若只是凡俗野兽，只要不杀绝，弟子不管。” “若是远在十万、百万里之外的开慧灵兽呢？” “师父，弟子不是圣人，虽然心有不忍，可也不能管的太宽……” 陈书同明显没说完，所以镇元子也不急。 “……所以弟子选择先接收那些开慧灵兽为我治下生灵，若它们不愿意，那也可以建立友好合作关系，自那时起，若还有人行恶滥杀，再斩不迟。” 镇元子听完哈哈大笑，颇为欣慰。 陈书同的回答并不完美，甚至也体现出了一些自私，可这反而让镇元子更加放心，因为这表示陈书同很成熟，并不是一个愚善之人。 笑罢，镇元子捋髯沉吟： “可三界之中恶业众多，那欺凌滥杀之恶遍地都是，你只有一人。即便有先天混元道果，也杀不完、斩不净，你又当如何？” 陈书同又拿起茶壶，给师父斟满茶杯： “曾有一位老人家说过，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你要开宗立派？” “不，弟子想的是建国立法，普及教育，推广仙法灵术，让每一个人都能施法修行，让每一个人都认同我的道，那时，为恶者就算身在三界之外，也不一定能躲得了多久。” 便是堂堂镇元大仙，听到这里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即便你已成了混元，可要管理一城一国，也需耗费极大精力。” “师父不必担心，弟子哪会自找麻烦。弟子会先挑一个有缘的国家，入主其中，推行教化，改制立法。” 镇元子没再提问，因为他发现自己这位弟子竟然考虑周全，几乎并不需要自己提点什么。甚至有些东西，就算是自己这位历劫不灭的混元大仙都要推演许久才能不出错漏。 陈书同也是福至心灵，见镇元子很满意自己的回答，心里自然高兴。 这一高兴，心思就活络了起来。 他又想到了申元集，于是一个埋在心底许久的疑问冒了出来： “师父，弟子有一事不解，是那申元集，它有大阵笼罩，内部时间与外界不同，这是如何做到的？” “嗯，你可知何为时间？” 这个问题对陈书同来说并不复杂： “依弟子所学，时间只是一个计算物质变化效率的计量单位，是凭空创造出来的概念。” 又是一套极为陌生的语言习惯，好在镇元子跟陈书同交流的多了，稍微思考便也能明白。 “不错。既如此，只要将万事万物的变化速度加快，便也加快了时间。对身处其中的生灵来说，时间并无任何不同，但对往来内外的你来说，时间便有了快慢。” 复杂，却能想明白。 如此来说，那笼罩申元集大阵，就是将内部花草树木、人畜生灵的生长速度都加快了，又伪造了对应的日月星辰，所以才会让里面的人无法发现时间的异样。 难怪那大阵那般复杂，陈书同多次尝试破阵，但根本找不到头绪！ “师父，凡人常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难道这三界的时间差异，也是因为有更大的大阵分别包裹起来了？” “这倒不是。”镇元子抬手指向了混元殿外的虚空混沌，“三界中的时间差异，根源便在这混元混沌上。” 陈书同这下是真懵了。 他有过许多猜测，可哪怕猜西游记作者喝多了写错了，都没想过竟然跟混沌有关。 镇元子也不急着解释，就一边喝茶一边看陈书同自己在那儿烧脑。 只是片刻时间，陈书同的脑袋就开始冒出了白气，就好像是逐渐烧开的茶壶。 第40章 混沌，开天辟地 思考许久，陈书同总算找到了方向： “……混沌，能减慢、甚至停止万物的变化……速度？” 镇元子微笑： “虽不中，亦不远矣。混元能使仙人肉身不朽，肉身不朽，便能庇护神魂不败。 所谓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是说，凡人在人间朝起晚休，一日一睡，可若到了天上，受那混沌影响，便能一年一睡。 还有，你要铭记，不管是一年一日，还是三千年五千年，都是以凡间人历为准。” “是因为凡间不受混沌影响，万物变化之效率，也就是时间，是正常的？” “不错。” 陈书同点点头，看来自己一开始的确想歪了。 如果混沌真能让所有物质都停止变化，那没理由蟠桃园还能长桃子。 “可混沌应该只存在于三十三天之上才对吧？为何连三十三天之内都有混沌了？” 这倒不是陈书同乱说。 根据西游记原文，这天上的神仙大多居住在三十三天以下，也就是三十二重天内。 太上老君住在三十三重天之上，俗称离恨天，再往上书中没提过，但读者们都猜测上面还有两重天。 而穿越过来之后，镇元子给出了一个更清晰的世界结构。 首先是三界，乃幽冥界、人界、天界。 天界有三十六重天，其中第三十六重天大罗天，是指整个西游世界之外的混沌。 也就是说，大家把世界之外的、包裹着这个世界的混沌区域，也算作了一重天； 不过，神仙们又习惯将整个天界都统称为“大罗天”，算是一个俗称泛指； 大天尊玉皇大帝居住在第九重天，有前殿通明殿，后殿凌霄殿等； 太上老君居住在第三十三重天，名太清天，民间俗称离恨天，有兜率宫； 灵宝天尊居住在第三十四重天，名上清天，有弥罗宫； 原始天尊居住在第三十五重天，名玉清天； “书同，你可还记得为师说过的混沌大劫？”镇元子的神情严肃了起来。 陈书同点头，他还记得，在镇元子传授自己造化之术的时候，曾经说起过混沌大劫。但那时他并没有详细解释混沌大劫到底是什么。 “所谓混沌大劫，便是开辟这世界的混沌出了问题。天地开辟之后，无边混沌被排除在世界之外，似壳似甲，环裹周天三界…… 但最近几个纪元中，天外的混沌变的暴躁混乱，死气弥漫，侵入天界。幸得三清出手，将那些混沌聚拢收束，又排出天外。 可就算如此，元始天尊的玉清天还是遭了祸，非混元真仙不能行走其中。” 陈书同被这一番论述惊到了，这混沌大劫竟然如此恐怖！连元始天尊的的玉清天都遭了大祸、无法恢复！ “师父，这祸事是多少年前发生的？” “呵，这祸事，乃现于上一个纪元之中。” “啊？上一个纪元？那这个纪元……” “上一个纪元，乃是一气化三清，伴随三清化出而天地开辟。混沌祸乱之后，三清疑惑，疑是天地有殃，遂问大天尊，大天尊亦不知缘由……待天地寂灭，三清又联手开天，意图开辟出一个完美无缺之世界……” 陈书同听的有些迷糊了，谁能想到这开天辟地的不是原文中的“盘古大神”呢！ “你也见了，这一番天地，还是遭了混沌灾祸。” “师父，那混沌既然能让凡人在天界一年一睡，那凡人是否也能长生？” 陈书同这话让镇元子侧目。 “你想将所有人族都送上天界享长生？” “若天界真能让凡人长生，也未尝不可。” 镇元子失笑： “哪有这般简单。那天界泄露的混沌气息虽然稀薄，可也不是凡人能安稳享用的。若无丹药相助，凡人浸在混沌气息之中，不需多久便会散去所有生机，化为死物。” 陈书同有点迷糊了，怎么刚才还说混元、混沌能让人肉身不朽、灵魂不败，转眼就又散去生机了？ 啊！对，之前师父说的是“能让仙人肉身不朽”！ 如果是凡人的话，那就像自己之前想歪的那般——混沌停滞了凡人身体物质的变化，既然停滞了所有变化，那凡人的身体自然也就失去了生机，成了死物。 镇元子一眼就看穿了陈书同的想法，所以也不等他开口，径直解释： “不错。还有，即便是仙人，也不能久入混沌，否则那玉清天又何必让众仙止步？ 否则，那元始天尊万年一次的讲道又何必去灵宝天尊的上清天弥罗宫中呢？ 你要知晓，只有混元真仙才能完全不被混沌侵蚀，这便是历劫不灭的混元道果。” 啊！！！ 陈书同茅塞顿开！ 难怪以前看西游记的时候总觉得有许多矛盾、冲突的地方， 很多人都怀疑是作者写错了，或者是汇总不同年代西游记故事的时候没有校对，所以才有了那些错漏。 可现在来看，至少在这真实的西游世界中，一切都是有缘由的！ 想通了这些问题，陈书同只觉得神清气爽，畅快愉悦！ 镇元子见弟子这般聪慧，自然也十分高兴。 片刻之后，陈书同又想到了开天辟地的问题，便再次发问： “师父，此前您说这个纪元是三清联手开辟，而上一个纪元，天地的开辟是随着一气化三清同时发生的……那……” 陈书同犹豫着、纠结着，好半天之后才决定问出来： “……那可曾有一位开天辟地的大神，名叫盘古的？” “咦？！” 镇元子这下是真的吃惊了！ 似这般程度的惊讶，上一次还是在陈书同从天外降临、一头扎进他万年塑造的无魂人壳之时！ “你……竟知晓盘古名号？” 陈书同挠头，也不知道该不该解释。 好在镇元子并没有纠结这一点： “呵呵，也好，既如此，为师便与你讲讲这开天辟地之事！ 需知，天地有生便有灭。依为师所知，最久远的开天辟地之神，乃是现如今坐镇九重天凌霄宝殿的大天尊玉皇大帝！ 大天尊曾亲手开辟一千七百次天地，也曾一千七百次尝试阻止天地寂灭。这耗费了他许多力量，也让他数次沉睡，最后那一次更是让他沉睡了许多纪元！ 在大天尊陷入长久沉睡之后，第一个开辟天地的便是你说的那位盘古大神。盘古大神不同于大天尊，他内蕴人性，是人性中对孤独的抗拒促使他挥斧开天！” 陈书同听的兴起，忍不住手舞足蹈，又想到一个问题： “师父，那盘古大神的斧子，是如何出现的？” 第41章 换脸 盘古开天的神话故事流传很广，小时候只觉得有趣，可稍微长大一点、到了抬杠的年纪后，许多人就会开始思考盘古的那把斧头是从哪里来的。 陈书同也不例外。 再加上眼下是镇元子大仙亲自讲解，当然要抓住机会问出答案来！ “你却是聪慧，知晓此事之关键。” 哈？ 陈书同决定摆出一副机智模样，以掩盖内心的尴尬。 “不过这开天斧暂且按下，我问你，你认为这开天辟地之事，是难是易？” “必然极难！从零到有，从归一的混沌到万物萌发，此间之难，弟子无法想象。” 镇元子点点头。 “开天辟地确是极难，耗费极大，如为师这般混元真仙，尚无资格开天。” 镇元子没有继续说，而是看着陈书同，等待他的反应。 陈书同内心震撼无比，但又觉得本该如此。 可再一想，如果开天辟地耗费极大，那耗费的是什么？ 那大天尊玉皇大帝开天一千七百次，这是不是过于恐怖了？ “师父，弟子多嘴，那大天尊能开天辟地一千七百次，他的修为，岂不是强到无法想象！” 镇元子微笑： “若是一千七百五十劫之前的他，的确强得无法想象，即便是如今的为师也是难以想象……那时的大天尊，还不叫玉皇大帝，而是昊天上帝。” 嘶—— 陈书同倒吸一口冷气，古老的神话传说又一次照应上了！ “那时的大天尊，是这无边混沌中的一点元阳，自诞生起便是掌控万物的先天大神。据说，这片混沌中的第一个世界，便是伴随着那时大天尊的诞生而出现的。” 见陈书同跃跃欲试的眼神，镇元子打断了他的提问动作： “无人知晓那一界的模样，只有大天尊自己知道。在那个世界走向寂灭之时，大天尊曾毫无顾忌的出手阻止，消耗巨大。 之后的每一次创世与灭世，大天尊都因开天辟地、对抗寂灭而损耗自身修为。昊天上帝是先天大神，一身神性伟力。 但一千七百次的创世、灭世，将那神性耗去九成，余下的一成到与那稀少的人性达成了平衡。最后一次阻止灭世不成，大天尊陷入沉睡，不知踪迹…… 开天斧便在那时显化，也催生出了第一尊人性神，盘古。” 陈书同听的晕乎，一双眼睛不住的眨巴： “师父，这些秘辛，都是怎么传下来的？” “你当昊天上帝开辟出的天地是一片荒芜吗？一千七百次创世，其中诞生过的天骄不知繁几，总有勘破大道、成就混元之人，只不过，那时的他们能在混沌中自保已是不易，自然做不得那开天之事。” 陈书同思考了片刻，突然追问： “师父，昊天上帝陷入沉睡后，再醒来时便是如今的大天尊玉皇大帝了吗？” “自然不是，他沉睡三十六个纪元，醒来后，又用两个纪元修行得道、重铸道果，才成就如今的玉皇大天尊之名，至今又是十二个纪元矣。” 陈书同认真听着，突然想到了西游记原文中，如来与那孙悟空的对话：苦历过一千七百五十劫……方能享受此无极大道！ 平静片刻后，陈书同整理思绪，又问： “……师父，自大天尊沉睡至今，这五十个纪元中，除了第一位人性神盘古开天，可否其他创世之神？” 茶壶空了，镇元子又引灵泉、换新茶，待茶香四溢后，才开口： “自然是有的。只是大多在末日劫难中陨落，只在大天尊重铸道果后才有所好转。自三清前数，有皇羲、帝娲。 皇羲曾以一画开天，帝娲则以身化神，又身化万物；在这二位大神之前，也曾有四象合力创世，造就五亿诸天……更有应时之龙创世，创造无数飞禽走兽……” 镇元子这是按倒序顺序往上数的，不过陈书同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皇羲、帝娲这两位大神身上。 皇羲，那必然是伏羲，而帝娲，自然就是女娲了。 因为这可是三皇五帝里面的！ 察觉到陈书同对皇羲与帝娲格外感兴趣，镇元子便说起了这两位的趣事： “据传，帝娲本未彻底陨落，曾留下女填等十神历过混沌。但那皇羲创世后寻到女填，与她孕育四子，是他那四子继续开拓天地，管理万物。自那一纪元劫末，帝娲一族尽灭。” 现在这个世界里的确没有女娲族裔，只流传着女娲补天的传说。 可问题在于，这女娲补天，并不是真女娲做的。西游记原文中明确写过，是太上老君顶着女娲大神的身份做的。 至于那皇羲……既然师父只说帝娲一族尽灭，那皇羲必然活了下来。 毕竟现如今的天庭之中，还有三皇之名。 …… 许久之后，这一壶新茶又空了。 “好了，时候差不多了。书同，自今日起，你便留在这混元殿中闭关吧！” “啊？师父，我才刚回来啊！之前还与师兄师姐们说好，要将我所掌握的数学之道分享与他们的！” 镇元子哈哈大笑： “为师只是让你留在此地闭关，可未曾让你连那分身人壳都留下来。” “咦？这……” 陈书同有些摸不着头脑。 “为师还能害你不成？” “弟子倒是不担心这个，弟子只是想不明白，我若留在这混元殿中，我那分身人壳留在外面，我该如何掌控呢？” “有为师在，莫说只是在这观中、山中，就算是万里之外，你也能轻松掌控。不过，在此之前，有些事你需先行处理。” 陈书同更迷糊了，有些不理解镇元子折腾那么一遭到底是想做什么。 “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嗯，你先要改变容貌，现如今这副面孔，已不适合再用。” 陈书同心念电转。 一边飞快的整理这次论道的内容，一边从以前的只言片语中探寻答案。 很快他就意识到，镇元子似乎是在为某个危险的事情做准备。 让自己改变容貌，自然是不想自己暴露真身。而自己最近一次暴露真身，就是在申元集！ 可申元集里的人都死了，妖物也死了…… 只有一个货郎…… 嘶——是不想被观世音菩萨认出我来？ 可只是改变容貌，就能瞒过“七佛之师”了？ “书同，你可想要变成何种模样了么？” 这倒是不用费劲，陈书同立刻行动，直接将这具混元肉身变成了自己在地球老家时的模样： 温和无害，其貌不扬。 也是许久不曾见过自己的本来面目，陈书同兴奋的凝出一面镜子来左看看右看看。 第42章 菩萨问果 南赡部洲，货郎牵着一头牛、一只羊，正在凡间都城的街道行走。 他的速度并不快，只慢悠悠的左看看、右看看，见人问话就微笑回应，有人嫌嚷便温和避开，似乎是一个帮主人办事的乖巧小厮。 他在这城中走了一遭，趁没人注意时，又使法离去，前往其他几个旧都。待他都走过看过，时间已经过去了九天。 这一次，他没有再周游诸城，而是先找了一座仙山道场，也不管山中主人是谁，径将那牛羊放下： “尔等便在此地修行，若有机缘能成大道，谨记不可作孽行恶，若被贫僧知晓，便是相隔千万里也定要打得尔等灰飞烟灭！” 牛、羊恭敬跪地，轻声应了。 早已开慧的它们自然知道自己得了大机缘，只是修行尚浅还不懂人言。 货郎见二兽乖巧，便也不再多言，脚下祥云升腾，飞上高空。 他一路向南飞行，出了人间陆地，便化作一只黄毛红嘴白鹦鹉，振翅疾行。 不多时，海面上出现一座神异海岛，名为普陀山，山上有高峰耸立、密林遍布。 飞过紫竹林，来到落伽崖，鹦鹉盘旋几周这才朝崖上的那座绝美山洞飞去。 还未入得洞中，洞内便有雅琴天籁女仙声： “此去多日，可有变数？” 那鹦鹉缓翅入洞，落在一株莲花上： “回禀师父，那申元集已破。” “哦？是孩童认了命还是妖仙悟了道？” 素蓝袍子掀灵雾，胸前玉珠闪柔光，观世音菩萨并未看它，只依往常那般赏鱼赏花。 “都不是，是先前那位姬甲道长带去了一个年轻人，那年轻人收孩童做学生，教导学识修行。” “那便是孩童斩了妖仙？” “也不是……师父，那些孩童修行几世依然不是妖仙对手，后来……他们，九九归一，凡童成灵童，灵童化仙童……最终是那仙童上山斩了黑虎，但被常鬼袭杀，取了肉身道果，合了黑虎残躯……” 菩萨总算淡定不下去了，她转身看来： “竟还是斗得这般结果么？” “是，弟子曾见那年轻人，看不出他的深浅。不过他亲口说那常鬼被他与姬甲道长联手斩杀，但那仙童似乎并未入得轮回，想来是被那年轻人收敛庇护了。” 菩萨沉吟片刻，抬手掐算起来。可算来算去，始终算不出结果，只觉得眼前被一片朦胧迷雾遮盖，本应能找到的道韵痕迹却弥散开来，虚幻缥缈、无法琢磨。 “也罢，总算有个结果，只可惜谁都没放下。” …… 万寿山，五庄观 刚回山的陈书同又闭关了，这让清风明月很是烦闷。 好在陈书同顶着一个老叟的人壳在观中行走，虽不能陪着两位师姐满山玩闹，却没落下说好的授课。 在接下来的数年时间里，陈书同将自己地球所学的数学、物理、生物知识一股脑的扔了出来，连带着一些化学概念也都顺道拿了出来。 师兄师姐们各个勤学……都不需到“苦练”的程度便将那些知识全部吸纳，很快就不需要陈书同这位临时老师的教导。 陈书同也不会无聊，因为他又被镇元子催着塑造新的无魂人壳了。 这一次，陈书同用了十年的时间，重新在仙卵中孕育出了一个得道真仙。 而且，这个新的人壳，肉身被刻意强化，虽然比不上陈书同这具混元道果的肉身，但在寻常仙人中也算得上体魄强悍。 等这新的人壳成熟，混元殿中的陈书同真身便通知了师父镇元子。 地下仙卵中，镇元子仔细端详着仙胎里的人壳，认真观察那张脸的模样： “不错，确是与我那人壳一般无二。” 旁边的老叟笑呵呵的扒拉自己下巴上的胡子： “师父，弟子这番功成，您是不是也该告诉我了……为何您特意让我更换了容貌，却又让我重新塑造一个那般容貌的人壳呢？” 镇元子这个要求让陈书同耗费了许多脑细胞。 就像他说的，明明都让陈书同更改容貌了，干嘛又再弄出一个那样儿的呢！总不是为了好玩吧！ “呵呵，这很难想通吗？为师让你改变容貌自然是为了你好，又让你创生一个容貌相同的人壳，自然还是为了你好。” 镇元子也是有了兴致，竟开起玩笑来。 “师父，弟子是真迷糊了。那现在人壳已经成熟了，弟子是不是该激活它了？师父可还有其他交代？” 镇元子一甩拂尘，裹得老叟原地转了三圈： “莫要怪声怪气。书同，这次，我要你分出一成魂魄来。” “一成？！” 分魂之术，虽然根本就是把自己的灵魂分割出一部分来，可那分割出来的一部分基本也就有个百分之一，甚至是千分之一。 仙人的魂魄强悍，有点就够用了。 可这一成，就是百分之十，这个分量已经足以影响自己的魂魄健康了！ “莫急莫急，你有足够长的时间分割神魂，有那魂字门的秘法，伤不了你的。” 陈书同松了口气。 既然时间不限制，那他就可以充分发挥魂字门的术法技巧，一边修炼神魂强度，一边催生神魂的体量，催生出来的这部分就可以拿来分割、入住人壳。 “好吧……嘿，倒是没想到，当初明明是学跑偏的功课，现在却还派上了用场。” 魂字门的法术讲究的就是一个细致，毕竟涉及神魂，不小心不细致，很容易伤到自己的灵魂。 可陈书同在这门课上的修行并不算顺利，经常练跑偏。 其中就有一次，明明是该强化神魂的，却莫名其妙的只把神魂练大了一圈。 神魂又不是肉身，这玩意儿弄大弄小有个毛线意义吗？ 不过现实站出来鼓掌了！ 还真有意义！ “好了，书同开始吧，待你完成再知会为师。” …… 转眼又是十年过去。 混元殿中的陈书同结束了修炼，站起来活动筋骨，可还未喘几口气，镇元子的声音就响在了耳边： “书同，可是成了？” “是，师父，弟子已经分出一成魂体，正要禀告师父。” 话音未落，镇元子已经出现在了陈书同的面前。 陈书同将那一成魂体托在掌中，送到了镇元子面前。 接过魂体，镇元子来到了地下仙卵之中，将魂体交给了那个盘坐在蒲团上的老叟。 接下来就是激活人壳，虽然不是本体，但并无影响，老叟操作也是十分顺利。 待那一成魂体入主人壳之后，陈书同明显察觉到了两个人壳的区别。 一个老叟，虽然操控顺畅，并无卡顿，可用起来就是觉得生硬。 对比这新的人壳，老叟人壳颇有一种“想一下、动一下”的生涩感。 第43章 三师镇 待陈书同玩开心了，镇元子这才说出这一系列安排的目的。 “书同，你现在可能猜到为师让你这般做的目的？” “弟子只能粗略的推测师父是为了掩盖弟子的存在，但不知只是这般假身、易容，是不是真的能够做到。” 陈书同收了玩闹性子，暂时放弃了对老叟人壳的控制，只让他去旁边打坐。 “为师自然还有其他手段一齐施行，现在，便是大天尊，若不直接与你接触，也算不出你半点跟脚。但这还不够……所以我才让你造了这个新的人壳。” “是，师父接下来是何安排？” “今日之后，你要用这新的人壳在外行走，不必易容，也不必隐瞒身份，但有一点，这具人壳，最终要死在外面，若能死的声势浩大，那便最好……” 陈书同皱起了眉头。 镇元子这个操作的成本不可谓不大。 “师父，这是要弟子金蝉脱壳？” 镇元子笑了笑： “金蝉脱壳，或是壳假金蝉，皆可行之。只是你需知晓，这具假身死后，若为师再让你下山，那时你切不可泄露半点师承来历……若不然，这一番谋划岂不落了空。” 镇元子说的轻松，可陈书同听在心中却只觉得沉重。 似穿越者这种身份，在任何一个世界都会被无数人关注，要确保安全顺遂，保密就是最重要的事情。 堂堂地仙之祖亲力亲为的帮弟子这般安排，说一句“关怀备至”毫不过分。 只是，自陈书同降临此间开始，就始终能从镇元子的言语、神情中感受到一种“危机降临”的紧迫感。 是，这一纪元的十二万年快过完了，可好歹还有两万多年呢！ 是，这纪元结束就是混沌大劫，下一次能不能开辟还两说，可还是那句话，好歹也还有两万多年呢！ 总觉得，末日只是远虑，而镇元子的紧迫感，来自某种……近忧！ “是，师父。” 陈书同没有追问，毕竟自己能力有限，有些事就算知道了缘由也没力量解决。 “好，你准备几日，有几个地方可先去行走一遭。” …… 万寿山五庄观在西牛贺洲的宝象国地界，而镇元子给陈书同安排的第一个目的地，就在宝象国的北面。 自五庄观向西北飞行，不紧不慢的十几日之后，前方便出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深山老林。 高空中，陈书同踩着一大团乌云，晃晃悠悠的盘旋四周。 是的，镇元子终于传授了他举霞飞升、腾云驾雾之法……的详细原理。 甚至还教会他该如何根据不同的思路、设计不同的、切实可行的腾云法术。 此时他脚下的这一大团乌云就是按照所学捏出来的、众多腾云法术中比较适合隐藏自己的一种。 真不是陈书同多聪明，这就像是玩游戏给自己的角色捏脸，你虽然平时只用一两个，但不妨碍把有趣的模样都折腾出来。 “这片山林瘴气弥漫，应该就是那座三师镇所在之地了。” 陈书同按低云头，仔细观察。 三师镇有问题，但这事儿并不是镇元子掐算出来的。而是不久之前，有在附近行走的行商路过的时候察觉到了异样。 那行商曾经修过道，稍微有些灵气儿。他在附近山林里寻找药草的时候看到了被妖气、怨气笼罩的三师镇。 他十分谨慎，没敢深入，只在外围观察了小半日就离开了。 离开之后，那行商在经商途中将这事儿当成了谈资来讲，一来二去就传到了万寿山附近的灵兽耳朵里，镇元子便也知道了。 半空中，陈书同捏了个隐身法，又尽力隐蔽气息之后这才闯进瘴气笼罩的山林中。 他先找到了一条山溪，又顺着小河找到了小路，再飞行片刻就看到了那座三师镇。 这三师镇是三个大型村落以“品”字布局而成。村落之间有大路相通，彼此之间也就二十分钟的步行路程。 三师镇看起来还算繁华，总人口大概能有三千户左右。村子里的房屋建筑多数是单层木屋，小院中挂满了风干的兽肉。 “笼罩此地的怨气颇为浓郁，妖气反倒一般……不过为何这些怨气也随村子布局一样分了三团？” 陈书同觉得奇怪，他随便选了一个村子飞了过去。 现在是白天，村民们正在忙碌活计，从他们的脸上神情来看，这些百姓都很压抑，各个愁眉不展。 “咦！哪儿来的腥煞气息？” 陈书同抽了抽鼻子，总觉得笼罩村子的怨气不太正常。 “这怨气不像是普通人含冤而死之后留下的……反倒是像什么妖魔死不瞑目！” 顺着这诡异的腥煞气息，陈书同来到了村子正中间的一处潮湿洼地。 作为村子的正中位置，就算不给德高望重的人住，也该是村里最有钱的人住。若都不想住人，好歹也会做成一个小广场的样子。 可这里却是一片方圆十丈的洼地水坑。 烂水坑中看不见什么活物，只有树上飘落的叶子在水面上打转。仔细看去，那些枯叶上都结了白霜，说明这水坑的温度与外界不同。 “腥煞气就是从这里钻出来的……看来是下面埋着什么东西。” 陈书同也不犹豫，反正隐身，便直接施了个土遁术。 虽有法力阻隔，可陈书同还是能明显感觉到，越是往地下钻，四周的寒气就越重，腥煞之气也愈发浓郁。 当来到大约三丈三的深度时，陈书同找到了一个人工开凿的石洞，腥煞气的根源也就在里面了。 陈书同想了想，从袖口摸出了那只遍布裂痕的玉虎，然后飘身钻进了洞中。 洞里没有光源，一片漆黑，但在法眼下并无半点阻碍。 对面，有一副破烂棺椁，看样子是被打碎的。 从那些碎裂的棺椁残片中，陈书同看到了半截白骨。 “白骨……精？” 来到近前，陈书同看到了更多细节。 这里的确是一处战场，四周洞壁上有许多巨大的爪痕，棺椁碎片上也能看到清晰的爪印。 顺着战斗的痕迹往深处走，逐渐看到一具半腐的骸骨残躯扭曲的扔在地上。 那浓郁的腥煞气与怨气，都是从这残躯上散发出来的。 粗一看，这残躯大体上是人形，可骨骼数目不对，许多结构也不对。有点像一副人类骨架又吸收了些其他乱七八糟的骨头拼出来那么一个——东西。 “有点意思……这东西是被妖杀的，可既然杀了，为什么不直接磨灭，留着它在这散发腥煞怨气又是为什么呢？此地只有一具尸骨，肯定不是同归于尽……师父说的没错，这地方果然值得走一遭！” 第44章 老参爷 陈书同没动这具尸骨，担心会引来什么变化。 离开这座地洞，他又在村子里其他地方转了转，并未发现其他异样。见此情形，索性离开这座小村，再去探探另外两个村子。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陈书同又离开三师镇，顺着一条小路来到了十里之外的一座小山附近。 这里是三师镇中妖气的根源所在。 小山不大，也就十几米的高度，山体亦不险峻，普普通通、毫无特点。 但在山顶有一处形制规整的道场，一只三米高的灰狼正趴在道场中假寐。 陈书同开了法眼仔细观察，发现这只灰狼至少也修炼了几百年，不过修炼的不得法，至今也只是小成。 “三师镇，三个村子，三具地下尸骨……也不知道是这三个村子引来了三只尸魔，还是三只尸魔圈建了三个村子…… 而这狼妖，如果真的只是行善救人的好妖，那师父也不会特意点明此地了……可该怎么调查呢，直接问肯定是没结果的，算了，反正闭关无聊，先混进镇子再说。” 像这种与世隔绝的聚居地，必然不能随随便便的就要住进去，必须要把剧情设定成“不得不留下来”才行。 陈书同搜罗了一下脑子里看过的剧情，很快就设计出了一个完美流程。 他先退走，来到了三师镇南方三十里的地方，这里有一座险峻的山崖，正好实施计划。 他解了隐身，又将护身法力收敛到皮下，然后就像是一个在山林中迷路的行商一般，跌跌撞撞、磕磕碰碰，拖着疲惫、肮脏的身躯穿山钻林，一不小心跌落山崖，摔断了一条腿。 好在他懂得些医术，给自己做了简单的固定和包扎，然后拄着根木棍一步步蹭到了三师镇附近。 虽然表面看起来十分凄惨，可实际上并没有多少痛苦： “也幸亏是假身，要是真身，想在身上留下点伤口都不容易！” 陈书同念念叨叨，又跌跌撞撞，远处看就像是一个几乎认命等死的倒霉蛋。 就在这时，一个扛着扁担、柴刀的壮硕中年人看到了他： “喂！那后生，你往这边走！” 一边喊，那中年人一边快步跑到了近前： “你这后生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伤的？可是遇到了鬼怪？” 陈书同下意识的想要顺着口风说下去，可很快就打住了这种计划外的下意识： “没，没有，我是迷路了，又冷又饿迷迷糊糊的掉下山摔断了腿……” “你也是命大，幸亏被你摸到这来，若是去了别处，可没人救得了你。跟我来吧，那边不远就是我们村子，有医师可以救命。” 嘴上说着跟我来，但这中年人还是把陈书同背了起来，扁担正好当拐杖助力。 趴在中年人背上，陈书同一边演戏一边偷偷探查这人的身体状况： 壮硕、结实，但算不上健康！身体透支了许多，若没有机缘，他的寿命充其量也就五十岁。 片刻之后，他们来到了“品”字布局三师镇的右下村口。 还没走近，一个孩子喊声就传到了耳边： “阿爸！你没事吧？他是谁？” 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瘦，但个子高。小脸黢黑，也不知道是涂了点什么，眼睛不大，但神光奕奕。 “小帽，你去族长家一趟，我在外面遇到个迷路摔断腿的后生，不带回来肯定会死在林子里，一会儿我送他去找医师。” “哦，好。” 名叫小帽的少年虽然好奇外来人的模样，可并没耽误功夫，甩开两根瘦腿冲向了村子深处。 经过这一吵闹，村里不少人都注意到了这边，一看是捡了个外来人，都挤过来看热闹。 帮忙的人也有，但一听是摔伤之后就不敢乱伸手了，生怕把人弄疼。 …… 这年月，寻常村落中很少能有专门的医师，大多都只懂得一点草药，吃完能不能治病都是两说的。 可当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到医师住处时，陈书同被惊到了。 这竟然是一个颇为正规的、专业的医馆！ 房子宽阔、亮堂，门外有招牌门脸，里面有柜台药柜！一个花白胡须的老人正挽着袖子帮病患敷药。 看他手法，也的确是经过认真学习的！ “奇怪，这深山老林里怎么会有那么正规的医馆的，这配置放在地球上也能唬住不少外国人了！” “老参爷，老参爷！我在外面捡到个迷路的外来人，摔断了腿，凄惨的很呦！” 那花白胡须的老人愣了一下，他先安抚好手边的病人，然后才迈步走出门来： “外来的？” “对，他说自己是外来的……诶你说话啊！” 中年人晃了晃肩膀，可背上的人没反应，旁边一路跟来的、凑热闹的村民立刻提醒： “他晕过去了，肯定是你刚才走太快扯到他的断腿疼晕过去的！” “对对对，老帽你下手忒没轻重了！我刚才都快看不下去了！” “别扯了，不是疼晕的，我看他晕的时候也没呲牙咧嘴，应该是饿晕的！” 老参爷转圈看了看： “好了好了，大家都先回去吧，别在这围着了！有这功夫还不如都出去帮我采药！” 大家嘻嘻哈哈的散了。 “背进来吧，放在里面那张床上……” 两人刚迈步，后面又传来了小帽的喊声： “阿爸，老参爷，族长来啦！族长来啦！” 少年跑的飞快，转眼就来到了两人面前。而那族长，正在后面慢悠悠的走着。 “小冒来的正好，你去后面给煮碗肉粥来，多放点水！” 小帽挠头，不情不愿的钻进了后堂。 在老帽把陈书同放在木床上的这点功夫，陈书同已经开神识探查清楚了这间医馆内外。 竟然没有丝毫异样！就是个稍微正规一点的、深山老林里的、专业的医馆…… 至于那肉粥，听起来是奢侈了点，可这医馆后堂的房梁上挂了许多肉干，反倒是五谷不见几颗。 所谓的诊治，倒也没什么好治的，陈书同表面功夫做的好，饶是这专业医师也看不出什么： “他的断腿不严重，又被他自己固定，不算大事。反倒是这脸色惨白，应该是吃过什么有毒的生果野菇，这才是难题，此刻他晕着，不知毒物便不能解毒，只能看他自己的命硬不硬了！” 听到这，陈书同适时苏醒，哼哼唧唧的挣扎起来。 老参爷赶紧安抚，又追问是不是吃了什么毒物，好半天之后才算折腾完。 等被小帽喂完一碗肉粥，陈书同才终于“恢复”了点精神。 见此，那族长叼着烟斗坐在了旁边的木椅上： “后生，你说你是从外面来的？” “对，我是从大山外面来的。” “嗯，那你应该知道大山外面有多远吧，说说吧，你来我们三师镇，是为了什么！” 第45章 狼大仙 陈书同抬起眼皮，仔细打量这位族长。 四十多岁的年纪，花白头发，眉毛很长，能垂到脸颊上。五官普普通通，只是一双三角眼里看不出多少人性。 “我是进山采药。” “你要采的是什么药，竟然需要在大山里钻上个把月。” 这族长一边说还一边冷笑，明显是在点他。可陈书同就只是装傻： “是我听一个道士说的神药，叫人丹，一定要往大山深处走才有可能遇到。” “人丹？老夫从未听过这等药草，你难道以前见过？” “没有。” “那别人说了，你就信了？” “那道士给了我一颗辟谷丹，吃一颗半个月不饿。” 陈书同丝毫不慌，凭借脑子里塞的无数故事，要糊弄一个大山里的老头还真没什么难度。 族长深吸一口气，又吐了个大大的烟圈： “你吃过几个辟谷丹？” “就一个。” “那一定是见过很多辟谷丹了？” “也没有，我只见过那一颗。” “那道士说辟谷丹能半个月不饿你就信了？” 陈书同察觉到了一丝漏洞，于是决定弥补一下： “自然没有，我是先吃了，连续两天不饿才相信的。” “那，你是第三天决定进山？” “对。” “从你家到山脚下，你走了几天？” “半日，道长送我来的。” “一个能炼制仙丹的道长，不仅指点你山林深处有神药人丹，还送了你一颗辟谷丹，又亲自送你到大山之外，为何？难道你曾救过他的性命？” 陈书同微微一笑： “因为他善！” “……那你进山时带了多少干粮？” “没带，因为我吃了一颗辟谷丹，不需干粮！” “那你在山中钻了多久？” 陈书同脑子一转，想到了之前族长说的“个把月”： “二十多天，具体时日记不清楚。” “你那辟谷丹药效半个月，你在外耗去两天半，那就剩下十二天。你在山林中钻了二十多天，那之后的那几天，你靠什么过活？” “野果河鱼！” 老族长的烟斗抽完，在床腿上磕净斗碗： “你摔伤之前吃错了东西对吧？” “没错。” “那你应该是吃了一颗似婴孩拳头一样的白色野菇对吧，那种毒菇吃了就会头晕眼花，腹痛难忍，时间久了腿软脚软，在山林中极易摔伤。” 没有一点点防备，陈书同就那么直愣愣的点了头： “不错，我采了两颗，以山泉水煮之……” 后堂门帘掀开，那老参爷溜达进来，正听到最后两句对话。 他翻了个白眼，一脸无语的摇着脑袋又钻回了后堂。 陈书同立刻察觉不对。 那老族长嗤笑一声： “呵，老夫在山中活了九十多年，还从没见过这种毒菇，后生，那只是老夫随后编出来的……饶你嘴硬，可还是太嫩了些。” 陈书同不爽，骂了句脏话，又一巴掌拍在了老族长的脑门上。 魂印种下，瞬间控住了老族长的心神。 “老东西嘴挺碎！滚回去，别在我眼前晃悠！” 被陈书同的魂印控制，别说是个普通的长寿老头了，就算是个修行有成的真仙也得掂量掂量。 刚赶走老族长，后堂的布帘又掀开了。 老参爷一脸震惊，快步来到近前： “你是来降妖的道士！？” 陈书同还没想好怎么回答，老参爷就先冲到门口上了门板，下了幌子。 看他着急忙慌的收拾，陈书同意识到，这老头估计是个用得上的人。 “老参爷，我露馅儿了？” “哎呦仙长您可嘴下留情，糟老头子一个，当不得仙长如此称呼！那都是村里小孩子们叫的！您喊我老参头就行。” 老参头一边说一边把陈书同往后堂领。 这后堂虽然也不是什么隐秘的地方，但好歹不会被人听墙根儿。 后堂的灶头下，有块松动的地砖，老参头从里面刨出一个三尺长的木盒，盒子并不名贵，但这设计很像是江湖游侠们喜欢的剑匣。 打开盒子，里面胡乱堆着九把断剑。 “以前有不少道长来过，可他们斗不过狼妖，都死了，是我给他们收的尸……呵，其实也没什么尸可收的，都被狼妖吃了，只有这断剑能捡回来。” 老参头一边说，一边又走向了里面墙角，从那的墙缝里抠出来一个包袱皮儿，里面有一张粉色手帕，上面绣着几个字…… “有一位女道长，二十几岁，说是跟师兄弟打赌跑进来降妖除魔，她临行前把这个给我，说如果她死了，就请我外出采药的时候把这块手帕送到一个叫三宝观的地方……可我早就出不去了……” 接过那个粉色手帕，陈书同颇为奇怪： “你为何要把这些东西给我看？” “那个女道士跟我说过，法术有高有底，能触及魂魄禁制的都是顶高顶高的仙法……仙长，定是得道真仙！” 如果只听这话，似乎老参头是觉得自己足够强大、能斩那狼妖……可配上语气神情，那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这老参头似乎很想让陈书同帮他把粉色手帕送出去，至于狼妖死不死，他好像并不在意。 “你不想让我斩那只狼妖？” 老参头似乎有些纠结，好一会儿之后才开口： “那狼妖并不坏……甚至还是这三师镇所有百姓的救命恩人！三师镇的人，都称呼它狼大仙……所以，是，老朽希望仙长不要与狼大仙为难。” 陈书同先收起了那个粉色手帕，又将剑匣合上，也收入袖中。之后才饶有兴致的看着老参头： “详细说说。” 老参头见陈书同并没有直接拒绝，神情也是放松了下来： “是，这三师镇的师，以前是尸体的尸。这里曾经有三个尸魔，修炼多年，都成了精。那时候这地方还只有三个小村，每个村子也只有百来户的人家…… 那三只尸魔彼此不争不斗，平分了三个村子，把人当成牲口圈养起来，还施恶法催生，生下来的孩子大多都被三只尸魔吃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至少一百多年，那时我刚出师，自己进山采药……因为有几个猎户跟随，所以一路就往深山钻，来到这的时候遭了尸魔，跟随我的猎户都被吃了…… 要吃我的时候，我为了求生，就说我是医师，懂草药能治病。尸魔为了让我给人圈……里的人看病，这才没吃我……我在这待了一个月的时候，那位狼大仙路过这里，看到三十尸魔作恶，就出手斩杀了三只尸魔，救下了所有人。 也是从狼大仙杀了三只尸魔开始，这些百姓才能逐渐恢复正常。” 第46章 过去之恶 如果只从这老参爷的话语来判断，那个狼妖似乎还真不是什么恶妖。 可问题是，一件事可以有许多截然不同的描述方式，陈书同深谙此道。 “你说那尸魔作恶，具体是如何作恶的？” 老参爷不明白为什么眼前的仙长对那般凄惨之事如此伤心，只好详细描述： “尸魔吃人，不为果腹，是为了修炼，所以那时他们多吃人心，其余的……起初是扔在山林里喂了野兽……” “那后来呢？” “后来，尸魔修炼有成，能尝出滋味来了，就吃的多了些。三日一小吃，十日一大吃，吃的多了就闭关修炼，待人圈休养生息后再吃……” “这时候它们能吃干净了？” “也不能。” “剩下的还是扔在山林里？” 陈书同想到了清风明月两位小师姐给自己讲过的“成精”的知识： 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有成精的可能，其中最容易成精的，便是本身就有生命的物体，比如各种植物、诸多动物。 还有一些很难成精的、本身没有生命的物体，一般都是各种器物、残片。在不考虑神仙、法术影响的情况下，越是“近人”，就越容易诞生灵性。 而器物成精，诞生灵性就是必要的、基础条件。 在所有的“近人”情况中，沾染人血精气，最简单直接。 若那三只尸魔每次都把吃不完的血肉扔在山林里，那么就有可能造就出更多的精怪魔物。 “不是……”老参爷有些语塞。 “哦？那是扔在哪里？” 陈书同想到了一个不太好的可能。 老参爷叹了口气： “扔回人圈里，让还活着的人吃……哎，也正是那时候我被抓来，给他们看病，可都是吃人吃出来的恶病，我治不了。” 陈书同点点头，经过申元集之后，陈书同对这种事情的耐受力高了许多。 “这些被圈养的人，都是吃同类血肉过活的？” “不，更多的时候还是吃鱼果兽肉，尸魔拘了不少鬼魂，让那些鬼魂抓捕野兽采摘果蔬来喂养他们。” “确实该杀，所以你才为那狼大仙说好话，对吧？” “对，狼大仙来了，杀了尸魔斩了鬼魂，这才让这些人不必在当牲口。” 老参爷放松了下来，他认为自己已经说服了眼前的得道真仙。 陈书同自然没那么容易被说服，现在他的脑子里还有一堆问题可以追问，甚至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能问出那狼妖的问题来。 但他决定先不问。 此前，他曾计划利用“断腿”行动不便的理由住下来，可既然现在被这老参爷看穿、暴露了真身，索性改换理由： “看来那狼大仙的确做了善事，做了善事，那就是好妖。” “对对对，仙长能这样说，老朽打心眼儿里高兴！改日，改日我通禀大仙，请它来与大仙见面！” 说到这，这老参头的屁股明了起来。 陈书同笑呵呵的站起身： “那就说好了，等那狼大仙有时间了我定要与他好好聊聊。正好我这些天行的累了，就留在这村里住上些时日，你说可行？” “当然，当然！我帮上仙安排住处！” “不用不用，我自己随便找个地方搭个房子就能住。” “那怎么能让上仙自己动手，老朽叫几个年轻人来做！” “我自己来就好。” “不行不行，这不能听上仙的！” 两个人来回一拉扯，陈书同的手便搭在了老参爷的胳膊上。 第二枚魂印，便也在不知不觉中种在了老头的身上。 只是，这第二枚魂印，与第一枚不同。 第一枚魂印十分彻底，直接掌控了那族长的心神； 这第二枚魂印稍弱，不掌控心神，但监察心神，也能在适当的时候影响他的心智。 “好了，本仙自有安排，你不可大张旗鼓、惊了百姓。” “是，上仙若有所需，尽可吩咐老朽。” 陈书同翘起嘴角，从医馆中随便挑了根拐杖，拄在腿边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他决定去那个名叫小帽、老帽的父子家打听打听。 …… 此时是傍晚，山林中的天色暗的更快，家家户户都已经开始掌灯。 说来奇怪，似这深山老林中的隐世百姓，物资不缺，刚擦黑就亮灯了。 陈书同拐了没多久，就来到了村口，正好撞见那个小帽从自己家出来，也不知道是要去做什么。 “诶！你是那个外人，你怎么不在老参爷那好好养伤，跑出来做什么？” 陈书同随口敷衍： “那老参爷的药太好了，我又吃了你煮的一碗肉粥，现在正精神，哪里躺得住，我这是出来散步。” “我也躺不住，所以偷摸出来耍子！” 这俩人一说话，小院房屋里的老帽听见动静了，赶忙出来搭话： “你这后生，伤了腿可不能乱动，快进来坐会！” 陈书同也不推辞，小帽上来搀着他，老帽也过来领着他，门口那边一个拘谨的妇人还开了门候着。 三间小屋中，菜粥和熏肉的香味还没散去。 简单的寒暄、闲聊之后，算是与这一家人混熟了。这一晚陈书同也没问他们什么过于有深度的问题，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只是在与他们一家人闲聊的时候，陈书同感应到，那老参爷竟借着夜色出了村，朝狼妖所在的小山上走。 很明显，这是去报信的。 可陈书同不信他，种在他体内的魂印被激活，一丝微不可查却格外坚实的想法自他脑中浮现： “那外来的上仙只是路过暂住，住上几日就会离开，若我报给大仙，害大仙与他争斗吃了亏就不美了！” 自这想法浮现到彻底占据老参爷的脑子，只用了不过呼吸时间。 老参头拐弯回了自己的医馆，心情颇为舒畅，因为他避免了一场可能的误会与争斗。 …… 这一出，让陈书同失了闲聊的心，便告辞一家人，由那躺不住的小帽搀扶着他朝族长家走去。 住族长家，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说都是合理的。 只是陈书同没想到，一个山林隐世小村的族长家，竟然是华丽的三进大院。 有魂印控制，那族长自然十分配合，连带着他的一家老小都对陈书同十分热情。 不过看那族长的几个年轻媳妇儿，和几个刚会跑的儿女，再联想这族长的年纪——长寿眉都有了，至少也小两百岁了！看来这族长也是妖魔掌权下的得利者。 第47章 狼也吃人 三进的院落，最前面的院子住着几个老人，看样子是那几个年轻媳妇儿的父母，住在这的同时还帮忙干活； 中间的院落是主家住处，老族长和那几个媳妇儿都住在这，孩子们也喜欢在这个院子里跑来跑去； 最后的院子是后花园，不过深山老林中不缺花园山水，所以这第三层院落中的主要建筑是看起来漂亮的木屋亭台。 平时，这位族长很喜欢在后院待着，不过现在这后院归了陈书同。 他在后院的几个房间中转了转，发现后院藏了不少山珍，房间中也有许多书本，而书本中记载的内容皆是一些修行之道。 看那内容，并不是正道之法，大概率是后山那只狼妖传下来的法。 陈书同对那些山珍兴趣不大，都是些凡间好物，对修行之人没什么用处。 至于那些修行之法，陈书同简单翻看了下，里面的内容并不复杂，只是简单的存精养生之法。 似这种层次的法，效果也就只能让凡人长寿些。 “不过看这一院子的小媳妇儿，看来这位族长已经存不住精了。” 休整片刻，陈书同召来了那位族长。 “可安排妥当了？” “是，主上，已经安排妥当，家中人都当主上是狼大仙的弟子，不会多言。” 被彻底掌控心神之后，老族长已经成了陈书同的奴仆，心中生不起二心，所以陈书同也放心让他来安排自己的身份。 至于这“狼大仙弟子”的身份虽然不算好，但基本需求已经能够满足。 “好，明日你安排人，将那堵墙拆出个门来，再盖个简单的铺面。” “是，只是这铺面要如何布局，主上可有安排？” 陈书同下意识的就要说铁匠铺，可转念一想：何必呢，这地方不像申元集，不似能长住的样子。 “随便摆上几张桌子、条凳就好。”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外面就叮叮当当的忙活起来。 这种拆墙盖房的热闹很容易吸引孩子们的注意，没多久工地上就出现了许多“自愿”帮工的好人。 只是一座木屋，不过几天时间就建好，摆上几张方桌、条凳之后，陈书同也终于想好了这地方的名字： “茶馆！” 这天晚上，老族长主动登门： “主上，快月底了，我们三师镇要抽三个人去侍奉狼大仙。” 这几天陈书同大部分时间都拿来跟村里的孩子们打好关系，其余时间则研究自己那位被禁锢在金光仙卵中的仙童学生……的残魂。 可惜，孩子们的关系虽然处起来了，但学生的残魂还是一心求死，并无多少改变。 “侍奉？如何侍奉的？” 老族长一时语塞： “额，是以自身血肉侍奉。” 陈书同点点头： “三个村子，每一个村子抽一个人？” “是。” “怎么抽？” “以兽骨做签，年过二八之人皆要抽签，抽中者沐浴更衣、三日不食。” 陈书同嗤笑： “还要三日不食？看来这位狼大仙还有洁癖……似这般抽签，每个月都有？” “是，每个月都有。” 陈书同想问问为何没人逃走，难道真就心甘情愿的去当血食……可他最终还是放弃了，就算要问，也不该问这个族长。 第二日下午，外出狩猎的小帽屁颠屁颠儿的来到了陈书同的茶馆。 “陈大哥，我给你采了点茶，你看看可以不！” 陈书同笑笑： “谢谢你啦，说起来你不是跟你阿爸出去打猎吗？为何那么早就回来了？” “这次只是去放陷阱，过两日再去。” “过两日啊，小帽，你知道每个月一次的抽签吗？” “知道啊，抽中的人要去侍奉狼大仙嘛！” 小帽的脸上看不到什么忧虑，似乎这件事并不值得放在心上。 “那你可知道这侍奉是如何侍奉？” “知道知道，就是去给狼大仙填饱肚子的！” “你不觉得这事儿有问题吗？” “问题？应该是有吧，但我听阿爸说，狼大仙来之前，我们都是被三个尸魔当牲口吃的，是狼大仙杀了尸魔，救了我们，这才让我们都活下来。 现在狼大仙只是每个月吃三个，而且可以让我们自己选，这已经很好了，如果是那三只尸魔，估计我们都活不了那么久。” 陈书同将小帽带来的嫩芽放在掌心，催动火法将嫩芽烘成茶叶，虽不考究，但也能入口。 烧水、沏茶，全程都未发一言。 小帽倒是没多想，只是饶有兴致的在旁边等着，他很想知道自己采回来的茶叶味道好不好。 “小帽，你真信那所谓的三只尸魔？” 人类短寿，尸魔是几百年前的事，几百年的时间，足够人类忘掉许多东西了。 除非有什么人在频繁宣扬这些事。 “陈大哥，你才从外面来我们镇子没多久，你肯定不信的。不过我们都见过那三只尸魔的，大家都知道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 “你们，都，见过尸魔？” “是啊！虽然是在做梦的时候见的，但也是见过。我梦到过很多次，我还被尸魔吃了好几次呢！” 话说到这，陈书同察觉到了问题所在。 难道这三师镇，也像申元集一样有轮回？不然为何小帽能梦到自己被尸魔吞食？ 陈书同将斟满茶杯，推到了小帽面前。 小帽美滋滋的捧着茶杯，小心翼翼的嘬着。 “小帽，你们都不奇怪为什么自己会梦到几百年前的尸魔吗？” “不奇怪啊，族长说起过，那三只尸魔的尸体还在村里埋着呢，尸魔的怨气不灭，我们时不时就会梦到一次，不奇怪的。” 如此看来，不是轮回，可这下更怪了！ 陈书同还以为没人知道村里埋着尸魔尸骨…… 既然每一个人都知道，那这尸骨放在村里的意义是什么呢？ 记住过去？感恩狼妖？ 如此看来，这些村民们梦到尸魔也不是什么“怨气”导致，大概率是那狼妖安排的！ 呵！这狼妖还真是狡猾，竟然知道给村民洗脑！ “小帽，梦里被尸魔吃的时候，你害怕吗？” “怕的要死，幸亏是做梦……”小帽很满意自己带回来的茶叶，他喝完一杯，又美滋滋的给自己倒满一杯。 “那被狼大仙吃，就不害怕了吗？” 小帽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他捧着茶杯呆愣良久，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半天之后，他才笑笑： “不知道，我还没被吃。不过阿爸说，狼大仙虽然也吃人，可它让我们自己选，所以不怪它；而且大家都有可能抽中那个签，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去侍奉狼大仙了，所以大家也都对家人很好，不吵架，不打架，也没人欺负别人……这样想想，也就不害怕了吧……” 小帽虽然说出来点“珍惜当下”的理论雏形，可惜，有背书的嫌疑。 “行吧，听起来是好事。我还挺好奇这个签是怎么抽的，到时候你来找我，咱们一起去看抽签！” “好，那陈大哥你可要等我！” 第48章 老帽中签 小帽今年只有十四岁，所以他不需要参加抽签，可他的父母却都躲不掉，必须抽签。 当那一天到来，小帽一大早就来到了陈书同面前，拽着陈书同一起朝村子中心的空地走去。 此时正是清晨，旭日初升，村民们都已经聚集在了村子中心的洼地周围。 所有需要抽签的人都被分了组，一共八个组，每一个组都有一百多人。 “小帽哥，陈大哥，快来快来！” 两人正走着，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个小女孩的呼喊声。 那个小女孩只有九岁，名字也叫小花，长的很可爱，小帽很喜欢她。 “陈大哥，小花在叫咱们！” 陈书同笑呵呵的跟上。 对于这个小花，陈书同的内心颇为复杂。 这个名字很普通很常见，奈何陈书同所知道的上一个小花，是在申元集时听九师兄讲故事的时候听到的。 一时兴起之下，陈书同为这位小女孩起了一卦，卦象并不好。 …… 此时的洼地中已经搭建起了一座简单的平台，有通向四周的步道。 族长正站在平台上，手里捧着一个签筒，签筒里面插着八根看不出区别的线香。 老参爷在旁边帮忙主持： “大家可曾准备好？都选出抽签之人了吧？” 洼地四周的村民们齐声响应，算是回答了问题。 “好，那就请抽签人上台。” 话音落下，八个分组中各走出一个代表，小帽的阿爸就是其中一组的抽签代表。 八个人来到族长面前，没人拿走一根线香。 回到组中后，老参爷又喊： “点香！” 于是有人出来帮忙点燃了那根香。 所有人都闭上眼睛念念叨叨的祈祷起来。 陈书同仔细听了听，发现大家的祈祷内容竟然是有固定章节： 先祈祷自己能被狼大仙抽到； 再祈祷如果自己没有被抽到，那么接下来的时间里会如何如何认真的对待家人朋友，如何认真努力的生活； 陈书同的身边，不少小孩子也在诚心祈求，不过他们祈求的内容就真实了许多，都祈祷中签的人不是自己的亲人朋友…… 有两个特殊的，是小帽和小花，这一对儿有些超纲的青梅竹马正凑在一起说悄悄话，看起来挺开心的。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就在陈书同觉得无聊时，突然有一根香爆燃起来，呲呲呲的喷出来一团炫丽的烟花。 这烟花很像地球上孩子们喜欢玩的冷焰火。 中签的是老帽那一组。 大部分人都松了口气，倒是说悄悄话的小帽小花终于紧张了起来。 “好，其他人散开，你们再分八组！” 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八组八组的分……好在他们分组并不要求每一组人数绝对平均，差不多就行。 接下来新的八组人重新抽签，而这一次中签的依然是老帽这一组。 陈书同放出神识，探查狼妖所在的小山。 他本以为是那狼妖在做手脚，可最终发现那狼妖也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热闹，并未出手造假。 连续数次的分组、重抽。 终于来到了最后二抽一，而这二人中，其中之一还是老帽……另外一个却是小帽的母亲。 这是一家三口必须走一个。 小帽人都懵了。 小花在旁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最后一次抽签，手中的线香燃出烟花的是老帽。 老帽倒也并没有太过忧心，反而放下了。他安慰媳妇儿，又安慰儿子，一家三口慢悠悠的往家走，看不出半点恐惧情绪。 不过那些没被抽到的村民们，却一个个好似放下了千斤重担。 人都散了，村子中心洼地的平台、步道也都拆掉、送进了族长家。 …… 陈书同回到了自己的茶馆，煮茶吃茶，看不出情绪。但暗地里，他却始终关注着小帽一家人。 按照传承规矩，老帽已经开始禁食，但不禁酒水，所以他正在一边喝酒一边抓紧最后的三天时间，传授小帽做人做事的道理。 那些道理都很朴素： “阴雨天前后都要上屋顶检查、修补。” “张口叫人的时候要带着笑。” “递给别人东西的时候要让把手冲着人家。” 小花拉着自己的父母来到了小帽家，一个九岁的小孩，认认真真的说： “帽大叔，我会给小帽当媳妇儿！” 小花的父母立刻应声： “对，两个娃娃都愿意，咱们今天就定下来！等小花十三了，就让娃娃成亲！” 两家人其乐融融，可陈书同却只觉得这事儿过于“黑色幽默”。 …… 三天后的清晨，日头还未升起。 老帽沐浴更衣，换了一身虽然朴素、破旧但足够干净的衣服，独自一人走出家门，独自一人走出村子，在虫鸣中走向狼妖所在的小山。 刚出村走了没多远，老帽就看到自己背回村的外乡后生正在前面等着自己。 “那后生，你在这里作甚？” 陈书同靠着树，抱着臂膀，平静道： “当然是等你，我欠你一份人情，怎么能就那么看着你去……侍奉那位狼大仙。” “你这后生……”老帽笑了一声：“这哪里是你能管的事情，再说，你什么时候欠我人情了？” “那日是你背我进村，也是你送我去医馆治病，而且你儿子还给我煮了一碗肉粥。” 陈书同没有继续往下说，他相信老帽已经懂自己的意思了。 老帽低头看了看陈书同的腿，那时的断腿现在根本看不出半点伤病。他这精神的样子，更不像养伤的采药人。 “后生，这是几百年的规矩，我们三师镇，是得了狼大仙的庇护才活下来的。” 陈书同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有些规矩是好的，有些规矩是坏的，你们这的规矩……呵！” 不等他说出难听的话来，老帽连忙阻止： “后生，你不用拦我，我中了签，就该去侍奉大仙……你欠的人情，我给你免了罢！” 陈书同不知道该怎么给一个深山老林里的猎户讲道理，只能换一副凶相： “我欠的人情，你免不了。” 老帽犹豫了好一会儿： “好，你欠我一个人情，那我就用这个人情，来换你，好好护着我儿子小帽，让他安安稳稳的活一辈子。行不行？” “你可想清楚了。” “哈哈哈，你这后生，我老帽肯定想得清楚。我去侍奉大仙，小帽也当得安稳一辈子！” 陈书同看着他的眼睛，老帽也丝毫不避的与他对视。 片刻之后…… “好，我答应你。” “谢了，后生！下辈子我请你喝酒！” 说完，他绕过陈书同，迈步朝狼大仙所在的小山走去。 在陈书同的神识笼罩之下，他知道，那狼大仙也正在好奇的关注着这里，但他并不在意两人的对话，只是好奇自己的“血食”还有多久才能到。 第49章 童男童女 远处，另外两个村子的中签之人也朝狼妖所在之处走去，那是两个妇人，虽然无挣扎逃命，但脸上的不舍还是难以遮掩。 陈书同回到了自己的茶馆，一直坐到晚上。 深夜，他唤来了族长。 “主上，您有何吩咐？” “我问你，那狼妖每月都要吃三个人？” “是，每个月都要吃三个人。” “你们这些人，对那滥杀之尸魔的了解，可都是从那梦境中得来的？” “也不全是。其实大多都是祖上口口相传。” “你可知，那尸魔吃人的梦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 “主上恕罪，此事并无清晰记载，只知这梦境绝不是自始便有。” 这就够了。 这足以说明是那狼妖意识到人们会逐渐忘记他斩杀尸魔的事迹，自然也不会永远愿意被他吞食。 为了让这些“血食”放弃反抗，他选择利用尸魔残骸的怨气来塑造、还原尸魔吃人的梦境，好让三师镇的百姓能心甘情愿的被他吞食。 至于那三具尸魔残骸…… 陈书同怀疑，它们从一开始就被准备好当做控制三师镇百姓的工具材料了。 安静片刻，陈书同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你……闭目调息，我要翻看你的记忆。” “是。” 老族长依言盘坐在在地，丝毫不做犹豫。 陈书同施展魂、幻二法，将他的记忆提取展示在半空的法力画卷中。 画卷下部，有陈书同按照习惯弄出来诸多按钮，活像一个互联网时代的、功能极其健全的视频播放器。 他按照时间顺序，将画面跳跃到了族长第一个孩子出生的时候。 那是个男孩，除了格外受宠、喜欢欺负人之外，倒也没什么大奸大恶。不过在他长到二十岁的时候抽中了签，被送去了狼妖面前； 陈书同又拖动画面，来到了族长第二个孩子出生的时候。 这是个女孩，长的不漂亮，喜欢吃不喜欢动，长的挺胖，可十七岁的时候也抽中了签，被送给了狼妖。 第三次拖动画面，想找到族长第三个孩子出生的时候，结果发现换媳妇儿了，赶紧往回调。 原来这一次中签的是族长的原配妻子，那时她已经三十多岁，看她离家时的表情，没有愤怒和恐惧，只有麻木和认命。 陈书同用了一整个晚上的时间，仔细翻遍了老族长的记忆，发现他这大半辈子总共生了二十几个孩子，但大多都中签被吃了。 他中间心灰意冷过一段时间，也是那段时间被狼妖传授了点养精之法，得了长寿。可后来还是受不了孤苦伶仃，又娶又生。 “你可恨那只狼妖？” “……”他茫然的看向屋顶，似乎很久都没想过这个问题的，“回主上，我，不恨。” “哦，那我若要斩那狼妖，你可欢喜？” “……是。” 陈书同能看穿他的想法，他并不高兴，也不悲伤，只是有一点……放松。 “你去休息吧，明天开始，我要你整理三师镇所有人的资料，名字、性格、人品，家资多少，房屋如何……” 狼妖该杀，可也不能只是杀了便罢。 既然应了老帽的请求，要让小帽安安稳稳过一辈子，那就不能让他继续留在深山老林中生活。 陈书同做好了计划，他打算把三师镇的所有人都带走，带到大山外面去。 他的法术可以做到，并不困难，但他并不打算把所有人都带走，有些人注定要被留下来跟那狼妖一起死。 …… 亲人、朋友、同乡的赴死，并没有让三师镇的百姓们悲伤太久。 可悲伤过后，对未来自己可能中签的恐惧便开始在心里滋生。 恐惧会带来愤怒，陈书同能感觉到，不少人的心里产生了反抗的情绪。 但当天晚上，陈书同感应到那狼妖离开了自己的小山，来到了三师镇中心上空。 它施法，引动三具尸魔残骸上弥漫的怨气塑造尸魔吃人的梦境。 施法完成后，它也不久留，晃晃悠悠的回了自己的山头。 这模样，就像是睡到一半起夜尿尿的老人。 隐匿身形的陈书同在三个村子里行走，观察那些曾心生愤怒、反抗情绪的人，发现他们都在睡梦中“被感化”，消了杀戮心，去了愤怒心，只剩下了感恩的心。 带着冷笑的陈书同停下脚步，前面是小帽的家。 陈书同施了法，入了小帽的梦境。 梦中，小帽正在面对尸魔，四周是遍地尸骸血肉，那都是他的亲人朋友，而他就是最后一个要被吃的人。 梦里的小帽哭累了，也喊累了，正在绝望的等死。 但就在这时，一道流光自小帽身后冲来，撞进了小帽的身体。 啊！ 小帽痛呼，但很快发现自己并未受到任何伤害。 相反，他觉得自己浑身暖洋洋，力量由内而外汹涌澎湃，绝望没了，勇气四溢！ “小帽，去，杀了那尸魔！” 陈书同的声音在小帽身后响起。 小帽惊回头，看到一脸微笑看着自己的陈大哥。 “好！” 他大声应下，紧接着就恶狠狠的冲向了面前的尸魔。 没有任何技巧可言，小帽就像是一个发疯的野兽，疯狂撕扯、撕咬尸魔的身躯，将高大的尸魔撕扯成一堆碎片、满地残渣。 然后他脱力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陈书同退出了梦境，转身回到了自己的茶馆。 小帽哭醒了。 他疑惑的抹去眼泪，以前他也哭，因父亲的死而哭，可那时哭醒之后只觉得心里苦。可这一次不一样，他竟觉得快活无比！ “陈大哥……” …… 第二天，陈书同的茶馆刚推开门，小帽就一脸局促的站在外面，他也不说话，就看着陈书同、别扭的施了一礼，然后转身跑了。 “神经……害我笑了一下。” 日子一天天的过，很快入了冬，又到了年底。 快过年了，换在任何一个人间世界，只要不是大灾、兵祸之年，百姓都会欢天喜地的准备过节。 可这三师镇却完全不同。 他们也布置装饰，也准备过节，可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满是忧虑。 是那狼妖又要吃人了。 但不同于每个月抽签吃三个大人，到了年底，这狼妖要吃一对童男童女。 陈书同没去观看这一次的抽签过程，只是在自己的茶馆里喝茶。 一直到快到中午时，寂静了半日的村子又重新活过来了。 小帽疯了似的冲进茶馆： “陈大哥！陈大哥！小花被抽到了！” 第50章 求助 看着急的满头大汗的小帽，陈书同只点手叫他进来： “童男童女，都是这个村子出吗？” 小帽的神儿落在了外面，他现在只有两个想法，一个去陪小花，另一个是在陈书同这里寻求帮助小花的办法。 可偏偏陈书同根本不聊小花的事儿： “不是……陈大哥，小花中签了，她就要侍……她马上就要被吃掉了啊！” “我知道，我知道，小帽，既然她中了签，那就要做准备了，可你来我这里，是想做什么？” “我……” 小帽想说‘我希望陈大哥能帮帮小花’，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自己只是在做梦的时候梦到了陈大哥帮助自己杀了尸魔，那是梦，不是真的……真实的世界里，没有人能杀妖怪…… 小帽叹了口气，放弃了求助的想法，转身跑出了茶馆，快步冲向小花的家。 小花已经哭了一会儿，现在正坐在门槛上发呆。 她的父母正在屋子里沉默对坐，虽然看过了很多次，可事到自己头上的时候还是难以接受。 “小花！” 小帽跑到近前，看着小花哭花的脸，心疼的不知所措，只能蹲在旁边安静的陪着她。 好半天后，屋子里面，两个大人来到门口： “小花，小帽，你们俩别哭，这是咱们的命，躲不了的。只是苦了小帽，说好的……事，哎……” “……小帽，回去吧，小花该做准备了……” 小花抱着腿，看着脚下的黄土一语不发。 小帽不想走，可小花的父亲已经拉住了他的手。 “小花，我不想让你去侍奉狼大仙。” 小花抬起头，苦笑： “可我抽到签啦，没办法嘛，你快回去吧，我要做准备了。” 小帽使劲摇头： “行不行，我不能让你去，我去想办法！” “不用啦，你好好活着……”小花走到小帽面前，抹去了他脸上渐干的汗，又扯了扯小帽身上的衣服，转身，走进了屋子，关上了房门。 哎！ 小花的父亲叹了口气： “孩儿，苦了你了，走吧，我送你回家。” 小帽低着头，他做出了一个决定，于是甩开小花父亲的手，再次朝陈书同的茶馆跑来。 见他又回来了，陈书同这次终于决定多说两句了。 他先倒好了一杯茶，又撤去茶水中多余的热量，见小帽闯进门来，直接将这杯温茶水塞到了他手里： “先喝点水再说话。” 小帽哪里顾得上喝水，好在他也没冒失到直接把茶水打飞，强忍着躁动的情绪灌了一口。 茶水入喉，一抹清凉自喉间兵分两路，一路顺下肚子，压住了他暴躁的火气，另一路涌入了脑子，安抚他慌乱的精神。 “……陈大哥，我不想让小花去侍奉狼大仙……” 平静的说完自己的想法，小帽疑惑的挠了挠头，他不明白为什么此时的自己会那么冷静。 陈书同笑了笑： “嗯，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陈大哥，我不想让小花……去送死，我不想让她死。” “这才对。”陈书同笑呵呵的拍了拍小帽的脑袋： “不过，你既不想让小花送死，那你现在就该去做准备了，为何要跑来找我？” 小帽被问住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犹豫了片刻后，他说出了缘由： “因为我最近几次梦到尸魔吃人的时候，都是陈大哥出现帮我，让我能杀了尸魔……所以，所以……” 所以了半天，小帽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了。 陈书同也不着急，就一边喝茶一边充满耐心的等。 “……所以这次我也想让陈大哥帮帮我！” “嗯！那我在你梦里，是怎么帮你的？” 小帽清楚的记得那几次梦境中的景象，可他只记得自己能看见的部分。而他自己能看到的部分，放在现实里就像个笑话。 可话赶话都说到这了，也不好中断： “你，你冲我笑了，还跟我说‘小帽，去，杀了那尸魔’，然后我那个尸魔就打不过我了……” 小帽的声音越来越小，越说越觉得荒唐。 可偏偏陈书同满脸认真： “好，那我现在就帮你。” “可是……”小帽连忙打断了他，“可是我怎么才能杀了狼大仙啊？他可是连杀了三个尸魔啊！” 陈书同戳了他的脑门一下： “你是猎户，你说平时打猎的时候你都是怎么杀狼的！” “我，我先布置陷阱，然后等……狼踩陷阱，然后拿猎叉捅杀。” “对啊，你这不是知道嘛，快去准备吧。” 小帽被陈书同两三句话打发走了。 他一路走一路在嘴里念念叨叨，使劲儿思考到底该怎么给狼大仙布置陷阱。 …… 另外一边，陈书同开始下厨。 他这里不缺食材，也不缺器具，他的袖子里更不缺油盐调料。 随手抓过一只野鸡，斩头拔毛去脏腑，洗净腌制上火烤。 转眼间就完成一道美味。 把烤鸡放在食盒里，陈书同晃晃悠悠的来到了小花的家。 小花是个好孩子，而且很讨喜，陈书同自然不想让这孩子失了心气儿。 敲开门，小花的父母被陈书同的到来惊到了。 陈书同虽然不显山不露水，可他住在族长家，族长还让人拆墙给他盖了个茶馆。 足以证明他不是一般人。 既然不是一般人，那自己就得罪不起……当然，两口子都很温和，本来也处的不错。 “陈后生，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小花，顺便给小花带点好吃的。” 两口子懵了： “可是……” “可是什么，你们假装不知道不就行了！” 也不等两口子反应，陈书同便挤进了屋子，快步走进了小花的房间。 说是小花的房间，其实是半间柴房，只有一半是小花的。 此时小花正缩在床角发呆，外面的那么大动静都没惊动她。 陈书同只扫了一眼，就知道小花的心气儿正在走向死寂。 心死了，人活着也是行尸走肉。 “小花，快看你陈大哥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我跟你说，我这手艺大山里可吃不到！” 陈书同打开食盒，被调味料腌制过的烤鸡香气直接冲进了小花的鼻子。 这年月，别说深山老林里的人了，就算是大山外面的老百姓也没几家能敞开口吃正经油盐调料的。 这源自异世界的烹饪手法、带着五庄观的仙人韵道，光是香气就直接把“心死”一半的小花叫醒了！ 她迷茫的抬起头，眨巴着眼睛，一脸懵懂： 这个盒子是什么！怎么在我床上！ 什么东西那么好闻！ 哪里来的烤鸡！ 啊好饿…… 第51章 吃鸡，上山! “陈大哥……你怎么来了，这是你做的吗？” “醒啦？醒啦就快吃，趁热，冷了就没那么好吃了！” “可我现在不能吃东西，我要禁食三日还要……” “听那个呢！？有什么好禁食的，快吃快吃！” 小花没意识到，那香气不仅救活了自己半死的心，还让她非常愿意听话，可就算这样，她还是没吃： “那我能不能只吃一半？” 陈书同失笑： “你想给谁留着？” “给阿爸阿妈，还有小帽……” 旁边，本局促站在门口的夫妻连忙摆手： “那是你陈大哥专门给你带来的，你自己吃，快吃，我们都吃过了。” “你看，你爸妈都吃过了，这就是你的。” 虽然这个世界比地球凶险无数倍，深山猎户们也的确贫穷，可这三师镇里的人也的确不曾少过肉吃。 不说他们自己都是专业的猎户，就说那狼妖还特意照顾了这些人在食物上的需求，自然也不会缺肉。 他们只是没吃过陈书同用上所有手艺亲自炙烤的禽肉而已。 “哦，那我也要留一半给小帽哥。” 一边说，小花一边伸手把整只鸡一点点的撕开，好分的鸡腿鸡翅鸡身不需多说，那不好分的鸡脖子被她上下分开，整只鸡头则全部放在了留给小帽的那一堆里。 做好这些，她才开始开心的吃了起来。 她那已经躲去外面的父母听着自己女儿开心说笑，忍不住流下泪，却不敢哭出声来。 …… 小女孩的饭量不大…… 那半只野鸡个头也不小，吃完香喷喷的烤鸡，她的心情好了许多。 “好了，好好休息，不用担心后面的事情，你小帽哥可不会就那么轻易的放过那个狼妖。” “是狼大仙……”小花下意识的纠正，“可是，小帽哥是不是要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不行的……” “行了行了，不是还有我吗！你可不能乱跑知道不，乱了计划就白折腾了。” 小花对那只狼妖的敬重并不多，或者说，凡是孩子、少年，对那狼妖的敬重本身就不多。 少有的敬重只是恐惧，而恐惧来源于每月一次的尸魔噩梦。 问题是，虽然陈书同只是亲自出手帮了小帽一把，可他那一刻溢散出去的真仙韵道，还是无意识的帮其他人缓解了梦中的恐惧与绝望气息。 虽少，但意义非凡。 …… 小帽把家里所有的工具都摆在院中，他一边摆弄一边思考，到底该如何为那狼妖布置陷阱。 “那狼……妖，一天到晚都在山上，根本没时间布置陷阱……诱饵倒是好说，小花可以是诱饵，我也可以是诱饵……” 小伙子想不清楚，逐渐把自己放在了诱饵的位置上。 “一个拿着刀的诱饵，应该也算是一种陷阱吧？” 他这边念念叨叨，根本没注意到陈书同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 “那怎么能不算呢？” 小帽被吓了一跳，一回头就看到了正摆出一脸天真模样的陈大哥……以及陈大哥手里拎着的食盒。 “陈大哥，你怎么来了？” “刚去给小花送了点好吃的，小花非要给你一半……呐，快吃吧。” 食盒扔进了小帽怀里，陈书同也不管他，自己溜达进了屋子。 三间小屋，两侧分别给夫妻和孩子，中间这间有灶台有桌椅还有神龛，算是个综合了厨房、客厅的地方。 三师镇家家户户都有神龛，里面供奉的都是写着狼大仙名号的牌位。 里面放牌位，靠外的位置摆香炉。 不过陈书同注意到，小帽家的香炉正在灶台上，里面的塞满了香灰。 香灰可是好东西，在缺医少药的年代，香灰就是上好的金疮药，止血一流。 至于这香灰的来源，除了烧香遗留，剩下的似乎都是从灶坑里掏出来的。 再看那灶坑，好家伙！ 狼大仙的牌位还没烧干净，留了个把儿。 陈书同忍着笑，推开了里屋的门。 小帽的母亲正坐在床边，咬牙切齿的缝制一套皮甲。 他也没打扰对方，安静的退回到了外面。 半只鸡，对小男孩来说只是零嘴，此刻小帽正一边嗦骨头一边用脚摆弄地上的工具。 “怎么样，想出什么来了吗？” “想出来了！” “真的？” “真的，到时候我替了那个童男，和小花一起上山，上了山让狼妖先吃我，它吃我的时候我就有机会给它一刀！” 陈书同深以为然的点头，从一个“凡人斩妖除魔”的角度来说，这个计划不可谓不凶险！ 但从一个想要复仇、救媳妇儿的少年角度来说，这个计划又的确是有那么一丁点的可行性的。 “……就是不知道一刀能不能杀了那狼妖。我只知道捅哪里能杀普通的狼……对了陈大哥，你是从山外面来的，你肯定知道妖怪该捅哪里吧！” 也不知道是这孩子脑回路有问题，还是大智若愚。 “你这可就问对人了，不过你先说若是普通的狼，该捅哪里？” “捅喉咙，砍后颈，猎叉也可以扎眼睛，一下就死！” “嗯！那狼妖也差不多，不过你得有一把好兵刃。” 说着话，陈书同从衣襟中摸出了一把闪烁寒光的匕首。 这匕首一点都不漂亮，没有好看的柄，也没有漂亮的穗，就只有光秃秃的刃身、冰冷冷的握柄。 “拿着这把匕首，你肯定能给那狼妖来个狠的。” “好，就算杀不了它，我也要让它疼的嗷嗷叫！只要它疼的叫了，就没人怕它了！” …… 三天时间转眼过。 清晨，太阳还未升起。 小花已经穿着一身干净的素衣往狼妖所在的小山走去。 另外一个村子的童男也出了村，可刚走没两步就被树后面挑出来的小帽打晕绑在了草稞子里。 这对儿青梅竹马中途相遇，把小花吓了一跳。 她捂着嘴，强行让自己不叫出声来。 小帽穿着母亲缝制的皮甲，算不上威武霸气，可也比父辈打猎时的样子威风许多。 他拍了拍自己的后腰，那里藏着一把匕首。 虽然看不真切，但从那鼓出来的形状也能猜出是什么东西。 惊讶过后，恐惧也没了，小花不做他想，只觉得今天就算死，也会死的开心。 半空，陈书同隐匿着身形，一脸姨……父笑。 第52章 恶妖 远处的小山上，狼妖早就注意到了这两个孩子，他甚至在小帽藏在树后面偷袭别人之前就已经注意到了。 狼妖并不生气，他只是好奇为什么自己好心放过的孩子要特意顶替别人来充当血食。 片刻之后，小帽和小花来到了山上，看到了正卧在山顶道场中心的高大狼妖。 深山老林中不缺巨狼，可那通常也就是普通成年人的高度。 眼前这只，可是足足一丈高的灰狼！ 小帽有点眼晕。 小花也是第一次看到狼妖，虽然也觉得害怕，但一想到有小帽哥陪着自己，心里的恐惧便消了大半。 她只是有点不知所措。 按理来说，似她这种要“侍奉狼大仙”的人，见到“狼大仙”之后首先要做的就是跪在地上磕头行礼。 可问题是，他们并不打算老老实实的“侍奉”，心里也没有半点恭敬，这种情况下，自己该做点什么？ 狼妖看穿了小花的犹豫，也看透了小帽的慌乱。 这让他十分开心： “呵，你这小娃娃，你家这一脉中，自你高祖上山之后，老夫便有意庇护，直到数月前才要了你父亲……” 狼妖是在认真讲道理，讲的是他自以为正确的道理。 “……老夫本想避开他之后的三代子孙，可你却视老夫善意于无物，这是何道理？” 慌乱的小帽被狼妖这番话说得忍不住冷哼一声： “该死的狼妖，你吃了我阿爸还说善意！那正好，似这般善意，我这里也有许多，正好还你！” 半空中，隐身看戏的陈书同撇了撇嘴，心道：还是年轻啊！来前儿不是计划得挺好嘛，安安稳稳假装恭敬，然后趁狼妖靠近时一朝暴起！可一转脸就直接摊牌了…… 那狼妖咧开大嘴，露出獠牙，冷笑： “还真是不怕死的东西……你难道是为这小丫头来的？” “是又如何？死狼妖你吃我乡民无数，就算我今日不来，他日也必有人来杀你！” 狼妖喷出一股妖气撞在了小帽的胸口，将他嘴边的话堵了回去： “聒噪！老夫将尔等圈养血食从那尸魔手中救出，让尔等能安稳生活繁衍，尔等不知感念恩情，反要寻仇，果然都是低贱的坯子！活该被三界仙、魔吞食！” 说完，狼妖站起身来，散出周身妖气，又将他始终压制在体内的腥煞之气放出，立刻将这座小山变成了一座肃杀地狱。 小帽和小花只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噩梦里，四周都是尸山血海，眼前是那无从反抗的恐怖尸魔！ 黑暗，阴冷，无边的绝望席卷而来。 