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春色撩人》 第1章 她所谓的告别过去，不过是个笑话 慕兮万万没想到，自己出狱后看到的第一个熟人，竟然会是那个默默守护了她八年并为了救她差点丢掉性命的白衣少年苏卿安。 还是在商场的婴幼儿用品区。 之所以跑到这个区完全是因为她五年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世界，进了商场后晕头转向找不到出去的路。 这才误打误撞跑进了婴幼儿用品区。 而进商场也仅仅只是迫于她刚出狱身上衣物太过单薄扛不住这初春的刺骨寒风，便在回家的路上就近找了家商场，买了件打折外套。 春节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冬天的衣服开始疯狂打折。 慕兮算是捡漏，买了一件质地还不错的加绒呢子大衣。 好巧不巧，她买的这件呢子大衣和苏卿安身上的那件版型极为相似，连颜色都是一样的——纯黑色。 那是她曾经最嫌弃的颜色。 苏卿安并没有发现距离自己只有几米远的慕兮，他的目光全程放在了衣架上挂着的那一排排五颜六色的小衣服上，脸上的表情也极为放松惬意，唇边似乎还挂着一丝浅笑。 他手中推着的购物车篮里已经堆积如山，里面装满了玩具和零食。 苏卿安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大帅气，一双落满星光又缱绻温柔的墨眸依旧叫人多看一眼都暗生情愫。 明明只是穿着款式最简单的白色羊绒衫和黑色大衣，却有一种常人无可媲美的别致魅力。 就连路过推着婴儿车的宝妈们都忍不住频频回头多瞧上他两眼。 她看着苏卿安从衣架上取下一件香芋紫花边领的小毛衣仔细摸了摸料子，然后张开骨节修长的手在衣服上比划了一下。似乎有些不确定尺寸，回头开始寻人。 苏卿安回头的那一瞬，慕兮反应迅速地背过了身子并随手拿起了货架上的一罐奶粉，假装在看上面的配方。 “衣服你来选吧，你的眼光比较好。” 身后传来了苏卿安那磁性又透着几分低柔的声音，瞬间让慕兮回忆起了两人以前在一起相处时的点点滴滴。 那时的苏卿安每天除了校服便是几件没有任何花纹涂鸦的纯色短t或衬衫。 慕兮觉得他这样看着有些太过单调，便提议他试着买一些不同色系的衣服。 本是朋友间的随口吐槽，苏卿安却当了真，后来他每次需要添置衣物时，总会把慕兮叫上，让她帮自己挑选合适的款式和颜色。 [衣服你来选吧，你的眼光比较好。] 同样的语气，同样的内容，在落入慕兮耳中的那一刹那，她差点就像过去那样回过头信誓旦旦地拍着自己的胸脯向他保证： [那当然了，也不看看我慕兮是谁？我办事你放心！保证把你打扮成映城最靓的仔！] 好在，热情的导购及时出现，将她从游神中拉了回来。 “太太，您眼光真好，这可是我们店销量最好的一款奶粉，新西兰原装进口......” 看着导购脸上洋溢着的热情微笑，慕兮有些不好意思地将奶粉放回原处，捋了捋散落在耳边的短发，轻声回了一句：“谢谢，我就随便看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慕兮感觉自己说完这句话后，身后似乎有人瞬间将目光朝她投了过来。 那目光就像是夏季烈日投下来的阳光，直白又炽热，她感觉自己的体温瞬间升高了不少。 慕兮没有回头，只能尽量作出一副无聊闲逛的样子，双手插兜，在导购那一闪而过的白眼中脚步轻盈地走向了门外不远处的手扶电梯。 她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串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却在即将靠近她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 “卿安，你怎么了？”一道温柔至极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慕兮放在口袋里的手莫名抖了一下。 这个声音听起来着实有些耳熟。 可她却不敢回头去看。 电梯缓缓上升，她听到身后苏卿安略带失望地说了一句“没事，认错人了”，鼻子忽然一酸，泪水不争气地涌了上来。 出了商场，慕兮早已没了继续闲逛的心情，她在路边拦下了一辆的士，准备回家。 开车的师傅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健硕大汉，十分健谈，一路上都在找话题与慕兮聊天。 慕兮心情低落本不想搭腔的，可对方实在太过热情，她只好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师傅闲聊。 短短二十来分钟的车程，师傅硬是从天南聊到了地北，最后付钱时还不忘给慕兮打了个折。 热情大方的师傅让慕兮心中的阴霾淡去了不少，脚下的步伐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慕兮的家住在映城的老城区，那一片的房子都没有电梯，所以楼层都不是很高，外观也很陈旧。 一别五年重新踏进这个破旧小区，慕兮心头涌上了一股复杂情绪。 这里不仅仅是她的家，也曾是苏卿安的家。 年幼时，慕兮不止一次地羡慕住在市区中心的同学，因为她觉得那里的房子很漂亮，环境又好，小区里还有很多旋转滑梯和喷泉。 最主要的是，那里的房子有电梯。 慕兮最讨厌爬楼梯了，可偏偏她家还是在六楼顶层。 小时候因为调皮在楼梯上摔的每一跤她都记得。 可后来随着苏卿安母子的到来，慕兮便很少羡慕那些住着电梯房的同学了。 两人做了八年邻居，在这八年里，苏卿安给予的陪伴与守护对于慕兮而言，甚至比经常出差只有节假日才回家的父亲还要多。 那种感觉，无法言述。 既不像亲情，也不似爱情，更不是单纯的友情。 她只知道，苏卿安于她而言，很重要。 慕兮不敢让自己深陷回忆，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一口气爬六层楼梯的感觉比想象中要累得多，慕兮喘着气掏出钥匙准备开门，才发现自己的手居然也抖得厉害，捅了好几下才将钥匙插进锁孔。 伴随着“啪嗒”一声，门被打开。 慕兮推门而入，想象中夹杂着灰尘和霉味的潮湿空气并没有扑鼻而来，反倒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檀木香。 屋内陈设依旧，所有物品的摆放位置与她五年前离开时几乎分毫不差，并且擦拭得非常干净。 就连阳台上那盆她当时忘记收回房间的铜钱草都长得绿意盎然，旁边甚至还多出了几盆她叫不出名字的绿植。 慕兮惊讶不已。 难道说，在她服刑期间，有人一直在帮她打扫家中的卫生？ 会是谁呢？ 父亲早就在五年前因为一起意外离开了人世，身边当时关系好点的几位朋友也出国的出国，失联的失联。 甚至还有跟她一样进去了的。 慕兮快速将仅有的两个卧室与书房都仔细查看了一遍，最后在自己卧室的衣柜里发现了几件质地优良的男士衬衫。 衣柜旁边的电脑桌上还立着几个空酒瓶，里面还装有不少烟头。 慕兮从惊讶转变为了惊吓。 难道自己的家被一个变态男人霸占了？ 正当慕兮犹豫是先报警还是先跑路，客厅忽然传来了门锁转动的声音。 似乎是有人回来了。 慕兮被吓了一跳，却又不敢贸然出去查看，只好随手拎起了一只空酒瓶，迅速躲进了衣柜。 她并没有将衣柜柜门关严，而是留了一条缝隙。 透过缝隙，她清楚地听到了一串带着些许踉跄的脚步声从客厅一直蔓延进了卧室。 慕兮屏住呼吸，攥紧了酒瓶，悄悄将眼睛贴近了缝隙。 她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一手夹着香烟，一手拎着一个酒瓶一步三晃地走向了她的粉色小床，并一头栽了上去。 手中的酒瓶缓缓滑落，骨碌碌地滚到了衣柜旁，伴随着酒水的洒落，在地板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水渍。 由于角度问题，慕兮并没有看到对方的脸，她只好揉了揉已经开始发麻的小腿，继续暗中观察。 她看着男人侧着身子躺在那张与他高大身躯严重不符的小床上，口中喃喃个不停。 “阿星.......我好难受啊......” “阿星......对不起......” “阿星，我好想你……” 男人的声音含糊不清且带着几分哽咽。 慕兮却凭着“阿星”这个称呼瞬间猜到了声音的主人，但她还是有些不确定地将柜门往外推了推。 视野变得开阔了许多，她终于看清了床上躺着的男人是谁。 只一眼，慕兮的眼圈便再次泛起了湿润。 回忆如同汹涌的海水向她席卷而来并瞬间将她笼罩。 剧烈的头痛也随之而来。 这已经是她近一个月以来的第三次剧烈头痛了，上次碰巧遇到来例假，头痛和痛经的双重折磨下，她甚至短暂地晕倒过。 这次虽然没有痛经的加持，可头痛带来的耳鸣及晕眩感还是令慕兮意识模糊，思维迟钝。 等她头痛稍稍褪去意识回归清醒时，才赫然发现，那张铺着粉色床单的小床居然着火了。 火势不大，但蔓延速度却很快，黄色的火苗已经窜到了男人的手臂上，然而他却紧闭双眼，没有丝毫要醒过来的迹象。 “许意南！” 慕兮惊呼出声，迅速钻出衣柜并扯下一件外套开始疯狂扑打许意南的胳膊及床单上的火苗。 好在只是刚燃起来的小火苗，慕兮打了几下便把火扑灭了。 许意南被这么一折腾，终于从醉酒中醒来，但人似乎还是有些不太清醒。 他睁着一双猩红疲惫的眼睛看着慕兮愣了好一会，视线才终于有了聚焦。 “阿星？！” 许意南猛地从床上坐起。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慕兮，眼底的疲惫早已被欣喜所代替。 “阿星，真的是你！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 许意南顾不上查看自己的胳膊，一把将慕兮抱入怀中。 嗅着男人身上浓烈呛鼻的烟酒味，慕兮泪如雨下。 明明五年之前，他还是一个眉眼温和的干净少年，如今却变得这么憔悴狼狈，就连原本清澈的声音听起来都感觉苍老了许多。 明明那个时候的自己，明媚活泼，最贪恋许意南那带着几分薄荷清香的温暖怀抱，整天幻想着早日成为许太太。 如今对他却是愧疚多于爱。 她以为五年前所有的悲剧都止于她锒铛入狱的那天；她以为五年的铜墙铁壁足够让她认清内心，告别过去。 现在看来，实在荒谬。 她所谓的告别过去，不过是一个笑话。 排雷： 1，全员be\/青春疼痛，时间背景大概在2012年。前期校园后期都市。（因为整篇出场角色较多，所以整体节奏有些慢，爱看爽文的宝子自行避雷哈） 2，苏卿安和许意南都是男主（非耽美） 3，无论主角还是戏份较多的配角，几乎每个人心里都会有一个深藏的秘密。后期因为这些秘密而引发了种种悲剧。如果认为这种设定属于角色不长嘴，现在就可以划走了哈。 4，一些小配角之间可能会有百合线或者耽美线（篇幅很少很少）自行避雷哈。 5，无论主角还是配角，都不是完美型人设，甚至可能会有明显缺点。如果单纯地觉得某角色讨厌，请骂角色不要上升作者。 6，文中出现的某些疾病，都是作者百度出来后根据剧情需要加进去的，很业余，宝子们随便看看就好，轻喷~ 还有就是，我被制c了……很多功能用不了，很多话也不能说，宝子有啥疑问的，可以尝试着留言（虽然后台收不到，但我会不时点进来看，看到的话就会回复） 第2章 卿安卿安，愿卿平安 第一次见到苏卿安的那天，正好是慕兮的十一岁生日。 那天天气很好，湛蓝的天空上漂浮着朵朵白云，习习微风带着淡淡的玉兰花香吹得人分外舒心惬意。 慕兮与父亲慕祁吃过早饭后，原本打算趁着天还不算太热，准备去商场挑选一些玩具和衣服。 可不等父女两人收拾好东西，屋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打开门后，一名穿着低胸吊带连衣短裙，长相妩媚动人的年轻女人出现在了门口。 “你好，我叫云婷，是隔壁新搬来的邻居，请问能不能帮我搬一下东西啊？实在太沉了，我一个人搬不动。” 云婷说话声音温柔得像是能滴出水来，与她那身过于清凉的衣着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慕祁低头看了眼慕兮，面露犹豫。 慕兮本来就因为起早人还有些犯困，所以并不是很着急出门。 见云婷身后房门大敞，屋内一片凌乱，想来也是人手不够忙活不过来，慕兮索性当起了说客。 “爸爸，要不我们先帮阿姨搬完家再去买东西吧？” 慕祁笑着揉了揉慕兮的脑袋，语气温和：“那爸爸去帮忙就好了，你在家玩。” 慕兮腮帮子一鼓，仰起了小脑袋：“不嘛， 我也要帮阿姨搬！” 说着，慕兮便率先跑了出去。 下楼的时候，慕兮遇见了一名穿着白色t恤、身形单薄的男孩正抱着一个古香古色的木质大箱子吃力地往上走。 男孩的头发有些长，碎发散落下来遮住了他的眉眼，露出的小臂上满是汗水，还有一些轻微的划伤。 “你小心点，别把我的宝贝磕坏了！” “养你这么大有什么用，搬个家我还得求人！” 云婷没好气地瞪了男孩一眼，并没有伸手帮忙的意思。 慕兮不明白云婷前后待人的态度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差，但也不敢多嘴去问。 “哥哥我帮你搬吧，咱俩把它抬上去。” 慕兮说话间走近了男孩，对方却头也不抬地抱着箱子径直绕过了她。 看着男孩倔强清瘦的背影，慕兮尴尬地缩回了手。 她怯生生地看了一眼云婷：“阿姨，哥哥的手臂好像划伤了......” 云婷微微一笑：“没事，不用管他。” “可是.....” 慕兮还想再说些什么，云婷已经扭着腰肢往楼下走去了。 慕祁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有些无奈地咂了咂嘴：“小兮，你回去帮刚刚那位哥哥拿个创可贴，然后再让他陪你玩一会，东西有我搬就好了，好不好？” 慕兮想也不想地就点了点头，一路小跑回到了家。 她轻车熟路地翻出了药箱，从里面拿出了一沓创可贴便朝门外跑去。 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男孩出门，应该是准备下楼继续搬东西。 慕兮连忙叫住了他:“哥哥，等一下。” 慕兮的声音软糯甜美，一声哥哥更是喊得像是跟人撒娇卖萌，男孩愣了一下，停下了脚步。 “有事吗？”男孩声音清冷，目光淡漠。 慕兮笑盈盈地朝男孩晃了晃手里的创可贴：“哥哥，你受伤了，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男孩闻言微微一愣，被碎发遮住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他垂眸看了看眼前这个比自己矮了大半头的小女孩，唇边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 “不了，我还要下楼搬东西。” 说完，男孩便转身往楼下走去。 慕兮连续两次好心被拒，有些不开心地撅起了小嘴。 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不礼貌，男孩忽然停下脚步转身走向慕兮，用有些生硬但又透着些温柔的语气说道：“哥哥现在还要忙，晚点再找你帮我包扎好不好？” 因为两人身高差的原因，慕兮需要微微抬头才能看到对方的脸。 距离近了慕兮这才发现，男孩的眉骨处还有一道已经快结痂的伤口，他胳膊上的也不是划伤，而是条状物抽打导致的伤痕。 慕兮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电视剧倒是没少看。 在看清男孩身上的伤口后，她一下子就想到了电视剧里提到的家暴。 瞬间，慕兮的小脑袋瓜里便浮现出了那些骇人的暴力场面。 见慕兮面露惧意，男孩蹲下身抬手揉了揉慕兮的脑袋，语气又柔和了几分：“哥哥很快就忙完了，你在家等哥哥好不好？” 慕兮正欲开口说话，便看到云婷提着一只黑色行李箱走了上来，于是连忙将她叫住：“阿姨，哥哥的手受伤了，我帮哥哥包扎一下让他休息一会好不好？” 云婷斜睨了一眼男孩，不耐烦地冲他摆了摆手，“去吧去吧！反正也指望不上你！” 见云婷松口，慕兮连忙将男孩拉进了自己家，还给他倒了一杯水。 “我叫慕兮，今年十一岁了，你可以叫我慕慕或者小兮。” 慕兮热情地做了自我介绍，一双湿漉漉的小鹿眼随着脸上的笑容弯成了两抹月牙。 男孩看了一眼满脸笑容娇憨可爱的慕兮，冰冷的面色有所缓和。 “我叫苏卿安。” 顿了顿又道：“跟你同岁。” “跟我同岁？”慕兮惊讶极了，张开双臂比划起来，“那你怎么长这么高？” 看着慕兮脸上夸张的表情和肢体动作，苏卿安有些忍俊不禁。 “可能是因为我不挑食吧。” 慕兮不信：“那你怎么还这么瘦？” “......” 意识到自己做了话题终结者，慕兮连忙转移话题。 “卿安卿安，愿卿平安。你的名字可真好听啊！” “咳咳——” 苏卿安掩唇轻咳了两声，错开了望向慕兮的视线，顺手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 却不料对方给自己倒的是滚烫的热水，顿时蹙起了眉头。 因为有碎发的遮挡，慕兮并没有留意到苏卿安的表情变化。 “既然咱俩同岁，我就不叫你哥哥了，卿安你等我一下，我去给你找点药帮你包扎伤口。” 慕兮说完扭头跑回了卧室。 再次出来时，慕兮的手里多了一个药箱，还有一个粉色塑料发箍，上面还有一只紫色小兔子。 “来，把这个戴上，我先帮你包扎头上的伤口。” 慕兮说着就要把发箍往苏卿安头上戴，对方却下意识地往后躲。 “不用了，我头上没有伤口。” “我刚刚明明看到了，就在眉毛上面！” 慕兮鼓着腮帮子瞪了一眼苏卿安，对方立马安静了下来，任由她将发箍戴在了头上。 没有了碎发的遮挡，慕兮这才看清楚了苏卿安的五官全貌。 皮肤干净细腻，五官立体，一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眸犹如一汪清泉，澄澈中又隐隐透着几分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忧郁。 近距离的观察下，慕兮还发现苏卿安左边眼尾下方还有一颗颜色很浅的褐色小痣，嘴唇也是湿润粉嫩，像极了女孩子的嘴巴。 唯一不足的便是右边眉骨上有一个两公分左右的伤口。 “哇，你长得可真好看啊。”慕兮舔了舔嘴唇，毫不吝啬地夸赞起来，“比电影明星还好看。” 苏卿安抿了抿唇没有说话，耳尖却是迅速泛起了红。 慕兮并不懂如何包扎伤口，只是学着电视上演得那样，先用碘伏消毒，然后再将创可贴贴上。 整个过程中，苏卿安极其安静配合，没有喊疼，也没有再拒绝过慕兮提出的任何要求。 眉骨处的伤口处理完后，慕兮看着头戴发箍，眉毛处还贴着创可贴的苏卿安，忍不住笑了起来。 见慕兮笑得这么开心，苏卿安有些疑惑地挠了挠头，“怎么了？” “你等着哈！” 慕兮笑着跑回卧室拿出一个小镜子塞在了苏卿安手里，“喏，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搞笑。” 苏卿安拿起镜子照了照，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见苏卿安笑了，慕兮又吹起了彩虹屁，“呀，你笑起来更好看了，还有酒窝呢。” 苏卿安微微一愣：“我有酒窝？” “对啊，只不过特别浅，应该只有你笑得特别开心的时候才能看到吧？” 慕兮的这番话一出口，苏卿安忽然止住了笑，神色显得有些落寞。 “可能是吧。” “今天谢谢你了小兮。” 第3章 可是，卿安不是比我更聪明优秀么 自苏卿安母子搬来对门居住，慕兮每天放学后也不急着看电视了，而是跑到对门找苏卿安给自己辅导功课。 说是辅导功课，其实就是想找苏卿安陪自己聊聊天。 父亲经常出差不在家，妈妈也在去年她出车祸那天突发急性心肌梗死，离开了这个世界。 而那次的车祸也导致慕兮颅内感染，连续三天反复高烧，醒来时，便丢失了之前的所有记忆。 她不记得有妈妈陪伴的感觉是什么样的，也不记得自己有过怎样的童年。 她只知道，她非常渴望身边有个人能陪伴自己。 为了能和苏卿安多待上一会，慕兮可谓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一道很简单的数学题，慕兮硬是装作不会解，一遍又一遍向苏卿安讨教。 苏卿安也很有耐心，慕兮问他多少遍他都会耐心讲解。 慕祁见此，一边夸苏卿安聪明脾气好，一边开始担忧慕兮的智商是不是有些问题。 直到有一次苏卿安口误说错了答案，慕兮立马条件反射般说出了正确答案，慕祁这才稍稍放心了一些。 倒是苏卿安听完慕兮的抢答后，放下了手中的笔，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问：“小兮，这道题你不是已经会了吗？” 慕兮讪讪地笑了笑，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对哦，这题我已经会了，那咱们换下一道题吧？” 在慕兮的努力下，苏卿安的性格变得开朗了许多。 对此，慕兮有种老母亲盼儿成才的欣慰感。 不管怎么说，她总算有了一个可以时常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朋友。 如果苏卿安能和自己在同一所学校就更好了，这样两人还可以一起上下学。 升到初中后，慕兮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愿望。 苏卿安不仅和她同一所学校，还在同一个班级，两人还是前后桌。 这可把慕兮乐坏了。 试问谁不喜欢有一个长得好看学习优秀脾气又好的朋友天天陪在自己身边呢？ 自己的愿望实现后，慕兮又开始操心苏卿安了。 自打他们认识以来，慕兮从未见过苏卿安的父亲回来过。 对此，苏卿安则是轻飘飘的一句“他们离婚了”简单带过。 慕兮电视剧看多了脑洞大，时不时地就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他的父亲早点回来和云婷阿姨复婚，最好是混得特别风光的那种。 这样苏卿安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只是这个愿望，慕兮却怎么也实现不了。 她很难理解大人的世界。 离婚了难道就不能经常回来看看孩子吗？ 这个疑惑，一直持续到第二年的中秋节，慕兮才渐渐明白。 那天是中秋节前夕，学校放假。 慕兮照旧和苏卿安一起放学回家。 上了楼，慕兮一眼就看到了苏卿安家门口的鞋架上放着一双男士皮鞋，她瞬间就想起前天早读时，她因为忘带作业被老师凶回家拿作业，她也在门口的鞋架上看到了一双男士皮鞋。 当时慕兮还有些兴奋，以为是苏爸爸回来了。 好奇心作祟，慕兮打开门后并未进屋，而是在门口多逗留了一会。 结果就看到一个秃头胖男人从苏卿安家里走了出来，脸上挂着猥琐油腻的笑容。 男人身后站着满脸潮红的云婷，她的身上穿着一件遮不了多少春光的黑色蕾丝睡衣。 慕兮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过了身子，快速进屋并将房门关好。 隔着老旧的门板，慕兮清楚地听到那男人操着一口外地口音说了一句：“小婷，服务不错啊，下次还找你。” “既然刘哥这么满意人家的服务，再加点幸苦费呢，刚刚可把人家累坏了~”云婷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还带着几分明显的娇嗔。 慕兮听完两人的对话，好半天都回不过来神。 虽然慕兮只有十五岁，但在这个网络信息发达的年代，小孩子接触的到信息远远要比大人们想象中的要出许多。 有些十几岁的孩子，甚至比大人们懂得还要多。 慕兮不确定事情是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也不知道这件事该不该告诉苏卿安。 听着男人逐渐走远的脚步声，慕兮拿起桌上的作业本准备返回学校。 门一打开，便看到云婷姿态优雅地倚着门框抽烟，她的身上依旧穿着那件可有可无的蕾丝睡衣。 见到慕兮，云婷没有半分惊慌或者避开的意思，她缓缓吐出一个烟圈，冲慕兮勾了勾食指。 “小兮，你过来，阿姨跟你说件事。” 慕兮别过眼去没有看云婷，脚下却是十分配合往前挪动着步子。 “云阿姨，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讲啊？”慕兮怯着声音问。 平时她和苏卿安玩得好归好，但是她怕云婷也是真的怕。 云婷给她的感觉就是脾气阴晴不定，令人琢磨不透。 明明她对周围的街坊邻居都很温和有礼，唯独对苏卿安是非打即骂。 初识时苏卿安身上的伤便是被云婷打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苏卿安收拾行李搬家时打碎了一只碗。 慕兮有让父亲帮忙劝过云婷，但却没有任何效果。 有一次慕兮甚至偷偷报了警，但警察上门也只是批评教育了一番后就匆匆离开。 事后云婷以为是苏卿安报的警，又把他打了一顿。 慕兮还为此内疚到哭得眼睛都肿了。 慕兮十五岁才读初二是因为她十岁那年出了车祸以后，体质就变得很差。隔三差五就生病住院，因此落下很多课程，不得已重读了一年。 苏卿安则是因为到了读书的年纪云婷迟迟不让他上学，最后被好心邻居举报才迫不得已送他去了学校。 她不理解，怎么会有母亲如此狠心地对待自己的孩子。 “小兮，你刚刚都看到什么了？”云婷慢声细语地问。 慕兮眨了眨眼，有些心虚，“我什么都没看到。” 云婷嗤笑出声，白皙圆润的肩头随着笑声抖动起伏。 “小兮啊，你真是一个聪明的孩子，我很喜欢你。” “可是，卿安不是比我更聪明优秀么......” 后面的话慕兮不敢说。 “小兮，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我不会告诉你的。” “不过呢，你替阿姨保守今天的秘密，阿姨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只要别太过分。” 云婷的话让慕兮心底莫名升起了一丝希望，她抬头看着云婷，试探性地问：“是不是我替阿姨保守了秘密，阿姨就不会再打卿安了呢？” 云婷微微一愣，轻笑出声：“看在小兮这么善解人意的份上，阿姨满足你这个愿望。” 此后的几天，慕兮便真的没有再见苏卿安的身上出现新的伤痕了。 云婷的事，慕兮也没有对任何人讲过。 她以为上次撞见的事只是偶然，没想到这才过了几天，又撞见她往家里带男人。 而且这次苏卿安也在。 “对了卿安，我爸早上买了个大西瓜，可甜了，一起去我家吃点吧？” 慕兮说话间，装作无意地挪动了一下步子，身体恰巧挡住了苏卿安家门口的鞋架。 苏卿安望了一眼自家房门，面露犹豫。 “哎哟你就别犹豫了，咱们赶紧去吃西瓜，吃完西瓜你再帮我讲讲题，这次放假老师留了那么多作业，没有你的协助我真的做不出来啊！” 慕兮一边说着，一边快速地掏出钥匙将门打开。 见苏卿安依旧站在原地没有挪动脚步的意思，慕兮只好撇着嘴作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看着对方，又抓起他的胳膊晃了晃：“你就当帮帮忙了，好不好啊？” 苏卿安被慕兮撇嘴的模样逗笑了，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你还知道你做不出来题啊？” “我笨点不是显得你聪明嘛！” 慕兮知道苏卿安这是松了口，赶紧拽着他进了屋，然后立马将门锁好。 来到厨房，慕兮将冰箱里剩下的半个西瓜搬了出来放在案板上，抄起一旁的水果刀就要下手，苏卿安忽然自身后出现，并拿走了她手里的刀。 “我来吧，你这么笨，别切到手了。” 说句话的功夫，苏卿安便把西瓜切好了。 一股清新香甜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慕兮馋得直流口水，草草冲了下手拿起最中心的一块瓜便往苏卿安嘴边送。 “快尝尝，可甜了！” 苏卿安看了一眼慕兮递过来的西瓜，抿了抿唇，伸手去接，慕兮却执意要喂。 “我洗过手了！” 苏卿安拗不过慕兮，只好配合地低头咬了一口瓜瓤。 清香的甜味在口腔中蔓延开来，冰凉的触感在唇舌间回荡，原本还有些闷热的空气似乎瞬间变得宜人起来。 正如慕兮所说，这个西瓜确实很甜。 “怎么样？这个西瓜是不是很甜？”慕兮眨着眼睛满怀期待地问。 “嗯，很甜。” 苏卿安的脸有些微微发烫。 这是他记事起，第一次有人喂他吃东西。 不过比起西瓜，他觉得慕兮脸上的笑容更甜。 中秋节过后，慕兮便没有再在那个鞋架上看到过男士鞋子的出现，云婷也确实没有再打骂过苏卿安。 慕兮不知道是云婷真的收敛了，还是她带男人回家时避开了他们放学回家的时间，但只要她不再打骂苏卿安，那就是一个好的开端。 时间久了，慕兮也不再好奇云婷为什么对苏卿安那么冷漠无情。 或许这个问题的答案连苏卿安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吧。 第4章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慕兮以为，只要自己不说，云婷收敛一些，苏卿安就不会知道那些不好的事，这样他起码能多过几天安生日子。 可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中考结束后，拿到成绩单的那一天，苏卿安难得表现出了兴奋之色。 “小兮，你说我妈看到成绩单后，会替我高兴吗？” 慕兮知道，苏卿安的中考成绩很好，而且还是以年级第一的成绩考进了映城有名的思源中学。 但直觉告诉慕兮，不管苏卿安怎么努力，云婷都不会改变对他的态度。 哪有父母生养孩子只为成绩的，而且苏卿安的成绩一直都很好，也没见云婷疼爱过他。 但话到嘴边，慕兮又咽回去了。 “当然会替你高兴了，你的成绩这么好，将来那可是前途无量啊。” 是真心话，也是祝福他的话。 她觉得苏卿安这么优秀的人，值得拥有更好的人生。 而他唯一的出路大概只有好好读书了。 那天，苏卿安特意去菜场买了一些菜回家，还在慕兮的陪同与建议下，为云婷挑选了一条水蓝色的连衣裙，准备给她一个惊喜。 趁着云婷不在家，慕兮主动请缨帮苏卿安打下手。 由于父亲经常不回家，慕兮生怕他把自己丢到寄宿学校。为了证明自己一个人也能生活的很好，她早就练就了一手好厨艺。虽然比不上专业厨师，但炒几个家常菜那完全就是手到擒来的事。 苏卿安会做饭则完全是因为云婷不管他，有时候云婷饿了还得指望儿子给她弄吃的，他也算是被迫学会一项生存技能。 虽然和苏卿安已经做了六年邻居，但慕兮却很少去他家玩，平时找他也只是站在门口叫他。 没有云婷的允许，她实在不敢随意踏进他们家大门，更别说厨房了。 小时候是怕云婷会凶自己，大了后只是单纯地不想招惹云婷，免得苏卿安跟着遭殃。 认识这么多年，这还是她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进苏卿安家的厨房。 苏卿安家的厨房特别干净整洁，厨具调料也很少，好像他家从来都不生火做饭。 相比之下，慕兮还是比较喜欢自己家的厨房。 慕祁厨艺很好，厨房里的调味料很齐全。虽然很多锅碗瓢盆都留下了明显的岁月痕迹，但擦洗得却是非常干净，看起来十分有烟火气息。 但慕兮知道，浓烈的烟火气息都是假象。 她已经记不起上次看到父亲是在具体哪一天了。 她只记得自己当时进了家门看到父亲背影的第一眼，硬是陌生到把他当成了一个入室小偷。 想到父亲，慕兮洗菜的手逐渐慢了下来。 苏卿安察觉出了异常，很是自然地从她手里拿过菜篮，并拿了一条干净毛巾给她擦手。 “没几个菜，你在旁边歇着就好。” 苏卿安正值变声期，原本低醇磁性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慕兮不觉得这种声音难听，反倒是觉得这样的男生多了几分成熟感。 毕竟，十七岁的他都已经窜到一米八三了，自己却还在一米六二打转。 看着眼前高大俊朗的少年，慕兮忍不住在心中感叹光阴真的似箭。 她和苏卿安不知不觉间竟已经互相陪伴了近六年。 时间过得可真快。 苏卿安做饭的速度很快，没一会的功夫便烧好了四菜一汤，慕兮在一旁馋得直流口水。 想到云婷应该快回家了，她也不好再逗留，索性跑回了家看小说。 慕兮前脚刚回到家关上门，后脚就听到楼梯间里传来了高跟鞋走路的声音，伴随而来的还有云婷那娇媚的声音。 似乎是在打电话。 “王哥啊，我到家了，谢谢你今天的款待，你送的生日礼物我很喜欢，改天我请你看电影哦~” 原来今天是云婷的生日啊。 慕兮感觉此刻的自己像是着了魔，一直站在门后不肯挪动步子。 她听到门外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心里莫名紧张起来。 作为朋友，她当然希望苏卿安能够被自己的母亲重视并关爱，但偷听人家母子谈话终究是不道德的行为。 最终慕兮还是选择了窝在沙发上看小说。 就在慕兮被小说剧情所吸引逐渐全神贯注时，门外忽然传来了嘭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朝楼下跑去。 慕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看一下的时候，她又听到了云婷破口大骂的声音。 “你死外面吧！有种别回来！” 慕兮愣住了。 她有想过云婷不会因为苏卿安的成绩单而改变对他的态度，但两人关系恶化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她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晚上八点了，外面天都已经黑了。 想到苏卿安在学校话很少，身边除了她也没什么玩得特别好的朋友，慕兮不由得担心起来。 她决定追出去安慰安慰他。 正是青春叛逆期，她真担心苏卿安会想不开做傻事。 知道苏卿安个高腿长跑得快，于是慕兮连鞋子都没换，踩着一双人字拖就追了出去。 一口气从六楼跑下去，慕兮累得直喘气，但她不敢放慢脚步，一边在小区里搜寻苏卿安的身影，一边大声唤着他的名字。 路过门卫室的时候，门卫大叔告诉慕兮，苏卿安刚刚从小区跑出去后又朝南边的方向跑了。 “南边？” 慕兮脸色一沉，连忙追了出去。 慕兮所住的小区，出门往南一直走，不到2公里的地方有一个人工湖，以前环境好的时候，晚上还经常有人去湖边散散步吹吹风。但后来因为没人管理，野草灌木肆意生长，连路都看不见了，而且听说还经常有小混混在那边打架。 几乎是认定了苏卿安要去湖边做傻事，慕兮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可偏偏出门太急，她手机忘了带，想报警都报不了。只能拼命往湖边跑，希望能快点碰到苏卿安。 自从出了车祸，慕兮就化身成了一朵娇弱小白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极度晕血、还总爱生病。 可此刻，哪怕她已经跑得浑身被汗水浸透，鞋子都快跑飞了也不曾放慢脚步。 她感觉自己快被热晕了，肺也喘得快炸了。 就在慕兮感觉自己可能要猝死在路边时，她终于跑到了目的地。 可不等她喘匀气，便看到一抹清瘦的白色身影面朝湖面纵身一跃。 由于路灯昏暗，慕兮并没有看清那人究竟是不是苏卿安，但还是腿比脑快地追了上去。 “苏卿安！” 慕兮一声惊呼，赶到湖边时只看到了湖面荡起的阵阵涟漪。 慕兮只觉得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两腿止不住地发抖。 她强忍着急速加剧的心跳带来的不适感，猛吸了一口气憋着，几乎没有犹豫地也跟着跳了下去。 清凉的湖水自四面八方涌来，让本就呼吸急促还没有缓过来的慕兮差点一口气没憋住。 好在，她已经从背面牢牢圈住了对方。 虽然距离岸边很近，但慕兮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她一手圈人，一手奋力地朝岸边划着。 就在慕兮伸手搭上了岸边的石阶缓了口气准备上岸时，就见苏卿安一副神色慌张的模样迎着月色朝自己所在的方向奔来。 “小兮！” “卿安？” 慕兮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她有些难以置信地扭头看了眼怀中因为呛水而咳到脸色苍白的人，这才发现，自己救的人并不是苏卿安。 这真是又惊又喜。 惊的是自己居然稀里糊涂地救了一个陌生人，喜的是苏卿安毫发无损，看来他并没有去做傻事。 “快上来！” 苏卿安在岸边蹲下了身子，伸手准备去拉慕兮的手腕，慕兮却将怀里的人推了过去。 “我没事，先把他拉上去吧，他刚刚呛了不少水。” 苏卿安抿着唇不说话，动作粗鲁地将那人给拽了上去，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将慕兮给拉了上来。 不等慕兮站稳身子，苏卿安便开始上下前后地打量起她来。 “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磕到或者碰到？” 慕兮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苏卿安：“你知不知道我刚刚魂都快吓飞了，我一直以为跳湖的人是你！” 话一出口，慕兮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六年的相互陪伴，苏卿安早已成为了她身边除了父亲以外最亲近的人。 如果跳湖的人真的是苏卿安，如果自己不会游泳或者没能救下他，那她真的不知道此刻的自己该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对......对不起小兮，让你担心了。” 苏卿安有些语无伦次，他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抿唇皱着眉，像是做错事了的小孩。 慕兮本想斥责他太过冲动，但在看到他那微微红肿左半边脸时，语气终究软了下来。 “还疼吗？”慕兮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苏卿安微蹙的眉头瞬间展开，秒切温柔脸，连连摇头：“不疼，不疼。” “你有心事可以跟我说啊，虽然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你一声不吭地乱跑出去，我真的很......” 话说到一半，慕兮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带着几分哭腔了，她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太过矫情，只好咬着唇将泪水憋了回去，转身询问起了那个被自己救上来的幸运儿。 “你还好吗？需不需要去医院？” 幸运儿身材高挑，身型单薄消瘦，身上穿着一套印有“天水中学”字样的蓝白色校服，短而凌乱的头发下是一张苍白憔悴的脸。 确切地说，是一张长相极佳的脸。 甚至还有一些眼熟。 慕兮走近了想看个仔细，幸运儿却一副生怕被人认出来的样子，十分抗拒地往后退了两步，并迅速低下头不再与她对视。 “我没事，谢谢你救了我，我要回家了。” 幸运儿丢下这句话后便准备开溜，慕兮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拽住。 “你叫什么名字？” 第5章 你注定是个短命鬼 看着慕兮那浑身湿透的娇小背影，苏卿安的心里五味杂陈。 他明白慕兮刚刚那段未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也知道了她误会跳湖之人是自己并不顾一切地跳水救人。 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可他越是心动，心里就越是难受。 在他最无能为力的年纪里，遇见了他最想守护的人，这本身就是上天给他开的一个巨大且荒诞的玩笑。 他原本以为母亲不待见自己是自己不够听话不够优秀，所以在学习方面他一直很努力。 从小学到初中，教过他的老师没有一个不夸他聪明有天赋。 每次得到老师的夸奖时，周围的同学无一不投来羡慕的眼神。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并不是所谓的神童、天才，他只是比别人更加用功罢了。 即便母亲待他十年如一日的冷漠无情，可他还是渴望能够得到母亲的认可与关爱。 直到今天，他才清楚地意识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当他小心翼翼地拿出成绩单以及那条漂亮裙子递给母亲时，得到的却是一个嘲讽至极又充满了恨意的眼神。 “你除了学习你还会干什么啊？你以为将来你能考个好大学然后远走高飞摆脱我吗？你做梦！” “你注定是个短命鬼！” 那一刻，苏卿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加不敢相信这种话是出自自己母亲之口。 “既然你这么恨我，当初何必要生下我？！” 苏卿安红着眼睛问出这个困惑了他十几年的问题，得到的却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我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把你生下来！” 摔门而去的那一瞬间，苏卿安明显感觉到了身体有些不适，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跑下了楼，母亲在身后骂着什么他也听不清了，脑海中只剩下了“短命鬼”三个字在无限循环。 苏卿安有个秘密一直没有告诉过慕兮。 他身体不好，而且查不出病因。 确切地说，是母亲不肯带他去医治，只是定期从医院拿药给他。 苏卿安知道家里没那么多钱给他治病，就算有，母亲可能也不会管他死活。所以他只能通过合理的饮食与运动来加强自己的体质。 为此，慕兮不止一次地嘲笑他，说他年纪轻轻就已经过上了老年生活，缺失了很多懒人吃货才有的快乐。 当他迎着习习微风伫立在湖边深思自己这样的人生到底该怎样继续下去时，他恍惚间听到了慕兮在唤自己的名字。 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可当他看到斜对岸有个身形酷似慕兮的女孩跳入湖中时，他便再也没了悲伤春秋的心思。 那一刹，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与担心。 他害怕落水之人真的是慕兮，更怕自己来不及救下她。 摊上这样的家庭与命运，他甚至都没有勇气承认，其实在两人初识那天，慕兮将镜子塞到他手中并成功将他逗笑时，此后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能轻易牵动他的心。 “澜澜？真的是你啊？！” 慕兮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呼让苏卿安瞬间从游神中回过了神。 他抬眼看去，就见浑身湿漉漉的慕兮雀跃地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同样湿漉漉的...... “安澜？” 苏卿安有些惊讶。 他拉两人上岸的时候注意力全放在了慕兮身上，并没有细看这个被慕兮救上来的人，见对方一头短发身材纤瘦高挑穿着又很中性，他还以为是个男生。 安澜是慕兮升入初中时认识的，两人当时是同桌，关系十分要好。 虽然后来安澜初二就转学了，但慕兮其实一直在心里挂念着安澜。 因为她知道安澜家境不好，父母常年在外打工将她交给重男轻女又喜好打牌的奶奶照顾，而她自身的性格又极其内向软弱，很容易被人欺负。 看着安澜那瘦到有些凹陷的脸颊，以及身上那明显短了半截甚至有些发黄的衣服，慕兮心疼不已。 一别两年未见，安澜长高了却也更瘦了，人也看着憔悴了不少。 看着一点都不像十几岁的花季少女。 以至于她都没能第一时间将她认出。 慕兮不敢细想，倘若自己今晚没有来到这个湖边，那么安澜会不会就此悄悄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这两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慕兮知道安澜性格孤僻，而且与苏卿安的关系也谈不上有多铁。当初还是她硬拉着两人与自己凑成了“铁三角”，便不好当着苏卿安的面追问她为什么要来湖边做傻事，只好一边替她整理头发上纠缠的水草一边故作轻松地与她闲聊起来。 “澜澜，你什么时候开始留的短发啊？我刚刚都没认出来你。不过你剪短发的样子倒是和我当初预想的一样好看。” 慕兮的话音刚落，安澜的身子便止不住地颤抖起来，狭长漆黑的眼眸里闪过了一丝浓浓的恨意。 “澜澜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慕兮以为她是身体不舒服，不由得担心起来。 苏卿安也在一旁提醒：“先回家吧，你们这样容易生病。” 一听到“回家”二字，安澜的身子又抖了一下，站在原地揪着衣角不肯挪动脚步。 “慕慕，我今晚能不能先睡你家......” 像是在说一件极其难为情的事，安澜几乎是用祈求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慕兮心下了然，笑着挽住了安澜的胳膊。 “ 我正有此意呢，毕竟我可不放心让你这个落汤美人独自回家啊！” 称安澜为美人可不是慕兮的彩虹屁，当初安澜和苏卿安在学校可是出了名的高颜值，恰巧两人都是一个班的。 那时每逢下课，教室外的走廊上总会聚集很多人，男生女生都有。 慕兮当时的座位靠近走廊窗户，她最大的乐趣就是隔着窗户听众人是如何形容夸赞安澜与苏卿安的。 一边听，还一边拿笔记。 安澜属于典型的浓颜系美人，还带有几分混血感，妥妥的西域风美女。立体深邃的五官以及那一身白到发光的无暇美肌给人一种极具冲击的视觉体验。 但其实安澜的性格十分敏感自卑，也不怎么爱笑。不熟悉她的人总会下意识地认为，她是一个只可远观特别难接触的人。 所以安澜的人缘并不是很好。 至于苏卿安，慕兮觉得这九个字足以形容：女娲毕设、神颜美少年。 特别是他那一双微挑的桃花眸，总是含着一种水水的温柔。尤其眼尾下的那颗泪痣，以及笑起来时那对极浅的酒窝，令人一眼沦陷。 慕兮也想过找一些优美的话来具体形容下两人的美貌，可她这种作文都没拿过40分的半吊子选手最后也只是憋出了一句：从此言情小说男女主有了脸。 可大家夸人时的文化水平好像还不如她这个半吊子。 她好歹还能说出几个四字成语，只是觉得烂大街不想用，可窗外那群人张口就是：美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真是帅得惨绝人寰！ 当然，除了夸赞他们美貌的话，慕兮也听到不少有关自己的话题。 毕竟她是安澜的同桌，苏卿安的前桌，又是“铁三角”的主角之一，众人总归喜欢拿离他们最近的人作比较。 她听得最多的两句话便是：她是不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啊？能同时交到两位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做朋友。 以及：苏卿安，安澜，这名字听着就很有cp感啊，而且颜值也很搭，她夹在两人中间显得有些多余。 慕兮很有自知之明，她才不会觉得有人会在这两位女娲毕设面前夸自己好看，所以根本不把这些人的话放在心里。 甚至还沾沾自喜地认为：我上辈子就是拯救了银河系，你们就使劲羡慕嫉妒吧！ 苏卿安似乎很烦这些议论之声，每次只要他在教室，总会一脸冷漠地将窗户关上，然后将一份习题丢给恨不得冲出教室加入讨论人群教他们如何正确地夸赞帅哥美女的慕兮，并监督她做完。 还美其名曰：慕叔叔交代过了，让我多监督你学习。 第6章 别痴心妄想了，你配吗 映城的夏天的温度很高，最热的时候能飚到40多度，即便是在有风的夜晚，也依旧热得令人心生烦闷。 慕兮本以为浑身湿漉漉的会凉快很多，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太天真了。 当汗水混合着湖水透过衣物黏在身上时，慕兮只觉得自己像蒸笼里的包子，难受到有种想要果奔回家的冲动。 之前还有点上头想哭的小情绪现在统统都被闷热难受所替代。 “等我回家，非得整两瓶冰可乐喝！” 慕兮一边提着着衣角使其尽量减少与身体的接触，一边不自觉地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一旁的苏卿安冷不丁地开了口：“少喝碳酸饮料和凉的东西，对身体不好。” “对啊，喝多了会肚子痛的。”安澜也在一旁小声提醒着。 慕兮闻言一个激灵，想到每次痛经时的酸爽，顿时觉得自己好像没有那么热了。 但嘴依旧梆硬：“管它呢，不喝也照样疼，谁惯着它！” 回到家，慕兮这才发现，自己当时出门太急，门都忘了锁。 好在，家里并没有遭小偷。 另一边，苏卿安家的房门紧闭，安静异常。 苏卿安伸手在口袋里一阵摸索，最后只能认命地抬手敲门。 本以为会敲门无人回应，没想到刚敲了一下门就打开了。 云婷并没有出现在门口，只有一句毫无感情冰冷得像人工智能讲出来的话从屋内飘了出来。 “赶紧回屋洗洗睡。” 楼梯间的声控灯也应声而亮。 苏卿安抿了抿唇淡淡地回了句：“知道了。” 出于习惯，苏卿安每次进家门之前都会回头看一眼慕兮家的房门。 虽然每次回头都只能看到一扇陈旧斑驳的老式门。 但这次，他却意外地看到慕兮正从门缝探着脑袋朝自己家门口的方向张望。 慕兮用着夸张的唇语冲苏卿安说：“我怕你妈不给你开门，你又要乱跑。” 说完，慕兮又举起手来冲苏卿安晃了晃手里的冰镇可乐，作势要扔给他，又像是怕扔偏了砸到他，索性打开门脚步轻轻地小跑到了苏卿安跟前将可乐塞给了他。 苏卿安看着可乐有些不解。 慕兮眨了眨眼睛，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脸，又做了一个在脸上滚搓的动作。 “消肿的。”慕兮继续用唇语。 苏卿安点了点头，抬手动作轻柔地摘下了一片挂在慕兮耳后碎发上的一小片水草。并学着她的方法用唇语说道：“我错了，下次不敢再乱跑了。” “谢谢你，小兮。” 慕兮看懂了苏卿安的唇语，笑着冲他摆了摆手，转身准备回屋，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忽然从后面牵住了她的手。 慕兮一怔，正要回头，声控灯忽然灭了。 楼道昏暗一片，只有从慕兮家门缝中挤出来的一抹光亮，照在了慕兮那双穿着35码粉色兔子拖鞋的脚上。 她看见自己的脚趾因为紧张而紧紧抠着。 她听到心中的小鹿因为羞涩而疯狂跳着。 她甚至在想，自己此刻是不是和拖鞋上的小兔子一样，两边脸颊红彤彤的？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开口说话。 慕兮甚至恶作剧般掐了一下苏卿安的手掌，但对方并没有想要松手的意思，手上反而带了几分力迫使她不得不转过身。 光线昏暗，慕兮只看到了苏卿安那漆黑的眼眸中闪烁着的点点光亮，似夜空中的点点繁星，又如海面上的粼粼波光。 热烈而又真诚。 慕兮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苏卿安身后有张阴沉的脸，吓得差点叫出了声。 “不进屋在外面磨蹭什么？” 云婷略带愠怒的声音响起。 几乎同时，两人一前一后选择了挣脱与松手。 慕兮像是做贼被当场抓包一般，红着脸勾着脑袋迅速溜回了家。 云婷倚着门框瞥了眼苏卿安那只腾在空中迟迟没有收回的手，故作遗憾地轻叹一声。 “小兮还真是个招人喜欢的姑娘，将来肯定有很多优秀的男孩子喜欢她。” 说话间，云婷迈步进了屋，同时又丢下一句：“我劝你赶紧回房间洗洗睡吧，别痴心妄想了，你配吗。” 闻言，苏卿安的身子明显摇晃了一下。 他收回了已经轻握成拳的手，感受着掌心中所剩无几的、有关慕兮体温的余热，心底一片悲凉。 明明他只是想向她道声晚安，却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明明只是短暂的肌肤相触，他却有种想拥她入怀的冲动。 大概这就是欲望作祟吧。 想要的永远比得到的多且美好。 苏卿安绷紧了脸上的肌肉，一拳打在了斑驳掉皮的墙壁上。 刺骨钻心的痛意密密绵绵地从指关节处传来，苏卿安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惩罚了那个敢对慕兮有非分之想的自己，也听信了云婷对自己下的结论。 痴心妄想罢了，他也确实不配。 - 回到卧室，慕兮拍了拍自己滚烫泛红的脸，然后开启了老妈子模式。 她一边翻箱倒柜地寻找能给安澜穿的大码衣服，一边叮嘱她赶紧去洗澡。 “澜澜你先去洗，等会我把衣服和毛巾找好了给你送过去。” “我没事的，你先洗吧慕慕，你有什么需要收拾的告诉我，我来帮你收拾。” 安澜一如两年前一样，明明是个个高腿长的大美女，却像个小媳妇一般乖巧地跟在慕兮身后跑来跑去。 慕兮忙着找衣服，丝毫没有留意到安澜是紧跟在自己身后的，一回头两人撞了个满怀，疼得她揉着额头直抽凉气。 安澜也一边揉着下巴一边关心地问：“没事吧慕慕？” 慕兮皱着眉摆了摆手，忍不住问：“澜澜你现在多高啊？我怎么能撞到你下巴啊？我还以为撞到你鼻子了呢。” 安澜有些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唇：“我没怎么量过身高，我记得体育考试的时候，我量的好像是一米七八，现在好像又长高了一点。” “？” “多少？” “一米七八？还在长？” 慕兮瞳孔地震。 暗叹一句：真就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安澜去洗澡的时候，慕兮也没闲着，她将客厅的落地扇搬进了卧室，又将凉席擦洗了一遍，顺带换上了干净的枕巾和空调被，最后还不忘给安澜泡了一杯蜂蜜水。 忙完之后，慕兮这才想起来刚刚手机响过几次qq的提示音，连忙拿起桌上的手机点开了qq。 看着消息栏备注为“铁子”的对话框显示有四条未读消息，慕兮莫名感到了紧张。 “铁子”这一昵称是她专门为苏卿安备注的。 这还是她去年看小说时，在小说里学来的称呼。 慕兮拿着手机走到了阳台，有些忐忑地点开了铁子的对话框。 铁子：你们睡了吗？ 铁子：安澜她还好吗？ 铁子：刚刚不好意思，我只是想提醒你安澜身上似乎有伤，回家的路上我看到她胳膊上有几片淤青，我想她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铁子：你好好安慰一下她，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慕兮看完苏卿安发过来的消息，莫名感到一阵失落。 失落什么呢？ 安澜和苏卿安关系确实不算很亲密，但就算作为一名久别重逢的老同学，关心一下不是很正常吗？ 慕兮觉得自己的关注点有些不正常，当务之急不是应该弄清楚安澜的情况然后好好开导她吗？ 慕兮为自己在关心朋友这件事开小差感到了深深的自责。 安澜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慕兮正对着镜子扭着身子费劲巴拉地解着文胸排扣。 原本她没想过这么早就穿文胸的，但实在架不住身体的发育速度，少女背心早已被她淘汰。 “澜澜你洗好了啊，快过来帮我解下带子，我解了半天都解不开。” 安澜正拿着毛巾边走边擦拭着头发上的水珠，猛地看到这一幕，脸瞬间涨得通红。她像是没有听到慕兮的话似的，扭头就往门口走。 “慕慕，你家厨房有水吗？我有点口渴。” 慕兮正在和排扣做最后的斗争，没有留意到安澜反常的神色，也没多想，只当她是心情不好，没有听到自己说的话。 洗过澡后，慕兮潦草地吹了下头发便来到了卧室。 见安澜抱着枕头站在床边一脸纠结，慕兮连忙追问：“怎么了澜澜？” 安澜指了指床：“要不我还是睡沙发吧，你的床好像睡不下我们两个。” 慕兮坚决不同意：“怎么可能睡不下？你那么瘦，我睡觉又老实，睡得下的，相信我。” 末了，慕兮又补了一句：“就算睡沙发也是我去睡，我最喜欢睡沙发了，你休想跟我抢。” 见此，安澜只能妥协，乖乖地爬上了床。 第7章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该接受惩罚的是他们 深夜，周围静谧一片，唯有风扇转动的嗡嗡声在屋内不停地响着，慕兮躺在床上毫无睡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想翻身又不敢动。 她骗了安澜。 她睡觉其实一点都不老实，而且睡眠质量极差，一丁点动静都能将她吵醒，然后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可她现在不敢翻来覆去惹安澜心烦。 一想到安澜刚刚跟她讲述的那些，慕兮就气愤不已。 她不明白安澜明明那么善良乖巧的一个女生，为什么会摊上那样的家庭，甚至还遭受了校园暴力。 她想起两人初识时，班上有位同学因为心脏病突发入院，学校特意为他组织各个班级进行捐款。 当时慕兮本着关爱同学的想法，还骗慕祁说自己要买学习资料多问他要了两百块钱。 结果等班主任抱着募捐箱走进教室时，慕兮才发现自己塞在裤兜里的毛爷爷不知道是被人偷了还是掉在了什么地方，总之空空如也。 慕兮又心疼自己的钱，又害怕自己一毛不拔会被人嘲笑抠门没爱心。 她正准备扭头问苏卿安该怎么办时，安澜忽然伸手往她桌兜里放了一把硬币。 “我只有这么多了，你凑合一下吧，捐多捐少都是一片心意。” 安澜的声音听起来怯怯的，脸上的表情还有些不好意思。 慕兮看着那一小堆闪烁着光泽的硬币，差点感动得哭了出来。 捐款结束后，班主任私下里找了慕兮一次，将她丢失的两百块钱还给了她。 原来，她的钱是在她上厕所时不小心掉了，被班上另一个女生捡到了。 这一幕，正好被安澜看到了，安澜劝说她将钱还给慕兮，女生不肯，安澜只好将此事告诉了老师。 虽然老师并没有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揭发那位女生，就连慕兮都不知道是谁捡了自己的钱，但安澜这种告密的行为还是让她在班上成为了一个口碑极差的人。 除了慕兮，几乎没人愿意跟她一起玩。 也是自那次以后，安澜这个沉默寡言的同桌直接升级为了慕兮的二号“铁子”。 两人熟悉之后，慕兮才知道安澜平日里根本没什么零花钱，偶尔想买点学习资料或者日常用品，还得利用周末学校放假出去做兼职赚点小钱。 两人做同桌的那一年，慕兮总是会隔三差五地买一堆零食，然后装作吃不下那么多，推给一旁的安澜。 得知两人回家的方向一致，慕兮还经常帮安澜带早餐。 安澜虽然内向，不会讲什么好听恭维的话，但慕兮知道她不是那种爱占便宜的人。 每次轮到两人值日打扫卫生，安澜总会早早地来到学校提前将卫生做好，等慕兮叼着包子火急火燎冲进教室时，连个丢垃圾的活都没得做。 就连上体育课长跑时，安澜都会放慢脚步跟着慕兮的节奏跑。 慕兮体能差，每次长跑成绩都垫底，免不了被体育老师罚。安澜跟着她一起垫底，自然也会被罚，可她却没有半句怨言。 越是回想安澜的好，慕兮就越是难以接受她在新学校里，仅仅因为性格孤僻不愿意加入所谓的帮派就被人孤立，到最后发展为明目张胆的暴力事件。 她那头原本乌黑浓密的及腰长发，便是被人强行剪掉还录下了她痛苦挣扎的视频。 更令人愤怒的是，她的家里人本根不出面为她讨回公道。 甚至觉得她很丢人，一度想要她辍学出去打工。 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下，安澜严重抑郁，所以才会选择轻生。 “澜澜，没事的昂，都过去了。无论发生什么，你一定要向前看，不可以再做傻事了知道吗？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你不要惩罚自己，该接受惩罚的是他们。” 慕兮抽了抽已经泛酸的鼻子，翻身面向安澜紧紧握住了对方的手。 “澜澜，你千万不要再为那些人渣难过，当时你转学太突然我们都没有留彼此的联系方式，但老天这不是又安排我们再次重逢了吗？而且我们三个这次都考进了思源中学，有我和卿安在，我们会保护好你的。相信我！” 慕兮的话给了安澜很大的鼓励，她紧紧握着慕兮的手，眼圈泛起了湿润。 “慕慕，谢谢你。” 安澜实在说不出什么好听的漂亮话，只能用最简单的话来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 她都没敢告诉慕兮，当时她所穿的校服裤子口袋里，有一封装在密封袋里的遗书。 她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纵身一跳的，却没想到误打误撞地被慕兮救了下来。 那一刻，安澜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幸运。 她庆幸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慕兮，又怕她看到如今颓废丧气的自己会因此对她产生嫌弃和厌恶。 所以，在她认出救下自己的人是慕兮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躲避。 但好在，她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慕兮一如既往地善解人意，也一如既往地待她好。 将遗书撕碎丢进马桶按下冲水键的那一瞬，安澜在心里认真地向过去的自己做了告别。 她想，曾经的安澜或许已经死在那片湖中了。 - 次日清晨，慕兮正在梦里与阿飘上演着紧张刺激的追逐大战，枕头下的手机忽然铃声大作，直接将她从噩梦中拉脱。 慕兮被手机震得脑瓜子嗡嗡响，她烦躁地将手机从枕头下摸出，艰难地挣开困涩不堪的眼睛瞄了一眼屏幕，见是闹钟便顺手关掉，准备继续找阿飘大战三百回合。 闭上眼睛的瞬间，慕兮突然想起：之所以定这个闹钟是因为今天约好和苏卿安一起去派出所补办身份证。 前几天苏卿安过生日，慕兮为了彰显自己作为铁子的绝对仗义，答应起早陪他爬山看日出。 两人出发前一晚，慕兮突发奇想：凌晨起床不如直接熬到那个时间，等回家再补觉。 实际上，她是看小说太入迷不想睡觉。 结果就是，在临近约定出发的时间时，慕兮一不小心睡着了，并难得睡得很沉。 苏卿安左等右等等不到人，打电话也没人接，敲门也无人应。以为她出了什么意外，焦急中选择了打电话报警。 当慕兮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自己床前站着两名身穿制服的警察叔叔时，差点一个激灵从床上滚了下去。 她很庆幸自己当时为了出门方便早早地就把爬山要穿的衣服换好了，不然她可能得换个星球生活了。 日出计划失败，慕兮连忙帮着出主意。 “干脆我们去看日落吧，玉辰山的日落听说也很漂亮。” 出门后，慕兮想到两人放假之前办的身份证正好到期可以取了，于是便顺路取了身份证。 结果两人刚爬到一半就遇到了强降雨，被淋了个透心凉不说，两人还没来得及记熟号码的身份证也不知道掉在了哪个犄角旮旯。 计划一而再再而三地泡汤，慕兮也不好意思再帮忙出主意了。 两人老老实实地回了家，老老实实地窝在家里看电视。 想到因为自己的过失让苏卿安过了一个“终身难忘”的生日，慕兮说什么也不好意思再放他鸽子了。 第8章 大白天的别讲恐怖故事好吗 慕兮的手机铃声很响，熟睡中的安澜也被吵醒。 两人一前一后起了床，慕兮又开启了老妈子模式开始翻箱倒柜地找衣服。 “澜澜，你先去洗漱吧，我帮你找套衣服，等下我和卿安带你出去玩。” 安澜听完连连摆手：“不用了慕慕，我等下就回去了，我换回昨天的衣服就好。” 慕兮停下翻找的动作回头看着安澜，面露不解：“为什么呀？昨晚不是用我手机给奶奶打过电话了吗？” 安澜垂眸叹了口气：“慕慕，我知道你想带我出去散散心，但是我有些放心不下奶奶，她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上个月出门买菜摔了一跤到现在都没好利索。虽然她平时老是骂我，但是.......” 听了安澜的话，慕兮也不好再劝她留下。 “那我等下我送你回去，我把手机号码留给你，你在家无聊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我全天24小时开机，你想什么时候打都可以。” 安澜知道慕兮这样说是怕她再次做傻事，心里不由得感到一暖。 “谢谢你慕慕。” 一听安澜跟自己客气慕兮忍不住冲她翻了个白眼。 “再跟我客气我可就生气了啊！” “对了，我记得你以前特别爱看悬疑类的小说，我这有好多呢，你拿回家无聊的时候翻一翻。” 说着，慕兮走到书桌前，将桌上的悬疑小说一股脑地全部搬到了床上一一给安澜介绍。 “这几本是长篇小说，有侦探推理、民间异闻、还有盗墓的.....” 慕兮介绍完长篇小说又介绍起了短篇杂志。 “澜澜你相信我，这套杂志你一定要看最前面的5本。这家杂志以前有一个作者叫离澈，小说写得特别好，每次不看到最后我根本猜不到谁是凶手。真的强烈推荐！” 安澜点了点头随手拿起一本杂志翻了翻，笑着问：“你很喜欢这个作者？” 慕兮疯狂点头以示肯定：“真的超级喜欢！可惜他就发布了五篇短篇，后来就莫名消失了，不知道是换了笔名去了别的地方投稿，还是放弃写作了。如果是放弃了那真的就太可惜了。我还一直幻想着他将来能成为大作家，然后把小说翻拍成电视呢。” 看着慕兮的表情由兴奋逐渐变得失望，安澜握了握她的手。 “放心吧，他不会放弃写作的。” - 安澜的家距离慕兮所住的小区约莫有5公里的距离，两人在路边的早餐铺简单吃了点东西后，又一起走到了公交站台等车。 “慕慕，我自己能回去的，等下车来了你就回去吧。” 安澜知道慕兮容易晕车，不想让她难受。 慕兮掂了掂手里的硬币，傲娇地晃了晃脑袋：“我就不，我偏要跟你一起上车，我还要把你送到家门口。” 其实慕兮是有私心的，她是想知道安澜家的具体位置，亲眼看到她回家，这样她会觉得放心一些，也方便以后没事了去找她玩。 安澜面露为难地垂下了眸子：“我奶奶她.......不喜欢我往家里带同学，对不起啊慕慕，我......” 不等安澜的话说完，慕兮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先别说了车来了！” 上车找好位置坐稳之后，慕兮这才松开了手语重心长地说：“澜澜，你不用跟我道歉的，这又没什么。卿安可是我对门邻居，他家大门我都没跨进去过几次。但这也不影响我们做朋友啊。” 见安澜依旧面露愧色，慕兮举手作发誓状：“等下到站我把你送到小区门口，然后你回家，我也回家，ok？” 安澜见慕兮态度坚决，只好妥协点头。 其实她并不是怕奶奶责怪她带同学回家，她是担心自己一夜未归回到家会被奶奶打骂。 虽然昨晚慕兮贴心地提醒她给家里打个电话，但其实奶奶的手机她根本就没打通，她只好打给了隔壁的一位阿姨，结果阿姨说奶奶不在家，可能出去打牌了。 安澜在打电话的时候不是没想过立刻回家，不要在慕兮家过夜。 可是，她舍不得走。 5公里的路程很快就到了，慕兮按照约定，小区门口与安澜做了道别，然后准备原路返回。 看了看时间，八点半不到，想着苏卿安应该起床了，于是便给他发了条qq。 [起床了吗？] 消息刚发出去，苏卿安就回了过来。 [嗯，刚起床。] 慕兮秒回：我刚把澜澜送回家，我现在距离诚安派出所只有2站的距离，我去那边等你？ 苏卿安那边似乎是在打什么长段落的字，对话框上方一直显示“正在输入”。 慕兮有些好奇地紧盯着屏幕，结果等了半天什么也没等到。 什么情况？手机掉马桶了？ 慕兮正准备发条消息问他人去哪儿了，苏卿安的消息就弹了出来。 [我今天有事，不能陪你去补办身份证了，你先自己去吧，我改天再去。] 看到苏卿安的回复，慕兮莫名觉得有些失落。 她指尖飞快地敲下一句：你今天有什么事？ 想了想，慕兮又将这句话删掉，缓缓敲出了一个“哦”。 最后，发出去的只有一个“好”字。 由于慕兮距离上次拍照的时间很短，补办身份证不需要重新拍照，手续很快就办好了。 出了派出所，慕兮见前面不远处有个便利店，便打算去买根雪糕消消暑。 慕兮刚走出几米远，就听到身后有女生在大声在尖叫。 “人贩子！救命啊！” 慕兮吓了一跳，连忙回过头去，就见马路对面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拽着一个女孩的胳膊动作粗鲁地想要将她塞进车里。 慕兮都惊呆了。 现在的人贩子这么猖狂？敢在派出所门口掳人？ 眼看着女孩就要被那个男人塞进车里，慕兮拔腿就冲进了派出所大门。 “有人贩子！快去救人啊！” 慕兮话音刚落几名身穿制服的警察便冲派出所出大门，用时不到两分钟便将人贩子成功抓获。 慕兮觉得这里面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 惩恶扬善是一件令人十分愉悦的事，慕兮哼着小曲来到便利店买了根老绿豆冰棍，准备在店里蹭会空调吃完了再走。 一根冰棍下肚，慕兮只觉得神清气爽，人是凉快了，但更舍不得走了。 空调多么伟大的发明啊，下次等老爸回来说什么也要让他给家里装上空调。 那客厅里的老吊扇年纪比她都大，每次吱吱呀呀转起来的时候，慕兮都担心它会不会突然掉下来把自己脑袋削没了。 抵挡不了空调诱惑的慕兮，忍不住在便利店里多待了一会。等她留意到店员总会时不时地在她眼前晃，并用一种鄙夷的眼神看着自己时，这才依依不舍地从凳子上抬起屁股磨磨蹭蹭地往店门口走去。 “小绾是想邀请你参加她的生日宴会，顺便帮她拍几张好看的照片。顺便~懂吗？你还委屈上了，你真以为自己是千年难遇的摄影天才呢？还我是人贩子？你这样的人人贩子见了都得连夜自首待在号子里自保！” “夏燃你别不知好歹，还不肯坐我车回去，以后你想坐哥都不让你坐！挂了！” 慕兮人还没走到门口，便听到门外传来一连串骂骂咧咧的声音。 听这动静，好像是刚刚被抓的人贩子？ 原来他们刚刚只是在吵架？ 就离谱！ 本以为干了件好事，没想到干了件蠢事。 慕兮没有过多犹豫，直接闷着头加快步子往门口冲，免得等下被人认出来怪她多管闲事。 慕兮走得实在太过着急，以至于明明都看到人了，她还是脚比脑快地冲了上去。 两人撞了个满怀。 慕兮顾不上心疼自己遭罪的鼻子，连忙向后退了一步站稳身子。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伴随着脚掌落地，脚底传来咔擦一声脆响。 慕兮愣住了。 她好像把人眼镜撞掉并踩碎了。 倒霉这两个字怎么念来着？是不是念“muxi”啊？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慕兮顾不上去看对方脸上现在是什么表情，连忙弯腰拾起了那副已经被她踩得稀烂的眼镜。 起身的时候，慕兮满脑子都在纠结一个问题：他会不会认出我然后找我茬啊？ “真的很抱歉，我......” 慕兮站直身子看清眼前男人那张脸时，忽然愣住了。 这男的......有点子帅啊。 不，是有点眼熟啊。 长得很像那个新晋影帝池西宴。 就连身材气质都很像，明明只穿着一件款式简单的烟灰色t恤，却穿出了拍时尚杂志的感觉。 若不是他那稍微比影帝深了一丢丢的健康肤色，她几乎就认定他是池西宴了。 男人似乎知道慕兮心里在想什么，挑眉嗤笑：“我不是影帝池西晏，我啊是人贩子。” “.......” 这话慕兮没法接。 “哟，眼镜都给我踩稀烂了啊？” 男人笑着从慕兮手里手里接过眼镜举起来看了看，啧啧摇头：“这眼镜材质不怎么样啊。” 慕兮正在脑海中算自己兜里的钱够不够赔一副眼镜钱，冷不丁听到男人这么吐槽下意识点了点头。 “确实，一下就踩碎了。” “啊不是，我是说眼镜多少钱，我赔给你。” 本着真诚是必杀技的原则，慕兮的认错态度很积极。 万一对方人帅心善，看在她态度好的份上不与她计较呢。 但很快，慕兮的脸就被打得生疼。 “这多不好意思啊？我本来想说算了的，既然你这么诚心诚意，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把收据给你吧，这是我上周订的眼镜，今天刚拿到的，收据还热乎着呢。” 男人说着，一本正经地从裤袋里摸出了一张皱巴巴的收据。 慕兮故作淡定地瞟了眼上面的数字。 嗯，没看清。 再看一眼。 嗯，叁仟陆佰元整。 ？？？ 这真的是一副眼镜的价格而不是一部手机或者平板的价格？ 慕兮故作淡定的脸再也淡定不了了。 “你这眼镜黄金做的啊？三千六百块？” 啥眼镜卖这么贵啊？大白天的别讲恐怖故事好吗？！ 慕兮难以置信地将收据反复看了好几遍，上面的订单日期和取货日期确实跟男人描述的一样。 收款金额那边也确实是叁仟陆佰元。 别说三千六了，三百六她都觉得贵。 第9章 原来抹零是这个意思吗 见慕兮一副便秘了的表情盯着收据看了半天，男人撇过头手握虚拳掩唇轻咳了一下，脸上的笑意愈发的浓。 “算了，看在你见义勇为替社会做好事的份上，我给你抹个零吧，三百六吧？怎么样？” 慕兮都已经开始在心里酝酿台词向老爸呼救了，猛地听到男人这么说，顿时愣住了。 原来抹零是这个意思吗？ 一旁默默吃瓜的收银员脸上的表情从花痴变成了“这人是**吧”的满满嫌弃。 慕兮以为他嘴瓢了，弱弱地问了一句：“你是说我只需要赔你三百六十块钱，对吗？” 虽然三百六十块钱对慕兮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钱，但总比赔三千六好啊。 男人浅笑着点了下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不过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慕兮盯紧了对方的眼睛，生怕他下一秒就反悔。 其实她很想问：你这眼镜是不是本来就是三百六买的，然后开了假收据吧。 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能这样说，万一人家只是单纯地不想欺负学生好心给个骨折价，自己这么嘴欠，到时候反悔了让她原价赔偿怎么办？ 而且看他身上穿的衣服就感觉价格不菲，用的手机还是电视上经常打广告的土豪手机，应该是个货真价实的有钱人，不至于买个眼镜还做假账吧。 “我要你陪我一起去眼镜店重新挑眼镜。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慕兮面露警惕。 听着怎么像仙人跳似的。 或者说，这是一种新型拐卖手段？ 见慕兮面露警惕，男人笑着解释：“别误会，我只是想让你帮我做一下试衣模特。刚刚你应该也听到了，我一哥们的妹妹过生日，我之前答应了她要送她一条裙子，但我不清楚她穿多大码，刚好你体型和她差不多，眼镜店就在商场内，你不用担心我是人贩子。” - 座无空席的地铁上，慕兮正满脸尴尬地抓着扶手杆，勾着脑袋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左脚攥紧着脚趾踩在自己的右脚上。 刚刚上车的时候，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把她一只鞋给踩掉了，偏偏人太多，她根本都来不及回头去捡，就被身后的人群挤上了车。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句话实在太符合她当前的处境了。 “我都说了我只是有些散光不影响开车，你还不信，非要坐地铁，这下亏大了吧。” 高仿版池西宴忽然欠揍地在她耳边来了一句。 慕兮听完恨不得踩他一脚。 但她忍住了。 之所以执意搭地铁过去，主要是怕自己上了对方的车后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危险。 万一真是人贩子，那她可就完犊子了。 搭地铁多好，人这么多，安全感满满。 就是有点挤。 慕兮一边在心里默默数着时间盼着早点到站，一边不时的腾出手摸摸口袋防止兜里的手机和钱被人顺走。 只是她摸着摸着便发现身后似乎有人在故意靠近自己。 起初慕兮以为那人想偷东西，她还刻意往旁边挪了挪位置，并直接用手摁住了口袋。可身后那人依旧紧紧靠着她，还不时地做出顶蹭的猥琐动作。 慕兮顿时恼羞成怒，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她正想回头问候一下对方家人是否健在，一旁的“影帝”忽然转身一把揪住了那人的衣领。 “哪个废品回收站的没锁好大门把你给放了出来？滚远点！” 被当场抓包的男人是一个长得贼眉鼠眼身材瘦小的小年轻，见周围人都寻声望向自己，有些心虚地咳了一声，但嘴依旧硬如石头。 “文明社会啊，你敢动手我告死你！” “好啊，我倒要看看我们俩谁判得更重。” “影帝”说着竟当真挥起了拳头，慕兮见此连忙伸手将他拉住。 “别，犯不着跟这种人动手。” 说话间，车厢内响起了到站提醒的语音播报，本就摩肩接踵的人群开始涌动，变得更加拥挤不堪，猥琐男趁乱跑出了车厢。 “影帝”低声骂了一句，想要跟着追出去，最后还是被慕兮拦了下来。 “算了，人这么多别去挤了，太危险了。” “下次再让我遇见肯定给他送进去！社会垃圾。” 见“影帝”一脸的不甘与愤怒，慕兮心里的气消了不少。 没想到这个“人贩子”还挺有正义的。 由于刚刚走了一大批乘客，车厢内空出了不少座位，两人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后，慕兮缓缓舒了口气。 终于不用“金鸡独立”了。 “刚刚谢谢你啊.......” 慕兮话说到一半才突然想起，自己居然连人家叫什么都不知道，连忙先做了自我介绍。 “我叫慕兮，你呢？” “陆尘萧。” 来到商场，慕兮顶着路人异样的眼神，一路蹦跶着跟在陆尘萧身后来到了一家店面装修很高级的女鞋专卖店。 “欸？不是说买衣服的吗？”慕兮问。 “对啊，但是你总不能一直光着脚在商场到处溜达吧？”陆尘萧笑着挑了挑眉，“选一双吧，我送你，就当是你给我做试衣模特的报酬吧。” 还有这种好事？ 有钱人就是任性！ 但咱也不是爱占便宜的人！ 慕兮果断摇头：“那不行，我自己付。” 说完，慕兮直接蹦跶到了休闲鞋区，选了一双款式简单的小白鞋，导购热情地扶着她在沙发上坐下，并蹲下身作势要帮她脱下另一只脚上的鞋子。 现在的导购服务都这么好了吗？ 慕兮实在是不习惯这样被人“伺候”，连忙一脚将鞋子蹬了下来。 “谢谢，我自己来哈。” 慕兮弯腰穿鞋的时候，陆尘萧悄声来到收银台。 “等下她结账的时候，你就说吊牌上的价格只是参考，按后面最小的零头给她结账就行了。” 陆尘萧说着从钱夹里掏出一张卡递给收银美女，“多的钱用这张卡付。” 收银美女接过银行卡，一副“我懂得”的表情，笑着八卦起来：“尘萧哥，你的女朋友应该还是高中生吧？看着好清纯哇~” 陆尘萧满脸黑线地扯了扯唇角，“什么女朋友？别乱说话，她是妹妹。” 慕兮穿好鞋子试着走了几步，感觉舒适又合脚，果断选择买下它。 见慕兮试了一双就准备去买单，陆尘萧有些意外地问：“不再试试别的？” 慕兮摇头：“试多了只会挑花眼犹豫不决，没准试到最后发现还是最初一眼看中的那个最好。” 这种纯纯浪费时间的事，她以前可没少干。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没钱，有钱的话谁会觉得挑花眼啊？直接全部打包回家，天天穿新鞋！ 结账的时候，慕兮这才注意到收款机扫出来的价格是1299，顿时愣在了原地。 怪不得服务这么好，怪不得店面装修得这么高级，是自己眼拙了。 怪只怪她平时喜欢去那种平价小商场，里面的衣服鞋子都是按照价格划分了好了区域，并且多数都在百元以内，所以她并没有看商品吊牌的习惯。 现在开溜还来得及吗？ 就在慕兮纠结是直接说太贵了买不起潇洒离开，还是找个借口问这鞋有没有紫色，没有她就不要了的时候，收银美女亲切地笑着对她说道：“一共99元哦。” 欸？不是1299吗？ 慕兮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见慕兮愣在原地，陆尘萧歪着脑袋凑了过去：“愣着干嘛？快点结账，等下还要去眼镜店呢。” “哦哦。” 慕兮一脸懵逼地掏出了钱，一脸懵逼地跟着陆尘萧走出了鞋店。 “哇，这家店的鞋子真是又好看又舒适价格还不贵，下次买鞋我还来。” 第10章 似曾相识 鞋子的问题解决好后，两人直奔女装区。 别看陆尘萧自己打扮得跟男明星似的，但在挑选女孩衣服时，也是钢筋混凝土直男。 他居然选了一件水粉色蓬蓬裙让慕兮去试。 “你确定你朋友的妹妹会喜欢这条裙子吗？” 慕兮拿着裙子有些犹豫。 虽然不是给她买的，但她还是想友情提醒一下。 陆尘萧抱着双臂倚着一旁的服装模特，冲慕兮摇了摇头：“我不确定，但你先试。” “......” 想着就算他送礼物踩雷了也不关自己的事，慕兮也不再多说什么，径直走进了试衣间。 再次出来时，慕兮发现陆尘萧看向自己的眼神居然变得温柔起来。 就连说话时的语气都透着几分宠溺。 “真好看，转一圈我看看。” 慕兮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僵硬机械地在原地转了一圈。 陆尘萧似乎很满意自己选的这条裙子，冲一旁的导购微微一笑：“这条等下包起来。” 我去，还真买这件啊？ 不过也好，速战速决。 慕兮心中一乐，正要转身去换回自己的衣服，陆尘萧忽然将一条奶白色的细纱刺绣及膝裙递给了她。 “试下这个。” 此时的陆尘萧已经没有了刚刚的温柔与宠溺，仿佛刚刚的眼神与语气都是慕兮的错觉。 慕兮虽有疑惑但也没多问，接过裙子后立马进了试衣间。 裙子换好后，慕兮走出了试衣间，正想转一圈给陆尘萧展示一下裙子的细节，没想到对方淡淡看了一眼后就径直走向了收银台。 “就这件吧。” what？ 这么草率吗？ 见陆尘萧已经走远，慕兮悄咪咪地在镜子前照了一会。 或许是裙子的设计与材质比较高级，加上商场的灯光效果比较好，慕兮只觉得镜中的自己颜值与气质上升了好几个档次。 果然是人靠衣装啊。 来到眼镜店，陆尘萧轻车熟路地带着慕兮来到了店里的休息区，并极为惬意地为自己泡了杯茉莉花茶。 “慕兮同学要喝什么茶自己泡，别客气。” 陆尘萧四肢大张地坐在沙发上，一边端着茶摇头吹着气，眼睛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验光室内某个忙碌的身影。 慕兮为自己接了杯温开水，一边小口喝着一边好奇地顺着陆尘萧的视线往验光室里看。 却只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衫黑裤的清瘦背影。 嗯，看背影应该是个帅哥。 慕兮暗暗猜测。 一杯水下肚，慕兮放下水杯，有些无聊地起身转了转。 看着展柜里琳琅满目的各式眼镜，慕兮不自觉地开始幻想，苏卿安戴眼镜该是什么样子的？ 大概是满满的书卷气息吧？ 想到苏卿安，慕兮掏出手机准备看看他有没有给自己发消息。 打开qq一看，除了有一条新的好友申请外，消息栏里空空如也。 慕兮自觉无趣地撇了撇嘴，点开了好友验证。 见添加自己的人是一个顶着系统头像并且是空白网名签名，等级只有一颗星的小号，慕兮有些疑惑，但还是选择了通过。 [你是？] 消息一发出，对方的企鹅头像下立马显示“正在输入”。 [慕慕，我是安澜。] 安澜？ 慕兮有些惊讶，立马与她聊了起来。 [澜澜，这是你刚申请的号吗？你有手机啦？] [嗯，隔壁家的姐姐给了我一部旧手机。] 慕兮抱着手机聊得起劲，全然已经把陆尘萧给忘在了脑后。 休息区的沙发上，陆尘萧正翘着二郎腿把玩着已经被他捏扁的纸杯，饶有深意地冲旁边的许意南使了个眼色。 “你看那个穿白色t恤的长发女孩是像你家阿星多一些，还是像我家清欢多一些？” 许意南像是早就习惯了陆尘萧的这种调侃，他并没有抬头去看慕兮，而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说你一天天的，也不回公司好好继承你的家业，整天在外面勾搭小姑娘。还跟我说什么人家把你眼镜踩坏了，我告诉你啊陆尘萧，这是我最后一次以进价给你优惠了啊，下次再来该多少钱你就付多少钱。” “哟，看来你在自家店里打暑假工还是有作用的啊，这么快就知道生意难做开始注重盈利了啊？不过，你真打算放弃你的画家梦跟着你爸学做生意啊？” 陆尘萧一副吃惊不已的夸张表情，看着许意南直摇头，“唉，从此这世上少了一位天才画家，多了一位被迫继承家业的高富帅！” 许意南冷冷一笑，眼底闪过一丝落寞。 “理想与现实总是会背道而驰，人生不就是这样吗？” “有文化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啊~不过我说真的，你看看那个女孩像不像你家阿星？” 陆尘萧说着伸手捧住了许意南的脸，强行掰着他的脑袋看向慕兮。 “我一开始见到她只觉得和清欢长得有几分相像，但当她蹲下身帮我捡眼镜的时候，我看到她胸口处有一块叶子形状的疤痕，我当时就觉得她可能就是阿星。 所以我才想方设法地把她给你带了过来，还送了她一双鞋，等下记得把钱转给我啊。” 许意南淡淡瞥了一眼慕兮的背影，没好气地打开了陆尘萧的手。 “你个老色批，天天盯着人家小姑娘胸口看......” 话说到一半，许意南突然顿住。 “你是说你看到了她胸口上有个叶子形状的伤疤？” 许意南难以抑制地激动起来，声音都不自觉地提高了许多，陆尘萧连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我靠你小声点！等会我介绍你们认识，你想办法留下她的联系方式，完事记得请我吃饭！” 慕兮正和安澜讨论空了去哪玩，忽然听到陆尘萧在身后叫自己。 “慕兮同学，快来结账！” 一听到又要掏腰包，慕兮有些肉疼地皱起了眉头。 转过身去，就见陆尘萧正一副没骨头似的用肘撑着收银台的桌子，撅着屁股跟一个坐在收款机旁边玩手机的男生聊着天。 “后天可是小绾的生日欸，你这个当哥哥的居然不陪她？” “不是还有你这个大哥哥陪她吗？而且我明后天要忙着找房子搬家，真的没空陪她过生日。” “哟，这是准备交女朋友了啊要在外面租房子？许家豪宅住腻了？” “.......赶紧结账滚蛋。” 慕兮走近两人时，正好听到了男生说“滚蛋”二字，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 恰巧，男生也抬头望向了她。 男生穿着一件款式简单的白色衬衫，留着一头干净整齐的短发，五官清秀立体，确实如她之前猜测的那样，是一位帅哥。 只是，男生那一双过于黑白分明的丹凤眼让她有种强烈的、似曾相识的感觉。 但她可以确定，自己在此之前，并没有见过这个男生。 慕兮的视线微微下移，看向了他别在胸口处的工牌。 银色小巧的金属牌上，印着六个金色正楷小字。 ——验光师 许意南。 许意南？名字挺好听，不过听着并不耳熟。 “慕兮同学，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帅哥，他叫许意南。目前暂代这家店的验光师，如果你有朋友需要配眼镜可以介绍他们来这家店，给你骨折价。” 陆尘萧眯着一双狐狸眼，咧着一口大白牙，笑得跟收银台上那只招财猫似的。 慕兮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冲许意南微微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她才不信带朋友来这里配眼镜会给骨折价。 她刚刚都看了，这里最便宜的眼镜也要接近一千了，她身边可没有财大气粗的土豪朋友。 许意南将一张订单和笔递给了慕兮，脸上挂着一抹温和的笑，“先付一下订金吧，然后留个联系方式，镜片最快也要一周才能从日本调回来，今天取不了。” 慕兮点了点头，付完订金后，将订单和笔递给了陆尘萧。 “联系方式我就不用留了吧，你们不是都认识吗，到时候你自己来取。” 一听这话，陆尘萧立马摇头将纸笔推了回去。 “我下周正好要出差人不在映城，你还是留一下联系方式吧，但时候帮我取一下眼镜。” “我帮你取？那到时候我怎么给你？” 慕兮满脑袋问号，甚至怀疑他在套路自己。 陆尘萧一听慕兮说这话就知道有戏，笑着摸了摸下巴。 “这还不好办，我把我的联系方式给你不就行了？再说了，你还有尾款没付呢，你当然得再跑一趟。” 也是哦。 慕兮挠了挠头，还在思索哪里不对劲，手却不由自主地接过了陆尘萧递过来的笔。 见慕兮写下了手机号码，陆尘萧偷偷冲许意南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装模作样地让慕兮打开手机的拨号界面。 “我帮你存一下我的号码。” 陆尘萧指尖飞快地在屏幕上一通点，许意南突然轻咳了一下，陆尘萧手指一顿，然后迅速将自己的手机号码删掉，并从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 “呀，我忘记前几天我换号了，存错了。我新号码多少来着，我来看看手机哈。” 陆尘萧一副懊恼的样子挠了挠头，仗着身高的绝对优势，正大光面地当着慕兮的面将通讯录里许意南的手机号输了进去。 “ok！搞定！” 陆尘萧将手机还给了慕兮，继而冲许意南得意一笑：“走？吃饭去？” 许意南笑着摘下自己的工牌，起身冲陆尘萧扬了扬下巴：“好啊，请你吃沙县国际大酒店。” “我靠，这么抠门！”陆尘萧忍不住爆了粗口。 “我告诉你啊，人均低于五百的饭店你就别带我去了。” “人均二十，爱吃不吃。” “.......” 见两人开始讨论午饭，慕兮突然感觉自己的肚子也有些饿。 想到回家煮饭还得刷锅洗碗，慕兮决定等会找一家面馆凑合一顿。 可摸了摸口袋，空空如也，连个搭公交的钢镚都没有。 偷懒计划失败且没钱搭乘交通工具回家。 不得已，慕兮只能向自己的债主求助。 “陆尘......陆大哥，能不能借我两块钱搭公交啊？兜里没钱了.......” 话音落下，许意南手握虚拳掩唇轻咳了一下，佯装漫不经心地瞥了眼一旁的陆尘萧。 陆尘萧会意，短暂思索后，笑着冲慕兮说道：“别挤公交了，等会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吃完饭我们一起搭许公子的顺风车，然后我去派出所那边取车，你回家。怎么样？” 说出最后那三个字的时候，陆尘萧悄悄瞄了一眼许意南。 意思是：怎么样兄弟，哥这个计划是不是很奈斯？ 一听说要自己他们一起去吃饭，慕兮就愈发地感觉自己像是被套路了。 可除了花了九十九块钱买了双鞋，以及交付的一百块钱押金，慕兮也没觉得自己哪里亏了。 而且买鞋纯属计划之外的意外，眼镜的事更是意外。 大概是有钱的帅哥都很热情？ 第11章 她好像已经不记得我了 “怎么？你还觉得我是人贩子要拐骗你啊？” 见慕兮面露警惕地盯着自己和许意南，陆尘萧满脸黑线地摇了摇头，然后从钱夹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了她。 “ 我可没零钱啊，你自己打车回去吧，别挤公交和地铁了，不安全。” 看着陆尘萧递过来的毛爷爷，慕兮垂下了眸子，并没有伸手去接。 想到陆尘萧在地铁上还为自己撑过腰，她也不好再怀疑什么。 “我想我还是跟着你们去蹭饭吧。” 同时和两位帅哥一起共进午餐，好像还蛮不错的？ 经过一番讨论，三人最终统一了口味，选择去听安街的一家平价川菜馆。 点菜的时候，慕兮想到自己蹭饭人的身份，果断放弃了自己平时爱吃的那几道招牌菜，随手点了一份最便宜的清炒时蔬。 等菜的过程有些无聊，陆尘萧坐了没两分钟便摸起桌上的香烟去了卫生间。 陆尘萧一走，慕兮顿感局促。 因为她总觉得许意南在有意无意地盯着自己看，还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慕兮并没有自恋到认为许意南是对自己有什么想法，但她也做不到直接开口询问。 万一人家只是在看自己这个方向的某一处地方，那岂不是很尴尬？ 慕兮端起桌上的柠檬水小啜了一口，正想和许意南闲扯几句，对方却先开了口。 “你知道吗？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感觉你特别眼熟，你和我一位朋友长得很像。” 许意南的语气听起来带着几分开玩笑的意思，脸上也始终带着一抹温和的笑。 慕兮握了握杯壁，笑着问：“是吗？还有这么巧的事。” 其实她刚刚也想用这个套路来做开场白，没想到被对方抢先了一步。 “对啊，我也觉得很巧，不过我已经有七年没见过她了，也许她已经把我忘了。” “你……还记得林秋河吗？” 正值饭点，前来吃饭的人络绎不绝。 由于这家饭店的包厢是用镂空雕花木质屏风隔开的，所以隔音效果并不好，也能很轻易地透过屏风看到别桌的客人。 慕兮并没有听清许意南后面那句话说了什么，因为她的注意力都被隔壁桌客人的谈话内容吸引了过去。 “小婷啊，我可以答应你搬去沪城后就立马跟你领证，也能保证让你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但你家卿安......我的建议是，我们趁着还年轻生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 “你说的这个问题我不是没考虑过，不过你放心好了，卿安马上就成年了不用管他，到时候我给他留笔生活费让他自己留在映城继续念书就好了。至于生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宝宝，那就要看你的表现咯。” 慕兮听完这对男女的对话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云婷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但她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悄悄扭头看了一眼。 隔着镂空屏风，慕兮只隐约地看到了一个穿着水蓝色连衣裙的女人背影。 那条裙子她也再熟悉不过了。 那还是她帮苏卿安选来送给云婷的生日礼物。 瞬间，慕兮的脑海中便浮现出了苏卿安那双时常笼罩着阴郁的漂亮眸子。 怎么会这样...... 云婷竟为了自己的好日子狠心抛弃自己的儿子？ 慕兮感到费解的同时，她很想冲过去质问云婷为何要如此狠心抛弃苏卿安。 可是，质问又能改变什么呢？ 她甚至都不敢将这件事告诉苏卿安。 无能为力的感觉令慕兮的心情变得很是低落，她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甚至都没留意到陆尘萧是什么时候回到的包厢。 “怎么了这是？” 陆尘萧一进包厢便看到两人各怀心事地坐在椅子上不说话，忍不住开口问道。 但回应他的只有两人默契的摇头沉默。 隔着桌子，陆尘萧用手机给许意南发了条消息。 [到底怎么了？她难道不是阿星吗？] 很快许意南的消息便回了过来。 [不知道。] 陆尘萧看到这三个字瞬间急了。 [什么叫不知道？！] 许意南看着手机上的陆尘萧发过来的消息，犹豫了几秒不知道如何回复，一粒水煮毛豆便朝自己飞了过来。 许意南皱着眉头拿起桌上的餐盘挡了一下，然后打下了一句话。 [她好像已经不记得我了。] 陆尘萧秒回。 [你不是说她胸口上的伤疤是你小时候爬树不小心摔下去把她砸倒磕在石头上留下来的吗？你都给她留下了这么糟糕的记忆，她还能给你忘了？而且你俩不是从穿开裆裤的时候就一直在一起生活的吗？你是不是没问清楚？] 许意南: ....... 慕兮从情绪中缓过来的时候，就见这两位帅哥面对刚端上桌的菜肴视而不见，而是各自低头抱着手机疯狂打字。 “你们不打算吃饭了吗？”慕兮忍不住问。 两人闻声同时放下了手机。 陆尘萧率先拿起滑肉汤里的汤勺，动作利落地给慕兮和许意南一人舀了满满一碗的肉汤，并贴心嘱咐：“你们俩要多吃点，正是长身体的年纪。” “啊？你们俩难道不是同龄人吗？” 慕兮情绪不好反应有些迟钝，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一句话得罪了两个人，她想要解释却从无开口，只好讪讪地接过属于自己的那碗汤。 “谢谢。” 本着说多错多的原则，慕兮索性埋头吃饭。 陆尘萧却因为慕兮的那句无心之话给惹得笑到差点被米饭呛到。 “慕兮同学，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不能因为意南打暑假工就断定他和我这个即将奔三的人是同龄人啊，他才十八岁啊，应该比你大不了多少吧。” 慕兮停下手里的筷子，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了看两人的脸。 但无论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即将奔三一个刚成年。 陆尘萧是看着太嫩，许意南是看着比实际年龄要成熟一些。 并不是她觉得许意南长得显老，而是许意南的眼神里没有同龄人那种涉世未深的青涩和纯真。 “不好意思，我一直以为你们是还没毕业的大学生。” 慕兮有些尴尬地替自己稍微狡辩了一下。 陆尘萧听完又乐了。 “大学生这个词你倒是没用错，不过我是已经毕业的大学生，意南是即将毕业的大学生。” “？” 十八岁就即将大学毕业？ 难道许意南就是新闻小说里才会出现的天才少年，上学都是跳级上的？ 慕兮感觉自己低落的情绪被陆尘萧逐渐带偏，她忍住了自己追问下去的好奇心，埋头快速扒拉着碗里的饭。 陆尘萧为了多向慕兮透露一些有关许意南的信息，草草扒拉完了碗里的米饭，便放下筷子开始有意无意地跟慕兮聊一些许意南过去的事，还不时地叮嘱两人要多吃点肉。 见慕兮从始至终都没有动过那份干锅虾，陆尘萧忍不住问：“这道菜不合你的口味吗？” 慕兮连忙摇头解释：“不是，我对虾过敏，吃不了。” “过敏啊，那确实不能碰。” 陆尘萧说着又拿起了桌上的手机给许意南发了条信息。 [这虾是你故意点的吧？你到底能不能辨认出来啊？不行你把阿星的全名告诉我，我来帮你问。] 许意南看着陆尘萧发来的消息，停下了手里的筷子。 他有些犹豫地在对话框中打出了三个字，又迅速删掉。 最后，还是将那三个字发给了陆尘萧。 陆尘萧都已经在心里酝酿好措辞了，却在看到许意南发来的那三个字时，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怎么会是她？ 第12章 有些事，模棱两可的答案才是最令人感到安心的 许意南发来的那三个字是：祝星妤。 一个很普通的女孩名。 但这个名字却是缠绕了陆尘萧七年之久的梦魇。 他永远都忘不了七年前那个盛夏的傍晚，女孩奄奄一息地躺在自己车轮前的那一幕。 他记得女孩当时穿着一件白色连衣裙，一头柔顺的长发被一根红色发带高高束于脑后，模样俊俏极了。 他记得那是一条没有监控的乡镇公路，路两旁全是一望无际的稻田。 正是临近收割的季节，稻田一片金黄。 微风吹过，稻浪滚滚，此起彼伏。 漂亮极了。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是因为没有照看好十岁的妹妹而导致她被坏人拐走，心情极差，整日酗酒，并喜欢在空旷无人的路上，用速度带来的刺激麻痹自己心中的内疚。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种四下无人的公路上，会突然窜出来一个小女孩。 他近乎疯狂地打方向盘踩刹车，可还是撞上了女孩。 他眼睁睁看着女孩身上的连衣裙变成了和天边赤霞一样的颜色，连同那根红色发带一起融进了暮色之中。 他看了眼后视镜中的自己，脸色竟和女孩的脸一样惨白。 当他惊恐万分地拿起手机想要拨打急救电话时，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那封被他扔在副驾驶的录取通知书。 那是他最想去的清州医科大学。 放在拨号键上的手指突然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心里有个叫“自私”的小人儿正在和一个叫“良心”的小人儿疯狂拉扯。 “自私”怒斥“良心”是个圣人。 [妹妹已经被你弄丢了，生死未卜，这辈子可能都找不回来！难道你还要让父母失去另一个孩子吗？你忍心给父母蒙羞吗？你以为你坐牢了女孩家属就会原谅你吗？别傻了！良心值几个钱？] “良心”痛骂“自私”没人性。 [难道地上的小女孩就不会是某个陌生人挂念的妹妹？失去家人有多痛苦你不是很清楚吗？你这样的人真的配去学医吗？] 最终，“自私”占了上风。 车子从女孩身边驶过的时候，陆尘萧的泪水决堤而出。 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他人生的路。 但当他将泪水拭去视线变得清晰时，他又突然清醒了过来。 良心不值钱，但人若没了良心，又怎能配称之为人。 只是，当他折返回来时，路边只剩下了一滩殷红的血迹，和一只星形吊坠。 那天晚上，陆尘萧整夜都没有合眼。 他写了长达两万字的忏悔书，准备等母亲加完班回来后交给她，让她连同那只吊坠一起转交给女孩家属。 他打算去自首。 母亲是在第二天中午回来的。 工作了近乎30个小时的母亲看起来憔悴极了。 她说急诊科昨天下午送来了一个遭遇车祸的小女孩，因为肇事者逃逸，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情况十分危急，医院第一时间联系了女孩家属。 结果女孩妈妈赶到医院后，一听说女孩病危，当场晕了过去，再也没有醒来。 “那个女孩是不是十岁左右，穿着白色裙子，扎着红色发带？” 陆尘萧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感觉自己都快抖成了筛糠。 知子莫若母，母亲几乎瞬间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我刚停车的时候没有在车库看到你的车，你车哪去了？” 母亲的声音沙哑而又颤抖，像一位油尽灯枯的老人发出的声音。 陆尘萧两腿一软重重跪了下来。 “妈，对不起，儿子不孝！以后您和爸多保重！” 陆尘萧俯身趴在地上，头重重磕在了地板上。 下一秒，母亲也咚的一声跪了下来。 “小尘，妈妈求你，不要去自首好不好？清欢到现在都下落不明，妈妈不能再失去你了。” “妈妈求你了好不好？想想你爸，自从清欢丢了后，他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公司都快被那群财狼虎豹掏空了，那可是他大半辈子的心血啊......” “小尘你相信妈妈，妈妈一定有办法替你把这件事瞒过去，妈妈也一定会尽全力治好那个女孩......” 母亲的话如千万只箭矢将陆尘萧的心扎得千疮百孔。 这次，叫“良心”的小人儿没有再出现。 陆尘萧最终还是没能帮许意南问清楚慕兮到底是不是他要找的阿星。 其实他也很想知道答案，但他更害怕知道答案。 有些事，模棱两可的答案才是最令人感到安心的。 - 临开学前，慕兮迎来了自己的十七岁生日。 父亲一早就答应过她，会在生日当天赶回来陪她过生日，并送她一台电脑作为生日礼物。 想念父亲又渴望拥有一台电脑的慕兮自然是十分期待这次的生日。 慕祁的航班是下午四点十分抵达映城，慕兮从三点半出发去机场的时候就开始感到了莫名的激动与兴奋。 只是，她从三点五十进入航站楼一直等到到了四点半也没有看到父亲的身影。 打出去的电话也是一直提示无人接听。 不会又被放鸽子了吧？ 慕兮担心之余，想到了父亲以前经常放她鸽子。 说好的某月某号一定回来，结果到了那一天，她在家等到天黑父亲都没有回来。 最后也只是收到了一条来自银行汇款的短信。 零花钱这方面，父亲确实没亏待过她。 有时候慕兮也会自己给自己洗脑：虽然人没回来，但好歹钱回来了，已经很不错了，知足吧。 想想班上那些父母外出打工的同学，不仅一年难见父母几次面，就连零花钱都少得可怜。 这么一对比，好像还是自己更幸福一些。 只是这种通过比惨的方式衡量出来的幸福，总是令慕兮有种自欺欺人的感觉。 但好像，她别无选择。 四点五十分的时候，慕兮收到了来自父亲的短信。 [小兮，爸爸这边工程出了些问题，暂时没办法回去陪你过生日，电脑等我晚些天回去了再给你买。我给你打了点钱，你可以叫上朋友出去好好庆祝一下。] 看完短信，慕兮果断将手机放回了口袋，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机场。 出了机场，慕兮再也忍不住，蹲在路边嚎啕大哭起来。 像是为了应景，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空突然刮起了阵阵阴风，大片的乌云压了下来将太阳彻底挡住。 轰鸣的雷声由远及近，几滴带着些许凉意的雨珠落了下来，砸在了慕兮裸露在外的胳膊上。 慕兮正哭得伤心，并没有留意到天气的变化。 最后将她从自己的悲伤小世界里唤醒的还是一阵汽车鸣笛声。 慕兮以为自己挡了别人的路，头也不抬地就那么蹲在地上像只螃蟹似的往旁边挪了挪，打算哭个尽兴再回家。 “慕兮？” 一道听起来有些熟悉的声音忽然自头顶传来。 慕兮哭声顿止，抬头去看声音的主人时，一行清亮的鼻涕因着她抬头的惯性直接甩在了脸上。 慕兮下意识想抬手去擦，却在看清眼前人是许意南时，又忍不住脱口而出：“许意南？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一个晶莹的鼻涕泡从鼻孔中冒出。 慕兮愣了一下，下一秒，哭声又响。 许意南在慕兮身边蹲下，将一包纸巾拆开塞到了慕兮手里。 “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慕兮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话都结巴起来。 “不.......不用了......我自己打.......打车回去。” 许意南撑膝站起了身，然后朝慕兮伸出了手：“下雨了，不好打车，我送你吧。” 许意南的声音清冷却不失温润，有种近乎完美的平衡。 慕兮忽然感觉自己刚刚的哭声好像一只哞哞叫的水牛。 又蠢又难听。 慕兮强行刹车，止住了哭声。 “快上车吧，再停下去我可就要被贴罚单咯。嗯？” 说话间，许意南的手又离慕兮近了几分。 慕兮抽了抽鼻子，小心翼翼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第13章 很多事都是哭过之后才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许意南车里的空调温度打得很低，慕兮一上车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为了使自己身上的雨水尽可能地少沾染到许意南的车座椅，慕兮挺直了腰杆坐得笔直。 许意南一边熟练地打着方向盘，一边扫了眼慕兮的坐姿，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放轻松点，我又不是你数学老师，你不用这么紧张。” 或许是心里的负面情绪都随着刚刚流出的泪水得到了释放，慕兮感觉心里畅快了不少。 面对许意南的打趣，她选择了为自己狡辩。 “我才不紧张呢，我只是习惯了坐得板正。” “我今天是来机场送客户的，你呢？是被人放鸽子了吗？哭得那么伤心。” 许意南这一刀精准地砍在了慕兮的大动脉上，慕兮听完瞬间耷拉下了肩膀，整个人都垮了下来。 “你真会猜，下次不许猜了。” “好吧，为了向你表达我的歉意，我请你吃糖。” 像是变魔术般，许意南的手里忽然多出了两粒大白兔奶糖。 “对虾过敏，对这个应该不过敏吧？” 许意南的话令慕兮感到了一丝短暂的困惑。 这句话，她好像以前在哪听过？ 夏天的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车子才行驶到一半路程，外面的雨忽然停了。 慕兮一边嚼着香甜肆意的奶糖，一边趴在窗边看着外面被雨水冲刷掉灰尘的绿植，心情指数逐渐上升。 路过一家书店时，慕兮赫然发现天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彩虹，欣喜地叫出了声。 “有彩虹欸！” 话音落下，慕兮明显感觉车速降了下来，车窗也缓缓落下，一股清新湿润还带着丝丝温热的空气瞬间涌了进来。 慕兮贪婪地嗅了几口新鲜空气，感觉自己即将满血复活。 看着女孩被风扬起的发丝，许意南的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浅笑。 虽然他不知道那天陆尘萧为什么在看到那个三个字后变了脸色，最后也没有帮他问清楚慕兮的真实身份。 但他觉得，慕兮就是他要找的人。 就算她不记得以前的林秋河了也没关系，他可以以许意南这个新身份和她重新再认识一遍。 车子临近小区的时候，慕兮突然看到了马路上有两个熟悉的背影，连忙喊许意南停车。 “今天谢谢你啊，改天我请你喝奶茶。” 慕兮一边说着一边匆匆解开了安全带。 许意南抬眸扫了眼前面路上的两个身影，也没多问。 “要请也是我请啊，你帮我介绍了房子我还没来得及谢你呢。” “欸？” 原本一只脚都已经迈出车的慕兮，听到许意南这样讲，忍不住回头看向了他：“我什么时候帮你介绍房子了？” 许意南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上次你和尘萧一起搭的我顺风车这么快就忘了？” 慕兮转了转眼珠，思索几秒后，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那天三人在车上，聊到许意南准备搬出去住的时候，慕兮一时嘴瓢来了一句：“我们小区空置的房子挺多的，而且很便宜。” 说完她又感觉许意南大概看不上自己小区的房子，又给他推荐了几处环境比较好公寓房。 她本是觉得自己跟人第一次见面又蹭吃又蹭车的不太好，就多嘴帮忙介绍了一下。 没想到他还真的听进去了。 “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下车之后，慕兮直接撒丫子狂奔，快步追上了前面提着大包小包的两人。 “澜澜，卿安，你们怎么在这？” 身后突然窜出来一个人，安澜和苏卿安都被吓得一愣。 “小兮，你不是在家吗？怎么跑到外面来了，还淋雨了？” 见慕兮的头发和衣服有些湿润，苏卿安率先问道。 慕兮苦笑着摇了摇头，“快别说了，我本来去机场接我爸的，结果他又放我鸽子，我回来时天公不作美还让我淋了点小雨。” 安澜握了握慕兮的手安慰道：“没事的慕慕，叔叔工作忙回不来，但是还有我和卿安陪你过生日啊。” “看，我们刚从超市回来，给你买了好多你爱吃的。” 一听有吃的，慕兮瞬间来了兴致，探头去看两人提在手里的塑料袋，顺便拎了几个到自己手上。 “哇，你们买了这么多吃的啊，我今天有口福了。” 看着两位铁子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和热到泛红的脸颊，慕兮心里涌过一阵暖流。 “有你们真好。” 三人一路嬉笑着走进小区，慕兮掏出了钥匙一马当先地冲在了最前面。 回到家，慕兮立马放下手里的东西并打开了客厅里的吊扇，准备出门迎接走在后面的两人，这才发现回来的只有苏卿安。 “澜澜呢？她怎么没跟你一起上来？” 慕兮站在门口向楼下望了望，并没有看到安澜的身影。 “她说她订的蛋糕忘记取了，她去取蛋糕了，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想到安澜和苏卿安平时过着那么拮据的生活，今天为了给自己过生日买了那么多东西，慕兮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今天真是让你和澜澜破费了，明天我请你们吃火锅！” “你不是经常说朋友之间不需要算得这么清么？跟我们客气什么？” 苏卿安将手里的东西放好后，又冲慕兮叮嘱道：“你衣服头发都湿了，快去洗洗换身衣服吧。” 不说还好，一说慕兮就感觉浑身难受，连忙冲进卧室找衣服。 洗过澡后，慕兮感觉自己浑身都轻松了不少，她听到厨房传来流水声，便颠颠地跑了过去。 慕兮家的厨房不大，但胜在洗碗池前方开了一扇窗户。 此时外面已经暮色将近，橘红色的夕阳映照着余晖从窗口洒进来，苏卿安正低着头在水池边认真清洗手里的山药。 夕阳的余晖为他渡了圈淡淡的光晕，慕兮这才注意到苏卿安今天穿了一件白色衬衫，衬衫的袖子被他随意地挽起，袖口下露出的小臂，已经能明显看出肌肉线条了。 慕兮蹭得一下跳了过去，戳了戳苏卿安的肩膀，笑得一脸狡黠。 “喂，你是不是偷偷增加运动强度了？？” 苏卿安手里的动作一顿，回头看向慕兮。 慕兮穿着一件及膝的超大版白色t恤，胸口处印有一只哆啦a梦的卡通图案。 因着头发没有吹的缘故，慕兮散落在胸前的几缕发丝上还在往下淌着水珠，白净的小脸上有种白里透红的娇嫩感，一双杏眼如清泉，清透而又明亮。 苏卿安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他垂下眸子想挪开一些视线，入目的却是慕兮那双纤细白皙的小腿。 苏卿安只觉得耳根开始发烫，连忙将视线收回，继续忙着手里的活。 “没有，最近只是夜跑比较多。” “扫迪斯奈~” “小兮。”苏卿安忽然停下了手里的活，“你......下午是不是哭过了？” 欸？有这么明显吗？ 慕兮苦笑着垂下了眸子，有些感慨地说：“其实很多事都是哭过之后才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了，我爸不也是为了挣钱养家吗。” “刚刚洗了个澡，我现在已经彻底满血复活了！” 说着，慕兮还一本正经地学着电视剧里的武功招式双手结印给苏卿安从身后来了一个“降龙十八掌”。 苏卿安哭笑不得，却也配合着做出了一副虚弱不堪即将吐血的样子，伸手撑住了水池。 “想不到这位少侠内功竟如此深厚，能承受我慕某人的九层功力！” 慕兮演完自己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慕兮一笑，苏卿安也跟着笑了起来，露出了一对浅浅的酒窝。 “对嘛，要多笑笑，你笑起来多好看。” 见水池边放有几盒水果，慕兮挤到了苏卿安身旁，从盒子里拿了一颗荔枝剥了壳塞进嘴里，甘甜的肉汁顿时占据了整个口腔。 “该说不说，你真会挑水果！” 慕兮鼓着腮帮子又剥了一颗，顺手递到了苏卿安嘴巴跟前。 “尝尝，可甜了。” 苏卿安盯着慕兮拿荔枝的手看了半晌，没有低头要吃的意思。 “干嘛？开始嫌弃我了？” 慕兮瞪大了眼睛。 苏卿安就着水龙头冲了冲手，拿起那盒荔枝塞到慕兮手里，然后将她从厨房推了出去。 “不要影响我干活。” “what？” 慕兮气鼓鼓地瞪了苏卿安一眼，恶狠狠地将荔枝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亲自喂你你还不吃，以后你求我我都不喂！” 第14章 你最好不要做出伤害小兮的事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慕兮正歪在沙发上看漫画。 她知道肯定是安澜取蛋糕回来了，连忙扔掉手里的漫画，拖鞋都没穿就跑去开门。 “澜澜你回来了！” 门一打开，就见安澜笑着将手里的蓝色蛋糕盒举起来晃了晃。 “慕慕，蛋糕我取回来了。” “辛苦你了澜澜，快进来！” 慕兮接过安澜手里的蛋糕，拉着她来到沙发前坐下。 两人刚落座，厨房忽然传来哐当一声脆响。 那是刀具落地的声音。 慕兮愣了一下，拔腿冲向了厨房。 “卿安，你怎么了？” 慕兮冲进厨房时，就看到苏卿安脚边躺着一把菜刀，他的两只手臂通红，特别是手背的地方，不仅有很多抓痕，还隐隐泛着血色。 “卿安，怎么回事啊？你手怎么了？” 慕兮一脸担忧地上前想要查看情况，苏卿安却将两手一扬不让她触碰。 “没事，可能是过敏了。” “山药也能让人过敏吗？” 慕兮惊讶不已。 她很喜欢吃山药，自己也做过很多次了，从来都没有过敏。 她没想到苏卿安会对山药过敏。 “怪我怪我，我都不知道你对山药过敏！” 慕兮有些自责，不由分说地把苏卿安的手拉过来仔细看了看。 这不碰还好，一碰苏卿安又开始痒了起来，他忍不住又开始挠，挠得还特别用力，几乎每一下都抓得冒血。 “哎呀你别挠了！” 慕兮有些着急地拉住了苏卿安的手紧紧攥着，生怕他再去挠。 她扭头问身后赶过来的安澜：“澜澜，这山药过敏有什么办法吗？” 安澜看着两人紧紧拉扯在一起的手，眼底闪过了一丝厌恶。 “我奶奶对山药也过敏，我记得她买过的药，我去买吧。” 安澜说完就要退出厨房，慕兮赶紧将她拦住，“还是我去买吧，这边街道我比你熟。你把药名告诉我。” 慕兮走后，厨房里安静得宛如时间停止了一般。 安澜看向苏卿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苏卿安忍着痒意拿纸巾擦了擦手，漫不经心地抬眸瞥了她一眼:“安澜，你想说什么？” 安澜并不计较苏卿安的态度。 从一开始慕兮介绍两人认识的时候，苏卿安对她一直都一种礼貌疏离的态度。 为此，慕兮还以为是苏卿安吃醋了，嫉妒她和安澜走得太近。 后来迷上言情小说的慕兮，又以为他俩之间是不是有点什么小火苗。 为此慕兮还尝试撮合过两人，把安澜弄得哭笑不得。 想到慕兮，安澜嘴角止不住地上扬起来，但见苏卿安正讳莫如深地看着自己，笑意瞬间消失。 “小兮已经十七岁了，不是懵懂无知的小女孩了，她大大咧咧惯了，但有些事的分寸，你作为男生，应该比她懂。”安澜正色道。 苏卿安不置可否，冷笑出声：“那你作为小兮的朋友......” “你懂分寸了吗？” 苏卿安的话似乎另有深意，安澜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苏卿安沉下脸色，眼神中充满了警告的意味：“你最好不要做出伤害小兮的事。” 安澜一脸淡漠地弯腰拾起地上的菜刀，看似随手一丢，刀尖竟稳稳地插进了砧板。 “这也是我想给你的忠告。” - 慕兮跑了很远才找到一家药店，她攥着几乎被汗水浸湿的纸条塌进药店，药店里空调开得很足，突如其来的凉爽让她忍不住打了个颤。 “你好，我买这两种药。” 慕兮说着伸手将纸条递向柜台内一名穿着白大褂的男生，却在看清对方的脸时惊讶出声：“陆尘萧？” 这家药店慕兮不是第一次来了，但以往来都是一位漂亮阿姨接待她。 陆尘萧显然也很意外在这里遇到了慕兮，接纸条时手明显顿了一下。 “好巧啊慕兮同学。” 陆尘萧笑着和慕兮打了个招呼，低头看了眼纸条后，有些好奇地问：“怎么了？哪个部位过敏了？” 慕兮摆了摆手，解释道：“是我朋友的手过敏，他对山药过敏。” 陆尘萧点了点头，“你等会啊，这个药在后面，我帮你拿。” 趁着陆尘萧去拿药的功夫，慕兮准备去感冒区拿几盒常用药放在家里备用。 感冒区的药种类有些多，慕兮一时半会没能找到自己平时吃的那几种药。 正弯腰找药的时候，慕兮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女孩说话的声音。 女孩的声音很小，似乎怕别人听见似的。 “那个……嗯……有没有……避孕药啊……” 嗯？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耳熟？ 慕兮浑身的八卦细胞瞬间被激活了。 不会真是自己认识的人吧？ 潜意识里，慕兮觉得遇上这种事，千万不能出去跟人打招呼。 于是，她选择了蹲下身子，藏在药架后面。 “有，在这边，你是要买长期的还是紧急的，你过来选一下看要哪个牌子的。” 陆尘萧似乎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了，他的语气云淡风轻，没有任何波澜。 紧接着慕兮就听到有脚步声似乎在往这边走，她抬眼就看到对面那个区挂着一个写着计生用品的牌子，赶紧猫着腰换了个位置继续蹲。 好家伙，别人买避孕药，自己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 难道不应该是：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吗？ 慕兮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有点做怂包的潜质。 “呃……我买紧急的，72小时的那种。” 女孩声音再次响起。 相比刚刚，她的声音没有那么的小心翼翼了，吐字很清晰。 慕兮却听得一阵头皮发麻。 这人好像是黎月？ 黎月是一名职高学校里学生，因为外貌出众加上嚣张跋扈的性格，在学校里也是一个响当当的风云人物。 而黎月所在的职高学校距离慕兮所读的名扬中学只隔着一条小吃街，两个学校的人经常能在某个面馆或者烧烤摊碰面。 黎月喜欢拉帮结派，走到哪都是一副大姐大的做派，名扬中学里的学生有不少都被她欺负过。 但慕兮却难得成为了被黎月“袒护”过一次的幸运儿。 当时慕兮是在一家奶茶店排队，那天人出奇的多，好不容易快轮到她时，忽然来了一个留着公主切发型的女孩一声不吭地挤在了慕兮前面。 慕兮一开始还礼貌地提醒她不要插队，没想到公主切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并送了她一个词。 ——傻13。 慕兮当时就来了脾气，立马回了一句：“傻13说谁？” 结果可想而知，两人就这么在奶茶店吵了起来，甚至动起了手。 慕兮虽然平时脾气好不是一个爱惹事的主，但打架这种事也是有点经验在身上的。 小时候同一小区里的孩子嘲笑苏卿安没有爸爸，慕兮没少追着那些嘴欠的小孩揍。 但她没想到公主切看似像个小巧可爱的洋娃娃，手上力气倒不小。 她的手刚伸出去准备揪对方的头发，就被对方揪住衣领推了个趔趄，撞到了身后的黎月身上。 还踩脏了她脚上崭新的小白鞋。 黎月瞬间变了脸色，她一把拽开慕兮，上去就给了公主切一记响亮的耳光。 然后公主切的怒火就从慕兮转移到了黎月身上。 两人在奶茶店打得不可开交。 慕兮被迫出局。 此刻，慕兮浑身的八卦细胞都兴奋活跃起来，她猫着腰悄悄探头过去张望，想确定一下是不是黎月。 不看不要紧，一看慕兮就忍不住在心里尖叫起来：还真的是黎月！ 黎月今天穿着一件军绿色露脐背心，黑色低腰热裤下是一双雪白修长的筷子腿，她头上还戴着一顶印着大大ny标志的黑色鸭舌帽，一头微卷的棕色长发随意披散在脑后。 露出的纤细腰肢上，一枚镶着钻的脐钉很是惹人注目，差点幌瞎了慕兮的眼。 黎月今天的打扮属于是在慕兮的审美上疯狂蹦迪的类型。 妥妥的韩国女团范啊。 慕兮用意念给自己擦了把哈喇子，花痴的心已经把八卦细胞都冲散了。 心里还在想着：慕兮你的思想不能太龌龊，万一人家是帮别人买的呢？ 蹲了约摸不到一分钟，慕兮便看黎月拿着药去收银台付钱。 “一共98元。” “帅哥，可以认识一下你吗？” 我丢，这么刺激吗？ 慕兮忍不住好奇探头去看，却看到黎月拿着两盒药往包包里装，一盒是白色包装，一盒是红色包装。 装完药又见黎月从钱包里抽出了一张白色小卡片和一张百元大钞在指尖夹着，一起递给了陆尘萧。 “期待你的来电。” 黎月说完丢下钞票不等陆尘萧找零便快步离开了药店。 慕兮咽了咽口水，扭头往计生用品那个区看了眼，却看不清那排红色盒子上面写的是什么，只好走近了去看。 就见那一排红色盒子上画着一根剥了皮的香蕉，上面还有一行醒目的广告词。 ——迎接新生活，告别老一套。 老一……套？ 慕兮愣在了原地。 第15章 怎么每次遇到陆尘萧都没好事呢 “看得这么入迷，需要我帮你介绍一下吗？” 陆尘萧的声音忽然自身后响起，吓得慕兮把手里的药都扔了出去。 她僵硬地扭过头，就见陆尘萧正笑意盈盈地站在自己身后，满脸写着“竭诚为您服务”几个大字。 “你怎么走路都没声音的？吓我一跳！” 慕兮理不直气也壮地瞪了一眼陆尘萧，然后蹲下身去捡地上的药。 陆尘萧也顺势蹲了下来，帮她一起捡。 “小孩子要好好读书，不要什么都好奇。” 陆尘萧的声音是典型的烟嗓，低沉中又带着几分沙哑，听起来莫名有些小性感。 慕兮听了他的话后，脸上的红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到了脖颈。 到了收银台付账，慕兮无意间看到收银台上的一张白色卡片，上面印着某某公司人事助理黎小姐，以及一串手机号码。 哇，有点意思。 慕兮看着陆尘萧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陆尘萧也不怀好意地看着慕兮笑了笑:“一共102元，现金还是刷医保？” 慕兮不假思索地说：“现金。” 说完，她习惯性地去掏口袋，却掏了个空。 哦，这件衣服没有口袋。 所以，她既没带手机也没带钱？ 真的是太刺激了…… 难得过个生日还搞得这么一波三折跌宕起伏扣人心弦！ 比猴哥三打白骨精还刺激！ 慕兮欲哭无泪，用意念在心里给苏卿安说了声：铁子，我对不住你！ 怪不得陆尘萧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笑，他肯定早就猜到自己没带钱了，就等着看好戏。 怎么每次遇到陆尘萧都没好事呢？ 腹诽归腹诽，慕兮脸上还是挂上了一副诚恳且真挚的笑。 “大哥，我出门太着急忘记带钱了，您看能不能行行好，让我先把药拿回去再过来付钱？我朋友在家挠得手都快截肢了。” 陆尘萧果断摇头。 “不行。” 慕兮急了，正想再说两句好听的话，陆尘萧已经动作利落地将药装进了一个袋子递给了她。 “这么热的天就别跑来跑去的了，回去帮我充100块钱话费吧，我手机正好快停机了。剩下的两块钱就当我请你吃冰棍了。” 说着，陆尘萧从胸前的口袋里取出一支钢笔，捡起那张白色卡片在背面写了一串数字，然后将名片丢进了装药的袋子里。 “记住，充这个号码，别充到上次我存你手机里的那个号码上了。” 嗯？还有这种好事？ 慕兮顿时乐了，两眼弯弯笑颜如花点头如捣蒜：“好的好的，感谢陆大帅哥！好人一生平安！我回去一定第一时间给您充上话费！” 回到家后，慕兮快速帮苏卿安擦了药，然后掏出袋子里的名片，抓起桌上的钱包和手机飞奔到小区附近的手机营业厅，给名片上的号码充了一百块钱话费。 出了营业厅，慕兮站在路边歇了会，缓了口气，这才打开手机按照卡片上那个号码拨了出去。 陆尘萧像是专门在等慕兮打电话过去似的，号码刚拨通，他就接通了电话。 慕兮还没酝酿好感谢的措辞，陆尘萧的声音便从听筒传了过来。 “慕兮同学速度挺快啊。” “那是，今天多亏了陆大哥大发慈悲，太感谢你了！” 慕兮的语气十分诚恳。 她是真的很感谢陆尘萧，不然等她回家取钱再去买药，苏卿安的手怕是真的要被抓烂了。 与陆尘萧简单聊了几句后，慕兮便准备回家。 一转身，竟撞到了一个人。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慕兮下意识地道歉，稳住身形后才发现自己撞到的人居然是许意南。 “欸？你怎么在这？” 慕兮吃惊地看着穿着一身浅灰色家居服打扮十分休闲，手里还提着一袋蔬菜的许意南，好奇地问：“你搬这边住了啊？” 许意南笑着耸了耸肩：“对啊，搬过来有些日子了。” 慕兮点了点头，又看了眼自家小区的方向，开玩笑地说：“这么热的天你怎么不开车去买菜啊，该不会搬到我们小区了吧。” 许意南居然认真地点了点头：“是啊，不是你给我推荐的你们小区吗？我觉得挺好的，安静而且离公司又近。” 慕兮瞳孔地震，难以置信地问：“你真搬我们小区了啊？” 许意南脸上的笑意愈发的浓，黑白分明的眸子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弧度。 “当然啊，我住6栋602，不信的话，你可以去看看。” 慕兮连连摇头：“那就不必了。” 其实她想说的是：嘿，巧了，我正好住5栋602。 回到家后，见安澜已经在餐桌前摆餐具，慕兮这才恍然自己之前出去买药的时间可够久的，他俩在家把饭菜都做好了。 检查了一下苏卿安的手，发现那些红印已经消得差不多了，慕兮这才松了口气。 三人来到餐桌前坐定，慕兮发现两位铁子的的脸色都有些异常，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他们俩该不会是趁着自己出去买药的功夫闹了矛盾吧？ 这可要不得！ 慕兮侧过身朝苏卿安所坐的位置倾了倾身子，压低了声音问：“澜澜怎么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苏卿安面无表情地扫了眼安澜所坐的位置，沉声道：“可能是做饭的时候切洋葱熏到眼睛了吧。” 慕兮闻言立马看向了桌上的菜，果然有一盘洋葱孜然炒肉。 慕兮点了点头，又侧身到另一边问安澜：“卿安咋的了？脸色那么差？” 安澜面露心虚地将椅子往慕兮身边挪了挪，垂着头，压低了声音回复：“我切完洋葱洗手的时候，不小心把水甩到他眼睛里了.......他生气了，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听完安澜的话，慕兮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莫名有些想笑。 这两个加起来都要奔四的人了，怎么闹别扭的样子这么像三岁小孩。 不行，今天这顿饭她一定要想办法让他们吃得开心一点。 于是乎，慕兮跑回厨房拿出了她珍藏已久的青梅酿。 “慕慕，你确定今晚喝这个？”安澜看着桌上那满满一大罐的淡黄色液体，面露惊讶。 慕兮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笑着为自己狡辩。 “就我们三个又没外人怕什么？我就是想尝尝，不喝多！而且这个度数比啤酒度数还低，没事的。” 本以为提到喝酒，养生达人苏卿安会极力劝阻，没想到他竟一反常态地先为自己倒了一点，尝过味道之后才缓缓点头：“嗯，度数确实很低，几乎没有酒精的味道。我们就把它当作饮料少喝一点吧。” 见苏卿安也赞成喝青梅酿，安澜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得到两位好友支持，慕兮美滋滋地从橱柜里翻出了三支高脚杯。 青梅酿满上，三人默契地举起了杯子。 “小兮，生日快乐！” “慕慕，生日快乐！” “祝我们的革命友谊万古长青！” 第16章 难道送的定情信物 青梅酿味道酸甜，酒香清淡，即使三人都是第一次喝，也没有觉得味道辛辣难忍，反而越喝越觉得酒味绵长甘冽，忍不住就想多喝。 丝毫没有想过青梅酿后劲大的问题。 正当慕兮喝得正嗨叫嚣着满上的时候，苏卿安忽然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了一个古香古色的木质长盒。 “喏，你的生日礼物。” “哇，好漂亮的盒子！” 一见有礼物，慕兮顿时两眼放光，连忙伸手接过盒子，宝贝似的小心抚摸着。 盒子的外壳很有质感，木质色泽光亮，手感温润。盒身上雕刻的桃花栩栩如生，而且整个盒身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至于具体像什么香，慕兮一时半会也形容不出来。 总之这个味道闻着就让慕兮感到着迷，她捧着盒子使劲嗅了好久才肯放手。 看着这么精致的盒子，慕兮不由得好奇盒子放着的东西，她举着盒子冲苏卿安笑着眨了眨眼，“我现在能打开看看吗？” “不能。”苏卿安回答得很果断。 “咦，这么神秘吗？难道送的定情信物啊？” 慕兮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有些上头了，说话都开始不经大脑思考。 苏卿安没有回答慕兮的问题，只是眼眸微垂，端起桌上的酒杯浅呷了一口。 他的脸，异常的红。 慕兮笑嘻嘻地伸手摸了摸苏卿安泛红的脸颊，发现他的脸有些发烫。 “卿安你酒量不行哦，脸都喝红了！” “……” 到底是谁酒量不行啊…… 喝多了小手就开始不安分了…… 苏卿安的脸越发的红，慕兮却摸上瘾了似的，根本停不下来。 “哇，你皮肤好好欸！” 正当慕兮想扑上去好好研究一番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一条银色的链子，映着灯光，在空中荡来荡去，还微微闪着银光。 慕兮盯着链子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 “这是浮生梦限量版项链？！” “对呀，送你的，喜欢吗？” 安澜笑着晃了晃手里项链，一枚雪花形状的吊坠跃然眼前。 “喜欢太喜欢了！”慕兮点头如捣蒜地伸出双手接过项链，放在唇边亲了一口。 这条项链是慕兮最喜欢的国漫《浮生梦》为粉丝特意出的纪念礼物，虽然项链的材质是银质的，算不上多精贵，但胜在它的纪念意义，而且是限量的。 慕兮当时在网吧守着电脑熬了一个通宵卡点，也没抢到。 没想到安澜居然抢到了，还将它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自己。 慕兮乐得合不拢嘴，兴奋地冲安澜招手，“澜澜，快帮我戴上！” 项链戴好后，慕兮屁颠屁颠地跑去洗手间照镜子，笑得花枝乱颤。 “太好看了，澜澜，我爱死你了！” 酒过三巡，转眼已经到了深夜。 酒精彻底上头的慕兮已经完全喝蒙圈了，大脑一片空白，她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天旋地转，看什么都是重影的。 她撑着桌子不让自己从椅子上滑倒，安澜不知何时跑到了客厅，整个人瘫坐在地上，趴在沙发上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慕兮看着桌子上的一片狼藉，只觉得小腹有些膨胀难忍。 她勉强站起身，甩了甩头，保持最后一丝清醒，随手从沙发上捡了一条毛毯丢在了安澜身上，然后扶着墙，一步三晃地向卫生间走去。 卫生间的门关着，慕兮想也没想就推门而入。 她已经彻底忘记自家卫生间的门锁早就坏了，而卫生间里面的地砖设计的是下凹一点的。 一脚下去，瞬间失重。 慕兮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 “嘶……好痛……” 慕兮皱着眉，想揉一揉被撞疼的鼻子，却又懒得抬手，只觉得身下的地板没有想象得那么硬。 她勉强睁开眼看了看，就看到一张精致帅气的脸正怒视着自己。 “嘿嘿，你长得真好看啊……”慕兮露出了一副痴汉笑。 “小兮，快起来！” 苏卿安推了推压他身上的慕兮，慕兮非但没有动，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着：“你说你长得这么好看，我要是……要是喝口你的血，是不是也能变得这么好看啊……” “……”这丫头看来是真的喝多了。 苏卿安无奈摇头，腾出手想把慕兮扶起来，却发现自己也是喝多了，手脚不听使唤。 他明明是想扶她的肩膀，手上传来的触感却是绵软而富有弹性…… 苏卿安的酒劲顿时醒了几分，他握着慕兮的肩膀，一把将她从自己身上推开，赶紧坐起身来看了看自己穿戴整齐的裤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幸亏被慕兮扑倒之前，他已经解决好了自己的事，不然他就真的成流氓了。 “你干嘛推我！” 被推开的慕兮显然很不高兴，她坐在地上不满地瞪着苏卿安：“不就是喝口血嘛！” “好好好，给你喝。” 苏卿安像哄孩子似的将慕兮从地上扶起来，两人摇摇晃晃走到客厅，想去沙发上坐会，却不小心被地上坐着的安澜给绊了一下。 慕兮本来就有些神志不清腿脚软得厉害，被这么绊了一下，身子便不受控制地倒向沙发，手也是下意识地揪住了苏卿安的衣领。 两人就这么双双倒在了沙发上。 “呃……” 慕兮只觉得自己的嘴唇被什么柔软的东西碰了一下，又很快离开了。 睁开眼，慕兮就看到苏卿安满脸通红地看着自己，喉结上下滚动着。 “我……我不是故意的。”说着苏卿安便想起身，却被慕兮揪着衣领给拉了回来。 慕兮并没有听见苏卿安的话。 此刻她满脑子想着都是喝一口苏卿安的血，让自己变得更漂亮一些。 看着苏卿安微微凸起的喉结，慕兮嘿嘿傻笑着舔了一下嘴唇，“让我喝一口嘛！” 苏卿安顿觉不妙，缩着脖子不让慕兮靠近自己。 慕兮不知哪来的力气，揪着苏卿安的衬衣领子蛮力地把他往自己嘴边拽，一边拽还一边说：“这么小气，给我喝一口！我也要变好看！” 苏卿安左躲右闪，本来要咬他脖子的慕兮，阴差阳错之下，竟然咬住了他的嘴唇。 苏卿安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躲闪的动作瞬间停止在半空中，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觉得嘴唇突然传来一股刺痛。 一股温热的液体涌了出来…… 慕兮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闭着眼睛，贪婪地吮吸着。 身后，一声清脆的玻璃摔碎的声音突然传来，苏卿安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连忙起身，回头看去，就见安澜正低着头趴在茶几上，地上的玻璃碎片伴着茶水迸溅了一地。 “我要喝水……”安澜埋着头，手在茶几上一阵乱摸。 苏卿安暗自松了口气，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嘴上的血迹，忍着头晕去给安澜倒了杯水，又将地上的玻璃碎片和水渍清理干净。 而慕兮此时已经窝在沙发上睡了过去，嘴里还在喃喃着喝血。 苏卿安找了一条干净毛巾将慕兮嘴角残留的血迹清理干净，给她盖好毛毯，然后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和衣躺下。 明明刚刚还头晕到犯困的苏卿安，此时却睡意全无。 他侧身躺在沙发上，看着对面逐渐酣睡的慕兮，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笑，却不小心扯到了伤口。 鲜血再次溢出。 第17章 但是好像，只有他不配 苏卿安起身来到卫生间洗了把脸，让自己又清醒了几分，他掏出口袋里的香烟和打火机，独自来到了阳台。 屋外，月色朦胧，四周安静一片，只有楼下的老路灯还散发着淡淡的橘黄色灯光。 苏卿安倚着阳台将香烟点着，缓缓吸了一口，青烟入喉，肺部传来一阵令人难受的焦灼。 这是苏卿安第一次抽烟，他原本从未想过碰这种东西。 虽然小时候他经常觉得自己的生活很压抑孤独，他也不知道自己未来会变成什么样的人，会不会变坏变得堕落。 但是认识慕兮以后，慕兮给予了他那么多陪伴和温暖，他就只想好好生活。 他想让自己变成一个优秀的人。 这样他便有能力照顾慕兮，也有底气留在她身边。 可是老天偏不遂人意，给了他希望后，又亲手送了他绝望。 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母亲前一天对他说过的那些话，苏卿安心底的悲伤被无限放大。 - 一天前。 下午两点，阳光依旧毒辣地照耀着整座城市，空气闷热的一丝风都没有，苏卿安却是脚步轻快地穿梭于繁华的购物中心。 进入大厅，中央空调怡人的凉意袭来，苏卿安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他轻车熟路地上了三楼，来到了一家装修古香古色的店铺。 迎接他的店员是一个看起来只有20出头的女生，她穿着一身浅粉色的改良汉服，一头黑色长发只用了一根碧色发簪简单地挽在脑后，干净淡雅的妆容给她清秀的脸庞增加了几分精致的韵味。 苏卿安下意识地瞥了眼女生脖子上挂的工作牌——导购 宋新晚。 他摸了摸鼻子仔细回想了一下，这才想起，他上次来交定金的时候，就是宋新晚接待的他。 “呀，小帅哥，今天来取发簪啦！” 宋新晚热情地将苏卿安迎进休息区，给他泡了一杯茶，随后又将苏卿安早就预定好了的发簪和订单一起拿了过来。 “喏，再次跟您确定一下，您订购的是这款桃之夭夭，售价……” 宋新晚再次很专业详细地向苏卿安介绍了一遍发簪并确定，随后便是付尾款、开票、打包。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苏卿安也没有一丝犹豫，始终眼含笑意。 “好了，发簪已经包好了，有任何问题随时都可以打给我们的售后服务热线哦！” 宋新晚笑着将已经打包好的购物袋双手呈上，苏卿安也很礼貌地双手接过，“谢谢宋小姐。” “不客气，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宋新晚的回答很官方，笑容却是无比真诚。 临走之际，宋新晚将苏卿安送至商场电梯门口，并送上了祝福：“祝你们幸福久久哦！” 苏卿安红着脸点了点头，手不自觉地收紧起来。 回到家的时候，苏卿安掏出钥匙正准备开门，目光却下意识地瞥了眼门口的鞋架，鞋架上放着一双男士皮鞋。 苏卿安握着钥匙的手停在半空中，听到屋里有电视在响，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门打开了。 屋里，云婷正穿着清凉的睡衣躺在沙发上，歪着头枕在一个体型肥胖的男人腿上看着娱乐八卦。 见苏卿安回来了，云婷瞥了眼他手里的购物袋，语气轻蔑：“哪来的钱买这么贵的东西啊？” 苏卿安停顿了一下脚步，没有说话。 他面无表情地看地看了一眼腻歪的两人，径直回了卧室，将购物袋丢掉，找了个隐秘的地方把盒子藏了进去。 刚藏好盒子，云婷就拿着一个文件袋，扭着腰肢来到了苏卿安的卧室，她点燃一根香烟倚着门框，优雅中又透着几分风尘气息。 “怎么？现在跟你说话都当没听见了是么？” 苏卿安回头看了一眼云婷身上轻薄的睡衣，又转过身去，语气平淡如水：“那你觉得我应该说些什么？” “啧啧，苏卿安，你长大了，能耐了啊？我记得以前你可不敢这样跟我说话啊。” 云婷的语气满是嘲讽，见苏卿安始终背对着自己不说话，怒意渐渐爬上了那张艳丽的脸庞。 “苏卿安你是死人吗？跟你说话呢！聋了？” 听到云婷的这句怒斥，苏卿安有些僵硬地转过了身。 尽管这种难听恶毒的语言他从小听到大，但每次听到云婷这样辱骂自己时，他还是会感到心寒。 她真的是他的母亲吗？ 如果是，她为何这般待他。 无论他怎么努力怎么乖巧听话，她对他的态度永远都是非打则骂。 若不是慕兮一直在开导他、陪着他，他都不知道自己要怎样度过这样的青春。 如果不是，她又何苦养了他十七年。 “这么多年，你肯定很疑惑你到底是不是我亲生的吧！” 云婷像猜到了苏卿安心里的想法，她将未抽完的香烟随意地扔进了一旁的水杯里，然后在床边坐下。 “我今天就把真相告诉你，你可要撑住啊。” 云婷死死盯着苏卿安的眼睛，语速平缓，吐字清晰地说：“实话告诉你吧，你只是一颗被我利用的棋子而已。” “我真正的儿子此刻正在苏家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他会平安快乐地长大，他会变得无比优秀，他将来还会继承苏家的事业，而你……” 云婷一口气讲到这里，突然开始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苏卿安难以置信地看着近乎疯狂的云婷，双拳渐渐收紧，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眸中的神色说不清的复杂。 困惑了他那么多年的答案如今终于揭开了迷雾，然而事情的真相却是如此残忍不堪。 “你说的……都是真的？” 看着苏卿安压抑到颤抖的样子，云婷笑得更加肆意，她将手里的文件袋甩在了苏卿安的脸上，缓缓开口：“而你，不过是苏家的一个私生子而已。” “你爸那个禽兽有了新欢就忘了原配，还一心惦记着他和那小贱人的孩子，将我从苏家赶了出来，可惜啊他做梦都想不到，那小贱人的儿子在我手里，甚至……” “甚至什么？”苏卿安的语气难以抑制地颤抖，他红着眼圈紧紧抓着云婷的肩膀怒斥：“你说话啊！” “呵，这是你的检查报告，自己看吧！” 苏卿安盯着云婷的眼睛看了良久，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他捡起地上的文件袋打开，却在看完文件上的内容后，泪水决堤而出。 原来，他竟是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原来，他竟得了家族遗传病且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 他的人生，真是充满了悲哀与讽刺。 以前，他努力学习，是为了讨好云婷，但是云婷从未领过情。 后来，他努力变得优秀，是为了慕兮。 慕兮在他最脆弱的时候一直守护陪伴着他，让他在压抑黑暗的生活中看到了一丝对未来的希望。 他想，以后换他来守护她。 可是，老天好像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我没想到你还挺能抗，反正你时间也不多了，我也不想再跟你耗下去了，你好自为之吧！” “看在你叫了我这么多年妈的份上，我给你留点生活费。” 这是云婷离开之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云婷走了，和那个体型肥胖的男人一起连夜离开了映城，只给苏卿安留下了一张银行卡和这间老房子。 整整一夜，苏卿安都没有合眼，他靠着墙角一夜坐至天明，他想了很多。 他想为慕兮做点什么，哪怕只是默默地陪在她身边，陪她一起度过这三年校园生活。 他也不敢再奢望慕兮能明白他的心意并接受他。 能以朋友的身份留在她身边，已经是上天给他最大的恩赐了。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里的时候，苏卿安睁了睁猩红疲惫的双眼，略显燥热的阳光刺得他眼睛酸涩难忍，他抬手揉了揉有些胀痛太阳穴，起身将窗帘拉上，屋内瞬间昏暗下来。 拿出那个做工精致的木盒，苏卿安和衣躺在床上，打开木盒，一支白脂玉簪跃然于眼前。 簪身修长，顶端雕刻着两朵栩栩如生的桃花，雕工精湛，玉质温润剔透，很漂亮的一支发簪。 当然，它的价格更漂亮。 苏卿安甚至记不清自己攒了多久的零花钱，才有勇气踏入那间店。 但是他觉得，这么美好的东西，和慕兮很配。 这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都配得上慕兮。 但是好像，只有他不配。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这是慕兮刚升入初中的时候，经常在苏卿安耳边念叨的一句话。 那个时候的慕兮，因为暑假在家闲着，看了不少古言小说，深受荼毒，从此爱上了古风以及复古一类的物件和服饰，并一发不可收拾。 别的女孩在非主流的洗礼下，整天在网上发一些伤感说说、炫酷闪图的时候，只有慕兮不辞辛苦地在qq空间里上传了很古风素材。 但是慕兮从来没有给自己买过什么她特别钟爱的东西，每次拿到了父亲给的生活费，她总会豪放地揽着安澜和他的肩膀，笑得花枝乱颤。 “说吧，爱妃们今日想吃些啥，朕通通满足你们！” 其实苏卿安明白，慕兮只是把自己的这些小爱好默默放在了心里。 她总说自己年纪还小，等以后长大了挣钱了，她要买好多好多汉服和旗袍，她还想开一家古风主题的花店。 名字她都想好了。 ——芳华。 “岁月如花，一路芳华。” “怎么样卿安？我是不是很有才？” 慕兮说这些话的时候，眼底的清澈与真诚苏卿安到现在都历历在目。 恍惚间，苏卿安仿佛看到了慕兮穿着一件复古碎花旗袍，一头秀发随意挽起，斜插一支桃花簪，站在古韵十足的‘芳华’前，笑靥如花地向自己走来。 “卿安你看，我的芳华实现了。” 如果一切美好都会如约而至的话，那他愿意用自己最后的几年时光，陪伴在慕兮身边，保护她、陪她一起成长，迎接属于她的芳华。 这样他才能毫无遗憾地安心离去。 第18章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小兮，包括您 慕兮一直觉得自己上辈子是饿死鬼投胎，每次睡觉睡得正香的时候，总会被饿醒，无论睡前吃得有多饱。 这次也不例外。 从睡梦中醒来时，慕兮只觉得自己饿得能吞下一头牛，扭头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慕兮有气无力地坐在床上缓了半天，也没想起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到卧室的。 起身来到窗前，慕兮一把将窗帘拉开，刺眼的阳光瞬间涌了进来，填满了整间卧室。 慕兮眯着眼睛迎着毒辣的阳光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还不忘来几下广播体操做做拉伸。 揉着咕咕叫的肚子，慕兮准备去厨房搜刮一番，她记得昨天的蛋糕好像还剩了一点。 刚打开卧室门，慕兮就闻见了一股玉米粥的清香，顿时两眼冒光，口水止不住地流。 她小跑着来到厨房，就见苏卿安正拿着勺子往碗里舀粥。 “醒了啊，快去洗脸吃饭吧。” 苏卿安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回头，慕兮倚在门框上思索了一会，又看了看客厅，不见安澜的身影。 “澜澜呢？” “我醒来就不见她了，应该是回去了。” 苏卿安一边说着一边将饭菜端上了餐桌，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慕兮一眼。 慕兮也没太在意，径直去了洗手间。 洗漱完毕，慕兮来到餐桌前坐下，看着飘香的玉米粥，索性勺子也不用了，端起碗张口就想大喝一口，却被苏卿安拦住。 “烫，慢慢吃。” “哦！” 慕兮悻悻地将碗放下，夹了一个包子狠狠咬了一口，香味顿时占据了整个口腔。 竟是她最爱的邵家粉丝包。 那家店铺离慕兮家不远，但是生意十分火爆，不管什么时间去买，排队都能排上半个小时。 如此看来，这顿饭苏卿安真的是很用心了。 这么想着，慕兮忍不住想夸一夸苏卿安，却又舍不得停下嘴。 最后还是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地说了句：“这么好的小伙子，以后也不知道要便宜哪个小姑娘了！” “咳咳！” 正在喝粥的苏卿安听到这句话猛地咳嗽起来，慕兮赶紧倒了杯温开水递给他。 “还说我呢，你自己喝这么急干嘛？” “咦？你嘴巴怎么了？” 慕兮这才注意到苏卿安的嘴唇上有一个结痂，明明昨天还没有。 此话一出，正在喝水的苏卿安又咳了起来，咳得满脸通红。 “你……还好吧？” 慕兮拿着纸巾，有些懵圈。 她觉得苏卿安今天有点不太正常。 苏卿安拿过纸巾擦了擦嘴角，看着一脸疑问的慕兮，试探性地问：“昨天晚上你做了什么还记得吗？” “啊？我昨晚做什么了吗？” 慕兮歪着脑袋仔细回想了一下，除了依稀能记起自己昨晚吹过的牛，其他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没事，赶紧吃饭吧。” 苏卿安说着将一个剥了壳的鸡蛋放进慕兮的餐盘里，动作娴熟自然。 “那你嘴巴怎么回事啊？”慕兮依旧不死心。 苏卿安有些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慕兮：“喝多了摔的！” 此言一出，慕兮立马就开始脑补苏卿安喝得东倒西歪，然后磕到嘴唇的场面，笑出了猪叫声。 一连几天，慕兮都拿这件事取笑苏卿安。 因为认识苏卿安这几年，她在他面前出糗无数，还从来没见过他出什么糗。 难得能让她知道一件苏卿安的糗事，她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 以至于见到安澜时，慕兮还要把这件事拿出来反复念叨，语言生动形象，就好像她当时亲眼所见一般。 安澜听完却是一脸的意味深长。 开学前的最后一天，慕兮心血来潮，想去上网。 于是便连拖带拽地把苏卿安带去了一家黑网吧。 美其名曰：抓紧时间把握最后一天的快乐。 两人一坐定，慕兮便熟练地打开了电脑，戴上耳机，登上qq，赶紧打开了英雄联盟。 游戏正在加载时，耳机里忽然传来嘟嘟的视频声。 慕兮瞥了一眼右下角不停跳动的系统头像，以为是安澜打来的，看也不看就接通了视频，然后开始一边打游戏一边聊天。 “澜澜啊，我说怎么叫你出来上网你不来，原来你自己偷偷玩去了啊！” 正在专心游戏的慕兮丝毫没发现自己的麦是坏的，耳机也串线了，不仅耳机内能听见声音，还有外音。 一旁的苏卿安似乎是在网上查什么资料，正专心盯着屏幕，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如果说慕兮知道接下来会发什么，那么她绝对不会点开那个视频申请，绝对不会！ 一局游戏结束，慕兮将游戏最小化，点开了聊天窗口 。 如果问慕兮可以穿越回过去，她想做什么。 那么点开聊天窗口后的慕兮一定是想穿越回上一秒，停止她点窗口的举动。 可惜没有如果。 慕兮万万没想到，在她点开聊天窗口后，居然看到了 ... ... 一个染着黄毛长得贼眉鼠眼的小年轻正对着镜头…… “妹妹，哥哥要身丨寸了。” “？” 慕兮只觉得自己现在脑阔有点卡壳，死机了。 这人是谁？ 他为什么会有自己好友并给自己打视频？ 他在…… 来不及多想，慕兮赶紧挪动鼠标想要挂掉视频，却发现电脑卡了…… 慕兮尴尬极了，连忙伸手去按主机上的开关，却被沉着脸的苏卿安抢先了一步。 电脑瞬间黑屏。 “你在看些什么鬼东西！” 身后，一声久违而又熟悉的怒吼吓得慕兮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不等她回头看，一只大手忽然自身后伸了过来，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 “跟我回家！” 动静闹得有些大，网吧里的人纷纷将目光移了过来。 慕兮又羞又恼，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爸你干什么啊？一回来就这么凶！” 慕兮勾着头小声嘀咕了一句。 网吧这么多人看着呢，她一个花季少女不要面子的吗？ 慕祁气得脸上的肉直抽抽，捎带着还瞪了一眼一旁的苏卿安。 “快跟我回家！你刚刚在看些什么鬼东西？明天都开学了不好好在家呆着，跑这种地方鬼混了，我才几天不回来就学坏了？” 苏卿安连忙起身解释：“叔叔，是我非要带小兮来的，您别生她的气，刚刚是电脑中病毒......” “行了别说了，都跟我回家！” 慕祁怒目圆睁，拽着慕兮就往门口走去。 慕兮瞬间红了眼，用力挣脱了慕祁的手。 “你好意思说你几天不回来，你今年一共回来过几次？有你这样的爸爸吗？” “你还敢吼我？你皮痒了是吧？” 慕祁一声怒斥，扬起手便朝慕兮脸上呼去。 慕兮不躲也不闪，眼睛直直地盯着慕祁，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你打吧！打死算了！” “混账！” 巴掌落下来的瞬间，慕兮还是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但脸上却迟迟没有传来痛意。 