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抄家你不信,流放路上你哭啥》 第1章 梦见抄家 (慢节奏文哈,宝子们。) 武安候谢府,西侧院 刚在妾室身上吃了瘪的谢四夫人周氏听到自己小女儿说侯府不久就要被抄家,他们一家子都要被流放,惨死在天灾人祸中时,气的她反手就是一巴掌。 “啪!” “你个没脑子的死丫头,胡咧咧什么,侯府怎么可能被抄家。” “老娘看你是吃太饱,睡昏头了,还不快滚回你屋里去。” 发梢枯黄,略有些瘦弱的小姑娘当场摔倒在地,一双好似会说话的明亮眼睛顿时呆滞住。 屋中奴婢心肝一颤,却也都见怪不怪的耷拉下脑袋。 这时,无人敢触自家夫人霉头。 四小姐不得夫人喜爱已久,庶出的两位小姐都比她日子好过。 唉! 极重的巴掌当场就打得年仅六岁的谢余嘴角渗血,娇嫩的脸蛋瞬间高高肿起。 谢余小手捂着脸,眼眶微微泛红,显得有些可怜,可她神色十分倔强,强忍着眼泪,“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信我,我没有骗人。” 预知神通是她钓到的第一个技能,她真的梦见侯府被抄家了,死了好多人呢。 不信就不信,为什么要打她嘛。 谢四夫人瞪大眼睛,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将谢余从地上揪起来,使劲戳她脑袋,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小孽障,听不懂人话是吧。 老娘给你说,要不是你命好,这辈子怎么可能生在侯府呢。 你知不知道你祖父是谁,他可是正一品的侯爷,当朝太师,权势滔天。 你姑姑是宫中贵妃,你表哥是皇子,你二叔是尚书,三叔是将军。 抄家?这天下谁敢动我们武安候府。” 谢家人在夏国就差没横着走了,谁敢动谢家一根汗毛。 死丫头,寻她晦气。 “你姐姐马上就要成亲了,你少给老娘说这种晦气话。” 可是……可是她梦里发生的事情,不会有假。 石榴说了,抄家是很可怕的事情,不仅没有吃的喝的,还会死很多人。 她不想没饭吃。 呜呜呜~ 她好不容易有个转世的机会,只想安稳度过,努力积攒功德,要是被抄家,死在半路上,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她的神魂状态。 谢余本是条贪生怕死的小鲤鱼,辛苦修炼百年,结果被龙太子的飞升天雷误劈,险些灰飞烟灭。 还是她姨妈鲤鱼大仙及时出手收拢她的神魂,又帮她找到老龙王算账,让她得以重新转世投胎。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本来该转世去修仙界的她,又被拉到这个奇怪的低等世界,还成了什么侯府四房的小女儿。 这个小姑娘是个傻的,听下人说,是生产时在娘胎里憋太久,导致脑子从小就不怎么好使。 没办法,来都来了,谢余又联系不上自家姨妈,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看着小女儿呆傻的模样,周氏风韵犹存的脸上就满是怒火。 要不是生她时伤了身子,自己也不至于再难有孕。 若她能像自己姐姐一样冰雪聪明、德才兼备也就罢了,可她偏偏是个傻子,不仅成了她明面上的耻辱,暗地里,连带着全家都被她拖累了。 周氏揪了她两下,将她当做出气包一样,又嫌弃的将她往外推,“听清楚了吧,听清楚了,就给我滚。 石榴,你是死人啊,还不快把你家小姐给我带回去关起来。” 谢余捂着肩膀,疼得小脸发白,又被她凶狠的模样吓到。 记忆中,小鱼儿的娘亲也是个很凶很凶的人,她不喜欢孩子里最弱的自己,还是姨妈把她带在身边,手把手教她修炼,将她扶养长大。 一百年过去,她的亲娘没能渡过大劫,身死道消,被她宠爱长大的孩子也失去庇护,成了海兽的盘中餐,只有她,小心翼翼的活了下来。 一个模样清秀的小丫鬟连忙走进来,一个劲儿的赔不是,然后拉着谢余往外走。 待离开院子,石榴没好气的斜了她一眼,抬手掐在她单薄的背上,“说了让你不准胡闹,这下好了吧,怎么没见夫人打死你。” 石榴就没把谢余当做正常人,毕竟她傻了六年,上个月发了一场高烧后,才慢慢变得正常,可也整日沉默寡言的。 哦,除了最近喜欢钓鱼以外。 只是今天不知怎么的,一睡醒就开始有点不对劲,非要让她带着来找夫人说事情。 石榴挨了主家的骂,把不好的情绪也全都发泄在了谢余身上。 谢余吃痛,脸上顶着一道通红巴掌印,模样可怜的缩了下身子,不想跟她争辩。 这个世界没有灵力,她施展不出法术,而这具身体太瘦弱,根本不是这个丫鬟的对手。 谢余是个谨小慎微的性子,任何可能会对自己造成更大伤害的事情,她都会选择用隐忍来规避。 可她并未就此放弃,她还得把这件事儿告诉其他人,她想,总有人会信她的话吧。 但石榴不给她机会,连拖带拽的将她给拉回自己屋子,然后将门锁上,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照顾谢余是府中最轻松,却也是最没油水可捞的事情,石榴恨不得离谢余远远的。 先前的谢余还好,除了吃饭睡觉从不惹事,现在的她,疯疯癫癫,比以前更难照顾,她得想办法打点一下管事,将她调到别的院子去。 谢余站在空荡而破旧的屋子里,没有言语,只是默默擦掉了嘴上的血渍,准备另外想办法。 她记得,自己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 她们会不会相信自己的话? 穿着不太合身的旧衣裳,谢余走到窗边,顺利翻窗而出。 谢清舞正在自己屋子里试穿嫁衣,脸上表情喜滋滋的,不停的让婢女把自己的发髻梳高些。 她可是高嫁,未来的世子夫人,以后再没人敢轻视她了。 一想到自己能嫁进伯爵府,她心中就一片火热,也不枉费她在莫天明身上费那么多功夫。 这时,一个小脑袋瓜从门口探进来,谢余看了看热闹的屋子,犹豫片刻,小声的叫了一句,“大姐!” 谢清舞还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中,嘴角都要咧到太阳穴了,根本没有听见谢余叫她,还是婢女提醒她,她才转头瞧去。 这一看,她脸上立马露出嫌弃的表情,眉头一皱,语气生硬,“你来干什么?不准进我屋,小傻子!” 看见她,谢轻舞又想到另一件事,她大婚之日,一定要让娘把一这傻子给关起来,不准出现在她的喜宴上。 “大姐,我有事儿给你说。”谢余感受到她赤裸的恶意后,抿着嘴角,心里有些忐忑。 谢轻舞不耐烦,挥挥衣袖,“滚滚滚,喜鹊,给她两块点心给我赶出去。” 别脏了她的院子。 她们没什么好说的。 有她这么个傻子妹妹,她在京中没少被人笑话。 “大姐……”谢余又叫了一声,小手指抠着大门,表情呆呆的,“大姐,我有很重要的事情给你说,你听我说完行不行,我不进去。” “……说吧!”谢清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撇了下嘴,勉强同意下来,但视线已经从她身上移开。 谢余眨眨眼睛,灵动的眼眸中多了一丝名为希望的光芒,赶紧开口,“大姐,我昨天晚上梦见……梦见鲤鱼大仙了。 她说我们侯府不久后要被抄家,全家都会被流放到边关去,路上会遇见天灾,死了很多人,你也死了。” 谢余没有注意到谢清舞一点点变得阴沉的面容和屋中逐渐诡异的气氛,还在继续往下说。 “你能不能不要嫁人,他不是一个好人,他会欺负你的。 侯府被抄家的时候,他会休了你的,你怀了小宝宝,吃不到东西,被活活饿死了。” 砰! 谢清舞怒火中烧,用力一拍桌子,一张漂亮的脸蛋儿扭曲到极点,猛地站起来,“我还没出嫁,你就咒我被休,谢余,我要打死你。啊啊啊!!” 什么抄家,什么流放,她还被休? 她就知道,自己不该心软听小傻子说话,这下好了,她现在快要被气死了。 谢清舞狂躁,左右环顾两下,抓起架子上的鸡毛掸子就朝谢余走去,眼中凶光四射,“谢余,你个口无遮拦、烂心烂肺的小蹄子,你敢咒候府,咒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2章 挨打 “我没有,大姐,我说的都是真的。”谢余往后退了退,瘦弱的身形看着跟小猫崽儿一样,眼睛大得突兀,“你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 她说的都是真话,只要提前预防,说不定就不会有事儿了。 谢清舞柳眉倒竖,一棍子抽在她身上,口中骂骂咧咧,“小贱蹄子,我是你亲姐姐,你居然敢咒我。 你知不知道谢家在京城是何等尊崇的地位,你要反了天了。 你姐姐我,要嫁的可是伯爵府,世子夫人你知道吗?你让我别嫁,看我不打死你。” 还什么鲤鱼大仙,她呸! 死丫头,刚正常没两天又发癫,难不成是看不得她好,故意恶心她的。 “啊!”谢余疼得一缩身子,赶忙躲闪,“大姐,我没有。” “你相信我好不好。” 她只是想有个人相信她,跟她一起想办法而已。 又是一棍子落下,可被谢余躲了过去,谢清舞手上落空,发髻上的珍珠步摇因为不稳而摔落在地,直接断开来,珍珠噼里啪啦的散了一地。 “啊,我的步摇!”谢清舞疼得心里都心里都在滴血。 看着站在一旁惹人生厌的谢余,她一股邪火从脚底窜到天灵盖,表情狰狞。 “死丫头,你躲什么躲,都是你,我最喜欢的步摇啊。 来人,给我抓住她。” 都是因为她,果然是个扫把星,倒霉鬼,她一定要将她抓起来狠狠打一顿。 她一想到谢余的诅咒,整个人就像是被怒火给点燃了一般。 非得给她点颜色瞧瞧。 两个婢女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立马就去抓谢余,谢余不聪明,也不傻,至少知道躲闪,连忙往外跑。 可她太小,腿短,两个婢女又怕谢清舞在她们身上撒气,二话不说就飞奔到谢余面前,将她给拦下。 两个婢女压着谢余趴在凳子上。 “啪!啪啪!”鸡毛掸子抽在谢余屁股和背上,谢清舞面色铁青,一股脑用力抽着。 “谢余,摊上你这样的傻子妹妹,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你怎么就见不得我好呢。 啊! 死丫头,看我不打死你。 我让你胡说,我让你嘴上没门,我让你颠三倒四诅咒人,小小年纪不学好。” “放开我,放开我。”谢余呜咽,可怜的咬紧嘴唇,双手挥舞挣扎着。 好疼,这一家子都是坏人,为什么要打人呢。 她明明才六岁,她们也能下的了手。 “大姐,别打了!我……我不敢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谢余抽泣着,无助求饶。 谢清舞面目可憎,根本没停手的打算。 她太生气了。 自从和伯爵府定亲,她在京中就成了炙手可热的尊贵人物,谁见了都得恭贺她一声,偏偏谢余这个贱丫头…… 不仅骂她未来夫婿,还咒她不得好死。 要不是她才六岁,她都要怀疑这丫头想抢她亲事儿了。 可恶,她绝不会轻易放过谢余。 春日衣衫单薄,谢清舞下手又重,谢余疼得浑身抽搐,眼泪不受控制往下流淌。 可无论她怎么求饶,谢清舞依旧不停手,她感觉自己屁股都肿了。 好疼!呜呜,姨妈,她的屁股好疼啊! 谢四夫人闻声赶来,见状,皱起眉头,“好了,清舞,这马上就要成亲了,可不能见血。” 她扫了一眼谢余,不是让人把她关起来了吗。 谢清舞抽了最后一下,把鸡毛掸子往地下一扔,委屈的眼泪随即滚落,挽住自家娘亲的手臂,眼角眉梢都是愤恨之意,“娘,你知不知道这贱丫头刚才对我说什么。” “她居然咒我不得好死,还说我嫁错了人,说侯府要被抄家。” “她是不是疯了!” 她没有这样恶毒的妹妹。 谢四夫人连忙安慰起自己的大女儿,声音温柔似水,脸色慈爱,“好好好,娘知道她不对,你也知道她是个傻子,跟她计较有什么用。 瞧这小脸蛋儿都不漂亮了,再过两日可是你大喜的日子,别再生气了。” 谢清舞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抬脚就踹向谢余,“都怪你!” 谢余闷哼,感觉喉间都沾染了血腥味,心中无比委屈。 她没错! 谢四夫人叹口气,拍拍谢清舞的手,又把视线落在谢余身上,厉声呵斥,“老娘怎么就生出你这样的孽障来,连自己的亲姐姐都要咒。” 谢清舞哭的厉害,谢四夫人厌烦的摆摆手,想着等大女儿成亲后,再来管教谢余,“给她扔到柴房去,给我关起来,一天只准给两个馒头。” 一定是她吃撑了闲的慌,既然如此,那就少吃一点吧。 “是,夫人!”婢女们约莫也觉得谢余在胡说八道,所以对她没个好脸色,不顾她被抽了几十下的屁股,拎着她就往外走。 谢余走不稳,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双手慌乱依靠时,正好把婢女的裤子给拽了下来。 两条大白腿裸露在空气中。 “……”婢女在众目睽睽之下,拎裤子也不是,不拎裤子也不是,一张小脸憋涨得通红,脑子都懵了。 谢余傻不愣登的看着她,好强的变色能力,比蝴蝶鱼都厉害。 可她知道这是不对的,她又忍着屁股上的痛意,把婢女的裤子给她提溜起来,声音虚弱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唔!”婢女羞愤交加,拽着裤腰带,掩面逃走。 她没脸见人了。 却不想,迎面,一个穿着锦衣华服,风流倜傥的公子哥走进院子,婢女没看路,直直跟他撞到一起。 砰的一下。 两个脑袋引发一声巨响。 天旋地转,婢女和公子哥同时摔倒在地。 “哎哟!” 公子哥是谢余的大哥谢云山,他手中刚出炉的点心撒了一地,捂着额头,见撞他之人是一个婢女后,眼底划过一抹阴冷的暗芒。 “你怎么走路的?”谢云山脑瓜子嗡嗡,趁机在婢女胸前揩了一把油后,将她用力推开。 嘶,痛死他了。 屋中,听见动静的谢四夫人走出来,看到摔倒在地的儿子后,眼中心疼不已,快步走到他面前,“云山!” 婢女疼得呲牙咧嘴,听见谢四夫人的声音后,反应过来自己撞的人是大少爷,小脸又是一白。 “对不住,对不住,奴婢不是故意的。是四小姐扯掉了奴婢的……裤子,婢女才不小心撞到大少爷的。” 她如今也只能把错往谢余身上推。 谢四夫人一听这话,又火冒三丈,扶着谢云山,转过头去,咆哮一声,“谢余……” 然而院子里早就没有了谢余的身影。 谢余趁混乱时,一瘸一拐的离开院子,忍着屁股上的痛楚,耷拉着小嘴,眼神茫然。 她们都不相信自己,她还能找谁说? 她难道不是谢家的女儿吗,为什么她们都不喜欢自己,哪怕是一点点的信任都没有。 可她一个人离开的话…又能去哪里。 石榴说这个世界一个人出门需要路引和户籍,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两样是什么东西。 而且她太小了,目前自己还养活不了自己。 谢余没有聪明的脑袋瓜,她穿越过来好些日子后,才记起前世的事情。 上辈子老龙王为了弥补他儿子欠下的因果,还送了她一根神奇的鱼竿,是她从没见过的后天灵宝。 虽说只是借给她用一世,但她也很感激了。 谢余极好满足,姨妈鲤鱼大仙骂她没出息,眼皮子浅,肉身都被劈成渣了还不知道多要点赔偿。 这鱼竿虽跟着她一起来了这里,可并不能庇护她,只是有一定机会让她钓起某种技能。 迄今为止,大半个月了,她也才钓到了一个预知技能。 这是个极其鸡肋的能力,不仅没太大用处,还让她挨了两顿打。 谢余捂着屁股,疼得直想吐泡泡,站在游廊转角处,都不知该往哪里去。 “你是谁家孩子?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一道不太熟悉的质问声突然从谢余身后冒出来。 第3章 吐血 她吓了一大跳,紧张的转过头去,丝毫没察觉自己现在有多么狼狈。 脸是肿的,头发是乱的,衣服是脏的,还撅着个屁股,跟在泥巴地里滚了两圈的炸毛小狗没啥两样。 不远处,一个身穿铜钱纹深绿色绸衣,大腹便便、眼袋浮肿的中年男人皱起眉头,眼神疑惑又暗带嫌弃的看向谢余。 他很是纳闷,难不成现在乞丐都能随便进他家了?看门的婆子都瞎了不成。 谢余挠挠头,费劲的在自己记忆中翻找起来,随后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爹?” 谢家四爷表情顿时古怪起来,上前两步,仔细一瞧,“你叫我爹?你是……” 这丫头长得跟他倒是有点像,就是瘦了点,咋脸上还带着这么大个巴掌印呢。 他对谢余全然没有印象。 谢余看着他,心思又活络起来,神色乖巧的自我介绍,“爹,我是谢余!” “是你!”谢四爷表情大变,瞬间从淡淡的嫌弃变成了深深的厌恶,退后两步,生怕跟谢余沾边了似的。 他这个小女儿,是他从不愿提起的禁忌,她的出生,对他而言就是一个笑话。 “爹,你忙吗?我……我有事想和你说。”最后一次,最后……再说一次。 谢余不想放过面前的机会,大不了就是再挨一顿打。 万一,万一他相信自己了呢。 谢四爷冷了脸,声音不虞,“说什么说,你个扫把星,离我远点。也不知道你娘怎么教导你的,瞧着跟乞丐一样,丢死老子的脸了。” 输了银子的谢四爷心情更不好了,一拂袖子,转身就走。 晦气! “爹…”谢余着急,连忙追了两步,去拽他的袖子,“爹,你别走,你听我说。” 嘶!走的太快,又碰到了她屁股上的伤,疼得她倒吸口凉气。 可她也顾不得那么多,紧紧攥着谢四爷的衣服,“爹,我昨晚做了一个梦,老祖宗说,我们家要出事儿了。” 谢四爷猛地停下脚步,扭头看向才到他腰腹的谢余,神色一凝,“老祖宗给你托梦?” 等等,他想起一件事儿,他这女儿不是傻子吗,怎么今天瞧上去还挺正常的。 他弯腰,端详了一下谢余,见她眼神清澈,神色正常,嘿了一声,新奇道,“你不傻了?” 谢余:…… 点点头,她松了口气,想着这人应该能正常沟通吧。 “你说,什么事儿?”谢四爷倒是来了兴趣,想听听她能说出个什么五六来。 谢余还攥着他衣服,一股子脂粉味儿让她不舒服极了,可为了正事,她也只能忍着,“爹。 我梦见老祖宗提示我,说我们家犯了事儿,要被抄家流放了。 我们一家子都会在死在流放路上,爹,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别被抄家。 还有大姐嫁的人不好,是个坏人。 还有大哥,他……也不是你亲生的。” 还有,还有很多,她有点记不清楚了,得好好想想,反正她们一家子再不想办法,就会全死在流放路上的。 她要求不高,保住小命就行。 谢四爷气笑了,半眯眼眸,盯着谢余,眼中透着阴晦的光,“说完了?” 谢余心里发毛,莫名有种不妙的念头,愣了愣,微微点了点脑袋。 下一秒。 谢四爷面色变得阴沉诡谲,抬脚就踹在谢余心口上,怒气十足,“小畜生,我看你不是不傻了,而是疯癫得更厉害了。” 抄家流放这种话都能说的出口,她简直是疯了。 还给自己找什么借口,说祖宗托梦。 笑话,天大的笑话。 谢家是何等威风的存在,被抄家?绝不可能。 “噗——” 谢余瘦弱的身子腾空,重重砸在地上,喷洒出一口鲜血来。 痛! 好痛! 她落地后,脑袋又磕在地上,四肢疼得蜷缩,满眼含泪,十分错愕。 他真的配当爹吗? 不仅不信,还将一个六岁的小孩儿踹翻吐血。 比起她娘和大姐,他简直更可恶。 谢余趴在地上,好半晌都起不了身,胸闷气短得厉害,也说不了话。 “呃……”难受。 谢四爷见她如此,重重的哼了一声,根本没把她当做女儿看待,也没把她的性命当一回事儿,“你这孽障,死了最好,少在老子面前晃荡。下次再敢胡说八道,老子就直接将你丢湖里喂鱼。” 好吃好喝的养着她,不孝顺父母就罢了,也不知道从哪儿学了这些鬼把戏来骗她们。 要是他信了,他就是个傻子。 谢家现在如日中天,六皇子在朝中的威望越来越盛,夺嫡之争,希望最大。 一旦六皇子成为储君…… 等等,他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会不会是谢家的死对头派人蛊惑了这丫头,故意叫她散播这些不好的消息,以扰乱谢家的大局。 谢四爷琢磨了一下,觉得很有可能。 他头一次觉得自己聪明透顶,不禁笑出了声,赶紧召来自己的贴身小厮,对他小声叮嘱道,“来人,把这死丫头关到柴房去,不准给她送吃的,一旦有人接触她,立刻告诉老爷我。” 等他抓住这奸细,还可以向父亲邀功,说不定还会有重赏。 谢余已经撑不住,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她身子本来就虚弱,今日又被连打带踹,还能有一口气,都是阎王爷赏命。 谢余被拎走后,谢四爷怀揣着激动的心情,美滋滋的朝妾室屋子里走去。 谢余醒过来时,已经是深夜,屋外安静异常,只有树叶翻滚声。 躺在散发着霉味的稻草上,几只硕鼠从墙角钻出来,光明正大的从她面前走过,还挑衅的闻了闻她的味道。 酸臭,嗯,不是食物,不能吃。 硕鼠撅着屁股从门缝溜出去。 浅淡的月光透过破洞窗户钻进柴房,照在小姑娘犹如死尸一般的苍白小脸蛋儿上。 谢余呲牙咧嘴的动了下身子,眼泪止不住的狂飙。 好痛,她动一下都觉得快要断气了。 咕咕咕~~好饿,好渴。 下人听从谢四爷吩咐,没有给她送吃的,连口水都没有。 谢余趴在地上,冷的哆嗦。 现在是四月,可夜里还是凉飕飕的,这里连件烂衣服都没有,她只能干熬。 隐约感觉自己有些发热的谢余咬紧嘴唇,收了眼泪,不愿露出脆弱的情绪。 没关系的,小鱼儿很厉害,一定会找到出路的。 那么难熬的日子都挺过去了,一点小伤而已,不要紧的。 吱嘎儿! 柴房大门被人打开,自己安慰自己的谢余抬头看去,屏住呼吸。 一只黑色皂靴先踏进来,然后是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谢余饿的头晕眼花,视线昏暗,没太能看清来人的长相。 来人并未第一时间注意到谢余,因为侯府的柴房很大,堆满了柴火和杂物木架。 他进来后,熟练的掏出一个麻布袋子,来到柴火堆前,开始往袋子里装柴火。 谢余也没说话,就这么盯着他。 候府也招贼吗?那为什么不偷贵重东西,反而跑来偷柴火? 小贼忙的热火朝天,嘿呦嘿呦的往袋子里装柴火,莫名有几分喜感。 不知怎的,谢余鼻子这会儿有些痒痒,好像吸进了灰尘,她来不及捂住口鼻,一个大大的喷嚏就已经打响了。 啊切! 如此响亮的喷嚏致使谢余疼得酸爽透彻,同样,正在装柴火的小贼身躯一僵,手中动作顿住。 柴房里还有别人? 他把手里的那根木柴放回去,端着一张清俊稚嫩的脸,慢慢扭转脖子。 角落里,一张尤为惨白的小脸出现在他眼前,谢云荆先是一哆嗦,以为自己看错了,而后揉揉眼睛,定睛一瞧。 有头有脸,有手有脚! 啊! 鬼啊! 谢云荆惊恐的大叫,跟炸毛的猫一样,吓的汗毛倒立,一蹦三丈高,差点踢翻旁边袋子里的柴火。 不过他的尖叫并未发出任何声音,因为他是哑巴。 救命啊,娘! 第4章 谢家大房 谢云荆腿软的扶着墙壁,脸色比谢余还白上几分,浑身上下有种不在人世间的飘飘然。 谢余被他逗笑了。 这人好傻的感觉,胆子比她还小。 谢云荆在逃与不逃中挣扎几番,想着不能连累家里人,他硬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准备跟这个小女鬼对峙。 但转念一想。 鬼好像不会打喷嚏。 再一想这是侯府柴房,经常有犯错的下人被关在此处,他立马松了口气儿。 不过,这小女鬼……不是,小丫头是不是有点太小了,感觉才四五岁一样。 谢家有这么小的下人吗? 咕咕咕~ 谢云荆猛地听见谢余肚子发出的饥饿声,他犹豫了一下,试探地靠近,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香喷喷的小点心。 谢余眼前一亮,有吃的。 谢云荆瞧着她,慢慢,慢慢的把点心递过去,抬了抬手。 谢余眼神亮晶晶,似乎在问真的是给她的吗? 谢云荆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他不会说话,只是嗯嗯两声,点点头。 愣了两息的功夫,谢余在身上擦擦手,伸手接过这块诱人的小点心,“谢谢你。” 好沙哑的声音。 她差点以为不是自己在说话。 谢云荆摇摇头,比了一个让她吃的动作。 他今天偷柴火被这个小丫头发现了,这是收买她的贿赂,得看着她吃下去,自己再提要求。 谢余饿极了,没有多想,拿起点心就往嘴里塞。 “咳咳……”点心很甜,味道很好,就是她喉咙痛,有点咽不下去。 谢余呛咳起来,脸蛋儿通红,随后,又是一口瘀血喷出。 “!!”谢云荆惊呆了。 他没有给点心里下毒的。 谢余一口没吃,又晕了,看起来气息奄奄。 “啊啊啊啊啊………”谢云荆急得上窜下跳,抓耳挠腮。 怎么办?怎么办?小丫头晕倒了。 可他的点心是没毒的,出门前,他才吃了好几块呢。 这是二嫂亲手做的,肯定没问题。 可是…… 看着呼吸越发微弱的小丫头,谢云荆急得一脑门儿汗,就差没怀疑人生了。 这时,他发现谢余背后有些渗血,屁股上也是鲜红一片。 她受伤了? 那她会不会死啊?见死不救…… 这样她就不会把自己今晚的事儿给说出去了。 但那不符合娘和大哥教他的道理啊。 算了,算了。 谢云荆怕再想下去谢余会没命,干脆直接将她扛起来,转身朝外走去,还不忘拎上他的柴火袋子。 一边扛人,一边扛袋子,他纵身一跃,很是轻松的就翻过围墙。 一股药味儿弥漫在谢余鼻尖,她昏昏沉沉的睡着,恍惚间,又开始做梦。 不过这次,她梦到了很好的事情,她梦见有人给她做新衣服,梦见有人给她摘果子烤兔子,还有人给她唱摇篮曲。 她们生活在一起…… 床边,谢家大夫人崔六娘手法轻缓的给小姑娘擦洗上药,眼中不甚怜惜。 这才多大的孩子啊,四房的人也能下得去手。 纵然是奴婢,可也是条活生生的命,怎能如此重责。 屋外,谢云荆给自家二哥比划着,讲述他怎么发现谢余,怎么被她吓到,然后不忍心她丧命,就把她带了回来的过程。 谢云祁看完他比划后,责备的摇摇头,声音虚弱道,“云荆,以后别胡闹了。 你连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就带回来,咳咳咳…… 而且咱们家不是一个好去处,你把她带回来,要是被四房知道了,会很麻烦的,咳咳……” 谢云荆一脸沮丧,小狗难过。 但他摸摸脑袋,还是听话的点头。 脚步声靠近。 柳萦萦端着熬好的药走进来,反驳着自家夫君的话,对谢云荆一通夸奖,“谁说的,我觉得云荆做的对。 夫君,你都不知道,这小丫头伤的有多重。 要是云荆不把人带回来,说不定她熬不过今晚。”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虽然这丫头是其他房的人,可她实在可怜,娘都心疼得差点掉眼泪。 看着这丫头,她就想到小时候的自己,娘去世后,她也遭过一段时间的毒打虐待。 感同身受,当时也是有人将她拯救于水火之中,所以她才能活下来。 谢云荆咧嘴,灿烂一笑,眼神无比明亮。 嘻嘻。 还是二嫂好。 (小狗开心) 谢云祁脸上带着温和又无奈的笑容,自家新妇不知侯府的情况,他们大房已经不和其他房来往多年。 其他几房对大房避如蛇蝎,生怕沾染分毫。 这个丫头要是被发现来过这边,回去之后,下场恐怕会很惨的。 他也是为这个小丫头考虑。 柳萦萦把药端进去,崔六娘换出来,端着一盆血水,白色布条都浸透了。 谢云荆赶紧接过这盆水,殷勤的端出去处理掉。 谢云祁拢着披风,递过一杯热茶,声音略微担忧的问,“娘,她没事了吧?” 崔六娘叹息一声,喝了口水,“烧着呢。” 小丫头不仅受了外伤,还受了内伤,得亏她手里还有几片百年人参,用了两片,倒是把气息稳住了。 能不能熬过今夜,就看她运气了。 说罢,她又皱起眉头,看了一下眼前唇色青紫的儿子。 “你怎么还不休息,不是让你赶紧回屋睡觉嘛。” 这孩子也是,多大个人了,一点也不听话。 谢云祁浅笑,眨眨眼,周身书卷气十足,“马上!” 他睡觉浅,一有动静就醒。 就算回屋也睡不好,还不如陪萦萦忙会儿。 “娘,您早些休息吧,我跟萦萦留在这儿就行。” 说到这个,崔六娘表情一变,眉头一压,气场就出来了,“我可睡不着,云荆偷东西的事儿,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要不是今晚被她发现,恐怕他们还要一直瞒着自己呢。 她就说厨房里的柴火怎么用的这么慢,天天熬药都不见少。 糟糕! 谢云祁呵呵,心里打鼓,皮笑肉不笑,“云荆只是想锻炼自己的轻功,没想偷东西。” 崔六娘眼睛一瞪,柳眉上扬,谢云祁顿时就怕了,“是我让云荆去偷的,京中柴火贵,家里银钱不太够,我就……咳咳,我就让云荆没事去隔壁拿点回来。” 家中进项就靠着大哥刻木雕、大嫂绣花维持,可家里一半人要吃药,还都是极其贵重的药材,娘和大嫂的嫁妆都快用空了。 日子还要过,能节省一点就节省一点。 “胡闹!”崔六娘虎目一瞪,脸上狰狞的伤疤张牙舞爪,她压着声音告诫道,“小时偷针大时偷金,云荆身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有手有脚,怎么能行偷窃之事。” 家中情况就是再不好,也不能去偷东西啊。 要是大郎知道云荆……她心中不禁酸涩起来。 谢云祁抿着嘴角,连忙摇头,“娘!” “咳咳咳……” “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教导好云荆,你别怪他,我让他把柴火换回去就是了……咳咳……” 崔六娘赶紧站起来给他顺气,疲倦的眼中露出一抹担忧,“好了,好了,快别说了。 子不教父之过,你们爹管不了你们,都是我的错。” 她虽指责孩子不该这样做,可心里更多的还是自责。 她埋怨自己,埋怨自己没有能力,护不住自己的孩子。 要是不托生在自己肚子里,她这几个孩子定都不会被折断羽翼,屈于内宅,潦了一生。 若真是她前世做了孽,那就报应在她身上,何苦要让自己的孩子承担这一切呢。 崔六娘神色郁郁,谢云祁握住她粗糙的大手,对她温厚一笑,“娘,都会好的。” 娘照顾父亲已经很辛苦了,是他不该纵着云荆胡闹。 主要是之前四房的堂弟抢了云澜的玉佩,云荆气不过,就一心想跟四房对着干。 第5章 大房境遇 鸡鸣三声。 屋中蜡烛燃尽,一丝微光照进屋内,谢余睡得香甜。 温暖的床铺,安全的环境,没有骂骂咧咧的摔筷子砸碗声,谢余满足的沉浸在这难得的清晨。 四房,得知谢余在柴房失踪,谢四爷赶紧命人寻找。 他还以为是那奸细露头了,兴冲冲的派人寻找,连赌场都没去。 而前去打听的柳萦萦正好撞见找人的婢女,一问才知,谢余竟是四房夫人的嫡女。 她惊讶咋舌,太无语了。 谢余亲姐姐穿金戴银,锦衣华服,谢余身上却连个像样的首饰没有,只有一身的伤。 差别可真大。 想着,她赶紧回到家中,将事情告诉给了自家婆婆和夫君。 “没想到,小丫头还是我堂妹。”谢云祁握着一卷书,面容平和,眼底划过一抹淡淡的讥讽,当然不是对谢余。 崔六娘脸上露出一抹为难之色,拍了拍身上的药渣子,沉声道,“现在你四叔在找人,我们还是得给他们说一声。” 可其他几房与大房水火不容,若是说了,她觉得四房可能都不会管谢余了。 这时,谢云霆由自家夫人推着轮椅将他从房中带出来,听见几人聚在一起说话时,急切询问,“娘,二弟,怎么了?是不是父亲出事了?” 他双手在空中摸索了两下,眼睛上蒙着一层深色布条,显然是看不见的。 “大哥,父亲没事。”谢云祁握住他的手腕,声音宽慰道。 “云荆那小子,昨夜救了个小丫头,是四房的堂妹,我们正想办法怎么给她送回去呢。” 谢家大嫂把人送出来后,就自觉的去厨房帮着柳萦萦端饭端药。 谢云荆也乖乖在厨房里烧火。 谢云霆松了口气,手放在轮椅扶手上,好看的菱形薄唇微抿,“要不,找个晚上的时候,把小丫头送到四房门口去。” 这样不就解决了。 谢云祁一笑,敲了敲桌面,“还是大哥你聪明。” 谢云霆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似自嘲一般,又摸了下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再聪明也是个废人了。 不中用。 “不过还是得问问堂妹的意见。”柳萦萦端着滚烫的药走过来,一碗放在谢云霆面前,一碗放在自家夫君面前。 谢云祁微颔首,温润如玉的面上挂着一抹浅笑,“娘子说的对。” 柳萦萦嗔了他一眼,脸颊微红,又转身去端早饭。 “我可以不回去吗?”屋门后,谢余的小脑瓜探出来,虽面色泛白,但精神头瞧着已好了不少。 她声音轻柔,并不虚弱,带着一股抗拒的意味。 崔六娘扭头一瞧,有些意外她醒的这么快,连忙笑笑,“小余,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叫一声呢。” 谢余呆呆的,眼光尤为坚定,看着眼前的三人,“刚醒没多久,婶婶。” 她看崔六娘已经头发花白,可气息又不像个老年人,叫婶婶应该没错吧。 谢云霆侧耳听着,没有说话。 崔六娘听得心软,话语温柔,“我是你大伯母,这两位都是你堂哥,这是你二堂嫂。” 原来她还在谢家。 “大伯母好,两位堂兄好,二堂嫂好。”谢余乖乖的叫人,大眼睛澄澈通透,好似一颗夺目的黑曜石。 谢云祁对她一笑,莫名有种亲切感,“小余也好。” 谢余没有对他们产生防备,又继续问,“大伯母,我可以不回去吗?” “我可以给你干活的,我什么都会。” 什么都不会的小鱼儿硬着头皮吹牛,务必要让自己留下来。 “这……”崔六娘迟疑,走过去牵住她的手,“咱们先不说这个,走,大伯母带你回去先休息着,吃了早饭再说。” 这孩子,瞧着一丁点大,倒是怪叫人心疼的。 可她不能留下她,这些年,大房就跟被人下咒了一般,时常都有不顺,府中下人害怕的跑完了,她们凡事都要亲力亲为。 家中并无多余的人手可以照顾她,也不需要她一个小丫头干活。 谢余感受着崔六娘宽厚的大手温度,迈着小步子,抬头望向她,“大伯母,小鱼不想回去,爹娘会打死我的。 她们都不喜欢小鱼,说小鱼是傻子。” 小姑娘软糯的语气中满是害怕。 这不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情绪。 崔六娘心中一揪,摸了摸她细软的头发,将她抱来躺在床上,准备给她再上一道药,“那你让大伯母想想。” 当然,这只是缓兵之计,她不敢轻易将她留下。 谢余趴下,伸手扯扯她的衣角,大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大伯母,小鱼可厉害了,我可以钓鱼养你们的。” 她觉得这位大伯母身上对她毫无恶意,是个好人,兴许她后面可以跟着她们生活。 这样即使会被流放,她也不用挨打挨骂。 崔六娘被她的童言童语逗笑了,许久没有这样发自肺腑的笑过,她又摸摸谢余的小手,感慨万千。 还是闺女贴心,要这是她女儿,她肯定都要抱着亲香了。 “好,咱们先把药上了来。” 这么小就如此懂事,不知道在家中吃了多少苦头,四房的人够可恶的。 然而不等崔六娘想办法处理此事,谢家四房便自己找上门来。 神色害怕的下人将大房破败的屋门拍得哐当作响,院子里晒太阳的谢云霆侧耳细听,皱起眉头,“阿舒,娘,有人敲门。” 他腿脚不便,门口又有台阶,不好推轮椅过去,只得叫人。 只是,来人不少,不知是何人。 自从五年前大房出事后,其他几房就把大房通往主院的月亮门给堵上了,无奈,他们只得在旁边巷子里另开一扇门。 这些年,他已很少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 “小澜去,大哥,小澜会开门。”院子里正在玩泥巴的少年站起来,举手,傻乎乎的应答。 他长着一张和谢云荆一模一样的俊逸脸庞,眉宇开阔,眼神清澈,但又清澈得有些过分了。 “不要,小澜回来。”谢云霆担心低呼,赶忙制止他。 谢云澜在大房行三,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傻子,心智只有三四岁左右,万一门外是坏人,他根本应付不了,还会受惊吓。 谢云澜孩子心性,你越说不让他做什么,他就越要跟你对着做什么。 他看了谢云霆一眼,蹦蹦跳跳的去开门,谢云霆急得推动轮椅追上去,好在柳萦萦及时跑出来,拦住了谢云澜。 “二嫂!讨厌!”谢云澜认得自家人,歪头看着她,有些不高兴的撅嘴。 柳萦萦哭笑不得,但并不纵着他,转身从门缝里瞧了下外面的情况。 这一看,她神色一变,立马有些古怪。 这不是四房的人吗?来接堂妹的? “娘!”遇事不决就叫娘。 门外,谢四爷和周氏等得有些不耐烦,他们神色一致,嫌弃着狭窄巷子里的简陋环境,仿佛在这儿站久一点都会染上大房的晦气。 这些年,大房太倒霉了,先是崔六娘产下一对带病的双生子,一个傻一个哑,而后声名赫赫的威武大将军谢大郎又在边境遭遇敌人埋伏,勉强活下来后却成了植物人,他们的长子也在这场埋伏中被打断双腿,剜去双目,九死一生才活下来。 大房二子,十七岁的三甲进士,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曾经惊艳整座京城的少年郎,偏偏又被同窗下毒残害,此后病体难支。 不仅如此,还有大房长媳接二连三的流产,老二被退婚,崔六娘无故毁容…… 现在这一家子是,伤得伤,废得废,前些年甚至时常遇到邪祟,搞得一个下人都不敢留下。 “去,接着敲门。 怎么回事,里面的人莫不是都死干净了,半天也没个动静。”谢四爷烦闷的背着手,盘着手里的核桃,语气不耐。 周氏掩着口鼻,眉头紧蹙,“大白天,这里还阴气沉沉,果然不是个好地方。” 回去后还得用柚子叶洗洗才行。 要不是为了谢余那个小孽畜,她打死也不会来这种鬼地方。 她现在身份可不一样了。 不等下人行动,大门被崔六娘打开,她走出两步,神色冷漠,“四弟,四弟妹,稀客啊!” 周氏被面容憔悴又脸带伤疤的崔六娘吓了一大跳,惊恐的后退两步,拍拍胸脯,“大嫂,大白天的,你走路怎么也没个声音。” 跟鬼似的。 要是晚上过来,她魂儿都要被吓飞。 “你们倒是有声音,就是放不出什么好屁。”崔六娘居高临下,抱着胳膊,毫不留情的反击。 “你……”周氏气的额角直突突,脸色都快扭曲了。 什么人啊,这么粗俗。 “行了!”谢四爷拦住她,一本正经的看向崔六娘,也没敢靠太近,“大嫂,那小孽畜……谢余是不是在你这儿?” 他听丫鬟说,见大房的人偷摸来问过谢余的消息,仔细一想,猜测那死丫头定是被大房的人给带走了。 也是,见不得谢府好的人,也就只有大房,谢余肯定也是被她们蛊惑了的。 就是有点可惜,他还以为是敌人派来的奸细呢。 崔六娘听见他的称呼,不由得大动肝火,脸色越发的冷,“是。” “怎么,现在才想起找女儿?再来晚点,她就要去见阎王了。” 把一个六岁的受伤小姑娘丢在柴房里不管不问,可真行啊。 谢四爷脸色有些难堪,但他到底还有基本的风度,想着崔六娘一介妇人,又是他大嫂,便没跟她置气,“大嫂就不能好些说话吗? 若不是那小丫头被你们蛊惑,胡言乱语,说什么谢府要被抄家的荒诞之话,我怎么可能收拾她。 倒是大嫂,不在屋中照顾大哥,手都伸到我四房院子里来了。” “蛊惑?我们大房多少年不与你们往来了,少胡说八道。”崔六娘将门出身,虽父兄皆已殉国,可一身傲气也不是盖的。 在家她可以自怨自艾,但对外人,她一向寸步不让。 “那不然你们怎么会把谢余带回家,有本事你把她叫出来我们当场对质。”周氏早就不爽崔六娘已久,从前仗着自己将军夫人的身份,高高在上,如今大房已经落魄得不像样,她怎么还敢如此霸道。 崔六娘拧眉,确实有些不知该作何解释。 这孩子是云荆带回来的,她们又没及时送回,是她们的不对。 周氏勾唇,得意一笑,十分满意她吃瘪的模样。 “我这就让小余出来,跟你们回去。”崔六娘心中叹息一声,气势矮了半截,转回主题。 “可别!”周氏眼尾上挑,及时出声阻拦,颇有些嫌弃的说道,“这死丫头,我们可养不起。 以后啊,就拜托给大嫂了。” 她今早听了儿女的分析后,觉得十分有道理。 谢余如今性子古怪,养在四房只会坏她们的名声。 她女儿高嫁伯爵府,儿子又是未来的状元之才,要是家中有个疯癫的妹妹,定然会影响她们将来的前途。 为此,她们一家子商量了一下,索性就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大房算了。 反正谢余长得也不漂亮,性格恶劣,还满嘴谎言。 一个不中用的女儿,留在家中也没什么意义。 “什么意思?”崔六娘怔了一下,神色狐疑,很是费解的盯着眼前的夫妻俩。 她们不是来带小余回去的? 第6章 四房断亲 周氏捏着手帕,呵呵一笑,解释道,“什么意思?意思就是说,我们不要谢余这个女儿了,以后,她就是大房的人,跟四房再无瓜葛。 正巧,大嫂不是没有女儿吗?以后就将她养在膝下承欢吧。” 以后,她就只用在家当贵妇,享清福,也不用管教谢余了。 这样的日子,她想想都开心极了。 谢四爷也附和的点点头。 他这一生虽出息不大,可儿女都厉害啊。 大女儿嫁了世子做正妻,大儿子年纪轻轻也是秀才,再进一步便是举人。 出门在外,谁不尊他敬他,可谓是风光无限。 但偏偏有谢余那么一个污点。 如今,这污点也被洗干净了,岂不快哉。 崔六娘难以置信,天下竟有这样的父母,“你们,你们怎么能这样?” 她心中憋着一口气,颇有些愤恨,“小余才六岁,乖巧懂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们慢慢教导便是。” 怎么能不要孩子了呢。 周氏满不在乎,轻抚自己发髻上的宝石簪子,红唇张合,“谁想管教一个满嘴胡话,诅咒亲姐姐的死丫头。 正好,听大嫂此话,想必她与你十分投缘。 打今个儿起,谢余便是大嫂你的女儿了。 我一会儿就叫人把她的东西和户籍送过来。 明个儿就请族长把她过继到大嫂名下。” 乖巧懂事?她呸。 昨天把四房闹的鸡飞狗跳后,又跑到大房来躲着,她没有这样恶毒的女儿。 一想到昨晚大女儿气的觉都没睡,她便心中懊恼。 崔六娘眉头紧锁,心绪紊乱,竟有些不知说什么好,“四弟妹,小余难道不是你亲生骨血吗?你就这样舍下她?” “她害的我难产,又伤了身子,难不成我还要感谢她。”周氏对这个可有可无的傻子女儿本就没半分好感,前几年她是痴傻,这一个月来是疯癫,再这么下去,可不得一把火烧了四房。 这样的孽障她宁可甩的远远的。 “当初是你自己跟妾室相争,把自己吃的胎大难产,怎么能怪在一个孩子身上呢。”崔六娘又不是不知情。 她听周氏这样说,心中不禁替谢余感到悲凉。 身为父母,不仅没有给孩子一个健康的身体,还不多加以照顾,如今还把她当做一个狗皮膏药一样想甩脱,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人啊。 四房日子过得可不差,难道连一个孩子都养不起吗。 提起往事,周氏恼羞成怒,声音一下子就尖锐了,“大嫂,你少提当年的事情。 对了,我忽然想到,当年就是你在我生产前来看望我,把晦气带给我了,不然我好好的怎么会难产。” 崔六娘错愕,没成想她居然这样蛮不讲理。 周氏阴暗一笑,指着崔六娘,话语蛮横,“这个孩子,就是你的因果,合该你来照顾她。” “如果你敢不照顾她,我就当着你的面把她打死,然后让全京城都知道你有多么冷血无情。” 崔六娘睁大眼,身形晃了晃,全然有些不懂周氏的奇葩想法。 她自己照顾不好女儿,还怪在她身上? 要是她的女儿身子不好,她一定会寸步不离的照顾着长大,绝不会像她这样胡搅蛮缠,弃之不顾。 崔六娘心中有气,不愿平白无故受人指责,咬咬牙,她也豁出去了,“好,这可是你说的,既然这样,这个女儿我认了。 只要你别后悔就行!” 她气势不弱,院子里外的人都听见了。 顾明舒走到她身后,像是为她撑腰一般,不甘示弱的说道,“对,从今天起,小余就是我大房的人了,你们以后要是想再要回去,门都没有。” 不就是一个孩子吗,她大房养的起。 大夫说她这辈子难以有孕,大不了她就把小余当做自己女儿来养,总不会让她像在四房那样吃尽苦头和折磨的。 周氏冷哼,求之不得。 “可以,谁以后要是反悔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谢天谢地,她总算能甩掉谢余了。 谢四爷也不由得一笑,心情舒畅,“大嫂,那就恭喜你了,白得了一个女儿,可一定得好好养着。 我看你们能将她养成什么样。” 他觉得谢余合该跟大房待一块儿,一群扫把星,当年定是投胎投错了,才会投到四房来,还让她白白享了这么多年的福,便宜她了。 崔六娘气势不屈于人下,身姿傲立如竹,眼神清明,“那你们就瞧着吧。” 她养大的孩子,没有一个是不好的。 谢四爷轻蔑一笑,看了眼她身上灰扑扑的旧衣,心中已有定数,懒得多说,吊儿郎当的打开折扇,故作潇洒,“夫人,我们走! 一会儿伯爵府还要上门送礼呢。” 他就怕大房的人活不到那一天了。 这里待久了他都觉得晦气,还是赶紧离开的好,顺带把死丫头过继到大房去,早些处理完,也好了去他们一件心事。 崔六娘站在原地,握着拳头,锐利的目光中夹杂得些许失望。 这夫妻二人可真是…… 蛇鼠一窝。 关上门,柳萦萦凑过来,挽着崔六娘的胳膊,关心到,“娘,没事吧?” “我没事。”崔六娘笑笑,抬脚往里走。 她只是在想,是否真的要留下小余。 大房的境遇不是她自我诋毁,实在是无法给她一个良好的成长环境。 这一家子太棘手了,只会是她的拖累。 谢云澜洗了手,傻乎乎的跑到崔六娘面前,扬起一道笑脸,指着站在屋檐下的小小的一团,“娘,妹妹……我家的…陪我玩。” 谢余听见刚才外面的所有对话,眼神无辜懵懂的看向崔六娘,拘谨道,“大伯母,对不起,小鱼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那一家子居然先开口想摆脱她,太好了。 她简直迫不及待的想鼓掌庆贺。 “没有。”崔六娘可不会对一个孩子生气,她来到谢余身边,弯腰和善道,“你也听见了,你爹娘怕是不想让你回去了。 大伯母不会赶你走,只是怕照顾不好你。” 谢余伸出手,拉住崔六娘的袖子,眼巴巴的望着她,“大伯母对我很好,小鱼想留下来,小鱼吃的很少的,也不需要谁照顾。” 她虽什么都不会,但生活自理还是没问题的。 崔六娘怎么会不心软,她老早就想要一个女儿,可生了四个都是儿子。 让谢余做她的女儿,是她的福气。 但她也有她的顾虑,大房现在状况太糟糕了。 万一她也被连累了怎么办。 看出自家婆母的顾虑,谢大嫂性子急,忍不住开口,“娘,不如你就让小余留下吧。 我可以照顾她的。 咱们先看看,万一有什么意外发生,再给小余想个出路也行。” 或者到时候送到她娘家去,她爹娘也一定会照顾好小余的。 她见这个孩子有眼缘,跟其他几房的人不一样,一看就知是个好孩子。 “娘,我就要妹妹,妹妹。”谢云澜也巴巴的拉住崔六娘的袖子,使劲晃了晃。 他要妹妹陪他玩儿,他可以给妹妹抓虫子的。 “要要要,你什么都要,你二哥教你的字都认识了吗?”崔六娘见不惯他这这副大小子还撒娇的模样,没好气的敲了敲他脑袋瓜。 “我不学!”谢云澜捂住耳朵,转身噔噔噔的跑走了。 谢余眉眼弯弯,觉得大房的小两个堂哥都很有意思。 崔六娘再度叹息,握住谢余的小手,温柔开口,“小余,那你就先在大伯母家里住着,咱们把身子养好再说。” 小姑娘太瘦了,看的她心疼。 “谢谢大伯母。”谢余开心的点点头。 四房雷厉风行,没多会儿就派人把谢余的东西送来了。 婢女丢在地上就走。 柳萦萦看着那个小小的包袱,她也不由得心疼谢余。 她记得家里还有些料子,等明个儿空了,她给小丫头做几身新衣服。 不过这个鱼竿是怎么回事? 她把包袱捡起来,拍拍上面的灰尘,连同鱼竿一起送到谢余面前,“小余,给,你的东西。” “谢谢二嫂!”谢余被迫趴在床上休息,笑眯眯的对柳萦萦道谢。 咦,她的鱼竿… 太好了,她可以接着钓鱼了。 就是不知道大房这边有没有池塘。 在大房住了两日,四房不仅把谢余的户籍送了过来,连带着过继文书也一并夹在一起的,看来是铁了心不想要她。 崔六娘拿着薄薄的两张纸,神色无奈至极。 将过继文书看了又看后,她小心翼翼的叠好,收在柜子里。 来到床边,她熟练的给床上骨瘦如柴的中年男人揉捏肌肉,一边揉一边念叨,“大郎,别睡了,你不是说想要个女儿吗?如今咱们有女儿了,你得起来保护她啊。” “四房太不像话了,没想到这种事儿都能做出来,可怜小余才几岁就被父母抛弃。 要是你醒着,肯定会狠狠收拾他们一番的。” 明亮的光线透过窗户照射进来,风吹过,淡淡的花香浸润在空气中,安静的屋子中只有衣物摩挲声和崔六娘自言自语的声音。 另一间屋子里,谢余趴在窗边,一脸呆呆的看着院子里谢云澜撅着屁股玩泥巴。 在大房待了两日,她总算是了解清楚大房的情况了。 她从未见过这么惨的一家人。 她转移视线,看向在回廊下摩挲着雕刻木头的大哥,见他熟练又轻盈的操纵手中刻刀,大手上满是厚厚的茧子,每雕刻几刀就要吹吹擦擦,以防止自己雕刻错误。 大哥身残志坚,她佩服啊。 像是感受到谢余的视线,谢云霆疑惑的侧着脑袋,可没谁说话走动,他也听不见什么声音。 另一头,四哥谢云荆正举着石锁在练武,尽管他不能说话,但他应该是目前家中最厉害的人了。 小小年纪,不仅轻功了得,武艺也十分高强,听说打小大伯父就在教他练武,算一算,也有很多年了。 谢余撑着小脑袋,无聊的吹了吹刘海。 家中没人让她干活,她一干活,大嫂二嫂就会拦住她,连烧火这种小活儿也都被四哥包圆了。 其实她的伤早就好了,什么都不做,让她有点怪不好意思的。 唉! 小鱼叹气! 她收回视线,忽然谢云澜从旁边窜过来,捏着两条肥肥的虫子在她面前晃荡,“妹妹,给!” “啊!”谢余起初没看清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这是两只大胖蚯蚓,正不听话的在谢云澜手里扭来扭去。 “云澜!”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谢云祁额角划过一抹黑线,连忙起身呵斥自家弟弟。 他在干什么?小余是女孩子,最怕虫子了。 这捣蛋鬼,又欠收拾。 “快把虫子给拿开!”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谢余并未拒绝他的礼物,直接伸手接过了两条大蚯蚓,还眼神亮晶晶的对谢云澜道谢,“三哥,你好厉害。 你还能再找几条虫子给我吗?” 嘿嘿,有了蚯蚓,她就有钓鱼的饵料了。 谢云澜傲娇的看了谢云祁一眼,又对谢余点点头,拍拍胸口。 当然可以了。 “……”谢云祁扶额,有些搞不懂这两个孩子的行为举止。 难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他小时候也没玩过蚯蚓啊。 “怎么了,夫君?”柳萦萦从屋中出来,准备去做午饭。 谢云祁抬眉,温和轻笑,“没什么,看三弟和小余玩儿呢。” 说起来,小堂妹在他们家中时,气氛莫名的融洽。 谢余把两条蚯蚓装进一个竹筒里,又用东西盖住。 这可是她下午钓鱼的饵料,不能放跑了。 大房这边没有池塘,但旁边的巷子走完,就是护城河。 她可以去河里钓鱼。 顺带用一下她的神奇鱼竿,看看能否钓到新的宝贝。 老龙王送她的那根神奇鱼竿必须要在水里才能使用,每天有一定几率钓起来一种宝物,她休息这三天,已经浪费很多机会了。 谢府的困境仍然存在,不是她忽视就会消失的。 基于之前在四房的教训,她决定先别把此事告诉大伯母她们,她算着时间,应该还有十来日,不急。 等她了解一下具体的抄家流放程序再说。 吃过饭,午睡了一小会儿,谢余起床,准备出门。 崔六娘没有午憩的习惯,在院子里捣弄她的药材,谢云荆在旁边盯着捣乱的谢云澜。 “大伯母,小鱼想要出门钓鱼去,可以吗?”带上谢云澜给她抓的几只蚯蚓,谢余斗志昂扬,势必要给家里每个人钓到一条大鱼回来。 第7章 留在大房 崔六娘停下手里的动作,拉着谢余转了一圈,担忧的摇头,“不行,太危险了。” 河水太深,她才这么点高,她不放心。 谢余挠挠下巴,(▼皿▼#)为什么不行呢? 可她今天必须要出门。 她余光瞧见了旁边共用一张脸的兄弟俩,灵机一动,“大伯母,让四哥跟我一起去吧。” 谢云澜凑过来,点头,去! 谢余咧开嘴角,是四哥,不是三哥。 谢云荆也凑过来,指着谢余和谢云澜,点点头,表示自己可以照顾她们两个。 他也好两天没出门放风了。 崔六娘思索了一下,还是同意下来,又对谢云荆嘱咐道,“云荆,一定要看住你三哥和妹妹知道吗?” 云荆调皮,但做事她还是放心的。 谢云荆开心的答应。 崔六娘又拍拍谢云澜的脑袋,再三叮嘱,“云澜,跟着弟弟妹妹,不许乱跑!” “好!”谢云澜对这种简单指令能理解,点点头,傻乎乎的牵着谢云荆和谢余。 “去吧!”只是隔了一条小巷子,不算远,一会儿她忙完了就去找她们。 谢余又去厨房找了个木桶,谢云荆见她只比木桶高一丢丢,笑得乐不可支,赶紧帮她拎着。 兄妹三人手牵手,开心的出了门。 崔六娘看着她们和谐的背影,微微一笑。 谢余这一个多月,从没有踏出家门半步,以前的谢余也没有,所以她对外面的事物很好奇。 不知道这个世界又是什么样的。 谢云澜跟她的表情如出一辙,左看看右瞧瞧,对什么都很新奇的样子。 没走一会儿,她们就到了钓鱼的地方。 春日太阳温暖,河边微风荡漾,世界一片花红柳绿。 京城繁华,贩夫走卒络绎不绝,行人也都脚步匆匆,三个钓鱼的小家伙并未引起路人的太多注意。 谢余找了个安全的位置,把鱼竿和饵料拿出来,开始为钓鱼工作做准备。 谢云澜啪嗒丢了一块石头在河里,水花四溅,看的他直高兴,又接着丢了好几颗,玩心大起。 谢云荆往木桶里打了点水,放好后,拿出怀里的一个木头玩偶递给自家哥哥,让他坐着玩,不许丢石头。 谢余晒着太阳,熟练的把鱼钩抛出去。 她看着人来人往的大街,眼睛里满是明媚的光芒,这种鲜活的市井气息,她也只有偶尔跟姨妈去凡界的时候才能感受到。 她很喜欢。 谢云荆拍拍她的肩膀,指着她晃动的鱼竿,略显激动。 有鱼了! 谢余反应过来,赶忙抽杆,一条有她巴掌大的小鲫鱼旋转身躯,从水中被拖起来。 “啊,鱼,鱼!”谢云澜把玩偶一丢,站起来指着那条活蹦乱跳的鱼拍拍手,兴奋的傻笑。 “妹妹,给我!” 他想要这条鱼。 谢余拿住鱼线,谢云荆上前取下那条小鲫鱼,径直丢进桶里。 谢云澜双手叉腰,看着弟弟,一脸不服。 谢云荆很想跟他说鱼钩扎手,但他的比划谢云澜又不懂。 两两相望,唯余生气。 谢余串好新的鱼饵,把线抛出去后,对谢云澜安抚道,“三哥,你就在桶里玩儿好吗? 一会儿拿鱼给你换糖吃。” 她看旁边就有卖糖的,不知道能不能用鱼换糖。 谢云澜听懂了,对谢余憨憨一笑,又气鼓鼓的用肩膀撞了一下谢云荆后,才坐下来守着木桶,用野草去逗鱼。 谢云荆在他背后做了个鬼脸,懒得跟他计较。 谢余笑着坐下,将脑海中的那根银色虚无鱼竿提取出来,附在面前的鱼竿身上。 开始垂钓宝物! 但宝物不是那么好钓的,需要耐心。 河里大鱼小鱼倒是接二连三的上,刚把鱼钩丢下去没两息就有动静,谢云荆都差点没忙过来。 奇了怪了,现在护城河里这么多鱼吗? 谢云澜守着越来越多鱼的木桶,眼睛都睁大了。 这条也是鱼,这条也是鱼,他喜欢。 带回去陪他玩儿。 又是一条大鱼上钩,但不是普通大草鱼,而是一条乌鱼。 这条乌鱼比寻常乌鱼还要大一倍,谢余差点没抓稳鱼钩,还是谢云荆眼疾手快,一手抓她,一手抓鱼竿,猛地将鱼给甩上岸。 谢云荆上前取钩,看清是乌鱼后,不禁睁大眼睛,连忙丢进木桶里,又对谢余竖起大拇指。 妹妹好厉害,连乌鱼都能钓起来,这鱼卖的可贵了,家里父亲、大哥大嫂、二哥都需要吃这种鱼补身体,家里经常买这种鱼,还不好买呢。 今天运气真好。 谢余摇摇头,表示不懂。 谢云荆无奈拍拍她小脑袋,对她灿烂一笑,张了张嘴,厉害。 “四哥,你夸我厉害吗?”谢余咧开嘴角。 谢云荆使劲点头,对。 谢余来劲儿了,又开始继续钓鱼,但是…… 坏了,她的鱼钩好像断了。 拿起鱼钩一看,果然断了一截,弯钩不知道掉哪儿去了。 肯定是这条鱼太重的原因。 “四哥,你知道哪里有卖鱼钩的吗?”这个是她自己拿绣花针打磨的,肯定不经用。 只能买新的了。 谢云荆看了看鱼钩,对她点点头,但他又说不出来在哪里。 他比划了一下,告诉谢余他去买,她就在这儿和云澜待着别动。 谢余看懂了,乖乖答应。 一旁的谢云澜也盯着大鱼入迷,根本不关心他。 谢云荆跑着去买鱼钩,谢余还是把线丢水里放着,只是没挂饵,主要是用来钓宝物。 可即便只有半截鱼钩,水里的鱼也在上钩,谢余纳闷了。 她往水里看了看,这条河里这么多鱼吗? 那怎么也没人钓? 她把鱼取下来放进桶里,这条鱼好像和其他鱼不一样,但她不知道叫什么。 小鱼的亲戚加起来有千万种之多,她也不是每种都认识,很多也都只是她的食物而已。 很快,谢云荆就带着两捆新的鱼线和两个鱼钩回来了。 恰巧这时,谢余脑海中响起一道叮叮声。 【成功钓到九转金元丹一颗。】 九转金元丹是做什么的来着? 谢余看着已经存进她脑子里的浅金色丹药,仔细回想起来。 好像是用来复活将死之人,逆天改命的吧。 那她岂不是可以给大伯父用。 不过得再等等。 她还没有和大房的人建立太深的感情基础和信任,贸然拿出这种宝物容易招惹危险。 心里开心完,她不动声色的继续钓鱼。 又一条……欸,又是乌鱼! 谢云荆一边取鱼,一边往风平浪静的河面看去,要不是妹妹当着他的面钓上来的鱼,他都要怀疑这条河不是他知道的那条河了。 太不可思议了。 哪儿来的这么多鱼。 谢余也纳闷了,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看鱼竿,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吧,“四哥,这条河里的鱼是不是没人吃啊?” 谢云荆耸肩摇头,表示没有,然后让她接着钓。 这时,路过的一个妇人瞧见谢云荆手里的乌鱼,眼前一亮,急匆匆走过来,“小孩儿,你这鱼卖不卖?” 这么新鲜的乌鱼可不好找啊。 家里主子正需要乌鱼炖汤补身子呢。 谢云荆摆摆手。 妇人有些失落,又往她们的桶里看了一眼,咦。 还有一条。 “小郎君,你这还有条大的乌鱼,你就把这条小的卖给我可好,我出一两银子行不行,拜托你了。 或者这条大的给我,我出三两银子。” 瞧她们的穿着并不好,长得倒是挺贵气的,估计是周围府上的小厮一类,妇人索性把价格抬了抬,势必要买下这两条鱼。 谢云荆犹豫起来,三两已经很多了,寻常乌鱼才卖四五钱。 可鱼不是他钓的,他做不了主,转头看向谢余。 谢余手里的竿又动了,有点重,她小手使不上劲儿,谢云荆赶紧先来帮她。 两只缠绕的老鳖被提溜上来,鲜活得可怕,张牙舞爪,妇人更是不由得一喜。 好好好,今天运气好啊,还撞上这好东西了。 她务必都要拿下。 谢云荆懵了,河里有鳖吗? 他看着凶猛的老鳖,还有点不知道怎么下手。 今天真是开眼了。 “小姑娘,你这鳖也一起卖给我吧,一只我出十两。”妇人挎着篮子,有些着急的开口,因为她发现旁边有人围上来了。 可不许抢她看中的好东西。 谢余也不知道价格,她挠挠头,“四哥?” 卖吗? 谢云荆跟她一样呆,可他不是很想卖。 这两样滋补的好东西,家里人需要的。 但他还是让谢余做主。 可不等谢余开口,旁边窜上来一头发花白的大老爷,他二话不说掏出两锭银子,直接塞谢云荆怀里,然后抱起两只鳖就开跑。 “诶诶诶,大爷……”采买的妇人惊呆了,根本拦不住他。 这哪里是老大爷,简直是武状元在世,一把年纪了还能跑这么快,哪用跟她抢鳖来吃啊。 可恶! 谢云澜面前一空,他顿时气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使劲蹬腿。 他的玩具…呜呜呜。 被抢走了。 谢余眨了眨眼,以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刚才的是人吧? 她的鱼……她没说要卖给他呢。 扭头看向谢云荆,两锭十两的银子从他怀里掉下来,跟妇人出的价格一模一样,他急忙捡起来咬了一下,以确保不是假的。 要不是得看着哥哥和妹妹,他肯定都追上去了。 “这老不羞的,先来后到都不懂,气死我了。”妇人跺脚,颇为不满的抱怨。 早知道她也这样做了。 “小姑娘,你这乌鱼卖我吧。不然我今天都吃不下饭了。” 哎,妇人趁机要拿下这两条鱼。 谢余想了想,还是只卖给了她一条小的。 大的,她想留给家里人吃,她看懂了四哥不舍的眼神。 妇人咕哝了两句,掏出银子来,谢余又送了她两条鲫鱼,她这才笑了起来。 这才出门一会儿就赚了二十一两银子,谢云荆真的开始怀疑人生了。 他把银子递给谢余,谢余让他先帮忙收着。 “四哥,谢谢你陪我出来钓鱼,我请你们吃糖吧。” 谢余打算把银子拿回去给大伯母,她给自己用的药应该比较珍贵,她的伤没两天就好了。 而且她不习惯吃白食。 把鱼竿交给谢云荆,谢余跑去买糖,又单独给谢云澜买了一袋肉干。 他刚才被抢了鳖,都不开心了。 一个时辰后,崔六娘出门来河边寻人,一眼就看到自家三孩子,只是她有些不解,周围围着那么多人是干嘛的? 每个人手里还都拎着三两条鱼。 她加快脚步靠近,就见谢云荆一手递鱼一手收钱,忙的满头大汗。 在他面前的木桶里,鱼都已经装不下了,后面谢余的竿儿还在疯狂上鱼。 谢云荆收了钱就给谢云澜,然后转身去帮谢余取鱼,都快形成流水线作业模式了。 “????”崔六娘看直了眼。 不是,让她们钓鱼玩玩,咋还卖上了呢? 她原本以为小丫头说自己会钓鱼是逗她玩儿的呢,没想到…… 看到崔六娘,谢云荆就像看到了救星,赶紧跟她比划,让她回去再拿两个桶来。 装不完,根本装不完。 他都卖了上百条鱼了,这桶里还有这么多。 妹妹今天算是让他见世面了。 不仅如此,这后面钓上来的鱼,还都不是普通小河鱼,要么鳜鱼,要么鳊鱼、鲋鱼,就连乌鱼和鳖又各自钓了好几条上来,还有拇指粗的鳝鱼也有不少。 只是鳖只护住了一只,其他的都被人抢着买走了。 当时急得他都快张嘴说话了。 谢余也钓的手酸,想着今日也钓到了宝物,她便打算收工了,明日再战。 牵着谢余的手,崔六娘拎着桶,笑容都迷离了。 这么多鱼,家里得吃到什么时候啊。 哐当,桶一放,大大小小的鱼噼里啪啦往外跳,崔六娘捡了一路,总算捡到家了。 去的时候用了半炷香,回来的时候用了一柱香。 谢云澜抱着满兜的铜板和银子,沉甸甸的,也不知道有多少,反正他很开心。 老鳖咬着鳝鱼往外爬,谢云荆来不及擦汗,赶紧处理食物斗殴现场。 “咳咳……”谢云祁见状,起身走过来,有些诧异,“娘,云荆,妹妹,你们做什么去了?哪来这么些鱼?” 太多了吧。 打劫龙宫了? 第8章 久违的热闹 “都是你妹妹钓的。”崔六娘喘了口气,先坐下休息了一会儿。 捡不动了,腰疼。 顾明舒和柳萦萦放下手里的东西,也走过来。 “欸,我认识,这是乌鱼!”柳萦萦指着几条肥壮的鱼开口,声音清脆悦耳。 “妹妹真厉害!” 顾明舒给崔六娘搓了搓腰,担忧的问,“娘,还好吧?怎么不叫我们一起去?” “……”她怎么知道会钓这么多鱼。 崔六娘笑笑,夸赞的看向谢余,“小余太厉害了,看来咱们家这几天,都得吃鱼了。” 谢余咧嘴一笑。 谢云澜兜着衣服走到谢云祁面前,跺跺脚,傻里傻气的开口,“二哥,快数!” 他拿不住了,好重。 二哥最会数数了。 交给他最放心。 谢云祁挑眉,这又是哪来的铜板和碎银子。 柳萦萦帮忙接过,掂了掂,“这么多铜板,难不成都是卖鱼得来的?” 谢云荆露齿一笑,二嫂猜对啦。 他还从胸口掏出了两锭银子,比划起来。 谢云祁看懂了一半,“卖了很贵的鱼?” 什么鱼这么值钱。 他指向老鳖,就是这个。 谢云祁笑笑,拢了拢披风,“你们今天运气真不错。” 谢云荆也觉得。 与此同时,兄弟二人不知想到什么,齐齐沉默下来。 运气好?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在家中听见这几个字了。 “好了,云荆,快帮娘把鱼分开装起来,不要都要憋死了。”崔六娘歇了会儿,站起来,去厨房拿了两个木盆出来。 鱼太多,再不分开装,就要挤死了。 乌鱼可贵着呢,不过也没那么容易死。 谢云荆又小陀螺似的忙起来。 谢云澜把谢余给他专门留下的老鳖抱走了。 “云澜,小心咬到你。”谢云祁担心的叮嘱道。 这家伙,就喜欢这些玩意儿。 可鳖是不长眼的家伙,稍不合适就要咬人。 “让你嫂子帮你装在盆里行不行,云澜!” 别走了。 当心啊。 谢云澜自然拒绝,他恨不得抱着这东西睡呢,“不要!不要!” 院子里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就连埋头干活的谢云霆都被感染,跟着笑了笑。 谢余把鱼竿放回屋子里,也来帮忙,但被柳萦萦直接拎走了。 “来,小余,嫂子给你做了两身衣裳,咱们试衣服去。” 蹬了蹬自己的小短腿,谢余表示挣扎不了半点。 傍晚,院子里飘满香味儿。 崔六娘端着鱼汤和榨碎的鱼肉米饭先去给谢翀喂食,谢余想了想,跟着进去。 床上,瘦的只剩一点皮包骨头的中年男人被崔六娘轻手轻脚的扶起来,侧卧着,然后她拿来一根软管,熟练的开始喂饭。 从男人硬挺的轮廓中能依稀看出从前俊朗的丰姿,只是眼下他情况不妙,似乎只剩一口气了。 崔六娘看了一眼谢余,嗓音温和的说道,“是不是还从来没有见过你大伯父?” “当年你出生时,他还在边境杀敌,一晃都已经六年了。” “大伯母,我觉得大伯父会好起来的。”谢余乖乖的站在旁边,十分认真的说道。 看来得偷偷把丹药给大伯父吃下去。 不然等流放的时候,他这样太容易见阎王了。 崔六娘心头一暖,唇角上扬,“我也盼着这一天呢。” 可身为大夫的她十分明白,自家夫君的身子越来越虚弱了,很多时候,她都探不到他的脉象,最近些时日,她都提心吊胆的守着。 戎狄人,她一生中最大的恨啊。 喂完饭,崔六娘就带着谢余出去了。 “来了,最后一道清蒸鳜鱼!”顾明舒端着淋了热油,香喷喷的鳜鱼走进主屋,轻轻放在桌上。 得,桌上全是鱼。 顾明舒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今晚的菜可真有特色。 谢云荆把谢云霆推过来,给他摆放好碗筷。 吃饭时,都是他负责照顾大哥,二哥和娘照顾三哥。 柳萦萦给谢余先盛了碗鱼汤,“小余,今天辛苦了,快尝尝二嫂的手艺。” 谢云澜把碗伸过来,理直气壮,“要喝!” 好香好香。 柳萦萦轻笑,又给他盛了一碗,“云澜今天也辛苦了,慢慢喝。” 谢云祁制止了她要帮自己的举动,反而给她先盛了一碗,“娘子快坐着,我自己来。” 开春了,他身子好了许多,能自己来的,就自己来吧。 等崔六娘动筷子后,谢余尝了一口美味的鱼汤,简直鲜得掉眉毛。 太好喝了。 “咕咚,咕咚……”谢云澜也是这样认为的,快速把碗里的汤解决完,又开始让柳萦萦给他盛第二碗。 “夫君,再喝一碗吧,这可是妹妹亲手钓的乌鱼,瞧着都比外面卖的肥美。”顾明舒看谢云霆也喝完第一碗,脸上笑容加深,起身给他添了一碗。 自家夫君胃口时常不好,难得他今晚喜欢这汤,还好她炖了两条乌鱼,应该够喝吧。 谢余吃了口美味的红烧鱼,笑眯眯的看着大家,“大嫂二嫂做的鱼也好吃。” 两人对谢余温柔一笑,美得谢余心里直冒泡。 大嫂二嫂真好看。 谢余坐在柳萦萦和顾明舒中间,被她们细致的照顾着。 她年纪小,两人给她夹的鱼肉大都是鱼腹位置,只有大刺,不容易卡住。 吃鱼是个细致活儿,屋中所有人除了一开始说两声,后面都只顾着埋头吃鱼了。 晚上,谢余吃的太撑,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打滚,怎么也睡不着。 崔六娘端着一碗山楂水,敲敲门走进来,笑眯眯的对谢余说道,“阿余啊,来,大伯母给你熬了一碗消食的甜汤,快趁热喝了。” 她在隔壁都听见谢余打嗝儿的声音了,想来是晚上吃的太多,有些难以消化。 谢余从床上翻身爬起来,动作麻溜,又忽然打了个嗝儿。 她捂着小嘴,窘迫一笑,羞涩极了,“大伯母,我没事的,太麻烦您了。” 她只是喜欢吃鱼,但忘了自己现在只是一个小孩子,一时不察就有些吃多了。 崔六娘坐在床上,把碗递给她,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脑袋,“傻孩子,这有什么,不麻烦的。” 她喜欢谢余,小小的一团,看着都可爱。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有什么事儿一定要给大伯母说,知道吗?” 小丫头心思单纯,又无人教导,做事小心翼翼的,她有些担心她遇到事不给自己吱声。 一家子,本应是同气连枝才对。 “好!”谢谢捧着比她脸还大的碗,乖乖点头。 崔六娘展颜,看着她把汤喝完了才起身离开。 第二日,固定的时间,厨房飘来一阵浓郁的药味儿。 墙角根儿有人骂骂咧咧,说药味儿太臭,再吃也是没用的,还不如留着银子买棺材,谢余皱起小眉头,顺着声音看去。 那边是什么地方? 她有些不满,捡起地上的石头就朝那边丢去。 “别,阿余……”谢云祁没来得及阻止自家堂妹,眼见她气冲冲的捡起石头就砸了过去。 哎哟! 墙角根儿的人被砸个正着,发出一声痛呼。 谢云祁愣了一下,啊,砸中了这是? 他看看距离不近的院墙,又看看瘦瘦巴巴的妹妹,来到她身边,有些不可思议的替她拍拍手上的泥巴,眼中带着浅浅的笑意,“阿余,下次可别这样了。” 不知道这丫头哪来的劲儿,这么远都丢中了。 那边是三房的院子,家里熬药时,药味儿总是容易被风吹过去,其实也不怪她们恼人,谁让她们挨着大房的院子,隔三差五都能闻到一股药味儿呢。 “二哥,我是不是惹祸了?”谢余站在原地,清澈的大眼睛里满是拘谨,声音细弱的问。 她只是有些听不下去,那人越骂越难听,显然是故意的。 “没有,阿余没做错。”谢云祁给她拍拍裙角的尘埃,笑容晏晏,“跟你三哥玩去吧。” 他倒是觉得阿余勇敢。 谢余点点头,转身跟谢云澜一起抓蚯蚓去了。 她本来是想找个空闲时机,给大伯父药里放那颗丹药的,可厨房有人寸步不离的守着,根本不给她机会。 她只能另外想办法。 下午,谢余依旧想要出去钓鱼,崔六娘应允,谢云澜高兴的蹦哒,然后用绳子牵着昨天得来的那只老鳖,屁颠屁颠的出了门。 今日谢云荆学聪明了,他拎着两只桶出门的。 以防万一。 可等兄妹三人到了昨日钓鱼的位置才发现,岸边竟坐了一排拿着鱼竿钓鱼的人,男女老少都有。 谢余呆呆的抓抓头发,这是什么情况? 谢云荆倒是一眼看破,估计是这些人听说昨日堂妹在这儿钓鱼钓得多,风水好,所以今日他们也跟着凑热闹。 钓鱼多不是什么问题,可昨日不少人瞧见谢余钓起来的鱼卖了高价,肯定眼热得紧。 谢云荆看了半天也没见有谁钓起来一条鱼,眼瞅着各个都不耐烦起来后,他心中一笑,带着谢余去了另一个地方。 这是一个桥下的位置,安全还不被打扰。 但旁边有一个钓鱼的老伯。 谢余不在意,其他两人就更不用说了。 谢云澜把小板凳放在谢余不远处,坐下后开始逗自己手里的老鳖玩。 谢云荆帮着她挂鱼饵,动作堪称熟练。 谢余没有等待,第一竿的时候就把太上仙竿附在鱼竿上,开始钓宝物。 太上仙竿这个名字还是昨晚谢余研究时发现的,她一直以为这个鱼竿没有名字,没想到人家竿上就了刻着名字呢。 囧! 思考时,河鱼上钩,一旁扎马步的谢云荆见状,还是很惊奇。 看来跟在什么地方钓鱼没关系,还是得看人。 阿余这刚坐下呢,鱼就上钩,跟昨天一模一样。 旁边钓了许久才钓上来一条鱼的老伯用余光看了一眼兄妹三人,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又沉沉的闭上眼,等待着自己鱼竿儿的动静。 日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谢余伸了个懒腰,生出一丝困乏之意。 手里的竿儿又动了。 一条肥硕的鳝鱼被钓上来,谢余差点吓得扔竿子,以为自己钓到了蛇。 谢云荆偷笑,轻轻拍拍她肩膀,利索的把鳝鱼取下来。 这条鳝鱼好肥,加上昨天的,正好可以烧一锅。 一刻钟后,一个木桶就已经满了,鱼尾拍的水花四溅,谢云荆笑得两眼弯弯。 旁边大伯悄悄把鱼竿儿往谢余下钩的地方挪了挪,满眼惊奇。 真是开了眼了,他在这条河里钓鱼十几年,最多的一日才钓上来三四条。 护城河的河水是流动的,表面看着风平浪静,实则下面水急着呢。 小丫头的运气是不是有点太好了。 这不,又上鱼了。 谢云荆为自己带来两个装鱼的桶而感到机智(?o ? o?)。 过了一会儿,柳萦萦从家里找出来,东找西找才看到她们三个。 有了帮手,谢云荆就可以去卖鱼了。 他把桶拎到桥上,找来一把结实的茅草,驾轻就熟的开始售卖。 谢云荆今年十五岁,十岁之前,他是衣食无忧的富贵公子,唯一吃过的苦就只有习武时早起的那一会会儿。 然十岁后,家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也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贵公子变成了自食其力的普通少年。 这些年,他见惯了人情冷暖,世间疾苦,所以并不觉得当街售卖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反而兴致勃勃。 一桶鲜活的好鱼,没多久就卖完了,柳萦萦又拎来另一桶。 在他兜售这桶时,下面疯狂上鱼,柳萦萦都看呆了。 她约莫能想象昨日妹妹究竟钓了多少鱼上来,可这还是她熟知的护城河吗? 柳萦萦把空桶送下去,又上来打算和谢云荆一起卖鱼,却又被谢云荆赶下去了。 谢云荆拍拍自己的胸口,表示不需要她帮忙。 二哥说过,二嫂出身书香门第,性情温和,身份娇贵,本不该嫁进他们谢家的。 让他要千万敬着二嫂,别让她受累。 谢云荆都明白。 原本和二哥有婚约的柳家姑娘,嫌弃谢家大房落魄倒霉,根本就不愿意履行婚约,碍于情面和名声,他们只好把前头原配夫人留下的女儿嫁过来,也就是现在的二嫂。 二嫂在家中已经很辛苦了,他不需要她再劳累。 【叮!成功钓到过目不忘技能。】 谢余抬竿的动作一顿,眼中暗喜。 这两日运气不错,连着钓到宝物。 过目不忘啊,这个技能还不错。 技能直接提取,谢余没察觉任何异样,处变不惊的抛出鱼钩。 第9章 女儿茶 在又报废了一个鱼钩后,谢余看着悄悄捶腰的二嫂,选择收手。 她也手酸了。 谢云荆面前的衣摆都被水打湿透了,他不知道自己卖了多少鱼,反正他已经条件反射到看见一条鱼就想串起来的程度。 只有谢云澜,无忧无虑的在旁边玩着。 晚上吃饭前,崔六娘照常还是先端着饭菜去喂谢翀。 谢余哒哒哒的跟上,想要寻求适合的时机给他下药。 当然,此药非彼药。 可还没等崔六娘开始给谢翀喂饭,就见床上的谢翀猛地抽搐起来,口角流涎,面目狰狞。 “夫君?大郎!!大郎,你怎么了?”崔六娘吓得脸色苍白,赶紧扑上去替谢翀把脉施针。 谢余愣了一下,也迈着小短腿冲到门外叫人,“大嫂,二哥,不好了,你们快来呀。” 众人一窝蜂的涌入房间,都被谢翀的情况给吓到了。 “爹!” 怎么会这样? “咳咳,爹……”谢云祁急得直咳嗽,眉头紧锁,满是担忧的来到谢翀旁边,替崔六娘摁住他。 谢云荆慌了神,啊啊啊啊的连叫着,急得红了脸。 谢云霆手脚并用爬着进来,满脸慌乱,心中痛苦万分,“爹!娘,爹怎么了?” 入目是一片黑暗,耳边是亲人的啼哭,谢云霆只恨自己太无能,连爹最后一面也不能见到。 顾明舒赶紧将他扶起来,眼泪汪汪的来到床旁。 屋中气氛骤然一变,尽管崔六娘用尽一切手段,还是没能止住谢翀病情的变化。 谢翀喷出一口鲜血,浑身僵直紧绷,只剩最后一口气。 “夫君!”崔六娘痛不欲生,趴在床边,身形看起来单薄无比。 她知夫君大限将至,可没想到这么快啊。 为什么不再等等,等她医术足够精湛的时候,她一定有办法救他的。 “娘,我去外面请大夫来吧。”顾明舒抹了把眼泪,焦急的说道。 难道公爹真的就走到了这一步了吗? 谢云祁握住谢翀骨瘦如柴的手,眼中泪水模糊了视线,声色喑哑,“爹,你别抛下我们!” 他爹忠勇半生,竟落得这么个下场,他当真是觉得老天无眼啊。 谢云澜站在角落里,抠着裤腿,表情傻傻的,可他依稀能感受到,床上躺着的人,对他而言很重要。 他有些不开心,走到谢翀床边,扯扯他的裤腿,“起来,你起来!” “云澜,听话,别胡闹!”柳萦萦满眼含泪,上前拉住谢云澜。 谢余站在众人身后,眼露焦急,她应该用什么法子把丹药给大伯父吃下去啊。 屋中这么多人盯着,她想出手都没办法。 可再不快点,她大伯父都要死了。 拒绝了大儿媳的提议,崔六娘痛心疾首,伸手抚摸着自家夫君的面容,替他轻轻擦去嘴角的血渍后,忍痛开口,“去吧,去准备东西吧。 让娘和你们爹单独呆一会儿。” 她知道,夫君已经撑不住了。 他撑了五年,辛苦他了。 谢翀犹如一个骷髅一般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崔六娘的眼泪落在他脸上,她慢慢趴在他胸口,听着他一点点寂灭的心跳,绝望的闭上眼。 众人不愿离去,个个哭的跟泪人一样。 忽然,屋中响起谢余清脆的声音。 “大伯母,小鱼还没来得及孝顺大伯父,让小鱼敬大伯父一杯茶可以吗?” 谢余端着一杯少量茶水,跪到崔六娘身后,神色异常乖巧,满眼澄澈。 崔六娘闻声,缓缓回头,眼泪翻涌而下,欣慰的点头。 “好孩子,要你真是大伯父的女儿就好了,老头子一定会很开心的。” 真懂事啊。 她伸手半搂住谢余,眼泪落在她额头上。 谢余端紧手中的茶杯,生怕撒出来。 “娘!” 她抬头,看向崔六娘,干脆的叫了一声,“她们不要小鱼,娘收留了小鱼,您和大伯父就是小鱼的爹娘了。” 崔六娘抬头,泪水四溢,却是笑了起来,“好,好好。” 她拿过谢余手里的茶,温柔抚摸着她的发丝,“娘帮你喂,你爹今后泉下有知,一定会保护咱们小余的。” 多好的孩子啊,可惜老头子再也看不到了。 睁了睁视线模糊的双眼,崔六娘吸吸鼻子,拭去脸上的泪水,在谢云荆的帮助下,小心的将茶水喂到谢翀口中。 为了避免太多喝不完,谢余就只倒了一口,并不多。 她有些怕撒了,目不转睛的盯着。 好在崔六娘照顾谢翀多年,手法娴熟,愣是一点都不剩,全给喂进去了。 “老头子,喝了这杯女儿茶,记住你也是有女儿的人了。” 崔六娘自言自语的说着,抿着嘴角,露出一抹温厚的笑容来,像是在替他开心一样。 谢云祁和谢云霆早已泣不成声,他们二人都是跟在谢翀身边长大,父子感情深厚,全然无法接受谢翀的离去。 今日之后,他们就再无父亲了。 众人整齐的跪到了谢翀床边,谢云澜磕着头,身形摇摇欲坠。 谢云祁面色青白,方才受了惊,可还是强忍着不适,要送谢翀最后一场。 谢余跪在谢家四兄弟中间,小小的身子被烛火笼罩着,眼睛紧紧盯着床上的人。 怎么还没动静? 一旁是哭不出来的谢云澜和哭的昏天黑地的谢云荆,顾明舒和柳萦萦出去准备寿衣了,并不在此。 崔六娘握着谢翀的手,花白的头发中又生出许多银丝,眼神都混浊了些许,通红的眼眶自始自终就没有干过,眼光明明灭灭间,她也耗尽了所有的心气。 就在这时,床上干尸一般的谢翀突然坐了起来,双目微睁,喷出一口暗红色的血块。 哭泣的众人一愣,哭声戛然而止,眼睛猛地睁大。 只有看不到的谢云霆还在继续痛哭。 崔六娘张了张嘴,神情惊愕,“夫……夫君!” 别吓她啊,这是怎么了。 谢翀僵硬的转动脖子,慢慢撑开沉寂已久的眼皮,枯井般的眸子染上点点细碎的光芒,喉间艰难吐出两个字,“六……娘……” 噔! 话音刚落,他又倒了下去,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 谢云霆怀疑自己脑子出问题,产生幻觉了,他怎么好像听到爹说话的声音了。 刚才的两声响动是什么? 他摸了摸旁边的谢云荆,扯扯他衣服,察觉不对,“二弟……” 怎么大家都不哭了。 发生了何事。 谢云澜胆子小,躲到谢云荆身后,还不忘扯上谢余,惊吓高呼,“诈尸…爹……诈尸……” 谢云荆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快速收了眼泪,推了推前头的崔六娘,眼神警惕。 谢云祁震惊中,看着睁着眼气息死灰复燃的亲爹,他揉揉眼睛,又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真的没看错? 爹醒了,爹居然醒了! “大哥,说出来你不信……咳咳……” 他也不是很相信。 可事实就是爹真的醒了。 “夫君!!”崔六娘脸上表情变化莫测,心跳如雷,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醒了,她家老头子醒过来了。 她急忙扑上去,在他面前挥挥手,着急道,“夫君,你再叫我一声,再叫我一声!” 她一边说,一边摸上他的脉搏。 脉搏强劲有力,犹如大江大河一般稳固澎湃,简直不是一个将死之人该有的脉象。 不会是回光返照了吧? 崔六娘的心沉了沉,眼泪再度续上。 谢翀眨眨眼,声音呕哑嘲哳,费劲的扯动脸上所剩无几的肌肉,“六……娘……我妻……” 怎么瘦成这样了,是不是有人欺负她了。 还有,他睡了多久了,怎么感觉身子这么重啊。 现在是何时辰了? 怎么他们都在哭呢。 “老大……” 他抬头,看了眼触地不起的大儿子,嗓子因为喝了些茶水,并没多难受,“老二……小澜,荆儿……” “爹没事……” 而且他怎么还听到自家夫人说他有个个女儿? 难不成他出征时,六娘有孕了? 那倒是让他怪不好意思的,都要当爷爷的人了。 但他的女儿,定不会叫旁人看轻了去。 “!!”崔六娘瞳孔震颤,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使劲擦擦眼泪,惊喜异常,“大郎。” 这样子清醒,一点也不像回光返照啊。 对劲又不对劲的。 “爹!”谢云祁欣喜,赶紧上前,不可思议的打量着面色逐渐从灰白变得红润的亲爹,声音轻颤,“爹,我是云祁啊!” “……”谢云霆收了哭声,有些懵。 到底发生了何事。 不能欺负他一个瞎子啊。 “爹?” 方才叫他的人,是他爹吧。 谢翀抬手想要摸一下崔六娘,却发现自己不仅没力气,还骨瘦如柴,皮肤蜡黄发暗,一只大手跟骷髅架子似的。 再一看明显苍老了十几岁的妻子和眼睛上蒙着布的大儿子,他眉头紧锁,沉默下来。 家中可是发生什么变故了? 谢云霆摸索着上前,消瘦的面容看着无比憔悴,“爹,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你是不是醒了。” 谢云祁胡乱擦了下眼泪,护着谢余和谢云澜,哭腔还是分外明显,“大哥,爹醒了。” 他恍惚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爹在呢。”谢翀应了一声。 谢云澜从他背后探出个脑袋,傻乎乎的盯着谢翀,撇撇嘴,“好丑!” 崔六娘可顾不得跟他计较这话,连忙握着谢翀的手,又给他诊脉,破涕为笑。 “夫君,你可记得如今是多什么年?你叫什么,家住何方?家中有几口人?” 太不可思议了,这是崔六娘第一次见到重病在床多年的植物人还能醒来,并且体内沉珂尽数消失的例子。 “今年……”谢翀转头盯着头顶半旧的床幔,仔细思索了一下,缓缓道,“今年是阜新历二百六十五年,我……我叫谢翀,家住京城武安侯府,家中有七口人。 不,八口,老大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对吗? 六娘。” 谢云霆闻言,心中悲痛,低垂头颅。 不对,他的孩儿没能生下来。 崔六娘笑容浅浅,抚摸了一下他微乱的发髻,眼中泪水从绝望变成欢欣,又带着点点痛心,“夫君,你睡了太久。 今年已经阜新二百七十年了。 没关系,这些我都会后面与你详说的。” “你现在可有何处不适?” 谢翀惊愕的张了张口,这么说,他睡了整整五年? 难怪看小澜和荆儿的面容不像是十岁左右。 原来都过去这么久了。 他哑然无声,摇摇头。 他没有哪里不适,反倒是好得很。 屋中沉默之际,顾明舒和柳萦萦回来了,她们抱着一堆东西,不停抹眼泪。 可等进了屋,两人傻眼了。 这坐起来在喝粥的人,不是自家公爹又是谁? 她们约不是看错了,看到不该看的脏东西了。 “娘……”顾明舒吓得直后退,一把将柳萦萦护在身后,面皮紧绷。 “舒儿,萦萦,没事,别怕。”崔六娘懂她的害怕,赶紧开口安抚,又将碗递给谢云荆。 “你们爹吐了口瘀血,反倒是清醒了。” 她光顾着震惊,但是忘记两个儿媳去买寿衣去了。 醒了?顾明舒不由得大喜,可…… 她连忙把手里的东西藏在身后,尴尬的笑笑。 崔六娘倒是不在意,如今老头子醒了,脉象也好,这东西也应该用不上。 但买了就算了,放在家里冲喜吧。 今晚可真是让她惊心动魄。 谢翀喝着给谢云祁准备的鱼片汤,几碗下肚,面色越发红润,一点也不像是将死之人。 一家人就这么齐整的坐在屋中,谢云澜摸摸空瘪的肚子,不满蹬腿,“娘,饿!” 为什么他就可以吃饭,而小澜不行。 他好饿好饿啊。 崔六娘这才反应过来,现在早已过了晚饭多时。 “好好好,娘让你大嫂带你去吃饭。” 不过这么久,桌上的饭菜应该都凉透了吧。 “舒儿,辛苦你了,和萦萦一起带着小余和小澜吃饭去吧。 云祁也去,你身子弱,不经饿的。” “好的,娘。”顾明舒没有拒绝,开心的点点头。 公爹醒了是件好事儿,她总觉得现在家中情况似乎都在慢慢好转。 好像自从堂妹来了以后…… 她起身牵着谢余和谢云澜往外走,谢云祁并不想离开,只是给了柳萦萦一个让她先去吃饭的眼神。 谢翀盯着谢余小小的背影,盘腿坐在床上,叹口气,“六娘,咱们女儿的身子是不是也不好?得好好补补了。” 太瘦了吧,他瞧着都心疼。 崔六娘微微抿唇,心情愉悦之际,和他打趣起来,“你一把年纪,哪能生出这般乖巧的女儿。” 第10章 风雨欲来 “啊?”谢翀抬眉,有些怀疑的看向崔六娘,纳闷起来,“我怎么昏沉之际,听到你说我有女儿了。 难道我听岔了,是老大的女儿?我孙女儿?” 也是,他记得生了老三和老四后,六娘的身子就不太好,应该也不能再生养了。 “……”屋中人沉默,表情瞬间凝滞。 谢翀转头看向谢云霆,见他面色阴沉,嘴角下压,一副痛苦之色,便知自己说错话。 崔六娘也反应过来,自己应该直说小余的身份,而不是触及大儿子的伤痛处。 “都不是,小余是四弟的小女儿,不过现在过继在你我名下,是咱们的女儿了。 老大的孩子……当年没保住,以后你别在舒儿面前提起此事。” 谢翀眼眸一暗,原来是这样。 怎会呢?他和老大出征前,大儿媳妇就身怀有孕,出事时,应该差不多也生了,怎么会没保住呢。 这个孩子得来不易,老大两口子成亲三载,老大媳妇小产两次后才保住的孩子,明明好好的,御医也说胎象稳固啊。 这时,谢翀忽然又想到一件事,压着声音和众人叮嘱道。 “我醒来之事,暂时不能让外人知晓,当年遭遇埋伏一事,我察觉其中有蹊跷,可敌众我寡,还没来得及撤出包围就没了知觉。 我怀疑老三当年假传圣旨。” 所以他还得继续\"昏迷\"下去。 崔六娘脸色晦暗,握紧拳头,眼中迸发出浓郁的恨意,“我就知道。” 夫君绝不会那般好大喜功,忤逆皇命,为了一己之私,擅自带兵偷袭敌营。 拉住崔六娘的手,谢翀叹了口气,眼神复杂的说道。 “六娘别急,当年我偷偷留了后手,等我身子恢复,亲自去将证据找来,一定可以给老三定罪,洗去自身不白之冤的。” 谢翀已经知道自己被剥夺将军之位,贬为庶民的事情,皇上也算是对他法外开恩,没有祸及家人。 可惜了跟着他的弟兄们,死伤惨重,他定会给他们报仇雪恨,抚恤亲属的。 只要能找到当年的证据,重新洗刷冤屈,证明自己没有违抗皇命就行,将军之位,于他而言,反是累赘。 他宁可解甲归田,带着一家人寻一处安稳之地,踏踏实实的过活。 侯府不是安身之处,勾心斗角太严重,连手足之情都不顾,而且他也不想被卷入夺嫡之争。 崔六娘面色凝重,轻颔首,懂他的顾虑。 那她还得给家里的孩子们交代一番。 谢府祠堂。 胡须花白的谢老侯爷站在屋中点香,面无表情听着心腹的回禀,眼中眸光闪烁。 “没死?醒过来没有?”侧身站在昏黄的烛火中,他苍老的面容带着一股朽木的阴潮,三个红点浮现在他眼里,犹如森幽嗜血的魑魅一般。 半跪的下属摇摇头,沉声道,“并未,小的距离远听不真切,只是听见大夫人说,寿衣还是留着,估计后面能用上。 而且大房二公子也晕倒了。” 谢老侯爷点燃香,步伐沉重的在祠堂中走动,话语冰冷,“想办法打探清楚,如果醒了,就要及时将那一家子除掉才行,不能影响我的大业。” 要是没醒,那就留着他们,再苟延残喘一段日子。 毕竟她们身上还有大气运未消耗殆尽呢。 “是,小的明白。” “去吧!”谢老侯爷站定在祖宗牌位前,眼中野心毫不掩饰。 他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拜了拜,诚心祷告,“请诸位先祖见证,此番大业,必定可成。” 他已经筹划多年,就差这最后的一步了。 任何人,都不能阻挡他的脚步。 动作虔诚的将香插进香炉中后,他昂首挺胸,气势张扬的朝外面走去。 改天换日,成就一番大业,谢家以后就再不用屈于人下了。 殊不知,他走后,谢家的祖先牌位接二连三倒落。 守祠堂的老仆害怕,愣是没敢吭声,只得默默将牌位放回去,然后赶紧找到自己的奴契,将自己赎身离开了谢府。 风雨欲来时,洞穴中的小蚂蚁最先知晓。 夜幕深沉,谢余带着一丝不安,躺在温暖的被窝中沉沉睡去。 半夜崔六娘不放心的过来看了她一眼,给她盖好被子,拍了拍她的小手,目光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隔壁四房便锣鼓喧天,炮仗声接连不断。 谢余无可奈何的被吵醒,打着呵欠起身穿衣服,再无半点睡意。 她知道,今日是谢清舞出嫁的大好日子。 可一旦过了今日,距离谢家抄家,就只剩十日不到。 她今天正好可以问问二哥,他肯定知道抄家的具体含义。 崔六娘一惯起的早,家中其他屋子里都还静悄悄时,她就已经起床烧好热水准备做饭了。 看到女儿揉着眼睛顶着一头毛躁的头发出来时,她不禁好笑,擦完脸上的水珠后,朝她走去。 轻松抱起女儿,崔六娘回屋给她罩了件厚些的衣服,一边给她梳头一边询问起来,“小余,吵到你了吗?怎么不多睡会儿。” 谢余打了个呵欠,点点头,困顿十足,显然没睡醒,“娘……我自己可以梳头的。” 就她那两根黄毛,随便扒拉两下得了。 崔六娘心里甜的跟喝了蜜一样,手中动作轻柔的给她梳着头发,“娘难得有空给你梳头,没事。” “今日你大姐成亲,你要去看看吗?娘让你四哥陪你去?” 孩子好是好,就是太瘦了,头发也没光泽,稀稀疏疏,连头绳都要多绑几圈。 她心疼。 对了,今日让云荆偷摸去街上买些漂亮的珠钗和绢花回来,她还没来得及给小余准备礼物呢。 等这茬忙过,她也有时间照顾女儿了。 谢余沉默,随后摇摇头,“小鱼不想去。” “不想去就不去。”崔六娘只以为她早早起床,是想去看个热闹,没成想还不是。 “你大姐以前对你不好?” 这孩子可是个会感恩的,要说为什么不想去,估计就是谢清舞对她不好,姐妹俩没感情。 谢余点头,小声的说,“大姐骂我,还打我。” 她说的可都是实话。 她痴傻症状没好转前,谢清舞一旦遇到小余,就没什么好脸色,心情不好时,更是动辄打骂。 她其实也不该在这种人身上抱希望的,是她太笨了。 但凡她生在大房,她们肯定会仔细询问她原由,然后做出正确决策的。 好在眼下还有希望。 崔六娘心中叹息一声,怜爱的抚摸着谢余的脑袋,将她抱在怀里,“你大姐也不是个好人,咱们以后都离她们远远的。” 四房的根坏了,又能养出什么好人来,她都多余问,还惹得小余难过。 梳好头发,崔六娘带着心情不佳的谢余去洗漱。 家中其他人也接连起身。 昨夜得了谢翀的安排,谢家众人都没敢表现得太高兴。 在四房喜气洋洋的衬托下,这边更显死气沉沉。 不用给谢翀熬药,亲自换洗喂饭,崔六娘的时间腾出来大半。 不过为了蒙蔽视听,她还是跟往常一样,待在厨房熬药,然后随便兑点热水就端给谢翀,又在他屋中待上半天。 “闺女,过来爹瞧瞧。”谢翀裹着厚衣服坐在床上,面带笑容的对谢余招招手,尽管他并不知道自己笑起来有多可怕。 昨夜他睡得早,没来得及细想,今早起来喝水时,想到昨夜那口味道奇怪的水,便问自家夫人。 谁知自家夫人说,那只是侄女儿给他敬的最后一杯孝心茶。 他察觉不对,但未曾表露于人前。 那口水他喝下去后,才过几息就感觉耳聪目明,疼痛消失,四肢百骸迸发出无限精力,气血那叫一个充足。 体内瘀血毒素也尽数化作那口血块,被吐出来后,他就正常了。 他是正常了,可那水明显不太对。 他记得夫人说,小余从前是个傻的,跟老三一样,一个多月前,一场高热后,倒变得正常起来。 他琢磨着有点意思,想试探试探。 谢余陪崔六娘坐在小板凳上,崔六娘正在给她把脉,听见谢翀的话,她抬起头来,眨眨眼。 崔六娘先发制人,瞪了他一眼,小声道,“好好躺着你的吧,笑得跟鬼似的,也不怕吓着咱闺女。” 而且没看到她在忙正事嘛。 谢翀深吸一口气,轻叹一声,好吧,现在有了女儿就不管他了。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他摸了摸自己稀疏的头发,得,自家夫人嫌弃他也是正常的,这头发都快掉光了,想想也知道有多难看。 等会儿得空,还得麻烦她帮自己把头发全剃光了重新养过。 躺了五年,骨头都僵硬了,一时半会想要起来活动,还真有点为难。 还好他脑子里的功夫招式、兵书策略都还记得,慢慢来吧。 谢余对他呆呆的一笑,谢翀又乐呵的躺下休息,盯着她们娘俩忙活。 “咳咳咳……”最避风的那间屋子传来谢云祁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谢云霆担忧的转动轮椅,朝他房间走去。 为了方便谢云霆行走,家中所有屋子的门槛都是被卸了的。 崔六娘听到咳嗽声,打起帘子出来,脚下生风的走进谢云祁屋中。 “老二……” 来的不巧,正好看到谢云祁吐血的画面。 她顿时就脚软,眼前发黑。 照顾他的柳萦萦更是急得险些晕过去。 闻到血腥味,谢云霆的心又沉入谷底,紧紧攥着轮椅扶手。 “二弟,你怎么样了?” 擦了擦嘴角的血渍,谢云祁面无血色,一张温润清俊的面容透着死气,却还是扯出一抹笑意,淡定的看向众人,“没事,娘,萦萦,吐口血舒坦……咳咳……舒坦些。” 他这破烂的身子就这样,又吓到她们了。 谢余跟着走进来,崔六娘却是不敢给谢云祁动手施针的。 她医术不算精湛,谢云祁身中奇毒,每月都得带他去宝华堂找老神医施针,她不敢轻易乱来。 崔六娘心情此起彼伏,一时牵扯到心口有些难受,她上前来,给谢云祁抚着背,“娘这就带你去宝华堂瞧瞧,差不多也到施针的时候了。” 谢云祁心口也憋闷,呼吸困难得紧,他靠在床边,看了看屋中众人,轻笑道,“咳咳… 娘,我没事……躺着休息会儿就成。” 每次施针都得大几百两的花出去,家中银钱大半用在了他身上,再这样下去,家中没多久就要揭不开锅了。 他能忍一日算一日吧。 “不行!”柳萦萦眼中浸着泪水,娇弱的身形有些单薄,面色瞧着竟也没比谢云祁好多少,“夫君,你都吐血了,咱们听娘的,去瞧瞧大夫吧。” 柳萦萦一哭,谢云祁又不自觉心疼,可他确实还能撑几日,便摇摇头。 “我一会儿喝了药就好了……咳咳咳。” 他本来也没事的,可今早隔壁热闹得紧,他昨夜想着父亲的事,本就睡得就有些迟,又不安稳,被这一吵闹,竟比往常醒的早,惊了一股凉风后,咳嗽怎么也止不住。 谢云祁固执的不肯去看大夫,崔六娘伤心落泪,又在床边守了他一会儿。 柳萦萦倚在门口,轻拭眼泪,即使憔悴也不掩她半分姝丽容颜。 顾明舒在旁边安慰着,妯娌二人又一起去熬药。 谢云霆神色郁郁的离开房间,抿紧薄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屋外传来谢云澜雀跃玩耍的声音,世人的悲欢总是这样不相通。 四房的热闹持续了许久,谢余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撑着下巴,半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 清风徐来,吹散一地哀愁。 “妹,去抓鱼。”谢云澜窜到她面前,露出一口大白牙对她灿烂一笑,又将抓到的蚯蚓一股脑的塞到她怀中,眼神期许。 谢余想,今日应该没办法出门了。 爹虽好起来,可二哥的病情又严重了。 其实她倒是想出门去钓鱼的,万一今日运气好,也钓到宝贝了呢。 说不定就可以救下二哥。 可一家子都沉浸在担忧的气氛中,她不好让谢云荆陪她出门,更不可能带着谢云澜单独去。 “明天去,三哥。”谢余把蚯蚓装进木桶里,用油纸蒙上,又戳出两个气孔。 第11章 共享空间 谢云澜在她身边坐下,扯了扯她的袖子,脸上难得露出一抹机灵的神色,“去,要去,偷偷去。” 抓鱼好玩儿,他喜欢。 谢余笑了起来,谢云荆一巴掌拍在谢云澜背后,双手叉腰,生气的盯着他。 不许乱跑。 谢云澜可不怕他,他虽和谢云荆长得一模一样,可他体型圆润,看着白白胖胖,个头也高些,顿时就用头去顶谢云荆的胸口。 坏蛋! 坏蛋弟弟! 他就要去抓鱼。 两兄弟在院子里你追我赶时,四房那头的热闹总算平息下来。 谢余下午也没能出去,崔六娘将门扣得死死的,就怕她们俩往外跑。 夜里,谢云祁发起了高热,只是谢余睡得熟,并不知道。 第二日起来时,才得知谢云祁早已昏迷不醒。 家中一下子愁云惨淡,又回到从前那种压抑氛围。 天色将将亮,崔六娘就出门去请了宝华堂的老神医过来。 可来人一看谢云祁的症状,都没施针开药,只是可惜的感叹了两句,便叫谢家准备后事。 谢云祁所中之毒,乃西域番邦秘药,棘手程度,当为天下之最,若非当年谢云祁中毒浅,身子康健,早就撑不到今日了。 五年已是奇迹。 谢云霆在旁听着,忽然冒出来一句话,“元大夫,若是用渡血换命之法呢?” 用他这副残躯,换二弟一命。 左右他对家人而言,都是拖累,若能救下二弟,家中情况应该会好上许多。 崔六娘当即就明白他的想法,直接严厉拒绝道,“不行,娘不同意。” 手心手背都是肉,无论失去哪个孩子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痛苦。 就算要用渡血换命之法,也是用她的。 顾明舒神色黯淡的站在谢云霆身后,别开头去抹眼泪,似乎早已猜到了他的打算。 老大夫捻着胡须,面色沉重的摇头,心中感叹他们兄弟情深,“若能用换血之法,当年就用了。 二公子所中之毒,犹如附骨之蛆,早已深入五脏六腑,换血是没用的。” “诸位节哀吧,老夫先走了!” 屋中又陷入一片死寂。 谢余听着墙根,感受着众人的无奈和伤心,她当下不再犹豫,趁大家伙儿都不注意的时候,带上鱼竿儿出了门。 她没去人多的地方,还是选择了前日的桥下。 把鱼钩掰成直条,没有用饵,谢余将鱼线抛出去,与此同时,把太上仙竿从识海中挪出来,附在鱼竿上。 她没有用饵料且是直竿,要的就是不上鱼,只钓宝物。 谢余坐在桥下,揪起一根野草摆弄着打发时间。 钓鱼最需要的就是耐心和时间。 可这两样她一样都没有,现在心里十分着急。 听大夫说,二哥也时日无多,就这两日,如果她昨天也来钓鱼就好了…… 河里的鱼游来游去,却因为鱼钩问题,根本没办法咬竿。 水面波澜起伏,几条大鱼扑腾着往岸边跳,谢余一脚就把它们踹下去,气性还不小。 半个时辰后,她的识海响起一道温和的声音。 【成功钓到生骨丹一颗。】 坏了。 钓错了。 谢余急得差点没哭出来。 怎么会这样,她要的不是生骨丹啊。 丹药转移到识海存放,谢余肩膀一耸,沮丧的盯着水面。 今天出了宝物,想要再钓到宝物的几率可就微乎其微了,而且明日也不一定能钓到她需要的东西。 一串漂亮的糖葫芦递到她面前,谢余惊讶之余,转头过去,咧咧嘴,“四哥?” 谢云荆对她笑笑,眉眼弯弯,又将糖葫芦递到她手里,比了个吃的动作。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谢余捏着糖葫芦,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发,有种被抓包的感觉。 谢云荆笑容明媚,少年气十足,对她比划起来:娘让我来找你的,我一下子就猜到了你在这儿。 谢余看着手中颜色鲜艳的糖葫芦,心里闷闷的。 谢云荆看出她在担心什么,伸手轻轻拍拍她脑袋。 他很想告诉她,不用这样。 可他也明白,妹妹是个很聪明的小孩子,她担心二哥也很正常。 他们都很担心二哥。 自从前日妹妹给爹敬了一杯茶后,他就打心眼里喜欢这个乖巧懂事的小丫头,把她当做亲妹妹一样。 他觉得,她的到来让家里多了很多不一样的色彩,大家都喜欢她。 家里情况一直都是这么糟糕,跟她没关系,她还小,不用胡思乱想。 谢余咬了一口糖葫芦,味道在舌尖弥漫开,甜滋滋的,“谢谢四哥。” 【成功钓到共享灵泉种植空间。】 什么? 又钓到了一个宝物。 谢余小手抖了一下,一颗糖葫芦掉进河里,鱼儿们在水里争抢起来。 空间她知道,她上一世也有姨妈送的随身空间,不过只能存放死物,跟什么灵泉和种植没关系。 具体情况她不了解,这里也不是一个可以了解的地方,还是等回家再说吧。 不知道这个东西可不可以救治二哥,谢余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她今天的运气已经用光了。 差不多也快到午时,她收了鱼竿跟谢云荆一起打道回府。 家中静悄悄的,谢云澜依旧在院子里玩泥巴,往常晒太阳的身影不见了,谢云霆也没现身。 崔六娘午饭是和谢翀一起吃的,柳萦萦没吃,顾明舒照顾着谢云澜和谢余,谢云荆照顾谢云霆,大家几乎一句话都没说。 吃完饭,谢余想要帮忙洗碗,被顾明舒推进了屋中。 正好她想研究一下那个空间。 把空间从识海中挪出来,下一秒,一道白光钻进她身体里,手腕内侧传来一阵细密的疼,她定睛一瞧,一条栩栩如生的红色鲤鱼图案浮现在她手腕皮肤上。 她惊讶的挑眉,伸手去触碰。 忽略不计的一丁点下坠感出现后,她顷刻间便消失在屋子里。 白茫茫的光线十分刺眼,谢余用手挡住光线来源,待光源一点点消散后,她慢慢睁开眼。 澄澈的眸子中映出一片辽阔的黑色土地,土地上寸草不生,一条长长的溪流横穿而过,水声潺潺,是这空间中唯一的声音。 谢余保持警惕,摸了摸地上的黑土,又走到溪边,看了看里面清澈无比的水流。 她…… 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空间里也没有人和器灵。 像是感知到她的疑惑后,天空中呈现出几行字来,细细记载着空间的使用方法。 原来,这个空间不仅可以存放东西,还可以用来种植一切农作物。 溪流中的水是灵泉液,可以食用和浇灌农作物。 而这个空间最独特的点在于,它是可以共享的。 只要身为主人的谢余将手腕上的图案临摹在其他人身上,就可以将其一并带入空间,她不想让某个人进来时,可以自行改变手上的图案。 但除了她主动带进来的人,其他活物进来就是死。 另外用灵泉水浇灌出来的农作物,口感鲜美,蕴含灵力,可以滋补身体,美容养颜。 谢余记下这些话后,目光落在溪水中。 出去! 站定后,她还是在自己的房间里。 使用方法她已知晓,可这个空间似乎还救不了二哥。 不过没关系,她可以先给二哥喂点灵泉液。 拿起桌上的茶壶,她又闪身进入空间。 让她意外的是,空间中的灵泉水并不能带出来,气的她只好咕咚咕咚大喝了几口。 出不来,那就进去。 谢余想了想,还是决定将谢家人带入空间中。 因为有了空间后,她就有了自保之力,就算谢家人起了歹心,那也不可能跟她同归于尽。 谢余溜到谢云祁屋子里,柳萦萦正坐在床边,听到脚步声都是一副浑然不察的模样。 “二嫂!” 柳萦萦连忙擦了擦眼泪,松开握着谢云祁的手,转头看向谢余,眼神赧然,“妹妹,怎么了?” 谢余来到她身边,看了眼床上面色越发苍白的二哥,举起自己的小手,“二嫂,你会画这个图案吗?” 鲤鱼图案一点也不难,看起来还挺简单的。 柳萦萦看了一眼,点点头,温柔的对她开口,“会,等你二哥好起来,嫂子给你画好吗?” 她现在只想让夫君快些醒来,没什么心情给妹妹作画。 谢余背着小手,十分认真的对她开口, “二嫂,你相信我吗?你帮我把这个图案画在二哥手上,我可能有办法救他。” 柳萦萦眼皮一跳,讶异的看着谢余,面露不解,“妹妹,你知道你……” 她不相信妹妹是个会瞎说的孩子。 可夫君的病情,连元神医都束手无策,一个六岁孩子的话,她要是当真,会不会有点太奇怪。 谢余打断她的话,黑眸中泛着一丝坚定的光芒,“我知道,二嫂!” 不知怎的,柳萦萦想起前天晚上公爹起死回生的事,她心口噗通噗通狂跳,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希冀,连忙答应谢余,“好,二嫂帮你。” 她起身,在屋中搜寻起笔和墨水。 “要红色的颜料。”谢余看看她手里拿着的墨条后,赶忙提醒。 柳萦萦为难了,红色的颜料,夫君许久不曾作画,家中也不知有没有。 等等,她记得大嫂给木雕上色时,好像用过红色的颜料,也不知还有没有。 “妹妹,你等我一下。”她有些慌乱,披上外套后往外去。 只是她出去后,谢云荆又进来了,手里还端着给柳萦萦的饭菜。 见到谢余,他歪了下头,眼神询问她怎么也在这儿? 谢余对他招招手,“四哥,快来。” 一会儿带你去个好地方。 她神秘一笑。 柳萦萦找到颜料后,按照谢余的要求,紧张的在谢云祁手腕上画出相似图案来。 完全一模一样她有些做不到,只能尽可能画得相似些。 “可以吗?妹妹。”柳萦萦眼神小心翼翼,总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什么不太正常的事情一样。 一个鲤鱼图案,能救回夫君? 她将信将疑,不信的成份占大半。 谢余看了看,点点头,指向旁边的谢云荆,“二嫂,在你和四哥手上也画一个。” 谢云荆眼神古怪,不懂她想做什么。 柳萦萦也是豁出去了,隐忍着心中难受之意,快速在她和谢云荆手腕上画出红色鲤鱼图案。 “二嫂,四哥,一会儿不管看到什么,都别惊讶,我会给你们解释的。”谢余拉过谢云荆的手,让他拉着谢云祁,她则是拉着谢云荆和柳萦萦的手,对他们郑重交代道。 柳萦萦心急如焚,忙不迭点头,接下来她是不是就能看到夫君恢复健康的画面啊? 谢云荆一头雾水,突然,身子一轻。 眼前画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明明上一秒还在屋中,怎么下一秒就身处在一片苍茫的黑土地上? 谢云荆睁大眼睛,瞳孔轻颤,怎么也遏制不住自己的震惊。 柳萦萦也是傻眼了,这…这是哪儿啊? 她左右环顾,发现这个奇怪的地方只有她们四人。 “妹……妹妹……” 难怪妹妹让她们别惊讶呢,可话虽如此,谁遇见这事儿不得惊讶半天啊。 “咳咳……”一旁躺在地上昏迷中的谢云祁呛咳起来,点点血沫喷洒在他衣襟上。 柳萦萦惊吓的扑过去, 花容失色,“夫君!” 谢余松开谢云荆的手,指着不远处散发着粼光的溪流,急忙道,“二嫂,四哥,快把二哥放进那条小溪里。” 谢云荆回过神来,顾不得再观察,赶紧一把抱起自家二哥,听从谢余的话,将他放进溪水中。 溪水不深,刚过脚踝,谢余拿起刚才放这儿的茶壶,装了水,往谢云祁嘴里灌。 柳萦萦在一旁帮忙,三人手忙脚乱一阵处理后,谢云祁总算呼吸平稳下来,手指动了动。 可他仍未醒,谢余猜到了灵泉水的作用没那么大,估计只能缓解些许他体内的毒素。 “妹妹,这样…这样就好了吗?”柳萦萦擦擦额头上的汗,握着谢云祁逐渐有些温度的手,惊喜的问。 太神奇了。 谢余抱歉的对她摇摇头,声音沉闷道,“对不住啊,二嫂,这里好像只能缓解二哥的病情,不能彻底根治他。” “……”柳萦萦面上笑容一窒,顿时心又提了起来,看向浑身湿透的谢云祁,抿紧嘴角。 “没关系,能让你二哥活着,我就已经很满意了。” 至少还有希望不是,万一以后找到了解药,夫君仍可以活命的。 总比守在他身边,看着他的生命一点一点消逝的好。 “啊啊啊…”谢云荆抽空比划起来,震惊完后,他很想知道这是哪里? 第12章 告知全家 而且娘马上要来给二哥送药,她们不见了,娘肯定会很着急的。 他们还要在这儿待多久? 谢余站起来,拧了一把自己湿透的裙摆,表情无奈,“四哥,你先别问,在这儿照顾好二哥。 我和二嫂出去,把娘她们都带进来。” 她可没办法一遍遍重复,还是一次性给家里人说清楚的好。 谢云荆扶着谢云祁,顺从点头。 他大概懂了,这里是一方可以容人的特殊小天地吧。 柳萦萦是一个聪明人,她没有多问,只是猜测谢余身上是不是得了什么奇缘。 两人一出去,就和端着药进屋的崔六娘直接撞上。 “……” 看着凭空出现的姑嫂两人,崔六娘目瞪口呆,手里的药都险些撒了,那惊骇程度,无异于撞鬼。 尽管崔六娘为母则刚,可也不是这么个刚法。 这几日的惊吓让她有种脑子出问题了的感觉,兴许她也该给自己抓两副药喝喝。 柳莹莹有些不适应的眩晕,伸手扶着床架子,谢余却没什么,快步来到崔六娘面前,“娘!!” 这可真是巧了,居然正好撞上。 “……小余啊…”娘怎么感觉有点晕。 崔六娘眨眨眼,使劲摇晃脑袋,差点没绷住,“你们……” 你们从哪儿冒出来的。 她刚才没有眼花吧? 等等,老二呢? “你二哥呢?他怎么不在屋中?”崔六娘看着空空如也的床榻,脸色急得不行。 柳萦萦适应后,走上前来,拉着崔六娘的手安慰,“娘,您别急,夫君没事!” 不过她也解释不清楚,只能将目光投向谢余。 “娘,小鱼得了一个机缘,可以救二哥,你先别急好吗?”谢余也乖巧的给崔六娘解释。 啥?啥机缘? 难道是刚才那凭空出现的能力? 崔六娘压下心头悸动,缓缓点头。 想来老二媳妇也不会看着老二出事的。 谢余笑笑,露出一口小白牙, “娘,咱们去找大哥和爹她们,小鱼带你们一块去看看。” 此刻,谢云霆正躺在屋中,他腿疾发作,疼痛难忍,眼睛里也渗着血泪,只是因为现在众人都在担心谢云祁的病情,他没敢出声,一直强行隐忍着。 顾明舒想给他找大夫,但被他拒绝了。 谢家兄弟一个赛一个的倔,顾明舒早有领悟,眼下她就只好在屋中照顾谢云霆。 “……舒儿!”谢云霆咬破嘴唇,浑身颤抖,艰难的叫着顾明舒的名字。 “欸,我在呢。”顾明舒给他按摩着腿,见他被折磨至此,眼中泪光不断闪烁,口中却是清脆的应了一声。 “我们……我们和离,你回家去吧,我不想再连累你了。”谢云霆佝偻着颀长的身躯,在床上翻来覆去挣扎着,深受折磨。 他才二十七岁,头上就已生出些许花白头发,形消骨瘦,比起长期卧床的谢翀也是不遑多让。 五年来的每一次折磨都让他无比痛苦,可为了家人,他但凡能忍就绝不吭声。 可他这次太痛了,就像那种骨头被敲碎又被强行接上的感觉。 痛不欲生! 跗骨之毒,早就将他折磨的失去了人样,不用想,他都知道自己现在的丑态。 可舒儿还年轻,不能耽误了她。 “你……你说这话不是让我去死吗?”顾明舒闻言,眼泪忍不住流下来,伤心的看着谢云霆,但也明白他在畏惧什么。 “我不会走。 夫君,忍忍好吗?你定会好起来的。” 这么多年,他已不是第一次说出要和离的话,甚至有一次自己摸着写好了和离书,可她又怎会愿意。 夫君与她的情分,上辈子就注定了,一点点苦头又算得了什么。 谢云霆握紧拳头,手背青筋凸现,虚空的眼神落在顾明舒脸上, “舒儿,算我……算我求你了。” 这个家已经没有家的样子,二弟怕也是早就做好了同样的打算,只是昏迷突然,没来得及对弟妹说而已。 顾明舒摇头,捏着他干瘦双腿的动作一愣,强势道,“我不要。 夫君莫要再提,否则我就一头撞死在你面前。” 她说得出做的到。 谢云霆苦涩一笑,殷红鲜血从唇瓣处渗出来。 舒儿怎么这么傻呢。 不值得的。 崔六娘带着谢余和柳萦萦走进来,察觉气氛有异,又见谢云霆难受的模样,她心里一惊,“老大,你是不是腿又疼了?怎么不跟娘说呢?” 她忙走过去帮谢云霆施针压制痛苦。 “娘,我没事,二弟呢?”谢云霆摇摇头,牵强一笑,感觉那股疼痛已经缓解了很多。 “……”她要怎么说,老二不见了,她还没看到人呢。 “你二弟没事!”崔六娘看着瘦成皮包骨头的儿子,心情低落万分。 柳萦萦端着颜料走进来,开始进行自己的工作,“大嫂,来,我给你说个事儿!” “什么?”顾明舒不解,但还是信任的抬脚朝她走去。 …… 一番折腾,谢家所有人包括谢云澜都被谢余带进了空间里。 崔六娘拍拍自己的小心脏,大气都不敢出,紧张的盯着四周瞧了又瞧。 这是何地? 太不可思议了。 不仅是她,顾明舒也惊呆了,扶着谢云霆的手都掐进了他肉里。 “舒儿……”为何如此激动,发生什么事儿了? 谢云霆感受着周围的气息,伸出手,感觉好像跟屋子里不一样,有风,很轻微,很舒爽,气息中带着点泥土味道。 方才他有一息头晕的迹象,所以,他们这是到哪儿了?绝不是在谢府。 可一瞬间的工夫,他们又能到哪儿去呢。 噫,欺负他这个瞎子。 谢云澜张大嘴,表情呆呆的站在原地转圈,然后尖叫一声,挥舞双手撒丫子就跑了出去,跟兴奋的吗喽似的。 “三哥……”谢余拦截不及,就见他像风一样窜出去了。 不过没关系,这个空间是有界限的,他知道回来找人。 谢翀迅速反应过来后,也连忙叫了谢云澜一声,“老三,回来!” 可他太久没有下地走路,刚往前一步,就摔在地上,双手撑地,险些砸进泥土里。 “爹!” 谢余和柳萦萦急忙去扶他,被他摆手拒绝。 “没事,没事。” 他能站起来的,只是太久没有触碰过泥巴,他太激动了。 摸着黑色的土壤,谢翀激动的不行,险些老泪纵横。 在床上躺了五年,他都快忘了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了。 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他不能离开屋子,所以尚不能能体验山川河流,但今日摸到这土,也足以令他兴奋了。 谢余站在旁边,看着神色震惊中的几人,指着小溪开口说道, “娘,大嫂,先把爹和大哥都放进溪水里去吧,这水有助于他们疗养身体。” 她也想泡一泡,毕竟鱼就该待在水里。 崔六娘放眼望去,在溪水里看到了谢云荆和谢云祁后,她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谢云霆满头雾水,拉着顾明舒询轻声问,“舒儿,什么小溪不小溪的?” 他怎么一点也听不懂呢。 顾明舒抿唇,拍拍他的肩膀,同样小声回应,“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妹妹带我们来的,这个地方很大,脚下土地颜色是黑的,前头有个小溪,云祁和云荆也在这儿!” 应该说,她们一家子都在这儿。 她现在也云里雾里呢,不过她想妹妹一会儿肯定会告诉她们的,不必太着急。 谢云霆稍稍放下心来。 谢云荆从水里站起来,对他们招招手,灿烂大笑,“爹,娘,你们快来,二哥醒了。” 这水真神奇。 “咳咳……”谢云祁捂着胸口,看向岸边的一家子,想要站起来,可力气又不太够。 他虽醒了,也没那么难受了,但仍然站不起来,身子还是沉重得紧。 他也会些粗浅的医理,能感受到自己现在的身子似乎在一点点恢复,只是怎么形容呢。 就像一条大河破了个窟窿,用小溪里的水去补救,太杯水车薪了。 他刚才正在和谢云荆研究这是什么地方,一家子突然就出现在他面前,可把他吓得不轻。 “夫君!”柳萦萦欣喜异常,赶紧跑过来,脱了鞋子就下水。 谢云祁对她温柔一笑,面色泛白,却不像往常那般透着死气,“萦萦!” 谢云荆总算可以脱手了,他又去扶谢翀和谢云霆。 等一家子都泡在水中后,场面顿时有点滑稽。 谢云霆入水便发现自己的腿疼缓解了些许,他惊奇的摸了摸四周,又捧起水闻了闻。 好干净的水,不知道能不能喝。 谢余在水里翻腾,就是水位太低,只能勉强趴着时将她淹没,一点也不好玩儿,根本就游不起来。 崔六娘将她拎起来,放在自己怀里, 摸摸她脑袋瓜,慈爱道,“小余,小心些,这溪中有石头,别划着你。” 她先前还觉得谢余像小猫,这会儿又感觉像鱼了,在她身上,满是自由自在的气息。 谢余将口中的灵泉水咽下去,对崔六娘乖巧一笑,软声道,“娘,我看着呢。” “乖孩子!”崔六娘对她眨眨眼,欣慰极了,又看看周围光秃秃的黑土地,好奇道,“这里是不是你给娘说的机缘?” 今日这事,可是让她惊讶至极,一般来说,这种稀奇古怪的事情呢,只存在于乡野传闻或者话本杂书上,万不能是真的存在。 得亏她年轻时也看些话本子,不然还真不太了解所谓的机缘。 谢余点点头,坐在崔六娘腿上,从怀里掏出几个刚才顺来的茶杯,递给哥嫂们,“是的,娘。” 来,边喝边说。 谢云荆有些激动的手舞足蹈,左右比划,终于可以问妹妹是怎么回事了。 “你四哥说这里是不是话本子里说的神仙洞府?这水又是不是菩萨手里的杨枝甘露?”充当翻译的谢云祁笑笑,轻声细语的对谢余开口,眼中也不时流露出好奇。 众人的视线都集于谢余一人身上,她也不慌张,只是慢慢的将想好的借口说出来。 先点头,再摇头。 “四哥猜对了一半,这里……不是神仙洞府,但也差不多,不过没神仙存在。 它叫共享灵泉种植空间。 之前小鱼救了一条漂亮的鱼,没想到他居然是河伯的儿子,为了感谢我,河伯就送给我一根神奇的鱼竿。 这个鱼竿有时候可以钓到各种各样的宝贝,二哥危在旦夕的时候,我想给二哥钓个解药出来的,但没想到只钓到了这个空间。 不过可惜,这个空间对二哥来说,并没什么太大的作用,只有这水,勉强可以缓解二哥身体里的毒素。” 十世缘分方能成一世家人,谢余对她们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只是把前世的事情抹去,用另一个新奇的故事给她们解释。 她不乏有赌的成份,可无论是鱼竿还是这个空间,都是握在她手中的。 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同归于尽,她没什么好怕的。 谢云祁内心沉甸甸的,他其实也并未对堂妹有过任何施救之恩,倒是她,小小年纪,还顾着他的病。 “妹妹,谢谢你,多亏有你在,不然二哥还以为自己要去见阎王了呢。” 能醒来已经很好了。 至少还能看到自己的家人。 谢余摇摇头,本来有些难受,但转念一想,“二哥,别怕,我以后说不定可以给你钓到解药呢。” 只要有鱼竿在手,一切皆有可能,她一本正经的拍拍自己胸口,话语坚定感十足。 众人发笑,宠溺十足。 谢云祁也笑弯了眼睛,顺着她的话答应,“好,那二哥就等着你的解药了。” 崔六娘摸摸她的小脑袋,心中晴朗,她的女儿真是可爱极了。 “对了,妹妹,这水是可以喝的吗?”捏着茶杯,顾明舒笑得脸都酸了,反应过来后,盯着溪水,有些蠢蠢欲动。 “可以的,大嫂!”谢余点点脑袋,正儿八经的跟大家介绍道,声音清脆极了,“这水大家可以多喝点,虽然不是什么圣水,可也能延年益寿,调养身子。 不过这水只能在空间里才能食用,带不出去。” 崔六娘有些担心,蹙了下眉,抱着谢余接过柳萦萦递来的水,“那其他人也可以随意进来吗?” 小余的这个空间可是个极品宝贝,要是被外人知晓,少不了又是一番血雨腥风。 如果外人可以进来的话,小余岂不是就危险了。 第13章 终被相信 谢余歪着脑袋,声音软萌道, “不会的,娘。 这个空间目前只有我们可以进来。 以后大家想进入空间,摸着刚才二嫂画的那条鱼心里冥想就行,出去也是一样的。 第一次需要我带着进来,后面就不需要了。 其他人没有经过我同意,是进不来的。” “那就好,那就好。”崔六娘放心多了。 不过这个傻孩子,这样大的机缘也愿意拿出来分享,倒是叫她心中万般不是滋味。 谢云霆喝了几杯泡澡水,摸了下手腕上的图案,心中有些疑问,“妹妹,这是用颜料画的图,估计洗个澡……就没了。” 顾明舒举起手腕一看,她手上的印记已经有些花了,不免惊讶,“欸,真的啊!” 众人也连忙看自己手上的,果真都已消失了一部分。 谢余挠挠头,看向崔六娘,“娘,那怎么办?” 让二嫂每次都画?那未免有些麻烦。 柳萦萦倒是不介意帮大家画,也就是几笔画的功夫,无所谓。 崔六娘想了想,摸摸她脑袋,思索片刻道,迟疑道,“若不然,就把这印记烙在皮肤上。” 能一直不掉的,也就只有这种办法了。 “娘,妹妹说过,这图案必须得是红色才行。” 而且烙上去,肉不得熟透了吗? 柳萦萦打了个寒战,不敢想象。 谢翀接着道,“我有办法,请那刺青的师傅将图案刺在身上如何?” 虽说只有犯了重罪的人和青楼妓子身上才会有刺青,可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 刺个图案,就当家族印记好了。 “对,我是想说这个来着。”崔六娘一拍额头,表情微窘。 瞧瞧她脑子,都糊涂了。 众人笑了笑,气氛变得愉悦起来。 谢翀看着家人,清了清嗓子。 他想着人齐,不如把话说开,也好让大家心里有个数。 众人都看向他。 谢翀面色严肃,沉了口气,说道,“小余儿得此机缘,是她的福分,大家一定要守口如瓶,行事小心谨慎,不可在任何人面前泄露此事。 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有罪。 这不仅关系到小余儿的生死,还关系我们一家子的命运,既然小余儿现在是咱们家里人,大家就一定要齐心协力,切不可做出任何伤害家人的事情,也不可借机伤害别人。” “另外,爹也明说,任何人不得打小余儿机缘的主意,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小余能够给家里人分享这福地洞天,已经是难得的好心性,绝不能趁机得寸进尺。 有时候,人心太贪,就容易竹篮打水,一场空。 适可而止,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爹,我们明白。”谢家晚辈都是一脸坚定的保证。 