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来此寻仙人》 一 人类究极三问 天气预报说今日阳光正好,早间有薄雾,于是伪文艺青年荀圭,决定穿上那套买来就只试穿过一次的古装,将特意留长的头发挽了个发髻,腰间挎着找乡下大爷买的酒葫芦,去城外踏青。 正是金秋时节,牵着好说歹说软磨硬泡从大娘那里租来的骡子,沿着石子小路向山间走去。此地已是乡下,清晨阳关从树叶间洒下,略微有些刺眼,雾气还没散开,还有些许寒意,荀圭紧了紧九块九包邮的披风,站在山前,拿出葫芦喝了一口里面装的热茶,“呸”的一声吐出茶叶沫子,找好了上山的方向。 用几十块买来的不锈钢材质的疑似八面汉剑,艰难的从荆棘丛中砍出一条小路,牵着骡子爬到了小山坡的顶上,这一番折腾,身上出了一层毛毛汗,脑子却是清醒了不少。到了坡顶上,雾气更重些,影影绰绰只能看见远处稻田和几间房子,忽然一阵清风拂过,雾气散去,整片天地就这样在荀圭眼前亮了起来。 夹杂点点青绿的稻田,沉甸甸的稻穗轻轻摇摆,微风送来的稻香,混着晨雾的凉气沁人心脾。远处的茅草屋炊烟袅袅,想必有人家里的稻谷,已经可以收割了,不过早上露水未干,应该还要再等太阳晒一晒。 荀圭摸了摸骡子的耳朵,骡子转过头看看他,荀圭看着骡子:“看着走过去要不了二十分钟,我们过去,也许能拍一些好看的照片呢。” 骡子怎么可能听得懂人话,于是荀圭牵着骡子走到村里,到了离得最近的一户人家门前,这户人家单层平房,房顶的茅草看着有些年头了,房门外是一圈木头篱笆围出来的小院子,有两只鹅正在房檐下积水石槽里喝水。 荀圭看着这间古色古香的房子,一头雾水,没听说过这边搞了什么景点啊,而且就算是景点,也不可能出现炊烟啊,现在为了消防问题,哪怕房子里有炉灶也不会真的拿它生火做饭呐。想到这里,荀圭抬手准备敲门,因为刚刚不仅看到了炊烟,房里隐隐约约也传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不过荀圭还没开口,两只喝完水的大鹅发现了他,“昂”的一声低着头就朝着院门这边冲了过来,屋里的人听见鹅叫,连忙开口:“谁啊?” 荀圭看向房门,两扇木门“吱嘎”一声打开,也是一位身穿古装的人,荀圭仔细一看,是一位大爷,荀圭正要开口,之间大爷拱手作揖:“敢问这位···公子,为何到此啊?” 公子?荀圭乐了。这称呼好啊,学着大爷的样子拱手回礼:“大爷早啊,没想到你们这么早就上班啦?请问现在正式营业了吗,我该去哪里买票?” 大爷吓了一跳,侧身躲过荀圭施礼,连忙摆手说道:‘当不得公子之礼。”说着看向荀圭:“只是,这上班合意?买···票,又是何意啊?” 荀圭嘿嘿一笑,这大爷还挺敬业。荀圭指着还在疯狂示威的两只大鹅说:“大爷,这两只鹅太吵了,不如您先把它们关回圈里,请我进去坐坐再说,怎么样?” 大爷哎的答应,一把抓着鹅的脖子,把它们关到了院墙角落的小草棚里。转过头来给荀圭打开院门:“失礼失礼,请公子进来坐。” 荀圭看了看,顺手把骡子拴在院门口。跟着老汉进了屋,屋里陈设十分简单,进去就是堂屋,左边是厨房,右边房间帘子隔着,应该是卧室。 荀圭大大咧咧坐在条凳上,问道:“大爷,这么早应该还没开工吧,你也别学着古人说话了,话说我没听说这边搞了个景点啊?” 大爷在一边站着,面露难色,又拱了拱手,:‘公子啊,在下实在不知你说的是何意思,还请公子细说。” 荀圭一拍脑门,算了,打工人何苦为难打工人,估计是工作要求吧,于是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说道:“好吧好吧,那请问洗手间在哪儿?” 大爷脸色更加疑惑:“洗手间?公子要洗手,墙外水槽有水。” 墙外?墙外那个水槽不是给鹅喝水的么?荀圭也有些疑惑,:“不是洗手,我是要上厕所啊,我要方便,啊,,,嘘嘘,撒尿,明白了吗?” 