睁眼看去，却见苏卿安正挡在自己身前，他的一只手正紧紧攥着慕祁的手腕。 “叔叔，您这样对小兮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苏卿安的语气中明显带着几分怒意。 慕祁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年，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他甩手挣脱了苏卿安的钳制，语气严厉：“小安，我知道你和小兮关系好，但今天我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一顿，你再拦着别怪叔叔翻脸无情了。 苏卿安伸手将慕兮护在身后，目露警惕：“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小兮，包括您。” 正勾着头偷偷抹泪的慕兮，听到苏卿安的这句话，忍不住抬头看向了他。 少年脊背挺得笔直，明明看不到他的脸，慕兮却凭背影感觉出他此时脸上的表情一定是执着且坚定的。 那一刻，慕兮的心里涌过了一道暖流。 原来，有人呵护撑腰的感觉竟是这般美好温暖。 第19章 他不是圣人，他已经尽力了 “爸，那个视频真的只是一个意外，我完全都不记得那个变态什么时候加的我。” 厨房里，慕兮像只跟屁虫一样紧紧黏着正忙着准备做饭的慕祁，不停地解释。 慕兮并不是一个执拗记仇的人。 因为她很清楚亲人于自己而言的重要性，有问题就及时沟通解决，生闷气冷战只会令两人的关系雪上加霜。 慕祁正握着刀剁排骨，听到慕兮的话后，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扭头看向慕兮，表情凝重，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很重要的问题。 慕兮被盯得心里发毛，怯怯地往后挪了下步子。 良久，慕祁像是妥协般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逐渐松懈。 “小兮，爸爸刚刚不该当着外人的面对你那么凶，爸爸错了。爸爸也相信你说的话，但是你要答应爸爸，以后不要再去网吧那种地方了可以吗？” 慕祁说话时的语气出奇地温和，慕兮有些惊讶，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爸，我知道了。” 慕祁笑着点了点头，眼角挤出了几条褶痕清晰的鱼尾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人见面少的缘故，慕兮总觉得慕祁老得特别快。 明明两人上次见面时，他脸上的皱纹还没有这么深。 莫名，慕兮感到了一丝心酸。 “爸，我帮你洗菜吧。” 慕兮说着，拿起水池旁的青菜开始掰叶子，慕祁却挥了挥手，将她往门口赶。 “好了，你别在这耽误我干活了，去把小安叫来。” “啊？” 慕兮愣了一下，连忙解释：“爸，上网是我非要拽着卿安去的，不是他带我去的。” 慕祁有些好笑地瞪了一眼慕兮：“我有说叫他来兴师问罪的吗？我叫他来吃饭不行吗？” “啊？” 慕兮面露疑惑地挠了挠头，想不通慕祁这是唱的哪出戏。 见慕兮磨蹭着不肯离开厨房，慕祁开口解释：“我在沪城出差看到云婷了，她和我一个客户的朋友在一起，听说两人已经领证了，准备在沪城定居。” “小安这孩子，挺可怜的。” 慕祁的话令慕兮感到惊讶与痛心。 她以为，云婷起码会等到苏卿安开学再离开。 她甚至还抱有侥幸心理，幻想着云婷会改变主意，选择留下来。 餐桌上，慕祁异常的热情，不断地给苏卿安夹菜，惹得慕兮眼红不已。 “叔叔，我自己来就好。” 苏卿安看着自己那堆积如山的碗，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下筷。 见此，慕兮帮着搭起腔来。 “爸，卿安又不是第一次在我们家吃饭，你有必要搞得这么夸张吗？都吓到他了。” 慕祁瞪向慕兮，故作严肃地说：“我怎么夸张了？好好吃你的饭。” 慕兮被怼，不满地撇了撇嘴，泄愤似的夹起一块红烧排骨狠狠啃了起来。 吃过饭后，慕祁将收拾碗筷整理厨房的活交给了慕兮，自己则叫上苏卿安去书房下起了围棋。 慕兮一边收拾着桌上的碗筷，一边在心里暗暗嘀咕。 老慕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要收苏卿安他做义子吗？ 书房内，慕祁早已收起了刚刚餐桌上的那股热情，他站在一尘不染的高大书架前，漫不经心地翻阅着上面的书籍。 “小安，你妈妈离开了你，你想过自己未来的路要怎么走吗？” 苏卿安猜到慕祁叫自己来的目的并不是为了下棋，但也没料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 一时之间，他竟不知作何回复。 这个问题他当然想过。 只是答案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见苏卿安沉默不语，慕祁合上了手里的书籍，倚着书桌点燃了一根香烟。 青烟袅袅升起，将慕祁那双锐利幽深的墨眸笼罩。 苏卿安看不清慕祁脸上的表情，但他心里却莫名生出了一丝担忧。 担忧的源头来自慕兮。 “小安，我们做笔交易吧。”慕祁轻吐出一缕烟雾，声音低沉。 “交易？” 苏卿安眉头微蹙，有些愕然。 “是和小兮有关？” 慕祁弹烟灰的手指一顿，看向苏卿安的眼神里多出了几分欣赏。 他点了点头，缓缓开口：“交易很简单，以后你生活和读书的费用我帮你出，一直供你到大学毕业。而你只需要在小兮身边好好保护她照顾她。” “就像你当时在网吧对我说的那样——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你......能做到吗？” 慕祁的话令苏卿安感到震惊，他不解地看着对方，沉声问：“我能知道您为什么想要和我做这笔交易吗 ？” 难道只是同情他悲惨的遭遇吗？ 他不信。 慕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掐灭了手里的香烟。 “好吧，你有知道真相的权利，但你要答应我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小兮知道。起码让她安心读完这三年高中。” 慕祁的话令苏卿安心中的担忧加深了几分，他看着对方的眼睛，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您。” 慕祁弯腰从书柜下的保险箱里拿出了一个文件袋，然后冲苏卿安招了招手。 “你自己来看吧。” 苏卿安走上前拿起文件袋，却迟疑着没有立即打开。 他突然想起，那天当着云婷的面，打开了那份有关自己病情文件时的心情。 指尖莫名抖了一下。 见苏卿安有些犹豫，慕祁默声将文件袋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陈旧泛黄的照片，照片下面还有一本结婚证和一份福利院领养文件。 “这张照片是小兮和她妈妈唯一的一张合照。” 慕祁拿起照片轻轻地摩挲着，眼底满是伤感。 “当年小兮妈妈找到小兮的时候，因为自身条件不足，福利院那边不肯让她接回小兮。 小兮妈妈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向我求助。 我和小兮妈妈从小青梅竹马，情谊深厚，看着她泪眼婆娑地央求我，我心软了，就瞒着我未婚妻和她领证假结婚，把小兮从福利院接了回来。” 苏卿安惊诧不已，心脏砰砰乱跳。 “所以，小兮不是您的亲生女儿？” 慕祁垂眸点了点头。 “我们约定好把小兮接回来后就去办理离婚手续，没想到这事被我未婚妻知道了，她很生气，要和我取消婚约。” “为挽挽回我的婚姻，我只能撇下小兮母女。” “可是，还不等我处理好这些事，小兮就因为一场意外出了车祸，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小兮妈妈本来心脏就不好，赶去医院的当天就.......” “唉，造化弄人啊。” 慕祁说到最后，忍不住叹了口气。 而这些信息带给苏卿安的震惊，不亚于那天他得知自己身世时的心情。 原来，慕兮的经历竟比他想象的还要令人心疼。 “小兮妈妈去世后，我本想把小兮接回去抚养，我太太不同意。 后来我联系了小兮妈妈家里人，她家里人却告诉我，小兮是她妈妈和某个企业老板的私生女，他们觉得丢人，才把小兮偷偷送到了福利院，没想到又被小兮妈妈找到并且领了回来。 现在小兮妈妈离世了，她家里人更加无法接受小兮，他们觉得是小兮的存在害得他们女儿年纪轻轻就意外猝死……” “我知道我这些年对不起小兮，可我也有自己的家庭和孩子，我也要生活，我没办法顾及所有人，只能委屈小兮了。” 苏卿安听完慕祁的讲述，心情久久无法平复。 以往他每次被云婷打骂，慕兮都会安慰他，让他不要去恨云婷。 她不止一次地对苏卿安说：“也许大人们也有他们自己的悲伤和烦恼，我们不懂，但也别去怨恨。我想，如果可以的话，没有人平白无故地想去当一个受人唾弃的坏人。” 慕祁是坏人吗？ 并不是， 他只是一个想过好自己小日子的普通人。 慕祁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吗？ 好像也不是。 慕兮妈妈去世后，他想过把慕兮带回家，尽管家里人不同意，他也没有把慕兮再送回福利院，而是选择自己出钱抚养慕兮。 并且在误以为她在网吧学坏后，勃然大怒。 这说明，他还是很在意慕兮的。 他不是圣人，他已经尽力了。 芸芸众生，谁敢说自己面对任何决定时，都是没有的私心和贪念的。 大家都是一群想过好自己小日子的普通人罢了，何谈对错？ 这世间，又何来的绝对好与绝对坏？ “小兮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啊，我都不常回来，她还把我的书房打扫得这么干净……” 慕祁环视了一圈书房，眼圈泛起了湿润。 那个凶悍强势的男人此刻也不过是一个对孩子充满愧疚的父亲而已。 “小安，叔叔恳求你，替我照顾好小兮，可以吗？” 望着慕祁那张略显疲惫沧桑的脸，苏卿安实在不忍向他坦白自己的身世和处境。 末了，他点了点头，“我答应您，我会好好照顾小兮的。” 但，也就限这三年了。 第20章 原来嚣张跋扈的小公主也有她害怕的人啊 次日，慕兮早早便起了床。 洗漱完毕后，便开始翻箱倒柜地找衣服。 毕竟今天是入学的第一天，还是有必要捯饬一下的。 只是翻来翻去，慕兮也没找出一件合心意的衣服。 看了看自己被蚊子咬得满是红包的腿，慕兮最终还是舍弃了那些碎花小裙子，选择了一条浅蓝色牛仔长裤和一件纯色白t。 出门的时候，慕兮才发现，自己竟和苏卿安“撞衫”了。 看着两人酷似情侣装的衣着，慕兮莫名想起了苏卿安送她的生日礼物。 ——桃花簪。 她当时看到发簪的第一眼，便很想问苏卿安：你知道在古代，男子送女子发簪代表什么吗？ 但她忍住了。 她不想因为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臆想而影响两人之间的友谊。 他们现在还是心智尚未成熟的学生，根本无法精准地定义“喜欢”为何物。 朋友或许才是两人当前最完美和谐的关系。 慕祁开车将二人送到学校后，接了通电话后便匆忙离去。 慕兮微微有些失落，但很快就被新学校的环境转移了注意力。 “澜澜说她已经到了，在公告栏那边看分班排名，我们也过去吧？” 因为高一新生需要提前一周来学校军训，所以学校里的人并不多。 慕兮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公告栏旁树荫下的安澜。 安澜穿着一件版型极为宽松的黑色工装衬衫，头发也明显修剪过，看着比之前更短了一些。 晃眼一看，竟毫无半点女孩气息。 慕兮惊喜万分地围着安澜转了好几圈，连连夸赞：“天呐，澜澜，你这样打扮看起来也太帅太酷了吧！我感觉我都快被你帅弯了！” 被慕兮这么一顿猛夸，安澜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真的吗？一开始我还担心我这样穿你会觉得不习惯。” “开玩笑，我有什么不习惯的？你怎样我都喜欢！” 这次分班，慕兮一个人分在五楼的六班，安澜和苏卿安二人则分在四楼的七班，两个教室不仅隔着一层楼，还自东向西隔着一整条长长的走廊。 慕兮对这次的分班感到十分的不爽。 但也只是在心里埋怨，面上依旧笑盈盈的。 走到四楼，慕兮依依不舍地与两位好友道别，然后慢吞吞地朝五楼走去。 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掏出手机一看，竟是陆尘萧打来的。 慕兮正纳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忽然由远及近。 抬眼看去，就见一个穿着奶白色刺绣连衣裙，留着公主切发型的女孩正一脸焦急地快步从五楼往下跑。 慕兮愣了一下。 这不是那个在奶茶店插队骂人，并和黎月大打出手的女孩吗？ 她身上的裙子貌似和陆尘萧那天选来送人的裙子是同一款。 她不会就是陆尘萧口中，朋友的妹妹吧？ 而陆尘萧口中的朋友，不就是许意南吗？ 慕兮不想再和这个女孩发生冲突，连忙收起手机往一旁闪躲为她让路。 没想到公主切今天竟知道礼让，也选择了往一旁闪躲。 但两人选择的方向却是相反的。 于是就悲剧了。 ——慕兮几乎是被女孩全程压着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摔得头晕眼花。 她严重怀疑，女孩不是在礼让，而是专门瞄准了她撞的。 “许小绾，你又闯祸！” 慕兮还在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站起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飘进了耳朵。 抬眼看去，就见许意南正黑着脸匆匆从楼上跑了下来。 见此，许小绾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并伸手去扶慕兮。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许小绾的声音甜美清脆，脸蛋清纯可人，配上她那头十分显乖巧的公主切发型，像是从漫画书中走出来的小公主。 与她在奶茶店出口成脏的嚣张样子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若不是慕兮对她印象深刻，她甚至都要怀疑自己认错人了。 许意南像是很意外在这里遇见了慕兮，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又被欣喜替代。 “慕兮？你没事吧？” 慕兮本不愿接受许小绾的搀扶，但脚踝和尾椎骨实在太痛了，只能勉强由她扶着站了起来。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肘和膝盖已经被磕破了皮，脚踝也疼得钻心。 “倒霉”这俩字怎么念来着？ 是念“muxi”吧？ “哥，我不是故意撞到她的，我只是着急去尘萧哥那拿手机……” 许小绾攥着粉拳，满脸害怕地看了眼许意南，却收到了对方一记冷眼，吓得她连忙往慕兮身后躲。 慕兮悟了。 原来嚣张跋扈的小公主也有她害怕的人啊。 许意南看了眼慕兮膝盖处的伤口，扭头冲许小绾厉声道：“你现在给我回教室去，手机我先替你保管。” “哥......”许小绾秒切委屈脸，柳叶般的细眉耷拉成了一个“八”字。 看得人心生怜爱。 许意南不为所动，声音依旧冷淡：“回教室去。” 许小绾撇嘴哼了一声，小脚一跺扭头往楼上跑去。 许小绾走后，许意南明显松了口气，声音也恢复了以往的温和。 “抱歉，我妹妹毛手毛脚惯了，我送你去医务室吧？” 慕兮本想拒绝，但当她看到自己的裤子已经被鲜血染红一片时，差点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她知道，自己的晕血症又犯了。 只能点头答应。 “医务室距离有些远，我背你过去吧。” 说话间，许意南已经背朝慕兮蹲下了身子。 慕兮有些不好意思，忍痛逞强，“不用了，我能走的。” 许意南回头，笑问：“你确定你能走？” “我确定！” 慕兮咬牙扶墙试着走了一步，结果身子一软差点摔到了许意南身上。 许意南既心疼又好笑地摇了摇头，微微俯身，一把将慕兮打横抱起。 “！” 慕兮倏地瞪大了眼睛，双手下意识勾住了许意南的脖子。 因为惯性，慕兮的脸一下子贴到了许意南的肩头。 她甚至嗅到了对方身上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味道。 是一股淡淡的薄荷清香混杂着山茶花的味道。 竟出奇的好闻。 慕兮感觉自己的耳根开始发烫。 第21章 看来只有帅哥才能让你克服晕针 正如许意南所说，医务室的距离有些远。 换句话说，学校面积有点大。 此刻，慕兮正顶着一张红扑扑的小脸，四肢僵硬地窝在许意南怀里。 早知道许意南会选择用公主抱的方式送她去医务室，一开始她就不该逞强说自己能走。 她倒不是因为许小绾是许意南的妹妹而反感他，而是害怕被路过的老师和同学看到。 但有一说一，许意南的体力真不错，抱着她在烈日下走了这么久，也只是有些微喘，连汗都没出多少。 穿过一条林荫小道时，迎面走来了一名留着寸头穿着一身黑衣裤的女生。 慕兮惊讶于女生过短的头发，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却见对方两眼放光地朝自己这边奔来。 “许意南！你怎么在这？” 女生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说话时有些口齿不清，但慕兮还是听懂了。 许意南停下脚步，目光扫过女生的头发，面露惊讶。 “夏燃？你怎么把头发剪这么短？” 夏燃摸了摸自己的寸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咧嘴一笑：“前几天跟我爸吵架吵输了，我实在不甘心，就把头发剃了。嘿！我爸气得差点跟我断绝父女关系。” 说话间，夏燃看了眼许意南怀中的慕兮，露出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我以为你来学校是送小绾的，原来......” 一听这话，慕兮的脸更红了。 她刚要开口解释，夏燃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一拍手掌。 “你们是不是要去医务室找老陆啊？那我跟你们一起去！下午要军训了，我得找他给我开个假条！” 老陆？ 是陆尘萧吗？ 他前几天不还在民心药店上班吗？ 还有这个叫夏燃的女生，名字听起来好耳熟。 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慕兮满脑袋问号。 来到医务室门口，夏燃率先走在前面，直接推门而入。 很快，屋内便传出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我说今天眼皮怎么一直跳呢？原来是夏小姐大驾光临啊？” “去你的小姐！你还鸭子呢！” 听到这个动静，慕兮终于想起，那天在便利店遇到陆尘萧时，他嘴里骂骂咧咧的那个人就是夏燃。 进入医务室，慕兮一眼就看到了穿着白大褂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陆尘萧。 再次遇见慕兮，陆尘萧的脸上也明显露出了惊讶。 但他并没有多问，而是第一时间起身过来帮慕兮检查伤口。 “你这伤得有些严重啊，得挂水消炎。” 一听要挂水，慕兮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她不仅晕血，还晕针。 许是看出了慕兮的害怕，许意南问：“一定要挂水吗？” 陆尘萧看了眼小脸煞白的慕兮，笑问：“你晕针？” 慕兮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能不挂水最好！” 陆尘萧点了点头：“不挂水也可以，就是恢复得慢一些。” 一听恢复慢，慕兮就有些头疼。 她家住6楼，恢复慢的话，她每天爬楼梯岂不是很遭罪？ “那还是挂水吧。” 扎个针而已，怕什么？ 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不是逃避，而是勇敢面对！ 嗯，勇敢面对！ 慕兮在心里为自己加油打气，做足了心理准备。 可当陆尘萧拿着输液针靠近的时候，慕兮还是怂了，拼命地往许意南身后躲。 趴在窗边看风景的夏燃忽然兴奋地叫了起来。 “慕兮快看！这有个超级帅哥！” 慕兮听到声音下意识朝窗口那边望去，却见夏燃挤眉弄眼地冲陆尘萧比划着什么。 等慕兮反应过来时，陆尘萧已经开始用医用胶带给她手背上的针头固定位置了。 欸？这就扎进去了？ 她都没感觉到疼。 下意识地，慕兮想看一眼自己的手背。 “别看，马上就好了。” 身后传来许意南温润如春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挡住了她看向手背的视线。 “看来只有帅哥才能让你克服晕针。”陆尘萧忍俊不禁，“不过你也不用看别的帅哥，最帅的两个都在你跟前。” 夏燃翻了个白眼，作呕吐状。 “意南以前在思源的时候一直都是校草，这个毋庸置疑。你就算了吧，快奔三的人了怎么好意思和人家正青春的人比。” 陆尘萧被怼也不恼怒，反倒是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 “我看你挺有活力的，军训就用不着我给你开假条了吧？有你在，你们班军训肯定能拿第一。” “……” 夏燃秒怂，咬牙切齿地从牙缝中挤出了三个字：“算你狠！” 慕兮感觉自己挂上水后状态恢复了不少，话也不由得多了起来。 她问陆尘萧：“你之前不是在民心药店吗？怎么来我们学校了？” 陆尘萧笑着耸肩摊手，一脸无奈：“没办法，谁让我人帅心善呢，先是帮我小姨看店，好不容易结束了又受人之托来学校当临时工。” 慕兮吃了一惊：“那位漂亮阿姨原来是你小姨啊？” “嗯哼~”陆尘萧得意地挑了挑眉，仿佛慕兮夸的人是自己。 慕兮又问：“那你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啊？我给你打过电话？”陆尘萧的眼神有些闪躲，“可能是不小心拨出去的吧。” 临近中午，慕兮的点滴终于挂完。 陆尘萧不知从哪翻出了一把轮椅，并将它借给了慕兮。 因为有陆尘萧开的证明，慕兮和夏燃成功躲过了下午的军训。 想着在学校待着也是无聊，慕兮索性邀请夏燃到自己家玩。 “两个人玩多没意思啊，意南你跟我们一起吧，三个人还能斗斗地主。” 夏燃扭头问许意南。 许意南浅笑摇头：“我就不去了，我下午还有很多事要忙，不过我可以顺路送你们。” 到了停车场，夏燃习惯性地拉开了副驾驶的门，许意南睨了她一眼，朝后座使了个眼色。 夏燃顿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打了几下自己拉车门的那只手。 “抱歉抱歉！我给忘了，该打该打！” 慕兮看着两人奇怪的举动，有些不明所以。 夏燃连忙解释：“你腿不方便，副驾驶空间大，你坐副驾驶。” 回到家，慕兮刚推开门，就见慕祁正抱着一台新买的台式电脑往她卧室走去。 看到慕兮是带着伤回来的，慕祁差点把怀里的电脑给摔在了地上，还是夏燃眼疾手快上前扶了一把，电脑这才免于幸难。 “叔叔，您这电脑买得这么贵，可不能摔着了呀！” 夏燃呲着大白牙笑得一脸人畜无害绝世乖乖女的样子，和之前的吊儿郎当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慕兮偷偷冲她竖起了大拇指：演技这方面，还是您在行。 虽然夏燃的头发剃得有些许叛逆，但慕祁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他将电脑放下，看着坐在轮椅上的慕兮，伸出了有些颤抖的大手。 “小兮啊，你......” 慕兮忽然有点慌，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爸，我没事！就是摔了一跤扭到脚了，学校刚好有个轮椅，就借我用了！” 慕兮说着还一瘸一拐地在客厅蹦跶了几下，力证自己真的没什么大碍。 慕祁颤抖的手这才放了下来。 “哦，我就是刚刚搬电脑爬楼梯爬得有点累了，手抖。” “……” 当高一所有新生顶着大太阳在操场上苦哈哈军训的时候，慕兮和夏燃两人每天不是偷偷熬夜打游戏，就是窝在沙发上追剧看漫画。 又或者趁着傍晚天气没那么热的时候，不辞辛苦地跑到海边吹吹风、拍拍照。 过得那叫一个潇洒惬意。 慕兮甚至都要忘记，军训结束她们就要做回苦哈哈的读书人。 “话说，你怎么天天比我还自由啊？” 这是慕兮第n次向夏燃发问了。 慕兮在家养伤这些天，夏燃有事没事就往她家跑，每次来都拎一大包零食或者给慕祁带两瓶好酒。 晚上有时候还假借回家太晚影响家里人休息这种拙劣的借口赖在慕兮家不肯走。 还叔叔长叔叔短的喊着慕祁，小嘴跟抹了蜂蜜似的。把慕祁哄得嘴丫子都快咧到后脑勺了，鱼尾纹的褶子都深了许多。 这让慕兮一度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怎么就没见他对自己笑得这么开心呢？ “啧，家里住着一个小狐狸精天天缠着我那被施了妖术的爹，看到他俩腻歪我就烦！我这不也是没出去才来赖着你嘛！” 夏燃说着习惯性地从口袋掏出了香烟，刚要点着，就听到慕祁在厨房喊话问她能不能吃辣和香菜，吓得她赶紧将香烟收了起来，扯着嗓子回道：“叔叔，我不挑食，什么都吃！” “那你晚上不回家你爸也不管你吗？” 此话一出，夏燃的脸色立马冷了下来。 “你嫌我来你家太烦了？” “天地良心，我没有嫌你烦！” 慕兮举手作发誓状，见夏燃绷着脸不说话，又赶紧解释：“我只是在想，或许是你爸表达感情的方式不太正确，他应该还是很爱你的。” “像我爸，虽然他经常扔下我一个人在家，但他每次回来还是对我挺好的。” 这几句话，慕兮是压低了声音说的，生怕慕祁听到。 夏燃垂下眸子，自嘲地笑了笑。 “慕兮啊，以后你就会明白了，不是所有为人父母的人都会做父母。” 第22章 今儿个什么黄道吉日啊，一出门就碰上你们这对卧龙凤雏了 吃过晚饭，夏燃推着慕兮出去散步。 慕兮本不想坐轮椅的，因为每次坐着轮椅出去，别人都会用一种“真可惜，年纪轻轻就瘫痪了”的眼神看着她，搞得自己好像真的瘫痪了似的。 但夏燃却理直气壮地说：“你不坐轮椅，我还得操心你，怕你摔着了，麻烦！” 慕兮气得直翻白眼。 究竟是谁天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喊她姐妹儿的！ 难道这就是姐妹儿？难道只有睡觉的时候才是姐妹儿？ 腹诽归腹诽，慕兮还是顺从了夏燃。 因为她也不想一瘸一拐得在大街上蹦跶，感觉像只猴子。 慕兮的家位于映城的老街区，房子破旧不说，离繁华的主街道也有段距离。 那段街道车流量少，路灯昏暗，但胜在干净且安静，慕兮经常能在这条路上遇到散步手的情侣。 有时候慕兮着急赶路，那些情侣又拉着手慢悠悠地在前面走，慕兮左走右走都挤不过去，恨不得一脚从中间踹过去。 现在和夏燃在一块散步，慕兮倒乐得清闲，反而乐意看那些情侣卿卿我我。 感觉看着别人幸福，本身也是一件令人心情愉悦的事。 夏燃对此嗤之以鼻。 “当着外人的面恩爱并不影响他们私底下干架。” 说得好有道理，慕兮无话反驳。 路过一个甜品店的时候，慕兮的猪瘾突然犯了。 “燃燃，我们进去买点泡芙吧？” “ok！” 夏燃点头应着，推着慕兮就往门口走，走到一半又突然一个拐弯推着她来到了墙角。 “怎么了？”慕兮一脸茫然。 夏燃手指比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脸上写满了八卦之色。 慕兮竖起耳朵一听，原来拐角处有人在吵架。 听动静好像是一对情侣。 而且女声很耳熟。 好像是黎月？ 慕兮的八卦细胞瞬间被激活了。 上次黎月买药的事情，她谁也没讲，她觉得这种事传出去不太好。 这是慕兮做人的基本原则，不随意传播别人的私事。 不乱讲归不乱讲，这并不影响她八卦的心。 “苏寂辞，你为什么突然说分手？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分手就分手呗，哪有那么多理由，你烦不烦？” 苏寂辞？ 好家伙，这不是她读初中时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吗？ 苏寂辞是个家境优越的富二代，长了一张芳心纵火犯的脸，谈过的女朋友都可以组成一个班了。 每次他在学校打篮球，就跟明星开演唱会似的，阶梯上坐满了各个班级的妹子。 苏寂辞停场休息的时候，就有好多女生拿着毛巾和矿泉水蜂拥而至。 以前慕兮以为这种场景只有玛丽苏言情剧里才有。 直到她亲眼目睹过这一切，才彻底明白艺术来源生活这句话的真谛。 慕兮也不是没见过苏寂辞，她感觉就那样吧。 帅归帅，就是一身的纨绔子弟气息，比起品学兼优的苏卿安还是差了点。 “我告诉你苏寂辞，我黎月也不是这么好惹的，你想分手，我不同意！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狐狸精敢勾引你，我弄死她！” 黎月此时的声音细而尖锐，听得慕兮浑身难受。 “你当初不就是主动勾引我的吗？这么快就忘了？”苏寂辞的语气漫不经心，似乎还透着几分嘲笑。 “你！” “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揪出那个狐狸精！让她不得好过！” “随便你！我走了，别tm跟着我了，烦死了！” 苏寂辞丢下这句话便踏步离开，听着脚步声是朝蛋糕店这个方向过来的，慕兮赶紧将轮椅往后退了退，掏出手机假装在玩手机。 夏燃也掏出口袋里的香烟，假装在抽烟，摸了半天却没摸着打火机。 “啧，没火啊，我借你啊。” 伴随着一道戏谑磁性的声音响起，一只黑色银边做工精良的打火机忽然出现在了夏燃眼前。 夏燃漫不经心地瞥了眼那簇随风摇曳的蓝色火苗，笑得轻蔑。 “今儿个什么黄道吉日啊，一出门就碰上你们这对卧龙凤雏了。” 说完，趁着苏寂辞还没将火机收回，夏燃迅速俯身靠近点燃香烟，并冲黎月吐出了一个眼圈。 黎月眉头微蹙，一脸厌嫌地往后退了一步。 “夏燃你有病啊！” 作为一名合格的吃瓜群众，慕兮迅速且敏锐地从三人身上捕捉出了一丝八卦的气息。 这好像还是个大瓜？ 有点刺激…… 苏寂辞被骂也不恼怒，反而一脸笑意地收起了打火机。 “夏燃，这可是你第二十次拒绝我了，不过没关系，对你我有无限热情。” 此话一出，在场的三名女生瞬间变了脸色。 慕兮一脸震惊：“……” 夏燃一脸恶心：“闭上你的鸟嘴！” 黎月一脸愤怒：“苏寂辞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的小三就是夏燃？” “小三？” 夏燃冷笑出声：“关于小三的话题，我觉得你姐更有发言权。毕竟，你姐可是小三上位里的成功人士啊。” “你！” 黎月气急，上前一步扬手就想朝夏燃的脸上扇去，却被对方敏捷地攥住了手腕。 “黎月我告诉你，你姐一天不从夏家滚蛋，你们姐妹俩就别想有一天好日子过！” 夏燃说完猛地松开了手，黎月因为惯性踉跄了一下。 不知道是她没站稳，还是有意为之，她竟然身子一歪扑进了苏寂辞怀里。 “辞寂，就算你要和我分手，也犯不着降低身份和夏燃这种人纠缠啊。” 慕兮觉得，黎月多少是有点表演天赋在身上的，就这么眨眼的功夫，她居然就已经换上了一副我见犹怜的委屈表情。 苏寂辞像是很烦与黎月有肢体接触，一脸不耐烦地推开了黎月。 “我说了，别烦我，听不懂？” 黎月几乎是瞬间红了眼圈，开始低声啜泣起来。 “寂辞，你怎么可以这么无情呢，我可是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你了……” …… 见黎月又开始炫演技，夏燃一副被恶心到要吐的表情。 暗暗骂了一句：我靠，两个烂白菜舔个脸在这演琼瑶！ 夏燃将手里的烟头丢在地上狠狠捻灭，冲黎月两人翻了个华氏白眼，推着慕兮快步离开。 身后传来了苏寂辞的怒骂。 “黎月你他妈是不是有被上妄想症？老子摸都没摸过你一下，你在这装什么玛丽苏……” 第23章 你有一个情敌 “我们还要继续散步吗？”慕兮问。 “当然，不能因为这两个憨憨影响了我们的行程，我带你去我的秘密基地！” 夏燃口中的秘密基地是一间面积很大的复式公寓，里面摆满了风格各异的艺术写真。 照片里的人男女老少都有，出镜最多的是一个身形消瘦，面容憔悴、始终戴着一顶蓝色针织帽长相清秀的女孩。 慕兮惊诧不已：“这些都是你拍的？” 夏燃得意一笑：“对啊，这些还只是我洗出来的一部分，我电脑里还有好多呢，等会记得关注我的微博，给我涨涨粉。” 作为一个看小说都做不到一目十行的国家保护废物，慕兮感觉自己就是来人间凑数的。 同样都是十几岁的年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来两口？”夏燃从冰箱里摸出了两罐啤酒。 想到自己的腿还没好利索，慕兮果断摇头。 “不错，和许意南一样是个乖宝宝！” 慕兮不喝，夏燃只能自己就着一堆零食畅饮。 两罐啤酒下肚，夏燃就开始絮絮叨叨起来。 原来，这间公寓是夏燃用零花钱租的。 她喜欢摄影，但是家里人不支持，她就自学摄影及后期。 一开始是拍风景，后面就拍同学。 拍得像模像样后就开始在网上找人互免，她免费给人拍照练技术，对方免费拿照片。 夏燃一边摸索拍照的技巧，一边在网上陆续发布自己的作品。渐渐有了人气后，就开始有人拿着钱来找她约拍了。 “这间公寓就相当于我的工作室了，等我攒够了钱，立马租个门面成立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工作室。到时候记得来给我捧场啊！” “好！以后我结婚就找你做我的摄影师！” 正式开学上课的时候，慕兮和夏燃因为没有参加军训，去教室挑座位的时候，发现已经没有好位置了。 偌大的教室只剩下了离讲台最近的位置还有空位，两人只能被迫选择了这个“风水宝地”。 由于位置离讲台太近，慕兮每一节课都不敢开小差。 最令她感到痛苦的是：有的老师讲课时太过慷慨激昂，唾沫横飞。 一节课下来，慕兮感觉自己的脸上湿漉漉的。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慕兮碰到了许久不见的安澜，连忙喊她过来跟自己一桌。 思源的校服是黑白相间的传统运动风校服，而且不分男女。 个子高挑长相出众的安澜穿着一身白衣黑裤在人群中属实太过吸睛，就连夏燃都看直了眼。 “慕兮啊，你这位帅哥朋友能不能介绍给我认识一下啊？” 慕兮哭笑不得：“当然可以介绍给你认识啊，不过我要纠正一下，她是女孩子哦。” 安澜落座后，目光扫过夏燃时生出了几分警惕。 “慕慕，这位是你新交的朋友？” 不等慕兮开口，夏燃率先朝她打了招呼：“你好，我叫夏燃，是慕兮的同桌。” 夏燃虽然外表看着中性，但声音却是实打实的妹子音，安澜听到后脸色不由得缓和了许多。 “你好，我叫安澜。” 经过一周的魔鬼训练，安澜看起来更加消瘦了，慕兮有些心疼，将自己餐盘里的鸡腿夹给了她。 “澜澜，你要多吃点，你太瘦了。” “对了，怎么没看到卿安啊？他中午不在食堂吃吗？” 慕兮扫视了一圈食堂，并没有发现苏卿安的身影。 她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好几天没见到过苏卿安了。 一听到慕兮提起苏卿安，安澜夹菜的手停了下来，垂下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不悦。 “不知道，我一放学就来食堂了，没有留意到他。他可能和别的同学一起出去吃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慕兮觉得安澜在说“别的同学”时，咬字发音有些重，好像带了几分情绪。 “澜澜，你和卿安不会闹什么矛盾了吧？”慕兮有些担忧地问。 安澜抬眼看向慕兮，露出了一抹柔和的笑：“我们两个怎么会闹矛盾呢，卿安学习好性格也好，在我们班人缘很好，跟新朋友一起吃饭也很正常。” 慕兮还想再问，夏燃忽然插话：“你们说的卿安是高一年级第一的那个苏卿安？” “啊？”慕兮有些茫然，“他在学校这么火的吗？” 夏燃轻笑出声：“苏卿安的大名高一新生谁没听过啊？我下课去洗脸的时候还听到卫生间有女生在讨论他，说他长得老帅了。我当时忍不住好奇还特意下楼去他们班门口看了一眼，确实挺帅的。” “跟苏寂辞那个烂白菜长得还有几分像。” “……”自己洗脸的时候怎么没听到？ 慕兮为自己有了新朋友就忽略了老朋友的行为感到了羞愧。 她给苏卿安的qq发了几个表情包，没想到对方秒回。 [有事？] 慕兮愕然地盯着手机看了半天，有点怀疑对方不是本人，于是饭也顾不上吃了，双手抱着手机打字飞快。 [你在哪呢？吃饭了吗？]慕兮问。 [你找他有事吗？]对方回。 ？ 是谁拿着苏卿安的手机在给自己发消息？ 慕兮刚想问对方是谁，夏燃忽然兴奋地拍了拍慕兮的胳膊，示意她回头。 慕兮好奇地回过头，就见不远处苏卿安正端着餐盘在找座位。 慕兮笑着朝他挥了挥手，刚要开口叫他，一个长相极为清纯留着齐刘海扎着高马尾的女孩忽然从他身后窜出，并快步追上了他。 “卿安，谢谢你借我手机打电话。” 苏卿安脸色淡漠地从女孩手中接过手机，点了点头：“不客气。” 说完，苏卿安的目光便移向了慕兮这边。 慕兮敛起笑容反应迅速地回过了头，低头开始扒拉起碗里的饭。 安澜垂眸轻咳了一声：“慕慕，你不叫卿安过来吗？” 慕兮嘴里塞满了饭，含糊不清地说：“算了，我们都快吃完了。” 夏燃放下餐具，看了眼埋着头快速吃饭的慕兮，悄声问安澜：“那个齐刘海是你们班的？” 安澜点了点头：“对，她是我们班的文艺委员。” 夏燃又回头看了眼，发现苏卿安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那个女孩也端着餐盘跟了上去。 “我听说你们班有个妹子在军训的时候明目张胆地追苏卿安，不会就是她吧？” “嗯，是她。” 安澜的话音刚落，慕兮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怎么了慕慕？呛到了？” 安澜连忙端起桌上的紫菜蛋汤递到了慕兮手里。 夏燃看着咳得满脸通红的慕兮，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许意南发了条消息。 [不愧是你啊许公子，真聪明让我来当你家小可爱的贴身保镖，我今天还真就发现了一些情况。] 许意南秒回。 [说重点。] [你有一个情敌，而且是你和陆尘萧加起来都没他帅的那种，还是我们的年级第一。] 许意南那边沉默了几秒，很快又给出了回复。 [再具体一点。] 夏燃直接甩了一张相机镜头的照片过去。 [更具体的暂时还没有，不过我先说好了，我要是帮你追到慕兮，这个rf70镜头你给我报销。] [成交。] 第24章 原来她叫南枝啊 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慕兮因为腿伤可以不用参加，但人必须要跟着班级去操场待到体育老师宣布自由活动。 到了操场后慕兮才发现，七班的最后一节课也是体育。 高中的体育和初中没多大区别，完成老师指定的项目后，便可以自由活动。 慕兮提前买好了矿泉水，等到体育老师宣布自由活动，连忙喊夏燃过来喝水。 “还得是咱们的小慕兮靠谱！” 夏燃毫不客气地拿起一瓶水拧开，仰头喝下大半。 看着满头大汗热得脸颊通红的夏燃，慕兮递给她了一包纸巾。 “燃燃你先休息一会，我去给卿安和澜澜送水。” 来到七班所在的场地，慕兮找了一圈都没看到安澜和苏卿安的身影，只好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男生打听。 “同学，我想找你们班……” 慕兮的话还未说完，男生忽然兴奋地大叫了一声，然后屁颠屁颠地跑向了人群。 慕兮抬眼望去，就见中午在食堂遇见的那个齐刘海女生正满头大汗地抱着一个纸箱朝人群中走去。 “雪糕来咯，大家快过来选！” 女生话音一落，整个七班的人瞬间一涌而上，将她团团围住。 “哇！南枝我真是爱死你了！” “南枝，你有没有买巧克力口味的？” “南枝，这周放假我们一起去爬山吧？” …… 原来她叫南枝啊。 名字真好听。 慕兮垂眸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矿泉水，脚下的步伐有些犹豫。 她想给安澜发条消息，余光忽然瞥见了苏卿安的身影。 南枝也在这时看到了苏卿安。 两人几乎同时开了口，然而发出声音的却只有南枝。 “卿安，雪糕我给你留了一支，荔枝味的。” 南枝的声音柔美中透着几分羞涩。 慕兮蓦地停下了脚步。 她看着南枝眉眼带笑地将手里的雪糕递向了苏卿安，心里微微有些失落，转身想要离开。 一道充满了热情的声音忽然响起，拦住了她的去路。 “同学，你刚刚说要找我们的班的谁来着？” 是刚刚离开的那个男生。 男生身姿挺拔，肤色微深，浓眉大眼，笑起来时还有两颗十分可爱的虎牙。 他的手里还捏着一支拆了包装的蓝莓雪糕。 慕兮看着男生的脸，忽然想起，她在邵家包子铺买早点的时候遇见过他。 他是那家包子铺老板的儿子，叫邵文。 慕兮没有去看苏卿安到底有没有接过南枝递来的雪糕，她拿起一瓶水朝邵文礼貌地笑了笑：“麻烦你帮我把这瓶水给安澜，谢谢。” - 卫生间内，许小绾正一脸嚣张地堵在门口不让里面的安澜出去。 “许小绾，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安澜的脸色十分难看，眼底蕴藏着骇人的寒意。 许小绾毫无惧意，她仰头看着高自己一头的安澜，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 “你别误会，我不会像以前那样欺负你了，我只是想让你帮我个忙。” “帮忙？” 安澜冷冷一哼，居高临下地看着许小绾，“你觉得我会答应你吗？” 许小绾瞥了眼安澜的小月复，表情愈发的嚣张。 “你当然会答应我，不然你明天就能成为学校里的红人。” “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也许你还能成为全网红人，没准哪个人傻钱多的看到了愿意资助你呢！” 许小绾的话像是一簇点燃了引线的火苗，安澜几乎瞬间失去了理智。 她一把揪住了许小绾的衣领，将她狠狠抵在了墙上。 “许小绾，你是不是想死？” 许小绾眨巴着一双楚楚动人的大眼睛，故作胆怯地小声说道：“我就算死了，新闻媒体也会把我报道成一名受害者，而你……” 许小绾狞笑起来：“不仅仅会被曝光秘密，还会被报道成一个心理扭曲的霸凌者。” 安澜的手因为愤怒而开始颤抖，眸中喷射出的怒火几乎要将许小绾吞没。 许小绾没有一丝慌乱害怕的意思，她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安澜。 两人对视了半晌，安澜终于败下阵来。 她松开了揪着许小绾衣领的手，有气无力地靠在了洗手台上。 “说吧，你要我帮你什么？” 许小绾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被安澜揪得褶皱的衣领，然后递给了她一张名片。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要你接近他，并取得他的信任。至于后面怎么做，我到时候会再通知你。” 安澜接过名片扫了眼，目光顿住。 这是一张带有浮雕的银灰色金属名片，上面印着一行工整的金棕色宋体字。 ——零度休闲会所 总经理 黎承。 黎承是安澜在网上寻找兼职时认识的，当时她一听要去娱乐场所工作，便想拒绝。 但当对方承诺薪资日结并随时可以离职时，她心动了。 她知道去这种地方上班危险系数很高。 但她真的太需要钱了。 “好，我答应你，希望你能信守承诺。” “不然，我不介意跟你一起上新闻。” - 慕兮拖着尚未痊愈的腿一瘸一拐地走到卫生间门口时，正好听到了“上新闻”三个字，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澜澜？原来你在这里啊。” 慕兮没有理会一旁的许小绾，径直朝安澜走了过去。 安澜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快速将名片塞进了口袋。 许小绾站在原地笑而不语，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安澜冷着脸扫了眼许小绾，拉着慕兮就往外走。 “慕慕，这边厕所冲不了水，回楼上的卫生间吧。” 一路上，安澜始终阴沉着脸，脚下的步伐也越走越快，慕兮逐渐跟不上节奏。 “澜澜，你怎么了？是不是许小绾刚刚欺负你了？” 慕兮停下脚步，一脸认真地盯着安澜。 安澜神色一顿，终于从自己的情绪中回过了神。 她抿唇垂眸，缓缓摇了摇头。 “没有，我心情不好跟许小绾没有关系，我只是和家里人吵架了。” 安澜选择了撒谎。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自然流畅地对慕兮撒谎。 她不敢告诉慕兮，许小绾曾经欺负过她。 而且手段极其卑鄙。 许小绾家家庭条件好，而且每年都会给学校提供不少赞助。 所以，无论她在学校如何欺负同学，校方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并没有对她进行实质性的惩罚。 家属实在不依不饶的话，许家就会用钱来结束这场纠纷。 有时候，安澜甚至希望自己的家里人也能被金钱蒙蔽双眼，找许家索要赔偿。 这样的话，起码她的生活能得到一些改善。 她受到的那些屈辱也能得到些许弥补。 可是这种离谱又荒诞的想法她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一如此刻，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开口告诉慕兮：许小绾曾经在厕所用带血的*巾糊在她的口鼻上导致她差点窒息。 她的头发也是被许小绾剪掉的。 她永远记得自己那天回到家时，奶奶见她校服上沾染了许多秽物，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又怎么了？上周刚换的新校服，你又给我弄成这样！自己洗啊！洗不干净也给我接着穿！” 奶奶说完，便抓起自己的小钱袋出去找人约麻将了。 她有尝试过跟奶奶解释，但奶奶一句话就能将她后面的话全部堵死。 “你不去招惹他们不就好了？他们怎么不欺负别人就欺负你呢？” 给父母打电话求助时，往往也是不等她将事情起因经过讲清楚，电话那头便传来了小孩子的啼哭声。 那是小她十二岁素未谋面的弟弟。 “你在学校好好听老师话好好学习就行了，不要去招惹那些坏孩子，钱省着点花，也不要惹你奶奶生气，跟她一个老年人有啥好计较的？再说了，我跟你爸背井离乡拼命工作不还是为了这个家吗？行了不说了，你弟弟哭了。” “哎哟我的宝贝儿子啊，哭啥呢这么伤心，哦~想穿新衣啊？好~妈妈明天就带你买新衣.......” 听着电话那头爸妈哄弟弟时的宠溺语气，安澜知道，自己已经被彻底抛弃了。 本以为进入高中生活后，过去的那些噩梦会渐渐远离自己的生活。 不曾想，带给她噩梦的那个人也在这所学校，并和自己一个班级。 最令她无法接受的是，对方居然发现了自己的秘密。 那个秘密是她不被家里人接纳的痛苦根源。 也是她终其一生都难以启齿的心事。 第25章 她想，这种略显亲密的事她以后也不会再做了 因为南枝的出现，慕兮开始躲着苏卿安。 为了错开两人早上出门上学的时间，慕兮甚至牺牲了宝贵的赖床时间，每天都提前二十分钟起床，赶在苏卿安前面出门。 放学后也是第一个溜出教室，尽量不和苏卿安一路回家。 又或是跟着夏燃出去吃夜宵看电影。 慕兮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有没有意义。 她只是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苏卿安不可能永远陪在自己身边。 他终究会有属于他自己的生活圈子。 而那个圈子，有没有她都不会受到影响。 比起令人琢磨不透又情难自控的亲密关系，慕兮更愿意以朋友的身份与他相处下去。 面对慕兮突然的疏离，苏卿安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议。 慕兮感到失落的同时，也认定了苏卿安肯定与自己有同样的想法。 或许，他和南枝之间的谣言已经变成事实了吧。 下午放学，慕兮拎着书包刚准备开溜就被夏燃拽着书包带拉了回来。 “这么早回家不无聊吗？走，跟我唱歌去！” 慕兮本想说自己五音不全去唱歌只会给人带来噪音，夏燃却给出了一个让她无法拒绝的理由。 “我今天生日，你别想跑啊！” “今天你生日？”慕兮很是惊讶。 “可是我生日礼物都没准备……” 夏燃白了她一眼：“俗气，谁说过生日一定要收礼物的？” 说是这么说，慕兮还是觉得空手去不好，便找了个借口：“那你把地址告诉我，我等下回家换身衣服，我总不能穿着校服去呀。” 夏燃扯起自己的校服衣角看了眼，露出了嫌弃之色。 “说的也是，那我也回家换身衣服，等下意南也去，你就坐他的车吧。我们先去吃饭，吃完饭再去唱歌。” 回到家，慕兮以最快的速度换好了衣服，然后揣着手机钱包就准备出门。 她想赶在出发之前为夏燃挑选一个生日礼物。 门一打开，慕兮就看见了站在门口正准备出去的苏卿安。 四目相对，慕兮莫名为自己这些天疏离苏卿安的行为感到了一丝心虚。 眼神变得有些闪躲。 “卿安，你也要出门呐。” 话一出口，慕兮就感觉自己说了句废话，索性背过身锁门。 身后传来了苏卿安锁门的声音，以及他的回复。 “去参加一位同学的生日聚会。” 话音落下，两人几乎同时锁好了门。 又同时走向了楼梯。 慕兮习惯性甩出去的手划过了苏卿安的胳膊。 不到一秒的肌肤相触令慕兮猛地想起了那晚和苏卿安短暂的牵手。 慕兮放慢脚步，走在了苏卿安身后，讪讪道：“好巧啊，我也是去参加同学的生日聚会。” 苏卿安脚步一顿，回头看向慕兮：“邵文还邀请你了？” “邵文？” 慕兮一怔，连连摇头：“不是，是我同桌过生日，她叫夏燃。” 苏卿安微微点头，又问：“你们要去哪吃饭？” 慕兮挠了挠头：“暂时还不知道，我现在准备先去给夏燃挑选一个生日礼物。你呢？” 苏卿安浅浅一笑：“我也是临时知道邵文今天过生日，正准备出去给他买礼物。” 顿了顿，苏卿安的目光下移，视线停留在了慕兮的脚踝上。 “你的脚好些了吗？还疼吗？” 慕兮顺着苏卿安的视线，看了眼自己已经不再肿胀的脚踝，笑道：“基本上恢复的差不多了，正常走路没事，就是跑步的时候还有点疼。” 说完，慕兮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两人关系的疏离并不是从南枝出现后她刻意躲避而出现的。 而是从开学那天开始的。 当时就连她扭伤脚苏卿安也没有表现得过于担心，只是在qq上叮嘱她以后要小心。 甚至都没有问她为什么会扭伤脚。 想到南枝能随意用他手机给自己回复消息，慕兮忽然感觉自己这些天的刻意疏离显得十分愚蠢且自作多情。 一根桃花簪而已，竟让自己前后浮想联翩了那么多。 或许在苏卿安眼里，它就是一件适合送给女生朋友的发饰吧。 慕兮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默声走在了苏卿安的身后。 苏卿安今天穿的是一件蓝白相间细纹衬衫，下身穿着一条浅灰色牛仔裤，一头蓬松乌亮的头发随着他下楼梯时的动作而上下扇动。 换做平时，慕兮肯定会按捺不住自己的“咸猪手”去rua苏卿安的头发。 但今天，她忍住了。 她想，这种略显亲密的事她以后也不会再做了。 出了小区，慕兮特意等苏卿安先走，然后自己则朝反方向走。 “我准备去花园街给夏燃选一条裙子，就不跟你一起了。” 苏卿安站在原地欲言又止，慕兮磨蹭着不肯离开。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但很快，她的期待就如同泡沫一样，无声破碎。 “好，那我先走了，你……尽量别喝酒。” 苏卿安走后，慕兮在原地待了好一会才挪动了步子。 朝苏卿安离开的方向走去。 虽然她对夏燃的了解还不够透彻，但她知道夏燃对裙子肯定没多大兴趣。 她刚刚是故意那么说的。 因为专卖女装的花园街在另一个方向。 慕兮走出去没多远，身后忽然传来了许意南的声音。 回头看去，许意南正驾驶着车子缓缓向路边靠停。 “我刚从公司出来正要回去接你呢，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慕兮微微躬身靠近许意南的车窗，笑着解释：“我想先去给燃燃挑一份生日礼物。” 许意南抬手看了下时间，笑着朝慕兮偏了下头：“上车吧，挑完礼物正好去饭店吃饭。” 上车后，慕兮发现副驾驶空调出风口处插着一只造型可爱的银色小鹿，还散发着一股淡淡香气，很是好闻。 慕兮闻不出香味的成分，忍不住向前倾了倾身子。 “这个香薰味道还不错吧？” 慕兮点头，顺势拉过了安全带。 “挺好闻的，是什么香？” “白茶香。” 慕兮系安全带的手一顿。 [挺好闻的，是什么香？] [白茶香。] 这段对话，她似乎很久以前就听过？ 怎么又是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慕兮终于忍不住开口问许意南：“说真的，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啊？” 许意南神色一顿，眼底闪过一丝欣喜。 正欲开口，慕兮又略带歉意地补充了一句：“我十岁那年出过一次车祸，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车祸？” 许意南眼眸一黯，握着方向盘的手渐渐收紧。 见许意南如此反应，慕兮几乎可以确定：两人之前肯定是认识的。 莫名，慕兮感到有些激动。 如果两个人小时候真的有交集，那么自己残缺的记忆是不是就可以通过许意南来填补一部分了？ 第26章 许公子出手，肯定是极品 看着慕兮满含期待的眼神，许意南反倒是变得有些犹豫。 他本以为慕兮是因为时间久远把自己这位儿时玩伴给忘了。 没想到竟是因为车祸丢失了记忆。 回想起慕兮幼时在福利院的悲惨遭遇，许意南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 见许意南沉默不语，慕兮收回视线 ，笑着打起了哈哈。 “好了好了，跟你开玩笑呢！快开车吧，等下我来不及挑礼物了。” 车子一路疾驰，最终停在了一家礼品店门口。 慕兮为夏燃挑选了一只印有派大星图案的蓝色陶瓷杯，然后选了一个同色系的包装盒。 夏燃预定的饭店是一家古色古香的中式菜馆，还有一个十分文艺好听的名字。 ——江月楼。 江月楼的生意的很好，一楼大厅里坐满了人，慕兮抱着礼物盒子跟在许意南身后，眼睛却看向了通往二楼的楼梯。 他刚刚好像看到苏卿安了。 这么巧吗？邵文的生日也在这里？ 慕兮一时走神，没留意到一旁跑过来的小男孩。 小男孩约莫四五岁的样子，正举着一双胖乎乎的小手追前面的大人，也没有留意到一旁路过的慕兮。 两人撞了个满怀。 慕兮下意识伸手去扶小男孩，手里的盒子掉落在地，发出了一声脆响。 完了，杯子摔碎了！ 慕兮扶稳小男孩后，连忙蹲下身去捡盒子，却碰到了一双修长冰凉的手。 许意南拾起盒子在耳边轻轻晃了晃，微微皱了下眉：“杯子好像摔碎了。” “……” 慕兮顿时泄了气。 许意南将自己手里提着的盒子递给了慕兮，“帮我拿一下，我给夏燃打个电话问一下在哪个包厢。” 问清包厢后，许意南带着慕兮上了二楼。 二楼的包厢设计很有特色，门全部是木质雕花推拉式的，而且每个包厢的门牌号都被各种诗情画意的名字所替代，走廊的另一边还设有假山鱼池，一群颜色鲜艳的锦鲤在水中欢快地游来游去，水面上还漂浮着许多绿意盎然的浮叶水植。 来到一间挂有‘云间月’木牌的包厢门口，许意南停下了脚步。 推开门的瞬间，屋内传出了阵阵嬉笑的声音。 慕兮这才发现这家饭店的包厢隔音效果竟然这么好。 环境这么好，隔音效果也棒。 吃顿饭得花不少钱吧？ 慕兮忽然感觉自己选的陶瓷杯似乎有些拿不出手。 关键是，它还碎了。 环顾一圈，慕兮发现除了坐在最边上的陆尘萧以外，其余的全是一些陌生面孔。 夏燃穿着一件复古蓝连体牛仔短裤，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和一个穿着一身潮服的男生正聊着什么，并没有留意到门口的动静。 还是陆尘萧眼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两人，立马起身走了过来。 “许意南你真是没良心啊，我叫你喝酒每次都不来，你说说我们都多久没见面了？” 陆尘萧笑着一记虚拳打在了许意南的肩上。 许意南有些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最近公司很忙，我哪有空陪你喝酒？你找个女朋友就不用这么无聊了。” “打住打住！你怎么变得跟我妈似的，一开口就是让我找对象！” 说完，陆尘萧抬手揉了揉慕兮的发顶，笑得一脸灿烂。 “慕兮同学，腿上的伤好些了吗？我天天在医务室闲得都快发芽了也不见你来找我换药。” 慕兮顺了顺被陆尘萧揉乱的头发，一脸认真地回答道：“ 我感觉没什么大碍了，所以就没有去找你换药。” 夏燃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学校那么多小姑娘天天装肚子疼往你医务室跑，还闲得都快发芽了，我看你是乐得嘴丫子都要咧到后脑勺了吧！” 夏燃说完，不顾陆尘萧那刀子一般的眼神，拉着慕兮来到一个空位坐下。 许意南将手里装有陶瓷杯的盒子递给了夏燃。 “喏，送你的生日礼物。” “哇哦~许公子出手，肯定是极品！” 夏燃笑嘻嘻地接过盒子就要打开，慕兮连忙按住了她的手。 “这是……” “这是我在‘缘奇’给你选的水杯，不过刚刚在路上不小心闯了红灯摔了一下，不知道杯子有没有受到影响。” 许意南的语气十分自然，完全听不出是在撒谎。 慕兮一脸吃惊地看向了他。 许意南笑着朝她眨了眨眼睛，示意她不要说话。 夏燃三下五除二地拆开了包装，发现水杯的握柄摔断了，有些埋怨地看了眼许意南。 “你好好的闯什么红灯啊，把我的生日礼物都摔烂了。” 许意南略带歉意地笑了笑：“怪我怪我，改天再重新送你一只。” 夏燃听完咧嘴一笑：“说话算数啊？我要跟这个一模一样的！” “没问题。” 许意南点了点头，又道：“你赶紧把慕兮手里的礼物拿过去吧，她都提了一路了。” 夏燃一听还有礼物，两眼顿时亮了起来。 “哇~小慕兮你居然为我准备了礼物，是什么宝贝啊？” 慕兮当然不知道这盒子里面装了什么，她只知道这盒子有点沉。 但许意南已经把戏演到这个份上了，她也不好拆穿，只好硬着头皮将手中的礼物递给了夏燃。 “哇，这盒子还有点沉啊！” 夏燃好奇心爆棚，三两下就将盒子拆开，随即发出了一声惊叹。 “你怎么直到我最近想学溜冰？这鞋我真的爱了！小慕兮你真有眼光！” 吃饭的时候，慕兮不小心打翻汤碗弄脏了裙子，只好去卫生间清理。 路过一间名叫‘忆南山’的包厢时，忽然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梳着背头体型肥胖的中年男人。 男人红光满面，酒气熏天，慕兮下意识地往旁边闪了下。 不料男人却突然变了脸色，伸手拦住了慕兮。 “他妈的什么态度？看到客人也不打招呼？我们的菜怎么还没上齐？！” 慕兮被男人突如其来的吼叫声给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开口解释：“我不是服务员。” 男人大概是没有听清慕兮的话，开始骂骂咧咧起来。 慕兮不想和酒鬼纠缠，转身就想往‘云间月’包厢跑，却被男人一把揪住头发给扯了回来。 “艹！一个叼服务员敢这种态度对我？什么玩意！” 慕兮被男人揪得头皮生疼却又挣脱不开，只能拼命呼救，同时狠狠咬向了男人的手。 男人吃痛咒骂了一句，却不肯松手，拖着她来到了鱼池旁边。 “臭女表子你他妈敢咬老子！” 男人抓着慕兮头发的手一用力，便将她摁进了水池里。 慕兮拼命挣扎，呼救的话全被池水淹没，呛到无法呼吸。 第27章 你一个大老爷们跟自己媳妇计较什么 ‘浔花涧’包厢内，苏卿安看着眼前满满一桌色香诱人的佳肴毫无胃口。 他的情绪始终停留在‘缘奇’看到慕兮和别的男生在一起的那一幕。 ——一身小白裙的慕兮目光专注地盯着货架上的水杯，而她身旁的男生则是一脸宠溺地看着认真挑选礼物的慕兮。 当时有两个背着书包的女生路过他身边时，还在探头低声讨论。 “哇，那对情侣真的好绝！看起来真的好般配！” “对啊对啊，怎么会有人长得那么好看！太好磕了！” …… 苏卿安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女孩用“情侣”一词称呼慕兮和别的男生而生气，还是为慕兮骗自己要去花园街结果却来了和他同一个方向的礼品店而失落。 总之，他的心情很不好。 身体也很不舒服。 以至于都没心思给邵文认真挑选礼物，结完账走出去好远他才发现自己居然买了一个蜡笔小新的毛绒公仔…… 还是露又鸟又鸟的那种。 邵文收到礼物时都惊呆了。 “卿安，你怎么不吃啊？你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是不舒服吗？” 南枝细弱温柔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 苏卿安皱眉扫了眼几乎要挨到自己身上的南枝，语气淡漠：“你不要靠我这么近，你的香水味太重了，我有点头晕。” “啊？” 南枝神色尴尬地往后退了退，抬手嗅了嗅自己的手腕。 “很浓吗？我感觉还好啊。” 南枝今天穿的也是一条小白裙，和慕兮身上那条款式很像。 “那我和邵文换个座，你快吃饭吧。” 南枝说完，扭头在邵文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两人便换了座位。 邵文落座后，拖着椅子往苏卿安身边靠了靠，低声音问：“怎么了？你俩吵架了？” “……”苏卿安刚拿起的筷子又放了回去。 他满脸黑线地睨了一眼邵文，端起桌上的柠檬茶抿了一口。 “没吵架，你别乱说话。” 邵文是个自来熟的性格，从认出苏卿安是他家店里的常客后，便单方面宣布两人要做好兄弟。 苏卿安不置可否，任由他黏着自己。 “女孩子嘛，就是要多哄哄，你一个大老爷们跟自己媳妇计较什么？” 邵文拿起公筷给苏卿安夹了一筷京酱肉丝，一副“我是过来人我很懂”的表情。 苏卿安瞳孔微缩，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我和南枝什么关系都没有，不要乱讲。” 邵文不知自己已经点燃了引线，还继续添火：“没事的，我又不会向老师告密，你不用瞒这么紧。再说班上谁不知道你和南枝……” “啪——” 苏卿安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回了桌上，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悦。 邵文立马闭上了嘴。 苏卿安沉默着夹了几筷菜吃，却如同嚼腊。 他不知道自己是心情差导致的没胃口，还是身体机能下降导致的味觉失灵。 他只知道这桌价格不菲的菜肴完全比不上慕兮做的家常菜。 只是恐怕以后都没有机会再吃慕兮做的饭菜了吧。 苏卿安突然开始质疑自己疏离慕兮这个决定的正确性了。 他本意是想借着南枝的出现与慕兮渐渐疏远一些。 这样的话，两人的关系就不会愈发亲密。 等他离开这个世界后，慕兮就能很快从悲伤中走出来。 然后将他遗忘。 遗忘…… 苏卿安垂眸笑了笑。 被遗忘才是真正的死亡吧。 放下筷子，苏卿安起身离开了餐桌。 “喂！你去哪？菜刚上齐！” 邵文在身后大叫。 苏卿安没有回头。 “上厕所。” “……” 走出包厢，苏卿安还没来得及掏出口袋里的药瓶，注意力就被前面走廊上的人所吸引。 一个身穿白衣的男生正将一个体型肥胖的中年男人摁在地上疯狂地挥舞着拳头。 水池旁，一个身穿白裙长发凌乱的女孩躺在地上脸色苍白毫无生气。 “小兮？” 苏卿安瞳孔一怔，迈步就想冲过去，却突然眼前一黑，差点摔倒在地。 与此同时，隔壁包厢里突然涌出了一大堆人，疾步朝女孩身边围拢。 “慕兮你怎么了？！” “许意南快住手！再打出人命了！” “哎呀你们都挤过来干嘛？赶紧回包厢去！别在这挡路！” “老陆快送慕兮去医院！” …… 苏卿安扶着墙大口喘着气，眼前一片模糊，四肢冰冷发麻。 他很想过去看看慕兮的情况，可双腿却僵硬得不听使唤。 一只细若无骨的小手忽然从身后伸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搀起了他的手臂。 “卿安，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我陪你去医院吧？”南枝一脸担忧地看着苏卿安。 苏卿安想抽回自己的手，却生不出一丝力气，他近乎哀求地看向南枝：“你快去帮我看看前面那个女孩怎么样了。” 南枝闻言微愣，抬眸看了眼前面的人群，脚下却未动分毫。 “卿安，你脸色看起来真的很不好，我先陪你去医院吧？” 苏卿安动作僵硬地摇了摇头，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扶着墙跌跌撞撞地朝前方跑去。 - 慕兮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头痛欲裂。 窗外树影斑驳，月色朦胧。 微微活动了一下手指，慕兮强撑着坐起身掀开了被子。 她很难相信自己居然是被尿憋醒的。 想到下午在饭店经历的那一切，慕兮心中仍有余悸。 病房没有开灯，只有仪器的屏幕散发着微弱的亮光。 慕兮正弯腰找鞋子，黑暗中突然传来一道十分疲惫的声音。 “你醒了？” 慕兮被吓了一跳，连忙又缩回了床上。 “啪——” 房间的灯被人打开。 陆尘萧揉着惺忪的眼睛朝慕兮走了过来。 “是你啊陆医生，吓我一跳。” 慕兮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吁了口气。 陆尘萧走到慕兮身边，伸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松了口气。 “终于退烧了。” “你以后可得加强运动啊慕兮同学，体质太差了，呛几口水把自己呛成了肺部感染，发烧都烧到四十度了。” 慕兮头痛不已又憋着尿，实在没心思搭理陆尘萧的吐槽。 “你起开，我要上厕所。” 许是身体不适造成的大脑反应慢，慕兮下了床之后才发现，自己居然住在一间配置豪华的独立病房。 好奇心最终战胜了尿意，慕兮忍不住问：“是谁救的我？怎么给我安排了一间这么豪华的病房？” 陆尘萧一副“你终于想起来问这个问题”的表情，伸着懒腰躺回了沙发上。 “这还用问，当然是许公子救的你啊，不过这间病房是我托人给你安排的，我怕没照顾好你许公子出来后会和我绝交。到时候记得提醒我找他报销哈！” “对了，夏燃让我转告你，她爸最近看她看得紧，晚上不能在外面逗留太晚，所以没办法留在医院陪你，让你不要介意。” 慕兮笑了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没关系，我只是呛了点水，又不是截肢了。” 顿了顿，慕兮又问：“你刚刚说意南出来后是什么意思？他……怎么了？” 陆尘萧指了指卫生间的门，转移话题：“你不是要上厕所吗，赶紧去，憋久了对身体不好。” 被陆尘萧这么一提醒，慕兮顿时感觉自己快兜不住了，连忙穿好鞋子。 但一想到病房这么安静，自己开闸放水的动静可能会被陆尘萧听到，慕兮顿觉尴尬。 她偷偷瞄了一眼陆尘萧，却见他不知何时已经戴上了一副耳机，双手垫在脑后闭着眼睛，一副沉浸在音乐中无法自拔的陶醉神情。 慕兮松了口气，径直走向了卫生间。 第28章 救命之恩欸，我看只有以身相许才能报答了 解决好三急之一后，慕兮还是决定弄清楚事情的始末。 陆尘萧摘下耳机，揉了揉眉心，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意南当时是出去接电话，看到你被人欺负，就把你救了下来。但途中他动手打了那个男的，谁曾想那人是他们公司总部新合作的对象，而且一身毛病。” “现在的情况就是，意南因为故意伤人被抓进局子了，对方咬死说是意南造成了他身体不适。而且还取消了与意南家的合作项目，意南他爸简直都快气疯了。” 听完陆尘萧的话后，慕兮坐立难安。 她最不愿因为自己而连累别人。 “那怎么办？我要怎么做才能帮到他？” 陆尘萧笑着安慰：“这事不怪你，你不要自责，你只管好好休养就行了。意南的事你不用操心，他爸会处理好一切的，不过我估计未来起码有半年时间你都很难再见到他了。” 慕兮有些不解：“为什么？” 陆尘萧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神情：“这次项目被取消，意南被抓的事大概率也会被泄露出去，这些都会对公司造成负面影响，他爸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依我对他爸的了解，意南接下来的行程肯定会被安排得满满当当。毕竟意南捅篓子给公司造成的亏损，肯定得由意南亲自挣回来啊。” 慕兮不太懂生意场上的利益得失，但陆尘萧的话她还是能听懂的。 可越是这样，慕兮心里的愧疚就越深。 同时，对许意南的好奇心也变得更加强烈了。 她甚至生出了一股莫名其妙的自信：她面对许意南时的那种“似曾相识”，绝不是她的错觉。 她想，如果可以的话，她一定要当面谢谢许意南，并和他好好聊一聊。 许意南是在第二天中午赶来的医院，和他一起的还有夏燃。 夏燃一进门就直接扑到了病床上一把抱住慕兮。 “小慕兮对不起，都怪我选了那个破饭店，我不该没有陪你一起去洗手间，以后我再也不去他家吃饭了，以后你吃饭拉屎我都陪着你……” 听着夏燃涕泗横流的“忏悔”，慕兮哭笑不得。 “好啦好啦，这事又不怪你，只能说我倒霉。” 倒霉么，她都习惯了。 只是这次特别霉，小命都差点丢了。 以后看到酒鬼她一定躲得远远的。 “我听尘萧说你昨天一直高烧不退，现在好点了吗？” 许意南放下手里的向日葵，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慕兮床边。 看得出来，许意南是直接从看守所赶来的医院。 因为他身上还穿着昨天的那件白色衬衫，嘴角还有一处淤青，头发也十分凌乱，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透着明显的疲倦与憔悴。 “没事了，已经退烧了。” “谢谢你救了我。” 慕兮语气诚恳地说着，一双湿漉漉的小鹿眼充满了真挚。 她偷偷瞄了眼桌上的向日葵，心中的好奇再次被吊了起来。 她最喜欢的花就是向日葵。 难道只是单纯的巧合吗？ 慕兮的小动作被许意南尽收眼底，他抿唇一笑，挑了挑眉：“只有这一句谢谢吗？” 慕兮连忙摇头：“当然不是，只是我……” 没想好如何报答。 夏燃笑嘻嘻地凑过脑袋在慕兮耳边低语了一句：“救命之恩欸，我看只有以身相许才能报答了。” “燃燃！”慕兮红着脸推了夏燃一把，“别闹！” 夏燃还想再说，门口忽然传来了陆尘萧的声音。 “夏燃你出来我有事跟你说。” 夏燃回头看向陆尘萧，一脸不满：“有什么事不能在这里说？” “叫你出来你就出来，快点！” 陆尘萧白了她一眼，比划了几个动作。 夏燃长长地“哦”了一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慕兮啊，我和老陆出去谈点事，也许、应该、大概，要谈很久，你跟意南聊聊天哈！” 说完，夏燃又冲许意南眨了眨眼睛，偷偷做了个加油的手势，然后颠颠地跑出了病房。 气氛小组一走，慕兮顿觉局促。 原本在心里酝酿了很久的台词竟一句也说不出口。 看着许意南干涸泛白的嘴唇，慕兮灵机一动，起身准备为他倒杯水。 许是高烧退去头晕的缘故，慕兮刚迈出一只脚整个人就软绵绵地朝前倒去。 许意南连忙伸手去扶，却被慕兮倒下的重力给砸了一下。 手一软，慕兮竟扑到了许意南的怀里。 门外，一身病服的苏卿安举着手迟疑着没有敲下去。 透过门上的玻璃，苏卿安清楚地看到屋内两人略显暧昧的动作。 他知道慕兮是不小心摔倒的，但心里还是泛起了酸涩。 他昨天本想跟上去看看慕兮的情况，却没有撑住晕倒在了人群外。 他和慕兮几乎前后被送进了这家医院。 南枝的妈妈是这家医院的医生，所以很容易就打听到了慕兮所在的病房。 苏卿安醒来便立马赶来了这里。 却不想，慕兮身边已经有人陪伴了。 这是他所期待的，却也是他不想看到的。 “卿安，你不用太担心，我问过我妈了，她只是因为呛水肺部有些感染，挂几天水消消炎就好了。” 身后，南枝小声地提醒着。 苏卿安缓缓收回手，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 “嗯，我们走吧。” 转身离开之前，苏卿安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许意南恰巧在这时回过了头。 隔着几米远的距离，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秒，又很默契地同时回过了头。 南枝告诉苏卿安，许意南以前和她都是思源中学的，他学习成绩很好，连跳三级，最后被北清大学保送。 她还说，许意南在思源的时候，有很多女孩追过他，其中不乏一些和他一样有着优秀成绩及家境的漂亮女生。 但无一例外全都被拒绝了。 他在校期间，没有和任何一个女生传出过绯闻。 因此，很多人私底下议论他是不是喜欢男生。 直到他离开思源那天，被班上几个玩得好的男生叫出去喝酒，许意南年纪小不胜酒力。 几瓶啤酒下肚，许意南便醉得不省人事。 他口中一直念叨着一个女孩的名字。 ——阿星。 大家才知道原来传闻“不喜女色”的学霸校草，心中早有佳人。 “阿星”这个名字，让苏卿安想起了当初看慕兮的领养文件时，上面印着的曾用名——祝星妤。 阿星。 祝星妤。 这个巧合未免也太巧合了一些。 第29章 是嫌她是个累赘吗 “你刚刚在看什么？” 病房内，慕兮有些好奇地问许意南。 许意南顿了一下，眼神有些黯淡。 “没什么，我以为我爸派人来找我了。” 一听许意南这么说，慕兮的愧疚就爬上了心头。 “对不起啊，是我连累你了。” 虽然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不能帮许意南解决实质性的问题，但慕兮还是想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 不是所有人遇见这种事都会挺身而出的。 更何况，他还因为救自己而让公司受到了影响。 慕兮甚至很邪恶地在心中庆幸：还好许意南自身家底够硬气，如果换做是一个家境普通的人打伤了那个男的，就算是对方理亏在先，一旦进入司法程序，可能就很难脱身。 “你不要觉得连累了我，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自责。而且像他这种人在生意上不见得是一个有原则的人，取消合作也好。” 许意南年纪不大，说出的话却十分令人信服，给人一种强烈的安全感。 慕兮不再纠结，准备问出她心中最好奇的那个问题。 刚要开口，许意南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许意南看了眼来电显示，脸色沉了下来。 接完电话，许意南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你好好休息，我明……空了再来看你，公司有事，我得先走了。” 说完，许意南便急冲冲地离开了病房。 以至于车钥匙落下了都不知道。 慕兮起身下床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快步离开了病房，朝电梯赶去。 将车钥匙交给许意南之后，慕兮正准备原路返回，余光忽然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慕祁拎着一个保温桶举着手机正一边打电话一边疾步朝电梯走去。 慕兮下意识想要叫住他，却在听到慕祁的话后愣在了原地。 “老婆，我已经到医院了，马上就上去了，你没吃医院的午饭吧？我给你煲了汤……” 老婆？ 慕兮怀疑自己昨天发烧烧坏了耳朵。 她愣了几秒，然后迅速埋头随着人群挤进了慕祁搭乘的那辆电梯。 隔着并不远的距离，许意南自然也看到了慕祁，并听到了他说的话。 他认出了慕祁。 七年时间，慕祁的变化很大，但他还是能认出他的脸和声音。 当年慕兮被领走之前，慕祁和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来福利院办理相关手续，慕兮还十分开心地拉着他说悄悄话。 “这就是我的爸爸妈妈，等他们手续办理好了就能接我回家了。” 慕兮当时那种兴奋期待的眼神，许意南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 他一直以为慕兮回到自己爸爸妈妈身边后就能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可夏燃却告诉他，慕兮的妈妈在她十岁那年出车祸时便因病去世了。 而慕祁也很少回家，经常丢下她一个人在家。 夏燃当时还十分感慨，说她很佩服慕兮乐观的心态，竟然从不记恨总是把自己丢在家的父亲。 正是如此，许意南一直都很纠结到底要不要告诉慕兮，两人七年前就认识了。 而且还是一起在福利院生活了十年的玩伴。 他痛恨那个肇事逃逸的司机，害得慕兮没了妈妈，还导致她丢失了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记忆。 但偶尔想到慕兮现在的生活处境，他又有些庆幸慕兮不记得自己曾是被人抛弃的孩子。 这样的话，父亲和家对于她而言，起码还是一个能让她感到暖心的存在。 可是他刚刚明明听到慕祁口中那句“老婆”。 所以，慕兮是再次被抛弃了吗？ 许意南没有犹豫，在电梯门即将合上的瞬间伸手拦住了。 进了电梯，许意南不顾慕兮诧异的目光，给父亲打了通电话。 “我下午有事，会议去不了，我也不会去给那姓顾的道歉，他想告我就让他告吧。” 话音落下，许父的怒骂声便从听筒内传了出来。 “混账东西！我不管你有什么事，赶紧给我滚回来！烂泥扶不上墙！你这死样子对得起你妈吗？” 许意南不急不缓地听他骂完，然后语气平淡地说：“你要是想撤我职就撤吧，你不是还有一个女儿吗？她可以替你接管公司。” 说完，许意南直接将手机关机。 慕兮被慕祁那句“老婆”搅得心神不宁，没太留意许意南的话。 电梯门一打开，慕兮便埋着头跟在慕祁身后，一路尾随。 慕祁大概是见人心切，脚步十分匆忙，并没有留意到身后距离他不过几米远的慕兮。 慕兮小心翼翼地跟着，一颗心砰砰乱跳，紧张的情绪令她感到口干舌燥。 头也不晕了，脚也不软了。 她看着慕祁拎着保温桶走进了一间病房，顺手关上了门。 慕兮悄声走到门口，正要探头去看，门忽然从里面被人打开，她连忙侧身躲到了一边。 脚落地的瞬间，慕兮才意识到自己踩到了身后的许意南，连忙递给了他一个歉意的眼神。 许意南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屋内传出了一道温柔亲和的女人声音。 “对嘛，门敞着通通风，天天闻消毒水味我都快闻抑郁了。” 听声音，有些耳熟。 慕兮攥紧了双拳，悄悄探头看向了屋内。 一名长相温婉气质淡雅的妇人正双手撑着床沿坐在床上，一脸笑意地看着慕祁。 看清妇人脸的刹那，慕兮的心抖了一下。 竟是民心药店的那位漂亮阿姨。 也就是陆尘萧的小姨。 “今天又给我炖了什么汤啊？我就做个小手术住几天院，都快被你喂胖了。” 妇人略带责备地看了眼慕祁，语气中却满是娇嗔。 慕祁拧开保温桶的盖子，略显得意地说：“这鸡汤我炖了整整一上午，可香了，慕繁和繁星都馋得不行，我一口都没给他们喝。” 话音落下，一股熟悉的香味伴随着消毒水的味道从病房飘了出来。 慕兮的眼圈渐渐湿润。 她想起那天扭伤脚在医务室挂水时，夏燃吐槽隔壁班的一对情侣，说他俩从初中开始就偷摸谈恋爱，升了高中更是明目张胆地在学校秀恩爱。 陆尘萧嗤之以鼻地回了一句：“这算什么？我小姨和她老公才是秀恩爱的高手，一个姓林一个慕，生了一对儿女，女孩随爸爸的姓叫慕繁星，男孩随妈妈的姓叫林慕繁。” 慕兮当时只觉得，同样姓慕，为什么别人的名字可以起得这么好听。 现在想想，大概是父亲给自己起名字的时候，没有夹杂那么多爱意吧。 原来，他不是工作忙经常出差，他是有了自己的新生活啊。 慕兮仰了仰头，想将泪水憋回去，可泪水却不听话，一股脑地全部涌了出来。 许意南于心不忍，轻轻揽了下慕兮的肩膀，示意她跟自己离开。 慕兮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固执地摇了摇头。 她不走，她要进去质问慕祁，为什么要瞒着她再婚。 是嫌她是个累赘吗？ 慕兮的脚刚要迈出去，屋内妇人的一句话让她的动作僵在了原地。 “对了，你当年和宋妍领养的那个小女孩现在怎么样了？叫小兮对吧？我突然想起有个经常在我店里买药的小女孩和宋妍长得很像。” 慕祁闻言身形一顿，掩唇轻咳了一声。 “不清楚啊，你当时不让我把小兮接回家里，我就把她送回福利院了。”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事了，快喝汤吧，等下凉了。” 妇人接过慕祁递来的碗，叹了声气：“慕祁，你是不是一直在心里记恨我当时的冷漠无情？” 慕祁也叹了口气：“怎么会呢，小兮又不是你的孩子，你没有义务接纳她。我不是她的生父，我也没有义务抚养她。” “只能说，小兮和她妈妈一样，是一个命苦的人。” 妇人摇头喝了口汤，语气中透着几分失望：“其实，你没有把小兮送回福利院对吧？你每次说出差都是回去照顾小兮了对吧？你从来不去我的药店帮忙，就是害怕遇到小兮对吧？” “慕祁，我知道你是好心，我也相信你当初和宋妍领证只是为了通过福利院的领养手续，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小兮长期缺乏家人的陪伴会对她造成什么样的心理伤害？说不定还不如在福利院生活得快乐。” 妇人的话像是一枚丢进高楼里的重磅炸弹，震得慕兮几乎要昏厥过去。 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她似乎看到妇人朝门口投来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目光。 第30章 七年了，他现在弥补还来得及吗 “意南，我们走吧。” 慕兮颤抖着说出这句话，然后跌跌撞撞地朝电梯奔去。 她想，屋内的慕祁应该没有听出自己的声音吧。 毕竟，她刚刚的声音沙哑到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 慕祁又怎么会听得出来呢。 就算听出来了又能怎样。 慕兮跑得很急，差点撞上了推着推车的护士。 护士有些不满地嘟囔了一句：“看着点路啊。” 许意南朝护士低声道了句歉，追上去拉住了慕兮的手腕。 “慕兮你冷静点！” 慕兮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用力甩开了许意南的手。 “可是我冷静不了……冷静不了啊……” “小时候小区的孩子总嘲笑我没有爸妈，原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咳咳——咳咳——” 因为肺部感染，慕兮总是有一种想咳的感觉，但她都是尽量忍着，怕咳的次数多了喉咙痛。 但现在她实在忍不住了。 眼泪鼻涕一起流，咳得她想吐。 路过的一名护士停下脚步有些迟疑地看了眼两人，问许意南：“你是病人的家属？” 许意南点了点头。 护士大概是见惯了在医院哭得死去活来的人，没有一丝同情的意思，反而面露不悦：“她是哪个病房的啊？赶紧把她送回病房，那么多病人要休息。医院禁止喧哗。” 许意南冷脸扫了眼护士，打横将慕兮抱起。 慕兮没心思计较大庭广众之下许意南这样的举动是否合适，她只知道自己此刻身边太需要一个人陪伴安慰自己了。 哪怕没有只言片语，只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下意识的，慕兮缩了缩身子，像个孩子般将头深深埋进了许意南的怀里。 淡淡的薄荷混合着山茶花的味道沁入鼻腔之中，像是一剂镇定剂，逐渐平和了慕兮的情绪。 电梯门打开，陆尘萧抱着一束百合从里面走了出来。 见许意南怀里抱着不停抽泣的慕兮，陆尘萧愣了一下。 正要开口，许意南朝他使了个眼色，轻轻摇头。 陆尘萧会意，举起手机晃了晃，示意他有事手机联系，然后径直走向了506病房。 那是他小姨林芳菲所住的病房。 距离病房还有一两米的距离时，陆尘萧就听到了屋内两人的争吵声。 “慕祁，你偷偷背着我抚养别人的孩子我不怨你，我知道你心地善良。可你毕竟不是她的亲生父亲，慕繁和繁星才是你的孩子！ 你每次回去陪伴小兮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一个人在家带两个孩子是怎么度过的？繁星慕繁生病的时候，你到场过几次？” “可是，小兮是无辜的啊！我真的不忍心看那孩子流落街头，她真的很乖巧懂事……” “繁星和慕繁难道就不乖巧懂事吗？慕祁，这事真的不怪你，你不要给自己施加压力，你已经尽力了。要怪就那个肇事逃逸的人，是他害了小兮母女……” 肇事逃逸…… 这四个字就像解除封印的咒语，陆尘萧每次听到都有种深深的恐惧感。 好像只要一提到这四个字，七年前那个作恶的自己就被释放了出来。 陆尘萧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百合，忽然没了踏进门的勇气。 原来自己一直敬重的姨父竟然是慕兮的养父。 原来慕兮的身世比他想象的还要悲惨。 七年了，他现在弥补还来得及吗 ？ - 慕兮不知道自己在许意南怀里哭了多久，最后竟还能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次日清晨了。 许意南没有离开，他趴在慕兮的床边睡着了。 慕兮动了动发麻僵硬的手指，才发现自己的手被许意南紧紧攥着。 她只是微微动了动，许意南便醒了。 “嗯？醒了？渴不渴？饿不饿？”许意南揉了揉了眼睛，面露关心地问。 慕兮有些不好意思地抽回了手，点了点头：“嗯，渴了，也饿了。” 话一出口，慕兮才忽然意识到：她和许意南之间的关系竟然在一夜之间变得亲密了许多。 而且没有一丝突兀的感觉。 原来人在脆弱的时候真的很容易依赖上给予自己陪伴和安慰的人。 许意南将慕兮的床升了起来，然后给她倒了杯温开水。 “早餐想吃什么？” 慕兮接过水大口喝着，然后看了眼窗外还剩几缕朝霞的天空，哑着声音问：“我能不能出去吃？今天天气挺好的，我想出去透透气。” 许意南点头答应：“好啊，不过……” “你的眼睛现在应该不适合见阳吧。” “啊？肿得很厉害吗？” 慕兮按捺不住，起身下床跑去卫生间照镜子。 然后被镜子中的自己吓了一跳。 她的眼睛肿得就像刚做完双眼皮手术，活脱脱就是悲伤蛙本蛙。 慕兮不信邪，打开水龙头给自己洗了把冷水脸，眼睛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眼睛肿成这样真丑啊。 心里压抑的情绪很快开始涌动。 她又想哭了。 许意南走了进来，从洗手台上的盒子里拿出了一支一次性牙刷挤好牙膏递给了慕兮。 “你真的想出去的话，我有办法，你现在什么都别想别操心，赶紧洗漱。早餐想吃什么想好了告诉我。” 许意南这种带着几分强制性的关心手段令慕兮很难招架。 起码现在的她很难招架。 她乖乖地听了许意南的话，接过牙刷认真地刷起牙来。 慕兮洗漱期间，许意南出去了一趟。 回来时，他的手里多了一顶黑色的棒球帽和一副墨镜、以及一件白色雪纺休闲衬衫。 慕兮惊讶极了。 “你在哪弄的这些？” 许意南浅浅一笑：“我车里的啊，衣服我没穿过，你可以当防晒衣穿，帽子我戴过一次，墨镜我只在中午开车的时候戴过几次，你将就一下？” 慕兮为许意南的细心感动，笑着伸手接过。 “谢谢你，意南。” “不用跟我客气。” 许意南揉了揉慕兮的发顶，脸上笑意渐浓。 “那你等我一下，我也洗漱一下，不然等下你该嫌弃跟我一起出门了。” “……好。” 慕兮摸了摸被许意南揉乱的头发，脸颊开始发烫。 第31章 有人记挂的感觉真好 因为还需要回医院挂水，慕兮并没有选择太远的早餐铺，只是就近选了一家中式装修的面馆。 面馆的面积很大，中间还用屏风隔开了两个用餐区域。 正是吃早饭的时间，面馆里的人很多，慕兮扫视了一圈最后在屏风旁边找到了一处空位。 慕兮点了一份雪菜肉丝面，许意南点的是青菜面，并叮嘱服务员：“两份面都不要香菜，谢谢。” 慕兮有些诧异地看了眼许意南，故意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不吃香菜？” 许意南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垂眸摸了摸鼻子，轻咳了一声。 “我自己不吃香菜，点餐的时候就习惯了……” “哦？是吗？那看病人送向日葵是有什么说法吗？” “嗯……卖花的大婶说向日葵象征着阳光和能量，送病人很合适。” “那我们第一次一起吃饭时，你为什么要说我和你一位朋友长得很像？” “因为……” “好啦！”慕兮笑着打断了许意南的话：“跟我说说我小时候的事呗？” 许意南神色一顿，看着慕兮面露迟疑。 慕兮面露坦然地耸了耸肩：“如你所见啊，我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了，总归想了解一下自己以前的生活啊。” “你真的想知道小时候的事？” “洗耳恭听。” 事实上，慕兮的笑容和坦然都是装的。 她还不至于没心没肺到能在一夜之间接受并消化昨天在病房外听到的一切。 但伤感没用，她只能逼着自己向前看。 许意南的讲述很简短，两人吃顿饭的功夫，慕兮便了解得七七八八了。 故事和她想象的差不多。 ——出生就被家人遗弃，在福利院生活了十年，又被生母找到领了回去。 但又和她想象的差很多。 ——许意南竟然和她一样，也是出生就被家人遗弃，在福利院生活了十一年，最后被生父找到领了回去。 两人还都有曾用名。 许意南以前叫林秋河。 慕兮以前叫祝星妤。 “这么说，我俩还挺有缘啊，时隔七年还能再次重逢，关键你还能认得出我。” “可惜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慕兮笑着红了眼圈。 她不仅仅是为两人多舛的命运而感到心酸，还被许意南对两人之间情谊的重视所感动。 有人记挂的感觉真好。 屏风的另一侧，苏卿安看着碗里已经坨掉的面毫无胃口。 他有些烦躁地放下筷子，端起水杯猛灌了几口。 原本医生说他情况不好需要住院观察，但被他拒绝了。 没想到出院随便找了个面馆吃个早餐而已，居然遇到了慕兮和许意南。 还听到了两人的谈话内容。 苏卿安很想骂老天，为什么最近给他安排了那么多巧合。 可是骂了又能怎样呢。 他现在似乎连承诺慕祁的事都做不到了。 因为慕兮的身边已经有了比他更合适的人选。 - 出院回到学校后，慕兮才知道安澜已经连续两天没有来学校上课了。 问苏卿安，苏卿安说她跟班主任请了三天假，后天大概就会回学校。 慕兮傻眼了。 明明她住院这几天都还在和安澜联系，安澜说班主任和奶奶看得严不方便玩手机，每天都只是晚上临睡前和她聊会天，还承诺去医院看她。 结果医院她没去，学校也两天没来了。 慕兮心里生出了一丝不详的预感，迅速拨通了安澜的手机号码。 “对不起，您拨叫的用户正忙……” 什么情况？ 慕兮有些急了，挂断又重播了过去。 系统依旧提示对方正忙。 这是挂我电话吗？ 慕兮坐不住了，抱着手机噼里啪啦给安澜发了好几条消息。 [澜澜你在哪？怎么不来学校？] [澜澜你怎么了？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澜澜，是不是你奶奶又打你了？我等下放学去接你，你到我家住吧。] 安澜依旧没有回复。 慕兮忍不住放大招了。 [澜澜你在不在呀，再不回复我就报警了。] 很快安澜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慕兮秒接：“澜澜，你刚刚在干嘛呢半天不接我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男人慵懒的声音。 “你找安澜啊，她刚起床，去洗漱了。” “？”怎么会是男人的声音？ 声音听起来也不像爸爸辈的人啊。 慕兮懵了一下，但很快冷静了下来：“你是谁？你让安澜接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拖鞋走路的声音，然后便是男人略显不耐烦的声音。 “你朋友找你，你快和她说两句，她再联系不上你就要报警了。” “你凭什么偷看我手机？”安澜的声音听起来带着明显的愤怒和倦意。 慕兮听到安澜的声音稍稍放了下心，正要开口说话，电话那头忽然传来了一声干呕的声音。 慕兮警惕起来，沉声问：“澜澜？” “嘟嘟嘟——” 电话被人挂断了。 慕兮迅速重播回去，结果响了半天对方才接通。 “慕慕，我没事……我马上就回家了，你不用……担心，或者……你等下可以去我家找我……” 安澜断断续续地说完这句话便迅速挂掉了电话。 再打提示已关机。 慕兮握着手机站在原地愣了好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安澜怎么了？ 听声音怎么像是在呕吐？ 慕兮不敢细想，最后一节课上完书包都没拿就直接飞奔出了教室。 脚踝的伤还没好彻底，慕兮跑了没多远便感觉脚踝开始酸痛难忍，只好放慢了速度。 她一边快步朝校门口走去，一边尝试着给安澜打电话。 依旧提示关机。 慕兮急了，忍痛提了速。 路过操场时，慕兮远远地看到南枝正拉着苏卿安的胳膊将他往校门口拽，苏卿安几次挣脱调头又被南枝追上。 离得远，慕兮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更听不清两人说了些什么。 但是此刻，光线正好，微风不燥，天边残阳一片瑰丽，偌大的校园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诗情画意的美景。 这么好的氛围下，两人之间的拉扯落入旁人眼中看起来那么像情侣之间的嬉戏打闹。 慕兮莫名来了情绪。 她气苏卿安根本就不关心朋友。 安澜都不来学校上课了，他还有心情和他的绯闻女友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 可转念一想，苏卿安和安澜之间的关系本来就没有那么好，而且他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自己计较这些干什么呢？ 第32章 小慕兮也是你能叫的? 慕兮着急去找安澜，一不留神踩掉了前面人的鞋子。 “不好意思啊！我着急赶路！” 慕兮道了句歉就想开溜，一只手忽然伸出将她拦下。 “我说慕兮同学啊，你怎么天天都这么冒失？” 陆尘萧那独特的低哑嗓音自头顶传来，慕兮有些意外地抬起了头，“陆医生，是你啊……” 陆尘萧今天打扮得有些正式，一身黑色正装衬衫还系了领带戴了眼镜，平添了几分斯文禁欲的气息。 不过慕兮现在可没心思犯花痴，见陆尘萧已经将鞋子穿好，便打算继续赶路。 陆尘萧大跨步地追上她问：“怎么了？是有什么急事要出去吗这么着急？我捎你一程？” “不收钱哦！” - 车上，慕兮言简意赅地向陆尘萧说了一下安澜的情况。 陆尘萧听完皱了皱眉，车速渐渐提了上来。 见慕兮没有因为车速提升而产生什么不适感，陆尘萧暗暗松了口气。 其实慕兮上车的时候他是后悔了的。 他觉得让慕兮坐自己的车子，会给自己带来很大的压力和负罪感。 车子刚驶过一个红绿灯，慕兮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是苏卿安打来的。 慕兮犹豫了两秒，接了电话。 “你的脚还没好，去找安澜怎么不叫上我？” 苏卿安的语气带着几分责备之意。 想到他和南枝在操场上拉拉扯扯的身影，慕兮顿了一会才说：“我太着急了，就自己出来了。” 不等对方回话，慕兮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去找澜澜？你有她消息了吗？” 电话那头的苏卿安似乎轻叹了一声：“我在你们后面，我刚刚给她打电话她没接。” “你在我们后面？” 慕兮诧异地看向后视镜，果然看到后面跟着一辆黄色的出租车，副驾驶坐着的人正是苏卿安。 慕兮暗自庆幸自己刚刚没有嘴比脑快地去责怪他重色轻友，也为自己对苏卿安的胡乱猜测感到自责。 苏卿安那么好，怎么会对朋友不管不顾。 挂了电话，慕兮再次试着拨出了安澜的手机号，这次倒是打通了。 “慕慕，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安澜一开口便带着浓重的鼻音，慕兮一听就急了：“怎么了澜澜？发生什么事了？” “慕慕，我……” 安澜的话还未说完，手机似乎是被人夺了去。 电话被挂断之前，慕兮很清楚地听到电话里有女人歇斯底里的怒骂声和摔东西的声音。 “你年纪轻轻的就出去和人乱搞夜不归宿，你还要不要脸啊？” 一时之间，慕兮满脑子盘旋的都是这句怒骂声。 她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到了小区门口，慕兮不等陆尘萧停稳车子便迅速解开了安全带。 “陆医生，我朋友卿安就在后面那辆黄色出租车上，等会你们就在这里等我，我去澜澜家里看看。” 陆尘萧看了眼后视镜，有些不解地问：“你确定不等你朋友一起去？你一个人能行吗？”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眼前这个小他七八岁的少女。 现在的慕兮已经颠覆了他最初对她的印象。 她好像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般冒失、莽撞。 反而是一个遇事冷静考虑周全的女孩。 “晚点给你解释，有情况我会联系你们的，不用担心我。” 慕兮扬了扬手机，头也不回地下了车，径直走进了小区。 陆尘萧拿起一盒香烟下了车，倚着路边的路灯等苏卿安下车。 苏卿安下车后本能地想跟着慕兮进小区，却被陆尘萧叫住了。 “卿安是吧，别追了，慕兮让我们在这里等她。” 苏卿安停下脚步，看向陆尘萧的目光带着几分警惕。 陆尘萧无所谓地笑了笑：“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可是大大的良民。” 说着，陆尘萧撕开香烟的包装，敲出了两根香烟，挑眉问：“来跟华子？” 苏卿安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接过了香烟。 香烟点着，两人就这么在路边毫无顾忌地吞云吐雾，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偶有放学路过的女学生总会忍不住多瞧上他们两眼，然后默契地探头讨论哪个更帅。 陆尘萧嘴里叼着烟，微微眯着眸，饶有兴致地打量起苏卿安。 “你猜她们讨论的结果是你还是我？” 苏卿安有些无语地瞥了眼陆尘萧，将烟蒂捻灭，丢进了一旁垃圾桶的烟灰篓里。 “答案这么显而易见，还用问吗？” “哟，可以啊小伙子，下次我相亲带上你吧，捎带给你也相一个漂亮美眉。” 苏卿安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小区大门，声音冷淡：“不需要。” 陆尘萧摸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点了点头说：“原来如此。” 见苏卿安闷着头不说话，陆尘萧很是自来熟地搂了搂他的肩膀，又抬手看了看腕表，有些遗憾地说：“可惜今天这场相亲我是赶不上了，等会儿一定要让小慕兮好好补偿我！” 苏卿安对陆尘萧这个称呼十分不满，他斜睨了一眼陆尘萧，抬手将他搭在自己肩上的“魔爪”给狠狠拍了下去。 “小慕兮也是你能叫的？” 陆尘萧甩了甩被苏卿安打得生疼的手，随即又抽着鼻子使劲嗅了嗅：“谁在吃老坛酸菜啊，酸得嘞～”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慕兮在小区里转了许久也没找到标记为5幢的房子。 安澜家具体地址还是慕兮让苏卿安从班主任那问来的。 不让陆尘萧和苏卿安跟过来，是因为她担心安澜如果真的出了那档子事，以安澜的性格，这种事被旁人知道了，她心理压力会很大，没准又要做傻事。 虽然苏卿安也是她的朋友，但毕竟是男生。 而且事情尚未弄清楚，慕兮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 慕兮找了一圈急得满头大汗都没有找到5幢，便开始留意路人。 她看到一名留着银色狼尾穿着一件墨绿冰丝衬衫的男人正叼着香烟漫不经心地朝小区门口走去，连忙叫住他。 “你好，请问一下，5栋怎么走？” 话一出口，慕兮就后悔找他问路了。 这家伙看着可不像好人啊。 男人微眯双眸上下打量了慕兮一眼，缓缓吐出了一缕烟雾，表情不善。 慕兮正要认怂说“打扰了”的时候，男人扭头朝他身后的那栋楼扬了扬下巴，咬着烟含糊不清地说：“就那栋没有标志的楼，真笨！” 第33章 不是所有为人父母的人都会做父母 慕兮按照男人说的路线找了过去，然后直接走向了门牌号为101的房子。 门没有关严，虚掩着一条缝。 慕兮刚要抬手敲门，两道尖酸刻薄的争吵声便从屋内传出。 “反正这次老房拆迁，带上安澜我第一个不同意！我一个人把她拉扯这么大，我仁至义尽了！ 你们要么就带她一起走，要么就把她送去寄宿！反正我是不会再带她了！ 小小年纪就出去和别人鬼混，她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吗？真是不嫌丢人！” “她的情况住校岂不是更糟糕？她再有两年就毕业了，我和安城又不是没给你打钱，你自己的孙女你还不愿意照顾？” “谁爱照顾谁照顾，谁生的谁照顾！反正我不照顾！” …… 屋里的谩骂声此起彼伏，慕兮抬起的手就这么停在半空中，迟迟没有落下。 她终于明白夏燃的那句话了。 不是所有为人父母的人都会做父母。 慕兮气到浑身颤抖。 安澜出了这种事，作为家里人难道不应该第一时间安慰关心吗？怎么还向踢皮球一样推来推去不愿意照顾她？ 慕兮咬牙一把推开了门，冷着脸看向屋内的人，大声怒斥：“你们配做父母吗？” 屋内的二人显然很意外慕兮的突然出现，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即那名年轻一些的妇人便上前推了慕兮一把，指着她的鼻子大叫：“你谁啊你！” 一旁年长的妇人也是不耐烦地瞪了眼慕兮：“哪来的野丫头多管闲事！” 慕兮冷眼望着妇人这张令人生不出半分好感的恶毒嘴脸，眸中的愤怒几乎要让她失去理智，她抬手打开了妇人的手，目光开始在这杂乱无章地屋内搜寻。 “澜澜？你在吗？你快出来啊！” “你谁啊你，赶紧从我家滚出去！” 年轻妇人见慕兮如此不知畏惧，不禁发指眦裂。 她毫不留情地将慕兮用力往门外推搡。 “滚滚滚！哪来的野孩子真没家教！” 慕兮双手用力扒着门框不肯离去，嘴里不停地大声喊着。 “澜澜你快出来啊！有什么事你跟我说，你还有我呢！” “嘭！” 门被重重地关上了，尽管门合上之前，慕兮下意识地松了手，可是右手的两根手指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夹到了，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天底下真的有这般冷血无情的亲人。 慕兮不死心地握拳重重捶在门板上。 “澜澜，你说话啊！你不要害怕，你还有我呢！” 隔着陈旧的门板，慕兮听到屋内传出了开门摔门的声音。 紧接着，就是安澜满含怒火的声音。 “我已经申请住宿了，以后不要管我了。” “还有，以后你们如果再敢这么对待慕慕，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不信的话，你们可以试试。” 房门终于打开了，慕兮看着满脸疲惫、拖着行李箱的安澜，压抑许久的泪水终于决堤而出。 “澜澜，快过来！” 慕兮看了一眼安澜身后怒气冲冲的两位妇人，连忙将她拉到自己跟前，并开始检查她身上的伤。 安澜眼神躲闪，后退了一步。 “没事，都是小伤。” 见安澜躲闪，慕兮红着眼圈看向门口的两位妇人，还想再说些什么，那位年长的妇人却黑着脸将门重重地关上了。 “滚吧！滚远点！” 一路上，安澜都是侧头看着车窗外沉默不语。 慕兮坐在安澜身旁，紧紧握着她的手，轻声安慰：“反正我也是天天一个人，你以后就跟我住吧，正好可以陪陪我。” 安澜闻言，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她挣脱了慕兮的手，深吸了口气：“我的住宿申请明天就批下来了，我去宿舍住。” “可是……” 慕兮的话还未说完，驾驶座的陆尘萧忽然开了口：“思源住宿条件挺好的，慕兮你就别担心了。” “对，安澜住校的话还方便一些，反正我们班级相隔不远，还是可以天天见面的。”副驾驶的苏卿安也突然插口。 慕兮欲言又止，她不明白苏卿安此刻的想法。 安澜和她住在一起，她们之间互有个照应，这难道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安澜收回视线，望着慕兮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没关系的慕慕，我们学校的宿舍挺好的，你不用担心我。而且长这么大还没住过校呢，我还挺期待的。” 慕兮愕然地张了张口，“澜澜，你真想住校？” 她觉得安澜消失了两天后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刚刚安澜上车的时候，因为弯腰的缘故，领口微微敞开了一些，她看到了安澜锁骨处有一大片的暗红色印记。 她有些不敢想安澜消失的两天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只能安慰般地搂着她的肩膀努力让自己笑得自然一些。 “那今晚先住我家吧，我给你做好吃的。” 到了慕兮家，陆尘萧又发挥起他自来熟的本领，一进屋就蹬掉了鞋，光着脚丫子走到了沙发前，一屁股坐了下去，抬手将本就被他扯得松垮的领带摘下，随手扔在了一旁，长长松了口气：“小慕兮啊……” 陆尘萧的话还没说完，就收到了苏卿安那带着杀气的眼神，立即改了口：“慕兮同学啊，我今晚的相亲因为你都泡汤了，你不会连顿晚饭都不管我吧？” 慕兮没工夫和陆尘萧耍嘴皮子，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拉着安澜走进了卧室。 见慕兮默认了自己蹭饭的举动，陆尘萧屁颠屁颠地光着脚跑到了慕兮卧室门口，极为殷勤地敲了敲门：“两位娘娘爱吃什么，小的这就去买菜！” 慕兮打开房门，指了指苏卿安：“你把卿安叫上，买什么菜问他就行了，桌上有个零钱罐，你们自己拿钱。” 目送两人离开了家门，慕兮这才松了口气。 她拉着安澜坐在床边，在心里斟酌了一番措辞，最终还是没能开口。 她的小仙女呀，她怎么忍心向她开口询问那种事。 那会安澜上车的时候，慕兮还特意将她的衣领往上提了提，盖住了那一片斑斑红印，还扯谎说安澜只是和家里闹了矛盾才赌气没有去学校。 苏卿安和陆尘萧对慕兮的解释深信不疑。 他们以为只要安澜转为了住校生，不常回家就好了。 所以两人才没有太在意这件事，以至于陆尘萧还乐呵呵地厚着脸皮留下来蹭饭。 慕兮不是少不知事的小孩了，她知道那是安澜脖子上的红印意味着什么。 可是越是清楚，她的心里就越是难过。 第34章 还是我们家意南好 纠结再三，慕兮选择了一种比较委婉的措辞。 “澜澜，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安澜眼神一黯，将头扭向了一边，似乎很抗拒回答这个话题。 “慕慕，这件事你别问了，我以后不会再犯这种错了。” “可是……” “我说了这件事你别问了！” 安澜陡然提高了音量，双眸猩红地瞪着慕兮。 慕兮被安澜的样子吓得怔住了，她有些无措地解释：“澜澜，我只是担心你被人骗……” 印象中，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安澜发这么大的火。 安澜似乎也被自己的举动吓到了，她愣了一下，然后捂着脸弓下了身子，声音充满了痛苦。 “对不起慕慕，我不是故意冲你发火的，对不起……” 慕兮扶起安澜，轻轻抱住了她。 “澜澜，你不想说我不会逼你，但是你自己要考虑清楚啊，我是怕你被人欺负了不敢说。有些事能报警处理咱们就得报警处理，不要自己傻乎乎地硬扛。” 提到报警，安澜的身子一僵，她使劲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激动。 “不要报警，真的不要报警，这件事就当我做了一个噩梦吧！我以后不会再和那个人来往了，慕慕你要相信我！” “那这件事难道就这么算了？”慕兮有些不死心。 她不认为安澜会在这个年纪做这种事。 她肯定是被人骗了。 安澜抱紧了慕兮，声音中透着几分哀求：“慕慕，算我求你好不好，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也不要再提。我不会想不开，也不会再犯这样的错，可以吗慕慕？” 见安澜态度如此坚决，慕兮也只好无奈点头。 “那以后不可以再像今天这样失联哦，我联系不上你的时候都快急死了。” “好，以后我一定全天24小时开机，不会再让你联系不上我了。” - 超市里，一身黑白校服的苏卿安和黑衫西裤的陆尘萧正推着购物车在生鲜区挑选食品，和一旁忙着抢最后一批速冻鸡翅的大妈大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两个穿着初中校服的女生见到两人后再次探头讨论起来。 “哇，这不是下午在路边遇到的那两个帅哥吗？” “对啊对啊，莫名有点好磕是怎么回事？” “对对对！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觉得穿校服的那个是受，毕竟年纪小一点。” “不不不，以我多年的书龄来看，穿黑色衬衫的那个才是。你没看到穿校服的那个帅哥多数时候都冷着脸吗？攻气十足好嘛！” “那倒也是，快看看他校服上印的是哪个学校的名字，怎么我们学校就没有这么帅的小哥哥！” 苏卿安听到这里，满脸黑线地拿起一颗白菜抱在怀里，将胸前的学校logo给挡了个严严实实。 陆尘萧在后面推着购物车，憋笑憋到满脸通红。 他快步上前追上苏卿安，抬手搂住了对方的肩膀，笑出了猪叫声。 苏卿安蹙眉停下了脚步，斜睨了一眼搭在自己肩头的大手。 “离我远点。” 陆尘萧笑得合不拢嘴，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侧头靠近了苏卿安，压低声音说：“兄弟，你忘记你身后还印着思源中学几个大字了吗？” “……” 苏卿安认命地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那就快点买吧。陆、小、受。” “靠……” 陆尘萧气急败坏地在苏卿安头上敲了个爆栗，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老子的一世英名要是被你毁了以后找不到女朋友，我就去找小慕兮……” “你说什么？” 苏卿安将怀里的白菜丢进了购物车，拍了拍手上残留的白菜碎叶，一把推开了搭着自己肩膀的陆尘萧。 看着怒气值蹭蹭往上窜的苏卿安，陆尘萧秒切委屈脸：“找慕兮同学帮我介绍对象呀！” 苏卿安鄙夷地看地看了一眼陆尘萧，薄唇轻启：“你做梦。” 陆尘萧哼了哼，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了一句：“脾气这么大，嘴巴这么毒，还是我们意南好！” 两人拎着大包小包回到慕兮家后，陆尘萧照旧甩掉了鞋子光着脚叉着腰站在客厅正中央，仰头看着扇叶发黄的吊扇，热得直吐舌头。 “我说慕兮啊，你家这吊扇能用吗？我怎么看着怕怕的……” 慕兮闻声从厨房探出头，指了指墙上的开关，“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见陆尘萧依旧光着脚，慕兮一脸坏笑地又补充了一句：“谢谢陆大哥帮我拖地，正好我最近偷懒没拖地。” 一旁帮忙打下手的安澜也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看向陆尘萧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陆尘萧一愣，他抬起脚看了看，脚底板黢黑一片，顿时上蹿下跳地去鞋柜找拖鞋。 找了半天没找到一双男士拖鞋，陆尘萧不信邪地将自己42的大脚使劲往一双35码的女士粉色拖鞋里塞，嘴里还不停地嘟囔：“你们太恶毒了！” 等陆尘萧从卫生间洗干净脚出来的时候，就见慕兮穿着围裙举着菜刀冲过来一副要打人的架势。 “陆尘萧！把鞋给我脱掉！” 陆尘萧赶紧猫着腰躲到了苏卿安的身后，一副 “你这样我好害怕 ”的样子。 苏卿安有些头疼地白了一眼陆尘萧，抬手拦下了举着菜刀扑过来的慕兮，“别理他……你手怎么了？” 看着慕兮那两根淤青发紫的手指，苏卿安拿过了慕兮手里的菜刀，“我来做饭吧，” 说着，苏卿安给陆尘萧递了个眼色：“小兮的手就交给你了。” 陆尘萧一副郁闷至极的样子叹起气来：“唉，还想尝尝小……咳咳，慕兮同学的手艺，看来是没机会了……” 慕兮家里的常用药备得很齐全，陆尘萧为她处理好手上的伤后，便屁颠屁颠地跑去厨房参观苏卿安做饭。 他一会顺个黄瓜吃，一会又拿几片卤肉吃，苏卿安差点没把菜刀剁他手上。 “离我远点！” 苏卿安又双叒叕地举起了手里的菜刀，看着陆尘萧一脸的不耐烦。 “小小年纪，脾气不要这么暴躁好嘛！” 陆尘萧再次顺了两颗荔枝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又补了一刀：“还是我们家意南好，性格温和又礼貌，不像你……” 陆尘萧的话还未说完，苏卿安便一刀狠狠地插在了砧板上。 一旁默默洗菜的安澜被吓得手一抖，手里的鱼差点滑了出去。 “陆尘萧你给我滚出去！” 第35章 这么好的小伙子以后也不知道要便宜哪个小姑娘了 吃饭的时候，陆尘萧像是刚从大牢里放出来的一样，毫不客气地往自己碗里拼命夹菜。 每次苏卿安的筷子伸出去要夹某道菜的时候，陆尘萧总会先一步地将菜夹走，腮帮子鼓得像一只仓鼠似的还不忘夸上一句：“可以啊兄弟，厨艺这么好，以后也不知道要便宜哪家小姑娘了！” 苏卿安伸出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他下意识地看向了慕兮，慕兮正在低头玩手机，似乎在查百度。 陆尘萧扒拉着碗里的饭菜，瞄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慕兮，笑着打趣：“慕兮同学，你是在和小男友聊天吗？” 慕兮闻声脸一红，连忙将手机锁屏，端起碗筷开始吃饭。 “还脸红了哈哈！” 看着慕兮顶着一张红扑扑的小脸埋头吃饭，陆尘萧笑得像个蛇精病人，一点也没有帅哥包袱。 “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 慕兮恼羞成怒地抬脚在桌下狠狠踢了陆尘萧一脚，却见苏卿安皱眉闷哼了一声。 “小兮，你踢我干嘛？” “啊？我踢到你了？” 慕兮有些尴尬低头看了看桌底，苏卿安的黑色校裤上果然印着她那35码鞋印。 这次陆尘萧直接笑到被米饭呛了嗓子眼儿，就连安澜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吃过晚饭，陆尘萧心情大好地吹着口哨主动承包了洗碗工程，随后又死皮赖脸地拽上苏卿安陪他一起下楼丢垃圾。 见两人下了楼，慕兮面色凝重地拉着安澜来到卧室，压低声音问：“澜澜，你吃药了吗？” “吃药？”安澜愕然，没有明白慕兮的意思。 慕兮有些着急地跺了一下脚：“就是……避孕药啊！” “……”安澜张大了眸子。 “不吃药万一怀孕了怎么办？”慕兮一脸担忧。 “应该……不会怀孕吧……”安澜的眼神有些闪躲， “那就是没吃了？你糊涂啊澜澜！这种事怎么可以抱着侥幸的心理呢？” 慕兮的声调随着情绪的起伏不由得提高了几分。 见安澜闷着头不说话，慕兮以为自己态度太凶了，连忙缓和了语气：“澜澜，这事可不能大意。我刚刚查了，只要在72小时之内吃药就来得及。吃了药，也算安个心，咱们以后把这件事忘掉，开开心心地过好每一天，好吗？” “可是……” 安澜欲言又止。 慕兮的良苦用心，她怎会不懂。 可是那个压在心里十几年的秘密她终究没办法对慕兮坦白。 慕兮越是对她体贴入微，她的心里就越是难过。 她很害怕一旦将这件事说出来，她和慕兮连朋友都没得做。 见安澜面露犹豫，慕兮以为她是因为害羞而难以启齿，便柔声安慰：“澜澜，你不要害怕，等会儿我去药店给你买。” 趁着陆尘萧和苏卿安还没有回来，慕兮决定乔装打扮一番再出门，总不能穿着校服就往药店跑。 换了身略显成熟的衣服，慕兮又找了一顶帽子和口罩戴上，见安澜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一系列举动，索性给她也戴了个口罩。 两人刚走下楼出了单元门，就瞧见路灯下，陆尘萧和苏卿安两人倚着小区里的香樟树夹着香烟吞云吐雾，一副很是惬意享受的样子。 慕兮简直惊呆了。 苏卿安居然抽烟？ 她精心呵护照顾生怕走上歧途的美少年居然在抽烟？ 虽然抽烟不算踏入歧途吧，但是有害身体健康啊。 慕兮很想冲过去将苏卿安手里的香烟夺过来然后丢在地上狠狠捻灭。 可是，这种事交给南枝来做似乎更合适。 路过两人身边时，慕兮还是没忍住说了一句：“少抽点，伤身体。” 陆尘萧并没有听出慕兮这句话是针对苏卿安说的，他乐呵呵地将烟头丢掉，龇着一口大白牙笑了起来：“慕兮同学真体贴，怪不得意南这么喜欢你。” “什么喜欢啊？”慕兮顿时红了脸，抬脚踢了陆尘萧一下，“你别乱说话！” “嘶——” 陆尘萧被踢中了小腿，疼得抱腿蹦跶了起来。 “下脚真狠哇，你以后不会也对意南家暴吧？” “……” 慕兮的脸色又红了几分，她迅速拉起口罩将脸挡了起来。 苏卿安黑着脸丢掉手里剩余的半截香烟，抬腿踢了一脚陆尘萧：“咸吃萝卜淡操心。” “靠！” 陆尘萧有些炸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拍了拍腿上的灰尘，一脸愤愤：“我看你俩才是一对，真恶毒！” 慕兮看了下手机时间，不想再和陆尘萧继续扯皮了，再扯下去药店该关门了。 “我和澜澜出去买点东西，就不送你了啊陆大帅哥！” 见慕兮变相得下了逐客令，陆尘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抬手薅了薅头发，臭美地拿起手机照了照。 “谁要你送，本公子等会儿还要去酒吧找漂亮美眉呢！” 慕兮仗着戴着口罩遮住了脸红，又嚣张起来，她抬手语重心长地拍了拍陆尘萧的肩膀：“一把年纪的人，还是要学会收敛一点，你懂我的意思吧？” 慕兮说完，不等陆尘萧再呛自己，就拉着安澜一路小跑出了小区。 见慕兮二人跑远，苏卿安转身就准备回家，却被陆尘萧搭住肩膀一把拽了回来。 “别着急走啊，我有事问你！” “有事说事，别碰我，反正我是不会陪你去酒吧的。”苏卿安一脸嫌弃地甩开了陆尘萧的手。 “开玩笑，我怎么会嚯嚯未成年去酒吧，我想问的是……” 陆尘萧笑得一脸神秘：“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苏卿安神色一顿，回答得很果断。 “没有。” 说完苏卿安转身就要走，陆尘萧忽然笑了起来。 “别装了，都是过来人，我又不瞎。” “那天我在江月楼看到你了，你喜欢的人是慕兮对吧？” 苏卿安脚步一顿，回头看着陆尘萧，沉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尘萧慢条斯理地掏出一根香烟叼在嘴里，又递了一根给苏卿安。 苏卿安没有伸手去接，一脸冷淡：“戒了。” 陆尘萧默默竖起了大拇指：“牛批。” 香烟点着，陆尘萧很是惬意地抽了一口，缓缓吐出一缕烟雾，意味深长地看着苏卿安。 “我想说的是，希望你能一直以朋友的身份与慕兮相处下去。” “不要越界。” 第36章 刀子没有扎在自己身上时，永远都不懂得感同身受 来到药店，慕兮压低了帽檐，沉下声音，故作轻松地说：“给我拿一盒避孕药。” 看店的店员是一个学生模样的清瘦男生，他上下打量了慕兮一眼，问：“紧急的？” 慕兮不想与人交流太多，以免暴露自己略显稚嫩的声音，只好轻咳一声点了点头。 男生转身在货架上翻找起来，又问：“你要24小时的还是72小时的？” 慕兮不得不开口：“72小时的吧。” 付钱的时候，慕兮顺了下耳边散落的头发，不小心勾到了口罩的带子。 落手的瞬间，口罩也跟着掉了下来。 男生看清慕兮的脸后露出了明显惊讶的神色，但他什么都没有说，默默给她找了零。 慕兮以为对方惊讶自己的年龄，有点慌。 但想到两人互不相识，也就没太在意。 回到家后，慕兮立马给安澜倒了杯水，催促她吃药。 慕兮之所以执意让安澜吃药倒不是自己对这事多有见解和主见，她只是害怕安澜万一出了什么意外…… 在这个互联网发达的时代，女学生怀孕厕所产子以及做人流手术出现意外导致终生不孕的新闻时不时地都有推送。 每次看到这种新闻，慕兮都感到震惊和痛心。 那些本该安稳度过青春岁月的女孩，因为一时兴起和无知就这么轻易地葬送了自己的大好年华。 这些事没有发生在自己身边时，那些看了新闻的人也只会无关痛痒地在下面评论一句：不自爱，活该。 没有人会关心那些女孩事后会遭受周围人怎样的舆论和嘲笑，更没有人会去了解她们是谈恋爱时懵懂无知的情难自禁，还是遇到坏人时的被迫伤害。 大家都只教女生学会保护好自己，却没有人教男生别去伤害他人。 似乎人类的天性就是如此：刀子没有扎在自己身上时，永远都不懂得感同身受。 可是这件事发生在了安澜身上，慕兮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做到置若罔闻。 如果不趁着最后的一点时间采取补救措施，一旦有了意外，安澜的未来可能就此毁于一旦。 那样的话，她身为安澜身边最好的朋友，恐怕也会自责一辈子，并终身替她感到惋惜。 回到学校后，慕兮发现，每次只要自己走进教室，班上很多人都会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然后探头低声议论着什么。 就连隔壁班那些她不认识的人，路过自己身边的人都会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那种眼神带着明显的鄙夷和嘲讽，令人感到十分不适。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慕兮终于忍不住问夏燃和安澜：“什么情况啊？我怎么感觉大家对我好像有很大意见？我招惹到谁了吗？” 安澜夹菜的手一顿，脸上的神色明显有些不安。 夏燃戳了戳餐盘里的米饭，四下张望了一眼，然后在慕兮耳边小声地问：“你和意南发展到哪一步了？” 慕兮有些懵，“什么发展到哪一步了？我是问大家最近为什么总是用怪异的眼神看我，这和许意南有什么关系？” 夏燃急了，拿起手机打开了校园贴吧。 “你自己看。” “怎么了？”慕兮好奇地接过手机看了起来。 只一眼，慕兮的血压就飚了起来。 思源中学贴吧的主页上，满屏都是辱骂她是荡女彐的帖子。 随便点进一个帖子，都有好几百条热评。 兔兔那么可爱：真看不出来啊，感觉她平时看着挺乖的，性格蛮好的，没想到这么小就不是处了。 鬼迷日眼：怪不得她发育那么好，原来是有他人相助啊…… 香菜真讨厌：重点是她自己去买避孕药，那男的肯定是个不负责任的渣男！ 不上北清不改名：楼上的你要点脸好吧？怎么就扯到我们男同胞身上了？像她这种随便上的女生，男生用得着对她负责吗？ 姐姐我可以：真是给咱思源丢脸，真尼玛恶心！亏我还觉得她是我们班最漂亮的女生呢。 哥只是个传说：说起这个话题，我有个朋友想问问你们谁有资源啊？ …… 慕兮看完这些评论，气得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她不过是去买个药而已，怎么就被人传成了女表子。 她现在恨不得立即找到那个清瘦男生，一巴掌把他头扇飞。 夏燃拍了拍慕兮的肩膀，轻声安慰起来：“别生气别生气，我已经向管理员举报了，到时候把这些傻缺全部禁言。不过……” 话说到一半，夏燃又压低了声音在慕兮耳边低语：“以后你可要学会拒绝啊！我是真没想到许意南竟然是个色胆包天的狗东西，以后你可别这么傻了，他不做措施你就别给他碰。妈的，想想都来气，等下我打电话骂死他！” 见夏燃越说越上头，慕兮连忙解释：“不是的燃燃，这件事和他没有关系。” 夏燃瞪大了眼睛：“不是和许意南？那是和谁？不会是和苏卿安吧？” “你这小脑袋瓜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啊？”慕兮强装淡定，转移了话题。 安澜放下筷子，深吸了一口气说：“这件事和慕慕没有关系，是我……” “是澜澜身体不舒服，我去帮她买药，没想到那个男生居然造谣说我买避孕药。” 慕兮几乎认定了是那个男生在四处造谣，理直气壮地为自己狡辩。 现在这盆脏水已经泼到她头上了，安澜就算站出来解释，大概率也不会有人相信，说不定还会连她一起骂。 与其两个人都挨骂，还不如让她一个人来吸引火力。 但这个造谣的人，她一定不能放过。 他今天能造谣她私生活混乱，明天就能造谣别的女生堕胎流产。 夏燃听了慕兮的话后气得直拍桌子：“慕兮你给我具体形容一下那个男生长什么样子，我非要把他揪出来好好教训一顿！” 很快，那个男生便被夏燃揪了出来。 男生叫唐淮初，是隔壁五班的人，他平时在班上是一个很低调内向的人，身边也没什么朋友，在班级上属于近乎透明的存在。 所以尽管两个班级之间只隔了一堵墙，慕兮却对他没有丝毫印象。 第37章 做我女朋友 下午放学，英语老师前脚刚走，夏燃便立马冲出去到隔壁班找唐淮初。 慕兮整理课本慢了半拍，正想起身去追夏燃，班主任忽然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慕兮，你来我办公室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慕兮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又要挨训了。 教师办公室全部集中在另一栋独立的楼，两栋楼之间隔着一条十几米长的回廊。 慕兮一路跟在班主任身后，心中忐忑不已。 班主任是一位年近40的女老师，主教数学。 人送外号——李莫愁。 因为她的名字叫李莫茶，性情还十分暴躁，经常把班上的女生训哭。 慕兮的数学成绩很烂，摊上李莫茶做班主任，每次数学课都不敢开小差。 她很清楚，班主任今天找她绝对不是为了和她交流数学成绩。 穿过回廊来到办公室区域，慕兮一眼就看到了刚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苏卿安。 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了一下。 苏卿安身上的校服很脏，白色的t恤上沾了不少灰黑色脚印，原本光洁的额头现在多出了几道明显的擦伤，唇角还有一片淤青。 慕兮下意识地问：“你怎么了？” 苏卿安微垂眼眸，沉声说了句：“没事。” 慕兮还想再问，苏卿安却摆出了一副不想说话的冷漠表情。 两人擦肩而过。 路过一间关着门的办公室时，慕兮隐约听到屋内有人在吵架。 “江铭心你这是什么态度？要不要我现在就打电话让你爸来学校，让他看看你在学校都是怎么学习怎么和自己班主任说话的！” “随便你啊，反正我爸现在在国外，你要是有本事能把他叫来学校你现在就给他打电话！再说了，先动手的人是苏卿安，怎么不见你给他家长打电话呢？” 慕兮听到苏卿安的名字时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她很想知道这个叫江铭心的男生为什么要和苏卿安打架。 一只脚已经踏进办公室的李莫茶忽然回头，面露不悦地回头看了她一眼：“站那干什么？进来！” - 夏燃并没有在五班教室找到唐淮初。 通过打听，她得到了一个重要消息。 九班的苏寂辞很喜欢欺负唐淮初，经常带着一群小弟在宿舍楼后面的竹林里与他“切磋”。 苏寂辞喜欢欺负人是众所周知的事，夏燃并不感到意外。 就连她这种天不怕地不怕一身反骨的人，都差点被苏寂辞一顿胖揍。 两人最初相识因为一个“复仇”事件。 当时的夏燃为了能好好气一气娶小三进门的爹，立志要把“叛逆”发挥得淋漓尽致。 她整天一副不良少女做派，在学校里不是顶撞老师，就是和同学打架。 夏燃个子高，打起架来占优势，几乎很少败仗。 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 当时学校有个妹子苦追许意南无果，以为是他身边的“好哥们”夏燃从中作梗，便去找夏燃算账。 结果可想而知，妹子不仅被夏燃言语辱骂，还被当众甩了一个耳光。 用夏燃当时的话来说就是：真是丢人丢到南天门了。 事后妹子为了一雪前耻，请来了名扬中学的表哥来为自己复仇。 也就是苏寂辞。 苏寂辞那天带了很多小弟，把夏燃围在了一条小巷子里。 夏燃自知寡不敌众，便用激将法引诱苏寂辞和自己单挑。 如果是她输了，就任由他们处罚。 如果是苏寂辞输了，这件事就算翻篇了，以后不能再来找她麻烦。 苏寂辞大概是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女生，胜负欲爆棚，竟一口答应了下来。 甚至还十分绅士地说：“我只防不攻，你能把我撂倒就算你赢。” 夏燃当然不会与他客气，上前就是一个过肩摔。 苏辞寂早有防备，在她攥住自己手臂时，伸腿绊住了夏燃。 夏燃反应迅速，立即松手抬肘去挑苏寂辞的下巴。 苏寂辞的反应也很快，他顺势仰头后撤，并用掌心挡住了夏燃另一只手的攻击。 还不忘嘲讽她：“有点水平，但不多。” 几个回合下来，夏燃根本捞不到一点便宜。 无论她怎么出手，苏寂辞都能提前预判，并作出防御。 她开始急了。 单挑可是她提出的，输了的话岂不是又丢人又要挨揍？ 夏燃不死心，猛扑上去揪住苏寂辞的衣领，想对他来个致命攻“鸡”。 她知道这招威力很大，很容易就能把人打成“太监”，风险太大，她一般不轻易使用。 但为了自己的面子以及不挨揍，她决定豁出去了。 就在夏燃铆足了劲提膝朝苏寂辞月夸下顶去的时候，苏寂辞忽然抬手握住了夏燃的肩膀，并一把将她拢了过来，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说：“如果我放水让你赢，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夏燃及时刹车，收住了腿：“什么事？” 苏寂辞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声音中透着魅惑：“做我女朋友。” 夏燃一怔，提膝就要朝苏寂辞的月夸下顶。 “做你的春秋大……” “梦”字还未说出口，苏寂辞忽然一声低吟，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 表情痛苦，演技精湛。 最后在小弟们的搀扶下离开了巷子，留下夏燃一人在风中凌乱。 事后，苏寂辞不知道从哪弄到了夏燃的qq，有事没事就给她发几个抖动窗口，约她出去吃喝玩乐，还说可以免费做模特供她练习拍照。 夏燃果断拒绝。 并在拉黑之前给他发了条消息。 [就算全天下就剩你一个雄性动物了我也看不上你！] 然后她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来电号码是一串看起来很牛叉的靓号。 不用想，肯定是苏寂辞打来的。 电话一接通，苏寂辞便很认真地回答了她刚刚那个问题：“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我想你应该竞争不过其他人。” 夏燃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后，迅速回了句：“s13。” 然后挂断电话，并将对方拉黑。 世界终于清净了。 但又没完全清净。 自上次和慕兮在甜品店门口偷听到了苏寂辞与黎月的谈话内容，并在后来得知他与自己念同一所学校后，夏燃心里便萌生出了一个邪恶的念头。 如果她和苏寂辞这种校园“风云人物”谈恋爱，势必能引起很多老师同学的关注。 她那个思源校长老爹岂不是分分钟被气炸？ 就很奈斯。 反正苏寂辞又不是真心喜欢她，陪他玩几天也无妨。 夏燃将苏寂辞从黑名单里拖了出来，并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我想过了，不能再让你这妖孽继续祸害其他妹子了。] 没有发出去的后半句话是：不如让我来把你收了。 但她觉得太油腻了，没好意思发。 短信提示发送成功后不到一分钟，苏寂辞便打来了电话。 “不想让我祸害别人，那你就把我收了。这样我那一堆闲置的相机镜头就都是你的了，而且我以前专门学过后期，以后修图的事就可以交给我了，多划算啊。” 夏燃被苏寂辞狂妄自负的迷惑发言给气笑了：“谁稀罕你那破镜头！” 苏寂辞笑了：“哦~那就是稀罕我呗？” “……” 夏燃无语并反悔。 正要挂断电话，苏寂辞悠悠地了来了一句：“明天放学我去找你，到时候把镜头给你。” “……” 真刺激，她居然就这样稀里糊涂有了一个对象。 第38章 这是什么离谱荒诞的剧情 苏寂辞口中的“明天”，就是今天。 不过夏燃现在没心思去想苏寂辞是不是真的给自己带镜头了，她只想快点找到唐淮初，撕烂他那张造谣的嘴。 来到竹林，夏燃果然看到了苏寂辞和唐淮初的身影。 她望了望周围，发现有几个蹲在地上一边拍蚊子一边玩手机的男生。 似乎是在给苏寂辞放哨。 看样子苏寂辞还没开始动手。 夏燃兴冲冲地跑过去正准备开口说让她先来，苏寂辞忽然双手合十对着唐淮初做出了一副祈求的样子。 “行行好啊师傅！我已经在小夏面前吹牛说自己是ps高手了，不能被他发现我在骗她啊，我学东西很快的，保证不给师傅你丢脸！” 夏燃愣在了原地。 唐淮初是苏寂辞的师傅？ 这是什么离谱荒诞的剧情？ 这架还怎么打？ 小慕兮的仇还怎么报？ 不不不，男人都是烂白菜，只有姐妹是真爱，苏寂辞这个工具人算什么？ 当然是姐妹更重要！ 夏燃理清头绪后，清了清嗓子，迈步走向二人。 “你们还挺会选地方啊，不嫌蚊子多吗？” 夏燃话音落下，苏寂辞的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僵住了。 他低声骂了句“靠”，然后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 石子飞起落下，精准地砸在了不远处蹲在地上玩手机的某个男生头上。 “让你好好看着来人了通知我，就他妈知道玩手机！” 说完，苏寂辞换上了一副笑脸，朝夏燃走了过去。 “小夏，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正准备去找你呢，镜头我都带了，在教室里放着。” 夏燃有些不适应苏寂辞这样称呼自己，她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径直朝唐淮初走去。 “别误会，我是来找唐淮初的。” 苏寂辞愣了一下，拦住夏燃问：“你找他干嘛？” 夏燃不耐烦地拍开了苏寂辞的手：“别挡道，我有事问他。” 唐淮初骨瘦如柴，唇色浅淡，整个人一点气色都没有，看起来没有半点少年该有的朝气蓬勃。 夏燃看着他心中莫名生出了一丝自信。 一丝打架时能把对方一拳撂倒的自信。 “你找我有什么事？” 唐淮初讲话时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有种很虚弱的感觉。 也是离得近了夏燃才发现，唐淮初左边鬓角下有一大片烫伤疤痕，顺着下颌一直蔓延进了领口。 就连他裸露在外的左臂都有大面积烧烫型的疤痕。 看起来有些骇人。 夏燃移开视线，开门见山地问：“是你在学校贴吧散发慕兮的谣言？” 唐淮初眉心一皱，摇头：“不是。” 夏燃不信：“可是那天她去买药是你接待的她，并且只有你看见了她。” 唐淮初一副看智障的眼神睨了眼夏燃，“你怎么能确定那天看到慕兮买药的人只有我？” 夏燃不依不饶：“敢做不敢当是吧？信不信我现在就报警把你抓起来！” 唐淮初发出一声冷哼：“随便。” “你别太嚣张啊！” 夏燃恼了，掏出手机就想报警，却被苏寂辞拦下。 “你朋友的事我最近也听说了，我觉得不可能是淮初做的，他不是那种在背后造谣的人，这期间肯定有什么误会。” 夏燃狠狠瞪了苏寂辞一眼，一把将他推开，扭头问唐淮初：“既然你这样说的话，那你告诉我那天还有谁看到了慕兮？” 唐淮初拍掉了一只叮在自己胳膊上的蚊子，语气淡漠：“没看到。” 夏燃气结，正要开怼，就见唐淮初从兜里掏出手机，解锁后点了几下屏幕，然后将手机递了过来。 “这是最早发布谣言帖的照片，我当时刚好刷到就保存下来了，后面再看，那个帖子已经被删除了。” 照片里，慕兮穿着一件版型肥大颜色很杂乱的大t恤，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她手里拿着一盒紫白相间的药盒，依稀能看清盒身上面印着“左炔诺孕酮片”几个大字。 夏燃看不懂这个药名，但“孕”字她肯定是认识的。 所以…… 她真的去买避孕药了？ 夏燃惊诧不已。 同时又感到生气和委屈。 为了帮慕兮教训散播谣言的人，她是抱着必须打一架的决心来找唐淮初。 可慕兮可却连事情的真相都不愿意告诉自己。 也没有跟她一起来找唐淮初。 但中国有句古话说得好：来都来了。 夏燃虽然心生郁闷，但还是很讲义气的决定：不管散播谣言的人是谁，她都会把对方揪出来狠狠教训一顿！ “这照片拍得这么清晰，当时那个人应该离你们不远吧？你和慕兮当时都没发现？” 苏寂辞也好奇地凑过来看了一眼，忍不住插话：“这一看就是相机拍的啊，而且是专门拍夜景的相机镜头。” 唐淮初给出了一条有用信息：“药店对面马路有一家宠物医院，看照片角度，应该就是在宠物医院附近拍的。” “宠物医院？” 夏燃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想起许意南家里有一只黑色拉布拉多犬，还是他专门为许小绾买的。 而且许小绾也喜欢研究拍照。 可是，如果真的是许小绾的话，她为什么要针对慕兮？ 夏燃是一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从竹林离开后，立马给许意南打了个电话。 “你有没有相机借我用用？最好是拍夜景比较清晰的镜头，我准备这周六和慕兮一起去夜市逛逛，帮她拍点照片，我相机出了点问题，暂时用不了。” 许意南似乎在办公，听筒里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我记得之前好像买过，应该是在家里放着，等下我打电话问问小绾。” 夏燃又问：“对了，你家''乌云''生病都在哪家医院看病的啊？我一同学家的猫病了，换了几家医院都治不好。” ''乌云''就是那只拉布拉多犬的名字。 另一头，许意南正看着电脑屏幕上慕兮的照片，陷入了沉思。 照片是陆尘萧发过来的。 他说学校的人因为这张照片对慕兮发起了疯狂的舆论攻击。 许意南放大照片，看清药盒上的字后，更是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他迅速给陆尘萧回复了一条信息。 [帮我查一下那家药店的具体位置，以及店里当天负责收钱的人。] 又对夏燃说：“慕兮的事你别插手了，我来解决。” 夏燃懵逼不已，正想问他是怎么知道的，电话已经被挂断。 第39章 执念太深不是一件好事 安澜放学后没有像往常一样等慕兮一起回家，而是一路尾随许小绾来到了一家火锅店。 还不到吃饭的时间，火锅店人并不多。 为了能更好地隐藏自己，安澜早在路上就戴上了帽子口罩，还在校服外面穿了一件黑色明线衬衫外套。 这几样东西她一直放在背包里，原本是为了去''零度''的时候掩盖一下自己的学生身份。 没想到今天还派上了别的用场。 跟踪许小绾是她临时决定的。 因为她在放学的时候无意间听到许小绾接了通电话。 许小绾亲热地喊电话那头的人“黎承哥哥”，并答应他一会老地方见。 听到黎承的名字，安澜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不是没想过许小绾威胁自己接近黎承的目的。 可她能想到的也只是两人之间大概是有什么恩怨纠纷，许小绾想利用她收集黎承的把柄。 却不想，两人竟是如此熟络亲密的关系。 安澜选得位置靠近门口，与许小绾黎承所坐的位置隔了两张桌子。 店里人不多，所以她还是能够清楚地听到两人的谈话内容。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许小绾开口的第一句就足以让她失去所有理智。 “黎承哥哥你真厉害，居然直接就把安澜拿下了。怎么样？我没有骗你吧，她是不是你喜欢的那款？” 许小绾的声音里透着明显的得意。 安澜浑身一颤，心脏剧烈地收缩着，压抑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原来自己第一天去''零度''上班就被黎承灌醉**竟是他和许小绾一起策划的。 可笑的是，她还为了得到黎承口中所谓的赔偿，答应他不会报警。 并与他签订了一份协议。 一个贪财，一个好色。 各求所需。 安澜几乎咬破了唇。 她颤抖地伸出手从背包摸出了一支钢笔，褪去笔盖，看着许小绾纤细白净的脖颈，眼底迸发出了浓浓的杀意。 安澜撑着桌子动作僵硬地站起身来，握着钢笔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青筋暴起。 一名服务员忽然拿着菜单面带微笑地朝她走来。 “您刚刚点的是我们店的招牌麻辣锅底，辣度选择的是中辣，这边呢就是想提醒您一下，我们店的辣椒辣度很高哦。如果您平时吃辣较少的话，建议您点微辣就好。” 服务员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说话时的语气透着明显的小心翼翼。 应该是一名新人。 见安澜不说话，只是直直地盯着某处，服务员试探性地又问了一句：“您是想去洗手间吗？我带您过去？” 安澜终于从仇恨的癔症中回过神，她有些失神地看了眼手中的钢笔，无力地跌坐回了椅子上。 “不要中辣，我要重辣。” 菜上齐后，安澜给自己拿了几瓶冰水。 她一边安静地涮着火锅，一边默默观察许小绾和黎承的动静。 店里陆陆续续来了很多客人，周围很快变得嘈杂喧闹。 安澜听不清两人在聊些什么，只能通过许小绾不时传出的笑声判断出：他们这顿饭吃得很开心。 用餐结束，安澜捂着开始阵痛的肚子跟在两人身后出了火锅店。 她看着黎承动作亲昵地揉了揉许小绾的头发，眉宇间满是笑意：“我等下还有事就不送你了 ，你自己打车回去？” 许小绾点点头：“没事，许意南那会不是打电话催我回家吗？我听那语气，应该是知道了慕兮的事是我做的，我得赶紧回家寻求我爸的帮助。” 黎承忍不住揶揄：“你这小丫头心眼真是坏得很，那个慕兮应该没有招惹你吧？造黄谣可是违法的，以后别这样了。” 许小绾不满地哼了一些，对着手机屏幕开始整理自己被揉乱的头发。 “我未成年我怕什么？谁让她是安澜的好朋友？谁让她是许意南喜欢的人？ 再说了，我只是正好试一下我的相机又不是专门蹲点拍她，要怪就怪她自己没脑子，还跑去给安澜买避孕药，真是笑死我了。 安澜要是能怀孕，那这个世界就不需要女人了。” 许小绾笑得肆意，甜美娇俏的脸蛋上映着天边最后一缕残阳，像极了一位误闯凡尘的小精灵。 如果从陌生路人角度看过去的话。 黎承敛眉收起笑意，语气沉了下来：“小绾，我知道你憎恨安澜当年见死不救的行为，但她并没有做错什么，你欺负了她那么多次，也该解恨了。” 黎承的话令安澜感到震惊。 她曾经对许小绾有过见死不救的行为？ 安澜迅速在脑海中仔细回忆了一番。 才陡然想起，她当年转学后的一个周末，路过一条小巷子时，目睹过一群小混混欺负一个女孩。 当时安澜因为害怕，不敢上前帮忙，她躲在了墙角的一个垃圾桶后，眼睁睁看着女孩被人打得鼻青脸肿，趴在地上拼命朝她躲藏的方向爬，最后又被人拽着腿拖了回去。 事后安澜做了整整一周的噩梦。 她怎么都没想到那个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女孩竟然是许小绾。 许小绾听了黎承的话后也很惊诧：“什么意思？你现在开始替安澜说话了？你喜欢上她了？” 黎承掏出一支香烟点燃，缓缓吸了一口。 “小绾，你再有两年就成年了，不是小孩子了，看待事情的角度不能总是非黑即白。 安澜当时与你素昧平生，她没有义务冒着危险去救你。 你说许意南母子的出现害死你的妈妈，可是你不也让他失去了母亲吗？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执念太深不是一件好事，你这样下去迟早会吃亏的。” 许小绾冷笑出声，伸出食指一下下地戳在了黎承的胸口上。 “黎承，你不要以为我叫几声哥哥就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你有什么资格说教我？ 如果当年不是我妈妈资助你们姐弟几人，你们现在指不定在哪端盘子扫厕所呢。 还有你那个不省心的妹妹，她居然敢当众打我耳光，难道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恩人的女儿吗？！” 黎承低头整理了一下被许小绾弄乱的衣衫，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你妈妈是我们黎家的恩人，但你不是。” 许小绾被黎承这句话刺激到了，她突然一声尖叫，拉过对方的手臂狠狠咬了下去。 黎承皱眉轻哼了一声，却没有将她推开。 “小绾，你条件这么好，又有普通人一辈子都奋斗不来的物质生活，你应该好好珍惜，不要让自己活在仇恨里。” 许小绾呜咽着松了口，捂着耳朵连连后退。 “我不要听你说这些！他们都是坏人！就是因为许意南的出现，我妈妈才会发生意外！ 就是因为安澜见死不救，害得我再也不能跳舞！ 我恨他们！ 我活得不开心他们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许小绾的话像是一记闷拳打在了安澜的胸口上，震得她心尖直颤。 胃也越来越疼了，她实在没有精力再去窥听两人的谈话，捂着肚子蹲在了路边的梧桐树下。 第40章 你我之间本就是交易，我为什么要谢你? “不能吃辣还点重辣，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死法。” 头顶忽然传来了黎承的声音，安澜捂着肚子的手一顿，下意识就想逃跑。 可她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黎承居高临下地看着倚着树干蜷缩成一团的安澜，语气略带嘲讽：“怎么样？知道真相的滋味不好受吧？” 安澜喘着气抬头看了眼黎承，目光带着明显的怨恨：“好不好受也与你无关。” 黎承啧啧两声，俯身朝她伸出了手：“行了别嘴硬了，快跟我去医院，等下晕倒了我可抱不动你。” 安澜不屑地撇过了头，语气里满是嫌弃：“别假惺惺了。” 黎承有些好笑地收回了手，摸了摸下巴：“不至于对我有这么深的怨恨吧？那天晚上你明明也很主动啊……” “你闭嘴！” 安澜一激动，猛地站了起来，她扬起手就想朝黎承的脸上扇去，却被被对方顺势擒住了手腕。 “行了吧你，留点力气到时候去跟医生说说症状吧。” 黎承说完硬拉着安澜朝自己车位走。 安澜挣脱不开，也学许小绾一口咬在了他的小臂上。 但她实在没有多少力气，一口咬下去，黎承连哼都没哼一声。 “靠！你俩都是属狗的吧！” 黎承有些恼火地骂了一句，拦腰将安澜一把扛在了肩上。 安澜头朝下脑袋瞬间充血，两眼直冒金星。 她嗅到了来自黎承身上特有的雪松香。 一股强烈的抵触情绪袭上了心头。 “黎承你放我下来！” 安澜手脚并用，死命挣扎。 “你叫我放下我就放下啊？我凭什么听你的？” 黎承从鼻间发出一声冷哼，脚下加快了步伐。 安澜得的是急性肠胃炎，但因为就医及时，情况并不算严重，挂完水就能回家了。 这期间，黎承除了中途被护士叫去清理手臂上的咬伤，其他时间一直在安澜身边守着。 安澜不想看到黎承，却又无法将他赶走，只能闭上眼睛装睡。 黎承知道安澜在装睡，也没有揭穿她，只是坐在一旁静静玩手机。 挂到第二瓶水的时候，安澜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肚子实在太胀了。 吃火锅的时候本来就喝了很多水，现在又挂了这么久的点滴，她必须要去趟洗手间。 黎承见她要起来，连忙放下手机上前扶她。 安澜恢复了一些体力，面无表情地推开了黎承。 “我要上厕所，你别跟着我。” 虽然黎承现在是她的“金主”，但她实在放不下心中的芥蒂去讨好他。 黎承被拒也不生气，只是默默替她摘下了吊瓶。 “有事叫我。” 安澜从黎承手中接过吊瓶，连个眼神都没给他，拖着虚弱的身子朝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黎承望着安澜消瘦的背影，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真是一个性格倔强的小孩。” 出了医院，安澜直接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生怕黎承会让她留下来陪他过夜。 “已经很晚了，我明天还要上课，不能陪你回''零度''。”安澜不等黎承说话，率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黎承啧了一声，有些鄙夷地看了眼安澜：“想什么呢你，我胳膊疼死了没心情想那些。” 说话间，黎承将手里提的药递递给了安澜。 “挂完水了你又行了是吧，药都不拿。回家按时吃药，怎么吃上面都有标注，最近饮食清淡一些，别作死。” 安澜接过药，语气淡漠：“知道了。” 车租车师傅见两人腻歪半天，有些不耐烦地催促起来：“还走不走啊？” 安澜连忙拉开车门，正弯腰准备钻进去，黎承忽然靠近伸手拉开她的背包拉链，并往里面塞了个什么东西。 安澜吓了一跳，迅速钻进车子将车门锁好。 “师傅我们出发吧。” 安澜说完又警惕地翻了翻背包，发现里面有一张质地坚硬的卡片，掏出来一看，竟是一张银行卡。 她诧异地看向窗外，黎承已经转身离去。 像是知道她在看他，黎承举起了那只裹着纱布的胳膊与她挥手告别。 皎洁的月光倾泻而下，洒在了黎承那头银色短发上，生出了一圈色泽温润的光圈，衬得他整个人都有种干净温和的少年感，也拂去了他往日的浪荡气息。 车子发动，黎承的身影渐渐从视野消失。 与此同时，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见是黎承打来的，安澜犹豫着不太想接。 她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银行卡，咬咬牙还是接通了电话。 “承哥。”安澜干巴巴地喊了一声。 看在钱的份上。 “我以为你不会接呢，看来以后我得需要经常向你示好你才愿意搭理我啊。” 黎承大概是在抽烟，说话时的声音听着不是很清晰。 安澜敛眉垂眸，耐着性子问：“你有什么事吗？” 黎承笑了，声线很是轻快：“废话，当然是告诉你密码啊，不然你拿着它靠意念取钱吗？” “……”安澜感觉自己在医院挂的那三瓶水都流进了脑子里。 “听好了我只报一次啊，0。” “嗯，我记住了。”好蠢的密码。 黎承没有再说话。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只剩下彼此交替的呼吸声。 过了半晌，安澜终于按捺不住，问：“还有事吗？没事就挂了吧，我马上到家了。” 黎承有些不满：“你都不好奇里面有多少钱吗？” “不好奇。”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安澜下意识地看了眼车窗玻璃。 她发现自己的表情透着明显的不自然。 果然，撒谎不是她的强项。 黎承叹了口气：“行吧，那说句谢谢我听听。” 安澜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一个音节。 对黎承说谢谢？ 这辈子都不可能。 “你我之间本就是交易，我为什么要谢你？”安澜说得理直气壮。 黎承听完又是一阵沉默。 再次开口时，声音明显变得低哑了许多：“你说得对，这是你应得的。” 挂了电话，安澜的心里忽然闪过了一个疑问。 那天晚上，她和黎承之间真的发生了那种事吗？ 其实那件事的过程，安澜一点印象都没有。 当时她只是负责为包厢里的客人送酒水，结果遇到一桌嗑飘了的客人，其中有一个叫景哥的还是gay，他误以为安澜是男生，非要她留下来陪他们玩。 安澜不肯，他们就开始动手动脚。 挣扎中，安澜打碎了一瓶价值五万块钱的酒。 景哥怒了，将安澜摁在地上让她舔干净地上的酒水。 黎承正好在此时出现，他身后还跟着几名打扮略显妖娆的小鲜肉以及几名穿着火辣满脸科技的丰满小妹。 “不好意思啊景哥，这是我妹妹，小屁孩第一天上班不懂事，我代她向你道歉，今天你们随便喝，随便玩，都算我的。” 景哥笑了笑，松开了安澜。 “阿承都这样说了，酒的事就算了吧，但人得留下来陪我们啊！ 什么妹妹不妹妹的，我还不知道你吗？ 但凡新招来一个妹子你都说是你妹妹，结果都是你认得干妹妹，干和干不都一个意思吗？大家一起玩嘛，别这么小气！” 景哥的话和他脸上的笑容一样猥琐恶心，安澜恨不得一酒瓶抡他头上。 黎承笑着扶起安澜，将她一把搂在了怀里。 “景哥可别为难我了，我从那么多妹妹中好不容易选到一个合眼缘的，你就不能让我一个人爽一下？” 安澜被黎承的举动吓到了，她本能地想要挣扎，却被黎承掐着腰狠狠摁住。 “不想死的话，就老实点。” 那晚，安澜记不清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酒。 她只记得但凡有人给黎承敬酒，他都会在暗中狠狠掐她一把，让她给自己挡酒。 喝到最后，她甚至还出现了幻觉。 那些她以为只有某电影里才有群体活动，竟活生生出现在了眼前。 安澜差点吐了出来。 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离开的那个包厢。 她只记得自己第二天醒来时，身边躺着的人是黎承。 两人衣衫不整，遍身吻痕。 第41章 玩玩可以，结婚不行 许小绾回到家的时候，许意南正戴着眼镜穿着浴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忙碌工作。 许意南的手很好看，指节修长，肤质细腻，就连敲击键盘时的指法都近乎完美。 如果，这双手不曾打过她的话。 她没有理会许意南，直接朝二楼的卧室走去。 “过来，我有话问你。” 许意南说话时连头都没有抬一下，目光全程盯着面前的笔记本屏幕。 许小绾停下脚步顿了几秒，最终还是妥协。 她慢吞吞地走到许意南跟前，将书包随手扔在了沙发一角，然后合上了许意南的电脑。 “你好歹尊重我一下吧，既然有事要跟我说，就好好说事，说完了再工作。” 许意南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指了指身旁的位置。 “坐下说吧。” 许小绾冷笑一声，直接坐在了茶几上。 “我坐好了，你说吧。” 许意南冷冷扫了她一眼，将笔记本打开，然后将屏幕转向了她。 “这张照片是你拍的吧？” 许小绾侧过身子瞥了眼电脑屏幕，摇头否认：“不是我。” 才怪。 许意南将电脑合上，整个人沉沉地向后躺去，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许小绾知道，他马上就要发脾气了。 果然—— “许小绾，我劝你老实交代，爸今天不在家，没人给你撑腰。” “所以呢？” 许小绾呵呵一笑，抬脚撩了撩许意南的浴袍，“爸今天不在家，你准备对我动手？像四年前一样？” 许意南像是触电了一般，腾地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怒不可遏地看着许小绾：“许小绾你是不是有病？我是你哥！” 许小绾勾起一缕头发在指尖绕着，脸上笑容依旧：“哥？不好意思，我妈妈只生了我一个，我没有哥哥。在学校叫你声哥哥那是给你面子，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许意南没有理会许小绾的挖苦，他拢了拢浴袍领口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深吸了口气，稳住了情绪。 “我知道你恨我，但我们之间的事不应该牵扯到其他人，慕兮是无辜的。” 许小绾耸了耸肩：“她无不无辜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不开心你也会不开心，这就够了。” “所以，你这是承认了？” “对啊，照片就是我拍的，有什么问题吗？身正不怕影子斜，她在药店买那种东西还不准别人说啊？” “要我说啊，你的眼光真的不怎么样，喜欢这种烂货，跟你妈一样的烂货。” “啪——” 许意南一掌拍在了茶几上。 “许小绾你别太过分！” 许意南几乎气到颤抖。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种话是从一个十六岁少女口中说出来的。 而且还是昔日关系亲密的妹妹。 “许小绾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做出伤害慕兮的事，我绝不会放过你。” 许意南不想再与许小绾纠缠下去，扔下这句话后，便回到房间换了衣服，准备回自己租的房子。 刚走下楼，便看到了坐在沙发上抽泣的许小绾。 她旁边还坐着一脸阴沉的许嘉伟。 “爸，我真的没有发帖子造谣同学，我和那个女生都不熟，我干嘛要在背后说那种话啊。” 许小绾越说越激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盒纸巾都被她抽完了。 许嘉伟重重叹了口气，抬手抚了抚许小绾的头发：“唉，你哥现在大了管不住了，我身体又不好，天天医院公司两头跑，留你一个人在家真是委屈你了。” 许小绾摇了摇头，扑到了许嘉伟怀里。 “爸我错了，我不该大晚上把你叫回来的，我当时就是感觉太委屈了想见见你跟你说说话。” 许意南有些厌恶地瞥了两人一眼，径直朝大门走去。 “站住！这么晚了往哪跑？” 身后传来了许嘉伟略带愠怒的声音。 许意南停下脚步，双眉微蹙。 他回头看向沙发上的二人，语气里透着一丝不耐烦：“我现在又不是小孩子了，出门还需要报备吗？” 许嘉伟微愣，随后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 “你现在翅膀硬了是吧？敢这么和我说话？” 说话间，许嘉伟已经走到了许意南跟前。 许小绾连忙起身追了上去，拉着许嘉伟的胳膊劝道：“爸，你别生气，哥哥可能就是想出去散散心。” 许小绾说完还怯生生地看了许意南一眼：“哥哥，我真的没有在背后造谣同学。” 许意南脸色一沉，双拳不自觉地攥紧。 “许小绾，看来以后跟你说话得准备录音笔了。” 许嘉伟瞪了他一眼，然后扭头对许小绾说：“小绾，你回房间休息，我和你哥聊聊。” 许小绾抿唇垂眸，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可是，我想再陪陪爸爸。” 许嘉伟摆了摆手：“听话，快回去休息。” “那你们不许吵架啊，难得你们俩都在家，我可不想家里乌烟瘴气的。”许小绾抽了抽鼻子，眼泪又涌了出来。 “好好好，不吵架，快回房间休息。” 许小绾点了点头。 转身离开时，许意南分明从她脸上捕捉到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许意南和父亲的谈话进行得并不顺利。 两人还没聊上几句便吵了起来。 “当初不是说好，只要我经营好公司你就不干涉我的感情问题，现在你告诉我让我和纪潇湘订婚？” “我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为了公司考虑？潇湘条件这么好，她爸妈又在生意上这么照顾我们，你们俩订婚对于两家人来说是一件好事！” 许意南本以为父亲找自己谈话是为了许小绾的事，没想到他的谈话目的是为了劝他订婚。 许意南都快被他气疯了。 “订婚的事你不用再劝，我不会同意的。” 许意南的语气很笃定。 许嘉伟冷冷哼了声：“怎么？你想娶那个叫慕兮的女学生？” 许意南愣住，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许嘉伟。 “你监视我？” 许嘉伟不置可否，脸色变得阴沉：“据我所知，那个女孩学习一般，家境也不好，玩玩可以……” “结婚、不行。” 许嘉伟的话令许意南感到了窒息。 他以为只要自己只要好好工作，做出成绩，他就有权利决定自己未来的人生。 然而他刚刚才想明白—— 从他放弃画画选择跟着父亲学做生意的那一刻起，他便彻底丧失了对自己未来的规划权。 许是意识到了自己说的话有些不近人情，许嘉伟轻咳一声放缓了语气：“意南，我不是非要干涉你的感情问题，我只是觉得那个女孩才刚念高中，你这样影响不好。” 许意南无心解释，“我自己有分寸。” “你有分寸？” 许嘉伟突然提高了音量：“你有分寸当年会因为小绾撕碎你一张照片就打她，害得她跑出去被小混混欺负？” “小绾那么有舞蹈天赋的一个孩子，就因为你再也不能上舞台跳舞，你跟我说你有分寸？” 许意南低头笑了起来。 再次抬头时，眼圈已经泛红。 “那你怎么不提我妈是被谁害死的？” 许嘉伟瞪大了眸子，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苍白。 “你……你想气死……咳咳……” 许嘉伟一句话还没说完，便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许意南眸色微变，迅速翻出抽屉里的药递给了许嘉伟。 许嘉伟吃过药后，脸色恢复了几分，但人却看着很十分憔悴。 没有半分刚刚的狠戾与强势。 许意南忽然感到了一丝心酸与无奈。 第42章 从今以后不许再叫他哥哥 许意南是在十一岁那年被许嘉伟接回的许家。 他记得自己临走之前，院长还语重心长地对他说：“秋河，回家后要听爸爸妈妈的话，要学会照顾妹妹，做一个好哥哥，还要努力学习，争取长大后成为像你爸爸一样优秀的人。” 是的，许嘉伟是一个十分优秀的人。 他白手起家，年纪轻轻便在事业上取得了辉煌的成就。 而且他还是一个相貌英俊，顾家宠妻的好男人。 起码外界对他的评价是这样的。 许意南虽然年纪不大，但思想性格比同龄人要早熟的多。 他深知自己作为一名中途加入许家的外来成员，想要真正融入进这个家庭并非易事。 于是便时刻提醒自己：一定要懂事乖巧，更要好好学习。 许嘉伟很满意许意南的表现，对他甚至比对许小绾更上心。 许小绾的妈妈伊琳是一个性格温和的女人，她也很喜欢乖巧懂事的许意南，待他如己出。 许小绾那个时候还是一个心地善良性格可爱的女孩，整天黏在许意南身后，哥哥长哥哥地追着他叫。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踏进许家大门时，因为太过紧张，上楼的时候，还摔了一跤。 扶他起来的人便是许小绾。 “哥哥，你没事吧？小心点呀！” 许小绾的声音稚嫩而甜美，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明澈如泉。 看起来乖巧极了。 许意南几乎是瞬间对这个首次见面的妹妹生出了好感。 可是，是从时候起，这一切都变了呢？ 许意南记不起具体年份了，他只记得那天放学回家，刚进门就见伊琳正在和许嘉伟撕扯着，言语中全是谩骂。 一向温柔大方的伊琳像一只发怒了的狮子般歇斯底里，她挥舞着刚做了漂亮美甲的手指狠狠挠向许嘉伟的脸庞。 “许嘉伟你骗我！你不是说许意南是孤儿吗？那我问你凌梦君为什么会找上门来索要许意南？” 许意南在一旁紧紧地抓着书包背带，怯生生地想要上前拉开二人，却被伊琳狠狠推开。 “你滚！滚出我们许家！你个私生子！你和你妈都是贱人！亏我还把你当亲生儿子一样对待，没想到你居然是凌梦君这贱人的野种！” 伊琳的怒骂声几乎响彻了整栋别墅，许意南跌坐在地上半天都没有缓过神，还是保姆梅姨慌慌张张跑过来将他带回到了楼上的卧室。 尽管别墅隔音很好，许意南还是清晰地听见了楼下伊琳的怒骂声和许嘉伟的怒斥声。 两人吵得很凶，甚至还动起手来。 “闹够了没？没有我你能过上这么好的生活？别不知好歹！你生不出儿子自然有人给我生！” 许嘉伟的脾气本就不好，虽是自己有错在先，但一直被伊琳纠缠辱骂也来了脾气。 他忍无可忍地推开了伊琳并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伊琳捂着脸表情狰狞地看着许嘉伟：“好啊许嘉伟，你为了这个野种居然敢打我？”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把他杀了！” 伊琳尖叫着冲进厨房，拿了一把水果刀就往楼上许意南的卧室冲去。 许嘉伟紧随其后，一把揪住了伊琳的头发，将她往楼下拽去。 伊琳拼命挣扎，摔倒在了楼梯上，手里的水果刀阴差阳错下竟刺入了自己的腹中…… 等许嘉伟反应过来回头去看时，伊琳已经奄奄一息了。 许嘉伟迅速打了急救电话，救护车也在短短十分钟内火速赶到许家别墅，将伊琳送去了医院。 经过医护人员的紧急抢救，伊琳的命保住了，只是失血过多，人处在休克期间暂时无法苏醒。 伊琳住院的那些天，许意南变得抑郁寡欢。 他不敢面对许小绾，也不敢去医院看望伊琳，每天放学回到家便一直躲在卧室不出门，连饭菜都是梅姨端去放在门口。 许小绾因为不清楚事情的真相，还几次三番地去找许意南，央求他一起去医院看望母亲。 看着许小绾哭到红肿的双眸，许意南心里的愧疚被无限放大。 这明明是大人的过错和责任，此刻却全部落在了许意南一个人的身上。 他自责、难过，日日祈祷伊琳快些醒过来，早日康复。到时候就算把他赶出许家，他也认了。 伊琳苏醒的那天，映城正下着一场史无前例的大雪。 电话是医院打过来的，那时天还没有亮。 许意南在许小绾的百般央求以及许嘉伟的默认下，最终答应了和她一起赶往医院。 如果许意南知道自己的出现会给伊琳带来致命的一击，他宁愿当场就离开许家，回到福利院生活。 许意南出现在伊琳病房的时候，原本情绪还算平稳的伊琳顿时红了眼，她挣扎着起身，颤抖着抬起手指着他的鼻子怒骂：“谁让你来的？你给我滚！” 不知情的许小绾还在一旁替许意南解释：“妈妈，哥哥是来看你……” 许小绾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伊琳挥舞着双手打断了：“你闭嘴！许小绾你给我听着，从今以后不许叫那野种哥哥！听到没？” 伊琳说完这句话，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脸色苍白得可怕。 许嘉伟赶紧将许意南推出了病房。 许意南在病房外站了约摸不到十分钟，就听到护士台的呼叫铃响了，一名值班护士立马跑进了病房，随后就见许嘉伟和许小绾被赶了出来。 再然后，就见几名护士推着伊琳飞快地往急救室跑去。 这次抢救室门外的灯亮了没多久便灭了，为首的医生面色沉重地走地走了出来，冲许嘉伟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许总，我们尽力了，请节哀。” 伊琳去世了。 原因是：受激过度，导致伤口撕裂引发了大出血，加之伤口本就有些感染，抢救无效。 许意南不知道伊琳去世前的几分钟给许小绾说了些什么。 他只知道从伊琳去世以后，原本乖巧可爱的许小绾像是被恶魔附身了身。 她不计后果、千方百计地折磨许意南。 小则在许意南的鞋里放刀片，大则在许意南的饭菜里投放化学物质。 那段时间的许意南，身心都承受了巨大的伤害。 但他没有选择报复，也没有去找许嘉伟告状。 他的忍让源自内疚，尽管伊琳的死并不是他的过错。 第43章 很多事等到最后都成了无疾而终的遗憾 许意南接二连三地受伤，许嘉伟很快发现了异常。 在得知这一切都是许小绾为了报复而做出的荒唐事时，许嘉伟勃然大怒，将许小绾关在屋子里足足饿了两天。 许小绾终于收敛了一些。 许意南这才过了一段安稳日子。 只是这段安稳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许嘉伟把凌梦君带进了许家，那是许意南的亲生母亲。 凌梦君和许嘉伟两人在大学时就在一起了，两人很恩爱，是学校里出了名的模范情侣。两人本想着毕业就结婚，谁曾想许嘉伟的母亲不喜欢凌梦君，嫌她体弱多病，嫁给许嘉伟会连累他。 许嘉伟不肯听从母亲的话，执意要娶凌梦君，许母便在家一哭二闹三上吊，把许家折腾得鸡犬不宁，甚至不惜以死相逼。 许嘉伟动摇了，但他还是没有放弃。 只是不曾想，凌梦君却率先提出了分手，并且走得很决绝，没有给许嘉伟留下任何能找到她的线索。 许嘉伟苦等无果，父母也日渐衰老，身体抱恙。 看着身边的同龄人都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许嘉伟妥协了。娶了亲戚介绍的伊琳，并生下了女儿许小绾。 伊琳算不上太漂亮，但胜在贤惠，虽然没有出去上班，但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一家三口也算是其乐融融。 伊琳不知道的是，许嘉伟一直想要一个儿子，将来继承他的事业。 可是伊琳在生许小绾的时候出了点状况，被迫摘掉了子宫，无法再生育。 许嘉伟有想过领养一个孩子，但心中对血脉这方面又有所芥蒂，而且他心中始终挂念着凌梦君，一直在托人四处打听她的下落。 最后，许嘉伟不仅如愿找到了凌梦君，还得知她当年为自己生下了一个儿子，只是被她的家人送去了福利院。 而她当时决绝地离去，也只是遭受了许母私底下的胁迫。 她也是离开以后才发现自己怀有身孕，但她不忍心打掉，背着父母偷偷将许意南生下，却无力抚养，最后只能向父母坦白。 父母无法接受女儿未婚先孕，也不忍心让她做一名单亲妈妈，只好偷偷将许意南送去了福利院。 许意南的下落还是许嘉伟托人打听到的，他本想将许意南接回许家，再找机会和伊琳离婚。 却不料思子心切的凌梦君独自一人去找了伊琳。 伊琳得知真相后崩溃大怒，这才有了后面的悲剧。 凌梦君被许嘉伟带回许家后，对许意南千般宠爱，她想弥补许意南这些年来缺失的母爱。 至于许小绾，凌梦君没有太热情，但也不冷漠，衣食住行都会给她安排妥当。 许小绾的戾气收敛了几分，私底下也不再对许意南实施报复，但言语依旧恶毒。 许意南对此不以为意，他以为时间能够抚平一个人的所有悲伤和恨意。 但是很快他发现自己错了。 凌梦君是在许意南14岁生日那天去世的。 去世的原因是：失足从楼上跌落，头骨破裂导致的颅内出血，抢救无效。 许意南甚至没来得及看凌梦君最后一眼，遗体便被送去火化了，葬礼举行得仓促而低调。 他甚至不敢相信，昨天还在念叨着要给他办一场与众不同的生日宴会的母亲，今天就变成了一捧骨灰，装进这不足一平的小盒子里，与他天人永别。 葬礼上，一身黑衣的许意南身姿笔挺地捧着凌梦君的骨灰盒，双眼空洞干涸，如同一口废弃的古井。 他已经哭不出来了。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许小绾。 她不顾众人眼光，跪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 旁人看着于心不忍，一一上前安慰开导，许意南心里却泛起了丝丝厌恶。 因为就在许小绾跪下去的前一秒，他分明看到了许小绾冲自己笑了一下。 那个笑容透着几分得逞的意味。 母亲的意外身亡，以及许小绾脸上的诡异笑容，一直笼罩在许意南心头，压得他几乎精神崩溃。 他一度怀疑母亲的死和许小绾有关，可是又没有任何证据。 自母亲去世后，许小绾便很少再折腾许意南。 可许意南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变得和当初的许小绾一样，当着外人的面，他还有几分好哥哥的样子。 私下里却总是忍不住对她冷言冷语，从来不给她好脸色。 许意南讨厌这样的自己，索性将心思全部放在了学习和绘画上，尽量忽略许小绾的存在。 许小绾也逐渐转移注意力，将心思全部扑在了她最爱的舞蹈上，只有心情烦闷的时候才会去折腾许意南。 比如毁几副他辛苦创作出来的画；比如将他昂贵的画笔弄坏，再比如…… 撕烂了他那张珍藏许久的照片。 许小绾以为她折磨了许意南这么多年，对方都没有拿她怎么样，这次撕个照片而已，问题也不大。 却不想，当许意南发现自己珍藏多年的照片被撕碎丢在垃圾桶时，他居然发疯般地冲上去打了许小绾一个耳光。 许小绾捂着红肿的脸颊震惊到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一直以为许意南的忍让是懦弱，是愧对于她。 可当耳光实打实地落在自己脸颊上的时候，许小绾才意识到自己这些年的想法有多幼稚可笑。 她以为的懦弱，是许意南心底里的宽容。 她以为的愧疚，是许意南骨子里的善念。 “许意南，你敢打我？” 许小绾的身子抑制不住地颤抖，泪水模糊了视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转身跑出了家门。 许意南没有去追，而是蹲在地上耐心地将那些被撕碎的照片从垃圾桶一一拾起，随后回了卧室。 好在许小绾撕得并不是很碎，照片勉强还能拼凑起来。 看着照片里女孩笑颜如花的稚嫩脸庞，许意南那一颗躁动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母亲生前经常对他说的那几句话。 “意南，你将来一定要做一个优秀、温柔的男人。优秀是你生存的资本，温柔是你对待身边人的态度。但你要记住，温柔不是软弱，也不是见人就给。一定要留给值得你温柔相待的人。” “还有啊意南，你既然一直惦记着那个叫阿星的小女孩，那就去找她，告诉她，你千万不要等，很多事等到最后都成了无疾而终的遗憾。” 第44章 她有权利知道真相 许意南最终还是没能将许小绾是造谣事件主谋的真相告诉慕兮，并让夏燃和陆尘萧替他守住这个秘密。 他这样做并不是为了袒护许小绾。 他是害怕事情被揭穿后，慕兮会因为许小绾的原因而远离他、厌恶他。 甚至担心她会遭到许小绾新一轮的报复。 他没办法时刻陪在慕兮身边，更不可能天天盯着许小绾。 夏燃对此表示理解与支持，但嘴上还是忍不住阴阳了几句。 “老许啊，我这次可是完全看在我俩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才答应替你隐瞒这件事，但你能保证类似的事不会发生第二次吗？ 我不可能每次都昧着良心站在你这边。 你让我跟在慕兮身边保护她，可她受到的伤害却是出自你妹妹之手，我当时还在她面前发誓说一定要揪出幕后造谣的人，你这不是纯纯打我脸吗？你自罚三杯啊！” 许意南被怼得哑口无言，只能认命地端起酒杯。 三杯酒下肚，许意南只感觉胃里火辣辣的，有种强烈的灼烧感，令人不适。 陆尘萧一副不把许意南喝趴下就誓不罢休的架势，又拎起酒瓶给他倒了满满一杯，露出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喝吧，不把这瓶喝完我是不会答应替你保守这个秘密的。” “你这是明目张胆地灌我酒啊？过分了啊。”许意南面露无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陆尘萧立马又为他斟满，还十分坦然地点头承认：“对，我就是想灌你酒，你这件事的做法让我非常不满，罚你几杯酒怎么了？” 陆尘萧的语气听起来并不像在开玩笑。 许意南握着酒杯的手一顿，没有继续再喝。 他看着陆尘萧，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你是觉得我在偏袒小绾，不愿意还慕兮一个清白？” 陆尘萧不置可否，掀起眼皮看了许意南一眼，随后拿起桌上的香烟掏出一支点燃，身子沉沉地向后靠去，神情晦暗。 “你知道对一个女孩造黄谣会对她的心理和未来会造成多大的阴影和影响吗？慕兮如果因此产生了抑郁情绪或者想不开做了傻事，你能承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许意南轻笑出声：“那把小绾推出去就能止损了？ ” 他微眯起双眸，神色复杂地看着陆尘萧，“还是说，你的目的并不是单纯地为了追求正义……” “意南。”陆尘萧打断了许意南的话，坐直了身子，“慕兮是受害者，她有权利知道真相。” “真相？”许意南微微挑眉，露出了一抹讥诮的笑。 “那你的真相是什么？你敢告诉慕兮吗？” 陆尘萧弹烟灰的手抖了一下，黑灰色的烟灰落在了光可鉴人的桌面上，反射出了他那张略显不安的脸。 他没有说话，只是狠狠抽了几口香烟，借着袅袅烟雾，挡住了许意南望向自己时，那充满了质疑与猜忌的犀利眼神。 夏燃敏锐地捕捉到了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好奇心爆棚，正想追问，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掏出手机一看，是慕兮打来的。 夏燃手指比在唇边朝两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接通了电话。 “燃燃，你看到唐淮初发的帖子了吗？”慕兮语气急切地问。 夏燃一怔：“没有啊，唐淮初发什么帖子啦？” 电话那头，慕兮啧了几下，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夏燃急了：“你快说呀！他发什么帖子了？” 慕兮深吸了口气，有些难以置信地说：“他发帖说照片是他朋友无意间拍到的，但是造谣的帖子是他本人发布的，照片里的药名是p上去的……而且他不知道从哪弄到了我的手机号码，还打电话跟我道歉了。” 夏燃听完愣了两秒，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了许意南。 她知道这件事肯定是和他有关。 只是她猜不到许意南是用了什么办法说服、亦或是逼迫唐淮初替许小绾背下了这口大锅。 陆尘萧的座位是和夏燃挨着的，他大致听清了两人的谈话内容，迅速打开了思源中学的贴吧。 主页显示，当前热度最高的一个帖子是一个id叫五月十七的网友发布的澄清帖。 帖子的文案很短，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他朋友是如何不小心拍到慕兮买药，他又是如何想到ps慕兮的照片在贴吧里造谣。 简单来说就是，他曾经向慕兮表白被拒，于是心生怨念，恶意报复。 他甚至在文案的末尾标上了自己的班级姓名。 高一五班，唐淮初。 认错态度显而易见。 帖子不出意外地火了。 之前大骂慕兮的人现在又火力全开全部跑去了骂唐淮初。 开口即脏话，以妈为中心将唐淮初族谱上的人全问候了一个遍。 [得不到就诋毁？真是心理变态！建议抓去阉割！] [很想知道唐淮初这种丑13是怎么有勇气追女孩的？是梁静茹给的他勇气吗？平时看着那么低调，没想到私底下这么猥琐变态！真是给我们五班丢脸！] [妈的就这种丑13还敢打我们班花的主意？有没有兄弟去把他套麻袋揍一顿？] [楼上的真不要脸！上次骂慕兮也有你！（我有麻袋！）] [听说唐淮初的爸爸是混黑社会的，他身上的疤就是仇家报复放火烧的，唐淮初肯定也不是什么善茬，你们这些放狠话的人小心点！] …… 看着评论区越来越离谱的留言，陆尘萧有些厌烦地退了出去并将贴吧卸载。 “这就是你还慕兮清白的方式？不惜毁掉一个与这件事无关的无辜路人？” 陆尘萧的语气充满了失望与嘲讽。 他颓然地拿起一只酒杯，为自己倒了杯酒。 许意南笑了笑，端起酒杯与陆尘萧碰了一下，“从他接受我的条件并答应为这件事买单时，他就不是一个无辜的路人了。” “更何况，我给他的好处，比这件事给他带来的坏处要多的多。这笔交易，他并不亏。” 陆尘萧仰头饮尽杯中的酒，似笑非笑地看着许意南。 “意南啊，不得不说你是有做生意天赋的，考虑事情时总是能从自身利益出发。” 许意南微微侧头，嗤笑出声：“彼此彼此。” 第45章 这就是恋爱的力量吗 造谣事件随着唐淮初的解释及道歉逐渐被平息，慕兮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作为当事人，她很清楚唐淮初撒了谎。 而他撒谎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向大家证明：帖子是他发布的，造谣事件与拍摄者无关。 很明显，他在保护那个拍摄者。 慕兮虽有好奇，却无法再去深究。 因为唐淮初被学校开除了。 “要我说啊，这事就算翻篇了。你看唐淮初都主动站出来认错了还被学校开除，躲在背后的那个人肯定不敢再作妖了。” 夏燃义正辞严地对这件事做出了总结。 慕兮细细思索一番后，也赞同了夏燃的说法。 下午的最后一节课，又是六七两个班级一起上的体育课。 慕兮硬着头皮跟着大部队来到操场上集合。 之前她还能以脚伤为由向体育老师请假，现在脚伤已经痊愈了，她再也不能躲在阴凉处玩手机了。 最令慕兮头疼的是，隔壁班的体育老师请假了，两个班的学生都由六班的体育老师管。 “同学们，时间紧迫，咱们今天的体育项目两个班一起训练，等下统一听我口令……” 体育老师的话一出口，慕兮就开始不受控制地脑补自己跑不动、跳不远，然后被隔壁班的人疯狂嘲笑的尴尬场面了。 想到必跑的800米，慕兮简直都想哭了。 她不仅仅是担心自己跑得太慢成绩垫底被隔壁班的人嘲笑，还担心自己跑步时胸前的壮观会被人议论。 这个烦恼其实慕兮读初中时就有了。 那个时候，班上女生的发育大部分还都只是“小荷才露尖尖角”的状态，慕兮就已经开始红着脸在内衣店挑选成人款文胸了。 每次体育课长跑时，慕兮其实都想尽力追上前面的同学。 可她一旦舒展双臂放开跑，很快就会引来一阵哄笑。 本以为升了高中这种情况会好一些，但她发现自己想多了。 十六七岁的男生比十三四岁的男生懂得更多，他们虽然不会笑得那么大声明显，但看人时的眼神以及讨论的相关话题却是更加大胆，令人感到不适。 慕兮还在纠结是继续垫底被老师惩罚，还是放开了跑争取达到及格，体育老师已经举起了发令枪。 “各就位——预备——跑！” 伴随着一声枪鸣，慕兮带着满脑袋纠结迈踏上了跑道。 跑步时的分组是按照身高排列的，一组八个人，慕兮被分在第二组的第一列。 也就是跑道最里面的第一圈。 也是拐弯时最难保持速度的一个跑道。 慕兮很快落在了队伍的倒数第二名。 倒数第一是许小绾，与慕兮相差不到一米。 夏燃和安澜个子高，两人都分在了最后一组，此时正在跑道旁边兴奋地为慕兮呐喊加油。 “慕兮！加油！慕兮！加油！” “慕慕，加油！再坚持一下！” 慕兮听到两人的呐喊，非但没能提起速度，反而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一笑，成功让她无法再聚力，被许小绾甩在了身后。 慕兮跑到第二圈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声能和某美女玲那句“萌萌站起来加把劲”相媲美的柔媚声音。 “慕兮，加油~” 慕兮脑子嗡的一下，脚下不自觉地提了速。 那是南枝的声音。 之所以印象这么深刻，是因为在跑步之前，慕兮为了不做体育老师口中“懒驴上磨屎尿多”的懒驴，去了趟厕所。 在厕所里，慕兮遇到了南枝，并被她拦下聊了几句。 “你好，请问你是叫慕兮对吧？”南枝的声音很柔。 柔到慕兮都不好意思装作没听见扭头走人。 “啊，对，你有什么事？”慕兮扯出了一个自认为比较亲切和善的笑容。 南枝压低了声音说：“是这样的，我这里买了几样消肿活血的药想拜托你交给卿安，另外帮我劝劝他，让他别生我的气了，可以吗？” “啊？”慕兮有些懵。 “你俩不是一个班的吗？”为什么要她跑腿做中间人？ 为了见证你俩的爱情吗？ 南枝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声如蚊呐：“我和他最近闹了点矛盾，他不理我了……我知道你俩是邻居，关系比较好，我想你的话他应该会听的。” 会听，才怪。 慕兮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她那天从办公室出来后，不顾被班主任训到想哭的糟糕心情，发消息问他怎么跟人打架了，并叮嘱他赶紧去医务室处理伤口。 结果她一直等到放学才等来两句废话。 [他该打。] [没事，小伤。] 要不是想到自己是校园热搜上的一姐，沾谁谁倒霉，慕兮都想直接冲去七班教室把苏卿安揪去医务室，让陆尘萧用酒精好好给他伤口消消毒。 让他嘴硬！ 不过，他貌似不需要自己的关心了。 但打架斗殴不是小事，慕兮还是想弄清楚事情的经过。 “你们班是有个叫江铭心的男生吧？是不是他和卿安打架了？你知道他俩为什么打架吗？” 慕兮的话一出口，南枝的脸顿时变得绯红。 她四下看了看，然后有些娇羞地在慕兮耳边小声地说：“江铭心前几天一直在追求我，我被缠得很烦就说了几句难听的话，然后他就在背后到处说我坏话，卿安知道后就……” “我当时不知道情况，还责怪卿安太冲动，所以他才生气不理我了。慕兮你帮帮我好不好？我以后肯定不会再搭理那个江铭心了。” “……”慕兮简直惊掉了下巴。 这就是恋爱的力量吗？ 能让苏卿安脾气这么好的人变得这么冲动暴躁。 不过护短确实是他的作风。 慕兮心中涌上了一股酸涩。 她最终还是答应了南枝的请求。 现在，她再一次听到南枝的声音，那股无法言喻的酸涩又冒了出来，占据着她整个胸腔。 一股无名火也跟着窜了出来。 慕兮不再纠结放开跑会不会被人嘲笑发育太好，她稳住情绪调整呼吸，打开双肩抬头挺胸。 速度逐渐提了上去。 她听到跑道旁有男生“哇”了一声后，压低声音窃窃私语。 但她不在乎了。 她也不在乎能不能及格免去被罚。 她现在只想尽情奔跑，宣泄心中近日来压抑的那些负面情绪。 第46章 她的手以后是不是要废了 跑步结束，慕兮不顾形象地瘫坐在一旁的草坪上，大口地喘着气。 想到这次终于达到了及格线，不用被罚做仰卧起坐，慕兮心里还是有些痛快的。 原来她的体育成绩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原来有些事努力之后真的会有收获。 安澜和夏燃跑步时，慕兮就坐在不远处的树荫下，为两人呐喊加油。 慕兮正喊得起劲，头发忽然被人用力扯了一下，疼得她瞬间从地上跳了起来。 “谁啊？有病啊！”慕兮没忍住，直接骂出了口。 回头看去，却只看到一个跑得飞快的男生背影。 医务室内，陆尘萧看着江铭心递过来的一缕头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你这是直接上手薅的？” 江铭心得意地点了点头：“那肯定了，不然我上哪去弄她头发？” 陆尘萧抬手就是一个爆炒栗子：“几根就够了，你薅这么多是想把人薅秃吗？要不我薅你一撮头发试试？” 江铭心揉着脑袋撇了撇嘴：“我又不是故意的，她头发太长了，我随手一扯就是一把……” “行了行了，滚回去上课吧，有结果了我通知你。” 陆尘萧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了江铭心的话，将头发收进了一个密封袋里。 江铭心并不理会陆尘萧的话，他掀起校服衣摆扇了扇风，踱着步子在医务室里转悠了起来。 “话说你当校医当上瘾了？不打算回去接管公司了？还是说口味换了想留在学校吃一回嫩草？” 陆尘萧呵呵一笑，抬手摁在了江铭心额头的纱布上。 “怪不得嘴欠被人打，我看你是被打得太少了！” 江铭心被戳中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别跟我提苏卿安那个混蛋！看我下次非揍死他不可！” 陆尘萧漫不经心地瞥了眼江铭心：“我劝你还是消停点吧，人家一个好好的女孩子莫名被造黄谣就算了，你还跟风在背后说人家坏话，别说苏卿安是她朋友了，我这个局外人听了都想揍你。” 江铭心切了一声：“局外人？我看你舍不得离开学校就是为了吃她这口嫩草吧？” “江铭心！”陆尘萧陡然变了脸色，额间青筋暴起，他一把揪住了对方的衣领，将人抵在了墙上，“难道你就没想过如果她真是听薇妹妹，你这样欺负她和她朋友，她会配合你们去做检查为听薇捐献骨髓吗？” 若不是看在江铭心继父顾年曾经帮他摆脱了七年前的那个车祸案以及和父亲是多年好友关系的份上，陆尘萧真的会忍不住把这个被家人宠坏说话口无遮拦的臭小子揍一顿。 江铭心靠着墙，歪头咧嘴笑了起来，语气满是不屑：“如果她真的是听薇的妹妹，就算她不愿意我爸也有办法让她配合。” “呵——” 陆尘萧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弧度，双眸充满了嘲讽：“江铭心，在顾家待了几年还真把自己当成顾家人了？如果听薇知道自己从小疼爱的弟弟对她有非分之想，而且还是这么一个冷血无情的人，恐怕都要被你气得病情加重吧。” 江铭心脸上的笑容僵住，双眸猩红。 “陆尘萧！” 江铭心一声怒吼，一把推开了陆尘萧，扬起拳头就朝他脸上挥去。 “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残忍的话？你明知道听薇喜欢了你那么多年！你明知道她再找不到合适的骨髓就只剩不到一年时间了！” 慕兮揉着头皮来到医务室时，就见屋内一片凌乱，陆尘萧正和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扭打在一起。 确切地说，是陆尘萧压着那个男生打。 “江铭心我告诉你，别以为有顾年撑腰我就不敢拿你怎样了，你以后再敢乱说话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江铭心？ 他就是江铭心？ 慕兮惊讶不已。 想到他害得苏卿安受伤，慕兮并没有第一时间上前拉架，反而躲在了一旁看好戏。 直到她看到江铭心在地上摸到了一把锋利的医用剪刀。 “陆医生！” 慕兮一声惊呼，快步冲了过去。 江铭心从小娇生惯养被宠坏了，从来都是他欺负别人，最近却被连续揍了两次，心里十分窝火，他举起剪刀的时候根本都没考虑后果，几乎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朝陆尘萧身上刺去。 没想到被突然冲出来的慕兮给挡下了。 鲜血迅速涌出，顺着慕兮的掌心滴落在江铭心洁白的校服上，在胸口处开出了一朵颜色妖冶的花。 江铭心愣在了原地，抓着剪刀的手瞬间松了力。 陆尘萧也愣了一下：“慕兮？” 反应过来后他立马起身扶住了因为晕血而站立不稳的慕兮。 慕兮原本是想抓住江铭心的手阻止他刺下去，但是情况危急而且对方的速度实在太快，加上角度问题，她根本来不及去抓对方的手，只能顺势握住剪刀，没想到剪刀竟生生斜扎进了她的手掌。 刀尖刺穿皮肉的那一瞬，慕兮很后悔自己刚刚没有第一时间拉开两人，而是选择在一旁看戏。 可真疼啊，她的手以后是不是要废了？ 慕兮忍不住看了眼自己鲜血淋漓的手，随后便开始呼吸开始急促，头晕目眩，阵阵恶心，两腿软得像面条一样站都站不住。 陆尘萧一把抱起慕兮，冷脸看向瘫坐在地上依旧处于愣怔的江铭心，语气充满了阴戾：“她的手如果出了什么问题，你休想再通过陆家为听薇优先安排合适的骨髓。” 江铭心一听这话，终于恢复了神志，他握拳蹭了下唇角溢出的鲜血，撑着地板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双眸红得骇人。 “听薇如果因为你而出现任何闪失，你永远别想知道清欢的下落。” 陆尘萧微微一怔，看向江铭心的眼神充满了惊诧。 江铭心却轻勾唇角，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踏着满地狼藉，步履踉跄地走出了医务室。 陆尘萧将慕兮放在清创室的病床上，一边轻声安慰一边对她的手进行清理包扎。 但他发现，自己的手居然抖得十分厉害。 自从两年前他的手受伤被诊断为永久性神经损伤，他便放弃了自己的医学生涯，但清创之类的活是完全不受影响的。 可是这次，他竟然比慕兮抖得还厉害。 “深呼吸，放轻松，不要紧张。” 这是他说给慕兮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第47章 你没有义务一定要保护谁 “陆医生，我的手会不会落下残疾啊？” 慕兮看着自己那被包裹的像猪蹄一样的右手，差点哭了出来。 她庆幸伤的是右手短时间内可以不用写作业，又害怕手落下残疾，那么以后她就要学习用左手写作业吃饭了。 江铭心这个王八蛋下手可真狠啊。 小小年纪打起架来居然有这么重的杀心。 陆尘萧正在处理医疗垃圾，听到慕兮这么问，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 他看着慕兮那隐隐透着湿润的清澈眸子，胸腔内像是被填满了棉花。 令人窒息。 或许，他欠她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莫名的，陆尘萧感到了一股强烈的紧张与不安。 他忽然想起许意南那天在酒桌上对自己说的那句话。 [那你的真相是什么？你敢告诉慕兮吗？] 他当时一度怀疑许意南已经查出了他就是当年肇事逃逸害得慕兮小小年纪便没了母亲的罪魁祸首。 以至于他现在每次听到手机响都会被吓一跳。 ——他担心电话是许意南打过来找他兴师问罪的。 好在，许意南这些天并没有联系过他。 只是许意南的那句话却成了一个灵魂拷问时常在他耳畔萦绕。 陆尘萧不想被慕兮看出异常，收拾好医疗垃圾后又假装忙碌地整理起了并不凌乱的办公桌。 并故作严肃地说：“你傻不傻啊？刚刚那么危险你还敢凑上来？如果他刺中的不是手……” 慕兮嘴比脑快地打断了陆尘萧的话：“如果刺中了别的地方，我现在大概在医院的手术台上。” 陆尘萧身形一顿，手中的钢笔滑落掉在地，发出一声脆响。 “你还有心情跟我皮？以后遇到这种事，你要学会保护好自己，躲远一些，你没有义务一定要保护谁，明白了吗？当然我希望你再也不要遇到这种事。” 陆尘萧深吸一口气，稳住了心中翻滚的情绪，弯腰拾起了钢笔。 那是一支做工精良的银色钢笔。 也是六年前他收到的第一份情人节礼物。 钢笔笔盖的顶端镶有一颗极小的透明水晶。 如果在光线昏暗的房间里用一束光照向那颗水晶，便会出现类似投影的效果。 小小的水晶里，藏着一句动人的情话。 [一人一心，白首不离。] 当时陆尘萧还觉得这样的礼物有些幼稚，两人分手后他扔掉了所有有关那个女孩的物品。 唯独这支钢笔他舍不得扔。 他无法释怀女孩的背叛，却又天真地认为，两人最初在一起时的感情是纯粹的。 分手两年，他每次看到这支钢笔，都会生出一种极端且幼稚的想法。 ——他再也不要相信女人相信爱情了。 时间久了他甚至都分不清自己是因为不甘心、还是真的放不下。 “陆医生，你干嘛盯着一支钢笔发呆？是在……睹物思人吗？” 慕兮那充满了八卦气息的声音忽然自身后响起。 陆尘萧一怔，回头看去。 两人视线相撞，慕兮那清澈水灵的大眼睛盯得陆尘萧脸颊发烫。 他别过脸轻咳了一声，毫不犹豫地将钢笔丢进了垃圾桶。 “没事，我刚刚只是在想钢笔一摔就坏，以后不买了。” 体育课结束，慕兮按照约定来到顶楼天台等南枝。 天台的风很大，慕兮被卷起的尘埃迷了眼。 她眯着眼睛四下打量，视线最终落在了角落处的一抹白色身影上。 “南……” 慕兮正欲开口，忽见白色身影晃了一下，分离成了两个身影。 原来是两个人站在一起，身影重叠了。 慕兮揉揉眼睛，视线变得清晰。 入目的却是一对正搂抱在一起卿卿我我的小情侣。 慕兮愣了一下，下意识就想闪到门后躲藏起来。 可当她看清那对情侣的脸后，脚底却像生了根，寸步难行。 竟是南枝和苏卿安。 苏卿安的脸色很不好，像是被人打扰感到不爽。 慕兮藏起受伤的右手，干巴巴地冲两人低声说了句：“抱歉，打扰了。” 说完，慕兮转身就想走，南枝小跑着追了上来。 “不好意思啊慕兮。” 南枝满脸歉意地牵起了慕兮的手，压低了声音说：“我和卿安已经和好了，所以就不麻烦你帮我带药给卿安了。抱歉啊，让你白跑一趟。” 慕兮干笑一声，摇摇头：“没事没事，你们和好了就好。” “咦？你手怎么受伤了？下午上体育课时不还好好的吗？” 发现慕兮的手上缠满了纱布，南枝很是惊讶，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恍惚间，慕兮感觉苏卿安似乎朝她这边看了一眼。 她忍不住抬眸望向苏卿安，入目的却是一张冷漠疏离的脸。 慕兮抽回手，勾起唇角自嘲一笑：“没事，被狗咬了一下。” “啊？我们学校有狗吗？那你伤得严不严重？要不要去医院再看看？我妈妈是人民医院的医生，我可以让她给你介绍一名资历深一点的外科医生，这事可不能马虎，万一……” 南枝的热情令慕兮感到有些不适应，她笑着打断了对方：“没事啦，陆医生说没有伤到神经，正常休养换药就可以了。” 慕兮走后，苏卿安像是松了口气般，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 他双臂撑着栏杆，垂眸看着楼下空地上走过的学生，神情晦暗。 南枝顺着他的视线朝楼下看去，就见楼下的空地上，三五成群的学生正叽叽喳喳地朝校门口走去。 “卿安，你在看什么？” 南枝有些好奇地问。 话刚出口，南枝便被一对挽着胳膊看起来十分亲密的情侣吸引了注意力。 女生的背影看起来很眼熟。 好像是慕兮。 南枝惊讶极了，正想去看苏卿安的表情，就发现自己刚刚看花了眼。 那不是一对情侣，而是夏燃和慕兮。 她们正跟在身材高大的陆尘萧身后朝停车场走去。 夏燃看起来很激动，一边大声说着什么，一边不时地抬脚去踹陆尘萧的屁股。 正是放学之际，校园里到处都是聊天嬉闹的学生，南枝听不清夏燃说了什么，只隐约地听到了几句脏话。 以及一个人的名字。 ——江铭心。 南枝收回视线，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苏卿安的表情，见他微敛双眉嘴唇紧抿，连忙开口转移话题。 “那个……卿安，体检的事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我妈妈说你身体状况很不好，需要详细检查一下。” 苏卿安收回视线，垂下眼帘，似在回答南枝的问题，又似在喃喃自语，声音沙哑：“不用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可是……”南枝咬了下唇，脸上闪过一抹羞涩，“刚刚要不是我用身体撑住了你你就晕倒了，你明明生病了为什么不肯去医院治疗？” 南枝说完，两颊上已是绯红一片。 两人刚刚的姿势，像极了在拥抱的情侣。 那是她第一次和苏卿安这么近距离接触。 她甚至闻到了他身上洗衣液的香味。 是一股很淡很好闻的樱花香。 苏卿安似乎对南枝的这个问题感到很反感，他皱了下眉，转过身来：“如果你把我叫来这里就是为了劝我去医院，那你现在可以走了。” “……” 南枝面露委屈，手指紧紧地攥着衣角，“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就算你自己不当回事也要为家人朋友想想啊，他们如果知道你生病肯定会很担心难过的。” 家人朋友？ 苏卿安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 这世上，恐怕只有慕兮会为他担心难过吧。 可他最不愿她为自己担心难过。 苏卿安的心里忽然生出了一股强烈的无助感。 慕兮当时将自己受伤的手藏在身后的动作他不是没留意到。 但他还是忍住了上前关心询问的冲动。 他害怕自己还没迈步出去就像上次在饭店一样，直接晕倒在地。 他宁愿慕兮误会自己和南枝之间真的有什么，也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他希望自己心爱的女孩能开开心心地度过这三年高中生活，而不是整日活在他随时会病倒甚至离世的担忧之中。 她的青春应该是快乐无忧的，而不是像他一样，充满了压抑与无助。 第48章 完了，这下罪过大了 慕兮本以为手受伤了至少可以不用写作业，结果李大魔头直接无视她手上缠的纱布，要求所有人必须完成各科老师布置的作业，不能因为一些小伤小痛就偷懒放慢学习进度。 言外之意太过明显。 就差报慕兮身份证号了。 慕兮欲哭无泪，忍痛写到深夜才勉强完成各科作业。 洗过澡后，慕兮打着哈欠准备上床睡觉。 一股强烈的饥饿感忽然袭来。 困意都被冲淡了几分。 慕兮暗叫不好，迅速来到厨房搜刮食材，准备为自己煮碗面。 之所以这么重视胃的感受，是因为她之前吃过好几次亏。 ——但凡困的时候饿了没有及时补充能量，饥饿感绝对能碾压困意让她饿到天亮都睡不着。 如果连续三次都没有在饿的时候及时进食，就会喜提胃疼体验卡一张。 打开冰箱，一股酸臭味扑鼻而来，熏得慕兮忍不住干呕起来。 她特意屯的苋菜居然烂了？ 慕兮长叹一声，清理好冰箱后，便提着垃圾带着手机零钱出了门。 她准备在小区门口的小摊上随便吃点。 摆摊的是一位性格十分和善的妇人，她的手艺很好，烧烤炒面卤菜什么都会。 慕兮暑假时经常熬夜看小说，有时饿了懒得自己动手，就会来支持一下她的生意。 “阿姨，我要一份炒面，打包吃。” 考虑到手的恢复情况，慕兮没有作死点她最爱的特辣烤串。 等餐的过程中，慕兮发现有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孩正在忙着收拾客人吃剩的碗筷。 女孩很瘦，留着一头及肩发，模样十分乖巧，说话时的声音更是软糯中透着丝丝甜美。 “妈，你还记得之前在清河镇时住我们隔壁的唐淮初吗？他转到我们学校了，跟我一个班级。他现在长得好高啊，五官变化也大，就是太瘦了，我差点都认不出他了。” 唐淮初？ 是被学校开除的那个唐淮初吗？ 慕兮惊讶极了，目光不自觉地看向了女孩。 与此同时，妇人略显疲惫的声音落入耳中。 “淮初转到你们学校了？那你改天叫他来家里吃饭，当年人家为了救你可真是遭罪了，那么好看的一个孩子烧成那个样子……” 妇人的话令慕兮的惊讶转变为了震惊，她忍不住问女孩：“你说的那个唐淮初之前是不是在思源上学？” 女孩闻声停下了手里的活，面露诧色地看着慕兮：“你认识他？” 慕兮点头：“对，我们是同学。” 其实慕兮是想问女孩有没有唐淮初的联系方式。 因为唐淮初当时打电话向她道歉用的是公用电话。 事后她有尝试通过贴吧给唐淮初发私信，但一直显示未读。 她忽然想起夏燃当时对她说的话。 [唐淮初宁愿被开除也要袒护那个人，你觉得你能从他嘴里问出什么？] 好像……说得很有道理。 想到这里，慕兮有些气馁，没了追问女孩的心思。 拎着打包好的炒面，慕兮快步朝家走去。 刚走进小区，慕兮就被路边的一团白色物体吓了一跳。 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男人捂着肚子蹲在路边。 空气中飘来阵阵酒精的味道，慕兮有些嫌弃地蹙起了眉，脚步轻轻地从那人旁边绕了过去。 生怕惊扰到对方。 开玩笑，上次遇到酒鬼她小命差点丢了。 珍爱生命，远离酒鬼。 见酒鬼没有发现自己，慕兮松了口气，正要提速跑回家，忽听身后酒鬼唤出了一个耳熟的名字。 “星妤……” 星妤？ 是她听错了吗？ 慕兮忍住好奇没有回头，脚下加快了步伐。 身后再次传来了酒鬼的声音。 “陆尘萧你个混蛋……” 陆尘萧？ 慕兮惊讶极了，好奇心爆棚，忍不住回头看去。 就见酒鬼捂着肚子步履踉跄地朝自己所处的位置走来。 竟是许意南。 慕兮以为许意南认出了自己，想过来跟自己打声招呼什么的。 却不想，许意南路过她身边时，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朝楼道里走去。 大哥，这是5栋，你住6栋啊！ “许意南你走错楼了！” 慕兮想也不想就拎着炒面追了上去。 然后，与听到喊声停下脚步回头的许意南撞了个满怀。 许意南大概是真的喝多了，两人就这么撞了一下，他整个人便踉跄着向后倒去。 他身后的地上，躺着几片闪烁着光泽的玻璃碎片。 慕兮当时下楼的时候就看到了，但光线昏暗她不想徒手去捡，便将碎片踢到了一边。 却不想…… “许意南！” 慕兮一声惊呼，丢掉手里的炒面，想要拽住许意南。 但她忘了许意南是男生，身高体重都比她高出许多。 仅凭一只手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将他拽住。 两人双双倒地。 慕兮更是因为惯性跌在了许意南身上。 她清楚地听到身下许意南发出了一声闷哼。 完了，这下罪过大了。 慕兮几乎是瞬间从许意南身上爬了起来，并伸手去扶他。 许意南大概是被碎片划伤了脊背，双眉紧锁，薄唇紧抿，一副极力忍耐的表情。 慕兮用意念给自己甩了几个大嘴巴子，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将浑身瘫软的许意南从地上扶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朝许意南的后背看去，一只手忽然伸出，将她好奇的小脑袋给摁了回去。 “别看，等下晕倒我没力气抱你了。” 慕兮一怔：“我以为你已经醉得认不出我了呢。” 慕兮说完不见对方做出回应，侧头看去，就见许意南已经闭上了眼睛。 “……”大哥，你如果就这样睡着了我很难办。 最终，在保安大叔的帮助下，慕兮顺利地将许意南送到了6栋602的门口。 许意南几乎整个人都靠在了墙上，双眸微眯，脸颊泛红，一副站着都能睡着的样子。他想要将手伸进裤袋里摸出钥匙开门，手却不听使唤似的始终伸不进口袋。 慕兮实在看不下去了，抬手伸进了许意南的裤袋里。 许意南的口袋很深，慕兮的手在里面摸索了半天，最后却只掏出了一部手机和一块手表。 她还想去掏另一个口袋，许意南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我自己来吧。” 许意南的手很烫，烫到只是短暂地握了下慕兮的手她便感到身上有些燥热。 “我刚刚主要是胃病犯了很难受，现在已经好多了，抱歉让你担心了。” 许意南的脸看起来比刚刚更红了，他眼神闪躲地别过脸，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我先去洗下澡换身衣服，你先别走，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好。” “那你背上的伤……” 慕兮的话还没说完，许意南已经走进了浴室。 很快，浴室里便传出了水声。 不知怎的，慕兮听着水声莫名开始脑补浴室内的场景。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居然比刚刚许意南的手还烫。 第49章 那我换个身份，当你女朋友? 许意南的洗澡速度并不像他说的那样，很快就好。 慕兮等了许久都不见他从浴室出来，只听到里面水声不断。 他该不会晕倒在里面了吧？ 慕兮有些担心，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许意南？” 无人回应，水声依旧。 是没听见还是真的晕倒了？ 慕兮纠结了两秒，走到浴室门口，准备再喊得大声一点。 正欲开口，浴室门忽然被打开。 一身白色浴袍的许意南正拿着擦拭头发从里面走了出来。 见慕兮满脸好奇地站在浴室门口，许意南明显愣住了。 很快，他的耳根变得通红。 在慕兮看来，许意南这一系列的反应是一种无声的质问与羞愤。 质问她为何偷窥他洗澡。 羞愤于自己居然被人偷窥了。 慕兮尴尬极了，连忙开口解释：“我只是……” “担心”二字还未说出口，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慕兮顿住，一脸茫然地看了一眼许意南。 许意南双眉微蹙，停下了擦拭头发的动作。 看着慕兮，轻声叮嘱：“等下你不要看向门口。” “啊？”慕兮有些懵。 “就是，不要让门外的人看到你的脸。” 说完，许意南将毛巾随手一丢，大步朝门口走去。 不知是不是眼花，慕兮似乎看到许意南松了一下浴袍的腰带。 什么情况？ 门外来者何人？ 慕兮的八卦细胞瞬间被激活。 但她还是很谨慎地躲到了阳台上。 这样不仅不会露脸，连她这个人都不会被门外的人发现。 她没注意到，阳台上的玻璃在灯光的照射下，与一面镜子无异。 房门打开，许意南面色冷峻地看着门外的纪潇湘。 “有事？” 许意南的声音透着一丝明显的不耐烦。 他是真的很生气。 本来最近频繁的应酬已经让他感到身心俱疲，纪潇湘还一直缠着他。 纪潇湘是一个被家人宠坏了的女生。 虽然她比许意南大三岁，但性格上完全就是一个任性的小孩。 甚至还有些中二奇葩。 两人初次见面是在三年前许小绾的生日宴会上。 当时纪潇湘不知怎么和许小绾吵了起来，被许小绾泼了一身果汁。 许意南完全是因为对许小绾有厌恶滤镜，才站在纪潇湘那边帮她说了几句话，并将自己的外套借给了她。 他万万没想到，纪潇湘从此便缠上了他。 一开始纪潇湘确实只是拿许意南当弟弟，两人在同一所学校念书，她总是对外公布：许意南是我弟弟，你们谁都不许欺负他。 知道许意南喜欢画画，便送了他很多绘画工具。 许意南拒收，她便威胁他。 [有这么好的一个姐姐你还不乐意啊？那我换个身份，当你女朋友？] 许意南无奈妥协，默认了她这个姐姐的身份。 两人的姐弟关系是在去年的圣诞节那天结束的。 圣诞节的前一周，纪潇湘发现自己的男朋友出轨了，两人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吵了起来。 纪潇湘很生气，当着路人的面狠狠甩了渣男几个耳光。 渣男被打自然很生气，他一把将纪潇湘推倒在地，揪着她的头发准备将那几个耳光还回去。 许意南正好路过，便上前救下了纪潇湘，并将那个男人揍了一顿，还因此受了伤。 事后纪潇湘销声匿迹了一周。 再次见面时，纪潇湘送了他一个包装精美的红色苹果。 “许意南，我考虑清楚了，我不要再做你姐姐了。” 许意南以为她又在抽风，还笑着开起了玩笑：“怎么？时隔两年最终还是决定做我女朋友？” 纪潇湘认真地点了点头：“对，我要做你女朋友。” 说完，还面露娇羞地笑了起来。 “女大三抱金砖，多好呀~” 许意南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并迅速将苹果还给了她。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们之间绝无可能。” 纪潇湘被拒并不难过，反倒是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 “没关系呀，谁青春懵懂的时候心里没个白月光？我可以等你啊，反正你现在离法定领证年龄还有五年，只要你一天没领证我就有一天追求你的权利。 五年有1800多天呢，你不要这么早就下结论。你现在是未成年，我可以等你成年了，再正式开始追求你。” 许意南以为纪潇湘是因为失恋而变得神经兮兮，也就没有把她的话太当回事。 此后的半年时间，纪潇湘不再提做他女朋友的事，也很少再缠着他。 许意南以为她终于从失恋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便渐渐忘了这事。 直到他十八岁生日那天，收到了一堆来自纪潇湘寄来的快递。 许意南自母亲去世后便没有再过过生日，所以收到快递的时候并没有多想，以为又是纪潇湘淘到什么好玩的东西送给自己。 当他拆开包裹后，整个人都石化了。 包裹里竟然是纪潇湘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而且是从一岁一直到十八岁。 一岁的生日礼物是纸尿裤、两岁的生日礼物是奶嘴、三岁的生日礼物是一套汽车玩具…… 十八岁的生日礼物是一套质地优良做工精细的西装。 盒子里还放着一张卡片，上面只简短地写了两句话。 [欢迎加入成人世界！我可以正式喜欢你啦！] 许意南很无语。 甚至想找陆尘萧给纪潇湘联系一位心理医生或者精神科专家。 他将礼物全部寄回给了纪潇湘，并再次表明自己的态度。 “我说过了，我们之间绝无可能。” 纪潇湘却越挫越勇，不仅经常跑去学校找他，让别人误会两人之间的关系，还跑去他们公司应聘，成了他的同事。 更过分的是，她居然深夜找到自己家门口来了。 “意南，聚会结束后我看你好像是胃不舒服，打你电话你不接，我很担心你，所以就买了点药过来看看你。” 纪潇湘穿着一套淡紫色职业套裙，脚上踩着一双裸色细高跟，额间的碎发已被汗水浸透。 看得出来，她是聚会一结束便去买药没有回家。 许意南不想关心这么晚了她是在哪买到的药，穿着跟这么高的鞋子爬楼梯会不会很累，也不会因此而感动到对她产生不一样的感情。 纪潇湘于他而言，只能是姐姐。 或者是再也不见的陌路人。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以后也不要再随便来我家找我，这样很影响我和我女朋友的休息。” 许意南说完，漫不经心地整理了一下浴袍。 锁骨处的几点红印若隐若现。 他想，他的言外之意已经够明显了。 正常人听了应该都能懂。 但纪潇湘不正常，她先是露出了一副吃惊的表情。 然后指着他锁骨上的红印，“你和你女朋友睡觉前不驱蚊吗？我知道一款驱蚊效果很好的蚊香液，我明天上班帮你带点。” “……” 许意南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潇湘，话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要是选择装傻，那就请便。” 说完，许意南便准备将门关上，纪潇湘却一闪身挤进了屋。 “下次拒绝我麻烦想点新的创意好吗？草莓是人种的不是蚊子种的，你要是实在不懂，姐姐我可以……” 纪潇湘的话说到一半便停住了。 因为她看到阳台上有个穿着紫色睡衣的女生正背对着自己捂着嘴笑得双肩颤抖。 之所以能看到她的表情，是因为窗户上的玻璃反光形成了镜面。 慕兮并不知道纪潇湘已经进了屋子，还在拼命捂着嘴不让自己笑出声。 直到身后传来纪潇湘的一声惊呼。 “许意南你禽兽啊！未成年也泡！” 咦？声音怎么忽然变得这么近了？ 慕兮止住笑，扫了眼窗户。 然后…… 尴尬地恨不得打开窗户从楼上跳下去。 第50章 我为什么要吃醋?我又不是你女朋友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和意南在一起多久了？” 客厅里，纪潇湘双臂环胸下巴微扬、一副婆婆审视儿媳的架势坐在沙发上。 慕兮紧抿着唇脚趾紧抠地站在许意南身侧，甚至想往他身后躲。 她到现在都没从尴尬中缓过神来。 纪潇湘的三连问让她更加尴尬了。 她很想说许意南只是她的救命恩人，不是男朋友。 但见许意南脸色越来越差，慕兮只好硬着头皮为自己的救命恩人解决燃眉之急。 她迅速回忆了一遍自己平时看过的那些狗血剧，然后笑着给纪潇湘倒了杯水。 “我和意南同岁，姐姐叫我阿星就可以了。” 说完，慕兮感觉这句话没有杀伤力，又补充道：“谢谢姐姐帮我家意南送药，不过姐姐下次可别这样了，毕竟姐姐长得这么漂亮，独自走夜路真的很不安全。而且万一传出去了，对姐姐的名声不好。” 许意南听完忍不住掩唇将头扭向一边偷笑起来。 纪潇湘则是气鼓鼓地攥拳捶了一下沙发。 “我不管，只要你们一天没领证，我就不会放弃意南的。” “那意南22岁生日那天姐姐可千万不能睡懒觉啊，因为我和意南会在9点准时出现在民政局门口，到时候我可以把结婚证借给姐姐摸摸，沾沾喜气。” 纪潇湘最终还是离开了许意南家。 带着满脸泪水。 慕兮心里充满了罪恶感，有些担心纪潇湘回家后的心理状态。 许意南无所谓地耸耸肩：“你不用担心这些，她顶多回家哭一晚，第二天就好了。” 慕兮撇撇嘴：“你还挺了解她的。” 许意南微微挑眉，唇角勾起了一抹弧度，嗓音磁性迷人：“怎么？你吃醋了？” “吃醋？” 慕兮微愣，攥拳抿唇，有些心虚地瞪了许意南一眼：“我为什么要吃醋？我又不是你女朋友。” 事实上，她都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要说出那么一句话。 还配上了一副不开心的小表情。 换做是她，她也会理解为吃醋。 许意南看起来还有些醉意，他微扬下巴，一脸傲娇：“那我不管，刚刚某人说等我22岁生日那天就和我一起去民政局领证，我可当真了。” 那模样，像极了一个得到糖果的小孩。 满足又欢喜。 慕兮连忙解释：“可是，我刚刚那是在演戏啊！” 许意南笑着点头：“我知道，可这不影响我当真啊。” 慕兮脸一热，眸光闪躲地别过了头：“那个……时间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家了。” 说完，慕兮便迅速起身朝门口走去，身后忽然响起了一声闷哼。 慕兮回头，就见许意南紧皱眉头，脸色很差。 “怎么了？是不是背上的伤口疼？”慕兮连忙问。 许意南抬眸，表情委屈：“对啊，我自己又没办法上药。” “那……” 慕兮本想说去医院，可想到这么晚了，来回跑实在耽误时间，便改口道：“那你家有药箱吗？我帮你清理一下伤口上点药，如果你明天还是疼得厉害一定要去医院看看，万一有碎片扎进肉里就麻烦了。” 许意南像是就等着她这句话似的，立马弯腰从桌下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装着医用品的盒子。 见他弯腰如此灵活，慕兮在心里缓缓扣了个问号。 他看着可不像伤口疼啊。 不过想到是自己将人撞倒才导致的受伤，慕兮也就没有多嘴再问。 “先说好，我的包扎技术很一般，我尽量轻点，你要是疼一定要告诉我。” “好。” 说完，许意南便开始解浴袍腰带。 慕兮见此连忙捂住眼睛转过身子，“你趴沙发上吧，好了告诉我一声。” 许意南有些好笑地抿了下唇，将浴袍褪去一半，按照慕兮的要求趴在了沙发上。 “好了。” 慕兮回过头，视线落在许意南裸露在外的腰背上时，脸不争气地红了。 她没想到许意南看着清瘦，身材居然这么好。 宽肩窄腰，皮肉紧实，肌肉线条流畅又不过分夸张。 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慕兮咽了咽口水，顶着一张红扑扑的小脸开始为许意南处理伤口。 许意南背上的伤口位置分布的十分散乱，从肩胛骨到腰椎，大大小小的伤口加起来竟有七八个。 但好在，伤口看起来并不深，出血也很少。 贴纱布的时候，慕兮的手指不可避免地碰到了许意南的皮肤。 他发现许意南的体温很高，忍不住问：“你很热吗？” 明明他家的空调温度打得很低啊。 她待了这么久甚至感觉有些冷。 许意南轻咳一声，声音低哑：“嗯，是有些热。”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男生一般都怕热。” 是哦，男生好像确实不如女生耐热。 苏卿安就很怕热。 所以他最喜欢的季节便是冬天，最讨厌夏天。 慕兮一时走神，手不受控制地重了几分，许意南的身子明显僵了一下。 “啊，不好意思。” 慕兮连忙对着伤口吹了几口气，试图帮他缓解一下疼痛。 一滴鲜红的血液忽然滴在了许意南的背上。 慕兮一愣，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顿时不淡定了。 “等下再帮你处理伤口，我现在需要借用一下你的卫生间。” 说完，慕兮放下手中的工具捂着鼻子急匆匆地跑向了卫生间。 许意南一怔，迅速起身拦住了慕兮。 “等一下，让我先上个厕所。” “……” 卫生间内，许意南动作迅速地将洗手台上的脏衣物丢进了洗衣机，并盖上盖子，然后又嗅了嗅空气。 确保空气里没有那股味道后，他这才松了口气。 如果被慕兮发现他在洗澡的时候，发泄过，那他真的得换个星球生活了。 其实他晚上并没有喝太醉，只是胃疼得厉害，便在路边休息了一会。 慕兮出现的时候，他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装醉，想以此多和她相处一会。 没想到装醉装过了头，让慕兮的手伸进了自己的裤袋一通乱摸。 抬眸看向镜子，许意南发现自己的耳根红得不像话。 才褪去没多久的燥热再次席卷而来。 起因是慕兮刚刚对着他背吹的那几口气。 他忽然很后悔设计让慕兮留下来为他处理伤口。 第51章 原来你才是那个隐形的富婆 由于手受伤写字慢，慕兮每天都要熬到很晚才能把作业写完，睡得自然很晚，导致她第二天上课打不起精神，注意力很难集中。 月考的时候，慕兮从原本的年级201名掉到了222名，被‘李莫愁’请去办公室喝了足足半小时茶。 她不理解，明明成绩下降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只有她得到了“特别关照”。 夏燃拍着她的肩膀安慰：“你换个角度想啊，李魔头关照你说明她担心你的成绩，你看班上那几个成绩垫底的，根本都没这个福气得到李魔头的关爱。” 慕兮不屑冷哼：“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虽然慕兮嘴上不满，但是心里却是默认了夏燃的这个说法。 在学习上，慕兮属于受虐型的。 老师越是严格她的成绩就会越好。 虽然这次月考成绩下降了，但她相信，只要李莫茶坚持对她“特别关照”，没准下次能冲进前200名。 为了提前庆祝自己进前200名，慕兮趁着学校放假约上安澜夏燃一起去逛街。 想到初遇陆尘萧时在商场买的那双舒适又不算太贵的鞋子，慕兮决定再去回购两双。 夏燃很是意外：“看不出来啊小慕兮，你居然还是一个隐形富婆啊！” 慕兮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和富婆扯上关系了？我觉得这里的东西价格不算太贵啊？” 除了许意南之前打暑假工的那家眼镜店。 很快，慕兮的脸就被打得生疼。 “你好，一共4899元，请问您是刷卡还是现金支付呢？” 收银美女脸上挂着一抹温和的笑，态度十分友好。 慕兮“啊”了一声，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忍不住问：“两双鞋4899块钱？” 收银美女职业素养很好，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或鄙夷之色，依旧面带微笑：“是的哈！您选购的两双鞋是我们家新出的款式，价格确实会比别的款稍微贵一点点。” 对，确实是贵亿点点。 上次来才99块钱，今天就翻了近5倍。 慕兮低头看了眼脚上那双99块钱买来的鞋子，很想问一问这位收银美女。 ——明明上次也是在你家买的鞋子，怎么价格差距这么大？ 但她没好意思问。 因为旁边已经有人向她投来了鄙夷的目光。 “买不起还要进来试，现在的学生虚荣心这么重的吗？” 说话的是一名身材丰腴，满脸科技，穿着绿色印花旗袍戴着珍珠项链妆容精致的妇人。 慕兮想要反唇相讥，却酝酿不出霸气一点的台词。 安澜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搭理这种人，然后将一张银行卡递给了收银美女。 “刷卡吧。” 一旁正准备撸起袖子和妇人较量一番的夏燃简直惊掉了下巴：“我靠！原来你才是那个隐形的富婆！” 慕兮也十分惊讶：“澜澜，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我……”安澜面露为难，吞吞吐吐，“我打工挣的……” 慕兮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安澜一眼，连忙从收银美女手里拿回了银行卡。 “抱歉，鞋子我们不要了。” 说完，慕兮伸手去拿安澜手里的购物袋，却被对方躲开了。 “慕慕，喜欢就买下来吧。” 安澜的语气透着几分宠溺，慕兮差点以为自己此刻是在两元店买头绳。 ——全场都两块、买啥都两块、挑啥拿啥都两块！ 开玩笑，那可是4899块钱！不是48.99块钱！ 她可不想安澜花这冤枉钱，于是便态度强硬地从对方手里夺过了购物袋。 “澜澜，我们等下不是还要吃饭看电影吗？拎着东西多不方便啊，看完电影再来买吧。” 夏燃被安澜的“壕”气给震撼到了，笑嘻嘻地开起了玩笑：“她不要我要，澜澜送我两双鞋呗？啊不！我只要一双！” 安澜没有理会夏燃的玩笑话，只是神色复杂地看了眼被放回柜台的购物袋，心里满是失落与不甘。 黎承给她的那张卡，里面的金额足够她挥霍到上大学。 而且，这笔钱还只是黎承对那晚给出的补偿。 后续三年只要她一直跟着黎承，还会拿到更多的钱。 她的手术费不用愁了，所以就想尽可能地在物质方面满足慕兮。 但慕兮却拒绝了她的这份心意。 她知道慕兮是替自己心疼钱，可她只能选择依着她，不敢态度强硬地执意赠送。 她害怕慕兮察觉出异常，追问钱的由来。 妇人显然把安澜当成了男生，掩唇轻笑起来，“没钱还要装大款送女朋友礼物，真深情啊。” 安澜的脸瞬间黑了下来，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夏燃早就看妇人不顺眼了，直接开口骂道：“你在狗叫什么？店是你开的啊？我们不想买就不买，关你屁事！我看你是嫉妒人家有这么帅气贴心的男朋友吧，毕竟你这样的人去当三儿都不一定有人看得上！” 夏燃一身反骨，说话也是相当粗鲁。 效果却是立竿见影。 妇人听到夏燃的话，一张锥子脸顿时拉得老长，“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夏燃不以为意，笑出声来：“啧啧，看看，被我说到痛点急了！” “你！” 妇人气急，扬起那满是美甲亮片的手就朝夏燃的脸上挠。 夏燃没想到妇人竟然会真的动手，躲闪不及，脖子上被挠出了两条红印子。 “死八婆！我跟你拼了！” 夏燃彻底怒了，一把揪住了妇人脖子上的那条珍珠项链，挥起拳头就朝她那尖挺的鼻子打去。 慕兮吓坏了，连忙上前将她拉住。 与此同时，收银美女也冲了过来。 费了好大一番劲，才将两人分开。 妇人大概是被夏燃的狠劲给吓到了，也不再继续放狠话，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确定没有歪之后，扭着腰肢离开了。 “真的很抱歉发生了这样的事影响了你和你朋友的心情，这样吧，你朋友刚刚选的那两双鞋免费赠送，另外再分别送三张会员卡给你们，如何？” 休息室内，一名长相妩媚，打扮妖娆的年轻女人眉眼带笑地看着夏燃说道。 女人名叫花聆萱，是这家店的老板。 夏燃摸着下巴，思索一番后，点头应了下来。 “行吧，就当做是给我的精神损失费吧。” “对了，这是我的另一家店，有空可以来找我玩。” 花聆萱伸出纤纤玉手，葱白的指尖夹着一张香气扑鼻的黑色磨砂名片。 夏燃没兴趣和这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有过多接触，但为了慕兮的鞋，还是笑着接过了名片。 只是名片上的名字令她有些惊讶。 初醒 花聆萱。 ‘初醒’是映城很有名的一家酒吧，里面美女帅哥如云，就连打扫卫生的阿姨都是韵味十足的美人。 而且‘初醒’招人有一条很奇葩的规定：不收动过脸的。 所以‘初醒’里的帅哥美女要比别的酒吧里的帅哥美女更耐看更自然。 夏燃以前偷摸去过几次，就是专门为了看帅哥美女。 她好几个模特都是在‘初醒’里认识的。 她当时还十分好奇，‘初醒’的老板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没想到，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姐姐。 夏燃忽然有了和她接触的兴趣。 “到时候我带朋友去玩，报你的名字是不是可以打折？” “当然。” 第52章 原来她一年见不了几次面的父亲，在别人的生活里从未缺席 出了休息室，夏燃得意洋洋地将手中的购物袋丢给了慕兮。 “拿去穿吧姐妹！” 慕兮一脸茫然打开袋子，见里面装的是自己之前选的那两双鞋，很是惊讶。 “什么情况？老板让你把鞋子买下来了？” 夏燃白了慕兮一眼：“没花钱，你放心穿吧！” “对了，我刚刚接到了一笔大单子，我得先撤了，你和安澜逛吧！” 夏燃离开后，慕兮带着安澜吃了顿火锅，然后直奔电影院。 选电影的时候，两人盯着屏幕选了半天都没选出一部自己想看的片子。 最后还是秉着那句古话——来都来了，选了一部搞笑动漫。 看电影的时候，坐在慕兮身后的两个小孩很好动，总是踢到她的椅背，严重影响了她的观影体验。 慕兮忍不住扭头想对小孩的父母提醒一下，却看到了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陌生是因为，她一年到头与他见不了几次面。 熟悉是因为，他原本是她生命中最亲近的人。 慕兮的视线没有过多停留，趁着电影转场画面变暗，迅速转过了身子。 随着电影逐渐进入高潮，播放厅里响起了阵阵笑声。 慕兮听着身后慕祁爽朗的笑声，忽然很想哭。 原来她一年见不了几次的父亲，在别人的生活里从未缺席。 可事实上，她才是那个“别人”。 安澜发现了慕兮的异常，温柔地牵起了她的手。 “慕慕，怎么了？” 慕兮原本只是想哭但忍住了，可是安澜这么一问，她再也绷不住，泪水决堤而出。 她拼命控制着不让自己哭出声，压低声音说：“澜澜，我有些不舒服，我们现在离开好不好？” 安澜一听慕兮说不舒服，吓坏了，顾不上为她擦拭泪水，立马带着她离开了播放厅。 出了电影院，慕兮再也忍不住，蹲在路边掩面痛哭起来。 路人大概是把安澜当成了男生，以为是小情侣吵架闹情绪，不时向两人投来了八卦的目光。 安澜蹲下身从背包中掏出纸巾，想要为慕兮擦拭泪水，可慕兮却始终不肯抬头。 “慕慕，发生什么了？可以和我说说吗？” 安澜一向话少不会哄人，慕兮哭得这么伤心更是令她无措。 不远处的十字路口，陆尘萧正坐在驾驶座上一脸不耐烦地盯着马路对面的红灯。 副驾驶的江铭心，同样黑着脸。 “你什么意思？就因为我伤了她的手你就不帮听薇了？我不是答应你会补偿她的吗？你现在出尔反尔，难道不想知道清欢的下落吗？” 陆尘萧冷哼一声，降下车窗点燃了一根香烟，狠狠抽了两口。 “我们找清欢找了七年都找不到，你觉得我会信你的话吗？想威胁我也得装得像一些吧。” 江铭心眸色一黯，变得沉默。 再次开口时，嗓音变得低哑了许多，带着几分哀求：“就当我求求你了，好不好？救救听薇，好不好？” 陆尘萧瞥了眼江铭心，面色多了几分无奈：“我说过了，骨髓配对的事几率本身就很小，而且需要移植骨髓的病人太多了，你有钱有势想托关系插队，别人有这个能力难道想不到这样做吗？” 江铭心红了眼圈，声音颤抖：“我爸……听薇她爸一直在国外治疗，情况越来越糟糕了，他根本没法为听薇提供健康的骨髓。所以我一定要弄清楚慕兮到底是不是听薇的妹妹，如果她们真的是姐妹就有很大的几率匹配成功，我上次给你的头发你送去做检测了吗？结果出来了吗？” 陆尘萧一手夹着香烟搭着车窗，一手搭着方向盘，没有回答江铭心的问题。 其实他当天收到慕兮的头发后便联系了自己在鉴定科的朋友，结果也早就拿到了。 只是他不想把鉴定结果告诉江铭心。 绿灯亮起，陆尘萧启动车子，朝医院的方向开去。 拐弯调头的时候，陆尘萧无意间瞥到马路对面站着两抹熟悉的身影。 是慕兮和安澜。 陆尘萧提了车速，绕了一圈后将车调头，然后在路边停了车。 “下车。” 江铭心一怔，“什么意思？” 陆尘萧有些不耐烦，解了车锁，“字面意思，我让你下车。” 江铭心不甘心，继续追问：“那我刚刚问你的问题……” 陆尘萧冷下脸：“再不下车我就不帮你问结果了。” 江铭心立马解开了安全带，人却没有下车的意思。 “你不是答应听薇今天去医院看她吗？你现在这是……” 江铭心的话说到一半，陆尘萧忽然丢下一句“系好安全带”，便再次启动了车子。 车速快得离谱。 “你发什么神经？” 江铭心不满地骂了一句，脸色惨白地拉过安全带系好。 到了医院，江铭心一下车便扶着车库墙壁弯腰吐了起来。 陆尘萧没有理会他，打开后座车门拿起车座上的一个牛皮纸袋，径直朝电梯走去。 病房里，顾听薇正对着卫生间的镜子整理自己的假发。 听到敲门声，她迅速咬了几下嘴唇，直到苍白的唇瓣终于变得红润，这才走出了出去。 “尘萧哥，你来啦！” 顾听薇冲陆尘萧露出了一抹甜甜的笑，见他身后空无一人，好奇地问：“就你一个人吗？铭心没来吗？” 陆尘萧淡淡一笑：“他有些晕车，可能要缓一会才走得动路。” 若不是他一直赖在车上不走，慕兮怎么可能会被许意南带走。 晕车，活该。 “铭心还晕车啊？他以前没这个毛病啊。” 顾听薇说话的时候，手不经意间撩了一下头发。 这是她新买的假发，护工阿姨说看起来很逼真，而且发型很适合她。 她希望，陆尘萧能留意到自己今天的不同。 “你还记得之前有个叫夏燃的女生为你拍过照片吗？我把它们做成了相册，你看看照片选得怎么样，不过不满意也没办法了，我啊直男审美。” 陆尘萧将手中的纸袋打开，从里面掏出一本相册递给了顾听薇。 “记得，谢谢尘萧哥。”顾听薇伸手接过相册，眼底闪过一丝失落。 “对了尘萧哥，我今天看到聆萱姐了。” 顾听薇试探性地开了口，眼睛紧紧盯着陆尘萧的脸，不想放过他脸上的任何细微表情。 陆尘萧却只是微微一怔，语气毫无波澜：“聆萱？她回映城了啊。” 顾听薇有些意外陆尘萧的反应，又补了一句：“她男朋友的病房和我在同一楼，我在电梯里遇到的她，她说她马上就要订婚了。” 陆尘萧浅浅一笑：“那挺好的。” “尘萧哥，你……真的放下聆萱姐了？”顾听薇难以置信，眼底升起了一抹喜色。 陆尘萧耸肩摊手：“两年了啊，有什么放不下的。估计再过两年，我脑子里的医学知识都要忘记了。” “不过说起这个……”陆尘萧摸了摸右手手背上的疤痕，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早知道我当不了医生，当初我就不学医了，白白熬了那么多年。” 顾听薇睫毛微颤，眼圈泛起了湿润。 如果当初不是她做了那些事，他现在应该是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吧。 第53章 真不愧是兄妹，都长了一副令人恶心的嘴脸 “安澜，慕兮到底怎么了？你是她身边最好的朋友你难道都不知道她为什么伤心难过吗？” 车上，许意南一脸阴沉透过后视镜，盯着坐在后座的安澜的脸。 安澜抬眸，迎上了镜中许意南的眼，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一个音节。 她看了眼窗外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而引起胃痉挛、蹲在路边不停干呕的慕兮，心里压抑到了极点。 她很想下车陪陪慕兮。 可慕兮下车前特意交代让她和许意南都不要管她。 她知道，慕兮是不想自己和许意南看到她狼狈的样子。 可是，她真的不想和许意南单独待在一个封闭的空间。 她讨厌许意南。 甚至到了憎恨的地步。 不仅仅是因为许意南是许小绾的哥哥。 还因为，许意南曾经威胁过她。 慕兮被曝光买避孕药被人骂得最狠的那一天正好是学校放假，安澜准备回家拿换洗的衣服。 刚出校门，她便被一个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的男生拦住了去路。 “安澜？” 男生的声音很温润，语气却很淡漠，给人一种礼貌的疏离感。 安澜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突然想起：他和学校光荣榜上的一个名人长得很像。 ——许意南。 思源中学的传奇人物。 安澜有些惊讶：“你是……许意南？找我有什么事？” 许意南似乎一点都不意外她能叫出自己的名字，他开门见山地说：“如果你告诉我慕兮为什么会去买避孕药，我可以让学校有关她的舆论立刻停止，还她一个清白。” 安澜面露警惕：“你……和慕慕什么关系？你知道是谁发的帖子？” 许意南倚着车门，垂眸看了眼腕上的手表，脸上闪过了一丝不耐烦：“你只需要告诉我慕兮买药的真相，我自然会让发帖的人出面解释。别的事，与你无关。” 安澜几乎是瞬间对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模样英俊的男生产生出了强烈的厌恶感。 她当然希望舆论能够立即停止，但是面对对方赤裸裸的威胁，她还是选择了缄口不言。 她并不是不愿意为慕兮牺牲自己的名誉，她只是觉得许意南这样的人不值得信赖。 许意南临走之前，给了她一张名片。 “如果你改变了主意，随时都可以打给我。” 那晚，安澜几乎彻夜未眠。 她不停地翻着那些辱骂慕兮的帖子，最后还是拨出了名片上的电话。 手机提示电话拨通的时候，安澜看了眼屏幕右上角显示的时间。 凌晨4:05分。 她以为对方不会接，没想到铃声只响了不到两秒，听筒内便传出了许意南略带疲惫的声音。 “安澜？你考虑清楚了？” “嗯。”安澜的声音压得极低，生怕吵醒隔壁房间的奶奶，“慕慕的避孕药是帮我买的，是我……” 安澜的话还未说完许意南便打断了她，“你的事我不感兴趣。” 安澜松了口气的同时也猜到了他的想法。 她试探性地问：“你喜欢慕慕？” 电话那头的许意南似乎愣了一下，他沉默了两秒说：“这与你无关。” 看来，是默认了。 安澜突然有种胸闷烦躁的感觉，她略带嘲讽地说：“慕慕不喜欢心机重的人。” 说完，她又补了一刀：“慕慕喜欢的人是苏卿安，你和他没法比。” 电话那头，许意南再次陷入了沉默。 安澜没有立马挂掉电话，而是耐心地等待他的回复。 她听到电话那头，许意南起床穿鞋走路的声音，然后是打火机的啪嗒声。 瞬间，安澜感觉自己的心情好了很多。 然而许意南并没有回复她刚刚的那两句话。 “既然你已经告诉我实情，我会按照约定处理好慕兮的事。至于我们之间的这个约定，希望你不要让她知道。” 约定？ 呵呵。 明明是威胁。 但不管怎么说，只要他真的解决好慕兮的事，就算是威胁她也认了。 只是她怎么都没想到，她会在次日跟踪许小绾的时候，听到了造谣事件的真相。 原来是许小绾一手策划的造谣事件。 原来许意南是许小绾同父异母的哥哥。 她更加没想到的是：许意南所谓的解决办法，是让唐淮初替许小绾背锅。 真不愧是兄妹，两人的心机都这么重。 “你所谓的解决办法就是找个替罪羊来掩盖你妹妹的罪行？你就不怕慕慕知道了厌恶你远离你吗？” 安澜看着窗外几乎呕到抽搐的慕兮，再也按捺不住，严声质问起了许意南。 许意南目视前方，指尖轻轻叩着方向盘，答非所问：“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安澜很是恼火，双手不自绝地攥起了拳，没好气地说：“我怎么知道慕慕因为什么而伤心？我当时正在问，你就突然冒了出来！” 许意南被凶也不恼怒，只是淡淡地扫了眼后视镜中一脸怒气的安澜，语气透着几分讽刺：“看来你这朋友当得不怎么样啊。” 安澜不得不承认，许意南比她会补刀多了，专挑人大动脉扎。 她简直要气疯了。 可是怼人不是她的强项，她憋了半天，最后还是将话题绕了回去：“你还是想想怎么向慕慕解释你包庇许小绾的事吧。” 安澜决定，等慕兮上车后，她就把许小绾造谣以及许意南的包庇行为全部讲出来。 许意南似乎一点都不害怕安澜会告状，他拿起手机打开相册，然后点开了一张图片，将手机递给了后座的安澜。 “慕兮应该不知道你的身体状况吧。” 安澜接过手机看了一眼，瞬间炸了。 他居然查到了自己最近一次的就诊记录。 “许意南，你真是一个疯子！” 安澜怒骂着扬手将手机丢回了驾驶座。 手机越过许意南的肩膀，砸在了扬声器上，车子发出一声刺耳的鸣笛声。 许意南不急不缓地捡起手机，扭头冲安澜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 “如果慕兮知道你是一个双性人，并想在未来通过手术矫正做一个男生，她应该很吃惊并远离你吧？毕竟，你们曾经那么亲、密、无、间。” 安澜发誓，她从未见过如此丑陋邪恶的笑容。 “真不愧是兄妹，都长了一副令人恶心的嘴脸。” 安澜将头扭向一边，不再看许意南。 许意南看了眼窗外，发现慕兮已经起身并朝车子停靠的方向走来，他沉下脸对安澜说：“如果你不想慕兮知道你的病情，就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以后离她远点。” 第54章 以后换我来保护你 慕兮上车后，发现安澜脸色很差，哽咽着问：“澜澜，你怎么了？” 许意南说：“她刚刚接到家里人电话，说有事让她回家，但她想留下来陪你。” 安澜简直都要被气笑了。 真不愧是连跳三级十五岁就读到高三又被北清大学保送的学霸，脑子真是好使，谎话张口就来。 可她却无力与之抗衡。 “正好我也准备回去，我俩刚好顺路。”慕兮抽了抽鼻子，系好了安全带。 许意南并没有发动车子，而是轻咳了一声。 安澜明白他的意思，虽有不甘，却也只能配合他。 “不了，我奶奶让我顺路买点菜回去，你搭意南的车回家吧，我坐公交回去就好。” “那我跟你一起吧，我家里也没菜了。” 慕兮说着便开始解安全带，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安澜搭在车门锁上的手收了回来。 她想等慕兮接完电话跟她一起下车。 慕兮接完电话却说：“澜澜，我等下还有事，不能和你一起回去了。” “好吧，那我自己回去，你……注意安全，有事打我电话。”安澜面露深意地看了眼许意南，打开车门下了车。 “意南，陆医生说有急事让我跟你去君野咖啡馆与他碰面。” 慕兮刚刚哭得太汹涌，两只眼睛都是通红的，肿得厉害，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十分沙哑。 许意南解开安全带，拿起纸巾盒抽出几张纸巾，动作温柔地替慕兮擦拭着脸上残留的泪水。 慕兮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想要从他手中接过纸巾，许意南却避开了她的手。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而难过，但我真的很担心你再这样哭下去眼睛会坏掉，先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好吗？” 许意南不提还好，一提慕兮又想哭了。 眼看着慕兮泪水又涌了出来，许意南有些手足无措，一连抽掉了小半盒纸巾，不停地替她擦拭眼泪。 “对不起，我不该提的，是我不好。”许意南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不停地道歉。 他是真的不会哄女孩。 对于绘画、学习、乃至经商，他都有常人无法企及的天赋。 但对于讨女孩欢心，他完全一窍不通，都是凭着自己的感觉走。 慕兮感觉自己的泪腺像是开了闸的大坝，泪水汹涌不断，她根本控制不住。 而且她还连带着想起了最近发生在自己身上所有的倒霉事件。 以及苏卿安和南枝在一起后对自己的冷淡态度。 几种不同的情绪混杂在一起，慕兮哭得脸都快扭曲变形了。 她闻到纸巾上有一股淡淡的茶香，再也忍不住，伸手抱住了许意南。 许意南身子一僵，捏着纸巾的手腾在空中，唇角却不受控制地勾起了弧度。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 “想哭就哭吧，哭尽兴了我们再出发。” 许意南向前倾了倾身子，手轻轻搭在了慕兮瘦薄的脊背上。 嗅着许意南身上淡淡的山茶香，慕兮的情绪逐渐平稳了下来。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举动有多么冒昧，连忙松开了手。 “抱歉，我刚刚实在是……” 话还未说完，慕兮便感觉环在自己身后的手收得更紧了。 那种被人用力拥在怀中的温暖感觉让她深深沦陷。 隔着并不厚实的衣物，她清楚地感受到了许意南强而有力的心跳。 很快，心跳声便透过胸腔传入了耳膜。 哦，那是自己的心跳啊。 慕兮的脸迅速变红，就连耳根都开始发烫。 “阿星，小时候我们在一起都是你处处护着我不让别的孩子欺负我，以后换我来保护你，好吗？” 许意南一边温柔地说着，一边透过挡风玻璃意味深长地看着不远处的苏卿安。 苏卿安的视力一直都很好，隔着不到五米远的距离，他自然能看清车内的两人。 许意南脸上的表情更是被他精准地捕捉到了。 他忽然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比他发病的感觉还要难受百倍千倍。 “卿安，你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南枝停下了脚步。 顺着苏卿安的视线看过去，她吃惊地抬手掩住了嘴唇。 “好像是许意南和慕兮啊，他们这是……” 苏卿安没有说话，收回视线径直朝前走去。 路过许意南车子时，他还是忍不住用余光瞟向了车内。 不知是他眼花还是角度问题，他似乎看到许意南吻了慕兮一下。 苏卿安脚步一顿，身子摇晃了一下。 南枝快步追了上来，伸手扶住了他。 “卿安，我们打车回去吧，我妈妈说你这几天要多休息，检查结果到时候我去给你拿。” 苏卿安摇摇头，抽回了自己的手，“没事，我自己去拿。” - 来到君野咖啡馆的时候，慕兮的情绪基本已经稳定了下来。 她不知道是自己的自愈能力太过强大，还是被许意南的突然表白转移了注意力。 她只知道，在许意南用力拥着她的那一瞬间，她是真的心动了。 她觉得自己很坏，明明对苏卿安有一些懵懂的想法，为什么会在短短的几秒中内，心思就跑到了许意南身上。 这个问题她纠结了很久。 直到后来苏卿安向她表白，她才突然明白：她之前对苏卿安的感情，和爱情无关。 “慕兮，你眼睛怎么了？许意南欺负你了？” 陆尘萧大概是没有休息好，脸色看起来很憔悴。 偏偏他还穿了一件烟灰色t恤，衬得他气色更差了。 慕兮记得他身上的这件衣服。 两人初次见面时，他身上穿的衣服便是这件烟灰色t恤。 “没有啊，意南怎么会欺负我呢，我刚刚是因为……看了场催泪电影，没忍住哭了一场。” 慕兮端起咖啡浅抿了一口，露出了一抹勉强的笑。 勉强不是以为她伤心笑不出来，是被咖啡苦到了。 这是她第一次喝咖啡，什么都不懂，见许意南点了一份意式特浓便也跟着点了一份。 许意南当时提醒他这种咖啡会很苦，她还不以为意。 认为只是饮料而已，能有多苦。 她现在非常不能理解这种比苦瓜还苦的饮料怎么那么受欢迎，还卖那么贵。 慕兮不经意间露出的嫌弃表情被许意南捕捉到了，他叫来服务生，又点了一杯拿铁。 “喝这个吧，味道要淡一些。” 许意南将拿铁放到了慕兮桌边，并让服务生收走了那份意式特浓。 慕兮端起咖啡尝试着喝了一口，发现这款咖啡几乎喝不出什么苦味，很符合她的口味。 “啧，可把你体贴坏了。”陆尘萧忽然阴阳怪气了一句。 许意南挑眉一笑，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得意：“对啊，我对阿星就是体贴，怎样？” 一听许意南这么称呼自己，慕兮便想到自己在纪潇湘面前演戏说的那段话，以及刚刚在车上，许意南的突然表白。 为了转移注意力，慕兮看向陆尘萧问道：“陆医生，你这么着急找我和意南有什么事啊？” 陆尘萧看着慕兮红肿的眼睛，放在桌边的手攥紧又松开，似乎很纠结要不要开口。 慕兮第一次见陆尘萧如此严肃纠结，顿时紧张起来。 “怎么了？是不是我的手没恢复好要落下残疾？” 慕兮举起已经结痂拆下纱布的右手，手指开合抓握了几下，好奇地说：“我感觉恢复得还可以啊？” “不是你手的事……”陆尘萧手掌撑着额头，重重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 “尘萧，我陪你出去抽根烟吧。” 许意南说完便直接起身朝门外走去，完全没有给陆尘萧思考的余地。 颇有几分命令的意味。 见许意南走远，陆尘萧压低声音问慕兮：“你……和他在一起了？” 慕兮瞪大了眼睛，红着脸摇头：“没有啊……” “那就好……” 陆尘萧松了口气，喃喃自语了一句，起身朝门外走去。 第55章 不愧是富商的儿子，生意场上的那些套路还能拿来追女孩 君野咖啡馆依湖而建，环境很好，室外的风景更是一绝。 正值日落黄昏，湖面一片橘黄，微风吹过，波光粼粼。 美得像是一幅瑰丽油画。 陆尘萧颓废地瘫坐在遮阳伞下的藤椅上，修长的双臂垂在身侧，指间的香烟已经积攒了长长一截烟灰。 他看着双肘撑着栏杆、迎着湖面享受微风的许意南，感到无比陌生。 那个曾说要以他为榜样努力学习、笑起来眉眼弯弯、性格温和的小小少年，现在居然变得和他父亲一样，精于算计，城府极深。 “意南，我们认识多久了？”陆尘萧问了一个他心知肚明的问题。 许意南没有回头，“快七年了吧。” “所以，六七年的兄弟情了，你真的确定要我这样做吗？”陆尘萧的心里燃起了一簇火苗。 “这样做有何不妥吗？”许意南转过身，面带微笑地看着他，“让阿星做你妹妹，她既有了身份可以摆脱现况，你又能光明正大地照顾她弥补你心中的愧疚，这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吗？” “一举两得？”陆尘萧笑了起来，“是一箭双雕吧。” “慕兮有了身份才配进你们许家大门，而你又正好借着兄妹的名义捆绑住了我。别说，还真是一个好计谋，不愧是富商的儿子，生意场上的那些套路还能拿来追女孩。” 许意南并不在意陆尘萧对自己的奚落，他走到陆尘萧身边坐下，点燃了一根香烟。 烟雾缭绕下，许意南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像是被笼罩上了一层薄纱，眼底的情绪忽明忽暗，叫人琢磨不透。 他一连抽了好几口，再次开口时，语气明显变得凌厉了许多。 “借着兄妹的名义捆绑你？你这是承认你喜欢上阿星了是吗？” 陆尘萧一顿，指尖传来一阵刺痛。 低头看去，原来是香烟燃尽烫到了手。 陆尘萧将香烟捻灭，又点燃了一根。 “你不要乱说，我一直拿她当妹妹。” “那你为什么在得知阿星是顾年的女儿后，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顾家的人？” 陆尘萧被问住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自己都不知道。 许意南并没有抽烟的习惯，他抽了几口便将香烟掐灭，看着陆尘萧露出了一抹讥诮的笑：“你不就是担心顾家和云家有联姻意向，将来那个顾听薇挺不过来顾年会让阿星嫁去云家吗？” 陆尘萧难以置信地看着许意南：“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就是这样看待我的？” 许意南冷哼一声，目光变得咄咄逼人：“是啊，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才知道你是撞伤阿星还害死了她唯一一个亲人的罪魁祸首。 你知不知道，顾年在一周之前就已经去世了？他将自己名下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江铭心母子和顾听薇。 但凡你及时帮阿星证实了身份，顾年的遗嘱上或许还有她的名字。她现在无父无母、一无所有都是拜你所赐！” “顾年一周之前就去世了？”陆尘萧感觉自己的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 怎么会这样…… 他在七年前撞伤了她，间接害死了她的妈妈，现在又因为一己私欲害得她没能和自己的亲生父亲见面，从而错失了过上好日子的机会。 他还真是罪孽深重啊。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陆尘萧表情痛苦，声音颤抖，掉落的烟灰烫破了自己的裤子都不自知。 许意南冷着脸，语气不善：“跟我说对不起没用，你要是真的觉得对不起阿星，就按照我说的做，对你、对我、对阿星都好。” 陆尘萧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认，许意南的这个办法确实是一个好办法。 一个一举三得的好办法。 只是，他不甘心。 “那慕祁那边你打算怎么应对？我也不可能真的把她带回陆家，她迟早会发现异常的。而且你就这么有把握慕兮会喜欢你？你们现在年纪还小，未来有无数种可能。” 陆尘萧不知道自己这是考虑周全，还是在垂死挣扎。 “你能考虑到的问题我会考虑不到？慕祁那边我会去沟通好，你只需要如实告诉她私生女的身份，以及陆叔叔已经去世两年的事就够了。不能进陆家大门不用你明说她也会懂的。至于其他的事，不用你操心。” 许意南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就算她发现了异常，你也只能和她做兄妹。或者，陌路人。” 陆尘萧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无非就是拿他肇事逃逸的事威胁他不能对慕兮有非分之想罢了。 他头一次觉得自己活得很失败，居然被一个小自己七岁刚成年的小孩给玩弄于股掌。 还是他关系最好的哥们。 “你们这烟抽得可够久的啊，我手机都快玩没电了。” 慕兮看着脸色极差的二人，有些疑惑，“怎么了？你们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陆尘萧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慕兮，沉声道：“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会让你一时难以接受，但你一定要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 慕兮紧张起来，心中隐隐感到了不安。 她有种直觉，陆尘萧接下来要说的话极有可能与她的身世有关。 因为除了这件事她实在想不到陆尘萧还能有什么重要的事与自己挂钩了。 果然—— “其实……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陆尘萧叹了口气。 慕兮瞳孔一震，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同父异母的兄妹？？” 陆尘萧眼圈泛红，露出一抹极其勉强的笑：“对啊，其实我也很意外。我从来没想过我爸在外面还会有别的女人……” 陆尘萧说话的时候，双手紧握成拳，似在克制什么难以抑制的情绪。 慕兮大概能明白他的感受。 换谁突然得知自己父亲在外有私生女，并且那个私生女还是自己身边的朋友时，都会难以接受。 可是，私生女这个身份…… 慕兮嘴唇颤抖，酸涩的眼睛再一次蒙上了水雾。 她不是没想过去找寻自己的亲生父亲，可她既没人脉也没任何线索，根本就无处可查。 就连当年她和许意南一起生活的那座福利院都换了地址搬走了。 “陆医生，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今天可不是愚人节你别骗我啊！”慕兮还是很难相信。 那个她叫了七年爸爸的人，摇身一变成了她的姨父？ 不，他是陆尘萧妈妈的妹妹的丈夫，他是陆尘萧的姨父。 不是她的姨父。 可是，以后她该如何称呼慕祁呢？ 还能继续叫他爸爸吗？ 还是叫他，慕叔叔？ 第56章 苏卿安你个混蛋 从君野咖啡馆回到家后，慕兮便晕晕乎乎地爬上了床。 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是虚软无力的，脑袋也是疼得快要炸了。 她想，如果再继续放纵自己胡思乱想下去，她大概会魂归西天，与自己爸爸妈妈团聚了吧。 她原本还希望能与自己亲生父亲见上一面，陆尘萧却告诉她，父亲已经在两年前生病去世了。 “老天还真是喜欢捉弄人呢。” 慕兮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起来。 房间静谧无比，她甚至能听清客厅墙壁上挂钟秒针走动的声音。 “嘀嗒，嘀嗒……” 像是一种催眠。 很快，慕兮的眼皮便开始上下打架，困意汹涌而至。 她做了很多梦，很多乱七八糟的梦。 她一会梦见自己跳进湖中救人，结果救起了一只面容可怖的水鬼；一会又梦见自己已经高三了，正在准备冲刺高考。 她还梦见，自己成了一个千金小姐，有穿不完的漂亮衣服花不完的钱。 像前几年的热播剧《公主小妹》里的女主角一样，她上下学都有豪车接送，学校也是环境优美师资雄厚的贵族学校。 而且她的身边也有四个帅气迷人的豪门继承人“哥哥”。 ——苏卿安、许意南、陆尘萧、安澜。 真奇怪，安澜是女孩子啊，为什么在她的梦境里，她是以男生的身份出现的。 最离谱的是，她在梦里和苏卿安是有婚约的，但她喜欢的人是许意南。 为了和苏卿安取消婚约，慕兮总是想尽办法地折腾他，让他讨厌自己，从而达到取消婚约的目的。 终于，在她的努力下，苏卿安的小宇宙彻底爆发了，一气之下便提出了解除婚约。 慕兮开心极了，连夜跑去找自己的“奸夫”，却不想苏卿安在她的车上动了手脚。 她刚准备和“奸夫”开启幸福甜蜜的环球旅游计划，便因刹车失灵，连人带车一起坠入了深渊。 车子冲出崖边的那一瞬，慕兮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苏卿安你个混蛋！” 醒来时，慕兮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连底裤都是湿的。 她睁着眼睛躺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起身的时候，一个白色块状的东西从额头上掉了下来。 拾起一看，竟是一张退烧贴。 慕兮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有些疑惑。 她发烧了？ 那是谁帮她贴的退烧贴，为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慕兮侧头看向床头，就见上面放着几盒拆过的退烧药和一杯白开水。 慕兮掀开被子下床，迈着虚软的步子走出了卧室，就见客厅里，慕祁正一脸愁容地坐在沙发上拿着一份文件看得很是认真。 那是一份亲子鉴定报告。 一份证明她和陆尘萧有血缘关系的鉴定报告。 她早在回家的路上就已经把它翻烂了。 慕兮舔了舔干涸的嘴唇，“爸爸”二字堵在喉间，噎得她十分受。 慕祁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朝慕兮所站的方向看去，目光慈爱，笑容和蔼：“醒啦？感觉好点了吗？等会桌上的药再吃一遍。你呀，就是不会照顾自己。” 慕兮几乎是瞬间哭出了声：“爸……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呢……” 慕祁放下文件，朝慕兮招了招手：“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呢，快过来。” 慕兮抿着唇抽抽搭搭地小跑到慕祁身边坐下。 “爸……”慕兮不知道该说什么，该从哪说，只能这样叫他。 她害怕以后都没机会再这样叫他了。 慕祁长叹一口气，抬手用指腹拭去了慕兮脸上的泪水，声音听起来很是疲惫：“我想尘萧已经都跟你说清楚了吧，虽然我也很意外，但是也不得不接受啊。小兮，是爸爸对不住你，这些年没有照顾好你。” “爸……” 慕兮心中的千言万语此刻一句都说不出来，只剩这一个能表达感情的字。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滚落。 慕祁抽了几张纸巾，塞到了慕兮手中，又是一声轻叹：“你明年就成年了，是个大姑娘了，要学会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明明是一句充满了关怀之意的话，慕兮却从中听出了分别的意思。 是啊，事到如今，她又有什么理由再赖着慕祁呢，他还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家庭需要照顾。 慕兮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看着慕祁，小心翼翼地问：“你能陪我看场电影吗？我长这么大都没跟你一起看过电影呢。” 慕祁一怔，笑着红了眼圈：“好，咱们等下就去！” 选电影的时候，慕兮没有犹豫，直接选了下午看过的那部动漫。 慕祁大概是猜到了什么，没有说话，他别过头揉了揉眼角，然后笑着打趣：“多大的人了，还看动画片。” 慕兮不满地撅起了嘴：“那是动漫，不是动画片，动画片是给小孩子看的，动漫不分年龄，不一样的好吧。” 看电影的时候，慕祁几乎全程都没怎么笑过。 慕兮却笑得泪流满面。 出了电影院，慕兮挽着慕祁的胳膊，沿着小吃街一路逛一路买，最后将自己的肚子吃得溜圆才肯罢休。 路过一个公交站台时，慕祁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绕到了站台后面去接电话。 慕兮听不清慕祁说具体了什么，但也从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中猜到——他的家人在催他回家了。 看了下手机时间，已经22：29分了，末班车马上就来了。 慕兮从口袋中掏出两枚硬币，看着手机屏幕，默默在心里倒计时。 “59、58、57……” 在慕兮默念到数字“1”的时候，公交车准时出现在了视野内。 慕兮深吸一口气，上车、投币、找位置。 一气呵成。 她找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然后目光紧紧盯着站台后面只露出一截腿的身影。 末班车人很少，车子很快便发动了。 车子驶离站台的那一瞬，慕兮看到慕祁脚步匆匆地朝公交车行驶的方向追来。 慕兮打开车窗，探头冲慕祁大声喊道：“爸，我回家了！你也快回家吧！” 然后迅速关上了车窗。 车窗关上的刹那间，慕兮感觉自己的脸上划过了一滴液体。 第57章 他上辈子怕不是上帝的心尖宠吧 一连几天，慕兮都处在一种闷闷不乐萎靡不振的状态，饭也吃不下，人都瘦了一圈。 原本饱满的鹅蛋脸都瘦成了瓜子脸。 夏燃实在看不下去，给陆尘萧打了一个电话。 “老陆，你下午没事的话，来学校接我和慕兮，我们带她去吃点好吃的，我知道你也很难接受突然多出来一个妹妹，但她现在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了，你不能不管她啊！” 陆尘萧自从和江铭心在医务室打了一架，便离开学校，回到了自己的公司，每天忙得不可开交。 是真的忙，也是真的在逃避。 他到现在都没有做好和慕兮以兄妹相称的心理准备。 也没能从被好友背刺的阴影中走出来。 “好吧，你问问她想吃什么，我先预定一下座位。” 陆尘萧说完才发现，自己现在连慕兮的名字都不愿意提起了。 夏燃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有些道德绑架的味道，于是连忙改口：“算了，你离开公司那么久，估计最近也是忙得焦头烂额，我让意南陪她散散心吧，我就不跟着去做电灯泡了。” “不行！”电话那头，陆尘萧突然来了脾气，“不准叫他！” 夏燃有些懵圈：“怎么了？你俩吵架了？” 陆尘萧顿了两秒，沉下声音：“没有，我的意思是他没空，等下还是我来接你们吧。” 到了放学时间，夏燃几乎没有一刻停留，拽着慕兮一路跑到了校门口。 上车时，慕兮想坐后座，夏燃却先她一步钻进了后座。 “你晕车坐前面吧，我俩都坐后面老陆岂不是成司机了？” 慕兮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坐进了副驾驶。 几天不见，陆尘萧看起来憔悴了不少，眼圈都是青的。 慕兮想和他打个招呼，却被称呼难住了。 她现在该怎么称呼陆尘萧？ 叫他哥哥吗？ 可是，她为什么觉得这么难开口？ 陆尘萧像是读懂了她的心思，露出一抹温和随意的笑：“没关系，只是一个称呼而已，你想怎么叫都可以，或者继续叫我陆医生也可以。” 一路上，慕兮几乎都没有再和陆尘萧说话。 她并不是排斥陆尘萧，只是短时间内很难适应两人的身份转变。 如果不是夏燃告诉她陆尘萧已经预约好了饭店，她大概连车都不会上。 见两人如此沉默，夏燃默默扛起了气氛组的大旗，她瞥了眼放在后座上的相机包，随机找了个话题：“老陆，这台相机是你的啊？看不出来你还会拍照啊！” 陆尘萧笑着轻哼一声：“怎么？就允许你有个人爱好？” 夏燃不怀好意地嘿嘿一笑：“那我能看看里面的照片吗？” 陆尘萧一副无所畏惧的表情：“看啊，随便看，只怕你看完会被打击得吃不下饭。” “切！”夏燃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迅速打开了相机。 然后陷入了沉默。 陆尘萧却笑出了声。 慕兮有些懵圈：“我为什么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夏燃扶额闭眼，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 “陆尘萧，你真的很过分，你知道我当初学习摄影时走了多少弯路吗？你知道我当初模仿你的拍摄风格被你粉丝骂得有多惨吗？ 而且我在网上报课还被骗了几千块钱！你居然跟我玩了这么多年的深藏不露？你这个千万粉丝的摄影大咖就是这么对待身边朋友的？” 这气氛组的大旗她不扛也罢。 慕兮大概听懂了夏燃话里的意思，看向陆尘萧的目光中多出了几分敬佩崇拜之意。 她最初以为陆尘萧是一个整天无所事事、到处打酱油混日子，家里有矿的富二代。 后来发现人家不仅家里有矿，还毕业于着名的清州医大。 这就算了，他私底下居然还是一名粉丝堪比一线明星的摄影大咖？ 他上辈子怕不是上帝的心尖宠吧？ 路过一家美容中心时，夏燃忽然降下车窗大叫起来。 “老陆快停车！” 陆尘萧不明所以，但见前面有停车位，便将车子开了过去。 车子还未停稳，夏燃便着急忙慌地打开车门跳了下去，直奔美容中心。 慕兮扫了眼美容中心门口，发现有人在打架，也准备跟着下车，陆尘萧摁住了她的肩膀，“你就不要过去了，夏燃我会看着的，你不用担心。” “可是……” 慕兮的话还未说完，陆尘萧已经下车落了锁。 美容中心门口，两个容貌靓丽穿着浴袍的女人正对着一名躺在地上衣衫凌乱奄奄一息的女人拳打脚踢，口中还不停骂着“骚货”“女表子”等词。 一旁的工作人员试图上前拉开两人，却被挠红了脸，吓得不敢再靠近。 夏燃走近两人，兴奋地掏出手机，打开录像模式，镜头对准了那两名女人的脸。 “哎呀黎夏阿姨，你头发把脸挡住了，快撩起来！不然老夏和警察叔叔怎么能看清你的脸呢？还有你黎月，注意控制一下表情，你下巴的假体都快支棱出来了。” 二人听到夏燃的话后，双双停手抬头看向夏燃。 见夏燃正举着手机对着自己的脸，姐妹两人默契地抬手指向夏燃，满脸愤怒。 “夏燃你把手机给我放下！信不信我把你手机砸了？！”黎月率先冲了过去，伸手准备去夺夏燃的手机，却被对方灵活地躲了过去。 黎夏大概是打累了，她松开揪着女人头发的手，活动了一下肩膀，目光轻蔑地扫了夏燃一眼：“夏燃，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我这是在替你爸收拾狐狸精呢。” 夏燃恍然大悟般地哦了一声，镜头不自觉地移向了躺在地上酥*半露、头发凌乱到看不清五官的女人身上。 “原来是你同事啊，既然是同事就该和睦相处，怎么还当街打起来了呢？有一说一，你这同事的身材比你好多了。” 紧随而来的陆尘萧听到夏燃的话后汗颜不已，见地上的女人抽搐了一下便开始呕血，连忙掏手机准备拨打急救电话。 地上的女人忽然撑起身子，挣扎着朝夏燃爬去：“我不是……不是小三……救救我……” 说完，女人便闭上眼睛，趴在地上不再动弹。 夏燃一愣，收起手机想要上前查看女人的脸，陆尘萧却先她一步走了过去，并将外衫脱掉罩在了女人胸前，然后打横抱起了女人。 夏燃有些懵圈，见陆尘萧抱着女人走到了车子跟前，她也顾不上再和黎家姐妹纠缠，拔腿追了上去。 “老陆你干嘛啊？当心被碰瓷！” 第58章 我直接就能化身为女霸总 “花聆萱是你的前女友？” 急救室外，夏燃一脸震惊地看着倚墙而站面无表情的陆尘萧，“天呐，这也太神奇了吧。” 陆尘萧摇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感慨：“一别两年，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与她再见面。” 夏燃摸着下巴，啧啧几下，也跟着摇头：“确实，你们这久别重逢的方式比芒果台的偶像剧还狗血。” 全程只看到有人打架不知道具体细节的慕兮做起了一名合格的吃瓜群众，她拉过夏燃，小声问：“你认识他前女友啊？她是不是长得很漂亮？” 刚刚在车上的时候，她就很好奇，只是因为晕血，她不敢多看。 夏燃一听这话就来了兴趣，绘声绘色地把那天在鞋店与花聆萱聊天的经过及内容说了一遍。 慕兮“哇”了一声，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陆尘萧，“原来是一个人美心善的富婆啊！” 陆尘萧却是一脸诧异：“那家店是她开的？” 夏燃点了点头：“对啊，你知道‘初醒’吗？那家酒吧也是她开的。” 陆尘萧闻言皱眉，看向夏燃的表情充满了欲言又止。 夏燃被盯得心里发怵，她讪讪地问：“怎么了？” 陆尘萧轻哼一声，没有说话。 说到鞋店，慕兮正想问陆尘萧初次见面买鞋的时候，是不是他帮自己付了大头，急救室的灯忽然灭了。 脸色苍白双眼紧闭的花聆萱被护士从里面推了出来。 “哪位是病人家属？去办理一下住院手续，病人黄体破裂出血严重，需要住院治疗。” 慕兮夏燃纷纷将目光移向了陆尘萧。 陆尘萧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默默掏出了自己的钱夹。 花聆萱住院的那些天，夏燃跟打了鸡血似的，一有空就叫上慕兮往医院跑，每次去还不忘带束鲜花或者一篮当季水果，一待就是大半天。 慕兮虽然不能理解夏燃的做法，但想到自己白嫖的两双鞋，还是决定好好配合她。 相处了几天后慕兮发现，花聆萱是一个非常擅长倾听做事果断待人又很温柔的一个人。 有钱有颜有能力，这么好的前任，陆尘萧不挽回属实可惜。 对此，夏燃也表示十分赞同：“我看她住院这些天也没人来看望她，八成没对象。 老陆这两年不也一直单着吗？而且他还一再叮嘱，不要让花聆萱知道他的存在，这不明摆着在躲避吗？要不咱们想办法让她和老陆和好？” 慕兮疯狂点头：“我看行！” 夏燃兴奋得两眼冒光：“他俩如果和好，我正好拜老陆为师，那她就是我师娘，将来我开工作室，还能拉他俩做我的投资人！ 到时候随便让老陆发发微博帮我宣传一下，笑死，我直接就能化身为女霸总！” 慕兮恍然大悟，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经过一番讨论，两人最终决定演出戏来试探一下他们是否还在意彼此。 如果还在意对方，那么和好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如果不在意，那她们也没必要勉强。 - 医院花园内，陆尘萧正迎着落日残阳陪顾听薇一起漫步于芬香四溢的月季花墙之下。 原本他是不想来的，但一想到自己给了江铭心一张假的亲子鉴定，他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尘萧哥，铭心说我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你可以帮我把她约出来见一见吗？” “他难道没有告诉你……”陆尘萧停下脚步，略带歉意地看着顾听薇，“亲子鉴定显示你和那个女孩没有血缘关系。” “这样啊……” 顾听薇脸上闪过一丝失落，垂下眼帘，声音低哑：“看来我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呢。” “不要灰心，你现在的状态已经恢复得很不错了，而且我妈不是已经帮你联系好了一名国外的专家吗，他肯定能治好你的。” 陆尘萧头一次发现原来撒谎竟可以如此的折磨人。 顾听薇脸上闪过一抹喜色：“真的吗？那太好了，替我谢谢阿姨，等我身体好些了一定亲自登门拜谢。” 说完，顾听薇略带娇羞地咬了下唇，看着陆尘萧，小心翼翼地问：“尘萧哥，如果我康复了的话，我可不可以……” “抱歉，我接个电话。” 陆尘萧忽然从口袋里掏出震个不停的手机，走到一边接起了电话。 “什么？聆萱出事了？好，我马上就到。” 顾听薇看着脸上写满担忧的陆尘萧，忽觉一股凉意朝自己袭来，冷得她忍不住打颤。 终究还是她低估了花聆萱在陆尘萧心中的位置。 “听薇，我有点急事需要处理一下，就先不陪你了，你赶紧回病房，不要着凉了。” 陆尘萧说完，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花园。 顾听薇看着陆尘萧逐渐模糊的背影，两行清泪潸然落下。 她给江铭心发了条信息。 [铭心，空了来医院接我回家吧，我不想再待在医院了，林阿姨那边约的医生，你帮我推了吧。] 病房外的走廊上，慕兮正躲在角落里紧紧盯着走廊尽头的电梯口。 见陆尘萧出现，她立马给夏燃发了条信息。 [目标已出现，迅速撤离战场！] 病房内，夏燃收到信息后，立马松开了擒着花聆萱的手，并迅速溜出了病房，与慕兮一起躲在角落看戏。 “小夏你还没告诉我尘萧在哪个病房呢！” 花聆萱大叫着冲出了病房，与急匆匆往病房赶的陆尘萧撞了个满怀。 两人都用一种充满了诧异的目光看着对方。 “你……你没事啊？” “你……没出车祸啊？” “车祸？”陆尘萧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谁说我出车祸了？” 花聆萱愣了一下，“谁说我出事了？” “……” “……” 陆尘萧短暂思索了几秒，露出了一副头疼又无语的表情。 “这两个小屁孩真的是……” “肯定是夏燃出的主意！” 陆尘萧说着，掏出手机就准备给夏燃打电话，花聆萱伸手拦下了他。 “算了，她俩也是好心，你就别责怪她们了。” “你倒是善解人意。” 陆尘萧不冷不淡地说了一句，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花聆萱眼神微微一黯，随即又扬起一抹随和的笑：“当然啊，小夏和小慕都是我的朋友，我当然得袒护她们了。” 陆尘萧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眼睛瞄向了别处，“既然你没事，那我走了。” 花聆萱笑笑，自顾自朝病房走去，“她俩这么费心思让我们见面，你真的不打算领情吗？” 第59章 我们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好不好? “怎么剧情发展的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不过应该还是有戏的！” 夏燃见两人前后进了门，拉着慕兮悄咪咪地来到了门口继续盯梢。 慕兮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在夏燃耳边低语道：“我们走吧？偷听不太好……” 夏燃不管不顾，将耳朵贴在了门上。 “这可关系到我未来能不能做女霸总，我当然得上点心。嘘——别说话了。” 病房内，花聆萱为陆尘萧倒了一杯水。 “这两年过得还好吗？” 陆尘萧接过水，转身走到了窗边，望着窗外最后一丝暮色，声音冰冷。 “我最多待10分钟，你有什么想说的挑重点说。” 花聆萱诧异地望向陆尘萧，语气充满了失望：“尘萧，你真的变了。” 陆尘萧垂眸扫了眼腕上的手表，“还有九分钟。” 花聆萱露出一抹苦涩的笑，侧身躺到了床上，与陆尘萧背对背。 “你走吧，谢谢你救了我，手术费和住院费我到时候会托小夏转交给你的。” “谢我？夏燃把那天的事都告诉你了？” 陆尘萧说完不等花聆萱回复，又自言自语了一句：“我就知道夏燃肯定管不住嘴。” 伴随着话音落下，陆尘萧手中的纸杯已被捏得变了形。 花聆萱连忙解释：“你不要怪小夏，是我自己看到的，我当时并没有完全昏迷。” 陆尘萧转身将纸杯丢进垃圾篓里，走到花聆萱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眸中带有几分警告的意味。 “如果你不想伤害夏燃，就离她远点。至于原因，我想你心里应该很清楚。” 花聆萱坐起身子，表情有些委屈:“我没有恶意的，我只是觉得小夏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我想她交个朋友……” “交朋友？你配和夏燃做朋友吗？如果你执意要接近夏燃，后果自己承担。” 陆尘萧说完转身欲走，花聆萱忽然伸出双手从身后紧紧抱住了他。 “尘萧，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你不要走好吗？” 陆尘萧指尖微动，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掰开了那双环在自己腰间的手。 “人得学会向前看，没有谁离了谁是活不了的。这是你两年前对我说的话，我想你应该还记得吧？” 陆尘萧转过身，面露嘲讽地看着花聆萱，“怎么？现在摇身一变成了富婆了还改不掉朝三暮四的做派？不怕你未婚夫知道了不高兴？” “你……你怎么知道……是顾听薇告诉你的？” 花聆萱张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陆尘萧：“你和顾听薇在一起了？” 陆尘萧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再次抬手看了眼时间。 “时间到了，我要走了。” “不！尘萧别走！” 花聆萱想要伸手去抓陆尘萧的手，却不小心从床上跌落了下来。 陆尘萧迈出去的脚停住，他侧头看向趴在地上的花聆萱，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转身弯腰扶起了她。 花聆萱顺势扑到了陆尘萧怀里，眼圈湿润，声音哽咽：“尘萧，我们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好不好？” 陆尘萧微微蹙眉，想要抬手去推花聆萱的肩膀，却被对方抱得更紧。 “尘萧，以前是我不对，你原谅我好不好？” 花聆萱的泪水源源不断地从眼眶中溢出，很快将陆尘萧胸口处的衣襟浸湿。 他深吸了口气，耐着性子说：“我们之间不可能了。” 花聆萱将人搂得更紧，生怕一松手对方就会消失不见。 “为什么不可能？你明明还在意我的，不然你怎么会听说我出事后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赶到医院？” 陆尘萧被气笑了，他用力推开了花聆萱。 “你是不是忘了听薇也在这家医院？” 花聆萱愣住，眼泪流得愈加汹涌。 “果然，你真的喜欢上了顾听薇。” 花聆萱哭着哭着突然咧嘴笑了起来，笑到双肩颤抖。 “我早该想到的啊，你喜欢的人是顾听薇，怎么可能是我呢。” “可是……你不能喜欢她啊，她当初做了那么多伤害我的事……你喜欢她对得起我吗？” 花聆萱摇晃着虚弱的身体，跌坐回了床上，捂脸痛哭起来。 陆尘萧感觉自己最后一丝耐心已被消耗殆尽，他沉下脸，咬牙低吼:“够了花聆萱！难道你和夏江南玩车*是听薇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的吗？你当时就没想过对不起我？你知不知道我那天是准备向你求婚的？！” 话音落下，花聆萱哭声顿止。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陆尘萧，嘴巴张了又张，却没能吐出一个音节。 仿佛一瞬之间，她被人强行服下了一剂哑药。 陆尘萧说完这句话后，也陷入了沉默。 他想起了过去与花聆萱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也想起了他那天布置完求婚现场后在车库看到的一幕。 ——他精心呵护连碰都舍不得碰的女孩，却和自己好友的父亲在公众场合像一对发*的动物一样在车里肆意发泄。 他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离开的地下车库。 他只记得自己最后是被消防员用担架抬出去的。 抬出了那栋他精心布置了一下午准备用来求婚做婚房的别墅。 后来若不是他发现思源中学有几个长得很像清欢的女孩，他想要方便调查，不然给他十个亿他都不会去夏江南的学校当校医。 “原来你当初什么都知道，我一直以为……你是因为听薇才和我分手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花聆萱哭到干呕咳嗽，原本明艳动人的小脸苍白憔悴到仿佛随时都能撒手人寰。 陆尘萧终究还是不忍心，语气缓和了几分：“以后学会照顾好自己，不要再随意糟蹋自己的身体。” 后面的话，陆尘萧说不出口。 医生那天说的话依旧不时地回荡在他耳边。 [你爱人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如果你们两年内没有要小孩的准备，建议以后同房一定要做好避孕措施，她现在的子宫内膜太脆弱了，如果再做人流手术，将会承担很大的风险……] 医生的话说得很委婉，但他好歹也是毕业于清州医大的人，又怎么会听不懂医生的言外之意呢。 第60章 男人只有挂墙上了才老实 陆尘萧走后，夏燃不顾慕兮的阻拦，冲进病房甩了花聆萱两个耳光。 花聆萱像是一个丢了魂的破布娃娃，她没有一丝想要躲避或者反抗的意思，只默默地坐在床上，一双猩红肿胀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板，泪水不断。 夏燃红着眼怒吼：“别他妈的装死人！我告诉你花聆萱，前面那一巴掌我替老陆打的，后面那一巴掌是替我自己打的！ 我最讨厌骗我和当小三的人！你真能耐你两样都占了！还舔个脸跟我说你不是小三，当时我就应该拦住老陆不让他救你！你这种贱人就应该染*病烂掉死掉！全天下的小三都应该烂掉死掉！” 夏燃红着眼一通乱骂，最后被护士以“医院禁止喧哗”为由，把她“请”出了病房。 慕兮生怕夏燃会杀回去连那名管事的护士一起揍，连拖带拽费了好大一番劲才把人带出了医院。 “你拦着我干嘛？你不拦我我还能再抽她几巴掌！长得那么好看非要作践自己去做小三！就我爸那肥头大耳的油腻样她怎么下得去嘴张得开腿！老陆不够有钱不够帅不够好吗？这女人真是脑子有屎！” “燃燃，暴力不能解决问题……” “但解气！” 夏燃气得额头青筋直跳，她大力甩开慕兮的手，不顾医院门口来来往往的车辆和人群，直接摸出口袋里的香烟，坐在路边吞云吐雾起来。 慕兮没有多说话，她买了两瓶水挨着夏燃坐下，然后拧开其中的一瓶，递给了夏燃。 “燃燃喝点水消消火，晚上想吃什么？我请客，你随便造。” 夏燃接过水仰头喝了几口，然后长长吁了口气，她换了只手夹香烟，用腾出来的那只手紧紧搂住慕兮的肩膀，撒娇般地往人怀里拱。 “还是咱们小慕兮好~我要是男生，肯定要和许意南成为情敌！不过请客的事往后挪一挪，今晚你先陪我好好喝一场！我真是快被花聆萱气死了！” 想到第二天是周日不用去学校，慕兮没有过多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她想着夏燃再怎么样也是女孩子，酒量应该不会太好，陪她小酌几杯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谁都有个心情不好想要发泄的时候。 但她没想到的是——夏燃不仅酒量差，酒品也是一言难尽。 不过三瓶啤酒下肚，夏燃便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她一手捏着一串已经凉掉的五花肉，一手拎着酒瓶摇头晃脑地在邻桌转悠，嘴里还不停地骂骂咧咧。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总喜欢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 “男人——只有挂墙上了才能老实。” 邻桌坐的是一对情侣，饭间女生曾去过一趟洗手间，她的男朋友在那期间接了通电话，虽然慕兮和夏燃都没有听清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但男生的每一句回复都透着一股奸情。 很明显，男生劈腿了。 夏燃有些坐不住，她很想告诉那个女生：姐妹，你的男朋友劈腿了，快分手！ 慕兮及时拦下了她。 “燃燃，这种事可千万别插手，别到头来人家不领情还怪你破坏人家感情。” “啧，你说得好像有道理欸。” 夏燃收回八卦的心，开始专心喝酒。 只是没喝多少她便酒精上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行了。 “女孩子谈恋爱一定要擦亮眼睛，别被渣男给骗了，没准你上个厕所的功夫，人家就和小三腻歪上了……” 慕兮听到这句话时简直吓坏了，她迅速把口无遮拦的夏燃拽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并尴尬地朝那对情侣赔起了笑脸：“不好意思，我朋友失恋喝多了。” 开玩笑，邻桌那男生寸头断眉加唇钉，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万一把人家女朋友嚯嚯没了，到时候岂不是要找她俩算账。 夏燃喝晕了自然考虑不到这么多，她不满地甩开了慕兮的手，嘟囔起来：“胡说！我哪里失恋了！我和苏寂辞稳定得很，他要是敢劈腿，我把他三条腿都打折！” 慕兮怕夏燃情绪失控会闹腾，连忙附和：“是是是，他要是敢劈腿，你把他腿……谁？苏寂辞？！你们俩……” 天，这又是什么惊天大瓜？ 慕兮震惊不已。 她感觉自己最近就像那瓜田里的猹，窜来窜去周围全是瓜。 从烧烤店出来时，夏燃已经醉得走路一步三晃了，慕兮扶着她都感到吃力，可偏偏夏燃晕得厉害坐不了车。 无奈，慕兮只好扶着夏燃慢慢往家走。 刚拐过一个路口，迎面走来了四个打扮很新潮的男生。 慕兮本能地搂紧了夏燃的肩膀，想要与他们避开，可那几个男生却两两一组一前一后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慕兮这才发现，为首的男生竟然是烧烤店邻桌的那个寸头男，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 夏燃酒劲上头思维迟钝，她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见有人挡路，不由得来了脾气，大着舌头怼起了人：“让一……让，看……看不见我们要从这里走……嘛？！” “想走？可以啊。”寸头男率先发话。 他瞥了眼夏燃，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慕兮，露出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你们俩破坏了我的约会，不如陪我们哥几个玩一宿就当道歉了如何？” 夏燃冷哼一声，学着对方刚刚的动作，上下扫了眼寸头男，满脸嫌弃：“你没镜子总归有……有尿吧？你撒泡尿照照自己……唔……唔……” “燃燃别说了！” 慕兮用力捂住了夏燃的嘴。 再说下去，她俩可能真的要玩完了。 她留意到寸头男身后的路边停着一辆银色面包车，车门还是半开着的。 映城本就不是夜生活繁华的城市，晚上街边行人稀少，若再被这些人拽上了车，到时候就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晚上的事真的只是一个误会……” 慕兮尝试着向寸头男解释。 那辆面包车离她们实在太近了，她担心夏燃再骂下去会激怒他们。 寸头男鼻间发出一声冷哼，他活动了一下咯嘣作响的脖子，迈步朝慕兮逼近。 “这位妹妹看起来还挺懂事的，不如……” 寸头男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人打断了。 ——夏燃突然挣开慕兮的手，并顺势抓住了寸头男的胳膊，对着他就是一顿猛吐。 “我艹！” 寸头男黑着脸骂起来。 他一把推开夏燃，连连后退，其余三人愣了一下便纷纷开始翻口袋找纸。 慕兮反应最快，她趁着几人注意力不在她们身上，拉过夏燃就跑。 一边跑，一边大声呼救。 夏燃腿软跑不利索，慕兮拽着她也提不起速度。 两人刚跑出十来米的距离，就被追上了。 夏燃虽然有很多打架经验，但到底抵不过三个成年男性的力气，拉扯了几下便被反拧住了胳膊动弹不得。 慕兮更是连挣扎都来得及就被人像扛沙袋一样给扛在了肩上，整张脸因为头朝下而充血涨得通红。 她拼命地挣扎，用尽力气挥起来的拳头打在男人身上却似挠痒痒一般，没有半点威慑。 恐惧、绝望、无助，占据了慕兮整个心房。 她不敢想象，自己和夏燃若是上了那辆面包车会有怎样的下场。 突然，身后传来了一道急促的刹车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第61章 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对我负责 天旋地转间，慕兮听到了一道惊慌到变了腔调的声音。 “阿星！” 是许意南。 慕兮激动不已，不等她扬起脑袋，身下的人突然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连带着她都差点跟着摔了一跤。 竟是许意南将那人一脚踹翻在地。 慕兮顾不上惊讶许意南的战斗力，她迅速起身，作势就要朝擒着夏燃的男生扑去，却被许意南一把拽住手腕。 “快去报警，夏燃交给我。” 慕兮自知自己战斗力弱帮不上什么忙，也不做纠结，她快速跑到一旁报了警，又顺手在路边拾了半截砖头，准备加入战斗。 却不想，许意南看着斯斯文文，打起架来却是拳风凌厉，招招致命。 虽是1v4，可他却稳稳占了上风，甚至把扛慕兮的那个男生打到牙齿脱落浑身抽搐。 压根不给慕兮进场的机会。 慕兮见不得血，却不得不忍着心悸上前劝阻许意南：“意南快住手，警察马上就到了……” 再打下去，万一把人打残了，可就不好收场了。 许意南很听劝，慕兮一开口，他立马便收起了拳头，却始终垂头背对着她。 慕兮只顾着照顾三魂丢了七魄的夏燃，并未注意到许意南的异常，直到三人被带进灯火通明的派出所，她才发现许意南的嘴唇和鼻梁都破了口子，脸上还有被抹蹭过的血迹。 见慕兮盯着自己的脸看，许意南迅速背过了身子。 “没事，就是流了点鼻血。” 慕兮知道，他是怕她晕血症发作。 但很奇怪，她的身体并没有出现任何晕血的症状。 只有心疼。 而且这种心疼，和她关心安澜苏卿安时的感受完全不一样。 她想，自己可能要完蛋了。 三人做完笔录从派出所出来时，时间已经接近凌晨。 夏燃被半夜赶来派出所的夏江南揪着耳朵塞进车子一脚油门离去，只留下了肿起半边脸的许意南和心事重重的慕兮。 原本他俩也需要联系家属来的，但慕兮情况特殊，没有可联系之人。许意南父亲又因身体不适住进了医院，只能作罢。 车上，慕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许意南疯狂抽取湿巾擦拭自己脸上已经干涸的血迹，握着安全带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力。 ——许意南擦拭的动作实在称不上温柔，慕兮看着都感觉脸疼。 终于，她忍不住伸手夺过了许意南手里的湿巾。 “你跟自己的脸有仇啊？这么用力，不疼吗？” 许意南下意识地握住了慕兮的手腕，有些惊讶：“你——不晕血了？” 慕兮手一顿，脸颊有些发烫。 “呃……这种程度的血，我还是能克服的。” 她才不好意思对许意南说：其实在看到他受伤的那一瞬，她就完全忘记了对血液的恐惧。 现在面对这种小面积干涸的血迹，自然也不会引发她的晕血症。 听到慕兮的解释，许意南的神色顿时放松许多，他松开了手，身子稍稍往前倾了一些，眉眼间满是笑意：“那就劳烦美丽温柔的慕兮同学帮我擦擦脸吧。” 两人离得有些近，慕兮不自觉地放缓了呼吸挺直了腰背，可越是这样，她手上的力度就越是控制不好。 然后，她的呼吸便跟着乱了。 呼吸一乱，慕兮的眼睛便不知该往哪里看。 嘴唇变得干涸，心跳开始加速，慕兮眨巴着眼睛暗骂自己没出息。 “意南，我们等下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吧，你脸上的伤看起来有些严重。” 慕兮开始找话题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但惨遭失败。 ——许意南轻叹一声，表情委屈地看着慕兮：“你不说我都忘了，我的脸将来肯定要留疤的，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对我负责?” 负责？ 是她想的那个负责吗？ 莫名的，慕兮想到了影视剧里的经典桥段——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脸颊的烫意蔓延至耳根。 慕兮垂下眼帘轻咳一声，坐直了身子。 “我可以负责——帮你擦药。” - 考虑到安全问题，许意南执意要把慕兮送到家门口才肯放心离开。 慕兮也正好在心里盘算着等下顺便把家里一些好用的膏药拿给许意南，便没有拒绝。 走进楼道，慕兮习惯性地咳了一声。 灯没有亮。 又拍了下手。 灯还是没有亮。 “怎么又停电了。” 慕兮无奈地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刚解锁便见屏幕上亮着一个硕大的感叹号。 然后就关机了…… “意南，我的手机没电了，要不用你的手机照明吧?” 黑暗中，慕兮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翻口袋的声音。 接着，许意南略显歉意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我的手机也没电了。” 这叫什么？ 这叫屋漏偏逢连夜雨。 慕兮摸着墙率先迈开了步子。 常年一个人在家，慕兮对黑暗的恐惧并没有那么深，她一边走还一边安慰身后的许意南：“你要是害怕的话就跟紧我。” 逞能的话刚说完，慕兮就被打脸了。 ——她一个不留神就踩到了一个塑料袋。 “小心。” 许意南及时伸出了手，却因为光线不足，方向预判失误，伸出去的手在空中好一阵摸索才勉强扶住了慕兮。 “你——跟着我走吧。” 慕兮被突如其来的脚底打滑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时，许意南已经引导着她的手捏住了自己的衬衫袖口。 慕兮觉得这个办法甚好，便大胆地跟着许意南走。 刚走到三楼，慕兮又极其“幸运”地踩到了一个香蕉皮。 出于求生的本能，慕兮在踩空失去平衡的瞬间紧紧拽住了许意南的衣服。 紧接着，黑暗中传来了“刺啦”一声响。 听起来很像衣服崩线的声音。 慕兮有些尴尬，连忙缩回了手。 “呃……我不是故意的……” 她甚至都不好意思问许意南是哪个部位的料子绷了线。 黑暗中，慕兮听到许意南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似乎是在克制什么情绪。 光线实在昏暗，饶是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但也只是隐约能看清周围物体的轮廓。 慕兮看不清许意南此刻脸上的表情，她正要为自己的不小心狡辩，手背忽然传来一阵热意。 许意南握住了她的手。 以一种不轻不重、十分巧妙的力度。 ——既不能被她随意挣开，也不会显得他态度强硬。 “抱歉，刚刚是我没探好路，这次我会注意的。” 尽管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慕兮还是忍不住收回视线将脸扭向了一边。 她的手指只象征性地挣了一下，便选择了放弃。 她感觉许意南的手很暖，牵着很舒服。 这大概就是鬼迷心窍吧？ 一口气爬上六楼，慕兮的掌心沁满了汗水。 是热，也是紧张。 借着找钥匙，慕兮急急忙忙挣开了许意南的手。 许意南却身形一晃踉跄了一下。 慕兮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扶。 “意南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许意南摇头：“没事，就是有些头晕。” “你坚持一下，我马上扶你进屋休息。” 许意南没有推脱，任由慕兮一手扶着他一手捏着钥匙找锁孔。 房门打开，慕兮出于习惯伸手摁了墙上的开关。 巧的是，电正好来了。 许意南不自觉地挺直了身子，将门缝外的视野遮了个严严实实。 第62章 发酒疯也不该来这里发 慕兮进屋的第一件事便是给许意南倒了杯热水，然后直奔卧室在药箱里一阵翻找。 药箱有些乱，她埋头翻了好久才找到一卷纱布和清理伤口所需要的药。 回到客厅，她这才发现许意南居然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最离谱的是，许意南的裤子从侧边口袋那里裂了长长一条缝，露出了里面深灰色的底裤边边。 不用想慕兮也知道，那肯定是她的杰作。 慕兮耳根一热，慌忙移开视线。 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转身回房间找了一床干净的薄被给许意南盖上。 想了想，她又回房间把自己的枕头拿了出来。 枕头垫好，慕兮小心翼翼地扶着许意南躺下，重新为他盖好了被子。 许意南睡觉很老实，既不乱动也不打鼾。 唯一有碍瞻观的就是他嘴唇鼻梁上的伤口。 虽然已经结痂，但肿得实在厉害。 慕兮正纠结着还要不要帮他清理伤口，忽听门外传来一声闷响。 这是什么动静？ 慕兮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门外又一片安静。 莫不是自己出现幻听了？ 慕兮正迟疑着要不要打开猫眼看一看，许意南忽然一个翻身，被子全部掉在了地上。 最要命的是，他翻身的时候，不知蹭到了哪，竟把嘴唇上的结痂蹭掉了。 许意南却只是微微皱眉，并没有醒来的迹象。 好在这次鲜血流的并不多，慕兮的晕血症也没有发作。 她决定给许意南的伤口进行简单的清理和包扎，以免感染引起炎症。 大不了把他弄醒了就让他回家休息。 这么想着，慕兮的胆子便大了起来。 她重新为许意南盖好被子，开始为他清理伤口。 许是太过劳累，许意南睡得很沉，除了用碘伏清理伤口的时候皱了眉，其余时间都很安静。 就是脸红得厉害。 - 陆尘萧最近心情烦闷，严重失眠，他开始借酒消愁。 却愁更愁。 他也不知道自己今晚哪根筋搭错了，喝完酒叫了个代驾，报的地址居然是慕兮家的地址。 待他摸黑爬上楼后才发现——自己居然深更半夜酒气熏天地跑到人家女孩子家门口…… 这和变态有什么区别？ 陆尘萧暗骂自己流氓，也就没有去敲慕兮家的门。 他想回家，却被汹涌的醉意拖住了腿，他实在难受，只好坐在了慕兮家门旁通往天台的楼梯上，准备休息一会再离开。 这一坐便不小心睡着了。 等他醒来准备起身回家时，却没能抵过醉意，一脚踏空摔了下去。 然后—— 又睡着了。 已经入秋，深夜的地板着实是凉气渗人，陆尘萧睡得并不踏实，一直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 他听到有人开门，大脑一时没转过来弯。 等他反应过来时，门已经关上了。 陆尘萧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并未多想。 很快，他又听到了一道开门声。 这次声音的来源是在另一个方向。 陆尘萧懒得搭理，甚至有些不耐烦地皱起了眉。 下一秒，一道刺眼的光芒照在了他的脸上，直把他眼睛晃得生疼，视线好半天都没能恢复。 “靠……”究竟是哪个傻缺开远光灯晃他？ 神志尚未恢复的陆尘萧还以为自己驾车遇到了远光狗，不由分说出口成脏。却听到了一句极其清晰的回复。 “半夜不在家睡觉，跑到这里发酒疯？” 嗯？ 这声音听起来离自己很近？ 陆尘萧揉了揉眼睛，十分艰难地掀开眼皮，就见一个模糊的人影正拿着开了手电筒的手机蹲在他身边。 见陆尘萧一脸茫然，那人影便将手机转了个方向在自己脸上晃了晃。 仿佛在说：看不清？那现在看清了吗？ 陆尘萧被酒精麻痹了大脑，反应迟钝，他愣了一下，随即又是一句粗话。 “苏卿安你有病啊！吓我一跳！” 苏卿安黑着脸，起身收了手机。 “还有力气骂人，看来不算太醉，也省得我做好人好事了。” 说完，苏卿安转身就要进屋，陆尘萧连忙叫住了他。 “先别走！我有事问你！” 说着，陆尘萧撑着墙作势就要起身，苏卿安却转过身冷脸睨了他一眼：“声音小点。” 陆尘萧先前摔了一跤，当时醉得厉害不知道疼，现在睡了一觉清醒许多，稍微动了下便觉得膝盖和尾椎骨疼得钻心，口中不停倒吸冷气。 “嘶——我现在酒量怎么这么差了……” 陆尘萧无视苏卿安的噤声提醒，他揉着酸疼的尾椎骨，再次尝试起身。 然后很光荣地摔了个屁股蹲。 尾椎骨再次受创，痛意如狂风暴雨般袭来，疼得陆尘萧直冒冷汗，醉意都消散了七八分。 苏卿安有些无奈地吁了口气，他转身弯腰，动作粗鲁地拽起陆尘萧的胳膊，连拖带拽地把他弄进了屋。 “发酒疯也不该来这里发。” 苏卿安毫不客气，一把将陆尘萧丢到了沙发上。 许是动作幅度有些大，陆尘萧被摔得直犯恶心，连连作呕。 苏卿安满脸嫌弃，却又不得不赶紧把垃圾桶踢到他脚跟前，并给他倒了一杯水。 陆尘萧接过水杯猛灌了几口，压下胃里翻滚的恶心后，这才长长松了口气，“没想到你嘴巴虽然毒，心肠倒挺好。” 陆尘萧四仰八叉地瘫在沙发上，习惯性地摸出了口袋里的香烟和打火机，还不等他抖出香烟，就收到了苏卿安的一记冷眼。 那意思很明显：要抽就滚出去抽。 陆尘萧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又把香烟放回了口袋。 口中小声嘀咕：“你还真戒了啊。” 苏卿安没有理会，而是丢给他一个药箱。 “有什么能用的药你自己找吧。” 苏卿安的脸色看起来很差，眼睛都是红的，像是刚睡醒又没睡好，又像是熬了一宿没睡，疲惫不堪。 他把药箱扔给陆尘萧后便自顾自回到了卧室。 陆尘萧留意到，苏卿安的后背是湿的。 像是刚经历过一场淋漓大汗。 陆尘萧没有急着找药处理伤口，而是扫视了一圈屋内，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了脚边的垃圾桶。 垃圾桶很干净，里面只有一个空药盒，上面写的全是英文。 医学专用词汇很多都是一些不常见的单词，哪怕是以英语为母语的人也未必能理解那些药名，但陆尘萧虽然作为一名医学生，多少还是能看懂的。 这是一盒主治心律失常和慢性心衰的药。 陆尘萧的第一反应就是苏卿安的家人生病了。 可他又很快想起，慕兮曾经好像无意间提起过，苏卿安和她一样，都是独居。 第63章 喜欢就去追啊，暗恋算什么 苏卿安换完衣服从卧室出来时，就看到陆尘萧正对着玄关旁的全身镜，一手抓着衣服下摆扭着腰，一手拿着一张已经撕开的膏药贴比划着位置。 他比划了半天，然后把膏药贴在了镜子上，贴完还不忘用手压了压。 “……”苏卿安愣在了原地。 这人到底是酒没醒还是脑子不好使？ 陆尘萧从镜中看到了苏卿安那满脸嫌弃的表情，正要转身去问他怎么了，余光忽然瞥见镜子上有一抹米黄。 定睛一看，原来是他刚贴的膏药。 “……”陆尘萧傻眼了。 自己究竟是酒没醒还是最近熬夜酗酒把脑子熬傻了？ “喝多了，真的喝多了……” 陆尘萧轻咳一声，稍稍为自己狡辩了一下，然后秉承着“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信念，十分淡定地去撕镜子上的那张膏药贴，撕了半天不仅没能把膏药撕下来，还把镜子给扯倒了。 伴随着一声脆响，镜子碎了一地。 饶是陆尘萧平日里自来熟惯了脸皮厚，此刻也感觉到了尴尬。 喝酒真的误事。 还容易成为一个丢人现眼的智障。 “兄弟，这真的是个意外……”陆尘萧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他以为苏卿安会对他发动毒舌攻击，然而对方却十分淡定地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端着水杯坐在沙发上玩起了手机。 “扫把在卫生间，走时记得把垃圾带上。”苏卿安头也不抬地说。 那面镜子其实是他从云婷房间搬出来放在门口准备扔掉的。 云婷走后，他时不时便从她房里收拾出一些东西扔掉。 昨天扔的是那只古色古香的大木箱。 陆尘萧干活很利落，三下五除二便把地上的碎玻璃给清扫干净，还十分细心地在外面多裹了几层塑料袋，并找了根记号笔在上面简单标注了一下，以防环卫工人伤到手。 这是跟慕兮学的。 ——上次在慕兮家蹭饭后帮忙丢垃圾时，他无意间发现垃圾桶里有一包缠得很厚的垃圾，上面还用胶带贴了张卡片，卡片上工工整整地写着一行字：内有碎碗，请小心。 当时他突然就理解了许意南为什么能在那么小的年纪就对慕兮产生了爱慕之情，并能在对方毫无音讯的情况下坚持7年。 她很好，她值得。 清理干净碎片后，陆尘萧一瘸一拐地来到沙发前坐下。 摔了两跤，他的腿和屁股是真的疼，腰也酸得厉害。 想起垃圾桶里的那个空药盒，陆尘萧试探性地问了一句：“看你脸色不好，是身体不舒服吗？” 苏卿安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又低头喝了口水：“主要是看到你头疼。” 这是一句实话。 他原本就因身体不适在家躺了一天，中途还反复发烧。 好不容易退了烧恢复了一些精力，刚起床就听到门外有动静，出门一看，原来是烂醉如泥的陆尘萧。 陆尘萧是慕兮同父异母的哥哥这件事，是苏卿安从慕祁口中得知的。 那天慕兮高烧不退，躺在床上昏睡时，是苏卿安和慕祁一起在床边守着她、照顾她。 两人当时在一起聊了很多。 他从慕祁口中了解到了陆家近些年的发展以及陆尘萧的为人。 他也向慕祁坦白了自己的身体状况。 聊到最后，他和慕祁双双红了眼圈，只叹命运弄人。 尽管慕祁提起陆尘萧时，言语间满是称赞，说他是一个心地特别善良责任感很强的人，就算他一时之间难以接受慕兮这个妹妹，也肯定会看在血缘的份上好好照顾她。 可苏卿安对陆尘萧这个人却始终生不出太多好感。 因为他是许意南的朋友。 他讨厌许意南。 “你刚刚不是说有事要问我吗？既然问完了，你可以走了。” 苏卿安说话向来直白，除了慕兮，他对身边所有人几乎都是这种冰冷态度。 陆尘萧倒也不生气，只笑着拎起桌上的水壶给苏卿安的水杯里添上了水，然后屁股一挪坐到了苏卿安跟前，笑得跟只狐狸似的。 “你别急着赶人啊，我还没开始问呢。” 苏卿安斜了他一眼，默默挪了位置。 “有话说话，离我远点。” 陆尘萧白了苏卿安一眼，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你这人真是，我又不喜欢男的，你难不成还怕我勾引你？” 苏卿安眉头微蹙：“你到底还问不问？不问就赶紧走。” 眼见着苏卿安真的要动怒了，陆尘萧连忙切回正题：“你明明是慕兮身边关系最好的人，你既然喜欢她，为什么不追她？” 苏卿安正要伸手去拿桌上的水杯，听到陆尘萧这样问，手一下子僵在了空中。 半晌，他端起水杯浅抿了一口，语气平淡：“我们是学生，学生当然要以学业为主。” 陆尘萧不信，他继续问：“那你就不怕她被人抢走了？” 苏卿安放下水杯，扭头看向了窗外的夜色，语气依旧平淡到听不出情绪起伏：“小兮不是物品，不存在被人抢走。而且我相信她有自己的想法和判断，我也尊重她的选择。” 苏卿安的反应和回答令陆尘萧吃了一惊。 他以为苏卿安会愤怒、会难过，甚至会直接将他赶出门。 却不想，他竟如此平静。 “你倒是挺豁达。”陆尘萧的语气有些酸。 苏卿安扬起一抹颇显无奈的笑：“当你无能为力的时候，很多事自然就能想开了。” 无能为力…… 陆尘萧再次扫了眼垃圾桶里的药盒，心里突然萌生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他看着苏卿安脸上的苦涩笑容，心底的怨气忽然散去。 ——自从和许意南闹翻，陆尘萧就对苏卿安感到窝火。 他想不通苏卿安既然喜欢慕兮，为什么要任由许意南钻空子将人抢了去。 喜欢就应该积极去追啊，暗恋算什么？ 可一想到自己也是一个躲在阴影里不敢露出马脚的胆小鬼，他便泄了气。 起码苏卿安还能学着去接受、释怀。 不像自己——事情都过去了那么久，他还是无法接受往后余生只能和慕兮做兄妹这个事实。 “你今天是来找小兮的吧，下次别这么晚来，深更半夜的，会吓到她。” 