谢余感动,却要装作半懵懂的模样,乖乖坐着不说话。 崔六娘看着家里孩子们,又接着说后面的打算,“我跟你们爹商量了,等他拿到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后,就想回你们祖母的老家去。 京城繁华,居大不易,这些年来,大家也都身心疲倦。 不如回乡下,咱们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稳度日也挺好。” 谢家是个吃人的地方,她们还是早早远离吧。 谢云霆没什么意见,他这副身体能活多久都说不清,家里人去哪里,他就去哪里。 顾明舒也没啥意见,反而很高兴,她娘家本就是和公爹的外祖家在同一个地方,如果能回到老家,她还可以见到自己的爹娘呢。 她也有好些年不曾回去过了。 谢云祁抿着唇,点点头,虽然他很想为国效力,可他身子已经不允许,而且他出了名,全被祖父揽在自己身上,与其便宜他们,倒不如跟着爹娘回老家。 柳萦萦就更是没意见了,她娘早逝,亲爹软弱无能,偏宠小妾不说,又只听祖母的话,她早就没家了,只要有夫君在,去哪儿都可以。 谢云荆也没意见。 倒是谢余,眼神变了变,半耷拉脑袋,绞着小手指,“爹,娘……” “你们相信我吗?” 她可没忘记侯府马上就要被抄家的事情。 想离开侯府,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崔六娘狐疑,弯腰看着忽然有些奇怪的女儿,声音温和,“娘当然相信你了,怎么了,小余?” 难道小余不想离开京城吗?那她们也得搬离谢家,辟府别居。 谢余小人叹气,掰着手指开始数,“娘,说来话长,长话短说。 我先前还有一个能力,就是预知。 我梦见谢府还有八日就要被抄家了,正是因为我将此事告诉给了……四叔四婶,所以才被打的。” “!!!!” “啊?”众人大惊,就连崔六娘这般稳重的人也变了脸色,更别提其他人了。 他们肯定是相信谢余的,只是这话未免也太令人震惊了。 侯府被抄家?他们从来没有想过。 谢翀惊诧万分,急忙追问,“乖女儿,你没记错吧?那为什么会被抄家你知道不?” 这么突然? 谢余想了想,具体她也记不清,梦里就只能看个大概,“好像……好像是犯了什么大罪,得罪了皇上,小鱼也记不得,反正后来大家都被流放了。” 谢翀有些想发笑,可又觉得不合适。 他那个黑心肝的爹,没想到会有这一日吧,要不是他现在还挂着谢家的名字,他肯定要大笑三声,放鞭炮庆贺了。 “还要被流放?”崔六娘立马紧张起来,她看着自己的一家老小,心里一沉,“如果不是什么欺君罔上的重罪,怎会被流放?到时候,我大房岂不是也要被连累?” 她们这一家子,现在可是集齐了老弱病残,要是流放,那肯定玩完啊。 谢云祁捻着衣袖,冷静下来,快速思索起来,“娘,那……如果分家呢,我们就不用被牵连了吧?” 或者断亲,脱离武安候府。 他们大房又没有犯罪,无妄之灾,他们可受不起。 可谢余又补充了一句, “五族连带旁支,旁支是什么,二哥?” 谢云祁头晕了片刻,有些恍惚,这……怎么会这样? 老侯爷究竟犯了多大的罪,才能让旁支都跟着被抄家流放。 这样就算分家,他们也逃避不了连带责任啊。 众人心里慌张起来,不安的情绪弥漫开。 “爹,现在断亲来得及吗?”谢云霆跟谢云祁想到了一块儿去,分家不行那就断亲,总之要尽快和谢家脱离干系。 反正他们跟主院各房关系早就冷若寒霜,根本就不用顾及太多。 断亲了,他们就不是谢家人了。 “断亲……或许可行,但老侯爷一定不会同意的。 而且我们现在断亲,不知道的人肯定会以为侯府是为了保住我们大房,说不定圣上一怒之下,也会将我们一并流放。”谢翀没用父亲二字来称呼他,于他而言,这就是一个陌生人。 他对两个儿子的提议都不看好。 可还有什么办法,能够保全他们呢? 要不是碍于现在的情况特殊,他真想去问问老侯爷,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如果能够阻拦,那就更好了。 可是他不能,他不能将一家子带入险境,加上老侯爷也不是能受人劝阻的性子。 其实他隐约已经猜到了是什么原因。 这时,谢云霆看向顾明舒,握住她的手,面色沉重,“阿舒,这次可由不得你了,如果真要被抄家,我是不会让你跟着受罪的。” 顾明舒尚未回过神来,听他这么一说,立马就不乐意了,“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又想休我?” “不是休,是和离。”谢云霆纠正她的口头错误,凝重道。 谢云祁也下意识看向柳萦萦。 “你怎么能光顾着自己,要是我走了,流放路上,爹娘怎么办?弟弟妹妹怎么办?”顾明舒拿水泼他,有些生气的质问道。 流放确实艰辛,可她真拿了和离书走人,她会后悔一辈子的。 爹娘年纪也大了,弟弟妹妹又还小,她们能撑到流放结束吗? 她不敢肯定。 谢云霆一动不动的受着,薄唇紧抿,担忧道,“阿舒,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 只有这样,才能保全她啊。 少一个遭罪,他也能安心些。 顾明舒红着眼眶,声音泛着苦涩,“我没胡闹,你不信你问二弟妹,你觉得她会要和离书吗?” 她在谢家待了这么久,早就把自己当做了谢家人,有什么不能同甘共苦的呢。 柳萦萦果然摇头,看着病弱的谢云祁,坚定不移道,“我也不会走的。” 她已经没家了,无处可去,就算拿了休书,柳家也定然不愿接纳她,而且她只想和夫君在一起。 谢云祁脑袋隐隐作痛,苦口婆心的劝慰道,“萦萦,大哥说的没错,眼下只有和离才是最好的办法,你们两个弱女子要是去流放,身子肯定遭受不住的。” 柳萦萦使劲摇头,倔强不已,“我会功夫,我可以保护大家的。 而且爹娘肯定还会有别的办法。” 可谢翀开口也是劝她们同意和离,“老大媳妇,老二媳妇,他们俩说的对,是我们谢家拖累了你们。 你们大好年华,怎么能跟着我们一起吃苦受罪呢。 这不公平。 你们且听话,若能熬过这一劫,我还叫他们八抬大轿的娶你们回来。” 抄家流放不是开玩笑的。 “爹!”顾明舒落泪,伤心的开口,“你就别骗我们了,夫君这身子,如何能撑得到最后。 反正就是死我也要跟夫君死在一块儿!” 谢云霆心中五味杂陈,愧疚的抓住顾明舒,空洞的双眼险些流下眼泪,“阿舒,你听话吧。” 这辈子,是他对不住阿舒,下辈子,他给阿舒当牛做马也会报答她的恩情。 “爹,娘,我们可以躲在这空间里吗?”谢余看着如此感动的场面,忽然发问。 先前没有空间她还得想办法保全自己,可现在有了空间,她们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太担心。 空间里完全可以自给自足的。 谢翀看着她,伸手摸摸她稀疏的头发,无奈道,“不行的。 如果待在空间里,逃避过这次抄家,那我们的身份就会变成逃犯,以后如果想出去正大光明的行走,那就难了。” 他不是没想过这个办法,可仔细一想,仍觉得不妥。 要是逃亡或者灭国一类的或许可行,可抄家…还是有机会活下去的。 没必要这么冒险。 谢余懂了,不再说话。 气氛一时阴雨连绵,众人都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就连活泼的谢云荆都抱着膝盖开始发愁。 可日子还要过下去,自怨自艾是没用的,还是崔六娘冷静下来后,仔细琢磨了一番。 “小余,你说这个空间可以种菜是吗?” 谢余玩水的脚丫子一顿,乖乖点头。 “对啊,娘!” 崔六娘看着众人,提议道,“我相信小余不会骗我们,既然事情的发生无可避免,那我们就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好充足的打算。” 谢云祁一点就通,可他明白没用啊,他这身子,别说种地了,估计拿个锄头都要喘不上来气。 “萦萦和阿舒都是好孩子,既然你们不愿意离开,那咱们就共进退,一定可以撑过流放的。” “从明天开始,咱们家就要为流放做准备。 家中银钱不多,但也应该能买下我们需要的东西。 咱们先在这里开荒,把种子撒上,然后想其他办法应付流放时的各种问题。” 崔六娘一边说一边想,准备一会儿再列个单子什么的,把所有能准备的东西都准备上。 顾明舒和柳萦萦对视一眼,激动点头。 她们可以的。 “我和云荆来挖地。”谢翀看看家里人,主动提出干活。 这些虽都是黑土地,但都是没有翻过的,还得重新翻上一遍才能撒种。 谢云祁摇摇头,建议道, “咳咳……不行,爹,你眼下最要紧的是抓紧时间养身体。 我跟大哥在流放路上是连累,你得抓紧时间休息养精蓄锐才行。” 如果到时候他拖累了家里人,他会自行了断的。 但为了娘和萦萦她们,爹一定要好好活着,毕竟他也是会武功的。 谢云荆认同的点点头,比划起来:我力气大,我可以一个人挖地的。 根本就不用爹来帮忙,他一个人没问题。 “我也可以的,娘。”柳萦萦举手,迫不及待开口。 “我也可以!”顾明舒跟着说道。 谢余也举起小手,但被崔六娘给摁了下去。 第14章 着手准备 谢云荆对她们摆摆手,让她们别来,他能行。 崔六娘想了想,跟她们商量道,“这样,娘觉得,家里人不是很多,吃菜也不厉害,况且流放路上也不知道方不方便拿出来。 我们先少种些,多买些种子带上就成。 等到了流放的地方,咱们外慢慢种吧。 怎么样?” 她们可以多买些耐存放的干粮放在空间里,这样一来,只要能保证食物不匮乏就行。 众人都觉得可以,点头赞同。 “等等!”谢翀忽然想到一件事。 很重要。 “乖女儿啊,你知道我们会被流放到什么地方吗?” 他就说忘了点什么事情。 谢余蹙眉,再度回想了一下,她的记忆似乎只到流放中间就没了,具体的地方……她记不得了啊。 “爹,我记不住了。” 或者她再想想。 谢翀没关系的摇摇头,沉稳道,“流放之地自古只有几个,边境、宁古塔、岭南、海岛、西域。 我只是在想我们会被流放到何处去,边境遥远,食物匮乏,宁古塔冷寒荒芜,岭南多瘴气容易生疫病,我们也得做好相应的准备。” 说起来就跟行军打仗一样,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那就都准备一份吧。”崔六娘也是个利落的性子,反正前路茫茫,有备无患。 她们不管去了哪地,短期是不可能再回京的,而且山高路远,物资稀缺,多准备些也好。 谢翀点头。 “既然商量好了,大家晚上回去再想想,看看需要准备些什么。” 他也得想想了,看看能不能在抄家之前,找到一丝转机。 “哎呀,我锅里的鸡……”崔六娘一听回去,这才反应过来,猛地拍了下大腿,大惊失色。 她锅里还炖着鸡汤呢。 谢余连忙教她怎么出去。 顾明舒看着众人,会心一笑,“夫君,你就在这儿泡会儿,我出去帮娘。” 谢云霆捏捏她的手,让她去忙。 柳萦萦松了口气,又继续给谢云祁喂泡澡水。 “萦萦,别再灌我水了,咳咳……”喝不下,根本喝不下。 谢云祁捂着嘴,哭笑不得的对柳萦萦开口求饶。 他知道这水对他身子有好处,可他又不是水牛,现在他喝了满肚子的水,再喝就要吐了。 疯跑的谢云澜也总算回来找到他们,谢云荆将满头大汗的他拽进河里,强势喂水。 谢云祁忽然想到一件事儿,看看谢云澜,又看看大家伙,最后落在谢余身上,“妹妹,你三哥……心智有些不成熟,他听不懂我们的话,如果把图案刻在他身上,他有可能会引起没必要的麻烦。 爹,要不然先别在云澜身上刻图案了。” 他怕百密一疏,泄露了这个秘密。 到时候…… 谢翀也不由得担心起来,摸着谢云澜的脑袋瓜,眼神愧疚,“老二你说的有理,那就暂时不给云澜刻图案,每次让老二媳妇帮忙画一下吧。” 这确实是个问题。 老三的智力只有三四岁,又管不住嘴,还真怕他乱说什么,引起误会。 谢余出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今天已经不能再去钓鱼。 相比起昨日家中沉闷的气氛,今晚吃饭时,谢余看到了她们脸上的笑容,眼神亮晶晶的,一看就知道心中带着希望。 晚饭后,一家子都钻进谢翀的房间,大家集思广益,想着要准备哪些东西。 柳萦萦听她们说些,动笔在列单子,但凡是能想到的,都先写上去,合不适合后期再考虑。 一夜无梦。 第二日,谢余还在睡梦中呢,崔六娘就让谢云荆出门去买了几把锄头回来,娘俩在空间里已经开始挖土。 谢云祁醒来后,药都没吃,就先被柳萦萦给丢进溪里泡着。 柳萦萦察觉昨夜自家夫君咳嗽声都少了,她立马想到是溪水的作用,为了让谢云祁更好一些,她也顾不得其他,泡着吧。 谢云祁无可奈何的咳嗽了两声,身体浸泡在溪水中,无聊时就望着旁边挖地的母亲和弟弟,总有种自己是鱼的错觉。 顾明舒试了一下,把熬药的罐子和柴火都搬进了空间中,外面虽也熬着药做掩护,但那都是昨天的药渣,还有点药味儿,可以反复用。 再者,妹妹说这溪水比较特殊,说不定用来熬药效果会更好些呢。 柳萦萦做早饭去了,她就在空间里守着熬药,如今家中需要喝药的就只有两人,轻松了不少。 看着谢云祁,她这才反应过来,应该把夫君也带进来泡着。 两兄弟在溪水里相遇,傻不愣登的,也反抗不了分毫。 谢余醒来时,崔六娘已经出了空间。 她估摸着谢余睡醒的时间,来给她穿衣裳梳头,“小余啊,今天还要去钓鱼吗?娘带你出去转转?” 她今天得去药房给女儿也抓两副药回来调理一下身子。 看着女儿十分瘦弱的身子,她也担心她流放时经受不住。 七天,不知道能给她补到什么程度。 她决定这些天家里伙食都开好些,让大家多长些肉出来,底子好才能坚持得更久。 谢余窝在她怀里,打了个呵欠,泪眼朦胧,“娘,我还是想去钓鱼。” 正事要紧,转不转都不重要。 “好,那娘让你四哥陪你去。”崔六娘给她梳好头发,穿上新衣裳,温柔一笑。 她今日要做的事情也多着呢。 吃过早饭,谢余就拎着鱼竿,在谢云荆的陪同下出了门。 兄妹俩来到桥下,谢余依照先前用直钩的办法,主要钓宝贝儿,而不是钓鱼。 太上仙竿附上去,谢余坐在小马扎上,摆出一副垂钓的姿势。 谢云荆本来以为会很忙的,他袖子都挽上去了,没想到半天也没上来一条鱼,索性他就在旁边扎马步练功。 桥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穿行而过,叫卖声络绎不绝,热闹非凡,桥下,兄妹二人险些都要睡着了。 空间里,谢翀勉强打完一套拳后,泡进溪水中,短短两日,他气色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身形消瘦归消瘦,但浑身那股精气神和干劲儿,已经不容小觑。 谢云祁心里宽松了些,有爹和云荆在,流放路上即使他不在,也能安心了。 一上午的时间,谢余一无所获,倒是断断续续做了个奇怪的梦。 下午,反应过来后的谢余看着空间里的小溪,敲了敲脑袋。 她是不是傻啊,放着空间里有小溪不用,还跑到河边去。 而且在空间里,她还可以一边睡觉一边钓鱼,美滋滋。 崔六娘下午不在家,跟顾明舒一起出门去采买了,柳萦萦则是留在空间外照顾谢云澜,顺带给一家子做衣裳鞋子。 其余人都是在空间里各自忙各自的。 傍晚时分,崔六娘婆媳俩回来了,不过她们都是两手空空的模样。 哦,崔六娘手里倒是拎着几包药。 柳萦萦疑惑的迎上去,本想帮忙接东西的,可定睛一瞧,什么都没有,“娘,您不是说出去买东西了吗?怎么啥也没买?” 崔六娘有些无奈的解释起来,压着声音,“出门就遇见了二房三房的人,怕有人跟着,所以只是转了一圈,去药房待了会儿,什么都还没来得及买。” 就买了给小余调理身子的药。 她打算明天去外面租赁一个小院子,把东西都放到那院子里去,然后再装进空间。 昨晚仔细算下来,她们需要采买的东西不少,遮掩一下也免得被有心之人察觉到。 还好时间上来得及。 柳萦萦了然点头。 谢余这时也从空间里出来,一天下来,她什么都没钓到。 毕竟钓到宝贝的几率不是很大,有了空间后,她也不是特别着急。 晚上吃饭时,崔六娘说着明天的计划,众人无有不应,还给她提了些建议。 “娘,咱们是不是可以在里面修建一个灶台?以后在里面做饭更方便。”顾明舒喝了一口鱼汤,感觉用普通水煮出来的饭菜,和空间灵泉液煮出来的饭菜在口感上确实有差别。 早上的早饭就是用灵泉液做出来的,明明只是普通大米粥,都香得不行。 主要是灵泉液不能直接拿出来,做成粥后,倒是可以端出来,真奇怪。 谢翀点头,没有多想,立马就同意了,“这个能行,六娘,你明天可以顺带买些砖瓦,我来修建灶台。” 行军打仗久了,他什么技能都会点,建灶台而已,不在话下。 “多买些砖瓦也无妨,咱们可以放在空间备用。” 起初是没想过买砖瓦的,老大媳妇这一说,倒是十分可行。 崔六娘应下,记在心里,“既然这样,锅碗瓢盆也多准备两套吧。” 谢余喝完鱼汤,小肚子鼓起来,浑身暖洋洋的,抬头看向崔六娘,“娘,我明天想跟你一起出门,可以吗?” 她有点想去外面转悠一圈。 不然再等几天就要开始吃土了。 二哥今天给她讲了一下流放时的场景,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先在京城里开开眼,满足一下自己的口腹之欲。 “当然可以,娘到时候叫你一块儿出门!”崔六娘温柔一笑,直接答应下来。 “不过明天出门早,小余今晚要早点睡了。” 她知道,暗地里有人一直盯着大房的动静,所以为了躲避眼线,她只能早早出门,趁着那些人还没有注意的时候。 谢余乖巧答应。 “老大,再多吃些菜,这几日尽量把身子养好些。”崔六娘看着停筷子的谢云霆,又给他盛了一碗鱼汤,开始念叨。 谢云霆微笑,声音低沉,“娘,我今晚吃的够多了。” 往常一日都吃不了今晚的饭量。 他也怕自己拖后腿,所以尽可能的听从安排。 看到谢云霆瘦弱的模样,谢余忽然想到自己手头还有一颗生骨丹没用。 差点忘了。 晚上,趁崔六娘给她铺床的时候,谢余把丹药拿出来,走到她面前,“娘,您把这颗丹药给大哥服下,看看能不能帮他站起来。” 崔六娘拍被子的动作一顿,目光落在谢余小手捏着的这颗丹药上,心中隐隐悸动,“小余啊,你说什么?” 她没听错吧。 谢余软声软气的解释道,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看起来可爱极了, “娘,这是我之前钓到的生骨丹,我也不知道大哥吃了有没有用,所以只能试一下。” 无声的感激弥漫在崔六娘心中,她缓缓蹲下来抱住谢余,将她搂在自己怀中,泪眼婆娑,“好孩子! 咱们小余以后一定多为自己想想,知道吗?” 她此刻根本无法表达自己心中的激动,以及对谢余的感谢。 佛说,因果循环,她上辈子也不知是积了多大的福,才能拥有小余这样好的女儿。 她既开心又难过,难过的是,这么好的孩子,被她家连累了啊。 等等,崔六娘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她低头看着谢余,“小余,先前你是不是也给你爹吃了什么?” 不然她不信一个将死之人,会莫名其妙好起来。 她不禁想到了那杯茶。 谢余没有隐瞒,笑着点头,小声说道,“爹吃的九转金元丹,可以起死回生。” 果然。 崔六娘抚摸着她的脸,满眼愧疚,眼泪汪汪。 这孩子可真是……不知道让她说什么好,简直就是大房的救星。 “娘,别哭,家里一定会好起来的。”谢余伸出小手给她擦眼泪,笑容甜美温暖。 “对,小余说的都对。” 崔六娘心头一片柔软,又紧紧抱着她,眼泪跟断线珠子似的落下。 她在心中暗暗发誓,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谢家人都要先保护好谢余,她们欠她的实在太多了。 空间中。 “啊!!”谢云霆服下丹药后没多久,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拳头砸向水面,疼痛难忍。 谢余一惊,又庆幸让他们进了空间里,不然这样大声的叫喊,要是被其他人听到了,肯定会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谢翀和崔六娘一脸担心的站在岸边,因着怕吵醒谢云祁,所以没有叫他们夫妇,谢云荆也没叫。 眼下空间里只有她们几人。 顾明舒陪在谢云霆身边,见此情形,急忙开口询问,“夫君?你还好吗?” 第15章 梦境遭遇 谢云霆面目狰狞,额角已经遍布汗水,他此刻咬着牙关,感觉自己的双腿就像被人用无数根棍子在重重的敲击一般,痛,痛彻心扉,四肢百骸都跟着在锥痛。 他有些听不清顾明舒的话,只是摆手让她走远一点,怕误伤到她。 “唔……”又一波疼痛来袭,他闷哼一声,昂着下巴,脖子上青筋充盈,双手握紧石头,有种想把腿给切掉的冲动。 好痛,太痛了,比他腿疾发作都还痛。 若非强大的意志力支撑着,他真有些难以承受,这样绝望的疼痛让他又回到了五年前,那个满是鲜血的夜晚…… 可意外的是,他渐渐发现痛楚在向下蔓延,落在他早已粉碎的小腿和双脚上。 这种感觉,让他忍不住落下一行热泪。 他的腿有救了是吗?他能感受到双腿似乎慢慢在回应他的身体。 太不可思议了。 崔六娘握紧谢余的手,脸上挂着浓浓的担忧之色,心中不断为谢云霆祈祷着,谢翀搂住她肩膀,安慰的给予她力量和依靠。 身为父母,最见不得就是孩子遭罪,眼下别说崔六娘了,谢翀都差点哭出来。 好在谢云霆叫了几声后,情况逐步好转,脸色没有那么扭曲,身子也放松下来。 可他腿上还是痛着,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一刻钟左右,才彻底消失。 所有人都为他揪着一颗心。 顾明舒给他喂了一杯灵泉液,期待的看向他双腿,声音恍恍惚惚,“夫君,你感觉怎么样?” 她刚才看见夫君的腿在动,应该是好了吧。 就让上天眷顾他这一回吧。 谢云霆抿着嘴角,深吸一口气,试图控制小腿抬起来,但似乎不行。 他还是没感觉。 失落萦绕在他心头,为了避免被其他人看出来,他镇定的点点头,“好像有一点感觉了。” 他的腿当年能保住就已经是奇迹,不能行走也无所谓,他早就习惯了。 今晚,就当是他的一个梦好了,梦醒了,一切又都恢复原样。 “真的吗?”顾明舒激动万分,伸手去摸他的腿,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珍重。 她就知道,夫君一定可以站起来的。 忽然,谢云霆感觉到自己腿上有什么东西划过,他愣了一下,惊讶道,“阿舒,你是不是在摸我的腿?” 难道他真的恢复知觉了,只是暂时动不了而已? “对!”顾明舒这下又高兴起来,摸了摸他两条瘦弱且遍布疮痍的双腿,脸色一点点变得惊喜,“夫君,你感觉到了吗?” 谢云霆心中涌入一番暖流,自己也伸手摸了几下,还比较用力,“能,我终于能够感受到腿上的知觉了。” “爹,娘,妹妹,我终于又可以站起来了。” 他的腿,久违的知觉啊,他都差点忘了是什么滋味。 顾明舒拍开他用力的手,嗔怪道,“别乱动啊,还得慢慢养着,这才刚有感觉呢。” 只要是在朝好的方向走,她就满足了。 崔六娘捂着嘴,眼中热泪盈眶,又赶紧弯腰抱起谢余,“小余,你大哥可以站起来了,娘一定不是在做梦吧。” 她根本不敢奢望的事情,就在今日变成了现实。 谢余不由得开心一笑。 她看着家里人逐渐变好的画面,心里也很满足。 她想,以后家里只会越来越好的。 谢云霆再三对谢余道谢,浑身都在激动的颤栗。 崔六娘看着时辰,又连忙抱谢余回去睡觉了。 空间里,只剩谢云霆夫妇俩,即使谢云霆没了双眼,他也知道此刻自家夫人在瞧他。 无声的温馨氛围弥漫在两人周围,谢云霆伸手抱住她,两人依偎着,一个哭一个笑,然后两人又一起傻笑,有种苦尽甘来的心酸和幸福。 谢余刚睡着,就开始做梦。 不过这个梦很真实,她立马就明白了,又是预知技能上线。 这次,她专注的盯着这个梦境,生怕错过什么。 不过这个梦境很奇怪,梦里出现的地方似乎不在侯府,也都是些她不认识的人。 她此刻站在一座类似于庙宇后门的地方,周围雾茫茫一片,眼前有一扇褐色小门,她正犹豫要不要上前,就见一个瘦不拉几,穿着单薄,浑身是伤的小男孩儿从她身侧经过。 小男孩儿瞧着跟她差不多大,身子十分瘦弱,身上背着一捆不轻的木柴,双手满是皲裂的冻疮,脚下踩着一双露着脚趾的草鞋,补丁的衣服皱皱巴巴,还带着陈年污渍。 他步伐摇晃的走着,抬脚上台阶,结果脚下一个不稳就摔倒在了地上。 木柴跟着滚落,他趴在地上,额头触地,双手也因此裂开,开始流血。 谢余下意识想去扶,但她只是一个旁观者。 让她意外的是,小男孩儿没有哭,也没有露出任何难过的表情,只是麻木的站起来,重新把木柴捆好。 他看不见谢余,所以只是按照原有生活轨迹,继续进行着。 推开那扇小门,他脸上才露出一个胆战心惊的表情。 谢余跟着走进去,见他瞧见厨房没人时,狠狠松了口气,又将背回来的柴火堆在墙角位置。 一个穿着术士衣服,脑满肠肥的男人突然出现在小男孩儿身后,不等他反应过来,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小贱种,这么晚才回来,怎么不叫外面的野狼将你吃了你。” 噗通!小男孩儿又摔倒在地,长期的挨打让他产生了条件反射,立马抱着脑袋,蜷缩在墙角处。 但他没哭,也没求饶,只是默默受着。 他知道,哭喊是没用的。 男人朝他身边啐了一口浓痰,目露凶光,一把抓起他的衣领,对着他的小脸就是两耳光,“没出息的小贱种,废物,话都不会说,养你不如养条狗。” 小男孩儿本就虚弱,被这么一打,径直就晕了过去。 男人见状不妙,探了下他的呼吸,确定只是晕过去后,将他像丢垃圾一样丢到地上,厌恶不已,“可惜啊可惜,堂堂侯府嫡出的小公子,却像条狗一样只能在我身边摇尾乞食。 要怪就怪你曾祖父,怪他将你调包出来,当做谢府的挡灾人。” 他说完又去厨房取了一把小刀,回到小男孩儿身边,割破他的手腕取血,眼中泛着冷寒阴光,“瞧你也没几日活头,反正过不了多久,你也没用了,这次就多放些血吧。” 谢余阻止不了,却被男人刚才所说的那番话震惊到。 原来还是跟谢家有关系。 可这个孩子…… 她忍着难受的心情,仔细看了看他红肿的小脸,又根据刚才看到的模样,心中略一思索。 她好像听娘说过,大嫂之前怀过一个孩子,可是八个月大的时候早产没保住。 会不会…… 谢余想着大哥大嫂的外貌,再看这个小男孩,越看越相似,也越看越心惊。 男人放了满满一碗血,在这道新鲜的伤痕旁边,还有大大小小许多条其他旧伤,气的谢余眼睛都红了,冲他大叫起来。 可这一切都是无用功。 在梦里,她阻止不了任何人。 不管这个孩子是不是大哥大嫂的孩子,他这样的行为都是令她不耻,令她想一尾巴抽死他的。 不能再放了,眼见小男孩儿脸色越发苍白,呼吸也逐渐微弱,谢余心里噗通噗通狂跳不止。 “住手!” 谢余猛地惊醒,却瞧见崔六娘拿着衣服温柔的在床边叫她。 “怎么了?小余,娘吓到你了??”崔六娘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摸着她汗涔涔的小脸,神色关切。 是不是孩子昨晚睡太晚了,还没睡够就被她吵醒了? 怎么这么多汗,里衣都湿透了。 谢余大口喘气,缓了一下,扑进崔六娘怀里,赶紧跟她说这事儿,“娘……” 崔六娘的手抖了抖,表情逐渐从认真变得凝重,再到不可思议。 她捧起谢余软乎乎的小脸蛋,呼吸急促,险些快要喘不过气来,还得压抑心头的气愤和痛苦,“小余,娘信你的,信你!” 所以,当年的那个孩子根本就没早夭?只是被掉包了? 主要是当年老大媳妇生产时,她不在京城,具体什么情况她并不知晓,等她回来时,孩子已经被稳婆处理了。 都怪她,都怪她当年只顾着去边境接家里的老爷们,忘了多留人照顾儿媳妇。 崔六娘手抖的厉害,抱紧谢余,深吸一口气,赶紧给她穿上衣服,“走,我们找你二哥去,你给她们说说那是什么地方,我们得去把那个孩子找到。” 不管是不是真的,她都要验证一番,如果是真的,那她一定要掀了侯府,替她大儿子一家报仇。 至于为什么不先找老大,她怕他们疯起来,自己控制不住。 孩子是她们俩这些年来的心结,她甚至都不敢提起。 谢云祁听闻此事,惊得咳嗽不止,脸都红了,他拉着谢余的小手,“妹妹,真长得跟你大哥大嫂很像吗?” 难以置信。 谢余点点头,很是认真的说道,“我觉得很像,眼睛长得很像大嫂,鼻子嘴巴像大哥,而且我有种感觉,他就是我们家的人,不然我也不会梦见他。” “老二,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你妹妹说那个孩子受了伤,又被人欺负,怕他撑不了多久,所以我们得赶紧找到他。 只是你妹妹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也不是在侯府,你在京城待的最久,你想想可能会在什么地方。”崔六娘掐着掌心,按捺住自己惊颤的内心,双腿都有些发软。 如果能找回那个孩子,她有的是办法验证是不是老大的亲生孩子。 谢云祁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摸了摸谢余的小脑瓜,轻咳两声,“好,娘,你别急。” “妹妹,你给二哥说一下你看到的建筑,或者那个坏人长什么样?” 如果那个孩子真是大哥的儿子,他不敢想象,大哥和大嫂会疯成什么样。 天呐,他一向镇静的内心都掀起了滔天巨浪。 谢余仔细给谢云祁描绘起来,柳萦萦给他拿来笔墨,兄妹二人一个说,一个画,尽可能的复原谢余看到的画面。 崔六娘在旁边急得满头大汗,可也不敢打扰她们。 柳萦萦刚嫁进来没一年,对当年的事情并不清楚,只是偶然间听过一些风波谣传,说谢家大房的大少夫人是个克夫克子的命,怀了好几个孩子都保不住,当年还险些一尸两命。 可今日听得当年真相,她不禁背后发寒。 真是越显赫的高门世家,越多藏污纳垢的地方,连自己的亲曾孙都能算计? 柳萦萦反正是相信谢余的,妹妹的话,就跟真理似的,没有假的。 她坐在旁边正惊讶呢,也在帮着回想纸上的建筑是何处时,屋外响起大嫂轻声的询问。 她回过神来,在崔六娘紧张的眼神中,赶紧抬脚往外走。 她明白,此事暂时还不能让大嫂知道。 谢云祁一边画一边想,画到一半时,总觉得这个地方越发的眼熟,他很有可能去过。 不过妹妹描述的不是正面,他思索起来有些费劲,加上他五年不曾出门了,具体地方还得再想想。 等谢余描述完,谢云祁放下笔,咳嗽几声,喝了口水润润喉,仔细思索起来。 妹妹说,跟老侯爷有关系,谢家,寺庙一类,侯府,他曾经很有可能去过的地方…… 种种线索串起来,他脑海中隐隐生出一条暗线,可又不是特别明确。 他去过的地方,谢家的地方…… 崔六娘也在看,她也觉得这个地方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急得她牙齿都快咬碎了。 一想到那个孩子在受苦,她就心如刀绞。 “我知道了!”谢云祁眼神乍亮,忽然出声,修长纤瘦的手指向图上的位置,声音激动,“娘,是谢家在京郊的宗祠!” 难怪他觉得那么眼熟,原来在大房还没出事的时候,他每年都要去这个地方参加祭祖仪式,年幼时贪玩,常去后山抓蟋蟀小虫子,后山的路,不就是这样的吗? 从他幼年的视角看过去,这正是宗祠的后门所在。 崔六娘恍然大悟,原来是这儿! 她惊喜的点头,说着就要准备去寻人。 时间紧迫,今天是没办法去采买了,找这个孩子要紧。 如今她心里憋着一口气,都快将她压垮了。 “娘,你一个人太危险了,把云荆带上,拿上家伙……咳咳…再带两个帮手。”谢云祁连忙拦住她,向她提议道。 第16章 梦中小孩 宗祠里有谢家的人,不止一个,还供养了个道士,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妹妹所说的那个坏人,应该就是那个道士。 娘一个人可应付不过来。 “娘,我也要去,我能帮忙的。”谢余举起小手,看着急不可耐的崔六娘,从床上跳下来,跑到她身边。 她怕娘她们找不到那个孩子,她说不定更清楚呢。 崔六娘袖子里的手握成拳头,冷静了片刻,低头看向女儿,“好,小余这次跟娘一起去。” 她想确实需要女儿的帮忙,不过她不会让她受到半点伤害的。 柳萦萦打起帘子进来,轻扬柳眉,神色担忧,“娘,夫君,我也想去帮忙,我会武功的。” 寻常三五几个壮汉都不是她的对手,她跟娘一起去,这样也更有保障些。 “我有个好姐妹是镖局的人,我可以找她帮忙要几个好手,这样咱们就不用害怕了。” 崔六娘想了想,没有推辞,她对柳萦萦点头,“那就麻烦你了,萦萦。” “老二,你照顾好自己,有事叫你大嫂搭把手,顺便去你爹屋子里给他说一下,我带着萦萦和云荆快去快回。” 眼下这事最重要,她根本没有做其他任何事的心思,只想快些把孩子给找到。 希望那个孩子能坚持住。 谢云祁点头,“娘,你们小心便是。” 宗祠距离京城还是有大半个时辰的路程,一去一回也得下午去了。 说走就走,崔六娘拿了件外套,叫出在空间里挖地的儿子,又揣了一些药丸子之类的,就准备出门。 顾明舒正在熬药,见她们一行人神神秘秘要出门,连忙开口询问,“娘,你们这是……” 不是说今天就娘和妹妹出门吗?怎么一下子去这么多?那她的饭不是做多了? 趁着天色还没亮,崔六娘得赶紧出门,所以不便多说,“阿舒,你别管,娘得出去办件事儿,家里麻烦你盯着些啊。” 在事情不明之前,她还不能告诉她,只能瞒着先。 “哦哦,娘,我知道。”顾明舒没有怀疑,只以为她们是出门去采买之类的,又转身回了厨房。 出了门,兵分两路,柳萦萦去找她的好友借人,崔六娘去租马车,然后在城门外汇合。 谢云荆一头雾水,不知是要去何处,他抱着谢余,眼神好奇询问。 娘从来不允许他佩剑的,怎么今日破天荒的还让他把剑拿上了。 谢余在他耳边嘀咕了两句,只说是去找人,没说具体是谁,还给他特别表明,一会儿一定要小心。 谢云荆似懂非懂,摸摸她的小脑袋,耸耸肩,抱着她跟上崔六娘。 母女三人步行到西市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崔六娘为了快点出发,一向节俭的她,连价都没还,赶紧找了两匹好马拉的新马车,给了银子就走。 城门外,崔六娘拉着马车在不显眼的位置等待着柳萦萦,毕竟她从前还是经常出席京中各种宴会,认识她的人多,为了避免没必要的麻烦,她还带上了面巾。 不多时,柳萦萦就带了四个膀大腰圆手持棍棒,牵着马的高大男人和一个跟她年纪相仿的漂亮姑娘出城了。 “娘,这是沐烟,她实在放心不下我,一定要跟我来。”柳萦萦有些愧疚的给崔六娘介绍道,她这个好朋友,人好,特别好,就是脑子一根筋,她明确表示不需要她出手了,她非得跟着。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人就是为了凑热闹,可沐烟二话没说给她借人的行为,又让她无法强烈拒绝。 崔六娘无所谓的摇摇头,不在乎这些有的没的,反倒是感激她愿意出手相助,“多谢你了,沐姑娘。” 她今日也不是去烧杀劫掠,小姑娘愿意跟就跟吧。 至于打草惊蛇,她已经不在乎了,她发现,大房这些年来的所有苦难似乎都指向了侯府主院,如果可以,她倒是恨不得跟他们赶紧摆脱干系。 沐烟对崔六娘礼貌一笑,仗义十足的拍拍胸口,“崔伯母,今日但凭吩咐!” 她很久没有出门了,难得今日萦萦找她帮忙,她一听就知事情不小,当即就决定要跟着。 崔六娘笑笑,催促道,“快上马吧,咱们赶紧出发。” 马蹄挥动,尘埃四起,崔六娘让她们上马车后,亲自驾马,快速驶向宗祠所在的位置。 越靠近宗祠,她手中就越冒汗得厉害,这种怪异的感觉,让她内心一直无法安宁下来。 狠狠吸了几口大气后,才勉强压制住。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在指引着她,就是该往这个方向去。 马车停在距离宗祠有些远的隐蔽位置,但已经可以看见宗祠的屋顶。 留了一人看守马车后,崔六娘抱起谢余,带着众人,从旁边小路绕到后门去。 她对这里多少也有些熟悉,之前祭祖活动她都有参加。 谢家宗祠在京郊的一座村子旁边,不算偏僻,背靠一座小山,占地不算小,不仅有主持祭祀所需的前院,还有供谢家人休息的客房和守庙人居住的后院。 厨房紧邻后院,后门又从厨房旁边打开,直通后山。 来到梦境中的位置后,谢余指着那扇门,对崔六娘使劲点头,“娘,就是这儿!” 周边只有虫鸣鸟叫,她们躲在竹林里,观察着四周的环境,确定没人后,走了出来。 崔六娘眼神坚毅,看着许久没有来过的宗祠,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会把当年的那个孩子藏在这里。 老侯爷为何要调包她的孙子?若不是小余梦见此事,她们是不是就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连这个孩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闭了闭眼,崔六娘看向身后的几人,压着声音指挥道,“云荆,你翻墙进去瞧瞧,后院有没有一个四五岁的孩子。” 云荆轻功好,她怕人多进去一下子就被发现了,不如让他先进去察看一下。 这孩子的轻功也总算是派上正当用场了。 谢云荆咧嘴,笑了两下,快速走到墙边。 确定院子里没人后,他足尖一点,十分轻松的就跃上墙头。 谢余盯着自家四哥的身影,心想,等流放结束,她也想学一学这个轻功。 技多不压身嘛。 沐烟扯了下柳萦萦的袖子,挑了下黛眉,饶有趣味道,“轻功高手啊。” 这小子比她都年轻,轻功这么厉害呢。 柳萦萦一笑,她不会轻功,所以看不出具体厉害程度,没办法比较,“你也很厉害的。” 沐烟十分有自知之明的摇头,又在旁边扯了根狗尾巴草,捏在手里把玩。 “我还以为有场硬仗呢。” 她许久未活动筋骨,都有些生疏了,本来还以为今日可以大显身手,没想到…… 柳萦萦拍拍她的肩,没有说话。 少打架,不好! 很快,谢云荆就回来了。 崔六娘急切的上前,想要得到答案。 谢云荆却是摇头,他并没有看到什么小孩子,每个房间都看了,柴房都去了,没有! 但在柴房里有两件破旧的小衣服,从生活痕迹来看,那里应该有个小孩儿居住。 崔六娘身形晃了晃,面色泛白,难道她们来迟了? 她有些不死心,想自己进去找。 小余的梦不会有假的。 忽然,无聊观望的沐烟发现不远处的小路上,有个背着柴火的小男孩儿,她拍拍柳萦萦,手指过去。 是不是那个啊?天啊,这个小孩儿好瘦,皮包骨头了都,而且这么小就要出来找柴火?这不是虐待吗? 柳萦萦一看,也不确定,只是扯了下崔六娘的袖子。 谢余转身就看见梦里的那个小男孩儿,一模一样的装束和场景,崔六娘看不太真切,想等他走近些。 小男孩儿低头走路,并没有发现他们,为了避免惊扰到他,让他害怕,压着激动心情的崔六娘忙带人躲起来。 随着小男孩儿靠近,不经意间抬头,崔六娘不禁瞳孔震颤,双手哆嗦起来,差点连抱着谢余的力气都没有。 谢云荆连忙扶住她,一脸不解的接过妹妹自己抱着,比划了一下。 崔六娘捂着嘴,眼泪唰唰往下掉,满脸通红,难以置信。 像,太像了! 跟老大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是她家的孩子。 她很肯定。 可看着这孩子身上的衣服和手腕上的伤痕,以及他枯燥的头发,消瘦的身子,她的心就一阵一阵绞痛绞痛。 这个孩子也是被她们给连累了啊,小小年纪怎么这么遭罪! 跟梦里一样,小男孩儿在上台阶时,脚下不稳,摔倒下去,背后的柴火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他受了伤,也只是愣了一下,又连忙伸出满是冻疮的小手去捡柴火。 只是梦里的一切就到此打住了。 崔六娘再也忍不住冲过去,一把抱住他,一手捂嘴,一手抱人,赶紧将他抱到远处的隐蔽位置。 小孩儿愣了一下,随即害怕的挣扎起来,力气不小,踢了崔六娘几脚,她差点没摁住。 对对对,就是这样,云霆打小就浑身一股牛劲儿,十岁就可以拿起百斤的武器,这是因为她崔家祖上有巨力血脉,到这一辈都还在延续。 柳萦萦被自家婆婆这利索的动作所震惊,张了张嘴,也赶紧跟上。 几人鬼鬼祟祟的躲在远处竹林里,崔六娘捂着孩子的嘴,眼泪汪汪的对他开口,“孩子,别说话,我们是来帮你的。” 她没有直接挑明身份,怕他接受不了,或者不明白。 毕竟孩子是被其他人养大的,什么性格她一点都不清楚。 小男孩儿满眼警觉,看着围了他一圈的奇怪组合,慢慢冷静下来,不为别的,就为那三个长得可怕的大叔。 他这小胳膊小腿,肯定反抗不过。 崔六娘还是捂着他的嘴,再三提醒,“你别害怕,好孩子,我松开你,你别出声,我们不是坏人!” 小男孩儿瘦弱的小脸几乎没有挂肉,他疑惑的看着崔六娘,缓缓点头。 崔六娘对他笑笑,心疼不已,这时才发现他体重轻的可怕,就跟当初的小余一样。 她松开捂住他嘴的大手,怜爱的摸了摸他的头发和脑袋,眼泪如泉涌,看着他跟大儿子如出一辙的长相,她抿着嘴角,不断点头,“你姑姑说的没错,是跟你爹长得像!” 小男孩儿不解,害怕又疑惑的看着她们,没明白眼前的阿婆在说些什么。 爹娘?他没有爹娘,村子里的孩子都叫他小灾星。 谢云荆这时才反应过来他们找的孩子是谁,这是他们家的孩子?谁的?大哥的?二哥的? 可二哥刚成亲啊,哪生的出这么大的孩子,那是大哥??? 啊啊啊啊啊! 他发现了什么。 大哥的孩子还活着? 当年大嫂不是早产,孩子早夭了吗? 他盼了那么久的小侄女儿…… 谢余从谢云荆怀里钻出来,站在地上,看了眼不远处的宗祠,“娘,我们赶紧带着人走吧。” 趁没人注意的时候,赶紧溜了。 这样谁都发现不了她们来过。 崔六娘看着面前的孩子,擦了擦眼泪,神色怜爱的说道,“好孩子,祖母带你回去去见你爹娘,愿意吗?咱们离开这儿,再也不用挨打挨骂了!” 小男孩儿后退半步,眼神跟小狼崽子似的,根本不信任他们半点。 他不傻,不会跟一群不认识的人走。 谢余想了想,从袖子里摸出一包松子糖来,是她特意带上的,她递到小男孩儿面前,笑眯眯的说道,“给你吃,松子糖,甜的。 跟我回家,天天吃!” 小男孩儿眼前一亮,目光落在松子糖上,咽了咽口水,小肚子也跟着咕噜咕噜响起来。 他看了看周围的这些人,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拿糖。 谢余见他慢吞吞的,直接拿起两颗糖塞他嘴里,又将这包糖都塞到他怀里,“甜不甜?这包都给你,慢慢吃。” 甜,当然甜了! 这是他吃过最甜的糖了,比村子里小虎让他舔的那口麦芽糖甜多了。 他立马就放下了一半的警惕,攥紧手里这包糖,认真品尝起来。 崔六娘又哭又笑,摸摸女儿的小脑袋,又抱起小男孩儿,准备离开。 不过就这么走了,她有些不甘心。 第17章 顺利回家 听女儿说梦里放血的场景,和在这个孩子身上看到的大大小小的伤,她的性子根本就不允许她这样离开。 她站起来,看了一眼矗立的宗祠,眼中暗云涌动,冷光直冒。 将孩子安置在马车上后,崔六娘又带着谢云荆返回宗祠,她要让他们尝尝,报应的滋味。 来到后门处,掏出怀里的火折子,崔六娘点燃谢云荆找来的枯枝烂叶,然后借着一股风,尽数扬进了院子里。 她可是看准了厨房的位置,特意先点燃这里,等他们来后院救火后,她就让云荆去点宗祠里前院的火。 祠堂全是香油和烛火,只要添一把火,就能快速烧的渣都不剩。 这都是侯府欠她们,今日就先收一些利息吧。 “着火了,着火了,厨房着火了!” “来人啊,救火啊!” “快快快,后院着火了!” 崔六娘听着里面惊慌的呼叫声,心中郁气消散了不少,她呸了一口,理了理衣服,转身消失在树林中。 她前脚刚点了后院,谢云荆跟着就点了前院,两处位置一起燃烧,浓烟滚滚,很快就蔓延到了整个宗祠。 火光冲天,疯狂席卷,崔六娘隔的老远,都能感受到大火那股嚣张的势头,她冷笑一声,坐上马车。 城门口,柳萦萦和沐烟分别。 小男孩儿坐在马车角落里,抱着膝盖,听着外面前所未有的嘈杂声,目光越发凝重。 他这是被带到哪里了? 谢余坐在柳萦萦身边,看着他隐隐发抖的小身子,对他安抚一笑,“别怕,我们都是你的亲人,我是你姑姑,这是你二婶,这是你四叔。” 谢云荆咧嘴,憨厚轻笑。 男孩儿眨眨眼,理解不了她所说的话,摇摇头。 柳萦萦抿唇,就如同当初心疼谢余一样,心疼的看着这个小男孩儿。 “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她蹲下,极其温柔的和他开口,尽量没有触碰他。 他听懂了柳萦萦的话,磕磕绊绊的开口,“……我…没……没名字。” 村子里的人叫他小灾星,宗祠里的人叫他小贱种,可他知道,人不该叫这些名字,他们都是在欺负他。 但他确实没有名字! 柳萦萦目光和善,放轻声音,“那你想要爹娘吗?” 爹娘?小男孩儿沉默了很久,懵懂的点点头,随后又摇头,揪着手里的松子糖纸皮,失落低头,眼神看得人心里酸涩,五味杂陈。 “别怕!”柳萦萦眼眶一涩,继续和他说话,稳住他的情绪,“好孩子,等到家你就知道了。 你有家人的,爹娘都在,他们很想你。 家里很温暖,没人打你,骂你,娘会抱着你,哄你,你爹爹可厉害了,他还会给你做木头玩偶。” 小男孩儿听着柳萦萦的话,抬起头来,眼中露出一抹微弱的期待,“真…的吗?” 他有爹娘? 可他为什么没在爹娘身边呢? 柳萦萦郑重点头,温柔一笑,“当然了!” 到了西市,崔六娘去还马车,小男孩儿在谢云荆怀里好奇的左看右看,眼里倒是不怎么害怕了,就是看什么都新奇。 他从未离开过村子,顶多就是在宗祠周围和后山活动。 好多人啊! 还有那些稀奇古怪的小东西,他从未见过呢。 崔六娘还了马车回来,带着一家子先去吃饭,她们早饭没吃就出了门,现在都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找了个偏僻些的面摊,崔六娘坐下来,从谢云荆怀里接过小男孩儿,开始给他检查身体。 “好孩子,饿了没有?” 小男孩儿倒是不抵触崔六娘,即使她脸上有个很长的伤疤,他也没觉得害怕,老实的点点头。 “……饿了!” 崔六娘看着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眼泪就跟断线珠子似的,不停往下掉,根本绷不住。 她可怜的孙儿啊,这是遭了多少罪? “阿婆,不哭!”小男孩儿看着崔六娘伤心的样子,笨拙安慰起来,小手拘谨得厉害。 崔六娘擦了擦眼泪,对他笑了笑,心中酸楚,强打精神,“好,阿婆不哭! 来,孩子,面来了,你尝尝喜欢吗?” 小男孩儿眼睛盯着桌上香喷喷的牛肉面,咽了咽口水,大眼睛半耷拉下来,“……我可以吃吗?” “当然可以!”崔六娘给他挑了下面,微笑着说道,“要不要阿婆喂你?” 老大跟他这么点大的时候,还在她怀里撒娇呢,想想这孩子,她是真的难受。 小男孩儿摇摇头,赶紧拿起筷子,“我……我可以自己吃的。” 他只是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香的东西而已。 还有肉诶! 好吃!好香哦! 小男孩儿狼吞虎咽的吃起来,眼神看了看众人,根本顾不得那么多礼节,毕竟他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食物。 崔六娘也没说什么,只是目光和蔼的看着他,又把碗里的肉夹给他。 她也不敢让小孩儿多吃,他身子太虚,不能进食太多油腻的东西,等回家去,她慢慢给他补。 女儿要补,孙子也要补,正好一起了。 安抚好小男孩儿后,崔六娘又转身去关心谢余,“小余,慢慢吃,不够的话娘这儿还有。” 她今日也是疏忽了,早知道该给孩子先买着吃食垫吧垫吧的。 谢余嗦着面条,乖巧点头。 站在巷子外,谢云荆确定周围没有盯着的人后,对暗处的崔六娘比了个手势。 崔六娘抱着孩子,柳萦萦牵着谢余,她们一溜烟儿跑进巷子,推开门回家。 顾明舒正扶着谢云祁出来晒太阳呢,被她们鬼鬼祟祟的动作给逗乐了,不由得一笑,“娘,你们怎么现在才回来?吃午饭了吗?我去给你们做。” “嘘!”崔六娘抱着睡着的小孩儿,对她摇摇头,面色严肃的指挥道,“回屋去说!” 顾明舒一怔,这是咋了? 这时她才发现,自家婆婆怀里还抱着个陌生小孩儿,脏兮兮的,屁股对着她,看不清脸。 这……又是上哪儿捡了个孩子回来? 谢云祁却是一清二楚,他看着那个瘦小的孩子,指尖颤了颤。 妹妹果真没说错!! 谢翀站在门口阴影处,看向崔六娘怀中的孩子,眼神中多了几分相见的急切,又不敢踏出屋门,以防被人发现。 等她们进屋后,他便迫不及待的查探起来,“是这个孩子吗?” 他把孩子接过来一瞧,这眉眼,跟大儿子幼时真是一模一样。 天啊! 今早云祁给他说这事儿的时候,他还有些不敢信呢。 他当年甚至不知道孩子跟他们同时出的事儿,还期待着凯旋后,能第一时间看到他孙辈的第一个孩子呢。 崔六娘摸了摸孩子的脑袋,沙哑着嗓子道,“像吧,我第一眼看到的时候都惊住了。” 亏得女儿发现早,还没落到她梦里的那般场景,不然她真的会疯掉。 谢翀不断点头,抱着孩子,眼神乍一看十分痛苦。 他紧紧抱着孩子,沧桑的面容带着一丝欢喜,浑身的激动无以复加。 这是云霆的孩子啊,那么艰难才保住的,如今总算可以认祖归宗了。 随着顾明舒把谢云霆推进屋子,她们俩被众人直勾勾的目光盯着,感觉浑身怪怪的。 柳萦萦把门关上后,走到谢云祁身边去,小两口对视一眼,相互点点头。 “娘,怎么了这是?”顾明舒见家里人这副模样,不禁疑惑挑眉,忍不住开口询问。 崔六娘走过来,拉住她和谢云霆的手,神色惭愧道,“娘给你们俩说件事儿,你们可一定得忍住。” “娘?”谢云霆唤了一声,感觉不太对劲儿,“您想说什么说便是!” 他还有什么承受不住的吗? 唉!崔六娘沉重叹口气,让谢翀把那孩子抱过来,指着他对顾明舒开口,“舒儿,你可还记得五年前你的那个孩子,他其实没死。 你妹妹梦见他被老侯爷调包了,如今我们找到了他,你瞧,在这儿呢!” 顾明舒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恍惚了一瞬,等她缓过神来,再去看那个瘦小的孩子,脑中一片空白! “娘,你说什么?”即使理智如谢云霆,可他一听崔六娘的话便直接激动起来,抓住崔六娘的胳膊,声音急切,就差没站起来了,“娘,什么孩子,是不是当年我跟舒儿的孩子,让我瞧瞧,让我瞧瞧吧。” 活着?当年的那个孩子还活着。 他真的没听错吧。 顾明舒难以置信,盯着那个长相和谢云霆相差无几的小孩,眼前一阵一阵发晕,张了张嘴,“我……是我的……” 她嗓子发紧,话都有些说不出来。 崔六娘眼眶湿润,把孩子递给谢云霆,“别急别急,在这儿呢。” 孩子一入手,谢云霆抚摸着孩子的脸庞轮廓,手中力道稍微有些重,一下子就把睡着的孩子给惊醒了。 他一睁眼睛就看见谢云霆扭曲的面容,顿时害怕起来,在他怀里疯狂挣扎,“你放开我,你是谁?快放开我。” 他不认识他,他害怕! 顾明舒呆呆的站在旁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见他醒来时那双明亮又倔强的眼睛,哇的一下就哭出了声。 小男孩儿愣住,挣扎力度都小了几分。 这个婶婶在干嘛?他吓到她了吗? 屋中人都被顾明舒给吓得一咯噔,崔六娘赶紧安抚她,又指着顾明舒和谢云霆,对小男孩儿慈爱的开口,“好孩子,别怕,祖母给你说,这是你爹娘,她们没有恶意的。” 小男孩儿睁大眼睛,不再挣扎,看看谢云霆又看看顾明舒,表情呆滞。 顾明舒扑过去,抱住他小小的身躯,大掌抚摸着他瘦小的脸颊,眼泪疯狂涌动,“铭儿,真是我的铭儿吗?” 谢云霆也是激动到不行,搂着她们娘俩,都快高兴傻了。 “娘,你没骗我吧?” 他的孩子竟然还活着? 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难怪今天早上起来没有看到娘她们,原来是出去办大事儿了。 崔六娘拍拍他肩膀,心中轻松了些许,“娘可不骗人。” 她瞧着就是跟他小时候一模一样。 谢云霆摸着小男孩儿,又哭又笑,情绪起伏不定,“孩子,我…我……对不起!爹对不起你。” 是他没能保护好妻儿,当年的事一直是他心中最痛的那根刺,如果当初他们小心谨慎一些,是不是就不会落得现在的下场。 顾明舒抱着孩子,痛痛快快的哭着,一边心疼他瘦小可怜的模样,一边涌上失而复得的激动之情。 两口子各哭各的,把中间的孩子都给看愣了,他被夹在两人温暖的怀抱中,有些委屈的撇着小嘴,默默泪流。 她们真的是自己的爹娘吗? 看在她们哭这么惨的份上,那就原谅她们一次吧,下次,下次再不要把他弄丢了。 他也会伤心的。 顾明舒情绪实在有些激动,一直哭,谢云霆劝不住,崔六娘也劝不住,她抱着孩子,怎么都不肯松手。 她的孩子,她再也不要离开他。 当初的事实,她不知用多久才勉强接受,如今孩子没事,她说什么都要一直守着他。 谢余打了个哈欠,有些困。 今天起的太早,她有点撑不住了,到底还是小孩子。 崔六娘没办法,只好让谢云霆在这儿守着她们娘俩,她们先离开。 今日本该要去完成的事情也没做完,她见天色还早,估计还得出趟门。 抱起谢余,崔六娘带着一家子出去,把空间留给她们一家三口。 等谢余睡着后,她又去找谢翀,给他说自己今日放火烧宗祠的事情。 谢翀无比赞同,反正谢家的祖宗也不庇护他,就知去庇护他那个黑心肝儿的爹,烧了就烧了吧,反正也留不住多久了。 “我怕主院会有所怀疑,你让舒儿带着孩子这几日都别出门。” 崔六娘抿着嘴角,眼神犀利,带着对主院的不耻,“说到这个,我还想问,孩子怎么办? 如果要抄家,孩子也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还是找个靠谱的人家托付一段时间?” 谢翀拿捏不定,估计大儿媳妇不会让孩子离开她身边的,“这样,不急,还有几日,咱们先忙正事吧。 等舒儿心里好受些再问问她。” 第18章 开始采买 崔六娘是有些心急的,好歹也没几日了,小余所说的每一件事情都在被证实,抄家肯定也是无可避免之事。 可老头子说的也对, “行了,行了,你进空间里泡着去,我还得出趟门。” 她今日去把租赁的屋子看好,等明日节省些时间,买了东西就直接送过去。 “对了,顺便把女儿的药给她熬了,盯着她喝药啊。” 她还得再给孙子买些药回来调理,她们这一大家子啊,可真是坎坷啊。 呸呸呸,什么坎坷,明明就是时来运转了,会好的,会好的。 “行,让老四跟你一块去吧。”谢翀接受安排,但又不放心她自己出门,关切的叮嘱了一句。 “没事!”崔六娘不知疲惫,眼神坚毅。 她要办的事儿,就没有办不成的。 崔六娘快出大门的时候,谢翀突然对着她的背影来了一句,“这些年辛苦你了,六娘!” “……”咦,老夫老妻还说这些,鸡皮疙瘩都给她整出来了。 不过她也不是个不懂好赖的人,摆摆手,云淡风轻的就离开了。 谢余睡醒一觉起来,家里静悄悄的,院子里谢云澜乐此不疲的在玩蚂蚁,柳萦萦在择菜准备做饭。 “二嫂!” 谢余叫了一声,声音软绵绵的,听得人心里发甜。 柳萦萦抬起头,对她一笑,“醒了,小余?” “我来和你一起干活!”谢余走到她面前,准备跟她一起择菜。 柳萦萦摇头,笑容亲和,声音悦耳,“不用,不用,已经弄完了。你快进里面去,爹在给你熬药,差不多该好了。 你顺便帮二嫂盯着你二哥喝药啊!” 谢余看了看菜篮子,确实是择完了,她只好乖乖点头。 进了空间,一股药味儿弥漫出来,谢云祁在水中泡着,下半身泡在水里,上半身趴在岸上,动作滑稽的看书。 谢云荆在挖土,谢余踮脚瞧了瞧,虽她不知道土地怎么丈量大小,可一看自家四哥挖出来的那片地,她觉得种几百个她都够了。 还要继续挖吗? 谢翀则是坐在岸边的小板凳上,用简易炉灶在熬药,还是两个锅一起。 “爹,二哥,四哥!” 谢翀转身过去,看到谢余,乐呵起来,对她招手,“好闺女,醒啦,快来快来,喝药了!” 来的刚好! 谢余脚下一顿,后退两步,表情稀碎,“爹,我不想喝药。” 太苦啦,要鱼命了! 有灵泉液在,她还喝什么药啊。 谢云祁被逗笑了,把书放下,面色依旧苍白,声音温润的解释道,“妹妹,这是娘给你抓来调理身体的药,你底子太虚了,得抓紧补补!” 谢翀走过来,拎住小丫头的衣服,后又觉得不太对,这是女儿,不是儿子。 他只好抱起谢余,用自己一辈子都没这么温柔过的声音对小丫头开口,“不苦的,你二哥喝的药才苦呢。” 谢云祁捏捏鼻梁,有苦难言。 他吃的药比吃的饭还多,所以早就接受了与药为伍的现实,不敢抗拒半点。 苦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好吧,谢余抿着小嘴,不太情愿的接受了。 趁药凉的时间,谢余又去把鱼竿找出来,挨着谢云祁旁边开始钓鱼。 谢云祁看着她小人精的模样,微微一笑。 谢翀把凉好的药端给兄妹二人后,起身准备去打拳,又对一直忙个不停的小儿子开口,“云荆,好了,休息会儿再挖了。” 这孩子,傻乎乎的,都跟他说挖得土够多了,怎么还一直挖呢。 谢云荆熟练的挥舞锄头,摇摇头,继续挖着。 无奈之下,谢翀只得随他去。 【成功钓到木系异能——治愈术!】 谢余一愣,今天运气怎么这么好,刚开始钓就出宝物了。 木系异能?治愈术?她浅淡的眉毛动了一下,直接在识海中点击提取。 等了解完这个异能的使用方法后,她明白了。 原来这个治愈术是通过吸收植物的生命力转换成治疗疾病的能力。 这个能力可以给濒死之人续命,也可以给中毒之人解毒,大病小病都能救治,但唯独外伤情况是治不了的。 也算是个不错的能力了。 等一下,那这样说,她岂不是可以救二哥了? 嘿嘿!谢余微妙的目光落在谢云祁身上。 正在看书的谢云祁忽然打了个寒颤,抬头就对上自家妹妹古灵精怪的小眼神,他有些迷惑。 怎么了这是? “妹妹,你是不是也想读书识字?来,二哥教你!” 他以为谢余是在看他手里的书,转念一想,她也六岁了,到了该读书识字的年纪,近来两日他咳嗽少,身子好了些许,不如抽空教教她。 哦,对了,还有大哥的孩子。 谢余摇头,然后又点头,俏皮的说道,“今天不学! 明天学!” 她想了想,确实得认字,但是今天时间不合适,她还得钓鱼呢。 “好!”谢云祁莞尔,又催促她赶紧把药喝了。 尝了一口药,果真不苦,谢余咕咚咕咚端起碗就一饮而尽。 在空间里钓鱼就是有些无聊,谢余转头看谢翀打拳,眼神忽然亮了亮。 这个拳法也是保命的本领,她想学。 谢翀养了几日,身上长了一点点肉,面容没之前那么吓人了,他想趁抄家前,养好身子,把从前的功夫捡起来,这样才能在流放路上保护好家里人。 瞧见女儿望过来的眼神,他打的虎虎生风的拳法不由得一顿,怎么了?想学啊? 可她现在小胳膊小腿,长身体要紧,想学也得再等两年。 习武可是个苦功夫。 一家人忙活一天下来,终于可以坐在饭桌上碰面。 顾明舒抱着洗了澡,剪了头发,穿着新衣服的小男孩儿过来。 他如今有名字了,叫谢铭。 谢铭因着对人不熟悉,还是一副拘谨状态,挨着顾明舒坐下,小手牵着她的衣袖,黑黝黝的大眼珠子里满是疏离紧张之意。 顾明舒摸了摸他的脑袋,声音温柔的说,“铭儿,别怕,娘给你介绍,这些以后都是你的亲人了。” 谢铭点头,看着围坐了满满一桌的男女老少,往顾明舒怀里靠了靠。 顾明舒挨个给他介绍起来,等介绍到谢余是他姑姑的时候,他愣了愣。 这个小姐姐不是姐姐?是姑姑? 他还是乖乖的叫了一声。 可把谢余高兴坏了。 崔六娘搂着谢余,摸摸她小脑瓜,打心底里感激她得紧。 傍晚她回来时,也亲自验证过了,铭儿就是阿舒的儿子,确认无疑。 失去了五年的孙子能重新归家,她心里的石头也总算是放下来不少。 多亏了小余啊。 晚上,崔六娘给谢余洗完澡,将她抱到床上擦头发,“小余,娘跟你爹商量了一下,打算给你换个名字,你觉得可以吗?” 她觉得女儿的名字里不该带这个余字,不好。 她们的女儿如珠如宝,怎么能是多余的呢,老四两口子真是个不靠谱的。 她昨晚睡前还在跟老头子商量呢,本来想白天跟她说的,但是太忙了没闲下来,晚上才有时间跟她嘀咕。 谢余躺在她腿上,感受着崔六娘温柔的擦头发动作,露出一道乖巧的笑容,“小鱼都行。” 名字一点都不重要。 她记住她是谁就可以了。 崔六娘笑笑,拿起她的小手,给她书写起来,“咱们啊,只是把这个余给改掉,改成瑜字! 咱们小瑜是块美玉,就该有好听的名字。” 谢余似懂非懂的啄啄脑袋,其实她想说,她也不识字啊,亲娘! 母女俩说着,眼睛还有些红肿的顾明舒走进来,手里拿着两件给谢余的新衣服,是她这些天自己做的。 今天洗好后晒干了,正好就给她送过来。 “大嫂?” “娘,妹妹!”顾明舒温柔的开口,来到床边,将衣服递给谢余,“来,大嫂给你做了两身衣服,咱们试一下合不合适!” 谢余稀疏的头发干得差不多了,崔六娘将她抱起来,手指梳理了几下,服帖后,拿起衣服给她穿上。 衣服布料用的罗布,摸着十分柔顺光滑,穿在谢余身上也是刚刚好。 一件天青色,一件淡黄色,瞧着清新可爱,都是最适合小丫头穿的颜色。 崔六娘摸摸她小脸蛋,欣赏起来,“好看,刚好合身。” 谢余摸了摸衣服,露出一口小白牙,开心地笑起来,“谢谢大嫂,小鱼很喜欢。” 她又有新衣服了。 顾明舒摇摇头,伸手将她抱在怀里,心中踏实无比,“谢什么谢,大嫂还没好好谢谢你呢。” 她听萦萦说了,能把铭儿找回来,多亏了妹妹的本领。 她也没什么好感谢的,只能以后多多照顾她一些。 崔六娘拍拍顾明舒的后背,安慰起来,“舒儿,既然铭儿回来了,你也该放心了。 别再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顾明舒眨眨眼,抱着谢余,亲了下她的小脸蛋,笑容灿烂,“娘,我明白。” 下午是哭了几场,可哭过后,心情好了不少,铭儿能够回到她身边,她就再开心不过了。 送完衣服,顾明舒又要回去陪孩子,崔六娘看着谢余睡下后,熄了灯,也离开了。 第二日,天不见亮谢余就被崔六娘从被窝里刨出来。 穿衣洗漱,出门采购! 崔六娘给自己打扮了一番,装作管家婆子的模样,抱着谢余,拎着一个篮子就出了门。 东市是专门卖粮油米面各种杂货的地方,崔六娘步行过来时,早市开始一会儿了。 贩夫走卒摩肩擦踵,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食物的香气也使劲儿往谢余鼻子里钻,她趴在崔六娘肩膀上,好奇的左瞧右瞧。 “娘,我下来自己走!” 她很重的。 崔六娘穿梭在人群中,拍拍她小的屁股,声音干脆,“不行,人太多了。” 这么多人,她可不放心孩子下来走路,万一磕着碰着,那她可舍不得。 “小余啊,饿不饿,想吃什么?给娘说啊!” 她出门早,大家都没起来,怕吵醒他们,她也没做饭,直接带着女儿就出门了。 “娘,小鱼什么都想吃。”谢余也没跟她客气,舔了舔嘴角,小肚子已经开始唱空城计。 崔六娘忍不住笑起来,视线从菜摊子上移开,寻找起吃饭的地方,“行,娘先带你吃饭去。” 汤包、馄饨、酥油饼、花生糕,小孩儿能吃的,崔六娘都给谢余买了一份。 这些不值钱,孩子喜欢吃,她也舍得。 她想着再过几日就吃不成这些了,还打算一会儿回去的时候,给家里人也带点。 毕竟家里也还有几个孩子,她不能厚此薄彼。 吃过早饭,崔六娘就带着谢余开始采买。 她们先来到种子铺,打算买些菜种。 “客人,您要选些什么种子,咱们家都有。” 现在已过春耕时分,店里买种子的人不多,崔六娘进去后,伙计立马打起精神迎上来。 崔六娘并不热情,慢慢把谢余放下来后,装模作样的开始挑拣种子。 “你家种子是还不错,买的多怎么算?菜苗儿还有吗?” 崔六娘哪里会挑种子,无非就是从这个伙计的表情,侧面印证种子的好坏。 确定这家能行后,她就打算采买。 伙计忐忑的心放下来,咧嘴大笑,“那是,我家种子出了名的好。 看您买多少,买够一两银子可以送五把葱苗五把蒜苗。 菜苗儿看您要哪种,晋国能找到的,咱们家啊,都有,齐全着呢。” 崔六娘点点头,指着店里所有的种子,气势沉稳道,“每样都给我包一钱银子的份量。 另外菜苗儿也一样。 白菜、豆角、苦瓜、茄子、辣椒、丝瓜、黄瓜、这几样都双倍份儿。” 种子可以多买些存放在空间里,反正也坏不了。 其实昨日她就该先把种子买回去的,忙昏头了。 伙计听得眉飞色舞,大生意啊! “好好好,不过菜苗儿咱们家今天可能集不齐,您明日来拿行吗?” 菜苗还得去城外取回来才行,一般老客人都是提前通知他们。 崔六娘摇头,淡淡道,“我买这么多,一个人可拿不了。 干脆明天你们一起帮我送家里去吧。” 伙计犹豫了一下,对她开口,“客人,我们家送城里可以,送城外得看远近收车马费的。” 第19章 采买进行中 “就在城里,兰花巷那边,能送吧。”崔六娘昨天在那边看好了一户小院子,当下就租赁了一年。 没办法,她也想短租,但牙行那边说只能一年起租,费了她好几十两银子呢。 “那可以,您说明个儿什么时候送就行。”伙计一喜,拿过纸笔开始记录,生怕自己错过这么大一个单子。 崔六娘报了家门信息,又约定上午辰时送来,然后掏出荷包付钱。 七两三钱,种子买好后,崔六娘分了一些装在自己篮子里,打算今天回去就种下。 小白菜都还得长个几日呢,眼看着就还剩六天,她心里便越发的焦虑。 在伙计的迎送声中,她牵着谢余去往下一家店。 她怕自己记不住要买哪些,还特意带上了采购单,今天要买的东西着实不少。 下一家是米粮店。 崔六娘倒是跟买种子不同,连着问了几家店铺的价格后,才选定其中一家。 “十石大米、五石糯米、两石粟米、十石白面、一石花生、一石绿豆、一石红豆、一石黄豆、两百斤菜油。”崔六娘照着需求念了一遍,目光看了看店里的粮种,差不多就这些。 伙计端着笑容,认真的重复看一遍,对于这种大单,他不敢有丝毫疏忽。 一旁掌柜则是开心的拨打着算盘。 崔六娘拿出银票,面色淡然,“明天下午未时送到兰花巷最后一家,门口系着红布条的,可能行?” “没问题,夫人!”伙计笑得牙不见眼,双手接过银票递给掌柜。 “要是敢缺斤少两,下次我可就不来你家买了啊!”崔六娘又冷着脸补充了一句。 一听还有可能是回头客,连找银子的掌柜都走出来保证道, “不敢不敢,夫人您放心,咱们做大生意,可不敢缺斤少两。 你放心,你要是发现少了一丁点,我刘三的头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那就不必了,我明天自会验一验的,没问题就行。”崔六娘满意的点点头。 谢余今日纯粹就是出来放风的,崔六娘走哪儿她就跟哪儿,不过小嘴可没停过,崔六娘给她买了不少零嘴,一路都在吃。 她觉得自己是吃不下午饭了。 娘俩儿紧接着又去了杂货铺子,各种调料也都来上一份。 谢余听着崔六娘和店家讨价还价,周围喧哗一片,她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已经融入这个时代,彻底是这个时代的人了。 买了调料,又去布坊。 按照一家人三年所需的布料份量,崔六娘大肆采买起来,还给家里的两个小孩儿特别买了细罗纱衣准备着。 鞋子也得买,按照春夏秋冬,每个季节三双,三年的量采买。 但家里老爷们儿的要多一倍,因为他们都费鞋子极了。 另外适合走路的短靴和千层底布鞋得多来几双,还有袜子,她想着流放路上走的多,袜子要是多穿几双,也能舒服些,便多买了不少袜子。 店家额外还送了她不少针线和碎布花样子,崔六娘也都一一接收,让她们后天送到兰花巷去。 这才几样买下来,银子就去了几百两,崔六娘心中叹口气。 这都不算什么,还得给老大老二准备一路上的药,那才是大头花费,她估摸着怎么也得一千两开外去。 衣服买了,又去买果树苗。 还好是春天,什么果树苗都有,崔六娘照例每样都要了二十棵。 下一家,锅碗瓢盆! 下一家,砖瓦泥灰! 下一家,桌椅床榻! 下一家……… 等把需要采买的物件儿都买好后,已经是下午时分。 “小余啊,你还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吗?”崔六娘从医馆出来,手里拎着几大包药,满脸疲惫的询问起女儿来。 谢余想了想,好像没有。 哦,对了,鱼竿鱼线可以再来一些。 这是她最重要的东西了。 “娘,我想去买几根鱼竿和鱼线,不过也不用今日买,明日让四哥给我买回来就是了。 你太累了,咱们回去了吧。” 童言童语可爱软糯,崔六娘心头舒爽,对她慈爱浅笑,“娘不累,咱们一并买了就回去了。” 明日还有明日的事情,后面这两日得把东西收入空间,再收拾一番,也忙着呢。 她不是累,只是话说多了,嗓子不太舒服。 今日可是她买得最多东西的一次,嗓子都快给她说哑了。 还好,买了这次,以后就不用买了。 买鱼竿时,谢余想到一件事,要是空间里可以养鱼就好了,可惜不能养活物。 不然那么大的空间,要是用来养鸡养鸭也挺不错的。 娘俩前脚回家,后脚谢家主院就派人送东西来,说是宫里贵妃的赏赐,特意来送给她们的。 可说是赏赐,还不如说是借口搜家。 一群人横冲直撞的进来,每个屋子都搜查了一番,说是给主子问安,但实际像是在找什么人一样。 顾明舒站在屋檐下,阴影遮住她眼底的恨意,看着这群傲慢无礼的仆妇,紧紧咬着牙关。 她知道她们想找什么,还好云荆发现及时,妹妹也回来的及时,把孩子给藏进了空间里。 看来铭儿的事儿就是他们故意所为。 夺子之仇,不共戴天。 总有一日,她会让谢家其他几房付出代价的。 带头的管事婆子从谢翀屋子里出来,捏着鼻子,暗骂一声晦气。 没找到人,她们也就走了。 至于赏赐,就是几个小果子,顾明舒直接给扔到了茅坑去。 屋中,谢翀面色苍白的躺着,听到脚步声远去后,他赶紧坐起来进入空间察看孙子情况。 谢云霆和谢云祁也从各自的房间里出来。 谢云霆拉住顾明舒,隐忍安慰,心中不甚气愤,“忍一忍,舒儿,孩子的仇,我一定会报的。” 在他恶意掉包孩子的那一刻,他就不再是自己的祖父,他没这样恶毒的长辈。 “嗯!”顾明舒咬牙,眼神坚定。 她也是这样想的。 崔六娘关上门,看了看四周的院墙,对众人比了个手势,让他们都回屋去。 空间里,谢铭缩在谢翀怀里,对这个空荡荡的地方十分害怕。 刚才这里只有他一人,静悄悄的,他差点又以为自己被抛弃了呢。 顾明舒进来后,连忙将他抱在怀中轻声安慰。 “没事的,铭儿,没事的。” 谢云荆气鼓鼓的给谢翀和崔六娘比划手势:爹,娘,我气不过,我要给侄儿报仇。 谢家其他人真讨厌,可恶,把他妹妹和侄儿害的不成样子,他要教训教训他们。 崔六娘拍了他后背一巴掌,轻声斥责道,“报什么仇,冷静点,以后再说。” 现在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们要保持原状,最好不要惹出什么麻烦来。 铭儿的仇,早晚会报的。 谢云荆气的一蹦三丈高,鼓着嘴,一脸不服气。 他看向谢余,比划道:妹妹你说对不对? 谢余连蒙带猜的点头。 嗯嗯!她是站在四哥这一边的。 谢云荆得意一笑,脑中暗自思索起来,他要好好想想怎么报仇才最痛快,而且还不被她们发现。 成功躲过这次危机后,崔六娘跟顾明舒商量了一番谢铭的去留。 顾明舒有些激动,说什么也不肯把孩子托付给别人,她一定要带在身边才放心。 崔六娘理解她的顾虑,可流放不是开玩笑,铭儿太小了,身子骨又这么弱,她很担心啊。 如果可以,她都想把小余和云澜托付出去。 顾明舒搂着一言不发的谢铭,眼泪汪汪,满脸不舍,“娘,实在不行,咱们把铭儿留在空间里吧,您觉得怎么样?” 她真的不想要孩子离开她。 这不是要她的命吗?再说,铭儿现在也离不开她啊。 崔六娘拧眉,看着她怀里瘦瘦小小的孙子,叹口气,“这……应该不行吧,把孩子一个人留在空间里,谁也不放心。” 主要是她们不知道流放路上是什么个光景,万一不能进空间,或者遇到什么突发状况,孩子一个人怎么办呢? 而且孩子也要吃饭啊,流放路途上,她们哪有时间顾得上孩子。 “娘,铭儿还没有户籍,官兵也不会抓他,咱们就把他留在空间里吧。”顾明舒擦了擦眼泪,摸了下孩子的脸颊,恳求道。 除此之外,她再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崔六娘不放心,她看向谢铭,放缓声音道,“铭儿啊,祖母问你,如果你一个人留在刚才的屋子里,你害怕吗?” 谢铭想了想,老实点头。 怕,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顾明舒有些着急,摸着谢铭的脸蛋,温柔又耐心的解释起来,“铭儿,不怕不怕。 那是你小姑姑打造的安全屋,只要你待在那里,谁都不能伤害到你的。 过几日,家里会有坏人,爹娘可能顾不上你,你相信娘。 在那间屋子里,有吃的,有喝的,还有玩儿的,你就在里面待上一段时间就好了。” 谢铭年龄小,理解不了空间的意义,顾明舒只能换个法子让他理解。 如果把铭儿带在身边,她又怕自己照顾不过来,毕竟夫君的腿还没有完全恢复,家中老的老,小的小,他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她会心疼死的。 谢铭愣了一下,抬头看着顾明舒,有些犹豫。 真的吗?可他一个人待在那里,真的很怕啊。 但娘又这样说…… 他歪着小脑袋,实在有些难以选择。 崔六娘见此情形,摸了下谢铭的小脑袋,话语温和,“不急,还有几日,我去问问你妹妹她们,看她们有没有什么别的法子。” 她其实也担心孩子出现在老侯爷面前,会引起很多没必要的麻烦。 流放前,还有段牢狱之灾,她担心那些人又会乱来。 还是再想想吧。 顾明舒点头,心中却是仔细思量起来。 还有五天呢,她得想办法让铭儿适应空间,并且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比起在外风餐露宿、挨打受骂的流放日子,空间里有吃有喝,已经很好了。 铭儿是个坚强勇敢的孩子,希望他能理解自己的苦心。 晚上,早早吃过晚饭,大门一关,屋中烛火熄灭后。 一家子集体进入空间。 谢云澜一进来就撒丫子的跑,跟上次一样,谁也拦不住,也不用拦他。 谢余开始垂钓。 顾明舒牵着谢铭在空间里四处走,试图让他更了解这里一些。 谢云荆拿起锄头就开挖,崔六娘和谢翀在后头播种。 谢云霆和谢云祁泡在水中,两兄弟不时交流几句,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没准备到的东西。 一番交流下来,还真发现不少,谢云祁又拿纸笔记录。 柳萦萦则是在旁边泡脚放松,舒服得直眯眼。 倒数第五日。 家中依旧是各自忙碌着。 早上的药味儿飘散起来后。 谢余跟着崔六娘和谢云荆出了门,去兰花巷清点物资。 她们在外面清点时,她就在空间里钓鱼。 谢云祁也在里面泡着。 谢余想到前天得来的异能,打算尝试一下,又出了空间,在租赁的院子里找了棵茁壮的大树。 她将手贴在大树身上,开始吸收大树的生命力。 不过她只吸了一丝丝,就吸不动了。 嗯? 怎么回事。 谢余又查看起异能的使用办法,看完后,额角划过一抹黑线。 原来异能还要修炼升级,不然就只能吸收一点点微弱的生命力,根本就治愈不了任何疾病。 修炼也很简单,按照口诀,不停吸收释放生命力就行。 可谢余还要钓鱼,要是她又钓鱼,又修炼的,把她劈成两半也不够用啊。 生活不易,小鱼叹气。 还能怎么办,咬牙坚持呗。 谢余吸了一丝生命力,也没浪费,趁谢云祁教她认字的时候,摸着他的手指传送进了他体内。 谢云祁发现自家妹妹是个天才,教了一遍的字她就能认识,并且正确读出来。 这让他心潮澎湃,难得认真起来,开始正正经经的教她读书识字,还给她规划了每日的目标,生怕耽误了她进步。 空间外。 送货的马车接连不断,为了避免被人关注,崔六娘租下的院子很是偏僻,周围都是没有租赁出去的房屋。 并且为了掩人耳目,她还让每家店铺错开时间给她送货。 清点好货物后,崔六娘就让谢云荆开始往空间里搬。 东西很多,谢云荆小陀螺似的忙碌起来,浑身充满干劲儿,一点也不怕累。 谢余见状,也去帮忙。 随着东西进入空间,堆积成山,谢云祁挑了下眉,忽然想到了什么。 这么多东西买下来,娘手里的银子应该没剩多少了吧。 第20章 典当嫁妆 他们昨晚又想到了一些东西,不知道家里的银子够不够。 路上还需要各种打点,他们家女眷不多,但都长得漂亮…… 他不禁有些担忧起来。 “咳咳……” 清点完昨日买的物资,崔六娘也没急着回家,而是赶紧带着谢余去了趟衙门改名字。 从今个儿起,谢余就正式更名为谢瑜了。 拿着新的户籍,崔六娘开心的笑了笑。 谢瑜在她身边啃着猪蹄,一脸淡然。 晚上,又到了一家人交流忙碌的时候。 砖瓦泥沙买回来了,谢翀得开始砌灶台,谢云荆和谢云澜都来帮忙,不过一个是帮忙,一个是帮倒忙。 谢翀哭笑不得,让崔六娘赶紧把谢云澜拎走。 柳萦萦这时也进入空间里,手里抱着一个不小的木头匣子。 “娘!” 崔六娘正在给谢云澜洗手,听见叫声,抬起头来,“萦萦,怎么了?” 柳萦萦抿着嘴角,把手里的匣子递过去,直言道,“娘,我把我的嫁妆卖了,这里都是卖得的银票,不多,您先拿去用吧。” “什么?”崔六娘急的变了脸色,三两下给谢云澜擦干净手后,来到她面前,眼神焦灼,“哎哟,萦萦啊,你怎么这么傻,你为什么要动你的嫁妆,娘手头有银子的。” 谢云祁这时也听到声音,从水中慢慢起身来,“萦萦,你方才说什么?” 柳萦萦别开头,抱着盒子神色低沉,“娘,您就别骗我了,家里哪还有银子。 就是有也不多了。 我知道您给夫君抓药就花了许多。 大嫂的嫁妆用得,我的嫁妆如何用不得。” 崔六娘苦恼,拉着她的手,舌尖发麻,“萦萦,你把嫁妆卖给谁了,我们明天就去买回来。 不行的,娘怎么能动你的嫁妆呢。 家里真有银子,不骗你。” 她怎么也想不到,老二媳妇竟然背着她把嫁妆给卖了。 她……她怎么这么傻啊。 谁说她没银子了,她有,多着呢。 谢云祁也走过来,握住柳萦萦的手腕,着急询问,“你下午出门,是卖嫁妆去了?萦萦,咳咳……我不是只让你把家里的孤本墨宝给卖了吗?” 这傻丫头,做什么呢。 家里再不济,也不能用她的嫁妆啊。 柳萦萦抬头看着他,表情倔强,“那孤本墨宝都是你珍爱之物,如何能卖。 再说,弟弟妹妹以后也能用上,卖了做甚。 我那嫁妆放着也是落灰,还不如索性卖了它。 娘,您就别管了,反正我卖都卖了,拿不回来了。 只是我嫁妆不多,只有两三千两,我昨日都听到你和爹说话了,家里为了买这些东西和给夫君抓药,已经没剩多少银子。 爹说把他的宝刀卖了,可将军怎能无刀,大嫂说卖她的传家宝玉,这更是使不得。 我也是谢家人,嫁妆而已,没什么好大不了的。” 她的嫁妆里也没什么好东西,除了几件她娘的遗物,其他的反正她也不喜欢。 谢云祁听得难受,转头去看大哥大嫂,却见她们都一脸愧疚的盯着萦萦,大嫂红着眼眶,更是欲言又止。 原来,他们都知道此事,就他不知。 他就说家中银钱应该用的差不多了,可他在无用,也不能拿妻子的嫁妆啊。 他们之前不是都说好了,把那些东西收进空间存放吗? 崔六娘不知说什么好,鼻头发酸,紧紧握住她的手,眼神动容,“傻孩子,真是个傻孩子,是我谢家连累了你啊。” 这样有情有义的姑娘,何德何能被她谢家娶回来,真是让她心里惭愧得紧。 “听话,咱们明天就去把嫁妆拿回来,真不用你操心银子的事情。” 银子的事情她自会想办法。 柳萦萦摇头,把盒子塞给崔六娘后,转身就走,“娘,我是死当,拿不回来的。 您要是当我是自家人,就别再问了。” “萦萦!”谢云祁皱眉,抬脚追上去。 崔六娘抱着盒子,心绪不宁,长叹一口气。 这孩子自打嫁进谢家,就没享过一日清福,谢家亏欠她太多,如今更是…… 真是个傻孩子啊! 谢云霆悄悄握紧顾明舒的手,心中愧疚难当,声音沉闷,“阿舒,对不起……” 他亦是无能,让阿舒也变卖了嫁妆。 如果还有机会,他一定会给阿舒补足的。 顾明舒拍拍他的手,明媚一笑,“说什么呢,夫妻一体,当初我嫁你时,京中谁不羡慕我。 你风光时我就靠着你,难道你困难了我还能抛下你不成? 只是苦了萦萦,她嫁进咱们家才半年……” 说到妯娌,她轻叹一声,带着对她的怜惜。 谢云霆抿唇,脸色黯淡,“弟妹她性情至真,如果云祁没有中毒就好了……” 那样她们就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恩爱夫妻。 就像……他跟舒儿一样。 顾明舒笑不出来了,摩挲着谢云霆的大掌,“是啊。” 萦萦可惜,二弟也可惜。 “不过我总有种感觉,二弟会好起来的,这两日你没瞧着,他脸色好了许多,晚上咳嗽也少了。” 谢云霆抬抬腿,酸麻感越来越明显,他昂起下巴,唇角微微上扬,“别忘了,咱们妹妹可是个神仙赐福之人,总会一定好起来的。” 之前舒儿还和他商量,说把妹妹当她们的女儿养,可惜没成功。 “大哥,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谢瑜在旁边竖起耳朵偷听,对他的话表示赞同。 “咳咳咳……”谢云霆吓了一跳,呛得不轻,脸色瞬间通红,“妹妹,你怎么在我旁边?” 他一直以为是云澜那小子。 顾明舒忍俊不禁,给他拍拍背,“妹妹一直在好吧。” 看他这反应,真好笑极了。 谢云霆有些不好意思,转头“盯”着谢瑜,错开话题,关心起来,“妹妹,你怎么还没去睡?” 这都多晚了,再不睡长不高的。 铭儿都睡着了吧。 谢瑜举起鱼竿,微微咧嘴,“明天不用早起!” 她可以多睡很久的。 趁现在有时间,得抓紧时间钓鱼。 【成功钓到霉运符两张!】 !!!! 啊啊啊,谢瑜猝不及防被吓到,怎么钓起个这玩意儿啊。 她想要有用的,太鸡肋了吧。 晕! 倒数第四日。 崔六娘又早早的出门去,今日还有需要采买的,院子里那边也还有需要接收的物资,还得再忙一日。 送来的柴火堆满整个院子,谢云荆挠挠头,狗刨似的把这些都往空间里装。 谢翀差点被柴火砸到脑袋,还好他闪的快,连忙冲外面大叫。 “云荆,你个臭小子,翻天呢!” 他好好的练拳,怎么突然天上掉木头下来了。 肯定是云荆干的。 不过外面也听不见,还在继续掉木头下来。 谢铭脸上难得扯出一丝笑容,被这神奇的一幕吸引。 “爹,您小心些吧。”顾明舒摸摸他的小脸蛋,冲谢翀担忧开口。 谢翀摆摆手,挪到溪流另一边去,躲开自家儿子的暗算范围。 他也是服了,这小子也不知道提前打声招呼。 得亏最近他身手敏捷,不然就要脑袋开花了。 顾明舒看了看距离,确定不会殃及她们这边后,又继续教谢铭认菜做饭。 她得在抄家前,让儿子学会自己做饭才行,不说多的,至少得会做饭和炒一两个菜。 只要饿不死,一切都好说。 谢铭也乖乖的在学,这两日在谢家生活,他已经慢慢体会到家的感觉,而爹娘和祖父祖母也是真的疼爱他。 他不仅可以吃饱穿暖,还有三叔陪他玩儿,他已经很满足了。 虽然娘说的那件事儿他还很迷惑,但他会乖乖听娘的话,娘说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柳萦萦这会儿也在空间里,她把家里的所有衣柜架子都给收了进来,开始整理采买来的那些物资。 布料和大米肯定不能直接放在地上,会发霉腐朽的。 还有调料那些,都得好生存放起来。 桌椅板凳不着急,毕竟她们还得用上几日,最后一日收也来得及。 “萦萦,太重的不要自己去动,等会儿让云荆帮忙。”谢云祁一直盯着她,见她一个人就要去搬大米,赶紧阻止。 一石大米一百斤,可别把她的腰给闪了。 柳萦萦看了看大米袋子,微微蹙眉,这很重吗?看着也不是很重的样子啊。 她试了一下,直接把米给抬了起来,然后放在架子上头。 “夫君,这也不重啊,跟你差不多!” 一百来斤而已。 “……”谢云祁眼神微颤,轻咳两声,脸颊浮现一抹红霞。 他倒是忘了,萦萦是习武之人,之前一只手就可以把他轻松抱起来的。 谢云霆虽然看不见,但也能想象到那个画面,不由得笑出了声。 “大哥!”谢云祁别了他一眼,有些羞赧。 谢云霆拍拍他的肩膀,话语微妙,“二弟,好福气啊!” “……”谢云祁无奈扶额。 谢瑜在外面修炼,等今日修炼完后,她觉得自己能转化的生命力好像又多了一丝。 拍掉手上的蚂蚁后,谢瑜看着院子里的这棵大树,小手叉腰,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云荆忙完,洗了一个苹果给她,又学她看了看这棵树,指着树上的鸟窝,比划起来:妹妹,你想掏鸟窝啊? 他看到树上的鸟窝了。 谢瑜摇摇头,抱着苹果,门牙啃上去,把皮啃掉后,开始吃肉。 “四哥,我想要这棵树!” 空间里都没有这样大的树,全是树苗。 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可以一心二用,在溪边种树,她一边修炼一边钓鱼,这样就节省时间了。 谢云荆咬了一口自己的苹果,挠挠头,围着树转了一圈,对她无奈摇头。 太大了这树,根系入地太深,他拔不动啊。 要是小一些就可以。 不然他想想办法? 不行就算了,谢瑜也不强求。 “没关系,四哥。”谢余表示理解。 两天时间,把所有需要准备的物资都准备齐全后,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这两天,她们大多待在空间里,先播种,再种树,然后整理物资,灌溉幼苗。 三天前种下的白菜苗都发芽了,空间头一次有了另一种色彩。 倒数第三天。 崔六娘空闲下来后,想起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 她赶紧请了刺青师傅上门,给全家手上都刺下一个红鲤图案,除了谢铭。 本来她们不想给谢云澜刺青的,怕他误触,后来一想,给他刺在背后不就好了,只要他不刻意去摸,就不会碰到。 虽然刺青师傅很疑惑,但在银子的驱使下,什么也没问,花费一整日的功夫忙完这活就默默离开了。 大家也趁机好好休息了一天,并且吃了两顿大餐! 倒数第二天。 顾明舒、柳萦萦、崔六娘开始忙起手工活,她们把一些小额银票卷进布里,缝进贴身里衣中。 银票不多,只是用来应急,每人缝了两张,就怕到时候进空间不方便,拿不出来的情况。 谢瑜不太懂,就安静的坐在溪边钓鱼。 忽然,蹲在旁边的谢云澜啊啊大叫起来。 众人一惊,顺着声音看去,却见谢云霆居然从水中站了起来。 谢云澜如此激动的样子,就是因为被他给吓到了。 顾明舒愣了一下,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等她回神,不由得惊奇万分,连忙放下手里的针线,来到水中搀扶他,“夫君!? 你能站起来了!” 谢云霆也很激动,不过他发现自己也仅仅只是能站起来而已。 但这一举动可把家里人高兴坏了。 崔六娘泪眼朦胧,面上狂喜,“云霆,你……你的腿果真好了。” 老天有眼,真是太好了。 谢云祁这会儿不在空间里,不然第一个发现的人就是他了。 谢云荆也丢下石锁跑过来,开心的一蹦三丈高,啊啊啊! 谢翀更是差点老泪纵横。 好啊,如今老大的腿好了,他也放心多了。 谢云霆握着顾明舒的手,身形晃了晃,试探着向前,但并不行,因为他差点摔了。 顾明舒紧张扶着他坐下,安慰道,“别急,夫君,今天你都能站起来了,明天肯定就能走了!” 高兴了一会儿,谢云霆已经冷静下来,压着嘴角的笑容,轻轻点头。 他不急! 他觉得自己应该还需要好几天才能走。 他的双腿因为经络不通,肌肉萎缩的厉害,虽然现在有感觉了,可想行走,也得再修养修养。 谢翀见状,思索了一下,决定给他做个拐杖,慢慢练习走路。 只是,时间不多了啊! 他背着手,心中愁苦起来。 如果时间能再多几日就好了,这样老大的腿就能走,老二的身体也能更好些。 第21章 最后一日 谢云荆对于自家大哥能站起来十分开心,他抱起谢瑜就开始转圈圈。 都是妹妹的功劳。 她真厉害! 从前都是大哥教导他习武,能看到大哥再次站起来,他简直高兴极了。 “啊——娘娘娘!”谢瑜被转的头晕眼花,差点厥过去。 救命,救命啊! 好晕!好晕! “云荆!你干什么!!”崔六娘瞪眼,赶紧去解救女儿。 这糟心孩子,做什么呢。 谢云荆屁股挨了两巴掌,连忙把眼冒金星的谢瑜放下,摸摸她脑袋,嘿嘿一笑。 他真不是故意的,就是太开心了。 对了,妹妹不是想要一棵大树吗?他必须想办法给她弄来。 今日午饭,红烧猪蹄,清炖猪蹄,卤猪蹄。 谢云霆都吃迷糊了,在差点崩着他的牙后,忍不住开口询问,“娘,怎么都是猪蹄?” 他没吃错吧。 崔六娘又给他夹了一个大鸡腿,开心一笑,“这个不是,这个是鸡腿!” “???”谢云霆迷惑。 “哎呀,夫君,娘说了,吃什么补什么,你快吃吧。”顾明舒又给他夹了块红烧猪蹄。 晚上还有呢,晚上还有猪蹄烧黄豆。 大可不必,谢云霆呲牙。 谢瑜啃着猪蹄,不亦乐乎。 好吃,真好吃。 她得多吃点,再过两天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有的吃。 苦恼! 谢云祁不太优雅的吃着猪蹄,他这两日能够沾荤腥,胃口也好了不少,但今日这菜,要不是他媳妇做的,他还真有点不好意思下筷子。 下午,谢云荆吱了一声就溜出门去。 崔六娘也不知道他要干啥,疑惑的盯着他的背影。 空间里,谢瑜坐在溪边,一手握着鱼竿,一手拿着书,举止中透着那么一丝丝滑稽。 谢云祁并不在意,知道对她来说钓鱼也很重要,允许她一心二用。 反正他妹妹是个天才! 谢铭如今跟着顾明舒学做饭,倒也不急着认字。 对他来说,学会做饭更重要,谢翀还专门给他做了一个缩小版的灶台。 【成功钓到大力丸两颗!】 谢瑜手一顿,识海中多了两颗漆黑的丹药,有她手指头那么大。 大力丸?她抿了下嘴角,表情略怪。 两颗?这给谁吃呢?还是一人舔一口? “嘶……”一旁,柳萦萦低呼,指尖被针扎破,冒出一颗殷红血珠。 谢云祁第一时间注意到,轻蹙眉头,关心道,“萦萦?累了就休息会儿,过来喝口水。” 崔六娘也抬起头,活动了一下脖颈,对她叮嘱道,“还好吧,萦萦,你去歇歇,不急!” 剩下的也不多,她来做就行。 柳萦萦把手指放进口中,对她们摇摇头,抿着嘴角惆怅道:“没事,我不累。 我只是想到还有两日就会被抄家,心里有些紧张,脑子恍惚了一下。” 即便知道会被抄家流放,可她心中隐约还是生出些许恐惧。 毕竟是在皇权时代,谁又能保证一点都不害怕呢。 崔六娘微怔,眨眨眼,“娘想安慰你呢,都不知道能说什么。 还有两日了……” 应该说,明日就是最后的时间。 她这一想,心里也怪怪的。 不过只要她们一家子在一起,不分开,她想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该准备的,也准备齐全了。 谢云祁盯着柳萦萦,张了张口,“萦萦……” 他觉得,还是让她走吧。 来得及! 柳萦萦俏丽的眼眸瞪了他一眼,打断他的话,“不许说!” 她不是这个意思。 就是感叹一下而已。 谢云祁张口还想说什么。 忽然,一棵大树从天而降,茂盛的枝叶唰唰抖动,砰的一声,落在地面上。 众人大惊,顾明舒抱着谢铭连连后退。 谢瑜扬眉,这是哪里来的大树? “……”崔六娘连忙站起来,狐疑的看着这一幕。 谢翀也走过来,眼神警惕。 谢云霆侧耳,眉头微蹙,“二弟,发生了何事?” 谢云祁握着他胳膊,安慰的拍了拍,“我也不知道!” 下一秒,谢云荆自认为帅气的进入空间。 见大家伙儿都盯着他,他后退两步,心里有些毛毛的,举起手挥了挥,咧嘴微笑。 怎么了⊙_⊙。 看他做啥呢? “云荆,你小子做甚?”谢翀叉腰,脚下生风的走到他面前,表情严肃。 消失一下午,就是为了找棵树? 谢云荆拍拍手上的泥巴,比划起来:爹,快帮我把树种起来。 “??”谢翀看了看那棵树,种什么? 这么大棵树,就凭他们俩?怎么可能种的起来。 太重了,这糊涂蛋搞什么呢。 谢瑜忽然想到了什么,跑到他身边,看向那棵大树,“四哥,你是不是专门去给我找树了?” 谢云荆眼前一亮,微微羞涩的点头。 这是他专门去城外找的一棵大果树,妹妹不是需要吗?他就想着满足她一下下。 谢翀一听,表情微变,轻咳两声,“你不早说是给你妹妹找来的。” 斜了儿子一眼,一转头,他表情立马温和起来,“乖女儿啊,你拿这树做什么?” 谢云荆在他背后做了个鬼脸,撇撇嘴,哼! 糟老头子! 谢瑜喜笑颜开,对谢翀撒娇,“爹,我有用嘛!” 至于具体什么用,还是先保密吧。 “好好好,爹不问,爹想个法子帮你种起来。”谢翀笑得牙不见眼,摸了摸下巴,又转头去盯着那棵树。 闺女的话总是有道理的。 最后,征得谢瑜意见,把树多余的枝丫都砍光了后,才将这树给勉强种进地里。 忙完这活,谢翀又想起给其他弱小的果树浇水。 这是崔六娘在外面买的果苗,只有一人高,什么苹果树、梨树、橘子树、枣树都有。 原本有些蔫吧的果树种进黑土地,灌溉了灵泉水后,枝叶逐渐舒展开,真是肉眼可见的成活了。 地里的小白菜也窜了一头,稀疏的绿意散落在黑色的土地上,分外显眼。 估计再有三四日都可以吃了。 晚上。 厨房飘来食物的香气,柳萦萦端着满满一盆肉丸子汤上桌,谢瑜趁没人注意,在汤里丢了一颗大力丸。 两颗大力丸,她吃了一颗,另一颗就拿来大家分享吧。 今夜的晚餐尤为丰盛,大家落座后,沉默了片刻,都明白是因为什么。 崔六娘率先动筷子,一边夹菜一边开口,“吃吧,多吃些,遇到困难总是要面对的,不多吃些哪来的气力。” 她说着,给谢瑜和谢铭各自夹了一根大鸡腿,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半是安慰半是通透。 事已至此,大家也只能先吃饭。 屋中响起碗筷碰撞声,柳萦萦喝了口汤,察觉味道有些奇怪,她做的汤好像不是这个味儿啊? 她又喝了一口,感觉有一股药味儿,可恍惚一闻,又没有了。 可能是夫君身上的味道令她产生错觉了吧。 这一晚,大家都吃的饱饱的。 唯一不解的人,可能就只有谢铭这个小家伙了。 吃过饭,大家开始收拾起来,各自将各自屋中的所有,除了床以外的东西,都收进了空间中。 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柳萦萦不由得笑出了声,谢云祁疑惑的拨亮烛火,“萦萦,怎么了?” 柳萦萦抿唇,坐在唯一的凳子上擦头发,“我在想,万一明天真的被抄家…… 那群人进来看着咱家,会不会怀疑咱们家连老鼠都不会光顾。” 那画面,她怎么想怎么好笑。 不过大嫂说的对,那些东西本就是她们的,通通都该带走。 谢云祁额角青筋微微一跳,似笑非笑的摇摇头,“或许吧。” 想想也确实挺好笑的。 擦干头发,柳萦萦随手就想把毛巾搭在架子上,结果面前空的可怕,架子好像也都被她给收进去了。 谢云祁脱了衣衫躺在床上,想要拿书,伸手一摸,空的,枕边的书也没了。 夫妻俩下意识对视一眼。 这可真是……蝗虫过境。 没办法,两人只好早早入睡。 熄了灯,柳萦萦在谢云祁身边躺下。 屋中静悄悄,只能偶尔听见一丝风声,柳萦萦转头,盯着谢云祁的脸看了一眼。 “夫君……” 谢云祁也没闭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耳尖微红,听见柳萦萦的声音后,他侧目看去。 “……没什么!”柳萦萦欲言又止,嘴角弯了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谢云祁闻见女子身上浅浅的馨香,心中莫名安宁下来。 萦萦,放心,他会坚持到最后的。 只要他的身体允许。 漫漫长夜,谢家大房这边怀揣着对未来的忐忑,不安的睡去。一墙之隔,其他院子里的人,皆是希望今夜过后能够美梦成真。 夜深人静。 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溜进谢瑜屋子里,来到床边,将她叫醒。 “???”啊! 谢瑜被床边的黑影吓得心肝一颤,差点叫出声。 谢云荆捂住她的嘴,点亮烛火,在她面前比划起来。 黑夜中,他的眼睛比烛火还要明亮几分。 “四哥,是你啊!” 谢瑜揉揉眼睛,迷迷糊糊的看着他,“走?四哥,你要去哪儿?” 这大晚上的?难道是抄家的人来了? 不应该啊,怎么也没听见啥动静? 不是他,是他们两个。 谢云荆摇了摇她的肩膀,让她更加清醒后,快速比划起来。 哥带你去报仇! 谢瑜没懂,摇头。 谢云荆鼓了下嘴,指着主院和各房的方向,又指指空间,挑了下眉,眼中精光闪现。 谢瑜还是没明白,不过她大概知道了,她四哥是想让她一块儿出门。 她赶紧翻身起来穿衣服。 得亏是春夏交接的时候,晚上不冷,不然她可不想挨冻。 谢云荆背过身去。 等她穿好衣服后,扯了下他的袖子。 谢云荆立马将她单手抱起,径直出了门,轻飘飘的翻上墙头。 谢翀听见砖瓦响动,从睡梦中惊醒,坐了起来。 刚才是有什么声音吧? “六娘!”他推了推枕边熟睡之人,小声将她唤醒。 “怎么了?”崔六娘醒来,脸上并无不虞,只是有些疑惑和警惕。 “我方才听见外面有动静,你去瞧瞧,云荆那小子在不在屋中?” 他了解自己的儿子,云荆打铭儿找回来那天起,心里就憋着坏呢,这些天也有些不对劲。 今晚是抄家前夜,他肯定有什么不好的计划。 “什么?”崔六娘一惊,赶忙套了衣服起来,举着烛火去察看。 被窝还是温热的,人却不见了。 她回屋子,脸色晦暗,微微有些着急道,“那小子人呢?是不是出门去了?” 又去偷柴火?不能吧。 谢翀点头,又摇头,眼神望着某个方向,“怕是去里面了。” 听声音,是去三房那边的。 但三房跟他无仇,肯定是从三房借道去主院了。 这孩子。 谢翀现在身子勉强恢复正常人一半水平,更不会轻功,追不上那小子,否则他刚才都追上去了。 “这大晚上的,他跑那边去做什么?”崔六娘急不可耐,脸上有些担忧。 谢翀也不知道,只能安慰她,“别急,这小子虽然顽皮些,但身手了得,不会出事的。” 他有分寸,不会乱来的。 “……”崔六娘眄了他一眼,坐在床上,眉头压低,“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那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我哪里知道。”谢翀心虚,眼神躲闪。 他虽猜到了,可那小子一直没行动,他能怎么办。 谁知他这么能忍,都最后一夜了才行动。 崔六娘咬牙,揪了他的腰一把,眉宇带着怒气,“你给我等着!! 等云荆回来,我连你俩一块收拾。” 正好,醒了她瞧瞧女儿去,不知道她踢被子没有。 崔六娘瞪了他一眼,又举着灯火出门去。 片刻后,她慌里慌张的回来,“女儿怎么也不见了?” 她那么大个女儿呢! 谢翀一听也很生气,握着拳头一想,“肯定是被那小子带着一块儿出门了。” 好小子,真会算计,以为带上小瑜就能躲过他的棍子了? 刚还说他有分寸呢,没想到他居然把小瑜也带走了。 崔六娘急得跺脚,抬手就掐,“都怪你!” “……”他是无辜的啊。 谢翀躲无可躲,无奈先替儿子挨了一半的怒火。 早知道就不把六娘叫醒了。 夜色无边,冷意如潮水一般涌来,吹得人浑身发抖。 谢瑜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不知道她四哥要将她带哪儿去。 但很快她就知道了。 库房守门人靠在柱子边打盹,谢云荆放下谢瑜后,绕到守门人身后一记手刀将他打晕过去,又在他身上摸索了一番。 没有找到钥匙,他只好从自己袖子里掏出一根铁丝。 他来到大门口,借着昏暗的烛火一阵捣鼓,门锁应声打开,他惊喜的对谢瑜招招手。 兄妹二人溜进库房,当即就被库房里的一切给震惊住了。 好多东西啊! 谢瑜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总算明白她四哥要干啥了。 四哥真聪明,居然想到来侯府的库房搬东西。 不过就在她心中赞叹时,谢云荆从怀里拿出一份单子。 谢瑜凑过去,这是什么? 嫁……陪嫁?陪嫁的单子?谁的。 娘和大嫂的陪嫁不是早就用完了吗? 第22章 密室见闻 她不是很明白。 谢云荆看了眼陪嫁单子第一排的物件名字后,把单子交给谢瑜,自己则是在库房中快速搜寻起来。 这是他祖母的嫁妆单子,当年爹和大哥出事儿后,嫁妆就被老侯爷给扣留了,如今马上要被抄家,他替祖母把嫁妆拿回来再正常不过了吧。 本来他也不想如此的,谁让家里缺银子呢,他是小,不是傻,知道爹娘囊中羞涩,到时候流放路上还要打点官兵,所以……他不得不出此下策。 不过这本身就是他家的东西,物归原主而已。 谢云荆费劲儿的翻找着,夜里视线又不好,他找来找去才找到几样。 可他怎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库房里的东西怎么越来越少了啊? 明明刚才还是满满当当一屋子,怎么…… 等他一回来,就见自家妹妹撅着个小屁股,跟小老鼠一样的把库房里所有东西都挨着收进了空间里。 啊!! 谢云荆惊悚脸,差点没绷住,连忙跑过去拦住她。 不可以,不可以,他们不能乱拿的。 谢瑜抱着一个比她还高的花瓶,小脸疑惑,压着嗓子开口,“咋了,四哥?” 谢云荆快速比划起来,急得脸色通红,示意她把东西都给还回去。 谢瑜摇头,表示没听懂,又继续往空间里搬了一个大箱子。 啥意思?嫌她搬的太慢了? 她想到自己服用大力丸后逐渐增长的力气,浑身立马充满干劲儿,在谢云荆几近崩溃的神色中,有什么搬什么,所到之处,犹如蝗虫过境,寸草不留。 不要啊,妹妹! 别搬了,别搬了,爹娘会打死他的。 谢云荆脸色紧张,在她面前急得手舞足蹈,就差没开口说话了。 他们只找祖母的嫁妆就行了。 谢瑜见他这么激动,以为是在开心,为此,她挽起袖子,收取东西的速度更快了。 谢云荆彻底懵了…… 眼看着库房马上就要被搬空,他精神头都有些恍惚。 不,这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画面。 一定是在做梦! 他拍了拍额头,觉得应该赶紧带着妹妹离开。 最后一件东西了。 谢瑜走到博古架面前,将手伸向中间的一个香炉。 可惜她有些矮,够不着。 这个香炉还怪好看的,她舍不得放弃。 踮着脚,她还是够不着,所以只能把目光投向脸色苍白的谢云荆。 谢云荆彻底服了,这么小的一个小人儿,怎么能做出这样令人害怕的事情呢。 这个香炉有什么用,走了走了,不然来不及了。 可看着谢瑜期待的小眼神,他咬紧后槽牙,还是打算帮她拿下来。 他伸手去拿,嗯? 怎么拿不动?他用劲儿,香炉还是纹丝不动。 嘿!谢云荆纳闷了,看着手里古怪的香炉,把烛火交给谢瑜后,使出全身所有力气,用劲一掰。 忽然,博古架一动,地面也跟着旋转,谢云荆愣了一下,刚要抱着谢瑜离开,就见她们俩被带进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这里漆黑一片,风一吹,就跟有谁在偷摸他脚脖子一样。 谢云荆抱紧谢瑜,心里一沉,有些恐惧。 这是哪里? 借着手里跳动的烛光,兄妹俩看清面前是一条向下的漆黑通道,通道不大,但足以容纳他们俩经过。 密室?谢云荆眉头紧锁,看着通道,又摸了下谢瑜的小脑袋,让她别害怕。 身后是刚才的博古架,香炉一动不动的固定在架子上,他想着赶紧离开,又伸手去动这个香炉。 谢瑜拦住他,她好像在梦里见过这个场景似的。 “四哥,咱们下去瞧瞧!” 谢云荆将头摇成拨浪鼓,说什么也不带她下去。 还是赶紧走吧,这里太危险了。 “不,要下去!”谢瑜扯着他袖子,一脸倔犟。 她有种感觉,下面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但绝对不是活物。 她想去瞧瞧。 谢云荆不愿意,比划了两下,让她听话。 谢瑜挣扎起来,从他怀里落地,扯着他往下走去。 两两对峙。 无奈,谢云荆只能跟着她,慢慢的探索着进了通道。 台阶不高,下去转了个弯儿后,里面竟然有烛火的光芒,谢云荆吓得立马熄了手里的烛火,带着谢瑜隐蔽起来。 他探出脑袋看了一眼,确定里面没人后,才又带着谢瑜慢慢往里走。 这里的烛火并不明亮,昏暗无比,勉强能让谢云荆看清脚下的路,他疑惑的打量着两侧通道,墙壁上好像刻画着什么符文,他完全看不懂。 又拐了个弯,眼前豁然开朗,一间宽敞却又分外阴森的屋子出现在她们面前,屋子四面都是墙壁,梁上悬挂着各种黄色布条,上面用朱砂画了符文,像极了符纸。 燃着的烛火足够让兄妹俩看清屋子里的情况,地面都是灰尘,有一些不太明显的脚印,还有一串比较清晰,应该是最近有人来过的。 谢云荆很是警惕,侯府还有这样的地方?他怎么不知道? 这是做什么用的? 屋中四角放着一些密封的坛坛罐罐,谢瑜莫名觉得这里阴气有些重,扯了扯谢云荆的袖子。 “四哥……” 她觉得确实不该进来的,还是走吧! 谁知谢云荆现在却死死站着不动,眼神望着屋子中央,那里有一个类似于阵法的布置场景。 红色的丝线穿过几个人形布偶的身体,将布偶悬挂在阵法中间,布偶身上满是干涸的血迹,看着有些许恐怖。 几个布偶脚下,是殷红的一盆血水,里面夹杂着白色骨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布偶的脚伸入血水中,身上的衣物就是这样浸染上了血迹。 阵法周围遍布铜钱和铃铛,还有各种黄色的符纸,地上还刻着各种符文。 阴风一吹,符纸翻飞,铃铛震荡,略显诡异。 谢云荆缓缓靠近,看着几个布偶身上的名字和生辰八字,瞳孔一缩,眼中顿时横生一股怒意。 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这些布偶上的名字是他家里人的? 莫非是巫蛊之术? 谢瑜这时也发现了,她来到屋子中间,围着阵法绕了一圈,小脸阴郁。 这不是……偷人气运的禁忌阵法吗? 不对,有些像那种阵法,可又不完全相似。 一股阴风吹来,她回头看去,发现身后也有一条通道,只是没烛火,阴暗得难以发现。 这里应该还是侯府吧?这条通道,会不会直达知情者的屋子? 谢云荆眼中泛起红血丝,将拳头捏得咯吱作响,目光死死盯着这个阵法。 他虽不懂这个阵法的用途,但他明白,这个阵法绝对是针对他们家的。 不行,他要将这个阵法毁掉才对。 谢瑜走过来,在他即将毁掉这个阵法的时候,指着另一个通道,“四哥,咱们上去看看?” 谢云荆抬头,望向那条充满未知的通道。 这一次,他不再犹豫,抱起谢瑜就往里走。 这边的通道显然要长一些,曲曲折折,不知通往何处。 谢瑜举着烛火,看见谢云荆蓄泪的眼眸,微抿嘴角。 她似乎也猜到了什么。 很快,兄妹俩就走到了通道尽头,谢云荆警觉起来,放轻脚步,来到一堵墙面前。 他附耳过去听了听,并没有任何动静。 也是,现在半夜三更,能有什么动静。 他在四周寻找了一番,没有找到任何机关,只好试着用力推了推这面墙。 地面慢慢旋转起来,果然跟另一个通道的机关一模一样。 “……”看着眼前略有些熟悉的摆设,这里应该是书房。 谢云荆皱眉,看了看谢瑜,站了片刻,才开始进行探索。 这是……谁的书房?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从前应该来过。 他在书房中快速翻找起来,谢瑜也没闲着,赶紧把屋子里好看的摆件儿都往空间里搬。 谢云荆找到一方玉印,借着微光,他看清了玉印上的名字…… 返回密室,谢云荆看着眼前诡异的阵法,咬紧牙关,拿出空间里炒菜用的油,直接淋上去。 这里的一切,都该成为灰烬。 在大火燃起来的那一瞬间,他抱起谢瑜,一路狂奔,快速从库房的那个通道离开了密室。 随后,他又一把火点燃了库房。 这是他们的报应。 谢瑜觉得真不愧是她娘的亲儿子,祖传的喜欢放火啊! 库房都是木头架子,一点就着,火光映出谢云荆气愤的面容,他看着空荡荡的库房,心里十分解气。 妹妹干得漂亮,把库房搬空简直是最对的一个决定。 顺利回到家中,谢云荆放下谢瑜后,靠在墙边,双手撑着膝盖,浑身发麻。 他毕竟才十五岁,今晚的事情令他恶心,令他动怒。 可恨他又说不出话来。 谢瑜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安慰起来,“四哥,你很厉害了!” 谢云荆嘴角绷成一条直线,眼神闪烁,抬手摸了下妹妹的小脑袋。 忽然,院子里亮起一道烛光,崔六娘站在屋檐下,眼神阴沉的盯着这两个小兔崽子。 也正是此时,主院库房的火终于烧到屋顶,引来府里巡逻护卫的注意。 “走水了,走水了!” “来人啊,库房走水了,快来人啊!” “不好啦,救火啊,走水了,府里走水了!” 铜锣敲响,整个侯府都躁动起来。 大房虽地处偏僻,但也在一个府中,明亮的火光直直映入崔六娘眼中,她眼神一变,难以置信的看向谢云荆。 不会是他放的火吧? 臭小子,找打! 她大步朝兄妹二人走来,眼中充斥着怒意和担忧,咬牙切齿,“老四,小瑜,你们……你们两个可真行,大晚上不睡觉,居然跑去主院放火!” 重点是怎么可以把小瑜也带去呢。 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谢瑜赶紧扑过来,抱着崔六娘的大腿,眼眸微光闪烁,“娘,您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 四哥不能开口,她来说也是一样的。 她抱着崔六娘的腿,赶紧解释起来,又描述了一番他们在密室中看到的场景。 啪! 崔六娘手里的烛火摔在地上,眼神恍惚,难以言说自己此刻内心的震惊。 巫蛊转运之法? 所以,这么多年,她们所经历的一切,都跟老侯爷有关? 是他在暗中作梗…… 她捂着胸口,缓缓跌坐在地,唇瓣哆嗦。 谢云荆担心极了,赶紧去扶她,可怎么也将她扶不起来。 内心的打击让她深受重伤。 黑暗中,谢翀破天荒的从屋中走出来,握紧的双拳和赤红的虎目证明他也听见了谢瑜的话。 其实不止,谢云霆和柳萦萦此刻也醒了,谢瑜声音虽小,可习武之人,耳力绝佳,又是寂静的黑夜,他们理所当然的听见了所有事情。 “云荆,小瑜所言是真的吗?”谢翀沧桑的双目中满是仇恨,心中怒火中烧,浑身绷得跟拉满的弓弦一般。 谢云荆眼中雾蒙蒙的,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玉印,比划了两下。 谢翀步伐沉重的走过来,接过玉印一看,瞬间满目疮痍。 不,其实他早就知道跟老侯爷有关系,可没想到,他在暗中竟对他们一家施行如此下作肮脏的手段。 诅咒啊。 他有一瞬间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了。 可是为什么啊。 不喜欢他也就罢了,为什么要这样做,看看他们一家子,这些年,在他的磋磨中,哪里还有个人样。 他的妻子,孩子,无辜的儿媳…… 这让他怎么冷静得下来。 玉印在谢翀的手中化作齑粉,他铜铃一般的双目死死盯着主院方向,愤怒之情油然而生,这一刻,他已经彻底忍不住,想要冲到他面前狠狠质问他一番了。 说着他就回屋提刀。 今日,什么父子之情,舐犊之爱,他都要将其彻底斩断。 然后再算算这些年,他们之间的仇怨。 蒙尘的宝刀重新被主人握起,谢翀双目猩红,周身萦绕怒火,气势惊人。 崔六娘见状,竟也没有阻拦,只是默默的擦了把眼泪,眼中翻涌的恨意和愤怒跟谢翀如出一辙。 谢云荆愣了一下,赶紧拦上去,不想让他出门。 侯府人多势众,护卫无数,他爹身子刚刚好一些,怎么可能是那些人的对手,就算加上他,也无济于事。 今夜,他已经给侯府教训了,来日方长。 他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让开,云荆!”谢翀咬紧牙关,声音冷厉。 谢云荆摇头,抱着他的胳膊,表情凝重。 不行的,真的不能去。 第23章 抄家来袭 谢瑜也连忙走过去,抱着谢翀大腿,加以劝阻,担忧极了,“爹,您别冲动啊,四哥放火烧了密室,就算你问起来,他们也不会承认的,你去了也没用。” 谢翀哪里冷静的下来,他要报仇,不仅仅是为了他,更是为了他的妻儿老小。 他娘的死恐怕也跟老侯爷脱不了干系吧。 什么盗匪所为,恐怕也是他一手操控。 京城太平这么多年,哪里来的匪盗呢。 现在回想起来,他只恨自己无能,没有保护好母亲。 “云荆,把小瑜抱走!” 今日,谁也拦不住他。 柳萦萦匆匆穿了衣服出来,神色紧张,看了眼坐在地上沉默不语的婆母,又来到谢翀面前,挡住他的去路,声音干脆道,“爹,妹妹说的对,你去了又能怎样? 而且此事外人并不知情,就算你杀了他们又如何,外人只会以为是你弑父做恶,届时我们又如何能洗清冤屈。” “您瞧,他们现在不是已经开始反噬了吗? 抄家在即,流放路上,我们且等着看他们的报应。” “爹,您冷静一些,仔细想想吧。” 大火映入柳萦萦眼中,她焦急的劝说着,生怕谢翀过于冲动,引起没必要的麻烦。 缄默的崔六娘吸了口气,心情沉重的站起来,看着门口僵持不下的几人,出声劝阻,“算了,老头子。 别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咱们听萦萦的,走着瞧吧。 后面有的是机会报仇。” 眼下侯府乱糟糟一片,马上就要自身难保,他们就算横插一脚又能如何,大势所趋,还是保全自身要紧。 萦萦和小瑜说的在理。 既然他们在背后偷摸下手,那他们也不要在明面上做出什么有违纲常之事,且走着瞧吧。 这个仇,他们肯定是要报的。 不过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才不要当君子,流放之时,她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背后,侯府库房的火势越发旺盛,冲天火光几乎照亮了周围小半条街,尖叫声怒吼声此起彼伏。 睡不着的谢翀和崔六娘二人就这么坐在屋檐上,静静地看着大火不断吞噬周遭相邻的房屋。 直到侯府被烧掉大半,夫妻二人紧握的手才稍稍松开了些许。 报应不爽啊! 天道不公,那他们就自己动手。 只恨没有将侯府全都烧完才是。 下半夜,侯府所有人都被大火所惊吓,无人敢入睡。 一番探查下来,侯府房屋毁了大半,具体损失还未清点,但从目前情况来看,应该十分严重。 凄厉的嚎叫响起,被大火烧毁最严重的是二房和四房所在区域,两房不仅被烧了房屋,连带大半家产都交代了进去。 两房女主子哭的那叫一个伤心,最后还都气晕了过去。 眼下,原来的屋子是不能住了,被烧毁的区域还散发着滚滚浓烟,整个京城都能看见。 不知他们是如何解决的,反正跟大房无关,他们只待关起门来,管好自己就行。 四月的清晨,枝头鸟雀叽叽喳喳的叫着,微风吹拂,谢云霆扶着墙壁,在屋檐下艰难的练习走路。 从头上的汗水来看,他已经练了有一会儿,胸前的衣襟也都湿透了。 厨房中,顾明舒和柳萦萦忙碌着,谢云荆帮着打下手,眼底带着淡淡的青色,有些困乏。 崔六娘难得没有早起,顾明舒还以为她身子出问题了,想去探视的,被柳萦萦拦下。 柳萦萦摇摇头,没提昨夜的事情,只是让她别担心。 谢瑜醒来时,已经错过了早饭。 不过锅里给她和崔六娘留着包子和肉羹。 早上,风平浪静。 这是倒数最后一日,也就是抄家本该发生的当天。 从目前来看,一切正常。 柳萦萦和顾明舒还在忙着烙饼,但从两人微蹙的眉头来看,她们也略显不安。 谢瑜捧着比她脸还大的酥饼坐在台阶上,纳闷的嚼嚼嚼。 抄家的人什么时候来啊?再不来,她就要进空间钓鱼去了。 等到快吃中午饭,抄家的也没来。 家里的锅碗瓢盆已经收进了空间,无奈之下,她们只好在空间里生火做饭。 空间里,顾明舒手脚麻利的炒菜,表情好奇,“娘,你说会不会突然又不抄家了?” 如果可以不抄家就好了。 崔六娘神色平和,微微摇头,往灶里丢了一根柴火,“娘也不知道。” 或许吧,可小瑜说的事情都没错过。 柳萦萦拿着帕子想要擦桌子摆饭,可看着乱七八糟的空间内部情况,额角不禁划过一抹黑线。 她的桌子去哪儿了? 这些都是从侯府库房搬来的东西吗?太多了。 也不知道有时间收拾没有。 谢瑜坐在岸边钓鱼,旁边就是那棵被谢云荆挪进来的大树。 她一边钓鱼一边修炼,倒也可以分心,并没什么影响。 今日治愈术转换出来的能量又多了一丝,谢瑜看了眼泡在水中的二哥,笑嘻嘻的靠近。 “二哥!” 谢云祁抬起泡发白的手,对她温和微笑,“怎么了,妹妹?” 笑得怪怪的。 “你把手伸出来。”谢瑜蹲在岸边,没有下水,免得打湿她的新鞋子。 “嗯?”谢云祁疑惑归疑惑,还是把手给伸了出来。 细长的大手泛着不正常的惨白,手指骨节分明,指甲修正的圆润整齐,常年握笔的地方略带薄茧,一看就是读书人的手。 谢瑜微笑脸,把手放在他手背上,将这些天积攒的一缕生命力输送入他身体。 她这两天研究发现,异能虽然看起来细微,但可以积累使用。 两三天积攒下来的生命力,她能感受到很明显的一缕。 就是不知道她二哥能不能感受到? 这样一来,她也就不用天天接近二哥了。 谢云祁不懂她要做什么,见她又缩回手,唇角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刚想咳嗽两声的,发现此刻肺腑竟然出乎意料的清爽,难得没有沉积的压迫感。 嗯?是他感受错了吗? 他还是咳了两下,发现声音都大了点。 咦?奇怪! 这时,他抬头看向谢瑜,却见小丫头灵动的对他挑挑眉,表情探究。 原来如此。 刚才是妹妹对他做了什么吗? 谢瑜看了看空间里忙碌的家人,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便对他谢云祁眨了眨眼睛,古灵精怪的说道,“二哥,先别说出去,之后给他们一个惊喜。” 谢云祁压住上扬的唇角,点点头,伸手摸摸她小脑袋,“谢谢小瑜!” 小丫头真可爱,比起之前活泼多了。 他会保密的。 中午,又是丰盛的一餐。 这也是一家人头一次在空间里吃饭,感觉还不错。 下午时分,一切依旧正常。 顾明舒隐隐有些开心,是不是不会被抄家了。 这一天都快过去了。 忙着收拾空间杂物的崔六娘忽然心中升起一抹慌乱来,她扶着旁边的架子,眉头轻皱。 怎么回事?为何心里突然慌起来。 她给自己把了下脉,发现并无不妥。 疑惑! 忽然间,谢云荆表情惊慌的冲进空间,拉着崔六娘就比划起来:不好了,娘,抄家的官兵马上就要到侯府门口了。 什么?来了。 崔六娘拉紧他的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保持冷静,然后对空间里的众人吩咐起来。 “阿舒,快把衣服找出来让大家换上,抄家的来了! 萦萦,你快扶云祁起来,小瑜,快过来,娘给你换衣服。” 平地惊雷,顾明舒手一抖,表情立马变得惊慌。 真的来了? 希望落空,她心里憋闷,可来不及多想,她赶紧按照先前走过一次的流程,拿出给家里所有人准备的特制衣物,分给彼此。 谢瑜一听,立马放下鱼竿,朝崔六娘跑去。 谢云荆和谢云霆也从溪水中站起来,有条不紊的开始回房间更衣。 先前他们演练过一次,对流程已经熟悉了。 谢铭看着瞬间忙碌起来的众人,站在原地,小脸茫然。 是不是……是不是娘说的,坏人来了? 整齐划一的步伐声从街口转角处传来,路上百姓纷纷避让,眼神好奇的打量着。 一队面无表情,双目冰冷的官兵快速抵达侯府门口,为首的官兵骑在马上,大喝一声,“将武安候府包围起来,擅闯者,就地格杀!” “是!”吼声震天,官差小跑起来,沿着左右两侧快速包围整个侯府。 门口的护卫大惊失色,机灵者,连忙跑进府中禀告。 官差并没阻拦,只是冷哼一声,翻身下马,来到身后轿子旁,躬身请教,“大人,到侯府了!” 剩下的护卫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就被官差拿下,面色惊惧。 烧毁的房屋还冒着袅袅白烟,奉命抄家的兵部侍郎从轿子里下来,冷着脸,手里拿着一卷明黄色圣旨。 他站定后,看着眼前金碧辉煌的大门,武安候府,百年望族啊,也不过是皇权下,轻飘飘的一缕烟尘罢了。 侯府老夫人扶着下人的手,急匆匆走出来,脸上表情倨傲,身后跟着灰头土脸的一干人等,神色如出一辙的高高在上,丝毫不曾掩饰。 门口已经围了一圈的百姓,他们看着圣旨,指指点点,目光中满是好奇。 老夫人卢氏见此情景,皱起眉头,身上威压四溢,看向拿着圣旨的兵部侍郎,语气不快。 “你是何人?为何无故带兵包围我侯府?” 为何,自己心里清楚。 兵部侍郎没有多说,只是面无表情的拿出圣旨,站在台阶上,俯视众人,“老夫人,接旨吧!” 看到圣旨,卢氏眉心一跳,心中泛起一丝欣喜。 莫非,事情成了? 身后众人倒是配合,乌泱泱跪倒一片,卢氏站立在前方,久久没有听见宣旨的声音,疑惑抬头。 “大人,不是宣旨吗?” 怎么还不念。 “老夫人,为何不跪?”兵部侍郎冷着脸,手捧圣旨,话语严肃。 “老身乃是皇上亲封的老太君,有见君不跪之权,为何要跪?”卢氏皱眉,越发不悦,神色高傲的睨了他一眼。 此人究竟是不是侯爷派来宣旨的人,磨磨蹭蹭做什么。 难道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吗?不仅没有对她行礼,还如此倨傲。 等侯爷回来,非要罢黜他的官位不可。 兵部侍郎握紧圣旨,心中气愤,不由得大喝一声,“跪下!!” 此一时彼一时,再贵重的身份也不能凌驾在皇权之上。 噗通! 两个官差走上前,在卢氏惊疑的目光中,将他强行摁来跪倒在地,发出一声不小的巨响,感觉膝盖骨都碎了,痛得她面色扭曲了一瞬。 “娘!”身后众人闻声大惊。 卢氏哀嚎一声,怒不可遏,“撒手,你们……你们知不知道老身是什么身份?” 多年尊贵的身份,连她放个屁都会被人当圣旨,眼下这个小官却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她,真当她不敢动怒是吧。 圣旨,什么圣旨她没接过,从前都是站着接的。 兵部侍郎冷冷的扫了她一眼。 管你什么身份,他只知道,对皇上不敬之人,会是什么下场。 他没有搭理卢氏的质问,直接开始宣读起圣旨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今有武侯候谢朗专权乱政,罔负上恩,谋国不忠………教唆六皇子谋逆逼宫,是为十恶不赦之重罪。 