只是两个孩子，哪里受得了这般压制，双腿一软便倒在了地上。 小花连忙将小帽往自己怀里拽，一边拽一边颤抖着开口： “狼，狼大仙，狼大仙，求求你别生气，你要吃我，我来了，我来给你吃了，你不要生气……” 拽了几下小帽，她又四肢并用爬到了小帽身前。 小帽虽然惊恐，可还是下意识的把手伸到了后腰上，摸到了陈大哥给他的那把匕首。 可小花突然往前爬，这让他再一次慌乱起来。 连忙用另一只手去拽小花，可几乎舍去一切的小花哪里是他一只手能拽得住的。 “我来给你吃了！我来给你吃了！” 小花一边喊一边往前爬，很快就来到了狼妖的脚下。 不过，狼妖只是嫌恶的扫了她一眼，似这种不情不愿的献身，他颇为不屑。 “滚回去！” 一声咆哮，小花被一股黑气撞得飞滚回去，磕的浑身上下鲜血淋漓。 见此，小帽怒吼着拔出了后腰的匕首，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杀意冲天。 狼妖嗤笑： “呵，小娃娃，老夫就站在这里，看你可有本事走到老夫面前！” 说归说，可狼妖还是继续释放着自己妖仙的气势，更毫不保留的释放出了自己的一身妖气。 小帽被他的气势冲的一跌，正好到了小花近前。 小花忍着痛、撑着身子扶了他一下，这才让小帽不至于倒下。 有了这一扶，小帽站稳脚跟，咬紧牙关，一步、一步、一步的朝狼妖走去。 他的速度很快，脚步很小，每一步都要耗去许多气力。 可他始终不曾停下，心中的杀意与勇气，已经来到了顶点。 狼妖眯着眼睛，他没想到这个十几岁的小娃娃竟然真能顶得住自己的气势。 可惜，光是顶住一波气势并没有任何意义。 狼妖张开血盆大口，一声咆哮震天撼地！ 伴随着这一声咆哮，无边腥煞恶风好似一柄巨锤砸在了小帽的身上！ 小帽猎杀野兽的经验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他及时发现了狼妖的动作，赶在攻击临身前抬手挡在了胸前。 刹那间，一道肉眼难见的道韵自那匕首上散发出来，化作一面凡人不可见的屏障挡在了身前。 可终归是凡人，小帽还是被这恶风砸得飞退。 咆哮结束，恶风息止，小帽的耳朵、鼻孔、嘴角都有血痕。 虽没有被正面击中、可缺少法器护身的小花更是伤重，早就喷出一口鲜血来。 但她不作声，害怕扰到小帽。 “老夫还真以为你是少年英雄，原来只是凭了一件法器！看来，这是那外乡人给你的东西！真是好笑！可惜老夫修的是金身正道，不惧此等除魔之器！” 半空中，隐匿身形的陈书同听到这话，心中一动，立刻开启法眼，仔细观察起来。 “吃人的妖怪，算什么正道！” 小帽忍着痛，重新迈步，一步步的朝狼妖逼去。 “低贱羸弱的血食，老夫倒要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待小帽又一次来到自己身前，狼妖再一次张开了血盆大口，那腥煞的恶风凝实成了肉眼可见的巨锤，在小帽惊惧的视线中砸了过去。 嘭！ 一声闷哼，小帽又一次被砸飞。 半空中洒落一道血线，小帽这次只觉得浑身上下的骨头节都散了架，剧痛让他难以调动肌肉，更操控不了四肢。 他摔在地上时好似个破烂口袋，手里的匕首也握不住掉在了一旁。 小花又喷了口血，她不是目标，可她也没有匕首护身，能撑住不昏死过去已经是意志坚韧。 “哈哈哈！血食就是血食，老老实实的被我等仙神吞食就好，莫要差了身份，徒增痛苦！” 狼妖居高临下，看向自己的食物，可他们双眼中却依然充满愤怒。 这让狼妖十分不爽！ 他晃了晃身子，甩了甩脑袋，恶妖的黑气弥漫开来，不受半点压制，转眼就将整座小山笼罩。 彻底将这片天地，化成了三师镇百姓噩梦中的模样！ 祥和的小山道场褪去，化成了满地碎骨堆起来的骨山。 第53章 拼命 “该死的狼妖！你与那尸魔，没有半点不同！” 感受着身下的骨堆，小帽挣扎做起，又和旁边的小花彼此扶持，咬牙站起身来。 小花啐了一口血，也瞪着狼妖骂了起来： “恶狼崽子！今日就算被你吃了，我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 半空中，陈书同看得浑身鸡皮疙瘩直冒！ 与此同时，他察觉到袖子中传来了一阵激荡！ 细细看去，原来是一直被他收在袖中的金光仙卵有了反应！ 那金光仙卵中是整个申元集中的最后一个生命，也是他陈书同在申元集的最后一个学生。 “你终于不死了？” 他探出一道神念，不过并未得到仙童的回应。 细细观察，发现仙童的主意识并未苏醒，但除去主意识之外的所有部份，都被小帽小花的怒斥激起了回响。 虽然还差了点，但终归是有了反应，不似之前那般整个魂魄由里到外、从上到下都弥漫着求死之意。 有反应就是有好转，有好转就是方向对了！ 陈书同对这仙童学生的忧虑，总算能减轻一分了。 …… 小帽和小花除了叫骂已经做不出更多的反抗，狼妖也只当这两个孩子是有趣的玩具，嘲笑道： “你们现在除了叫骂还能做什么？最后还不是要成为老夫的口中血食？” 在恶妖黑气的笼罩之下，两个孩子连开口叫骂都需要耗费巨大的精力。 身体越来越疲惫，越来越沉重，精神也总是昏沉，可他们身上传来的剧痛总能让两人再次清醒。 “呵，狼妖，你来吃就是，就算杀不了你，我的骨头也能崩坏你几颗烂牙！” 狼妖哈哈大笑： “死到临头只会嘴硬，不通天道，不懂命数，卑微低贱，合该做血食！” 说完，狼妖张口鲸吞，将笼罩小山的黑气尽数吞回腹中，连带着小帽小花两人也被卷了过去。 小帽和小花拥在一起，也闭上了眼睛，等待最后时刻的来临。 可就在此时，天空中洒落一道金光。 那金光好似定海神针，落下的瞬间便斩断了狼妖的法，护住了两个孩子。 狼妖惊骇抬头！ 不过小帽和小花还未发现外界变化，只觉得周身伤痛正在飞快褪去，他们怀疑这是死前的回光返照。 “呵！贫道好奇，你这孽畜是哪里来的底气，敢妄论天道命数？又是哪里来的脑子，竟说人族卑微低贱、该做血食的？” 陈书同的声音一出，小帽和小花立刻意识到自己没死，是陈大哥来了！ 两人惊喜抬头，正看到陈书同在半空踏云而立，飘飘然、施施然，好一位真仙来临凡！ “哪里来的道友，为何要阻我？” 狼妖镇定下来，厉声喝问，不过言语间却是暗暗柔和了许多。 他已经认出了眼前这仙人便是三师镇的外来后生，看他此时修为不凡的样子，再联想到自己在三师镇安排的眼线始终没来禀告…… 至少可以确定，他早就想对付自己了！自己那些眼线恐怕也早就被他收服掌控了！ “欺软怕硬的东西！你这孽畜废话真多。” 小帽和小花在那金光的庇佑下已经修复了周身损伤、恢复了一身的气力。 两人死里逃生，兴奋至极。 陈书同冲小帽翻了个白眼： “你这顽童，让你舍身为饵、布下陷阱，怎么一上来就摊牌了？” 小帽尴尬的挠头，小花聪明，哪里还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这让她对自己的小帽哥更加喜欢。 “好了，不要耽误时间！小帽，去，捡起匕首，斩了这狼妖！” 小帽一个激灵，想起了梦中经历！ 他先是震撼的看向半空的陈书同，紧接着跑过去捡起匕首…… 再转回身时，少年已成杀神！ 战意升腾，杀意冲天！ 狼妖惊骇，但还是强作镇定： “老夫尊你是同道，称你一声道友，可不要觉得老夫……” 陈书同懒得理他，小帽更是不在意狼妖废话，呼喊着便冲了上去。 狼妖连忙施法，喷出黑气、化作巨锤砸向小帽。 可小帽不闪不避，只舞动匕首劈砍就破了那法，转瞬冲到了狼妖面前。 狼妖慌了，可他始终是一个身高一丈的巨大灰狼！ 眼见猎人杀来，只能弃法肉搏！ 狼爪生风，寒光凛冽，一巴掌拍在小帽腰上，将小帽打飞出去数丈，落在了山顶边缘，差点滚下山。 可小帽骨碌一下又立刻起身，看不出半点受伤的样子！ 狼妖惊了！ 小花也惊了！ 但小帽习以为常，因为梦里就是这样的！ “杀！” 小帽又怒吼着冲了上来，就好像刚才被打飞的是对方一样。 狼妖知道定是半空中的陈书同施了法，可他不知对方深浅，不敢直接出手。 而且，陈书同也没亲自出手攻击他的意思，这也让狼妖偷偷松了口气：只要斩了这少年，就能估算天上这位的修为了！ 如此想着，狼妖施展全力，一爪子扣在了小帽身上！ 利爪瞬间刺穿小帽的身体，巨力更将他的身体斩开、击飞，散落在小山之外，滚落到不知何处。 小花看的呆了，虽然小脑袋瓜还彻底想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自己和小帽肯定是死不了……可死不了是死不了，眼下这场景还是过于吓人了。 她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可忧心小帽的她又立刻冲到小帽散落的方向……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朝山下看，完好无损的小帽便已经再次冲杀过来。 “畜生，你跑不了！” 狼妖差点被气死。 干脆也不再自持身份，直接扑上去与小帽撕咬起来。 这景象，就像是一只成年哈士奇在玩弄吉娃娃玩偶一样。 可问题是，小帽不管怎么打都死不了！不管如何击飞都能跑回来！不管怎么扯烂都能复原！ 而每当狼妖“摆弄”小帽的时候，小帽总能找到机会抽冷子捅他一下。 最大的问题是，小帽捅出来的伤口，那狼妖竟不能复原！ 伤口虽小，可架不住越来越多！ 虽然捅的不深，可那匕首上释放出的法力却一次次的轰击他的脏腑！ 狼妖身上的伤越来越多，疼痛越来越严重，这让他更加愤怒的咆哮，更加愤怒的撕咬！ 如此巨大的动静，早惊动了三师镇的百姓。 一开始他们害怕狼大仙发怒，不敢查看，只能缩在自己的小屋中焚香祷告。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大家发现狼大仙的吼声不像是发怒，更像是……恐惧！ 第54章 猎狼 这下，好奇心压不住了！ 三师镇的百姓们纷纷冲出了家门，小心翼翼的来到林中。 冲动一些的直接爬上树远眺！ 胆大一些的干脆来到了山脚下近看！ 谨慎、胆小的也守在林中，细细的听着小山上的动静！ 小帽想的没错，这狼妖疼的叫出了声，大家就不怕他了！ …… 小山上，狼妖高大的身体已经被鲜血染红。 小帽身上也鲜血淋漓，可都是狼妖的。他自己的血就算喷出来也能在下一个瞬间重新回到体内。 小花已经看的厌了，她思来想去，突然朝半空中的陈大哥喊道： “陈大哥，能不能也给我一把匕首，让我也去捅它几下！” 陈书同一听这话，立刻点头，又凝出一把匕首来，混着金光扔给了小花。 好歹是猎户家的少女，小花轻松接下匕首，那匕首上的金光也第一时间钻进了小花的身体。 被那金光入体，小花立刻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 她也不耽误工夫，咬牙冲进了战场。 此时，狼妖正拼着嘴巴受伤将小帽妖在嘴里，誓要将小帽嚼碎吞下腹中！ 可小花突然跳了上来，一匕首捅进了狼妖的咽喉！ 匕首上仙力迸发，直接摧毁了狼妖的喉管。 惊骇之下，狼妖连忙喷出了被嚼碎大半的小帽。 可小帽还未落地，身子又恢复如初，再次咿咿呀呀的冲了上来。 狼妖怕了，它开始后退回避小花的攻击！ 可小帽却趁机蹿上了它的脖子，抓紧狼鬃、一下下的扎在它的颈椎上！ 咔哧！咔哧！咔哧！ 酸牙倒齿的动静中，狼妖逐渐失去了对自己下半身的控制。 它的四肢开始绷紧，那是椎体受损神经受伤带来的肌张力倍增。 四肢不受控，身子便失去了平衡。 狼妖双眼中只剩惊恐，除了使劲儿甩动自己的脑袋、拼命嘶吼之外，别无他法。 可他越是甩脑袋，颈椎的伤就越严重。 片刻之后，狼妖彻底瘫在地上，除了眼睛，再也控制不了其他。 “畜生！我要把你切成九十九块！” 打红眼的小帽扯着嗓子大吼。 这一声吼传遍四方，让三师镇的百姓意识到，高不可攀、尊贵无比的狼大仙，死了！ 而所有百姓中，最懵的要数那位被小帽打晕绑起在草稞子里的小男孩。 此时他正在自己的父母身边，一边撇嘴一边茫然四顾，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什么反应。 …… 狼妖死了，小帽和小花真的开始分割狼妖尸身。 可很快发现，如此巨大的狼妖，只切九十九块还是保守了！ 于是小帽再次高声宣布： “我要把你切成九千九百九十九块！” 山下的百姓面面相觑。 突然，几个和小帽相熟的朋友大呼小叫起来： “九千九百九十九块！？小帽一个人忙的过来？” “还有小花呢！” “那两个人也忙不过来啊！” “对对对，走走走，上去帮忙！” “先回去拿刀！” “快快快！” …… 半空中，陈书同表面上是在关注下方的小帽小花，可实际上，他的神识锁定着一缕黑烟朝北方逃遁。 那是狼妖的神魂，在身体彻底瘫倒之后便遁了出去，一路朝更深的山林中飞逃。 两个凡人，想要彻底灭杀一只妖怪，还是过于强人所难了。 小帽的朋友们已经来帮忙了，干的热火朝天。 小花的朋友们也上来了，因为年纪都比较小，于是便在旁边打下手。 他们的亲人朋友，也都过来帮忙了，自家孩子都在动手了，自己这个大人不上来干活说不过去。 别人一看邻居都去了，那我比邻居差哪儿了？也得去。 于是，哄哄乱乱，七手八脚。 不得已，三个族长站出来维持场面，老参爷作为三师镇唯一的医师，受人尊崇，也成了维持秩序的一环。 见此，陈书同知道这里出了不乱子，于是踏云北去，直奔那狼妖魂魄遁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 现在是白天，寻常魂魄难以在日光下行动，但狼妖虽然是恶妖，可终究修炼小成，魂魄虽然不能比拟真仙，但也能借着林间阴影行动自如。 它此刻逃遁的方向，正是自己的后备肉身所在之所。 那是距离小山足有三十里的一处被无数刺藤遮蔽、包裹的洞窟，寻常生灵根本不可能找到此地。 狼妖还在附近布置了阵法，虽然没有多高深，阻挡一些误入此地的倒霉蛋也是绰绰有余。 逃入洞窟之后，狼妖的魂魄现出形来，那是一只凡兽灰狼的大小，可不似肉身那般巨大。 “可恶的外来人，毁了我数百年的心血！” 它一边骂一边来到洞窟深处，在这里有一副粗糙的石棺，长三丈、高三丈。 跃上石棺，狼妖施法，催动石棺的盖子缓缓褪去，露出了里面的一只白狼躯体。 不过这白狼可没狼妖本体那般巨大，也塞不满这具石棺。 白狼高不过两米，身子俊俏，明显是一只母狼。 “蕴养你这般年月，还是毫无长进……” 狼妖叹气，很是郁闷： “本是一同修道，可惜你天资不如我，就只能当我的假身了……可恨假身做真身，前途渺茫矣！” 自怨自艾片刻，狼妖魂魄入主白狼身躯。 妖雾升腾又转瞬回拢。 白狼睁开了眼睛，踉跄着起身，一边活动略显僵硬的肢体一边爬出了石棺。 “此地不宜久留，老夫当远离此地……不知那位先生会不会收留……” 狼妖在洞窟中休整了半个时辰，总算能将这白狼身体掌控的七七八八。 它不敢再耽误时间，挥爪绞碎了洞口的刺藤，纵身冲上了半空。 “呦！这不是狼道友嘛，你这是要出门啊？好巧啊，竟然能在这里遇上！” 陈书同踏云站定，背着手笑呵呵的开口，就像是上班路上遇到女邻居的老王。 狼妖大惊，它不敢乱来。 自己连这人随手点化的两个少年都打不死，更何况是这位亲临！ “哼！道友专门追来，又有何巧可言！” 陈书同两手一摊： “瞧你说的，我就住在这儿啊，怎么能是专门追来的呢！” 狼妖忍不住冷笑一声： “真是好笑话！你若住在这里，为何我从未见过你！” “哎呀！你出去的早，我回来的晚，咱们，不得拜街坊啊！” 狼妖哪里还听不出来对方的戏谑，可技不如人，只能认怂。 “道友，得饶人处且饶人，老夫已然身死道消，就算换了这副身躯，也再无道途可言，为何不能放我一条生路！” 第55章 黑风血雾 狼妖这话一出，陈书同便忍不住大笑出声： “哈哈哈！道友，你可曾听到自己说了什么！” “你笑什么！老夫说了什么！老夫说你得饶人处……” 狼妖终于意识到了问题，得饶人处且饶人，前提是“人”。 “你是一只灰狼，说到天边去也算不上是人，用这人族言语，不觉得脸红吗？那可是被你说合该做血食的人族啊！” 陈书同收起了笑容。 狼妖也闭上了嘴。 “怎么，不求饶了？” “道友，何必苦苦相比，老夫也不是毫无倚仗的孤家寡……人，况且，这三界之中，万事都要讲因果，今日你无缘无故的杀我，便是种下了恶因，日后……” 狼妖在试图讲道理。 “无缘无故？你是如何说出这四个字的？” “难道不是？你我修行求道之丿……乃是得天机、有福源之辈，那低贱血食生灵，如何能与我等相提并论！” 若要论道，需耗费大量口舌，陈书同没有这个兴趣。所以，他直至问题核心： “那日我一身伤患，行动困难，是那老帽将我背进村中医馆医治，他于我有恩……你是说有恩于贫道者，是你的低贱血食？” 人……狼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狼妖只能摇头。 “你要吃他，我阻他，要还他恩情，他顾及你斩除尸魔、庇佑村民，自愿献身，只求我能护佑他的孩子安稳一辈子，可你竟然又吃了小帽，你自己说，你该不该死？” 狼妖连忙争辩： “老夫没选他，老夫……” “可我亲眼看到你把他叼在嘴里嚼烂了。” “你！” 狼妖终于意识到，对方只是在戏耍自己。 “道友，你真要与老夫拼斗？” 陈书同懒得回话，只背着手看着他。 “那便怪不得老夫了！” 狼妖恶狠狠的说完，立刻舞动身躯冲了上来。 明明是一只白狼，却被他口中喷出的黑气染成墨色，在这白日之中格外显眼。 陈书同觉得奇怪，这狼妖的黑气连自己点化过的小帽都奈何不得，为何还敢拿出来对自己使？是穷途末路不管不顾了，还是另有猫腻？ 想到这，他催动法力给自己布下了一层防护，防止中招。 狼妖似乎也没其他招数了，就裹着黑风撞来撞去，被屏障挡下也毫不在意，只闷头继续撞。 看似失了方寸，可实际上还真就藏了杀招。 不过这杀招遇上了陈书同，只当是飞蛾扑火。 透过自己的法力防护，陈书同从狼妖的黑气中解析出了一股独特的能量。 这股能量不伤肉身，但能同化地方法力，也就是可以凭借这一个特点来突破敌人的防护屏障，然后依仗不伤肉身的特性隐藏起来，待时机成熟，直接攻击神魂。 若是神魂不够强，或是神魂没有防护，自然难以抵挡。 可问题是，陈书同的神魂虽然不像他那“本体”的肉身强，可也不弱于眼下这具“分身”的肉身，就算真被它突破进来也伤不到神魂。 更可气的是，陈书同虽然是遥控这具分身，可这肉身终归是在五庄观的仙胎中孕育出来的，那可是被混元一气浇灌的，就算到不了混元真仙的品级，那一身法力中的混元属性却是在的。 区区一只修行几百年的狼妖，想突破这种法力屏障，根本不可能！ …… 连撞了几十下之后，狼妖终于按住了风头，冷笑着催动了秘法。 陈书同毫无反应。 狼妖皱起眉头，惊疑不定。但他不相信，决定再次催动秘法。 陈书同有了反应，他抬手挖了挖鼻孔，想挖块鼻屎来弹它，可仙人哪儿来的鼻屎，只好凝出一团指甲盖大小的风球，弹到了狼妖的脸上。 嘭—— 声音很好听。 “你！不可能，不可能！” 一边嚎叫，狼妖一边拼命的抖动周身，呼吸之间，竟有大量鲜血被它抖出来，活像是被扒了皮一般。 “还有法？”陈书同颇为惊讶。 不说山中的妖怪，就算是人世间的修行者，终其一生也难以修炼出几个法术来。因为他们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调和龙虎、延寿续命上了。 能空出些时间也都是有限的，要么锻炼肉身，习武练招，要么钻研一法。 有些机缘的得了门道，能炼制几件法器，法器不是炼制结束就行，还要蕴养，也十分耗费精力。没有正统传承，想多蕴养几件都不行。 没有师门道统，也无法多修炼几种法术神通。 虽然这狼妖也说自己有倚仗，可它那倚仗也难说是真是假。 再算上这区区几百年的时间，它根本练不出几个神通。 “今日，老夫与你拼了！” 狼妖怒吼。 陈书同摆下架势，做好了准备。 狼妖好似炮弹发射一般，以周身鲜血为动力，向北疾驰……逃遁。 陈书同很无语。 “这就是传说中的血遁？你也不怕把自己的血耗干了！” 一边吐槽，一边踏云追去。 狼妖这遁法的速度很快，但再快也甩不脱陈书同。陈书同甚至还在刻意控制自己的速度，他很想知道这只狼妖为何要一路往北方逃。 难道它口中的倚仗就在北方？ 血雾中的狼妖已经恨到了极点，也悔到了极点。 现在的它为了活命已经什么都不顾了，这逃遁之法，可不是简单的血遁，而是彻底榨干了这具白狼身躯的所有精血，只求最终能让自己的魂魄逃出升天。 只需要自此向北逃出五十里…… …… 血雾前方有一座高山，那山直上直下，好似刀砍斧剁一般。 陈书同感应到有一道陌生的气息自那高山上探出，友善而温和。 “难道是那狼妖口中的倚仗来了？” 正如此想着，一道身影从那座高山中冲上高空，迎上了狼妖的血雾。 狼妖并未减速，反而加速冲去。 就在陈书同疑惑这人的目的时，那人抽出一根乌铁宝锏，正砸在狼妖的血雾上。 嘭—— 一声巨响，血雾炸开，狼妖的身躯被打成漫天血雨，神魂也在这一锏下打散大半，只剩下了一点元灵不灭。 陈书同皱起眉头。 虽然自修行之后就一直在万寿山中，不曾去过天上仙界，可也辨出那天上独有的“味儿”来。 这人，是天仙下界！ 第56章 苍松真人 一击打死狼妖后，那人根本不在意狼妖最后那一点元灵，他收起乌铁宝锏，踏云来到陈书同的面前。 “给道友见礼了。” 他很客气，而且看得出来，不是假客气。 陈书同还了一礼： “道友稍后，待我先灭了那狼妖元灵。” 所谓元灵，其实就是神魂、魂魄最核心的部份。从定位上来说，类似魂字门术法中的魂种。 若给它一点机会，这元灵就能缓慢复苏，逐渐长成一个完整的魂魄；也能寻找宿主，夺取肉身，在新的身体里慢慢温养恢复。 但如果没有遇到这点机会，那它也会逐渐消散在天地之中。 不过，能有元灵的魂魄，最差也得是修行小成的求道之人。 通常来说，能修道小成的人，多多少少都是有些机缘在身上的。似这种元灵，还真不能放任不管。 至于磨灭元灵的方法，倒是没什么好说的。本就是残烛余火，吹口气也就灭了。 待陈书同回转身来，那人又笑呵呵的主动开口： “此前我观南方有妖气弥漫，也有斗法余韵，好奇之下这才动身前来，没成想正遇到道友追杀这狼妖……我见那狼妖的逃遁之法颇为神异，又正好冲我而来，便擅自出手，助了道友一臂之力……还望道友不要怪罪。” 陈书同连忙摆手： “哪里哪里！道友出手相助，我感谢还来不及，怎么会怪罪。” “哈哈哈，我观道友气度不凡，举手抬足之间有大道风范，想必师出名门。这西牛贺洲中，洞天福地不少，可真能称得上名门道统的，却不过一手指数……” 在这个世界，一上来就要打探陌生人的传承，是一件并不礼貌的事情。若想要避免对方挑礼，那就该先把自己的身份说出来。 这叫先礼后兵。 不过眼下，这人所谓却是先兵后礼。 先做样子分析陈书同的出身，这是在彰显自己的眼界见识。 但话说一半便适可而止，转而说起了自己： “在下住在自此向北八十里的坐神亭，自个儿取个名号叫苍松真人，还不知道友贵上下？” 这人不说真名，只拿个自己取的外号出来，想换陈书同的真名，也是有些过分了。 陈书同本想随便弄个假名，可突然想起，师父镇元子在他此次下山时曾说“不必隐瞒身份”。 简单斟酌之后，陈书同笑呵呵的打了个揖： “道友客气，免贵姓陈，拜师万寿山与世同君，单字名书，师父为我赐名尘书。” 陈书同去了一个同字，以陈书为名。又化陈书为尘书。 尘书这个道号，还真不是胡诌的。 在一次闲聊时，陈书同曾经问过师父镇元子，究竟是尘书好，还是书同好。 师父问他为何有此一问。 陈书同说，“因为尘书听起来，和清风明月一样，比较配套。” 镇元子回他： “清风明月是被我捡回来的婴孩，不知父母祖姓，自然没有姓氏。若你也是这般来历，那尘书的确合适……何况，书同二字，正合你之大愿。” 听了陈书同的回应，苍松真人立刻想明白了是哪两个字，称赞道： “尘书？尘书！不愧是大道正统，单从这名号就知道友不似那天上仙众，只会趋炎附势、饮酒作乐！” 他还是在显露出身。 但这次陈书同只是笑笑，并未接话。 苍松真人见状也不再浪费精力，改换话题： “我与道友一见如故，不知道友可有闲暇，来我那坐神亭游览一番？” 坐神亭，这个名字可不是陈书同第一次听到。 这地方，也在师父镇元子给他的名单之中。 不过，倒也不急于一时： “道友相邀，哪能拒绝！不过我在那三师镇尚有事情没有办完，还需耗费上几日时间。待我办完事，定上坐神亭叨扰道友！” “好，好，那我恭候大驾，届时定为道友摆上一桌宴席，再与道友畅饮三日！” “哈哈哈，那可就说定了！” 一番虚伪的应付之后，陈书同和苍松真人分开退走。 返回三师镇的路上，陈书同回顾此前的这番对话，忍不住嗤之以鼻： “听其言，也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 三米高的巨大灰狼，已经被小帽小花率领众乡民切成了一大堆碎肉。具体有没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块不好说，但大小正好放进锅里炖煮一番。 妖血淌了满山，融去了表面覆土，露出了土层下的枯骨。 此前小帽小花看到的并不是幻象！ 这座小山，的确是由无数枯骨堆就而成。 知晓这一点后，三师镇的所有百姓都觉得脊背发寒！ 人群中，老参爷正捧着一块狼肉，对着日头仔细观察。 旁边，小帽牵着小花的手，一脸期待。 “老参爷，你以前不是说过，山林里的草药时间越久就越好用。这狼妖活了几百年，它的肉肯定更好用吧？！” 老参爷拧着眉头，一脸纠结： “话是那么说，可那是灵草植株，这是血肉。药典中也没提过妖怪的血肉能拿来治病的……” “咱们也不要它治病，只要能吃就行。” 这边正纠结的时候，陈书同踏云归来。 小花第一个看到，立刻晃悠小帽的胳膊： “陈大哥回来了！” 小帽脑袋还没来得及转过来，陈书同就已经落在了他身后。 嘭！ 陈书同一指节叩在了小帽的脑壳上，声音响彻四方。 小帽疼的连忙捂着头在原地蹦高。 倒也不是陈书同下手狠，实在是此前点化二人的金光尚未散尽，力气小一点他根本不会觉得疼。 “陈大哥，你干嘛敲我头！” “你活该被敲头！你以为刚才说你一次就算了？你原来是怎么计划的！你知不知道按原来计划，都不需要我亲自出手，你自己就能惊退这只狼妖！” 小帽咧嘴笑了起来： “嘿嘿，我是冲动了点，不过杀了它总比吓跑它好嘛！对了，陈大哥，我们正发愁怎么处理这些肉块呢，你说这狼妖的肉，我们能吃吗？” 陈书同白了他一眼： “吃，为什么不能吃！都分分都分分，拿回去炖着吃，大口吃！吃完强身健体、神气通达！” 有了陈书同的肯定，三师镇的百姓立刻欢呼起来。 三位族长开始分配狼肉，老参爷在旁帮忙。 忙忙活活、哄哄乱乱，一直折腾了大半日才分完。 待百姓们散去，陈书同叫住了三师镇的三位族长。 “日前我让你统计村里人口物资，你可统计清楚了？” 第57章 还是跪了 这问的是被陈书同种下魂印的那个族长。 “是，都统计清楚了。” “好，那你按照这等规格，帮他们两人将另外两个村子的也都统计清楚，三日后，来见我。” “是。” 那两位族长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陈书同已经展现出了仙人身份，他们自然也不敢拒绝。 等他们也散了，这小山上便只剩下了小帽、小花、老参爷三人，外加一个神仙陈书同。 经过这一番闹腾，小帽和小花的精神状态也终于缓和了下来，心里也不再因之前的死斗而出现太多创伤。 他们手拉手来到陈书同面前，有些局促，有些紧张，也有点兴奋。 “陈大哥……” 看得出来，他们想道谢，可似乎不知道什么样的道谢才能抵得过如此恩情。 犹豫了一下，两人决定跪下磕头，可膝盖才弯了一点，就被陈书同洒出的法力稳稳托住。 “既然你们叫我一声大哥，那我就没理由看着你们喂了妖怪。况且，我也答应了你爹，要让你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想起阿爸，小帽又伤感了起来，他不笨，从这只言片语中就能明白，陈书同也曾准备救下他，只是被他拒绝了。 小花抿着嘴，她想起陈书同刚来村里时，经常会有老人给他送一些切好的兽肉，虽然大多数是因他住在族长家的房子里，想要讨好，可接了那些兽肉之后，陈大哥也总会笑呵呵的弯腰欠身表示感谢。 既然不让跪，那打个躬总没事的。 于是，她在小帽伤感无语时使劲儿鞠了个躬，力气大的差点把自己扔出去： “陈大哥，谢谢你救了我们！” 陈书同忍不住笑出声来，连道三个好字： “行了，你们先回家，晚些时候我再去找你们。” …… 送走了两个孩子，山上就只剩下了陈书同和那位医师老参爷。 他刚才一直站在狼妖常卧的位置旁，一语不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参头儿，你在想什么？” 老参爷被惊醒，连忙回转身施礼： “仙长，您……” “别那么拘谨，说说看，你刚才在想什么……总不至于是在怀念那只狼妖吧？我看你帮忙分狼肉的时候挺起劲的。” 老参爷苦笑连连： “我哪里是怀念，只是有些想不通。” “想不通什么？” “仙长，我曾说，这狼大仙是斩杀了尸魔，是有恩情于三师镇的，所以它虽然也吃人，但吃的少，所以百姓们也都不会记恨它…… 可刚才吵吵闹闹中，我听闻众人每个月都会梦到是自己被尸魔吞食……想来是那狼大仙使了手段……是它有意操弄了百姓，用怕压制了百姓们的恨…… 那仙长出手，斩了这狼妖，自然是它罪有应得。” 看着老参爷一边说一边想的模样，陈书同笑呵呵的摆手： “你定不会只想了这些，不过我不在意那些有的没的。我只问你，你日后有什么打算？” 老参爷苦笑： “仙长，想必您也看得出来，我来三师镇这些时间，也受了那狼妖的恩惠，得了长寿……这三师镇的孩子们，都是我眼看着长起来的，我放不下他们，自然也不愿离开。 只不过，这些年月里，老头儿我想来也定在明里暗里帮了那狼妖不少……该得何种结果，还要凭仙长定夺。” 说完，老参爷慢悠悠的跪了下来，等待陈书同的发落。 陈书同笑了，一是笑着老头的确明理，二是笑这老头很聪明，三是笑着老头竟也耍了几个心眼儿。 就比如最后这一跪，慢悠悠的动作中，何尝不是想看看自己会不会像小帽小花那样被阻止。 若是直接被阻止了，那就说明他的所有担心可以省了，至少能安度晚年。 可陈书同没拦他，这就让他不得不把取巧的心放回肚子里，再把等死的心提到嗓子眼儿里。 “你倒是机灵。” 其实陈书同不觉得老参爷的这番做派有什么错，人嘛，总得有点盼头。 但不觉得有错，跟“需要敲打”并不冲突。 这五个字，加上不善的语气，就是敲打。 那可是掌控自己生死的仙人用冰冷的语气说出来的五个字，老参头被巨大的压力压得身子一软，差点扔在血泥里。 见此效果，陈书同收了冰冷语气： “你也别跪了，起来吧。日后你就留在三师镇中，照顾好他们吧。” “是，感恩上仙，感恩上仙……” 磕了几个头，老参爷这才晃晃悠悠的站起来。 这次不是他摆谱作势，是被刚才那冷冷的语气惊吓得失了力气。 你回去吧，收拾好你的医馆中的东西，将那些易碎的瓶瓶罐罐都收拢起来，等我日后安排。 老参爷不明就里，但还是听话的照做了。 …… 天色入夜时，陈书同来到了小帽家。 一进门，就发现小花和父母也在这里。 经此一事，小帽和小花的婚事肯定不会再有变化，两家人变做一家人，在一起等陈书同过来也是合理。 见陈书同来了，一家人连忙迎接，接进屋子里后三个大人又立刻下跪道谢。 两个孩子跟着跪下了，陈书同这次没拦着，只是可惜日后两个孩子不敢再无拘无束的喊自己陈大哥了。 好在三个大人察觉到了陈书同眼神中的可惜，连忙找补： “两个孩子说好要成亲，但还未定亲，今日就让你们的陈大哥主事，定下你们的亲事！” “对对对，快给你们陈大哥磕头！这是大喜事！” 两个孩子懵懵懂懂，看不出那些藏在表面下的小九九，只知是喜，自然磕得欢喜。 陈书同见状也只能笑笑，大人尽力维持关系了，好歹又给两个孩子和自己多牵了一根线，不至于就此彻底冷落下去。 只是他也不懂主持定亲仪式，只好说了两句场面话。 好在深山老林之中，本身也没什么固定流程、礼仪习俗，倒是宾主尽欢了。 等这一番折腾完，陈书同终于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小帽，小花，你们以前跟我说过，很想看看大山外面的样子，所以，我打算把三师镇，迁到深林外面去，如何？” “是真的吗！陈大哥，真能把我们都搬出去吗？！” 小帽很激动，小花却已经开始忧心这件事中的工程量何其庞大了。 “我可是仙人，帮你们搬个家并不难。只是你们需要做好准备。” 陈书同说的最好准备，不只是准备好搬家，而是要为将来的生活做好心理准备。 第58章 林外新家 在森林里，他们是打猎为生，有狼妖安排，他们的猎物丰盛、好抓，可出了大山就不一样了。 到时候打猎不好打，他们想要生存，就需要学习耕种，学习交易。 好在平日里陈书同给小帽讲故事的时候都说过，所以也不算彻底的一头雾水。 陈书同又给他们详细讲了一下到时候可能会遇到的问题，以及可能的处理方法。 做完这些之后，他才离开，回到了自己的小茶馆中。 …… 三日后，三师镇的三位族长来到了茶馆，将他们统计好的资料送了过来。 因为老参爷这个外来者的关系，他们也算得上粗通文字，所以这些资料倒也容易看懂。 总共三千多户人口，也有三千多座房屋。 一栋房屋里有几根柱子，几块木板，资料中也整理了出来。 看得出来，三位族长也是拼了命，这才能把资料整理到如此细节的地方。 也是指望着如此尽心尽力，能换来一个好的结果。 “好了，通知百姓，三日后都来此地，我将你们迁出山林，去外面重建三师镇。” 三位族长不敢拒绝，连连应和，连连封城： “谨遵仙长安排，三日后定不会落下一人！” “仙长放心，我等一定安排好，定不会有人捣乱！” “谁敢捣乱，老夫便替仙长教训他！绝不让那等混账闹到仙长面前来！” 陈书同懒得搭理他们，赶走了三人。 又是三日之后，三师镇的人都聚集到了茶馆外。 密密麻麻的填满了整个村子的中心区域，又往四周的道路填上了许多。 最前面站着的，是小花、小帽一家人，以及老参爷。 这三天中，陈书同已经设计好了新三师镇的布局，还是品字形排列，但这次将以两座建筑为中心。 其中之一就是老参爷的医馆。 作为三师镇唯一的医生，他很重要，自然要尽量照顾到所有人。 因此，最先搬家的也是医馆。 有三位族长维持秩序，陈书同也不需要多费口舌。 先带着老参爷来到了医馆门前。 需要小心带走的瓶瓶罐罐、草药、工具，都已经摆在了门前。 陈书同一袖子拢起，脚下云霞升腾，托着他和老参头一起飞上了高空。 见到这一幕的百姓们忍不住惊呼出声，连忙跪在地上使劲儿的磕头。 他们很多人都只是听说有仙人在，可都没亲眼看到。 此刻见仙人飞天，哪里还冷静的下来。 好在这般神迹，让三师镇百姓们心中的忐忑消失不见。 “真是仙人帮我们搬家！太好了，这下肯定不怕了！” “是啊，有仙人帮咱们，别说下雪了，就算是下刀子也也没什么好怕的！” “我滴个老天爷，仙人帮我搬家，这得是多大的福分啊！” …… 一路疾驰向南，陈书同把速度提了上来，不过片刻，就来到了森林边缘。 这就是陈书同选好的地方。 其实也不是选，这里本就是最适合猎户外迁建村的地方。 有河流，有平地，有沃土有山岗。 背靠屋子丰茂的森林，眼前有可以耕种的土地，河里鱼虾成群，还没有精怪妖魔。 有树木，可不是老林，正好可以拿来新建房屋。 而仙人建房子可不像凡人那么困难。 陈书同建房子，更不像普通仙人那般繁琐。 早在万寿山中他就尝试过，自然轻车熟路。 都不需要落地，陈书同便在选好的位置上空施法，将树木连根拔起，于空中去了枝叶、砍出形制榫卯，又以法力烘去其中水分。 老参头都看傻了！ 身在高空云上，本就紧张的不敢乱动，可眼看着树木飞天又变栋梁材料，舞舞喳喳、七上八下，更是头晕目眩起来。 好在很快就结束了，一栋布局合理、外观大气的高耸建筑成型。 合共两层，有大堂有病房，后面还有制药、晒草的工坊，就算放在繁华国度中也是十分顶级的医馆配置。 陈书同将那些瓶瓶罐罐草药工具都放了出来： “好了，你自己慢慢整理，我先将四周收拾出来。” 老参爷心惊胆战、颤颤巍巍，高空中所见之震撼还未褪去，这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佝偻老翁。 半空中，陈书同尽情施法，很快就清理出来了所需的空间，并按布局、需求准备好了各种木料。 之后，他才纵云回到深林中的三师镇，一袖子将所有人都拢了进去。 这些人也是福大，都亲身体验了一把袖里乾坤的滋味。 在陈书同有意控制的情况下，大家倒也都没觉得难受，只是稍微有些头晕。 待再次看到天日，他们已经来到了老参爷的新医馆前。 虽然没过去多少时间，但老参爷已经将自己的那些东西都送进了医馆内，又腾出手来，在一块麻布上画出了陈书同规划的新三师镇布局，并将其悬挂起来。 仙长回来后，正好可就这布局图详解。 陈书同领了他的好意，以之为图给三位族长讲解安排。 三个村子的人又重新分出来站在一起，等安排。 “诸位，此地便是新三师镇的所在，日后你们可以耕种、渔猎，这良田山水，足以让你们富足生活了。 另外，此地以被我布下法阵，三个月内无病无灾、不冷不热。就算直接睡在地上能舒适安稳。 建房木料也都齐备，三个月的时间足够你们盖好所有房子！三个月后，法阵会自动关闭，届时就要靠你们自己了！” 说完，三师镇百姓立刻跪在地上，不断磕头感谢。 等大家重新安静下来，陈书同又补充道： “日后我会给你们送来第一批良种，待开春后，就可以耕种。至于耕种之法，老参头知道，小帽小花，我也教会了他们，若有疑惑，求助他们便好。” 听完，百姓们再次跪下磕头，口中不断道谢，颇为动人。 旁边，老参爷听完这话，若有所思的看向了不远处的小帽、小花一家人：他们这是被仙长钦点，这新三师镇日后要以小帽为尊了！ 看着动不动就跪下给自己磕头的百姓，陈书同颇为无奈，可似这种观念，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改变的，只能日后徐徐图之。 “好了，尔等各自散去，勿要浪费本仙手段。本仙尚有要事，吾去也！” 干脆摆了个架子，纵云飞上了高空。 然后隐匿身形，重新回到了村子上空。 此地之事尚未完结，陈书同当然不会直接离开，只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换了一种不会被一群人磕头的方式。 第59章 传道赠书 根据清风明月两人的理论，法力是位于混沌下位的特殊能量物质，又是世界万物的上位物质。 虽然暂时无法明确这个位置的具体序位，但可以肯定，法力能够直接化生出许多事物。 而被法力庇护，那就可以简单、粗略的看做是被万物庇护。 位于法阵之中的三师镇百姓便是如此。 虽然寒气汹涌，可在这法阵之中却温暖如春。 一开始众人还没有注意到内外的温度差异，就像是一个刚从东北室外走进室内暖气房的人。 只觉得暖和，比外面舒服，仅此而已。 可时间稍微长一点，人就开始冒汗了。这时候就需要脱下在室外穿着的羽绒服、大棉袄，只穿着毛衣、保暖内衬，或者干脆脱到只剩个半袖。 下方，百姓们都已经脱下了御寒的兽皮衣物，露出了只在初夏、后秋时才穿在外面的短衣。 如此神异的效用，让百姓们建设新家的热情高涨。 在三个族长的认真组织、安排下，百姓们以朋友、邻里为单位，一起搭建自己的新房子。 根据陈书同提前设计好的布局，每一个村子都被横平竖直的分出了数个区块，每一个区块中的房屋排列也都松紧有度、向阳通透。 房子虽然也是三间的基础款，但整体形制可要比老房子规整许多。 宽阔、敞亮、漂亮！ 第一个房子搭建出来之后，所有看到的人都忍不住惊呼了起来。 短短三天时间，所有房子建设完毕，只剩下了一栋最重要地房子尚未开建。 百姓们欢天喜地入了新家，开开心心的庆祝了几天之后，这才重新聚集在老参爷的医馆外，等待安排。 三位族长此时正坐在医馆大堂中，看着柜台后的老参爷。 “老参爷，接下来是不是该建对面这个房子了？” “是啊，我们都忙完了，大家也都庆祝过了，是时候弄这个了，那仙师不是给你留了图谱？” “咱们可不好再耽误时间了，赶紧把最后这栋……衙门盖好！” 老参爷抬眼皮扫了他们一眼，摇了摇头。 他很清楚这三位族长是什么意思，他们这是在表现，想争取一个好的结果。 可他们不知道，自己的结果早就已经被定下了，不可能有任何改变。 这些年月，经他们的手送入狼口的人命，难以计数。 也幸亏他们自己的家人也没幸免，否则还真不是死一两个能解决的。 “你们先回去吧，什么时候盖这个县衙，我也不知道，这事儿有别人管。” 三个族长愣了一下，立刻干笑着缓和气氛： “怎么能！老参爷你太谦虚了，除了你还有谁能管这事儿！” “就是，我们可是知道的，仙师可看重老参爷了，不然怎么能第一个盖着医馆！” “对对对，还有，我们都是被仙师一袖子拢过来的，只有老参爷你是和仙师一起腾云驾雾的！” 他们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所以还在试图让老参爷做出改变。 就在这时，医馆外，小帽和小花嘻嘻哈哈的跑了进来。 “老参爷，我看大家都准备好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开始盖这个最大的房子了！” 小帽说完才注意到旁边坐着的三个族长，他犹豫了一下，本想不理他们，可最终还是冲三人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三个族长都很不爽，正要训斥，老参爷笑呵呵的点头了： “是差不多了，就等你了。你说现在开始，那就现在开始！” 小帽也没深究这话的意思，听到可以开始，立刻就兴奋的跑到外面吆喝起来。 这几日，他每一个村子都跑遍了，把那些相对擅长盖房子的人都记在了心里。 此时此刻，正是这些人发挥作用的时候。 老参爷笑呵呵的从柜台里摸出陈书同留下的图纸，快步跟了出去。 三个族长对视一眼，苦叹一声，身子软在了椅子上。 …… 说是衙门，但其实陈书同并不是如此称呼的。 陈书同只说这栋房子，是给管理三师镇的人员公干用的，至于叫什么名字，他也没说。 但老参爷知道，一地之管理者居住、办公的地方叫衙门。 这衙门的布局图，是根据陈书同自己的想法涉及的，分为监狱、警厅、审判厅三个主要部份，其中警厅是最大的，用于接待、处理百姓们的矛盾。 审判庭较小，但审判庭外有比较宽敞的空地，适合行刑与旁观。 监狱是半地下，只有头顶小窗能有阳光照射。 剩下的库房、宿舍之类的小地方也都比较简单，不似外界寻常官府那般，能让当官的住的舒适宽敞。 即便有现成的木料，可衙门盖好也用了七天时间。 等终于盖好，所有人都开始好奇，如此华丽的衙门，究竟该谁去住？ 就在这时候，陈书同终于现身。 他回了一趟万寿山，拿了许多种子回来，也带回来四十六师兄公孙白整理的几本书，分别是记录了草药、蔬果的辨认、耕种、养护、存储方法。 这几本书，光是传播出去，就足以给师兄带来不小的功德。 当然，这都是刊印本，原本四十六师兄自己留着呢。 陈书同把小帽一家人和老参爷叫到了一起： “老参头，你比别人都要见多识广，知晓许多道理，更能读会写，所以这几本书，我会给你一份……” 虽然不曾说这些书本的来历，但那可是仙人掏出来的东西，那来历能小的了？ 老参爷直接跪倒在地，结结实实的给陈书同磕了三个响头。 这次陈书同没拦着，稳稳当当的受了。 “学生，给仙师磕头！学生定不负所托，若有损误，只叫五雷轰顶，魂飞魄散！” 陈书同笑了笑： “你在此地，除了看病救人之外，要多教人识字读书，知识只有传授给更多人，才有意义。” “是！学生谨记仙师教诲！” “另外，文字多变，若有新字出来，就差人去学，莫要守旧。” “是。” 这边说完，陈书同又拿出了一套书，送给了小帽和小花。 “你们识字还不多，许多内容暂时看不懂，要多跟老参头学习，知道不知道！” “知道了陈大哥！”两人开心的回应。 做完这些，陈书同终于将目光放在了对面的衙门上。 “陈大哥，这地方给谁用？” “给聪明、公正的人用……用这里的人，要懂律法，知善恶。” 第60章 三尸来历 小帽挠头，小花也在使劲儿想到底谁能有资格住进里面。 老参爷在旁边没说话，但他很快就察觉到了小帽、小花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三师镇中最有学识的就数他了，比所有人都要更懂那些东西。 这三师镇中除去习俗外的最基本规则、制度，都是他带进来的。 可老参爷却连连摇头： “我不行我不行，我一个人可做不了那么多事。” 陈书同笑了： “那你就挑几个合适的，一边教一边让他们做就行了。” 老参爷也开始挠头了。 “好了，小帽，去叫那三个族长，让他们来南边的那座小山上找我。” 那座小山有十多丈高，也不险峻，山顶有一块较为平整的空地。 陈书同来到这里，先施法造了个亭子，自己端坐其中。 三位族长很快就跑了过来，不敢有丝毫怠慢。 还未到山顶，三个人就跪了下来，用膝盖跪爬到陈书同面前。 “仙师，仙师！我们来了，我们来了！” 陈书同睁开眼，看着三人染血的膝盖，心中没有半点波动。 见仙师不说话，三个族长也不敢乱动，生怕会惹怒对方。 好一会儿之后，陈书同开口： “经尔等之手，送与狼妖做血食的人，有多少？” 三人面面相觑，说不出来。 陈书同指着被自己种下魂印的那人： “你说。” “是，不下，不下两千。” 另外两人想要反驳，可只张了张嘴，就放弃了。 这个数字并不夸张，毕竟年限如此之长。 “两千条性命，尔等心中可有悔恨？” 三人齐齐叩头： “是，是，悔恨，悔恨！” “那好，面相新镇，磕头认罪吧！” 三人没有多想，只赶忙转过身去，冲着山下新镇的方向使劲儿磕了下去。 在三人的脑袋沾到山石瞬间，陈书同弹指激射出三道火光。 那是他的五行火！ 恐怖高温只瞬间便把三人烘成了木乃伊，连魂魄也没有逃掉。 陈书同站起身，走出亭子，施法引来山石，于半空化粉覆盖、包裹在三具干尸上，顷刻造就了三座跪地磕头的石像。 至此，三师镇一案完结，陈书同也没再回去与众人告别，只是腾云升空，重新回到了山林中的老三师镇。 这里还埋着那三具尸魔的骸骨，还有大量怨气在上空弥漫。如果不做处理，几百年后，三只尸魔又会重新复苏成精，到时候必然还会造下杀孽灾祸。 他入了地下，将一具具骸骨磨灭，又崩塌洞窟…… 可当他施法磨灭第三只尸魔骸骨时，却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变化！ 陈书同所用之法，是只针对邪魔歪道的法门，纯粹而精准，但并不高深。 这第三只尸魔骸骨的大部分骨头都被磨灭，可剩下的最后半根脊椎骨，却在接触那法门力量时，突然放出了一道微弱的金光。 那是正道玄门的法，只凭气息就能明确身份。 陈书同立刻停手： “怪事！” 他将那节脊椎骨招来，以柔和的玄门法力接触，那金光立刻回应，并主动剥开了外面的骨层，露出了里面已经硬化的髓质。 “有字？！” 陈书同震惊，连忙运目力查看： ——贫道明书入山降妖 实力不济害人害己 狼妖法恶化吾为魔…… 这些字，是那明书道士，在濒死之时，以法力操控髓质摆出来的字，因此只能粗略辨认，到后面的部份更是扭曲黏着的不成字形，看不出内容。 可即便只是前面这半句，也足以说明那狼妖有多该死！ “三具尸魔，竟然都是被狼妖斩杀的道士尸骨所化！还是被这狼妖施法变化的！果然该死，果然该杀！” 陈书同恶狠狠的啐了一口，只觉得胸中杀意难平！ 他已经将三师镇的事尽可能往坏的方向去思考了，可没想到，真实的情况比自己想象的更加恶劣！ 那所谓圈养百姓、恶食滥杀的尸魔，竟然是狼妖布局的一环！ 而他这般布局的目的，竟只是为了给自己打造一个“除魔卫道”的形象，好让三师镇的百姓能心甘情愿的被他吃！ 一个月吃一个！ 年底才吃一对儿童男童女！ 真是好大的恩情！ “艹！” 陈书同在这个世界修身养性也有几百年了，可还是忍不住骂出了脏话。 收好这半截脊骨，愤怒的陈书同索性将这旧三师镇所留下的东西，全部聚在一起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待火灭之后，这才起身离开。 下一个目的地是继续向北，去那位苍松真人所在的坐神亭。 只是陈书同并未立刻动身，而是先找了个风景不错的山顶盘坐调息。 不是修炼，只是为了平复心情。 三师镇这般恶事，哪里是地球人能轻松承受的。 三日之后，陈书同睁开眼睛，胸中戾气已经消去，内心重归平静。 他叹了口气，展开袖，将此前老参爷交给他的那只剑匣拿了出来。 剑匣中，有九把断剑，还有一只粉色的手帕。 之前得到这手帕时，陈书同并未细看，但此刻拿在手中才发现，手帕上绣着一片叶子，看不出是什么种类，似乎只是单纯的装饰。 至于那九把断剑，虽然剑身上都有刻字，可不知道那到底是其主人的名字，还是武器自己的名字。 无法辨认来历，便不知该如何处理。 “算了，还是带在身上吧，虽是凡器，可终究沾染上了不少正道侠气，日后或许能有用处。” …… 新三师镇 仙人已经离开了一个多月，再回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 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仙人最后做的几件事让三师镇的百姓津津乐道。 一天结束，老参爷将好好听课的孩子放回家，独留下了几个不好好学习、调皮捣蛋的少年。 其中之一，是小帽的玩伴。 “老参爷，让我也回去吧！” “回个屁！不把这几个字写回了，明天你都回不去！” 老参爷抡着手中的藤条抽在了他屁股上，剧痛让着孩子嗷的一声蹦了起来。 旁边几个孩子偷笑，结果也都各挨了一下，好在力气不像刚才那么大。 “都认真学！这可是仙师的安排！学好了，你们就能去外面见世面！学不好，就只能留在镇里做活！” 几个孩子念念叨叨： “留在镇里挺好，这里不冷不热，不缺吃穿，外面天寒地冻的有什么好！” “就是就是！” “快写快写，老参爷又看过来了！” 镇子随着夜幕降临逐渐安静了下来，可镇子南面的那座小山上，却正灯火通明、热火朝天。 许多人正在开辟山路，山顶上还有人正在摆弄两块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大山石。 其中一个山石，正在被雕刻成人的模样。 另外一个，则被摆放在了三个跪像旁边，上面已经刻好了几个字： “仙师开眼，善恶有报！” 第61章 小乞丐 陈书同在山林中慢悠悠的穿行了一个多月。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中，陈书同对照师兄的医书找到了许多灵草，也深入地下找到了一些品质不错的小矿，都被他收集起来，留待日后使用。 饿了就抓只小兽，渴了就饮山泉溪水，活得像是一个猎户。 终于，陈书同的面前的森林树间透出了光，走过去便来到了森林边缘，豁然开朗。 “这片林子可真大。也不知是不是还在那宝象国的地界。” 这西牛贺洲中，似宝象国这样的国家，与南赡部洲的国家概念区别很大，更不同于地球上的国家地理。 严格来说，宝象国这所谓的国，只是城邦。 在城邦之外，他的兵力只能覆盖有限区域，在这有限区域中，可称呼为国。 受限于地理条件，一个地区中可能就有那么一块地方能够建立城邦，其余地块都被山林限制，只能形成小的村镇县城。 这些小地方没什么兵力可言，再加上要仰赖大城邦的贸易活动，索性便也自动归属了那个城邦。 城邦派出几个人过来管辖，可所谓的管辖，其实更多是协调贸易交流方面的活动。 与其说是官员，不如说是商人中介。 如果真有人能拿出点决心与实力，高举个独立大旗，也没几个人来讨伐，只要你的贸易照常流动就行。 “看样子，在此地向北飞行，用不了一时三刻就能看到汪洋大海了……” 运目力，陈书同找到了一条小路，顺着路走上些时间，就出现了一条商路。 这商路连通了城邦、乡镇，虽然不算繁华，可也时有车马经过。 陈书同随便选了个方向，顺路走下，来到了一个名为“揽贤乡”的地方。 这地方可比山林里的三师镇繁华多了，里面各种店铺一应俱全，百姓们虽然谈不上多富裕，可也生活安稳。 陈书同在这里找了个客栈住下，溜溜达达的散心了几日。 待心情彻底舒缓下来之后，陈书同这才重新上路，前往那位苍松真人所在的坐神亭。 坐神亭在山林中，但与外界并不是完全隔绝，从揽贤乡出发，顺着大路小道走上个两百多里便也能看到影子。 只是越往这边走，路上越是难以见到行人。 “看来这坐神亭也是个自给自足的地方。” 正走着，前面一个小山丘上突然冲出来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火急火燎的跑着，时不时还会回头看看，也不知道是逃避什么。 这年轻人跑了几步，突然看到了前方正朝他走来的陈书同，心里又慌又怕，竟掏出了一把残破刀刃，咬着牙杀了过来。 陈书同看的清楚，他手里的武器，真的只是个残破的刀刃。 那是一柄断刀，宽不过三公分，长不足二十厘米，尾端握持处被打去了刃，缠上了破布，刃身被打磨过，但也残留着许多锈斑。 “给我，滚开！” 年轻人恶狠狠的挥动武器，虽不至毫无章法，可也着实没什么威慑力。 陈书同觉得奇怪，正要出手，突然察觉，前方正有一股妖气飞速冲来。 “难道他要躲的就是这只妖怪？” 见此，陈书同一手捏住了他的刀刃，腕子一翻就夺了过来，然后他将这年轻人扯到了自己身后： “噤声。” 话音未落，陈书同暗中捏了个法，将这年轻人的身形隐去。 前方半空中，那股妖气现出了身形，竟是一只尚未化形的花蛇。 长不过两米，粗不超碗口。 也不是什么毒蛇巨蟒，只是山林中普通小蛇修出来的体型。 这蛇妖看到了陈书同，愣了一下，又飞高些许仔细观察四周。 片刻后，蛇妖叹了口气，来到了陈书同近前： “这位朋友，可曾见过一个衣着破烂的孩子？” 见妖怪而不怕，足以让蛇妖友好交流了。 陈书同摊手： “我一路从那边走来，并未见过什么孩子。我还奇怪，为何这一路上连半个人都看不到，明明几日前还车水马龙的。” 蛇妖有些郁闷，眼神中有些悔恨情绪一闪而过： “很正常，朋友这是要去坐神亭做买卖？” “是受人所邀，去坐神亭游览一番。” 听到这话，蛇妖惊讶的上下打量起来： “倒是听说先生曾邀请了一个朋友……不过你从这边来，应该不是你……总之，坐神亭与外界买卖不多，所以很少有人来往，朋友你若要去坐神亭，只要顺着路往前走就是了。 我还有事，便先走了。” 说完，蛇妖腾空，再次朝远处飞去，似乎是还没放弃对那年轻人的追寻。 等蛇妖走了，陈书同身后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小乞丐终于放松了下来。 “……你，你是仙人？谢谢你救我一命，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说完，这小乞丐就要继续逃，可被陈书同定在了原地。 “你先别走，左右无事，正好说说你为何要逃，那蛇妖又为何要追你。” 小乞丐看了看身下像木桩一样的双腿，无奈点头： “好吧，只是麻烦仙人在我说完之后放我走，若是被抓回去，我会没命的。” “那是自然。” 陈书同带着小乞丐来到路边的空地上，找了两块石头坐下，这才开始聊。 小乞丐是坐神亭的本地人，出生、成长都在那，祖祖辈辈都生活在那儿。 不过在小乞丐十岁的时候，父母病亡，家里就只剩下了他自己。 好在这小乞丐还算聪明，耕种、打猎都会，所以也平平安安长到了十八岁，也就是现在。 前段时间，大约是个把月之前，小乞丐被“神女”通知，要他安排好后事，过段时日要为他消业。 一听消业，这小乞丐就知道自己要死了，所以开始准备逃跑。 可他被看的挺严实，费了好大力气才找到机会，趁夜色逃出坐神亭，在林中一处浅泽，藏身其中，以草茎呼吸，硬是熬了一天一夜，才钻出来继续逃跑。 他一路上躲躲藏藏跑了两天，这才被陈书同拦下。 陈书同认真的听着，可听着听着就觉得味儿不对了。 消业？ 若从字面上理解，就是消灾解业。但放在这里，恐怕不会是字面意思那么美好。 “就是这样，我现在可以走了吧？” 小乞丐谨慎观察四周，生怕被那追寻自己的妖怪堵上。 “别急，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 “那你快些。” 小乞丐下意识的催促，可很快就意识到，眼前这位也不一定就是好人，万一自己触怒了对方，说不定还不如被蛇妖抓回去了！ 第62章 神女 “你刚才说的神女，是谁？是管理你们的人吗？” 小乞丐摇头： “不是，只是跟神仙走的很近的一个女孩，都说神仙很喜欢她，可能是神仙的徒弟。可也没见她学会什么，只是偶尔给我们传话。” 陈书同点头： “那这神女，多大年纪？可也是你们本地人？” “对，本地人，今年也就十四岁吧！” “那她，可是你们坐神亭中最漂亮的女孩？” “那倒不是……比她漂亮的还有不少。” “那就是她家人祖辈与神仙关系好？” “也不是，她家也都很普通，甚至从来都没被消业过。” “那在她之前，可有别的神女？” “不止，还有神子。” “那神仙是不是每过一段时间都会重新挑选神女或神子？” “应该不是……我听说，更多的时候都是追随神仙的妖怪来给我们传话，有身子神女的时候很少。” “那你可知那些退了位的神女、神子，做了什么？” “没见过，听说都飞升成仙了！” 一连串的问题之后，陈书同终于拿出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那所谓的消业，究竟是什么，你可知道？” 小乞丐撇嘴：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被神仙吃掉！” “你为何如此确定？” “他们说的好听，说什么消了有罪之身，解了前世的恶业，下辈子就能托生到富贵人家当公子小姐…… 这不就是要去送死嘛！我不觉得我有什么罪，也不想下辈子怎么样，这辈子活的好好的干嘛去死？” 陈书同笑了笑： “那坐神亭的其他百姓，是怎么想的？” “他们还能怎么想，都觉得苦觉得累，觉得这辈子吃苦就是因为以前做了恶，是在受罚。能早点过完这辈子，一个个都高兴的好像真能生在富贵老爷家里似的，我们坐神亭里的富贵老爷也没几个孩子啊！” “那你不觉得苦吗？你不是说十岁父母就病去了？” “我不觉得苦！有什么好苦的，我会种地，也会打猎，还会捕鱼。又饿不到，能吃饱，有地方睡，这不挺好的！没事了找好看的小男孩玩玩，我没觉得……” “等会！” 陈书同连忙打断了他： “找小男孩玩？” 认真打量，仔细观察，好一会儿后才发现，这小乞丐的喉结位置很是平整，可胸口比喉结还平整…… 难道这是个同？ 其实陈书同大可以开法眼，或者干脆点直接用仙人的神识探查，总能立刻看出真身来。 可对妖怪的时候无所谓，对人的时候，陈书同还是不愿意这般粗暴行事。 “有什么不行的！我一个女儿家还不能找男的玩了？” 陈书同只好苦笑。 “好吧，那你有没有想过逃出此地之后，该怎么讨生活？” “那有什么好想的，凭我这把刀，捕鱼打猎都不在话下！” 小乞丐自信十足，似乎真的不担心日后的生活问题。 既如此，陈书同自然也没必要说什么，他冲路边的小树招了招手，引来了一片树叶。 施法将树叶变成了一片护身符。 “谢谢你回答我的问题。” 说着话，陈书同将树叶护身符递给了小乞丐。 小乞丐呆愣愣的接过，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眼前这个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竟然也是个神仙！ “那我……就走了？” 她小心翼翼的问。 “走吧，多加小心。” “好！” 小乞丐蹿了起来，一溜烟跑没影了。 陈书同笑了笑，起身再次朝那坐神亭走去。 接下来的一路上，再也没遇到什么旁人，直到见了坐神亭的牌楼，才终于看到第二个人。 虽不频繁与外界商贸，可也不避世。因此外界也知道坐神亭大概的情况。 繁华、富足、热闹，若是在外界，多少也算得上是大镇了。 总共上万的人口，农耕、渔猎发达，街上店铺林立，路旁也有杂耍卖艺，孩子们都穿得整齐，跑跑跳跳都很欢喜。 偶尔有吵闹叫骂声传来，可也不用多久就有人调和，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算得上人杰地灵的好地方了。 只可惜，这里有个吃人的神仙。 陈书同并未隐瞒自己的到来，只是没有对普通百姓展现仙人的模样。 他才在街上溜达了没一会儿，就看到有一个衣着相对华丽的女孩正站在前方等着自己。 见陈书同看来，这女孩立刻露出笑容，迈步朝他走来。 “小奴见过仙师，敢问仙师是否是受邀前来？” 陈书同环视四周，发现并没有人注意到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孩，略一探查，才发现这女孩被施了障眼法，旁人难见。 “你就是此地神女？你的主人，可是苍松真人？” “小奴正是。仙师还请随我来，主人早就吩咐下来，让小奴几人多在附近走动，生怕误了仙师与主人的大事。” 一边说，她一边领着陈书同朝这座镇子的东南方向走。 等出了镇子，又顺着路来到了不远处的一座高山前。 这山高则高矣，却不是视线中最高的山，也不是最险峻的山，却是仙气儿最足的山。 这山明显被那苍松真人亲自出手休整过： 路边松柏合阵势，石中仙草配灵芝。 彩禽白鹿山中走，紫雾红霞天上飞。 山顶有一座白玉造就的连亭，环绕飞檐高阁，有紫气东来，金光洒顶，尊贵非常。 不等两人走到山顶，那苍松真人就已经早早出了阁楼，站在白玉连亭中静候贵客。 “主人，您邀请的仙师到了！” 女孩飘飘下跪，裙摆好似轻柔的好似云霞。 苍松真人看着后面的陈书同，一边笑一边走讲出来： “哈哈，尘书道友，你可总算来了，老夫可是等了你好久！” 陈书同客气还礼： “让真人久等了，近日我在凡间走动，见了许多有趣之事。” “哈哈哈，道友与我志同道合！这凡间种种，可比天上的日子有趣多了！我就爱这些凡俗生灵，虽然都被琐事缠身，可也是在这琐事中显露许多可爱之处。” 若不是提前知道他会吃人，陈书同还真可能被他这番话给糊弄过去。 苍松真人还没说完，他指着跪在地上的神女，继续道： “你看着孩子，论长相不是最上，更比不得天上嫦娥，论年纪也不是最幼，个头普通、性子普通，可那双眼睛却好似宝石一般灵动，便是这一点让我对她爱不释手。” 一边说，一边施法将神女引入自己怀中，使劲儿揉搓着她的脑袋…… 就像是……就像是在地球时，看别人撸猫。 陈书同心中暗暗苦笑，他已经大概明白了这位苍松真人是如何看待凡人的了： 恐怕凡人在他心中，与宠物并无两样。 第63章 主菜蛇妖 神女很享受这般互动，就好像她真的是一只猫一样。 揉搓了一会儿之后，神女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走进了阁楼。 “来来来，道友跟我来，这些时日，我给道友备下了许多好食美酒，可惜道友来的晚了些，让那主菜走了。” 陈书同表面赔笑，实际上却在时刻观察四周，这些白玉连亭、阁楼表面上只是华丽，可也暗藏着些许信息，正好可以拿来探寻这位苍松真人的真身。 阁楼中，那位神女已经重新整理好妆发，正在摆布席宴。 如苍松真人所说，这些东西都是早就准备好的，特意存放在一个仙法炼制的玉盒中，看样子那玉盒似乎能长久的保持食物新鲜。 看那些摆上桌的浆果美物，的确都是精心挑选的上好美食。 多数是这山林中自产，少数散发着仙气儿，似乎是从天上带下来的。 等桌上摆的差不多了，便只剩下正中的主菜位置空着。 苍松真人请陈书同落座，亲自拿出酒壶为他倒酒。 “道友，这是我从天上带下来的好酒，虽比不得大天尊的琼浆玉露，可也是一等一的好东西，平日里寻常仙神也不一定舍得喝。” 陈书同虽然没去过天上，天庭中的酒水食物却是吃过许多，都是师兄师姐们给的，自然也都将天庭上的许多信息分享了出来。 因此，陈书同看的出来，这苍松真人并没有糊弄人。 他的确准备了好东西，也拿出了好东西，似乎真的很乐意结交陈书同这位年轻的道友。 仙酒需品味，外物入口会影响其珍。 两个仙人一边喝酒一边闲聊，很快就聊到了三师镇。 陈书同说起了那狼妖的事，而苍松真人越听越气： “一只山野灰狼，只不过得了点化，就敢吃人了！祸乱法度，果然该死！被老夫打杀也丝毫不冤！” 陈书同微微皱眉，祸乱法度这个说法可有点有趣了。 他端起酒杯，敬了一杯后，问道： “道友可知那灰狼是被哪位同道点化？” 苍松真人哑然失笑： “还真羞于说出口来！刚下界时无聊，我便随手点化了几只看的过眼的山兽，那灰狼便是其中之一。” 陈书同假做惊讶： “若是早知如此，也没必要赶尽杀绝，它的本体已经被我打杀，这才换了白狼身躯，这已经还了因果，该放它一命的。” “欸↘↗↘！道友多善，那畜生不登仙箓就敢乱法度、强吃人，已经是百死之罪！饶它不得！” 陈书同心中冷笑：他这意思是，狼妖没资格吃人，阶级地位上的没资格。但若是上了仙箓，成了在册的妖仙，那就有资格吃人了。 这三界，着实有趣！ 若问这三界之中，难道真的有明文规定神仙可以吃人？那自然是没有的。 但你修炼得道，当了神仙，那就是大错小罚、小错不罚…… 吃人算大错还是小错？ 吃人并不是错，天上的天条里，从没有记载过吃人这件事。 或有人问，那天条中是没写吃人的对错，可同样也没有写杀猪宰羊的对错，这难道不是一种平等吗？ 起初，陈书同也是这般想的。 但后来，他发现，天条中虽然没有，可那地府幽冥中，却是写了。 那十八层地狱中，有血池狱、阿鼻狱、秤杆狱，被送入其中的人，都是谋财害命之辈，宰畜屠生之人…… 换句话说，人受地府所管，死后要根据生是所犯罪孽受罚。 在地府看来，宰杀牲口、猎卖兽肉，本身就是谋财害命。 神仙害命，一不是谋财，二不服地府管，所以也就没了对错。 这是平等吗？ 不，这是特权。 知晓其中道理的陈书同并不会无聊的跟人争论对错，他也不打算揪着此事与苍松真人吵闹。 只是笑呵呵的换了话题，就着点化二字，聊起了修行。 “点化凡兽，道友大慈悲心啊！只可惜这些凡兽得了机缘却不懂珍惜，只随心乱来，不学道理。” “谁说不是！可惜下界凡间，能知学懂理的太少了！不说它不说它，那娃儿，快把主菜端上来。” 这边吩咐完了神女，又转头冲陈书同抱歉： “道友莫要怪我，那上好的主菜走了，如今只能临时换个二等顶上一顶，道友且多住上几日，待我再选主菜，定与道友品尝！” 陈书同笑呵呵的答应下来，心中好奇：之前这主菜必然是哪位逃出去的小乞丐。那如今换上的二等菜，是什么？ 旁边，神女转身去了后面，从里面端出来一个大盘，有水缸大小。 里面齐整整的码放着几十个三寸长的肉段，去了内里，不见骨皮，粗若拳头。 这没头没尾的，还真不好猜。 苍松真人施法将大盘引在半空，运法力放出火来。 那火不是凡火，虽比不上陈书同的五行火，但威能不小。 看样子，似乎是有意削减威力、调整属性的三昧火。 在这火焰的烘烤下，肉段转眼熟透。 苍松真人又抓起一壶未开的酒，引出浆来洒在肉段上。 霎时间，火气升腾，激出酒肉香气沁人心脾。 “来来来，尝尝我的手艺！这可是上好的蛇肉！” 陈书同心中一跳：难道是那只追寻小乞丐而不得的蛇妖？ 他不好拒绝，接过一块吃了几口： “嘶！这味道，着实不俗！道友，这是哪种蛇？可是天上的蛇？” “哪能，天上的蛇可不准吃。这是我山中曾点化修炼过的有灵之蛇，便是它误走了主菜，合该它来补了空桌！” 主菜还真是那只蛇妖！ 知晓此事之后，陈书同便也知晓，不论人妖，对这位苍松真人来说恐怕都是一样的。 开心的时候能宠着，不开心的时候就吃着。 这顿宴席结束时，那蛇肉并未吃完。 都是神仙，本身也不需要吃太多东西。 所以剩下的便被苍松真人赏给了一直在旁边伺候的神女。 酒足饭饱，两位仙人寒暄许久，到将散时，陈书同开口： “道友，我观你这坐神亭繁华富足，比那三师镇可有趣许多，可允我暂住些时日，也好好体会下人间俗事之趣！” “那有何不可！老夫可是求之不得，还未曾让你吃过真正的主菜，若让你走了才是我待客不周！” 虚伪的寒暄持续了好一会儿，陈书同终于下了山，重新走进了这座繁华的镇子。 第64章 下一道主菜 经过了山上对谈，再看着繁华镇店，已经没了之前的兴致。 因为他知道，这不过是那位苍松真人的宠物园。 心气儿来了便挑个顺眼的带在身边，时时揉搓；口中乏味了就选个最好的，就酒做菜；高兴了赏点神仙用度之物，生气了随手打杀几只碍眼生灵…… 虽的确胜过那灰狼圈养的三师镇，可也没好到哪里去。 对这般神仙行径，陈书同打算做些什么，可具体该如何做，还未想好。 “先找个地方住下，多多少少接触些人，看看这些百姓到底是怎么想的。” 陈书同溜溜达达，慢慢悠悠，这边看看，那边瞧瞧。 走着走着，前方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那神女，正从一座宽大的铺子中走出来，手里抓着许多糖果，正散给街道上玩耍的孩子们。 抬头看那铺面门头，写着“仙来香”三个字。 出入的多是女眷，买卖的都是香粉。 “这是卖化妆品的？”陈书同饶有兴致的走了过去。 神女看到陈书同，立刻迎了上来。 刚要跪拜施礼，就被陈书同拦下： “不必暴露我的身份，就当我是寻常之人就好。” 神女呆愣一瞬，很快便调整好： “先生，早就说好要来看看，您怎么才来！您家的香粉，在我们坐神亭卖的可好了！” 此前陈书同跟苍松真人说要暂住的时候，这神女就在一旁，自然知晓此事。 而现在，她利用为陈书同隐瞒身份的机会，将陈书同说成是自己家店铺的上家，自然是想把陈书同留在自己家中。 对陈书同来说，这并不算什么问题，相反还帮了自己的忙。 但于这神女来说，难说是不是正拼命争取一份保障。 看着她的眼睛，忽闪忽闪的闪烁光芒，的确如苍松真人所说，形似宝石般好看。 陈书同一时不回话，神女心里就一时没底。 她也担心触怒对方，更是害怕万一眼前这位神仙生气了，随手杀了自己，那苍松真人恐怕也不会说什么。 即便心里在不住的打鼓，可神女还是维持住了脸上的微笑，更没在眼神中泄露几分堂皇。 陈书同颇为佩服！ 换位思考，若自己是这坐神亭土生土长的凡人，见惯了神仙的无情生杀，还真不一定能有这般表现。 “……能卖得那么好，也是你家经商有道，日后你我还要多多合作才是！” 陈书同回应了。 神女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起来： “快进来，快进来，小妹，快去泡茶！” 这“仙来香”里干活的都是她们自家人，也不全是女的，也有几个少年在进进出出的整理货架。 进了里屋，陈书同端着茶杯，见那倒茶的小妹并未离开，而是被神女拽着手，拦住了。 陈书同觉得奇怪，细细看去，发现神女的小妹姿色上佳，就算是放在大国都城中也能是一等一美人。 总不至于是让她妹妹来陪我吧！？ “你还有事？” “先生……这是小妹，是我妹妹，也是主人口中诸多主菜之一。” “主菜？他不是还未选出，你如何知道的？” 神女抿着嘴，似乎正在进行剧烈的心理斗争： “……是，主人曾经说过，姿色上佳者，心智上佳者，天赋上佳者，皆可为主菜……” 陈书同想了想，按照这个理论，那逃走的小乞丐应该就属于“心智上佳者”。 “还说，尽品百味者，当为珍馐……小奴记不住许多，但小奴知道，即便不是这次，也是下次，小妹总会被选为主菜，逃不了的。” “你想让我救她？” “小奴不敢造次，只求先生能将小妹收为奴婢，早晚伺候先生。” 被神女姐姐拉着手的女孩有些不情愿，可看姐姐对眼前的男人如此恭敬，便也不敢乱来，只是低着头、撇着嘴听着。 陈书同觉得有趣，便问： “你这小妹叫什么名字？” 神女还没来得及开口，小妹自己就抢了先： “我叫小蚕！” 神女慌了，生怕小妹会说错话，但陈书同安抚住了她。 “小蚕啊，你好。刚才你姐姐说的，你好像并不赞同。” “是，我觉得姐姐是在乱说话，她自己做了神女，日后就算不能当神仙，也一定能托生在富贵人家，可我不行，如果不靠神仙帮我消业，以后我该怎么办！” 小蚕说的铿锵有力，发自肺腑，听得她那神女姐姐在旁边不住的摇头。 “你先出去吧，让我和小蚕好好聊聊，如何？” 神女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不得不离开，只是走之前，用眼神使劲儿警告着妹妹。 她的大眼睛很有威力，所以小蚕提前扭开头，不看她。 等神女走了，陈书同笑呵呵的坐下： “小蚕，你应该知道这所谓消业，是如何消的吧？” “我知道，神仙会吃掉我的有罪之身，让我的魂魄去幽冥地府轮回，再托生去富贵人家！” “你不怕吗？” “这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活吃……” 陈书同被“活吃”两个字惊到了，两世为人的他，还从来没活吃过任何东西。 “你今年多大？” “十三岁！” “不过十三年而已，你又有何罪业？” 小蚕挠了挠头： “我说过谎话，说过坏话，骗过别人也骂过别人，这些都是要下地狱的，我可不想去地狱受苦！” 陈书同皱起眉头：这还真是个能说服人的理由！ 这个世界里真有地府阴曹，里面也真有阎王判官，十八层地狱也是切实存在的。 唯一的问题是，地府真的会因为你骂了两句脏话、说了两句谎话就把人扔进地狱受罚吗？ 就算是，那又真的会因为神仙吃了你，就给你消业了，就不用再受罚了？ 在小蚕的认知闭环中，陈书同无从反驳，连他也只得承认，小蚕的考虑并不是毫无道理。 至于手下她做自己的婢女，陈书同毫无想法。 “刚才你姐姐说，你已经被选为主菜，你不怕？” “不怕。” “那你有没有想过，既然你已经被选为主菜，那就是说，神仙一定会给你消业，你下辈子就一定能托生个好出身……所以，现在你已经可以尽情作恶了！” “啊？”小蚕傻在了当场，她似乎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第65章 盘中蚕 陈书同不再逗她，转而问起坐神亭中的其他事，聊了到深夜后才放她离开。 小蚕懵懵懂懂的回了屋子，一进门就看到神女姐姐正趴在桌上打瞌睡。 “姐姐，你在我房间做什么。” 神女惊醒，一看小蚕衣着规整、妆发不乱，立刻失望的叹了口气： “先生没留下你？” “先生为什么要留下我？你都告诉他了，我被神仙选中了，他怎么敢留下我。” “你，哎，算了……” …… 陈书同在这仙来香住了下来，用一个香粉生产厂家的身份，在坐神亭中行走。 时不时会有人眼馋仙来香的生意，便凑上来打探，陈书同便编上几通谎话敷衍。 趁着这些机会，陈书同也在与其他人交谈，想知道是不是这里的百姓，都和小蚕一样，认为被神仙吃是好事。 一开始问出来的结果还真差不多： 困苦的日日祈祷，希望真人选中； 委屈的天天烧香，只求神人点取； 不顺的常跪仙山，望大仙帮消业； 倒是那些生活富足、妻妾成群的有钱人，一个个表面上都说消业好，消业妙，可真落到自己头上，却只争辩说： “我已生在富贵家，必是前世有福源，不是孝顺行善多，就是神仙早消业……” 你若问他此世若被神仙选中了该当如何，就一个个讪笑吃酒不敢作答。 十几日过去，陈书同已经不知道该对坐神亭的百姓作何态度。 这天傍晚，神女来到陈书同房门前： “先生，主人邀您明日正午上山饮宴。” 陈书同点头应下，这地方他已经待够了，这地方的百姓们别的不说，至少心灵富足，精神生活多彩。 “对了，为何好几日都不见你小妹了？” 神女犹豫了一下： “她，她上山去了。” 陈书同没多想，只以为是去山林中寻找什么材料去了。 山林百姓，平日登山越岭并不稀奇。 …… 第二天，见时间差不多，陈书同起身离开了仙来香，慢悠悠应约而去。 山还是那座山，灵草松柏也并不不同，只是上山之后，那出来迎接服侍的神女脸上，多了许多愁闷。 苍松真人满脸笑容，十分热情的把陈书同迎进了楼阁。 “尘书道友这几日游览，可有所得？” “呵，百姓心舒体健，富足安乐，道友治理，胜过凡世王侯千百倍矣！” 陈书同的语气并不好，可这苍松真人并不在意，反而笑呵呵的接下了这份赞誉： “哪有什么治理，只是挡住了妖魔、庇佑一方而已。” 陈书同哑然失笑。 “不说它不说它，快来落座，耗费这些时日，我可总算选出了主菜，今日可要让你开眼了，哈哈哈！” “确实开眼。”陈书同收起了脸上的假笑： “不知这主菜是什么？” “咦？道友不知？我还以为这主菜正巧合了你你我二人心意，乃是上上之选！” 陈书同想到了一个不太好的可能。 旁边，正摆桌的神女使劲低下了头，生怕被看到脸上的哀伤。 “这话怎么说？” “道友不是去了这娃的家，我还当你也喜欢她那小妹！今日主菜，就是她家小妹！” 陈书同不知该说点什么，只觉得心里怒火升腾，杀意渐生。 他压制情绪，扯出了一个笑容： “是那小蚕？她确实姿色上佳，身材样貌皆是顶级。” “在这凡间自然算得上绝色，道友喜欢就好。” 苍松真人一边说，一边示意神女去把主菜端上来。 陈书同努力平复心情，还期待着至少这主菜是个全尸，可端上来的，却是早已分门别类、切好块、改好刀的肉段、肉块。 不仅如此，在这摆盘正中顶上，还放着小蚕的脑袋，黑发散落，如瀑布般盖在肉块堆上。 神女的肩膀在抖，手也稳不住。 陈书同看得出来，那是过于伤心带来的变化，可苍松真人只当是大盘主菜太重。 见主菜放在桌上，苍松真人笑呵呵的指着小蚕： “我知你喜欢，便留住了她的魂魄，一会儿就让她的魂魄亲手喂你……” 一边说，一边施法，将禁锢在其中的小蚕魂魄放了出来。 半空中，灵魂状态的小蚕倒是没太多想法，只是有些惊讶于这般流程。 陈书同随手将小蚕魂魄引到身边，转头问苍松真人： “之前小蚕曾与我说，消业之后便能托生富贵人家，道友真有此许诺？” 苍松真人好不在意的摆手： “哪用什么许诺，她一个小女娃能有什么业，于你我吃了，去了阴曹冥司，无罪可罚，无错能判，反是横死遭了委屈。 我是仙箓有名，你是注世真仙，与那阴君也算同僚，他们不能拿我，还不是只好补偿于她。” 陈书同已经快笑不出来了： “可她在这坐神亭中，已然是富贵之家，转世托生，难道还能去到更好的人家？” 苍松真人哈哈笑起： “尘书道友，想来你只在这西牛贺洲生活，不曾去过那南赡部洲，似那等富贵，可比我这坐神亭强上数倍。” 在陈书同的身边，小蚕的魂魄虽然不能言语，但听得清楚。 她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反倒是听说阴司中会补偿自己、听说南赡部洲的富贵比此地强数倍，立刻向往起来。 可陈书同哪里会不知道，在这个年代，所谓的富贵又与你凡人有多大关系？充其量也就是冻不着、冷不着，穿的华丽些、好看些。 所谓不缺吃，不也还是那些东西！ 说是不缺喝，可又能喝到什么美味？ 倒是不用上山、不用打猎了，有人替你耕种，也能坐吃等死。 可世道不稳，战乱匪患不绝，今日坐吃，明日就只剩等死了。 陈书同摇头叹气： “道友，你今日挑了小蚕做主菜，下次又会选别人做主菜。可这主菜挑选，可有何缘由？” 苍松真人正兴奋，一边运法力烹饪主菜，一边兴致勃勃的介绍： “我与你说，这主菜、配菜不同，所用手法又有不同！小蚕年幼貌美，肤白体嫩，当用仙露清蒸水煮，方不失美味……似那健壮成人，当炙烤佐料，劲道爽口……” 他一说起这个，就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 好不容易，陈书同才找到缝隙，插了话： “……可这吞食同类，心中还是有些不忍。道友不会如此？” 第66章 翻脸 “哪算是什么同类！你我是得道真仙，他们不过是凡俗血肉，弱肉强食，亘古不变，便是这凡俗之人崇敬的神龙仙鸟，在那天庭中也不过是拿来取龙肝，挖凤髓，宴请众仙。” 在陈书同看来这是强词夺理，可在苍松真人自己看来，这是普世真言。 话已至此，陈书同知道这场宴会已经没有必要进行下去了。 再继续，不管是真来还是假装，自己都得吃下那主菜。 吃下了，就是认同了他的观念。 可陈书同吃不下，也认不下，更无法抛弃自己身为“人”的身份。 于是他笑了笑，将面前的碟子推离几寸，道： “看得出，苍松真人是真诚心宴请，可惜……我虽是注世真仙，可抛不下人的出身。你能大快朵颐主菜，我却张不开口，咽不下去。” 一边说着，陈书同一边站起身，打算就此离开。 至于为那小蚕报仇，却是没有想法。 原因很简单，人家自己都觉得是好事，你一个外人说三道四只能是浪费感情。 苍松真人脸上的笑容隐去，刚才的兴奋也变成了阴郁： “道友，似这般可是不给面子？” 陈书同与他对视： “你我道不同，可不能乱叫，似你这吃人之道，唤我道友，可是挑衅？” 苍松真人被一句话说愣了： 我请你吃饭，我大张旗鼓准备主菜，我还亲自下厨，可你不仅冷了脸，还说我挑衅？！ 真是岂有此理！ “挑衅？道友，你这话可有点重了。老夫自认待你不薄，两番席宴也算是尽了地主之谊，且不说我也曾助你斩了狼妖，就只论这些时日，老夫对你可曾有什么不对之处？” 苍松真人很生气。 这让陈书同意识到，在这位苍松真人、和与他相同认知的神仙们的眼中，他们所行之事并无半点错误。 旁边，神女手足无措，而那小蚕的魂魄则一脸茫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还真是健忘啊！你请我吃同族血肉，单就这一条，就已是天大之错！” “不识好歹！” 苍松真人怒急，一巴掌将半空中的主菜拍成飞灰，抬手点指陈书同： “尘书，老夫登仙箓时，你还不知在哪儿撒尿和泥！今日你连翻辱我，就算你师出名门，也必要让你知晓我天仙手段！” 陷入暴怒的苍松真人毫不保留释放出周身气势，直将桌椅板凳尽数轰飞，那神女也好似风中落叶一般撞在了远处的墙上。 小蚕的魂魄被吹的摇曳不稳，随时都有魂飞魄散的可能。 陈书同背着手，笑呵呵的看着吹胡子瞪眼的苍松真人，淡然开口： “好啊，道爷我师承万寿山五庄观，我还真想知道，你们天仙到底有什么手段！” 万寿山五庄观六个字一出，苍松真人的狂暴气息立刻平静了下来。 他开始发愁了。 自己是天仙不假，可他这个天仙已经逃下界来，虽说没几个同僚知道，顶天了只能算是“偷跑下界”……可若真惊动了后台，那到时候自己也必不能轻松过关。 可难道今日只能吃个闷亏，就此放过对方？ 陈书同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等待之后的反应。 旁边，魂魄终于稳定下来的小蚕心有余悸的往陈书同身后挪了挪。 刚才她是真怕了，那种“自我”随时都可能崩散的痛苦，可不是一般活人能理解得了的！ 可她这一动，又刺激了苍松真人！ “好你个不知好歹的人牲！枉费老夫一番心血庇佑尔等免遭妖魔侵扰！” 情绪再次陷入暴怒的苍松真人失了分寸，恶狠狠一巴掌拍出，直奔小蚕魂魄。 小蚕惊恐飞退，但那攻击并未临到她的身上。 苍松真人也是气昏了头。 小蚕魂魄躲在陈书同的背后，他出手攻击小蚕，那就是攻击陈书同。 小蚕虽然因为害怕而后退，可不代表他的攻击真的能越过陈书同打到小蚕身上。 眼见苍松真人对自己出手，陈书同心底大喜：总算有理由出手了！ “好胆！” 陈书同喝了一声，抬手一掌迎了上去。 轰！ 巨响之中，楼台摇晃，灯火炸散。 两人中间的宴席更是被冲击波轰成了漫天碎渣。 行家伸伸手就知有没有！ 只是对拼一掌，苍松真人便意识到，眼前这年轻仙人，论战力竟丝毫不弱于自己！ 要知道，他在天上可是一心修行武道，闲时做的最多的就是与同僚比斗。 身为天仙，有蟠桃神果，有琼浆玉露，自然不担心寿元，可不必耗费精力去捉坎填离、调和龙虎！ 但你一个注世地仙，不打坐修行，练什么武！不怕死吗！ “老夫不信你能有多少手段！” 苍松真人唤出自己的宝剑，引在头顶，化出十八道剑光。 他也是豁出去了： 虽然你说师承五庄观，可你这般年纪、这般武力，绝对不是久修老道！大概率，是那五庄观中四十八位住观真仙中某一人的徒子徒孙！ 既然不是那与世同君，也不是镇元子的亲传弟子，那背景比自己便弱了三分！ 大不了被抓回天庭惩戒一番，也要争一争脸面！ 想到这，苍松真人不做留手，催动剑光覆在陈书同的头顶。 陈书同丝毫不惊，只笑呵呵的看着。 那十八道剑光都是他宝剑所化，个个都是真的，若砍中了，每一道剑光都能留下一道剑伤。 可这里只有十八道，即便是一百零八道剑光，陈书同也半点不惧！ 若是九师兄姬卸运剑，抬手间就有万千剑光，遮天蔽日，哪里是这等寒酸景象！ 袖光一闪！ 陈书同的手中抓起了两把匕首。 这是他之前给小帽、小花的那对匕首，早被收回，但并未急着融回掌中烈日。 当当当当—— 一连十八声脆响，陈书同格开所有斩来的剑光，欺身冲到了苍松真人近前。 两道寒光游龙一般钻进了苍松真人的衣袍之中。 他大惊失色，连忙催动护身法宝，撑起一道屏障来！ 本想将陈书同推出去，可没想到在护身屏障接触到对方的瞬间，陈书同不动如山，自己却好似脚下无根退出去好几步。 “你！” 苍松真人惊惧，可不等他多说，陈书同又已经追了上来： “没理由动手时只能好言好语，少涉因果；可你既然先对我出手，那就不得不抓住机会斩了你这吃人的妖魔！” 两条寒光游龙突然张口，吐出一点火光，火光一闪而灭，可他护住身体的屏障却在瞬间被破！ 第67章 杀神 苍松真人的脑海中响起了死亡的警报…… 他已经来不及去对陈书同的话语做反应，只是拼了性命催动元神跳出泥丸宫，口吐仙芒直奔陈书同的脑门。 陈书同早有准备，脑袋一偏，便躲过攻击。可手中游龙不停，径直从他的两肋刺入！ 法力爆发，顷刻摧毁五脏六腑！ 半空，跳出泥丸宫的苍松真人的元神小人儿正在怒火中烧。 “好你个牛鼻子！敢毁我肉身，伤我元神！待我回转天庭，点齐兵马，屠了你和这山下的人牲！” 陈书同看他是气昏了头，刚才肉身神魂齐备的时候都打不过自己，现在只剩元神了难道还能更厉害不成？竟敢这般挑衅，不是找死又是什么？ 可苍松真人却是另外一番想法： 都是有跟脚背景的仙人，你毁了我的肉身已经是大因果，难道还敢灭我元神？ 见他叫骂，陈书同冷笑：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话音未落，陈书同的手掌中冒出四色火焰来。 五行火的威能恐怖，苍松真人都不需要靠近，只离着那么远还是被烤的浑身难受，好似下一刻就会魂飞魄散一般。 这下他是真的怕了，不敢再叫骂，口吻柔和了下来： “你要做什么！老夫好歹也是登上仙箓的天仙，你毁我肉身已是不该，难道还要杀我元神！你不怕我天庭大军，征讨你师门吗！” 陈书同嗤笑，他当然不怕，所谓天庭大军，征讨一个花果山都得天兵天将尽出，想征讨五庄观，不得大天尊玉皇大帝和三清联手才行？ “天庭中的天仙多如牛毛，就凭你作下的这般恶孽，天庭凭什么派兵征讨！” “你！”苍松真人惊惧，连忙改换理由：“我在天庭也有兄弟好友，你今日若敢灭我元神，他们定不会善罢甘休！” 陈书同托着掌中火焰，一步来到半空，笑呵呵的看着眼前拳头大小的小人儿。 “你冷静！冷静！今日毁我肉身是我活该，我私下界已是有罪，回转天庭自当受罚，你莫要乱来！” 陈书同没有再出手，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想到了此次下山前师父说的话：这具人壳不仅要能折腾，折腾到最后还要死在外面，而且最好能死的声势浩大！ 以前他还没想清楚到底该怎么死，才能算得上死的声势浩大，可现在机会这不就来了！ 惊动天庭之后的死法，绝对算得上是声势浩大了！ 既然要惊动天庭，那这苍松真人的元神还真得放走。 不过，就这样么放他回转天庭，也有点太简单了！ 天庭的神仙本身也不是都有肉身的，没了肉身，也能当个游神，说不定天庭一看他在下界“履历”，陈书同不仅没错还有功，一来二去再没了后续，那就不好了。 于是，陈书同收起三指神火，只留下无名指的水相之火。 苍松真人先是松了口气，可看到陈书同并未彻底收手，反而托着一团沸腾的白气朝自己罩来，立刻惊恐大叫。 被他这一叫，陈书同迟疑了瞬息，苍松真人趁此机会，不惜损耗神魂，施展最后压箱底的手段遁术，想要逃离此地。 可半空中突然落下一根盘龙雷柱，正镇在苍松真人的头顶。 在陈书同有意的控制下，雷柱并未释放雷光攻击他的神魂，只是将他束缚在了雷柱之上。 “你说的很有道理，你是天庭天仙，我就算不看你和你兄弟好友的面子，也得看天庭的面子，自然是不能灭杀你的神魂，可这不表示你就能如此简单的从贫道手中走脱。 你吃我人族不说，还点化恶妖，行圈养滥杀之恶事，今日非得让你尝尝炮烙之刑！” 在苍松真人惊恐的目光中，陈书同将掌中白气按在了它的元神上。 只瞬间，那沸腾的白气便蒸透了它！ 盘龙雷柱也被这水相之火所蕴含的高温煮成了一根随时都可能会融化的刑罚利器！ 苍松真人这炮烙刑罚开始的瞬间叫了半声，之后就失去了发声的能力，只能在无尽痛苦中扭曲挣扎。 旁边，神女、小蚕姐妹一人一鬼，都被这眼前这一幕吓的拥在一起。 她们不敢出声，可也不愿意闭上眼睛，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将半空中的一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神女是恨，恨苍松真人吃了自己的小妹。 跟在苍松真人身边多年，想来是听到了不少真情实意，知晓那所谓消业不过是欺人的借口。 小蚕却不同，她不恨，只知自己被骗了，虽然按照那苍松真人的解释，自己或许真的可以托生个不差的人家，可因此失去这一世的家人朋友，却让她不舍、让她心疼。 永恒的分离，自古都是痛彻心扉的。 …… 炮烙之刑并未持续太久，陈书同不得不在苍松真人的元神失去自主行动能力之前停手，否则一阵风就能给他的元神吹散！ 撤去雷柱，收了神火，陈书同看着瘫软在半空、满目惊恐的苍松真人，笑呵呵的开口： “你所行恶孽，在贫道这里，也就算过了，之后天庭如何罚你那是天庭的事。贫道只希望你能引以为戒，日后当谨言慎行、与人为善，每日勤勉学习，助人为乐，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陈书同使劲儿搜刮自己的脑壳，把幼儿园、小学时候经常被老师拿来念叨的东西一股脑的秃噜出来。 他这是在故意气他。 苍松真人也真的生了气，只是表面不敢显露，只忍着最后一口气、强撑着身子接受了训诫。 待陈书同说完，他这才逃出生天，一路回转天庭。 …… 在他飞远后，陈书同暗暗掐算一番，确认这货的确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必会再生事端后，才笑呵呵的回到地上。 神女和小蚕姐妹不知该如何反应，只好跪在地上等候发落。 陈书同看着散落四周的餐盘，于狼藉中找到了小蚕的身躯残部。 他施法引在一起，冲姐妹两人道： “小蚕，你的肉身，可有想法，该如何处理？” 小蚕的魂魄叹了口气，虽然已经死了，可她也不想让自己的身体就那么没了……可问题是，身体已经被祸害成这般惨状，若留下来，被家人知道，还不知道家人会痛苦成什么样子。 第68章 神和人 “仙人，请您帮我烧了吧，我怕家人知道后会伤心。” 陈书同点点头，也不废话，催动神火将之焚成了灰烬。 不过，他倒也没将这些灰烬散出去，而是拘在掌中。 “你是苍松真人亲选的神女，现在苍松真人死了，你可想好该如何处理此地？” 神女抬起头，有些茫然，不过很快就想通了关节： “先，仙人……这里的事，不能公开，大家都已经习惯了有神仙坐镇的生活，突然告诉他们神仙死了，恐怕镇子会乱。” 不同的人站在不同的角度，都会有不同的想法。 因为神仙坐镇，所以坐神亭中的人行事上都颇有顾忌，为恶者不敢过分，贫苦的人也敢仗着神在叫骂上几句。 若是真的告诉所有人，神仙已经死了、没了，坐神亭日后与其他地方并无区别，那坏人恐怕会再无顾忌！ 可话说回来，神仙在这里本身也没行过教化之事，善恶是非，本身也只凭着百姓最基本的是非观去评判。 在这个过程中，神女作为神仙亲选的使者，恐怕发挥着不小的作用。 不公开神仙之死，那神女的特殊，便也不会消失。 陈书同笑了笑，催动法力，将手掌中托着的、小蚕尸身的灰烬，凝聚成了一颗泪滴形状的宝石。 又从旁边的引来金属，编织成一条的细链，与泪滴宝石合在一起，变成了一条充满地球风情的精美项链。 陈书同将项链给了神女： “我将你妹妹肉身化成宝石项链，你时时佩戴，勿要忘记这般痛苦，也勿要将这般痛苦施加在旁人身上。” “是，小奴记住了。” 神女恭恭敬敬的把项链戴上，又认认真真的磕了个头。 小蚕蹲在一旁，不舍的摸了摸姐姐的脸，又摸了摸那颗泪滴宝石。 好一会儿之后才站起身，转身朝楼阁外走去。 虽不知自己该去哪里，但冥冥中有一股气息正在远处吸引着她。在她粗浅的认知中，或许那是来自幽冥地府的气息，正在引她离开阳间。 陈书同想了想，抬手在小蚕的魂体上种下了一道魂印，之后也不急着管她，先在这苍松真人的道场中转悠了一圈。 虽然是从天庭私逃下界，并未携带多少天材地宝，可这些年月间，苍松真人也在这片山林中搜刮了不少好东西。 一些合用的，陈书同收了起来，于仙人无用、但对凡人颇有益处的东西，则留给了神女。 至于苍松真人点化的妖怪，经询问神女得知，那蛇妖是唯一一个跟随他左右的。 当收缴完战利品，神女也从此前的堂皇中恢复了平静，她冲陈书同施礼： “仙人，能否请您将那个神的尸体，塑成石像？” 她指着苍松真人扔在地上的尸体，眸子中闪烁着机敏。 陈书同明白他的意思，也没拒绝，但也没完全随了她的心愿。 他施展法术，将苍松真人的脏腑尽去，塞入外形合适的玉石撑着身子，又去了尸身水分，将之变成盘坐状态的干尸。 摆在阁楼顶层，好似圆寂的高僧。 “你家有脂粉，你也懂妆画，与他面目整理一番便可。维持个十几年，没甚问题。” 神女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破了，低头躬身： “是，小奴明白仙人的意思。” “我猜你应该明白，但该说的还是要说出来。”陈书同顿了顿，转身来到楼阁外的连亭中，指着山下镇子： “神仙吃人，所以我来斩了神仙；若你也吃人，到时自然也有人斩你。” “是。”神女沉声应下。 陈书同离开了神山，于高空云中，展开了一张锦缎，上面写着许多名字。 这是苍松真人卧房中找到的一份名单，上面记载的都是他早就选中的、可做菜肴的百姓。 还分门别类，又特地标注了适合的烹饪手法。 神女本身也在其中，特地写明该在她年轻时烹饪，才不浪费那双宝石般的眼睛。 “天仙……呵，死不足惜！” 神火闪灭，锦缎化为飞灰。 …… 神识笼罩之下，小蚕的魂魄已经离开了坐神亭，正在山林阴影之间懵懂穿行。 陈书同飞身来到了近处，安静的看着、跟着。 他对世间鬼魂之事并不太了解，所以也很想知道一个凡人在死后，究竟会经历些什么。 在五庄观中时，虽然师父、师兄、师姐们也偶尔会说起一些幽冥界的事情，可都是以仙人身份在讨论，对那凡人死后的事情了解，并不清晰。 那么，凡人、凡物死后，都会变成鬼魂吗？ 并不。 实际上，凡俗生命的魂魄是很脆弱的， 不经养精、炼气、存神的修炼，往往在肉身死后，灵魂也会随之一起湮灭归于虚无。 不过，这西游世界毕竟是一个拥有超自然力量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中，修行法门虽然极难外传，可修行的基础——养精、炼气、存神三部分，却“很容易”短暂的出现在凡人俗世的生活中。 所谓养精，就是不放纵、不淫欲，节制、节育，养生。在有意的控制下，自然会精力旺盛、欲望充足。只要能够剔除欲望、精不妄泄，满不思淫，自然就完成了修炼的第一步。 凡人不懂诀窍，但上了年纪后自然少了欲望，若能稍微拥有一点养生的念头，便能在一定程度上走向“养精”。 穷苦人辛勤劳作，没心思多想，也没资本休憩。一生劳苦早衰，精气亏空，寿命难长。死后，自然极难有完整的魂魄留存。 就算机缘巧合之下魂魄存留，成了鬼魂，可也难说能在世间留存多久。若阴司鬼差赶得上，带下地府也就罢了，若是赶不上，还是只落得魂飞魄散的结局。 富贵人家都有条件，只要不纵欲，便自然养精。 若能有意控制气性，平心静气、不妄动肝火，也就达成了初步的“炼气”基础。虽不能更进一步，可也稳定了精气。 精是轮回之种，气是存神之基。 没有门路的凡人不能炼神还虚，可也强健了魂魄，让肉身亡后，魂体能存在更长的时间。 之后不管是寻找机缘，还是下幽冥等待轮回，都能成行。 …… 仙、神，并不是一个完全与外界隔绝的独立个体，从某个角度来说，仙、神是一个个强大的能量场。 凡是这个些能量场所经过的区域，都会被影响。 在这个区域中恰好身死的凡人，其魂魄、尸身也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 第69章 地窟邪阵 在这种影响之下，或者魂体被强化，能在离体后第一时间恢复清明，能有更多选择； 或者能直接超脱，成就鬼仙，就算没有修行根基，可也比普通鬼魂强大许多； 当然，也有不走运的，直接被超凡力量摧毁了魂体，就算本来有机会轮回也失了机会。 小蚕属于前者。 不管是善意还是恶意，苍松真人的确想让小蚕亲手喂食自己的客人，所以出手稳定、强大了她的魂魄。 现在的小蚕魂魄，严格来说，已经超脱凡鬼。 在苍松真人死后，小蚕又和陈书同友善交流，陈书同一个混元真仙亲自为她的尸身送葬，还亲手炼化成宝石…… 这可比那苍松真人的影响更加巨大。 若是有门路，小蚕可以轻松修成超脱鬼仙，虽入不了神山仙境，可在幽冥中也能寻得一官半职。 但陈书同并不打算帮她成就鬼仙。 似她这般经历，就算直接修炼成一只灭世大妖都一点不过分！ 可若真那样发展，这人间还不知道要遭多少灾祸。 山林宽广，小蚕在其间穿行。 一开始她还会有意回避那些从树梢枝叶的缝隙中洒落的阳光，可很快她就发现，那些阳光并不会给自己带来什么伤害。 这让她逐渐胆大了起来，于是她开始登上树梢，正面迎接头顶最后的阳光。 好在正午早过，阴盛阳衰，山林之中更是如此。 用不了多久，天就黑了，她还不至于直面烈日。 一鬼、一人，一路兜兜转转，逐渐转向了东北方向。 陈书同默默计算，此时他们的位置应该在万寿山的正北方向。 自此地向东北，应该很快就要离开宝象国地界了。 夜色降下，本还在踏林穿行的小蚕飞了起来，速度也越来越快。 小蚕很享受这样的状态，但很快她也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失控了！ 她惊呼一声，但也只是惊呼了一声。 “反正已经是鬼了，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 陈书同在远处隐匿身形、默默的跟着，他早就发现了问题。 若小蚕是被那幽冥地府吸引，她早该离开阳间了，更不可能在山林里转圈。 阴曹地府又不是公交车，也不会按照固定时间、固定站点的来回往返。 吸引她的，必然是其他东西。 …… 半空中，小蚕的速度已经赶上了普通仙人全速飞行的速度，很明显，她已经过了“被吸引” 的阶段，进入了“被拘”的阶段。 有什么东西，锁定了她的魂魄，正将她“拘”过去。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的夜空中，传来了滔滔水浪之声。 那不是小溪能有的动静。 “莫不是到了流沙河？”陈书同皱起眉头。 此时虽然距离唐僧西天取经还早，可说不定那沙和尚早已经被贬下了流沙河。 在天上是神仙，可贬下界成了妖魔，那沙和尚可没少吃人，更吃了九世取经的和尚。 “难不成，这沙和尚除了吃人，也吃魂魄？不然为何小蚕的魂魄会被拘来此地？” 正疑惑间，小蚕的方向突然改变，掉转头一头扎进了大地。 陈书同连忙跟上，遁入大地，顺着魂印方向一路追寻。 片刻之后，陈书同来到了一个地窟。 这地窟并不算太深，距离地面不过十丈。 地窟内的面积也不算大，从洞壁的状态来看，应该不是人力开凿，是天然成形的地下洞窟。 洞窟中有一座法阵，布阵器物都散发着浓郁的阴气。 小蚕的魂魄此时就被吸进了法阵里面，被法阵浓郁的阴气包裹、笼罩。 不过小蚕暂时还没什么危险，阴邪之气与鬼魂肢体天生亲和，并不排斥，所以小蚕还觉得很舒服。 除此之外，小蚕只觉得奇怪，她再笨也知道，自己并没有进入阴曹地府，而是来到了一个奇奇怪怪的地方。 陈书同并未急着现身，而是先谨慎的探查这座法阵。 这法阵与正常大阵区别很大。 普通的、正常法阵，布阵的东西往往是数目固定，比如三、九、十八、二十四、三十六、四十九、七十二、八十一等。 布阵取材合阴阳五行，在用法术催动，法阵就能运行起来。 只要布阵的材料不彻底消耗完，或者大阵布置不被破坏，这法阵就能持续运行。 但眼前这座邪气四溢的法阵却是不同。 这法阵的布阵材料阴邪琐碎，有繁多碎骨残骸，许多污血腥煞。非要数个数儿出来，起码上万。 不见天材地宝，也翻不出什么阵眼奇物。 倒是在这些碎骨残骸所掩盖的洞窟地面，陈书同发现了一些被有意刻画出的繁杂沟槽。 不需要研究这些刻画出来的东西各部分到底是什么作用，只凭借五庄观学来的一身本事，陈书同就能看出，哪里是能量的循环区域、哪里是能量的释放区域。 很明显，这些残骸都蕴含着巨量的阴邪怨气，而这些能量都被法阵聚集起来释放到大阵中央。 也就是被拘束的小蚕身上。 “这是一座炼制邪魔的法阵！但法阵的能量仙路杂乱，无用、冗余的部份过多，布阵者明显没经过系统学习，只自己摸索出来的！” 咻的一下，陈书同显出身形来，不再隐匿。 小蚕看到，立刻喊了起来： “仙人救我，仙人救我！这地方不对劲！” 救人很简单，陈书同捏了个法诀，将种在小蚕魂魄中的魂印激发、转化。 有形的魂印膨胀开来，由内到外给小蚕的魂魄过了一遍，于是那些钻进小蚕魂魄体内的阴邪之气全部都被排挤了出来。 之后，这魂印又回缩、伪装成了一个能代替小蚕吸收阴邪之气的傀儡魂魄。 将小蚕拘出阵来，陈书同叮嘱： “你在半空中待着，不要乱动，我先看看这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小蚕使劲儿点头，然后缩在半空，抱着膝盖，把下巴藏在了双腿中。 她虽然没修炼过，可刚才的经历却让她明显感觉到了自己魂体的变化。 前后一对比，就知道这地方给自己灌注的东西不是好玩意儿！ 陈书同施法，将那些碎骨残骸都托离地面，但又保留了几个关键的位置没有彻底分离。 他摸出一块原色丝绸，运法力将地上的刻画烙印上去，又标注了一些特殊位置后，这才算结束了这一番探究。 收好丝绸，陈书同将那些碎骨残骸归位，后转化法力，帮助这些残骸上的阴邪气息加快向大阵中央灌注的速度。 那傀儡假魂开始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变化。 第70章 幽冥阴司 本来只是个普通的人形假魂，可随着阴邪气息灌注，假魂的魂体开始扭曲起来，分化出了许多难以形容的肢体。 这些肢体就像是原始森林里的藤蔓植物，扭曲乖张，又努力生长、拼命扎根。 上面夺阳光，下面抢养分。 于是开始吸引、抓取四周的碎骨残骸。 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之后，这傀儡假魂就已经被骨头覆盖许多位置…… 不需要继续了，陈书同已经看懂，这地方是制造尸魔的所在。 “难道是三师镇不是那只灰狼做的？不对，根据那位死者明书道长的遗言，他在濒死时肉身就开始变化了……可这地方不用肉身，是灌注魂体……” 思考许久后，陈书同做出了一个不太严谨、但颇有可能的结论： 这塑造尸魔的洞窟，应该不是三师镇的狼妖布置！但那狼妖一定来过这里，从这里悟到了一点炼化尸魔的邪法！ 陈书同念念叨叨的分析并未避开小蚕，因此小蚕也在半空中听了个七七八八。 不过她并不知道灰狼与苍松真人的关系，若是知道，说不定就要问上一句“这里是不是苍松真人布置的？” 陈书同释放神火，将所有骸骨血肉都烧成了灰烬。 他特意多烧了一会儿，将洞窟地面也烧融，毁了那些刻画的阵图。 小蚕看的忍不住惊呼。 凡人能理解金属被烧软、烧融，可难以理解石头被烧化。 陈书同笑了笑： “我送你去阴曹地府吧，若要让你自己去，说不定又会被什么邪魔歪道抓了去。” 小蚕点了点头，她也不想变成什么妖魔。 …… 自阳间下地府的路不是一条物理意义上的路，是从一个空间结构进入另外一个空间结构。 若没去过，就算是仙人也得抓瞎。 但申元集时，陈书同跟着九师兄下去过，便也算熟悉了方法。 论归属，此法应当属于“阴字门”中的法，归类在出魂入阴、问米招魂之中。 镇元子没亲自教授这个法，因为在镇元子看来，仙人若想去地府，直接叫出土地神来带自己下去就好。 偏偏陈书同并不想叫土地来。 “随我来吧。” 陈书同将小蚕的魂魄拘在自己身边，施法遁入幽冥界中。 …… 幽冥界中无日月， 灰雾蒙蒙阴气胧胧。 一朝身死入其中， 不见天明与日升。 阴曹司内寡人情， 生前善恶身后德行。 早晚踏过金银桥， 莫上奈何苦狰狞。 幽冥界是一个巨大、宽广的空间，有荒芜的大地山川，也有破败的断壁残垣。不过上下左右都被雾气笼罩，看不到远处如何。 陈书同可以开眼，也可以施法强化自己的视力。 但这都没必要，因为自踏入幽冥之后，小蚕就始终被一个方向吸引着。 在这阴曹中倒也不必担心会有什么邪魔法阵，那些鬼差阴君可不是好招惹的。 能吸引小蚕的，自然只有地府。 陈书同来过幽冥，但没去过地府。 不过倒也学习过，知道这幽冥界与人间界不同，并没有分出四大部洲来。 幽冥界虽然地域广大，可只有一界一城。 那地府被乌砖高墙围住四方，在对应四大部洲的四个方向上，分别有四座高大漆黑的城门。 那东胜神洲对应地府东门，高大的城墙上有块铁牌，上面写着“幽冥界”三个大字，这四个字，是灰白颜色； 南赡部洲对应着地府南门，城门上的铁牌，写的是“幽冥地府鬼门关”七个金色大字； 西牛贺洲对应着地府西门，这里也有城墙城门，城门上写着的是“幽冥阴司”四个字，这字也是金色。 西牛贺洲情况特殊，不似常理。 “小蚕，这里就是阴曹地府、幽冥界了，人死之后，魂魄都会进入此地。” 小蚕转头看了看四周，叹了口气，抬手指向浓雾深处的某个方向： “那边就是我要去的地方吗？” “你是鬼，对地府该有感应。按照你的感受走就行。我只是好奇，为何不见地府鬼差来拿你。” “许是因为小蚕是被仙人送来的吧？” 小蚕只是随口搭音，也不觉得自己真的能解释这个问题。 一鬼在前，一人在后。 两个身影在浓雾中飘飘忽忽，行了许久，终于看到了那座高大的乌黑城关，城门上“幽冥阴司”四个金字就像是夜晚的路灯一般亮堂，只可惜阴雾弥漫，亮而不清。 高大的城门下，铁门大开，正有一队鬼魂在地府鬼差的押解下，慢悠悠的往城中走。 城门两侧，也有一队鬼差分立，想来就如那人间城门、兵丁并无两样。 在陈书同、小蚕看到地府城门的时候，城门外守门的鬼差也发现了他们。 两个衣着不同其他的鬼差快步跑来，闪烁之间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前方地府阴司，二位是从何处来，是有何事？” 两个鬼差又不傻，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一位真仙领着一个鬼魂，其中必有隐情，怎么可能不客气。 伸手不打笑脸人，陈书同笑呵呵拱手： “见过两位鬼差，贫道乃是西牛贺洲万寿山、五庄观的道士，路过一村镇，解了一桩灾祸，此女乃是祸事中的苦主，因无鬼差拘拿，贫道索幸送她一程。” “原来如此！”两位鬼差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告罪先退，去地府城中禀报，留下一人接待： “想来此事不简单，我观此女魂魄康健，应是得了机缘，按理说此等亡魂，那生死簿上当有记载才对，既有记载，便应有差拘拿。 ……细细想来，此间之事必不寻常！” 这位阴差不仅好说话，还主动说出了这件事里面的关窍。 这阴间关窍，可不是阳间仙、人能随意想透的。 所谓魂魄康健，生死簿上则应该有记载……这话也侧面印证了陈书同所学，不是所有人死后都能有鬼魂，也不是所有鬼魂都能有资格被鬼差带到地府…… “敢问这位鬼差大哥贵上下！” 不管眼前这位是有意讨好自己，还是真的刚正不阿，都值得交好一番。 “不敢不敢，小鬼赵良，可当不得道长一个贵字。” 赵良这个名字让陈书同心中一动。 “赵兄可是这西牛贺洲的人？” “道长误会，我是南赡部洲的鬼，本也不在这边当差，是被委派来的。” 幽冥界中虽然只有一个地府，可地府实在巨大，不仅分出了十座阴君宫殿分管不同事务，更有许多区域划分。 东南西北四个区域不仅对应了四大部洲，也更分别规划出四区将帅分管。这南赡部洲的鬼差被派到了西牛贺洲办公，多多少少有点异地侦办的意思。 第71章 解化冤业 不过，既然是南赡部洲的人，陈书同想到了一个名人： “赵兄，我知一人与你同名，他曾有言，千人之诺诺不如一士之谔谔……” 鬼差赵良愣在了原地，陈书同以为是自己这句话说中了，眼前就是那个曾劝谏商鞅的古人。 可没想到，他呆愣之后是苦笑： “我在世时，确有这般想法，但从未说出口过，只是将其当做良行事之准则，可仕途中亦受累于此，那时我便改了。 只是后来偶发善心救了一家老小，这才在死后被选中做了鬼差，免受轮回之苦。想来道长所说之人，强我许多。” 终究不是地球，不是历史，只是一朵相似的花。 陈书同飞快调整好心情，将对话内容扯回了眼下的正题上来： “赵兄谦虚了。说起来，刚才那位鬼差大哥是去哪里禀报了？” “自然是我等的上司，乃是这地府西门统帅，不过这位姑娘的事也不算大事，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鬼差赵良说的没错，小蚕就算真的没上生死簿也不是什么大事，真正的大事是一位阳间仙人亲自来了阴曹，这才是真正的大事。 陈书同不知： “既如此，不知我能否送小蚕进地府游走一番，这孩子经历颇为特殊，我也想知道她最后会被如何安排，没别的，只是单纯好奇，绝对不会打搅诸位阴君办案。” 鬼差赵良为难了，他苦笑抱拳： “此事却是为难了，道长是阳间真仙，地府必不肯让您入内。” 陈书同皱眉，这是瞧不起人？ “道长莫要多想，这地府之中，除去十八层地狱，其余地方也都有鬼魂居住，它们或是等待转世，或是久住幽冥，受不得真仙之气。 若要让您走进地府，都不需您做什么，只是经过，您身上的仙气儿就能瞬间解化冤业，升入轮回。” 陈书同不信： “赵兄，如此说法，是不是夸张了？” “不夸张不夸张，可一点都不夸张，这也是为何我老远迎接，可不敢让您近了那些才被拘拿回来的鬼魂。” 鬼差赵良一边说一边不住的抱歉。 陈书同看了看身边的小蚕： “照这般说法，那这小蚕岂不是也能直接转世托生了？” “确实如此，她的魂魄跟在您身边，哪还有什么冤业可言。良虽一介鬼差，可这双眼睛还算好用。” 小蚕倒是挺高兴，这算是被官方认证了，知道自己肯定不会去地狱受罪了。 可接下来也开始疑惑，那到底是因为自己跟着“先生”才得到这个好处，还是因为被苍松真人吃了……不对，小蚕并未被吃！ 苍松真人还未来得及吃，就被“先生”打死了！ 小蚕开始迷糊了，根本想不明白这算怎么回事。 陈书同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说起来，我有一问，这小蚕活着时……” 话没说完，远处的地府城门中，一只似虎非虎、似狮非狮的独角灵兽驮着个小男孩溜溜达达的走了出来。 两旁的鬼差见了，连忙见礼，又打骂排队进城的鬼魂，赶着它们跪地磕头。 在那灵兽后面，刚才跑回去禀报的鬼差小跑着追了上来。 鬼差赵良见了，一脸惊讶： “怎么把这位老爷招来了？” 小蚕在旁边好奇观望，她不认识那灵兽，更没见过，只是觉得新奇。 陈书同也不认识，可他的不认识是“不熟”，却是见过它图形影画。 虎头、狗耳、狮子尾巴、麒麟脚，苍背龙身一独角，乃是地藏身边一瑞兽，天下唯一名谛听。 可相较于谛听，最让陈书同震惊的却是它背上驮着的小孩。 竟然是陈书同在白虎岭遇到的小风！ 小风被发疯的白虎杀死，灵魂差点化了恶鬼，是陈书同现学现用的解鬼法救了他，可也因混元气入体导致他的鬼魂直接进化成了鬼仙之体。 带回山后，又是镇元子亲自唤来土地送入幽冥。 “咦！仙人哥哥！” 小风远远的认出了陈书同，立刻从谛听身上跳起，风也似的扑在了陈书同的怀中。 陈书同笑呵呵的抱住他，一边说话一边思考。 他想了两件事。 第一，对小风来说，他们分别不过十几年，但对陈书同来说，这个时间却是几百年。 毕竟他在申元集中度过了太多时间，虽然内外时间流速不同，可对里面的人来说，却是实打实的过了那么久。 第二，陈书同想的是小风是否知道自己的真名实姓，是不是会影响师父镇元子的安排。 镇元子先让他改变了真身容貌，陈书同将之改成了自己地球上的模样；镇元子又让他给自己重新塑造一个新的人壳，要与真身模样相同； 这一番操作事关陈书同最大的秘密，也是镇元子深远计划中的一环。若是被外人知道了陈书同的真实姓名，那这一系列计划就有了漏洞。 不过从小风的反应来看，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仙人哥哥的名字叫陈书同，也没听旁人称呼过“书同”，所以部份是安全的。 而小风远远的一眼就认出了陈书同，直接喊出了“仙人哥哥”，那就说明这具新的人壳在长相上也是过关的。 至于小风知道陈书同的师门出身，知道清风明月喊他师弟，这倒不是问题。 “小风，许久没见，你在地府中过的如何？可有人欺负你？” “仙人哥哥！我在这可好啦，谁都不欺负我！”小风在陈书同的怀中晃着脑袋笑嘻嘻的说道。 “哦，那你可有欺负别人？” 小风这下纠结了： “我记着仙人哥哥的话呢，我没欺负别人……可是好像很多人都不敢跟我玩，我找他们玩他们就跪下磕头……” 一人一鬼改不过口癖，张口闭口都是人。 正好后面谛听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被他们的对话弄的翻了个白眼： “都是阴灵之鬼，哪有什么人。” 小风跳下地面，小大人似得给陈书同介绍： “仙人哥哥，它是谛听，是可厉害的一只神兽！就属它最愿意陪我玩啦！” 小风不知深浅，可陈书同哪能乱来。 连忙施礼： “贫道尘书，师承万寿山五庄观，见过前辈。” 谛听虽然只是一只兽，可它不是一只普通的兽，是立过功的兽，是封过…… 叫一声前辈并不过分。 第72章 谛听为难 “小道友客气了。”谛听的声音不是想象中的那般粗犷，属于低音区中很柔和的那种，颇为助眠。 “是菩萨算出有小风的贵人来此，这才让吾陪同小风出来找寻，今日能再见小道友也是小风福缘不浅。” 谛听这话也没什么问题，只是没有放下架子。 陈书同也不在意这点小问题，他笑呵呵的应声： “小风能被地藏王看中，那才是福缘不浅。日后，还要地藏王与前辈多多费心了……小风，你也要听话，可不要给人家捣乱。” 小风听不出话里话外那般多的意思，只嘻嘻哈哈的答应： “仙人哥哥放心吧，小风可听话了！” 又聊了几句，谛听看向了小蚕，见她魂魄康健、隐隐有仙气儿升腾，便知道这就是鬼差禀报的那位特殊鬼魂了。 “小道友来冥司，可是因为这位姑娘？” 见闲聊结束，陈书同也收起了闲情： “不错，她叫小蚕，是西牛贺洲宝象国中一处名为坐神亭的镇店中人，那坐神亭中有一位名为苍松真人的天仙常驻，时常吃人，小蚕便是被他选中的一道主菜……” 陈书同也没隐瞒，更没美化，虽然详细描述起来有些少儿不宜，可眼前的唯一少儿自己也是个鬼，还是鬼仙，自然没什么好在意的。 说到后面，陈书同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那苍松真人所说之补偿，地府中可是认得？” 谛听叹了口气： “此事关节的确特殊，但吾还是要纠正一下，不管是神仙还是妖魔，吃人就是吃人，并无半点消业免灾之能。 该下地狱还是会下地狱，该受罚也会受罚，就算是神仙自己也躲不了、避不开。只不过，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至于这位小蚕姑娘，她并不会因为是被那天仙杀害就得什么补偿，倒是会因为小道友的所作所为得了不小的机缘。” 听到这，小蚕总算确认自己是被忽悠了。不过因为陈书同一路照顾，倒也没生出多少怨气来。 谛听看着陈书同，虽然没有施法读心，但也看透了陈书同的想法，便继续道： “我观此女还有阳间的运道，不便留在地府，赵良，你们带我信物，送她直走金桥，转世去吧！” 说完，一枚白玉印信飞出，落在了赵良掌中。 两位鬼差领命，告别陈书同。 在走之前，小蚕跪在地上，认认真真的给陈书同磕了几个头，算是表达了自己的感谢之情。 谛听又看了看小风： “小风你也去看看吧，回来时将我的印信也带回来。” “哦，好！” 小风很高兴，与两位鬼差，领着小蚕进了地府，一路上小风像是一个导游，开开心心的给小蚕介绍地府中的各种故事。 眼见他们走远，谛听看着陈书同，笑道： “临来时，菩萨曾言，此行所见之人，会有几个问题询问，那些问题会让吾为难，但不必隐瞒，如实告知便可。” 陈书同有些惊讶，刚要说话，谛听又道： “可你此前所问，吾并不为难，想来是还有其他问题，小道友，尽可开口。” 神仙都能掐会算，可随时随地的掐算推演，还是挺容易让人脊背发凉的。 “不愧是地藏王，果然厉害。” 不咸不淡的夸了一句后，陈书同说出了自己见到谛听后才在心中浮现的问题： “贫道确有两个问题想问，其一，是那坐神亭中自称苍松真人的天仙，其真实身份，到底是谁。” 谛听轻轻的卧伏在地，似乎是在施展自己的天赋本领，可也不见什么法力波动，看不到什么施法过程。 “他没骗你，的确是天上来的。应是那二十八星宿中，西方七宿中娄金狗的麾下天兵。” 二十八宿在地球的诸多领域、传说、神话中都有出现，彼此信息交杂，若不认真分辨，很容易弄出错来。 但在这里，娄金狗就是一位天将，他手下自然有许多天兵追随。 谛听并没有说出苍松真人的真实姓名，只说了他的出身来历，但对陈书同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苍松真人不管是叫小明还是小红，都不影响什么，陈书同在意的只是他所归属的那个团体。 谢过谛听之后，陈书同又拿出了自己的第二个问题： “这第二个问题，是我此前隐瞒下的部份，那小蚕鬼魂曾在山林中被一洞窟吸引，那洞窟在宝象国东北方向，靠近流沙河，内有炼制尸魔骨魔的法阵…… 我想知道，那法阵，是谁布下的。” 谛听失笑： “原来会让吾为难的问题在这儿！” 说是为难，可也看不到谛听有多纠结，它只是稍微“探听”一番就找到了路子。 “可惜吾也无法探得那人身份，这颇为奇怪。” “连前辈也不知那人身份？” 谛听苦笑： “不，吾只是不知他名姓，但探出了他的来历。” “怎么说？”陈书同好奇。 “那人来去所施之法，乃是我佛门之法。那人，是一位揭谛僧。” 揭谛的本意是一种佛法修行的阶段，这个阶段的内容是“去经历、去体验”。 但在这个世界中，揭谛是一个身份职称，他们是要亲自参与许多具体工作的修行者。 在西游世界的佛教体系中，揭谛的地位在罗汉之下，圣僧之上，本身定位是护法神。 也就是说，这是灵山体系中的正规神仙，可不是未入道的凡间信徒。 难怪谛听会说为难。 “多谢前辈告知。” “可惜可惜，不成想，我灵山教众竟也会有此恶行。算了算了，吾只在地府追随菩萨，其他事由本就与我无关。” 叹息后，谛听起身离去，也没有再跟陈书同多说什么。 陈书同倒也理解它的感受，好好一个护法神，又不是什么小山小院没前途的小和尚，搞这些事情不嫌脏手吗？ 捏法诀，陈书同离开地府，重新回到了人间。 还是那处地窟附近，但时间已是深夜凌晨，流沙河的浪花滔滔在夜色中传出去老远。 陈书同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退走，不去流沙河找寻什么沙和尚。 …… 坐神亭，神山上，神女已经将被战斗波及到的连亭、楼阁修复，都不是什么大损伤，简单处理一下就能避过凡人耳目。 那苍松真人的肉身，已经换了一身新的、更加华丽的法袍，干瘪的皮肤也被脂粉涂的红润饱满，鲜活神圣。 神女按照自己的理解，将楼阁内外都布置成了最适合百姓烧香、跪拜、供奉、祈祷的样子。可她并不打算任由百姓们上山烧香。 再好的伪装也是伪装，万一被人看穿了，到时候还说不定会生出多大的乱子来。 可该如何阻挡人们上山呢？ 神女坐在连亭外，拄着下巴发愁。 第73章 盘查审问 陈书同回到了坐神亭的神山上，但他并未现身，只是在苍松真人的真身塑像上留下了一颗自己路上随手炼制成宝物的玉片。 这宝物的功能很简单，只有两个。 一是玉片无法离开苍松真人的塑像超过一丈距离，一旦超过这个距离就会自己飞回去。 二是只有神仙能够消除玉片上的特殊效果，但同时，神仙也能通过玉片直接联系到陈书同。 这玉片的炼制手法很简单，产生效果的法阵更是普通。 但在这玉片上，还藏着一句话，这话是给苍松真人或他的朋友们的： “捏碎玉片，便能见我，可敢？” 不是所有神仙都死要面子，但这位苍松真人偏偏是个要面子的，那他的朋友也必然差不多。 这可是上好的“折腾大动静”的机会，陈书同怎能就此放过！ …… 安排好坐神亭，陈书同飘身离开，直奔自己曾小住过几日的揽贤乡。 揽贤乡是个好地方，也是个繁华的大地方。 按照此时的行政区划，十里一亭、十亭一乡，这乡就可以和地球的县级区划等同。 不过这可不是深山老林，依山傍水，大片的平原可供耕种。 村子都很热闹，彼此之间相距也只是一条河、一道坎儿，出了村走上几步就能到隔壁村。 人丁兴旺、六畜平安，不见妖怪魔物，更没有仙、神影响，乡里有自己的安保力量，虽然人数不多，可也时常操练。 这地方的最高管理者称为“乡老”，有三人，分管民生、治安、商贸。每一个人都一大堆门生，他们的家族也是最富贵的。 虽然难免阶级倾轧，但彼此都是人，谁也没有三头六臂，真逼急了一刀也就丢了命，所以多少还是有些顾忌。 说来说去，在这遍地吃人的妖魔世界中，也算得上是一方乐土了。 最近经历的事情太过毁三观，陈书同身为地球来客，急需一个安稳、平凡的人治区域恢复调整一番。 上次来的时候，陈书同因为刚从山林里钻出来，看起来像是个路上讨生活的行商，风尘仆仆。 可这次不一样。 陈书同此时穿着的是坐神亭、仙来香的神女、小蚕姐妹给自己准备的干净衣物，虽然不是富贵衣装，可也是一眼不凡的人物。 也是那位苍松真人太过没用，一番搏命生死战竟然连陈书同这身衣服都没弄破。 溜溜达达，慢慢悠悠。 陈书同一边看风景一边闲庭信步的穿过了许多村落，来到了揽贤乡高大、华丽的乡牌楼前。 在没有城墙的地方，这牌楼就相当于城门，是进出的大路。 这种地方往往也是乡镇人流量最大的地方之一。 不过，今天这揽贤乡的正门牌楼下，却多了许多热闹。 本该是自由出入的大路，两旁边却多了许多背着刀剑长枪的兵丁，每一个外出的百姓都被严格搜身。 陈书同远远的看着，这些兵丁在搜身的时候时不时就会摸出些零碎果、肉塞进嘴里，偶尔有老财经过就摸点钱财，姑娘媳妇儿过就占占便宜。 虽然少不了咒骂争吵，但到底也没出什么大乱子。 对进去的人，虽然不搜身了，但盘查却也仔细。 “这是在搜捕什么犯人？难道宝象国有江洋大盗了？” 毕竟是宝象国地界，能引起这么大声势的搜捕活动，陈书同只能往宝象国上面想。 牌楼下，几个兵丁吃完了从出城百姓身上搜刮来的小食，桌上的酒也喝得见了底，又没有小姑娘来给自己占便宜，于是他们的目光就落在了正在不远处看热闹的外乡人身上。 “喂！那位朋友，你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可是在计划什么阴谋！” 领头的一声招呼，跟班儿的立刻就涌了上来。 “谁谁谁！” “哪儿呢哪儿呢！” “那小子，就那个！” 兵丁们呜呜喳喳、刀剑出鞘，好似真的抓到了坏人一样。 “你是哪儿来的外乡人！” “别乱动啊，刀剑无眼，伤了你可怪不得我们！” “快说，你是哪儿来的，来我们揽贤乡是不是想要偷盗作乱！” 正排队进出的百姓一看有热闹了，立刻加快了步伐，你推我、我推你的加快进出，也不知是害怕争斗误伤了自己，还是想趁兵丁不注意免了搜查盘问。 那位领头的被百姓们的反应气得不轻，可人都已经跑了，再想追上去重新盘查多费力气！ 不如把怒火都撒在那个外乡人的身上！ 于是，他恶狠狠的一掌拍在桌子上，骂骂咧咧的来到了陈书同面前。 “说你呢！聋了吗！为何不回话！” 大哥开口了，小弟们便都闭了嘴，但一个个的眼神都好像在骂娘一般凶悍。 若是个普通人，还真遭不住这一番吓唬。 可惜，陈书同是个仙人，更是久经互联网诸多对抗理论熏陶的人。 虽然是纸上谈兵居多，可奈何他成仙得道、金身不坏，就像买了个满级账号去第一次单刷初级副本一样。 新鲜劲儿是有，可根本不可能害怕。 “呵呵，你们都在说话，也都在问话，若不分出个先后来，我也不知该回答谁的问题。” 陈书同背着手，眼睛丝毫不回避众人的逼视。 小弟们都觉得有道理，便不敢再抢老大风头。 领头的兵丁笑出声来： “原来是个吃过见过的主儿，好，好！说不得你真是我们要抓的人！说说吧朋友，你是从哪里来的！” 陈书同打量此人，身高不出挑，肌肉也不发达，气虚力弱，并不是个久经训练的人，那就一定是靠着关系坐到这个位置上的。 虽然官儿不大、权利不多，但是个“现管”，若不依靠仙人法术，想拿住此人就要耗费些钱财。 “我从坐神亭来。” “来我们揽贤乡要做什么！” “自然是为了游玩。” “游玩？！” 领头这人突然激动起来： “看你穿衣打扮也是个有钱人家，出来游玩连个奴仆都不带！我看你游玩是假，作案是真！” 旁边的小弟们一听也都兴奋起来，他们在这折腾了好多天，每天回去都会被顶头上司一顿臭骂，早就不爽了。 此刻有了结束这糟糕日子的机会，立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激动。 “老实点啊，别乱动，我们人多！” “一看就是个江洋大盗！他这身好衣服也定是偷抢来的！” “老实交代，别逼我们动手！” “干脆绑回去严刑拷问！不信他不招！” “对对对，绑起来绑起来！” 第74章 丢了宝物 陈书同被这群人的反应逗笑了，他扫视众人，明明没运用什么法术，可他那淡然的眼神却让每一个人都不敢真的动手。 领头的见自己的手下竟然被人家一个眼神看的不敢乱动，立刻羞臊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啐了一口，抬手怒指陈书同： “艹！你……” “你说我是恶人作案，可我为何没有同伴？难道这揽贤乡，似尔等这些兵丁都是痴傻蠢笨的东西，只凭一个人就能来去自如、肆无忌惮、胡作非为？” 陈书同的声音不大，可终归是个神仙，一开口，声音就死命往他们耳朵里钻，不管四周多吵闹都听的真真切切。 这也让领头兵丁的叫骂被硬生生打断。 可惜凡人百姓意识不到这番表现有多特殊，只当是他说话时机凑巧。 “你在说什么怪话！老子听不懂！绑起来绑起来！带回去严刑拷打！” 陈书同没想到，最终激怒对方的竟然是自己随口说出来的几个成语。 也是，这个年代，这些成语出现没出现都不一定！就算出现了，这些不学无术的家伙又哪里能学过！ 老大发话，小弟们立刻动了起来： “你别动，别动啊！敢乱动就刀砍斧剁要了你的命！” “别动！别动，听到没有你别动！” “敢乱动砍死你啊！” “把手伸出来！” “你别乱动！动一下就砍死你啊！” “把手伸出来！！” “别动！别动，听到没有你别动！” “他娘的老子让你把手伸出来！！！” “你他娘的别动，别动啊！再动老子们真砍你了啊！！！” 一群人呼呼喝喝，唯一一个拎着绳索的人根本找不到机会捆人。 因为他每一次让陈书同“伸出手来”，都会有旁边人凶巴巴的喊“不要乱动”，就好像是专门跟他为难一样。 陈书同被这一幕闹剧弄的笑出了声： “行了，行了，别折腾了，你们都不敢捆我，就别装样子了。” 小弟们面面相觑，领头的那人一看更加生气，正要叫骂，陈书同突然从怀中摸出了一锭马蹄金。 虽然是仙人，可在凡间行走，怎么能不准备钱财。 更何况，那苍松真人收集的东西可不少，放在天上算不得多少多贵，可在凡间那就是惹眼的宝藏！ 当然，现在这个时代，货币往往是铜质合金，黄金虽然不是流通货币，可任谁都知道这玩意儿的珍贵。 就算不能当钱花，也是顶级的富贵之物！ 兵丁们都被晃了眼，那领头的更是被惊的连忙伸手拦住了手下们。 他虽然没什么真才实学，可家里好歹有点路子、关系，脑子里装了不少弯弯绕。 此刻他心里想的，便穷尽了自己的家传： 能拿出这等好物…… 要么是富贵人家、大有来头，比如是从宝象国都城来的！ 要么，就是图谋甚大，大到连金子都比不上那图谋之物的价值！ 若是后者，这事儿就算闹出上千条人命都不算过分！ 可揽贤乡满打满算，也不过几百人的兵力，哪里能是后者呢！ 绝对不能是后者！ 必须是前者！ 这外乡人，就是从宝象国都城来的富贵人家，他就是来游玩的！他必须是来游玩的！ …… 想清楚关节，领头的兵丁立刻换上了一副笑容，一边喝退手下，一边赔笑： “诶嘿嘿嘿，呵呵呵，哈哈哈……误会，误会，都是误会……是我们被鬼迷了心窍，这些日子被头顶上的甲长臭骂了许多次，被逼的头晕眼花、一脑子浆糊……嘿嘿！” 一边笑，一边伸手。 他可不敢上手拿，面对如此尊贵的客人，你直接上手拿跟抢有什么区别？ 陈书同挑起嘴角，将金锭扔在了他的手中： “怎么称呼？” “贵人客气，我叫善生。” “善生？可有姓氏？” “没有没有。” 没有姓氏，那就是底层民众，比奴隶高级的人民。 “闲来无事，陪我转转此地如何？” “哎呦！贵人开口，是小子的福分！”善生连忙答应，又冲赶忙驱散旁边的小弟： “都干活去干活去，回头再带你们吃喝！” 此刻有了钱，他自然也大方了起来。 那些小弟都是最基层的乡兵，平日里就算搜刮点油水也干不了什么。此刻虽然眼馋自己的队长有了天降财富，可既然队长说了请客，那也就没什么好纠结了的。 轰隆隆的来了，又轰隆隆的散了。 牌楼下“快进”的人们又回到了正常的播放速度，一个个被训斥着排队、搜查。 不过这一次，他们倒是没有再摸三搭四，一副秉公办事的模样。 过了牌楼，善生领着陈书同顺着街道一路走走停停，每过一个还算不错的铺面，陈书同都会询问一番，善生也乖巧介绍。 街边道旁的人哪里会不认识乡兵队长善生，见他竟如此和颜悦色，一个个就好像见了什么天大的奇事，各个交头接耳、啧啧称奇。 善生哪里不知道众人在说什么，可他只是在人们过分欺近的时候才开口驱赶一番，其余时候都只当看不到。 “善生……” “哎！哎！贵人您说！” “你们在乡门那里搜查盘问，可是最近出了什么事情？” “还真是，而且不是小事，是丢了一件宝物。” “宝物？” 陈书同停下脚步，颇为奇怪。 一个普通无妖怪的凡间村庄乡县，能有点金银财宝已属不易，又怎么会有宝物？ “对，宝物，听说还是个了不得的宝物！” “可是那三位乡老所有？” 揽贤乡不同于三师镇、坐神亭，这里有明确的管理阶级。 乡老，就是揽贤乡的最高管理者，一共三人，名头是司徒、司马、司空，分管民生、安保、贸易。 乡老算是称号，司徒、司马、司空则是官职。 他们这个官职，明面上是宝象国封赏，但实际上还掺杂了许多人情送往、无可奈何。 那司徒、司马，是本地宗族的高层，自古至今一直生活、管理此地。 唯有那个司空，在一开始，是被宝象国委派过来的，带来了新的商贸税收规则。可几代人之后，唯一的外来者司空，也成了本地宗族内的人。 没什么黑暗的刺杀谋划，只是婚丧嫁娶成了自家人。 “三位乡老手里倒也有些好东西，可谈不上宝物。是前些日子，我们这来了两位方士，宝物就是那两位方士带来的！” “方士？”陈书同惊讶了，“方仙道的方士？！” 第75章 方仙道 方仙道，是地球古代不少方士们的自称，他们的目的是成仙，方法倒是没什么新奇的，还是那点东西。 可那是地球，地球无仙，但这里是西游，这个世界是有仙的。 方仙道在这个世界上，必然是有收获、有本事的。 “方仙道是什么？是方士吗？” 善生没听过这个名字，很正常，陈书同本身也是顺嘴秃噜出来的。 “你且说说这两个方士，他们是何时来的？” 善生认真想了想： “估摸着已经来了半个多月。他们两个人不像是本地人，说话生硬，我看应该是东边来的。” 陈书同笑出了声：本地人都觉得外地人说话有口音，即便在这个世界也是一样。 “你可曾亲眼见过他们？” “见过一次，看起来也没什么奇怪的，就与寻常道士没什么两样。” “那你可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 “这就为难小的了，我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哪里有资格去知道他们的名字去。” 善生说的自然，并没有半点阴郁。 “那你知道些什么？” 虽然陈书同说话的时候语气并没有什么问题，但经常伺候“大人物”的善生还是听出了话里的不快。 他使劲儿搜刮自己的记忆，又拼了命的压榨自己的脑子，总算总结出了一些东西： “……那两个方士，一开始只是路过我们这里，听说是被一位乡老撞见，看出了他们的不凡，就邀请做客。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反正第二天开始，三位乡老就总是整天整天的聚在一起，我有个兄弟被派出去采买了好多以前从来没见过的东西……花了很多钱……” 陈书同侧目，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说出来了些有用的。 看来这乡兵小队长没白当！ “你们的乡老，平时不多聚吗？” 善生挠头： “聚是聚，可多是逢年过节的时候，别的时候见面不吵架就算好的了……而且以前他们聚，也不会让我们普通人知道，我都是听上面说了才知道……” “最近变了？” “变了！变了！他们每次聚都大张旗鼓的，好像生怕我们不知道一样！” “怎么个大张旗鼓的？” “就全家老小一起抱着大包小包，还要叫上几个小队列队行军，还让我们把多少年不用的回避牌扛出来了！” 所谓回避牌，很多古装影视剧作品中经常出现，就是一个大号木牌，有把儿，竖着举起来让人看到，上面写着肃静、回避，是为了提醒百姓不要靠近凑热闹。 可这里只是一个西牛贺洲的小地方，充其量是个县级区域，本来就没多少律法规矩，极少有机会用得上回避牌。 大多数时候，就算需要百姓回避，也是让乡兵在前开路，一路打骂驱赶。既显了身份、又发泄了情绪，一举两得。 对于善生所说的乡老们的异常举动，陈书同心中有一个基础的推测：他们如此大张旗鼓，应该是有两个目的，一个是表态，表达自己的恭敬、正式，其二是某种仪式感在作祟。 也就是说，那两个方士应该是拿出了某些好处，所以才会经常相聚……至于那大张旗鼓的仪式感，应该是那个好处过于超凡，让乡老们相信只有远超平常的程序、仪式才能表达自己的诚心。 “最近还会那样吗？” 陈书同想看热闹，当然也是想着直接探查一番，若有问题也能提早发现。 “最近不会了……那宝物丢了之后，三位乡老虽然也会时常相聚，可再没那般热闹过了。” “你们既然是在查找宝物下落，那你们可知那宝物是什么东西？” 善生犹豫了，倒不是不敢说，而是不知道说出来会不会被笑话： “……我们只知道要找的东西是个青色的丸子，跟鸟蛋般大小，其他的就不知道了。反正只要见了这般东西，不管是与不是都要扣下，再送给他们查验。” 虽然是个小队长，但善生知道的的确不多。陈书同又与他聊了段时间，很快就把他知道的所有东西都掏了个干净。 最后，陈书同让他给自己找个住处。 善生也是敞亮，直接把陈书同送到了此地规格最高的酒楼中。 虽然是酒楼，可有常住的客房，都是给外地有钱人准备的。 不过这次店家没收钱，都记在了善生的账上。 话虽如此，但那善生肯定是不会真的掏这个钱的。 陈书同知道，善生知道，那掌柜的也知道。 待善生离开后，陈书同叫来了店小二： “最近你们这揽贤乡可有什么新鲜事？” 陈书同用类似的方法又找别人打探了一番，用以验证善生所说内容的真实性。 除此之外，他并没有指望着一个店小二能够说出比乡兵队长更多的新鲜事儿来。 可令人惊讶的是，店小二说的第三个新鲜事儿，就正好打在了乡兵小队长的盲区： “……最近十来天，我们这的小乞丐们开始拉帮结伙了，以前他们只是沿街乞讨，可最近胆子大起来了，敢进店里偷东西了，被抓住教训的时候还会有同伙出来救人……” 任何地方都有困苦之人，更何况是这个世界。 所以乞丐不新鲜，拉帮结伙的小乞丐也不新鲜。 可偏偏店小二觉得新鲜。 “……那些小乞丐我们多少都认识，平日里也时常照顾……” 店小二还在说，但被陈书同打断： “又认识还照顾，为何他们还在乞讨？” “额……贵人，这倒不怪我们，实在是那些小乞丐，各个都厄运缠身，连爹妈亲戚都被克的死光死净，我们外人哪儿敢收养他们！平日见到了多给些吃食已是不错了。” 厄运缠身、命硬克亲……这种话放在地球上那是迷信，可放在这里还真不好说。 陈书同没在纠结这一点： “那他们以前就从没拉帮结伙过？” “这个真没有！”店小二说的十分认真，“以前他们自己还总是打生打死，倒不是为了抢地盘，而是都觉得别人是祸种，不乐意接近。” “这些小乞丐，都多大年纪？” “最大的不过十二三，最小的五六岁吧，偶尔也有更小的，但都活不下来。” 第76章 乱葬岗 “他们都是父母双亡？” “不止。” “那你们可有人想过办法来化解他们身上的厄运？” “想是想过，可请法师要花很多钱，没人愿意为几个小乞丐……” 店小二也觉得不忍心说不下去。 “那你可知这些小乞丐住在哪里？” “这就不知道了，我们可不敢与他们走得太近。不过他们每日正午、黄昏前都会出来讨饭，我看今日时候差不多了，若贵人想见见他们，可稍等些时间，若他们来了，小的马上来告诉贵人。” 陈书同摸出一块银饼，婴儿手掌大，扔给了小二。 银子比金子要常见许多，流通性也更强。小二自然喜笑颜开，一边不住的道谢一边退走。 陈书同的神识随着小二一起来到了楼下，本想等着那些奇怪的小乞丐，可却看到，店小二竟然把那块银饼交给了掌柜。 那是赏给他自己的，又不是给店钱！ 掌柜看到银饼时也愣住了： “这是那位贵人给的？” “对，贵人给的。” “那是给你的，你给我作甚。” 说完，掌柜的又把银饼扔给了小二。 陈书同都看懵了！ 这是什么好员工！又是什么好老板！ “掌柜，这银子我不能收。” 小二虽然只有二十岁出头，可是不缺眼力见儿，他这样做自然不是为了“好员工奖”。 掌柜五十多岁又哪里看不出来： “老夫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去做庖人，可这么多年你也不是不知道，人家不外传。” “若说没那想法自然是假，但成与不成只看天意。这银饼虽是贵人给我，可我也知道掌柜难处，那善生哪里是什么会付钱的人，不过又是白吃白喝，空费了掌柜好心……” 虽然场面话说的漂亮，但掌柜还真没说错，店小二还真就是这般想的：端盘子、招呼客人干不了一辈子，学手艺才能稳当。 但那是以前，并不是他今天把银饼拿出来的原因。 实际上，自两位方士来到揽贤乡之后，揽贤乡的有钱人在吃饭闲聊的时候，就很容易说起自己听说过的神仙传说。 又一次，店小二就听到有人说过： ——说那厄运缠身只是能吓唬吓唬升斗小民，似那腾云驾雾的神仙，动动手指就能解决！ 旁人附和，说是： ——不错不错，神仙经常扮做凡人模样在人间行走，若要辨别也十分容易，你只要看他对我等凡人惧怕的凶事丁点不怕，还饶有兴致，十有89是那神仙临凡！ ——是极是极！那神仙可厉害，不用眼看就能知晓方圆百里的大小事由，若是遇到了神仙，可千万不能在背后嚼舌头，定能被神仙听了去！ …… 平头百姓、升斗小民，平日里也没什么娱乐，能听大人物谈天说地已经十分有趣了。 这店小二也是因此听进去、记在心。 此时说起小乞丐们厄运缠身，又见善生带来的贵人很有兴趣，一下子就和记忆里的故事对上了。 所以，他决定把那一块银饼拿出来。 就是赌贵人是神仙，赌贵人不用眼睛看，就能知道四周发生的事情。 赌一手贵人见自己正直善良不贪心！ 赌一手神仙能看中自己的表现赐下一两个好处！ 就算不是神仙，一块银饼换掌柜日后的些许好脸色，好一好没准真能去庖厨学上一段时日！ 总之，这就是一箭三雕！最次，掌柜的也能在日后多照顾他。 …… 这一幕自然被陈书同看了个清楚明白： “倒是个老实孩子，可惜就算在我老家，老实成这样也很容易被人坑。” 天色渐暗，已是黄昏。 街道上的行人少了，只剩下酒楼、饭馆、妓院、戏楼还在热闹着。 就在陈书同以为今天那些小乞丐不会再出现时，两个大汗淋漓、浑身土土呛呛的小乞丐嘻嘻哈哈的从街头跑了过来。 现在虽然已经过了最冷的时间，可也只是暖和些，距离热还差得远，哪儿出那么多汗？ 他们的衣服还算完整，偶尔有几个窟窿也都被特意拿线头儿系成了疙瘩。 脚下踩着一双草鞋，草鞋缝缝里都是半干不干的泥土。 这是两个男孩，所以穿衣很不规整，敞胸露怀的，露出来的皮肤，不管是肚子胸口还是手，都抹着一层泥，也不知道没乞讨时都玩了些什么。 “签儿哥！老大不是让咱们先洗干净再去讨饭吗！” 跑在前面的年纪有个十二三岁的样子，眼角眉梢凌厉许多，但乞讨的孩子难以高大健壮，所以整体看起来不过是个阴狠的小个子。 跟在后面的也就七八岁，个头更小，身子更瘦，但跑起来却不慢。 “等洗干净天都黑了！不快点去人家都喂狗了！小竹你快点，我去东边，你去西边！” “哦！那讨到吃的再去洗吗？” “不洗不洗，拿回去吃之前再洗！” “嗷！” 大的是签儿哥，小的叫小竹。 两个人顺着街道跑来，路边偶尔有人看到他们也都立刻躲避，似乎是真的很害怕他们身上的厄运。 可这反而让陈书同疑惑起来： “店小二没说错，竟然真的拉帮结伙了，他们背后还有个老大。” 两个乞丐分开，一人讨一条街……。 说是讨一条街，但其实只是一条街上的那几个饭馆酒楼。 陈书同看的清楚，那些饭馆的老板、酒楼小二，的确对他们颇有照顾，都用破布包好了剩饭剩菜，一股脑的塞进他们怀里，然后就把人推走，不敢让他们进店。 “照顾与嫌弃，竟然真的同时出现，也是有趣！” 陈书同放开神识，扩大感知范围。 很快就发现，在远处的其他街道上，也同样有几个小乞丐正在抓紧时间讨饭。 每一个小乞丐的穿着打扮都各有不同，但又都大汗淋漓、沾满泥土，就好像讨饭之前都在泥坑打滚儿过一样。 “这却是怪事。小乞丐没手艺、不做活，难不成是把时间都用来撒尿和泥玩了？不然为何浑身泥土……那还有两个小女孩，总不能她们也撒尿和泥吧！” 不过片刻，收获满满的小乞丐们在西北角的一处荒地上碰头，不多不少正好十个人，然后一起嘻嘻哈哈的往远处走。 好奇心爆棚的陈书同自然隐身跟了过来，在半空一边飘一边看热闹。 小乞丐们走了近一个小时，终于来到了揽贤乡的郊区野外，在荒山枯树见，破棺木、烂白骨骨散落两旁，时不时有几只红眼睛的野狗、野狼在远处叫唤。 “嘶……这是个乱葬岗啊！”陈书同惊呆了。 第77章 尸骸堆肥 即便是在地球上，乱葬岗也从来不是一个适合普通人长期生活的地方。 刚才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不少野狼野狗，可那只是最显眼、最普通的危险。除了这些之外，还有看不见的死气阴气，瘴气瘟疫，一不小心就会中招。 况且，在这妖魔遍地的世界，最容易产生妖魔的地方，就是这种乱葬岗。 可以说，揽贤乡虽然现在没有妖魔 鬼怪，可这个乱葬岗就是整个揽贤乡距离妖魔鬼怪最近的地方。 下方，孩子们嘻嘻哈哈，根本不觉得这里有什么危险，反而一个个都很喜欢这里。 陈书同又跟着他们飞了一会儿，来到了乱葬岗的中心区域。 说来，这片乱葬岗面积还不小，差不多一个足球场面积，几个小孩子在那么大的乱葬岗中跑的还挺费劲。 中心区域中，有一座简陋却宽阔的木屋。木屋大概有几十平米大小，建立在一块高低差不过一尺的小高地上，四周堆垒了规整的石块，看起来还算结实。 在这块木屋高地四周，是一片外延出来二尺的次高地，绕着圈的挖出了六个灶坑，看样子挺深。 陈书同以神识探查了一下，发现这些灶坑虽然彼此不联通，但每一个都做了很长的烟道。 这些烟道钻进木屋下面，转个小圈儿后又顺着木屋内层的泥烟囱排入高空。 有点火炕的意思了。 此刻，正有几个孩子在灶坑旁生火。这几个孩子看样子生了病，精神头不太好。 他们生火用的引子，是制作粗糙、但颇为实用的火折子。 灶坑里铺好了木柴，上面是粗柴，下面是细柴，再下面是一堆干枯黄叶与草绒。 屋子外面的空地上，堆了许多尚未收拾好的木柴，旁边则是大小不同的几堆石头、沙子。 沙子不多，看起来只是挖地时碰巧找到的。 除了那堆木柴，其余的部份，陈书同都看不懂其用处。 “老大！我们回来啦！” “大姐头！我们带了好多好吃的回来啦！” “大姐头你快出来呀！” 孩子们一边嬉闹一边喊，喊了好几遍，木屋里面才传来一个让陈书同感觉熟悉的声音： “听见了听见了！喊鬼呢你们……” 一边说，里面那人一边踢里踏拉的走了出来。 陈书同一看，嘿！竟然是从坐神亭逃出来的主菜小乞丐！ “让你们洗干净再去怎么一个听的都没有！把东西放下，滚去洗干净！” 主菜小乞丐叉腰叫骂。 孩子们都不害怕，嘻嘻哈哈的放下东西，又你推我我推你的朝远处走。 陈书同人没跟去，只是放出神识跟着。 不远处有一条小河沟，水是从附近山上引下来的山泉水。 那河沟被刻意修整，河道挖深铺平，两侧河岸也用大小合适的石头堆砌平整。 小河上下游不远处，分别有两个刻意挖开的小水池，池底、四周也都用石头堆砌平整。 上面的水池里养着几条鱼，都不小，嘴角都有伤口，但伤口不大，看样子是用自制鱼钩钓上来的。 下游的小水池，正是那些脏兮兮的小乞丐们洗身子的地方。 他们也不分男女，嘻嘻哈哈的跳进去，一边打水仗一边搓洗身体，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哗啦啦的跑上岸。 衣服湿了，但也都不怕，顺手还揉了两把，然后一个个抱着自己的衣服就往回跑。 天还不够暖和，这样洗澡方式，让陈书同看着都觉得害怕。 都是小乞丐，身体都不够健康，个个营养不良，这样折腾太容易生病了！ 好在他们出水之后立刻奔跑，倒也让身体不至于失温。 等他们跑回木屋外的空地上时，灶坑里的火已经烧的很旺。 主菜小乞丐站在木屋外等着，见他们回来立刻招呼进屋，又飞快的关上木屋房门。 屋子里有一些歪七扭八的家具，小桌、小凳，一看就是孩子们自己做的，满是童话书童话故事的风格。 屋子正中间有一个泥土灶，上面架着一个陶罐，里面煮着稀到几乎看不到几颗粟米的粥水。 这个泥土灶四面开洞，火苗从四面洞口中窜出来，烘烤整个木屋。 在木屋内的四周，有六个大一点、但并不算深的坑，里面铺着细沙，下层铺着石头。 这六个坑正好对应外面的六个灶，那烟道最主要的部份就在这六个沙坑下面。 除此之外，就是那六个灶坑的六道烟囱，是用黄泥、枝条扒在木屋墙壁上的。 在主菜小乞丐的催促下，身子还湿漉漉的小乞丐们分别坐进了那六个沙坑中取暖，一边用细沙搓干身上的水，一边暖和身子。 他们的湿衣服被挂在中间的灶坑旁，刚才生火的几个孩子从角落里拿过几根选好的木棍，打出来四个晾衣架，刚好在炉火四周挂满。 挂好衣服，又等湿漉漉的小乞丐们终于暖和起来……那主菜小乞丐终于开始了下一步的工作。 她拿出来六块笸箩形状的木板，分别交给了沙坑中的孩子们。 孩子们此时也都在沙坑边上坐好，只有腿还留在沙坑中。 木板放在大家中间的沙子上，而他们讨来的食物也被平分，用类似荷叶的巨大叶子盛好放在上面加热。 “都等一会儿热了再吃！不许吃凉的知道不知道！会拉肚子！” 主菜小乞丐拎着根小细棍儿，在六个沙坑中间游走，很像是考场上的监考老师。 孩子们笑笑闹闹的说着今天的见闻，无忧无虑。 陈书同并未在木屋中久留，因为他对外面远处的更大块空地产生了兴趣。 那里明显是被开垦出来的农田，田埂都已经修出来了。 农田里没种东西，但有一道道歪歪扭扭的播种沟。 在田边歪七扭八的扔着几个自制的耕田农具，谈不上什么工艺，更说不上好用，但能用。 “那主菜说的没错，她的确会耕田，这样应该是在教孩子们种田。” 陈书同绕着农田走了一圈，看到四周裸露着许多白骨，突发奇想之下，陈书同放出神识探查农田深处。 然后，他就被农田下深埋的尸体残骸惊到了！ 其中有些的确是乱葬岗本来就堆埋在下面的，但更多的明显是被人为摆弄整齐的。 这个是在堆肥？！ 至于这些农田上的泥土，应该是从四周归拢来的。 这不是个小工程，更不是个平和的工程。 这必然是那个主菜小乞丐领着孩子们做的，可那些孩子们做这些的时候，不害怕吗？ “……踏马的，我一个神仙都怕！” 陈书同这是在替孩子们害怕。 “仔细想想，这种地方哪里来的木板盖房子的！？那分明都是棺材板！” 第78章 上了搜捕名单 陈书同差点喊出来。 棺材板也分好赖。 地球上凡是见过棺材的人都知道，棺材板很厚，一个棺材也很重。 可地球上的现代棺材放在古代，那都是妥妥的高级货！ 似那些贫苦百姓，哪里用得起那么好的棺材！能用得起好棺材的，又有几个会被扔在乱葬岗中！ 被扔进乱葬岗里的尸身，要么是草席裹着扔进来的，要么就是用质量最次的棺材送进来的。 那种棺材有个诨名，叫狗碰头。 意思是说，野狗只需要用头撞几下，就能把棺材板撞坏，也就可以钻进去吞食死人的骨肉。 这种质量的木板连棺材都不合格，做木屋自然也只是凑合，但好在有泥草土墙做根基，倒也稳当。 只是经不起大风雨。 此时，木屋中，孩子们正小心翼翼的品尝面前木板上的美食，有肉有米有菜，虽然杂在一起，可味道却格外诱人。 似这种菜，在陈书同小时候也经常吃，只不过更干净一些。 农村中，凡是有婚丧嫁娶，都会大摆宴席，那些剩菜会挑些干净的归拢在一个大缸里。 等酒席结束，大缸里的就叫“杂和（huo）菜”，其他地方也有叫折箩的。 但意思都是一样的。 杂和菜都是自家人吃，舍不得扔嘛……后来生活条件好了，杂和菜便逐渐退出餐桌。 不过逢年过节，陈书同家里还是习惯在准备菜肴的时候，每种都多做一些，然后放在一起留做杂和菜吃个风味儿。 “老大！你再给我们讲讲你遇到神仙的故事好不好！” “对啊对啊，我也想听神仙给你做护身符的故事！” “快讲快讲，老大，我不听你讲神仙的故事就吃不好！” 木屋中，小乞丐们无意中得了地球现代年轻人的好习惯，吃饭时得有喜欢的影视剧当配菜。 那主菜小乞丐也不生气，一拍大腿就站起身来，她从脖子上摘下那片正在昏暗中发光的树叶护身符，大声讲起： “那得从坐神亭的坏神仙说起，说那一天，你们的大姐大我正从一个小男孩家里往回走……” 陈书同听到了木屋里的故事，他笑了笑，飘身来到高空，掐指推算揽贤乡最近的天气。 发现并无狂风暴雨之后，陈书同这才暂时放下心来。 他也没现身，而是径直回了酒楼。 对于这些小乞丐，陈书同有心要帮一把，可暂时还没想好要怎么帮。 而且那主菜小乞丐暂时把大家照顾的还不错，所以也不急于做出决定。 …… 回到暂住的酒楼，陈书同安稳休息了几日后，这才出门行走。 一出门，就看到路边有人立刻跑去了远处。 那人明显是在等自己出门，见自己出来了，便立刻给某个人通风报信。 果然，不过片刻时间，那乡兵小队长善生就一路小跑的迎了过来。 “贵人！贵人您可休息好了？” 善生机灵，始终没有主动登门打扰，可也没想到陈书同竟然能在酒楼房间里几日不出。 起初，他怀疑陈书同是不是从妓院里叫了几个姑娘陪着，可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没有。 脑子活分的他一下子就想到，这位贵人的来历，恐怕比自己此前想的更加高贵。 说不定就是个护国法师那般存在！ 若是以前，他还真不一定能想到这里，可现在乡里就有两位外来的方士，同僚间闲聊时也都在传他们的故事。 似那护国的法师、寻仙的方士、访道的修士，诸多故事纷纷精彩！ “你倒是机灵，这些日子，可有什么新鲜事儿？”陈书同也没怪他，只照常游览揽贤乡的繁华景象。 “有，而且事儿不小。” 善生热腾腾的眼睛看着陈书同，似乎是在等什么好处。 “为何不说？”陈书同瞥了他一眼。 “贵人，这事说来，可能会气恼……那两位东方来的方士越来越急，今日已经张榜公告，重金悬赏寻那丢失的宝物！” “这有何可气恼的？”陈书同不解。 “贵人不知，现在是张榜，可在私下里，他们已经让督官、甲长严查最近来的外乡人了，若是几日张榜不见结果，恐怕要对外乡人动手……贵人，您就在这名册上！” “名册？” “这个……当然，没人知道您的名字，只是记着有您这个贵人住在那百香楼中。” 百香楼，就是陈书同暂住的那座酒楼名号。 “那名册之上，除我意外还有几个人？” “虽不太多，可也有十几个。” “都有谁？” 陈书同对那两位方士丢的宝物没兴趣，对两位方士的来历、去向也没兴趣，但对何人偷了他们的宝物有兴趣。 虽然名叫方士，可不是地球古代毫无术法傍身的毒药专家。 这个世界的方士，多多少少也会有一两样简单的术法，虽然对付不了多少妖怪，可驱鬼辟邪还是毫无压力。 有了这些手段，自然也会有武艺傍身。 机警是他们的基础素质，丢钱都难，更何况是宝物！ 能从他们身上把宝物偷走的，绝对不是常人！ “说起来都是些行商脚力，多是经常往来的熟客，骗人坑人或许能行，可偷盗方士宝物，他们做不出来……不过……” 善生小心翼翼的看了陈书同一眼，怯懦着继续： “不过，他们觉得名册上有三个人值得抓捕查验……” “三人之中，可有我？”陈书同哪里还听不出他话里话外的意思。 “有，有，我曾跟甲长说过，贵人肯定不是，贵人来的时候他们东西都丢了几天了！我们甲长也跟督官说了，可督官做不了主，只说等那两个方士安排。” 队长之上就是甲长，甲长上是督官，督官再往上就是三位乡老中的司马。 这官职名称虽然乱了些，可级别倒是分的清楚。 “那甲长，是你亲戚？” 善生讪笑： “是，是我未出五服的长辈。” 特意说明不出五服，那就是远的差点就扯不上关系的亲戚。想来是托关系让他做乡兵队长的恩人。 “除我之外，名册上另外两人是谁？” “有一个是两个月前来的武夫，来时背着刀，说是宝象国军中退下的官身……还有一个，是大半个月前从东边来的一个年轻乞丐。” 第79章 排队献宝 小乞丐又摊上事儿了。 陈书同只觉得好笑，怎么那个小乞丐那么倒霉！ “那榜贴在了哪里？” “许多地方，最近的是那边街口！” 善生领着陈书同来到了最近的张榜处。 这里围着不少人，还有许多游走摊贩停在附近等生意。 善生呼呼喝喝的推开人群，被推的人一看是乡兵小队长只能低头赔笑，也不敢反抗。 告示墙上挂着一块麻布，上面用血红的颜色写着“悬赏”二字。 下面的内容倒也平常，可言语之中所透露出来的事情却让老百姓们津津乐道。 上面写，说两位方士是来自东方的南赡部洲，此次出行是为了前往北海极寒之地寻宝，所丢之青丸，乃是他们寻宝时的保命之物，于普通人并无用处。 后面有几句好话，无非是重金酬谢，若有人能将那青丸宝物送回，赏金金锭一枚，银钱一斗！ 银钱一斗，足以让一家人十年吃喝不愁，若有心还能盘个店面做点小生意。 至于那枚金锭，完全超出了老百姓的认识范畴，只知道那是连乡老们都拿不出来几块的好东西。 “这北海是什么地方？” “北海极寒，那地方很冷吗？” “咱们北边是什么海？北海吗？” “那是西海！” “北边怎么能是西海！就是北海！” “北海有什么宝贝？” “哪个海里都有宝贝，你有本事就能去！” 百姓们热热闹闹的讨论，说的兴起了还有人站出来说几个故事，也不知道是编的还是真听来的，但只要说完故事，就一定能引来许多喝彩。 附近摆摊的小贩也听的过瘾，还送出点小物，让人多说几个，自己也好多卖些货物。 陈书同并未在这里久留，看清悬赏内容后就转身离开。 “贵人要不要先见一见我们乡老？日后那方士若真要为难贵人，乡老也好出手，省得让那方士当面乱了您的心情！” 陈书同笑问： “你为何不说先见一见那两个方士？” 善生尴尬： “贵人高看我了，我哪里能跟那两个方士说得上话。” 就在陈书同、善生两人在街上走走停停的时候，那乡兵的官署衙门外，已经挤满了人。 一个个都喊着： “我是来送宝物的！” “我这有颗青丸，是不小心捡到的！一定是那两个方士丢的宝物！” “快让我进去，你们难道想阻拦两位方士出海？！” 衙门里，书案后的督官老爷正头疼的叫骂： “刁民！刁民！都想来骗钱！可人家方士是傻的嘛！一个个都是不怕死的东西！” 可也没办法，外面折腾出了那么大动静，人家方士早就知道了。 不过片刻，两位方士便已经来到了衙门外。 这两位方士年纪不算大，看面相也就三十岁左右，两人身高体壮，走在路上比旁人都高出一头、壮出一圈。道冠、道袍，身背长剑。 南赡部洲的方士，穿着打扮与西牛贺洲的百姓有许多不同，比此地的道士也有许多区别。 那一身青色道袍裁剪得体、飘逸潇洒，比五庄观的仙人穿的还好看。 “都让开都让开！方士老爷来了！” 有几个跟随的乡兵在后面喊着，将拥挤的人打去两旁，好让两位方士走进衙门。 好不容易来到衙门口，里面的督官也听到消息跑了出来。 “两位仙师，两位仙师，惊动您啦，惊动您啦！” 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明知道这群人中难有真宝，可也不好直说，毕竟是自己治下的百姓，说出来多没面子。 “嗯。这些人，都是来献宝的？”其中一人指着后面还在不停呼喊的人问道。 衙门外，众人一看方士指过来了，纷纷闭上了嘴。 骤然安静下来的四周，让督官还有点不适应，习惯性的大声回应： “是，是，只是我们还没来得及查验……” “不妨，正好我们亲自查验。你去安排吧！”另外一个方士脸上带着笑，可那笑不是好笑。 督官无奈，只能让兵丁们去维持秩序，将这群刁民排成一队，一个个的进衙门。 趁着外面正折腾的时候，督官小声祈求： “两位仙师，那厢定有许多刁民想用假物骗取钱财，可也只是一时见财起意，不是大恶，还望两位仙师能高抬贵手……” 两个方士冷笑对视，一人摆手： “小事小事，若是假的，稍稍惩戒一番也就是了。” “嗯，就打上十板、再关上一年半载吧！” 官署衙门这边的热闹很快就传遍了揽贤乡，许多人一听说有人去衙门献宝了，立刻乌央乌央的跑了过来。 陈书同和善生自然也听说了这边的情况，但他们没有急急赶来，只是闲庭信步的改了方向。 等他们两人来到衙门外的时候，已经有几十个人被打了板子、关了监牢。 衙门里，打板的声音越来越大，被打的人惨叫声也越来越大，可外面看热闹的百姓们却是越来越兴奋。 每当有一个新的人进去了，百姓们立刻开始打赌，赌这个人是不是能拿出来真的宝物。 当听到里面大板打屁股的声音传来时，又立刻哄笑。 可就算连续几十个人被惩戒，可要排队献宝的人还是咬着牙不肯退，颇有一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气势。 善生好歹是个乡兵小队长，自信熟识所有地痞流氓，本想着给贵人显摆一番。 可上眼一看却是傻了！ 来之前，他想着，能做出以假宝物骗人的事情，必然是那些平日里就游手好闲、偷鸡摸狗的地痞流氓们！ 可现在一看，不是！有八成是那些读过书的才人，只有两成是平日里总是被抓的小偷地痞。 陈书同也觉得奇怪，放开神识探视了一番，发现这些排队的人身上携带的，所谓宝物…… 还真是一个个鸟蛋大小的青丸。 不过，那些青丸的原料有许多不同，大小也都有区别。 肯定是按照听说的宝物模样手搓出来的。 “贵人，小的有些看不懂了，这些人中的许多都是读过书的，他们识字明理，为何会来凑这种热闹？” “哦？具体说说。” 善生挨个指着队伍里的人，介绍他们的身份，不过说的也都是读了几年书，平日里风评如何如何好……当说到那些地痞时，又说他们多坏多恶，经常被抓但死不悔改。 第80章 搏命的武夫 听了几个之后，陈书同有了答案。 “你也说了，这里那两成的恶人，平日里也经常被抓，说明他们见利忘义、看不出眉眼高低，只要兴起就不管后果。 想来，那些比他们更坏的地痞，很清楚这两个方士不好惹，所以都不来凑热闹。” 善生懂了一半： “那这些读书人呢？” “刚才听你所言，这些读书人大多家道中落，缺钱了便动了歪心思。他们读的书多，知晓所谓方士，也只是方士，不是得道的神仙，也不是绝对不能招惹，所以敢来赌一把。” 善生半懂不懂： “他们虽然缺钱，但也只是和以前比，若是跟普通人比，他们也还是不愁吃喝，连普通人都看得出来问题，为何他们偏要赌这一把？” 陈书同不相信一个纵横乡里的乡兵队长，连这点小问题都看不清、想不通。 他自己平日里也偷奸耍滑、坑人占便宜，怎么可能是不经世事的纯良少年？ 但陈书同不在意他是真是假，就算他是装的，可旁边也有真想不明白的老百姓，正好奇的等待着陈书同的回答。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好日子过多了，就受不了半点苦。让他们少去一趟妓院，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善生心中一惊。 他本来也只是习惯性的扮蠢，好满足大人物们高高在上的说教的成就感。说到底，这也是拍马屁的一种方式。 可陈书同说出来的这十个字，却让他突然意识到，这位贵人并不是普普通通的有钱人、有权人，因为他能把道理总结成几个字说出来！ 旁边有个小孩好奇询问： “可里面已经好多人被看穿了，被打了板子也被关进了监牢，他们难道不怕被打吗？” “怕总是怕的，但心存侥幸。” 衙门里，又有好几个被打了板子，而且那几个人的惨叫声明显比之前的人更大。 似乎，是那打板子的人下了力气。 外面的人不知道，但陈书同神识展开，自然知晓里面发生了什么。 起初，那两个方士还能稳住情绪，见一个、查一个、验一个。 发现是假的，先训斥两句，然后让兵丁带下去打板子、关监牢。 可后来，他们逐渐不耐烦了。 训斥也不训斥了，发现是假的直接将家伙扔在地上踩扁，兵丁见他们脸色不好，也不敢问，直接拉扯下去开打。 再后来，两位最后一点世外高人的风范都保不住了。 发现是假货之后，直接发火一脚踹飞来人，又令兵丁狠狠的打。 可衙门里的兵丁有限，很快就都打累了。可两个方士越来越气，干脆摸出来两颗药丸，给其中两个兵丁吃了。 那两个兵丁立刻力气大增、持久不衰，大板子抡起来都看不到影子。 可外面还有好几十个不信邪的人在等着……更有很多打算赌一把的人正从远处不断汇聚过来。 半个时辰后，督官不敢再让人进来了，也不敢再让手下继续打人了。 板子虽然不值钱，可打断了八根，再继续下去，还恐怕会打死许多人。 这些排队献宝的虽然活该挨打，可好歹是自己治下百姓，平日里见到了也是会互相问好的熟人。若都打死了，那也太过分了。 好在两个方士也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穷山恶水出刁民！读书也全都读进狗肚子里去了！” “蛮荒小国！都是些见钱眼开不怕死的东西！” 臭骂了督官一顿，两位方士恶狠狠的撞开想上来缓和气氛的甲长、队长，裹着风闯了出来。 看着外面还在聚集的“献宝”人，两个方士怒火按捺不住，干脆动起手来。 拳影纷飞，痛呼惨叫频频。 围观百姓看的过瘾，忍不住叫好。 这些人哪里是两个方士对手，更打心底里不敢反抗，没几下都被打翻在地、躺了一片。 正要走时，衙门里突然走出一个壮硕武夫，抱着一把刀，凶悍非常： “刚才是谁说我宝象国是蛮荒小国的？” 嘴上在发问，可这武夫的眼睛却始终钉在两个方士身上。 刚才还在叫好的围观百姓们都疑惑的闭上了嘴，他们不认识这个武夫，也不知道这个武夫为什么敢走出来。 但善生认识！ 他连忙低声与陈书同说： “贵人，就是那人，国都来的武夫！” 场中，两个方士也认出了这个武夫，只是没想到此人竟然能从衙门里走出来。 之前，他们只觉得那武夫只是寻常人，与揽贤乡并无什么关系。 可现在看来，这武夫极有可能是揽贤乡请来的。 两位方士被这武夫的眼神看的不爽，刚消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 “又是哪儿来的泼皮！” 火气上头，没人好好说话。 武夫本就不爽两个外来方士羞辱宝象国，一看对方还敢当自己的面骂自己是泼皮，立刻瞪圆了眼睛： “好胆！来，冲大爷的刀，再说一遍！” 武夫拔出刀，点指两位方士。 两个方士被气笑了： “呵！我们还没找你，你就先自己跳出来了！正好省了麻烦，小贼！我们那宝物，可是你偷了去！” 武夫懒得争辩什么偷盗，他现在只想教训两个不知高低的东方方士： “你们两个穷酸，能有个屁的宝物！我看你们就是来我宝象国讹人的！今日本大爷定要把你们绑了审问审问！” 两边都带着火气，话不投机半句多，干脆也不废话。 武夫抡开大刀劈了上来。 两个方士虽然生气，可也不至于二打一。 其中一人抢了先机，拔出剑来架住了劈砍的大刀。 那柄大刀重量不轻，至少也有四五十斤。 对凡人武者来说，已经是不可多得的宝刀。 又借着巨力劈落，更是力大势沉。 但方士手中的长剑轻若鸿毛，不见半点重量，更看不出多少力气。 可偏偏一剑稳稳的架住了武夫的劈砍，连晃都没晃一下！ 武夫哪里还不明白，对方的本事肯定比自己强！ 不过久经沙场的他很清楚，本事大小，可决定不了胜败。 生死搏杀之间，看的是胆色！ 那方士长剑荡开了他的大刀，顺势刺向武夫肩头。 可武夫竟直接运足了气力，不闪不避的将全力一刀劈向对方的脑袋。 以伤换命，这就是他的搏杀经验。 那方士大惊，他的确没想到武夫一上来就直接拼命。只得收回长剑，再次架住大刀的劈砍。 他架住了长刀，但没挡住刀身上暗藏的刀气！ 第81章 呸死人 后面，一个围观看热闹的人怀里抱着帮主家采买的铜器，是一尊盉（he2），就是酒壶。 那刀气越过方士肩头，撞在了那人怀里，正轰在铜盉上。 嘭的一声巨响，倒霉蛋怀中的铜盉被砸扁，自己也倒飞撞在旁人身上，还喷出了一口鲜血。 这下，看热闹的人都被惊到了！ 立刻拼了命的后退，生怕被战斗误伤。 “那个武夫好厉害！他是仙人吗？” “离得那么远，是怎么打中人的！” “那两个方士肉脚踢到石头了！他们瘦瘦弱弱的肯定打不过这个武夫！” “不愧是国都来的人，本事好厉害！” 那方士摸了摸耳朵，刚才刀身上的刀气就是擦着自己的耳朵斩出去的。 “倒也有些手段，可惜了，今日合该你死在贫道的剑下！” 那方士说完，含住一口气，运在剑上…… 生死搏杀哪里有时间废话？ 武夫一看自己暗出的刀气竟然没有成功，而对方看起来也并不惊讶，足以说明对方的本事在自己之上。 可他偏偏还要废话！ 武夫根本没有浪费时间，见一刀不成，索性不再藏，疯了一般劈砍起来！ 每一刀，都有刀气随刀斩出！ 每一道刀气，都能在半空中划出肉眼可见的波纹！ 越是在远处观战的，就越是看的清楚！ 老百姓哪里见过这等精彩的场面，一个个大呼过瘾！ 可那方士就倒了霉！ 他多说一句话就落了下风，也是仗着本事的确高出对方许多，所以才没有受伤。 忽忽忽忽！ 嗤嗤嗤嗤！ 刀刀带风卷旌旗，招招要命夺先机！ 闪转腾挪似貂鼠，伶牙俐爪把喉犁。 这个力大势沉好似猎食的山鸮，那个点崩刺提专打腕下的脉门。 武夫拼了命，方士咬着牙。 一个是杀生害命的好兵丁，只把方士当敌斩。 一个是修法舞剑的游方道，恼被武夫抢了先。 远处，陈书同看的清楚，这两个方士虽然本事高强，他们的本事并不是死斗的本事。多是用来强身健体的修身手段。 真遇到这种生死搏杀的要命环境，那温和漂亮的剑招过于温和，需要化繁为简才能夺回上风。 不过毕竟是方士，致胜的手段多的是，纯粹的肉身比斗并不是他们最擅长的那种。 可其他人就看不出来这般许多，都觉得是国都来的武夫强横非常，好似天降的杀神。 倒是像善生这样的乡兵，平日里也有训练比斗，多少能看出点端倪： “贵人，那武夫是不是要败了？” 是询问，也是试探，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话说完了效果有了，他自己就算开始没意识到，后来也能想到。 “你眼力不错。” “嘿，我只是觉得似那般强攻应该撑不了多久。” 其实他想错了，落败与武夫能坚持多久无关。真正有关系的是看似被压着打的方士已经没了耐心。 “他倒是还能撑上许久。” 话音才落，就如陈书同所想，那方士知道自己只靠剑招力气，很难在短时间内夺回先机。 可围观的老百姓越来越兴奋，欢呼、叫好此起彼伏。 一个不小心竟成了别人的垫脚石！ 可恶！可恨！ 那方士也是发了狠，在闪转腾挪的间隙，从怀中摸出一颗红色丹丸塞进嘴里。 那红丸入口即化，瞬息间化作一团血色杀机。 “呸！！！” 随便找了个对方抬手的时机，将口中的杀机喷了出去，直奔武夫的前胸、面门。 武夫以为自己把对方打傻了，竟然学起了泼妇骂街。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从对方口中喷出的红色口水，竟然直接破开了自己的刀风、撕破了肉身防御，炸得他胸前开洞、脸上模糊！ 周围叫好的人都没反应过来，那武夫就已经仰面栽倒，身死道消！ 半空中，武夫手中的大刀翻着跟头飞了出去，越过了街道、越过了房屋，当啷啷砸在了一个农具作坊的门外。 此时，正有两个十三四岁的小乞丐站在那作坊门前，吭哧瘪肚的算大姐大给他们的钱到底能买得起哪个农具…… 作坊里只有个看店的小孩，年纪不大。他爸妈正在衙门口看热闹。 “哎呀！从哪儿掉下来的刀？！”一个小乞丐疑惑的环视四周。 看店的小看正好看到大刀飞来的轨迹，便回了句： “从那边天上飞过来的。” 另一个小乞丐机灵： “瞎说什么！明明是从我背上掉下来的！” 说完，他捡起大刀，拉着同伴转身就跑。 看店的小孩松了口气： “幸亏走了，要是真买东西，我不懂算账卖错了价钱肯定会挨打！” …… 官署衙门外，战斗结束了。 围观的老百姓惊惧得不敢再出声，生怕一个不小心惹闹了两个东来的方士！ 那可是能“呸死人”的！ 场中，那方士气急败坏的连啐口水，似乎是在清理嘴里那红丸的残渣： “呸呸呸！气煞我也！气煞我也！呸呸呸……” 他一呸，老百姓们就立刻后退一段距离。 他连续呸了许多次，老百姓们就退了好多次，最终干脆四散而逃，不敢再看热闹了。 倒也不是所有人都跑了。 衙门的兵丁还在，善生与陈书同也在，还有几个能看明白刚才那场搏杀的聪明人也在。 “真是可恶！平白让道爷我失了体面！” 呸了好一会儿，那方士终于停了下来。 另外一个方士苦笑摇头，转身冲衙门口的那位督官说道： “抱歉了，想来这武夫是你们招揽来的人，却因一场口角丢了性命。” 明明是半句话，可他却没继续说下去。 督官是人精，哪里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立刻接话： “怪不得道长，是这武夫嘴贱，活该遭了惩戒，是他命贱，该死！” 旁边的甲长、案长和几个管事的纷纷附和，就好像死的只是路边的一条野狗。 两个方士见众人都很上道，便笑呵呵的闲聊起来，说的都是些搜捕偷盗者的事儿，中间还提了句要看着武夫的财物。 这是想抄家。 众人哪敢拒绝，连忙介绍起来： “这武夫从国都来的时候带了不少好东西！” “那些东西肯定都不是好来的！” “一个退下来的官身，说不定都是他贪来的！” “必然如此！一个武夫哪里能在正道上赚取那般多的财物！” “定是有大罪，被夺了官身，逃将来的！” “定是定是！” 第82章 镇元子的暗示 说的走心，听的捧场。 一行人就那么热热闹闹的朝武夫住处走去。 刚走几步，他们注意到了还未走光的围观之人，便有乡兵出来驱散。 乡兵都认识善生，这边说话便柔和了许多。 两个方士也顺势看到了站在善生身边的陈书同，虽不认识，但那一身衣装、气质，都不似凡人。 不过正是敛财的时机，其余事情都得往后稍稍。 待他们走远，善生这才陪着陈书同离开此地。 “贵人，那方士最后喷出来的是什么东西？为何能呸死别人？” 这个问题，是善生真心好奇的，他看不懂，看不明白，希望这位疑似国都贵人来给自己解答。 若是真的国都贵人，还真不一定愿意回答他的问题。 但陈书同不是，也并不拒绝分享一些无害的知识。 “那是他战斗中吞下的一颗红色丹丸，入口后化作伤人利器，需靠一口气来激发，那声呸只是顺便。” “原来如此，还真是神异！这东方来的人，都是有神异手段的吗？” 陈书同笑了笑，没理他。 这种问题没有回答的必要，当做是随口感叹就好。 这一战对凡人来说足够精彩，足够神异，至少可以充当十年的谈资。 对陈书同来说，虽然精彩程度有限，但也帮助他拓宽了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起初，因直接降生在五庄观，所接触的都是仙人、灵兽、妖怪，便只觉得世上只有这般特殊。 可经过了这一场“呸死人”的战斗后，陈书同意识到，就算除去神仙、妖怪、灵兽之外，凡人也能找到其他的超凡之路。 像那位武夫，应该只是粗通练气，修出了好似武侠小说中的内力外放，刀气纵横，声势浩大。 而那位方士，也找到了丹药伤敌的手法，似是暗器，又藏着独特的炼丹之法。 “看来，这个世界的方士，不只是追求丹药延寿，对丹药的开发，已经走向了更宽阔的路子。” …… 两个方士，在督官、甲长们的引领下，来到了早先为那武夫安排的家院，早有乡兵闯进去帮忙搜索财物。 可一个武夫又能真的拿出多少财物呢？为了让两位方士满意，始终未曾露面的三位乡老不得不从各自家中拿出了不少好东西、偷偷让乡兵送进去，又当做是武夫的财物搜出来。 一番倒腾虽然繁琐，可能让两位方士抄家抄的过瘾，也就值了！ …… 郊区野外 两个小乞丐喘着粗气跑回了乱葬岗，献宝似的将那柄大刀送到了自己的主菜老大面前。 “大姐大，大姐大，你看你看……” 主菜老大一脸不解，她不懂武艺，但能看得出来这柄刀的用料是上好的铁料，绝对不是普通手工作坊能折腾出来的好货。 “我让你们去买耒（lěi ）耜（si）钁（jué）铲，怎么偷了把刀回来！？” 耒耜就是类似铁锹的铜质农具，中间有缝，翻地用的。如果把缝去掉，就类似铁锹。 钁，类似刨土用的镐头，也是农具中很重要的一种。 “不是偷的，不是偷的！是天上掉的！” 害怕被老大打骂，所以两个小乞丐说得格外清晰、格外的快。 可惜事情太过离奇，即便是差点被神仙当了主菜的老大，也难以相信。 好在两个孩子带出去的钱一枚不少，身上也没什么伤口，不像是做了坏事的样子。 “那城里最近可有什么新鲜事？” 出于谨慎，主菜老大还是选择多问两句。 “好像有，好多人挤过来挤过去的，好像牙门那还出了热闹，好多人都去看了。” “什么叫好像有，具体是什么事！” “不知道……我们就知道墙上贴了写字的布……” “我们不识字，看不懂写了什么。” 主菜老大叉腰教训： “看不懂不会问吗！你看不懂别人也看不懂吗！” “那不是光想着讨饭了嘛。” …… 万寿山，五庄观。 小师弟此番下山，又去了不短的时日。 清风明月两人烦闷的坐在窗边，对桌上繁杂的算稿视而不见。 “师姐，小师弟怎么还不回来啊！” “我哪儿知道，这次下山还没多久呢！” “可他回来也没多久啊！师父真是的，都不让师弟跟咱们多待一段时间。” 两个人的研究工作已经许久没有进展，但这不怪他们。 就算是神仙，面对这种“本质”研究也是一头雾水，只能一点点的推算。她们可不像地球科技领域那般，有许多前辈的研究成果做参考、辅助。 不过，相比起来，其他师兄师姐的研究工作倒是没遇到什么大难题。 只是师兄师姐们最近都很乐于把自己的“研究成果”写下来，一笔一划的，没有半点仙气儿。 相关领域的研究进展，也因此慢了下来。 就在两人对着叹气的时候，师尊镇元子的声音突然在两人耳边响起： “清风明月，来大殿见我。” 两人一惊，赶忙飞出窗户，闪烁间来到了五庄观主殿之中。 镇元子正站在那写着“天地”二字的供桌前，桌上烟气袅袅，似是换了新香。 “师父，我们来了。” 清风明月深施礼，心中好奇师父为什么会突然召唤自己。 镇元子没回头，只是看着天地二字，沉声开口： “清风明月，你们上山多久了？” 两人觉得奇怪，自己两人是出生后就被师父收养的孤儿，极少会被这般询问。 “回师父，清风已经上山612年，明月也来了492年。” 镇元子转过身来，目光柔和的看着两人： “几百年了，为师教了你们许多东西，可曾都还记得？” 两人紧张起来，难道师父今天要检查作业了？ “是，师父，弟子都记得。” 两人不敢怠慢，脑子飞快的回忆自己的所学。 镇元子哪里会看不明白两人的想法，他摆摆手： “莫要如此，为师只是突然想到，这些年虽然也传了你们许多东西，可还有一样忘记教了。” 清风明月再次对视，这下两人是真的懵了。 “对了，你们可曾记得，你们的小师弟，下山历练去了？” 清风明月虽然不知为何会这样说，但还是迷迷糊糊地点头： “是，小师弟下山历练去了，已经去了大半年。” “嗯，记清楚咯，可别忘了。” 清风明月怀疑自己的师父是不是生了什么病，可刚投过去充满关心、忧虑的眼神，就被镇元子瞪了回来： “可记清楚了？！” 第83章 清风明月的路 两人被吓的一激灵： “是，弟子记清楚了！小师弟下山历练了！” “对对对，已去了大半年。” 镇元子总算放过了两人： “那便好，随我来。” 清风明月只觉得眼前一花，在看清楚时，就已经不在大殿中了。 面前是一座被树根包裹的奇异空间：有雾气般浓郁的灵气，有摆满珍物的宝阁，有一座三尺高的灵根托举的平台，上面躺着一只水灵灵鲜活的胎囊。 在前面地上，一个熟悉的老叟正盘坐在蒲团上入定。 “那是……小……”明月心急嘴快，可话没说完，就被清风扯住了手腕。 她激灵一下想起了之前师父的数次暗示。 “……师，师父，这里是什么地方？”明月及时改口。 “此处乃是人参果树地下仙卵，是人参果树以自己的根系开辟出来的空间，那平台上的，乃是可孕育肉身的仙胎。” 镇元子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这片空间，但并没有涉及到陈书同相关的部份，也没说这里能够汲取混沌能量。 “为师将在此地，传授你们一门创生之法。” “创生？” 清风明月两人震惊对视。 这是修行路上一门绝对顶峰的神通，寻常仙人想都不敢想。 以前还会玩笑般的说，最简单的创生之法就是凡人结婚生孩子，真想创生去寻个道侣就好。 可随着陈书同给山上众仙开辟了“本质”一途，随着四十六师兄公孙白将生物研究推进道细胞、分子层面之后，他们的认知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生孩子简单吗？哪里简单！那是天地造化的无上精妙！ “这些年，你们按照在尘书开辟出的新路上修行……” 镇元子开始刻意使用尘书这个名字来称呼自己的关门弟子。 明月嘴快，立刻想要问尘书是谁，可脑子又及时反应过来，小师弟的名字里刚好有陈有书。 再联想到下来之前的连番暗示，哪里还想不明白其中关节。 只是两人不知为何要如此而已。 “……对那细微之境的了解颇多，再学习创生之法已容易许多。” 对修道之人来说，内视自己的身体，是一个比较基础的能力。但内视到底能内视多少细节，这就要看个人天赋，但绝大多数神仙，都不会往细胞层面的微观领域努力。 因为对许多人来说，不管他们的修行目的是为了长生不老，还是成仙问道，微观领域都毫无益处。 不仅对修行没有帮助，更会牵扯精力，让长生成了泡影。 还是那句话，没有蟠桃、人参果这等神物，光靠自己修行延寿，必须长期、频繁的调和龙虎、捉坎填离。 就好比长期996的牛马，每天加班不给钱，一不小心迟到就扣钱，劳心费力没假期，还想有时间去旅游消费？那不是纯扯淡嘛！ 只有有钱多事儿少离家近、福利补贴假期足的……只有自家师门不缺神果丹药延寿，有充足的时间研究其他领域的修行者，才有机会去研究其他方向。 除此之外，就只有修为高到了极点，能成就混元不灭，能历大劫而观创世后，才会对这个领域的部份产生兴趣。 因为从头到尾看到了一个新世界的诞生过程，从无到有的经历了每一种生命的诞生过程。 那都是都是粒子层面的变化，是原子、分子层面的发展。 “你们可知为师为何要传你们创生之法？” 待两位弟子消化完自己所有打暗示之后，镇元子招呼两人来到了那盘坐在蒲团上的老叟面前。 “真身隐藏，假身行走，自然是为了避祸保命。” 师父镇元子为了避祸准备了许多后手，此前提前分食人参果便是其一，后又带着大家进混元殿闭关、寄存魂种又是其二。 可这两次中，清风明月都没有参与。 她们当然知道师父不会放弃自己，可始终也不知道师父到底想安排。 现在知道了，师父对她们的安排不同于其他师兄，走的是与小师弟一样的路子。 “嗯，这便是你们小师弟的假身人壳，传你们创生之法，也是要你们塑造一具全新的人壳来容纳神魂、代替行走。” “师父，弟子懂了！”明月依然嘴快，他结合小师弟的经历，主动分析起来： “所以我们要创造的两个人壳就是要代替我们在外行走的，那么这具人壳就应该以便利为主，当抛弃许多不便之处！” 清风被她带偏了： “如此说来，那这人壳男女并不重要，只要是便利之处，皆可用来！” “没错没错，而且咱们等着咱们研究的东西太多，两只手根本忙不过来！干脆塑造个六只手的假身！” “光是六只手也不行，要习惯一个脑袋指挥六只手还不知道耗费多少时间，所以也要塑造出三颗头来！” “对对对，三头六臂！我就知道这门神通肯定好用！可惜不好学！” 镇元子听的眼皮直跳，一想到未来自己山门中有两个三头六臂的家伙满地乱窜，就觉得尴尬。 “莫要乱来。那三头六臂用来战斗还算好用，可若拿来研究新道，那便只剩添乱了。” 镇元子把清风明月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扼杀在了摇篮中。 两人没办法，只好不停的削减、删除那些乱七八糟的需求。 最终决定，还是塑造个四肢健全的普通外观的人壳假身便好！ 有了目标，学起来便有了动力。 可惜这并不是一个短时间能够成功的法门，需要耗费数年时间。 好在镇元子的其他弟子都能有闲暇时间照顾观中事务。 …… 一连数日，揽贤乡中并无大的变化。 那两个方士抄家抄的爽了，将财物尽数花了出去，以抚慰自己烦躁的内心。 三位乡老安排专人作陪，不论是珍馐美味还是良辰美景，都给他们安排的明明白白。 在这几日中，陈书同也在田间地头、街边店铺中行走。 大多数的时候，他都穿着粗布衣服，也没让善生陪着，用一个普通人的视角去观察整个揽贤乡百姓的生活状态。 仙人嘛，随性而行，反正不缺时间不缺钱。 可很快，这样平静而温和的生活状态就结束了。 那两位方士等了多日，还是不见有人来还宝，于是好不容易安稳几天的内心又暴躁起来。 “查！按名册查！” 第84章 杀向乱葬岗 那名册是督官整理出来的新名单，比原来的十几个人又多了一倍。 当然，武夫死了，自然没了他。 善生这几日也和自己的亲戚甲长亲自活动了一番，将名册上陈书同的顺序挪到了后面，希望能在打扰这位贵人之前，就把盗宝者抓住。 这日清晨，两位暴躁的方士闯进了揽贤乡的官署衙门： “那督官，吾令你整理的可疑之人的名册，可整理好了！” 督官不敢耽误，连忙捧出新名册： “好了好了，两位道长您看。” “看个屁！你且说，那名册上第一个是谁！吾要你带上兵丁，立刻就去抓来！” 督官摸了摸脸上的冷汗： “是，是，这名册上的第一个人，是一个坐神亭来的小乞丐，十几岁，住在西北方向的乱葬岗中。我马上安排人，那个谁，你快带上兵丁……” 他招呼旁边的甲长，想让甲长亲自带队出发。 可两个方士却被乱葬岗三个字吸引了注意力。 “谁家的乞丐敢住在乱葬岗？” “莫不是江洋大盗躲在那乱葬岗中谋划！” 两个方士一对视，立刻就决定亲自走上一趟。 这可不是他们假装敏锐。 在任何一个时代，乱葬岗都代表着猛兽出没、疫病横行。 寻常老百姓平日里根本不敢靠近，小乞丐本就活得困难，又哪里敢去那野兽成群、疫病瘟疫肆虐的地方找死。 正常的乞丐，他们应该是选择破庙旧宅、街角小巷中的背风处居住。 能住在乱葬岗的，必是有手段傍身的大奸大恶之人！ 督官在旁边拍马屁： “两位道长明察秋毫！此地必然有异！我亲自带队过去，定将那小乞丐给道长抓回来！” 此时，外面的一队兵丁已经聚集，就等出发了。 “不够，吾等也去！走！” 两位方士要亲自去，督官可不敢拦着。但这可不是小事，必须要让三位乡老知道。 督官暗中叫人去通知三老，自己则火急火燎的带着人跟上两位方士的脚步。 他们自然不可能靠双腿走过去，都是骑马，动静颇大。 …… 善生早已经不乐意在牌楼下搜查老百姓了，他现在是有钱人，看不上那点油水。 又连去了妓院好多天，更看不上乡民村妇的那点小便宜。 每日做事时都只觉得百无聊赖，就想着该怎么找机会往贵人的身边蹭。 正发愁的时候，旁边跑来一个小弟： “队长，队长，督官和甲长带着人去乱葬岗了。那两个方士老爷也一起去，听说乱葬岗里住着什么江洋大盗，就是他们偷了宝贝！” “咦！机会来了！” 善生立刻起身往贵人住的酒楼跑： “你们都在这好好守着，别偷懒！” 话说完了，人也跑远了。 小弟们笑呵呵的围坐下来，也不抱怨，毕竟“监工”的走了自己也可以偷偷懒。 …… 乱葬岗 经过了前几天的闹剧，他们终于把那把捡来的大刀卖掉了，换来了每一个人一套正规农具，几把切肉小刀，还多出来一大袋种子。 价格自然是卖便宜了，可他们是小乞丐，捡来的东西能卖出去本身就是走运。 他们不知道那柄大刀的价值到底有多少，反正买下来的那人很高兴，想来是亏不了的。 今天天气不错，大太阳早早晒了起来，孩子们都在空地上研究分到手的农具。 对那些十岁以上的孩子来说，新农具只是重了些，但结实耐用，很好。 但对那些年纪小的孩子来说，新农具已经重到了拎不动的程度，就很尴尬，不得已只好换回了老大以前打造的木制农具。 前些日子，他们的老大早就用木头做的农具，教会了他们如何使用这些东西，现在只是在复习。 “好了都跟本老大来，今天教你们种南瓜！” “好！”年纪越是小的孩子，就喊的越是起劲儿。 那一大袋种子，就是南瓜种子。 南瓜产量大，好种，还能当主食，是这个年代必不可少的农作物之一。 孩子们兴高采烈的来到新开垦的农田。 “都围过来，我先教你们怎么挖坑下种，过几天再教你们搭架子！” 这边正热闹的时候，远处传来了一队马蹄声。 起初小乞丐们还没注意到，都在闹闹哄哄的挖坑、埋坑，种子都没撒下……但老大也不在意，全当翻地了。 可很快，那队人马来到了乱葬岗里面，看到了他们自己用棺材板搭起来的木屋。 “道长你看！他们竟然把那些棺材板拿来搭房子！” “胆子太大了！连棺材板都拆出来了！” “那些尸骨呢？怎么看不到尸骨？别是被他们吃了！” 乡兵们听风就是雨，方士老爷说是假扮的乞丐，那就一定无恶不作；督官大人说是江洋大盗，那就必会偷坟掘墓；甲长说她聚拢了所有乞丐，那肯定图谋造反！ 两个方士虽然见多识广，可也被小乞丐们的手笔惊到了： “不敬天地！不惧鬼神！果然不是什么乞丐！咱那宝物，必定是此地之人盗走！” “敢拆棺摸尸，不惧疫病瘟疫，怕不是歪门邪道欲在此地作恶！幸亏是吾等来了，否则，你揽贤乡还不知道会遭多大劫难！” 两人一唱一和，下的督官、甲长连忙吩咐手下下马搜查。 乡兵们也怕，可命令在上，只能闷头闯进了木屋。 一阵叮咣乱响之后，兵丁们又闯了出来： “里面没人！” “净是些破烂衣物，但有六个怪异的沙坑！” “找到一筐七彩石子，不知道里面有没有道长的宝物。” 所谓七彩石子，其实就是一筐颜色特殊、好看的鹅卵石，是他们修整小河沟的时候收集来到。 小乞丐们没玩具，这些好看的小石头就成了他们为数不多的玩具。 平日里都一起放在竹筐里，只有休息的时候才会拿出来玩。 “那你还不快点翻找！” 甲长骂了一句，那兵丁连忙把手里的竹筐翻在地上，可惜并未见到什么青色丹丸。 就在这时，不远处开垦的农田中，传来了孩子们的笑闹声。 原来是那老大教会了他们挖坑播种，正让两个孩子配合着播种，旁边的孩子们见两人干的有模有样，都欢呼起来。 就是这欢呼声，暴露了位置。 两位方士立刻兜马赶了过去： “围住他们！莫叫走了！逃得半个，让尔等赔命！” 其余众人也不敢耽误，连忙跟上。 第85章 护身光幕 眨眼间，这群兵丁就将农田中的小乞丐们团团围住，不停叫骂： “都别动！” “跪下，都跪下！谁敢乱动就打死谁！” “你们别乱来，都老实点！” 没心没肺的吼的最凶，好像一点也不害怕小乞丐们身上的厄运； 谨慎的只喊话不靠近，应该是担心那厄运传到自己身上； 心善的不断的提醒小乞丐们别乱动，省得遭难，估计平日里对他们也照顾有加。 几个年纪最小的孩子被吓哭了，正被年纪大些的抱在怀里护着。 他们的大姐大站在最前面，像只保护孩子的老母鸡一样，张开双臂，尽力挡住所有人： “你们想做什么！” 那甲长出来说话： “你可是前些日子从坐神亭逃来到乞丐？” “你们是要找我？那先放这些孩子们走！” 甲长觉得没什么问题，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后面慢悠悠走来的两位方士便出声阻止： “哼！谁也走不了！” 包围圈分开，两位方士身边陪着一个督官，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督官下马，往前走了两步： “你就是那个小乞丐？本官问你！可是你偷了两位道长的宝物？” “偷？宝物？”她看傻子一样看着督官：“呵！你们有什么东西值得我偷！” 马上的一位方士嗤笑： “一个贫苦乞丐，有什么东西是你看不上的？还是别废话了，将那青丸还来，饶你不死！” “哪儿来的牛鼻子！本姑娘从没偷过什么东西！鬼知道你们的东西是在哪里丢的！” 两边一争一吵，刚才哭鼻子的几个孩子也逐渐平静了下来。 见哄好了他们，那几个稍大的孩子也终于抬起头来，谨慎的观察四周。 就在此时，坐在马上的方士突然瞪了过来，他指着一个十岁的小男孩怒道： “是你！那日吾二人才来此地，正游览间被你撞了！再看时行囊破损、宝物已丢！是你偷的！” 另外一个方士也认出了他，立刻摘下马鞭抽了过来。 小男孩在人群中，被两人激动的嗓门吓了一跳，可还是梗着脖子没有躲闪，只是辩驳： “我没偷你们东西！” 马鞭落下，正点在他的肩膀，登时皮开肉绽，鲜血涌出。 剧痛让他的小脸煞白，可还是硬挺的站着，死瞪两个方士： “我没偷你们东西！” 大姐大红了眼睛，干脆将那个男孩拽到了自己身前： “看着大姐的眼睛，说，你有没有偷他们的东西。” “大姐大，我没偷！那天只是不小心撞了那个人，我害怕被骂，直接跑走了！没偷东西！” “好！大姐信你。” 说完，她转回身，又张开双臂挡住小男孩： “你们听见了，我小弟说了，没偷你们东西！” 两个方士也被气笑了： “他说没偷就没偷？吾没见哪个小偷会主动承认的！” “我们所有的东西都在这里，你们去搜啊！为何不敢搜！” 说到重点了。 他们不是没搜，是搜了没搜到。现在只差在场的这些小乞丐们的身上没搜过了。 “去搜！”甲长下令，让手下的兵丁搜身。 刚才没心没肺、骂的最凶的兵丁偷偷的后退了半步； 谨慎的犹犹豫豫，想去又不敢去； 心善的倒是担心小乞丐们遭难，将对厄运的恐惧抛去脑后，走进了人群。 他们先搜了那些孩子，最后才来到两个主要目标面前。 受伤的男孩认识他们，也没拒绝，直接让他们搜了，自然也是一无所获。 可到领头的主菜小乞丐时，兵丁们犹豫了。 都听得出来是女孩，而且是个成年人，又将小乞丐们照顾的挺好，似这种需要接触大部分身体的行为，多少有些难堪。 她看得出，这个几个兵丁都是好人，所以也没为难他们： “搜吧。” “姑娘，若那宝物在你身上，还是还给两位道长，道长张榜说过，那宝物对咱们凡人没用，是他们去险地护身用的……” “我小弟说没偷，那就是没偷！我更是看不上什么狗屁宝物！牛鼻子丢了东西不怪自己蠢笨，只会怪别人偷盗！” 后面半句是冲着两个马上的方士说的，这让他们本就暴躁的情绪愈发愤怒起来。 拿马鞭的那个还没动手，另外一个就已经恶狠狠的拍出一掌！ 忽！ 黑色的掌风顷刻轰在了她的身上。 小乞丐们被吓的闭上了眼睛，可是很快就意识到，除了那一声嘭之外，并未听到任何痛呼惨叫。 连忙睁开眼，竟看到有一层光幕正笼罩在大姐大的身上！ 那光幕的颜色很熟悉！就是大姐大那片树叶护身符在黑暗中发光的颜色！ 哇—— 小乞丐们实在是忍不住，这场面太震撼了。 主菜小乞丐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她知道自己的护身符肯定有用，但只认为是对那些鬼怪邪祟有用，可没想到还能挡住人的攻击。 刚刚，在那黑色的掌风打来的时候，她都已经闭眼等死了，可没想到脖子上挂着护身符突然喷涌出一道暖洋洋的力量，冲破了衣襟、包裹了自己。 可她没想到，这光幕一出，竟立刻让乡兵们想起来时的“传闻”了。 什么江洋大盗！ 什么偷坟掘墓！ 什么恶贯满盈！ 全都对上了！ 这小乞丐真的不是普通人！ 甲长和督官也是一样的想法：难道真被这两位方士猜对了？若今日不拿了她，日后真会给害我们？ 两位方士也被惊到了，但也只是没想到小乞丐竟然有一个护身符。 至于护身符为何会发挥作用，这倒不是什么问题。 他们的确做好了要面对江洋大盗的准备，所以手上都以特殊丹丸运好了功。 刚才那一掌，就是藉由丹丸施展出来的法术，是一种恶法，与邪祟并无本质不同。 换句话说，那是利用鬼怪邪祟炼制的丹丸，就是用来做武器的。 既然是邪祟属性，激发护身符的护主功效，便没什么特殊的了。 只是旁人不知而已。 “哼！果然不简单！不过你以为有个护身符就能万事大吉？” 拎马鞭的方士也出手了，但他没动用丹丸，而是直接用马鞭抽了过来。 啪的一声脆响，鞭梢抽中了她的咽喉下方，但避开了护身符。 皮肤开裂、鲜血流淌，染红了树叶护身符。 主菜小乞丐疼的浑身颤抖，可还是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恶狠狠的瞪了回去。 “呵，你的护身符看来也不太好用！” 第86章 税官登门 说完，第二鞭也抽了下来，这次目标是树叶护身符本体。 可就在鞭梢击中护身符的瞬间，护身符上又涌出一道能量，竟直接将马鞭融化成漫天飞灰。 啊！ 那方士惊恐的松开手，生怕那道能量来攻击自己。 众人都懵了，连续两次想不到的结果让他们不知该作何反应。 两个方士对视一眼，瞬间做出了决定： “将这个大的抓回去！关在监牢中！” 兵丁们小心翼翼的扣住她的手腕，见护身符没反应，这才放心的把人捆绑起来。 现在也知道了，只要不动护身符本身，就不会被反击。 其余小乞丐想冲过来抢人，但被其他兵丁拦住。 一个方士冷笑： “莫要说不给尔等机会，限你们三日之内，将吾那宝物交还，三日不还，就去北门上看她的脑袋！走！” 他们走了，几个善良的乡兵临走时将身上带的伤药扔给了孩子们。 …… 百香楼 乡兵小队长善生正在大堂中与店小二对峙。 “你让开，我有事要见贵人！” “贵人说了，不管什么事都不要打扰他！除非他亲自下来了，否则谁都不能上去！” “你好大的胆子！老子是来给贵人送消息的！耽误了事情你……” “你别在这折腾了行不行？等贵人下来的时候我定告诉他你来过！” “那不行，你小子别拦我，再拦我把你抓进牢里！” 两人正争执的时候，楼上，陈书同溜溜达达的走了下来。 一看贵人下来了，两人也不争了，店小二倒也没去陈书同面前告状，只是偷偷松了口气，便离开忙其他事情去了。 善生在小二背后冲他呸了一口，紧接着改换表情，笑成花儿跑到了陈书同面前： “贵人，贵人，他们去乱葬岗抓那小乞丐去了！” “哦？什么时候去的？” “时间不短了，他们骑马去的！那两个方士、督官、甲长都去了！” 陈书同默默掐算一番，知道大小乞丐短时间内不会有事，这才放心。 “善生，你这揽贤乡，可还有什么别的新鲜事物？” 善生纳闷：贵人对那两个方士没兴趣了？这可难办，去哪儿找比方士丢宝还新鲜的事儿呢？ 他开始发愁，总不能说妓院里又多几个好看的女子吧？ 这边正发愁，店小二从里间走出来，手中端着一盆水准备洒扫，他听到了对话，也看到了善生脸上的愁苦。 心中一动，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贵人，我倒是知道一件别的事。” 善生恨恨的吸了口气，眼神中满是警告。 不过人店小二假装没看到，只盯着陈书同。 陈书同表现出想听的意思，店小二立刻开口： “大概两个多月以前，我们这来两个算命的，说是算的准能救命。我们这城南有个小木工，父母死的早，娶了个挺好看的媳妇儿，后来媳妇儿丢了，不知去了哪里…… 遇到那个算命的，就让算命的给算算……结果算命的说媳妇儿还活着，也能见着，但得是他得不被人害死才见得着……” 事儿说了一半，善生发现，这故事自己听过，而且这丢媳妇儿的案子自己还帮忙搜了两天野外的山林，但毛都没找到。 “啊我知道这事儿！是那算命的说他也快死了！” 陈书同点点头，又冲店小二示意继续。 “不错，起初那小木工不信，但那算命的说说他三天后有什么血什么灾，让他第四天再来。结果第三天的时候果然被砸伤了脚，这才信了。 后来那算命的说，让他每天正午，都去街上蹲守，也不知让他等什么，听说他真每天正午去大街上蹲了许多天，可后来就没再见了。” 店小二知道的都说完了，他每日要在百香楼做工，吃住都在百香楼后面，自然没时间去看热闹。 善生可不一样，后面的事情他还真知道。于是一脸骄傲的瞪着店小二。 陈书同觉得好笑： “你知道后续就说，瞪他作甚！” “是是是，嘿嘿……那小木工现在被关在监牢里，是被税官送进去的，说他不仅不交税，还逞凶伤人。” “可是真的？”陈书同问了一句。 “那就不知道了，但那税官人还不错，应该假不了。我听说小木工受了大刑，想来定罪不轻。” 善生这个乡兵队长主要在外走动，少坐衙门，所以了解不多也是合理。 这事儿听起来不是什么大事儿，而且大概率里面还藏着些别的事儿。 更何况这里面还多了个算命的特殊人物，也让这件事儿更有趣了。 “那算命的可还在此地？” “不在了，只在我们这待了十日就走了，不知去了哪里。”善生回应。 正说着，百香楼门口，一个穿着亮红衣服、浑身酒气的胖子正带着三个奴仆溜溜达达的走了过来。 这胖子好像是路过，扭头正好看到了百香楼一楼正说话的三人。 “呦，这不是善生嘛，你不去搜查盗匪，躲在这里作甚！” 胖子一边说，一边往里走。 百香楼好歹也是个高级酒楼，门口台阶不低，门槛儿也颇高，这胖子走的还挺费劲。 善生听到动静看了一眼，立刻压低声音冲陈书同道： “贵人，这就是那个税官。” 这边说完，立刻换上一副官场特有的虚伪，笑呵呵的回应了胖子： “原来是税官大人，许久没见了，怎么这时候就来百香楼了？” “呼，呼……我还未说你，你倒是先问起我来！” 胖子呼哧呼哧的走进百香楼，伸手指着陈书同： “这位看着陌生，可是你生意上的朋友？” 作威作福的税官，当然不会在大早上的去酒楼吃酒。 这时候要么还未从酒楼中下来，要么就还未从床上起来。 今日这胖子也是刚从另外一家酒楼出来。 路上听到消息，说两位方士亲自带兵去抓名册上的小乞丐，但小乞丐也不是盗宝的人。既然如此，那盗宝的人就应该是名册上的其他人。 他早有名册副本，一直想着找机会与两位方士攀上关系。 这几日他也偷偷查了几个名册上的人，始终没有收获。 倒是听说乡兵小队长善生一直跟名册上的某个人走的很近，这让他产生了怀疑，他怀疑是这个善生与外来者合谋偷盗方士的宝物。 刚刚路过的时候，他认出了善生，也立刻判断出陈书同的身份，所以才走进来搭话。 第87章 扯头皮 善生是个人精，只听这句话就知道这胖子的目标是身边的贵人。 “税官大人可别乱说，我哪有什么生意，我是乡兵队长，可没有其他营生。” “是吗？那你今日为何不去巡街抓盗，反而大清早在这酒楼里，定是与这位眼生的朋友商讨……某些事情，对也不对！” 陈书同觉得眼前这事情的发展还挺有趣，便招呼店小二给自己上了一壶茶，一边喝一边看热闹。 那胖子一看立刻就不爽了，这盗宝名册上的人竟敢如此无视于我！真是好大的胆子！ “税官大人您昨日喝了不少好酒，快坐下休息会，我请您喝点茶，暖暖身子……” 到底是同僚，善生也不想撕破脸，所以换了话题，想着：我都赔笑请茶了，你该给个面子吧？ 哪想到，胖子认定他两人是盗宝团伙，若抓住，能得到的好处可不止是一壶茶能比的！ 他是税官，虽然与乡老司空之间还隔着一个市官。 可这市官却是他爹。 市官与乡老走的近，早探听出了一些口风：那两位东来的方士，赐下了天大的机缘！ 虽还不知那机缘是什么，但既然这机缘能让三位乡老那般认真、虔诚，肯定是无法想象的好处！ 与之相比，一个乡兵队长的面子，有何价值可言？ “善生，莫要废话，且回答我，这人，与你是何关系！” 胖子的声音越来越大，语气也越来越严肃： “为何你堂堂一位队长，不上街巡查、不守门抓盗，偏要躲在百香楼与这人私会！” 外面，听到胖子的斥责，三位等在外面的奴仆立刻闯进来，站在了胖子身后。 胖子冷笑着点指一人： “你去报于督官！就说本大人发现善生与盗宝名册上的人私下往来，必是合谋盗宝、正待销赃！” “是！”那人转身就跑出了百香楼，速度飞快。 善生眉头紧皱，没想到这胖子竟然直接撕破了脸：看来他从一开始就盯上了贵人，不过也是好事，老子正发愁贵人用不上我！ “呵，本也只是念及同僚脸面，这才喊你一声税官大人，可你既然不想要这脸面，那也就别怪本队长做事手生了！ 那胖子！你说本队长偷盗已是有罪！竟还敢污蔑这位贵人盗宝！真是不知死活！今日必抓你过堂！” 说完，善生直接冲了上去，一拳砸在了胖子的下巴上。 善生虽然只是普普通通的凡人，也没学过什么内功武艺，可好歹时常练兵，简单的拳脚对打熟练的很。 这胖子本身就养尊处优，整日饮酒作乐，哪里挡得住善生的拳头。 挨了一拳后，整个人就立刻晃晃悠悠的晕倒在地。 好在身后有两个奴仆小心扶住，慢慢放在地上，这才避免被摔伤。 一个奴仆叫骂着反击，可才挥了两下拳头便也被打倒在地。 旁边，店小二见状连忙跑过来将那些碍事的、可能会被波及到的桌椅板凳扯去了别处。 里间，听到动静的百香楼老板跑了出来，一看打架的是善生与税官的人，立刻转身又躲了回去。他从桌上拿起一壶酒，猛灌了几大口，然后把自己扔在床上装睡。 这一场打斗并没有持续多久，满打满算也就三分钟的时间。 善生毫发无伤，两个奴仆口鼻飙血正在地上打滚。 那税官胖子已经从短暂的晕厥中醒来，正捂着下巴又怒又怕的叫骂： “善生！你被我说中了！你果然是盗贼！你等着！你跑不了！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因为热闹看着有趣，陈书同便想看看这胖子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善生，将那胖子的头发扯下一根来。” 占卜推算，不同的类型需要不同道具。推算一个人的前因后果、前世今生，则需要与这个人有关的东西。 但若本就与陈书同亲密接触过的目标，则不需要任何外物。 善生虽然不知道贵人要做什么，但既然贵人说要，那就必须得给！ 而且一根怎么够！ 胖子立刻害怕起来，他想到了传说中的诅咒，想到了故事里的邪法恶法：难道盗宝之人要用邪法害我！ “你，你干什么！你别过来，善生你想清楚，我可是税官，我父亲是市官，我父亲是市官！” 善生啐了一口，恶狠狠一把抓在胖子头顶，抓了满满一把的头发。 “你冷静！你冷静！他只要一根，他说只要一根啊！” 可惜善生根本不管，咬牙一拔，便将一把头发连皮带血的拽了下来！ 那动静就好像是老牛吃草、镰刀割稻。 剧痛之下，胖子惨叫一声，然后就疼的在地上打滚。 不远处的店小二见了，郁闷的啧了两声，然后去后面又端了一盆水来，准备等会重新擦洗地板。 “贵人，胖子的头发太脏了，我洗洗干净再给您！” 说完就朝店小二刚端来的那盆水走去。 陈书同连忙拦住他： “不碍事不碍事。” 沾了血的一把头发，能算出点什么都不敢想！ 可陈书同还是只摘了一根头发，捏在二指中一瞬化为灰烬。 “咦？” 只是眨眼的时间，推算就已经完成。 “善生，你曾说这胖子人不错？” 善生挠头了： “贵人，我与这胖子接触不多，只见他父子将商贸之事管的挺好，又没听过什么害人的传闻……” 陈书同摇头： “虽然算不上无恶不作，可欺男霸女的事情却是没少做。最近还有一桩杀业在身，不过此处却有些怪异，这杀业竟虚实变化，半生不熟！” 善生对“税官胖子可能是坏人”这件事并没有什么惊讶的，可对“贵人能掐会算”这件事却是发自内心的吃惊！ 难道贵人不是寻常富贵先生，而是国都来的大法师！？ 旁边，店小二倒是听的认真，凑上来接话： “贵人，这杀业，可是那个小木匠？” 之前他和善生可说过，小木匠被算出会死，又被税官安了罪名扔进了牢里！ 两箱一比对，这事儿必然会落在小木匠身上！ “难道小木匠丢的媳妇儿，是被这……税官掳了去？” 善生从惊讶中缓过神来，顺着店小二的思路回想了一下当初自己帮忙找人时的场景。 他一拍大腿： “对啊！那时我们找了两天，本想换个路子查找，正是这胖子的一个奴仆凑巧经过，起哄说‘定是被山里的野兽吞了’，这才把案子撤下来的！” 第88章 三丹道 陈书同点点头，问善生： “你打算怎么做？” 贵人当面关心，善生哪里还会不懂！ “贵人稍坐，我去点齐弟兄，讨来批文，去这胖子的家里搜上一搜！” 正说着，酒楼外的街道上传来了一连串的马蹄声，哄哄乱乱，吵吵嚷嚷。 听得出来，是刚才跑出去报关的那个奴仆带来的人。 很快，人马到齐，堵在了酒楼门口。 为首的两人，竟然是那两个方士，旁边才是督官、甲长，后面则是一队兵丁！ 那奴仆气喘吁吁的指向酒楼里面： “就是他，那就是我……啊！大人，大人您怎么了！” 他看到了刚从阴影中滚出来的胖子，浑身是血，涕泪横流。 奴仆也是手脚并用、连跪带爬的冲到自己主人身边，一边尝试将他扶起来，一边喊： “道长，道长！就是那个人，定是他被我家主人戳穿合伙盗宝的事，这才对我家主人下了死手，这是要杀人灭口啊！” 外面，又有乱糟糟的吵闹声传来： “在哪儿在哪儿？” “到了到了，快让开！” “都让开都让开！乡兵办事，闲人闪开！” 那群人好似没看到马上的督官、甲长、方士一样，就那么分开人群闯了进来，然后闷着头扎进了百香楼里面。 陈书同忍不住笑了出来。 来的人，竟然是善生的手下弟兄。 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听到的消息，更不知道他们跑过来是怎么想的。 反正这个小队进了百花楼之后就直接聚在了善生的身后。 不得不说，这还真是巧合。 胖子的奴仆去报官，结果发现督官、甲长都不在，一打听才知道是去了乱葬岗抓乞丐。 正想着换个地方叫人，结果在大街上遇到了刚抓人回来的督官队伍。 他上去报告的时候，旁边正好有善生的一个偷懒弟兄想跟着看热闹，结果也就听到了那奴仆的告状言语。 “什么？说我队长和贵人合谋盗宝？不行，叫人！” 于是他立刻跑去牌楼下叫上所有弟兄追了过来，要给自己的队长壮声势！ 因为多了一趟折返，所以他们来的慢了些。 但因为路上说清楚了前因后果，所以这些人也早早商讨好了如何行事——闷头闯，假装不知道。 至于那贵人的身份，善生早跟他们说过自己的推测，认为是国都来的大人物，定有大背景的那种。 更何况随手扔块金锭给队长的人，跟那 悬赏事关身家性命的宝物 才掏抠抠搜搜掏一块金锭一斗银钱 的方士，那是能比的吗？ …… 此时善生身后有弟兄，面前有上司，陈书同也好奇他会怎么做。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先给外面的督官、甲长、方士争辩解释，可他却没有，反而是指着刚回来的奴仆，冲陈书同道： “就是他！贵人，就是他！那日就是他说小木匠的媳妇儿遭野兽吞了！就是这个声音！” 外面的方士、督官、甲长们都听懵了。 本来是奔着抓盗宝贼来的！结果来了又看到盗宝贼打了税官……税官的事儿挨打的事儿还没开始聊，怎么就又冒出来小木匠媳妇儿的事儿了？ “小木匠是谁？” “什么小木匠？” 方士和督官面面相觑，甲长是善生亲戚，自然向着这边，于是直接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扯到了这里： “善生，你说什么小木匠媳妇儿？可是那丢了许久不知生死的小妇人？” 善生的弟兄们虽然本事不急，可放屁添风的本领却是高强。 一看被转移了焦点，立刻附和起来： “啊，我记得那个小木匠！他前几日被这税官栽了个逞凶伤人的罪名扔进牢里去了！” “说是他媳妇儿丢了，可现在看来，哪里是丢！分明是被这胖子掳走了！” “难怪他火急火燎的手下的奴仆告我们队长盗宝！原来是坏事暴露，想要栽个罪名来杀人灭口！” “可恶的死胖子！早就知道他不是好人！那小媳妇儿定然还在他家里困着！走走走，我们去把人救出来！” 旁边，陈书同一边喝茶一边不住的点头赞叹：善生这几个弟兄可是真机灵，没有半点交流，只凭眼前所见，就添油加醋、胡编乱造的“凑”出了整个事情的真相！ 外面，马上的督官、甲长已经下了马，向两位方士告罪一声，后快步走进了百香楼。 “善生，你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手底下的人查出大案真相 和 手底下人联合外人盗宝…… 两件事谁好谁坏，自然不需多说。 至于同僚作恶丢不丢人？那跟自己有个屁的关系！那是司空脉上的人，又不是他们司马一脉！ “善生，你可查实？” 面对督官、甲长的询问，善生先以眼神问了下贵人，见贵人没阻止的意思，便开门见山的说： “是这位贵人用胖子的头发掐算占卜出来的！” “哦？！”两个大官惊讶，但并不觉得荒诞。 相反，他们转向陈书同，想听听这位能掐会算的贵人怎么说。 “去这胖子家中，将那妇人搜出来就是了，何必看我？” 两人心中一凛：看来这事儿是真的！ 可惜，两位并没有忘记自己来百香楼的原因……他们转头看向外面马上的两位方士，想看看两个方士有没有什么想法。 结果，那两个方士也下马走进了百香楼。 其中一人冲督官、甲长道： “你们自去查案便是。” “好，我等先去查案，两位道长若有其他安排，再差人吩咐！” 说完，他们立刻招呼兵丁架起浑身是血的胖子，又让人绑了胖子的三个奴仆，呼呼喝喝的朝胖子家宅走去。 善生和自己的手下也都被叫上一起，毕竟是他们“查”出来的，可不能少了他们。 等人都走了，此地就剩下了两个方士，以及外面看热闹的百姓。 里间，百香楼老板终于“醒”来，见闹剧没了，但多了两个尊贵的客人…… “都散了都散了，莫要打扰贵客。” 他很聪明，主动去外面清场。老百姓们虽然好奇里面会发生什么，可也听话，生怕触怒贵客遭了惩罚。 可里面还有个店小二，他也知道自己不该留在这里，可刚要走，陈书同却叫住了他： “去沏壶好茶，多拿两个茶杯。” “是，贵人稍候。”店小二走了。 两个方士对视一眼，转身朝陈书同拱手： “吾弟兄二人自南赡部洲而来，修的乃是三丹道，见过道友。” 第89章 监牢 三丹道，是这群方士们自己给自己起的名字。陈书同在五庄观并没有学习过三丹道的名头。 “见过两位道友。” 陈书同起身还礼，又笑呵呵的发问： “怪我学识浅薄，不曾见识过那南赡部洲的法，不知这三丹道，是何种法门？” 这个问题有点过深了，交浅言深乃是大忌。 不过两位方士在短暂对视、交换眼神之后，竟然并未直接回避这个问题。 年纪稍大的那位方士微笑开口： “道友谦虚了，我三丹道只是小道，比不得这西牛贺洲。乃是藉由医家、阴阳家的精妙，炼制三法外丹，以求庇护周身，好方便我等上山下海、访仙问道。” 所谓三丹，指的是三个种类的丹，分别是命丹、术丹、法丹。 其中，命丹可以简单的看做是用来保命的丹丸。法丹就是用来施展特定法术的丹丸。 术丹稍微特殊，决定了他们炼丹、借丹施法的方式方法，决定了一个人修行三丹道的思路、方向、设计工艺等。 第一次遇到新鲜的修行法门，陈书同终于想起来自己的本体还在混元殿中闭关。 索性分出一丝精神，于混元殿中睁开眼睛： “师父，弟子在外遇到两个南赡部洲的方士，以丹丸施法，自称修的是三丹道……” 在混元殿里说话，镇元子自然第一时间听到。 此时他正在地下仙卵指导清风明月修行，听到陈书同的问题，心里也是颇为奇怪。 他也没听过三丹道这个法门。 “可有详谈？” “他们说，是藉由医家、阴阳家的精妙，炼制三法外丹，以求庇护周身。” 有了更多的信息，镇元子便有了推算的基础。 他默默推演，片刻后有了答案： “却是一门新法，才现世不久，有趣有趣！” 一个不死不灭的大神口中说的“不久”，跟凡人认为的不久，中间存在着巨大的差异。 实际上，这三丹道诞生已经百余年，且在凡间传播广泛。 镇元子即将自己推算出来的东西告知，陈书同便也知道了三丹本质。 收回精神，陈书同的全部注意力重新回到了揽贤乡的假身人壳之中。 “真是难得，如有时间，我一定要去南赡部洲走上一遭，能开创这等法门的人，理当拜访！” 又寒暄几句，三人的话题终于来到了重点。 “道友可曾见过一颗鸟蛋大小的青丸？” “见却是没见过，不过这青丸，难道是道友的……” “不错，乃是吾三丹之一，十分重要。若道友见了，千万要赠还于我啊！” 话虽说的好听，但语气已经逐渐冷下来了。 可陈书同一点也不在意他们的语气态度，只是好奇最终尘埃落定之时，这两个人会做出何等选择。 …… 乱葬岗 大姐大被抓走，小乞丐们没了主心骨。 一群孩子们头耷拉脑的回到了木屋，年纪小的一边哭一边收拾被兵丁翻乱的东西。 几个年纪大的则凑在一起，低声讨论： “怎么办，三天啊，咱们去哪儿找什么宝物去！” “不是咱们偷的，就算是三年也拿不出来！我看咱们得想别的办法。” “要我说，找什么宝物，真要那么好找，他们不早就找到了！咱们直接去大牢里抢人！把大姐大抢回来！” 几个人一脸震惊的看着他： “签儿哥，你说真的？那可是大牢，怎么抢人啊！” 签儿哥学着大姐大的样子叉起腰： “我和小竹进去过，我还帮小竹逃出去过！我们肯定能想到办法的！” 不远处，正和几个小孩一起哭哭啼啼的小竹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刻回头使劲儿点头。 这下，小孩子们不哭了，大孩子们也都闭上嘴，使劲儿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 揽贤乡的监牢就在官署衙门不远处，背靠一座小山丘，平地上有一层半，地下有两层。 平地上的一层半，只有第一层是监牢，上面半层是守卫乡兵的岗楼。 下面的两层，都是关押重罪囚犯的地方。 地下一层还好，头顶有小窗能在正午的时候见到阳光。可地下二层就是纯粹的阴冷潮湿，被关进这里的人，极少能活着走出去。 按照罪名来分，一层只是普通小偷小盗的轻罪犯，二层罪名稍重，但一般不涉及性命。 能被关进三层的，大多是害了人命的死囚犯。要么是等着砍头死刑的，要么是要被直接关到死的。 哗啦哗啦！ 咣当！ 第三层监牢的大门上，锁链下了、锁头开了，两个乡兵推搡着一个乞丐挤了进来。 旁边有管理牢房的小官疑惑的跟着： “我说，这个乞丐杀人了？怎么不关在上面？” 乡兵们一边往里走一边说： “杀人倒是没杀人，可谁让她得罪了两位方士大人，她可是方士大人亲自让我们抓过来的，不关在第三层怎么行！” 小官儿犹豫了片刻： “那，这小乞丐该受什么刑罚？” 这话说的好像踩到了几个兵丁的尾巴。 他们激灵一下转过身来，盯着小官儿： “你可别乱动她啊！三天后方士大人亲自处置！” “你悠着点，谁也不知道那两个方士大人是什么脾气，如果到时候她缺胳膊少腿的，万一怪罪下来，你的小命可保不住。” 小官儿缩着身子，摸了摸后脖颈子： “行了，我知道，我现在也没心思折腾别人。” “怎么个意思？” “那个木头疙瘩还没死呢？” 他们说的木头疙瘩，就是城南的小木匠，被那胖子税官抓进来后就直接扔进了第三层。 起初大家只是觉得税官是想惩戒、吓唬一下这个不交税的木匠，杀鸡儆猴嘛！ 可没过几天，这监牢的小官儿就收到了税官家的奴仆送来的一包银钱，带话说： “小木匠抗税伤人是该死的东西。” 小官儿一听就懂了，这是要弄死小木匠。 既然如此，他也就放开手收拾了。可这许多天过去了，小木匠虽然遍体鳞伤，可始终没死，颇为奇怪！ “别提了，我还没见过能将我这祖传的一十八法都扛下来的人！太奇怪了！” 闲聊中，小乞丐被推进了小木匠的牢房。 牢房大多不是单间，一间牢房里关几个人也没规定。 只是刚才一直在说小木匠的事儿，便将小乞丐推进了小木匠的牢房里。 此时那小木匠正迷迷糊糊的瘫在一滩湿泥里，浑身是血，气若游丝。 “这个小木匠还挺能活啊！” “是不是你手艺潮了？” “放屁！我又想出来了九种大刑！九种！今日下午必定弄死他！” 第90章 美肉 念叨了一会儿，三个人转身走出了监牢，找地方吃酒去了。 牢房里又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此起彼伏的痛苦呻吟。 小乞丐摸了摸屁股下胡乱堆着的茅草，潮湿软烂，还散发着浓烈的霉味。 “也不知道是走运还是不走运……” 小乞丐又摸了摸脖子上的树叶护身符，知道短时间内自己或许没什么好担心的，但三天之后该怎么办呢？ 越想越烦躁，小乞丐决定干点别的来转移注意力。 于是他将目光放在了烂泥里的小木匠身上。 “人还没死，那一直躺在烂泥里算是什么回事！” 善心大发的小乞丐把人拖出了泥坑，放在了稍微干燥些的茅草上。 又检查了一下小木匠身上的伤，发现这小木匠的手脚竟然都已经被折断了，而且还不知断了一处两处。 “这是受了多大的罪啊！” 小乞丐看的浑身难受，好在她粗通正骨，只是监牢中条件有限，能做的不多，只能用些土办法来简单的处理。 …… 揽贤乡的司空是主管商贸的乡老，市官是他的直接下属，而税官又是市官的直接下属。同时，这市官也是税官胖子的亲爹。 自己儿子被人打了，又被乡兵抓了，这么大的事儿很快就传到了市官耳朵里。 起初他以为只是自己儿子嚣张跋扈得罪了乡兵，可听说乡兵已经绑着胖子去家里搜查失踪人口了，立刻知道是自己儿子做的恶事暴露了。 他急忙跑去找司空乡老，想请乡老把事情压下去。 可最近这段时间乡老们极少见客，不像以前那么好见。 …… 城西的一座豪宅 督官、甲长停在门外，找了附近一个茶馆做了进去，让善生带着一群乡兵骑着马撞开门进去搜查。 许多家奴连忙冲上来阻挡，可很快就被兵丁们手里的长鞭棍棒打的屁滚尿流。 税官的宅子很大，几层院许多楼，想要一点点搜还真挺费劲。 好在那家宅主人就被绑在后面。 “把那胖子推过来！” 可怜一个富贵人，此刻却被折磨的比乞丐都不如。 “死胖子，说，你把那小木匠的媳妇儿藏在哪了！” 胖子咬牙，不敢承认： “善生，你这是公报私仇！我不知道什么小媳妇儿！” “不知道？也行，我们慢慢搜就是了，可搜的时候要是打坏了什么好东西可怪不得我们！” 说完，善生立刻给自己的弟兄们使了个眼色，那几人福至心灵，呼呼喝喝的带人冲进了各个房屋。 然后就是噼里啪啦、叮咣哐当的乱响。 听动静，也不知砸坏了多少好东西。 那胖子起初还能忍，可随着搜查的人群逐渐朝里面的建筑靠近，胖子的心里终于开始动摇了：外面的房屋中的东西虽然也不便宜，可贵的有限，损失不大……可里面的，都是从国都倒腾来的珍贵之物，若是坏了一件…… “别砸了！别砸了！我说，我说就是！” 善生嘿嘿一笑： “那你说吧，我听着呢！” “你先把人都撤出来！” 善生也知道适度，这胖子又不会因为一个案子就砍头，日后少不了见面，往死里得罪也没好处。 等人撤回来了，胖子瞪着眼睛： “我是看上了那女子，抓来玩了几天，可也只是几天，玩腻了我就放她走了，哪知道直接丢了！” “你说真的？” “自然是真！” 善生转了转眼珠子： “光说不行，你可有证据？我总得搜到点东西才好跟那贵人交代不是！” 胖子瞪了他一会儿： “好，跟我来。” 胖子甩开押着自己的人，顶着一身血污往最深层的院子走去。 善生带人跟上，于后花园中进了小楼。 这是只供胖子玩乐的地方，圆桌方桌、小铺大床，书房厨房诸多场景一应俱全，善生都看不懂里面这乱七八糟的布局到底是做什么的。 胖子从角落里捡起一件扯烂的素裙： “呐，这就是那女子的衣服……我撕坏的，送她走时已经给了她一身新衣服！” 善生笑呵呵的接过来搓了搓，又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一脸坏笑的转头冲手下弟兄吩咐： “来，都给我好好搜搜这里，墙壁地面也都不要放过，万一有密室暗间，错过了可就不好了！” “是！”弟兄们兴奋极了，一拥而上。 胖子被气的浑身颤抖，比挨揍的时候还要激动： “善生！你找死！你这是找死！” 胖子想拦，可不管扑到谁身上都会被打回来。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有弟兄从旁边房间的墙壁上敲出了一道暗门，找到机关打开门后，是一条逐渐向地下延伸的地道。 地道蜿蜒，尽头是一排逼仄的暗室，借着火把火光才能看清里面……被锁链捆住手脚的年轻女性。 “老大，老大！找到了！找到了！” 听到弟兄们的欢呼，善生笑呵呵的回应： “找到了就把人带出来！” “老大！找到了五个！” “多少？”善生蒙了：“那小木匠有几个媳妇儿？” “哎呀小木匠就一个媳妇儿，可里面下面还有其他四个人， 有一个说自己是国都的，剩下的几个都是咱们这的孩子，都是七八年前丢的女童！！！” 七八年前丢的女童，丢的时候也就九岁、十岁的样子，现在都长大了。 “什么？！你他娘的还算个人？！” 善生被气的七窍生烟，随手抄起个凳子就砸在了胖子的脸上。 …… 市官火急火燎的来到了司空家里，可司空家的人只让他在前厅中等，不准往里面走。 市官一开始还坐得住，可后来心里越来越慌，越来越急。 等了一会儿，又有儿子家的奴仆找上来求救，说：乡兵已经搜到了密室里关着的女子，再不想办法，家主就要被兵丁给打死了！ 这下市官可坐不住了，也不顾阻拦，硬往后面闯。 他认识三位乡老市场密会的房子，便也直奔此地而来。 房门关着，但里面有说话声传来。 嘭的一声，他撞开房门，还未说话，就先被一股浓郁的肉香钻进了鼻腔。 三个富态老人正坐在桌边，正要将碗中的肉往嘴里送。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训斥完了才看清楚，闯进来的不是自己的庖人、管家，而是手下的市官。 司空心中不快，可还是碍着面子收起了怒火： “是你啊，算你赶得巧，来吧，尝尝这新法烹制的美肉，这可是两位方士大人给的方子！” 另外两位乡老虽然也一脸的不爽，可倒也没拦着： “也就是你，有个好儿子能寻来这些美肉，否则你连闻一闻香味的资格都没有！” “莫要呆愣，先来切肉！” 第91章 阴辰处子 百香楼 两位方士已经告辞离开。 这一场对话并没有半点不快，相反，在提了一句丢失的法宝青丸之后，双方就默契的把话题转移到了南赡部洲、西牛贺洲的风土人情上。 真真假假，虚与委蛇。 待一壶茶冷了，这番谈话也结束了。 看着他们走远，旁边伺候的店小二才终于放松下来。 陈书同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没说什么，起身回到了楼上。 店小二受宠若惊：这还是贵人第一次触碰自己！ 虽不敢肯定，但店小二总是莫名的觉得自己的肩膀温暖而充实，连带着整个人都一身舒爽。 正午，善生兴高采烈的跑来跟陈书同报喜。 他让店家准备了一桌好菜，自己则从亲戚甲长那边顺来了一坛好酒。 “贵人，您真神了！那小木匠的媳妇儿还真就被关在胖子家里，而且是藏在密室里！” 陈书同笑呵呵品尝美食。 这个时代美食受限于烹饪手法，其美多来自于食材本身。 虽然花样少了许多，可滋味儿还是不差的。 “那地下一共有九间密室，五个里面锁着人！其中一个就是那小木匠的媳妇儿，还有一个是从国都来的，还不知是买来的还是掳来的！” “剩下三个都是我们本地的女童，丢的时候九岁十岁，硬是被关了七八年，都长大了！” 说完了案子，又开始说胖子的宅子有多么混乱、多么豪华，藏着的珍物字画又是多么好看。 很明显，善生对这一番办案经历很是兴奋。 等陈书同吃的差不多了，他才开始主导谈话： “善生，你觉得那税官，最终会如何处理？” 一听这个问题，善生脸上的兴奋劲儿立刻消退了大半： “这个……贵人，说实在话，我觉得那胖子并不会怎么样，赔些钱财，再被打上几板，也就过了。” “你觉得，这结果如何？” “应当，算是合理。” 陈书同点点头，对善生的表现倒也有所预料。 “那你觉得，那些苦主，对这等结果，可会满意？” “那三个女童的家长定然是满意的，本以为孩子死了，现在好歹还活着不是？又能有一笔钱财，离了这地方也能安稳生活。 那小木匠的媳妇儿也不敢不满意，斗也斗不过，拿些钱财傍身，总好过丢了性命。那国都来的女子也是一样。” “为何你没说那小木匠，他能不能满意呢？” 善生苦笑： “贵人，我觉得，那小木匠会死。我找人打听了下，那小木匠的罪名坐实了，不可能放出来，胖子遭了难，也不可能放过小木匠……光是他爹为了给胖子出气也肯定会杀了小木匠……” 因为卜算过，大概知道事情走向，所以陈书同并不急于参与进去。 他问这些，只是想知道善生的会如何看待这件事。 等善生走了，陈书同也将同样的问题问了店小二一次。 那店小二的回答则与善生差不多，区别只在于说出口时的态度与语气。 店小二认为那胖子该死，但因为有钱有权，所以死是死不了，最终会赔一大笔钱财。得了钱的苦主一定会搬家，但能不能安全到了新家，也不好说。 …… 官署衙门，曾经锦衣华服的税官已经套上了囚服，脖子上戴着连枷、脚上砸着脚镣。 他光着脚没穿鞋，脚底已经被磨破，一步一个血脚印。 这胖子刚被兵丁拎着棍棒赶着在附近街上走了一圈，走的慢了立刻就是一棍子，敢有半点不忿就是一顿臭骂。 不过，本该一路宣讲罪名的人却极少开口，只有旁人问起，才会不咸不淡的说一句“掳人妻女”。 这是在有意弱化罪名，因为这四个字听起来就和“强抢民女”没什么区别。只说抢了、掳了，可没说之后如何对待。 不知前因后果的人，在有心人的引导下，就很容易认为： 他只是抢了，但抢完就被抓了，还被游街示众！解气，活该！青天大老爷英明！ 只有少数人才知道真实情况，可知道真实情况的人，出于许多原因也不敢公然宣扬。 这“游街”结束之后，胖子又被推上大堂，甲长亲自审问，要审他到底掳了多少人、害了多少人。 …… 乡老司空的家中，那一顿美肉宴席总算结束了。 市官全程侍奉，虽也被分了一块小腿的肉，可心里却始终记挂着儿子，尝不出多少美味。 外面，有司空家的奴仆送来了打探的消息。 市官越听越是心疼，慌慌张张的跪在地上： “三位大人啊，我求您开个口吧，不能让我儿就那么被折磨死啊！” 司空喝着茶，笑吟吟的吐了他一脸茶叶末： “我看你是关心则乱，你再听一遍，这哪里是要将他折磨死的样子？” 旁边的两位乡老正美美的闭着眼睛，回味宴席的美好，听了市官这般哭哭啼啼的动静，怒其不争的翻开眼皮： “就算真折磨死了，你又有何好急的？今日让你与吾等一起吃了美肉，那日后便是自己人，须臾增个几百年寿命，还需担心无后？多生几个不就是了！” “先不说我那手下已然轻拿轻放，就说他若真死了，你也不应如此。需知这长寿一途，势必要看贯生死，你寿数几百年，儿孙不过几十年，一茬茬的与那韭菜无异！看贯，看贯就好！” …… 牢狱中 那得了密令的小官儿拎着跟剔肉刀来到了小木匠的牢房外。 见小木匠被那乞丐挪到了干净的地方，十分不爽： “小乞丐，你还有心思操心别人？还是多想想你自己吧！待我收拾完了这个木头疙瘩，也就轮到你了！” 说完，他让人将小木匠拖了出去，扔在了刑架上。 嘶啦嘶啦，本就脏破的衣服又被扯坏许多，露出来满是血污的身体。 旁边两桶冷水泼上去，冲刷血污，顺便激醒半昏迷的小木匠。 “……我，我还没死？” “呵！马上就死了！” 又是新一番的折磨，一刀刀割开皮肉，一鞭鞭伤上加伤。 待他们觉得小木匠绝对撑不过今晚时，才把小木匠重新扔回牢房。 主菜小乞丐看不过眼，连忙检查他身上的伤口，却发现刚才还血流如注的伤口，现在竟然已经不再出血了。 到了晚上再看，那些伤口竟然已经闭合，虽然还没长好，可也不再吓人。 深夜，监牢小官儿巡查时发现小木匠竟然又有了活气儿，立刻大怒！ “定是那小乞丐救了他！” 理由是找到了，可他不敢给小乞丐上刑，因为她是那两位方士大人送来的。 若是不经方士的命令就动她，万一触怒了方士怎么办？ “我不敢动她，但乡老肯定敢动！” 想到这，他立刻让手下去司空府上传话。凌晨时，司空府上的管家来了，也不进门，只在外面低声询问： “你说那小乞丐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所生的处子之身？” “对，我查验过了，绝对不会错！” “好，堵了嘴，绑出来！” 