苏卿安难得地挑起了话题。 若不是已经知道陆尘萧和慕兮的关系，苏卿安一定会把他当做一个心怀不轨之人。 谁好人喝多了跑去女孩子家门口躺着。 陆尘萧不以为意，谎话张口就来：“哦，我不是来找她的，我本来是要去找我朋友的，不小心走错楼了，我朋友就住隔壁那栋楼。” 苏卿安微愣：“你朋友？许意南？他住隔壁？” 陆尘萧有些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嗯，他搬过来有些日子了。” 苏卿安眉头微皱，又很快舒展。 吃醋吗？ 他似乎没资格吃醋。 从头到尾，他都是那个不敢表露心迹的胆小鬼。 可许意南不一样。 客观地说，许意南的条件很好。 就算他不顾后果勇敢向慕兮表白，他也没有把握能赢过许意南。 许是猜到苏卿安心中所想，陆尘萧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事，你不去争取永远都不会知道结果如何。凡事不要想当然。” 苏卿安看了眼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难得没有嫌弃地躲开。 他觉得陆尘萧说得有道理。 无数个辗转反侧寝不安席的深夜，他都是用这种说辞来安慰自己——应该勇敢一点，拼尽全力后才有资格说自己无能为力。 可想是一回事，做是另一回事。 每当迎上慕兮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时，苏卿安便咽回了到嘴边的话。 一直做朋友似乎也不错。 ——如果没有许意南的话。 也正是因为许意南的出现，苏卿安才发现自己竟然如此自私——他既不愿意放弃慕兮，又迫于无奈不敢表露心迹。同时，他还不希望慕兮身边出现除他以外的任何异性。 是庸人自扰，也是自欺欺人。 第64章 江铭心这牲口，打人是真的狠 自从夏燃得知自己老爸和花聆萱之间有一腿后，她便开始有意无意地躲着陆尘萧。 每次陆尘萧借着空闲去学校接慕兮放学，夏燃总会找各种理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换做以前，夏燃巴不得陆尘萧能天天来学校接慕兮回家，这样她就能搭个顺风车，没准还能蹭顿饭。 可如今，她只要一想到花聆萱和自己父亲上过床，她便无法坦然地面对陆尘萧。 做错事的是夏江南和花聆萱，可内疚感却落在了夏燃身上。 “燃燃，陆医生既然一直瞒着你，说明他并不想你受到伤害，也不想失去你这位朋友。你真的打算一直这样躲着他吗？” 学校食堂内，慕兮正一边端着餐盘东张西望地找座位，一边小声问身旁的夏燃。 夏燃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她并没有直接回复慕兮的问题，而是端着餐盘快步朝一处靠窗的位置走去。 “走，小慕兮，咱去那儿坐。” “欸不是，燃燃，那个位置有人啊……” 慕兮嘴上说着，脚下却不自觉地跟了上去。 走近后慕兮才发现，“占座”的人居然是苏寂辞。 她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苏寂辞现在是夏燃的男朋友。 两人一起共进午餐，再正常不过了。 看来今天要当一回当灯泡了。 慕兮冲苏寂辞微微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坐在了他斜对面的位置。 ——既然是做电灯泡，那就要有做电灯泡的觉悟。 当然是坐得越远越好。 夏燃没想那么多，她挨着慕兮坐下，与苏寂辞面对面。 看着苏寂辞拿着筷子无从下手的头疼样，她忍不住揶揄起来：“啧啧，苏少爷今儿个怎么想起吃食堂了？是来体验生活的吗？” 苏寂辞白了一眼夏燃：“怎么？校规里有说我不能来食堂吃饭吗？” 说着，苏寂辞放下筷子，端起桌上的汤碗喝了口汤，一脸嫌弃。 “这汤怎么淡得跟白开水一样！” 夏燃不信邪，她嘎嘣几下嚼碎了嘴里的棒棒糖，然后端起自己的汤碗喝了口汤，面露无语。 “你没事吧？这汤都有些咸了，你居然嫌淡？年纪轻轻的，口味这么重。” “咸？” 苏寂辞也是不信邪地再次端起汤碗，一连喝下半碗，一脸疑惑。 “明明就是寡淡如水啊。” 说着，苏寂辞将目光移向了慕兮。 “你也觉得咸？” 慕兮很配合地端起自己的汤碗喝了两口，然后点了点头：“确实——有些咸。” 苏寂辞像是想到了什么，端着汤碗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又轻叹摇头。 “这感冒真是折腾人，搞得我吃饭都不香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慕兮感觉苏寂辞似乎一下子陷入到了某种悲伤的情绪。 ——他口中的感冒，似乎只是随口一说的借口。 不等慕兮细究，身后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听动静，似乎是有人在吵架。 “苏卿安，你今天不把我的鞋擦干净就休想从这离开！” “江铭心，你他妈的有病啊？明明是你故意撞上卿安才弄洒了饭菜。” “妈的有你什么事？滚一边去！再狗叫老子连你一起揍！” 这动静…… 这声音…… 慕兮头皮一紧，回头看去，就见几米开外的一张餐桌前，江铭心正怒目圆睁地揪着苏卿安的校服衣领，一副随时都要开打的架势。 苏卿安身旁，邵文正一脸怒气地撸着袖子，作势就要扬起拳头，却被江铭心身边的两个男生拦住。 场面顿时变得混乱，周围正在吃饭的人纷纷端起自己的餐盘火速撤离战场，又不忍错过这场战乱，索性端着餐盘站在不远处，一边吃一边看热闹。 慕兮血压狂飙，气得额头青筋直跳。 又是这个江铭心！ 上次划伤她的手，到现在都没给她一个交代，连句道歉都没有，现在又来找苏卿安的茬。 真是过分！ 慕兮扔下筷子，起身就要奔赴“战场”，夏燃连忙起身伸长了胳膊将她拽住。 “男生打架，你去凑什么热闹？” 慕兮气急攻心，一把甩开夏燃。 “卿安是我朋友，我不能看他被欺负……” 慕兮的话还未说完，江铭心就被苏卿安推了一个趔趄。 战斗正式拉开序幕。 只眨眼的功夫，两人便扭打在了一起。 邵文瞬间急了，挣扎着想要去帮苏卿安。 餐厅到处都是桌椅，活动空间小，江铭心又带了一群狐朋狗友，场面极度混乱。 “我去，他们真打起来了啊？快去叫老师！” 有几名吃瓜群众率先跑出了食堂。 夏燃见慕兮一副不要命的架势往人堆里扎，连忙把她拽了回来。 “你去了也只是添乱，还是等老师来处理吧。” 自从那晚被夏江南揪着耳朵从派出所带回家狠狠训了一顿，夏燃就变得收敛许多。 更何况，她和苏卿安之间又没什么交集，她当然是以保护慕兮为主。 “吵死了。” 一旁一直冷眼旁观的苏寂辞忽然露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起身大步流星地朝混乱的人群走去。 “喂！你要干嘛？！” 夏燃有些摸不着头脑，一愣神的功夫，慕兮就从她手里挣脱，也冲向了人群。 苏卿安伤得很重，他倒在地上无法站起，额间满是鲜血，慕兮努力克服着因为晕血带来的不适，抓起一人的胳膊就狠狠咬了下去。 对于突然挤进人群的慕兮，几名正在奋力挥舞拳头的男生自然没心思管她是不是女生，拳脚照落不误。 到底是女孩子力气小，慕兮几下就被打得头晕眼花，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混乱中，她看到江铭心拎起了一把餐椅，作势要朝苏卿安砸去。 慕兮吓坏了，她想扑过去护住苏卿安，刚站起身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给撞倒在地。 “卿安小心！” “卿安小心！” 两道急切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慕兮甚至没能分辨出自己的声音。 不等她从脏黏的地上爬起，就见一抹白色身影不顾一切地扑到了苏卿安身前，然后用自己单薄的身子扛下了那把餐椅带来的重击。 隐约之间，她感觉自己似乎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天，那得多疼啊。 江铭心这牲口，打人是真的狠。 第65章 她哪里受得了别人欺负他 “你说说你，一个女孩子，学什么不好干嘛学人打架？！5000字检讨啊，明天中午交给我，一个字都不能少！还有，明天记得让你家长来学校一趟！” “老师，我没打架，我是去劝架……” “劝架？劝架你把人胳膊咬得皮开肉绽？” “我……我那是正当防卫……” 办公室内，慕兮委屈得眼睛都红了。 明明她是好心帮忙，到了李莫茶这里，却被当成了挑事斗殴。 还要请家长…… 真是离谱又过分。 见慕兮红了眼圈开始吸鼻子，李莫茶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说你两句怎么还哭上了……” 说话间，李莫茶起身用力将办公室的门关上，又转身走向了慕兮。 许是李莫茶的冷脸威慑力太足，慕兮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怯着声音说：“老师，打……打人犯法……” 李莫茶一怔，随即被气笑了。 “你知道打人犯法别人就不知道吗？像江铭心这种不把法律放在眼里的人你还敢上杆子往上凑？你知道他的家庭背景吗？” 被李莫茶这么一说，慕兮只觉得更委屈了。 在她仅有的这7年记忆中，苏卿安是给予她最多陪伴的人。 对于常年缺少亲人陪伴的慕兮来说，友情几乎承载了她所有的精神寄托。 苏卿安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哪里受得了别人欺负他。 “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欺负我朋友啊。你都不知道江铭心下手有多狠。而且明明是他先挑事的，是他故意撞了人还让人给他道歉……” 慕兮越说怨气越重，说到最后竟把自己给气哭了。 李莫茶啧了一声，似有些头疼地皱了皱眉，然后又无奈地拿起桌上的抽纸递向慕兮。 “这么爱哭，真是不知道随了谁。” 慕兮抽泣着接过纸巾，正要道谢，就见李莫茶拉开抽屉动作迅速地将一个银色纸盒塞进了口袋。 “下节课是我的课，你如果不想待在教室，就先在这里休息吧，我出去透透气。” 李莫茶说完就朝门口走去，走到一半她又突然停下脚步轻咳了一声。 “我抽屉里有零食，你要是饿了可以垫垫肚子。” 慕兮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这还是那个被人称作“李魔头”的李莫茶吗？ 她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了？ 怀疑归怀疑，慕兮到底还是没能忍住咕咕叫的肚子，拉开了办公桌的抽屉。 早上起得迟没顾得上买早餐，午餐又没吃几口，慕兮现在是饿得前胸贴后背。 哭归哭，气归气，饭还是要吃的。 只是当她看到抽屉里堆满的各式“垃圾食品”时，竟短暂地忘了悲伤。 飞旺、旺仔、喜之郎、咪咪…… 小卖部里热销的零食，李莫茶居然全都有。 若不是这些零食都是在装在一个印有xx超市字样的塑料袋里，慕兮都要怀疑这些东西是李莫茶从班级搜剿上来的。 换做平时，慕兮肯定会很兴奋地拿起手机添油加醋地把这件事发进她的“铁三角”小群。 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 只是当她点开qq群的对话框时，才忽然想起，苏卿安现在大概还在医院里缝针。 那场打斗，慕兮的伤势居然是最轻的。 她当时一度认为自己脑震荡了，后来才发现自己头晕是因为连续两餐都没怎么进食。 肚子疼是因为例假快来了。 她全身上下只有脚后跟和手掌蹭破了点皮。 和她一样只受了点小擦伤的还有不知为何会加入战斗的苏寂辞。 而伤势最重的是苏卿安和南枝。 和苏寂辞一样，南枝的出现也是慕兮始料未及的。 南枝喜欢苏卿安这件事，整个高一年级的人几乎全都知道。 但和大多数人的想法一样——慕兮一直以为南枝对苏卿安的喜欢，不过是少女时代对爱情的好奇与憧憬，以及对长得好看学习好的男生的一种青睐。 却不想，南枝竟能为了苏卿安做到这个份上。 怪不得，一向好脾气的苏卿安当初能为了她和江铭心打架受伤。 这么好的女孩子，确实值得他喜欢。 － 教师专用卫生间内，李莫茶正倚着隔间门板，低头快速地编辑着手机短信。 全屏手机盛行的年代，李莫茶却还在用着一部老式的翻盖手机。 那是一部机身磨损严重、掉漆掉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杂牌手机。 它甚至都不是彩屏。 李莫茶打字的速度很快，却一直删删减减。 口中的香烟已经燃到尽头，她却没能成功地发出一条短信。 她有些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又重新点燃了一根香烟。 香烟燃到一半时，她终于编辑好了短信，却没能成功发送。 ——手机按键失灵了。 这已经是第58次按键失灵了。 她记得上个月去修手机时，维修师傅说，这手机太旧了，市场上几乎找不到与之相配套的零件更换。 所以，手机这次是彻底坏了。 李莫茶猛吸了几口香烟，强忍着胸腔内翻涌的情绪，靠着门板大口喘气。 泪水不住地在眼眶内打转。 李莫茶几乎咬破了唇才堪堪忍住。 她最不喜欢哭了。 门外，传来一阵高跟鞋走路的声音。 接着，便是一道温柔细腻的嗓音响起。 “李老师，是你在里面吗？” 李莫茶深吸了口气，她不急不缓地掐灭香烟，推门走了出去。 “余老师，你手机借我用一下打个电话，我手机坏了。”李莫茶冲余老师扬了扬自己的手机，笑容有些苦涩。 “李老师，你又抽烟了？” 余老师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李老师，别怪我多嘴，你这烟能戒还是戒了吧，你忘了医生是怎么叮嘱你的吗？” 李莫茶接过手机，轻轻点了点头：“戒，肯定戒。等我完成心愿后立马就戒。” “你……算了。总之，你要保重身体，当班主任本来就操劳，你再不注意身体……” “好了好了余老师，我真的有急事，我先去外面打电话，你赶紧上厕所吧，你等下不还有课吗。” 李莫茶说完，不等余老师做出回复便拿着手机快步离开了卫生间。 来到走廊，李莫茶快速拨通了一个号码。 “有空见个面吧，我有事与你商量。” “不是，小兮没有闯祸。” “嗯，也算是被人欺负了吧，具体的见面再说。” 第66章 她没事就好 苏卿安醒来时，就见鼻青脸肿的邵文正坐在病床边玩手机。 他本能地想要从床上坐起，刚一动便引起一阵头晕头痛，只好又躺了回去。 邵文听到动静，连忙收起手机，帮他把床升了起来，“你可算醒了。” 苏卿安看着邵文一脸茫然：“我怎么住进医院了？” 邵文惊讶得瞪大了肿成一条缝的眼睛：“完了，你脑居被打fuai了？” “脑居？fuai了？”苏卿安没听懂。 但他却看到了邵文缺失的门牙。 “你的牙齿……” 邵文连忙捂住了嘴。 “我告叙你啊，我到西侯去铺牙你得给我买单啊。要不系哥们为你两肋杀刀，也扑居于被人打成这副模样。” 邵文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大串，苏卿安连猜带蒙勉强听懂了他的话。 他摸了摸额头上的纱布，终于想起，自己是因为和江铭心打架伤到了脑袋才住进了医院。 “小兮呢？她怎么样？她有没有受伤？” 想起中午那混乱的场景，苏卿安顿时紧张起来。 邵文撇了下肿得跟香肠一样的嘴巴，冲苏卿安翻了个白眼。 “你有毒吧，南枝为了救你肋骨都让人打骨折了，你一醒来就关心别人，你哪怕关心一下我也好啊。你看看我，多英俊的一张脸，现在肿成了大居头。尊的是，被你气得缩话都不利索了。” 苏卿安被怼得哑口无言。 他确实是关心则乱了，竟把南枝的安危给抛在了脑后。 再怎么说，她也是为了救自己而受伤。 邵文哼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递给了苏卿安。 “你手机我一直给你收着呢，不过屏幕碎得厉害，八成是坏了。” 苏卿安接过手机一看，屏幕果然稀碎，只隐约能看到有几个未接来电，却无法正常使用。 “邵文，你……” 苏卿安刚一开口，邵文就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将自己手机丢给了他。 “行了行了，我懂我懂，手机借你！借你！” 说完，邵文又剜了他一眼：“还需要什么服务？要不要我粗去给您腾个地方好方便你们说悄悄话？” 苏卿安点头：“好。” 邵文满脸黑线：“靠……我随口一缩而已，你真是个重色轻友的东西。” 邵文离开病房后，苏卿安看了下时间，见早已到了放学的时间，便放心地拨出了那串他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接通，苏卿安率先开口：“小兮，是我，卿安。”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两秒，缓缓开口：“苏卿安？” 说话的人竟是一个男生。 苏卿安顿时警觉起来。 “你是谁？小兮的手机为什么在你手里？小兮呢？” 电话那头的人依旧保持着不急不缓的语速：“我是许意南，阿星的手机落我车上了，你找她有事吗？” 苏卿安一下子陷入了沉默，对方却不急不躁耐心地等待他的回复，并没有急着挂断电话。 半晌，苏卿安才缓缓开口：“小兮她……还好吗？她有没有受伤？” 许意南这次回复得很快：“她很好，没怎么受伤。倒是你，伤得不轻吧？” 许意南的后半句话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奚落，苏卿安听着只觉得胸口发堵。 他知道许意南的言下之意。 无非就是嘲讽他实力太弱，还连累他人。 可他却无法反驳。 他确实不够强。 ——各种意义上来说。 “她没事就好。” 她没事就好。 至于自己，至于南枝。 他都无所谓。 挂了电话，苏卿安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手机忽然传来了短信提示音。 苏卿安下意识地扭头去看放在床头的手机，病房门忽然被人推开。 慕兮拎着水果和邵文一起走了进来。 “卿安，你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好点？” 慕兮眼睛红红的，看起来似乎刚哭过。 苏卿安见到慕兮有些惊讶，他坐起身正要开口说话，一旁的邵文忽然怪叫起来。 “这样的事，我不会再让它发生第二次。这什么啊？谁发的短信啊？” 邵文拿着手机自言自语了一阵，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将手机递向苏卿安。 “这号码你认识吗？” 苏卿安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摇头：“不认识，可能是垃圾短信或者是对方发错了号码吧。” 他确实不认识这个号码，但他却知道号码的主人是谁。 也明白这条短信的含义。 ——连累慕兮受伤这种事，别说那个人了，就连他自己也不允许这样的事再发生第二次。 － “南枝目前也已经脱离了危险，我刚刚去看过她了，她的状态还算可以，你不要太担心。” 病床前，慕兮拿着水果刀专心地削着苹果，全程都没有抬头看苏卿安。 她不敢抬头。 她怕自己看到苏卿安头上的纱布会忍不住落泪。 来医院的路上她自认为自己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 却不想，推门而入的那一瞬，她便酸了鼻子。 那么好看的少年，却被人打成了这副模样。 她都不敢想，如果当时江铭心手中的餐椅真的砸到了苏卿安身上或者脑袋上，会造成多么严重的伤。 从朋友的角度来说，她很感谢南枝。 “卿安，吃点水果吧。” 慕兮将削好的苹果递给了苏卿安，又起身拿起桌上的暖水瓶。 “我去给你打点水。” 说着，慕兮转身就朝门口走去。 身后，苏卿安忽然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在和许意南交往？” 慕兮顿住，脸颊不自觉地开始燥热。 她有些诧异地转过身，看着苏卿安问：“你认识他？” 苏卿安的眼神有些黯淡，“你来医院之前我给你打过电话，是他接的电话。” 慕兮摸了摸自己的外衣口袋，果然空空如也。 “哦，我放学赶来医院的路上遇到了意南，他送我来的医院，下车时可能是我没注意就把手机落他车上了。” 慕兮对此做出了解释。 苏卿安却不依不饶：“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慕兮眨了眨眼睛，感觉苏卿安突然之间像是变了个人。 “我和意南……” 慕兮的话说到一半，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紧接着，许意南便推门而入。 “抱歉，打扰了。” 许意南面露微笑地朝病床上的苏卿安点了下头，随即又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递给慕兮。 “你的手机落我车上了，刚刚慕叔叔打来电话，说有急事找你，让你快些回家。” 慕兮接过手机一看，通话记录里果然有慕祁的来电显示。 更早一点，还有一通陌生号码的已接来电。 想来应该是苏卿安借的邵文手机给自己打的电话。 不过她现在没心思计较许意南擅自替她接电话的举动。 她担心的是慕祁已经知道她参与打架斗殴事件，肯定要狠狠训她。 如果再回去晚了，慕祁的火气肯定更大。 慕兮望向苏卿安，面露歉意：“卿安，我爸肯定是有急事找我，我得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们。” 说完，慕兮放下暖水瓶，快步走出了病房。 许意南没有选择跟上，而是走近病床，居高临下地看着苏卿安。 他的脸上依旧带着浅浅笑意，眼眸中却散发出了几分警告的意味。 “先别好奇我和阿星的关系，出了这样的事，我劝你还是多担心一下该如何向南枝的父母交代吧。” 第67章 姐姐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医院电梯里，人群涌动，拥挤不堪。 慕兮被挤得连踩了好几次许意南的脚，连忙道歉。 “抱歉，太挤了，我有些站不稳。” 许意南没有说话，只默默抬起手臂，将慕兮护在了怀里。 “该说抱歉的人是我，我不该擅自接听你的电话，我——主要是担心他们联系不上你会为你担心。” 许意南的手很暖，不过刚搭上肩头几秒钟的功夫，慕兮便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跟着燥热起来。 但她并没有选择躲开。 也无处可躲。 电梯里的人实在太多了。 事实上，她也享受这种被人护在怀里的感觉。 她现在很累。 她需要一个肩膀作为依靠。 哪怕只有短暂的一两分钟。 “没事，我不怪你。” 慕兮说完这句话后，突然想起军训刚结束那会，南枝曾经也用替苏卿安手机回复过她的消息。 那时，她又是以什么理由来向苏卿安解释的呢？ 正天马行空地乱想，电梯门忽然打开，一个妆容精致的女生挤了进来。 她的手里，还拎着一大包药。 女生穿着清凉，尽管已经入秋，她却穿了一件露脐豹纹吊带和短到堪堪只能盖住屁股的黑色皮裙。 女生长得很漂亮，个子也很高挑，一头及腰大波浪更是衬得她风情万种。 尽管女生的衣着有些艳俗，却难掩她那张明艳动人的脸。 她的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出奇的好闻。 从女生进电梯开始，周围的男性不自觉地都将目光移向了她。 慕兮没忍住，也多看了两眼。 然后喜提一声怒骂。 “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啊？” 慕兮尴尬极了，连忙收回视线。 却听那女生道：“小美女我没说你啊，我是说那些臭男人。当然，不包括你身边那位。” 说完，女生眉眼带笑地朝许意南眨了眨眼睛。 “小……” 女生的话还未说完，许意南便冷着脸将头扭向了一边。 女生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又连连道歉：“哎呀，认错人了，抱歉抱歉！” 车上，慕兮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自言自语：“刚刚电梯里遇到的那个女生怎么感觉有些眼熟呢？我好像在哪见过？” 许意南握着安全带的手一紧，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可能是像某个电影明星吧。” 慕兮恍然：“啊对对对，她长得有些像池西晏扮女装时的样子！” 关于池西晏这位顶流艺人，即便是不追星的慕兮，也多少看过一点他出演的影视剧。 在一部民国电影里，池西晏曾扮演过一位唱戏的伶人，私下还是卧底身份。 在那部电影中，池西晏贡献了不少惊艳绝伦的造型。 男装时的池西晏矜贵优雅，像极了西方童话故事里的王子；扮起女装时，又有一种说不出风情万种，一颦一笑皆是媚态，美得倾国倾城。 当时慕兮看完那部电影，心中唯一的感慨就是：果然，雌雄莫辨的美才是最顶级的美。 回到家，慕兮一开门就看到慕祁正坐在阳台的藤椅上吞云吐雾。 小桌上的烟灰缸内，已经堆了不少烟头。 慕祁似乎是在专注地想着什么事情，目光始终停留在窗外远处的一抹残阳上，并没有留意到门口的动静。 见此，慕兮迅速换好拖鞋，放下书包，脚步轻轻地绕到慕祁身后，抬手轻拍了一下他的左肩，又侧身闪到了右边。 慕祁“啧”了一声，并未回头。 “哎呀繁星别闹，爸爸在想事情呢。” 慕兮身子一僵，心底刚升起的一丝喜悦也被瞬间冲淡。 她装作没听见“繁星”二字，绕到慕祁身前，抿唇笑了笑。 “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这是慕兮第一次对慕祁省略称呼。 因为她看到了从卫生间出来的林芳菲。 以及慕祁口中的“繁星”。 这是慕兮第一次看到慕繁星的正脸，上次在电影院光线昏暗，她压根没看清楚那两个小孩的长相。 慕繁星长得很可爱，肤若凝脂，眸若清泉，三分像林芳菲，七分像慕祁。 她的身上，还穿着一件与她体型严重不符的米色针织外套。 ——那是慕兮前些日子在网上买来准备换季穿的，吊牌都还没舍得摘。 莫名的，慕兮感觉胸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闷得难受。 明明是在自己家里，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见慕兮一直盯着自己看，慕繁星有些害怕地往林芳菲身后躲了躲，怯着声音问：“妈妈，是不是我穿姐姐的衣服姐姐生气了呀？” 林芳菲揉了揉慕繁星的脑袋，笑着安慰：“不会的，姐姐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说完，林芳菲走向慕兮，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意。 “抱歉啊小兮，没有提前告诉你我们要过来，还擅自让繁星穿了你的衣服。小孩子嘛，太皮了，我接个电话的功夫她就把果汁撒到外套上了……” 林芳菲才解释到一半，慕兮便快步跑向了卧室。 她要第一时间确认自己房间里的其他物品有没有被损坏或者遗失。 打开门，慕兮一眼就看到了正端坐在电脑桌前玩卡丁车的林慕繁。 慕兮只觉得血压直冲脑门。 为了玩电脑方便，慕兮从未给自己的电脑设过密码。 她压根就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一个陌生小孩坐在她的卧室里，用她的电脑打游戏。 顾不上叫停林慕繁，慕兮快速打开衣柜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木盒。 那是苏卿安送她的桃花簪，里面还放了安澜送她的项链。 打开木盒，慕兮赫然发现，桃花簪已经断成两截，项链也缠成了一团。 慕兮呼吸一滞，拿着木盒的手都抖了起来。 她抑制不住地吼了出来：“你们谁动了我的东西？！” 林慕繁被吓了一跳，搭在键盘上的手一哆嗦，游戏里的车子便歪了方向，待车子复位，他从原本的第一名变成了第四名。 他气鼓鼓地瞥了眼慕兮，然后跳下椅子跑出了卧室。 一边跑还一边喊：“哇，姐姐好凶！” 慕祁第一时间跑进了卧室，“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见慕兮垂着脑袋摆弄着手里的发簪和项链，慕祁的脸顿时黑了下来，他扭头冲门外喊道：“你们俩进来，是谁弄坏了姐姐的东西，快来给姐姐道歉。” 门外的两人异口同声：“不是我弄的！” 林芳菲也赶忙进屋查看情况，“我看看，是什么东西坏了。是不是我给繁星找衣服的时候碰到什么东西了？” 林芳菲说着话，快步走到慕兮跟前，想要从她手里接过木盒，慕兮没好气地躲了一下，并没有搭理她。 在此之前，哪怕知道她和慕祁的关系，慕兮也从未对这个说话温声细语的女人产生过任何厌恶的情绪。 她记得自己每次去民心药店买药，遇上林芳菲在店里时，对方总会细心地嘱咐她用药忌讳，并给她推荐一些可以增强体质的方法。 后来认识陆尘萧，也经常从他口中听到对林芳菲的夸赞。 可是现在，她却对这个眉眼温和说话轻柔的女人以及她的孩子产生了强烈的厌恶情绪。 说不清是单纯地怨他们乱动并损坏了她的个人物品，还是因为他们是慕祁的家人而产生了嫉妒。 总之，她现在心情很不好。 第68章 姐姐以后是我们的家人 “到底是谁弄坏了姐姐的发簪还弄乱了姐姐的项链，赶紧给姐姐道歉。” 见慕兮手里拿着的是断成两截的发簪和一团解不开的项链，林芳菲的脸色也冷了几分，说话时的语气也不似往常那般温柔。 慕祁也做起了和事佬，他蹲下身，抬手揉了揉两人的发顶，语气稍显严厉：“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你们谁碰了姐姐的东西快点站出来给姐姐道歉。” 两个小朋友你看我看你，都不愿意站出来承认。 慕兮冷笑一声，扭头看向林芳菲：“小孩子不懂事不愿意道歉我可以不计较，但这根簪子，你们必须赔。赔一根一模一样的。” 慕兮话音刚落，林慕繁忽然扬起脑袋怒气冲冲地推了慕兮一把。 “坏姐姐！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和妹妹动了你的东西？！凭什么要我们道歉要我们赔？！” 慕兮没料到林慕繁会突然动手，丝毫没有防备，竟被推了个趔趄。 伴随着“啪”的一声脆响，手中的发簪滑落在地，由原先的两截变成了五节。 “你这孩子，怎么可以推姐姐呢？你忘了我们今天来找姐姐的目的了？” 林芳菲一把拉过林慕繁在他屁股上重重打了几下，一边打还一边训斥：“说得好好的我们一起来接姐姐回家，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见哥哥挨打，慕繁星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一边哭还一边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去拽林芳菲的胳膊，“妈妈别打哥哥了，是我动了姐姐的东西，是我把姐姐的簪子打碎的……你别打哥哥了……” 林芳菲像是在发泄什么，她不顾慕繁星的哭泣与祈求，打得愈发用力。 “谁让你顶撞姐姐的？出门时不是叮嘱过你么？姐姐以后是我们的家人，你怎么可以和姐姐这么说话？” “还有你，你喜欢什么妈妈不给你买，你要去动姐姐的东西？” 林芳菲打完林慕繁又一把扯过了慕繁星，她的手正要扬起，慕祁终于忍不住伸手制止了她。 “好了好了，繁星和慕繁也不是故意的，你发这么大火干嘛？” “算了，你先带繁星慕繁去外面吃点东西，我和小兮单独聊聊。” 林芳菲停下手，眼圈里隐隐有些湿润。 她没有理会慕祁，而是一手拉过一个孩子，径直走出了卧室。 伴随着两道关门声落下，整个屋子彻底安静了下来。 慕兮像具木乃伊似的直挺挺地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忽然生出了一种错觉——刚刚在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觉幻听。 ——不然林芳菲怎么会说要带她回家呢？ 她的家不就这里吗？ 她还要往哪回？ 回慕祁的四口之家吗？ 不，与其在那里当个外人，她宁愿自己独自生活。 孤独么，她都习惯了。 “你今天回来是有什么事要对我说吗？” 慕兮没有看向慕祁，而是蹲下身子开始捡拾地上的碎片。 慕祁提了提裤腿，也蹲下身和她一起捡。 “怎么，这就和老爸生疏了？没事我就不能回来看你了？” 慕祁手速很快，不到两秒的功夫就把碎片拾完，然后笑着捏了捏慕兮的脸。 “哟，最近长肉了啊，看来学校伙食还不错。” 慕兮鼻子酸酸的，但她忍住没有落泪，而是伸手拿过了慕祁手里的碎片。 “女债父偿，这个发簪你得赔我。” 看着慕兮小心翼翼地把碎片放进木盒，慕祁“啧啧”两声，笑容里带有探寻的意味。 “这么宝贝？心上人送的？” “爸！你说什么呢？” 慕兮又气又羞地瞪了一眼慕祁，连忙起身走到了一边。 慕祁却笑着应了一声：“哎~” 慕兮一怔，反应过来慕祁的意思后，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好了好了，这么大的人，怎么还动不动就哭鼻子。这么爱哭，真是随了你妈。” 慕祁拈起袖子替慕兮擦了擦眼泪，随后又拉着她在床边坐下，自己则两腿交叠，倚在了桌沿上。 “小兮啊，我今天与你们班主任见了一次面，了解到了你在学校的一些问题，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慕祁开门见山，慕兮也不好遮遮掩掩。 短暂地酝酿了一番措辞后，慕兮表明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爸，卿安是我的朋友，我不忍心看他被人欺负。而且卿安本身也没做错什么，我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慕祁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角，听到慕兮的回答后，脸上露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表情。 “爸爸相信你不是一个惹事生非的孩子，但你可不可以诚实地告诉爸爸，你和小安之间……” 像是在思考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比较恰当，慕祁摸着下巴面露纠结。 慕兮知道慕祁想问什么，她不等对方选好用词，率先开口道：“我和卿安只是朋友关系，我们没有早恋。” 话说完慕兮才意识到自己的解释有些欲盖弥彰的成分，想要再解释解释，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作罢。 慕祁略微思索了一会，没有继续追问，只点头应道：“嗯，爸爸相信你，也相信小安。” 慕兮闻言正要松口气，又忽听慕祁道：“可我还是担心你以后的生活，你一个女孩子家的，招惹到了江铭心那种没素质的男同学，继续独居的话，总归是不太安全的。小兮，你以后和我们一起生活吧。我和你林阿姨商量过了，她同意……” 慕兮想也不想就直接打断了慕祁的话：“我不同意。” 慕祁的脸上并未露出太多惊讶，而是耐心解释：“小兮，那簪子的事只是一个意外，繁星和慕繁年纪小不懂事。当然，也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没有教育好，你犯不着因为这个事而对他们产生敌意，其实你林阿姨人挺好的……” 慕兮再次打断了慕祁的话：“爸，我不是这个意思。” 慕祁深吸一口气，看着慕兮，示意她继续说。 慕兮也深吸一口气，看着慕祁，心中百感交集。 她知道慕祁是真的关心她，也明白他确实抽不开身忙碌于两个家庭。 可正是因为她明白慕祁的好意与无奈，她才不能答应与他们一起生活。 她不想慕祁夹在中间为难。 林芳菲是他的妻子，林慕繁和慕繁星是他的亲生孩子。 他们四个人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自己搬过去住算哪门子事？ 更何况，林芳菲今天自毁形象在她面前演了这么一出，她又如何能不明白对方的真实想法。 “爸，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不用担心我。而且我们高二就要分文理科了，到时候学业压力大，家里再有小孩子的话，我可能没办法静下心学习。更何况，我也不完全是一个人啊，不还有陆医……尘萧哥哥吗？他一直有在照顾我，你真的不用担心我。” 慕兮为自己找足了借口，可慕祁依旧不死心。 “这样吧小兮，我给你申请住宿？或者，我们换所学校念书？我担心那个叫江铭心的男生以后还会在学校闹事，殃及无辜。” 说到这里时，慕祁面露羞愧之色，语调也变得有些低缓，“我听说江铭心的母亲是我们市副局长的妹妹……爸爸却不过是一个稍微能赚点小钱的商人，没能力、也没办法为你主持公道……” “对不起，是爸爸不好。” 第69章 我叫十七 慕兮最终还是没有听慕祁的劝。 ——她既没有选择转学，也没有选择住校。 她不想离开思源去一个陌生的环境结识新的朋友，也不愿意和一群关系不是很熟的人住在一间连上厕所都需要排队的屋子。 她自由惯了。 宿舍于她而言，堪比牢笼。 慕祁劝说无果，只好妥协。 临走时，慕祁一再叮嘱慕兮要注意安全，要照顾好自己，要好好读书，不要早恋。 慕兮嘴上连连应着，心底却酸涩一片。 生平第一次，她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人生相见是减法”。 下次再与慕祁见面，会是什么时候呢？ 是一周后？还是一个月后？ 又或者是…… 慕兮不敢细想。 她只觉得奇怪，明明尚未与慕祁分离，思念却已涌上心头。 目送慕祁的车子驶离小区后，慕兮踏着昏暗的灯光走进了楼道。 她走得极慢，却仍觉浑身乏力，疲倦得很。 好不容易爬到六楼，慕兮这才发现，自己刚刚非要出门送慕祁，居然一时大意把钥匙落在了家里。 她下意识地摸向口袋，准备随便在墙上找个小广告叫开锁师傅来，却摸了个空。 慕兮忍不住叹了口气。 明明才答应慕祁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这么快就打脸了。 想到自己尚未完成的作业和五千字检讨，慕兮咬咬牙，后退了几步，然后抬腿猛地朝房门踹去。 许是踹门的姿势不对，慕兮这一脚下去，不仅没有踹动门，还扭了一下脚。 剧烈的痛意自脚腕处传来，慕兮没出息地酸了鼻子。 但仅仅只是酸了鼻子。 她忍住了落泪的冲动。 甚至在心中暗暗发誓：自己以后一定要改掉动不动就落泪的坏毛病。 哭有什么用，既不能解决问题，又不能缓解疼痛。 更不能引来他人关心。 慕兮坐在台阶上揉了会脚脖子，感觉好所好转后，起身准备再试，就见一个穿着米色家居服的女生正抱着一推床单被罩从顶楼往下走。 女生脸蛋白净，身材高挑而纤瘦，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灵气逼人。 看着还有些眼熟。 慕兮没心情去回忆自己究竟在哪见过这个女生，只淡淡地扫了对方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她想等对方下楼后再继续暴力开门。 却不料，对方居然笑着冲她打起了招呼，“是你呀，好巧。” 说话间，女生已经抱着床单走到了慕兮跟前，她一抬下巴，指了指慕兮身后紧闭的房门，问：“怎么了？你是不是忘记带钥匙了？我刚刚听到有人在踹门，是你在踹吧？” 离得近了，慕兮这才看清，眼前这个看起来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生竟是下午在医院电梯里遇到的那个美女。 之所以没能第一时间将对方认出，是因为女生现在处于素颜状态。 该说不说，这个女生的底子真好。 带妆时明艳动人，卸了妆清纯可人。 美女虽养眼，但慕兮还是对她保持了几分警惕，“刚刚是我在踹门，不过没踹开。算了，还是等我爸回来吧。” 不能随意向陌生人暴露自己独居，这是慕兮牢记心头的安全法则之一。 女生瞥了眼门上的锁孔，自顾自地将手里的床单被罩塞到了慕兮手里，然后从头上取下两枚一字夹，将其中一个掰直后，径直插进了锁孔。 “这锁简单得很，我给你撬开。” 意识到女生在做什么后，慕兮脸上露出了惊讶之色。 她没有阻拦女生，而是好奇地看着她拿着发夹在锁孔里一阵鼓捣。 不到一分钟，女生顺利地“撬”开了慕兮家的锁。 慕兮简直看呆了。 看来自己有必要换一把安全系数高一点的锁了。 “谢谢你帮我开锁。” 出于礼貌，慕兮又象征性地闲扯了一句：“你也住这栋楼啊？以前都没见过你。” 女生从慕兮手里接过床单，笑着回答：“我也是才搬过来的，我就住你家楼下。我叫十七，八九不离十的十，七夕的七。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去楼下叫我。” 慕兮没料到女生会如此热情，但碍于对方刚刚帮自己开了锁，也不好表现得太冷漠，只好回以同样的微笑，并报了自己的名字。 女生听完眼睛一亮：“我知道我知道！是山有木兮木有枝的那个木兮对吧？你的名字可真好听。对了，你多大了啊？还在念书吗？” 眼见女生大有想要进屋与她畅谈一番的意思，慕兮连忙开口：“那个……” “我还有事”四个字还未说出口，慕兮的余光忽然瞥到了一抹高大身影从楼梯拐角处快速窜出。 慕兮试探性地朝那人喊了一声：“尘萧哥？” 身影顿住。 竟然真的是陆尘萧。 “你在家？那你刚刚为什么不接电话？” 陆尘萧是跑上楼的，此刻的他正一手扶着楼梯栏杆，一手叉在腰间，口中直喘粗气。虽然说出口的话带有几分责备之意，但脸上的表情却透着明显的担忧。 慕兮心中涌过一阵暖流，连忙开口解释：“我刚刚出了趟门，没带手机。” 听完慕兮的解释，陆尘萧长长舒了口气。 “你吓死我了，以后出门不准不带手机。” 陆尘萧说这句话时的语气有些凶，但慕兮并不介意——她喜欢被人关心的感觉。 见慕兮身边还站着一个陌生面孔，陆尘萧微微挑眉，问：“你朋友？” 不知是不是错觉，慕兮感觉自从陆尘萧出现后，十七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僵直的状态。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陆尘萧，身子一动不动。 慕兮有留意到，十七攥着床单的手指节发白，似乎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难以克制的情绪。 她看起来似乎很激动？ 慕兮掩唇轻咳了一声，正要为两人做个简单的介绍，十七突然扔下一句“厨房煲了汤，我先回去了”，便往楼下跑。 十七跑得有些着急，路过陆尘萧身边时，还不小心绊了下，好在陆尘萧反应迅速，伸手扶了她一把。 “小心点。” 陆尘萧轻声叮嘱了一句，十七别过脸含糊不清地道了句谢，又着急忙慌地跑下了楼。 很快，楼下传来了摔门的声音。 陆尘萧摸了摸自己的脸，面露疑惑地看向慕兮：“我有那么吓人吗？” 慕兮耸耸肩：“换个思路，也许是你太帅了呢。” 一听这话，陆尘萧的唇角瞬间勾了起来，双眼微眯，一副极为享受的表情，“嗯，不愧是我陆尘萧的妹妹，说话真好听，会说话就多说点。” 慕兮有些好笑地丢给对方一个白眼：“快进来吧，我着急写作业和检讨呢。” 说完，慕兮便自顾自进了屋。 陆尘萧紧随其后，也跟着进了屋。 两人刚一落座，慕兮便听到了一阵咕咕声。 显然，有人肚子饿了。 慕兮正要问陆尘萧是不是没吃晚饭，自己的肚子也跟着叫了起来。 陆尘萧笑了：“你还没吃晚饭？” 慕兮睨了他一眼：“说得好像你吃了一样。” 陆尘萧手肘撑着沙发扶手，手指点着自己的额角，挑眉笑问：“不介意的话，尝尝我的手艺？” 慕兮面露怀疑：“你会做饭？” 陆尘萧拧眉：“开玩笑，我什么不会？” 好吧，慕兮承认：自从她知道陆尘萧私下里还有一个摄影师的身份后，她对他的滤镜确实有些重。 ——她觉得陆尘萧简直是一个万能的人。 他会做饭也不稀奇。 抱着“饭熟了能吃就行”以及“万一对方真是大厨级别的手艺”的想法，慕兮放心地将厨房交给了陆尘萧，自己则回房间奋笔疾书赶作业。 第70章 你都十全九美了，还想怎样 许是有心事的缘故，慕兮的作业写得极其困难。 明明那些字她都认识，合在一起却让她看不懂。 作业写了不到三分之一，慕兮终于忍不住停下笔，起身走出了房间。 还未靠近厨房，她便闻到了一股香味。 慕兮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悄悄溜进了厨房。 映入眼帘的是陆尘萧那高大又略显滑稽的背影。 ——一身衬衫西裤职业打扮的陆尘萧，腰间却系着一条粉色格子围裙。 慕兮有些想笑。 又有些感动。 她感觉自己在接受陆尘萧成为自己哥哥这件事的进度上，跨越很大。 “好香啊，什么时候开饭？” 慕兮的突然出声吓了陆尘萧一跳，可他却并未回头。 “马上就好了，再等一分钟。” 不知是不是错觉，慕兮感觉陆尘萧说话时的声音变得低哑了许多。 似乎带有某种情绪。 慕兮想了想，走到陆尘萧身侧，轻声问：“尘萧哥，你——怎么了？” 陆尘萧扭头看向慕兮，脸上挂着一丝明显的倦意，但他还是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浅笑：“什么怎么了？” 慕兮发现，陆尘萧的眼角竟隐隐有些湿润。 她还想再问，陆尘萧却将她推出了厨房。 “快去洗手，准备开饭。” 餐桌上，慕兮看着碗里色泽诱人的肥牛汤面，忍不住吞咽起了口水。 “没想到你不仅会做饭，厨艺还这么好。” 慕兮的面还未吃进嘴里，夸人的话倒先说了出来。 陆尘萧却难得地自嘲起来：“我只会做这个，别的什么都不会。” 慕兮继续自己的彩虹屁：“会做饭已经很棒了，你都十全九美了，还想怎样？” 按照慕兮平日里对陆尘萧的了解，他接下来肯定会摆出一副十分不满的表情问，他这么完美，为什么不是十全十美。 可陆尘萧却扯出了一抹略显苦涩的笑，像是在问慕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是吗？我有这么好吗？” 此时此刻，慕兮终于可以确定：陆尘萧有心事。 而且，能让陆尘萧这么开朗乐观的人都忍不住暴露自己的愁容，说明那件事对他的影响很大。 可现在是用餐时间，问太多万一影响到他吃饭，身体就要跟着受罪了。 心情再不好，饭还是要吃的。 跟什么过不去都不能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思索片刻，慕兮拿起筷子，夹起一卷肥牛送进嘴里，然后又是一顿天花乱坠的夸赞。 是故意逗他开心，也是实话实说。 陆尘萧煮的面，确实很好吃。 慕兮几乎没有片刻停歇，一口气将碗里的面吃了个精光，然后又续了一碗。 是真的饿，也是真的想用这样笨拙的方式安慰一下陆尘萧。 ——自己做出的食物被人视为美食，应该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吧？ 至少，她会因为这样的事而感到高兴。 不知道是慕兮积极吃饭的样子感染了陆尘萧，还是她的“安慰”起了作用，在慕兮续上第二碗后，陆尘萧的脸色终于有所好转，开始动筷吃面，就连说话时的声线也轻快了几分。 “以后想吃面了随时都可以给我打电话，我能保证有50％的机率随叫随到。” 慕兮故作不满：“这几率也太低了吧？” 陆尘萧隔着餐桌伸手轻弹了一下慕兮的脑门，“你是不是傻？我说的是随叫随到，剩下百分之五十是虽迟但到。我总不能接完电话就直接飞来你家吧。” 提起“家”，慕兮眼底的光瞬间黯淡了下去，但她有意不让陆尘萧察觉，于是便埋头大口吃面。 吃过饭后，陆尘萧又主动揽下了洗碗的活，慕兮则回到房间继续写作业。 说来也神奇，吃饱饭后的慕兮，再次拿起笔时，感觉如有神助，解题思路异常清醒。 像是一个武功废柴被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 慕兮很顺利地写完了作业，又开始写检讨。 检讨这种东西，慕兮写的次数并不多，但也深知其中的套路，即便有字数要求，也不影响她的发挥。 她可最擅长废话文学了。 可想是一回事，做是另一回事。 慕兮洋洋洒洒写了半页纸就觉得手腕酸疼，累得抬不起手来，数了数，堪堪600多字。 慕兮傻眼了。 按照这个速度写下去，她晚上都不用睡觉了。 慕兮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心里暗自把她能想到的所有脏话都骂了一遍。 当然，被骂的人是江铭心。 看了下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了，慕兮猛地一个激灵。 ——写检讨写得太忘我，竟把陆尘萧给忘了。 算了，反正进度慢，索性再慢一点吧。 大不了再挨顿训。 慕兮这样想着，随手将笔丢到一边，伸了个懒腰，走出了卧室。 见陆尘萧正坐在之前慕祁坐的藤椅上抽烟，慕兮眉头微皱，走向阳台。 “你每天都会抽这么多烟吗？” 她明明记得，慕祁临走前把烟灰缸清理干净了的。 而现在，烟灰缸里居然又堆满了烟头。 听到慕兮的声音，陆尘萧弹烟灰的手指一顿，随即便将手中刚点燃的香烟掐灭，“也不是，偶尔心情不好会抽得多一些。” “所以，你今天是有什么心事吗？”慕兮拉过一把椅子，在陆尘萧对面坐下，“或许，说出来会舒服一点。” 陆尘萧看向慕兮，眼底情绪翻涌，似要将人吞没。 他问了一个慕兮经常在心中幻想，但从未深思过的问题：“如果，你身边亲近之人有一天伤害了你，你会选择原谅他吗？” 慕兮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她下意识地垂眸躲过视线，不答反问：“既然是亲近之人，那为什么要做伤害我的事？” 陆尘萧像个孩子似的急着辩解：“不，他不是故意的。他很后悔，他愿意为自己的过错买单，不论付出怎样的代价。” 慕兮咬咬唇，回答得很中肯：“那就得看是哪种程度的伤害了。越是亲近之人，越是能带来致命的伤害。如果是我，我或许做不到对对方恨之入骨，但也不会轻易原谅释怀。” 对于亲近之人，爱与恨同在，这并不矛盾。 陆尘萧听完慕兮的回答，像是被子弹击中的猎物，身体瞬间僵住，然后软绵绵地向后倒去。 他瘫坐在藤椅上，陷入了沉默。 慕兮不知道陆尘萧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伸手将桌上的香烟盒推向对方。 “想抽就抽吧。” 天天和夏燃待在一起，烟草的味道她早就习惯了。 而且她听说，抽烟有一定缓解负面情绪的作用。 烟草虽伤身，但情绪积压在心里，对身体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伤害。 “抱歉，最后一根。” 陆尘萧伸手拿起桌上的烟盒和打火机，起身快速走到了距离慕兮最远最靠边的位置。 许是打火机没了油，陆尘萧打了几次都没打着火。 正烦着，一只纤细白皙的小手忽然伸了过来，指尖还捏着一根跳跃着蓝色火苗的火柴。 “还好我上次过完生日没有把蛋糕里的火柴丢掉，不然今天这烟你还抽不上了。” 慕兮一手捏着火柴，一手护着火苗，踮着脚努力将火往陆尘萧面前送，“快，等下灭了。” 陆尘萧含着香烟的唇一紧，喉结上下滚动着。 他忘了配合对方低头，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 夜风袭过，吹乱了慕兮散落在耳边的碎发。 陆尘萧取下口中的香烟，低头吹灭了慕兮手里的火柴。 他抬手想要替慕兮拢一下头发，却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发丝时，又迅速将手收了回去。 慕兮有些疑惑：“怎么了？我头发上沾了什么东西吗？” 陆尘萧有些失神地点点头：“嗯，一只蚊子。已经飞走了。” “你烟不抽了？” “嗯，不抽了。” 以后都不抽了。 陆尘萧的奇怪又纠结的样子让慕兮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安，可对方这副样子明显是不愿说与她听，她也不好刨根问底。 临分别时，陆尘萧宛如慕祁附体，一再叮嘱要她好好照顾自己，并把自己一位朋友的联系方式给了慕兮，说有事可以找他帮忙。 慕兮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不由得担忧起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该不会是犯了什么事吧？” 陆尘萧像是被气笑了，他抬手捏了捏慕兮的脸，语气有些无奈：“我可是你哥，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见慕兮满脸不信任地盯着自己，陆尘萧只好耐心解释：“放心，我只是有事要离开映城几天，不是犯了事要跑路。” “在家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 第71章 邪不压正，很多时候它只是一个成语，不是人间常态 陆尘萧走后，慕兮熬到凌晨三点都没能把检讨写完，最后还困得趴桌子上睡着了。 好在她提前定了床闹钟，不至于睡过头迟到。 为了编完最后几百字，慕兮前三节课几乎都没有认真听讲，逮住机会就偷摸写上几个字。 因为第四节课是李莫茶的课。 她必须赶在第四节课之前把检讨写完。 为此，她甚至都没有去上过厕所。 伴随着第四节课的铃声响起，慕兮总算完成了五千字检讨的艰巨任务。 李莫茶大概是没休息好，她的黑眼圈很重，看起来有些憔悴。 她站在讲台上板着脸扫视了一圈教室，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慕兮身上。 慕兮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心跳不自觉地加速。 以往班上有调皮捣蛋的学生犯了错，李莫茶都是直接当着全班人的面让人上讲台大声朗读自己的检讨。 情节恶劣的，她甚至会让对方站到外面走廊上反复朗读，直到下课。 这种不痛不痒却十分丢人的操作真的很唬人。 所以她现在很紧张。 ——她不知道参与打架斗殴在李莫茶眼里算不算情节恶劣。 “昨天我们讲了正弦定理，想必大家课后也都对这节知识点进行了一定的巩固，现在我来出道题，然后随机邀请一位同学上来解答。” 李莫茶上来就搞抽查这是慕兮万万没想到的。 她以为李莫茶会先点名把她批评一顿，或者让她上台读检讨，然后再开始讲课。 这是她一贯的作风。 她这是忘了，还是无心计较？ 慕兮还没能从紧张中抽离，就听到李莫茶点了自己的名字。 “慕兮同学，这道题，就由你上来为大家解答吧。” 好好好，原来惩罚在这等着她呢。 慕兮只觉得头皮发麻，却又不得不起身走向讲台。 刚走上讲台拿起粉笔，慕兮就听到身后响起了阵阵窃窃私语。 “咦，好恶心啊，她裤子上怎么有血？” “真的欸，她自己都不知道吗?” “好无语，我们女生的脸都被她丢完了。” 其实这些议论声压得很低，但还是被慕兮听了个真切。 她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她知道自己这几天例假要来，也提前买好了卫生用品放在桌兜，但她上午为了赶检讨，除了课间操，其他时间一直待在自己的座位上，也没太留意身体的变化。 赶在这样的时间点来例假弄脏裤子，比让她去走廊上读检讨还尴尬。 慕兮的脸因为羞愤而涨得通红，手中的粉笔也被她无意识地掰断。 她听到有人因为压抑笑声而发出了猪叫声。 慕兮的脸更红了。 “这么喜欢讨论，看来你们都会了啊！” 李莫茶的怒斥声忽然在背后响起。 慕兮被吓了一跳。 她悄悄侧目看去，就见李莫茶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 李莫茶个子很高，而且平时喜爱穿宽松版型的休闲西装，她这么站在慕兮身后，几乎是把她遮了个严严实实。 “既然都会了，那我就再出几道题。” 李莫茶说完，扭头冲慕兮使了个眼色。 “你，出去站着。” 慕兮没有吭声，放下粉笔后快步小跑着出了教室。 站了不到两分钟，她就听到李莫茶开始点名。 “江云州、江云笙、周依依，你们三个上来做题，做错的放学留下来打扫教室。” 慕兮发现，李莫茶点名的这三个人，是那群议论声中，声音最大的几个。 是巧合吗？ 慕兮正疑惑着，又听见李莫茶点了班长的名。 “施远，你负责一下班级纪律，顺便监督一下他们三个，不准有人给他们提示。” 李莫茶说完，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教室。 路过慕兮身边时，李莫茶淡淡地丢下一句“走吧”，便径直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慕兮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一边走还一边疯狂地扯校服外套，试图挡住屁股上的血迹。 奈何校服尺码都是按照个人身高领的，虽然宽度有余，但长度远远不够遮住屁股。 路过教师专用卫生间时，李莫茶忽然转身冲慕兮扬了扬下巴，“去里面待着。” “……”慕兮红着脸没吭声。 李莫茶“啧”了一声，伸手轻推了她一下，“听话，快去。” 不知为何，慕兮莫名感觉李莫茶的这句“听话，快去”听起来格外亲切。而且她现在确实很想躲进卫生间。 她感觉这次例假来得格外汹涌。 再多走几步血恐怕都要流到腿上了。 正是上课时间，办公室里很是空荡，只有靠近窗户的位置上坐着一名年轻女老师正在低头批改作业。 李莫茶径直朝那名女老师走去，“余老师，你柜子里有卫生巾吗？” 余舒雨诧异地抬起头：“李老师？你不是……” 李莫茶嗔怪地白了她一眼：“不是我，是我们班上的一个学生。你有的话快点给我拿一片，我怕她等下都不敢进教室上课了。” “有有有，你别着急。”余舒雨闻言连忙放下手中的钢笔，起身去柜子里翻找。 “一片够不够啊？要不这包你全拿去吧？孩子小，脸皮薄，估计都不好意思去超市买。” 余舒雨从柜子里拿出一包卫生巾，又从抽屉里拿出了几片暖宝宝，一起递给了李莫茶，“这个也拿去吧，贴一下会舒服一些。” “纸巾也拿上吧，还有这个袋子。这样到时候她好拿一些，省得被班上男生看见乱开玩笑。” 余舒雨是个细心的人，她甚至给李莫茶找了一个纸质购物袋。 李莫茶也不客气，伸手全部接过，“谢谢了，这周末请你吃饭。” 余舒雨微眯双眼，轻笑出声：“别跟我说客套话，我可是会当真的。别到时候嫌我吃得多心疼你的工资。” 李莫茶无所谓地耸耸肩：“挣钱不就是拿来花的吗？再说了，就你那小猫一样的饭量，天天吃都吃不穷我。” 李莫茶说话的功夫，已经把手里的几样东西全部装进了购物袋，正要转身离开，目光忽然扫到余舒雨椅背上搭着的校服外套。 “欸?这校服谁的？看着挺大的，能不能借我应个急？” 余老师扭头看了眼校服，顺手就把它递给了李莫茶。 “七班的班主任不是请假了吗？我现在暂代他们班的班主任，这校服是我在班上捡的，也不知道是谁的，应该是昨天打架进医院那孩子的。我怕他回来找不到自己校服就给收起来了。” 卫生间里，慕兮看着李莫茶为自己拿来的卫生用品和校服外套，感动之余，心底也腾起了一丝羞愧之意。 她私底下可没少向夏燃吐槽李莫茶。 她和班上的同学一样，一直很厌恶李莫茶严格到变态的教学方式。 “李老师，谢谢你。” 慕兮接过李莫茶手里的东西，很认真地道了谢。 她想，自己以后再也不会轻易对一个人的性格下结论了。 简单地处理了一下后，慕兮穿着一件长到能完全盖住屁股的校服外套和李莫茶一起回到了班级。 在回班级的路上，慕兮主动提起了自己的检讨，并态度诚恳地保证自己以后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李莫茶很满意慕兮的态度，并未对她进行严厉批评，只叮嘱她以后再遇到这种类似的事，最应该做的是联系老师，而不是冲进人群。 慕兮嘴上应着，心里却不敢苟同。 她觉得自己如果再遇到这种事，她还是会选择毫不犹豫地冲进人群救自己朋友。 哪怕自己会受伤。 想到苏卿安还在医院，慕兮忍不住问李莫茶：“李老师，像江铭心这样的人，学校真的就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上午课间操的时候，学校领导倒是当着全校的面点名批评了江铭心和那几个参与打架的男生。 但也仅仅只是让他们上台亮了个相，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记一次大过。 甚至连个检讨都没让他们写。 慕兮个子不算高挑，做操都是站在靠前的位置。她当时清楚地看到台上江铭心面对主任批评时那无所畏惧甚至还有点不耐烦的表情，恨不得冲上去把他打成猪头。 她觉得江铭心这种祸害，就应该去少管所待着。 如果能进监狱就更好了。 面对慕兮的疑问，李莫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安慰般地拍了拍她的肩，“慕兮，你现在年纪还小，有些事情你不懂，等你长大进入社会就会明白了。这世上有很多事并不是你站在了正义的一方就一定能赢过邪恶。” “邪不压正，很多时候它只是一个成语，不是人间常态。运气好的话，它偶尔也能成为奇迹。仅此而已。” 第72章 怎么喝醉了就不认人了啊 慕兮再次见到陆尘萧，是月考结束的第二天深夜。 距离他离开映城正好过了一周。 当时慕兮都已经睡着了，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慕兮十分警惕，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而是溜回厨房拿了把菜刀，躲在门后仔细聆听门外动静。 结果就听到了十七的声音。 “木兮你在吗？你哥喝多了，快出来帮忙！” 谁喝多了？陆尘萧？她怎么知道陆尘萧是自己哥哥？ 十七的敲门声听起来很着急，慕兮感觉自己若是再不开门，对方就要撬门了。 打开门，慕兮只看到了面带怒意的十七。 她身边并没有喝醉的陆尘萧。 反倒是十七自己满脸浓妆，一身酒气。 十七似乎有些不高兴慕兮的开门速度，说话时语气有些冲，“睡这么死啊？叫你半天了，自己哥哥喝醉了都不知道心疼吗？” 慕兮莫名被呛了一顿，一脸懵逼。 她探头看了看十七身后，确定门外只有她一个人，于是便耐着性子问：“他人呢？” 十七抬手指了指楼下，“在我家门口躺着呢，估计是喝多了认不到路，我一个人扶不起来，你跟我一起把他扶上来吧。” 陆尘萧身高有188，体重可谓是不轻，加上喝醉了身体没有支撑点，整个人软得跟摊烂泥似的，慕兮和十七两人费了好大一番劲却只是堪堪将人从地上搀扶起来，根本没办法扶着他爬楼梯。 折腾了十几分钟，两人累得直喘气。 十七忍不住叹气：“算了，把他拖进我家吧，凑合睡一晚得了。” 慕兮一时也想不到别的办法，也就不做推辞。 两人又是费劲巴拉的一顿折腾，终于把陆尘萧搀扶进了屋。 十七家里很乱，沙发上丢的全是她的衣服，桌上也堆满了装着剩饭菜的打包盒，地上还有很多空酒瓶和坚果壳。 十七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只淡淡地解释了一句“工作太忙，没空收拾”，便径直走向了厨房。 “你好好看着他，别吐了噎到嗓子。我去给他煮点醒酒汤。” “好，那麻烦你了。” 慕兮没有拒绝十七的好意，她一边不时留意躺在沙发上的陆尘萧，一边动作利落地收拾起屋子来。 等十七端着冒着热气的醒酒汤出走厨房时，客厅已经变得干净整洁，焕然一新。 十七略带深意地看了慕兮一眼，语气变得柔和许多：“谢谢。” 慕兮摇头：“该说谢谢的人是我，如果不是你发现了……咳……我哥，他可能就要在地上睡一宿了。” 说完，慕兮又连忙补了一句：“今晚真是麻烦你了，等你空了，我请你来我家吃饭。” 十七将碗放到桌上，脸上多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哦？为什么不是你哥请？” 慕兮顿了一下，随即心领神会地笑着点头：“啊对！应该是我哥请！” 刚出锅的醒酒汤很烫，慕兮拿着小勺搅拌了几分钟，感觉温度差不多了，这才弯腰去扶躺在沙发上的陆尘萧。 陆尘萧醉得不轻，慕兮好不容易扶他坐了起来，对方却连眼睛都懒得睁开，一把甩开她的手，又躺了回去，“别烦我！” 慕兮从未接触过醉酒后的陆尘萧，莫名被凶，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委屈，小声嘟囔起来：“怎么喝醉了就不认人了啊。” 十七不知从哪拿出了一面小镜子，她一边对着镜子扯假睫毛，一边说：“那是因为你没喊人，你喊他他不就知道是你了。” 有道理。 慕兮清了清嗓子，俯身靠近陆尘萧，伸手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尘萧哥？” 不知道是陆尘萧喝醉了不清醒还是单纯地没听见，慕兮一连喊了好几遍，他都纹丝不动。 “他是喝醉了不是睡着了，你这么温柔他听不见的。而且他不是你哥吗？你为什么要叫他名字？”十七有些疑惑地看着慕兮。 慕兮也回以同样的疑惑眼神：“我正想问呢，你怎么知道他是我哥？” 十七撇撇嘴，耸肩道:“那天他不是在楼上说什么‘不愧是我陆尘萧的妹妹’吗？” 慕兮有些惊讶：“你在楼下都听到了？” 坦白来说，她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陆尘萧和自己的关系。 她怕有好事之人会追问。 她不想跟人解释自己那狗血又奇葩的身世。 好在，十七并没有追问什么，她只是重重叹了口气：“要不是为了攒钱还债，我才不会搬进这种破房子住，一点隔音效果都没有。” “话说你叫不醒他就起开，让我来。” 十七一把拉开慕兮，自己挤到了沙发跟前，她弯腰俯身，嘴巴贴近陆尘萧的耳朵，大声喊道：“哥！起床了！！！” 慕兮：“……” 还有这种操作？ 该说不说，十七这个法子确实好使。 陆尘萧被她这么贴耳喊了一嗓子后，身体快速给出了反应——他先是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别闹，哥哥现在很难受”，然后皱着眉头缓缓睁开了眼睛。 许是感觉灯光刺眼，陆尘萧只睁了一下眼睛，又迅速闭上，表情很是痛苦。 但不管怎么说，人确实是醒了。 慕兮向十七投去了佩服的眼神。 十七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满眼泪水，“哎困死了！天天这么晚下班人都快猝死了。我要洗洗睡了，你们慢慢熬吧，要是决定回家的话走的时候记得替我关好门。” 十七说完自顾自地走向了卫生间。 还顺手将客厅的大灯关了。 光线不再刺眼，陆尘萧很快再次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慕兮时明显愣了一下：“小兮？怎么是你？刚刚是谁在说话？我——这是在哪?” “刚刚是十七在说话，我们现在在十七家里。”慕兮连忙解释，并伸手去扶准备坐起身的陆尘萧。 “十七？十七是谁？我怎么会出现在十七家里？” 陆尘萧无力地靠坐在沙发上，手指不停地揉着眉心，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慕兮发现，陆尘萧的眼睛红得十分厉害。 像是大哭过。 又像是连日来没有休息好。 她简单地向陆尘萧解释了一遍事情的经过，然后端起桌上的醒酒汤，“这是十七帮你煮的醒酒汤，喝点应该会舒服一些。” “好。” 陆尘萧很配合地接过碗，然后小口小口地饮着。 看得出来，他喝得很勉强。 慕兮有些不忍，轻声问：“是不是胃不舒服？” 陆尘萧摇头，只沉默着喝汤。 一碗醒酒汤喝完，陆尘萧的脸色有了些许好转。 他看着慕兮，声音低哑：“小兮，我找到清欢了。” 关于陆尘萧这个失散多年的妹妹，慕兮听夏燃说起过。 于是她下意识地说：“清欢找到了？那太好了！”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找到清欢不应该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吗？ 为什么陆尘萧会是这副表情？ 慕兮心里隐隐生出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就连卫生间里的水流声突然停了她都没有察觉。 第73章 声音跟唐老鸭似的能不能少说话 一周前。 清晨。 陆尘萧正在睡梦中，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震个不停。 他有些不悦地伸手拿过手机，眯着眼睛看了眼屏幕，困意顿时消散。 “尘萧，我姐今天早上醒来突然恢复了一部分神志，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陆尘萧呼吸一滞：“我大概二十分钟左右到你家。” 挂了电话，陆尘萧以最快的速度穿衣洗漱，饭都顾不上吃便拿着车钥匙直奔车库。 二十分钟后，陆尘萧准时出现在了陈司言的家门口。 陈司言是陆尘萧的高中同学，他有个姐姐叫陈司念，两人是龙凤胎。 巧的是，姐弟二人和陆尘萧的生日是在同一天。 更巧的是，兄妹两人连续三年都和陆尘萧分到了一个班级，而且始终是前后桌。 ——陆尘萧和陈司言同桌，陈司念坐在陆尘萧前面。 一开始，陆尘萧并不知道两人是姐弟关系，因为他从来不会去记班上同学的名字，而且姐弟两人的五官长得并不像。 陈司言学习不好，总喜欢在课堂上搞小动作。 有一次自习，陈司言因为着急借答案抄作业，一直扯陈司念的头发，踢她的凳子，陈司念却始终不搭理他。 陆尘萧被凳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弄得心烦，他忍不住抬脚踹了一下陈司言的桌子。 “你烦不烦？人家明显不想理你，还一直问，脸皮真厚。” 陆尘萧话音刚落，坐在前面的陈司念忽然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才烦呢！声音跟唐老鸭似的能不能少说话！聒噪！” 那时的陆尘萧还处于变声期，嗓音哑得厉害，他觉得这是一种正常的生理现象，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人嘲笑像唐老鸭。 十几岁正是犯中二病的年纪，为了报复陈司念，陆尘萧也开始时不时地在课堂上伸手扯陈司念的头发，然后甩锅给陈司言。 陈司言百口莫辩。 陆尘萧心中暗爽。 终于有一天，陈司念忍无可忍，她直接起身打断了讲台上唾沫横飞的物理老师。 “老师，陈司言一直扯我头发影响我学习。” 陈司言瞪大了眼睛。 陆尘萧埋着头笑到肩膀颤抖。 下一秒，一截粉笔精准地砸在了陆尘萧的脑袋上。 “陆尘萧，别以为我没看见是你在搞小动作，你给我滚出去。” 陆尘萧不服气，反手就举报陈司言上课看小说，陈司念上课吃零食。 结局可想而知——三人一起顶着午后的毒辣太阳站了整整一节课。 也唇枪舌战了一节课。 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三人始终处于一种见了面就斗嘴，然后互相揭短嘲笑对方的模式。 三人看似互相嫌弃，实际上却已经把对方当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 陆尘萧会一边骂陈司言是蠢货一边帮他讲题；也会在陈司念做值日的时候，一边笑她挑食不长个比林妹妹还娇弱，一边替她打水擦玻璃。 陈司言学习不好，但篮球打得很好。 他会在陆尘萧被别的班级的男生挑衅时，主动站出来应战，然后凭借自己高超的球技，让对方输得心服口服，不敢再找陆尘萧的茬。 陈司念很喜欢做点心，每次研究出新口味，她都会给陆尘萧留一份。 陆尘萧也很给面子，无论点心的味道如何，他都会全部吃完。 高考填写志愿的时候，三人还约定好一起考清洲医大。 结果却只有陆尘萧一人被录取。 陈司言最后选择了一所兽医职业技术学校，陈司念去了一所师范大学。 也是自高中毕业后，三人见面的次数便少了许多。 大部分都是靠电话联系。 后来电话也打得少了。 他只大概知道，陈司言最后去了一家宠物医院上班，而陈司念成为了一名小学老师，还有一个十分优秀的男朋友。 陆尘萧清楚地记得，两年前的某天下午，陈司念十分开心地给他打了通电话。 她说她要结婚了，让他准备好红包。 那时的陆尘萧刚失恋，心情不好，面对陈司念的邀请，他并没有表现得很开心。 但红包，他确实准备了。 而且是一个大红包。 只是这个红包，却没了送出去的机会。 ——陈司念的男朋友是一个缉毒警察，他在一次任务中不幸受伤，抢救无效去世。 陈司念为了缓解心中的悲痛，选择去了一个偏远乡下做支教老师。 三天后，陈司念失联了。 陈司言报了警，但得到的回复永远都是“目前还没找到相关线索”。 陈司言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陈司念当初离开得匆忙，具体去了哪所城市的乡下，她只字未提。 陈司言为了寻找姐姐，辞去了宠物医院的工作，买了辆便宜的二手车，按照导航，把映城所有的乡镇都翻了个遍。 映城没找到，就去隔壁市的乡镇找。 隔壁市找不到，就去更远的地方找。 陈司言找了半年，钱花完了，父母那边也瞒不住了，只好决定暂时先回老家。 他怕父母知道姐姐失踪会经受不住打击。 他需要留在父母身边照顾他们一段时间再去找姐姐。 回家的路上，陈司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乱窜马路的女乞丐。 女乞丐似乎精神不正常，她一看到陈司言下车朝自己走来就哇哇大叫着脱衣服。 陈司言只好报警处理。 作为“肇事者”，陈司言也需要一同前往派出所做笔录。 陈司言做笔录期间，一名女警带着女乞丐洗了脸换了身干净衣服。 当他看清女人的脸时，差点跌倒在地。 眼前这个骨瘦如柴，说话都不利索的年轻女人竟是他疯狂找了半年的姐姐。 经过鉴定，陈司念得了严重的精神疾病，而且怀有身孕。 没人知道她在这半年时间里都经历了什么。 更没人知道她当时去乡下支教究竟遇到了什么人。 陈司念的状态很差，她大部分时间都处于一种疯癫状态。 ——她认不出家里人，也无法待在四周环山的乡下老家。 她一看到大山就歇斯底里地尖叫；一看到男人就脱衣服。 一边脱，一边哭着求饶：“别打我了……” 终于有一天，陈司念流产了。 流产后的陈司念，体质变得很差，经常生病。 为了照顾陈司念，她的父母卖了老家的地，一家四口挤在城郊一间破旧的出租房里。 陆尘萧得知这一切后，为了帮陈司言缓解经济上的压力，他在公司给对方挂了一个生活助理的职位。 工资是市场价的三倍。 说是生活助理，其实他很少给对方安排活做。 他的生活很简单，工作也没忙碌到需要人伺候饮食起居的地步。 大部分时间，陈司言都在陆尘萧同学开的一家宠物医院忙碌。 为了帮陈司念治病，陆尘萧也没少操心。 他动用了自己所有的人脉，不惜代价地帮她寻找名医。 他如此慷慨仗义，不仅仅是念在三人过去的情谊，还为了找回清欢。 ——陈司念精神病发作时，偶尔会从口中蹦出一句“清欢别怕，姐姐带你回家”。 陆尘萧不信这是巧合。 所以，他才会在得知陈司念情况有所好转后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他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对于刚恢复一些神志的陈司念来说是一种揭伤疤的行为。 可为了清欢，他不得不这样做。 第74章 他这样的人，就该饱受折磨 陆尘萧是带着伤离开陈司言家的。 因为他的不停追问，导致陈司念再度精神崩溃，陷入疯癫。 陈司言没忍住动手打了他。 陆尘萧没有还手。 他理解陈司言关心姐姐的心情。 但也只是理解罢了。 比起陈司念的精神状态，他更关心自己妹妹的下落。 人都是自私的。 或者说，他是自私的。 由于陈司念的中途失控，陆尘萧只得到了一些零散的信息。 ——清欢是被拐卖到那个村子给人当童养媳的。 她见到清欢时，年仅15岁的清欢已经成了两名孩子的母亲。 大的不到一岁，小的还未出生。 至于村子的具体位置，陈司念没能说清楚，只说出了大致位置。 离开陈司言家后，陆尘萧没有片刻犹豫，直接联系了当地的派出所。 然而对方却以“没有确凿证据和详细地址，无法出警”为由拒绝了他。 陆尘萧不敢把这件事告诉母亲，只能自己想办法去找清欢的下落。 于是，他给慕兮打了个电话。 他想要告诉她自己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要离开映城，没办法陪在她身边，他想要叮嘱她自己不在时要好好照顾自己，结果却无人接听。 他害怕极了。 虽然知道现在的治安环境要比以前好很多，但他还是不受控制地担心起来。 ——自从七年前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导致了妹妹的失踪，陆尘萧在这方面便有了阴影。 慕兮现在是他“名义”上的妹妹，更是他想要保护和赎罪的人。 如果她也出了什么事，那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未来的生活。 他欠的债，已经够多了。 是以，当他赶到慕兮家并确认了她的安全时，到嘴的关心变成了责怪。 他不是真的怪慕兮没有及时接听他的电话。 他是怪自己没办法时刻陪在她身边保护她。 为慕兮煮面时，陆尘萧总是控制不住地想起清欢。 清欢很喜欢吃面，尤其是他煮的肥牛面。 和慕兮一样，清欢每次吃面时都会毫不吝啬地夸他煮面好吃，夸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陆尘萧自恋臭屁的性格，有一半都源自清欢平时的各种吹捧。 字都认不全的年纪，清欢却一笔一划地把陆尘萧写进了日记。 [哥哥今天又给我煮面了，真的好好吃！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妈妈说哥哥快要高考了，让我不要没事不要去打扰哥哥学习，可是我真的很想和哥哥一起出去玩。] [妈妈说撒谎的孩子是坏孩子，但我觉得哥哥不是坏孩子，因为哥哥对妈妈撒谎是为了带我出去玩。] [哥哥说他想做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哥哥这么厉害，他将来肯定能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医生。] …… 每每想起清欢的日记内容，陆尘萧总是会忍不住陷入悲伤。 他甚至都不敢想，清欢现在是否还记得他、是否会在心里怨恨他。 如果那天不是他在游戏厅停留了过久的时间，清欢就不会走丢。 于是，他抱着侥幸的心理问慕兮：“如果，你身边亲近之人有一天伤害了你，你会选择原谅他吗？”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心中有数。 但他还是听听慕兮的看法。 因为他不仅伤害了家人，还伤害了眼前这个女孩。 如果将来某天，慕兮发现了他的秘密，又该如何看待他这个“哥哥”？ 她会原谅他吗？ 慕兮的回答还算中肯，却不是陆尘萧所期待的。 那一刻，他意识到了自己的无耻。 ——他居然妄想慕兮会原谅自己。 更确切地说，他居然妄想那些被自己伤害过的人会选择原谅自己。 原谅他？ 凭什么。 陈司言的短信是在慕兮进屋写作业后发来的。 短信内容很简洁——嘉平市清河镇清河村。 陆尘萧夹着香烟的手指颤了颤，他下意识地点击了拨号，却又在电话即将拨通时选择了挂断。 打过去说些什么呢？ 说谢谢？ 还是说对不起？ 好像怎么说都差点意思。 真奇怪，自己明明不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啊。 [尘萧，作为朋友，我真心建议你抽空去医院挂一个心理科看看。你现在的问题真的很严重，你也是学医的，应该知道情绪对一个人的身体影响有多大。] 这是他前些天参加同学聚会，一位学心理的朋友对他说的话。 许是怕他觉得太熟而不好意思说出自己的心结，对方只说让他去医院挂个心理科，并没有直接推荐自己的心理诊所。 陆尘萧忘了自己当时是怎么回复的。 他只记得自己当时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再等等，再等等。等找到清欢；等自己不再对慕兮抱有兄妹以外的幻想。 等所有的罪恶一笔勾销，他再去看医生。 他这样的人，就该饱受折磨。 精神折磨也是折磨。 总之，他这样的人，就不该活得潇洒姿意。 告别慕兮后，陆尘萧连夜叫了人驾车开往距离映城两千多公里的嘉平市。 陈司念说，那个村里的人无赖又难缠。 和这种不把法律放在眼里的恶人纠缠，必须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和充沛的体力。 他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清欢接回家。 至于那些村民，他也不会放过，该走的法律程序一道都不会少。 嘉平市位置偏北，不过才入深秋，就已经下起了薄雪。 车上暖气开得很足，可陆尘萧却依然觉得四肢发冷。 他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生病了。 车子行驶到清河镇的时候，夜色已经降临，陆尘萧四肢发冷的状况变得愈发严重。 他开始感觉胸闷，心悸。 随行的司机看出了他的异样，开始劝他：“陆总，要不今晚先在镇上休息一晚吧，休息好了明早咱们天一亮就出发，毕竟这晚上进村也不好找人。” 陆尘萧接受了司机的建议。 农村夜晚没有娱乐活动，村民普遍睡得早，乡路又难走，等他们一路颠簸进了村，村民应该早就睡下了，确实不好找人。 到了宾馆房间，陆尘萧习惯性地走向浴室打算先洗个澡去去乏。 花洒打开，一滴热水都没有，找前台，得到的回复是——最近下雪太阳能没热水。 陆尘萧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宾馆是司机找的，说是镇上条件最好的一家。 其他家的宾馆，连厕所都是公用的，还是老式的一排蹲。 陆尘萧并不是一个养尊处优吃不了苦的人，可他还是觉得这个宾馆糟糕透了，这个小镇糟糕透了。 这里的一切都糟糕透了。 可司机说了，这是镇上条件最好的宾馆。 所以，距离镇子五十公里开外的清河村，又该是一个怎样的地貌环境？ 应该比这个糟糕透了的宾馆还要糟糕吧。 可是他的妹妹——一个从小被家里人捧在手心、连桌子都没擦过的小公主，却在如此糟糕的一个地方生活了那么久。 这七年间，她过得该有多绝望？ 陆尘萧的心脏开始隐隐作痛。 他觉得自己一秒都等不下去了。 他今晚，一定要找到清欢。 第75章 这个世界，都在骗他 去往清河村的路大多环山且崎岖，路况差到连从不晕车的陆尘萧都忍不住犯起了恶心。 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半路下车吐了起来。 和他一起下车吐的还有刚换班休息的一位司机。 两人一人寻了一棵松柏，扶着树干呕得眼泪直流，好不狼狈。 因为一路都在赶时间，陆尘萧整整一天都没有进食，只喝了一点水，吐了半天也只吐出了一些胃酸。 但不管怎么说，吐过之后人还是舒服了许多。 正准备回到车上，陆尘萧忽然瞥见路边的灌木丛晃动了一下，紧接着就是一声压得极低的咳嗽声。 “谁在那？！”司机也发现了灌木丛里的动静，被吓了一跳，连忙厉声呵斥为自己壮胆。 深山野林，又是夜晚，谁会闲着没事躲进灌木丛里？ 陆尘萧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模式，朝灌木丛照了照，“出来吧，我已经看到你了。” 本是随口忽悠，没想到灌木丛里的人居然真的出来了。 那是一个身形消瘦、个头矮小，模样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女孩。 她穿着一件枣红色的破旧棉服，一条洗得发白的蓝色牛仔裤，肩上还扛着一个装得鼓鼓囊囊的黄色编织袋。 她看起来似乎很害怕，眼睛完全不敢直视陆尘萧和司机的脸，只一个劲地低头道歉：“大……大哥们，对不起，我……我只是路过解……解个手。我……我不是故意吓人的。真的对……对不起！” 女孩大概是感冒了，说话时的声音很是沙哑，还伴随着阵阵咳嗽。 陆尘萧就着车灯看了眼女孩身后蜿蜒起伏的山路，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 女孩始终没有抬头，她攥紧了编织袋的扎口，垂着头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去城里走……走亲戚。” 晚上走亲戚？ 陆尘萧的目光扫过女孩肩上的编织袋，又问：“你是清河村的人？” 女孩确实是清河村的人，名叫张芳芳。 当然，这不是她的本名。 这是她养父母给她取的名字。 ——她是被拐卖来的孩子。 因为被拐卖得早，她记不起自己原本的名字了。 她也是偶然偷听到养父母的谈话，才知道自己是被拐卖来的。 她进城不是为了走亲戚，而是为了逃离清河村。 张芳芳今年16岁，因为营养不良，她上个月才迎来自己的初潮，养父母发现后，立马给她安排了一门亲事。 对方是一个年纪比她大十五岁患有脑瘫的男人。 那是村长的儿子。 张芳芳不愿意嫁给一个比自己大那么多还患有脑瘫的男人，于是便趁着夜色打算逃离清河村。 “我……我看到你们车……车灯的时候，以……以为谁家亲……亲戚来了，不想被认……认出，所以就……就躲了起来。” 车上，张芳芳缩着身子坐在后排靠近车门的角落里，磕磕绊绊地讲述完了自己这十六年的简短人生经历。 她是一个先天性口吃患者。 “你……你说的陆……陆清欢，我……我没听过，但……但我们村有……有个叫……叫张……张小花的女生很……很符合你的描述。” “她……她两年前死……了。” “她家失火，一家六口全……全被烧死了。” 清欢死了。 这是陆尘萧出发之前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 一开始他觉得肯定是张芳芳弄错了，他还把清欢小时候的照片拿给她看。 结果张芳芳看到照片后，更加肯定了自己的说法。 “就……就是她，她……她来我们村时，穿……穿的就是这……这件裙子，可……可漂亮了。我……我从来没……见过这……这么好看的裙子，所以印象深……深刻。” “而且她……她平时戴的那个手……手链也和照……照片里的一……一模一样。” “她的坟就……就在村头，村头有……有一棵歪……歪脖子榆树，那榆树下的土……土堆就……就是她的坟。她和她两个儿……儿子埋……埋在一起，还……还是我爹帮忙挖……挖的坑。” 陆尘萧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他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旋涡里。 一个充满了谎言的旋涡。 他觉得张芳芳在骗他，陈司念在骗他，陈司言也在骗他。 这个世界，都在骗他。 可当他带人挖开那个和路边土堆没任何区别的小小坟墓时，他再也无法为自己的难以接受找借口。 两年的时间，清欢的尸体早已腐烂，只剩下一堆枯骨和一条黑色手链。 手链原本是银色的。 那是陆尘萧为她亲自设计制作的手链。 他记得当时把手链戴在清欢手腕上时，清欢说了这么一句话。 “真好看，可惜等我大一点就戴不了了。” 陆尘萧笑着回复：“不会的，这条手链是可以调节大小的，至少能让你戴到上高中。再说了，你哥哥我也不是那么抠门的人，你要是喜欢，我可以每年都为你做一条。不，一条不够，你想戴多少条哥哥就给你做多少条。” 清欢死的时候只有十五岁。 她是五岁入学的，如果没有走丢，十五岁时正好读高一。 一语成谶。 陆尘萧离开清河村之前，匿名举报了这个拐卖泛滥、到处充满了邪恶的村子。 他从未如此厌倦一个地方。 清河村镇乃至整个嘉平市，都被他列入了黑名单。 他想，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足这座城市的任何一个角落。 安排好迁坟以及张芳芳的去处后，陆尘萧返回了映城。 他没有告诉母亲自己这些天的所见所闻。 也不打算告诉她。 自从父亲去世，母亲的身体明显不如从前，每天最期盼的事就是清欢能够早点回来。 他不能断了她的盼头。 再次见到陈司言，陆尘萧郑重地向他说了句“对不起”。 他很抱歉之前为了追问清欢的下落而伤害了陈司念，也很无奈自己在清河村没有搜集到任何有关陈司念当年遭遇的线索。 陈司言也为自己那日的冲动动手道了歉。 两人你一句对不起我一句抱歉地在酒馆里喝到店铺打烊，才摇摇晃晃地在路口分手。 这一次，陆尘萧给代驾报的地址又是慕兮家的地址。 只是这一次的醉意比上次的更汹涌一些，以至于连门牌号他都能记错。 但幸运的是，他没有在冰凉的地板上昏睡太久，而且睁开眼睛看到的人是他想见之人。 陆尘萧离开映城的这一周，慕兮经常给他发一些日常问候。 他明白慕兮之所以信息发得这么频繁，只是单纯地担心他有事失联。 这份担心很纯粹，不夹杂任何私欲。 但他还是感到了一丝安慰。 他很想对慕兮和盘托出自己这一周的经历。 他需要一个信任自己、且自己信任的人作为倾诉对象。 慕兮是最合适的人选，没有之一。 所以当他醉意消退了一些后，说出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小兮，我找到清欢了。” “清欢找到了？那太好了！” 看着女孩眼睛里亮起的光泽，陆尘萧忽然很后悔开了这个口。 要如何在这个“妹妹”面前提起另一个妹妹的悲惨遭遇呢？ 她还是一个尚在读书的孩子，她应该多接触阳光美好的事物。 他的悲伤，不该分担给她。 于是，他说：“是啊，清欢找到了，我很开心。” 慕兮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复杂。 陆尘萧知道她大概已经通过自己这张丧脸联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 但他也知道，只要自己不说，她是不会刨根问底的。 她说话向来是懂分寸的。 于是，他又继续说：“清欢现在挺好的，她住的地方环境很好，周围有很多邻居，他们都是好人。” 就是房子有些小。 也不知道清欢会不会怪他。 第76章 在我面前，你永远可以做自己 自从月考过后，映城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还总爱下雨。 慕兮趁着学校放假，准备把自己的衣柜仔细收拾一番。 ——马上就要立冬了，夏天的衣服可以全部收起来了。 衣物收拾到一半，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慕兮一边嚷嚷着“来啦来啦”，一边小跑着出了卧室。 打开门，就见陆尘萧提着几个装得满满当当的购物袋站在门口。 “外面的饭菜吃腻了，我自己除了煮面又不会做别的，所以想趁着你放假来蹭顿饭，不过分吧？” 陆尘萧穿着一件黑灰色长款呢子大衣，许是下车时淋到了雨，他的发梢和肩头微微有些湿润。 慕兮连忙将人迎进了屋。 “想来吃饭直接过来就好了，还买这么多东西。” 慕兮可不是在说客套话。 陆尘萧给她买的这些食物都够她吃上了一周了。 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自作多情了。 “主要是我想多来蹭几次饭。” “啧，果然没安好心。” 慕兮嘴上这样说着，双手却很诚实地从对方手里接过了袋子。 她知道陆尘萧最近心情不好。 如果来她家吃饭能让他心情变得好一些，那么她愿意下厨。 “喏，换鞋吧。” 慕兮从玄关的鞋柜里拿出了一双崭新的拖鞋递给陆尘萧。 陆尘萧接过拖鞋看了看，笑问：“新的？该不会是专门给我买的吧？” 慕兮在心里疯狂点头，面上却嘴硬如铁，“你想多了，这是给我爸准备的。” 考虑到陆尘萧这段时间以来对自己的照顾，慕兮打算做一顿丰盛的午餐犒劳他。 “让我看看你都买了什么。” 慕兮一一查看了购物袋里的食物，随后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向陆尘萧，“这些菜和水果是你随便选的？” 居然全是她爱吃的。 “嗯？怎么了？有你不爱吃的？”陆尘萧面露不解。 慕兮摇头，有些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口味？” 陆尘萧一怔，随即笑着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跟你好歹也一起吃过几次饭了，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口味？” 慕兮更好奇了：“可是我们在外面吃饭的时候，我点的并不全是自己爱吃的菜啊。” 陆尘萧有些无语瞪了她一眼，“那你为什么不按照自己的喜好点菜？为了给我省钱？” 被说中心事的慕兮顿觉尴尬，连忙转移话题：“今天你来点菜，我给你露一手。” 陆尘萧却较真起来，他双手扶着慕兮的肩膀，低头一脸认真地看着她：“以后跟我在一起不要再考虑消费的问题。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喜欢什么就直接跟我说。你喜欢的，你想要的，我都会尽力满足你。” “在我面前，你永远可以做自己。” 多年以后，夏燃问她是在哪一刻真正接受了陆尘萧这位突如其来的哥哥。 慕兮几乎没有犹豫地说：“在他对我说出那句‘在我面前，你永远可以做自己’的那一刻。” 考虑到炖汤需要时间，慕兮果断放弃了继续整理衣柜，而是一头扎进厨房。 陆尘萧也没闲着，一直在一旁帮忙打下手。 到底是学医的手比较灵活，陆尘萧的刀工丝毫不比慕兮差。 看着那一盘刀工整齐，粗细均匀的土豆丝，慕兮开始怀疑他不会做饭是一个谎言。 陆尘萧连喊冤枉，称自己除了煮面，别的真的什么都不会。 “好了，菜备得差不多了，你去客厅待着吧，厨房太小了，你待在这影响我发挥。” 见菜已经准备齐全，慕兮毫不客气地把陆尘萧往外赶。 陆尘萧却扒着门框不肯离开。 “话说今天中午准备的菜好像有些多，我们两个人吃得完吗？” 慕兮看了眼摆得满满当当的案板，叉腰吸了一口气，“好像确实有些多？不如——” 陆尘萧眼睛一亮：“不如——把苏卿安叫来？他不是刚出院吗？叫过来聚聚。” 慕兮“咦”了一声，问：“你什么时候和卿安关系这么好了？” 他俩不是见面就斗嘴吗？ 陆尘萧甩了甩额前的碎发，一副“这是秘密，无可奉告”的表情屁颠屁颠地离开了厨房，“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因为距离近，陆尘萧离开没多久就带着苏卿安来到了慕兮家里。 再次见到苏卿安，慕兮心里莫名生出了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 苏卿安瘦了很多，头发也长长了不少，那双漂亮又时常笼罩忧郁的眼睛在碎发的遮挡下，更添神秘，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她上一次见到苏卿安还是在南枝的病房里。 当时她买了水果和鲜花准备去看望苏卿安，到了医院后发现他不在病房。 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慕兮找到了南枝的病房。 结果就看到苏卿安正拿着课本在给病床上的南枝讲题。 说不清出于什么心理，慕兮没有选择敲门进去，也没有选择转身离开，而是躲在门口偷偷观望。 苏卿安讲题讲得很仔细，慕兮都没认真去听，就弄懂了公式的推论原理。 南枝的学习成绩在年级上能排到前二十名，领悟能力自然也不差，苏卿安讲了一遍她就听懂了。 南枝没有发现躲在门口偷窥的慕兮，她笑着夸起苏卿安来，“真神奇，昨天那个辅导老师讲了三遍我都没能理解，你讲一遍我立马就懂了。你真厉害，比老师教得都好。” 明明夸的人是苏卿安，慕兮听了心里却美滋滋的，好像夸的人是自己。 因为角度问题，慕兮只能看到苏卿安消瘦的背影，她不知道苏卿安此刻脸上是什么表情。 她只听到苏卿安温和磁性的声音：“不是我比老师教得好，是昨天老师讲课的时候你一直在打瞌睡。” 南枝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啊？我以为我隐藏得很好了，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 “你的身体还在恢复，需要多休息，晚上还是少玩会手机吧。” 苏卿安一边说着，一边收起课本作势要起身。 慕兮生怕他会突然转身发现门外的自己，连忙将头缩了回去。 她听到南枝说：“我知道熬夜不好，但我真的好喜欢那个小说，欸你知道吗？那本小说的男女主人设跟你和慕兮好像啊，连部分校园经历都有点类似。” “是吗？”苏卿安语气平平，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南枝有些不满地嗔怪：“怎么这个态度啊？你就不好奇小说的结局吗？” 苏卿安好不好奇慕兮不知道，但她是真的有点好奇。 ——小说主角撞人设很常见，撞到她和苏卿安头上还是头一回遇到。 她甚至想进去问问南枝这部小说叫什么名字。 她忍不住又将脑袋探了出去，就见苏卿安将整理好的课本放进书包后，又倒了杯水递给南枝。 像是为了捧场，苏卿安故作好奇地问：“那——结局是什么？两人阴阳相隔？还是永不相见？” 呸呸呸，晦气。 苏卿安你能不能说点好的。 慕兮在心里暗骂，顿时对那部小说没了好奇心。 转身离开的时候，慕兮听到了小说真正的结局，以及苏卿安对这本小说的评价。 “还真被你猜中了，结局是女主因为生病想离开男主，男主坚持要和女主结婚，女主死在了两人婚礼上。男主悲伤了很久，最后和一个一直暗恋他的女配在一起了。” “……太扯了，以后少看这种小说。 自从那天离开后，慕兮就再也没有去过医院。 是不想打扰二人，也是为了避嫌。 ——学校有好事之人把苏卿安和江铭心等人打架的经过录成视频发布到网上。 学校里的人骂慕兮是介入别人感情的第三者、跳梁小丑。 网上的陌生网友则是无差别攻击。 有人骂江铭心这种人活该被打。 有人骂苏卿安是渣男，脚踏两只船。 也有人骂慕兮和南枝不自爱，小小年纪为了男人要死要活，是恋爱脑。 后来不知道是谁带头“解释”了事情的经过，那些无差别攻击的网友开始统一战线，疯狂骂慕兮是绿茶小三。 骂的人多了，就有人开始扒慕兮的过往。 然后避孕药事件再次被人提了出来。 尽管唐淮初的道歉贴现在还在贴吧里挂着，可网友却一致认为：那件事肯定是慕兮背后的金主操控的，她肯定不是一个简单的学生妹。 因为有很多声称是慕兮校友的人说自己曾多次亲眼看到慕兮出现在不同豪车的副驾驶。 还有人以“从未见过她的家长来学校参加家长会”为由，大肆捏造她的家庭背景。 慕兮知道，面对这些无脑喷子，她的任何解释都是无用功。 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她管不了。 只要不是当面羞辱，她都可以当作没看见。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减少与苏卿安的见面与接触，省得有好事之人看到后又要制造新的谣言。 “卿安，你和尘萧哥先坐会吧，菜已经备好了，做起来很快的。” 因着心里有个小人儿一直在提醒要和苏卿安保持距离，慕兮说出来的话带着明显的疏离与客套。 说完这句话后，慕兮也不去看苏卿安什么表情，直接转身进了厨房。 陆尘萧耸肩顶了顶苏卿安，压低声音问：“你确定不去帮帮忙吗？” 苏卿安挽起毛衣袖子，瞥了眼陆尘萧：“当然要去帮忙，不然像你一样在这里等着开饭吗？” 陆尘萧“靠”了一声，一巴掌拍向苏卿安的脑袋，却被对方灵活躲过。 “说的好像我没帮忙一样，菜都是我买的也是我切的！” “那是你该做的。” 陆尘萧被气笑了，他一把拽过朝厨房走的苏卿安，再次压低了声音：“你在我面前倒是一直巧舌如簧能说能怼，怎么在她面前就成哑巴了？别拿你那破病当借口，我问过你的主治医生了，你还有救，死不了。” 苏卿安面色一沉：“……松手。” 陆尘萧较劲起来，箍着苏卿安肩膀的手愈发用力，“你必须给我说清楚，你是打算一直做一个胆小鬼，还是想放弃，又或者打算和那个叫什么枝的女生……” “我没有。” “没有？我问了三个问题，你回答的是哪一个？” “三个都回答了。” 第77章 怎么住了几天院，性格大变了 慕兮发现，苏卿安变了。 他变得有点黏人。 做饭时，无论她找什么样的借口让他离开厨房，他都不肯离开半步。 她点火，他就帮她拿菜；她挥铲，他就帮忙递调料。 虽然他们以前也是这样的相处模式，但自从南枝出现后，两人就十分默契地选择了疏远对方。 她现在已经习惯和苏卿安保持距离了，猛地回到以前的相处模式反倒是让她有些不自在。 慕兮有每炒完一道菜就刷一次锅的习惯，趁着刷锅的空档，她再次打起了把苏卿安“赶”出厨房的心思。 “卿安，这里真的不用你帮忙，尘萧哥最近心情不太好，你去陪他聊聊天吧。” 苏卿安依旧固执地摇头：“不去。” “为什么？” “他嫌我说话难听。” “……” 慕兮发誓，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苏卿安说这么直白的话。 换做以前，就算他不去，也会找一个相对委婉的理由。 她不知道究竟是南枝影响了他，还是陆尘萧影响了他。 又或者，这些微妙的变化，不过是她的心理错觉。 餐桌上，慕兮拿着汤勺给陆尘萧盛了满满一碗冬瓜排骨汤，然后贴心地提醒：“还有点烫，小心点喝。” 慕兮话音刚落，苏卿安就积极地把自己的碗递了过来， “我也要。” 慕兮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她听到了什么？ 我也要？ 这种话怎么会从苏卿安嘴巴里蹦出来？ 按照他以前的性格，他只会说“我自己来”。 怎么住了几天院，性格大变了？ 很快，她发现陆尘萧的脸上出现了和她一样的疑惑。 他难以置信地看了眼苏卿安，然后伸长了胳膊去探他额头的温度。 “嘶——没发烧啊，这孩子怎么突然转性了？哦~我懂了，这是开窍了。” “开窍？开什么窍？”陆尘萧的话让慕兮感到一阵莫名其妙，她忍不住开始打量起两人来，“你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 “没……没什么。”苏卿安轻咳一声，像是为了掩盖什么，低头喝了口汤。 慕兮连忙提醒：“烫！” 但还是晚了一步，苏卿安被烫得眉毛紧拧。 陆尘萧第一时间补刀：“哼，活该。” 吃过饭后，陆尘萧和苏卿安照旧承包了洗碗工程，慕兮则抱着手机回到了卧室。 ——安澜给她发来信息，约她晚上一起吃饭看电影。 约定好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后，慕兮顺手在手机上刷了一下微博。 占据头条的是一则有关校园暴力的新闻。 评论区依旧是两极分化。 有人唾骂施暴者，呼吁取消未成年保护法；有人说被施暴者太过弱懦，被打不知道还手。 慕兮没有加入评论大军，只是默默点了转发。 很快，系统便提示她收获了一名粉丝，并收到了对方的点赞。 慕兮有些惊讶地点开了对方的资料，然后惊讶地叫出了声。 “我的天！离澈居然关注我了？！” 离澈是慕兮很喜欢的一位悬疑小说作家，因为对方一直没有开通微博，她还苦恼了好久，担心自己会错过他的新作品。 没想到对方现在居然开通了微博，还关注了她。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慕兮当即就点开对话框跟离澈聊了起来。 【我的天，我没做梦吧？你真的是离澈？】 对方很快回复：【是我。】 慕兮兴奋地抱着手机在床上滚了一圈，回复道：【太好了！我还以为你退出写作圈或者更换笔名了呢。】 离澈这次没有秒回，而是过了很久才回复：【放心吧，我不会退出写作圈，也不会更改笔名。因为我曾经答应过我一位朋友，会在写作的这条道路上一直坚持下去。】 晚上，慕兮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卡着点出了门。 刚走出单元楼，就看到了站在樟树下玩手机的安澜。 安澜穿着一件藏蓝色的连帽卫衣，黑色工装长裤，脚上搭配的是一双同色马丁靴。 好酷，好帅。 慕兮暗暗吞了吞口水。 她趁着安澜低头打字没有注意到自己，悄声绕到了安澜身后，然后张开双臂来了个猛扑。 “小娘子，我来啦！” 慕兮本以为安澜会被吓一跳，却不想对方反应极为迅速地腾出手稳稳地托住了她的膝弯。 “又想偷袭？” “哎呀，又被你发现了。” 慕兮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安澜背上不肯下来，迎面走来一位老太太，许是把安澜当成了男生，路过两人身边时，小声嘀咕了一句：“现在的年轻人真是……” 后面的几个字慕兮没听清，但很明显不是什么好话。 她有意为了气一气那老太太，伸长脖子朝老太太的背影喊了一声：“阿婆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老太太没吱声，而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慕兮好心提醒：“阿婆您慢点啊。” 老太太由走改为了跑。 慕兮没忍住，笑出了声。 见安澜还没有把自己放下来的意思，慕兮蹬了蹬腿，“好啦，快放我下来吧。我现在都快一百斤了，可沉了。” 安澜很认真地摇了摇头：“不沉，一点都不沉。” 慕兮揉了揉安澜冻得发红的耳尖，“不沉也把我放下来吧，等下看到的人越来越多了。” 安澜罕见地固执起来：“看到就看到吧，我们都是女生，怕什么。” “啧——有道理！” 想着安澜个子高，短暂地背她一会应该也不累，慕兮索性整个人放松下来，任由安澜背着她往小区大门走。 一阵凉风吹过，一颗樟树籽从树上落下来，掉进了安澜的衣领里。 安澜背着慕兮腾不出手去整理，只好作罢。 慕兮嘿嘿一笑，兴奋地搓了搓手：“掉哪了呢？我来帮你找找。” 安澜脚步一顿，连忙腾出一只手去捂自己的领口，“不用了，它已经掉下去了。” 伴随着安澜的话音落下，一个紫黑色的樟树籽从他宽松的卫衣下摆掉了出来。 慕兮挣扎着从安澜背上跳了下来，她的目光紧紧贴在安澜胸前，满脸的不可置信。 “澜澜，你真的好平啊。” 安澜侧过身，垂眸轻咳了一声，“我觉得……平胸挺好的。” 慕兮看了看自己胸前的波涛，不满地咬了咬下唇，“我也觉得小胸好看，大胸穿衣服好显壮啊。” 安澜继续咳嗽：“没……没有啊，我觉得你现在的身材很好。以前有点太瘦了。” 慕兮眼睛一亮：“真的？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今晚可就要敞开了吃！” 第78章 不操心，怎么可能呢 慕兮和安澜都是火锅狂热爱好者，两人的晚餐地点选在了一家距离电影院很近的火锅店。 刚落座，慕兮就忍不住向安澜分享：“澜澜，你还记得我之前给你推荐的那个叫离澈的悬疑小说作家吗？他现在开通微博了，而且还关注我了！” 安澜顿了一下，唇角勾起一丝弧度，“是吗？那你岂不是可以每天在线催更了。” 慕兮一边看菜单一边摇头：“那样不好吧？感觉每天被人催着写挺烦的。” 安澜手撑下巴，看着认真选菜的慕兮，眉眼间满是温柔，“也许，他喜欢被催更呢。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更何况，他都关注你了。” 慕兮头也不抬地摆摆手：“那应该是他手滑了。我微博只发过几条推书动态，粉丝才200多个，他闲的没事关注我干嘛？” 两人闲聊中，菜已经点好，却迟迟不见服务员来收菜单。 正是周六，火锅店生意爆棚，服务员忙得不可开交。 慕兮举目四望，冲一个刚送完餐的服务员喊了一声。 “你好，我们这边菜已经……卿安？” 慕兮看着身穿工作服的苏卿安，脸上写满了惊讶，“你怎么来这里上班了？” 苏卿安没有回答慕兮的问题，而是伸手接过了菜单，见锅底那栏勾选的是重辣，他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你们确定要吃重辣？” 说话间，苏卿安的目光扫过了一旁同样面露诧色的安澜，眼神中带有几分明显的责怪之意。 安澜抿了下唇，扭头错开了对方的视线，问慕兮：“慕慕，要不我们吃中辣吧。” 慕兮应付般地点了点头：“好，那就中辣吧。” 像是怕苏卿安收完菜单就要跑路，她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你——不回学校了吗？” 苏卿安用笔把菜单上的重辣划掉改成了中辣，这才解释道：“我是来兼职的，周一会回学校的。” 慕兮面露担忧，欲言又止。 她原本是想问他是不是很缺钱。 话快出口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这是一个十分愚蠢的问题。 云婷扔下他不管，他一个学生，哪来的钱维持生活。 想到他送自己的那根桃花簪，慕兮顿时心生愧疚。 有一件事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林芳菲曾经私下里找过她。 因为那根打碎的桃花簪。 [小兮啊，别怪阿姨多嘴，你爸挣钱也不容易，你不该拿着他的辛苦钱买这么贵的东西。你年纪还小，体会不到挣钱的辛苦，更何况你现在是学生，很多饰品都用不上，买发簪完全没有必要。如果你愿意的话，阿姨按照发簪的价格给你转一笔钱好不好？六千块钱够你生活很久了。] 慕兮最初拿到发簪时，只感觉发簪的质感很好，包装也很精致。 她想过发簪的价格肯定不便宜，但心中猜测的价格只比精品店的要贵一些。 她从未往“千”这个单位想。 那天之后，慕兮一直在心里纠结，是选择让林芳菲买一根一模一样的赔给她，还是接受她的建议。 但无论是哪种选择，苏卿安那边她都很难面对。 收了人家这么贵重的礼物，却没有什么表示。 生日也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把礼物退还给他也说不过去。 现在苏卿安刚出院就跑来火锅店兼职，肯定是生活费十分紧张。 不知是火锅底料的辣度不够，还是心情影响了胃口，慕兮整顿饭都吃得味同嚼蜡。 火锅店生意很好，几乎每一个服务员都很忙碌。 有的客人脾气不好，菜上得稍迟一些就会各种责怪甚至辱骂服务员。 慕兮每次听到有客人闹脾气，就会下意识地扭头张望，生怕被训斥的人是苏卿安。 可她也明白，苏卿安在这里上班，被客人刁难是迟早的事。无关服务态度。 出了火锅店，慕兮再也按捺不住，问慕祁要了林芳菲的联系方式，然后给她发了条短信。 【林阿姨，我觉得你说得对，还是把发簪折合成现金比较划算。】 林芳菲的钱是次日下午转到慕兮卡上的。 看着银行发来的转账信息，慕兮又陷入了纠结。 这笔钱该怎么合理地出现在苏卿安的账户里？ 直接挑明？ 还是以借的名义给他？ 思来想去，慕兮觉得这两种办法都不靠谱。 ——以苏卿安的性格，无论是直接给还是借给他，他大概率都不会接受，到时候再弄得两人见了面尴尬就得不偿失了。 无奈之下，慕兮联系了陆尘萧。 她觉得陆尘萧比自己年长几岁，考虑问题肯定比自己周全，也更会拿主意。 可陆尘萧却叹着气说：“我之前跟他提过借钱的事，怕他不好意思，我还说打个欠条，可他没答应。最后只好把他介绍到我朋友那里上班了。” 慕兮有些惊讶：“火锅店的工作是你介绍的？你早就知道他缺钱了？” 陆尘萧闻言微愣：“他还找了火锅店的工作？” 慕兮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他除了在火锅店兼职，还有别的兼职？” 陆尘萧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转移话题，“钱的事你就别操心了，他的工资足够他日常消费了。” 不操心，怎么可能呢。 慕兮想到了一个办法。 她想等苏卿安下班回家后，假装自己手机死机问他借手机打电话，然后趁机在他手机里找一下云婷联系方式。 她想，如果说服云婷配合她把那笔钱转给苏卿安，他肯定不会怀疑。 为了让自己借手机显得不那么刻意，慕兮并没有主动询问苏卿安的下班时间，而是把门稍稍留了条缝，然后坐在距离门口很近的地方看书写作业。 这样苏卿安只要一回家，她就能第一时间知道。 许是心中有事，慕兮感觉时间过得格外漫长。 漫长到她最后都忍不住困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醒来时，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想起自己的计划还未完成，慕兮连忙起身打开门看了眼屋外。 对面房门紧闭，门缝里没有一丝光亮。 这个时间点，他应该已经睡了吧。 慕兮叹了口气。 决定第二天再找机会。 第79章 她现在开始厌恶他了? 苏卿安下班回到家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他除了在火锅店兼职以外，还在一家网吧兼职做网管。 那个网吧是陆尘萧朋友开的。 因着这层关系，网吧老板对他很是照顾，允许他在店里免费吃住，但被他谢绝了。 苏卿安并不喜欢自己那冷清到毫无烟火气的家，但他还是想回家休息。 因为只有在家休息，才能最大程度地离她近一些。 回家洗了澡换了衣服，苏卿安为自己做了份简单的早餐。 吃过饭后，他又忍着困意把家里收拾了一遍。 他没有抓紧时间补觉，而是一边背单词一边留意门外的动静。 六点十分的时候，他听到门外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没有任何犹豫，苏卿安立马合上书本起身打开了门。 慕兮看到他时愣了一下，然后笑着道了早安便转过身开始锁门。 苏卿安停下锁门的手，问：“小兮，你是不是感冒了？” 慕兮的鼻音很重，而且脸色也不太好。 慕兮将门锁好，回头笑笑，解释道：“可能是昨晚睡觉没盖好被子，有点着凉吧。” “那你吃药了吗？” “吃了，我还带了一些去学校吃呢。” 苏卿安有些不信：“真的吃了？” 慕兮握了握书包背带，很认真地点了点头，“真的吃了。” 见此，苏卿安锁门的动作立马换成了开门，“你先等我一会。” 说完，苏卿安转身进了屋。 再次出来时，苏卿安手里多了两盒感冒药。 ——慕兮撒谎时总是习惯性地做些小动作。 他敢断定，慕兮没有吃药，更没有带药。 “饭后吃，一次两粒，一天三次。” 苏卿安也不揭穿她，而是直接打开她的书包拉链，把药塞了进去。 塞完药后，他又顺势把慕兮的校服拉链拉到了最高。 “今天风大。” 像是很意外他会这么做，慕兮直接愣在了原地，一双水盈盈的大眼睛里写满了疑惑。 苏卿安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开始燥热，他迅速转过身迈步朝楼下走去。 “走吧，等下该迟到了。” 迟到是不可能迟到的。 7点的早课，慕兮6点10分就出门了。 他知道，她是故意这么早出门，只为了避开与他一起去学校。 苏卿安个高腿长走得快，他都快走到五楼拐角了，身后的慕兮还在慢慢磨蹭。 他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就见慕兮咬着下唇一副苦思冥想的表情，完全不看脚下的台阶。 正要开口提醒，慕兮就突然踏空了一层台阶。 “小心。” 苏卿安伸手，稳稳扶住了慕兮。 他感觉自己锁骨处的皮肤被一个柔软的物体轻轻擦过，紧接着就是一股略显慌乱的温热气息。 但很快，那股气息便被主人收了起来。 他看着她，有些好笑地问：“在想什么这么认真？连路都不看了？” “意外意外，纯属意外。” 慕兮尴尬地笑了笑，连忙站直身子并往旁边挪了一步。 苏卿安不由得感到了一丝失落。 刚刚两人身体分开时，他明显感觉慕兮松了口气。 和自己有肢体接触竟让她这么抵触吗？ 还是说，她现在开始厌恶他了？ 苏卿安没有继续追问慕兮，两人各怀心事，沉默着了下了楼。 - 公交车上，慕兮拿着手机，故作懊恼地自言自语：“手机怎么又黑屏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说完，慕兮抬手拍了拍坐在前面的苏卿安，“卿安，你手机借我用用呗？我让澜澜帮我带个东西。” 苏卿安没有多想，直接拿出手机递给了慕兮。 “密码是。” 慕兮伸出去的手迟疑了一下。 苏卿安的手机密码前三位数怎么刚好对应上自己的生日了？ 不过她也没想太多，因为后面三位数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应该只是碰巧吧。 慕兮这么想着，伸手接过了手机。 苏卿安的手机很旧，外观也有很多裂痕，只有屏幕看起来像是新的。 应该是最近刚换了屏。 打开通讯录，慕兮傻眼了。 苏卿安的通讯录居然只有短短一页。 一眼看去，压根没有一个备注和云婷有关的联系人。 千算万算，她没有算到苏卿安把云婷的联系方式删除了。 这下难弄了。 慕兮感到头疼的同时，又不死心地翻了一下他的信箱。 空空如也。 这下她彻底绝望了。 正当慕兮准备点开qq,给安澜发条消息，把戏演全套时，一条来自陌生人的短信忽然弹了出来。 【还有生活费吗？】 这语气，这内容，莫非是…… 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慕兮把这个陌生号码存进了自己的手机里。 到了学校，慕兮趁着李莫茶还没到教室清点人数，借着书本的遮挡，急不可耐地拨通了这个陌生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慕兮将手机音量调到最大贴近耳朵。 听筒内，传来一道久违且熟悉的女声：“喂？哪位？” 慕兮发誓，这是她第一次感觉云婷的声音如此亲切。 她压低声音回道：“云阿姨，我是慕兮。” 云婷明显愣了一下，问：“小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慕兮紧张兮兮地扫了眼教室门口，虽没有看到李莫茶的身影，但隐隐听到了一些脚步声，连忙解释道：“云阿姨我们老师来了，等我下课再跟你解释，你千万别拉黑我！” 说完，慕兮迅速挂断电话并把手机藏进了桌兜。 夏燃最近许是被夏江南看得紧，早课一次不落。 见慕兮偷偷摸摸地跟人打电话，她一边打哈欠一边好奇地问：“大早上的你干嘛呢？偷人啊？” 慕兮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拼命给夏燃使眼色。 夏燃不知道是不是没睡醒反应迟钝，她不仅没收到慕兮的暗示，还大咧咧地侧过身子趴到桌子上问：“晚上我们一起去上网吧？我好久没有去网吧打游戏了。” 慕兮没吭声，只抬肘戳了戳夏燃。 夏燃不解：“你捅我干嘛？你哑巴了？” “游戏好玩吗夏燃。” 头顶突然传来李莫茶的声音。 夏燃被吓了一个激灵，但她并没有立马坐正身子，而是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老师你走路怎么都没声音的啊，吓我一跳。” 李莫茶挑眉一笑：“怎么？做了什么亏心事吗这么心虚？” 看得出来，李莫茶今天心情还不错。 ——平时她可不会这么跟班上的学生开玩笑。 夏燃很明显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胆子愈发的大，她调整好自己的坐姿，笑着拍了拍李莫茶衣角的灰尘，“没有没有，我最近可乖了，不信你问慕兮。” 班上有人发出一阵哄笑。 李莫茶扫了眼真正做了亏心事的慕兮，清了清嗓子，走上讲台。 “同学们，先放下你们手中的书本，老师今天要给你们换一下座位。” 一听要换座位，有人唉声叹气，有人击掌叫好。 慕兮属于前者。 虽然她和夏燃这个位置距离讲台近，不利于上课开小差，但她已经习惯了和夏燃做同桌，不想换人。 第80章 我自己的人生我自己负责，不需要他们干涉 这次换座位，李莫茶是根据身高进行排列的。 一开始众人都以为是男女混坐，很多人还一脸期待，暗暗数人头，看看等下会不会分到学霸或者帅哥美女做同桌，结果却是男生和男生坐，女生和女生坐。 慕兮个子在班上属于中等，座位被分在了第一列的倒数第三排。 和她分在一起的是江云笙。 慕兮对于这个曾经笑话过她的女生没太多好感，但也不至于对她心生敌意，她没有提出抗议，只默默收拾起了课本。 江云笙鄙夷地瞥了她一眼，直接朝讲台上的李莫茶喊话：“老师，我不愿意和慕兮做同桌。” 话一出口，全班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江云笙身上，随即又望向了慕兮。 慕兮收拾课本的手一顿，神色尴尬地低下了头。 李莫茶脸色微变，声音冷了下来： “为什么不愿意和慕兮同学坐？” “我担心和她坐一起会影响我学习。” 此话一出，全班哗然。 “我去，她是真的猛！” “天，她这样说慕兮好尴尬啊。” “是啊，我听着都觉得尴尬。” …… 听着众人的议论声，原本只是有些尴尬的慕兮变得十分尴尬，恨不得将头塞进课桌里。 讲台上，李莫茶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她用力地拍了下讲桌，语气里满是愤怒，“都给我安静！” 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李莫茶深吸了口气，问江云笙：“江云笙同学，你上次月考班排名第四十名，慕兮同学第十二名，你为什么觉得她会影响你的学习？” 李莫茶的话明显带着几分阴阳人的意思，江云笙被问得涨红了脸，但她依旧坚持自己的态度：“反正我就是不愿意和她做同桌。” “谁知道她身上有没有脏病，恶心死了。” 后面那句话，江云笙是嘟囔着说出来的，声音很小，吐字也不够清晰，但在针落可闻的教室里，还是被众人听清了。 慕兮身子一僵，双手不自觉地握起了拳。 指甲嵌入掌心带来的痛意远远比不上江云笙给她带来的伤害和冲击。 上次因为被人曝出买避孕药，慕兮在班上的人缘指数就直线下降，但也仅仅只是没人主动和她打交道，也没人当面说那些污言秽语。 可这次，她明显感觉到大家对她的恶意不再遮掩，甚至变得愈发凶猛。 因着江云笙的大胆发言，教室再次热闹了起来。 议论声此起彼伏。 “卧槽，我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啊，慕兮这种人，指不定身上有什么性病呢。” “好恶心啊，和这种人坐在一间教室呼吸，想想我都窒息。” “学校就应该把她这种人开除，留在学校简直就是一个潜在危险。” …… 此时此刻，慕兮很想逃离教室。 她终于肯承认自己的懦弱。 ——她本以为，自己在面对那些辱骂时，是可以做到置若罔闻的。 然而现实是，她连质问反驳的勇气都没有。 李莫茶再次拍响了讲桌，“行了！都给我闭……” “性你妈的病，你他妈的是个傻丨逼吧！” 夏燃的忽然出声，打断了李莫茶的怒斥。 众人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夏燃已经起身冲到后排周依依的座位前，一脚将她的桌子踹翻。 紧接着就是一道尖锐的惨叫。 周依依因为事发突然来不及躲闪，被倒下的课桌砸到了腿，疼得她五官都扭到了一起。 她一手捂着受伤的腿，一手借着身旁一位男生的搀扶，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既惊恐又愤怒地瞪着夏燃：“夏燃你有病啊！” 夏燃冷哼出声，呸了一口：“病你妈病，天天把病挂嘴上，我看你是脑子有病，该去医院挂个脑科看看，实在不行让你爹妈买个狗绳把你拴家里！” “燃燃……” “夏燃你给我滚回座位去！” 慕兮和从讲台上奔下来的李莫茶同时拽住了夏燃胳膊，生怕她会控制不住动手打人。 夏燃的胳膊被两人拽得生疼，她深吸了口气，忍住了甩周依依巴掌的冲动，扭头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李莫茶松了口气，冲周依依旁边的男生使了个眼色：“你带她去医务室看看。其他人保持安静！” 两人走后，李莫茶继续安排座位。 但经过夏燃这么一闹，班上没人敢和她做同桌。 排到最后，只剩下了全班个子最高的班长施远和被人嫌弃的慕兮以及无人敢惹的夏燃。 “慕兮，施远，你们俩坐那。” 李莫茶抬手指了指靠近教室后门的最后一排，随后又指了指另一边的墙角对夏燃说：“你、坐那边。” 座位安排好后，李莫茶把班级纪律交给了施远和纪律委员，随后便将夏燃叫了出去。 - 天台。 李莫茶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了夏燃，“自己打还是我帮你打。” 夏燃接过李莫茶的手机把玩了一会，笑着打趣：“老师，你这新手机不错啊。” 李莫茶黑着脸从夏燃手里拿回了手机，“你不打我打。” 夏燃撇了撇嘴，一副“随你便”的表情，撩起裤腿，寻了一处灰尘少的地方直接席地而坐。 “友情提示，我爸这个时间在开会，你打了他也不会接，接了你也会挨骂。” 李莫茶没有理会夏燃，拿着手机走到了一旁。 “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正忙……” 听到手机里传出的机械女声，李莫茶松了口气。 其实她根本不想打这通电话，但若是不打，等夏江南自己知道了夏燃在课堂上的闹剧，只会训她训得更狠。 学生不想挨老师骂，老师也不想挨校长骂。 见电话没打通，夏燃一副“我就说吧”的表情，笑得好不得意。 李莫茶也跟着笑了，只是笑容里多了几分无奈。 “夏燃，你今天在课堂上这么闹，是单纯地想为慕兮出气，还是为了气你爸？如果是前者，老师很欣赏你，但不支持。如果是后者……” 夏燃打断了她的话，“李老师，你叫我来天台吹风该不会是为了跟我讨论人生哲学吧？这不是高中生该学习的课程吧。” 李莫茶被打断话也不生气，而是挨着她坐下，耐心解释：“夏燃，你不用这么敏感，老师也年轻过，经历过嚣张跋扈不服管教的叛逆期，所以我很清楚你们这些孩子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夏燃冷笑出声，语气满是嘲讽：“你很了解现在的孩子？那你一开始还把江云笙和慕兮分到一起？上次可不就是她和周依依那几个人嘲笑笑慕兮例假弄脏了裤子。” 李莫茶神色一顿，面露歉意，“今天的安排是我没考虑周全。我原本只是想……” “想把我和慕兮分开？” 夏燃再一次打断了李莫茶的话。 “是我爸让你这么做的吧。这死胖子，一天天管得还挺宽。” 李莫茶皱起了眉，“夏燃，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自己的父亲？” 夏燃扭头瞥了眼李莫茶，语气逐渐不耐烦：“你管得也挺宽。” 李莫茶噌的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她揪住夏燃的衣领，将人从地上拽了起来。 “夏燃，你以为我想管你吗？你这样的学生我见多了，一和家里闹不愉快就觉得父母生下自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觉得父母对不起你。可你开心快乐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如果不是父母把你带来这个世界，你有机会去感受这些吗？父母如果真的不爱你，他们会操心你的未来吗？会在意你交什么样的朋友吗？” 夏燃彻底怒了，她一把推开李莫茶，眼眶湿润，“我交什么样的朋友走什么样的路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自己的人生我自己负责，不需要他们干涉！” 李莫茶忽的笑了起来，她松开了揪着夏燃衣领的手，连连点头：“好一个自己负责！那我倒是想问问你，如果你爸不是思源校长，没有能力给你的任性兜底，你今天还敢站出来为慕兮出气吗？你敢吗？” 夏燃被怼得哑口无言。 坦白说，李莫茶的话让她有些破防。 自从十二岁那年发现父亲出轨，夏燃就走上了叛逆的道路。 起初，她只是厌烦父母无休止的争吵。 她不理解母亲为什么整日以泪洗面都不愿意离婚。 她觉得只有自己不停闯祸，父母才会转移注意力，停止争吵。 后来母亲患了抑郁症自杀，她的叛逆便沦为了一种报复手段。 她觉得是父亲对婚姻的不忠才导致了这个家庭的支离破碎。 是他害死了母亲。 他让自己失去了母亲，那她就做一个不听话的女儿，让他这辈子都快活不起来。 可正如李莫茶所说，她是因为父亲的校长身份，所以才敢肆无忌惮地闯祸。 她知道自己无论做得多过分，父亲都能替她收拾烂摊子。 她不会引火上身，更不会玩火自焚。 就算她没有好好读书，她的未来依旧可以有很多选择。 如果夏江南只是一个普通人，或许，她连叛逆的勇气都没有。 第81章 恋爱脑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伴随着铃声的响起，令人煎熬的早课终于结束。 慕兮从桌兜里掏出手机，以最快的速度给云婷编辑了一条短信。 短信发出，云婷很快便回拨了电话。 正是课下时间，教室和走廊上到处都是人，慕兮只好去了顶楼的楼梯间。 外面有风，她不想在天台吹风。 “小兮，我发现你真有意思，你让我用你的钱给那小子打生活费？你不是疯了吧？” 云婷的语气满是戏谑。 慕兮没作解释，只是着急地说：“云阿姨，你就答应我吧，卿安一边打工一边读书很辛苦的，到时候说不定会影响成绩。” 她没有和云婷说发簪的事。 毕竟那时苏卿安的零花钱都是云婷给的，她怕云婷知道苏卿安攒钱给自己买了根那么贵的簪子会生气，从而不愿意配合她， “你倒是很关心他啊，你把钱给他了你怎么办？你爸知道你拿着他的钱在外面养小男友吗？”云婷笑着打趣起来。 慕兮硬着头皮当起了恋爱脑：“我有钱，我愿意养着卿安，只要他过得好，我怎么样都行。” 楼梯间很空旷，慕兮说话都带着回音，她说完这句自己听了都头皮发麻的恋爱脑发言后，连忙四下看了看，确定楼下没人后，这才松了口气。 电话那头却忽然安静了下来。 慕兮看了眼手机右上角的时间，开始着急起来。 再过一会该上课了。 “喂？云阿姨？你还在听吗？” 慕兮一连问了好几遍，云婷终于开口，她问慕兮：“你就不怕把钱转给我后我私吞了？” 慕兮心里顿时一凉。 是啊，连自己儿子都可以丢下不管的人，又怎么能指望她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呢。 看来自己真的是着急过了头，连基本的思维逻辑都没有了。 尽管感到失落，但慕兮还是一丝抱着侥幸心理，问道：“其实你还是关心卿安的对吧？不然你也不会回我电话了。” 云婷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依旧带着几分调侃：“这小子跟他爸一样，还挺招女孩子喜欢。行吧，看在小兮你的面子上，我就可怜可怜他吧。不过为了证明我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你明天最好跟学校请个假，我得当着你的面把钱转给他。” “当面？” 慕兮愣了一下，“你——要回映城了？” “对啊，回来看看我的儿子是不是真的活不下去要靠女朋友接济，怎么样？要不要我明天帮你给你们班主任打电话请假？” “啊，不……不用，我自己请就好。” 挂了电话，慕兮赶紧收起手机准备返回教室，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串脚步声。 接着便是一道听起来格外耳熟且欠揍的声音，“恋爱脑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慕兮被吓了一跳。 她猛地回过头去，却扭到了自己的脖子。 本来她晚上趴桌子上睡觉脖子就已经很难受了，现在好了，直接从很难受变成了又疼又难受。 慕兮疼得顾不上做表情管理，她龇牙咧嘴地看着“罪魁祸首”，到嘴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苏寂辞？你……你怎么在这？” 一想到自己刚刚的“恋爱脑”发言全被苏寂辞听到，慕兮就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苏寂辞指尖夹着一根燃了大半的香烟，整个人懒洋洋地倚着门框，他居高临下地看下慕兮，缓缓吐出一缕烟雾。 “我怎么不能在这？” 慕兮揉了揉酸疼的脖子，红着脸看向苏寂辞，明知故问：“你、你刚刚都听到了？” 苏寂辞剑眉微挑，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他丢下烟头几步跨下楼梯，走到慕兮身边，微微俯身，声音魅惑：“需要我原封不动地重复一遍给你听吗？” 因为两人离得近，慕兮甚至能清楚地看到苏寂辞眉心处的一颗小痣。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苏寂辞的五官。 她发现，苏寂辞的眉眼生得极为漂亮，眼型狭长而上挑，眉毛浓密而有型，就连睫毛都浓密纤长，简直是自带风情。 不知是不是错觉，慕兮感觉苏寂辞似乎也在观察自己的脸。 她连忙向后退了两步。 “你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做什么？” 苏寂辞有些好笑地直起身子，眼眸中闪过一抹赤裸裸的嫌弃，“别多想，我对你这种小矮子没兴趣。” “……小矮子？不是，谁多想了？苏寂辞你要不要这么自恋！” 慕兮没好气地白了一眼苏寂辞，转身就要走。 身后，苏寂辞突然阴阳怪气地叫了起来：“哎呀我有钱~我愿意养……” “喂！你别说了啊！” 还有一分钟就要打上课铃了，很多踩着点进教室的学生此刻都在往教室赶，楼下传来了阵阵脚步声和嬉闹声。 慕兮吓坏了，转身想也不想地就上前一把捂住了苏寂辞的嘴。 “大哥，别说了，求你了！” 许是慕兮用的力气大了些，苏寂辞整个人被她推得向后踉跄了一下。 他索性往墙上一靠，微微仰头，扬了下眉。 那意思是：看你身后。 慕兮不知所以，迟疑着回头看去。 只一眼，吓得她立马松手并窜出去老远。 楼下不知何时聚集了一群吃瓜群众，正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往楼上看。 人群中，还有几个女生正举着手机拍照录像。 “辞哥，牛比啊！” 一个留着寸头的黑瘦男生吹了声口哨，笑得一脸猥琐。 苏寂辞黑着脸睨了那男生一眼，男生立马切回严肃脸，开始呵斥众人。 “别看了别看了，回去上课了！” 人群散去，上课铃声恰时响起。 慕兮懊恼地打了一下那只捂过苏寂辞嘴巴的手，准备脚底抹油，却被苏寂辞用身体挡住了去路。 “苏寂辞，你到底想干什么？如果是我打电话选错了地方打扰到了你抽烟，那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慕兮不想上课迟到，着急中语气里充满了不耐烦。 关于夏燃这个为了气自家老爸而存在的男朋友，她实在是对其了解匮乏。 原本对他在食堂出手相助苏卿安的好印象此刻荡然无存。 她不明白苏寂辞为什么要捉弄自己。 苏寂辞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上课迟到被老师训，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解锁后递给慕兮。 “加个联系方式。” “苏寂辞，你发什么颠？” “别多想，我只是想跟你做笔交易。” 第82章 难道她突然良心发现打算对苏卿安负责了 慕兮和云婷见面的地点约在一家银行对面的咖啡店。 正值午后，阳光温暖，气温宜人，咖啡店内香气袅袅，音乐环绕。 阳光挤过层层叠叠的金黄树叶，透过玻璃，洒在桌上，投下一片明亮的光影。 慕兮身体坐得笔直，一边小口饮着咖啡，一边不时抬眸望向窗外的风景。 看风景是假，用余光扫人才是真。 几个月不见，云婷似乎胖了一些，她穿着一件鹅黄色高领宽松毛衣，下身穿了条米白色丝绒百褶长裙。 一头栗色及腰长发更是衬得她皮肤雪白，气质温和。 最引人注意的是她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戴满了金银宝石，举手抬足间，宝石的切面不时折射出缕缕亮光，晃得慕兮眼睛生疼。 看得出来，云婷现在过得很好。 慕兮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的动作很小，声音几乎没有，可还是被云婷发现了。 她笑着放下手里的咖啡，身体微微后仰，指尖轻叩桌面，“怎么？见我穿金戴银，开始心疼你的小男友了？” 慕兮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看着云婷，一字一句地纠正：“卿安是我的好朋友，可他更是你的儿子。” 云婷柳眉微挑，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昨天不还说愿意花钱养他么，怎么今天就改口成好朋友了？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面对未来的婆婆害羞了？” “没有！不是！我……我只是……” 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慕兮暗自在心里嘀咕，但面上还是找了个像模像样的借口，“我们还是学生，不能早恋。我们现在是好朋友。” 见慕兮面露囧色，云婷笑得眼睛弯弯。 “哎小兮你真的太可爱了，怪不得卿安这么喜欢你。” 慕兮一心想着快点结束这无聊的对话，也就没有去细想云婷后半句话里的言外之意。 “云阿姨，一点半了，银行的工作人员已经上班了。” 见马路对面已经有人出入银行，慕兮适时提醒。 云婷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扭头欣赏起了窗外的景色，“急什么，你那点钱用不着去柜台办理，等下去atm机转就行了。” “对了，你打算给他转多少钱？正好我也准备给他打生活费了，到时候连你的一块给他转过去。” “我想给他转八……” “八百？” “八千。” “多少？八千？” 云婷像是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秘闻，她停下喝咖啡的动作，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慕兮：“你一个学生哪来这么多钱？” 慕兮轻咳一声，端起咖啡连喝了两口，这才解释道：“这是我攒的压岁钱。” 那八千块钱里，确实有慕兮自己攒下来的两千块钱。 她昨晚回到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卧室里的储钱罐给砸了。 那是一个兔子模样的小型储钱罐。 之所以能装下两千多块钱，是因为慕兮每次投进去的都是百元大钞。 ——慕祁每次不遵守约定回家看她，她都会从卡里取出一百块钱出来存进储钱罐。 后来储钱罐塞满了，小区附近的银行也搬走了，就连慕祁也有了充分的理由“丢”下自己，慕兮就改掉了这个习惯。 从咖啡店出来后，云婷并没有按照慕兮的意愿直接去银行，而是燃了根香烟，沿着街边闲逛起来。 慕兮怕她出尔反尔，又怕把她催烦了会直接走人，只好默默跟着。 刚走没多远，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打开一看，是苏寂辞发来的两条信息。 【我走了，你们慢慢逛吧。】 【合作愉快。】 慕兮回复：【哦。】 心里暗骂：合作愉快个屁！明明是威胁。 ——苏寂辞昨天说的交易就是，用她和云婷的见面地点来换他对她那段恋爱脑发言的守口如瓶。 虽然不明白苏寂辞这样做的原因，但慕兮还是答应了他。 刚刚和云婷一起喝咖啡的时候，苏寂辞就坐在她们的斜后方。 一根香烟抽完，云婷终于迈步走向银行，慕兮紧随其后。 到了atm机前，慕兮率先拿出了自己的银行卡，正要放进插入口，云婷却先她一步把自己的卡插了进去。 然后指尖飞快地在屏幕上一通点。 “看好了啊，这张卡现有余额是六万块钱，应该够他三年的高中生活费了吧。” 慕兮看着屏幕的上那串数字，有些不解地点了点头：“应该够了。” 何止够，简直绰绰有余。 但云婷给她看银行卡余额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突然良心发现打算对苏卿安负责了？ 正疑惑着，云婷已经把卡退了出来，又插入了另一张卡。 显示余额为二十万整。 慕兮看得一愣一愣的。 心里忍不住腹诽：明明有钱却不愿意管自己的孩子，心真狠。 这么想着，慕兮的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 正要开口质问，云婷忽然将那两张卡一并塞到了她的手里。 “这六万块是卿安的生活费，另外二十万是给他治……读大学用的。密码都是卿安的生日。” “啊？” 慕兮瞪大了眼睛。 甚至直接当着云婷的面狠狠掐一下自己的大腿肉。 清晰的痛意告诉她：这不是在做梦。 云婷留意到了慕兮的小动作，笑着握住了她的手。 “愣着干嘛？快把卡收好，别弄丢了。” 慕兮迟疑着不肯动，“云阿姨，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把钱交给我保管？” 云婷却不做解释，只拉着她往外走。 “后面还有人在等，我们先出去吧。” 走到路边，云婷不顾自己身上穿着裙子，直接坐在了路边的石阶上。 香烟燃起，云婷狠狠抽了一口，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慕兮看了看手里的银行卡，又看了看丝毫不在意路人异样眼光的云婷，心里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安。 因为她发现，云婷那一头及腰的栗色长发居然是一顶假发。 在慕兮的印象里，云婷的发量一直都很多，而且发质很好，完全没必要戴假发。 难道是自己视力下降看错了？ 抱着怀疑的心态，慕兮微微弯腰，想仔细看一看云婷的发旋。 不等她看清楚，云婷忽然抬头望向她。 “你鬼鬼祟祟地躲在我身后干什么？” “呃……你头发上落了只小飞虫。” 慕兮尴尬笑笑，抬手在空气中挥了两下，然后挨着云婷坐下。 云婷身上浓烈的香水味混合着烟草味十分呛鼻，慕兮刚坐下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弹了弹指尖的烟灰，有些好笑地扭头看着慕兮：“闻不习惯烟味还靠这么近？” 慕兮抽抽鼻子，狡辩道：“没有，我只是有点感冒。” 云婷脸色一沉：“感冒了不早说，离我远点。” 慕兮抱着书包默默往旁边挪了一寸。 云婷眉头微蹙：“再远点。” 慕兮磨蹭着又往旁边挪了一寸。 云婷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翻了个白眼，将手里的香烟摁在地上捻灭。 “时间不早了，你回学校去吧。卡已经给你了，等会我把卿安卡号发给你，你想给他转多少钱自己看着办，但别一股脑全给他，省着点花。” 说完，云婷双手撑膝，作势就要起身，却忽然身子一软，一头栽倒在地。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慕兮都还没反应过来，云婷便倒在了她的脚边。 第83章 卿安能和你在一起，是他的福气 医院，医生办公室内。 慕兮看着不停敲打键盘脸色严肃的女医生，心中忐忑不已。 云婷当时晕倒，她第一时间打了急救电话。 在护送的路途中，云婷曾短暂地清醒过一会。 她醒来的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去抓准备给苏卿安打电话的慕兮。 “千万不要告诉卿安，阿姨求你。” 慕兮当时的手指都已经放在了拨号键上，被云婷这么一说，又犹豫着退出了拨号界面。 她觉得云婷今天的一系列举动都很反常。 但见云婷情绪激动，她只好把满腹疑问憋了回去，生怕自己问多了会刺激到她。 负责为云婷诊治的医生是一位看起来四十出头的女医生。 女医生一头及肩短发，身材匀称，皮肤白净，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边框眼镜，说话时语速很快，再配上她那不苟言笑的表情，很难不让慕兮在面对她时心生压力。 她想知道云婷到底得了什么病，可不管她怎么问，女医生都以“非直系亲属没有病人知情权”回绝。 女医生越是这样，慕兮心里就越是忐忑。 虽然她对云婷这个长辈并没有什么感情，但想到苏卿安就剩下这一个亲人，她还是忍不住担心起云婷的身体。 许是被问得有些烦了，女医生停下敲键盘的手，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叹气道：“小姑娘，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可以去病房陪陪病人，我这边还有很多工作需要处理。” 被“赶”出办公室的慕兮，在门外站了好一会才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开。 ——来的时候她没有注意，临走才发现，办公室门旁边的墙上贴有科室名称及医生姓名。 肿瘤科 主任 云双。 - 云婷醒来时，慕兮正拿着手机在病房外的走廊上和李莫茶通电话。 原本她只请了两节课的假，但因为云婷的突然晕倒，她无法按时赶回学校，只好主动打电话说明情况。 “谢谢李老师，我明天一定按时去学校。” 挂了电话，慕兮回到病房，就见云婷正睁着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盯着输液瓶发呆。 认识这么久，这还是慕兮第一次见如此颓靡丧气的云婷。 在慕兮的印象里，云婷一直都是一副风情万种妩媚动人的模样。 她走到云婷床边，轻声问：“云阿姨，你感觉好点了吗？要不要喝水或者上厕所？” 听到动静，云婷顿了一下，她扭头看向慕兮，眸中泪光闪烁。 “小兮你还在啊，我还以为你回学校了呢。你——没告诉卿安我回来和生病的事吧？” 慕兮摇头。 云婷松了口气：“那就好，谢谢你小兮。” 慕兮再次摇头：“你不用向我道谢，我做这些——不是为了你。” 云婷露出一抹苦笑：“我知道，但我还是想谢谢你。谢谢你这些年来对卿安的照顾和关心。要不是有你在，他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云婷说完，将头扭向一边，偷偷抹了把脸上的泪水。 “小兮，阿姨有点饿，能不能帮我去外面买点吃的？随便什么都行，我包里有钱。” 慕兮站在原地没有动。 她直勾勾地看着病床上面色憔悴的云婷，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问：“既然你是关心卿安的，为什么不能好好对待他？为什么要抛下他不管？你现在病了回到映城又不愿意见卿安又是因为什么？” 这些问题，慕兮在心里憋了很久了。 她今天必须要把这些事情弄明白。 相识六年，她太清楚苏卿安每天过得都是什么样的日子。 越是清楚，她越是为苏卿安感到心疼与委屈。 “云阿姨，如果你真的希望我替你瞒着卿安，最好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云婷却将脸埋进了被子，声音哽咽：“小兮你别问了，阿姨求你了……别问了……” 慕兮咬咬牙，狠下心继续道：“云阿姨，如果你不愿意回答我的问题，那我只能给卿安打电话让他来医院见你。” “不！不要告诉卿安！” 云婷猛地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却不小心扯到了一缕散落的头发。 下一秒，大片头发从她的头上脱落，露出一颗毛发稀疏的脑袋。 她不顾手背上扎着的针管，手忙脚乱地想要把假发戴好，却怎么也戴不正。 一番折腾，假发乱作一团，手背上的针头也被扯得脱落，鲜血溢出，滴洒在雪白的床单上。 格外刺目。 慕兮只看了一眼便感到心里不适，慌忙收回视线。 “阿姨你别乱动，我叫人来处理。” 慕兮说完就准备转身离开病房，云婷却叹息着摇头：“不用了，反正药也挂完了。” “那你的手……” “没事，一点点血，不碍事，又不疼。” 说话间，云婷掀起衣摆擦了擦手背上的血迹，扯下头上的假发扔到一旁，又重新躺了回去。 见慕兮脸色煞白地僵在原地，云婷笑着朝她招了招手：“小兮，过来坐，阿姨有话跟你说。” 慕兮迟疑着走到病床边坐下，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云婷略显光秃的脑袋上。 “云阿姨，你……你到底生了什么病？” 云婷露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喉间再次发出一声叹息。 “肝癌，晚期，医生说最多还有三个月时间。” “怎么会……”慕兮呼吸一滞，内疚顿时涌上心头。 “阿姨对不起，我刚刚……我……” “没关系，阿姨不怪你。” 云婷打断了慕兮语无伦次的道歉，伸手摸了摸她额前的碎发，面露欣慰，“小兮，阿姨一直都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卿安能和你在一起，是他的福气。” 慕兮抿了抿唇，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 诚然她之前对云婷有过一些怨念，但此时此刻，她只想尽可能地安抚云婷的情绪。 那些扫兴的解释，就暂时烂在肚子里吧。 她想，等云婷的病情有所好转，等一切真相水落石出，再解释也不迟。 只是慕兮怎么也没想到，说好的还有三个月时间的云婷，仅仅只坚持了十二天。 她终是没能亲口向云婷解释那个小小的误会。 第84章 无论世界如何瞬息万变，她永远都不会放弃他 云婷是在住院后的第十二天夜里去世的。 她去世之前，给慕兮发了一条长达数千字的短信。 短信的内容是她这些年对苏卿安的一些所作所为——小到她因为苏卿安写作业弄洒了墨水就被她扇耳光；大到她趁着苏卿安的一次身体不适，胡乱给他喂药，并骗他说他身体不好。 这一骗就是十年。 苏卿安没病硬生生吃出了病。 越吃越病，越病越吃。 慕兮醒来时看到短信吓了一跳，她只看了一半便给云婷回了电话。 因为是周末，慕兮起得有些迟。 短信是凌晨两点发的，而她看到短信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七个小时。 等待对方接听电话的那十几秒，慕兮只觉得时间无比漫长煎熬。 以至于电话被接通的那一瞬间，她紧张到声音都变了腔调。 “云……阿姨？” 听筒内，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息，接着便是一道略显疲惫的声音，“小兮是吧，婷婷她……走了。” 过度紧绷的神经让慕兮没能听出电话那头人是云双，也没留意到云双对云婷的称呼，她只觉得大脑有些发蒙。 “云阿姨走了？她去哪了？” “她……自杀了。” 啪—— 手机从手中滑脱，掉落在地，屏幕摔出了两道裂痕。 云婷自杀了？ 不是说至少还能撑三个月吗？ 为什么突然选择自杀？ 她该怎么和苏卿安交代？ ——她如果当初坚持自己的想法，早早把云婷生病的事告诉苏卿安的话，他是有机会陪云婷度过最后一段时光的。 慕兮顾不上整理自己凌乱的头发，在睡衣外面随便披了件外套便穿着拖鞋冲出了家门。 当她看到苏卿安家紧闭的房门时，双腿如灌了铅一般沉重得迈不动步子。 该不该叫上苏卿安一起呢？ 云婷住院这些天，慕兮一有空便去医院看她，每次出门还要轻手轻脚，尽可能地不让隔壁的苏卿安听到动静。 以前慕兮觉得偶尔撒撒小谎是一件很容易且无伤大雅的事。 可自从云婷生病的事成了她的秘密，她便觉得撒谎是一件很折磨人的事。 她好几次出门碰巧遇到苏卿安，都会绞尽脑汁地为自己的出门编理由。 她很想告诉苏卿安，云婷现在身患重病在住院。 可每当她想要开口时，脑海里就会不自觉地浮现出云婷那双满含泪水的眼睛。 【小兮，阿姨求你……不要告诉卿安。】 每次见面云婷几乎都会说这句话，就差跪下来求她了。 她曾答应慕兮，等身体稍微好转一些，她会亲自和苏卿安解释这一切。 可她却只坚持了十二天便突然离开了这个世界。 - 慕兮到底还是没有勇气敲响苏卿安家的房门，选择独自一人前往医院。 在去医院的路上，慕兮忍着晕车带来的不适感，逐字逐句看完了那条短信。 短信的内容让她感到无比压抑与痛心。 云婷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因为学习不好，又喜欢和社会上的人混在一起，所以经常被父亲打骂。 后来父亲再婚，云婷便多了一个处处被人夸的姐姐和一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继母。 云双，便是云婷的姐姐。 她比云婷大四岁，学习很好，人也勤快，是大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父亲很喜欢她。 云婷很讨厌她。 讨厌到什么都要和她抢。 包括男人。 苏衡梁便是云婷从云双手里抢来的。 原本云双和苏衡梁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云婷硬是把他变成了自己的男朋友。 云双被迫选择打掉孩子，还因手术时出了意外，差点死在手术台上。 云婷丝毫没有收敛，还天天在带着苏衡梁在云双面前晃悠。 许是报应来得太快。 在云婷发现自己怀孕准备和苏衡梁讨论婚事时，苏衡梁却抛下她和另一个怀有身孕的女人结了婚。 云婷不甘心，挺着大肚子找上门讨要说法，却被当众羞辱。 云婷的父亲更是被气到住院，仅仅一周，便离开了人世。 云双母女连夜撇下她离开。 云婷恨透了苏衡梁的背叛，却因孩子月份太大不忍心将其打掉。 生产那天，云婷意外地在医院发现了苏衡梁的妻子。 两人在同一天生下了孩子。 都是七斤六两的男孩。 一个邪恶的念头在云婷心里蔓延开来。 因为未婚先孕和一些负面新闻，云婷的口碑很差，街坊邻居都很讨厌她。 也因为学历低，不愿意吃苦，云婷一直都找不到高薪工作。 为了报复苏衡梁，也为了给自己的孩子一个好的未来——她将两人的孩子偷偷调换了。 “苏卿安”这个名字，还是云双当初给自己孩子起的名字。 她还起了一个女孩名。 叫苏念云。 云婷很讨厌苏卿安。 因为他和苏衡梁长得太像了。 每次看到苏卿安的脸，她总会忍不住想起苏衡梁。 每次云婷心情不好，都会找理由打骂苏卿安。 后来打习惯了，索性理由都懒得找。 ——她想毁了苏卿安。 她想等苏卿安彻底成为一个废人，或者哪天被她失手打死，她再去找苏衡梁告诉他事情的真相。 只是云婷没想到，苏卿安比她想象的坚强。 也比她想象的爱她。 她以为苏卿安恨透了自己，巴不得她死。 