剥去谢家候府爵位………即日起,谢家所有人等,五族之内,通通打入天牢,听侯发落。 钦此!” 沉重高亢的声音打破侯府烈火烹油的荣华富贵之景,清晰传入每一个跪着的谢家人耳中。 他们惊骇万分,猛地抬起头来,满眼震惊。 “……” “不可能,不可能,假的,这一定是假的圣旨!”卢氏率先反应过来,面目狰狞地尖叫一声。 怎么可能呢? 侯府怎么可能被抄家下狱呢。 荒唐! 这道圣旨如同一盆冷水泼入油锅,瞬间沸腾起来,谢家所有人都是一脸难以置信。 仆妇小斯们面面相觑,一时慌乱异常,害怕者已经小声啜泣起来。 二房长子谢云逸站起来,指着兵部侍郎的脸,面色铁青,大吼一声,“不可能,你们知不知道,假传圣旨,可是死罪。 我爹和祖父就在宫中,等他们回来,信不信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兵部侍郎冷笑一声,握着圣旨,许是有些憋不住,出声反击,“啧啧啧! 难怪谢家父子敢谋逆逼宫呢,你们也是不遑多让啊。 你们所说的这两人,都已经在天牢躺着了。 犯上作乱的逆贼,也能让本官吃不了兜着走?” 第24章 高楼起,高楼塌 有什么样的长辈,就有什么样的小辈,谢家如此猖狂,被抄家也不奇怪。 一旁查抄的官兵头领见状,嗤笑一声,立马给了下属一个眼神。 狂傲之辈,反抗圣旨,辱骂朝廷命官,活该重责。 两个孔武有力的官差当即上前,将谢云逸反手扣住就是一顿暴打。 “啊,你们敢打我……我可是侯府的……啊……侯府的……啊啊啊……”谢云逸文弱书生,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捂着脑袋嗷嗷直叫,哪有先前半点贵公子的风采,狼狈异常。 “夫君!”谢云逸的夫人陈氏害怕极了,想要站起来阻拦,又被官兵手中的刀剑威胁,只能站在旁边,焦急落泪。 “大郎!”卢氏心疼的看过去,双目惊颤,“住手啊!你们怎么敢……怎么敢啊……” 谢云逸十岁的儿子也跟着叫嚣起来,恶狠狠的瞪着官差,冲过去就咬上其中一人的大腿,“爹!爹!啊啊啊,你们不许打我爹!” 官差吃痛,瞪大双目,一脚朝他飞踹过去。 谢涛被踹飞出去后,痛苦倒地,鼻血直流,“啊,娘……” “涛儿!”陈氏尖叫一声,朝儿子扑过去,心痛万分。 谢涛年纪小,被这么一踹,惨叫一声后就晕了过去。 “涛儿!”他的儿子啊! 谢云逸看着晕过去的儿子,握紧拳头,面色扭曲的大叫,“我姑姑可是贵妃!表哥……表哥是皇子……住手……啊……我可是侯府嫡孙……啊……” 两个官差仍在对他拳打脚踢。 兵部侍郎面色肃穆的瞧了他一眼,胸膛轻震,声音不大不小的说道,“贵妃?贵妃今早被打入冷宫,怕是自身难保了。” 至于六皇子,已经在御前自刎谢罪了,不过不能对外宣扬。 所以,谢家的依仗都已坍塌殆尽,还是别嚷嚷了。 什么?贵妃都被打入冷宫了。 谢家众人顿时面如死灰,喧嚷哀嚎起来。 新进门的孙媳妇再也忍不住,掩面大哭起来,剩下的小辈也跟着嗷嗷哭,妾室通房更是脸色惨白,身形摇摇欲坠。 谢四爷浑身抖如筛糠,眼神恍惚,额角满是大汗。 他们侯府没了…… “爹,这一定不是真的……你告诉我,这一定不是真的对吧……”谢云山跪在地上,呼吸急促,伸手拉住谢四爷的袖子,一脸匪夷所思。 他肯定是在做梦。 谢四爷不理他,他又去看谢四夫人。 “娘……” 谢四夫人周氏攥着手帕,眼泪在眼睛里打转,身形摇晃着跌坐在地,口中喃喃,“不……不会的……” 怎么可能呢。 侯府啊,这可是武安候府啊! 事已至此,卢氏怎么会不明白。 失败了! 侯爷他们居然失败了! 噗—— 一口鲜血从她口中喷洒出来,身子直挺挺的往后倒去,双目涣散。 “娘……” “老夫人……” “娘啊,娘,您怎么了!!” 卢氏瞪着双目,出气多进气少,差点就撅过去了。 她不信,这一定都是假的。 兵部侍郎冷眼看着这一切,开始让官差查抄谢府,将所有人都带到前院来。 片刻后,抓人的官差押着几个瑟瑟发抖的人从后院出来,“大人,抓住几个想跑的。” “杀无赦!” 刀剑出鞘,逃跑的几人还未来得及申冤就一命呜呼。 鲜血流淌,死不瞑目的几人就躺在谢家人面前,形容恐怖。 “啊啊啊!!”见此情形,谢府所有人吓得惊声大叫,难以扼制内心的恐惧。 不少人被吓得下身失禁,当场晕倒过去。 哭声更是连成一片。 抄家的官兵拿出一个托盘,来到谢家众人面前,厉声大喊,“哭什么哭,所有人脱下身上的珠宝首饰放进盘子里来,胆敢藏私者,棍棒伺候! 快点!” 拿着谢家嫡系的人员名单,兵部侍郎计超皱眉,像是想到了什么,“刘大鹏,本官怎么觉得好像少了一些人。” 他记得,老侯爷还有一个儿子吧,大房,对。 怎么没有大房的人? 难道死光了? 刘大鹏正是奉命查抄的武官,他听到上司询问,连忙转过身来,“回上官,您说的是大房一家子吧,卑职问过了,他们啊,被分到候府最偏僻的院子去了。 卑职已经派人去了,一会儿就到。” 抄家之前,他就已经将谢家所有宅院、出入门堂给弄得一清二楚,这大房的人,实在有些惨。 不过活该,谁叫大房那位也是武将之耻呢。 这么多年过去,不知还活着没有? 砰!! 官差一脚踹开谢家大房所在的偏院大门,刚要持刀大吼,就被院子里整齐排列的一家子给惊呆了。 “……奉旨……抄家……咳咳……” 带头的官兵愣了愣,嗓子眼差点被口水噎住。 什么情况? 这群人怎么跟早就准备好了一样呢。 他们冲进来,看着这一家子,脸色迷惑。 “抄家……” “都跟我走!!” 崔六娘泰然自若,背着谢翀,抬脚往外走去。 因为暂时不能暴露谢翀的情况,所以他们决定先暂时让他装昏迷。 谢云荆背着行动不便的谢云霆,柳萦萦扶着谢云祁,顾明舒一手牵着谢云澜,一手牵着谢瑜,面色沉稳地跟上去。 如此离谱的一家人倒是把官差搞得心里发慌。 他们对视一眼,握紧手里佩刀,汗颜的将他们押去前院。 剩下的官差则开始查抄家产。 可等他们进入屋子后,脑瓜子嗡嗡作响。 懵了! 东西呢? 这间是空的,那间也是空的…… 除了厨房还剩一点土豆,整座偏院愣是找不出一个铜板来。 不仅如此,屋子里更是空的可怕,连床都不见了。 估计老鼠来了都还得给他们留点口粮。 “大人,大房的人带到!” “赶紧站过去吧!” 随着崔六娘一家的身影出现在前院,所有人闻声看去时,皆是一愣,连哭声一时间都小了不少。 谢三爷扶着卢氏的手一抖,眼神有片刻恍惚,好似看陌生人一般看着他们。 谢翀居然还没死?这都五年了啊。 卢氏眼眸转动,嗓子喑哑,啊啊叫了两声,眼里死寂一片,无心关注他们。 倒是谢家四房和五房,个个跟见了鬼似的盯着他们。 谢二夫人小卢氏眼泪横流,一边担心自己的夫君,一边忧心眼前的处境,所以在取首饰时,就有些磨磨蹭蹭。 不耐烦的年轻官差直接上手帮忙,一把扯下她耳朵上和脖子上的坠子,疼得她捂着耳朵痛呼一声。 “你做什么!!”小卢氏咬牙切齿瞪着官差,显然还未适应自己此刻的身份。 “啪!”一个巴掌甩上去,官差并未手软,直接将她打翻在地,伸手扯她身上其他首饰。 别耽误时间!天快黑了。 “啊!”小卢氏捂着脸,再也顾不得形象,放声啼哭起来。 她都一把年纪,居然还要遭受这等欺辱。 老爷他怎么就败了呢? 旁边陈氏见状,利索的取下身上所有首饰放进盘子里,脸色僵硬。 其他人也赶紧配合,生怕自己挨了打。 有人想要偷藏首饰,又被拉出去一顿打,谢家众人一脸死灰状,痛苦不已。 他们并不知道,更痛苦的还在后面。 门口的百姓这时反应过来,掀起轩然大波。 谢家居然被抄家了! 太可怕了。 打了小卢氏的官差收完首饰后,又来到崔六娘她们面前。 然而他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垮下来。 她们几人身上哪有什么首饰,连盘头发的都是木头簪子,这…… 连谢府的奴婢都不如。 人家手上脖子上好歹还有金子做的首饰呢,她们…… 算了,算了,反正也不是给他的,没有也无所谓。 小卢氏捂着火辣辣的脸,又抬手摸了下耳垂,湿腻腻的,显然已经流血了。 她疼得倒吸口凉气,垂头丧气的坐在地上,感觉人生无望。 搜查的官差走过来,面色诡异的开口,“大人,谢家的人说,昨夜库房大火,所有东西都被烧了。”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抄家前一天突然来了场大火。 计超皱眉,看向面前跪倒在地的众人,心中冷哼一声,“总不能连灰都不剩吧?” 官差一脸不自在的点头,指着那冒烟的地方,“小的派兄弟们进去看了,库房所在位置,只有灰,根本就没有其他任何东西,连瓷器啥的都没有。” 所以,库房应该早就被谢家人搬空了。 什么?计超眼底闪过一抹冷厉之色。 不过眼下抄家要紧,先把这群人给打入大牢再慢慢审问吧。 谢家所有人都六神无主,下人和主子被分开,押送的人开始清点人数,谢家大房就安静的站在角落中,什么也没说。 天牢阴森森的,风中带着一股萧瑟寒气,狭小的窗户口有微弱的光芒透进来。 谢家所有人被带到天牢时,已经是晚上。 谢家女眷被关押在一处,谢家男人又被关押为另一处。 众女眷看着昏暗的牢房,墙上满是干涸的血迹,她们捂着胳膊瑟瑟发抖,还没干的眼泪又不停往下掉。 众人刚扶着缓过来一些的卢氏坐下,就听见隔壁牢房传来一阵呼天抢地的惨叫声。 原来是谢家老二、谢家老三被打断了腿,谢家另外几个兄弟和晚辈一进牢房就发现了他们的惨状,担心的叫了起来。 老侯爷被单独关押在一处,他所在的位置可以看到女眷这边,也可以看到男监这边。 他面色苍白,身形佝偻,仿佛一夜间就苍老了十几岁一般,头发更是白了大半,原本一双明亮睿智的眼睛也变得混浊。 听见呼声后,他站起来,朝男监那边看去,意外看到坐在角落一言不发的另外五人。 他眼神闪烁,张口却是叫的谢二爷的名字,声音沙哑得厉害,“川儿,扬儿,你还好吧?云逸,你爹和你三叔怎么样了啊?” 皇上盛怒之下,施以重刑,谢川和谢扬两兄弟被杖责五十,刑还没用完就晕过去了。 只是他没想到下手的人那么凶残,直接把两人的腿都给打断了。 谢云逸脸上青紫交加,抱着自己晕过去的儿子,又看着昏迷不醒的亲爹,他心中悲愤交加,张了张口,一时难以启齿。 谢云山站在天牢中,环顾四周后,麻木的抱着脑袋靠墙坐下。 没了,一切都没有,他的功名利禄,荣华富贵,都没了! 谢云桐也是谢家二房的儿子,不过是庶子,在所有人都没回答后,他抹了把眼泪,沉声开口,“祖父,爹和三叔昏迷了,都叫不醒,怎么办?咱们可以请大夫来给他们看看吗?” 尽管他知道这不太可能,可皇上不是还没定他们家的罪吗?总不能就这样放任他爹死在牢中吧。 老侯爷双手扶着监牢的柱子,两行清泪潸然而下,无奈又伤心的摇摇头。 自然是不可以,他刚才就已经问过了。 小卢氏听到夫君受伤的消息,急得不行,眼泪狂飙,隔着监牢大声询问起来,“夫君,二郎……夫君,你怎么样了啊?” 谢三夫人没有说话,也并不着急,只是静静的坐在茅草上,搂着自己病体孱弱的小女儿,担心的摸了摸她的脑袋,深感惭愧。 倒是谢三的一众妾室们,个个急得不行,跟着小卢氏一起嚷嚷,哭喊连连,显得十分担心他的模样。 啪! 鞭子抽打在小卢氏胳膊上,恶狠狠的狱卒十分用力,大吼一声,“都给老子安静点,当这里是菜市场呢。” 小卢氏又挨了打,急忙缩回手,疼得她哇哇叫。 卢氏恢复了些精神,她看着对面一脸沧桑的老侯爷,长叹一声,全然无法接受眼前的事情。 一夕之间,大厦倾倒,一无所有。 崔六娘选了个靠近床边的角落,率先占据着,搂着怀中娇小的女儿,微微一笑,“小瑜,没事吧,怕不怕?” 柳萦萦和顾明舒一左一右靠坐在她们身旁,耳边嗡嗡作响,尽是谢家女眷绝望的哭喊声。 谢瑜摇头,乖巧的说道,“娘,我不怕的。” 目前来说,暂时没什么可怕的。 只是没办法进空间和修炼了而已。 “呜呜呜,姨娘,我好害怕!”谢家二房的年幼庶女抱着自家姨娘的胳膊,无助的哭泣起来,“我不要待在这里,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 她好累,又累又饿,今天中午只是粗略吃了几口饭,到这会儿,已经有些坚持不住。 第25章 疯婆子 谢二的年轻妾室伤心落泪,抱着女儿在一旁无声落泪,根本不知怎么安慰她。 她也害怕啊。 “不怕,不怕,颖儿,咱们很快就回家了。” 天色一点点黑下来,牢里的谢家人也慢慢冷静下来,一个个形容枯败的坐在茅草上,眼里充满绝望。 谢家众人在大火中惊魂未定,又遭遇抄家这一祸事,简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 卢氏恢复了些精气神,靠坐在墙边。 忽然,她看到了角落中默不作声的崔氏她们,不禁皱起眉头。 “你们怎么还没死?” 不应该啊。 众人听见这话,显得有些莫名其妙。 却又见卢氏指向崔六娘,颇有一番咬牙切齿的味道,“你们怎么在这儿?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们?” 顾明舒皱眉,眼神古怪的看着卢氏,扯了扯崔六娘的袖子,“娘,那儿有一个疯婆子叫你呢。” 她的声音不小,但在安静的牢狱中十分清晰。 谢瑜差点没笑出声,原以为自家大嫂是个老实温顺的人,没想到一开口也有把人噎死的功力。 卢氏果真气的脸色微僵,嗓音尖锐,“崔氏,你这哪里娶回来的贱妇,竟然这样说自家长辈。” 崔六娘轻皱眉,护着顾明舒,言辞冷冽,“长辈,你算哪门子长辈?我婆母早就仙去多年,你还没死呢,充什么长辈。” 她算哪根葱,敢骂舒儿。 “你……你你你…”卢氏震惊到不敢置信,崔氏居然敢这样跟她说话。 她虽不是她亲婆母,可也是她正儿八经的长辈啊,她这是要翻天了不成。 崔六娘冷哼一声,老神在在的坐在角落中,满不在乎。 小卢氏擦干眼泪,瞪着崔氏,一张保养得宜的脸蛋遍布泪痕,看着无比狼狈,“大嫂,你怎么跟娘说话呢。 你们不也是谢家人吗?娘虽是续弦,可也是你正儿八经的婆母,你这样忤逆长辈,还有没有点尊卑。” “是,你有,你有,反正我没有。”崔六娘不苟言笑,摸了摸女儿的脑袋,根本不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卢氏和小卢氏都气的不轻,但碍于眼下场面,没有进一步指责,只是不时用眼睛瞪她们。 谢四夫人生无可恋的靠着墙壁,一身华服脏兮兮的,也不怎么保暖,她搓了搓胳膊,肚子咕咕叫起来。 这一叫,其他人的肚子也接二连三的跟着叫,场面一时尴尬极了。 “娘,我好饿啊!”二房的庶孙女谢柔捂着肚子,巴掌大的小脸带着几分可怜,看向自家娘亲。 杜氏面色苍白,摸了摸她的头发,起身去询问狱卒,“这位……大哥,我们什么时候能吃饭?” 按理说,牢里也是有饭食的。 陈氏唾弃的冷哼一声,“弟妹,这种时候了,你还光顾着吃,莫不是上辈子饿死鬼投胎。” 陈氏的夫君是二房嫡子,跟身为庶子的谢云桐夫妇一向不和,往常杜氏为人清高孤傲,没想到今日也会做此卑躬屈膝的下作模样。 可她话音刚落,肚子也咕咕叫起来,羞得她差点没脸见人。 昨夜府中发生了火灾,今日大家都没怎么吃好,中午都是随便应付两口,没想到下午又被抓进牢里,要说不饿的,还真没几个。 杜氏没有搭理她,只是看向狱卒,投以询问的目光。 “吃什么吃,你们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今日放晚饭的时辰了。”狱卒依旧一脸凶狠模样,暴躁的解释了两句。 杜氏吓得一缩脖子,什么意思,意思今天都没吃的了? “大哥,能否请你通融一下,给我们送点吃的吧。 我们可以不吃,可是孩子还小呢。” 她又巴巴的看着狱卒,小声祈求。 “滚滚滚,老子哪有功夫。”狱卒白了她一眼,往旁边站去,显得十分不耐烦。 杜氏气的眼泪翻涌,毕竟之前身份尊贵,从没被人这样呵斥过,强大的落差让她也忍不住掉下泪来。 她踉跄着回到女儿身边,无奈的对她摇摇头,“柔儿,都是娘不好,娘对不住你。” 谢柔缩在杜氏怀中,眼泪汪汪,伸手指向对面的几人。 “娘,为什么她有吃的?” 娘骗人,她们为什么就有吃的。 “咔嚓~”谢瑜啃了一口手里的香酥大油饼,嚼嚼嚼,一脸满足。 崔六娘拿出胸口油布包裹着的饼子,递给柳萦萦和顾明舒,完全不顾对面那群人异样的眼神。 杜氏见状愣住,看了看女儿软萌的脸,有些错愕。 她怎么知道呢,她们从哪儿拿出来的饼子? 而且这么香。 贴在胸口的油饼还带着余温,谢瑜吃的香,只是她胃口不大,吃一半就吃不下了。 崔六娘又给她收起来,等着明天吃。 对面那群人虽然震惊,但也没到伸手索要的地步,只是有些惊奇罢了。 再说,她们都是大人,一顿两顿的都能忍住。 谢四夫人看了谢瑜一眼,差点没把她认出来。 这是她女儿? 变化怎么这么大。 另一边,谢云荆也饿了,拿出怀里的饼子准备开吃。 这是抄家前顾明舒她们就烙好在锅里热着的,这会儿还温热,吃起来刚好。 油纸一打开,一股香味窜来开,谢家所有男人都被他手里的动静吸引,尤其是几个小家伙,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谢云山抱着胳膊冷哼一声,闭上眼睛不去多看。 君子不食嗟来之食,再说,这种粗糙的饼子,给他他也不会吃的。 谢涛早已从昏迷中醒来,闻着空气中的食物香气,他肚子咕咕叫个不停,疯狂吞咽口水。 谢云逸照顾着自家老子,一时没功夫管饿肚子不饿肚子的事情,再说,先前他听见杜氏问狱卒了,也拉不下脸再去索要。 谢家二房有三个儿子,谢云逸、谢云桐、谢云轩,他们都是成年人,能够忍耐,但是三房的几个庶出之子,就有些躁动了。 他们十几来岁,个个膘肥体壮,养的跟马上要出栏的猪一样,看着谢云荆手里的肉饼子,简直眼睛都要绿了。 “喂,小子,分我一个!”谢云章是三房庶出的长子,今年十五,睁着一双绿豆大的小眼睛,很是不客气的对谢云荆开口。 谢云荆看了他一眼,都不稀罕搭理他,转头把饼分给家里其他哥哥。 “喂,叫你呢,死哑巴!你是哑了,不是聋了吧。”谢云章认识谢云荆,小时候想欺负他和谢云澜来着,但是谢云荆会武功,就一直没找到机会。 看到谢云荆这样冷漠,他有些不满的站起来,捞起袖子朝他走去,打算直接上手抢。 其他人也没阻拦,都冷冷的看着这一幕。 谢云荆咬了一口饼,站起来,高出一个脑袋的压迫感使得谢云章后退两步,脸上生出一些害怕之色。 这小子怎么长得这么高。 他又默默的回到自己的位置蹲下,恶狠狠的瞪了谢云荆一眼。 “咳咳……”谢云祁接过他递来的饼子,又分给谢云霆,然后才拿起自己那份优雅又落魄的吃着。 谢云霆摸了下谢云澜的爪子,把饼放在他手里,“小澜,慢慢吃,不够给大哥说。” 谢云澜乖乖点头,拿起饼子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爹,我饿了,我也想吃。”谢涛见状,捂着还有些疼的肚子,看向谢云逸。 谢云逸面色带着不自然,根本不敢上前,“涛儿,忍忍吧,明早就有饭吃了。” “爹,我现在就想吃,我现在就想吃,我好饿!”谢涛不干了,小脸一垮,扯着他袖子大声干嚎起来。 谢云逸鼻青脸肿,浑身都疼,本来都不想动弹了,但是为了自己唯一的儿子,他还是忍着不适,走向谢云荆。 “云…荆。”他应该没认错人吧。 “能不能分一个饼子给你侄儿尝尝。” 嘶,一说话都脸疼。 谢云逸摸了摸脸上的伤,声音细弱,都有些不敢看他们。 他有些好奇,他们哪里来的饼子?搜身的时候,不是都摸了一遍了吗? 谢云荆摇头,转身背对着他。 谢云逸皱眉,心里憋屈了两秒,又看向谢云祁。 谢云祁也不搭理他,只是低头慢条斯理的吃着。 谢云霆和谢云澜,一个傻子一个瞎子,问了也是白问。 他有些窘迫的站在原地。 谢云霆拍了拍躺在地上的谢翀,“爹,起来吃饭了。” 咋还睡着呢。 “嘁,一个将死之人,吃什么吃。”谢四爷咽了咽口水,不屑的翻了个白眼。 他本以为谢翀都死了,没想到竟然还活着。 不过看他这样,也是离死不远了,瘦骨嶙峋的。 然而下一秒,他就跟见了鬼一样,瞪大双目。 “你你你……你……怎么醒了……” 不可能,怎么可能呢。 不仅是谢四爷,还有谢家其他人,也都错愕的睁大眼睛。 谢翀伸了个懒腰,从地上爬起来,接过饼子,觎了谢四爷一眼,“谁死人?睡个觉而已。” 好久不见了,他的好兄弟们。 “你……怎么可能……”谢四爷缩着脖子,揉了揉眼睛,满脸都写着匪夷所思二字,他盯着谢翀,“你肯定不是谢翀……你什么时候醒的……” 爹不是说,他再也不可能醒过来了吗? 错觉,一定是错觉。 谢翀虽养了几日,可还是一副瘦瘦巴巴的模样,只是双目看起来炯炯有神,周身精气神也很充沛,一点也不像个久病在床之人。 “也没多久。”谢翀咬了口饼子,脸上笑着,眼里却是淬着寒意,紧紧盯着他们,让人有些不适。 听见谢翀的声音,对面颓废的老侯爷突然一愣,连忙站起身,透过错开的牢笼,看见了那个生龙活虎的大儿子。 牢中忽然爆发出一道惊恐的大笑。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老侯爷在对面抓着栏杆疯狂大笑起来,形色癫狂。 他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失败了,原来竟都因为这个孽障醒了。 难怪呢。 真是老天无眼,他就只差一步了。 早知道就直接杀了他们多好,也不会落到如今这地步了。 “爹,您没事吧?”谢四爷被吓了一跳,朝那头看去。 其他人也都是一脸莫名其妙。 “谢翀啊谢翀,你居然醒来,棋差一招啊。” “哈哈哈~作孽啊!”老侯爷笑得前扑后仰,大掌紧紧握着栏杆,目眦欲裂的瞪着谢翀,眼睛越发充血严重。 什么东西?谢云逸和谢云桐一脸古怪,谢云山就更是疑惑了。 祖父这是在说什么。 什么棋差一招?为什么跟大房又扯上了关系。 谢翀静静的坐着,余光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自作孽不可活。” 机关算尽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落得个抄家流放的结果。 “你懂什么。”老侯爷咬紧牙关,恨不得动手掐死他,“我都是为了谢家,为了子孙后代。” “你明明都快死了,为什么还要活过来,若是牺牲你一人,成全了谢家其他人又如何。” “都是因为你,你吸走了谢家其他人的气运,凭什么上天那样眷顾你,这不公平。” “……”谢翀不想跟一个疯子纠缠,多说也无用,只是专注于干饭。 谢云澜啃完一个饼子后,舔了舔嘴角,看向谢云荆,“饿……回家。” 他们为什么还不回家,他要睡觉了。 谢云荆吃得差不多了,把手里剩下的饼子递给他。 还好他中午吃的多,这些饼子要留着慢慢吃,不能一天就吃完了的,还不知道要在牢里待多久呢。 谢云祁胃口差,饼子吃了一半,他把剩下的一半又留给谢云荆。 谢云荆比划着,让他多吃点,又从怀里悄悄掏出水囊递给他。 不过这里不是水,是他的药,娘让他偷偷装的。 谢云祁略微疑惑,这是怎么带进来的。 一夜过去了。 谢二爷和谢三爷相继发起了高热,狱中无水无药,只能靠他们自己捱过去。 “啊,老鼠,老鼠!”谢柔刚睡醒,就看到一只老鼠朝她爬过来,吓得她惊声大叫。 谢清月被惊醒,面无血色的小脸越发苍白,看着离她也很近的老鼠,她吓得手舞足蹈,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清月,清月??”谢三夫人罗氏脸色一变,搂着她软绵绵的身子,吓得魂不附体。 “清月你别吓娘啊!” “大夫,快去叫大夫来啊!” 所有人都被她吵醒,一脸怨气。 昨夜所有人都挤在一间牢房中,又臭又脏又冷,也没个睡觉的地方,好不容易才睡着了一会儿,又被罗氏给吵醒。 第26章 风水轮流转 卢氏醒来,头发凌乱,眼窝凹陷,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晕过去的谢清月,就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她对这个身子不好的孙女一向不怎么喜欢,晕了病了也不关她的事。 罗氏抱着谢清月哭的眼泪汪汪,怎么都唤不醒她,周围也没人帮她。 毕竟罗氏性子古怪,不得宠,在谢家也是个隐形人物,跟谁都关系不好。 只有二房谢云轩新娶的媳妇钱氏愿意搭把手,但也没什么用,她掐了半天人中也不见谢清月醒来。 小卢氏摸了摸自己已经结痂的耳朵,脸上的巴掌印已经消失,她看着罗氏,又看了眼假寐的崔六娘,“三弟妹,大嫂就会医术,你不赶紧去求她。” 别叫了,真难听。 罗氏一愣,停下喊叫,看向对面的崔六娘,连忙朝她走去,“大嫂,大嫂求求你,救救我家清月吧。” 她就这么一个女儿,要是女儿有事儿,她也不用活了。 崔六娘睁开眼,搂紧怀里熟睡的女儿,眼神淡漠,“抱歉啊,三弟妹,救不了。” 她若是救任何一个谢家人,那就是对不起从前的自己,更何况三房。 她以前和罗氏的关系十分要好,然而在她夫君出事后,罗氏就跟变了副嘴脸一样,不仅嫌她出身卑微,还说她克夫克子,是个不祥之人。 这一桩桩一件件,她都清楚的记着呢。 如今让她救人……呵,想多了。 罗氏显然也没想到崔六娘这般果断,为了女儿,她直接噗通一声跪下,“大嫂,求你了,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啊。 您大人有大量,从前都是我不对,我给你跪下,求你救救清月吧,她也是你的侄女儿啊。” 侄女?一个让下人对她泼水送客的侄女? 她可不稀罕。 崔六娘神色淡淡的看着她,唇瓣张合,“求我也没用,三弟妹,各人自扫门前雪,这可是你说的。” 她都记着呢。 不……罗氏面色微僵,眼泪横流,无助的看向崔六娘,“大嫂,以前是我错了,你要怪就怪我吧,别连累清月。 只要你救救清月,以后让我给你当牛做马都可以啊。” 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啊,其他女眷看到这一幕,实在有些嘲讽。 崔六娘垂眸,捂着女儿耳朵,依旧没帮忙的打算,“不需要,小声点,不要把我女儿吵醒了。” 罗氏跪在地上,身形摇晃了两下,捂着胸口心痛的看向崔六娘,“大嫂……你怎么能这样狠心呢…我们之间的恩怨为何要祸及孩子,求你了……帮帮忙吧…” “大伯母,您就帮帮忙吧,清月才十三岁啊。”钱氏有些看不下去了,也跟着出口请求。 不过她新进门,并不知道谢家之前的恩怨,她一开口,旁边的小卢氏就瞪了她一眼。 “钱氏,闭嘴,给我回来。” 她一个二房的媳妇去帮三房做什么,没脑子的蠢货。 钱氏愣住,有些不解,但还是悻悻的退了回来。 小卢氏是她夫君的嫡母,她的话她也不敢违背。 柳萦萦面上有一丝不忍,可她心里门清,自家夫君和婆母从前没少被他们糟践,她虽同情孩子,可婆母不说话,她是不会伸手相助的。 顾明舒靠在崔六娘肩头,眼神淡漠,她现在担心空间里的儿子,根本没心情管她们。 不知道她们还要在大牢里关多久,铭儿应该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的吧。 罗氏泪眼朦胧,脸色难堪的盯着崔六娘,唇瓣翕动,无奈的用袖子擦擦眼泪,起身离开。 她知道,大嫂是不会再帮她的了,都怪她当年把事情做绝了,可她也是无奈之举啊。 罗氏回去,抱着昏迷的谢清月低声啜泣,后又想到自己身上还有一点金线,便连忙去求狱卒给她找大夫。 狱卒收了那一小捆金线,却也没答应给她找大夫,气的罗氏再也忍不住地破口大骂。 谢清月悠悠醒来,小脸惨白,“娘~” 她刚才怎么了? “清月,清月你醒了?”罗氏喜不自胜,连忙收了骂声,走到她身边。 “你差点吓死娘了。” 清月要是有事,她也活不下去了。 谢清月捂着肚子,慢慢坐起来,声音虚弱,“娘,我好饿啊。” 她都一天没吃饭了,什么时候才能吃饭啊? 罗氏抹抹眼泪,将她搂在怀里,“马上,马上就有饭了。” 话音刚落,几个狱卒就拎着一桶清的可以见底的稀饭和一些粗粮饼开始发饭。 隔壁,谢四爷看着碗里的涮锅水和一口下去都硌牙的粗粮饼,气的他一脚就将碗给踹飞了,“你们就让老子吃这些?” 谢家其他人也是一脸怒意,不屑于吃这些连狗食都不如的早饭。 狱卒怒了,把勺子往桶里一放,凶狠瞪着他们,“真当自己还是侯府大爷呢,特么的爱吃不吃,老子还不伺候了呢。” 一堆秋后蚂蚱,蹦哒什么呢。 不吃?!不吃拉倒。 谢云荆却是赶紧端起五个碗,退回角落,也不嫌弃。 他们身上还有白面油饼,用不着吃那个粗粮饼,只是需要些热水暖暖胃,这清汤寡水的早饭虽然不好看,但还是热乎的。 谢四爷谢贺面如菜色,伸手指着狱卒,狠狠啐了一口,“呸,侯府虽然倒了,可老子还是六皇子的亲舅舅,你信不信等老子出去了,让人扒了你的皮。” 狗眼看人低,皇上只是让他们收押,也没说要降罪啊,等六皇子重新得宠,他一定要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想他谢四这么多年,何时被人这样对待过。 “六皇子?”狱卒张狂的笑了笑,一手叉腰,嘲讽的盯着他,“六皇子早就死了。 狗屁亲舅舅,这都不知道,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什么?谢贺忽然像是被谁卡住嗓子一般,面色青紫交加,眼珠子凸出,活像一个吊死鬼,“你说什么?不可能!” 六皇子死了? 谢家其他人也一脸错愕,毕竟他们都在府中,对宫里的情况并不了解,他们只知贵妃姑母被打入冷宫,可怎么连六皇子都死了? 这下所有人都慌乱起来,他们还等着六皇子救他们呢,没想到六皇子早就死了?? 谢贺不信,瞪着离去狱卒的背影,来到大门口,冲对面盘坐的老侯爷询问,“爹,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穆儿怎么会死了呢?他不是皇子吗?爹,你告诉我,这肯定不是真的对吧?” 要是六皇子都死了,那谁还能救他们。 老侯爷本就花白的头发一夜之间差不多全白,他坐了一夜,也想了一夜,周身气势萎靡,精力严重不济,“咳咳……” 缓缓睁开眼,他咽下喉间的腥咸,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是真的。” 逼宫那日,穆儿就为了谢罪,死在了御前。 他们还不知道? 谢贺闻言,一屁股跌坐在地,面色恍惚,口中喃喃道,“完了,完了,全完了……” 这下死定了。 女眷那头,狱卒一过去送饭,她们就从地上坐起来,口中唾沫快速分泌,巴巴的等着。 可一看到清汤寡水的饭和那一筐泛黑的粗粮饼子,顿时没了食欲。 这种食物也能吃? 但她们听见了刚才男监那边的话,如果敢闹,怕是连这点饭都保不住了。 吃还是不吃?众人脸色变幻,始终没有一人上前。 谢柔已经饿得不行了,等狱卒放下饭,她就连忙走过去拿了两碗,一碗给自己,一碗给她娘。 杜氏欣慰的接过碗,眼中泪水浸润,只觉得十分对不起女儿。 可谢柔刚喝了一口这稀饭,就一股脑的吐了出来,“哇,娘,好难吃……” 臭的。 而且这米里还有草屑谷皮,根本就吃不下去。 杜氏心疼女儿,连忙放下碗去哄她。 听到女儿哭声,隔壁谢云桐有些着急,扒着栏杆大叫,“柔儿,忍忍,听娘的话,不吃今天会饿肚子的。” 谢柔打生下来就娇生惯养,虽谢云桐是庶出,可他已经考取功名,在二房地位优越,谢柔是他唯一的女儿,从来没吃过半点苦。 这种从前连给侯府喂狗都不吃的东西,如今让她吃下去,确实有些为难她了。 谢柔哭着,杜氏小声哄着。 钱氏默了默,走上前,端起两碗清汤,拿了两个饼子,走到小卢氏和卢氏面前,“娘,您和祖母用点吧。” 卢氏只是看了一眼,就直接掀翻了她手里的碗,气势汹汹道,“滚开,这种狗都不吃的东西,老身宁可饿死都不会吃一口。” 她这辈子什么时候委屈过自己,大不了饿死一了百了。 钱氏出身不高,虽也没吃过苦,可她心里清楚啊,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端侯府老夫人的架子,有什么用? 她看着撒了一地的饭,抿了下嘴角,又看向小卢氏。 小卢氏肚子咕咕叫,但听了自家姑母的话后,她也没好意思张口,“不吃不吃,拿开!” 钱氏垂眸,心中叹了口气,拿着剩下的那碗和饼子坐到杜氏身旁,默默的吃起来。 “呕……”初入口,确实难以下咽,她差点都吐了。 这种粗口的东西,她从来没吃过,吞进去都咯嗓子眼。 钱氏眼睛湿润,扁着嘴角,小口小口的吃着。 为了不饿肚子,不吃也得吃。 她可不管那么多,活着总是好的。 罗氏咬了下嘴角,摸摸女儿的脑袋,沙哑着声音问,“清月,娘去给你拿点饼子垫一下吧。” 谢清月看着地上的碗,想到刚才老鼠爬过的痕迹,使劲摇摇头,“不,我不吃,娘,我不要吃这些。” 她才不吃这些脏东西。 罗氏无奈,叹口气。 “清月,不吃这些就只能饿肚子了。” 孩子小,不知道什么情况,眼下不比从前了。 谢清月抿紧嘴角,一脸孤傲,“不!” 钱氏勉强吃完半块饼子就吃不下了,其他人实在饿的不行,虽听见了卢氏的那一番言语,但在饿肚子面前,谁又能忍得住,还是接二连三的上前拿起碗和饼子。 可这饼子实在难吃,她们一边吃一边哭,本就红肿的眼睛越发浮肿。 谢瑜被她们低低的哭声吵醒,在崔六娘怀里动了动。 “醒了,小瑜?”崔六娘给她扒拉了两下头发,笑眯眯的问。 “娘。”谢瑜赶紧翻身坐起来,给她捏捏手脚,“对不起,娘,你累不累。” 她昨天晚上一下子就睡过去了,没想到醒来崔六娘还抱着她的。 崔六娘欣慰一笑,拉着她的小手,“不累,不累。 小瑜轻着呢。” 这地这么硬,她怎么可能让女儿睡地上。 昨天被抄家时,她身上穿得厚实,加上一层茅草垫着,也没什么感觉。 “饿了没有,小瑜?” 谢瑜老实点头,看向正在吃饭的那群人。 她们并未上前拿那些饭食,眼见她们一边哭一边把饭食给分得一干二净,一点也没给她们几人留。 崔六娘也不急。 她递给顾明舒一个东西,对她使了个眼色。 顾明舒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来到栏杆旁,对值守狱卒开口,“这位小哥,劳烦你过来一下。” “什么事?”狱卒凶狠的瞪着铜铃大眼,却在看到顾明舒手心里的金叶子时,变了脸色。 他走过来,看看左右,快速摸过那片金叶子,小声道,“什么事?” 顾明舒面色平和,讨好的笑笑,仅用二人可以听见的声音开口,“麻烦你给我送些热水热食来可以吗?” 狱卒摸了摸厚实的金叶子,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压着声音道,“等着!” 正在吃饭的人没有注意到这一幕,但没吃饭的卢氏和罗氏看到了,她们同时皱起眉头,疑惑的看了眼顾明舒。 很快,那个狱卒就拿了两个装着热水的水囊和一袋热乎乎的包子馒头送进来。 顾明舒拿了一半,又劳烦他把另一半送去男监给谢云荆他们。 她们四人分着用热水喝了几口,才开始吃饭。 热乎乎的袋子一打开,包子馒头的香味儿立马就窜出来,还有两张肉饼子。 顾明舒笑了,刚才给的那片金叶子可不薄,这个狱卒还算有点良心,没有糊弄她们。 谢瑜擦干净小手,拿起一个包子先递给自家娘亲和大嫂二嫂后才慢悠悠坐着吃起来。 “娘,凭什么她们有包子吃?”谢清月咳嗽两声,捂着肚子坐起来,俏丽的眼眸带着不解和气愤,硬生生坏了她整张脸的美感。 第27章 食物争执 罗氏咽了咽口水,拉着她的手,“清月,别看她们。” 定是刚才大嫂的媳妇给了银子让狱卒买来的。 她们身上还有银子?不是都被收走了吗?她的那点金线都是从衣服上拆下来的。 其他人都巴巴的望着,眼里冒着绿光,蠢蠢欲动。 谢柔看了看自家娘亲,眼睛微红,“娘,我也想吃包子。” 呜呜呜,她好饿啊。 刚才的饼子根本就吃不下去。 杜氏无奈至极,她身上一点银子都没有了,哪里去弄包子来,真是对不住女儿。 “柔儿,听话,咱不吃。” 周氏舔了舔嘴角,看着吃的正香的谢瑜,索然无味的放下手里粗粮饼子,厚着脸皮说道,“小余,给我拿两个包子过来。” 死丫头,一点良心都没有,没看到她还饿着呢嘛,自己吃那么香,都不管她了。 崔六娘警惕的看了她一眼,又往谢瑜手里送了半张饼,让她慢慢吃。 周氏不满崔六娘的眼神,得瑟的开口,“大嫂,你看我做什么,小余是我的女儿,我才是她亲娘。” 谢瑜回头,咬着饼子对她摇摇头,嚼嚼嚼,“呢不似……吴娘……” 她的户籍和族谱都改了,跟她再也没有一点关系。 她只是四婶!! 崔六娘挑眉,眼神犀利,“四弟妹,当初是你把小瑜过继到我名下的,小瑜就是我的女儿了,跟你没关系。” 周氏皱眉,眼珠子一转,恬不知耻的说道,“大嫂,那你得给我两个包子感谢感谢我啊。” 为了吃的,她也是豁出去了。 崔六娘冷笑,大口咬着饼子,面色严肃,“感谢你什么?感谢你差点没把小瑜打死?” 想的美! 周氏面色讪讪,不自然的躲避眼神,“大嫂,谁家不管教孩子,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我不管,你赶紧给我点吃的,不然我可就不客气了。” 她说着就站起来,朝崔六娘走去,眼睛盯着她们手里的包子肉饼,口中唾液疯狂分泌。 在她即将伸手拿到包子的那一瞬间,旁边的柳萦萦一招狗熊撞树,直接给她顶飞出去,“四婶,让让!” 想吃她家的东西,没门。 “啊!”周氏被撞飞两米远,差点崴着脚,脸色气的铁青。 而顾明舒也把最后一个包子和柳萦萦分了。 周氏咬牙,哆嗦得手指向柳萦萦,“你你你……你敢打我……你个下作的小娼妇,信不信我扒了你的皮……” 柳萦萦还有些疑惑,她也没用多大劲儿啊,怎么飞那么远。 她耸了耸肩膀,眼底掠过一抹怪异的光芒。 但听见周氏如此恶心的辱骂后,她冷了脸,捡起地上被谢柔扔在地上的饼子,直接朝她脸上砸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娘可没说不许她打人。 “啊!”周氏又被砸中眼睛,捂着脸惨叫一声。 顾明舒忍着笑意,假意劝说,“好了,萦萦,快回来坐着吃饭。” 周氏气的面红耳赤,胸脯高低起伏不定,转头看向两个角落里的庶女,“你们两个死人啊,还不快帮我。” 没看到他被人欺负了吗?养她们有什么用,还不如养条狗呢。 两个十来岁的庶女战战兢兢地站起来,看了看周氏,又看了看柳萦萦。 “嫡母,您别生气了,坐着歇会儿吧。”谢清珠揪着衣袖,一脸温吞的劝说着。 她可不觉得自己打的过柳萦萦,瞧她那样就是不好惹的。 谢清荷年纪小,只是呆呆站着,没有多说。 两人的怯懦被周氏看在眼里,她咬着后槽牙,瞪着这两个庶女,怒火中烧,直接朝她们劈头盖脸的打去,“歇什么歇,你们两个没用的东西,养你们有什么用。 啊,看着老娘被欺负,真是养了两个白眼狼。” 两个小姑娘被她打的惨叫连连。 “啊——”旁边这时也发出一声惨叫。 谢云章惊恐的大叫,“啊,我不要你的包子了,快放开我。” 牢里一时间热闹极了,崔六娘担心的看向旁边,不过啥也看不到。 想来应该不会有事,有大郎和云荆在,他们爷几个应该能搞定。 谢清珠被周氏抓破了脸,缩在角落,疼得直掉泪,谢清荷也捂着红肿的脸,蹲在她身边,低声啜泣着。 她们两个的姨娘死的早,一直在周氏手底讨生活,打小就养成了怯懦顺遂的性子,也不敢还手。 周氏打累了,揪了她们两下,这才摆手。 卢氏幽幽叹息一声,花白的头发披散着,眼底满是沧桑。 也不知还要在天牢待多久,她这把老骨头都快受不了了。 坐了一夜,腰疼腿疼,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还有老二、老三现在情况如何啊? 又过了两日。 天色蒙蒙亮,谢瑜还在睡梦中,就被一阵呼天抢地的声音给惊醒。 “爹,爹啊!” “爷爷,爷爷!爷爷您醒醒啊!” “爹,你别死,坚持住啊!牢头,求求你,给我爹找个大夫吧……” “爹!” “二哥,二哥你醒醒!” “二郎,二郎!” 好吵啊。 谢瑜迷迷糊糊睁开眼,耳边是二房一家子此起彼伏的哭喊声,她看着小卢氏和陈氏、杜氏、钱氏都趴在栏边放声大哭,就知定是有谁不好了。 卢氏摇摇欲坠的靠在栏边,伸出双手,眼泪滚滚,“老二,老二你怎么了啊?你别吓唬娘啊。” “祖母,爹,爹去了……”谢云逸悲痛的声音传来,哭腔明显。 卢氏捂着胸口,一脸激动,“老二,你别丢下娘啊,老二……” 谢翀手里捻了根稻草,看着已然没了呼吸的谢川,眼底深幽一片,丝毫没有伤心之意。 今晨一大早,谢老三突然醒了,嚷着要喝水。 谢云逸惊喜之余,又去看他爹,结果发现谢川身子都僵了,便惊慌的喊叫起来,吵醒了所有人。 此刻,二房谢云逸、谢云桐、谢云轩都跪在谢川身边,个个伤心无比地大哭。 谢涛也跪在谢云逸身边,哭他亲爷爷的死,只是带着几分敷衍。 老侯爷被吵醒,带着铁链的手脚活动时发出响亮碰撞声,他慌张的来到栏边,目眦欲裂的放眼望去,谢川惨白的脸被他看个正着,“老二,老二!” 他一向最疼爱这个儿子,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就像是在剜他的心一样。 怎么会这样? 扶着栏杆的身子摇摇晃晃,老侯爷猛地喷出一口血,哀恸万分。 谢老四看见亲爹吐血,又擦了把眼泪过来安慰他。 被吵到的狱卒走过来,一脸不满的挥舞鞭子,“嚷什么,嚷什么。” 这时,他也看到了死去的谢川。 死人了? 真晦气! 他连忙叫来几个狱卒,找了卷破的草席进了牢里。 “干什么,你们别想动我爹!”谢云逸护着谢川的尸体,双目赤红,表情狰狞。 谢云桐和谢云轩也赶紧站起来阻拦。 狱卒一鞭子就抽过去,皱眉凶狠啐了一口,“滚开,尸体不处理,要是引发瘟疫怎么办。 不想死就赶紧让开。” 谢云逸挨了打,疼得他呲牙咧嘴,可还是拦在他们面前,“不行,你们要把我爹送哪里去?有我在,休想动我爹的尸身。” “当然是丢乱葬岗去。”狱卒白了他一眼,也没惯着他,直接一脚将他踹开,着手处理谢川的尸体。 “大哥!”谢云桐扶着踉跄的谢云逸,面色伤痛,他看着狱卒手里的破草席,眼中闪过不忍,“几位大哥,我爹生前可是户部尚书,你们不能这样对他啊。” 乱葬岗?破草席?这怎么可以呢。 “哼,老子管你这么多,人死如灯灭,丢哪儿都一样。”狱卒烦躁的看了他们两眼,快速把谢川一裹,就准备抬走了。 “不要,求你们。”谢云轩扑过去,拿出袖子里藏着的玉簪子,话语恳求道,“拜托几位大哥,给我爹买口薄棺吧。 他生前何等风光,死后怎么可以曝尸荒野呢。 请你们给我爹立个碑,好好埋葬,将来也好让我几兄弟有个祭拜之地啊,拜托你们了。” 老侯爷欣慰的看着谢云轩,其他人谢家人感伤之余,也巴巴的望着几个狱卒。 几个狱卒看了眼他手里的玉簪子,一把夺过来,冷笑着抬起下巴,“买棺材可以,立碑就别想了。 上头有命,你爹犯得是重罪,要是立碑,咱哥几个儿的小命都得被连累,想都别想。” 谢云轩张了张嘴,一脸为难,“这位大哥,求你帮帮忙吧。” 连碑都没有,他们将来怎么祭拜啊。 皇上也还没定罪呢。 他这簪子好几百两呢,他们不能光收银子不办事吧。 “少废话,别连累我们,帮你们买口棺材已经是仁至义尽了。”狱卒又一脸不满起来,拂开他的手,转身往外走。 谢云逸咬牙,握紧双拳,压着声音道,“欺人太甚!” 连立碑都不可以,他爹…… 谢云桐捂着脸,踉跄着坐回地上,一脸伤心。 他们对不起爹啊。 可爹他们为什么要谋反…… 谢老三喝了口水,吃了点粗粮饼,身上有了力气,在三个儿子的帮助下挣扎着坐起来,眼角微微湿润,却在看到另一头的谢翀父子几人后,瞳孔猛缩,惊恐道, “你还没死?” 谢翀掀起眼皮,淡漠的扫了他一眼,又低头继续给大儿子按摩双腿,“怎么你们都盼着我死? 可惜,我死不了,让你们失望了。” 谢老三咬牙,口中还带着血腥味,一张方正的国字脸有些苍白,若不是他武将出身,恐怕早就跟着谢老二一起去了。 “大哥说笑了,我怎么可能盼着你死呢。”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眼下境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便不敢强行出言欺辱谢翀。 不过……他怎么会醒过来了呢? 看了看他的四个儿子,依旧是跟从前一样,残的残,病得病。 不愧是天师口中身负大气运之人,这都能醒过来。 早知如此,就该让爹下手更狠些。 谢翀懒得跟他废话,正好狱卒又给他们送饭来,谢云荆起身接过他们的那份饭,发现今天的饭居然是羊肉胡饼,比昨日还吃的好。 热水也管够,连带谢云祁的药都熬好了送进来。 谢家其他人见状不禁怒了,谢云山指着谢云荆手里的食物,眼神凶恶的看向狱卒,质问道,“我问你,他们哪来的食物? 凭什么我们喝汤吃粗粮馍馍,他们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 一脸络腮胡的狱卒摸了下腰间的金叶子,一脸平静的说道,“想吃这些,行啊,拿银子来,老子也可以满足你。 不然就少哔哔赖赖。” 要不说大户人家手指头缝露出来的那点银子都够普通人嚼用一年了呢。 他送个早饭和药得到的银子都够他一年俸禄了。 这种事在牢里也随处可见,只要肯花银子,别说送饭,就是端屎端尿也有人愿意啊。 “你们……你们这样是疏忽职守,信不信我检举你们……”谢云山气的咬牙,一张英俊的脸略显扭曲。 什么?检举他? 牢头立马抽出腰间的鞭子,对着谢云山就是两下,“你特么活腻了是吧,老子帮你清醒清醒。” 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轮得到他撒泼。 “啊!”谢云山捂着脸惨叫一声,忽然觉得眼睛剧烈疼痛,指缝湿滑。 流血了? 他毁容了? “云山!”谢老四蹦起来,心疼的看着谢云山,冲牢头大喊,“我儿子可是举人,你想造反啊,敢动我儿子……” 天啊,好多血! 牢头呸了他一口,又要举起鞭子抽人,谢老四赶紧拉着谢云山躲开。 谢云山顾不得那么多,抓着谢老四,慌张大叫,“爹,我的眼睛好疼……我的眼睛怎么了?” 他的右眼好疼啊,他试图睁开眼睛,可面前景物变得有些奇怪,灰蒙蒙的,根本看不清。 不,他的眼睛…… 谢老四看着儿子疯狂渗血的眼睛,心里一咯噔,脸色大变,“云山,你看得见爹吗?” 不会吧,他儿子的眼睛该不会瞎了吧? 谢云山内心生出一股浓烈的恐慌,捂着眼睛尖叫起来,“爹,我的眼睛,我怎么看不清了…… 爹,快帮我找大夫,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好疼啊!” 太疼了。 谢老四急得跺脚,胡子都气歪了,赶紧跑到门口高声嚷嚷,“来人,来人啊,快给我儿子找个大夫来,来人啊!” 他儿子可不能有事啊。 第28章 眼睛不保 “云山,你怎么了?儿子? 夫君,儿子怎么了?”周氏听到声音,冲到门口激动大喊。 谢家其他平辈的兄弟也围过来,察看谢云山的情况和帮助谢老四叫人。 兴许是那个牢头觉得自己下手有些重,又怕他们吵得太厉害影响不好,竟破天荒的给谢云山请了个大夫。 大夫有些嫌弃的走进牢里,仔细检查了一番谢云山的眼睛后,对紧张不安的谢家等人摇头,“不行了,这眼睛伤的太重,保不住了。” “你胡说什么?”谢云山激动难耐,一把揪住大夫的衣襟,口中唾沫横飞,“我让你保住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怎么可能有事。 我可是举人,未来的状元之才,我的眼睛不能有事啊。” 谢老四则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摇头。 大夫怜悯的看着他,没跟他计较,抓着他的手递去一瓶药,“真的保不住了。 这个药你拿去,每天撒两遍在眼睛上,十天后,你的眼珠子脱落下来就好了。” “滚!”谢云山怒不可遏,一巴掌拍掉他手里的药,“不可能,不可能,我的眼睛不会有问题的。” “骗子你定是撒谎骗我,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 谢云山过分激动,刚止住血的眼睛又开始往外冒血,整张脸血糊吧啦的,看起来可怕极了。 谢涛直接被吓得嗷嗷哭。 大夫皱眉,一拂袖子站起来,“信不信都由你,老夫告辞。” 什么人啊,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活该瞎眼! 大夫被牢头带走,门一关上,就听谢云山发出一阵凄惨的哀嚎。 周氏在这头急得抓心挠肝,满头大汗,崔六娘捂着谢瑜的耳朵,将她搂在怀中。 谢瑜咬了一口热乎的羊肉饼子,感觉浑身都舒坦了。 她想起从前谢云山欺负自己的模样,对她来说,也算是报仇了。 周氏得知谢云山瞎了一只眼睛后,急得脸色苍白,神色恍惚。 不,她口中喃喃,显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她儿子可是状元之才啊,怎么会这样的。 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周氏攥紧拳头,余光瞧见谢瑜一脸舒服吃饭的模样,气的抓起一只碗,就朝谢瑜砸去,“小贱人,你哥哥眼睛都瞎了,你还脸吃东西,去死!” 周氏的愤怒无处宣泄,而这牢里能被她欺负的人就只有谢瑜这个小丫头,当然要朝她撒气。 顾明舒早有防备,眼疾手快,及时起身护着谢瑜,碗猛地砸在她背后,碎成几瓣。 “大嫂!!” “阿舒!” 谢瑜一惊,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赶紧放下手里的饼子拉住顾明舒,眼泪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没事,小瑜!”顾明舒笑着摇头,摸摸她的小脸蛋。 她穿得厚,这个碗砸到身上也没什么感觉,真没事。 崔六娘变了脸,拉着顾明舒检查了一番后,刚要动手,就见柳萦萦已经冲过去,抄起地上两个碗叠加在一起砸向周氏,“你敢打我大嫂和妹妹,你算哪根葱!” 崔六娘阻拦不及,周氏已经清晰感受到两个碗的威力。 周氏花容失色,吃痛的咆哮,“你敢打我?” “你这小娼妇,连长辈都敢打,我看你是活腻了,你懂不懂什么是尊卑,什么是规矩……” “啪!” 柳萦萦柳眉倒竖,娇俏的脸上带着怒气,一个巴掌甩在周氏脸上,“张口闭口都是娼妇,四婶你上辈子就是做娼妇的吧。” “我今日就教教你,什么是规矩,什么是体统。 小瑜是我家妹子,你敢打她,是欺负我家没人了吗? 还有我大嫂也是你能动的?” “啪”“啪!” 柳萦萦忍她很久了,直接左右开弓,打在周氏脸上,毫不客气,简直惊呆了一旁的所有人。 顾明舒哭笑不得,感动之余,又赶紧上前帮忙,“好了,萦萦,别打了,不要脏了自己的手。” 她知道萦萦是在给她们家出气,可这毕竟是牢里,她们人多势众,为了避免没必要的麻烦,还是适可而止的好。 “啊——”周氏惨叫,拼命抵抗,头发都凌乱了,“救命,救命啊,打死人了……” 谢清珠和谢清荷见状,想了想,还是上前帮忙。 但她们俩又被顾明舒拦住。 罗氏睁大眼睛,抱着谢清月,没忍住开口,“大嫂,你就不能管管你儿媳妇吗?四弟妹可是她长辈啊。” 果然是武将出身,粗鄙不堪,没有半点规矩可言。 崔六娘把地上的碎片拂开,神色寡淡,“谁让她先欺负我女儿的?” 她不挑事,她们也不会动手。 这一切,不都是她自找的吗? 瞧把她女儿吓得,饭都吃不下了。 谢云祁听到隔壁的声音,推了推谢云霆,脸露担忧。 谢云霆赶紧大声询问,“娘,怎么了?没事吧,阿舒?” “没事!放心!”崔六娘应了一声,放下谢瑜上前去,推开四房的两姐妹,又把两个儿媳妇拉开护在身后,对鼻青脸肿的周氏开口, “四弟妹,我再给你说一遍,小瑜是我的女儿,你今后要是再敢对她呼来喝去,动手动脚,别怪我不客气!!” 周氏捂着脸,疼得呲牙咧嘴,“贱人休想……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嗯?”柳萦萦攥紧自己的拳头,警告的盯着她。 周氏面色讪讪,埋低脑袋,吐出一口血沫,不再说话。 可恶,她们太不要脸了。 就在她们对峙时,机灵的谢清月趁机想去抢谢瑜身边的饼子。 谢瑜皱眉,拿起饼子躲开她。 “给我拿来!”谢清月露出真实面目,凶巴巴的瞪着谢瑜,伸手就抢。 谢清月十三岁了,谢瑜本不应该是她的对手,可她身形更灵活,力气也大,一个闪身躲开谢清月脏兮兮的贼手后,伸脚绊了她一下。 “啊!!”谢清月正面朝下,摔倒在地,痛的惊呼一声。 “清月!”罗氏瞳孔震颤,赶紧扑过来抱起她,声音都恐慌了。 “娘,哇……”好疼,好疼! 谢清月起身,嘴角带血,吐出两颗牙齿,脸都僵了…… “啊,我的牙……”谢清月看着地上的两颗大白牙,眼泪跟断线珠子似的,噼里啪啦往下掉,捂着嘴使劲哀嚎。 罗氏也慌了神,见女儿流血,胸中怒火中烧,扬手就要去扇谢瑜。 崔六娘眼中闪过冷光,大手及时伸过来,拦住罗氏,将她推开。 “你想做什么?” 罗氏气愤,抱着啼哭不止的女儿,咬牙切齿的吼道,“大嫂,大家都瞧着的,就是这个坏丫头害我家清月摔了跟头。 我教训教训她怎么了?” 崔六娘抱起软乎乎的小女儿,居高临下,冷眼相待,“呵,真会往你脸上贴金。 三弟妹,你养的好女儿,都学会偷窃之举了。 我可从没见着贼喊捉贼的啊!” 分明就是谢清月想偷东西,被小瑜抓住了而已。 教训,也不知道谁才该被教训。 罗氏的脸一阵青一阵紫,喉咙一噎,差点说不出话来,“大嫂,可我女儿受了伤,这怎么说? 要论起来,还不是你们自私自利,有吃的都不分给大家,不然清月怎么会去拿你们的东西。 孩子也是太饿了,实在没办法。 要是大嫂你大方一点,怎么会有这种事!” 顾明舒咧嘴,眼神怪异,被她这种黑白颠倒的话术都给震惊了。 天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崔六娘冷哼,抱着谢瑜重新坐下,“要说起自私,谁能比的得过你们谢家人啊。 少在这里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们大房早就跟你们恩断义绝了,休想以德压人。” 她们就是饿死了也跟她没关系,别想从她这儿讨到任何东西吃。 罗氏憋的脸庞通红,指着崔六娘,“你……你现在不也是谢家人吗?你从前吃谢家的,用谢家的,不也一样。 如今谢家落了难,你也跟着落井下石。” “落井下石?”崔六娘把谢瑜交给柳萦萦后,一步步逼近罗氏,面色冷肃,目光严寒,“五年前你怎么不知道说这四个字,五年后你还有脸提。 是你们,是你们谢家薄情寡义,自私虚伪,落井下石,雪上加霜,不是我崔六娘。 从前种种,我都给你们记着呢,想要惹我,随时奉陪!” 她什么时候用过谢家的东西,从她成亲后,夫君就不让她在公中支取银两,大房的一切花费,都是她陪嫁和夫君私产店铺赚取来所得。 她还真敢说自己没用过谢家的银子。 罗氏面色铁青,咬着嘴角,愣是被她凶狠的眼神憋的不再敢说话。 谢清月捂着血淋淋的嘴,一直哭着,憎恶的看着崔六娘。 崔六娘忽然又转移视线看向她,声音冷厉, “还有你,小白眼狼,你娘生你下来体弱多病,从我手里借走多少人参灵芝,昂贵药材给你保命。 逢年过节我又给你送的礼物衣裳,金银首饰你自己都数不过来了吧。 我不过踏进你家院门半步,你却叫人泼水送客,暗地里骂我咒我。 你这样的小白眼狼,不愧是你娘亲生的。 呸! ” 从前她没能生下女儿,把谢清月当半个女儿一样疼爱,到头来,却得不到她半分好,还反目成仇。 她真是瞎了眼了。 谢清月被骂的一愣一愣的,眼神都清澈了,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身子往后缩,也不敢再哭了。 大伯母好可怕! 罗氏脸色青紫交加,护着谢清月,神情不自然极了,“大嫂,你怎么能跟一个孩子计较这些呢,从前不也是你自己愿意的吗?” “所以我让你还了吗?”崔六娘冷哼,斜了她们母女一眼,没好气的说道,“管好你的女儿,再敢偷东西,我打断她的手。” 罗氏悻悻的低下头,抱着浑身哆嗦的谢清月沉默了。 其他人谢家人则是一脸鄙夷的看着罗氏,没想到她从前跟崔六娘打好关系,竟然为了从人家身上占便宜。 卢氏看不下去了,当着她这个婆婆的面,崔六娘都敢大放厥词,把自己歌颂得跟菩萨一样,恬不知耻,“崔氏,你不要太过分,我还没死呢,轮得到你在这儿指手画脚。” “你?你算什么东西,还不如早点去死呢。”崔六娘轻笑,毫不畏惧的挑衅起自己这个继婆婆来。 她想死就赶紧死吧,也没人拦着她。 卢氏一听,脸色大变,不可思议道的盯着她,“什么……你你你……你敢骂我!” 还咒她去了? “大嫂,你疯了!”小卢氏护着她,目光震惊的看向崔氏。 她记得大嫂从前温顺良善,并不是这副鬼见愁的模样吧。 “疯?你们谢家才是疯子。”崔六娘骂人归骂人,心里却十分冷静。 卢氏闻言,眼神闪烁,莫非,她们知道了? 不可能啊! 对了,她忽然想到一件事。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放火烧了宗祠,把那小孽种带走了?” 一定是她们,那日看守的人说他们一大早就出了门,虽没有在她们住的地方找到那个小孽种,但肯定是她们干的。 不等崔六娘开口,一向温柔的顾明舒忽然爆起,指着卢氏,目光凶狠,好似要吃人一般大吼,“老孽畜,嘴巴放干净点。 谁是孽种,你再说一遍谁是孽种。” 信不信她割了她的舌头,打烂她的嘴。 卢氏被她凶残的模样吓得一缩脖子,小卢氏都懵了,其他人更是一脸困惑。 “小声点,嚷嚷什么!”狱卒有些听不下去了,拍拍牢门,吵架就吵架,别吼啊,吓他一激灵。 听到这里,老侯爷眼神瞬间变得阴沉。 果然是坏在了他们这里。 那看来侯府库房失火也跟他们脱不了干系吧。 崔六娘拉住激动的顾明舒,冷厉的扫了卢氏一眼,认真道,“老夫人,善恶到头终有报,咱们走着瞧吧。” 事已至此,她也不怕跟她们翻脸。 卢氏脸色铁青,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娘,你们刚才说什么呢?”小卢氏回过神来,好奇的询问卢氏。 她怎么一点也听不懂呢。 卢氏大口呼吸,气的不行,没好气的开口,“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 老侯爷握紧栏杆,手上的铁链碰撞,声音刺耳,“谢翀,侯府库房是不是也是你们烧的?” 那库房下的秘密,他们也应该知道了吧? 什么?库房是被大房给烧的。 两边牢里的人都炸懵了。 小卢氏一脸心疼,瞪了崔六娘一眼,却被柳萦萦给瞪回来。 陈氏、杜氏、钱氏三个孙辈媳妇在这场大火中损失最重,所以脸色也变得难堪起来。 第29章 妾室复仇 谢翀老神在在的靠着墙,并不承认,声音淡漠,“我?要真是我,可不就是烧库房那么简单了,我连带你们侯府一块儿都给烧了。” 老侯爷一噎,神色晦暗,并不是很相信,“除了你还能有谁?” 谢翀目光落在谢老三谢老四身上,毫不留情讥诮道,“还有你那几个废物儿子啊!” “你……”谢老三瞪大眼睛,又被气到了。 可惜他现在半身不遂,想动手都困难。 谢家男儿也都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主要他们都知道自己打不过谢云荆,不敢乱开口,省的平白无故又挨顿打。 老侯爷长长地叹口气,知道他不会承认,可他又害怕,担心库房下面的秘密被他们发现了。 一阵冷风吹来,穿着单薄的他缩了缩身子,眼神黯淡无光。 就这样,又压抑的过了几日,上面对谢家谋逆的定罪也下来了。 “……明日一早,流放边境……为奴十年,方可重新恢复庶民身份。” 宣旨的公公话音一落,牢里顿时就炸开了锅,哭声一片,叫喊连天。 “都被抄家了,还要流放?” “不,不可能,我不去,我不去啊!” “怎么可能呢,皇上不会这样对我们谢家的。” “呜呜呜……我不要被流放啊!” “不让人活了啊,救命啊,我们是无辜的。” “………” 所有人都慌了神,没想到他们还要被流放,还是边境那么远。 边境荒芜,寸草不生,为奴十年,这不是让他们去送死吗? 可圣旨已下,再无转圜余地,所有人心都凉了,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老侯爷十分激动地站起来,挣扎着冲外头的宣旨公公大叫,“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我不服! 不是说了不会重罚谢家了吗?” 怎会如此,流放?他这把老骨头能挺的过去吗? 宣旨公公面色不改,只是稍稍后退,镇定十足的说道,“安静点,叫什么叫。 皇上说了,这已经是对谢家法外开恩,再有不服,就满门抄斩!” 他们都逼宫谋反了,还想让皇上轻饶了他们? 做梦吧。 要不是贵妃娘娘以死谢罪,别说流放了,就是诛九族都不为过。 说完,他就带着人飘飘然而去,徒留一脸煞白的谢家人慢慢消化这个噩耗。 崔六娘抿唇,抱着女儿,神色难得紧张。 明日就要开始流放? 她总觉得不太真实,这短短半月,谢家变化堪称翻天覆地。 顾明舒念着儿子,倒是没什么情绪。 柳萦萦则是有些担心谢云祁,她夫君身子那么弱,流放路上,他真的能坚持过去吗? 小卢氏哭的眼睛都快瞎了,双手哆嗦着拉住卢氏的衣袖,六神无主,“娘,我不要被流放啊,娘,这可怎么办啊?” 卢氏已经饿得头晕眼花,被她这一扯,差点没忍住晕倒,她也一脸恍惚,攥着自己的袖子,双目涣散,“不……” 眼下她脑瓜子嗡嗡,丝毫想不出任何办法。 岂止是流放,还有为奴十年呢。 苍天啊,她谢家百年望族啊,竟也沦落至此。 谢老三一脸灰白,似乎早有预料这个结局,就是在听到这个事实的时候,背脊不自觉的佝偻了几分。 “爹,这不是真的对吧?”谢云章坐在谢老三身旁,肥硕的身子随着哭泣抖了抖,满脸都写着害怕二字。 谢云庆和谢云杰也坐在一旁,跟着叫嚷。 他们三兄弟,文不成武不就,除了一身肥肉,什么都没有。 流放,这不是要他们的命吗? 谢老三看了他们一眼,强打精神安慰道,“怕什么,总比杀头要好吧。” “啊——”谢云章垮了脸,哀嚎一声,以头抢地,哭的不能自已。 其他人谢家人都被他的举动给震惊到了,堂堂七尺男儿,何必作此小女人姿态。 三叔说的对,流放总比砍头好吧。 谢老三一脸羞愧,沉重的闭上眼睛。 这时他也才明白,自己从前对他们三个逆子多有纵容,现在连一点挫折都没办法承受。 他悔啊! “祖父,你快想想办法啊,皇上为什么会对我们谢家这么残忍?”谢云逸不服,双目赤红的冲老侯爷大喊,内心显然无法接受。 无缘无故,祖父和爹就谋反了?他们连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过。 会不会是被谁陷害的呢? 老侯爷捂着脸,心中悲痛、悔恨,说不出的无奈和懊恼。 他能有什么办法? 除非回到从前,老老实实的为君效力,不生出狂悖野心。 可世上哪有什么后悔药呢。 “我不想流放,我不想被流放!”周氏疯疯癫癫的坐在地上嚷嚷着,挥舞双手,试图想出什么脱困之法。 耳边尽是女眷们无助的啼哭声。 二房谢云逸的一位年轻小妾,见此情形,害怕得浑身都在哆嗦。 流放,还不如去死! 她活着就是为了荣华富贵,谁愿意被流放,去那鸟不拉屎的边境为奴为婢。 再说,她无儿无女,活着也没什么盼头。 “我不去,我不才不要被流放!”她扶着墙壁站起来,看了一眼窗户外面,然后便朝着对面墙壁直接撞过去。 响亮的一道撞击声过后,鲜血飞溅,女子身体软绵绵的倒下,顿时没了气息。 “啊!”女眷们吓得魂不附体,尖叫连连。 崔六娘急忙捂住谢瑜的眼睛,拉着两个儿媳回避。 谢清月又被吓晕了,罗氏抱着她嚎啕大哭。 画面血腥,吓坏了不少人,牢房中甚至隐隐飘来一股骚臭味。 从前大家都是身娇体贵的高门夫人,可眼下落了难,身在牢中,又没有任何求生的本领,难免被吓得心神恍惚。 但眼下没人再出言嘲讽,都在想办法怎么保全自身。 陈氏缩在角落中,死去小妾的尸体面对着她,尚未闭合的双眼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在她心里印下浓烈一笔。 她也想死,可她还有夫君和孩子。 狱卒骂骂咧咧的走进来将尸体拖走,地上鲜血蜿蜒,也没人处理,血腥味飘的到处都是。 杜氏搂着女儿,听着女儿害怕的哭声,她也跟着恐慌落泪。 她还有女儿,她不敢死啊,再难她都会坚持下去的。 可女儿还这么小,她们以后怎么办啊? 就在众人忙着哭泣之时,谢老二的两个妾室摸到了地上的碎片,又相互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的目地。 她们已经年老,从前还能靠着老爷的怜悯和自己的积蓄在府中苟活,今时不同往日了,她们没有孩子,没有积蓄,老爷也死了,身后无人撑腰,要想在流放路上活下去,简直太困难。 不过她们不是为了自杀,而是为了报仇。 两人把手里的碎片藏在袖子里,慢慢靠近小卢氏。 众人都在哭,无暇顾及她们二人,等她们俩来到小卢氏身边后,未等小卢氏反应过来,两人便同时摁住小卢氏的双臂,举起手里锋利的碎片。 “去死吧,贱妇!” 一刀划在小卢氏脸上,猝防不及的小卢氏被划个正着,还没来得及茫然,就发出一声惊恐的惨叫。 “啊!” 她的脸…好疼! 众人被这突然发生的一幕惊呆了,鲜血飞溅在旁边的卢氏脸上,她呆呆的看着这一幕,竟下意识的躲开了。 小卢氏惊恐大叫,未等她反抗,另一个妾室也举起手里的碎片,朝她身上刺去。 “毒妇,你猖狂一辈子,可曾想过会有今日这般下场,替我女儿拿命来!” 她的女儿,四个月大了,都被小卢氏这个心狠手辣的毒妇落了胎。 明明不会碍着她的,偏偏这个贱人趁老爷不在,让她强行跪了三日祠堂,硬是生生把孩子跪没了。 此仇不报,她枉为人母。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以为自己都放下来,没想到老天爷又给了她报仇的机会。 “啊啊啊!救命啊,救命啊!”小卢氏痛的眼泪狂飙,蜷缩着身子疯狂挣扎,脸上遍布惊恐之色。 她身上很快就被这个妾室划得鲜血淋漓,十几条口子同时不断往外冒血,看起来极为恐怖。 妾室面目狰狞,疯狂挥舞手里的碎片,即使碎片刺入自己的手中,她也不觉得有丝毫痛感。 她要给自己的女儿报仇。 妾室专挑小卢氏的肚子划,隔着衣服,也将她肚皮划得稀巴烂。 另一个妾室则是朝小卢氏脸上下手,两人癫狂的模样将周围人吓得不轻。 “啊,来人啊,来人啊!”陈氏反应过来后,想要上前阻拦,可又碍于那两个妾室手里的武器,只能急得跺脚。 杜氏慌里慌张的爬起来,冲两人大叫,“别划了,别划了,会死人的,你们想做什么。” “大家一起帮忙啊,婆母,您没事吧?李姨娘,王姨娘,你们干什么,快住手,住手啊!!” 看着已经成了一个血人的婆母,钱氏吓得双腿发软,根本不敢靠近。 “救我,救命啊……” “贱人,你们……啊……敢以下犯上……” “啊啊啊!救命啊,救命啊!” 小卢氏惨叫连连,到后面嗓子都哑了,隔壁的谢云逸听到叫声后,急得脸色苍白,“娘,娘你怎么了? 陈氏,发生了什么事?娘她怎么了?” 谢云桐和谢云轩对视一眼,猜到发生了什么,并未开口询问。 这是嫡母活该,他们小娘的命,不也是被她害了去,他们才不会为她求情呢。 谢云逸瞪大眼睛,扯着嗓子呐喊,但没人有空回应他。 卢氏回过神,跟着喝止了两声,可根本就没用,她年老体弱,也不会上前阻止。 “姑母救……救救……救我……” 小卢氏声音越来越弱,两个妾室仍不停手,像是折磨,又像是泄愤,恨不得将小卢氏千刀万剐,眼睛都杀红了。 周围无人上前帮忙,陈氏、杜氏急得嗷嗷哭,怎么喊都没用。 谢柔躲在四房谢清珠怀里,眼泪就没干过,“祖母,别打祖母了……” 周氏看的遍体生寒,搓了搓胳膊,看向四房的那个几个妾室。 四房妾室胆子小,周氏虽喜欢骂人立规矩,但也没跟她们动过手,所以那几个人只是不停的哭。 倒是总跟她不对付的黄姨娘,一脸不善,挑衅的盯着她。 黄姨娘有个儿子,生的又漂亮,在侯府时,经常给周氏找不痛快,但谢四爷偏爱她,只会和稀泥,以至于黄姨娘越发嚣张。 周氏咬牙,瞪了她一眼。 别以为她儿子瞎了眼,这个女人就想爬到她头上去,她的女儿可是伯爵府的世子夫人,一定会想办法救她的。 黄姨娘不甘示弱的瞪回来,又指了指小卢氏,对她警告一笑。 刚处理完一个尸体的狱卒还没歇口气,又被谢家女眷这边的动静惊扰,等他们急急忙忙现身时,小卢氏已经被刺成了刺猬,浑身是血,出气多,进气少,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住手!住手!”两个狱卒开了门进来,一鞭子抽在两个妾室身上,大声喝止。 两个妾室吃痛,转头看向狱卒,双目猩红,满手鲜血,把狱卒都给吓了一大跳。 玛德,好狠的两个女人。 狱卒赶忙把杀疯了的两个妾室强行拉开。 “咳咳……救……嗬……救我……”小卢氏蜷缩着身子躺在茅草上,眼角滚落一行泪水,不断有鲜血从她口中溢出来。 原本一张保养得宜的脸蛋被刮花,皮肉翻滚,看着都骇人,身上更是没块好肉,衣服都被划成了破布条子。 两个贱人,等她好起来后,有她们好果子吃。 小卢氏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望,纵然浑身都疼,可她还是想活下去。 “娘!”陈氏慌张的扑过来,想要将她扶起来,可看她遍体鳞伤,根本就不知道扶哪里。 杜氏跟着跪倒在地,伤心落泪,“娘,你坚持住。” “官爷,给我娘找个大夫来吧,求求你们了。”钱氏捂着胸口,一脸担忧的恳求道。 狱卒皱眉,看了眼旁边的两个妾室,犹豫了一番。 他们看样子这人也活不成了,伤成这样,还请什么大夫啊。 王姨娘和李姨娘一听要给小卢氏请大夫,两人又应激了,双目中恨意翻涌。 毒妇,祸害遗千年,这都不死。 虽两人被狱卒拉住,可她们距离小卢氏也不远。 王姨娘咬牙切齿,余光寻找了一下地上,并没有多余的碎片,她们手里的碎片也都被狱卒收走了。 可她不服,小卢氏不死,她怎么能安心去九泉见自己的孩儿呢。 胸中怒火中烧,王姨娘舔了舔嘴角的血渍,忽然想到一个法子,阴冷一笑。 第30章 即将流放 小卢氏撑着一口气,愣是清醒着,狱卒见状,只好无奈的去给她请大夫。 要是她自己死了,倒是怪罪不到他们头上,可偏偏小卢氏是被人害成这样,那两个妾室所用的瓷片是不该出现在牢中的。 要是被上头知道他们疏忽职守,说不得他们要挨顿板子。 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两个狱卒还是答应了去请大夫。 就在一个狱卒准备离开之时,王姨娘猛地挣脱了他们的手,凶兽一般朝小卢氏扑去,张嘴咬在她脖子上,狠狠一用力。 “啊……呃……”小卢氏错愕,面目扭曲,沉重的双手无法使用,脖子生疼。 她听见了血管破裂的声音,鲜血流水一般涌出她的身体…… “啊啊啊啊!!!”陈氏惊叫着后退,被王姨娘吓得面色发青,牙齿都在颤抖。 钱氏年轻又胆小,今日被接二连三的一吓,直接就晕了过去。 卢氏瞳孔扩散,声若蚊蝇的张了张口,极具惊恐,“梅儿……” 两个狱卒怒骂一声,想要制止,又被李姨娘拖住,给足了王姨娘时间。 小卢氏两腿一瞪,失血而亡,不甘心的睁大眼睛。 李姨娘被狱卒甩开,看到此情此景,满意的大笑起来,然后学着刚才那个年轻妾室的模样,一头撞了墙。 王姨娘也不怵,跟着撞了墙。 狱卒都看呆了,更别说其他女眷。 三具尸体横在牢房中,原本还有些哭声的环境一下子安静下来,寂静得可怕。 “娘……”谢云逸心跳加剧,惊恐的声音传来,空旷的大牢回荡着他的呼喊。 狱卒打了个寒颤,长叹口气,连忙叫来更多人帮忙。 今日真真是热闹极了。 崔六娘见状,心里微微有些沉重,也有些解气般舒爽,搂着谢瑜呼出一口浊气。 顾明舒躲在柳萦萦怀里,有些害怕的闭着眼睛。 她虽性子温和,可胆子也不是很大啊。 一个上午就死了四个人,谁能守得住。 柳萦萦不忍去看,拍了拍自家大嫂的背,让她先别睁眼。 卢氏身形摇晃,忽然扑到小卢氏面前,撕心裂肺的痛哭起来,“梅儿,梅儿!” “我的梅儿啊…” 小卢氏是她外甥女,打还没跟她儿子成亲就养在她膝下,如今见她惨死,迟来的悔恨之意上涌,惊得她脑瓜子一片空白。 “娘,你醒醒!你醒醒别吓我啊。”陈氏跟着大哭起来,脑子里全是小卢氏凄惨的死状。 “二嫂……”罗氏假模假样的掉了两行泪,低低啜泣着。 三房跟二房不一样,妾室都快骑在罗氏头上了,所以她从不曾压制妾室,如今见小卢氏被妾室残害,她竟有一丝庆幸。 “娘……”谢云逸联想到隔壁发生的事情,眼神瞬间变得悲恸。 前头死爹,今日死娘和爱妾,谢云逸此刻只觉心口绞榨般疼,郁气难消,一口鲜血喷洒出来,身形轰然倒地。 “爹!” “大哥!” ……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狱卒就把谢家睡得昏昏沉沉的众人叫醒。 “起来了,起来了。” “该上路了。” 谢家人浑浑噩噩的坐起来,看着跟泔水一样的早饭,根本就不敢再有任何嫌弃的意味,都是抢着去吃的。 这些日子长时间的饥饿让他们彻底醒悟,谢家跟从前不一样了。 他们已经沦为阶下囚,根本没有回头的余地。 就连从前发誓不吃牢里食物的卢氏,都捧着一个生硬的窝窝头,使劲咀嚼着。 谢清月缺了两颗牙齿,所幸不是大牙,如今也是一边哭一边吃,被饿肚子的感觉给整治得服服帖帖。 崔六娘给谢瑜洗了脸,梳好头发,脱了一件厚外套后,把早饭递给她。 “乖女儿,多吃点,今天流放第一天,肯定要走很多路,吃饱了才有力气!” 她细细叮嘱着,又赶紧把两个儿媳妇那份拿出来,让她们吃饭。 如今已快到五月,先前她们为了防冻穿在身上的厚衣服已经可以脱下来正好可以打结成包袱,用来背多余的食物和水囊。 今早崔六娘让狱卒帮忙买了不少干粮和水,用来防人耳目。 虽然空间里有食物,可她们也得做好表面功夫,不能凭空变出太多的食物。 谢瑜咬着包子点点头,对一旁灼热的视线避而不见。 周氏暗暗咬牙,瞪了谢瑜一眼,心里憋着一口气,脸色憔悴。 这些日子吃苦挨饿下来,除了崔六娘她们几人,谢家所有女眷就没一个还能保持往常的肤白貌美。 虽不说面黄肌瘦,但也是个顶个的憔悴狼狈。 吃了饭,前来领人的官差带着枷锁铁链面无表情的走进大牢。 谢家所有男人都要佩戴枷锁铁链,无一例外。 领人的官差就是押送谢家人流放边境的官差,领了这趟苦差事,个个都很是郁闷烦躁。 谢云逸失魂落魄的被上了枷锁,眼神黯淡无光,几日没有刮胡子的他,此刻再无侯府贵公子的风度翩翩,看上去潦倒落寞。 谢云桐认命的戴上枷锁,往女眷那边看去。 他很担心自己的妻女,流放路上,也不知能不能保护好他们。 谢云章几兄弟挣扎着不肯戴枷锁,被官兵一顿暴打,最后还是鼻青脸肿的接受了事实。 可到了谢老三和谢翀这边,就犯了难。 谢老三被打断腿,行动困难,要是再戴上枷锁,别说走了,爬都困难。 官差一脸烦闷,只好卸了年长一些谢云章的枷锁,让他背着谢老三,但给他上了脚上的铁链。 谢翀这边也是让他们犯了难。 谢云霆断了腿,又是个瞎子,上枷锁后他怕是爬都不知道往哪儿爬。 官差刚要动怒,就见谢翀快速往他手里塞了两片金叶子,小声说道,“小哥,我大儿子走不了,让我小儿子背着他可以吗? 还有我二儿子,他身中奇毒,弱不禁风,上枷锁会要他命的,我背着他走吧。” 这是他们在家一早就计划好的。 谢云霆的腿还没有恢复,要是强行行走,肯定会有碍恢复,为了避免这种情况,还是先背着走吧。 至于谢云祁,那就更得背着了,他身子是全家最弱的,枷锁那么重,估计走半天就会累的他断气。 谢云祁羞愧,有些无奈。 官差低头一看,眼睛都亮了,是金子!! 看来这一趟的油水是够了。 他脸色一变,对旁边兄弟使了个眼神,又看了看谢云霆和谢云祁,压着嗓音,“他可以不用上枷锁,但是你老二得用上,出了城再说。” 毕竟谢云祁好手好脚,要是不戴枷锁,也说不过去。 不过看他一脸病弱,风都能吹倒的样子,他心里啧啧两声。 就这种身体,别说去边境,半路都得丢掉小命! 谢翀一点就通,连忙点点头。 “不,我不……”谢云澜傻乎乎的不想戴枷锁,开始闹脾气,官差有些不耐烦,刚想上手,就被谢云荆拦住。 谢翀赶紧哄他,给他讲道理,好声好气的把他哄来戴上枷锁后,松了口气。 他摸摸谢云澜的脑袋,心疼不已。 谢云澜撇着嘴,要哭不哭的咬着谢云荆塞在他嘴里的糖,傻乎乎的瞪着谢翀。 他要回家,好重啊! 男号这边也就只有十岁的谢涛没有上枷锁,害怕的跟在谢云逸身边,眼泪汪汪。 女眷倒是不用枷锁,只是上了手铐,也限制了行动。 除开谢瑜和谢柔没有,谢清月都上了手铐,哭成了个泪人。 谢云荆背起谢云霆,目光坚定的朝外面走去,谢翀扶着谢云祁,步伐沉重。 谢家人关了好几日,重见天日时,每人脸上都带着点恍惚。 “快走,快走,别愣着!”官差皱眉大声呵斥起来。 今天要赶五十里路呢,得亏天气好,不然城外再耽搁一会儿,他们都担心完成不了规定的路程。 城外,路过百姓对谢家人指指点点,投以鄙夷唾弃的眼神,女眷们羞得耷拉着脑袋,根本没脸见人。 男人这边也是一脸羞愧,目光茫然的站着。 从被人仰望的存在成为阶下囚,不过短短数日,谁能接受。 官差正在清点人数,此刻站在这里的人数比起在大牢中的人数要多上不少。 天牢里关着的,只是谢家嫡系的男女老少,眼下这里的可是谢家五族所有人。 他们先前被关在大理寺牢中,流放时才跟着放出来的。 老侯爷的两个庶弟尚在人世,两家被其牵连,嫁出去的两个女儿,贵妃已经死在宫中不算,另一个是庶女,一把年纪了也被牵连。 不过也不算牵连,她的女儿是六皇子的侧妃,也算是知情者,同甘共苦罢了。 谢蕊嫁去的韩家此次谋反也参入其中,一并被抄了家,就算她不在谢家五族之内,都会被殃及。 “爹!”谢蕊顶着一双哭肿的眼睛来到老侯爷身边,伤心的询问,“您不是说万无一失吗?”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功败垂成罢了。”老侯爷站在风里,一头白发乱糟糟的,眼神混浊道。 谢蕊捂脸痛哭,悔不当初。 时运不济啊,想她堂堂兵马司指挥使的正房夫人,儿子前途大好,女儿又是皇子侧妃,富贵荣华享之不尽,她当初为何要迷了心窍,听爹的话谋反啊! 谢蕊哭着回来,韩家被连累的人对她投以厌恶的目光。 韩家老爷子和老夫人都一把年纪了,明明应该是儿女承欢之时,却无辜被连累,一同流放,儿子韩大郎也死在了宫里。 所以他们对这个谢家出身的儿媳妇简直恨之入骨,如果不是看在孙子的份上,肯定就直接一根白绫了解了她。 不仅如此,还有卢家,曾经侯府老夫人的母家,也一并被抄了。 卢家大郎身居要职,掌管宫中内庭司,在此番逼宫时,也加入其中。 如此也是悔不当初,捶胸顿足的痛苦懊悔。 等几家人聚在一起后,那脸色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卢老大的妻子白氏看了眼卢氏,在谢家人中寻找起小卢氏的身影, “他姑,我梅儿呢?” 卢氏唇瓣翕动,两行清泪说来就来,那股伤心劲儿,一看就不妙,“梅儿……梅儿得知要被流放,一时受不住…就……就自戕了…” “什么?”白氏两眼一翻,立马晕了过去。 陈氏在旁听着,眼神闪烁,不敢挑明。 她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婆母死时,祖母忽然又那么伤心了。 估计是想着不好对卢家交代吧。 几家人聚在一起,崔六娘带着自家人,找了棵大树靠着歇息,换袜子和鞋子,缠绑腿。 谢云霆扶着谢云荆站起来,躲着谢家人走了几步,眉头舒展开,“娘,我的腿好像可以走了,一点也不疼。” 其实在牢里第二天他就觉得自己的腿好像恢复得差不多了,之前还有些麻木酸疼,这后面几日,完全就不疼了。 顾明舒大喜过望,“真的吗,夫君?” 谢云霆笑着点头。 “嘘!”崔六娘示意她们噤声,别嚷嚷。 “你现在只是能走几步,流放一日走五十里路呢,你确定没问题吗?” 谢云霆肯定不确定啊,只是他不想连累家里人,“娘,我可以走的,云荆一直背我太累了,而且云祁更需要人照顾。” 谢云荆捏捏他的手,表示不怕。 也不知道最近是不是他武功进步了,他刚才背着大哥一点感觉都没有,别说走五十里,就是五百里也没问题。 谢云霆感激的拍拍他的爪子,“云荆,大哥没事的。 这些天辛苦你了。” 别看云荆年纪小,也是家里的顶梁柱呢。 “这样,云霆先别急,让云荆背着你走两日,等爹打点好官差,想办法找个推车给云祁和你,这样就方便多了。”谢翀眼里充满希望,微笑着看向几个儿子。 崔六娘赞同点头,趁现在还有时间,她又给谢云祁把了下脉。 谢瑜摸着大树修炼,这几日在牢里荒废许多时间,不仅没能修炼,也没能钓鱼。 这会儿路边有树,她就想抓紧修炼一下。 谢云澜带着枷锁,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脸委屈的撒泼,“回家,云荆……” “饿!回家……” 柳萦萦和顾明舒连忙蹲下哄他。 不远处,柳雁雁扶着婢女的手走下马车,看了一眼戴着枷锁、狼狈不堪的谢家人,眼里划过一抹讥笑。 “看到柳萦萦那个贱人了没有?” 上辈子她嫁入谢家,死在流放路上,这辈子,总算是逃开命运的安排了。 “在那儿呢,姑娘!”丫鬟眼尖,一下子就在人群中找到鹤立鸡群的柳萦萦。 柳雁雁扬起一抹晦涩的笑容,摸了摸头上的珠钗后,声音软柔道, “把东西带上,咱们过去,好好跟姐姐告个别!” 毕竟这是她们今生的最后一面了。 第31章 姐妹情深 虽谢、卢、韩三家都被流放,可京中也还有姻亲和朋友在,这会儿陆续有人给他们送东西来。 “姐姐!”娇滴滴的声音从柳萦萦背后传来,她给谢云澜擦脸的动作一顿,笑容收敛,转过头去。 “你来做什么?”柳萦萦站起来,没给来人什么好脸色。 柳雁雁看着这群不算陌生的面庞,眼底掠过一抹嫌弃的光芒,上前两步,故作担忧的说道,“姐姐,你受罪了吧,爹爹让我来送你一程。” 不过看着柳萦萦白嫩干净的脸庞,她疑惑了片刻,不是说谢家人在牢里待了好几日吗? 怎么一点面黄肌瘦的感觉都没有。 上一世在牢里待那几日把她折磨惨了,又被几个疯婆子吓到,还险些高热晕厥。 “不必了!”柳萦萦话语生硬的拒绝。 她爹会如此好心?她可不信。 谢家人这时也将探究的视线落在柳雁雁身上。 崔六娘只是略略扫了她一眼,便知她的身份。 “唉,姐姐,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别跟我呕气了吧。”柳雁雁拿过婢女手里沉甸甸的包袱,一脸担忧的开口,“你莫非不知道流放路上缺衣少食,风餐露宿是何等滋味呢。 更何况你瞧瞧你这夫君,老弱病残,谁能护得住你啊。 妹妹好心给你准备了衣物吃食,你可别不领情!” 柳雁雁的声音不小,周围的人都听见了她的话。 见所有目光都聚在自己身上后,柳萦萦抿着嘴角,眼神隐隐有些生气。 “你会这么好心?不如你把包袱打开,让我瞧瞧你准备了什么吧?” 衣物吃食能有这么重?她看未必吧。 柳雁雁打小跟她就不对付,会有这么好心?而且来送她,穿得这般花枝招展,怕是别有用心吧。 柳雁雁脸上笑容一僵,摸了摸头上金灿灿的首饰,看似为她考虑的开口,“姐姐,这里装着不少女子隐私之物,你确定要打开看吗? 而且里面还有不少银票呢,万一被人瞧了去……” 她特意咬重银票二字,就连旁边漠不关心的官差都将视线转移过来,直勾勾的盯着她手里的包袱。 包袱不小,还是极其鲜艳的布料颜色,在一众穿着粗布麻衣的流放犯人中,格外打眼。 柳萦萦一下子就看穿她的目地,心中冷哼,压着眉头想要拒绝。 这时,旁边传来一道热情的声音。 “柳二姑娘,你不知道,流放有规定,有些衣服是不能穿的,不如让我看看你这包袱里有没有不能带的东西吧。 免得连累你姐姐遭殃啊!”顾明舒心中嗤笑,一把夺过柳雁雁手里的大包袱,高调的开口,还点明她的身份。 柳雁雁瞳孔一缩,刚要夺回来,就见顾明舒故作手滑的将包袱里的所有东西都给抖在了地上。 一堆碎石头噼里啪啦的掉下来,其中还夹杂几块灰扑扑的粗粮馒头,在柳雁雁铁青的脸色中,被众人尽收眼底。 官差都看愣了,这是银子? 谢家众人憋着笑。 顾明舒惭愧极了,十分抱歉的看着柳雁雁,赶忙赔礼道歉, “哟,对不住啊,柳二姑娘,几天没吃饭,有些手抖。 我可不是故意的。 不过这里头怎么全是石头啊。” “柳二姑娘,你莫不是出门时太着急,将石头看成了银子。 哎呀,这可怎么办啊,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换也来不及了啊。” 周围人异样的眼光看的柳雁雁无地自容,加上顾明舒阴阳怪气的声音,她顿时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你……” “你,你是故意的?” 柳雁雁本就是想在城门口演一出姐妹情深的好戏,让她出出风头,博一个好名声而已,谁知却被顾明舒当众揭穿。 顾明舒把包袱一丢,退后两步疯狂摆手,“我可不是故意的,都说我太饿了,手抖啊。 柳二姑娘可别跟我计较。 倒是现在,哎,这一堆石头还是你带回去吧,我们流放路上带这么多石头,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小姑娘年纪不大,心眼不小,跟她耍花招,没门。 柳萦萦忍着笑意,对顾明舒眨眨眼,随即又垮下脸,“我的好妹妹,你连这点事儿都办不好,真是让我这个当姐姐的心寒啊,白疼你那么多年了。” 周遭路过的人停下来看好戏,柳雁雁心狠但面皮子薄,哪经得起柳萦萦和顾明舒的双重夹击,当即气红了眼。 “不是,我没有。” “我一大早就起来了,特意来送姐姐的。” 柳雁雁眼珠子一转,逼得没办法,反手就给了身边的丫鬟一巴掌。 “啪!” “混账东西,本姑娘让你准备的银子呢。 怎么会是石头,你怎么干活的,是不是你私吞了我的银两???” 丫鬟懵了,脸上火辣辣的疼,但对上柳雁雁凶狠的眼神后,立马跪下来,可怜兮兮的认错,“对不起,姑娘,可能是早上出门太着急,奴婢拿错了包袱。 都是奴婢的错,姑娘见谅,饶了婢女这一次吧。” 又是这一招,柳萦萦索然无味的笑了。 “好了,妹妹,你一向最是温柔,怎么可以动辄打骂下人呢。 要说啊,也是你自己不用心,怎么能怪在下人身上,如今姐姐也没时间再教导你,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这里乱糟糟的,你穿的如此精致,可别把你的衣服刮破了!” 柳萦萦性格直爽,一向是能动手不动嘴,方才听了自己大嫂的话,就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阴阳人的话也是张口就来。 众人看看柳雁雁身上的锦衣华服,名贵首饰,再一看地上掉落的石头粗粮,顿时明白了一切,眼神越发讥讽。 这哪里是来送别亲人啊,分明就是来炫耀的。 柳雁雁再愚笨都能想到自己明日在京城的名声会烂成什么样,她气的差点没把手帕给撕成两半,压着声音憎恶的对柳萦萦开口,“你总是这样,毁了我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她都落到这般田地了,还有什么傲气跟她斗。 “我乐意啊!”柳萦萦勾唇,淡然的笑了笑。 反正她跟柳家也再无瓜葛,她的名声跟她也没任何关系。 “柳萦萦,你少逞口舌之快,别以为你赢了,你笑吧,再过两日我看你怎么笑。 这流放路上,豺狼虎豹,人心险恶,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就你那一家子老弱病残,咱们走着瞧吧。”柳雁雁攥着手帕,冷笑着说道,目光越过她,看了一眼旁边的几人,在谢云祁身上顿了顿。 这辈子的苦,就让柳萦萦去受吧,她要当她的柳家大小姐,享尽一切荣华富贵。 等她死了,她倒是可以看在她们同为柳家女的份上,给她多烧两炷香。 哼! 柳萦萦面色不改,只觉得她话语里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但没有细想。 她看了一眼柳雁雁头上的名贵首饰,忽然惊讶开口,“啊,妹妹,我真是太感动了,没想到你竟然愿意把你的首饰送给我赔罪。” 她声音也不小,一边说一边快速上手拔她头上的珠钗金簪,各种首饰,连同耳朵上的坠子也一并取了下来。 不仅如此,她把这些首饰递给顾明舒后,又伸手去撸她手上的镯子戒指,“好妹妹啊,多谢你了,如果姐姐还能活着回京,一定叩谢你的大恩啊。” 今日不让她出点血,就对不起她在柳家被她们母女压榨时的眼泪。 柳雁雁面色青紫交加,一脸愕然,抗拒的想要缩回手,却被柳萦萦紧紧抓住,强行把她两只手上的首饰都给撸了个一干二净。 没了发钗固定后,她的头发也披散下来,连同今日早起梳得最美的发髻都凌乱了。 啊!柳雁雁忍了又忍,要不是碍于还有这么多人围观,她都要动怒了。 这些可都是她最值钱,最精致的首饰了,柳萦萦她凭什么啊…… 丫鬟看了一眼柳雁雁逐渐狰狞的脸,见势不妙,赶紧站起来扶着她撤退,“大姑娘,您保重,我家姑娘先回去了。” 两人逃也似的离开,柳雁雁步伐虚浮,还险些摔倒在地,比起来时的从容,此刻更像丧家之犬。 柳萦萦满意的掂了掂手里的东西,转身对谢家人开心的笑出了声。 又白得一笔银子。 顾明舒跟着笑了起来,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萦萦,快把东西收起来。” 这些首饰到底还是打眼了些,不能让人瞧了去,免得横生事端。 柳萦萦点头,赶紧避着人把东西藏好。 前来送行的人越发的多起来,四面八方都是哭声。 有哭女儿的,哭孙子孙女的,哭朋友的,难得的是,这些人不怕被连累,冒着危险风头都要来送行。 世间最难斩断的便是血缘,即便自己的孩子亲友犯了错,也总有人舍不得割舍。 官府也并未规定不许让人送别。 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东西,也就让他们留下了。 不过周围的官差已经暗暗记下手头有东西的人,眼神晦暗不明。 谢家大房这边休整得差不多了,大家都换上了厚实袜子和结实鞋子,戴镣铐枷锁的地方也裹上一层布,免得摩擦皮肤。 刚开始几日肯定还好,距离京城近的地方,都是好路,后面就越来越难了。 “萦萦!”沐烟带着两个大汉,拎着两个包袱在人群中找来找去,直到看到柳萦萦,眼前顿然一亮。 “烟烟,你怎么来了?”柳萦萦意外的看向来人,连忙迎上前去。 沐烟看着她手上的镣铐,眼中满是心疼,嘴角瞬间耷拉下来,“我来送送你啊。 对不起啊,先前你们在大牢的时候,没办法进去给你送东西,怎么样?你还好吗?” 谢家抄家的消息太突然,当初得知时,把她吓了一跳。 她一想到自家好友被无端牵连,就急得好几宿睡不着。 柳萦萦笑着点头,不卑不亢,“不碍事!我好着呢。” 沐烟从身后大汉手中拿过两个包袱递给她,仔细叮嘱道,“萦萦,这包是我给你们准备的东西,衣服鞋子什么的。 然后这包是吃的干粮,还有一些防蛇虫鼠蚁的药粉,你拿着路上用。” 说着,她又看看周围,借着自己护卫身体遮挡,给她塞了一袋银子,“萦萦,这里有些银锞子和小额的银票,一并拿着路上打点。” 她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赶紧问有经验的人准备了一些东西,只是时间仓促,也没准备太精细。 柳萦萦感动不已,连忙推辞。 “烟烟,不用,我们手头有银子。 劳烦你操心了,放心吧,我们有准备的。” 其实空间里的东西足够多了,加上云荆和妹妹搜刮了侯府的库房,所以眼下并不缺银子。 更何况先前婆母还准备了许多物资,只是不敢跟她明说而已。 沐烟不信,看她们拎着的那些个简陋包袱,实在不放心,“让你拿着就拿着,以后记得还我就成了。” “对了,还有!” 她将柳萦萦拉到一旁,又从自己手指头上取下来一个银质戒指给她戴上,认认真真的交代道,“这是我沐氏镖局的信物,我已经让我娘吩咐下去,只要你们拿着这个信物去沿途的沐氏镖局,他们都会给予你帮助的。 去了边境也别怕,那儿也有沐氏镖局,你缺什么只管说就是了。 ” 还好她家是开镖局的,不然她想帮忙都困难。 “还有路上多照顾好自己,你刚嫁过去没多久,不必太听她们的话,保全自己最重要。” “说不得过几月我也要去一趟边境,我在那儿等你。” 得亏萦萦还会功夫,她也能安心一点。 只是路上的危险她也不能全部预料,后面就只能靠她自己了。 柳萦萦抿唇,眼中浸润泪水,紧紧抓着沐烟的手,神色感激,“多谢你,烟烟。 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家里人对我都好,你也要保重! 不过你这礼物太贵重了,我实在不敢要,你收回去吧。” 得此挚友,此生无憾。 “什么贵重不贵重的,当年若无你的救命之恩,又岂有现在的我。 你就好好拿着吧。”沐烟摇头,让她拿好戒指。 她能做的也不多,若她再厉害一些,就能直接把萦萦从谢家救出来。 可惜不能。 此去边境好几千里路呢,她就怕准备的这些东西不够多,所以特意把沐家的信物给她。 第32章 惨遭休弃 只要是沿途的州府,都有沐氏镖局,希望她需要帮助的时候,她可以出一份力。 柳萦萦掉下泪来,眼睛微红,心里着并不好受,几次三番哽咽,“烟烟……” 多谢,真的多谢了。 她原本以为这世间除了夫君一家,她再无亲人的,可没想到还有烟烟在。 她的大恩她会牢牢记住的。 希望她们有重逢的那一日。 “好了,好了,别废话了,该出发了!” 看着时辰,官差大声呼喊起来,开始整顿队伍。 沐烟捏捏她的手,给她整理了一下头发,眼神担忧,“切记我说的话啊,萦萦!” 柳萦萦点头,无奈含泪与她诀别,返回队伍中。 沐烟退到一旁,并未先行离开。 官差开始清点人数,以免有遗漏之处,谢瑜则是趁机牵住谢云祁的手,将今日份的生命力输送给他。 在大牢的那几日,谢云祁都是强撑着的,今日站在阳光下,脸色就显得尤为苍白。 谢瑜给他输送了一缕生命力后,状态又好了些。 谢云祁对她温柔一笑,咳嗽两声,皱眉看向天上的太阳。 身上的枷锁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柳萦萦走过来,轻轻给他顺气。 就在队伍排列好,清点完人数准备动身时。 忽然,城门口传来一声呼喊。 “等等!这儿还有一人!” 官差和众流放犯人疑惑回头。 一辆马车行驶过来,车头挂着丹阳伯府的牌子,很好辨认。 马车停下,只见一名穿着不俗的年轻貌美女子被人从车里粗鲁的推出来。 谢家众人定睛一看,发现那人竟然刚嫁去丹阳伯府没多久的谢清舞。 谢清舞满脸泪痕,死死抓着马车,看了一眼长长的流放队伍,立马转身哭求,“不要,夫君。 求你你,别休我,我不想去流放啊。 夫君,求你了啊!” 她才不要被流放,她会死的,会死的啊! 原本漠不关心的周氏一听到女儿的声音,还以为是错觉,赶紧回头看去,“清舞?” 谢老四也忙不迭回头瞧,心中一惊。 一个年轻男子从车里跟着出来,神色冷漠,此人正是谢清舞的新婚夫君。 他一把将谢清舞拽下车,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休书,丢在她脸上,“谢氏,休书给你,从今日起,你便不再是我莫家妇。” 休,休书? “不,不要啊!”谢清舞慌张至极,连忙拽着他的裤腿,难过询问,“夫君,你怎能如此对我?你不是说此生会疼我爱我,永不分离吗? 我才嫁进伯爵府半个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要是被莫家休弃,那就只能跟着谢家去流放了,她不要。 明明她们新婚燕尔,恩爱甜蜜,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变成这副模样。 丹阳世子不为所动,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她,声音洪亮,义正言辞,“谁让你谢家犯下滔天大罪,我丹阳伯府百年清誉,绝不会跟一个罪臣之女有所牵连。 伯爵府容不下你,你还是回你谢家去吧。” 他才是倒霉,以为可以借着谢清舞攀上侯府那条金大腿,可偏偏侯府谋逆逼宫,局势逆转,抄家流放,害得他竹篮打水一场空,从前付出的心血也尽数化为乌有。 至于谢清舞,再没利用价值,只能算她倒霉了。 谢云祁也听见了这话,不由得皱眉。 沽名钓誉也敢称为清流之家,明知谢清舞被休弃后是什么下场,他们竟也狠得下心。 与其这样,不如称病送她去庄子养着便是,这样对待一个弱女子,难道就能彰显他们莫家的正直了吗? 而且丹阳伯府怎么就百年清流世家了?不是才封伯爵十几年吗? 周氏脑瓜子嗡嗡,她想着谢清舞今日没能来送行,是夫家不让,但一想她能落个安稳,也就罢了。 谁知,谁知……莫家竟然这般不要脸。 谢四爷尤为恼怒,赶紧站出来呵斥,“姓莫的,你说什么狗屁浑话,快将休书收回去,带我女儿回家好生照料。 我谢家虽被流放,可我爹桃李满天下,你又岂止我谢家不会有东山再起之时。 我们两家从前颇有交情,你怎么能做出对待我女儿。 你爹娘可曾知道你这样做?” 之前求娶他女儿的时候,低三下四,做足了姿态。 如今谢家不过是遇到一点风波,他们就这般落井下石,实在可恶。 他原本还想着女儿没出事,以后可以凭借伯爵府的名声撑一撑,如今这样可不行。 周氏也心疼女儿,看着啼哭不止的谢清舞,跟着附和劝慰,“是啊,贤婿,你这是干什么啊。 清舞又没做错什么,你为什么要牵连无辜。 你不是说与她情比金坚吗?只要你好好待她,等我谢家重回京城,定不会让你吃亏的。” 丹阳世子眼神闪烁,看了一眼哭的眼泪鼻涕混成一团的谢清舞,脸上掠过一抹厌恶, “重回京城?省省吧,圣上有令,你谢家百年内不能重回京城。 我今日休定她了,此女心肠歹毒,任性妄为,嫁进伯府没几日,就将我妾室通房发卖干净,连怀孕的妾室也没放过。 有她在一日,我莫家就永无宁日。 今日不休她,来日也会休她,要怪就怪你谢家家风不正,教女无方,跟我没关系!” 他说完,一拂袖子推开谢清舞,转身就走,丝毫不带犹豫的。 “夫君,夫君,我知错了。 我改,我会改的,你别休我啊!”谢清舞捂着胸口哭成泪人,心里慌张无比,追了几步想要拉住他。 可丹阳世子径直上了马车,根本不给她半点机会。 休书在风里轻飘飘的打了个转,谢清舞面露绝望,撕心裂肺大哭着。 周氏眼睛都红了,赶紧去扶她,一边扶一边咒骂丹阳伯府。 “………狗眼看人低,早晚要遭报应的。 什么丹阳伯府,清流世家,老娘看着就是一坨屎……欺我谢家无人,老天爷不会放过你们的。” 谢四爷心凉了大半截,深深的叹息一声,整个人瞬间笼上一抹沧桑。 完了,彻底完了! 一旁瞎了眼的谢云山呆呆站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哪怕周氏扶着谢清舞回到队伍中,在他身后嗷嗷哭,他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谢清舞被休弃,理所当然的要一起流放,官差赏了她一个倒霉的眼神,又拿过绳子将她的手捆上,让她跟着周氏一起走。 眼下没有多的镣铐,将就拿绳子绑绑吧,反正她也跑不掉。 “走!” 远离京城和亲人,队伍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凄惨的哭声。 崔六娘牵着谢瑜的小手,连眼角都没湿过。 她觉得与其哭一场耗费精力,不如省省力气留着赶路吧。 长长的队伍启程,众人失魂落魄的往前走着,官差分为三个小队,一队在前头骑马带路,一队在中间监督,后面两人断尾。 出了送别亭,之前收了谢翀金叶子的官差就走过来,将谢云祁和谢翀身上的枷锁卸掉。 一个枷锁二十多斤,这么一卸,谢翀扶着谢云祁也轻松多了。 谢老四率先瞧见这一幕,瞪大双眼,嚷嚷着质问起来,“不是,当差的,凭什么他们可以不用带枷锁?” 谢云荆背着谢云霆就没戴,如今他们这两人也不戴,这不是摆明了区别对待吗?凭啥。 而且谢云祁更是连脚上的镣铐也没带,这是流放吗?纯纯出来散步呢嘛! 背着死沉死沉亲爹的谢云章也看过来,咬着后槽牙,“是啊,凭什么?我还戴着镣铐呢。” 过分,太过分了! 四叔说的对! “啪!”下一秒官差的鞭子就抽在谢老四身上,“嚷嚷什么,赶紧走!” 解释是不可能解释的,不服就鞭子伺候。 若他能拿出银子,也可以不用带,否则就少废话。 谢老四疼得跳脚,涨红了老脸,凶狠的瞪了谢翀一眼。 这一鞭子他算是记下了。 铁链摩擦,发出碰撞声,走在中间的老侯爷有些吃力,他已过耳顺之年,又经历了几场大起大落,心境已然衰败,步伐格外沉重。 没办法,所有人都带着枷锁,他想求助也不行。 女眷这边,卢氏也差不多情况,没走多久便气喘吁吁,走了两个时辰就大汗淋漓,唇瓣发白。 好在有人可以搀扶她,不然她可走不动了。 可这才第一日,往后还有两三个月,她们这些女眷,从前也算是京城个顶个尊贵的存在,出门哪里用自己走路。 而流放路上,规定一日最少五十里路,光靠两条腿,也就成年男人能坚持下去。 “快走,快走,不许停下!” “找死是吗?赶紧走啊!” 官差早就料想到这一幕,但看着她们拖拖拉拉的模样,还是十分暴躁,将鞭子给甩出了残影来。 崔六娘擦擦汗水,面色如常,关心的对谢瑜询问起来,“小瑜,走累了没有,娘抱着你走!” 谢瑜摇头,声音干脆,“娘,我自己能走!” 这才多久,她没觉得累。 可能是吃了大力丸的缘故,她感觉自己浑身都是劲儿。 崔六娘摸了下她的脑袋,确定她没有出汗后,点点头,“小瑜,走不动就给娘说,别勉强自己。” 她也没觉得太累,倒是被甩在身后的那群女眷看起来跟要了半条命一样。 不过她可不会去过问,自己走自己的吧。 她的脚力也是这几年忙前忙后给练出来的。 她问了谢瑜,又转头去关心两个儿媳妇。 “阿舒,萦萦,你们累不累?把包袱给娘背着吧。” 柳萦萦跟谢翀一左一右扶着谢云祁,听见崔六娘询问,她回头笑了笑,“娘,你别管我了,我可不累!” 还真跟出门踏青似的,她这会儿汗水都没冒,脚也不疼。 顾明舒也摇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小声嘀咕道,“娘,说来也是奇怪了,走了半天我也不觉得累。” 不过有些饿倒是真的。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下来歇会儿,吃喝午饭啥的。 可她只是想想,旁边脸颊做青蛙状的谢云澜就开始喊饿了,“饿……娘……” 他这一喊饿,周围人也反应过来,肚子跟着咕咕叫唤。 “官大哥,什么时候可以吃饭啊?” “饿死我了,是不是该吃午饭了?” “是啊,是啊,累死了,有水喝吗?” 他们在牢里本就没吃什么,如今走了一上午,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再不吃饭,下午就就没力气走路了。 官差一看太阳所在的位置,点了下头,用鞭子指了指前方的树林,“前面去就可以歇会儿了。” 他们也饿了。 押送犯人可真是一个苦差事啊,风餐露宿的。 树荫处,崔六娘用不穿的衣服垫着,扶谢云祁坐下,“老二,还好吧?” “咳……娘,没事!” 谢云祁点头,神色温和,就是冷汗出得有些多,发丝微湿。 说来也奇怪,他感觉自己今天就处在一个行与不行的中间,走一步又觉得要倒了,再走一步又行了。 真是奇怪。 咕嘟咕嘟,谢瑜捧着自己的小碗大口喝水,眼睛看着周围人,无奈撇了下小嘴。 看来白天是没机会进空间了。 官差在前头开始发饭,可众人拿到手一看,居然只是一个粗粮馍馍,硬的可以跟石头相媲美。 “不是,就给老子吃这些?”卢家队伍中有人把馍馍一丢,暴躁的高声喊叫,“这东西给狗都不吃,老子要吃肉。” 吃这东西,再走两日他就要饿得头晕眼花,四肢无力了。 谁爱吃谁吃。 官差没有搭理他,继续发饭。 “老子跟你们说话呢,知不知道老子是谁?快给我肉吃。”卢老二暴躁的冲官差大吼,跟头愤怒的鬣狗似的。 这番无疑是在挑衅官差的威望,发饭的官差没动,很快旁边两个正吃饭的官兵把手里的肉饼一丢,挠起袖子就朝他走去,面容凶恶,更胜一筹。 卢老二挺起胸膛,神色傲慢,没有退缩之意,“凭什么你们吃肉,我们吃馍馍,快把好吃的拿给老子!” 其中一个高个官差冷笑,说着就一记重拳砸在他脸上,“凭什么,凭老子是官,你是犯人。 想吃肉是吧,拳拳到肉你吃不吃啊?” 也不看看现在自己的身份,吃肉?做梦吧。 卢老二吃痛,疼得呲牙咧嘴,眼里闪过一抹凶光,怒吼一声,直接上手反抗。 “你敢打老子?老子跟你拼了!!” 没抄家前,他也是军中大营里的百夫长,会些拳脚功夫,浑身都是腱子肉。 发饭时,他们的枷锁被暂时取下来,以至于他现在手头没有束缚,跟着一拳就反砸过去。 第33章 流放第一天 高个官差被砸中脑袋一脸懵逼不说,卢老二还不罢休,攥着他的衣服又是哐哐几拳,直把高个官差打的连连惨叫。 他也没想到卢老二敢还手,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他打了个正着。 他反应过来后,急忙叫人。 “李五,老刘,救命啊!” 该死的东西,一会儿有你好果子吃。 卢家人见状,慌了神,赶紧喝止他,脸色难堪到了极点。 这可是流放,他在犯什么浑,会要命啊。 “住手啊,老二!” “快别打了,住手!” “爹,快住手。” “夫君别打了,别打了啊,会出人命的。” 糊涂啊,老二。 卢老大急得直跺脚,神色焦灼。 其他官差见状,脸色铁青,把手头东西一放,赶紧抽出佩刀就冲过去,“住手!” 这才刚离京就打起来了? 想造反啊? 几人一拥而上,瞬间拿下暴怒中的卢老二。 卢家人想去帮忙阻拦,但几个官差手头都有刀,他们不敢贸然冲上去,所以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卢老二被一群官差摁住,疯狂殴打。 卢老二抱着脑袋,蜷缩在地上,一脸不服,双目赤红的嗷嗷叫。 “别打了,官爷,求你了!” “不要打了,老二,快认错啊,老二!” “爹,别打我爹啊!” 卢老大和卢二夫人吓得脸色苍白,不断求情,就连卢氏都担忧的帮着开口。 高个官差面目狰狞的上手爆捶卢老二,恨不得将他扒皮抽筋。 刚才不是挺能打的吗?站起来继续啊,疼死他了。 玛德,遇到个脑子有病的人,害他挨了好几拳,今天不把他打得痛哭流涕他就不姓张! 他想着又给了卢老二一脚,往他身上啐了口血沫子。 卢老二被打得鼻血狂飙,牙齿也断了半截,浑身遍布泥泞,没一处好肉,看起来跟乞丐差不多。 他愣是忍着没有求饶,只是眼神越发阴冷毒辣,像是在暗暗筹谋什么。 卢家人担心极了,哭哭喊喊,吵得人耳朵疼。 谢翀看了一眼就回过头来,懒得搭理他们。 他接过谢云荆捡回来的柴火,快速钻木取火,再搭一个简易架子,把饼子馒头都放在火上加热。 谢瑜坐在树下修炼,谢云祁替她遮挡多余视线,谢云澜咬着糖还在生气,崔六娘耐心哄着他。 顾明舒给谢云霆按摩着腿,一家子分工明确,没有任何人抱怨。 等一家子快要吃完饭时,卢家那边的动静才堪堪消下去,只余哭声。 “娘,这种东西是人吃的吗?”谢清舞看着拿到手的馍馍,眼中红肿,跟核桃似的,一张美丽的脸蛋此刻布满怒意。 她直接把手头的馍馍给丢了出去,又坐在周氏身边哭起来,那委屈劲儿,是个男人见了都想哄哄她。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没人愿意接收她的小脾气。 周氏这几日已经累的腰酸背痛,今日走了一上午下来更是双腿麻木,她看了一眼地上的馍馍,皱起眉头,“清舞…… 如今是流放,不是在家的时候,你别任性了。 你再闹也只有这点吃的,不想饿肚子的话,就赶紧捡起来。” 几天煎熬下来,周氏身心俱疲,早已接受现实。 若非谢清舞是她亲生女儿,她都没力气再多说什么。 谢清舞娇矜摇头,嫌弃的看了一眼地上的馍馍,又看向二房和三房,“娘,为什么堂兄他们就有馒头包子,我们的呢?” 他们怎么就是几个生冷的馍馍,这种东西谁能咽得下去。 从前府中,估计狗都不带吃的。 周氏看了护食的二房三房一眼,脸色讪讪,“那都是你几个堂嫂娘家送来的东西,咱们没有。” 她倒是有娘家,可她哥哥踩低捧高,见利忘义,如今她被流放,他怎么可能来送行。 更别提家里还有个抠门的嫂子了。 之前在牢里没有想着这一茬,如今二房三房都有吃的,就他们家没有。 二房更是撇开他们,丝毫没说要分些过来。 “什么?舅舅都没来给你送东西吗?”谢清舞气的咬牙,闻着食物香味,又不争气的咽了咽唾沫。 她娘可从没亏欠过舅舅家,他们居然这般无情无义。 周氏无奈摇头,叹口气。 一旁脸色阴沉,咬着馍馍的谢云山冷笑两声,没忍住指责道,“说别人,妹妹知道我们要被流放,不也没来送东西。” 他本来还想着谢清舞会来给他们送吃的穿的,可结果呢…… 哼! 不过嘛…… 他心里竟有些阴暗的得瑟,她如今被拉过来跟着流放,也比让她在京城吃香的喝辣的要好。 “……”谢清舞的脸顿时羞愤一阵青一阵白,神色窘迫,小声道,“我,我不知道。” “这么大的事,全京城都传遍了,你一个世子夫人会不知道?”谢云山可不信。 是不知道,还是不想知道。 谢老四看谢清舞的眼神也变了,艰难的咬了一口馍馍,长吁短叹道,“你也是,明知自己刚嫁进去,不好好稳固地位,就知争风吃醋。 老子真是白养你这么个女儿,你哥说的对,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估计也是忙着跟我们谢家撇清关系吧。” 真真是喂了一口白眼狼。 谢清舞唇瓣翕动,羞愧的低下头,狡辩着,“我……我没有啊!我真的不知道。” 谢老四冷哼一声。 周氏也没了好脸色,戳了戳谢清舞的脑袋,抱怨起来,“你爹说的对,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没心肝的货色。 大的大的靠不住,小的小的也靠不住,老娘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她刚才正巧看到谢瑜,见她没心没肺捧着个大饼子吃的香,心里那叫一个难受。 哎! 也不知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生出这几个不争气的玩意儿。 谢清舞越发窘迫,绞着衣服,脑袋都快埋到胸口了。 好饿啊! 她看了一眼地上的馍馍,已经沾了灰尘,更是跟个石头一样,让她捡起来? 不。 谢清舞看了一眼二房三房的人,她又不熟悉,舍不下脸皮去问他们要吃的。 算了,不吃了,一顿不吃也饿不死。 谢清珠看了看距离自己脚边不远的馍馍,趁谢清舞没注意时,偷偷捡了起来。 大姐真傻,现在不吃这些,后头想吃都没得吃了。 她捡起馍馍,在衣服上擦了擦,又分了一半给谢清荷。 她们俩没有人送东西,吃喝都只能靠官差手头这点馍馍,有的吃总比没得吃好。 短暂的歇了歇脚,流放队伍又要启程了。 没吃饱的众人哀嚎连天,脚步尤为沉重。 现在才是四月,日头不算大,等到了五六七月,那才是犹如在蒸笼里行走,喘气都难。 谢瑜一家走在中间靠后些的位置,前头是卢家人,后头是谢家的两房旁系。 他们似乎也早有准备,看起来状态比谢家其他人要好很多。 每人怀里都搂着一个包袱,应该装了不少东西,言行也很警惕。 前头传来妇人低低的哭泣,崔六娘非要抱着谢瑜走,谢瑜也只得待在崔六娘怀里,四处张望。 卢家大夫人哭惨死的女儿,卢家二夫人哭受伤的夫君,两人就这么哭了一个下午,谢瑜听着她们的哭声,竟也还睡着了。 等她醒来时,她们已经在一个驿站的马棚中。 外面天色早已黑透,偶有夜鸣虫的声音传来。 谢瑜是被一阵咳嗽声吵醒的。 马棚不算大,挤了上百人,气味难闻不说,空气都稀薄了。 “咳咳咳……”谢云祁难受得直咳嗽,白玉般的脸庞染上红潮,崔六娘一脸担心的给他顺气,想施针都没多余的空间,急得她额头直冒汗。 可这马棚味道经久不散,柳萦萦又不敢扇风,生怕让谢云祁受寒。 谢云霆想了一下,拉着谢翀嘀咕了几句。 谢翀点头,起身溜了出去。 有两个官差留在这儿看守,其他人都去吃饭了,他们见谢翀出来,立马警惕拔刀。 “干什么?回去,回去。” 说了在马棚里待着,不许乱动的。 谢翀装作老实憨厚的模样,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两位官爷,想跟你们商量点事儿。” 看见银子,官差心思大动,立马就收了刀,打量起谢翀来。 这人是谁来着? 忘了! 不过不要紧,只要不是什么特别为难的事情,都好说。 两人凑过去,谢翀跟他们一顿商量,打算要个单独休息的地方。 谢云祁情况不好,要是再待在马棚里,估计又会病倒。 两人收了银子,犹豫了一下,让他先回去。 “等着,我们去商量一下。” 他们显然没办法做主。 谢翀点点头,希望能成功。 哪怕有间柴房也不错。 走了一天,马棚里的众人都在叫苦连天,表情扭曲。 不少女眷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直接脱了鞋袜查看脚底情况。 谢清月脸色苍白,在罗氏的帮助下捏着鼻子褪去袜子,一脚大大小小的水泡出现在她眼中,疼得她没忍住又哭起来。 “好疼啊,娘!” 她不要走了。 疼死她了。 罗氏跟着流泪,轻声细语的哄着她,尽管自己嘴角都干得起皮了,还是把水先让给她喝,“清月,忍忍,你姨妈送的包袱里有药,娘一会儿帮你把水泡挑了撒上药,很快就能好的。” 罗氏早就累的直不起腰,可为了女儿,也得硬撑着。 今天谢清月走一会儿就叫疼,走一会儿就不舒服,她没办法,只能背着她走。 谢清月又累又饿,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庞更是白的突兀,罗氏很担心她后面怎么办。 她们孤儿寡母的,她又没跟谢老三他们一起走。 不过这样也好。 谢老三跟他几个儿子和小妾一起,也不会吃她的,用她的,省点是点吧。 旁边,杜氏也在哄着谢柔,不过她们还好,谢柔轻,又听话,她只背着她走了一小截,很多时候都是她自己走的。 谢柔蔫蔫的,拿着饼子还没吃就开始犯困。 谢云桐有些担心她,毕竟他就这么一个女儿,“柔儿,听话,再吃点。” 女儿这么小,可怎么坚持得下去啊。 谢柔揉揉眼睛,又咬了一口松软的白面饼子。 这是杜氏娘家送来的吃食,比起在牢里的粗粮馍馍,简直不要好太多。 不过她现在胃口差,吃了两口就吃不下去,靠在杜氏怀里就睡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极为担心。 流放第一日,众人手里多多少少都有银子,用来跟官差换了食物和热水。 吃了饭,老侯爷靠在一个还算宽敞的位置闭目养神,忽然他察觉一丝异样,似乎……少了一些人…… 他复而睁开眼,皱眉搜寻起周围。 二房、三房、四房所有人都在。 不对,二房的老三谢云轩夫妇好像不在。 韩家,他那个庶出女儿一家也不在。 旁系的两个庶弟一家也少了人。 还有……大房所有人。 怎么少了这么多人? 他立马叫来谢云逸询问。 谢云逸自然也知道原因,耷拉着脑袋,有些狼狈的开口,“祖父,他们给了钱给官差,挪到别的地方去了。” 什么?老侯爷垮了脸,面色阴郁。 还能这样? 韩家也就罢了,谢家旁系受他多少恩惠照拂,居然没说先问问他要不要挪地方休息。 还有二房的谢云轩,大房……那一家子。 气煞人也! 半个时辰前。 谢翀给了银子,为一家子换来一间偏僻的下房。 驿站的房间有人清扫,还算干净,就是格外简陋,但都流放了,谢家人也不挑。 进了房间,谢翀先检查了一下窗户外面,发现外面是对着树林的,正合他意。 谢云荆守着大门,崔六娘带着谢云祁赶紧进了空间。 顾明舒迫不及待想要见儿子,也跟着进去了。 家里,谢翀和谢云荆留在外面,定了个丢杯子的暗号后,其他人都进了空间。 顾明舒一进空间,在床上发呆的谢铭就睁大了眼睛,连鞋也没穿,可怜兮兮的朝她奔来。 “娘……”他还以为娘又不要他了。 他一个人在这儿好无聊。 差点就要发疯了。 这么多天,爹娘和祖母她们一个都没有出现过,这里空空荡荡,又没人陪他,他无聊的都只能跟地里的小白菜说话。 第34章 空间休息 顾明舒一把将他搂住,思念之情溢于言表,眼泪唰唰掉,抱着他亲了又亲,浑身不适都缓解了大半。 “铭儿,别担心,娘在呢。” 几天不见,可想死她了,生怕铭儿在空间里有个什么意外。 崔六娘看了她们母子一眼,先把谢云祁扶进水里泡着,又把谢云霆拉着一起。 柳萦萦喝了几口水后,就抓紧时间做饭。 空间里的小白菜长的鲜嫩无比,正是可以食用的时候。 她先把米洗好倒进锅里,摸了几个鸡蛋准备给两个孩子蒸上,又去掐了几把小白菜,然后开始给地里的农作物和果树浇水。 除了小白菜外,地里很多菜都开始长起来了,绿油油一大片,先前他们开垦出来的地,连三分之一都没用到。 顾明舒哄好儿子后,也加入进来。 幸好那个时候爹建了三个灶台,还能匀一个出来烧热水。 “萦萦,你做饭,我去浇水吧。”顾明舒想着顺带教教谢铭认菜,后面这些可都要托付给他照料。 柳萦萦点头,挽起袖子,麻利的准备烧菜。 谢瑜支愣起自己的鱼竿,开始钓鱼,脚丫子已经泡在水中。 今天就走了小半天,她倒是不太累,袜子穿的也厚实。 谢云霆泡了一会儿身子后,就上岸去帮顾明舒挑水。 他本想教孩子习武,但想着孩子身子尚未恢复,还是再等等吧。 谢铭有了人陪他,郁闷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空间里传来食物的香气,谢云祁的状态也好了许多。 崔六娘熬着药,有些疲倦的靠着凳子小憩,谢云祁见状,眼中满是心疼。 是他拖累了娘。 谢云澜疯跑回来,咚得一下跳进溪里,水花四溅,谢云祁被泼个正着,活像只落汤鸡,“云澜!” 这弟弟不能要了。 谢云澜嘻嘻哈哈,看起来比白天高兴了一百倍不止,还使劲往谢云祁身上泼水,“好玩儿,好玩儿!” 崔六娘被动静惊醒,又急忙看了一眼自己锅里的药,差点就熬过头了。 柳萦萦看了一眼这边,脸上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连忙拿起一条干毛巾朝谢云祁走去。 “娘,差不多可以吃饭了。” 吃了饭,大家还要洗澡洗衣服,夏日天黑得晚,要是不快点的话,晚上都没多少休息的时间了。 明天肯定很早就会启程。 崔六娘点点头,让顾明舒她们先去吃饭,她则是把药倒出来,谢云祁一碗,谢瑜一碗,谢铭一碗。 药渣暂且装在一个地方,等有机会再扔出去。 她可不觉得空间的地里,可以用来埋药渣。 谢铭看了那碗药,小脸都变了,苦哈哈的盯着顾明舒,“娘……” 不喝行不行。 这么多天没喝,他都快忘了自己还要喝药的事情。 顾明舒笑笑,把碗递到他面前,摸摸他脑袋,“乖儿子,快喝了它,别浪费你祖母的心血。 你瞧,你小姑姑都喝完了。” 谢瑜调皮的给他展示了一下自己的空碗。 谢铭看着谢瑜,扁了下小嘴,他其实很想说,小姑姑的药是甜的,他的药比二叔的药还苦呢。 主要是谢铭身子亏空的厉害,比起只是轻微体弱的谢瑜,这碗药中所用的药材都要多上十几味。 崔六娘清洗完砂锅,走过来准备吃饭。 吃了饭,她还得去换谢翀和谢云荆进来,所以不能耽搁。 桌上的饭菜简单,一荤一素,都是三两下就能起锅的菜,另外柳萦萦在锅里熬着鸡汤,这会儿尚没软烂,只能留着等会儿吃。 谢云祁喝完药,开始动筷,先给崔六娘夹了一片肉,“娘,你吃吧,我照顾大哥就好了。” 他今日本来就没啥特别情况的,只是马棚太臭了,引发他呼吸不畅,这会儿吃了药,身体已经好多了。 崔六娘没推辞,又忙给谢瑜和谢云澜碗里舀了几勺嫩蛋。 “菜,菜!”谢云澜不想要蛋了,盯着桌上的两盘青菜,对崔六娘伸出碗。 崔六娘笑了笑,给他夹了一筷子蔬菜,“你这小子,平时让你吃菜比什么都难,今天怎么这么喜欢吃菜?” 谢云澜歪着脑袋,往嘴里塞了一口菜后,傻乎乎的说道,“好吃!还要!” 崔六娘又给他夹,顺带自己也尝了一口。 “嗯?今天这菜真好吃。” 口感太鲜美了吧,清脆可口,吃着比大鱼大肉还开胃。 谢云霆跟着点头,也往口中送了一筷,“是用了灵泉液的缘故吧。” 这口感,之前吃的所有蔬菜都没这个菜一半美味。 他还记得妹妹之前说过的话,所以一下子就想到了。 “早知道我便多揪一些了。”柳萦萦往谢云祁碗里夹了两片,笑兮兮的说道。 地里小白菜都快泛滥成灾了,她还怕吃不过来呢。 明天或许可以用小白菜煮一锅肉片汤,说不定更好吃。 谢云祁把菜夹回她碗中,对她轻笑一下,“萦萦,你吃。” 盘子里也没几片了,她先吃吧,自己喝水都喝饱了,没什么胃口。 崔六娘吃的差不多了,擦擦嘴角,开口嘱咐起来,“一会儿吃完饭,萦萦和阿舒就在空间先休息,别管其他事,今天大家都累了,早点睡!” 碗筷留着她来洗就行了。 柳萦萦皱眉,有些担忧的说道,“娘,我没事,您今天够累了,您早点休息吧。” 她今天真不累,除了比平时饿得快些外,手不疼脚不酸的,跟之前也没啥两样。 倒是娘,上了年纪,今天又走了这么久,肯定累坏了吧。 顾明舒也点头附和,眼神明亮清澈,“娘,我也不累,一会儿我把大家脏衣服都给洗了再睡,顺便多陪陪铭儿。” 今天歇在驿站,难得有机会进空间,明日估计就难了。 刚才听二弟说,下个驿站得三四天后去了,又要和铭儿分开这么久,她想趁今天有时间,给铭儿做着饼子和饭菜备着。 他还小,实在不放心他动火。 崔六娘纳闷,“你们真不累吗?” 看她们精神抖擞的模样,但也没像在撒谎,可今天一大早出发,走到天黑才歇口气,她们真不累? 她此刻都有点倦怠了。 众人除了谢云祁外都摇头,就连谢云澜都没喊累。 谢云祁见状想到了什么,看向谢瑜,兄妹俩偷摸用眼波交流。 谢瑜微微咧嘴,眨眨眼。 但殊不知,两人的行为被崔六娘她们看个正着。 得,破案了。 