大爷这才一脸恍然大悟:“原来公子是要去茅房,穿过厨房往后,出了后门就看见了。” 荀圭无可奈何,景区工作人员太敬业也不是什么好事,说话太麻烦了。走出厨房后门,一间四面漏风的小木板房,嗯···亭子孤零零立在那,走进去一看, 居然是旱厕!下面一个坑,两块木板搭在两边,坑底全是不可名状之物。荀圭头皮发麻,这得多少年没见过旱厕了,再说了,也没看见卫生纸啊!幸亏自己只是小解,不来大的。 迅速解决完,关上漏风的木板门,看见旁边草丛有点不太对,仔细一看,这一堆草,叶片宽大,两面光滑,不少地方明显的有叶子被扯掉的痕迹。荀圭懵了,这也太敬业了,居然还专门挑了这种叶子宽大的植物,种在厕所旁边充当卫生纸,这要是下雨下雪可怎么办? 走回屋子,大爷正从锅里盛饭,荀圭走过去一看,铁锅里煮了些看着就很伤嗓子的糙米,不仅没有米香,还有一点点酸味传来。正要开口问,大爷又去旁边罐子里,夹出一些腌菜。 荀圭看着大爷把简陋的饭菜端到堂屋桌子上,这才跟了过去,一脸不解地问:“大爷,你们这没人送饭送菜的么?就算是情景剧,也不用真的吃这些啊,好歹煮饭的米吃点好的啊!” 大爷张了张嘴,想了一会才说:“公子见笑了。送饭,只有家里给下地干活的人送,哪有人往家里送的。再说咱们庄稼人,只有每年新稻谷收成了,拜社稷的时候用新米烹饭,平日里都是吃陈粮,今年新稻谷,还得几日晴天过后,才能收啊。” 荀圭只觉得脑子里的问号越来越多,果然有雾的天气不能早上出门,真是一头雾水。荀圭挠了挠头,环视一圈这间茅草屋,看向门外的骡子,看了看远处的稻田,日光还是那么温和明亮,一阵阵稻香被风吹来,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 荀圭颤抖着声音问:“大爷,敢问,此处是哪里地界?” 大爷摸了摸胡须:“公子不是本地人,听你口音还以为···啊,此处是武陵郡,庸州,姑慈县界。这里叫浅溪村。” 荀圭噌的一下站起来,刷的一下就冲出院门,一路狂奔朝着来时的小山坡而去。气喘吁吁冲到坡顶,这里的植被景色和来时已经完全不同,那条砍出来的小路也消失不见。荀荀圭深呼吸几次平复心情,脑子里不由得出现了人生究极三问:“我是谁,我从哪儿来,我要往哪儿去?” 二 演员的自我修养 荀圭站在山坡顶欲哭无泪。 呐,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发生穿越这种事,大家都不想的嘛。 荀圭郁闷的想来一根,然后发现,没了,只有俩打火机在兜里。荀圭回想了一下,早上出门前遇到了刚从网吧回来的邻居,俩人互相敬烟以示友好,然后··· 荀圭顺走了他的打火机,邻居顺走了他刚拆的一包烟。 唯一值得感到安慰的是,邻居的打火机是刚买的,而且是那种一个巴掌大的巨型打火机,估计可以用很久。荀圭气得抬手就想把这个打火机砸了,但是一阵凉风吹过,荀圭的脑子冷静了下来。在已经确定自己穿越,而且是古代环境下,一个打火机还是很有用的,不说别的,至少生火取暖很方便不是?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之后,荀圭回想了一下,父母早年间就已逝世,家里亲戚也没几个特别熟的,没有什么人情债要自己去还。荀圭长叹一口气,穿越过来,自己唯一对不起的,是租给了他骡子的那个大娘,虽然自己留下了一千块押金和联系方式,但一千块肯定是不够买骡子的。 想到这里,荀圭心中默念对不起。拍了拍自己脸颊,还是得先看看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能用,毕竟完全陌生的环境,第一要务是活下去。感谢老天爷,把自己放到有人烟的地方,至少不会被渴死饿死。然后自己有一匹骡子,远行的话不必自己走着去。 荀圭在心里默念:感谢老天爷。 自己还有两个打火机,自己那个小的塑料打火机没多少气了,也许可以作为礼物送出去,留个人情,那个大的还是自己带着用更好。