可当她生日那天回到家看到那一桌可口的饭菜和那条漂亮的连衣裙时，云婷便知道自己错了。 错得离谱。 她开始动摇自己的决定。 可太迟了。 长期的熬夜酗酒抽烟导致她年纪轻轻便患上了肝癌。 晚期，时日不多。 也是在拿到检查结果的那一天，云婷在医院偶遇到了曾经的好友林意秋。 林意秋是一名婴儿护理师。 也是云婷生产那天，唯一陪在她身边的人。 她告诉了云婷一个残忍的真相——她当初发现云婷偷偷调换了一对婴儿，害怕事情暴露云婷会惹上官司，也怕自己丢了饭碗，便把孩子又偷偷换了回去。 ——苏卿安是她的亲生儿子。 云婷不敢面对这样的真相。 更不敢想象苏卿安知道了这一切后会如何看待她。 她放弃了“回心转意”，甚至变本加厉地折磨苏卿安。 她宁愿苏卿安一辈子恨她，也不愿让他感受到自己迟来的忏悔与母爱。 纯粹的爱和纯粹的恨都能成为一个人的精神寄托。 唯有爱恨交织，最容易摧毁一个人的心墙。 凭着自己出色的外貌，云婷成功骗到了一个愿意出二十万彩礼娶她的老男人。 离开映城之前，她把苏卿安那些乱七八糟的药全部换成了维生素。 她没有把所有的钱留给苏卿安——怕他生疑。 离开映城后，云婷的身体很快便不行了。 男人一开始还愿意在医院照顾她，坚持了半个月后，便把离婚协议甩到了她的脸上。 她很庆幸，对方没有追回彩礼钱。 她变卖了自己所有首饰和名牌包，东拼西凑，又凑了六万。 回映城前，云婷给苏卿安发了条短信：【生活费还有吗？】 她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对方的回复，却等来了慕兮的求助电话。 当她得知慕兮是因为心疼苏卿安兼职辛苦想要给他转钱时，云婷既难过又欣慰。 她难过自己害惨了苏卿安，让他吃尽苦头，也欣慰他身边能有慕兮这么善良真诚的女孩。 没有任何犹豫，云婷立马购票返回了映城。 出发前，她还特意打扮了一番，买了一堆仿制首饰，假装自己过得很好。 她打算把自己的全部财产留给苏卿安治病读书，但需要一个不被他怀疑的合理理由。 慕兮的求助正好给了她灵感。 ——她决定把钱交给慕兮保管，等自己去世后，慕兮可以以她的身份继续给苏卿安打钱。 可是她没想到自己的身体会如此不争气。 更没想到，会在医院看到云双。 云双过得很好，老公温柔帅气，女儿乖巧懂事。 云婷以为她会因为那些不堪的往事对自己恶语相向。 却不想，她表现得十分平淡，唯有提起孩子时，忍不住带了情绪。 “你儿子是叫苏卿安在思源中学读书对吧？” “你知不知道他因为长期服一些刺激性药物而造成了慢性中毒？” “他才17岁，就有了肝脏衰竭的症状！我不信这件事你毫不知情。我知道你恨苏衡梁，可孩子是无辜的，你不该把自己的满腔恨意转移到一个孩子身上。” “有件事说出来可能对你很残忍，可我还是要告诉你——苏衡梁早在十年前就死了。你穷尽一生，不惜搭上一个孩子未来去恨的人，早，就，死，了。” 云双说得对。 ——苏衡梁早在十年前就死了的这件事，对云婷来说，真的很残忍。 她感觉自己就是一个笑话。 恨了那么久的一个人，居然早就死了。 可恨是不会凭空消失的。 恨，只会转移。 以前她恨恨对自己非打即骂的父亲。 后来，她恨欺骗自己感情的苏衡梁。 再后来，她恨和苏衡梁长得简直一模一样的苏卿安。 现在，她没有人可以恨了。 她觉得好累，好想休息，可满腔恨意却不愿意放过她。 那么，就恨自己吧。 恨自己的任性，愚蠢，固执。 恨一个人时，最希望对方有什么下场呢？ 那当然是希望对方去死啦。 可医院不是一个适合自杀的地方。 ——窗户开不全，天台上不去，就连病房都有人全天24小时值班查房。 云婷用手机搜了很多关于自杀的方法。 她发现了一个十分可行的办法。 ——上吊。 只要位置找得对，并不会有太多痛苦，而且抢救回来的几率很小。 【小兮，卿安以后就交给你了。阿姨不求你为他做些什么，只希望你不要放弃他，无论以后你们以后有没有那个缘分步入婚姻，只求你不要放弃他。如果连你也放弃了他，他真的就是孤身一人了。】 ——这是短信里的最后一段话。 慕兮看到这里时，已经泪流满面。 她不想同情云婷，可又忍不住为她感到惋惜。 她明明可以活得很好。 可她却任由心里的恨意野蛮生长，由一株嫩芽长成了参天大树。 她明明有那么多次回头的机会，可她却一意孤行，一条路走到黑。 如果云婷不是苏卿安的母亲，如果这些事和苏卿安没有丝毫联系，如果短信里的内容是一条新闻，亦或是小说内容，慕兮都能理直气壮地骂上几句。 可这些都是发生在她身边的事，故事的主角是苏卿安的母亲。 她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她甚至已经在心里默默答应了云婷的要求——她不会放弃苏卿安。 无论世界如何瞬息万变，她永远都不会放弃他。 第85章 原来长大一点都不快乐 医院的停尸间温度很低，慕兮从进门开始便止不住地打哆嗦。 她看到了面部肿胀发紫舌头微吐的云婷。 以及，双眼猩红面色如死灰一般的苏卿安。 “卿安……？” 一时之间，慕兮不知该先惊讶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先安慰他节哀顺变。 但好像怎么说都不合适、都不对。 难道她要去质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母亲遗体前？ 还是走流程一般地说上一句“节哀”？ 人生大事，无非生死。 面对亲人离世，言语能够起到的安慰效果实在微乎其微。 即便云婷在世时没有尽到一个母亲该尽的责任与义务，可两人毕竟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 说爱太绝对，说恨太片面。 或许，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将自己掌心的温度传递给苏卿安。 她想通过肢体的热量传递告诉他，不要彷徨，不要害怕，不要悲伤。 这糟糕透顶的生活，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 她会陪着他一起见证。 两人指尖触碰在一起的时候，苏卿安明显僵住了。 他机械般地侧过头看向慕兮，张了张干涸开裂的嘴唇，却没有发出一个音节。 但慕兮看懂了他的唇形。 他说的是：她怎么死了呢。 看着苏卿安略带迷茫的眼眸，慕兮几乎是在瞬间酸了鼻子。 她不敢再和他对视，慌忙收回了手。 她早该告诉他云婷生病了。 她早该说的。 可她不仅一直瞒着苏卿安，潜意识里甚至还希望他是恨云婷的。 因为只有他恨云婷，他才不会因为她的离世而悲伤。 可她忘了——恨一个人也是需要勇气和精力的。 恨一个人和爱一个人有着相同的本质——越是在意，越是容易遭到反噬。 云婷在世时，他可以把云婷当作一个目标，去怨、去恨，以此来转移、宣泄心中的压抑。 可现在这个目标突然消失了。 他心里的痛苦又该如何消化。 “对不起……卿安，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慕兮真的不知道自己此刻该说什么，能说什么。 苏卿安眼角噙着的泪水她不是没看到。 她也很想哭，但她忍住了。 她不能让苏卿安放下自己的情绪反过来安慰她。 他现在，比她更需要安慰。 因为她发现，苏卿安失声了。 一开始，慕兮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她只看到苏卿安嘴巴在动，却听不见他的声音。 直到云双开口说话。 “卿安，你怎么了？” 苏卿安再次张了张唇，表情看起来有些激动，却只能勉强发出孩童般的咿呀声。 在尝试了四五次都没能顺利发出声音后，苏卿安终于接受了自己失声的现实。 云双告诉慕兮，苏卿安这种情况属于情绪波动过大造成的短暂性失声，等情绪平复后就会自愈。 她还告诉慕兮，苏卿安原本是来拿药的，结果却意外在一片小树林里发现了云婷的尸体。 慕兮无法想象苏卿安在看到云婷遗体时该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惊恐？绝望？震惊？ 还是悲伤。 慕兮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共情能力强的人，可唯独在这件事上，她无论如何都代入不了。 除了心疼，她再也产生不了别的想法。 云婷的葬礼办得很简单，前来吊唁的人寥寥无几。 那个带她离开映城的胖男人在葬礼上哭得涕泗横流，几欲昏厥。 就连慕祁都频频擦拭眼角，叹息连连。 慕兮没有哭。 她的注意力全在一身黑衣表情阴沉的苏卿安身上。 她不怕他像那个胖男人一样，哭到晕厥。只怕他把悲伤埋在心底，不愿宣泄。 明明前些日子她还因为苏卿安变得黏人而感到惊喜。 这才过去几天，他又变回了那个满眼忧郁的少年。 而她也从一个大大咧咧的乐天派变成了一个满怀心事的少女。 仿佛一夜之间，他们都蜕变成了一个历经风霜的大人。 原来长大一点都不快乐。 - “慕兮，你怎么回事？上次考试进步不是挺大吗？这次怎么下降了那么多？” 慕兮又被李莫茶请到办公室“喝茶”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 自从苏卿安失声说不了话，慕兮每天都在心里盼着他能早点恢复正常。 似乎只有他恢复正常，重新扬起笑脸，她内心的愧疚才会减淡。 慕兮觉得这种抱有个人目的的关心很无耻。 ——作为朋友，她本就该盼着他早日恢复正常。 可她呢。 她盼着苏卿安恢复正常首先是为了减轻自己心里的愧疚，其次才是作为朋友该有的关心。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私了？ “慕兮？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慕兮的游神让李莫茶感到不悦，她伸手在桌上叩了几下。 慕兮回过神来，满嘴敷衍：“我知道了老师。” 出了办公室，慕兮看着自己手里堪堪及格的数学试卷，忍不住叹了口气。 映城的冬天很冷，天气也少有晴朗，此刻正值黄昏，天上却看不到一丝云彩，只有一片阴沉。 叫人多看一眼都觉得压抑。 慕兮将试卷叠好塞进口袋，捂着冻得发疼的耳朵快步朝教室走去。 正是课间活动，走廊上人很多，他们原本在各自聊天嬉闹，一看到慕兮，纷纷将目光移向了她。 “哟，这不是那谁吗？” 人群中有人率先开口。 许是见慕兮捂着耳朵怕她听不见，那人提高音量又叫了一声：“什么味啊？好骚啊！” 人群中发出一阵哄笑。 慕兮捂紧了耳朵，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路过一个胖男生身边时，他忽然伸出脚作势要绊人。 慕兮连忙往旁边躲闪，却撞到了人。 她正要开口道歉，胳膊上就传来一阵剧痛。 “你瞎啊你？！” 周依依怒气冲冲地推开慕兮，“身上一股骚味恶心死了！滚远点！” 说是推，但慕兮明显感觉周依依在推她的时候趁机掐了自己一把。 其实类似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自从慕兮成了众人口中不要脸的“小三”，便总有人看她不顺眼，逮住机会就要欺负一下她。 一开始只是语言上的欺辱，但慕兮都是看在对方没有指名道姓，不想对号入座，便装作没听到。 可她越是不计较，那些人就越起劲。 ——吃定了她的不反抗是因为胆小怕事。 起哄的人越来越多，一些污言秽语零零碎碎地传进了慕兮的耳朵。 她松开捂着耳朵的手，一脸茫然地看着周依依：“什么情况？怎么有狗叫声？谁在狗叫？” 说完，慕兮扫视了一圈众人，继续发问：“真奇怪，学校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疯狗啊？” “你他妈说谁是狗呢？！臭女表子！” 周依依是个急脾气的人，上前作势就要去推慕兮。 慕兮早就做好准备，她灵活地侧身躲过，然后笑了笑：“谁在狗叫我说的就是谁。” 说着，慕兮抬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风，秀眉微皱：“别说，狗到底是改不了吃屎，嘴真臭。” 人群中，有人发出轻笑，有些骂骂咧咧。 周依依气得跳脚，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上课铃恰时响起。 慕兮不再理会，趁着众人被铃声转移了注意力，快步跑回了教室。 第86章 见面这种事，双向奔赴才有意义 课堂上，慕兮正眯着眼睛努力看黑板上的字，一个小纸团忽然从眼前划过，落在桌上又弹起，滚到了施远的手边。 眼看施远伸手要去拿那个小纸团，慕兮连忙伸手把纸团抢了过来。 慕兮对于自己这个新同桌，简直是大写加粗的无语。 ——他太正直了。 正直到但凡他发现慕兮上课玩手机或者看漫画，他都会直接举报。 有时自习课老师会给大家发卷子做，大家都翻书找答案，只有施远一本正经地把桌上的书都收起来，然后认真地阅题写答案。 遇到有难度的题时，哪怕慕兮把答案甩他眼跟前，他也不会多看一眼，甚至举报慕兮扰乱课堂纪律。 用夏燃的话说就是读书读傻了。 为了不再被施远举报，慕兮直接当他面把纸团扔了。 “喏，我都没拆开看，你不要再举报我了！” 施远没有理会慕兮，而是趁着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字的间隙，弯腰把地上的纸团捡了起来。 至于这么执着吗？ 慕兮正要在心里开启吐槽模式，就见施远把纸团放在了她的桌上。 “看吧，不举报你。” 施远是班上个子最高的男生，足足有192，长得也是浓眉大眼，一脸正气，但他的声音却很轻柔。 如果不看脸，光听声音，会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言情小说里的温柔男二。 他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居然不举报她了？ 慕兮迟疑了一下，一边悄悄拆纸团，一边悄悄打量施远。 施远一边记笔记，一边压低了声音说：“你再看我我就举报你上课传纸条。” 慕兮立马收回视线，将注意力放在了纸条上。 【小兮兮，晚上去看电影啊~许意南请客~】 慕兮抬笔就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回复。 【以后这种小事就不要传纸条给我了，你也不看看我旁边坐的是谁！电影我就不去看了，我晚上要留下来上自习，最近成绩下降得太厉害了。】 从班级十二名下降到班级三十名，慕兮觉得自己再不抓紧时间恶补一下，期末考就要完蛋了。 夏燃不死心：【真的不去？许意南可是难得有空的哦~年底了，他们学校和公司都很忙，你以后想见他一面恐怕都很难，你补习又不差这一天。】 慕兮纠结了一会，还是选择了拒绝。 见面这种事，双向奔赴才有意义。 他如果真的想见自己，为什么不直接跟她说。 五点，放学铃声准时响起。 慕兮还在收拾桌子，夏燃就朝着她扑了过来。 “哎呀宝贝，晚上一起看电影嘛~” 慕兮拒绝得干脆利落：“不去，晚上要上自习。” 夏燃哼哼着挑眉，伸出食指勾起了慕兮的下巴：“真的不去？你不想见他？” 慕兮无奈地笑笑，收回下巴，开始整理书包，“真的不去，你们去吧。” 夏燃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耸肩道：“那好吧，只是我票都已经买了……怎么办呢？” 慕兮疑惑：“你不是说是意南请客吗？” 夏燃白了她一眼：“我那不是想成人之美吗？没想到某人不领情。” 说话间，夏燃目光一转，伸手戳了戳一旁拿着书包正准备起身的施远，“哎——施远，你要不要去看电影？” 施远一脸懵逼：“……我？” 夏燃点点头：“对啊，去不去？” 施远持续懵逼：“都有谁？就……就我们两个人吗？” 慕兮发现，施远的耳朵居然红了。 192的大男孩，和女生说句话居然就耳朵红。 真有意思。 慕兮索性也不收拾书包了，撑着脑袋不怀好意地看着两人。 夏燃却不以为意，豪迈地拍了拍施远的肩膀：“还有我一哥们，咱仨去看！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哈！” 施远抿抿唇，欲言又止。 夏燃却已经掏出了手机开始打电话。 像是故意要让慕兮听到谈话内容，夏燃直接开了免提。 “意南，人我已经约好了。” “好，我也已经快到你们学校门口了，你和阿星直接下楼吧。” 夏燃挑挑眉，望向慕兮，一副“哈哈后悔了吧”的表情，她清了清嗓子，故作遗憾地对着手机说：“不，小慕兮不去，我另外叫了个人。” 电话那头，许意南似乎叹了口气：“我突然想起来我晚点还有个会要开，我就不去了，你和你朋友去吧。” 夏燃“啧”了一声：“你小子别这么双标啊，我还想搭顺风车呢。” “哦，那你想吧。”许意南直接挂断了电话。 “靠！重色轻友！” 夏燃对着手机骂了一句，然后一巴掌拍在了慕兮的肩上，“到底去不去啊？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赶成绩也不差这一天，再说班级第一不是坐你旁边吗？没事多请教请教他。” 说完，夏燃曲指敲了敲施远的桌子，“班长，我姐妹以后的成绩就拜托你了哈，她有什么不懂的，你多给她讲讲。好处嘛，大大的有！” 慕兮：“……”他不举报我上课玩手机我都谢天谢地了。 施远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抿着唇问：“比如？” 夏燃愣了一下：“啊？” 施远很认真地解释：“你刚说让我给慕兮讲题，有好处。” “好说好说，奶茶零食你随便选！” “我不喝奶茶，也不吃零食。” “那你要啥？” “还没想好。” “那你说个屁啊。” “女孩子少说脏话。” “你家住海边啊？” “你……你怎么知道我家住在海边？” “好好好，这么聊天是吧？那电影我自己去看！” 夏燃气鼓鼓地将书包往背上一甩，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教室。 看着夏燃离去的背影，施远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失落。 慕兮嗅到了一丝八卦的味道，忍不住打趣起施远，“电影没看成，很失望？” 施远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帘，“有……有点吧。” 慕兮没料到施远会如此坦诚，八卦的心顿时燃了起来。 “你……喜欢燃燃啊？” 施远大概也没料到慕兮会问得如此直白，脸上顿时爬上了一抹绯红，眼神闪躲起来。 “我没有！你别乱说，到时候传到她男朋友那里就不好了。” 一听这话，慕兮更来劲了，“你知道她有男朋友？” 施远眼眸中闪过一丝失落，神情变得沮丧，“整个高一谁不知道啊。” 第87章 事实证明，周依依真的能骑到她头上撒野 高一的晚自习是从晚上六点半上到九点半。 因为天气冷，慕兮没有选择出去吃饭，而是和安澜一起在食堂解决了晚饭。 回教室的路上，慕兮再次遇到了周依依。 慕兮不想和周依依打照面，挽着安澜往旁边让了让。 周依依却主动走到了她面前。 “哟，一个走读生还留下来上自习啊？这回又打算勾引谁啊？” 安澜面色一沉，上前挡在了慕兮身前，语气不善：“你嘴巴放干净点。” 周依依“切”了一声，面带嘲讽地上下扫了安澜一眼，开始阴阳怪气：“这不是七班那个不男不女的人吗？” 说话间，周依依歪头望向安澜身后的慕兮，掩嘴偷笑：“看不出来你还男女通吃啊？” “你再说一遍？”安澜冷着脸朝周依依靠近，“你再乱说话信不信我把你嘴撕烂。” 安澜个子高，自带压迫感，周依依被迫抬头仰视，却丝毫没有怯场，“怎么？被我说中痛处破防了？急了？” “算了澜澜，别理她，我们回教室吧。” 慕兮不想和周依依过多计较，她拉着安澜就要走，周依依却张开双臂将两人拦住，“下午骂我不是骂得挺起劲吗？怎么？旁边有人就开始装白莲花了？” “还有你，我听你们寝室的人说，你经常请假不回宿舍睡觉，跑去酒吧跟男人约会。啧啧啧，不得不说你们是真勇啊，玩这么花不怕得病吗？”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安澜显然是被气到了，双手不自觉地紧攥成拳，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薄唇紧抿成线。 见此，慕兮一把将安澜拽到自己身前，又顺势抬手一巴掌甩在了周依依脸上，“原来你是个抖m啊，这么喜欢被虐，那我就成全你。” 周依依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声音都颤抖起来，“你他妈敢打我？” 慕兮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故作无辜地撇撇嘴：“我这不是看你找抽好心成全你嘛。” 周依依捂着脸咬了咬后槽牙，狠狠地瞪着两人，“慕兮你给我等着！” 周依依走后，慕兮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长长吁了口气：“还好走了，她再不走我就要露怯了。” 主动动手打人这种事，慕兮已经好久没做过了。 印象里，也就小时候和小区里的孩子动过几次手。 ——他们嘲笑苏卿安没有爸爸。 慕兮向来如此——欺负她可以，欺负她朋友，那她高低都要让对方感受一下她小宇宙爆发后的威力。 “慕慕，她是不是经常这样欺负你？”安澜的脸色很差，狭长的凤眸里闪过一丝骇人的寒意。 慕兮安慰般地握了握安澜的手，故作轻松地笑笑：“没事啦澜澜，你没看到我刚刚有多威风吗？我还能让她骑到我头上撒野？” 事实证明，周依依真的能骑到她头上撒野。 第二节晚自习下课后，慕兮去了趟卫生间。 上完厕所准备离开时，慕兮发现厕所门打不开了。 一开始她以为是门锁出了点故障，也没有太在意，直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 “是她吗？别弄错了。” “错不了，我一直盯着呢。” “嗯，把东西拿来。” 慕兮听到这里时，才意识到自己被人堵在了厕所。 她迅速拿出手机准备给李莫茶打电话。 不等慕兮解锁翻出通讯录，厕所门便被人暴力踹开。 慕兮的求救电话还没来得及打，手机就被人夺了过去。 “打你妈的电话，臭表子！” 伴随着话音落下，一道清脆的耳光声在慕兮脸上响起。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以至于慕兮都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人一脚踹倒在了地上。 “你不是很嚣张吗？再嚣张一个我看看！” 周依依怒目圆睁，俯身揪住慕兮的头发，强迫她扬起头看着自己。 慕兮小腹被踹了一脚，疼得她直冒冷汗，根本生不出一丝力气来进行反抗，只能被迫扬起头来。 “周依依你是不是疯了？” 慕兮头皮被扯得生疼，稍稍喘了几口气后恢复了些力气，开始去掰周依依的手。 一名留着沙宣头的瘦小女生手持拖把朝慕兮的头顶用力敲了一下。 “你手干嘛呢！老实点！” 慕兮被敲得脑袋发蒙，眼冒金星，刚恢复的体力又没了。 她听到周依依骂了那女生一句：“你傻丨逼啊，打出外伤老师不就看到了？” 接着便是一阵揉搓塑料袋的哗啦声，似乎是在拿什么东西。 慕兮用力眨了眨眼睛，视线恢复清明，就见周依依手里拿着一个形状逼真的***，正在研究开关。 说起来，慕兮之所以认识这种东西，还是之前在网吧上网时不小心点进了一个垃圾网站。 她至今都记得自己当时那种无比震撼又恶心的心情。 周依依这是想…… 慕兮终于感到了恐惧，求生的本能促使她开始用力挣扎，并大声呼救。 “叫你妈！闭嘴！” 一名扎着高马尾的微胖女生不知从哪拿出另一卷宽胶带作势就要去封慕兮的嘴巴。 慕兮头发被人揪在手里，双手也被人紧紧按着，避无可避。 周依依一共带了五个人，此刻正都全部围在慕兮身边。 两人按手，两人按脚，还有一个负责拿手机录视频。 慕兮嘴巴被封，无法说话，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小骚丨货，不是喜欢勾引男人吗？今天让你爽个够！” 周依依一手揪着慕兮的头发，一手拿着***勾起她的下巴。 “把她裤子丨扒了！” “唔……唔……不……要……” 泪水不断滑落，浸湿面庞，慕兮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迅速坍塌。 明明用尽全身的力气了啊，为什就是挣脱不开？ 松紧腰的校裤很好丨脱，慕兮只挣扎了两下就觉得两丨腿一凉。 “内丨裤也扒了！” 周依依一声令下，擒着慕兮的两名女生便伸手去扯她的底丨裤。 第88章 有戏看了 教师办公室。 余舒雨一边涂护手霜，一边悄声问正在批改作业的李莫茶：“欸李老师，你有没有给你们班学生进行过性教育啊？” 李莫茶头也不抬地问：“还没呢，怎么了？” “我跟你说啊。”余舒雨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起身走到李莫茶身边，弯腰在她耳边低语道：“我昨晚看到几个女学生和一个男生一起走进了一家成人用品自助店，那几个女学生中，有一个好像是你们班的，还有两个好像是我们班的。” 说完，余舒雨直起身叹了口气：“现在网络越来越来发达，小孩子接触的东西太多了，难免会影响他们的思想。不行不行，我改天得给他们上上课。” 李莫茶闻言一顿，皱眉问：“你确定那几个女生中有我们班的学生？” 余舒雨迟疑了一下，不太确定地点了点头：“应该是你们班的，我记得她之前被你叫进过办公室，好像是叫……周依依？” “好，我知道了。” 李莫茶说完放下笔，起身朝门口走去。 身后传来余舒雨不解的声音，“李老师你去哪？你不是刚下课吗？” 李莫茶走进教室的时候，班上正是一片嘈杂混乱。 见班主任来了，众人纷纷嚷嚷着“老班来了”跑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学校没有强制要求走读生上晚自习，所以来上自习的人并不多，李莫茶只扫了一眼便发现班上少了两个人。 ——慕兮和周依依。 李莫茶心里顿时生出了一丝不祥的预感，她走上讲台，沉声问：“怎么人不齐？慕兮和周依依呢？” 众人纷纷摇头。 “不知道啊。” “没看到啊。” “她们应该去厕所了吧。” …… 厕所？ 李莫茶心里一沉，快步跑出了教室。 江云笙坐在靠走廊窗户的位置，见李莫茶是朝女厕所的方向跑去，连忙起身跑到教室门口，探着头往外张望，并朝身后招手。 “哎哎哎，有戏看了有戏看了。” 坐在前排的几个女生闻言纷纷跑到教室门口，与江云笙一起探头朝外张望。 “什么戏啊？” 江云笙回头冲几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小声点。” 话音刚落，走廊尽头的女厕所内便传来了一声怒吼。 “你们在做什么？！” 声音不大，但几人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正是李莫茶的声音。 “我去，厕所里发生什么了？” “不知道啊，要不我们去看看？” “走！” - 李莫茶冲进卫生间的时候，就见慕兮被人擒住手脚摁在地上，嘴上还封了胶带，（写不了一点，一直封） 而周依依，手里正拿着（写不了一点，天天进小黑屋。） 旁边还有一个举着手机录像的短发女生。 “你们在做什么？！” 李莫茶只觉得一股血直冲脑门，她近乎失控地冲上去踹了周依依一脚，并一把拽开了那个沙宣头女生。 剩余的几人见李莫茶如此暴躁，吓得纷纷撒开了手。 李莫茶顾不上呵斥几人，慌忙脱下外套裹住慕兮的身体，并为她撕下了嘴上的胶带。 许是胶带黏性太强，慕兮的嘴唇被扯破，鲜血直流。 李莫茶红着眼睛将泪眼婆娑的慕兮揽在怀里揉了揉她凌乱的头发，口中不停安慰：“没事了没事了，老师来了，别害怕。” 慕兮紧紧提着自己的裤腰，未语泪先流。 腥咸的血液混合着苦涩的泪水同时流进口中，令人直犯恶心。 她忍不住推开李莫茶弯腰呕了起来。 李莫茶冷着脸转身正要训斥几人，就见卫生间门口挤满了自己班上的人。 众人脸上纷纷露出了无比震惊的表情。 议论声此起彼伏。 “卧槽，什么情况？老班居然打人？” “不知道啊，咦~地上那个东西是什么啊？长得好像……” “快别说了，周依依好像不行了……” 潮湿脏乱的地板上，周依依正捂着肚子表情痛苦地靠坐在墙边呻丨吟。 见门口聚集了很多自己班上的同学，周依依泪眼汪汪地蜷起身子，抱着双膝，委屈巴巴地看向李莫茶，“李老师，我不过是想劝慕兮不要在学校做那些令人羞耻的事和她发生了一些口角，你至于对我动手吗？” 话一出口，围观的人群纷纷发出惊叹。 “天呐，慕兮居然用那个东西……” “好吓人啊，老师这么打学生……” “我的三观，我的眼睛……” 见此，那几名跟着周依依一起闹事的女生慌忙将周依依从地上搀扶起来，躲瘟神似的远离了李莫茶。 慕兮顾不上擦拭唇上的血液，哽咽着向众人解释：“不是那样的！是周依依她……她拿……拿那个东西欺负我！李老师是来救我的……” “好了慕兮，别说了。” 李莫茶打断了慕兮的解释，她冷着脸扫了周依依等人一眼，厉声道：“你们几个等会跟我去办公室！” 说完，又朝门口的吃瓜群众吼了起来：“你们都围在这里做什么？回教室去！” 班主任发话，哪有学生不听的。 见人群即将散去，周依依突然捂着肚子发出一声低丨吟，随即便倒在了地上。 原本都已经准备离开的吃瓜群众纷纷停下了脚步。 人群中有人惊呼：“快打120！” - 这场闹剧，最终以李莫茶带着周依依去医院做检查，慕兮提前结束自习独自回家收场。 因为腹部被周依依踹了几脚疼得厉害，慕兮走得很慢，身形也佝偻得如同一个七旬老人。 刚走出校门没多远，她便在路边看到了许意南的车子。 起初慕兮以为自己认错了车牌号，直到她走近车子，看到了趴在方向盘熟睡的许意南。 她迟疑着走到车窗边，抬手想要去敲车窗玻璃，又犹豫着收回了手。 她不确定许意南来学校是找自己的，还是有别的什么事，也不想打扰他休息。 他似乎每天都很累。 上次在她家也是倒头就睡着。 慕兮在车窗边站了一会，正准备离去，车内忽然响起了一阵手机铃声。 隔着防窥车膜，慕兮看不到车内许意南的举动，但她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驻足原地。 心里究竟在期待什么慕兮也说不清楚。 许意南的手机铃声响了很久，然后又突然断掉。 和铃声一起断掉的，还有慕兮心里的那份侥幸。 慕兮不再犹豫，转身朝公交站台走去。 身后，突然传来了车子开门和许意南略带沙哑的声音。 “阿星？” 慕兮身形一顿，随即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在听到许意南声音的刹那，她忽然感到了一阵惊慌。 ——她害怕许意南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会问她怎么了。 她最怕自己伤心难过时，有人问：怎么了？ 那样的话，她会忍不住将自己的满腔委屈暴露出来。 她不想轻易向人展示自己的脆弱，更害怕被对方贴上“矫情”的标签。 第89章 难道我在你心里连朋友都算不上吗 “阿星！” 许意南快步追上了慕兮。 因为着急，他伸手拽住了对方的胳膊。 “你跑什么？” 许意南的语气明显带着几分不解。 慕兮咬着唇低下了头，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 许意南连忙松手解释：“夏燃说你今晚要上自习，我担心你一个人回家不安全，就提前来学校等你想送你回家，没想到不小心在车上睡着了。” “抱歉，我应该提前跟你说一声的。” 说话间，许意南抬起手臂看了眼腕表，见还不到下自习的时间，面露疑惑。 “现在思源下自习的时间改了？” 慕兮摇了摇低垂的脑袋，解释道：“时间没有改，是我不舒服跟老师请了假。” 许意南眉头一皱，直接牵起慕兮的手走向车子。 “意南……” 慕兮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许意南塞进了副驾驶。 “哪里不舒服？” 许意南坐回驾驶座，面色严肃地看着慕兮。 慕兮任由散落的碎发挡住自己的脸颊，低着头嗫嚅：“没事，就是肚子有些疼。” “肚子疼？是例假吗？严重吗？” 许意南的直白让慕兮感到了一丝羞涩，她摇着头否认：“不是，不严重。” “阿星，你——到底怎么了？” 许意南没有着急发动车子，而是伸手去撩慕兮垂落在脸侧的碎发。 慕兮心里有事，一时没有察觉到许意南的动作，待她反应过来时，脸上的红肿已经暴露在了对方眼前。 慕兮下意识地想要抬手捂脸，却被许意南的手挡开了。 感受到对方的手掌覆在了自己脸上，慕兮下意识地想要抿唇，唇上却突然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 像是怕弄疼了她，许意南只轻轻用指腹擦过慕兮已经开始结痂的唇便收回了手。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突然伸手捞起她的手臂，不由分说地撸起她的袖子，脸色顿时变得阴沉。 “这些都是谁做的？” 许意南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怒意。 慕兮迅速抽回手，拉下衣袖，盖住了那一小片青紫。 那是周依依下午掐的。 “我……我跟同学之间闹了点不愉快。” 慕兮不想对许意南撒谎，却也无法对他说出具体细节。 周依依在卫生间对她做的那些事，无异于是一种强丨暴。 虽然未遂，但伤害和羞辱却达成了。 她实在是难以启齿。 许意南没有再说话，而是沉着脸为慕兮系好安全带，然后发动了车子。 见车子行驶的路线不是回家的那个方向，慕兮连忙开口问：“我们这是去哪？” 许意南面色依旧，语气冰冷而生硬：“去医院。” “不用去医院……我在家休息一下就……” “阿星。”许意南打断了她的话。 车子正好行驶到了一个十字路口，红灯亮起。 许意南深吸了一口气，扭头看向慕兮，“难道我在你心里连朋友都算不上吗？” 慕兮不知道许意南为什么会突然扯到这个话题上，但对方此刻心情不好她还是看得出来，便如实回道：“是朋友，我们是朋友。” “那为什么你有事不愿意告诉我，就连送你去医院这样的小事你都要拒绝？” “因为……” 慕兮欲言又止。 她要怎么向许意南说，她不过是害怕自己会习惯他的关心，习惯他总在自己需要人陪伴的时候出现。 她害怕自己未来有一天，会从给不了许意南回应变成忍不住想要做出回应。 像是猜到了慕兮心中所想，许意南的表情有所放松，他看着慕兮，语气柔和许多：“阿星，你跟我在一起时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我关心你照顾你那些都是我心甘情愿去做的，你不用想着如何回应我。” “没能让你信任我，是我做得不够好。但请你给我一些时间，也给自己一些时间，好不好？” 慕兮陷入了沉默。 许意南的话很委婉，但她听得出来言外之意。 同时，她也很庆幸许意南没有把话说得太直白。 否则她都不知道自己以后该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再和许意南见面。 到了医院，医生为慕兮做了一些基础检查，给她开了一些镇痛抗炎药，并叮嘱她如果次日发现身体有异常，必须立马到医院拍片做详细检查。 “不能先住院观察吗？”许意南不放心地问。 一听要住院，慕兮立马心生抗拒，小声拒绝：“不用住院……” “先留院观察一晚也行，如果内脏受损，情况可就严重了。” 医生不顾慕兮的抗议，刷刷几下便开好了住院单据。 “去缴费吧。” 慕兮还想再为自己说些什么，许意南已经拿着单据跑向了缴费处。 - 病房内。 慕兮看着因为奔跑而导致发丝凌乱的许意南，面露歉意，“不好意思，今天又给你添麻烦了，医药费等我出院后转给你。今天谢谢你。” 许意南正在整理杂七杂八的单据，听到慕兮的话后，手中动作一顿，随即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他将单据随手往床头柜一放，拎了把椅子，坐到慕兮床边，看着对方的眼睛，极为认真地说：“阿星，我说过的，你面对我时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也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慕兮连忙为自己辩解：“我没有，我只是……只是在认真跟你道谢。” 许意南笑笑，抬手为慕兮掖了掖被角，“如果你真的想道谢，那就等你放假的时候，请我看场电影或者吃顿饭？” 慕兮乖巧地点了点头：“好。” 许是吃了药的缘故，慕兮感觉腹部的痛意得到了很大程度的缓解，心情也稍稍有些好转。 她看着许意南额前高高翘起的一缕头发，忍不住出声提醒：“意南，你的头发乱了。” “是吗？” 许意南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随后又俯身朝慕兮靠近了几分，面露笑意，“我看不到，你帮我整理一下。” 许意南的发质偏硬，慕兮摁了几下才将那缕翘起的头发恢复原位。 许是两人离得近的缘故，慕兮能清楚地看到许意南眼睛下的淡淡乌青。 心里刹那间升起了一丝心疼。 “意南，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嗯？” 许意南微微挑眉，身体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动作。 “这么快就要赶我走啊？” 慕兮连忙解释：“没有赶你走的意思，我只是担心你回去得太晚影响休息。” 许意南轻笑出声，抬手用指尖轻轻刮了下慕兮的鼻尖，“谁说我要回去了？我回去了谁来照顾你？” “我不用照顾……” 慕兮的话说到一半，病房门忽然被人推开。 “你等下还有两瓶消炎水要挂，别乱跑啊。” 一名护士带着一个头裹纱布的女生走进了病房。 见有人来，慕兮下意识地躺了回去，与许意南拉开了距离。 原本许意南是提议住单间的，但慕兮不想破费，便坚持住进了普通病房。 “医生说你吃了药可能会犯困，如果你觉得困了就安安心心地睡，不用担心我，我可以回车里睡。” 许意南为慕兮掖好被角，并顺手将帘子拉开。 困意说来就来，慕兮刚躺下去没多久就感觉脑袋昏沉，眼皮沉重。 知道自己劝不动许意南，索性不再纠结。 “我现在就睡，你也快去休息吧。” “好。” 许意南离开病房的时候，目光扫过了另一张床上的女孩。 对方见他望向自己，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她正要开口说话，就见许意南竖起食指放在唇边，眼神中还带有几分警告。 女孩亮起的眸子顿时又暗了下去。 第90章 你在这里做什么 许意南离开病房后并没有回到车里休息，而是在医院的便利店里买了瓶水和一袋面包。 医院夜晚人少，很多座椅都是空着的，许意南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囫囵地将面包吃下，然后又猛灌了几口水。这才感觉胃痛得到了一些缓解。 自从参加工作，许意南便经常出席一些酒局应酬。 久而久之，便落下了胃病。 医生叮嘱他要饮食清淡，戒烟酒，作息规律。 他每次都只是嘴上答应，却落实不到行动。 与人谈合作，怎么可能能完全避免酒局应酬。 他年纪小，又是公司老板的儿子，不信任他工作能力的人太多了。 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也为了向父亲证明自己有能力接管公司，他只能逼着自己成长。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是没有能力与父亲抗衡的。 只有他真正接管了公司并将其经营好，才能为自己争取自由。 到那个时候，他才有能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爱自己想爱的人。 现在的他，连对慕兮正式表白的勇气都没有。 因为他知道，父亲完全有能力也有办法让慕兮从他的生活消失。 再等等吧，等自己有了真正的实力；等慕兮考上大学，获得自由恋爱的权利；等父亲打消联姻的念头…… 届时，他一定会毫无保留地向她表达自己的爱意。 “我就猜到你肯定没有回车上休息。” 头顶突然传来的说话声音将许意南从幻想中拉脱。 他仰头看去，就见头裹纱布的十七正举着自己的吊瓶，一脸不满地看着自己。 “你不在病房待着，跑这里做什么？” 十七将吊瓶挂在座椅旁边的支架上，挨着许意南坐了下来，“我饿啊，原本想让你帮我买点东西吃，给你发消息你不回，打电话又怕你怪我吵到她休息了。” 许意南随口解释：“我手机静音了，没听到。” 话音刚落，口袋里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许意南正要去掏手机，铃声又忽然停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刚刚那个电话是十七打的，顿时面露不悦，“十七，你不要任性好不好？我刚刚是在想事情，确实没听到。” “是吗？那我之前给你打的那通电话，你为什么不接？你当时是和木兮在一起所以不愿意接我电话……” “十七。”许意南打断了十七的话。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打探我的私生活，更不许在我面前讨论和阿星有关的话题？” 说完，许意南站起身，“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去买，你赶紧回病房。” 十七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她仰头看着许意南：“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受伤的吗？” 许意南扶额深吸一口气，他耐着性子问：“那你今天为什么会受伤？是又欠了高利贷被人追债时打的？还是毒瘾发作自己摔的？又或者是跟哪个有暴力倾向的男人开房时在床上弄的？” “许意南！” 十七一声怒吼，起身扬手一巴掌打在了许意南的脸上。 许意南舔了舔后槽牙，眼底寒意渐浓。 “十七，我早就跟你说过，你不能那样放纵自己，我也说过，我可以帮你过上正常生活。是你自己不愿意。” 十七笑着摇头，脸上满是泪水。 “你不懂，你帮不了我的，你帮不了……” 十七说完，跌坐回座椅上掩面痛哭。 路过的医护人员面无表情地瞥了两人一眼，然后行色匆匆地往自己工作岗位赶。 医院里最不缺的就是伤心落泪之人。 他们没有那么多好奇心和同情心去关心每一个来医院看病的人。 见十七手上的针头脱落，手背溢出了鲜血，许意南终是不忍，放软了语气：“十七，跟我回病房吧。” 十七猛地起身，扑到了许意南怀里。 许意南身子一僵，下意识地想要将人推开。 “十七……” “意南，我好想我哥，我好想回到他身边，我好想回到家里人身边……” 十七不管不顾地打断了许意南的话，并将人抱得更紧。 许意南抬起的手轻颤了一下，最后缓缓落在了女孩瘦薄的脊背上。 “十七，回家的事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商量，现在先跟我回病房，嗯？” 许意南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许意南？” 接着便是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不等许意南将十七推开，一只有力的大手便搭上了他的肩膀。 十七回过神来，见许意南身后站着的人是一脸怒气的陆尘萧，慌忙松开了手，垂着头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陆尘萧一把扳过许意南的肩膀，厉声问：“她是谁？” 说话间，陆尘萧扫了眼埋着头轻声啜泣的十七。 十七头上缠着纱布，又将脸埋得极低，他没有将她认出。 许意南没有回答陆尘萧的问题，而是抬手打落了陆尘萧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这个时间你来医院做什么？” 陆尘萧冷着脸哼了一声：“我来医院看我自己妹妹，有什么问题吗？倒是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陆尘萧看向许意南的眼神实在称不上友善，甚至还带有几分狠戾，似乎下一秒就会动手打起来。 许意南收回视线，脸色淡漠，“阿星已经睡了，你明天再来看她吧。” 陆尘萧脸色一沉，他一手揪起许意南的衣领，一手指着座椅上的十七，语气充满了讥讽：“你不是说你喜欢小兮吗？我问你，她、是、谁？别跟我说是什么妹妹啊，我不信。” “她是……” “许总对不起！我刚刚情绪有些失控，很抱歉给你带来了误会！” 十七忽然站起身，朝许意南深深鞠了一躬。 “对不起许总，我现在就走。” 十七说完，取下支架上的吊瓶，转身就要走。 陆尘萧疑惑出声：“十七？” 十七脚步一顿，回头朝陆尘萧点了下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嗨，好巧。” 许意南脸上露出了惊诧之色：“你们认识？” 十七连忙摇头：“不认识不认识，就是见过两次面而已。” “那个……陆先生你真的不要误会，我和许总之间真的没什么，许总他……对你妹妹很好，你千万不要因为我而误会许总。” 十七说完，不等陆尘萧说话，便快步跑开。 第91章 就这么怕别人误会我们的关系? 许意南扫了眼十七离去的方向，回头问陆尘萧：“你和十七是怎么认识的？” 陆尘萧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许意南，脸上依旧带着嘲讽的笑：“怎么？你很在意她背着你接触了哪些异性？我还想问你呢，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许意南脸色微沉，语气不悦：“你不用这么阴阳怪气，十七只是我们公司一名员工，我也是碰巧在医院遇到了她。” “是吗？”陆尘萧微微扬起下巴，目光锁定在许意南那微微泛红的脸上。 “那你说说看，你脸上的手指印是怎么回事？什么员工胆子这么大敢打自己上司？你可千万别说是蚊子落你脸上你自己打的。这个季节可没有蚊子。” “这与你无关。” “许意南！” 陆尘萧一声怒吼，额间青筋瞬间暴起，他揪着许意南的衣领，一把将人推到了前排座椅的椅背上。 许意南的身体被迫向后倾斜。 他抬手抓住陆尘萧的手腕，想要将人推开，却推不动分毫。 不由得发出一声略显无奈的叹息，“尘萧，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易怒暴躁？” 陆尘萧剑眉微蹙，手上的力道逐渐加重，“我为什么变得易怒暴躁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吗？如果你对小兮做不到一心一意，就不要接近她。” 眼神凶戾，杀意露骨——这样的陆尘萧，许意南第一次见。 可陆尘萧越是做出这副很在意慕兮的样子，许意南就越想刺激他。 他挑衅般地仰头朝陆尘萧又靠近了几分，两人鼻尖几乎都要碰到一起。 “我和阿星的事轮不到你来插手，管好你自己。” “许意南，别以为我不敢揍你！” 陆尘萧咬牙松开一只手，作势要扬起拳头。 许意南却咧嘴一笑：“我想阿星醒来看到我脸上有伤肯定会追问缘由。” “呵——” 陆尘萧发出一声冷笑，松手替许意南整理了一下被他揪到褶皱的衣领。 挑眉点头：“许意南，好样的。” 话音落下，陆尘萧的拳头落在了许意南的腹部。 许意南发出一声闷哼，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陆尘萧居高临下地看着因为疼痛而微微弓背的许意南，露出了一抹略带歉意的微笑：“抱歉啊意南，我刚刚没忍住。可是没办法，谁让我是小兮的哥哥呢，当哥哥的哪能忍得了自己妹妹被人欺骗感情。” 说完，陆尘萧收起脸上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彻骨寒意。 “意南，看在我们过去那么多年兄弟情的份上，我给你一个忠告——你和小兮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们不合适。 如果你非要靠近她，就请你一心一意地对待她。再让我发现你身边出现一些不该出现的人，我不介意跟你鱼死网破。” - 慕兮这一夜睡得很不安稳。 她做了一个很长且充满了绝望的梦。 梦里，那些人都没有具体的五官，只能通过声音依稀分辨出男女。 他们揪扯着她的长发，逼迫她跪在冰凉的地板上，口中谩骂不停，耳光接二连三地落在她的脸上。 她拼命挣扎反抗，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的拳打脚踢。 最后，慕兮终于忍不住开口求饶，那些人却发出阵阵淫笑，将手伸向了她的衣领。 慕兮尖叫着从梦中醒来。 入目的是许意南那双过分好看的狭长凤眸。 “怎么了阿星？做噩梦了？” 许意南那张带着明显倦意的脸上写满了担忧与疼惜。 “没事了阿星，我在。我一直都在。” 许意南的声音像是被注入了某种神奇的魔法——只简简单单的一句安慰，便让慕兮感到了心安。 她任由对方为自己擦拭额角的汗水和脸颊上的泪痕。 也任由对方将自己拥入怀中，如哄孩童一般，一边轻拍她的后背，一边柔声安慰。 “没事了阿星，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我会保护好你。相信我。” 嗅着许意南身上淡淡的山茶花香，慕兮原本揪着被角的手渐渐松了力。 最后，她的手落在了许意南的腰后。 甚至还带了几分力气。 似乎生怕自己一松手，怀里的人就会消失。 好在，这一切并不是出自她的幻想或梦境。 许意南的怀抱很暖，暖到慕兮都舍不得松手。 她没有开口回应许意南的承诺，只默默将头埋在他的肩头。 因此，她没能看到病房门口闪过的那抹高大身影。 再次醒来，天色已经大亮。 慕兮动了动酸麻的手臂，这才发现自己床边趴了个人正在熟睡。 ——她的手正被许意南紧紧握着。 见许意南睡得正沉，慕兮忍着手臂的不适感，静静躺在床上。 经过一夜的休息，腹部的疼痛得到了明显的好转，头也不那么难受了。 慕兮暗自松了口气。 她还在想今天要不要回学校、学校会如何处置周依依、病房门忽然被人推开。 一名模样清秀的护士拿着文件夹和体温计走了进来。 “18床，查房了哈。” 慕兮这才发现，隔壁床空空如也。 她明明记得昨晚这个床位是有人的。 因为护士的到来，许意南不出意外地醒了过来。 许意南的眼睛很红，下巴也冒出一层浅浅的胡茬，隽秀的脸上满是衣物褶皱留下来的压痕，头发也显得十分凌乱。 许是刚睡醒大脑尚未恢复清醒，许意南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呆呆的。 慕兮又好笑又心疼。 护士一边甩着体温计一边好心提醒：“帅哥，我们医院有陪护床可以租借的呀，你这样照顾病人，不等病人康复自己就要先累垮了。” 护士的话让慕兮想起了自己昨晚和许意南的那个拥抱，脸颊不由一热，慌忙收回视线。 许意南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的地方，他起身面色平静地朝护士点了下头，声音略显沙哑：“好，我会注意的。” 护士将体温计递给慕兮，又扭头叮嘱起许意南：“对了，你女朋友上午还有检查要做，不要让她吃早餐啊，做完检查再吃，注意饮食清淡。” 许意南平静的脸上泛起了一丝涟漪，他微笑着朝护士点了点头，声线轻快不少：“好，谢谢。” 体温计很凉，慕兮夹住的瞬间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她还没来得及解释自己和许意南的关系，护士便离开了病房。 许意南看出了慕兮的欲言又止，他有些好笑地问：“就这么怕别人误会我们的关系？” 慕兮下意识地点头，又摇头。 “我不是怕别人误会，我只是……” 只是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不明不白地与他成了恋人关系。 她觉得喜欢一个人应该要有一些仪式感。 她能感受到许意南对自己的部分爱意。 但仅仅只是一部分。 因为许意南从未对她说过“我喜欢你”之类的话。 这让慕兮很没有安全感。 她害怕两人稀里糊涂地在一起后，自己会忍不住越陷越深，然后对方哪天突然腻了厌倦了会像她看的小说男主一样，冷漠无情地对她说：如果我之前做了什么让你误会我喜欢你的事，我向你道歉。 或者是：我一直拿你当妹妹看待，并没有别的想法。 可是要让她主动开口，她也做不到。 思索片刻，慕兮以另一个角度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意南，我现在没有心思去想那些事。我最近成绩下降得厉害，而且……” 慕兮将手放在了自己腹部，情绪变得低落，“这种误会一旦被传开，可能会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一些不好的影响。” 这些话都是借口，但也是事实。 被许意南拥入怀中时，她确实想过放纵自己——不如就鬼迷心窍谈一次轰轰烈烈的恋爱吧。 开心至上。 更何况，青春不就是拿来挥霍的吗？ 可当她情绪稳定后，便立马清醒了过来。 ——她不能在最需要努力读书的年纪去冒险尝试一段可能会以悲剧收尾的爱情。 她没有好的家境，也没有任何艺术方面的天赋。 若再不好好读书，谁来替她的未来买单？ 而且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就被人各种造谣。 若自己真的做了什么，届时，说不定还会连累到许意南。 她不想，也不敢去冒这个险。 许意南听懂了慕兮的言外之意。 他并没有因此感到失落，反而暗暗在心里松了口气。 ——她只是不想影响学习，不想被人议论。 而不是因为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这个结果，令许意南感到了一丝安慰。 在此之前，他一直都在担心慕兮会对那个陪伴了她六年之久的苏卿安产生朋友之外的感情。 所以他才会让夏燃主动接近她，和她做朋友。 因为他需要时刻掌握慕兮的日常活动。 好在，自己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 但他并不会因此掉以轻心。 他想要的，远远不止这些。 第92章 我只是希望你遇事不要自己逞强 做完检查，慕兮在许意南的陪同下，在医院对面的饭店简单吃了些东西。 正要返回医院，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慕兮掏出手机一看，见是李莫茶打来的，顾不上自己正站在车流如织的马路边，连忙点了接听。 电话刚接通，慕兮便感觉自己的手背上覆上了一层暖意。 侧头看去，就见自己的手正被许意南紧紧牵着。 许意南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她绿灯亮了。 慕兮脸颊一热，忙将注意力放回了通话上。 电话那头，李莫茶的语气听起来带有几分歉意：“我昨晚走得太匆忙，没顾得上你。后来看到你发来的请假短信，本来想打电话问一下的，又因为时间太晚怕吵到你休息。你——现在好些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面对李莫茶的关心，慕兮感觉鼻子酸酸的。 当时若不是李莫茶及时出现，她都不敢想象自己会被折磨成什么样子。 说李莫茶是她的救命恩人，也不为过。 “李老师，我没事，您不用担心。不过我今天可能去不了学校……” “没事，身体重要。对了，你现在在哪？和谁在一起？” 面对李莫茶突如其来的质问，慕兮顿时心虚起来，“我……我和朋友在一起，我们正要去医院。” “什么朋友？” “什么朋友？” 身后和手机听筒一前一后传来了李莫茶的声音。 慕兮愣了一下，刚要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回头看去，就见一身黑衣的李莫茶正举着手机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和许意南牵在一起的手。 慕兮吓了一跳，慌忙甩开了许意南的手。 “李老师……您……您怎么在这……” 李莫茶身上穿的还是昨天的衣服，头发也略显油腻，脸色看起来还有些憔悴。 看得出来，她昨晚应该是没有回家。 “我刚从学校出来，准备去医院看看周依依。” 李莫茶说完，将目光移向了许意南，眉头微蹙。 李莫茶个子很高，五官立体，脸型线条流畅，属于比较英气的长相。 很多时候，她不需要开口说话，只需要往那一站，就自带气场，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见李莫茶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盯着许意南，慕兮心中暗叫不妙。 正要开口解释，许意南却露出一抹温和礼貌的笑，朝李莫茶微微点头：“李老师，好久不见。” 李莫茶怔了几秒，随即眉头舒展，笑着点头回应：“原来是意南啊，确实好久不见。” 慕兮先是一惊，随即又想起李莫茶在思源已经工作了七年，许意南又是难得一遇的天才少年，两人对彼此有印象也很正常，便不再多话。 反倒是李莫茶，似乎对许意南现在的发展很感兴趣，两人一路都在闲聊。 走到住院部一楼大厅时，李莫茶终于停下闲聊，对慕兮叮嘱道：“检查报告没出来之前不要乱跑，就在病房好好待着，有任何不舒服立马叫护士。我现在得去看看周依依，她昨晚一直嚷嚷肚子痛，医生让她去拍个片子她又不肯，就一直躺在床上说不舒服。真闹心。” 李莫茶说完，不等慕兮回复，便匆匆离去。 眼看着李莫茶就要走进电梯，许意南连忙将人叫住，随后又对慕兮说道：“阿星，你先休息一会，我陪李老师一起，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去的背影，慕兮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理不出头绪，索性回到病房躺床上玩手机。 她率先点开了微信。 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网名为“七”，头像是哆啦a梦的好友给她发来的一大串消息。 那是陆尘萧的微信。 因为慕兮很少用微信，好友比较少，她能记住所有人的头像和网名，便没有给陆尘萧打备注。 打开对话框，慕兮不由得愣住了。 陆尘萧的消息是从昨晚她睡觉前的十分钟开始发的。 她当时只是看了眼手机，正好收到陆尘萧发来的日常问候。 她一时手快就告诉了对方自己在医院。 发完消息，慕兮才想起，陆尘萧以前提起过自己的住所，那边距离这家医院有些远，便借口说要睡觉，让他不要来医院。 没想到她后面真的睡着了，压根没看到他后面发来的消息。 21：30分，七：【没关系，我现在不在家，距离你说的医院就十公里。等我，我已经在路上了。】 21：32分，七：【怎么不接电话？这么快就睡着了？】 21：40分，七：【真的睡了？好吧，那我就偷偷上去看你一眼，保证不打扰你睡觉。】 22：13分，七：【你不是说你是吃坏了肚子吗？为什么许意南说你是在学校被人欺负了？发生这么严重的事你都不愿意告诉我？是觉得哥哥没有能力替你撑腰，还是压根不愿意承认我这个哥哥？】 22：21分，七：【对不起，哥哥没有要凶你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遇事不要自己逞强。】 01：54分，七：【好好休息，醒了回一下微信。我走了。】 01：55分，七：【哥哥不会干涉你交什么朋友，但你自己在做出选择时要考虑清楚。不管是谁，如果在一起时让你感到不开心，就立刻远离他。另外，记得告诉哥哥是谁让你不开心。】 看完陆尘萧发来的消息，慕兮只觉得心里暖暖的。 她先是回了一个表情包，然后开始编辑文字。 刚打到第五个字，陆尘萧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好点了吗？” 慕兮下意识地点头，想到对方看不到，连忙出声回复：“嗯，好多了。” 陆尘萧松了口气，又问：“彩超ct这些都做了吗？医生怎么说？” 慕兮如实回答：“做了，检查报告要下午才能出来。” 电话那头，陆尘萧没有再说话，听筒内隐约传来一道女声。 “陆总，前台说有一位姓花的小姐想要见您。” 接着便是陆尘萧略带怒意的声音：“没看到我在忙吗？我有没有跟你们说过，不管谁来找我，没有提前预约一律不见？” “可是陆总，那位小姐说……” “不见，出去。” “陆……” “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陆尘萧说完，似乎将手机拿得近了些，声音变得清晰许多。 “小兮，我这边还有点事要忙，你在医院好好待着，我忙完就去看你。” “……好。” 慕兮有些不舍地将手机从耳边挪开。 见对方还没有挂断电话，她忽然心里一动，开口喊道：“哥——” 后面的话慕兮还没来得及说，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了“咚”的一声闷响，似乎是不小心碰倒了茶杯。 紧接着，电话就被人挂断。 陆尘萧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通话已结束”，指尖不停轻颤。 桌上，一只白色陶瓷杯正横躺在鼠标垫上，杯中的咖啡已经尽数泻出，在光滑的桌面上凝聚成了一弯溪流，又缓缓蔓延到桌沿，滴落成线。 陆尘萧没有去管那只杯子。 他眼神空洞地盯着手机屏幕，大脑乱作一团。 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她叫他——哥？ 她这是……彻底接受了两人的兄妹身份吗？ 听起来似乎是一件好事。 可是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他将手机随意地扔在一旁，十指交叉撑在额前，双眸紧闭，表情颓丧。 助理再次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陆总，那位花小姐走了，她给您留了封信。” 见陆尘萧脸色不佳，助理面露胆怯，她小心翼翼地将信封放到陆尘萧手边，然后迅速埋头开始整理桌上的水渍。 助理干活很利索，不到两分钟便将桌子收拾好，并重新为他泡了一杯咖啡。 “行了，你去忙吧。” 助理走后，陆尘萧拿起手边的信封看了看，并未拆开。 他将信封丢进了垃圾桶，然后开始处理工作。 许是心情不好，陆尘萧的工作效率很差。 他在电脑前坐了近半小时，却只是堪堪看完了一份总结报告。 他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下意识地拿起了手机。 刚解锁准备点进微信，“江铭心”三个字便蹦了出来。 陆尘萧忍不住皱起眉来。 犹豫了几秒，他还是选择了接听。 刚一接通听筒里就传来了江铭心惊恐又慌乱的声音。 “快来南轩路的新星酒店！” 陆尘萧眉头皱得更深了，他耐着性子问：“发生什么了？” 江铭心吼出了声：“你他妈的快来啊！那个花聆萱把我姐绑架了！你来啊！” 第93章 如果当初没有顾听薇 花聆萱绑架了顾听薇？ 陆尘萧的脑子一下就炸了。 他拾起垃圾桶里的信封，侧头将手机夹住，一边拆信封一边快步朝门口走去。 花聆萱的字很清秀，一笔一划都写得很规范，十分好认。 陆尘萧还没走出公司大门就把信的内容看完了。 他顾不上电话那头江铭心发疯般的嘶吼，挂了电话直奔车库。 车子一路疾驰，花聆萱信里的片段不停地陆尘萧脑海里回放。 【尘萧，我一直都在想，如果当初没有顾听薇，我们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原本不想打扰你的，可我如今已经没有了活着的希望，我只想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见你最后一面。】 【我很想祝你幸福，可如果你的幸福里有顾听薇，那我做不到。】 公司距离酒店并不算太远，但陆尘萧还是一连闯了两个红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江铭心所说的新星酒店。 下了车，陆尘萧一眼就看到酒店一侧的空地上，几名消防员正忙着给一张气垫充气。 不少路过的人纷纷停下脚步，仰头朝楼上看去，议论纷纷。 陆尘萧也跟着抬头。 只一眼，他便拔腿冲进了酒店前厅。 电梯运行速度很快，陆尘萧几个深呼吸之间，便听到了楼层到达的提示音。 天台上，几名身穿制服的警察正在极力地对站在护墙边、用匕首抵着顾听薇脖子的花聆萱进行劝说。 见有人上来，一名高个警察顿时面露不悦，正要开口呵斥，人群中突然窜出一个身影，紧紧地拽着陆尘萧的胳膊。 “尘萧你快劝劝花聆萱！听薇快撑不住了！求你了！” 江铭心双眼通红，额间青筋暴起，抓着陆尘萧胳膊的手像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掐得人生疼。 但眼下，陆尘萧顾不上这些。 他没有回答江铭心，而是压低声音对那位高个警察说道：“我是……她们的朋友，请让我和她们说几句话。” 高个警察面色凝重，小声提醒：“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辞，千万不要激怒或者刺激到歹徒，人质现在身体极为虚弱……” 歹徒，人质。 多么常见的四个字。 多么遥远的两种身份。 ——陆尘萧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幼时经常在警匪片里看到的场景有一天会出现在自己眼前。 诚然他对花聆萱早已没了感情，可他仍不愿看她走上绝路。 人非圣人，孰能无过。 过去的是非对错，他早已不作计较。 她又何苦把自己逼上绝路。 “聆萱，过去是我做得不对，是我不该在没有了解事情的真相下就轻易放弃了你。你——能给我一个恕罪的机会吗？” 陆尘萧的声音很轻，语速也很慢。 他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挪动步子试图向前靠近。 花聆萱却收紧了手里的匕首，红着眼睛发出一声怒斥：“站住！你再向前一步，我就割破她的喉咙！” “尘萧哥，救我……”顾听薇唇色发白，身形不稳，看起来十分虚弱，随时都有晕倒的可能。 陆尘萧不敢再上前。 他深吸了一口气，稳住自己紧张到近乎慌乱的情绪，再次开口：“聆萱，我知道你这两年受了很多委屈，你先下来，我们好好聊一聊好不好？” 花聆萱抽动鼻子，眼含泪水，缓缓摇头：“尘萧，你别说那些违心的话了，我知道你心里早已经忘了我。当年的事，不怪你。” 说完，花聆萱微微抬了抬手中的匕首，顾听薇被迫仰起头，本就没有血色的脸变得更加苍白，犹如逝去之人。 “听薇！” 江铭心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作势就要扑向花聆萱，两名警察迅速将他擒住。 与此同时，陆尘萧听到了一道压得极低的声音。 “林队，狙击手已就位。” 陆尘萧身体一僵，目光下意识地移向了身后的那栋大楼。 ——与花聆萱头顶齐平偏上的位置，有一扇开了一半的窗户。 天气阴沉，视线不佳，陆尘萧看不清窗内的场景。 但他觉得，那位随时都可能要了花聆萱性命的狙击手，此刻正潜伏在那片昏暗中。 他知道——留给自己、留给花聆萱的时间不多了。 他必须赶在这位林队长发号施令之前，劝花聆萱放弃心中的执念。 于是，他再次开口：“聆萱，你不想下来也没关系，我们聊一聊好吗？我们——很久没有聊过天了。” 许是长时间保持一种姿势手臂有些酸累，花聆萱握着匕首的手微微向下挪动了几分。 她微眯双眼，唇角含笑：“其实想让我放了顾听薇很简单——只要她能亲口说出她当年对我做的事，我立马就放了她。” 话一出口，在场的人纷纷将目光移向了一脸憔悴的顾听薇。 顾听薇却闭上了眼睛，眼角泪水不断滑落。 她颤着声音嗫嚅：“对不起，聆萱，对不起……” 天台风大，花聆萱的裙角被吹得翩翩摇曳。 陆尘萧这才发现，花聆萱身上那件白色裙子，是六年前两人初次见面那天穿的衣服。 当时他正和朋友在ktv喝酒，喝得正起劲的时候，包厢门忽然被人推开。 一名穿着白色连衣裙的漂亮女生走了进来。 众人一见有美女出现，纷纷停下手里的酒，将目光移向了坐在最边上的陆尘萧。 “哟，尘萧，这位美女该不会是来找你的吧？” “那肯定是来找我们陆哥的啊，不然找你这个挫瓜吗？” “还得是我们陆哥，魅力大得嘞~” 陆尘萧的专业课成绩很好，人也长得帅，无论在校内还是校外，都有不少女生主动搭讪他。 但他每次都是婉言拒绝。 见女生被众人的起哄闹得不好意思，陆尘萧连忙出声制止，随后又起身问道：“你是来找人的吗？” 女生摇了摇头，轻声说了句什么。 陆尘萧没听清，正要向女生走近，女生先他一步朝自己走来。 “我说，我是玩真心话大冒险……” 女生的话还未说完，忽然脚底一滑，整个人朝陆尘萧扑了过去。 陆尘萧也没料到女生会突然摔倒，下意识伸手去扶，却被女生砸倒，两人双双倒在了沙发上。 起哄声再次响起。 女生红着脸从陆尘萧身上起来，说了句“抱歉打扰了”便迅速离开了包厢。 陆尘萧本以为这只是一个小插曲，也就没放在心上。 却不想，喝完酒离开ktv后，他在路边再次遇到了那个女生。 女生喝多了，走路都走不稳。 没有人送她，也没有人接她。 她在路边拦了辆的士，司机殷勤得不像话，不仅亲自下车搀扶她，还趁机搂上了腰，摸了把屁股。 陆尘萧实在看不下去，他上前将女生拉到了自己怀里，并大声呵斥司机让对方滚。 在问了几次都没能问出女生的住址后，他无奈带着人在ktv附近开了个房间，并在旁边守了一夜。 自从十八岁那年经历了妹妹走丢、撞伤了人逃逸，陆尘萧便成了一个路不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 他觉得只有不停地做善事，才能稍稍抵消自己心里的罪恶与愧疚。 从猥琐男手里救下一名陌生少女对于他来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后来会对这个说话轻声细语，动不动就害羞的女生产生感情。 他更没想到，两人最后会以悲剧收场。 当年他带花聆萱住的酒店，正是这家新星酒店。 第94章 我没有花聆萱那么大方，我不想祝你幸福 “你不愿意说，那我替你说。” 顾听薇的沉默让花聆萱感到了一丝不悦，她再次收紧匕首，朝陆尘萧所站的方向大声喊道：“陆尘萧，接下来的话，你可要听清楚了。” 陆尘萧绷直了身子，心脏突突狂跳。 直觉告诉他，花聆萱接下来的话可能会让他难以接受。 但他现在没有选择的余地。 “好，你说，我在听。” 短短六个字，陆尘萧却觉得好似耗尽了自己浑身的力气。 一如当初他看到许意南发来“祝星妤”三个字时的心情。 ——有些事，模棱两可的答案才是最令人安心的。 “不……不要……” 顾听薇泪眼婆娑地祈求着，纤瘦的身体薄如纸片，在风中摇摇欲坠。 花聆萱直接将她无视，握着匕首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起了白，仿佛接下来要说的话需要她用尽所有勇气才能说出口。 “当年是顾听薇把我灌醉送到了夏江南的床上，是夏江南拍了我的视频威胁我做他的情人。也是顾听薇派人四处散播我的谣言，害得你与那些人打架伤了手……” “不！花聆萱你闭嘴！你闭嘴！” 顾听薇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她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尖叫着打断了花聆萱的话，“你口口声声说是我害了你，那你现在得了艾滋也是我害的吗？还不是你自己不检点！” 花聆萱冷冷一笑，微微俯身在顾听薇耳边低语：“那我不妨告诉你，我那不检点的未婚夫，已经被我杀了。” 顾听薇一怔，本就虚弱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她艰难地抬起下巴，微微侧头靠近花聆萱，用只有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那我也不妨告诉你，尘萧从未喜欢过我，更没有和我在一起过。就算你把我杀了，也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他现在……已经有了喜欢的人。那是一个很……很单纯善良的……女孩子，不像……不像你和我……” 顾听薇说完便开始剧烈咳嗽，原本惨白的脸变得通红，纤细的脖颈随着身体的晃动一下下蹭过锋利的刀刃。 鲜血溢出，分外刺目。 花聆萱泪流满面，却依旧固执地咧嘴大笑。 笑到双肩发抖，笑到身体倾斜。 在场的人都捏了把汗，高个警察更是嘴唇微张，似乎随时都会发号施令。 陆尘萧来不及消化花聆萱话里蕴含的信息，他再次悄悄向前挪动步子，语气尽可能地柔和：“聆萱，你刚刚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先下来好不好？” 花聆萱收起笑，她松开了环着顾听薇的手。 陆尘萧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见花聆萱一把将顾听薇推开。 “尘萧，你要幸福。” 说完，花聆萱张开双臂闭上眼睛，身体向后倒去。 “聆萱！” 陆尘萧心中一紧，快步飞奔到护墙边下意识伸手去抓，却只堪堪碰到了花聆萱扬起的裙角。 他眼睁睁地看着花聆萱如一只折断了翅膀的蝴蝶，落在了距离气垫半米开外的水泥地上。 四肢扭曲，浑身是血。 - 花聆萱的葬礼是陆尘萧帮忙操办的。 她父母年纪大了，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几度哭到昏厥，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葬礼途中，花聆萱未婚夫的父母还带人来闹了许久。 陆尘萧处理完这一切时只觉得心力交瘁，连开车的力气都没有。 但他并没有选择回家休息，而是叫来陈司言帮他开车，直奔顾听薇所在的医院。 ——江铭心说，顾听薇快不行了，想见他最后一面。 他并不想见顾听薇。 但他想知道她最后对花聆萱说了什么。 到了医院，江铭心早早在住院部大厅迎接。 不过才过了两天，江铭心像是老了十几岁。 眼圈发青，脊背佝偻，神态沧桑，毫无半点少年气息。 他没有和陆尘萧说话，只默默地走在他前面带路。 走到病房门口时，江铭心忽然压低声音开口：“尘萧哥，等会说点我姐爱听的话吧，哪怕是骗她的，求你。” 陆尘萧不置可否，迈着疲惫的步伐走进了病房。 他没能如江铭心所愿，去说那些违心的话。 而是开门见山地问：“你那天对聆萱到底说了什么？” 病床上，顾听薇依旧戴着一顶十分逼真的假发，身上插满了管子。 她微微侧头，目不转睛地看着陆尘萧，似要将人刻进心里。 面对陆尘萧的问题，顾听薇表现得很坦然。 她微喘着气，断断续续地回答了陆尘萧的问题。 “我只是……对她说，你从未……喜欢过我，我还说，你现在……有喜欢的女生。” 陆尘萧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他并没有选择追问。 “我从来都没想过你会对聆萱做出那些事。” 在陆尘萧心里，顾听薇一直都是一个性格温和的邻家妹妹。 即使后来身患重病，她也是一副积极乐观的态度，从来都不会因为病痛的折磨而迁怒于身边的人，有时候甚至还会反过来安慰身边的人。 他很难想象一个如此温柔的人会为了心中的一己私欲而不惜毁掉他人。 顾听薇却只是笑笑，炙热的眼神依旧停留在陆尘萧的脸上。 “尘萧哥，我想……你当初和花聆萱在一起时，并没有……上升到爱的地步吧，咳咳……否则……否则你也不会有这样的疑惑了。” “真正爱一个人时，是没有理智可言的。” “就像你……为了保护那个叫慕兮的女孩子，选择对我撒谎，对我见死不救……” 顾听薇笑着笑着，红了眼圈。 她故作惋惜地叹息：“真可惜，我还没见过自己的妹妹呢……” 顾听薇的话让陆尘萧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了惊诧之色。 他忍不住提高声音问：“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顾听薇的气息明显变得不足，但她还是坚持着作出了解释：“你有一次来医院看我，把你公寓的钥匙落下了。 我……我偷拍了你的钥匙，找人配了一把一模一样的……你放在办公桌下的文件，我……我全都看过…… 包括你找人制造……制造假的亲子鉴定的聊天记录，我也看过。 你的电脑密码实在……实在太好猜了，我试了两次就成功了。 而且我不仅看了，还……复印了一份。猜猜看，她收到这些文件后，会是……什么心情？据我所知，她是……没有妈妈的吧。 爷爷奶奶和爸爸都不在了，我也……即将离开人世，她在这世上，再也没有……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唯一的哥哥，还是假的…… 我没有花聆萱那么大方，我不想祝你幸福。” “顾听薇你真是疯了。” 陆尘萧终是没能忍住，对一个将死之人骂出了口。 他不顾顾听薇逐渐衰弱的呼吸，转身朝门口走去。 踏出病房门的刹那，陆尘萧听到身后传来了仪器的“滴滴”声。 他脚步一顿，仰头抽了抽鼻子。 第95章 所以，他必须要守住这个秘密 十七从天台收完被子准备回家时，在六楼遇到了一位快递小哥。 小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正一边歪头查看602的门缝，一边自言自语。 “电话打不通，人也不在家，最烦送这种件了。” 说话间，小哥将文件袋塞进了门缝。 十七则抱着被子假装走路不便慢慢磨蹭。 待小哥离去，十七将被子搭在楼梯扶手上，开始研究慕兮家的门锁。 见锁并未更换，十七动作迅速地从头上取下发夹，三两下便撬开了锁。 拿到文件袋后，十七将门重新关好。 她正要转身去抱被子，忽然听到楼下传来阵阵脚步声。 听声音，那人似乎是往六楼走的。 而且速度很快。 把文件袋塞回去是来不及了，十七只好把它扔到门口的毯子上，并迅速抱起被子，准备开溜。 待她看清来人的脸后，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竟是陆尘萧。 十七抿抿唇，微笑着向他打了个招呼。 “嗨，好巧。” 陆尘萧显然没有第一眼将十七认出，他愣了一下，这才开口：“十七？你怎么在这？” 说完，他的目光落在了门口的毯子上。 十七正要弯腰去捡，陆尘萧已经先她一步将文件袋拾起。 他快速地扫了眼寄件人信息，随后长长松了口气。 十七抱着被子讪讪解释：“我刚从天台收完被子下来，我只是路过……” “嗯，小兮要晚点回来，东西我先帮她收着。” 陆尘萧说完，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十七，直接转身下楼。 看着陆尘萧匆忙离去的背影，十七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 她扭头看向602的房门，眼底闪过一丝狠戾。 车上，陆尘萧看着手里的文件袋心有余悸地舒了口气。 他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来找慕兮的。 来的路上他甚至都做好了对她如实讲出自己当年肇事逃逸的准备。 幸运的是，她不在家。 短暂的庆幸过后，陆尘萧又陷入了情绪低落。 与以往不同的是：他现在的情绪低落是没有缘由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感到难过。 为了花聆萱？ 不，他对她早就没有感情了。 即便他现在得知了当年那些事的真相，心里更多的也只是觉得唏嘘和惋惜。 为了顾听薇？ 好像也不是。 他很确定自己对顾听薇从来都没动过心。 他对顾听薇的照顾完全是出自一名医学生对病患的同情，以及看在她父亲顾年曾经帮过陆家的份上。 他甚至觉得顾听薇的离世是一种解脱。 ——起码她不用再忍受病痛的折磨。 许是陆尘萧的情绪低落表现得太过明显，陈司言安慰般地拍了拍他的肩：“要不去喝两杯？喝点酒晚上好睡觉，睡着了就什么都不想了。” 陆尘萧先是点头，随后又摇头：“算了，先送我去一趟思源吧，我还有事要处理。” 陈司言并不知道文件袋里装了什么，他一边发动车子，一边笑着打趣：“打算亲自给你妹妹送快递啊？” 陆尘萧神色一顿，随即撕开了文件。 映入眼帘的是几张折叠整齐的纸张。 他没有打开纸张查看内容，而是问陈司言要了打火机。 看着纸张一点点被火苗吞噬，陆尘萧的心跳慢慢平稳下来。 真好，自己再次守住了这个秘密。 以前，他不甘心与慕兮以兄妹相称。 现在，兄妹关系竟也成了他的奢侈。 所以，他必须要守住这个秘密。 他必须要留在她身边恕罪。 车子驶出小区后便提了速，陆尘萧不顾烈焰带来的灼烧感，一直待纸张近乎燃尽才将它丢出窗外。 纸灰迎风而散，碎成漫天碎屑，与从天而落的雪花纠缠在了一起。 - “今年这雪下得可真早啊。” 学校走廊上，慕兮看着空中簌簌落下的雪花，忍不住伸手去接。 一旁的夏燃缩起脖子，双手合拢放置唇边不停地哈气，一脸愤愤：“到底是谁觉得冬天浪漫啊，我特喵的最讨厌冬天了。” 慕兮收回手，扭头安慰起夏燃：“下雪天拍照好看，等雪落厚一点，你可以拍一组以雪为背景的写真发布到网上，说不定可以吸引很多人。” 夏燃一听，眼睛顿时亮了，她将冻得发僵的双手插进慕兮的棉服口袋，撒娇般地哼哼起来：“还是咱们小慕兮聪明~到时候你一定要给我做模特，我保证把你拍得跟仙女一样好看！” 慕兮不置可否地笑笑，然后将夏燃的“爪子”从自己口袋拔了出去，“先不讨论这个了，快上课了，我们先去办公室找余老师吧。” 自从拿到检查报告确定自己身体无大碍后，慕兮便及时返回了学校。 可她已经连续上了两天课，都没有见到李莫茶。 她们班的数学老师也换成了一名新来的实习老师。 她有尝试着给李莫茶打电话，但对方不是关机就是无法接通。 周依依也两天没来学校了。 慕兮很担心李莫茶会因为周依依的反咬一口被学校处罚，或者被周依依家长纠缠。 她知道李莫茶平时和余舒雨关系好，便想通过余舒雨打探一下情况。 “哦，李老师啊，她请假了，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办公室里开着空调，很暖和，余舒雨穿着一件淡紫色的宽松粗线毛衣，正在忙着批改作业。 她的回答很官方，慕兮听了忍不住感到失落。 她还想再问，余舒雨却停下笔，开始催促起两人：“快上课了，你们赶紧回班上吧。” 夏燃作为助攻陪同慕兮一起来办公室，自然是要发挥自己的作用。 见余舒雨有意隐瞒，她索性小嘴一撇，作出十分委屈的样子来。 “余老师，您就告诉我们吧，好歹让我们安个心。我们班上的人都很想念李老师，我们希望她快点回到学校。你是不知道，新来的数学老师讲课节奏可快了，我们都听不懂……” “我讲课节奏很快吗？” 一道低沉浑厚的男声突然自身后响起，吓了夏燃一个哆嗦。 就连一旁没有说话的慕兮都生出一种讲坏话被人抓包的心虚感，她连忙替夏燃解释。 “老老师……呃……楼老师，您听错了，我们刚刚是说您讲课很有节奏……” 新来的数学老师叫楼楚南，是一名长相十分韩系的年轻男老师。 因为讲话时的气泡音比较重，他做自我介绍时，慕兮硬生生把“楼楚南”三个字听成了“老处男”，以至于她每次叫楼楚南的时候总会嘴瓢喊成“老老师。” 楼楚南是思源目前最年轻的一位教师，也是学校女生扎堆讨论的新晋男神。 尽管他只来了两天。 “没关系，下次觉得我讲课节奏太快或者哪里听不懂，直接在课堂上告诉我就好。” 楼楚南一边说，一边脱下了自己的风衣搭在椅背上。 他的内塔只穿了一件白色宽松针织衫，却勾勒出了他近乎完美的宽肩窄腰。 黑色长裤下的两条修长笔直的腿更是让人挪不开眼。 就连余舒雨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慕兮暗搓搓地比了下，发现对方腰线都快与自己胸齐平了，默默往旁边挪了下位置。 “余老师，要不——您把李老师的住址告诉我们？”夏燃问。 “对啊，我们联系不上李老师真的很担心她。”慕兮赶紧附和。 “联系不上？不应该啊。” 余舒雨像是不信慕兮说的话，直接拿出手机拨了李莫茶的号码，结果提示无法接通。 “这样吧，我把莫茶地址告诉你们，你们去她家看看。” 谢过余舒雨后，两人踩着上课铃回到了教室。 施远今天请假，座位空着，夏燃胆大包天，直接坐到了他的位置上。 两人在课堂上悄悄开启了悄悄话模式。 慕兮本就心里有事无法集中注意力听讲，夏燃坐她旁边，她更是连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多到她都没时间为自己的经历感到悲伤难过。 好在这是今天的最后一节课，四十分钟的课对于慕兮来说也并不算太过煎熬。 第96章 少在这装白莲花 到了放学时间，慕兮没有片刻犹豫，直接拎起早已收拾好的书包快步冲出了教室。 夏燃紧随其后。 两人刚走到楼梯拐角，慕兮差点撞上了一个人。 见自己差点撞到的人是苏卿安，她忍不住惊讶出声：“卿安？你怎么上来了？” 苏卿安的校服里套着一件深蓝近黑的高领毛衣，衬得他皮肤白净，气质清冷。 少年脸上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只默默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指尖飞快地打下一行字。 “我们一起回家吧。” 一起回家。 多么熟悉的字眼。 慕兮心里泛起了阵阵酸涩。 升入高中之前，她最常做的事便是在放学铃声响起时，悄悄扭头对坐在身后的苏卿安说：“等下我们一起回家吧。” 一转眼，小半年时间过去了，“我们一起回家吧”这句话慕兮却再也没有开口说过。 猛地“听”到苏卿安这么说，竟让她有种梦回初中的错觉。 真奇怪，明明只过去了几个月，怎么感觉一切都变了呢。 正是放学之际，楼道里全是人。 慕兮不过余光一瞥，便接收到了几道带着明显恶意的目光。 她默默往旁边挪了下位置，对苏卿安说道：“我等下还有事， 就不跟你一起了。” 说完，她趁着苏卿安低头打字的功夫，拉过夏燃快步朝楼下跑去。 她没有回头看苏卿安有没有跟上来，也不敢回头。 她怕自己再次看到那些不友善的眼神。 一口气跑出了教学口，慕兮这才放慢了脚步。 夏燃面露不解，她一边回头看默默跟在两人身后的苏卿安，一边问慕兮：“怎么了？你们关系不是挺好的吗？怎么现在见了面跟躲仇人似的？” 慕兮轻叹摇头：“没什么，只是不想别人看到说闲话罢了。再说我确实有事要晚点回家啊。” 一提起“说闲话”这个话题，夏燃就气得直爆粗口。 “死周依依，有本事别回学校，不然看我怎么收拾她！还有那几个傻缺娘们！” 夏燃话音刚落，眼角的余光就瞥见前面不远处的空地上有几名身穿制服的警察正押着一个身形肥胖的男人往校门口走。 “老夏？” 夏燃经常熬夜修片子，视力不是很好，她正要眯起眼睛仔细去看，几个男生忽然从她身边快步跑过，一边跑还一边惊呼：“卧槽校长怎么被抓了？！” 夏燃一怔，随即也快步朝校门口跑去。 初雪大多都是稷雪，落在地上很快就会化成水，夏燃才跑出去几米远便因为脚底打滑，摔倒在地。 路过的人发出一阵哄笑。 慕兮连忙追上去想要去扶夏燃，苏寂辞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先她一步扶起了夏燃。 “小夏，你慢点……” “滚开！” 夏燃摔倒磕到了膝盖，疼得她直抽凉气，但她还是固执地甩开苏寂辞的手，也拒绝了慕兮的搀扶。 “我倒要去问问这死胖子到底犯了什么罪！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别跟着我！谁敢跟上来我就跟谁翻脸！” 夏燃面上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实际上说话时声音都在颤抖。 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嚣张少女，此刻也不过是一个害怕失去父亲的小女孩。 看着夏燃一瘸一拐地朝校门口跑去，慕兮于心不忍，想要上前跟着一起，苏寂辞却伸手拦下了她。 “别去了。” 苏卿安也冲她摇头。 “可是……” 慕兮还在犹豫，陆尘萧撑着一把黑色雨伞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她跟前。 他身后还跟着同样跑得气喘吁吁的陈司言。 “怎么没带伞？出门不看天气预报的吗？” 陆尘萧前半句话是对慕兮说的，后半句话是对苏卿安说的。 苏卿安发不出声音，只能回以一个黑脸。 陆尘萧说完才发现旁边还站着一个苏寂辞，他微微打量了对方一番，随后又收回了视线。 “等下我让司言先送你和小兮回家，我还有点事要处理，晚点去找你们。” 说话间，陆尘萧将手里的伞递给了苏卿安，“照顾好她。” 慕兮这才发现，陆尘萧右手的指关节处红得厉害，手背上还有不少擦伤。 想到被带走的夏江南，她连忙追问：“什么情况？你是不是打人了？” “你在学校被人欺负，你哥气不过，去找你们班主任没找到就去把校长打了一顿。”陈司言连忙开口解释，语速极快，似乎生怕说慢了就会被陆尘萧堵住嘴巴。 陆尘萧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要你多嘴。” 陈司言撇嘴耸肩，一副“我就说了你能拿我怎样”的得意表情。 见慕兮面露担忧，他又宽慰道：“放心吧妹妹，尘萧不会有事的。而且你们校长也确实欠揍，他……” “够了司言，别说了。” 陆尘萧及时打断了陈司言的话。 像是怕慕兮不放心自己，他微微俯身捏了捏她的脸颊，笑意浅浅：“你不用担心我，也不要去管夏江南的事，乖乖在家等我，顺便想一下晚上想吃什么。” 陆尘萧的话让慕兮感到安心不少，可当她走到校门口，看到跌坐在地抱着手机哭得撕心裂肺的夏燃时，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夏江南被警察带走绝不是因为与人打架斗殴。 “燃燃……” “小夏……” 慕兮和苏寂辞同时上前想要扶起地上的夏燃，却被对方粗鲁地推开。 “都滚！滚啊！” 苏寂辞被推也来了脾气，他不顾夏燃的挣扎，强行把夏燃从地上拽了起来。 “夏燃你冷静一点！” 夏燃被拽得重心不稳，身子踉跄了一下，苏寂辞顺势将人拥进了怀里。 他一手紧紧揽着夏燃的肩膀，一手轻轻抚摸着夏燃已经长到耳后的短发。 “没事了小夏，没事了。” 苏寂辞不停地轻声哄着夏燃，全然不顾那些淋着雪也要吃瓜的八卦爱好者朝两人投来的异样眼光。 “苏寂辞你放开我！” 夏燃手脚并用地挣扎，见苏寂辞不肯放手，她直接提膝朝他*下顶去。 陈司言在一旁看得都忘了做表情管理，五官都快拧巴到了一起，仿佛夏燃那一下顶在了他的*下。 就连一向没太多表情变化的苏卿安都忍不住皱起了眉抿紧了唇。 苏寂辞却只是闷哼出声，筋络分明的手依旧轻抚着夏燃的头发，唯有声音有些发抖：“好了，骂了也骂了打也打了，别哭了，嗯？要不要去吃你最爱的烤串？怀贤街那家？” “苏寂辞你是不是有病啊？” 夏燃突然发出一声怒吼，她一把推开苏寂辞，扬手在他脸上狠狠扇了一个耳光。 “我让你放开我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耳朵聋了？” “卧槽！” 吃瓜群众里有人惊呼出声。 陈司言再次忘了做表情管理，那龇牙咧嘴的模样仿佛耳光是落在了他的脸上。 夏燃这一巴掌用得力气很大——不过眨眼间的功夫，苏寂辞白净的脸上就浮起了四道鲜红的手指印。 很快，鼻血也流了出来。 他没有选择去擦拭鼻血，而是踉跄着上前再次抱住了夏燃。 夏燃下意识地想要将人推开，耳边却传来苏寂辞近乎虚弱的低语：“小夏，这次你再推开我，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夏燃只犹豫了一秒，便毫不留情地将人推开。 “谁要和你再见，我们最好永不相见。” 夏燃的巨大反差让慕兮忘了自己的晕血症，待她反应过来时，一只骨节修长的手已经替她遮挡住了视线。 虽然对方没有说话，但慕兮知道，那只手的主人是苏卿安。 “小夏，我走了。” 苏寂辞这次没有再纠缠，被夏燃推开后，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慕兮从苏卿安手里拿过雨伞，走到夏燃身边，为她撑起了伞。 “燃燃……” “滚开！少在这装白莲花！”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别人为什么在背后骂你你心里没点数吗？” 夏燃不耐烦地抬手打落了慕兮手中的雨伞，又顺势将人一把推开。 慕兮怎么也没想到夏燃会对自己动手，加上路面湿滑，她险些被推得摔倒。 “夏——燃！” 苏卿安的脸涨得通红，他的双拳因为攥得太紧而微微发抖。 此时此刻，他无比厌恶自己。 ——他是那么的无能，连为慕兮说句话这种最基本的事都做得这么艰难。 明明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话，他费了那么大的劲才勉强只说出了两个字。 明明只是一个常见的功能性失语症，他却花了这么多时间来恢复。 他觉得自己即便拥有一副健康的身体，也不配喜欢慕兮。 他这样的人，哪里配得上她。 第97章 你不配做小兮的朋友 “呵——一个话都说不利索的草包还想学人出风头，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夏燃的无差别攻击令慕兮无语凝噎。 直觉告诉她，夏燃这样的状态很不对劲，可冲动终究还是占领了理智。 “夏燃你神经病啊？你爸被抓关我们什么事？你有必要在我们面前抽风吗？” “对！我就是神经病！怎么？神经病也比你这个烂货好！” “你……！” 慕兮只觉得脑子一热，似乎全身的血液都涌进了脑袋里。 她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身子便软绵绵地朝后倒去。 然后被人拦腰抱起。 场面似乎变得混乱起来。 她先是听到苏卿安急切地唤着自己的名字，接着就听到他说了句“你不配做小兮的朋友”。 她还听到陈司言说说了很长一段话，但具体内容已经无法识别。 她只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强奸罪。 醒来时，慕兮发现自己正蜷缩在汽车的后座上。 她的头枕在苏卿安的腿上，身上还披了件宽大的校服外套。 驾驶座里，陈司言正熟练地打着方向盘。 见慕兮醒来，苏卿安长长松了口气，但脸上依旧写满了担忧。 “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的？” 慕兮眨眨眼睛，认真感受了下身体带来的反馈，然后轻轻摇头：“没有哪里不舒服，就是有点累。” 不是有点累，是超级累。 累到她明知道继续枕在苏卿安腿上不合适，也没有及时坐起身子。 她好想自己此刻是在家躺着，什么事都不用管，第二天也不用上学，然后一觉睡到自然醒。 最好醒来还能见到明媚的阳光，绿意盎然的植物，热气腾腾的美食。 她不想再看到雪了。 她讨厌冬天。 尤其今年的冬天。 躺了约莫两分钟，慕兮忽然想起自己原本是要去找李莫茶的，连忙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司言哥，麻烦你送我去淮南路。” 李莫茶所住的小区也是一个老小区，但环境还算不错，小区面积也很大。 顺利找到9栋1211，陈司言掏出口袋里的香烟，朝电梯旁的安全通道扬了扬下巴说：“我就不跟着进去了，我去旁边抽根烟，有事叫我。” 说完，他又朝苏卿安递了个眼神：“你也别跟着了，你们不是一个班的，别到时候让她班主任误会你们在早恋就不好了。” 苏卿安点头，随后将提了一路的水果递给了慕兮。 “有事直接叫我……们，我们就在旁边等你。” “好。” 慕兮发现，陈司言是一个很会把握距离感的人。 这一点，和陆尘萧很像。 带着几分忐忑，慕兮抬手去敲1211的房门。 手还未落下，门却突然打开了。 “施远，你明天必须回学校，你的功课不能落下。你爸那边有我……慕兮？” 李莫茶手提保温桶，一脸惊讶地看着门外的慕兮。 “你怎么来了？” “我是来……” “先进来，外面冷。” 李莫茶不等慕兮把话说完，便将人拉进了屋。 她将手里的保温桶递给了施远，说道：“施远，你先去给你爸送饭吧，我晚点去接你。” “好。” 施远很听话地接过了保温桶，开始弯腰换鞋。 李莫茶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后脑勺上：“看不到你同学啊，打招呼！” “噢。” 施远停下穿鞋的动作，直起身子朝慕兮露出了一个标准但不好看的微笑：“慕兮，晚上好。” 慕兮讪讪地点头回应：“晚上好。” 施远打招呼的方式简直让人哭笑不得，李莫茶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施远忍不住提醒：“妈，少做这些夸张的表情，你都有皱纹了。” 李莫茶不耐烦地朝他摆手：“行了行了快去给你爸送饭吧。” 施远是李莫茶的儿子——这个新发现令慕兮吃惊不已。 她下意识就想，如果夏燃在场的话，肯定会惊讶到张大嘴巴。 但很快，她便陷入到了一种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悲伤。 这才过去多久，她居然就已经开始想念夏燃在身边的感觉了。 李莫茶家的装修十分简约，墙面是统一的米色调，沙发窗帘则选择了更深一点的相近色。 整个客厅，除了沙发茶几窗帘，竟再无其他装饰，显得格外空荡。 “你吃过饭了吗？” 李莫茶为慕兮端来一杯冒着热气的白开水，然后坐到了她的旁边。 不知是不是错觉，慕兮总觉得李莫茶今天看起来温柔许多。 似乎只要脱离学校，每一位老师都会展示出自己的另一面。 “老师我吃过饭了。”慕兮撒了个小谎。 李莫茶笑笑，有些不信地问：“真的吃过了？” 慕兮点头：“真的吃过了。” 李莫茶站起身，又顺势牵住了慕兮的手腕，“小孩子长身体要多吃一点，来，陪我再吃点。” 一听要留下来吃饭，慕兮连忙叫住她：“李老师，我主要因为这两天联系不上你有些担心，所以来看看你。我朋友还在外面等我，我……” “没事，饭菜已经做好了，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慕兮也不好再推辞。 李莫茶的晚餐很简单，一份芦笋炒虾仁，一份荷塘小炒。 “卖相还不错吧？都是施远做的。尝尝看。” 李莫茶为慕兮盛了一碗米饭，自己则倒了杯白开水。 “老师你不吃主食吗？”慕兮好奇地问。 李莫茶喝了口水，拿起筷子给慕兮夹了一粒虾仁。 “我不爱吃主食。” “对了，以后可以不用叫我老师了，我——辞职了。” 慕兮正在纠结自己要不要吃下这能让自己过敏的虾仁，猛地听到李莫茶这么说，刚夹起的虾仁又滑落进了碗里。 “辞职？为什么？” 其实她想问的是：是因为周依依吗？ 像是看穿了慕兮心中所想，李莫茶笑着放下手中的水杯，解释道：“施远他爸最近身体出了点问题需要人照顾，我也正好厌倦当老师了，索性就直接辞职了。我辞职和周依依没关系，你不要多想。” “那——你的电话怎么打不通？余老师下午也给你打过电话……” “家里老人都觉得老师这个职业是一个铁饭碗，我辞职她们不高兴，天天电话轰炸我，我就很少看手机了。你们打不通我的电话可能是手机没电了吧。” 李莫茶的解释很合情合理，可慕兮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辞职难道不需要走流程吗？ 她继续追问：“那……那周依依污蔑你的事，学校有给什么说法吗？” 李莫茶停下筷子，纠正道：“她不是污蔑我，是污蔑你。学校难道没有对这件事做出相应的处理？” 慕兮木然地摇头：“周依依已经两天没来学校了。” “她没回学校？她的检查报告显示一切正常啊。” 提到周依依，慕兮就不受控制地想起那晚的经历，那种绝望无助的感觉瞬间将她包裹。口中的食物也变得难以下咽。 她放下筷子，无声地叹了口气：“不知道，或许她是想避风头吧。” 李莫茶将筷子往桌上一拍，一脸怒意：“那你爸呢？他后来就没有去找周依依家长解决这件事？” “我爸……他在外地出差，要晚些才能回来。” 慕兮又撒了个小谎。 被人欺负这件事，是慕兮央求李莫茶不要告诉慕祁的。 她当时哭着给慕祁打电话，接电话的人却是林芳菲。 [小兮？你有什么事吗？繁星爸爸在睡觉，他刚出完差回来。] 仅仅一句话，慕兮便硬生生把自己的满腔委屈给咽回了肚子。 她听得出来，林芳菲这是在提醒她：慕祁有自己的工作要忙，有自己的家庭需要照顾。 他不属于她这个外人。 第98章 生活只会比狗血小说更狗血 夜色浓重，寒风刺骨。 夏燃拎着一瓶喝到一半的啤酒如丧尸一般一步三晃地游荡在行人稀少的大街上。 这是她喝下的第六瓶酒。 换做之前，三瓶啤酒就足够她醉到不省人事。 但今天她感觉自己的酒量竟出奇得好。 原来只有心情特别难过的时候酒量才会上涨啊。 看来自己平时的心情还是太好了。 夏燃走得累了，随便寻了处石阶直接席地而坐。 她掏出口袋里的香烟，发现香烟不知何时已经被身上融化的雪水浸透。 “艹！连你也欺负我！” 夏燃低声咒骂了一句。 她想把湿掉的香烟捏成团丢出去，却怎么都使不上力。 ——手被冻得通红，僵到毫无知觉。 雪还在下，从原先冰粒一般的稷雪变成了落在地上会踩得嘎吱作响的绵雪。 夏燃就那么静静地坐在石阶上，目光呆滞看着偶尔路过的车辆与行人。 渐渐的，身上的热气被寒风吹散，寒意彻骨。 她忍不住打起哆嗦。 她想回家，又不想回家。 ——她想回到一个属于自己的、温暖的、有家人陪伴家，不想回到那个充满了戾气与恨意的家。 夏江南好色她是一直知道的。 否则他也不会出轨，更不会把一个小三娶进家门。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夏江南会犯下强奸这种十恶不赦令人唾弃的罪。 而且他强奸的不止一人。 是很多人。 那些受害者名单里，甚至有她的母亲。 夏燃一想到黎月给自己发来的视频就忍不住犯恶心。 可那是自己最亲爱的妈妈呀，她怎么能觉得恶心呢。 【怎么样？视频好看吗？要不要我把这个视频放到网上，让广大网友欣赏一下你妈的身材？反正你妈已经死了，你应该不会介意的吧？话说你爸癖好还挺别致的哈，不仅喜欢用强，还喜欢拍视频，可真有意思。】 这是夏燃在校门口目送夏江南被警车带走时，黎月给她发来的信息。 她看完之后直接怒了，她打电话过去质问对方究竟想要做什么。 黎月却温柔地笑出了声。 温柔之后，是夏燃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恶毒。 她说：“你的朋友，你的男朋友，他们正在往你这边赶，我要你在十分钟之内变成他们最讨厌的人。你要是做不到的话，我就只能把视频发出去咯！” 夏燃几乎是瞬间紧张起来。 因为她知道，黎月真的能做出这种事。 她迅速看了眼四周，果然看到慕兮几人正在往校门口赶，却没有发现黎月的身影。 “你不用找我，你找不到我的，因为我压根就不在你们学校。” “你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做就行，如果你也觉得你妈已经死了，无所谓她的身子被人看的话，那我不妨再告诉你——我手里还有你朋友的视频，这可是我费了好大的劲才弄来的，就连周依依那个煞笔手里都没有呢。我记得那晚你不在学校吧？啧啧，你朋友身材还挺好的。来，我给你听听声儿。” 接着，听筒里便传来了慕兮痛苦的呜咽声。 夏燃终于崩溃，整个人抖如筛糠。 她完全相信，黎月之所以没有出现在自己眼前是害怕被她抓住活活打死。 电话那头黎月却笑得更欢了，她再次抛出一枚重磅炸弹。 “你先别急着哭啊，我问你，你知道宋妍是谁吗？她也是一名受害者，跟你妈一样，死了好多年了。视频我也有哦，你要不要看？” 宋妍是慕兮的母亲。 夏燃陪慕兮去过墓地，她记得这个名字。 至于视频，她不想看。 她不想再看到任何有关夏江南的东西了。 她怕自己等下会吐到慕兮身上。 “黎月，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你必须要把那些视频全部删掉，否则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呵——你现在没资格跟我谈条件，难不成你以为我和我姐会守着你爸等他出狱吗？可是——我们现在已经在机场了耶~” 夏燃彻底绷不住了。 她再也没有力气保持站立的姿势，蹲下身开始嚎啕大哭。 不就是让他们讨厌自己吗？ 这有何难。 如何用语言去攻击别人这是她最擅长的事了。 当苏寂辞将夏燃从地上拽起并把她紧紧拥入怀中的时候，她忽然就想起对方私下里曾开玩笑说她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豌豆射手。 ——靠嘴输出。 她忍不住在心里对苏辞寂说：对不起啦苏同学，豌豆射手今天要向你发起进攻啦。 其实不用黎月威胁，她也会想办法让苏寂辞讨厌自己。 慕兮那晚被人欺负的时候，夏燃正在一家咖啡店与苏寂辞的母亲上演唇枪舌战。 苏寂辞母亲的名字很好听，叫时浅。是一个长相精致性格很强势的女人。 她一上来就要求夏燃和苏寂辞提分手。 夏燃就直接朝她伸手要钱。 “没有五百万，我是不会离开你儿子的。” 后面的发展和狗血小说套路一样——她被时浅骂物质，厚颜无耻。 夏燃不以为意，直接反唇相讥：“你老公要是一个穷光蛋你还会嫁给他吗？” “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感情的事能用金钱衡量吗？” 两人争论了十几分钟，最后还是时浅败下阵来。 她不再咄咄逼人，而是红着眼圈低声下气地祈求夏燃。 “就当阿姨求求你了好不好？小辞他生病了，国内的医疗水平根本治不好他的病，可他就是不愿意出国。他说，他不想与自己喜欢的人分开。” 初听这段话时，夏燃只是在心里感慨：时浅平时肯定没少看狗血言情小说，不然怎么能编出这么扯淡的谎言。 可当对方拿出苏寂辞的检查报告时，她便慌了神。 怪不得都说艺术源于生活。 生活不是狗血小说。 生活只会比狗血小说更狗血。 回去的路上，夏燃抱着沉重的心情给苏寂辞打了通分手电话。 但她没有提分手二字。 她说的是：“苏寂辞，我们的合作到此结束吧。” 是的，她和苏寂辞的恋情是一场合作。 她是为了气夏江南。 他是为了挡桃花。 现在遇到突发状况，中断合作，很合理。 但不合理的是：她发现自己居然舍不得结束这段关系。 更不合理的是：苏寂辞居然真的如时浅所说——不愿意与她分开。 “什么合作结束？老子是你男朋友，不是你那些狗屁客户！” 学校里的人都说苏寂辞是校霸，骂人脏，打架狠。 可只有夏燃知道，苏寂辞骨子里其实是一个温柔的人。 他会在她来例假肚子痛的时候，一边骂她吃那么多冰淇淋活该肚子痛，一边红着脸塞给她一袋暖宫贴和一杯水温正好的红糖水。 然后还要作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说：“你不许把它们丢掉啊，不然我会生气的。” 他会在她熬夜修片子的时候，直接杀到她的公寓，然后将她抱起来丢到床上，强行为她盖好被子逼她睡觉。 “就你那技术得修到什么时候？睡你的觉吧，剩下的我来给你修。” 他从来不会觉得她研究摄影是不务正业。 他只会笑得跟地主家的傻儿子一样说：“我们小夏可真厉害，将来肯定能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摄影师，我也要好好努力了，不然到时候要被人说成除了外貌一无是处只知道抱大腿的小白脸了。” 虽然夏燃每次听到这种话嘴上都会骂骂咧咧，说他是表演型人格，适合去娱乐圈当花瓶，但她心里却美滋滋的。 她很喜欢苏寂辞把“我们小夏”挂嘴上。 以前母亲在世时，逢人提起自己，也是以“我们小夏”开头。 只是这个称呼，她以后再也听不到了。 夏江南被抓之前，她甚至还抱有侥幸心理——只要能劝他出国，就不用提分手。 现在网络这么发达，隔着半个地球也能保持联络。 她可以等他回来。 如果需要长期留在国外，那她就出国找他。 可这仅存的一丝希望最后还是随着警车的离去而烟消云散。 她要如何顶着强奸犯女儿的身份与他继续在一起？ 恐怕到时候时浅真的会丢给她一张五百万的支票吧。 第99章 我都道歉了你还想怎样 自夏江南被抓，夏燃便彻底从慕兮的生活中消失。 电话打不通，qq一直处于离线的状态，发出去的微信消息也是石沉大海。 就连她的小工作室也人去楼空，贴上了新的租房信息。 若不是从许意南口中得知夏燃是被外公外婆接走搬去了临市生活，慕兮甚至都要以为她是想不开做了傻事。 诚然之前被夏燃恶毒的言语气到昏厥，可慕兮还是打心底盼着她能坚强起来，好好生活。 同样的祝福，慕兮也送了一份给自己。 因为她很清楚，自己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只是她漫长人生里的一个小插曲。 也许未来她再也不会经历类似的事，也许会经历更多更残酷的事。 时间不会因为一个人沉迷悲伤而逆流。 生活更不会因为一个人颓废而变得美好。 恰恰相反，生活很多时候都是一面打不碎的镜子。 你对它报以微笑，它便回你微笑。 你若想一拳将镜子砸碎，最后受伤的只可能是自己。 慕兮很喜欢《龙猫》里的一段台词。 ——生活坏到一定程度就会好起来，因为它无法更坏。努力过后才知道许多事情，坚持坚持就过来了。 每当受挫或者遇到伤心事时，慕兮都会用这句话来安慰自己。 虽然这样的自我安慰并没有让生活变得更加美好，可她还是觉得——面对困境时没有选择自我堕落，这本身就是一个好的开端。 给时间一点时间，让过去过去，让开始开始。1 周依依回到学校的那天，映城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二场雪。 那天的雪下得格外大，气温也随之下降了许多，但这并不影响精力旺盛的学生趁着中午放学休息的时间跑到操场上堆雪人打雪仗。 慕兮也是其中一份子。 倒不是她突然喜欢上了下雪天，只是单纯的因为安澜中午给她打的饭太多了，她吃得太饱，想稍微活动一下消消食。 因为来得迟，操场上已经没有大片干净的雪，两人只好围着操场慢慢散步。 但见别人玩得那么开心，慕兮还是忍不住捏了个小雪球朝安澜砸去。 安澜一开始只是笑着让她别闹，在一连被砸了好几次后也开始反击。 两人都不想让玩闹升级成战斗，雪球团得都很小，捏得也很松，即便扔偏砸在脸上也几乎感觉不到痛。 慕兮很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玩心渐起，雪球越团越大，越捏越紧。 “澜澜，这次你可要当心咯！” 慕兮这次团了一个足足有两个拳头那么大的雪球，笑着朝安澜扬起了胳膊。 安澜还蹲在地上团自己的雪球，猛地听慕兮这么说，作势就要起身躲避攻击。 一道人影忽然从她身后窜出。 慕兮来不及收手，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雪球朝那人的脸上砸去，惊得捂住了嘴巴。 她下意识想要上前道歉，却在看清被砸之人的脸后，脚下步伐一顿。 并恶毒地在心里想：刚刚丢出去的怎么不是铅球。 周依依被雪球砸中了鼻子，疼得龇牙咧嘴。 安澜几乎是下意识地丢掉手里尚未捏好的雪球，起身将慕兮护在了身后。 “周依依，你又想做什么？” 安澜的语气很差，上一秒还挂着灿烂笑容的脸此刻冷得仿佛能结冰。 周依依抽抽鼻子，抹了把脸上的雪，确定自己没有被砸得流鼻血后，目光怨毒地看向了安澜身后的慕兮。 慕兮本能地揪紧了自己的裤子。 操场上人多，她倒并不担心周依依会对自己做什么。 但她确实对周依依曾经在自己身上做的事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以至于她现在一看到对方的脸就会忍不住想起那晚的经历。 想起自己当时绝望又无助的心情。 周依依这次并没有对慕兮发起语言或者肢体上的攻击，而是绕过安澜，走到慕兮身侧，深深朝她鞠了一躬。 “慕兮，对不起，之前是我做得不对，我向你道歉。” 周依依的操作不仅看呆了慕兮，就连旁边忙着堆雪人打雪仗的几名男女生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向两人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慕兮并不认为周依依这种行为恶劣的人会突然良心发现想着给她道歉，她冷着脸问：“周依依，你这又是唱得哪一出？” 周依依没有直起身子，她依旧保持着鞠躬的姿势，俨然一副诚心道歉的模样。 她甚至还提高了音量，把刚刚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 很快，周围便聚集起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周依依继续大声说：“十一月十五号那晚，是我带人把你堵在卫生间辱骂你殴打你，并试图用*趣用品……” “够了，你闭嘴！” 慕兮厉声打断了周依依的话。 她发现自己浑身都在颤抖。 委屈，愤怒，羞耻……各种情绪同时涌上心头，激得慕兮呼吸都变得紊乱而急促。 她不知道周依依这样当着众人的面向自己道歉并讲出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何目的，她只知道自己不想原谅对方。 一点都不想。 “周依依，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因为什么对我有那么大的恶意，但你的道歉我不接受。我不会原谅你的所作所为。永远都不会。” 慕兮说完，拉着安澜就要走，周依依却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并用手拽住了她的衣角。 “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原谅我好不好？我再也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 此话一出，一旁默默吃瓜的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有人佩服周依依当众下跪的勇气，也有人不知详情胡乱评价—— “人家都道歉了，她还想怎样？” “是啊，人哪有不犯错的，揪着别人的错不放真是小气。” “我看啊，肯定是这个女生私下被报复了，而且被报复得很惨，不然怎么会苦苦哀求，还下跪。” 吃瓜群众的议论声让慕兮有种被人泼了一身脏水还被倒打一耙的无力感。 她正要发作，人群中议论声最大的那个男生突然破口大骂起来：“你走路不长眼睛啊！踩我脚了你看不到吗？” 接着，便是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哦，抱歉。” 慕兮定睛一看，竟是苏卿安。 苏卿安身姿挺拔，皮肤白净，即使站在穿着统一的人群中，她也能一眼将他认出。 男生没有接受苏卿安的道歉，继续怒骂：“你知不知道老子这双鞋多少钱？踩坏了你赔得起吗？” 苏卿安微微耸肩，一脸无辜：“我都道歉了你还想怎样？” “对啊，人家都道歉了你怎么还斤斤计较？要不你报警吧。不过我看你这鞋版型不太对啊，怎么和我脚上的这双不太一样呢？” 邵文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他双手插兜，抬起一只脚在男生面前晃了晃，故作好奇地问：“什么情况啊？该不会是你买到假货了吧？” 男生一听到“假货”二字，脸顿时一红，嚣张气焰全无。 最后在众人的哄笑中黑着脸离开了操场。 邵文朝男生离去的背影吹了声口哨，随即又开始驱赶那些吃瓜群众。 “好了好了都散了吧，回去继续堆你们的雪人去吧。再不走我默认你们暗恋我啊，我可是男女通吃的哦~” 邵文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哄笑着散去。 注：1给时间一点时间，让过去过去，让开始开始。——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 第100章 没用的东西，你还不如死了算了 见人群散去，慕兮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了一丝放松。 她朝苏卿安投去了一道感激的目光，后者则回以她一抹温柔的笑。 邵文抖抖肩膀，一副受不了的表情：“行了行了，你俩别在这暗送秋波了，我鸡皮疙瘩掉一地。” 邵文说完，迈步朝周依依走去。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雪地里上身挺得笔直的周依依，面露嫌弃：“你说你道歉就道歉，干嘛要做出一副死绿茶的样子，搞得好像是人家欺负了你一样。” 安澜也发出一声冷哼：“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做什么？” 面对两人赤裸裸的嘲讽，周依依紧咬下唇，眼圈泛红，一言不发。 ——看起来着实可怜。 但慕兮并不打算同情她。 她愿意跪就让她跪着吧。 “雪下大了，我们走吧。” 慕兮说完率先转身朝教学楼走去，其余三人纷纷跟上。 周依依急了，她一边快速挪动着双膝试图追上慕兮，一边苦苦哀求：“求你了慕兮，你原谅我好不好？” 然而回应她却只有呼啸而过的寒风和几人逐渐模糊的背影。 突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周依依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般，她快速掏出手机然后将其丢出去老远。 待反应过来自己丢的是手机后，又连滚带爬地将手机捡了起来。 屏幕里，躺着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事情进展得怎么样？她原谅你了吗？】 短短两句话，却让周依依恐惧到浑身战栗。 她哆哆嗦嗦地点开回复栏，快速打下一句话：再给我一些时间，求你了！ 对方回复：【没用的东西，你还不如死了算了。】 周依依看着手机里的短信，跌坐在地，泪如雨下。 雪越下越大，大片大片如鹅毛般的雪花翩然落下，阻挡了不少视线，她隐约看到一抹纤瘦的人影朝自己走来。 她作势就要起身，双膝却传来一阵剧痛，疼得她又跪坐回雪地上。 伴随着人影的靠近，许小绾那张充满稚气的脸映入了周依依的眼帘。 “人都走了，你还跪在这里哭，你丢不丢人啊？” 许小绾的娃娃音很好听，然而说出口的话却毫无温柔可言。 周依依听完哭得更凶了，她朝许小绾伸出一只手，红着眼睛哀求：“小绾，拉我起来好不好？我的腿好痛，我实在站不起来。” 许小绾微微向后退了一步，脸上闪过一丝嫌弃：“你也知道腿疼啊，伤还没好彻底就擅自出院跑来雪地里跪着。活该你腿疼动不了。” “可是，我如果不来给慕兮道歉的话，那个人就会把我的视频发布出去，我……我害怕……” “现在知道害怕了？当初干什么去了？我一早就跟你说过，对付慕兮那种人不能明着来，她靠山多得很，你压根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可是……是你让我教训她的啊……”周依依哭着辩解。 许小绾闻言慌忙四下看了看，确定操场上除了她俩再无他人后，面露不悦地朝周依依伸出了手。 “快起来，丢死人了。还有你别乱说话啊，我只是说欺负她能让许意南不开心，我可没说让你去教训她。” 周依依在许小绾的搀扶下勉强站了起来，她紧紧抓着许小绾的胳膊，面露胆怯地问：“小绾，要不我还是报警吧……我真的好害怕那些人会继续找我麻烦，我……” “依依，你知不知道找你麻烦的那群人背后都是做什么的？他们都是一群瘾君子、亡命之徒！就算报警把他们抓起来，他们还有别的同伙，你就不怕你家里人被报复？” “所以，你知道那些人的底细？你是不是认识那个叫十七的女生？！她是不是和你哥一伙的？！” 周依依抓住了许小绾话里的漏洞，语气激动起来：“怪不得我住院那天你哥会和李莫茶一起出现在我病房，他当时就是来确认我的个人信息然后好找人对我下手是吧？” 许小绾无奈解释：“依依，不是那样的，那些人跟许意南没有关系……” 周依依抱头尖叫，表情痛苦：“我不信！你明明就是在偏袒你哥！还说什么你恨他，原来你一直在骗我！” “许小绾你到底有没有心啊？要不是你教唆我去教训慕兮，我会被人堵在巷子里打吗？我会被人扒光了衣服录视频吗？是你说的，只要我能狠狠教训慕兮一顿，你就会答应和我在一起。你还说将来要和我考同一所大学，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 许小绾摘下脖子上的围巾给周依依戴上，安慰般地抱了抱她，“依依，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是你认真想一下，如果这件事真的是许意南主谋，他会逼着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慕兮下跪吗？你这样做大家只会认为是慕兮斤斤计较，是她私下找人逼迫你向她道歉。许意南不会做这种蠢事。” 一语惊醒梦中人。 周依依由原先的掩面痛哭变成了低声啜泣，她试探性地问：“所以，你的意思是……” 许小绾抬手抚过周依依眼睫上的雪花，唇角勾起一丝弧度，“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说完，许小绾趴在在周依依耳边低语起来。 周依依听完瞪大了眼睛：“这样做真的有用吗？” 许小绾伸出纤细白嫩的小手，动作轻柔地抚上了周依依冻得通红的脸颊，声线极具诱惑：“有没有用就看你的表演咯。” 与此同时，七班教室。 安澜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黎承的对话框，面露纠结。 想了想，她指尖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打下一句话。 【我只是让你找人把那个周依依教训一顿，让她以后低调一点，你怎么让她给我朋友下跪道歉？你这样做舆论又回到了我朋友身上。】 文字编辑好，安澜没有立马点击发送。 想到黎承阴晴不定的脾气，她又将文字删除，重新编辑。 【是你让人逼周依依给我朋友下跪道歉的？】 消息发出，对方很快便作出了回复。 【不是我，我天天忙死了，没空管你朋友那些破事。应该是我手下的人擅自做的决定，怎么？给你朋友出气还不好吗？听你这语气似乎是在怪我的人多管闲事了？】 安澜：【……没有，我只是觉得这样做我朋友面临的处境会更加糟糕。】 黎承回了一个翻白眼的表情，又接着问：【说来说去还是怪我呗，你这么在乎你那位朋友，该不会是暗恋她吧？】 安澜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注意自己后，又接着回复：【没有，不要乱说。另外，我不打算住校了，你帮我在学校附近找间房子吧。】 黎承回了三个惊讶的表情。 【安澜你可以啊，现在敢直接命令我了？】 【不是你说的让我需要什么就直接跟你说吗？】 【哦，对。不过房子不用找，我那边正好有一套空闲的房子，晚上我让人把钥匙给你送去，你自己安排时间搬家。】 第101章 她凭什么那么受欢迎 零度，vip包房。 一群打扮新潮的年轻人围着一张摆满了酒瓶果盘的桌子，东倒西歪地歪在沙发上，表情销魂，姿态懒散。 光可照人的地板上，躺着几张沾染了白色*末的锡纸和几支空掉的注*器。 沙发一角，蜷缩着一名穿着性感，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孩。 她抱着双膝坐在冰凉的地板上，一双噙满了泪花的大眼睛正紧紧盯着桌脚下的一张锡纸，口中不断地吞咽口水。 她试探性地伸出手想要将那张锡纸捡起，一只穿着红底黑面皮鞋的脚精准地踩在了她纤细的手指上。 下一秒，她清楚地听到了自己指骨断裂的声音。 尽管如此，她还是紧紧地捏着那张残留了些许*末的锡纸，不肯放手。 “承哥，求你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女孩双膝跪地，以一种匍匐的姿势趴在男人脚下，抱着男人的裤腿苦苦哀求。 男人却看都不看她一眼，一脚将她踹开。 “滚开！” 女孩被踹飞出去后不顾身上传来的剧痛又立马爬回了男人脚下，连连磕头：“承哥求你再给我一点吧，求你了……” 女孩卑微祈求的模样并没有引起男人丝毫的怜悯，甚至引得包房里的人发出阵阵哄笑。 “十七，你口丨活这么好，不如给哥几个在现场再展示一下？只要让哥爽了，你要多少白*我就给你多少。” 一个穿着骷髅头卫衣的胖男人目光猥琐地看着跪在黎承脚边的十七，说话间，他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裤*拉链。 十七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紧咬下唇，不肯动作。 “装你麻哔呢？跟你说话你听不见吗臭表子！” 胖男人一声怒骂后，直接伸手揪起十七的头发，势要将人往自己*下按。 十七不顾被扯到变形的头皮，双手拼命抱着黎承的腿，哭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眼看胖男人真的扯下了裤链，黎承俯身一把将十七捞进怀里。 他笑着给了胖男人一记虚拳，眼神中透露出几分警告的意味，“好了大强，你们几个刚刚不是才爽过吗？歇会吧。” “歇什么歇，真男人从不叫累！” 胖男人明显没接收到黎承的眼神暗示，肥胖的手再次伸向了十七。 “承哥，要不你负责上面我负责（审核说我低俗）？” 十七闻言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她紧紧地搂着黎承的脖子，尽可能地减少与胖男人有肢体上的接触。 黎承递了个眼神给胖男人身边的飞机头男，后者还算清醒，立马上前拉过胖男人，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煞笔，我看你是马尿喝多了敢和承哥抢女人！” 胖男人被打先是怒瞪双眸，随后又眯起眼睛一副十分享受的样子，发出一声愉悦的慨叹：“（审核说我低俗）再来一下” “卧槽，大强看来真是嗑多了，m（审核说我低俗）瘾又犯了。猴子，快，抽出你的皮（审核说我低俗）带给他爽一下！” 有人笑着起哄。 黎承拦腰抱起十七，站起身来。 “你们玩吧，我要回房间做点我爱做的事。” 说完，他别有深意地朝飞机头看了眼：“猴子，好好伺候你强哥。” 随便找了个空包房，黎承用脚将门踢开，然后像是丢沙袋般直接把十七丢在了沙发上，并扔给她一包**。 “下不为例。” “谢谢承哥。” 十七看到**像是一头饿了许多天的野兽看到了鲜嫩可口的羔羊一般，猛地扑过去捡起掉落在地的**开始**。 黎承扫了眼狼狈的十七，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解开两粒衬衫纽扣，点燃一根香烟咬在嘴里，迈步走向旁边的台球桌，随手捞起一支球杆开始（审核说我这句话低俗，我想不通）擦巧克粉。 黎承打台球的技术很好，每次都是看似随意的一个角度却能做到杆杆（审核说我这句话低俗，我不理解）进球。 十七（审核）过（说我低俗）后便进（每次一到月底审核就会把我前面写的已发布的章节给我锁几章，可能审核也需要冲kpi吧）入到一种癫狂的精神状态。 她一会穿着鞋踩在沙发上大叫大笑，一会又钻到桌子底下抱膝（审核说我这句话低俗，我想不通）啜泣，全然没发现自己的右手小指血肉模糊。 黎承全程没有管过十七，他自顾自地打（审核说我这句话低俗，我不理解）球，直到桌上的子球全部进洞。 见十七精神状态稍微稳定一些后，黎承这才丢掉球杆来到沙发前坐下。 却不想，他刚一靠近十七，后者就猛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眼看着十七就要用那沾染了不少血迹的手往自己身上抓，黎承嫌弃地将人一把推开。 “萧十七，你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谁？” 面对黎承的怒斥，十七像是没听见一般，她噘着嘴嘟囔起来：“许意南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啊？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木兮？我为你挡了那么多次酒，为了助你拿下合作，我爬了那么多人的床，被人家老婆打得鼻青脸肿，你毫不关心。木兮在学校被人打你却让我去替她教训那些人……你真的好偏心啊……” “还有我哥，他居然为了木兮对我那么凶。他知不知道我才是他的妹妹啊！亲妹妹啊！木兮凭什么能得到我哥的宠爱啊？那些偏爱明明是属于我的啊！” “最离谱的是，我们老板居然也让我去木兮学校替她教训那个……叫什么……周依依的女生。这到底是为什么啊？她凭什么那么受欢迎？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那么喜欢她啊？啊？” “我真的好讨厌木兮，她到底凭什么能这么轻而易举地得到你们所有人的关心和偏爱？我好希望她从这个世界消失……这样你们就会看到我了……” 十七一边嘟囔着，一边再次试图靠近黎承。 “许意南，你要了我吧。啊？我不奢求你给我女朋友的名分，只要能让我陪在你身边，哪怕要我做 火包 友都行。” 说着，十七竟然蹲下身伸手去扯黎承的裤链。 黎承脸色阴沉得可怕，他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打在了十七的脸上。 “萧十七！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连他妈个表子都不如！还凭什么？就凭人家是一个正常女孩，不像你——天天靠出卖肉体生活，还一身毒丨瘾，不吸要死，吸了又像个煞笔一样胡言乱语。你哥要是知道自己的妹妹变成了这副样子，能活活气死！” 十七被打得两眼发黑晕头转向，她趴在地上缓了半天都没能缓过神。 黎承双手叉腰，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地上低声啜泣的十七，他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将人拽去了卫生间，然后把花洒的冷水开关打开。 “靠！老子手底下怎么会有你这种蠢货！” 十七被花洒淋出来的水滋得睁不开眼，她一边抬起胳膊挡水一边尝试着从地上站起，却被黎承揪着头发狠狠摁了回去。 “萧十七，你清醒了没？认出老子的声音了吗？” “唔……承哥……咳咳……我错了！快住手！” 十七被水呛得止不住地咳嗽，似要把肺咳出来一般。 “清醒了就赶紧滚，以后你不用来上班了。” 黎承随手扯下架子上的浴巾丢在十七身上，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卫生间。 十七捡起地上浴巾胡乱地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水，顾不上查看手指上的伤便匆忙追了出去。 “承哥，我错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不要赶我走啊！” 沙发上，黎承咬着一根香烟翘着二郎腿正在翻阅手机，见十七浑身湿漉漉地跑到自己面前，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怎么？要在我面前上演湿身诱惑吗？赶紧滚回去换衣服。” 十七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身体站得笔直，脑袋深深地垂着，双手不安地攥在一起。 “承哥，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黎承冷哼一声放下手机，弹了弹烟灰，好整以暇地看着十七：“怎么？怕失业啊？你刚刚不是说要去给那个什么小许总当火包友吗？他看着年纪小但是应该还是有点小钱吧，多的不说，每个月给你个两万钱还是给得起的吧。比在我这上班舒服多了。” 十七涨红了脸，她将头低得更深了，嗫嚅道：“我……刚刚是嗑丨嗨了……说的都是胡话，承哥你别往心里去。” 黎承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往心里去？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面对黎承的奚落，十七心里虽然有情绪但面上也不敢发作，只好继续低声祈求：“承哥，只要你不赶我走，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黎承吐出一个眼圈，微微挑眉，面露质疑：“做什么都行？” 十七连忙点头：“对！做什么都行！” 黎承掐灭烟头，起身缓缓逼近周依依，面色冰冷：“那我问你，周依依那件事你为什么会办砸？” “办……办砸了吗？我让人把她打了一顿，还……拍了她衤果体视频，她应该——不再在学校闹事了吧。” 黎承拈起十七垂落在脸侧的一缕湿发，眼神逐渐犀利：“还有呢？” 十七抿抿唇，有些忐忑地说：“我还让她当面下跪给人道歉了。” 黎承将手中的湿发顺至十七耳后，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你这样做是想把慕兮再次推向风口浪尖，好让她成为全校的公敌，对吧？你嫉妒她，所以见不得她好，对吧？” 被说中心事的十七面露惶恐，说话开始磕磕绊绊：“承哥，我……我只是想让周依依以后不敢再找木兮的麻烦……” “十七，我说真的，把毒戒了，找份正经工作，好好生活吧。” 第102章 她究竟是有多恨自己，才会出此下策 周依依下跪道歉的举动让慕兮心生警惕。 直觉告诉她，周依依绝对是有阴谋的。 她始终不相信周依依会真的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诚心悔改。 一连几天，慕兮见到周依依都是能躲就躲。 因为不想在网上再刷到有关自己的言语辱骂和添油加醋的议论，她将贴吧等软件全都卸载了。 也因此，她并不知道现大家对她的评价全是：她绝对是被人包养了，而且还利用身后大佬逼迫周依依给自己道歉。 有些脑洞大的吃瓜群众甚至脑补出，她是如何在大佬面前哭诉自己的委屈，大佬又是如何替她收拾周依依云云。 当然，也有一部分人认为周依依是自作自受，下跪道歉都算是便宜她了。 慕兮并不知道这些，她只知道自从周依依向她下跪道歉后，班上的人似乎更加讨厌她了。 讨厌中还夹杂着几分忌惮。 但对慕兮来说，那些所谓的忌惮其实是一种变相的欺凌。 高一学生的学业压力总体来说不算太重，很多学生精力还是比较旺盛的，课间时间总喜欢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嬉闹。 偶尔有人嬉闹时不小心碰掉了慕兮摆在桌面上的书本，都会立马捡起归放原位并连连道歉。 只是这些人所谓的道歉总是充满了一股莫名的嘲讽与挑衅。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你可千万不要逼我下跪道歉啊！” “我已经道过歉了，你应该不会找人弄我吧？” 起初慕兮并没有把这些人的阴阳怪气放在心上——她已经习惯了大家对她的厌恶与奚落。 她也懒得费精力与口舌与对方争论。 直到有天周依依在体育课自由活动时，将她堵在了卫生间并狂扇自己耳光，她才知道大家现在为什么对她既厌恶又忌惮。 虽然那种忌惮带着明显的阴阳怪气。 “周依依，你自己扇自己耳光是几个意思？是想告诉别人我殴打你吗？” 因为卫生间里并没有其他人在，没有人目睹周依依自己扇自己耳光的一幕，所以慕兮第一想法就是：周依依在给她下套。 看着周依依将自己脸颊扇得通红泛肿，慕兮心里除了窝火之外，还感到无比震撼。 她究竟是有多恨自己，才会出此下策？ 周依依扇完自己耳光后，捂着脸低声啜泣起来，一副被人欺负了不敢声张的委屈模样。 她蜷缩到墙角，口中不停呜咽：“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害怕跑步不及格被老师惩罚所以才冲刺加速，我没想到会不小心绊倒你。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放过我吧。” 思源的教学一向如此，即便高考不需要考体育，但学校在这方面还是很注重的，因此很多体质差的人都不太喜欢上体育课。 慕兮就是其中一份子。 她不擅长长跑，大多数时候她都是成绩垫底的那个，然后被老师罚。 偶尔遇上自己状态好，也能够着及格线避免被老师罚。 刚刚长跑训练时，慕兮本来是可以够着及格线的，结果在拐弯时被身后追上来的周依依绊了一下，摔了一跤。然后成了这次测试的最后一名，被老师罚了五十个仰卧起坐一百个蹲下起立。 当时就有人小声议论，说周依依害得她跑步不及格肯定会被报复。 慕兮当时正在咬牙坚持做仰卧起坐，压根就没留意到那些人的议论。 等她做完五十个仰卧起坐和一百个蹲下起立已经是累得走路都打颤了，更是没留意到周依依是跟在她身后进的卫生间。 她有想过周依依是故意这样做让自己被罚，可她万万没想到周依依的最终目的竟是借此机会倒打一耙。 不得不说，周依依这个计划很成功。 ——她现在无论是选择立马转身走人，还是留下来与她争论，她殴打周依依的事都说不清了。 “周依依，既然你非要把自己打的这几个耳光算到我头上，那我只能——如你所愿了。” 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慕兮决定豁出去了。 她不等周依依反应过来，上前揪住她的衣领狠狠扇了她几个耳光。 动作之快，让周依依都没能来得及抱头躲避。 “你现在可以出去昭告天下说我打了你，去吧。” 慕兮说完甩了甩指尖发麻的手，转身朝门口走去。 迎面走来几个正在议论到底是谁包养了慕兮的女生。 她们看到慕兮本能地闭上了嘴，并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只有为首的江云笙目光轻蔑地扫了慕兮一眼，然后低声骂了句“晦气”。 慕兮冷哼：“这么熟悉包养的内幕啊，看来你们经常被人包养啊。” 这是继上次在走廊上怒怼周依依之后，慕兮第二次与人正面硬刚。 以前她总觉得这些流言蜚语没必要搭理，而且自己容易泪失禁，与人吵架会很被动。 与其被人气哭当笑话看，还不如当作没听见。 但是今天她在冒出破罐子破摔并选择动手打人后，忽然想明白了一个道理：与其精神内耗自己，不如发疯折磨别人。 反正那些辱骂她的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慕兮的回怼很有效果，江云笙等人听完后立马变了脸色。 “呸，不要脸！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生出你这种货色！怪不得你是单亲家庭，你妈肯定是被你活活气死的吧。” 江云笙率先按捺不住破口大骂。 一名皮肤白净身材微胖的女生扯了扯江云笙的衣袖，故作害怕地说：“哎呀行了云笙，少说两句吧，别到时候咱们也被逼着下跪道歉。” 女生叫方晓，是江云笙的同桌。 面对方晓的“劝诫”，江云笙不以为意：“我才不怕，她有本事直接让人弄死我。” 听着对方如此恶毒的语言，慕兮只感觉自己的大脑嗡嗡作响。 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对自己有恶意了。 因为有些人骨子里的恶是天生的。 他们对一个人产生厌恶甚至憎恨可能都不需要一个具体的合理理由。 他们只需要单方面看一个人不顺眼，就会想尽一切办法来侮辱甚至毁掉对方。 一时的怒气上涌让慕兮的思维有些混乱，她不知该如何还击这种恶毒的语言攻击。 她忍不住在心里想，夏燃在的话就好了。 夏燃在的话，肯定能变着花样地把她们怼得哑口无言。 念头一闪而过后，一股惆怅油然而生。 燃燃，你现在过得好吗？会不时想起我们曾经在一起时的快乐时光吗？ 第103章 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 与此同时。 苏城，柏苑中学。 夏燃被几个打扮潮流的女生围在墙角，连推带搡，连骂带吼。 “你他妈拽什么？谁不知道你爹是个强奸犯啊？让你给我们念姐写作业那是抬举你，真是不知好歹！” “这是柏苑，不是你们思源，你不会以为在这里还能继续当大姐大吧？” “我告诉你，你今天不给我们念姐道歉，就别想在学校有安稳日子过！” 柏苑中学是苏城口碑最差的高中之一，教学质量甚至都比不上大部分职高，学校里的人素质也是出了名的差。 柏苑的教学楼甚至是整个苏城自杀率最高的地方之一。 ——很多学生受不了校园暴力，选择从楼顶一跃而下。 原本夏燃是不想来这所学校念书的，她甚至都不想继续读书。 可外公不同意。 他觉得现如今的社会竞争压力大，没有学历等于没有出路。 可他和外婆又没能力为她选择一所好一点的学校，只能把她丢进这样一所垃圾学校还指望她能“洗心革面”发奋图强。 用外婆的话说就是：“虽然柏苑差了点，但老师该教的肯定都会教。你只要把自己的脾气收一收，不要惹事，一心扑在学习上，照样能考上一所好大学。” 她是没有去招惹别人。 她从来都没有这么乖过。 她每天按时到学校，按时交作业，认真听课，礼貌待人。 但这并不影响有人上赶子来找她麻烦。 一如此刻，她只不过拒绝为同桌沈知念写作业，就被对方叫了人围在操场作势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这种事，以前她读初中的时候没少对别人做，甚至比这种更过分的事她都做过不少。 只是上了高中后，她就收敛了许多。 确切地说，是和慕兮成为朋友后，她才收敛的。 以前别人和她做朋友，要么是因为别人觉得她有一个做校长的老爹想巴结她；要么就是害怕被人欺负，选择做她的跟班，狐假虎威。 在学校里，只有慕兮是真心拿她当朋友的。 她不想在慕兮面前暴露太多自己混世的一面。 而现在，她是不得不收敛。 正如李莫茶曾经说的那样——没了“校长老爸”这块免死金牌，她夏燃真的什么都不是。 她是可以继续我行我素，不服就干。 可这样做的后果她如今实在承担不起。 外公外婆年轻时都只是普通工薪阶层的人，如今退休了日子虽说清闲，可他们的身体却不是很好。 一个高血压，一个冠心病。 唯一的女儿也早已不在人世。 夏燃觉得外公外婆已经很苦了，她不想让他们再为自己操心。 于是，她选择了向沈知念道歉。 “对不起念姐，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完成你交代给我的事。” 夏燃的认错态度很好，标准的九十度鞠躬。 弯腰低头的那一刹那，夏燃脑海里闪过的全是曾经那些被她欺负过的人向自己弯腰道歉的场景。 呵—— 还真就应了那句话：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 当沈知念那群人带着得意的笑容从夏燃身边擦肩而过时，她没忍住酸了鼻子。 真是讨厌啊，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容易落泪了。 肯定是被慕兮传染的。 想到慕兮，夏燃心中酸涩更甚。 小慕兮，你现在过得怎么样？还有人欺负你吗？没有我在你身边为你撑腰，你千万不要和那些人硬碰硬呀。 - 因为周依依的自导自演，慕兮被体育老师罚跑了十圈。 等她气喘吁吁地跑完踩着上课铃赶回教室时，楼楚南正站在周依依课桌前询问她脸上的伤。 “周依依，你遇到什么困难要和老师说，不要害怕，老师会为你主持公道。” 楼楚南穿着一件纯白色短款羽绒服，黑色牛仔长裤，看起来干净清爽，像极了小说里说的邻家大哥哥。 “没事的老师，就是和同学之间发生了一点误会。” 周依依坐在第二组的第三排，离教室门口不过几米远的距离。 她望了眼站在教室门口的慕兮，一边抹泪，一边打开数学课本，随后又仰头冲楼楚南微微笑了笑：“老师我真的没事。” 慕兮没忍住，发出一声冷哼。 楼楚南现在是她们班的班主任。 本就是新来的老师，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当上班主任自然会遭人质疑。可以说是一言一行都在被人盯着，现在自己班上学生被人殴打，他又怎么可能放任不管。 周依依这是摆明了在楼楚南面前立人设好为接下来的表演做铺垫。 慕兮只觉得身心俱疲，她懒得再看周依依的脸，轻声喊了句“报告”后，便自顾自回到了座位。 正要坐下，楼楚南忽然开口。 “迟到的人站着听课。” 虽然没有点名道姓，但慕兮知道，他说的人就是自己。 跑了十圈还要站着听课，这让慕兮感觉有些绷不住。 她甚至担心自己等下站着站着晕倒了。 但没办法，自己确实迟到了。 长长叹了口气，慕兮认命地挪开了即将触碰到凳子的屁股。 施远悄悄起身猫着身子压低声音对慕兮说：“我俩换个位置。” “？” 慕兮不解地看着施远。 施远指了指自己手边的墙壁，继续压低声音说：“靠墙站，不那么累。” 慕兮恍然大悟，心底不自觉地涌过一道暖流。 但她还是拒绝了。 她不想等下连累施远。 楼楚南看似温和，其实是一位很严厉的老师。 擅自换座位，说不定会惹楼楚南生气。 一片好心被拒的施远，忍不住嘀咕起来：“你怎么比我还死板。” 慕兮笑笑，没有接话。 她知道施远对自己表现得友好只是为了从她口中打听夏燃的下落。 可夏燃转去了哪所学校她也不知道。 周依依的人设没有白立，楼楚南在问不出具体事件经过后，直接走回讲台大声问教室里的人。 “有谁知道周依依同学上节体育课和哪位同学发生了矛盾。” 霎时，几名和周依依相熟的女生将目光移向了慕兮。 江云笙率先开口：“是慕兮，是她打了依依。” 方晓紧随其后：“对，就是慕兮，我们都看到了。” 话音落下，教室瞬间变得嘈杂。 议论声此起彼伏。 第104章 恭喜慕兮同学成功洗刷冤屈 像是很意外周依依脸上的伤是慕兮所为，楼楚南一时之间愣在了原地。 他盯着慕兮看了许久，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慕兮，她们说的是真的吗？你为了报复周依依在跑步时绊倒了你，所以动手打了她？” 事情发展到这里，慕兮知道自己大概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但周依依诬陷自己的事，她觉得还是有必要讲清楚。 至于楼楚南信不信，那不是她所能掌控的。 正要开口，一名身材娇小纤瘦的短发女生忽然站了起来，她语速极快声音极大地说：“老师！我可以作证！” 女生名叫池浅浅，是一个性格十分内向腼腆的女生，她在班上是近乎透明的存在。 若不是慕兮见过池浅浅帮周依依打水擦过桌子对她稍微有点印象，她都要忘记班上还有这么一号人存在。 她要作证？ 她是想帮周依依说话然后实锤自己吧。 慕兮没有急着为自己辩解，而是把说话的机会让给了池浅浅。 她倒要看看，周依依到底找了多少人配合自己演戏。 许是太过紧张，池浅浅在说完自己可以作证后便陷入了吞吞吐吐。 她红着脸垂下脑袋，手指不停抠着桌沿，声如蚊呐：“我……我可以证明……证明慕兮没有打……打周依依，她脸上的伤是……是她自己打的，她想诬……诬陷慕兮。” 此话一出，全班哗然。 慕兮更是惊讶到张大了眼睛。 她不是周依依的小跟班吗？怎么会为自己说话？ 和慕兮同样感到疑惑的还有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爱好者。 “啧啧，这反转，有好戏看咯！” “确实，她俩真适合去演宫斗剧。” “欸，要不要打个赌，赌谁说的话是真的？这次我站慕兮，我觉得她不像是那种会随便动手打人的人，她真有那么大能耐之前怎么会被周依依堵在厕所打。” “你也说是之前了，我要是慕兮，被人这么欺负我肯定直接黑化，逮住机会就狠狠报复回去，所以我觉得周依依说的话才是真相。池浅浅那么老实胆小，平时又和周依依玩得好，她肯定是被慕兮威胁了才那样说。” “敢不敢赌十块钱？” “切，我赌一百！” 听着众人越来越离谱的议论，施远皱眉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能不能安静点！” 施远虽然嗓音温柔细腻，但毕竟是班长，个子又高，发起火来还是有一定的威慑力，教室几乎瞬间安静了下来。 见众人都将目光移向了自己，施远垂头轻咳一声，将话题引向了讲台上的楼楚南：“咳，都安静点，听老师说。” 楼楚南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他用眼神示意施远坐下，随后开口问周依依：“周依依，江云笙和方晓都说亲眼看到了你被慕兮殴打，事实是这样的吗？” 周依依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坐在自己斜后方的江云笙以及方晓，抿着唇不知所措。 “慕兮……她……确实打了我。” 周依依这话说得磕磕绊绊，模棱两可，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她这是心虚的表现。 楼楚南微微点头，逐渐犀利的眼神移向了江云笙和方晓。 “江云笙，方晓，你们确定自己亲眼看到慕兮殴打了周依依。对吗？” 江云笙面露犹豫，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我们当时到卫生间的时候，就看到依依缩在墙角哭泣，慕兮就在旁边。” 方晓连忙附和：“对，当时卫生间只有她们两个人。” 楼楚南微微挑眉，脸上闪过一丝笑意：“所以，你们并没有亲眼看到慕兮殴打周依依的过程，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是慕兮殴打了周依依，对吗？” 江云笙被问得愈发心虚，她小声嘟囔起来：“那池浅浅也没法证明依依脸上的伤是自己弄的啊。” 方晓也嘟囔着附和：“就是就是，老师你这明摆着是偏心。” 楼楚南没有理会两人的埋怨，他问池浅浅：“池浅浅，对此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池浅浅点头：“有，我有证据可以证明周依依脸上的伤是自己弄的。” 说完，她从桌兜里掏出手机。 “我当时肚子不舒服，在厕所待了很久，后来准备出去的时候，就听到乒乒乓乓一阵响，我害怕有人在卫生间打架闹事，就躲着没有出去。后来发现，是周依依堵着慕兮不让她出去……我知道我偷拍不对，可我实在不想一个曾经帮助过我的人被别人这么诬陷。” 池浅浅这次没有再吞吞吐吐，她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清晰。 周依依面如死灰，她目光怨毒地看向了池浅浅，双拳紧握到指节泛白。 江云笙和方晓则心虚地低下了头不敢再说话。 池浅浅的手机是一部老式的滑盖山寨手机，声音很大，尽管楼楚南及时按了音量减键，慕兮那句“周依依，你自己扇自己耳光是几个意思”还是清晰地传入到了众人耳中。 有人忍不住惊叹：“卧槽！这个反转真是绝了！” 有人笑得得意：“哈哈，明皓你输了吧！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要赌一百块钱的哦！” 也有人做起了预言大师：“我去，真没想到周依依是这样的人，那池浅浅这样做恐怕要遭殃了。” 慕兮因为池浅浅那句“可我实在不想一个曾经帮助过我的人被别人这么诬陷”而感到震惊。 她努力在脑海中仔细回忆了一遍，并没有想起任何有关自己帮助过池浅浅的记忆。 而且她发现，池浅浅似乎并没有把自己打周依依的过程录进视频。 楼楚南看完视频后，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当着众人的面严厉批评了周依依江云笙等人，并要求几人写三千字检讨外加打扫一个月的教室卫生。 “打扫期间，但凡被扣分，就延长一周的处罚时间，今年若是扫不完那就明年回学校接着扫。还有，可能大家才接触我对我不够了解，我在这里着重说一下——我这个人很喜欢收集一些小道消息，不要让我发现你们私下有报复人的想法，慕兮和池浅浅如果在学校出了任何事情，我和校领导到时候肯定会第一时间找你们几个问话，希望你们几个凡事三思而后行。” “另外，周依依，明天下午放学之前，我必须要在学校见到你的家长。” 楼楚南的话音刚落，班上就有人开始拍手叫好并起哄。 “耶，我们这个月不用打扫卫生了！” “哇！老师你好帅！好酷！” “老师，你爱听哪方面的小道消息，我这里有好多。” 教室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只是这次议论的对象变成了周依依。 施远没有再出声维持纪律，还一本正经地对慕兮说了句：“恭喜慕兮同学成功洗刷冤屈。” “谢谢。” 慕兮带着十二分的诚意对施远说出了这两个字，说完眼圈一热。 被人倒打一耙的时候她没有哭，被人辱骂家人的时候她也没有哭，现在一切真相大白了，她反而有种想要落泪的委屈感。 可恶，说好的不要再轻易落泪的。 忍住，忍住，一定要忍住。 慕兮用力眨了眨眼睛，同时深吸了一口气，泪水渐渐褪去。 讲台上，楼楚南将摊在讲桌上的课本收了起来，他嘱咐众人道：“这节课你们自己自习，班长和纪律委员维持一下班级纪律。慕兮，你跟我出来一趟。” 第105章 有陆尘萧在，她肯定不会成为什么恋爱脑 慕兮以为楼楚南叫自己来办公室是发现了她打周依依耳光的事，心里忐忑不已。 她可不想被罚打扫卫生，更不想写检讨请家长——慕祁有自己的家庭需要操心照顾，她不能让他为自己担心。 许是跑步带来的疲倦太过强烈，慕兮在踏进办公室的时候，脚下突然一软，崴了一下。 楼楚南脱下自己的外套放置一旁，他指了指自己的位置：“累的话就坐下休息一会。” 慕兮将身体的重心放在被崴的左脚，感受了一下脚踝的痛意，确定只是小崴了一下并不严重后，果断拒绝了楼楚南的好意。 “老师我没事。” “确定？” “确定。” 楼楚南拿起桌上的水杯拧开杯盖喝了口水，笑着打趣：“看不出来你体力还挺好。” “啊？”慕兮有些摸不着头脑。 楼楚南放下水杯，随手拖过一把椅子放到慕兮跟前，“你不是被体育老师罚跑了十圈吗？怎么，是真的不嫌累还是怪老师刚刚让你站着听课？” 慕兮微微吃惊：“老师你……你怎么知道我被体育老师罚了？” 楼楚南侧头朝窗外微微一扬下巴，“这个角度和距离，你们在操场上喊了些什么我都能听见，更别说你们做的那些体育项目——我看得一清二楚。” 慕兮顺着楼楚南的视线方向朝窗外看去，就见楼下的操场上正站着四支排列整齐的队伍，心中顿时明了。 “所以，累的话就坐下来休息会吧，不要这么拘谨。”