柳萦萦没有多加询问,只是说起别的事,“娘,您就听我跟大嫂的吧,您早点睡才是。 一会儿我给妹妹烧水洗澡就成了。 左右家里也没啥事,放心吧。” 崔六娘轻轻挑眉,笑了笑,“娘有分寸,不急。” 众人下桌,崔六娘和谢云霆去换了外面的父子二人进来,柳萦萦把给他们留好的菜和饼子端过去。 她想着刚才大家都夸小白菜好吃,又去掐了几把菜回来,在鸡汤里滚了一遍后,给他们送去。 谢云澜厚着脸皮又让谢翀喂了他几口,这才满意的出去疯跑。 顾明舒带着谢铭洗澡去了。 谢翀先前想得周到,在空间里搭了一个简易澡堂和茅厕,就是距离有些远,怕污染了溪水。 谢云霆想帮忙提水,可顾明舒一把子就将两桶水给轻易提起来,带着儿子大步向澡堂走去。 “娘,你好厉害啊!”谢铭崇拜的看着顾明舒,手里抱着自己的干净衣服和毛巾,一路小跑跟上。 顾明舒哭笑不得,健步如飞,她大概猜到妹妹给她们吃了什么东西了。 她之前力气也不小,但要让她提两桶水还大气不喘,那也是不可能的,“娘不厉害,你小姑姑才厉害呢。” 谢铭点点头,他也觉得,小姑姑能把他带回家,就是最厉害的。 谢云霆跟在后面微微一笑。 夫妻俩一起给儿子洗了澡,谢铭洗完澡没多久便睡着了,顾明舒想陪他都不成。 家里人都蹲了几天大牢,身上又脏又臭,也赶紧跟着洗了洗。 等所有人都洗完澡后,顾明舒开始洗衣服,谢云霆跟她一起。 洗衣服要用皂角,为了避免污染水源,她都是打水上来,在旁边单独洗。 崔六娘披散着头发,正在灶台前忙活,看到这一幕,连忙开口,“阿舒,别把所有衣服都洗了,留几件脏衣服明天套外面。” 主要还得掩人耳目,万一被人发现她们家的异样可就不好解释了。 “好的,娘!”顾明舒明白,点点头,挽起袖子开始搓衣服。 “阿舒,你去陪着铭儿睡觉吧,这些衣服我来洗就成。”谢云霆的腿好后,一改周身颓废之气,加上在牢里那段时间,吃的也不差,整个人看起来结实了不少,面色都红润了。 家里他能做的活不多,难得有他可以帮忙的,他就想多做一些。 顾明舒笑了起来,摸摸他长了些肉的胳膊,没有拒绝,“你洗,我清,成了吧。 咱们早点洗完一起休息。” 她倒是有一点困了。 谢云霆嘴角微微上扬,一边洗衣服一边跟她闲聊,“方才吃饭时,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刚才桌上气氛似乎有一瞬的变化,他很敏锐的感知到,但她们都没说话,他也就只能忍着好奇,现在问。 顾明舒回头看了一眼还在钓鱼的谢瑜,凑到他耳边嘀咕,“你有没有觉得今日力气大了些?” 谢云霆手中动作一顿,复又接着搓起来,微微摇头,“……没有吧。” 发生什么了吗? 他今天没抱过重物,没什么感觉。 顾明舒莞尔,悄悄地说道,“一会儿你试试就明白了。” 妹妹绝不可能厚此薄彼,说不定是他自己没有注意而已。 谢云霆顺势就掂了掂洗衣服的盆子,惹得顾明舒忍俊不禁,差点笑出声。 “好像是跟以前不一样。” 【成功钓到健体丸一瓶(十颗)】 就在谢瑜快要睡着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冒出一道轻柔的声音。 嗯?上钩了。 今天有收获,不错。 收工! 谢瑜数了数家里的人数,正好十颗,但凡多一个人都分不均。 正好这时崔六娘看鸡汤炖好了,准备起锅呢,“来,鸡汤好了,大家都要喝一碗,喝完赶紧休息了。” 谢瑜趁机把健体丸取出来,拿在手里,哒哒哒朝崔六娘跑去,“娘,给你!” “什么?”崔六娘摊开手,还没反应过来,一颗小丸子就落在她掌心。 “是强身健体的药丸子。”谢瑜对她嘻嘻一笑,逐渐白嫩圆润的脸蛋看起来格外可爱。 其实她今天还有点内疚,不应该让娘抱她走一下午的。 她晚上都看到娘偷偷捶腰了,都是她的错,以后她自己走路。 崔六娘蹲下来,把药递给她,轻声道,“不用,娘好着呢,小瑜自己吃就行了。” 她以为这药只有一颗,便没想要吃。 女儿的身体更弱,还是她自己吃吧。 小瑜哪里都好,就是不知道对自己好些,她们已经占尽便宜,不能再对她多加索取。 她还小,崔六娘担心她的这些福报都有定数,生怕她付出什么不好的代价。 谢瑜摇摇头,鬼灵精一笑,拿出手里的小瓶子,“当当当,娘,我还有呢。 一共十颗,家里每个人都有。” 她又把药丸子分给其他人,督促他们赶紧吃下去。 柳萦萦一听是强身健体的药丸子,就想留给谢云祁吃。 顾明舒也想留着给谢铭,毕竟妹妹给的都是好东西,可遇而不可求。 谢瑜看着她们俩,感受到她们周身温和干净的气息后,连忙劝说道,“大嫂,二嫂,每人只能吃一颗,吃多了也没用的。” 谢云祁本就不想要柳萦萦的那一份,赶紧拿起药丸子塞她嘴里,手脚前所未有的麻利,“萦萦,听妹妹的话。” 柳萦萦闹了个大红脸,无奈嗔了谢云祁一眼,把药丸子给吞下去了。 喝完鸡汤,谢云荆三两下就把碗洗干净了上床睡觉。 他今天背着谢云霆走了一整日,多少有些累,毕竟他才十五岁,崔六娘心疼得很,又给他用药包热敷了一下腰。 今夜,谢翀和谢云澜、谢云霆父子三人睡在外面,其他人都在空间里休息。 第35章 多管闲事 抄家时,她们把所有的床都给收进了空间,这会儿每张床上都有人躺着。 “娘,明天你起床时就叫我哦!”挨着崔六娘躺下,谢瑜裹在被子里蜷缩成一个小包,只剩脑袋露在外面,软声软气的说道。 她想早点起床,一边钓鱼一边修炼,免得明天没机会。 崔六娘放下遮光的床幔,拍拍她的小身子,脸上带着浅笑,“好!娘记得呢!” 她倒是不担心女儿睡不够,反正她可以白天抱着她休息。 其他人都睡着了,谢瑜一沾枕头也很快睡去。 空间里静悄悄的,只有溪流潺潺和植物生长的声音。 天还未亮,谢翀估着时间醒来,叫醒谢云霆注意外头的动静后,就进了空间。 先在溪边洗脸刷牙,随后来到灶台前开始烧水做早饭。 昨晚的鸡肉没吃完,崔六娘又加了水焖在锅里的,用来今早做鸡汤面。 谢翀在仓库区找到面条,又拿了十个蛋,打算每人碗里再加一个蛋。 等水快要开时,崔六娘听见动静醒来,活动了一番脖颈,穿好衣物后,才把谢瑜从被窝里抱起来。 谢瑜打了个哈欠,在崔六娘的帮助下洗漱完,就去修炼了。 谢云荆紧随其后的醒来,他有长期早起练武的习惯,不用别人叫,也知道起床。 随便抹了一把脸,他找了块空地就开始练拳。 谢翀内心欣慰又酸涩,他昏迷这五年,云荆依旧保持着之前练武的习惯,真是个好孩子。 谢云荆将拳法打的虎虎生风,忽然他察觉一丝别扭之处,不断加快手中动作。 咦?他的拳法进步了吗?怎么今日打起来如此流畅,毫不晦涩。 要知道他已经很久没有练拳了。 今日他感觉自己内力似乎都深厚了几分,浑身轻松。 柳萦萦醒来,伸了个懒腰,神清气爽。 昨晚睡得真舒服,她许久没睡过这么舒服的觉。 要不是时间不允许,她都还想多睡会儿。 穿上衣物,她看了一眼还在睡梦中的谢云祁,轻手轻脚下了床。 “娘,我来帮你。” 娘她们起的真早,她都没发现。 “不用,都做好了,快来吃。”崔六娘把面挑起来,分在大大小小的碗里,声音温和的说道。 谢翀三两下就吃完自己那份,出去换了谢云霆兄弟进来。 谢云澜没睡醒,可怜巴巴的揉着眼睛,要不是他长得白嫩俊朗,这番动作出现在一个十几岁人的身上,着实有点恶心人。 谢云荆练完拳,用胳肢窝夹着谢瑜走过来,后背直接挨了崔六娘两巴掌。 “这是你妹妹,不是木头,当心点啊。” 臭小子,就不能好好牵着或者抱着吗?这像什么话。 谢云荆嬉皮笑脸,并不在意,他就是觉得好玩儿而已。 但他没敢反驳,反正打都挨了,随便了。 “娘,我没事啊,四哥逗我玩儿呢。”谢瑜坐好后,拿起自己专属的小筷子,准备吃面。 谢云澜那小鬼头还趁谢云荆不注意,偷偷夹走了他碗里的煎蛋。 “……”谢云荆瞪大眼睛,看着谢云澜嘴里的蛋,连忙扯了下崔六娘的袖子,表情委屈。 他的蛋。 哥哥怎么可以这样呢? 谢云祁忍着笑意,黑眸闪烁,赶紧把自己碗里的蛋给了谢云荆。 云澜真是越来越调皮了。 “没关系,云荆,二哥的给你。” 谢云荆瞪着谢云澜,郁闷不已。 但他也不至于吃二哥的那份,二哥还得补身体呢。 他又还了回去。 崔六娘敲敲谢云澜的脑袋,转头对谢云荆安慰道,“别闹了,快吃,娘晚点给你补上。” 马上天亮了,没多的时间瞎胡闹,得抓紧些才是。 谢云荆对谢云澜做了个鬼脸,不悦的拿起筷子大口吃面。 早知道娘就该先把他生出来,这样他就可以随便欺负弟弟了。 吃了饭,众人穿上脏衣服,头发扒拉成凌乱状态,休息了片刻就在出了空间等着出发。 顾明舒不放心的交代好谢铭,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谢瑜趁还没出发,先把今日的生命力传送给谢云祁。 夏日天亮早,官差们说着满腹牢骚起来后,把早饭一发,补充好他们自己的口粮,就带着大部队出发了。 人群中骂骂咧咧声此起彼伏,显然昨夜是没有休息好的。 马棚味道难闻,他们这群达官显贵什么时候遭过这种罪,比在牢里都难受,腿也打不直,周围也全是呼噜声。 而且半夜冷风一吹,就跟在渡劫似的,一个晚上折腾下来,大家都是无精打采的模样。 柳萦萦牵着谢瑜,走在谢云祁身边,小声说道,“夫君,今早你都没怎么咳嗽了。” 莫不是昨天妹妹给的强身健体药丸生效了。 谢云祁杵着棍子,不紧不慢地走着,面色分外正常,只是唇色还有一点微紫罢了。 他今日状态确实不错,都不用两个人扶着他就能走。 他闻言,看向谢瑜,轻轻点头。 今日走了一个多时辰,女眷中年老一些的就有点撑不住了。 卢氏哎哟哎哟的叫喊着,双腿哆嗦,两个年轻妾室扶着她,速度都被迫拉低了。 褪去华丽衣裳,精美首饰,又惨遭儿子儿媳死亡的卢氏再无往日光鲜亮丽,她虽比老侯爷年轻几岁,可也五十多出头了。 她一脸愁苦,脚底酸疼,每走一步就像是踩在刀片上一样,疼得她呲牙咧嘴。 除了她,还有罗氏。 昨晚谢清月没有休息好,脚底的水泡也没消,今天又想让罗氏背着她走。 罗氏咬牙倒也背了一段路,可随着太阳出来,气温上升,她就有些坚持不住了。 谢清月不算重,可七八十斤的人背在身后,她再厉害也累啊。 眼下罗氏已经气喘吁吁,身形摇晃,脚步犹如灌铅一般沉重,脚底更是火辣辣一片,“清,清月,你下来走会儿可以吗,让娘歇口气吧。” 谢清月迷迷糊糊睡着,被吵醒后一脸烦闷,“不要,娘,我脚疼啊。 你走稳些,我想睡觉。” 罗氏大口呼气,累的不行,就连二房的钱氏都有些看不下去。 “清月妹妹,你赶紧下来吧,没瞧见你娘都累成什么样了吗?” 有这么糟蹋人的嘛,谢清月都这么大了,还不懂事,大家都在走,谢柔几岁都还没让人背着呢,她倒好,从出发就背到现在。 这都好十几里路了。 谢云轩立马扯了下钱氏的袖子,用眼神示意让她别多嘴。 钱氏转头瞪了自家男人一眼,皱着眉头,实在不乐意。 谢清月都十几岁的人了,自己多重心里没点数吗?这是她娘,又不是她的奴隶。 从昨天三婶就一直背着她,今天还背,她就不能自己下来走走吗? 昨天晚上她还瞧见三婶熬夜给她缝袜子,这丫头有点太没良心了。 谢清月睁开眼,有些不满的看着钱氏,脸皮被她说来有些红,想说自己下来走也可以的。 谁知罗氏这时开口道,“云轩媳妇,跟你没关系,我家清月身子弱,我乐意背她,不用你多说什么。” 钱氏一噎,眼眸一紧,胸口闷的难受。 她还不是为了三婶着想,她居然让她别多管闲事。 谢清月一听,又美美的趴在罗氏背上,得意的看了钱氏一眼。 瞧吧,她娘就是疼她。 哼! 谢云轩抿唇,把自家媳妇给拉到一旁去,替她打抱不平,“看吧,不是我不让你多管闲事,你得分人啊。” 三婶性子怪,连带着谢清月也被她养的十足娇惯,他们可别多管了。 钱氏抱着怀里的包袱,皱着柳眉,清丽小脸上满是郁闷之色,“难怪大伯母叫她们白眼狼呢。” 亏她先前在牢里还帮着三婶开口,现在看来,真是多此一举。 好心当成驴肝肺,她乐意背就背着吧。 她下次肯定不会多管闲事了。 可一看罗氏那脸色煞白,摇摇晃晃的模样,她又觉得糟心。 唉! 前头位置,谢清舞双手撑着膝盖,满头大汗,停下来大口喘气, “娘,我……我我走不动了。” 要命,她何时遭过这种罪,太累了。 她不行了。 怎么还没到中午,她想休息啊。 周氏带着镣铐,手里杵着一根棍子,还搀扶着要死不活的谢云山,脸色更是憔悴,“不走不行啊,清舞,你坚持下吧。” 她也累啊,可有什么办法。 家里老少爷们靠不住,后面官差手里又拿着鞭子的,不走怎么办? 谢清舞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又累又渴,还算漂亮的脸蛋儿沾染灰尘,变得狼狈。 她左右看了看,忽然瞧见身后步伐缓慢,但精力尚可的谢清珠姐妹,连忙对她们指使起来,“你们两个贱丫头,过来扶着我。” 谢清珠正低头在草丛里找东西呢,听到谢清舞的声音后,身子下意识一颤,战战兢兢的看向她。 平日在家里,大姐就没少欺负她们,如今都流放了,她还这般作态。 谢清荷年纪小,性子软,犹犹豫豫的想要上前,被谢清珠一把拉住。 “大姐,我们也累得不行,你还是……还是自己走吧。”谢清珠鼓起勇气,头一次反抗她。 她不傻,早就从周遭人的交谈中明白谢家现在是什么境况,谢清舞也不再是从前高高在上的大家千金了,她们都犯人。 她少摆自己的臭架子。 谢清荷愣了愣神,抿着嘴角躲在谢清珠身后,心里忐忑极了。 “嘿,你个小贱蹄子说什么呢。”谢清舞一听,柳眉倒竖,目光凶恶的瞪着她们俩,举起巴掌就想扇她们。 谢清珠害怕的躲闪,谢清舞扑了个空,差点没站稳摔倒在地,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旁边传来黄姨娘的嘲讽声,这让谢清舞火冒三丈,立马朝谢清珠扑去, “你还敢躲?” 翻了天了,她一个庶女还敢对她不敬,是不是太久没有收拾她们,让她们生了野心。 谢清珠当然敢躲,在谢清舞再次扑过来的时候,她拉着谢清荷一通小跑,绕开人群,直接跑到最前头官差旁。 谢清舞四肢绵软,想追都追不上,气的她面目扭曲,怒不可遏,反手对着旁边看戏的黄姨娘就是一巴掌,“你一个妾室,敢笑本小姐。” 她打不到谢清珠那小蹄子,打她这个老贱人总可以吧。 黄姨娘懵了两下,娇弱的脸蛋横生一抹委屈,连忙捂着脸朝谢四爷看去,声音绵软娇柔的告状,“老爷,您看大小姐,她无缘无故就打妾身,太欺负人了。” 谢四爷顶着枷锁,本就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背脊都佝偻了,还要处理她们俩的闹剧,只能没好气的说道,“她打你,你就不知道打回来吗?烦死了。” 从前富贵时,黄姨娘的温柔小意对他来说或许还有魅力,可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闹什么。 女人就是这般,头发长见识短,他都看不下去。 有这功夫,用来多走几步成不成。 累死他了。 黄姨娘一听,嘴角气的差点歪斜,但她也不是怂人,立马就对谢清舞赏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打就打,反正她也不怕什么,她儿子还在旁边呢。 谢清舞真是猪脑子,好好的伯爵世子夫人都能被休弃,靠山都没了,还逞什么能啊。 谢清舞被打眼冒金星,脚下一个趔趄就摔倒在地,捂着脸坐在地上,一脸不可置信。 她被打? 她居然被一个妾室给打了。 “清舞!!”周氏被声音吓了一大跳,一看挨打的是自己女儿,顿时火冒三丈,“黄氏,本夫人看你要翻了天了,连我女儿都敢打。” 她丢下谢云山,扶起谢清舞就朝黄氏打去,手掌举得老高,双眼凶光直冒,跟谢清舞如出一辙。 黄氏早有防备,在周氏准备对她动手前,就站的远远的,旁边就是她儿子谢云启。 谢云启见状挡在黄氏面前,周氏一巴掌甩在他身上枷锁上,只听咔嚓一声,手腕扭伤的清脆音响起,疼得周氏脸上青紫交加,惨叫一声,“啊!!” 周氏背对谢清舞,谢清舞没能看见她受伤的经过,只以为是谢云启这个庶出贱种伤了她娘。 一想到之前她娘的责怪,她这次便硬气了一回,不管不顾的朝谢云启冲去。 第36章 两害相争 “你敢打我娘,谢云启,你个小娘养的小贱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吗?”谢清舞伸手就想挠他,毕竟谢云启戴着枷锁,行动多有不便,绝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啊!” 谢云启躲闪不及,被谢清舞抓了个正着,脸上立马浮现几条血淋淋的伤痕。 一旁黄姨娘瞳孔一缩,气愤的大叫一声,瞪着谢清舞,手都在哆嗦,“你敢打我儿子的脸?” 天啊,她儿子以后还要考科举呢,她怎么敢的。 而且她儿子比谢清舞还小两岁,是她弟弟,她都能下得了这毒手? 黄姨娘柳眉倒竖,保养得宜的脸蛋横生怒意,又凶狠的朝谢清舞抓起。 “你个不尊长辈,不敬兄弟的小娼妇,贱人,都被人休了,还在家里耀武扬威,你算那根儿葱。” 黄姨娘与寻常大家闺秀不一样,她没被谢四爷赎身前,本就是三教九流出身,真要打起架来,十个谢清舞都不是她的对手。 如今谢清舞伤了她儿子,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她一把薅住谢清舞的头发,对着她劈头盖脸就是几巴掌,一边打一边骂。 “从前你是大小姐,现在都是犯人了,你摆什么花架子,敢打我儿,今天就让你尝尝老娘的厉害。” “你个狗娘养的,倒霉崔的扫把星,伯爵府不要你可真是太聪明了,你活该被休,这辈子都别想嫁出去。 贱人,贱人!” 她今日不让谢清舞十倍奉还,她就不配当娘。 “啊——”谢清舞疼得头皮发麻,嗷嗷叫唤。 一旁受伤的周氏自是无暇再救她,急得不行,只得对谢云山开口,“儿子,快帮帮你妹妹啊。” 谢云山一只眼睛用布条缠住,还在往外渗血,另一只眼睛周围也有些青紫,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让他上去帮忙打架? 他只能说有辱斯文。 “娘,女人打架,我怎么帮忙?” 谢云山婉拒了,就这么看着黄姨娘和谢清舞张牙舞爪的打起来。 黄姨娘的话也狠狠戳中谢清舞的心窝子,她莫名其妙被休本就憋着一股火气,现在黄姨娘还反复拿这事儿出来说,她简直要被气死了。 “黄姨娘,你信不信本小姐撕了你的嘴,你还说我,你才不要脸,每日在家都是些勾栏做派。 本小姐打你又怎么了,你一个妾室,就是打死也不为过。 啊……” 一缕青丝飘落在地,谢清舞看的面目狰狞,眼睛都冒红光了。 她的头发,她的头发啊,黄姨娘这个老贱人,她跟她拼了。 “别打了,清舞!”周氏在旁急不可耐,捂着手腕脸色焦灼。 “黄姨娘,你是活腻了吗?你再打清舞信不信我跟你没完。” 这一个两个都不省心。 清舞也是,明知黄姨娘是什么品性,怎就跟她对上了呢? 从前她在黄姨娘面前吃过多少亏,没事惹她做什么。 周氏被黄姨娘凶狠模样吓到,手又疼得厉害,根本就不敢上前阻止。 谢清月听见动静被吵醒后,刚好路过她们俩打架的地方,看着她们斗鸡似的场景,眼神中满是嘲讽。 四房的大姐姐可真是毫无大家闺秀气度,跟一个妾室争什么。 谢家几房的关系,从前荣华富贵时,倒也是一派和谐,如今落了难,自身难保时,便显得分外可笑。 谢云逸护着自家祖父祖母和妻儿老小,也没了管教别人的心思。 谢云桐杜氏夫妇担心女儿,也不会多插手。 钱氏刚吃了亏,谢云轩也是个不爱多管闲事的,再说,谢清舞只是他堂妹,有亲哥哥和亲爹娘,也轮不到他们出面帮忙。 黄姨娘作为四房唯一活到现在的妾室,虽外表看上去柔弱,但要真动起手来,她也是个狠角色。 “我让你打我儿子,谢清舞,你可不是从前……啊—— 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了,老娘打你就打你!你能拿我怎么样?” 黄姨娘薅着谢清舞头发扇巴掌,谢清舞抓住黄姨娘胳膊使劲掐,两人僵持不下,黄姨娘疼得呲牙咧嘴,估计自己胳膊都痛了。 她娘的谢清舞指甲怎么这么长,疼死她了。 “娘,别打了。当心啊。”谢云启也在旁边急得团团转。 但他可不会干看着,见缝插针的就踢谢清舞一脚,也不管什么姐弟不姐弟的。 敢打他娘,谢清舞也不看看她算什么东西。 “娘,哥哥,帮我啊……” 周氏和谢云山袖手旁观,谢清舞气的不行,此刻脸蛋肿得跟馒头似的,头发乱糟糟,活像在泥巴地里滚了好几圈一样。 “别打了,清舞,官差来了!快停手啊。”周氏太阳穴突突,看着不远处跑来的官差,急得面红耳赤,赶紧叫停。 周围人都被她们的动静吸引,官差一看行动速度减慢,小跑过来,看准源头后,就是啪啪两鞭子,模样凶狠。 “你们两个不想活了是吧,敢在老子眼皮子底下打架,找抽呢……” 还有力气打架,看来是吃的太饱了。 “嗷!”一鞭子打在黄姨娘背上,疼得她面目狰狞,唰的一下就松开手。 谢清舞也不例外,官差可不会怜香惜玉,一鞭子下来,疼得她嘴角都歪斜了。 “啊……” 一鞭子不够,又紧跟着抽了她们两三鞭子,疼得两人怒气顿时转移到官差身上。 黄姨娘捂着胳膊,眼泪狂飙,“啊,别打,别打,我马上走!” 好疼,该死的谢清舞,还有这些个狗眼看人低的官差,总有一日她会还回来的。 谢清舞挨了两鞭子,肚子忽然隐隐有些作痛,她只以为是刚才被黄姨娘给伤到了。 她愤愤不平的回到周氏身边,灰头土脸,狠狠跺了跺脚。 “哥哥,你怎么也不知道帮我一下啊。” 谢云山就知道说她,如今见她受欺负,也没说帮她一下。 谢云山指着自己的眼睛,怒气冲天,大喝一声,“你让我怎么帮你!” 他一个半瞎子,自身难保,还帮她? 再说帮她有什么用,白眼狼一个。 谢清舞吓了一大跳,瑟缩着脖子,步履艰难的往前走,“你凶什么凶,又不是我把你眼睛弄成这样的。” 她扒拉了两下头发,只觉得头皮都痛完了。 黄姨娘下手真狠,她的头发可是花了大价钱保养的。 谢云山眼神阴狠,咬着后槽牙,跟看仇人一样,“谢清舞,你已经不是一个小孩子了,没谁会惯着你。 你看看你把娘的手都给伤成什么样了?” 要不是为了给谢清舞报仇,娘的手也不至于受伤。 他还要靠娘伺候,娘伤了手,难道谢清舞愿意来伺候他吗? 真是一个蠢货,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妹妹。 “你……”谢清舞看了一眼周氏红肿的手腕,脸色难堪,一时竟无言反驳。 周氏捂着手,心里一暖,莫名欣慰了许多,“娘没事,云山你放心吧。 好了,你们都少说两句。” 还是儿子好啊。 谢云山装模作样冷哼一声,又继续向前走。 谢清舞好一顿没脸,眼泪汪汪,羞愤至极。 从前哥哥可不会这样说自己。 都怪那两个小贱蹄子,如果不是她们,她也不会挨这顿打了。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官差下令可以休息后,步伐沉重的一群人找了块阴凉地坐下来,紧接着就开始唉声叹气。 休息地旁边有条小溪,渴得不行的犯人赶紧冲过去找水喝。 崔六娘一家坐在靠边位置,谁家都没挨着。 天气热,大家喝水快,她们随身携带的两个水囊,已经见底。 谢云荆想要去打水,谢翀拦住他。 他看到小溪附近有动物粪便,这水不能直接饮用,可能会导致生病,得烧开才行。 谢翀起身,去找官差借了砍刀来,在旁边砍了一根竹子,准备利用竹筒烧水。 中午休息时间有那么长,水烧开再喝也来得及。 顾明舒和柳萦萦去小解,顺便找柴火。 谢瑜坐在树下休息,和谢云澜一起找蚯蚓。 她看到旁边有小溪,可以趁机钓鱼。 二哥说今天晚上住不了驿站,不住驿站就不能进空间,那就没有好吃的。 所以她想试试能不能钓几条鱼。 崔六娘注意到旁边官差看自家儿媳妇的眼神,忽然想起一件自己忽略的事情,暗暗皱起眉头。 她的两个儿媳妇都太打眼了,这样下去可不行。 她跟谢云祁说了一声,也起身离开。 她记得这个时节,树林里有一种草药,抹在身上会让人起疹子。 她不能不防啊。 不远处,三房的谢云章罢工了。 他扯了扯粘糊的衣领,一屁股坐在地上,面色通红,冲双腿不便的谢老三开口,“爹,我背不动你了,下午你让云杰和云庆背你吧。” 他背了一天多,差点没把他累死。 谢老三看了他一眼,坐在貌美如花的妾室身旁,唇色苍白,没好气开口,“小兔崽子,才背老子没两天呢就不行了,白瞎你一身的肥肉。” “爹,你太重了。”谢云章粗喘气,接过自家姨娘递来的水,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 “我真的背不动了,你打死我也背不动。” “谢云杰他们也可以背你啊。” 谢老三身为武将,一身脂包肌,身形尤为健壮,个头还不小,谢云章能背两天,都纯属是咬牙硬撑。 得亏谢老三从前对他好,不然他可不会背。 “大哥,我才十四岁,我哪背的动咱爹。”谢云庆满头大汗,坐在旁边石头上休息,光是每天走路都要了他半条命,再背个他爹,他还活不活了? “老爷,云章也才十五岁,他背得,云庆怎么就背不得。”谢云章的姨娘心疼儿子,一边给他擦汗,一边冲谢老三开口。 瞧把她儿子累的,都快翻白眼了。 谢云庆的姨娘略有些不满,皱眉眉头,“姐姐这话说的,是我们云庆不愿意吗?你自己看看云庆有多瘦,云章有多壮。” 虽然谢云庆和谢云章的个头跟复制粘贴的一样,但她就是想瞎说,舍不得儿子吃苦。 “够了! 一会儿拿竹子做个滑杆,你们抬老子走,生你们三个没用的东西,气死老子了。” 谢老三恨铁不成钢的盯着他们三兄弟,咬着后槽牙,郁闷不已,“先别说了,老子饿了,去找点吃的来吧。 这狗屎一样硬的馍馍怎么吃?” 他气的把手里的馍馍往石头上一砸,直接成了粉末,比在牢里的馍馍还不如。 谢云章的姨娘抿着嘴,有些不悦的解释道,“老爷,我手头的银子昨晚打点官差都用完了。” “我的也是。”谢云庆的姨娘也跟着摇头。 “这才第二天?”谢老三一脸震惊,瞪大铜铃一般的虎目,唾沫横飞的呵斥道,“你们两个臭娘们,都拿银子干什么了?” 他昨天才给她们的一百两,她们吃龙肝还是凤胆了? “老爷,您不知道,这些官差胃口大着呢。 昨天我们就要了一点热水和吃食就花了一百两……”谢云章姨娘很是无奈的说道。 一个馒头二两,一个鸡腿十两,大多数还都进了老爷口中,她们也只是吃了个半饱而已。 不过昨天云章太累了,她单独给孩子买了两碗牛肉面,谁知两碗面就花了二十两,她也没办法啊。 三房除了老爷,一个壮劳力都没有,她儿子才十五岁,昨天背了老爷一路,她看着都心疼极了。 谢老三沉默了,看了一眼在远处吃饭的官差,往地上啐了一口,“玛德,这些踩低捧高的玩意儿,等咱们谢家东山再起,一定让他们好看。” “老三!小声点,当心被他们听见。”卢氏听见他的话后,叹了口气,对谢云章招手,“来,祖母这里还有吃的,你们先拿去吃。” 谢老三一喜,眉飞色舞,还是他老子娘疼他。 谢云章也十分开心,连忙跑到卢氏面前拿了几份吃食。 “多谢祖母!” 卢氏拍拍他的肩膀,使劲扯出一道笑容,“照顾好你爹。” 老三的腿废了,不知道以后还能站起来不。 不过她瞧大房的那小子腿废了,倒也活的挺好,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拿着卢氏给的吃食,三房一家子满足的吃起来。 照顾卢氏的陈氏略微皱眉,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食物,不知在想什么。 算了,三房跟二房的关系也还好,吃了就吃了吧。 谢翀砍了竹子回来,动静有些大,引得旁边人纷纷侧目。 他也一脸无所谓,手脚麻利的把竹子枝丫剃掉,做出几个竹筒来,顺便做了两把竹子小刀和几个竹碗、竹筷子。 第37章 心生怨怼 顾明舒她们已经生着了火,谢翀用竹筒接了几筒水,做了个简易灶台,先把水烧上。 包袱里还有干粮,只是有些凉,热一热就可以吃。 官差给的馍馍,她们自然是不吃的,但也没丢,都留着呢。 看到谢家大房这一举动,流放犯人中,不少人觉得新奇,但也有人觉得不屑。 卢氏看了谢翀一眼,眸色阴沉,冷笑一声,摇摇头,“果然是个粗鄙的,只会干杂活。” 她就是看不惯谢翀,毕竟不是亲生的。 卢老大这时凑过来,问卢氏借食物。 卢家人不多,但没谁给他们送别,官差给的馍馍实在难以入口,他见卢氏手里不仅有肉饼子白馒头,还有各种点心,实在忍不住,便厚着脸皮前来索要。 卢氏是他亲姐姐,想来也不会拒绝。 卢氏确实没有拒绝,还大方的给了他一个包袱,里面有不少食物,足够卢家人吃几天了。 卢老大喜不自胜,连忙抱着包袱跑回去,连一声谢都没说。 陈氏看的心疼,皱紧眉头,捅了捅自家男人,“夫君,你看祖母,她怎么能这么大方?那都是我跟二弟妹娘家送来的吃食。 她就这样拿去做人情?” 那整整一大包,可以吃好几天呢。 刚才给了三房也就罢了,现在连外人都给。 卢家不如侯府,从前便一直打秋风,现在还这样。 谢云逸伺候了老侯爷回来,累的前胸贴后背,狼吞虎咽吃着肉饼,“咱们不还有吃的吗? 再说,卢家大爷还是我外祖父,给了就给了吧。” 他现在倒也不怕,手里吃食多,祖父那里还有些银票,应该够他们用了。 都是亲人,帮衬一下也无妨。 陈氏听得心里憋屈,转头看向妯娌杜氏,跟她抱怨起来。 杜氏看了一眼,心里也有些不爽。 她决定从现在起,就要看好手里的包袱,不能再给其他人了。 这本来就是她的东西,别人可做不了主。 娘家给她的东西虽多,但点心也有保质期,现在天气热,放不了几日就会坏。 她还有女儿和夫君,幸好夫君没有妾室和庶子,不然都不够吃。 祖母也真是,连问都不问一声,就把她的东西送人,还摆侯府老夫人的派头呢。 谢家其他人开始吃饭了,崔六娘一家都还在忙活。 谢瑜在溪边找了几条蚯蚓,拿出自己小包袱里的鱼线,将鱼钩系好,拿了根木头棍子当浮标,串好一截蚯蚓后,就丢进水里。 她试图将识海中的太上仙竿附上去,但是并不行。 可能是没有鱼竿或者太简陋的原因。 她只能这样先钓着,钓不到宝贝,钓两条鱼也不错。 谢云澜乖乖蹲在她身边,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小溪,手里玩着一根狗尾巴草。 崔六娘找了药草回来,在一旁碾磨,柳萦萦看了一眼,好奇询问,“娘,用不用帮忙?” 这草是做什么的。 “不用。”崔六娘盯着附近的官差瞧了瞧,确定没人注意她们这边后,对她开口,“萦萦,听娘的话,把这东西抹在脸上和手上。 这种东西会让你身上起疹子,不过不要担心,过几日就会恢复。 娘怕你们长得太打眼,有些官差会起小心思。” 草药她找的多,剩下的就装进竹筒中随身带着,再种一些在空间里,以免后面找不到了。 这种草药用一次,只能管五六天,她们得一直用到流放结束才行。 听完解释,柳萦萦自然不会有疑问,听话的点点头,“我知道了,娘。” 她一会儿就跟大嫂把这东西分了。 娘的担心不无道理,她一路上也在关注那些个官差,现在大家有吃的喝的,不用求到他们面前,倒也还好。 要是之后吃喝的东西用完,恐怕…… 谢家女眷最多,韩家和卢家都还好一些。 “鱼,鱼……”溪边,鱼线弹动,一条鱼上钩,谢云澜突然兴奋的拍手,谢云荆忙完后站在旁边看着她们俩,听见双胞胎哥哥的声音后,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 不能叫。 别让人知道了。 谢云澜挣扎扭动身子,气鼓鼓的瞪着谢云荆。 坏蛋弟弟。 谢云荆看了看周围,还好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他忙把谢云澜拽开,拖到自家大哥身边,让大哥摁住他。 谢云霆一脸迷惑,被迫捂着谢云澜的嘴,不知发生了什么。 谢云祁轻笑,看着一脸不高兴的弟弟,声音平和的安抚道,“云澜,别说话,不然一会儿妹妹不给你鱼吃。” 谢云澜眨眨眼睛,安静下来。 谢云霆一听便懂了。 是不是小瑜又钓鱼去了。 难道钓中了。 谢云霆没有猜错,确实是钓中了,不过溪里的鱼很小,还没谢云荆巴掌大。 他帮着谢瑜把鱼从钩上取下来,丢进一个比较深的竹筒中。 苍蝇腿再小也是肉啊。 他摸摸谢瑜圆润的脑袋瓜,眼睛弯弯,对她竖起大拇指。 谢瑜眼珠子一转,表情略怪。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四哥刚用这只手抓了鱼,又来摸她的脑袋? 嗨,真是的(~_~;)!! 见有鱼上钩,谢瑜来了干劲儿,想着一会儿还要走路,时间不多了,她又在包袱里搜搜找找,取出新的鱼线和鱼钩,开始两根线一起往水里放。 在钓了几条小鱼后,天上太阳越发大起来,谢瑜坐在一块小石头上,身后传来食物的香味儿,水里的浮标又动了动。 她赶忙提起鱼线,两条又肥又长的黑影咬住鱼钩,疯狂扭动身子,谢瑜小脸一白,作势就要把鱼线丢出去。 得亏谢云荆动作快,抓住她小手,将她连人带鱼旋转一百八十度,两条黑长的东西也被他甩在草地上。 “四哥!”谢瑜惊呼。 是蛇啊,别…… 诶,怎么不是。 她定睛一瞧,发现居然只是两条黄鳝。 尴尬,她挠挠头,咧嘴嘿嘿一笑。 吓死她了,还以为是水蛇呢。 谢云荆将她放下来,快速把两条肥硕的鳝鱼取下来装进竹筒里,然后才对她笑笑。 傻妹妹! 差点浪费两条大鳝鱼。 谢瑜没想到她四哥眼力这么好,她都还没看清楚呢。 不过这两条黄鳝真够肥的,都快赶上水蛇的体型了,不知道活了多久。 顾明舒听着动静,凑过来看了一眼。 两条大鳝鱼在竹筒里疯狂扭动,争先恐后想要往外爬。 但竹筒太高,它们也爬不出来,这少说得有一斤重了吧。 谢翀也看了看他们兄妹二人,还在处理竹筒,崔六娘问起来,他解释道,“我多做几个,留着路上备用。” 这竹子质量不错,耐烧,他之前驻守边境在外面巡逻过夜时,就常用这种竹子做饭吃。 这种竹子在边境还不好找呢。 他们手里没锅,有个煮东西的工具,也能方便很多。 “行行行,快做完这个吃饭了。”崔六娘点点头,去溪边洗了手,顺便提醒一下她们兄妹俩。 “小瑜,别钓了,回来吃饭。” “好的,娘。”谢瑜刚把鱼钩丢下去,还说再钓几条鱼的,看来没希望了。 柳萦萦把饼子热好,又用竹筒煮了一锅野菜汤,只放了一点点盐巴下去,这汤的鲜味便窜出来。 一家人吃完暖呼呼的饭食,浑身力气恢复得七七八八,官差又在催促上路了。 谢翀把热水倒进水囊中,戴上枷锁,步伐越发轻快。 相比起昨日,崔六娘能清晰感受到身体中的异样。 本来有些疲倦的身子在今早起床后,十分轻松,就像沉珂彻底治愈,整个人都年轻了十几岁。 下午,谢云澜有了几条鱼的陪伴,没再耷拉小脸,脚下生风,顶着枷锁都还走得老快。 噗通! “啊!” 背着谢清月的罗氏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谢清月一个不察,又脸庞着地,发出一道尖叫。 “三婶!”陈氏她们愣了一下,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上前搀扶。 谢清月捂着脸,从罗氏身上爬起来,刚想动怒,可看到罗氏煞白的面容时,终于有些慌了神,“娘,您怎么了?” 罗氏呼吸不畅,脸色苍白,陈氏和钱氏一个掐人中,一个喂水,缓了许久,罗氏才稍有好转,慢慢睁开眼睛。 “娘,你没事吧。”谢清月眼泪汪汪,拉着罗氏的手,心里总算有了一丝愧疚。 然而不等罗氏开口,旁边察觉异样的官差又走过来,举起鞭子在空中甩了两下,高声大喝。 “干什么,干什么,赶紧给老子走啊。 不准休息。” 呸,这才走了两天,就坚持不住了,果然是高门贵妇,弱不禁风。 谢清月慌张至极,想要扶起罗氏,可她身子娇弱,力气又小,几次三番都把人扶不起来。 还是陈氏和钱氏帮忙,三人合力才将罗氏扶起来。 罗氏眼前一阵发黑,脚步虚浮,别人走三步她才走一步,尽管有谢清月扶着,可也走的艰难,很快就落在后头。 连被三个儿子抬着的谢老三都超过了她们。 后头的官差骂骂咧咧,鞭子的威胁近在咫尺。 罗氏大部分体重都依靠在谢清月身上,谢清月没走一会儿就满头薄汗,浑身紧绷。 “爹……” 她不行了,她朝关系不亲的谢老三开口,神色微妙,“你帮帮娘吧。” 好歹来个人帮她扶一下啊。 谢老三看了憔悴的罗氏一眼,冷哼一声,眼中没有任何温度,“我怎么帮她?你们自己慢慢走不就行了。” 谢老三不喜这个嫡妻,也不喜打小病弱的谢清月。 当初他要娶的人并不是罗氏,罗氏占了正室的位置,却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这么多年,他跟罗氏早已形同陌路。 几个妾室也讥讽的扫了一眼罗氏,步伐平稳的走着。 这不,还是生儿子好,生女儿一点用都没有。 “爹……”谢清月张了张口,却被罗氏阻拦,让她别求他。 “没事的,清月,娘一会儿找根棍子,可以自己走的。” 罗氏眼神冷漠的盯着谢老三背影,呼吸紊乱,声音虚弱无比。 谢清月无奈,又有些埋怨。 她娘怎么这么弱,这才背她没两天就不行了。 唉,真倒霉,要是能跟爹他们一起就好了。 谢清月的想法,罗氏自然不知道,她还因为拖累了女儿,心怀愧疚。 不过罗氏只是累的,没背谢清月后,整个人好了许多,步伐渐渐也快起来。 这让她意识到,想和女儿走完流放之路,她必须得先保证自己的身体。 清月虽然身体弱,可这么多年调养下来,早就好的差不多,明日起,就让她自己多走走吧。 她要是出事了,清月可就真的难了。 夜幕降临,今晚果然没有歇在驿站。 官差们找了个避风的树林,圈了一个范围后,就让流放的犯人们在这儿落脚。 树林简陋得可怕,阴气沉沉,可累了一天的众人也没过多想法,只想赶紧休息了。 他们一股脑坐下来,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唉声叹气。 官差叫来几个人去捡柴火,先把火烧起来,省的引来附近的野兽。 老侯爷靠着大树,重重咳嗽几声,沉重的枷锁压得他身形越发佝偻,连带头发胡须都白完了。 谢云逸给他抚背,关心的皱起眉头,“祖父,您还好吗? 要是明日路过城里,给您抓一点药吧。” 短短几日,祖父便苍老得不成样子,他看着心里着实难受。 “不碍事……咳咳。”老侯爷摆摆手,取下枷锁喝了口水,气息逐渐平缓。 “去看看你祖母怎么样吧?” 他的身体他知道,撑多久算多久。 这两天他一直观察着家里人的情况,虽表面看着风平浪静,但也是碍于他还活着的情况下,要是他撑不住了,谢家几房估计就会分崩离析。 为了家里人,他一定会撑下去的。 而且,有人盼着他死呢。 可他偏要活着。 突然,一声尖叫从树林里传来。 “啊,有蛇,有蛇,我被蛇咬了!”周氏捂着脚踝,惊恐大叫起来,一瞬间脸色煞白。 什么?有蛇。 所有人都慌了神,立马站起来,害怕的左右右看,挤成一团。 “哪里有蛇?哪里有蛇?” “啊,不要过来啊,我不要咬我。” “救命啊!” 女眷们六神无主的慌乱嚷嚷,个个吓得花容失色。 谢清舞害怕的上前扶着周氏,一脸紧张,“娘,你哪里被咬了?” 谢云山也走过来,眼底划过一抹晦气,故作担忧的问,“娘,你没事吧?” 他娘也太倒霉了吧,前脚刚受伤,后脚又被蛇咬了。 第38章 袖手旁观 “我的脚……”周氏疼得冷汗直冒,在没有发现蛇的踪迹后,一屁股坐下来,虚弱开口。 谢清舞忍着一股酸臭味给她脱下鞋子,借着刚生起来的火光,清晰看见周氏脚背上,有两个新鲜的红色牙印。 “啊,娘,你真的被咬了!”她还以为是她娘太慌张,感觉错了呢。 这……这可怎么办啊。 看热闹的陈氏她们也凑过来,指着牙印,七嘴八舌的开口,“哎呀,四婶,这可怎么办?不会是毒蛇吧。” “啊?毒蛇,不能吧。” “要是毒蛇的话,得先把毒血吸出来啊!” 还好她们没被咬,不然可就糟糕了。 黄姨娘坐在撒了药粉的地上,阴阳怪气的嘲讽起来,“这荒郊野岭,不是毒蛇是什么,有些人真是倒霉啊。” 本来走得有些累的她,在看到周氏被蛇咬后心情一下子就变得愉悦起来,脚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 “………”周氏没空搭理她,脑子一片空白,紧紧抓住谢清舞的手,语无伦次,“清舞,救救娘,救救娘啊。 怎么办,我不会有事吧……” 她不想死,不想死。 她怎么这么倒霉,一脚下去就踩到了蛇。 谢清舞也六神无主,她一个只会诗词歌赋的大家小姐,哪里知道怎么处理被蛇咬伤的人啊。 “我……我不知道啊,娘……” 她又看向一旁的谢云山,心里急得不行。 “怎么办?哥哥,你快想想办法啊。” 谢云山自然也不知道,场面一时僵持下来。 钱氏再次发挥自己的热心肠,颇有经验的说道,“四婶,得赶紧把毒血吸出来,不然晚了就来不及了。 这荒郊野岭也没个大夫什么的。” 其他人一听,纷纷点头。 她们好像也听说过,是要先把毒蛇吸出来。 谢云山在旁边暗道不好,赶紧开口,“娘,我去问问官差,看看有没有解毒的药,你等着啊。” 他是不可能给他娘吸毒的,他还没活够呢。 万一是条剧毒的蛇,他也跟着中毒了怎么办? 谢云山拔腿就跑,生怕被叫住了一般。 周氏浑身哆嗦,感觉毒素已经快要开始蔓延,连忙把求救的眼神看向谢老四和谢清舞。 眼下只有她们俩能够帮她了。 谢老四坐在火堆旁,啃着从卢氏那里拿来的点心,一脸嫌弃,“看我干嘛,我可不会帮你吸毒。” 他堂堂侯府嫡子,怎么可能去啃一个女人的脚呢,就是他亲娘的也不行啊。 周氏本来就没指望他,但也气够呛,瞪了他一眼,拿起石头朝他扔去。 她都被蛇咬了,他不仅不关心自己,居然还这样说。 可悲啊。 从前她眼瞎,竟嫁了这么个狗屁不如的混账东西。 要是她死了,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他的。 谢老四皱眉,躲开石头,不悦的斜了她一眼,声音尖锐,“打我做什么,女儿不是在旁边吗?” 蠢妇。 也是,周氏又转头看向旁边蹲着的女儿,眼神恳求道,“清舞,你帮帮娘吧。” 啊?她来? 看着周氏脏臭的脚,谢清舞脸都绿了,一股恶心感从胸口冒出来,扭头就吐了起来。 她今日吃的不多,食物早就消化完了,吐出来的全是黄水。 “……”周氏羞恼,咬紧银牙,忍着疼意,好声好气的开口,“清舞…… 娘可从没亏待你,如今只是让你帮忙吸个毒血而已。 你不会袖手旁观的吧。” “娘,我……我不是……” 谢清舞小脸扭曲,捂着胸口,又是一阵恶心,始终下不了口。 要是在腿上都还好些,在脚上,她娘都好些日子没沐浴洗脚,刚才闻到味道她都想吐,这怎么下得去嘴啊。 恶心死她了。 可她对周氏确实有感情,不想让她出事,但……但这……太为难人了吧。 “清舞,你快点啊。”钱氏在旁边催促道。 别再耽搁了,没看到这脚都开始肿了吗?再晚就来不及了。 谢清舞一脸难为情,缓缓伸手,强忍恶心,慢慢凑近周氏的脚丫子。 忽然,她余光看到抱着谢瑜的崔六娘走过,灵机一动,连忙欣喜的开口,“娘……呕…… 大伯母……大伯母不是会医术吗? 呕……… 让她帮你看看吧。 万一……呕,她会处理蛇咬伤呢?” 她宁可去求大伯母,也不想舔她娘的脚啊。 太臭了,光是说这段话,她都恶心好几次。 周氏眼中感动的光芒破灭,但随即又认真想了一下。 崔六娘的医术好像是不差,如果她可以给自己诊治的话,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嘶,好疼啊。 “那你……快去找她吧………”周氏有些心虚,拿捏不准崔六娘会不会同意。 就看清舞的运气了,她应该不会为难一个晚辈吧。 谢清舞简直如蒙大赦,赶紧站起来去找崔六娘。 谢云荆在休息地周围撒好驱虫的药粉后,铺上一层衣服,比划两下,示意大家可以坐了。 谢翀捡来柴火,单独给他们家生了一堆火。 他听见附近有水流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应该是有个泉眼或者小溪什么的。 女儿中午钓的鱼和黄鳝要处理来吃了,不然明天都得死,不能浪费。 他把火升起来后,给家里人说了一声,就拿着装鱼的竹筒离开了。 晚上卸了枷锁,但又带上脚上的镣铐,想跑都不可能。 官差们很放心,这种流放的人跑了也是死路一条,没有路引和户籍,想进城都不可能,跑到山里也会遇见豺狼虎豹。 谢瑜看着漆黑的树林,心里毛毛的,贴着崔六娘站好,“娘,我想去小解。” 崔六娘放下身上的包袱,点点头,刚要说话,就听见顾明舒抢先一步。 “娘,我带妹妹去吧。”趁机看看能不能进到空间一趟。 “萦萦,你和我们一起吧。” 她需要有个照应,现在树林里全是人,她们得走远点,加上需要人放风,她带着妹妹恐怕有些不安全。 柳萦萦很有默契的答应。 姑嫂三人刚要行动,就见谢清舞冲过来,一脸激动的对崔六娘开口,“大伯母,我娘被蛇咬了,您能不能救救她啊。” 崔六娘刚才听见了周氏的喊声,知道她被蛇咬了,不过…… “我不会治疗蛇咬伤。”她直接一口拒绝。 一来没必要,二来她说过绝不可能再帮谢家任何人。 谢清舞咬唇,心中有些气愤,察觉周围落在她身上的视线,连忙拔高声音请求起来,“大伯母,您别开玩笑了,算我求你了。 我娘被毒蛇咬伤,会死人的。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我娘跟你好歹也是妯娌,你怎么能这样袖手旁观呢? 求求你了。” 听到谢清舞的话,周围更多人又把注意力转移过来。 崔六娘也是活了一大把年纪的人,怎可能不知道她的伎俩,在她话音刚落时,就想好了措辞,“第一,我手头没药。 第二,我跟你娘不熟。 第三,求我不如自己想办法,我是不会帮你们的。” 她说的够清楚了吧,以后别在她面前晃悠,都耽误她干正事了。 “……”谢清舞袖子里的拳头握紧,脸色难堪,看着崔六娘冷漠的脸,她想跪下又不太情愿。 “大伯母……” “我娘危在旦夕,您怎么能这么残忍呢,她跟您又没有过节,而且……而且她还把谢余过继给你…… 对,你看在谢余的份上,您好歹帮帮她吧。” 谢清舞不经意间看到了崔六娘身后的谢瑜,差点没认出来,毕竟她从前可没这么可爱白嫩。 如此看来,大伯母应该很喜欢她才是。 那她应该会为她的话所动吧。 崔六娘回头,看了一眼女儿,微微一笑,“过继?分明是不想要小瑜才给我的。 你说再多也没用,赶紧走吧。” 她的信念不会动摇,她不提小瑜还好,一提小瑜,她都还记着对四房和周氏的恨呢。 当初她们把小瑜都打成什么样了,亏她们还有脸说看在小瑜的面子上。 恬不知耻。 谢清舞看着油盐不进的崔六娘,心中百般郁闷,脸色也变得扭曲起来。 她性子向来不好,都这样求崔六娘了,她居然还不同意。 她不好过,那大家就都别想好过了,“谢瑜,你个小白眼狼,你娘要死了,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 你倒是帮我说说话啊。” “你娘才要死了。”谢瑜生气,一张小脸皱成一团,嗓音清脆的回怼。 她娘好着呢。 崔六娘连忙把孩子护在身后,冷了脸色,“谢清舞,你干什么瞎说我女儿。 你要不是白眼狼,就赶紧回去给你娘吸毒。 小瑜过继给我,就是我的女儿了,你别想欺负她。” 谢清舞咬牙切齿,愤愤不平的看着崔六娘,最后还是没拉下脸,直接转身就走。 主要是没人帮她说话,她再求下去,崔六娘这个老女人也不会帮她的。 对了,当初是为什么要把谢瑜给过继走的? 崔六娘转身,蹲下来摸摸女儿的头发,声音温和,“别理她,小瑜,跟你嫂嫂去吧。 你四婶死不了的。” 什么毒蛇,不过是被蜈蚣咬了而已,大惊小怪。 但让谢清舞回去给她吸毒,是她的私心,反正死不了,恶心她一下也好。 老侯爷看了一眼谢瑜的背影,颇为奇怪。 什么过继?这个小丫头是谁? 他为何一点印象都没有。 老四的女儿吗? 他皱眉,食不下咽,疑惑的召来谢老四。 “老四,方才清舞说的那个孩子,是你女儿?” 谢四爷一愣,没太反应过来,看了一眼大房所在的方向后,这才想起来,“哦,爹,你说谢余啊? 是我与周氏的小女儿。” 爹怎么忽然问起她来了。 咦,他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女儿。 既然是他女儿,怎么会过继给大房? “那为何她现在会在大房那里?”老侯爷说出自己的疑问。 他想起来了,这个孩子,不就是老四媳妇难产生下来的孩子吗?听说是有些傻。 可刚才看她行为举止,又无比正常。 “她先前一直病怏怏的,性情又古怪,成天在家中惹是生非,胡言乱语。 清舞成婚在即,我们怕生出事端,她又是个累赘,周氏就把她过继给大房了。 您不知她有多过分,她居然说………” 等等。 谢老四卡壳,脸色骤然大变,不知想到了什么,一股寒意从脚底板升至天灵盖。 “爹……” 他可能犯了一个大错了。 谢四爷声音都在颤抖,尤其是想到谢余之前给他说的事情,整个人就仿佛如坠冰窟。 抄家?没错。 流放?也没错。 也就是说,先前谢余给他说的所有事情,都是真的??? “你干什么?”老侯爷看着他异样的神色,微微蹙眉,表情凝重起来。 他在紧张什么? “我……我……”谢四爷牙齿都在惊颤,心中腾升一股浓浓的懊悔,一滴冷汗顺着额角滚落。 他此刻真想给自己两巴掌。 懊恼悔恨也来不及了,这个孩子也是,当初怎么不知道多说几遍,万一他就听进去了呢。 他哀叹一声,小心翼翼的对老侯爷开口,“您不知道。 她……她在谢家抄家前几日,突然给我说过,说谢家马上就要被抄家流放…… 我当时觉得她是在胡言乱语,还给了她一脚,早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他就不会对她动手了。 唉! 对了,她是不是还说过,云山不是他亲生的儿子? “你说什么?”老侯爷瞪大眼睛,极为震惊的大喝。 所有人都被他的声音吸引,朝他看去。 下一秒,他一巴掌扇在谢老四脸上,怒不可遏,“有这种事,你为何不早告诉我?” 这个孩子在他们谋反前就知道要被抄家?那个时候她就不傻了? 谢老四被打得头晕眼花,捂着脸害怕至极,强行辩解,“爹,我……我怎么知道…… 一个小孩子的话……这怎么能信……” 他再糊涂,也不可能听信一个傻子的话吧。 况且她什么证据也拿不出来,还一派胡言,谁能信啊。 “祖父!”谢云逸走过来,好奇又担心的看着他们,不明所以。 老侯爷气的浑身发麻,胸膛起伏不定,一双混浊的眼睛难得锐利了几分,瞪着谢老四,“蠢货,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货。”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谢瑜就是天师口中,可以给大房改命的异星。 他怎么生了这么个蠢货啊。 难怪大房现在越来越好,原来异星已经降临。 第39章 吸毒血 该死,他不是让人盯着大房的吗?为什么没有向他禀告此事。 那可是自带奇运的异星啊,如今看来,天师又说中了。 如果谢家先有了她,何愁不大兴。 都怪这蠢货,误人误己。 好好的异星都他拱手让给了大房。 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扇死他。 谢老四被他阴狠的眼神震慑,咽了咽唾沫,身子往后缩,“爹……” 这还是他亲爹吗?怎么有种想要杀他的感觉。 老侯爷憎恶的看了他一眼,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转而盯着头顶的星宿。 异星,异星,异星如今落在了大房,这可怎么办? 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个孩子叫什么,该死! 谁也没料到,一个傻子会是异星啊。 老侯爷气的不轻,又剧烈咳嗽起来,在他看不见的周围,本就淡薄的气运更是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 “老四!” 他看向面前烂泥扶不上墙的儿子,声音冷寒,“你听着,无论用什么办法,把谢瑜给我要回来,知道了吗?” 异星是谢家的,本就该待在谢家。 她是老四的女儿,年纪小,蛊惑诱惑一番,还有很大的几率要回来。 谢老四一听,顿时垮了老脸,表情畏畏缩缩,“爹,可……可户籍和族谱都……都改了,怎么要回来?” 而且小傻子现在不傻,从前他们对她非打即骂,估计她也不愿意回来了。 “啪!”老侯爷目光愕然,又是一巴掌扇在谢老四另一边脸上,用尽全身所有力气,“废物,蠢货!” 居然连户籍和族谱都改了。 他们到底背着他做了些什么? 他这么多年辛苦筹谋算计,甚至搭上了自己亲女儿亲孙子的性命,如今却是在他口中听到了这样一番气人的话。 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生他的时候,就将他一把摔死。 谢老四眼前发黑,本就被酒肉美色掏空的身子虚得不行,两行鼻血顺势流淌下来,吓得他手忙脚乱的擦拭。 “老爷!” 卢氏一脸着急的上前劝阻,护着谢老四,“老四怎么了,你要这样打他?” 老侯爷现在是看谁都不顺眼,说话怒气冲冲,“跟你没关系,去一边儿待着。” 慈母多败儿,他原来想着老四读书习武都不行,当个安分守己的纨绔也就罢了,现在看来,大错特错。 大错特错啊!! 谢老四赶紧爬到卢氏背后躲着,生怕自己再挨巴掌。 他爹太可怕了。 卢氏自然不肯,她挡在谢老四面前,神色坚毅,“你要打老四,就先打我。” 如今她已没了一个女儿一个儿子,要是再没一个儿子,她还活不活了。 看着老妻倦怠的面容,老侯爷指着她,一脸盛怒,跟她争执起来,“这就是你宠出来的儿子,看看他哪有我谢家人半分风骨,简直就是一个地痞流氓。” 卢氏不甘示弱,直接跟他吵了起来,周围人纷纷上前劝慰。 韩家和卢家见到这一幕,都当笑话在看。 谢家旁支依旧默不作声。 另一边。 “呕……” 忍着恶心,谢清舞逼不得已,只能用嘴给周氏吸毒血。 还好钱氏借了她一点水,给周氏冲了洗了一下脚,不然谢清舞是铁定下不了嘴的。 “呸……”浅浅的吸了两口,差点没要谢清舞的命,她几番作呕,脸色铁青,感觉自己像是吃了几坨发酵的鸟粪。 “呕……” 又来了! 周氏感动之余,又在心中怒骂崔六娘一番,顺带咒了谢瑜两句。 可刚骂完,脚上又一抽一抽的疼。 “嘶……” “清舞,我的脚怎么还这么疼啊,而且越来越肿了,你再吸两下,吸干净一点吧。” 她被咬的那一片已经红肿,看着让她担心不已。 还吸?谢清舞都快臭晕了。 “娘,差不多……呕,得了……” 周氏顿时不满起来,眼泪汪汪,绷着老脸,“你想看着我死吗?真是白养你这么个女儿。” 谢清舞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漱口,看的旁边钱氏心疼又恶心。 不是吧,她这水囊还能不能要了? 谢清舞啃了脚丫子,又喝她水囊里的水,真是恶心死了。 早知道就不借给她。 啊啊啊啊。 感觉口中稍好一些后,谢清舞咬牙,怼了周氏一句,“那你怎么不让哥哥给你吸。” 就知道说她。 哥哥有事跑的飞快,她还愿意给她吸毒血就不错了。 也不知道谁才是白养了。 对了,谢余那个死丫头才是白养了。 周氏唇瓣翕动,嘶嘶呻吟着,不知道还以为她毒蛇附体了,她看着谢清舞,刚要开口。 这时去借解毒粉的谢云山回来,带着一个常年与蛇打交道的官差,声音愉然,“娘,我给你找了个会治蛇咬伤的官大哥。 他说被蛇咬了,附近就有解毒的草药,很好找的,他愿意帮我们找。” “是吗?”周氏惊喜不已,一下子就从蔫吧状态活跃起来。 那她有救了? 中年官差一脸和善,跟其他凶神恶煞的官差不一样,他看了一眼周氏,又看向旁边的谢清舞,视线凝滞了片刻。 谢清舞感受到那官差落在她身上的粘腻目光,顿时周身不适起来。 她皱了皱眉,又不好发,只能装作恶心的背过身去。 中年官差及时收了视线,蹲下来察看周氏的伤口。 “嗯?”他仔细看了一下,好笑的摇摇头。 “你这不是被毒蛇咬的,只是蜈蚣而已。 蜈蚣咬的伤口比较近,很容易分辨,而且伤口较小。” “啊?”周氏和谢清舞异口同声的震惊。 谢清舞捂着嘴,又想吐。 不是毒蛇咬的?那她岂不是白吸毒了?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周氏则是高兴,有种死里逃生的庆幸,“真的?” 哎呀,好像她的脚也没那么疼了。 看这笑话闹得。 谢云山也很惊讶,暗暗松了口气。 不是毒蛇咬伤就好。 他赶紧朝中年官差道谢,“多谢官大哥,多谢!” “不用谢,我姓贾,你们以后有事随时可以找我。”中年官差憨厚的笑笑,看起来平易近人,一下子就博得周氏和谢云山的好感。 谢云山自然是高兴的,这么一说,他感觉后面的路程都要轻松得多。 难得遇见一个好人啊。 周氏也跟着道谢,浑身血液重新流动起来。 真好,她不用死了。 太好了。 黄姨娘也是晦气的往地上呸了一口。 算她走了狗屎运。 另一头。 拿着简易火把,柳萦萦她们直接来到谢翀处理鳝鱼的山泉旁,周围没人,顾明舒带着谢瑜小解完回来,躲在隐蔽草丛中,进了空间。 谢瑜进不进空间都不要紧,她看向柳萦萦,声音软萌,“二嫂,你不进去吗?” 柳萦萦想想,这么短时间,熬药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而且药味太大,万一引来其他人注意就不好了。 还是再等等吧。 可她转念一想,虽然不可以把药拿出来,但她可以和夫君一起进空间啊。 “爹,您看着妹妹,我去把夫君带过来。” 谢翀烧了一堆火,正在烤鱼和黄鳝,闻言点点头,殷切叮嘱道,“慢些,老二媳妇。” 不用着急,官差这会儿正吃饭,应该不会清点人数。 谢瑜洗了小手,坐在旁边草地上,闻着飘散出来的肉香,皱了皱鼻尖。 鳝鱼烤出来更香了。 突然,她发现不远处一棵树下草丛里好像有动静。 紧接着两只毛茸茸的耳朵竖起来,好像是兔子? “爹,爹,快看后面,有兔子!”谢瑜压着声音,用小手指指他后面的大树,微微有些激动。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 兔子? 谢翀回头看了一眼,立马就发现了兔子的存在,示意她别动,然后轻轻捡起一块石头,直接朝草丛里击去。 一击即中。 兔子蹬了两下双腿,就没动静了。 哇,跟四哥一样准的眼力。 “爹,你真厉害。” 她也好想学这一招。 谢瑜星星眼,崇拜的看着他( ??? ? ??? )。 谢翀笑了起来,眼神明亮透彻,“喜欢?爹明天教你。” 他快速起身去把兔子捡回来,在手里掂了掂,真肥这兔子,恐怕得有三四斤了吧。 “闺女,吃不吃兔子肉?” 剥皮烤好应该来得及。 他特意选了个下风口位置,香味不会飘到休息的地方去。 谢瑜舔了舔嘴角,老老实实点头。 想吃。 谢翀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人后,掏出一把匕首,拎着兔子走到水边,快速剥皮清洗。 “闺女,进去帮爹拿点调料。” 野兔子有些腥,得抹点调料才好吃。 “好!” 谢瑜闪身进了空间。 顾明舒正在给谢铭做饭,顺便教他认蔬菜和果树,看到谢瑜,她脸上一紧,“妹妹,怎么了?” “没事,大嫂。爹抓了只野兔子,我进来拿些调料。”谢瑜露齿一笑,又看看谢铭。 兔子?谢铭眼神一亮,连忙开口,“小姑姑,我想看兔子!” 嘿嘿,你看不到,皮都扒完了。 不过谢瑜还是点头,又试探的问,“大嫂,要不你留在空间做饭,我带小铭出去看看。” 小侄儿在空间里关了这么久,应该无聊惨了,不如让他出去看看外面的风景。 空间里不分昼夜,对一个小孩子来说,其实有些煎熬。 顾明舒一想,看了眼孩子瘦弱的身体,点头同意下来,“行!” 也可以。 谢瑜找到调料后,拉着谢铭的手离开空间。 有一瞬间眩晕,谢铭怔了一下就缓过来,开心的左右瞧了瞧。 这是……什么地方…… 不是在家里了吗? “铭儿?”谢翀抬眉,脸上顿时扬起一抹笑容,对他招招手,“过来,祖父看看。” 咋把这小家伙带出来了。 “…祖父!”谢铭看了一眼火上烤着的肉,朝谢翀走去。 谢翀已经把兔子串好上架烤着了,他一把抱起谢铭,“好小子,太轻了,记得多吃点饭。” 还没兔子重呢,唉! 到底亏欠这孩子,看他如此瘦弱,他心里也不好受啊。 谢铭略显腼腆,在他怀里老实点头,“好!” 说话间,柳萦萦和谢云祁走过来,谢翀早就看清来人,所以没有防备。 “爹!”谢云祁今日身子好了不少,一整天都没有咳嗽气喘,走路都平稳多了。 他拉着柳萦萦走过来,又瞧见谢铭和谢瑜,对两个小家伙摸摸脑袋,这才跟柳萦萦一起进了空间。 谢翀把谢铭放下,让他挨着谢瑜坐好,“跟你小姑姑玩儿去,肉等会儿才能好。” “祖父,我想看兔子……”谢铭坐好,火光映衬出他瘦弱但红润的脸颊。 谢翀瞧着他跟大儿子小时候如出一辙的脸庞,眼神温和不已,“兔子?在烤了!” 他没看见谢瑜使劲眨眼睛的动作,指向火堆上快熟的肉。 “闺女,你眼睛咋了?” 咋一直眨呢,是不是进灰尘了。 谢瑜捂脸,把脑袋埋进两腿之间,无奈摇头。 她的爹啊…… 谢铭睁大眼睛,有一些震惊和茫然,所以…… 兔子被烤了? 谢翀聪明,立马就反应过来,哟嚯! 原来孙子想看活的兔子? 那这咋整。 “咳……铭儿啊!” “咱们今天先吃烤兔子,过两天祖父再给你重新抓一只活的兔子好吗?” 他这……都快烤熟了,也变不成活的。 闻着兔子肉逐渐散发出来的香味,谢铭撇着的小嘴立马复原,老老实实点头。 也行! 他还没有吃过兔子肉呢。 本来只是想让兔子陪他玩儿,但是现在有小姑姑和祖父在,也无所谓了。 “小姑姑,我以后可以在里面养小兔子吗?”拉着谢瑜的衣袖,谢铭憨憨的对她问道,脸上有了孩子般的纯真可爱。 娘说那片空间是小姑姑的,以后他想要养小动物陪他,必须先征求小姑姑的同意。 “……”谢瑜抬起头,表情微妙的转动大眼珠子。 养小动物? 可是空间里养不了活物。 但她还是点头同意下来,“可以!” 等小侄儿大一点,再给他解释,他自然就懂了。 谢铭开心一笑,又看看漆黑的四周,风一吹,树叶唰唰作响,显得环境阴森恐怖,他莫名就有些害怕。 “小姑姑,我……我害怕……” 娘呢?娘怎么还不出来。 谢瑜握住他的小手,笑容温暖,“别怕,小铭,大家都会保护你的。 你也要勇敢。” 谢铭缩着小身子,眼神懵懂。 但他感觉依靠着小姑姑就没那么怕了。 第40章 露宿荒野 正好这时鳝鱼烤好了,谢翀先给她们俩拿了几串,“铭儿,多吃点肉,让自己变得强壮,就什么都不怕了。” 他知道铭儿的经历,所以不会勉强他一定要怎么样,慢慢来吧。 “我知道了,祖父!”谢铭接过烤鳝鱼肉,眼神中凝聚微光,逐渐变得坚定。 谢瑜拿着属于自己的烤肉,闻了一下,忍着馋虫的召唤,乖巧的说道,“爹,好香啊?我想先给娘拿去。” “没关系,爹给娘留着呢,大家都有,小孩子先吃!”谢翀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声音宽厚道。 顾明舒整理好空间里的东西,烙了白菜肉饼端出来,刚好赶上,“怎么了,妹妹?” “大嫂,你忙完了吗?快尝尝爹烤的肉,好香啊!” 谢瑜等肉冷却好,递给顾明舒,乖巧模样让顾明舒直呼心软。 “好好好,你先吃,大嫂不急。” 顾明舒先把饼子递给谢翀,又摸摸儿子的脑袋,围在火边坐下,开始吃东西。 她得赶紧吃完去换娘和云荆过来。 烤兔子越来越香,油水渍渍渍,滴落下来,在柴火上轻轻爆开。 谢瑜咬了一口烤鳝鱼,简直要给她香迷糊了,太好吃了。 改明儿她还钓。 谢铭也没想到烤肉这么好吃,他吃完手里的两串,就盯着火上剩余的烤肉。 谢翀啃着饼子,想再给他两串,被顾明舒制止,“爹,不用,咱也别惯着孩子。” 鳝鱼不多,家里每人两串都只是尝尝味,要是铭儿再吃两串,其他人就不够了。 她是愿意把自己的那份让出来,但不能让孩子觉得理所当然。 “铭儿,咱们吃个饼子,一会儿再吃烤兔子肉。 这鳝鱼肉你祖母和几个叔叔都还没吃,咱们要留给他们一些,知道吗?” 亏欠孩子,她可以用别的方式弥补,但在教养方面不能遗漏。 谢铭小脑瓜灵活转动起来,表示明白,乖乖接过饼子,“知道了,娘!” 谢翀见状也没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欣慰点头。 烤的小鱼干没有鳝鱼好吃,刺又多,谢翀就没给两个小家伙吃。 等兔子肉烤好,他撕开一半,剩下的留给没吃的几人。 谢铭吃的满嘴流油,兔子肉香得他五脏六腑都在咕噜咕噜叫。 太好吃了。 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谢翀先给空间里的谢云祁夫妇送了肉,然后才回来吃自己那份。 快速吃完饭,他去换了崔六娘他们几人过来。 趁她们吃饭,谢瑜进入空间,开始洗漱和修炼,顺带把鱼竿摆上。 还好这才初夏,天黑得早,等大家吃过饭,时间也还早。 谢瑜和谢铭吃了健体丸,就不用再吃药,崔六娘得了空闲,就想把明日的饼子给烙起来备着。 她严重低估了家里人的饭量,尤其是几个儿子,出发时准备的饼子馒头,吃到今天就没什么了。 她可是准备了五天的份量,加上萦萦的朋友还送了那么多吃食来。 云澜和云荆两个小子,一路走一路吃,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了底。 真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得亏空间里食物充足,不然她都怕他俩饿死在路上。 柳萦萦和顾明舒也过来帮忙,谢云荆则是在一旁干劲十足的劈柴。 谢铭在谢云霆的照顾下,已经睡去。 谢云祁换了衣物,估摸时间不早了,连忙开口提醒他们,“娘,我们该回去了。” 出来太久容易引起其他人注意,还是早点回去吧。 “妹妹,别钓了,走了!” “哦,好!”谢瑜睁开眼,打了个哈欠,准备收工。 【成功钓到启智丹一颗!】 谢瑜手一顿,清澈的眼眸中划过一抹欣喜。 又钓到东西了。 因为忙着离开,她没来得及细看,只把鱼竿放好就出了空间。 崔六娘抱着谢瑜,几人把外面的火堆熄灭,返回休息的地方。 一半人已经睡了,呼噜声震天,其他人要么饿得睡不着,要么因为环境简陋没法入睡。 她们回来的时候,谢翀已经用不穿的厚衣服铺好床,火也生得旺,够用一整夜。 谢云霆和顾明舒两人睡中间,谢瑜躺在顾明舒和柳萦萦怀里,再过去一点是崔六娘,边上是谢云荆。 谢云祁右边是谢云霆,左边是谢云澜,谢翀睡最外侧,这是最安全的办法,大家都没意见。 还好已经快五月,不然这样在树林里睡一晚,第二天铁定要生病。 顾明舒搂着谢瑜,轻拍她背脊,跟哄小孩子似的。 谢瑜翻了个身,一眨眼功夫就睡着了。 天上星宿零零碎碎散落着,银河黯淡,树林里寂静下来,远处偶尔传来狼嚎,夜风呼啸…… 第二天,从未在野外露宿过的众人昏昏沉沉醒来,个个面如菜色,腰酸背痛,哀嚎连连。 他们没有多余的衣物,只能靠着大树休息,一晚上下来,屁股也疼,腰也酸,更别提他们柴火不够,后半夜被冷醒好几次。 崔六娘一家一切如常,谢瑜醒来时,谢翀已经打了水回来,早饭也做好了。 谢瑜在顾明舒的照顾下洗漱,忽然她看到自家大嫂脸上长了许多红疹子,“大嫂,你的脸怎么了?” 顾明舒挑眉,摸了下脸上长起来的红疹,笑了笑,对她轻声说道,“大嫂没事,可能水土不服,长了点疹子而已。” “那二嫂也是吗?”谢瑜看向她旁边的柳萦萦,只见柳萦萦脸上和手上也长了不少红疹子,看起来有些不太好。 顾明舒看了下周围,摸摸她小脑袋,对她解释道,“妹妹,大嫂二嫂都没事,你不用担心,就当不知道好吗?” 谢瑜明白了,赶紧点点头。 吃过饭,再次上路。 队伍中不断有人咳嗽打喷嚏,面色异常,崔六娘见状,赶紧抱着谢瑜拉着家里人躲开他们。 尽管空间里有药,但在流放路上,生病可是很麻烦的。 柳萦萦也担心极了,生怕谢云祁沾染到病气,以至于她们家放慢脚步,直接走到了最后面。 谢清舞扶着周氏,艰难前行,还没到中午,肚子就咕咕咕叫个不停。 走了三日,她们离开京城范围,周遭的一切都变了模样,道路也狭窄了,路上坑坑洼洼也多起来,四面八方都是山林农田。 噗通… 又有人摔倒在地,官差见状就扬起鞭子,根本不给喘息的机会。 这一批流放的犯人走的太慢了,远远低于以往流放犯人的速度,官差们都有些担心,所以不会让任何人停下休息,阻拦前进的速度。 罗氏今日也没有再背谢清月,谢清月垮着脸,不情不愿的跟在她身边,每走一步都觉得脚底隐隐作痛。 “娘,我走不动了,你背我吧。”临近中午,谢清月支撑不住了,还是向罗氏服软。 瞧着女儿脸上的汗珠,罗氏怎么可能不心疼,但她昨夜没有占到好位置休息,今早起来身体就忽冷忽热,她也一直强撑着往前在走,要是背她的话,肯定走不了多远,又会晕倒。 “清月,听话,坚持住,马上就可以休息了。” 罗氏蹙眉,一脸无奈的安抚着。 谢清月抿唇,双眼布满不悦的光芒,就这么盯着罗氏,像是在逼她答应一样,“娘,我真的走不动了。” 她的脚好疼,太疼了。 谢清月最喜欢穿软底鞋,从前不怎么走路的时候,鞋子以好看舒服为主,可如今流放,每天睁眼就是走路,鞋底越软,脚就越疼。 谢清月又年轻,脚皮子细嫩,根本承受不住。 罗氏差点就想答应她了,可她真的不行。 在路上找了根木头棍子,罗氏递到她手中,好声好气的劝说,“清月,咳咳…… 你听娘的话,再坚持一会儿吧,下午,下午娘就背你。” 谢清月眼下肌肉微微抽搐,一脸郁闷烦躁,根本就不想再走。 “快走,快走,干什么呢!” 身后官差大吼一声,谢清月身子一颤,迫于无奈,只得接受。 谢涛才十岁,没有上枷锁,跟在陈氏身旁,有气无力的走着。 因为要照顾卢氏和老侯爷,所以他们也走的慢,差不多是垫后的存在。 空气中飘来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儿,谢涛转头看去,就见谢云澜美滋滋在吃肉饼子,他羡慕的咽了咽唾沫。 “娘,什么时候才可以休息啊?”他饿了,脚也好痛。 “快了,快了,涛儿,坚持一会儿!”陈氏喉咙干渴,擦了擦汗水,苦笑着开口。 其实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休息,看太阳的位置,应该是快了吧。 好累! 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娘,我走不动了。”谢涛甩着手,小嘴一撇,直接开始耍小性子,“你让爹背我吧。” 凭什么那个瞎子都有人背,他却没人背? 陈氏抿唇,看了一眼旁边搀扶着老侯爷的谢云逸,苦口婆心道,“涛儿,你爹还要照顾曾祖父,你自己走好吗?” 她是没力气背孩子的,自己走路都够呛。 谢涛不肯,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顿时唰唰往外冒,“不要,不要,我走动不了,呜呜呜……” 谢云逸听见他的哭声,担心的看过来,“涛儿,你怎么了?快起来!” 就连老侯爷也紧张不已,毕竟这可是自己的第一个曾孙,稀罕着呢。 陈氏无奈,蹲下来扶他,手上镣铐哗啦作响,“涛儿,娘牵着你走行不行?” 京城风气,女子皆以瘦为美,她生完孩子后,胖了不少,好不容易才清减下来,结果又遇到抄家这事儿。 不是她不想背,只是她太瘦了,根本就背不动孩子。 婆母娇惯孙子,涛儿并不瘦,都快赶上她的体重。 “不要,我不走了,我走不动了!”谢涛嗷嗷哭,扯着嗓子哭,说什么也不肯再走。 眼看官差马上就要跟上来,陈氏没有办法,转头看向谢云逸,一脸头疼。 谢云逸到底疼爱这个儿子,只好叫来谢云桐扶着老侯爷,他去背儿子。 谢云逸也花了银两,把枷锁去掉,以为背个孩子不成问题。 可等谢涛一爬上他的背,沉重的身躯险些没把他压断气。 这是一个孩子的体重吗? 他的儿啊,太重了吧,都怪母亲以前溺爱涛儿,没有节制。 咳咳…… 谢云逸额角青筋冒起,咬牙硬挺着背谢涛往前走,没办法,谁让孩子这么小跟着他们已经很遭罪了。 还好马上就要中午休息。 “姨娘,我也想要爹爹背我走。”声音虚弱的谢颖看着谢涛的背影,羡慕的开口。 她也走不动了。 魏姨娘牵着女儿,单薄的身形摇晃着,面色黯淡,“好颖儿,咱们忍忍吧,马上就可以休息了。” 她怎么敢让大公子背女儿呢,少夫人一定会恨死她的。 好在二夫人死了,二房清静不少,这一路上她难得有了喘息的机会。 “嗯~”谢颖咬着嘴角,黑眸透出一股淡淡失落,步履蹒跚的往前走。 总算熬到了中午休息的时候。 谢清舞立马甩开周氏,扶着树干大喘气,累的不行。 “哥哥,给我喝口水……” 谢云山摇了摇水囊,顶着青紫交加的眼眶,声音淡漠道,“我也没什么水了,旁边不就是水渠吗,你自己去打吧。” 谢清舞累的眼冒金星,就等着一口水救命呢,听他这么一说,顿时火冒三丈,“你是不是我哥?一口水你都舍不得,我看你不是眼瞎了,是心瞎了吧。” 谢云山脸一垮,眼神阴郁的盯着她,语气冷厉,“你再说一遍!” 谢清舞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她也不怕得罪谢云山,眼神不屑的开口,“说就说,我说你眼盲心也瞎,一口水而已,不知道还以为我要你的命呢。” 她好歹把他当哥哥,可他呢,不知道在清高什么,活该他瞎了眼睛。 谢云山还记着谢清舞昨天骂他白眼狼的事儿,所以对她没什么好脸色,说话也格外戳心窝子,“是,你不瞎,你不瞎选那么一个夫家,大难临头把你抛下,你不瞎又有什么用?” “你说什么?”谢清舞瞪大眼睛,说着就想找东西抽他。 硝烟弥漫,眼看就要爆发,周氏不得不站出来制止,“行了你们两个,干什么呢。 云山,你妹妹都累成什么样子了,你给她口水喝又怎么了?” 念着谢清舞扶了她一上午,周氏还是站在她这边的,而且确实是儿子没做对,亲兄妹,何必斤斤计较。 这才刚走三天就这样,以后可怎么得了。 谢云山面色泛青,左眼充斥着红血丝,愤怒之下,他直接把水囊里的水倒了个干干净净,“喝,我让你喝,喝吧!” 第41章 矛盾堆积 反正他已经喝过了,谢清舞想喝,那就跪在地上舔吧。 “云山!”周氏脸面有些挂不住,虽然谢云山没有对着她说,可这跟驳她的面子有什么区别。 谢清舞也气的不轻,握紧粉拳,肚子一抽一抽的疼,“你……” 他至于这样吗? 真是离大谱。 从前怎么没有看出他是这样的人。 谢云山蛮横一笑,甩了甩空荡荡的水囊,挑衅的耸耸肩。 他就不给,怎么样? 谢清舞气的半死,指着谢云山,咬牙切齿的说道,“姓谢的,真有你的。 好,从今天起,你就不是我哥。” 谢云山巴不得她别叫自己哥哥,反正她也是个累赘,这一路上,她一直不停抱怨,听的人心里不断泄气。 他甩头就走,找了个空地坐下,周氏安抚着生气的谢清舞,感觉脑袋发胀,左右为难。 吃饭时,谢老四顶着一张猪头脸,暗暗观察着谢云山,越观察他心里越觉得不对劲。 眉头不像他,眼睛也不像他,鼻子也不像,重点是这三个地方也不像周氏。 从前他只觉得谢云山长得俊朗,没仔细看过他的眉眼,如今看来,哪哪儿都不像他。 莫非真被谢余给说对了? 狠狠咬了一口手里发硬的饼子,谢老四眯着眼睛,神色晦暗。 周氏这个贱人,居然敢给他戴绿帽子。 可奸夫又是谁呢? 他试图从谢云山的脸上找出一丝蛛丝马迹,可找了半天,把周围人想了个遍,也没印象。 不过没关系,他可不会给别人养儿子。 另外爹让他把谢瑜要回来,不然就不认他这个儿子。 他怎么要? 谢老四看向角落中围坐的一群人,他们之间气氛格外和谐,比起谢家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他不禁犯了难。 但他有自信,谢余是他亲女儿,哪有孩子不贴亲爹的,等他撒个谎,服个软,孩子肯定会跟他回来的。 一旁,小脸憔悴的谢柔咬了一口点心,立马就吐出来,可怜兮兮的开口,“娘,点心好像坏了。” 她吃着怎么有股酸味。 坏了?杜氏慌了一下,拿起她手里的点心尝了尝。 一入口,她就觉得不太妙。 糟了,肯定是天气太热,点心贴着人身体,被闷坏了。 点心刚坏,她一个大人倒是能吃,不影响,可女儿怎么办? 她又拿起旁边的饼子尝了一口,所幸饼子没有坏,她松了口气,“柔儿,你吃这个,这个是好的。” 不过她有些担心,天气越发的热起来,点心都开始坏了,饼子估计也保存不了多久。 她叹了口气,看向包袱里剩下的点心,忽然,旁边伸来一只脏兮兮的手,直接抓起几块点心就往嘴里送。 杜氏一惊,连忙把包袱护在怀里,转头看向来人,发现是三房的谢云庆,她不由得轻斥道。 “庆哥儿,你干什么呢?” 谢云庆吃来噎的直翻白眼,但还在一个劲儿的往嘴里送,地上都是碎屑,嘴角也满满残渣,“唔……” 好吃,就是有点噎,还有点酸。 谢云桐打了水回来,见状立马护着杜氏,眼神质疑的盯着谢云庆,“云庆,你在偷你嫂子的点心?” 谢云庆咽下嘴里的点心后,拍拍胸口,又一把抢过谢云桐手里的水囊,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大口,“我没有,是祖母让我拿的。” 杜氏皱眉,微微诧异,转头看向正在吃饭的卢氏。 “祖母?” 哪有这样的啊。 她们都还不够吃呢。 卢氏往嘴里送了一口吃食,动作依旧斯文优雅,仿佛自己还是从前的侯府老夫人,她轻抬下颌,眼神高高在上,“干什么,是我叫云庆吃的。 反正你们吃的那么多,给你弟弟一些又如何?做人可别太自私。” “???”什么,她自私! 她还要怎么大方,她都拿出一半的吃食分给家里人了。 “祖母,您怎么能这样说我?”杜氏有些寒心,声音里都染上哭腔。 谢云桐连忙拍拍她,将她拉来护在身后,不满道,“祖母,如今食物何等珍贵。 这几日,家里人吃的都是鸢娘给的吃食,您这样说,未免太伤人了。” 卢氏老脸一垮,没想到谢云桐居然敢质问自己。 “怎么,如今我是说不得你们了? 我是你们的长辈,你们一切都得听我的,不过是一点食物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老侯爷坐在她身边恍若未闻,只是继续吃自己手里的食物,并没露出任何想要管教的意思。 谢云桐还想反驳什么,被杜氏拦住。 她余光虚虚的斜了一眼卢氏,抿着嘴角,眼底划过一抹厌恶,“夫君,没事,别说了。” 祖母说的对,一点食物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打现在起,这些人都别想再从她手里拿到一点吃食。 他们敢抢,她就直接还手。 难不成她分食物给她们还做错了? 谢云桐也很恼怒,被杜氏强行拉来坐下,旁边谢云逸见状,又开始说教她们夫妻俩。 让她们一定要大方,谦让,和善一些。 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都是一家人,不要斤斤计较。 谢云桐垂眸,摸着女儿的小脑袋,低低的冷笑一声,“既然大哥这般大爱无私,以后家里人要吃的,就都找你了。” 别以为他叫他一声大哥,他就可以骑在自己头上拉屎拉尿,他算什么东西,虚伪! 谢云逸一愣,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可他也给了啊。 无论是给姑姑还是给舅姥爷,他也从没吝啬过,怎么老二会这样阴阳怪气。 可惜,他并没看到旁边面色铁青却又不得不分享食物出去的陈氏。 摊上这么个夫君,她都快要被气死了。 明知流放少说都是三五个月的路程,她的吃食却要见底了,连自己吃都不够,还分给别人? 她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在谢云桐这里碰了一鼻子灰,谢云逸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便转头过来,拿出一包点心,大方的分给谢云庆。 谢云庆拿着点心,一句道谢都没有,更是把陈氏气的半死。 “你以后不许拿我的东西。”陈氏赶紧学着杜氏把包袱一裹,一脸心疼的开口。 谢云逸恼怒,又怕被老侯爷和卢氏发现,拽着陈氏的胳膊,没好气道,“你别这般小家子作态,咱们手里又不是没银子,怕什么。” 流放那日,他分明瞧见陈家给了她不少银票,铁定够他们流放的时候用了。 陈氏瞪大眼睛,使劲往他身上拍,一脸护食模样,“那是我的银票,你疯了,我绝不可能拿出来用的。” 好啊,原来还惦记着她的银票呢。 那可是她娘好不容易给她送来的保命银子,她就算用,也一定是用在自己身上,不可以花在谢家人身上。 而且谢家人手里什么都没有,一路上都靠着她和二弟妹送吃的,结果刚才瞧老太太那样子,还真以为是自己的功劳呢。 她也有些寒心,反正食物不多了,她得留给自己和儿子。 三房明明有手有脚,却不知道自己找野菜,没看见韩家和两个旁系都开始找野菜了吗? 他们也可以啊,凭啥就光盯着她手里的东西算计。 谢云逸面带不虞,眉头紧蹙,压着声音开口,“说什么呢,你的不就是我的吗??咱们是夫妻,从前我可没亏待过你吧。” 女子胸襟,果真狭窄,真是令人头疼。 陈氏抱着包袱,柳眉倒竖,乱糟糟的头发沾满灰尘和草屑,仍旧坚持自己的观念,“是,你是没亏待过我,给你吃的我也愿意,但是其他人呢? 他们于我有恩吗?” “我可告诉你,银子只能我跟孩子用,你别想打它的主意。” 不然她就跟他拼了。 “愚妇!”谢云逸气的拂袖,脑仁都疼了。 陈氏挺起胸膛,一脸坚定。 反正就是不行。 看来她还得跟二弟妹商量一下,看看怎么回绝老太太。 水渠边,谢清珠和谢清荷暗戳戳跟在谢家旁系几个妇人身边,她们在找野菜,她就在旁边偷看偷学。 每天三个馍馍就凉水,仅三天,她们都快饿得脸颊凹陷了。 爹又不管她们,嫡母又苛责,她们只能自力更生。 正在打水的柳萦萦见到她们俩,眼神闪了闪,没说什么,拿起水就走。 回到休息地,柳萦萦把水递给崔六娘,声音轻柔的说道,“娘,四房的人也太过分了,我瞧见那两个庶女都快饿晕了。” 谢家人都有吃的,就她们俩没有,着实可恶。 崔六娘正在煮野菜汤,闻言嘴角动了动,还是温柔的解释道,“我也瞧见了,不过她们俩聪明,知道找野菜,饿不死的。” 虽是庶女,可有脑子,后面过的也不会差。 柳萦萦轻轻点头,不再多说。 她也只是抱怨两句,不会插手的。 “啊,爹,四哥!”在水渠边钓鱼的谢瑜忽然大叫一声,声音略显尖锐慌张。 崔六娘手一抖,猛地抬头看去,旁边忙着摘野果子的谢翀和谢云荆已经窜了出来。 柳萦萦和崔六娘紧随其后,顾明舒也想去的,但又要盯着锅,又要守着谢云澜,无法脱身,只好站起来察看远处的情况。 谢云荆单手掀翻正在跟谢瑜抢东西的谢云章,挥起一拳就砸在他脸上。 谢翀抱起谢瑜,看着她泪眼朦胧的样子,担心坏了,赶紧将她胳膊腿检查了一遍,“怎么了,闺女?” 崔六娘也及时赶过来,一脸紧张。 “呜呜,爹,他要抢我的鳝鱼……”谢瑜指着地上扭动的肥硕鳝鱼,衣服上沾着泥点子,小手也因争抢时被鱼线勒出了红痕。 她刚钓起来一条大鳝鱼,说叫她哥来帮她取鱼钩的,谢云章就窜过来,伸手就想抢她的东西。 崔六娘气的跺脚,心疼的握住女儿小手,看向一旁已经倒地求饶的谢云章,“谢云章,你都多大了,爹娘都死光了,从没人教你规矩是吧。 连小孩子的东西都抢。” 看把她女儿给吓的。 “嗷!”谢云章挨了一脚,正惨叫呢,哪有功夫回答他。 水渠边打水的众人被动静吸引,纷纷看过来。 左姨娘闻声赶来,看到儿子被打翻在地,捡起一根棍子就朝谢云荆砸去,“快放开我儿子!” 柳萦萦俏丽的眼眸一动,一个箭步冲过去,直接把左姨娘撞翻,夺过她手里的棍子,一把折断,“你还有脸了,管好你儿子,什么人啊,连小孩子的东西都抢!” 得亏妹妹没事,不然打死他们都不为过。 左姨娘吓得一愣一愣的,脸都僵了。 谢云章蜷缩在地,痛哭流涕,没打几下就出声求饶。 谢云荆心里有数,踢了他两脚就退回来,警告的瞪了他一眼,挥舞拳头。 欺负他妹妹,活腻了是吧。 谢云章痛的要死,捂着脑袋,“不敢了,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他只是太饿了,没注意这死丫头是谢云荆的妹妹,不然他才不会抢她的东西。 嘶~欺负他不会武功是吧,该死的谢云荆,给他等着。 左姨娘害怕极了,又碍于她们人多势众,不敢再出声反驳,爬到谢云章身边,将他扶起来,灰溜溜的离开了。 崔六娘皱眉,轻哼一声,转身回来抱住谢瑜,“好了,小瑜,没事了。” 谢瑜扁着的小嘴立马恢复正常,心中划过一抹暖流。 原来被人紧张关心是这种感觉。 她点点头,重新露出笑容,“娘,我没事。” 要不是担心她一拳打死谢云章太奇怪,她都不会呼叫的。 崔六娘看了一眼地上的鳝鱼,摸摸她脑袋瓜,抱着她往回走,“咱们先回去吃饭吧,吃了饭,娘陪你钓。” 谢翀把鳝鱼抓起来,捡起旁边尖锐的石头,三两下就杀了把内脏处理干净。 一条鳝鱼,懒得养着,直接处理了一会儿烤着吃吧。 回去的路上,谢老三听完儿子所言后,目光一直阴恻恻的跟随她们一行人。 谢翀也不怯,直接给他瞪了回去。 看什么看,他没教好儿子还有理了。 谢老三咬紧牙关,发誓一定要亲手弄死谢翀才罢休。 休息地,谢瑜坐下来等着开饭。 谢云澜在旁边摘狗尾巴草,一脸憨憨傻傻,却又无比乖巧纯真,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吵也不闹。 谢瑜忽然想到昨天钓到的东西,她只是晃了一眼,没来得及细看,好像是颗什么丹药来着。 她进入识海搜寻起来,果然看到一颗黑乎乎的丹药。 启智丹。 服用者可以重塑脑部结构,激发智慧,也就是说,这颗丹药正好合适她三哥。 太好了。 第42章 下地行走 她一直希望三哥恢复到正常人模样,如今是不是可以如愿以偿了。 “妹,给……” 思绪回笼,一小把狗尾草递到她面前,毛茸茸的野草随风晃动,真像极了小狗的尾巴。 谢瑜眉眼弯弯,接过这把狗尾巴草,声音软乎乎的道谢,“谢谢三哥!” 谢云澜憨憨挠头,小鸡啄米一般点点头,又拿出另外几把走向崔六娘和顾明舒她们。 原来他给家里每个人都送了一把,路边的野草都被他拔光了。 谢瑜偷笑,戳戳手里的狗尾巴草,心情愉悦。 顾明舒和柳萦萦也笑起来,摸摸他脑袋,夸赞的对他竖起大拇指。 她们觉得云澜好像聪明了一点。 听到笑声,吃饭的官差看过来,不正经的眼神刚落在顾明舒她们身上,就立马收了回去。 她们两个干什么了?怎么脸上长了那么多红疹,不会得病了吧。 晦气! 送完狗尾巴草,谢云澜又开始无聊的在树下面找蚯蚓,谢瑜挪过去,将手里的丹药递给他。 “给,三哥!” 莫名觉得她有点鬼鬼祟祟的。 谢云澜小手沾满泥巴,他刚要拿起丹药,谢瑜就瞳孔一震,赶紧把手缩回来。 别啊,她的哥,这小猪蹄太脏了吧。 谢瑜只好直接给他塞嘴里。 “好吃吗,三哥?”应该没什么味道吧。 太苦的东西她三哥都不吃的。 谢云澜囫囵咽下去后,扁扁嘴,摇头。 没味道。 他也就知道好吃和不好吃。 谢瑜微微一笑,吃下去就行,希望他能尽快恢复正常。 吃过午饭,众人又骂骂咧咧地继续上路。 谢云霆没有再让谢云荆背他,打算试着自己走路。 他觉得自己的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应该可以自己行走。 不过他还瞎着,需要云荆搀扶他。 然而一直关注着大房的老侯爷看到这一幕,却犹如见鬼一般。 谢云霆的腿不是断了吗? 居然能自己走路了,先前不一直都是由谢云荆背着他的吗? 难道他的腿早就好了! 顺着老侯爷的视线望去,谢老三一脸错愕,不可置信。 谢云霆竟然能走了? 他胡乱揉了一把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嘶! 不可能,谢云霆的腿,可是当年他亲自看着他们打断的,虽保住了骨头,可连御医都断定他再也站不起来。 不可能! 他不信。 谢老三坐在滑杆上,整个人都要不好了,面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紫,堪比调色盘。 他忽然伸手摸了下自己毫无知觉的腿,脑中闪过一抹灵光。 会不会是气运反噬,他的腿断了,谢云霆的腿就好了? 这糟糕的感觉让他背后一阵一阵发凉。 顾明舒开心的笑着,走到谢云霆另一侧搀扶着他,“夫君,怎么样?腿没事吧。” 走了有一会儿,谢云霆觉得一切正常。 这几日,他都有偷偷的训练双腿,他也是确定没有任何异常后,才决定自己走路的。 谢云霆勾唇,轻轻摇头,“没有,很好!” 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感觉了。 时隔五年,他终于可以下地行走。 能走路,云荆也可以轻松些,这几日太辛苦他了。 崔六娘和谢翀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激动。 云霆能够站起来,她们也就放心多了。 谢云祁也笑了,笑容温柔清爽,如同早春太阳般明媚和煦,让一旁的柳萦萦跟着发笑。 崔六娘一家正春风得意呢,前头的谢家人又开始嚷嚷哀嚎。 谢清月把手里的棍子一丢,拉着罗氏的胳膊使劲一拽,表情略微生气的要求道,“娘,你不是说下午背我吗?我现在走不动了,你快背我!” 疼死她了,脚估计都肿了吧。 罗氏被她拽的身形猛地一晃,差点摔倒在地,谢清月没有注意她越发苍白的面容,还在一个劲索求。 罗氏擦擦额头上的冷汗,神色萎靡,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咳咳…… 清月,娘好像病了。 你再走走好吗?” 她这会儿连走路都困难,哪里还有力气背她。 谢清月这才注意到她异常的面容,谁知道,她下一句话就想让罗氏吐血。 “娘,你别装了,是不是不想背我。 你身体一直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病了。” 罗氏突兀的睁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清月她说什么?她在怀疑自己装病? 罗氏简直被震惊得路都不会走了,脚下一个趔趄便跌倒在地,脑袋又磕在石头上,直接将她额头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娘……”谢清月惊吓的后退,都没上前搀扶她。 不是吧,她才说一句而已,娘就这样倒下了? 她还说自己不是故意的。 咕咕咕~罗氏腹中一阵绞榨疼痛,她捂着肚子,眼前一阵发晕,根本无力站起来。 “清……清月,扶我一下。” 无奈,她只能求助女儿。 “娘,你就别装了,快起来。”谢清月气的直皱眉,小脸扭曲,生气的低吼。 丢不丢人啊,为了让她走路,又是装病又是苦肉计的。 她要是能走,还用她说吗? 罗氏疼得直咬牙,艰难的抬头看着眼前跟谢老三面容极其相似的女儿,鲜血顺着她眉头流过,无尽懊悔涌上心头,最终还是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娘?”谢清月这才彻底慌了神,吓得眼泪直掉,赶紧扑过去。 片刻后,暴躁的官差拿起一壶水就泼在罗氏脸上。 挣扎一番,罗氏迷迷糊糊醒来,只觉得有一只咸猪手在她脸上摸来摸去。 “啊!”她大惊,连忙捂着脸坐起来。 一个满口黄牙的官差眼中泛着淫光,一直盯着罗氏被水打湿的胸口处,舔了下嘴角,没好气的说道,“这不是没事了吗?快起来给老子继续往前走!” 唾沫喷在罗氏脸上,气的她脸都红完了。 谢清月站在旁边,看到罗氏醒来后,她臭着一张脸,粗鲁的把罗氏扶起来。 “走吧,娘!” 真烦,这下她只能自己走路了。 身后,陈氏和杜氏对视一眼,皆看出彼此眼中的诧异。 谢清月可真是…… 看来要离她远点了。 谢云山踩着一块石头,差点把自己给绊倒。 谢老四从他身边经过,直接视而不见,还是周氏快步走过来,关心的对他询问起来,“云山,没事吧?” 夫君干什么呢,没看到云山差点摔了吗?也不知道关心一下。 谢清舞在旁边翻了个白眼就继续往前走,也没搭理他。 谢云山揉揉左眼,感觉自己视线越发模糊,心中不禁恐慌起来,“娘,我的眼睛好疼啊。” 什么? 周氏一听,慌了神,赶紧查看他的左眼,发现他的左眼已经红得有些恐怖,就连眼珠子里面都快被染红了,眼睛周围的青紫也越发明显。 而且,右眼也已经开始流脓…… “这……云山,你忍忍。 娘听官差说,前面有镇子,一会儿我去给你买些药回来。”周氏心中打鼓,只能故作坚强的安慰着,其实紧张的手都在哆嗦。 谢云山烦闷点头,早知道在牢里就该用那个大夫开的药了,现在好了,疼得他眼睛都快睁不开。 周氏搀扶着他,慢慢往前走。 谢老四回头看了一眼,心里生出一股怒意,但他没什么力气发作,还是留着晚些时候跟周氏算账吧。 不过,他视线瞥到旁边扶着儿子的黄姨娘,心里又是一暖。 还好他还有个儿子,云启一看就知道是他的种,看来以后要对云启好些才行,这可是他唯一的儿子了。 “爹,我肚子疼。”谢云桐抱着女儿往前走,忽然听到女儿开口,他低头一看,就见谢柔捂着肚子,脸色蔫蔫的。 “柔儿,是不是想如厕?”谢云桐没有察觉异样,只以为女儿是想如厕而已。 谢柔迟疑,点点头。 谢云桐转头把她交给杜氏。 谢涛在谢云逸背上,也开始喊肚子疼。 妯娌俩便带着孩子赶紧去找了个草丛解决。 卢氏走了三天,即使有人搀扶,也累的双腿打颤,这会儿肚子里又翻江倒海,她刚想说自己要如厕,就听得一通噗噗噗的声音在裤子里闷声炸响。 随即便是一股浓烈的酸臭味从她身上传来,旁边扶着她的两个妾室闻到这味道,一扭头直接吐了。 “呕~” 好臭! 老太太居然拉裤子里了?这也太不讲究了。 卢氏呆愣的站在原地,只感觉有一股热流顺着双腿哗啦啦的往下淌,根本没办法控制。 然后又是一阵噗噗噗的声音… “呕~” 这下就连老侯爷都忍不住吐了,更别说她前后左右的人,纷纷跟避茅坑一样躲开她,并且用极其怪异的眼神盯着她打量。 卢氏脸色铁青,窘迫的站在原地,一时间脑瓜子嗡嗡作响,什么反应都没有。 “祖母!”谢云逸一脸尴尬,捏着鼻子,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老侯爷皱眉,捂着口鼻,眼中头一次露出嫌弃之色,“你……” 为老不休,一把年纪居然还拉裤子里,她还要不要脸了。 就不知道说一声吗? 卢氏气的眼泪直流,啊啊啊啊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一裤裆的排泄物将她浑身变得发臭,再没人愿意接近她。 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想清洗一番,换条裤子都不可能,她老脸忽而发红,忽而发白,精彩极了。 几个官差闻见这味道,先是作呕,随后骂骂咧咧的退到旁边,生怕跟卢氏有什么沾染。 好恶心。 卢氏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顶着众人千奇百怪的眼神,她羞得只差没找条地缝钻进去。 从来没人敢用这种看垃圾一般的眼神看她,卢氏浑身冷颤,想骂人又觉得兜着一裤裆排泄物骂人太恶心。 “呕~” 她自己都有些承受不住的作呕。 最后……仍是顶着一裤裆排泄物走到了天黑才换下来。 旁边照顾她的两个妾室根本不敢上前,气的她自己杵着棍子走的脚底板都疼了,腿也跟要断了似的。 好不容易赶到一个镇子,卢氏已经快被臭气熏入味儿了,以她为中心,三米内,谁都不敢靠近她。 她骂着两个嫌弃她的妾室,声音越发尖锐,话语越发过分,老侯爷听不下去的打断她,让她赶紧去换衣服。 卢氏面色涨红,得亏今晚住在客栈,还有热水,不然她老脸都要被丢干净。 今晚歇脚镇子较小,只有两家客栈,官差们找了一家比较好的客栈入住。 当然了,这钱全是由流放的犯人给他们掏,他们可不会花自己的那点辛苦钱。 为了自己也能够休息好,流放犯人肯定是愿意掏钱的。 只要不用露宿荒野,掏点钱给他们,哪怕住柴房也无所谓啊。 这家客栈小,房间也没多少,除开官差们休息的几间,就还剩两间空房。 谢翀抢先拿下一间,谢家旁系又拿下另一间,钱氏没抢到房间,脸都快拉地上了。 她不想和其他人挤在一起。 剩下的人则是住柴房和马棚。 官差们让小二锁上后院大门,给他们解开枷锁,发了晚饭后,就去忙着填肚子。 谢翀选了一间距离官差较远的屋子,谢家旁系见他选了那间又偏又小的屋子,还纳闷了半天。 崔六娘一家进到房间,先检查了一通,这才坐下来休息。 房间有些小,九个人显得拥挤,椅子都不够坐。 谢翀抱着几床被子回来,好像一点也不累一般,精神抖擞,“我让小二准备了饭菜,一会儿就来,你们先休息着吧。” 他还让小二给那些官差送了牛肉和大量酒水。 今晚他们一定会喝得烂醉如泥,也方便他们进出空间。 崔六娘点头,脱了脏的外套抱着谢瑜坐在床边。 这会儿尚早,不能进空间,顾明舒听见窗外的动静,推开窗户看了一眼。 旁边就是镇子上的大街,还有两家卖馄饨和烧饼的铺子开着,正在招揽过路的行人。 她想着明天可以趁早下去买些热食带在路上吃,这样就不用晚上自己做。 等小二把饭菜送上来后,一家人洗了手便赶紧开吃。 谢翀让小二背着官差给他们准备了牛肉和鸡肉,家里人胃口好,饭量大,没有肉他们是吃不饱的。 马棚里,周氏忍着手疼脚痛走向谢老四,见他已经开始吃东西,不禁皱起眉头,“老爷,给我一些银子,我去给云山买点药回来,他眼睛疼得厉害。” 又背着她们娘仨吃东西,当初怎么就瞎了眼瞧上他了呢。 真是自私极了。 谢老四停止咀嚼,抬头看了一眼周氏,眼中冒着凶光,没来由地冲她大吼,“滚,瞎了就瞎了,买什么药。” 又不是他亲儿子,瞎了更好。 第43章 东窗事发 周氏被吼的一愣,眼底掠过一抹茫然,反应过来后,瞬间火冒三丈,尖声反驳,“谢老四,你吼我? 你凭什么吼我,云山不是你儿子吗?你怎么能这样说。 你让谁滚?” 狼心狗肺的东西,他还有没有一点身为人父的良知,从前他多疼云山,如今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该不会是看云山瞎了,想放弃他了吧。 夫妻俩大嗓门,周围所有人都被她俩的动静吸引,扭头看过来。 谢云山也走过来,苍白面色中带着一股责怪,“爹,我眼睛疼,我要买药,你快拿银子给娘啊。” 他爹干嘛呢,一点银子而已,不给也可以好好跟娘说啊,大不了去问祖父要,至于这么冷漠吗? “呸!”谢老四站起来,体态看起来十分臃肿,他扯了下裤腰带,把手里的饼子往地上一惯,凶狠的冲谢云山大吼,“别叫我爹。 我不是你爹,你自己看看你长什么样,哪里像我谢家的孩子。 你就是一个杂种!” !!!! 周围人一听,顿时震惊得连吃饭都顾不上。 这又是什么惊天大事,谢云山居然不是谢老四的亲生儿子? 谢云山错愕的愣在原地。 周氏被吓得后退一步,面上唰的一下褪去所有血色。 谢老四往前,又继续大吼大叫,目光猩红,仿佛要吃人一般,“周淑慧,你自己敢不敢摸着良心说,谢云山是我亲生儿子?” “你给老子戴了十几年绿帽子,还让老子掏钱给这个杂种看病,你做梦吧。 你扪心自问,老子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们母子,你居然……你居然敢背着老子找奸夫!!” 这么多年,他掏心掏肺的培养谢云山,没想到啊没想到… 他居然就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太痛了,他感觉自己的心好似被人剖出来扔在地上狠狠践踏一般,不堪言状! 啊? 本是想凑热闹的谢清舞在后头捂着嘴,一脸惊诧的睁大眼睛。 她爹说什么? 哥哥不是他的儿子? 她娘找奸夫? 那她呢,她不可能不是谢家的女儿吧? 后院如同陷入僵持状态一般,许久都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谢老四目光阴厉的瞪着周氏,气喘吁吁。 周氏浑身僵硬,过往模糊记忆涌上心头,手脚发凉,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气势一弱,“你胡说什么? 谁跟你说云山不是你的儿子,你疯了不成?” 她怎么敢否认此事,除非她不想活了。 可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当事人也被周家料理得干干净净,他莫不是在诈自己。 谢老四就知道她不会承认,他一把拽住懵逼中的谢云山,将他带着在众人面前走了一圈,“老子不嫌丢人,大家都看看,看清楚,这个杂种有哪里像我? 啊!大家伙都仔细看看。 周慧淑,你还把老子当傻子一样骗呢。” 这根本就不是他的儿子。 一想到自己把她跟奸夫生的杂种养这么大,他心里就憋着一口恶气,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谢云山震惊无比,久久不能回神,挣了两下谢老四的手,感觉浑身都在抗拒他的这个说法。 “不可能,爹,我怎么可能不是你儿子?” 他不信。 他爹从前对他那么好,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事。 太荒谬了,他不会相信的。 “爹,肯定是有人对你瞎说了什么。 你别信,我怎么可能不是你亲生儿子,是不是黄姨娘那个贱妇?还是谢云启那个庶出的孽障。” 被点到名的黄姨娘睁大眼睛,还在为此事震惊呢,就听见谢云山这样骂他。 她气不过,立马回怼,气势汹汹,“大公子,你胡咧咧什么,我要是知道夫人偷情生下你这个贱种,还用等到今日才揭发!” 哼。 估计早就让周氏那老女人浸猪笼了。 不过她倒是真没想到,周氏如此大胆,竟然背着老爷偷汉子。 谢老四盯着他,目光说不出的阴诡厌恶,一口熏黄的大牙张张合合,脸上怒气冲天,“谢云山,你休要狡辩,告诉我,你亲爹是谁? 你娘跟谁偷情生的你?” 谢云山面色苍白,使劲摇头,又一把将谢云启从人群中拽出来,凶狠的对他质问起来,“是你,肯定是你。 谢云启,是不是你胡编乱造的东西??你最是喜欢搅弄阴谋诡计,肯定是你在背后陷害我的。” 他刚才看见谢云启偷笑了,一定是他的阴谋诡计。 他怎么就不是谢家的孩子,爹的亲儿子了? “不是我,大哥,你快放开我!”谢云启看上去文文弱弱,根本就不是谢云山的对手,慌忙摆摆手,求助的看向谢老四。 “给我放开云启!”谢老四冲过来,一把推开谢云山,护在谢云启面前,破口大骂,“贱种,休想污蔑我儿子。” “你看看你这副嘴脸,哪里像我了?滚,给我滚!” 谢云山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身形摇摇晃晃,通红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爹怎能用如此恶劣的态度跟他说话。 他不是杂种,他就是谢家的嫡出公子。 忽然,他余光瞥到周氏,连忙转身抓住她的袖子,话语急切的求证,“娘,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爹定是被人诓骗了,他怎么可能不是谢家的人呢。 周氏唇瓣嗫嚅,眼神躲闪,还有些困惑。 谢老四护着谢云启,冷哼一声,没好气的对周氏大吼,“哼,你娘,你看她这样子,就知道我没有说错。 周氏,你这个贱妇,就该拉你去浸猪笼。” 他娶了这么个不要脸的媳妇,老脸都被她丢光了。 可恨,着实可恨啊。 “谢老四,你瞎说什么,别想往我头上泼脏水。”周氏眼神闪烁,明白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便重新燃起自己身上的气势,对谢老四大喝,“你定是看云山瞎了一只眼,你不想认他了。 空口白牙,你凭什么说云山不是你的儿子,你少胡说八道。 我要是找奸夫,我这辈子就不得好死,云山绝对是你儿子。” 她可不想因为谢老四的怀疑,让云山成为来路不明的孽种。 而且这还在流放,她不想因为猜忌,导致自己遭人唾骂,被谢家抛弃。 周氏难得聪明了一次。 “娘~”谢云山差点哭出来。 他就知道,他娘怎么可能偷情,还让他身份成疑呢。 谢清舞知道,自己再跟谢云山有多大矛盾,这时也得站出来替他说句话,毕竟谢云山跟她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要是他有什么问题,自己肯定也会被连累。 “爹,娘怎么可能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呢,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娘吗? 你是不是被谁蒙骗了啊。” 说着她就盯着黄姨娘,并投以怀疑的目光。 黄姨娘被看的怒火中烧,差点都想打人了。 看周氏凶狠的模样和谢云山浑然不知情的状态,谢老四犹豫了一下,毕竟从前谢云山也很优秀,是他最疼爱的儿子。 可他也认定谢余没有说错。 “那你怎么证明,谢云山就是我儿子?他跟我可是长得一点也不像!” 对,周氏的话也不能全信,可他观察过,谢云山真是长得半点不像他。 从前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牛屎糊了眼睛,竟然一点迹象都没有察觉。 众人又将目光落在周氏身上。 周氏刚才就在想措辞,现在听到他这一问,立马理直气壮的开口,“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有什么好大不了的。 那你跟爹也不像啊,难道你也是娘偷人生的吗?” 她的话,让众人看向谢老四和老侯爷。 嗯,好像还真是。 谢老四又矮又胖,谢家其他人身高都挺修长的,怎么到他这儿,就跟不是一个亲爹生出来似的。 不得不说,周氏举例很恰当,就连谢老四都被唬得愣住了。 唯有卢氏气了个仰倒,指着周氏,面上泛着一层冷意,险些没吐血,“周氏,你给我住嘴!” 蠢货,她在瞎说什么。 天可怜见,这都是她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啊。 她活腻歪了,敢怀疑她。 周氏住不了嘴,眼泪说来就来,伤心的搂着谢云山的胳膊,话语凄惨,“娘,您急什么,我这就是一个比喻,谁让他不相信我的。 我可真是冤枉死了。 要是没了清白,我还活不活了,这不是逼我去死吗?” “娘,我相信你。”谢云山也跟着难过,一脸伤心。 谢老四皱眉,半信半疑。 “可……” 他刚想说话,周氏就哭。 院子里回荡起周氏的哭声,老侯爷蹙眉,脸色阴郁。 “够了!” 哭哭啼啼,又不解决问题,吵得人心烦。 周氏刚到嗓子眼的哭声立马停下来,泪眼婆娑的看着老侯爷,略显疑惑。 “云逸,你去找店家借一根绣花针和一碗白水来,直接滴血认亲吧。”老侯爷十分冷静,刚才他就在观察周氏,其中端倪早已显露。 且不说谢云山的眼睛不像老四,也不像周氏,还有他的耳朵…… 如此种种,令他也产生怀疑。 他谢家可不会帮别人养儿子。 谢云逸一听,立马转身去前厅找小二。 周氏心里一咯噔,想要拦人,可手脚又僵硬的愣在原地,喉咙发紧,眼中泪水浸润,“爹,连你都不信我?” 怎么办,怎么办? 滴血认亲肯定会看出异样来的。 不行啊! 周氏这下是彻底慌了神,袖子里的手缓缓攥紧。 老侯爷周身还有几分抄家前养成的威严,他盯着周氏,混浊的眼睛染上一抹冷意, “信不信,直接用事实来说话。 若是冤枉了你,我便让老四给你跪着磕头道歉。” “不是,爹……”谢老四吃惊抬眉,有些没办法接受。 让他给周氏跪着道歉? 老侯爷瞪了他一眼,让他住嘴。 谢老四讷讷的站在原地,目光斜着周氏,怂里怂气的开口,“只要云山是我儿子,别说跪着给你道歉,就是跪着给你洗脚我也愿意。” 他倒是宁愿谢云山是他儿子呢。 可谢余的话犹在耳畔,他心里一时间也拿捏不定。 还是爹聪明,知道滴血认亲的法子。 “娘,我愿意滴血认亲。”谢云山挺起胸膛,一脸坚定。 他一定是谢家的孩子。 周氏咬着后槽牙,脸色都要绷不住了,转头看向别处,心里哇凉哇凉。 你愿意个屁! 她不愿意啊。 怎么办?眼下她怎么解释都不管用了。 滴血认亲……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云……云山……” 周氏几番哽咽,唇瓣翕动。 她想劝阻,却见谢云山一脸认真。 完了,这下真是完了。 究竟是谁告诉谢老四此事的? 不可能啊。 知情的人早就不在人世,难道是她娘家哥哥? 可这是为什么呢? 周氏背后腾升一股冷汗,手脚麻木的站着,脸上泪痕还未消失,就见谢云逸端着一碗白水,快速走过来。 她闭上眼睛,不忍直视。 二楼,崔六娘一家趴在窗台上偷看,似乎也在等着最后的结果。 谢翀眼神闪烁,没想到谢家也有这等肮脏事。 谢瑜趴在窗台上,明亮大眼睛眨啊眨。 她那四叔终于相信她所说的话了吗? 滴血认亲,还挺有趣儿的,就是不能光验谢云山,还有谢云启也得验验。 不过结果她四叔可能承受不住。 老侯爷不争气的看了谢老四一眼,指着水碗,开口解释,“所谓滴血认亲,你们二人各自取一滴指尖血滴入碗中,若血相融则为亲缘,若不融……” 那就定然没有亲缘关系。 来吧! 马上就能知道结果了。 谢老四郁闷的点点头,率先拿起绣花针,忍痛在自己手指上扎了一下。 一滴暗红色的血滚落在碗中,沉入水底。 谢云山做好准备,刚想上前,就被周氏拽住袖子。 她压着声音,沙哑开口,眼神复杂极了,“云山,不行啊。 他们这是在侮辱你,这怎么可以呢?” “他们怀疑娘,也怀疑你,我们为什么要听他们的话? 你不能滴血认亲!” 她一定要阻止这场滴血认亲才行。 否则…… 谢云山不以为意,反而一脸坚定,“娘,没事,不就是滴血认亲吗?我可以接受。” 谢清舞也颇有自信的补充道,“是啊,娘,你怕什么。 我们都相信你,再说,祖父不是说了吗?若是冤枉你,就让爹给你赔礼道歉。 这么多人看着呢,他不敢不从。” 周氏真是恨不得甩她们两巴掌,事到如今,她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吗? 谢云山一脸自信,点点头,拿起绣花针,在众人观望的视线中,将一滴血滴进水中。 两滴血在碗中汇聚,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众人屏气凝神看去。 第44章 难以置信 半晌后,院子里鸦雀无声。 陈氏和钱氏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不是吧,四叔所言,竟是真的! 谢云山真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这血都没融…… 白亮亮的碗底,两滴血就跟不认识一般,独自处在一个角落,一点相融痕迹都没有。 赤裸裸的打脸画面出现,卢氏先去震惊,然后生气的冷哼,“周氏,现在没有冤枉你了吧? 怎么会有你这样下贱的女人?颠倒是非,满口胡言。” 可怜她儿子,养了这么久的孩子,居然是别人家的。 周氏这个贱妇,先前还敢那般趾高气昂,太不要脸了。 谢云山脸上笑容僵住,充血的眼睛里布满浓浓的怀疑,盯着自己的手指,恍惚摇头,“不,这不可能!” 谢清舞错愕的睁着眼睛,退后两步,难以置信。 她娘……竟然真的…… 好恶心,她好想吐啊。 亏她先前还那么相信娘,没想到娘是在骗她们。 谢老四冷笑,盯着几步外面色煞白的周氏,上去就是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淫妇,你还有脸跟我辩驳吗?” 周氏挨了一巴掌,脸被打来偏向一侧,嘴角渗血,一脸绝望。 “我……我没有……” 她现在脑中犹如浆糊一般,什么都不知道了。 有了证据,谢老四就跟疯魔的鬣狗一样,抓着周氏就是开撕,一掌接一掌的甩在她脸上。 “你还敢说没有,事实就摆在你眼前,你要不要脸? 十八年,我在这个杂种身上废了多少心血,花了多少银子。 你好歹毒,竟然在十八年前就背着我勾搭奸夫,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恨意熊熊燃烧,谢老四真是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好泄他心头之愤。 老侯爷气的一拂袖子,扫了谢云山一眼,不愿再多管闲事的返回马棚里休息。 卢氏瞪着周氏,消瘦的脸上满是刻薄之色,嗓音高亢,“打的好,老四,给娘狠狠地打。 如此下贱的女人,就该浸猪笼关内狱,扒皮抽筋,不得好死。” 还有那个贱种,也该逐出谢家去,省得看见就反胃。 “爹,别打了,你别打娘啊!”谢清舞回神,看着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周氏,慌张摆手。 “不能打了,娘会被你打死的。” 要是娘出事了,她怎么办? 娘她……罪不至死吧。 “滚开!”谢老四恶狠狠的瞪了谢清舞一眼,连带着她也一并厌恶起来。 谢云山不是他儿子,说不得她也并非自己的女儿。 谢清舞惊吓的后退两步,眼泪汪汪,伤心不已。 黄姨娘得意的掩唇偷笑,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 其他人看着暴怒中的谢老四,也不敢上前劝阻,周氏被打得鼻血都出来了,头发凌乱,衣衫不整。 谢老四还想抓着她头发往墙上撞,濒死之际,周氏浑身爆发出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抓起墙角一根棍子,就朝谢老四挥去。 “啊!”谢老四被打中小腿,疼得他跳脚,下意识就松开了周氏。 周氏盛怒,手持棍子,鼻青脸肿的盯着谢老四,气势汹汹地大吼,“够了,我真是忍够了,姓谢的,你有什么本事打我。 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一副被酒肉美色掏空的身子,凭什么可以生出儿子来? 要不是成亲多年你都不行,我怎么可能借种生子,要怪就怪你自己无能。” 成亲多年,她喝了多少药,看了多少大夫,还有那三寸长的银针,不知道扎了多少针。 可就是没办法怀孕。 谢老四半那盏茶不到的床上功夫,想让女人怀孕,那跟做梦有什么区别。 这么多年,她的委屈又能向谁倾诉。 她再错,还不是给他生了两个女儿,云山也争气,他凭什么这样作贱自己? 谢老四疼得呲牙咧嘴,抱着腿跳脚,听见她这番扎心的话后,抬脚就欲踹她,却又被周氏一棍子重重打在腿上。 “滚开!” 老虎不发威,真当她是病猫呢。 这些年,为了给他调理身体,她还打着自己身体不好的借口给他求药,要不是她,谢老四能生出这么多孩子吗? 她是犯了错,可他呢,一点夫妻情分都不顾。 早知如此,她当初就不该为他遮掩求药,就该让他断子绝孙。 卢氏气的捂着胸口,目光愤怒盯着周氏,抄起手边棍子上前就要打她,“周氏,你这个贱妇,还敢打我儿子,你活腻了是吧?” 她还有脸怪她儿子?? “滚开,老太婆,你休想打我。” 这一刻,周氏也是豁出去了。 “不想让我把你所做之事抖出去的话,就给我滚远点!” 周氏威胁大叫,有种想要跟所有人同归于尽的疯癫感,立马震慑住了动怒的卢氏。 她说的,自然是小卢氏在牢里的事情。 要是她说出去,卢家肯定也会找她麻烦。 “你你……你敢!”卢氏被拿捏住三寸,气势瞬间就蔫了,警告的盯着她。 “你看我敢不敢!”周氏咬牙,往地上呸了一口血水,眼中满是凶光,又转头看向谢老四。 “你要是再敢动我一根毫毛,我就跟你拼了,大不了一命抵一命。” 她要活下去,谁都别想拦着她。 如今她跟谢老四算是撕破脸皮,可她也无所谓了,有本事谢老四就休了她啊,反正她也一把年纪了,有儿有女,谁怕谁。 谢老四晦气的看了她一眼,挪着脚步走到卢氏身边,态度暴躁道,“就你这样不守妇德的女人,我是多看一眼都恶心。 行,从今日起,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你带着这贱种给我滚一边儿去。” 反正他还有儿子。 周氏讥讽的撇着嘴角,又淬了他一口,“孬种! 你以为我愿意跟着你!” 他最有种的时候就是今日了吧,从前怎么没见他这么能行。 哼! “你……岂有此理,你信不信我……”谢老四炸毛,刚要挽起袖子冲上去,就见周氏举起了婴儿手臂粗的棍子。 他立马就怂了! 谢老三在旁边没来由嗤笑一声,他这弟弟果然是孬种啊,连个娘们都制不住。 可惜…… 他隐晦的余光扫过一旁的黄姨娘,嘴角微微上扬,内心腾升一股得意之色。 战斗结束,周氏僵直的背脊放松下来,右手手腕传来剧烈的痛楚,先前刚好一些的扭伤处又疼起来。 她咬着嘴角,忍了又忍,转身去扶一直呆愣在原地,被真相震惊得不敢接受的谢云山。 “云山……” 她不是故意想瞒着孩子的,实在是没必要说出来。 谁料谢云山直接推开她,目光憎恶,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脖颈僵硬地摇头,声音沙哑,“你不是我娘,你不是……” 他的娘,才不是一个会跟奸夫偷情,没有妇德,恶心下贱的女人。 周氏听到他的话,神色呆滞,有些受伤的泛起眼泪,“不是这样的,云山,你听娘解释!” 当初她也是逼不得已,如果她再生不出孩子,谢老四的外室就要登堂入室,威胁她地位了。 如果可以,她难道会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情吗? 谢云山内心此刻满是疮痍,他叫了十八年的人,居然不是他亲爹。 “不,我不听,我不听,你滚啊!” 谢云山踉踉跄跄的朝角落中跑去,藏在阴影中,感觉背后全是谢家人怪异的眼神。 谢清舞看看冷漠的谢家人,再看难过的周氏,反倒更显得手足无措。 这下她该怎么办? 崔六娘捂着谢瑜的眼睛,赶紧关了窗户,外面的吵闹都与她们无关,还是早些休息吧。 今天大家也可以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上一觉。 把门窗关好,崔六娘带着孩子们进了空间,还是由谢翀在外面守着。 一进来,谢云霆夫妇就直奔孩子而去。 柳萦萦照顾着谢云祁泡进溪水中,谢瑜开始垂钓修炼。 谢云荆抱了柴火过来,准备烧热水,崔六娘则是给谢云祁熬药。 可本该跟往常一样撒欢的谢云澜此刻有些异常,他呆呆的坐在一堆玩具边,神色蔫蔫的,眼神也有些奇怪!! 随后,他又抱着脑袋,孩子气的撅嘴,把地上玩具全部推到旁边。 过了一会儿,症状加剧,他开始倒在地上蹬腿。 “云澜,云澜你怎么了?” 柳萦萦第一个发现异常,赶紧来到他身边察看他的情况。 谢云澜捂着脑袋,额头遍布薄汗,在地上翻来翻去,“疼……” 好疼! 脑袋好疼! “娘,你快来看看啊!” 云澜这是咋了? 柳萦萦担心的看着他,又伸手去摸他额头,发现额头有一点烫。 莫不是生病了? 崔六娘一听,抬脚快步走过来,谢云荆和谢云祁也不例外,赶紧凑过来。 崔六娘扶着谢云澜坐起来,一手把脉,另一手察看起他的身体情况,“云澜,你哪里不舒服?指给娘看看。” “娘,疼……”谢云澜指着脑袋,脸庞皱成一团,显然不正常。 崔六娘没觉得他在说谎,担心坏了,可摸着他脉搏又是好好的。 真是奇怪了。 谢瑜腿短,走的慢,等她过来时,谢云澜额头上已经全是汗水,一个劲儿的嚷嚷脑袋疼。 “云澜,你别吓娘啊,娘马上去给你请大夫!” 按理说,她的医术也不差,怎么会什么都诊断不出来呢。 没办法,崔六娘只能求助于外界,幸好今夜宿在镇子上,应该能找到医术不错的大夫。 “等等,娘。”谢瑜及时出声,小脸浮现一抹抱歉之色,挠挠头发,“我中午给三哥喂了一颗治疗脑子的药,可能是那药起效了!” 不过她也没料想起效这么慢,而且还有这么大的反应。 “……”啊?? 担心的众人都没想到是这个原因,脸色略显诧异。 原来是这样。 崔六娘顿时不急了。 她就说大家都好好的,怎么云澜突然病了。 这俩孩子,什么时候又背着她吃东西了,怎么一点没发现。 “对不起啊,娘,我忘了告诉你们。”她本意是想让三哥直接恢复正常,给她们一个惊喜的。 没想到惊喜不成,直接成惊吓了。 看来她以后不能再这样。 崔六娘连忙对她摇摇头,松了口气,眉头都舒展了,“没有,不是小瑜的错,别说对不起。” 她知道女儿的想法,肯定是盼着云澜好起来,只是她并不了解这个药的反应,所以才会导致云澜出现这种情况。 难怪云澜一切都好好的,光喊脑袋疼。 可她转念一想,心中忽然激动起来。 如果这药有用,云澜是不是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柳萦萦摸了下谢瑜的小脑袋,蹲下来对她温柔开口,“妹妹,没事的。 下次记得告诉娘一声就是了。” 她想到上次大哥治疗腿疾时也出现了这种情况,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太突然了,大家难免会担心。 谢瑜乖乖点头。 这时,顾明舒她们也跑过来,围成一团盯着翻来覆去打滚的谢云澜。 “娘,云澜怎么了?” 刚才吃饭时不还好好的吗? 崔六娘解释了一番,顾明舒闻言便没那么紧张了,反而还有些开心。 “娘,这么说,云澜很快也会恢复正常?” 崔六娘心里是这样想的,可具体什么情况,她也不知道,只能等等看。 好在谢云澜的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差不多一刻钟后,他就不叫脑袋疼,也不打滚了。 “云澜?”崔六娘试探的叫了一声,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云澜是不是已经好了? 谢云澜转头,看向她,打了个呵欠,直接睡了。 “!!!”这孩子。 崔六娘愣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又给他检查了一番,还是没什么问题。 无奈,她只好让云荆把他扛到床上去睡。 这会儿时间尚早,谢家人也不忙,得空的谢云祁又开始教谢瑜读书识字。 顾明舒看着身子差不多也恢复正常的儿子,心里想了想,决定先让公爹教授他武艺。 本来谢翀就有心教谢铭武艺,只是看他身子太虚弱,无法接受习武的强度,决定等他养好身子再说。 