第92章 你先去 监牢中，主菜小乞丐还不知道自己会遭遇什么，只是看着茅草堆上气若游丝的小木匠犯愁： “这该怎么办呦，挺好一男的，被折磨得……” 嘴里的念叨还没完，小乞丐耳边突然响起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怎么？你又想和他一起玩了？” 小乞丐被吓的蹿到了牢房角落，双手比比划划好似某种搏杀手段的起手式。 “谁！咦，仙人？” 陈书同的声音实在是太难忘了！ 只是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 陈书同并未现出身来，但也没有再刻意不出声。 “你倒是机灵，那么快就想到我了。” 说着话，陈书同踏过茅草来到了半死不活的小木匠身边。 小乞丐看不到人影，但能听到声音，也能看到地面茅草被踩下去的痕迹。 她谨慎的环视四周，确认其他犯人都没被吵醒，这才又压低声音发问： “仙人您怎么来了？” “嗯？怎么会说您了？” “跟他学的。”她指着半死不活的小木匠说。 陈书同笑了笑。 “仙人，您怎么来这大牢里了？是来救他的吗？” 小乞丐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往小木匠身边蹭。 倒不是多关心小木匠，而是想尽量靠近仙人些。只是眼睛看不到仙人位置，所以才一点点蹭。 “救？不，他不用我救。” “他都快死啦！虽然我给他正了正骨头，可他还是快死啦！” “死不了，要能死早就死了。” 陈书同一边说，一边伸手按在了小木匠的手腕上。 一点灵气探寻，转瞬便得真意。 在这小木匠的肚脐上，有一道十分显眼的陈旧伤疤，长有一指。 在这道伤疤的里面，藏着一颗鸟蛋大小的青色丹丸。 “果然在这，不过这位置是怎么回事？” 陈书同早就猜到是这小木匠得到了两个方士的宝物。 结合两个方士张榜悬赏的内容 与对自己道统的描述，完全可以确定这丢失的青丸，其效果就是保命。 所以，不管小木匠遭受多么恐怖的折磨，都能始终吊着一口气，硬是能熬过重伤，愈合伤口。 小乞丐不明就里： “……仙人，我听别的犯人说，这个小木匠关进来那么长时间，一直不给吃喝，都以为他活不了几天。” “那他可曾做了什么，又或者说了什么？” 陈书同只是单纯的好奇，好奇一个小木匠被这般对待的时候会是什么表现。 小乞丐颇为叹服的摇了摇头： “他没求饶，但会在牢头折磨他的时候骂上几句。不过最近几次没骂了……应该是很快就晕过去了。” 陈书同点点头，虽然这小乞丐还是半死不活的状态，可心里的那股怨念与恨意却是浓郁的几乎快化为实质。 这边正说着话，突然有几个蒙面黑衣的人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那几个人来到小木匠、小乞丐的牢房门前，哗啦啦抖开了铁锁。 小乞丐以为这些人是冲着地上的小木匠来的，可一晃神儿，那几个人却直接将自己拎了起来： “诶！诶诶！诶不是，我说，兄弟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 那几个人也不理她，只从背后拽出一块黑布，使劲儿塞进了小乞丐的嘴里，噎得她直翻白眼。 呜呜！呜呜，呜呜呜！ 她在求救，喊的是“仙人！仙人，救救我！” 可惜，嘴里堵着布，谁也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陈书同还是没现身，但传音与她： “你先去，晚点我再来救你。” 呜？ 小乞丐不理解，也不愿意，她开始挣扎，结果被那几个人摸出一个麻袋套在了头上。 旁边几个监牢里的犯人终于听到了动静，被这一幕惊的都扑在了自己的牢门上叫骂起来。 他们倒也不是在为小乞丐叫屈，只是单纯的泄愤，骂这几个人是有钱人家里的狗…… 等这几个人离开了，那小官儿牢头又假装刚被吵醒一样，骂骂咧咧的进来转了一圈。 在即将转身离开的时候，小官儿牢头又看到了小木匠，发现小木匠的情况竟然又比白天用刑前好了许多！ “嘿！这小子还没死？！” 白天的时候那税官胖子已经被收拾惨了，他爹又催了一次，要让小木匠的命来给儿子出气。 若是被他们知道，那小木匠不仅还没死，甚至还恢复了许多，估计自己这个小官儿也干到头儿了！ “老子就不信了！” 他快步去刑架上拿过来一柄带刺儿的短链枷，推开牢门来到了小木匠的身前。 早在刚才，小木匠就要已经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了。 他本只是苦熬硬挺，可突然感觉到有一股神奇的温暖力量从自己的手腕处钻了进来，在体内游走一圈后又退了回去。 退了是退了，但他的身体伤势也因这股力量的游走瞬间恢复了许多。 刚醒来，就听到乱糟糟的动静，正是几个蒙面人扛着麻袋走远的时候。 “踏马的烂木头疙瘩！到现在还没死，也算你有本事！不过老子不可能再让你撑到明天了！今天你不死不行！” 说完，小官儿抡圆了手中的链枷，恶狠狠的抽在了小木匠的脑袋上。 嘭的一声闷响，皮开肉绽、鲜血迸溅！ “我看你能撑多久！” 刚要抡第二下，小木匠的眼睛突然睁开，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的瞪在了他的脸上。 啊！ 小官儿被吓了一跌，可很快找到了理由：不过是回光返照！ “老子打死……” 嗡—— 就在他又抡起链枷的时候，一道能量突然定住了他！ 那一瞬，他只觉得浑身血肉都凝固！不能呼吸、不能眨眼，可偏偏还不觉得难受。 这般诡异的景象，让四周所有犯人都惊的忘记了呼吸！ 这自然是陈书同的手笔，他定住了牢头，但也仅仅是定住了他。 不说话，没出声，更不曾点醒什么。 然后他继续隐匿在一旁，想看看这位小木匠会有所作为。 …… 一开始，小木匠只是恶狠狠的瞪着他，嘲弄着他。 可过了一会儿，小木匠开始尝试活动早已经僵硬许久的手脚。 陈书同的法力只帮他稳定了濒临崩溃的五脏六腑，恢复了些许精血，可那折断的四肢骨骼却没恢复多少，还是只有小乞丐的简单处理。 可即便如此，小木匠硬是一点点的撑起了身子，又在剧痛中慢慢的站了起来。 四周，其他监牢的犯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小木匠每有一个动作，他们都会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好半天之后，小木匠终于来到了牢头小官儿的面前。 他扯起嘴，露出咬出血的牙齿…… 在小官儿惊恐的眼神中，一口咬在了他的脖颈上！ 吭哧一口！ 第93章 劫狱 鲜血如注，瞬间充满了他的口腔。 小木匠还在发狠，不肯松口。刚才还充斥着叫骂的底层监牢中突然安静了。 每一个重刑犯，不管是真还是假，都被小木匠那疯狂的撕咬吓的不敢出声。 他们中许多人可不止一次嘲讽过小木匠，更拿小木匠的遭遇编排许多肮脏笑话来消磨时间。 现在的他们没了那般心情，只觉得自己的脖子上阴风阵阵。 陈书同依然隐匿着身形，但他已经来到了小木匠旁边。 他以为小木匠会发泄许久，至少要将眼前这牢头彻底咬死，可没想到，小木匠很快就停下了自己的复仇。 当然，即便如此，那牢头也活不成了。 小木匠慢慢后退，退到了墙角，忍着身上的剧痛，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环视四周，寻找那个在暗中帮助自己的人。 陈书同不急着现身，反而饶有兴致的看着。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小木匠依然没有停下搜寻的努力，只是他的已经站不住、倚墙坐在地上。 “恩公……您的大恩，今生今世无以为报，来世做牛做马……” 他的声音不大，却传遍底层监牢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这一点不夸张，因为四周其他重犯听到这话之后，以为小木匠真的看到了什么神仙人物，连忙冲着小木匠的方向跪地磕头，嘴里不住的念叨赎罪之类的求饶之语。 “有点意思。” 陈书同随手布下一道屏障，笼罩小木匠的牢房。 “小木匠，你可有名字？” “长（chang2）松，我叫长松，恩公。” “可有姓氏？” 小木匠摇头。 如此看来，他这个名字是父母就着这点家传手艺给取的名字。 “好，长松，我问你，那牢头已经被你咬杀，此举可是泄愤？” 这小木匠有手艺，懂木工；有些学识，知晓尊称礼仪；也有运道假身，如那青丸； 此刻，陈书同还亲眼看出，他的身体竟然对法力、灵气的反应格外强烈，一点探查身体灵气竟修复了许多伤势，还能无意识的在施加在声音中。 这说明他是有修行天赋的。 只要度过这一场死劫，就算没有人教导，他大概率也有机缘走上修行之路。 对这样的人，陈书同难免生出兴趣来。 “是泄愤，也是报仇。在以为我必死的时候，他曾说过，是那税官给了他钱，好让我死在牢狱中。” “那如今，你这仇，可是报了？” “还未，尚有许多该死之人。” “你有何打算？” “只需休息片刻，片刻就好。” 陈书同已经做好了小木匠跟自己求助的准备，没想到他连提都没提。 是那青丸给他的底气？ 陈书同已经探明那颗青丸的效用，只是单纯的保命吊气。至于伤口恢复、止血等效果，不是没有，可也只是聊胜于无。 说是片刻，但小木匠长松还是撑不住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他身上被链枷打出来的伤口已经不再出血，可皮肉下的骨头还是断着的，只是因为有小乞丐帮忙绑扎、处理过，所以还能缓慢的行动。 能动是能动，可疼痛却一点都少不了。 但这他偏偏在这剧痛中站起身来，一步步朝牢门走去。 嘎吱…… 踏过血泊尸身，推开半掩的牢门，走过一间间牢房，在重刑犯们惊惧的目光中踏上台阶，走上地面。 每一步，都痛彻心扉，可他硬是咬牙挺住了。 陈书同可没那重口味的爱好，他早早的来到了外面，正隐匿在监牢最上层的屋顶上，一边晒太阳一边看热闹。 他现在看的这场热闹，并不是小木匠长松的，而是来源于那乱葬岗的小乞丐们。 昨天，小乞丐们计划了一整天，又在晚上继续完善计划，并在今天早上，正式开始了他们的劫狱大计。 他们的计划很简单，先让几个年纪最小的孩子，不论男女，都一股脑的朝看守监狱的乡兵们跑，一边跑一边哭，跑到近前了就直接抱上腿不松手。 因为有厄运缠身的传说，所以看守们一个个如临大敌，可真动手打人也打不下去，只能不停的把人甩开。 可被甩开的小孩又会像狗皮膏药一样贴上来，哪怕挨打了也不放弃。 很快，所有值班的看守都被吸引到了监牢门外。 就在这时，早就藏在附近的半大小子们就冲了出来，一个个光着膀子，破衣服都围系在腰上，里面鼓鼓囊囊的都是沙土炉灰。 一冲到看守附近，他们立刻一把一把的掏沙土炉灰，往人眼睛上抛洒。 避得开一次两次，可避不开第三次。 真有豁出去闭着眼不睁眼的人，他们也有办法，掏出根削尖的木棍儿，死命往他们的脚面上扎。 都是瞄准了、运足力气的，寻常鞋子根本挡不住，直接就被扎穿了！ 完美的攻击！不要命，却能让他们立刻失去战斗能力。 然后，小乞丐们在混乱之中闯进监牢，开始搜寻他们的大姐大。 …… 陈书同在房顶上看的十分过瘾，这一群小乞丐的计划详实、实施完美、效果拔群！ 不过有两个问题…… 一是他们要解救的目标并不在监牢里，他们进去也找不到。 二是虽然看守们的确失去了正面战斗的能力，可他们没有失去反手锁门的脑子。 于是，一道道锁链被挂在了监牢大门上，绕了一圈一圈又一圈，然后砸上一道巨大的锁头。 冲进监牢的孩子们还没发现这一点，他们正哄哄嚷嚷的在大小牢房中蹿。 一层牢房里关着的都是小偷小摸的轻罪犯，他们此时刚睡醒没多久，正等早饭，结果就听到外面一阵乱七八糟的呼喊，然后就闯进来一群小乞丐。 这群小乞丐一边在各个牢房里钻来钻去，一边大声呼喊自己的大姐大。 有个好心的看出了他们要找的是谁，出声提醒： “别喊了，那个大乞丐没在这，去下面的找，从那儿走！” 小乞丐们一听立刻兴冲冲的打开了通往二层的牢门，乱哄哄的在二层里找。 此时，正是小木匠蹭到第二层的时候，本来他还想自己可能会需要那位暗中帮助自己的神仙帮忙打开门锁，结果就看到一群孩子舞舞喳喳的撞开门冲了进来。 “这是那位恩公的手笔吗？”小木匠心中疑惑。 第94章 没有技巧，全是巧合 “乱葬岗的小乞丐们劫狱啦！” 伴随着兵丁们前往药铺医馆救治，这个消息也飞快的传遍了大街小巷。 最先得到消息的是衙门的其他兵丁，紧接着就传到了两位方士的耳朵里去了。 那两个方士一听小乞丐们有了动作，立刻背着剑杀到了监牢大门外。 见大门落了个大黑锁，他们也不多想，抬手一剑斩开。 锁头连带着锁链一起斩断，哗啦啦掉了一地。 此时正是小木匠蹭到就监牢大门附近的时候，他都还没来得及思考要怎么开锁，那锁就开了。 “这也是恩公做的？” 小木匠疑惑，可还是拖着剧痛的身躯走出了大门。 两个方士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尤其是监牢深处小乞丐们的叫嚷声，更是听的清清楚楚。 但他们并不急于杀进去，反正已经堵住了门口。 小木匠蹭出了监牢大门，许久不见阳光的他适应了许久，这才看清外面的景象，也看到了两个持剑站立的肃穆道人。 “你……你是何人？” 两个方士被小木匠身上的气息吸引了注意力。 他们虽然不是得道真仙，可也是小成的修士。 自己亲手炼制的丹丸，当然会有所感应。 小木匠一眼就认出了两个方士！ 自家人知自家事，那算命的让他等的就是这两个人，待他们被小乞丐撞出一跌，不小心掉落的东西，就是被自己捡走藏在身上。 他不知其他，只以为这两个道人是来找自己索要那颗青色丹丸。 “两位道长，可是为那青丸来的？” 小木匠长松并未隐瞒，相反，他甚至觉得自己也欠了这两个方士一个大恩情。 “你，果真知道？” 两个方士这下才知道那些小乞丐并未说谎，真不是他们偷的！ 眼前这人浑身是伤，只从身上这新旧叠加了不知道多少层的血雾疤痕就知道，这小子在监牢里被折磨了不短的时日！ “小子还要多谢两位道长的救命之恩，那青丸就在我身上，不过，还请两位道长缓些时间，待我报了仇，再取回青丸。” 两个方士眉头紧皱，他们下意识的想要拒绝，可很快反应过来：这人只是凡俗尘民，年纪不过二十，没有任何逃遁的可能…… 以前的急躁慌乱，是因为不知自己的青丸去了哪儿，可现在既然知道了，似乎也就没什么好着急的了。 那年老些的方士做出了决定。 他先来到小木匠身前，抬手揪下了小木匠的几根头发，用从怀中拿出一块方巾沾上了他的血，又包住头发团在一起。 “你叫什么名字。” “长松，没有姓氏。” “你要去哪里报仇？” 这边正在问话，远处又有更多兵丁围拢过来。 有些是来看热闹的，有些是来帮受伤的弟兄顶班的，总之，不管目的如何，都没想过自己会面对何种情况。 当他们看到两个背着剑的方士正在跟一个“逃犯”对话，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那小子是被关在三层的木头疙瘩吧？” “他怎么逃出来的？” “总不能是被那两个方士大人救出来的吧！” “不能吧，这两个道长要救他干嘛等到现在啊！早就应该救出来了啊！” 屋顶上，陈书同也没想到这事情竟然会凑巧到这种程度。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两个方士竟然没有一上来就抢回自己的宝物，反而答应小木匠先报仇的请求。 不仅如此，看样子，这两个方士好像还打算帮忙！ 就在远处的那些兵丁犹犹豫豫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那年轻些的方士突然转过身来，招呼他们过去： “尔等，过来回话！可知那胖税官在何处？” 众人心中一凛，知道肯定是要出大事了。 “知道知道，他昨夜就被放回去了！” “是他爹派人接回去的！” “我看到他们去了市官老爷家！” 年轻方士点头，随手点了一人： “你去备车，送他过去。” “额，好，好！我马上准备车！” 那人跑开了，其余兵丁也都散去两旁，让开了路。 就在此时，小乞丐们终于确认自己的大姐大并不在监牢里，于是又咿咿呀呀的冲了出来。 一到监牢门口，立刻看到外面站着许多乡兵，一个个站的笔直，光是看着都觉得害怕。 “你们还敢出来！滚进去！” 乡兵们终于有事儿可以忙了，终于不需要亲眼看着小木匠去报仇了！ 到时候若是上面问起来，自己终于有借口了！ 于是，明明只是一群孩子，可是却被数倍于他们数量的乡兵拎着棍棒刀枪赶进了牢房。 好在这群孩子都被关在了一起，彼此之间倒也有个照应。 而且他们的牢房就在一层，好歹有阳光照着，也不算难受。 唯一不好的是，这些乡兵为了不必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全部都留在了监牢里面等着。 又为了显得自己很忙，纷纷找上了刚才还看热闹的犯人们训斥打骂起来。 …… 乡老司空的府上，被连夜绑过来的主菜小乞丐已经被几个老妈子按在大木桶里洗了一遍又一遍。 而且她们还是用热水洗的，洗的时候还用上了皂角。 一开始她还挣扎一下，可洗完第一遍后，她就放弃挣扎了。 倒也没别的，因为还挺舒服的。 可连续洗了好几遍之后，她开始觉得自己怀疑这几个老妈子是想把自己的肉皮搓下来。 天将亮时，她终于不用再被搓洗了，也穿上了一身素净、简单的衣裙。 咚！咚！咚！ 几个老妈子又来了，不过这一次是抱来了好几个酒坛子，里面装满了酒。 主菜小乞丐不懂酒，若是懂就能闻出来，这都是十分名贵的好酒！每一坛都能在揽贤乡中换一栋民宅。 “正午之前，将这些喝光！小心些，莫要浪费！” 说完，几个老妈子又走了。 …… 市官的宅子距离官署并不算远，就算是普通人步行也就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 有车马接送，速度更快许多。 市官府邸门口，此刻正因两个方士的到来而忙碌着。 外面是一路跟来看热闹的百姓，里面是正慌忙报信、接待的家宅奴仆。 听到消息的市官不敢怠慢，连忙带着人迎了出来。 一到门口，就发现正对着自家大门的竟然不是那两个方士，而是一个浑身血污的囚衣罪犯！ 两个方士站在旁边，不远不近。 市官愣了，有些不知所以。 他想先跟两个方士打招呼，可两个方士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不得已，他只好冲眼前的囚犯说话： “你是何人，为何打扰两位道长？” 这话说的那叫一个艺术！ 若是寻常人，光是回应这句话就能废出去许多口水。 可惜小木匠长松并没有多余的精力解释什么，他只是扯出一个充满戾气的笑容： “嘿，你那胖儿子，可在里面！？” “你……你是那个小木匠？你想做什么！” 第95章 双杀 小木匠已经咬杀了牢头，牢头脖颈喷在他身上的血都还没干透，在恨意的浸染下，他那一双眼睛里的杀意也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受得了的。 市官是有身份，可面对这样一个亡命徒的时候，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更何况，小木匠后面还站着那两位尊贵的方士。 那可是连三位乡老都不敢得罪、不敢怠慢的道长！乡老们为了几句指点甚至都愿意掏空自己的家底儿。 似这般人物站在小木匠的身后，市官现在只觉得小木匠看自己的眼神都是带刀子的！ “你说我想做什么！你儿子想让我死，可我没死，所以我现在来让他死。” “你！你，两位道长，他……” 市官话没说完，就看到两个道长扫了一眼自己的脖子。 虽然没说话，可那种毫不在意、甚至想亲自动手的态度已经摆出来了。 “你，小木匠，你想清楚！你抗税逞凶已经是大罪！关你段时间也就算了，可你要是杀了人，你也活不了！” 小木匠扯起嘴角： “嘿，我已经杀了一个，杀了一个被你那儿子吩咐要折磨死我的人……” 市官傻了，唯一能想出来、阻止对方的借口也没用了。 见市官呆愣，小木匠也不耽搁时间，迈步就往里面闯。 附近隐匿的陈书同放出神识探查，发现小木匠身上的伤势竟然在这一番争执中又恢复了许多。 那些折断的骨头本来只是被主菜小乞丐复位、绑扎，可现在连折断处竟恢复的只剩下一点裂痕。 明明来时的还不是这样！ “从骨折到骨裂，应该只是与市官对话的这点功夫恢复的……难道那青丸还能被情绪激发出更多效用？” 这个推断是有依据的。 在牢狱中的时候，小木匠是绝望苦熬，并无太多其余情绪……而现在他的报仇之心大盛，愤恨情绪始终萦绕心头…… 如果不是这个原因，那就只能是两个方士暗中出手激发了青丸。 不过陈书同并未全程探查，所以也没办法排除这种可能性。 “你，你站住！” 市官终于反应过来，快步追上去撕扯小木匠。 可他放不下身份架子，所有撕扯都只冲着小木匠的衣服、肩膀。 好在他还没忘记自己是有奴仆的： “你们在看什么！过来给我挡住他！挡住他！” 他的奴仆有许多还在大门外不知所措，那两个方士的眼神让他们不敢乱动，跃跃欲试的百姓们也让他们压力巨大。 此刻听到主人招呼，只好硬着头皮冲向小木匠。 可他们一走，两个方士便笑呵呵的迈步跟了进来。 围观的百姓们一看：我是不是也能跟进去？ 你看我，我看你，一个点子王率先迈开腿，剩下的人生怕自己会落了后，干脆一拥而……进。 里面，奴仆们还没冲过来就听到自家主人发出了一声响亮的惨叫。 等冲到近前一看，那小木匠的手指竟然已经从市官的嘴里扣住他的腮帮子，硬生生撕扯开一道骇人的口子！ 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那么大力气！ 市官疼的撕心裂肺，捂着嘴跌在地上。 奴仆们都被吓的不敢靠近，只好围拢在自家主人身边。 被扶起来的市官知道大势已去，自己这点人根本不可能挡得住他了： “走，走，去找司空，送我去找司空大人！” 挡人不敢，可逃跑的胆量可不缺。 几个奴仆架着市官，剩下的摆出个“锋矢阵”撞开人群冲了出去。 后院，被接过来养伤的胖子税官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让手下人探听缘由，知道是小木匠来杀自己，立刻顾不得脚上的疼痛，连滚带爬的就要逃命。 可小木匠刚好跟着那个探听的奴仆走了过来，正好看到胖子税官逃命。 仇人当前，小木匠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气。 他风一样冲了过来，飞扑撞在了胖子的身上。 直接将刚跑出房门的胖子又撞进了房间。 老百姓一看如此精彩，立刻欢呼着挤了过来。 胖子的奴仆一看这场面，哪里还顾得上主人，一个个抱头鼠窜，生怕老百姓们冲自己下黑手。 房间里，胖子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 可他也没等死，也挥舞着肥硕的手臂反抗。 那知小木匠根本不在意他的反击，双手死死的掐着他的脖子，死命扣紧，就连胖子的手指、拳头捣在自己眼睛上也不在意。 小木匠的眼睛被砸出血来，一个眼球也被扣烂…… 好在窒息与大脑缺氧让胖子的反击只持续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很快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小木匠不肯松手，又掐了好半天，直到手指扣进了胖子的脖子、捏断了喉管之后才脱力。 罪魁祸首终于死了！ 小木匠大仇得报！ 他滚到一旁，发泄着大叫着。 百姓们挤在门口，想进去帮忙又不知自己能做什么。 有人机灵招呼道： “快给两位道长让路，快别堵着们了！” 后面，两个方士不需靠近也看清了里面发生的事情，只是不住的感叹恶有恶报。 至于小木匠眼睛上的伤，他们倒是没多在意。 见百姓让出路来，他们索性走了进去，因为接下来也该轮到他们与小木匠之间的因果了。 小木匠听到了两个方士的脚步声，混着血的眼睛已经废了，但另一只眼睛倒还能看得清楚。 “道长，道长，我报仇了，我报完仇了。” “嗯，你大仇得报，这是好事。” 这边正在说话，老百姓们生怕听不清，也都没有做声。 可突然从更深处的里层院子传来了一阵女人打杂吵闹的声音。 这深宅大户中家眷众多，本是平常。 刚才闹出那么大动静，也没一个女眷出来，大家都没多想，可现在看来，市官家的女眷似乎都躲在更后面。 可她们又突然在吵闹些什么呢？ “……你们这些鬼婆子！我杀了你们！” “挡住她，挡住她啊！别跑，别跑啊！她就一个人……啊！啊！救命啊！” “都去死，都去死！” 半空，隐匿身形的陈书同看的清楚。 刚才这些女眷们之所以没出来，一是为了避祸，二是为了看管一个外来之女。 此刻，就是这个被看管的女子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也认出了小木匠的声音，所以她折断了支窗的叉杆，就着断口的尖刺杀了出来。 第96章 人也吃人 那几个女眷都是富贵闲人，平日也不做活，没什么力气，哪里挡得住一个拼命的年轻女人，没几下就被她杀了出来： “长松！长松！你在哪儿长松！” 一边往前跑，一边呼喊小木匠的名字。 小木匠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看到围观百姓也都顺着声音扭头，这才知道是真的。 他挣扎起身： “花娘！花娘！” 四周围观众人，谁都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还有新的变化！纷纷散开！ 有的是让出路来给两个人走，有的是想看看那花娘长什么样子，有的担心那女人找不到路，还特意跑过去指路。 也不知怎的，围观群众竟然莫名其妙的站成了两排人墙，组成了一个通道，让这对儿受尽折磨的小夫妻在其中相见。 花娘看到小木匠的瞬间立刻红了眼睛，泪水止不住的滑落，更心疼的不敢碰他，生怕碰到伤口弄疼了他。 小木匠本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妻子，没想到妻子竟然还活着，激动之下也顾不上四周众人，紧紧的抱住了花娘。 夫妻相拥，围观众人都看得眼热，有人牵头叫了声好，紧接着大家便都一起欢呼了起来。 房门口，两个方士并未靠近，他们虽然也挺高兴，但更为冷静的他们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不是说这女子已经被兵丁从那胖子家的暗道中救出来了吗？为何会被关在市官家里？” “难道是那督官做的？” “自古官官相护，难说难说。” 欢呼过后，小夫妻总算冷静下来。 花娘担心长松的伤，长松却不在意这些，只想让妻子快些见见恩人。 他拉着花娘来到两位方士面前： “花娘，你看，就是这两位道长，是他们的宝物让我活到现在，是靠他们的宝物才报了仇，要是没有那宝物，我早被那胖子害死了！” 花娘虽然担心小木匠的伤，可还是第一时间跪在地上给两个方士磕头。 小木匠也一起磕了几个，之后才道： “两位道长，我的仇已经报了，花娘也找到了。该还宝了！” 两个方士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们很想知道这小木匠打算如何还宝。 小木匠环视一圈，看到屋子里胖子的腰上别着一把短刃，不过缠裹的相当严实，不好拿取。 他走过去将短刃拔出，又从旁边桌上拿起一壶酒水简单冲洗了一下腹部，紧接着就要下刀剖腹。 花娘被吓的连忙扑上去阻止： “长松，你做什么！” “别怕，花娘，没事的，那宝物被我藏在肚子里，要拿出来自然得割开肚皮，安心，死不了的。” 花娘慌的不知该说什么，可又怕丈夫出事，只好紧张的扶住了他，看着他下刀剖腹。 好在并不需要剖开多深，只划开表皮，就能看到里面一颗正散发着淡淡青光的丹丸。 “就是这个，花娘，快取出来，还与道长……” 疼，但他几乎习惯了这种疼，所以还能撑着精神好好说话。 花娘抹去眼泪，双手托着青丹来到了两位方士道长面前，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举国头顶： “花娘，跪谢道长大恩！” 两位方士忍不住赞叹，拿回青丹后，他们又从怀中摸出一瓶金疮药： “拿取与他洒在伤口上，只可惜我这伤药治不了眼睛。” 外面围观的百姓们被这一幕震撼的又忍不住叫好。 有好心人去其他屋子里找些干净衣物、布料，又有人找到厨房烧煮了些热水，众人七手八脚的帮忙给小木匠清洗身体，当然，真动手的是花娘，别人都是打下手。 等小木匠身上的伤口都被处理的差不多了，众人这才放松下来。 精神放松了，大家也开始了聊天。 看热闹的老百姓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臭骂高高在上的官员财主，小木匠长松和妻子花娘则说起了这些年的苦涩经历。 说的差不多了，两个方士才问出了自己好奇的问题： “那花娘，你为何会在这市官家中？你不是被兵丁救出去了吗？” 花娘叹了口气： “回道长，花娘是被救了，送到了衙门，可没多久就被人绑到了这里。” 既然是绑来的，那肯定是市官安排人做的。 “其他女子呢？” “不知道，或许被放了，或许又被偷偷送到乡老那边做了美肉吃了。” 花娘说的简单，可听在众人耳中却似惊雷。 “吃了？！” “什么吃了？！谁吃了什么？！” “美肉是什么？” 老百姓们疑惑的凑了过来。 花娘苦笑： “是那胖子说的，说我们这些女子，若被送到乡老手中，就会被做成美肉，或煮、或炖，只当菜肴下酒。” 老百姓们都被惊的说不出话，他们根本无法想象竟然会有这种事情存在！ 半空中，陈书同听完只觉得无语至极！ 憋了半天憋出一个了一个“艹”字！ 妖魔鬼怪吃人也就罢了！怎么神仙也吃人！ 你神仙吃人也就算了，毕竟高高在上！ 怎么你一个人，也要吃人！？ 若是兵灾饥荒年月，无粮无菜便也算了，可你富足有钱，果蔬五谷从不缺少！ 为何要吃人？！ …… 那两个方士也被惊住，彼此对视，两双人眼瞪的比牛眼还大。 陈书同不再隐匿，闪身来到前院门口，大踏步走了进来。 分开人群，来到两位方士近前，里面就是小木匠、花娘两夫妻。 “长松，张嘴。” 这声音入耳的一瞬间，小木匠就认出来，是那监狱中助自己咬杀牢头的恩公！ 他下意识张开嘴，然后就有一颗丹药飞了进去。 丹药入口即化，转瞬化作一股暖流钻进了肚子。 小木匠能明显感觉到，这股暖流中有很大一部分聚在了自己眼睛上，正飞快修复那只被胖子抠烂的眼睛。 “咦？道友，你何时来的？” “呵，才来才来。两位，不知你们如何看待这美肉一事？” “这要如何看待，似这种歪门邪道，在我南赡部洲是要被所有正道修士追杀的。” “是啊，据我所知，在我南赡部洲，就算是邪修恶法，也没几个要吃人的，充其量是用人命血肉祭炼些邪器。” 两个方士你一言我一语的讨伐起来： “我南赡部洲若是有这种人，都不需要修士出手，光是江湖游侠就能斩他满门！” “就连那山林野兽都不吃同类，这西牛贺洲实在难堪！” 第97章 反水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伐叫骂让陈书同大为奇怪。 按照他此前收集到的消息，他还以为乡老吃人是受了这两个方士的影响，或者说干脆就是从他们这里学到的。 毕竟善生说过，两个方士来了揽贤乡后，被三位乡老请为座上宾，还大张旗鼓的列队参访，这摆明就是去求道的。 以前不怎么见面，见面就是吵，自从他们两个来了之后，三位乡老时不时就聚一下，还不给外人看到…… 这难道不是从他俩身上学到了吃人精妙，于是开始偷偷烹人…… “道友为何这般看我们？” 年纪稍大的方士一脸奇怪，较小的那位，脸上表情飞快变化，很明显是想到了缘由： “莫非，道友以为是我们教他吃人的？” 陈书同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年纪稍大的方士无比震惊： “啊？道友，你可知在我南赡部洲，即便是大灾之年有人易子相食，也是要造反的！” 看两人表情，不像是做戏。 旁边，听到他们对话的花娘主动开口： “大人，我被关在暗室的这些日子，听其他女子说起过，这吃人的事，已经有了许多年。” 小木匠长松此时正捂着那只受伤的眼睛，那股温暖的能量正在里面越来越热，因此有些难受。 “花娘，那胖子可曾说过？” “便是他说的，我等女子所说，多是从他口中听来的，只是以前这种事情不多，许久才能听说一次。” 听到这里，陈书同倒是没有什么尴尬的感觉，反倒是觉得松了口气。 虽然这是西游世界，不是自己的老家地球，可南赡部洲所在，到底还是对应着老家的地理位置，也有着相似的政权更迭。 掐头去尾都能吃，手心手背全是肉，四舍五入是一家。 就算只是一朵相似的花，那也是像我老家的花，就应该比别的花香！ “如此说来，那三位乡老那般大张旗鼓的仪仗列队，难道不是为了向你们求道？” 两位方士恍然大悟，知道误会是从哪儿来的了。 “的确是求道，但我们又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传了我们的道，只是讲了些浅薄的养生之道了事。” “说起来，他们的确曾问过许多奇怪问题，现在想来，应是为吃人才问的。” “不错，他们曾问，不同人是否会天生蕴含不同灵性天赋，不同日子时辰出生的人，是否会有不同的运道……” 陈书同点点头，若事情是这般发展的，那也就能解释的通了： “他们这是在旁敲侧击来印证吃人之法，正好，我有一友正被抓去乡老府上，算算时间，差不多也要上蒸笼了。” 啊？！ 所有听到这话的人都懵了。 老百姓们震惊于陈书同竟然能如此轻松的说出这等骇人之事，两个方士与小木匠则震惊于神秘贵人的朋友，竟然能被乡老们抓住！ “趁救她时间，正好审审这三个乡老为何吃人！” 两个方士一点犹豫都没有： “同去同去！这老贼差点污了我等名头，不可轻饶！” 这边正在说话，外面的大街上已经被大批乡兵清空。 他们在督官、甲长的带领下，将市官府邸层层包围，正准备攻杀进去救人。 这一次那市官也是出了不少血，这才让督官几乎将揽贤乡所有兵力都叫了过来。 人群中，善生在这一路上已经打听清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对那两个方士没太多感觉，因为自己拍马屁的那位贵人看起来更加厉害些。 就在他正想着一会儿要如何表现，如何在事了之后去给贵人讲述经过的时候，里面的人走了出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陈书同与两个方士，后面紧跟着就是小木匠与妻子花娘。 再往后，才是之前看热闹的百姓们。 一出门，人群中的市官就立刻大叫起来： “就是他们！快把他们抓起来！快把他们抓起来！你们愣什么！快去救人，快去救我儿！” 他喊的越是大声，四周就越是安静。 因为所有人都看到了两个方士脸上的怒容，更看到了后面搀扶小木匠的花娘。 兵丁们或许不认识，可督官、甲长是认识花娘的！ 善生将花娘几个女子救出来之后就送到了官署衙门暂住，也曾过堂审问。 此刻看到花娘竟然从市官家中走出来，哪里还不明白缘由！ 督官整个人都傻了！ 甲长更是惊的几乎跳下马来！ 不过，人群中最激动的是善生。 他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可也不是多大的恶人。 救出花娘等几个女子这件事，可是他人生中的重大功绩，是准备拿来吹上几十年的那种程度！ 可此时见花娘竟从市官家中走出来，立刻火撞顶梁门！ 他先恶狠狠的瞪了甲长、督官一眼，紧接着就招呼弟兄： “他娘的脸都不要了！跟我来！” 说完，他带人直接冲到了场中，挡在了陈书同等人的前方，点指督官、甲长、市官三人，破口大骂： “**&……*&……**&&*……%%&……%……%……&” 他骂的实在难听，许多更是本地人才懂的肮脏之语。 “*&*******你们娘老子的想死直说！大爷我亲自砍你狗头送你上路！” 这一顿叫骂，直骂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陈书同抬头看了看，好大一块乌云飘了过来，正挡住日头。 经他这一番叫骂，其他兵丁也都听明白了缘由： 原来是我们前脚刚救出来的苦主，后脚就被当官的给人送回去了！那胖子的确该死！当官的的确该骂！ 没错，因为是乡兵队长善生做的，所以就成了“我们”做的。 军心动摇，今天这事儿肯定不能再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发展了——市官见状也不再挣扎，兜马就跑，直奔乡老司空家的方向跑去。 那甲长尴尬的挠头，好不容易等到善生的叫骂暂停了，连忙下马走了过来： “你骂他们也就算了，可别骂我，这事儿与我无关，你亲眼看我给她们安排好住处的，哪知道怎么抓过来的！” 督官也想辩解两句，可若督官也辩解了，谁来顶缸？ 所以甲长直接打断了他： “一定是他与市官暗中勾连，说不定这偷人掳妻之事他也早就参了一脚！” 一顶帽子扣下来，督官叫苦不迭。 他可不敢来硬的，谁不知道两个方士多厉害，谁不晓得善生背后那贵人多神奇！ 在这种地方来硬的就是找死！ 没办法，督官也跳下马来，连连摆手辩解，又为了让这两位指正自己的同僚能更简单的放过自己，他只敢辩解其中之一： “误会，误会啊！这市官带走花娘我是知道，可那是因为他说要补偿与她，哪知道会把人又抓回自己家啊！ 至于那偷人掳妻之事，我根本没参与过！更不敢参与啊！我那家中妻女一个个那般凶悍，你们都是知道的啊！” 第98章 蒸笼上灶 善生偷偷看了陈书同一眼，确认眼神后，接受了督官的解释： “哼！你说是这样说，难道真想不到吗，定是收了他家的钱财！今日这事我们也不为难你，就把你卖良心的钱拿出个三五倍来，送与苦主生活，可好！？” “……好！好！好！我拿，我拿！” 督官认赔认栽，这事儿也就算过去了。 善生又冲其他一众乡兵说道： “……总之那胖子早就该死，长松杀了他，是为民除害！ 这种恶官，罪大恶极！该抓该杀！ 都听我安排！兵分两路，甲长带一队去抄了胖子的家！剩下的一队现在进去把胖子他爹的家也抄了！” 群情激奋之下，善生巧妙的夺到了兵权，还成功发号施令，这表现让陈书同与两位方士颇为敬佩。 机灵的善生又找来了一辆马车给小木匠花娘两人乘坐，还有几匹好马给陈书同、两个方士骑乘。 他本打算让小木匠长松、花娘先回家，但小木匠此时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所以想要一起救人。 说是为了报恩出力也好，是想表现也好，反正三个贵人谁都没有拒绝他。 善生带着自己的几个兄弟也都跟来，丝毫瞧不上抄家那点小富小贵。 从市官家到乡老司空家的距离并不算远，骑马很快就到。 可市官早已经跑来报信求助，所以司空家的奴仆们也是早有准备。 众人来时，司空家的院墙、大门都已经披上了荆棘刺木，更有家宅私兵拎着盾牌长枪严阵以待。 里面，满头大汗的市官正在指挥司空家的奴仆私兵准备作战，至于三位聚在密室中的乡老，不是不知道外面的事，但他们都觉得那些事儿没有自己这一顿美肉重要。 “外面真热闹啊，你那后辈竟然懂的调兵遣将，是个人才！” “我看他日后少不得做个将军，不如将他也引进门来，与咱共享长生之道。” “若这般说，能引进门来的人可不少，你们的后辈中也是人才频出，依我看，不用多少年，这宝象国便该易主了！” “嗯！此话有理，咱得认真计划下，有了这长生之法，那宝象国合该给我们来坐！” “确是有理，不过，也可开宗创教，广收门徒，倒是一样是大富大贵！” “哈哈哈，都是好路子，过了今日咱就好好挑几个后辈引入门墙，今日便算了，那阴辰处子可不好遇着！” 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的处子…… 可惜，那牢头的鬼魂并不会告诉他们这日子是编的……目的只是为了让乡老处理掉这个妨碍自己虐杀小木匠的棘手乞丐。 不远处的厨房中，已经灌了一肚子酒水的小乞丐已经醉醺醺的又被洗刷两遍，此时正被两个壮硕的老妈子扛在肩上，往那高大的蒸笼中送。 “你们……到底要干嘛……给我喝的那……都是什么东西……真难喝……喝完还难受……你们能别晃了不……哎我好饿要吃东西……” 噗通，小乞丐被扔进了蒸笼里。 两个老妈子开始操练着盖盖子。可小乞丐进入蒸笼的瞬间，人瞬间清醒了过来！ “这什么鬼地方！” 她这是应激了。 从坐神亭逃出来就是因为不想被神仙拿去当主菜，可转脸又被揽贤乡的老妈子扔进蒸笼…… 看起来虽然不是主菜了，可当主食也没多大区别啊！ 嘭！蒸笼的盖子扣上了。 小乞丐虽然精神清醒了，可身体上却没什么力气。 这蒸笼可不是竹编木造，而是青铜铸就！ 重量甚大，根本不是一个醉醺醺的女孩子能挣脱出来的！ 两个老妈子插着腰，听着里面的折腾与叫骂，笑道： “还挺精神，不愧是主人选中的。” “看起来肉质差不了，走，去让庖人生火！” 两个老妈子一边走一边聊，很快就换来了一个身体干瘦、胡子拉碴、披袍光脚的老头。 这老头手里捧着一个金灿灿的盒子，将盒子放在灶台上先拜了拜，然后才打开盒子，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放进灶坑。 他后腰上别着一副火镰，那是只有他才能用的生火之物。 寻常火镰需要搭配火石来用，但他不需要，他只将火镰放在掌中，一拖一拽便有血红的液体洒进灶坑，紧接着便有诡异的火焰炸开，放出骇人的高温。 蒸笼里，小乞丐听到了外面火焰升腾的动静，又被身下飞速冒起来的水汽吓到大骂： “谁点的火！是谁点的火！我*&*……*&……*&***&……” 外面，老头嘿嘿笑道： “别急别急，我这神火快的很，只消片刻就熟了！” “去你***快来救人啊，我还没……诶？” 小乞丐突然安静了，因为他摸到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树叶护身符。 那护身符正缓缓释放出一道能量来包裹住她的身体，将高温水汽阻隔在外。 那两个老妈子不是没想过扯掉护身符，但没成，还差点被小乞丐拼命，索性就不管了。 反正人本身也是穿着素衣送进蒸笼的，多一个小饰品也不会有问题。 可惜，就是这个小饰品让小乞丐得了生机。 “咦？熟的这么快？不愧是阴辰处子，与这神火相性不错！看来今日我也能有大收获了！” 蒸笼里，小乞丐不再害怕，反而开始默默筹划晚些时候蒸笼打开的时候该怎么反击、该怎么逃命。 司空家院门外，两位方士被眼前的防御工事逗笑了。 年轻些的方士冷笑一声： “道友，师兄，由我来破门罢！” 说完，他打马往前走了两步，抬手一掌，拍出一团火焰，咆哮着撞了上去。 这场面十分吓人，但声势反而不大。 火焰撞上去的瞬间立刻将所有木质吞没，都没发出多少声音。而那些奴仆私兵们的身体却毫发无损。 武器防具没了，防御工事化了灰，只剩一群赤手空拳的活人。 怎么办？这是凡人能挡得住的？ 所有人都看向身后坐镇指挥的市官，市官也正在一脸茫然的自我怀疑： 这是什么手段！他们有这些手段，那我在这里忙活些什么？有必要吗？ 外面，善生发现了自己表现的机会，拔出刀来大喊： “兄弟们，随我冲杀！” 善生一马当先，手下兄弟紧随其后，刀光剑影撞进人群，鲜血飞溅中轻松破门，更直接冲到了最后面，将那坐镇指挥的市官踹翻在地，还拿绳索绑成了粽子。 第99章 残脚业火 抵抗被镇压，陈书同与两位方士下得马来，闲庭信步走进大门，溜溜达达的朝宅院深处走去。 陈书同已经展开了神识，自然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道友，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两位方士不知，虽然一直跟在陈书同的身后，可心里却是一片茫然。 陈书同笑了笑： “只跟我来便好。” 后面，善生本以为要挑个家仆来带路，也早早把合适的挑出来了，可没想到三位贵人看都没看这些人一眼。 善生挠了挠头： “把人都堆在影壁墙后面，快点快点，贵人们都要走远了！” 这些倒霉的家仆院工欲哭无泪，被当做砖石草垛塞了堆。 等他们追上陈书同三人的时候，陈书同正好来到了第三层院子后面，这里也正是三位乡老密会之处。 “便是这里了。” 陈书同笑呵呵的说道。 两位方士定睛观看，发现这座院子中有三座彼此不相连的房屋，三座房屋成品字排列，暗合地势。 左边的房子里有几个妇人在低声闲聊，右边的房子里炊烟袅袅，似乎是个厨房。 正前方稍远的、稍大的房子里，正有三个老人谈笑，听那言语，似是在指点天下大势，说的都是宝象国如何如何，教派当如何如何。 若不是知道里面是揽贤乡的三位乡老，定会误会里面坐的是宝象国国主与某个宗派的宗主在互通有无。 善生和他的兄弟们看不懂这三座房子的弯弯绕，只低声说起自己的发现： “奇怪，为何没看到司空的家眷老小？” “你不知道？司空的妻儿亲友都送去国都了，只偶尔回来一趟都算贵人来访。” “这是为何？他不怕妻儿在国都出事？” “在国都出事总比在咱们这出事好，说出来都更有面子！” “这算什么面子！” 正聊着，右边炊烟袅袅的房子里，传来一声磬响： 当—— “来人，将美肉给三老送上桌！”里面的老头喊了一声。 左边的房门打开，几个健壮的老妈子笑嘻嘻的快步走了过来。 中间有人疑惑的朝陈书同等人所在位置看了一眼，好像发现了什么，可最终又什么都没看到。 善生和弟兄们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两位方士可不会如此。 他们无比震惊的看向陈书同的双手…… 刚刚，他们亲眼看到陈书同捏了一个手诀，然后旁人就看不到他们了！ ——必然是他施了障眼法！可什么障眼法能在这种环境中隐匿的？ ——这绝不是凡间道法！难道他是修行有成的仙人？ 那几个老妈子进了厨房，呼呼喝喝的扛出来一具大号青铜蒸笼，快步朝最前面的那座房子走去。 厨房里，那个披袍光脚的干瘦老头一脸疑惑的走出门来，看着“空旷、安静”的院子并无半点异样…… 他有朝那几个老妈子离开的方向看了两眼： “怪事，为何拘不来魂魄？难道那阴辰处子还有什么跟脚？” 他嘀咕了两句，突然想到了某种可能，然后开始细细掐算起来。 占卜一道有深有浅，有高有低，既是凡间最常见的道，也是最容易学出成果的道。 这干瘦老头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占卜出了结果： “恶在西南！” 他朝西南方向看去，那正好是陈书同众人站立的位置。 直到这时，善生和他那几个弟兄才看明白发生了什么：感情我们都隐身了？别人看不到我们！ 陈书同见这老头竟然真算出来了，也有些惊讶： “却是有些本事。” 虽然惊讶，但也仅限于此了。 他刚才只是施了个粗浅的障眼法，并不高深，也就能糊弄下凡人。 但这个老头，明显不是凡人。 “道……前辈，这老头是个邪修！交给我们师兄弟吧！” 两个方士看出了陈书同不是凡人，修为也不是自己师兄弟两人能比的，说不定就连自己祖师爷都没办法平起平坐。 “去吧，要活的。”陈书同点了点头。 两个方士认真起来。 他们先从怀中摸出几颗颜色不一的丹丸，一颗塞进口中，两颗藏在掌心。 做好准备之后，两人同时走出障眼法的范围，显露真身。 “哪里来的恶法邪修，还不死来！” 两个突然现身的道士让干瘦老头连退三步： “你们是谁！” “自然是要你命的人！” 两个方士快步赶去，生怕干瘦老头借着建筑掩护逃了。 善生和几个弟兄也想出去帮忙，但被陈书同拦住了。 神识之下，陈书同早已经发现了那栋房子里的特殊之处。 尤其是那座灶台的灶坑里，正释放高温火焰的——东西。 那火不是凡火，温度很不正常，普通人根本接触不得！可那火焰的神性又不够，还掺杂了许多业孽气息，很是诡异。 至于那东西本身就更加诡异了！ 那竟然是一只脚！ 一只自脚腕斩断的人脚！还是左脚！ “想要我的命，先看看你们有没有本事！” 干瘦老头从两个方士的“冒进”动作判断出他们江湖经验欠缺，所以也不留手，直接施法引来灶坑中的非凡之火，催动起来化作火球扑向门外的两人。 幸亏他们早有准备，年纪稍大的方士喷出一口红色，那红色见风就涨，化作一面红色盾牌，虽然只成形了一瞬，但却成功挡下了火球的第一波攻击。 趁此机会，年轻些的方士双掌齐出，打出两道黑风，如龙如虎，撞在了干瘦老头的身上。 干瘦老头被打的连连后退，嘴角溢血，但他还是咬牙顶住了。 ——没想到这两个道士配合精妙，出手果断，是老夫小瞧了他们！ 轰！ 干瘦老头重整策略，将手中剩余火焰炸开！ 趁着外面两人谨慎戒备的时候，他飞快的将灶坑中的人脚拎了出来。 那只左脚上的非凡之火，在接触干瘦老头身体的瞬间便旺了三倍！ 本只是蜡烛火苗般的一层柔和火焰，突然变成了油松火把那样的烈火！ 满是皱纹的手，在那非凡之火中，正飞快干瘪下来。 干瘦老头忍痛将左脚托在掌心，又磕破舌尖，将鲜血就着火喷向门外的两人。 忽—— 鲜血化做三丈火蛇，浑身漆黑，在半空中蜿蜒袭杀，眨眼便至！ 这法凶悍，绝对不是两个方士能正面抗衡的。 好在他们经过衙门口与武夫一战后学聪明了，根本不与敌人正面斗法，而是抓住敌人施法的机会，拔出剑来，在矮身避开火蛇攻击的同时，肉身杀近！ 第100章 美肉现身说法 噗嗤！ 两把剑自两侧斜下方刺入，力道吞吐之间，破了肠、肾。 剧痛之下，干瘦老头瞬间失去了反抗能力，退到了灶台上！ 那手掌也再拖不住断脚，软了下来。 断脚落在地上，正好掉在两位方士的正中间。 已经被鲜血激发的火焰还在继续升腾，并无半点减弱的趋势。 高温将他们的衣服烤得焦黑破烂，那火苗竟还在突突跳跳的朝两人的身体上蹿。 就好像那断脚之火是活的一样。 好在陈书同及时出现，施法将冒火的断脚阻隔开来。 环视四周，陈书同看到了灶台上的那个金盒，金盒上有法力波动，想来是装盛这断脚的容器。 法力引动，金盒飞来，径自将断脚收入其中。 “有点意思，这断脚你是从何处寻来的？” 陈书同发问时，那两个方士已经将干瘦老头按在了地上，长剑也抵在了咽喉。 “咳咳，我就说，这两个愣头青哪里有本事隐匿身形，原来是有真仙相助。” 干瘦老头虽然看不出陈书同的修为深浅，可施法时那浓郁的道韵却是做不得假。 两个方士听到这话，立刻震惊的看向陈书同： 真仙！？这位竟然是真仙？！ “眼睛倒是好用。” “我只奇怪，为何一位真仙会来掺和此地的小事。” “话是挺多却不回答问题，看来你并不怕我。”陈书同也不在意，托着金盒往外走： “带上他，咱们去见见那三位乡老。” 这边虽然已经战过一场，可耗去的时间却是不多，满打满算也就几分钟的时间。 那几个老妈子才把蒸笼抬进去没多久，都还没来得及掀开蒸笼的盖子，就听到了外面的斗法声。 这打断了她们动作，三位乡老也被外面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都侧耳倾听，没有急着吃菜。 等他们反应过来外面的战斗已经结束时，房间的大门已经被善生带人踹开。 “都坐在原位，不要乱动，你们几个滚去那边跪着！” 善生一马当先控制局面。 三位乡老都认识善生，虽然不熟悉，但也知道那是自己乡里的队长。 “善生，你在做什么！” 三老中，那位司马率先瞪了眼睛。 善生嗤笑： “做什么？呵！不好意思了三位，你们吃人的事儿，暴露了！今天就是来抓你们的！” 旁边的司空拍了桌子： “哼！你有什么资格来抓我们！” 善生耸了耸肩，毫不在意，只带着弟兄们笑嘻嘻的退到了一旁。 陈书同笑呵呵的走了进来： “他没资格？那你看我有没有资格！” 三老都不认识陈书同，既没见过也没听过。可手中托着的那个金灿灿的盒子却是熟悉的很！ 再往后看，两位方士正拎着脸色苍白、鲜血淋漓的干瘦老头，脸上带着怒火杀意朝这边看着。 “啊！两位仙师！这是出了什么事，为何……” “仙师来了，仙师来了！这该如何是好！” “误会，都是误会，我们只是在研习仙师传授的道，从未作恶！从未作恶！” 三位乡老一个比一个紧张，看来他们很清楚的知道这两位东来方士有多厉害。 “研习我们传下的道？那我可曾教你吃人！？”年纪稍大的方士怒声呵斥。 三位乡老尴尬对视，最终还是司空站出来摆手否认： “没有吃人，没有吃人，我们从来不曾吃人！更不认识这个老东西！” 年轻些的方士瞥了一眼手中拎着的干瘦老头，又看向桌上的巨大蒸笼： “那铜甗yan3中是什么！” “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 三人也是慌了，根本不敢正面回答。 可也就在这时，蒸笼中的主菜突然动了起来。 咚！咚！咚！咣当咣当咣当…… 善生立刻叫身边弟兄，冲上去将那巨大的蒸笼盖子掀开，漏出了里面的……浑身湿透、大汗淋漓的主菜小乞丐。 刚才的动静，就是小乞丐听到外面熟悉的声音了，这才开始挣扎弄出了响动。 “仙人，仙人，他们要吃我，他们要吃我！” 小乞丐并未被绑缚手脚，所以她噌的一声蹿了到了陈书同面前，落地的时候双腿发软、双脚打滑还差点跪在地上，幸亏陈书同洒出一团灵气托住了她，顺便蒸干了她那被汗水湿透的素衣。 “……他们半夜把我从大牢里抓过来扔给她们她们把我按在水桶里用大刷子刷了我好几遍还给我灌顶难喝的酒也是她们把我放进这个大铜甗里的那个老头那个老头也不是好人……” 小乞丐是真被气急了，一开口就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说了一遍，还不带标点符号： “还有她们她们还说这三个老东西吃了很多人怎么吃的都有！她们管人肉叫美肉，她们自己也吃过，虽然都是剩下的可她们也吃了！她们也吃了！” 善生几人越听越是生气，冲上去把那几个老妈子揍了一顿，直揍的她们连连磕头求饶！ 待小乞丐说的差不多了，陈书同这才出声安抚： “我这不是来救你了！如何，那蒸笼中可舒服？” “烝笼怎么会舒服！里面热死了！幸亏有这个护身符，要不然我早烝熟啦！” 主菜……不，是美肉…… 美肉现身说法，这让三位乡老彻底放弃了挣扎。 年纪较大的方士怒视三位乡老： “吃人？！美肉？！这就是我传给你们的道法？” 三位乡老不敢说话，只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求饶。 “说！你们是从哪里学的吃人！不说，就死！” 面对“仙师”怒斥，三位乡老总停下了磕头求饶的动作，司空抹去额头上的血，指着被年轻方士拎着的干瘦老头，道： “是他，是他许多年前来投，说是有延寿长生之法，要换一世富贵！” 另外两位乡老不想死，都抢着交代： “他有法术，他有法术，所以我们才信了！” “况且，依他的法子，去了我们身上的病痛，也真得了长寿……” 旁边，善生等人听的云里雾里，善生便凑上来，问： “贵人，这吃人，真能长寿吗？” 陈书同失笑，给那年轻方士使了个眼色。 年轻方士福至心灵，将手中的拎着的干瘦老头掷在地上，又一剑刺了个对穿： “说！你是如何去了他们病痛，又如何给他们延寿的！” 干瘦老头本来就差点因失血过多而迷迷糊糊，这一剑刺下，又立刻大量出血。 不过，剧痛还是让他获得了短暂的清醒： “嘿嘿……凡人病痛还能如何，不过是几颗丹药而已……” 第101章 火夫之间的交易 一听到干瘦老头说出丹药两个字，三位乡老立刻就激动了起来。 不过他们的激动并不是因为自己错信坏人吃了人肉，而是激动的指着干瘦老头为自己辩解： “你看，他承认了！是他骗了我们！是他骗了我们！” “我们被他骗了！不怪我们！我们是被骗的！” “不只是如此，他还骗我们说她是阴辰处子，吃了能延寿五十年！都是他说的，都是他说的！” 干瘦老头嘿嘿一笑： “这话倒是没什么大错…… 他瘫在地上，用双臂手肘撑起身子，看看三位乡老，又看看旁边怒目而视的两位东来的方士，又笑了起来： “嘿嘿嘿，不过，为何我会来你揽贤乡，而不去别的地方？” 三位乡老的脸色变的更加难看了，他们跳着脚的痛斥： “是因为你看我们好骗！看我们好欺负！” “你不敢去别的地方，你不敢去国都……” “你胆小怕死，兵强马壮的地方你去不得！” 到了这时候，就算是小乞丐都能听得出有问题了： “这三个老东西好烦！你们能不能别让他们叫唤了！” 这话是冲着两位方士说的，一来是他们两人距离三位乡老比较近，二来小乞丐也是看出来了，他们两个人的身份可比不上自己身边的仙人。 两位方士也烦了，抬手在三个乡老的后脖颈子各拍了一掌，封住了他们的声带，再也不能出声。 地上那干瘦老头笑的更开心了： “……也就是你们这些南赡部洲来的人才会这般愤怒，在这西牛贺洲，吃人可不是什么大事…… 我自得了那宝足之后行走数年，见了许多商队猎户，表面上都是正经营生，可暗地里总会藏几个人，揽贤乡的人卖去国都，国都的人买回乡镇…… 不过他们骂的倒也没错，我来揽贤乡，确是因为这里更安全些，没想到来了两个南赡部洲的道士不说，还来了个仙人……嘿！是我运道不济，倒怪不得旁人。” “你也吃人？”两个方士的剑又对准他了。 “我可不吃，我吃的都是山兽五谷果蔬鱼鲜。” “那你就是别有所图！”两柄长剑更近一分，这次对准的是他的咽喉与心脏。 干瘦老头撇着嘴，伸手扒拉开两柄剑： “我修的可不是吃人的道，他们这般吃人也与我无关。倒是你们两个，给他们传了些阴阳五行、时辰上下的道，让他们又多吃了几个好时辰的人！ 说起来，你们可比我坏，我只是个烧火的，也只会烧火，嘿嘿！” 即便已经是必死之局，可这个干瘦老头也并不想暴露自己的根脚。 可惜旁边还有个仙人。 见两位方士的威慑不再有用，陈书同便接过了审问的职责。 “正巧，我也很擅长烧火。这样吧，我们做个交易。我让你看看我的火……” 话音未落，一点火苗在他指尖燃起。 陈书同屈指一弹，将火苗送进了老头肚子。在陈书同的刻意控制之下，这火苗暂时并未发威，那干瘦老头也只觉得肚子里有点温热。 这一手术法，惊到了在场的所有人。 “……而你，则把我想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我，如何？” 老头脸色惨白，似乎很快就撑不住了。 可陈书同忍不住笑出了声： “别装了，若只是几剑就能要了你的命，那你修的法也太没用了。” 说完，陈书同微微激发了那朵火苗的威能…… 高温逐渐释放，灼烧五脏六腑。 本来瘫在地上快死的干瘦老头连忙施展手段，想将肚子里的火苗灭掉，可几番尝试都不奏效，反而刺激的火苗威能倍增。 钻心的剧痛让这老头终于装不下去了，他噌的蹿了起来，想施术逃走，可很快就发现，那火苗不仅在灼烧自己的五脏，还在吞噬他本就不够深厚的法力！ 啊！ 啊！ 啊—— 现在才是真的绝望！ 痛呼、惨叫，挣扎，足足熬了一盏茶的时间，陈书同才减弱了那朵火苗的威能。 此时，干瘦老头已经彻底瘫在了地上，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你看，我的火还不错吧，是不是很值得拿来交易？” 陈书同说话带着笑，客气温和，就像是推销自家产品的业务员。 老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旁边那三个乡老早已经被吓的软在了地上，一个个都使劲儿往后面缩，生怕那可怕的火苗会钻进自己的肚子里。 “……嗬，嗬……嗬，不愧是仙人，真是……好手段……嗬，你问吧，我都说，我都说……” 陈书同拍了拍手，冲身边的小乞丐道： “你看，他们的威胁不好使，还是得好好商量。” 小乞丐使劲儿撇嘴，但没敢说话。 “行了，先说说你的身份，师承又在哪里。” 老头的确不敢隐瞒，只是说的时候结结巴巴犹犹豫豫： “我，生在乌斯藏国，但十几岁就跟着匪冦走了，机缘巧合得了半本残书，学了些浅显的修身法术，又认识了几个散修，在他们死后得了他们的遗物，若说师承，他们应当算吧。” 小乞丐在旁边嘟囔： “肯定是被你害死的！” 老头想笑，可没力气，动作大了还会牵动脏腑伤势发痛： “……是被别人害死的，我只是捡了漏。” 陈书同掂了掂手中托着的金盒，问道： “那这盒子里的断脚，是从何出来的？也是你的捡漏？” “是，也不是。是我偶经一座小寺，见里面有妖气怨气舞动，本以为是妖魔作祟，想着暗中看看，结果看到个和尚正舍去下半身，与一只没了脑袋的老虎合在一起…… 嘿嘿，起初，我还以为是那老虎要吃和尚……没想到，没想到啊……那种法门，我连听都没听过。” 嘶—— 陈书同暗暗倒吸一口冷气，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下降了许多。 他想到了白虎领上那只白虎，想到了那个主动斩掉白虎脑袋、扛着身子离去的和尚。 那和尚说要将白虎残躯镇压地狱，陈书同虽然不信，可当时实力不够，只能当他是真的。 回到五庄观时，师父镇元子先与众人论了一番善恶，然后才说起一门名为“夺天机”的法。 所谓夺天机，就是要夺走目标的生命、寿数、修为、运道、命数。 申元集中，最后的人、虎相合，就是夺天机，不过被陈书同和师兄姬卸灭了。 “你斗得过那和尚？那和尚可是被你杀了？”陈书同追问。 老头的脸色变了变，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我倒是想，可就算趁他恢复时偷袭也不是对手，只抢了一只脚。” 小乞丐忍不住吐槽： “你抢人家脚干嘛？” 第102章 塑美之道 “我虽修为不高，可也听说过佛家的金身，那和尚施法时，身体已经有了一层金光，似这种身体，本身已成法宝，莫说是只断脚，就算是个脚指头也是好东西。” “但这好东西，你似乎只拿来扔进灶坑生火。” “难不成这就是好东西的用法？” 两个方士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老头翻了个白眼： “足够了，于我来说，已经足够。况且，你们联手不也差点被我的火烧死？若不是这位仙人在场，你们可不是我的对手。” 断脚来历已经确定，陈书同又问了他那座寺庙的位置，不过他也记不清楚，只说是在乌鸡国的西边，具体是否已经出了乌鸡国，又出了多远，这就说不上来了。 好在陈书同也不纠结这一点： “那你说说，为何要来揽贤乡助他们吃人吧。” 老头似乎有些撑不住了，他哆哆嗦嗦的从衣服里摸出一颗被压扁的丹药，扔进了嘴里，待吞咽下去后又喘息了片刻，这才开口： “因为他们更聪明，喜欢研究人肉怎么吃……别人无非是蒸煮，可他们更看重烹煮之前的‘塑美’之道……” “塑美是什么？” “是他们自己编的，将人肉塑造成美肉……需要让人牲活上一段时间，就像是猎户农人菹鱼兽之骨肉，以富贵、美食、淫邪等物来菹（zu1）制人牲，让人牲变成美肉……” 菹是个好字，就是腌制的意思，两个词同时存在，菹字更久远，腌制比较新。 噗通！ 后面，门口处，小木匠长松与花娘本在最后看着、听着，互相搀扶着想要看看这些恶人的结局。 可听到“菹制人牲”四个字后，花娘整个人都瘫在了地上。小木匠因为身上未愈的伤痛没撑住，也跟着坐在了门槛上。 花娘泪流满面，一边止不住的低声啜泣，一边在嘴里念叨着： “小禾，小禾，你没错，你没错，是他们害你，是他们害了你啊……”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老头，他几次尝试撑起身子来都不成，最终蹭着身子转了个角度，看到了门口处的小夫妻。 “……嘿嘿，你们说好笑不好笑！呵呵，哈哈！活菹人牲啊！可也是他们这般可笑行径，正应了我修的法。” “哦？是什么法？” “采魂之法。嘿嘿！养魂似瓜果，成熟好采摘……” 最后这几个字，他是用一种咏叹的调子唱出来的。 虽不知具体法门，但陈书同参考自己学的魂字门术法中的原理，多少能推演个七七八八出来。 当然，他这种法必然不是什么正法，可谓缘木求鱼。 鱼大多生活在水里，少数能短暂的生活在岸上沙地。 弹涂鱼能上树，可不是每一棵树上都有弹涂鱼。 修道为长生，似他这种采魂之法，长生没有指望，但修出个歪门邪道的小神通，倒也凑合能用。 “所以，你来这就是为了烹肉采魂？” “嘿，上仙可不要乱说，我只是生火，烹肉的是那些妇人，若生出冤鬼来，我便抓鬼拘魂，这可是惩恶扬善！老朽不作恶，因果不加身~喏~” 最后几个字，他还是唱出来的，但这次的调子少了装腔作势，只是尾音婉转了些。 旁边，跪在地上心惊胆战的老妈子们一听自己被点名了，立刻慌慌张张的磕头。 两位方士嫌恶的看了一眼，抬手几剑便斩了她们。 嗯！嗯嗯！ 缩在角落的三位乡老被吓的哼出了声，把众人的注意力又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善生带着弟兄们直接冲上来一人踹了几脚、砸了几拳，算是暂时解了恨。 “胡言乱语！你杀人采魂还不叫作恶？那什么才是作恶！” 两个方士被老头的胡搅蛮缠气到了，出声怒斥，可老头却笑嘻嘻的反问： “抓人的是官，菹制人牲的也是官，送上铜甗的是这几个妇人，抬上桌的也是这几个妇人……吃美肉的又是这三个乡老，于我一个烧火的火夫，有什么关系？” “你……你！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厚颜无耻，厚颜无耻！此洲恶人，脸皮怎这般厚！” 两个方士毕竟年轻，大的三十出头，小的还不到三十。平日里虽然走南闯北，可那都是在南赡部洲，不是西牛贺洲。 陈书同笑了笑： “是恶是善，可不是你自己说了算。现在，我说你作恶当斩，这才是真。” 说完，陈书同冲两个方士点了点头，这是让他们动手。 两个方士也不含糊，长剑上的血还没滴完，又在老头的咽喉、心口走了个来回。 老头瞪圆了眼睛，呼呼嗬嗬的痛苦了片刻，这才咽了气，死在当场。 此时，罪魁祸首还剩三个乡老。 两位方士走过去，将缩成一团的三位乡老拎到了陈书同面前，一个个砸在地上。 三人涕泪横流，跪在地上使劲儿磕头。 两方士又在三人脖子上各拍了一下，解了噤声的法。 “啊！仙人饶命，仙人饶命，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饶命啊仙人，饶命啊道长，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啦！” “我也知道错了，我也知道错了，是我们听信了恶人言语、被人哄骗！是我们贪生怕死乱了仙凡人伦，求求您饶了我们吧！”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三位乡老磕头是真用上了力气，没几下就鲜血迸溅、头晕目眩，可他们不敢停，生怕停下来就会死。 陈书同也怕他们磕死，毕竟还有些事情想要问他们。 “死与不死晚些再说，你们先回答几个问题。” 三人看到了希望，立刻乖巧的昂起了头： “好，好，仙人您问，您问，我们有问必答！” “对对对！” “是是是！” 陈书同点点头： “好，那第一个问题，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吃人的，又是为了什么吃人？” “这……” 三人犹豫对视，似乎是原因不太好说出口。 突然，此地宅院的主人，那位司空突然抬手指着另外两个乡老： “是他们，是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吃年轻人可以延寿，这才找上我，让我帮他们从外面买人过来吃！” 那司徒愣了一瞬，紧接着瞪着血红的眼睛喷了他一脸血沫： “你放屁！你是司空，外面有什么消息都是你先知道！若不是你说少年柔嫩好吃，我们怎么想得起吃人肉！” 司马虽然最后开口，可一开口就直接一对二： “我不管你们谁先谁后，反正是你们先吃了人肉，怕我追查了才非要拉着我一起吃！我是被你们害的！” 第103章 田鱼 三位乡老互相推诿，可几句话之后就把彼此的老底儿全抖出来了。 他们越说越急，越急就越要拿别人的痛处说事儿，等他们终于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 于是一个个瘫软在地上，再也不挣扎，再也不求饶。 这是知道自己已经逃不出一死，放弃挣扎了。 两位方士看向陈书同，手中的长剑指着三人，只要陈书同点头，三个乡老立刻就会被杀死。 但陈书同摇了摇头，然后招呼善生过来： “善生，你可记住他们说的了？” 善生气呼呼的，刚才好几次都差点忍不住冲上去打人出气。 “贵人，我记住了，全都记住了！” “那你觉得，他们三个，该如何处理？” “该杀！砍头，脑袋挂在杆子上一整年！” 善生也是发了狠。 “不够。”陈书同不满意。 善生又挠头了，在他的认知里，这已经是很严重的惩戒了。砍了头，要了命，还毁了尸体，这都不够？ “你们都过来，说说看，有没有更解气的法子！”善生招呼自己的弟兄们。 他这几个手下也都不怯场，一看队长点名了，立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要我说，脑袋不能挂杆子上，太高了，得挂树上，让大家没事儿就过去砸上几下！” “不行不行，就一个脑袋也砸不了几天就得被野狗叼了！我看得把脑袋套个壳子！” “那干脆给他们灌了浆，做三个人俑跪在地上，再把脑袋套壳子挂起来！” “跪哪儿呢？这三个老东西总不能一直摆在菜市口吧！”、 “衙门口行不行？”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在几个弟兄们的你一言我一语中，成功定下了对三位乡老的惩戒方式，又经过善生优化，最终决定： 将三人的身体和脑袋都做成俑，在通往乱葬岗的路口处跪着，前面立个碑，再把他们三个的脑袋俑挂碑上。 这办法越说越解气，善生说完之后整个人都畅快通透了，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动手。 “别急。”陈书同叫住了他，“先扔进大牢关上三天，这三天时间你来召集民众，三日后做一次公审大会，公审结案后再斩首示众。” 善生不懂什么是公审大会，但经过陈书同的解释后，他立刻兴奋的答应了下来。 “好！我一定办好！你们都听到了，先把这三个老东西关起来！都麻利点……哎呀断了就断了吧，快点别耽误时间……没死就行！” …… 另外一边，对市官、税官父子俩的抄家工作也进行到了尾声：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搬走了，只剩家宅院墙还立着，但也被人盯上了……家眷奴仆不论老少，全都抓去了大牢。 他们的抄家很不规矩，也没半点规范可言。 没有专人记录，也没有人安排如何充公。 不过大部分东西都被送去了衙门，堆的里里外外满地都是。至于中间是不是有人偷藏了东西，那可没法确定。 此时，衙门口，刚忙活完抄家工作的几百兵丁正在衙门外面歇着，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兴奋的讲述抄家过程中的“趣事”。 善生那亲戚甲长威风八面，正在人群中口若悬河，俨然已经成为整个揽贤乡的“第二高”长官。 那督官也在旁边，正在甲长身边，和一众小队长、兵丁一起赔笑。可他一不小心就会引来旁人的嫌恶的眼神。 大家都知道，这位督官肯定是做不下去了。 “诶！这都过了正午，咱们忙忙活活的也没顾上吃饭，那个谁，快去给大家准备点吃的！” 甲长看向了旁边的督官，附近的队长兵丁也都看向了督官。 督官藏起脸上的苦涩，赔笑： “准备了，已经让他们准备了，估计这就快送到了！” “你倒是聪明，这是想讨好我们？”甲长嘿嘿一笑。 “哎，终归是我做错了事，害得大家都沾了污名，应该的应该的！” “哎呀你这般做，我们都不好意思再骂你了！” “是我该骂，是我该骂，怪不得大家，怪不得大家。” “那这样吧，今日之后一个月，你每日请大家吃一顿，今后每年，都要有一日宴请大家，如何？” 甲长和督官关系不错，平日也经常走动，但外人并不知他们关系的深浅。 他这安排听起来有些吓人，可仔细想想，连伤筋动骨都算不上，督官可不缺钱。 督官自然也明白这些，所以满口答应。 正说着，远处，善生骑着马溜达了过来，后面还跟着民众百姓，咋咋呼呼的也不知道在闹腾些什么。 众人好奇的迎了上去，然后就看到马匹后面用麻绳拴着双手、跌跌撞撞跟着跑过来的三位乡老。 “嘶！善生直接把人抓了？！” “这，他怎么敢的！” “他们不怕三老报复吗？” 善生很享受同僚们震惊的目光，他停下马，又安抚了围观百姓，之后才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大声宣布： “都听着！经我们查证，这三个老东西罪大恶极，该斩首示众！但直接斩首太便宜他们了！所以，要在三日后在此地开个公审大会！到时每一个人都可以诉说他们的罪行！大会结束后，当场斩首！” …… 乡老们被抓走了，但宅子里还有其他人。 首先是善生的弟兄们，正在将市官及其他早就捆绑好的奴仆院工往囚车上塞，这些人都要送去大牢，等三日后的公审大会一起上台。 小木匠和花娘骂过一场、哭过一场后，已经去了心结，此时正被两个方士往旧时老家送去。 两个方士很喜欢小木匠，看样子似乎有点想收他为徒的意思。 最后就是那位主菜小乞丐了。 她眼看着人们一个个都走远了，只剩下自己还舔着脸站在仙人身边。 “那个……仙人，咱们，不走吗？” 陈书同笑呵呵的转过身来： “出去说吧，这里血腥味太难闻。” 来到外面，陈书同先将那些小乞丐们的事儿告诉了她，然后才问： “你之后有什么安排？” “我？我也做不了什么，还是看着那帮孩子吧，等他们都学会打猎种田了再说。” “那等到他们都学会打猎种田了，你要离开这里吗？” 小乞丐摇头： “我从坐神亭逃出来是不想被人吃，没想到逃到这还是差点被人吃了……估计别的地方也差不多，至少这里的坏人被……被杀了，总比其他地方安稳。” “倒也没错，你先去衙门吧，让善生把那些孩子放出来，你们暂且就在衙门住下，三日后再做安排。” 小乞丐应了下来，道了声谢就要走。 “等等，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丐咧开嘴笑了起来： “田鱼！种田抓鱼！我自己起的名字！” “好名字，我记住了，田鱼，快去接孩子们吧！” 第104章 夜幕阴差 田鱼离开了，整座大院子里，只剩下了陈书同一个活人。 他笑呵呵的溜达到了外层院子，使了个法隐了身形。 方才那间密室，那些尸体还扔在里面，鲜血也应流了满地。似乎没人在意这里的尸体，更没人在意这满地的鲜血。 一阵风从门口吹进，将地上逐渐浓稠的血液吹起了一点涟漪。 有一道黑影从涟漪中心冒了尖儿，又随着风摇摇晃晃的生长起来。 它晃了晃，摇了摇，便长出手脚来，身体、脑袋也逐渐成型，不过片刻，五官清晰、九窍俱全，乃是个四五十岁面貌的鬼魂。 “嘿！真成了！” 它笑了一声，紧接着低头看向地上干瘦老头的尸体。 “老夫死的可真惨，幸好这采魂一道十分好用，只是几年就铺就鬼仙基础……” 它在半空中盘旋了几圈，嘴里念念叨叨嘀嘀咕咕，都是在感慨这采魂之法有多么好用。 待飘了片刻，突然兴起，来到了门口，一点点的用自己的魂体试探阳光。 滋—— 接触阳光的部份魂体好似冰块进了油锅，消融了一些，痛苦但不严重，损伤虽有但不伤根本。 “还是时间短了……若多采几千魂魄，说不定能直接成就阳神，可惜此地不能多待，万一那仙人又回来了，老夫可就彻底没了后路！” 它先飞到那几个老妈子的尸体上空，捏了手诀施法，从她们的尸体中抽出了几道不成型的魂体，吞进了自己的肚子。 “哼！聊胜于无！” 休息了片刻后，它去门窗之间来回了飞了几趟，结合记忆中的建筑结构，选定了最安稳的离去路线，然后下定决心，闷头冲出了房门！ 