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拒绝就不礼貌了。 慕兮小心翼翼地坐在了楼楚南拖拽过来的椅子上，腰杆挺得笔直。 见此，楼楚南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放松点，老师是人，不是什么吃人的怪物。”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有几个学生在面对老师时不会紧张呢。 特别是被单独叫进办公室。 像是猜到慕兮心中所想，楼楚南坐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不要紧张，我叫你来主要是想问你一些事情。” 楼楚南的话让刚准备放松身体的慕兮又绷直了身子。 她忐忑又不解地看向楼楚南，轻声问：“老师，你有什么事要问我？” 楼楚南将放在办公桌一角的一摞数学作业挪到自己跟前，拿起笔筒里的红色中性笔开始批改作业。 他一边快速地批改作业，一边头也不抬地问慕兮：“在我来这所学校之前，周依依是不是带了别的班的人欺负过你？” 慕兮没料到楼楚南会问这件事，一时之间有些语塞。 楼楚南停下笔，抬头看了慕兮一眼：“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慕兮双手紧紧绞在一起，嘴唇紧抿，只从喉间挤出一个“嗯”字。 楼楚南收回视线，继续批改作业。 “是因为那些谣言？” 慕兮脸色一顿。 她没想到楼楚南才来学校不久竟也知道了那些与自己有关的谣言。 她哑着声音回答：“是……应该是吧。” 楼楚南点点头，没有再说话，而是皱眉看着手里的作业本。 慕兮下意识地偷瞄了一眼，见对方正在批改的作业本是自己的，心里顿时一紧。 果然—— “我在课堂上讲课的时候你是不是都没有认真听？这么简单的基础题还能出错？” 楼楚南的语气有些凶，慕兮听完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低着头小声解释：“我有认真听，但是……没听懂。” 楼楚南吁了口气，似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随即开始讲题。 见慕兮是站着听的，忍不住停下瞪了她一眼：“怎么？坐着会影响听力？” 慕兮摸摸鼻尖，讪讪地笑笑，赶忙又坐了回去。 许是为了照顾她这个连简单的基础题都能做错的笨蛋，楼楚南讲得极为详细。 讲完后，他扭头问慕兮：“这次听懂了吗？” 慕兮连连点头：“听懂了。” 楼楚南有些不信：“真的听懂了？” 慕兮确定以及肯定：“真的听懂了。” 她没好意思承认的是：这道题其实她会做，之所以会还做错，是因为她最近心思没有放在学习上，写作业的时候总是分神，写完也懒得检查。 “好，继续刚刚的话题。” 说话间，楼楚南又埋头改起了作业。 “周依依那晚带的人是不是七班的蒋书娜、文卉，还有九班的董月夕和桑恬？” 慕兮愣住了。 她自己这个受害者都叫不出那几名女生的名字，只记得她们的脸，楼楚南这位新来的老师却把她们查得一清二楚。 慕兮的沉默换来了楼楚南的一声叹息，他再次停下手中的笔，借着身体的转动将椅子后向退了几分。 他有些好笑又有些好气地看着慕兮，搭在桌沿上的手灵活地转动着笔杆。 “你怎么回事？居然连欺负过自己的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慕兮面露尴尬，她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解释道：“我——我确实不认识她们。” 楼楚南再次吁了口气，无奈摇头：“你啊你，真是……怪不得你哥那么着急让我处理这件事。就你这性格，以后进入社会不知道要吃多少亏。” “啊？”慕兮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她面露疑惑地问：“我哥？他找过你？” 楼楚南点了点头，随即露出了一抹嫌弃的表情。 “你哥脾气现在变得好差，你有时间多劝劝他——气大伤身。” 陆尘萧脾气还差？ 慕兮正要开口反驳，又突然抓住了另一个重点。 她试探性地问：“老师，你和我哥——之前就认识？” 楼楚南继续点头：“嗯，我们以前是高中同学。” 慕兮差点又“啊”出了声。 楼楚南和陆尘萧是高中同学？这个世界这么魔幻的吗？ 许是慕兮脸上的惊讶之色表现得太过明显，楼楚南有些忍俊不禁。 他笑着解释：“他一开始并不知道你们换了班主任，也没有认出我，他认定我是不想管这件事，气得差点动手打人。” 慕兮咽了咽口水，不知该说些什么，但心里却是暖暖的。 曾经，她一度觉得自己的命运实在太过悲惨；觉得自己将来只能通过谈恋爱结婚才能体验常人唾手可得的呵护与疼爱。 可当陆尘萧以哥哥的身份进入她的生活后，她便渐渐舍弃了这种十分危险且不靠谱的想法。 有陆尘萧在，她根本不需要通过虚无缥缈的爱情来证明自己值得被爱值得被人呵护。 她也忽然明白，为什么现实中会有那么多“恋爱脑”。 本质上，都是缺爱。 只有缺爱的人才会把一段很糟糕的感情或者一个并不值得去爱的人当做自己的全部。 想到这里，慕兮暗自庆幸：还好，陆尘萧及时出现在了她的生活。 有陆尘萧在，她肯定不会成为什么恋爱脑。 “老师，我哥最近工作比较忙没有休息好，所以脾气可能就有些暴躁……” 护短是慕兮一贯的作风。 她不想楼楚南对陆尘萧的为人有什么误会，便为他解释了一下。 楼楚南听完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表情忽然变得严肃。 他看了眼紧闭的办公室大门，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已经联系了那几个同学的家长，明天他们会来学校当面和你道歉，到时候我会让他们各自出示一份保证书并签字。提前告诉你是想让你做好心理准备，别到时候被他们三言两语哄得心软选择息事宁人。懂了吗？” 慕兮眨眨眼睛，有些呆愣地回答：“好，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楼楚南眉头微皱，面露不解：“怎么这副表情？是对老师的处理结果不满意？” “不不不！”慕兮又是摇头又是摆手，显得有些语伦无次，“我……我只是……只是有些激动。我……总之，谢谢老师。” 慕兮走后，楼楚南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长长舒了口气。 他掏出口袋里震动个不停的手机，点了接听。 “放心吧，你交代给我的事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最迟明天下午给你结果。” “嗯，她和我姐确实长得很像，性格也有些像。” “好，我知道了，施远我会帮你看着的。” 第106章 你这种行为叫绿茶行为 回到教室，慕兮将池浅浅拉到一处无人的角落，语气真诚地向对方道了谢。 池浅浅听完连连摆手：“真的不用这么客气，毕竟你以前也帮过我。而且我这么做也并完全为了你，我……主要是想摆脱周依依的控制，我不想再任由她使唤欺负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池浅浅的眼圈隐隐有些湿润。 同为“受害者”的慕兮非常能理解池浅浅的压抑，她安慰般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语气柔和：“你能跨出这一步就已经很厉害了，我想周依依以后应该也不敢再随意欺负人了。” 池浅浅吸吸鼻子，扯出一副极为勉强的笑来：“或许吧。” 许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池浅浅主动转移了话题：“对了，你是不是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帮助过我？” 慕兮尴尬地笑笑，点头承认：“对，我确实对你说的帮助没什么印象。” 池浅浅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笑着解释：“初三下学期有次模拟考，坐在我旁边的两个男生作弊时不小心把纸条扔到我桌上了，老师以为是我作弊，最后是你站出来帮我解释清楚的。当时你就坐在我后面。” 慕兮恍然：“嘶——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真没想到咱俩以前还是同一所学校的！” 池浅浅笑着点头：“对啊，其实开学那天我就认出你了，不过没敢上前跟你打招呼。” 慕兮不解：“为什么不敢？” 池浅浅抿抿唇，眼眸微垂，声音压得极低：“当时你旁边还站着安澜和苏卿安，他俩看起来太高冷了，我不敢靠近。” 慕兮一怔，随即笑出声来：“还好啦，澜澜和卿安其实人很好的，以后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说起来，我好久没和他们两个一起吃饭了，不如就今晚吧，浅浅你也去。” 说干就干。 慕兮直接当着池浅浅的面拿出手机分别给安澜和苏卿安发了一条晚上一起吃饭的消息。 发完还给池浅浅看了一眼。 “喏，等下放学别跑哈，我们几个人一起出发。我请客，你不许拒绝。” 池浅浅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她仰头看着比自己高出小半头的少女，小心翼翼地问：“我……我真的可以一起去吗？” 慕兮一耸肩膀，笑意直达眼底：“当然。” 想到施远也算是帮自己说过话，慕兮也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对方秒回：【晚上要在家看书，就不去了。】 慕兮没有强求，正要将“好吧”二字发送出去，又见对方发来一条消息。 【除了我，还有谁？去哪吃？几点结束？】 许是怕慕兮误会什么，施远又连忙发来一条消息。 【别误会，我只是担心你一个人晚上在外面不安全。】 施远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就让慕兮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话怎么听着有些暧昧呢？ 正要回复，施远再次解释起来：【我的意思是说，最近不太平，你不要一个人在外面乱逛……算了，我还是去吧。等下放学一起走。】 这句话好像……更显暧昧。 慕兮有点后悔给施远发消息了。 但请客吃饭的话已经放出去了，她也不好收回，只能答应。 她倒不是担心施远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想法，她只是觉得对方这样做有些反常。 ——就算他是想通过自己了解夏燃的近况，也不至于这么“关心”她。 带着这种别扭又好奇的小心思，慕兮心神不宁地熬到了放学。 她还在埋头整理书包，窗户上的玻璃就被人敲响。 施远曲指在慕兮桌上敲了敲：“找你的。” 慕兮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眸朝窗外看去，就见苏卿安正一脸笑意地看向自己，他旁边还站着同样眉眼带笑的安澜。 几乎是瞬间，慕兮的心情指数从个位数直接飚到了99。 扣掉的一分源自突然从两人中间冒出的邵文。 “等我一下，马上就好！” 慕兮快速整理好了书包，然后叫上池浅浅和施远一起出了教室。 施远看着面前站着的几人，双肩微微一沉，松了口气。 他扭头对慕兮说：“这么多人陪你一起我就不用担心了，你们去吃吧，我要回家了。” 说完，施远自顾自地转身朝楼梯口走去。 慕兮连忙将人叫住：“怎么还带反悔的呢？” 邵文趁机插话：“你还叫了他啊？哇，慕同学真是财大气粗，他不去我去！” 苏卿安抬肘就朝邵文胸口顶去，“闭嘴。” 邵文揉了揉胸口，噘嘴皱眉：“哎呀别这么凶嘛，大不了我的那份我自己出钱。” 施远回头看了眼邵文，表情里流露出几分嫌弃，他微微皱眉，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算了，感觉你叫的人似乎不靠谱，你跟他们一起我不放心，我还是跟着你一起吧。” 施远话音刚落，就收到了三道冷飕飕的目光。 邵文表现得尤其明显。 他直接大步走上前挡在慕兮前面，仰头不悦地看着施远：“不是哥们，你这话几个意思？什么叫我们不靠谱？你知道你这种行为叫什么吗？” 施远微微歪头，面露好奇：“叫什么？” 邵文被施远的一本正经给气到了，他没好气地说：“你这种行为叫绿茶行为！绿茶、你懂吗？” 施远脸上的好奇更浓了，“绿茶不是喝的吗？怎么可以用来形容……” “停！收声！” 慕兮及时打断了施远的话。 她觉得自己如果再不制止施远，他能变成十万个为什么。 施远哪都好，就是有时候天真得可怕，还特别轴。 似乎他所有的智商都用在了学习上。 邵文显然也意识到了施远的“不正常”，他懒得再和对方掰扯，转身没骨头似得挂在了苏卿安的肩上。 “苏哥，快开开你的金口，让我跟着去蹭顿饭好不好？” 苏卿安回答得言简意赅：“不好。” 邵文急了，他白了苏卿安一眼，趴在对方耳边低语：“你傻啊，我去了还能给你做军师，你没看到那个傻大个是个绿茶吗？你一个人怎么应付得过来？叫上我准没错，说不定我稳定发挥直接就把你们撮合成功了。” 苏卿安黑着脸将人推开：“……你算了吧，一个情书都能递错的人，还好意思……” “卧槽你别揭我老底啊你！”邵文着急忙慌地捂住了苏卿安的嘴，末了还不忘嘲讽回去，“我好歹有所行动，不像某人只敢搞暗……” “恋”字还未出口，苏卿安便抬手捂住了邵文的嘴。 看着两人互捂嘴巴的滑稽场面，慕兮忍不住笑出了声。 “好了好了，快走吧，等下晚了很多饭店都满座了。” 说完，她朝邵文发出了邀请：“邵文，一起去吧。” 邵文一巴掌打开苏卿安捂在自己嘴巴上的手，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慕兮同学请放心，我不会白白蹭饭的，我给你们准备了一个惊喜。” 第107章 原来叛逆是这种感觉 正是放学之际，楼道里人头攒动。 为了不影响他人走路，几人默契地选择做大部队的尾巴。 慕兮与安澜池浅浅并列一排，苏卿安邵文走在三人后面，施远则一个人默默走在最后。 他一边走一边低头给李莫茶发信息。 【妈，我晚上不回家吃饭了，你们不用留我的饭。】 李莫茶很快回复：【不回家吃饭？你要去哪？】 施远微微掀起眼皮看了眼脚下的路，快速回复：【慕兮请客吃饭，有个很不靠谱的家伙也要跟着一起去，我有点不放心，所以就跟着一起了。】 李莫茶：【好，不许喝酒啊，也不要让她喝。吃完早点回来，记着，要把她安全送到家。还有，下次不许让女孩子请客。】 施远无声地叹了口气，指尖飞快地打下一行字。 【你确定我这样做不会让人家误会？】 施远的消息刚发出去，李莫茶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他有些头疼地停下脚步，冲走在前面的几人说道：“我接个电话，你们先走。” 慕兮回头看了施远一眼，笑道：“好，那我们在楼下门口等你。” 说完，慕兮挽着安澜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其余几人也纷纷提了速。 见人走远，施远这才点了接听。 电话那头，李莫茶的语气带着明显的试探：“小远，你是不是不高兴我让你帮忙照顾小兮？” 施远弯腰撑着栏杆，见几人已经走到了一楼，这才放心开口：“没有不高兴，只是觉得这样做很容易让人误会……误会我喜欢她。你又不是不知道学校的人有多八卦。” 李莫茶笑了笑：“你不用管那些人的看法，真要有人敢乱说什么，我去学校给你们撑腰。” 施远酸不溜秋地说：“以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不要在学校暴露我们的母子关系，现在居然肯出面撑腰了？” 李莫茶“啧啧”两声，笑着打趣：“不错啊施远，现在知道开你老妈的玩笑了——看来还是有人能改变你这呆板的性格。” 施远直起身子，慢吞吞地朝楼下走去。 一边走一边耐着性子解释：“妈，我说真的，别人误会就算了，如果慕兮本人也误会了呢？而且如果被她喜欢的男生误会，我有很大概率会被揍，你……你这不是害我吗？” 李莫茶闻言笑得更欢了：“小远，你现在变得活泼有趣多了你没发现吗？” 说完，李莫茶收起笑意，语气变得严肃了一些：“小远，你可给我看住了，可千万别让她早恋，学习也不能落下。还有……还有就是……” 说到这里，李莫茶突然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施远不想让人等太久，忍不住婉言催促：“妈，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只要不是让她当你儿媳妇，什么任务我都能完成。” 李莫茶陷入了沉默。 施远心里顿时一沉。 他试探性地问：“妈，你该不会真的是这样想的吧？” 李莫茶不答反问：“小远，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对那个叫夏燃的女生有意思？” 施远脸颊一热，他下意识地四处看了一眼，确定楼道里没人后，这才压低声音问：“妈，你……怎么知道？” 李莫茶冷哼一声：“你以前上课时可没少往人家身上瞄，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不过我劝你收起那点小心思，你们两个不合适。” 施远脚下步伐一顿，语气不自觉地冷了下来：“那我和慕兮就合适了？你不觉得你这样的想法很离谱吗？你既然这么喜欢她为什么不认她做干女儿？非要扯上我做什么？” 李莫茶显然没料到一向乖巧听话的施远会顶撞自己，顿时来了脾气。 “施远你现在翅膀硬了是不是？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考虑？夏燃她爸犯的可是强奸罪！强奸数人啊！我要早知道他是这种人我都不会让夏燃跟小兮做那么久的同桌。 我现在严重怀疑你宋姨当年就是被夏江南强奸的。 你宋姨以前对你那么好你忘了吗？她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要不是当年为了救你她怎么会落下病根年纪轻轻就猝死了？让你多多照顾一下你救命恩人的女儿还委屈你了？ 我告诉你施远，就算你和小兮没那个缘分，你也休想和夏燃有什么结果。 我知道我平时管你管得太严，你只是表面听话，心里实际上一直拧着一股劲，但你爸才做完心脏搭桥手术，你就是想作妖也得挑个日子。” 李莫茶的话令施远无比心寒。 他颤着声质问：“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因为打了人被学校开除的？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还在想念宋姨？ 你既然那么喜欢宋姨当初为什么要嫁给我爸为什么要生下我？你让我照顾慕兮根本不是为了让我报恩，而是为了让我替你把她留在你身边对吗？” “啪——” 听筒内传出一道玻璃摔在地上破碎的声音。 施远知道，李莫茶肯定又在家里砸东西了。 换做以前，他肯定会十分慌乱地认错，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家乖乖领罚。 但今天，他开口顶撞李莫茶已经是破了天大的例了。 再任性一点又何妨。 没有任何犹豫，施远直接挂断了电话，并将手机关机。 他知道，等自己回家一顿胖揍是免不了的。 但是他眼下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现在只觉得很爽——原来叛逆是这种感觉；原来向父母张口表达自己的不满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 他忍不住想起了夏燃。 当初他就是在夏燃身上看到了一种无拘无束无所畏惧的自由与勇敢，所以才会对她生出一种强烈的欣赏与羡慕。 他欣赏夏燃敢爱敢恨的性格，亦羡慕她能不惧旁人的眼光活出自我。 他不知道这种情感算不算得上是喜欢。 他只知道自己很想成为夏燃那般叛逆张扬的人。 如果成为不了，能近距离接触接触也会令人感到安慰。 可惜命运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他现在连她去了哪都不知道。 其实他最初生气的点并不在于李莫茶那句“你们两个不合适”，而是气对方居然荒谬到想要通过自己将慕兮留在她身边。 他是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感情的活人，不是可以随便设定程序的机器人。 第108章 你们女孩子找对象千万不能找施远这样的 “施远怎么还不下来？” 慕兮几人在楼下等了许久都不见施远下来，眼看着夜色降临，不由得有些担心。 邵文作为一名厚着脸皮的蹭饭选手，非常自觉地申请前往楼里一探究竟。 很快，施远便被他带了出来。 见施远脸色不好，慕兮不由得问：“施远，你怎么了？感觉你脸色不太好。” 施远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故作轻松地说：“没事，可能——是有些饿吧。” “那我们快走吧，顺便想想等下吃什么。” 经过一番讨论，几人最终决定去吃自助烤肉。 餐厅的位置在映城运河码头的美食街，那一片环境很好。 为了能一边吃饭一边欣赏外面的夜景，慕兮特意选了一处靠窗的位置。 人多吃饭热闹，慕兮不知不觉中就吃到七分饱了，开始偷摸玩起手机来。 因为怕手机在课堂上响，慕兮手机大部分时间都是静音的，这不看还好，一看顿时吓一跳。 ——通讯栏里居然有七个来自李莫茶的未接来电。 慕兮赶紧回拨过去。 电话一接通，李莫茶焦急万分的声音便从听筒内传来。 “你怎么现在才接电话？施远呢？他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慕兮下意识地看了眼坐在自己斜对面的施远，小声回应：“我手机静音了，施远是和我在一起，我们几个同学一起在外面吃饭。怎么了李老……阿姨？” 李莫茶自不做老师后，便要求慕兮改口叫她阿姨。 她说她不喜欢“老师”这个称呼。 电话那头，李莫茶长长松了口气：“那就好，跟你在一块我就放心了。那孩子放学那会跟我吵了一架还关机，我担心他一个人在外面瞎跑。对了，你们在哪吃饭？” “我们在……” “我来跟她说。” 慕兮正要报餐厅地址，施远便打断了她的话并将手伸了过来。 “好。” 慕兮没有多做犹豫，将手机递给了施远。 施远接过手机后，径直走出了餐厅。 安澜看了眼施远离去的背影，停下筷子，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慕慕，你和你们班长……很熟？” 慕兮端起桌上的橙汁喝了一口，一脸的不以为意，“还好吧，以前是没什么交集，主要现在成了同桌，就慢慢熟络了。” 邵文一边翻着烤盘上的五花肉片一边不满地嘟囔：“安澜你这话问的，人家家里人电话都打到慕兮这里来了能不熟吗？” 邵文话音刚落，烤盘上刚烤好的肉就被苏卿安夹走了，他顿时嚷嚷起来：“哎哎哎你干嘛？你自己不会烤吗？” 苏卿安将烤好的肉片丢进蘸料里滚了一圈，一脸的满不在乎，“我看你话这么多也没空吃，帮你解决一点。” “我真想给你一铲铲。” 邵文一脸愤愤地朝苏卿安扬了扬手里的夹菜器，欲打又止。 “邵文，你为什么对施远有这么大的意见？” 慕兮并不想解释施远的母亲是自己的前班主任，索性直接转移了话题。 在她看来，既然李莫茶不愿意暴露施远是自己儿子的事实，那她也就尽量配合。 邵文是一个藏不住心事的主，一听慕兮这么问，就开启了吐槽模式。 “别提了，施远这小子可会装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我怀疑它上辈子是一节莲藕。” 慕兮面露疑惑：“啊？有吗？你们在楼道里是不是聊了些什么？” 邵文冷哼一声，夹了片肥牛放在烤盘上开始翻烤，许是怕苏卿安抢，他索性全程用夹菜器夹着肉片不松手。 “也没聊什么，就是唠了点家常。我跟你们说啊，你们女孩子找对象千万不能找施远这样的。” “那应该找什么样的？” 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池浅浅忽然开口问，说话间，她的目光轻轻扫过坐在慕兮正对面的苏卿安。 邵文挑挑眉，身体向后一仰，手顺势搭在了苏卿安的肩上，笑得一脸得意：“当然是找我们苏哥这样的啊，长得帅学习好，痴情又专一。” “咳咳——” 苏卿安正在喝果汁，猛地听邵文这么说，呛得咳红了脸。 慕兮连忙伸手去够放在桌边的纸巾盒，眼角的余光突然扫到了窗外一闪而过的两抹熟悉身影，伸出去的手顿时僵在了半空中。 “看什么呢？” 邵文好奇地扭头朝窗外看去，却只看到了茫茫一片白雪。 慕兮收回手，顺势端起果汁呷了一口。 “没事……你们先吃，我去趟卫生间。” 说完，慕兮起身就朝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她并没有真的去卫生间，而是绕路去了收银台。 “你好，八号桌买单。” 收银员是一位模样十分清秀年轻女孩，她仔细核对了一下点餐系统，随后笑着对慕兮说道：“你好，八号桌已经买过单了哦。” “买过了？谁买的？”慕兮惊讶不已。 收银员探头朝八号桌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然后压低声音对慕兮说：“就是坐在靠窗位置那个男生买的。” 慕兮回头看了眼八号桌的位置，随即又冲收银员礼貌地笑笑：“好，谢谢，麻烦你把账单打印给我。” 看着账单上显示的金额，慕兮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下意识地将手伸进口袋准备掏手机给苏卿安发一条消息，问他为什么要替自己买单，又猛地想起，手机在施远那。 这么久了，电话还没打完么？ 慕兮将账单叠好放进口袋，径直走向门口。 屋外寒风凛凛，慕兮刚一跨出门就忍不住打了个颤。 餐厅里暖气开得很足，她的外套早就在吃饭的时候脱掉了，现在身上只剩一件满是洞的毛线衣显然是抵不住这冷空气的。 但她还是固执地走向站在街边路灯下的施远。 见施远并没有在打电话，而是双手插兜倚着路灯眺望远方，慕兮忍不住问：“施远，电话打完了怎么不进去？” 施远微抬下巴，指了指码头对岸。 “看烟花。” “烟花？” 慕兮顺着施远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一簇簇正在往空中窜的烟花。 因为距离远，烟花爆炸的声音十分微弱，形状看起来也像极了一朵朵颜色绚丽的蒲公英。 “好久没看过烟花了。”慕兮忍不住呢喃出声。 施远点头：“是啊，我也好久没看过了。” 施远说完，又自顾自地接着往下说：“我小时候其实很调皮，五岁那年因为偷放烟花把隔壁邻居家忘记收的被子点燃了，我妈把我打得三天下不来床。我记吃不记打，伤好后又和朋友玩擦炮往下水道里丢，结果……把我朋友的一只耳朵炸聋了，我妈直接当着我朋友的面，在医院把我打到吐血。 后来我就老实了，我妈指东我不敢往西；她让我好好学习，我就年年拿年级第一；她不让我和谁玩我就一次都不和对方讲话。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长这么大，连小说和游戏都没碰过，一次都没有。我这样的人，是不是很无趣？” 慕兮没料到施远会突然跟自己谈起心事，更没料到李莫茶平时待他竟如此严厉，一时之间竟不知作何回复。 她和施远接触严格来说并不算太多，以她目前对他的了解来说：他的性格确实有些呆板无趣。 但想法归想法，总不能真的当人家面这样说。 更何况，他才和家里人闹了矛盾。 往人伤口撒盐是一种不道德的行为。 第109章 乖小孩怎么突然变得叛逆了?不怕回家挨揍? 刺骨的寒意激得慕兮浑身发抖，她深深吸了口气，努力用打趣般的语气对施远说：“你还无趣啊？你天天上课举报我，害我手机总被没收，小说也上缴了好几本。我看你不是无趣，是一本正经地使坏。每次我挨训的时候你恐怕都在心里偷着乐吧。” 施远收回视线，低头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我以为我隐藏得挺好的，原来你早就发现了。” “？”他还真是故意的？ 慕兮突然感觉自己前面的善解人意有些多余了。 她气鼓鼓地瞪了施远一眼，然后朝他伸出手，以一种命令的口气说道：“手机还我。” 施远笑了笑，低头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慕兮，慕兮接过后就准备转身进屋，忽听施远朝她身后喊了一声：“学长？” 慕兮回头看去，就见西装革履的许意南正朝这边快步走来。 慕兮拔腿就要走，手腕却被许意南捉住。 “阿星？你怎么穿这么少站在外面？” 说话间，许意南脱下自己的外套作势要给慕兮披在肩上，慕兮却闪躲着避开了。 “不用了，我外套在里面，我现在去拿。” 说完，慕兮转身就朝店门口跑，却和拿着外套的苏卿安撞了个满怀。 “我看你在外面担心你会冷，就……” 苏卿安的解释还未说完，手里的外套就被慕兮夺了去。 她胡乱地将外套穿好，然后冲一脸错愕的许意南说道：“我朋友还在里面等我吃饭呢，就先不跟你聊了。” 这次慕兮看准了门口没有人进出，快步跑回了店内。 许意南想要追上去，却被苏卿安用身体挡住。 因着两人之间隔了层台阶，许意南被迫仰头看向苏卿安，隽秀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让开。” 苏卿安不为所动，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许意南，语气略带嘲讽：“怎么？你是打算跟进去蹭饭吗？” 施远双手环胸，侧身倚着路灯，饶有兴致地看着站在店门前剑拔弩张的两人。 店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探出一个扎着丸子头的脑袋来。 “卿安，施远，你们不进来继续吃了吗？” 施远朝慕兮挥挥手，笑了笑：“你们先吃吧，我和学长叙叙旧。” 苏卿安淡淡扫了施远一眼，沉默着转身进了屋。 许意南没有选择跟上，而是走到施远身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盒未拆封的香烟。 他一边拆香烟的包装，一边看似随意地问施远：“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施远笑着耸耸肩：“就随便聊了点我小时候的事。倒是学长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是——来约会的吗？” 许意南掏烟的手一顿：“约会？” 施远点头：“对啊，我那会看见你被一个身穿黑色礼服的漂亮姐姐拽着朝码头那边走，我还以为是我认错了人，都没敢叫你。” 许意南听完施远的话迅速回头看向餐厅的玻璃窗，就见慕兮正侧头仔细聆听身旁一名短发女生说话。 许是那名女生说了什么有意思的话，慕兮听完笑得前仰后伏。 许意南也不自觉地跟着笑了，口中喃喃自语：“原来是这样……” “学长，你在说什么？” “我说，今晚是我们公司年会，你看到的那位漂亮姐姐是我一位同事，也是我大学的学姐。她那会喝多了，非要拽着我去码头看烟花，我不去她就开始胡言乱语，我只好把她带出来了。” “那她人呢？这么冷的天，你该不会把她一个人丢在码头了吧？” “我把她带出来后，趁她不注意直接拦了辆出租车把她塞车里了，这会估计还在车上哭呢。” “学长你……真是不懂怜香惜玉。” “怜香惜玉也是要看人的，她又不是我女朋友，我那么心疼她做什么。” 许意南说完笑了笑，随即从烟盒里抽出一根香烟，正要低头往唇边送，施远忽然伸手将其夺走。 “让我抽一根。” 许意南愣了一下，随即轻笑起来：“乖小孩怎么突然变得叛逆了？不怕回家挨揍？” “没关系，我身体结实，抗揍。” “你是抗揍，可我不抗骂。你妈要是知道我带着你抽烟，准要训我。” 许意南说完，伸手又将香烟夺了回来。 正要低头点烟，手中的打火机被人一把抽走。 “施远你……” 许意南责怪的话还未说完，就见施远手臂一挥。 一道泛着银光的抛物线在空中划过。 “学长还是少抽点吧。这东西伤身又伤肾。” 许意南简直都要被气笑了，他取下口中的香烟，一巴掌拍在了施远的后脑勺上。 “不带这么报复人的啊，这可是六千块呢。” 施远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慌忙朝打火机的落点跑去，然后失望而归。 “抱歉，学长，它——掉进下水道了。” 施远不知所措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脸上写满了歉意。 许意南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他将外套穿好，转身进店里买了只防风打火机。 香烟点燃，许意南长长舒了口气。 见施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手里的香烟，他有些好笑地问：“很想抽？” 施远点头又摇头：“没抽过，单纯好奇。” “好吧，仅此一根，绝无下例。” 许意南从香烟抽出一根香烟递给施远，并帮他点了火。 “抽慢点，别过肺。” 施远哪里懂什么叫过肺，他猛吸了一大口，然后被呛到流泪。 许意南慢条斯理地弹了弹烟灰，笑得淡然，“还想装大人吗？” 施远咳了好半天才缓过一口气来，他不服气地朝许意南伸出手：“学长，火再借我一下。” 许意南微微挑眉，手指灵活地把玩着打火机，没有说话。 施远双肩一沉，讪讪地收回了手，并将已经灭掉的香烟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你那款打火机是什么牌子的？我到时候给你买一只一样的。” 许意南缓缓吐出一缕烟雾，故作好奇地问：“你打算问你妈要钱？” “这个你就别管了，总之我肯定会赔的。” “这样吧。”许意南将只抽了一半的香烟掐灭丢进了垃圾桶，随后扭头朝施远微微一笑，“你帮我个忙，打火机的事就算了了。如何？” 施远不解地看着许意南：“我？我能帮学长什么忙？” 许意南认真地点头：“这个忙还真就只有你能帮。” 施远皱了皱眉，眼睛不自觉地瞟向餐厅的玻璃窗，却恰好迎上了慕兮朝外看的目光。 两人只对视了一眼，便默契地收回了视线。 施远微微低头，试探性地问：“学长，你该不会想让我帮你追……追慕兮吧？” 许意南意味深长地看了施远一眼，“怎么？很惊讶？” 施远先是点头后又摇头：“我只是惊讶学长你这么优秀追女孩怎么还需要人帮忙？不应该是轻而易举吗？” 许意南脸上闪过一抹自嘲，他再次掏出香烟点燃一根含在嘴里，一边低头点火，一边含糊不清地说：“轻而易举？你是觉得我对追女孩这种事很有经验，还是觉得——阿星很好追？” “……” 施远被问懵了。 他和许意南早些年虽然同校却不同级。之所以认识对方，是因为许意南在思源太出名了，加之李莫茶请许意南来家里做过几次客，两人也就稍微有了点接触，但绝对称不上了解。 许意南有没有追女孩子的经验他是一点都不知道。 至于慕兮好不好追，他就更说不清楚了。 “学长，你需要我具体怎么做？” 左右回答不上来许意南的问题，施远索性将话题又绕了回去。 许意南听完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我跟你开玩笑的。我不用你帮我追她，我只需要你在学校替我多多留意一下她就好。尽量监督一下她的学习，如果有人敢欺负她，第一时间通知我就好。还有——替我防着姓苏的那小子。不，是防着所有对她不怀好意的人。” “学长，我能冒昧地问一下，你——喜欢她什么？” 差不多相同的谈话内容，李莫茶前些日子才对施远说过。 下午在教学楼的楼道里，邵文也警告过他，让他不要打慕兮的主意。 明显，邵文这么做是为了自己的好友苏卿安。 可越是这样，施远就越是不能理解。 他不能理解李莫茶为何会对一个从未在一起过且离世多年的人念念不忘那么多年，甚至还将心里的执念延伸到对方女儿的身上。 更不能理解苏卿安和许意南——喜欢又不去追，还搞这么幼稚的招数防止她被别人抢走。 第110章 他不能主动去做一个坏孩子 “施远，这个问题我很难回答你。喜欢一个人的理由都是在喜欢上对方之后才有的，这些理由可以是任何你能想到事与物，甚至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感觉。这些都是无法具体概括的。 我若能直接向你罗列出喜欢她的具体理由，那就不是喜欢她这个人，而是喜欢她这样的人。 她身上闪光点别人或许也有，难道我会因为这个把与她相似的人都喜欢一遍吗？真正的喜欢是没有标准和理由的。 如果有，那只能说明那个人爱的是自己。所谓的喜欢他人不过是为了利己而已。 施远，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在施远的印象中，这是许意南第一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但对方的观点他不敢苟同。 ——喜欢一个人不就是因为对方能够给自己带来开心么？这不就是一种利己的行为么？ 心里虽然这般想着，但施远面上并没有对许意南的话提出任何反驳与质疑，而是笑着打趣：“学长难道就不怕我‘监守自盗’么？” 许意南闻言一怔，随即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不，你不会。因为我们本质上都是同一类人——从来不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 施远微微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许意南，并未言语。 他发现，眼前这个看似礼貌温和眼神纯澈的少年，其实看人的眼光很毒辣，城府也很深。 因为他确实是一个做事很懂得权衡利弊的人。 他之所以“赌气”扔掉对方价值不菲的打火机，不过是在试探对方的脾性，以及为两人日后的见面联系找了个合理的理由。 ——他太需要像许意南这种条件优秀、家境优渥的人做自己的人脉。 虽然距离自己踏入社会工作还有好几年要熬，但这并不影响他未雨绸缪。 他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挣到足以让父亲安心养老的钱。 只有这样，他才有勇气、有理由劝父亲和母亲离婚。 他不想老实巴交的父亲被强势又无情的母亲禁锢一生。 更不想自己的余生继续被母亲操控。 邻居都夸他是一个懂事听话、又十分孝顺的乖孩子。 学校的老师同学对他的评价也大多数是学霸、实诚、正直。 可事实是——他看到书本就忍不住心生烦意；一做家务就变得暴躁不堪；遇到吵闹的小孩恨不得上去一脚踢飞。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 他不能主动去做一个“坏”孩子。 因为这样做的话，“受害者”的身份就会落在李莫茶身上。 外人不会去了解事情的真相，只会觉得她很可怜，为她感到惋惜——名校毕业的高材生，为了一个只有初中文化薪资不如自己的老实男人，放弃了高薪工作，选择成为一名老师。她放弃了自己的前程，搭上了自己的青春，结果辛苦抚养长大的孩子却是一个不争气的东西。 他才不要做这个罪人。 - “既然大家都吃好了，那我们就转一下场吧！” 餐厅内，邵文见几人都放下了筷子一副吃撑的模样，率先起身拎起了自己的背包。 池浅浅好奇地问：“下一场？我们……还有什么活动吗？” 邵文潇洒地将背包往肩上一甩，笑得姿意：“当然了，说好的给你们惊喜，怎么会食言呢？走！哥请你们唱歌去！” 邵文说完伸手就去拽还未起身的苏卿安，慕兮探头朝窗外看去，开口道：“施远还没吃好吧？要不等他进来再吃一点我们再走？” 话音刚落，就见施远推门而入，径直朝几人走来。 邵文率先发表了自己不满：“不是哥们你怎么回事，吃个饭还玩失踪，要不是为了等你，我们早就赶去唱歌了。不过听说你是你们班的乖宝宝，你应该不会想要跟我们一起去ktv吧？” 邵文赶人的意味太过明显，施远却像没听懂似的，他自顾自地拎起了自己的背包，笑道：“没事，我已经跟我妈说清楚了，她同意我晚点回家。既然大家都吃好了，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我来叫车。” 邵文一巴掌拍在施远肩上，一副欲骂又止的表情，“……不是你，算了，反正ktv是我舅开的，用不着我掏钱，就勉为其难地带上你吧。” 见几人都站着不动，邵文有些摸不着头脑：“走啊？都杵在那干嘛？怎么？不给我面子？” “那个……我就不去了，回家太晚的话我妈会担心的。” 池浅浅率先发表了自己的想法。 安澜也顺势说道：“是啊，唱完歌回家太晚了，而且……” 说到这里，安澜意味深长地看了苏卿安一眼，继续道：“我们还是学生，喝酒不合适。” 苏卿安淡淡扫了眼安澜，转而看向了邵文：“时间不早了，改天再聚吧。” 邵文像是不相信苏卿安的话，他也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看了眼时间，眉头顿时一皱：“好像是有点晚了，那——明天吧？明晚我们继续？明天正好平安夜，后天学校放假，我们可以不用顾虑地好好嗨一场。” 说完，邵文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施远：“这事都赖你，要不是为了等你，我们早就吃完了。” 施远看了眼餐桌上所剩无几的食物，一脸无奈：“貌似你们也没等我啊。”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没吃饱，施远伸手拿起果盘里仅剩的一根黄瓜自顾自啃了起来。 邵文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切，那是你自己事多，赖不上我们！走了！回家！我作业还没写呢！” 邵文说完，便揽着苏卿安的肩膀大步流星地带头朝门口走去。 慕兮因为检查随身物品耽误了些时间，和安澜一起走在了队伍最后。 踏出店门的时候，邵文正站在路边分配几人的回家路线。 “我和池浅浅施远顺路，我们三个一起，正好可以送她回家。卿安你和慕兮住一一个小区，你俩一起回吧。至于安澜……” 邵文说到一半，见安澜和慕兮一起从店里走了出来，连忙问：“安澜，我记得你是住校生吧？你这个时间点回去学校还给开门吗？” 安澜连忙解释：“我不住校了，我家在青华路那边，跟你们都不顺路，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 “青华路？澜澜，你们家什么时候搬去那边了？”慕兮好奇地问。 安澜正要开口解释，一道温和的声音打断了她。 “阿星。” 几人闻声纷纷循声望去，就见不远处的路灯下，站着一名身姿挺拔面容隽秀的男生。 他的手里还拎着一个米色的纸质礼品袋。 “意南？你怎么还没走？” 说话间，慕兮下意识地迈步朝许意南所站的方向走去。 走到一半，她忽然又想起自己当时在窗前看到的一幕——一身修身礼服妆容精致的纪潇湘，满脸笑意地拉着西装革履的许意南快步朝码头的方向奔去。 许意南脸上当时是什么表情慕兮没能看清。 但俊男靓女加上雪夜的浪漫组合足以让她瞬间失神。 那一刻，童话故事里的公主与王子形象在她心里变得具象化。 她没有对纪潇湘生出任何嫉妒之意，却下意识地拿自己与对方做了对比。 然后输得一塌糊涂。 她变得清醒又迷茫。 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和许意南之间的差距，又想不通自己为何会如此在意两人之间的差距。 已是晚上九点过半，天空中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花，许意南的的肩头和头发上落了一层薄雪，隽秀的脸上还泛着浅浅红晕。 见慕兮走到一半便停下了脚步，他主动走上前，将手里的纸袋递向了对方。 “明天是平安夜，但我可能要出趟差，我担心会赶不回来陪你过节，所以……” 说话间，许意南微微俯身，伸手拉过慕兮的手，将礼物交到了她的手上。 “阿星，提前祝你平安夜快乐。” 第111章 这次两人是真真正正地有了距离与隔阂 许意南的手很凉，慕兮心里不自觉地涌起一丝心疼，她正要开口说话，苏卿安忽然走上前一把将纸袋从她手里夺走。 “收礼物不应该要本人同意吗？怎么还动手动脚的。” 苏卿安说完，作势就要把袋子丢还给许意南，慕兮连忙伸手制止。 “卿安你做什么？” 两人拉扯间，就听见“刺啦”一声响，纸质的袋子被扯出一条豁口，一条质感上乘的浅粉色围巾从豁口处滑落，掉在了满是脚印的雪地上。 慕兮慌忙弯腰拾起围巾，并不停拍打沾染在围巾上的雪花。 好在雪下得厚，地面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污秽之物，围巾并没有被弄脏。 慕兮整理干净围巾后，先是悄悄松了口气，又仰头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神情复杂的苏卿安，语气不自觉地带了几分生硬。 “卿安，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意南他只是想送我一个礼物而已。” 苏卿安表情一顿，眼底闪过一丝悲伤与自嘲。 他看着慕兮，一字一句地问：“所以，你很喜欢这个礼物？” 慕兮张了张唇，没有发出声音，只下意识地将围巾牢牢抓紧。 慕兮的小动作被苏卿安尽收眼底，他垂下眼眸，胸腔微微起伏。 再次抬头时，他的脸上多出了一丝充满了悲伤的笑容。 “刚刚是我冲动了。这条围巾很漂亮，很……适合你。” 许是飘落的雪花影响了视线，慕兮感觉苏卿安的眼圈似乎有些泛红。 她还没来得及细细思考苏卿安今天的异常反应，就见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少年倾长的背影在灯光与雪色的映衬下，显得孤独而落寞。 不知为何，慕兮感觉自己与苏卿安的距离伴随着他逐渐加快的步伐而被迅速拉远。 与之前两人心照不宣的保持距离不同，这次两人是真真正正地有了距离与隔阂。 邵文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了一眼许意南，低声嘟囔了一句“一个绿茶就够烦了，现在又来一个白莲花”，然后转身快步朝苏卿安离去的方向追去。 “那个……我要赶紧回家了，不然我妈会骂我的。谢谢你今晚请我吃饭，明天见。” 池浅浅冲慕兮打了个招呼，也相继离开。 安澜站在原地一脸警惕地看着许意南，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许意南看似随意地扫了眼慕兮身后的施远，后者会心点头。 他走到安澜身旁，轻咳一声道：“安澜，我们有一段路程是顺路的，我们一起回去吧，你一个女孩子回家也不安全。” 安澜看了看施远又看了看许意南，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谁要跟你一起回家，不怀好意。” 施远听懂了安澜话里的嘲讽，但他还是装出一副略带失落的样子叹了口气：“好吧，那——我先走了。” “学长，再见。” 随着施远的离去，本就清冷的街头显得愈发孤寂。 慕兮回头朝安澜笑笑，语气很是柔和：“澜澜，你去那边路口等我吧，我和意南说几句就走。我们一起回家。” 安澜张了张唇，拒绝的话终是咽回了肚子。 她没有走太远，而是走到距离两人十米开外的位置便停下了脚步。 这个距离，她既能看清两人之间的动作，又能让慕兮放心与许意南交谈。 见安澜离开，慕兮这才开口对许意南道：“谢谢你送的礼物。” “我很喜欢”四个字慕兮没能说出口。 她也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在别扭什么。 只觉得这份礼物收得有些心不甘情不愿。 ——仿佛只要收了礼物，她就不好再开口问他为什么会和纪潇湘一同出现。 见慕兮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许意南忍不住问：“怎么了？是不喜欢这个礼物吗？没关系，你想要什么礼物？我明天重新再买。” 慕兮连忙摇头：“不，我很喜欢。” 像是证明自己所说不假，慕兮直接将围巾围在了脖子上。 围巾质地十分柔软，保暖效果也很显着，戴上的瞬间便感觉不到了寒意的侵袭。 慕兮仰头笑笑，清澈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的弧度。 “很暖和。” 许意南也跟着笑了，他抬手替慕兮整理好被围巾压住的碎发，眼底满是温柔。 “很漂亮。” 慕兮微微点头：“嗯，我也觉得它很好看。” 许意南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微微俯身，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我说的不是围巾。” “那你说的是……” 慕兮反应慢了半拍，待反应过来后，脸颊不自觉地一热。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视线慌忙移向别处。 原本不好意思开口说的话，也不禁脱口而出：“你是路过这里偶遇到我，所以才突然想到把礼物提前拿给我的吗？” 慕兮自认为自己这句话已经说得很直白了，就差报出纪潇湘的名字了。 她甚至暗暗在心里发誓：但凡许意南有一丝一毫撒谎或者逃避的痕迹，她就立马摘下围巾还给他，并离他远远的。 这个荒唐又离谱的念头刚从慕兮心里一闪而过，她就看到许意南眼含笑意地盯着自己。 “阿星，你其实是想问——我为什么会和纪潇湘一起出现在这里吧？” 被揭穿心事的慕兮顿觉尴尬，她抿着唇不知所措地垂下了头，声音变得含糊不清，“谁……谁问你这个了。” 慕兮的反应让许意南忍俊不禁，他伸出手轻轻抚掉了落在慕兮脸颊上的雪花，嗓音轻快而温柔：“你是没问，可是，我想解释给你听啊。” 听到这话的慕兮，心里暗自松了口气，但说出口的话依旧拧巴。 “你不用解释，也没必要解释。” 是在赌气，也是在维护自己那可怜的自尊心。 许意南没有收回自己的手，而是顺势捧起了慕兮的脸，直到两人视线相撞，才松开了手。 他看着慕兮秋水盈盈的眸子，一字一句、吐字清晰地将自己和纪潇湘的事解释了一遍。 “我把她送上车就立马走了，回来时正好遇见了你和施远。所以，你可是能证明我清白的人之一，你不能污蔑我。” 像是怕慕兮不信自己说的话，许意南说完又补充道：“我对天发誓，她连我的手指头都没碰到。她拽得是我的袖子，不信你看——” 说话间，许意南有些委屈地伸出了自己的左手。就见原本该是五粒纽扣的袖口，就只剩下了四粒纽扣，最边缘的位置孤零零地飘着一缕黑色线头。 许是被许意南孩子气般的较真给逗到了，慕兮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过后，她又有些担忧地问：“意南，你今晚喝了多少酒？” 其实许意南身上的酒味并不重，但慕兮还是怀疑他现在应该是酒精上头了。 ——他上次表现出孩子气的一面，也是在醉酒之后。 许意南竖起一根食指，极为认真地说：“不多，就两瓶红酒，而且度数很低。” 虽然慕兮对酒并不算了解，可也知道红酒不像白酒那样即喝即醉，而是要过段时间才会上头。 看着许意南一本正经的模样，她可以确定：他这是酒劲上来了。 于是连忙劝道：“意南，不早了，赶紧回家休息吧。你喝了酒别开车，可以叫个代驾。” 许意南脸上闪过一丝失落，答非所问：“阿星，你好像看起来一点都不生气。” 第112章 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啊？生气？生什么气？” 慕兮感觉自己有些跟不上许意南的脑回路了。 许意南微微皱眉，再次将自己脱落了一粒纽扣的袖子递到慕兮面前，面露委屈：“你好像一点都不介意我和别的女生在一起。” 慕兮一怔，随即笑了起来。 许意南醉酒的样子貌似有点可爱？ 不等慕兮开口说话，许意南忽然俯身靠近。 “阿星，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在意我吗？” 话音落下之时，慕兮整个人都被许意南圈进了怀里。 慕兮脸颊一热，想到安澜还在不远处等着自己，连忙抬手想要将许意南推开，却推不动分毫。 “意南，快松开，澜澜还在……” “阿星，你可不可以为了我吃一下醋？一下就好。” 少年温热的气息落在耳畔，似要将人融化。 慕兮僵着身子不敢再动弹。 她明知对方现在意识不够清晰，却还是顺着他的话题问：“就这么希望我吃醋？你——该不会是故意和纪潇湘一起出现在我面前的吧？” 许意南一听这话连忙摇头，消瘦的下巴在慕兮肩头来回磨蹭了几下，惹得她忍不住缩起了脖子。 “痒，快松开我。” 许意南瞬间安静下来，却没有松手，甚至将人抱得更紧。 “阿星，没有事先告知你我的工作安排是我不对，但请你相信我，我是真的喜欢你。只喜欢你。以后我每天去哪，去做了什么统统都告诉你。 至于纪潇湘，抱歉阿星，公司现在还是我爸做主，我没办法过多干涉。相信我，类似的事绝对不会再发生了。 我答应你，如果将来我能接管公司，我一定第一时间让她从公司消失……” 许意南一口气说了很多话，慕兮却只留意到那句“只喜欢你”。 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狂跳，脸颊上的热意遍布全身，就连刺骨的寒风都变得柔和起来。 她还沉浸在这股莫名的激动之中，忽觉肩头一沉，似乎是一只有力的大手搭在了自己的肩上。 不等慕兮回头去看，就听到安澜满是怒气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许意南！你给我松手！” 意识到安澜在做什么后，慕兮本能反应就是意识不清的许意南可能会摔倒。 不等她伸手抓住许意南的胳膊，安澜已经朝他挥起了拳头。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慕兮根本来不及阻止。 ——安澜的拳头结结实实砸在了许意南脸上。 许是大脑被酒精麻痹的缘故，许意南的反应有些迟钝，身体也随着那一拳的惯性摇晃不稳，险些摔倒。 “意南！” 慕兮惊呼出声，想要上前搀扶许意南，却被安澜一把拽开。 “慕慕你让开！” 安澜的力气极大，加上雪地打滑，慕兮被甩了一个趔趄。 待她稳住身形，就见安澜大步上前抬脚踹向许意南的腹部。 许意南没有躲，或者说来不及躲。 他结结实实挨了安澜这一脚，随后便因为惯性踉跄着摔倒在地。 慕兮吓坏了，想也不想地便飞身扑了过去。 “意南！” 见许意南脸色苍白眉头紧蹙，她忍不住回头冲安澜吼道：“澜澜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不能直接说吗？为什么要动手打人？” 安澜神色一顿，眼底的怒火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快要溢出的失望与委屈。 “慕慕，他对你动手动脚，你还帮他说话？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面对安澜的质问，慕兮顿时没了火气，语气也不似刚刚那般激动，“意南他……他没有对我动手动脚，是……是我默认的……这件事，不怪他。” 安澜呼吸一滞，薄唇微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 她静静地看着慕兮蹲在地上，面露担忧地为许意南检查脸上的伤势，狭长的凤眸潋着隐隐湿润。 良久，她仰头闭眼吐出一口浊气，双拳握紧又松开。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她僵硬地挪动步子，缓缓朝两人靠近。 慕兮本能地张开双臂将许意南护在身后，清澈湿润的小鹿眼里闪过一抹警惕。 安澜脚步一顿，忍不住嗤笑出声。 只是那抹笑容里，多了几分自嘲与悲伤。 ——和之前苏卿安脸上的表情几乎一样。 她没有再看慕兮的表情，而是将目光落在许意南那泛着红肿的脸上。 “单独聊两句？” 许意南微微挑眉，唇边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好啊。” “意南……” 慕兮有些担忧地看着许意南，对方却笑着冲她伸出了手。 “阿星，扶我一把，我好像……腿麻了。” “真弱。” 安澜低声骂了一句，快步上前弯腰伸手一把将许意南从地上拽了起来。 她扭头对慕兮说道：“慕慕，我和他单独说几句话就走。放心，我不会再动手。” “那你们有话好好说，别动气。” 慕兮嘴上这般说着，脚下却迟疑着没有动。 安澜没有再说话，而是自顾自转身朝码头的方向走去。 许意南抬手替慕兮拢了拢有些散乱的围巾，并掏出车钥匙塞到了她的手里。 “阿星，去车里等我吧，外面冷。车子就停在前面的君歌酒店地下停车场，b。如果——你找不到位置的话，就去酒店大厅等我。” 慕兮接过钥匙，还想再说些什么，许意南已经转身跟上了安澜的步伐。 夜晚光线不好，加之还在下雪，能见度很低，两人一前一后离去的身影很快便成了两个模糊的小黑点。 慕兮望着逐渐消失在视野的小黑点，长长叹了口气，随后便握着尚有余温的车钥匙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君歌酒店规模很大，招牌很是显眼，慕兮很容易就找到了。 可等她到了停车场才明白许意南为什么会担心她找不到车子的停放位置。 ——停车场面积大得出奇。 她在里面转了许久也没能找到编号为b的停车位。 她尝试着摁了一下解锁，却只听到车响而无法通过声音辨别具体方向。 莫名的，慕兮心里涌起了一股酸涩。 一道充满了质疑与鄙夷的声音不停在她脑海盘旋。 [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纪，人家家境殷实、在读名牌大学并有自己的事业。你呢？家境就不说了，考试还一直徘徊在年级200名，将来能不能考上一所好一点的大学都不好说，现在连个车位都找不到。谁给你的勇气对他动心的？] 第113章 他可以不在意两人之间的差距，可她在意 慕兮被这道声音扰乱了心神，以至于她在停车场绕了好几圈才找到许意南的车。 打开车门，慕兮一眼就看到了放在副驾驶座上的几盒药。 她好奇地拿起来看了一下，见都是一些治胃病的药，心里不由得一紧。 想到安澜刚刚还踢到了许意南的腹部，她迅速锁好车子离开了停车场。 刚走出电梯，慕兮便看到了皱眉抿唇的许意南正脚步匆匆地朝电梯的方向赶来。 他一边走，还一边时不时地用手揉着肚子，看起来十分难受。 “意南！” 慕兮快步走上前去，手下意识地搀上了许意南的胳膊。 看到慕兮，许意南原本拧在一起的眉毛瞬间舒展。 “阿星？你怎么不在车里等我？” “……我找不到车子停放的位置。” 慕兮撒了个小谎。 同时松开了挽在许意南臂弯处的手。 她也不知道自己今晚这是怎么了——越是明白自己对许意南的心意，越是表现得别扭。 好在许意南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他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语气宠溺又温柔：“抱歉，让你久等了。” 慕兮连忙摇头：“没有，不久的。对了，澜澜她——回去了吗？” “嗯。她现在应该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许是身体不适，许意南说话时的气息显得有些虚弱。 慕兮本想问他和安澜聊了些什么，但见他脸色不好，只好将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到了停车场，许意南率先打开了副驾驶的门，不等慕兮靠近，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猛地将车门关上。 “我们坐后面吧，我叫了代驾，人应该马上就到了。” “……好。”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和许意南单独待在一个密闭狭小的空间，但慕兮感觉自己这次格外紧张。 她紧紧挨着车门坐下，腰杆挺得笔直，眼睛也一直盯着前排座椅。 不知是因为心里紧张的缘故，还是车内暖气开得太足，慕兮只坐了不到两分钟便感觉有些燥热。 她听到身旁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似乎是许意南在脱衣服。 慕兮只觉得自己脸上的燥意愈发严重。 她咽了咽口水，放在膝盖处的手下意识握紧。 为了缓解自己的紧张与尴尬，慕兮开始找话题聊。 “……意南你还好吧？有没有不舒服什么的？” 见慕兮与自己说话眼睛却不看向自己，而是一直盯着前排座椅，眼神坚定得像是要入党，许意南忍俊不禁。 他将脱下的外套随手扔在一旁，然后又摘掉领带，解开了胸前的两粒纽扣。 做完这一切后，他蜷起身子，故作虚弱地说：“有，而且很难受。可能要去趟医院。” “啊？哪里难受？是胃不舒服吗？” 一听许意南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慕兮连忙收回视线扭头朝许意南看去。 就见许意南皱眉弯腰捂着肚子一副极度难受的模样。 她顿时慌了。 “疼得很厉害吗？你叫的代驾什么时候来？不行我们就打车去医院吧。” 许意南没有接话，只是将头埋得更低了。 “意南？意南你没事吧？” 慕兮担心坏了，身体下意识地朝许意南那边靠拢。 许意南却在此时忽然抬起了头。 “骗你的……嘶——” 因为两人靠得太近，许意南的突然抬头让慕兮来不及躲闪——两人的额头撞在了一起。 这一下撞得可谓是不轻，慕兮差点没忍住叫住了声。 罪魁祸首却笑得眉眼弯弯。 “你——你还笑！” 慕兮气鼓鼓瞪了一眼许意南，捂着额头就要朝车门的位置挪，却被对方一把给拽了回去。 “别动，我看看有没有撞伤。” 许意南脸上笑意不减，眼神却异常温柔。 慕兮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便安静下来。 许意南的手指温热而柔软，落在皮肤上有种说不出的舒适与酥麻感。 慕兮只坚持了不到三秒便红透了整张脸。 她慌忙将脸别开，“没事，已经不疼了。” “都撞红了还说不疼？” 许意南态度强硬地将慕兮的脑袋掰了回来，然后动作轻柔地为她揉着那块被撞红的皮肤。 两人距离极近，慕兮几乎不敢呼吸。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胸腔内的小鹿正在疯狂跳跃。 正当慕兮因为憋气而感到难受想要再次“逃离”时，身后的车窗忽然被人敲响。 ——许意南叫的代驾到了。 慕兮趁机坐直身子，“没事了，真的不疼了。” 许意南没有再强求，他收回手，坐直了身子，眉眼间依旧带着丝丝笑意。 映城的夜生活本就算不上繁华，加之下雪，街上更是清冷一片。 车子一路畅通无堵，很快便到了小区。 下了车，慕兮长长舒了口气。 她没有着急上楼，而是站在雪地里任由寒风拂过自己燥热的脸颊。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那颗躁动的心冷静下来。 刚刚在车上，慕兮因为实在太热，想把围巾摘下来。摘到一半时发现围巾被领口的拉锁卡住了，怎么都取不下来。 许意南帮她整理时，车子忽然一个急刹车，两人再次撞上了。 只是这次是许意南被她撞。 而且角度刁钻到让慕兮一度怀疑代驾是故意的。 ——她的嘴唇撞在了许意南的脸上。 当时不仅慕兮被闹了个大红脸，就连许意南都耳根泛红，不敢与她直视。 回家的路程只有短暂的十五分钟，慕兮却觉得长如一个世纪。 那些憋在心里的话，她硬是一句都没有说出口。 冬天的室外温度很低，慕兮站了不到半分钟身上的燥意便尽数散去。 她正准备回家，却见许意南锁好车子后径直朝自己走来。 他的手里还拿着那条粉色围巾。 “这么快就把它忘了？” 慕兮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空荡的脖子，然后伸手接过围巾。 “谢谢。” 许意南看起来心情不错，脸上的醉意也少了许多。 他看了眼漆黑一片的楼道，自顾自地朝前走去。 “我送你上楼吧。” 许意南的这句话不是询问，也不似命令。 慕兮找不到理由拒绝，只好快步跟上了对方的步伐。 楼道灯光昏暗，两人默契地选择了龟速慢行。 许意南是什么想法慕兮不得而知，她只知道自己这么做只是不想再因为任何“意外”而和许意南有“亲密”接触了。 那样的话，她真的会尴尬死。 走到三楼时，慕兮终究还是没忍住，开口说出憋了一路的话。 “澜澜可能是太过担心我，所以冲动了些，你……不要怪她。” 许意南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不会，我知道她是为了你好。今晚也确实是我做得不对，但是……” 说到这里时，许意南忽然停下脚步，神色认真地看着慕兮。 “阿星，我今晚说的那些话都是认真的，并不是酒后乱语。” 慕兮顿住，才散去的热意再次爬上了脸颊。 不等她开口说些什么，许意南又继续道：“我是说，我喜欢你。” “阿星，我喜欢你。从很早很早之前就开始喜欢你了，这么多年来从未变过，以后也不会变。” “我知道我的表白不够正式，也很仓促，但我怕说得太迟你会被别人吸引了目光……” 再次从许意南口中听到表白的话，慕兮还是忍不住心跳急速，脸颊滚烫。 她想说自己从未被别人吸引目光。 吸引到她的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人。 可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他可以不在意两人之间的差距，可她在意。 越是喜欢，越是在意。 “意南，我们……” 慕兮话说到一半，许意南便打断了她。 “阿星，先别急着拒绝我。我知道你最近经历了很多不好的事，你可能没心思去想这些。但是没关系，我愿意等。你不用着急回复我，也不要因此躲避我，更不要因为我的表白而产生心理压力，好不好？” 伴随着许意南的话音落下，楼道里的声控灯忽然灭掉。 黑暗常常带给人未知与恐惧，但此刻，突如其来的黑暗却给慕兮带来莫大的勇气。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向许意南的脸。 虽然她什么都看不见。 “意南，我知道我接下来说的话对你来说可能很不公平，但却是我心里的真实想法。我……我觉得我们之间差距太大了，我跟你在一起会有很大压力。而且确实如你所说，我现在没有什么心思去想这些事。 如果……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不可以等等我？ 我的意思是说——请你给我一些时间。等我把心态调整好，等我的学习和生活都有了进步与提升。等到那个时候，如果……我们彼此还有想法，再开始，可以吗？ 当然，如果这期间你不想再坚持，随时都可以离开。我能给你的保证是……我不会被其他人吸引，我……” 慕兮的话还未说完，身体便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阿星，我愿意等，不管多长时间，我都愿意等。只要你心里有我的位置，哪怕只有一丝一毫，我都不会放弃。” 感受着少年落在自己耳畔的温热气息，慕兮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地缓缓抬起，唇角勾起了一抹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弧度。 第114章 你一定要跟我算得这么清楚吗 回到家后，慕兮第一时间把晚上的饭钱凑了出来，准备给苏卿安送去。 上楼之前她特意看过，苏卿安家的灯是亮着的，人应该还没睡。 说好的她请客，人也都是她叫来的，断不能让他替自己买单。 六个人的自助餐，足足花了354块钱，她可不忍心占苏卿安这个便宜。 来到苏卿安家门前，慕兮正要抬手敲门，房门却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邵文一脸愤愤地站在门口，头扭向身后的位置，嘴里骂骂咧咧：“我真是懒得管你了，你爱咋地咋地吧！” 见这动静，慕兮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生怕邵文没看见自己会直接撞上来。 邵文看到慕兮先是一愣，随即脸色一沉，语气不善：“你来找他干嘛？” 慕兮被邵文这副气势汹汹的样子给弄懵圈了，她撒了个小谎：“我来找卿安借下吹风机。” 邵文眉头一皱，声音突然压得极低：“你要是不喜欢他就和他保持一下距离行不行？别老是吊着他。” “你说什么？”慕兮没有听清。 邵文有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我说……” “你不是要回去吗？怎么还不走？” 苏卿安突然出现，打断了邵文的话。 邵文哼了一声，径直朝楼下走去。 慕兮站在原地没有动，直到邵文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野，她这才走上前压低声音问苏卿安：“怎么了？你们俩吵架了？什么情况？” 苏卿安垂下眼帘，语气淡漠：“嗯，算是吧。我去给你拿吹风机。” 苏卿安说完转身就要进屋，慕兮连忙将他叫住：“不用了，我找你是有别的事。” 苏卿安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慕兮，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慕兮笑笑，将攥在手里的钱递向对方，“今晚多谢你了，我当时都没发现自己钱没带够。不过既然是我请客，当然就得由我来买单呀。” 慕兮为自己找了个相对来说比较合理的借口。 苏卿安垂眸看了眼慕兮手里的钱，脸色微微一沉，声音也跟着变得低哑了几分。 “你一定要跟我算得这么清楚吗？” “那当然了，三百多块钱呢！要是三十多块钱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见苏卿安没有伸手接钱的意思，慕兮直接上前将钱塞到了他的手里，并替他合拢了手指，“我知道你不在意这些，但今天晚上的人都是我叫的，施远和池浅浅跟你也都不熟，我没理由让你替我买单。” 苏卿安看着自己手里有零有整的钱币，眼底闪过一丝失落。 他笑着问：“是没理由，还是不想有理由？” 慕兮没听懂苏卿安话里的意思，她一脸疑惑地问：“什么意思？” 苏卿安缓缓攥紧手里的钱，脸上笑意渐褪：“没什么，早点休息吧。” “……嗯，好。” 慕兮点头应着，正要转身离开，又忽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卿安……” “嗯？怎么了？” 见苏卿安直直地盯着自己，慕兮有些尴尬地挠挠头，说话也开始磕磕绊绊：“我……知道你和澜澜都很关心我，但……请你们相信我——意南人真的很好，他不会做出伤害我的事，也……不会欺负我。” 苏卿安神色一顿，没有说话，只目光灼灼地盯着慕兮。 良久，他收回视线，轻叹一声，问：“你很喜欢他？” 慕兮没料到苏卿安会问得这么直白，脸上顿时染上了两抹绯红。 苏卿安不急不缓，又问了一遍：“小兮，你很喜欢许意南？” 慕兮红着脸点头：“嗯，很喜欢。” 喜欢到什么程度才能叫“很喜欢”？ 慕兮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看见许意南受伤会很心疼；看见他和别的女生在一起会不高兴；听到他的亲口表白会觉得无比激动。 最重要的是：她会想他。 ——明明两人才分开不到一个小时，她就已经开始心里想他这会在做什么？肚子还疼不疼？打算几点睡觉？ 许是内心活动太过活跃，慕兮脸上的小表情也跟着多了起来。 她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在说出那句“很喜欢”时，唇角勾得有多明显。 看着慕兮的笑颜，苏卿安也不自觉地勾了勾唇角。 他故作轻松地说：“小兮，如果有一天许意南伤害了你，你一定要告诉我。” 慕兮张大眼睛，笑着问：“怎么？到时候你要替我教训他？” 苏卿安深吸了一口气，嘴唇微微颤抖着。 他没有开口说话，只笑着点了点头。 那晚，慕兮做了一个很离谱的梦。 她梦见自己和许意南订婚了。 结婚那天，婚礼现场布置很唯美浪漫。 就在两人准备交换对戒时，苏卿安忽然，并将她从婚礼现场掳走。 她哭着闹着想返回婚礼现场，苏卿安却甩给她一沓照片。 照片里，许意南和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生举止亲密，眼神暧昧。 “这就是你想要托付终身的人？” 面对苏卿安的质问，她除了不停抽泣，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 因为这个梦，慕兮后半夜都没能睡好，以至于第二天上课打瞌睡被楼楚南罚站了整节课。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她刚坐下喘口气，又听到楼楚南说：“周依依，慕兮，你们两个出来一下。” 想到今天周依依蒋书娜等人的家长要来学校向自己道歉写保证书，慕兮立马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与之相反的是，周依依宛如一副霜打的茄子般，垂头丧气，步伐也慢吞吞的。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跟在楼楚南身后，来到了一间会议室。 会议室隔音效果一般，慕兮刚走近便听到里面的人在互相责骂。 “我们文卉一直都是乖孩子，她怎么可能会去欺负同学呢？肯定是你们家依依教唆她，她才这样做的！” “这位家长，你怎么说话呢你？！什么叫我们依依教唆的？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是我们家依依教唆的？” “这位大姐，你来之前难道学校老师没有跟你沟通过吗？这件事就是你们家依依带的头。是你们家依依带头怂恿欺负同学的！这件事你家孩子责任最大！” “你叫谁大姐呢？你也不看看你脸上的褶子，还好意思叫我大姐！” 听着会议室里的人七嘴八舌地议论，慕兮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 她扭头看了眼身后的周依依，发现她居然脸色惨白，浑身颤抖。 似乎很害怕走进这间屋子。 慕兮忍不住在心里嘲讽——原来喜欢使坏的学生也害怕请家长。 第115章 没有保护好她，是他的错 踏进会议室之前，慕兮有想过接下来的“道歉”环节不会进行得太过顺利。 但被人倒打一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我们家依依向来听话懂事，她肯定不会这么欺负同学，要么是有人教唆她带坏她，要么就是她被人欺负了才被迫进行反抗。总之，道歉是不可能的，保证书我们也不会签！” 周依依的母亲叫裴淑芬，是一个衣着朴素满脸沧桑的中年妇人。 她穿着一件款式老旧的枣红色皮衣，皮衣的腋下及手肘臂弯处掉皮十分严重，一些碎屑甚至会因为她举手抬足间的小动作而不停地往下掉。 她丝毫不顾及楼楚南逐渐阴沉的脸色，翘着二郎腿坐在会议室的主座上，每说一句话就用她那满是糙茧的手叩一下桌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周依依坐在裴淑芬旁边不敢吱声，只一下下地扯着她的衣袖，让她不要再敲桌子。 裴淑芬被扯得烦了，猛地抬手甩开了周依依的手，并大声呵斥：“能不能有点出息？你妈我这是在给你撑腰呢！你瞧你那没出息的样，跟你爹一个德行！被人欺负都不敢吱声！再说了我敲桌子怎么了？要不是你们老师是非不分我至于气得敲桌子吗？” 周依依几乎是瞬间红了眼圈，却不敢开口说话，只埋着头低声啜泣。 因着裴淑芬的带头“抗议”，其余五位家长也纷纷开始袒护自己家的孩子。 起初他们只是不相信自己家的孩子会做出伤害他人的事，争论到最后竟和裴淑芬统一战线——认为是慕兮欺负人在先，自家孩子只是为了自卫而做出反抗。 而蒋书娜文卉等人，见自家家长都站在自己这边，便始终保持沉默，没有一人站出来承认错误，说出实情。 慕兮被气到浑身颤抖，满腔的怒火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想让文卉交出那晚拍下的视频，却又咬紧了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楼楚南敏锐地察觉到了慕兮的情绪，他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慕兮，你先出去一下。我来跟他们说。相信老师，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慕兮迟疑着没有动。 下一秒，会议室的门被人暴力地踹开。 陆尘萧一脸怒气地走了进来。 他一把拉起坐在最边上的慕兮，泛着寒光的墨眸一一扫过座位上的其余十人。 “都不愿意承认？没关系，我会让你们后悔今天的决定。” 话毕，陆尘萧直接拉着慕兮离开了会议室。 陆尘萧个高腿长走得快，慕兮一路小跑才勉强跟上他的步伐。 他没有带她回教室，而是带她去了图书楼后面的一座凉亭。 许是天气较冷的缘故，凉亭附近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偶尔的几声鸟啼从枝头传来，显得十分幽静。 慕兮揉了揉被陆尘萧拽得生疼的手腕，选了一个看起来还算干净的石凳坐下。 她看着微微喘气眼尾泛红的陆尘萧，轻声问：“你怎么突然来学校了？” 陆尘萧眨了眨眼睛，喉结上下滚动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片刻后，他忽然背过身子，走到护栏边，望着亭外枝丫堆满雪花的树林，深深吸了口气。 “小兮，你——有没有喜欢或者想去的学校？我帮你换一所学校吧。” “转学？”慕兮诧异地望向陆尘萧，“可是我们都快考试了……” “没关系，一次期末考不能代表什么。换个环境，说不定还能激发你的学习欲望。” 后半句话，陆尘萧是以一种开玩笑的语气说的，但慕兮听得出来，他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他的声音，有些发抖。 她没有直接回答陆尘萧的问题，而是起身走到他身边，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了两支不同口味的棒棒糖。 一支是荔枝味的，一支是水蜜桃味的。 “要哪个口味？” 慕兮侧身举着棒棒糖在陆尘萧眼前晃了晃，表情很是平和。 甚至带有几分调皮。 似乎刚刚被气到浑身颤抖的那个人不是她。 陆尘萧看了眼慕兮手里的棒棒糖，下意识地想要去拿那支荔枝味的，却又在即将触碰到包装时，抽走了旁边那支。 末了还不忘叮嘱：“少吃点糖，对牙齿不好。” 慕兮笑着狡辩：“但是对心情好啊。” 见陆尘萧并没有拆掉包装纸的意思，她便自顾自地开始拆自己手里的糖。 棒棒糖的包装纸缠得很紧，慕兮拆了好一会都没能顺利将其拆下。 陆尘萧默声从慕兮手里拿过那支荔枝味的棒棒糖，三两下便将糖纸剥了个干净，然后又将糖递了回去。 “吃吧。” 慕兮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将陆尘萧捏着棒棒糖的手推到了他的下巴处。然后趁着他错愕之际，顺手将他捏在另一只手里的棒棒糖拿了过来。 “既然喜欢荔枝味的就选荔枝味的啊。” 说话间，慕兮已经将糖果的包装纸拆开，并笑着举起手中的棒棒糖轻轻碰了下陆尘萧手里的棒棒糖。 “我干了，你随意。” 说完，慕兮将糖果塞进嘴里，粉嫩的脸颊顿时鼓起了一个包。 陆尘萧看了眼手中的糖果，沉默着将它送入口中。 一股带着淡淡荔枝清香的甜味瞬间充斥着整个口腔。 嗯，味道还不错。 可惜它并没有起到任何缓解心情的作用。 因为他现在只要一看到慕兮的脸，就会想起那段令人愤怒到失去理智的视频。 他很想质问慕兮。 质问她为何在学校经历了那样的事却对自己有所隐瞒。 质问她到底有没有把他这个“哥哥”当回事。 若不是夏燃突然联系上他，并将那段视频发给了他，他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那些和她差不多年纪大的孩子居然会用如此恶毒的方式来羞辱她。 事后还能做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连一句对不起都不愿意说。 他急冲冲地把她带离会议室，完全是怕自己会情绪失控动手打人。 医生说他现在是处于一种激越性中度抑郁，所以才会易怒暴躁、悲观，不断地否定自己。 可他却固执地认为自己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是有理有据。 一如此刻，他心爱的的女孩明明背负着如此沉痛的心事，却依然在努力照顾他的情绪。 这叫他如何能心如止水，漠然置之。 “我知道你舍不得学校里的朋友，也不愿意再去花时间适应一个新的环境，转学的事我不会逼你做选择。但如果有一天你改变了主意，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可以吗？” 陆尘萧忍了又忍，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心魔，选择了一种十分委婉的方式与她交流。 他舍不得冲她发脾气。 也没资格对她发脾气。 没有保护好她，是他的错。 第116章 没有她的话，慕祁的婚姻生活应该会更加美好 陆尘萧口中的“代价”来得很快——周依依文卉等人先是被当着学校众人的面带去派出所进行批评教育及罚款，后又被学校悄悄劝退。 裴淑芬为此还来学校大闹了一场，结果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而失手打伤了门卫大叔，被拘留了好些日子，事后还给大叔赔了两万块钱。 经此一闹，学校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出现过霸凌事件。 慕兮也安稳地度过了今年在校的最后一段时间。 寒假时间很短，只有25天，慕兮没有像之前那般放纵自己沉溺游戏与小说，而是选择让自己忙碌起来。 她白天在一家便利店做收银员，晚上则在家复习功课。 忙碌而规律的生活让慕兮有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也多了几分对未来的美好憧憬。 只是这种忙碌而充实的生活没维持几天，便因为慕祁的出现而打断。 慕祁是在除夕夜的前夕回来的。 和他一起来的还有林芳菲。 许久不见，林芳菲的气质愈发的好。 她穿着一件常人很难驾驭的白色貂皮大衣，一双及膝长筒高跟靴，微卷的秀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纤细白皙的手腕上戴着一只剔透莹润的玉镯。整个人看起来富态又风情。 与身材高大、燕颌虎须的慕祁站在一起，颇为登对。 看得出来，两人的感情很好，日子过得也很滋润。 慕兮心里莫名感到有些失落，但面上依旧笑盈盈地将两人迎进屋。 林芳菲表现得很热情，她从一进屋就拉着慕兮的手嘘寒问暖。 言语亲昵得仿佛两人是失散多年终得重逢的母女。 慕兮很不适应这种突如其来的关心，便借着烧水泡茶的理由挣开了林芳菲的手，并快速躲进了厨房。 厨房门半敞着，她很清楚地听到了林芳菲与慕祁的交谈声。 尽管两人声音压得极低。 “等会我们直接带小兮回家吃饭，晚上我跟小兮睡一间屋，你这几天将就睡下沙发。明天我起早带小兮去买新衣服，你带繁星和慕繁再去医院挂瓶水，我们两个倒无所谓，可不能让小兮也传染上感冒了。” “要不还是我带小兮去买衣服，你留下来照看繁星和慕繁吧。而且家里不是有空余的房间吗？你随便给小兮腾一间出来不就好了？干嘛弄得这么麻烦？” “你还好意思说，不是你邀请你堂弟来我们家过年的吗？到时候他肯定会把他那两个侄子一起带过来，房间根本不够。” “你这话说的，怎么听起来那么嫌弃呢？瀚城他哥才走没一个月，他一个未婚小青年又要工作又要抚养两个小孩，多辛苦啊。我这个做堂哥的，照顾一下他不是应该的吗？” “是是是，你是大善人，你们慕家都是大善人。一个个都喜欢抚养别人家的孩子。” “不是，什么叫别人家的孩子？那瀚城他哥走了，嫂子也跑了，你让他怎么办？那是他亲侄子，是他哥留下来的血脉啊。芳菲我发现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小心眼呢。” “我小心眼？你背着我替宋妍抚养了那么多年的孩子还说我小心眼？我能相信你和宋妍之间是清白的没和你提离婚就不错了，我还小心眼？慕祁，你要是这么看我的话，咱俩过完年就去办离婚。” “好好好，是我不好，是我的错。你说怎么安排我全听你的。你小声点，别让小兮听见了。” 两人的交谈声到此戛然而止。 慕兮却忽然没了走出厨房的勇气。 坦白说，她很想和慕祁在一起过年。 在她仅有的那六年记忆中，慕祁只陪她过过两次年。 有两次是她和苏卿安云婷一起过的，还有两次是她和苏卿安一起过的。 原本她以为慕祁这次回来是想告诉她自己没办法陪她过年，没想到居然是来接她过年的。 只是一想到慕祁家里还有那么多事要操心以及林芳菲那看似关心又满是奚落的语气，慕兮心里还是不自觉地打起了退堂鼓。 以前她总觉得自己和慕祁之间，是慕祁这个做父亲的亏欠于她。 可自从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后，她便觉得是自己拖累了慕祁。 没有她的话，慕祁的婚姻生活应该会更加美好。 慕兮很庆幸自己一放假就立马找了兼职，虽然薪资很低，但起码能维持她日常开销。 原本她只是单纯地因为没钱吃饭而不好意思问慕祁开口要钱，毕竟在慕祁的视角里，林芳菲前不久才给她打了六千块钱。 事实上，那六千块钱早就被她偷偷转进了云婷留给她的银行卡里，并全部交给了苏卿安。 包括那笔她攒了许久的两千块钱。 她从来都不后悔这样做，因为苏卿安在她心里，也是堪比家人一般的存在。 为家人付出，她毫无怨言。 慕兮在厨房一直躲到水烧开，才慢吞吞地拎着水壶走到客厅。 慕祁见她拿出水杯准备泡茶，连忙出声制止：“行了，别忙活了，快去换身衣服，等下跟我们一起回家吃饭。” 慕兮作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问：“回家吃饭？” “对啊小兮，我们今天过来就是专门来接你到我们家过年的。” 林芳菲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只是看人的眼神却不似刚进门那般柔和。 慕兮再次作出一副十分惊讶的样子，她没有直接拒绝，而是将心中早已想好的说辞搬了出来。 “林阿姨，谢谢你这么记挂我。不过我已经和几位朋友商量好了，我们几个决定明晚一起跨年，顺便去码头看烟花。” 听慕兮这么说，林芳菲眼底的那抹冷意瞬间消失，她欣慰般地拉过慕兮的手，让人坐到自己跟前，脸上堆满了笑意。 “真好，阿姨就羡慕你们这个岁数的年轻人，既有自己的想法，又有自己的社交圈子。不像阿姨这个岁数的人，整天除了老公孩子就是工作，根本没时间也没精力去想别的事情。对了小兮，码头风大，你明天去看烟花的时候可记得要多穿点衣服，别像我们家慕繁和繁星一样冻感冒了。” 林芳菲的假意客套表现得太过明显，慕祁听完不由得变了脸色。 他深吸了口气，强忍着没有发脾气，然后推了推慕兮的肩膀，“别听你阿姨胡咧咧，她今晚出门前喝了点酒，脑袋有些不清醒，快去换衣服。你想看烟花爸明天给你放，你想看多少都行。” 慕兮眼眶微热，笑着摇了摇头：“爸，我真的和朋友已经商量好了，你不能让我在这种日子爽约啊，而且这次卿安也在，你大可以放心。” 慕祁张了张唇，最终却只是发出一声颇显无奈的叹息。 “好，你们在外面玩注意安全。” 第117章 可她不能永远把他拴在身边陪伴自己 送走慕祁和林芳菲，慕兮没有直接返回家中，而是去了趟她打工的便利店。 她想问老板预支一点工资——总不能大过年的饿肚子。 便利店老板是一个单亲妈妈，体型微胖，面容和善，性格也很好。在得知慕兮是来预支工资的，二话不说就将钱拿给了她。 慕兮接过钱正要道谢，却听老板道：“阿姨知道你也是生活所迫所以才来我这里兼职，但你毕竟年纪小，我用你总归是要承担风险的。年底店里生意好，我一个人带孩子忙不过来所以才答应你留下来看店，不过年后我孩子就交给她外婆带了，我这小店一个人看就够了。工资我给你多发了200，就当是阿姨的一片心意了。” 慕兮看着手里那不足十张的百元大钞，心中酸涩不已。 她没有和老板推辞那多出来的200块钱，礼貌地道过谢后，径直离开了便利店。 临近春节的街头很热闹，到处都是一片张灯结彩。 看着来来往往熙攘人群，慕兮只觉得心中酸涩更甚，胸口堵得难受。 她没有留意到自己身后有一抹高大的身影正随着她的节奏默默跟着她。 她走他就走，她停他也停。 路过一家精品店时，慕兮看到一个穿着一身红色头蓬衣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站在玻璃墙外看着展柜里的芭比娃娃发呆。 女孩看起来只有三四岁的样子，长得很可爱，肉嘟嘟的脸颊，葡萄般又大又圆的眼睛，萌得慕兮心都要化了。 她走上前，俯身问女孩：“你很想要里面的漂亮娃娃？” 女孩回头看了一眼慕兮，粉嘟嘟的嘴唇抿了抿，发出一道极轻的声音，“嗯。” 慕兮看了眼娃娃的价格，在心中盘算了一下，笑着开口：“想要哪一个？姐姐送你。” 女孩秒变星星眼，脸上不自觉地扬起了笑容，“真的吗姐姐？” “当然是真的呀。”慕兮朝女孩伸出了手，“进去选一个吧。” 女孩没有犹豫，笑着伸出了自己的手，“谢谢姐姐！” 慕兮刚牵上女孩的手，一股蛮力忽然自腕间传来。 “你干什么呢你？！” 伴随着一道充满了愤怒的女声在身侧响起，女孩被人迅速抱起。 那是一名身材姣好，打扮时尚的年轻妇人。 她抱着女孩，一脸警惕地瞪着慕兮，并迅速往后退了两步。 女孩趴在妇人怀里，奶声奶气地解释：“妈妈，这位姐姐说要给我买漂亮娃娃。” 妇人轻轻拍了下女孩的屁股，略带责怪地说：“妈妈不是跟你说了吗？出门不要乱跑，更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你想要娃娃跟妈妈说啊，妈妈给你买。” 说完，妇人再次警惕般地扫了眼慕兮，随后便抱着女孩走进了那家精品店。 慕兮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原地透过玻璃墙，看妇人满脸温柔地为女孩挑选娃娃与玩具。 见小女孩脸上笑容不断，慕兮也不自觉地跟着笑了起来。 原来妈妈在身边时，幸福会变得如此简单。 慕兮一路走一路默默观察路过的行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小区门口。 正值饭点，小区里的楼栋几乎每家每户都亮着灯。 看着那一格格的黄色光亮，慕兮忽然没了继续前行的力气。 回家做什么呢？家里有什么呢？ 可是，不回家她又能去哪？ 继续在外面游荡看别人阖家团圆的温馨画面？ 还是充当热闹人群的背景板？ 那一刻，慕兮感觉自己无比孤独。 她想有人陪自己说说话。 随便什么人都行，随便说什么都行。 可当她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时，心中又泛起了迷茫。 该给谁打电话呢？ 这个时间点，大家大概都在陪自己家人吃饭吧。 犹豫半晌，慕兮的指尖最终停留在了苏卿安的电话号码上。 苏卿安大概是正在玩手机，慕兮这边刚把号码拨通，那头就立马接听了。 “小兮。” 苏卿安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 慕兮却觉得十分安慰，她一边握着手机一边缓步朝小区内走去。 “卿安，你——在家吗？吃饭了吗？” 慕兮话音刚落，就听到电话那头清楚地传来一道温柔又带着几分调皮的声音。 “卿安，饭马上就好了，快来洗手。我妈今晚做了你最爱的红烧鱼！” 那是南枝的声音。 他们，已经见家长了吗？ 慕兮陷入了短暂的愣怔，反应过来后迅速赶在苏卿安开口前说道：“先不跟你说了，我在外面吃饭呢，我爸催我了。” 说完，慕兮果断地挂断了电话并打了一下当时拨号的那只手，暗骂自己脑子瓦特了。 她和他一样，都没有家人陪伴。 可他和她不一样，他还有南枝。 想到这里，慕兮心中的酸涩稍稍淡了几分。 不管怎么样，有人陪他总归是一件好事。 两人同病相怜本该惺惺相惜，可她不能永远把他拴在身边陪伴自己。 那样太自私了。 另一边，苏卿安看着显示通话结束的手机界面，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扭头看向一旁正在餐桌前摆放碗筷的南枝，面露歉意地说：“南枝，我有事要立马回去，替我和叔叔阿姨说一声。抱歉。” 说完，苏卿安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快步走向门口。 南枝连忙放下手中的碗，快步追了上去。 “卿安，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还有一个菜就开饭了，你现在要走吗？” 苏卿安没作解释，只沉着脸点了下头。 见苏卿安已经拧开了门锁，南枝伸手覆上了他的手背。 “你家就你一个人，你能有什么事啊？吃完饭再走吧，我爸妈都在厨房忙活好久了。” 苏卿安眸光微暗，脸上歉意更浓。 “对不起，我现在必须要回去，” 他拉开了南枝的手，毅然决然地打开了门。 “那我送送你吧。” 说着，南枝也不管苏卿安同不同意，直接跟在他身后走出了门。 南枝家楼层高，电梯一时半会上不来，苏卿安一边等电梯一边耐心劝她：“外面冷，你快回去吧，不用送我。” 南枝固执地摇头：“除非你告诉我为什么突然要离开。” 苏卿安看着显示屏上不断跳跃的数字，声音中透着明显的担忧，“小兮刚刚给我打电话，她好像——哭了。她平时没什么事基本上不会联系我，她刚刚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 南枝呼吸一滞，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捏紧。 她试探性地问：“那你有问她怎么了吗？你问清楚再回去比较好。不然……万一你赶回去时，已经有人替她解决好问题了呢。” 南枝的话说得很直白，就差直接报许意南的名字了。 苏卿安听完却只是淡淡一笑：“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反倒是放心了。” 他不怕慕兮在最不开心的时候，陪伴在她身边的人是许意南。 他只怕带给慕兮不开心的那个人是许意南。 第118章 他会陪她一起过很多个年，如果可以的话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慕兮正拿着钥匙站在自家门口准备开门。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不由得一愣。 她没有立马接听电话，而是将客厅的灯摁亮，然后拖着疲倦的身子来到沙发前为自己泡了杯茶。 选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慕兮长长舒了口气，见手机屏幕还在闪烁，她犹豫着点了接听。 “卿安？你不是在吃饭吗？” 电话那头，苏卿安气息微喘，语气中透着明显的担忧：“小兮，你现在在哪？” 慕兮盯着斑驳掉皮的天花板，全然已经忘记自己之前撒的谎，顺口答道：“我在家啊，怎么了？” 苏卿安微微松了口气：“小兮，在家等我，我马上就回来了。” 慕兮闻言腾的一下从沙发上坐起，满脑袋问号，“啊？你不是在南枝家吃饭吗？怎么突然要回来？” “……等我回来再说吧。” 挂了电话，慕兮起身进了卫生间，准备洗把脸，好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 ——她在楼下给苏卿安打电话时，差点没忍住哭了出来。 虽然最后她及时刹车强忍着没有落泪，但脸上的疲惫之色是不了人的。 洗过脸后，慕兮来到阳台收衣服。 阳台风大，慕兮只停留了不到两分钟便被吹得上下牙直打颤，她快速将晾干的衣服尽数拢进怀里，小跑着进了卧室。 楼下花坛边，陆尘萧双手插兜倚着一棵樟树仰头看向六楼亮着灯的阳台，唇角微微勾起，又很快恢复平静。 他从兜里摸出手机，解锁后指尖飞快地点开了通讯录。 三十秒后，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在寂静的小区内响起。 “司言，出来陪我喝两杯，老地方见。” 慕兮将收进来的衣物整理好后，又顺便把地拖了一遍，还出门丢了趟垃圾。 待一切都忙活完后，时间已经过去了近二十分钟。 慕兮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八点半了。 苏卿安还没回来。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问一下苏卿安现在到哪了，敲门声恰时响起。 打开门，就见苏卿安正微喘着气，面露焦急地站在门口。 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小兮，我回来了。” 许是外面有风的缘故，苏卿安额前的碎发显得很是凌乱，黑色冲锋衣的帽檐也七扭八歪地搭在肩头。 见此，慕兮连忙将人迎进了屋，并给他倒了杯水。 “外面很冷吧，喝点热水暖暖。” 苏卿安许是真的有些口渴，他接过水杯，吹也不吹就往嘴边送。 下一秒，一声低吟自喉间传出。 “嘶——好烫。” 见苏卿安眉心聚拢，表情痛苦，慕兮这才想起暖瓶里的水是她晚上才烧的，连忙从他手中拿过水杯，并出言安慰：“你没事吧？烫到哪里了？” 说话间，慕兮身体下意识地靠近了几分。 苏卿安呼吸一滞，抿着唇摇头。 慕兮稍稍松了口气，面露歉意地说：“我去给你拿瓶矿泉水吧。” 苏卿安正要开口说“不用了”，慕兮已经起身离开。 “喏，渴的话先喝这个吧，不过别喝多了，虽然没有放冰箱，但还挺凉的。” 慕兮将手里的矿泉水递给了苏卿安，后者接过后拧开瓶盖一口气喝下了小半瓶。 口中的干燥终于得到缓解，苏卿安长长松了口气，脸上因为奔跑带来的红晕也褪去不少。 他原本是打了车的，但路上实在太堵，他只好中途下车一路往回跑。 不知是路上喝了风，还是身体不适，他这一路跑来，只觉得肺都快炸了。 好在，也只是觉得胸闷气短，并没有出现其他更糟糕的症状。 缓过气来后，苏卿安开门见山地问：“小兮，你那会给我打电话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慕兮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悲伤，面上却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没有啦，只是打电话随便问候一下……” “小兮。”苏卿安打断了慕兮的话，并直截了当地揭穿了她的谎言，“你分明是遇到了什么伤心的事，为什么要撒谎？” “我……”慕兮张了张唇，好不容易压制住的酸涩再次涌上心头。 她看着苏卿安那双水光潋滟的漂亮眸子，忽然没了继续扯谎的勇气。 ——那么好看的一双眼睛，此刻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她实在不忍心欺骗这双眼睛的主人。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一个人过年有些孤单，想找个人说说话。” 慕兮终究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虽然两人已经相识了六年，但她很少在苏卿安暴露自己的心事。 更多时候，她在他面前充当的角色都是阳光开朗的乐天派。 她觉得苏卿安已经活得够苦够压抑了，她不想向他宣泄过多的负能量。 因为她始终相信——两个深陷泥潭的人，互相拉扯只会陷得更深。必须得有一个人保持冷静，全心助力于另一个人，才能有机会从泥潭中挣脱。 慕兮的解释让苏卿安稍稍松口了气，同时心里又涌上一丝心疼。 他没有追问慕兮为什么慕祁不回来陪她过年，而是抬手动作轻柔地揉了揉她的发顶，语气满是宠溺：“谁说你要一个人过年了？不还有我吗？我会陪你一起过年。” 没有说出口的后半句话是：他会陪她一起过很多个年。如果可以的话。 看着少年脸上满是温柔的笑意，慕兮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并迅速往后退了几分，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慕兮的小动作让苏卿安心底不自觉地生出一丝难过的情绪来，但他什么都没说，而是起身笑着问：“你应该还没吃饭吧？我正好也没吃，你家里应该有菜吧？我来做饭。” 说完，苏卿安自顾自地朝厨房走去。 慕兮茫然地起身跟在他身后。 “……我正想问你呢，你不是在南枝家吃饭吗？这么突然跑回来不好吧。” 苏卿安走得极快，慕兮也跟得极紧。 她没料到苏卿安会突然停下脚步转身，身体出于惯性一下子撞了上去。 苏卿安伸手稳稳扶住了她，并用一种极为平常的语气回答了她的问题。 “但是我担心你，所以就回来了。” “担心我？”慕兮有些疑惑。 她记得自己在电话里也没说什么啊？ 他怎么会联想到自己是遇到了伤心事？ 念头刚一闪过，苏卿安的解释便飘进了她的耳中。 “你平时没事基本上不会主动联系我，而且你当时说话的语气与平常不太一样。我担心你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所以就赶回来找你了。” “……这样啊。可是……” 话毕，慕兮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苏卿安还握着她的手臂没有想要松手的意思。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慕兮觉得苏卿安掌心的温度此刻正透过她手臂上的层层衣物蔓延到了她的皮肤上。 她慌忙将胳膊从对方的手中抽出，并后退着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梅开二度。 苏卿安眼眸里的光瞬间变得黯淡。 他转身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开始搜罗食材。 慕兮连忙跟上，试图阻止，“不用麻烦了，我下午吃了好多零食，现在还不饿。” 苏卿安回答得很干脆：“我饿。” “……” 慕兮发现，苏卿安似乎又变回了他之前刚出院时的性格——直白到让她感到有些无措。 第119章 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小兮，你最近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见冰箱里空荡荡的，连颗鸡蛋都没有，苏卿安忍不住皱起了眉。 相识六年，他很清楚她的一些生活习惯——为了不让自己饿肚子，总喜欢屯许多菜放在冰箱，就算是临近考试比较忙，她也会屯很多鸡蛋，方便饿的时候煮面吃。 慕兮站在苏卿安身后，她此刻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能通过语气判断出——他现在似乎有点不高兴。于是连忙解释：“我有好好吃饭，只是今天正好把菜吃完了还没来得及去买。” 这次苏卿安没有选择拆穿她，而是闷声走出厨房，径直朝大门走去。 “等我，我家里还有些菜。” 苏卿安速度很快，离开后不到一分钟便带着菜返回到慕兮家中。 见苏卿安脱下外套挽起袖子就开始择菜，慕兮也不好意思在一旁闲着，便舀了米准备先把米饭蒸上。 她刚把装了米的电饭锅内胆伸到水龙头下准备去拧开关，一只骨节修长的手便伸了过来。 “水凉，我来吧。” 慕兮难得固执起来，执意要淘米。 “没事，淘米又不需要很久。” “但你肚子疼起来却要疼很久。” “……？”淘米和肚子疼有什么关系？ 待慕兮反应过来苏卿安口中的肚子疼是指痛经后，手中的电饭锅内胆已经到了苏卿安的手里。 “饭很快就能做好，你去外面歇着吧。” 苏卿安动作利落地将米淘洗干净后便开始赶人。 慕兮摸了摸自己微烫的脸颊，没再坚持。 退出厨房之前，她忽然想起南枝，忍不住问：“……你要不要给南枝打个电话解释一下？” 这句话慕兮说得极为心虚。 仿佛自己真的是一个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 她很清楚苏卿安与自己之间并没有什么，但不代表南枝也这样想。 听到慕兮提起南枝，苏卿安切菜的手顿了一下。 他头也不抬地说：“我和南枝只是普通朋友，不是你想的那样。” “啊？你们不是……不是早就在一起了吗？” 慕兮惊讶极了。 惊讶过后，她又突然想起，苏卿安以前其实说过类似的话。 她当时一直以为苏卿安是不想让老师知道他们在早恋，所以能避就避。 她也就没有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毕竟，他为南枝打过架，南枝也为他受过伤。 即便两人真的没有在一起，那肯定也是心意相通。 许是慕兮的惊讶表现得太过明显，苏卿安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停下了切菜的动作，看着慕兮，表情严肃：“我和南枝之间，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关系。” 若不是南枝因为他受伤；若不是南枝的母亲云双不计前嫌一直在为他的病操心，还待他视如己出，他现在大概和南枝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他知道自己当初利用南枝疏远慕兮的做法对南枝来说很不公平，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收敛一下自己冷漠的态度，不再对南枝说那些恶毒难听的话。 南枝为他受伤入院，这是事实。 他改变不了。 “小兮，我知道之前我做了许多让你误会我和南枝的事。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苏卿安的解释并不全面，慕兮听得一知半解。 她弯弯绕绕想了许久，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他肯定和南枝吵架了。 毕竟按照苏卿安的性格，若真的只是普通朋友，怎么会去她家里吃饭？ “卿安，你和南枝是不是吵架了？你是男生，要多让着她一点。” 说罢，慕兮上前将苏卿安拽离了灶台，并将人往门外推，“你先别忙活了，快去和南枝打个电话发个短信什么的哄一哄。” 苏卿安简直快被慕兮的脑回路气笑了，他伸手扶住门框，好笑又好气地问：“我要怎么说你才肯相信我？” 慕兮面露无奈：“这不是我相不相信的问题……” “嗯？那是什么问题？”苏卿安表情极为认真地看着慕兮，大有不把此事说清就善不罢休的架势。 看着眼前几乎高出自己一头的少年，慕兮简直恨铁不成钢。 她咬牙切齿地戳了戳苏卿安的肩膀，一脸愤愤：“认错不积极，小心媳妇没。” 戳完她将掌心向上一翻，故作勉强地说：“你要是实在不知道怎么哄女孩子，手机给我，短信我来替你发。” 苏卿安垂眸看了眼慕兮细嫩红润的掌心，喉结微微滚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见此，慕兮摆了摆手，再次将人往外推，“好了好了，我跟你开玩笑的，你去给南枝发信息吧，我来做饭。” 慕兮话音刚落，一部黑色手机便塞到了她的手里。 “信息你发吧，我来做饭。密码没变。” 慕兮没料到苏卿安居然真的会把手机给她，一时愣在了原地。 “还真让我发啊……” 苏卿安笑笑没有说话，侧身从慕兮身边挤到灶台前继续忙活。 慕兮撇撇嘴，索性也不出去了，就站在距离苏卿安一米远的距离，开始解锁手机。 “话说你手机密码多少来着?717后面是多少……” 话说到一半，慕兮突然顿住。 ——苏卿安的锁屏壁纸，居然是一张她从未见过的照片。 照片里的主角正是她自己。 照片里，慕兮一身及膝小白裙，长发披肩，身姿窈窕，正侧身举手去逗一只趴在槐树上的狸花猫。 根据照片背景里的橘色云层来看，拍摄时间应该在傍晚落日时分。 许是手机像素不高的原因，照片整体看起来有种柔和的朦胧感。 很好看的一张照片。 可慕兮现在却没有欣赏它的心情。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问号。 苏卿安为什么要用她的照片做壁纸？ 正要疑惑出声，苏卿安那温和的声音便飘进了她的耳朵。 “密码是。717是你的生日，818是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间。照片是我生日前一天我们一起去超市购物路上我偷偷拍的。” 慕兮搭在屏幕上的指尖抖了一下，手机差点从手中滑落。 她不可置信又难以理解地看着苏卿安，一时语塞。 苏卿安没有回头，甚至都没有停下手中的刀。 他慢条斯理地切着菜，一边切，一边语速平缓地说：“我原本想在你生日那天向你表白，但你生日前一天，我意外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她说，我是一个私生子，说我活不过二十岁。我——当真了。” 尽管苏卿安说得很委婉，但慕兮知道——他口中的“她”，是指云婷。 一股难以描述的复杂情绪顿时涌上了心头。 后面的事，不用他继续往下说，她大致也能猜到。 她无比震惊，又觉万分妄诞。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复苏卿安的话，只好动作僵硬地将手机放到了案板上。 “卿安，我……我感觉有点闷，我出去透透气。” 话毕，慕兮逃也似地离开了厨房。 第120章 只要你别扔下我不管，无论是什么身份我都愿意接受 听着慕兮渐渐远去的脚步声，苏卿安手里的动作越来越慢。 最后，他放下刀具，双手无力地撑在案板上。 胸腔内，心脏剧烈地跳动让他感到有些不适。 他突然很后悔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向慕兮坦白了自己的心声。 明明说好的要以朋友的身份守在她身边，明明知道她现在已经心有所属，可他还是没能忍住。 起因仅仅是她那句“认错不积极，小心媳妇没”。 他当时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再不勇敢积极一点，就彻底没有机会了。 万事无绝对，不去争取怎么知道自己不行？ 可当他真的这么做了，却陷入了新的痛苦与纠结。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他还能以朋友的身份继续与她相处吗？她会因此远离自己厌恶自己吗？ 苏卿安不敢深想。 但答案似乎已经浮现。 一股无力又不甘心的矛盾感涌上心头。 强忍着心中的酸涩与恐慌，苏卿安完成了这顿晚餐。 很简单的两道菜：番茄炒蛋，青椒炒肉。 饭菜上桌，却不见慕兮的身影。 苏卿安犹豫着敲响了慕兮卧室的房门。 “小兮，饭做好了。出来吃饭吧。” 屋内，响起了慕兮略显沉闷的声音，“我不饿，你先吃吧。” 意料之中的回复。 苏卿安垂眸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看来，还是自己太过草率了。 回到餐桌，看着桌上还在冒着热气的饭菜，苏卿安只觉得口中苦涩无比，毫无胃口。 他就这么静静坐着，静静地看着饭菜的热气由浓变淡，直至完全消失。 口袋里，手机不时地发出震动，提醒他有未读信息。 他猜到发信息的人大概率是南枝，可他不想去看，更不想回复。 他承认，南枝是一个很优秀的女孩。 她对他的喜欢，从不遮掩，甚至极为高调。 可无论她做什么，他的心里始终都泛不起涟漪。 他对她可以有愧疚，可以有感激，但绝不会有心动。 这个世上，能轻易影响他的情绪的人，只有慕兮。 将手机调为静音后，苏卿安起身去拿自己放在沙发上的外套。 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冷。 冷到他这个喜欢冬天的人都有些招架不住。 穿好外套，苏卿安再次来到了慕兮的卧室门前。 正欲抬手，房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慕兮一脸焦急地出现在门口。 看到苏卿安，她明显愣了一下。 “卿安？你怎么还在门口站着？” “我……” 苏卿安的话刚开了个头，便被慕兮急促地打断，“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走时记得帮我锁门。” 苏卿安侧身让出位置，问：“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意南生病了，我要去医院看看他。” 说话的功夫，慕兮已经跑到了玄关处，开始弯腰换鞋。 苏卿安身形一顿，嗓音瞬间变得低哑：“什么病？很严重吗？” 慕兮穿好鞋子，顺手拿起挂在门后的钥匙，头也不回地说：“胃出血。” 见慕兮已经站在了门口，苏卿安快步追了上去。 “我陪你去。” 闻言，慕兮脚下动作一顿。 她没有回头去看苏卿安脸上的表情，而是闷着头说：“不用了，我直接打车过去，很方便的。” 苏卿安没有理会慕兮的拒绝，直接拉着她走出屋子并顺手锁上了门。 “卿安，你……” 慕兮还想再说些什么，苏卿安已经松开了她的手大步朝楼下走去。 出了单元楼，刺骨寒风瞬间袭来，慕兮忍不住缩起了脖子。 她大步追上走在前面的苏卿安，耐着性子劝道：“卿安，你真的不用陪我去医院……” “小兮。”苏卿安停下脚步，却并未回头，“我送你到医院就走，你不用担心他会误会。” 一听这话，慕兮顿时急了，慌忙解释：“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你一个人出门我不放心。如果，你还愿意拿我当朋友的话，就不要拒绝。” 这句话，苏卿安是看着慕兮眼睛说的。 那一刻，慕兮到嘴的话变成了无声的沉默。 她只与苏卿安对视了一眼便匆忙移开了视线。 她盯着自己脚下的积雪，心乱如麻。 她承认，她很自私。 她给不了苏卿安想要的回复，却又不舍与他形同陌路。 六年的陪伴，哪能说放弃就放弃。 可这样做，对苏卿安来说，太不公平。 “小兮，今晚的那些话——是我一时冲动没能忍住。但我说那些话绝不是为了让你为难，我只是不想自己的人生多添一笔遗憾。你不用觉得尴尬或者为难，我喜欢你，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听着头顶传来少年略显沙哑的声音，慕兮心里愈发的乱。 她紧攥着袖口，头埋得更深了，连带着声音都跟着弱了几分：“卿安，我们相识多年，我早已把你当成了家人，我们之间……” “我知道，我不介意。家人也好，朋友也罢，只要你别扔下我不管，无论是什么身份我都愿意接受。” “小兮，别丢下我，好不好？” 苏卿安的话令慕兮心头一颤。 她想起自己曾经答应过云婷：永远都不会放弃苏卿安。 这才过去了多久，自己居然差点食言。 想到云婷，慕兮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丝侥幸。 ——万一苏卿安只是没有弄清楚两人之间的感情，误把依赖当成了喜欢；万一他将来会遇到自己真正喜欢的女生…… 面对侥幸，很少有人能够清醒且果断地将其摒弃。 侥幸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诱惑。 人一旦心存侥幸，哪怕只是一个一闪而过的念头，也会下意识地为达到这个目的而找各种借口。 慕兮是个俗人，面对侥幸，她也做不到例外。 于是，她选择了放纵苏卿安。 也放纵了自己。 许是天冷加上春节将近的原因，跑出租的人少了许多，慕兮与苏卿安在路边等了五分钟都没有等到车。 想到电话里纪潇湘不停啜泣的声音，慕兮心里担忧不已。 纪潇湘告诉她，许意南之所以会胃出血，是最近频繁的应酬喝酒导致的胃穿孔。 医生说，如果再不忌口，将来极有可能会发展成胃癌。 天知道慕兮听到这句话时，心痛到了何种地步。 能情绪稳定地与苏卿安交谈，已经是她能做到最大程度的淡定了。 可现在，她的淡定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耗尽。 她掏出手机打开地图，准备步行去医院。 导航显示，路程为5公里，步行需要一小时。 但运气好的话，或许能在路上拦到一辆出租车。 想到要在满是积雪的路上行走那么久，回来时还未必有车，慕兮就不忍苏卿安跟着自己受罪。 她正要开口劝苏卿安回去，对方却似看透她的想法，率先迈步朝前走去。 “走吧，也许路上能遇到出租车。” 慕兮内疚极了。 可让她放弃去医院看望许意南，她也做不到。 许意南既是她喜欢的人，也是她的救命恩人——无论如何，她都做不到毫不过问。 她必须要亲眼看到许意南的身体状态才能放下心来。 那一刻，慕兮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贪心。 第121章 反正身体折腾坏了，遭罪的又不是我 雪天的路面十分不好走，稍不留神就很容易滑倒，偏偏慕兮心急，走得极快，于是她光荣地在十分钟的路程里连摔了两跤。 就在她第三次脚滑来了个高难度劈叉后，苏卿安终于忍无可忍，将她的手腕牢牢攥在了自己手中。 尽管隔着层层衣物，慕兮却依然能感受到苏卿安掌心炙热的温度。 她本能地想要挣脱，却被对方一句话给镇住。 “你是想一瘸一拐地出现在他面前，还是想磨蹭到后半夜赶到医院？” 好吧，慕兮承认，苏卿安某些时候嘴巴确实有些毒——他总是能一针见血地直指要害。 被人牵着走确实稳当许多，在接下来的路程中，慕兮很幸运地再也没有滑倒过。 但不幸的是，他们这一路没有遇见一辆空着的出租车。 待两人气喘吁吁地赶到医院，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小时十分钟。 夜已深，住院部大厅一片幽静，偶尔路过的医护人员也是脚步匆匆，神色疲倦。 苏卿安送慕兮进了电梯便不再继续跟着。 慕兮心里始终觉得愧疚，便提议让他去便利店买些食物垫垫肚子补充一下能量。 苏卿安点头应着，并未言语。 见少年始终沉着脸，慕兮还想再说些什么，对方却径直转身朝大厅走去。 电梯门恰时合上。 带着一种极度复杂沉重的心情，慕兮按照纪潇湘所说的路线，顺利找到了许意南所在的病房。 踏进病房，慕兮一眼就看到了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面色苍白的许意南。 几乎是瞬间，慕兮便酸了鼻子。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病床，将许意南放在被子外的手臂收进了被子。 许是一路走来吹了太久的寒风，慕兮坐下没几分钟便感觉头晕脑胀，四肢发冷。 接着，一个巨响的喷嚏从她口中冒出。 慕兮尴尬又慌乱地侧过身子开始翻找口袋里的纸巾，身后，突然传来了许意南虚弱的声音。 “阿星？你怎么来了？” 慕兮手中动作一顿，她迅速掏出纸巾擦了擦鼻子，这才转过身去。 “意南，你醒了。” 见许意南眼底一片通红，面容疲倦，慕兮不好意思地抽了抽鼻子，“抱歉，刚刚鼻子有些痒，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没想到把你吵醒了。你住院的事，是潇湘打电话告诉我的。” 许意南闻言神色一顿，连忙开口解释：“阿星，今晚的聚会是我们系几位关系好的同学组织的，我事先并不知道潇湘也在，所以……” 许意南越说越激动，他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强撑着想要坐起来。 慕兮连忙上前将人摁住，并将散落的被子替他掖好。 “意南，我没有生气你和潇湘在一起，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些。我反倒是应该谢谢潇湘第一时间联系了我，不然我都不知道你生病了。你以后，能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啊，你知不知道我接到潇湘的电话时有多担心。” 慕兮说着说着，眼圈不争气地红了。 意识到自己即将哭鼻子，慕兮迅速别过头，不再去看许意南的脸，但数落的话却一句不落。 “我知道你平时应酬多，但你也不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啊。你才多大啊，就把身体折腾成这副样子。你以后再这样，我就……就……” 慕兮话还未说完，脸颊上突然传来一阵热意。 许意南不知何时从床上坐起，正伸手轻抚她脸上的泪痕。 “以后我再这样，你就怎样？” 许意南一边柔声调侃，一边动作轻柔地为慕兮拭去脸上的泪水。 慕兮又羞又恼，她毫不客气地抬手打开了许意南落在自己脸颊上的手，脸色变得严肃起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以后你再这样对自己的身体不负责，我就不理你了。我是认真的。” 见慕兮是真的动了怒，许意南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他有些无措地捉住慕兮的手，侧头将脸贴近她的掌心，轻轻蹭了蹭，像极了狗狗撒娇。 “阿星，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 慕兮撇了撇嘴，手上还暗暗用力，作势想要将手抽回。 “我没生气，我生什么气。反正身体折腾坏了，遭罪的又不是我。” 许意南自然不肯给慕兮将手抽离的机会，他不过稍稍用力一拽，慕兮整个人便拢了过来。 他知道慕兮是担心他的身体不忍心将他推开，便顺势将人拥进了怀里。 “阿星，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不会再让你担心了。别生气了好不好？也不要不理我，你不理我我会很难过的。我一难过，就会胃疼。” 许是刚做完手术身体十分虚弱，许意南的声音沙哑而无力，但落在慕兮耳中，却让她感觉异常动听。 动听到她无法拒绝对方这种耍赖般的认错方式。 她抬起手臂，轻轻环住了许意南的后腰，将头埋进他的颈窝，并使坏般地在他肩上轻轻咬了一口。 “少说这种耍赖皮的话，以后我会每天会监督你，只要让我发现你没有好好吃饭还喝酒，我就直接拉黑你，再也不和你见面。” 如此幼稚的招数，换做以前，慕兮根本不屑于去用，甚至难以理解。 可现在，她居然能自然而然地说出这种话来。 与其说是在威胁，不如说是在撒娇。 意识到自己的言行过于暧昧，慕兮连忙松开了抱着许意南的手。 却见对方原本苍白的脸变得通红，就连耳根都红得异常显目。 “意南，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 慕兮说着就要伸手去探许意南额头的温度，却被对方侧头躲过。 “阿星，我没发烧，我只是……” 许意南的话说至一半，病房门忽然被人打开。 慕兮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就见身穿黑色及膝皮衣妆容精致的纪潇湘正手握门把手身姿挺拔地站在门口，她身旁还站着一名身材高大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以及模样乖巧的许小绾。 许意南几乎是在瞬间便沉下来脸，他淡淡地扫了眼门口站着的几人，有些不情愿地喊了声：“爸。” 慕兮闻言心里不自觉地紧张起来，她起身让开位置，朝男人微微颌首，“叔叔好。” 许嘉伟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复，随即便迈步走进病房。 路过慕兮身边时，他明显放缓了脚步，侧头故作好奇地问：“你是——意南的女朋友？” 慕兮没料到对方会问得如此直白，一时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许小绾见状，连忙上前挽住了男人的手臂，并撒娇般地晃了晃，“爸，哪有你这么跟人聊天的？她叫慕兮，是我同学，她和我哥是关系比较好的朋友，不是你想的那样啦。” 见许小绾帮自己解围，慕兮稍稍松了口气，她扭头冲病床上的许意南轻声道：“意南，那我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 纪潇湘忽然开口：“阿星，我送你。” 慕兮下意识想要拒绝，纪潇湘却热情地挽住她的胳膊并将人往门口拽。 身后，许意南略显紧张的声音响起，“阿星。” 慕兮回头，映入眼帘的是许意南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看了眼许嘉伟，张了张唇，最后却只吐出一句叮嘱：“注意安全，到家了给我发个信息。” 第122章 哪有人搂着自己情敌不撒手的 出了病房，慕兮几乎是在瞬间挣脱了纪潇湘的手，她一边快步朝电梯的方向走去，一边压低声音说：“纪小姐，你真的不用送我，我自己回去就好。” 纪潇湘吹了吹散落在脸颊上的一缕碎发，快步跟上了慕兮的步伐，并一把揽住了她的肩膀。 明明比人高出半头，纪潇湘却像个挂件似的将身上大半重量都压在了慕兮身上。 两人离得近了慕兮才发现，纪潇湘身上一股酒气，脸上的妆也晕得厉害，一双眼睛更是红肿不堪。 她搂着慕兮的脖子，毫无顾忌地开启了吐槽模式：“你别自作多情好不好？谁想送你了？我就是单纯地想溜出来透透气，顺便去楼下便利店买点吃的。今晚聚会光顾着喝酒了，菜都没吃几口。” “大小姐，你透气就透气，你扒拉我干嘛？” 慕兮本就头晕脑胀，被纪潇湘这么一搂脖子，顿时两眼直冒金星，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偏偏她没纪潇湘个子高，浑身也软绵绵的使不上劲。 她挣扎了几下发现自己根本挣不脱，只好站在原地耐着性子劝纪潇湘撒手。 “纪小姐，你快松开我。” 慕兮有点生气，也有点头疼。 既是生理上的头疼，也是心理上的头疼。 按理说，她与纪潇湘算是情敌了。 情敌见面不应该是分外眼红吗？ 哪有人搂着自己情敌不撒手的？ 慕兮好言相劝了许久，纪潇湘不仅不撒手，还将她搂得更紧。 仗着个子高力气大，纪潇湘把为所欲为发挥到了极致。 她丝毫不顾慕兮越来越黑的脸色，搂着人进了电梯直奔一楼的便利店。 慕兮很想骂人，但她忍住了。 到了便利店，纪潇湘终于舍得放过慕兮的脖子，改为挽着她的手臂。 虽然是挽着，但慕兮只要有一点点想要溜之大吉的念头就会被纪潇湘敏锐地发现，然后一把将人拽回身边。 反复了几次后，慕兮只感觉自己的脑浆都快被纪潇湘摇匀了。 索性妥协。 医院的便利店主要卖的都是一些食物和生活用品，纪潇湘一进店便拉着慕兮走向食品区。 来到关东煮摊位，纪潇湘豪迈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脸笑意：“想吃什么，我请客，随便点。” 说罢，她便自顾自地伸手开始“指点江山”。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除了鱼丸，全部给我来一份！” 慕兮看着锅里冒着热气的串串，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然后礼貌拒绝：“谢谢，我吃过晚饭了。” 纪潇湘微微挑眉，脸上闪过一丝笑意：“是吗？那刚刚在电梯里肚子咕咕叫的人是谁啊？” 慕兮脸颊一热，势要将狡辩进行到底：“那是你听错了。” “哦。” 纪潇湘撇了撇嘴，不再坚持，付过账后便拉着慕兮来到门诊大厅寻了处人少的位置坐。 慕兮不想在挨饿的时候看别人吃东西，只好开门见山地问：“纪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如果有的话，你快点说好不好？时间不早了，等下我回家都打不到车了。” 纪潇湘一边鼓着腮帮子吹着一串香菇贡丸，一边抽空回答了慕兮的问题：“其实也没什么要说的，就是想提醒你一下——你和意南不合适，能分就趁早分了吧。” “……” 虽然这话听起来让人感觉十分不爽，但慕兮却莫名觉得这才是她和纪潇湘见面的正确打开方式。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开口道：“纪小姐，我和意南的事我们自己会处理好，不需要你来……唔……” 慕兮的话才说到一半，纪潇湘忽然把手中的香菇贡丸塞进了她的口中。 “吃吧吃吧，看你饿得说话都没力气了。对了，相比‘纪小姐’我还是更喜欢听你叫我姐姐。” “……” 慕兮这次是真的无语凝噎。 她缓慢地嚼着口中的食物，眼睛不自然地瞄向了别处。 ——说好的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呢，怎么还被对方喂上吃的了。 但有一说一，这丸子味道是真不错，比学校门口卖的关东煮好吃多了。 俗话说吃人嘴软，慕兮一口气吃完签子上的四颗丸子，也不好再趾高气扬地与对方说话。 她清了清嗓子，改了个称呼，把原先没说完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姐姐，我和意南之间的事我们自己会处理好，你不用操心。” 慕兮的话刚说完，一串北极翅赫然出现在了她的唇边。 “还要我喂吗？吃什么自己拿。” 纪潇湘今天穿的是一件黑色长款皮衣，内搭一件黑色修身高领毛衣，下身则穿了一条高腰蓝色牛仔卷边直筒裤，脚上蹬着一双黑色马丁靴，一头微卷的黑色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看起来有种干练洒脱的酷飒感。再配上她那带着几分御姐音的声音，简直是踩在慕兮的审美点上疯狂蹦迪。 说来也怪，虽然慕兮一直在心里提醒自己纪潇湘是自己的情敌，却从未真正地厌恶过她。 相反，有时候她会觉得纪潇湘是一个性格很可爱的女生。 不过这个想法在慕兮心里只维持了两分钟便化成了泡沫。 因为有关许意南口中的那个聚会，她从纪潇湘口中听到了另外一个版本。 “有时候感觉人生真没意思啊，你说我颜值身材都不输你，无非就是比意南大了三岁，他怎么就不能喜欢一下我啊？我追他追得身心俱疲。 你知道吗？我今晚原本打算让我那几个哥们把他灌醉拖我床上去的，结果他才喝了三杯就不行了。你都不知道他吐血的时候我有多紧张。我真是吓死了。我发誓，以后喝酒再也不叫意南了。不，以后我再也不要喜欢他了，我怕有一天他死我前面让我守寡。” 听前半段的时候，慕兮还抱着一种吃瓜的心态，待她听到后半段的时候，她差点没忍住把手里的竹签扎纪潇湘脸上。 她也顾不上什么吃人嘴软，腾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指着纪潇湘的鼻子怒气冲冲地骂了起来，“纪潇湘你脑子有病就去治！不要出来祸害人！” 纪潇湘正在埋头啃着一串孜然牛肉，听慕兮这么骂自己，她先是一愣，随即便笑出了声。 不是嘲讽的笑，也不是挑衅的笑。 是一种充满了悲伤的笑。 她笑到双肩颤抖，笑到泪流满面，笑到慕兮差点以为她疯了。 直到纪潇湘带着哭腔说出那句：我也想治啊，可惜我没有机会了……” “阿星，你知道吗？我快死了。” 第123章 我不想带着他对我的厌恶离开这个世界 纪潇湘快死了？ 这怎么可能呢？ 这一定是她耍骗人的手段。 ——这是慕兮听完纪潇湘话后的第一反应。 可理智告诉她，纪潇湘没有骗人。 毕竟谁会拿自己的身体健康开玩笑呢。 一时之间，慕兮的满腔怒火没了可以宣泄的地方。 她收回了指着纪潇湘鼻子的手，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塞到了对方手里。 她没有出言安慰，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她只静静地坐在纪潇湘身边，听她一边啜泣一边叙述自己的过往。 许是喝了酒加上情绪太过悲伤的缘故，纪潇湘说起话来毫无逻辑。 她上一句还在说自己父母整天忙着挣钱很少回家陪她，下一句就扯到了她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许意南。 不过慕兮并没有打断她，除了中途去便利店买了包抽纸，她其余时间都在认真扮演一位聆听者。 她知道自己没有义务也没有必要充当纪潇湘的临时树洞。 可一想到眼前这条鲜活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她便不忍心抛下对方独自离开。 直觉告诉她，纪潇湘和她一样，是一个孤独且害怕孤独的人。 既是同类，那便多一分宽容吧。 纪潇湘絮絮叨叨说了很久。 她说，她得的是脑癌。 晚期，治疗意义不大。 所以她才会想着最后放纵一下自己——得不到许意南的心，那就得到他的身体。 可她没想到的是，许意南的身体状况也不容乐观。 她差点害死了自己喜欢的男生。 说到最后，纪潇湘抱着慕兮不停地说对不起。 沉默良久的慕兮终于忍不住开口纠正了对方的话：“你该道歉的人是意南，你跟我说对不起没用，我没权利替意南原谅你。” 纪潇湘听完却将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她紧紧抓着慕兮的胳膊，哑着声音祈求：“阿星，求你别把这件事告诉意南好不好？也不要告诉我生病的事，我不想让他知道这些。” 慕兮掰开了纪潇湘的手，很是不解：“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我知道你并不讨厌我，我也不在意你是否讨厌我。但意南不一样，他是真的很烦我，我害怕他知道这一切后会彻底讨厌我，同时还会庆幸我马上就要死了，以后再也不会去烦他了。我不想带着他对我的厌恶离开这个世界。” 慕兮再次陷入了沉默。 她没有再打断纪潇湘的话，而是任由对方抱着自己哭到失声，哭到眼睛因为红肿而睁不开，最后趴在她的肩头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慕兮分辨不清她是困到睡着了还是身体不适导致的昏迷，只好求助于医护人员。 待一切都安排妥当后，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了，慕兮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了医院大楼。 她这才发现，天空中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花。 气温骤冷。 慕兮莫名感到烦躁压抑。 情绪也处于一种随时都会崩溃的边缘。 以至于当她发现自己头顶上出现了一把黑色雨伞时的第一反应不是好奇地回头去看是谁在为自己撑伞，而是抬手打开了那只握着伞柄的手。 身后，传来了苏卿安略显疲惫的声音。 “小兮，是我。” “卿安？” 慕兮有些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了一眼，就见苏卿安正握着一把黑色雨伞站在自己身后。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回家？还有你这雨伞哪来的？” 说话间，慕兮向后挪了一步。 现在，两人是并肩而站了。 “我在等你，我想跟你一起回家。雨伞是我在便利店买的。” 苏卿安一板一眼的解释让慕兮忍俊不禁，同时又心生愧疚。 她强忍着身体带来的不适，冲苏卿安抿唇笑了笑：“走吧卿安，我们一起回家。” 苏卿安却没动，他一手撑伞，一手抓起她的手腕放到了自己的衣摆处，语气很是柔和：“怕摔跤的话，就抓着我的衣服吧。” 慕兮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选择了抓着苏卿安的衣摆走路。 ——以她现在的情绪和身体状态，没准摔一跤就直接躺地上不想动了。 幸运的是，两人刚走出医院没多久，便在路边拦到了一辆出租车。 五公里的路程，驾车只需要十五分钟。 可这十五分钟时间，慕兮却是掐着掌心度过的。 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在车上昏睡过去。 她不想让苏卿安发现自己生病了。 大半夜的，她不忍心他跟着操心折腾。 家里有药，回去吃点药捂身汗就好了。 计划很完美，现实却只会打脸。 慕兮前脚下车后脚就两眼一黑直接跪倒在地。 苏卿安扶她起来时，察觉到了她异常的体温，顿时变了脸色。 他不再温和询问，而是直接发了脾气。 “生病了为什么不说？” 这是慕兮第一次见苏卿安冲自己发火，她有些无措地解释：“没事，就是有点感冒，家里有药，回去吃点药睡一觉就好了。” 苏卿安抿着唇没有说话，他将手里的雨伞塞到慕兮手里，转身背对着她蹲下。 慕兮看了眼漆黑的楼道，迟疑着没有动，“没事的啦，我能自己走。” “上来，不然我就抱你上去。”苏卿安难得态度强硬了一次。 慕兮舔了舔了干燥的嘴唇，犹豫着俯身趴到了苏卿安的背上。 许是身体得到了放松的缘故，慕兮很快便陷入了一种迷迷糊糊的状态。 她能听见苏卿安的呼吸声和脚步声，也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可眼睛却没有力气睁开，大脑也一片空白。 明明只有六楼，可她却觉得两人似乎拐了无数个弯，转得她头更晕了。 回到家，苏卿安直接背着慕兮进了卧室。 他将她放到床边坐下，顺势蹲下来准备替她脱鞋，慕兮难得反应迅速，慌忙缩回了脚。 “卿安，很晚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我等下吃完药就睡了。” 苏卿安依旧保持着单膝蹲地的姿势，他仰头看着慕兮的脸，语气依旧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强硬，“我若是不回去呢？” 苏卿安很少用这种语气对慕兮说话。 大部分情况下，他都是优先选择尊重慕兮的意愿。 可他受不了她为了许意南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更何况，他现在已经向她表白了心意，没有必要再继续遮遮掩掩了。 反正也不能在一起，那为什么不能随心所欲一点。 也许等哪天他的热情耗尽，自然就会选择放手。 哀莫大于心不死。 第124章 朋友，也是另一种形式的家人 身体的难受让慕兮无暇顾及苏卿安的性格转变，她只当是对方不放心自己，便不再强求。 吃过药后，慕兮老老实实地钻进了被窝，眼睛一闭就晕晕乎乎地睡了过去。 只是睡得并不安稳。 她一边觉得体内窝着一团火，烧得人浑身冒汗口干舌燥，一边又觉得四肢发冷，似乎盖多少层被子都不管用。同时还觉得时间无比漫长，明明脑子里一片混沌，仿佛昏昏沉沉睡了整夜。可当她被苏卿安叫醒起来喝水时，发现房间还是一片昏暗，窗外夜色正浓。 喝过水后，慕兮只觉得口干舌燥的感觉被冲淡了许多，但体内那团火却烧得更旺了。 她再次晕晕乎乎地睡了过去。 就当她再次以为自己昏睡了整夜时，又被苏卿安叫醒，强行喝下了大半杯热水。 反复了三四次后，慕兮终于感受不到烈焰的灼烧，睡得极其踏实。 再次醒来，窗外天色已经大亮。 慕兮顾不上感受自己身体的变化，急匆匆地掀开被子奔向了卫生间。 从卫生间出来后，慕兮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是苏卿安照顾了她一整夜。 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在屋内搜寻了一圈，没有发现苏卿安的身影。 应该是回家补觉了吧。 想到这里，慕兮心里的愧疚感更深了。 她忽然开始怀疑自己的那个决定是否正确。 带着这份纠结，慕兮慢吞吞地洗漱一番并换了身衣服。 她打算出门随便找家面馆填饱肚子，顺便再去菜场买点菜。 毕竟，人不能不吃饭啊。 刚走下楼，慕兮便遇到了提着大包小包的安澜。 两人一碰面均是露出了惊讶之色。 慕兮率先开口：“澜澜，你怎么来了？” 安澜笑着提了提手里的购物袋，“来陪你过年啊。见你不回消息我还以为你还在睡觉呢，就想着先把年货拿过来放到卿安家里，等你睡醒了再来找你。” 慕兮感动不已，她快步上前想要替安澜分担一下手里的东西，却被对方侧身躲过。 “没事，又不是什么很重的东西。对了，你现在出门是有什么事吗？” 慕兮揉了揉肚子，回答得很坦诚：“我准备出门觅食呢。” 安澜将购物袋全部集中到了一只手里，然后用空闲的手牵起了慕兮的手腕，笑得眉眼弯弯，“别出去了，走，回家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慕兮欣然答应，挽着安澜的胳膊就要朝楼道走去。 刚迈出一步，她又忽然停下脚步，扭头好奇地问：“澜澜，今天除夕夜，你不用回家吗？” 安澜步伐一顿，脸上闪过一丝落寞。 片刻后，她再次勾起了唇角，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回答慕兮的问题，“他们现在有新家了，哪里顾得上我。” 慕兮自知自己选错了话题，连忙改口：“对了澜澜，等下我把卿安也叫过来，我们三个今晚一起跨年好不好？” 在此之前，慕兮对于过年总是充满了憧憬与恐惧。 她期待与家人团聚，又害怕到头来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可当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她的心里便只剩下了期待。 谁说一定得是有血缘、名字出现在同一个户口本上的才能算作是家人？ 朋友，也是另一种形式的家人。 简单地吃过午饭后，慕兮和安澜便开始忙碌起来。 两人一起将屋子彻底打扫了一遍，又开始剁馅和面准备包饺子。 正忙得不亦乐乎，敲门声突然响起。 慕兮掀起围裙下摆擦了擦手，小跑着出了厨房。 打开门，就见苏卿安提着几个大型购物袋气息微喘地站在门口。 见慕兮气色红润，精神焕发，苏卿安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 “看起来恢复得还不错，应该有力气跨年了。” 慕兮现在只要一看到苏卿安，心里的愧疚感就会不自觉地涌上来，她有些不自然地冲对方笑了笑，侧身让出位置将人迎进屋。 见安澜也在，苏卿安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惊讶，简单地打过招呼后，苏卿安脱下外套洗了手，也加入了包饺子大军。 苏卿安穿的是一件深蓝色高领毛衣，稍微粘上一点面粉就会格外显眼，慕兮强迫症看不下去，索性将自己的围裙摘下递给了他。 “穿上吧，别把衣服弄脏了，冬天衣服不好晾干。” 苏卿安没有去接围裙，而是举起满是面粉的手，表情略显无辜：“我可能没办法穿。” 慕兮无奈，只好拿着围裙走到苏卿安跟前准备替他穿上围裙。 安澜冷不丁地伸手扯过慕兮手里的围裙，毫不客气地吐槽起苏卿安：“矫情。” 话毕，安澜直接将围裙套在了苏卿安的脖子上，然后简单粗暴地在他腰后系了个歪三扭四的蝴蝶结。 苏卿安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然后将背转向慕兮，“有点紧，帮我松一下。” “铁三角”的温馨画面难得再次浮现，慕兮不想将其破坏，她不停地在心里暗示自己：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继续拿苏卿安当好朋友。然后仔细为苏卿安重新系了一遍围裙，并打上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好了，大功告成！” 映城的春节食谱里，饺子是必不可少的食物，苏卿安和安澜两人因为事先没有商量，食材和面粉都买重复了。本着不浪费的原则，三人决定一口气把馅料和面粉全部包完，然后囤在冰箱慢慢吃。 安澜不太会包饺子，于是擀面皮的活便交由她来做，慕兮和苏卿则安负责包。 厨房面积小，慕兮干脆将食材和工具全部挪到了餐厅。 三人正一边闲聊一边其乐融融地包着饺子，敲门声再次响起。 慕兮看了看苏卿安又看了看安澜，一时半会猜不到来者何人。 “应该是尘萧吧，我去开门。” 苏卿安简单地洗了下手，先慕兮一步走出餐厅去开门。 慕兮好奇地伸长了脖子看向门口，却看到陆尘萧和施远一起出现在门口。 慕兮惊呆了。 陆尘萧会来她倒没有多意外，但施远怎么来了？ “你怎么来了？” 和慕兮一样惊讶的还有苏卿安。 他面露警惕地看着高自己小半头的施远，丝毫没有打算让他进屋的意思。 陆尘萧笑着拍了拍施远的肩膀，他自顾自地走进屋子，然后与苏卿安一起用审视的目光看着站在门外的施远。 “说吧，你找我妹妹有什么事？你是怎么知道她的家庭住址的？你和她到底什么关系？” 施远没有理会陆尘萧的问话，他仗着身高的优势，目光直接越过两人，精准地锁定在了正举着双手朝门口走来的慕兮身上。 他笑着朝慕兮招了招手，然后说出了一句让整个屋子里的人都震惊无比的话：“慕兮，我是来邀请你到我家过年的。” 第125章 区区一个饺子还能把我这个十全九美的人难倒 “……去你家过年？” “去你家过年？！” 慕兮和陆尘萧几乎同步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苏卿安的脸上也露出了明显的惊讶之色，就连安澜都忍不住停下手里的活，拎着擀面杖迈步走向了门口。 见几人都挤在门口不让施远进屋，慕兮只好上前打圆场。 她挤到门口，笑着将施远迎进了屋，并为他泡了杯茶。 因为没有洗手，玻璃杯上清晰地印着慕兮的手指印。 施远也不嫌弃，端起水杯小呷了一口，并夸赞道：“你家的茶味道真好。” 陆尘萧大咧咧地倚靠在沙发扶手上，他看着坐姿端正又乖巧的施远，抬手在鼻子前扇了扇，语气酸不溜秋的，“茶香泗溢，味道确实挺不错。” 话毕，陆尘萧扭头去看站在一旁神色略显尴尬的慕兮，并用眼神询问：什么情况？这小子是谁？他为什么要邀请你去他家过年？ 慕兮清了清嗓子，避重就轻地为陆尘萧介绍了一下施远。 “他叫施远，是我同桌，也是我们班的班长。” 说完，慕兮又准备为施远介绍一下陆尘萧，后者却直接大咧咧地坐到了施远旁边，皮笑肉不笑地做了个极简版自我介绍：“我是小兮的哥哥，别的你不用知道。” “哦。”施远淡定地放下水杯，默默往旁边挪了下位置。 陆尘萧迅速跟上，并抬起大手揽住了施远的肩膀，压低声音在他耳边低语：“你小子，别想打小兮的主意，没门儿！她也不可能去你家过年。” 施远当然知道慕兮不会去他家过年，但这是李莫茶交代给他的任务，即便心里很不情愿，也只能认命来跑一趟腿。 不过慕兮家里如此热闹是他没想到的。 不像自己家，大过年的，父母还在家吵架。 原因仅仅只是因为两个人对饺子的馅料意见不合。 他忽然有点羡慕慕兮了——虽然没有亲人陪伴在身边，但陪在她身边的人带给她的从来都是欢乐。 知道自己任务大概率是完成不了，施远也不做逗留，他起身对慕兮说道：“既然已经有这么多人陪你过年，我就不打扰了。” 冬天气温低，水凉得很快，施远说完，再次端起桌上的水杯，将茶水喝到见底，便起身朝门口走去。 慕兮连忙将人叫住，并跑回了卧室。 出来时，慕兮手里多了一个礼品袋。 “这是我给阿姨准备的新年礼物，麻烦你帮我转交给她。另外，替我向阿姨说声抱歉，我——确实不能去你家过年。” 施远迟疑了一下，双手接过袋子，笑着点头：“放心吧，我妈不会怪你的。” 踏出门前，施远忽然回头看向慕兮，道：“如果，你有了夏燃的消息，请务必第一时间联系我。” 慕兮一愣，尘封在内心深处的过往瞬间涌了上来，她看着施远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我会的。对了，今晚码头那边会有很多人去放烟花，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可以去看看。” 送走施远，慕兮继续回到桌前忙活。 陆尘萧作为屋内唯一一个闲人，见三人都在忙碌，便开启了人闲嘴不闲的模式。 他挤到慕兮身边，好奇地问：“刚刚那个施远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要邀请你去他家过年？你怎么还认识他家里人？” 想到陆尘萧也不是外人，慕兮就如实说出了施远的母亲是自己的前班主任一事。 陆尘萧听完没忍住爆了粗口：“靠，她就是那个学生出了事还毫无作为的班主任？早知道我一开始就把那小子拦在楼下不让他上来了。我还以为他只是跟我顺路呢，没想到是来找你的。” 慕兮没料到陆尘萧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连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李老师对我很好。而且——那晚是她救的我。” 一听慕兮提起“那晚”，陆尘萧脸上的怒意更浓了。 苏卿安与安澜也顿时变了脸色，两人都下意识抬头地看向了慕兮。 慕兮包饺子的手一顿，随即又抿唇冲两人笑了笑，“你们看我做什么？快点包，等下面都干了。” 说完，慕兮用手肘戳了戳陆尘萧，“你也别闲着了，快来帮我们一起包。 陆尘萧嘴唇微张，看着慕兮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良久，他故作无奈地笑笑，一边朝卫生间走一边挽袖子，“先说好，我从来没包过饺子。” 洗过手后，陆尘萧顺利成为了一名包饺子学员。 尽管他学得很认真，可包出来的饺子却丑得令人发指——不是馅太多饺子皮被撑破，就是褶皱捏得太厚像一坨面疙瘩。 偏偏他还喜欢研究花样，总想着给饺子做各种造型。 慕兮一开始还很有耐心地鼓励他，并传授一些技巧给他，可当她发现陆尘萧一连包了十个饺子却包出了十种丑法后，她开始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 这哪是浪费粮食，这是浪费钱啊！ “要不，你还是去看电视玩手机吧？” 慕兮很委婉地表达出了自己的不满。 陆尘萧却似没听懂一般，他不信邪地再次拈起一块饺子皮，口中恶狠狠地嘀咕着：“我就不信了，区区一个饺子还能把我这个十全九美的人难倒。” 安澜略带嫌弃地抬头出声：“你缺的那一美是学不会包饺子？” 在接受到某人刀子一般的眼神后，安澜迅速噤声，但脸上的笑意却始终都压不下去。 陆尘萧瞪了一眼安澜，故作生气地问：“有那么好笑吗？” 安澜抽了下鼻子，扭头将目光移向别处，笑意却从嘴巴里蹦了出来，“主要是你包的饺子实在太个性了。” 苏卿安没有安澜那么委婉，他直接将陆尘萧包的饺子全部择出来单独放在了一张饺子帘上，并将其推到陆尘萧手边，开启毒舌模式：“这个像一块黏在一起的抹布，这个像断了条腿的青蛙，还有这个……咳……这个像……像懒羊羊发型。这些丑饺子等下单独下一锅，你包的你得负责吃掉。” 第126章 可感情的事，最是强求不来 慕兮起初还沉浸在那晚的痛苦回忆中，直到她听到“懒羊羊发型”几个字后，直接被带跑偏，没忍住笑出了声。 陆尘萧则全程黑着脸听完了苏卿安的犀利点评，他扔下手中皱成一团的饺子皮，直接一个锁喉牢牢锁住了苏卿安的脖子，并将自己沾满了面粉的大手在对方脸上一阵蹂躏。 “就你话多！就你话多！” 苏卿安原本帅气精致的脸在陆尘萧的摧残下成了一只花脸猫。 他又气又无奈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趁陆尘萧张口说话的间隙，直接抓起一把面粉丢进了对方的嘴里，“就你话多。” “靠——” 陆尘萧梅开二度，蹦出了一个脏字。 没能继续把后面的话说完是因为只要他一张嘴，嘴巴就像火山喷发一样不停地往外喷着面粉。 见此情形，安澜直接笑到没力气继续擀面，慕兮也笑得弓起了背，差点把眼泪都笑出来。 “苏卿安……你丫完了……” 陆尘萧捂着嘴含糊不清地骂了一句，便迅速朝卫生间跑去。 苏卿安也快步赶往卫生间，两个人挤在门口谁也不肯让谁。 “厨房也有水啊，你们一个人去厨房啊。” 慕兮捂着笑到发痛的肚子，忍不住提醒两人。 话音刚落，两人又在厨房门口挤成一团。 挣扎间，两人身上均沾满了面粉。 陆尘萧来时穿的是一件浅棕色大衣，因为嫌干活碍事，就把外套脱了，里面穿的是一件白色打底衫，面粉粘在上面看着并不明显。 但苏卿安就遭殃了，他的深蓝色毛衣上几乎沾满了白色的手掌印，看起来很是狼狈。 陆尘萧仗着身高的优势，用小臂抵着苏卿安的脖子将人逼到墙角，得意地朝他挑了挑眉，那意思是：小样，跟我斗？你还太嫩了。 苏卿安也不恼怒，他微微仰头，笑着反问：“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想说吗？” “我……” 陆尘萧一开口，面粉便从口中喷洒而出，只好立马闭嘴。 他松开箍着苏卿安的手，一脸愤愤地将人拽进了厨房。 洗碗池只有一个水龙头，陆尘萧当仁不让，直接将其占领。 苏卿安觉得无趣，转身准备去卫生间洗脸，陆尘萧快速漱了几下口，连忙开口将人叫住，并压低声音问：“我朋友准备年后在你们小区附近的路上开一家花店，你要不要去上班？工作比你在火锅店里轻松多了。” 苏卿安没有直接回答陆尘萧的问题，而是走到洗碗池旁，将人挤到了一边，然后开始洗脸。 待脸洗得差不多了，他这才开口：“不用了，我现在的工作挺好的，时间也正好错的开。” 陆尘萧丝毫不意外苏卿安的回答，他笑着靠近对方，继续小声问：“真的不去？那如果我说，我会介绍小兮去店里上班呢。” 苏卿安将水龙头关掉，直起身子抹了把脸上的水，略带疑惑地问：“为什么要让小兮去上班？” 陆尘萧伸手将水龙头再次打开，任由水哗啦啦地往外流。 “还能为什么？帮她赚点生活费呗。话说，你该不会不知道她这几天一直都在外面打工吧？” 苏卿安闻言一愣。 他确实不知道慕兮最近的生活动态。 因为他每天都很忙，有时就连睡觉都需要通过一些零散的时间来完成，慕兮也很少主动联系他。 他一直以为，慕兮的假期会和过去一样——宅在家里看漫画小说，偶尔出门逛逛街散散步。 可是，慕祁不是一向对她很好吗？怎么会让她自己出去挣钱维持生活？ 