可有了谢瑜给的健体丸,他身体基本上恢复得差不多,也可以考虑习武一事。 五岁正是习武的好时候,可以先从基本功练起。 远处隐约传来狗吠,走了一整日的流放犯人们也疲倦睡去,后院漆黑一片,静的可怕。 所有人都睡了,唯有谢云山,靠着墙壁,目光呆滞。 深夜。 已经睡着的谢柔突然开始上吐下泻。 “干什么呢,谁啊,臭死了,让不让人睡觉。” “卧*,谁在马棚里拉屎了。” “呕,什么味道,好臭啊!” “是二房那边传来的,呕,什么味道,太臭了。” 污秽物酸臭难闻,马棚里所有人都受到影响,只是黑灯瞎火,众人也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只是大部分人都醒了,话语暴躁的嚷嚷。 吓得不轻的杜氏没来得及给众人赔礼道歉,赶紧检查起女儿的情况。 第45章 集体放毒 “柔儿,柔儿你怎么了?”杜氏慌张的抱起女儿,却摸到她滚烫的身子和一手的呕吐物。 啊,这是怎么了? 杜氏慌了神,赶紧推了一下谢云桐,声音害怕,“夫君,夫君,你快起来!” “柔儿不好了!” 晚上柔儿都没有吃什么,怎么吐这么多。 她以为只是吃食不好,柔儿不想吃,怎么会这样? “什么?”谢云桐就睡在她对面,一个翻身爬起来,声音都慌乱了。 被惊醒的不止谢云桐,还有陈氏,她捏着鼻子,干呕几声,略带抱怨的开口,“呕,二弟妹,你能不能先把柔儿抱出去?” 太臭了,天呐。 “堂嫂,你能不能别鬼吼鬼叫,吓死我了。”谢清月好不容易睡着了,又被吵醒,一肚子怒火,立马出声斥责。 罗氏想阻拦,但又觉得女儿说的对,跟着冷哼一声。 谢云逸皱眉,捏了捏鼻梁,对谢清月和陈氏说道,“你们两个能不能别添乱,还不快帮忙看看柔儿怎么了。” 要是孩子没事,二弟妹至于这么紧张吗? 杜氏眼中含泪,焦灼的叫唤着谢柔的名字,可谢柔怎么都叫不醒,浑身滚烫不说,身子还软绵绵的,一看就知情况不妙。 钱氏揉揉眼睛,虽脸上有被吵醒的埋怨,但还是主动点燃了蜡烛,“二嫂,柔儿怎么了?” 灯火一亮,众人便瞧见谢柔潮红的面色,以及紧闭的双目。 杜氏抱着浑身脏污的谢柔,六神无主的哭喊着,不停拍打谢柔的小脸, “怎么办,怎么办?柔儿叫不醒了。” “柔儿,你快醒醒啊,你别吓娘啊!” 谢云桐吓得脸色苍白,握着谢柔的小手,面色慌乱,“柔儿,你别吓爹啊。” “柔儿???你快醒醒!” 怎么会这样,柔儿入睡前都都还好好的,这才多久…… “干什么,干什么,能不能小声点,还让不让人睡了。 就你们家是人,我们都不是人啊。”卢老二突然暴起,朝谢家这边大吼,惊得众人浑身一哆嗦。 谢云桐脸色铁青,要不是女儿要紧,他肯定都要骂回去了。 卢家拿了他媳妇多少吃食,结果就这样对他们? 可恶,明日他们别想在从他手里拿到一口吃的。 本来没全醒的人,被卢老二这么一吼,倒是都醒了。 韩家人骂骂咧咧,不骂卢老二,反倒是骂谢家人,谢蕊劝阻了两声,还被一起骂了。 谢云逸看着卢老二这个混不吝的舅姥爷,脸色也不怎么好,但碍于眼下众人都在生气,他只得先行安抚,“二舅姥爷,你睡你的就是,孩子有事,当爹娘的着急,你体谅一下吧。” 他都没想到,二舅姥爷会站出来抱怨。 卢老二的妻子闵氏有些挂不住脸,赶紧劝说卢老二,结果卢老二反手就是一个巴掌扇在她脸上,直接给她扇倒在地。 “娘!”闵氏的小女儿卢荞惊呼一声,赶紧去扶她,眼神憎恶的瞪了卢老二一眼。 “爹,你干嘛呢?”闵氏的大儿子卢杉看着闵氏嘴角的血渍,睁大双眼,愤怒的攥拳质问。 他凭什么打娘,娘又没错。 每次都这样。 “你敢质问你老子!找打是不是。”卢老二气的拧眉,瓮声瓮气的低吼,说着就要收拾他。 还是卢老大及时出来阻拦,才避免了这一场无端的内讧。 “老二,你就不能省点心吗?” 看把弟妹给打的。 卢老二小卢老大很多岁,几乎是被他当成儿子一样养大的,卢家二老仙逝后,一直是由他教养这个弟弟,所以生怕怠慢了他,反倒将他养成了这种无法无天的性格。 卢老二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盯着谢家方向,愤愤不平的说道,“难道我做错了吗?大晚上的,他们不休息,别人还要休息呢。 不就是一个丫头片子吗?死了就死了。” 本来他就饿,刚睡着又被吵醒,白天就闻了一路的裤兜子屎味,晚上还要闻。 这能怪他? “姓卢的,你说什么!”谢云桐这下彻底忍不住,眼神凶恶的站起来对他大叫。 “别以为你是谢家的舅姥爷就可以管不住你那张臭嘴,你吃我的喝我的,敢咒我女儿,我看你是挨的打还不够多吧。” 杂种,下三滥的蠢猪,也不看看自己在说什么。 他女儿才不会有事。 卢老二横眉竖眼,一听这话,暴脾气上来,立马就要跨过来找茬。 卢老大根本拖不住他,只见他两三步就来到谢云桐跟前,举起拳头就要砸。 这时,谢云庆一记狗熊撞树从旁边窜过来,直接把牛高马大的卢老二给顶飞老远。 卢老二被撞的头晕眼花,身形不稳,竟然直接摔进外面新鲜的马粪堆中…… 谢云庆拍拍手,回到谢老三身边。 谢老三醒着,得意挑眉,好儿子! 他可不会看着谢家人被外人欺负。 卢老二这个舅舅,实在太混蛋,什么忙都忙不上不说,还添乱。 卢氏醒来,看到这一幕,赶紧站出来,面色冷厉的呵斥谢云庆,“云庆!你干什么,这可是你的舅姥爷!” 气聚丹田,一通吼叫,卢氏护着自家亲弟弟,居然把矛头对准自家人。 但……下一秒,有些不妙。 “噗噗噗……”又是一连串的热屁响起,比放鞭炮还持久。 卢氏话到口边,直接愣住。 紧接着,一股熟悉的暖流瞬间如洪水肆虐般倾泻而下。 不稍片刻,本就臭气熏天的马棚再度弥漫上一层刺鼻的恶臭。 “呕……” 又是那股浓烈的屎臭味。 瞬间谢云逸的脸色就稳不住,直接当场作呕! “呕~” “呕~” 接二连三的呕吐声响起,但凡腿没问题的人,都赶紧捂着鼻子跑出马棚,眼神怪异又恶心的盯着卢氏。 老侯爷额角青筋猛烈跳动,整个人在风中凌乱,指着卢氏,老脸都快被她丢干净了。 她她她……她到底怎么回事? 卢氏老脸青紫交加,站在原地,双眼茫然。 “呕~”这时,谢涛又突然弯腰,恶心的作呕。 但与其他人的干呕不同,他居然吐出了食物的残渣和黄水,随即,一连串稍微轻些的响起从他裤裆里传来。 他也控制不住的拉在裤裆里。 臭气弥漫,里应外合,谢家人都被惊呆了,不知道该往哪里跑。 后院就这么大,里面是屎,外面也是屎,这下可真是钻进屎窝子了。 “涛儿!”陈氏一惊,看向儿子苍白的面容,赶紧给他拍背,“你怎么了?” “娘,我……”谢涛清醒着,还能说话,可还没说完一句,他又开始捂着肚子呕吐起来。 “呕!” “我肚子疼……” 好疼。 又来了! “噗噗噗………” 炸锅了! 谢家人捂着口鼻,纷纷躲到角落里去。 只有谢云逸上前,顾不得脏臭,担心的看着谢涛,“涛儿??” 涛儿怎么也跟柔儿一样上吐下泻,这不太对劲。 “柔儿?”杜氏哭得声音都快哑了,抱着小小的谢柔,“对,大夫… 夫君,快去请个大夫,柔儿不会有事的……” “我的柔儿不会有事的……” 然而她的话音未落,一旁昏昏欲睡的谢颖也开始呕吐。 “啊,颖儿……” 魏姨娘尖叫一声,看着吐了她一身的女儿,魂儿都要吓飞了。 “颖儿,你怎么了,你别吓娘啊。” 谢云逸转头一看,心里又是一咯噔,额头上都急出冷汗来了,“颖儿怎么了?” 不仅如此,很快,韩家和卢家的小孩儿也开始上吐下泻。 众人意识到这不对劲,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谢云桐担心女儿,实在绷不住,赶紧上楼去敲官差房间的大门,想让他们帮忙请个大夫来。 “哎哟,我的肚子好疼。”还没处理好孩子的事情,韩家队伍中一个瘦弱妇人捂着肚子,开始叫喊,直奔茅厕而去。 她这一喊,就像一根引线一般,点燃了所有流放人员肚子中埋藏的炸药。 “啊,怎么回事,我的肚子也开始疼起来了。” “嘶,我也是,不好,我要去茅厕。” “哎哟,糟了,我肚子也疼。” “茅房里的人快出来,我憋不住了,让我进去啊!” “嗷,憋不住了,噗噗噗……” “噗噗噗……” 此起彼伏的放屁声富有节奏的响起,还没有体验过这种情况的人没来得及夹紧菊花,紧接着大家都同白天的卢氏一样,一泻千里…… 后院彻底成了屎窝子,这下谁也不敢嫌弃谁。 骂骂咧咧的官差刚到后院,就被一股浓烈到没有丝毫空气的臭味包裹,他两眼一翻,差点没直接晕过去。 赶紧捂着鼻子,后退几步,惊悚的观察着院子里的情况,脑子里的醉意都一下子消散得无影无踪。 怎么回事?这些人玩屎啊? 太臭了,老天爷,这些可是从前的达官显贵,如今都不讲究了吗? 倒夜香的老大爷都比他们爱干净。 谢云桐见此情景,肚子隐隐作痛,可想着女儿,急忙对官差恳求道,“官大哥,你也看到了,一定是这家店的食物不干净,大家都吃错肚子了。 求你赶紧找个大夫来吧,这样下去,大家明天都走不动了。” 他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引起的这种情况,但救人要紧,随便编造一个原因也无所谓。 此刻他只想找一个大夫。 官差有经验,也知道他们是因为吃错东西造成的。 本来他是不想给他们请大夫的,毕竟都流放了,死一两个人也无所谓,可要是拖累明天的行程,那确实麻烦了。 无奈之下,他只得同意谢云桐的请求,叫醒店小二,让他去帮忙请大夫。 谢翀从窗户小心翼翼的探头察看,见后院屎味飘浮,一群人脸色青白,顿时就知发生了什么。 他们白天饮用了水渠里不干净的水,能拖到这个时候才发作,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过这跟他们没关系,家里人这会儿都在空间里休息,吵不到她们就行。 可这样一来,明日的行程铁定会被耽搁。 镇子里唯一的大夫被深夜叫来,还要顶着一股屎味给她们看诊,脸色简直不要太好看。 谢涛已经拉了七八次,唯二的两条裤子都弄脏了,可又没有更换的衣服,整个人趴在陈氏怀里,有气无力的呻吟着,脸上满是汗水。 陈氏心疼他,手都在哆嗦,也顾不得香的臭的,就这样让他靠着自己。 谢柔情况更严重些,她年纪小,病程长,大夫诊断她是喝了脏水导致的生病时,谢云桐都想把自己抽死了。 他怎么这么糊涂呢,为什么不把水烧开了再给孩子喝。 而且他还劝着孩子多喝水…… 杜氏哭的眼睛都肿了,一边自责一边难过,生怕女儿有个什么好歹。 大夫给严重些的谢柔单独开了药,其他人则是喝同一锅药就行。 开完药,大夫拿着带味道的银子逃似的离开了客栈。 没一会儿,屎味弥漫的后院又飘来一股药味,各种气味混合在一起,就跟身处猪圈没什么两样。 众人没办法再睡觉,一边熬药的同时,也一边打水洗衣服擦澡,不然等身上的屎风干,她们也不用见人了。 谢清珠假装捂着肚子,蹲在角落里,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 “姐姐,你真厉害!”谢清荷有样学样,跟她一起蹲着,小脸上满是崇拜之色。 “不要笑!”谢清珠面色凝重,低低的对她告诫道。 她和谢清荷都没有拉肚子,那是因为她先前就注意到大伯父砍竹子的举动。 明明有水源,他还砍竹子接水烧开了再喝。 她听家里下人提起过,大伯父是行伍出身,带兵打仗多年,他猜想大伯父野外生存经验肯定很丰富。 他没喝冷水,肯定有什么原因,所以她也偷偷捡了一个他不要的竹筒烧水。 不仅如此,她还注意到大伯母采了什么草药,就是距离太远,她没看清楚。 这不,后院这些人都快把茅厕拉满了,也不见大伯父一家有什么异动,还有谢家旁系那些人,他们似乎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谢清荷严肃起来,乖乖点头,默默盯着脚尖。 谢清珠盯着众人,又看了眼店小二所在位置,伸手摸了摸袖子里的那串珍珠。 抄家时,她将珍珠项链塞进口中,得以保住,眼下她实在是饿的不行了。 白日她还跟谢家旁系学着找野菜,可野菜被她们找的差不多,她没找到多少,根本没吃饱,她想让店小二帮她换点吃的。 另外再买个火折子和小刀。 不知道能不能行。 第46章 贪心不足 两碗药下去,谢柔终于醒了。 不过情况看着似乎不大妙,她的烧还没退,额头依旧很烫,杜氏不停帮她换帕子,又让谢云桐烧了热水来给她擦洗。 谢柔浑身脏污,杜氏顶着红肿的眼睛,一点一点给她擦干净,满脑子都是她的安危。 孩子这么小,跟着她们遭罪。 要是柔儿才五岁,就可以不用被流放。 老侯爷脚步虚浮的从茅厕里出来,他情况算不错,只拉了两次肚子腹痛就有所缓解,不过还是因为行动太慢,导致弄脏了裤子。 院子里所有人都在唉声叹气的洗衣服,老侯爷回头看了眼二楼的房间窗户,深深拧眉。 谢家旁系的那群人怎么没动静? 他们没有喝水渠里的水吗? 还有谢翀一家,他想起前两天他砍竹子的行为,这下总算知道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了。 可…… 谢家三房的几个儿子都只顾着自己跑茅厕,根本没管谢老三。 谢老三又走不动,只能横躺在地上,任由屎尿屁腐蚀他的肉体和心灵。 不过他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在牢里那几日,他也是这样过来的,早就习惯了。 老侯爷回头,看到这一幕,不禁疑惑,“老三,你不是打过仗吗?怎么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 原来生水是不能直接饮用的。 他们都没一个人知道? 谢老三躺在地上,盯着漆黑的天空,面容不自觉的散发着沧桑感,“爹,我从前好歹是个将军,用得着亲自动手吗? 我以为这些水都是烧开了的。” 所以他也没有过多询问,直接就喝了。 老侯爷捂着咕咕作响的肚子,险些咬碎一口银牙,都气得没话说了。 他谢家就找不到一个有用的人吗?全是废物。 他苦心栽培他们这么多年,刚一出事,就原形毕露,那他这么多年付出的心血算什么? 一夜煎熬,拉了一晚上肚子的众人又累又饿又困,眼看天色即将大亮,新一天的惩罚又要开始,他们只觉前途灰暗,生不如死。 而这仅仅才开头。 空间里,崔六娘醒来,因为昨夜说好在外面买早饭,所以她今日起的晚些。 把女儿叫起来,穿好衣裳,洗漱完,她又开始熬药,烧热水。 谢云荆这时已经快训练完,跟谢瑜打了个招呼后,就准备出空间去买早饭。 柳萦萦梳洗完后,谢云祁还没醒,最近两日他睡得格外安稳,她就想着让他多睡会儿,以便养养肉。 她拎着菜篮子来到地里,水灵灵的小白菜都在向她招手,她赶紧开始按照最嫩的掐。 一半早上做个汤,一半装进竹筒中藏着,等中午混进野菜里一起煮。 顾明舒照顾谢铭起床,看着都开始忙碌的家人,有些惭愧。 她好像起晚了。 不过今早怎么这么安静,平常这会儿云澜早就该起来吵着要吃饭了。 顾明舒看了看,确实没有发现谢云澜的身影,她摸摸儿子的脑袋,“去看看你三叔是不是还在睡?” “好!”谢铭愉悦一笑,哒哒哒朝谢云澜的床跑去。 谢云霆出去换了谢翀进来,谢翀把昨夜后院发生的事情给大家伙说了一遍。 崔六娘闻言,摸了摸整齐的发髻,用一个灰扑扑的布巾裹在头上,声音冷漠,“谁让他们喝生水来着,还笑你砍竹子没用。” 都是一群身娇肉贵、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哥大小姐,哪里知道露宿野外需要注意的事项。 并非她幸灾乐祸,但听闻她们遭罪,她心里的确痛快。 谢翀想的跟她一样。 只是他担心这群人会臭到家里的孩子啊。 昨夜后院的气味,他在二楼都能隐约闻见,希望他们能把自己打理干净点,不然今天走在路上,太阳一晒,气味散发出来后,他都怕队伍吸引屎壳郎。 想着,谢翀回过神,环顾左右,开口询问,“欸,云澜那小子呢?” 马上就要出去了,怎么还不见他,他洗漱了没有? 崔六娘喝了口热水,又给他倒了一杯,面带浅笑的说道,“还在睡呢,我去叫他。” 不知云澜会不会给她一个惊喜。 “祖母,三叔还没起!”在玩木头玩具的谢铭看着经过的崔六娘,声音活泼道。 他去看了,三叔在赖床。 “好,祖母得叫你三叔起来了。”崔六娘停下脚步,摸摸他小脑袋,温柔一笑。 床上。 谢云澜缩在被窝里,将自己裹成一个大大的蚕茧,连脑袋都没露出来。 “云澜,云澜?” “快起床吃早饭了。”崔六娘对儿子可不是什么温柔性子,直接掀开被子就叫他起床。 谢云澜睡眼惺忪的醒来,看了她一眼,眼皮子立马又要闭合。 “困……”没睡醒。 他还想睡。 嗯?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而且精神头也没以前那么好了。 崔六娘摸了一把他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烧后,强行将他从床上拽起来,“别睡了,云澜,听话。” 时间差不多了,再不出去,官差就要醒了。 昨天晚上他那么早就睡觉了,怎么还喊困。 谢云澜无奈起床,闭着眼睛刷牙洗脸后,被谢瑜带出了空间。 谢瑜今天已经修炼完,趁机将生命力传给自家二哥后,又看了一眼坐着就要睡过去的三哥。 三哥怎么了?困成这样。 众人也隐约有些担心,毕竟谢云澜是最活泼的性子。 翻墙出去买早饭的谢云荆窜回来,拿出一堆热乎吃食。 他还记得大嫂的吩咐,给小侄子买了两份没有下锅的生馄饨,留给他在空间自己煮。 谢铭是个聪明孩子,什么东西教两遍就会了,目前做饭技能已经入门,只要顾明舒叮嘱过的事情,他都能精准完成。 家里没人会包馄饨,空间里存放的又都是腌制肉,孩子吃太咸对身子不好,正好买些馄饨给他换个口味。 要是今晚也可以在客栈休息的话,那就能尝尝其他蔬菜。 半个多月过去,空间里的韭菜和包菜也已经成熟,黄瓜苗开始爬藤,谢翀预计着空了就要把瓜架子给搭起来。 就是不知道在空间里的黄瓜花需要授粉不。 吃过饭,崔六娘把中午要吃的包子和烧饼分开装进两个包袱里,水囊里也灌满热水,收拾一番,带着家里人下楼去。 她们没有去后院,就在前厅等着。 小二夸张的跟掌柜形容着昨夜后院的场景,掌柜一边拨算盘,一边脸都气绿了。 谢云澜困的不行,靠着谢云荆闭眼就睡,崔六娘注意到他的异样,又给他把了下脉。 没任何异常! 只能观察着再说。 浑身弥漫着淡淡臭味的一群人从后院陆陆续续走出来,脚下和手上的枷锁碰撞,他们脚步虚浮,两眼凹陷,看着就跟被妖精吸干了精气一般。 “快走,快走!”捏着鼻子的官差挥舞鞭子,面色冷厉,眼神嫌弃。 这次流放,他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遇上一群这么倒霉的东西。 晦气,臭死了! 老侯爷抬脚,差点没越过门槛,一个踉跄往前扑去,若非前头有人给他挡着,他铁定会个摔个狗吃屎。 狼狈的被人搀扶起来,他视线中出现一双沾染灰尘的黑色皂靴,视线往上,正是一脸冷漠的谢翀。 他眼神闪烁,赶紧别开头,压住眼底气愤。 逆子! 卢氏杵着棍子,跟在身后,两股战战,无人搀扶。 因着昨夜拉肚子一事,两个妾室也没力气扶她,即便被卢氏骂得狗血淋头,也只是眼睁睁看着。 谢翀视线不经意落在她身上,卢氏抬头,刚好和他四目相对。 一个幽深的眼眸里满是冷光,一个沧桑的眼睛里满是怨愤怒意,卢氏咬牙,硬挺气势跟他擦身而过。 贱种,傲气什么,还不是被跟着流放了。 瞪她也没用。 谢翀看着她的背影,想起当年她带着谢老二挺着大肚子登堂入室,欺辱他娘的画面。 她前脚进侯府为妾,后脚他娘就出了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有些仇恨,他不提起不代表忘记。 这些年,他一直在找当年那群盗匪的踪迹,只要找到他们,他就能从他们口中得知当年的真相。 或许,真相已经不重要,云荆在密室中所发现的一切就能证明,他娘的死绝非意外。 谢贺与卢氏,就是一窝蛇鼠,狼狈为奸。 崔六娘感受到他周身煞气,连忙扯了下他的袖子,轻轻摇头。 别急,流放日子还长着呢。 谢翀收回视线,眨眨眼,气势内敛,转头就去搀扶谢云祁。 一个官差拎着枷锁走过来,神色吊儿郎当的指挥道,“你们几个,把枷锁戴上!” 谢翀扭头,眼底掠过一抹暗芒,佯装不解的小声询问,“官爷,我不是给了……” “你给的那点银子,顶多够你们不戴四天,你还想一直不戴?做梦吧。”官差态度傲慢的昂着下巴,眼里精光闪烁,在没人看到的地方对他搓搓手。 想不戴枷锁也可以,银子得有啊。 谢翀一猜就知道他想要钱,太贪心了,流放第一日,他可是给了一片金叶子,这才四天呢。 接下来还有两三个月的路程,他们岂不是要把所有人榨干? 见谢翀沉默,官差不满起来,说着就要给他戴上枷锁,口中唾沫横飞,“你们家人多,别人都戴,你们怎么可以不戴呢,快点,别磨蹭。” 他就不信谢家人没有银子,昨夜还花十两抢了一间屋子,要不是头儿提醒他,他说不定还没发现呢。 这路上挣点钱不容易,他要是不给,也别怪他们不客气。 “不不不,您稍等。”谢翀憨厚苦笑,假意在袖子里摸索起来,左边摸摸,右边摸摸,最后只摸出两块碎银子。 家里现在不缺银子,可他不想养刁这群人的胃口。 “您见谅,身上就这么多了。” 官差略显不悦,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银子,眼角眉梢都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压迫之色,“就这么点?我可告诉你,别骗本大爷,你这银子只够两天的。” 谢翀佯装无奈,又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碎银子,快速塞给他,“您看,能不能我们家都不戴枷锁。 我们家老弱病残,想跑也跑不了,您就卖个好行吗?” 枷锁太重了,云澜脖子都压破了,他心疼孩子,实在不愿意看到他一个人受罪。 本来他今天就想找官差商量的。 官差痞里痞气的勾唇,勉强赞赏了他一眼,把枷锁收回来,高傲道,“可以是可以,不过我可告诉你,就两天,多了没有。” 这点银子,塞牙缝都不够呢。 真是的。 谢翀眉心舒展,微微松了口气,摸摸谢云澜的脑袋瓜,背上包袱,一家人并入队伍中。 因着昨夜拉肚子,队伍前进速度变慢了不少,枷锁发出沉闷的碰撞声,一个个都低垂脑袋,无精打采。 为首的官差骑在马上,面带怒气。 该死,这走的也太慢了。 这样下去,别说五十里,估计三十里都困难。 “李五,老刘,去给我催催后面的人,走快点,这样下去,我们可交不了差!” “是,头儿!”身后跟着的两个官差听见他发话,精神一振,赶紧小跑着往后去传递消息。 很快,官差们将鞭子挥出残影,声音洪亮的催促大喊。 “快点,都给我走快点!” “快走,走不动就给我爬,赶紧走,拉肚子又死不了人,快快快!” “啪—— 老子让你走快点听不见啊!” “谁要是敢停下,中午就没饭吃!” “………” 崔六娘牵着谢瑜,加快脚步,本来还想趁机在路边找点野菜的都没办法。 这会儿夏日刚开头,野菜还鲜嫩,是不可多得的地道美味。 可官差催促的厉害,原本拖拖拉拉的众人也在鞭子的抽打下,不得不提速。 谢云逸背着病怏怏的谢涛,大颗大颗的汗水从额角滚落,每走一步,对他来说,都格外艰难。 可他又不能放弃自己的亲儿子,陈氏瘦弱,背不动谢涛,无奈他只能负重前行。 魏姨娘落后于末尾,抱着浑身有些发热的谢颖,脚步蹒跚,不时把孩子往上掂一掂。 “姨娘~”谢颖虚弱的声音响起,呼吸微快,“我自己下来走吧。” 姨娘太累了,她可以自己走的。 “姨娘不累,颖儿乖乖闭上眼睛睡觉吧。”魏姨娘抿着干涩的唇瓣,低头为她温柔一笑,声音轻和。 她在谢家举目无亲,老爷背着大公子,分身乏术,她抱着七岁的女儿,其实也很吃力。 好在她不似陈氏那般瘦弱身形,多少有点力气,应该能撑住。 两道隐晦的灼热目光落在她脸上身上,魏姨娘连忙埋低脑袋,脚下步伐加快。 可恶劣之人行事毫无章法,下一秒,她就被鞭子抽到腿上,疼得她惊呼一声,险些就把怀里的女儿丢了出去。 第47章 不听使唤 嘶~好痛。 魏姨娘扑通一下单膝跪地,身子前倾,面色因为疼痛而扭曲。 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松开抱着女儿的手。 两个官差对视一眼,甩着鞭子走过来,朝她伸出手,美其名曰好心搀扶。 魏姨娘吓得不轻,赶紧摇头拒绝,抱着女儿想要站起来。 可刚一用力,她膝盖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根本无法支撑她站立,反倒是害得她抱着谢颖,直接摔倒在地。 “娘!”谢颖虚弱的爬起来,赶紧去扶她。 魏姨娘面色慌张,咬牙撑着地面爬起来,搂着谢颖,一瘸一拐的往前奔去。 两个官差眼中生出一股恶趣味,犹如狩猎的野兽一般,紧紧盯着魏姨娘婀娜的背影。 其中一个官差嗅了下手里残留的肌肤温度,势在必得的笑了笑。 崔六娘察觉这一幕,拉着谢瑜的手紧了紧,看了看自家两个儿媳,眼底划过一抹厌恶。 这才走几天,这群人就要开始找目标下手了?真是猖獗。 柳萦萦也看到了他们的恶行,脸庞绷紧了些,轻轻拧眉。 还好娘让她们涂了那种草药,不然被他们盯上,又得豁出去一番才能保全自身了吧。 谢云祁下察觉她轻颤的身子,下意识揽住她的肩膀,“怎么了,萦萦?” 柳萦萦抿唇,眼神凌厉的小声嘀咕。 谢云祁挑眉,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几个官差,见他们目光似乎一直落在年轻女眷身上,他心中生出些许忐忑。 “萦萦,无论如何,都要护好自己,其他人都别去操心。” 这些官差应该还能隐忍一段时间,等到所有人手里银子用光,吃不饱饭的时候,那才可怕。 柳萦萦点头,有些不甘和生气。 这些官差,显然已经把队伍中的女眷视为他们的禁脔。 谢家人虽然可恶,可她并不觉得看着女眷落入魔爪是什么可喜可贺的事情。 她们有一万种方法去死,但绝不能是这种屈辱又残忍的方式。 进入五月,气温明显灼热了许多,尤其是临近中午的太阳,晒得人脑子直发蒙。 卢氏颤颤巍巍的走着,手里的棍子戳啊戳,肚子不时还咕咕几声,吓得她立马就要夹紧屁股。 要是再出现之前拉肚子的情况,她就不用活了,丢死人。 她杵着棍子,停下来歇了口气,长吁短叹,目光疲倦。 不行,她走不动了。 “蔡氏,安氏,快过来扶着我。”卢氏看向不远处的两个姨娘,又开始端架子,口气高傲的指使道。 蔡氏和安氏都是老侯爷房里人,而且进府没几年,之前一个个娇嫩得跟朵鲜花似的,可这几天被卢氏折磨得,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更别说昨天还拉了一夜肚子。 听见卢氏的吩咐,同样杵着棍子,蔫哒哒的两人抬起头,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老夫人,你自己走吧,我可没力气了。”安氏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气喘吁吁,唇瓣都有些干裂。 “是啊,老夫人,我们也走不动了。”蔡氏抿着嘴角,脸色苍白憔悴,湿漉漉的发丝贴着头皮,十分狼狈。 身为高门妾室,有诸多无奈,她们俩原以为在流放前,可以被卖出去,大不了去教坊司或者为奴为婢,谁知上头的命令是让侯府妾室充为官妓。 这下所有妾室都选择了留下来,流放好歹还有一条活路,要是去了军营,充做官妓,没两年就得染病暴毙。 她们也不是底层出身,都是江南那边有名的清倌,后被人送给老侯爷,原以为可以享受荣华富贵,谁知…… 老夫人善妒,先前在府里,她们就没过上几天好日子,要不是老侯爷吩咐,她们才不会伺候卢氏。 “怎么?你们中午不想吃饭了?”卢氏眯了眯精明的眼睛,冷冰冰威胁道。 “……”安氏嗓子眼都要冒烟了,心中颇有些气愤,可偏偏老夫人拿捏住了她们的死穴。 她们家人不在京城,没人送行,手里一没吃的,二没银两,只能靠着老侯爷勉强得些剩下的点心饼子果腹,倒也比吃官差给的馍馍强。 无奈,两人只能步伐沉重的走过去,扶着浑身还有些臭味的老夫人。 但两人也不是好惹的。 扶着也就扶着,两人默契十足的加快了步伐,搞得卢氏脚步完全跟不上,不时就要腿软,不时就要趔趄一下,比她自己走都够呛。 卢氏又不是老糊涂了,一看就知道是这两个黑心肝的贱人在故意搞她,气的她想破口大骂,可又没力气,“哎哟,哎哟,你们两个,你们两个贱婢……想整死我啊,慢点,慢点啊……” 呵哧呵哧,卢氏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咬牙切齿的瞪着她们俩,一把老骨头就跟要散架一样。 安氏斜了她一眼,话语弯酸的说道,“老夫人,我们不走快点就要挨打了,您就坚持一下吧。” 老东西,不是你让她们扶着的吗?真是不识好歹。 “你,你们两个……我一把年纪,怎么走的快,你们是想活活逼死我吗?”卢氏气愤,保养得宜的脸蛋因为这些天的风吹日晒,缺衣少食,早就没有从前的雍容。 她一动怒,又披头散发,就跟大街上撒泼的疯妇没两样。 前面儿不远的老侯爷回过头来,正好对上卢氏狰狞的面容,他眼底闪过一抹嫌弃,出声喝止,“你别说话了,省点力气赶紧走吧。” 卢氏唇瓣翕动,老脸气的通红,不服气的开口,“你没看见这两个小蹄子是怎么对我的吗?” “老侯爷,我们不想挨打,所以才走的快了些。 老夫人不满意,我们也没办法啊。”蔡氏委屈,泪眼朦胧的看向老侯爷,声音文弱,跟卢氏形成鲜明对比。 老侯爷深吸口气,盯着卢氏,冷厉开口,“你别耍你的老夫人威风,赶紧走,再多说一句,我看谁还愿意扶你。” 有这骂人的力气,还不如留着走快点,她才五十岁出头,从前保养得好,怎么就走不动了? 这些天她吃的东西也不少,孙辈都顺着她,她还叫苦连天,非要拖累了大家才高兴吗? 卢氏被他呵斥得没脸,想要反驳又见官差挥舞鞭子走过来,她只好偃旗息鼓,等着中午分东西的时候,再整治这两个贱婢。 噗通…… 队伍中传来一声沉闷巨响,坐在滑杆上的谢老三被丢在地上,啃了一嘴的灰尘,直接从睡梦中惊醒。 “嗷,你们三个小兔崽子干啥呢?” 谢老三捂着屁股,嚎叫一声,疼得脸色扭曲。 他被杖责的几十大板,虽然骨头断了,但腿上还有知觉,这下一摔,便导致他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再度开裂,鲜血慢慢浸红裤子…… “爹…… 嗬,我……我不行了。”谢云章鼻青脸肿,捂着肚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瘫软无力,累的直喘气。 谢云庆也半跪在地,两腿哆嗦,有气无力的摆摆手,声音沙哑道。 “爹,不行了,歇歇,歇歇,我走不动了。” 谢云杰年纪最小,更是不用说,咕咚咕咚往嘴里灌了几口水,脸色晒得通红。 这还是他们三兄弟同时抬谢老三的情况下,都累得不成人样。 谢老三实在太重,他们三个抬了这几天,肩膀也痛,手臂也痛,两条腿更是犹如灌铅一般。 三人的姨娘赶紧上前给他们扇风擦汗,根本顾不上一旁摔得呲牙咧嘴的谢老三。 “你们三个兔崽子,这才几天都受不了…… 疼死老子了。” 谢老三疼得满头大汗,忽然又闻到一股血腥味,他摸了一把裤子,满手的鲜血。 难怪这么疼,原来是伤口裂开了。 “左氏,郑氏,过来扶我一把啊。” 这三个娘们干啥呢,就没一个关心他一下吗? 左姨娘眼神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还是听话的上前搀扶,敷衍的给他擦了擦汗水。 可这会儿三个孩子都没力气,还怎么往前走啊? 谢老三坐在地上,铜陵大的眼睛瞪着自己三个儿子,神色怨怼,“歇够了没有,赶紧走啊,真是白养你们三个。” 没看到官差都要过来了吗。 “爹,我真不行了,没力气,你就饶了我吧。” 谢云庆说什么也不抬他了,他扯开衣服一看,肩膀上都磨出血泡了。 好疼。 “你说什么?”谢老三虎目一瞪,愠怒的低喝,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他们浑身是肉,这就扛不住了? “爹,你就是打死我我也走不动了啊。”谢云庆先是浑身一哆嗦,随后又愁苦着脸,异常无奈的叹气。 “老爷,要不然……要不然让二房的三公子和四房的二公子帮下忙吧,您看云庆的肩膀都成什么样了。 他还在长个子呢。”孟姨娘心疼儿子,想了个主意,把目标落在谢云轩和谢云启身上。 他们两个年轻力壮,怎么也比自己才十几岁的儿子强啊。 而且队伍中,就他们最轻松,没有拖儿带女的负担。 谢老三听着,转念一想,也觉得可行。 不过他没有自己开口,而是让谢云章去把他爹给找了过来。 “爹,我这几个废物儿子走不动了,你让云轩和云启帮个忙吧。”谢老三理直气壮,浑然不觉这话难为情。 在人想要活下去的时候,自然有各种求生之法。 他好歹是云轩和云启的亲叔叔,帮他一下也是情理之中,大不了到了边境,他好好补偿他们一番便是。 老侯爷对这个剩下的唯一有出息的儿子还是很看重,他咳嗽两声,点点头,转身看向队伍群中的目标人物,“云轩,云启,你们二人过来帮你三叔一把。” 云章他们确实太小了,才十四五岁,力气不够大,抬着老三实在困难。 谢云启听见召唤,眼底快速掠过一道晦暗之色,戴着枷锁步伐摇晃地走过来,老实巴交的开口,“祖父,有何吩咐?” 嗯? 老侯爷打量了他一眼,见他一脸暗沉,脚步虚浮,一副文弱书生还即将要倒下的模样,立马就没了想法。 这……别说抬人了,能自己走下去就不错了。 谢老四担心儿子,窜过来,口干舌燥的说道,“爹,您也不看看,云启身子这么弱,怎么能帮忙。” 凭啥要他儿子帮忙,这可是他唯一的儿子了。 谢老三不虞的看了他一眼,“老四,我只是让他抬走一段,又不是一直让他抬着。” 谢老四头发凌乱,衣衫脏臭,抗拒的挥舞手脚,一口大黄牙张张合合,“那也不行啊,你看看我儿子多瘦,你儿子多胖。 三哥,你还有三个儿子,我就这一个了,您就放过他吧。” 说罢,他就拉着“虚弱”的谢云启离开了。 老侯爷皱眉,杵着棍子,脸色阴沉。 这个老四……亲兄弟都这般冷漠,真不知道卢氏是如何教导的。 这时,谢云轩走过来,还不等老侯爷开口吩咐,他就直接拒绝道,“祖父,您还是找别人吧,我媳妇儿身子太弱,我还得照顾她呢。” 他又不用求三叔,凭啥要帮忙抬他。 而且三叔重的跟猪一样,他也不想吃这个苦。 “云轩!”老侯爷看了眼旁边局促且脸色还算红润的钱氏,声音冷厉,教训起来,“你难道不是谢家人吗?你媳妇重要还是你叔叔重要?” 他媳妇好手好脚,自己能走,照顾什么照顾。 谢云轩抬眉,在他的询问中选择转移话题,指着前头步伐还算轻快的卢家人,“祖父。 您还不如找卢家的人,他们吃我们那么多东西,帮点小忙也无可厚非吧。” 他一个文弱书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找他也是白找。 四叔都能拒绝,他如何不能。 说完他也带着钱氏走了。 老侯爷没想到谢云轩如此不听他的话,一张老脸顿时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 谢老三愤愤不平的抱怨,急切起来,“二哥这是怎么教导孩子的,一个个的都要翻天了不成。 连您的话都不听。” 他们都不愿意帮忙,那他怎么办?难不成爬着走吗? 老侯爷看了看周围,再度寻找起人手来,可偏偏谢家那么多人里面,他愣是找不到一个可以搭把手的人物。 还能找谁呢? 第48章 无事献殷勤 二房的云逸云桐照顾孩子,三房的已经累趴下,四房……弱不禁风。 从前他还觉得谢家人丁兴旺,如今看来,可真是个顶个的不中用。 倒是最被他排斥的大房,反而一家子相互扶持,一句嘴都没有吵过。 “快走啊,你们干什么呢!!!”官差平地一声怒吼,吓了老侯爷一大跳,地上坐着的三兄弟也赶紧翻身爬起来,畏畏缩缩的站在旁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老侯爷身形又佝偻了几分,叹口气,忽然,他看见了谢老三的三个妾室,只得对她们开口,“你们三个,帮着一起抬。” “啊?”左姨娘震惊,低头看了看自己瘦弱的身形,眼神中透露着一丝恍惚。 她?她怎么帮忙? 其他两个姨娘也愣住了。 她们手上还戴着镣铐呢,自己走路都困难,还要抬人? 老侯爷自然知道不能光画饼,他眼神一闪,声音温和下来,“你们三个先帮忙抬一下,我给你们一百两银子。 等今晚休息时,我去找官差要辆推车,这样明日就轻松了。” 一百两? 三人想了想,在谢老三幽怨的目光中,还是选择了上前帮忙。 一直关注着谢老三情况的罗氏冷笑,收回视线,心中怨怼老天爷不公平,谢老三伤的这么重,居然还能保住小命。 真是祸害遗千年。 谢清月今日走的快,全靠浑身的怨气,一张小脸耷拉着,杵着棍子,将罗氏远远甩在身后。 罗氏背着包袱,杵着棍子追上去,关心的对她开口,“清月,喝口水吧。” 谢清月余光看过来,一把拍开她递来的水囊,声音冷漠,“我不喝!” 她要把自己累死,渴死,让她娘后悔没有背她。 谢颖和谢柔的娘都背着她们,凭什么她娘不行,她又不重。 “啊!”水囊落地,啪嗒一声,里面的水冲破塞子,疯狂往外涌,罗氏心疼的惊呼,赶紧将水囊捡起来。 “你这孩子……” 性子越发任性了,这水囊里的水可是救命的东西,怎么能够这么浪费呢。 罗氏跺脚,看了一眼地上散落的水,手中水囊已经轻了一大半。 她再抬头看去时,谢清月已经跑的老远,根本就没半点羞愧的意思。 谢清舞盯着浸入地面的水,渴求的舔了舔嘴角,喉咙像被烈日吸收完全部水分的土地,干涩得紧。 谢云山那个废物,拿着水囊也不知道装点水,走到这会儿,她已经渴的不行了。 她爹也不愿意借她口水,跟看仇人一样看着她。 还有多久才能休息啊? 谢清舞脑子被晒得昏昏沉沉,一旁浑身是伤的周氏还在劝导犹如行尸走肉一般的谢云山。 她听得烦闷不已。 “三婶,能否…借我口水喝?”谢清舞实在忍不住了,厚着脸皮走到罗氏身边,态度友好的询问。 罗氏面露犹豫,抱着怀里的水囊,眼神质疑,“你们不是有水吗?” 她跟谢清舞的关系一般,从前也没什么往来,只是一口水,好像也没那么重要,借还是不借呢? 应该快休息了,到时候也能找到水吧。 谢清舞撇撇嘴,满脸都是对谢云山的嫌弃,“谢云山那蠢货,今早一滴水都没装。” 从前她哥是四房长子嫡孙的时候,她或许还会让着他,可现在,他就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孽种,她才不会给他半点好脸色。 “三婶,我真渴得不行了,一口,拜托你了,我喝一口就行。” 她现在又渴又饿,肚子还有些不舒服,再不喝水就要晕倒了。 一口水而已,她后面可以还她的。 罗氏盯着她,感受到谢清舞对她的请求,心里莫名有些得意,眉尾轻扬,“这是你自己说的,一口啊,多了可不行。” 谢清舞喜出望外,舔了下干涩的嘴角,眼里的渴望都快按捺不住了,“好好好,我保证只喝一口。” 一口润润喉,马上就可以休息了,到时候她自己能打水喝。 罗氏慢慢把手里的水囊递过去,谢清舞迫不及待的往嘴里倒了一大口,冰凉的甘甜瞬间充斥满整个口腔,干涸的土地得到片刻滋润。 “欸,够了,够了!”罗氏见状,眉头紧锁的大叫起来。 这一大口和一小口还是很有区别的,谢清舞怎么能这样不自觉呢。 她要不是看她可怜,她才不借她水喝呢。 谢清舞喝了口水,浑身不适减轻,赶紧把水囊递过去,尴尬的笑笑,“多谢三婶!” 罗氏夺过水囊,面色有些不虞,嘟囔了两句,谢清舞没有听清,随后就见她加快脚步,离开了自己身侧。 谢清舞撇了下嘴角,冲她背影轻哼一声。 不就是一口水嘛,又不是喝了就没有了,她至于这般小气? “谢姑娘,我这儿还有水,你要喝吗?”身后突然冒出来一道男音,谢清舞吓得浑身一激灵,转头一瞧,立马和他拉开距离。 这人谁啊?怎么离她这么近,浑身臭死了。 她看了眼男人手里的水囊,垂眸遮住眼里的唾弃,摇摇头,“不用了,我不渴!” 看他这身衣服,好像是那日帮了她娘的那个官差,不过他怎么知道自己要喝水? 贾不为和气的笑笑,也没在意,把水囊收回去,老实巴交的说道,“你要是想喝水,只管找我便是。” 谢清舞胡乱点头,恨不得离他八丈远。 他什么味儿?就跟八百年没有洗澡一样,臭的她想要反胃。 她再傻也知道官差不会给流放犯人送水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在官差的不断鞭策下,流放队伍不停往前走,也不知走了多久,众人都已力竭,满头大汗,肚子咕咕乱叫。 “娘,我好饿啊,什么时候能休息吃饭?”卢老大的孙子对他娘询问起来,捂着肚皮,饿得直翻白眼。 “娘也不知道,天赐,你忍忍,估计快了。”郭氏摸摸儿子的脑袋,心疼的对他开口,在队伍中东张西望。 怎么感觉今日上午走得比昨日还久。 她又抬头看了眼天上高挂的太阳,同样饿得头晕眼花。 白氏心疼孙子,从袖子里摸出半块没吃完的点心给他,气息不稳道,“天赐,祖母这儿有吃的,拿去吧。” “唔……”卢天赐一喜,毫不犹豫的接过点心,直接往嘴里塞。 “呸呸……呕…”刚嚼了两下,他顿感不妙,又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恶心得作呕,“祖母,点心坏了,是苦的。” 还有臭味,根本吃不下去。 “啊?”白氏一愣,看了眼地上的残渣,有些疑惑。 坏了?这才三日就不能吃了吗? 郭氏不满起来,一边往前走,一边对她质问道,“娘,你什么意思,点心坏了你还给天赐吃! 你明知他昨天晚上拉肚子,今天再吃些不干不净的东西,要是再肚子疼怎么办?” 这可是荒郊野岭,再拉肚子可没药救命。 白氏默了默,苍老的面容染上一抹无奈,“我没有,这半块我自己都舍不得吃呢。” 她怎么可能给自己孙子吃坏的点心呢,这是她自己省下来的半块,说留着晚上孩子饿了再给他吃的。 要不是看他现在太饿,她也不会给他。 郭氏轻飘飘的斜了她一眼,谁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 白氏看到她的眼神,差点没心梗。 她怎么可能这样对自己的孙子,儿媳妇也太不讲道理了。 唉! 都怪她不好,选了这么个不靠谱的儿媳妇,什么事儿都觉得她做的不对。 罢了,以后她少说话还不行么。 队伍中间,谢云祁喝了口水,呼吸略显急促,鼻尖冒着薄汗,声音沉闷道,“爹。今日午时都过了,官差怎么还在往前走。” 他有点撑不住了。 前几日这个时候都在休息了啊。 “云祁,是不是走累了?”谢翀担忧的看着他,上前搀扶,又看了眼天上的太阳,轻蹙眉头,“应该是怕耽误路程,所以得趁白日多走会儿。 累了就跟爹说,爹背你。” 今天前进速度太慢,官差估计害怕走不够五十里,这才一直走。 他话音刚落,队伍中传来一道怨气十足的询问。 “怎么还不停下休息啊?” 这话一出,其他累的不行的男女老少也跟着抱怨起来。 “是啊,是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该休息了吧。” “饿死了,不走了,走不动了!” “老天爷,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的命好苦…” “我要休息,我不行了啊——” 众人怨声载道,哀嚎连连,骑在马上的官差头子不为所动,继续向前。 但凡有抱怨者,其他官差上去就是两鞭子,所有声音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众人垂头丧气,气氛更显压抑低迷。 谢云祁轻叹一声,有些无奈的对谢翀点点头。 他确实走不动了。 为了避免强撑带来更大的弊端,他只能求助家人。 谢翀二话没说就要背他,被谢云荆拦住。 谢云荆拍拍自己的肩膀,比划两:爹,我来背二哥。 他力气大,不累也不饿,还是让他来背吧。 谢翀微笑着摇头,面色红润,气息沉稳道,“没事,云荆,今日你歇歇,扶着你大哥和三哥,爹能行。” 别看他现在瘦,但背人的力气还是有的。 他说着就把谢云祁背在自己身上,步伐平稳轻快,根本没有任何问题。 谢云荆挠挠头,扶着旁边昏昏欲睡的谢云澜,眼巴巴的看向崔六娘。 崔六娘拍拍他的后背,拎起女儿,放在他背上,“正好,你背你妹妹,娘来扶你三哥。” 谢瑜一脸懵,直接被甩在了谢云荆的背上,赶忙晃动双腿,“娘,四哥,我自己能走。” 她没觉得累啊,不需要背。 谢云荆搂着她大腿,摇摇头,回头冲她一笑。 妹妹这么轻,就跟背小猫一样,他都不带费劲儿的。 崔六娘扶着谢云澜,笑吟吟的对她开口安慰,“小瑜,让你四哥背着你,今天走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休息,你省点力气吧。” 小瑜可是家里最小的孩子,理应被多照顾一点。 要不是她非不肯自己抱她,她定是要抱着她走的。 顾明舒喝了口水,赞同的点头,压着声音说道,“妹妹,听话,今日天气热,让你四哥背你会儿,省的染了暑气。” 她们一家人走的脸不红心不跳,她不敢声音太洪亮,免得被人察觉异常。 这大半天走下来,她觉得除了有点热以外,什么感觉都没有,就跟郊游似的。 谢云霆杵着一根棍子,嘴角微微上扬,冲崔六娘所在位置开口,“娘,不然让我背妹妹也可以,反正我的腿现在恢复了。” 昨天走了一下午,今天又走了大半日,他的腿要多正常有多正常,没任何不适,今日他每走两步心里就要笑两声,要不是怕别人觉得他莫名其妙,他都想笑出声了。 崔六娘看了看左右,声音轻柔,“不必,云荆背着就行。” 噗通—— 前头忽然有人倒地! 是韩家那边的人,谢翀不认识,看了一眼又收回视线。 但紧接着,又有两人倒下,一个是二房的杜氏,一个是四房的谢云山。 为首的官差皱着眉头,不得不下令让大家伙原地休息。 “云山?你怎么了,你别吓娘啊!”周氏惊慌的声音响起,她捂着疼痛的嘴角,手足无措的朝谢云山扑去。 只见谢云山趴在地上,呼吸微弱,意识全无,就跟要死了似的。 周氏叫了半天,谢云山也没醒过来,她想喂水,这才发现水囊空空如也。 “清舞,快去给你哥哥找些水来。” 她连忙对旁边干站着的谢清舞吩咐起来。 谢清舞倒是没拒绝,不过她去找水,纯粹是为了自己。 拿着水囊,她慢悠悠跟上其他打水人的步伐,那叫一个懒散随意。 谢老四看着她们娘俩,往地上啐了一口老痰,一屁股坐下,漠不关心。 杜氏骤然倒地,谢云桐也尤为慌张,他抱着昏沉发热的女儿,腾不出多的手来扶她,那叫一个无措。 还好钱氏愿意帮忙,和谢云轩一起把杜氏给扶到了树荫下。 钱氏掐了掐她的人中,给她喂了几口水,面色担忧,“二嫂这是没休息好,中暑了吧。” 昨天晚上她好歹还眠了一会儿,二嫂守着柔儿,后半夜几乎没睡,今天又这么热,难怪会晕倒。 谢云桐放下女儿,给杜氏扇着风,神情焦灼,“中暑?这可怎么办,我们手里又没药……” 女儿刚出事,妻子又不好,谢云桐心里那叫一个火急火燎,酸胀不安。 第49章 口无遮拦 钱氏想了想,避着众人的视线,从自己包袱里拿出一个小瓶子,“二哥,你别急,我包里有药。 这是清凉丸,你给二嫂试试吧。” 不过她这药丸子珍贵,顶多只能拿出一颗,还不能被其他人瞧了去。 “谢谢,太谢谢了,三弟妹!”谢云桐不胜感激,连忙接过一颗药,快速塞进杜氏口中。 这时,谢云逸径直走过来,也没关心杜氏,只是对谢云轩开口,“三弟,你们那里的吃给我些,祖父和祖母手里的点心都坏了。” 听见谢云逸如此理直气壮的索要食物,谢云轩眼底划过一抹鄙夷,他抬起头,斜了谢云逸一眼,“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命令我? 你又做不了二房的主,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想要吃的可以,拿银子来,否则门都没有。” 谢云逸震惊,不可思议的盯着他,态度有些生气,“谢云轩,你说什么胡话呢。 我什么时候命令你了,这是祖父祖母要吃的,你身为人孙,难道不应该尽孝吗?” 他还有没有良心,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从前祖父对他也不差吧,爹不在了,他就应该撑起二房的责担才是。 谢云轩不胜烦躁,喝了一口水,十分直白的说道,“尽孝?我手里又没食物,怎么尽孝。 再说,我媳妇先前已经给了那么多吃的,你还想怎么样?” 谢云逸当即转头看向钱氏,话语更是高高在上,“弟媳妇,你也是谢家人,孝敬祖父祖母是应该的,有什么不对吗?” 钱氏脸色一变,捏着自己包袱,不知如何拒绝。 谢云桐看的皱眉,一边给杜氏扇风,一边顾着女儿,心里还要腹诽谢云逸两句。 他这姿态,可真够高傲的。 谢云轩站起来,护在钱氏面前,眉头紧锁,“我媳妇刚嫁进谢家没多久,福都没怎么享过,她孝敬什么孝敬。” “大哥,你怎么不让大嫂拿吃的出来,她手里吃食也不少吧。” 怎么光盯着他们,当她们好欺负呢。 谢云逸张了张口,气势衰败下去。 要不是陈氏那蠢妇护着食物,他怎么可能过来问他们要。 “三弟,这都什么时候,我们可是一家人,何必这样斤斤计较。 你大嫂还有孩子要照顾,你们刚成亲,也没什么拖累,跟我们不一样,你理解一下吧。” 说的好听。 这可是流放,食物珍贵着呢,谁爱理解谁理解。 反正他在牢里就看出来了,谢家这些人里面,没一个靠谱的。 爹在尚可压制,可爹一走,立马成了一团散沙。 要说二哥跟他关系稍微亲近一点,他给些食物也无所谓,可大哥…… 从前以嫡子身份占尽便宜,现在还趾高气昂的吩咐指使他们,算什么东西啊。 有本事自己去弄吃的啊,别打着自己的名号,孝顺了长辈,还占他们的便宜。 “理解不了,大哥,我可明说了。 以后别打我跟我媳妇的主意,食物我们是不会拿出来的。” 谢云轩冷着脸拒绝,不留一丝情面。 谢云逸生气,瞪着他桀骜的面庞,一拂袖子,“谢云轩,你不要太过分,一点吃食而已,又不是要你的命。” 钱氏犹豫,看向谢云轩,要不还是给点儿吧。 近来天气越发炎热,她包袱里的点心吃食估计也要坏了,分给大家吃了,好歹不算浪费。 谢云轩可不管那么多,对钱氏摇摇头,又盯着谢云逸,“大哥能干,还是自己想办法吧,我可帮不了你。” 说罢,他就带着钱氏躲一边去了。 谢云逸咬牙,印堂发黑,对他的行为十分不耻。 可祖父祖母也不能饿着肚子吧,下午还要走那么久呢。 “二弟,要不从你这儿拿点给我?” 谢云逸低头,又盯上谢云桐。 “……”谢云桐瞬间拉下脸,浓眉紧蹙,声音都冷了些许,“大哥,莫非你眼神不好,看不见我现在什么情况吗? 我媳妇和孩子都病着呢,食物也不多了,可不得先紧着她们。 三弟说的对,大嫂那儿还有吃的,你应该找大嫂拿。 难道大嫂就不是咱们谢家人了吗?” 谢云逸这个虚伪小人,看着他媳妇晕倒了都没关心过一句,还想从他手里拿吃的? 要是他媳妇醒了,不得劈头盖脸给他两巴掌才怪。 而且他也没说谎,他们的食物也不多了。 想到昨夜发生的事情,他心里还憋着一口恶气呢。 要是把食物给了祖母她们,肯定又得给卢家,那他宁可喂狗都不会拿出来的。 谢云逸被说得脸色发黑,眼神幽深的看了他一眼后,转身大步离开,颇有些愤恨的意味。 哼,谢云桐嗤笑一声,懒得搭理他。 谢云逸空着手回去,心中不甚烦闷,又带着一丝对他们的埋怨。 老侯爷和卢氏还等着吃东西,旁边的卢家人也盯着这边,满眼期待。 可谢云逸没拿到食物,只好把目光看向陈氏。 这会儿陈氏在照顾孩子,无心顾及包袱,他眼神闪了闪,佯装关心孩子的走上前,趁机把包袱里的食物拿了一半出来。 待陈氏回头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卢氏她们都已经快吃完了…… “……”陈氏脸色苍白,气的胸脯起伏不定,指着眼神躲闪的谢云逸,脑子有些发晕,“你……你什么偷的……” 这可是她手里仅剩的食物了,他怎么敢的?? 他是不是想逼死她啊!! 她先前就说了,不能再拿食物出来了,而且老太太果然又给了卢家,凭什么啊? 谢云逸本来还有些心虚,听她这么一说,立马激动起来,“什么偷不偷的,你的不就是我的。 再说,我只拿了一半,那不还有一半呢? 都就给你和孩子。” 偷?他才不屑做这种出格之事,主要是祖父他们饿不得,一把年纪了,难道他眼睁睁看着他们挨饿吗? 陈氏气愤,上前攀扯住他的衣襟,模样凶狠,“谢云逸,那可是我娘家给的,你凭什么随便动我的东西。 你给我还回来,还回来啊!” 她都没怎么舍得吃,结果全便宜了别人。 太气人了,一股怒火在陈氏胸膛中燃烧着。 谢云逸不想与她纠缠,大庭广众之下,别被祖父他们看见了。 可陈氏不依不饶,非要他去把食物拿回来,谢云逸脸色难堪,一个头两个大,怎么劝也劝不住她。 卢盎拎着水从他们俩身边经过,吧嗒着嘴,脸上带着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感慨,没忍住对谢云逸指教起来,“云逸,你这媳妇不行啊,一点都不知道尊重长辈。 要是你舅母这样,我非得给他两巴掌不可。” 卢盎是小卢氏的弟弟,也就是谢云逸的亲舅舅。 听他这么一说,谢云逸顿时没脸。 可他没打过女人,君子动口不动手,陈氏是他发妻,也没什么对不住他的地方。 陈氏可不管那么多,她见卢盎不仅吃了她的食物,还引导谢云逸对她动手,本已消散些许的怒火,又立马窜了上来,“姓卢的,你爱打女人就回去打你的女人,少在这里指手画脚。 我要是让你再吃一口我的食物,我就不姓陈。” 也就是她夫君性子软,还没认清卢家人的恶劣品性,但她保证,有她在一日,卢家就别想再从她这儿拿到任何食物。 “嘿!”卢盎恼怒,两撇八字胡滑稽上扬,瞪着眼珠子,气不打一处来,“云逸,看看你这娶的什么媳妇! 竟敢这样对长辈说话。 当初我就说让你娶我女儿你不听,如今娶了这么个泼妇,简直有辱门风。” 卢盎自然是不喜欢这个外甥媳妇,毕竟他女儿也有机会嫁到谢家,却被她抢占了位置。 如今看她这般瞧不起人的模样,他心里更是不爽。 “陈氏!”谢云逸冷喝,灰扑扑的脸庞生出一股强烈的不满,“快向舅舅赔礼道歉!” 哪有晚辈这样对长辈说话的,他娘已经走了,就这么一个亲舅舅,卢家跟他也有血缘之亲。 她怎能这样不知礼数。 从前她可不这样。 “我偏不!”陈氏硬气的瞪着眼睛,气势丝毫不怯,“什么舅舅,只知道张口讨要东西的人,跟街边乞丐有什么区别。 我才不会……” “啪!” 话未说完,陈氏脸上便挨了一个响亮的巴掌。 谢云逸举着手,恍惚了一瞬,脸上各种情绪交织,愤怒、震惊、怀疑、惭愧…… “你打我?”陈氏耳朵嗡嗡作响,捂着自己的脸,眼神错愕。 他们这么多年夫妻,他竟然为了一个外人打她? “……谁让你口无遮拦!”打都打了,谢云逸避开她眼神,丝毫没有道歉的意思,反而还开口怪责。 陈氏心里凄凉,捂着火辣辣的脸庞,沉默了片刻后,冷笑一声,眼底掠过一丝狂悖,“好啊! 谢云逸,你等着,我马上就让你知道,什么才是口无遮拦。” 她不过说了两句实话而已,就口无遮拦了? 卢家人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还说什么把卢家表妹许给他,怪不得每次去卢家,她都感觉怪怪的,原来是这个原因。 既然她不好过,那大家都别好过了。 陈氏丢下这句话后,转身就朝卢家人走去。 “陈氏,你做什么去?”谢云逸倒是有些愧疚,但并不多,他认为自己没错。 谁让她不听劝阻,言行无状。 不过看到她不吵不闹,他心中骤然生出一股诡异的担忧,见她朝卢家那边走去,还以为她是想去把食物拿回来。 这可不行。 “站住!”谢云逸急忙追上去。 食物都给了,哪有拿回来的道理,大不了下次他先告诉她一声好了。 卢盎惹了事,见势不妙,就偷摸回到了卢家队伍中。 两家队伍不远,卢家人清晰看到了他们争执的画面。 白氏有些责怪他不该多嘴,平白让人家夫妻俩生了间隙。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都瞧见了,大姑子给的食物,可都是从二房那几个侄孙媳妇手里拿的。 好歹也得给人留些情面才对。 昨夜二弟就已经惹了众怒,要是把人家惹急了,那可就糟了。 卢家现在还靠着谢家呢。 卢盎面色狂傲,丝毫不惧怕的往嘴里丢了块点心,撇撇嘴角,吊儿郎当的说道,“我又没说错,本来就是嘛!” 陈氏那娘们就是欠教训,多收拾收拾就服帖了。 郭氏也是如出一辙的表情,搂着小儿子,跟卢盎统一战线,“娘,你怪夫君做什么,夫君可是云逸的亲舅舅。 说他们两句怎么了。 那陈氏有什么了不起,不就仗着自己有点吃的嘛,难不成还要我们跪着去求她?” 她本就该主动把食物分给她们,一点规矩也不懂。 她们可是长辈。 卢盎附和点头,高抬下巴,由刚才的心虚转变为得意。 但下一秒,他见陈氏顶着脸上通红巴掌印,气势汹汹的走过来时,心里还是有点发怵,连忙往自家老娘身后。 陈氏怒气冲冲的走过来,扫了一眼卢家人,狼狈的面容沾染着汗水,眼神意味深长,盯着人群中的白氏,声音响亮道。 “外祖母,给你的东西好吃吗?这可是都是用你女儿的命换来的。 你以为我婆母怎么死的,还不是被老太太逼死的。 她见死不救,眼睁睁看着我婆母被人捅死,血流得满地都是,她吓得都不敢吱声了。 还骗你们说婆母是自戕。 要不是她心虚,她能给你们这些东西吗?多吃点,这可都是我婆母用命给你们换来的!” 吃吧,吃不死你们。 一个个,占尽便宜,还想欺负她,门都没有。 陈氏声音不小,所有卢家人都听见了她的话,顿时大惊! 白氏怔在原地,神情愕然,心中一抽,脑瓜子嗡嗡作响。 陈氏她……她说什么…… 卢老大张大嘴,猛地站起来,眼神变得凌厉,“你说什么?” 他女儿怎么死的? 大姐不是说,梅儿死于自戕吗?怎么又变成了被人杀害?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氏,你疯了,胡说什么!”谢云逸追上来,一听这话,神色震惊。 娘明明是被那两个姨娘害死的,怎么会跟祖母扯上关系。 她在瞎说什么呢。 而且…祖母什么时候跟外祖母她们说母亲是死于自戕了? 他怎么不知道? 第50章 不得安宁 陈氏甩开他的手,眼神幽深的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冷哼一声,不管不顾的开口,“你总说我蠢,我看最蠢的人是你,谢云逸! 你自诩聪明,却不知自己的亲娘就是被老太太害死的。 你还拿我的东西去孝敬害你的人,哈哈哈…” “谢云逸,你才是最蠢的蠢货!” 她早就说了,老太太面慈心恶,根本不是一个好人,不值得孝敬。 从前她是怎么对大伯母她们的,又是怎么对那些个姨娘的,后院阴私他是男人看不清楚,她难道还见少了吗? 谢云逸眼神茫然,转头看向卢氏所在位置,脚下后退半步。 “不…不会的……” 祖母对娘亲万般疼爱,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害死呢? 陈氏这下心里爽翻了,眼角眉梢都带着讥讽,嗓音尖锐,“哼,你若不信,可以去问蔡姨娘她们,我可没说谎。 老太太表面上疼爱婆母,可等婆母真出了事,她却又见死不救。 如果她及时相救,婆母是不会死的。” 虽然这话有些夸张,当时没人能拦住王姨娘她们,但为了给老太太添堵,恶心卢家,她就是要把这事儿说出来。 这样以后他们就不敢再打自己食物的主意。 “陈氏!”卢氏听见这话,气急败坏的站起来,眼神慌张到极点,冲陈氏大吼。 “你的嘴不想要了是吗?胡咧咧什么! 你婆母明明是自戕的,你再敢胡说,信不信我打死你?” 她疯了吗?她先前三令五申,告诉她们不准将此事说出来,她怎么就是记不住呢。 可事已至此,说都说了,陈氏也不后悔。 白氏双手哆嗦着站起来,眼眶泛红,带着满满的质疑, “大姐,孙媳妇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的女儿,是被人害死的? 卢老大和白氏的视线同时看过来,卢氏心里慌张得不像样,赶紧推脱责任,“当然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陈氏口齿清晰道,声音洪亮,又指着谢家的其他女眷,眉眼坚定,“外祖母不信,还可以问我那几个妯娌和婶子妹妹,她们也可以作证。 我婆母死的好惨,被人划烂了全身,咬烂脖子……” “住嘴,陈氏!”卢氏捂着胸口大喝一声,脸色煞白,身形摇摇欲坠,差点没被气死。 她还嫌现在情况不够糟糕吗? “大姐!”白氏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心痛难耐,“你为什么要骗我?” 她好好的女儿,就这么无缘无故被人害死了不说,她这个亲姑姑还袖手旁观? 今日若不是孙媳妇出来告诉她们,她还瞒到几时? “我没有……”卢氏慌了神,无言以对,根本不知该如何解释。 “真的,不是陈氏说的那样……”她干巴巴的张张口,再多的借口都拿不出来。 陈氏这个祸害,她是巴不得自己遭人诟病是吧。 “祖母……”谢云逸缓过神来,面色哀恸,眼中含泪,看着卢氏直摇头。 所以他娘的死,真跟她有关系? 卢氏脸色发黑,憔悴沧桑,六神无主的避开他视线,“没有,真的没有。 云逸,你怎么能这样怀疑祖母呢,都是陈氏这个小蹄子胡说八道。 你娘明明就是被那两个姨娘害死的啊!” 该死的陈氏,看她不扒了她的皮。 “陈氏,你赶紧给她们解释,听见没有!” 她真是疯了。 卢老大握紧拳头,心痛女儿的遭遇,眼中蓄积泪水,“大姐,你当初明明说会把梅儿当做亲生女儿一般对待的。 如今,我女儿惨死牢中,你连真相都不愿意告知我们,你太令我失望了。” 卢老大表面伤心欲绝,心中却是十分清醒,现在还不是和卢氏撕破脸皮的时候。 谢家老三说他们在边境还有势力,卢家还得依靠他们重现辉煌,他们现在也得靠着卢氏拿到吃食。 一个女儿,死了就死了,反正他还有儿子孙子,只要能把女儿的死亡价值发挥到最大,那就是对他最好的贡献。 卢氏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羞愤极了。 梅儿又不是她害死的,当时的情况,有谁敢上前帮忙,她一把年纪,没有力气,想帮忙也没办法啊。 “我……我我……我只是怕你们太伤心,梅儿死的太惨太无辜,我一个人伤心也就罢了,何苦再让你们跟着痛苦呢。”卢氏逼急了,冠冕堂皇的话张口就来,希望能够打消他们两口子的疑心。 陈氏冷笑,这老太太果然有些本事,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卢老大捂着脸,痛苦的落泪,身子僵硬的站在原地,“大姐,你怎么能这样替我们做主呢,我们连梅儿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我可怜的女儿啊!” 郭氏抱着儿子,偷偷吃了块点心,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先前大姑子自戕,她还佩服她有两分勇气,没想到,竟然是假的。 她是被人杀死的。 活该,每次她回娘家,都要对自己指手画脚的评头论足一番,搞得她心里憋屈死了。 不就是嫁了个好人,生了个好儿子嘛,如今还不是死在她前头了。 啧啧,怕不是被姑爷后院的两个女人寻仇杀死的吧。 白氏面容悲痛,内心深处难以接受二次创伤,臃肿的身形在风中晃了晃,身子往后一仰,又立马晕了过去。 “外祖母!” “娘!” “大嫂!” 卢家人慌张,一边上去搀扶白氏,一边用异样的眼光盯着卢氏。 卢氏一气之下,竟也不受控制的晕倒在地。 “祖母!” “老夫人!” 两个长辈一晕,场面大乱,谢云逸气的不轻,又冲陈氏脸上来了一巴掌。 “啪!” “你个毒妇,看你做的好事,你非要闹得全家不安宁才肯罢休吗?” 当着这么多的人,宣扬家丑,她是生怕别人不敢看轻谢家? 糟心至极! 亏他还觉得对不住她,原来也是一个惹祸精。 这一巴掌,重重打在陈氏脸上,她的头被打得偏向一侧,耳朵嗡鸣,一道鲜血从她耳窍中渗出。 陈氏只看着面前盛怒的谢云逸在不停的说些什么,可她根本就听不见半点声音,耳朵里鸣响加重,眼前一黑,也晕了过去。 一刻钟前。 谢翀去打了水回来,生火热饭。 崔六娘带着两个儿媳妇去小解,顺带采些野菜。 谢云祁靠着大树闭目修养,谢云澜就躺在他腿上,不管不顾的睡着,面色瞧着不仅正常,还红润富含光泽。 谢瑜本想修炼,但总觉得有一股目光在盯着自己,让她被迫放弃修炼的行为。 她寻着视线找去,却什么都没发现。 但她瞧见了不远处树上若隐若现的几个鸟窝。 扯了下谢云荆的袖子,谢瑜伸手指向树上,“四哥,你看,是鸟窝。” 不知道里面有鸟蛋没有。 她舔了舔嘴角,眼神中充满对鸟蛋的渴望。 谢云荆视力绝佳,一眼就瞧见她所指方向处的鸟窝,眼神乍亮。 掏鸟窝啊,他喜欢。 谢云荆立马带着她往那边走去。 谢翀看了他们一眼,并未制止,他相信云荆能够保护好小瑜。 两人来到树下,周围有人在采野菜,纷纷警惕的看着他们。 谢云荆指着一块安全的地方,让妹妹站好后,又搓搓手,潇洒的纵身一跃,轻松上树。 周围人抬头看去,这才发现这棵树上有鸟窝。 不仅这棵树上有,旁边几棵树上也有。 女眷们隐隐兴奋起来,赶紧回去叫家里的男人,连野菜都顾不得采。 谢云荆没在意,在树上灵活的窜来窜去,将每一个窝都翻找了一遍。 谢瑜站在树下,左右环顾了两眼,瞧见远处一团草丛中似乎也有什么东西。 她迈着小短腿走过去。 谢云荆在树上翻找,谢瑜在树下翻找,两人都有收获。 树上每一个鸟窝里都有七八个鸟蛋,但谢云荆并没有全部拿完,而是每个窝里都留了一个。 这是他爹从前教他的,有些鸟很看重后代,要是把所有鸟蛋都拿了,容易气死它们。 还是得给它们留个希望。 谢云荆把鸟蛋用衣服兜着,一只手扶着树干,脚步轻盈的下了树。 本该站在树下的小丫头没了影子。 欸,他妹妹呢? 谢云荆赶紧四处寻找,很快就在不远处的一个草丛里找到了她的身影。 一个、两个、三个…… 谢瑜撅着屁股,一边数,一边把草丛中的野鸡蛋拿出来,脸上笑开了花。 娘一个,她一个;爹一个,她一个;大哥一个,她一个…… 好多啊! 不过怎么感觉背后有些凉飕飕的。 她猛地一转头,就见自家四哥一脸幽怨的盯着她。 吓她一跳,还以为鸡妈妈回来了呢。 “四哥,你看!”她拿起一个鸡蛋在谢云荆面前晃了晃,可爱的小脸让人瞬间没了情绪。 是野鸡蛋!! 谢云荆眼神一亮再亮,有些惊奇的看着她手里的蛋。 今日运气真好,不仅找到了鸟蛋,还有野鸡蛋。 草丛里还有,谢瑜没捡完呢,谢云荆刚要上前帮忙,身后就有人窜上来,打算明抢。 又是谢云章。 谢云荆余光瞧见那座扑上来的肉山,眼眸半眯,脸色微变,连忙伸出一条腿,直接将谢云章绊了个狗吃屎。 “嗷!”谢云章痛呼一声,下巴磕在地上,牙齿撞在一起,疼得他顿时脑袋发麻。 谢瑜趁机快速下手,把所有鸡蛋席卷一空,赶紧闪人。 谢云荆熟练的将她夹在胳肢窝下,一个箭步窜出去老远,根本不管身后鬼吼鬼叫的谢云章。 谢翀站起身,看着小儿子狗撵一般的步伐,疑惑拧眉,“云荆,发生什么事情了?” 刚才谢云章又在喊什么? 谢云荆咧嘴一笑,回头看了一眼,把谢瑜放下,露出怀里的鸟蛋。 至少有二十多个,个头不大,数量不少。 他比划着手势:谢云章想抢他们的东西,被他绊倒了。 狗改不了吃屎,谢云章也不知道咋回事,总是喜欢挑衅他。 谢翀摸摸他脑袋,收回视线,从他怀里把鸟蛋拿出来,一股脑放进烧着的火堆里面。 直接烤了吧,正好有火。 “爹,我这儿还有!”谢瑜摊开衣服,露出怀里的野鸡蛋,嘻嘻一笑。 谢云荆开心坏了,数了数野鸡蛋,足足有十五个。 谢翀惊奇,笑了笑,忙把野鸡蛋拿出来,不过没有丢进火堆里,而是装进了干净的竹筒中,等一会儿有空放空间里。 “闺女,你这野鸡蛋,咱们留着晚上吃咋样?” 鸟蛋小,很快就熟了,野鸡蛋大些,不容易熟,估计很快就要启程了,怕时间来不及。 谢瑜没意见,点点头。 反正早吃晚吃都是吃。 崔六娘捏了一把洗干净的野菜回来时,听见远处传来的争吵,就跟唱大戏似的,“她们又吵啥呢?” 太远了,有点听不清。 谢翀摇头,接过野菜,专注于做饭,“谁知道呢,估计狗咬狗吧。” 谢云荆炫耀的把野鸡蛋在崔六娘面前一晃,眼神傲娇\\(\/\/?\/\/)\\。 看,好多野鸡蛋。 “哟,又跟你妹妹一起找到好东西了?”崔六娘看着一竹筒的蛋,脸上露出一道笑容来,又给顾明舒她们看了看。 这么多野鸡蛋,怕不是把野鸡的老窝都给翻了个底朝天。 谢云荆疑惑,挠挠头,娘怎么知道是妹妹找的? 他还没解释呢。 崔六娘眄了他一眼,看出他的疑惑后,声音温和的解释起来,“不是你妹妹,你连野鸡窝都别想找到。” 她太了解家里人的运气,这些年简直是撞了扫把星,要多倒霉有多倒霉,而且就云荆那粗枝大叶的性子,能发现野鸡蛋? 梦里差不多。 谢云祁和柳萦萦同时发笑,颇有默契。 谢云荆左右摇晃脑袋,傲娇的别开脸,反正妹妹找的的,他也有份! 小鬼头,崔六娘随他得瑟,又听见远处传来两声死了人一般的哀嚎,吓得她心肝儿都哆嗦了两下。 “这是又干啥呢?”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顾明舒咬着肉干顺势看去,正好瞧见卢氏晕倒的那一幕,玩味一笑,“别是老太婆死了吧,那我今晚做梦都要笑醒。” “真的吗?阿舒,你没看错吧,是糟老头还是老太婆?”谢云霆隐隐有些激动,拉着顾明舒的手,即使看不见,也还是迫切的想要知道真相。 哎呀,他怎么就看不见呢,多大快人心的一幕啊。 第51章 天黑请闭眼 急! 要是搁以前,崔六娘肯定要说她们目无尊长,但现在,她只想夸她们,说的好。 谢翀似笑非笑,心里暗爽,将野菜汤和羊肉烧饼分给大家伙后,催促道,“别管她们了,快吃饭吧,今日赶路着急,估计中午休息不了一个时辰。” 羊肉味儿都快藏不住了,还好他们距离队伍远,无人问津。 崔六娘点点头,把呼呼大睡的谢云澜叫醒, 一家子赶紧开始吃饭。 吃完饭,还有饭后惊喜。 谢翀掏出火堆里的烤鸟蛋,每人分了几个。 柳萦萦闻了闻手里香喷喷的烤鸟蛋,看向谢云荆,“云荆,你怎么不叫二嫂跟你一起去?” 她也喜欢掏鸟蛋啊,刚才怎么没发现附近有鸟窝。 谢云荆指指谢瑜,又指了下眼睛,狼吞虎咽的把鸟蛋吃下去。 唔,好香! 柳萦萦一笑,脸上的红疹子让她美貌大打折扣,面色也有些泛黄。 好吧,她懂了。 但她下次一定要亲自上树掏一次。 吃完饭,官差还没有让赶路。 谢翀空闲下来,就开始教女儿练习扔石子。 现在条件艰苦,没办法让女儿好好习武,但飞石击物尚可以学一学。 若练到炉火纯青,也不失为一门独特的护身技艺。 谢翀找了两块小石头,开始给谢瑜讲解手法和力道配合使用度。 柳萦萦也饶有兴趣,在旁边跟着一起学。 一个也是教,两个也是教,谢翀就干脆一起教。 谢翀惊奇的发现自家闺女是个练武奇才,这才教了几遍手法,就已经可以击飞石头了。 虽然准头不太够,但相比起云荆小时候,那简直是天壤之别。 哈哈哈,好好好,以后他一定要把闺女培养得文武双全。 不过孩子年纪还小,得循序渐进,不能把筋骨给练废了。 顾明舒给谢云霆按摩着腿,一边看谢瑜她们训练,一边和他闲聊着,“夫君,你真不觉得累?” 今天上午走了那么久,二弟都有些受不住,他的腿才刚好,她不免有些担心。 谢云霆眼睛上蒙着一根黑色布条,原本凹陷的脸部因这段时间的滋养渐渐生出薄而健康的肌肉,轮廓变得流畅,棱角分明。 他勾唇一笑,抚摸着顾明舒的手,坚定的点点头,“真的不累啊,阿舒,我又不会骗你。” 要是累了他知道告诉她的,但他感觉身子一切安好。 别说不适了,他觉得自己现在打死一头牛也不成问题。 顾明舒嗯了一声,又去看还睡着的谢云澜。 三弟今天怎么一直睡?莫不是丹药里加催眠药了? 另一头,谢清舞磨磨蹭蹭的打了水回来,吸取昨晚的教训,她还得把水烧开才能喝。 等她们学着谢翀用竹筒烧好水,官差又在催促赶路了。 谢清舞喝了一半的水,剩下的留给了周氏她们,然后拍拍屁股就扔下她们不管不顾的先走了。 周氏心系儿子,也没功夫跟她计较,赶紧把水拿来喂给谢云山。 谢云山喝了水,幽幽醒来,面色依旧麻木。 他意识到是周氏在照顾他后,心中叹口气,别扭感依旧存在。 不过…… “……娘,怎么一下子就天黑了?” 谢云山的话一出,周氏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头顶过分晴朗的天色,脸上表情一点点变得奇怪。 她伸出手,在谢云山跟前试探的晃了晃,胳膊都在颤抖。 “云……云山,你说什么? 现在还是中午呀。” “娘的手在你面前,你看见了吗?” 天明明还亮着啊。 什么?谢云山歪斜脑袋,胡乱伸手挥了两下,摸到周氏的手后,他先是身体一僵,随后面露惊恐。 他赶紧去摸自己的左眼,眼前依旧一片漆黑,他闭了闭眼睛,又睁开,周而复始多次,声音里带着颤意,“娘,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了? 娘,你没骗我吧,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怎么了……” 他依稀记得自己晕了过去,然后…醒来天就黑了。 他以为到了晚上呢。 “没事,没事的,云山,你别急,娘给你看看。” 周氏心里一沉,神色惊慌安抚着他,仔细端详谢云山的左眼,发现他眼睛里通红一片,浑然成了一颗血珠子。 眼睛周围也变得青青紫紫,好像瘀血堆积一般。 “……” 坏了,云山的这只眼睛怕是保不住了。 她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面色苍白,手哆嗦着在地上摸索两下,心里生出一股浓浓的无力感。 怎么办,云山成瞎子了。 不…… 不,不可能的。 她儿子怎么会看不见了,不是只伤了一只眼睛吗? 谢云山半晌没有听到她的声音,越发慌张起来,不停摸着自己的眼睛,“娘,怎么回事?我为什么看不见了,啊……” “好疼,我的眼睛………” “娘……” 救救他,他不想成为瞎子啊。 他堂堂举人,状元之才,怎么能变成一个废物瞎子呢。 他的眼睛还有感觉,不会有事的。 对了,大夫…… “娘,找大夫,给我找个大夫来,快啊!我不想变成瞎子……” “娘!!!” 他没了眼睛下半辈子就完了啊。 他好后悔,后悔没有把先前在牢里那个大夫给的药粉用上。 他怎么就这么糊涂呢。 对对对,大夫!周氏从呆愣中惊醒,脑子难得灵光了片刻。 可……可这荒郊野岭,哪来的大夫啊。 她慌的眼泪直掉,心都要碎了。 云山可是她唯一的儿子,不能出事的啊。 谢云山惊呼大吼的模样被旁人尽收眼底,谢家人都唾弃这个被当做谢家嫡子培养的野种,根本不会再关心他半句。 就连钱氏都是绕着走,生怕他们跟自己挨边。 “报应,谢云山,这就是你和你娘的报应。 哈哈,老天有眼!”谢老四杵着棍子,面色狂傲的从他们跟前经过,要多兴奋有多兴奋。 太好了,这个孽种终于得到自己该有的报应了。 本来他还想跟谢云山断绝关系,将其撵出谢家的,可后来听三哥说,这样他就会免于流放。 那可不行。 谢云山吃谢家的,喝谢家的,要是不跟他一起吃苦受罪,他如何能泄愤。 “滚,你滚啊!”周氏捂着扑通扑通狂跳的心脏,冲谢老四尖叫,眼泪鼻涕糊了满脸,气愤不已。 她儿子不会有事的。 “咳咳……”谢云山吼的嗓子都快冒烟了,眼睛依旧看不清碰到东西,颓废的坐在地上,一脸绝望,殷红的眼睛像是下一秒就要滴出血来。 报应?他又没做错什么。 凭什么报应在他身上呢。 周氏彷徨无助,官差又在骂骂咧咧的催促,抬起头来时,她瞧见走在最末尾的崔六娘一家。 对了,大嫂……大嫂医术那么高明,大哥昏睡五年都醒了。 云山的眼睛也一定有救。 她踉踉跄跄的起身,眼神绝处逢生一般朝崔六娘跑去,人未至,声先到,“大嫂——” 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声呼叫,吓得崔六娘心肝一颤,脸色都变了。 她拍拍胸口,就见一身脏兮兮、涕泗横流的周氏朝她奔来,眼神炙热,“大嫂!” 周氏扑通一声跪在崔六娘跟前,顾不得手脚处的疼痛,声情并茂的开口请求,“大嫂,求求你,帮我救救云山吧。” “他的眼睛……不能有事啊,大嫂! 求你原谅我从前的冒犯无知,看在咱们妯娌一场的份上,救救我儿子吧!” 崔六娘嘴角抽搐,往旁边一闪,面色平静的拒绝,“救不了!” 谢云山瞎了就瞎了,她又能有什么法子。 如果有办法,那她儿子的眼睛早就恢复了。 周氏哭的万般伤心,心里又懊悔从前为什么要得罪崔六娘。 她跪着往前挪了两步,声泪俱下,满眼恳求,“大嫂,求你别这样,你就帮帮我,就这一次!” “看在我们同为母亲的份上,你帮我一次,我以后再也不来烦你了。” “云山还没有到弱冠之年,眼睛瞎了以后可怎么办啊? 你救救他吧。” 崔六娘不为所动,低垂眼眸,嗓音干脆道,“你别叫我大嫂,我们大房与你们不是一家人。 你求我也没用,还是另请高明吧。” 兴许,得借着流放这个机会,跟谢氏本家划清界限。 从今以后,她们是她们,谢家是谢家,即使谢老头不同意,那也由不得他们。 周氏也好,罗氏也罢,她们的眼泪都是鳄鱼泪,她绝不会再上当,更不会出手相助。 “大嫂!!”周氏声嘶力竭,痛苦无助的瞧着崔六娘,眼中泪水不要钱的往下流淌,“我知道,你恨我,可这跟云山没有关系。” “只要你可以救我儿子,我把我的命给你都可以。” “大嫂,求求你,云山还小,他是无辜的啊。 大人的恩怨,怎么能怪在一个孩子身上呢。” “大嫂,从前是我糊涂,是我鬼迷心窍,我有错,我做的不对!” “啪……” 周氏扬起巴掌就往自己脸上甩,从前保养得宜的娇嫩面容,如今已然摧枯拉朽。 为了她的儿子,她愿意豁出去一切。 她不能眼睁睁让自己儿子变成一个瞎子。 崔六娘看着,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她为了儿子可以放下身段,不顾一切,可当初她是怎么对小瑜的呢? 且不说她们大人之间的恩怨,就算为了女儿,她也不会出手相助。 见周氏不听她的话,崔六娘也懒得解释,索性绕开她,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别走,大嫂,你别走啊!”周氏哭哭啼啼,连滚带爬的去追崔六娘她们,声音都快喊哑了。 “大嫂,你别这样狠心啊,我有错,我以后给你当牛做马报答你,求你了啊!” 她为什么就不能心善一回,放下从前的恩怨,救救云山呢。 好歹云山也叫了她那么多年的大伯母,她好狠的心啊。 罗氏杵着棍子正好经过,擦了下汗水,盯着崔六娘的背影,眼神晦暗的摇摇头,“四弟妹,你别求了,她何等铁石心肠,怎么可能帮你呢。” 当初为了清月,她那样恳求,她也无动于衷。 她定是已经恨透了谢家人。 四弟妹何必这样卑躬屈膝的求人,等到了下一个镇子,再给谢云山找大夫也来得及。 周氏心如刀绞,痛苦嘶吼,“不用你管!” 她抹了把眼泪,又再度追上去。 她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崔六娘身上,显然不会轻易放弃,“大嫂……” 眼看周氏又要跪地恳求,卖惨装可怜,崔六娘连忙停下脚步,转头大喝一声,满眼疏离,“闭嘴!” “你再求我也没用。 你难道就不怕趁机杀了你儿子?” 哭哭哭,她女儿要睡觉了,哭个屁啊。 再说,谢云山是瞎了,又不是要死了。 周氏被唬得一愣,看见崔六娘冰冷无情的眼神后,即将说出口的话硬是生生咽了回去。 这下她是真的有点害怕。 万一崔六娘真这样做,那她岂不是连哭都没地哭。 周氏默默咽下一把心酸泪,跪在原地抽噎,目送崔六娘一家走远。 不,她的儿啊…… 云山该怎么办? 苍天啊,她的命怎么这么苦呢。 谢云山看不见后,已经放弃求生欲望,想要自暴自弃。 周氏在他身边苦苦哀求,让他起来赶路,可他就跟死人似的呆坐在原地。 “啪!” “赶紧起来往前走,找死的话老子也愿意成全你。” 官差一鞭子抽下来,痛得谢云山后背皮肤像是要裂开一般。 “啊!”谢云山惨叫一声,本能反应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前走。 想死? 呸!没那么容易。 身形消瘦,个子矮小的官差往地上啐了一口,眼神凶狠。 所有谢家人都别想痛快的死去。 他摸了摸胸口的东西,走在队伍最末尾,眼中全是对谢家人的憎恨之意。 陈氏左耳聋了。 被谢云逸那一巴掌打完后,她再醒来,就发现自己有一边耳朵听不见。 她先是慌张,然后是愤怒,再绝望,最后平静下来。 耳朵里还在嗡鸣,每走一步都是抽抽的疼,她抱着怀里的包袱,脚步虚浮。 本来她都打算一死了之了,可为了自己的儿子,她还是忍住了。 涛儿还小,需要母亲照料,这才刚开始流放,就以谢云逸的德行,定是照顾不好孩子的。 她今日是有些冲动,但她不后悔。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她向来不是什么软弱的性子,也豁的出去。 耳朵聋了好啊,别人说什么都听不见了,还可以利用谢云逸的愧疚,让他一直照顾孩子。 第52章 半身不遂 等到了边境,安顿好孩子,她再慢慢跟他算账。 谢云逸背着谢涛,因为中午的事,生了一肚子的气,可妻子被他打得离了心,根本没谁能给他分忧。 不仅如此,他还被儿子咬了一口,说是给他娘报仇。 谢云逸苦笑,脚步艰难的往前走着。 难道他真的做错了吗? 祖母,祖母又是否真的跟娘的死有关? 可祖母从前对他也十分疼爱,他又怎好去指责审问一个同样失去儿子的老人家? 脑海中思绪混乱,谢云逸整个人仿佛又沧桑了不少,明亮的眼睛染上愁绪,一口郁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落后几步距离,谢云桐抱着稍有好转的女儿,不时还关注妻子杜氏的情况。 对于大嫂的遭遇,他很无奈,但又觉得在预料之中。 他这位“好”大哥,只要别人不触犯他的利益还好,一旦触犯,翻脸比翻书还快。 杜氏抿唇,拉着谢云桐衣角,步伐沉重往前走着。 中午休息了片刻,她疲累的身子缓了缓,也没那么难受了。 她看着前头眼神呆滞的陈氏,耷拉下眼皮,选择视而不见。 昨夜柔儿出事,她不仅没有帮忙,还出言不逊,她算是将她看透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没有火上浇油,就已经很对得起她了。 她才不会去安慰她。 此刻,天上太阳正是最晒的时候,众人走的口干舌燥,哭爹骂娘。 钱氏擦擦汗水,拉着谢云轩,愁眉苦脸的小声道,“怎么办?夫君,我们的食物都开始坏了。” 今天中午休息的时候,她检查了一下包袱里的食物,除了大饼外,其他吃的已经隐隐散发出一股酸味儿,这还是在她小心翼翼保存的情况下。 才第四日呢,这样下去,她都担心手里的银子不够支撑她们走完流放之路。 “兴许是天气太热了,唉!”谢云轩皱眉,戴着枷锁,步伐凌乱往前走着。 钱氏抿唇,心中浮现一个念头,“夫君,我们要不把食物分出去……” 也就是这几天,她才深深感受到食物的重要性。 浪费了多可惜啊。 谢云轩摇头,并不赞同,眼底冒着幽光,“谢家没一个好人,你把食物分给他们也是浪费。 还不如我们赶紧吃了它。” 可……可她们也吃不完这么多啊。 现在天气这么热,估计再有一两日,这些食物就不能吃了。 谢云轩说什么也不愿意,钱氏也只能遵从。 谢家二房的人心思各异,只是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搀扶着身形肥胖的卢氏,安姨娘气的在心里直骂人,她不停擦汗,累的眼冒金星。 先前卢氏还能走,现在晕过去后,连脚趾头都动不了,重心全依靠在她和蔡姨娘身上。 太累了。 安姨娘看了眼前面头发花白的老侯爷,妩媚的眼角遍布风霜,差点没耷拉到颧骨下面。 哎哟,她真的不行了,死肥猪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这时,蔡姨娘突然揪了一下她的手臂,她转头一看,就见卢氏眼珠子幽幽转动,却始终没有睁开眼。 好哇,她早就醒了,还在这里装晕呢。 死老太婆,丧尽天良,明明自己能走,还非折腾她们。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瞬间有了计策,微微勾唇。 欺负她们俩是吧,哼! 要你好看。 找准时机,两人假装绊倒同时往前扑,猛地松开扶着卢氏的手,直接摔倒在地,发出一声痛呼。 她们用的是巧劲,不知情的卢氏就惨了,而且她们还专门选了一个坑坑洼洼的地摔倒,卢氏不死也得脱层皮。 这不,卢氏直挺挺摔倒在地,正面朝下,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嗷——” 众人被这道惨叫吸引,纷纷顺着声音望去。 “窝德廉……” 卢氏一把老骨头摔在地上,身上肉多,只是摔疼了,但脸上确是结结实实的磕在了几块凸起的泥巴块上。 待她颤颤巍巍再抬起头,糊了满脸鲜血不说,连牙都摔掉了好几颗,疼得她顿时破口大骂。 “泥嫩酿个贱婢……啊,窝的牙……” “嗷,瞳什窝了……” “贱婢……黑膝盖的下昨嘟福………” 痛,好痛。 卢氏摸着脸上湿滑,牙齿说话都在漏风,她低头一看,地上全是血,还有几颗带血的牙齿。 啊!她的牙… 卢氏气的眼中快要喷出火来,愤恨的盯着左右两个姨娘,伸手就要打她们。 贱人,她们两个一定是故意的。 疼死她了,哎哟! 安姨娘和蔡姨娘赶紧躲开,眼神赤裸裸的嘲讽。 老太婆,真以为自己现在还在武安侯府呢。 活该。 两人一躲,卢氏重心不稳,又啪的一下摔在地上,四脚朝天,口中哇哇叫,跟一只癞蛤蟆似的。 老侯爷气愤,脸色阴沉,“欣赏”着卢氏的滑稽动作,险些没有咬碎一口银牙,“卢氏,你做什么?还不赶紧起来。” 真是丢人,他今天本就没什么精力,结果一会儿要处理这事儿,一会儿要处理那事儿,把他累够呛。 吼完卢氏,老侯爷又看向安姨娘她们,口中唾沫横飞,目光冷厉,“还有你们两个,扶个人都能摔,干什么吃的。” 安姨娘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浮现可怜之色,委委屈屈的开口解释,“老爷,您骂我们做什么?我们只是太累了,不小心摔倒的。 您也不瞧瞧老夫人的体格,我们两个弱不禁风的女人怎么能承受得住啊。” 有本事他自己来扶啊,为了一口吃的,她们这一路付出了多少,要不是这死老太婆欺人太甚,她们也不会这样不情义。 老侯爷瞪着她们俩,气不打一处来,“闭嘴!” 别想在他面前耍什么花招,他又不是经历浅薄的愣头青。 “你们俩再敢耍什么小动作,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你们别忘了,你们是靠着谁才有吃有喝。 卢氏是你们的正头主母,你们不敬着她,尊着她也就罢了,还将她摔成这样。 若是放在从前,直接将你们俩发卖了也不为过。” 卢氏闻言,心中舒坦不少,得意的冲这两个姨娘看去,丝毫不知此刻自己究竟有多狼狈。 小贱人,不分尊卑,当初就该发卖了她们。 不,不对,是该让她们充做官妓,千人骑万人睡,浑身长疮,满脸流脓。 敢惹到她头上,别忘了,这群人几乎都是她的血脉至亲,她一发话,有她们俩好果子吃。 蔡姨娘性情温柔,不过那是表面,从前她需要老侯爷的恩宠,所以才阿谀奉承,温柔小意,但如今都到什么地步了,她还有什么可伪装的。 她冷哼一声,脸上满是不屑,“老爷,您这就说笑了吧。 要不是靠着您啊,我们还不至于被流放呢。 现在大家都是流放的罪人,谁的身份不一样。” 还发卖她?他有资格吗? 不就是一口吃的?官差那儿也有发的馍馍,与其再这样被卢氏折腾,她还不如靠着馍馍过活。 安姨娘睁大眼睛,扯了扯她的袖子,有些惊诧她的言行。 她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 “啪!”话音刚落,老侯爷便一巴掌扇在蔡姨娘脸上,周身威压释放,面色严厉,“贱人,不知死活。” 他好歹曾经也是一等公侯,国丈身份,何等尊贵,轮得到她一个卖笑的妾室在自己面前说三道四。 蔡姨娘身子一颤,内心的恐惧紧随其后弥漫开,她小心翼翼抬起头,面色慌张的盯着老侯爷。 然后…… “呸!” 她直接一口口水吐在了他身上,狷狂一笑,柳眉倒竖,“老东西,你当你自己是谁呢? 我是贱人你是什么?你是叛贼,是逆党,是死了儿子、女儿、孙子的可怜虫啊。” 还敢打她,凭什么啊。 蔡姨娘得意的笑了笑,丝毫不畏惧他的什么威压,什么风范,一通反驳下来,浑身都通畅了。 “你说什么?” 老侯爷最不能听到别人叫他反贼和逆党。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别人坐得的位置,他怎么就坐不得。 他自认自己有那个本事。 贱妇,找死。 “说你呢,老东西。”蔡姨娘算是彻底放飞自己了,嘲讽的对他笑了起来,“说你恬不知耻,自私虚伪,说你冷血无情,满口仁义道德。 你都敢做,我凭什么不敢说。 我告诉你,老东西,我再也不会受你指使,你也别想让我扶着这个老太婆。” 就他分给自己的那些残羹剩饭,吃了就跟没吃似的,还是说,在他眼里,她就只是一条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家犬。 老侯爷气的面色铁青,眉心发黑,抬手又想给她一巴掌。 蔡姨娘好歹豁出去了,借着自己年轻力盛,直接将他一把推倒在地,昂首挺胸的往前奔去。 滚吧,老东西。 安姨娘被她的举动震惊得无言以对,这……蔡姨娘是不要命了吗? 她以为小打小闹就算了,可她…… 老侯爷一个不察,被蔡姨娘推倒在地,后脑勺碰巧磕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砰的一声闷响。 “啊……呃……” 刚大叫一声,老侯爷就发现自己好像不能说话了。 他呜呜半天,想要从地上爬起来,眼里满是愤怒之色。 可他的手脚怎么动不了了? 在众人惊惧的眼神中,老侯爷口角逐渐歪斜,面部肌肉紧绷,口水顺着他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流淌。 右边手臂也开始抽搐起来,哆嗦着,一股骚臭味在他身下蔓延开。 “爹……”谢老四吓得瞪大眼睛,快步冲上前,不可置信的呼叫起来,“爹,你怎么了? 爹?” 他爹可不能出事啊。 “老头子!!”卢氏反应过来后,跟着大叫一声,连滚带爬的跑到老侯爷身边。 她慌了神,伸手去摸他扭曲的面容和哆嗦的手臂,“老头子,你这是怎么了啊? 你别吓我,你说话啊。” “祖父!”谢云逸见此情形,丢下孩子冲上前,心神惊惧。 谢涛没站稳,差点摔倒在地,还是陈氏及时扶住了他。 “娘,爹怎么能这样对我呢?呜呜呜……爹坏!” 谢涛攥着拳头,可怜兮兮的抹眼泪,苍白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 陈氏没听清他说的什么,只是伸手摸了摸他有些发烫的额头,将他搂在怀里,眼泪直流。 她的孩子啊,太可怜了。 谢云桐和谢云轩对视一眼,把各自手头的事情暂且放了放,还是凑上前去,关心了一番。 官差阴沉着脸走过来,刚想甩鞭子抽人,就见谢家众人哭得跟祖坟被人撅了一样。 这又咋了?一天天的,事多死了。 老侯爷方才磕到脑袋,半边身子都瘫痪了,不仅腿脚不利索,连说话都捋不直舌头,气的他直接晕了过去。 谢家人乱成一团,一想到老侯爷出了事,他们就犹如丧失主心骨一般,连官差几番凶狠催促,他们也不放在眼里。 “哈哈哈~”得知谢老头半身不遂,谢翀笑声震天,惊飞路边树上不少鸟雀,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真是天道好轮回啊。 他还没有动手,糟老头就快没了半条命,看来想他死的人,不止他一个啊。 崔六娘被情绪感染,跟着笑了笑,心情好极了。 一家人抬头挺胸的从谢家人面前经过,谢老三气愤的握紧铁拳,盯着她们的背影,差点没吐血。 该死的谢翀,他有什么好得意的。 等等,怎么他们全家都没戴枷锁?他们哪里来的银子? 谢老三眼神闪烁,适时低下头,不知道在琢磨着什么,眼中光芒一会儿明,一会儿暗,格外诡谲。 自从抄家之时,谢家人就跟霉运附体一般,每一房都吃尽苦头,偏偏除了谢翀…… 难道他知道了气运阵法的事情了? 那日府中大火,库房被烧,库房下面就是密室,会不会真的跟他们有关。 谢翀这个卑鄙无耻的下流小人,肯定知道了什么。 谢老三看了一下谢家几房的老弱病残,再这样继续下去,谢家怕是都要沦为谢翀的复仇对象了。 不行,他得做点什么才对。 天上零星出现几颗星辰时,最前面的官差挥了挥手,示意其他官差,可以停下休息了。 今晚又是露宿荒野,不过他们运气不错,路边有座破庙可以遮风避雨,几个官差都没什么好脸色,疲倦的驱赶众人进了庙里。 终于可以休息了。 谢翀抢先占了一个角落位置,地上还铺着一层茅草,看来不时有人会在此借宿。 谢家人抬着晕厥过去的老侯爷哭哭啼啼的走进庙里,一个个的脸色难看极了。 第53章 破庙留宿 老侯爷这会儿都还没有醒,大家担心不已,谢云逸哭的最厉害,生怕自家祖父有个什么好歹,连陈氏叫他好几声都没有听见。 蔡姨娘被谢家三房几个孙子抓回来,险些没被打得半死。 “贱人,贱人,都怪你!”卢氏撕扯着蔡姨娘的衣服,愤恨的对她拳打脚踢,一张老脸布满煞气。 她跟老侯爷夫妻半生,感情还算深厚,平时虽有小打小闹,但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对方遭罪而无动于衷。 如今老侯爷被蔡氏害成这副模样,她怎么也忍不下这口气。 蔡姨娘神情麻木,不哭也不闹,就这样静静的受着,不敢再反抗。 主要是谢家人多势众,她一个弱女子根本打不过他们。 谢翀铺好休息的地方后,就准备起身出去找柴火,一个官差叫住他。 “你去多找些柴火来,听见没有。” 谢翀站在门口,清冷的月光洒在他身上,脸色半明半暗,他只是略微思索,就答应下来。 谢瑜从崔六娘怀里醒来,郁闷的皱眉,盯着对面谢家人,脑袋都大了。 “吵醒你了吗,小瑜?”崔六娘摸摸女儿的脑袋,声音温和轻柔,打开水囊递到她面前。 谢瑜点头又摇头,接过水囊喝了一口,挪到旁边茅草上坐下,余光瞥见小猪一样睡在谢云霆腿上的谢云澜,忍不住问,“娘,三哥怎么还没醒?” 这丹药莫非有很强的副作用? 崔六娘也不清楚啊,反正云澜一切状态都好,就是嗜睡。 睡吧,睡吧,等睡够了自然就醒了。 今夜她们宿在庙里,人多眼杂,不好进空间。 崔六娘就带着谢瑜和顾明舒往外走,借着小解的名头,追上外出找柴火的谢翀。 确定周边无人后,顾明舒进入空间,崔六娘牵着谢瑜,慢悠悠的在树林中寻找柴火。 说是找柴火,还不如说是散步,反正有谢翀在,她们只是装装样子。 “放开我,放开我,救命啊……”远处隐约传来女子凄惨的呼叫,谢翀拦住崔六娘,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谢瑜揉揉眼睛,借着火把的光芒,看清了不远处大树上的果实,“娘,有果子!” 好像是梨。 崔六娘蹲下,摇摇头,示意她别说话。 谢瑜捂住小嘴,疑惑的皱眉。 怎么了? “六娘,你们在这儿别乱走,我去看看。”谢翀脸色凝重的看向树林某处,把火把递给崔六娘,打算去瞧瞧。 崔六娘点点头,担忧的轻声道,“你小心些。” 她好像也听见了什么声音。 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样。 谢瑜不解,她爹娘打什么谜语呢? 谢翀抽出后腰别着的匕首,步伐轻快的消失在夜色中,崔六娘收回视线,就对上女儿疑惑的大眼睛。 她抿唇,也不知道如何开口解释,主要女儿太小了,有些事情还没到需要知晓的地步,只得转移话题,“小瑜,你刚才说哪里有果子?” 谢瑜眨眨眼,指着她身后不远处的一棵果树。 崔六娘转头一看,树上还真有不少果子,她不由得笑了笑,牵着女儿往那儿走去。 她将火把往地上用力一插,围着果树转了一圈,摘了一个下来,放在鼻尖嗅了嗅,“是野梨,闺女,你这眼神太好了。 差不多都熟了,咱们可以多摘些回去。” 剩下的还可以装进空间,后面慢慢吃。 这种偏僻之地的野梨无人问津,算是便宜她们了。 谢瑜点点头,会心一笑。 崔六娘开始摘果子,谢瑜进空间找了块破布来,方便一会儿打包带走。 谢翀循着声音找去,来到破庙的后面,那是一片阴森森的坟地,有火光浮动。 蹲在阴暗处,他看到了自己最不愿意发生的一幕。 两个衣衫不整的官差正在欺辱一个他不认识的年轻女子,女子被堵住嘴,躺在地上拼命挣扎着,眼泪汹涌滚落。 这两个畜牲,谢翀拧眉,面露气愤,正要冲出去时,他看到了周围光秃秃的坟地。 计上心头,他赶紧进空间找了件崔六娘的白长裙,又把头发弄得披散,往脸上抹了把红色颜料。 女子绝望的睁大眼睛,口中呜咽,眼泪都快流干了。 她不过是出来方便一下,就被这两个畜牲抓到这里,实施暴行…… 救命啊,有没有谁来救救她啊。 就在这时。 “何人扰吾清梦……”诡异的幽幽声从坟地四周传来,凉风一吹,两个官差打了个寒颤,停下动作,对视一眼。 “什么人?”高个官差低喝一声,还没松开束缚着女子的手,油腻的大脸上满是疑惑。 “半夜三更,何人在此放肆,扰足清净……”一道白影从头顶唰的一下飘过,两个官差脸色铁青,瞬间萎了欲望,提起裤子警惕的看着周围。 女子趁机捂着衣服,慌张后退,但她也格外害怕,瑟缩着身子,眼神惊恐。 “老李,不……不会有那玩意儿吧……”高个官差吓得缩着脖子,咽了咽唾沫,神情恍惚。 半晌没有动静,两人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就在他们俩以为是自己产生错觉了的时候,一道白影突然出现在不远处的坟头。 月光洒落,照出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啊——”李五惨叫一声,顿时心都错漏一拍,“有鬼啊,有鬼!” 他吓得转身就跑,根本不顾旁边的同伴。 高个见此情形,身子一僵,手脚都不听使唤了,女子也是当场吓晕了过去。 鬼……有鬼…… 凄厉的声音回荡在坟地,惊得破庙里的人都被吓得不轻。 等官差头子出来查看时,高个官差已经七窍流血的躺在了一个坟头上,衣服裤子全都被扒得干干净净,腿上还有两个明显的乌黑手印。 赵明眉头紧蹙,看了看寂静的四周,什么都没发现。 身后跟着的两个官差浑身抖如筛糠,指着高个官差身上的手印,口齿不清的说道,“鬼,鬼手印……” “头儿……宋奇不会死了吧?” 什么鬼不鬼的,胡说八道。 赵明转身瞪了他们一眼,又看到旁边晕过去的女子,顿时明白他们刚才在这儿干了什么,抬手扇了李五一巴掌,面色凶恶道,“蠢货,看你们干的好事,我不是说过不要乱来吗?” 李五捂着脸,眼神躲闪,“头儿,是宋奇,宋奇怂恿我的。” 谁让这娘们自己一个人出来的,宋奇看见后,没忍住,就拉上了他一起。 赵明又对着他另外一边脸扇了一巴掌,没好气的开口,“废物,你身上的花柳病治好了吗?你要是传给宋奇,看他不要了你的狗命。” 打他都嫌脏手。 这才几天他就忍不住,怎么之前不死在女人身上算了。 “姐夫,你别,别告诉别人啊…… 我再也不敢了。”李五那叫一个无奈,捂着两边脸,垂头丧气的盯着地面。 另一个官差神色震惊,默默挪了挪脚步,距离李五远些。 玛德,这小子竟然有花柳病。 昨天他们还靠着一块儿睡觉来着,他也太能隐瞒了吧。 赵明斜了李五一眼,又看了下旁边神色震惊的官差,警告开口,“管好你的嘴,要是泄露出去半个字,你也别想好过。” 要不是看在小姨子和孩子的面上,他非得一刀将他那二两肉割掉不可。 明明出发前答应得好好的,趁着这趟押送,把病治好,回去谁也不知道。 结果又乱搞女人,重点是还和别人一起搞。 官差连连保证,心中却对李五鄙夷不已,发誓一定要距离他远远的,“是是是,头儿,你放心,我绝不会告诉任何人。” 谢翀解决完事情,原路返回,崔六娘还在摘果子,谢瑜坐在地上,捧着果子慢慢啃着。 听见脚步声,崔六娘回过头去,收起警惕,往前两步,“他爹,咋样?” 谢翀摇摇头,难以启齿,叹了口气,这才道,“发现太迟,不过他们应该不会再乱来了。” 那个高个子被他吓得半死,醒不醒得来还是个问题呢。 只是没能及时救下那女子,希望她不要想不开。 这群官差,没一个是好东西,后面他们家也得警惕些。 崔六娘闻言,脸色变了变,心中的不安渐渐扩散。 这些个官差,没人起头还好,要是起了头,估计后面情况会越来越糟糕。 女子在这个世道生存本就困难,更别提现在她们还是戴罪之身,毫无人权可言。 夫妻俩的心情可想而知,糟糕极了。 等她们一个抱柴火,一个拎果子,叫上顾明舒返回破庙时,破庙里的气氛莫名有些古怪。 崔六娘和谢翀对视一眼,闻到了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们急忙看向谢云祁他们几人,见他们都好好的后,松了口气。 官差们坐成一团,手持佩刀,紧紧盯着韩家人所在方向,其中一个官差捂着受伤的脖子,鲜血从伤口处不断渗出,因没有大夫救助,只用布条简单裹着。 受伤官差疼得呲牙咧嘴,呼吸急促,眼神愤恨。 而另一个角落中,韩家众人围着一个年轻女子的尸体,正低声啜泣着,同样憎恨的盯着这群官差。 气氛凝滞,谢家忙着哭老侯爷,韩家忙着哭亲孙女。 谢翀把柴火送过去,崔六娘刚坐下,还没来得及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就见李五朝她走来,“崔氏,你会医术?快来给我兄弟看看。” 崔六娘愣了一下,苦笑着推脱道,“可我医术不精,也没有药材和工具……” 怕不是因为刚才坟地里发生的事情,导致韩家和官差起了冲突吧,这样的人,她可不想救。 崔六娘猜的无比精准。 李五突然暴怒,冲她大吼,“让你过去你就过去,听不懂老子说话是吗?” 嘈杂的破庙忽然安静下来,天空猛地炸响一道闷雷,紧接着闪电窜过,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落在屋顶瓦片上。 崔六娘面色不改,李五倒是被吓了一跳,神色有一瞬间的惊惧。 柳萦萦刚要站起来,就被回来的谢翀拦住。 他走到崔六娘身边,看着李五,声音低沉,“差爷别急,我们这就去看。” 李五轻蔑的看了她们俩一眼,往地上啐了一口,转身带着他们走到官差休息的地方。 受伤的官差看到崔六娘,紧张的心情舒缓了一点,其他人纷纷让开位置。 谢翀把火生起来,破庙外下起了哗哗大雨,风一吹,火苗差点都灭了。 破庙不止漏风,还漏雨,气氛压抑,崔六娘蹲下,看了看受伤官差的脖子,示意他松手。 谢蕊顶着一脸泪痕站起来,冲崔六娘大叫,气势汹汹,“崔六娘,你要是敢救他,我这辈子跟你没完。” 不等崔六娘开口,李五一听她这话,顿时怒气直冲天灵盖,大步窜到她面前,直接就是一巴掌。 他这兄弟都是为了救他才受的伤,这个贱人说什么?不让救人! 去死! 刚才还没把她们收拾明白是不是。 “啊!”谢蕊被打翻在地,韩家人却冷眼旁观,没一个人上前搀扶她。 李五还想动手,谢蕊害怕的护着脑袋,眼神埋怨的盯着崔六娘,赶紧开口求饶,“我错了,官爷,我错了!” 崔六娘只是略微扫了她一眼,没当回事儿,继续检查官差的伤口。 看着血肉翻滚的伤口,她皱了皱眉,用手一碰,还在不断往外渗血。 “伤着血管了,不过还好,不是很严重。 你们带了金疮药吗?” “带了,带了!”李五连忙窜过来,翻找包袱里的金疮药,递给崔六娘。 不严重就好。 要是他这好兄弟出了事,他铁定要内疚一辈子。 要不是为了他挡住韩蝶儿的尖石,也不至于伤成这样。 该死的贱人,不就是玩了她两把嘛,竟然发疯想要跟他们同归于尽。 崔六娘给官差处置好,又用干净的布条给他缠住伤口,确定没事后,冲李五点点头。 李五高兴的对她摆摆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等等,再给他看一下!”赵明咬了口饼子,叫住崔六娘,指向还晕着的宋奇。 崔六娘老实巴交的点点头,垂眸遮住眼底的冷光,又给宋奇看了看。 “这……” 上手一摸脉搏,她脸上露出一抹惊讶之色,“这位官爷好像没病,脉象平稳,一切正常啊。” 不过随着她继续深入把脉,她发现这人的脉象怎么这么乱?一点也不正常。 第54章 委曲求全 而且脉搏很快,根本不像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搏动。 难道大郎给他吓出毛病来了? 正常?赵明盯着宋奇微微发黑的唇色看了眼,眼神古怪,这也能叫正常? “你确定?要是他明早醒不过来,我定要你好看。” 崔六娘佯装害怕,慌忙解释道,“官爷,我医术不精,真的只会看些简单的小毛病啊。” 赵明冷了脸,看着昏迷中的宋奇,心中烦躁起来。 宋奇并非只是个普通官差,他上头有人,这次是犯了错,被派来跟他们一起押送罪犯。 要是他出了事,他也不好给上官交代。 这一趟差事怎么这般不顺利,出门时他可是去庙里捐了香油钱的。 “走吧,走吧。” 沉默片刻,他对崔六娘郁闷的挥挥手。 明天赶路快一点,傍晚应该能到镇子上落脚,如果到时候还没醒,再找个大夫看看吧。 崔六娘起身离开,余光不经意瞥见宋奇的指甲好像变了颜色,有些发乌。 发乌?兴许是光线不好,她看错了吧。 压住心头的怪异,她回到家人身边。 谢瑜正在分梨子,谢云荆吃的不亦乐乎,谢云澜依旧在睡觉。 崔六娘洗了手,接过柳萦萦递来的热食热汤,小声询问起来,“萦萦,方才发生了什么?” 柳萦萦神色不佳,一边喝汤,一边小声对她说道,“……韩家的女儿被官差欺负了,刚才后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听官差说闹鬼。 那官差头子出去后,带着韩蝶儿和晕倒的官差回来。 韩蝶儿醒来,情绪激动,想要杀那两个欺负她的人,结果被李五杀了! 韩家人气不过,跟他们闹了起来,但没打过。” 官差带着刀,韩家人赤手空拳,怎么打的过他们呢。 还有那谢蕊,刚才拦着韩家人动手,现在又装模作样的指责她娘,真是脑子有疾。 不过韩蝶儿那么年轻就被官差糟蹋了,她听着心里多少有些难受。 旁边偷听的谢翀捏紧手里的饼子,嘴角拉成一条直线,皱眉看向崔六娘,跟她对视一眼。 韩蝶儿?刚才他救的是韩家人? 韩蝶儿的名字他以前倒是听说过,是韩家的老来女,韩老爷子舍不得她外嫁,就招赘在家中。 不曾想如今…… 事已至此,他们也无法挽回,一条性命就这样活活断送了。 崔六娘吃了口热食,看了一眼韩家方向,无奈低头。 空气中飘浮着各种各样的气味,最多的还是酸臭味。 韩蝶儿的尸体还躺在地上,赵明看了大哭的韩家人一眼,召来两个官差,让他们去将韩蝶儿的尸体丢到后面坟地里去。 两个官差有些发怵,瞥了李五和宋奇一眼,放下手里的吃食,黑着一张脸走向韩家人。 凭什么要他们给李五擦屁股,要不是他乱来,也就不会生出这么多的事端。 这不,他们一去拖尸体,韩家人又开始情绪激动的阻拦,说什么也不肯把尸体交出来。 韩蝶儿死状奇惨,肚子上的致命一刀让她浑身染血,连眼睛都没闭上,众人看着,纷纷避开视线,不忍直视。 最后,官差为了安抚他们暴动的情绪,不得不同意他们给韩蝶儿挖坟立碑的请求。 韩蝶儿的夫君哭的最惨,看见官差点头后,伤心的将韩蝶儿的尸体抱起来,冒着大雨往后院走去。 韩家人也都跟了去,只有谢蕊,捂着火辣辣的脸,生怕大雨沾湿她的脚尖,借故来到谢家人这边躲着。 老侯爷好不容易醒来,却还是一副口角歪斜的模样,气的他哆嗦着手,眼神说不出的愤恨和阴冷。 他怎么就变成这副模样了呢? 可任他怎么叫嚷,都改变不了他偏瘫的事实。 头上还痛着,身上还臭着,谢家人哭归哭,却从没一个人想着给他换件干净的衣裳。 蔡姨娘被谢云章拎上来,啪的一下丢在老侯爷面前,气势汹汹的说道,“祖父,都是这女人害了您,您说,如何惩罚她?” 老侯爷歪斜着嘴,因为过度凶狠的眼神,面目尤为狰狞,“杀……杀了她……” 磕磕绊绊的话语一出,他自己心底都绝望的叹了口气。 蔡姨娘趴在地上,默默流泪,静静等待着自己的处置结果。 谢云逸微微蹙眉,有些不赞同,杀人? 这不可能啊。 他们现在都是流放罪犯,杀人是触犯法律的。 不如…… “祖父,您现在病着,不如留她照顾您如何?” 好歹是个人力,他还要照顾孩子,另外两个兄弟他不指望,陈氏也帮不上忙,与其杀了这妾室,不如把她留下,给祖父当牛做马…… 老侯爷气的鼻子都歪了,他可不想这歹毒的贱妇照顾他。 “不……不要……” 没有蔡氏还有安氏,还有他这些个孙子孙媳妇,他看着蔡氏都来气,怎么可能还让她照顾。 蔡姨娘面如死灰,抬起头来,鼻青脸肿的看着口齿流涎的老侯爷,嘴角扬起荒诞一笑。 “你以为我愿意照顾你吗?” “贱……贱妇……”老侯爷瞪着她,五脏六腑都弥漫着一股恨意。 他又恨又恼,如果早知自己会是这样的结果,那他肯定不会和她发生争执。 哪怕她把卢氏摔死,也不会去过问。 后悔啊! 卢氏斜了一眼蔡姨娘,但又觉得大孙子说的对。 她一把年纪了,哪里还有精力照顾人。 不如留她一条小命,等老头子慢慢折磨她也好。 “蔡姨娘,你别不识好歹。”谢云逸一脸疲倦,略微蹙眉,眼神高高在上道。 她本就是祖父的妾室,如今将祖父害成这般模样,难道她不该赎罪吗? 蔡姨娘无力抬头,低低一笑,攥紧手里的茅草,声音讥讽,“道貌岸然之辈,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听你的话?” “你……”谢云逸一抚袖子,眼神阴晦的看着她,周身再无半点侯府贵公子模样,“那你想如何?如果你不照顾祖父,等到了下一个地方,我们便只能将你扭送官府。”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她一个小小妾室,依附谢家生存,不听他的听谁的。 “云……云逸……杀了,杀了她…”老侯爷气的胸脯起伏不定,余光瞧着蔡姨娘那张脸,说话时,口水不由自主的从嘴角流淌下来。 这下,他情况比谢老三还糟糕。 “呸!” 蔡姨娘缓了口气,对着他的老脸又呸了一口,气势汹汹,“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再照顾你。” 看看他这副恶心的模样,从前一身老人味,现在一身屎味,别以为她不知道谢云逸在打什么算盘。 她也不尽然是委曲求全之人。 说罢,她就取下头上的木头簪子往自己脖子上狠狠一戳。 “呃……” “啊!!!” 鲜血喷溅,谢蕊被吓得惊叫,一屁股坐在地上,脸上身上全是血。 谢云逸心头一突,看着蔡姨娘软绵绵倒下的身子,想去夺她手里的簪子已经来不及了。 “啊——”谢清月看到这一幕,又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刺激,直接晕倒在地。 “清月?清月?”罗氏慌了神,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扑到谢清月身边,脸色紧张至极。 蔡姨娘死不瞑目,谢家又乱作一团,官差手持鞭子走过来,见此情形,神情立马暴躁起来。 “他爹得,你们在做什么?” 另一个官差蹲下,检查了一下蔡姨娘的情况,确定她已经断气后,抄起鞭子对着谢家人就是一顿猛抽。 “你们特娘的活腻了吗?当着老子的面都敢杀人? 谁干的?谁干的?” “你们是流放的罪犯,不是从前的高门显贵,杀人?我让你们杀。” “啪!”鞭子抽在肉上,啪啪作响。 “啊!”谢家人疼得呲牙咧嘴,哇哇大叫,挤成一团,差点踩到老侯爷和谢清月身上。 罗氏护着女儿,被谁不经意的一脚踹在背后,疼得她差点想吐血。 “别挤了,别挤了!” “啊,好痛,我的手。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是她自己死的。” “呜呜呜,娘……” “爹……” “啊,我的屁股,好疼啊!” 混乱中,哭喊声,尖叫声,咒骂声不绝于耳。 唾沫横飞,官差一通无差别抽打,口中骂骂咧咧,横眉怒目,抽的谢家所有人都快跪下求饶了。 卢家人在旁边干看着,也不说话也不阻拦,只是默默低下头。 卢氏被人趁乱撞了一把后腰,痛的她眼冒金星不说,还差点厥过去。 痛死她了。 最后,还是谢云逸拿了银子出来,才算把这事儿揭过去。 蔡姨娘的尸体被拖走,雨水落在她毫无血色的脸庞上,安姨娘捂着嘴,眼中神伤。 看到蔡姨娘就这么轻飘飘的化作一缕烟尘,她不敢确定自己今后的下场如何,只觉得内心悲凉。 官差拿了银子离开,谢家人坐成一团,默默舔舐伤口,眼神说不出的气愤和怨怼。 “噗——”谢老三突然吐了口血,趴在地上,面色变得煞白。 “爹?” “老爷!” 谢云章和他的几个妾室赶紧来到他身边,担心的看着他。 “爹,你怎么了?” 谢老三摸着毫无知觉的腿,淡定的摇摇头,“……只是一口瘀血而已!” 他心底浮现一抹怪异感觉,恐怕他撑不到边境了。 可是这才刚出发呢…… 谢云章松了口气,生怕他老子没了命,毕竟他还得靠着他重新当上富贵公子哥呢。 “云山,吃点东西吧。”周氏将手里的一块馍馍递过去,声音疲倦沉闷,眼睛都哭的红肿了。 谢云山生无可恋的靠着墙壁,和周氏一起坐在最偏的一处屋檐下,他感受着眼前的一片漆黑,凉风夹杂骤雨,拍在他手背上,惹得他背后寒意汇聚。 好黑啊,他是不是再也不能复明了?什么时候才能看大夫? 他真的不想变成瞎子啊。 “……都怪你…”谢云山喃喃。 “什么?”雨太大,周氏没有听清他的话,把脑袋凑过去。 谢云山嗫唇,攥紧拳头,空洞恐怖的眼神看向周氏,几乎是从紧闭的牙缝里蹦出的这些话,“都怪你。 水性杨花,不守妇德,枉为人母。” 他堂堂侯府嫡出公子啊,如今什么都不是了。 他没了身份,没有眼睛,也没了东山再起的资本。 彻底完了。 完了! “……”周氏神情恍惚,身子一软,跌坐在他身边,手里的馍馍滚落出来,眼泪随即落下,只听她小声说,“你是在怪我吗?” 她也是实在没办法啊。 都是她的错,是她害了云山,可她也是有苦衷的啊。 谢云山冷冷一笑,后脑勺碰着墙壁,周身落寞,不再多说。 瞎了后,他反倒显得更理性,更沉稳了。 谢翀和崔六娘隔着屋檐下的雨幕,静静的看着他们,像是在欣赏一场令人身心愉悦的好戏。 只是不能笑。 可对比起她们一家子这些年所遭受的苦难坎坷,他们才哪儿到哪儿。 老侯爷恰好这时抬头,和谢翀深幽镇定的目光相碰撞,他头一次失了斗志,缓缓移开视线,身心俱疲。 他其实是想让崔六娘救他的。可强烈的自尊和与生俱来的清高傲慢让他无从开口。 他想,莫不是阵法开始反噬了? 悔啊,当初就该在抄家前,解决完大房她们一家子的。 如今他们只会站在一边,袖手旁观,好似置身事外一般。 罗氏抱着唇瓣发紫的谢清月,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滚落,手脚慌忙的从包袱里拿出药来塞进她口中,“清月,呜呜呜,你别吓娘啊!” “你醒醒啊!” 蔡姨娘那个天杀的贱女人,死也不知道死远点,看把她女儿给吓得。 钱氏张了张口,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默默闭上自己的嘴巴,专心给谢云轩上药。 谢云轩被鞭子抽到,胳膊上浮现出一道红得发紫的血痕,痛得他每一根头发丝都有种过电的感觉。 在她身旁,就是谢清珠谢清荷姐妹,她们娇弱的身子缩成一团,手中捏着半块难以下咽的馍馍,慢慢啃着。 钱氏眼神闪烁,给谢云轩包扎好伤口后,趁没人注意,将两包点心快速塞进她怀中。 谢云轩想拦,但也来不及了,无可奈何的对着钱氏叹气。 他这媳妇怎么竟背着他做些令人担忧的事情呢。 不过,这两个……是四房的庶妹吧,他也不太熟,瞧着她们跟谢清月差不多大,这一路上倒是没听她们俩埋怨过。 心气倒还沉稳。 谢清珠只是愣了两秒,就赶紧用衣服把点心裹住,警惕的看了看周围,又对钱氏投以一个疑惑的眼神。 第55章 勾引长嫂 这是? 她并没怀疑钱氏给错了人,只是很纳闷,她跟这个堂嫂并不相熟。 钱氏对她们俩一笑,轻轻摇头,什么都没说。 吃吧,反正给卢家人还不如给她们俩。 她这一路上也没闲着,看她们姐妹俩一直缀在她们夫妻身后,也下意识观察了她们一番。 她们应该是谢家难得的好姑娘了吧,走了这么久也没吭过一声。 她是不聪明,但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她还分得清。 谢清珠绷着唇线,眼神感激的看了她一眼,隐隐有些动容。 这一路,从未有人对她伸以援手,就连她亲爹都不曾关心过她一星半点。 不管三堂嫂是为了什么,至少目前,她是心怀感激的。 谢云轩收回无奈的视线,又看了她们姐妹二人一眼,指了下自己的脸,顺带提个醒。 谢清珠怔了怔,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柳眉轻挑,又转头看向茫然中的谢清荷。 她看着谢清荷的脸,顿时恍然大悟。 这座破庙后面有井水,先前她们洗了脸,竟忘记把泥巴抹上去,这会儿谢清荷脸上干干净净,又因为年纪小,皮肤细腻光滑。 她赶紧在身后的墙面上抹了一把灰,糊在谢清荷跟她脸上。 她也是这个时候,总算明白了大伯母采的草药是用来做什么的。 难怪她今日瞧见大堂嫂她们脸上那么多疹子。 如今看来,大伯母可真有先见之明。 谢云轩满意的靠回墙壁,摸了摸受伤的胳膊,视线落在持续不断的大雨上,心里泛起轻微的波澜。 他也是刚才韩家和官差发生冲突后,才反应过来的,所以赶紧让自家媳妇在脸上抹了层灰。 至于她们俩,如果够聪明,加上年纪小,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比起她们姐妹俩,他更担心自家媳妇,虽然她笨是笨点,但古道热肠,长得还漂亮。 他们青梅竹马长大,刚成亲两月,是他连累了她啊。 如果…… 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韩家人哭哭啼啼的去了后院,又哭哭啼啼的回来,浑身都湿透了,那叫一个狼狈凄惨。 韩家二老的状况有些差,步伐踉跄,身形消瘦,韩大郎死于逼宫,唯一的女儿韩蝶儿又死在流放路上,这精气神顿时就灭了大半。 若非还有孙子孙女,他们估计也撑不下去了。 谢蕊怂里怂气的回到韩家队伍中,装模作样的关心起韩家二老来,手里拿着两块从卢氏那儿偷偷摸来的点心,讨好的递给她们。 韩老夫人眼神憎恶的盯着她,抬手打掉她递来的点心后,对着谢蕊脸上就是清脆一巴掌。 “丧门星啊,你这个女人。 先是害死我儿子,又害死我女儿,你怎么不去死啊!!”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谢蕊这个毒妇。 她动作干脆流畅,谢蕊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虽然力道不够大,但足以冲击她强烈又敏感的自尊心。 “蝶儿又不是我害死的,娘,你打我做什么?”谢蕊捂着脸,表面看上去委屈极了,实则眼底阴云密布,恨不得将面前的老太婆直接掐死。 她还想问,怎么死的不是她呢。 韩蝶儿明明是被官差害死的,关她什么事儿啊。 韩老夫人哆嗦着手,捂着胸口,眼神要多懊悔有多懊悔,“想当初,怎么就同意娶了你这么个女人进家门啊。 我的儿啊,你死的好惨啊,呜呜…” 韩蝶儿有一儿子,今年才十二岁,他满脸恨意,气愤的盯着谢蕊,冲上去对着她肚子就是猛地一撞,“就是你害死我娘的,我恨你,我恨你。” 谢蕊的两个儿子,也都神情厌恶的看着她,恨不得立马跟她划清界限。 谢蕊摔倒在地,肚子生疼,一把推开韩大宝,大受刺激,指着韩家这群人,指着她的两个儿子,声音尖锐,“要不是为了你们的前程,我怎么会跟你们祖父去冒险。 是,现在败了,你们都怪我,当初靠着谢家耀武扬威的时候,怎么没说让我安分点呢。 你以为你们一个个都是什么好人。 这是我的命,也是你们的命,是命就得认!” 高伟扶着险些摔倒的儿子,瞪着谢蕊,瘦长的身躯佝偻着,眼圈浮肿,“大嫂,什么命不命的。 要不是你怂恿大哥造反,我们韩家会沦落到今日这个地步吗?” 韩家本就是京城顶高的门户了,再进一步又能如何。 “你……”连他也在怪自己? 当初他明明还说自己没做错…… 谢蕊破防,保养得宜的脸庞严重扭曲,顶着两个巴掌印,从鼻孔重哼,“哼,好好好。 高伟,你当初勾引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你说韩家人对你不好,看轻你,欺凌你,当初是谁给你撑腰的。 你如今倒是责怪起我来了。” 他有什么资格责怪自己,不过就是韩家的一个赘婿而已,也好意思站出来指责她。 什么? 韩家人一愣,被谢蕊的话惊得脑海一片空白。 谁? 高伟,韩蝶儿招赘的夫君勾引谢蕊? 他们一个三十岁,一个四十岁…… 说起来也不是没可能。 可这未免太过荒诞了些吧。 韩老夫人气的瞪大眼睛,大口呼吸,好似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了一般。 “姓谢的,你……你说什么……” 什么勾引,什么欺负? 她们两个……又是如何搅在一起的。 韩老爷的神色如出一辙,眼角抽搐着,呼吸困难,脸庞憋的通红。 “高伟!!!” 他大喝一声,手指尖都在哆嗦,满眼不可置信。 “不是,爹,娘,你别听她瞎说啊。” 高伟脸色惊变,连忙对错愕中的韩家人摆摆手。 他只是失去妻子太难过,一时间失了理智,岂料她竟然什么话都敢说。 她真是疯了。 高伟转头看着谢蕊,咬牙切齿的指责道,“谢蕊,你这个疯妇,你在胡说什么。 