荀圭又在心里默念:“感谢哥们的打火机。” 再想想,自己人生地不熟的,还得有东西防身才是。防身···对啊!我的剑呢? 荀圭猛地转身看着那条小路方向,自己来的时候,累得半死,应该是顺手把剑插地上了,剑鞘还挂在骡子身上呢。荀圭快走几步,拨开草丛寻找。“幸好幸好,还插在这里。”荀圭拔出剑,随意挥舞了几下,突然觉得这剑拿在手里轻了许多,顺手砍向旁边,一株无辜的小树应声而倒。 荀圭深呼吸,感觉自己的肺活量好像比以前强多了,拿着剑胡乱挥舞了一阵,也没有累的感觉,甚至呼吸都没有变得急促。荀圭挠挠头,想着,也许是老天爷怕我肉身穿越带来细菌病毒,帮我改善了体质。 于是荀圭把剑放到一边,对着太阳跪下,双手合十默念:“再次谢谢老天爷。” ······ 提着剑的荀圭,急急走回大爷家里,大爷见着荀圭提着剑吓了一跳,但见他没有杀气,反而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这才说道:“原来公子是去寻遗失的配剑,难怪如此着急。” 荀圭愣了一下,心想大爷倒是给我找了个好理由。于是把剑插回骡子背上的剑鞘里,返回堂屋落座。等大爷吃完腌菜糙米饭,继续和大爷聊天。好歹先对这个时代有些了解。 一番交谈之下,荀圭了解到,大爷儿女去县城里打零工去了,前几日托人捎口信回来,这两天就回来秋收,村里人口不算多,十几户几十人而已,农闲时节,年轻人都是去县里做工贴补家用,回来的时候买些油盐之类的必需品,秋收之后,卖新粮换陈粮糙米,砍柴,修补房屋之类。听着确实是朴实农户,没什么特别的。 大爷一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隔壁桃山县,还是逢年过节去走亲戚。所以他所熟知的世界,也仅限于这两县之地。至于再大点的地方,大爷说这里是楚国,往西是蜀国,仅此而已。 听到这里,荀圭摸了摸下巴,蜀国楚国都是华夏历史上存在过的国名,看样子自己是穿到了某个平行时空吧,这样自己这个穿越者,在与人交流的方面应该是问题不大,不会因为生活习惯行为举止过于不同而引人注意,前面老大爷也说,自己的口音和他几乎相同,几十岁的大爷都看不出区别,自己先在这县里苟一苟,应该是可以的。 荀圭正想着还是先去县里找个事做,混口饭吃。这时大爷开口问道:“还未请教公子高姓?从何而来,又怎会从山上下来啊?” 这下可把荀圭问住了,实在不好开口,只能现场胡编:“在下姓荀,今日是来山间游玩的。偶然走到这里。” 大爷皱眉:“公子莫不是诓骗老夫?看公子装扮,绝不是乡间人士,从村里往县城,就算公子有坐骑,也得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前天都未亮,城门都没开,公子到底从何处而来?” 荀圭大惊失色,这大爷思路好清晰,难道我第一天穿越就要被发现了吗?手足无措之下,恰巧看见自己腰间的葫芦,心思急转,装出思索的模样,过了几秒才问道:“敢问大爷,今日是几月几?” 大爷扫了荀圭一眼:“九月初三。” 荀圭当即“啊!”的叫出了声,“竟然过去了三日?那我须快快启程,不然追不上了。” 大爷又问:“追上何人?公子有坐骑,又带着剑,难道是公门中人?可公子肤色白皙,又不似在外奔波之辈····” 荀圭硬着头皮继续编:“实不相瞒,在下是同家中长辈一同出门,走到本县,正是秋收时节,家中长辈在客栈歇息,饮了些酒觉得味道不错,就想着在县城停留两日,买些新粮,回家后自己酿酒,学生想自己来田间看一看秋收景象,于是独身前来,只是路途不熟,又饮多了些酒,被坐骑带了来···却没想到,这一醉,竟是昏睡两日···” 大爷听完,哈哈一笑:“原来是游学的士子,难怪难怪。老夫正是本村村正,公子是陌生人,莫怪老夫多问几句。” 荀圭拱手赔笑,心想难怪呢,这不就是村长了,村长确实有报告陌生人出没的责任,怪不得他暗戳戳套我的话。 