像是猜到了苏卿安心中所想，陆尘萧将慕兮当初找他商量如何给苏卿安打钱，以及自己在便利店碰巧偷听到慕兮被辞退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末了，他还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及想法。 “小兮爸爸大概以为她拿着那六千块钱能用很久，所以这段时间就没给她打钱，而小兮大概既不好意思说那笔钱还给了你，又不好意思开口问她爸要钱，就自己找了个活干。我倒是想直接给她钱花，但你应该很了解她的性格——自己老爸的钱都不好意思开口要，又怎么会要我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哥哥的钱。” “苏卿安，你别跟我扯你的那些难言之隐。小兮对你难道不够好吗？她对你的那些好难道不足以让你不顾一切地去争取和她在一起的机会吗？小兮能被别人抢走，完全是你自作自受。” “当然，你若真的决定放弃，我也尊重你的选择。说真的，苏卿安，我觉得你配不上小兮——至少现在的你，配不上。至于意南，他不适合小兮。” 伴随着陆尘萧的话音落下，水流声也戛然而止。 陆尘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脸上的表情也换回了进门前的嬉笑。 他抬手拍了拍苏卿安的肩膀，大步走出了厨房。 苏卿安双手撑在水池边，失神地盯着水池中央的溢流孔，心如擂鼓。 陆尘萧的话他全部都听进去了，可越是这样，他心里的困惑与挣扎就越是强烈。 他怎么会不知道如今的局面都是自己太过懦弱造成的。 可感情的事，最是强求不来。 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许意南，他难道要去破坏这份于她而言弥足珍贵的感情吗？ “卿安，你洗好了吗？” 慕兮的突然出现将苏卿安从失神中拉了回来。 他回头看去，就见慕兮正拿着一条干净的毛巾递向自己。 那是一条带有浅紫色卡通小兔子图案的粉色毛巾，苏卿安伸手接过的瞬间便想起了两人初次见面时，她在他头上戴的那个小兔子发箍。 刹那间，心底的情绪开始翻江倒海。 无数个和慕兮有关的画面走马灯似的在他脑子里来回旋转，搅得他心神不宁，呼吸急促。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伴随而来的还有慕兮细腻甜美的嗓音。 “卿安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苏卿安微微喘了口气，眼神闪躲地避开了慕兮看向自己的目光，他胡乱地用毛巾擦了一下脸，然后闷头走出了厨房。 “我回去换一下衣服。” 第127章 他当初就不该给她买这么先进的手机 所谓人多力量大，在几人的分工合作下，饺子很快便包完了。 慕兮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发出一声感慨：“可算包完了！” “累的话就先休息一下吧，桌子我和卿安收拾。” 陆尘萧主动揽起了活，并一如既往地拽上了苏卿安。 慕兮也不与他客气，直接拉着安澜去了卫生间洗手。 出来时，两人已经将餐厅收拾收拾整齐，连地都重新拖了一遍。 见陆尘萧大冷天的只穿了一件薄绒打底衫，慕兮忍不住凑上前问：“你就穿这么点难道不冷吗？” 陆尘萧正坐在沙发上发微信，慕兮这么猛地凑过来吓了他一跳，他慌忙将手机锁屏，然后迅速拿起放在手边的外套，老老实实地将其穿好。 “你不提醒我都忘了，确实有点冷。” 说完，陆尘萧换了个位置坐，然后继续抱着手机发微信。 【妈，真的是公司有事暂时赶不回去。你在姥姥家吃好喝好玩好，我明天天一亮就回去。】 【小尘，你现在大了有自己的生活圈子，年夜饭不回来吃妈不怪你，但你不能对妈撒谎啊。我都打电话问过小陈了，他说你们公司早就放假了。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要陪我儿媳妇跨年，所以才不想回来？】 【……妈，你哪来的儿媳妇啊？还跨年，您这新鲜词学得挺快啊。】 【别打岔！没对象你一个单身狗在外面晃什么？快回来！你姥姥可想你了，做了好多你爱吃的菜。】 【好了好了知道了，我晚点就回去了。】 编辑完最后一条消息，陆尘萧正要点击发送，就听到慕兮在厨房里与苏卿安讨论晚上要做的菜。 “卿安，晚上的菜再加一道干锅虾吧。” “你不是对虾过敏吗？我和安澜都没有买虾。” “没事，我等下去菜市场买一点回来，我记得尘萧爱吃虾。” 虽然不知道慕兮是不小心称呼了他的名字，还是她私下向别人提起自己都是以名字作为称呼，但陆尘萧莫名对慕兮称呼自己的名字这一行为感到十分愉悦。 他不喜欢她叫自己哥哥。 打开微信界面，陆尘萧有些心虚地将那段尚未发出去的文字全部删掉，并重新编辑了一段文字。 【好吧，我确实是想陪女朋友跨年。她一个人在外地工作很辛苦，我平时又忙很少能照顾到她，所以想陪她好好过次年。你跟姥姥解释一下，让她别生气，我明天天一亮就回去了。】 消息发出去的瞬间，陆尘萧的脸上突然传来了一阵热意。 明知道自己身边没人，但他还是心虚地四下看了看。 ——然后就看到安澜正拎着一个橘色的小太阳站在距离自己一米远的斜后方。 两人视线相撞，陆尘萧没来由得慌了一下。 但很快他便恢复如常，笑眼弯弯地冲对方打了个招呼。 安澜面色平静地点了下头，并走上前将手里的取暖器插上电源放到了陆尘萧脚边。 “慕慕怕你一个人坐这冷，让我把这个找出来给你用。” 很平常的一句话，但不知为何，陆尘萧总觉得安澜说这句话时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 似乎是在怪他当甩手掌柜。 又似乎有别的意思。 不等陆尘萧理出头绪，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吓了他一个激灵。 见是自己老妈发来的视频邀请，陆尘萧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当初就不该给她买这么先进的手机！ 见陆尘萧盯着手机屏幕一副头疼不已的样子，安澜有些好笑地问：“你手机挺先进啊，还能打视频。怎么了，是不是女朋友查岗？需要我回避一下吗？” 安澜给陆尘萧的印象一直都是话少且从不乱说话的人，但他今天才发现——这个总是一副男生装扮的高个女生，实际性格并不像她平时所表现得那般高冷少语。 她甚至还有些腹黑。 她这分明是看到了他的信息内容然后在等着看他笑话！ 陆尘萧一阵无语，只能装作没听见，任由手机响。 待视频通话申请结束，陆尘萧这才打开微信准备狡辩说自己这边信号不好，视频铃声再次响起。 陆尘萧叹了口气，起身走进厨房将正准备穿围裙的慕兮给拽了出来。 “快快快，帮我一个忙，事成后我给你发红包。” “啊？什么忙？” 慕兮满脑袋问号。 陆尘萧扫视了一圈屋内，决定还是出去打视频比较安全，便拉着慕兮直接往打开门往楼下走去。 出了单元楼，陆尘萧随便找了棵树作为背景，并叮嘱慕兮：“就当哥哥求你，等下千万别说漏了嘴，你就说你是我女朋友，现在是一名设计师，独自一人在外地工作。ok？” 慕兮有些懵逼地点了点头：“o……ok。” 陆尘萧稍稍放下了心，正要重新将视频打过去，又有些纠结地看了眼慕兮扎在脑后的马尾，摸着下巴思忖起来，“哎还是不行，你看起来跟我不像同龄人，有点不好蒙混。” 慕兮缓了一会，终于明白陆尘萧这是要做什么，她当即取下发绳，将头发披散开来，仰头问：“这样呢？有没有显得成熟一点？没事，阿姨要是问的话，你就说我是娃娃脸比较显小。” 陆尘萧表情一顿，喉结微微滚动了几下，点头应道：“好。” “好，那我们是假装在散步还是？”慕兮戏瘾上身，手自然而然地挽上了陆尘萧的手臂，俨然一副已经进入状态的模样。 陆尘萧垂眸看了眼挽在自己臂弯处的小手，脸上闪过不自然的神色，他轻咳一声迈步朝树多的地方走去，“就按照你说的来……来演吧。” 视频接通，陆尘萧率先将镜头对准了自己，然后故作好奇地问：“怎么了妈？刚刚在楼梯间手机信号不好。” 视频那头，林文菲不满地看着自家儿子放大版的脸，嗔怪道：“谁要看你啊，话费那么贵，我要看我儿媳妇！” 陆尘萧轻咳一声，看着恨不得将整张脸都怼进镜头的林文菲，小声提示：“妈，你稍微往后退一点，你这个角度怪吓人的。” 林文菲此刻正坐在二楼的院子里品茶欣赏风景，室外光线强手机屏幕看不清，所以才将手机放到了自己眼跟前。 经自家儿子这么一提醒，她连忙回到屋内，并找了一处背光的位置坐下。 “好了，现在不吓人了，小尘你快把手机给我儿媳妇。” 听着如此和谐幽默的母子对话，慕兮心里很是羡慕，同时也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婆婆”生出了一丝好感。 能这么随和地与自己孩子说话，应该是一位很好很开明的妈妈吧。 怪不得能培养出如此优秀开朗的儿子。 第128章 怕老婆的男人才是好男人 “你……你和我妈聊两句吧。” 陆尘萧神色紧张地将手机递给了慕兮，并迅速将视线移开。 慕兮接过手机，对视频那头的林文菲甜甜一笑，柔声道：“阿姨好，我是七七，我刚刚在系鞋带，所以没能第一时间跟您打招呼。阿姨您别介意呀。” 慕兮的长相属于清纯中带着一点明艳的类型，声线也很柔和，属于那种往那一站随便打声招呼就很招长辈喜欢的类型。 林文菲更是笑得眼角皱纹都堆在了一起，她一连问了许多问题，慕兮都一一回应，并不时地向她表达自己的关心与问候。 林文菲对自家儿子找的女朋友十分满意，她一边拿着手机继续和慕兮聊天，一边朝楼下的客厅快步走去。 “妈，快来看你的孙媳妇，长得可水灵了，嘴可甜了，跟我们小尘般配得很嘞。” 陆尘萧一听这动静连忙将手机从慕兮手中夺过，对着视频那头的林文菲道：“妈，先不跟你说了，我们还约了朋友见面呢，晚点再聊。” 说完，陆尘萧迅速将视频挂断。 “抱歉，我妈催婚催得太紧了，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陆尘萧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表情看起来局促又尴尬，像极了一个做错事被抓包的小孩。 慕兮耸肩笑笑，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没关系，只是一通视频而已，能帮上你就好。” 顿了顿，慕兮又道：“呃……如果以后阿姨还想与我通视频，我是说如果，你还可以找我，只要我方便。” “你……” 见陆尘萧面露诧异地看着自己，慕兮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说，演戏演全套嘛，毕竟阿姨也是出于关心才这么着急你的婚事。你不能就这么轻易露馅伤阿姨的心啊。而且我……我也挺喜欢与阿姨聊天的。我……我感觉阿姨特别有趣性格也很好。” 说到最后，慕兮的声音已经小到连她自己都快听不清了。 在此之前，慕兮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渴望母爱。 因为她没有任何有关童年的记忆，身边唯一能做参考的便是云婷。可云婷并不能算是一个称职的母亲。 虽然李莫茶对她也很照顾，可李莫茶毕竟是教过她的老师，她骨子里始终对李莫茶有种学生怕老师的惧意，与她相处时总会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可陆尘萧的母亲不同。 她幽默又热情，与晚辈聊天也很随和，眉眼间也满是慈祥——无论是外貌、气质，还是与人交谈的方式都完全符合慕兮对母亲这一角色的幻想。 慕兮的想法，陆尘萧大致能猜到一二。 他很开心慕兮能和自己母亲相处融洽，同时心底也生出了浓烈的悲凉之意——如果没有兄妹这层枷锁；如果没有七年前的那场意外，他或许有机会正大光明地把她介绍给自己的家里人认识。 届时，她缺失的那部分关爱，他和他的家里人都可以替她弥补上。 他完全相信，家里人一定会很喜欢她，也会一直对她好。 可惜，没有如果。 “对了，我们去菜市场再买点菜吧？” 见陆尘萧并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慕兮索性直接转移了话题。 陆尘萧垂眸看了眼慕兮依旧挽在自己臂弯处的手，耳根一阵燥热，他微微抖了抖胳膊，轻咳道：“好了，戏演完了，你可以松手了。” “哦。” 慕兮撇了撇嘴，有些不太情愿地松开了手。 明明电视里演的妹妹可以随意挽哥哥的胳膊，怎么到了她这里就不管用了？ 见慕兮有了小情绪，陆尘萧有些好笑地揉了揉她的发顶，并抬起另一只手，将胳膊递了过去，“好了好了，给你挽给你挽。” 许是力气使得大了些，慕兮头顶的头发被陆尘萧揉得见了头皮，一条细长扭曲狰狞的疤痕暴露在了空气中。 慕兮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眉眼带笑地挽上了陆尘萧的胳膊，拉着他往小区门口走。 陆尘萧喉头一哽，步伐僵在原地。 恍惚间，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躺在他车轮下扎着红发带身穿白纱裙的小女孩。 “小兮，你……头发上有东西。我帮你弄一下吧。” 陆尘萧将慕兮拉回自己身边，指尖轻柔地替慕兮拨了一缕头发，狰狞的疤痕瞬间消失在眼前。 “好了，走吧。” 来到菜市场，慕兮直接拉着陆尘萧往生鲜区走。 摊主是一位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他一见慕兮朝自己摊位走来便立马笑着站起身打招呼。 “小姑娘，可好久不见你来叔叔摊上买鱼了。今天想吃什么鱼？我马上就要收摊回家过年了，今天的鱼全部给你打八折。” 慕兮故作苦恼地撇了下嘴，但脸上却带着明显的笑意，开口道：“那可不赶巧了，我今天是来买虾的。叔，咱虾不给打折吗？” “打折打折，今天你买啥叔都给你打八折！” 男人笑着拿起网兜，朝装虾的水箱走去，“要什么虾啊小姑娘？” 慕兮探着身子朝水箱里看了看，有些拿不定主意，她扭头问陆尘萧：“哥，干锅虾用什么虾做比较好？或者你爱吃什么虾？不过先说好超过100的我可买不起——我没带那么多钱。” “跟我出来你还想着付账？”陆尘萧好气又好笑地抬手朝慕兮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然后对摊主说道：“一斤基围虾吧。” “好嘞！”摊主爽朗一笑，手中网兜一捞，上称一称，不多不少，正好一斤。 “一共35，打完折28块。” 像是一早就准备好了钱，摊主刚报完价格慕兮手里的钱就递了过去。 那是一张略显陈旧的百元大钞。 陆尘萧还在掏钱夹，见摊主伸手要去接慕兮的钱，连忙一把将其夺过。 他冷着脸瞪了慕兮一眼，然后从钱夹里掏出了一张崭新的百元大钞递给摊主。 摊主收到钱反复验了一下钞票的真伪，然后一边找零一边笑着与两人闲聊起来。 “你们兄妹关系可真好，我一开始还以为这帅哥是你男朋友呢。嘿，小伙子，你结婚了没？有没有对象啊？” 一听到结婚，陆尘萧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他用眼神示意慕兮去接钱，自己则掏出手机佯装接听电话，拎着虾一边快步往外走一边急匆匆地说：“好了我知道了老婆，我们马上就回去了。” 摊主愣了一下，发出一道感慨：“你哥还是一个妻管严呢，真不错啊。怕老婆的男人才是好男人。” 慕兮强忍笑意从摊主手里接过零钱，道了声再见后便急匆匆地去追陆尘萧。 第129章 但如果你非要娶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嫁 “哥，你走慢点，我追不上你。” 慕兮一口气追出去老远才堪堪追上陆尘萧。 陆尘萧停下脚步，表情显得有些不自然。 “不许再叫我哥。” 慕兮以为自己抢着付账的行为惹怒了陆尘萧，只好解释：“一斤虾我还是买得起的，你别生气嘛。” 陆尘萧微微叹气：“没生气，但——你以后不许再叫我哥。” 慕兮双肩一沉，小脸顿时拉了下来，“为什么啊？我好不容易才……” 好不容易才接受两人的兄妹关系。 好不容易觉得身边有了一位疼爱自己的亲人，自然要好好表现。 可对方怎么就突然变脸了呢。 “小兮，对不起。是我的问题——每次一听到你这样叫我，我都会想起清欢。所以，私下里你还是像以前那样叫我吧，或者……直接叫我的名字。” 陆尘萧为自己找了一个很合理的借口。 是借口，但也是他心里的真实想法。 每次一听到慕兮叫自己哥哥，他总会不自觉地想起清欢。 想起她在清河村的悲惨遭遇。 他有尝试过把慕兮当成清欢，也努力说服自己——只把她当作妹妹对待。 可他做不到那么纯粹。 清欢是清欢，她是她。 年夜饭准备得很丰盛，四人分工合作，足足做了满满一桌子菜。 这还是慕兮第一次吃到这么丰盛的年夜饭。 也是她第一次切身感受到过年的欢乐氛围。 才吃了几口菜，慕兮便忍不住红了眼圈。 她端起杯中的可乐，充满了感激地看着桌上的几人，哽咽道：“谢谢，谢谢你们陪我一起过年。我今天，真的很开心。” 陆尘萧率先端起了自己的杯子，笑着打趣：“怎么突然说这么煽情的话，搞得我都想喝一杯了——早知道我就把车里的那瓶红酒拿上来了。不过可乐我也很喜欢。来，我们干杯。祝我们新的一年，平安喜乐，万事胜意！” 几人正要举杯，安澜突然出声：“等一下！” 说着，安澜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并打开了拍照模式。 “要不我们录个视频吧？” 慕兮与苏卿安默契点头。 “好！” “好。” 陆尘萧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安澜手里破旧不堪的手机，打趣道：“你手机还挺先进啊，还能录视频。” 安澜嘴角抽了抽，赏给陆尘萧一个白眼，然后默默收起了自己的手机。 “我手机像素不好，用你们的吧。” 慕兮和苏卿安再次默契地将视线移向了陆尘萧。 四人中，只有陆尘萧的手机是最贵的，理应像素最好。 陆尘萧“啧”了一声，颇为无奈地放下杯子，笑道：“专业的事应该由专业的人来做。你们等我一下，我去把车里的相机拿上来。今晚我这个专业摄影师就破例为你们服务一次。” 一听陆尘萧要去拿相机，慕兮顿时两眼放光。 此前她就一直想目睹一下陆尘萧的摄影技术，但他却总找各种借口搪塞过去。 今天终于有机会让他这个坐拥千万粉丝的摄影大咖亲自上阵，她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好，你快去，我们等你！” 慕兮几乎是连推带搡地将陆尘萧送到了门口，并坏笑地打趣：“你腿长跑得快，争取两分钟内回来！” 两分钟后，敲门声如约响起。 慕兮像是装了弹簧一般从椅子上跳起，乐颠颠地跑去开了门。 “你还真是准时啊！” 话音落下，慕兮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意南？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医院吗？” 慕兮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餐桌上的苏卿安与安澜皆是一惊，两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迅速扭头望向门口。 就见身穿长款白色羽绒服，手捧粉色玫瑰的许意南正站在门口，面带微笑地看着慕兮。 角度原因，两人都看不到慕兮脸上的表情，但仍能从语气中感受出她此刻的心情——惊讶、担忧、欣喜。 “意南，你才住了一天院，怎么就突然出来了？你的身体……” “没事，你不用担心，医生说我可以下床走动。” “……可是，你先进来吧，外面冷。” “不用了，我来只是想见你一面，我有些话想对你说，说完我就走。” 许意南的话令慕兮没来由地感到了一丝不安。 她伸手接过许意南递来的花束，回头冲苏卿安道：“你们先吃，我先出去一下。” 来到天台，慕兮强忍着心中的忐忑，语气尽量放得平和：“意南，你——是有什么事要对我说吗？” 夜色撩人，不时袭来的微风将慕兮额前的碎发吹起弧度，露出她光洁的额头。 许意南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眼神灼热到似要将人吞没。 良久，他忽然上前捧住慕兮的脸颊，在她额间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 “意南……” 慕兮霎时红了脸。 下一秒，她便跌进了一个带着淡淡山茶花香的熟悉怀抱。 她听着少年略显沙哑的嗓音在自己耳畔响起，一遍又一遍地唤着自己的名字。 “阿星，阿星，阿星……” 伴随着每一句“阿星”的落下，慕兮的心跳就快上一拍。 终于，她忍不住伸手紧紧环抱住了许意南精瘦的腰肢，轻声回应：“我在。我一直都在。” 许意南的声音愈发的沙哑，口中的台词也愈发让慕兮感到忐忑与疑惑。 “阿星，你真的会一直在吗？” 慕兮松开手，仰头看着许意南，脸上的担忧不再遮掩，“意南，你到底怎么了？” 许意南松开一只手，动作轻柔地在慕兮脸颊上蹭了蹭，笑容里多出了几分苦涩：“阿星，我……要离开映城了。明天就走。” “离开映城？为什么？” 因为太过惊讶，慕兮的声音都变得了强调。 在那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里，她在脑海中幻想过无数种可能，甚至想过许意南的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严重的问题。 但她唯独没想过他会离开。 下一秒，慕兮眼角便泛起了湿润。 她哑着声音问：“你要离开？去哪？为什么？” 见慕兮眼含泪水，表情委屈，许意南瞬间慌了神，他有些无措地抬起手，又无奈地放下。 最后，他选择将人紧紧抱住。 力度之大，让慕兮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但她并没有选择将人推开，而是回应同样的力度。 很快，两人的心跳声便交织在一起，逐渐同拍。 “阿星，我没有想要丢下你的意思，也不是再也不回来，我是因为工作调动，要离开映城去往苏城一段时间。对不起，怪我刚刚没有把话说清楚。” 听到许意南的解释，慕兮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她微喘着气轻轻推了推许意南，面露羞涩：“意南，你……松开些，我有些喘不过气了。” 许意南闻言连忙松开了双手，却被某人一把拽了回去。 “我让你松开些，没让你松开。” 伴随着话音落下，肩头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酥痒感。 反应过来慕兮在做什么后，许意南蓦地红了耳根，唇角却不自觉地勾起了弧度，语气也愈发地宠溺：“我今天穿得厚，你应该再用点力。” 慕兮松开唇，红着脸将人推开。 “算了，你太瘦了，硌牙。” 许意南微微挑眉，俯身靠近慕兮，眼波撩人，嗓音魅惑：“那——我换一个软一点的位置让你咬？比如——” “闭嘴！” 慕兮反应迅速地抬手捂住了许意南的嘴巴，小脸涨得通红。 “不要转移话题，你……你还没说你要离开多久呢。” 许意南脸上的笑意渐渐淡褪，他轻轻握住慕兮的手，在她手背上落下虔诚一吻。 “阿星，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完成我爸交给我的任务，快些可能一年，慢些可能要两到三年，但我向你保证——我会努力在最短的时间内回到你的身边，也会经常回来看你。你可以相信我一次吗？” 原来要离开这么久吗？ 慕兮才褪下的泪水再次涌了上来，她没有立马点头答应许意南，只一个劲地叮嘱他要好好吃饭，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不要以为我看不到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下次见面，如果你还是这么瘦，我就……我就……” “就用力狠狠咬我一口？” “你……你怎么还提……你再这样，我就不相信你了，你爱回来不回来！” 慕兮羞红了脸，索性背过身去。 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下一秒，手里多出了一个带着些许温热的方形物体。 “阿星，谢谢你愿意相信我。如果未来我让你感到失望，就罚我永远得不到你的承诺。” 慕兮抽了抽鼻子，胡乱地抹了把脸上的泪水，低头看着手中的方形盒子。 那是一个手感很好却看不出材质的深蓝色浮雕小方盒，拿在手中刚好能占满掌心。 看起来很像——戒指盒。 “这是什么？” 慕兮转身好奇地看向许意南。 许意南笑笑，故作神秘地挑了挑眉：“承诺。某人七年前给我的承诺。” “承诺？” 慕兮这下更好奇了。 “我能打开看看吗？” “现在——还不能，你也打不开，因为钥匙在我这。” “不能打开你给我干嘛？我不要。”慕兮故作生气地撇了撇嘴，并作势要将盒子还给许意南。 “不行，这个东西必须交由你保管，等你兑现诺言的时候它可就是你的信物了。” 许意南义正辞严地推开了慕兮伸向自己的手，并孩子气般地将双手插进口袋。 似乎只要把口袋占住，慕兮就没办法把盒子还给他。 那晚，慕兮做了个梦。 她梦见自己回到孩童时代，与一个叫林秋河的漂亮男生坐在一片洒满阳光的草地上画画。 确切地说，是他在画画，而她在看他。 她一边偷看男生好看的侧脸，一边偷偷用彩色铅笔一笔一划地在空白的画板上写下一句话—— [秋河，我好想快些长大啊，这样就能取你啦。] 写完悄悄话，她装模作样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将自己的画板转向了林秋河。 “秋河，我画好了，你快帮我看看我画得怎么样？” 林秋河看完画板上的内容后，先是一惊，然后托腮笔思忖了一会，最后整张脸涨得通红，像个熟透的苹果。 “阿星，你……你……” “怎么啦？你不愿意嫁给我吗？” “我……我……” 林秋河“我”了半天，最后还是选择红着脸在画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回复，然后飞快地起身跑开。 光滑平整的纸张上，笔迹工整地写着这么一段话—— [是娶，不是取。 还有，是男生娶女生。 但如果你非要“娶”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嫁”。 我现在就回去画一对戒指出来，到时候你必须要拿着我设计的戒指来“娶”我。] 第130章 因为她的确是一个贪图别人关爱的人 春节过后，慕兮的生活又恢复了忙碌。 她白天和苏卿安一起在一家名叫“四季”的花店上班，晚上则在家温习功课，偶尔遇到放假休息，就叫上安澜，三人一起去图书馆一坐就是一下午。 慕兮的变化实在太过明显，但苏卿安和安澜都心照不宣地选择了沉默。 他们谁都不愿去问慕兮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爱学习。 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他们都不愿提及的一个名字。 平静而充实的生活冲淡了慕兮对思源这所学校的恐惧与厌恶，以至于当陆尘萧再次提起转学的事时，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临开学的前一天，慕兮拿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份工资。 不多，只有一千五百块钱，但她还是感到很开心。 见苏卿安手里只拿了薄薄几张百元大钞，慕兮不由得感到好奇。 “为什么你的工资那么少？我们的工作内容不是一样的吗？” 苏卿安毫不在意地笑笑，解释道：“我有几次弄混了客户的订单，把花送错了，店长就扣了我一点钱。” “那也不能扣这么多啊？走，找店长问问清楚去！” 慕兮正义感爆棚，拽着苏卿安就想去找店长理论，却被对方婉言拒绝。 “不用问了，店长都把原因给我说清楚了，我确实没做好自己的工作。我以后注意些就是了。” 回家的路上，慕兮遇到了一位摆摊卖针织娃娃的妇人。 见妇人仅用一根钩针和一团毛线便能织出各种款式的可爱挂件，慕兮顿时来了兴趣。 妇人双鬓斑白，身形佝偻，脸上满是岁月留下的痕迹，见慕兮驻足自己摊位，连忙笑脸迎接。 “小姑娘，可有喜欢的？随便挑随便选，小的5块，大的15。” 慕兮蹲下身仔细挑选了一番，最后选了一个大的玫粉色的草莓熊。 “阿姨，我买你一个娃娃你可以教我怎么织吗？” 妇人爽快一笑：“没问题！包教会！” “谢谢阿姨。” 慕兮接过妇人递过来的小板凳，坐下后才想起苏卿安还一旁等自己，便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卿安，要不你先回家吧？我可能要晚点才能回去了。” 苏卿安依旧穿着那件黑色冲锋衣，裤子由原先的黑色换成了浅灰色，脚上的运动鞋刷得十分干净，白得甚至都有些晃眼，他从口袋掏出手机，大咧咧地往一旁的石墩子上一坐，开始埋头玩手机。 “没事，我等你。” “哎呀没事的小姑娘，这个学起来很快的，要是天黑之前织不完你可以带回家织。” 妇人热情地递给慕兮一根钩针，并将一个装着毛线团的塑料筐挪到了两人脚边。 妇人从筐里翻出一张a4大小打印着各种娃娃挂件的塑封纸，递给慕兮问：“来小姑娘，选一下，想要织哪个？” 慕兮粗略地扫了一眼，最后指着看起来最简单的皮卡丘说：“阿姨，我想织这个，织个小的。” 虽然已经立春，但依旧是昼短夜长，慕兮才织完皮卡丘的脑袋，天色就暗了下来。 妇人弯腰在毛线筐里一顿翻找，最后扯出来一盏无线小夜灯。 小夜灯光线不怎么亮，慕兮本就是新手织得慢，现在又遇上光线不足，手上的速度就更慢了。 正着急，一道亮光自头顶倾泻而下。 苏卿安握着开了手电筒模式的手机，单膝蹲在慕兮身边，打趣般地问：“学得这么认真，是打算织来送人？” 慕兮手中动作一顿，恍然大悟般地抬头看着苏卿安：“对哦，可以织来送人。不过送人的话我还得再练练，我这个织得就不行，针脚一会松一会紧的。” 苏卿安将手机递得更近了些，轻声道：“那这个就送给我吧。我书包上的拉链扣掉了，正好用这个充当一下。” 慕兮面露难色：“你——确定要把这个挂在你的书包上？” 男生书包上挂挂件，她还从未见过。 但很快，她便见到了。 ——苏卿安第二天就背着一只挂了皮卡丘的黑色双肩包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两人一同下楼走出小区，慕兮全程的注意力都被那只丑萌丑萌的皮卡丘吸引。 等公交的时候，苏卿安终于按捺不住，他将书包反向挂在胸口，并将皮卡丘塞进了书包。 “你反悔也没用，我是不会还给你的。” 慕兮闻言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苏卿安话里的意思后，不禁失笑。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道理？只要你不嫌弃就好。” “不嫌弃。我觉得她很可爱。” 开学第一天，课程相对来说比较轻松，慕兮适应得很快。 她发现，自己现在在课堂上很少再出现注意力不集中的情况，学起来也不再像以前那般吃力。 她想，这是一个好的征兆。 自己一定要努力坚持下去。 课间，池浅浅主动找到慕兮，笑容腼腆地说道：“慕兮，我想去超市买个日记本，你陪我一起去，顺便帮我选一下好不好？” 女孩子的友情有时来得很突然——一起上个厕所，一起逛下小卖部，便能在心里默认彼此的关系。 慕兮与池浅浅也不例外。 自从那天两人一起去逛了一下超市后，就火速造出了友谊的小船。 每次下课铃一响起，两人就会下意识地看向对方所坐的位置，然后等老师离开教室，就手挽着手一起上厕所或者去楼下超市转转，中午还会一起去食堂吃饭。 施远为此感到很费解，他不止一次地问：“为什么你们女生做什么事都喜欢要人陪？” 慕兮每次都笑而不语。 她并非是解释不清楚，而是不好意思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与他听。 在她看来，陪伴是最能体现在意的方式之一。 ——我愿意陪你做很多你想做的事，就等于我在意你这个人。 谁不喜欢被人在意呢。 结交了新朋友，慕兮感觉自己的生活好像被按了快进键。 她渐渐不再怀念夏燃陪在自己身边的时光，也不再对夏燃当初对自己说的那些话耿耿于怀。 她甚至很少再主动想起夏燃。 偶尔听到有关夏燃的话题，还是出自施远之口。 有时她也会感到很内疚。 觉得自己轻易就将旧友遗忘，是一件十分不尊重友谊的事。 施远对她的“见异思迁”进行了犀利的点评。 他说：“你不是喜新厌旧，你是离不开友情带给你的利益。朋友可以为你带来陪伴与关心，所以你的身边必须要有一个能和你天天黏在一起的朋友。以前是夏燃，现在是池浅浅。如果有一天池浅浅也离开了你，你就会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并在新的目标找到后很快把池浅浅遗忘。你这样的人谈恋爱肯定不会受伤，因为你永远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 谈恋爱会不会受伤慕兮不知道，她只知道，施远说的话很有道理。 因为她的确是一个贪图别人关爱的人。 否则，她也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对许意南生出好感；也不会如此轻易地接受陆尘萧成为自己的哥哥。 除了苏卿安与安澜，她对身边的人几乎都是抱着贪图关爱的想法。 ——只要有人愿意对她好，愿意花时间陪她，她都允许对方进入自己的生活。 比如，纪潇湘。 第131章 忘记过去的悲伤，开始崭新的爱 慕兮是在“四季”上班时遇见的纪潇湘。 那天正好惊蛰，春雨淅淅沥沥下了整整一天，店里没什么生意，慕兮正坐在吧台看书，就听见门口的风铃响了。 抬眼看去，就看到了身穿米色风衣的纪潇湘。 她旁边还站着同样身穿米色风衣手拎长柄黑色雨伞的楼楚南。 见两人是手牵着手走进来的，慕兮当场愣在了原地。 甚至忘了做表情管理。 她使劲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眼花看错。 脑子中，有一个圆圈正在飞速旋转加载。 见慕兮呆愣在原地，楼楚南抬手轻轻叩了叩吧台的大理石桌面，笑着问：“怎么？出了学校还怕自己老师啊？” “没有没有！” 慕兮连连摇头，并起身快步走出吧台，冲两人露出一抹礼貌的笑，“两位想买什么花？” 纪潇湘看起来气色很不错，丝毫没有病入膏肓的憔悴感，人甚至还胖了一圈。 她看到慕兮没有表现出丝毫惊讶的样子，而是松开楼楚南的手，热情地牵起了慕兮的手。 “阿星，好久不见。” 慕兮用余光扫了眼一旁的楼楚南，笑着回应：“好久不见。” “潇湘想买几盆绿植放在家里，慕兮你帮她推荐一下吧。我去隔壁买奶茶。对了，你要什么口味的？” 慕兮以为楼楚南是在问纪潇湘，便没有说话。 她到现在都还没弄清楚这两人怎么会举止亲密地出现在这里。 “阿星，楚南在问你要喝什么口味的奶茶。” 见慕兮一直在走神，纪潇湘撒娇般地晃了晃她的手。 慕兮回过神，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不喝奶茶。谢谢，真的不用。” “那就和潇湘一样，喝蜜桃乌龙味的吧。” 楼楚南像是没听见一般，自顾自地报了一遍奶茶的名字，然后直接推门离去。 慕兮依旧没能缓过神来，她满是疑惑地看着纪潇湘，忍不住问：“纪小姐，你和楼老师……？” 纪潇湘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的表情，笑着牵起她的手来到盆栽区挑选绿植。 “先帮我选好我要的东西，我再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 慕兮无奈，只好拿出自己的职业素养认真接待纪潇湘。 “纪小姐，你有明确想要种植的品种吗？” 纪潇湘捏了捏慕兮的手腕，撒娇道：“叫姐姐啦。等我和楚南结了婚，你就该叫我师母了。” 纪潇湘要和楼楚南结婚？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自己这是到了平行世界吗？ 慕兮满脑袋问号，但还是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姐姐，你有明确想要种植的品种吗？” 纪潇湘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我想要一种象征重生的花。” “那就——风信子吧。” 慕兮指着一盆开得正旺的紫色风信子介绍道：“风信子的花语是忘记过去的悲伤，开始崭新的爱。” “四季”店面并不大，花木品种也不多，慕兮早在寒假的时候就把店里的花木品种及相关饲养条件背熟了，介绍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 纪潇湘也不挑剔，听慕兮这么介绍，便直接决定了下来。 “那就买它吧。” 苏卿安上午便跟着店长一起出去进货了，新来的店员今天请假，所以店里现在只有慕兮一个人。 她见纪潇湘选完盆栽后又跑去鲜花区闲逛，全然忘了与自己的“约定”，便跟在身后开口提醒：“姐姐，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纪潇湘点头，她驻足在一盆黄色玫瑰前，弯腰嗅了嗅花朵，回头笑着问慕兮：“这个花是不是也象征新生？” 慕兮点头：“对，它的花语里确实有象征新生和希望的说法。” “那等下帮我包一束吧，顺便帮我加点粉色满天星进去，包装纸我要白色的。” “好。” 慕兮包花的技术很娴熟，纪潇湘还未看完店里的花木，她便已经将花包好。 “姐姐，花我帮你包好了，还有什么想要的花吗？我帮你介绍推荐。” “不用啦，太多等下不好拿了。” 纪潇湘回头冲慕兮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然后拉着她来到吧台坐下。 慕兮本想提醒，顾客是不能进吧台的，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阿星，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惑，我也没打算瞒你。因为这些事已经憋在我心里好久了，我早就想找人倾诉了。要不是楚南一直拖到昨天才跟我表白，我早就跑去你们学校找你聊天了。”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慕兮听到这里时还是感到震惊，她问了个与话题不太相关的问题：“为什么想要找我聊天？” “哎呀你别打岔，先听我把话说完。” “好，你说。” 纪潇湘叙述故事的能力实在不怎么样，她弯弯绕绕说了半天，慕兮在心里捋了好久才堪堪理清整件事情的经过，她忍不住打断对方，问：“简单来说就是你以为自己命不久矣，所以选择跳河自尽，然后被路过的楼老师救下，并在他的坚持下重新做了检查，最后发现脑癌晚期是误诊。你为了感谢楼老师，经常约他出去吃饭，然后你们就……是这样的对吧？” 纪潇湘听完先是点头又摇头：“不对，是我不想化疗做秃头，所以才选择跳河自尽。脑癌晚期不是误诊，是我拿错了检查报告。我也没有经常约楚南，只是碰巧几次在你们学校附近遇见他罢了。” 慕兮不想与纪潇湘争论这些没多大意义的细节，她四肢松力地瘫坐在椅子上，盯着一盆翠珠长长叹了口气。 论昔日情敌一朝变成了自己师母是什么感受？ 慕兮忽然恨自己写作能力不行，不然高低都要去尝试一下写小说。 说不定就成了某杂志的言情小天后。 毕竟身边有这么多抓马的事件可以为她提供素材。 “不管怎么说，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潇湘姐，你很幸运。” 慕兮如实说出了自己的内心想法。 纪潇湘笑眼弯弯地点头：“我也觉得。我觉得自从经历了对死亡的恐惧后，自己就像是涅盘重生了一样——以前执着的人和事突然间就能放下了。虽然我和楚南相处的时间并不久，但我觉得和他在一起很轻松，也很快乐。有时候我会很后悔之前在许意南身上投入了太多精力和时间，但同时又会感谢命运的安排，否则我也遇不到楚南。” 慕兮试探性地问：“潇湘姐，你真的……” 纪潇湘毫不犹豫地打断：“闭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不许问。另外，以后都叫我姐姐好不好？我真的好喜欢听别人叫我姐姐。” “呃……” 不理解但尊重。 “好，姐姐。” 自从多了纪潇湘这位“姐姐”，慕兮的生活一下变得有趣许多。 纪潇湘贪玩又爱吃，而且兴趣广泛。每当她发现映城新开了什么饭店或者游乐场所，总会热情地邀上慕兮一起。 慕兮起初并不愿意和纪潇湘一起出去吃喝玩乐，因为她觉得两人之间还没有熟络到那个地步，而且她放假还要去花店上班，也不想去了做电灯泡。 可纪潇湘却丝毫不把她的拒绝放在心上，甚至为了让慕兮答应陪她一起出去玩，不惜花重金上演了一出霸道总裁的戏码。 ——她将“四季”里的花全部买了下来，要求店长给慕兮放两天假。 店长自然是眉开眼笑地给慕兮批了假，并祝她们玩得开心。 慕兮哪里见过这阵仗，晕里晕乎地就被纪潇湘拽上了车。 待她反应过来后，车子已经驶出去很远。 有时，纪潇湘也会卡点出现在校门口，带着她和楼楚南一起去一些位置很偏僻但味道很好的小饭馆搓上一顿。 慕兮不止一次地问她，为什么会对自己如此热情？ 纪潇湘起初只说：“你很像我以前的闺蜜。” 后来慕兮才知道，纪潇湘口中的那位闺蜜，已经去世三年了。 死于跳楼自尽。 第132章 婚纱果然是女生一生中最漂亮的一件衣服 慕兮一直以为，纪潇湘是为了让自己走出悲伤，所以才选择和楼楚南在一起，以至于当她一大早接到纪潇湘电话得知两人已经订婚的消息时，惊得差点从床上滚了下来。 “阿星你快别睡了，赶紧起来，等下我和楚南去接你，你陪我一起去试婚纱。” 慕兮揉着惺忪的睡眼，仔细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备注，又掐了下自己的脸。 确定自己没有在做梦，也没有接错电话后，她晕晕乎乎地从床上爬起来，快速地洗漱了一番，又忐忑地拨通了店长的电话。 今天是五一劳动节，店里一定会很忙。 这个节骨眼上请假，少说也要挨顿骂。 但出乎慕兮意料，店长竟然十分好说话，一听她要请假便直接批了，甚至都没有问她理由。 慕兮有些过意不去，一连说了好几句谢谢，并承诺自己忙完后立马回店里工作。 “没关系，你有事要忙就去忙自己的事吧。对了，今天要下雨，你记得出门带伞。” 店长名叫默如，是一名极爱穿古风元素服装的气质美人，平时话语不多，与谁都保持着一种礼貌的疏离感，这还是慕兮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体恤下属的话。 再次道过谢后，慕兮回到卧室开始翻找衣物。 出门前，慕兮给苏卿安发了条信息—— 【我请假不去店里了，你不用等我。还有，今天要下雨，你出门记得带伞。】 因为起得早，慕兮一直处于一种昏昏欲睡的状态，到了婚纱店，她更是往沙发上一坐就不想再动弹。 像极了商场里陪女朋友逛了一天街的男人。 “哎呀，你别这么无精打采的嘛，等下我请你喝杯咖啡你就不困了，快过来帮我选婚纱。” 慕兮还没将屁股下的沙发焐热，纪潇湘就哼哼唧唧地跑过来抓起她的手臂一阵摇晃。 慕兮无奈，只能用眼神向一旁的楼楚南求救。 楼楚南掩唇轻咳一声，露出一抹比她还无奈的笑来，“潇湘说我审美不行，看不上我选的婚纱。” 明明是一句充满了责怪的话，但楼楚南却用了一种极其宠溺的语气来说。 慕兮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认命般地起身和纪潇湘一起选起了婚纱。 纪潇湘身材好，皮肤也生得白净，店里几乎就没有不适合她穿的婚纱。 一连试了三个小时，两人几乎都挑花了眼。 纪潇湘再也不说慕兮无精打采，她自己都累得瘫在沙发一动也不想动。 礼服师很有职业素养，尽管纪潇湘把店里的婚纱几乎试了个遍也没能决定下来，但依旧面带微笑地服务，并贴心地端上了三杯咖啡。 见有咖啡，纪潇湘毫不犹豫地端起来喝了一口，然后疯狂皱眉。 “你们店里的咖啡好难喝……” 礼服师面露尴尬，正要上前打圆场，楼楚南忽然开口道：“我出去重新买吧，还是云泽路那家？” 纪潇湘一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捧着楼楚南的脸吧唧一口亲在了对方的嘴唇上，“楚南你真好~对了，记得再带两盒布丁。” 慕兮猝不及防地被塞了一嘴狗粮，刚喝到嘴的咖啡差点喷了出去。 她趁楼楚南望向自己之前，迅速转过身子伸长了胳膊假装在伸懒腰。 因为不确定纪潇湘还会不会做出什么大胆的举动，慕兮索性起身直接背对两人佯装看婚纱，并边走边挑，越走越远。 见慕兮走远，楼楚南微微松了口气，他轻轻松开纪潇湘捧在自己脸侧的手，笑得无奈又宠溺，压低声音道：“好了潇湘别闹了，以后你既是慕兮的师母，也是她的舅妈，可不能再这么肆无忌惮了。她毕竟还是个孩子，我们在她面前这样，影响不好。” 纪潇湘轻哼出声，撇嘴道：“你还好意思说呢，你有半点做舅舅的样子吗？你既然知道她是你外甥女，还不带她回家里见见外公外婆。她天天一个人在家多孤单啊。” 楼楚南神色一顿，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毕竟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舅舅，我没有权利插手她的生活，再说我爸妈到现在都不愿意原谅我姐，又怎么会接受她。让她知道的太多，只会徒增她的烦恼。” 楼楚南走后，纪潇湘悄声绕到了慕兮身后，见她正盯着一件抹胸款婚纱发呆，心中忽然生出一计。 “喜欢就去试试。” 突如其来的说话声把慕兮吓了一跳，脑海中有关自己和许意南的梦幻婚礼也被强行中断。 她摸了摸自己微微发烫的脸颊，露出了一抹尴尬的笑。 “不……不用了。” 纪潇湘看着慕兮微微泛红的脸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是不是在脑补自己和许意南结婚的场景？” 被说中心事的慕兮顿时变得局促，脸上的红晕也愈发地明显，说话都变得磕磕绊绊，“才没……没有呢，你别……别乱说。” 纪潇湘微微一挑眉毛，抬手冲站在不远处的礼服师打了个响指。 “麻烦帮我把这件婚纱取下来给我妹妹试一下。只要我妹妹试得开心，我就把你们店里最贵的那款婚纱买下来。” 慕兮被纪潇湘的壕气给吓到了，连忙对礼服师疯狂摆手：“不不不，我不试。” 纪潇湘白了她一眼，抬手掩在唇边贴近慕兮耳边小声道：“没事，我骗她的。而且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你们楼老师家里可有钱了，你不用担心一件最贵的婚纱就把他买破产了，再说了姐也不差钱，你慌什么。” “可是……”慕兮还想再为自己辩解几句，礼服师已经将婚纱取下，正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这位小姐，这边请。” 半推半就，慕兮进了试衣间。 她还没来得及消化纪潇湘刚刚说的那些话，礼服师已经开始着手为她脱外套了。 “谢谢，我自己来就好。” 慕兮礼貌地朝礼服师点头微笑，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礼服师也礼貌地点头微笑，解释道：“为了符合更多身材的顾客进行挑选，我们店的婚纱全部都是绑带款，您自己一个人是很难穿的。” 好吧，那就浅浅地在外人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身材吧。 因为是第一次穿抹胸款的衣服，慕兮总有种随时都会走光的心理。 她全程紧紧捂着胸口，小心翼翼地跟着礼服师走出了试衣间。 下一秒，她便听到了一声惊叹。 “哇塞，阿星你穿这件婚纱也太好看了吧！” 纪潇湘的夸赞令慕兮感到有些不知所措，她红着脸悄悄看了眼镜子中的自己，唇角不自觉地勾起。 怪不得那么多女生即便尚未成年，即便还没有经历刻骨铭心的爱情，都会幻想自己身穿婚纱的模样。 婚纱果然是女生一生中最漂亮的一件衣服。 这种漂亮，与爱情无关，也与婚姻无关。 它的魅力更多的是能满足女生的一种美好幻想。 ——穿上它，就会感觉自己像一位公主，是这个世界最漂亮最幸福的人。 见慕兮始终捂着胸口，不敢大胆展示自己，纪潇湘毫不客气地上手掰开了她的手，并将自己头上的抓夹取了下来，为慕兮简单地挽了个发型。 “真的太棒了！来，转一圈我看看！” 慕兮照做，然后收获了纪潇湘和礼服师的连连夸赞。 慕兮被夸得有些飘飘然，心情指数直线上升，原本的困意也烟消云散。 “真好看，我来给你拍张照片吧。” 慕兮将手机解锁正要递给纪潇湘，忽见屏幕闪烁，一个备注为“意南”的号码打了进来。 慕兮慌忙将其挂断，心脏怦怦狂跳。 第133章 你今天很漂亮 照片拍好，慕兮正准备进试衣间换回自己的衣服，许意南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眼看着楼楚南正拎着几杯咖啡朝自己这边走来，慕兮连忙将手机音量调小，并面露歉意地冲纪潇湘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出去接个电话。” 来到走廊，慕兮松开裙摆，长长松了口气。 电话接通，许意南温润的声音便从听筒传来。 “阿星，你刚刚是在忙吗？” 一别百十天未见，慕兮现在一听到许意南的声音就控制不住地感到兴奋与开心，她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此刻脸上的笑意有多明显，更加意识不到自己的声音变得有多么的柔。 “对，我现在在外面，刚刚不小心把你电话挂掉了，我正准备给你打回去呢。” “这么大的雨你在外面做什么？你现在在哪？” “我在……” 慕兮正要探头去看大厅吧台正后方的店名logo，忽然反应过来许意南话里包含的信息，有些惊喜地问：“你怎么知道映城今天下雨？” 许意南笑笑，道：“因为我看了天气预报啊。” 慕兮顿觉失望，双肩都不自觉地沉了下来。 “这样啊，那你吃饭了吗？都中午了。” “还没吃，在等人。” “你约了客户啊，那你先忙，等你有空了我们再聊。” 有时候慕兮也觉得自己很无趣，每次和许意南通电话，聊来聊去都是“吃了吗”“最近有没有胃疼”“有没有喝酒”“有没有按时吃药”。 她很想对许意南道出自己的思念，却始终没有勇气。 似乎她的勇气在两人离别前的那晚被全部耗尽。 挂了电话，慕兮正要转身离开，忽听身后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她下意识地往旁边让一下位置，却不小心踩到了裙摆。 下一秒，她与身后之人撞了个结结实实。 慕兮被迫跌坐在地。 一束火红的玫瑰花掉落在她手边，花瓣上的水珠瞬间弹起，又快速落下，在黑色包装纸的映衬下凝聚成了一颗颗圆润的珍珠。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慕兮正想从地上站起身来，忽听头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她抬头惊讶出声：“卿安？” 苏卿安正要弯腰去捡掉落在地的花，在看清眼前之人是慕兮后，动作僵在了半空中。 他不可思议地看了眼慕兮身上的婚纱，嘴唇微张，却没有说话。 慕兮拢了拢裙摆，起身的时候顺带将那束玫瑰捡了起来。 见苏卿安发梢在不停淌水，身上的衣服也湿了大片，慕兮略带责怪地问：“你出来送花没带伞吗？怎么淋成这样了？” 苏卿安今天穿是一件薄款的烟灰蓝牛仔外套，肩头和胸口被雨淋湿了大片，颜色差异十分明显，慕兮想不注意都难。 “带了，但是雨太大，雨伞没多大用。” 苏卿安直起身子，从慕兮手里接过花，语气尽量放得平缓：“你今天请假就是来这里——试婚纱？你们……” 说话间，苏卿安不自觉地攥紧了手，鲜花的包装纸被他捏得哗啦作响。 慕兮不好意思地捋了捋耳边散落的碎发，解释道：“我今天是来陪潇湘试婚纱的，就是经常来店里找我的那个姐姐。我见她穿得好看，就好奇也试了一件。” 苏卿安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视线不经意间落在慕兮光洁白皙的肩头上，又很快挪开。 气氛一时之间变得有些尴尬。 慕兮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耳垂，垂眸轻声道：“我得回去换衣服了，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说完，少女转身快步离开。 苏卿安站在原地，垂眸看着自己手中的红色玫瑰，将那句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在心里又重复了一遍。 “你今天很漂亮。” - 换好衣服，慕兮又陪纪潇湘纠结了一会，最后选择了她最开始试的那一款缎面一字肩婚纱。 礼服师偷偷翻了个白眼，然后笑意盈盈地带着纪潇湘和楼楚南去开单据付订金。 一切结束后，纪潇湘提议去一家新开的日料店试试水，慕兮连忙拒绝：“我就不去了，我下午还要回店里上班，我随便在家吃点就好。” 许是真的累到了，纪潇湘这次没有坚持，她打开车门自顾自地钻了进去。 “那上车吧，我们顺路把你送回去。” 车子行驶到小区门口慕兮便让楼楚南停了车。 撑着伞一路小跑到单元楼门口，慕兮甩了甩雨伞上的水珠，正准备上楼，左边肩膀忽然被人从身后轻轻拍了下。 慕兮下意识地向左回头，右边肩膀又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再次扭头向右看去，一束金灿灿的向日葵突然跃入眼帘。 接着便是一张久违的熟悉面孔。 “阿星。” 许意南一身白衫黑裤手捧鲜花出现在了慕兮眼前。 慕兮惊讶得微微张大了眼睛，“意南？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许意南将手里的花往慕兮跟前送了送，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是笑意。 “当然是想向某人展示一下我这段时间休养的成果，省得某人老是担心我。” “……谁担心你了？” 慕兮面带羞涩地咬了咬下唇，余光偷偷瞄了眼许意南身后的楼道，确定楼梯间里没有路过的行人后，迅速伸手接过了那束向日葵。 “谢谢。” 许意南微微挑眉，笑着打趣：“只有谢谢两个字吗？这束花可是我从苏城特意带过来的，我足足开了四个小时的车呢。而且我还等了你那么久。” 慕兮当然知道许意南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但她现在已经被对方突然到来的惊喜冲昏了头脑，思维完全跟不上节奏，只好顺着话题问：“那你想我怎么表现？” 许意南揉了揉肚子，面露委屈：“我饿了，我想吃阿星亲手为我做的饭。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何止不过分，简直小意思。 慕兮想也不想地就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好，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 牛吹得有多大，脸打得就有多疼。 ——慕兮回到家后第一时间进了厨房一阵搜刮，结果发现冰箱里只剩一盒鸡蛋和一把小葱。 她有些尴尬地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的许意南，提议道：“要不你在家等我一会，我去菜市场买点菜回来？” 许意南想也不想地摇头拒绝：“不用这么麻烦，我今天特别想吃面，就用这些煮面吃吧。” 想到去菜市场来回一趟也要花不少时间，许意南有胃病不能挨饿，慕兮便点头应道：“那好，中午就简单吃点，晚上再让你好好尝一下我的手艺。” 面很快就做好了，许意南很给面子，一连吃下两碗。 看着许意南唇角沾着的点点油渍，慕兮有些好笑地将桌上的纸巾盒推给了他。 “瞧你，吃得跟小花猫似的，快擦擦。” 许意南听话地抽出两张纸巾在自己嘴唇上擦了擦，却没能擦到重点。 慕兮不由得伸出手在自己唇边比划，“在这个位置，靠左边一点。” 许意南按照慕兮所指的位置再次擦了擦，依旧没有擦到那点点油渍。 “真笨——” 慕兮有些无奈探起身子，伸长了胳膊夺过许意南手中的纸巾，仔细地为他擦拭着唇角的油渍。 准备收回手时，许意南忽然抬手握住了她的手，并偏头将脸颊贴在她的掌心轻轻蹭了蹭。 “怎么样？是不是比之前多了些肉？我一直都有在听你的话认真吃饭，足足胖了十斤呢。” 慕兮原本出于不好意思想将手抽回，听到许意南这么说，手指下意识地轻轻捏了捏他脸颊上的肉。 “嗯，确实比之前肉乎了一些。” 许意南闻言，眼底忽然升起一抹笑意，“那——既然我这么听话，阿星你有没有什么奖励要给我的？别说没有啊，我会伤心的。” 奖励？ 还真没有…… 她从来都没想过要给许意南什么“听话”奖励，更没想过他竟如此擅长撒娇，搞得她都不好意思转移话题搪塞过去。 左右回答不出来，不如把选择权交给对方。 “说吧，你想要什么奖励？” 许意南倒也不客气，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阿星，等下你陪我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慕兮本想说自己下午还需要回店里上班，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看着许意南那双噙满了温柔的眸子，她实在不忍心拒绝。 “好。” 第134章 小慕兮，好久不见啊 车上，慕兮看着窗外逐渐陌生的街景，有些好奇地问：“意南，我们这是要去哪？” 许意南故作神秘地笑了笑，答非所问道：“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再告诉你我们要去哪。” 慕兮想也不想地就点头答应：“好。你问吧。” 红灯恰时亮起，许意南停下车子，扭头一脸认真地看着慕兮，问：“阿星，如果夏燃现在回来找你，并向你解释清楚当时的事，你还愿意和她继续做朋友吗？” 慕兮没料到许意南会突然提起夏燃，一时之间愣住了。 这个问题她曾经在心里幻想过无数次，而且每次的答案都很一致——她会原谅夏燃。 但能不能继续做朋友，就要看两人之间会不会生出隔阂。 慕兮如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并追问：“你是不是要带我去见燃燃？可她不是在苏城吗？” 许意南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我要回来见你，就央求我把她一起带着——大概是怕你不愿意见她，所以她没有跟我一起在你家楼下等你。” 红灯进入了最后三秒的倒计时，许意南却没有启动车子的意思，他扭头带略显歉意地看着慕兮，轻声道：“抱歉阿星，没有事先跟你说清楚就把你带了出来。但夏燃也是我的朋友，我不想看她一直活在内疚里。不过我刚仔细想了想，这件事应该要尊重你的意愿，如果你不想见她，我们现在就调头回去——” 慕兮毫不犹豫地开口：“不，我要见她！” 说完这句话后，慕兮便闭上眼睛靠着椅背开始小憩。 她并非真的需要休息，只是想借着休息的幌子好让自己正大光明地进入游神的状态。 这一路上，慕兮都在脑海中回忆有关和夏燃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 越是回忆，她便越是感到内疚。 虽然当初做错事的人是夏燃，可轻易将两人过去遗忘的那个人却是她。 车子行驶了将近二十分钟，最后停在了一所游乐园的停车场。 虽然上午才下过大雨，但游乐园的流量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依旧是人头攒动。 慕兮一边解着安全带，一边焦急地朝窗外看去。 “怎么约在了这里？燃燃人呢？” 雨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只剩阵阵略带寒意的凉风不停袭来。 慕兮一下车就被风掀起的碎发迷了眼，待她耐着性子将头发整理好，才赫然发现，许意南不知跑去了什么地方，连个影子都看不着。 “人呢？” 慕兮正要拿出手机给许意南打电话，肩膀忽然被人从身后轻轻拍了一下。 明明被拍的是左边肩膀，但慕兮偏偏从右边转过了身子，并笑着打趣：“还来这套——” 话说至一半，慕兮突然哑了声，微张着的唇迟迟没能合上。 尽管她早在车上就已经做好了与夏燃重逢的心理准备，也想好了见面之后的台词，但此刻两人隔着一臂远的距离面对着面，她却连一句“好久不见”都说不出口。 半年多不见，夏燃变得更瘦了，人也白了一些，原本齐耳的短发也到了胸口的位置，还剪了一个略显厚重的齐刘海。她穿着一件米白色娃娃领棉布衬衫，一条浅蓝色直筒牛仔裤，脚上踩着一双干净的小白鞋，肩上还背了一个天蓝色的帆布包。看起来十分文静乖巧。 有那么一瞬间，慕兮以为两人双双认错了人——她不是对方想要找的人，对方也不是她以为的夏燃。 但眼神不会骗人。 眼前这个看起来十分文静乖巧的长发女孩，就是昔日留着寸头能动手绝不动嘴的叛逆少女。 先开口说话的是夏燃。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垂眸抿了下唇，然后犹豫着抬起手冲慕兮打了个招呼。 “嗨，小慕兮，好久不见啊。” 慕兮身形一顿，眼眶瞬间一热。 酝酿许久的话还未说出口，双臂已经不自觉地面向夏燃张开。 “燃燃，好久不见。” 像是很意外慕兮会对自己做出拥抱的邀请，夏燃愣了好一会才一个猛扑上去，紧紧将人抱住。 她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声音哽咽。 慕兮耐心地轻抚着夏燃脑后的头发，口中不停安慰。 “没事了燃燃，都过去了。我不怪你。” 夏燃闻言，泪水汹涌落下。 她不顾两人此刻是站在人来人往的停车场，将那件压在心底许久的事说了出来。 当然，她没有提起宋妍，也没有提起慕兮被录下的那段视频。 她不敢提。 她害怕说了以后，慕兮会因为夏江南强奸了宋妍而讨厌她，然后彻底与她决裂。也不想让慕兮再次陷入被人欺辱的阴影与恐惧。 她知道自己这样做属于欺骗，可她真的不想再次失去慕兮。 越是在柏苑被人欺负，她就越是怀念慕兮在她身边的日子。 所以，她想赌一把。 赌慕兮会原谅她，并愿意继续和她做朋友。 于是，她在解释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后，立马又追问了一句：“以后——我们还能继续做朋友吗？” 她一定要得到慕兮的准确回复才能放下心。 慕兮闻言，松开了搭在夏燃肩上的手。 夏燃的脸上明显闪过一丝慌乱，才止住的泪水再次涌了上来。 慕兮曲指蹭了蹭夏燃眼角的湿润，有些好笑地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打趣道：“燃燃你怎么回事？穿衣风格变了不说，怎么还变得和我一样爱哭鼻子了？” 顿了顿，慕兮敛起笑意，拉过夏燃的手，认真道：“燃燃，在我心里，我们一直都是朋友。永远都是。” 那天下午，慕兮和夏燃将游乐园里能玩的项目全部玩了个遍。这期间，许意南一直安静地在一旁负责帮两个人提包拿奶茶，顺便还当起了摄影师。 两人最后玩的项目是旋转木马，时长为15分钟，慕兮只坐了五分钟便开始感到恶心头晕，但她还是坚持到了音乐停止。最后险些当着许意南的面吐了出来。 这不是她第一次坐旋转木马，她很清楚自己是什么水平，但为了不扫夏燃的兴所以才咬牙坚持了下来。 ——早在两人抱头“痛哭”的时候，她就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为什么要选择在这里与我见面？” 夏燃的回答是：“我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叔叔从来没有带你来过游乐园玩。所以我就想，如果我们能和好，我就带你玩遍这里面的所有项目。如果不能和好，我就赶最后一趟末班车回苏城，让意南留下来陪你玩。” 听完夏燃的解释，慕兮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一定不能让夏燃知道——畅玩游乐园这件事，纪潇湘已经陪她在另一个地方做过了。 第135章 你这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 回家的路上，慕兮为了兑现自己下厨大展身手的诺言，坚持要让许意南送她去菜市场买菜。 夏燃出乎意料地站在了慕兮这边。 她没有像过去那般嚷嚷着做饭麻烦，让许意南请客吃大餐，而是笑着一扬眉：“我现在也会做饭了，晚上给你们露一手！” 许意南拗不过两人，只好将车停在了菜市场旁边。 慕兮知道许意南平时工作应酬多，很少自己下厨，也不怎么会烧菜，所以对各类食材了解匮乏，便没想着让他帮忙挑选食材。 而夏燃从小家境优越，平时也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至于她口中的“露一手”，慕兮权当对方说的是煮泡面之类的手艺，也就没当回事，于是便自作主张地给两人下达了命令：“等下你们只需要负责说自己想吃的菜就行，别的都交给我。” 夏燃撇撇嘴，一脸的不服气：“你瞧不起谁呢？我现在可是大厨级别的！买菜而已，洒洒水啦~” 眼看着生鲜区已经有摊主开始收拾摊铺，慕兮顾不上和夏燃继续争论，她侧身为对方让出位置，有些着急地叮嘱道：“燃燃，你和意南在这挑些蔬菜，我去买点肉。” 夏燃毫不在意地挥挥手：“你们两个一起去吧，我一个人在这就行了。记得称点花蛤，我馋它馋了好久！” 来到水产区，慕兮一眼就看到了那位皮肤黝黑的热情大叔正呲着大板牙冲自己打招呼。 “小姑娘，今天要买点什么？” 说话间，男人目光扫过许意南，连连夸赞：“哎呀，这小伙子长得可真俊！又高又帅，文质彬彬的，一看就是文化人。欸小伙子你多大了？参加工作了吗？” 许意南没料到摊主会如此直白热情，他微微愣了一下，然后礼貌地冲对方点头笑笑，已读乱回：“嗯，刚毕业。” 男人看着许意南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一位身穿灰色t恤身材丰腴的短发妇人走过来不着痕迹地瞪了男人一眼，然后又略带歉意地冲许意南笑笑，开口道：“小帅哥你别介意啊，他就是话痨，爱与人扯家常。你们要买点啥？” 慕兮是这里的常客，对于夫妇二人的情况早已知根知底，她没有与其计较，而是笑着伸手指了指装有花蛤的水箱：“姨，我要这个，两斤。” 妇人熟练地抄起网兜捞起一兜花蛤，然后打称装袋灌水。 这期间男人直白的目光一直在许意南身上反复游离，表情欲言又止。 许意南被盯得有些不悦，脸色微沉。 慕兮安抚般地蹭了蹭许意南的小指，然后笑着对男人说道：“叔，我朋友今年十九岁，映城本地人。” 男人闻言表情一顿，然后有些失神地笑了笑，轻叹道：“唉呀十九好啊！我们家余生不走丢的话，明年也该十九了，差不多该读大一大二了。” 许意南听懂了男人话里的意思，脸上的不悦渐渐褪去。 经慕兮的偷偷提醒，他这才看到装有鱼虾的水箱一侧玻璃上贴有两张寻人启事。 一男一女，都是十四年前春节期间走丢。 男孩叫何余生，走丢时只有四岁，女孩叫何余梦，走丢时只有三岁。 看着照片上女孩笑成月牙的眼睛，许意南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一张五官青涩稚嫩，却涂满了劣质化妆品的脸。 见许意南盯着寻人启事愣神，慕兮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意南？你怎么了？” 许意南从游神中挣脱，有些失神地眨了眨眼，作势要去掏口袋里的钱夹。 慕兮有些好笑地扯了扯他的衣袖，“已经付过钱了，快走吧，还有好多菜还没买，等下人家都收摊了。” 许意南点头，脚下却无动作。 他叫住正在整理水箱的男人，开口道：“叔叔，如果你和阿姨信得过我的话，可以把这两张寻人启事的原件交给我，或者打印两份更清晰的照片给我，我帮你们免费扩大找人的范围。” 慕兮闻言很是惊讶，不等她出声询问，妇人哐当一下放下手里的刮鳞刀，红着眼眶冲到了许意南跟前。 妇人大概是情绪太过激动，她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抓住许意南的胳膊，又怕弄脏了他的衣服，只好举着手略微向前靠近了一步，颤着声问：“你说的是真的吗？你说的扩大范围是指映城以外的范围吗？” 许意南点头：“对，是全国范围。” 因为买花蛤耽误了些时间，慕兮几人买齐晚饭所需的食材离开菜市场时，夜色已经降临。 回到小区，三人一路有说有笑地提着食材往单元楼走去。 刚走近楼道，一道熟悉的声音就从旁边的花坛传来。 “啧，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啊。” 慕兮循声望去，就见一身休闲打扮的陆尘萧正倚着花坛边的樟树一脸玩味地看向自己。 确切地说，是看向自己身旁的许意南。 慕兮下意识地看向另一侧的夏燃，见她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尴尬和想要躲避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 在菜市场买菜时慕兮就想过把陆尘萧叫过来一起聚聚，毕竟他们三个过去也是十分要好的朋友，又许久没有见过面，理应见面聚聚。只是考虑到夏燃因为花聆萱和夏江南的事一直躲着陆尘萧，所以就没有把这个想法说出口。 没想到，几人居然碰巧在这里遇上了。 先开口打招呼的是许意南。 他腾出一只手，手握虚拳在陆尘萧肩上轻捶了一下，笑得如沐春风。 “好久不见啊尘萧，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约你出来见面叙叙旧呢。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你，我们可真是——默契。” 陆尘萧也笑得眉眼弯弯，他简单和许意南夏燃寒暄了两句，便动作娴熟而又自然地伸手接过慕兮手里装有食材的袋子，大步跨上台阶，准备上楼。 楼道里，忽然传出一阵急促的高跟鞋走路声以及一连串的脏话。 “你是煞笔吧你！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要把男人当作挣钱的工具、消遣的玩具！走肾别走心！你怎么打个炮还把自己肚子搞大了？戴套是会死还是影响你爽了？你脑子是不是被小蝌蚪填满了啊？我真是懒得骂你了，我上班要迟到了，不跟你说了！” 伴随着话音落下，一抹窈窕的身影映入几人眼帘。 慕兮率先惊讶出声：“十七？” 十七今天打扮得很性感。 明明还是有些微凉的季节，她却穿着一条堪堪包住臀线的黑色纱质深v吊带修身短裙，脚上踩着一双高度夸张的细跟系带凉鞋，脸上妆容精致，一头及腰长发也是打理得柔顺乌亮，香气扑鼻。 许是没料到楼门口站了这么多人，还是认识的人，十七握着手机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她先是看了眼站在楼道一侧的陆尘萧，手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见许意南也在，又慌忙收起手机并顺势扯了下裙摆。 最后，十七的目光落在了慕兮身上。 她有开口说话，只象征性地点了下头便快步从几人中间穿过。 一股浓烈的香味扑鼻而来，夏燃略带嫌弃地抬手在鼻前扇了扇。 见人已经走远，夏燃有些好奇地问：“这人谁啊？你们认识？” “她是我楼下……” “她是意南公司的员工。” 慕兮的解释说到一半就被陆尘萧打断。 得知十七与许意南是同事，慕兮惊讶不已。 她满是好奇地看向许意南：“十七是你们公司的员工？” 许意南不着痕迹地朝陆尘萧丢去一记冷眼，语气有些生硬：“以前是。” 陆尘萧恍然大悟般地“哦”了一声，语气略带揶揄：“原来她辞职了啊，我还以为你们公司现在有夜班了呢。” 不知是不是错觉，慕兮总觉得陆尘萧和许意南现在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 那种感觉她很难形容。 似乎两人只是表面融洽。 可他们不是多年的好友吗？难道是最近闹了什么矛盾吗？ 带着这个疑惑，慕兮做饭的时候故意支开许意南，让陆尘萧留下来给自己打下手。 趁着夏燃去卫生间的空档，慕兮压低声音问：“你和意南是不是闹矛盾了？” 陆尘萧正握着一根莴笋准备削皮，猛地听慕兮这么问，手上动作一顿，轻咳道：“没有的事，你别瞎想。” 慕兮有些不信，继续发问：“真的？那我怎么感觉你对意南的态度有点怪怪的？” 她其实想说的是——阴阳怪气。 陆尘萧放下手里的莴笋，没好气地睨了慕兮一眼，故作不满地说：“过分了啊，你这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我可是你哥欸，你怎么不说是他对我态度不好？你知不知道自从他离开映城就很少主动和我联系，每次我打电话过去他都说在忙在见客户。啧，可把他忙坏了，这么多年的兄弟都不高兴搭理了。” 陆尘萧的话题转移得很成功，慕兮听完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甚至还替许意南解释了一番。 “他工作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而且他那段时间身体不好，情绪可能有些不太稳定。” 说话间，慕兮抓着陆尘萧的手臂轻轻晃了晃，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柔声道：“你别生他的气了，好不好？” 陆尘萧垂眸看了眼搭在自己手臂上的小手，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他重新拿起莴笋，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你就这么喜欢他？” 慕兮脸颊一热，迅速撒开手转身就着水龙头开始清洗篮子里的青椒，答非所问道：“总之，你们没闹矛盾就好。” 第136章 你不是谁的影子，不需要追随任何人的脚步 虽然陆尘萧并没有正面回应慕兮的问题，但他却用行动证明了自己“不再生气”。 吃饭的时候，陆尘萧一如过去那般和许意南闲聊打趣，后者也全程笑脸回应。 用餐气氛很活跃，慕兮一不小心就吃得有些撑，便提议饭后出去散散步消消食。 夏燃第一个举手同意。 “我正有此意！好久没有逛过映城的夜市了，真是太想念了！我这次专门带了相机，等下让老陆给我们几个拍照！” 许意南也随声附和：“离开映城这么久了，不知道街上有没有什么变化，正好去看看。” 心动不如行动。 几人简单收拾了一下餐桌便嬉笑着出了门。 为了给慕兮和许意南创造更多的独处机会，夏燃故意加快步伐走在两人前面，并以请教摄影技巧为借口把陆尘萧拖到了自己的阵营。 慕兮完全没往那方面想，还想着要和夏燃手挽手。 她正要提速去追夏燃，旁边的许意南忽然开口：“你确定要辜负他们俩的好意吗？” “啊？” 慕兮没听懂。 许意南笑笑，俯身微微靠近慕兮耳侧，低语道：“你难道看不出他们是故意给我们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吗？” “啊？” 慕兮惊讶出声，反应过来后，脸颊不由得一热。 许是心理作祟，慕兮突然有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 原本她是想和许意南聊一聊近况，关心一下他的身体状况，但现在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只好努力找别的话题。 “意南，你打算怎么帮何叔扩大寻人启事的范围？” 许意南笑了笑，缓缓道：“我在苏城主要负责公司产品的线上销售，我打算把寻人启事打印在我们产品的外包装盒上，只要有人通过网络渠道购买我们的产品就能在收到包裹的时候看到寻人启事。虽然这样做不一定能帮他们找回孩子，但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会有人可以为他们提供一些线索。” 听完许意南的解释，慕兮感到由衷的钦佩。 作为一名合格的冲浪达人，她很清楚现在网络购物有多流行，光是学校门卫处每天都堆满了各种快递包裹。 利用快递物流将寻人启事分散到全国各地，这确实是一个绝佳的主意，而且还能为他们公司积累口碑。 不得不说，许意南确实是一个很有头脑的人。 相比之下，自己则像一个头脑简单四肢也不发达的笨蛋。 一股久违的自卑感再次涌上了心头。 “意南，你真聪明，换做是我，我大概永远都想不出这样的办法。” 慕兮如实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许意南听完却只是淡淡一笑：“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和一些独特的想法，我只是刚好灵光一现想到了这个办法，而我正好又有这个能力去做这件事。说起来，我应该要谢谢你——若不是你当时提醒了我，我大概到离开都不会注意到那两张寻人启事，更不会想出这个办法。是你的提醒让我做了一件举手之劳但很有意义的事。所以——阿星，谢谢你。” 若是换做旁人说这样的话，慕兮一定会认为对方是在拍马屁，可这话是从许意南口中说出来的，她只觉得听起来格外悦耳舒心，心底那份难以言说的自卑也被冲淡了不少。 “说起来，我也应该要谢谢你。” “谢我？”许意南有些不解，“谢我什么？” 慕兮抿了抿唇，脚下步伐逐渐变慢，语气也多了几分羞涩与感慨：“以前我总觉得我们两个人之间各方面的差距都很大，可我又不知道该如何缩小这种差距，所以时常会感到焦虑。 “但就在刚刚，我突然释怀了——我似乎一直都在误导自己，以为是你的优秀、你的外在条件让我产生了压力。可我却忘了，你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人，我不该自我束缚还把原因归咎到你的身上。 “我应该为你的优秀与成长感到开心与骄傲，而不是把你当作一个目标让自己产生一些莫须有的压力。 “我想要变得更好也应该是为了更好地成为自己，而不是为了成为更好的自己。 “所以啊意南，我应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刚刚的话点醒了我，我可能会一直陷在自己编织的陷阱里，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觉得自己不配与你并肩。这样下去没准哪天我就会因为过度焦虑抑郁了。 “当然，客观来说，我现在确实不够优秀。但，未来的路还很长不是吗？我想迟早有一天，我会……” “阿星。” 许意南打断了慕兮的话。 他不顾两人现在正站在人来车往的街边，伸手将慕兮拉入了怀中。 慕兮一惊，她还没来得及抬头去看走在前面的陆尘萧和夏燃是否看到了这一幕，许意南便已经松开了手。 虽然只是一个短暂的拥抱，但还是惹得慕兮小鹿乱撞。 她摸了摸自己已经开始发烫的脸颊，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你干嘛打断我说话，而且这大街上这么多人。下次不许这样了。” 许意南被说得也有些不好意思，他往后退了半步，微微低头看着慕兮，有些着急地解释道：“阿星，我刚刚只是想让你不要再继续往下说了。我……你……” 像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许意南变得有些语无伦次。 慕兮有些好笑地握了握他的手，半是安慰半是打趣地说：“嗯？你想说什么就说呀，怎么还害羞起来了？刚刚夸我不是夸得挺顺畅的吗？” 慕兮发现自己居然很喜欢看许意南不好意思的模样，更喜欢趁机逗逗他。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发誓我一定会认真倾听，绝不会像你刚刚打断我那样打断你。” 说话间，慕兮还举手做发誓状。 许意南被逗笑了，笑过后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紧紧盯着慕兮的眼睛，语气极为认真地说：“阿星，其实我没有你说得那么好。或许在某些方面，我确实是有几分天赋，但是感情这件事，我完全是凭着感觉走。我现在没办法每天陪在你身边，我很害怕我哪里做得不好让你感到不开心，更害怕你会因为这些不好的事默默生气然后对我渐渐失望。 “所以，我有一个很贪心的想法——我希望你以后都能像今晚这样，对我有什么看法都能及时说给我听。无论那些看法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只要你愿意说出来，我都会认真听，也会努力做到更好。我不想我们之间因为一些完全没必要的误会产生隔阂。 “还有就是——阿星，你很好。你不需要做出任何改变，更不要有自我怀疑的念头。我的意思是说，无论对方是谁，都不值得你去为他改变什么。你不是谁的影子，不需要追随任何人的脚步。” 慕兮听得很认真，见许意南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这才开口：“嗯，你说的我都记住了。我答应你，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第一时间与你保持沟通，绝对不会生闷气然后在心里偷偷给你减分。那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重视自己的身体，不舒服就要及时去医院，不能以工作为借口勉强自己。” 话毕，慕兮抬手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眼神坚定得像是要入党：“谁做不到谁是小狗。” 许意南笑着伸出手，眉眼间的温柔满到快要溢出。 “好，谁食言谁是小狗。” 不远处，夏燃正举着相机对准两人一边小声嘀咕着“好幼稚好肉麻”一边兴奋地狂摁快门。 对此，陆尘萧嗤之以鼻地做出了一句简短评价：“无聊。” 说完，他三两下将口中已经化到一半的棒棒糖嚼碎，然后朝夏燃伸出了手：“有烟吗？来一根。” 夏燃正在低头欣赏自己刚刚拍的大片，突然听见陆尘萧问自己要烟抽，有些好奇地抬头问：“你不是戒了吗？” 陆尘萧收回望向慕兮的视线，转身顺势坐在了路边的长椅上，长腿一搭，翘起了二郎腿，仰天长叹：“狗粮吃噎了，想找点乐子呗。” “想找乐子自己买去，前面就是便利店。我没有烟，我戒了，我现在可是根正苗红的乖宝宝。” 夏燃收起相机，抬手一巴掌拍开了陆尘萧搭在椅背上的手，然后在他身边坐下，歪着头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你现在是不是特心疼自家菜地没了？” “菜地？” 陆尘萧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朝夏燃露出了一抹鄙夷的神色，“你才是白菜，我们家小兮分明是玫瑰。” 【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我用小号看这个文看不到作者有话说，所以就放正文啦~ 关于拐卖儿童这个话题，是我个人私心作祟，所以继陆清欢后，再一次提到了拐卖儿童。 摊主的一双儿女会有后续的。 其实我知道这些小插曲放进文中没太大意义，还拖节奏。但我还是写了。 我承认，我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心态，觉得自己已经糊穿地心了——反正没人看，自己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其实我就一个想法：愿天下无拐！人贩子都死绝！！！ 写这章的另外一个意义就是想表达：要更好地成为自己，而不是成为更好的自己。 即便要做出改变，也应该是为了自己、为了更美好的未来，而不是为了某某某。 ——我会变得更好，因为你，但不是为了你。 还有就是，我觉得无论是恋人还是朋友，都应该保持良好的沟通习惯。该夸夸，该骂骂，能处处，不能处滚蛋。】 第137章 话糙理不糙，但这也太糙了 和许意南开诚布公地聊过后，慕兮心里的压力减轻了许多，心情指数直线上升，甚至还有些亢奋，以至于到了后半夜都没能成功入睡。与她同床共枕的夏燃成了一名无辜的受害者。 “我的大小姐啊，你至于吗？许意南只是回家睡觉去了不是不回来了，你至于猴急成这样？要不你打电话把他叫过来，你俩共处一室，我去外面楼道将就一下？” 在慕兮第n＋1次翻身并偷偷摁亮手机后，夏燃终于忍不住掀开被子起身打开了床头灯。 慕兮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在灯亮起的刹那将头埋进了被子里，瓮声瓮气地说：“好了好了，我不翻身了，你快睡吧。” 夏燃毫不留情地掀开了慕兮蒙在头上的被子，并伸手摸了摸她滚烫的脸，口中不停“啧啧”。 “哎哟哟，不得了，瞧把孩子兴奋的，跟吃了春药似的。许意南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吗？你要是实在睡不着起来帮我把作业做了。” “啊？你还把作业带来了？”慕兮有些惊讶。 夏燃翻身下床，端起桌上的凉白开猛灌了两口，叹气道：“虽然我们学校烂，每年升学率全市最低，但丝毫不影响老师布置作业的热情。我可是苦口婆心求了我外公外婆好久他们才答应我来映城，我当然要玩到假期结束啊！作业不带过来我到时候怎么向老师交差？我可不想写检讨。” 说到这里，夏燃忽然话锋一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其实我也睡不着，许意南白天开车开了多久我就睡了多久，我现在的精神状态比你还兴奋。要不，咱们去玉辰山看日出？我还从来没有看过日出呢。” 慕兮本想一口答应，但考虑到两人都是女生，夜间去爬山到底是不安全，到嘴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就我们两个女生还是不要去了吧，你要是实在想看日出，我们去鑫和大厦看？” 鑫和大厦是映城最高的一栋建筑，去年才完工，听说有100多层高。 这个高度看日出应该不成问题。 但很快，慕兮就被浇了一盆冷水。 “鑫和大厦？我听说那里面都是高级写字楼和星级酒店，我们怎么进得去？” “……”这么说的话好像确实进不去。 见慕兮面露纠结，夏燃摸出枕头下的手机，自顾自地打开了通讯录，“别纠结了，你要是担心安全问题，直接把许意南叫过来不就行了吗？正好解了你的相思之苦。你不用不好意思，电话我来帮你打，我脸皮厚，我来唱白脸。” 这是脸皮厚不厚的问题吗？ 谁好人半夜临时起意电话轰炸人起床看日出啊。 慕兮连忙伸手去阻拦，“算了燃燃，这个时间意南肯定都睡了，而且他在家也不好半夜往外跑……”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哎我真是服了。” 夏燃不信邪，又拨了陆尘萧的号码，结果提示无法接通。 “这俩男的到底在干嘛啊？关键时刻掉链子！” 夏燃毫不客气地吐槽起来：“小慕兮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你应该给许意南和老陆立个规矩——手机必须保持全天二十四小时畅通。看日出事小，这次看不了大不了下次再看。这电话打不通可是大事啊，万一你哪天有个什么突发情况联系不上他们，我看他们到时候上哪着急去！” 话糙理不糙，但这也太糙了。 谁好人半夜咒自己朋友出事啊。 慕兮简直是哭笑不得，她重新躺回被窝，并拍了拍旁边的枕头，“行了燃燃，你也别折腾了。我们明天和意南他们约好时间后天卡点去看。快睡吧，你要是实在睡不着拿我电脑打两把游戏。” “算了算了，不看了！睡觉！” 夏燃耷拉着肩膀有些烦躁薅了下自己的刘海，然后一个挺身躺回了被窝。 见夏燃忘了关灯，慕兮撑着身子伸长了胳膊去够墙壁上的开关，余光却忽然瞥见夏燃额头上的一道疤痕，身体顿时僵住。 那是一道约莫一指宽半寸长的新鲜疤痕，似乎还是刚脱痂。 “干嘛？你想壁咚我？” 见慕兮撑着身子伸长了胳膊挡在自己身前，夏燃笑着打趣起来。 慕兮收回手，侧身倚着床头柜，看着夏燃，柔声问：“燃燃，你额头上的伤疤是怎么回事？” “嗐，能怎么回事，溜冰摔得呗。也是不凑巧，摔脑门上了，差点害姐破相。” 夏燃说完，起身一巴掌拍在了床头灯的开关上，然后迅速缩回了被窝，并翻了个身留给慕兮一个背影。 “突然有点困了，睡觉睡觉！” 直觉告诉慕兮，夏燃在这件事上肯定有所隐瞒，但夏燃这个态度摆明了就是不愿提起此事，她也不好刨根问底。 重新躺回被窝，慕兮还是睡意全无。 正当她想拿出手机定个闹钟，枕头下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提示有新的未读消息。 慕兮下意识地以为是许意南发来的信息，连忙抽出手机解锁，结果却弹出了施远的对话框。 【夏燃是不是回来了？】 慕兮揉揉眼睛，仔细看了下屏幕上的时间，确定这是施远刚刚发来的消息。 都凌晨三点了，他还没睡？他又是怎么知道夏燃回来了？ 慕兮将手机调为静音，快速编辑着文字。 【你怎么知道燃燃回来了？】 消息发出后，慕兮突然感到有些心虚——当初她满口答应只要联系上夏燃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施远，结果自己见到夏燃后直接把这茬给抛到九霄云外了。 施远收到消息后秒回：【我刚刚在微博上刷到她新发的动态了，看照片像是映城的夜景。她现在是不是在你家？她什么时候回苏城？你能把她的联系方式给我吗？她似乎没有查看微博私信的习惯，我的消息一直都是未读状态。】 慕兮快速浏览了一遍施远发来的内容，然后试探性地开口问夏燃：“燃燃，你睡着了吗？” 夏燃秒答：“没。” 慕兮轻咳一声，又问：“那个燃燃，你还记得我们班的班长施远吗？他想要你现在的联系方式，你……” 夏燃的回答言简意赅：“不记得，不给。” “好吧，那我就说我跟你还没见上面，没有你现在的联系方式。” 说着，慕兮便打开了对话框准备输入文字，夏燃却忽然一个翻身，有些兴奋地抓住了她的肩膀问：“什么意思？你现在是在和施远聊天？快把他约出来！跟我们一起去看日出！有这个傻大个在，咱路上也不怕遇到什么危险。” “……你不是不记得他了吗？” 慕兮其实想问的是：这个日出今天非看不可么？ 就算施远愿意半夜跑出来陪她们看日出也得出得来才行啊。 李莫茶管他管得那么严，除非他会分身。 借着手机屏幕散发的微光，夏燃看出了慕兮脸上的欲言又止，她二话不说直接上手夺过了手机，手速飞快地输入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并点击发送，然后又把手机还给了慕兮。 “你不用为难，我自己来约。” 夏燃说完像是怕慕兮找借口不去，又连忙补充道：“没事，许意南要是知道了你就说我和施远有一腿，你纯粹是被我逼着去做电灯泡的。” 第138章 你这同桌还挺有意思 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 ——这是慕兮在家门口看到施远时的第一反应。 天知道夏燃在手机上和施远都聊了些什么，居然能让一个乖乖仔半夜从家里溜出来陪两个夜猫子去爬山看日出！ 见夏燃跟打了鸡血似的开始收拾爬山所需要的装备，慕兮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其实已经开始犯困了。 将施远迎进屋，慕兮打着哈欠也开始收拾东西。 其实她压根不清楚爬山应该准备什么。 玉辰山她之前和苏卿安一起爬过，当时背包里装的东西都是苏卿安提前准备好了的，她全程没操一点心。 东西收拾好后，三人轻手轻脚地下了楼。 刚走出小区，慕兮就在路边看到了一个身形酷似苏卿安的身影。 因为对方的帽檐压得极低，而且身上穿的是慕兮从未见苏卿安穿过的衣服，所以一时之间她也无法确定那人到底是不是苏卿安。 直到几人走近，慕兮这才看清了对方的脸，不由得惊讶出声：“卿安？你怎么在这里？” “小兮？” 苏卿安见到慕兮也是一惊。 见夏燃施远也在，苏卿安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夏燃？你为什么又要来纠缠小兮？这么晚了你们要带她去哪？” 苏卿安的语气很差，看人时的眼神更是冷如刀锋。 慕兮见此，正欲开口打圆场，施远却先她一步挡在夏燃跟前，面露不悦：“你说话客气点。夏燃和慕兮本来就是好朋友，何谈纠缠？” 苏卿安从鼻间发出一声冷哼：“朋友？她配吗？” 话毕，苏卿安伸手攥住了慕兮的手腕，“小兮，跟我回家。” “卿安……那件事是个误会，我也是昨天才知道事情的真相，只是忘了告诉你……” 慕兮幅度很小地挣开了苏卿安的手，面露心虚之色。 ——和夏燃许意南在一起时太开心了，她完全忘了夏燃当初与自己决裂时苏卿安也在场。 “那你们这么晚了是要去做什么？” 说话间，苏卿安的目光移到了施远身上，面色依旧阴沉。 “我们准备去玉尘山看日出。卿安你呢？你这是要出门还是准备回家？” 眼看着气氛大有剑拔弩张之势，慕兮连忙赶在施远之前开了口，并转移了话题。 苏卿安闻言却是一愣：“你们也是去玉辰山？” 慕兮敏锐地捕捉到了苏卿安话里的关键信息，连忙追问：“所以，你也是去玉辰山看日出？你一个人吗？” 苏卿安的脸色终于有所缓和，语气也变得柔和许多，“是邵文约我的，一起的还有他……朋友。” 说曹操曹操到。 ——苏卿安话音刚落，就见邵文穿着一套堆满了品牌logo的深蓝色运动服屁颠屁颠地从街对面的路口跑来。 夏燃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我去，这是个暴发户啊。” 深夜街头静谧，夏燃这句不轻不重的吐槽被邵文听了个清清楚楚，他一边微喘着气一边上下打量了夏燃一番，然后摸着下巴一脸疑惑：“我怎么瞧你有点眼熟啊？你是——” “夏燃。” 夏燃淡淡地开口，说完便拉着慕兮走到了一旁，准备在路边拦车。 身后，传来邵文恍然大悟般的叫声：“哦~我想起来了，她是前任校长的女儿！头发长了有些认不出……哎哎哎，施远你踢我干嘛？好好好，我不提了不提了！快住脚！别把我鞋踩脏了！” 夏燃听到这动静忍不住冲身旁的慕兮笑了笑，低声道：“你这同桌还挺有意思，我决定以后叫他名字，不叫他傻大个了。” 慕兮也跟着笑了笑，附和道：“施远人确实挺好的。” 邵文向来话多且热情，在得知慕兮三人也是去玉尘山之后，十分开心地邀请他们一路同行。 “我知道玉尘山的一条小路，咱们一起抄小路去，省时又省力！而且咱们都是老熟人了，一起爬山看日出也挺好的，人多热闹！” 施远直接一盆冷水泼了过来，“貌似我们只是吃过一顿饭的交情吧。而且你刚刚连夏燃的名字都叫不出来。还老熟人，吹牛别扯上我们。” “切，狗咬吕洞宾！”邵文说完，又转身笑眯眯地对慕兮和夏燃做起了思想工作，“两位美丽动人的小姐姐，真的不考虑跟我们一路同行吗？爬山多危险啊，昨天才下过雨，山路湿滑。万一遇到点什么情况，他一个人哪里保护得了你们两个人啊？” 苏卿安也附和道：“邵文说得对，我们一起走吧，路上好歹有个照应。” 尽管慕兮对邵文口中的那条小路不是很信任，但苏卿安一开口她便没了顾虑。 “燃燃？要不我们几个就一起走吧？玉尘山你和施远都没爬过，我虽然爬过一次，但半路上下雨，我也只爬了一半，路线不是很熟。” 夏燃稍作纠结，最终还是松了口：“好吧，安全重要，那就一起吧。” 见夏燃松口，施远也不再坚持。 “好，那就一起吧。” 许是节假日客流量大跑出租的人多，几人在路边很顺利便拦到了两辆车。 上车前，夏燃忽然转身叫住了苏卿安。 苏卿安面色平静地看着夏燃，语调毫无波澜：“怎么了？” 夏燃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又舔了舔嘴唇，这才开口道：“苏卿安，对不起。我那天不该对你说那样的话。我知道这个道歉有些迟，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原谅我。” 像是很意外夏燃会向自己道歉，苏卿安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愕然，又很快恢复平静，点头道：“都过去了。” 顿了顿，苏卿安又补充了一句：“小兮是真心拿你当朋友的，希望你不要再做出伤害她的事。” 苏卿安的话说得很委婉，但夏燃还是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他在警告她。 警告她不能再做出伤害慕兮的事。 夏燃不觉得这种警告有什么不对，如果换做是她，她会直接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甚至会逼着对方发誓，根本不会给对方留任何情面。 是以，夏燃看向苏卿安的眼神多了几分欣赏与感激。 她甚至在心里冒出了一个很荒唐的想法：若不是许意南是她多年老友，她说不定会极力支持苏卿安追求慕兮。 第139章 你们到底谁是阿文? 坐车是一件不费体力却让人感觉十分疲惫的事。 慕兮一上车便觉得浑身无力，昏昏欲睡。 她一开始还能坚持着和夏燃说说笑笑，聊着聊着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了。 夏燃精力依旧充沛，她将慕兮拢到自己身边，让对方枕着自己的肩膀睡觉，然后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坐在前排副驾驶的施远闲聊。 很快她发现，施远并不像她印象中的那么呆板无趣，他反而是一个很善谈的人。 善谈到她忍不住对他产生了倾述之欲。 但她忍住了。 她不想在一个知道自己过去性格的人面前暴露自己太多想法。 这样做无异于是把伤疤撕开让人往上面撒盐。 尽管心底翻涌的情绪几乎快把她逼疯。 无声地叹了口气，夏燃闭上眼睛开始装睡。 去往玉辰山的路程有些远，夏燃眼睛闭得久了竟也产生了一丝困意，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车子已经到了山脚。 慕兮休息过后精神明显好了很多，反倒是一开始最有活力的邵文蔫得不成样子。 “我的天，我怎么这么困？明明上车前还好好的啊！真要命！” 邵文像是被抽掉了全身骨头似的，半个身子都趴在苏卿安肩上，恨不得变成一个挂件挂他身上。 “……邵文你到底行不行？不行我们现在就回去。”苏卿安有些头疼地耸了耸肩，试图将人从自己身上甩下去。 邵文眯着眼睛哼哼唧唧地抓着苏卿安的胳膊不肯撒手，嘴里还不停嘟囔：“不行，我不要回去！我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和念念见面，我才不要回去！我要在这等念念。” 邵文口中的念念是他的网恋对象。 今天是两人第一次线下见面。 虽然邵文平时大大咧咧对谁都是一副自来熟的性格，但与网友见面这种事他还是第一次经历。 而且爬山这个邀请是对方提出来的，他担心约自己出来的是一个抠脚大汉，也害怕会遇到什么套路，所以就把苏卿安给叫上了。 “我还以为你真有这么好心关心我和小慕兮的人身安全，原来是借我们壮胆啊？啧啧~” 夏燃毫不客气地嘲讽起了邵文。 邵文嘴硬反驳：“夏燃你别乱说好吧？我主要还是担心你们两个女孩子的安危，其次是想邀请你们见证我和念念的第一次甜蜜约会。再说了，就算我不提，我们苏哥也不放心慕兮跟你们在一起啊。是不是苏哥？” 邵文说完，邀功般地眯起眼睛冲苏卿安笑了笑，却不料对方忽然一沉肩膀，邵文重心不稳，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卧槽！” 邵文忍不住爆了句粗口，站稳身子后正准备用胳膊去勾苏卿安的脖子，却又忽然将胳膊伸直，指着前方某处嚷嚷道：“哎哎哎，快看，那人是不是南枝啊？” 山脚的路灯距离相隔都比较远，光照的范围也不大，因此光线并不好。 几人听邵文这么说，纷纷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一名身穿粉色卫衣蓝色牛仔裤扎着高马尾的齐刘海女生正站在一辆白色出租车前，似乎是在等车里的人。 很快，车门被打开，下来了一名也穿着粉色卫衣蓝色牛仔裤扎着高马尾的齐刘海女生。 “咦，是南枝吗？她难道还有个双胞胎姊妹？” 邵文看不清，索性直接喊了一声：“南枝？” 听到动静，先下车的那名女生先是好奇地看向几人这边，随后也试探性地喊了一声：“邵——文？” “还真是南枝啊。” 邵文小声嘀咕了一句，下意识地将目光移到了苏卿安身上。 见苏卿安皱眉压低了帽檐，邵文连忙压低声音解释：“我对天发誓，她绝对不是我叫来的！真的只是碰巧！” “闭嘴。别说我在。” 苏卿安说完这句话，转身正准备朝一处没有光的灌木丛走去，身后就传来了南枝温柔甜美的声音。 “卿安？是你吗？” 苏卿安闻言身形一顿，双肩微微一沉，动作僵硬地转过身对小跑着朝自己奔来的南枝微微点头，露出了一抹不怎么好看的笑。 施远没忍住，笑出了声。 “诶？施远，慕兮，你们也来爬山啊？太好了，那等下我们一起吧？” 南枝说完，回头朝走在后面的那名女生欢快地招了招手，“姐，快点快点！” 待女生走近，邵文脸上的表情忽然僵住。 不等他发出声音，南枝便拉着女生的手开始给在场的几人做起了介绍，“这是我表姐，叫沈知念，知己的知，思念的念。她现在在苏城读书，也念高一。” 南枝说完又开始逐一介绍起在场的人。 慕兮这才发现，人群中居然少了夏燃的身影。 “等等，燃燃呢？” “诶？是啊，夏燃去哪了？刚刚还在的啊？”邵文四下张望了一下，并开始大声呼叫夏燃的名字。 慕兮也跟着大声呼叫，并着急地四处找寻。 施远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沈知念，站在原地没有动。 “诶呀行了行了，你们别喊了。叫魂儿呢？” 夏燃不知何时从一处半人高的杂草中站起身来，双手上下交叠捧在一起，小跑着来到慕兮身边。 见夏燃没事，慕兮长长松了口气，“燃燃，你怎么突然跑那边去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丢了呢！” 夏燃扫了眼沈知念，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哦，我刚刚去抓萤火虫了。” 光线昏暗，慕兮并没有发现夏燃脸上的表情变化，还十分兴奋地凑过脑袋去看萤火虫。 “咦？怎么什么都没有啊？”见夏燃掌心空空如也，慕兮歪着头问。 夏燃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笑了笑，“可能被我不小心放走了吧。没事，路上好多，你想看等会再抓。” 夏燃话音刚落，一只纤细修长的手便挽上了她的胳膊。 “夏燃，好巧啊！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你。我真的太开心了！” 沈知念抓着夏燃的胳膊，撒娇般地晃了晃，“你放假来映城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啊？这样我们来的路上还能有个伴。” 夏燃呼吸一滞，露出了一抹极为勉强的笑，“嗐，我哪知道你也要来映城啊！早知道你也要来，我就跟你一起了。” 见慕兮疑惑的目光在自己和沈知念来回徘徊，夏燃有些不太情愿地开口介绍：“知念，是我现在的同桌……” 沈知念快速接话：“不仅仅是同桌，我们还是非常要好的姐妹！” 沈知念和南枝长得有几分相像，五官都属于比较清秀的类型，但气质却截然不同。 南枝属于那种一看就是性格温柔的乖乖女，沈知念则比南枝多了几分活泼与热情。 见沈知念始终挽着夏燃的手臂不肯撒手，慕兮心里微微有些失落。 可一想到夏燃不在的这段时间，自己也结交了新的朋友，慕兮又觉得是自己太过小气了。 “姐，你不是和阿文不是约好了在这里见面吗？他怎么还不来？要不你打电话问问？” 南枝忽然开口，并不着痕迹地把沈知念拽到了自己身边。 夏燃悄悄松了口气，将手背到身后揉了揉被沈知念捏得生疼的小臂。 沈知念被南枝问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满脸羞涩地推了一下南枝，侧头在对方耳边低语：“阿文就在这里。” 沈知念声音不大，但山林寂静，在场的人都听见了，并默契地将视线移到了邵文身上。 邵文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掩唇轻咳一声，红着脸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做工精致的小盒子。 “念念……” 邵文拿着盒子的手刚要朝沈知念递去，就见沈知念掌心向上朝苏卿安递去了一根黑色编织手链。 “阿文，这是我亲手为你编的手链，希望你喜欢。” “？”苏卿安双眼微睁，面露疑惑。 他先是不解地看了沈知念一眼，随后又默默往旁边挪了挪步子，并用眼神示意：你认错人了。 “？”沈知念双眼微睁，面露疑惑。 她看了看苏卿安又看了看邵文，脸色变得有些尴尬，亦有些恼怒。 “你们到底谁是阿文？” 唰—— 在场的所有人都将目光移向了邵文。 邵文缩回了拿着礼物的手，本就染上红晕的脸变得愈发的红。 他微垂着脑袋，神情尴尬地摸了摸耳垂，低声嗫嚅：“呃……我是阿文。” “你——”沈知念又羞又恼。 她迅速收回拿着手链的手，紧咬起了下唇。 “你、你为什么要拿你朋友的照片骗我？”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纷纷露出震惊的表情。 施远及时补刀：“邵文，你这样做就太不道德了吧？你怎么可以拿卿安的照片去骗人呢？” 第140章 她没资格、也没权利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伸张所谓的正义 苏卿安的眼神从质疑到震惊再到满含杀气只用了不到一秒。 邵文见此，连忙举手做投降状。 “误会、都是误会！听我解释！听我解释！” 苏卿安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只将目光牢牢地锁定在邵文身上，大有一副“我看你怎么编，编不好就等着挨揍”的架势。 邵文舔了舔嘴唇，面露心虚地说道：“大家别误会啊，我真的没有拿卿安照片骗人，只是我那个号的qq头像是卿安……至于头像为什么是卿安，因为……那个qq是他给我的。你们知道的，我这人不爱换头像，所以……误会，都是误会。” “你这个借口也太拙劣了吧？”施远再次补刀。 邵文直接飞去一记眼神杀，“你闭嘴。” 说完，邵文便捂着腮帮子开始哼唧起来。 “诶呀，牙好疼，怎么办啊苏卿安，我又开始牙疼了。自从那次在食堂打了场架，我这牙就老疼。听说牙神经坏了是会死人的，我是不是牙神经坏了啊？” “……”苏卿安罕见地翻了个白眼，满脸黑线，气得连话都不想说了。 每次邵文做了什么让他感到窝火的事，对方都会赶在他发火之前捂着腮帮子嚷嚷自己牙疼。 还说那是食堂打架留下来的后遗症。 苏卿安知道邵文是在演戏，但每次都会强压下怒火，任由对方蹬鼻子上脸。 邵文当初被江铭心那伙人打掉了门牙，后槽牙也松动了几颗，去补牙的时候还因为感染遭了不少罪。 这份情谊，苏卿安忘不了，也不能忘。 见苏卿安没有反驳邵文的意思，沈知念的脸色缓和了许多，“那看来确实是一个误会。也怪我，是我没有问清楚——我看头像不像网图，就以为是本人呢。” “……手链编都编了，送你吧。”说完，沈知念动作迅速地将那根手链塞到了邵文手里，又迅速后退拉开两人的距离。 “既然是误会，说开了就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出发吧？晚了可就看不到日出了。”见气氛有所缓和，南枝及时开口提议道。 “好，那我带头！我知道一条小路，我带你们抄近道。” 邵文率先开口，并笑嘻嘻地挤到了沈知念身边，将手里的小盒子递给了她，“念念，等下跟紧我。” 沈知念伸手接过盒子，嗔怪般睨了他一眼，“谁要跟你一起啊，我要和我妹妹走一起。” “哦。”邵文文挠挠头，开始分配人员，“那我和卿安走前面，你们几个女生走中间，施远你断后？” 施远难得没有再反驳邵文，点头应了下来，“好，那你们走前面的注意探好路。天黑路滑，安全重要。” 施远说完，转身看向夏燃，“我看你的包里似乎装了很多东西，我东西少，我帮你背包吧。” 夏燃咽了咽口水，犹豫着没有动。 “我……突然困了，我不想爬了。你们爬吧，我要回去睡觉。” 夏燃说完，竟真的转身朝不远处的马路走去。 慕兮连忙追了上去。 “燃燃，现在回去可打不到车啊……” “是啊，这里这么偏僻，这个点了不可能有车的。这么远的路，你们也不可能步行回去吧？” 沈知念也快步追了上来，拉着夏燃的手劝道：“我看这山也不高，三小时内肯定能登顶，你——坚持一下？我们到时候看完日出就立马返回。对了，我这里有麻辣鱼尾，我买的是变态辣，要不你吃两袋提提神？我记得你最爱吃辣了。” 沈知念说着，竟真的从背包里翻出了几袋麻辣鱼尾，还顺手给慕兮递了两袋。 夏燃看着手里的鱼尾，指尖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沈知念曾逼着她吃了整整十袋鱼尾，直接把她辣到昏厥。 事后她情绪崩溃，找到沈知念想要和对方鱼死网破。 结果事情闹到了老师那里，两人都被狠狠训了一顿，还被请家长。 看着头发花白的外公佝偻着背点头哈腰地向沈知念的家长道歉，夏燃当时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也是自那天起，她才彻底明白曾经的自己有多么的令人憎恨。 少年人总是心气高，眼中的世界非黑即白——她读初中时曾不止一次地单方面看某人不顺眼就一次次地找对方麻烦。 对方如果敢反抗，她就会变本加厉地报复回去。 那些被请到学校的学生家长，不仅会点头哈腰地向她道歉，还会偷偷给夏江南送礼。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觉得自己代表了正义。 她觉得凡是被自己盯上的人都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被她欺负是应该的。 她这是在替天行道。 可当所谓的“正义”与“邪恶”调换了位置后，她才终于看清——这世间，多的是像她一样坏得不彻底，好得不纯粹的人。 她没资格、也没权利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伸张所谓的正义。 认识沈知念，是她作了那么多恶的报应。 “好吧，那——谢谢你了知念。小兮，那我们就爬完山再回去吧。” 夏燃将鱼尾收进背包，然后任由两人一左一右地挽着自己回到了队伍里。 为了防止遇到突发情况手里没有物资，七人中只有四人开了手电筒，并按照原先的计划，由邵文和苏卿安带头走在前面。 南枝因为怕黑，和沈知念一起跟在两人身后。 慕兮则和夏燃走在南枝两人身后。 施远一个人走在最后。 夜间山林寂静而阴森，几人一路都走得小心翼翼，并不时通过聊天来确定人数，防止有人掉队。 许是为了在沈知念面前好好表现一番，邵文一路上话格外多。 起初众人还会跟着附和几句，并不时开一些玩笑。 但随着体力的透支，大家渐渐都没了说话的欲望。 幽静的山林中除了偶尔传来的虫鸣鸟啼之外，便只剩下几人的脚步声和喘息声。 慕兮体力本来就差，再加上休息不足，直累得两眼发黑。 但见无人喊累，她也不好意思开口叫停，只好咬牙坚持。 正当她胡思乱想觉得自己快要猝死了的时候，走在前面的苏卿安忽然停下脚步开口：“前面的路被杂草挡住了看不清，大家先休息一下吧。” “好，我正想说呢，走了这么久，大家应该都累了。我们停下来吃点东西再走吧。”南枝立马出声附和。 “我也想说好累啊，但见大家都还在努力坚持，我都没好意思开口说话。” 沈知念拉着南枝的手腕，在路边寻了一处不是那么潮湿的岩石坐了下来，并热情地把自己背包里的食物全部拿了出来。 “大家有什么爱吃的随便拿，别客气。” 邵文将手里的手电筒塞给苏卿安，然后屁颠屁颠地走到沈知念身边，将自己背包里的矿泉水拿了出来，拧开瓶盖后，递给对方：“念念，喝水。” “谢谢。” 沈知念接过水礼貌地道了谢，见苏卿安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拿着一截树枝在那处杂草丛生的地面上不停地翻弄，有些好奇地问：“喂，你不累吗？怎么不过来和大家一起休息？” “是啊卿安，先休息一下吧，等下我们一起清理。” 南枝说着话，从包里拿出一瓶酸奶和装有小饼干的保鲜盒走到了苏卿安身边。 “吃点东西吧，这个饼干是我自己做的，香草味的，不是很甜，应该是你喜欢的口味。尝尝？” 苏卿安停下动作，侧头看了眼南枝，语气平淡：“谢谢，我不饿。” 说完，苏卿安往旁边挪了一下步子，转身继续忙手里的活。 南枝讪讪地收回了手，脸上闪过一丝失落。 “……好吧，那——我跟你一起清理。” 南枝简单吃了一袋小面包喝了两口水，便自顾自地拾起一截树枝也加入了清理杂草的活动。 见此，苏卿安直起身子，似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表情欲言又止。 “你……算了。你小心点，别被树枝划到了手。” 见两人并肩忙碌着，慕兮心里莫名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也就没想着上前帮忙。 因为才下过雨，林间的地面还很潮湿，慕兮找不到干燥的地方坐，只能把用来装零食的塑料袋拆开铺在一截粗壮的枯木上和夏燃紧挨着坐在一起。 正吃着面包，沈知念忽然走过来趴在夏燃耳边低语道：“夏燃，我想解手，你陪我一起好不好？” 夏燃拧瓶盖的手一顿，露出一抹勉强又疲倦的笑，“好。” “你们别走太远啊，注意脚下，别被树枝绊到了。” 慕兮将手里的手电筒递给了夏燃，并贴心地递给了沈知念一小包纸巾。 见两人离去，施远拿着手电筒走到慕兮跟前，大咧咧地坐在了她的旁边。 慕兮指了指他坐的地方，好心提醒：“那上面有青苔，还是湿的。” 施远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笑问：“你对谁都这么体贴吗？” 慕兮被问得有些懵。 她不过是随口一句提醒，怎么到了他嘴里就感觉变了味呢。 “……我只是提醒你一下，省得等下你衣服脏了。” 慕兮说完，正准备往旁边挪下位置，施远忽然探头过来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有爱心没错，但要擦亮眼睛，别到时候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什么意思？他是在说……沈知念吗？ 不等慕兮问清楚，施远便已经起身离开。 第141章 看来你平时的一板一眼都是装的啊? 因着施远的提醒，慕兮一路上都在留意沈知念。 可她暗中观察了许久，也没有看出沈知念有什么异常。 她待人礼貌热情，说话也很有分寸，从不乱开玩笑。 倒是夏燃变得有些反常。 她变得很沉默，也不怎么笑，就连天色渐亮时天边出现了一朵酷似玫瑰的云都没能吸引到她这位摄影爱好者。 “燃燃，你怎么了？感觉你这一路似乎都不怎么高兴？是累了吗？还是有什么心事？可以跟我说说吗？” 趁着其他几人被那朵“玫瑰”云吸引了注意力并驻足拍照，慕兮把夏燃拉到一旁小声询问起来。 夏燃倚着一棵松柏，从包里拿出一瓶已经喝了一半的矿泉水咕咚几下喝完，然后把瓶子一脚踢飞。 看着瓶身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夏燃潇洒地吹了一声口哨，然后回头冲慕兮笑了笑，“我能有什么心事？我只是一宿没睡，困得有点睁不开眼。不过今天真是没白来，这玉辰山的风景确实不错。” 察觉出夏燃在转移话题，慕兮索性直接开门见山：“是和沈知念有关吗？” 夏燃表情一僵，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和知念有关？话说——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说话间，夏燃抬手揽过慕兮的肩膀，安慰般地拍了拍她的肩头，“哎呀别生气嘛，我和知念虽然关系好，但我绝不会见异思迁的。你、慕兮——永远都是我夏燃最最最亲密的姐妹！我发誓！” 夏燃的脸上丝毫看不出撒谎的痕迹，慕兮不知道是该怀疑夏燃演技精湛，还是该怀疑自己理解错了施远的话。 带着这份疑惑，慕兮跟着队伍爬完了最后一段路程。 山顶风大，吹在满是汗水的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凉爽与惬意。 远处红霞漫天，云层绚烂如火，金色的光芒为这漫山翠绿镀上了一层柔光。美得宛如一幅仙境画卷。 邵文经过三个小时的体力摧残，反而变得生龙活虎，他动作利落地爬上了崖边一块打卡圣地的巨石上，兴奋地将外套抛上了天空。 然后被一股莫名袭来的强风吹到了崖下的一棵松柏上。 “……妖风！这简直是妖风！此山定有妖孽！” 看着自己斥巨资新买的外套就这么贡献给了大自然，邵文顿时又蔫了。 但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见邵文气鼓鼓地从巨石上跳下来，唉声叹气地在崖边踱着步子，在场的其余几人纷纷笑出了声。 邵文更气了，索性直接席地而坐，双肘顶着双膝捧着脸嘟囔：“好不容易才说服我妈给我买了这件外套，这下好了，回家又要挨骂了。” 日出很美，几人在山顶拍照聊天一直逗留到阳光变得炽热才依依不舍地开始往回走。 慕兮本以为下山会轻松许多，结果发现自己的腿不仅酸还抖得厉害，就差拿根拐杖拄着了。 因为往返走的是大路，路人很多，几人的下山速度也变得缓慢许多。 走到半山腰时，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夏燃忽然开口：“我记得这里有一棵许愿树，我想去看看。” 一听有许愿树，在场的几名女生纷纷兴奋起来，表示想要前去许愿。 男生们虽然对此表现得兴致恹恹，但还是默契地选择了跟上。 玉辰山的许愿树是一棵十分古老的巨大榕树，也是映城比较出名的一个景点，经常有人来这里拍照或祈福。 苏卿安去年生日那天，慕兮原本就计划着来这里看看，结果两次爬山均以失败告终。 在映城生活这么久，这还是她第一次近距离参观许愿树，以前都只是在网上看看图片。 看着眼前这棵挂满了写着祝福语的许愿牌的巨大榕树，慕兮突然生出了一股强烈的想要祈福许愿的冲动。 她想让夏燃与自己一起去旁边的小商店里看看有没有许愿牌售卖，但见对方正在与沈知念研究拍照，只好独自前往。 小商店卖的东西很齐全，除了食物饮品以及一些爬山所需要的装备，还有许多形状各异用来祈福许愿用的许愿牌。 慕兮挑了很久，最终选了一块挂有银色铃铛的枫叶形状的许愿牌。 她记得，枫叶的寓意范围很广，既可以象征勇气与坚毅，还能用来表达思念与永恒——十分符合她想要为身边之人祈福的想法。 问店家借了笔，慕兮刻意寻了处人少的角落，坐在石阶上极为认真地在那块巴掌大的许愿牌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一句话—— 愿身边的亲友，所行皆坦途，所遇皆所求。 为了让字迹能保留得更久一些，慕兮写完后还用力描了几遍。 “ok，完工！” 慕兮甚是满意地看了看手中的许愿牌，正要起身，身侧忽然传来一道略显戏谑的声音。 “你心还挺野啊，一下子替那么多人许了愿，就不怕老天爷到时候嫌你贪心不让你如愿？” 慕兮回头看去，就见施远正拿着一块心型的许愿牌坐在旁边一脸好笑地看着自己。 她下意识地捂紧了自己的许愿牌，并迅速起身开启了吐槽模式：“呸呸呸！你偷窥就算了，居然还咒我！快收回你刚刚说的话！” 说完，慕兮扫了眼施远手里的许愿牌，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咦~还选了一个爱心形状的呢~怎么？你许的愿是和自己心爱之人白首不离啊？哇哦~了不起啊，班长大人！” 施远笑着摇头，语气十分谦虚：“哪里哪里，我可没有你了不起。我只是祝自己学业有成，前程似锦。不像你那么伟大，一个小小的愿望里还能容下那么多人。至于这个爱心……没办法，谁让唯一的枫叶被你买去了呢。” 啧，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仅仅只是与自己暗恋之人见了一下面爬了一下山，居然就让他从呆板无趣变得巧舌如簧。 慕兮被阴阳也不恼怒，而是故作好奇地问：“班长大人今天心情似乎格外好啊，都学会阴阳怪气了。看来你平时的一板一眼都是装的啊？” “我早就说他跟莲藕似的心眼子多，你们还非不信！看看这一路，他不仅阴阳怪气，还杀人诛心！一直拆我台！简直可恶！” 邵文的声音忽然由远及近传来。 慕兮抬头看去，就见邵文正吊儿郎当地揽着苏卿安的肩膀大步朝自己这边走来。 两人身后还跟着手挽着手的南枝与沈知念。 “诶？你们也是来买许愿牌的吗？燃燃怎么没来？”慕兮朝几人晃了晃手里的小木牌，有些好奇地问。 邵文甩了下额前的碎发，笑得一脸灿烂：“嗐，我们几个是闲着无聊，就来看看。网上都说这棵许愿树很灵，难得来一趟，那肯定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啊！不过夏燃说她对许愿没什么兴趣，我们就没叫她一起。” 说话间，邵文拍了拍苏卿安的肩膀，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脸的信誓旦旦：“哥们儿信我，无论你今天在这里许什么愿，包你心想事成。” 沈知念笑着附和：“反正我是第一次见许愿树，我倒要试试它有多灵验！” 几人说说笑笑走进了商店，再次出来时，每个人手里都多了一块许愿牌。 见苏卿安提笔写字不带任何犹豫，邵文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去看，“喂！你写的啥啊这么快就写好了？” 苏卿安动作迅速地收起自己的许愿牌，并将笔架在了邵文耳后，“说出来就不灵了。” 说完，苏卿安便自顾自地大步朝许愿树走去。 邵文忍不住嘟囔起来：“刚刚是谁说幼稚不愿意写来着？真是口是心非。” 第142章 愿我们家小夏常欢愉，岁无忧 来到许愿树前，慕兮随机选择了一根看着比较顺眼的树枝，准备把自己的许愿牌挂上去。 然后悲催地发现，自己压根够不着那根树枝。 慕兮四下张望，想要找夏燃来帮自己挂许愿牌，身后突然传来了苏卿安的声音。 “想挂在哪里？我帮你挂吧。” 慕兮伸手指了指那根被自己选中树枝，回头道：“我想把许愿牌挂在那里。” 许愿牌挂好，苏卿安看着紧紧挨在一起的两块许愿牌，唇角微微勾起了一丝弧度。 恰时微风轻起，丝带飘逸摇曳，铃声清脆悦耳。 看着身旁颀身玉立的少年，慕兮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丝感慨。 ——这几年身边若是没有苏卿安的陪伴，自己会不会变得孤僻阴暗都未可知，遑论后来遇见的那些真心待自己好的人。 “谢谢你，卿安。” 许是慕兮的神情与语气太过恳挚，苏卿安的表情显得有些愕然。 慕兮连忙解释：“我……是说，谢谢你刚刚帮我挂许愿牌。” 说完，慕兮掏出手机假装要给许愿树拍照，动作迅速地绕到了树身的另一侧，却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诶？燃燃？” 见撞到的人是眼眶湿润泛红的夏燃，慕兮连忙追问：“燃燃……你怎么哭了？发生什么了？” 夏燃一抽鼻子，揉了揉眼睛，露出一抹极为勉强的笑来：“没事，风把沙子吹进眼睛里了。” 慕兮自是不信。 依照夏燃以往的脾气，就算是被沙子迷了眼，也会骂骂咧咧地吐槽两句。 她这副样子，显然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之事。 “燃燃？你到底怎么了？” 见夏燃手里拿着一块发黄发霉的心形许愿牌，慕兮忍不住问：“燃燃，你手里拿的这是……” “没……没什么。” 夏燃看了眼不远处站着的苏卿安，后者心领神会。 “你们聊，我去看看邵文他们。” 苏卿安说完，径直走向了不远处的商店。 夏燃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其实我执意要来爬山一是为了弥补自己的一个遗憾，二是为了来取回它们。可惜我的那块找不到了。” 夏燃将手里的许愿牌递给了慕兮，然后自顾自地走到路边，选了处落叶厚的地方，直接一屁股坐了下去，口中还不停吐槽：“什么狗屁许愿树，一点都不灵，垃圾。” 尽管许愿牌上的字迹褪色模糊得厉害，但慕兮还是勉强认出了上面所写的内容。 ——愿我们家小夏常欢愉，岁无忧，早日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摄影师。 落款人是苏寂辞。 看着许愿牌上龙飞凤舞的潦草字迹，慕兮怔住了。 她一直以为夏燃和苏寂辞之间只是在闹着玩，并没有什么感情。 “燃燃，你和苏寂辞……” 慕兮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询问。 她突然想起，自从夏燃转学，苏寂辞在学校便没了动静。 起初她并没有留意到这点，毕竟两人之间并不熟络，也不在一个班级。 后来无意间听班上的人闲聊时提到了苏寂辞，她才知道他原来早就不在思源念书了。 至于苏寂辞去了哪，学校里没人知道。 慕兮将许愿牌还给了夏燃，并挨着她坐下，安慰道：“燃燃，你有什么心事都可以说给我听。说不定我能帮上你什么呢。就算帮不了，你说出来心里也会舒服许多。” 夏燃将许愿牌收进背包的夹层，然后扭头一脸认真地看着慕兮，问：“小兮，你说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 慕兮没料到夏燃会问这样的问题。 她下意识地就想起了许意南，脸颊不由得一热。 “大概就是……见到对方会觉得很开心，分开了会觉得很想念，当他生病时会很心疼 ，还会时不时地感到自卑？” 慕兮如实说出了自己对许意南的感受。 夏燃闻言，眼睫微颤了一下，又问：“那你会在明知与对方不可能的情况下，坚持喜欢下去，并为此努力吗？还是选择放弃，不去打扰对方？” 慕兮抿了抿唇，脑海中快速闪过许多自己在狗血言情小说里看到过的桥段，并把那些剧情代入到自己和许意南身上，然后给出了一个还算中肯的回复：“如果对方确实值得，那么我愿意为此努力。就算最后真的不能走到一起，起码我努力过了，我对得起这份喜欢。 “而且，不去尝试怎么知道不可能？但如果这个过程中，我会给自己和对方的生活带来太多负面影响的话，我大概会选择放弃或者把这份喜欢埋埋藏到心底吧。” “这样啊……”夏燃叹了口气，眼圈再次变得湿润，“那如果对方得了不治之症，你还会选择坚持吗？” 慕兮闻言心里一沉。 难道是苏寂辞…… 短暂的愣怔后，慕兮还是给出了自己的回复。 “如果真是这样，我更不会放弃。我会陪伴对方走完他剩余的时光。生死是大事，能不留遗憾最好。” “这样啊……” 夏燃再次叹气。 慕兮隐隐猜到了压抑在夏燃心头的事，想要安慰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好尝试着问：“燃燃，能具体跟我讲讲你和苏寂辞之间的事吗？或许我能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帮你分析一些问题。” - 夏燃是在去年深秋的一个周末和苏寂辞一起爬得玉辰山。 原本夏燃是想一个人去山上拍枫叶，顺便散散心，苏寂辞知道后非要跟她一起。 夏燃当然是拒绝。 苏寂辞向来是懂死缠烂打的。 在各种理由都用了个遍都被拒绝后，索性开始撒泼。 “我跟你一起是为你好，哪有女生独自一人爬山的。你没看新闻吗？好多独自一人去爬山的女生最后都失联了。学校里的人怕你那是因为你爸是校长，外面的坏人可不在乎这些。 “我告诉你，你要是不带上我，我就告诉你爸你租房的事，让他把你房子退了，断你零花钱。说不定你爸一怒之下还会把你送出国，让你去感受几年异国风情。” 夏燃向来讨厌被人威胁，但苏寂辞这次确实拿捏住了她，只好松口答应。 正是深秋，玉辰山上的枫叶红遍了整座山头，煞是好看。 夏燃一路上都在忙着取景拍照，根本没时间搭理苏寂辞。 苏寂辞也不计较，他全程替夏燃背包，并不时给她递水和零食，还一个劲地夸她照片拍得好。 中途休息时，苏寂辞接了通电话，夏燃在一旁等得无聊，便开始留意路上的野花。 她发现林子深处的斜坡上开了一大片的曼珠沙华，便招呼都没打一声就一头钻进了林子。 然后在即将靠近那片花海时，光荣地被地上的枯枝烂叶绊倒了。 原本她是可以及时抓住手边的杂草减少缓冲的，可为了保护自己的宝贝相机，她没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身体滑出去半米远的时候，夏燃只是在心里暗自庆幸：还好，镜头没磕到。 可当身体不受控制地翻了个面并开始加速翻滚的时候，夏燃的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大声呼叫苏寂辞的名字，并拼命去抓身边的杂草和树枝。 幸运的是，她成功抓住了一把根茎牢固的杂草停止了翻滚。 不幸的是，她人已经滚到了一处峭壁边，膝盖以下的位置都处于一种悬空的状态。 夏燃不敢回头去看峭壁的高度，只用力地抓着自己的“救命稻草”。 她还想再叫苏寂辞的名字，就听到地面传来了一阵急促又慌乱的脚步声。 接着，苏寂辞那张写满了担忧与害怕的脸便出现在了她的视线。 那是夏燃自认识苏寂辞以来，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仿佛他才是那个身处险境的人。 “小夏别害怕，我拉你上来。没事的，你别紧张。相信我。” 苏寂辞一边安抚着夏燃的情绪，一边快速打开背包从里面取出了一捆登山绳。 他将绳子套在一棵碗口粗的松柏上，又将绳子的一头拴在了自己腰间。 苏寂辞的动作很快，前后用时不超过十秒。 夏燃正想提醒他小心脚下的落叶和树枝，对方的手便已经伸到了她的眼前。 “小夏，抓紧我，我拉你上来。” 苏寂辞的手骨骼感很强，手掌宽大，手指修长，她以前还嫌弃说他的手不知道牵过多少姑娘了，是一双不干净的咸猪手。 所以她一直都很抵触与他产生肢体接触。 但当“咸猪手”牢牢地抓住她的手腕并顺利将她从峭壁边拉起来的那一刻，抵触的情绪霎时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让她用语言无法形容的温暖。 好似他掌心的温度渗透她的了皮肤，并随着血液流动到了全身。 第143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出了林子，夏燃松了口气的同时，发现自己双膝居然都有不同程度的磕伤。 刚刚只顾着担心自己小命休矣，没感觉到痛，现在一放松，膝盖居然疼得她走路都艰难，只好扶着树干坐在了路边的一块岩石上。 “本来还想去看看许愿树的，算了，我们歇会就回去吧。” 夏燃没多少爬山经验，没想过自己会出现意外，也就没有携带任何药物，只能自认倒霉。 苏寂辞没有说话，只弯腰在夏燃脚边蹲下，然后伸手作势要去挽她的裤脚。 夏燃本能地想要收回腿，却被对方摁住了脚。 “别动，我看看伤口。” 说不清是什么心理，夏燃虽然觉得有些别扭，但还是乖乖照做。 有游客不时朝两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按照夏燃平时的性格，她会选择脸不红心不跳地瞪回去，态度差时甚至会直接开怼：“看什么看？！” 但此刻她却只觉得脸颊燥热，恨不得把外套上的帽子拉起来罩头上。 “伤口不深，我帮你处理一下。” 夏燃正想问苏寂辞要怎么处理，就见他打开了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了一小瓶碘伏和一袋棉签以及一小袋纱布。 她这才发现，苏寂辞那看着不大的包里居然装满了东西。 除了刚刚用过的登山绳，里面还装有零食和水，还有雨伞外套纸巾，以及一些常用药。 最离谱的是，他居然还装了几片卫生巾。 夏燃被震惊到说不出话来，身子都跟着僵硬起来。 苏寂辞正捏着蘸了碘伏的棉签在仔细清理伤口，察觉出夏燃的异常后，他头也不抬地说：“是会有点痛，你忍一下。” 说完，他低头对着夏燃膝盖上的伤口轻轻吹了吹气。 夏燃只觉得脸颊烫得厉害，慌忙收回了腿。 “怎么了？”苏寂辞抬头一脸不解地看着夏燃。 夏燃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一把夺过了苏寂辞手里的棉签。 “大哥你正常点，你这样，我有点不习惯。” 说完，夏燃低头准备自己清理伤口，手中的棉签又被苏寂辞夺了过去。 “我怎么就不正常了？” 说完苏寂兮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手肘撑膝托着下巴一脸玩味地看着夏燃，剑眉微挑，笑问：“怎么？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特细心的人，对我有些刮目相看了？” 夏燃偷偷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那确实，毕竟也没几个男生会在包里放那种东西。” “那种东西？什么东西？” 苏寂辞被夏燃说得有些好奇。 他拉开背包拉链，开始清点里面的物品。 一边清点还一边解释：“零食都是你平时爱吃的那几种啊，水也是你常喝的牌子。出门带伞不也是常识吗？带外套是我怕遇上突然降温你会冻感冒，药和绳子不也派上用场了吗？” 眼看着苏寂辞就要清点到卫生巾，夏燃连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包。 “哥，你的细心我已经领教了，不用再展示了。” 苏寂辞微微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笑着挪开了夏燃捂在包上的手，然后指着包里的卫生巾，问：“你口中的‘那种东西’是指——这个？” 夏燃轻咳一声，耳尖迅速泛起了红。 生平第一次，她觉得自己的脸皮还是太薄了。 见夏燃将头扭向一边不说话，苏寂辞有些无奈地笑着摇头：“某人该不会是忘了自己快来例假了吧？看来上次肚子疼得还是不够厉害，居然连日期都记不住。” “……例假？” 夏燃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问：“所以，你这些东西都是给我准备的？你……居然记得我的……我的那个日期？” 一向靠嘴输出的夏燃居然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苏寂辞理所应当地点了下头，语气很是认真：“不然呢？我不是为你准备的那是为谁准备的？我又不是有收集癖的变态。虽然我学习差了点，但不代表我脑子不行。别说你什么时候来例假，就是你每次跟我聊天都说过哪些话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据不完全统计，从我们认识到现在，你一共骂过我300多次，平均一天……” “好了你别再说了！快闭上你的鸟……你的樱桃小嘴！” 夏燃一个没忍住，脏话差点又蹦了出来。 看着夏燃逐渐涨红的脸颊，苏寂辞脸上的笑意变得柔和了许多，他一边帮夏燃处理伤口，一边耐心安抚：“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初中生物课上不是说了吗？月经是一种正常的生理现象。” 道理夏燃都懂，但这并不影响她脸上的红晕蔓延到了脖子。 她倒没有太强烈的月经羞耻，但苏寂辞毕竟是男生。 还是一个被她骂过三百多次万分嫌弃的挂牌男友。 不过，以后她大概不会再随意骂他，更不会动不动就嫌弃他了。 伤口处理好后，夏燃难得语气温和地向苏寂辞道了谢。 正要起身，忽觉身丨下一热，似乎有股暖丨流丨涌丨了出来。 夏燃愣神了不到一秒便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妈的。 夏燃没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然后迅速脱下外套系在腰间。 “……苏寂辞，你帮我看看这条路上有没有公共厕所。我想上个厕所。” 苏寂辞起身四下看了看，然后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岔路口的路牌说道：“那条路有卫生间，许愿树也正好在那个方向。我背你上去吧。” 说完，苏寂辞将背包反挂在胸口，又拎起了夏燃的包，并背对着她弯腰蹲下。 “背就不用了，我能自己走。” 夏燃摸了摸自己滚烫地脸颊，咬牙迈腿朝山上走去。 刚走出去没两步，便因为疼痛倒吸了一口凉气。 苏寂辞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走到夏燃身前，再次弯腰蹲下身，“你都骂了我三百多次了，还在乎把我当一次苦力吗？快上来，我也想去上个厕所，你别耽误我时间。” 生平第一次，夏燃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扭捏做作。 她既想快些到达卫生间，又不想让苏寂辞背自己，怕血染到了他的衣服上。 见夏燃迟迟没有动作，苏寂辞有些好笑地回头看着她：“怎么了？该不会是心疼我吧？你要是实在心疼，那以后就少骂我几句。我这人心很软的，从来不和自己女朋友计较那么多。” 一听到苏寂辞提起“女朋友”三个字，夏燃莫名就想起他那一大堆前任，小脾气顿时就上来了。 她一个猛扑爬上了苏寂辞的背，忍不住揶揄起来：“以前我以为你只是单纯地靠脸当渣男，没想到你还是有两把刷子在身上的。今天真是让我开了眼界，不愧是苏少爷啊。不过……要是让你那群迷妹们知道你背过我，我会不会成为她们的公敌啊？” 苏寂辞脚下步伐顿了一下，笑着叹了口气：“好消息是女朋友认可了我的颜值，坏消息是女朋友说我是渣男。唉，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难过。” 夏燃故作夸张地“yue”了一下，然后掐了一把苏寂辞的肩膀，“适可而止啊苏寂辞，虽然你救了我，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我只是你的合作对象，不是对象。” 苏辞寂托着夏燃的膝弯将她往上掂了掂，有些不满地轻哼了一声：“听到了，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但我也要纠正一下——我不是渣男。你也说了那些人是我的迷妹，她们喜欢我关我什么事。你不要随意污蔑一个纯情的人，伤了他的心你得负责的。” “嚯哟，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别的我就不提了，那些人反正我也不认识。但黎月确实是你前女友吧？” 像是抓住了苏寂辞的把柄，夏燃越说越起劲，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散发出了多么浓烈的老坛酸菜味。 苏寂辞脚下的步伐忽然慢了下来，语气也不再轻快，他像是在试探，又像是在为自己辩解，“如果我说我只交过黎月这一个女朋友，我和她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也没有喜欢过她，你——信吗？” 夏燃“切”了一声，白眼都快翻上天了：“信——才怪。你不喜欢她你跟她处对象干嘛？难道是为了带出去在兄弟面前装x？顺便挡桃花？” 苏寂辞的声线又恢复了刚刚的轻快，步伐也变得快了许多，“我们家小夏真聪明，居然一下子就猜中了。” 夏燃正想骂一句油嘴滑舌，余光忽然扫到了苏寂辞泛红的耳根。 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压低声音试探性地问：“黎月是你第一任女朋友？那你之前那些花边新闻都是来的？别告诉我是空穴来风啊。” “之前的？谁告诉你的？慕兮？” 眼见自己说漏嘴出卖了朋友，夏燃连忙转移话题，“哎行了不扯那些了，你能不能走快些，等下拉你身上了。” 许是和苏寂辞没有了视线上的交流，夏燃心中的羞涩与尴尬渐渐褪去，又恢复了往日的不拘小节，说话也开始变得粗鲁。 苏寂辞对此毫不在意，甚至说出了比她更粗鲁的话：“拉身上就拉身上吧，拉身上到时候我就有了你的把柄——你将来要是敢随便提分……取消合作，我就去学校广播站告诉全校师生说你曾经在我背上拉过屎，让你名誉扫地。” 夏燃：“……” 有句古话怎么说的来着？ ——恶人自有恶人磨。 夏燃今天算是彻底领悟到了这句话的真谛。 见已经到了厕所门口，夏燃连忙挣扎着从苏寂辞背上跳了下来，并顺手扯下他挂在胸口的背包。 “……你包里的东西借我用一下。谢谢你，帅气又纯情的苏少爷！” 因为发现得及时，夏燃裤子上的血迹并不多。 简单处理了一下后，夏燃便走出了卫生间。 见苏寂辞正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夹着一根即将燃尽的香烟吞风吐雾，夏燃一瘸一拐地快步走上前，伸手夺下了他指尖的香烟丢在地上狠狠捻灭，并用脚尖垒了一层土将烟头埋了起来。 “大哥，我们可是在山上啊！你还抽烟！能不能有点山火防范意识？我发现你自从跟我混在一起后就变得越来越没素质了。看来以后我们得保持距离了。” 说完，夏燃将背包还给了苏寂辞，并拿回了自己的包。 苏寂辞摸了摸鼻尖，垂眸轻咳了一声：“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我是说——以后不会随意在公共场合抽烟了。我这人其实本来就没什么素质，跟你无关。” “对了。”苏寂辞拉开背包拉链，从里面掏出了一件白色连帽衫，“你身上出了汗，外套脱久了很容易感冒，把它穿上吧。” 如此细心体贴，即便对方是个渣男，也很难让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 但夏燃是个喜欢迎难而上的人，于是她选择了拒绝。 “不用了，我现在还热着，等会冷了我把自己外套穿起来就行了。” 夏燃的话音刚落，林间忽然袭来一阵凉风，沁人的凉意随着舒张的毛孔一股脑地钻进了身体，惹得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好了快穿上吧，你不是说你的作业都还没有完成，还有很多照片要修，万一感冒了怎么办？照片我倒是可以勉为其难地帮你修几张，但作业我可没法帮你写，你那小学生字体我实在模仿不来。” “……”说得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第144章 我瘸了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这就是许愿树吗？看起来很一般啊。” 看着眼前的巨大榕树，夏燃兴致恹勃地举起相机随便拍了两张照片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苏寂辞围着树身转了两圈后，点头认可了夏燃的看法：“确实一般，不过我听说在这里许愿很灵。等着，我去买许愿牌。” 说完，苏寂辞也不等夏燃做出回复，便快步跑向了不远处的小商店。 回来时，他的手里多出了两块心形的许愿牌和一支笔。 “许个愿吧，夏小姐。” 苏寂辞笑着将笔和其中一块牌递到了夏燃手里，自己则拿着另一块许愿牌绕到了树后面。 夏燃嘴上嘟囔着“幼稚”，脸上却漾起了一抹浅笑。 她咬着笔帽歪着脑袋望着远处的蓝天白云思忖了好一会，才提笔在许愿牌上写下了一句话。 ——永远开心，心想事成。 夏燃成绩不好，尤其是作文，每次考试连30分都拿不到。 她的词汇量仅仅只够日常交流与吵架。 “写好了？想挂哪？我给你挂。” 苏寂辞从树后绕了回来，笑着走到夏燃身前朝她伸出了手。 夏燃本想自己去挂，但一起身膝盖就痛，只好把许愿牌递给苏寂辞并叮嘱：“给我挂一个高一点阳光充足的地方。” 苏寂辞扫了眼许愿牌上的字，轻笑出声：“不是不屑一顾吗？现在又深信不疑了？” 夏燃没好气地白了苏寂辞一眼，朝他伸出了手，“少废话，不行就还给我我自己去挂！” “行！当然行！我苏寂辞什么时候不行？” 苏寂辞掂了掂手里的许愿牌，闪身跑到了树后。 只是这一次，苏寂辞去了许久都没有再回来。 夏燃等得有些不耐烦，只好起身寻人。 “苏寂辞？你跑哪去了？” 夏燃一瘸一拐地围着大树绕了好几圈都没有发现苏寂辞的身影，不由得有些着急起来。 她迅速掏出包里的手机，拨了苏寂辞的手机号码。 “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 夏燃有些失望地挂断电话，心里升起了一丝担忧。 “苏寂辞？你再不出来我就……” “好了好了别催了，我马上就好。” 苏寂辞的声音忽然从一个夏燃辨识不出来的方向传来。 夏燃歪着脑袋在大树周围看了又看，却始终不见苏寂辞的身影。 头顶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并伴随着一句低声咒骂：“死虫子离我远点！” 夏燃难以置信地仰头朝树上看去，就见苏寂辞正抱着一根粗壮的树枝背对着她不知在忙活着什么。 “苏寂辞你疯了？爬那么高做什么？快下来！” 夏燃惊讶极了。 养尊处优的苏家少爷，居然会爬树？ “好了，马上下来。你往旁边让让，等下别砸到你了。” 苏寂辞回头朝夏燃露出了一抹孩子气的笑，然后开始往下爬。 见苏寂辞身手灵活，动作熟练，夏燃到嘴的关心又给咽了回去。 “看不出来啊，你还有两把刷子，居然会爬树。” 夏燃夸赞的话音刚落，刷子的主人突然脚下一滑，在距离地面还有两米的时候光荣地从树上摔了下来。 “嘶——” 苏寂辞坐在地上佝偻着背，捂着脚踝一脸痛苦。 “怎么了？摔哪了？” 夏燃慌忙上前蹲下，见苏寂辞的左脚僵硬地歪向一边，无法动弹，顿时慌了。 “……你这是——骨折了？” 苏寂辞捂着脚踝，抬头委屈巴巴地看着夏燃，眼尾都泛着红，“好像是的……好痛啊，怎么办小夏？我是不是要瘸了？我瘸了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夏燃现在满脑子都是打电话找消防哥哥们求助，哪里顾得上回答这些。 “好了好了，别说了，留点力气吧。我现在给消防队打电话，你待着别乱动！” 说话间，夏燃连忙拉开背包拉链，刚把手机拿出来，苏寂辞忽的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并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 “好了不逗你了，我没事。” 说完，苏寂辞笑着朝夏燃伸出了手，“快起来，我们回家。” 夏燃蹲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眉眼带笑的苏寂辞，半晌没有说话。 见夏燃阴沉着一张脸，苏寂辞收起笑容，挠了挠头，面露心虚，“小夏，我不是故意要逗你的，我确实是受伤了——不信你看！”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撒谎，苏寂辞连忙弯腰撸起自己的袖子和裤腿。 果然，他的小腿和手肘处都有明显的擦伤，正在往外冒着血。 夏燃扫了眼苏寂辞身上的伤，冷哼了一声，站起身来。 “活该！谁让你爬那么高的？怎么不把你摔死！” 夏燃生气地推了苏寂辞一把，冷着脸快步朝一旁走去。 因为膝盖受伤，夏燃走路的姿势很滑稽，不时引来一些游客投来好奇的目光。 “我错了，小夏你别生气嘛。” 苏寂辞快步追上夏燃，不停地道着歉。 夏燃不耐烦地朝苏寂辞摆了摆手，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你走开，别烦我！” 苏寂辞一把抓起夏燃垂在身侧的衣摆，凶巴巴地小声喊了一句：“我不走！” 夏燃沉下脸来，一把推开了苏寂辞，“你不走，我走！” 许是夏燃的力气使得大了些，苏寂辞被推了个踉跄，喉间发出一丝低吟。 夏燃迈出去的步伐一顿，慌忙转身问：“怎么了？” 苏寂辞双眉微蹙，可怜巴巴地站在原地看着夏燃，面露委屈：“我脚崴了。” 夏燃脸上闪过一丝狐疑，迟疑着没有上前。 苏寂辞脸上闪过一丝失落，语气也变得低哑：“没事，你着急回家就先走吧，可以叫两个轿夫送你下山。我可能要休息一会才能走。” “对了，你身上有钱吗？” 苏寂辞嘴上问着，人已经一瘸一拐地走回树下拿起包从里面翻出了几张百元大钞，又一瘸一拐地走到夏燃跟前，将钱直接塞到了她的外衣口袋里。 苏寂辞的外套很大，夏燃穿着更显宽松，原本该在腰胯处的口袋垂到了大腿。 苏寂辞塞钱的时候，手指不经意间蹭到了夏燃的手。 夏燃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背，发现上面居然被染上了一小块新鲜的血迹。 心底的执拗瞬间坍塌。 第145章 苏寂辞，你真的不考虑进娱乐圈当演员吗? 夏燃叹了口气，掏出口袋里的钱又塞回了苏寂辞的手里，“钱多可以拿去做慈善，没必要拿给我花。” “做慈善有什么意思，谁知道我帮助的人是好人还是坏人？与其花给陌生人，还不如花给我们小夏。” 苏寂辞笑笑，又把钱塞给了夏燃，“好了，别推辞了，你这样显得我很没面子诶。” 夏燃看了看手里的钱，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苏寂辞，你们有钱人家的孩子是不是都喜欢拿父母的钱在外面讨女孩欢心啊？不过你这点钱，我还真看不上。” 夏燃说完，直接把钱丢到了苏寂辞的身上。 路过的游客看到一幕，纷纷驻足吃瓜。 苏寂辞不顾那些游客好奇的目光，弯腰拾起地上的钱，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落寞。 “小夏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着你既然不愿意跟我一起回去，那我们就分开走。这个钱，是我自己挣的。我一直没跟你说——我前几天被一家杂志邀请去做了他们家那期的特刊封面模特。不过钱拿到后我也没想着存，就只剩这五百块钱了。” “真的，不信我给你看照片。不过我当时只要了一张单人照。” 苏寂辞说着，竟真的拿出手机打开相册给夏燃看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苏寂辞身穿白色宽松衬衫，蓝色牛仔长裤，侧身立于一片叶子发黄的芦苇林，仰头面向天空，表情悲凉而孤独。配上照片整体偏冷的色调，倒真有几分言情杂志封面的既视感。 夏燃看惯了平日里吊儿郎当没个正行的苏寂辞，猛地看到他如此文艺伤感的样子，有种看熟人装正经的滑稽感。 夏燃忍不住勾唇笑了笑，又很快恢复平静。 从她意识到自己居然在短短几个小时内便对苏寂辞改变了看法，并对他产生了一些很微妙的感情后，她便感到很惶恐。 她害怕苏寂辞在自己面前表现出的细心与体贴都是装的。 更害怕他不是装的。 如果他是装的，那么自己所谓的改变看法和那股微妙的感情就都是笑话。 ——她讨厌被人欺骗。 如果他不是装的，那么自己极有可能已经开始沦陷了。 ——夏江南带给她的阴影实在太重了。 她不想重蹈母亲的覆辙。 “我以后再也不跟你开那种玩笑了。小夏别生气了好不好？” 苏寂辞的心态出奇的好。 即便周围有人吃瓜，他道起歉来也毫不扭捏。 而一向自称厚脸皮的夏燃，却被吃瓜群众盯得有些不好意思。 “先别说了，快走吧，我们都被当成猴子参观了。” 夏燃压低声音说着，快步朝路口走去。 苏寂辞连忙追上。 见苏寂辞走路不再一瘸一拐，夏燃满是狐疑地问：“不是脚崴了吗？怎么又健步如飞了？” 苏寂辞挠挠头，露出来一抹不太自然的笑来，“是崴了一下，但现在已经不疼了。” “哦，不疼了那就回家吧。” 夏燃语气平平，心里却长长松了口气。 “那我背你下山吧，轿夫没挣到的钱我来挣。看在咱们的合作关系上，我给你打个八折，再给你办个分期。你每周请我看场电影或者请我撸顿串就行，我这人心地善良，允许你选自己爱看的电影爱吃的店。” 苏寂辞笑眼弯弯，转身背对着夏燃蹲下。 夏燃站在原地没有动作，正想开口拒绝，忽听身后有人哼哼唧唧地埋怨：“你看看人家的男朋友！多体贴！又会说话！你再看看你，我才八十斤，让你背我一段路都不肯！我是脚磨破了，又不是专门折腾你！” 苏寂辞听到动静，连忙伸手招呼夏燃，并压低声音道：“快上来！让我给那哥们立个榜样！” 夏燃被苏寂辞的孩子气逗笑了，想着让他背一段再放自己下来也不会有多大影响，便配合着趴上了苏寂辞的背。 苏寂辞将夏燃往上掂了掂，声音刻意提高：“小夏，不是我说你，你以后要好好吃饭知道吗？你太瘦了，赶紧想想晚上吃什么，回家我给你做。对了，等下记得提醒我去听南街，我在那边给你订了个你最爱的芒果千层。” “……”苏寂辞，你真的不考虑进娱乐圈当演员吗？ 见夏燃迟迟没有回复自己，苏寂辞放缓脚步，在她腿上轻轻掐了一把，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别让我说单口相声啊，快！你平时不是最爱角色扮演吗？该你上场表演了。等下他们都走了。” “……” 夏燃咬牙切齿地掐了把苏寂辞脖子上的肉，皮笑肉不笑地在他耳边低语：“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就陪你玩一玩，不过等下你可别哭啊。” “咳咳——” 夏燃清了清嗓子，笑得跟朵花儿似的趴在苏寂辞肩头，夹着嗓子说道：“还是算了吧哥哥，我觉得我们这样做很对不起姐姐。姐姐天天在酒吧挣钱那么辛苦，你老是拿着她的钱给我买东西，我感觉很内疚。” 夏燃说完迅速将脸埋了起来，生怕自己憋不住笑出声来。 苏寂辞脚下步伐一顿，深深吸了一口气。 尽管没有抬头去看，但夏燃已经感受到了周围人的异样眼光，因为憋笑，她的双肩不停颤抖，差点从苏寂辞背上滑了下来。 苏寂辞将夏燃往上托了托，脚下步伐轻快。 “没事的小夏，虽然你把我治病的钱全部拿回家给了你弟弟还债，但自从你为我放弃了去北清大学读书的机会，还和我一起进厂，我就决定要好好珍惜你。