虽然是刚死不久的新魂，但修行小成，飞行速度很快。 按照它的计算，只需要忍上一瞬间的痛苦，就能钻进下一个房间躲避阳光。 可刚飞出房门，那阳光便立刻将它定在了半空！ 烈日的灼烧让它痛苦无比！ 它疯狂挣扎，拼命嘶吼，可魂体却始终钉死在阳光下！ “啊！！为何！为何如此！啊！” 凡人看不到鬼魂，更听不到鬼魂的惨叫。 但神仙可以。 陈书同笑呵呵的在旁边现身，手里正捧着一把果子，一边吃一边看： “我就知道你死的不老实，怎么样，我这一手镇魂之法，不错吧！” 魂体的痛苦不似肉身，肉身伤痛好歹还有个传导过程，大脑也有个处理过程，若实在是疼的过分了，大脑会有自我保护的机制。 灵魂可没这些东西！ 所有能施加给灵魂的痛苦，都是被毫无遗漏、毫无衰减、避无可避的完全承受！ 因为魂体的特殊性，这些痛苦会无上限的增长！ 它被晒的越久，痛苦就越严重。 若是普通鬼魂，晒上一会儿也就灰飞烟灭了。 可它偏偏不普通，小成的鬼仙之体，能在阳光下撑上许久！ 但那是以魂飞魄散为终点来说的。 可若是以“沟通交流的顺畅成都”做标准，它只能撑一时半刻。 “啊——为何，为何要如此，啊——” “想不明白？没事，我不在乎你明白不明白，我只是想看你死的彻底一点。” 说完，陈书同继续嘎吱嘎吱的吃果子。 …… 三日之后，揽贤乡的官署衙门外，搭起了一个三尺高的平台，外面围了里三层外三层，都是过来看热闹的百姓。 曾经的小队长善生坐在主位上，曾经的甲长，如今则站在下面，大声宣讲他们的罪行。 两位方士也在旁边坐着，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形式的公审大会，来看个新鲜。 三位乡老被五花大绑按、跪在平台正中，后面是他们的家眷、奴仆。 甲长宣讲完三个乡老吃人的大罪后，便开始主持接下来的公审过程，要让受过他们欺凌的百姓出来讲述、指正。 小木匠与花娘第一个上台打头阵，将自己的遭遇说了出来，然后百姓们便群情激奋起来。 若是以前百姓们还会怕，可现在，一个个恨不得将三老生吞活剥！ 兵丁们都被吓到了，都没想到百姓们竟然有如此大的怨气。 善生也是看的眼皮乱跳： “表面上都是个顶个的富贵好人，谁想到暗地里坑害了那么多人……” 公审大会持续了一整个白天，一直到黄昏时分才终于结束。 善生也不耽误时间，直接宣布： “……将三老及其家眷奴仆，全部砍头！另外，把三老尸身灌浆制俑，立碑悬头，让他们永远跪在西北岔！所有路过的都能随打随骂！” 所谓西北岔，其实就是通往乱葬岗的路口。 这里没有名字，西北岔只是俗称。 这边下了命令，立刻有抱着砍头大刀的兵丁过来，在一声号令下挥刀斩落一颗颗大好头颅。 百姓欢呼，响透天际！ 至此，公审大会结束。 一些轻罪的奴仆们打扫现场，擦洗平台，百姓民众三三两两的散去，一边走一边兴奋的讨论。 高台上，被砍了头的尸体并排摆在一起，等着之后交给手艺匠人去做人俑。 善生忙着陪两位方士说话： “善生，这几日你可见仙长了？” “我倒是想见，可不敢乱来，以前不懂事还可以当做不知道，现在可不敢，只想做好这一场公审大会。倒是两位道长，你们没去再拜访吗？” “与你的理由差不多，不敢打扰仙长，怕触怒了他老人家。” 闲扯了几句，两个方士突然觉得四周气息不对，两人同时转头，看向平台尸体方向。 善生被吓了一跳，也连忙转过头去，可并未看到什么异样。 他不修行，看不到什么。 可在两个方士的眼中，那高台上，三老尸体中，正有三个茫然的魂体浮现出来。 茫然是新魂普遍的状态，从茫然到清明，需要一些时间。 若只是三个新魂，倒也不至于让他们这般惊讶。 真正让他们吃惊的，是远处的夜色下，两个黑衣阴差正朝这边闪烁疾行。 “师兄……” “嗯，我知道！” 两个方士在打哑谜，因为这些事并不适合让活人知道。 他们三丹道是外丹之道，所修之法更近江湖手段，抓不了鬼魂，更看不到阴差！ 放在以前，他们顶多能感受到些许鬼气，再结合其他手段来判断鬼魂的存在！ 绝不能像现在这样，清清楚楚的看到远处的阴差！ 阴差是鬼，可最差也算个鬼仙，而且是有“证”有“法”的正规鬼仙。 他们有手段、有法术，对凡人隐匿自身如呼吸喝水一般简单。 第105章 地狱之罚 他们可不觉得是自己这段时间里修为突飞猛进： 必然是因为跟那仙人接触久了，所以才有了这种变化。 他们的想法没错，他们这样想的理由却不是知晓原理，只是将无法解释的现象推给更高级的神秘人物而已。 两个阴差还在继续靠近，只是几个闪烁，便来到了平台上，看着三个还在懵懂中的乡老新魂。 “生辰、死日都没错，不过怎么少了两个？” “我看看……” 其中一位阴差从黑衣袖中摸出了一只绸布卷轴，打开后，见上面写着五个应死之人的身份信息。 “是少了善生、长松二人，也是怪事，难道是他们得了什么机缘？” “时间还早，先查查再看，只要不是死在别处错过了……就可不管。” 说完，那手持卷轴的阴差将它放置在半空，施法催动，便有两条法力丝线生长出来，飞快的朝两个方向飞去。 很明显，这两条丝线指向了两个目标人物。 一个在远处百香楼方向，一个在近处衙门里面。 施法的阴差主动选择了远处那个，近处的交给了同僚。 他们闪烁离开，一个朝官署衙门后面飞去，一个去了百香楼的方向。 衙门深处 住了好几天的小乞丐们过完了瘾，都想离开了，便跟着大姐大一起找到了如今的最高管理者——善生。 “善生大哥，我们不住了，明日一早就走了。”田鱼大大咧咧的说道。 刚刚掌权的善生还在忙碌，听到这话连忙从桌案后转出来： “走去哪儿！走去哪儿！你带着一群小孩子还回乱葬岗住吗？” 田鱼还没说什么，孩子们倒是不愿意了： “乱葬岗怎么了！” “那有我们自己盖的房子！” “还有我们自己开出来的田！” “还有鱼，我们还自己养鱼了！” “我们那儿可好了！比你这好！” 这群孩子也是群情激奋，听不得别人说自己的“家”半点不好。 不过在这一声声的反驳之中，倒是有个孩子说出了另外一个原因。 是那小竹小声说的： “……在那儿没人嫌弃我们……” 跟仙人一起久了，善生也变的耳聪目明，一片哄乱中愣是把小竹的话听的清清楚楚。 “你……哎，那不是嫌弃，只是有点怕，他们还没明白所谓的厄运缠身都是假的，可你看我这不是明白了，我的兄弟们也都明白了，用不了多久大家就都明白了！” 田鱼摸了摸小竹的头，笑呵呵的让孩子们安静下来： “善生大哥，我们还有好多事情要做，我还要教他们种田，教他们打鱼，这么多人，不能在衙门里住一辈子不是？” “那有什么不能的！”善生瞪眼，他现在一言九鼎，别说养一群孩子了，就算养一群媳妇儿也没人敢说什么。 夜空下，阴差飘在天上，抱着肩膀看着下面的对话。 他虽然不知道前因后果，但也能看得出来下面这群人，不论大小男女，身上都沾染了仙气儿。 这不是虚无缥缈的感觉，而是实打实存在的至阳法力。 在阴差的法眼中，他们身上都有一层光晕。 “还真是大机缘，看来这揽贤乡最近发生大事了。可惜生死簿上写的模糊，不知那三个死的是不是和这事儿有关系……” 确认了情况，阴差便转身离去。 另外一个阴差，此时也来到了百香楼中。 长松和花娘的确回了一趟老家，可屋子已经破败，里面的东西也被偷了许多。 想来都觉得长松活不下来了，所以他家里的东西也就被人分了。 他们本想收拾收拾继续住，结果被甲长、督官强行安排在了百香楼中居住。 一来是这里富贵舒适，二来是仙人在这住，让他们俩过来也算表现一下。 至于住在这里的花费，则由那督官承担。 “咦，两个凡人身上哪儿来的仙气儿……怎么还有一个仙气儿更浓的？那是个酒保？！” 片刻之后，两个满是好奇的阴差重新聚在了衙门口的高台上。 “里面那善生沾了仙气儿，还不知道能活多少年了，你那边如何？” “那个长松也是一样，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沾了仙气儿！你不知道，除了那善生，还有他媳妇儿也沾了仙气儿，另外一个更厉害的竟然还是个跑堂的酒保！” “厉害的？那你看看那边那两个黑灯瞎火、鬼鬼祟祟的两个道士，能比他们厉害？” 说完，两个阴差扭头朝那边看去，正看到两个故作高深、假装密探的东来方士。 他们听得到阴差的话，所以都有点紧张。 “……师兄，看来那位仙人对咱们不薄。” “是了是了，有这一番机缘，来日之事定会顺遂许多。” “这俩鬼差好像朝咱们走过来了！” “没有没有，你看错了。” 高台上，两个阴差并未过多关注两人，只是聊了两句便甩出锁链，准备将三位乡老的魂魄带走。 就在这时，一道泛着光晕的人影突然在半空现身。 是陈书同来了。 他之前正在百香楼中休息，顺便盘算着接下来该去哪儿溜达。盘算来盘算去，就忘了这里的正事儿。 急忙赶来时，正看到两位阴差拘魂将走。 “且慢走，二位阴君，且慢走！” 阴君是尊称，平日都是拿来称呼阎罗王那等级别的存在。 但在外面就没这般多规矩了。 两位阴差连忙见礼： “见过上仙，不知上仙叫住我等所为何事？” 陈书同飘落高台，抬手指着三位乡老的魂魄，道： “是这三个鬼魂，生前掳人作恶，邪法吃人，不知若是被送去阴曹，会如何处置？” 两个阴差倒也不知道这些恶事，但听陈书同讲了，便按照自己的经验推测： “若上仙所说不虚，那他们会被打入地狱，十八层地狱各走一遍，每狱受刑至少十年。” 陈书同笑了。 平日里一说哪个恶人、妖物被打入地狱，动不动就是镇压千年、万年，甚至还有十万年的……可实际操作起来，又哪里真的会折腾那么久？ “那等着十八层地狱的刑罚都走过一遍之后呢？” “届时自然会送入轮回，投胎重生。” 陈书同没急着接话，而是在等他们的后文。 按照各种传说，这轮回之路可不只有一条，作恶的人投胎重生也不能再投胎成人，更应该投胎成畜生之流。 可他们没有后话，这就耐人寻味了。 “所以，他们投胎之后还是做人？” 第106章 三老结局 “额，这个……”两个阴差犹豫了。 “上仙不知，最近却是如此，受刑之后重生投胎，还是做人……” “应当说，不论是羽毛麟角，但有缘法功绩，都会转投人胎。” 身为阴差，他们能知道这些东西已经不错了，若再追问其中根源，他们肯定是没办法解答的。 不过陈书同倒是有一些猜测。 按照此前所知，这个西游世界本身也是在不断死亡重生的，每一次十二万九千六百年。 这一次还剩两万多年，且这一次灭世是混沌大劫，极有可能是没办法开创新的一世。 在这样的情况下，有没有可能，阴曹地府中长官轮回的阴君，也会对生灵们网开一面，多给重新做人的机会？ 极有可能！ “其中缘由，我们只是小小的鬼差，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但上仙应当有法探寻。” 陈书同点了点头： “嗯，我明白二位的意思。换句话说，这三界之中，凡人多矣，多他们不多，少他们不少。这三个鬼魂，便留下来吧！” 两个阴差皱起眉头，谨慎交换了一下眼神后，问道： “不知上仙，可否赐下名号？还有此事缘由？也好让我们回禀上面。” “呵呵，贫道尘书。至于此事缘由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就是他们作恶多端、取死有道，合该魂飞魄散，不应有再有轮回的机会。” 阴差苦笑： “上仙，若这般回复，怕是会为上仙招来责难。” 阴差这句话并不是在向陈书同示好，相反，是一种温和的威慑。 若是寻常人间法师敢对阴差说这话，他们的回答就会是“阴曹冥司自有定论，你一凡间生灵安敢造次！” 可面前是上仙，是自己惹不起的，便只能温柔点。 “是啊，这阴曹司律一向是地藏王主导，还望上仙小心准备。” 说完，两个阴差立刻告退，速度飞快，生怕被陈书同反应过来给他们扣下。 远处，两个方士终于不用再装样子了。 他们快步来到近前： “上仙……这三人鬼魂，该如何处置？” 他们本来想问阴差的事，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换了话题。 陈书同也不在意： “处置之法倒也简单，只将他们钉在此地，每日受烈日灼晒，直到魂飞魄散。” 这惩罚就像是那个烧火的干瘦老头。 不过他们肯定撑不了几天，那干瘦老头的魂魄也才撑到第三个白天就变成烟气儿了。 “那这高台，是否要等等等再拆？” “这倒无碍，拆了也没事。” 正说话间，远处来了一辆破车，赶车的是一老一少，车上坐着个兵丁，摇摇晃晃甚是舒爽。 等来到近前，那兵丁跳下车来开始指挥： “那三个就在台子上，地方也都给你们准备好了，先把尸体抬过来吧！” 那少年第一眼看到的是台子上站着的三个人，下意识的说： “那不是活的吗！不是说已经砍头了？” 啪！ 老头一巴掌抽在了他脑袋上： “说什么浑话，得罪了三位老爷让你也死这！” 老头打骂两句后连忙冲高台上的陈书同三人道歉，之后才去搬运尸体。 对还在迷茫状态的新魂来说，尸体在那儿，它们就在那儿。 因此，当三老的尸体被搬动的时候，它们三个魂魄便也要随着尸体一起移动。 但陈书同已经施了法，魂魄无法跟随尸体，强行分离的瞬间，三个新魂登时脱离迷茫状态，恢复了清明。 记忆恢复，意识清醒，三个鬼魂惊慌失措，拼命挣扎。 等运尸体的车走远了，它们才放弃挣扎，开始朝面前的三个活人磕头求饶。 可惜没人搭理它们。 …… 衙门里 善生实在是劝不住小乞丐们，没办法他只能暂时答应下来，让他们先回去休息，明天一早再走。 等田鱼带着孩子们回了院落，善生立刻叫人牵马，要去百香楼找陈书同。 可一出门就看到陈书同正和两位方士往这边溜达： “贵人，贵人，您可来了！那些孩子们想回乱葬岗，我这怎么劝也劝不住，好说歹说才答应先回去休息……贵人这可怎么办，总不能真让他们还住乱葬岗吧！” 陈书同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倒是上心，不过你现在难道不应该先将乡里的政事稳定下来吗？” 虽然不曾明说，可善生现在就是揽贤乡的最高管理者。 “嘿嘿，贵人您高看我，其实只是司空那条线上死的多了点，可真正做事的人都还在，至于这个司空的位子，我觉得以前的督官就挺适合的。” 陈书同忍不住侧目，没想到善生竟然还有点政治智慧。 之前已经让那督官失了脸面、出了血，官身已经不稳。还让他当督官，肯定不能服众。直接一撸到底又浪费。 让他去管理贸易税收，就算不是司空，也不至于撕破脸。不仅让自己这边多了许多金钱来源，还能凭借往日情分来多捞好处。 司马自己做，掌控武力；司空督官做，欠自己人情；只差一个司徒随便挑个人安排上去，揽贤乡依然会是一团和气的富庶之地。 两位方士已经想到了许多可能，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书同拍了拍善生的肩膀： “你看那里！” 他指着三老鬼魂的方向，同时施法，将那片区域映照出来，让所有凡人都能亲眼看到。 “啊！”善生被吓了一跳，鬼魂还是第一次见。 “它们被钉在此地，白天会有烈日灼烧，受尽痛苦折磨，直到魂飞魄散。你要让大家都来看看才好，可明白？” 善生哪里会不懂，立刻使劲儿点头： “好，好好！我一定让大家天天来看，我们一定都能看明白！一定都能明白！” “那就好，田鱼那边你不用管了，她们自有缘法。” 说完，陈书同纵身离开，融于夜空。 ……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官署中人，不论司徒、司马还是司空一脉，所有人都被善生召集了起来。 一大群人轰轰隆隆的来到衙门口，围观那三个乡老的鬼魂。 三只鬼魂享受了一晚上的平静，但黎明鸡叫之后，它们越来越慌，越来越怕。 当第一缕阳光洒下来的时候，三个鬼魂就好像 人被泼了滚油一般，滋啦啦冒着烟气，剧痛钻心，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啊！ 啊啊啊！ 啊啊啊—— 扭曲，挣扎，嘶吼，哭喊……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下意识的共情，然后就被那种无法想象的痛苦吓的浑身冒汗。 善生经过了一夜的心理建设，表现的是最好的。 他还有心思一边看，一边在旁边宣讲： “都睁开眼睛，都看清楚咯！都给我记在心里！这就是吃人的下场！这就是作恶的结局！你们以为人死了就完了吗！不是！人死了，鬼魂也还要继续受罚！直到你的鬼魂也死了，那才算完！” 第107章 莫要久跪 百香楼 陈书同正在研究那只断脚，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几个熟悉的声音，动静还挺大。 收好东西，走出门来，正看到楼下大堂中，小木匠长松和他的媳妇儿给那两位方士磕头。 两个方士安安稳稳的坐在位子上，受了他们这一跪。 “长松，你是有些天赋在身上的，若是在其他时候遇到你，我兄弟二人定会收你为徒。” “是啊，可惜我们现在有大事在身，并无精力照顾你们，也不知……” 小夫妻从没想过这种事，现在也不知道做什么反应才好，只能不住的磕头。 俩方士连忙阻拦，那年长的苦笑道： “是你我缘浅了。不过我兄弟二人有手书两封，你们带上。这一封，是给我同门，不论是谁看了，他们都会将你们收下……” “另一封，是给我南赡部洲的道友，我三丹道还算有些名声，他们见了，也会照拂你们一二。” “山高路远，这一程不好走，但总好过这满是腌臜的西牛贺洲。” 小夫妻收下两封信，激动的又磕了几个头，最后一个头磕下，两人久久不起。 听动静，似是在啜泣。 “钱财你们已经不缺，这是我二人整理的地图，照它走，可避开许多凶险。” 听到这里，陈书同忍不住走了出来。 他早看出两个方士对小木匠颇有好感，但考虑到他们还要去冒险，大概率会留下点钱财结个善缘也就算了…… 谁想到，他们竟然做到了这种地步。 “不介意我来掺和一番吧。” 陈书同笑呵呵的走下楼来，小木匠长松和花娘听到动静，连忙抹了抹脸，又转过身来冲陈书同磕头。 这些天，陈书同已经阻止过他们数次，可这次实在是不好阻止，毕竟人家本身就跪着。 “起来吧， 跪久了膝盖就软了。” 说完，坐在一旁，早有那跑堂的店小二准备好一壶新茶，立刻送了上来。 陈书同冲他笑了笑： 这小二速度越来越快了，身体也壮硕了许多，看这样子，无病无灾活上百年不成问题！ “长松，花娘，你们想好要走了？” “是。仙人，我们留不下来，不如换个新地方。” 长松和花娘局促的站在旁边，陈书同想让他们坐，可他们根本不敢。 也没办法，就这样吧，总比跪着强。 “想好要去南赡部洲？现在，那边也不甚太平。” 花娘抿着嘴： “总比人吃人的这里好。” 陈书同还没说话，袖子里便传来了一阵强烈的精神波动。 都不需要探查，就知道，是他那位封印在金光仙卵中的仙童弟子又被刺激出反应了。 相比上一次，这一次的反应更大。不管是因为愤怒还是同情，终归又让他的“死志”又减弱半分。 陈书同承了这份情，便翻手拿出一个小瓷瓶。 瓶子里装着三颗保命的丹药，还是四十六师兄公孙白的手笔，对仙人来说意义不大，但对凡人来说却能救命。 “收好，里面有三颗丹药，是我师兄炼的，能救命。这瓷瓶本身也能辟邪，是个好物，能助你们东去。” 长松和花娘下意识的想要拒绝，毕竟仙人已经帮了自己许多，再要东西就显得过于贪心了。 可这东西实在重要，舍不得推辞，于是他们纠结了片刻后又要下跪。 这次陈书同还是拦住了他们： “这次是你们帮了我，所以我送你们丹药，具体是如何帮的，我就不细说了，总之，安心收下就好。” 安抚好小夫妻，陈书同又叮嘱了些野外行走的要务，之后才让他们回去准备。 等他们走远，陈书同转头看向那两位方士。 刚才他们还坐着，可陈书同一出现两人就立刻站了起来，恭恭敬敬。 最初相见时，彼此陌生，半个字没说； 后来以为是同道，便称呼道友； 再后来发现对方修为更高，背景更强，于是喊前辈； 最后被那干瘦老头叫破仙人身份，这俩方士就连“前辈”都喊不出口了，改叫上仙。 “你们站着作甚？坐下。” 两个方士尴尬摇头： “不敢不敢，站着便好，站着便好。” 陈书同也不强求： “你们，有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两人不解，对视一眼，突然想明白： “啊，上仙勿怪，是我们失礼了！此地事了，明日一早，我们弟兄二人就要离开此地，当早见上仙拜别。” 说完，两人就恭恭敬敬的施了一个晚辈礼。 没下跪，也是知道陈书同不喜欢。 不过陈书同想说的可不是这个。 初见面时，他们介绍自己的师门三丹道，说炼制这三丹的目的，是“以求庇护周身，好方便我等上山下海、访仙问道” 那时候陈书同还未暴露身份修为，可现在他们已经知道了陈书同的仙人身份，难道不应该开始“访、问”了吗？ 访仙问道，自然是有所求，既然有所求…… 那仙人当面，直接开始求不就完了？ 结果，这俩人大眼瞪小眼就告了个别…… 若是别人，陈书同还真不在乎。 可他们来自南赡部洲，正直善良，有底线有原则，虽然修了小成，可没把自己和凡人当成两个种族。 虽然有些对普通民众的高高在上，可也没过分，比那官僚富贵人还更温和些。 这样的好人，陈书同很乐意帮上一把，前提是他们“开口求”。 “你们要去北海极寒之地？” “是，我们要去北海险地。” “所为何事？” “为寻一宝，名英魂石。” 陈书同回忆了一番，确认自己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也就是说，要么这个名字是错的，是凡间修士自己起的名字；要么东西没那么好，自己那些师父师兄师姐们都看不上、不在意，也就没提过。 “是何模样，有何用处？” “传说是青色海石，轻若毛羽，逆寒暑、乱阴阳，可招来故人神魂。” 等他们说完，陈书同确认，师门中的确没人提过这种东西，但在老家地球上，却看过类似的描述。 那是拾遗记、太平广记中记述的“潜英之石”。说是汉武帝想念死去的夫人，向董仲君求教，董仲君告诉他有潜英之石，雕刻成人像就能“神语不异真人”。 这董仲君是个人间行走的小成散仙。 若按时间推算，这个世界上如果也有董仲君，那他现在应该已经开始在尘世中行走。 第108章 老师上门 “你们是从何处听说这英魂石的？” “是翻阅师门典籍时知晓的。” “那你们，可曾听说过董仲君这个名字？” 两个方士摇了摇头，也不知是他们读书少、见识少，还是真的没有这个人。 陈书同也不纠结： “那你们去找着英魂石，所为何事？” 两人对视一眼，似乎是在斟酌该怎么回答。 “家师年事已高，往日时常行走，也不曾好好为他老人家祝寿。近日我们安定下来了……” “所以，我们想着今岁过寿的时候，给师父一块英魂石做礼，解他心中苦闷。” 倒是孝顺。 陈书同也不好问的更深，见两人始终也没想自己求助的意思，也不想再多费口舌： “原来如此，那就祝你们一路顺风。” 两人再次施礼，之后告辞离去。 两人离开百香楼，一路散步缓行。 “师兄，咱们是不是错过了一份机缘？” “这一路走来所见之事还不明白吗？哪里有什么机缘。仙神高高在上，视我等凡人与蝼蚁无异，求仙问神，不如求己。” “哎，话是如此，我只是觉得这位仙人和别的神仙不一样，他或许是个好神仙。” “咱们与他还没什么牵扯，若是有了牵扯，不论大小，到时候这好神仙还能不能继续好下去，可就不好说了。咱们人微言轻，赌不起。” …… 陈书同收回神识，无奈苦笑。 看来，这两人经历过许多，也不止一次见过神仙。 能有这种感慨、选择，只能说不愧是末日乱世！ 黄昏，小木匠长松和花娘已经买好了车马行囊，准备好了一切路上应用之物，休整一晚之后，趁日头初升踏上了东行之路。 陈书同暗中为他们卜算一卦，知晓他们这一路上虽有险峻、危难，但都能逢凶化吉、也能在南赡部洲安稳落脚，这才放下心来。 已经是新的一天，陈书同百无聊赖，便与百香楼退了房，溜溜达达的朝乱葬岗的方向走去。 善生昨日安排人来报了信，说那群小乞丐已经回乱葬岗去了。 不过在他们走之前，善生让人给他们准备了许多用得上的工具，还特意准备了许多居家之物放在衙门，让他们只要有需要就可以随时过来拿。 善生大方是大方了，可那些东西本身也不是善生自己出的，而是来自于三位乡老。 顺着揽贤乡的主干道一路往西，顺着朝北的小路拐了几次。 眼前来到的地方，就是名为“西北岔”的地方。 这里本来是一些荒地，因为地下碎石太多，不适合开垦种田，所以也没什么人愿意在这边居住。 不过现在这里多了一个新盖的窝棚，还有一间能遮风挡雨的临时木屋。 一老、一少两个工匠正在摆弄人俑，旁边有几个兵丁闲聊，时不时会有百姓过来看上一眼，然后溜溜达达的离开。 那三个乡老的尸体已经完成了初步处理，接下来就是摆好跪地姿势。 稍远的位置上，一块大石头不知被人从哪里运来，正有两个工匠分别在正面、北面雕刻图文。 正面上刻的是字，写着曾受欺压、迫害的民众，名号与经历； 背面刻的是图，画的是三个扭曲挣扎的抽象人形……那是三位乡老的鬼魂在烈日下受苦的模样，竟被画师描摹下来，送到了这里。 …… 走过西北岔，前方越来越荒芜，片刻之后，总算来到了此行终点，乱葬岗。 不过眼前这乱葬岗比上次来时，多了许多人气儿。 本散落在路边的碎骨、残骸，已经被清理完毕，破旧的棺材板也不知收拢去了哪里。 路上的杂草都被拔干净了，崎岖不平的小路也被人平整过。 这工程量不小，绝对不是昨日刚回来的小乞丐们做的。 想来，应该是善生提前安排人过来收拾了一下。 “大姐大！签儿哥抢我种子！他不自己回来拿！” “明明是小竹你太慢啦！我都种完一整趟了！” “他们两个都太慢啦，大姐大你看我是最快的！” “我的种子呢？谁看到我的种子了？” “我是第一个种完的！大姐大你快夸夸我！” 远处，孩子们热热闹闹的声音传进了耳朵，陈书同越听越觉得有趣。 等走的近了，这才看到十几个孩子正在他们开垦的农田里跑来跑去。 大姐大田鱼浑身都是土，正坐在田埂上休息，顺便给孩子们分种子。 另外一边，那个棺材板搭起来的木屋看不出什么变化，外面的灶坑、里面的沙坑都没有半点变化。 一直到陈书同站在了自己身边，田鱼才发现他。 “呀！仙……” “别叫仙人了，换个称呼。” 陈书同笑呵呵的也坐在旁边，看得田鱼差点瞪圆了眼睛。 她不能理解为什么高高在上的仙人竟然会像自己一样不干不净的坐在田埂上。 “那要叫什么？” “叫老师吧，我是来教你们种田打鱼的。” 田鱼对叫老师倒是没什么意见，可对后面半句意见特别大。 她腾的站起来，也不管被屁股扬起了一片尘土： “种田打鱼！？哈！老师你还是教点别的吧！我已经教会他们种田打鱼了！” 陈书同笑呵呵的应了声： “诶！乖学生！我会的种田打鱼，和你会的可不一样，学起来就知道了。” “我不信！我就没见过比我更会种田打鱼的人！” 一个是没大没小不知礼， 一个是无贵无贱爱玩笑。 这边老师老师叫的勤，从不信种田本事比人弱！ 那边学生学生喊的乖，可听过精耕细作三千年？ 那个说老师胡编乱造把我哄， 这个讲学习委员定是你来当！ 他们两个人乱七八糟的闹腾，远处农田里干活的孩子们可看了新鲜。 孩子们都没见过陈书同，也没听过陈书同的声音，自然不知道是谁。 可他们都能看得出来，这个年轻帅气的男子与自家大姐大关系不错： “那个人是谁？谁见过？” “他长的好好看啊，比那个队长好看多了！” “大姐大怎么认识他的？好奇怪啊！” “我的种子呢？谁看到我的种子啦？” “你们说他会不会是那个队长叫过来的？” “那他会不会帮咱们盖新房子？” 孩子们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十几个小脑袋挤在一起，像是一群抱团取暖的小鸡，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第109章 比赛种田? 小孩子们你推我我推你，没一会儿就蹭到了两个大人近前。 陈书同被这群孩子可爱到了，倒是大姐大田鱼叉着腰教训他们： “你们都过来做什么！坑都挖好了？种子都下完了？这点活还需要大姐大我亲自盯着你们干吗！” 孩子们也不怕，立刻嘻嘻哈哈的争辩起来： “大姐大是你们太吵啦，吵的我想过来看热闹啦！” “我的坑都挖好了！我是挖好坑才来看热闹的！大姐大你快凶他们！他们都在偷懒！” “姐姐我的种子不见啦！你们谁看到我的种子啦？” “大姐大他是谁呀？” “大哥哥你是谁呀！”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就算是吃不饱穿不暖的小乞丐们也缺不了这点小趣味。 身为大姐大的田鱼在这个领域更是擅长，所以她也很清楚该如何遏制别人八卦的热情。 于是，田鱼认认真真的大声道： “都闭上嘴巴！都听好啦！这个人，是仙人！是很厉害的仙人！大姐大的护身符，就是他给我哒！” “哇哦——”孩子们异口同声的发出了惊呼。 田鱼昂着头，骄傲的继续道： “……他是来跟我比种田打鱼的！” 陈书同陈书差点没憋住笑，也不知道田鱼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孩子们很吃这一套： “大姐大好厉害！仙人哥哥你很会种田吗？” “你肯定比不过大姐大的！” “你能打多少鱼啊！要不要去我们的水池里试试？” “水池里的鱼不行啦，要去大河里！” “我的口袋坏掉啦，我的种子不知道漏到哪里去啦！” “你一个人肯定比不过大姐大的，要不我们来帮你吧！” “对对对！我们已经学会种田啦！我们来帮你肯定能比过大姐大！” 孩子们不是没听过神仙的故事，可他们想象中的仙人不需要吃饭也不需要睡觉。 若不是田鱼给他们讲护身符故事的时候，明确说过“仙人走路”这个行为，他们甚至会认为仙人也不需要走路！ 既然不需要，那肯定也不擅长！所以要比种田打鱼，肯定也比不赢。 真是一群可爱的孩子——陈书同心中暗叹。 “好！你们过来帮我！咱们一起比赢你们的大姐大！” “好喂！”孩子们欢呼起来。 可大姐大田鱼就郁闷了，没想到一转脸，就剩自己一个孤家寡人了。 “你们这群小叛徒！先去把今天的活做完！都不准偷懒，干完活之后仙人请咱们吃好吃的！” 孩子们再次欢呼，然后一哄而散跑回去干活，只有刚才一直叫种子不见的小女孩站在原地没动，局促的抓着已经坏掉的衣服口袋。 他们的衣服虽然破旧，可除了少数几个半大小子之外，都到不了破烂的程度，只是有些补丁。 这孩子的衣服，正好是口袋位置有个补丁，现在坏掉、漏掉的位置，也正好是补丁的缝线处。 “小花，你回去把针线拿过来，我教你缝衣服！缝好衣服之后也有好吃的吃！” “好！”小女孩开心起来，使劲儿倒腾两条小短腿往木屋方向跑。 看着她的背影，陈书同问了一句： “她叫小花？是你起的名字吗？” “不是，她本来就叫小花。怎么了？你认识别的小花？” “……我认识挺多小花的。” “那就多认识一个嘛！”田鱼没大没小的拍了拍陈书同的肩膀，“说起来，我说你请客吃好吃的，你没拒绝，那能不能真的给孩子们弄点好吃的过来？” 这大姐大田鱼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歉意，也不知是冲陈书同，还是冲那些孩子。 “住在衙门的时候没吃到？” 孩子们被接进衙门里暂住的时候，食宿都有人管，应该不愁吃喝，那善生也不像是个差事儿的人。 可看田鱼这局促的样子，似乎真没吃到什么好吃的。 “那几天他们不是都挺忙的，都是粥水素饼……” 就主食来说，粥饭饼面都是存在的，只是原料大多不是稻米、小麦。 “……去牢里接孩子们的时候他们都被吓坏了，我跟他们说，衙门里的坏人都会被抓起来，好人会给咱们准备很多好吃的……结果孩子们等了好几天也没等到，就以为是被嫌弃了，开始吵着要回来乱葬岗……” 小孩子们的情绪都很单纯，来的快去的快，可也容易被影响。 “那你是怎么想的？我还以为你会利用好善生，他也不会拒绝你的任何要求。他告诉我你要带孩子们回乱葬岗的时候，我差点以为是你俩有仇。” 田鱼撇了撇嘴： “倒也没什么，只是不信他们。这些小乞丐能凑在一起，就是因为别人信不过、靠不住。他们能信我，是因为我也是乞丐。” 这话让陈书同有些惊讶： “你在坐神亭的时候不是有家有田，怎么就是乞丐了？” “你觉得十岁的我能守得住家里的房子田地？早被抢走了，后来的田是我自己开出来的，房子也是我自己搭起来的，种子是偷来的……怎么不是乞丐了？” 陈书同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还是想的太简单、太美好了。 明明在老家是也是农村出身，也不是没见过农村里的阴暗面，可到了这里，却反而会下意识的忽略——人心险恶是不分地位与出身的。 “是我想的太简单了！行，这顿好吃的我请了！” 说完，陈书同就要去安排，可刚纵起云来，就看到远处的路上有一辆马车朝乱葬岗跑来。 马车上有两个人，一个是善生，另外一个是百香楼的那个店小二。 车是板车，上面用麻绳捆着一个大木盒，封的很严实。 也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于是，陈书同又落下地面： “善生来了，先看看他要做什么。” …… 孩子们要种的田块并不大，那只是分出来给他们练手的小地块，长宽不过十米，十几个孩子用不了多久就做完了。 带针线棒回来的小花，学习缝衣服也没用多久，毕竟她只要把漏掉的口袋缝上就行，也谈不上什么手法。 不过她们这缝衣针倒是让陈书同瞧了个新鲜，那是用鱼骨磨出来的骨针！ 等孩子们都忙完了自己的活，马车的声音也正好停到了木屋旁边。 “田鱼！田鱼！看我给你们带什么来啦！”善生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陈书同和田鱼领着孩子们迎了过来，正看到善生刚跳上车板，和那小二一起打开那几个大木盒： “都是好吃的！” “是百香楼的好吃的！”那小二又补了一句。 一听到有好吃的，孩子们立刻欢呼起来，刚要一拥而上，就又被田鱼呵斥着去洗手洗脸。 第110章 这时候也有转包? 陈书同的存在让善生两人都颇为惊讶： 早知道仙人也在这，就应该让百香楼的庖人带着食材过来现场烹制！ 等田鱼带着孩子们沉浸在百香楼美食中的时候，陈书同把善生叫到一旁： “善生，你们不是挺忙的吗，怎么突然想起这群孩子了？” 之前田鱼说衙门口里的人都在忙，顾不上给孩子们准备好吃的，那都是田鱼自己给自己准备的借口。 说到底，就是没人在意他们。 至于善生，钻营与市侩都不是问题，人之常情。问题是，那时候你不好好照顾他们，现在又突然过来送美食做好人。 说这里面没有猫腻，那都是在给猫腻洗地。 善生尴尬的笑了笑： “这事儿的确赖我，我安排手下弟兄做事，手下弟兄觉得我傍上了贵人起了势头，连带着他们也成了大人，他们自己不做事，又安排别人去做…… 等田鱼带着孩子们走了我去问，才知道这般层层转手，竟转了十几道！最后落在管监牢犯人的庖人身上……说是看守们吓坏了孩子，该监牢补偿，那庖人又惫懒，只就着手边的东西多做了些……” 若是别的理由，陈书同或许还真不会信。可这层层转包……充满了既视感。 “所以你就决定自己亲自做了？” 这中间的跨度有些大了。若只是单纯的愧疚、和善心，他也只需要重新安排个人来做就好。 “说实在话，我是来求田鱼的，还有那酒宝。” 酒保，是那店小二的职业，酒宝，是那店小二的名号。 说是出生时就已经和百香楼的老板说好要来做工学徒，所以名字从一开始就叫成了这个。 “求他们？” “贵人，我这不是以为您已经走了，若您走了，那我一个人多少有点心虚，想着拉上田鱼和酒宝，正好我们三个都，都受了您的恩惠，在旁人看来……也，也……” 也了半天，他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倒不是不知道怎么说，而是不知道怎么说好听。 仙人看重的人，这个身份很厉害，三个同一时期、不同地点都被仙人看重的人，若是凑在了一起，那至少在名望上再无敌手，十年内百姓民众、下属同僚都绝对不敢造次。 “怎么，你自己压不住他们？” “那三个乡老虽然死了，可终归有亲朋在外，我自己还真有些心虚。” “那酒宝，你已经说动了？” “他倒是没什么二话，现在在百香楼里也快做不下去了……倒不是他如何，是旁人不敢使唤他了。” 了解了大体情况之后，陈书同也就不再多费心思，只说： “你可以问问田鱼，若他愿意跟你一起做事，倒也可以。若不愿意，你也不要过多纠缠。” “是是是，贵人您放心，我肯定不烦她！” 善生找机会跟田鱼说了自己的想法，也说要给她一个衙门中的职位，起步就是位比甲长。 可惜，田鱼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等善生、酒宝两人离开之后，小乞丐们也终于吃饱喝足休息好，一个个精神头十足的站在了木屋外的空地上。 “先说好！只准你们几个去帮他！”田鱼指着几个五六岁的小屁孩说道。 “好！”孩子们高高兴兴的跑到了陈书同身后。 剩下的十几个孩子围在田鱼身边，气势汹汹的做好比赛准备。 这是一场玩笑，也是一场游戏。 在特意画出来的两块田里，双方以整地、挖坑、下种、埋土为四个比赛项目开始比赛。 田鱼的大军在每一个项目上都毫无悬念的赢得了比赛，可陈书同这边的小孩子连坑都没挖出几个来。 当然，陈书同自己没有动手，只在旁边给几个孩子喊加油。 等比赛结束，田鱼趾高气昂的享受胜利的时候，陈书同嘿嘿一笑： “我们赢不了，是因为这些农具不好用！” 几个小屁孩玩的开心，跟着一起咋呼： “对！” “所以，我们应该换些更好用的农具！” “对！” “而且我们还需要一头牛！” “对！” “所以我们现在去买牛！明天重新比赛！” “对！” 就那么咋呼了几句之后，陈书同还真带着几个嘻嘻哈哈的小屁孩去乡里买牛去了。 不仅买了牛，还买了半车铜料铁渣回来。 “田鱼，快带孩子们来帮忙！” 田鱼也没往心里去，只当仙人带孩子玩了。他们去买东西的时候，田鱼也在这里领着孩子们把剩下的农田种完了一小半。 “你真买牛去了？这又是什么？” 田鱼被牛车上的一堆东西惊呆了。 “来把东西都搬下来，放在这！” 陈书同圈了一块地，距离木屋不远。 等孩子们吭哧吭哧的搬完了，陈书同又招呼大家一起去捡石头，挖黄泥。 田鱼虽然不知道陈书同要做什么，可还是领着孩子们认真干了半天活。 等傍晚时，东西已经准备的差不多。 “来，都看好，我教你们怎么搭铁匠炉！” 说完，陈书同施法，以影画法的底层法术，在半空中凝聚出简易动画，就像是激光投影，内容则是用搭积木的方法来演示整个过程。 别说孩子们都看傻了，田鱼也惊讶的忘记了呼吸。 等陈书同一边演示一边讲解了两遍之后，孩子们才终于缓过神来。 但田鱼还没有。 陈书同在半空聚拢一团水来，啪的砸在田鱼脸上： “醒醒，你可是学习委员，快清醒点！” 没人知道什么是学习委员，但既然是仙人说出来的，那就一定是好的。 所以孩子们都兴奋的看着大姐大…… 一团凉水拍在脸上，就算是昏迷的也能清醒了。田鱼打了个激灵，抹去脸上的水渍后，她跳着高的喊： “我还要再看一遍！还要再看一遍！” “很好！学习态度不错！来，我再演示一遍！” 陈书同又演示了一遍，然后就听到田鱼领着所有孩子一起大喊： “再来一遍！再来一遍！我们还要再看一遍！” 这下陈书同反应过来了，他们不是没看懂，只是单纯的觉得有趣、好玩、好看。 陈书同叉起腰来： “呐！只要现在能把这个炉子搭起来，我一会儿给你们看更好看的！” 一听这话，孩子们立刻行动起来，田鱼赶忙在旁边照看，生怕孩子们不小心伤了自己，那可都是石头，不是土坷垃！ 不过半个小时，一个三尺高、六尺围的铁匠炉便搭起来了！虽然有些歪歪扭扭，但它的确搭起来了。 “好！干的很棒！都去洗干净，回来给你们看好看的，吃好吃的！” 等孩子们洗干净手脸，一个个挤在木屋中，陈书同站在最前面，施法打出一道法力画卷，三个大字缓缓浮现： “葫芦娃！” 第111章 看不完，根本看不完 葫芦娃是个好故事，若是放在地球上，只是个普通的娱乐，没什么现实意义。 可放在申元集，那就是充满了寓言性的真知灼见，一个个送当然不如团结。只是申元集最终团结的路子有点特殊。 而放在这揽贤乡的乱葬岗，葫芦娃就是对孩子们劫狱行为的表彰与肯定。 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团结行动，更定制了详细的行动方针，唯一的问题是没想到进得去出不来…… 不过，田鱼和孩子们可不会在看动画片的时候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半空中，法力画卷上，随着葫芦娃三个字的隐去，故事正式开始： 一个老人在山间生活，外出采药时捡到了一颗种子…… 陈书同只记得葫芦娃的主要剧情，对开篇因果、缘由以及分镜顺序早就忘了，所以从一开始就完全按照陈书同设计来发展…… 孩子们可不知道这些，他们只知道自己看到了一个神奇、精彩、难忘的好故事！ 第一集结束时，经由陈书同的印象修修补补的主题曲出现： ……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朵花…… 陈书同在旁边插着腰，对自己的作品很是满意。 可孩子们就要不只是满意那么简单了，他们都看傻了！ 动画片明明已经播放完，主题曲也唱完，法力画卷都已经收起来了……可孩子们却还呆愣愣的看着已经空无一物的半空，嘴巴也忘记闭上，更没意识到口水已经流了一片。 “……这，这，这，太好看啦！” 还得是田鱼，无愧于大姐大的称呼！ 她第一个恢复过来，蹦着高的喊、蹦着高的叫。 然后带着孩子们一起欢呼，一起学着唱主题曲。 一直折腾到孩子们都蹦跶累了，田鱼这才冲到陈书同近前，激动的抓着他的手使劲儿摇晃：“仙人老师！仙人老师！仙人老师！” 陈书同的声音随着田鱼的摇晃而颤悠着： “好嘛！敢情下午我买回来那么多东西还不如给你们看个动画片儿！现在认我这个老师啦？” “认！认认认！认认认认认认……” “行了，别摇了，这黑咕隆咚的再把哪个路过的孩子甩出去怎么办……” 现在木屋里只有中间的炉火照明，稍远一点就看不清。 陈书同托起一颗法力光球，将整个木屋照的亮堂堂的！ 哇—— 孩子们齐声惊呼。 “好了好了，该准备晚饭了！” 善生、酒宝两人送来的美食还剩下许多，足够孩子们吃上几顿的了。 可孩子们舍不得，田鱼也犹犹豫豫的问： “那个，仙人老师……我们中午都吃饱了的……” “喊老师就行，别在前面加仙人两个字。” “哦，老师，老师，我们没那么饿，晚上可以不吃的……” 孩子们在旁边附和，不过听着他们吸溜吸溜的小动静，定然是被中午的美食馋出了口水。 光是看着他们的样子，陈书同都觉得心疼。 “都坐好，都坐好！我是你们的老师，我说要吃晚饭就要吃晚饭！” 孩子们都听话的坐在了地上，不过下午和陈书同一起出去采买的几个年纪最小的孩子倒是仗着熟悉，多说了两句： “可是今天吃了，明天就没得吃了……” “是呀老师，明天我们要吃什么呢？” “明天队长哥哥还会来给我们送吃的吗？” “应该不会吧，他好像花了挺多钱的。” 大姐大田鱼决定来控制场面： “老师，要不晚上就少吃点？” 陈书同自然有能力让他们从现在开始一日三餐顿顿吃饱喝好，可除非他打定主意要养他们一辈子，否则这样做没有半点好处。 “既然大家都想把好吃的留到明天吃，那老师就给你们吃点别的好东西！” 陈书同想到自己的袖子里还收着许多水果、药草。 那些药草都是在山林间亲手采下来的，果子有的是万寿山带下来的，有的也是附近山林采的。 他先让田鱼带人去打了些水回来，又挑了些调养身体的药草，放进去熬煮。 在等待药汤的时候，陈书同拿出来一堆拳头大的果子，每人三颗水果。 这些水果都是在附近山林摘的，陈书同存了不少。 在集体吃果子的时候，大姐大田鱼跟孩子们一起聊葫芦娃，聊妖精，还一起唱歌……兴奋的忘记了其他。 这让在旁边做准备要“勉为其难”的再给孩子们放一遍动画片的陈书同，有些尴尬： 怎么回事？连铁匠炉的搭建演示都要多看几遍来着！怎么动画片不想多看了？难道是动画片的威力太大了？ 这一晚，就在孩子们意犹未尽的交流中结束了。 从第二天开始，陈书同开启了他的课程。 从矿物的寻找、分辨，到各种工具的制作，从撸树到工作台……从木炭的闷烧到金属的锻打。 一个月的时间，力气最大的两个孩子便初步掌握了打铁技艺，成为了乱葬岗中的铁匠双人组。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们也用自己制作的斧头砍下了足够多的大树，修剪出了足够的圆木材料，准备搭建一座全新的房子！ 孩子们开垦出来的农田已经耕种完成，一场雨后，幼苗萌发，田鱼又领着孩子们忙活除草。 在农田之外，田鱼还带着几个孩子抓到了一些野鸡、野鸭圈起来养着，吃的都是山里采来的草籽小虫。 在这一个月中，善生没有再来，但酒宝又连续来了几次，每次都送来一些百香楼的美食，还有刚好够用的粮食。 这是陈书同刻意叮嘱的，孩子们还小，每日两顿主食必须要保证，偶尔开开荤吃点好吃的解解馋。 最让陈书同意外的是，这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总共不过十集的葫芦娃，竟然还没看完！只看了前三集！ 孩子们每天都要重新看第一集，看了很多遍还不满足。 每当陈书同想放新一集的时候，孩子们都吵着要再看一遍第一集，搞得陈书同都想给孩子们加量了。 第二个月，陈书同开始教孩子们处理木料，用两个小铁匠打造的斧头、凿子来制作简单的榫卯结构。 简易的榫卯不成体系，只是最简单的凹凸咬合。可用来盖一个普通的木屋却是足够了。 不过，却有两个孩子在这简单的凹凸咬合的基础上，结合斧锤头柄连接处的楔子，自发创造出了更复杂的咬合结构。 这俩孩子就是陈书同最先见到的小竹和签儿哥。 于是，这两个孩子成为了乱葬岗的木匠二人组，并包揽了接下来的桌椅板凳、床板木车的所有工作。 第三个月，葫芦娃终于顺利放完。陈书同以为自己可以拿出第二作动画片来了，可没想到孩子们还要不断重播，要一直看腻为止。 可就连十八岁的田鱼都还看的越来越起劲儿，根本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看腻！ 第112章 葫芦山 南瓜成熟了，这是孩子们亲手种下的作物中，第一个成熟收获的粮食！ 孩子们很兴奋，一起做了一顿南瓜全宴，搭配水果吃的肚子快鼓成南瓜了！ 经过三个月的药汤调理，孩子们身上的暗病都去了，一个比一个健康，力气也越来越大，跑跑跳跳、上树爬山根本不知道累。 天气热了，孩子们终于不需要火灶沙坑取暖了，也终于能把脏了一冬天的衣服被子拿去河边清洗干净。 其实善生、酒宝让人送来不少衣服被褥，可孩子们舍不得盖，担心弄脏了。 非要等签儿哥、小竹两位小木匠把床铺打造好之后才肯用。 好在木匠二人组不负众望，在第三个月结束之前，成功造出来十张床铺、二十把凳子、一张超大的不规则木桌。 十八个孩子，每两个孩子一张床铺！ 大姐大田鱼，身为学习委员，自己睡一张床！ 老师是仙人，仙人平时不睡觉，偶尔睡觉也用不着床，因为他能飞着睡！ 那二十把凳子也是有趣，每一个都不稳当……可好歹是个凳子，能坐，还结实！ 至于那个桌子更是奇特，不方不圆，坑坑洼洼。 不怪他们，因为做桌子的时候还没有好用的锯子，是用斧头劈砍出来的平面，能平整才有鬼了。 在夏天尾巴，新的木屋终于建好。 三间大房，两侧房间一个里面摆五张床，中间的房间里则是桌椅板凳。 新房子盖好之后，大家欢欢喜喜的庆祝了一番，吃的除了自己种出来的南瓜大餐之外，还有善生、酒宝两人亲自送来的一堆果酒兽肉。 最后，稍微有点喝多了的田鱼不知道从哪翻出来半截木板，贱嗖嗖的挂在了木屋正门的房檐下。 “老师，老师，你看这里正好挂个名字！” “这叫匾额。位置倒是不错，你想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老师你来想！” “那行，我想名字，你来写。” “……额我不会写。” “所以，明天开始教你们读书写字，等你们学会了，再自己起名字！” 新的教学计划提上日程，这让孩子们大呼意外。 一年之后，学习委员田鱼已经学会了一千多个字，小花他们几个年纪最小的孩子，也都记住了一百多个字。 这一年的夏天，已经开始蓄胡子的善生又拉着酒宝一起来到了乱葬岗，送来了许多应用之物。 他们与陈书同简单汇报了一下这一整年的工作内容，总结起来就两句话： 1、揽贤乡平稳发展，并未出现任何下滑，百姓的精神饱满，生活幸福。 2、宝象国已经默认了揽贤乡的“政变”行动，并重新开始正常交流。 在个人发展方面，善生已经是揽贤乡最大的行政长官，位居司马，掌控兵马治安，并将三百多人的乡兵数量发展到了一千人。 酒宝被善生送到司徒署内学习了一年，于今夏正式坐上了司徒之位。而之前的那位督官，经过了一年的低调，也终于甩开阴霾，被送上了司空之位。 至于善生那位亲戚甲长，此时已经是督官了。 …… 转眼又过去三年，孩子们都长大了。 田鱼已经二十二岁，几年的吃饱穿暖与身体调理，让这个曾经干瘦干瘦、看不出半点女相的孩子清秀了许多，虽然还是少了点东西，可终归不再那么瘦了。 铁匠二人组已经能够熟练打造诸多家伙事儿，更有许多经过了改良，十分好用，揽贤乡里有许多大户都从这里订购采买。 木匠二人组的手艺就稍微潮了一点，在盖房、建屋的领域没什么建树。可由于签儿哥和小竹在榫卯咬合领域的折腾，导致他们十分擅长制作床铺、桌椅。 最让陈书同震惊的是，这俩孩子竟然独立琢磨出了高低床、组合铺！ 乱葬岗这片区域，经过几年开垦，共开垦、填埋出了足足一百亩农田。 因为地下埋葬的尸骨腐烂完毕，所以这些农田还都算不错，陈书同又暗中出手将下面的生土碎石都转化成了肥沃黑土，所以这几年的种田收成也越来越好。 吃喝不愁，又学习了知识，这让大姐大田鱼更闲不住了，没事就在揽贤乡内外转悠，见到个小乞丐就带回来，见到个小乞丐就带回来。 于是这里的乞丐总数，也从原来的18+1，变成了30+1。这个1就是田鱼自己，陈书同是仙人不在统计范围。 曾经小花那几个五六岁的孩子也都长大了十岁出头。有几个孩子展现出了不错的烹饪天赋，于是掌控了所有人的饮食大业。 只有小花，不擅长做饭，也不擅长种田，打鱼怕水打猎跑不赢。木匠学不会、铁匠干不了。 最后小花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只适合做乞丐乞讨。 好在陈书同及时给孩子们开启了数学课。 虽然只是最简单的加减法，可小花还是展现出了超然的天赋。 陈书同试着给小花开小灶，乘法除法还算得心应手，可到了方程就不行了。陈书同立刻调整方向，开始培养她走算账经营的路子。 经过几年学习，小花已经成为三十一人中最擅长算账、经营的人。 于是大姐大田鱼拍板决定，让小花来管理他们的铺面账目。 …… 这一年春节，在孩子们欢庆玩闹的时候，又喝的迷迷糊糊的田鱼再一次偷偷摸摸的把陈书同拽到了门口。 她指着房檐儿下挂着的、空了好几年的木板匾额： “老师，我想好名字了，你来写上去好不好！” 见她高兴，陈书同也不扫兴： “好，你说吧，叫什么名字。” “就叫……乞儿……嗝儿……乞儿……嗝儿！” 陈书同也不急，等她顺气。旁边，抱着一捧竹片的小花正从另外一个新建的房子里走来。 那竹片是用来写字记账的竹简，纸张没有，布绸舍不得，便只好用木片竹简了。 来到门口，看着大姐大那迷迷糊糊的样子，小花也好奇的停下，想听听结果。 “……乞儿岗！就乞儿岗！我们都是小乞丐，所以就叫乞儿岗！” 她总算不打嗝儿了。 小花撇了撇嘴，似乎是不喜欢这个名字。 陈书同笑了笑： “哪里有乞丐了！孩子们有你照顾，可不是乞丐！” “那……那我，我是乞丐！我是个……小……小乞丐！” “你是我学生，怎么会是乞丐呢？”陈书同笑呵呵的追问。 喝迷糊的田鱼也没纠结，立刻绞尽脑汁的想别的名字。等她的脑汁拧了又拧，终于憋出来三个字： “葫芦山！” 第113章 徒弟不做人啦! 时间转眼过，陈书同已经看了这些孩子十年。 在这十年的时间里，曾经的乱葬岗已经彻底变成了揽贤乡管辖下前三富庶的村庄。 曾经只有三十多个小乞丐，现在已经是几百人的“匠人示范村”。 陈书同并未传授他们超越时代的技术，可他那超脱于时代的思维方式还是让那些孩子学到了。经过几年成长，个个都是外人口中的智者、贤人。 葫芦山这个名字已经传开了，但外面的人谁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起那么一个名字。 既然不明白，那叫的时候就容易跑偏。 不过几年的时间，除了自己人还能清楚的知道葫芦山三个字是怎么来的、怎么写的，外面已经叫成了“葫芦上”。 十年间，揽贤乡再没有孩子流浪。偶有弃养的人，也都会趁着夜色将孩子送到村口，交给看守村口的人。 烈日当空，又是一夏。 三日前，沉寂多年的金光仙卵终于又有了反应。 他那仙童弟子的残魂彻底苏醒，虽然还不能脱离仙卵，可也终于主动呼唤了陈书同。 “老师……” “醒了？” “是。老师，您又救了一群孩子。” “不算救，只是帮了一把。” “为什么？老师，您为什么要帮……他们？” “为什么不？” “您是仙人，他们，我们，只是凡人。” “仙人，也是人。” “老师，我不想死了。” “这才对，活着不是挺好的嘛。” “可我也不想做人。” “……” “老师，我能改口叫您师父吗？” “怎么？” “我看那个签儿哥和小竹收的孩子喊他们师父了，我知道师父比老师，更……” “原来你早就醒了……行，叫师父吧。” “……，……，……，师父。” “诶。” 经过陈书同的检查，这位仙童弟子的残魂已经修复了不少，再无崩解之忧。 于是，陈书同将自己那门“肥魂”的法传给了他，想让他凭借那门术法来强健神魂，尽快脱离金光仙卵。 可几天之后，陈书同发现，那金光仙卵中，仙童弟子的魂魄……原来虽然残破，可好歹能看出点人形来！ 但现在！别说人形了，就剩个球了！ 那可不是光晕、仙气儿弥漫在外包裹成一个球！ 是他的灵魂本体，变成了一个球……成了个……魂球！ 若不是这孩子的思维、精神都没问题，陈书同甚至会怀疑是不是自己传错了法！ ——所以我陈书同的第一个徒弟，竟然是个……魂球！？ 最让陈书同无语的是这孩子自己的反应： “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的状态有哪里不对劲的？” “没有啊，师父，您是指什么？” “你有没有发现，自从你修了新法，你的魂，越来越圆了？” “我知道呀，师父，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是因为不想做人？” “师父，做人太苦了，我想做别的……” “动物？野兽？” “我想做机器……可以帮师父做事就够了。” 机器，对葫芦山的孩子们来说，这个概念并不存在。 但对申元集的孩子们来说，机器是世界发展到一定程度才会诞生的高级事物。 这个世界没有机器，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发展有问题！ 一个合格的世界，应该像“老师”推演的那样，从政体、到军事，从人文、到科学，每一个领域协同发展，最终凡人也能凭借机器飞天遁地、登月摘星，比肩甚至超越仙神！ “……师父，您看，我准备好了很多肢体，无论多复杂的机器，我都能帮师父完美操控！” 一边说，他一边在金光仙卵中舒展自己的魂体。 于是，那表面光滑柔和的……魂球上，伸出来一根根触手样的……触手？ 终于，一颗魂球，变成了毛球。 “……师父，我给自己起了个新名字！零号机！以后师父造所有机器，都要排在我零号机后面！” 陈书同无语望天，完全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有内心深处继续感叹： ——我的大弟子是个魂球还不够，他又变成了毛球触手怪！ 抛开内心的感慨，仔细回忆自己的教学内容，陈书同很快就意识到，这孩子之所以会选择变成一颗毛球触手怪，还真是因为自己的教学内容！ 不是教错了，而是教的不够！ 陈书同在申元集的时候，只讲到了飞机大炮、火箭坦克的时代，但没讲互联网、芯片、电脑、人工智能领域的东西。 一来是因为自己也没都懂，若是真讲起来，恐怕连原理都解释不清楚。二来是他觉得这部分知识对申元集的孩子们来说也没什么意义。 现在想想，若当年把这些知识也都讲出来，哪怕说不清楚原理，可好歹能给徒弟一个更加明确的概念，不至于让他误以为机器的每一个部件，都需要一个对应的“魂肢”来控制…… 那样一来，他也就不至于为了“满足未来可能的需求”，而给自己折腾出个毛球触手怪的魂体来！ …… 教学，本身就是一门专业。 因为一个不小心，就算是资深老师，也会遇到问题。 万寿山，五庄观 人参果树地下的仙卵中，忙忙碌碌十年整，清风、明月两人在终于完成了这一轮的修行任务！ 她们制造出了“完美”的人壳！ 此时，两具身形苗条、外形俊美的人壳，正在仙胎中露出面容。 镇元子早早听到了两位弟子的呼唤，亲自过来“观礼”。 清风明月很兴奋： “师父您看，我们塑造的人壳五官端正、皮肤光滑，在外行走绝对不会丢脸！” “而且我们摒弃了普通人身的缺点，不管男身女身，都只保留其优点！能让我们在日后借人壳研习的过程中，不被俗世打扰，全心投入！” 镇元子虽然是修行两个纪元的混元真仙，可此时也不得不强行安奈住内心的震动，尽力维持脸上的平和。 虽然清风明月两个人嘴上说的热闹，可镇元子却已经透过法眼看穿了这两具人壳的本质！ 混元！ 无性！ 恶食不出！ 混元，这是在此地塑造人壳的必然收获，虽然因为时间尚短，只是有了混元的韵，但也远远强于普通仙神，更强过清风明月两人现在的肉身。 无性，就是没有性别，更没有对应器官。就像她们说的，要汲取男女优点、摒弃缺点，一切都以工作效率为先。 若只是如此，倒也还好！ 可她们还嫌吃喝拉撒浪费时间！ 于是整出来个只进不出！说白了，就是光吃不拉，干喝不撒！ 这玩意儿，就是两个人形的貔貅！ 第114章 逃命的老道 强大如镇元子，此时也有点挠头了： 该不该跟她们说明情况？ 算了，还是不说了，日后再让他们重新塑造其他人壳便是。 “不错不错，还未出世已是真仙，这一道的天赋，你们要比小师弟强上许多，再蕴养些时日吧，不必急于出世。 另外，接下来你们要修分魂术。” “分魂术？” “师父，我们早都学会了呀！” “不，不，尚有一法未学，是你们小师弟无意中走偏的一途，日后有大用。” “小师弟走偏的分魂术？那是什么？”清风明月十分好奇。 “他起了个浑名，叫肥魂术。” …… 揽贤乡，葫芦山。 陈书同顶着太阳溜溜达达的走出了孩子们特意给自己建的房子，笑呵呵的跟每一个路过的人问候，一路朝村外走。 来到村口的时候，正看到田鱼和小花正等在路边的岗亭旁，两双眼睛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己。 这个岗亭是用来审查、安排来访之人的，每日昼夜都有人看守， 可看守岗亭的活儿从来都轮不到她们两个人。 “你们在这干嘛呢？眼睛进沙子了？”陈书同笑呵呵的来到两人面前。 田鱼瘪着嘴，一脸不高兴。 小花用丝巾擦了擦眼睛，强扯出一抹笑容： “老师，您是不是要走了？” 陈书同在这教导了她们十年。十年间每日都像朋友一样跟孩子们一起做事、玩闹。 唯独最近几天，陈书同静下来了，他开始安静的在村子里行走。 每一处都去看了一次，每一个地方都待了许久。 乖巧的小花最先发现不对，她心思细腻，认为老师是在跟这个地方告别。 于是，小花找到了田鱼，偷偷的说了自己的判断。 这才有了两人守在村口岗亭的这一幕。 “什么叫走？你们老师我这些日子不是经常出去吗？” 陈书同笑呵呵的看着两人，由头到脚的看。 现在她们身上穿的已经不是别人丢弃不要的破旧衣服了，都是村里专门花钱采买的上好布料，又让村里几个学习裁剪的小匠人做的。 因为陈书同的审美影响，所以他们的衣服飘逸、修身。颜色搭配更是让人惊艳。 这两身衣服，就算是放在宝象国国都，都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 “老师，那您这次要出去多久？” 田鱼一步迈到近前，一双眼睛全挡住陈书同的视线。 “于我来说，用不了多久，但对你们来说就不一定了。不过这不是挺好的，你们都长大了，也有了本事，我可算能出去畅快游玩了！多好，再也不用担心你们挨饿受冻了。” 田鱼使劲儿抿着嘴，想说句什么，眼睛里却立刻热的涌出泪来。 她连忙转过头，看向天空，尽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小花并未如此，她的泪水已经不受控的滑落，但她还是在使劲儿睁着眼睛，定定的看着老师。 “好了好了，都好好活着，为师去也！” 陈书同轻轻拍了拍两人的头顶，转身走出了小村，一步一步的走远，溜溜达达的融入远处的山林。 田鱼和小花一直到彻底看不到老师的背影之后，这才收回视线，凑在一起哭了一场。 哭过之后，情绪稳定下来，两人这才回到村里。 可还没走到村中央的小广场，就发现道路两旁站满了人。 每一个人都看着她们，眼睛里见不到喜悦、兴奋，只有浓浓的伤感。 她们没说话，继续往前走。 来到村中心的小广场前，发现小广场中也站满了人。 站在最前面的，是乱葬岗中最开始的十七个人，签儿哥、小竹站在最前面。 “大姐大，小花，老师走了，是吗？” 一句话挑明事由，人群中便有此起彼伏的啜泣声响起。 伤感的情绪会传染，小声的啜泣很快变成了压抑不住的哭声。 田鱼抹了把脸，大声说道： “老师说了，要我们好好活着！都要好好活着！” 话音才落，众人的哭声更大了。 …… 陈书同并未纵起云头，而是慢悠悠的走走、停停，为了避免打扰，又使了隐身法。 他先到了西北岔路口，看了看已经在此地跪了十年的三个人俑。 起初只是人体灌浆，可受不了多少风雨就开始腐烂。于是善生又找人在外面包裹了一层泥浆，又用铜汁浇了个圆满。 于是，人俑成了铜俑，每日跪在路边，任由路过的百姓打骂。 此时，就有几个小孩子，正嘻嘻哈哈哈的从远处跑来，手里拖着刚从树上劈下来的枝条。 他们来到铜俑前，一个个走上前使劲儿抽打。 直抽到断了，这才换人。 “十三下！就知道你选的不行！看我这个，绝对比你的结实！” 陈书同看了会儿，发现竟然不是泄愤的抽打，而是比赛，比谁的枝条抽打的次数更多。 这有点像陈书同小时候和小伙伴们用树叶梗套拽，比谁的叶梗更厉害…… 走过西北岔，陈书同又到揽贤乡的衙门转了转。 善生、酒宝两人将揽贤乡管理的不错，那位被提上位的司空，也做的不错，将揽贤乡的经贸水平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离开揽贤乡后，陈书同暂时也不知去哪儿，便决定往西走，去宝象国国都看看，顺便也让自己的大弟子……零号机，看看这个世界上的普通、正常国家是个什么样子。 不过他也不着急，正好带孩子认识认识申元集之外的山林果木、野兽生灵。 一个月之后，陈书同在一座山头上造了个石亭，又使了个隐匿法术，遮蔽了凡俗生灵的视线。 “师父，咱们要在这住很久吗？” 袖子里，大徒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不会住很久，几天就好，这里风景不错，正好养眼。” 说是不会很久，可转眼还是住了半个月。 这日黄昏，正沉醉于美景的陈书同突然察觉到南方有一道充满血腥气正在低空疾驰过来。 “有仇家上门了？” 陈书同立刻起身，运目观看。 山下，千米之外，一个浑身染血、双臂空空的老人，正拼着损耗性命的秘法，飞速逃遁。 那老人身上的衣服虽然破碎，可还是看得出，他穿的不是本地人常见的衣物，而是道家打扮。 不过，看他的逃遁秘法，也不知是哪门哪派的出身。 陈书同催动目力，朝老人身后的方向探寻。 他想看看是谁在追杀这个老人，可找了半天，并未看到什么敌手，只有一道似有似无的阴气盘旋在他的百丈之后。 “有这般秘法，总不至于是被一道阴气伤成这样的吧？” 就在陈书同疑惑时，那老人突然高声喊了起来： “可有道友在此，救我一救！救我一救啊！” 第115章 心虚的老道 陈书同所选的这座山不算高，可也有百丈往上，在加上他又特意布下了隐匿之法，别说是凡人，就算是修行有成的真仙，若不精通此法、且时刻戒备，也让难以发现此地异样。 可山下那个求助的老人，距离此地还有些距离！ 若真能在那么远的地方就发现山顶藏着人，那他又怎么会伤成这般样子的？ 陈书同很谨慎，并未出声，但也未回避，他皱着眉头探查，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失了双臂的老道好像笃定附近有人，他也不说换个方向逃遁，还闷头冲来。 “道友，救命！道友，救命啊！我与道友有因果，我与道友有因果啊！” 他一边喊，一边绕着这座山兜圈子。 后面，那道始终跟着他的阴气也终于显露出了真身。 里面竟然是一只厉鬼！ 说是厉鬼，但看那疯魔的样子，恐怕根本没有半点理智可言。 现在天还没黑，只是黄昏。太阳还在山巅，阴气虽涨可还未盖过漫天阳气。 那厉鬼每多受阳光照上一分，魂体就消减一分！ 其中滋味，看那揽贤乡的干瘦老头和三个乡老的结局就知道了。 可这厉鬼偏偏没表现出半点痛苦来！ “道友，莫要再看戏啦！莫要在看戏啦！噗——” 老头的逃遁秘法终于失了作用，巨大的损耗让他喷出一口腥臭的血来。 陈书同看的清楚，那血中有许多碎块，除了血块之外还有不少内脏碎肉。 这种伤势，恐怕得四十六师兄亲至才敢说能救得下他。 噗通！ 失去秘法加持的老道，头晕目眩、双腿好似灌了铅，摇摇晃晃的撞在了树上，又喷出口血来。 啊—— 那被阳光灼烧、损耗许多魂体的厉鬼终于追上！ 它从一团阴气化为厉鬼本相： 一身黑气笼罩，扭曲眉眼，血盆大口、獠牙闪烁黑光。 披着华贵衣裙，残了半截，染了腥污、袖口金丝飘荡。 魂体损了大半，只余上身，舞舞喳喳、利爪寒锋夭殇。 这是个少女残魂，身上的衣服虽然残破，但看得出华丽，不是身份高贵就是大婚时候丧。 鬼魂的衣服多是生前映照，本质是一种幻象。 “定！” 就在这只厉鬼眼看就要撞在老道身上的时候，陈书同终于现身，口中吐出一个定字，便将那只厉鬼定在了半空。 周身剧痛、眼前模糊的老道又吐出口血来，虽然看不清，但知道自己已经被救下来来了。 他忍着痛，嘴角扯出个苦楚的笑来： “还请道友，庇护我魂……魂体，莫要……” 话没说完，老头便没了气息。 陈书同尴尬的走到近前，检查了一下他的肉身伤势。 最终确定，这老道的死跟自己的谨慎没有关系。 他的五脏六腑都碎了，就算陈书同在发现他的第一时间出手相助，他也活不下来。 “也不知是那逃遁秘法损耗过重，还是本身就已经受了必死之伤……只是为何你要说与我有因果？总不至于是为了骗我现身救你吧？” 陈书同嘀嘀咕咕，随手将老道的尸身托起，回到了山顶石亭之中。 至于那只厉鬼，陈书同没管它，陈书同施的定身法可不简单，若不主动放它，十年八年它都走不了。 太阳落山，黄昏变成深夜。 老道的尸体安静的躺在旁边，他的血早就流干了，肉身中也再没有半点生机，可偏偏他的鬼魂始终没有出来。 这自然是不正常的。 就算是凡人的魂体，也该冒出来了。 “还不出来？非要等你的尸身腐臭、生了蛆虫蝇卵……” “额……那个，道友何必说的如此恶心。” 老道的魂体终于冒出来了，看样子是早就能出来，但一直躲在尸身中不敢冒头。 “恶心吗？其实一点也不恶心，需知人生在世，本就是这天地轮回的一环，若你的尸身不腐，蝇卵蛆虫又该如何生来？” “是是是，道友说的是，是我不对，是我不对……感恩道友出手，庇护于我，来世若有缘法，老道我定当报答！时候不早，老道我还需趁黑入幽冥，早点轮回，也好早点报答道友……” 一边说，这老道一边潜入山体，似乎真的想快些去地下幽冥转世轮回。 可问题是，他这一番感恩表达，说的过于不走心了，摆明是想逃。 陈书同也不急，就看着他的魂体潜入山体，直到剩下一个脑袋还未下去的时候，陈书同突然打了个响指。 老道应声而停！魂体好似生了根，不管他怎么挣扎都潜不下去。 定身法，不一定非要喊个住、喊个定，你要愿意，喊个“孙贼”都行。 足够熟练的时候，放个屁都能给人定住。 当然，根据不同需要，定身法也有不同的效果。山下那只厉鬼就是完全定住，连一丝一毫的小动作都做不出，连魂体中的能量流动都被凝固。 但眼前这老道的定身法，并不需要定的那么彻底。 “诶？诶？诶诶诶！道友，道友！道友这是怎么回事，道友咱们别玩笑啊，我真急着轮回，不是诓你啊！” 陈书同也不急，从旁边拿过茶壶茶杯，重新泡了一壶茶，斟满两杯，然后将其中一杯……洒在了地上。 “我救了你一次，你感恩道谢要下辈子报答……没问题，那我现在又请你喝了一杯茶，是否该换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老道只觉得满嘴苦涩，满脸上都写着后悔： “道友，不问不行吗？” “哈！那光天化日之下，你一边在四周兜圈子一边扯着嗓子喊于我有因果，喊的群山百兽、土地山神都知道了，你还不想让我问，可说得过去？” 老道晃了晃脑袋，看样子应该是山体中的魂体做了什么动作，可惜被山体遮挡看不到，就只看到脑袋晃。 “哎……”老道尴尬的撇嘴，“行吧行吧，的确说不过去，那你问吧，我摘着能说的说。” “你倒是有商有量，呵呵，先说说那只厉鬼的事儿吧，看你的修为，区区一只厉鬼可没法将你伤成这样。” 老道仰天长叹，吹起了一片尘土。 “是老道我倒霉，游历四洲游历的好好的，非要多管闲事，进了个小村，有人说村里一个小姑娘大婚当天丢了，我看不得人哭，就给算了一卦……” 第116章 倒霉的老道 “你算出来了？” “道友你这是什么眼神，老道我赌斗的本事不行，可卜算的本事却是一顶一的。区区一个凡人小女，如何算不出来？” “哦，那继续说。” “哎……算是算出来了，可既然算出来了，人家肯定要去找，结果去了七八个人，没一个回来的……我在那儿待了十几天，他们前前后后没了几十口子。” 陈书同不禁侧目，眼神中带着敬畏。 “道友你别……哎，那不怪我，第一次七八个人没回来，他们以为遭了山兽意外，就又组织了二十多人，拿枪带棒的去救人…… 这群人刚走，又有些年轻人觉得不够，便又凑了十几个，一起去了……可最后一个也没回来…… 我实在没办法，多起了几卦，算出来他们个个身死道消……这般结果我也不好舔着脸跟人家说，只好自己动身，找过去看看情况。哪知道……竟撞见个魔窟炼尸！” 若是别的，陈书同还真不一定会在意。 可听到魔窟炼尸这四个字，他立刻想到了小蚕的魂体差点被炼制成尸魔的那事儿。 “那是个地窟，有一条山体崩裂出来的缝隙可以钻进去，一进去就看到堆了几尺厚的碎骨残渣，那几十个村民小伙的尸身，也都散落四周。 洞窟中间，就是那个新婚姑娘的鬼魂，不过它那时候已经没了人的模样，魂体上生出来许多枝杈，脚下的碎骨残渣正顺着她的魂体融成新的肢体…… 我直到事情不对，可觉得应该能趁此机会断了它的变化……也是倒霉，才毁了那骨魂相容，后面就闯进来一个老不死的光头！” “你确实看清是光头？” “哪能看错，他与我对峙，说我坏了他的大事，要拿我补了损失……可老道我游历多年，傍身的本事也有上一些，可恨光头无耻，恶法强横，我不是对手，只拼着损耗寿元逃了出来。” 老道越说越激动，说到后面都忍不住破口大骂。 等他骂痛快了，陈书同才问： “你这是损耗寿元？五脏六腑都碎了！” “哎！那是后来被他追上打的，也是把我打成这样，他才没继续追我，只让这姑娘所化的厉鬼跟来，还说什么‘他断你机缘，毁你前途，你当找他报仇’，那光头实在无耻！” 终于说完，老道又重重的叹了口气： “是我命该如此，若不算上那几卦，也不会害死那么多人，若他们不死，我也不至于落得这个下场……下辈子长记性吧！哎，道友，你想知道的我都说了，可以让我轮回去了吧？” 陈书同笑着摇头： “我想知道的还没问。” “那你刚才这是……” “闲聊嘛，不得起个话头，要不然怎么聊的起来？” “谁跟你闲聊啊！！！”老道无语至极。 陈书同也不再折腾他，施法将他的魂拽了上来，进到石亭中对面而坐。 他又从口袋中摸出一颗丹药来，摆在老道魂体面前。 这是陈书同自己琢磨的丹药，炼丹之物都是五庄观内的仙草，效果是强健魂体，本来打算治疗自己的大徒弟……零……号机来着，但没什么效果。 倒不是丹药本身无效，而是那时候他徒弟心存死志，拒绝吸收疗愈魂体的能量。后来他不想死了，只修炼陈书同给的肥魂术也能极快的复原，这丹药也就用不上了。 青色的丹丸在黑夜中泛出淡淡光晕，老道好奇之下伸手触碰，魂体刚一接触，那青丹便立刻冒出青色烟气，自动钻进了老道的魂体之中。 青烟入体，老道只觉得魂魄清爽畅快，胜过烈日饮冰！ “嘶……” 老道猛吸了一口，打了个寒颤： “这是何物！竟然能滋养魂体！” “嗯，养魂丹，我炼的，就剩这一个了。” “感激不尽！感激不尽！”老道说着话又猛吸了几口，直爽的差点上天。 陈书同也不急，就让他舒爽一段时间，自己也安静喝茶。 等他的瘾过的差不多了，那丹药也耗去了小半的时候，陈书同这才开口。 “你现在可还记得那光头的长相？” “下辈子都忘不了！那老不死的，不知有几百岁了，皱纹长满全身，比那老树皮还要斑驳！” “可有戒疤？” 在这个世界，灵山僧众并没有烫戒疤的规矩，附近僧徒也不会去烫戒疤，但远处的就不一样了。 越是远离西方灵山，其教众就越要多琢磨出一些形式上的表现。这戒疤就是其中之一。 当然，其中缘由是陈书同自己推测的。师兄师姐们闲聊时说起，只说“除西牛贺洲之外，其他三洲上少见比丘和尚，偶尔见到，光头上都有数目不同的戒疤。” “没有没有，那老不死的，虽然浑身皱巴巴，可独那光头锃光瓦亮！” 老道摇头晃脑，这还是没从养魂丹的舒爽中平静下来。 “嗯，你将他的样貌画出来给我看。” “好！” 老道也不犹豫，抬手就要作画，可他手中无笔墨，胸中没点滴。答应的痛快，可是却画不出来。 陈书同见他为难，笑道： “我有一法，可抽取神魂记忆成画，你可愿意？” “抽取神魂记忆？道友……上仙！我有许多秘密，能否避开那些隐秘记忆？” “我若不看，哪知谁是隐秘？” 老道开始发愁了： “算了，算了，上仙不必牵涉此事，老道我自己惹下的祸事，就自己担着吧。” “哦”陈书同不置可否，“那就劳烦道友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你此前曾喊与我有因果在，那这因果，是何时有的，怎么有的，为何会有的？” 老道内心起起伏伏颠簸了好几次，本以为眼前的高人早忘了自己喊的那句话，没想到最后的最后，人家还是把这个问题问出来了。 老道十分为难，可为了避免误会，他还是先辩解了一句： “上仙别误会，我并不认识上仙，也从未见过，此前也并未有所接触。” 陈书同没说话，只是微笑的看着他。 “……只是我曾为一年轻人起卦，算出他命不久矣，该被奸人害死。可这劫数之中，尚有一丝生机。 我将生机告知与他，让他每日正午，便在那东门大路上等候，若见两个外来人被人撞掉了东西，就去将那东西抢走，只要那东西一日带在身上，就能多活一日。 前些日子，我兴起想算算那小木匠的结果，算出他已经化险为夷，还得了机缘，能安享富贵。出于好奇，我又算了下他的机缘……虽不清晰，但朦胧中有些结果…… 此番遭难，我命不久矣，索性就着血肉卜算生机，得见生机隐在东北，一路逃遁至此，心有所感，这才喊出那话来……” 听到这，陈书同来了兴趣：莫非他就是给小木匠长松算卦的那个算命先生？ “只是占卜，就能算得那么清楚？你这占卜法门，很厉害啊，有何名头？” 第117章 神秘的老道 占卜一道自古就有，可大多数占卜只能粗略的算、模糊的答，并不能给出如此详细的结果，能不能保证正确更是难说。 自神人传法，这人间中才出现了第一种能够真正算的准确、算的清楚的卦，名为揲蓍（she2shi1）。 可准是准了，但这种揲蓍的起卦过程十分繁琐。 可走完一遍流程也只是完成了“一变”，三变才是“一爻”，六爻才是一卦……而走了十八次流程之后的一卦，只能卜算一个最终细分的小问题之吉凶。 而凡人所求之事，可以很容易就分出来许多细节问题，每一个细节问题都要耗时良久。 