村长又说:“公子快些动身吧,此时天色刚亮,还不是很热,正好赶路,早些回去,也免得家里长辈担心。’ 荀圭起身作揖,点头称是。村长把他送到院门口,往东边一指:“公子往那边走,顺着浅溪,转个弯就能看见路了,一路向东,到了大路上跟着走就是,一个时辰就到县城了。” 荀圭向村长道谢,正要翻身上骡子,想了想,转身掏出了自己那个没多少气的打火机,看着村长说:“有劳村正指路,此物是学生偶然得来,就赠与村正。” 村正看着打火机:“这是何物?” 打火机的标签已经被荀圭撕掉,黑色的塑料打火机十分不显眼,荀圭“啪”的一声把打火机点燃,说:“此物应该是···火折子,按下此处便可引火。” 村正被吓了一跳,火折子他知道,制作很麻烦,而且是吹一下引燃,这位荀公子手里这个,却是按下去引火。而且,此物头部似是精铁打造,闪闪发光,下半截能透光晶莹剔透,村正连忙推辞:“公子不必多礼,此物看着就十分贵重,老夫不能收。” 荀圭把打火机强塞给村正,:“村正无需多言,此物是我偶然得来,也不知还能用的几次,不久之后就要入冬,我见你厨房还用火石打火,有了此物,想来方便许多,还请一定收下。” 两人拉扯半天,村正拗不过,终于收下。荀圭骑上骡子,嘚哒嘚哒的走远了。 村正目送荀圭心想,这年轻人虽然饮酒误事,但很是和善,看这衣着,看是游学士子没错。想到这里,村正朝荀圭去的方向拱手道别,回屋去了。 三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荀圭顺着大爷指的方向,果然走到了大路,这条路平整宽阔,不生杂草,看样子是县里的官道。 骑着骡子,荀圭正在反思,自己先前还是太过慌张,实际上自己是被村长大爷话赶话的逼走的,不过,既然村正都觉得,自己是游学的士子这个说法没什么问题,那么自己就先用着这个身份。 不过去了县城之后要干什么,荀圭还真没想好,毕竟所谓的家里长辈,都是编瞎话,穿越人士在异界有亲戚,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想到这里,荀圭猛然记起,古时候为了把农民与土地绑定,专事生产,户籍管理是很严格的,出远门都要县衙盖章的路引作为身份凭证,但是眼下自己是个黑户啊。 荀圭一一盘点自己身上的物件:葫芦,很明显没啥用;剑,能装装样子,城里能不能随身携带兵器还是未知;一个大号的打火机,这更是需要随身收藏,不能让外人看见的。 对了!还有一块玉佩,嗯···疑似玉佩,因为这其实是一块淡绿色玻璃。作为一个伪文艺青年,挂剑佩玉是古装的基本造型,这荀圭知道,但是真的玉佩荀圭可买不起,毕竟玉可不是一般老百姓能戴的起的,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 荀圭把腰间玉佩拿到手里,估计村正也是看见这块“玉佩”,才相信了他编造的士子身份。这块玻璃佩,很简单的圆环造型,还别说,虽然是啤酒瓶子底,敲下来研磨成的,放在阳光下还挺好看。 荀圭把“玉佩”挂回腰间,暗自琢磨实在不行就把它卖了吧。先前听村正说,当下诸国林立,光村正知道的国家就有蜀国,楚国。而且此地离楚国和蜀国边界不远,那么自己现在大概是处在一个类似春秋战国的时代,位置应该是湘西北和渝东南这一块。回想了一下华夏出名的文物,那个水晶杯可是一等一的国宝,自己这块玻璃,怎么也能让自己过上,不说大富大贵,至少也是衣食无忧的生活。 荀圭正在盘算,耳边突然传来叫卖声,骡子也停了下来。荀圭回过神,定睛一看,原来前面有一个茶棚,茅草茶棚门口,挑着一面布,写着“茶”字。荀圭心里一松,还好还好,至少这个字还认识。再往远处望去,路的尽头,县城城墙赫然在望,不少行人正在进出。估计城门也是刚开不久。 荀圭下了骡子,打算走着去,看看人们的衣着习惯,听一听当地人的说话口音,正要走,耳边突然传来:“这位公子,不如喝口茶,歇歇再走啊?” 