我可是堂堂清风书院的夫子,怎么可能勾引你这个老女人。 你休想胡言乱语,再破坏我韩家的关系。” 谢蕊声音大,高伟声音也不小,破庙中的众人闻言,瞬间安静下来,除了雨声,一时间再也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 就连快要睡着的谢老三谢老四也都猛地抬起头,目光诧异的看向谢蕊这个庶妹。 陈氏和杜氏也一副吃惊的模样,暗暗咋舌。 二姑母竟然和韩家这个赘婿有染?天啊! 为老不尊,跌破眼球。 谢蕊冷笑着,大有种同归于尽的架势,指着高伟,“是吗?我胡言乱语,还是你这个懦夫不敢承认。 你屁股上的那颗痣,莫非也是我胡说的? 你给我写的情诗,送我的首饰衣裳,还有背着韩蝶儿跟我去别院偷情,不小心摔断了手……” “你这个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小人,在我床上时,说的话冠冕堂皇,现在穿上衣服就不认人了是吧。” 她没错,谁也别想冤枉她。 要说错,就是嫁给了无能的韩大郎,生了这么两个没出息的儿子,还跟高伟这个窝囊废有所牵扯。 如果没有她,韩家能有从前那般尊崇的地位吗,全都是靠着谢家才得来的。 她没嫁入韩家的时候,韩家就是京城里的一个破落户而已。 这些年,她呕心沥血的扶持韩家,扶持韩大郎,到头来,却也什么好处都没捞到。 凭什么! 高伟气的跳脚,脸庞红里透白,白里透绿,青紫交加,跟调色板一样, 差点一口气没接上,“你你你……有辱斯文。 谢蕊,你的存在简直就是一个耻辱。” 她真是疯了,疯了! “爹娘,你们真的别信她的话,她都是胡说的,我跟蝶儿举案齐眉,从没做过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啊。” 大颗大颗的汗水从高伟额角滚落,他慌张至极,韩家众人看他的视线已经尤为不对劲,显然是不相信他的。 谢蕊的两个儿子一脸不可思议,姑父跟娘竟然…… 韩老爷子铁青着脸色,举起手,一巴掌甩在他脸上,恶狠狠的呵斥道,“高伟,你怎么对得起我韩家这些年对你的栽培。 你怎么对得起蝶儿啊,怎么对得起大宝。” “你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吧。” 可怜他女儿,竟然被她们这对奸夫淫妇蒙在鼓里,也不知道她们勾搭多久了。 苍天无眼,谢蕊这个贱妇,行事如此荒唐,难怪谢家会做出造反这般大逆不道的举动。 “爹……”高伟眼神惊慌,手足无措,只知道生硬重复说过的话。 “爹,我没有,你别信她啊,她就是个疯子。” 韩老爷子绷着下颌角,脸色难堪到极致,指着高伟看起来老实憨厚的脸,声音暴怒,“你别叫我爹。” “我韩家没你这个女婿,没你这种不知廉耻,勾搭长嫂的虚伪小人。 从此刻起,我要将你逐出韩家,你从今往后,再也不是我韩家人。” 他今夜又悲又怒,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恨不得将高伟暴打一顿。 真是瞎了眼了,将这种表里不一的小人招进韩家,害了他的女儿,害了他的孙子。 “不要,爹!”高伟慌了,立马跪下求饶,抱着韩老爷子的大腿,挤出两行清泪,“爹,我真的是一时糊涂,你不能这样啊。 都是谢蕊勾引我的,我若是不从,她就要搬出大哥的权势欺压于我。 爹,我是无辜的啊。 这么多年,我在韩家当牛做马,从不曾僭越半步,求你,原谅我这一次吧。” 韩家现在有钱有食物,他要是被逐出韩家,那就只有等死了。 不行啊。 他可不想死。 “滚开!”韩老爷子想将他踹开,可惜高伟力气大,愣是抱着他的腿不松开,让他动弹不得。 好在韩老二及时站出来帮忙,直接把高伟一脚踢了出去,暴躁大喝,“滚,你这个窝囊废,蠢货。 我妹妹待你不薄,你就是这样对她的? 高伟,你跟谢蕊这对奸夫淫妇,赶紧滚出我韩家。” 耻辱,奇耻大辱,他韩家怎么就培养出这么个白眼狼。 怪不得这么多年来都没考上功名,原来是把精力都用在谢蕊这个贱妇身上了。 想他妹妹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小姐,为了照顾他,愣是学会了亲自下厨,还陪他深夜挑灯苦读。 没想到,临死都没看清他的真面目。 “二哥,不,我真的没有,你相信我啊。”高伟捂着差点岔气的胸口,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神情懊悔惊慌,想去抱韩老爷的大腿,又被韩老二拦住。 “滚开,爹说的对,从今往后,你再也不是我韩家人了。”韩老二揪住他的衣襟又是狠狠一拳,眼神凶狠。 就让他自生自灭去吧。 “啊!”高伟被砸倒在地,韩大宝吓得嗷嗷大哭。 “不……” “大宝……” 高伟嘴角带血,痛苦的从地上爬起来,伸手去拉韩大宝,“儿子,你快帮爹求求情啊。” “娘,大宝还小,他离不开我的,求你了,饶过我这一回吧。” 韩大宝吓得大哭,韩老夫人赶紧搂着他,也心疼的抹眼泪。 听到高伟这番恬不知耻的话后,更是怒不可遏,尖声大喝,“你也知道大宝还小,但凡你有一丝廉耻之心,就不会和谢蕊那个贱妇勾搭成奸。 报应,真是报应。 我韩家被你们这两个小人搞得鸡犬不宁,你但凡有良心,就给我离大宝远远的。” 韩大宝本就跟这个爹不亲,十二岁的年纪,也知晓礼义廉耻了,直接无视他的求情,躲到韩老夫人身后伤心大哭。 他刚死了娘,现在又识破自家亲爹如此恶劣不堪的品性,完全无法承受这种痛苦。 高伟纠缠不休,他唯一的指望就是韩大宝,只要他开口,韩家二老一定会原谅他的,“不,大宝,你听爹解释……” “啪!”韩老夫人反手就是一巴掌甩在他脸上,满眼失望和愤恨,“滚,孽障,滚远点!” 说罢,她身形摇晃,差点晕了过去。 谢蕊满意看着这一幕,长舒一口气,算是破罐子破摔了。 反正还有谢家收留她,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韩老爷子看着谢蕊嚣张的神色,气的胡须都在颤抖,他扶着自家老婆子,眼中像是快要喷出火来,“谢蕊,你这个下作卑鄙的毒妇。” 她甚至不觉得自己有错,半点悔改之意都不曾展露,还是这般傲慢随性。 第56章 梦境再现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看着破庙里的众人,他心头绞痛,振臂高呼,“诸位见证,从今天起,谢蕊不再为我韩家妇。 我要替我儿子休掉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 早该如此了,在韩家所有人都被抓到牢里的时候,他就想这样做了,只是碍于两个孙子的颜面,他忍了又忍。 他今日,就要代子休妻。 谢蕊眨了眨眼睛,薄情冷笑,扶着柱子站起来,一脸无所畏惧,“休就休,你以为我愿意待在韩家啊。 以后你们别后悔就行。” 谢家只是流放,又不是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她回到谢家更好,说不得谢家很快就能翻身,到时候,他们求自己回去,她还不稀罕呢。 韩老爷再度被她的无耻所震惊,一抚袖子,落下两行清泪,悔不当初。 他又看向旁边站着的两个孙子,声音都在颤抖,“你们,是留在韩家,还是跟你们娘一起离开。” 尽管韩家没落了,可他也实在容不下这个女人。 谢蕊的两个儿子羞愧难当,直接气哭了。 他们怎么会摊上这样一个亲娘啊。 他们摇摇头,在谢蕊期盼的眼神中,后退一步,站到韩老爷子身边。 他们才不会跟谢蕊一起走,他们生是韩家人,死是韩家魂,爹从前就告诉过他们,做人不可没有底线。 娘实在是太过分了。 谢蕊恨铁不成钢的斜了他们一眼,往地上啐了一口,“白眼狼。” 她从前多疼爱他们俩啊,到头来,竟然不跟她共进退。 真是白瞎她的精力和心血。 不过她并不着急,等以后谢家东山再起,他们肯定会厚着脸皮回来求自己的。 这会儿,他们爱干嘛干嘛去吧,正好省的她费心。 谢蕊满不在乎,转身就往谢家阵营而去。 跌坐地上失魂落魄的高伟突然暴起,双目猩红,扑过去掐住谢蕊的脖子,“贱人,都怪你。 你就是一个祸害,我和你拼了!” 她还能回谢家,可他什么都没有了啊。 “啊……呃……”谢蕊不察,被掐住脖子,发出痛苦的嚎叫,使劲捶打高伟的胳膊,脸色憋的通红。 救……救命啊,救命!! “救……” 高伟状若疯癫,面目狰狞的掐着谢蕊,无论她怎么挣扎,他都没有撒手。 韩二郎往前一步,又默默缩回来,带着两个犹豫不决的侄儿,转身忽视这个残忍的画面。 狗咬狗,一嘴毛,谢蕊要是有好下场就怪了。 韩家无一人上前帮忙,就这样冷眼旁观。 谢蕊倒地,拼命挣扎着,目光求助的看向谢家人方向。 “救……”救命啊,救救她。 三哥,四哥…… 救她啊,爹…… 高伟豁出一切,都要杀了谢蕊这个贱人。 是她毁了自己,明明是她勾引自己的,全是她的错。 他什么都没有了,那就一起死吧。 高伟一个文弱书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原本也不该是谢蕊的对手,可他现在,浑身都充斥着愤怒狂躁之意,所以,即使谢家已经派出两人来帮忙,他的手依旧不曾从谢蕊脖子上挪开分毫,反而更用力了。 谢蕊被掐的直翻白眼,呼吸困难,高伟咬紧后槽牙,狰狞冷笑,目光疯狂。 哈哈哈,谢蕊啊谢蕊,一起去死吧。 就在谢蕊被掐的快要断气的时候,两个看热闹的官差才走上前,挥舞鞭子抽向高伟。 “撒手,狗东西!” “快撒手!” 可惜,高伟浑身紧绷,鞭子抽在身上也不觉疼,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了谢蕊。 不惜一切代价。 官差见势不妙,赶紧拿起鞭子,去锁他的喉,将他往后拽,强迫他撒手。 高伟杀急了眼,官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拖开。 “咳咳……”谢蕊死人一般躺在地上,虚弱的呛咳两声,捂着脖子,眼神惊恐,勉强算是保住了性命。 高伟愤恨绝望,还想冲过去伤害谢蕊,被官差几鞭子狠狠抽下去,赶紧抱着脑袋,跪地求饶。 谢蕊本想起来反击,却发现自己浑身不得劲,脖子像是快要断掉一般,疼得她倒吸口凉气。 高伟这个窝囊废,竟还想杀了她? 等着吧,她不会让他好过的? 谢蕊目光阴冷,憎恨的盯着高伟,双腿哆嗦着站起来,发现自己竟然吓尿了…… 前来帮忙的谢云庆兄弟俩闻到这股尿骚味,赶紧丢下谢蕊就离开了,还不忘翻两个白眼。 闹剧谢幕,对面坐成一排啃野梨的崔六娘一家,差点就想拍手称快,再打赏两个铜板了。 好一出狗咬狗,赘婿勾引长嫂的大戏,惊掉眼球啊。 谢云霆看不见,但仅从她们的对话和各种动静中也能想象出一个热闹非凡的画面。 谢蕊从前在谢家倒不是这副模样,谨小慎微,常常跟在谢贵妃身后,穿的跟个婢女似的,没想到嫁人后,倒把自己变得这般嚣张跋扈。 崔六娘给谢瑜擦擦嘴,将她抱到怀里准备休息了。 今晚因为这接二连三发生的事,都已经影响睡觉时间了,再不睡,天都要亮了。 韩家又响起断断续续的哭声,罗氏和周氏也在低声啜泣。 这场流放,让官差见识了高门大户之间的龃龉。 要说他们押送犯人次数也不少,可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疯癫失常的几户人家,几乎每家都能组成一出热闹大戏。 但归根结底,还是谢家人最会闹腾生事。 啧! 更深露重,大雨渐渐变小,破庙里的温度有所回升,但依旧显得冷飕飕的。 还好崔六娘一家这边是完全不缺柴火,谢翀每隔一个时辰也会醒来往火堆里添根木头。 谢瑜躺在崔六娘怀里,原本舒服的姿势变动了一下,忽然被拉进一场分外熟悉的梦境中。 梦境里的情况跟现在一模一样,不过不是这会儿的情况,而是……未来。 她们一家人走在流放路上,有一个官差为了感谢崔六娘对他的救治,便送给了她们一只烤鸡。 谁知,这烤鸡被谢云章趁机抢走,他和两个兄弟吃下后,没过几天就突然死了。 烤鸡有问题!! 她一下子就想到梦境里的提示。 “烤鸡………”谢瑜窝在崔六娘怀里,口中喃喃着,眉头微蹙。 她并不知道,梦境外,天色已经大亮,众人又浑身沉重的爬起来,准备赶路。 崔六娘抱着谢瑜,好笑不已,“这孩子,梦里都念叨烤鸡呢。” 谢翀扶着谢云霆,脸上跟着露出一抹浅笑,又环顾了一圈周围的大山,“如果今夜还宿在野外,倒是可以找找有没有野鸡什么的。” 若不然,就等去到镇子上后,再给孩子买一只。 谢云荆扶着浑身软绵绵,眼睛都没睁开的谢云澜,狠狠揪了他一把。 三哥好重,哼! 谢云澜睡眼惺忪,勉强睁开一只眼睛看了一下,又继续趴在谢云荆肩膀上睡着,黏糊得跟在娘胎里似的。 人在走,魂在飘,顾明舒有些担心的摸了摸他的额头,依旧一切正常。 这都两天了,云澜怎么还这么能睡? 谢云祁咳嗽两声,刚下过雨的清晨凉风习习,他穿的厚,但脖子没有遮掩,导致嗓子有些发痒。 柳萦萦给他拍拍背,黛眉轻蹙,灰扑扑且长满红疹的脸上满是担忧,“夫君,要不要喝口水。” “我没事的。”谢云祁摇头,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泥泞路上,双腿抬起来时有些费劲。 昨夜雨下得久,地面积水严重,这种近道上又全是泥巴,没有镐实,走起来难得有块干净的落脚地。 “萦萦,不用扶我,我自己能走,你看着路,免得脏了鞋子。” 他这两日身子好多了,半夜没有醒过一次,休息得好,加上妹妹给他输注的奇特力量,身子骨硬朗不少。 柳萦萦扶着他,眼神柔亮,“鞋子而已,洗洗就好了。” 她又不累。 今日,崔六娘一家被迫走在最前面。 尽管她们不是很想这样,但后面拖拖拉拉的人群真的没办法快起来。 卢家因为白氏伤心病倒,放慢了速度,韩家也因为上有老,下有小,行动不快。 至于谢家,那就更不用提了。 老弱病残,全都占齐了。 随着老侯爷的病倒,谢云逸选择挺身而出,跟安姨娘一起照顾他。 这会儿他正背着口齿流涎的老侯爷,艰难往前行走着。 陈氏对此恨得咬牙切齿,她扶着稍有好转的谢涛,将怀里包袱打了个死结,对谢涛叮嘱道,“涛儿,从今个儿起,离你爹远些,不许跟他亲近。” 谢涛不解,拉着陈氏的胳膊,嫌弃的甩了甩鞋子上的泥巴,吸了个大鼻涕。 滋溜! “娘,为什么?爹照顾祖父不是应该的吗?” 呸,什么应该不应该。 陈氏眼皮子一翻,神色怨怼,说不出的失望,“有你祖母和那么多叔叔叔公在,你爹偏要逞英雄。” 自家儿子还病着呢,三房四房怎么不知道照顾老爷子。 就他能干,非得选这个时候。 “娘,你小声点。”谢涛忽然捂着耳朵,惊吓的皱眉。 陈氏摸了摸耳朵,抿紧唇瓣,只得点头。 看来她的左边耳朵彻底听不见了,说话轻重都没办法控制。 等等… 涛儿说她声音大,那谢云逸和其他谢家人肯定听见了? 她脸色僵硬的扭过头去,就见谢云逸正用阴冷的眼神盯着她,而老侯爷和谢老三谢老四,也都对她投以不满的目光。 陈氏窘迫,脸庞通红,拉着儿子赶紧往前走。 “娘,你慢点啊。”谢涛被迫加快脚步后,神情烦躁起来。 他的鞋底磨坏了,脚好疼啊。 陈氏羞愧,但她心里就是这样想的,怨她也没用。 抱着女儿的魏姨娘追上来,走到陈氏右边,抿着干涩唇瓣,面色无奈的开口请求,“夫人,您……能不能借我几口吃的,颖儿撑不住了。” 谢颍年纪小,吃的太杂,这两日反反复复的发热,今早起来,更是开口说话都难。 主要是昨天她一口没吃,官差给的馍馍又难以下咽,她本想去找老爷,可老爷照顾老侯爷,根本没空搭理她。 她今个儿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求夫人。 陈氏转头,眼神轻飘飘的打量了她一眼,生硬拒绝,“没有!” 她的食物不多了,自己吃都够呛,绝不可能再给任何人。 魏姨娘哽咽,双目浮肿,眼神恳求,“夫人,求您了,不是我吃,是颖儿病了,饿得厉害……” 谢颖窝在她怀里,哼哼唧唧,小脸潮红,看起来还未退烧。 只是荒郊野岭,没有大夫,她求助无门,昨夜敷了一晚的冷水,孩子的情况反倒越来越严重。 她真真是害怕极了。 “滚开!”陈氏拧眉,一把推开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咆哮声有多么尖锐。 “你女儿病了,我儿子可好好的,别把病气过在我儿子身上。” 她护着谢涛,快步往前走,丝毫没有在意被她推倒在地的魏姨娘。 魏姨娘坐在泥泞中,抱着身子越发滚烫的女儿,伤心的眼泪一连串落下,“颖儿…… 都是娘无能,娘对不起你……” “娘……”谢颖虚弱的声音响起,沙哑异常。 “别哭……” 她没事,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魏姨娘擦了把脸,不顾脸上的泥泞,转身又去求谢云逸。 她的女儿一定不会有事的。 谢云逸听闻谢颖还病着,皱着眉头,直接对魏姨娘呵斥起来,“你是怎么照顾孩子的?” 涛儿都好了,颖儿竟还病着? 她怎么回事,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 魏姨娘嗫嚅着起皮的唇瓣,无心争辩,眼神哀愁无奈,“老爷,我知道都是我不好,但你快救救颖儿吧,她还这么小呢。” 谢云逸看了一眼昏沉的谢颖,他膝下子嗣单薄,到底是自己的女儿,他还是放下老侯爷,转身去问卢氏要吃的。 谁知,卢氏手里食物一点都没有了。 谢云逸面色僵硬,惊诧至极,“祖母,我昨日给了你那么多吃食,都吃光了?? 今早我不还看见你手里有食物呢吗?” 卢氏杵着棍子大喘气,臃肿的身子看起来像只丑陋的毛毛虫,她颧骨抽动,眼角上扬,“没了! 给你舅爷他们了。” 卢家没吃的,天赐又还小,她不得分点给他们吗? 第57章 留有后手 听见卢氏如此理直气壮的话,谢云逸头一次气到失语,甚至差点笑出声,他摊摊手,面色凝重道,“祖母,我昨天不是说了吗?这些食物不要再给别人了。” 他们还不知道要在这条小道上走多久,光靠官差给的馍馍,谁能撑得住。 陈氏手里的食物也不多了。 而且,卢家……也不是那种知道感恩的人,他已经开始后悔起来。 “那不是别人,是你亲舅爷。”卢氏胳膊肘偏向卢家,即使在这个亲孙子面前,也丝毫不掩饰。 谢云逸有些烦躁的抓抓头发,看着不远处背脊微弯的魏氏,心里憋着一股怒气, “那我怎么办?颖儿要吃的,我上哪儿弄去?” 卢家肯定早就把食物分光了。 卢氏嘿哧嘿哧的喘着粗气,狭长的丹凤眼因为年老后眼皮耷拉,变成了刻薄的三白眼。 她斜了谢云逸一眼,语气高高在上,“你这是在质问我这个老婆子吗?没有食物你赶紧想办法啊。” 难不成还让她吐出来不可。 “……”谢云逸怔了怔,头一次见祖母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就好像他不是她的孙子,而是她的仆人一般。 “祖母??” 谢云逸不可思议的凝望着她,胸口发闷,“您是谢家人,怎么能偏帮卢家呢,您倒是看看现在是什么个情况啊。” 现在好了,颖儿要吃的,他又拿不出来。 卢家人饿一顿又不会死,颖儿都病成什么样了,急需吃的救命啊。 卢氏下巴一抬,眼神对他充满审视,“云逸,你前天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说卢家是你娘的母家,你也会照拂的。” 谢云逸一哽,无言以对。 他是说过,可眼下他更需要食物啊。 陈氏……陈氏被他那一巴掌打得耳朵都出了毛病,肯定不会把食物拿出来。 他就指望能从祖母这里拿到一点食物,先给颖儿救救急呢。 卢氏看穿他心里的想法,眼神轻视道,“想要吃的,找你媳妇不就好了,何必为难我这个老婆子。” 她都一把年纪了,难不成还要操心这种小事。 没看到她都累成什么样子了吗。 “祖母!”他什么时候为难过祖母了。 谢云逸差点气得吐血。 罢了,他不找祖母就是了。 长叹口气,谢云逸又去找陈氏。 可老侯爷还需要人背着走,他这一拖延,安氏又扶不动他,害的老侯爷一下子就摔进了泥巴路上。 “啊!” “安……安氏……”贱人。 他的腰啊…… 老侯爷在泥巴路上手脚抽搐,嘴角歪斜,看着狼狈不说,还被安氏压在身上,差点没把他老骨头给压垮了。 他们磨磨蹭蹭走在最后面,已经很让官差恼怒,现在还这副作态,气的官差上去就去两鞭子。 “嗷!”安氏疼得嗷嗷叫,一边哭一边把老侯爷从泥巴里扶起来。 可她人瘦,人力又小,扶了好几次都没把老侯爷扶起来,还使得他摔了好几次,脑袋都摔晕了。 老侯爷怒不可遏,本想打她的,谁知谢蕊急急忙忙冲过来,不顾脏污的扶起他,“爹,你没事吧?” 他心中怒火一下子就消了,僵硬的摇摇头,“没……没事……” 还好有蕊儿在。 谢蕊因为昨天差点被掐死,所以声音还是格外沙哑,她扶着老侯爷,慢慢往前走,“爹,我扶着您走,别急。” 老侯爷点头,在两人的搀扶下,才勉强能够往前挪。 趁官差不注意,谢蕊眼珠子一转,神神秘秘的对他询问起来,“爹,您不是说过还有后手吗?难道咱们就这么一直走到边境去?” 去了边境还要为奴十年,她这身子骨肯定不行的。 既然爹有后手,那就赶紧拿出来啊,她都快坚持不住了。 老侯爷眼神闪烁,歪斜的嘴角抽搐了两下,面色冷凝,“……与你……你无……关,不要……多嘴。” 谢蕊皱眉,因为这些年来惧怕她爹的威严,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口不言。 但她没注意,前头的谢老四正好听见了这话,心里火热起来。 他爹这个老狐狸,果然还留有后手,看来他得对他殷勤些才是。 二哥死了,三哥又残了,兴复谢家的重任最后不还是得落在他身上吗? 谢老四美滋滋的想着,转身过来,一把挤开安姨娘,体贴的搀扶上老侯爷,笑容略显谄媚,“爹,我这两天还有力气,我来扶你吧。” 老侯爷不知内情,十分欣慰,在一双儿女的搀扶下,深一脚浅一脚的跟上大部队。 谢瑜揉揉眼睛,从睡梦中醒来,打了个呵欠,发现自己竟在大嫂怀里,“大嫂?” 还有,怎么天都亮了?她睡了很久吗? 顾明舒抱着她,给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面带浅笑,“醒了,小瑜。 饿不饿?” 谢瑜点点头,又急忙想从她怀里下来,怪难为情的挠挠下巴,“大嫂,我要下来自己走!” 顾明舒从怀里掏出一块热乎的肉饼子,递到她手里,满不在乎的说道,“你一个小孩儿走什么走,地上都是湿的,大嫂抱着你,省得把鞋子弄脏了。” 她现在力气大着呢,抱着妹妹就跟抱一袋馒头似的,一点也不压手。 崔六娘也凑过来,话语轻柔,“瑜儿,睡醒了没有?” 谢瑜腼腆的点点头,捏着饼子,咬了一小口,“娘,你早上怎么不叫醒我呀?” 她还没有修炼呢。 “娘看你睡得香,便没有叫你。 你还小,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得多睡会儿!”崔六娘取下水囊,把干净帕子打湿,又给她擦擦小脸。 她们大人这样奔波都受不了,更别提小瑜一个孩子了。 崔六娘有心不让她遭罪,但能做的实在太少,孩子越听话懂事,她心里就越愧疚。 好吧,那她中午的时候再修炼。 谢瑜洗了脸,吃完饭,精神饱满,先观察了一下周围,目光放在前后的那些个官差身上。 不过……她并没有看清梦里那个官差的长相…令人懊恼…… 事不宜迟,她汲取前两次的经验,准备先告诉家里人。 “娘,我有话和你说。” 崔六娘瞥见女儿郑重其事的小脸,立马就明白她要做什么,连忙从顾明舒怀里将她接过来。 “怎么了,瑜儿?” 这时,一个官差经过,瞥了崔六娘她们一眼。 谢瑜眨眨眼,选择沉默。 前头,官差宋奇从马背上醒来,骂骂咧咧的揉着屁股。 赵明见状松了口气,天色尚早,他又冷脸催促大部队继续赶路。 后面顿时传来众人长吁短叹的声音,但经过这几日奔走,他们的精力已经被耗费得差不多,想骂人都没力气了。 崔六娘搂着女儿,目光落在宋奇吃东西的手上,他的手指甲确实有些发乌,跟人中毒时的情况一模一样。 可他的脉象,却是好好的。 是不是他没洗干净手?还是她医术粗陋,没有诊断出来。 “娘?” 谢瑜的呼喊将她思绪收拢回来,她低下头,摸摸孩子的脑袋,抱歉一笑,“欸,娘听着呢。” 谢瑜确定周围没有官差靠近后,趴在崔六娘耳边嘀咕起来。 瞧见她们娘俩神神秘秘的样子,谢翀还想凑过去偷听,忽然又察觉崔六娘抱着孩子的手微微缩紧,面色深沉了两分。 根据以往经验,谢翀很快判断出,又有事情要发生了。 这下他心里更是跟猫抓似的,闺女为啥不给他说呢?到底发生了何事? 崔六娘听完女儿描述后,并没有急着左顾右盼的观察,而是浅吸口气,认真点头,“娘知道了。 瑜儿放心,咱们不会有事的。” 原来烧鸡是这个意思。 嗨!她还以为孩子想吃鸡了。 不过……官差为什么会给她们下毒?按理说不可能。 他们跟官差又无仇无怨。 好在家里人没吃,被谢云章那个二世祖抢了就抢了吧,他也是上赶着找死。 崔六娘想着女儿说的话,脑海中倒是有了一个人选,就是昨天被她救治的那个官差。 她有印象,之后会加以防范的。 一会儿中午休息时,她再把这事儿给大家都说一下。 谢云祁心思敏锐,瞧见他娘面上毫无笑容后,有些疑惑。 发生了什么,娘的情绪怎么一下子就变了。 官差又从她们跟前经过,崔六娘抱着女儿,保持沉默。 周氏扶着脚步踉跄的谢云山,艰难行走着,面色说不出的憔悴,头发凌乱,身上满是泥泞,但她的眼神中却是浮动着异常明亮的精光。 这两日冷静下来后,她一直在琢磨那件事,究竟是谁透露给谢老四的。 以她对黄氏性格的了解,她应该会趾高气昂的自己揭露,让她颜面扫地,再趁机打压她,根本等不到流放的时候。 难道是她哥哥?不可能。 谢老四一直瞧不起她哥,从不往来。 她嫂子?更不可能。 发生这种丑事,也会连累周家,她侄子还是她帮忙送进书院的,嫂子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爹娘也过世多年,还会有谁呢? 知情人当年都被周家处理得干干净净…… 她左思右想,愣是没猜到是谁。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休息,周氏身心俱疲,扶着谢云山坐下后,又急忙去打水。 谢清舞坐在石头上,狭长的美眸盯着谢云山,嘴角讥讽一笑。 活该! 现在的他可真像一条丧家犬,让他从前仗着自己四房嫡子的身份耀武扬威,这下可好,一切都成泡影了。 谢云山攥紧手里的棍子,紧抿嘴角,羞愤低下头。 他已经没有任何身份可以跟谢清舞对着干,尤其还是在自己看不见的情况下,落人下风。 今日因为下雨行路艰难,官差深知走不完五十里路,也就彻底认栽了。 差不多快要过完午时,官差头子才下令让众人休息。 崔六娘一家照例找偏僻位置休息。 相比起其他人的狼狈和疲累,崔六娘一家除了衣服下摆和鞋子脏些,其他倒是一切如常。 他们找了棵枝叶茂盛的大树,树下地面干燥,没有被大雨浸透,坐着不会弄湿衣服。 谢云澜打了个呵欠,像是有了些精神,眼睛半睁,老僧入定一般坐在石头上,难得没有继续睡。 谢云荆活动了一下酸软的胳膊,准备去找柴火。 顾明舒带着谢云霆去方便,崔六娘刚要和谢翀说事儿,一个官差就走过来。 崔六娘心里微微发紧,还以为是女儿预知的事情即将发生,结果这官差只是叫她继续去帮忙换药的。 她立马应承下来,又对谢瑜开口,“瑜儿,让你二哥给你讲故事吧。” 二哥? 哦! 谢瑜明白了,乖乖点头。 谢云祁喝水的动作一愣,讲什么故事? 联想到刚才路上察觉的异样,谢云祁也瞬间通透明了。 他对谢瑜招招手,温和一笑,“妹妹,来!” 谢瑜走过来,在谢云祁的好奇下,将事情又说了一遍。 啊?!谢云祁听得诧异。 竟还会发生这种事? 他伸手,摸了摸谢瑜头上的小发包,神色转为正常,“妹妹,你想想,还有没有什么其他印象?” 虽没有看清脸,但每个人都是不一样,不仅是身形,身高,手脚长度…… 谢瑜歪着小脑袋,仔细回想了一番。 别说,她还真有点印象。 “我觉得他不太高,还有点瘦……手背上有不少褶皱……” 谢云祁记在心里,眼睛默默观察着远处坐在一起吃饭的官差队伍。 不高,瘦……手上有褶皱就代表他年纪略大…… 倒是有两三个对得上的人选。 崔六娘给官差换好药回来,谢翀已经架上竹筒准备烧水。 她跟谢云祁视线交错,换了个眼神,带着谢瑜去树林里小解。 树林里,崔六娘抱着谢瑜,正要寻找“风水宝地”。 “娘!”顾明舒略显兴奋的声音传来。 她抬起头,就见顾明舒在不远处对她疯狂招手。 怎么了?她快步走过去。 雨后,树林里长了不少蘑菇起来,顾明舒的娘家地处偏远,依山傍水,她打小就喜欢跟着庄子里的佃户去山上找蘑菇。 方才她们小解完回来,她便发现这一片长了不少能吃的蘑菇起来。 趁还没被发现,她刚准备回去叫人的,就发现婆母她们也跟来了。 崔六娘一过来,顾明舒就指着周围大大小小的蘑菇,神情激动。 “娘,你看,好多蘑菇。” 崔六娘哭笑不得,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谢云霆站在旁边,闻着树林里清新的空气,听见自家媳妇如此开心的声音,他也不由得微微一笑。 崔六娘对蘑菇倒是不怎么熟悉,她见自家大儿媳妇这般兴奋,连忙开口,“阿舒,娘不认识那些蘑菇能吃啊。” 冷静,冷静。 别到时候采到有毒的蘑菇,把全家人放倒了才好。 第58章 争抢蘑菇 顾明舒拍拍胸口,把谢云霆交给她照顾后,准备大显身手,“娘,您放心,我都认识。” 虽然这里确实有不少毒蘑菇,但至少有一半是能吃的。 而且味道不错。 昨天没有进空间,今天中午吃食有些不太够,这蘑菇发现得正正好。 “行,那你去采,娘看着呢。”崔六娘这才想起自家大儿媳妇的老家在什么地方,难怪她会分辨蘑菇呢。 “好!”顾明舒兴致勃勃,立马开始行动。 崔六娘让谢云霆先站着别动,她带谢瑜方便完再过来帮忙。 “娘,小心,周围有人。”谢云霆耳尖微微一动,开口提示道。 刚才娘她们过来时,他就察觉身后有人跟着,从脚力轻重上来看,应该是女子,还不止一个。 崔六娘拍拍他的胳膊,余光警惕的看了看周围,“好。” 她知道了。 本来她还想进空间看看铭儿的,看来得另外找机会了。 这也给她提了个醒,没家里男人守着,不要轻易进空间。 树林里蘑菇多到采不完,很快顾明舒一只手就拿不下了,索性直接脱下身上的外衣当口袋。 谢清珠带着谢清荷躲在一棵大树后,小心翼翼探出一个脑袋观察着,当她看到顾明舒周围一地的蘑菇时,咬紧嘴角,眼神乍亮。 这么多蘑菇? 对她而言,这些都是能吃的。 虽然昨夜二房三堂嫂给了她一包点心,可也得省着吃,这些蘑菇要是多采上一些,后两日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姐姐,好多蘑菇,都是能吃的吗?”谢清荷摸着肚子,紧紧盯着那一片蘑菇地,舔了舔嘴角。 “嗯。” 谢清珠隐隐有些激动,但她并没有忙着冲上去,而是仔细辨认顾明舒采摘的每一朵蘑菇。 蘑菇有毒她是知道的,她不会认蘑菇,还是先学一下吧。 看来跟着大伯母她们果然没错,这些天她一直观察着,大伯母她们不仅有的吃,而且吃的还都是好东西。 昨天托大房堂哥的福,她还在树林里找到了两个野鸡蛋,虽然有一个是坏的,但至少昨夜没有饿着肚子入睡。 然而就在谢清珠继续偷摸观察时,身后忽然涌入谢家旁系和谢家三房的几个妇人。 “这儿有蘑菇!” 平地一声惊雷,谢清珠吓得脸色骤变,这下再也不能等待,赶紧带着谢清荷冲过去,开始抢摘蘑菇。 “清荷,不要分,全部都摘了再说。” 反正她已经记住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现在这么多人抢蘑菇,没时间再一朵一朵分辨了。 “哦哦!”谢清荷小鸡啄米一般点点头,有些发懵,然后和谢清珠兵分两头各自采摘。 顾明舒也被吓了一跳,从地上站起来,护着怀里的蘑菇,又将谢云霆扶到一个安全位置。 “阿舒,小心点,够了咱们就别采了。”谢云霆不放心的叮嘱。 这时,崔六娘带着谢瑜回来,看着不断涌入树林的众人,她眉尾轻挑,并不意外。 她抬脚走到顾明舒身边,关心的开口,“阿舒,没事吧?” 顾明舒摇摇头,看着一窝蜂涌进来的妇人,她轻蹙眉头,“娘,她们不认识蘑菇? 怎么连有毒的都采。” 跟疯了似的。 地不是她的,她们想采她也拦不住。 可有毒的蘑菇吃下去是会死人的。 蘑菇的毒性可不弱。 崔六娘心里一动,面色变幻几番,最后还是没忍住,冲她们大吼一声,“有些蘑菇是带毒的,不认得就别乱采。” 这里虽有谢家的人,但也有跟她们没仇的韩家和卢家,她就提醒这一次,听不听随便她们。 然而众人都忙着争抢地上的蘑菇,差点就要打起来了,根本没人听崔六娘的话。 崔六娘见状,也不再多言,转头看向顾明舒。 “阿舒,咱们走吧。” 她瞧儿媳妇手里的蘑菇也够多了。 “等一下,娘! 那边还有一片,这会儿时间还够,咱们多采一些,留着晚上吃也好。”顾明舒扫了还在往里涌入的人群一眼,指着另一棵大树后头,有些不舍的开口。 难得今天运气好,刚才她采摘的时候还发现了另一小片长蘑菇的地方,不如一起采回去。 崔六娘没有过多思索,立马点头。 要采就趁早,别被其他人抢了。 几人赶紧趁乱走到顾明舒说的另一个地方,那里果然也有一片零零散散的野生蘑菇。 谢瑜仔细看了一眼自家大嫂衣服里包着的蘑菇种类,过目不忘技能生效,她也加入到采蘑菇的行列中来。 顾明舒本想制止,却发现她采的都是能吃的,不由得惊喜一笑。 崔六娘不太认识蘑菇,采的有些慢,这时,又有几人跑过来,跟她们争抢这一片地里的蘑菇。 顾明舒脸色微变,加快速度,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这些人可真是眼尖呢,这么快就发现了她们所在的位置。 还好她发现得最早,这会儿也采的差不多了。 “大嫂!” 谢瑜举着两朵蘑菇,黑黝黝的眼睛里充斥着灵动璀璨的光芒,迈着小短腿跑过来。 顾明舒抬起头,正想说让她别采了,就见她凑过来,在自己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 谢瑜避开众人视线,伸出小手指向一个地方。 众人只顾着低头采蘑菇,全然没发现不远处的树丛里伫立着两株枝叶青翠,品相堪称完美的人参。 她应该是没看错的。 顾明舒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眼神先是一怔,随即一点点变得火热。 居然是人参!! 她怎么可能不认识人参呢,毕竟跟在自家婆母身后也学了些认药材的本领,加上她从前摘蘑菇时,佃户们偶尔也会在山林中发现一两株人参,她也曾见过人参长啥样。 顾明舒压住狂跳的心脏,快速把手里蘑菇装好,抱着谢瑜亲了两口后,直奔人参生长处。 崔六娘一直关注着她们,见她姑嫂二人忽然走向同一个地方,她也下意识抬头望去。 咦? 她心里突兀一惊。 人参! 崔六娘眼光微微闪烁,意外不已,抬脚跟上去。 但她猛然间发现,儿媳妇身后有人也察觉到她们的异样,正疑惑皱眉,紧紧盯着她的背影观望。 这人是…… 崔六娘来不及细想,刚想上前帮忙。 但好在顾明舒聪明,直接用棍子将那两根人参一把撅起来,并没有一点点清理参须。 顾明舒当然不傻,她把人参一撅,往怀里一塞,动作迅速,干净利落,其他人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呢,就没了。 崔六娘勾唇,和顾明舒对视一眼,十分有默契的往外走。 顾明舒抱着谢瑜,崔六娘牵着谢云霆,两人脚下都走的飞快。 只是路过另一株植物时,崔六娘停下脚步,顺手一拔。 谢云霆感觉怪怪的,他娘怎么突然走这么快,跟做贼似的。 摇摇头,不对,他娘怎么可能去做贼呢,啧,也不是,他娘不会是贼…… 算了,他没看见就当不知道。 众人回到休息的地方,谢翀已经热好饼子,昨晚剩下的两个野鸡蛋也跟柳萦萦找来的野菜一起做成了一锅汤。 空气中飘浮着一股香味,谢翀生怕窜到其他人鼻子中,使劲用树叶往相反方向扇风。 崔六娘带着谢瑜她们洗了手回来。 “噗嗤——”刚坐下,顾明舒忽然笑出了声,有些没绷住。 崔六娘似笑非笑,赶紧眄了她一眼,示意她别激动。 众人面面相觑。 “阿舒,你笑什么?”谢云霆敛眉,表情疑惑不已。 顾明舒凑过来,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谢云霆也笑了。 难怪刚才他觉得气氛不对劲。 这下轮到家里其他人纳闷了。 她们莫不是在树林里捡到金子了,笑得这般开心。 谢云澜捧着竹碗,表情呆呆的,好像什么事都不关心的样子。 谢云荆好奇,小狗似的扒拉崔六娘的衣服,示意他赶紧说。 崔六娘拍拍他额头,压住嘴角的笑容,“快吃饭!” 谢云荆瘪嘴,狠狠咬了一口手里的饼子,眼珠子灵活一转,余光瞥到了旁边的谢瑜。 妹妹肯定知道。 他又凑到她面前,眯了眯眼睛,露出一道略微瘆人的笑。 谢瑜小身板一颤,大热天后背都有些发凉。 她四哥笑的真可怕。 谢瑜倒是没装神秘,跟他嘀咕了两句,把事情告诉了他,省的他抓心挠肝的想不明白。 谢云荆开心的咧嘴,原来如此。 哎呀,早知道他也应该跟着一块儿去的,说不定还能发现更多的人参呢。 谢云荆一脸傲娇,昂了昂下巴,惹得崔六娘没眼看。 她趁这会儿清静,大部分人都还在树林里找蘑菇,便把事情说给家里人听。 不过人参已经被她们放进空间里,她想试试能不能在空间栽种。 顾明舒一边吃饭,一边筛选蘑菇,确定所有蘑菇都没毒后,她洗了一部分下锅。 蘑菇得炖肉才好吃,可惜这是流放,有的吃就不错了。 如果今夜能够住客栈或者驿馆,那倒是可以拿空间里的腊肉一起炖。 要是有活鸡就更好了。 众人气氛怡然的吃着午饭,只是谢翀心里揣着事儿,一直在暗中观察那些个官差。 谢云祁已经把事情告知给了他们,大家有所防备,但事情尚未发生,她们也不知该防备谁。 谢翀想,那个官差要么就是受人指使,要么就是跟他们有仇…… 他正想着呢,就见一个妇人靠近官差队伍,拉着一个官差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后,那个官差就拿起刀,朝他们这边气势汹汹的走来。 来者不善。 谢翀咳嗽两声,提醒大家收敛情绪,不要多嘴。 赵明大步流星的走到崔六娘一家面前,先是扫了一眼她们面前的野蘑菇,又看了看他们这群人老实憨厚的脸庞,最后视线落在她们身后的包袱上。 “把东西交出来!” 众人对视一眼,皆是奇怪的盯着他。 谢翀没有忽略他眼中的贪婪,连忙站起来,佯装茫然的询问,“官爷,什么东西啊?” 赵明瞪了他一眼,握紧手里的佩刀,脸色冷肃, “少废话,赶紧交出来,别想私吞。 就是你们在树林里发现的……人参!” 只是最后的人参二字,他说的小声,生怕被其他人听见了一般。 他们家运气倒是好,连拉个屎都能发现人参,不过现在可都得便宜他了。 果然是为了人参来的。 这时,家中众人各自发挥彼此的演技,都是一脸迷惑困顿的模样。 崔六娘叹口气,将身后两根类似人参的东西递出去,一脸古怪道,“官爷说的可是这玩意儿? 不过这不是人参啊。” 看来刚才在树林里,还是被那人起了疑心。 让她想想,刚才那人是谁家的来着,好像不是谢家人。 “这不是人参是什么?”赵明狂喜,连忙夺过这两根“人参”,还沉醉的闻了闻。 这怎么不是人参,休想骗他。 而且体型这么大,不知道值多少钱呢。 还有这味儿,正宗啊。 崔六娘毫不在意,心里微微发笑,老实憨厚的开口解释道,“官爷,这可不是人参。 这是有毒的商陆,只是长得跟人参很相似而已。” 不是?赵明眉头一皱,左看右看,怎么都觉得这两根就是人参。 她莫非是觉得自己无知,想骗他? 赵明不满的剜了崔六娘一眼,揪下一根“人参”须就想往嘴里送。 别想骗他,他可是知道人参是什么味道的。 见赵明想尝,崔六娘急忙制止,面露惊慌,“您先别吃,真的有毒,实在不成,等到了城里,您可以找大夫看看再说。” 真不是? 看她这不稀罕又慌张的样子,赵明心里有些打鼓,眼珠子缓缓一转。 她好歹懂医术,应该不会撒谎吧。 不管是不是,他都先拿了再说,等到了城里,一问医家便知真假。 “要是敢骗我,你们就死定了。 还有,你们是流放的罪人,以后找到什么东西,都必须得交出来。 听见没有!” 要不是刚才那女人过来告诉他,他还不知道她们找到了这好东西。 崔六娘抿唇,连连点头,看起来老实巴交。 赵明把“人参”往怀里一揣,眼神凶狠的环顾一圈,临走前,还抓了一把顾明舒摘来的蘑菇。 要不是看在她给自己兄弟换药,又好心提醒的份上,他估计能把这袋子蘑菇一起端走。 顾明舒冲他的背影轻哼一声,眼神略显怨怼。 她辛辛苦苦摘得蘑菇啊,白便宜他了。 但这时她突然发现,空气中接二连三传来了蘑菇煮熟后的香味。 扭头一看,不少人都已经开始学着她们煮起了蘑菇汤。 可她定睛一瞧,她们丢下锅的蘑菇,不仅五颜六色,而且大部分都是有毒的…… 第59章 坐视不理 顾明舒惊诧,转头看向崔六娘,唇瓣微抖,心情复杂,“娘,她们……” 她们真把有毒的蘑菇下锅了。 这……这太可怕了。 崔六娘对她摇摇头,淡定的坐下来,往汤里丢了一点盐巴,“我们已经提醒过了,这蘑菇一不是我们家的,二不是我们让她们摘的,吃中毒跟我们也没关系。” 她们不听也没办法。 谢翀盯着自己面前竹筒中翻滚的蘑菇汤,微微扬眉,“什么?她们摘的蘑菇不能吃吗?” 为何这样说? 崔六娘点头,搅动面前的蘑菇汤,话语淡然,“有些能吃有些不能吃。 她们又不认识,全给摘了。” 这些蘑菇汤喝下去,轻则腹痛头晕,重则昏迷吐血,但她们也管不着啊。 谢翀表情一言难尽。 这群人从前都是高门大户,哪里会认啥蘑菇,这要是真吃下去,接下来的场景可就热闹了。 谢云祁慢条斯理的吃着饼子,见顾明舒面露不忍,开口劝慰道,“大嫂,你就别担心了,这些蘑菇吃了也死不了人的。” 生长在这种地方的毒蘑菇,毒性不大,就算吃下去,也顶多是头晕拉肚子,再者严重些,可能产生幻觉罢了。 没到致命的程度。 顾明舒嘴角一扯,轻叹一声,话语幽怨,“我不是担心她们,我是怕她们万一拉肚子,臭我们一路,到时候全是屎味儿……” 她又不是缺心眼子,怎么可能担心她们呢。 她是怕恶心到自己。 而且一想到他们跟自己吃的都是蘑菇汤,她就会联想到不好的场面,从而失去对蘑菇的好感。 “噗咳咳……”谢云祁呛得饼子差点喷出来,白净的脸庞迅速染上一层薄红。 他的亲大嫂,也可以不用说这么具体的。 “夫君!”柳萦萦哭笑不得,赶紧给他拍拍背。 谢云霆想到那个画面,也忍不住眼角一抽。 顾明舒不再管她们煮蘑菇的事儿,缓缓坐下来,抱歉一笑,“呀!” “对不住,二弟。忘了你还在吃东西。” 她就是一时口快而已。 谢云祁拍拍胸口,表情古怪,“大嫂,你说的对,很有可能……” 那完了。 他对臭味很敏感,要是真如大嫂所言,他的病不会受到影响加重吧。 崔六娘和谢翀对视一眼,眼中弥漫起淡淡的忧愁。 但纯粹是为自己的胃口。 她们要不趁现在有空,做点面巾出来,到时候还能遮挡一些? 谢云章三兄弟仗着自己的体形,在树林中抢到了最多的蘑菇。 但他们没心情慢慢煮汤,直接把蘑菇串棍子上,就在火上烤。 一阵香浓的蘑菇味道飘出来,谢云章咽了咽唾沫,把火上的蘑菇翻了个篇,已经快按捺不住想吃的念头。 好香啊! “云章啊,烤好了没有?你爹都饿了。”左姨娘照顾谢老三喝了水后,眼巴巴盯着这些蘑菇,手里的馍馍都被她放弃了。 今天运气好,还能找到蘑菇。 闻这味道也太香了。 谢云章点点头,蘑菇这么嫩,哪里需要烤太久,这都快烤焦了,能吃了吧。 “好了,娘!” 他还算有孝心,先把蘑菇递给她和谢老三。 旁边孟姨娘和郑姨娘有些迫不及待,神色焦急的动了动唇瓣,她们可是也出了力的。 好在谢云庆他们都在烤蘑菇,很快所有蘑菇便能吃了。 谢老三接过烤焦的蘑菇,看这蘑菇的颜色,表情凝滞了片刻,有些怀疑。 蘑菇有红色和蓝色吗? 他们不会摘成毒蘑菇了吧。 然而就在他发呆期间,谢云章他们已经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唔,好吃!” “好香啊,大哥,给我再来几个啊!” “娘,你快吃!” “别抢啊,这个没熟透,等会儿,等会儿!” “二哥,那是我的,给我,你都有那么多了。” “云庆啊,再给娘几串,好吃,太好吃了。” 在她们疯狂进食的时候,旁边其他人也陆续端起蘑菇汤,烤蘑菇开始吃。 卢氏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蘑菇汤,眼泪险些落下来。 她都多久没有吃上一口热食,真不容易。 今天没有点心,谢云逸跟陈氏快打起来了,她也没把点心分出来。 好在安姨娘和谢蕊抢到了一些蘑菇,便做了一锅蘑菇汤。 谢云逸懒得搭理陈氏,便和老侯爷他们一块喝汤,还颇有良心的分给了魏姨娘她们一碗。 陈氏眼巴巴看着,强忍垂涎,啃着饼子,愣是没有讨要一口。 卢家人今日抢到的蘑菇仅次于谢家三房,他们家里人不算多,一大锅蘑菇汤分下来,每个人都吃饱了。 “嗝儿……”卢老二打了个饱嗝,拍拍肚子,满足的躺下休息。 太舒服了,他近一个月没有吃过饱饭,今日虽然没荤腥,但至少让他填饱了肚子。 白氏小口喝着汤,脸色憔悴,见卢老二抢了他媳妇和孩子的食物,也无心再去管束。 她还沉浸在女儿惨死的噩耗中,久久不能平复心情,吃的也少。 郭氏见状,难得没有嫌弃她吃过的汤,直接倒在自己的碗里,呼啦咕噜的吃了个干净。 今天蘑菇汤太好吃了,还好她发现的早,及时叫家里人跟她一起去采了不少。 不过……她怎么嘴巴有点麻麻的。 兴许是汤太烫了吧。 偏僻处,谢清珠盯着竹筒里的蘑菇汤,一直等待着。 谢清荷已经饿得不行,也不敢再拿仅剩的点心吃,乖乖蹲在她身边。 钱氏凑过来,手里拿着一块点心,好奇又嘴馋的问,“马上就要赶路了,你们怎么还不吃?” 她今日来了月事,肚子疼,摘蘑菇时去的晚,蘑菇都被人抢光了,所以没能摘到。 她为此心中还懊悔着呢。 “嫂子,还没熟呢。”谢清珠瞟了一眼崔六娘家所在方向,顶着一张脏兮兮的脸,轻声解释。 “还没熟?不能吧,我看谢云章他们早就开始吃了。”钱氏皱眉,回头看了一眼三房所在,看他们那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有些酸酸的。 她也想喝蘑菇汤。 都怪她今天跑的太慢了,唉! 谢清珠没有解释,见崔六娘她们家的蘑菇汤起锅,她也把竹筒从火上挪开。 她跟谢清荷运气不错,摘得蘑菇不少,且大部分都是没毒的。 中午她只做了一半,剩下的留着晚上再吃。 这两日周氏和谢老四都没找她们麻烦,所以不用把食物分给任何人。 只是…… 谢清荷拿出一个竹碗,倒了一半蘑菇汤递给钱氏,“嫂子,这给你喝。” 就当还她的点心。 “不不不,我不能要,你们吃吧,我有吃的。”钱氏虽然很想吃,但她还是明白,自己不能拿一个小姑娘的食物。 她手里有银子有点心,饿不着的。 谢清珠说话轻声细语,但动作颇为强势,直接把竹筒塞她手里。 “嫂子,你就别客气了。 我煮的也不多,你跟堂兄略尝尝吧。” 她不想欠任何人的东西。 钱氏盯着手里飘香的蘑菇汤,怪不好意思的,但她今日肚子不适,又想吃点热食,便没有过多推辞。 她也没有白吃,又给谢清珠塞了两块点心。 姑嫂二人对视微笑,也算熟络起来。 但谢清珠对她还是有所防御。 钱氏喝了一口美味但没盐的蘑菇汤,肚子都舒服不少,忽然,她发现谢清珠身后丢了不少新鲜蘑菇,不禁皱眉。 “清珠妹妹,那些蘑菇你怎么丢地上,不要了吗?我看都是好好的啊?” 太浪费了吧。 谢清珠吹了吹滚烫的汤,回头瞄了一眼,小声开口,“那些是有毒的蘑菇,不能吃。” “!!!”啊! 不是吧。 钱氏一脸震惊,手抖了两下,转头去看其他人吃的蘑菇,“有毒?” 那他们怎么都在吃。 清珠不会弄错了吧。 谢清荷大口大口喝着汤,已经快饿傻了,听见钱氏的话后,她肯定的点点头。 “你们怎么知道?”钱氏有些担心的看着其他人,神色焦灼不已。 希望她们只是在开玩笑,不然那么多人吃了蘑菇,不中毒才怪。 谢清荷还想开口,被谢清珠一个眼神截住,只听她声音沉闷道,“刚才在树林里,我看二祖父家中长辈说这些蘑菇有毒,我就摘出来丢了。” 谢清荷眨眨眼睛,二祖父? 不是大伯母她们吗? 算了! 不懂,她还是只用嘴巴吃饭吧。 “那你怎么不告诉他们啊?”钱氏着急起来,看着大快朵颐的众人,脸色大变。 她刚才可是看到,每家每户锅里煮的,手里烤得,都有这种颜色的蘑菇。 谢清珠端着竹筒的手一顿,眼底划过一抹幽光,再抬起头时,眼神变得无辜,“方才在林子里,有人提醒过了,但她们都没听。” 这三堂嫂果然是热心过头了。 她一说,别人还以为她想抢蘑菇呢,她可不会多管闲事。 而且她并不想掐尖,对她来说不是好事。 啥?提醒过了。 钱氏咬唇,回头看着众人脸上露出来的满足之色,心跳加剧。 犹豫了两秒,她端着竹碗走到谢云轩身边,小声跟他交流起来。 谢云轩没吃蘑菇,啃着饼子,听见钱氏的话后,眉头紧锁。 他先是看了一眼毫无存在感的谢清珠,随即收回视线,对钱氏叮嘱道。 “……你别管就是了。” 蘑菇有毒又如何,吃坏了人跟他们也没关系,又不是他让吃的。 钱氏还是愁的不行,蹲在谢云轩面前,神色担忧,“可祖父他们年事已高,要是吃蘑菇中毒了怎么办?” 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 那未免太不尊孝悌了。 谢云轩轻叹一声,抓住钱氏的肩膀,神色认真说道,“雪儿,这是流放,不是平常在谢府。 你记住我的话,我们保全自身就够了。” 不要管别人如何。 祖父……咎由自取罢了,连谋逆逼宫这种丑事都能做的出来,在他心中,早已不是从前清正廉明的祖父了。 钱氏缩着肩膀,眼神恍惚,心绪不宁。 真的就这么不管吗? 余光中,她瞧见魏姨娘在喂谢颖喝汤,她瞳孔一缩,连忙跑过去,抬手就打翻她的汤。 “不能喝!” “啊!”魏姨娘惊呼,被吓了一跳,迷惑的看着钱氏,有些羞恼。 “三夫人,你做什么?” 她的汤,颖儿今天好不容易才吃上一口热食,她疯了吗? “这汤有毒,不能喝。”钱氏呼吸粗重,盯着地上五颜六色的蘑菇,声音紧张道。 “什么?”汤有毒? 魏姨娘抱着虚弱的谢颖,满脸惊骇。 钱氏盯着病怏怏,脸色苍白的谢颖,眼神闪烁。 别人她或许可以不管,但谢颖还小,要是汤里有毒,以她现在的情况,喝了只会加重她的病情。 看在谢颖从前乖巧可爱的份上,她无法坐视不理。 谢云轩走过来,拉住神色不安的钱氏,将手里能喝的那碗蘑菇汤递过去,“对不住,魏姨娘,她是瞎说的。 这个赔给你。” 雪儿怎么就是不听呢。 魏姨娘惊疑的接过他递来的蘑菇汤,心里发紧,“三爷,三夫人说的是真的吗?” 三夫人不会平白无故乱说的。 可她刚才已经喂了颖儿大半碗蘑菇汤了啊。 谢云轩绷着薄唇,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带着钱氏就离开了。 没人注意到这一幕,只有魏姨娘害怕的抱着女儿,担心落泪。 一定不是真的。 对,吐出来,吐出来。 “颖儿,快,快吐。” 三夫人不会针对她,看她那紧张的模样,肯定不是在撒谎。 …… 谢翀没管他们吃蘑菇的事儿,只是盯着刚才向官差告密那人,见她走向卢家,坐在卢老大儿子身边,他顿时知晓这人是谁了。 谢翀识得卢家人,不算熟,但对应的身份一清二楚。 这个妇人,应该是卢老大的儿媳妇郭氏。 可她们素不相识,无仇无怨,她为何要向官差告密? 崔六娘一家刚喝完汤,官差便出声催促。 谢瑜坐在树下,不得不结束修炼,谢云祁颇有默契的去扶她,谢瑜趁机将一丝又粗了两分的生机之力传输过去。 柳萦萦把吃饭的家伙装进包袱里,将火用泥土扑灭,跟着站起来。 谢云荆拍拍屁股,想去扶自家三哥,却发现他已经自顾自的站起来,一点不像早上昏昏欲睡的模样。 崔六娘抱起谢瑜,顾明舒正准备拿拿起包袱,就见一只大手先她一步,将包袱拿起来。 第60章 中毒反应 “云澜?” 她抬头看去,眼神微诧。 “大嫂!”谢云澜脸上波澜不惊,但手中动作麻利,将包袱挎在背上,干脆的唤了她一声。 “……”顾明舒一怔,见他眉眼清明,身姿比以往更加挺拔,脸上随即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云澜,你好了!!” 她不会看错。 如此清澈但不愚蠢的眼神,跟从前截然不同。 嗯?正要迈步的一家人纷纷扭头看过来。 顶着众人炙热的视线,谢云澜略显拘谨的低下头,将手背在身后,跟个等候批评的孩子似的。 这两日,他脑子一直昏昏沉沉,时而清醒,时而混沌,但今日就像是戳破脑海中的那层薄膜,彻底顿悟了一般,豁然开朗。 谢云祁眼神明亮,盯着他看了又看,一股难以言喻的惊喜涌上心头,“咳……云澜,我是谁?” “二哥!”谢云澜抬起头,口齿清晰,没有丝毫迟疑的叫了他一声。 “那我呢?”谢翀按捺住狂跳的心脏,眼神隐隐有些动容。 “爹!”谢云澜又清脆的叫道。 哈!云澜真的好了! 谢翀开心不已,大步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脸色肉眼可见的舒展开来,“好孩子。 好,太好了。” 这么多年,他们甚至没有奢望过他能恢复正常,没想到,这一日来的如此突然,如此令人振奋。 崔六娘也极为开心,上前搂住他,嘴角弧度疯狂上扬。 “娘!” 谢云澜已经比崔六娘高出大半个脑袋,他看着崔六娘,眼神尤为惭愧。 这些年,多亏了娘对他的照顾,一想到从前调皮捣蛋的自己,他就无地自容。 “妹妹!” “大哥,二嫂。” 谢云澜握着崔六娘的手,趁机摸了下谢瑜头顶的呆毛,然后把家里人都叫了一遍。 谢云荆举得手都快酸了,也不见谢云澜叫他。 谢云澜对他咧嘴一笑,上前用肩膀撞了他一下,搂住他脖子,“弟弟!!” 哼! 谢云荆傲娇的叉腰,想要推开他。 他们明明是同样大的。 谢云澜差点被他给推飞出去,要不是底盘稳,估计就要摔倒了。 兄弟俩又开始争执起来,你掐我,我掐你,互不相让。 崔六娘脸上笑容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她把怀里女儿往上搂了搂,话语温和而不失威严,“好啦,你们俩快住手吧。 该赶路了!” 不然等会儿官差过来,可就要吃眼刀子了。 闻言,柳萦萦笑了笑,轻颔首,赶紧扶着谢云祁抬脚往前走,两人不时偷偷嘀咕几句什么,气氛一时间异常和谐。 谢云霆握着顾明舒的手,心情开阔,步伐越发稳健。 一家人满怀希望的重新踏上路途,谢云澜和谢云荆打打闹闹,精力好似用不完一样,一会儿窜到老侯爷面前,一会儿窜到谢老三面前。 看着两个活蹦乱跳,精神抖擞的少年,老侯爷歪斜的嘴角哆嗦两下,眼睛瞪得老大,差点没气吐血。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大房的老三可是个傻子,怎么这会儿如此正常? 难道真的是气运反噬? 坏了,坏了,那现在岂不是雪上加霜啊。 谢老三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面色铁青,眼神愤恨,若是他的眼光可以化作利刃,他们俩早就被捅成筛子了。 “云荆,快回来!”谢翀察觉他们阴冷的目光,赶忙对两个风一般的孩子开口召唤。 别跑了,安分些。 忽然,郭氏的儿子眼神兴奋,指着前面的谢云澜两人,惊呼一声,“娘,前面怎么有两只猴子在跳舞啊?” “啊?”郭氏纳闷的往前面一看,略微皱眉。 什么猴子。 分明是猩猩啊。 “儿子,你看错啦,那是猩猩!” 长得还挺好看呢,浓眉大眼的。 卢天赐撇嘴,嫌弃的看了他娘一眼,开心大笑,“不是,娘,是猴子,猴子的屁股是红的!” 他看的清清楚楚。 郭氏咂咂嘴,表示不信,她又没眼瞎,怎么可能看错了。 还有,明明是一群猩猩,五颜六色的,十根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她们完全没有怀疑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猴子和猩猩,还你一句我一句的辩驳着。 旁边白氏面露惊疑,匪夷所思的看着她们母子二人,忍不住开口,“儿媳妇,天赐,你们说什么呢? 哪里来的什么猴子,什么猩猩的?” 她们莫不是在说笑? 郭氏听见声音,转头看去,脸上露出一抹惊讶的表情,拍拍卢天赐的肩膀,“哟,儿子,儿子。 猩猩说话了,你听见没有。” 天呐,好稀奇,她从来没有见过猩猩说人话。 不过这个猩猩有点老,还有点丑,咦! “……”白氏神色一变,认为郭氏这作态是在嘲笑她。 什么猩猩,她胡说什么呢。 “嗯?”卢天赐的注意力全在前头猴子身上,听见声音转过来,吓了一大跳,“啊!娘!” “嘿嘿,娘,你也变成猴子了。” 好大的猴子啊,嘴巴好丑。 白氏脸色越发慌张,她们这是怎么了? “老爷!”她急忙伸手去拉卢老大的袖子,想要告诉他这一情况。 卢老大嚼嚼嚼,嚼着空气,眼神呆滞的看向白氏,突然仰起头,“哞~~” “老爷!”白氏脸庞一僵,神色古怪盯着他,使劲推了推他,声音滞涩,“老爷,你又怎么了?” “你快别吓我了。” “哞~”卢老大慢悠悠的走着,并不搭理她,再次发出一声苍老的牛叫,嘴巴里什么都没有,却还在嚼个不停。 “老爷!”白氏心慌手抖,又去看自己的儿子卢盎,见他一脸正常,稍微松了口气,赶紧对他开口,“儿子,你快看看你爹和你媳妇怎么了啊?” 怎么突然都变得不对劲。 卢盎依旧保持着这副模样,恍若未闻,只是发出一声古怪的羊叫,“咩~~” “咩咩咩~~” 坏了,家里人都中邪了不成。 白氏大惊,无法接受他们的异样,急得面色惨白,心跳加剧,“官爷,官爷!” 她瞧见了不远处的官差,赶紧开口求助。 宋奇剃着牙齿,不紧不慢的走着,余光瞧过来,顿了下脚步,脸色不耐烦极了,“怎么了?” 叫什么叫,别给他没事找事儿。 白氏刚准备开口,身后的卢老二猛地窜出来,眼中浮现淫荡光芒。 “嘿,美人!” 好漂亮的美人,就是有点太高了,不符合他的喜好,但也能将就。 卢老二不知哪来的劲儿,一个用尽力挣脱枷锁,朝宋奇扑去,抱着他就啃。 口水糊了宋奇一脸,他先是瞳孔震颤,僵在原地,一时没反应过来。 随后又震怒大吼,面上青紫交加,“你踏马活腻了,快放开老子。” 他……他他一个老爷们,这是做什么? 疯了不成。 卢老二根本不听,沉浸在面前有位大美女的兴奋状态中,一边蹭,一边抱着宋奇狂亲,“美人,你越挣扎大爷我越喜欢,唔……么么么……” “不是,美人,你怎么长胡子啊…” 宋奇身子不舒服,没什么力气,就这么被卢老二抱个正着不说,还被他亲了几口,顿时就把中午的饭菜给吐了出来。 “呕~” 旁边众人见状,皆是一脸错愕,目光诡异的盯着卢老二。 他这是闹哪出啊?不想活了? “爹!”卢老二的儿子震惊脸,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去拉他,但却一把拉住了宋奇,“爹,你干嘛呢!” 闵氏看着儿子,跟旁边扶着她的女儿对视一眼,慌忙道,“杉儿,你怎么了?你拉错人了。” 小心啊,他拉官差做什么。 宋奇被卢老二抱着腰,挣脱不了,面色阴沉,挥起一拳就砸在他脸上。 卢杉扑过来,紧紧抓住他的手,“别打了,爹!” 不能打官差啊,上次的教训他难道忘了吗? 宋奇被他拉住胳膊,卢老二又在他脸上舔来舔去,差点没把他恶心死,气的他仰天咆哮,“你们两个王八蛋,合起伙来整老子呢。” “住嘴!” “卢老二,你找死呢!” 他妈的,恶心死他了。 闵氏和女儿急得跺脚,可又无从下手,另外她们也隐隐觉得有些头晕。 另外几个官差察觉异常,赶紧走过来帮忙,这时卢老二已经把宋奇压在地上,一整个狂暴状态。 “啊!!”卢老二公然露鸟,吓得女眷们尖叫连连,捂着脸躲开他。 其他几个官差被震惊得嘴角抽搐,然而还没等他们上前帮忙,半路又杀出一个人来。 “啪!”谢云章一巴掌拍在两个官差屁股上,神色猥琐的捏了两把,嘿嘿大笑,撅起嘴来。 “美人儿!嘴一个……” 官差怒不可遏,反手对着他的脸就是响亮一巴掌,直接把谢云章打翻在地。 他也疯了吗? 还有,他是怎么挣脱枷锁的? 谢云章捂着脸,佯装委屈的油腻模样让官差忍不住作呕,索性先不管宋奇,抽出鞭子对着谢云章就是一顿猛抽。 谢云庆和谢云杰兄弟俩不遑多让,虽没有非礼官差,但症状跟卢老大差不多,已经开始趴在地上吃草了。 郑姨娘惊呆了,赶紧去拉他们。 但拉着拉着,她们也跟着啃起来,甚至还为了争夺野草开始互殴。 谢老三躺在地上,挥舞双手,像是梦到了什么美好画面一般,面色红润,双目迷离,口中喃喃自语着“免礼平身”“诸位爱卿”这样的话。 就在这时,谢云逸趁机抢过官差身上的枷锁钥匙,把身上外衣一脱,直接开始爬树。 也不知他怎么将自己的身手变得灵活,三两下就窜上一棵大树,顺势抓住一根树枝。 “芜湖~”谢云逸猴子似的挂在树上荡来荡去,表情亢奋激昂,口中还学着猴子叫。 “爹???”谢涛咬着手指,睁大眼睛,感觉自己像是没睡醒一样。 起猛了,看见他爹变成猴子了。 陈氏瞠目结舌,张了张口,几次都没能说出话来。 他……他…… 不仅是谢云逸,还有谢云桐,罗氏,她们纷纷学着谢云逸的做派,一股脑的往树上爬。 杜氏目瞪口呆,抱着女儿,忽然觉得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夫君,你快下来!” 他这是干什么呀。 “娘……”怀里病着的谢柔突然傻笑,挥舞小手,“嘿嘿,花……真漂亮…… ……好多花…… 娘,给你!” “柔儿?”杜氏顿觉不妙,赶紧把她放下来,拍拍她小脸。 别吓她啊。 一群人非礼官差,一排人趴在路边啃草,一群人爬树当猴子荡来荡去,场面滑稽又诡异。 魏姨娘、钱氏,谢云轩他们都快看傻眼了。 谢清荷躲在谢清珠身后,小脸遍布惧色,声音都弱了不少,“姐……姐姐,他们怎么了?” 谢清珠也是头一次见识这种场景,抿着唇瓣,后退半步,身子一颤,“约莫是……中毒了吧……” 莫非是中午的毒蘑菇导致的? 她也有些害怕。 从没人告诉她,蘑菇中毒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啊。 魏姨娘看着只是昏睡状态的谢颖,心中感到庆幸,还好她都让颖儿吐出来了。 官差头子察觉异常,回头一看,立马带着另外几个官差冲过来。 “干什么,干什么!” “你们想要造反不成?” “都给我下来,干什么呢,快下来!” “头儿,救命啊…”宋奇的脸绿的跟路边野草有的一拼,他艰难的伸出手,眼神惊恐的对赵明求助。 他的屁股…… 赵明面露惊悚,眼神复杂,声音都快劈叉了,“快快快,赶紧救宋奇啊!” 他爹的,这群人怎么回事?就跟被鬼迷了心窍一样。 赵明救下宋奇后,让人捆了处于躁动状态中的卢老二,又连忙扬起鞭子去收拾其他人。 但没用,没一个人听他的话,都自顾自的爬树、啃草、原地转圈、盯着虚空胡言乱语。 老侯爷半边能动的身子扭曲着,动作畸形僵直的在地上爬来爬去,安姨娘被吓得大笑,哈哈哈根本停不下来。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卢氏神色惊恐的挥舞手臂,不知看到了什么,丢下棍子,左跑右跑。 “不是我害死你的,不是我啊,梅儿!!” “别找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第61章 粪水计划 卢氏腿脚前所未有的敏捷,手舞足蹈,面色煞白,声音尖锐的嚷嚷着。 “别找我,别找我。” “梅儿,我没有杀你啊,我就是给老二送了几个妾室而已,别缠着我,我没有对不起你过。” “别怪我啊,我一把老骨头,怎么救你啊! 别吃我,别吃我!” “啊啊啊!” 叫着叫着,卢氏又突然被吓得捂着耳朵,将脑袋埋到胸口中,神情惊恐至极。 “张氏,别找我,别找我,我没有害你,是你自己跌倒出血的,跟我没关系。” “龚姨娘,啊啊啊,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设计你跟别人通奸,谁让道士说你的孩子是人中龙凤呢,会抢我儿子的地位呢。 我不能让他活着。” “救命啊,别缠着我了。走开,走开!” “杨夫人,都是老头子设局害你的,不是我。 桀桀,谁让你命好我命贱呢,你不死我的孩子怎么办。” “我跟侯爷青梅竹马,凭什么你能当侯府夫人,我不行!哈哈哈,活该,活该,你死了才好。 我儿子才是侯府继承人,你生的孽障马上就要下去陪你了。 啊啊啊,别过来,你们都别过来!” 砰! 面目狰狞、嗷嗷大叫的卢氏和另一个抱头鼠窜的谢清月撞上,两人同时尖叫一声,又各自捂着脑袋往相反的方向跑。 谢清月一闭眼,就感觉眼前浮现出一张泡到浮肿的脸。 那是一个从前被她推进水中淹死的婢女,她都快记不住她长相了,结果现在又出现在她脑海中。 “啊!” “我没错,我没错,你该死,你该死啊!” “谁让你弄坏我新首饰的……” “啊,娘,救命啊,救命!” 谢清月怕得要死,闭着眼睛横冲直撞,又把跪在地上学狗叫的谢老四撞翻。 谢老四气急败坏,红着眼睛,一口咬在谢清月小腿上,“嗷呜,汪汪汪……” “啊!”谢清月痛的大叫,两眼一翻,差点就要晕倒。 谢老四咬了她一口还不够,还要接着咬,直到把谢清月的小腿咬到血肉模糊,这才转头去咬别人。 不过他的牙齿也因此掉了好几颗,满嘴的血流淌着,瞧上去无比骇人。 谢云山蘑菇吃的不多,只是口吐白沫,两眼发黑,谢清舞还算聪明,赶紧抠了喉咙扶着树作呕,周氏却早已倒地不起。 至于黄姨娘和谢云启,一个爬树上坐着发呆,一个蹲在草丛里以为自己是朵花。 画面过于诡异,不忍直视,赵明气的心肝疼,鞭子都抽断了一条,也不见有人恢复正常。 崔六娘一家躲在一棵大树后,生怕被这群人殃及,根本不敢靠太近。 柳萦萦看的呲牙咧嘴,紧紧抓着谢云祁的手,小脸都有些扭曲了。 这群人真是疯得太好玩儿了。 谢云祁揽着她的肩膀,神色淡漠的盯着那群人,“娘,他们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 这副模样,倒是比书上所言凶险多了。 崔六娘正欣赏着老侯爷的丑态,看的起劲呢,听见儿子这么一问,她回过神,摇摇头,“轻则几个时辰,重则好几日。” 但能持续好几日的那种情况,一般停下来,人也快不行了。 她没见过蘑菇中毒的人,没想到发病这么快,看着都瘆人。 书上说,蘑菇中毒严重时会产生幻觉,可这已经不止是幻觉,感觉他们都快变成另一个物种了。 顾明舒在谢云霆耳边描绘着,眼神中微光闪烁,有些好笑,又有些忧心。 几个时辰才能好,她们不会还要等他们恢复了才能赶路吧。 谢翀耳尖,听见了卢氏口中嚷嚷的话,眼神凌厉了几分,暗暗握紧拳头。 娘!看来您的仇,儿子很快就能报了。 谢老头,卢氏,他会一个一个将他们送到地府去给娘请罪的。 场面乱成一锅粥,赵明气的脸红脖子粗,差点就想拿根绳子上吊了。 他怎么就领了这趟苦差事啊,遇上一群脑子有病的人,他也快疯了。 宋奇捂着屁股,靠在树边大喘气,脸上满是口水和牙印,还要继续被卢老二眼神骚扰。 卢老二猥琐笑着,纵然被绳子捆住也没办法压制他体内的毒性。 宋奇咬牙切齿,双目猩红,要不是这会儿没力气,他肯定已经将卢老二千刀万剐了。 狗杂种! 他宋奇长这么大,头一次遭这样的罪,痛死他了。 “头儿,不行了,跟见鬼似的。”贾不为大喘气,走到赵明身边,指着这群根本控制不住的犯人,脸色无奈。 “去你爹的,什么见鬼了,你才见鬼了呢。”赵明最忌讳鬼神这一说,听见下属的话,差点就想抽他。 不过他心中也觉得邪门得紧。 这时,其他官差也走过来,几人聚成一团,一起想办法。 面色憨厚的吴老六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忍不住开口,“头儿,你说,他们有没有可能是吃错什么东西了?” 不是见鬼,那就是什么东西吃中毒了,不然怎么会这样离谱。 赵明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一手撑腰,神情纳闷,“什么东西?总不能是咱们给的馍馍吧?” 那馍馍是有些坏了,可也不至于让他们变成这样啊。 李五聪明了一回,大手一拍,看向赵明,激动道,“对了,中午的蘑菇……” 一定是,他们都吃过的东西,就只有中午的蘑菇。 啊!!! 众人顿时捂着胸口,直呼不妙,干呕两下。 他们中午也是吃了蘑菇的啊。 但他们确确实实没事,都过去这么久,他们也没出现跟这群人一样的情况。 赵明忽然想到了什么,左瞧右瞧,开始寻找崔六娘一家所在。 这不,他立马就看到了坐在树下休息的一家子,脸色一变。 好家伙,他们可真够悠闲的。 看来中午他抓得蘑菇都是没毒的。 “老刘,去,把那个女人给我叫过来。”赵明这才想到,崔六娘会医术啊,让她搭把手,想个法子救人吧。 “好嘞!”满身肥肉的年轻大汉赶紧朝崔六娘一家跑过去。 崔六娘再次被点到名,神色隐隐有些不爽,但她转念一想,又立马开心起来。 谢翀见她有了想法,低头隐忍笑意,坐等看好戏。 把怀里的女儿递给大儿媳妇,崔六娘起身走到赵明面前,“官爷,你叫我?” 赵明打量了她一眼,态度颐指气使,“你,知不知道他们怎么回事?” 崔六娘愣了一下,佯装无奈的点点头,“知道。 应该是吃了毒蘑菇的缘故。” 果然跟蘑菇有关系。 “那你们怎么没中毒?”赵明傻了吧唧的问了一嘴。 崔六娘表情微妙,嘴角扯了扯,语气平和,“我儿媳妇认识蘑菇。” 她们要是中毒了,他也跑不了。 “那你怎么不早说!”赵明暴跳如雷,用手指着她,呼吸都粗重了两分。 感情她一直知道她们吃了毒蘑菇,但凡她在她们吃的时候,开口阻拦一下,也就不会引发这一茬了啊! “冤枉啊!”崔六娘也跟着激动起来,红着脸,演技一度达到巅峰状态,将一个被冤枉之人的神情表现得淋漓尽致,“我说了,我让她们别采,她们非不听。” “那你可以告诉我啊!”赵明叉腰,口中唾沫横飞,两眼一瞪就火大。 “那我这不年纪大了嘛,忘了!”崔六娘又一脸惭愧的低下头,声音都小了一半儿。 赵明咬着后槽牙,对她这套逻辑清晰的解释无话可说,“行,行行。 那你现在赶紧想办法救她们一下。” 看在她还有用的份上,他忍这一次。 崔六娘配合的点点头。 赵明神色缓和下来,谁知下一秒,他便听见崔六娘开口。 “救她们容易,如果在城里,灌些绿豆汤下去差不多就能醒过来。 可这荒郊野岭,上哪儿去找绿豆啊!” 崔六娘摊摊手,一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模样。 她救个屁,死了更好。 赵明太阳穴突突,内心火气一阵一阵上涌,好险没爆发,“你给他们整点草药什么的不就行了?” 还绿豆汤,他都没喝上绿豆汤呢。 这野外不也有野外的救人法子吗?难道就这么等他们继续发病。 别到时候流放一半,人就死得差不多了,他可没法交差。 崔六娘看看四周,表情为难,略微皱眉,“先前我已经看过了,解毒的草药这附近也不多,给两个人吃都够呛。” “那怎么办?”赵明可是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崔六娘身上了。 得亏她们家里有人认识蘑菇,他才没跟着中毒。 不然这会儿在树上发癫的人可就是他了。 一听草药不够,他又急了。 “不过……”崔六娘神色有些奇怪,吞吞吐吐的看着他们,像是在思考该不该说接下来的话。 赵明真是被她急得没办法了,眉头紧蹙,面庞发红,十分迫切的开口,“不过什么,大婶儿,你快说啊!” 照这样下去,别说三个月到达边境,就是三年都够呛。 呸,你才大婶,你全家都大婶。 崔六娘心里鄙夷了他一番,接着计划往下表演, 老老实实的说道,“不过我瞧见前面好像有个村庄,农家人中毒时,都是用粪水缓进肚子,吐个三两次也能行。” 她这次整不死谢家人,她就不姓崔。 “……真的?”赵明将信将疑。 粪水这玩意儿,人能喝? 别是她故意恶心他的吧。 不待崔六娘点头,旁边一个官差急忙站出来,认同道,“头儿,我好像听说过这个法子。” 崔六娘心里一笑,她这个办法本就是真的,只是救急用,一般情况下没人用。 “当然是真的,官爷,我骗你做什么。” 她也老实巴交的附和道。 赵明也算信了,但这些人,怎么带过去啊。 没办法,他只得咬咬牙,心痛的从怀里拿出一块银子,丢给其中一个官差,“你赶紧去村子里叫些人来帮忙。” 他们这几个人,可搞不定一群疯子。 崔六娘压着嘴角弧度,返回家里人队伍中,和谢翀交换了一个小眼神。 柳萦萦憋笑,差点没忍住,对崔六娘竖起大拇指,“娘,您真厉害。” “可别高兴得太早,一会儿指不定让我们帮忙呢。”崔六娘摇摇头,又盯着用头撞树的卢氏看了看。 虽然他们信了这个法子,但现在人手不够,他们闲着没事,那官差头子肯定会让她们帮忙。 他们不用喝,但闻着也恶心倒胃口啊。 有点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感觉。 柳萦萦可不怕,黛眉一挑,声音清脆道,“娘,这有啥。能看到他们喝粪水,别说帮忙了,就是我……”亲自拉…… 不对,她猛地止住口,窘迫一笑,忙低下头不说话。 这话说出来就有点恶心了。 众人明白她的意思,被她逗乐了,要不是气氛不对,他们都要笑出声了,个个都被迫憋着。 很快,一群拿着家伙什的村民被叫过来,当他们看到眼前这些行迹疯魔、素质不详的人时,都被震惊坏了。 “我嘞个娘啊,这是吃了多少有毒的菌子!”一个大婶没忍住开口,脸上表情那叫一个丰富多彩。 “快看那些吃草的人,我家的牛都不吃那么老的。”一个大叔啧啧两声,算是开了眼。 “还有那个,干什么呢,大白天的不穿衣服,丢人现眼啊!”一个老大娘一边指责一边看,眼神都变得不对劲。 赵明可不是拿钱听他们看热闹的,赶紧开口让他们帮忙把人带到村子里去,灌粪水! 人命关天,村民们也不敢耽搁,拿出手里的绳子,将他们的手捆上。 “官爷,这……这树上的咋弄啊!”一位村民犯了难,指着树上的几个人,嘴角差点压不住。 真是滑稽,学什么不好,学猴子上树。 他们也是饿昏头了,怎么啥都吃,树林里的蘑菇他们都不敢随便乱采。 赵明眼角抽搐,额头上的青筋绷着,咬紧牙关,“我爬上去。” 他真怀疑自己出门前捐的香油钱,是不是被老鼠给他偷走了。 好不容易把树上的几人拽下来,官差们个个累的大喘气,手脚酸爽。 等村民拉着这群人来到村子口,早已准备好的大粪被拎出来,家家户户都贡献了不少。 一桶粪两桶水,兑在一起,冲天臭味让官差直接跑到一旁作呕,将中午吃的东西吐了个干干净净。 第62章 满嘴喷粪 (本章请不要在吃饭的时候看,作者差点把自己写吐了) 这玩意儿真能喝? 赵明捏着鼻子,几番干呕,差点没把苦胆给吐出来。 造孽啊,他怎么就摊上这么一群王八蛋。 陈氏、钱氏等没有吃蘑菇的人连连后退,生怕沾染上这股臭味儿。 天爷啊,这都是什么热闹! 谢清珠捂着嘴,表情暗爽的盯着那群即将被灌下粪水的人。 自作孽不可活,大伯母都说了蘑菇有毒,她们还非要抢,哼! 谢云轩和谢涛是谢家唯二没有吃蘑菇的男人,叔侄二人蹲在地上,脸上表情一个比一个复杂。 呕!太臭了。 谢清舞捂着肚子在旁边大吐特吐,眼泪花都吐出来了。 还好她采的蘑菇不多,被她娘拿走大半喂了谢云山,她头一次觉得谢云山还有点用,至少保住了她五脏六腑的干净。 要是这么一瓢粪水灌下去,她也不用活了。 谢云山虽然看不见,但他的耳朵和嗅觉还是没问题的。 一听官差说要让他们喝粪水,他立马手脚并用的往外爬。 不不不,他才不喝,他堂堂举人公子,怎么喝这种肮脏污秽的东西。 几个热心村民拦住他,将他拖回队伍中,还不忘给赵明告状,“官爷,他想跑!” “我没有!”谢云山急得冷汗嗖嗖,一边口吐白沫,一边为自己辩解,“我没吃蘑菇,我不喝粪水。” 让他喝粪水,除非他死。 赵明正是火冒三丈的时候,听到村民的话,抬手就是一鞭子抽到他身上。 可恶! 想跑是吧,门都没有。 “啊!别打,别打,我没有跑,我真的没有跑啊!”谢云山疼得浑身跟触电一般,呲牙咧嘴的求饶。 周氏听到他的喊叫,昏昏沉沉的抬起头,只是眼睛格外沉重,无法睁开。 “云……云山……” 她儿子怎么了? 周氏浑身无力的倒地,跟其他人症状大不相同,她只是头晕得厉害,一睁开眼,就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人就跟在天上飘来飘去似的,根本站不稳。 谢云山没空搭理她,自己都快被鞭子抽来应激了。 赵明瞪了他一眼,才发现他是个瞎子,但又气不过,飞起一脚就踹在他身上,“你也得给老子喝。” 不喝他心里不爽。 这时他才隐约感觉出崔六娘的真实目的,看他们喝粪水简直不要太痛快,太解气。 “来啊,给我挨着灌!” 今天他要把所有的怒火都化为粪水,灌进这群人嘴里,让他们以后再也不敢乱吃东西。 下午刚走没多久,他们就发疯,今天一下午的时间算是彻底浪费了。 “头儿,太臭了这……这……”李五一脸苦哈哈,实在不情愿去碰这玩意儿。 赵明睁大眼睛,抬脚就踹在他屁股上,大喝道,“你信不信老子把你的头给摁桶里去,快点给我灌。 今天还要赶路,这趟差事完不成,我们都得遭殃!” 哎哟!李五捂着屁股,哀嚎一声,面色扭曲。 不是,这可是粪水啊。 他今晚还想吃饭呢,要是碰了这东西,他怕是好几日都不用张嘴了。 他看了一眼黄亮亮、臭烘烘的粪水,一股强烈的恶心感又涌上心头,呕! 忽然间,他瞧见了在旁边观望的谢云轩他们,眼神乍亮,“你,就你!” “过来帮忙!” 怎么把他们给忘了。 “……”谢云轩浑身一僵,在钱氏古怪又好笑的眼神中,磨磨蹭蹭站起来,不情不愿的走上前。 李五得意一笑,又看了看周围,猛然间发现还有几个人,他指向谢翀他们,“你们也给我过来!” 太好了,有他们在,他就不用亲自动手了。 谢翀就等这句话呢,相比起不情愿的谢云轩,他可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不就是灌粪水吗,只要能看到谢家人吃瘪遭罪,他非常乐意动手。 “我一个人来就行,官爷!” 谢翀把谢云荆和谢云澜推到一边去,挽起袖子,取过一个面巾蒙在脸上,大步走过来,眼底掠过一抹凶狠的寒光。 “娘,爹他……”谢瑜趴在崔六娘肩头,担心的皱起两条小眉毛。 太臭了,她都要被臭晕了,她爹真能行吗? 崔六娘压着嘴角弧度,盯着谢翀不算宽厚的背影看了看,小声安抚道,“不碍事,你爹一个粗人,这都是小事,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反正一会儿洗洗就行了。 顾明舒扫了一圈围观的村民,凑到崔六娘面前嘀咕起来,“娘,我看这还得有一会儿,咱们今晚估计又要露宿荒野,我想找村民买些东西,您觉得咋样?” 她们包袱里吃的不多了,也不知道今晚是什么光景,要是再露宿荒野的话,又不一定有机会进空间拿东西。 不如趁现在,让村民给她们做点吃的来。 崔六娘看了下周围,轻轻点头,“去吧!” 阿舒不说她都没注意到这事儿。 是该买点东西,毕竟他们手里就剩两块饼子,一些蘑菇。 顾明舒立马退到后面去,找了两个看起来比较憨厚的大婶,跟她们沟通起来。 “萦萦,快把云祁扶远些!” 一会儿的臭味非比寻常,她怕会影响到儿子的身体。 这不,说完崔六娘也抱着女儿往后退。 谢瑜听见自己大嫂的话后,又让崔六娘给她放下来。 她今天修炼尚未完成,这会儿有时间的话,那就接着修炼吧。 一家人直接躲得远远的。 赵明斜了她们一眼,收回视线,指着情况最严重的卢家人,横眉怒目,“先把他们给我拖过来灌!” 李五朝卢家人走去,先抓住郭氏和卢老大,将他们俩拽过来。 其他官差也无奈挽起袖子,捏着鼻子在粪桶里搅拌了两下,一边干呕一边舀起一勺粪水做准备。 谢云轩一听是灌卢家人,他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赶紧把袖子挽好,脸上露出一抹微妙的笑。 既然逃脱不了,那就坦然接受吧,卢家人,之前的仇他可还记着呢。 把人拖过来后,谢翀和一个官差一组,两人配合,一个抠嘴,一个往里灌,旁边的村民看的眉头打结,捂着嘴巴再次后退。 “呕~~” “咕咚,咕咚……” “我不喝,我不喝……”清醒一点的郭氏挡住面前装满大粪的水瓢,眼睛睁得老大,连作呕都没来得及。 苍天啊,她堂堂卢家大少夫人,怎么可能喝这玩意儿。 然而迎接她的,只有官差的巴掌和强行灌入她口中,酸臭作呕又无比销魂的粪水。 “呕~~”郭氏一边翻白眼,一边往下吞,黄汤顺着她的衣服流淌下来,将她整个人都浸泡得入了味儿。 不要,她不喝。 呜呜呜~ 郭氏从来没有这么痛苦过,比得知被抄家那日还痛苦。 这可是实打实的粪水啊,她不喝,不喝啊! 她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跟粪水打交道。 “咕咕咕……”可她被人掰住嘴,想吐都吐不出来。 两瓢黄汤下肚,郭氏感觉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从里到外都被污染透彻。 嗝儿!!! 一个饱嗝后,难以言喻的酸臭味从嘴里散发出来,谢翀将她丢到旁边,又拉过另一个人。 郭氏趴在地上,眼泪汪汪,不停抠喉咙,一边哭,一边绝望的呕吐。 呜呜呜…… 太惨了,她从来没被人这样对待过。 呕,好臭! 谢云轩掐住卢老大的脸颊,眼底满是痛快,从前他女儿是怎么欺负自己的,今日,他就要通通还回去。 “哞~”卢老大摇头摆尾,并未清醒,只是被谢云轩掐的嘴巴疼,吃痛的叫了一声。 官差顺势就舀起一瓢粪水往他嘴里灌。 “唔……”即使化作一头牛,那也接受不了这发臭的粪水,卢老大使劲反抗起来。 谢云轩才不会让他得逞,直接把他的嘴掰到最大,昂起脑袋,迫使他大口大口往下咽。 期间,卢老大好像清醒了些许,挣扎幅度更大了,眼神憎恨的盯着谢云轩。 他疯了是吗?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谢云轩见他清醒,丝毫不惧,反倒是差点把他的嘴给撕裂了。 子不教,父之过,卢氏从前是怎么折磨他姨娘和他的,起因都来自于他们。 这笔仇,他可是记了许久。 他们不过是喝点粪水,他姨娘的命可是都没了呢。 卢老大过了又是白氏,只是白氏没吃多少蘑菇,仅仅有些手脚发麻,但谢云轩同样没有放过她,直接给她灌了一大瓢粪水下去。 他可不觉得白氏是什么好人。 “唔……咕咕咕……姓谢的,你不得好死……” 白氏痛苦的往下吞咽,身上满是粪水滴落的痕迹,臭的不行,她眼眶红肿的瞪着谢云轩,心中气愤不已。 他一定是故意的,她都说没吃蘑菇了。 谢云轩不以为然,继续给她嘴里灌,脸上有种淡淡的疯魔感,“你别忘了,你孙子也姓谢!” 骂他有什么用,谁让她乱吃了蘑菇来着,他只不过是听从吩咐而已。 将眼神凶恶的白氏往旁边一丢,谢云轩又抓住卢盎和卢天赐,流水线一般,熟练的往他们嘴里灌粪水。 钱氏有些担心的看着这一幕,感觉她夫君不太正常。 该不会是被臭疯了吧。 白氏捂着胸口,无力作呕,眼神担心的看着儿子和孙子,本想开口说话,可一张口就是一股酸臭发黄的粪水喷出来! 这下才真是满嘴喷粪了。 另一边。 谢翀按住脑子还算清醒但四肢又不受控制的卢氏,在她惊恐又恼怒的眼神中,舀起一瓢粪水就怼到她嘴边。 “你敢,贱种……咕咕……咕咚……咕咚……” 啊啊啊! 卢氏快要气疯了,粪水的腐臭味在嘴里炸开,充斥着她的口腔,再滑进肚子里。 两条小蛆虫在粪水中游来游去,最后还是在卢氏惊狂绝望的眼神中,被她一起喝了进去。 啊—— 卢氏面目狰狞,使劲挣扎着,但仍无济于事。 她越是挣扎,这粪水就越喝的快。 又是一瓢粪水怼上来,卢氏肚子涨的老高,根本喝不下了,一边吐一边喝,两行眼泪滑落,她两眼一翻,再翻……根本晕不过去。 全然是因为谢翀踩着她的脚趾头,剧烈的疼痛使得她脑子无比清醒,又被迫张口大叫,然后一瓢粪水尽数灌了下去。 呜呜…… 卢氏痛哭流涕,脸上糊满污垢,一颗还算坚强的内心,在谢翀的几瓢粪水中,被尽数瓦解。 太绝望了! 卢氏受不住,本想求饶,可谢翀无动于衷。 “呕~”官差厌恶的把她一丢,擦擦手,又抓起谢老侯爷。 谢翀顾不得自己身上的脏臭,一心孝敬老侯爷,为了方便他解毒,直接让他跪下,撬开他紧闭的牙关,满满一勺黄汤喂下去。 熏人的粪水要多难闻有多难闻,老侯爷眼神凶狠,紧紧盯着谢翀,被迫张开嘴。 粪水呕得老侯爷涕泗横流,想吐又吐不出来。 唔唔……他不喝,他不喝。 逆子,孽种! 敢这样对他,他可是谢家的掌权人,他的亲爹啊! 孽畜,老侯爷眼刀子乱飞,恨不得将谢翀千刀万剐,可虚无的东西就是没用。 谢翀丝毫不受影响,又将水瓢伸进桶里,舀起一勺沉底的,粪水参半的黄汤,在他恼羞成怒的目光中,一滴不剩的全给他喂了进去。 老东西,这算什么,以后还有你更难受的呢。 呕! 老侯爷瘫着半侧身子,动作滑稽诡异的趴在地上大吐特吐,花白的头发都沾满呕吐物,看着都令人反胃。 报应不爽,谢翀收回视线,走向还在做美梦的谢老三。 这儿还有一个呢…… 谢老三沉浸在美梦中,都不劳谢翀费心,嘴巴早就张得老大。 官差摁住他脑袋,一口酸臭怪味的黄汤怼进嘴里,谢老三立马就清醒了。 呕~什么东西?他的满汉全席呢? 呕!妈呀,这是什么东西。 谁敢给他吃馊得饭菜,拉出去,杖毙! 谢老三甫一睁开眼,就看到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的谢翀,惊得他身躯一颤,脸色大变。 “你……”干什么,谢翀怎么在他身边? 只是话未开口,谢翀手里的粪水就已经灌进他张大的嘴里。 啊! 谢老三这时才看清他喂自己的是什么。 救命啊! 谢翀疯了吗,怎么敢当着官差的面给他下毒。 这什么东西?好臭,好难闻,就跟大粪似的。 “喝吧你就!”谢翀不苟言笑,强势将粪水给他全怼嘴里。 他得多喝点,毕竟做梦都在想着当皇帝,一看就知是蘑菇吃多了,毒入脏腑。 第63章 屎到临头 (本章也请不要吃饭的时候看~) “啊……咕咚……咕咚……咕咚……”谢老三老脸扭曲得跟老树皮一样皱巴,十指紧绷成鸡爪子模样,抗拒又恶心的大口吞着。 “唔……”谢翀这个无耻小人,他究竟给自己灌得什么。 好臭,好难喝,跟屎一样。 谢翀被他凶狠的眼神“吓得”手抖,谢老三鼻子里顿时被灌入了不少粪水,呛得他眼泪鼻涕糊成一团。 “咳咳……”救命! 救命啊,他快呼吸不过来了。 旁边官差打了个臭嗝儿,险些就吐了。 余光中,谢老三看到旁边其他人也在跟他一样被灌黄汤,还都是一脸痛苦不堪的模样。 发生了什么?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村民们此起彼伏的讨论声传入耳中,他这才听清他们说的是什么。 粪水!! 什么!! 这他爹的居然是粪水? 谢老三怒不可遏,双目充血,挣扎着就要站起来跟谢翀拼命。 他居然给自己喂粪水。 岂有此理。 官差见他躁动,一个响亮的耳光过来,谢老三眼神顿时就清澈了。 闹个屁啊,要不是他们自己吃了毒蘑菇,他也不用这么费劲又恶心在这儿搅大粪。 把憋屈的谢老三往旁边一丢,官差又抓过他三个症状更厉害的儿子。 然而让官差意外的是,这三人还没有等他们上手撬开嘴巴,就自己主动趴到粪桶边,争先恐后的去喝那黄汤…… “大哥,别挤我,我还没喝到呢,让我喝一口……” “滋溜~好喝,太好喝了……” “你们别挡着我,这都是我的…我的……咕咕咕咕咚…” “美味,实在美味,太香了!” “嗝儿~好饱啊!我还能喝……” “我先喝。我先喝啊,你们喝完了没有……” “咕咚~咕咚~渍渍渍……” “呕~”官差这下是真的看吐了,连忙跑到旁边扶着树大吐特吐。 看着谢云章三兄弟跟疯了一样,你挤我,我挤你的将脑袋往粪桶里钻,好似那是什么绝世美味一般,一边喝,还一边发出滋溜的享受声。 别说官差,谢翀都差点没绷住。 他一想到这三人清醒后的画面,估计他们找棵树撞死的心都有了。 但别说,他们三人肥硕的体形再配上这个画面,还真有点大肥猪抢食吃的那种滑稽好笑感。 谢云章三人的姨娘眼睁睁看着他们发疯似的抢夺粪水,一桶粪水很快就见了底,气的她们脸都歪了,本想去阻拦,但自己也浑身无力。 三人欲哭无泪,总感觉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了。 天爷,她们的儿子啊,怎么能吃大粪呢。 呜呜呜…… 谢翀心里啧啧两声,又继续干活。 谢云轩收拾卢家,谢翀收拾谢家,两人难得默契的互不打扰,相互满足自己的报复之心。 至于韩家,当然官差自己执行。 谢家二房旁系当中,也有些人吃中了毒,但他们没有产幻,只是上吐下泻。 官差原本也想将他们拉过来灌粪水的,可他们聪明,贿赂了赵明,让村民给他们熬了绿豆汤。 杜氏见状,也连忙拿出银子,让村民给她熬了一罐绿豆汤,及时救下自己马上要被灌粪的夫君和女儿。 “呕!”谢柔一边喝一边吐,白眼猛翻,杜氏心疼坏了,但好歹不用喝粪水是吧。 大伯母可真是心思歹毒,连这种喝粪水的法子都能想出来。 亏得她是医家,多次见死不救不说,还这样对付自家人。 也不知道谢家跟她有什么仇什么怨,以至于她这般冷血无情。 陈氏看着浑身大粪淋漓的谢云逸,抱着儿子,捂着鼻子,眼神嫌弃到极致。 别说她了,就是谢涛也十分厌恶,吐了好几次。 他万分庆幸自己中午跟着他娘,没有吃蘑菇,不然想到自己会被灌粪水,那他也是屎到临头了。 谢云逸吐了两三次后,神智还真清醒了不少,当他闻到一股臭气熏天的味道时,脑瓜子顿时嗡嗡作响。 咋了?祖母又拉裤子了? 怎会这么臭。 睁开眼,他环顾周围恶心的场面,又看着站在不远处的陈氏,他刚要开口询问,就见陈氏拉着谢涛急忙后退,将他避如蛇蝎。 谢云逸气恼,皱起眉头,想要呵斥,然后一开口就是,“呕~” “呃……陈……呕……” 腐烂酸臭的气味从他嘴里冒出来,窜入鼻子,熏的他眼泪瞬间流淌下来,连连作呕。 好臭啊,谢云逸弯腰,吐出一股酸臭的黄水,里面还夹杂几条白白的,肥肥的小蛆虫。 谢云逸脑瓜子一嗡,整个人受到严重惊吓。 再一看自己身上,黄澄澄的排泄物将他不算干净的衣物污染彻底,一股恶臭飘荡着,将他周身包裹。 他掉进粪坑里了? 不可能。 一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绝望和无助弥漫在谢云逸心中,他举着双手,眼神茫然,慢慢转了一圈后,发现这一情况不止出现在他一个人身上。 这是怎么了? 呕……好臭。 谢云逸两眼一翻就想晕过去,可身上的臭味熏的他脑子过分清醒。 “陈……陈氏……呕……” 捂着胸口,谢云逸吐的嗓子眼都快冒烟了,连忙向陈氏求助,“给我…给我……打水来……” 他朝陈氏走去,吓得陈氏尖叫连连,拉着谢涛就飞快逃窜,生怕跟他挨边。 “爹,你别过来啊!”谢涛大吼,搂着陈氏胳膊,脸都吓红了。 好臭,太臭了! 村民见状,哄然大笑。 人类的悲欢果然不相通。 卢家这边,谢云轩干劲十足,卢家人中毒深重,灌了两勺金汤都没起效,只好加大剂量。 村民准备的粪水有些不够用,赵明又让他们去提了两桶过来。 就在谢云轩最后想要给卢老二灌粪水的时候,宋奇急忙出声制止他,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等等!” 他盯着使劲挣扎的卢老二,面色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咬紧后槽牙。 这个杂种的粪水,他要亲自动手。 谢云轩还有点不太乐意,但联想到先前发生的事情,他觉得就应该让宋奇来。 他下手说不定比自己狠多了,卢老二不死也得脱层皮。 他连忙把水瓢递过去,心中为卢老二默哀三息。 宋奇可不需要什么水瓢,他嚣张踩上卢老二的脸,直接拎起一桶没有兑水的大粪,冷冷一笑,“老子让你装疯卖傻,这下有的你受了。” 卢老二刚才已经被粪水恶心得吐了一回,脑子清醒了不止一星半点。 看到宋奇这样羞辱的踩着他,不服气的挣扎起来,但又因先前体力耗费过度,没什么太大的劲儿。 “放开老子,放开老子,老子要跟你单挑! 有种你把老子放开啊!” 什么鬼玩意儿,他才不喝这东西呢。 臭死了。 要是他敢喂自己吃大粪,他就把他们的脑袋全摁进茅坑里。 卢老二气愤大吼,眼睛瞪的比铜陵还大,周身气势汹汹,如果不是被绳子捆住,他肯定早就跟宋奇干上了。 “谢云轩,你个死杂种,我是你舅姥爷,你都敢对老子大不敬。” 卢老二对着旁边一脸嘲讽的谢云轩破口大骂,骂完他又看向宋奇,“你特娘的窝囊废,你敢喂老子喝这玩意,老子就让你不得好死!” “啪!”宋奇现在可受不得刺激,直接一鞭子抽在卢老二脸上,甚至精准的打在他嘴上。 “嗷!”卢老二疼得嗷嗷叫,殷红的鲜血从他嘴皮上疯狂涌出,嘴角也裂开一个大口子。 宋奇趁机把他下巴给卸了,然后端起一桶粪水,就往他嘴里灌。 喝吧,喝吧,老子让你今天喝个够。 “唔……” 原汁原味的粪水迫不及待钻进他嘴里,卢老二气够呛,急得用头撞地,疯狂挣扎。 呕,太臭了,太难闻了。 玛德,他跟这个官差拼了。 卢老二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身牛劲,躺在地上都还不停挣扎,跟蛆似的扭来扭去,宋奇差点没摁住。 看来一桶不够啊,宋奇眼神冷冰冰,灌完一桶后,见卢老二还是不服气,他又连忙端起第二桶。 不—— 卢老二其实已经有些怕了,毕竟这原味的金汤……威力强悍,他现在不止反胃,还脑袋发晕,浑身不适,仿佛此刻他就是茅厕里的一条蛆…… 身临其境。 宋奇无视他服软的眼神,直接给他强行灌入第二桶。 两桶金汤下去,卢老二大嘴都成了粪坑,咕咚咕咚冒着泡,整张脸也被屎糊了个彻底。 谢云轩站在旁边都觉得恶心,那原味的粪水里,什么都有,卢老二现在跟一个“屎人”没啥区别。 果然,不能轻易得罪官差。 他别开脸,有些不忍直视。 好在所有人的粪水都灌完了,他的任务也完成,赶紧就近找了个村民家清洗一番自己身上的味道。 顾明舒找村民买东西的时候,就顺带让他们帮忙准备了热水,等谢翀顶着一身臭味,英勇的回来后,崔六娘赶紧让他去洗洗。 这味道,可不是一般化的……恶心。 村口,一群人跪在地上,此起彼伏的疯狂呕吐,场面难以形容。 谢瑜盘腿坐在大树下,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一幕。 娘的计划圆满成功。 谢家…遭报应喽。 赵明洗了手回来,闻了下自己被沾染上气味的衣服,脖子上青筋直抽抽,脸色难堪。 他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遇上这群人。 好在那大婶的法子奏效,这群人吐完后,个个都恢复了正常。 不过今晚他是真的吃不下去饭了,脑子里全是刚才灌屎的画面。 老侯爷趴在被粪水浸泡的地上,吐的昏天黑地,旁人自顾不暇,根本没谁关注他。 啊啊啊了几声,一股臭味儿全往他鼻子钻,本想求助谢云逸和谢老四的,可他们俩好像比自己更惨。 这般窘迫的境况,前所未有。 他盯着换了身衣服回来的谢翀,眼中冷光直往外冒,咬紧银牙,愤恨至极。 贱种!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他这把老骨头差点都要被他拆散架了。 怪不得天师说他们父子命里互克,气运此消彼长,如今…… 不行,他一定要想办法弄死他。 还有机会的。 谢家一定可以东山再起,重现辉煌。 谢翀感受到他灼热刺骨的视线,转头看来,四目相对,一个愤恨,一个冰冷。 硝烟弥漫,谢翀压着眉头,对他无所畏惧的扬唇。 这算什么,流放之路还长着呢。 况且,他也还没吃什么苦头,大粪是臭的,一点儿不苦。 谢老四摇摇晃晃爬起来,顶着一口大粪糊满的嘴,暴跳如雷的指向谢翀,下垂的眼袋十分浮肿,“姓谢的,你不是……呕 你不是人。 你竟敢和官差联手对付我们,你卑鄙无耻,有辱斯文。 你可恶至极。” 他竟然吃了屎,他这辈子都没想过会遇到这种事。 都怪谢翀!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谢翀扫了他一眼,声音不大不小的反驳,表情那叫一个正经,“要不是我不计前嫌的救你,你这会儿已经毒发身亡了。” 他要是真卑鄙无耻,就直接把他丢粪坑里自生自灭了。 谢老四这个小人,看来中毒还不算严重,还有精力找他麻烦。 刚才就不该给他多灌那一勺,他想着从前谢老四亏待他闺女,便趁机收点利息,没想到给他机会反咬一口。 “你……你放屁……”谢老四气的浑身颤抖,胡乱擦了下嘴,眼神像是要杀人一般的瞪着他,“谢翀,嗝儿……呕…” 话还没说完,他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弯腰又吐的稀里哗啦。 谢翀厌恶的别开视线,甩甩袖子,确定身上没臭味后,才回到家人身边。 郭氏捂着胸口跪在地上,白眼一翻再翻,缓过这口气后,也跟着将炮火对准崔六娘,“姓崔的,你个毒……呃……毒妇。 你明知道蘑菇有毒,你却不提醒我们…害的我们大家中了毒,你不得好死!” 她们全家都中了毒,就她家没事,她简直罪大恶极,其心可诛。 要是她儿子和男人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就跟她拼了。 “你才不得好死。”顾明舒大吼回去,盯着郭氏,柳眉上扬。 “你敢指天发誓,我娘在树林里没有告诉你们吗? 一个个眼聋耳瞎,不听我娘的话,死了也活该。 亏得我娘还愿意出手救你们。 不就是吃点大粪吗?总比死了好吧。” 她要是今后再对这群人有一丁点的心软,她就狠狠抽自己两耳光。 吃大粪…… 呕~一群人又此起彼伏的呕吐起来,面上青紫交加。 第64章 断亲之举 “你……你胡说!”郭氏抹了一把嘴边的汤汁,眼神凶巴巴,誓死要将这罪名冠在她们头上,“要不是你们先发现蘑菇,我们怎么可能跟着你们去采。 但凡你先前拦着我们,不让我们吃下去,今日我们绝不会中毒。” 郭氏也是偶然间发现,崔六娘她们总喜欢往林子里跑,回来时,手里就有野菜果子什么的,所以她今天才偷偷跟上去。 只是发现蘑菇时,有点高兴过了头,根本没听见她的劝阻。 可要不是崔六娘先带头钻树林,她也不会误食毒蘑菇,还把自己搞成这样。 她又不认识蘑菇,说一千道一万都是崔六娘的错。 郭氏这么一说,所有喝下金汤的人,便都把憎恶仇恨的目光落在崔六娘身上。 不待崔六娘反应过来,柳萦萦便双手叉腰,气势汹汹的瞪着郭氏,面露讥诮,“要是我娘让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话? 那现在呢,让你吃屎你又不愿意。 可惜你不是我家养的狗,倒也不用如此听话。 满嘴喷粪的脏女人,还是赶紧洗洗你的臭嘴去吧,少在这儿攀扯我娘。” 噗—— 顾明舒没忍住,嗤笑出了声,暗暗对自家弟妹竖起大拇指。 这战斗力,她自愧不如。 谢瑜也被逗乐了,眼睁睁看着自家二嫂战斗力飙升,颇有一副当家主母的气势。 谢云祁唇角微微上扬,本来还有些自豪的,但见下一秒,周围两个官差将异样视线落在柳萦萦身上后,连忙拉了拉她,侧身挡住他们的目光。 郭氏脸庞憋的青紫,好险没接上那口气,又指着正在喝绿豆汤催吐的谢云桐他们,声音尖锐, “……那不是还有绿豆汤吗?绿豆汤也可以解毒,我可都听见了。 崔氏,你好歹毒的心肠,明知有其他办法,却用最恶心的办法整我们,你简直不是人。” 她就是故意的,她们有什么仇什么怨? 吃屎……啊呸,吃了那玩意儿,她的身心都遭受了严重伤害,崔六娘要是不给她赔礼道歉,跪下认错,她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众人一听,顺着视线望去,就见谢云桐和谢柔身上干干净净,除了绿豆汤的水渍外,身上就是点泥巴,根本就没……没……没那黄色的脏东西。 原来崔六娘真是故意整她们的啊。 这下可算是掀起了所有人的怒火,纷纷用最凶狠仇恨的眼神盯着崔六娘。 这会儿大家都已经清醒得差不多,知道自己是因为吃了毒蘑菇中毒,神志不清,又被灌下粪水后,一个个气的脸都快扭曲了。 “崔六娘,你个蛇蝎妇人!!”罗氏恶心得脸色铁青,指着崔六娘,眼泪汪汪的开口。 “我女儿这么小,就因为你,害得她要喝粪水。 她可是从小看着长大的,没想到你是这样歹毒的心肠,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谢清月早就被熏晕过去,如果她还醒着,肯定会跳起来指责崔六娘。 罗氏蹲在谢清月身边,抹着眼泪,那叫一个心疼。 就连抱着女儿的杜氏也忍不住吐槽起来,眉头紧锁,“崔氏,我原本敬你一声大伯母,自问从没跟你结怨,可你为何要这样对我们? 我女儿才几岁,要是她喝了粪水,怎么承受得住那痛苦? 既然你知道那些蘑菇有毒,为何还要看着大家伙吃下去,你简直枉为医家,心思歹毒。” 亏得她女儿没事,要是她女儿有事,她也不是不敢豁出去。 赵明抱着胳膊,难得有闲情逸致看热闹,竟也没催着上路。 他刚才也就在想这个问题,明明这里有村子,绿豆也有,偏偏这个崔大婶要选这种方法折磨他们,也是够离谱的。 顾明舒自然明白其中有什么仇怨,但比起让婆母解答,还不如她一通炮轰,骂死她们算了。 想要跟这群两面三刀的人解释,那纯粹浪费,她们不仅听不懂人话,还总是喜欢倒打一耙。 这么多天下来,她可算是明白了这个道理,也不打算再忍着。 “姓杜的,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闭上你的狗嘴吧,我娘可没求着你叫她。 且不说我娘在树林里就制止过你们,是你们自己没长脑子,听不懂人话,非要吃那毒蘑菇。 再说,又不是我们强行塞到你们嘴巴里,逼着你们吃下去。 今天没把你们毒死,算你们运气好。 我娘既往不咎,还愿意想办法给你们解毒,你们不感恩戴德也就算了,现在还听这个女人搬弄是非,混淆黑白。” “这个村子这么小,你们几十号人,上哪儿去整那么多绿豆,而且等绿豆熬好了,你们的头七都快过了吧。 记住,今天是我娘救了你们,虽然你们吃了屎,但也不能满嘴喷粪,随随便便污蔑我娘。” “我娘是大夫不假,可也不是什么猪狗畜牲都要救的,看看你们的嘴脸,救你们不如救条狗,狗还知道摇尾巴呢,你们净乱咬人了。” “我们家又不欠你们什么。 而且也不光我们一家没中毒,自己眼瞎就别误导大家,早点找个大夫看看吧。” 顾明舒凌厉威猛的眼神环顾一圈,干脆的话语掷地有声,当场就怼的杜氏面红耳赤,羞愧低头,又让郭氏无话可说。 罗氏气的心梗,还想开口继续攀扯,又被柳萦萦一个眼神给吓住。 她在牢里就吃过她的亏,可不敢跟她硬碰硬。 但这口气,她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啊。 顾明舒到底从前是大家闺秀,骂人气势还不够狠,但比起前两日,已经颇有进步。 尽管众人不服,仍旧眼神埋怨,可已无一人站出来开口。 郭氏唇瓣翕动,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反正她不管,这仇,她算是记下了。 崔六娘欣慰的看着大儿媳,对她点点头,又猛地想到另一件事上面。 一件很重要的事,今天正好有这个机会,她得赶紧宣布出去。 她抱着谢瑜站出来,声音干脆的对着这群“屎”人宣布道, “另外,借此机会说一声,从今天起我们一家子,跟谢家断亲,从今往后,再无瓜葛。 你们谢家人要生要死要上吊还是跳河,都跟我们没关系!” 所以,以后别说他们吃毒蘑菇,就算他们被山间野怪咬死,也跟她挨不着。 “…你…你敢……”不行,这怎么可以。 她一介女流之辈,在胡乱说些什么东西。 老侯爷神色激动的从地上爬起来,不知是因为太着急,还是不受控制,他说话都利索了些许,“不可能,我不同意!” 这绝不行。 谢翀不能离开谢家,他不会同意的。 众人惊讶之余,又有些不解。 惊讶是惊讶崔六娘敢代表谢翀做出决定,并且在这个时间点断亲。 不解则是因为老侯爷,他怎么这样激动?从前也没见他重视大房啊。 不过是断亲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这是谢家晚辈们的想法,反正他们也不喜欢大房的人,是每一个人。 但对老侯爷和谢老三来说,这无异于晴天霹雳。 谢翀要是跟谢家断了亲,那他们就不能继续掠夺他的气运了,这对他们而言,有弊无利。 “我也不……不同意!”谢老三吐的嗓子都哑了,十分艰难的从喉咙口里蹦出几个字。 他害怕谢翀离开谢家后,他们被反噬得更快。 万一,万一谢翀没有发现书房下面的秘密,大阵还在运行呢。 他不敢去赌。 谢翀站到崔六娘身后,神情冷漠的看着他们俩,声音洪亮,“用不着你们同意,六娘这是通知,不是商量。” “你们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不想让我说出来,让你们名声彻底扫地的话,那就给我忍着。” “从今天,不,从此刻起,我谢翀一家与你们谢家一刀两断,自立门户。 以后你们谢家人,少来找我们说事,自己管好自己。” 他今天不说,是因为这地方太臭了,不适合久留,等他什么时候心情好,就一股脑的把这老贼的底儿全掀了,让大家伙看看他的真实面目。 老侯爷一听,更着急了,直接大吼一声,“谢翀,你这个逆子,我是你爹! 我说不同意就是不同意!” 自立门户???他休想。 有他在一日,谢翀就别想出头,别想离开谢家半步。 他生生世世都要跟谢家绑在一起,就像他娘一样。 “你不同意有屁用。”谢翀对他根本就没耐心,讥讽一笑,眉眼间满是憎恶,“天大的笑话,亏你还知道我是你儿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你仇人呢。 亲爹二字从你口中说出来,简直就是耻辱。 别忘了我娘是怎么死的,你又是怎么对待我和我家人的。 信不信我娘半夜来找你算账!” 谢老头最忌讳鬼神一事,他同不同意不要紧,但他要是继续这么闹下去,他就晚上装鬼吓死他。 这样一来,别说自立门户,就是踩着他坟头放鞭炮都没问题。 “……不…”不可能的,这世上没有鬼。 但老侯爷的神色还是恍惚了一瞬,不自然极了。 他这下是彻底明白,谢翀什么都知道了。 老侯爷脸色逐渐变得苍白,周身弥漫着淡淡的腐败之气。 他竟然都知道了…… 这可如何是好。 谢翀睨了他一眼,将他所有仓惶惊恐的情绪尽收眼底,一转头,又对上谢老三慌张的视线。 从前他们是怎么行事的,现在知道怕了? 这才刚开始呢。 下次可就不是灌大粪这么简单了。 这时,谢蕊捂着被草割伤又充满臭味的嘴,气愤无比的站出来,“谢翀,你怎么敢说出这样大不敬的话。 你别忘了,爹从前是怎么煞费苦心的培养你,你个白眼狼。 你从前吃的喝的,那一样不是取自谢家,你有什么资格跟谢家一刀两断。” 他身为谢家的长子,本就该好好孝敬爹的,可这一路上,他连半句问候都没有。 谢翀皱眉,看向这个记忆中胆小懦弱的庶妹。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 谢翀忽然一笑,谢蕊背后发凉,只觉得莫名其妙。 “你笑什么?” 她又没说错。 以前爹是怎么含辛茹苦培养他的,她在旁边看的清清楚楚。 如今谢家落魄,他倒是拍拍屁股就想摆脱这一切,凭什么。 要是以后谢家东山再起,他就等着后悔去吧。 不对,她就不该阻拦谢翀离开谢家的,这样一来,爹就只会看重她…… 糟了,瞧她这张臭嘴,太着急了。 “我笑你才是白眼狼。 这么多年认仇人为父,现在又颠倒黑白,扭曲事实。 从十岁我娘去世后起,一切吃穿用度皆是我自己谋生,跟谢家没有半点关系。 倒是你,你娘被这个老东西亲手残杀的事情,难道你忘了吗?还是说,你根本就不知道?” 谢翀眼神意味深长,盯着谢蕊沧桑的脸,记忆中,也有同样一张脸,倒在血泊中。 她难道忘了吗? 那个时候,她已经不小了,按理说,她应该记得才对。 “你说什么!”谢蕊神色一僵,满是疑惑。 她娘?她娘不是病死的吗? “住嘴!”与此同时,老侯爷跟着大喝。 孽障,休想挑拨他们父女之间的感情。 谢蕊放下手,嘴角满是伤痕,看了一眼震怒的亲爹,又看向谢翀,眉头一皱,“你别胡说。 我才不信你的话,我娘明明是病死的。” 还是爹宽厚,将娘葬在了谢家的祖坟。 “自欺欺人!”谢翀斜了她一眼,目光明亮且坚定。 “既然你这样认为,那我无话可说。 但今日我与谢家断亲,谁也别想阻止。” 还是六娘聪明,趁这个时候公布消息。 以后谢家是谢家,他们是他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不对,谢家哪来的大路,他以后要将谢老头的立身之地,尽数捣毁,一寸不留。 “孽障!”老侯爷气的胸口起伏不定,眼神阴冷凶狠,颤颤巍巍的伸手指着他。 他敢,他敢。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想要脱离谢家,除非你剔骨还父,否则你休想!” 只要有他在一日,谢翀还就做不了谢家的主。 谢翀略微生气的皱眉,盯着他浮肿狼狈的脸,重重一哼,“剔骨还父?你也配!” 他可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试图拿自己亲爹的架子压迫他呢? 既然如此,他也不怕多言两句,将他所有的罪行和所作所为,尽数公布出来。 也将他这张虚伪的,令人作呕的嘴脸撕的粉碎。 第65章 孰轻孰重 谢翀刚要接着说,官差发话了。 “行了,行了,少废话,时候不早,该赶路了!” 赵明看的正精彩呢,忽然抬头一瞧天上太阳,都快变颜色了,他心中直呼不妙,面色严肃起来,赶紧催促众人。 谢翀嘴角一扯,却并未放弃,只是用深邃的眼光看向老侯爷,无声的说了二字。 宗祠! 是他,果然是他。 老侯爷瞳孔一缩,没想到他竟然承认了。 宗祠果然是被他烧毁的。 那个小孽障肯定也是被他给带走了。 可他派人去搜家的时候,怎么没有发现他的踪影呢。 老侯爷气愤异常,紧紧盯着谢翀,满眼不甘。 谢蕊不明所以,但也生气的瞪着谢翀。 柳萦萦作势就想上去抽她,吓得她赶紧收回眼神,面色悻悻。 崔六娘一笑,抱着女儿走到谢翀面前,话语揶揄,“你说你,还不如你儿媳妇,直接给他们两巴掌多痛快。” 她们夫妻还是太软弱,否则两耳光给抽过去,直叫他们哭爹喊娘。 谢翀挠头,有些惭愧,这不是不顺手嘛。 他又不太会骂人…… 下次试试。 众人也跟着收回视线,身子沉重的站起来,重新戴上枷锁,步履蹒跚往前走。 锁链碰撞声传来,突然,三房的郑姨娘惨叫一声。 “啊!” “云杰,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姨娘啊!” “我的儿,云杰啊,你快说句话啊!” 郑姨娘蹲在地上,使劲摇晃眼神呆滞的谢云杰,许久都没得到他的回应后,脸色焦灼。 “云杰!?”谢老三也艰难抬头,疑惑看去。 他儿子怎么了? “云杰!我的儿啊……”郑姨娘吓得手脚瘫软,抱着谢云杰嗷嗷哭。 她儿子莫不是中毒太厉害,尚未清醒? 其他人忙着赶路,没谁对谢云杰一个肥猪感兴趣,都是一脸漠视的从他们身边经过。 柳萦萦扶着谢云祁不慢不快的往前走,路过谢云杰面前时,她扫了一眼,黛眉轻扬,“夫君,我怎么觉得这个眼神很熟悉呢?” 谢云杰这个眼神,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谢云祁掩唇,轻咳两声,微微一笑,“当然熟悉了,傻子都是这种眼神。” 久病成医,他没事时,也会看些医书,谢云杰这种呆滞的眼神,一看便知是毒蘑菇吃多了,侵害到了脑袋。 不出意外,他应该今后都是个傻子了。 “噢!”原来如此。 柳萦萦恍然大悟,一拍额头,“这么说,谢云杰变成傻子了?” 那岂不是比云澜以前还严重。 怪不得坐在地上也不知道起来呢。 谢云祁点点头,伸手摸了下她额头,饶有趣味的跟她说道,“哪有这样打自己的。 到时候你也变成傻子了怎么办?” 柳萦萦羞涩,垂下眼眸,轻撇嘴角,“才不会。” 她皮糙肉厚,不会有事的。 身后,郑姨娘惊慌失措的哀嚎声响起,崔六娘一家头也不回的朝前走。 毕竟从现在起,他们就跟谢家再无瓜葛。 郭氏死死盯着她们一家子的背影,待他们走远后,转头就来质问钱氏,“钱氏,你们为何没中毒?” 钱氏捏着后退两步,几欲作呕,根本就不想跟她搭话。 谢云轩拉过钱氏护在身后,眼神疏离的盯着郭氏,声音冷漠,“郭家舅母,你做什么? 我们没中毒怎么了,还不是因为你们把蘑菇抢完了。” 他头一次觉得自家媳妇磨蹭些是对的,还好没去抢着采蘑菇,不然他今天就要被灌大粪水了。 没吃?怪不得。 郭氏只好臭着脸放过了她们。 “云轩,过来帮忙扶着你祖父啊。”谢蕊的声音又从谢云轩背后响起。 谢云轩给了旁边钱氏一个眼神,她立马捂着肚子靠在他身上。 “对不住,姑姑,我得扶我媳妇,她也走不动了。” 谢蕊冷了脸,艰难的搀扶着步伐不稳的亲爹,没好气的对谢云轩吼道,“你祖父重要还是你媳妇重要。 谢云轩,你简直枉为人孙。” 她一个人,根本就扶不起她爹,谢老四也浑身没劲儿,就差没在地上爬了。 她看周围也就只有谢云轩轻松些,便想让他过来帮忙。 只是不曾想…… “对对对,姑姑说的对。 你是大孝女,可得把我祖父扶稳些。”谢云轩根本不在乎她的话,扶着钱氏大步往前,抛下这句话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谢家于他,在他爹死后,便只剩下仇恨和痛苦了。 若不是祖父谋反,他这个时候肯定都带着自家媳妇游湖泛舟、踏青赏花,好不快活了。 流放之路还长,他要省着点力气,谁叫他也没用。 老侯爷听见谢云轩的话后,面色难堪,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谢云轩这个不孝子孙,气死他算了。 这种也该跟着谢云山一起被逐出谢家去。 岂有此理。 钱氏回头看了一眼,略有不忍,但经过这么多事儿后,她发现自己应该多听相公的话。 唉! 谢云逸吐着酸水,一边挪动脚步,眼神无措茫然,一脸狼狈。 在他周围,陈氏和谢涛早就不见了身影。 魏姨娘走的慢,抱着昏睡的谢颖跟上来,谢云逸看见她后,好像找回了一丝理智,“魏氏!” 魏姨娘转头,一股臭味直窜鼻尖,熏的她脑瓜嗡嗡,但碍于谢云逸对她来说的重要性,她还是忍住了想要远离的心思,“老爷……” “你怎么没中毒?”谢云逸目光幽深的盯着她,吐了一口带着血沫的酸水,感觉喉咙里面火辣辣的难受。 刚才他听大伯母说还有人没中毒,陈氏也就罢了,是他故意没有给她蘑菇汤,可魏氏呢。 他记得自己是给了她一碗汤的。 魏姨娘没想到他是问这个,本来她还恼怒呢,因为他的一碗汤,差点害的颖儿没了命。 但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也只能佯装可怜的解释道。 “老爷,我本想让给颖儿吃,可她刚吃一口,就把碗给打翻了!” “是吗?”谢云逸盯着她憔悴的脸,视线落在怀中的孩子身上,直接粗暴的将谢颖给叫了起来。 魏姨娘皱眉,刚想阻拦,就见谢云逸一把夺过谢颖,不顾自身脏臭的将孩子抱在怀里。 “颖儿,你告诉爹,你怎么没吃蘑菇汤?” “老爷,你快把颖儿给我。”魏姨娘一惊,伸手就要夺回孩子,被他拦住。 她心里担忧极了。 谢颖被他身上气味臭的小脸扭曲,差点就想翻白眼,“咳咳…… 是…是三叔母……说不能吃……” 谢颖年纪小,不会撒谎,她的话一出,魏姨娘吓得脸色苍白,赶紧喝止她,“颖儿,别胡说!” 三夫人救了颖儿,可不敢因此连累了她。 谢云逸目光阴冷的盯着魏姨娘,不复从前那般正直明睿,“钱氏?” 她又怎么知道蘑菇不能吃的? 魏姨娘眼神躲闪,慌张解释,“不是,老爷。 是三夫人说这野外的蘑菇不能随便吃,所以我才没让颖儿吃的。” 要是连累了三夫人,她良心可过意不去。 “爹,你身上好臭……”谢颖实在臭的受不了,捏着鼻子,可怜兮兮的对他说道。 谢云逸额角青筋浮动,微不可察的抽搐两下,又将谢颖不知轻重的丢到魏姨娘手里。 魏姨娘脚下一软,差点没抱住,心中埋怨了他两句。 待谢云逸走开后,魏姨娘赶紧给女儿交代起来,“颖儿,以后你爹问你什么,都说不知道,听见了没有?” 谢颖脑子昏昏沉沉,胡乱点了下头,又继续陷入沉睡状态。 谢云珠走在最后面,不经意听见了谢云逸的询问,下意识攥住拳头,神情紧张。 她就知道不该给三堂嫂解释的。 千万不要将战火蔓延到她身上,她只想安安稳稳的活到最后而已。 谢云逸原本想去找钱氏的,可谢云轩带着她走的太快,他跟不上,所以只能暂时放弃。 谢家队伍拖拖拉拉,走在最后面,官差的脸比刚才的大粪还臭。 “都给我走快点,快点!” 谢云山一缩脑袋,踉踉跄跄的往前走,左边还搀扶着周氏摇晃的身子。 没办法,他眼睛看不见,愿意照顾他的就只有他娘一人,他不可能跟她脱离。 可今日他娘中毒不浅,加上前两日忧思太重,身子不舒服,走路都有些偏偏倒倒。 周氏不愿意拖累他,顶着一张憔悴狼狈的面容,呼吸紊乱,捂着胸口,对前头不远的谢清舞开口,“清舞,你过来……嗝儿……你过来帮你哥哥一下吧。” 周氏打了个嗝儿,一股恶臭从口中溢出,她两眼泛泪,差点自己把自己熏死。 谢清舞一手撑棍子,一手捂肚子,面色苍白,隐隐有些痛苦,转身就对周氏大吼,“帮什么帮,他才不是我哥哥。 他一个瞎子,你把他丢了不就成了,省的拖累我们。” 不知怎的,她肚子这会儿有些不舒服,一抽一抽的疼。 就好像……好像要来癸水了一般。 可她的癸水前两天才来过的,虽然不多,但时间对得上。 难道是中毒引起的肚子疼? 算了,疼就疼,总不能去喝粪水吧! 都怪谢云山,先前她还能靠着她爹,有口饭吃,自从谢云山的身份被揭穿后,她连带着也被谢家排除在外。 气死她了。 周氏面色不悦,咬牙切齿的盯着她,在威胁和商量之间,选择虚弱劝慰,“清舞,你别忘了,你一个年轻女子,要是没你哥哥帮你,之后流放路上,你能靠谁!”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谢清舞就来气。 她脚步一顿,气愤的转过身去,柳眉倒竖,“靠谁也比靠谢云山这个废物强吧,他连口水都舍不得给我喝,难道我还能指望他?” 她娘也没到老糊涂的时候,难道这么快就不记得先前的事情了? 谢云山瞎了才好呢,她巴不得他遭罪,怎么可能帮他。 “谢清舞!!! 你闭嘴,你说谁是废物。”谢云山面色铁青,一双眼睛被布条蒙着,但即便如此,也能感受到他散发出来的恶意。 谢云山觉得自己生来尊贵,性格桀骜,绝不会向谁低头,哪怕谢清舞跟他一母同胞,也不会让他放下自己的尊严。 “娘,你就别管她了,我扶着你走便是!” 哼! 听见谢云山口是心非的话,谢清舞都逗乐了,鄙夷的扫了他一眼后,就转身继续赶路。 嘶——她肚子怎么越来越疼了。 道路前方,两匹马搭着行李和食物,不急不慢的走着。 “大嫂,还真被你给说对了。”柳萦萦揪了一片树叶扇风,尽管她们已经走在最前面,可身后的臭味儿还是不断涌上来。 太难闻了。 顾明舒哭笑不得,牵着谢云霆,回头看了后面的“屎人”一眼。 “萦萦,包里有两块干净的布,我拿给你蒙着,或许会好些。” 她本以为这群人会因为吃了毒蘑菇上吐下泻,可没曾想,比上吐下泻严重多了。 柳萦萦拒绝,微微一笑,摸了下脸上发痒的疹子,“没事,大嫂,我扇扇风就好。” 她现在没扶夫君,自己一个人走,倒也不怕给他扇凉着了。 就是这气味,恐怕今晚都要深受其害。 也不知道今夜能不能在驿馆落脚。 顾明舒又问其他人,“爹,娘,二弟,你们用不用蒙着脸?” 谢翀正在指导谢瑜练习扔石头,挥挥手,并不在意,“爹不用。” 他一个粗人,什么气味闻不惯,刚才那么臭都接受了,何况现在? “闺女,你用不?” 听见自家老爹的询问,谢瑜抬头,将一块石头击飞出去后,跟着摇了摇小脑瓜。 其他人也一样。 这臭味太强烈,蒙着布巾也不一定能避免,算了。 天色一点点昏暗下来,在途经刚才那个村庄后,她们又走了许久。 谢瑜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了。 崔六娘刚想从顾明舒手里抱过她,就见谢云澜抢先一步,将她给揽进自己怀里,“娘,我来!” 终于能够轮到他抱妹妹了。 真不容易。 嘿嘿! 谢瑜趴在他肩膀上,没打两个呵欠就睡着了。 卢天赐哭哭啼啼的牵着郭氏,步伐奇怪的倒腾两条短腿,“呜呜,娘,我走不动了,我好饿!” 但他又很恶心,怎么办啊,他觉得自己吃不下去饭了。 郭氏看了眼天色,被烘烤一个下午的粪水彻底与衣服融为一体,由内而外散发着独特的芬芳。 这都天黑了,怎么还走啊,前几天这个时辰都在休息了吧。 “官爷,我们是不是可以休息了?”卢老大担心孙子的情况,忍着恶心,忙不迭对官差询问道。 第66章 选择结盟 赵明憋着一股恶气,正瞅没地撒呢,反手对他就是一鞭子,“休息什么休息,给老子接着往前走! 什么时候到下一个驿站,你们什么时候才能休息。” 今天耽搁太久,就算连夜赶路,都得把拖欠的路程给追上。 嗷!卢老大捂着胳膊疼得呲牙,差点破口大骂。 狗日的家伙,拿着鸡毛当令箭,想他从前在内庭司当官的时候,也不见得这么嚣张啊。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官差头子,甚至没品没级,神气啥啊。 白氏担忧的看了他一眼,一直咳嗽不停,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巨石一般令她喘不过来气。 “老爷,你……咳咳……没事吧?” 卢老大神情颓废,郁闷的对她摇头。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天色越发的黑了,前路茫茫,不少人因为夜晚看不清脚下的路而绊倒在地。 