所以，这老道给小木匠算卦时，算他“命不久矣”可以只用几个问题就出结果。 但想算出生机是“每日正午、东门大路、等两个外来人、外来人被撞掉了东西、东西能救命、东西需要一直带在身上”…… 这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算出来的，这些结果中，每一个细节都需要许多问题来圈定。想要算出如此精确的结果，那就需要卜算者的大脑，拥有远超凡人的解算能力。 可揽贤乡众人讲起小木匠算命的故事时，都明确说了，那算卦先生卜算的时间并不长，很快就算出来了。 这就说明，算卦先生的算卦之法，并不是常见的揲蓍，而是另有神术。 面对陈书同的直指根本的追问，老道尴尬的挠头： “上仙，这就是我说的秘密之一，我不是想欺瞒，实在是这些隐秘对小老道过于重要，为保性命，不敢泄露分毫。” “倒是坦荡。说起卜算来，我倒也懂得一些。” 陈书同改了话头，紧接着就在老道震惊的目光中，从旁边的尸身上引出一点血来，借着血施法起卦。 先起一卦，乃是神仙最常用的卜算法，可算到后面一片茫然，不见结果。 再起二卦，乃是神仙都需要认真对待的算法，可算出的结果混乱矛盾，又是废卦。 又起三卦，这次是五庄观的秘法，这次的结果清晰许多，但还是有许多模糊之处，唯一能肯定的是，这老道不是恶人。 陈书同还有法，那是师父镇元子亲传秘法…… 眼前，老道已经看傻了。 好歹也是修行多年，老道见过的卜算多了，就算是神仙起卦也不是没见过。 可从没有人在起卦时，能让老道的神魂有一种要被剥开的感觉。 尤其是在陈书同更换到第三种卜算法的时候，老道甚至感觉自己的天灵盖，正随着他的手指跃动而翩翩起舞！说不定下一刻就会直接飞起来！ 可他明明是魂体！尸体的天灵盖还稳稳的扣在头上！ 只能说明，眼前这位上仙，可不是普普通通的仙人，而是有大根脚、大来历、大背景、大因果的仙人！ 这种存在，真想研究老道，老道绝对挡不了多久！ 于是，他赶忙叫停： “上仙！上仙！您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小老道我真不值得上仙这般认真！” 陈书同倒也没真打算继续算下去。 他本来也只是想算算这个老道是善是恶，虽然现在只能确定他不是大恶之人，但也够了。 “道友，我这三卦个顶个的不凡，却算不出你的根脚……不过我还有两卦！” “上仙，上仙，您高抬贵手，高抬贵手！”老道唱了个大喏（re3）。 唱喏，就是在抱拳拱手的同时嘴里尊敬的喊出来。 他唱的大喏，是深鞠一躬的同时，将双手高举作揖，嘴里还喊出尊敬之语。 陈书同很喜欢这个礼： “……就不用在你身上了。” “哎呦上仙大恩，上仙大恩……”老道还在夸张唱喏。 “你这话说早了。我与你做个交易吧！” “上仙您说，您说！” “我不探究你的根脚，也不调查你的隐秘，不仅如此，我还传你一门法术，让你可以将那和尚的面貌展示于我……” 老道已经躬身，这是在准备施礼了。 “而你要答应我一件事，那便是日后若是遇到可能与我有关的凡人，你当与他们结下善缘。” 传法不是小恩，但陈书同却说成是交易。 其中有许多考量，但最主要的是，他怀疑这老道不简单。这种不简单可不是师出名门的那种不简单，而是一种……在某种程度上，能与自己相比较的不简单。 “上仙言重，传法当为师。” 说完，就要跪下，可陈书同偏偏不让他跪，直接以法力禁锢了他的魂体。 “不不不，这只是一场交易。” “上仙……” “若想做学生也行，可那样我就要认真探究你的来历了。” “……那……多谢上仙赠法，日后若有机缘遇得上仙故人，老道我必定尽力照拂！” 交易达成，陈书同也不磨蹭，直接将那影画法传给了他。 影画法涉及魂、幻两门，本身并没有多高深，只是施术思路上的有所突破。 若是对那些从未接触过魂字门、幻字门法术的人来说，从零开始修行的确需要一些时日。 可这老道却是不同，他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就已经能熟练施展，更将那制造地窟血案的和尚影像，展示了出来。 半空中的法力画卷时快时慢的滚动，里面展示的场景也一会儿快进、一会儿后退，就像是有人在用鼠标拖动播放器的进度条。 这老道操作还不熟悉，他只是尽量展示与那地窟、和尚相关的所有信息。 过程中，老道总会发现这门法术中的有趣之处，可正事当前，不敢玩闹。 待陈书同看完，将那和尚相貌记得清楚，老道这才收了法。 “此间事了，你的尸身我会处理，那只厉鬼稍后我会带上，那小村我也会去看看，你可安心去阴曹轮回。” 陈书同这话，算是替他接下来这番因果。 虽然不是大事儿，但老道还是十分感动。 “多谢上仙，如此，老道我也就放心了。” 老道就此拜别，魂体遁入山中走了。 等老道走远了，安静许久的大徒弟才开口说话： “师父，这个老道，他真的是去轮回吗？” “去肯定是去了，但这轮回能有多真，就不好说了。” 陈书同这个人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是最特殊的。 三界之大，鬼晓得会不会有更神奇的事情发生！ 第118章 攻破地府? 不是每座山都有山神。 四大部洲群山峻岭无数，能有山神坐镇的都是名山大川。 所以，老道顺着山体一路下潜，丝毫不担心自己会被什么山神土地撞上。 可今次他倒了霉，才钻下来没多久，就察觉到一团法力波动，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个土地神挡住了。 “道友，可是有事来访？” 老道的三魂七魄差点被吓跑一个。 “你……你是此地山神，还是土地？” “小老儿正是此地土地神，不知道友是从哪里来，可是有什么事要找我？” 一般来说，土地神有许多来历。 有些是本地精怪，成精得了编制，被阴君封了一地之神。似这种土地神，就算化成人身，多多少少也能看出点本相特点来； 还有一些是本地生民，有功绩在身，死后被人间的官员封了神位、立了宗庙，有了香火。这种冥司也是认的，只要本人愿意留下来管理一方，那阴司也会授权于他。 但若不愿意，冥司也会顺其心意送去轮回往生。 眼前这位土地明显就是前者，是精怪小成后入了编制。 他那眉眼之上的皱纹，明显是植物根茎的纹路，手脚五官上的绒毛也都是毛细根。 “不敢叨扰，贫道意外造劫，于人世已无留恋，此刻正要投去阴曹地府。” 老道眉头紧皱，表面恭敬对答，心里却在不住的揣测： 这里怎么会土地神？若真有土地神，那炼魔地窟又为何会安稳存在！ 山神只管一个山头，可土地神却要监察一方善恶！ 有此恶行你土地神不出来做事，如今我要去轮回了却突然冒出来了！真当老道我好骗不成！ “原来如此，送魂入阴也是小神职责，相逢即是有缘，既然遇到，那便让小神送道友一遭吧。” 老道谨慎，不知对方善恶，只能拒绝： “不必不必，贫道自己去就好。” “道友勿要多想，本职所在，不敢疏漏。” 此时在强行拒绝，就会落了把柄。老道只好维持表面上的一团和气，暂时答应下来。 从阳间到阴曹，路有多条。 这土地神带他走的，是老道只听过、没见过的路。 他们在地下兜转了许久才离开阳间，可并未立刻进入阴曹冥司，反而在一片朦胧的死界中又走了许久，这才看到一抹带着阴曹冥司气息的黄色。 那黄色还在远处，土地神便停下脚步，指着远处的黄色处开口： “那就是黄泉路了，道友自此地上了黄泉路，便是入了阴曹冥司，小神有职位在身，不好擅离职守，只能送道友到这了。” 老道心中警铃大作，知道肯定有事要发生了，但他还是维持着表面的和气，只是暗暗的做好了应对变故的准备。 “多谢土地神一路相送，那贫道这就去了。” 说完，老道迈步朝前走，速度越来越快，看起来就像是在恐惧身后即将到来的危险一般。 那土地神看他越走越快，忍不住笑出声来： “上师还是高看了这道人，看他这副样子，与那寻常宵小并无半点不同！” 说完，土地神招了招手，一只铜钵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也不见他念动什么咒语、掐什么法诀，只是用另一只手屈指弹在了铜钵上！ 咚—— 声响悠扬婉转，荡漾出一道道金色涟漪。 金色的涟漪跨过了空间，径直出现在了老道的身后。 老道身子一紧，知道大难临头，不敢再有所保留，直接从肚子里掏出一个叠成三角的金箔护身符。 他灌注真意，将护身符弹出了一道电光，直接冲进了前方的那抹黄色之中。 下一刻，背后的金色涟漪透体而入，就像是烧红的铁丝划过泡沫，让他的魂体如泡沫般飞速融化。 后方，土地神见了，脸上笑的更加灿烂： “区区一个小道，也敢跟上师作对，可惜了你白活一世，最终连轮回的机会都没了。” 咚！ 铜钵震荡，荡出去的金色涟漪飞快回收，连带着被融化的魂体一起回到了铜钵之中。 土地神低头往里面看了看： “啧，就只剩下这点儿魂光了，真是可怜。” 感叹之后，他收起铜钵，转身离开了这片朦胧死界。 …… 幽冥界，地府西北方向数千里远，在一条废弃不知多少年的黄色土路上，一道金光自地底冲出，在半空中打着璇儿的飞出去老远。 落在地上时收敛了金光，还在地上弹了几弹。 待确认四周并无危险后，那金光再次浮现，伴随着金光一起出现的，还有一个老道的神魂。 “嘶……疼疼疼！真疼死老道也！那土地果然有问题！” 老道一边念叨，一边忍着痛整理神魂。 “……幸亏那上仙给了我一粒养魂丹！幸亏老道我心中谨慎，没急着将那养魂丹的魂力融入魂体！老道我但凡做错一件，今日也栽在这儿了！” 好一会儿之后，老道又捧着那只金色护身符犯愁： “可惜可惜，当年我就应该用最好的材料来做，怎么就犯了懒，这模样看起来用不了几次了，哎！以后得加倍小心了。” 收好护身符，老道总算有心思探查四方： 远处，有一条血色大河。那条河宽阔险峻，腥臭凶恶！ 水面上每一道浪花都是恶鬼挣扎，每一次汹涌都妖魂作祟： 阴气逼人寒透骨，腥风扑鼻味钻心！ 波翻浪滚，往来并没渡人船； 赤脚蓬头，出入尽皆作业鬼。 “……这是给我扔哪儿来了？！这，是奈河？地府什么时候这般破败了！” 老道小心翼翼的来到河边，尚未靠近，便被一股浓郁到极致的煞气惊的连退三步。 他不敢再靠近，只远远的顺着河流方向走。可就算如此，那河里也时不时有恶魂挣扎出来，嘶吼着朝老道这边冲……幸亏那河水有千万斤重，入了河中，再难出头！ 很快，前方出现了地府的高墙……残垣！ “老天爷！地府被攻破了？这怎么……怎么回事！谁有本事进攻地府啊！” 老道震惊无比，缓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继续往前走。 等他来到那些断壁残垣近前，这才终于看清：四周的污损、破坏都是陈旧痕迹，并不是新的！ “不是新的，都是旧的，那就好，那就好……” 老道松了口气，可紧接着又瞪圆了眼睛： “好个屁哦！地府被攻破，不管是什么时候攻破的都不是好事！这里是哪儿，门呢！鬼门关呢！为何这里连个城关都没有！” 第119章 强渡奈河 阳间，山顶 陈书同看着旁边已经躺了一天的老道尸身，一双眼睛里尽是纠结。 “师父，这个尸体已经躺了一天了。” 大徒弟忍不住了，不过陈书同倒也不担心他会觉得别扭，生在申元集，什么样的尸体都见过。 “师父，您说要帮他火化的。” “不急，再等些时间，说不定那背后之人还会寻迹追过来。” 陈书同没动尸体，也没动那个新娘厉鬼。 尸体在山顶躺着，新娘厉鬼在半山腰定着。 “师父，要我出来帮您看着那只厉鬼吗？” “不用，你好好修炼。” 经过这段时间的修炼调养，大徒弟……零号机的残魂已经彻底改变了形态，并完成了恢复。不过，目前他还只是普通鬼魂的级别，尚未恢复仙童的神异，还需要不短的时间慢慢修炼。 陈书同在山顶等了三天。 那追杀之人不曾出现，也不曾施法拘回那只厉鬼，就好像完全忘掉了这件事一样。 至于这老道…… “好歹也是个小成得道的人仙，你去地府轮回应当用不了多少时间才对。” 陈书同默默掐算起来。 卜算过去隐秘是一回事，卜算此时所在方位，是另外一回事，也不算反悔。 “咦！竟然还在地府？这是在做什么？总不至于被按头审问了吧？” 仙人与凡人不同，凡人死后在地府要走流程，从审判到责罚，需要不短时间。可修行有成的仙人，还是愿意主动去地府的仙人，必然有依仗，不需要走这些流程。 要么他是不曾作恶，不需要审判，要么就是做过恶，但有后台。 那老道不像是个有后台的人，否则也不至于需要被陈书同出手救命。 “难不成他在那南斗星死簿上也有留名？不该啊！他是人，不是神仙！” 西游原文中曾说泾河龙王，自出生之后就在南斗星死簿上有名，注定该遭杀于人曹之手。 神仙能上南斗星死簿，可人上不去。 那老道不是神仙，不在仙箓，也没有天庭职位，南斗星死簿管不到他。 凡人修行得道，首先就不能作恶。倒也不是说没有邪法门路，可对凡人来说，接触正规门路还有希望踏上修行路，若是接触邪法门路，那就只能当人家的修炼材料。 “怪事怪事，总不能是被地府阴君留下来吃饭了吧？” …… 地府，老道已经弄明白了自己的所在。 他进地府的方向，是地府北门，对应的是北俱芦洲。北俱芦洲多妖魔，曾被真武大帝亲临剪除，还因此得了北方荡魔天尊的称号。 “只听说北俱芦洲的妖魔如何如何凶险，可谁想到他们竟然能把地府北门打成那般模样！” 绕过北门的断壁残垣，老道一边小心前行一边念念叨叨。 在昏暗迷雾中走了许久，前方终于出现了完整的街道，只是街道上看不到半个鬼影。 此处是一座废城，想来也是因为那北门动乱破灭。 老道十分谨慎，他念动咒语，掐起法诀，将自己的身形隐匿起来。 “这里应该是个旧城，那枉死城应当在东边，西边是奈河三桥……” 看清方向，老道纵起云头，一路飞驰，转眼就看到了那座笼罩在乌云灰雾中的枉死城。 他不进城，也不会靠近，虽然是枉死城，可依然有阴差守卫，自己进去就是送上门的业绩！ 他只在附近转悠，找到了奈河恶水的一处狭窄地段。 可说狭窄，也只是相对。奈河恶水宽阔数里，此地略显狭窄，可也有二里之宽。 此等宽阔水面，就算是阳间凡河，无船也难渡。更何况奈河恶水中到处都是抢人的恶鬼邪魔。 “道爷福生无量！来了好几趟，还是第一次要强渡这奈河恶水，娘的！也不知道爷我这护身符扛不扛得住！” 做了好一会儿的心理建设，老道终于下定决心。 他又从肚子里将那护身符捞在手中，一手掐诀激发护身符的法力，一手撑在前方，阻挡不怕死的恶鬼邪魔。 哗……哗啦哗啦…… 一步踏入奈河，极度阴寒的恶水立刻要钻进他的魂体之中，好在护身符庇护周全，将阴寒、腥气都挡在外。 恶水之中，附近许多恶鬼都察觉到有些异样，可它们久在恶水中折磨，感官早已迟钝，寻摸许久也没看出到底哪里不对劲了。 察觉到此的老道暗暗松了口气，继续涉水渡河。 不过几步之后，老道的魂体彻底淹没在奈河水中。 奈河桥上高百尺，奈河水却深千重。 河底不知几世骨，绞翻血浪鬼抢人。 这奈河水底都是碎骨血泥，也不知堆垒了多少岁月，才有这般骇人之象。 发狂的嘶吼，痛苦的哀嚎，挣扎的怒斥，受苦的惨叫…… 老道耳边尽是无边仇怨、无尽的痛苦，每一声都几乎要将他的魂体撕裂。 也不知过了多久，老道的脚下路终于开始上坡，又过了一段时间，老道的魂体终于在奈河水中露了头。 有许多恶鬼看到水面上平白跃出浪花，其中却无恶鬼！ 它们看出有异，虽不知好坏，可身在奈河恶水，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于是纷纷杀来，丝毫不顾周遭如何反应！ 那弱小的被打碎魂体，强横的被激怒反击！ 血浪升腾，喊杀不停！ 只有几只走运的避开所有争斗闯到了附近。 它们看不到隐匿身形的老道，但能看到无鬼的水花正朝岸边移动。 杀！ 没有计划、考量可言，仅存的理智也只是让他们明白，绝对不能让这东西上岸！ 隐匿身形的老道怎么可能注意不到身后的变化。 但他一直隐忍不发。 可现在不行了，真被它们袭杀过来，自己也还是会暴露！ 既然如此，不如主动！ 老道攥着护身符的手捏成拳头，回身一拳，砸出一抹金色拳光！ 拳光一闪而逝，但那几只恶鬼却在一闪而逝的金光中化为灰烬，飘洒回恶水之中。 不管远近，所有注意到这里的恶鬼都被惊到了！ 紧接着便有更多恶鬼、不管远近的冲杀过来。 它们只看到了一抹金光，便认定这里有什么异宝！ 既然是奈河恶水中有异宝，那夺在手中，必能有大用处！ 好在老道在那一拳之后，就抓住机会脱身，远远的离开了奈河水岸。 “不愧是奈河恶水，果然凶险！若不是我有护身符……嘶，只渡了一趟奈河，竟耗去这般多法力！可恶可恶！” 第120章 借壳轮回 过了奈河，又走了许久，前方开始有鬼哭哭嚎此起彼伏。 “前面该是十八层地狱了！” 地府中的十八层地狱，并不是许多人想象的那般，从上到下，一层层叠在一起、逐渐深入地底。 实际上，这地府中的十八层地狱，可以简单的理解为“十八座监狱”。 这十八座监狱都在地府的地面上，只是彼此之间有不小的距离，且每一个监狱内设置了不同的刑罚设施，什么刀山火海、油锅剑树之类。 “这十八层地狱如此靠近北门，是不是也是为了对付北俱芦洲的妖魔？嘶，很有可能，以前还不曾想过，现在看来，这里面的隐秘不小！值得探究！” 嘴上这样说，可老道却绝对不敢靠近那十八层地狱。地狱中可不只有施刑的鬼卒、受难的恶鬼，还有巡视的阴差兵丁。 十八层地狱，至少安排着上百只巡逻的阴差队伍，每一只巡逻队伍的领队，都是修为不弱的武道鬼仙。 老道正念叨着，前面突然有一队巡逻阴差走出，顺着东西横路缓步走过。 这些阴差一个个气势非凡，没有半点鬼魂的缥缈阴虚，周身煞气冲天，膀大腰圆、孔武有力。顶盔戴甲、背弓搭剑，一步迈出踏山响，双目一瞪鬼神惊。 这冲天的气势，让老道立刻闭上嘴巴，小心翼翼的蹲在角落中不敢露头。 等他们都巡逻去了其他地方，老道这才敢从角落里溜出来： “……可惜现在不是时候，还是以后再说吧！” 十八层地狱中尽是受罪受罚的罪恶鬼，这些鬼对老道没用，因此并未在十八层地狱中停留，而是一路绕过，来到了十八层地狱的后面，在那阎罗十殿附近藏了起来。 阎罗十殿，背靠背阴山，是十座职能不同的办公大殿，分别给十殿阎王掌控。在这里，他们会定夺凡人阴魂的善恶。恶的判去十八层地狱受刑，善的送上金银桥，直入轮回。 到了这里，老道就不陌生了。 他先躲藏了半日，确认并无阴差发现自己，自己在奈河上闹出的事端也无传到此处，这才放心。 便出了藏身地，一路潜行匿踪，直奔转轮王所管辖的第十殿。 这第十殿管的就是凡人死后的转世托生，转生到哪儿、转生男女都归此地管。 而老道现在要做的，就是挑一个功过两半的凡人魂魄。 可这一等就等了许久。 能从第十殿出来的凡人鬼魂，都是要去投胎转世、重新做人的，但是，并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被老道看中。 “……道爷福生无量！怎的今时运气恁差！已去了几千鬼魂，都投去了蛮荒苦地，生前到底作了多少恶！真是可恶！” 又过了许久，老道终于听到大殿里传来自己想听的动静： “……凡间女子嬴阴曼，善多恶少，功过各半，发往南赡部洲富贵之家，转做男身！来呀，带下去！” “是！” 片刻后，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跟着两个鬼差走出了大殿。 这女鬼茫然的看了看两旁，娇声问道： “两位阴差大人，我观他人都是一位鬼差引领数人，为何到我却要两位阴差带领？” 两个鬼差哈哈一笑，其中一人解释道： “姑娘你不知道，这许多时日以来，你是唯一一个能转生南赡部洲富贵家的，似你这般良善之人，我们也愿意多照顾。” “当然，主要也是我等心善，前方一路上多有险峻恐怖，有我们一起送你，也省得惧怕。” 女鬼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自被兄弟害死，小女再难惊惧。” “嗨！姑娘你是不知，这凡间犯人作恶，再恶也只是凡人之恶，哪比得过那奈河恶水中的恶，不过这倒也怪不得你……” “行了行了，咱不多说，且带你游览一路，尽快还阳转世吧！” 说是带着凡人女鬼游览，可一路下来，却摆明是两个阴差趁机散心来了。 一路上虽然没有什么美景、繁华，可终归离了审罚肃穆，心情放松了许多。 在他们身后，隐匿身形的老道远远的跟着，也不着急，安稳的等待机会。 一路行了许久，终于远远的看到许多阴差、鬼魂正在排队，前方有桥梁使者正在与鬼差们交接，按转轮王判罚，分鬼上桥。 不过，前面那些查了半天，却发现都是要上奈河桥的货色，便一个个脸色难看，厌恶叫骂。 “姑娘你看，那些作恶的鬼魂，都要走那宽不过三拃的恶桥，桥下有恶鬼抢人，上面有恶风阵阵，不一小心就会跌下去……对他们，谁都不会有好脸色。” “不错，咱们就在这等上一会儿，等那些腌臜货都走完了，再从容上桥。” 他们这边老神自在，可桥头那边的桥梁使者却不乐意了。 那金银桥的使者注意到了这边，一看两个阴差跟着一个鬼魂，立刻就知道是个好人魂魄！ 于是，立刻挤了过来。 两个鬼差笑哈哈的迎了上去，跟那些使者闹在一处。 “时候到了！” 老道嘿嘿一笑，施法撞进了那女鬼体内，化作一团灵气潜藏起来。 女鬼察觉到些许异样，可左看右看，看不出问题，便只当想差了。 那边闹腾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来到了女鬼身前。 他们也不管这女鬼到底要上金桥还是银桥，都撑起旌旗幢幡，嘻嘻哈哈的领着她往桥上走。 先上银桥走了一边，又回金桥走了一边，热热闹闹的甚是开心。 等闹完了，桥梁使者也回去了。 金银桥一过，女鬼身上的死气、鬼气立刻消散，脚下生出金银光辉庇佑魂体，两阴差便带她纵起云头，一路飞行，来到了六道轮回之所。 前方金光灿烂，神光仙辉洒向四方，映得附近空间明亮暖和。 女鬼想抬头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发光，可凡目不可直视，只看到一团火光刺眼。 “姑娘，别看了，来，饮下此茶，轮回去吧！” 就在她一走神的功夫，早已经被两个阴差送到了转轮藏下。 有一使者女仙，给她递上了一杯清茶。 看到那杯清茶，她立刻觉得口中干渴，急满饮解渴。 可清茶入口的瞬间，她便觉得头脑中一片空白，前尘爱恨尽都消散。 那使者查了她魂体光辉，见有金光，便着人引领： “嬴阴曼，前尘已了，送入贵道！” 话音落下，有差领她投入转生贵道门。 …… 山顶，陈书同掐算不停，时刻推算那老道所在位置。 “咦！终于入了轮回！总算……诶？” 陈书同兴冲冲的转头看地上的老道尸身，却见那尸体不知为何，竟在月光下化作粒粒光点，不过眨眼功夫就消散了大半。 陈书同连忙施法禁锢，可根本无用，剩下的那点尸身也飞快化成光点。 “我还真不信了！” 他催动还不能熟练掌控的混元秘法，试图在那消散的光点间捕捉其根本，可努力许久，也只能确认，这尸身消散之法，乃是与自己的混元秘法同级的无上法，根本不是短时间内能研究清楚的。 “我艹！” 第121章 毫无痕迹的现场 陈书同被气的不轻。 虽然早就知道这老道不一般，可没想到他能特殊到这种地步！ 无上法是什么？ 那可是混元层次的顶级法则，混元真仙以下连听说都难！ 可那老道若真有资格掌握这种级别的无上法，那他又怎么会被一只入魔的厉鬼追成那种惨状！ 如此，只有一种可能： ——这无上法，老道也不能掌控！那是他的机缘，是某种特殊的传承……换老家的词儿来说，那是他的金手指！ “人死道消吗？可要尸身消的如此彻底，到底是为了隐藏什么秘密呢？” 好奇是人的天性，陈书同不能免俗，所以这事儿给他带来了巨大的震动，抓心挠肝儿的静不下心来。 索性暂时收回注意力，以混元殿中的本体，向师父镇元子求教。 镇元子听了这等奇事之后，倒也肯定了陈书同的猜测，确认那的确是某种奇特的混元传承，是无上法的级别。 唯一的问题是，这“尸体会在灵魂轮回后彻底消散”的特点，过于奇怪了。 “师父，您也想不通吗？” “为师也只能推测。他这秘法，重点在轮回；尸身消散这般彻底，防备的绝不是凡人；战力不高，是他每次轮回都舍弃肉身，所有根基都在神魂……” “他的神魂确实很强，虽然藏到日落才现身，可看他那样子，也不像是会惧怕阳光的。” “神魂强大，肉身并不必须，可他偏偏要在肉身死后立刻去地府轮回，这便是最奇怪的地方了。” 信息就那么多，就算是镇元子也推论不出太多东西。 好在也帮陈书同拓宽了视角，找到了新的思考角度，好处还是有不少的。 “师父，师兄师姐他们最近怎么样？” “……都，很好。”堂堂一个混元大仙，愣是被这个问题给问卡壳了。 陈书同觉得奇怪： “师父，您怎么了？可是山上出了什么事？” “是你那两个师姐……算了算了，日后你自会知晓，快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吧！” 陈书同被赶走了，虽然只是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外面的假身上，可也是一种赶走。 山顶，看着正在升起的太阳，陈书同一边百无聊赖的挠脸，一边嘀咕： “奇怪奇怪，师姐干了什么，竟然能让师父说话卡壳！也不知道师兄师姐们的研究都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才能把无线通讯给研究出来……这不能随时语音、视频的日子是真不爽啊！” 叹息了一会儿，陈书同飘身来到了半山腰那只被定住的厉鬼近前。 这只厉鬼经过魔窟炼尸，魂体坚韧，再加上此地有树林遮挡大部分烈日阳光，所以损伤并不大。 因被定住，所以这厉鬼对陈书同的到来毫无反应。 “不愧是邪法炼制过的，这魂体就算真拉到烈日下暴晒，估计也能撑上不少日子！” 陈书同简单探查完毕，抬手打了个响指。 啪！ 定身术解除！ 啊—— 厉鬼的尖啸再次响起，但这次她眼前没了要追杀的目标，换成了个陌生人类。 她也不走，冲陈书同张牙舞爪的冲了上来。 陈书同笑出声来，抬手一巴掌把女鬼抽飞三丈。 他收了力的，生怕一次给人家打怕了。 女鬼被打，懵了一瞬，紧接着便陷入了暴怒疯狂之中！ 她嘶鸣尖啸，催出魂体中隐藏的骨架、骨刺，好似某种血腥的装甲，又像血浆片版本君麻吕。 眨眼间，尸魔形态转换完毕，又咆哮着冲杀上来。 “咦！” 陈书同不急着出手，只闪转腾挪的躲开攻击。 “这尸魔形态，与那三师镇的三具骸骨，似乎同出一源！这可有趣了！” 三师镇的尸魔是那狼妖做的，而狼妖是从一个奇怪地下洞窟里学到的，那个洞窟也并未废弃，小蚕的神魂都会被吸引过去。 如此看来，这种炼制尸魔的洞窟不止一座，每一座洞窟都具备自动吸引材料的功能。 那么，这些炼尸的魔窟，是同一个人做的？ 这群山之中，还有多少魔窟存在？ 那只狼妖，真的是自己无意中发现了魔窟吗？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 问题叠着问题，每一个问题都通往一个更加黑暗的答案。 那女鬼还在持续猛攻，但不管如何都伤不到敌人，平白耗费自己的力量。 可它似乎并不知道收手，只不停进攻。 片刻之后，陈书同见她再无新鲜招式，便又将其定住。之后开始施展影画法，要抽取它魂体中残留的记忆。 可惜，抽取出来的记忆画卷一片朦胧，除了最近的记忆中有一抹并不清晰的人类身影之外，再无任何有意义的内容。 “这应该是那和尚给它设置的目标，就是那老道，但被我定身之后，看不到老道和我来去过程，所以将我当成了目标……这个法还真是凑合！” 能探究的都探究完了，这女鬼也再无额外的利用价值。 陈书同引火将它烧了个干净，不留半点痕迹。 “可惜你魂体遭劫，没了轮回根基，只能让你消散在天地之间了。” …… 此间事了，陈书同终于收起心思，重新开始了给自己徒弟魂球的游学之路。 一路上还是走走停停，但这一次有了明确的方向。 他要按照老道给的路线，去那座地窟中看上一看。 那老道秘法逃遁，速度可不慢，像陈书同这般不急不慢的走走停停，按他逃遁的路线找回去，竟用了七天时间。 那是一片连绵群山，山体都不高，也不险峻，山林密布、藤蔓飞挂，鸟兽成群走，毒虫只当食。 这山林中几乎没有人为开辟出的小路，都是兽径，平日里，估计只有那些进山采药的医家、避世修行的道家才能走到这种地方来。 群山之中，有一座荒芜、枯败的山头，那地窟就在这座山的山下。 山脚有一道崩裂的缝隙，正好可以让一个人侧着身子钻进去。 陈书同站在外面观察片刻，没有察觉到半点邪祟气息。 “怪事，难道是有什么屏蔽阵法？” 出于谨慎，陈书同套上了多层防护，然后才走入其中。 钻了十几米，山体裂缝开始向斜下方向延伸，又走了几十米之后便来到了裂缝尽头，进了那魔窟地洞。 一进来，陈书同立刻就被山洞里潮湿、闷热的空气糊了一脸。 可还是那句话，没有半点邪祟气息。 他凝出一个光球，照明四方。 这洞窟面积不小，有一百平米以上，洞壁平滑，不见人工痕迹，应当是天然洞穴。 “别说碎骨尸身了，怎么连半点血污都没有？！” 第122章 死地空村 陈书同几乎要怀疑是不是那个老道编谎骗人了！ 好在，在他即将放弃的时候，突然发现，在山洞的洞壁上，靠近地面的位置，有一道浅淡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痕迹。 自这道痕迹往上，洞壁颜色稍浅，往下，洞壁颜色略深。 其中差异不大，也就一两个色号的差距。 可就是这点颜色差异，对应上了老道的记忆画卷中，那地面上堆积几尺的碎骨尸渣。 “这是毁了现场！可这地面为何看不到半点人工处理的痕迹！” 陈书同紧皱眉头，认真思考。 从三师镇的尸魔，到吸引小蚕的地窟……再计算时间先后。 “自我毁掉那个地窟之后，已经过去了十年时间，定是被那幕后人发现了！所以日后行事更加谨慎，不再用地面刻画阵图的办法，改用其他不留痕迹的手法……” “那姑娘失踪至今不超两个月，否则那个小村的人都还期待能把人活着带回来……也不可能安排那么多人进山搜救……” “参考小蚕被拘进邪阵中的变化速度，可能七天就足够了。剩下的时间都是在继续强化……若只是用尸魔害人，绝对不需要那么多时间……” “难道，这尸魔炼制出来之后，还有别的作用？” 眼下的信息有限，能做出的推论也不多。 陈书同离开地窟，来到山顶，他以脚下的荒山为引，尝试卜算此地之事。 本以为需要耗费些力气，可没想到只是人间最普通的占卜之法已经能够算出此地大凶大灾。 再换到神仙常用的卜算之法，还未开始算，陈书同就已经能察觉到凶恶之相，稍待卜算之后，其结果立刻指向西方。 “这个西方，指的到底是那幕后黑手的所在，还是其所属势力所在……” 陈书同又换上五庄观独有的卜算之法，才一开始就有一股力量让他忍不住直视西方： “……灵山？！” 陈书同停了手，换上了师父镇元子亲传的卜算秘法，试图算出一个具体的目标。 可耗时许久、直算的头晕目眩，只“看”到天机一片金灿灿，可当他想卜算具体个人的时候，却完全无法再进一步！ “天机被遮蔽了……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答案不好说。 灵山的整体实力很强，佛陀都不知道藏了几个。似这般大人物坐镇，天机本身就模糊不清，外人，或实力不够的人，根本卜算不出半点结果。 至于这指向灵山的结果，其实没有半点意义。 因为不需要算，他也知道那个和尚的背后跟脚一定是灵山。 倒不是因为灵山有多坏、藏了多少阴谋，而是因为西牛贺洲的和尚，就不可能有别的出身！ 其他三洲的和尚，如果有的话，或许还有其他分支的背景，可老道遇到的那个老不死的和尚，身在西牛贺洲，就不可能有灵山之外的出身。 “算了算了，不算了不算了……” 陈书同摇着头下了山，在山林中溜溜达达往最近的村镇走。 出了这片连绵小山，有许多人族聚居地，大多都是几百口人的小村，依地势建立村镇。彼此之间有宽不过两米的村路相连。 又在山林中走了一天之后，陈书同失去了耐心，直接纵上树梢，踏林飞驰。 不过半日之后，前方就出现了第一座小村庄。 正午时分，应当是各家炊烟袅袅、孩童玩闹的时间，可那村子里却安静的好似深夜，看不到半个人影，更听不到禽畜叫声。 “怪事，难道这地方的人白天都不在家？” 陈书同飞高远眺，看到天际远处的村子上空有烟雾飘散，说明这地方并没有那种奇怪的风俗习惯。 “奇怪奇怪。” 陈书同索性放出神识，直接探查整座村落。 结果发现整个村子里，竟然没有一个活人！ 当然，也没有死人！ 而是空无一人，也没有禽畜！ “竟是个废弃空村！不应该啊。这些房屋瓦舍并不破败，房前屋后也没长草，村路上的脚印蹄痕也还能分辨的出来！难道是最近才空下来的？” 陈书同飘身落在村中，随便进了一个人家，推开房门，来到屋子里。 这家主人并不富裕，没有多少存粮，也没几件布料。 但灶坑旁还堆着许多柴火，看样子应该是才晒好不久，正打算拿来做饭。 旁边有反倒的瓦罐，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早已干透，看样子是某种粥水。 旁边的墙上还挂着点熏干的兽肉，量不多，但够一家三口吃上好几天。 另一个房间里个泥垒的平台，看大小形状，应该是放床板的地方。 但床板呢？不见了！铺盖也没有。 陈书同一连进了好几个人家，都是差不多的情况。 最后他找了个看起来最富贵的人家进去，这才看到了些衣物、被褥。 “我还就不信了！” 陈书同施展魂字门法术，试图将附近的鬼魂灵体抓一两个过来。 可没想到，不仅活人没有，鬼魂也没有！ 按理说，没人的空村最容易滋生精怪灵体，可这些东西也没有！ 陈书同没辙了，走出了人家宅院，顺着村路溜达起来。 突然，陈书同发现村路上那些脚印痕迹，虽然深浅不一，可好像都在往一个方向聚拢。 发现这一点之后，他立刻顺着痕迹追了过去。 最终，来到了这座小村西北角，在这里，有一大片空地，空地上的泥土，是肉眼看得出来的松软。 “这……是个刚填埋没多久……乱葬坑？！” 此前探查时，陈书同下意识的忽略了地下，所以才没发现人畜。 他们不是消失了，而是死了，并且都被埋在了同一个巨大的坑里。 嘭！ 陈书同打出一掌，将覆盖的泥土掀飞，露出了里面的扭曲尸骨。 一个个都焦黑黏连，不腐不化。 倒不是什么邪法，这是火化没烧干净的样子。 至于不腐不化，倒也不是因为别的原因……腐烂是微生物的作用，但此地不仅没有活人禽畜，也没有鬼魂灵体，那昆虫与微生物，自然也是没有的。 只从“动物的生命力”来说，这地方就是一片彻头彻尾的死地。 只有依靠光合作用与无机养料的植株草木，还能活下来。 不过，有了尸体，也就有了引子，陈书同可以借此占卜，推算此地灾祸缘由。 须臾，陈书同才舒展的眉头又皱起来了： “病疫……病疫……都是病疫！难道遭了瘟疫？可这才多久，就算是瘟疫也不可能那么快就死绝啊！” 第123章 道家游医 此地有大问题！ 陈书同思索片刻，直接冲上高空，全力展开自己神识，探查四方。 很快便在西边找到了其他村落，但那些村落也都已经死光成了空村。 每一个空村中，都有一处乱葬坑，里面的死者尸体也都被烧的焦黑扭曲。 陈书同纵云飞行，一路向西。 每过一个空村，他便会下来仔细探查一番，也利用那些尸身卜算几次，而结果都是一样，所有人都死于疫病。 “难道真是某种瘟疫？” 地球来的人都有见识，知道瘟疫真能厉害成这个样子。 可真正的问题在于，那老道可没提过有瘟疫这事儿。在他的记忆画面中，也不曾出现过什么染病的村民。 ——继续查！ 陈书同做出决定，就像向西探查所有目之所及的村落。 …… 整整五十座村庄覆灭！ 这五十座村庄之中，相距最近的也有三四里路，远的有十几里。 这样的距离，在这个年代，可以轻而易举的封锁，疫病想要在这样的范围内传播，并在这般短的时间内吞噬那么多生命，几乎不可能！ 除非是有人刻意害人！ 陈书同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里的怒火也越来越难以压制。 他提高了速度，终于在一座小盆地中找到了还有活人的村子。 只是，就在陈书同刚要降下云头的时候，突然发现，下方的空中，竟然有一道阵法屏障笼罩下方村落。 他谨慎的隐了身形，小心探查，发现这座阵法屏障，竟然不拒绝外界事物进入。 但当陈书同随便锁定了屏障内的一片树叶，要将树叶拘到手中时，那叶片却在接触大阵屏障的瞬间反弹了回去。 倒不是大阵威力不行，而是陈书同足够谨慎，动用的力量很小，还不如一阵风劲儿大。 “不拒绝外人进去，那里面那个活人……” 神识笼罩之下，下方村子里，那个唯一活人的所有动作，都清晰的展现在陈书同的脑海之中。 这人年纪不过三十出头，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随意的挂在身上，头发披散，身上筋肉健壮又不失美感，是个久经锻炼的人。 不过，这小伙子本该健美的皮肤上，却生了大片大片的脓疮，没有烂疮的地方又生满了干结的皮屑。 他应该很虚弱，可偏偏还有力气砍树劈柴。 他动作很慢，似乎每一个动作都会产生剧痛，可他也不喊也不叫，就那么闭着嘴死命忍着。 抡了几百下铜斧，木柴码了一堆。 他将斧头剁在最上面的木柴上，然后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根粗麻绳套在了自己身上。 在一声声闷哼之中，他拖着那些木柴朝村子的西南角走去。 陈书同看的清楚，那些木柴是被码放在一个床板上的，地面上那好像车辙一样的痕迹，就是他用床板拖出来的。 回想起之前那些村庄路面上的痕迹，陈书同想道： “难道，其他村子也都是他……这些木柴，是用来烧尸火化的？” 隐匿身形的陈书同又认真给自己的隐身法加了几层保险，然后小心翼翼的钻进了大阵屏障。 在钻进来的瞬间，陈书同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机变化，这让他心中浮想联翩。 他一路飘在半空、跟在这个男人的身后。 这男人的病很重，身上的脓疮，随着他每一道肌肉的发力，而挤、扯出大片脓液，这些脓液混着汗水流到下一个被扯开的脓疮上，汗水中的盐渍立刻蛰的他疼出更多汗水…… 这是一个死循环。 陈书同看不下去，想出手帮他缓解痛苦，可还未动手，这男人的前方地面上，就钻出一个小老头来： “……这个村子也不该有事的，可你害得他们都病死了，死了还不得安宁，又要被你扔在坑里一把火烧了……你伤天害理，就连自己也糟了疫病，你看你，身上还有几个好地方？” 这老头穿着一身暗色袍子，腰带上有金丝花纹。眼角眉梢的皱纹好似草木根茎，蜿蜒盘绕，嘴角的胡须中也有许多根大胡生小胡，就像树枝一样。 陈书同一眼看穿，这是个植株精怪！ 若是此前那老道的神魂在这，一定能认出来，这就是“送”他下地府的土地神。 “……不说话？你以为自己在修闭口禅吗？放弃吧，不要再扰人安宁了，你也得给自己考虑考虑，你还能撑多久？” 此时的陈书同，倒是与这个精怪一样，很希望小伙子开口说话，这样才能在不出手的情况下尽快弄清楚原委因果。 又走了一段路，这男人累了，停下来歇息片刻。 那精怪健壮又开始在旁边说风凉话，这次男人瞥了他一眼，似乎是想要开口了。 精怪也翘首以盼，甚至还特意将手拢在耳边，生怕男人说话声音太小，被风吹散了。 可这男人却只是不屑的嗤笑一声，然后便不再理他，只抬头看天。 精怪似乎也是习惯了，它没生气，只是继续阴阳： “还不服输？呵呵，好啊，我就看你还能撑多久，我这疫病可不是你一个道家游医能解的，你越不服输，就越会害死更多的人……你还能跟我走几个村子？一个，两个？” 男人将精怪的话当成耳旁风，丝毫不在意他的恶意归因，歇的差不多了，便重新动身，拽着那一“车”木柴往前走。 “放心，我这西牛贺洲别的不多，就村落多，人多，本神的时间更多，只要你能撑，本神可以陪你玩十年百年，千年万年！” 这精怪也是急了，急了就说多了话。 ——原来，这精怪是个神！长成这个样子，多半是个土地神！ 陈书同本就阴沉的脸又黑了几分。 新的乱葬岗已经出现在视线中，里面已经码放了一些尸体，大坑旁边还有更多的尸体与木柴。 陈书同飘身过来，检查那些尸体的死因，发现尸体的皮肤表面也都生了脓疮银屑。 继续探查体内，发现这些溃烂的脓疮也出现在了他们的脏腑上。 这完全不符合逻辑的病症，与前面村落中的死状都不一样，更凄惨，更直接，更能看出是人为操控…… 之前的那些村落中病死的尸体，还能看出疫病是正常发展、逐渐加重致死，可眼前这些死人，至少有一半以上，是被人……是被这恶神，亲手将脓疮病灶种在了脏腑上。 ——看来这精怪并不像它自己说的这样充满耐心！ 第124章 立誓斩神 男人开始整理木柴，将那些木柴摆放在坑中的尸体上，然后将外面的尸体搬进来放在木柴上，一层叠一层，尽力保持通风，目的自然是为了更好的燃烧。 等他好不容易把尸体、木柴都摆弄好了，这才停下在坑边休息。 这次，那精怪没有再叽叽歪歪，而是饶有兴致的坐在一旁看戏。 男人歇了会儿，然后从旁边扯过来一幅褡裢，从里面摸出了一只小巧的乌木鱼、净板，又拿出一只残破的法旗。 他将这些东西都放在了拖尸的床板上，自己也盘坐上去。 那精怪看到那面残破法旗的时候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那法旗都只剩半面了？哈哈哈，你们这些东方道士真是可笑，半面法旗，半面法旗还能舔着脸拿出来，哈哈哈……” 精怪笑的开心，可这男人完全不理他，反而拿起净板，缓声快降，拍在了身下的床板上。 啪—— 净板声厉，奉旨三清，威慑恶灵！ 那精怪的笑声被硬生生打断，好一口气喘不上来。 精怪的脸色变的很难看。 它强定心神，怒斥： “哼！张惊摆怪！虚张声势！你葬了几十个村，念了几十场经，有什么用！他们魂飞魄散，被你害的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你可知道你造了多少罪孽！” 咚！ 木鱼声起，一声声缓慢而有力，回荡四方。 “本神就看你再念念那东来的废经又能如何！” 咚！咚！ “愚钝！蒙昧！不见真佛，不通真经！”这精怪怒急，大声叫骂： 小木槌缓起慢落，一声声脆响听不出悲喜。可这男人并未诵经，好像那精怪真的说中了他心中所想——凡经无力，俗经无法，诵经无用。 那精怪骂得畅快，更将自己听上师们闲聊的话语扔了出来： “你那家乡，逞强好胜、自命不凡！狂妄自大！多争多杀！杀生坏性，谋财害命！你那恶地的经是恶经，你那恶地的神也是恶神！” 哎。 男人叹了口气，但手中敲响的木鱼并未停下，反而逐渐快了起来。 咚！咚！咚！ 木鱼声声如雷，震天动地，滚滚而去，直将那精怪的满口叫骂顷刻淹没。 男人终于开口，颂唱起来，但这次颂唱的却不是什么经文： “黑天无月白昼无光，神佛作恶凡民夭殇！ 亲无可亲葬无可葬，怜我世人手无刀枪！ 亲无可亲葬无可葬，怜我世人手无刀枪啊啊——” 咚—— 这一声敲出悠扬婉转，绕梁不绝。 “呵！贫道力微胜不过恶神，道浅挡不住病疫，蹉跎三十余年，诵经学法到最后只有医家本事可堪一用！可笑，可笑！” 那精怪好不容易从刚才那滚滚雷鸣般的木鱼声恢复过来，它来不及整理心神，听到男人怀疑自我时便不管不顾的开口： “对对对，你们就是可笑！你们就是可笑！你们应该入我佛门，学我佛法，不贪不杀、养气潜灵……” 可它的话并未入了男人的耳，男人更不在意这精怪说了什么，只是仰头望天，怒目圆睁，发下弘誓大愿： “贫道三宝恶来，在此立誓！今日之后，不参法、不修道！不拜金身！不跪神佛！” 他话还没说完，那精怪已经慌了。 这西牛贺洲怎么都好，但就是不能随便立誓。 好在它怀中有宝！ 精怪连忙摸出一只铜钵，那铜钵现身时，陈书同注意到，笼罩这座小村的大阵屏障也抖了一抖。 很明显，这铜钵就是笼罩此地阵法的阵眼核心。 铜钵在手，精怪的表情放松了下来，它一面向铜钵种注入法力，一边掐诀念咒，让铜钵释放出一道道肉眼难辨的道韵，覆盖四方： “……立誓立誓，我让你立誓！在我上师秘宝前，你立的誓无神可应！无神能应！” 旁边，隐身的陈书同看的想笑。 ——这土地神似乎对灵山的宏愿一词理解有偏差。 “……哈哈哈！无仙神鉴证的誓愿，打杀你也半点无碍！” ——咦？难道是我对宏愿那一词的理解有偏差？ 陈书同不自信了。 那道士恶来并未因精怪的反应而停下自己的立誓之语： “……不求福源！只求刀枪在手，甲胄在身，庇佑万民！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听到这，精怪傻了，刚才还叽叽歪歪的嘲讽调笑，可现在却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陈书同也傻了，他只是想旁观一会儿，多收集点信息，结果好不容易听到点有用的消息，怎么突然就开始要玩斩神了？ “疯了！疯了！你疯了！”精怪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敢在这仙神漫天的地方说出这种话来。 他现在后悔了，为何要施法笼罩此地，为何要遮蔽这臭道士的弘誓大愿！就让来来往往的神仙们听就好了啊！ 但凡是个有点脾气的也该把他拍死当场！真那样自己多省事儿啊！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他连喊了几遍，突然起身，抄着木鱼、净板跳进了乱葬坑的尸体之中。 随后，双手一碰！ 木鱼、净板撞在一起处，轰隆声中，炸出一团巨大的火光！ 这爆炸猛烈，炸出的火球瞬间吞噬了所有的尸身木料！ 瞬间吞噬一切的火球抽光了四周的氧气，而火焰释放出的高温更蒸干了方圆十丈范围内的所有水汽！ 火焰冲天，将大坑附近的建筑、植株都烧了个干净，连泥土石头都大片大片的崩裂！ 那精怪有铜钵保护，并未受伤，可也被吓的惊慌失措，连连后退。 不过在后退的时候，那只铜钵竟然自己打出一道金光来，打进了火球中心。 陈书同也没想到，这肉体凡胎、不具半点法力的年轻道士，竟然能借由木鱼、净板中的暗藏之物释放出如此恐怖的能量来！ 这火焰威能，已经摸到了神火的边！ …… 这火焰来的快，去的快。 只是眨眼间，所有被火焰触碰到的东西，都被烧了个干净。 这次葬坑中的尸体烧的很干净，不再只是扭曲焦黑的惨状，全部尸身，连带他自己的身体，都烧成了灰烬。 风一吹，地面上的灰白滚出了道道浅痕。 那是舍利子，灵山人都视如珍宝。 那精怪揉了揉眼睛，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臭道士死后也能留下舍利子。 陈书同倒不在意这些，他只是开眼探寻四方，寻找这道士的魂魄。 寻不到，找不见。 “这种程度的爆炸不可能毁了他的神魂！定是那铜钵打出的金光！” 陈书同掐诀施法，以大法力拘灵塑形！ 这是五庄观的法，是镇元子亲传的混元之法！ 第125章 求饶 在这大法力的影响下，笼罩此地的阵法像肥皂泡一样破碎，只发出了啵的一声轻响。 那好不容易才重新站稳的土地神看傻了眼！ 他慌慌张张的检查铜钵，又试图重新施法激活，可那铜钵就好像耗光了所有力量一般毫无反应。 “怎么回事！为什么！” 土地神慌了起来，可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发现头顶高空之中，有无数灵气正从四面八方涌来！ 这些灵气飞速汇聚，转瞬就汇聚成了一道肉眼可见的厚重旋涡云团！ 这云团的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并最终降下一道龙卷风，正落在葬坑中心，将所有骨灰、舍利，连带方圆百里内的所有魂体、灵光，尽都扯了过来。 土地神也是神，专精鬼魂灵体，它自然能看得出那些魂体灵光大多都是残魂败体、百不存一的魂光，这种魂体不需要管，很快就会回归天地。 其中也有极少的几个完整鬼魂，但看样子都是刚死不久的生灵。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为何会如此！难道是他的大誓真成了？不可能，不可能！刚才铜钵自主攻击……对，定是如此，定是因此才致大阵破碎……” 隐匿着身形的陈书同并未搭理那个念念叨叨的土地神，他此刻所有注意力都用搜寻那道士的残魂。 至于那几个完整的魂体，陈书同随手一挥，便直接送入了阴曹。 天空中的旋涡云团持续了近一刻钟的时间才消散，这等异象，自然被许多人看到了，可凡人不懂原因，只当奇闻怪事。 神仙倒是能猜测出个一二来，可也不愿乱沾因果，只当热闹。 半空中，陈书同的摊开左手手掌，掌心中有一团指甲盖大小的果冻样魂体。 这是就是他刚才施法的成果。 他找到了道士恶来的残魂，可魂体百不存一，其中真灵更是只剩一点。这种程度的残魂，根本没有恢复的可能，若陈书同不出手，不消一时三刻就会彻底消散。 为了保存住他这一丁点的残魂真灵，陈书同还将牵引来的其他残魂，全部融入其中，这才让他的残魂能有指甲盖大小。 哎！ 陈书同叹了口气。 他出手晚了些，可谁能想到这恶来竟然会那么干脆！ 更没想到，那铜钵竟然会突然自主打出金光，径直攻击了他的灵魂。 “哈哈哈！让你立誓又如何！还不是魂飞魄散！这就是你的报应！这就是你害死这般多人的报应！哈哈哈！” 那土地神放声大笑，就好像死去的真的是一个罪大恶极的恶人一般。 “哪儿来的精怪！真当我东土无人！？” 陈书同忍不住，厉喝一声显出身来。 这一声厉喝饱含愤怒，更带着混元真仙的威能！ 恐怖威能他口中吐出，携无边威压砸在了精怪老头的身上。 那老头哪里扛得住这种程度的威能！ 他就像是跌落山洪的野狗，被山石河沙卷成一团烂肉！ 若不是那只铜钵也被牵扯其中、被动释放力量自保，这精怪老头恐怕第一时间就会失了肉身！ 可就算如此，这只精怪也被轰飞，摔在远处的石头上，挣扎许久都爬不起来。 它不傻，第一时间就想遁地逃命，可那土地却早已经似金铁般坚硬，就算他是电钻成精都钻不下去！ 半空中，陈书同一步来到他的头顶。 “你，也敢嘲讽东土？” “你，你是谁！”土地神强忍痛苦，只说了四个字，嘴角涌出的血水就已经染红了衣襟。 可惜它的血不是红色，看起来就像是被人捏了下的大肉虫，绿汁汤水还带泡，很是滑稽。 “道爷尘书，你可听清了？”陈书同冷笑。 “……” 虽是精怪化形，可好歹入了编制，刚才惶急惊恐，脑袋一时没转过弯来。 可现在他转过来了，也看到了对方左手掌中的一点魂光，立刻知道眼前的仙人绝对不是自己能对付的， 更不是自己能得罪的。 之前口出狂言似乎被听去了，刚刚询问对方身份的时候也没用尊称敬语，现在改口还来得及？ 来得及来不及，哪里是一个小小的土地神有资格思考的？ 它连忙翻身跪在地上，一边不住的磕头，一边口胡爷爷： “仙人爷爷饶命，仙人爷爷饶命，是小神口出狂言，是小神愚蠢痴呆，仙人爷爷饶命啊……” 地面很硬，但它也不是凡人。 就算磕头磕的咚咚响，也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伤害。 不过是看起来可怜些罢了。 陈书同倒是没想到这货能怂的那么快： “呵，你们西方的神佛，膝盖就那么软吗？” 为了活命，这精怪老头也不管好听不好听，直一边使劲儿磕头一边陪笑： “是是是，都软都软，尤其是小神我，膝盖最软，还能生根……” 陈书同嗤笑一声： “原来如此，不过你这膝盖软成这样，定是肉身低劣，我就帮你一把。” 话音未落，陈书同直接拍出一掌，轰向地上的精怪老头。 老头身边，那只铜钵又有感应，放出金光来挡。 可陈书同并未留情，那铜钵放出的金光碰上来的一瞬立刻碎裂，连带着铜钵本体也崩出了一道裂纹！ 精怪老头惊恐呼救，可嘴巴还没来的及说出半个字来，身子就已经被彻底轰成了碎渣。 “难怪肉身低劣，竟没有半点血肉！” 陈书同感慨道。 土地神，本就是个阴神，没了肉身并无半点影响。 不过陈书同也知道，他这身体肯定不是本体，本地应当在某个地方正常生长的植物。 “是是是，小神这肉身低劣，早该毁了，竟还劳烦上仙亲自出手，我该死，我该死……” 说完，这精怪的剩下的阴魂竟也跪在地上使劲磕头。 “你这精怪蠢笨，若不想要血肉，直接将你的本体化形就好了嘛！道爷我心善，就帮你一把！” 说完，陈书同落在它身边，将右手按在他的头顶，施法抽出了他的记忆，于半空中展开画卷。 陈书同也不管它如何反应，径自翻看它的记忆，寻找他的本体所在。 过程中，难免会看到这土地神曾经做过的其他事情，更看到了这土地神的背后依仗，那就是那铜钵的主人——正是老道口中的老不死和尚！ 第126章 斩神要除根 那精怪从来都不知道世间竟然还存在这种法术！ 一开始，连他自己也好奇的抬头观看，可当他看到记忆中的“上师”之时，立刻明白自己已经必死无疑！ 就算眼前的仙人爷爷不杀自己，上师也会亲手杀了自己！ 若不是为了隐藏上师身份，它一个土地神又何必来杀人灭口、屠村灭门呢！ 不过片刻时间，陈书同便从他的记忆画卷中找到了本体所在，更知晓了此事缘由！ 距离此地不远，直线距离不超十里，是在一片并不算广袤的山林中。 那山林中有小路，是附近百姓采药砍柴趟出来的。 陈书同扯起嘴角，挥散记忆画卷，扣着精怪老头的脑袋冲上高空，瞬息之间便来到了那座山林上空，看到了这精怪老头的本体！ 那是一棵干枯、佝偻的香椿树，没几根枝杈，也不高，粗也不过水桶，可偏偏在这山林中间抢出了一片无遮无挡的阳光。 无他，实在是这种树的根系发达到了一种恐怖的地步。 农村常说，不怕蛇进门，就怕香椿高过房。 因为香椿树会招引毒虫飞羽，根系又过分发达，很容易给质量不高的房屋带来损害。 若是别的树，砍掉树干，挖出树根也就行了。 可香椿树不行，想要挖出一棵水桶粗香椿树的树根，至少要挖开直径三米的大坑，可就算如此，树根也挖不干净。 为了防止它继续生长，还要用生石灰等物来彻底杀死香椿树的树根才行。 …… 看到自己的本体真的被找到，明知必死的精怪老头，还是怕了。 他想的死，是阴魂之身的死，只要本体还在，终归还是有一线希望复苏的。 可看这位仙人爷爷的眼神，根本不打算给他留下这一丝生机！ “饶命，饶命啊！仙人爷爷，还望您高抬贵手，放过我这本体，我愿将一切和盘托出，我也愿意为您主证对峙，只求您留我本体一条活路！求求您高抬贵手啊……” 阴魂的脑袋被扣在掌中，可它还在努力做磕头求饶状，愈发的滑稽了。 “哦？和盘托出？你觉得，我需要你和盘托出？” 精怪老头愣住了一瞬：是啊，他有秘法能直接翻看我的记忆！并且已经翻看过了！ 可求生意志还是让他脑筋转的飞快： “我可以与他们对峙，我可以为您作证！” “他们？”陈书同笑了笑，随手将精怪老头的阴魂掷在了地上： “你是说那些幕后作恶的和尚？你觉得，我需要你去对峙？” “应该……要吧，仙人爷爷总要师出有名！” “师出有名？你那位上师拘魂害人，炼制尸魔厉鬼，被撞破后又让你来杀人灭口，如此大恶，还需师出有名？！” “要的，要的！不然……不然被扣上僧残罪的名头，定会将您镇在寺中，逼您忏悔……” 这精怪能说出僧残罪来，倒也让陈书同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不过又只能说出一个僧残罪来，也只能说明灵山的和尚并未将他真正纳入门墙。 僧残罪是给自己人用的，外人是异教徒，那可用不上这等温和的罪名。 “忏悔？那你现在可有在忏悔？” “有，有！我在忏悔，我正在忏悔！”精怪老头又跪在地上磕起头来，不过这次只是阴魂，磕的劲儿再大也没声音。 “原来你们这些玩意儿，做了恶事只要忏悔就行了。可惜，我们不吃这一套。” 说完，陈书同招来一朵神火，抬手打进了它的魂体。 神火入体的瞬间，立刻开始灼烧、磨灭他的魂体。 极端的痛苦之下，精怪开始打滚、挣扎，痛苦的惨叫。 明明是阴魂，可它的惨叫声却惊动山林中的许多鸟雀小兽，一个个四散奔逃。 就连它本体香椿树上筑巢生活的甲壳毒虫都振翅飞逃，嗡嗡嗡的像一群苍蝇。 魂体受损，本体自然不会毫无反应！ 那香椿树摇晃枝叶，散出漫天雾气，将附近山林尽数笼罩，隔绝高空烈日阳光。 见状，陈书同笑出声来。 这是树妖应激了，本能反应的做出了防护。可惜这防护手段不对症。 …… 到底是个阴神，它的魂体强度，比揽贤乡那个干瘦老头可强上许多！ 在陈书同的有意控制之下，它这阴神魂体坚持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终于被神火烧成飞灰。 收回神火，陈书同落下地面，绕着它的本体香椿树转了两圈。 “现在时节差不多，怎么一片嫩芽都没有？好歹也是个香椿树，竟然连香椿芽儿都不长，要你何用！” 说完，陈书同又打出一朵神火，见风就涨，呼吸间便将这株成精的香椿树吞了进去。 火苗烧的越来越旺，噼里啪啦的爆出阵阵幽香。 陈书同撇着嘴想了想，顺手从袖子里摸出来一颗从五庄观带出来的果子，挑了个差不多的树枝扎了上去。 拎着树枝，插着果子，就着大火做烧烤！ 他不吃素，只是身上没带兽肉，又懒得去捕猎，只要拿师门的果子垫补垫补。 神火烧树精，很快就烧成了一地草木灰，来年这片土地长出的植物肯定格外茂盛。 咔哧！ 陈书同咬了一口烧好的果子，热乎乎，美汁汁！ …… 左手掌心中，那自称三宝恶来的道家游医残魂，闪烁出了一点昏光。 陈书同以为他复苏了，细细探查之下发现，不仅没复苏，甚至魂光又多暗淡了一分。 继续这样下去，恐怕就算有陈书同庇护，也撑不了多久。 正发愁如何处理时，袖子里的大徒弟开口了： “师父，把他放在我身边吧，我可以稳住他的魂光。” 那颗金光仙卵的本质是一种道法封印，可那封印是作用在大徒弟零号机身上的，对第二个残魂应该没有效果。 可三界之中，从来没有人这样尝试过。 “你有把握？” 虽然不解，但陈书同还是先将他的魂光送了进去。 大徒弟零号机一边滚动魂球触手接收他的魂光，一边回应： “我说不上来，只是心有所感，或许能对他有用。” “行，那这个恶来，就交给你了。” 说完，陈书同又想到了历史上那位恶来，最出名的是三国演义中曹操称赞典韦是“古之恶来”。 “恶来，也不知道你是不是那位生捕兕虎，指画杀人的猛将……” …… 感叹一番后，陈书同纵起云头，回到了之前的那座村庄葬坑旁。 他先看到了满地的灰白灰烬，又看到了滚在一旁的、有了一道裂痕的铜钵。 随手将铜钵抄起，端详了两眼就收进了袖子里。 这铜钵是个法宝，但并不是多厉害的法宝。 从它身上透露的道韵便能推测出来，这铜钵的功能都是针对灵魂的。 这样一来，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这些遭难的村庄中连一个鬼魂都找不到。 第127章 菩提树下 收好铜钵，陈书同纵云在这几十座遭劫的村庄中都走了一遍，将那些没烧净的民众尸身全部带到了此地，以神火将他们火化。 又从附近山中搬来两块巨石，一块挖成石棺，收敛所有骨灰葬在地下，另一个削平砍方，立在地面做碑。 这石碑最终的形状并不是标准的长方体，而是似山峦似剑峰，宽有三丈、厚有一丈，高十丈。石碑在地下生根，与那石棺生长在一处。 如此设置，只要不是崩山裂地的大灾，这石碑就能一直矗立到宇宙毁灭去！ 只是，陈书同并未在石碑上刻字。 陈书同不准备在这里久留，但也不必立刻离开。 他先在周围转了转，确认那精怪借铜钵施的法术已经彻底消退，不会在影响此地环境，之后采了些果子，摆放在了石碑前。 没烧香，也不念经，就只驻足片刻后便转身离开。 袖子里，大徒弟零号机觉得奇怪： “师父，这个大石碑，不刻字吗？” “不急，不急，事情还没完，现在刻字，早了些。” “哦。” 安静了一会儿，陈书同突然开口： “徒弟，这些日子只带你看了些村庄山林，那揽贤乡并未带你仔细游览……” “师父……” “这次，咱们去几个繁华的大地方，好好游览一番！” 从那精怪的记忆中，陈书同已经知道了他口中那位上师所在，虽没有具体到详细住址，也不知姓名法号，可已经知道了他大概所在的区域。 正是西游记原文中，曾有九头虫作怪的西方大国，祭赛国。 祭赛国繁华安定，周边四国每年都会进贡美玉明珠、娇妃骏马。 这美玉明珠还好说，就是送点珠宝礼物，可那娇妃骏马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年年给祭赛国送美女，这可不是一般附属国能做出来的事情…… …… 祭赛国东北方向，距离国都千余里，有一处广袤山林。 这山林不是原始森林，也不是广袤无边的自然山林，而是人为种植、修整的超级巨大的“园林”。 其中树木分门别类，同一种树只生长在同一个区域。这些区域最小也方圆五十里。 如此巨大、特殊的森林，绝不是轻易得来！ 就在这片巨大山林的最中心，有一座占地不过十亩地的寺院伽蓝，名为“只行精舍”。 这座寺院建筑古朴，若与繁华地的大寺相比，不论建筑的高度还是规格，都朴素许多。 十亩地的面积，里面的建筑一共也不超过十座，其中最大的还是存放经书的经阁，就连供奉佛祖的大殿都比经阁矮三分、小三圈。 寺庙小，建筑朴素，其中的僧人便也没有多少，满打满算不过百人。 精舍是古称，即便在这个世界里，也是足够古老、久远的寺庙才会有这样的称呼。 至于这十亩的占地面积，虽然听起来吓人，可在封建时代，十亩地根本拿不出手。 一座占地十亩的寺院，若不提名字，任谁都会说那是个可怜兮兮的小地方。 可若是拿出“只行精舍”的名字，就算是国都最最贵的寺院住持，也不敢在话语中露出半点不敬。 此时正是正午，正是休息、进食的时间。 不过，只行精舍的僧人们却三三两两的朝后园疾走，彼此低声轻语： “有何事发生？为何方丈突然召集我等？” “不知，只听说方丈讲经时突然语塞，神游片刻后便停了讲经，独自去了后园。” “是不是听经时有人作乱？” “不必猜疑，方丈都召集我等去后园了，只消到了方丈自然会说。” 很快，只行精舍的百来人便全部站在了后园之中，等待后园菩提树下的上师开口。 不过，上师盘坐树下，闭着眼睛，双手舞动，金光升腾。 也不知是在施什么法，可看他眉头紧皱，额头生汗，那这法必然不是小法！ “方丈几百岁的年纪了，为何还要动用真力？” “必是遇到大事了，可也没听说有什么大事发生啊！” “方丈不是前些日子才回来吗？是不是国都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不可能是国都！我跟你们说，方丈回来的时候我正好看到，他是从东边回来的！” “东边？东边能有什么事？” 和尚也是人，高僧也会说闲话。 菩提树下，不断鼓胀的金光突然碎裂，上师那施法的双手也呆在半空，好一会儿后才慢慢放下。 他抹去额头汗水，缓缓起身。 众僧人见了，连忙施礼，齐诵“方丈”。 老和尚也不回应，只抬起眼皮扫视场中的每一个人。 身为只行精舍的方丈，他修行三百多年，能被他留下的人，个个都是修行的好苗子。 “诸位，日前我曾东行传法，路遇魔物，出手度化。本以为事情圆满，却不想在讲经时有佛光示警，这才来到此地卜算一番。” 众僧一听“度化”，立刻兴奋起来！ 都知道方丈出去了，可没人知道方丈是去降魔除妖了！ 这可是大好事！ 虽然这种事情并不少见，只行精舍的僧人也都有过这般功绩，不新鲜！可那是三百多岁的老方丈亲自出手！ 这是表率！ 这就相当于赋闲许久的乔丹复出又拿了冠军，退休多年的官员露头被查了贪污。 “这一卦的结果诸位也看到了，是那魔物卷土重来，顶了人身，污了道名，要来报仇！” 刚才还兴奋骄傲的众僧立刻同仇敌忾： “定让他有来无回！” “好大的胆子，竟敢来我只行精舍闹事，不需方丈出手，只要他来，我们定将他镇压！” “咱那经阁下的苦狱空了许多年，正好将他镇压在下面！” 方丈心中暗笑，但脸上还是一副慈悲模样： “尔等不知，那魔物在宝象国作乱，拘魂炼尸，屠灭数十座村庄，实力不弱！诸位可不要轻敌！” 这话说完，众僧立刻开始出谋划策，讨论好一会儿之后才做出决定： “就布置数座降魔大阵，那魔物进入大阵之后就立刻镇杀，送它去冥司地府，永镇阿鼻地狱，不得超生！” …… 陈书同并不知道自己要去找麻烦的幕后黑手，竟然已经张冠李戴，将自己做的恶，安在了他的头上。 此刻的他正不急不慢的穿行在山林中，刚离开宝象国，走进乌鸡国的境内。 陈书同的速度不快，若是遇到些不平事，也随手管教。 一路经过乌鸡国、车迟国、西梁国后，终于走进了祭赛国的境内。 此时，距离那神秘老道轮回，已经过去了三年。 第128章 污名编排 三年的时间里，陈书同一路行侠仗义、惩恶扬善，也打出个“仙侠”名号。 大徒弟很喜欢这个称号，但陈书同只觉得别扭。 三年时间的修炼，让大徒弟零号机的神魂强度终于超越了凡人，达到了小成境界。 虽然他的魂魄还是个长满触手的魂球，可实力已经不弱。 只凭神魂，已有鬼仙境界，对抗一个几百年的妖魔鬼怪，丝毫不担心落败。 虽然还没到完全不惧怕阳光的程度，但只要不是烈日暴晒，他也不会有太多不舒服。 到了这种程度，他其实已经不需要继续躲在金光仙卵中了，完全自由出入，或干脆换个别的东西寄身。 但他还要照顾三宝恶来的残魂，无法随意外出。 三年的时间里，三宝恶来的那点真灵并未恢复多少，只是稳住情况，不至于再溃败消散。 看这进度，想要恢复过来，至少需要百来年的时间。 …… 舍林城，地处祭赛国东北，乃是这片区域中的唯一一座大型城市。 城外都是人工栽种的森林，城市外的四个方向上，生长的树林分别是四个不同的树木种类。 陈书同溜溜达达的走进城中，一路看尽繁华热闹。 路过一座酒楼，正好起了兴致，便走进楼中要了酒食。 还未上菜，就听到楼上传来一阵阵笑闹之声，似乎是上面喝酒的人正在举行某种斗酒的小活动。 他们的声音很大，吵闹的很，但偏偏楼下的酒肉食客没有半个不爽，一个个都听的起劲。 此时，上面正是一个粗狂的汉子说话： “你们可还记得，前些年有几位上师要去东土传教，我正要游历，便跟了去！” 立刻有人起哄喊： “知道知道！” 那汉子继续： “我正要启程回来的那年，城中有一个大官家生孩子，说是本来只有一胎，生出来个男婴，可那男婴诞下之后，过了不过十天，便又生下第二个男婴来！” 众人立刻惊呼，各个不信。 “就知道你们不信，你们可知那第二个男婴有多神异！他自出生开始，就不哭不闹，见人就笑，虽不能言语，却懂理知书，那大官专门请来神医诊治，结果那神异说他家是有仙人投胎！” 众人听得啧啧称奇，又饮下了几大碗好酒。 可陈书同却在心中琢磨：这不哭不闹的第二个男婴，会不会是那个老道转世？ 粗犷的汉子出了风头，引来了较好，便有人不服，跳将出来： “你那东土的事儿神神鬼鬼，谁知道是不是你编的！还是听我来说一个吧！” 这话引来一番笑骂，笑骂过后，他骄傲开口： “咱们这地方哪里最神？当然是那只行精舍最神！那位老方丈可是修行有成的得道高僧，寿过三百，早在一百年前就已经是咱们祭赛国最负盛名的圣僧上师！” 一说起这位，众人立刻附和起来，就连楼下的人都忍不住低声说起了这位上师的光辉过往。当然，除了辩经斗法之外就是降妖除魔。 “我今年有幸，跟随我家大人去那只行精舍中拜会……你们可知道，若是平日，那些僧人虽然各个不凡，但对我家大人也是以礼相待，不说列队迎接，也都会礼貌问候…… 可这次不一样，那些僧人一个个都在奇奇怪怪的地方盘坐诵经，三三两两的也不知道是什么阵势！ 我家大人好奇打听，你们可是是发生了何事？” 一卖关子，立刻引来众人抱怨，不过当大家把好酒好肉送到那人面前，那人才终于肯继续开口讲故事： “……原来是三年前，那方丈上师曾有一次外出，在那宝象国遇到了一个极恶妖魔，说那极恶妖魔布置地窟魔阵，杀生拘魂，要炼制尸魔！” 众人齐齐惊呼，连一楼听热闹的人们也都忍不住叫出声来。 陈书同差点没笑出来，心道：感情是冲我来的！ “那极恶妖魔罪大恶极，将几十个村庄屠戮一空，不仅吞了血肉，还将魂魄炼制成许多厉鬼……幸好上师路过，出手降妖除魔！” 说到这，他自己又编了一个自认为精彩的战斗故事，引来众人阵阵惊呼。 “有点意思……我还未开始寻找，他便自己跳了出来。只行精舍的方丈吗？看样子，应是那铜钵破损后惊动了他，让他提前做出了布置……” 陈书同不急不慌，他这次下山本来也是要搅闹出大动静的，人家既然铺垫的认真，到时候的反转自然也会更加惊人。 只是，这人的故事里特意说了，那只行精舍中，也已经布置下了某种阵法。 陈书同对灵山一脉的了解并不多，但也不是完全没学过。 根据他的所学，这灵山佛家的对敌阵法，多以镇压为主，讲究的就是一个佛音镇压，镇住本体、折磨神魂。 “只是不知道这让人在外面讲故事，是不是他的布置之一……假设那铜钵也能传递音像，那他定会从我口中用词，判断我是东土来的……莽撞人？放出这种消息来，是不是也是有意要污我名声，好刺激我为了名声正面莽过去？” 陈书同一边吃喝一边思考，吃喝结束时，也做出了决定： “先隐匿身形过去探查一番，看看深浅，再做决定！” 离开酒楼，陈书同就近找了个安静的客栈住下。 等到夜幕降临，陈书同这才隐匿身形离开房间，按照打听来的路线方向，朝只行精舍飞去。 也幸亏那精怪的记忆中出现过“只行精舍”这个名字，若只有一个祭赛国，还不知道陈书同要在这里寻找多少时间。 夜色昏沉，天幕垂落星光如雨。 陈书同飞行片刻，便来到了只行精舍的附近。 他身在高空，借着月色星光观瞧。 寺院不大，僧人也不多，有烛火光芒透窗摇曳。 看不到人行走，似乎所有人都已经日落而息，可催动法力运目观瞧，又能看到许多金色佛韵在寺院四周盘旋。 再开法眼！ 混元真意的笼罩之下，陈书同直接看穿了所有的遮掩屏障！ 这表面平平无奇的只行精舍，正被大大小小的几十座阵法充斥！ 三人成小阵，九人成中阵，二十七人成大阵！ 大阵套中阵，中阵套小阵，大阵又彼此嵌套！ 若说道家和佛家，谁更擅长阵法，那必然是道家。 可若抛开整体，落在个体上，一个修行几百年的得道高僧，他懂的阵法也不是刚入门的小道士能比的。 这阵法本身的品质谈不上高绝，但彼此嵌套勾连，如误入其中，只要不能以力硬破，那就一定会遭了镇压！ “看来白天那个讲故事的人，多半是被人安排的！就是为了刺激我恼怒登门，才好误入法阵！” 第129章 声势浩大 陈书同也不急，绕着整个寺院上上下下的观察，先将那些组成阵法的僧人们都探查了个遍。 其中最年轻的也有三十岁以上，修为小成，一身法力虽然不多，单打独斗或许有问题，可借地势、人和之力布阵，却是合用！ 最年长的，便是那位方丈上师，陈书同看透门墙，一眼就认出了这个老和尚的面容！ 就是他！那地窟炼尸的老不死！ 至于他的修为，陈书同虽然看不真切，但也知道，他至少也是个仙人层次！ 虽然苍老，但寿元无碍，身上暮气虽重，可不见死意。 这说明，他寿元至少还有几百年！ 既然是仙人修为，那他就必然拥有仙人级别的感应！ 在陈书同探查他的第一时间，这老和尚就已经发现了异样！ 但他起初并未察觉是有人在暗中探查他的修为，一直到这异样感持续的时间越来越长，才终于意识到不对！ 盘坐在床的老和尚猛然睁眼，运转法力，开天眼神通，顺着感应中的方向看去。 暮色深沉、空无一物！ “嗯？什么都没有？是我三年戒备杯弓蛇影，还是……还是你已经来了！” 老和尚双眼中神光闪烁，嘴角扯起个显眼的弧度： “看来是你来了祭赛国，我便生出了感应！那我这天眼通就不该看头顶，而是该看……舍林城！” …… 重新隐匿起来的陈书同蹲在高空，饶有兴致的琢磨： 这布置已经是风雨不透了，若是用我的本体，全力袭杀之下，再来几座阵也挡不住我，可那是依靠强大的肉身才能做到！ 我现在的假身并无这般好用，硬冲硬打，拼死他们倒也不是不行，只是……若就这样消耗了肉身，多少有些浪费了！ 师父说了，要闹出个大声势，只是一个古寺，声势可不够大！ 不如，好好谋划一番！ …… 想头关节之后，陈书同转身离去，回到了舍林城中暂住的小客栈中。 第二日，他退房离开，采购许多应用之物后，重新回到了舍林城之外的来路上。 他又拘来了几只山林精怪，都是才开智没多久的猛兽，野猪、猛虎、灵猴、飞鹤，还有有一只白象当坐骑！ 野猪背鼓，灵猴敲锣！ 猛虎扛旌旗，飞鹤挂彩带！ 白象配鞍金镶玉，明珠彩绘驼真仙！ 这只声势浩大的组合从大路尽头缓缓走出，看到城墙的那一刻…… 两只猛虎咆哮，惊动四方！又晃动旌旗，卷起风云！ 灵猴腾跃，鼓瑟齐鸣！ 咚咚锵！咚咚锵！ 一副法力画卷高悬，高近四丈，宽近七丈，标准的16:9屏幕！ 法力画卷的两侧有两条黑边，分别竖列三个金灿灿的大字：伐魔冢！讨恶僧！ 中间乃是4:3的画面，正滚动播放神秘老道探地窟、遇恶僧的经过，而且还经过了现代地球互联网时代的自媒体风格的剪辑！ 几次经典的蒙太奇场景转换，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个清楚明白！ 一开始还只有画面，没有声音，反正离得远，人也听不清楚。 可当来到舍林城附近的时候，那画面上的声音便也开始正常播放了。 舍林城武备力量充沛，守卫城门的兵丁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他们不知来人善恶，安全起见，直接关了城门，召集大军上了城墙！ 许多正在排队进城的百姓民众可倒了霉，不仅被关门的兵丁推的人仰马翻，还被惊慌失措的旁人推推搡搡，差点就出了踩踏事故。 还是陈书同见状，打出一道法力，将差点遇险的百姓救了下来，又将法力转化为能安抚人心、平顶情绪的仙光，这才让百姓们都冷静下来。 就这一下，城门外的百姓就得了大机缘！ 佝偻的老人挺直脊背！ 咳嗽的病人瞬间痊愈！ 那些暗病在身的老农，也一个个恢复健康，面色红润，精神奕奕！ 这可把城墙上的兵丁们看的嘴馋眼热！ 若不是有军官控制，他们怕不是早就冲进城外的仙光中了！ 那军官倒也不是不馋，只是自持身份，撑住了形象，可仙光褪去后心里也觉得后悔。 百姓们可没那么多想法，此时也都顾不上惊讶了，一个个高呼仙人跪在地上，使劲儿磕头感恩。 人靠衣装马靠鞍！陈书同此时穿着打扮十分华丽： 黄袍法衣紫金冠，宝玉拂尘挂珠帘。 仙雾升腾蒸彩霞，神光漫漫映青天。 在这种刻意打造的超凡气象之中，陈书同都差点习惯凡人跪拜磕头的模样了。 幸亏是在故意壮声势，是演戏，所以才能继续心安理得的坐在白象身上。 “……诸位，莫要再跪，起身回话。” 在有意的控制下，陈书同的声音带上了混响效果！听在众人耳中，立刻认定是无上仙人才有的大法表现！ 这可不同于那些装样子、拉长音的骗子！ 于是，大家都很听话的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站在了大路两侧。 也有人想舔着脸讨些好处，但被旁人及时发现，连拉带拽的按住了。 城墙上，兵丁们已经度过了起初的惊羡，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守城职责： 一个个弯弓搭箭，举盾持枪！只等军官一声令下！ 陈书同淡然看去： “城上诸位，可曾看到我这幅法力画卷！” 混响效果带来的威势很强，兵丁们都下意识的点头！好在那个军官再一次撑住了场面： “舍林城守城卫尉萨比尔，见过上仙！不知上仙来我舍林城，所为何事！” “我这画卷上写的清楚明白，来你祭赛国，就是为了‘伐魔冢！讨恶僧！’，你可识得此僧！？” 陈书同暂停了画面内容的播放，正好停在了那老不死和尚露出正脸的时间点。 萨比尔语塞，他出身富贵，见识比普通兵丁广博许多。 虽然说不出画面中僧人的名字，可印象里却是知道，这僧人来历颇大！ “上仙！你这画卷中所演之事，可是真的？发生在何处？” 萨比尔可不是多么正直公正，而是面对一个战力远超凡人的仙人，不得不做出“秉公”的样子来。 这样，既不会显得软弱，保留了国家城池的面子，又不会显得狭隘偏帮，给自己争了一份脸面。 “自然是真，此事发生在宝象国境内……” 陈书同将画面调整，用更简洁的动画地图的形式，展示了那炼尸魔窟的地理位置，又标出了宝象国国都的位置与路线。 之后，他重新将画面转回，重新播放了一遍老道探地窟、被和尚发现追杀的过程。 城外百姓看的生气，纷纷怒斥叫骂，可城墙上的卫尉萨比尔却在犹豫了片刻之后反问： “上仙，依您画卷中所演，亦有可能，是那老道作恶，被高僧发现后出手镇杀！” 第130章 群情激奋 刚才的回应是为了让自己的国家不丢脸，是为了让自己不跌份。 可现在对这画卷内容的另类解读，目的就是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着想了。 