荀圭看去,眼前人提着茶壶,拿着抹布,布裙荆钗,盘着头发,大约三十岁面貌。看样子这位就是茶摊老板娘。 荀圭理了理衣襟,前走两步拱手:“这位大嫂,可是叫我?” 妇人屈膝回礼:“公子看着有些劳累,不如坐下歇歇,喝盏热茶暖暖身子?” 荀圭一想,先套套近乎聊聊天,了解一下情况也好。于是牵着骡子打算先去拴好。老板娘快步向前:“我来我来,公子自去落座便是。”荀圭把剑从骡子身上取下,挂在腰间,找了个角落坐下。 老板娘拴好骡子,就过来给荀圭倒茶。荀圭葫芦里茶水早就喝光了,正有点渴了,端起就喝。一碗茶下肚,有点苦涩,但解渴是没问题的。放下碗,荀圭看着续杯的老板娘,问道:“大嫂,前方可是姑慈县城?” “是啊,”老板娘说着顺势坐下,“公子是来?” “学生是游学的士子,”荀圭继续编瞎话,“一路行来至此。我一同窗,自言是姑慈人士,我想前去拜访。” “哎呀呀,原来是太爷公子的同窗,”老板娘闻言立马起身,重新施礼,“前几日见过一帮人,为首者也是和公子一般打扮,听人说,是县太爷的公子游学归来,原来公子竟是太爷公子的好友!” 荀圭瞬间头皮发麻,果然说谎话是要遭报应的,这下自己要怎么往下圆啊! 老板娘却是自顾自对着荀圭说:“方老太爷为官清廉,在我们县做县令已有二十年了,方慈公子,正是太爷感念自己在此为官,才为公子取了‘慈’字为名。啊对了,明日就是方慈公子订婚的日子,大家说太爷请了出名的戏班子,后头晚上,要在城里搭台,与民同乐,公子啊,你来的真是时候啊!” 荀圭面色复杂,心想你怎么跟游戏npc一样,我还没问你就全说了,这话我没法接啊,不行不行说的多漏洞多,我还是赶紧溜了比较安全。想到这里,荀圭起身拱手:“既然如此,我还是赶紧入城,拜见老大人要紧,不知大嫂,这碗茶要···” 到这荀圭卡住了,他才想起他没钱啊!拿玉佩换茶,实在划不来,用剑比划着不给钱好像过于丢人,难不成用打火机把茶棚点了趁乱跑路?不行啊,离城门这么近,这不得被守门的衙役当场逮捕?想到这里,荀圭小脸通红。 老板娘似乎是看出了荀圭的尴尬,连忙摆手:“不必不必,一碗茶算什么,公子自去就是。只是···日后能照拂一二就好,嘿嘿。” 荀圭一听如蒙大赦,急忙弯腰道谢:“多谢多谢,我,我先走了。”说完转身牵骡子,头也不回地溜了。 ······ 走到城门前,荀圭又停下来,看了一会,四位衙役两人一组,分守城门内外,好像没看见查验路引的。荀圭暗自松了一口气,牵着骡子大步前走,为了不让人看出自己的不自然,荀圭假装看四处的风景。 谁知道刚到门口,就被一位中年衙役拦了下来:“公子且慢!” 荀圭吓得一激灵,看着衙役:“何事?” 只见这位衙役满面堆笑:“公子也是鹿山书院的学子吧?太爷有交代,这几日会有不少学子前来,参加少爷的订婚宴,特让我等在此迎候。” 荀圭已经麻了,我只想先苟住暗中观察而已啊,为什么一个个都要把我往人堆里送啊。但要是说自己不是书院士子,说不定后面麻烦更多。荀圭只好点点头:“正是,还请这位大叔领路。” 衙役回道:“请公子稍候。”说着向另外三位衙役交代了一下,这才回来,说:“公子请随我来。” 荀圭只能牵着骡子跟上。荀圭看着县城,虽然是还很早,已经热闹起来,人最多的当然是各家卖早点的,其他铺面也都开了门,正在门前洒水避免扬起灰尘。百姓脸色都还健康,言语之间也没听见什么抱怨的话,看样子,那茶摊老板娘说的不错,这位方县太爷却是为官不错,老百姓都挺安居乐业的。 走了一阵,穿过两个路口,到了县衙,这边清净了不少,果然没啥事百姓不会想着到这里来。衙役给看门大爷说了一声,回头对荀圭说:“公子随门房进去就是,在下还得回去当差。” 荀圭连忙拱手道谢,衙役转身去了。门房走上前来:“公子请随我来,我带您去后衙花厅。您的马自有下人照料。” 荀圭一愣:“马?” 门房也是一愣:“是啊。”接着又说:“公子这匹马可是真不错,毛色润泽,四肢修长有力,双目炯炯有神,一看就是好马。