低低的啜泣在队伍中响起,卢老二佝偻着腰,有些躁动,但官差给他上了两道枷锁,压的他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下巴酸疼,他往旁边呸了一口带着大粪的浓痰后,目光中充满暴戾之色。 他当了一辈子人上人,从来没有受过这种折磨,该死的谢老头,该死的官差,都是因为他们。 他一定会亲自报仇的。 夜里,他如猛兽一般的眼睛暗沉诡谲,心里默默记下自己想要报复之人的名字,开始盘算起来。 不远处的山丘传来野兽嚎叫,仿佛近在咫尺,吓得官差们赶紧做了几个简易火把点上。 有了火光,队伍前进的道路被照亮,一行人犹如百鬼夜行般穿梭在崎岖小道上,场面诡异。 “头儿,我们还走啊?”李五凑到赵明面前,面色疲倦,紧张的环顾周围。 这都什么时辰了,再走下去,今晚他都不用睡了吧。 赵明面色肃然,斜了他一眼,杂乱的眉毛堆在一起,看着就是令人退避三舍的长相,“不走你留下喂狼?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什么时候走到驿站,什么时候休息。” 白日浪费太多时间,这会儿又没下雨又没刮风的,必须补上这段路程。 李五苦哈哈一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又无奈退到队伍末尾,跟另外几个官差嘀咕起来。 “急什么,头儿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呗。”孙大柱抱着胳膊,不在乎的说道。 “是啊,谁叫哥几个儿的运气不好呢,摊上这么一群王八羔子,今天差点没把我恶心死。”另一个官差往地上呸了一口,感觉这会儿都还有些反胃。 老刘猥琐一笑,眼中淫光闪烁,心中邪火往上窜,“恶心?你们光盯着那群臭烘烘的爷们看,当然恶心了。 我看那谢家人中有个小娘们尤为泼辣,骂起人来,那小嘴巴巴的,要是亲一口,不得爽死啊。 对吧,老贾?” 李五搔搔裤裆,感觉浑身上下跟有一千只蚂蚁在爬似的,痒得不行,听见这话时,却又跟着兴奋起来,双眼放光,“那是,不过老贾已经有看上的目标了。 他喜欢温顺的,也就你口味独特,非挑泼辣的上!” 孙大柱皱眉,眼底划过一抹对李五的唾弃,歪了下嘴角,不屑一顾。 他都染上花柳病了,还想玩女人?不要命了是吧。 不行,他可得盯着李五,被他碰过的人,他一定要离远点。 至于另外几个……也不知该不该给他们说一下,可头又叫他保密。 难搞啊! 李五跟贾不为对视一眼,嘿嘿一笑,彼此之间因为某种联系而心有灵犀。 “不过要说今日这事儿,姓宋的才是遭了大罪,想从前都是他骑别人,今日倒好,被一个男人给弄了,哈哈。”老刘看不惯宋奇那眼高于顶的模样,加上这会儿无聊,便没忍住跟哥几个闲谈起来。 “嘘,小点声儿,别被他听见了,人家上头有人。”孙大柱心慌了一瞬,面色紧张的制止。 李五冷哼,摆摆手,“切,怕什么,他走最前头,难道还有顺风耳不成。 只要你们哥几个不说,谁知道。” “对了,成哥的伤咋样了?”贾不为出来和稀泥,转移话题。 “还行,开始结痂了,应该没啥问题。”一听别人提到自己好兄弟,李五立马认真回答起来,感激之意溢于言表。 几人在后面交头接耳,一时倒也轻松,只是苦了前头那群曾经高高在上的老爷夫人,个个面如菜色,一步三歇。 终于,在此起彼伏的抱怨声中,远处飘摇的火光和城墙上的旗帜映入众人眼帘。 可算是看到希望了。 队伍渐渐嘈杂起来,所有人下意识加快脚步,就盼着能赶紧找块地儿歇息,哪怕是马棚也无所谓了。 今天他们真是折腾惨了。 谢瑜睡醒一觉,在进城时刚好醒来,小肚子发出一阵咕咕咕的呼喊声。 柳萦萦一听,笑着看向她,从怀里掏出顾明舒在村子里买来的青团,“妹妹,饿了吗?吃块青团吧。” 吃点先垫吧垫吧,一会儿还要吃美味的饭菜,别把肚子撑着了。 青团?这是什么? 谢瑜从没吃过。 她小手接过青团,左右看了看,又跟小狗似的嗅嗅,惹得崔六娘面露疑惑。 “怎么了,瑜儿?” 青团凉的也能吃,莫非她不喜欢? 谢瑜添了一口青团,趴在谢云澜肩膀上,眉眼弯弯,“没有,娘,我还没吃这种东西呢。” 崔六娘一听,心中立马难过起来,轻叹一声。 四房这是怎么在养孩子。 每年这个时候,府中都会用最嫩的野菜搭配各种山珍,做一批青团出来,供各房享用。 虽打的是忆苦思甜的名头,可这青团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她闺女竟然没吃过。 瞧孩子这可爱劲儿,崔六娘真想把四房所有人的脑袋拧下来做成青团。 当然,不是喂孩子,而是喂狗。 “小瑜尝尝,要是喜欢,娘得空再给你做。” 崔六娘不知道村民做的青团口感如何,但要是孩子喜欢,她也会做,晚上可以给孩子做些带着路上吃。 谢瑜乖巧点头,咬了一口青团,甜丝丝软糯糯的口感深得她喜欢。 味道不错,清香扑鼻。 驿站到了。 两盏写着驿站二字的大灯笼高高悬挂,大门虚掩,赵明跨步上前拍门。 跟前来开门的驿卒说了两句,乌泱泱的一群人就被赶进院子里。 这个驿站还挺大,前厅后院,还有东西两侧的厢房,加起来比寻常三进的宅院都宽阔。 看来这个驿站所处位置交通便利,是官员来往的必经之路。 驿卒跟赵明站在屋檐下交谈着,空气中猛地飘来一股若有若无的臭味,他皱起眉头。 怎么回事,哪里来的臭味? 转头看去,他借着明亮的灯火之光,看清了院子里这群人身上沾染的排泄物。 驿卒不由得变了脸,眼神嫌弃,“不是。 我说这位兄弟,你咋不早说他们掉进过粪坑里啊。 太臭了!” 早知道就不让他们进来了。 挣不到两个钱不说,别把他院子污染了。 今天驿站里还住了其他贵人呢。 赵明落了个没脸,心情不佳,声音都冷了些许,“你管他们做什么,一群贱皮子。 给我两间房,他们随便找个地待着就行。” 今天可把他折腾惨了。 他现在只想睡觉。 狱卒态度也冷淡下来,公事公办的开口,“下房没有了,上房你的官职不够。 中间的需要加钱!” 赵明眉头一绞,嘬着牙花子,略显心疼,“加多少?” 怎么就没下房了呢,还要加钱? 下午他就掏了银子,心疼的不行,这会儿还得掏钱,顿时让他感觉心都要滴血了。 “一间二两!”驿卒比了个手势。 赵明大惊,拔高声音,跟看仇人一样看着他,“二两?你怎么不去抢!” 二两他不如去住客栈,还是上等房,有吃的有喝的,还能来壶小酒。 他们两间房加起来可就是四两了,他走这一趟才赚二十两,拿二成住店,他疯了? 驿卒赶紧拦住他,将他拽到一边,没好气的开口,“你小点声,现在驿站里还有其他官员,你别吵到他们,免得我跟你一起吃瓜落。” 赵明看了一眼亮着灯的上房,气势矮了半截,压着声音说道,“那你也不能抢钱啊,一两,两间,不能再多了。” 他又不是没住过驿站,休想占他便宜。 驿卒不满,指着院子里那群疲惫不堪的流放罪人,态度高傲,一副爱住不住的模样,“那他们呢?他们住驿站不要钱的?他们不用水?不用茅房的? 二两都是便宜你了。” 赵明忽然舒展眉头,见怪不怪的睨了他一眼,嘴角上扬,“你知道他们从前什么身份不,差点就顶天了。 他们手里能没银子吗? 一会儿他们说不得也要房间的。 这样,一会儿你给他们说,一间房十两,把我们那份钱一起收了。” 嘿嘿,他真聪明,这样就可以不用花自己的钱了。 能省点是点吧,他儿子马上娶亲了,否则他也不会辛苦走这一趟。 驿卒眼珠子滴溜一转,盯着那群臭得发慌的人看了看,其中有些气度确实不俗。 莫非,他们就是最近被皇上抄家的侯府?他还是听说了一点消息的。 罢了,罢了,他相信他。 反正他得住到明天,如果晚上他们没要房间,那他明早再收他银子便是。 “行吧行吧!” 赵明心情由阴转晴,又热络的跟狱卒叨叨起来,“骗不了你的,对了,还有吃的吗?饿死我了。” 虽然下午被恶心坏了,但这会儿肚子里空空如也,也没觉得有什么影响,该吃还是得吃。 驿卒指着厨房方向,态度稍有好转,“有的是。 厨房里的大婶还没走,你赶紧让她给你们做吃的去吧。 我去给你们开门。” 赵明点头,跟手下吩咐了一声,就往厨房里钻。 李五他们则是将所有流放罪人都赶到马棚去。 今夜驿站入住人多,马也多,马棚还算大,空得有一半位置,可耐不住里面有马粪,气味难闻啊。 不过大家彼此彼此,马儿也觉得他们身上臭的不行,不停甩尾喷鼻息。 柳萦萦都没有扶谢云祁进去,谢翀已经带着谢云澜兄弟俩,抢先一步去交涉房间的事情。 一听没有下房和上房,中间的房间又需要二十两一间,他为了不让押送的官差起疑,索性直接要了后院的柴房。 这个驿站其实他住过,之前驻守边境,回京复命时,在此停留过一夜。 他记得没错的话,柴房正好在驿站后院最角落位置,安静不说,还临近后门。 反正他们什么都不需要,有个遮风避雨的柴房也够用了。 而且他进驿站时发现,今夜驿站入住人多,要是他们住厢房,人多耳杂,一点动静都能被听的清清楚楚,又不便于进出空间。 驿卒没拒绝,要了五两银子,就把柴房给了他们。 驿卒捏着银子乐开花,这五两,可全都是他的了。 中等房不多,还剩三间,被钱氏、陈氏和谢家旁系的各自要走了一间。 钱氏邀请谢清珠姐妹二人一起住,被谢清珠出言婉拒,这一举动,不禁惹得周氏和谢清舞产生怀疑。 二房的人跟谢清珠一个四房庶女怎么这么熟? 倒是杜氏,抱着谢柔无奈请求钱氏容许她们也进去凑合一晚。 她可以出一半银子。 她手头有钱,本来她也想要房间的,只可惜抱着女儿,谢云桐又中了毒身体虚弱,落后一步,没抢到。 就她女儿这身体,可不敢带着她住马棚。 钱氏心软,同意下来。 谢云桐和谢云轩对视一眼,进房间后,赶紧把门关上。 根据这些天的情况来看,他们兄弟二人有必要结盟一番,后面相互帮助,不然很难坚持到边境啊。 两人似乎都有结盟的打算,不过这会儿外面乱糟糟的,不利于商议事情,先等等,吃了晚饭再说。 陈氏手里有银子,破天荒的想开了,主动拿出来给自己要了间房,带着谢涛住进去。 可不等她高兴,就见谢云逸和谢蕊,扶着老侯爷跟卢氏强闯进来。 还有谢老三、谢老四一家子,也紧随其后。 这下可好,不大的屋子一下子进来二十几人,差点站都站不下。 “等等,你们进来做什么?”陈氏脸色铁青,不满的看向谢云逸。 谢涛扯了下她的袖子,心虚的开口,“娘,是我叫爹和曾祖父进来的。” 什么? 陈氏剜了一眼儿子,一巴掌就把他给打哭了。 蠢货,跟他爹一样。 第67章 房间纷争 “陈氏!你………”卢氏见状气的嘴角抽搐,伸出鸡爪子指着她,怒目圆瞪,“你敢打我曾孙,你活腻了。” 毒妇,这可是她亲儿子。 而且他们怎么就不能进来,陈氏用的难道不是她孙子的钱吗? 可恶的女人,一点良心都没有,亏得她从前还对她疼爱有加,颇为照拂。 老侯爷也是一副动怒模样,心疼的看着谢涛,对他招招手。 谢涛可不敢上前去,一来他怕臭,二来怕他娘又给他一个大耳刮子,毕竟他也是看到三叔公、四叔公一家后,才发现自己做错了。 他只不过是想让爹和曾祖父,曾祖母进来,没想让他们也一起啊。 无奈,他只好装作没看见的模样,躲在陈氏背后害怕大哭。 陈氏懒得搭理卢氏,也没管嗷嗷哭的谢涛,护着包袱,气急败坏的对谢云逸质问,“谢云逸,你疯了,带着这么多人进来做什么?” 这屋子才多大,怎么能住这么多人。 他一个人进来也就罢了,还带这么多人进来,蠢猪附体了吗? 谢云逸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扶着老侯爷坐下,轻飘飘的说道,“这难道不都是你的长辈吗?有什么不能住的。 屋子空着也是浪费,既然花了银子,那就一起住吧。” “这是我的银子,你想住,自己掏钱。”陈氏眼睛都快红了,情绪逐渐暴躁。 “我们是夫妻!”谢云逸面不改色的开口强调。 从前他身为谢家长孙,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没有第一时间往她和孩子面前送,如今她才可笑,竟跟自己划分得这么清。 实在是令他失望。 陈氏咬牙,将头偏向一侧,指着隔壁,“少提这事儿,你怎么不去找老三他们?他们不也要了一间房吗?” 就知道欺负她,谢云逸这个窝里横的废物,她从前真是瞎了眼才嫁给他。 这么多人,一张床,怎么住的下? 他真是脑子有疾。 不等谢云逸解释,谢蕊站出来,端着长辈架子,眼神责备的看向陈氏,“云逸媳妇,你这是什么话。 你们是晚辈,我二哥又不在了,本就该你们夫妻照顾你祖父祖母他们,这是你们的责任。 云桐云轩他们是庶子,以后谢家家产还不是你们夫妻的,你凭什么不尽孝?” “你闭嘴,你一个嫁出去的女儿,有什么资格在这儿指手画脚。”陈氏攥拳,对上谢蕊的视线,生气低喝回去。 她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要不是谢家收留她,她早就死路边了。 一个被休弃的老女人,在她面前瞎叨叨什么。 而且谢家都倒了,塌成废墟,有个屁的家产。 谢家谋逆,还连累了她娘家,她没怪谢家这群疯子就不错了,还照顾他们。 她又不傻,嫁到谢家前几年,天天在婆母面前立规矩,还是生了涛儿情况才稍微好些。 当时谢家可没一个人帮她说话,这会儿需要她的时候,一个两个倒是蹬鼻子上脸,总拿孝道来压迫她。 呸! 谢蕊气的不行,没想到陈氏这么不给她颜面,脸上顿时青一茬的紫一茬,比那调色盘都丰富多彩,“你…… 陈氏,你别太嚣张,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姑姑。 你爹娘难道没有教过你尊重长辈吗?一点家教和体统都没有。 我这不是指手画脚,我是在教导你,懂不懂规矩。 这是谢家,你是谢家的媳妇,那就得听你男人的话。 你祖父祖母还在,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 她怎么什么好赖话都听不进去呢。 “你给我滚出去。”陈氏面色通红,眼中怒火直往外冒,不爽的盯着谢蕊,开口撵人。 她不想跟她多说。 什么狗屁姑姑,自己都是丧家之犬,还有脸在她面前呼来喝去。 谢蕊被吓了一大跳,脑袋一缩,立马就想跟她干仗。 “够了!”老侯爷不得不站出来,一脸大失所望,“不住就不住,蕊儿,扶我起来! 咱们走!” 陈氏脸色有些尴尬,低下头沉默不语,面对已经年迈的祖父,她确实有点过意不去。 可他们要是住进来,她跟孩子怎么办,不能怪她。 卢氏张了张口,她可不想走。 昨天住破庙就把她冷够呛,今天好不容易有个过得去眼的住处,总比出去住马棚强吧。 谢蕊斜了陈氏一眼,作势就要扶老侯爷起来。 “不行,祖父,您怎么能走呢。”谢云逸赶紧站出来劝慰,好声好气的说道,颇有担当的模样,“您且安心住着,我跟陈氏商量去。 有孙儿在,不会让您再遭罪的。” 商量什么商量,她恨不得现在就让他们出去,省得空气都被他们给污染了。 陈氏皱眉,正要再发作,谢云逸给了她一个奇怪的眼神。 谢老三已经累的不行,根本没功夫听她们争吵,加上担心自己儿子,忙从怀里拿出一张带味儿的银票,让郑姨娘出去请大夫。 顺便给爹也瞧瞧。 谢老四带着黄姨娘他们,老神在在的坐在角落,他有自己的矜持,不想跟一个妇道人家争执,省的掉面子。 反正有他大侄子在,他安排就是。 黄姨娘和谢云启对视一眼,心情略显愉悦。 没了周氏和谢云山在前头挡路,她们的日子果真好过多了。 谢云逸把陈氏拽出房间,拉着她来到墙边无人处,郑重其事的说道,“好了,你别做出这副小气吧啦的模样。 等以后谢家东山再起,我将银子补给你便是。 你知不知道,原来祖父还留有后手,我必须得在祖父面前好好表现,拿出自己身为嫡长孙的态度,博得祖父好感。 将来才能让他把谢家的一切托付给我。 你也不想以后都吃糠咽菜吧,听我这一回,你且忍忍。” 陈氏捂着鼻子,想要动怒,就被谢云逸这一长串的话念的头晕脑胀,“啊?你说什么?” 什么东西,他说祖父有后手。 陈氏半信半疑,总觉得谢云逸是在诓她。 要是有后手,老侯爷还能沦落到如此凄惨的地步? “你少哄我,我才不信。 你赶紧带着他们给我出去,你要住屋子可以,他们不行。” 陈氏背对着他,怒气依旧。 谢云逸知道她心疼自己,赶紧拉着她的手,和风细雨的解释道,“我们夫妻十几载,我何时骗过你吗? 我也是听四叔偷偷跟他儿子说的,让他儿子要对祖父殷勤一些,将来才有机会让四房成为谢家的掌权者。 不然何必让你为难。” “四叔的话你也信?”陈氏心中鄙夷,没好气的甩开他的手。 臭死了,别碰她。 谢云逸无奈,又站到她面前,机警的看了下周围,苦口婆心的对她小声说道,“四叔的话你不信,那你看姑姑,她为何会对祖父如此殷勤,还不是有利可图,你以为她们都是傻子吗?” 陈氏神色微变,轻皱眉头,“……那也不一定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祖父就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 口歪眼斜,半身不遂,瞧着还不如一个乞丐,谁信啊。 谢云逸叹口气,眼神已经有些不耐烦,可碍于还需她帮衬,又不得不跟她服软,“你一个妇道人家不懂这些很正常。 祖父自然有他的谋划,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祖父的后手肯定在边境。 之前三叔也在边境为官,你难道忘了?” 说不定这次流放边境,就是祖父的手段。 不然哪会这么巧。 陈氏心里打鼓,天秤偏向谢云逸这头,隐隐有些被说动了。 谢云逸见状,忙继续劝说,“你就信我这一次。 咱们还有涛儿,你总不能看着儿子以后当一辈子的奴隶吧。等谢家翻身,涛儿还是谢家的嫡出曾孙,家中一切都得紧着他来。” 说实话,他不光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儿子。 只要撑到边境,一切困局都会迎刃而解的。 这下陈氏无话可说,内心彻底动摇,不过她还是装作不太高兴的模样,上下扫了谢云逸一眼,做出矜持状态,“那我们可说好了,拿银子可以,我只管祖父祖母还有你跟儿子,其他人,想都别想。” 谢云逸一喜,可转念一想,又不太对劲儿。 “三叔你总得管吧,他儿子又不成器,我还指望他以后支持我呢,毕竟他跟爹最得祖父信任。” “这怎么可以,三叔家里那么多人呢。”陈氏心疼得嘴角抽抽,眉头粘连,难以分离。 谢云逸当然也不想管,只是他怕三叔也有势力在边境,万一他惹恼了三叔,对自己将来有弊无利,“那不然怎么办?万一三叔转头去支持四叔呢?” “不可能!”陈氏矢口否认,但心里有些说不准。 三叔跟四叔的关系又不好,这怎么可能。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谢云逸不敢掉以轻心,他皱起眉头,嘴角绷直,“花不了多少银子的,咱们不从官差和驿卒手里买吃的,明天一早,我早点起来,去城里买些饼子就成。 大不了让云章他们少吃些。” “你别忘了,三叔说不定也有部下在边境,去了边境,我们也是一头懵,还是得指望三叔才行。” 这一路上,他都在思考怎么才能让谢家众人安稳的抵达边境,若是像之前那样内讧定然是死路一条。 如今有陈氏手里的银子,他就可以把这三房大部分人笼络在一起,形成一个集体。 只要大家团结一致,他就不信走不到边境。 陈氏犹豫一番,还是觉得不妥,实在心疼自己银子得紧。 这乱七八糟的一堆人加起来,十根手指头都数不过来,就算她有钱,这还有两三个月的路程,只出不入,她也坚持不住啊。 可她夫君说的也对。 谢云逸再三催促,扯了扯她的衣服,声音宽厚,“你就别犹豫了,刚才我出来的时候发现三叔身上好像还有银子。 咱们大不了就是帮把手的事儿。” 陈氏本就不太有主见,在谢云逸的劝说下,还是点头同意下来。 解决了陈氏这边,谢云逸跟她交代了一番,就领着她回了屋子。 后院。 推开柴房大门,入目便是垒得整整齐齐的木头和一些喂马的干草。 地方还算大,虽然乱了些,但胜在不脏,头顶瓦片和两扇窗户也都完好无损。 谢瑜将最后一口青团塞进小嘴里后,从崔六娘身上滑下来。 看到这环境,她放心了,今晚总算可以继续垂钓。 耽搁这两日,不知道损失了多少机缘,她心疼啊。 谢翀把身上包袱放下,站在门口往院子里看了看,确定后院再无他人后,把门关上。 柳萦萦扶着有些倦怠的谢云祁坐下,打量了一下屋子,“这间柴房都要五两银子,那驿卒可真敢开口啊。” 谢云祁抿唇,见她小脸皱巴成一团,又长满疹子,还是觉得很可爱。 顾明舒一笑,安慰道,“没办法,谁叫咱们现在是罪人呢,谁都想剥削咱们。 但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好歹不用住野外。” 柳萦萦一想,这倒也是。 谢云荆凑过来,气鼓鼓扁着嘴,手中比划几下。 柳萦萦连蒙带猜,略显郁闷,“什么,本来一间屋子只要十两,他还抬价到二十两。 怪不得呢。” 欺负她没住过驿站是吧,真黑心。 谢云荆点头,他亲耳听见的。 官差头子跟他说了要十两,他转身就问他们要二十两。 “太坏了!”柳萦萦忍不住埋怨。 崔六娘瞧着他们叔嫂三人,微微一笑,随他们嘀咕去,她拍拍身上的灰尘,开始收拾起来。 谢云澜加入其中,母子二人收拾出一片足以容纳三五人休息的空地后,又拿过干草垫上,在周围撒了点驱虫的粉末。 崔六娘欣慰的看着他,总有种孩子一瞬间就长大了的感觉。 这会儿不会有人来,顾明舒先扶着谢云霆和谢云祁进空间泡身体,再看看自家儿子在做什么。 两天没见,倒是怪想念的。 然而谢云澜面对突然消失的大嫂,眼神就跟见鬼似的,震惊不已,嘴巴微张。 “云澜?云澜!?” 崔六娘纳闷,莫不是这孩子记不得有空间的事情。 谢翀和柳萦萦也扭头过来,只见谢云澜呆愣在原地,表情古怪。 “娘……”谢云澜僵硬扭头,疑惑的看着她,揉揉眼睛,声音惊诧,“大嫂她……怎么突然一下子就不见了……” 崔六娘连忙上前拍拍他肩膀,笑容微妙,“你这孩子,怎么记忆还少一截呢。” 看来是只记得他们的身份,不记得其他事了。 “来,娘跟你说说。” 谢云澜一头雾水,他应该记得什么? 第68章 喝洗脚水 谢云荆在旁边得意偷笑,又给他表演了一个凭空消失术,还带着谢瑜一块儿。 “弟弟……” 谢云澜惊得眉头一颤,下意识低呼,整个人都凌乱了。 崔六娘心中暗斥谢云荆那臭孩子两句后,赶紧给他解疑。 “别怕,别怕。云澜,你看见娘手上的图案没有?” 她伸出胳膊,一个殷红的鲤鱼图案栩栩如生的浮现在白皙手腕上。 谢云澜心跳凌乱,不解的点点头。 看见了,然后呢…… 崔六娘随后扯开他衣服,露出他肩胛骨上的鲤鱼图案。 “在你身上也有一个。” 谢云澜艰难扭头,就差没有旋转一百八十度,“……” 哪里? 等等,孩子好像也看不到后背那里。 额头上划过一抹黑线,崔六娘把自己逗笑了,她只得拉起他的手去触碰具体位置。 当初为了避免云澜忽然消失被人察觉,所以她让刺青师傅把图案刺在了他背上,但现在看来,是有点为难孩子了。 “……这是河神赐给你妹妹的宝物空间……摸着这个图案,心里默想一声进去……” 一瞬轻微的眩晕后,谢云澜惊奇的看向四周,扶着额头,已然进入空间里。 啊,这是—— 他没有做梦吧? 刚才还在柴房中,怎么一下子就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环顾一圈陌生又离谱的环境,这里确实让他感到很熟悉,以前他经常来吗。 不远处,他瞧见了自家哥哥嫂嫂的身影。 娘口中所说的空间宝物就是这里了? 崔六娘挽起袖子,拍拍他脑袋瓜,“自己玩儿吧,娘做饭去了。” 啊!? 不是,别走啊,娘。 娘—— 他啥也没搞明白呢。 谢云澜赶紧亦步亦趋的跟上自家亲娘步伐。 他现在是不傻了,可他什么也不会啊,救命啊! 崔六娘瞧着孩子拘谨模样,这才反应过来。 云澜是不傻了,但从前她们也没教他什么东西,认字都是捡起一个丢了另一个。 得,这下可好,还得重头教孩子。 ———— 顾明舒她们进来时,谢铭在给空间里的蔬菜果树浇水,小小的身子提着小小的水桶,格外和谐。 “娘!” 谢铭看到他们的身影后,把小水桶一丢,立马朝顾明舒开心的奔去。 顾明舒蹲下一把将他抱起,心中酸涩,抚摸着他的小脑袋,声音似水一般温柔,“好铭儿,这两天吃饭了没有?吃的什么,跟娘说说。” 谢铭小脸开始长肉,皮肤也白净起来,眼神略显腼腆的掰着手指头跟顾明舒一一说道,“吃了馄饨,吃了鸡蛋,还有祖母做的肉饼,鸡汤……” “铭儿还自己洗了澡,洗了衣服,还给小树浇水……” 他可厉害了,娘教给他的事儿一件没落下。 看着小家伙乖巧懂事的模样,可把顾明舒心疼坏了,她搂着谢铭,笑容有些牵强,“好好,铭儿真厉害。” 真是苦了这孩子了,一个人待在这空荡荡的地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娘,你别难过,铭儿没事的。”小小年纪,谢铭感知情绪的能力就已格外突出,他对顾明舒笑笑,一脸认真的开口。 “在这里有小花小草陪我,铭儿不用被人欺负,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已经很开心了。” 如果爹娘还能陪他多一点,那他更开心。 顾明舒心尖跟针扎似的,想到孩子曾经所受的苦楚,她就觉得今天娘让谢家人吃大粪的决定十分正确。 “好铭儿,娘没难过。 娘给你讲故事,你祖母今天可厉害了,走,坐着娘给你慢慢说。” “好~”谢铭非常感兴趣的点头。 谢瑜进了空间,拿出自己的必备鱼竿,坐在大树旁就开始垂钓。 小丫头臭脚泡进水里,正摸索着自己喝水的谢云霆毫无察觉。 “大哥,别喝我洗脚水!”谢瑜眼尖,还好瞧见了,赶紧阻止。 “噗——”谢云霆一口水全喷出来,呛得面红耳赤,险些没缓过来。 谢云祁略显狼狈的拎起两撮湿漉漉的头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话语哀怨,“…大哥,下次看准点再喷。” 他这已经不是头一次成为附加受害人了。 还好没把他的书给打湿。 “怎么了?夫君。”柳萦萦也进来空间,看到这一幕,疑惑的上前给他擦擦脸上的水。 谢云霆囧的脚趾头抠地,抱歉的对谢云祁咧嘴。 谢云祁对柳萦萦笑笑,让她帮忙把他们扶到上游去,这样就可以避免喝妹妹的洗脚水了。 刚才大嫂给他们丢下就跑去看铭儿,完全忘了选个合适的位置,好险,他都准备泡茶了。 谢瑜也颇为抱歉的把脑袋埋进双腿中。 但实则是避免自己笑出声被听见。 柳萦萦一头雾水,他们这是做什么呢? 随后他们挪了个位置,谢云祁才悄悄告诉她。 柳萦萦笑点低,顿时笑出了声,“哈哈~” “二弟!”谢云霆那叫一个汗颜,若非眼睛看不见,真想瞪自家弟弟两眼。 就不能晚上睡觉的时候背着他说吗?非得现在说。 柳萦萦连忙压着嘴角,给了谢云祁一个眼神后,就跑到旁边去笑了。 【成功钓到真话符两张!】 谢瑜揉揉发酸的嘴角,刚把小短腿盘起来准备修炼,就听见脑海中传来太上仙竿的提示。 耶,今天这么快就钓到东西了。 真话符?鸡肋产品,但聊胜于无。 她更希望钓到可以帮助大哥二哥的东西。 但事与愿违,她不能这样想,否则就更难获得。 谢瑜看着自己的小鱼竿,挪动了一下,便闭上眼睛修炼起来。 崔六娘一边做饭,一边给谢云澜仔细讲解家里的情况,从头到脚每一个细节都给他说的清清楚楚。 尤其是仇家和曾经发生过冲突的人,她都逐一讲解给他听。 别的可以不用记,但和谢家的仇恨,必须让他知道。 谢云澜捣头如蒜,一个字,记! 把米淘好放进锅里,又往灶上添一根木柴,崔六娘带着谢云澜去摘菜。 空间里的蔬菜生长快,加上吃的不多,这会儿地里的蔬菜已经疯长,翠绿一片,比奇花异草还赏心悦目。 她拎着菜篮子,指着地里的这一片蔬菜,颇有种地主婆的成就感,微微一笑,一个一个的教谢云澜认着名字。 家里人都喜欢吃空间里的蔬菜,崔六娘便打算多摘些,另外再做些菜馅儿的包子明天吃。 哦,对了,还有青团,用空间蔬菜做出来的青团口感肯定更独特。 她记得先前在杂货店买了干笋和干蘑菇一类的,一会儿也泡上,用做馅料。 青团可比饼子饱腹多了,口感也好,这几天家里人吃饼子都快吃腻了,换着来吧。 谢云澜一边干活一边好奇询问,“娘,为什么空间里只有蔬菜果树?咱们怎么不养小鸡仔那些?” “你妹妹说空间里养不了鸡鸭,我们试过了,那些东西一带进来就会死。”崔六娘手中动作麻利,挨着挨着的将最嫩的菜心掐出来放进篮子里,声音温和的说道。 原来如此,谢云澜点点头。 好可惜,这么宽阔的地方,要是养点活的家禽就更完美了。 不过在空间里待了这么久,他都还有点不适应,总觉得自己跟做梦似的,太……完了,他读书少,形容不出来啦。 今天休息得晚,时间紧迫,崔六娘便抓紧摘完蔬菜,又带着谢云澜来到他们的储物区。 柳萦萦刚好也在找谢云祁吃的中药。 崔六娘取了一块腊肉,返回厨房,将刀在磨刀石上磨两下,开始切肉。 谢云荆三两下浇完地里的水,过来帮忙。 顾明舒哄睡完孩子后,想了想一会儿要做的事情,也来到厨房这边。 他们今天进来得迟,孩子已经按照沙漏算着时辰,吃过晚饭了。 这会儿洗衣服大家都还没把脏衣服换下来,也不太对。 她想了想,取了一盆面粉过来,先把面揉好发上。 谢云荆强行接过揉面的活,惹得顾明舒好笑不已。 她现在有的是力气,揉面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但她抢不过云荆,只得让给他。 “娘,咱们进驿站时,我瞧旁边有家肉铺,明天可以早点去买些新鲜的肉。” 另外看看空间里还缺些什么,可以补充上。 “哟,你不提娘都忘了。”崔六娘挽起袖子准备炒菜,听见她的话后,点点头,又道,“不过得让你爹去把首饰变卖一些,银子好像用的差不多了。” 顾明舒记下,可这大晚上的,上哪儿变卖首饰去? 明早又不知来得及不。 揉完面,米饭还没好,谢云荆又挖土去了,谢云澜连忙跟上他,打算和他一块儿劳作。 顾明舒盯着兄弟二人的背影,唇角微微上扬,跟崔六娘闲聊道,“云荆这精力就跟用不完似的。” 年轻就是好。 “那可不是,这两小子一顿吃你我三顿的量,精力能不好吗?”崔六娘欣慰,眼下家里人状况越来越好,她也就放心多了。 顾明舒莞尔,脸上毫无疲态,旁边锅里的热水沸腾起来,她揭开锅盖一角看了眼米饭成熟情况,略一思索,“娘,水热了,我先带妹妹洗澡去。” 趁这会儿有时间,先洗个澡,不然晚点人多起来,还忙不过来。 今天还得洗个头发,反正住驿站,热水来源没人怀疑。 “欸,去吧。”崔六娘剥了点蒜,备好炒菜的大料后,思考起明天早起要买的东西。 大米、面粉什么都是充足的,鸡蛋吃的快,已经没多少,可以再买些。 新鲜的肉是肯定要的,再买两只鸡和几条鱼,最近她发现家里人的胃口变大不少,准备饭菜都得加量。 谢瑜洗的香香的出来,顾明舒给她擦干净头发,崔六娘就叫吃饭了。 她把谢翀的饭菜单独留了一份,毕竟他还要在外看守,不能随意进出。 主要是这饭菜香味有些太浓郁,她担心飘出去被人察觉。 白菜腊肉、鸡蛋饼、清炒菜心,鸡腿蘑菇汤。 菜色看着有些清淡,因为目前能吃的蔬菜就两种,其他尚未成熟,黄瓜豆角刚爬藤开花,茄子也才长到一半。 前两天吃了土豆,崔六娘又不想再吃,便随便弄了几个菜。 但份量足足的,大家都吃得很饱。 饭后,顾明舒刷碗,谢云澜劈柴,谢云荆谢云霆出去换了谢翀进来。 等谢云澜快速劈完柴,谢云祁便开始教谢瑜和他认字。 谢瑜学一百个,谢云澜学十个。 谢云澜盯着沙盘上的字挠头,对自己的智商产生怀疑,难道他是家里最笨的人?还说脑子尚未彻底恢复? 崔六娘洗完澡,把包子和青团蒸上后,闲下来,总算有空处理今天大儿媳妇丢进空间里的人参。 她是没想到摘个蘑菇还能发现人参,可惜根须毁了不少,好在大体没什么损伤。 能保住这两根人参也不错了,算是意外收获。 这两株参年份不小,至少有个二三十年,品相也称得上完美,已经可以入药。 柳萦萦送完药回来,凑到她面前,声音娇俏的提议道,“娘,咱们要不把这两根人参种在空间里。” 今天运气真好,还发现两根人参。 崔六娘正是这样想的,她笑着点点头,去拿了工具来。 有灵泉液在,应该能成活吧。 要是这两株人参能结果就更好了,还能在空间继续繁殖。 她猛地想到,之前应该买些药材种子回来,种在空间里的。 瞧她这脑子,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遗漏了。 边境缺衣少食,药材运送过去就是天价,寻常百姓根本买不起药材。 人哪有不生病的,为了以防万一,看来得把买种子的事儿提上日程,如果明天有空,就抓紧买回来。 空间里弥漫着包子和青团的香味,谢铭醒来,吃了两个新鲜出炉的青团,结果给他撑得睡不着。 谢云霆好笑,又陪他玩了一会儿,才给他哄睡过去。 摸索着孩子脸庞,谢云霆心里满是愧疚,不能看到孩子的模样,始终让他有些遗憾。 “别打我……疼……好疼……”睡着的谢铭皱起眉头,嘤咛一声,不安的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别怕,别怕!爹娘都在呢,铭儿!”谢云霆以为他醒了,又赶紧轻拍他肩膀,哼起小时候爹给他唱的边陲小调。 听见孩子的话,谢云霆心疼不已,心中已经想好无数个惩治谢老头的法子。 常言道,虎毒不食子,谢老头甚至连畜牲都不如,不仅伤害父亲,还偷走他的孩子,将他折磨得奄奄一息。 微凉的泪水落下,谢云霆保持这个僵硬的身姿良久,等到孩子彻底熟睡后,他才调整了一番。 月上柳梢头,谢瑜将今日修炼所得的生机传输给自家二哥后,就准备去睡觉了。 忽然,一个杯子落进空间,发出扑通一声响动。 众人一惊,连忙齐齐闪身出来。 谢云荆一脸紧张,快速对谢翀比划起来:爹,外面有人来了。 谢翀神色戒备,走到窗户边,侧耳倾听了一下。 一道细微的脚步声靠近,谢翀皱眉,表情凝重,对装模作样整理床铺的一家子点点头,袖子里的匕首滑落到掌中。 第69章 抢夺银子 崔六娘吹灭烛火,假装打了个呵欠,声音疲倦的说道,“大家伙快睡吧,今天太累了,明天还得赶路呢。” “好的,娘!”其他人皆出声附和,跟着闹出一阵睡觉的响动。 屋外人看着突然黑下来的柴房,皱了皱眉,刚要推门的手一顿,心里正不得劲儿呢,又听见崔六娘出声。 “他爹,把门关好没有?别让老鼠跑进来了。” “我去看看。” 谢翀声音浑厚,有种气势汹汹的感觉,脚步声十分明显的走到门口。 屋外人一听,赶紧弓着腰离开了。 谢翀拉开门,只瞧见黑暗中一道猥琐的身影窜进前院,消失不见。 看背影有些熟悉,他低头,借着院子里不算明亮的烛火,看见地上有一道较明显的鞋印。 从足底花纹来看,应该是……某个官差的。 崔六娘走过来,面上没有一点害怕的感觉,“怎么样?走了吗?” 谁啊,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柴房来偷窥。 要是谢家人,就应该拉进来暴揍一顿。 谢翀将她推回屋子,把门关好,落下门栓,压着声音对众人说道,“走了,是一个官差,保不齐是起坏心思了。” 他家女眷漂亮,六娘都让她们在脸上做手脚了,还没避免他们的心思,看来得加强防范才行。 谢云祁握着柳萦萦的手一紧,眉头微蹙,面色沉重道,“娘,萦萦,大嫂,以后你们别单独行动。 让云荆或者爹陪你们一起。” 今天白日他就察觉不对,没想到晚上他们更是明目张胆。 还好发现及时,大家都没睡。 顾明舒点点头,摸了下胸口放着的簪子,面露怅然。 “可是他们带着刀,万一起了冲突,爹和云荆也不好随意还手啊。” 柳萦萦也很担忧,她虽会些拳脚功夫,可手里没武器,心里没底。 谢翀见状,安抚道,“这倒没必要担心。 只要爹在,豁出性命也会保护你们的。 那些官差也是人,是人就有缺点,如果钱财收买不了他们,那就用他们的小命做威胁。” 他可不是那种死板性子,什么不到迫不得已,不会出手的想法,还是往一边儿靠吧。 就那些官差的三脚猫功夫,别说一个,就是十个,他也敢空手夺白刃。 从前都是家里人护着他,但凡谁敢动他妻儿老小,休怪他不客气。 谢云霆也拍拍顾明舒的肩头,出声安慰,“放心,阿舒。 我眼睛看不见,但武功尚在,保护你们不成问题。” 顾明舒捏捏他的大掌,稍松口气,反向安慰他,“你也别担心,我身上带着防身武器的。” 她有自知之明,不会乱跑,跟家里人分开的。 崔六娘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闪烁着幽光,凑到谢翀耳边嘀咕了两句。 谢翀眼底划过一抹精光,赞许的点头,觉得她的法子十分可行。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倒是把几个孩子搞得好奇不已。 谢翀确定门口没人后,对他们挥挥手,“快睡去吧,爹守着外面就行。” 又给耽搁一会儿,孩子睡觉少,可是要长不高的。 谢瑜打了个迷迷瞪瞪的哈欠,被崔六娘赶紧抱起来,回空间睡觉去。 崔六娘脱了外衣在她身边躺下,捋了捋她易碎的头发,目光慈爱,“小瑜,明早有什么想吃的没有?” 明天一早她要出门买些东西,做早饭来不及了,还是直接外面去买吧。 谢瑜在她怀里拱了拱,小短腿横竖不一,微微摇头。 她吃啥都行( ??? ? ??? ) 主要她也不知道有哪些吃的,从前她都是吃海里的鱼虾藻类,跟人不一样。 崔六娘轻笑,摸摸她毛茸茸的小脑袋,搂着她快速进入梦乡。 寂静的空间里,水流潺潺,谢云澜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痴傻了十五年,突然清醒过来,他整个人还有些不知所措。 与其说现在是十五岁的自己,不如说现在是一岁的自己,他什么都不会,一切认知还处于混沌状态。 一只手突然横过来,啪的一下摔他脸上,给他打的脑瓜子发懵,直接两眼一黑。 这不,一下子就睡着了。 晕过去前,谢云澜想,明天晚上他就是打地铺,都不跟谢云荆这个臭小子睡一张床了。 柴房中,谢翀和谢云霆守在外面,院子外偶尔传来两声蟋蟀鸣叫,并不影响他们休息。 前院这会儿声音嘈杂,一群人不仅要洗头发洗澡,还要吃饭铺床,如厕洗衣服。 一通忙活下来,月亮都快下岗了。 今夜住宿驿站的人不耐烦极了,得知外面是一群流放的罪人时,火气更是直往上窜。 他们连忙叫来驿卒质问,让他管管这群人。 都流放了,还洗头洗澡吵个不停,真当自己还是人呢。 驿卒今夜收了不少银子,心里高兴得冒泡,被这一问,笑容立马收敛,赶紧说自己马上处理。 千万别闹出事儿,他最怕麻烦了。 砰! 住宿的商客将门猛地一关,驿卒碰了一鼻子灰,口中无声骂骂咧咧,挥舞拳头,不屑的唾弃了两句。 早知道今夜要来一群出手阔绰的流放犯人,他宁可把这屋子腾给他们住,二十两一间呢,够他好几年的俸禄了。 下了台阶,驿卒便去前院呵斥那群发出动静的人。 碍于眼下身份,几家人不得放轻动作,压着嗓子不再大声说话。 驿卒满意的看了他们一眼,又赶紧回屋抱着银子睡觉去。 劳累折腾了一整日,罗氏躺在散发着淡淡酸臭的杂草上,双目僵直,许久都没缓过来。 湿润的头发贴着头皮,使得她本就胀痛的脑袋越发难受。 “娘,我的腿好疼啊。”谢清月躺在她身边,不停发出嘶嘶的声音,不知道的还以为蛇精附体了。 四叔今天将她的脚啃的鲜血淋漓,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疼死她了。 她爹也是,自己有屋子住,一点都不管她跟娘的死活。 “包里有药,自己去拿吧。”罗氏眼皮子十分沉重,却没有丝毫睡意,脑子清醒无比。 “娘!”谢清月不满起来,推了她一把,带着哭腔开口,“你怎么回事,我说我脚疼。 你倒是帮帮我啊。” 罗氏愣了一下,认命的爬起来,在包袱里翻找药罐子,又掀起她的裤腿,给她上药。 “嗷,疼!!”谢清月惊呼,疼得眼泪花在眼眶里直打转,“你轻点啊,娘!” 娘干什么呢,下手这么重。 她这伤口如此深,还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留疤,娘怎么一点都不关心她。 “别叫了!”罗氏犹如惊弓之鸟,赶紧低喝,让她住嘴。 这么晚了,旁边人都睡下了,她这么大声做什么。 谢清月小脸茫然,眼睛里除了泪花外,还满是错愕。 她娘今天怎么了?这么奇怪,居然吼她。 谢清月气的直接背过身去抹眼泪,根本不想看着她。 罗氏叹口气,难得没有哄她,只是把药随意放回去,又躺下来,睁着眼睛放空自己。 她眼中求生意志明明灭灭。 落到这种地步,又是风吹日晒,又是吃粪挨打的,她连活下去的希望都生不出半分来。 好累啊! 谢清月见半天她娘都不开口哄她,又提高了一点哭声。 “哭什么哭,小声点,死丫头。”谢清舞没好气的骂声从另一边传来。 谢清月一下子止了声,缩着脖子,静得跟鹌鹑似的。 等了片刻,罗氏没有再像从前那样替谢清月出头,气的她更是无法理解,咬着嘴唇低声啜泣起来。 谢清舞捂着肚子,神色略显烦躁,唇色泛白的靠在墙角,手里拿着一碗热水,不时抿上两口。 周氏浑身湿答答的挪过来,鼻青脸肿的面容比起前日更显突兀丑陋,压着声音对谢清舞开口,“清舞,你手头还有银子没有,给娘一点,娘想给你哥哥找个大夫。” 云山的眼睛不能再拖了,趁这会儿还在城里,她得赶紧去给他找个大夫才行。 周氏已经很倦怠,四肢沉重得不像样,可一看到自家儿子痛苦的模样,她又必须得坚持住。 “没有!”谢清舞话语生硬的拒绝,眼神冷漠。 她的银子就那么点儿,要是给谢云山用了,她怎么办? “清舞,你别这样,娘知道你手里有银子的。”周氏皱眉,有些不悦的看向她。 先前清舞被休回来时,满头的珠宝首饰,怎么可能没有银子。 她要的不多,一点就够了。 谢清舞抬起头,马棚里光线昏暗,没人看清她苍白的面容,腹中阵阵绞痛,更是令她浑身发抖。 “有又如何,难不成还要给谢云山那个杂种用。” “啪!”周氏生气,一巴掌扇在谢清舞脸上。 谢清舞愣住,脸上清晰的痛感让她目露愕然。 周氏也是一惊,不可思议看向自己的手,慌张解释道,“不是,清舞,娘不是故意的。 云山是你亲哥哥,你怎么能这样说他呢。” 她想去安抚谢清舞,却被她躲开。 “你为了他打我?”谢清舞捂着脸,根本就听不进她任何解释的话。 从小到大,她娘都没打过她一次,如今为了谢云山那个孽种,竟然对她动手。 她今天肚子疼成这样,娘都没有关心过她一次,难道她就不是娘亲生的吗? 厨房的婶子尚且知道关心她,给她一碗热水,可她娘呢? 真是令她太失望了。 周氏急切,唇瓣嗫嚅,手足无措道,“清舞,没有,娘不是故意的。 你听娘说啊。 你哥哥的眼睛不能有事,你得帮帮他,不然他下半辈子怎么办呐。” 云山年纪轻轻,还没娶媳妇,要是瞎了,跟大房的那人一样,这辈子就完了。 谢清舞闻言,冷漠勾唇,把碗往地上一摔。 “怎么办?那就去死啊。”难不成还让她养着。 “我说了,他不是我哥哥,我是堂堂谢家的嫡女,他一个来路不明的孽种,有什么资格当我哥哥。” 周氏恼怒,情绪激动的盯着她,目光里满是失望,“谢清舞,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自私自利的女儿。 你再怎么说,他也是和你从一个肚皮里出来的,就是你哥哥。” 自私?她就自私怎么了。 谢清舞梗着脖子,声音尖锐,“呸,他才不是。 想要银子,不可能!我是不会给你的。” 谢云山死了最好,死了就不会成为附加在她身上的污点了。 “你……你……你快把银子拿出来……” 周氏见她不肯拿银子,又急着去找大夫,便开始对她强行搜身,举止蛮横,“把银子给我,给我!” 谢清舞赶忙抵抗,气的面色扭曲,“没有,你做什么,你还是不是我娘。 你凭什么拿我的银子。” “还给我,还给我啊!” 她娘疯了不成,难道她眼里就只有谢云山了吗? 只可惜她现在身体虚弱,抢不过\"为母则刚\"的周氏,一下子便被她将身上的银子搜刮了去。 周氏没想到她身上还有不少银子,眼前一亮,直接抓走一半,又将她推开,“娘就拿一半,以后让你哥哥还你便是。” “啊!”谢清舞的后脑勺磕着墙壁,疼得她惊呼一声,不可置信的看向周氏。 周氏丝毫没察觉她被撞到了脑袋,反而拿着银子赶紧往外走。 嘶~谢清舞肚子又疼起来,她看着周氏的背影,心中难过极了,冲她咆哮道,“把银子还给我!” “清舞,你就体谅娘一下吧。”周氏头也不回的说道,生怕谢清舞追上来,三步并作两步的出了马棚。 有救了,云山的眼睛有救了。 体谅?呵! 谁来体谅她呢。 谢清舞眼中阴光一闪,握紧拳头,扶着墙壁站起来,朝另一边男人待着的地方冲去。 “谢云山,我让你用我银子,我让你惹我,我跟你拼了!” 她举起地上捡来的一根棍子,劈头盖脸就朝隐忍疼痛的谢云山砸去。 让你用我银子,让你夺走娘的注意力,让你看轻她…… 谢清舞眼神疯魔,下手狠厉,谢云山还没反应过来,身上就挨了好几棍子。 “啊!” “娘?” “谢清舞你疯了,住手,你做什么!”谢云山慌乱挥舞双手,脸色难堪,冲着眼前一片黑暗之地大叫。 周围人自顾不暇,没谁出手相助。 谢清舞使尽全身力气,恨不得把谢云山砸成肉泥,眼睛都被染红了。 第70章 意外小产 去死吧。 “救命啊!”谢云山看不见谢清舞所在方向,根本没办法反抗,只能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抱着脑袋大喊大叫。 “娘,你在哪儿啊?谢清舞疯了,救命啊,救我!” 周氏猛一转身,就看到这一幕,吓得她心跳都漏了两拍。 她赶紧折返回马棚,用力将暴怒中的谢清舞推向一边,又看着头破血流的谢云山,忍不住大喝,“清舞,这是你哥哥啊!你做什么下这么重的手?” 她蹲下查探谢云山的情况,见他脸上全是血,可把她心疼坏了,眼泪唰唰往下流。 “云山,云山你没事吧?” 谢云山咬着后槽牙,脸庞微微抽搐,本想动怒,却听见旁边传来一道惊呼。 “啊!有血……大姐姐身下出血了……” 谢清荷躲在旁边,看着跌倒在地、许久都没有缓过来的谢清舞,忽然害怕惊呼。 谢清舞刚才被周氏一推,肚子撞在栏杆上,疼得她径直倒地不起,眼前发黑。 什么? 周氏转头一看,神情瞬间呆滞,唇瓣哆嗦,“……清舞?” 清舞怎么了,她为什么会流这么多血。 众人闻言,纷纷从马棚里站起来凑热闹,看向事件当事人。 谢清珠趁机将谢清荷拉开,瞪了她一眼,让她管住自己的嘴。 谢清舞捂着腹部,看向裙摆处,鲜血在夜里有些发暗,但确实是从她身上流出来的。 “……”她……她怎么了? 好痛! 联想到自己先前腹痛,谢清舞还以为是自己来癸水了,可按理说不应该有这么多才对啊。 恍惚间,她耳边响起一道稚嫩的童心。 “大姐姐……” “你能不能不要嫁人,他不是一个好人,他会欺负你的。 候府被抄家的时候,他会休了你的,你怀了小宝宝,吃不到东西,被活活饿死了。” 小宝宝…… 谢清舞这会儿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周围所有的一切都生出了重影,她看着面露急切却不听见说话声的周氏,又看向周围其他人异样的神情。 所以……谢余说的都是对的? 候府抄家,她被休,所有人流放…… 那她……那她这是……流产了? 孩子,她有孩子了?? 可此刻,腹中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的疼,谢清舞唇瓣翕动,眼中光芒寂灭,两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清舞———” 周氏急得声音都劈叉了。 不知过了多久,谢清舞缓缓醒来,耳边是周氏咒骂莫家的声音,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药味儿。 小腹下坠,胀痛难忍,谢清舞盯着头顶的瓦片,身子轻颤两下,伸手捂着眼睛,难过的痛哭起来。 她这会儿在厨房里,所以并无人喝止她小声些。 周氏听见她的哭声,胡乱擦了两把眼泪,连忙伸手来扶她,“清舞,你醒了?没事吧?” 谢清舞捂着腹部,伤心不已,一把推开她的手,眼神充满仇视,“走开,别碰我。” 她的孩子,拜她所赐,就这么没了。 周氏自责,跟着掉泪,“对不起,清舞,都是娘不好。 娘刚才只是太着急了,不是故意推你的。 大夫说你小产了,你千万不要伤心,保重身子要紧。” 这话对谢清舞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她眼泪涟涟,指着周氏,“当然怪你了,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小产。 如果我不小产,那我就可以借着这个孩子让丹阳伯府接我回去了。” 她唯一的底牌,也被她撕的一干二净。 而且还是为了一个跟她毫无关系的瞎子,她怎么可能不怪她。 一想到自己原本可以靠着这个孩子,重新回到京城,当她的丹阳伯府世子夫人,她就激动的不知所措。 可这一切,现在都没了。 周氏自然是愧疚的,可事已至此,又能怎么办呢。 孩子已经没了啊。 如果早点知道,说不定还有转机。 她眼神躲闪,声音里也满是无奈,“对不住,清舞,你别怪娘。” 她也没想到清舞会在这个时候怀孕。 而且她连自己怀孕了都不知道,别人又怎么晓得呢。 谢清舞伤心万分,又气又恼,半坐起来,心中郁气难舒,“我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才生在谢家。 荣华富贵还没享受呢,就被抄家流放。 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今年才十七岁,后半辈子还要顶着罪人的头衔度过,根本就看不到任何希望。 周氏有心宽慰,可言语单薄,只得哀叹一声,“清舞,别哭了。 你先把药喝了,不然你身子会落下暗疾的。” 谢清舞闭上眼睛,面色苍白,两行清泪滚滚而下,“如果……当初听了谢余的话就好了……” 周氏把药递过来,神色不解,“什么?谢余,跟她有什么关系?” 谢清舞睁开眼,眸底满是懊悔和痛苦,复又自嘲一笑,看着周氏苍老了十几岁的面容,心神恍惚,“我说,你的小女儿,她没说谎。” 可惜,那时候她们都没信。 “她说对了,抄家流放……哈哈,都被她说对了!” 谢余说过这话?什么时候。 周氏已经隐隐有些记不清,她一脸古怪,“清舞,你没事吧?” 这孩子不会是伤心过度,魔怔了吧。 抄家流放这种事,谁能预料。 谢清舞拢眉,嗤笑一声,捂着肚子看向周氏,“是你没事吧。 我就说,你以前为什么那么讨厌谢余,那是你自己的亲生女儿啊。 可今天,我终于知道了。 因为女儿对你来说根本就不重要,你眼里心里就只有你的儿子。” 一个奸生子而已,对他比她都还好。 就因为他是儿子? “清舞!”周氏有些恼羞成怒,把药碗往她面前一放,浅淡稀疏的眉毛皱成一团,“你什么意思。 难道我对你不好吗? 谢余……她那是自己命贱,若不是她害得我难产伤了身子,我又怎么会如此待她。” 提什么谢余啊,如今她在大房有吃有喝,哪里还记得住她这个亲娘。 白眼狼一个。 谢清舞深吸一口气,冷冷一笑,“你竟然忘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谢余应该也给她说过同样的话吧。 周氏疑惑,眼神探究,“清舞,你究竟在说些什么啊?” 什么忘了,莫不是她遗漏了什么事儿。 难怪不得她们一家子要被抄家呢,就算谢余把这事儿告诉所有人,估计都没人会相信。 报应,全都是报应。 (晚会儿还有一章,昨晚头疼的太厉害,熬不住了,今天再接着写!) 第71章 盗窃被抓 谢清舞擦干眼泪,端起面前的药一饮而尽,目光晦暗,“没什么!” 就这样吧。 反正现在流放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谁也改变不了什么。 知不知道又怎么样,还不是得继续走下去。 不过看这样子,她得赶紧抓住谢余这根救命稻草才是。 她能提前预知抄家流放的事情,那她肯定知道怎么活下去。 怪不得这一路上大房什么事儿都没有,她肯定将这事儿也告诉给了大房一家子。 谢余啊谢余,你傻了这么几年,偏偏在抄家前变聪明,让谁能相信你的话。 为什么不多说几遍呢。 可一想到家里的渣爹蠢娘,她就气的直咬牙。 人家大房都能相信她,为什么她们不信呢。 周氏一脸莫名其妙,思索片刻还是没记起来,无所谓的摆摆手,“行吧,行吧,你快休息了。 我去看看你哥哥。” 大夫说云山的右眼虽然坏了,但左眼还有救,方才把他右眼剜了上了药,不知这会儿情况如何,她得瞧瞧去。 听闻这话,谢清舞如鲠在喉,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 谢云山,又是谢云山,她刚才怎么没把他砸死。 周氏离开后,谢清舞躺在厨房的干草上,久久无法入睡。 脑海中思绪混乱,她索性撑着身子坐起来,又将怀里仅剩的首饰裹在布条里,紧紧缠在腰上。 这是她唯一的希望了,不能被任何人拿走。 好饿啊! 谢清舞打量着厨房里的环境,撑着身子站起来,想要寻找一些吃的。 她下意识往窗户外看了一眼,却意外察觉一幕令她惊讶的画面。 那人是谁?怎么好像是在偷东西? 半个时辰前。 谢清舞晕倒后,周氏跟官差说了一声,急急忙忙的出去请大夫,周围人没看到什么热闹,唏嘘两声,又躺回地上。 “都怪那大房的崔六娘,可恶至极。 赶明儿我非要撕了她不可,竟然……” 郭氏骂骂咧咧的躺下来,感觉自己已经被大粪给腌入味了,洗了两遍都没洗干净。 驿站的热水有限,她还洗的是凉水,给她冷够呛,可又不能不洗。 没人接她的话,她尴尬的打了个哈欠,就靠着自家男人睡了过去。 白氏痛苦的捂着肚子,额头上遍布冷汗,她这会儿没空思念自己的女儿,想的全是怎么收拾谢云轩那个小人。 “老爷,您瞧……今日谢云轩对我们所做……之事,明日你一定要让云逸狠……狠狠教训他一番。” 谢云轩是她女儿的庶子,不仅不尊重她们,还变本加厉的折磨她们,简直岂有此理。 他难道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吗? 卢老大困的睁不开眼,头发还湿漉漉的,整个人绵软得跟刚出锅的面条似的,瓮声点头,“…知道,知道。” 都什么时辰了,还不睡,说这么多做什么。 白氏本来还想说自己肚子疼,让他给自己倒碗热水的,见他这般,也只能强忍着。 卢老二洗了澡回来,盯着屋檐下盖着油布的箱子,眼珠子一转,精光闪烁。 这些箱子里的东西,会不会很值钱? 就算不值钱,哪怕是布匹、瓷器什么的,也能卖几个银子吧。 卢氏今晚没有给他们提供吃的,他这会儿饿得肚子咕咕叫,根本睡不着。 卢氏那不中用的老妇,在谢家待了几十年,连点食物都拿不到,还得他自己想办法。 等周围所有人都熟睡后,卢老二缓缓站起来,尽管他身上因为今天棒打官差导致晚上也戴着枷锁,可他丝毫不畏惧。 他鬼鬼祟祟走到那堆箱子前,轻轻揭开油布,小心翼翼的打开箱子。 箱子没有上锁,这让他很失望。 估计里面也没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果不其然,第一个箱子里什么都没有就是些破烂衣服和木头玩偶,还有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 卢老二不死心,又准备打开第二个箱子。 这个箱子上了锁,他狂妄一笑,掏出鞋底子里的铁丝,怼进锁眼捣鼓了两下。 啪嗒!锁开了。 卢老二蹑手蹑脚的打开箱子,里面也是衣物,不过他在里面摸了几下,翻出来一个荷包。 荷包里倒是有几张银票,看的他心花怒放。 正当他要将这些银票揣进自己怀里时。 下一秒,一把锋利的大刀就搁在了他脖子上。 不好! 卢老二看向手持大刀的方脸护卫,顿时面如菜色。 他转身欲逃,却被一脚踹飞出去。 对应的屋中亮起烛火,几人披着外衣走出门,眼神犀利看向他。 “何人在此偷东西?”一声大喝,惊醒马棚中已然入睡的众人。 被偷东西的主家仆从高声喧嚷,一把从他手中夺回荷包和银子。 “快去将驿卒找来,他怎么办事儿的,连贼都给放进来。” 马棚里被惊醒的人骂骂咧咧爬起来。 “干什么啊,大晚上不睡觉,吼什么吼。”卢老大浑身酸疼,没好气的喝骂道。 这都什么时辰了,大吼大叫,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今天真是倒霉透顶,早上踩泥巴,下午喝大粪,晚上还不得安宁。 卢老二被人压住胳膊,跪在地上,不服气的挣扎起来,“放开我,放开我,你们干什么! 大哥救我!大哥!” “老二??”当卢老大看清被抓住的是何人时,睡意一下子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你们做什么?” 他连滚带爬的跑出马棚,冲卢老二奔去。 几个护卫凶神恶煞的拦住他,值守的驿卒一边穿衣服,一边着急忙慌赶来。 一听卢老二半夜不睡觉偷东西,气的他脸庞扭曲,直接一脚踹在他身上,“你活腻是吧。 知不知道你面前这位是何等人也,敢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行偷窃之事,我看你也别流放了,直接押去砍头算了。” 天可怜见,如果这事处理不好,那他的前途可就全完蛋了。 他做什么不好,偏偏要偷东西,还偷到驿站唯一的官员身上。 要命了。 卢老二的儿女听说他是偷东西被抓住时,羞得无地自容,本想上前帮忙的脚步,也转了回来。 闵氏搂着一双儿女,害怕的看向屋檐下的一群人,若是眼睛能说话,她只想说让这主家将卢老二打死才好。 吃喝嫖赌,坑蒙拐骗,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就这样,大哥还包庇着他,维护着他。 卢老二梗着脖子,虽有些害怕,但依旧强词夺理的狡辩,“ 我怎么知道这些箱子是当官的,有本事就杀了我。” 第72章 并非人参 反正他烂命一条,有什么可怕的。 “啪!”卢老大恨铁不成钢,一巴掌甩在他皮糙肉厚的大脸上,双目充血,“住嘴,老二。 你赶紧给这位大人赔罪。” 他真是越来越混账,这不是京城,他也不是内庭司的官员,保不住他的。 要是惹恼了这当官儿,他小命难保啊。 这时赵明他们也被吵醒,得知事情起因经过后,他浑身打了个激灵,吓得睡意全无,赶紧来到冷着脸的官员面前赔礼道歉。 卢老二啊卢老二,他就不能消停点吗,气死他了。 “赔罪就不用了,你们说,该如何处置这贼人?”官员看着卢老二桀骜不驯的模样,声音冷肃,只想赶紧处理了事。 他们急着赶路,没必要把时间耽搁在这种人身上。 赵明心中把卢老二骂了狗血淋头,脸上却扬起一抹谄媚的笑容,“不知大人想如何处置,悉听尊便!” 看来卢老二这个刺头不能留了,这一路上多少事皆是因他而起,如果今日能将他摁死在此,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官员洞悉赵明心中所想,却不愿意留下话柄,只是偷窃而已,杀人又太过了。 而且这群人是从京城来的,指不定背后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网,他去京城赴任,也不愿意得罪谁。 “依照律法,他应该被重打五十板子,不过……此子性情暴戾,没有丝毫悔改之意。 我看,就废他一条手臂吧。” 赵明一听,略显遗憾,可又不敢置喙什么,连忙点头应答,“好好好,多谢大人高抬贵手。 今夜惊扰大人休息,实属抱歉,卑职以后一定严加看管这群罪人。” 驿卒闻言,也是狠狠松了口气。 可卢老二跟卢老大不干啊。 卢老二神色惊恐,张牙舞爪的大吼起来,“什么?我不同意,你们凭什么废我的手……唔唔唔!” 李五赶紧堵住他的嘴,跟另一个官差一起将他给拖下去了。 卢老大想阻止,孙大柱上来就是两拳,将他砸的牙都掉了两颗,满嘴鲜血。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过后,嘈杂的前院归于平静。 清晨。 天还未亮,赵明早早就起来了,他还惦记着怀里两根“人参”的事情,问厨房大婶要了个城里靠谱医馆的位置后,就避开下属悄悄出了门。 昨夜被卢老二一搅和,他为了给那上官赔罪,将他们住店的费用都包揽在了自己身上。 他们官员住店费用不多,可加上马匹的嚼用,护卫奴仆的房费,也有个小十两。 十两,这跟让他大出血有什么区别。 要不是前几日收了点银子,怀里又还有两根“人参”,他非得把卢老二拉出来,千刀万剐不可。 在他身后。 谢云荆拎着谢云澜,谢翀带着崔六娘,也跟着出了门。 这会儿尚早,许多铺子并未开门,街头百姓倒是不少。 这里不比京城热闹,但也格外繁华。 谢云澜头一次清醒的感受世界,他捂着晕乎乎的脑袋,新奇的左看右看。 崔六娘捏着昨夜写好的采购单子,担忧的转头看去,微微蹙眉,“云澜,你脑袋怎么了?” 是不是头又不舒服了? 谢云荆一听,顿时东看看,西瞧瞧,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昨夜睡觉不老实,撞到床头上了。”谢云澜放下手,话语含沙射影,意味深长的瞪了谢云荆一眼。 不知道这小子哪来的牛劲儿,一胳膊就给他打晕过去。 这下好了,他脑子没妹妹聪明也就罢了,身体素质也成垫底的了。 谢云荆神色不自然的挠挠头。 他是一点印象都没有,毕竟他睡觉可老实了,怎么可能打到三哥。 他铁定是骗自己的。 谢翀瞄了这两小子一眼,拉着崔六娘往前走,似笑非笑,“别管他们了,他们都多大,能自己照顾自己的。” “咱们赶紧把东西买好回去,不然时间来不及了。” “嗯。”崔六娘点点头,拿起采购单看了一眼,“咱们先去买药材种子吧,就在隔壁街上。” 谢云荆忽然拉住她的袖子,面色奇怪的比划两下。 崔六娘和谢翀回头一看,就连谢云逸带着陈氏和谢云启出现在她们身后。 四人赶紧躲到旁边,等他们走过后,才慢慢出来。 “他们出来做什么?”崔六娘拧眉,盯着他们三人的背影,有些不解。 只见他们三人在转角处,进了一家卖马车的店里。 谢翀心里有了底,小声说道,“看来他们反应过来了,知道后面的路不好走,想买马车当做工具。” 谢家现在的情况,跟他们家以前很像,老弱病残。 要是不想办法搞个工具,估计寸步难行。 谢老头啊谢老头,今时今日,你应该也感受到气运反噬的威力了吧。 害人终害己。 他虽不知道是不是所谓的气运反噬,但他很高兴,至少没有祸害遗千年。 “马车?流放时能用吗?”崔六娘挑眉,声音惊奇。 如果能用,那给家里也整上一辆多好。 可她记得,应该是不可以的吧。 “自然是不能。”谢翀连忙解释道,目光清明,“我估计只是买板车一类的。” 要是用上马车,那可就不是流放,而是享受了。 等等,他们的银子是从哪里来的?当初在牢里,他们都没钱给谢老二买棺材,这会儿上哪来的钱? 这还差不多,可崔六娘又有些遗憾。 算了,算了,还是别奢望了。 “别看了,我们快走吧。” 管他们买什么,就谢家那群摧枯拉朽的“金贵”公子哥,即便用上马车都得起争执。 说来也巧,她们买了药材种子出来,又碰上在医馆卖人参的赵明。 只是赵明并未发现她们。 四人躲在一棵树后面,正好看见赵明跟医馆的人发生口角。 医馆门口,赵明神色愠怒,捏着手里的两根大“人参”,磨了磨后槽牙,语气质问,“你说什么?商陆,这怎么可能是商陆呢!” “我这不是人参是什么,你可不要瞎说骗我。” “对了,商陆是啥?” 他这不是两根大人参吗? 医馆学徒要不是看在他这身皮的份上,都懒得跟他解释,而且这天还没亮就把门拍开,搞得他以为有谁病急求医呢。 “差大哥,我骗你做什么,如果是人参,这么大的两棵,我要是不收下,师傅能将我扫地出门。 你这真不是人参啊,你不信,可以去别的医馆问问。 而商陆呢,是毒药,只不过跟人参长得很像。 你这一看就知不是人参,也不知道谁给你说的,莫不是被骗了吧。” 骗了? 崔六娘…… 不可能,他可是亲眼看着她将这东西掏出来给自己的,而且他还检查过他们的包袱,里面并没有其他东西。 如果这不是人参,那给他说这话的人,才是真真正正骗了他。 是谁! 对了。是卢家的那个小娘们。 她说亲眼看到崔六娘她们发现了两根大人参。 好啊,让他丢人丢到城里了,看他不把那小娘皮的眼珠子抠下来丢进粪坑里才怪。 赵明气冲冲的把商陆往门口一掷,面色铁青的朝驿馆奔去。 学徒看着地上的那两根商陆,眼前一亮,赶紧弯腰捡起来。 这莽夫,他话都还没说完呢,虽然这东西不是人参,可也值一钱银子。 他不要,可就白白便宜他喽。 嘿嘿! 崔六娘跟谢翀对视一眼,有些担忧的拢着眉心,“他不会回去找我们麻烦吧?” 她东西还没买完呢。 谢翀摇头,看向她时,目光温和,“不会,你先前就给他提过醒,说这不是人参。 我瞧啊,他怕是回去找郭氏算账去了。” 不过他也不会可怜郭氏。 如果他们没有空间,这人参可就被赵明夺了去。 郭氏可恨,就算被迁怒,也是自找的。 崔六娘抿着嘴角,抬头看了一眼即将亮起来的天色,心中还是不太安宁,“不会就好,走吧,买了肉和早饭咱们就回去。” 时间差不多了,要是耽搁太久,孩子们该着急了。 空间里,清新空气流淌,伴随着悠悠水流声,舒舒服服休息了一夜的柳萦萦醒来。 她伸了个懒腰,手径直触碰到谢云祁安睡的俊脸,将他惊得眉心微动。 咦! 她和夫君怎么距离这么近? 她坐起来一看,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滚到了夫君怀中,一条腿还霸道的搁在他身上,两人此刻距离十分亲密。 空间不冷,温度适中,晚上只需一床薄被即可,她的被子挤到一旁,孤零零的堆叠着,想来昨夜是和夫君共用的一床被子。 鼻尖飘来谢云祁身上浅淡的药味儿,一点也不难闻,还有些令人想要探寻一二。 柳萦萦面色微红,赶紧轻手轻脚的将腿从他身上拿开,羞赧的不知所措。 她虽和夫君成婚大半年,可碍于他的病情和他对自己的尊重,两人从没圆房。 先前在家中,两人也都是用一条被子隔开休息的。 昨夜她难道忘了搁被子在两人中间吗? 柳萦萦越想越害羞,面皮滚烫,正要起身下床时,忽然又瞧见自家夫君过分俊朗的容颜。 谢云祁生的一副好皮相,清俊的脸上并未出现什么蜡黄憔悴的病态,就是皮肤略有些透白,带着一股温润的书生气,莫名有种想让人欺负一番的柔弱感。 她们虽不算青梅竹马,可小时候便认识了,新婚那晚,他穿着一身大红喜袍,温润如玉的模样,深深镌刻在她脑海中。 柳萦萦灵动的眼珠子轻轻一转,伸手试探的戳了他脸颊一下。 难得见夫君这般“任人采撷”的模样,方才她那般动静都不见夫君醒来,肯定这会儿还在熟睡中。 她脸上露出一抹迷之微笑,缓缓凑过去,轻唤一声,“夫君?” 果真没醒,一想到自己马上要做什么,她就乐的嘴角一歪。 柳萦萦贼心也有,贼胆也有,见''貌美如花''的夫君就躺在身边,她的小心思唰唰往外冒。 空间里一片寂静,想来大哥大嫂她们都还没醒,她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略显紧张的在谢云祁脸上亲了一下。 蜻蜓点水一般的吻,一触即分。 她甚至还没感受到肌肤的温度,但也让她足够兴奋,差点没忍住捶床。 成功得手! 呸,什么叫得手,这本就是她的夫君,亲一下又不会怎么样。 柳萦萦捂着疯狂跳动的心脏,嘴角笑容甜蜜,蹑手蹑脚的开始穿衣服。 待柳萦萦一走,谢云祁缓缓拉过被子将自己骤然爆红的脸藏起来。 他真的……被自家娘子的举动给震惊了。 但……感觉不错。 一丈相隔,顾明舒刚准备起床就被谢云霆捂着嘴,强行摁倒在床上。 许久后,谢云霆听见隔壁动静消失后,才慢慢松开手。 “你捂我嘴干什么?” 顾明舒疑惑,抬手在他胳膊上拍了两下,压着声音问道。 谢云霆''盯''着隔壁,似笑非笑的轻抬下巴。 顾明舒微怔,俏丽的眼眸一弯,脸上立马露出一抹会心笑容,“你是说……” 啧啧,新婚小夫妻就是甜蜜。 谢云霆又赶紧捂着她嘴,生怕被隔壁听见,“嘘!” 顾明舒正想拍开他的爪子,却听见一道清脆又疑惑的童音,“爹,你捂着娘的嘴做什么?” 旁边的谢铭醒来,双眼迷迷瞪瞪,对自家爹娘怪异的行为表示好奇。 “咳咳……”隔壁猛地传来一阵惊咳。 顾明舒捂脸,和谢云霆同时将头埋进被子里,有种诡异的心虚感。 这孩子,咋就不知道悄悄问呢。 现在可好,她们明明什么都没听见,还要被二弟给误会。 也不知道二弟今天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她们。 柳萦萦自是不知道后面的事情,她小心思得逞后,便开心的跑去叫谢瑜起床。 把可爱的小丫头从酣睡中叫醒,再离开温暖的被子,让她莫名有种负罪感。 可看到妹妹头上不羁的呆毛后,她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给她捋了捋。 “二嫂~”沙哑的小甜音听得柳萦萦心都要化了。 她摸了摸孩子脑袋,给她梳好头发后,才开始给她穿衣服。 “二嫂,我自己可以穿!”现在是夏天,衣服也没两件,里衣套个外衣,一会儿再穿上昨天的脏衣服就行了。 第73章 心想事成 谢瑜身体虽是一个小孩子,但真实年龄比她们所有人都还大。 穿衣服这种小事儿,她不用别人代劳。 只是偶尔会犟不过崔六娘,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穿好了衣服。 柳萦萦眉眼弯弯,轻柔一笑,面色肉眼可见的愉悦,“好,二嫂去烧水,你穿好衣服就来找二嫂。” 这时,她听见了谢云祁的咳嗽声,又忙折回去询问。 谢瑜捏着小衣服,圆溜溜的大眼睛里闪着微光,二嫂今早怎么这么开心? 梦见吃满汉全席啦? 等她穿好衣服,顾明舒抱着谢铭过来,顺势一把将她搂上,轻而易举的抱着他们俩来到厨房这边。 锅中已经备好热水,顾明舒给两个小家伙洗漱完,就放她们各自去玩儿。 谢铭看着谢瑜熟练的拿出她的鱼竿,迈着小短腿来到她身边,眼神期待(?˙ー˙?)的看向她。 “小姑姑,这里什么时候才会有小兔子?” 小姑姑不是说以后给他养兔子陪他吗? 他一个人好无聊呀。 对于小家伙的童言童语,谢瑜把太上仙竿附上去后,非常有耐心的对他开口回答,“嗯,快了! 等下次我们再遇到小兔子的时候,就可以有了。” 至于下次是什么时候,那就是下次? 谢铭蹲在她身边,看着清澈见底的小溪,又纳闷的问,“小姑姑,你在钓什么东西,这里没有鱼的。” 面对好奇宝宝,谢瑜挠挠头,不太习惯应付孩子,赶紧转移话题,“小姑姑在钓一种看不见的鱼。 铭儿,你是不是该去扎马步了!” 囧。 谢铭一听,立马站起来,小脸绷紧,“是哦,铭儿这就去。” 他怎么差点忘了呢。 还好小姑姑提醒了他。 小家伙迈着小短腿哒哒哒跑开,谢瑜也盘腿在树边坐下,开始一边修炼一边垂钓。 【成功钓到养殖空间(可与当前空间融合,融合时间十二个时辰,融合时不可有活物存在)】 !!! 现在进行融合吗? 谢瑜神色一紧,急忙查看脑海中多出来的那枚白色珠子。 还好,查看后她松了口气,知道融合时间是由她做主时,一颗心落地。 要是这时候突然融合,估计铭儿就得暴露了,十二个时辰,怎么这么久。 但这运气…… 铭儿刚才说过想养小兔子,下一秒她就钓到养殖空间,简直是心想事成啊。 诶,她是不是可以把铭儿叫过来,再许个愿,帮大哥、二哥、四哥还有娘的毛病全部治好。 她转头看去,就见自家二哥和小家伙在说话。 谢云祁从扎马步的谢铭面前经过,对他笑了笑,准备去洗漱。 谢铭举着双臂,跟谢云祁也有几分相似的面容上再次浮现一抹好奇,“二叔,你的耳朵怎么这么红啊?” 谢云祁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咳咳……” 童言无忌,但有时候也挺让人害怕的。 他瞥了一眼在远处整理东西的身影,浅吸一口气,还好没被萦萦听见。 转过头,他盯着小豆丁,笑容温和,“二叔只是太热了。” “可是……可是…”谢铭很不懂,明明这里就不热,很舒服啊。 谢云祁连忙凑过来,对他摇摇头,端着一副教书先生板着脸的模样,“铭儿,祖父怎么教你的,练功的时候不许说话对不对。” “……对。”但是…… 他总觉得二叔今天怪怪的。 好吧,他不问了。 谢铭只得认真修炼起来。 谢云祁转过身,拍拍胸口,却又对上自家妹妹疑惑的大眼睛。 她好像在说,你怎么骗小孩儿! “……” 今天怎么回事。 两个小家伙好像跟他杠上了一般。 还好他脸皮厚,愣是顶着这种眼神旁若无人的去找柳萦萦。 这会儿空间里的人各忙各的,没多久,谢翀他们拎着大包小包回来。 顾明舒把衣服晾起来后,甩甩手中的水,快步走过来接着包袱,“娘,您今天怎么买这么多?” 崔六娘目光平和,笑着说道,“今天运气不错,在街上遇到不少好东西,便一起买了回来。” 除了昨晚商量的食物和药材种子,她还买了花苗和各种山珍野味。 尤其是用来炖汤的干货,什么天麻、松茸、猴头菇、榛蘑,都买了些。 他们出门早,从村子里来卖山珍的村民更早,正好她们一去就遇上这些好东西。 崔六娘想着孩子们许多东西都没吃过,如今手里不缺银子,也就趁此机会,买来让她们尝尝。 另外还有一头野鹿和一只山羊、两只野鸡,都是新鲜的,这几样可以挂在空间风干后慢慢吃。 要不是怕东西太多,打眼,他们还得再买些。 不过不急,等去了下一座城池,还能再买。 她们今天早上拿两只镯子去当铺换了一千两,这一路也应该够用。 反正不时还能在路上弄些野味,吃饭是不愁的,只看怎么个吃法。 顾明舒温婉轻笑,点点头,帮着收拾起来。 谢云荆和谢云澜两兄弟拎着大家的早饭,羊肉胡饼和热牛乳。 羊肉胡饼刚出锅,酥脆焦黄的芝麻面饼裹着香浓、软烂的秘制羊肉,还没打开油纸就能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食物香气。 热牛乳则是灌进水囊里,方便携带,回来时,尚且滚烫。 谢云澜赶紧把早饭放在桌上,就准备去叫自家妹妹吃饭。 谢云荆像是知晓他的想法一般,一个箭步冲出去,抢先一步朝谢瑜奔去。 谢云澜眉心一跳,咬牙切齿,深知抢不过这小子,脑中灵机一动,“弟弟!大嫂叫你呢。” 啊? 谢云荆脚步一顿,回过头去,一脸呆呆的望向背对着他收拾包袱的顾明舒。 下一秒,谢云澜从他身后快速超越过去,一把抱起思考中的谢瑜。 “???” 谢云荆对他的行为感到迷惑,唾弃。 他居然跟自己抢妹妹? 若是屁股后面有尾巴,或许谢云澜都快摇成螺旋桨了。 他大摇大摆从谢云荆身边经过,炫耀似的高举自己的“战利品”,给了他一个菜就多练的小眼神。 谢云荆瞪大眼睛,气的一脚把地面泥巴地都给跺结实了。 他做什么,平时都是他叫妹妹吃饭的。 啊啊啊! 娘—— 谢云荆气不过,窜到崔六娘身边,手势舞出残影一般控诉谢云澜的恶劣行径,脸颊都快鼓成青蛙了。 崔六娘险些没看清他的手势,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看向已经开始啃胡饼的女儿,顺手拿起一个饼子塞小儿子嘴里,“云荆啊,技不如人咱们就多吃点。” 多吃点,下次跑快点,免得还抢不过。 “……唔唔唔……”谢云荆星辉一般的璀璨大眼睁得老大,狠狠咬了一口饼子,脸都快气歪了。 娘偏心。 什么意思,他哪里技不如人了。 分明就是谢云澜这个骗子欺负人。 下次,他绝不会让谢云澜得逞,守护他唯一的妹妹!!!! 崔六娘拍拍他的小脑瓜,慈爱一笑,真是个可爱的傻孩子。 谢云荆气的不行,头一次没有坐在谢云澜身边,而是坐他对面,用一种幽怨的小眼神紧紧盯着他。 谢云澜傲娇歪头,摇晃两下,丝毫不怵。 放下东西后,一家子坐下来吃饭,谢翀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吃过了。 因为要忙着回来剥皮,处理野味,所以得争分夺秒利用好时间。 谢云霆和顾明舒则是带着谢铭去外面柴房吃饭,一来盯着外面,二来让谢铭活动活动。 咔嚓… 咔嚓……咔嚓…… 空间里只有食物与牙齿发生碰撞时,无法避免的摩擦声。 牛乳香味儿浓郁,就着羊肉胡饼吃,其实略有点腻,好在空间里有崔六娘抄家前买来的泡菜,正好用来爽口。 崔六娘看着自家老三、老四已经开始吃第五个胡饼,眼眸一缩,心中产生怀疑。 这俩孩子莫不是饕餮附身了,脸盘大的胡饼,她吃一大半就差不多饱了,他们都已经开始吃第五个了。 别说她,旁边的谢云祁也是同样表情。 “娘,胡饼还够吗?” 谢云祁胃口是家中最差的,他只吃了小半个胡饼,半碗牛乳就饱了,看着两个像是在比试谁吃得多的弟弟,他不禁有些担心。 崔六娘点头又摇头。 她买了二十个羊肉胡饼,本是想些放一半在空间里,晚上还能继续吃,但现在看来,别说晚上了,早上都够呛。 “夫君,云澜云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等他们吃吧。”柳萦萦想把手里剩下的半个递给他们,被谢云祁拦住。 谢云祁勾着唇角,微微摇头,“家中吃的还多,哪用你省着。 我跟娘只是担心他们吃坏肚子而已。” 这俩小子好像从吃了妹妹给的健体丸后,体质增强的同时,饭量也见涨。 得亏还有点家底,不然真容易饿死在流放路上。 柳萦萦轻笑,眉眼弯弯的点头。 喝上一口热乎乎的牛乳,谢瑜舔了下嘴角,再咬一口羊肉胡饼。 虽然这个羊肉膻味有些重,但她尚能接受。 “娘!” 谢瑜的声音让崔六娘回过神来,她忙把手里最后一口胡饼吃掉,转头看向女儿。 “欸,闺女,咋了!” 谢瑜捧着专属小碗,有了点奶膘的瓜子脸看上去比从前白净不少,声音绵绵的说道,“娘,别担心。 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们,今早我又钓上来一个宝物,以后我们就可以在空间里养小鸡小鸭那些了。” 到时候就能自给自足,随便怎么吃都行。 “真的吗?那咱们小瑜的运气真好。”崔六娘闻言,喜上眉梢,本想摸摸女儿逐渐养得黝黑的头发,可手上又沾了油。 还是别把闺女的头发给弄脏了。 不过这个消息确实很好,以后就可以买活物在空间饲养,吃不完的菜叶子正好拿来喂它们。 她为女儿高兴的同时,又忙不迭环顾周围,颇为担忧道,“哟,那还得让你爹弄些笼子啥的出来,不然这些菜都得被啃光不可。” 她第一时间除了开心,便是想到空间里的蔬菜,可不能被糟蹋了。 柳萦萦跟着一笑,摸摸谢瑜的啾啾头,心中说不出的惊奇,“妹妹,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要是可以养家禽,咱们就再也不用担心吃肉的问题。” 谢云祁也不禁勾唇。 只有两个埋头干饭的半大小子,就跟没听见似的,光顾着自己嘴巴,耳朵都放空了。 谢瑜点点头,又直接说出她目前担忧的问题,“不过……两个空间融合,需要十二个时辰的时间,小侄儿在这期间是不能待在空间里的。” “嗯?”柳萦萦挑眉,笑容收敛了些许,眉间染上一抹愁思,“那这么说,铭儿就得带在我们身边才行? 夫君,这怎么办?” 她们十二个时辰不待在空间里倒是没什么,可铭儿的身份存疑,绝不能暴露。 “小瑜,空间什么时候融合?” 别是现在。 谢云祁来不及为自家妹妹高兴,便一针见血的提到最重要的一点。 如果现在融合,就必须赶紧找个人将铭儿托付出去。 否则被发现的话,就只能和官差硬碰硬了。 “是由我来决定时间的。”谢瑜赶紧解释。 她显然也看出自家二哥在担心什么。 “那还好。 咱们可以先商量一下,想个周全的法子后再融合。”谢云祁微笑着点头,安心下来。 “啊?”谢云澜抬起头,顶着一双茫然的眼神,商量什么? 谢云荆则是趁机抓过他手里的小半块饼子,一口塞进自己嘴里,将自己噎得差点翻白眼。 “云荆!!”崔六娘吓得脸色一白,赶紧站起身去查看他的情况。 好在谢云荆愣是给它生生吞了下去,又咕咚咕咚灌了一碗牛乳。 谢云澜无言以对的扫了他一眼,这可是他吃过的饼子,他可真是不嫌弃。 崔六娘动作丝滑,直接一巴掌拍向谢云荆的后背,发出沉闷一声响,“你这熊孩子,能不能别吓唬人。” 差点给她吓得心都漏了一拍。 谢云荆浑身一震,皮都绷紧了。 “嗝儿——” 吃饱了! 谢谢娘帮他拍背,力度刚刚好。 谢云祁没眼看,柳萦萦忍俊不禁,谢瑜憋笑,一口奶包在嘴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都怪四哥,她咋整? 崔六娘扶额,戳戳他脑袋瓜,呵斥的话憋住,“快和你哥哥洗碗去,一会儿该出发了。” 憨包,她怎么生出这样的儿子来。 第74章 当牛拉车 谢云荆咧嘴,皮一下很开心。 谢云澜赶紧站起来,动作麻利的收拾碗筷。 崔六娘见状,点点头,又对其他人说道,“大家吃完收拾收拾,得出去了。 我叫你们爹去。” 谢翀把扒皮完成的野味用绳子拴住脚,倒挂在木头杆子上。 要是今天路上碰到柏树枝,便弄些回来,晚上有空的话,烧上熏一熏。 空间温度适宜,不适合直接风干,主要时间来不及,他只能暂时这样挂着。 洗了手,他换了件半旧不新的外衣,昨天的衣服肯定是不能穿了,毕竟都快被熏入味儿。 这要是跟家里人走一起,她们能把自己嫌弃死。 顾明舒蹲下,轻声细语的对儿子叮嘱着事情,她一边说,一边给他整理衣服,眼眶微微泛热。 “铭儿,娘在锅里给你留了包子和青团,米饭和鸡蛋羹也蒸上了,中午按时吃饭。 碗筷留着娘进来再洗,衣服也是。 照顾好自己,别下溪里去玩儿,知道了吗?” 希望今晚也能进空间,不然孩子一个人孤零零的,她想着都心疼。 谢铭乖顺点头,枯黄的头发开始逐渐有了光泽,小手也开始有了肉感,“娘,你放心,铭儿知道。” 谢云霆在旁边揉揉他发顶,心中同样充满牵绊,只是无法通过眼睛表达出来,“好孩子,马步扎够了就去玩会儿。你祖母早上给你买了新鲜玩意儿,你自己捣鼓。 不许玩火,不许玩水。” “嗯!”谢铭努努嘴,伸出小手摸了下谢云霆眼睛上的布条,呆萌的问,“爹,你什么时候才能看见铭儿?” 谢云霆心中苦笑,脸上却是扬起一道灿烂的笑容,大掌精准贴在他脸颊上,轻抚几下,“爹能看见铭儿。 铭儿的眼睛鼻子嘴巴,爹都知道在哪儿! 等爹有空,就按照铭儿的样子雕一个一模一样木偶给你玩好吗?” 谢铭眼睛明亮清澈,承继了顾明舒的绝佳眼型,只是小脸太瘦,仍不能完全展开,但已初见雏形。 他歪着脑袋,思索一番,“那……小姑姑有吗?” 他不信。 小姑姑都没有,爹肯定是骗他的。 谢云霆一笑,捏了下他的小手,声音醇厚道,“小姑姑当然有了。 不过不许去翻小姑姑的东西,得让小姑姑自己拿给你看,知道吗?” “哦,好!”谢铭挠挠头,半信半疑。 真的有吗?那他怎么从没见小姑姑拿出来玩儿过呢? 崔六娘走过来,示意他们该出去了,顾明舒点点头,捏了把谢云霆的胳膊。 崔六娘又看向乖巧的孙子,忍不住蹲下再哄两句,“铭儿,乖乖在这里玩儿,过几天你祖父和四叔给你抓小兔子进来,到时候你就可以和小兔子玩儿了。 好不好?” “好耶!”谢铭一听这个,立马来劲儿了。 “铭儿想要白色的兔子。” 谢云霆听见他雀跃的声音,不禁好笑。 看来铭儿更喜欢小动物,如果他眼睛能看见的话…… “好,到时候什么颜色都有。”崔六娘笑着应答,摸摸他脑袋瓜。 顾明舒也不舍的摸摸他小脑袋,抿着嘴角,温柔道,“那娘去给铭儿找兔子,铭儿自己在家乖乖待着。” “好!”谢铭期待的点头。 前院。 拖拖拉拉的枷锁碰撞声响起,浑身酸软疲惫的众人从杂草上爬起来,个个面如土色。 太困了,好累,好饿。 他们现在一睁眼就有种自己怎么还没死的感觉。 流放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马棚里的马吃着新鲜草料,尾巴愉悦晃荡,而众人捧着冷水配馍馍,凄凉的站在旁边,画面惨不忍睹。 崔六娘一家从柴房出来,路过厨房时,听见里面传来赵明的打骂和郭氏的哀嚎声。 崔六娘唇角微动,转过头去,纯当没看见。 谢翀扶着谢云霆,顾明舒牵着谢瑜,一家人径直走过。 路过前院,她们也未做停留,直接出去了。 门口的那辆板车,验证了谢翀的猜想,他扬眉,眼底掠过一抹坏心思。 谢家人想用车代步,就让他们先高兴一会儿,等找到机会,他就把这车给他报废。 “娘,你看见我媳妇了没有?”卢盎蔫哒哒的走过来,对白氏询问道。 白氏摇头,转动僵硬的脖子看了下四周。 郭氏刚才不还在这儿吗? 卢老大听见这话,打了个哈欠,“兴许在茅厕呢,让她快点,免得等会儿官差发火了。” 今日卢家整体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没一个人有精神,周身都散发着淡淡的衰气。 尤其是卢老二! 他昨夜断了一条胳膊,现在左臂袖子里空荡荡,面色苍白,脚下虚浮,整个人像是丧失斗志的鬣狗,垂头丧气。 而白氏昨晚腹痛了一夜没睡,今早起来,两个黑眼圈都快挂到颧骨位置了。 这时,赵明把捂着肚子的郭氏从厨房拉过来,丢在卢家人中间,眉宇间满是狠戾,“你这臭娘们,以后要是再敢胡说八道骗老子,当心老子撕了你的嘴。” 郭氏摔在地上,头晕眼花,干呕两下,疯狂摇头。 “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她怎么知道崔六娘挖的是什么有毒的商陆,只是不想让她得好处而已,谁知还白白挨了一顿打。 卢家人疑惑的看着这一幕,不知郭氏做了什么,瞧她这副惊恐的模样,别是背着他们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吧。 赵明往她身上啐了一口,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启程了,启程了,还睡什么睡,想死是吧。” “把枷锁给带上,别磨磨唧唧的。” 谢云逸扶着行动不便的老侯爷出来,邀功似的指着门口那辆板车,“祖父,您看,有了这东西,您就可以歇着,不用亲自走路了。” 老侯爷一喜,往日坐惯了马车和轿子的人,头一次在一辆小破车面前失态。 车,是车! “祖父,我先扶您上去。”谢云逸殷勤又体贴,重新展露往日那种春风拂面的谦谦君子之色。 老侯爷高兴的点头。 谢老四伸了个懒腰,不屑的撇了下嘴角,老老实实戴上枷锁。 他这个侄子,惯会揣摩心思,不过也好,至少不用他亲自扶着老爷子,他也乐得松快。 经过蘑菇中毒一事,谢云逸醒悟不少,昨夜和谢家人商量了一番。 他们只有先熬过流放之路,顺利抵达边境,才能找到机会重新站起来。 所以今早,他天不亮就出门买了一辆板车和可以长期存放的干粮。 卢氏有些迫不及待,等老侯爷躺在光秃秃的板车上后,她也跟着爬上去。 天呐,她的腿终于可以歇歇,疼死她了都。 老侯爷、卢氏、谢老三都被安置在板车上,谢云逸、谢云章几兄弟商量好了,他们必须轮流推板车。 陈氏牵着儿子,微蹙眉头,低头询问,“涛儿,你想坐车吗?” “想!”谢涛脱口而出。 可他见车上都没位置,坐不下了。 陈氏也知道,不满的瞪了谢云逸一眼,心中不满。 祖母精神抖擞,手脚健全,根本就不需要坐车啊。 涛儿这么小,病才刚好,本就不该走路的。 谢云逸顾着和谢云章拉扯谁先当牛,不,谁先推车,根本没顾及陈氏的眼神。 谢涛虽然想坐车,但也不愿意和臭烘烘的谢老三坐一块儿,他扯了下陈氏的袖子,嫌弃的摇头,表示算了。 最后,谢云逸身为长兄,还是被迫第一个推车。 绳子套在肩膀上,他顶着其他人异样的眼神,厚着脸皮用力一推。 沉重的板车纹丝不动…… 怎么回事? 谢云逸再次使劲儿,脸都憋红了,板车依旧一动不动。 陈氏见不得这般愚蠢的人,赶紧开口指挥,“云章,你们别站着,帮你大哥推一把啊。” 他们就这样干看着? 她就说不该带三叔一家子吧,瞧瞧,一个个就跟睁眼瞎一般。 而且昨天谢云杰还因为蘑菇中毒太深,成了一个说话都不利索的傻子。 她男人真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在谢云章他们的帮助下,板车终于滑行起来,谢云逸倒也不笨,走了一段就找到推板车的技巧。 不得不说,他干苦力还是很有一套。 见谢家突然多出一辆板车,卢老大带着枷锁,急急忙忙的跑过来,眼眶乌青的对谢云逸请求道,“云逸啊,你二舅爷昨天受了伤,你能不能带他一个?” 唉,老二犯了错,可终归是他亲弟弟,他又怎么忍心看着他拖着还渗血的胳膊,亲自走路呢。 正好,今日云逸找了辆板车,老二要是坐上去,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不等谢云逸开口回答,卢氏咋咋呼呼的声音传来,“老大,你说什么,老二咋了?” 老二什么时候受伤了。 卢老大一听,拘了一把辛酸泪,赶紧可怜兮兮的对卢氏开口,“大姐,昨夜……老二不小心碰到驿站其他人的东西,被他们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了一顿,非说老二偷东西,还强行砍了老二的一条胳膊。” 卢老大满口胡言,张嘴就来,他觉得已经出了驿站,就是撒谎也不会有人知道,他说的小声,别人也不会听见。 卢氏气的鼻翼煽动,满脸震惊,“什么?他们是什么人,竟敢这样对老二,你怎么不拦着一点啊。” 她说着,伸头探脑的往后面看去,果然见卢老二一侧袖子空荡荡,整个人也落魄的不行。 岂有此理,什么人敢如此嚣张。 她昨天太累,晚上睡得沉,竟一点都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 卢老大苦不堪言,抹了抹眼泪,指着自己乌青的眼睛,声音沉闷憋屈,“大姐,你不知道,根本拦不住。 你看我脸上的伤,也是他们打的。” 卢氏这下可心疼坏了,又瞧见卢老二一人行走,无人搀扶,赶紧对闵氏高声呼喝起来,“老二他媳妇,扶着你男人一点啊,你干什么吃的。” 闵氏皱眉,掀起眼帘跟看陌生人一样瞧着她,随即又当做没听见的模样,低头继续走。 她一双儿女则是一左一右贴着她,丝毫不关心卢老二。 卢氏见状火冒三丈,磨了磨牙,对卢老二的心疼已经快弥漫到每一根头发丝,“云逸,你快停下,放将你二舅爷一起捎上啊。” 谢云逸听得一脸晦气。 让他捎谁?卢老二?做梦吧。 老侯爷不赞同的皱眉,刚要开口就听陈氏话语怪异的说道,“祖母,要不您就好好在车上躺着,要不您就下来自己推车。 为了照顾您二老,夫君这般瘦弱的人,都亲自推车了,您没见夫君脸上的汗水吗? 卢家是卢家,谢家是谢家,您要是再混为一谈,就别怪我说话难听了。” 且不说这车坐的下不,光是卢老二那一个人的大体格,就能把这小破车压垮,连带她男人也的骨头也得断上好几根。 祖母可真会慷他人之慨。 合着推车的人不是她,就可以无所顾忌。 “你个小蹄子,你胡说什么呢,反了天了你!”卢氏面色赤白交加,一想到自己被一个晚辈给抹了面子,她就气不到一处来。 老侯爷能动的一只手推了卢氏一把,额头上深沉的皱纹加重,“安静点,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莫不是你真想下去走!” 卢老二是断了手,不是断了腿。 云逸媳妇说的对,再者卢家情况比他们好多了,大可以让卢老二的儿女照顾他,凭什么要让云逸出力。 她真是人老糊涂,亲孙子还没有弟弟重要吗? 卢老二面色不虞,暗戳戳的斜了陈氏一眼,装模作样的长叹口气,“算了,大姐,我不愿意让你为难,我去扶着老二就行了。” 那你还不快去! 陈氏瞧见他的眼神,心中没好气啐了一口。 祖母老眼昏花,连外祖父的这点小伎俩都没看出来,当真是白活这几十年。 卢氏又想展现自己的权力,又不想亲自出力,面对家中人都不赞同的情况,她脑中天人交战。 一个是自己走,一个是坐车,她摸了摸自己的腿,犹豫半天,还是选择善待自己。 老二只是没了手,腿还在呢,坚持一下吧。 她这把老骨头,没老二身子结实,或者等她休息好了,可以跟老二换着来。 第75章 集体惦记 对!这样最好不过。 可卢氏想清楚后,仍端着长辈架子,眼神阴恻恻的刀了陈氏一眼,将炮火转移到她身上,“陈氏,你是不是觉得你婆母没了,你可以当家做主,连我都敢不尊重了。 你以后再这般,仔细你身上的皮。” 她活了几十年,上一个顶撞她的人,坟头草都几丈高了。 陈氏这贼妇,真当自己好了不得,不就让她拿了些银子吗?吆五喝六,竟反倒做起长辈的主来。 陈氏眼眸微眯,搂着包袱的手放开,挽起袖子就想来拽她,口中威胁道,“祖母,我看你是想下来亲自走了吧。” 卢氏下意识缩着脖子,悻悻的瞪了她一眼。 没良心的小蹄子,白眼狼。 谢云逸也觉得卢氏聒噪,头一次没有站在她的立场上。 卢老大见彻底没戏,只得躬着背脊,步态倦怠的往回走。 “大姐也真是,让她帮忙照顾一下老二也推三阻四。” 甚至连孙媳妇都拿捏不住。 白氏抿唇,捂着越发疼痛的腹部,冷汗连连,坚持往前走。 她还以为卢老大是帮她去问的,没想到又是为了卢老二。 她该失望还是生气。 这么多年,他对亲弟弟比对儿子都好,现在更是对她这个发妻都漠不关心。 寒心! 男人在她耳边小声叨叨着卢氏的冷漠,白氏默默挪开脚步,省的听着更难受。 谢云轩眼神怪异的瞥了卢老大一眼,将他方才说给卢氏的话,尽数收进耳朵里。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卢老二是因为偷东西,被别人抓了个现行才导致断手的? 怎么到他嘴里,竟成了别人的不是。 “夫君,你看什么呢?”钱氏拉着他胳膊,因为昨夜休息得不错,今日她气色看着都好了不少。 但因为要避着官差,她往脸上抹了些锅底灰,显得面色尤为滑稽。 “诶,大哥上哪儿弄的板车?” 顺着视线看去,她瞧见了前面的推车谢云逸,小小的吃惊了下。 “买的呗。”谢云轩眼露讥嘲,看着谢云逸脚下不稳,身板绷直的模样,摇摇头。 就他这样,推不了一个时辰,不,半个时辰,就得喊腰痛。 谁家好人推车腰直的跟铁板似的,等着一会儿遭罪吧。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谢云桐和谢云轩兄弟俩组成一个阵营后,今日走路都在一块儿。 谢云桐听见他们交流,抱着谢柔面露疑惑,“官差能允许用这东西?” 而且他哪来的银子。 谢云轩并不清楚,小声嘀咕道,“反正他也用不了多久的。 咱们还是赶紧想法子,跟大伯父一家攀上关系才是。” 昨天他们分析来分析去,发现光靠他们两兄弟的实力,确实不太够。 后面又捋了下这些天所经历的事情,其中有两家人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一个是谢家旁系的三房,一家是谢家本家的大房。 不过对比下来,他们发现还是谢家大房,也就是他们大伯父一家看起来实力更强大一些。 他们家虽然老弱病残都有,可老的那位身子强健,什么生存技能都会;弱的那位,只是小,又不会拖后腿;病,似乎更像是装出来的,瞧着没啥异样;残,一个哑巴一个瞎子,可两个都是身负武功,实力不弱,这两个缺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些天,他们没有挨打,没有饿过肚子,没有吃过……大粪,手里也是有银子的。 如果能跟他们家一起走,安全指数肯定没的说。 谢云桐没意见,只是…… “可你看昨天大伯父都亲口说要跟谢家脱离关系了,他能接受我们?” 大伯父跟谢家明显仇恨深重,五年前大伯父战败,谢家虽将其驱逐,可也大房一家单独封在了偏院中,任其自生自灭。 他们……不一定能说服大伯父啊。 “大不了我们也跟谢家脱离关系呗。”谢云轩不以为意。 为了活下去,脱离关系算什么。 很明显大伯父就是怕祖父跟吸血虫一样缠着他,才明智的决定断亲。 他们效仿一番,说不得大伯父就接纳他们了。 谢云桐压手,心平气和的跟他商量道,“不行,不可冲动。 我瞧着谢云逸今天怪怪的,他从前最是擅长趋利避害,今日怎么主动承担起推车这活儿了。” 能让谢云逸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上赶着献殷勤和卖力气,一定是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出现在了。 谢云轩转念一想,好像也是。 “那……我们不着急,再观察两日看看。” 谢云桐点头同意。 旁边杜氏眉头紧锁,不赞同的插嘴,“夫君,三弟。 你们的希望怕是要落空了。在牢里时,崔……大伯母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一路上更是。 你们别以为大房是什么好人。” 谢云桐抱着孩子,没办法扯她衣袖,只得认真的同她解释,“鸢娘,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 大伯母虽然冷漠,可她也不会害人。 昨日她是做的过分了些,可她若不出手,今日我们恐怕都成谢云杰那样的傻子了。 此事你不用插手,和三弟妹相互照顾着便是。” 杜氏不解,还想说什么,被他摇头给否定了。 钱氏扯了扯她袖子,“二嫂,你就别管了。 一会儿出了城,咱们也学着采些野菜吧。” 杜氏有些不敢,柳眉暗淡稀疏,心生抗拒,“这……万一野菜有毒呢?” 昨天的事儿把她吓够呛,要不还是算了吧。 钱氏面对她黑不溜秋的脸蛋儿,差点没忍住发笑,“野菜能有什么毒。 只要咱们别去采蘑菇便是。” 杜氏想想也对,野菜无非就是牛马吃的草料,能有什么毒。 她们手中银钱不多了,得想办法自力更生,多坚持一段时间才行。 随后她也点点头。 出了城,太阳出来,没走多远,谢云逸就累的满头大汗,气喘如牛。 官差在他们的贿赂下,对他们用板车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其实流放路上,只要上头没下死命令,也是可以自己用板车和买食物的。 赵明本就没折磨他们的意思,只想赶紧将她们送到边境,顺利拿了银子回家给儿子娶媳妇。 当看到谢家人用上板车,速度提高了不少后,心情反倒愉悦起来。 “李哥,头儿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同意谢家人用板车?”吴老六拉着李五,眼底掠过一抹冷光,压住心头不满,对他问道。 李五眼神在流放队伍中乱瞄,搜寻自己下一个目标,对他不耐烦的摆手,“我咋知道,你有本事问头去。” 头儿不让他问,肯定是收了人家的银子。 看在都是一家人的份上,他也没啥好说的。 骚骚屁股,李五转头看向宋奇,对他使了个眼神。 “老宋,呲呲!” 今晚再战? 宋奇目光跳跃的看过来,对他摇头。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浑身就跟有好几只小蚂蚁在爬来爬去一样,痒的他不行。 爹得个蛋,不会是卢老二身上有什么毛病,传染给他了吧。 挠挠后背,宋奇盯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卢老二,眼神晦暗深沉。 城外大道,树木葱茏,阳光均匀分布在每一片树叶上,风一吹,簌簌作响。 谢瑜骑在谢云澜肩膀上,视野开阔,悠闲的环顾周围。 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待她回头,又快速消失。 谁啊? 谢清舞裹着怀里的东西,迅速收回视线,眼中满是嫉妒和不甘。 谢余她凭什么现在比她过的好。 瞧她那模样,去了大房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嘶~一胡思乱想,谢清舞的肚子又隐隐作痛。 放慢脚步,谢清舞回头看了一眼搀扶着谢云山的周氏,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再看她爹,也和和睦睦的跟黄姨娘还有谢云启走在一起。 谢清舞孤零零杵着棍子慢慢挪动,心中百感交集,又气又怒。 就她一个孤家寡人,她们倒好。 不行! 她得赶紧接近谢瑜,和大房一起走才是,不能坐以待毙。 谢老四这时也在思索怎么接近谢瑜,可这两日他观察下来,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机会。 谢瑜不会单独出现,随时身边都有人照看她,想靠近说话都困难。 他不禁想起自己他爹的话,说谢家的转机就在她身上,务必要让她回到谢家来才行。 可他不懂,一个目不识丁,干巴瘦弱的小孩儿能有什么本事,莫不是他爹老糊涂了。 搓搓手,谢老四想到自己怀里还有几颗糖,等中午休息的时候,他就趁机将谢余给哄过来。 这还不简单吗。 谢翀频频回头看,总觉得今日有些不自在,就跟什么人在背后算计他似的,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 “他爹,你看啥呢?”崔六娘步伐轻快的往前走,见他这会儿神色不太对,便出声询问。 “没什么,就是心里有点毛毛的。”谢翀摇头,仍旧用余光盯着后面的那些人。 “估计又有人在打你的主意。”崔六娘话语玩味的调侃道,扫了一眼卢家人所在方向,“卢老二的胳膊怎么不见了?” 另外,白氏的脸色这么差,显然是急病加身,再不医治,怕是要去见阎王了。 “偷东西被人卸了!”谢翀昨天听见前院有动静,起来围观了一会儿,知道前因后果。 崔六娘挑了挑眉,嗤笑一声,“那他命还挺大。” 这都没死。 “咳咳咳……”白氏突然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脸色在一瞬间憋的通红,呼吸尤为急促。 卢老大一直在关注卢老二的情况,只有闵氏和一双儿女察觉白氏的异样,主动上前来关心。 白氏喘不上气,腹痛如绞,双腿哆嗦着骤然倒地。 “白氏?”卢老大惊呼,这才发现她的异常,赶紧将视线从卢老二身上挪过来。 崔六娘移开目光,捏了下手指,强行克制住自己心中的想法。 她是不会去帮忙的。 很快就到了中午休息的时候,官差找到一间路边茶摊,赶紧给众人卸了枷锁就大口大口喝茶去。 日头炎热,茶摊处在阴凉地,背靠一条小溪,前面是官道,左右都是树,越过不远处整齐的田垄,依稀可见分布不一的村落房舍。 众人嗓子干的可以冒烟,一解开枷锁就直奔溪边而去。 茶摊老板见多识广,只是担忧了片刻,便无所谓的跟官差交流起来。 空气中隐约有饭菜香味,得知茶摊还卖面条饺子时,官差们急忙让他往桌上端。 饿死了。 卢家人守着已经开始吐血的白氏,神情惊慌,不知所措。 官差只是看了一眼,便自顾自的喝茶闲聊,显然没把她当回事儿。 谢云荆将谢瑜从自家哥哥肩膀上抱下来,指了下旁边小溪,用手势询问问她需不需要去钓鱼。 谢瑜点头,露出一笑。 顾明舒从包袱里,将她的小鱼竿拿出来递给她,轻声叮嘱道,“云荆,盯着妹妹,别让她下水,也别让其他人靠近她。” 之前谢云章抢妹妹鳝鱼的事儿她还清楚记得呢,可不能再让他们乱来。 谢云荆拍拍胸口,跟忠实护卫一般,目光坚定的点头。 谢云澜也准备跟着去打水。 谢老四就是这时窜过来的,目光精准锁定谢瑜,脸上带着过分算计的虚假笑容。 “站住!”谢翀冷声喝止,拦着谢老四,眼疾手快的把谢瑜抱起来。 “你做什么?” 谢老四斜了他一眼,捧着几块用油纸包着,已经有些化了的糖块,笑呵呵的对谢瑜招手,“小余啊,到爹这儿来! 爹给你糖吃,可甜了。” 谢瑜捂着嘴,连连摇头。 她这两天有颗牙好像松了,娘不许她吃糖。 而且他的糖就像是被人舔过了一样,谁要吃啊。 谢翀听笑了,直接一把推开他,毫不客气的将他手中油纸打翻,眼神锐利,“呸! 谢贺,拿着你的脏东西,离我女儿远点。 什么爹不爹的,你算哪根葱,小瑜现在是我闺女。” 青天白日,他就在说胡话,小瑜早就不是他女儿了,认清现实好吗? 谢老四怒气冲冲,但碍于在谢瑜面前,他不得不忍住火气,咬着后槽牙辩解道,“谢……大哥,我不过就拿两颗糖给小瑜而已,你这么激动做甚。 小瑜是我女儿,难不成我还能害她。” 第76章 惨遭误杀 谢翀怒目,浑身上下散发一股浓厚的压迫之气,嫌弃的对他喝道,“滚开,我也不是你大哥! 从前你害她还少,我警告你,离我女儿远点。 别忘了,断亲文书是你们亲自送过来的,族谱上,小瑜是我名正言顺的闺女。 你那两颗破糖也好意思拿出手,我女儿可不稀罕。” 谢瑜还从没见她爹说过这么长一串的话,气势汹汹,威风凛凛。 她忍不住鼓掌,竖起大拇指,满脸骄傲,嘻嘻,“爹,您说的真好。” 谢翀笑着冲她抬了抬下巴。 一般一般。 谁让他敢当面抢他女儿的。 恬不知耻。 谢老四气的面红耳赤,扫了一眼地上散落的糖,握紧拳头,眼神埋怨的盯着谢瑜,“小瑜,你叫谁爹呢?我才是你爹,我是你亲爹。” 她怎么能连自己亲爹都不认呢。 肯定是谢翀和崔六娘他们给她说了自己的坏话,不然一个小孩儿能知道什么。 可恶,连一个小丫头片子都抢,至于吗? “你才不是!”谢瑜皱眉,声音清脆的反驳道,“你踹我,你骂我,你是大坏蛋。” 她又不是傻子,会记仇的。 什么,谢老四还踹过他女儿,反了天了。 谢翀心中恼怒,把软呼呼的闺女塞到小儿子手里,挽起袖子就朝谢老四走去,目光森幽。 “你……你干什么,我……我可不怕你,你别以为你还是从前的威武大将军……” 谢老四害怕的连连后退,声音都在颤抖。 他一个被酒色掏空的身体,可不是谢翀的对手啊,虽然他看着胖,但也只是虚胖。 谢翀察觉周围人多,不便动手,直接拽着谢老四就往旁边树林里走去。 “你放开我……谢翀……”谢老四手无缚鸡之力,轻飘飘的就被他连拖带拽拉进了小树林。 谢云启见状想要冲过去帮忙,被黄姨娘拦住。 “姨娘!”谢云启眼露不解。 黄姨娘皱眉,眼神意味深长,“你打的过你大伯父吗?冲里面喊两声就行了。” 现在老爷只有云启这一个儿子,就算他不去帮忙,老爷也不会怪他的。 谢云启似懂非懂。 “啊!!” 一群鸟儿被竹林里的凄惨叫声惊飞。 黄姨娘浑身一震,谢云启吓得缩着脖子,再不敢轻举妄动。 他爹皮糙肉厚,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儿的吧? 崔六娘并未阻止谢翀的行为,反而满意的拍拍身上泥巴,转头对旁边看热闹的两兄弟开口,“行了,你们带妹妹过去吧,吃饭的时候娘叫你们。” 谢老四也是自讨苦吃,白纸黑字写好的断亲书,他敢不认,那就打到他认。 谢云荆点头,抱着谢瑜先走,谢云澜则是去拿水囊。 突然,身形过分圆润的谢云杰冲过来,两眼放光,抓起地上沾满泥巴的糖就往嘴里送,“嘿嘿,糖,糖!” 郑姨娘红肿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伸手阻止已经来不及,“不能吃,云杰! 不能吃啊,快吐出来,这是脏的!” 她的儿啊,怎么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 谢云澜看见这一幕,直皱眉头,轻轻扯了下崔六娘的衣袖,“娘,我以前……” 不会也这样吧。 不等崔六娘回答他,郑姨娘便拽着满嘴泥巴,神志不清的谢云杰来到她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大夫人!” 她眼神恳求,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和两根簪子,连忙就要往崔六娘手里塞,“求求你,帮帮忙,给云杰诊治一番吧。” “他才十三岁呢,他这么这小,不能变成一个傻子啊。 大夫人,求求你,我把银子都给你。” 谢云澜挥开她,挡在崔六娘面前,面皮紧绷,“你离我娘远点。” 顾明舒和柳萦萦也走过来,警惕的看向她。 郑姨娘激动万分,红肿的眼睛里再度流下一行清泪。 她果然没看错,谢云澜竟然好了,那岂不是说她儿子也有希望。 她心中动容,眼神迫切的望着崔六娘,昂着纤细脆弱的脖颈,眼泪滚滚而下,“大夫人,求你了。 只要能帮我治好云杰,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我就这一个儿子,他要是变成傻子,以后可怎么办啊。”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好好的儿子,就因为几个毒蘑菇,竟变成这副模样。 “抱歉,我帮不了你。”崔六娘脸色如常,抓着谢云澜的胳膊,直接回绝。 她昨天晚上不是已经请过大夫了,正经大夫都救不了,她一个野路子更不行。 况且云澜是瑜儿治好的,她哪里知道该用什么办法救谢云杰。 郑姨娘涕泗横流,娇艳面容如同离开土壤的花朵,枯萎衰败。 她急忙给崔六娘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眼神恳切的望着她,声嘶力竭道,“大夫人,您别这么狠心啊,我给您磕头了。 您也知道养一个傻儿子是什么感觉,您难道忍心看着云杰变成傻子。 他也是大爷的亲侄子,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您就大发慈悲,帮我这一次吧。” 如今只有大夫人能救云杰了,就算今天她跪死在这儿,也一定要让她点头同意。 谢家的恩怨跟晚辈没关系,她不能这样看着云杰断送一切啊。 “我真帮不了你。”崔六娘侧身,避开她的跪求,声音冷漠的说道,“你拿着银子去下一个地方找其他大夫吧。 我医术不精,也不会救谢家任何人。” 正在此时,卢老大满手是血的跑过来,二话不说就要去拽崔六娘。 “你快跟我走!” 她肯定有办法救白氏的。 柳萦萦瞳孔一缩,一个前踢过去,精准踢开卢老大的脏手,没好气的盯着他,娇喝一声,“你干什么。 休想对我娘动手动脚。” 卢老大眼神悲怆,捂着吃痛的手腕,呲牙咧嘴的倒吸口凉气。 这小娘们好狠的心,下手这么重。 可他来不及责怪,赶紧看向崔六娘,表情焦灼,眉头皱成一团,“崔氏,你……你去替我看看你婶子,我拜托你,她真的要不行了。” “看不了!”崔六娘退后一步,轻飘飘的说道。 “崔氏!”卢老大原地大喝,眼神复杂而凝重的对她开口说教,“我们家从未得罪过你吧,你就不能良善些,看在你婶子快不行的份上,伸出援手,帮我们这一把吗?” 如果这里其他人会医术,他绝不会求她。 人命关天,她怎么能如此冷漠呢。 难怪大房一家子从前不得老侯爷看重,实在是品行堪忧。 柳萦萦听这话就觉得不对劲,她双手撑腰,黛眉轻拧,“嘿,你个糟老头子坏的很,你媳妇都不行了,才来找我娘帮忙。 早干嘛去了。 而且,万一救不活,你赖上我娘怎么办? 我娘说了不救就是不救,你要是再敢多说一句,别怪我的拳头不认人!” 他是求别人,不是别人求他。没见过这样厚颜无耻的人。 卢老大濒临爆发,一把年纪还要被一个黄毛丫头呵斥不说,还没说服崔六娘帮忙救人。 他气的厉害,眼眶泛红,忍了又忍,再度开口,“崔氏,我知道,你跟谢家有过节,可我们卢家往日跟你素来无冤无仇。 你就看在我一把年纪的份上,帮帮我吧。 你婶子真的不行了。 你不就是要银子吗?我给你,你要多少,你只管开口便是!” 谁稀罕他的银子。 崔六娘盯着他,眼神格外令人发毛,下一秒,只听她冷笑道,“谁说我们无冤无仇! 我家老二出事时,你不仅想方设法阻拦宫中御医出宫,还在他用的药材里动手脚。 这事儿,别以为我不知道。” 若不是宫中那位御医与她熟识,提醒她仔细检查药材,她差点就要失去一个儿子。 虽然当年只是猜测是他所为,没有确凿证据,但那时他掌管内庭司,除了他的吩咐,和他跟卢氏之间的关系,不会有谁敢如此明目张胆。 卢老大愣了一下,回忆起往日,老脸顿时一阵青一阵白,眼神也慌乱起来,左右闪躲。 她是如何知晓的? 不可能啊,当年他做的如此隐匿,按理说不会有人知道才对。 崔六娘本就是试探,见他这模样,立马就印证了她的猜测。 她心中弥漫着恨意,眼神也冷厉起来。 柳萦萦听见这话,脑子一热,二话不说上前对着他老脸就是重重一巴掌,“糟老头儿,你还敢害我夫君。” “萦萦!”谢云祁惊呼,倒不是想拦他,而是怕脏了她的手。 “啪!”一道响亮的巴掌声过后,卢老大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形摇摇晃晃,差点没站稳。 她……她竟敢…… 方便回来的卢氏正巧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一阵风似的冲过来。 “老大!” “爹!” 卢老大捂着脑袋,晕头转向,他儿子卢盎也冲过来。 “你敢打我爹?” 卢盎会些拳脚功夫,一看柳萦萦对他亲爹动手,顿时怒不可遏,挥舞拳头就朝柳萦萦砸去。 柳萦萦侧身一躲,然而卢盎目标不是她,转身就去劈旁边站着的谢云祁。 “夫君!”柳萦萦吓得脸色大变,顾明舒想要去拉他也来不及了。 就在卢盎的拳头快要靠近谢云祁的时候,他连忙蹲下,抓起地上的一把泥巴就朝卢盎脸上撒去。 卢盎捂着眼睛闷哼一声,拳头在空中胡乱挥舞。 柳萦萦脸上一喜,快步上前揪住他的后衣领,将他一下子掀飞出去。 卢盎被扔飞老远,爬起来又和柳萦萦对打,谢云澜见自家二嫂被欺负,连忙上去帮忙。 “咳咳……”谢云祁拍拍手,灰尘呛得他咳嗽几声,担忧的看着她们俩,“萦萦……咳咳,云澜……小心些……” 都怪他太弱,不然怎能让他媳妇替自己出头呢。 (谢云澜:错付!) 不过看卢盎再次被打倒在地,他心中还是十分敬佩他媳妇的。 另一头。 卢氏见卢老大半晌缓不过来,直接捡起地上的一根棍子,猛地就朝崔六娘砸去。 “崔六娘,你敢打我弟弟,你可真是活腻了。” 而与此同时,跪得膝盖都痛了的郑姨娘看着旁边浑浑噩噩的儿子,心中绝望,也捡起地上的簪子,冲崔六娘刺去。 “崔六娘,去死吧!” 她儿子就是她的命,崔六娘这副见死不救的冷漠面容让她本就绝望的内心燃烧起来。 既然她不救自己的儿子,那她也没活下去的必要了。 “娘!”顾明舒瞳孔一颤,失声高呼,想要用自己的身体做为抵挡。 崔六娘进退两难,却也不想让顾明舒受到伤害,正要推开她时,谢翀及时出现,将她们两人都拉开了。 面对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卢氏,郑姨娘眼神大变,来不及收手,在卢氏极度惊悚的面容中,簪子直勾勾的刺了过去。 “啊——” 卢氏看着肩膀上没入一半的簪子哀嚎一声,郑姨娘却是应声倒地。 卢氏手中的棍子砸在她头顶上,鲜血顺着郑姨娘的脸,小溪一般流淌下来。 郑姨娘倒地,望着旁边无动于衷,呆坐着吃糖的谢云杰,身子抽抽两下,很快便没了气息。 崔六娘搂着顾明舒,挡住她视线,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心有余悸。 方才好险…… 谢翀挡在她们婆媳二人面前,眼神愠怒,要不是看卢氏已经受了伤,他真想拆了她这把老骨头。 至于郑姨娘,死有余辜。 谢家现在没一个正常人。 “嗷……”卢氏手里的棍子掉落下来,看着倒地不起的郑姨娘,身上的疼痛更让她跳脚。 谢云逸、陈氏还有三房的另外两个姨娘闻声赶来,见到如此场景,眉心凸凸直跳。 “郑妹妹?”两个姨娘来到郑氏身旁,伸手探了下她的鼻息,结果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没气了……”看着她死不瞑目的模样,孟姨娘神色惊恐,话语都在颤抖。 没了! 先前她还劝慰着的人,只是一一眨眼的功夫,就彻底玉殒香消。 左姨娘面露不忍,合上郑姨娘的眼睛。 “祖母!” “祖母!”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伤心一道不解。 谢云逸不解他祖母为何要因为卢家跟大房产生冲突,不仅将郑姨娘误杀,还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郑姨娘好歹是个健康的人力,还能帮着照顾三叔和祖父,如今郑姨娘已死,谢云杰这个傻子可就成烫手山芋! 而另一道伤心的声音,则是卢家孙子卢天赐喊出来的。 “爹,你快回来,娘她去了啊!”郭氏难得伤心,掉了两颗眼泪,冲这边大喊一声。 第77章 官差警告 “白氏!”卢老大捂着脑袋,顾不得受伤的亲姐姐,跌跌撞撞往回跑。 而卢盎则是从地上爬起来,眼神冷戾的瞪了一眼崔六娘她们,握紧拳头,“是你们害死了我娘,咱们走着瞧!” 丢下这话,他就往回走。 然而抱着谢瑜回来的谢云荆不服,将手中从溪边捡来的石头直接朝他腿上砸去。 傻不愣登的臭狗屎,威胁谁呢。 还走着瞧,他谢云荆最擅长事后报仇了,谁怕谁。 “啊!”卢盎被精准砸中,直接一个狗啃泥摔倒在地,波棱盖都碎了的巨疼让他尖叫一声。 谢瑜咧嘴,拍拍谢云荆的肩膀,“四哥,完美命中!” 什么时候她的扔石头技术才能达到这种水平。 太酷了! 卢盎捂着膝盖爬起来,转头欲瞪谢云荆,却见他一手抱娃,一手掂着一个更大的鹅卵石,眼神晦暗的盯着他。 暗暗记下这仇,卢盎咬牙,拖着疼痛的腿,一瘸一拐的朝远处走去。 谢云逸回头看了一眼卢家所在位置,又看了看地上郑姨娘的尸体,心里一阵烦闷。 马上官差就要过来了,这可怎么解释啊。 他目光移向崔六娘一家,见他们抱团站在一起,个个目光阴森,顿时心生退缩之意。 郑姨娘这个蠢货,杀人就杀人,大喊什么,生怕别人发现不了是吧。 要是她真把崔六娘杀了,他高低还得给她上炷香。 “哎哟,疼死我了!”卢氏捂着肩膀上的伤口,鲜血浸润了她灰扑扑的衣服,一个劲儿的喊疼。 郑姨娘年轻,为了置崔六娘于死地,下手可不轻,一根尖锐的簪子直直戳进她胸口上方,再偏移一点,她估计也会当场丧命。 卢氏此刻懊悔不已,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了,“救救我啊,云逸!” 谢云逸听得心烦,面前不敢表露,眼底掠过一抹嫌弃,“陈氏,你扶祖母回去包扎一下,我去瞧瞧外祖母!” 刚才外祖母仙去,身为人孙,他好歹得过去看一眼。 陈氏迟疑了一下,点头同意,她实在不愿意待这儿看尸体。 谢云逸又指挥道,“孟姨娘,你们将郑姨娘埋了吧。” “我们?”孟姨娘虽哭着,可让她处理郑姨娘的尸体,难免有些为难。 她们两个弱女子,一没工具,二没力气,怎么处理。 这时。 官差被动静吸引,饭才吃到一半,就丢下碗骂骂咧咧的走过来。 他们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赵明抽出鞭子,怒喝一声,“谁干的?谁干的?” 反了天了,他们现在还敢杀人? 这尸体一看就是被人给杀的,满地都是血,他们未免太无法无天。 “官爷,误会啊。 是她想杀崔氏,结果捅到了我祖母,这才被我祖母误杀的。” 谢云逸这下脱不开身,急对他忙解释道。 赵明一听前因后果,脸色依旧阴沉,直接冲谢云逸身上来了一鞭子,“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惹是生非,你们怎么就听不进去呢。 杀人偿命,你们说该怎么办?” 不远处传来声声凄惨哭喊,赵明头都大了,又叫李五过去看看那边怎么回事。 谢云逸疼得跳脚,心中苦不堪言。 这官差头子摆明了就是拐着弯要银子。 他祖母都多少岁了,杀人偿命,难不成让他看着她去送死。 卢氏疼得满头大汗,听见赵明的话,身子都在哆嗦,惊颤碰撞嘴皮,“云逸,救救祖母啊!” 她不想死。 谢云逸手里根本没银子,只得看向陈氏。 陈氏顿时黑了脸。 人又不是她杀的,凭什么要让她掏银子。 磨蹭良久,等到崔六娘一家把水都烧开了,谢云逸才涨红脸,从陈氏手中夺得一张银票,苦笑着递给赵明。 赵明手指一卷,笑容暗暗得意,便不再继续追究,“赶紧把这女人埋了,听见没有。” “是是,官爷!”谢云逸躬着背,用自己这辈子都不曾展露出来过的低姿态,赔笑的对他应答。 郑姨娘的尸体被谢云逸和其他人抬走,旁边谢云杰依旧跟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目光呆滞的坐在地上。 赵明扫了他一眼,来到崔六娘一家面前,用警告的眼神盯着她们,“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接下来你们最好给我安分点,要是再惹出什么事儿来,休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怎么每次出事儿都跟他们家有关系,他都要被烦死了。 这才出发几天啊,坏事就接连不断的发生,如果再发生什么事儿,耽误进程,别怪他直接拿绳子将她们捆起来。 谢翀想要开口,被崔六娘拦住,她敦厚一笑,“知道了,官爷!” 赵明鼻音一哼,又往卢家走去。 白氏死了,七窍流血。 卢家人哭着,官差看着她尸体都觉得瘆人,赶紧让他们把人埋了。 白氏死于急病,跟谁都没关系,简单处理完她的事儿,官差就返回茶摊,继续吃饭。 谢老四这时才鼻青脸肿的拖着身子从树林里回来,两股战战,身上衣服都快成烂布条了。 黄姨娘和谢云启假装担心的走过去。 谢翀收回视线,看向家里人,“大家都没事吧?” 众人皆是摇头。 他们坐下,谢翀开始热食物,只是面色有些阴郁。 他在思考官差和谢家的事情,官差盯上他家后,行事就得更加谨慎,至于谢家,得想办法让他的仇人,在流放路上就死于意外才行。 柳萦萦揪着手里的衣角,神情惭愧道,“对不起,娘,大嫂,是我不该激怒卢家那糟老头儿,差点害得你们受伤。” 今天是她太冲动,刚才可把她吓得不轻。 顾明舒温柔一笑,丝毫没将刚才的事儿放在心上,“不怪你,你做的对,要是真让卢家那老头儿把娘拉过去,指不定要给娘泼什么脏水呢。” 崔六娘也点点头,拍拍柳萦萦的手臂,宽慰道,“那姓卢的本就该打,今天还趁此机会印证了我心中的一件事,就算你不动手,娘也会让你爹动手的。” 给他一巴掌都算轻的,等她的药粉制作好,第一个就请他尝尝。 “咳咳……等等……”谢云祁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怎么…… 他环顾四周,神色紧张。 “大哥呢?” 他们不觉得少了一个人吗? 谢云荆一愣,瞳孔地震。 