我知道你给我买保险只是想在我死后拿着赔偿金去找你前男友，但我不怪你。因为我爱……唔……” 夏燃及时伸手捂住了苏寂辞的嘴，并用另一只手狠狠掐了一下他的脖子。 “别说了，快点走！” 苏寂辞被掐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但语气却很是欢快，“怎么不让我继续了？我台词还没说完呢。” “闭嘴！快走！到前面那个路口把我放下来！” 夏燃丢下这句话后，用力把帽子狠狠罩在头上，然后开始装死。 苏寂辞憋着笑，脚下提了速。 夏燃埋着头等了许久都不见苏寂辞把自己放下来，只好掀开帽檐看了看，发现两人现在所处的位置早已超过了她说的那个路口。 “不是说让你走到路口就把我放下来吗？” 夏燃说着话，双腿一阵乱蹬从苏寂辞背上溜了下来。 见苏寂辞额间满是薄汗，脸颊也热得通红，夏燃的心忽然就软了下来。 “擦擦吧，歇会再走。” 夏燃丢给苏寂辞一包纸巾，然后自顾自地坐在了路边的石凳上。 望着远处层峦叠嶂的山峰，夏燃忽然开口问：“你——爬树是为了帮我挂许愿牌吗？” 苏寂辞拧开一瓶矿泉水一口气喝下大半，然后长长舒了口气。 “我如果说我爬树是为了把一只掉落在地上的雏鸟送回鸟巢你信吗？” “……你自己信吗？” “好吧，确实是为了帮你挂许愿牌。我还把咱俩的许愿牌挂在了一起。” “你许的什么愿？” “我许的愿……和我喜欢的人有关，但她应该不会明白我的心意。” 那天之后，夏燃便减少了与苏寂辞见面的次数。 她找的理由五花八门，苏寂辞一开始还耐着性子追问。 后来便渐渐默认了夏燃的做法。 当时甚至有传闻说他们在闹分手。 可只有夏燃知道，她和苏寂辞之间从未开始过。 第146章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所以，你当时是故意刁难他想让他知难而退，同时也断掉自己的念想？” “是啊，我故意把钱扔在他身上，想给他难堪，可他却没有生气，而是耐心向我解释钱的来源。小兮你知道吗？当时看到他从树上摔下来，我整个人都是懵的。甚至在他问我是不是瘸了就要丢下他的时候，我真的有在考虑——如果他落下残疾，我要不要选择继续陪在他身边。” “那你转学后就再也没和他联系过了吗？” “还联系什么啊，他早就出国治病去了，大概率是不会再回来了。即便他会回来，我这种人又怎么够资格与他齐肩？夏江南被抓之前，我还天真地在心里想，大不了我也出国。反正夏江南又不差钱，我到哪混日子不是混？可现在……呵，夏江南强奸罪加受贿罪足足判了十五年，他的钱也早就被黎家姐妹卷走了。我外公外婆这些年手里或许也攒了一点小钱，但那是他们的养老钱，我若是连这个也惦记的话，那我真是和夏江南一样禽兽了。” 听完夏燃的讲述，慕兮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她没想到看起来一身纨绔子弟气息的苏寂辞，私下里居然也有如此温柔体贴的一面。 更没想到整天嚷嚷着不服就干比男生还豪迈的夏燃，竟也会被一些细节打动。 慕兮很想安慰安慰夏燃，可最后却也只是沉默着抱了抱她。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从玉辰山回去后，慕兮给店长默如又打了电话请假，然后和夏燃在家睡得昏天暗地。 醒来时，窗外夜色已经降临。 “啊，好久没有睡过这么饱了。” 慕兮顶着鸡窝一般的头发，坐在床上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卧室门忽然被人轻轻推开。 慕兮抬头望去，就见慕祁身穿围裙，手握漏勺，正站在门口一脸慈爱地看着自己。 “醒了啊，醒了就赶紧起来，饭马上就好了。” 慕兮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眼花后，一把掀开被子趿拉着拖鞋跑到了慕祁跟前。 “爸！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因为太过激动，慕兮的声音显得有些尖锐刺耳。 慕祁龇着牙向后一仰脑袋，抬手捏了捏慕兮略带油光的脸，一脸嫌弃：“看到你老爸至于这么激动吗？快去洗脸准备吃饭！看看人家小夏，早就起来了，又是陪我去买菜又是帮我做饭的，就你睡得跟猪一样，现在才醒。” 慕兮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抬手压了压头顶高高翘起的碎发，然后将慕祁推出了卧室。 “好啦好啦，我现在就换衣服，马上就去洗漱。” 卫生间里，慕兮一边机械地刷着牙一边快速地浏览着群消息。 这是一个新建的群，群主是沈知念。 当时几人在山脚下道别，沈知念便提议建一个群，说是以后下次有机会来映城还要约大家出来玩。 群里最活跃的是邵文。 他从下午四点便开始炸群，说是他晚上要请大家去唱歌。 结果被全员拒绝。 苏卿安：【晚上还要复习功课，就不去了。】 施远：【我妈现在禁止我出门，手机等下都要上交了，别艾特我了@邵文】 南枝：【我爸妈晚上要带我和表姐一起去看电影，所以不好意思了@邵文】 沈知念：【@邵文，改天再去吧，今天确实去不了。】 夏燃：【不去。】 邵文：【……你们都好忙哦，@慕兮，就剩我们两个闲人了，要不咱俩组个局去撸几把？我听说你中路玩得不错。】 施远：【@邵文，撸……什么？？？[擦汗][发呆][惊讶]中路是什么？[疑问]@沈知念，你快管管他。】 苏卿安：【@邵文，你要是实在闲得没事就把作业做了，反正我这次是不会再把作业借给你抄的。[微笑]】 邵文：【@施远，别艾特我，我不想和呆子说话[翻白眼]，也别艾特念念，念念不需要你教她做事。@苏卿安，别这样嘛，我牙疼，写不了作业。[龇牙]】 邵文：【@沈知念，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啊念念[哭泣][可怜][委屈]。】 沈知念：【@邵文，没事的啦阿文，你想玩就去玩好了。等我有空了，你们带我一起呀，我给你们打辅助。[可爱]】 慕兮看到这里便迅速退出了群聊。 不用往下翻她也知道，后面肯定是邵文和沈知念的大型撒粮现场。 吃过晚饭，慕兮提议出去逛逛，慕祁欣然答应。 “行，去逛逛。马上天热了，正好去给你买两身新衣服。” “好！我正愁没有衣服穿呢！等我洗个头就出发！” 慕兮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卫生间洗了个头，出来后发现夏燃居然已经躺下了。 “燃燃，你这么早就要睡觉啊？我们不是才起来吗？” 夏燃打了个哈欠，嗔怪般地翻了个白眼，“那是你才起来。我下午老早就起来陪叔叔买菜做饭，根本没睡多久。” “哦。”慕兮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挠了挠头，试探性地问：“那你——不跟我们一起逛街了？” 夏燃摆摆手，翻身将脑袋缩进了被子里，“不去了，你们去逛吧，不用管我。回来时记得给我买点泡芙。” “那……好吧，那我们走后你记得把门锁好啊。茶几抽屉里有零食，你要是饿了就随便吃点……” “行了别啰嗦了，快去忙你的，我这会困得很，你别把我瞌睡虫吵没了。” “好，那我出去吹头发，你先睡。” 听到慕兮离开并带上了门，夏燃悄悄摸出枕头下的手机，开始玩起了植物大战僵尸。 一连闯了三关，她终于听到慕兮和慕祁离开屋子的动静，这才将蒙在脑袋上的被子掀开。 来到阳台，夏燃一直目睹两人走出了小区大门，这才穿好外套，拿着手机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她并非刻意隐瞒慕兮什么，只是不想打搅父女二人难得的相聚时光。 可若让她独自一人在家待着她也闲不住。 一路闲逛，夏燃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她之前租住的公寓小区。 小区物业对外来访客这方面管理得并不严格，夏燃毫不费力地就进了小区。 当初为了进出方便，夏燃选的是一楼的一间房子。 她刚走近楼栋，就看到一个身穿蓝色卫衣黑色长裤头戴着鸭舌帽的高个男生正站在她曾经租住的那间屋子门前敲门。 夏燃心头一颤，迅速背过身蹲在了绿化带旁边。 她听到身后传来开门声，以及一段稀松平常的对话。 “你找谁？” “我找夏燃。” “不认识。你敲错门了吧。” “……没有，她之前就住这里。” “哦，那她应该是上一任的租客吧？我和我家里人都搬进来大半年了。” “……抱歉，打扰了。” 第147章 我不想认这样的人做家人 夏燃是一路尾随苏寂辞离开的小区。 她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苏寂辞。 她很想上前问他是何时回的国，病情有没有好转，现在在哪念书，以后还出不出国。 可是她没有勇气。 自从头上多了一顶“强奸犯之女”的帽子后，夏燃便成了一个性格懦弱的人。 ——在学校被人欺负不敢还手，在家被外公外婆逼着当文静淑女也不敢提出抗议。 就连现在在慕兮面前表现出来的大大咧咧，也是她努力表演出来的效果。 苏寂辞的身体似乎很虚弱，他走路的速度很慢，每走几分钟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会。 夏燃一路缓缓跟着，心中五味杂陈。 苏寂辞得的病是肌萎缩侧索硬化，也叫渐冻症。 这种病目前还无法治愈，只能通过药物来延长寿命。 一般下情况下，患者生存期为3-5年，部分患者可能存活数十年，但对于病情严重的患者，存活时间可能仅为数月。1 ——这是夏燃在网上搜出来的信息。 以前夏燃总觉得网上很多言论都不靠谱，但凡有个头痛脑热上网一查，基本上都是癌症起步。 得知苏寂辞生病的那天，她甚至熬了半宿在网上不停地搜索有关渐冻症的词条。 可最终的结果却让她难以接受。 ——渐冻症无法治愈，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无论是3-5年，还是数十年的寿命，这对于一个正青春的少年来说，都太过短暂。 苏寂辞一路走走停停，最后走进了一家烧烤店。 这家烧烤店有一个很有意思的名字，叫“热火朝天”。 夏燃以前经常来这家店吃夜宵，每次都点重辣。 苏寂辞是一个口味清淡的人，吃不了辣，但他每次都会顺着夏燃，陪着她一起吃辣。 夏燃到现在都记得苏寂辞第一次来这家店吃烤串时，被一串烤羊肉辣到眼泪鼻涕齐流的滑稽模样。 “吃不了辣早说啊，真是自己找罪受。” “我只是很久不吃辣了有些不习惯。再说了，如果不是你带我来这里，我根本吃不到味道这么正宗的烤羊肉。这哪里是找罪受，这分明是我运气好，认识了你。” 苏寂辞总是这样，无论夏燃对他说什么，他总能拐弯抹角地把对方夸赞一番。 夏燃每次听到苏寂辞夸自己，嘴上虽然骂骂咧咧说他油嘴滑舌，心里却很开心。 在外人眼里，夏燃就是一个仗着自己家里有点小钱不学无术嚣张跋扈的不良少女。 说难听点，就是一个小太妹。 就连家里的亲戚逢年过节看到她也只是象征性地夸一句：“哎呀小夏又长高了，长得也越来越像你爸了。” 夏江南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浓眉大眼的帅哥，但夏燃并不稀罕和他长得像。 所以，亲戚们的夸赞在夏燃看来都是一些不中听的客套话。 反倒是她口中“油嘴滑舌的花花公子”苏寂辞说的话更合她的心意。 “热火朝天”的店铺面积不大，里面只有七八个餐位，夏燃担心自己跟着进去会被苏寂辞发现，便躲进了街对面的一座共用电话亭内。 隔着十来米的距离，她清楚地看到苏寂辞在一名服务员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处靠窗的座位。 她看着他埋头在菜单上勾勾画画，然后便失神般地坐在位置上等餐。 他没有玩手机，也没有四处张望，就那么沉默地坐着发呆。 很快，他点的烤串便端上了桌。 尽管距离有些远，但夏燃隐约能看出他点的烤串全是她平时爱点的那几样。 夏燃心里一酸，终是没忍住掏出手机给慕兮发了几条消息。 【我看到苏寂辞了。】 【我想上去和他说说话，可是我不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是不是很没用？】 夏燃发完消息，才发现自己手机屏幕上有两道水痕。 她疑惑地抬起头想要看看水痕来自哪里，忽觉眼角一阵湿润。这才明白，刚刚是自己落了泪。 慕兮大概是在忙着逛街选衣服没有听到手机的提示音，她过了许久才发来回复。 【燃燃，你不用想那么多，既然你有话想对他说，就借着这个机会好好与他说清楚。错过这次机会，下次见面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而且你不是说他的病……总之，不要给自己的人生留下一些本可以避免的遗憾。或许你跟他解释清楚那件事，也会让他少一些遗憾。 】 一语惊醒梦中人。 夏燃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深吸了一口气，正要走出电话亭，就见苏寂辞握着手机从“热火朝天”走了出来。 见他在打电话，夏燃便没有急着走上前去打招呼。 她依旧默默跟着苏寂辞，一边在心里酝酿等下要说的话，一边留意他与电话那头的人的对话。 苏寂辞大概是在与自己的好友通电话，说话时的语气显得十分随和。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不过这件事我已经考虑清楚了，你不用再劝我了。至于我妈，随便她吧。反正她也没有拿我当亲生儿子对待。” “好了，你不用安慰我了。我早就知道我不是她的亲生儿子。你真以为我爸去世的这些年来她是真心留在我身边照顾我的吗？我爸去世的时候，她只分到了一套房子和公司百分之一的股份，她当然不甘心。” “她这些年来表面上还是苏家的人，私底下早就和那个姓明的男人好上了。她这半年多来对我的悉心照顾也不过是为了装样子给我爷爷看罢了。现在我爷爷病重，她更要好好表现，争取多分点家产。等再过几年我也没了，苏家的一切就都是她的了。” 说到这里时，苏寂辞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阴冷，甚至还透着一丝怨毒。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她的亲生儿子是谁。那小子跟我爸长得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我很早之前就想把这件事告诉她，可我一想到她当年有谋杀我爸的嫌疑，我就不想让她称心如意。至于我的亲生母亲——呵，貌似也不是什么好人。我不想认这样的人做家人。” “我知道我这十几年的物质生活都是偷的别人的，可这一切从我出生时上天就没有给过我选择的机会。”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这是夏燃第一次了解到苏寂辞的身世。 她感到无比震惊。 她以为那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已经够魔幻狗血了，没想到苏寂辞的身世与她的那些事相比起来，也是有过之而不及。 想起时浅那晚双眼通红低声哀求自己的卑微模样，夏燃突然觉得胸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闷得她透不过气来。 早知道事情的真相是如此不堪，那她绝不会在夏江南被捕的那天对他又打又骂，更不会事后直接与他断掉联系。 注：1信息源自百度 第148章 你怎么就非她不可了? 苏寂辞挂了电话后忽然提速过了马路，像是憋了一团火。 夏燃正想去追，红灯忽然亮起，一辆辆像是患有超雄的电动车疾驰着拦住了她的去路。 “苏寂辞……” 夏燃的声音被嘈杂的环境声掩盖。 她还想再叫，余光忽然瞥见马路斜对面站着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许意南。 他身旁还站着一名打扮妖艳的女生。 夏燃稍微回忆了一下便想起那个女生正是她昨晚在慕兮家楼下看到的十七。 十七的情绪似乎很激动，她一边跺着细高跟，一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什么。 夏燃有轻微近视，她看不清许意南脸上此刻的表情，也无心关注两人。 她只淡淡扫了两一眼人，便迅速收回视线。 可为时已晚——苏寂辞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满是霓虹的街头。 夏燃只觉得堵在胸口的那团棉花像是着了火，灼得她浑身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她现在一肚子火，必须要找个机会发泄一下。 趁着车流量变小，夏燃快步闯过红灯走向许意南。 她正要开口，就见十七忽然欺身上前踮脚亲了许意南脸颊一口。 夏燃反应极快地停下脚步，然后掏出手机打开录像模式，假装在自拍，并将摄像头对准了两人。 夏燃的手机是去年生日那天问夏江南要钱买的，售价6999，最大的卖点就是那4100万超高像素。 因为价格昂贵，夏江南当时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最后还是架不住夏燃的纠缠给她买了。 夏燃买这部手机的初衷就是为了能随时随地拍到好看的照片。 她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用这部手机来帮朋友记录“捉奸”场面。 虽然，最该记录下来的那个画面她没有拍到。 隔着镜头，夏燃的视线反而清晰了不少。 她看到许意南先是一愣，然后抬手使劲擦了擦被十七亲过的地方，厉声怒骂：“萧十七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因为是节假日，街上人流量很大，许意南的怒骂很快便引起了路人的注意。 十七似乎并不在乎路人的异样眼光，也不计较许意南对自己的态度，她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语气欢快又带着一丝调皮：“哎呀，你要是不躲那么一下，我就能亲到你的嘴唇了。你这么防着我，该不会是初吻还在吧？你和木兮……难道一点进展都没有吗？我以为你那么喜欢她，早就把她睡了呢。” 夏燃听到这里，心里对没能和苏寂辞说上话的失落彻底被怒火所替代。 换做以前，她早就冲上去一巴掌呼对方脸上了。 但现在的她遇事多了几分沉稳与冷静。 比起一味地责怪“第三者”的无耻，她更想看看当事人的处理方式与态度。 世上本没有小三，不懂拒绝、经受不住诱惑的男人多了才有了小三。 她想看看许意南是如何处理这件事的。 他如果能够处理好，那么说明问题更多是出在十七身上。 他如果处理不好，或者打算和稀泥，那么说明他自身的问题更大。 他的处理方式决定了她如何向慕兮提起此事。 作为朋友，她不想看到慕兮被人玩弄感情。 可许意南也是她的朋友，她不能随随便便就在慕兮面前说他的坏话。 许意南像是没料到十七会在大街上说出这么直白的话来，他先是后退两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然后扶额露出了一副头疼的表情，最后黑着脸作出了警告：“萧十七，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这么侮辱阿星，我不介意把你做的那些破事全部告诉你哥和警察。 “还有，我最后再提醒你一遍——我不可能喜欢你。就算没有阿星，我也不可能会喜欢你。我照顾你是看在过去我与你哥交情好的份上，你不要得寸进尺。” 十七冷哼一声，仰着脑袋步步逼近许意南，露出一抹苦涩自嘲的笑，“我就不明白了，你怎么就非她不可了？你说，你喜欢她什么？喜欢她哪里？我是长得不如她还是身材不如她？只要你能说的出来，我都能做到比她做的更好。 “你要是嫌弃我文化低，我可以去报个夜校。你要是嫌我身子脏，那我以后就不去‘零度’上班了。 “谈恋爱到最后不就是床上那点事吗？ “她一个学生妹能带给你什么体验？她还有两年才毕业，你难道要为了她一直守身如玉吗？我不信你平时没有欲望，除非你不是个男人。” 十七的话实在太过直白火辣，饶是见惯了妖魔鬼怪的夏燃听完都忍不住感到汗颜。 甚至都有些不好意思继续录下去。 许意南更是绷着脸，双手紧握成拳，似乎在竭力控制自己不去动手打人。 “萧十七，我看在你是女生的份上，不想用太难听的话来骂你，更不想对你动粗。但既然你无视我的警告，我只能现在就联系警察来把你送回你哥身边。” 许意南说着便掏出了手机，不等他解锁，十七便惊慌失措地扑了上来。 “许意南你不能联系警察！” 许意南灵活地侧身一躲，十七扑了个空，身体因为惯性向前踉跄了一下，脚下鞋跟不稳，整个人直接摔趴在了地上。 十七摔跤的动静很响，夏燃光是听着都觉得膝盖疼，但心里却在暗暗较劲：许意南，你要是为此心软把这事糊弄过去，那我以后可就不会站在你这边了。 许意南没有上前搀扶十七，他只冷着脸皱眉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看着被路人不时打量的十七。 十七也没有丝毫想从地上爬起来的意思。 她就那么俯趴在满是灰尘的地上，一双噙满了泪水的美眸死死地盯着许意南的脸。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夏燃在一旁看得很是着急，最终还是冲动战胜了理智。 她收起手机，大步走到两人中间，弯腰一把揪住了十七头顶的一撮头发，扬手一巴掌打在了十七的脸上。 “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不要脸的人，人家都明确拒绝你了你还上杆子倒贴，你听听你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你不觉得恶心吗？亏你还是一名女生，怎么好意思把自己说得跟小姐一样！哦~我忘了，你刚刚说你在‘零度’上班，原来就是做这一行的啊？怪不得这么贱！” 夏燃的一系列动作很快，十七来不及躲闪，生生挨下了夏燃的这一巴掌。 她想要挣扎，头发却被夏燃揪得更紧，只能被迫扬起脑袋。 “夏燃？你怎么在这里？” 对于突然出现的夏燃，许意南很是意外，说话间他有些慌乱地四下看了看。 夏燃像是身后长了眼睛似的，侧头对许意南冷声道：“别看了，小兮没和我一起。” 说完，夏燃回头目露凶光地看着十七，抬手在她脸上拍了拍，“萧十七是吧？你以后最好给我安分一点，再让我发现你跟许意南不清不楚，我他妈弄死你。” 十七毫不畏惧地朝夏燃吐了口口水，咧嘴笑了起来，“你谁啊你？也是许意南的舔狗吗？来啊，有本事就弄死我！” 夏燃没料到十七会冲自己吐口水，尽管她反应迅速地躲了一下，但脸上仍被沾到了几滴唾沫。 强烈的恶心与愤怒激得她彻底丧失了理智，她一手用力地薅着十七的头发，一手高高扬起，却在落下的瞬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紧紧攥住了手腕。 “夏燃，冷静点！别冲动！你过两天就要回家了。” 许意南的提醒如一盆迎头浇下的冷水，夏燃的理智瞬间回归。 她咬咬牙，狠狠推了十七一把，气冲冲地站起身来。 “许意南！这事你自己解决吧！我丑话说在前面，你要是解决不好这件事，休想我在小兮面前替你说好话！我他妈的最讨厌在外面沾花惹草的男人，别以为我跟你交情好就会站在你这边！” 夏燃说完，生怕自己气不过会回头再打十七几耳光，快步朝路边的一家便利店走去，并撂下一句话：“我只给你五分钟时间！” 第149章 只要你愿意，一切都能好起来 夏燃走后，许意南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他垂眸看了眼坐在地上默默流泪的十七，脸上的表情有所松动。 “起来吧，你不是说今晚还要去给你的朋友庆祝生日吗？再耽误下去，时间恐怕要来不及了。” 许意南的话听起来有几分安慰的意思，但语气却很冰冷。 十七将头扭向一边不去看许意南的脸，也不说话。 许意南皱眉睨了一眼一名驻足吃瓜的路人，迈步朝十七走了一步，以一种命令的口吻冷声道：“起来。” 十七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许意南，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我乐意坐地上，要你管？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管我？” 许意南深吸了一口气，上前弯腰一把抓住十七的胳膊，想要将人从地上拽起来，却被对方挣扎着甩开。 “许意南你滚开，别碰我！你不是嫌我脏吗？！那你就别碰我！” “萧十七！” 许意南一声怒斥，不顾周围越围越多的路人，动作粗鲁地抓着十七的手腕将人从地上拽了起来，并拉着她大步朝一处人少角落走去。 十七几本就磕伤了膝盖，现在又被许意南拽着，自然是步伐踉跄，可她又挣脱不开，只能跌跌撞撞地跟着，口中还不停地骂骂咧咧。 夏燃从便利店里买了一瓶矿泉水，正准备拧开瓶盖倒水洗脸，就见许意南怒气冲冲地拽着十七朝一处墙角走去，连忙跟了上去，躲在一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后偷看。 许意南拽着十七一直走到一处灯光昏暗的墙角，这才松手。 十七口中骂声依旧，并试图逃跑，却被许意南一把推了回去。 “你跑什么？你在‘零度’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怎么现在连这点刺激都受不了了？” 许意南几乎是吼着说出了这句话，额间青筋隐隐浮现，脸上写满了愤怒。 十七被推得跌靠在墙上，才止住的泪水再次汹涌溢出。 “许意南，连你这样的人居然都会对女生动手。呵呵，是我看错你了。原来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副德行！” 许意南怒极反笑，他微眯双眼看着靠在墙上大口喘气的十七，点着头怒斥：“是，我是动手了。可你有拿自己当女生了吗？你拿自己的尊严当回事了吗？”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你以为我不想有尊严地活着吗？！你以为我不想做一个光鲜亮丽的女孩子吗？！可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十七一边红着眼睛怒吼，一边冲许意南胡乱地挥舞着双臂。 “萧十七你能不能冷静点？发疯能解决问题吗？！” 许意南一边仰着脑袋躲避十七那贴满了亮钻的长指甲，一边皱眉伸手去抓十七的胳膊。 两人拉扯了好一会，许意南才勉强抓住十七的双手。 十七大概是挣扎得累了，被许意南捉住双手后情绪反而渐渐平稳了下来。 许意南试探性地松开了手，见十七不再歇斯底里，他长长松了口气。 “十七，我已经托人给你和阿海在别的城市找了一份新工作，那里虽然比不上你们在‘零度’的收入，但你们不会再接触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我给阿海卡里转了一笔钱，只要你不胡乱挥霍，那笔钱足够你们在那座城市安稳度过下半年。 “你今晚跟我说的那些事我就当不知道，也不会去报警。你以后好好生活，不要再拿过去的事折磨自己，作践自己。” 十七靠墙歪着脑袋看着许意南，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幽怨。 “许意南，你是不是觉得我只配和阿海那样的人在一起？你不想看到我就把推给别的男人？你有问过我的意见吗？” 许意南微微皱了下眉，耐着性子解释：“阿海是一个怎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你和阿海以后是做朋友还是做恋人，这些都是由你自己决定，我并没有逼你。之所以没有直接把钱给你是怕你拿到钱后会继续堕落。 “我可以在我的能力范围内尽量帮你，但我不可能管你一辈子。未来的路还是要靠你自己走下去。” 十七眨了眨眼睛，泪水再次溢出。 她笑着扬起脑袋，痴痴地看着许意南，眼神里充满了不甘与不舍。 “是啊，你怎么可能管我一辈子，结婚都还有离婚的，我又凭什么能永远留在你身边？我也没资格留在你身边。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是我太贪心了。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们之间根本没有可能，但我还是抱着一丝侥幸——我以为你至少和那些男人一样，就算不动心，也会耐不住欲望。对不起，是我太肤浅了。” 十七说完，忽然蹲下身掩面痛哭了起来。 许意南欲言又止，手抬起又落下，最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盒未拆封的香烟。 香烟燃上，许意南转身靠在十七旁边的另一面墙壁上，仰头望着夜空，口吐烟雾。 许意南是一个几乎没什么烟瘾的人，也极少抽烟，但他出于习惯总会在口袋里备上一盒香烟。 以前他公司对业务不熟悉，职位也不高，与客户见面交谈难免要放低姿态去讨好，半推半就间就学会了抽烟。 他不喜欢烟草残留在身上的味道，却又觉得心情烦闷时点上一根香烟能有助于自己缓解情绪。 自从被父亲逼着参加工作，许意南便和学校里的同学联系少了很多，身边能说说话的人也只有陆尘萧和夏燃。 可夏燃是女生，年纪又小，他觉得两人之间多少还是存在一些代沟。 陆尘萧倒是一个十合格的好友，也比他阅历多，能充分理解他工作生活中的烦恼。可自从他发现陆尘萧看慕兮的眼神变得很微妙，他便对这位多年老友产生了一丝警惕与排斥。更是在查出陆尘萧当年撞伤了慕兮害得她家破人亡之后，果断选择了以威胁的手段来逼他放弃慕兮。 也亲手结束了这段长达七年的友谊。 身边没了可以谈心的人，许意南只能在心情烦闷的时候点上一根香烟独自消化那些扰人心神的负面情绪。 久而久之就养成了随身携带的香烟的习惯。 一根香烟结束，许意南心中的烦闷减轻了许多，情绪也变得更加平和。 他看了眼依旧蹲在地上，但已经停止哭泣的十七，开口道：“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跟你说清楚了，以后我们就不要再联系了。你照顾好自己，不要再继续堕落了。我现在给阿海打电话，让他来接你回去。” 许意南说完，低头准备去掏手机，十七忽然腾的一下从地上站起身来。 许是蹲久了腿麻，十七脚一崴，身体跟着摇晃了一下。 许意南条件反射般向后退了一步，面露警惕：“你又想做什么？” 十七弯腰捶了捶麻到没有知觉的腿，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我能干什么？当然腿麻了捶捶腿啊，难道我能在大街上把你睡了不成？我有那个心也没那个手段啊。” 许意南闻言皱起了眉，又很快舒展。 “十七，你以后要改改你的性格，空了多看看书，多去外面走走。不要整天想男女之间那点事。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美好的事等着你去发掘。你年纪还小，未来的路还很长，只要你愿意，一切都能好起来。” 十七再次笑了。 这次的笑很纯粹，是那种不夹杂任何情绪的笑。 她停下捶打双腿的手，直起身撒娇般地歪头看着许意南，眼睛一眨不眨，“我读书少，理解能力差，你刚刚说的话是在——祝福我吗？” 许意南有些不情愿地点了下头：“是。看在你哥的……” “我不要你看在我哥的面子上祝福我。” 十七打断了许意南的话，眼底升起了一丝期待，“许意南，你能不能单纯地送我一句祝福？不要看在我哥的面子上。” 见许意南抿着唇不说话，十七又补充了一句：“今天不是我小姐妹的生日，是我的生日。我十八岁的生日。” “今天你生日？” “是啊，我已经好多年年没有听到过有人对我说‘生日快乐’了。你说给我听一次好不好？连名带姓地说给我听一次，可以吗？你放心，今晚之后我就会离开这座城市，好好生活，不再打扰你和木兮。” “……好。” “陆清欢，生日快乐。祝你——早日开启新生活。” 第150章 我很难不怀疑你们之间有猫腻 夏燃一直等到十七的背影消失在街头，这才从树后现身快步跑到了许意南跟前。 她瞪大眼睛，双手紧紧抓着许意南的衣袖，生怕对方会在眨眼间凭空消失。 “你刚刚叫她什么？陆清欢？！她是——老陆的妹妹？！这事你跟老陆说了吗？！” 许意南垂眸看了眼夏燃紧抓着自己衣袖的手，脸色一沉：“夏燃，你怎么总是改不掉偷听的毛病？把你的手松开！” 夏燃莫名被凶，心里顿时不爽，但还是松开了自己的手。 “你凶什么啊？我问你话呢？你快回答我！” 许意南眉头微蹙，他没有直接回答夏燃的问题，而是四下看了看，目光最后落在了街对面一家装修高级的咖啡店。 “先找个地方坐坐吧，顺便喝点东西。” 夏燃本想说咖啡有什么好喝的，还不如整两瓶啤酒，但一想到不用自己花钱便没有拒绝。 来到咖啡店，两人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来到了一间私密性很好的包房。 夏燃对咖啡没兴趣，就随便点了一杯果茶和几样甜品，并叮嘱服务员甜品晚些做，走的时候再打包。 许意南有些好笑地看了一眼桌对面的夏燃，揶揄道：“你这是连吃带拿啊？” 夏燃从鼻间发出一声冷哼，伸手在桌面上敲了敲。 “许意南，请端正你的态度，别给我嬉皮笑脸的。我这是在帮你——那些甜品是我替你给小兮点的。但前提是你必须要把今晚的事给我解释清楚，不然我到时候只能掐头去尾说你在大街上跟人接吻。” “……夏燃，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许意南敛起笑意，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夏燃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我现在就你和小兮还有老陆这几个朋友。我不想你们之间产生什么隔阂。虽然我和小兮认识的时间没有你和老陆久，但我看得出来她是一个好女孩。你喜欢她，我一直都是支持的态度。可如果到最后我的支持间接给她带来了伤害，那我宁愿你们早点闹崩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许意南端起桌上的咖啡浅呷了一口，微微点头：“是，你说得对。但是今晚的事，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夏燃用吸管搅了搅杯子里的冰块和果切，埋头猛吸了一大口，然后将杯子推到了一旁。 “不知道从何说起那就我问你答，你回答问题的时候最好干脆利落一些，否则我当你是在胡编。” 许意南微微耸肩，点头：“好，你问。” 夏燃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曲指在桌上有节奏地轻轻敲着，目光紧锁许意南的眼睛。 “十七到底是谁？” “十七就是尘萧丢失了多年的妹妹——陆清欢。” 意料之中的答复，但夏燃还是感到震惊，她又问：“这件事你告诉老陆了吗？” 许意南摇头：“没有。” 像是知道夏燃接下来要问什么，他又补充了一句：“她不让我告诉她家里人。” “为什么？” 许意南端着咖啡的手僵在半空中，表情变得有些欲言又止。 夏燃停下叩击桌面的动作，顺势端起果茶又猛吸了一大口，语气里也多了几分严肃：“许意南，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许意南将咖缓缓放回桌上，又顺势摘下手上的腕表，身体微微后仰，以一种十分懒散的姿势靠坐在椅子上看着夏燃，“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但你必须保证不对外泄露。” 夏燃不以为意地“嘁”了一声，咬着吸管悄悄翻了个白眼：“搞得这么神秘，我很难不怀疑你们之间有猫腻。” 许意南垂眸笑了笑，指间的小勺与杯壁轻轻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夏燃，你的激将法对我没用。除非你答应不对任何人说起这些事，否则我没办法继续后面的话题。” 夏燃松开吸管举手发誓：“好好好，我不说，我谁都不告诉。我要是食言就罚我一辈子发不了财。” 其实就算许意南不说，夏燃也猜到了一部分原因——在娱乐场所上班的女生，不说全部，起码大部分都是在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交易。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沦落到去娱乐场所上班挣钱，总归是不愿意让家里人知道。 如果是她，她也不想让家里人知道。 像是在酝酿措辞，许意南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十七……咳……清欢她……在一个娱乐场所上班，我想不用我解释你也应该懂她的工作内容。她不想让家里人知道自己在这种地方工作过。” 又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但直觉告诉夏燃，许意南的回答有所保留。 想到自己曾经和陆家做过几年邻居，也接触过清欢一段时间，夏燃再次开口时，表达方式也变得委婉了许多。 “意南，在你被接回许家之前，我和老陆他们家就已经当了一年邻居。清欢我接触过，她是一个很可爱乖巧的女孩，她家里人都很疼爱她。就算她因为走丢遭遇了一些不好的事，也做过一些……咳……一些触碰法律底线的事，但我相信她家里人能够理解她体谅她。她甚至可以把这段过往埋在心里不告诉任何人。所以，你的这个理由没有说服力。” 许意南不置可否，只沉默着端起咖啡猛灌了一口。 察觉出许意南的异样，夏燃没有急着追问，而是一本正经地胡扯起来：“说起来，我晚上在外面瞎溜达的时候碰到了林阿姨，她——看起来老了好多啊，都有白头发了。” 说完，夏燃长长叹了口气，语气颇为感慨：“唉，真怀念以前跟你和老陆当邻居的日子啊。那个时候，咱俩一有空就去老陆家蹭饭，你还记得林阿姨炸的酥肉吗？那个味道简直绝了。这么多年来，我还从未吃过比林阿姨做的更好吃的酥肉。” “……是啊，以前的日子可真叫人怀念。可惜——” 许意南话说到这里时，眼底的情绪忽然变得复杂。 似有怨恨，似有愧疚。 夏燃没看懂，只好接着他的话茬问：“可惜什么？” “没什么。” 许意南轻轻摇头，叹息着又将话题绕了回去。 “清欢她——吸毒，还杀过人。杀了6个。” 第151章 他是你男人! 清欢被拐卖到清河村的时候，只有十岁。 买下她的那户人家是一对老年得子的中年夫妇。 他们的儿子天生残疾，两条腿长度不一样，走路一瘸一拐。 他比清欢大八岁，叫张军。 张军读过几天书，他给清欢取了个名字叫张小花。 清欢不喜欢这个名字，也不喜欢这个所谓的新家。 更不喜欢明明和自己哥哥同岁却一脸猥琐的张军。 起初她每天都哭。 她听不懂这里的方言，吃不惯这里的食物，也受不了满是蛆虫臭气熏天的茅厕和硬得跟石头一样的木板床。 她尝试过逃跑，可人还没走到村口就被胖女人揪着耳朵带回去狠狠打了一顿。 她哭着要回家找爸爸妈妈和哥哥。 可换来的却是更加狠厉的毒打，打得她两只眼睛肿得只剩一条缝，连逃跑的路都看不清，还不给饭吃。 仅仅一周，清欢就老实了。 她开始叫那个浑身满是赘肉的胖女人“妈妈”，叫那个眉毛稀疏皮肤黝黑的瘦男人“爸爸”，叫张军“喂”。 她以为自己该叫张军哥哥的，结果却换来胖女人一记耳光。 “哥啥子哥？他是你男人！” 清欢大不太懂“你男人”意味着什么，又怕叫错了会挨打，只好尽可能地避免与张军交流。 非要交流时，就喊他“喂”。 自从清欢变得老实，便很少再挨打挨饿，但她的日子依旧不好过。 她白天要跟着胖女人一起学习打猪草收拾屋子洗衣服做饭，晚上还要陪张军一起研究画册哄他睡觉。 张军看的画册里面全是一些不穿衣服的女人。 清欢看不懂。 她喜欢看哥哥给她买的带有小动物的画册。 但她不能拒绝，也避无可避。 因为她和张军住一间屋子。 相比看画册，清欢更讨厌哄张军睡觉。 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大的人睡觉还要哄。 关键是每次都要用手和嘴去配合着哄。 每每把张军哄睡着，她都累得抬不起手，嘴也发麻发酸。 在清河村里，清欢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趁大家午睡的时候跑去隔壁找张芳芳和张娜玩。 张芳芳是一个先天性口吃患者，她比清欢小一岁。 张娜看模样是个大孩子，但具体几岁没有人知道，就连她自己都说不清。 因为她是一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傻子。 也是一名育有三个孩子的母亲。 三人中，清欢是最为活跃的那个。 她话多且热情，还特别会讲故事。 张芳芳很喜欢听她讲故事。 张娜虽然听不懂，但她喜欢凑热闹。 每次清欢只要喊她出去玩，不管外面有多热，她都龇着一口不知多久没刷过的大黄牙乐呵呵地跟在两人身后。 张芳芳和清欢情况差不多，也是每天跟着大人下地干活，回家还要扫地做饭。 但她又比清欢轻松一些。 她家就她一个孩子，晚上不用陪人研究画册哄睡觉。 清欢羡慕张芳芳晚上的清闲。 张芳芳渴望清欢口中的童话世界。 两人渐渐成了朋友。 清欢从张芳芳口中得知，村子距离最近的镇差不多五十公里，岔路口也多，没有交通工具和熟人带路的话，很难走出去。 而村里的人也很少出村子。 因为大家都没有交通工具，也很少购物。 村民的一些生活必需品则是通过隔壁村唯一有交通工具且家里开了小卖铺的黑蛋购买。 黑蛋本名叫什么清欢不知道，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个绰号。 大概是因为他那颗光秃秃还黑得反光的脑袋。 黑蛋每个月月底会载一车日常生活用品在附近的几个村子贩卖，村民每次听到三轮车的马达声就会安排家里管钱的那个人拿着篮子或者扁担蛇皮袋去村口购物。 清欢嘴甜，见人就笑眯眯地打招呼，胖女人很乐意带她去村头购物。 半年时间下来，清欢已经和黑蛋熟络到可以开玩笑了。 她每次叫他“黑蛋叔”，都会被对方追着弹脑瓜崩。 “叔啥叔，按照辈分，你该管我叫老表。” 老表是什么清欢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个看起来三十好几快奔四的男人，其实才二十六岁。 之所以没头发是因为得了一种怪病，头发全部掉完了。 清欢十二岁那年夏天，在一次放牛的途中，在路边的一片玉米地里发现了一具女尸 女尸嘴巴张得大大的，里面还不时有蛆虫爬进爬出，肚子鼓得像是里面塞满了棉花。 清欢当时都吓懵了，回家就发起了高烧。 后来她才知道，死的那个女人是黑蛋的老婆，因为才生完小孩身体虚弱，下地干活热死在了地里。 那个时候的清欢已经懂了“你男人”意味着什么。 她觉得自己将来也会落得黑蛋老婆一样的下场。 高烧褪去的当晚，清欢终于鼓足勇气趁着张军呼呼大睡偷偷溜出了家门。 她只带了一瓶水和几个白天吃剩下的包子，踏着月色，一路狂奔。 隔壁家的狗听到动静发了疯一般地开始狂叫，很快整个村子的狗都跟着狂叫起来。 犬吠声此起彼伏，成功掩盖住了清欢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 清欢害怕极了，拼了命地向前跑。 幸运的是，她成功跑出了村子。 踏上崎岖的山路，清欢的速度一下子就慢了下来。 尽管月亮给足了她逃跑所需要的光线，可路边黑漆漆的草丛以及不知道是什么动物发出的喘息声还是让她心生恐惧，上下牙都跟着打颤。 清欢抖如筛糠的状态只持续了五秒，就被身后突然出现的一只大手打断。 “嘿，张小花，半夜跑出来做啥子？” 清欢被人捂住口鼻强行拖拽到了一处灌木丛后。 她吓得连哭都忘了，只一个劲地挣扎。 慌乱中，她听到那人朝另一个方向的灌木丛小声骂了句：“愣着做啥？还不赶紧穿好衣裳回家！等哈你公公醒了看不到你就完球了！” 那人说完，又踹了清欢一脚，嘴里骂骂咧咧：“别他娘的乱蹦跳了行不行？再乱动等哈就把你送回张栓家！” 张栓是张军的父亲。 清欢顿时不敢再乱动，但身子却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她听出了那人的声音。 是黑蛋。 她想起胖女人白天吃饭时端着个碗在邻居家门口晃悠聊八卦，他们说黑蛋老婆刚下葬，他就和一名寡妇搞到了一起。 刚刚她听到的喘息声，应该就是两个人在偷情。 第152章 自己这辈子可能真的要完蛋了 扰了黑蛋好事的清欢自然是没能顺利逃走。 她哭着求黑蛋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胖女人，黑蛋却和她打起了太极。 “帮你保密也不是不行，但是我要承担风险咧。你要知道我们这种地方一年到头也没多少收入，弄个媳妇来要花不少钱。你妈可是我小姑，我们两家都是实在亲戚，我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啊。” “那……那我请你吃包子，肉馅的。” 清欢听懂了黑蛋的言下之意，并一股脑地把怀里的包子全部塞给了他。 黑蛋也不客气，打开塑料袋拿起包子三两口就啃完了。 清欢很有眼力劲地把水壶递了过去，“喝……喝水。” 黑蛋吃饱喝足，直接席地而坐并一把将清欢拉到了自己怀里。 他一手抠着自己的臭脚丫子，一手揉捏着清欢脸颊上的肉。 “小花真懂事啊，张军真有福气。不像我家那娘们，老子吃饭都不知道递筷子。妈的，城里来的就是娇气，又鸟巴用没有，去地里拔个草还他妈能死地里了，还给老子留个女儿。晦气！” 黑蛋手掌满是老茧，清欢只觉得自己的脸正在被一张粗砂纸反复打磨，疼得不行。 她用力地掐着掌心的肉，咬牙忍住了推开黑蛋的冲动。 无论如何，她一定不能让黑蛋告密——张娜就是因为逃跑被人发现，活生生被打成了傻子。 她好不容易才通过装乖巧获取了胖女人一家的信任，绝不能因为今晚的事步张娜的后尘。 “哥，这么晚了，你困不困呀，我哄你睡觉吧。” 月光清亮，照得清欢眼睛水灵灵的，漂亮极了。 借着月色，她清楚地看到黑蛋露出了一副痴汉笑，还咽了咽口水。 “乖小花，以后你也别想着跑了，你长这么漂亮，被抓住打残了可划不来。哥答应你，以后常去看你，给你带好吃的。等哥再攒点钱，带你去城里打工，给你买花衣裳！” 那晚清欢忍着身体的疼痛摸黑回到家后，在茅厕里吐了整整半个小时。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她只要一到哄张军睡觉的时间，就忍不住恶心呕吐。 被扰了兴致的张军没少打她。 但清欢很少哭闹。 即便被打得鼻青脸肿，第二天鸡一打鸣她就立马起床帮胖女人烧火做饭。 黑蛋也遵守了他的承诺，由一个月来一趟村里变成了每周来一次。 交易地点也从村头变成了胖女人的家门口。 即便胖女人不买东西，黑蛋也会象征性地送点东西，然后留下来吃午饭。 胖女人捡了便宜自然很欢迎黑蛋，丝毫没有起疑心。 夏天天热，中午几乎没有人会下地干活，都会选择在家午睡。 家里房间不够，胖女人就安排黑蛋睡张军的房间，张军则把凉席铺在地上睡堂屋。 每每这时，清欢都会提前通知张芳芳和张娜，说自己不舒服，就不去找她们玩了。 清欢每次和黑蛋见面都会拐弯抹角地问他什么时候去镇上进货，她很想去镇上逛逛。 黑蛋每次都是嘴上答应，却一次都没有兑现。 来到清河村的第四年，清欢怀孕了。 她很害怕孩子是黑蛋的。 因为他实在太黑了，如果孩子随他，那她和黑蛋的事就很有可能会暴露。 届时就不是挨一顿打能解决的了。 她央求黑蛋带她离开，可黑蛋游手好闲惯了，不想出去打工。 清欢只好自己想办法把孩子弄掉。 她开始拼命干活，放牛时也会专挑一些比较陡峭的山。 她摔过很多次跤，也累晕过两次。 最严重的一次，她在山上拉槐花的时候从一个斜坡上滚了下去，撞到了一窝马蜂。 她被蜂拥而上的马蜂蛰了个半死，可肚子却还是一天比一天大。 清欢生产那天，正好是冬至，雪很大，气温很低。 家里新买的彩色电视上说，今年是全国范围性的降温。 清河村地理位置偏北，气温足足降到了零下二十度。 可清欢躺在床上却浑身是汗。 生孩子真的太痛了。 痛到她恨不得立刻死去。 哪怕这辈子再也不能和家里人团聚。 从宫缩到孩子出生，清欢足足熬了47个小时。 这期间她经历了大小便失禁，休克，濒死。 她哭着求胖女人把自己送去医院，得到的却是冷嘲热讽。 “生个娃哪那么多事？我们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以前我们生娃都是自己在家里生，自己剪脐带。现在的年轻人就是矫情！” 听完胖女人的话后，原本抬下手指都困难的清欢突然来了力气。 当她听到婴儿啼哭的刹那，心中的恐惧忽然直线上升达到了顶峰。 她颤着声问：“男孩女孩？” 产婆抱着嗷嗷大哭的婴儿，笑得嘴丫子都快咧到后脑勺了：“是个男孩，恭喜呀！” 清欢松了口气，泪如雨下。 因为没有得到专业的产后护理，清欢得了很严重的妇科病。 即便她裹得像头熊一样，身上的异味依旧很浓。 张军很嫌弃她，甚至把她赶去睡堂屋。 清欢在地上睡了一宿就发起了高烧。 她感觉自己再次进入到了濒死状态。 明明是躺在一间家徒四壁的土坯房里，她却看到了爸爸妈妈和哥哥的身影。 她努力伸长了胳膊想要去拉他们的手，却什么都没摸到。 她突然觉得，就这样死了也好。 起码死之前，已经见过家人了。 说不清是遗憾还是庆幸，清欢居然熬过了这次高烧。 可那种想死的情绪却始终围绕着她。 在山上放牛的时候，她会想：干脆找个高一点的山崖从上面跳下去摔死算了。 河边洗衣服的时候，她会想：干脆一头扎进去淹死算了。 就连哄孩子睡觉的时候，她都会想：干脆一把把他掐死自己再喝农药死了算了。 可当她真的将手伸向孩子纤细的脖颈时，却怎么都下不去手。 她想，自己这辈子可能真的要完蛋了。 来到清河村的第五年，清欢再次怀孕。 像是已经麻木，清欢也不再想着把孩子弄掉。 她不再给张芳芳和张娜讲哥哥给她讲的睡前故事，而是开始和村子里年轻妇女聊家长里短，柴米油盐。 她变得泼辣，市侩，还很粗鲁。 她会因为别人家的牛吃了她辛辛苦苦种出来的水稻而站在田埂上扯着脖子叉着腰骂上半天。 会因为隔壁家小孩玩弹弓把自家养的鸡打瘸而上门索要赔偿。 还会因为张军草草了事直接骂他又鸟巴不行。 渐渐的，她发现胖女人对自己态度好了很多，也不再刁难她。 她知道，胖女人这是信任自己的表现。 可她已经不在意了。 ——信任又如何，她不还是离开不了这个鬼地方。 第153章 城里来的了不起啊 清河村有一所只有二十一名学生的小学。 这二十一名学生中，只有五个是女生。 清欢之前也想去读书，但胖女人不同意。 她说：“女娃家家的读啥子书？读出来有啥子用？有那心思还不如多帮家里干点活！” 清欢以前的学习成绩很好，科科满分，少有例外。 而且她对各种乐器有着极高的天赋。 尤其是钢琴。 她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着名的钢琴家。 但这个梦想，从她被人掳上那辆银色面包车后就彻底破碎。 在清河村待了四年多，乐谱长什么样她都快忘了。 生孩子之前，清欢放牛的时候总是喜欢用一根长长的绳子把牛拴在村小学院墙外的一块空草地上，然后自己偷偷溜进学校，躲在教室外的屋檐下，一边听教室里的老师讲课，一边用石块在地上练字。 村小学资源有限，只带学前班和一年级。 清欢对这些课程十分熟悉，有时候听见教室里有人算错了数学题，或者背不出古诗，她在外面急得恨不得出声替那个人回答。 在清河村的这几年里，清欢的文化水平没太多长进，但她的字却练得很漂亮。 可自从当了妈妈，清欢便再也没有去过村小学，也没有练过字。 直到，她听说村里来了一名从城里来的年轻女老师。 女老师姓陈，叫陈司念。 很好听的一个名字。 清欢与人闲聊听到这个名字时，心里顿时一沉。 她记得哥哥有两个关系很好的高中同学，还是一对龙凤胎。 姐姐叫陈司念，弟弟叫陈司言。 清欢见过他们姐弟，对他们印象很好。 当天晚上，清欢吃过饭后便抱着孩子假装散步一路慢悠悠地晃到了村小学。 来到校门口，清欢发现大门是锁着的状态。 她探头朝院内望去，就见走廊尽头的一间小屋子正亮着灯，可门却是关着的。 清欢想直接叫陈司念的名字，又怕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她只好抱着孩子悄声绕到了那间小屋的围墙后面。 隔着围墙，清欢看不到院内的情况，只好把耳朵贴在了墙壁地上仔细聆听屋内的动静。 她听到了女人的呜咽声以及男人的淫笑声。 而且不止一个男人。 “陈老师，你安静点，我们就能温柔点，你这样子乱动，我们等下伤了你多不好啊。” “就是啊陈老师，只要你肯配合我们，我们哥俩绝对让你爽上天。” 清欢听出了这两人的声音。 是张军和黑蛋。 至于他们口中的“陈老师”大概是被束缚了手脚塞住了嘴巴，全程只能听到呜咽声。 虽然清欢并不能确定里面的女人就是陈司念，但还是感到焦急万分。 她想救下这个可怜的女人却想不出好的办法。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清欢抱着已经睡着的孩子躲在光线昏暗的墙角下急得嘴唇都快咬破了。 她听到黑蛋低声骂了一句：“艹，真他妈紧。” 然后是张军急不可耐的催促：“你行不行啊？不行让我先来！” 清欢两眼发黑，抱着孩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她从地上拾起一块手掌大小的石头，用力扔进了院子，然后压低嗓子咳嗽了一声。 做完这一切，清欢撒腿就跑。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能不能救下那个陈老师，但她当时能想到的只有这些了。 清欢在担忧与忐忑中煎熬地度过了一夜，次日一早便赶着家里的黄牛来到了村小学。 校门依旧紧锁，走廊尽头的那间小屋子也依旧房门紧闭。 她再次来到小屋后的围墙，将耳朵贴上去仔细听里面的动静，却什么都没听到。 她在村小学附近逗留了很久，直到牛的肚子都鼓了起来，也没有看到那位陈老师出现。 一连几天，清欢每天都会来村小学附近放牛，就连去地里摘菜都要绕路从这里走，可她还是没能看到那位陈老师。 清欢怀疑，那位陈老师是被黑蛋和张军合谋杀掉埋在了山上哪个草丛下。 此想法一经冒出便一发不可收拾。 清欢开始整宿整宿地做噩梦。 精神状态也越来越差，干起活来也没了力气。 胖女人对她的态度又开始变得尖酸刻薄。 陈老师失踪的第十天，村子里有传闻说，黑蛋又娶了，还是一位漂亮的城里姑娘。 清欢死灰般的心再次被点燃。 她以道喜的名义拎了两只鸡去了趟黑蛋的家。 然后就看到了鼻青脸肿满身污垢精神涣散被铁链拴在牛棚的陈司念。 清欢看到陈司念第一眼的时候，并没有将她和记忆中那个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的漂亮姐姐联系在一起。 印象中陈司念长了一张甜妹脸，笑起来眉眼弯弯，还有酒窝和虎牙，气质也很好。 可拴在牛棚里的女人却看不出半点陈司念曾经的影子。 但清欢可以确定，她就是陈司念。 没有证据，全凭一股莫名强烈的直觉。 那晚，清欢辗转反侧一直到天明都没能睡着。 她翻箱倒柜在家里找出了一支笔和一张空白的纸，然后在上面简单写下了自己的情况以及一些叮嘱。 她想告诉陈司念，要想获得自由活动的权利，一定不能和黑蛋对着干，要假装顺从他、害怕他。 揣上纸条，清欢以家里没盐为借口再次来到来了黑蛋家。 她装出一副过来人的架势，不停地劝着陈司念。 “表嫂，你别这么悲观啊。其实我老表人还是很好的。而且家里又有固定收入，你只要好好跟他过日子，将来再给他生个大胖小子，你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咧！” 陈司念起初并不愿意搭理清欢，只目光呆滞地盯着地面某处一动不动。 清欢也不气馁，甚至改变了策略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装什么高冷呀，城里来的了不起啊，不还是像狗一样被拴在这里。” 清欢的话终于刺痛了陈司念的心，她发了疯般地张开手指朝清欢扑了过去。 “你们都该死！都该死！我要杀了你们！” 因为被铁链限制了活动范围，陈司念并没有挠到清欢的脸。 但清欢还是装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向后退了两步，并抚摸着已经显怀的肚子大声嚷嚷起来：“你干嘛啊！别把我的宝贝儿子吓到了！” 说完，清欢快速把纸团丢到了陈司念的脚边，并递给了她一个眼神，然后快步跑到在院子里卸货的黑蛋身边。 “别忙活了，进屋歇会吧，咱俩都好久没单独相处过了，等下我还要回家看孩子呢。” 黑蛋收到暗示，货也不卸了，龇着一口大黄牙着急忙慌地拉着清欢进了屋。 第154章 姐姐绝对不会丢下你一个人逃走的 许是清欢纸条里的话起了作用，当她再次来到黑蛋家时，陈司念已经摆脱了铁链的束缚，身上也没有出现新伤。 两人见了面都默契地错开视线，不愿与对方产生交流。 清欢知道，陈司念是怕自己未语泪先流。 因为她也是如此。 因为两个村子隔得并不算太远，清欢有时会和张芳芳一起把牛赶到黑蛋家附近的一座小山上。 山林寂静，大声说句话都有回声，清欢每次来都会给张芳芳讲一些笑话，然后两人一起放声大笑。 陈司念听到动静后也会赶着牛来和两人见面。 清欢是故意带上张芳芳的，因为她是土生土长清河村人，跟她在一起不容易引起怀疑。 有时张芳芳去忙别的活，清欢便会换一件颜色鲜艳些的衣服，牵着牛在山上树少的地方晃悠。 黑蛋开有店铺，家里地少，陈司念大多数都是做些放牛喂猪洗衣服做饭之类的活。 因此大多数时候，她都能顺利和清欢赴约。 两人每次见面都会交换彼此在村里获得的信息，试图整理出一个低风险的逃跑计划。 可两人商量来商量去，始终没能规划出一个可行的方案。 “清欢，我在这里待了两个月感觉都快疯了，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熬过这四年的。”陈司念躺在草地上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不停地叹着气。 一旁盘腿而坐轻抚孕肚的清欢苦笑着纠正：“是1601天。” 陈司念不再说话。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清欢，双肩不停颤抖。 安慰的话清欢早已说得厌倦，她索性直接跳过这个环节，开口道：“司念姐，如果你有机会能逃走，请一定要帮我联系家里人，我不想将来死了还埋在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所以，你一定要记住这里的地址。嘉平市，清河镇，清河村。我在这里的名字叫张小花。” 陈司念用力吸了吸鼻子，翻身轻轻推了清欢一把，语气略带责怪：“傻妹妹，胡说什么呢？姐姐肯定能想到办法带你一起离开这里。你放心，姐姐绝对不会丢下你一个人逃走的。” 陈司念说完这句话后的第十二天便独自逃离了清河村。 没人知道她是怎么逃出去的。 黑蛋因此气得长了满嘴泡，每次见到清欢都骂骂咧咧，说是她撺掇陈司念逃跑害他没了媳妇。 清欢表面作出一副泼妇骂街的架势和黑蛋对骂，心里却五味杂陈。 ——两人之前就已经说好，如果最终只有一个人有机会能逃出清河村，那么就由逃出去的那个人负责为另一方报警，联系家人。 可她已经在期待中等了整整一个月，也没能等来接自己回家的人。 她不知道是陈司念忘记了与自己的约定，还是压根就没有顺利逃走。 起初清欢的想法更倾向于前者，她觉得也许是陈司念路上受了伤，这段时间其实是在医院休养，所以才顾不上帮她联系家里人。 可随着第二个孩子的出生，清欢的想法就逐渐倾向于后者了。 ——她不是怀疑陈司念没有顺利逃走，而是希望她没有顺利逃走。 清欢知道，自己这是病了。 而且病得不轻。 她忽然想起十年前烧炭自杀的小叔。 那时她才五岁，对死亡没什么概念。 哥哥说小叔只是睡着了，她便信以为真。 后来听亲戚们说，小叔是因为得了严重的精神疾病，所以才选择自杀。 个别亲戚对此说法很是不屑，说小叔就是心理太过脆弱了所以精神才会出问题。 清欢觉得，现在的自己应该也是因为心理出现问题而患上了某种精神疾病。 陈司念逃离清河村后的第101天，黑蛋突然性格转变，开始讨好清欢。 他不仅去镇上给清欢和两个孩子买了很多衣服，还不时地塞给她一些钱。 清欢对此不以为意，甚至出言嘲讽：“两个孩子长得都像张军，你殷勤个什么劲？真想对我好就带我走。” 黑蛋舔着牙花子摸了摸自己卤蛋一样的脑袋，面露为难：“我倒的确想带你去外面闯荡。不过我那三轮车开过来村里人离老远都能听见，我要怎么带上你？而且这事万一败露，我不得被你男人扒层皮？” 清欢只当是他又在忽悠自己，便顺着话题和他胡扯：“怕什么，到时候就说我搭你车去镇上看病不就行了。你好歹跟张军也是正经亲戚，他不至于连你都信不过吧？就算事情暴露了，你把车子开快点，他一个瘸子还能拿你怎么样？” 黑蛋一拍脑门：“诶，你别说，还真是这么回事！还是小花聪明！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晚你搁家收拾收拾东西，后半夜我来接你！到时候我把车停在村口，这样动静小点。” 见黑蛋答应得如此痛快，清欢有些恍惚。 她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你真的要带我走？” 黑蛋挠挠头，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小花，不瞒你说，哥是真稀罕你。你看你，长得又好看，人又勤快，关键是……那啥……技术也好。我这条件到外面也不好找女人了，想来想去还是跟你在一起最舒坦。” 黑蛋的话没一句是清欢想听的，她耐着性子问：“你怎么突然就想到去外面闯荡了？以前劝你你还说外面打工累。” 黑蛋一听这话，一张黑脸顿时拉了下来，连连叹气。 “唉，莫提了。我前几天和村支书儿子闹了点不愉快，我失手把筷子杵他眼睛里了。他现在还躺在镇上的医院里。村支书让我掏十万块钱给他儿子治眼睛，否则就报警抓我。 “我他娘的上哪去给他弄十万块钱啊！可我又惹不起——村支书有两个外甥在镇上派出所做警察。要是真把我抓进去，那不得把牢底坐穿？ “我左右一寻思，还是出去躲躲，没准运气好还能混出个名堂来。到时候你就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穿貂戴大金镯子！” 清欢对黑蛋口中的貂和大金镯子没兴趣，但还是很配合地装出了一副一脸期待的样子。 “真的啊？那到时候是不是我想要什么你就愿意给我什么？” 黑蛋一扬脑袋，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那肯定了！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第155章 你是农夫还是蛇? 当晚，清欢草草吃过饭后便回卧室忙着给两个孩子换尿布，张军忽然端着碗气势冲冲地推门而入。 “张小花！你他妈的是不是背着老子偷男人了？！” 清欢心里一惊，但面上还是故作淡定：“又咋了？你天天吃饭端个碗到处瞎晃，这又是在谁家听到什么谣言了？” “谣你妈！你个贱女人！” 张军红着眼睛怒斥，话音落下时手里的碗已经朝清欢的额头砸去。 清欢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已经闪到了一旁。 床上的两个孩子被张军的怒斥声吓到，一前一后哇哇大哭起来。 大宝更是伸长了胳膊胡乱地在空中挥舞着，口中不停地叫着“妈妈”。 胖女人听到动静骂骂咧咧地走进了卧室。 “咋地了？嚷嚷啥啊？那么大声，生怕别人听不见吗？” 说完，胖女人狠狠瞪了清欢一眼，骂了句：“小贱娘们！”然后分两趟把两个孩子抱去了她和黑瘦男人的房间。 接着，清欢便听到客厅的电视忽然被调大了音量。 她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但她没有躲。 她也没地方躲。 卧室就那么点大，就算出了卧室，外面还有胖女人和黑瘦男人。 与其被三个人围着打，还不如让张军一个人打个痛快。 张军个头不高，只有170左右，但毕竟是男生，即便瘸了腿也不影响他的战斗力。 他用平时用来赶牛耕地的鞭子抽了清欢足足半个小时，直到最后累得抬不动手才停下。 清欢全程没吭声，只蜷缩着身子用胳膊护住了脑袋。 剧烈的疼痛让她对时间失去了概念。 她感觉自己像是身处在一间漆黑寒冷的地牢，时间也流逝得十分缓慢。 好几次她都被身上的伤口疼得晕了过去。 她觉得自己每次昏迷的时间都很久，结果一睁眼，屋里仍是一片漆黑，只隐约能看到床上的被子拢起了一个人的形状。 清欢就这么在昏迷与苏醒之间来回折腾了数十次，终于迎来了晨曦的第一缕光。 她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又认真地洗了脸梳了头发，然后便开始喂家禽，烧火，做饭。 她像往常一样做着那些专属她的活，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张军睡了一觉气似乎消了一些，但依旧没给她好脸色，只是不再对她动手。 清欢完全相信，张军仅仅只是因为怕把她打死——毕竟再买一个媳妇回来又要花不少钱。 她现在懒得计较这些。 忙完家里那些琐碎的活后，清欢草草吃了碗面条便牵着大黄牛出门了。 路过张娜家门口的时候，清欢朝屋里叫了一声。 很快，张娜便歪着嘴一步三晃地跑了出来。 “娜娜，你陪我放牛，我给你讲故事听好不好？” 张娜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用力地点了点头：“h——a——o……好。” 说不清是出于什么心理，清欢又来到了村小学的那块草坪上。 正是早读时间，教室里传来阵阵参差不齐背诵课文的声音。 清欢照旧用一根长绳把牛拴在一棵树上，然后拉着张娜寻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 她看着嘿嘿傻笑的张娜，笑着开口：“娜娜，我今天给你讲一个农夫与蛇的故事好不好？” 张娜也不知听没听懂，就一个劲点头傻笑：“h——a——o……” 清欢声情并茂地讲完故事后，歪着头问张娜：“娜娜，你是农夫还是蛇？” 张娜依旧点头傻笑，还用力地拍着手掌。 清欢双手撑在身后的草坪上，身体后仰，望着天空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像是在和张娜说话，又似在自言自语：“我以前大概是农夫吧，不然我也不会因为帮一位看似可怜的小男孩买吃的而被人掳走卖到了这里。可我现在应该是一条蛇吧，因为……” 说到这里，清欢忽然扭头看向张娜，抬手晃了晃手上的手链。 “娜娜，喜欢这条手链吗？我把它送给你好不好？” 张娜这次似乎是听懂了，她想也不想就朝清欢伸出了手，“y——a——o……” 清欢笑着收回了手，并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想要啊？那你今晚来我家吃饭，到时候我再把这条手链给你，好不好？” 张娜这次也听懂了，她口中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并不住地点头。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张娜咿咿呀呀地比划了几下，然后拉着清欢来到了一棵刺楸树下。 她指着树下的一处空地，梗着脖子歪着脑袋说：“w——a——” 清欢稍作思考，用手比划了一个挖土的动作，问：“你是说——要我挖这里的土对吗？” 张娜点头，并不停地重复那句“w——a——”。 虽然不懂张娜让自己这样做的目的，但清欢还是撇了一截树枝蹲下身开始挖土。 背上有伤，清欢蹲下身低头的瞬间便感觉到了一股袭遍全身的剧烈痛意。 她每挖一会便停下来喘几口气，直到挖出一个七八公分深的小土坑来。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啊？挖了这么久也没看到有什么东西。” 清欢仰头问着张娜，张娜却直接蹲下身把清欢挤到了一旁，然后双手轮流交替地开始刨土。 很快，坑里出现了一截红色的塑料袋。 清欢惊讶极了。 不等她问袋子里装了什么，张娜已经把塑料袋从土里拽了出来，并抖落掉上面的泥土。 “p——a——o——” 张娜的唇角挂着一缕拉着丝的口水，眼神看起来依旧有些憨傻。 “p——a——o——” 张娜继续说着，并将手中被裹缠成块状的塑料袋塞到了手里。 “跑——” 张娜终于吐字清晰了一回。 清欢听了却是一惊。 她快速拆开塑料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颜色有些许褪色的居民身份证。 清欢草草看了一眼身份证上的内容后慌忙四下看了看，确定周围没人后，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她再次看了看证件上的照片，又仔细地看了看张娜的脸，压低声音问：“这是——你的东西？你……之前叫萧十七？” 张娜听到“萧十七”这个名字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十分骇人的话，突然间就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咿咿呀呀地叫了起来，看起来既痛苦又恐惧。 清欢连忙将证件收进了自己的口袋，并就地坐下抱着张娜，一边轻拍她的后背一边柔声安慰：“好了好了，没事了娜娜，没事了没事了，等下我带你去摘果子吃好不好？咱们去摘最甜最红的果子吃，好不好？” 张娜听了清欢的话后，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却也不再像往常那样只知道傻笑。 她靠着清欢的肩膀，望着远处层峦叠嶂的山峰，无声地流着泪。 第156章 你就是这么报答老娘的? 晚上，清欢刚把做好的饭菜端上桌，张娜就出现在了堂屋门口。 胖女人顿时面露不悦，张口就要赶人，张栓却拦下了她。 “你跟一个傻子计较啥？她要进来就让她进来呗，她能吃几口？再说她屋里人不是去镇上喝喜酒还没回来吗？她又不会做饭。咱明儿个还得借人家板车拉东西呢。” 胖女人翻了个白眼，一脸不情愿地招呼张娜进了屋。 清欢立马给张娜递了一副碗筷。 “爸，妈，你们先吃，我去看着孩子。” 清欢向来是不能上桌吃饭的，她给张军父子各添了一杯酒后便就着围裙擦了擦手回到了卧室。 看着躺在床上安静睡觉的两个孩子，清欢突然眼眶一热，两行清泪说落就落。 门外忽然传来胖女人的一声怒骂：“张小花你要死啊！盐不要钱啊？几个菜都这么咸！” 清欢慌忙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快步跑到卧室门口，看着堂屋里的几人，怯着声音说：“对不起，我胳膊实在疼得厉害，手有点抖，那……要不我再去重新炒几个菜？” 胖女人一摔筷子，起身一个箭步冲到清欢面前揪着她的耳朵轮着圈地转，“你还知道疼啊？！不要脸的小賎蹄子！老娘供你吃供你喝把你养这么大，你就是这么报答老娘的？连做个饭都做不好！昨儿个老娘就不该让军儿对你手下留情，小氵良货！打死你算了！” 胖女人的怒骂声成功把床上的两个孩子吵醒，刺激人耳膜的啼哭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清欢一手扯着胖女人的衣摆，一手扒拉着揪在自己耳朵上的胖手，泪眼婆娑地祈求着：“妈，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胖女人不依不饶，揪着清欢耳朵的手愈发地用力。 “要不是买你回来花了不少钱，老娘今天非要把你腿剁了！叫你再往外跑！” “行了别吵吵了！你孙子哭成这样你听不见啊？赶紧去哄哄！听得烦死了！” 张军一脸不耐烦地把酒杯重重放在桌上，然后拿起手边的遥控器拼命地按音量加键。 张军的话成功转移了胖女人的怒火，她一把推开清欢，上前一搡张军的肩膀，瞪着眼睛怒骂：“你个狗东西翅膀硬了啊？！敢和你老妈叫板了？” 说完她又一把夺过张栓的手里的酒杯朝地上砸去，“喝喝喝，一天到晚就知道喝！怎么不喝死你！” 酒杯迸裂的玻璃渣飞一般地溅起，吓得一旁的张娜抱头缩在角落，口中咿咿呀呀个不停。 张栓似乎是早已习惯了胖女人的无故刁难，他面无表情地朝清欢歪了下头，语气透着一丝疲倦：“去，再给爹炒俩菜，少放点盐。” 清欢连忙小跑着进了厨房。 隔着并不远的距离，清欢听到堂屋里传来粗鄙不堪的谩骂声和小孩子嘹亮的啼哭声以及电视节目的嘈杂声，只感觉头痛欲裂，胸腔内似有一团烈火在燃烧。 她用力掐着掌心，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发出歇斯底里的叫声。 吃过晚饭，清欢把碗筷收拾好，又燃了火开始烧水。 张军和张栓醉眼惺忪地坐在在堂屋看电视，胖女人坐在门口与邻居闲聊，张娜则一脸傻笑地坐在灶前烧火的位置摆弄着一条银色手链。 厨房的灯泡瓦数很低，光线十分昏暗，清欢站在灶台前眼神空洞地盯着锅盖。 锅盖上的气眼和锅沿渐渐冒出了缕缕白烟，清欢却好似没看见一般，依旧盯着锅盖发呆。 张娜突然起身打了清欢手臂一下，指着锅盖吐字不清晰地说：“k——a——i……了。” 清欢回过神来，连忙伸手揭开了锅盖。 她先是将暖水瓶灌满，然后又往锅里丢了一大把洗净的鱼腥草。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清欢一拍脑门，转身对张娜说道：“娜娜，我家冰糖没有了，你能不能回家给我拿一些冰糖来？就是你平时吃的那个，白色的，甜甜的东西。你应该知道在哪放的吧？” 张娜嘟嘴歪头想了想，难得吐字清晰地说：“好！” 张娜走后，清欢迅速走到堆放柴火的墙角，从里面扒拉出了一个印有骷髅头的绿色玻璃瓶。 她探头往堂屋的方向看了看，确定张军父子俩还在看电视后，迅速拧开了瓶盖。 一股刺鼻难闻的味道扑鼻而来，与从锅里飘出的鱼腥草的味道融合在了一起。 清欢拿着玻璃瓶的手抖了一下。 她忽然变得有些犹豫。 屋外，远远传来胖女人与邻居打招呼说要回家洗洗睡的声音，清欢深吸了一口气，一股脑把瓶子里的液体全部倒进了锅里，并快速将空瓶塞回了原先的位置。 听着胖女人渐渐清晰的脚步声，清欢慌忙从水缸里舀了半瓢水倒进锅内并盖上了锅盖。 “大晚上的你煮啥呢一股味？洗脚水烧了吗？” 胖女人人还没走进厨房，不耐烦的声音已经飘了进来。 清欢连忙拿起地上的暖水瓶朝门口走去。 “我今天在田边挖了点鱼腥草，我想着最近天气干燥容易上火，煮点鱼腥草水败败火。” 胖女人伸手接过暖水瓶，白了清欢一眼：“是要喝点水，晚上的菜咸死老娘了。对了，记得多放点冰糖。” 胖女人走后，张娜拿着一袋冰糖回到了厨房。 她一进屋便嘟嘴皱鼻嗅了嗅空气，歪着脑袋眼睛朝上翻着，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清欢见此连忙上前从张娜手中接过冰糖，露出了一抹不太自然的笑来：“谢谢你啊娜娜，你去堂屋坐着看电视吧，等下我帮你把手链戴上。” 张娜依旧歪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清欢。 清欢被盯得心里发怵，但面上还是故作淡定。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问：“怎么了？是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张娜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不知是不是错觉，清欢觉得张娜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了一抹惊讶的神色。 清欢还想再说些什么，张娜忽然转身嘿嘿傻笑着朝堂屋跑去。 鱼腥草水煮好后，清欢将它全部舀进了一个不锈钢盆里，然后用勺子不停地搅拌，使其快速散热。 待水温差不多到可以喝的温度后，她将盆端进了堂屋。 张军晚上酒喝得多，口渴得厉害，见有水喝，直接用勺子就着盆开始畅饮。 他一连喝了七八勺，这才打着饱嗝进了卧室。 十秒钟后，卧室里传出了张军打雷一般的鼾声。 “爸，你也喝点吧，去去火。” 清欢给张栓那裹满了茶垢的大瓷缸子装了满满一杯，看着他一口气喝下大半后，又给胖女人也端去了一杯。 鱼腥草煮熟后那股难闻的腥味便淡了许多，再配合上冰糖，味道很是清香。 张娜在一旁馋得直咽口水。 清欢犹豫了一下，还是给她盛了一碗，也给自己盛了一碗。 张栓酒量差，虽然晚上喝的酒并不多，但醉态已是十分明显，他将杯子里的最后一口水喝完，电视也不记得关就直接回了房间。 很快房间里便传来了胖女人不耐烦的声音：“又不洗脚，臭死了，离我远点！” 伴随着胖女人的话音落下，屋里的灯也随之熄灭。 “张小花，把电视关了！吵死了！还有，你要是留张娜在家睡觉你们俩就打地铺睡，别影响军儿和孩子。” 胖女人扔下这句话后没两分钟，也打起了呼噜。 清欢将堂屋门锁好，捧着碗来到电视机跟前坐下，她一边假装小口喝着水，一边不停地切换着电视频道，同时眼睛不时地从坐在一侧的张娜身上扫过。 电视已经静音，此刻堂屋里静得针落可闻。 清欢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脏正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 呼吸声也随之加重。 她发现自己端着碗的手开始发抖。 第157章 我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你们逼的! 自来到清河村后，清欢已经差不多五年没有看过动画片了。 她换了好一会的台才找到一个正在播放《神厨小福贵》的频道。 清欢记得这部动画片。 ——被人拐走的前一天，她在家看的就是这部动画片的大结局。还是哥哥陪她一起看的。 她记得自己当时看到小李子趴在地上披头散发痛哭流涕的画面时，还撅着小嘴跟哥哥吐槽：“小李子做了那么多坏事，他活该有这样的下场。” 哥哥听完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说了句她当时听不懂的话：“这世界上的绝大部分人，既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好人也有自私的一面，坏人也有他想要守护的东西。” 清欢对这句话感到难以理解。 在她的观念里，这个世界上的人只有女人和男人，以及好人和坏人之分。 好人一定是善良正直的，坏人一定是邪恶奸诈的。 她觉得爸爸妈妈和哥哥都是好人，自己也是好人。也永远都是好人。 时隔五年，清欢再次想起哥哥的这句话，心里忍不住泛起了酸涩。 ——今晚之后，自己大概已经不能算得上一个好人了吧。 看着电视里小李子泪流满面地跪在殿门前的长廊上喊出那句—— “我本想做个好人的！” 清欢的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咚——” 卧室里忽然传出了一声闷响，似乎是有人从床上摔了下来。 清欢抬手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不动声色地将电视声音调到了最大。 小李子悲痛欲绝的哭声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诡异。 她听到张军似乎骂了一句什么，然后像是没了力气，又像是太过痛苦，开始丨口申丨吟起来。 清欢掐了掐已经出汗的掌心，回头看了眼坐在一旁的张娜，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把手里的碗放下，正一脸淡漠地看着自己。 “你应该是倒了一整瓶的敌敌畏在锅里吧？那个药虽然杀伤力很强，但黑蛋老是卖假货，你确定不去亲自动手补两刀？” 张娜说的话让清欢感到无比震惊。 她难以置信又惊恐万分地看着张娜，颤着声问：“你……你……你一直都在装傻？” 说话间，清欢不自觉地起身向后退了两步。 她发现，张娜碗里的水居然一口没喝。 张娜垂下眼帘，勾唇笑了笑：“你现在应该做的是立马找东西把我打晕防止我逃跑，而不是去满足你的好奇心。” 清欢咽了咽口水，故作镇定地说：“打你你会躲还会还手呼救，这样做对我没有好处。” 张娜赞同地点了点头：“还算聪明，比我那会强多了。” “你……你既然知道我在水里下了药，你为什么还要选择留下来？” 说话间清欢又往堂屋门的方向挪了挪。 张娜见此，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刚夸你聪明现在又开始犯蠢了——你现在就算能跑出清河村，难道就不怕我举报你给这一家子下毒？估计到时候你还没能跑出清河镇就被警察抓住了。至于我为什么要留下来，那自然是有我的目的。” 张娜话音刚落，卧室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接着便是一声闷响。 清欢张娜齐齐朝门口看去，就见张军正捂着肚子表情痛苦地蜷缩在地上。 “爸……妈……你们快来啊……张小花给我下……” “闭嘴！” 张娜一个箭步冲上前狠狠踹了张军脑袋一脚。 张军瞬间没了力气再说话，只捂着肚子在地上不停打滚丨口申丨吟。 饶是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清欢此刻还是忍不住浑身发抖。 她看着张军如夏天茅厕里的蛆虫一样疯狂地在地上蠕动，还不停地口吐白沫，手臂上的汗毛根根竖起。 张娜上前推了她一把，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别傻站着了，你婆婆体格大那点药不一定能毒死她，快去厨房拿刀！” “我……” “算了！我去拿！” 张娜说完转身朝厨房跑去。 回来时，她的手里多了一把菜刀和柴刀。 与此同时，胖女人的房间里也传出了动静。 ——张栓哎呦连天地叫着，口中还不停地唤着张军的名字。胖女人更是一边丨口申丨吟一边怒骂。 “张小花你个贱人……你……你不得好死！” 清欢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但这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 她一把夺过张娜手中的柴刀，一个箭步冲到了房间门口，抬脚用力一踹。 张栓应该是在门后准备开门，清欢这么猛地一踹门，他直接被弹开的门撞得倒在了地上。 清欢直接迈步从张栓的手背上踩了过去，走到墙壁边伸手去摸灯泡绳。 灯光亮起，清欢一眼就看到了穿着一身红色秋衣裤的胖女人正捂着肚子在床上打滚。 见清欢手提柴刀目露凶光地看向自己，胖女人吓得连忙往一旁滚。 然后便滚到了地上。 张娜走进屋子，一手提刀，一手揪起张栓的后衣领，冲清欢冷声说：“这个就交给我吧。放心，我会给你留口气的。” 清欢此刻顾不上好奇张娜和张栓之间有什么恩怨纠纷，她提着刀快步走到胖女人身边，埋头就是一顿乱砍。 一边砍，一边红着眼睛怒吼：“你才是贱女人！你才该死！你全家都该死！” 清欢是用刀背砍的。 因为这把柴刀她经常使用，为了砍柴效率，她把刀刃磨得很锋利。 她不想一刀下去胖女人就一命呜呼了。 那样太没意思了了。 清欢一连砍了好几分钟，刀刀避开要害。 胖女人起初还能象征性地挣扎几下，到最后直接疼得昏死了过去。 清欢喘着气回头望向门口，发现张娜正丨马奇丨在张栓身上拿着一坨沾满了鲜血的肉往他嘴里塞。 一边塞，还一边咬牙切齿地骂：“不是喜欢展示你的**吗？来！今天也让你尝尝**是什么味儿！你个老不死的！” “小花……救……我……” 看着张栓无力挣扎的绝望模样，清欢只嫌弃地错开视线径直走去了堂屋。 坦白来说，张栓是这个家里唯一对她还算不错的人。 他平时寡言少语，也不怎么动手打人，但清欢对他还是有不小的怨气。 她恨他的懦弱与无能，恨他在自己被打向他求助时的无动于衷。 他和胖女人一样，都该死。 “你不用留活口，你想怎么折腾都行，但别把胳膊腿儿砍断了。我等会还要放火，缺胳膊少腿不利于我做伪装。” 清欢冲张娜撂下这句话后，直接走到墙角拿起了张军昨天用来抽她的鞭子。 没有任何犹豫，她挥起鞭子就朝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张军用力抽去。 张军原本已经合上的眼睛陡然睁开，求生的本能促使他开始挣扎，但动作幅度却很小。 清欢抽了几下感觉没意思，便把张栓身上的衣服全部丨扌八丨了下来，又拿出一瓶白酒淋在他的身上。 看着趴在地上浑身战栗连丨口申丨吟都发不出来的张军，清欢握着鞭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力。 “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呢？我只是想要离开这里而已！为什么你们都不肯放过我？！我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你们逼的！” 清欢拿着鞭子抽了张军许久，直到手臂酸得抬不起来。 她喘着气伸手探了探张军的鼻息，居然还吊着一口气。 黑蛋卖的果然是假药。 清欢打累了，索性把张军那本全是女人衤果体的绘本一张张撕下来用水浸湿糊在了他的口鼻上。 很快，张军的胸膛便不再起伏。 清欢长长松了口气，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坐在电视机跟前，一边漫无目的地切换着电视频道，一边冲身后扶着墙不停作呕的张娜说：“我等会就要走了，你也赶紧回家收拾东西吧，等会我们一起走。” 张娜把张栓的下亻本砍得血肉模糊，最后又在他手腕上用力划了一刀，任由他躺在地上等死。 听到清欢的话，张娜勉强忍住了呕吐的欲望，转身背靠着墙大口喘气。 “我不走。也不举报你，我留下来完成你的计划。” 清欢诧异地回头看向张娜，有些心虚地问：“你——什么意思？” 张娜掀起衣摆擦了擦手上的血迹，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条银色手链，“你先是把手链送我，又邀请我来你家吃饭，不就是想趁机毒死我然后再一把火烧了这里，让别人误以为你也死在了这场大火中吗？” 第158章 萧十七，你还有什么心愿是我可以帮你完成的吗? 清欢确实是计划让张娜做自己的替死鬼。 两人身形差不多，身高也相差无几，张娜又是一个傻子。 一个傻子趁家里人不在跑丢了也很正常。 但现在的情况是：张娜是装傻，也没有喝下她投了毒的水，还和她一样杀了人。 那么她的原计划就基本作废了。 她若是把张娜留在村里，就相当于是给自己埋下了一个隐患。 可若直接对张娜动手，她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她现在已经筋疲力尽，没多少力气了。 只能先稳住对方再见机行事。 思及此，清欢起身上前拉住了张娜的手，语气极为诚恳：“娜娜，不，十七，我不否认你刚刚的猜测。但现在我们是战友了，我不会扔下你不管的。就算事情败露，大家也只会认为这一切是我做的，而你只是趁家里人不在跑丢了。没有人会怀疑到你身上。 “他们找不到你肯定会因为你是被拐卖的身份而不敢报警。至于我，只要我能顺利回到爸爸妈妈身边，警察就未必能找到我。 “我们一起走。等我们与家里人团聚，就忘记有关清河村的一切，从头开始，好好生活。好不好？” 张娜听完清欢的话忽然笑出了声，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她背靠着墙，耷拉着发丝凌乱的脑袋，声声悲泣。 “可是小花你知道吗？我并不是被拐卖到这里的。我是跟人私奔来到这里的。昨天你问我是农夫还是蛇，其实我当时就想说——我是一条蛇，一条冷血无情的毒蛇。我妈含辛茹苦一个人把我拉扯长大，可我却嫌弃她摆摊、捡垃圾不体面，天天和她对着干，也不好好念书。最后还辍学跟一个黄毛小子跑了。 “我现在沦落成这副样子，我有什么脸面再回家？我宁愿我妈以为我死在了外面，也不想回家给她再丢一次人。” 张娜的话让清欢莫名感到了一丝恐惧。 ——她现在这副样子回到家，家里人又会怎么看待她？ 会觉得她给陆家丢脸吗？ 会像以前那样疼爱她吗？ 爸爸妈妈这几年有没有因为失去自己又生下了弟弟或者妹妹？ 自己回去了会不会变成一个外人？ 清欢越想越害怕。 抓着张娜的手也不自觉地收紧了力。 她刚刚说张娜是自己的战友只是为了稳住对方的情绪，现在看来，两个人倒真成了一对惺惺相惜的可怜虫。 “没事的十七，大不了我们一起去一座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城市。不回家就不回家呗，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现在，清欢是在真心实意地劝张娜跟自己一起走。 见方依旧不为所动，她心里不由得一沉。 “你——该不会是舍不得你那三个孩子吧？” 提到孩子，张娜突然目露凶光，朝躺在地上已经成了一具尸体的张栓狠狠啐了口唾沫。 “我那三个小崽子都是这老东西的种，还一天天嫌弃我是个傻子，这样的孩子我才不想要！” “那你……” 清欢还想再问，张娜忽然掀起自己的衣摆，扌八下了自己的衤库腰。 就见张娜那满是妊娠纹的小丨月复丨下竟长满了溃烂的脓疮。 清欢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 张娜露出一抹苦涩的笑，迅速将衣服整理好。 “村里有几个光棍，看我是傻子，就老欺负我，我反抗不了，只能忍着。这病，具体是谁传染给我的我也不知道。不过还好，我又把这病传染给了我家那杀千刀的狗男人。 “那狗男人怕死，这几天一直都在镇上住院，听说这病治不好，他爸妈吓得赶紧带他去城里的大医院了，还把孩子也一起带走了。他们怕丢脸，就对外说去亲戚家喝喜酒路程远，一时半会回不来。我估计，这病如果治不好，他们以后应该是不会再回来了。 “所以，小花，如果你是我，你还会选择回家吗？” 清欢咽了咽口水，欲言又止。 如果换做是她，她不会选择回家。 她宁愿家里人一辈子都找不到自己，也不想带着这些屈辱与家里人团聚。 清欢的沉默对张娜来说无异于是一种认同。 她将手链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然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双厚手套和一团毛线。 “小花，看在我可以帮你完成计划的份上，送我一程吧。敌敌畏太难喝了，我之前喝过两次，被灌了两次粪水，我再也不想闻到它的味道了。” 说话间，张娜已经戴好了手套，并把毛线塞到了清欢的手里。 “这毛线结实得很，你来回对折个两三遍就足够把我勒丨死。我不能保证自己不会挣扎，所以戴个手套保险一点，省得把你抓伤了把病传染给你。” 清欢颤抖着将毛线团扔到了一旁，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她抓着张娜的手，近乎崩溃地说：“十七你不要这样！你跟我一起走，我们一起去打工，你的病肯定能治好的！ “你等我，我现在就去找钱，我们马上就走！” 清河村的村民普遍文化程度低，去镇上也不方便，因此大部分人家都没有去银行存钱的习惯。 清欢在胖女人房间翻了许久，终于在衣柜最里层的一件棉袄的夹层中翻到了一笔现金和一条金项链。 她顾不上数那笔现金的金额，就连忙朝堂屋跑去，却见张娜不知从哪翻出了一捆尼龙绳，绳子的一端已经被她套在了脖子上，另一端则穿过房梁搭下来牵在自己手中。 她将绳子的另一头塞到了清欢手里，神色平静到像是在邀请她一起跳绳。 “小花，我刚刚突然想起来，电视上说不管一个人求死的心有多强烈，在被人勒住脖子时都会出于本能拼命挣扎。我想了想，觉得还是把我吊起来比较稳妥。不要怪我自己不敢shang丨吊，我听说自杀的人会下地狱，我不怕死，但我怕下地狱——我这些年吃的苦已经够多了，不想死了在下面继续吃苦。 “小花，看在我们是……战友的份上，帮帮我吧。” 清欢在心里挣扎了许久，直到她隐隐听见了三轮车的马达声，这才幡然醒悟。 ——错过今晚，自己就再也没机会逃走了。 想到这里，清欢强迫自己不要再感情用事。 她背对着张娜，将绳子绷直搭在肩上，又把绳子多余的部分在手上缠了好几圈，问：“萧十七，你还有什么心愿是我可以帮你完成的吗？如果我能够顺利逃走，我一定帮你完成。对了，我叫陆清欢，陆地的陆，人间有味是清欢的清欢。” 身后，传来了萧十七的回答：“如果有机会的话，你去映城星辉路思源中学附近转转，记得饭点去，我妈的摊子叫阿凤串串香。红底黄字的招牌。她很瘦，很黑，右手缺一根小拇指，很好认。替我去看看她，不用上去和她打招呼，远远看一眼就行。 “当然你要是嘴馋，也可以支持一下我妈的生意，她卤的串串可好吃了，而且很干净。 “陆清欢，你一定要记住，你到了镇上就去找一家理发店把头发剪了，剪成妹妹头，你留这个发型会很像我身份证上的样子。剪完头发后就直接买票回家，路上你就把自己当成萧十七，不要露怯，不要表现得鬼鬼祟祟，尽量不要惹事招惹来警察…… “最后就是，逢年过节请帮我多烧点纸钱帅哥啥的，我不想在下面也当一个没人爱的穷鬼。烧的时候一定要喊我的名字，我怕我去得不及时东西都被别的鬼抢了……” 第159章 我想要你的命 清欢从始至终都没敢回头去看萧十七的脸。 在感受到绳子那头的人已经变成了一具不会动的尸体后，她立马松开绳子脱下外套凭感觉把衣服丢在了萧十七的脸上，然后便跌跌撞撞地跑进了卧室。 看着两个孩子红到异常的脸蛋，清欢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应该是发烧了。 否则也不会睡得这么沉。 清欢心疼地摸了摸两个孩子滚烫的脸颊，分别在他们额前落下一吻，然后迅速抓起被子盖过他们的头顶，并把发疯般地把衣柜里的衣服全部拽出来丢在了被子上。 她不想去感受两个鲜活的生命在自己手下拼命挣扎的感觉。 她知道自己这样做他们的痛苦会被延长。 可此刻，她感觉自己已经濒临崩溃，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 她今天必须要离开清河村。 绝对不能因为情绪崩溃而影响逃跑计划。 看着床上的小“山”堆开始有了轻微晃动的迹象，清欢靠着墙用力地喘气，拼命地吞咽口水，反复了一两分钟，才堪堪忍住想要嚎啕大哭的冲动。 她把萧十七从厨房拿出来的两把刀又放了回去，并把胖女人囤的两桶食用油以及张栓买来给油锯加油的两桶机油和汽油全部淋在了两间卧室的床上和堂屋的家具上。 她还想把张栓那箱白酒打开全部倒在几人身上，又怕空酒瓶太多会引起怀疑，便只开了两瓶。 一瓶淋在萧十七身上，一瓶淋在了胖女人身上。 胖女人还没死透，被酒一浇竟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清欢压根不给胖女人呼救的机会，她直接扯下床上的枕巾一股脑地塞进了她的嘴巴里，并用两条秋裤捆住了她的手脚。 胖女人吓得瞪大了眼睛，肥胖的身躯趴在地上疯狂地蠕动。 清欢站在门口，举着手里的蜡烛，冲胖女人冷冷一笑。 “你们一家人去地底下团聚吧！” 话音落下，清欢弯腰点燃了床单。 堂屋里，电视正在播放《喜羊羊与灰太狼》的一段剧情——灰太狼袭击羊村失败，被炮弹打到了外太空变成了一颗星星，然后喊出了那句经典台词：“我一定会回来的！” 清欢厌烦地关掉电视，又随便找了件厚外套穿上。 走之前，她将还在燃烧的蜡烛丢到了萧十七的身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跨出了堂屋大门。 一路狂奔，清欢铆足了劲一口气跑到了与黑蛋约定好的地方。 黑蛋让她和自己并排坐在一起，清欢却固执地爬进了车厢。 山路崎岖且路况坑洼，清欢被颠得吐了好几次。 她不止一次地问黑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镇上，黑蛋每次回答得都很敷衍。 “快了快了，莫催。天黑路不好走，我得开慢点。” 三轮车跑起来确实慢，要不是路程远，清欢都想自己下去走。 一路熬到天色渐亮，清欢终于听到黑蛋说：“再有十几分钟就到了。” 三轮车开起来动静大，清欢扯着嗓子冲驾驶座的黑蛋喊道：“停下来歇会吧，我感觉又有点想吐了。” 黑蛋也扯着嗓子回答：“好！我正好解个手！怎么感觉有点拉肚子！” 黑蛋说完便停了车，纸都不拿就一边解着裤腰带一边往路边的一块大石头后面跑。 接着便是叽里咕噜的一阵噗噜。 清欢早有预料地屏住了呼吸，并把脚边黑蛋喝剩下的半瓶水全部倒在了地上。 那瓶水是她专门带给黑蛋喝的。 她在里面混了泻药，泻药是从胖女人房间拿的。 胖女人有长期便秘的毛病，普通润肠药喝了不管用，灌肠费劲花钱又遭罪，所以她只要一便秘，就去镇卫生所找医生开泻药。 黑蛋噗噜了好一阵才扯着嗓子喊清欢给他送纸。 “好，你稍微等一下，我找找啊！” 清欢嘴上应着，人已经悄悄拿着一卷卫生纸跳下了车。 她在路边寻了块盘子大小的石头，弯腰想要将它抱起，发现有点沉，又放弃了。 黑蛋开始不耐烦地催促起来：“好了没啊？我腿都蹲麻了！” 清欢赶紧回复：“我找到纸了，你别催了，我马上就给你送来了！” 说话的功夫，清欢在一簇草丛下发现了一块碗口大小的石头，连忙快步跑过去把石头搬了起来掂了掂，感觉差不多是自己想要的重量后，这才抱着石头悄悄绕到了黑蛋拉屎的地方。 “哥，纸我拿来了。” “你是真墨……” “迹”字还未脱口，黑蛋便两眼一翻一头扎在了地上。 清欢没有着急补第二下，而是用卫生纸捏成团把两只鼻孔堵上，又抬脚试探性地踹了踹了黑蛋的肩膀，“喂！醒醒，你别给我装晕啊！不然我喂你吃屎！” 黑蛋动了动手指，缓了好半天才睁开眼睛。 他摸了摸自己头顶上的伤口，见满手都是鲜血，气得破口大骂：“张小花你想死是不是？居然敢偷袭老子！” 黑蛋大概是忘了自己还没有扌是裤子，他猛地站起身准备朝清欢扑来却被裤子拌得差点摔倒在自己的排泄物上。 清欢趁机又给他脑袋来了一下。 这下黑蛋是真的一头扎在地上起不来了。 他撅着光秃秃的丨月定丨趴在地上喘着粗气想要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却被清欢一脚踹在了后脑勺上。 “张小花……你……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你要是要钱，你……去我包里拿……拿上钱你就走，我……我绝对不会……告诉张军……” 黑蛋气喘吁吁地说着，两只手挣扎着想要去扒清欢的脚，清欢脚下一用力，黑蛋顿时疼得哇哇大叫起来。 “你老实点，我问你几个问题就放了你，你要是不好好回答或者再敢乱动，我把你脑浆打出来。” 黑蛋敢怒不敢言，只得乖乖照做。 “好……你问。” 清欢掂了掂手里的石头，沉声问：“陈司念去哪了？” 黑蛋一下意识地答：“她……她跑……” “想好了再回答！” 伴随着一声怒斥，清欢手中的石头也跟着落下。 她这次并没有用力，但黑蛋还是疼得直翻白眼。 他喘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断断续续地说：“我……把她卖了……卖了一万块钱。” “卖给谁了？” “那人我……我不熟……嘶……别打！我……还没说完！” 黑蛋这次学聪明了，不等清欢手里的石头再次落下，连忙接着往后讲。 “我……我有一次去镇上进……进货，认识了一个叫……叫黄三的人，他带着我一起打牌，我……我打上瘾了，陆陆续续输……输了不少……钱。 “他听说我……有个漂亮媳……媳妇，就说可以帮我把……把人介绍去……去城里的会所上……上班，到时候他们就……不追究我的赌债了。还说会……会给我一笔介绍……费。于是我就……就借着进货的……名义，把……把陈司念带到了……镇上……” “会所是干嘛的？哪个城市？哪家会所？” “我也……不……不知道是哪……哪个城市……哪家会所，我听……别的牌友说，会所就是有钱人喝……喝酒女票女昌的地方，女的去了就是负责卖……卖……屁股。” 清欢闻言怒从心起，抬脚连踹了黑蛋好几下。 “那你突然想带我离开是不是也想把我卖了？！” “……是，但是……这次跟我交易的人……不是黄三，是一个叫……叫洪武的人。” “洪武长什么样？你们的交易地点在哪？时间约在几点？他们一共几个人？” “时间约在早……早上8点，地点在镇上一家叫……叫‘家福乐’的宾馆，一共几个人我……我不知道，洪武长啥样我……我也不知道，没……没见过。我说完了……你快把我……放……放开……” 清欢听完黑蛋的话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她抬头看了眼阴沉沉的天空，声线忽然上扬：“前天我问你——是不是我想要什么你就会给我什么？” 黑蛋想也不想地就脱口而出：“是……你想要啥……我就给你啥。只要你肯放过我……” “那好。” 清欢垂眸扫了眼距离黑蛋不足一米的山崖，并把她事先放在一边的卷纸塞到了黑蛋手里，然后直起身子缓缓抬起了脚。 “我想要你的——命。” “啊——” 山林寂静，黑蛋的惨叫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在山谷，惊得林中之鸟纷纷鸣啼振翅高飞。 清欢没有在山崖边过多停留，只稍微检查了一下黑蛋趴过的地方有没有留下明显血迹便把那块带血的石头扔下山崖迅速离开了。 她看过天气预报，今天明天后天都有雨，她用不着操心黑蛋的死会不会被人发现异常。 她现在只需要操心自己能不能赶在下雨前赶到镇上避雨。 第160章 我叫洪武 清欢身上有伤，又一宿没睡，可谓是疲惫至极。 她一路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赶在下雨前找到一处避雨的地方。 但好在，她人已经来到了镇上。 看着眼前大片的低矮破旧楼房，以及脏乱窄的马路，清欢心底五味杂陈。 这清河镇说是一个镇，还不如映城随便一个乡下繁华。 可就是这么一个连城中村都不如的小镇，却是她逃生的唯一希望。 为了这一线生机，她花了五年时间，背负了六条人命。【前面许意南说的是七条人命，是我打错了，已修改。zz有话说一直被屏蔽，就在这里解释一下，望理解。】 已是初冬，气温很低，雨水和寒风的双重袭击让清欢有些招架不住。 她缩着脖子一路打着哆嗦来到了一家面馆，十分豪气地点了碗最贵的牛肉面，吃得狼吞虎咽，最后连汤都喝了个一滴不剩。 吃了顿热乎饭，清欢感觉自己的精气神恢复了不少。 付钱的时候，她又顺便向老板打听清楚了附近理发店的位置。 理发店开门比较晚，清欢便去旁边的小超市买了把雨伞开始四处闲逛。 路过一家卖五金的杂货铺时，清欢忽然停下了脚步。 ——杂货铺的柜台上放着一部红色电话。 五年了，家里的电话号码清欢依旧烂熟于心。 可当她真的把那串号码拨出去时，心里又陡然生出了一丝恐惧。 ——如果家里人前脚把自己接回家，后脚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警察带走…… 清欢不敢想象那个画面。 她迅速挂断尚未被接听的电话，撑着伞离开了五金店。 她决定先躲一阵子，等顺利到达映城风平浪静了再考虑和家里人联系。 剪完头发，时间尚早，清欢问理发店老板问清了去车站的路，就直奔目的地。 清河镇地方小，没有火车站，所谓的汽车站不过也是一块路牌。 清欢赶到的时候，迎面正好开来了一辆去往清阳市的小型大巴车。 清欢想了想，还是上前伸手拦车。 理发店老板告诉她，去嘉平的车一天只有一趟，早上八点就已经走了。坐火车的话直接去距离清河镇40公里的清阳市就行了。 这是清欢第一次坐这种乡镇大巴。 她一上车就忍不住犯起了恶心。 原因无他——车上的异味实在太浓了。天冷又下雨，几乎没人愿意开窗通风，清欢的位置又恰巧靠过道。 无奈之下，她只好问售票员要了个塑料袋，一路吐到了清阳。 下了车，清欢撑着伞在路边蹲了许久才恢复一些力气。 她举目四处看了看，发现距离自己百米开外的正南方有一栋十分显目的建筑，上面还立有三个红色正楷大字——清阳站。 刹那间，清欢的眼眶一热，鼻子开始发酸。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忍着头晕撑伞一路小跑来到了火车站的售票大厅。 清欢从来没有出过远门，更没坐过火车。 她在售票大厅里观察了好一会才大致弄懂流程。 排队的时候，清欢心中很是忐忑。 她担心自己会被人认出与证件上的照片不符，也担心去映城的车票已经售完。 但好在购票最终进行得很顺利，就是乘车的时间有点晚——她买到的是晚上十点半的票。 她看了眼大厅正中央的挂钟，指针显示现在正好十一点整，距离发车还有还有十一个半小时。 清欢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决定先在车站附近吃点东西，她记得车站旁边有很多饭店。 找了一家店面看起来还算干净的餐馆，清欢点了一份青椒肉丝盖浇饭。 依旧是狼吞虎咽，一点饭菜都没有剩下。 结账的时候，清欢这才发现，自己棉衣的下摆处竟不知何时被人划了一道刀子。 她近乎慌乱地伸手去摸被她藏在里衣口袋里的钱，却摸了个空。 清欢只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双腿软得跟面条似得站都站不住。 她迅速摸了摸另一边口袋，车票和身份证还在。 一时之间，清欢不知该庆幸还是抱怨。 饭店老板见清欢掏不出钱，顿时变了脸色。 清欢连忙解释：“老板，我钱被人偷了，我……我不是故意不给钱的，真的！”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撒谎，清欢努力扯着那道被划破的口子展示给饭店老板看。 饭店老板是一个身形高大，浓眉大眼，满脸络腮胡的魁梧男人，即便不说话也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 他摸着下巴上下打量了清欢一眼，面露不悦：“我这也是小本生意，一顿饭也挣不了你们几个钱。你钱丢了那是你的事，你在我这里消费了你就得买单。要是来个人吃饭都说自己钱丢了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的话，那我这店还要不要开下去了？我又不是做慈善的。” 清欢钱丢了心里正烦着，现在还要为了十五块钱被饭店老板这么奚落，心里更是憋着一团火。 可她初来清阳，人生地不熟的，又犯了事，根本不敢与人硬碰硬，生怕招来警察，只好将态度放得卑微一些。 “那老板……这事你想怎么解决？” 男人看出了清欢的胆怯，他一挑眉，冲后厨的方向一扬下巴说：“要么你留下帮我干一天活，就洗洗碗，拖拖地什么的。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清欢闻言皱起了眉，欲骂又止。 虽然她从未在外面工作过，也不了解城里各行各业的薪资待遇，但挣十五块钱怎么着也用不了一天吧。 “老板，你这一份饭也就十五块钱，我凭什么要给你干一天活？”清欢理直气壮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仿佛就是在等清欢说这句话似的，男人立马接话道：“那就——洗一个小时的碗外加丢垃圾，怎么样？这够意思了吧？” 清欢咬唇纠结了一会，最终还是答应了老板的要求。 反正是晚上十点半的车，洗一个小时碗完全来得及。 跟着男人来到后厨，清欢刚吃饱的胃突然犯起了恶心。 ——后厨卫生情况很差，地板脏到看不清原来的颜色，大堆使用过的餐具都泡在一个装满了黑水的不锈钢大盆里。一些发黄蔫吧了的蔬菜就那么直接堆放在满是污垢并不时有蟑螂爬过的墙角。 清欢只看了一眼，便觉得胃里开始翻滚。 想到自己刚刚还吃得那么香，更是恶心到恨不得把这个狗男人按进盆里淹死算了。 清欢无声地呼出一口浊气，决定不要去多管闲事。 她利落地挽起袖子，坐在了不锈钢盆前的小木凳上，开始埋头洗碗。 清欢干活很利索，不一会的功夫便洗完了盆里的餐具，她正想开口问男人这些洗过油渍的餐具要放在哪里过水，屁*忽然被人从身后用力拍了一下。 “谁啊！有病啊！” 清欢没忍住叫了一嗓子，并慌忙站起身来。 就见一个留着黄色刺猬头身穿黑色皮夹克的干瘦小青年正一边啃着手里的苹果，一边冲自己猥琐地笑着。 “哟，不好意思，我以为你是阿秀呢，所以就开了个玩笑！你——是新来的吧？叫啥名儿？多大了？” 清欢心里再次生出了把人按进盆里淹死的冲动。 她冷冷扫了眼干瘦小青年，没有搭理对方，而是直接朝门口走去。 “老板，你这碗……” 清欢才走出去两步就被干瘦小青年用身子挡住了去路。 “别着急走啊妹妹。” 干瘦小青年几下啃完手里的苹果，并将苹果核随意地往墙角一扔，然后又掀起衣摆擦了擦手，殷勤地朝清欢递去，“既然你不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那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洪武，是这家店的老板……的儿子。” 清欢头皮一炸，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心脏怦怦狂跳。 她不停地在心里安慰自己，这只是一个巧合罢了。 但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洪武就是和黑蛋约定好来买她的人。 第161章 我要你教我做事? 在清河村待了五年，清欢别的没学会，拍马屁倒是学到了不少。 她先是笑着与洪武握了个手，然后假借整理头发迅速将手抽回，语气也变得柔和不少：“洪哥你好，我叫阿珍，我是来打临时工的，我等会就走了。” 清欢说完，立马绕开洪武朝门口走去。 “老板，碗我洗好了，要在哪过水啊？” 后厨与餐厅之间的过道只挂了一条沾满了油渍黑到反光的红色布帘，清欢的手刚伸出去准备撩布帘，洪武忽然闪身挤了过来。 与此同时，洪武身后的布帘也被人从外面掀起。 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头戴厨师帽身穿黑色棉服的男生面无表情地看着挡在门口的两人，声音很是平淡：“让一让。” 清欢下意识地看了那个男生一眼，整个人瞬间呆愣住。 竟是哥哥！ 清欢激动得差点叫出声来。 但很快她就发现是自己认错人了。 那个男青年只是长得有些像记忆中的哥哥罢了。 他比哥哥要矮上一截，也比哥哥黑一些瘦一些。 最主要的是，这人右手上长有六根手指。 “让一让。我要进去做饭了。” 男生再次重复了一遍，语气里也多出了一丝不耐烦。 许是怕清欢会趁机逃跑，洪武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将人拉回了小木凳旁边，“过什么水，直接拿抹布擦擦就行了。” “……” 清欢胃里再次犯起了恶心。 她知道自己暂时跑不出去，只好假装顺从地拿起案板上的抹布开始擦拭餐具。 另一边，男生走到堆放蔬菜的墙角，随手拎起一网兜土豆，走到垃圾桶旁边开始削皮。 洪武则从裤袋里摸出一根香烟，走到门口倚着墙壁低头点烟。 “不能在厨房抽烟。” 洪武的火机刚打着，男生就冷不丁地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洪武眉头一皱，按着打火机的手指松开。 他将口中的香烟吐在了地上，大步走到男生跟前，一把扯下他头上的厨师帽摔在地上，揪着对方的衣领将人推到了灶台前。 “这是老子的店！老子想在哪抽烟就在哪抽烟，他妈的有你说话的份吗？！你算个什么东西？！” 清欢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手里的活也不自觉地停了下来，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两人，却见那男生不着痕迹地朝自己递了个眼色。 意思是——跑。 清欢当即扔下手里的抹布，起身就朝门外跑去。 洪武听到动静，立马朝正在餐厅忙活的男人大喊了一声：“别让她跑了！” 清欢头皮一麻，不管不顾地朝饭店大门冲去，却还是慢了一步被饭店老板抓住了头发。 她用力挣扎拼命反抗，但在身材魁梧的饭店老板面前，这些不过都是花拳绣腿。 “救命！救命啊！” 清欢挣脱不了，只能顺势坐在地上，试图拖延时间。 几名正在用餐的客人见此情形，纷纷停下筷子，好奇地朝两人看去。 有两个胆子小的女生，索性连饭都不吃了，直接趁着混乱溜出了饭店。 饭店老板一边抓着清欢的胳膊想要将人从地上拽起来，一边满脸歉意地朝剩余的几位客人解释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女儿有精神病，她老想着跟我徒弟私奔。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现在就把她带回房间！” 清欢连忙大声辩解：“我不是他女儿！他们是人贩子！救命啊！帮我报警啊！” 清欢的辩解并没有为自己带来任何求助的希望，那几名看热闹的客人一听是家务事，便收回来了好奇的目光，继续吃饭。 清欢绝望了。 她还想继续呼救，却被男人捂住了嘴巴。 与此同时，后厨传来一声惨叫。 男人一听这动静，顺势将胳膊从清欢胸\\前穿过，直接将人从地上拎了起来，三两步便窜上了楼。 清欢被锁在了一间没有窗户没有灯光的杂物间里。 男人为了防止她逃跑和呼救，用胶带封住了她的嘴巴，并捆住了手脚。 清欢躺在落满了灰尘的冰凉地板上，浑身疼到连掀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她听到楼下隐隐传来一阵乒里乓啷的打斗声和怒骂声，持续了大概两分钟。 然后便没了动静。 又过了两分钟，清欢又听到了一阵拉卷帘门的声音。 接着便是一段骂骂咧咧的对话。 “艹！这狗日的阿海，居然敢吃里爬外！我早说把他卖去黑市换俩钱你非不听！今天这事差点让他搅黄了！” “你还好意思说！你不是说清河今天有货吗？结果给我空着手回来！要不是我今天运气好逮住一个，我看你怎么和黄三那帮人交代！” “董大坤我去你妈的！真把自己当老子了？我要你教我做事？！要不是你非要留下阿海传承你那狗屁厨艺，老子今天至于被他砍一刀吗？！艹！疼死了！还好老子身手好躲了一下！不然还真被他砍到大动脉了！” “洪武，我好歹也算是你一个老表，你说话给我注意点！黄三没跟你说吗？他那边最近联系了一个患有尿毒症的熊猫血客户，血型正好和阿海一样！咱只要把阿海送过去，光提成就能拿20万！比你卖女人赚得多了！你也别在这哔哔了，快从后门出去找老王包扎一下吧！你可别去医院啊！你这刀伤有点严重，医生看到了没准会报警。” 伴随着对话的结束，清欢的意识也渐渐开始涣散。 她隐约听到了一阵缓慢上楼的脚步声，似乎是上楼那人手里拖了什么重物。 又隐约听到了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 最后，她听到董大坤骂了句：“妈的，真是个白眼狼！”，然后便是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接着又是关门落锁的声音。 清欢很想睁开眼睛看看四周，却怎么都使不出力。 她甚至已经辨别不出自己此刻究竟是清醒着还是已经进入了混沌的梦魇。 她只感觉身边有个人似乎离自己很近。 近到她能清楚地听到对方的喘气声和心跳声。 第162章 怕死是好事 清欢是被冻醒的。 醒来时她发现屋内一片漆黑，只隐约能看到那些堆放在屋里的瓶瓶罐罐和废纸壳的大致轮廓。 她尝试着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手腕上的绳子不知何时竟自己脱落了。 就连嘴巴上的胶布也不见了。 清欢还没来得及惊讶，黑暗中忽然传出了一道沙哑的声音：“醒了？” 伴随着话音落下，一道清脆的啪嗒声响起。 一簇黄色火苗陡然出现在黑暗中，视线顿时变得清晰不少。 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握着小半截白色蜡烛、皮肤上沾满了血迹的手。 清欢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坐起身蜷起腿向后缩了缩身子。 稳住心神后，清欢借着微弱的烛光，这才看清了眼前之人的面容。 正是那个与哥哥长得有几分相像的男生。 她记得洪武提到过他的名字。 他叫阿海。 阿海的状态看起来很糟糕，原本消瘦的脸颊现在肿得老高还泛着淤青，额角还沾有不少已经干涸的血迹，两片唇瓣更是肿得跟香肠一般。 清欢留意到，阿海的右手被一件衣服裹成了馒头状，因为面料被鲜血浸透，已看不出衣服原本的颜色。 察觉出清欢的视线停留在自己受伤的右手上，阿海握着蜡烛的左手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将蜡烛倾泻，滴了几滴蜡油在地上，然后将蜡烛稳稳地粘在了蜡油上。 他问清欢：“你前半夜发烧了，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清欢闻言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居然盖着一件宽松的黑色棉服。 再看阿海，他身上只穿了一件起满了球的藏蓝色低领毛衣。 清欢没好意思说自己是被冻醒的，她将棉服递向阿海，哑着嗓子说道：“谢谢，我感觉好多了。” 阿海伸手接过外套，又顺势用手背探了探清欢的额头，眉头微蹙，“好像还有些烧。” 说完，阿海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了一板胶囊，又拿起放在脚边已经见底的矿泉水一并递给了清欢。 “把退烧药再吃一遍。” 再吃一遍？ 自己之前已经吃过一遍药了？ 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但有一说一，身体确实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 起码头没那么晕了。 接过阿海递来的水和药，清欢忍不住问：“你在哪弄的水和药？是你帮我松绑的？之前的药也是你喂给我的？” 阿海抱着双膝将下巴抵在膝盖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不停跳跃的烛火，沉默着点了点头。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又开口补充道：“退烧药是我前几天感冒发烧时买的，没吃完就放在口袋里了，至于那水……” 说到这里，阿海抬手竖起食指指了指身后堆成小山的塑料瓶，“水是从这里找的，你要是喝不下就直接把药丢嗓子眼吞下去。不过我先提醒你一句，胶囊粘在舌头上化得很快，会很苦。” 清欢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决定还是用水服药。 至于卫生不卫生的，就去他大爷的吧。 命要紧。 吃过药后，清欢长长舒了口气。 见阿海一直盯着蜡烛的火苗发呆，她忍不住压低声音问：“你是一直都没睡还是醒来有一会了？你伤得重不重？我们……还有机会从这里逃出去吗？” 阿海举起自己那裹成猪蹄一般的右手看了一眼，眼底的情绪在跳跃的烛火的映衬下显得有些闪烁不定。 他微微抬头看了眼清欢，问了一个与话题不太相关的问题：“你怕死吗？” 清欢闻言一怔，心里顿时生出了一丝的不祥的预感——看样子是逃不出去了。 她忽然很后悔当时在五金店放弃了与家里人联系的机会。 想到这里，清欢长长叹了口气：“我当然怕死啊，怕得要命。” 不怕死的话，她现在的坟头草应该都三米高了。 蜡烛很短，两人不过浅聊了几句，烛芯便燃到了尽头。 眼看着火苗即将熄灭，阿海不知从哪又拿出了一支完整的蜡烛。 他一边倾斜着蜡烛续火，一边继续着两人刚刚的话题。 “怕死是好事，怕死就说明——一切还有希望。” 真的还有希望吗？ 清欢不敢苟同，却也只能这般安慰着自己。 就着蜡烛带来的微弱光亮，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许久，直到蜡烛再次燃尽。 “没有蜡烛了，睡觉吧，也许明天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阿海说完这句话后便只剩下了规律平稳的呼吸声。 似乎真的躺下睡了。 清欢睡不着。 她蜷着身子缩在墙边，心里乱作一团。 她害怕自己没有机会见到明天的太阳，更害怕过了今晚自己会迎来比在清河村更加绝望痛苦的生活。 - 清欢的担忧最终还是变为了现实。 ——她和阿海次日一早天还没亮就被董大坤带来的人塞进两只用来装牲畜的铁笼子里，然后又被装进了一辆中型箱式货车，还被强行注入了有麻醉效果的针剂。 和他们遭受同样待遇的还有五名不知从哪弄来的妙龄少女。 七个人分别被装在七只铁笼里，又被整整齐齐地码在了车厢的最里层。外层则堆了一箱又一箱的苹果。 清欢和那五名少女最后被运到了映城的一家娱乐会所。 阿海则被一辆面包车接走，不知送去了何处。 清欢大致猜到了自己和那几名少女接下来会面对什么，便表现出了一副因为害怕所以极度配合的样子。 负责管理她们的领班是一个三十多岁瘦得跟猴一样的矮个男人，姓侯，会所里的工作人员都叫他侯哥。 侯哥是一个很变态的人。 或者说，他的工作内容就是负责变态。 他每天都会带着自己的团队给清欢以及那些叫不出名字的少女拍摄一些不堪入目的情*视频。 清欢因为表现好，每天只需要拍十个视频，视频里的男主角每次也只有一个。 但其他几个因为害怕下意识反抗或者试图逃跑又被抓回来的女生，被打得鼻青脸肿不说，伤好后每天至少要拍二十个视频，而且每次男主角都不止一个人。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几人都不敢再生出逃跑的念头。 清欢率先提出了陪客的要求，并表现出了对金钱的强烈渴望。 “侯哥，不瞒你说，之前我老公欠了一屁股债，把我卖去做小姐，钱还上后又把我卖去了山沟沟给别人当老婆。我早就不在乎名誉问题了，我现在只想好好挣钱，为自己而活。我知道侯哥一直都很照顾我，所以我打算以后挣到钱了，每个月工资都分侯哥一半。” 没人会嫌钱多，侯哥虽然是一个领班，工资比一般的服务员高出不少，但他习惯了花天酒地的生活，消费支出很大。 而会所里那些业绩好的陪酒女，每个月工资随随便便都能过万，有时运气好遇见一些出手阔绰的客人，收入更是比一些公司高管挣得都多。 于是，他答应了清欢的请求。 清欢开始学着抽烟喝酒，还让侯哥给她买了一大堆劣质化妆品。 她每天都化很浓的妆，穿着十分性感的衣裙，辗转于各个充满了酒气与*情的包厢。 清欢长相出众，又很懂得取悦男人，她的业绩很好，渐渐的也不再需要拍摄视频，但不能出台。 她不是没想过逃跑，可一直都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 她和那些被迫留下来的少女统一住在会所的地下层里，那里面装修得像酒店单间，除了没有通讯设备，什么都有。 侯哥也不允许她们私自购买通讯设备，每次清欢进出包厢还会有人专门守在一旁进行搜身。 清欢有想过通过客人来帮忙联系家里人，但她每次接待的客人全是侯哥的老熟人。 她不敢对这些人发出求救信号。 清欢在这家会所足足熬了半年，才被允许出去陪客人过夜。 这对清欢来说，是一个绝佳的逃跑机会。 她开始更加卖力地工作，试图被人选中带出去过夜。 七夕那晚，清欢接待了一个性格十分温和的年轻男人。 男人是陪朋友来的，说是酒精过敏，全程滴酒未沾，也没有做出任何猥琐之事，只说她长得很像自己读书时暗恋的学妹。 在问到愿不愿意出去陪他单独约会时，清欢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踏出会所大门的刹那，清欢因为太过紧张激动脚底不稳差点摔了一跤。 男人伸手稳稳扶住了她，并顺势将她打横抱起。 “小心点，摔伤了我会心疼的。” 感受着男人洒在耳侧的温热气息，清欢觉得自己这次赌对了。 【后半部分写得比较潦草，别问，问就是不敢写详细o(╥﹏╥)o 我知道清欢个人线写得有点过长了，也影响了主线（其实真的已经在尽量减缩了，不缩减的话大概能单独开个坑了） 因为我本想把这个故事放在番外的，但又觉得写得太迟会显得她之前对许意南的执着，以及对慕兮的敌对很莫名其妙，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放在正文了。 还是那个观点：愿天下无拐，r贩子都死绝！！！】 第163章 她想回家 男人将清欢抱上车后，顺手递给了她一支香烟。 “休息一会再出发吧，等会我带你去一个环境幽静的地方看星空。” 清欢没有拒绝，她笑着伸手接过了香烟，并就着男人递来的火将香烟点燃。 她发现，这款香烟的口感格外的柔，甚至比她平时抽的女士香烟还要柔和许多。 生平第一次，清欢觉得抽烟也是一件极为惬意享受的事。 一支香烟结束，男人贴心地为清欢系好了安全带，并温柔地揉了揉她额前的刘海。 “你要是困了就先休息一会，到了我叫你。” 清欢抓着胸前的安全带，撒娇般地摇了摇头，轻哼道：“我才不困，我酒量好着呢，我要和你聊天。” 男人轻笑不语，默默启动了车子。 随着车子的离去，会所大门上方灯光闪烁的巨大logo渐渐消失在视野，清欢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过了今晚，她便自由了。 带着对未来的憧憬以及逃离牢笼的喜悦，清欢很是主动地开始和男人攀谈起来。 男人态度依旧温和，不管清欢聊什么话题，他都会认真接话，并不时夸赞清欢。 清欢聊着聊着忽然生出了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她以为是自己酒后坐车导致的不适，还让男人将车速放慢些，并打开车窗透气。 男人照做后，清欢的症状并没有得到缓解，反而浑身发颤，有种天旋地转的失重感。 “不舒服的话，就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吧，等会你就适应了。” 男人的话听起来别有深意，清欢听完顿时警铃大作，可强烈的晕眩感让她无法集中精力去思考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天旋地转的感觉持续了不到五分钟，清欢便陷入了昏迷。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一片弥漫着青草香的草坪上。 草坪的位置看起来很是偏僻，周围既没有路过的行人车辆，也没有什么显眼的建筑，只有两盏散发着橘黄色灯光的路灯。 清欢想要支撑着身子坐起来，才动了一下腿便感觉到身体疼得厉害。 她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吊带短裙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 它甚至都起不到衣物最原始的作用——遮蔽身体。 清欢感到一阵恍惚。 她有些记不清自己昏迷前经历了什么。 只隐约记得自己看到了很漂亮的星空，好像还做了一个酣畅淋漓愉悦至极直冲云端的春? 梦。 梦里，男人一改他先前的温和，蛮力地揪着她的头发迫使她仰头望向夜空。（一直过不了审，删减好多，凑合看吧） “看啊宝贝，今晚的星空是多么的漂亮！” 是啊，今晚的星空是是多么的漂亮。 清欢仰面躺在草坪上，望着月朗星繁的夜空，笑得泪流满面。 她在草坪上躺了许久，起来时才发现，纱织的裙摆上挂着一张黑色名片。 名片上明晃晃印着两行烫金宋体：男人本色高级休闲娱乐会所 副经理 明烁。 “男人……本色……” 起这名字的人可真他爹的是个天才。 清欢红着眼想要将名片撕成碎片，又忽然停下动作。 她用名片的棱角戳了戳手臂上被蚊虫叮咬的红包，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感走出了草坪。 来到路边，清欢凭借星空大致辨别了一下方向，然后义无反顾地朝北方走去。 因为身体的疼痛与不适，清欢走得很慢，她一直走到天色渐亮才来到了一片有人烟的地方。 她几次向路过的车辆招手，试图有人能大发慈悲停下车子帮她给家里人打个电话或者载她一程。 可那些人视力似乎都不好，完全看不见她招手，车子路过她身边也没有丝毫想要减速的意思。 个别车辆减速也只是为了降下车窗探头骂上一句：“找死啊你！要死滚远点死！” 清欢很绝望。 ——她觉得自己的体力与意志已经撑到了极限。 可她不想衣不蔽体地死在大街上。 她想回家。 清欢没有力气再继续往前走，只好跪在路边，机械地举着胳膊朝路过的车辆招手。 终于，一辆黄色出租车在她身边停了下来。 清欢手脚并用地爬向车门的位置，带着哭腔祈求：“求求你，帮我给家里人打个电话好吗？” 车窗降下，一名穿着花衬衫的光头男人坐在驾驶座上伸长脖子朝窗外的清欢看了一眼，然后扭头冲身后的位置说道：“小帅哥，我可提前说好，要是她把车子弄脏了我可得另外收钱啊！” 光头男人话音落下的同时，后座的车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清欢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挪了挪双膝，转身拽住了下车之人的裤腿。 “救……救我……” 清欢都没来得及去看下车之人是何模样，便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梦里，她见到了自己思念多年的爸爸妈妈和哥哥。 他们没有询问她这些年都经历了些什么，只事无巨细地照顾着她。 她重新回到了自己渴望许久的校园，也重新拾起了对音乐的追逐，每天过得充实又快乐。 渐渐的，她不再想起自己在清河村及会所的遭遇。 拿到她梦寐以求的温华音乐学院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家人为她举办了隆重的庆祝宴。 当她打扮得宛如童话故事里的公主一般提着裙摆缓缓走下旋转楼梯时，别墅大门忽然被几名身穿制服的警察推开。 一名年轻警察拿着一副银光闪闪的手铐表情严肃地向她走来。 梦境到这里戛然而止。 清欢醒来捂着胸口缓了好一会心情才得以平复。 四下看了看，清欢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她正想掀开被子下床，门口忽然传来了一串脚步声。 接着便是一道温和磁性的声音响起：“醒了？感觉好些了吗？” 清欢掀被子的手一顿，抬头看去，就见一名身穿白色t恤黑色长裤面容清隽的男生正疾步朝自己走来，然后又在距离病床一米开外的位置停下了脚步。 男生看起来年纪并不大，应该还是一名学生。 清欢垂眸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病号服，试探性地开口问：“是你送我来的医院？” 男生点了点头，脸上闪过一丝倦意：“我等下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住院的费用我已经帮你交过了，你可以放心休息。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尽快联系家里人，或者……报警。” 男生的话听起来似乎另有深意，清欢来不及细想，眼看着对方转身就要朝门口走去，她连忙开口将人叫住：“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生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清欢一眼，咬字清晰地吐出三个字来：“许意南。” （很抱歉这章写得稀烂，当时家里发生一些让我感觉天塌了的事，关于写作，我真的有心无力。我知道看这本书的人很少，所以非常感谢能坚持看到这里的宝子。zz有话说一直被屏蔽，洋柿子又不允许在正文里写碎碎念，所以我不能说太多。总之非常感谢大家的阅读。这章原本是9.3号赶回老家之前匆忙写下的，因为审h问题，一直被锁。截止到11.13号，我才终于有心思对这章内容进行了简单的修改，但何时恢复更新，我无法作出保证。因为我的生活和工作目前还是处于一团浆糊，实在是有心无力。我只能保证自己不会弃坑。总之，万分感谢坚持看到这里的宝子！） 第164章 不如就离开这个恶心的世界吧 许意南走后，清欢躺在病床上盯着天花板发了很久的呆。 最后，她还是决定给家里打个电话。 电话拨通，却迟迟无人接听。 清欢失望地将电话放回原位，并礼貌地向值班护士道了谢。 回到病房，清欢只觉得浑身无力，头痛欲裂。 她在病床上躺了好一会，疼痛依旧没能得到缓解，甚至蔓延到了四肢。 清欢意识到了不对劲，想要伸手去按床头的呼叫铃，却不小心从床上跌落。 霎时，全身的痛觉神经像是被全部激活了一般，疼得她冷汗直冒。 她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却使不出丝毫力气。 意识开始涣散，视线变得模糊。 清欢侧身蜷缩着躺在冰凉的地板上，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思维混乱不堪。 再次醒来，她发现自己被转移到了一间独立病房。 清欢正感到疑惑，就听见门外走廊上传来了一连串的脚步声，以及一段刻意压低了声音的对话。 “小张，等下查完房记得联系一下83床的家属，让他务必尽快赶来医院。警察马上就到了。不，现在就去！快去！” 一听到警察二字，清欢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眼自己身后床头显示屏上的数字。 顿时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她趁着病房门还没有被人推开，连忙躺回被窝盖好被子，并闭上了眼睛，放缓了呼吸。 她听到病房门被人推开，然后便是一连串的脚步声。 听动静，进屋的人起码有三四个。 清欢强忍着内心深处的紧张与恐惧，努力保持着镇静。 好在，那些医护人员并没有在病房停留太久，只对她进行了一些简单的常规检查，便离开了病房。 病房门合上的刹那，清欢隐约听到有人叹气低喃：“现在的孩子真是不学好，小小年纪居然敢吸*。” 吸*？ 清欢头皮一炸，整个人都僵在了床上。 自己什么时候吸*了？ 疑惑刚一生出，清欢的脑海里便不自觉地浮现出了一张笑容温和的脸。 ——明烁。 对！一定是他递给自己的那根烟有问题！ 想到这里，清欢的心里顿时涌上了一股强烈的恨意。 明明就差一步她就可以与家人团聚了！ 明烁，你真该死！ 清欢藏在被子里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指甲深陷于掌心，清晰的痛意反而令她冷静了下来。 ——现在当务之急应该是迅速离开医院，不要和警察碰面。 整理清头绪后，清欢没有片刻犹豫，迅速掀开被子下了床，脚步轻轻地来到病房门口。 打开门，清欢悄悄探头往外四下看了看，见那几名查房的医生已经走远，护士们也在各自忙碌，无人留意自己，便大步离开了病房。 许是上天眷顾，清欢并没有在一眼看不到头的走廊上耽搁太久便顺利找到了电梯。 踏出医院大门的刹那，清欢的两条腿像是被瞬间抽去筋骨，软得再也迈不动步子。 她恨铁不成钢地掐了几下自己的大腿，强忍着内心深处的恐惧跌跌撞撞地朝不远处的公交站台跑去。 正值盛夏，炽热的阳光洒在皮肤上有种强烈的灼烧感。 清欢顾不上寻找阴凉处躲避头顶毒辣的阳光，她快速挤过人群扫了眼站台上的乘车信息，发现211路公交车路过自己家附近的一个小区，顿时激动起来。 但很快，她又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沉下了双肩。 ——身无分文，该怎么搭车？即便有好心人愿意施舍自己两块钱搭车，可回去之后呢？ 医生说她吸*。 那可是违法的事啊。 家里人会怎么看待如今的她？会相信她所说的一切吗？会一如既往地疼爱她吗？自己如果*瘾再次发作被送进戒毒所，会被警察挖出来她杀人放火的事吗？ 可是不回家，她现在该去哪？还能去哪？ 清欢越想思维越是混乱，绝望如潮水一般将她裹挟，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明明身处烈日之下，她却有种如坠冰窖的感觉，身体都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清欢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可不停耸动的双肩却出卖了她。 医院周边向来人口流动大，公交站台更是站满了人，见身穿病服脸色蜡黄的清欢抖动着肩膀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周围的人纷纷为她让出了位置，似乎生怕清欢下一秒会倒在自己脚边从而讹上自己。 清欢没心情计较周围人的态度，她仰头眨了眨眼睛想把即将夺眶的泪水给憋回去，可眼泪却不听使唤地从眼角迅速滑落。 濒临崩溃的在此刻如火山喷发般汹涌扩散，清欢终于忍不住掩面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见此情形，人群中不时有人发出阵阵唏嘘。 “看样子估计也是得了什么绝症吧，真可怜……” “是啊，她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家里人怎么也不管她……” 听到周围有人提到家里人，清欢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近昏厥。 此时此刻，她巴不得自己真的身患绝症，最好立马死去的那种。 想到死，清欢忽然抬起了头。 她盯着马路上的车流眨了眨眼睛，一个埋藏在心底深处的极端念头再次涌上了心头。 ——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不如就离开这个恶心的世界吧。 清欢摇晃着站起身来，用力抽了抽鼻子，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开始找寻机会。 一辆引擎声十分夸张的超跑恰时从远处疾驰而来。 清欢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攥紧双拳。 正当她想迈腿冲出公交站台，一只满是纹身的胳膊忽然从她身侧伸出，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危险！” 伴随着一道充满了担忧的声音落下，清欢踉跄着跌进了一个充满了男性气息的怀抱里。 清欢愣了一秒，反应过来后立马闪躲着推开了对方。 “多管闲事！” 清欢没有抬头去看对方的脸，只颤着声低声怒斥了一句便转身跑开了。 刚跑出去没多远，清欢便抖着腿降下了速度。 最后索性一屁股坐在了一家饭店门口的石阶上。 清欢十分不愿意承认——自己刚刚迈腿的瞬间其实就后悔了。即便那人没有出手相救，她也会及时刹住脚。 她忽然很佩服萧十七，以及那些决定赴死就坚决不回头的人。 到底是贪生怕死，还是对未来仍抱有期待，清欢自己也说不清。 正当清欢头脑一片混沌地想着未来的路该怎么走时，一抹身影忽然落在了她的身侧。 与身影一齐落下的还有一道听起来莫名耳熟的声音:“你……生病了。是很严重的病吗？” 清欢诧异地抬起头侧过脸看向来人，惊呼出声:“……阿海？！” 第165章 咱陆家可丢不起这人 和阿海在映城的街头重逢，这是清欢怎么都没想到的事情。 她一直以为阿海是被卖去了别的城市，然后被人抽干了血挖空的了器官最后抛尸荒野，亦或者被人割去声带和四肢，整天被人暗中盯着拖着残躯去车站医院附近乞讨。 没想到，他还活着，四肢健全地活着。 而且看起来很有精气神。 他应该已经和家里人团聚了吧。 同为拐卖事件的受害者，清欢本应该替阿海感到高兴，可她却忍不住拿对方和自己做了对比，然后心里涌起了一股很微妙的情绪。 那种情绪，早在她误会陈司念抛下自己独自离开时就出现过。 “阿海，好久不见。” 清欢勉强控制住自己翻涌的情绪侧头对阿海了打了个招呼。 她这才发现，阿海右手只剩下了五根手指，而且断指的地方疤痕看起来还很新。 她想起那晚阿海被缠成馒头的右手，心底那股微妙的情绪转化为了一丝愧疚。 或许，他的手指就是在那晚被洪武砍下来的吧。 若不是为了助她逃跑，他也不至于遭这个罪。 想了想，清欢又语气诚恳地对阿海说道：“刚刚谢谢你啊阿海。刚刚要不是你拦着我，说不定我现在已经躺在车轮下了。仔细想想——被车轧死还是挺可怕的，是我太冲动了。” 阿海将胳膊搭在蜷起的右右膝上，偏着脑袋侧身看着清欢微微一挑眉，笑道：“是吧，我就说怕死是一件好事吧。” 阿海说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慌忙从石阶上站起，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 “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先走了，我还有事。对了，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阿海一边说着，一边着急忙慌地伸手在裤子前后口袋里一阵摸索，最后却只掏出来一个干瘪的烟盒和几张皱巴成一团的百元大钞。 阿海“啧”了一声，皱着眉将那些皱巴的钞票反复抖了抖。终于，一张被磨平了棱角的白色名片悠悠落下。 清欢扫了眼落在自己脚边的名片，正要伸手去捡，那只带着断指疤痕的手便映入了眼帘。 名片被它的主人捡起，下一秒又来到了清欢的手中。 与名片一起递来的还有那几张带皱巴得不成样子的粉色钞票。 “本来还想请你吃顿饭的，不过我眼下真的有急事，我得走了。这些钱你拿着随便买点自己爱吃的东西，就当是我请过客了。 “当然，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等你康复出院后可以打名片上的电话联系我，再请我吃回来。 “别再研究那些乱七八糟的死法了。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我等你电话。” 阿海说完，也不管清欢愿不愿意收下这笔钱就直接转身快步朝远处跑去。 少年一别半年多不见，长高了许多，两条细长笔直的双腿在人群中穿梭起来很是显眼，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彻底消失在了街头。 清欢看了眼自己手中尚有余温的钞票，满是疮痍的心陡然变得柔软起来。 她吸了吸有些泛酸的鼻子，仔细地将那几张百元大钞捋好叠整齐，然后与那张她认不全名字的名片一起放进了上衣口袋。 揣着阿海给的五百块钱，清欢沿街顶着毒辣的太阳走了很久的路。 她一边走，一边在脑海中盘算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办。 她想过返回医院，然后讹许意南一笔钱再溜之大吉；也想过按照名片上的地址去找阿海，让他帮自己在映城找一份工作；还想过去五金店买一把开过刃的水果刀，然后再打一辆的士直奔‘男人本色’——找到那个叫明烁的男人，直接乱刀捅死他。 但最终，她还是选择了自己最初的计划。 ——回家。 确切地说，是先偷偷回家看一眼，后面的路该怎么走到时候再看。 如果不幸被家里人发现，那她就选择留下来。 只要自己不把杀人放火的事说出来，家里人应该是能接受她吸*卖y的吧？就算不能接受，也不会放任她不管吧？ 届时如果需要去坐牢，那她就去坐牢。 怕什么。 她还年轻不是吗？ 清欢也不知自己怎么就突然有了勇气面对这一切，她着急忙慌地在路边拦下一辆的士，并报出了自家小区的名字。 “师傅，麻烦你快点。” 在清欢的一遍遍催促下，的士师傅不耐烦地加重了油门。 车子一路疾驰，最后在小区大门口被门卫以“陌生车辆”及“没有门禁卡”为由给拦了下来。 清欢无奈，只好付钱下了车。 她正想找门卫说些好话通融一下，两道久违的熟悉声音忽然自远处传来。 “尘萧啊，别怪奶奶啰嗦——你和那个叫花聆萱的女孩子真的不合适，你们分手了其实是一件好事，你也不要太过伤心了。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再接触别的女孩子。” “知道了，奶奶。” “哎你这小子，什么态度啊？你以为奶奶不知道你身边的人都是怎么说花聆萱的吗？咱们陆家虽然不是书香门第豪门世家，但也绝不是什么人都能嫁进来的。别的不说，那种名声不好的女孩子我是坚决反对的！我不管那个花聆萱是不是真的品行不端，但既然她已经臭名远扬，那就不可能再有机会踏进我们陆家的大门。” “……知道了奶奶，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解决好的。您能不能别跟着瞎操心了？” “我能不操心吗？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要不是听薇跟我说你最近总去酒吧喝酒，我都不知道我的宝贝孙子居然为了一个女人每天要死不活的？你知不知道现在的人都有多坏啊你还敢去酒吧喝酒？那天天泡在酒吧里的人能是什么好人吗？你没听说王家那小子最近吸*被抓了吗？他就是在酒吧喝酒结交了一堆狐朋狗友才染上的*瘾，我可告诉你啊尘萧，你可千万不能沾染上吸*，这东西一旦沾染上，这辈子就完了，咱陆家可丢不起这人……” 两人的交谈声由远及近变得清晰，又由近到远变得模糊，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分钟，可清欢却如做贼一般躲在小区门口的绿化带里一直蹲到两人的声音彻底消失才缓缓站起身子。 尽管没有看到那两人的脸，但清欢心里很清楚，刚刚从小区里走出来的那两个人就是自己思念多年的家人。 在听出两人声音的刹那，清欢很想扑上去与他们相认，可身体却先大脑一步选择了躲避。 ——流连于酒吧的人都能算作是坏人的话，那么她这种杀过人放过火，还靠出卖肉体生活，又沾染*品的人应该就是十恶不赦罪该当诛吧。 果然，没有人会欢迎一个劣迹斑斑的人成为自己的家人。 “咱陆家可丢不起这人……” 脑子里不停回荡着奶奶离开时说的最后一句话，清欢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她感觉自己很累，累到抬一下眼皮喘一下气都能要自己半条命。 她恨不得直接躺在这滚烫的柏油路上，任由自己晒死，渴死，被车轧死。 可仅存的一丝理智又在不停地提醒着她：不能这样做，不能死在自家小区门口，那样做的话有很大的概率会被家里人知道。要死就死远一点，不要让家里人知道，更不要让认识自己家的邻居知道。 毕竟—— “咱陆家可丢不起这人……” 清欢像模像样地模仿了一下奶奶当时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忽然咧嘴大笑起来。 她笑得肆无忌惮，花枝乱颤，口袋里的钱和名片全都洒了出来。 白色的名片落在地上被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刺眼。 清欢被刺痛了眼睛，眼泪掉得名正言顺。 拾起散落的钱和名片，清欢盯着名片上的那两个她搞不发音的字看了半晌，忽然抬手拦下了一辆路过的出租车。 “师傅，我要去这个地方。” 清欢一上车就把名片递给了驾驶座的大叔，大叔接过名片看了好一会，末了嘬着牙花子问：“这俩字念啥啊？真赞？” 第166章 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许是身体太过疲惫，清欢上车后没多久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醒来时，她发现车子停在一家名叫“绕指柔”的足浴店旁边，正要开口问司机大叔地址怎么不对，余光忽然瞥见足浴店旁边有条极窄的小巷子，巷子的最前端亮着一个灯箱，上面印有“臻瓒纹身店”几个大字。 付过车费下了车，清欢站在原地踌躇了好一会才迈出步子朝那条小巷子走去。 她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来找阿海。 或许是潜意识里觉得，这偌大的世界，只有阿海是她目前唯一的救命稻草吧。 ——好不容易才从那个会所里逃出来，说什么她都不愿意再回去了。 她现在身上只剩下450块钱了，如果不抓紧时间想办法找到一个容身之所，饿死只是迟早的事。 走进巷子，清欢还没来得及去看纹身店的具体入口就听到了一阵乒里乓啷的响动。 她下意识地朝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却只看到了一副被拉起来的卷帘门。 清欢看了眼旁边还亮着灯的灯箱，有些不太确定这间屋子到底是不是“臻瓒”纹身店。 正当她想继续往里走，忽地听见卷帘门内有人恶狠狠地骂了一句：“草拟吗的阿海！老子再问你最后一遍——姓温的到底去哪了？！你要是还敢嘴硬，老子就把你老二踩爆让你做不成男人！” 回复这人的是一道略显虚弱的声音：“有种你们就弄死我，别他妈啰里啰嗦的！” 清欢被这段对话吓了一跳。 她认出了阿海的声音，手下意识地就伸了出去。 可指尖刚触碰到卷帘门又触电般地缩了回来。 ——里面有几个人？她进去真的能救下阿海而不是羊入虎口？万一把警察引来了，自己是否会被追着盘问？ 短短的几秒钟时间，清欢脑海里闪过了无数种可能。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先去隔壁足浴店借下电话报个警，忽听屋内传出一声怒骂：“靠！你他妈的找死！” 伴随着话音落下，屋内又是一阵乒里乓啷的声音响起。 清欢来不及思考，扯着嗓子朝卷帘门的方向大声喊道：“警察叔叔快点！就是这里！” 喊完之后，清欢腿就冲向了隔壁的足浴店。 打完求助电话，清欢捂着心脏狂跳的胸口着急忙慌地来到巷子口。 她没有立马现身在卷帘门前，而是借着灯箱的遮掩，悄悄探头朝巷内看了一眼。 就见一个染着绿毛的干瘦小青年正守在卷帘门前，一边慌张地四下张望一边朝屋内的人挥手：“暂时没看到有条子，你们快点收拾一下赶紧出来！” 清欢只看了一眼便迅速缩回脑袋躲回了足浴店里。 她不知道一共有多少人从纹身店里走了出来，只隐约听见他们在互相埋怨没有事先派一个人留在巷子口望风。 待几人出了巷子陆续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银色面包车疾驰而去，清欢这才壮着胆子走进巷子。 卷帘门依旧是关着的状态，但清欢却很敏锐地嗅到了一股血腥味。 她试探性朝屋内喊了一声：“阿海？” 无人回应。 清欢脸色一白，连忙伸手将卷帘门掀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 阿海正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他的手臂上还压着一张沾染了不少血迹的小型沙发床。 “阿海？！” 清欢一声惊呼，连忙上前将沙发床挪开，并迅速检查了一下阿海身上的伤势。 她这才发现，阿海上半身的鲜血主要来自于他的左耳——他的左耳被人割下来了；而下半身的鲜血则来自裆下。 清欢在满是狼藉的屋内翻找出了一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衬衫，简单地帮阿海包扎了一下脑袋上的伤口，又从一个储物柜里翻出了一套男装。 换好衣服后，清欢隐约听到了一阵警车专属的鸣笛声。 她走到阿海身边，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正在试图起身。 看到清欢，阿海动作一顿，满是鲜血的喉结动了动，嗓音嘶哑：“刚刚是你在门外……” “阿海……” 清欢打断了阿海的话。 她走上前蹲下身，扶着阿海坐了起来，含泪看着对方，颤声道：“阿海，我要走了。谢谢你之前对我的帮助，也请你不要告诉警察我来找过你。如果以后还有机会再见面，我……” “会有机会的。” 这次是阿海打断了清欢的话。 他艰难地挪动着双腿，喘着气靠在了一旁的沙发床上，仰头看着清欢，微微勾了勾唇角：“我们都要好好活着。别忘了，你还欠我一顿饭。” 离开纹身店后，清欢走了很远一截路，才把一直拿在手里的病号服扔进了路边的一个垃圾桶。 她再次奢侈了一把，打了辆的士来到了“男人本色”。 还不到傍晚，会所没有开门，清欢只好在附近找了处阴凉的地方坐在地上休息。 她强忍着饥渴与疲劳，一直坐到暮色将近，见会所亮了灯，这才起身。 长时间的饥渴令清欢走路有些迈不动腿，身上又穿着一件极其不合身的衣服，前台主管还以为她是来要饭的，连忙厉声驱赶。 “去去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清欢被那人推搡得站立不稳，索性顺势跪了下来，双手紧紧扯着对方的裤管。 “求你了，让我见见你们明烁经理好不好？” 主管是一个个高腿长面容俊朗的年轻男人。他见清欢能准确地说出自家经理的名字，脸上闪过一丝狐疑。 “明哥今晚来不来店里我也不知道，但我可以帮你打电话问问。你先起来吧，我们这正开门做生意呢，你这样子等下被客人看到了影响不好。” 主管话音刚落，门口便驶来了一辆豪车。 见有生意上门，主管连忙招呼来一名女迎宾过来将清欢送到了二楼的一间休息室。 清欢在休息室里坐了约莫20分钟，休息的门终于被人推开。 一身休闲打扮的明烁迈着自信沉稳的步伐走了进来。 见到清欢，明烁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笑道：“我还以为你会通过名片上的电话联系我。” 再次看到明烁那张眉眼温和的脸，清欢内心深处腾起了一丝杀戮之意。 但那个念头刚一冒出就被清欢迅速掐灭了。 ——她现在别说杀人了，就是杀只鸡都费劲。 更何况，她也不想为了这么一个人渣挨枪子，不值当。 为了逃离清河村，五年的屈辱她都能忍，眼下又有什么不能忍的呢。 她还欠阿海一顿饭。 她要活下去。 不择手段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