府中备有上好的饲料喂马,公子不必担心。” 荀圭转头看着被另一名杂役牵走的骡子,本来荀圭还没注意,细看之下,骡子看着确实比之前帅了许多啊。难不成,它也有穿越福利?暂且放下不去多想,荀圭跟着门房进去,绕过大堂穿过回廊来到后衙,来到一间雅致花厅,庭前有小园子种着花草,园子前有一个小池塘,中间有一座小亭,里面有两人正在饮茶说话。 门房停下说道:“请公子自去叙旧,小的还要去向老爷通报。”荀圭点点头说了一句:“有劳。”门房径直离去了。 荀圭则是站在原地不动,这一开口都不知道怎么打招呼,这可怎么办?正苦苦寻思,突然听见有人大叫:“荀哥!你来啦?!”声音里颇有几分惊喜。 荀圭一抬头,正是亭子里其中一人,站起身来在冲他打招呼,荀圭拱手作揖,却张不开口,连对面是谁都不知道,实在没法回话,被迫社恐了属于是。 打招呼那人却是大踏步而来,一边大呼小叫:“哎呀呀,我知你眼疾,远处看不清东西,所以我故意这么大声,怎么你连我方慈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 荀圭愣在原地,方慈已到身前,他一把抓住荀圭的手拉着就走,一边说着:“不愧是我的挚友,来的正是时候。来来来快快入座,我与你介绍。” 荀圭被拉了一个踉跄,只好硬着头皮跟着走,心里惊呼这下完了,一来就撞见正主,听着像是认错了人,还说是挚友,这不一开口就露馅啊。 方慈把荀圭拉到亭子里,一把把他按在座上向着对面那位说:“这位,就是我常与你说的那位荀哥,他有眼疾,看不清远方的东西,所以适才没认出我来,不过我俩确实是挚友。我这荀哥不善言辞,但是文采斐然,尤善赋诗!” 说着有看向荀圭,伸手介绍对坐之人:“这位就是我的良人,明日就要与我订婚的,楚姑娘是也。”说罢紧紧盯着荀圭,把荀圭盯得十分紧张。好半天,方慈才说:‘荀哥,我知你文才,你素来作诗极快,快给我和我的良人,就在此处作一首诗祝贺祝贺!” 荀圭瞪大双眼看着眼前方慈,心里大呼: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我不承认的啊! 四 说谎还是要看运气 荀圭尴尬至极,自己倒是背过一些诗,可那都是为了和那些女文青接触,背的现代诗啊。只能装作思考,实则搜肠刮肚想一想唐诗三百首有没有能用的。 方慈见荀圭在“思考”,转过身去,和那位楚姑娘说话。荀圭一边在脑海里翻找,一边偷听他们说话,希望能得到一些信息。 方慈压低了声音,对楚姑娘说:“我这位荀哥啊,身世可怜。书院老教习们说,十六年前的冬日,他们出门郊游赏雪,行至城外,隐隐听见婴儿哭声,闻声而去,在路边树下发现一襁褓,襁褓里包着的,就是我这荀哥了。” 楚姑娘“啊”了一声,追问道:“那襁褓之内可有信物,不然先生们怎知他姓荀?” 方慈嘿嘿一笑:“我知你心思敏捷,不过这次你猜错了,没有信物。只因荀哥他,是被先生们‘寻’到的,所以取了个谐音姓荀。,至于取名嘛···” 楚姑娘白了方慈一眼,娇嗔道:“你还和我卖起关子来了,快说。” 方慈靠楚姑娘更近了些,用更低的声音说:“其实是取了个谐音,荀圭就是,‘寻归’的意思,”说着手指在楚姑娘眼前虚空书写,“是先生们希望荀哥,他有生之年能找到自己的父母,寻到自己的归处。” 楚姑娘和方慈对视一眼,都不再言语,二人转过头来看着荀圭。一直暗中观察的荀圭明显感觉到,他们的眼神,满是可怜荀圭的情绪。 淦!荀圭心里五味杂陈,我这听起来是很可怜,你们也不要这么明目张胆的用这种眼神看我啊!这种眼神是什么意思啊!再说了我是穿越来的,不是你那个荀哥啊! 但是吧,穿越这事,荀圭还真不能说,说出来别人只会以为他傻了。只能假装啥也没听见,继续低头“沉思”,假装构想诗词。 方慈歪了歪头,又开口道:“对了,荀哥,你先别忙构思了,我有事要问你。” 