说到底，这里是祭赛国，你仙人虽然厉害，可也不会久居 ，那些护法诸天可不是吃素的！ 今日自己若听什么信什么，来日定会被护法盯上，到时候就算不死也会脱层皮！ 陈书同倒是早就想到了他们会否认，只是没想到他能找到视频中的“漏洞”，用一种新的视角来提出一种新的可能。 城下，刚才还叫骂的百姓们也都谨慎的闭上了嘴巴，一个个心中惶恐： “好像，真有可能！” “刚才我骂了和尚，这该如何是好！” “完了，若真是这样，那我刚才骂的声音最大，定会遭了惩戒！” 当然，也有人想的更清楚，直接断了众人的惶恐： “想恁多作甚！仙人敢找上门来，肯定不是扯谎！” 陈书同也不在意众人反应，只笑呵呵的将法力画卷上播放的内容切换到了下一个： “你很机敏，可惜，此事有头有尾，此前所演，不过是其中的关窍，你可去请来城中百官，待人聚齐之后，我会将此案头尾，全部放出。” 陈书同整出这一出大戏，目的就是为了“闹大”，可只是几十个百姓兵丁，可算不上大！ 城墙上，卫尉萨比尔一听，立刻答应下来： “好，便听上仙安排，我亲自去通禀召集，还望上仙稍后……” 说完，萨比尔叫上自己的亲卫，拍马离去。 官儿走了，剩下的兵丁尴尬的撑了片刻，然后就有几个聪明人放下弓箭盾牌，溜下城墙。 嘎吱吱城门大开，几个人抬着长桌食盒、竹筐背篓，搬了许多瓜果、美酒、鲜花，送到了城外。 演戏要演全套，陈书同按照自己认知里的神仙性格行事，见他们送来了贡品，自己便打出一道法力，去了他们身上的暗疾病痛，调理康健。 这几个兵丁立刻感受到了赐福，一个个感恩磕头，连连道谢。 城墙上剩下的兵丁终于反应过来了，也不在上面排排站了，各个扔下武器，跑下城来。 也不管外面是不是已经有了，都把自己能找到的好东西搬了出来，摆在了先前的长桌旁。 不过一小会儿的时间，城门外宽阔的空地便被十几张供桌堵了个七七八八。 陈书同也不小气，不管是不是跟风后来的，都统一赐福。 兵丁们的跪谢欢呼声可不小，很快就引来了更多的城内百姓。 经商的、读书的，开店的，卖艺的…… 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城外聚满了人，足足近千人，各个都得了赐福。 至于那些“贡品”，起初陈书同并不想管。 可后来摆的越来越多，实在是占地方，陈书同便施法将那些贡品都送到了野猪、猛虎、灵猴们的近前，让它们都吃进了肚子。 很快，舍林城中的官员们都赶到了。 他们起初还不信萨比尔所说，真到了现场才知道，萨比尔说的还保守了！ 见到官员们都来了，兵丁们终于又想起了自己的职责，开始驱赶百姓、维持秩序。 好不容易才打开通路，让官员们来到了城外，直面真仙。 为首的老者就是舍林城的最高管理者，他率领众人施礼： “舍林城百官，见过上仙！不知上仙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上仙恕罪！” 摆着神仙的架子，陈书同开口： “省去这些无用之礼，本仙今日来此，乃是为了伐魔冢，讨恶僧……” 一边说，一边让法力画卷中的画面从头到尾的播放。 这一次，画面是以陈书同自己的视角为主，从山顶观景，到老道逃命，从定住厉鬼、救下老道，到老道展示记忆、明示缘由…… 当然，陈书同抹去了不应该被第三人知道的部份，比如老道喊有因果、自己传法、老道尸身消散等等。 看完了这部分，一众官员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这些官员可不是普通人，人脉广阔，认识的人也多。那老和尚的脸一出现，他们第一时间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是只行精舍的方丈！” “不可能！那方丈是得道高僧！怎么可能做下如此恶事！” “何止是高僧，那是圣僧！一身精纯法力降妖除魔不在话下！” “方丈得道，不可能行此等恶事……” 他们下意识的拒绝接受现实，可理由却不是什么证据，而是： ——那可是佛家圣僧，得道的高人，是我舍林城最大的脸面之一！ ——我这舍林城之所以建立，并以舍林为名，就是因为人家只行精舍！ ——污蔑！绝对是污蔑！边陲小国，怎敢污蔑我只行精舍！ 陈书同看得出他们的想法， 但并不着急： “至此，本仙继续西行游历，先探了地窟，又去寻那老道所说的小村……” 画面再次开始播放：一个个死绝的空村，一个个葬坑，一个个扭曲的尸身，到最后，是唯一的活人给最后一个村落百姓送葬…… 人心都是肉长的，即便事情发生在几个遥远的外国，可在场众人也都那凄惨可怜的景象震惊的难以接受。 当画面来到最后，那三宝恶来献身立誓，喊出“只求刀枪在手，甲胄在身，庇佑万民！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时，一个个都站立不稳，跌坐在地。 ——这是何等的气势！何等的不甘！ ——好吓人的气势！惊天动地，惊天动地！ ——好英雄！好一个东土英雄！ 接下来，便是陈书同现身，镇压土地、驳斥精怪，击落铜钵、审问根由！ 当精怪的记忆被抽取、展示出来，再一次的露出了那位方丈真容，在场众人，一个一个都噤若寒蝉，不敢抬头再看。 ——原来，是真的！ ——这该如何是好，两边都得罪不起！ ——说不得说不得，还是晕过去算球！ 不愧是当官多年的老狐狸，一个个都想装死装晕，可突然间神魂震荡，一股难以言明的恐惧之意自心底生出。 众人不自觉得抬头，正迎上了陈书同的逼人的怒视！ 口干舌燥，张口结舌，面红耳赤…… 正在此时，城门内，有一个年轻人挤上了城墙，点指怒斥： “胡说！鬼扯！你在撒谎！你在撒谎！你是哪儿来的妖人！敢来我祭赛国装神弄鬼！污蔑圣僧！” 第131章 你急了 城墙上那个年轻人一开口，陈书同就认出了他的声音。 就是在城中酒楼与人宣讲故事、将屠村魔窟都安在自己头上的人。 他这一嗓子，惊的众人纷纷侧目，一个个都在好奇到底是谁那么胆大妄为…… 可当他们看清城墙上来人的模样之后，一个个又都摆出一副“原来是他”的表情。 “啊！我知道了！你就是那个被上师镇压的极恶妖魔！就是你屠了几十个村庄，要拘魂炼魔！” 在场众人更震惊了！ ——这人那么勇的吗？这种话都敢说？ ——他和只行精舍到底是什么关系，怎敢如此的？ ——就算是真的，那妖魔就在眼前，你背后又无上师，难道不怕被人当场拍死？ 一众官员也被这小子的话整不会了。 都犹犹豫豫、结结巴巴、咿咿呀呀了许久，最后半个屁都没放出来。只是各自让开，不挡在双方中间，让双方自己解决。 倒是那守城的卫尉萨比尔站了出来，指着城墙上的人，高声喝问： “舍才！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 城墙上，舍才骄傲的挺直腰杆： “萨比尔，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可你身为舍林城卫尉，你又知不知道你自己你在做什么！” 萨比尔无语，先抬手指了指两旁边站立的百官，然后才开口： “舍才，你说这位仙人是极恶妖魔，可有证据？要知道，仙人指证上师，可是拿出了证据的！” 城墙上，舍才不屑大笑： “什么证据！不过是些法力凝出的画卷，好歹也是个大法妖魔，做这些事情还不简单！也就只有你们这些毫无慧根的愚钝之人才会相信！” “好，就算我们是愚钝之人，你有慧根，那你可有证据拿来？” “我……”舍才语塞，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此事是我听上师亲口说的，怎会有假！就是这妖魔哄骗你等愚钝之人！” 萨比尔还要在争上两句，但陈书同让扛旗的老虎吼了一嗓子，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可舍才却因此突然激动起来，指着陈书同，好像抓住了人家的小辫子： “哈！你急了！你急了！我才说破你的谋划，你就急了！你想恃强唬我，可我舍才不怕！” 陈书同倒是没想到能在这地方听到如此耳熟的发言，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呵，你倒是激动……本仙好奇，你可知道我为何来此？” “自然知道！你是寻上师报仇的！” “哦，你觉得本仙这些场面，是为了报仇？”陈书同指了指旌旗锣鼓与法力画卷。 “哼！当然不只是报仇，你还要污上师威名！” 陈书同想了想，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个舍才的总结倒也不算是错。 “嗯，虽然你空口白牙说本仙污蔑、又骂本仙是妖魔，此乃大罪！可本仙宽宏大量，不似你那上师般阴损邪恶，可本仙也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你……这样吧，你去将你口中的上师请过来，与我对质，如何？” 听到这，舍才愣住了。 他敢站上城头，凭借的只是一时冲动。冲动之下，脑子里可没想到这件事儿到底要如何结束。 在他的预想中，自己上城戳穿对方的邪恶谋划之后，对方会含怒出手打杀自己……如此一来，自己帮上师正了名声，也帮自己争了脸面……虽然死了，但也算卫道了。 可现在人家不杀他，反而让他去找上师出来对质。 先不说他并不认识上师，此前在酒楼等地宣讲的故事，只是被只行精舍的其他僧人随手安排的活计，连任务都算不上。 城下，许多知晓舍才其人的，都已经在他发愣的时间里，想明白了关节。 与他不对付的萨比尔更是直接开口： “舍才，你为何不回应上仙？难道终于想起那只行精舍从来不曾正眼看过你？” 被话一激，舍才立刻瞪眼： “你在胡说什么！谁说我不应了！好！我这就去通禀上师！请上师来与你这接妖魔当面对质！到时，你们这些人都要给上师磕五百个响头！” 说完，舍才小跑下城，钻出城门，顺着旁边小路跑进了森林，一路直奔只行精舍跑去。 看他跑远了，萨比尔若有所思的问身边手下： “他为何不骑马？” “……可能是习惯了吧，听说他为了展示诚意，以前都是腿儿着去的。” “那得用多久？” “反正以前他每去一趟都要走上三天。这次跑着去，怎么也得快上许多。” “那……两天半？” “差不多！” 有了结果，萨尔比立刻回到场中，施礼道： “上仙，那舍才此去要两三天时间，上仙可进城住下！” 萨比尔开了个头，其他百官和一众百姓也立刻附和： “是啊，请上仙进城住下吧！” 陈书同觉得有趣： “你们不怕？万一我真是那极恶妖魔，你们这难道不算羊入虎口？” 萨比尔不知如何作答，倒是见多识广的百官各个精明： “上仙玩笑了，上仙赐福我等，祛了灾病，乃是大恩，我等可不是知恩不报的浑人。” “是啊，上仙若真要拘杀我等，那定是我等做了什么错事，怪不得上仙。” “还请上仙入城，也好让我等尘民感恩上仙赐福！” “还有那画中的英雄，也该为他祭祀，可不能让此等英雄寒了心！” 陈书同心情不错：不愧是官场的老狐狸，一个个都那么会说话！ “本仙问你，这舍林城中，可有广场？他要去三日，本仙便要将此案，宣讲三日！” 拍马屁落了后的萨比尔第一时间开口： “有，有！有好几个广场，城主府外的广场最大，也在正中，最适合宣讲！不过上仙旅途劳累，这宣讲之事，便让小民代劳！” 萨比儿手下几个机灵的弟兄连忙附和： “对对对，上仙交给我们就好，我们平日也做了许多宣讲之事，都是熟手，都是熟手！” 城主百官见状，也不好争抢，只令民众让开路来，又安排兵丁提前进城维持秩序，然后亲自列队走在前面，迎仙人进城。 半途中有紧赶慢赶才赶上的锣鼓乐队加入，热热闹闹的朝城中广场走去。 第132章 大军出征 城门附近的百姓大多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可城内深处的就不知道了，一个个都挤在道路两边看热闹。 当他们看到兽群引路、飞鹤盘旋的仙家气派时，一个个都惊的跪在地上不停磕头祈福。 陈书同也不小气，随手打出两道灵气，掠过附近百姓的头顶。 虽然不像城外众人那样直接的祛了所有病痛，可也让他们神清气爽、心情愉悦。这些灵气会在他们的身边残留一些时间，足以让他们强身健体了。 …… 只行精舍。 连环大阵的笼罩下，那开启天眼通的老方丈早就看到了舍林城外发生的事情。 可他没想到事情的发展竟然会如此……迅速！ 他看到了陈书同打出的法力画卷，也看到了画卷上展示的内容，但一开始只有老道记忆的部份，那时还好，还有争辩的余地，况且守城的兵丁也没完全相信…… 这让他觉得自己不需要着急，只要安心等着对方上门就好。 可没想到，人家手里竟然还有其他内容！ 那被土地神屠灭的五十座村庄！那土地神的记忆画面！画面中，还有自己吩咐土地神灭口的时的正脸！ 这下，全完蛋了！ 几百年的名声，彻底丢了！ 好在舍才站出来说了驳斥了几句，虽然聊胜于无，好歹给自己留下了一点余地。 “早知如此，就该在他出现的第一时间，前去阻拦！”方丈发狠的说道，可说完就泄了气。 他知道自己不是那位仙人的对手，想要有胜算，只能依靠自己和舍内众僧的连环阵。 “若是去了，我必死无疑……舍才来此还要三天，这三天时间，还不知他会在城里闹出多大动静！三天……或许我还能在准备些后手！” 只行精舍存世几千年，在他之前，还有数位长辈。那些长辈有许多还没死，而是修行有成，更进一步，超脱圣僧，入了揭谛。 也正是因为有这等背景，所以只行精舍才能在祭赛国中拥有如此巨大的一片区域。 联系那些长辈，可不是简单的事情。 揭谛虽然已经入了灵山正编，可却不像他们这些和尚僧人一样，久居庙堂，而是经常在外行走。 对那种层次的高人来说，外出个几百年轻轻松松，找都没地方找去！ “……总该试试！实在不行，也要给师父留下讯息，万一赶上了呢！” 老方丈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只是舍中僧人谁都走不开，这事儿最后还是要落在那个正在赶来的舍才身上。 想到这，老方丈苦笑叹息： “没想到，最后还是要靠那个毫无慧根的愚钝少年！” …… 舍林城中，陈书同一点都不着急，因为时间越长，就会有越多的人知道这件事。 他住进了城主府，每日深居简出，但以法力维持着外面的法力画卷，持续、循环播出所有视频内容。 为了方便萨比尔和他的弟兄们宣讲，陈书同还在法力画卷下安置了一个简易按钮，在按下后可以暂停视频画面，方便有针对性的分析、叫骂。 而城中的百姓们在这些天里也看过了瘾、骂过了瘾！ 看一遍不够，就看两遍，三遍不够，就看到第五遍……一连三天，舍林城中十万百姓都看了许多遍，消息还随着行商、游侠们的往来传到了附近的其他城市，引来更多人涌入舍林城。 …… 只行精舍，舍才还是走了三天才终于赶到古寺门口。 不等他说明来意，大门便自动打开，然后耳边响起了那位老方丈的声音： “舍才，径来后园，勿要惊动他人。” 舍才受宠若惊，连忙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口诵上师之名，然后才压抑着自己的激动溜进了舍内。 一路来到后园，见到了正在菩提树下端坐的老方丈。 舍才恭敬的跪在近前，施了俗家弟子近事男的礼。 老方丈抬眼看他： “舍才，你可有话说？” 这三天时间，舍林城中的景象他看过多次，自然知道自己的名声已经狼狈不堪。 但舍才并未看过那般景象，所以在他面前还是得端起架子来。 “是，上师，弟子知晓上师曾在宝象遭遇一只极恶妖魔，并出手镇压，今日那极恶妖魔来了舍林城，故弄玄虚、信口开河，冒名真仙、污蔑上师……” 老方丈心中气闷，可表面却还得撑足了样子： “此事我早知晓，我是在问你，为何在路上走了三日。” 舍才尴尬： “是，弟子曾有动摇。” “愚钝，痴昧！你能正面驳斥邪魔，已是慧根初开，可半途动摇，慧根枯矣！” 舍才惶恐，连连磕头认错。 老方丈见差不多了，便施法，从头顶菩提树上引下来一片嫩叶，以法力送到了舍才面前： “你持此物，送去西方，寻找一位护法揭谛，名为萨灭度揭谛，若有佛缘，他会引你入我门墙。” “揭，揭谛？！弟子，弟子何德何能……如何能得见揭谛？” “此物便是见他的资格，但如何找他，才是你的劫难。” “是，是！弟子就算豁出性命，也一定找到萨灭度揭谛！谢谢上师赐我机缘，谢谢上师赐我机缘！” 一连磕了好几个头，舍才这才起身，飞身离去。 等他走远，有一个面相五六十岁的僧人从旁边转出： “师兄，我已蒙了他的心神，抑了他的私心，此行必定尽力，只是，没人知道师父他老人家在哪儿……他真能找到吗？” “那就要看你我的缘法了，师弟，伏魔大阵可布置妥当了？” “舍中所有人都用上了，凑足了一百零八座连环伏魔阵，就算是天庭仙箓上的真仙下来，也难以挣扎！除非他将自身化为柴薪，将三昧真火催到极致……那样，他死的会更痛快些。” “……若真如此，那才好。” 老方丈的心里没底，因为他的卜算结果，并不像师弟说的这么乐观。 ……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伐魔冢、讨恶僧的口号都已经传到了祭赛国的国王耳中，可那舍才还是没有回来，只行精舍的僧人也无半个现身。 城主府内，舍林城众官员正聚在正厅开会： “看来上仙说的不错，那些和尚心虚了，不敢出来对峙！” “既然如此，那也怪不得咱们了，点起兵马！随上仙一同征那恶僧！” “只是兵丁可还不够，这些年，那只行精舍城中掏去的财富不知凡几！干脆呼唤民兵乡勇，带齐干粮，一起出征！” 几天后，当陈书同骑着白象准备出发时，看着城外早已整备完毕的三万兵丁，惊讶无比。 十万百姓三万兵，家家有人站街亭。 刀枪阵里藏镰斧，兵马群中把旗撑。 伐魔冢，讨恶僧，虎啸龙吟掀虹彩，号角声声从军行。 第133章 叫阵 这是一支因愤而起的大军，即便有人想浑水摸鱼也没人在乎。 在仙人的引领下，大军浩浩荡荡，一往无前，硬是将茂密的森林犁出一道宽十几丈的宽阔大路。 这自然是陈书同亲自出手，以法力将碍事的树木全都化为粉砾、归了大地泥土。 自大军开拔，只行精舍的众僧就已经知道了。 准备了好几年，也熬了好几年，终于要见真章了！ 于是众僧严阵以待、枕戈待……达旦……达午、达夜、又达旦……达午、达夜、又达旦…… 本该是三天的路，但陈书同却故意将速度压慢，一直到五天终于来到只行精舍附近。 整整五天时间，将舍内的僧人熬的郁闷烦躁，早失了得道高僧的气度。 大军停止前进，安营扎寨。 于是三万人开始露胳膊挽袖子，将四周的树木全部砍倒。 不过半日时间，只行精舍四周被砍了个干净，以精舍为原点，半径二十丈内的树木都被砍了个干净。 这工程量听着吓人，可那是三万人，三万闲着也是闲着的人…… 萨比尔带着弟兄们来到白象前，施礼询问： “上仙，为何我们都这般闹腾了，那些和尚还不出来？他们是不是早跑了？我带弟兄们进去看看吧？” 没错，这一切都是军民自发的，整个过程中，陈书同说了一句话，就是“在和尚出来之前，不要打进去。” 陈书同自然能看得清舍内的景象，他也知道对方做了许多准备，那些一环到一环的大阵，看起来的确很唬人。 只是没想到这些和尚竟然那么怕死，那老不死的不敢出来也就算了，其他僧人竟然也连半个字都不敢喊。 “安心，人都在里面，只是都不敢出来而已。” “那，干脆我直接带人杀进去算了！有上仙在，想来他们也不敢出手！” 萨比尔热血上头，手下的几个弟兄也是一样。 “不急，先给他们看看景。” 说完，那巨大的法力画卷再次出现在空中，并开始循环播放老道发现魔窟、被撞破后逃跑的视频…… 这个视频有一个好处，里面有老道骂人的片段，而且骂的还挺脏，是东土脏话中特别有标志性的脏。 …… 舍内，众僧虽然都在阵中不能乱动，可眼睛却都能清楚的看到半空中那幅巨大的画卷。 虽不懂是法术原理，但不妨碍看懂里面的内容。 尤其是当老道的脏话出口时，一个个更是脸红眼热的臊得慌。 “师兄，那邪魔好像并不打算硬闯。” 后园，菩提树下，老方丈面色狰狞：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师兄，您还是现身激他一激吧，若是让他这样闹上几天，恐怕大家都会乱了方寸。” 老方丈努力平静心神，细细琢磨起来。 外面，虽然有大阵阻隔，可陈书同还是看清了舍内每一个僧人的神情。 结果只看到了羞臊、愤怒、阴郁，甚至还有感叹方丈不易的，但就是没人觉得这事儿不应该发生。 “看来，这些和尚都是一个样，都不把凡人当人。” 正在这时，只行精舍的后园位置，一道金光冲天而起。 伴随着金光，那老方丈显出高大化身。 巨大的金色僧像，高过三丈，好似一座金佛般光辉灿烂。 外面的百姓兵丁都被吓住了，一个个使劲儿仰头观看，可看了几眼就双腿发软，倒在了地上。 只有少数人还能站着，不受影响，但脸上也从一开始的兴奋、愤怒，变成了惊惧，开始忧心忡忡起来。 不过陈书同倒是看的清楚，这好似金身法相的化身，其实只是一个法力投影，本身并没有多大战力。 作为一个法术，这个投影本身附带了一些震慑心神的效果，对凡俗生灵威力不小，对那些鬼怪妖魔也挺有用，但对仙人就毫无意义了。 陈书同打出一团仙光，扫过众人头顶，将那些震慑他们的力量尽数消去，还给他们多加了一层赐福，于是各个精神的跳了起来，脸上再看不到半点恐惧。 老和尚神色凝重： “邪魔，这就是你的手段？被老衲镇压三年就丢了血性？” 不愧是个三百多年的老和尚，一开口就是扣帽子定性，连削带打威力不俗。 只要陈书同跟他争辩什么邪魔、镇压、三年之类的东西，就会进入对方的节奏、落入自证陷阱。 可惜，这些斗争技巧在互联网时代早就人尽皆知——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恶僧，这位道长撞破你的魔窟，又骂你骂的这般难听，为何你连个屁都不放？是觉得理亏还是因为嘴笨啊？” “邪魔，你屠村灭寨，杀人灭口，已是罪恶滔天！若不悔悟，迟早要被我佛打入幽冥，永镇地狱！” 陈书同笑出声来，改变法力画卷的视频内容，换成了那只精怪土地的部分： “啧啧，秃驴，你看，这只土地神，说可以与你对峙，这是觉得你们这些秃驴还能要脸，可他想不到，你们不仅不要脸，还臭不要脸。你们灵山的人……啊，不对，你们灵山的和尚，是不是都这样的？” 不等对方回话，陈书同又改变画卷内容，换成了土地神下跪的部份： “对了，他还说，你们这些人……啊不，是你们这些和尚的膝盖都很软，软到膝盖能生根，是不是真的？你们躲在里面不敢出来，可是因为跪在地上的膝盖生了根，拔不出来了？” 老和尚被气的不轻，连带着高大的金色投影都抽动起来： “邪魔，莫要耍嘴，你可敢进来！我这降魔大阵，正等你来送死！” 这是真急了。 这大阵的存在，陈书同自然是知道的，可四周的百姓们不知道啊！ 你说出这话来，就相当于直接告诉三万百姓：我们和尚怂了，怕了，就是不敢出来了！ 于是，他话音未落，四周便响起阵阵哄笑。 陈书同嘴角挑起： “降魔大阵？你们这些秃驴，真配得上这四个字？” “哼！只说敢还是不敢，若不敢进来，就乖乖认罪授首！” 陈书同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秃驴，你这话说的连三岁小孩都听不进去！逻辑都崩了！三百多年的修身养性就修出来这么个玩意儿？难怪灵山始终被我太乙玄门压上一头！” 第134章 斩金佛 这话一出，只行精舍里的和尚各个怒撞顶梁门，群情激愤，可又不敢出来打正面，便只能一个个生闷气。 于是，维持了许久的连环大阵第一次出现了不稳的迹象，好几处嵌套位置都有了崩解的痕迹。 “诸位，收敛心神，稳住大阵！莫要再被这邪魔乱了方寸！” 后园菩提树下，始终站在老方丈身后的僧人出手了，助众僧稳住了大阵，否则这大阵还不一定能撑多久。 陈书同摇了摇头：看来这群和尚是打定主意要当乌龟了，既然如此，那这场热闹也差不多到头了，该收尾了！ 想到这里，陈书同召集军中百官，令三万乡兵后退观战。 仙人开口，众人自然听从。 而陈书同则将白象猛虎等灵兽遣散，只将那旌旗插在地上，锣鼓挂在一旁。 自己飘身落在只行精舍门口。 寺院大门上挂着匾额，四个金色的大字熠熠生辉。 “只行精舍……可惜了一个好名字。” 陈书同抬手一掌，将匾额拍碎，有金光自匾额上涌出，似是想要抵挡，但眨眼破灭，没掀起半点涟漪。 嘎吱吱—— 大门自动打开，也不知道是被僧人操控，还是大门不想步了匾额的后尘。 陈书同也不管它，迈步跨过高槛，入了大阵。 所谓降魔大阵，乃是以佛法真经，借灵山佛主的威压，主攻神魂。 一百零八座降魔阵连环嵌套，成降魔大阵。 陈书同一步跨入其中，立刻就感觉到有数座降魔小阵发挥效用，试图将自己扯入其中。更有肉眼可见的金色阵法屏障显现出来，映得四方山林都染上了一层金色。 若是凡人，或修为不够的妖魔，每一座小阵释放出的力量都能将它们吸入其中，数座嵌套在一起连环阵一同发动，更会直接将它们的肉身直接撕碎。 可偏偏陈书同的修为足够高！ 这具假身虽然不如本体，可也是沾了混元气儿的真仙境界。 这些和尚充其量只是圣僧人仙，未入真流！ 他们全力催动的连环降魔大阵，对陈书同来说，就跟身在乱流、旋涡密布的水中一样，虽然能感觉到许多力量在拉扯自己，每一股力量都想将他拉到自己的阵中…… 可惜这些力量不够强，不能损伤陈书同的肉身，于是许多撕扯的力量，便成了彼此的掣肘。 借着这些相反的力量，陈书同反而可以在这连环大阵中轻松前进。 “这就是你们的降魔大阵？为何如此羸弱！秃驴，看来你们作恶多端，连你们自己的佛祖都不想帮你们了！” 陈书同的声音穿过大阵，清晰的扩散开来，钻进了内内外外的每一双耳朵里。 后园，菩提树下，老方丈已经收起了金身投影，这是想要将所有力量都集中在大阵上： “哼！歪魔邪道，老衲看你能撑多久！” “撑到你们这些秃驴死绝都没问题……”陈书同一边说话，一边溜溜达达的往里面走。 好歹也是一个足球场大小的寺院，各个建筑的规格虽然小了些、分散了些，可该有的都有。 陈书同穿走过前院，进了门墙，前方便是高耸的金顶大雄宝殿。 还未靠近，就已经能看到那大雄宝殿里面的佛像金身正在散发神光。 只用肉眼就能看清，前方嵌套的大阵屏障颜色更深、法力更浑厚！ 其力量、威能至少都有数倍的提升！ “看来这就是你们的倚仗了，借助三宝来沟通灵山法力，妄图用灵山的力量胜我。” “邪魔，你的眼界倒是不错，老衲问你，可敢再进一步，入我佛 三宝降魔大阵！” 老方丈刻意用大阵来加持自己的声音，也传遍了四方。 外面，已经退出去足够远的三万乡兵早被金色屏障中传出来的声响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仙人出声立刻欢呼，和尚说话各个叫骂。 也幸亏大阵隔绝了外面的声音，否则还不知道那些僧人会是什么心情。 “你佛三宝？秃驴，你的意思是说，你在宝象国杀生拘魂、魔窟炼尸、屠村灭口，是灵山一脉相承的法？” 佛家三宝，是佛宝、法宝、僧宝。可以看做是道果、佛法、修行的意象化表达。 他自认高僧，自己的法也在佛家三宝之中，那就是说，他变相承认，自己做的恶，也是符合佛法的。 当然，陈书同很清楚，灵山的佛陀们肯定不会推广这种恶法。 可佛陀是上位者，上位者不需要做，不代表下位者不会做。 “邪魔，不必牵扯我佛！老衲很清楚你在想什么，也很清楚你为什么要在舍林城停留这些时日，可惜，你想差了！” “恶僧开始狡辩了？” “呵！众生皆苦，生来赎罪，赎过今日罪，受过今时苦，来世方为人上人！” 哈哈！ 陈书同哈哈大笑，抬手托起一颗金光仙卵，内中正是大弟子零号机，和恶来的残魂真灵： “那恶僧说的话，你们可听到了？” 大徒弟脆声回应： “是，师父，我听到了！他也听到了。” 陈书同点点头： “恶来，你可看到了那尊佛像金身！你尚未复苏，不能出手，今日便由本仙帮你，斩了这尊挡路的金佛！” 说完，陈书同大跨步进入前方更强的“三宝降魔大阵”之中。 进入的瞬间，那金色屏障立刻化作连绵不绝的金色海浪，一波波涌来，挤压、研磨着陈书同的身体。 陈书同催动仙法，撑起一道屏障，挡住了金色海浪的攻击，也护住了掌中的金光仙卵。 在这一瞬，陈书同明显察觉到，仙卵中恶来的残魂产生了一瞬间的震荡！ “师父，他有反应了！”大徒弟零号机也发现了这点。 陈书同暗暗点头：幸好，还真让我找到了这小道士的一线生机！ 咔，咔嚓…… 金色海浪还在连绵不绝的涌来，其中蕴含的威能也在逐渐加大，给陈书同的压力也逐渐增大。 他的法力护盾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可陈书同并不担心，随手又撑起了几个屏障，继续迈步朝那金光灿烂的佛像走去。 不过是几十步的距离，眨眼间走完。 “阿弥陀佛！” 老和尚突然诵念佛号，令那佛像释放出更加浓烈的佛法金光，似海浪冲天咆哮，又转瞬化作海啸，铺天盖地的砸向陈书同。 陈书同惊疑中停下脚步，不得不认真催动法力，撑起更加厚重、坚韧的法力屏障来保护自己。 这海啸般的佛家法力，终于能让他认真起来了。 “呵，真有意思！秃驴，你杀生害命，魔窟炼尸，屠村灭口，每一样，都堪比祸乱世间的妖魔邪祟！可你却依然能调动如此程度的佛家法力，看来不是你特殊，是你们灵山自根上全都烂了！” 第135章 还有一阵 “邪魔，还是省些力气吧，你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这位老方丈总算确认自己的布置发挥了作用，借助金佛加持，将降魔大阵的威力提升十倍不止！ 可他们这精舍中还有其他秘宝，那些宝物所蕴含的力量还未激发出来，若全部激发，这大阵的威能还能再翻上数倍！ 金色的海啸疯狂起落，一波波攻击让陈书同体内的法力飞快消耗。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他的法力屏障又出现了数道裂痕。 同时，一阵阵浩瀚佛音也随着金色海啸灌注而来，好似有生命一样死命往陈书同的耳朵里钻。 陈书同不爽的掏了掏耳朵，那佛音主攻神魂，但对陈书同的伤害并不大，只是觉得些许烦躁，可金光仙卵中的两个残魂就不一样了，若不打断佛音，估计用了不多久它们俩就会遭了祸。 于是，他收起金光仙卵，翻手托起了自己多年未曾动用的武器，掌中烈日。 金料入手的瞬间，陈书同直接催动五行火将其点燃。 不过，他并没有让他维持火球的模样，而是将其化作了一柄火焰大刀！ 躲在后园的老方丈察觉到了危险，连忙加倍催动大阵！ 于是，汹涌的金色海啸更加频繁，一波接着一波，一浪高过一浪！ 就在这连绵不绝的海啸巨浪之中，陈书同冲前方的金佛咧开嘴，笑了一声，下一刻，便挥动火焰大刀劈了上去。 刀光冲天，带着恐怖的神火高温，斩开了连绵的海啸巨浪，斩破了充斥四方的金色佛光！ 第一刀的力量消耗干净，可陈书同又紧接着劈下了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 精舍的和尚们一个个面露狰狞，拼命压榨自己的潜能，让降魔大阵打出更多、更强的海啸巨浪！ 可他们不如陈书同快。 当第五刀劈出，神火刀锋已经砍中了金佛的眉心！ 当—— 金佛有佛法加持，有大阵庇护，并不是轻易就能斩破的！ 众僧见状，立刻决定不去对抗陈书同的火刀，就让他攻击金佛，就让金佛自己去挡住刀锋，而他们则集中所有的力量，自其他方向镇压邪魔肉身！ 嗡—— 大阵威能再次提升！ 佛法凝聚出的金色海啸不再局限于陈书同的前方，转而自四面八方一齐涌来，又一齐轰在陈书同的身上！ 可陈书同并不在意，只继续挥刀，一刀刀直砍金佛眉心！ 当！ 当！ 当！ 当！ 咔！ 金佛出现了第一道裂痕！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恶来，你看，这就是佛当，杀佛！” 咔嚓！轰隆—— 金佛的头颅被劈碎，火焰刀锋上的余威又将金佛的身体轰成了一地碎块。 在金佛崩碎的同时，金佛也自动将积攒不知多少年的精纯法力一股脑的投入大阵之中，让大阵释放出来的金色海啸凝实数倍！ 于是，海啸变成了连绵的金色高山，裹挟无边威势，撞向了众僧眼中的极恶妖魔！ 后园，老方丈因金佛的崩毁而痛心，可见金佛竟释放出如此恐怖的威能，又立刻兴奋起来： “邪魔，我看你如何挡下这一击！哈哈哈！” 陈书同的确没想到这金佛佛像之中竟然还藏着那么多的力量，可他也不是省油的灯！ 在金佛崩碎的第一时间，便施法笼罩金佛的所有碎块，拘到了掌中。 忽的一声！ 火焰刀锋消散，重归掌中烈日！ 而五行火的全力激发之下，更是将这些金佛碎块瞬间融化成还残存着佛韵的金液！ 金液流转，化作九条烈焰金龙！ 金龙瞬间变大，张牙舞爪的冲向四面八方撞来的连绵山脉！ 轰——轰轰轰轰—— 连续的爆炸声震天撼地，直接撕裂了笼罩在高空的降魔大阵屏障，更震碎附近的十几座嵌套小阵，连带阵中的僧人也遭了反噬，昏死当场。 噗。 陈书同也喷出了一口血：看来终于触到这具人壳的极限了……灵山的法确实厉害，竟能直接为凡僧所用！ 话虽如此，可还是有限制。这些僧人自身的修为越高，能借用的灵山法力就越多，修为差的，能引动的灵山法力就只有一点。 只行精舍的外面，方才的爆炸撕裂了大阵屏障，有余波顺着破碎的大阵冲出，直冲上高空！ 舍林城都是三万乡兵虽然已经退出去了几十丈，可还是被这爆炸的巨响震的心神不稳，耳膜生疼。 “这，这是打完了？” “是仙人赢了？还是那些臭和尚赢了？” “都别愣着了，继续后退，将那些碍事的树都砍了！” 众人都心惊胆战，小心防备，生怕再有更恐怖的动静。 …… 只行精舍，金顶大雄宝殿已经彻底毁了。 陈书同站在废墟中，抹去嘴角的残血，抬头看去，正看到刚才碎裂的降魔大阵屏障又飞快恢复，重新笼罩。 他不在意，只将金光仙卵再次引在掌中： “恶来，你可看到了？” 嗡！ 恶来的残魂震了三震，若有若无的透出来一股畅快的情绪。 大徒弟零号机第一时间发现变化，连忙将自己的魂球身体上的触手全部探出，钉在恶来的残魂上： “师父！我能稳住他！” 陈书同明白，徒弟说的稳住，是指稳住他这能透出明确情绪的状态，可这比之前那种稳住残魂不消散的状态，更进一步！ “好，小心助他恢复。” 回应了一声后，陈书同将金光仙卵收回袖中，又封了仙卵对外的感知，避免受到外界影响。 哗啦哗啦…… 大雄宝殿的废墟中，陈书同手托掌中烈日，踏过砖瓦碎石，继续向只行精舍深处走去。 后园，主控大阵的老方丈，和他的师弟，并未第一时间发动攻击阻拦。 “师兄，不要急于出手，待我将众弟子移到后室重新布置，将他们与秘宝沟通，重新布置一座金刚伏魔大阵！” 金刚伏魔大阵，与普通的降魔大阵不同，主杀伐，善进攻，其品级也更高一层，绝对不是普通妖魔能受得住的！ “好，你去布置，我暂且拖住他。” 从降魔阵转到金刚伏魔阵，需要进行更改的地方不少。 降魔阵，布阵只需要一个法器做大阵基础，由三个僧人入主阵眼，以佛法经文催动，便能成功。 第136章 可敢入阵? 嵌套的连环降魔大阵，则是将每一个小阵都当做是一个僧人、阵眼来看待，彼此嵌套连环，好似套娃一般组成更高一级的降魔大阵。 而这座嵌套的连环降魔大阵的最核心的布阵基础，就是大雄宝殿的金佛。 但金刚伏魔阵不同，本身也有两个层次，分别为五座阵眼的金刚伏魔大阵，和八座阵眼的八宝金刚伏魔大阵。 当然，五座阵眼的金刚伏魔大阵，也可以称为五宝金刚伏魔大阵。 只行精舍中有许多法宝，但其中最强是八件，乃是羯磨杵、金刚杵、金刚铃、四叶金刚盘、优婆夷天盖、优婆塞金鼓、紫纹花瓶、十方宝轮。 这八件秘宝，都是老方丈的师父亲传之宝，各个都有大法力。 八只法宝，正好拿来布置八宝金刚伏魔大阵！ …… 废墟中，陈书同收敛了掌中烈日的火光，缓步前行，一点也不着急。 他的耳目神通始终开启，自然看得到后园处，那老不死的和尚与他师弟的对谈，也知道他那个师弟正在以法力搬运四周的僧人，要在后园的地下密室中布置新的金刚佛魔大阵。 可他一点也不着急。 刚才的金佛降魔阵虽然给陈书同带来了不小的压力，也让他受伤、吐了口血，可反过来，也让陈书同第一次亲自接触了佛门阵法之妙。 结合师父传授，陈书同对破解佛门大阵的信心十分充足。 至于新的金刚佛魔大阵威力更大，会给自己带来更重的伤势这点……与其说是不在意，不如说是求之不得。 师父镇元子说过，这具新的肉身，其意义就是闹事，闹大事，闹大事之后还要死在外面！ 若连伤都不肯伤，那什么时候才能死？ “秃驴，你那所谓的降魔大阵，已经被我破了，连你那大雄宝殿中的金佛，也被我斩了……” 陈书同的声音穿透屏障，广播四方。 外面，正紧张等待结果的三万兵丁百姓一听，立刻欢呼起来。 “邪魔，你也知道毁了舍内的金佛，你可知，这是多大的罪孽！” “罪孽？可有你这恶僧魔窟炼尸、屠村灭口的罪孽大？” 见陈书同虽然步幅缓慢，可始终不停的迈步前行，老方丈有些慌。他不知道师弟布置一座八宝金刚伏魔大阵需要多久，只能尽量拖延时间，可该如何拖延？ 只能说些能足够惊人的内容了： “哼，老衲说过，众生皆苦，生来赎罪，老衲帮他们解脱人世困难，早入轮回，自然能早早轮回超生！” 在老和尚开口回应的瞬间，陈书同已经施法，帮他将声音扩散出去，让所有人都听到，而不是只局限于附近。 外面，三万兵丁百姓听到这话，都傻在了当场。 之前大家虽然群情激奋，可那时候这些和尚可没正面承认过仙人的指证。他们愤怒，也只是愤怒这些和尚“可能”做了恶事，被仙人找上门来惩戒。 可现在那和尚承认了！承认了自己作恶！应下了仙人的指控！ 陈书同都没想到，这老东西竟然不狡辩了。 他停下脚步，嘲笑道： “秃驴，你承认了？可你口口声声说生来赎罪、来世享福，可被你下令屠灭的五十座村庄，连半个灵魂都没留下，一个个魂飞魄散，他们哪里有机会轮回转世？又能去哪里的来世享福了？” 虽然被陈书同点破，可老方丈直接假装听不到。 “呵！老衲修行三百多年，度过的世人无数。就算有一些魂飞魄散、失了轮回机会，又能如何？” “能如何？哈哈，道爷都来杀你了，你还在念叨能如何？” 陈书同懒得再与他多费口舌，便不再停留，继续迈步朝后园走去。 老方丈愈发紧张，连忙重新寻找话题，想说出些惊世骇俗的东西来，让对方停下脚步与自己辩论，可人家连理都不理他，只一步不停的走来。 好在，在陈书同的左脚踏入后园的那一刻，老方丈听到了师弟的传音： “师兄，八宝金刚伏魔大阵已经布置好了！速来入阵！” 老方丈如释重负，连忙施法退到了后园深处、地下的后室之中。 后室，是一座位于地下的密室，常用来给高僧闭关静修。 陈书同早已经锁定了他们师兄弟二人，所以也知道那后室所在。 他也不急，就慢悠悠的走进后园，来到了那棵菩提树下。 这株菩提树并不是什么神树，而是一株凡间普通的树种。本身也没多少佛法藏韵，更没有什么降妖除魔的本事。 这株菩提树种在这，想来只是为了效仿佛祖树下悟道，妄图沾沾佛气儿。 陈书同站在树下看了看，随手笑呵呵的抬手按在树干上，也不见出力，似乎只是一时兴起。 可当陈书同转身离去，这株菩提树却突然抖擞摇晃，落了所有绿叶，枯了所有枝干，眨眼只剩一株枯木。 后室在地下，地下无路，要进后室，则需要对应法门。 但那是对本寺和尚的规矩，陈书同是来杀人的，自然不需要遵从这些规矩。 他直接施展法力，掀飞了地面上的建筑花草，又掀飞了泥土石沙，直接让埋在地下的后室暴露在了天空之下。 没了顶，后室中的众僧都觉得头皮凉飕飕，可一个个不敢睁眼乱瞟，只静心诵经，维持法宝的激发状态。 三百多岁的老方丈端坐后室中心的蒲团上，操控整座大阵。而他的师弟，看起来好似个六十多岁的普通老人，他正站在方丈身后，负手而立。 陈书同扫视下方众人，发现除了中间两个人之外，其余和尚分成了八组，每一组都坐定一个方位，他们身上都有金光笼罩、金雾升腾，那金雾来源，则还在地下。 看来，所谓八宝，就在这八组和尚的屁股底下。 “以法宝布阵我见过，可没见过要把法宝藏在屁股底下的。” 陈书同的调笑，让众僧各个脸红。 倒是中间站着的那个和尚，并不觉得有问题： “呵呵，我灵山法宝，自诞生便是为了降妖除魔，妖魔邪祟生而污秽，可比僧众的屁股肮脏许多。” “你是他师弟？” “呵呵，不错……” “你也知道僧众的屁股肮脏？” “哼！贫僧乃是……” “停，不用说名号，我对你们的法号姓名没有半点兴趣。” 他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 “口口声声说我等作恶，却看不清自己的恶，施主你着相了。” 陈书同不怒反笑： “你们这些秃驴恶僧，怎么一个比一个废话多！” “好，那就不说废话，施主，可敢入阵？” 第137章 依东土之法，判你有罪 话音未落，八宝金刚伏魔大阵立刻激活，毫不遮掩的放出恐怖威能。 虽然身在阵外，可陈书同还是能够看得见大阵里面发生的变化。 此前的大阵并不是没有启动，只是没有完全释放威能，只等自己进入的瞬间，大阵威能就会立刻被激活。 而现在他们主动激活了大阵，就是不藏着了，直接展示出大阵的威能。 若陈书同本事不够，看不出强弱，闷头闯进去自然会吃亏落败，身死道消。 若他本事足够大，能看出大阵的恐怖，那也有可能会主动退走，让他们度过一劫。 他们并没有想过第三种可能。 陈书同不仅看穿了这座大阵的威能，更看穿了大阵的变化过程。 在刚才大阵彻底激活的瞬间，大阵覆盖的区域，其空间结构发生了转变。 虽然在外面看着并无问题，可实际上，里面已经变成了一方独立的天地。 外面看着是坐在地面上的僧人，在大阵里面，其实已经到了天上，分坐八方，各持法宝。中间的主阵方丈掌控一切。 “入阵？呵呵，到底是我入你们的阵，还是你们入我的阵，这可不好说啊。” 说完，陈书同掌心中托着的掌中烈日猛然一震，后方，那已经化为废墟的大雄宝殿旧址，九道金风自遍地瓦砾中冲天而起，盘旋飞舞中再一次化作九条金龙。 这九条金龙在高空中盘旋了片刻，然后一头扎向了陈书同的掌心。 掌中烈日的火光再盛，将那九道金粉所化的金龙彻底凝为真实的龙躯，九龙盘旋缩小，附着在掌中烈日上游曳环绕，一刻不停。 这九条金龙本是金佛，在香火、真经中蕴养了不知道多少年月，早就被佛法浸润，因此才能成为那降魔阵的主阵法宝。 但被陈书同击碎、烧融、炼化之后，便将那些佛韵消去了大半，在最后的爆炸中更是将剩下的佛韵耗了个干净。 灵山的佛韵没了，可它的被蕴养出来的道气儿却不会消退。 所以，它残骸所化的金龙，“先天”近道，乃是上好的法宝材料。 不管是将它们融入掌中烈日，还是像现在这样盘旋在外，都将陈书同这唯一武器的威能，又提升了一个层次。 有此倚仗，陈书同信心倍增，一步跨出，踏入阵中。 嗡—— 入阵的瞬间，天地翻转。 就如同陈书同在外看穿的那样，本来盘坐在地上的僧人都上了天，本来的一室大小变成了一方广袤天地。 这片天地被淡金色的天空笼罩，天空正中是一颗烈日，但它散发的不是火光热量，而是金光佛法。 八颗巨星挂在八方高空，肉眼看去好像八个大火球。这八个火球散发的也不是热量，但也不是金光佛法，而是厚重到几乎化不开的杀机。 在这方天地之中，不管身在何处，都同时被八颗巨型的杀机锁定，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入阵的也幸亏是五庄观正统传人，若换个散仙来，光是引而不发的杀机，就能把人逼疯。 “邪魔！你已身在金刚伏魔大阵之中，再无退路！” 高空中，那中心烈日传来老和尚的声音，声若洪钟。 虽然刚入阵几个呼吸的时间，可陈书同已经将这座大阵的变化推演了数遍，知道这座大阵释放出的威能，已经可以触及自己这具肉身人壳的极限。 可前提是，众僧也必须全力施为，不可有半点分心、犹豫。 “呵呵，诸位，你们也已经被本仙包围，不如早早跪在地上，认罪伏法！” 陈书同说的认真，可天上却传来阵阵笑声。 老方丈忍不住反驳： “伏法？真是笑话！你有何资格定罪，又依了谁家的法！” 陈书同扫视八方，锁定了刚才发出笑声的那几个人。他们就是这座金刚伏魔阵中最大的漏洞。 因为他们竟然会在双方正式对峙之时走神发笑！ “这法，自然是我……东土的法！罪，乃是人间之罪！” “东土？那只知争斗凶杀的无道小地？那各个狂妄自大、逞强好胜的恶地？不通佛法！不敬僧尼！恶贯满盈之地，也敢说法！？也敢给我定罪！？” 老方丈认为自己受到了羞辱，而且是奇耻大辱！ 陈书同笑呵呵的抬头看他，双眼中神光奕奕，穿过了烈日表象，看到了虽盘坐蒲团却陷入暴怒的老和尚： “你说对了。我东土之法，就定了你的罪！更定了你背后之人的罪！罪当诛杀！” “定罪！定罪！我让你定罪！” 这老和尚好像疯了，涵养没了，佛性丢了，只剩下了嗔怒疯狂。 他咬牙切齿的施展术法、催动大阵！ 调动八方星辰，同时发动攻击，而且是最强的攻击！ 站在他身后的师弟提心吊胆，生怕师兄走火入魔、跳下去与那人赌斗。但见他还知道催动大阵，这才松了口气。 大阵内部 八方巨星完全激发！ 羯磨杵、金刚杵，金刚铃，三只法宝映照高空，打出三道红云，好似天河从天降！ 天盖撑天，金鼓如雷，雷霆闪电携天威，如瀑布飞流，似暴雨倾盆！ 紫纹瓶吐恶风，十方宝轮洒金砂！风卷金砂如钢刃，刀锋过处，骨肉分家！ 还有一个四叶金刚盘，全力催动之下，竟勾连大地，锁定山川，能让其中邪魔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数恐怖的攻击砸在自己身上。 早有准备的陈书同第一时间施展秘法，将掌中烈日的主体混锻成九面合金仙盾，一面在头顶撑顶，八面在周身环绕。 又催动五行神火，攀附九条金龙，化作九条千百丈巨大的火焰巨龙，怒吼咆哮间冲天而起，直奔高空八宝，又盯死正中的老僧！ 不过，冲向高空正中老僧的那条火龙，其表面看起来声势更大，但威能却没有多少，只是个幌子。 其余八条火龙完全相反，不仅携带着陈书同全力催动的金木水土四相神火，还被藏在金龙内的一丝混沌气儿勾连，彼此相助，互为柴薪！ 轰隆隆，滋滋咔！ 雷霆闪电一刻不停的轰在陈书同头顶的合金仙盾上，炸开一朵朵肉眼可见的冲击波。 这合金材质强横，可还是被炸出了一个个坑洞来。 其他方向上的仙盾也都差不多，坑坑洼洼，眼见撑不了多久。 可陈书同完全不在意，只用全力催动九条火龙冲上高空，一头撞在八方阵眼之上！ “师兄，莫要留手，他快撑不住了！” 第138章 又是夺天机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老方丈的这位师弟自以为是旁观者，因为他没有参与到大阵战斗中来。他却忘了，自己身在阵中。 在这种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他和自己师兄一样，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目标身上。 他们只看到了陈书同的护体仙盾快要碎了！ 他们也只觉得陈书同打过来的那条火龙，并没有多少威势，在大阵的威压之下，更显孱弱。 可他们却没发现，攻击他们的火龙，并不是完全体。 而其余八条火龙，各个强横，刚接触到八方法宝的瞬间，便立刻释放出骇人高温。 法宝终归是法宝，灵山传承，即便是在五行火的高温中也能撑上一段时间。 可坐在法宝上的僧人们就不行了！ 他们虽然各个天赋异禀，可修为终究有限。都是小成得道，而这道又都是诵经礼佛的道。本身不善术法赌斗，更没有强悍身躯。 高温之下，一个个衣袍冒火，须发成灰。 不过眨眼的功夫，便被烘烤的皮肤开裂，血雾升腾。 其中痛苦，根本不是常人能忍受的！ 八方法宝，八组僧人，每一组僧人中只要有一个因痛苦而走了心神，剩下便会立刻溃败！ 一方溃败，那瞬间失衡的佛法冲击，又会搅乱其他僧人的心神。 堪比链式反应的速度，让整座大阵飞快崩毁！ 明明刚才还说“他要撑不住了”，可下一秒，自己这边就先传来了惨叫。 伴随着众僧痛苦的哭嚎，八个法宝几乎同时发生爆炸，炸出了八朵蘑菇云！ 伴随着轰然巨响，哭嚎声戛然而止！ 僧人们的身躯都被炸碎了，炸出来的血肉都化了飞灰烟尘。 在恐怖的爆炸之中，主阵的老方丈也受了牵连，被反噬重伤。 随着大阵崩塌，这剧变的一方天地也回归本来面貌！ 老和尚摔在地上，浑身鲜血淋漓，手脚骨骼尽断！ 掉在地上的老和尚，就像是个塞了些糟糠的破口袋一样，凄惨可怜。 他那师弟也被大阵的反噬击伤，可终归没有主阵，伤势虽然不轻，可并未失去战斗能力。 落在地上的时候，他还能稳住身形。 虽然惊惧，但没有慌乱！ 他第一时间朝敌人看去，发现陈书同虽然还站在场中，可身上也已经布满了鲜血，那九面护身仙盾大多折弯扭断，正死死的贴在他的身上！ 那不是简单的粘贴，是被大阵的攻击，轰炸的撞进了肉里！ ——那邪魔已经不行了！我有机会！ 他从腰间僧袍中摸出了一柄短刃，晃动身形冲杀上去！ 短刃在手，身似惊鸿！ 可还未近身，便有八道火蛇自八方回拢！ 他正挡在其中两道火蛇的前方！ 那是五行神火，可不是凡烛柴火，肉体凡胎，哪里挡得住！ 火蛇透体而过，不受半点阻挡！ 和尚就不一样了！他本来疾驰冲锋，可火蛇自后腰钻进身体的瞬间，他整个人便萎了下去。 火蛇钻过去了，他也被抽干了精神，软倒在地。 但疾驰的惯性不减，于是他软而无力的身子便也像个破口袋一样在地上滚了老远。 至于他手中的短刃，倒是真如他设想，真的借惯性飞到了陈书同的近前，一头撞在了陈书同的身上…… 但陈书同身上还有仙盾，虽然这盾嵌入了身体，可留在外面的也不少，轻松挡下了本就没什么威胁的短刃。 当啷一声，短刃落地，那滚在地上的软和尚也随之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咳咳！ 陈书同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喷出口血来。 呸！ 陈书同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砸在那软和尚的后脑勺上，砸出个坑来。 “可惜，让你早死了一会儿。” 陈书同深呼吸几次，撑起腰杆，调动周身法力，将嵌在身上的合金仙盾挤出，又将回拢的火蛇合在一处，将九面合金仙盾重新烧融，回归掌中烈日的原始状态——不规则金属球，不过此时这颗金属球的表面，却有九道时隐时现的金色纹路。 咳咳！ 才要迈步，陈书同又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心中暗暗苦笑：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在申元集与师兄练功的伤势都要比现在重伤几倍，可那些伤势眨眼就能恢复，哪儿像这具肉身，只能忍痛撑着，想要恢复还不知道得需要多久！ 这具人壳虽然也是真仙级别，可肉身强度实在有限！ 再说，敌人的法阵攻击，用的也是正统灵山法力，其威能也不弱于真仙攻伐。 “秃驴！你的阵，我破了。你寺中僧人，也已经死绝了，可你却还活着……” 陈书同忍着身上的疼痛，托着掌中烈日，一步步来到老和尚近前。 他手脚骨骼尽断，可还是奋力撑起身子，梗着脖子： “嗬……老衲……修行……三百多年，佛法小成……嗬……度人……度了千百人……可小成者，能度几人？ 大成，若我大成，便能……便能度万人，万万人！” 听完这话，陈书同扯起嘴角： “你是说，你拘魂炼尸，是为了佛法大成？你觉得，我会信吗？” 这是夺天机的法！ 陈书同并不戳穿他，也不急于杀他，因为此时他所说的一切话语，都能被陈书同的影画法展示出来，都能作为未来的“呈堂证供”。 “呵，凡人……凡人有数，命数之下难堪大用……尸，尸妖魔物，夺天地……造化，该遭天谴……老衲，度化尸魔，取了造化，便能大成！” 老和尚的气息混乱，越说越累，可终归还是把事情说清楚了。 不过，他说这些的目的不是解释，而是争辩。 他越说越激动，越说声音越大，最后几乎是瞪着眼珠子喊出来的： “……我佛法大成！就能度化万万人！万万人！！！ 以几人的性命，换万万人的度化！此乃——大——善！！！” 陈书同无语，这老和尚竟然真的认定了这个“道理”。 瞪圆的眼珠子看的格外清晰，老和尚看清了陈书同脸上的不屑： “你，难道觉得，万万人的度化还比不过那区区几个山村凡夫？！” 陈书同啐了他一口，冷笑： “你们这些东西，喜欢辩经，可三界之中，不只有你们才会辩经。那些你们不在意的山村凡夫，也有资格辩经。” 老和尚又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气的喉咙又痒又腥，一激动便喷出几口血来： “咳咳……他们，他们懂什么！” 陈书同将托着掌中烈日的手翻转过来，覆手下按，将掌中烈日按进了老和尚的胸口： “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送你去见他们！” 嗤—— 高温熔化了他的身躯，神火烧干了他的血肉！ 老和尚死不瞑目，瞪圆的眼睛，最后像肥皂泡一样炸开，冒出了一股黑烟。 第139章 鬼魂冒头 战斗结束，陈书同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等了一会儿之后，陈书同奇怪的扫视四周： “怪了，难道整个寺园那么多和尚，都魂飞魄散了？” 陈书同的五行火虽然神异，可他刚才的战斗中他并没有精力去针对神魂做什么布置。 而对方都是修行有成的比丘，神魂强度不会差，没有第一时间跳出肉身来攻击自己不说，等了那么久竟然也没有哪怕半个灵魂出现…… “不对劲啊……” 陈书同默默感叹，然后忍痛施法，以秘法探查四周，想要搜寻那些僧人的神魂，可搜来搜去，还是一片空白。 除了远处的三万活人兵丁之外，真就一个鬼魂都找不到。 “难不成是有什么秘宝庇护？那普通的法就不行了，要混沌法……” 陈书同想到这，便抬手准备师父亲传的混沌秘法，可才引动体内那一丝儿混沌气儿，立刻就觉得三花摇动、几欲崩裂。 不得已，陈书同只得停下： “难怪对对这个大阵信心那么大，原来这个大阵能直接攻击性命三花……” 按照这具人壳身体的恢复能力，没有小半年，恐怕没希望再动用混沌秘法了。 “总得安排点东西给你们……” 陈书同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行走在一个个被爆炸轰出来大坑之中。 每到一个大坑附近，就施法牵引此地可能存在的法宝碎片。 可惜和尚们布阵的法宝炸的太彻底，八个大坑走完，收敛到的碎片……不，是碎渣，堆起来也不过一个拳头大小。 这些碎渣上面的佛性都已经去了个干净，只剩下最后一点残存的法力痕迹。 陈书同引火烧融，在上面刻画出了一个并不算复杂的阵法，专门用来攻击鬼魂。 可他表现的好像是在尝试炼制法宝，然后还炼制失败了，于是又假装气急败坏的扔进坑里。 做完这些，陈书同换了身衣服，又引水洗去身上的血污，之后才朗声宣布： “只行精舍，魔窟恶僧，拘魂炼尸，屠村灭口，枉做比丘！今日伏法，尽数遭诛！” 法力灌注之下，声贯长虹！如雷滚滚，遍传四方！ 待陈书同的宣告声音终于落下，远处才传来稀稀拉拉的喝彩声： “好……哎呦呦！” “杀的好，杀的好……嘶！” “上仙威武！嗷……” 这些声音一个比一个没力，就这喊完还会立刻跟上几声压抑的痛呼。 陈书同展开神识查看，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刚才的战斗余波太过恐怖，对凡人来说，就算退出去百丈距离都不算保险！可那三百兵丁，距离最远的也不过五六十丈。 许多人都被爆炸余波震伤，倒霉些的还被飞溅的碎石、木块砸伤刺伤。 稍微好些的，耳朵也流着血，什么东西也听不清。 “失算失算。” 陈书同苦笑一声，连忙飘身来到众百姓头顶： “是本仙思虑不周了，没想到这些恶僧竟有如此手段。” 说完，陈书同洒下仙光，笼罩众人，以仙人法力修复他们身上的伤势。 呼吸之间，百姓们伤势尽去，都恢复健康。 众人跪地，连连磕头道谢。 此时身上不疼了，心气儿也就起来了，于是当官的、得势的，开始站出来使劲儿吹嘘仙人功绩。 陈书同连忙叫停： “好了，此间事了，诸位都回家吧，本仙也不便久留，该离去了。” 百姓们看不出仙人的伤势，那是因为陈书同隐藏的好。 可刚才给三万多人疗伤治病，耗费的法力可不算少，大战之后本就虚弱，这一番消耗后让陈书同的伤势又重了一分。 “仙人除魔卫道，护佑尘民，怎能让您就此离去，还望仙人回到舍林城休息，让我十万百姓能……” 当官的说话，自然周全。而且，如果仙人真能在城中住下来，那对他们这些人的好处可是无比巨大的。 陈书同哪里会不清楚他们的想法，可他实在是不喜欢那种谁都给自己跪下磕头的生活。 “不必多说，本仙去意已决，尔等为官富贵，此番也得了不少好处，可要好好对待治下民众。” 说完，陈书同驾云远去。 看着陈书同远去的方向，官员们各个赞叹： “真是个好神仙啊！” 百姓们也无不感激，又纷纷磕起头来。 这一场征战结束了，官员们第一时间骑上快马返回舍林城。兵丁们也算训练有素，在一番安排之后也往回赶。 但剩下的百姓们可就没那么着急了。 他们身上带的干粮都足够几天食用，附近也不缺水源，还砍了那么多好木材，哪能全扔这儿不管了？ 于是他们又用了几天时间，将所有木材处理好，全部运回了舍林城。 等这些百姓终于离开之后，这已经变成大坑废墟的只行精舍地面上，才终于有一个透明的灵魂，晃晃悠悠的冒出头来。 这灵魂面容清晰、魂体凝实，手中托着一颗发光的珠子，似乎是一颗佛珠。 若陈书同还在附近，定能认出这人身份！ 他就是那个老方丈的师弟，五六十岁的面容，修行有成，擅长布阵，最后借八宝布置金刚伏魔阵的就是他，最后持短刃想搏杀陈书同的也是他。 “幸亏我藏了这颗佛珠，保住了神魂……” 陈书同的神火虽然没有刻意针对他们这些和尚的神魂，可神火终归是神火，对神魂的伤害无法忽视。 他虽然凭借佛珠保住了神魂，可神魂本身也已经遭受了重创。 但这佛珠另有妙用，不仅能隐匿气机，还能收敛魂光，炼化补给，蕴养自身…… 也就是说，他凭借佛珠躲起来之后，又将其余僧众的残魂都吸收炼化，滋养了自己的神魂。 所以，他现在的神魂才能如此……凝实康健。 “哎！你们的魂光都归了我，我也就不假惺惺的给你们诵经了……只是今日因果不可轻放，我会禀告灵山，为诸位报仇！” 说完，他便要潜入地下离去，可突然看到前方的大坑里有个东西闪了下光芒。 “此前那邪魔离开前，似乎收敛法宝残片，想要凝练个什么东西，但失败了，那应该是他扔下的东西！终归是我佛传承的秘宝，不能流落在外！” 想到这，他收起佛珠，闪身来到了那个闪光的大坑之中。 大坑深处，一个巴掌大小的圆盘斜插在地上，只露出小半，还沾了许多泥土，只有最上面的一点没被泥土覆盖，闪出了光芒。 “那些法宝的材料可都是好东西，他不懂炼器，只会一股脑的烧融，真是暴殄天物！此物正好给我，权当是毁我肉身的补偿！” 念叨完，他兴冲冲的弯下腰，伸手抓住了哪个闪光圆盘。 可手指刚碰到圆盘的瞬间，那被泥土覆盖的圆盘便突然冒起火来！ 第140章 难缠的佛家力量 火焰神异，燃烧的瞬间便攀上了他的魂体，而魂体又刺激了火焰，让火焰燃烧的更旺！ 瞬息之间，他的魂体便被火焰彻底吞噬！ 啊！ 极致的痛苦让他疯狂挣扎，可火焰根植魂体，怎么挣扎都没用！ 只是眨眼的功夫，本来凝实康健的魂体，被烧的只剩一层影子了。 危急关头，他激活了那颗藏在魂体内的佛珠！ 佛珠光芒大放，由内而外的将这诡异的火焰挤了出去。 待火焰离开了魂体，火苗也飞快缩小，转眼熄灭。 可这倒霉鬼却是欲哭无泪！ “邪魔！邪魔！老衲，与你势不两立！啊——” 贪心作祟，本来凝实的魂体，现在只剩一层稀薄的魂光，若不是有佛珠护着，来一阵风都可能给他吹散。 发泄似的叫骂了一会儿，他被一阵风吹醒了脑子： “此地不宜久留！我得快些离开！去灵山，告状求救！” …… 舍林城东方百里之外，有一座小山，山上没有树木，只有漫山遍野的小黄花。 这只是最平常、最普通的野花，毫无价值，若不齐放，也谈不上美丽。 山顶上有个破旧的木屋，也不知是哪个文人墨客搭建的隐居之地。 这些天，陈书同便住在这里，每日休养生息、调理身体。 虽然这具人壳的最终目的是送死，但是不代表要在死之前一直承受痛苦。 可就算陈书同全力调养，这具身体的伤势也并未减缓多少。 身体表面的皮肉损伤已经痊愈，五脏六腑的暗伤也调理的差不多了，可三花上的裂痕，却始终没能修复。 这让陈书同十分震惊。 每每运转功法，试图引灵气入体的时候，都能察觉到三花上有一股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正附着着、生长着。 起初，陈书同只是有所猜测，但并未证实。 可这几天过去，那附着在三花上的力量生长到了关键点，似是达到了某个阈值！ 于是它开始主动的释放力量，帮忙修补三花。 这一下，它立刻暴露了自己的本相！ “竟然是灵山佛家的力量！” 陈书同无奈苦笑。 这灵山的力量看似帮忙修复了三花，可实际上却是借此占据了他的三花，还会在之后的时间里，逐渐吞噬三花，并最终彻底同化。 到了那时候，这具身体的一身法力，就变成了佛家法力，自然也就进了灵山的体系。 没办法，这具身体的修为层次不够，面对更高层次的佛陀法力，无从抵抗。 佛家法力，与太乙仙家法力区别甚大。 僧人们的力量来自于佛陀，是佛陀道果的具象化。 所谓佛家三宝，佛宝、法宝、僧宝，本身也可以看做是灵山一脉僧人们的修炼体系。 入佛门修炼，需遵守戒律、参禅打坐、诵经礼佛，整个过程就是参悟佛陀力量、熟悉佛陀力量、学会调用佛陀力量的过程。 只有跨过仙凡门槛，进入揭谛层次之后，才算修出了自己的法力。 在那之前，僧人们降妖除魔、驱鬼辟邪，依靠的也是法宝 或诵经过程引动的佛陀法力。 “若是任由这些力量吞噬、同化三花，不出百年，我这具人壳就得出家剃头！” 无可奈何，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好在时间还有很多时间。 最棘手的问题是，这股灵山的力量虽然帮忙修复了三花，可陈书同不能调动这部分力量。 “这下好玩了，我用不了它，它还始终吞噬我的剩余力量，它越强，我自己能动用的力量就越少，我这身体也就越弱……” “这何尝不是一种……ntr呢！” 陈书同感慨万千。 话虽如此，可陈书同并不打算就此不管： “我好歹也是镇元大仙的亲传弟子，好赖也是个混元一气仙！灵山的佛陀，按西游记原文来说，境界和三清差不多，和师父同辈相交！我就不信搞不定你这一小股散兵游勇！” 想到这，陈书同也不管其他，立刻开始在这座小山破屋里闭关苦修。 …… 自祭赛国往西，是朱紫国等四个国家，再往西就是灵山。 这些国家彼此被高山密林阻隔，普通人想要走完这些国家，起码也要耗费数年时间。 舍才离开只行精舍之后便一路闷头西行，也不知道找路，更没想起回家准备行囊。 渴了有飞禽引他找山泉水，饿了有灵兽送野果。 这不是他的福缘深厚，而是身上带着的那菩提叶，引来的有灵禽兽。 转眼三个月过去，舍才终于走出了祭赛国，进入了朱紫国。 一进朱紫国境内，舍才的一路虔诚便开始消退，不过几天之后，舍才就开始后悔了： “这无钱无衣的，我怎么就没想起来回家准备好再出发呢！可现在都走那么远了，总不能再回去吧！” 没办法，他只能继续往前走，可这次再不像之前那样一路穿山越林，而是找到了大路，顺着路走。 走得饿了渴了，也不见飞禽灵兽来送吃送喝，只能自己四处求人施舍，这下速度就更慢了。 与此同时，一道僧人魂魄已经超过舍才，早早跨过许多国家城池，又进入一个新的国家境内。 虽然有佛珠庇护，可这道神魂还是消耗巨大，已经虚弱的快连孤魂野鬼都比不上了。 他也自知无法再继续赶路，只好就近找了一处寺园，趁着夜色飞了进去。 寺园门口的匾额上，写着“定禅”二字。与只行精舍相比，这座寺园很小，也很新，一共也只有一座正殿，一个后堂，应是一个僧人新建的伽蓝。 在这座定禅寺中，只有三位僧人居住。虽然入夜，可有两个僧人并不在家，而是受邀去给一个附近的富贵人家祈福去了。 后堂中，那留守的僧人二十多岁，似乎是个刚出家剃度的沙弥尼……他此时正盘坐在床，就着烛火，翻阅一卷竹简经文。 正读着，突然烛火摇曳，那僧人的鬼影借着烛火光芒映在了墙上： “小沙弥，小沙弥！” 一连呼唤数声，小和尚这才听清，抬头一看鬼影，惊得立刻就要诵念经文，可偏偏经文还没记熟，正慌乱间，鬼影又道： “小沙弥，你莫要惊惧，老衲乃是祭赛国只行精舍的住持，日前遭邪魔害死，连我拿执行精舍中百余名僧人，也尽遭屠戮！神魂俱灭！” 听到这里，小和尚总算知道不是恶鬼来害自己了，心里的惧怕便也减弱了许多。 “是，师父，您找我……可是要我为您……超度？” “莫要说笑，老衲只是神魂有损，修养些时日就好，我要你去天竺，上灵山，将此事传去，请他们诛杀邪魔！” 第141章 天庭得信 天庭有许多仙宫神殿，其中斗牛宫归王母娘娘掌管，有二十八星宿等诸神常年坐班当值。 换句话说，二十八星宿在这里上班，可平日休息却不在此地，而是在第一重天处，有各自的府邸。 第一重天共有二十八座星官府，其中西方数座府邸中，有一座娄星府，便是西方七宿娄金狗及麾下天兵的住处。 在那娄星府深处，有一座不起眼的洞府，从外面根本看不到。 这洞府是新建的，以凡间历法论来，不过十五年时间。 在这洞府之中，藏着一眼灵泉，泉水上有一只高九尺高的巨大蚕茧，半透明的外壳下，包裹着一个男仙。 透过半透明的外壳，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肉身上有仙光游走。仙光每游走一周，他的肉身就多结实一分。 “尘书，尘书！十五年！十五年了！本仙肉身终于重塑完毕！待我蕴养完成，定取你狗命！” 虽然身在蚕茧中蕴养，可并不需要他自己全神贯注，更多的时间里，他都分出身来诅咒自己的敌人，那名为尘书的道士。 他曾下界，给自己起了个称号苍松真人。可魂归天界之后，苍松真人的名头也就不敢再提了，只换回了自己的本来姓名。 身在蚕茧中修养，不得美食，无有美酒，十分无趣，只有偶尔同僚兄弟来看望自己时，才能开心片刻。 “苍松兄弟！我那苍松兄弟可醒来了？哥哥来看你啦！” 正烦闷时，洞府外传来了同僚弟兄的咋呼声，随着声音，两个大汉嘻嘻哈哈的闯了进来。 “我醒你两个闷鬼！莫要再用那下界名号来调笑我了！” 蚕茧中，游走周身的仙光暂时消退，其中的人也不再盘坐，而是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好好好，不是苍松兄弟，是赵威兄弟！” “你瞧你这惫懒的样子！那可是大哥好不容易给你求来的塑身金丹，还避开耳目给你造了这座洞府，可那么长时间过去了，你肉身才恢复了这点！哎！哎！” “哎哎！” 两个人一起叹气，气的苍松真人……赵威直想骂娘： “你们到底会不会聊天！要是来骂我的就赶紧滚！” 俩大汉哈哈大笑： “逗你的逗你的！莫要生气！” “我们这次来可是给你带来了好消息！” 听到这话，赵威的脸色才好了许多： “什么好消息？可是有仙娥美眷？” “你在下界这些年还没玩腻吗？就别想仙娥美眷了，是别的好事！” “莫说我们卖关子，此事甚大，还与你有关，已经惊动了西方灵山。” 赵威皱眉，他知道这俩兄弟的性格，的确不是喜欢遮遮掩掩的人。 那既然他们说事情与自己有关，还惊动了灵山，那事情也就好猜了。 “难道是我那仇人又去灵山闹事了？！他怎么敢的！” “倒是猜对了一半！没去灵山，只是找了个几千年的伽蓝……” “把整个寺园给拼没了！” 赵威惊的目瞪口呆！ 灵山的寺园各个都有根脚，能传承几千年的寺园，其根脚更是不简单，最起码也得有个揭谛，好一点就能捅到罗汉身上去！ “是哪个寺园？” “在祭赛国，名为只行精舍，你可听过？” 神仙们虽然也上班打卡，可大多数的时间都并没有太多具体的工作要做。 又不是天天都有人跟天兵天将打仗，也不是天天都有妖精上天偷东西。 所以，他们有很多时间去了解众仙的八卦。 灵山那边，自然也逃不出这个八卦范围。 “有些熟悉，似乎曾出了一个揭谛？”赵威使劲儿回忆自己听过的八卦，费了好大劲儿，才终于想起了一个名字： “是那个叫萨灭度的揭谛！” “对！就是他！” 揭谛神是护法神，地位与他们这些天兵天将差不多。可战斗力就不好说了。 天兵天将们的战斗力多看自身修为，但揭谛除了自身修为之外，还能引灵山力量为己用。 因此，真要捉对争斗，还真不好说谁输谁赢。 “那个尘书，拼死了萨灭度？他有这本事？！” “不是不是，可没有可没有。那萨灭度又不在寺园内……是拼死了只行精舍内的所有僧人，连带着只行精舍一起也毁了个干净彻底！” “还有里面的法宝，也都毁了。” 赵威的眼珠转了转，喜上眉梢： “那个尘书，这是把萨灭度的徒子徒孙，杀了个干净？！” “对！就是如此！现在，他与灵山也结了仇，那个萨灭度肯定不会放过他！” “怎么样，是好消息吧！就算你不出手，也有人帮你收拾那个尘书。” 赵威眉开眼笑，而且笑的很开心。 “果然是好消息！果然是好消息！” 笑了一会儿之后，赵威又想起个关键： “两位哥哥，你们是从哪儿听来的消息？” “还用听！西方都传遍了，连罗汉菩萨都被惊动了！有许多与萨灭度交好的揭谛都想去除魔，可被菩萨罗汉们压制住了，只让他们寻找那小子的所在，但不准出手，要让萨灭度自己去处理。” 灵山虽然在西方，但灵山中也有人在天庭当值，因此，灵山传遍的消息，自然会透过天庭工作的灵山人传播开来。 “那，你们说他拼没了一座寺园，那他，可是受了重伤？” “人家只行精舍也不是吃素的，那主持凭借一件佛珠护身，留住了神魂……据他所说，他们在寺园中布置了一百零八座连环降魔阵，被破后，又借八件法宝布置了八宝金刚伏魔大阵！” “咱们也是见识过金刚伏魔阵的，那小子竟被两句话激的入了阵，虽然没想到被他胜了，可终归是惨胜！受了不轻的伤！” 听到这，曾经的苍松真人，现如今的天兵赵威，立刻就要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几乎马上就要跳出蚕茧，下界报仇！ 好在眼前的蚕茧还在提醒他“肉身有缺”的现实。 “那他，只是受伤？” “哪会这般简单！那主持说他们下了狠手，那小子三花怕是遭了大祸！” “你再想想那灵山大阵的难缠劲儿，我敢说，那小子的修为怕是保不住多少了！” 听到这，赵威彻底忍不住了！ 他噌的站起身来，马上就要撕破蚕茧。 外面两人一见连忙阻止： “冷静！兄弟你先冷静！” “万事等大哥回来再说！就算真要下界报仇，也等大哥来帮你打开这茧！” 第142章 西来顺 这两个人自然是为了自己兄弟好，经过了上次一难，肉身被毁，神魂都差点没回来。想着有大哥娄金狗出面，要么拦住赵威，不让他下界，要么给点宝贝护身。 可赵威不这样想，他沉吟片刻，趁两个兄弟没注意，直接扯开了茧囊，跳了出来。 “呀！你这是为何！” 两人又着急又担心，可赵威却笑呵呵的摆摆手： “杀身之仇，我是一定要报的。可他得罪了灵山，若真等我彻底恢复，那小子必会被那个萨灭度捷足先登！灵山的行事风格咱们都懂，要么神魂俱灭，要么永镇地狱，好一好就归了灵山…… 不管是哪种结果，我都不可能再找他报仇。所以，这一次，我一定要去。” “那大哥……” “更不能让大哥知道。他不知道，那我就是私自下界，就算暴露，大哥也只是个失察之罪……可若是让他知道我下界……仇我要报，但也不想害大哥受刑。望两位兄弟理解。” 说完，他快步走出洞府，回到自己的院落收拾准备。 等他披挂好甲胄，拎上一杆长枪走出院门时，正看到刚才还一身闲适布衣的两个兄弟也都披挂完备，正等着他。 “你们……” “我们什么？你肉身才塑成没多久，战力不足原来七成，让你自己下界报仇，我们可看不过去。” “是啊，还是我们和你一起下去吧，也好让你能囫囵个儿的回来被大哥打骂。” 赵威被同僚感动，很是腻歪了一番，这才绕过前院正门，从后门出、贴墙跟溜小路，捏着雾顶着云，一路小心翼翼的离开星官府，下了人间。 …… 西游世界中，三界各有结构，彼此对应。 天庭有四方天门，如地府一样，也对应四大部洲。 但这四大部洲，本身却不是以东南西北四方排布。 严格来说，只有北俱芦洲，是在大地的北方，而西牛贺洲、南赡部洲、东胜神洲，只算是并排分列。 只因为南赡部洲在北俱芦洲的南面，所以才占了个南字。 而赵威三个天兵，在下界之前为了隐藏自身绕了点原路，因此等他们下得界来，人正好落在了南赡部洲，靠近与西牛贺洲交界的位置。 此地有个小镇，还算繁华。 赵威作为“在地”的熟人，便请两个弟兄找了个酒楼先吃喝一番。 “这酒楼名字有些意思，西来顺……难道这店家是西边来的？” “咦！这店里的竟然桌椅俱全！我记得，这凡间不是跪坐吗？” 这俩神仙，自从上天之后就极少下来，上一次下界，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 他们以为是这几百年间，人间的规矩发生了巨变，可看赵威的表情，他也是一样的惊讶。 高脚桌、高脚椅，在天庭常见，高大宫殿府邸，基本都是高脚桌椅。只有一些特定场合，如讲经传道、特殊宴会等，会用蒲团代替椅子，桌子自然也换成了矮脚桌。 因为已经过了正午，也未到晚上，酒楼里没几个人。 三位神仙乐得自在，要了个楼上的包间，点了一桌豪华酒肉。 肉菜还未上桌，美酒、瓜果先送来了一堆。 “三位贵客，这是小店最好的美酒，这些是西牛贺洲最好吃的瓜果，先给您开开胃。” 说话的是店家掌柜，小厮则在旁边上菜摆盘。 三个神仙看掌柜会办事，便笑呵呵的聊了起来： “掌柜，如何称呼？” “啊，我叫长松，是从西牛贺洲搬来的。” “难怪叫西来顺。不过这西牛贺洲于此地相隔千山万重，你为何要搬来这边，可是投奔亲人？” 此时的长松已经三十好几，也蓄上了胡子，沉稳平和。面对这个问题，若是普通人问，打个哈哈也就过去了。 可眼前的三人，并不普通。 他们虽然给自己浅浅的使了个障眼法，遮蔽了一身仙光甲胄。 可偏偏长松受了仙家恩泽，更吃了仙人丹药，那丹药还是用来治疗眼睛的…… 于是他那治好的眼睛，便有了一些神异。 虽然谈不上什么威能，可看破一些浅显的障眼法却没有难度。 因此，在三个神仙进店的第一时间，他就猜出了他们的来历——神仙。 “也是在老家遭了难，想来投奔朋友，可行在路上妻子便有了身孕，不好继续赶路，便在这里暂住下来，机缘巧合下，开了店，索性便在这里落脚了。” “原来如此！那我问你，我记得不管是东边还是西边，不论富贵贫苦，都是矮桌跪坐吧，为何你这里却有了高脚桌椅？” 长松笑了笑： “别处不知，但我老家，却是因为三个乡老欺压尘民，不屑与民众同坐，所以弄出了高脚桌椅……可没几年，高脚桌椅就传开了，稍有家资都会打造一套。” “如此倒是说得过去……”赵威点点头，“桌子不说，单说这椅子，为何靠背木栅有了弯曲弧度？倒是挺舒服，可是你想的？” 长松摇头： “也不是，是我搬家东行时路过一个叫三师镇的地方，那里的椅子就是这样的，听说是个神仙造出来的。” “神仙？那就难怪了。” 这边聊的开心，便让长松坐下陪着一起吃喝聊天，也是为了多问问人间的风土人情。 等菜肴上桌，三个神仙又吃的开心爽快，连连称赞： “长松，你这酒楼的手艺不错，这些鱼肉，是谁做的？可赏，可赏！” “能入得了三位贵客的口，那是我们的福分。不瞒三位贵客，这庖人，就是家妻花娘。” 三人一听，又连连赞赏。 只是，吃饱喝足之后，三个神仙才终于想起，自己身上并无凡间银钱。 赵威倒不会觉得羞愧，可另外两个就有点臊得慌了。 好在长松早有准备，立刻笑道： “我这小酒楼，能让三位贵客吃的满意，乃是我的荣幸！这顿酒肉，就算我的！小人我就斗胆求三位贵客传名，若有缘说起，便提提我这小店……” 他们不知道长松的心思，只当是被看破了身上的“尊贵气质”。 “好好好！你这小子甚至不错，你放心，本……我们定为你这西来顺传扬传扬！”、 俩神仙听的高兴，自然答应的痛快。 离开酒楼之后，他们还在感慨长松此人会办事、会说话…… 等他们说完了，赵威这才重新掌控局面： “也就瓜果颇为美味，酒肉并无太多特殊之处！不如我带两位兄弟去我那坐神亭转转，也尝尝坐神亭中的地道美味！那可比这偏僻小地强上不知道多少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