坏了,他把大哥一个人丢溪边了。 他赶紧起身往溪边跑去,神色惶恐。 对不住啊,大哥,他真不是故意的。 顾明舒急忙跟上,看她这脑子,怎么把自家夫君都给忘了。 崔六娘和谢翀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他们竟然也把儿子给忘了。 羞愧,羞愧! 谢云霆被扶回来,众人安静了两秒,随后异口同声的对他说道。 “对不起,大哥(老大)(夫君)。” 他们只顾着打架,真把他给忘了。 谢云霆嘴角微微抽搐,被谢云荆扶着坐下,声音急切道,“我没事,只是刚才听见有人找娘的麻烦,没事了吧?” 他眼睛看不见,溪边又全是树,摸索半天都没走出来,把他急得不行。 “娘没事!”崔六娘略显惭愧道。 也幸好他没事。 众人沉寂了片刻,食物刚好出锅,谢翀便让大家先吃饭。 本来他还想去茶摊给大家叫碗面的,被赵明警告后,他就不愿意往前凑。 将就着吃吧。 他们今天中午的计划被打乱,没来得及商量谢铭的事儿,刚吃完饭,就被叫着赶路。 补觉的其他人被叫醒,脑子昏昏沉沉的站起来,相比起出发时的激动咒骂,他们这会儿已经隐隐有些麻木。 卢家气氛低沉,卢老大像是受到了严重打击,情绪萎靡不振的迈开双腿。 漆黑的指甲缝里满是泥巴,他伤心的埋葬完白氏后,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弄死崔六娘。 梁子已经结下,就不可能再解开。 卢盎一瘸一拐的走到他身边,眼神狠辣,“爹,你想好法子给娘报仇了吗?” 刚才他被谢云荆那一石头砸下来,腿骨跟断了似的,现在走路都还疼着呢。 也不知他下了多重的手,他一定会报仇的。 卢老大倒是有办法,可苦于手里没钱。 想要对崔六娘下手,就要先收买那些个官差,有他们相助,就简单多了。 “……需要银子才行。” 他直白的对儿子说道。 卢盎为难,他家被突然抄,手里哪有银子。 “若不然,问姑姑要去?” 卢老大清楚的知道卢氏手里没银子,对她不抱希望,何况她还受了重伤,“她……自身难保……” “只有看你外甥手里拿的出银子不?” 可谢云逸这个外孙,外强中干,不一定能跟他们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卢盎目光落在谢云逸背影上,皱起眉头,“找他?” 试试吧,好歹娘也是他的亲祖母。 谢云逸如今对谢家大房,似乎也满怀仇恨。 到了下午时分。 太阳过分炎热,晒得谢瑜脸蛋儿红彤彤,跟猴屁股似的,崔六娘心疼,忙用布巾将她小脸包起来一半,只露出额头和眼睛。 现在才五月,怎么一下子跟进入伏天似的,这么热。 “娘,我来抱会儿妹妹。”谢云澜从她怀里把谢瑜抱过去。 “三哥,我想下来自己走!”谢瑜举起小手,看着前头平坦的官道,觉得自己应该下来活动活动。 谢云澜直接把她的小爪子给摁下去,表情轻松,“不,你不想!” 这两日赶路匆忙,崔六娘她们都不让谢瑜自己走路,生怕她累着。 “咳咳……”谢云祁也晒得不行,捂着胸口咳嗽几声,接过柳萦萦递来的水,慢慢喝了两口。 喝完水,他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天,一望无云,湛蓝得像一幅粗制滥造的假画。 按理说,五月初不该这么热才对,往年六月底才跟今天差不多,真是怪了。 希望只是这一天而已。 “夫君,好些了吗?” 柳萦萦关心的声音传来,他收回视线,微微摇头。 “萦萦,你多喝点水,今天太热了。” “嗯。”柳萦萦倒是没什么感觉,额头上也只有一点薄汗。 在他们后面,其他人七嘴八舌的叫着热,个个满头大汗,脸庞通红。 “好热啊!今天咋这么热?” “热死了,给我喝口水!” “真热,不行了,走不动了!” “热死了,这真的是五月的天吗?” 就连坐在马上的官差都有些热得受不了,直接把衣襟给半敞开。 这什么个天气,如此热,今年该不会要干旱吧。 卢氏捂着伤口,要死不活的躺在板车上,一阵一阵虚弱哀嚎。 她虽然活了下来,可伤口没有包扎好,偶尔还在渗血,一动就疼。 谢云章推着车,大汗淋漓,每走一步就跟要命似的。 这还是有人从旁协助的结果,不然他都要撂挑子了。 “哎哟,哎哟!”卢氏叫个不停,周围的人都听得心烦。 谢蕊皱眉,扶着车轴,“母亲,您能不能安静会儿。” 她的耳朵都要听起茧子了,这一路又热又累,她再一叫唤,浑身软的跟棉花一样。 本来没事的人都要被她给叫的有事儿了。 卢氏虚弱的睁开眼,想要啐她一口,可她又躺在板车中间,力气也没啥。 “你个糟心玩意儿,黑心肝的白眼狼,怎么受伤的不是你? 我疼得厉害,叫唤两声怎么了。” 卢氏一骂人,立马就有了气力和精神。 谢蕊表情郁闷,多年来刻在骨子里的尊卑,让她不敢顶嘴。 老侯爷望着四周,喉咙干渴,“蕊儿,给我拿点儿水来!” 今天下午怎会如此热?他躺在板车上,就跟要被晒熟的肉干一样。 谢蕊误以为他是在给自己台阶下,忙殷勤的将水囊给递过去。 卢氏又躺回板车上,刚要哎哟哎哟,谢老三突然放了个响亮的臭屁,瞬间熏的她闭了嘴! 谢涛捏着鼻子往陈氏身后躲,眼泪都快熏出来了,“呕。” 太臭了! 谢老三蓬头垢面,一脸无所谓的模样让陈氏起疑,他都这副模样了,真的能有什么后手吗? 夜色如水。 好不容易走到天黑,众人都快要累得直不起腰了。 今夜不经过驿站,但也没有露宿荒野。 队伍途经一座村庄,村子里有空置的房屋,官差给了十几文铜板给里正,就住了进去。 可对流放的罪人来说,跟露宿荒野有啥区别,而且他们还只能待在更窄的院子里。 更让他们意外的是。 今日白天有多热,晚上就有多冷。 坐在院子里的众人裹紧衣服,感觉一瞬间温度就跟入冬了似的。 “好冷啊!” “是我的错觉吗?怎么今晚这么冷。” “冷死了,什么情况啊!” 本来懒得生火的众人,搓着胳膊,赶紧去墙角扒拉柴火。 第78章 吆五喝六,毒药威胁 “啊嚏!” 谢瑜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尖,感觉一股冷空气从四面八方窜来,小手一下子就凉了。 谢翀赶紧生火,又将她拎得靠近火源。 崔六娘扬眉,拍了他一把,“你怎么又给我这样拎孩子?” 这是她女儿,不是大萝卜,他能不能温柔着点儿。 谢翀微囧的挠了下头,大老粗一笑,“习惯了,习惯了,我下次记住。” 崔六娘幽怨的眄了他一眼,拿起包袱里的衣服给谢瑜套上,“小瑜,快把衣服穿上!” “云霆、阿舒、萦萦、云祁你们也快把衣服穿上。” 怎么一下子冷成这样。 崔六娘看看四周,忽然发现不远处墙头上的一棵草都在结霜了,她忙拍了拍谢翀的胳膊。 “大郎,你瞧那边!” 不应该啊,五月怎么可能出现结霜的场景。 谢翀定睛一瞧,眼神微变,神色略显凝重,“我去外面瞧瞧!” 出现如此反常的情况,必然有哪里不对劲儿。 崔六娘点头。 “咳咳咳……”谢云祁刚穿好衣服就剧烈咳嗽起来,苍白的面容染上一层不正常的红,柳萦萦将他扶到火堆旁,不停给他抚背。 夫君已经很久没有咳的这么厉害过,她不免有些担心。 “咳咳……” 谢云祁咳的停不下来,崔六娘见状只得从包袱里拿出银针给他压制。 谢瑜看着被扎成刺猬的二哥,神色担忧,忙往火堆里加了两根柴,让火势烧的更旺。 二哥的病跟天气有关,今天忽冷忽热,肯定刺激到了他身体。 可她今日的生机已尽数传输给二哥,除非等到明日…… 其他人皆是担心的蹲在谢云祁周围,替他挡住风霜。 温度上升后,谢云祁的咳疾平复了些许。 崔六娘拧眉,摸了下谢云祁略烫的额头,心下一沉。 云祁的情况不太好啊。 得想办法去空间里给他熬点药,另外还得注意保暖。 她想了想,转头对顾明舒开口道,“阿舒,你和云荆去村子里买两床被子吧。 如果谁家有老姜或者温补的药,也买点回来。” 顾明舒满脸愁绪,正担心着呢,听见自家婆母的话后,忙点头应下,“好!” 她知道娘的话是说给其他人听的,实则让她去空间拿药才是真的。 顾明舒起身,谢云荆跟着她一块儿。 可两人来到门口,官差并不让她们离开,反倒用猥琐的眼神打量起顾明舒。 谢云荆紧张的护着顾明舒,从袖子里摸出一小块银子。 官差掂掂银子,又看看顾明舒,还是选择收下银子,但眼中的欲望并未因此消失。 谢云荆赶紧拉着顾明舒往外走,心中记下这个官差的脸。 谢翀假装出去方便,又回来,他蹲在崔六娘面前,面容在火光照耀下,棱角分明,“真是奇了怪,这么多年头一次见到,外面野草庄稼都结霜了。” 他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感觉冷风拼命往骨头里钻,若不是有内力护体,估计要冷的哆嗦。 崔六娘绷着嘴角,眉心轻跳,“难不成今年气候有异……” 谢翀没见过这等事情,心里打鼓,“不好说。” 他在床上躺了五年,这些年四季气候如何,他并不知晓。 只得有空问问云祁,他有记录天气的习惯。 又一阵凉风吹来,谢云祁不受控制的咳嗽,颇有种撕心裂肺的煎熬感。 “咳咳咳……” 柳萦萦不断给他顺气,又喂他喝了几口热水,可情况仍旧不见好。 躺在另一头的老侯爷见状,心中阴暗的想着,如果谢云祁死了,那他们的气运是不是会扭转一些。 快死吧,快死吧。 谢家一定不会轻易倒下的。 谢云祁久不见好转,院子里回荡着他的咳嗽声,不少人都用异样且排斥的眼光看着他们。 谢云霆想了想,将谢云祁抱在怀里,催动自己刚恢复一些的内力去温暖他。 “大哥……咳咳……”谢云祁唇色泛白,面容浮现病态,有些自责。 他连累了大家,害得他们这样忧心。 谢云霆虽然看不见,但也能想象出他此刻的神情,忙安慰道,“别说话,省点力气。” 柳萦萦也忙把他的手护在怀中,眼中氤氲一片,倍感担忧的望着他。 夫君一定不会有事的。 顾明舒和谢云荆这时抱着东西,急急忙忙跑回来。 只是院子这么小,根本没地方再提供给崔六娘熬药,时间不够,顾明舒也不可能在空间里把药熬好端出来。 无法,崔六娘只能让谢翀拿着药去外面熬。 谢瑜正犹豫要不要跟上她爹,余光又触及旁边放着的两床厚被子。 这被子倒不是出自空间,应该是她大嫂真去村子里跟人买的。 被子这么厚,藏个人应该不成问题吧。 她想着。 如果…… 让她二哥躲进空间,里面空气温暖,还有灵泉水泡着,情况应该会好很多。 谢瑜忙凑过去把想法给崔六娘说了一下。 崔六娘焦灼的面色微怔,又看了下院子里坐着的一群人,心中忐忑,这个办法实在有点冒险。 但幸好她们占据的位置有一个死角,加上她们用身体做抵挡,或许能行吧…… 崔六娘捏捏谢瑜的手,眼底划过一抹微光,又叫来谢云澜商议一下,他也得跟着躺被窝里,让人觉得被窝里是有人存在的才行。 不过得再等会儿,院子里这群人吃完饭就快睡了,到时候躲进去更安全。 谢云祁听了这个建议,有些担心,声音嘶哑着道,“咳咳咳……娘,太……犯险……” 不能因为他一个人,将全家所有人都置于危险之中。 他能忍过去的。 柳萦萦握着他的手,眼神恳求,小声道,“不会的,夫君。 你就听娘的话吧。” 她们有法子遮掩过去的。 “咳咳咳……”谢云祁摇头,固执的不肯同意。 现下这地方,人多眼杂,实在不方便。 万一被察觉,家里人都会被他连累。 顾明舒也加入劝说中。 可无论他们怎么劝说,谢云祁都执拗的紧,愣是不同意。 见谢云祁情绪已经开始烦躁,明显病情加重后,崔六娘抿唇,心里惶惶不安,“云祁,忍忍,你爹马上就把药熬好了。” 云祁的病情怎么一下子就加重这么多? 今夜实在反常。 “咳咳咳……”谢云祁捂着嘴,咳得单薄的身躯颤动,眼睛周围青筋直冒,众人对视一眼,打算将他强行摁进被子里。 就在他们准备行动时,宋奇挠着胳膊走过来,倒三角眼令人严重不适,嗓音粗犷道,“谁是崔六娘? “……”崔六娘心中突兀一跳,对众人使了个眼色,动作缓慢的站起来,“官爷,可是有事?” 宋奇咧嘴,指着自己胸口被抓坏的皮肤,极度烦躁的询问。 “你给我瞧瞧,我怎么浑身都在痒。” 他刚才去看了一眼卢老二,他身上并无什么异常,难不成是前两日那个小娘们给他过的病? 晦气死了,早知道就不搞她,这会儿吃饭都痒的不行。 崔六娘微不可察的皱眉,但碍于他的身份和现在的处境,还是仔细看了一下他胸前抓出来的红印和翻飞的皮屑。 她恶心的压着嘴角,视线往上,又看见宋奇脖子上延伸出来的一片灰色筋络,她眼神一惊,这是什么情况? 不过这些筋络不明显,若隐若现的,但绝非正常情况。 “你看好了没有?”宋奇又开始抓挠,话语不耐烦起来。 崔六娘回过神来,忙开口道,“只是夏季干燥,屋前有艾草,取些来泡澡,估计就能好。” 才怪,她都没见过这种情况,只能用这个法子拖住他。 等她之后…… 宋奇两眼一睁,庆幸不是其他毛病的同时,又对她吆五喝六的指挥起来。 “那你还不快去给我摘回来。” 他认识个屁的的艾草。 谢翀大步走过来,身形上就要压宋奇一头,面容还算和气的说道,“官爷,我夫人累了,我去就行。” “你?你认识草药吗?万一给我摘错了怎么办?”宋奇信不过他,非得要让崔六娘去摘。 崔六娘心中烦闷,又担心儿子,不愿再跟他废话,连忙站出来说自己去摘。 谢翀便陪着她一道出了门。 快到端午,艾草茂盛,随处可见。 崔六娘赶紧摘了几把就回去。 可宋奇不依不饶,还要让崔六娘亲自给他烧水,亲自给他洗澡,显然把她当奴仆了。 厨房里。 一扇木门隔绝外面的目光,谢翀手中匕首放在宋奇脖子上,眼神肃杀,“还洗吗?” 他可以帮他把皮剥下来慢慢洗。 “不………不不不洗了……”宋奇咽了咽唾沫,眼神惊吓,举着双手示弱。 他哪里来的匕首? 谢翀匕首逼近,在他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声音幽暗,“今后还找不找我夫人的麻烦?” 刚才人多,他不好跟宋奇产生冲突,现在可是他自己要进厨房的。 进来了,就休想轻易出去。 “不不不……”宋奇闷哼一声,将头摇成拨浪鼓,惶恐不已,“再也不敢了。” 该死,他居然动真格。 不敢?谢翀看他可不算服气。 一会儿放开他,他就得出去叫人。 崔六娘站在旁边,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药丸子,压着声音道,“这一颗,是我亲手配置的毒药,名为七毒丸,是用蜈蚣、蝎子、癞蛤蟆的毒液等七种毒药调配而成。 每月必须服用一次解药,你若不想死,就给我老实点儿。 要是你敢将今夜之事告诉其他人,我们大不了一起死,反正你的命总要比我们这群流放之人的命值钱。 等顺利到了边境,我就把解药给你。” 宋奇捂着嗓子眼作呕,眼底闪过一抹阴光,神色又惊又怒,“你……不可能……你哪里来的药材,你肯定是骗我的!” 他急得想叫人,可又不敢赌这一把。 万一这是真的,惹怒了崔六娘,他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骗你?”崔六娘伸手,在他肚子上用力摁了一下,神情冷漠。 “嗷-”宋奇顿时觉得肚子生疼,跟肠子被人捅了一刀似的。 这下他信了。 他连忙一改之前嚣张气焰,觍着脸,好声好气的对他们夫妇开口。 “……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先把解药给我。 我保证这一路上,再也不打扰你们,其他官差也不会找你麻烦。” 该死的崔六娘,好狠的手段,不就是让她烧个洗澡水吗,至于这样对他? 崔六娘不苟言笑地摇摇头,声线压低,“你觉得我会信? 这毒平日里对人没害,只要你别乱来,等到了边境,我就将解药给你。” 都怪这家伙,害得她耽误半天时间,要是她儿子有事,那他就真的死定了。 宋奇吓得身子紧贴大门,眼神濒临崩溃,隐约带着祈求。 他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谢翀的匕首又在他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眼神幽寒,“听见了没有?说话!” 装聋作哑可没用。 宋奇忙不迭点头,感觉瘙痒的皮肤在这一瞬间都不痒了,纯疼! 这两个疯子,太可怕了。 崔六娘冷哼,将艾草丢在他身上,“自己熬去吧。” 她得赶紧回去看看云祁怎么样了。 离开厨房,院子里的人睡了一大半,谢翀走在她身后,神色疑惑,“六娘,你不是说你的药没配好吗?” 崔六娘呼出口浊气,手心湿润,“骗他的。 那是你女儿吃的糖丸,他吓成这样,肯定分不出是什么味道。” 至于那个穴位,正常人摁着都疼。 谢翀感受到身后憎恨的视线,并未回头。 此人可不是什么善茬,之后怕是要将他们视为眼中钉了。 夫妻俩回到家里人身边,却没看到谢云祁的身影,连带谢瑜也不见了。 其他人围坐在火堆旁,挡住后面凸起的被子,不时交谈两句,做出一切正常的场景。 面前锅里的野菜汤咕咚咕咚冒着泡。 顾明舒担心的望过来,刚想站起身,又反应过来不能动,忙对崔六娘投以询问的眼神。 崔六娘一看便知发生了什么,不动声色的对他们点点头,和谢翀一起坐下来。 “快吃饭吧。” 让她们等久了。 空间里,谢瑜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谢云祁拖进溪水中,先给他灌上几大口灵泉水,接着再去熬药。 她爹熬的药,留着明天喝吧,空间里的药用灵泉液熬,效果会好上许多。 第79章 拖延时间 谢铭都要睡了,正在看小人书呢,听见外面动静,从床上翻身起来,探出个脑袋一瞧,“小姑姑,二叔?” 谢瑜转头,对他一笑,“铭儿,你怎么还没睡?” 谢铭立马穿上鞋子,哒哒哒的跑过来,“我马上就要睡觉了。 小姑姑,娘怎么没进来?” 他还盼着娘今天继续给他讲故事呢。 谢瑜动作还算麻利的把药熬上,又笑眯眯的跟他解释道,“铭儿乖,去睡吧,你娘今天不方便进来。” 谢铭乖巧点头,有些失落的同时,又往溪中看去,“小姑姑,二叔怎么了?” 脸色如此苍白不说,还没跟他打招呼。 先前谢云祁咳的半晕厥,柳萦萦吓得不行,直接把他塞被子里,想将他丢进空间。 可她又不方便跟着进去,谢瑜便自告奋勇,带着快晕过去的自家二哥进来了。 谢瑜摸摸他跟自己一样圆润的小脑瓜,一本正经的解释道,“你二叔身体不舒服,别和他说话,让他好好休息吧。” 难怪呢。 谢铭担心的看了自家二叔一眼,揪着小手,乖宝宝似的询问,“小姑姑,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吗?” 谢瑜刚想说不用,又瞥见孩子热情的眼神,她话语一顿,目光落在旁边药罐子上,“那铭儿帮小姑姑盯着药罐子可以吗?等药罐子响了就告诉我。” “嗯嗯。”他可以的。 谢铭忙端起一个小板凳坐在药罐子旁边,认真盯着。 谢瑜看着他可爱的模样,松了口气。 就是怎么感觉有点怪怪的,毕竟“她”现在才六岁,跟五岁的谢铭说话却是用一副大人的语气。 算了,别想这么多,赶紧垂钓去。 她跟着进来的很大一个原因就是想钓到一个对她二哥有用的东西。 主要现在喝药泡澡作用都不大,每天生机又有限,短时间不可能压制住她二哥的病情。 如果能钓到有用的丹药什么,直接帮她二哥解毒就再好不过了。 迈着小短腿,谢瑜走到溪边,挨着谢云祁不远处盘腿坐下,熟练的将鱼竿甩进水里。 “咳咳……” 空间里偶尔传来两声谢云祁的轻咳,在温暖舒适的环境中,他的病症有所好转,但身体里仍旧一阵一阵散发着阴冷之气。 谢瑜不时就要查看一下他的情况,等药熬好后,谢铭跑过来叫她。 谢瑜把药盛出来,凉了一会儿就赶紧端给谢云祁喝。 她见自家二哥病的厉害,本来还想上手喂他的,被他拒绝。 谢云祁捧着碗,周身病态凸现,声音更是嘶哑得厉害,“谢谢小瑜……咳咳……二哥自己能喝。” 药的温度刚好,谢云祁艰难的咽下后,眉头微蹙。 “咳咳……” 药起效没那么快,谢云祁仍旧在咳嗽,但感觉身体舒服多了。 他换了个泡水的姿势,抬眸看向蹲在岸边,一脸担心的两个小家伙。 “铭儿,你怎么没睡觉呢……咳……” 他刚才精神恍惚,没发现一直存在的谢铭,这会儿瞧见他,又担心自己这模样吓到他。 谢铭蹲在溪边,伸手过来接碗,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二叔,我一会儿就去睡。” 谢云祁倍感惭愧的把碗递给他,微笑着对他说道,“铭儿听话,早些去……咳咳…休息。” 谢铭点头,和谢瑜打了声招呼后,便捧着碗离开。 “二哥,你好点没?饿不饿?” 谢瑜是吃了晚饭进来的,这会儿并不饿,就是不知道她二哥咋样。 可她好像也不会做饭啊。 谢云祁喝水都喝饱了,哪里会饿,他微微摇头,“二哥不饿,小瑜,你也早……咳咳……点去休息。” 一会儿饿了他会自己弄些吃的,不想继续麻烦她。 毕竟小丫头也累了。 谢瑜举了举鱼竿,笑容浅浅,声音清脆的对他说话,“二哥,我白天睡了很久的,现在不困。 那你先泡着,我再钓会儿!” “好!”谢云祁眨了下眼睛,有些犯困。 溪水温暖,泡在里面整个人都很舒服,并不会着凉。 这会儿药效上来,他眼皮越发的沉重,想了想,对谢瑜开口,“小瑜,你困了就告诉二哥,咱们到时候出去休息。” 他们今晚的情况不适合待在空间里。 “嗯嗯。”谢瑜在一旁点头。 谢云祁阖上眼,没几息就睡了过去。 他刚睡着,谢瑜脑子里就响起一道飘渺的声音。 【成功钓到倒霉符两张!】 “……”谢瑜磨了下嘴皮,心中略显挫败。 她不想要这种鸡肋的东西。 再钓不到有用的丹药,她二哥就要完蛋了。 不行,冷静,要冷静。 她不能激动,不能生妄念,上天一定是眷顾她的。 可惜,直到她后面开始犯困,都没能再钓起第二件宝物。 看来今天肯定没机会了。 于是,谢瑜叫醒谢云祁,兄妹二人离开空间。 空间外,院子里的火堆东一处西一处,大部分人已经陷入沉睡中,可空气还是冷飕飕的。 崔六娘靠着谢翀,皱眉不安睡着。 谢翀睡得浅,要盯着家里人和屋子里的官差动向,忽然,身后被子一鼓,他察觉多出两道气息。 崔六娘也一下子惊醒,搓搓手坐起来,看向旁边。 谢瑜明亮亮的眼睛搁被子里都在发光,小猫崽子似的身板儿爬出来,崔六娘忙将她抱住。 柳萦萦半睡半醒,感觉身边多了一个人后,缓缓睁开眼睛。 “嗯?” 是夫君。 她揉了揉脸,微微一笑,眼神询问他情况如何。 谢云祁对众人点头,情况比起之前好了不少。 “好了,别多说,快躺着休息。”崔六娘给他摁回被子里,心中松口气,又用布巾将他脑袋裹成烤羊肉商贩模样,催促他赶紧睡。 “药!”谢翀用手肘戳戳崔六娘,小声提醒道。 谢瑜打了个呵欠,趴在崔六娘膝盖上,困倦的开口,“爹,二哥已经喝过了。 铭儿熬的药。” 谢翀一听,便放心多了。 顾明舒和谢云霆他们也睡得不安稳,见谢云祁不再咳嗽犯病后,顾明舒对谢瑜招手,让她过来挨着自己睡。 这会儿已经快深夜,她们虽不怎么累,可也得赶紧睡了。 谢瑜脱了外衣,钻进顾明舒温暖的怀抱里,家中女眷共用一条被子,谢翀睡最外面,挨着崔六娘,守着火堆。 谢云荆和谢云澜两个火炉一样的小子紧贴谢云祁,给他温暖得差点直流汗。 一家人说了两句,很快睡去。 当然,也有人冷的睡不着,不过对他们来说无关紧要。 次日。 谢瑜醒来时,气温又恢复到正常状态,只是她二哥的情况似乎有些麻烦。 不仅咳嗽,还发热,喝了药也不见效,早饭都没吃两口,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躺着。 柳萦萦用热水给他擦了脸,心里一阵酸疼,险些没忍住落泪。 明明昨夜都熬过去了,怎么今早起来又病得这般严重。 老天无眼,从前她夫君何等风光霁月、谦逊和善的郎君,为何要这样对他。 崔六娘心急如焚,嘴角都快起燎泡了。 她替谢云祁施了针,可也只能压制片刻,想来还是昨日气候太糟糕,导致他病情加重,重回抄家前的状态。 谢瑜抿唇,看了眼天色,对旁边急得满头大汗的谢云荆开口,“四哥,我想出去方便。” 她今天尚未修炼治愈术,距离出发时间不多,但可以先提取一点生机给她二哥用。 今天也应该早点让娘把她叫醒的。 谢云荆侧目,正疑惑呢,见自家妹妹给他使了个眼神,他秒懂。 “爹,麻烦你想办法拖延点时间。”谢瑜又看向谢翀,小声叮嘱起来。 谢翀颔首,目光担忧的看向谢云祁,心中不是滋味。 是他害了自己的妻儿老小,倘若他从前心狠些,也就不会导致家里人跟着他遭受这种折磨。 唉! 想到女儿的话,谢翀强迫自己镇定,开始想法子拖延时间。 不知道女儿要做什么,总之肯定不会是坏事。 最后,他使了个计策,把昨夜没熄灭的火星子悄悄弹到了厨房的茅草上。 风一吹,白烟四散开来,等院子里的众人发现厨房着火并且通知官差的时候,村子里早起下地的村民也发现了这一情况。 里正急急忙忙赶来,厨房已经烧了大半,好在厨房距离主屋有一定距离,没有殃及过去。 在众人齐心协力之下,火势被控制住,只有几缕青烟飘飞。 “赔钱!”里正指着厨房镂空屋顶,气的发出一声怒吼。 他好心好意让他们借住,结果差点把房子给他烧了,还有没有天理。 赵明脸都绿了。 这又不是他放的火,凭什么赔钱。 可不赔钱,里正根本不让他们走,直接叫来村民堵在大门口。 赵明跟里正拉扯半天,为了避免耽误路程,最后还是他先败下阵,黑着脸咬牙赔了三吊铜板。 铁链响起,里正跟撵人似的催促他们赶紧离开,赵明没好气的挥舞鞭子,随机挑选几个幸运儿,啪啪给了两鞭子。 “嗷!” 谢老四哀嚎,疼得呲牙咧嘴,鼻青脸肿的面容越发滑稽。 怎么每次受伤的都是他啊。 谢云荆抱着谢瑜溜进队伍中,眼里闪着名为希望的光芒。 谢云澜已经背起谢云祁往前走,谢云荆靠过来,谢瑜伸手将自己刚才所得的一点生机输送入他体内。 崔六娘随时关注着自家儿子的情况,见他在一瞬间呼吸平缓不少,她不禁奇怪的挑了下眉。 不过病情平稳,她也能放心些。 谢云霆走着走着,没听见谢云祁的咳嗽,心里反倒不安起来,“阿舒,云祁怎么样了?” 顾明舒刚安慰一番柳萦萦,听见这话,朝前看了一眼,“娘盯着的,没什么事。” 希望二弟坚强些,挺过这一次。 队伍离开村子,踏上官道,赵明阴沉着一张脸,骑在马上有火没地儿发。 宋奇捂着肚子跟在后面,脸上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看起来像是一整晚都没睡。 “宋老弟,你这是怎么了?”贾不为凑过来询问,眼里闪着好奇光芒。 宋奇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又因为害怕自己小命不保,不敢轻举妄动。 “没啥,肚子有点不舒服而已。” 赶紧到城里吧,他必须找个大夫瞧瞧,要是崔六娘敢骗他,她们一家子就死定了。 贾不为客客气气的关心了两句,就去后头找李五。 路过谢清舞身边时,贾不为顿了下脚步,转头又走到她身边,“哟。谢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昨天没休息好吗,脸色这么差。” 谢清舞刚小产完,昨夜她冻了大半宿,今天早上醒来,走两步就开始肚子疼。 周氏照顾谢云山,分身乏术,谢清舞现在又饿又累又疼,心里把谢家人都给诅咒了个遍。 听见贾不为的声音,她眼底划过一抹厌恶,下意识挪了一步,离他远远的。 呸,小娘皮,装什么贞洁烈女呢。 贾不为看着她的举动,冷笑一声,眼底满是不屑。 这会儿要不是看她可怜,他才不会跟她搭讪。 她还傲气什么,听说她前天刚小产完,自己的计划落空,倒是让他生出几分郁闷。 好在路上时间还长着呢,他有的是机会。 谢清舞并不想跟他搭话,肚子不舒服得紧,只是目光紧紧追着崔六娘一家,思索着该如何加入其中。 贾不为耐着性子,好声好气的凑到她面前,殷勤开口,“谢姑娘,有事儿就找我,我一定会帮你的。” 嗯,真香啊,不愧是大家闺秀。 谢清舞恶心的差点吐了,瞪了他一眼,下意识加快脚步。 今日还是谢云逸谢云章推车,只是少了谢云杰这个劳动力,他们更替时间就变得长了不少。 谢云杰现在傻的不行,别说推车,能管好自己的吃喝拉撒就不错了。 谢云章让给谢云庆推车后,粗喘气站在旁边,左姨娘给他使劲扇风。 他累的跟牛一样,喝了口水,视线落不经意在跟他们并行的崔六娘一家身上。 像是被造物主随便揉出来的灰面团脸浮现一抹得意的笑,随即没忍住对崔六娘一家指名道姓的嘲讽起来。 “姓崔的,现世报了吧,让你昨天不帮忙救我三弟,活该你儿子现在也出了事,你们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昨天晚上就见谢云祁不大好,今早竟连路都不能自己走了。 第80章 天降正义,开口国粹 普天同庆啊。 他顿时觉得自己不累了,浑身充满干劲儿。 谢翀掀起眼皮,目光凌厉,四处寻找小石头时,身后不远处又传来另一道附和声。 卢老大斗志昂扬,一扫颓废之色,跟着谢云章一通冷嘲热讽,眸光幽森的盯着崔六娘一家,“谁说不是呢。 崔六娘,前两天你是怎么笑话我们的。 我本来以为你说自己医术不精只是玩笑话,没想到是真的。 你连自己儿子的病都治不好,果然没用。” 一想到谢云祁马上就要死了,他这心里就无比痛快啊。 到时候谢云祁就跟他夫人一样,林中随便找个地儿,草草掩埋。 从前名动京城的如玉公子,就彻底变成一堆枯骨了,说不定还会被蛇虫鼠蚁啃噬,哈哈! “啊!” 谢云荆回首掏,一个小石头击打在卢老大门牙上,只听得一声惨叫,他便捂着鲜血狂流的嘴巴,疼得眼尾炸花。 卢老大只觉得口中一股腥咸翻涌,指缝间都有鲜血渗出,眼泪痛到完全不受控制。 他低头一看,两颗大牙血淋淋的躺在他手中里,吓得他两眼一黑。 “爹,你的牙…”卢盎打了个寒颤,觉得自己腮帮子都有些酸疼。 恰巧谢云章看到谢云荆动手那一幕,赶紧激动的对卢老大指控起来,“是谢云——” “啊——”话音未落,他也猛地嚎叫一声,捂着生疼的鼻子,一股鼻血从他鼻孔喷涌而出。 疼,疼疼疼! 他的鼻子断了,啊! “儿子!”左姨娘惊呼,看着他这副模样,吓得她本就苍白的脸色跟死了三天的尸体颜色一样。 “啊啊西……”谢云章想说是谢云荆干的来着,可他鼻腔里的血就跟止不住似的,不仅往外流,还往里流,直接弥漫在他喉咙里。 “咳咳……” 谢云章呛得大咳,满脸血污,越是激动这血就流得越厉害。 别说左姨娘,就是出手的谢云荆就吓了一大跳。 不过也是活该,都是他自找的。 谢翀回头,看了一眼谢云荆,对他投以一个赞叹的眼神。 好小子,手上功夫见长啊。 卢老大这时冲过来,捂着嘴,欲和谢云荆对峙,“姓谢的臭小子,你他爹的敢跟长辈动手,你还有没有规矩。” 他刚才都看见谢云章指向谁了,一定是他这个没有规矩的小王八蛋对他动手的。 谢瑜趁机在袖子里掏了掏,拿出一个东西塞到自家四哥手里,在他耳边小声开口,“四哥,塞他怀里去。” 谢云荆一听,嘴角微微歪斜,直接冲卢老大撞过去,趁机将手里的倒霉符塞进他衣服里面。 卢老大被撞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四肢朝上,跟老王八似的转圈圈,模样滑稽不已。 “啊——我的腰啊……” 这时,一只麻雀飞过,一泡热腾腾的鸟粪就这样精准的落进他张开的大嘴里。 卢老大闭上嘴,还以为自己感觉错了,像是有什么东西落进了嘴里,结果舌头一卷,酸臭味袭来,他顿时脸都青了。 “呕~~” 居然是鸟粪。 “呸呸呸……呕……”卢老大翻身,趴在地上狂吐不止,众人想笑又没力气笑的。 紧接着,让众人倍感惊悚的一幕发生了,只见一群鸟儿飞来,盘旋在卢老大头顶,屁股对着他,噼里啪啦就是一通排泄…… 白色鸟粪淋了卢老大一身,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以为下雨了,抬起头一看,一泡鸟粪正好落在他眼睛上。 然后是鼻梁和眉毛,还有头发。 这群鸟儿像是便秘了十天,今天要拉个痛快一般,每只鸟儿都贡献了好几泡温热的大粪…… 鸟儿拉完,挥挥翅膀,扬长而去。 卢老大嘴里吐着血,脸上落着粪,伸手一抹,刚好可以给自己做了个鸟粪面膜。 “啊———” 惨绝人寰的嚎叫响起,像只暴怒的大猩猩,卢老大怒不可遏,一股戾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径直朝着谢云荆扑去。 一定是他! 柳萦萦站出来,捏着鼻子,飞起一脚就将卢老大给踹开,眼神鄙夷,“这做人啊,还是积点口德,嘴臭就要少说话,省的下次还有鸟儿把你当粪坑。” 这种天降正义的画面她还是头一次见呢。 卢盎想扶自家亲爹,可看他一身鸟粪,连个干净地儿都没有,还是决定去挑衅柳萦萦。 谁知他一抬头,就看到谢云荆手里捏着个不小的石头,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咽了咽唾沫,卢盎从心的退后两步,不敢乱来。 谢瑜观看完全程,心里啧了一声,这就是倒霉符的全部威力了? 有点小,还挺恶心,除非白送,不然她还真看不上。 另一边,谢云章好不容易止住了鼻血,低头在地上到处看,他捡起两个石头就朝崔六娘和谢云澜扔去。 该死的谢云荆,他的鼻子都被他打断了,他一定要报复回去。 谢翀目光凛冽,快速伸手一挡,接住两颗石头,正要给谢云章扔回去时。 就见谢云荆拉住他,把女儿往他怀里一塞,气势汹汹的逼近谢云章。 谢云章一看大事不妙,赶紧拔腿就跑,左姨娘欲拦,被紧随其后的柳萦萦拽住,一把掀翻在地。 “救命啊,官爷,有人疯了!”谢云章一边跑一边哇哇叫,庞大的身躯头一次这么灵活。 官差回头,刚要喝止,就见谢云荆追上谢云章,一脚踢在他小腿上,直接让谢云章摔了个猪啃泥。 “嗷!”谢云章摔倒在地,身上弹了弹,刚止住的鼻血再次狂飙起来。 “嘿嘿嘿,干什么呢,赶紧给我回去。”官差皱眉大喝,挥舞鞭子走向他们。 谢云荆蹲下,趁机将倒霉符塞在谢云章身上,然后往他后脑勺重重一拍。 现世报是吧?那就看看谁更惨。 官差的鞭子落下,谢云荆一闪,鞭子便啪的一声抽在谢云章背上。 “嗷!” 官差心虚的摸了下鼻子,赶紧装作没看见一样,转身回去继续往前走。 老侯爷恼怒,看见这一幕,握紧一侧能动的手。 谢老三心疼儿子,想要帮忙又没办法,气的头顶都快冒烟了,“谢翀,管好你的哑巴儿子,你们家才是最该积德的。” “云章,你快起来,你没事吧?” 谢翀听闻这话,眼神讥讽,“谢扬,你的废物儿子除了会磨嘴皮子,还能干什么。 我儿子又不会说话,那就只能用拳头解决了。” “谢翀!”谢老三怒气上涌,怒目圆瞪,像是要吃人一般凶悍。 谢翀抱着女儿,不屑的看了他一眼,话语极尽挑衅,“叫你谢爷爷做甚?有本事起来跟我打一架啊,废物!” “……”谢老三气够呛,可他又站不起来,只敢放狠话,“你给我等着。” 像是解锁了某种语言天赋一般,谢翀近来呛人技术显着提升,“等着就等着。 不过我要是你,就赶紧想个法子早点死,这样十八年后还是一个可以行走的好汉,不然别说报仇,就是你儿子被人打了,你都支愣不起来。” “噗——”谢老三眼睛都瞪出红血丝了,都没想到谢翀会这样说,直接给他气的吐了一大口鲜血。 “三叔!”谢云逸被喷了个狗血淋头,又恼又惊,看着谢老三摇摇欲坠的身子,他还真怕他直接撅过去了。 “竖子!”老侯爷见状,指着谢翀,手臂哆嗦,眼中狂怒。 他怎么敢如此口无遮拦,没有教养,就跟被孤魂野鬼附身了一般。 谢翀凌厉的目光跳到他身上,开口就是国粹,“老东西,骂了他没骂你,你心里难受是吧?” “……”崔六娘转头,有些惊奇的看着他,她夫君……受刺激了是吧。 不过蛮好。 “你你你……”老侯爷难以置信,他骂自己什么? 他耳朵没聋吧,这孽畜真该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可是他亲爹啊。 “岂有此理,你这个不尊父兄,数典忘祖的孽障,你……你怎么不去死啊。” 老天爷无眼,这种人都能让他清醒过来,瞧瞧他现在的嘴脸,简直可恶。 谢翀冷笑,于他只有恨意的心中没有一丝波澜,直接对他唇枪舌剑的攻击道,“你什么你,要死也是你死在我前头。 哦,不对,你有一个儿子已经死了,你现在死了,正好可以下去陪他!” 老侯爷闻言,两眼一翻,气的一口气直接没撅上来,谢蕊赶紧上前抚背顺气,担心至极。 “爹,爹您没事吧?” 她爹口齿不利索,跟谢翀这个白眼狼说什么说,看把自己给气的。 哼! 谢翀退了半步,回到家人身边,一转头,就见家中人皆是一脸恍惚的盯着他。 咋了?还不兴他骂人了? 崔六娘摇摇头,眼神意味深长的盯着他,心里难得有了点轻快的感觉。 得,他骂人还挺有气势,看把那老头儿气的。 谢云荆拍拍手上的灰,强势的将自家妹妹从他爹手中抢过来,抱在怀里。 他很好奇,刚才自家妹妹给他的是什么东西。 他就看到一角黄色。 打了个手势,他朝谢瑜询问起来。 谢瑜盯着谢云章,奇怪的摸了摸下巴,他身上的倒霉符怎么还没生效。 难道这倒霉符是什么残次品? 正好她这时瞧见谢云荆的手势,便跟他嘀咕了两句。 谢云荆一听是让人倒霉的玩意儿,兴奋起来。 好东西(?▽?)啊! 还有没有?他觉得该给谢家人都用上。 手势在空中挥舞出残影,谢云荆脚步都加快了,显然处在兴奋状态。 谢瑜连蒙带猜,小声说,“好像……还有两张。” 她记得之前还有两张来着,差点都忘了。 还有?谢云荆眼神乍亮。 让他想想,该用在谁身上呢。 谢云荆扫了一眼都很可恶的谢家人,不过就算没有倒霉符,他也能让他们倒大霉。 等二哥好些,他一定要揍得他们哭爹喊娘。 “四哥,你确定把倒霉符给谢云章了?”谢瑜盯着除了流鼻血之外,一切正常的谢云章,忍不住纳闷。 谢云荆小鸡啄米一般点头。 他很肯定,是放在谢云章怀里了的。 好吧,那可能这倒霉符的威力不大。 看在他们已经遭受教训的份上,先不管了。 谢瑜继续拿起小石头练习,谢云荆则是给她到处捡石头,兄妹二人重复着这一动作,跟上发条了似的。 中午时分,官差下令休息。 崔六娘小心翼翼扶着谢云祁靠在树桩上。 一上午,谢云祁都处于昏睡状态,面色苍白,周身透着一股枯衰之气。 柳萦萦握着谢云祁的手,眼睛微红,心中祈祷着他平安,也祈祷着妹妹能够钓到可以帮助他的东西。 哪怕是压制住病情也好,再这样下去,夫君可就撑不住了。 一股怪异的视线飘过来,崔六娘转头一看,就见宋奇慌张的背过身去。 不知今日会不会经过城里,她一边希望经过城里,给云祁找个大夫再看看,一边又担心去了城里,宋奇没中毒的事情被发现。 当然,还是前者大于后者。 谢瑜蹲在谢云祁身边看了一小会儿,就让自家四哥带着她周围找水源去。 她得趁现在休息,抓紧机会垂钓,顺便将今日剩下的修炼完成。 早上时间不多,她只修炼了片刻,生机还有一缕,如果今天能突破就更好了。 谢云澜喝了口水,没来得及坐下歇息,就忙着去找柴火。 顾明舒抿唇,看着自家夫君担忧的模样,便让他待在这儿陪着二弟。 他们兄弟俩感情深厚,如果…… 她不敢多想,起身去追谢云澜。 谢翀则是拉着崔六娘来到旁边,夫妻二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就见谢翀拿出匕首,捞起袖子,轻轻一划。 崔六娘眼眶湿润,用竹碗接着流淌出来的鲜血,触动的别过脸去。 如今只有任何法子都试一下了,如果大郎的血里还有先前的丹药药效,说不定可以延缓一下云祁的病情。 “够了。够了。” 崔六娘手指紧绷,圆润的指甲险些嵌进竹碗中,等血放得差不多,她赶紧叫停。 谢翀面不改色,恨不得用自己这一身血,换来儿子的康健。 崔六娘端着血过去,柳萦萦一惊,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包扎好伤口的公爹,一颗晶莹的眼泪落下。 父母爱子之心,远比她想的还要深厚,此刻,她说不出自己心中是何等感受,只觉被某种情绪填充得满满当当。 谢云霆看不到,但他闻见了空气中飘浮着的血腥味,很是浓厚。 “娘?” 这是谁的血?云祁怎么了? “没事!” 崔六娘轻啜一声,将血一滴不剩的喂进谢云祁口中,不信神佛的她,第一次恳求上天垂怜她儿子。 这会儿休息的地方有水源,不过是一个深潭,一群人围着取水,谢瑜想在这里垂钓,太打眼。 没办法,她只好让谢云荆抱着她,用轻功跑得远一些。 确定四周没人后,她进入空间。 谢云荆闲着无聊,因为要守在外面,他便在周围搜寻柴火。 大的丢空间,小的一会儿带回去。 周围还有野菜,他也一并拔了和柴火堆在一起。 嗡嗡~ 两只蜜蜂从他头顶掠过,他挥了挥袖子,抬起头一看,前面树上挂着一个不小的蜂巢,就在树枝中间藏着。 要是不仔细看,还发现不了。 第81章 峰回路转 在他眼中,蜂巢等于有蜂蜜。 谢云荆站在树下琢磨了一会儿,还是选择动手。 野生蜂蜜和蜂巢具有滋补效果,家里人都可以吃。 三两下窜上树,他看着蜂巢周围巡逻的蜜蜂,忽然察觉一丝不对劲。 怎么感觉这蜜蜂略微偏大? 再定睛一瞧。 咦,这不是蜜蜂,是小黄蜂啊。 吓得他赶紧溜了。 得亏没动手,不然他就要变人形蜂巢了。 还是老老实实去找他的野菜吧。 咕咕咕~ 两声野鸡叫在周围响起,忽远忽近的。 谢云荆手一顿,立马蹲下,拿起野菜把自己的脸挡住。 等等,他突然想到一个法子。 确定周围没人靠近后,他快速进入空间,扯了两把空间里的白菜就离开。 谢铭揉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他刚才好像看见四叔一闪而过。 谢云荆看着手里水灵灵的小白菜,活泼一笑,往周围撒开后,自己躲到一棵树后面。 不知道这样能不能吸引来野鸡。 这两天他都有点馋了。 空间里,谢瑜盘腿坐在大树边,手握鱼竿,一边修炼一边垂钓。 碍于眼下特殊情况,她灵机一动,把自家小侄儿叫到了她身边坐着。 谢铭乖宝宝一样,不仅自己做好了饭菜,还问谢瑜吃不吃。 虽然手艺是差了点,但绝对是熟了的。 今天中午他吃的是鸡蛋羹和萝卜炖野鸡,谢瑜看了一眼,合着跟鸡一家过不去了。 谢瑜捧场的尝了两口,喝了一碗汤,又夸了夸他,就让他自己慢慢吃。 她得专心一些,中午休息时间不多,垂钓又要看运气。 谢铭有自己的小碗小筷子,他颇具洞悉力,猜到谢瑜是在忙,他就乖乖在旁边慢慢吃饭。 不过他真的很好奇,自家小姑姑在啥都没有的溪水里钓什么呢。 —— “噶——咕咕咕。”谢云荆一把抓住挣扎中的野鸡,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笑容。 贪吃的野鸡,这下要进他肚子了。 虽然只有一只,而且不算大,但也可以打打牙祭。 他赶紧把野鸡脖子扭断,然后窜进空间里,准备起锅烧水,开始炖肉。 等等,空间里怎么有股鸡汤味儿,他心想事成了? 可鸡还在他手里呢。 谢云荆揭开锅盖一看,浓郁的鲜味儿便猛地窜上来,水雾散开,只见锅里已经有半只炖好的野鸡了。 他一想便知道这是自家侄儿的午饭。 他看看锅里的鸡汤,又看看自己手里的野鸡,呲着大白牙有些为难。 要不,用来烤好了? 说干就干,谢云荆烧了水,把鸡毛一扒,用两根架子将野鸡串起来,然后找到木炭,直接开烤。 他不时还要窜出空间看一下周围,一通动作下来,搞得他额头上全是汗。 早知道就该让谢云澜那家伙跟他一起的。 “四叔,你做什么?”谢铭捧着小碗走过来,正说再喝一碗鸡汤的。 见自家四叔撅着屁股忙来忙去,他挠挠头,表情微妙。 今天家里人都有点怪! 谢云荆回头,对他一笑,摆摆手。 谢铭是看不懂他手势的,但这并不妨碍他关心谢云荆。 “四叔,你喝鸡汤吗?” 谢云荆一听,点头又摇头,然后指着旁边正在烤制中的野鸡,又指了下谢铭的眼睛。 谢铭看看野鸡,又看看他,脱口而出的问道,“四叔,你想让我帮你盯着?” 谢云荆嘻嘻点头,竖起大拇指,夸他聪明。 他得出去了,不能在空间里待太久。 万一家里人找过来,或者被别人发现,那就完蛋了。 “可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烤好?”谢铭挠挠头,小模样可爱巴巴,让人心生欢喜。 谢云荆想了想,指了指天上,又比了个睡觉的姿势。 一个午觉的时间就够了,这只野鸡没多大,烤不了太久。 谢铭皱着小眉头,郑重其事的点点头,他懂了。 谢云荆把烤鸡交代给他后,看了一眼不远处专心致志的妹妹,连忙闪身出去。 没一会儿,顾明舒和谢云澜找过来,她看见地上的柴火和野菜时,不由得微微笑。 “云荆,妹妹呢?” 她们没在水源那里看到他们,就往这边找了找,时间差不多,该回去了。 谢云荆摸了摸手腕上的图案,顾明舒一下子就懂了。 正好,她想进空间看了一下铭儿,就让云荆帮她盯着,她进去叫人,顺带看一眼孩子。 【成功钓到生肌丹一颗。】 “小瑜,该出去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谢瑜睁开眼睛。 只是,为什么是生肌丹啊,她的希望再度破灭。 “马上,大嫂!” 沉重的叹口气,谢瑜刚想结束修炼,就察觉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异样。 她本身储存的浅绿色生机忽然冲破桎梏,衍生出另外一团十分翠绿的生机。 突破了! 太好了,不出意外,这团生机能让她二哥醒过来。 只要不出现昨天那种冷热交替的天气,她每日的生机应该都能稳住她二哥的病情。 谢瑜赶紧站起来,将鱼竿收好,朝顾明舒走去。 顾明舒抱了抱儿子,跟他叮嘱了两句,又不得不离开。 空间外,谢云澜拿出一个布袋子,将野菜装进去,又把柴火抱起来。 这时,他也发现了不远处树上的蜂窝,跟谢云荆起初发现时,表情如出一辙。 他拉着谢云荆,伸手一指,“去!” 不去! 谢云荆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表情凝重。 为什么不去? 谢云澜浓眉一蹙,疑惑的看向他。 谢云荆在他手中写了几个字。 “……”谢云澜咬着后槽牙,默默红了脸,格外惭愧道,“你写的什么?” 他还没学过这几个字。 谢云荆嫌弃的眄了他一眼,双手叉腰,傲娇的歪着脑袋。 笨蛋! 这时顾明舒带着谢瑜出来,谢云澜给她们指了一下树上的蜂巢,又指了下谢云荆。 谢云荆连忙在顾明舒手里写起来。 顾明舒不断点头,最后对谢云澜解释道。 “哦!云澜,云荆说那不是蜜蜂的巢穴,是黄蜂的。 黄蜂有轻微毒性,而且不生产蜂蜜。” 如果云荆不说,她还真有点想把这个蜂巢弄回去。 谢云澜恍然大悟,拍了拍谢云荆的肩膀,对他摇头。 顾明舒一笑,帮忙拿着柴火,“走吧,那我们回去了。” 崔六娘已经热好午饭,前天住驿站的时候,她就准备了两三天的食物,以保证不进空间,也不会挨饿。 白面大饼夹着卤蛋和牛肉,好吃又管饱,加上野菜牛杂汤,一家人也能快速吃上热乎午饭。 晋国不缺牛,对牛肉管制也并不像其他国家那般严格。 而且对牛肉的吃法多种多样,崔六娘采购的时候,专门买了可以存放好几日的卤牛肉,今天吃,也只有盐味儿,而无臭味。 谢云祁昏睡着,柳萦萦守在旁边,不时就要掉两颗小珍珠,眼看他体温再度热起来,她急忙转头叫崔六娘。 谢家人今日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休息地方选得距离他们很近,尽管这边饭菜馋的他们口水直流,可一看到谢云祁的惨样,他们还是很开心。 苦中作乐也是乐啊。 “我赌今日傍晚,谢家这小子就得去见阎王。”谢老三咬了一口手里的冷馒头,神色乖戾的开口。 “傍晚?怕是这会儿就不行喽。”谢云章鼻梁淤青,现在都在发疼,看到谢云祁的样子,还刻意拔高声音说给谢云霆他们听。 回来的谢云澜听见这话,脚步一顿,眼中闪过一抹阴光。 “爹,那边树林里有一个蜂窝,看起来好像有蜂蜜,你跟我一起去摘下来吧。” 经过谢家人身边时,他故作高兴的对谢翀开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可以让所有谢家人听见。 果不其然,谢翀因为担心谢云祁的病情,直接拒绝。 但谢云章和谢云庆一听树林里有蜂蜜,眼中瞬间迸发出一道奇异的光芒。 他们兄弟俩对视一眼,三两下把食物吃完,偷摸的沿着谢云澜回来的路线奔去。 谢云逸皱眉,想拦又有点嘴馋。 如果他们能带回蜂蜜,那也算是他们的本事,省的陈氏一直在他耳边嘀咕。 “咳咳咳……”崔六娘想喂谢云祁一点水,谁知他咳的厉害,连水都无法吞咽。 崔六娘心慌到手抖,眼神已经快濒临绝望。 谢瑜瞧着自家二哥症状加重,急忙一溜儿小跑过来,挤进崔六娘和柳萦萦中间,伸手抓起他的手腕。 “二哥!坚持住!” 随着生机注入,谢云祁憋闷的胸口舒缓,完整吸入一口空气,身体顿时就轻松了。 “咳……” 就连咳嗽声音都干净了不少。 几乎同一时间,他睁开了眼睛。 柳萦萦却吓得脸色苍白,还以为是他回光返照了。 崔六娘眼尾耷拉,一探脉搏,暗暗松了口气。 不是回光返照,浮脉症状减轻,说明云祁的病不仅稳住,还有所好转。 “云祁?”谢云霆摸了摸他温热的脖颈,确定还有律动时,心中长叹一声。 还好,还好,大家突然不说话,吓他一跳。 谢云祁看了看柳萦萦,慢慢转动眼珠子,又对崔六娘一笑,然后抬手摸了下谢瑜的小脑瓜。 “对不起,让大家担心了。” 他还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心中都看开了,要是他死了,家里人的负担也会轻不少。 这一路,大家为了照顾他,付出了多少精力,他实在惭愧。 “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只要看着你没事,我们也就放心了。”像是看穿儿子的想法,谢翀微微攥拳,笑容宽厚的安慰道。 “就是。 二弟,爹说的对。 要是换成我们,难道你会觉得我们是拖累吗?”顾明舒也跟着出言安抚,生怕他心里滋生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当然不会。”谢云祁摇摇头,沙哑着嗓子道。 “那不就对了。”顾明舒笑笑,家中气氛轻快不少。 崔六娘这时才注意到,自家女儿刚才一摸上她哥哥的手,云祁的症状就有所好转。 莫非…… “瑜儿,是不是你……” 她没忍住,压着声音问道。 谢瑜并没有告诉她们生机的事情,本来是想给家里人一个惊喜的,眼看现在藏不住,便小声的跟他们说了一下。 崔六娘也摸了下她柔软的颅顶,伸手将她抱在怀里,眼神虔诚无比。 谢云祁悄悄握住柳萦萦的手,薄唇勾勒出浅淡的弧度,眼神宽慰着她。 “好了,大家快吃饭,不然官差又该催着赶路了。”谢翀眉头舒展开,见儿子病情平复,心里大石也落了地。 不过最该感谢的,还是他闺女。 但这债是越欠越多,他又担心对孩子不公平。 谢云祁一好转,对面谢家人脸色跟着改变。 臭到极致。 先前还快死的人,现在竟然可以坐起来自己吃饭,这跟见鬼有什么区别。 老侯爷如鲠在喉,眼珠子惊颤到严重凸出,一张开始衰败的老脸爬满褶皱、褐斑,安氏瞧着他这种阴森的目光,不禁有些不寒而栗,默默坐的离他远些。 他其实是在恐惧。 按照佛家此消彼长的说法,谢云祁一好,那他们就该有人遭殃了。 会是谁呢? 可无论是谁,都让他感到害怕和担忧。 不,一定不会的。 他正否定,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声惊恐大叫,树梢的鸟儿都被惊飞开来。 “啊——” “啊,救命啊,救命啊,爹!” “不要蛰我,不要蛰我,救命啊!” “蜜蜂咬人啦,爹,救命啊。” “啊——” 谢老三听见这两道声音,表情惊变,扭头看去,“云庆?云章?” 只是距离有些远,他并没有看到他们俩是什么情况,在惨叫什么。 只是隐约听到了蜜蜂,咬人几个字。 谢老三担心得面皮紧绷,冲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左姨娘和孟姨娘开口, “你们两个还不快去看看。” 木头人啊,儿子都叫成这样了,还就知道吃。 什么?是云章他们兄弟俩在叫? 左姨娘差点咬到舌头,赶紧攥着馒头往声音来源处奔去。 谢云逸站起来,望向远处,其他人也跟着看去。 老侯爷收回落在谢云祁身上的视线,耳边满是两个孙子的哀嚎大叫,眉头一皱,“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事? 云章云庆去哪里了? 谢老三担心摇头,他也不知道啊! 陈氏先前倒是瞧见他们俩离开,不过没多问,这会儿听到他俩的惨叫,又想起谢云澜刚才说的话,“他们该不会是去找蜂蜜,被蛰了吧?” 找蜂蜜?谢老三一惊,转头看向正慢悠悠啃全家福大饼的谢云澜,目光犀利。 是他! 第82章 夺命狂蜂 是他说树林里有蜂巢,云章他们才会过去的。 但幸好只是蜜蜂,被蛰了也没什么大碍。 该死的小贱种,最好别落在他手里。 谢云澜浑然不觉有人在看他,反而慢条斯理的嚼着手中大饼,一脸幸福的跟家里人围坐成一团。 听见谢云章他们哭爹喊娘的声音,谢云霆咀嚼速度都放慢了,“怎么了?” 又出了何事? 顾明舒喝了口汤,目光落在谢云澜身上,似笑非笑的说道,“没什么,就是有些人嘴贱,是该受到点惩罚。” “只是被蜜蜂蛰两下,便宜他们了。”柳萦萦并不知道树林里的是小黄蜂,话语间还颇为遗憾。 “噗呲——”谢瑜和谢云荆偷笑一声。 柳萦萦疑惑,摸摸脸,“咋了?” 她说错了吗? 顾明舒笑容狡黠,擦了擦嘴角,压低声音道,“二弟妹,那可不是寻常蜜蜂,是黄蜂。 今日谢云章他们不死也得脱层皮。” 如果是大黄蜂就更好了。 但要是大黄蜂,估计谢云章他们可能识别得出来,小黄蜂也挺好。 只要能教训谢云章他们,什么蜂并不重要。 “哦~~”柳萦萦失笑,心里痛快不少,连忙抬头往树林里看去。 那她一会儿岂不是就能看到两只满头大包的小肥猪? 一想到那个画面,她就已经有些忍俊不禁。 谢翀和崔六娘则对视一眼,轻挑眉头,眼中弥漫着微妙的光芒。 好家伙,竟然是小黄蜂。 所以,云澜这小子刚才是故意说给他们听的? 嗡嗡嗡…… 天空中由远至近传来一阵蜂群飞舞声音,只见谢云章他们抱头鼠窜,从树林里连滚带爬的跑过来,脸上手上全是红肿的点子,显然已经被蛰得很惨。 “救命啊,救命啊!啊啊啊!” “痛死了,娘,救我!” “嗷!别蛰我屁股!” “好痛,好痛,救命啊!” 不仅谢云章、谢云庆兄弟,就连前去帮助他们的两个姨娘,也被蛰的抱头狂窜,嗷嗷大叫。 为了保护巢穴,从而发动进攻的黄蜂非一般的凶残,它们盯死谢云章和谢云庆,不停扑上去。 谢云章疼得在地上打滚,眼睛凸起,他身上少说也爬着几十只黄蜂,脸上和头发上最多。 有些黄蜂甚至往他嘴里和鼻腔里爬,谢云章直接被吓尿了,一步三跌的失声惨叫。 谢云庆更惨,黄蜂直接往他衣服袖子和裤腿里钻,蛰得他上窜下来,直接把衣服都给撕了。 可这样的结果便是吸引来更多的黄蜂,他还没跑多远整个脸就肿得跟猪头一样。 然而看到这一幕的谢翀没来得及高兴,脸色一变,盯着天上那密密麻麻形成一片黑云的黄蜂群,急忙开口,“快,我们躲开,他们把蜂引过来了。” 瞧着蜂群马上就要窜过来,他可不想家里人跟着遭殃,而且黄蜂蛰人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崔六娘连忙站起来,和柳萦萦去扶谢云祁,顾明舒扶谢云霆,谢云荆扛谢瑜,谢云澜和谢翀拎包袱和食物。 一家人动作整齐划一的往谢云章他们相反方向跑去。 其他人在他们跑出好些距离后才反应过来。 “不好,是蜂群!” “快跑啊,快跑!” “该死,他们怎么把蜂群引过来了。” “蜜蜂来了,蜜蜂来了!快跑啊!” “别吃了,快跑,蜜蜂蛰人来了。” 官差刚要出声呵斥,就见远处哀嚎着的几人和天上密密麻麻的一群黄蜂。 什么鬼!! 随着越来越多的声音响起,正在休息吃饭的众人回头一看,就见一片乌压压的蜂群快速靠近,顿时吓得他们后背发凉。 众人拔腿就跑。 “涛儿,快跑,别吃了。”陈氏拉着儿子,一脸惊悚的逃命,直接管都没管其他人。 魏姨娘抱着谢颖跟在她们身后,谢云桐、谢云轩夫妇也抓起包袱就跑。 谢清珠姐妹刚吃完饭,正说再去取些水烧开下午用的,看到众人惊慌逃窜,吓得脸色惨白。 “姐姐,怎么办?”谢清荷吓得双腿僵硬,呆愣在原地。 谢清珠也有些慌神,她在四处逃窜的人群中搜寻着,并没有看到她想找的目标。 大伯母她们去哪儿了? 不管了,找不到她们也得跑了。 她想了想,拉着谢清荷跟上大部队,脚底生风一般往前冲。 谢云山现在还是看不见,周氏反应又慢,一边尖叫一边跑,谢云山被连累得摔了好几次,膝盖都红肿了。 可他不敢开口,咬牙坚持着,很快他就听到身后传来的蜜蜂飞舞声,脚下更是跑出了残影。 能跑的都跑了,可像老侯爷、卢氏、谢老三这些行动不便之人,根本跑不了半点。 老侯爷还好,有谢云逸背着他,可卢氏和谢老三,就这么生生被遗忘在了板车上。 “云逸!”谢老三盯着谢云逸的背影大吼,气得一捶木板。 谢老四这时从他身边经过,他赶紧开口求助,声音里已经有些惊慌,“老四,快帮帮我们!” 眼看已经有零星几只蜜蜂飞来,他这时才发现,根本就不是什么蜜蜂,而是小黄蜂。 小黄蜂不比普通蜜蜂,被它们蛰了,不死也得瘫上十天半个月。 谢老四狂奔的脚步停止,看了眼自家三哥和身体虚弱的老娘,咬咬牙,转身去推车。 谢老三正庆幸呢,开口催促他快点。 然而就谢老四被酒肉掏空的身体,又一把年纪,怎么推得动如此沉重的板车。 况且黄姨娘和谢云启早就溜得没了影儿,都没人搭把手。 “啊——”谢老四使出吃奶的劲儿,才勉强将车推动一点距离。 他因此都开始双腿哆嗦。 谢老三恨铁不成钢的瞧着他,让他少去花天酒地非不听,现在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他是不是男人。 眼看蜂群逐渐靠近,三两只黄蜂落在谢老四身上,一只黄蜂爬到他手背,狠狠一蛰。 “嗷呜……”好痛! 谢老四立马甩手不干了。 “三哥,对不住,这蜂蜜咬人太疼了,我不行,我没力气了。 你跟娘赶紧用衣服把自己遮遮,我得……我得走了……嗷!” 谢老四说着,又捂着屁股哀嚎一声,头也不回的往前奔去。 “老四…老四!你快回来!”谢老三希望破灭,看着飞过来的蜂群,他的眼神近乎绝望。 谢蕊去方便回来,隐约听见有人在喊什么蜜蜂蜜蜂的,她站在树林里一瞧,看到谢老四丢下亲弟弟亲娘逃命的那一幕。 而且动作还特别滑稽。 “??” “蜜蜂?哪里来的蜜蜂?”谢蕊走出来,站在原地,等她听着声音抬头看去时,就见被蜜蜂包裹着的谢云章跑过来,跟她擦肩而过。 嗡嗡嗡! 黄蜂群扑面而来。 “啊!!” 呆愣在原地的谢蕊尚未露出惊恐之色,就被围了个彻底,数十根尾针蛰进她皮肤,瞬间痛不欲生。 人哪有黄蜂飞得快,跑得慢的人被黄蜂追上,这群黄蜂杀疯了,见人就蛰,堪称冷血无情的铁面杀手。 树林里草丛茂密之处,都躲满了人,可杂草并不能很好的遮掩身影,他们还是被黄蜂蛰得格外惨。 “啊!” “嗷,嗷嗷!” “救命啊,救命啊!” “救命啊,别蛰我,别蛰我。” 此起彼伏的哀嚎弥漫在树林中,就连官差也被黄蜂蛰得脸庞高高肿起,倒地翻滚。 黄蜂蛰人,立马见效,威力巨大。 赵明拍死手上的一只黄蜂,气的胸腔快速起伏,赶紧大吼一声,“找些树叶枯枝来点燃,把黄蜂熏开。” 该死的谢家人,他们真的是活腻了,连黄蜂窝都敢去捅。 净给他找麻烦。 可众人跑得分散,又被黄蜂追赶,哪里听得进去他的话。 眼看黄蜂又来,他也只得选择躲避。 蜂群所到之处,没一人幸免。 最先被蛰的谢云章、谢云庆已经倒地不起,一动不动,整个身体就跟酵母撒多了的灰面团子似的,后脑勺都肿了。 再然后是跑得慢的韩家人和卢家几人,尤其是卢老大,今天就跟撞邪了似的。 跑了没多远,不是撞在大树上,就是磕在石头上。 还没等黄蜂靠近,他都险些折了半条命。 可等黄蜂一来,他剩下的半条命也快没了。 大量黄蜂将他包围住,无论他往哪里跑,眼前都全是黄蜂的身影。 卢家其他人早就撒开他,独自逃命。 他抱着脑袋,东躲西藏,一下子又踩到一条藏在草丛中休息的毒蛇。 毒蛇弹射,一口咬在他小腿上,卢老大眼前一黑,扑通一声,直接原地大睡! 终于,等赵明找到其他手下,点燃树叶杂草,把黄蜂熏赶离开后,一片凌乱躁动的树林中才堪堪平静下来。 众人躺在地上,大口喘息,不是捂脸就是捂腿,今天天气也热,中午休息时,不少人把裤子卷了起来,白花花的大腿就成了黄蜂的目标。 惨叫声虽然没了,可哀嚎声又接连不断响起。 谢涛捂着被黄蜂蛰肿的额头,痛的嗷嗷哭,两行眼泪就跟决堤似的,飞流直下。 陈氏心疼的安慰着他,自己胳膊上也有两个大包,钻心的疼啊。 “嘶……”老侯爷靠着大树,疼得嘴角直抽抽。 谢云逸背着他,跑得慢,他便成了谢云逸的挡箭牌,就他这脸上,都被黄蜂蛰了十几个大包。 老侯爷一边抽着嘴角,一边对旁边气喘吁吁的谢云逸开口询问,“云逸啊,你祖母呢?” 他这会儿没听到卢氏的哀嚎,还有点不太习惯。 “……祖母?”谢云逸摸了一下脸,疼得他倒吸口凉气,脑子都快成浆糊了,哪里还想得起其他人。 他连自己媳妇孩子都没顾得上,就先背着祖父跑了。 那祖母,肯定还在原地啊? 但祖母腿脚都好好的,她自己也知道跑吧。 眼神顿时,谢云逸无奈开口,“我一个人,就只能照顾您老人家一个,祖母……我也不知道。” 老侯爷顿时觉得胸口一窒,“你……你祖母最怕蝴蝶蜜蜂了,你怎么能丢下她不管呢。” 谢云逸叹口气,感觉自己都要成孙子累成狗了,“祖父,我就两条腿,我能怎么办?” 老侯爷哆嗦着手,眼中含泪,看向板车停放的地方,颇感惭愧。 旁边。 谢清月摸着自己满脸的大包,嗷得一下就疼哭了,“娘,我好疼啊。” “娘!!都怪谢云章他们,好好的去弄什么蜂蜜。” “娘,我不会毁容了吧。” 她引以为傲的容貌,该不会就这样毁在一群蜜蜂的手里了吧。 不等疲倦的罗氏回答,另一道比谢清月声音还高亢的惨叫又响起。 “我的儿啊,这可怎么办?你不会毁容了吧?” 周氏抱着谢云山被蛰来都看不出人样的脸,哇哇大哭。 她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好大儿啊,这些黄蜂怎么回事,怎么专门盯着他咬啊。 “啊!你轻点啊!”谢云山两瓣嘴唇肿得跟香肠似的,听见这话,一把挥开周氏的手,眼泪花顺着脸上崎岖不平的皮肤滚落,看起来跟癞蛤蟆似的。 谢清舞在旁边差点都看笑了。 再看其他人,也都不遑多让。 至于虽没被黄蜂蛰,但也气的头顶冒烟,忍不住咆哮一声,“爹了个蛋的。 这趟真是见鬼了。” 就这群人现在的模样,还怎么走?怎么走? 早知道这趟他就不该上赶着要求押送,现在好了,这才出发几天,个个都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气死他了! 啊啊啊—— 扑通—— 赵明身后的宋奇突然倒下,紧接着四肢抽搐,口吐白沫,嘴角都歪斜了。 “宋奇?宋奇!”赵明把手里鞭子一丢,赶紧走过来查看他的情况。 这祖宗又咋了? “宋奇!” 其他官差也看过来,出声呼喊。 赵明拍了拍宋奇的脸,又看了看他身上,并未出现什么异样,那他这是怎么了? “呼~~” 躲得老远,且熏着驱虫草药的崔六娘一家并没有一人中招。 她们没有上官道躲避,而是选择背道而驰。 黄蜂有了大目标,自然不会分出一队来专门攻击他们。 柳萦萦吸了口气,盯着远处倒地不起的众人,额头上隐约有汗珠浮动。 “娘,可是现在怎么办?所有人都被蛰了,就我们……” 这样出去,会不会被人找麻烦? 第83章 恐水症 崔六娘收回视线,无所谓一笑,“也不是所有人都被蛰了,况且被蛰,只能怪他们跑得慢。 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顾明舒点点头,眼神明亮。 是啊,要怪也是怪谢云章他们,黄蜂可是他们吸引来的。 不过看到他们如此遭罪,她心里还是挺高兴的,活该! 树林里还有零星几只黄蜂徘徊,谢翀没急着让大家出去。 锅里的汤一滴没撒,再喝点,省得浪费。 谢瑜咬了一口手里的饼子,又就着崔六娘的手喝口汤,小皇帝似的待遇,“四哥,鸡!” 空间里的烤鸡应该差不多熟了吧。 谢云荆一听,拍了下大腿,赶紧闪身进入空间。 “什么鸡啊?”崔六娘好奇询问。 “是四哥先前抓的一只野鸡。”谢瑜舔舔嘴角,笑眯眯的说道。 怪不得,顾明舒就说进空间怎么一股烤鸡味道,可她看锅里又是炖的鸡汤。 当时没来得及细看,原来如此。 说话间,谢云荆又闪身出来,手里拿着飘香四溢的烤野鸡,一个鸡腿被他留给了谢铭。 焦黄松软的野鸡烤得刚刚好,谢云荆立马分给大家。 “别说,这野鸡味道真不错。”顾明舒咬了一小口,烤鸡身上是抹了调料的,虽然不怎么均匀,但吃着并不影响口感。 谢云霆跟着点头,调笑道,“云荆,厨艺大有进益啊。” 谢云荆咧嘴,嘻嘻一笑。 有吗?一般吧。 众人被他傲娇的模样逗笑。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李五呼叫的声音。 “崔六娘,崔六娘……” 众人一愣,笑容收敛。 什么意思?难道这么快就要找她们麻烦了? “崔六娘——”李五双手做喇叭状,冲树林里着急忙慌的大叫。 这人死哪里去了? 不会被蛰到神志不清,听不见他喊叫了吧。 快点出来啊,姓宋的都要抽成麻花了。 “崔六娘,你快出来啊!” 李五急不可耐的大吼大叫,另一个官差也加入其中。 两人分开两头喊,马上就要找过来。 崔六娘刚好吃完饭,拍拍衣服上的草屑皱眉往外走,谢翀拉住她。 “六娘,我们一起过去。” 听声音不像是找麻烦的。 但他不放心让她单独过去。 “你们继续吃饭,我和你们娘去看看怎么回事?” 谢翀回头对孩子们交代一声。 谢云祁站起身,清清嗓子,眼神担忧道,“爹,我们都吃得差不多了,一起去吧。” “是啊,爹!”谢云澜也三两口把饼子给塞嘴里,赶紧站起来。 谢翀见状,没有拒绝。 “官爷,找我何事?”崔六娘扒开草笼子走出来,对李五挥挥手。 李五跑过来,没好气的看着崔六娘,口中埋怨道,“你……大婶儿,你耳朵聋了,早点答应啊。” “咳咳咳……” 害得他喊半天,嗓子眼都要冒烟了。 “你叫谁大婶儿!”谢翀拧眉,瞪了他一眼,眼神颇为凌厉。 什么么大婶儿,他夫人貌美如花,贤惠温柔,他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模样,一脸坑坑洼洼,就跟蛤蟆成精一样。 李五吓得一激灵,又赶紧挺起胸膛,作势瞪回去,“不是,你谁啊……” “李五,找到人了吗?”远处传来赵明的大吼。 他的火气立马就消了,慌里慌张的对崔六娘开口,“算了,算了,大事要紧。 不叫你大婶,叫你大姐成了吧。 你快跟我走,宋奇犯病了,你赶紧给他看看去。” 这鸟不拉屎的地儿,也没个其他大夫,就她的医术,宋奇的命真是悬了。 姓宋的犯病了? 崔六娘不解,眉心微蹙,脑中思索起来,抬脚跟上李五的步伐。 眼看宋奇翻着白眼,还在抽搐,都把舌头给咬出血了。 李五带着崔六娘一溜儿小跑,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大……大姐,你快看看这是咋回事?” 怎么还在抽啊。 崔六娘呼出一口浊气,看到宋奇这副模样,心中一跳,“快拿个东西给他咬住,不然他会把自己舌头咬断的。” 宋奇之前都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黄蜂蛰的?也没听说过会出现这种症状啊。 “啊?”如此严重? 李五愣了愣,拿个东西?拿什么东西? “别愣着了,找根结实的棍子也行。”崔六娘蹲下来,又查看起宋奇的脉搏。 “哦哦,棍子,棍子……”其他官差连忙低头,到处寻找。 赵明找到一根棍子,试了一下结实程度,然后递给李五,“拿去!” 李五苦哈哈,怎么光知道叫他啊? 无奈,他叹口气,赶紧接过棍子往宋奇嘴里塞。 可宋奇牙齿咬的紧,李五费了老大劲儿都没能让他把嘴张开。 “你们快来帮我啊。”他只得冲周围其他官差叫喊道。 在众人的帮忙下,他总算是把棍子给塞进了宋奇嘴里,不过他的手也被宋奇的牙齿给咬出两道口子。 李五甩甩手,烦躁的躲到一边。 可别再叫他了,他胸口被黄蜂蛰了两个大包,疼死了。 赵明站在前头,环顾周围一圈,眉头紧锁,“老刘,老吴,去清点一下人数,让他们待在一块儿,不准乱跑。” 等宋奇一醒过来,他们还是得抓紧赶路。 “是,头儿!”两个官差应一声儿就离开了。 赵明又看向崔六娘一家,见她们一家子都好好的,浑身上下找不出一点被黄蜂蛰过的痕迹,不禁感到憋屈气愤。 她们可好,跑得真够快的。 宋奇这时已经不再抽搐,平躺在地上,意识全无。 崔六娘一番检查下来,眉头越发聚拢,眼神凝重。 她心中已有初步判定,可她又看见宋奇脖子上攀附着的深灰色经络,比起昨日,颜色加深不少。 “你看出什么名堂来没有?”赵明等得不耐烦,声音嘹亮到刺耳的问。 崔六娘动作一顿,抬头望向他,多年养气功夫倒是让她足够镇定,“你们可知他近来被犬或者蝙蝠咬过没有?” 这谁知道。 官差们面面相觑,将脑袋摇成拨浪鼓。 他们也是被抽调来押送才认识宋奇的,往常自然没有交集。 “你问这个干什么?”赵明自然也不知道,听她问这话,神色更是越发不快。 崔六娘看了他一眼,站起身,声音沉闷道,“我怀疑他得了恐水症。”也就是书中记载的疯狗病。 此病凶险,救治艰难,十者存其一,且还是身体没问题的情况下。 这姓宋的官差,看他此番状况,凶多吉少。 而且他怎么没有出现过渡期,直接就进入危险期了。 “恐水症!!!”几个官差异口同声的惊呼。 “那可是要死人的。”贾不为惊恐,后退几步,震惊的看着地上的宋奇。 娘呀,他上哪儿搞得这毛病。 赵明面色一沉,眼神晦暗,“你确定吗?不要瞎说啊。” 要是宋奇真得了恐水症,他怎么跟上头交代。 可他们也不知道宋奇被狗咬过没,流放这一路,也没听他提起过啊。 而且得了恐水症,还要上报官府,这下麻烦可大了。 崔六娘无惧他狠戾的眼神,心平气和道,“十有八九。 不若你们帮我扒了他的衣服,找找身上有没有被咬伤的痕迹?” 主要男女授受不亲,她也嫌弃宋奇得紧,就没有扒开衣服检查。 众官差一听,想靠近又不太敢,个个你看我,我看你的,神色畏畏缩缩。 谢翀见他们磨磨蹭蹭的怂样,上去就把宋奇扒了个底朝天,就剩一条大裤衩。 谢云荆赶紧捂住怀里妹妹的眼睛,谢云祁也把柳萦萦的脑袋扭到一旁。 崔六娘嘴角一抽,刚要转移视线,就发现宋奇右侧大腿上,有一道类似咬痕的伤口。 “等等!” 她叫住谢翀,将目光挪到这个伤口上,仔细看了一下。 从伤口上看,确实是最近才形成的,疤痕脱落没多久。 官差一看真有被狗咬出来的痕迹,心里都凉了。 “哎呀!”这时孙大柱猛地一拍额头,表情严峻的说道,“我想起来了,宋奇之前跟我喝酒的时候炫耀他前段时间打了条野狗吃,味道鲜美,还说要是路上再碰到野狗,就再打一条给我们尝尝。 头儿,你说会不会是他打狗的时候,被狗咬伤的?” “你怎么不早说。”赵明气的胸口疼,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 孙大柱一脸委屈,别扭的解释道,“这……我……我也不知道啊。 吃狗肉而已,他也没说自己被狗咬过。” 赵明气的半死,照这么说,宋奇的毛病就是疯狗症无疑了。 他盯着面色凝重的崔六娘,又看看旁边紧张不安的兄弟们,最后视线落在宋奇略显扭曲的脸上。 “……崔氏,你可有什么办法医治他?你要是把他治好了,我可以让你一家子轻松度过流放。” 宋奇不能死,他表叔可是国公府的管家,要是出了事,他的前途也就完蛋了啊。 崔六娘摇摇头,委婉道,“或许去到州府找擅长医治此症的大夫瞧瞧还有希望。” 她注意到赵明的眼神,话并没有说死。 但其实宋奇活不了了。 这么说还是有希望的?赵明眼前一亮,即刻就要让众人启程。 明日他们就要经过一个州府,到时候无论怎样,他都想办法让宋奇活下去。 或者,现在快马加鞭将他送回京城去。 反正是他是被狗咬伤,又不是他导致的,就算怪罪下来,他打点一下上官也就揭过去了。 突然。 “啊!”李五惨叫一声,举起自己手指头,冲到崔六娘面前,语无伦次道。 “大姐,我刚才……被他咬了,怎么办?我不会也得恐水症吧。 我可是听说恐水症会传染人的。” 崔六娘头往后仰,避开他横飞的唾沫,面色淡淡,“有可能。” “什么!!!”李五和赵明同时惊呼。 李五大惊失色,气的三角眼倒吊,狂暴异常,冲崔六娘大喝。 “你……我……你你你,你个毒妇,你怎么不早说他得了恐水症,你还叫我碰他。” 他说着就要抽刀砍她,被赵明和谢翀一前一后拦住。 “姐夫,你放开我,我今天一定要杀了她。”李五眼神凶狠,怒火在身体中蔓延,脸色铁青。 “你先冷静点。”赵明头疼,一把将他拉开,又看向崔六娘,“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避免我兄弟跟宋奇一样犯病?” 早知道他就不该让李五去帮忙。 这下可好,宋奇没得治,李五又不好了。 崔六娘看着挡在她面前的谢翀背影,合上宋奇的衣服,缓缓站起身,体态端庄,“我只说有可能,没说他一定会被传染。 只要半个月内你没跟他一样,那就不会有事。” 可那有什么区别?李五咬紧后槽牙,誓要跟崔六娘拼命的模样。 其他官差一脸庆幸。 赵明叹口气,转头盯着李五,“应该不会有事的,你不过被宋奇咬了一个小口子,连血都没流,别急。” 他能不急吗。 他才三十出头,正值壮年,家中还有妻儿老小,他可不想死啊。 李五面色恍惚,一把抓住赵明的胳膊,眼神迫切的开口求助,“姐夫,怎么办?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你快帮我想个办法,我可不想成宋奇那样。” 太可怕了,他不想死啊。 赵明无奈,安抚道,“好了,我知道了。那就抓紧上路,明天就能到州府。 到时候重新给你找个大夫看看。” “好,好好好。”李五一听这话,眼中又重新燃起希望。 但对于间接害得他被咬的崔六娘,他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 “姓崔的,都怪你。” 他抽出鞭子就朝崔六娘挥去,横眉怒目,就跟看仇人似的。 谢翀一把抓住鞭子,刚要反击,谢云荆也把谢瑜交给顾明舒,做好动手准备。 随后就听见崔六娘声音寡淡道,“你要是动怒,毒性进入五脏六腑,说不定就真保不住性命了。” “……”李五脸色变化莫测,盯着崔六娘坚定的眼神,咬咬牙,愣是强行忍住了怒气。 他收回鞭子,阴冷目光笼罩过来,一脸凶相。 “你给我等着,无论我后头是生是死,你都休想好过。” “李五!”赵明轻喝了他一句,眉头打结。 “行了,快点,抓紧赶路吧。” 这一耽搁,又是半个多时辰,好不容易把前两日拖沓的路程追平,今天又延误!! “不好了,头儿,卢老二不见了!”去清点人数的官差捂着帽子跑回来,神情急切。 “你说什么?”赵明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大,粗声粗气道。 第84章 趁乱逃跑 官差吓了一大跳,咽咽唾沫,神色惶恐道,“卢老二……卢老二不见了。 我跟老吴点了两遍,都没看到他的人。 问他家里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说是刚才躲避黄蜂的时候就没看到他。” 他们还搜了一下周围,确实没有看到人。 赵明攥拳,扫了一眼已经集合起来的流放众人,眼皮狂跳。 孙大柱咬着腮帮子,表情暴躁,“头儿,这狗日的不会跑了吧?” 流放途中也不是没有人偷跑过,可卢老二都伤成什么样子了,他还敢跑。 岂有此理。 赵明心中戾气狂生,面目狰狞,冲手下官差怒喝,“还不快去找人,要是找不回来,咱们就等着挨板子吧。” 该死的卢老二,竟选择在这个时候偷跑。 “是是。”几个官差吓得神情怔愣,对视一眼,赶紧分散开去找人。 赵明站在原地,握紧佩刀,眼中散发着寒气,扫了一眼周围隐蔽处,又叫住另一个官差。 “大柱,回来!” “你去把卢老二家里人给我抓过来,吊在树上狠狠地打。” 卢老二肯定没有跑远,这种崎岖山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要是远离官道肯定会迷失在山里。 他是想活命,不是想去山里喂大虫,肯定还在附近藏着呢。 “好,我这就去。”孙大柱狂点头,心中也憋着一股怒火没地儿撒。 崔六娘不关注卢老二,还在想宋奇的病症。 短短一夜,宋奇的身体状况几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脉搏也变得特别奇怪。 难道是因为被黄蜂蛰伤,催生毒素导致情况加重? 兴许吧。 赵明面色铁青,印堂发黑,晦气的扫了一眼地上的宋奇,又对崔六娘吩咐道,“你,给我看好他。 要是敢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当心我连你们一块儿收拾。” 此刻赵明已经心累到不行,哪怕在外面姘头身上都没有这么力不从心过。 几件事儿堆在一起,他真是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来处理。 崔六娘敷衍的应了一声,就带着家里人在这儿守着宋奇。 而流放队伍中一听有人逃跑,直接炸锅了。 老侯爷神色忧虑,看了一眼旁边被黄蜂蛰得神志不清的谢老三和卢氏,抬头一看,“云逸,谁跑了?” 谢云逸这会儿正对陈氏和谢涛忏悔呢。 他只顾着老侯爷,导致陈氏和谢涛都被黄蜂蛰了,陈氏恼怒,吵着闹着要跟他把银子还回来。 谢云逸被陈氏骂了个狗血淋头,还不敢还嘴,心里烦躁不已。 “是二舅爷。” 他一个废人,跑什么跑,而且不会连累他们吧。 卢老二? 老侯爷一下子来了精神,望向卢家所在位置,眼中微光闪烁。 他竟然真的逃脱了。 “啊,你们拉我做什么?”郭氏和自家儿子被孙大柱从人群中拖出来,她尖叫着,神色惊恐。 “爹,救我,救我!”卢天赐吓得嗷嗷哭,使劲挣扎起来。 “爹……救命啊!” 卢老大这会儿因为被毒蛇咬伤,口齿不清,眼睛模糊,卢盎坐在他身边守着,好似在交代遗言一般。 卢盎一看自家女人和儿子被官差拖走,连忙起身去救。 孙大柱飞起一脚就把卢盎给踹开,“滚!” 闵氏搂紧一双儿女,害怕的瑟缩成一团。 卢盎捂着肚子爬起来,额头上有几处被黄蜂蛰的大包,这也是他为何会打不过官差的原因,实在手脚无力。 他转念一想,立马就明白官差要做什么,急忙拉着自己儿子。 “你们干什么,这是我媳妇儿子。那才是我二婶和二叔的孩子。” 闵氏脸色一白,错愕的盯着卢盎。 闵氏的一双儿女也是同样难以置信。 孙大柱听见自己抓错了人,直接把郭氏女子给丢在一旁,朝闵氏走来。 “不……不要……”闵氏挡在一双儿女面前,不断摇头,神色惶惶。 凌乱的发丝从额角垂落,一张面容破碎感十足,但难掩半老徐娘的娇艳,一双美目憔悴氤氲,眼中恐惧更衬出她的可怜无助。 孙大柱伸手过来抓她,闵氏并没有反抗,只是声音哀婉道,“官爷,求你了,抓我一个人就好。 求你!” 她不怪卢盎,要怪也只是怪她那没心没肺,冷血无情的夫婿。 他太自私,竟然撇下一大家子偷跑,难道他就不知道这样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吗? “不要,娘!”卢杉拉着闵氏的手,惊怕的看向她,摇摇头,又对官差道,“你别抓我娘。 我爹不会因为我们而出现的。 他跑了,他就是个泼皮无赖,他早就不管我们了。 你放过我们吧。” “呸!”孙大柱哪管那么多,往地上猛地吐了一口浓痰,眉眼阴沉,反手一巴掌就把卢杉给打倒在地。 “小子,这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你不要打我哥!”卢荞扑过来,小脸紧绷,眼神害怕的看向孙大柱。 卢杉忍着疼痛,又把自家妹妹拉开。 孙大柱冷哼,一把揪起闵氏的衣服,拽着她跟卢杉往外走,“你们要怪就怪卢老二,他偷跑了,你们自然要替他受罪。 赶紧给我喊人,什么时候他回来了,你们就可以不用挨打。” 按照赵明吩咐,孙大柱真的将闵氏和卢杉给吊在树上用鞭子抽打。 闵氏闷哼,并没有出声嚎叫,而是担心的看着儿子。 都是她的错,没有嫁给一个好人,害苦了她的孩子啊。 卢杉年纪小,但他心性颇为坚韧,他喊是喊了,但喊出来的话令官差都无言以对。 “卢老二,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牲,你不是我爹。 我也不是你儿子。 都是你,害了我娘和妹妹,要是我死了,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嗷——啊……” “卢老二,你丧尽天良,不得好死。” “你害了我们全家,我希望山里的老虎野狼咬死你。你一定会天打五雷轰,死无全尸的。” “啊!!” “卢老二,你个乌龟王八蛋,老畜牲,你有本事跑,就别活着回来。” “……”孙大柱鞭子都快抽断了,结果就听见他这么一番话,险些把他气的吐血。 这卢老二怎么回事?亲儿子都这样骂他? 他平时是多么猪狗不如。 卢老大捂着高高肿起的小腿,疼得呲牙咧嘴,生气的盯着卢杉。 他怎么说自己爹呢?简直没有规矩。 “嘶…”他是想开口来着,可牙齿又漏风,嗓子也痛,脑袋还晕乎。 算了,他相信老二一定不会乱跑的。 说起来,都是因为被官差欺压,他好好的一个人,变得缺胳膊少腿。 跑了也好,跑吧,反正去了边境也是死路一条。 没抽多少鞭子,闵氏和卢杉就晕了过去,可卢老二依旧没有出现,孙大柱没法子,只好转身看向赵明。 其他官差找人还没回来,赵明神情骇然,紧握手中佩刀,不知道在想什么。 现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如果真把卢老二找回来,他铁定要废他一条腿。 守着宋奇的崔六娘一家无聊极了。 谢云澜揪着野草,扫了一眼宋奇,对崔六娘好奇的问,“娘,什么是恐水症啊?” 他都没有听过。 谢瑜也抬头,认真倾听。 一家子的目光都落在崔六娘身上,她面色缓和,瞧了一眼还处在昏迷中的宋奇,给他们解说道,“恐水症啊,就是被疯狗咬伤后所得的一种怪病,也被称为疯狗病。 所以以后看到疯狗,你们得离远点。 这种病很罕见,医书上说,可能是因为狗被蝙蝠咬伤后出现的,但没谁具体钻研过,娘也不是很清楚。 得了此病的人,起初会头痛,发热,恶心。 再后来怕风怕水,极度恐惧,全身肌肉抽搐,就跟此人一样。” 肌肉抽搐已经是恐水症的最后阶段,姓宋的要是再抽两次,怕是就没命了。 但她好像在一本异域杂记上,见过一种可以治疗此病的药草,不过这药草生长在边境以外的沙漠极热地带,十分难寻。 而且消息不保真。 况且等人找到此药,宋奇早就死了。 谢云澜点点头,他倒是对医理比较感兴趣,空间里好像有娘的不少手札和医书,得空可以找来看看。 想着想着,他又把视线跳到宋奇身上,明亮的眼里闪过一抹担忧。 “对了,娘,你不是说此病会传染吗?咱们用不用把他绑起来啊? 万一他醒了乱咬人怎么办?” 崔六娘好笑,依旧耐心解释道,“虽然这病叫疯狗症,但病人不会乱咬人的。 而且你瞧他都这样了,还能站起来吗?” 姓宋的肌肉僵硬成这样,能不能站起来都成问题,还咬人。 不大可能。 谢云澜解惑的点头,这样啊。 那倒不用太担心了。 眼看太阳一点点西斜,赵明等得焦躁不安,一壶水喝完后,陆续有官差返回。 但他们一无所获,纷纷摇头。 刚才黄蜂太多,大家都忙着各自逃命,谁也没注意卢老二,怎知他就跑了呢? 这下可好,人跑了,他们押送的人也得跟着遭殃。 众官差面面相觑,赵明已经不想再等,于是,他半眯眼眸做了个决定。 卢老二死了。 至于怎么死的?山中野狼拖走了,尸骨无存。 他不能让卢老二的死影响到这一趟的行程,再不走,又要来不及了。 他还要拿钱养家,一个卢老二,跑了也就跑了。 赵明黑着脸对流放的众人交代起来,眼神紧紧盯着他们,“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稀稀拉拉的声音响起,皆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崔六娘和谢翀对视一眼,微微挑眉。 这个结果并没出乎他们的意料。 只是谢翀垂眸,觉得其中有一丝古怪。 卢老二逃跑? 今早见他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走路都困难,竟还有逃跑的想法。 不过也是,卢老二好歹也算一个武将,从前长得五大三粗,也将自己吃得膘肥体壮,走出这样的深山老林对他来说,也不算很困难。 可…… 谢翀心神微动,希望是他多想了。 见众人都格外识趣,赵明脸色稍有好转,便翻身上马,催促他们抓紧赶路。 可现在能走的没几个人了。 就连谢清珠姐妹和谢云桐兄弟都被黄蜂咬了,更别提最先被攻击的谢云章他们。 “救……救命……” 此刻,谢云章趴在地上,浑身都是大包,不仅如此,他还嘴角歪斜,呕吐头晕。 他走不动了。 谢云章醒着,谢云庆生死不明,两人的姨娘也顶着满头大包,顾不得他们兄弟。 赵明可不会管这么多,走不动那就拿绳子拖着走。 老侯爷见状,又没办法不心疼。 好歹是亲孙子,谢老三已经死了一个儿子,唯二的儿子再出事,后半辈子就没有指望了。 他让谢云逸把谢云章、谢云庆搬上马车,说什么都要带着他们一起走。 谢云逸迟疑,不太乐意。 要是将这两人都压在板车上,谁能推得动。 现在就他一个人能走,总不能叫陈氏和他儿子帮忙吧? 老侯爷看向周围,指了指谢蕊、谢老四、谢云启、姨娘安氏,他们不都还好好的吗? 片刻后,谢翀扫了一眼争吵中的谢家人,帮忙将宋奇丢在马背上后,赶紧护着家里人挪到队伍中间。 钱氏见崔六娘一家都没有被黄蜂霍霍,惊奇的睁大眼睛,拍了拍谢云轩的胳膊,“夫君,你快看。” 他们竟然一点事儿都没有。 谢云轩当然看见了,毕竟在一群满头大包的丑八怪中,他们家足够打眼了。 看来还是得跟大伯父一家结盟才行,得想个办法。 但有人先他一步。 谢清舞撇下让她帮忙搀扶谢云山的周氏,翻了个白眼,快步来到崔六娘面前,脸色瞬间转为恭敬卑微,“大伯母,打扰您了,我肚子疼的厉害,你能否帮我瞧瞧?” 谢清舞装的乖顺,捂着肚子,苍白的唇色配上楚楚可怜的脸,再加上她话语中的惨状,若是其他人,定要被她蒙骗过去。 崔六娘起初还以为她是来抢孩子的,立马就把怀里女儿递给了旁边“觊觎”已久的儿子。 直到听见谢清舞说是来找她看病,面色一松,眉头都舒缓了,“肚子疼?肚子疼就找你娘,找我做什么。” 反正她是不会给任何谢家人好脸色的。 谢清舞脸色一僵,没想到崔六娘话语如此冷漠,听的她差点心塞。 第85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 她忍了又忍,躬着背脊,神情委屈,眼角隐隐浸润出泪花,“大伯母,我腹中孩儿不就是被我娘给害没了的吗? 如今她更是只顾着谢云山那来路不明之人,哪有功夫管我。 大伯母,我肚子疼的厉害,您就好心帮我瞧瞧吧。” 她都这么惨了,崔六娘还能拒绝她不成? 崔六娘嘴角一动,面不改色,盯着谢清舞憔悴的面容看了又看,“谢清舞,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像什么吗?” “???”谢清舞满头雾水,疑惑不解的轻轻摇头。 崔六娘皱着眉头,冷笑一声,“像黄鼠狼给鸡拜年啊。” 不安好心的东西。 “……”谢清舞险些破功,愣是把银牙咬了又咬,直到牙齿都酸疼了。 她知道,想让大房接纳她并不容易,可再不容易也得往上凑啊。 要不是为了活着,她堂堂世子夫人,何必看这毁容老女人的丑脸。 “大伯母,清舞并无此意。” 谢清舞啜泣,泪眼朦胧的看着崔六娘,抬脚追上去,“大伯母,我知道我从前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可我年纪小,都是被我娘给误导了的。 大伯母,您最是心地善良,您就帮帮我吧。 我一个弱女子,孤苦无依的,娘和哥哥都靠不住,现在只有小余一个亲妹妹了。” 谢清舞说出最后的底牌,又眼巴巴去看旁边骑在谢云澜肩膀上的谢瑜。 看大房疼爱谢瑜的模样,她就不信崔六娘不会心软。 可谢瑜根本就没往这边看,而是在自顾自的玩儿小石头。 谢清舞不提谢瑜还好,一提谢瑜,崔六娘就跟护崽的母狼似的,恨不得撕了她这副虚伪的嘴脸。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心地善良了。 谢清舞,我可告诉你,你再提我女儿,当心我再喂你几口大粪。” 她失心疯了吧,什么亲妹妹不亲妹妹的,她闺女只有四个哥哥,哪有这么个厚颜无耻的姐姐。 谢清舞吓得肩膀一瑟缩,眼神实在委屈得不像话,两行清泪滚滚而下,“可……小余就是我的亲妹妹啊。 我们姐妹之间的血缘关系,岂是一张断亲书可以隔绝的。 况且那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爹娘背着我将小余过继给了你们。 若我知道,我定会加以阻拦。” 如果当初她听了谢余的话,早作准备,现在求人的,就是她们了。 想起之前,谢清舞就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简直后悔死了。 “啪——” 巴掌虽迟但到。 崔六娘听得牙酸,本不想动手的,结果还是没忍住,反手一巴掌就朝谢清舞脸上扇去。 “寡廉鲜耻!满嘴谎言。” 小瑜过继之时,她尚未出嫁,家中少了一个人,她难道不知道? 她还好意思说是亲姐妹,亲姐妹就是这样不闻不问? 但凡她关心一句,就能知道小瑜的下落。 此女简直虚伪至极。 还有,她真该拿镜子看看自己的眼睛,那眼中赤裸裸的算计和虚伪,就跟马上要跳出来了似的。 她要是算计自己还好,要是敢算计她女儿,那就等死吧。 这一巴掌并不重,谢清舞捂着脸,直接愣住,眼泪唰唰往下掉,但也顺着杆子往上爬,“大伯母,呜呜呜…… 你不信就问小余,从前在家中,只有我护着她,给她点心吃,给她衣服穿。 我娘待小余不好,可我没有亏待过她。 小瑜现在是我唯一的依靠了,大伯母,您不能让我们姐妹骨肉分离啊。” 只要找到借口,加入大房,她就是打死自己也无妨。 谢瑜闻言,收起手里的小石头,低头对旁边的谢云荆问,“四哥,你手里有发霉的点心吗?” 谢云荆摇摇头,他嘴里东西还能有剩的? 顾明舒听见这话,目露迷惑,“小瑜,你拿发霉的点心做什么?可是饿了,大嫂这儿还有青团和饼子,你想吃哪个?” 谢瑜乖巧一笑,余光瞥了啜泣不止的谢清舞一眼,声音清脆道,“大嫂,我不饿。 只是想把从前她给我的东西还给她而已。” 顾明舒变了脸色。 什么?谢清舞从前给她妹妹的点心还是发霉的? 亏得她信以为真,觉得她不算太恶毒。 柳萦萦和谢云祁跟着皱眉。 谢清舞也听见这话,眼神躲闪两下,又对她昂起脑袋,眼圈泛红,“妹妹,你恐怕记错了。 我何时给你吃过发霉的点心,你别胡说。 之前你不怎么清醒,姐姐可从来没有亏待过你。” “我没有记错。 你打我屁股,叫我小傻子,骂我是笨蛋,给我穿旧衣服,让我给你擦鞋,给我吃发霉的点心,你的婢女也欺负我。”谢瑜掰着手指头,一桩桩一件件都诉说得清清楚楚。 稚嫩童音平淡控诉着从前的种种委屈,如今她有家人护着,倒也不怕跟谢清舞对峙。 “……” “没,没有!这怎么可能? 小余,绝对是你记错了。”谢清舞面色悻悻,咬紧后槽牙,辩解之话显得苍白无力。 她怎么全都记得。不应该啊。 死丫头,她就不知道聪明点儿吗?说这些做什么。 谢云澜面带愠怒,抢在家里人前头开口,眸光深幽,“没有? 那你对天发誓,如果你虐待过我妹妹,给她吃过发霉的点心,你就口中生疮,皮肤流脓,天打五雷轰,曝尸荒野,不得好死,死了下十八层地狱,下辈子转世入畜牲道!” 如果这都还不算亏待的话,那他娘对他的好,他十辈子都还不清了。 谢云荆歪嘴,冲谢清舞冷哼一声。 欺负他不会说话是吧。 不过三哥把他想说的话,全说出来了。 谢清舞可恶,真想揍她一顿。 虽然娘说过男人不可以打女人,但他又不是男人,他还没有弱冠,只是小孩儿。 谢清舞要是再放屁,他就要直接动手了。 “……”谢清舞听得脑瓜嗡嗡,羞愤交加,脸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搁儿。 她是做过,可谢余现在不也没事儿吗? 而且家里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这样做,打谢余出生,她就不得全家喜爱。 要不是为了活下去,她至于这般低三下四的来求她们吗? 谢清舞咬咬牙,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谢云澜,“……没有。” “我敢,我敢发誓! 我就是什么都没有做过。” 誓言什么的,如果是真的,那辜负她的男人早就死了,她不信。 谢清舞说罢便竖起三根手指头,对着苍天,一边哭一边发誓,“我谢清舞在此发誓,我绝对没有欺负我妹妹,否则就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轰——” 青天白日,一道响亮的惊雷在头顶炸开,将硬着头皮,不把什么狗屁誓言放在心上的谢清舞直接给震懵了。 “啊——” 谢清舞尖叫一声,扑通跪下来,面色仓惶的哭喊,“我没有,老天爷,我错了,我收回刚才的那句话。”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没有发誓,我对不起我妹妹,我改,我改,不要索我的命,不要索我的命啊!” 这一定不是真的,一定不是。 怎么会如此巧合,她话刚说完,雷就来了。 她不要下地狱啊。 谢清舞吓得涕泗横流,心神惊惧,披头散发的使劲磕头。 顾明舒盯着她,目光复杂,声音清越,“谢清舞,举头三尺有神明,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老天爷怎么不一道雷直接将她劈死算了。 看她下次还敢不敢乱发誓。 还有其他谢家人也一样,他们所犯下的错误,欠下的孽债,总有一日,会得到报应的。 柳萦萦摸了下谢瑜的小手,眼中心疼不已,“妹妹,你告诉二嫂,还有谁欺负你?二嫂今晚就去把他们通通打一顿。” 谢云荆在旁边疯狂点头。 二嫂说的不错。 早知道抄家前夜,他就该去四房把所有人狂扁一顿。 谢瑜甜甜一笑,举起小手,“二嫂,谢谢你。 不过他们已经开始得到报应了,不必脏你的手。” 这才刚开始呢,不用着急。 实在不行,她自己也能动手的。 柳萦萦挑眉,瞥了一眼跌坐在地,双目涣散的谢清舞,冲谢瑜一笑。 那倒也是。 但她可不怕脏手,先前出嫁的时候,还把她继母和亲爹悄悄套麻袋揍了一顿呢。 现在想想,还好是揍了一顿,不然以后多年不能回京,总不能等他们死了,再去把骨灰扬了吧。 没搭理吓得半死的谢清舞,崔六娘一家继续往前走,耳根子都清净了。 谢翀挽着崔六娘的手,抬头看看天色,眉头微蹙,“六娘,我怎么觉得要下大雨了呢?” 崔六娘已经察觉风中的湿润程度,眼中凝聚担忧之色,余光瞧了瞧几个在说笑的孩子,心下一沉。 “希望晚上不要露宿荒野,不然云祁的身子……” 这两日天气实在反常,刚才还晴空万里,这会儿又阴云密布了。 好在崔六娘的担心是多余的,直到夜幕降临,官差宣布停下休息,都未曾落过一滴雨。 另外,在如此偏僻之地,他们竟还遇见了一座破落逆旅。 旅店外观看上去有些荒凉残破,仅有的两根蜡烛在灯笼里忽明忽灭,晃晃悠悠,远远看去,就跟鬼宅似的。 大门紧掩,门口一棵大榕树枝繁叶茂,根系发达,一半裸露在外,一半藏在地面,树上垂落的根须密密麻麻,衬得那两个灯笼跟骷髅头里的眼珠子一样,着实诡异。 见此情景,赵明都有点瘆得慌,不敢上前叫门。 但又饿又累的其他人可管不了那么多,连滚带爬的冲过去敲门,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仿佛下一秒就要被他们拍得坍塌一般。 顾明舒在谢云霆耳边描绘着眼前的景象,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她从未见过如此荒凉的地方。 此店虽也处在官道边上,但看着就不怎么正常,就跟……黑店似的。 谢云霆握紧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就算再猖狂的匪盗歹人,也不敢在官道边做恶。 况且他们现在是何身份,一穷二白的流放罪人,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的。 顾明舒点头,扶着他往里走。 大门这时被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叟从里面打开,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呢,一群人就着急忙慌的冲进去。 老叟被冲撞得连转两三圈,头晕眼花,佝偻背影在风中凌乱,气的吹鼻子瞪眼,扯着嗓子呵斥,“你们这群不长眼的家伙,干什么,干什么,想拆我家啊。” 不请自入,是为贼也,一群混账东西。 还有,他们怎么肿得跟猪头一样? 瞧见这精神矍铄的老叟,顾明舒心中不安减轻不少。 走进旅店内,里面环境要好上一些,借着烛火,她看见院子里栽种花草,布局雅致,倒像是一隐士独居之处。 空气中弥漫着浅浅酒香,一群人毫无仪态的坐在院子里,疲倦不堪。 “啊!老夫的花儿——”老叟看清跟来的官差后,骂骂咧咧的声音刚消失,一转头就见自己精心培育的兰花被这群人给压得半死。 他一怒,抄起手边的扫帚就朝他们挥去,精神气儿那叫一个激昂。 “嗷!”坐在花上的几人抱头鼠窜,谢云荆正偷笑呢,忽然察觉一道隐晦的视线刺过来。 他不动声色扭头,察觉目光是从左侧,来自一间亮着灯的客房里。 这道目光极其不善,不仅是他,连谢云霆和柳萦萦也都感受到了。 “爹!”谢云霆耳朵一动,轻呼一声。 有人偷窥! 谢翀自然已有察觉。 “嗯,别慌!” 他按捺住心中异样,唇角微动,轻语一声。 谢云荆手指动了动,赶紧将妹妹从自己肩上抱下来,以免她成为目标。 院子里鸡飞狗跳,老叟追着几人狂扫,彪悍气势之下,本就饥渴难耐的几人毫无还手之力。 赵明看着一把年纪,还耳清目明的老叟,额头一跳,赶紧上前沟通,“店家,店家,别打了!” 他可没功夫看耍猴,今天都要累死了。 赶紧给他整点吃的吧。 老叟追了半天,手中扫把都舞出残影了,还脸不红心不跳,大气儿都不带喘的。 听见赵明声音,他回头暴躁呛声,“干啥!” “看看这几个不干人事的混账,老夫刚从山里挖回来的兰花啊,一屁股就给坐的半死,又不是瞎子。” 不过好像是有个瞎子,叫的还怪惨的。 但咋了,瞎子就能坐坏他的花儿了? 第86章 夜窥天象 赵明额角青筋狂跳,再也忍不住,怒目咆哮,“不就是两朵花吗?你自己不好好珍藏,偏要种在院子里,这不是你自讨的?” “好了,别废话,快些上酒菜来,不然我将你这满院子的花都给拔喽。” 他今日已经够生气了,现在只想赶紧吃完饭歇歇,明天还要接着上路呢。 老叟一听这话,眉头轻压,斜了赵明一眼,挥起扫把就朝他脸上拍去,“滚! 滚滚滚! 老夫稀罕你那俩臭钱,不想住店就给我滚得远远儿的。” 赵明猝不防及被扫把打个正着,斑竹做成的扫帚拂过脸,几条血痕顿时浮现上来。 “头儿!”其他几个官差见状惊呆了,赶紧跑过来。 脸上火辣辣的疼,赵明咬着腮帮子,再睁开眼时,怒气十足,“给我往死里打。” 老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他真是活腻了。 几个官差挽着袖子就要上前来。 老叟闻言,睁着眼眸,遍布沟壑的老脸深厚但不沧桑,手中扫把毫不留情,哐哐一通乱扫。 “嗷!别打了,别打了!” “好痛,嘶…嗷!” “啊,大爷,啊,别打别打!” 几个官差被老叟打的上窜下跳,凄惨大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谢翀扬眉,这老者深藏不露啊,打人动作看似凌乱,实则暗藏玄机。 “老夫给你们伸伸筋儿,免得穿身狗皮就想仗势欺人。” 老叟停手,往地上嫌弃的呸了一口,昂着脖子高呼,“不住就给我滚出去。” 什么东西,欺负他老人家没本事是吗? 晦气玩意儿。 院子里其他人都看呆了,没想到这个老头儿如此厉害,官差都敢打。 就在赵明想要跟他决战到底时,左侧屋檐下一扇房门打开,出来一个身姿妖娆,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子,她声音娇媚道,“店家,我们的吃食呢?怎么还不上来?饿死我了。” 女子说着,还对赵明等人抛了个媚眼。 这群官差一瞧,眼睛都直了。 不走了,不走了,今晚必须住这儿啊。 崔六娘侧目,看了此女一眼,心中隐约有些奇怪。 老叟皱眉,厌恶她的矫揉造作和周身阴晦之气。 可这人是他不在店里时,哑仆迎进来的,住都住了,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他把扫把一收,冲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开口,“阿隆,你好了没有,人家要吃饭啊。” 话落,厨房里探出一个面容憨厚的中年人,他比划两下,又点点头。 老叟烦躁,摸了一把胡须,啧啧两声,“我不是给你交代过吗?这几日除了带小孩儿的,其他人都不准让他们住进来。” “啊啊啊啊!”被称做阿隆的哑仆比划两下,从怀里掏出一个亮闪闪的东西。 她们给了一块金子! 金子?老叟眼睛立马就亮了。 “行行行,你赶紧做饭,我喝酒去喽。” 至于院子里这群人,也交给他了。 老叟去到主楼,坐在屋檐下的躺椅上,一口美酒一口鸡,悠闲得不像话。 年轻女子身姿柔若无骨的倚在栏杆上,目光虚虚的扫过院子里这群人,在看到某一目标时,眼中光芒闪烁,随后扭着腰回了屋。 赵明等人视线不舍的追随她,都快忘了自己身上的痛。 荒郊野岭,能有这等美人,艳福不浅。 就是不知道今夜…… “啊啊啊啊!”哑仆端着饭菜来到赵明他们面前,煞风景的比划两下,示意他们先等会儿。 赵明斜了他一眼,埋怨的叹口气。 哑仆把饭菜送到女子门口,伸手敲敲门。 女子接了饭菜,又放下一颗银锞子,便将门关得严严实实。 回到屋中,她放下饭菜,走到床边。 一个盖着黑盖头,身形高挑瘦弱的人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细长又苍白的手掌合在腹部,指甲泛着黑色,幽暗诡异。 女子缓缓揭开她头上盖头,在烛火照耀下,露出一张女人的遍布青灰色的死白脸庞,脸庞两侧还攀附着许多黑色经络。 晕染丹蔻的手缓缓划过女人面容,她媚惑一笑,余光瞧向屋外。 找到他们了! 只要汲取完这最后一丝国运,师尊的大业方—可—成。 哈哈哈! 屋外,哀嚎声不绝于耳。 此时不少人被蜂毒折磨得神志不清,浑身又疼又痒,美滋滋吃鸡喝酒的老叟被念叨得心烦不已,砰得一声把酒壶放在桌上。 嗨呀! 难怪天象显示,在遇到他的关门弟子前,还有一劫,果然没错。 真想给他们的嘴全堵上,吵死了。 这时,他抬起头,望向天空,两颗不知名的星辰正好重叠,惊得他一屁股坐起来,瞪大眼珠。 咦?时机已到。 怪哉,他也没有见到人啊。 老叟掐指一算,又是皱眉又是不断看天象的,最后目光落在门外。 嗖的一声,他飞奔出院子,视线先是近看,再是眺望。 人呢? 他关门弟子呢? 等了许久,老叟还没看到人,隐约觉得不太对。 难道他关门弟子在那群流放的人里?可他没看到有小孩儿啊。 不对,好像有两个来着,刚才太混乱,他没来得及细看。 回去找找。 哑仆送完饭菜,就给赵明他们打开两间房,谢云轩、谢云逸他们也想要房间,就跟哑仆交流起来。 可交流半天,也没看懂他在比划什么。 谢云荆挤进来,咧嘴一笑,轻松靠手语拿下一间屋子。 哑仆跟他沟通流畅,脸上露出宽厚笑容,连房钱都只收了他一半。 谢云荆头一次遇见同类,倒还高兴得不行,叽里咕噜一通比划。 崔六娘微微一笑,接过钥匙,先带家里人进了屋。 谢云逸盯着谢云荆的背影,火冒三丈。 臭哑巴,比划完没有?真碍事。 他这手势也就只有遇到乡野村夫的时候才能用上吧,毕竟他们都是用嘴沟通的。 谢云荆察觉背后有人在盯着他,立马回头,谢云逸吓了一激灵,赶紧埋低脑袋。 “慢点,云祁!”进入房间,谢翀把背上的谢云祁放下来,顺势环顾一圈环境。 屋子倒也没他想得那般简陋,还算宽敞,一应俱全,连被子什么的,都准备了不止一床。 可他瞧刚才那老叟完全没个开店的态度,应该不会心细到这种程度。 或许是那个哑仆吧。 “辛苦你了,爹!”谢云祁呼吸微乱,满眼惭愧。 谢翀轻抚他肩头,又扶着他坐下来,“你这孩子,跟爹还客气什么。 快坐下休息吧。” 他得出去查看一下,这家店让他感到有一丝奇怪。 顾明舒把门关上,刚想和柳萦萦将自家夫君扶进空间里去,便被谢翀拦住。 “今晚不急,得小心些,店家和方才露面的女子都会功夫,以防万一,等吃了饭再……休息。” 谢翀将前后窗户都关上后,面色谨慎的对两个儿媳叮嘱道。 顾明舒心里一紧,将手攥在胸口,“好的,爹,我会注意的。” 她对危险不怎么敏感,都听家里人的。 谢瑜的脚可算能沾地了,在屋子里哒哒哒的绕着跑了两圈。 崔六娘看着她,微微一笑,把身上脏外衣脱下来后,就准备出门去做饭。 今晚就借这家店的厨房和食材用用吧。 不过她心里仍旧泛着焦虑,想赶紧去空间熬药,毕竟云祁的病还有些反反复复。 “云荆这小子,可真能聊。 六娘,你歇歇,我去做饭就行。”谢翀见崔六娘要出门,赶忙把手里的茶水喝完,伸手拉住她。 崔六娘一笑,“我去吧,你今日背孩子也累了,我今天什么都没做,一顿饭而已。” 她今天可轻松了,走到现在腿都没酸过。 “娘,我跟你一起去。”谢云澜放下包袱走过来。 “嗯!”崔六娘点头答应,柳萦萦也忙要跟出来,被她拒绝了。 无奈,柳萦萦就只能开始收拾床铺,把包袱里的东西拿出来清点一番。 谢云荆回来时,手里端着一大盘新鲜果子,脸上挂着笑,心情愉悦。 他把果子放在桌上,看着家里人,比了个大家吃的手势。 谢云祁勾唇,点点头,到底是个孩子,一点小事儿就能高兴成这样。 顾明舒抖抖被子,顺口夸赞道,“云荆真厉害。” 谢云荆可不会害羞,阳光一笑,又是俊朗小伙儿一枚。 谢瑜拿起果子,先递给自家大哥,又递给大嫂、二嫂,但没给她二哥。 毕竟她娘说过,二哥不能吃凉的东西。 谢翀去外面转了一圈回来,神色如常。 “爹。”谢云霆摸摸自家妹妹的小脑袋,咬了一口手里果子,“您发现什么了吗?” 他总觉得这家店有些奇怪,可具体何处奇怪,他又说不太上来。 就是跟之前的驿站和客栈都不一样。 只是他看不见,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 谢翀擦了擦手,接过女儿递来的果子,端着和蔼笑容道,“店应该不是黑店。 可我瞧那店家行为古怪,刚才还嫌弃我们得紧,这会儿又在院子里东张西望。 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一般。” 至于方才那女子,住在他们屋子对面,距离甚远,就算进空间,她也察觉不了。 谢云霆点头,放心了些。 谢云荆一头雾水,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 咔嚓。 还是啃他的果子吧。 谢翀见屋中没啥事儿,闲着也是闲着,就去厨房换了崔六娘回来。 谢瑜无聊,这会儿她娘和四哥都在,便想抓紧工夫进空间垂钓。 可她刚要跟崔六娘提起这话,门外就响起敲门声。 屋中众人齐齐看向大门。 崔六娘起身。 她打开门,看着门口的老叟,眼底划过一抹意外,但还是颇有礼貌的颔首问好,“店家可是有事儿?” 老叟嘿嘿一笑,态度和善,举起手里的一盘果子,“方才老夫见你孙子可爱,正巧昨个儿在山中得了些小孩儿爱吃的甜果,给你们送上一碟!” “孙子?”崔六娘神色微变,他能看见铭儿!!! 见崔六娘神情紧张,老叟摸着胡须,眉眼含笑,越发客气,“对啊,就是刚才你儿子抱着的,难道不是你孙子? 或是你小儿子?” 什么身份不重要。 重要的是总算找对了,他的好徒弟,可把他等急了。 “……”崔六娘眼角一抽,不想跟他计较,淡淡道,“店家,那是我女儿!” 他什么眼神啊。 还有,他说话能不能说明白,吓她一大跳,还以为他能看见空间里的铭儿呢。 她就说嘛。 “不可能!!”老叟猛地低呼,脸上笑容一滞。 怎么可能是女孩儿呢。 卦象显示不会出错,应该是个男孩儿才对。 “你让我瞧瞧。” 刚才他问过外面的人,只剩这屋子里还有个小孩儿,不应该啊。 “店家,你这话何意? 难不成我连我女儿是女是男都分不清?”崔六娘的语气已经从平静变得冷硬,得亏他没有直接往里冲,不然她就要翻脸了。 他该不是来找麻烦的吧。 还是说,在打她女儿的主意? 谢云荆和柳萦萦这时也闻声来到门口,目光警惕的盯着他。 老叟目光越过她们看向屋子里,眉头紧锁,神色凌乱,“老夫不是这个意思,你让老夫瞧瞧你女儿。 老夫只是最近学了一点占卜之术,想给她相个面。” “不必了!”崔六娘一口回绝,态度疏离,“店家,我女儿好得很,若要相面,你找别人吧。” 祸福吉凶,自有天定,他相出来又能如何。 况且她不信他。 嘿! 这妇人怎这般……这般……古板呢。 他只是看一眼,验证一番而已,又不会乱来。 老叟尚未得到答案,自是不会放弃,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幽幽叹口气,“这位夫人,咱们商量商量,老夫只看一眼,若你同意,今晚就不收你们住店的银钱了。” 崔六娘心中疑惑更甚,要不是看在他一把年纪的份上,她都想上手了,“店家,我们不缺这点银钱。 你赶紧回吧。” “怎么了,六娘?”这时,谢翀也端着饭菜回来。 崔六娘松口气,拧眉诉说道,“店家非要见小瑜,说什么自己会相面。 我再三婉拒,他也不听。” “是吗?”谢翀垮了脸,声音冰冷,“店家,酒喝多了,就赶紧回去睡觉。 大晚上的打扰客人,这不好吧。” 老叟嗦着牙花子,微微头疼,转身欲解释。 可当他瞧见谢翀面相时,不禁瞳孔一颤,略显惊诧。 此人面相怎如此奇怪? 第87章 切开喉咙 此人面相天阔地方,目光如炬,功德加身,本应是坐镇一方、造福百姓的玄武命格,可偏偏周身死气浓厚,早已将他的生机腐蚀殆尽。 但他还活着…… 怪哉! 今晚怎么净遇到一些怪事,怪人。 老叟的注意力一下子转移到谢翀身上,看完他,视线跳到旁边少年身上。 又是一惊。 福泽命,玲珑心,岐黄道,横死他乡。 也还活着。 他诧异,嘴角紧绷,心中古怪不已,回头朝崔六娘她们看去。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从这一大家子的面相上看去,都是顶好的福运命格,可头上却都笼罩着一股黑煞阴气,全是横死之命。 怎么回事?他们竟还能活着? 除非逆天改命,不然怎么会如此离奇。 不对! 世上能操控逆天改命之术者,不出一掌之数。而逆天改命,违反阴阳轮转。 改一人之命,都要折一甲子阳寿,这么多人,他愣是想不到有谁这么厉害? …… 等等,他好像忽略了一个关键。 会不会,他们其实并没有逆天改命,而是有人动了他们的命盘,将他们从福泽深厚的顺遂之命,逆转成横死之命。 改命……阴煞黑气……夺取气运…… 没错,他们应是被人夺取气运了。 只是还得细看一番,询问生辰八字后才能确定。 老叟抬头,故作神秘玄奥, “你们想不想知道……诶,诶诶诶,人呢?” 话一出口,他傻眼了,面前那些人呢? 不是,他苦想半天才得出这个结论,刚想告诉他们的,怎么一下子人都不见了。 噫! 欺负老头儿不是。 面前大门紧闭,一阵饭菜香味从缝隙中飘出来,老叟双手叉腰,神气十足的冲屋里人说道,“一群倒霉蛋,不想死的太惨,就快给老夫开门。” 谢瑜咬了一口肉丸子,眨眨眼,小嘴鼓鼓,“凉……” 外面老头儿在说什么? 崔六娘神色镇定自若的给她夹菜,哄骗道,“快吃,不然你四哥都给你吃完了。” 他喊的是倒霉蛋,屋子里可没有这号人。 这店家古怪,满嘴胡话,不可信。 谢云荆哼哼唧唧。 他怎么可能抢妹妹的肉丸子? 娘瞎说。 崔六娘一笑,也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孩子背着她将青菜夹给了云霆。 云霆看不见,不代表她也看不见,他不吃青菜的习惯什么时候才能改掉,又不是小时候了。 等一家人吃完饭,谢翀发现门口老头儿还没走。 他皱眉,端着碗筷出门,便看到老叟蹲在门外沉思。 听见脚步声,老叟站起来,转头看向谢翀,伸手拉他。 谢翀欲躲,却被他拉个正着,眼神微诧。 “店家,你这是做什么?” 他的身法已经算敏捷,却能被他轻松抓住,看来此人身上功夫要超出他的预料不少。 老叟凑到他面前,眼中精光闪过,“老夫能做什么,糟老头子一个。 不过你得告诉我,你们家近来可是发生了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谢翀不苟言笑,皱了下眉。 老叟点头。 “有啊。”谢翀没有隐瞒。 老叟狂喜,“什么事啊?” “抄家流放呗。”谢翀脚下一转,挣脱他的手,朝厨房走去。 老叟气的嘴角歪斜,连忙跟上去,“……嘿,你这人,怎这般戏弄我一个老头子。 老夫没跟你开玩笑,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你们身上发生过何事?” 谢翀脚下一顿。 他转身回来,看着老叟,“店家,你想说的事,我都知道。 不必你多言。” 他是不可能把家里情况告诉任何一个人的,而且大致情况他们也都清楚。 难怪他们都这般淡定,这次算是他看走眼了。 老叟摸了摸眉毛,尬笑两声,转而云淡清风,“好好好。 老夫不多问。 你让我看看你女儿,就一眼,一眼。” 他真不信自己的占卜之术会出问题,况且天象也印证了他的结论,怎么会没有这个人呢。 谢翀拧眉,直问道,“店家,你是在找人?” 见谢翀眉宇端正,眼神清明,老叟便没有隐瞒,坦然道,“可不是嘛。 老夫前些天夜观天象,发现老夫的关门弟子会途径此地,今夜天象再度提醒,说明老夫的弟子已经到来。 但这不是没找到嘛。 你的真是女儿? 老夫都给你交底了,你可不能骗老夫。” “千真万确。”谢翀走进厨房,开始刷碗。 “骗子!”老叟轻嗤一声,抱着胳膊站在谢翀面前,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你子女宫有子无女,哪来的女儿。 你是不是觉得老夫好说话,你才几次三番戏弄老夫。” “……”这人真会什么占卜观星之术吗? 谢翀三两下把碗刷了,又开始烧热水,面上一派淡然。 “那是别人过继给我的孩子,自然也是女儿。” “店家,既然你徒弟没有出现,那说明缘分未到。 还是不要纠结的好。” 他说的,难道是铭儿?可铭儿根本不能现身。 老叟眉头轻扬,将手笼进袖子里,叹口气,“你懂什么。 机缘机缘,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不行,你非得让你女儿出来给老夫瞧瞧不可,不然老夫今天就缠着你们了。” 谢翀看他这副泼皮无赖的模样,摇摇头,想着一会儿就要休息,还是让他看了,早点歇了心思吧。 “行,一会儿你随我回去看看。” 老叟转而一笑,背着手,“这还差不多。” “对了,你们犯下何事才被流放的?” 他有点好奇。 看他命格,并无冲煞之气,不像是会作奸犯科或谋逆贪污之人,怎会被流放了呢。 况且当今算是一位明君,应该不会有什么隐情。 谢翀手中动作一顿,刚想让他别多问,就见谢云轩他们走进来。 他直接噤了声,把热水装好准备离开。 院子里众人疼得不行,哀嚎声此起彼伏,连饭都吃不下去。 官差懒得搭理他们,自顾自的吃完饭,就开始休息。 宋奇尚未醒来,赵明半是忧愁半是焦虑的坐在椅子上,一直盯着他看。 突然,院子里爆发一声惨叫。 “啊——” “云章!!” “云章,你怎么了?” 谢翀端着水从厨房走出来,就见谢老三顶着满头大包,和左姨娘围在谢云章身边大叫。 怎么了这是? 他抬头望去,看到谢云章躺倒在地,仰面朝上,双手掐着自己脖子,脸肿得跟馒头一样,口角还泛着些许白沫。 “呃……” 呃,救命,他喘不上气了。 谢云章拼命蹬着双腿,眼珠子凸出,里面血丝翻涌,面色也被憋的通红。 “云章,你别吓唬爹。 你说话啊?你怎么了!”谢老三急得满头大汗,一个劲儿呼喊着他。 左姨娘连忙去拿开他的手,可又没谢云章力气大,神色焦灼,“章儿,章儿,快松手,别掐了。” “我的儿啊,你快住手吧。” 谢云章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就听不见左姨娘的话,只是躬着身子,四肢持续僵直。 今夜谢云逸没有抢到屋子,老侯爷、卢氏等人跟他一起住在院子里草庐中。 听见自家三叔的声音,刚照顾完老侯爷的谢云逸走出来,步伐沉重,“三叔,云章怎么了?” 黑暗中,无人看到谢云逸眼里的阴冷笑意。 他明知谢云章快死了,还故作一副不知情的模样。 谢老三忙着担心儿子,哪有功夫搭理他。 “大夫,大夫怎么还没来?”看到自家儿子痛苦的模样,左姨娘哭天喊地,先前她就让店里的哑仆帮她去请大夫,怎么这会儿都没回来。 她的儿啊,心痛死她了。 两道人影闪过。 “啊啊啊!” 来了,来了。 哑仆拎着村子里的老大夫,脚下生风一般跑进院子。 年迈的老大夫尚未来得及喘口气,只顾着瞪哑仆,嘴角还残留两颗饭粒。 他饭都没吃完就被拎过来,阿隆真是的,累死他了。 “大夫,大夫,你快救救我儿子啊!”谢老三看老者装束,猜测他就是大夫,话语迫切的对他大喊道。 老大夫转头,瞧见谢云章这副快被憋死的模样,神色一惊,赶紧挽起袖子蹲下来。 一摸二探三捏,大夫虽然年纪大,但医术精湛,动作麻利。 他一看谢云章身上的大包就知道是被蜂虫叮咬,再看他这副喘不上气来的模样,更是笃定不已。 快速拿出药箱里的一柄特制长刀在火上烤了烤,当他准备给谢云章切开喉咙时,却遭到左姨娘阻拦。 “你做什么?”左姨娘哭红了眼,震惊的盯着他,声音嘶哑,“你想杀了我儿子不成?” 这么锋利的刀,他不是救人,是想杀人吧。 谢老三对这些一窍不通,看到老大夫手里的刀,还是有些怵得慌。 “夫人,我再不给你儿子切开喉咙,他就要憋死了。 快来人把她拉开,别耽误我救人。”老大夫本着医者仁心的念头,没有嫌弃他们的身份,也没有先索取银钱,一心只想着救人要紧。 左姨娘可不敢让他下刀,紧紧护着谢云章,眼神气愤,“你胡说,人若是被切开喉咙,如何能活。 你别想骗我,我是不会让你对我儿子下手的。” 她身后,谢云章已经快要晕过去,直翻白眼,面色乌黑。 老大夫拧眉,高举小刀,看向哑仆。 “你快把她拉开吧,再耽搁来不及了。” 这妇人真是愚昧,他用这种法子不知道救过多少人。 再说,切开喉咙后,他会把一个洗干净的羊喉管安放进去,人只要能呼吸,其他问题可以慢慢治。 哑仆没有犹豫,上前一把拉开左姨娘。 老大夫正要下刀,左姨娘一脚踢过来,把大夫踹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刀也掉落在地。 “你休想害我儿子!” 哑仆睁大眼睛,又赶紧松开左姨娘去扶老大夫。 “你……”老大夫拍拍屁股站起来,指着她扭曲的脸,一副比她还生气的模样,“愚妇,怎么跟你说不听呢。 你儿子是中了蜂毒,导致喉咙堵塞,喘不上气来。 不切开喉咙救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他行医几十年,什么样的病患没见过,最怕的就是这种不相信他的人。 要不是看病患年纪小,好歹也是一条性命,他早就拂袖子走人了。 “你到底让不让我救他?” “不让,我不让。”左姨娘哭的泪流满面,护着身后的谢云章,一脸坚定。 “你就不能换个办法,给他熬点药扎个针吗? 哪有把人喉咙切开的?” 谢老三犹豫,觉得大夫或许没有说错,要不让他试一下。 毕竟他们又无仇无怨的。 老大夫暴跳如雷,指着谢云章此刻状态,“你儿子都这样了,怎么喝药? 你快给我让开,没看到他都要晕过去了吗?” 左姨娘回头,看向谢云章。 迎面,几滴血点子猛地喷洒在她脸上。 “咳咳……”谢云章咳出点点血沫后,白眼一翻,神色惊恐倒地,彻底没了呼吸。 “啊———” 左姨娘尖叫,双手哆嗦,连滚带爬的来到谢云章身边,“儿子,儿子?” “你醒醒,你醒醒啊!” 老大夫痛心摇头,一拂袖子,长叹一声,“唉!来不及了!” 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就这样被她给耽搁了。 这下就算切开喉咙,人也没得救了。 什么? 谢老三犹如五雷轰顶,难以置信,随即自欺欺人的命令道,“大夫,你什么意思?你别愣着,快救救我儿子啊。” 章儿不会死的。 这怎么可能呢,孩子白日还好好的,这就不行了? 老大夫捡起地上的刀,在袖子上擦拭几下,感慨万千,“人已死,节哀顺变吧。” 他是无能为力了。 “你胡说!”谢老三咆哮,神色惶恐,转头看向谢云章,“章儿,你快起来,你快起来啊!” 他儿子还这么小,怎么可能就死了呢。 可无论他怎么呼喊,谢云章都一动不动,完全做不出回应。 左姨娘哀嚎连连,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儿子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她的心也快碎了。 “云章啊,你不要丢下娘啊。 云章!” 她的儿啊,她唯一的念想都没了。 这可怎么办啊。 “啊,云章啊!” “都是娘的错,都是娘的错啊,你快醒醒,你别吓娘了。 云章啊!” 左姨娘痛心疾首的哭喊,捂着胸口,面色苍白至极。 她错了,她有悔,她不该拦着大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