荀圭抬头问道:“何事?” “是这样的,”方慈坐正身子,面色严肃起来,“县里衙役前几日在西山抓住了几个歹人,做的是拦路抢劫的勾当,根据歹人的口供,他们只是求财,因此无人受伤,但是根据歹人所言,那天他们还见到一名士子打扮的旅人,只是当时歹人隔着远,还没动手,那人就骑着马跑进了密林中,衙役们至今还未找到他····”说着叹了一口气。 荀哥看着方慈,等他继续说。方慈喝了口水,继续说道:“我原本以为那人是你,生怕你出事。好在如今你安然无恙啊!”方慈长舒一口气,“不过,此事还请荀哥你自己确认,我再去找父亲说明,县里也好销案。” 荀哥心里一紧,这这这,那到底是不是我啊,如果说是我,万一回头那个跑丢的人,自己找到路出来了,我不是尴尬啦?荀圭想着想着,突然抓住了一个重点,他急忙问方慈:“你刚才说,是西山?” 方慈点点头:“正是。” 荀哥心里想了下方向,自己大早上跟着太阳的方向走到了县城,方向差不多是那边,赌一把!荀圭又问道:“那边,可是有一个浅溪村?” 方慈“咦”的一声,“荀哥你知道那村子?”说着一拍双手:“是了是了,浅溪村过去十几里远的山上,有一条山道,那伙贼人前几日就是在那里作案。荀哥你从山林中逃脱,沿着溪流下山,走到山下就能到村里。”说着方慈一把抓住荀圭的手,拉起他就走:“荀哥你果然福运深厚,走走走,我带你去寻我父亲,一来报个平安,二来赶紧销案,了却我父亲一桩心事,他这两日不仅要安排着找人,还要给我准备订婚宴,可头疼了······” 荀圭被拉起来,事到如今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荀圭走之前向楚姑娘说了一句:“失礼了。”楚姑娘颔首回礼。接着荀圭就被方慈拉着一路往前厅去。 到了前厅,一位四十出头男子正在看书,轻抚胡须,面露微笑,显然是读到了书中妙处。方慈风风火火地冲进去,叫喊着:“父亲!父亲快看,我把人给你找着了!” 方县令吓了一跳,手一抖扯下来几根胡子,疼的一激灵,只是看见有外人在不好发作,只能强忍着。方县令板着脸低声喝到:“何事大呼小叫!没规矩,怎么学成归来还是这样孟浪。”说完看见被拉过来的荀圭,问道:“这位是?” 方慈听了父亲的训斥,连忙松开手,弯腰作揖:“拜见父亲。”荀圭也跟着弯腰:“拜见县令。”方慈起身连忙说:“父亲,那伙贼人说的,自行走脱的士子,正是他,他就是我跟您提起过的,荀圭,想来是来拜访我的路上遭遇了歹人,幸好荀哥机智,从山林中脱身了。” 方县令放下书,看着荀圭:“原来是你啊,见你无恙,老夫也可安心了。”又对方慈说:“你去向衙役班头说明,把出去寻人的人手叫回来,给他们放一天假,再去销案。” 方慈拱手称“是。”低声对荀圭说:“荀哥,你且在此稍等,小弟去去就来。”说着小跑着出去了。荀圭心想,这两父子一看就是亲生的,做起事来一样的干脆利落。 方县令看着荀圭:“原来你就是慈儿常说的那个荀圭,他在书院时,寄回家的信里也常说起你。坐吧,既然是慈儿好友,不必拘礼,称呼我一声方世叔就是。” 荀圭拱手道谢,在下首落座。心想这运气却是不错,自己来的方向,和那位士子失踪的方向正好相同。先借着这位士子的身份混过这两天,等明天订婚宴一过,自己还是找个借口离开,回头去山里找找。眼下还是先苟住再说。 接下来,方县令和荀圭在厅中闲聊,说是闲聊,其实更像是例行询问,听到荀圭说在村里遇到了那位老村正,方县令询问了荀圭对村正的相貌描述,这才终于放下心。 方县令问起那位村正,是有意为之。赋税粮食可是每个国家一等一的大事,每年秋收,各个村的村正代表村里缴纳赋税,都会来县衙拜见县令,方县令也会亲自接待。村正一般都是村里年纪大辈分高的人出任,除非大病甚至老死,一般不会换人,而且方县令在此地为官已有二十年,所以,方县令他记得县里每一个村正的样貌。 听见荀圭的描述,方县令脸上终于露出笑容,这位学子没有说谎,各种情况对得上,可以安心销案了。 方县令于是笑着对荀圭说:“你是慈儿好友,不如就在府中住下,明日仪典一定出席。最好多留几日,让慈儿带你县中游玩,尽一番地主之谊,再走不迟。” 荀圭心中大喜,还有这种包吃包住包玩的三包服务。立马起身道谢,说道:“多谢世叔厚爱,学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到这里,方慈也回来了。于是二人拜别方县令,又回去找楚姑娘。到了水边,下人通报,说楚姑娘留了口信,已然被家人接回去了。方慈也能理解,毕竟感情再好,还没正式成婚,俩人抽空腻歪一下也就行了。哪儿能现在就呆在男方家里过夜。 方慈又拉着荀圭在亭子里坐下,自己给荀圭倒了一杯茶,说道:‘“荀哥,自三月一别,如今已是半载。不知荀哥过得可好?”眼神里有些奇怪的情绪。 荀圭看着方慈,他哪里看不懂方慈的眼神,前世有句名言,正所谓:又怕兄弟过得苦,又怕兄弟开路虎。于是荀圭轻轻叹口气:“贤弟,为兄的身世你也知道,如今说是四处游学,其实是身如浮萍,无处扎根啊。” 方慈一时不知说设么好,他性格直率,此时也觉得自己问的不妥,于是挠挠头又说:“荀哥,你知我的,我不是故意提起你的伤心事。” 荀圭摆摆手:“无妨无妨,自家人知自家事,况且你我二人之间,也不必有许多忌讳。倒是你,没想到你已经要成家了。” 方慈嘿嘿一笑:“荀哥你有所不知,我和楚姑娘的事,其实是家族里长辈牵线。”说到这,方慈凑近了一些,小声说:“不瞒荀哥,我父亲虽只是县令,家中却有长辈高居中枢,这位楚姑娘,其实是皇亲,只是在下也被那位长辈严令,不得透露她是哪一支血脉。” 荀圭看着方慈,心想幸亏你没透露,不然我哪儿知道哪家是哪家啊,我现在连这楚国王室姓什么都不知道,总不能还和前世一样是芈姓熊氏?这你要是问我知不知道他们家,我不是暴露啦? 荀圭连打断方慈:“你别说了,为兄知道其中利害。不过,你既然有此等姻缘,也要自身精进,莫要因为女方是王室宗亲,就想凭风借力,不思进取。” 方慈感慨道:“自打三月底我等毕业离开书院之后,时隔半年,我又听见荀哥你的说教了,还是熟悉的味道。” 荀圭心想原来已经毕业了。不过还是问问书院的情况,不能自己顶着那个荀圭的身份,却对书院一无所知。于是荀圭试探着问道:“为兄一路游历,常走小路,多去山间,消息不通,连你订婚我都不知,来此地都是碰巧。不知贤弟你和其他同窗可还有联系,书院还好么?” 这下,方慈可是来了兴致,开始与荀圭说起起书院的人、事、物,言语之间尽是怀念。不过,是方慈一直在说;荀圭在一旁,一边附和,一边明里暗里的在话里下钩子。最终,书院在哪里,山叫什么山,人是哪些人,有些什么建筑,书院教的什么,相熟的人都学了什么,都问了出来。最重要的,荀圭终于听到了最好也是最差的消息:当年收养荀圭的那几位先生,都已寿终正寝。荀圭一边可怜书院里那个真正的“荀圭”,一边暗自庆幸,这下能察觉自己这个“假荀圭”的人都不在了。 当然了,山里那个从歹人眼皮子底下跑掉的人,到底是不是“真荀圭”,自己还得去找找看,如果不是,那自己还得小心以后会碰上他。所以,眼下还是赶紧跑路才是最重要的。 方慈和荀圭聊的兴起,方慈是性格使然,喜欢说话;荀圭则是乐得陪聊,只希望方慈有什么说什么,自己好对这个世界有更多了解。两人这么一聊,竟直接到了晚上。二人陪着方县令吃了一顿晚饭,因为明天方慈就是订婚宴,都去早早的睡下了。 荀圭躺在客房床上,暗自庆幸,自己运气是真不错,满口胡诌还能蒙混过关。今天好好休息,以后的事,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 五 出门之前要做好攻略 第二天,荀圭在醒的很早,只因为自己乃是冒充他人,根本睡不踏实,夜半惊醒好几次,索性天刚亮就起床了。 打开房门,方家的下人们已经在忙,虽然不是正式的婚礼,但是这次订婚宴也需尽心对待。本来三书六礼程序已经走完,新人安心等着婚期就行,荀圭问过方慈,这边并没有大操大办一场订婚宴的习惯,按照方慈透露的信息,应该是女方那边要求的,一场订婚宴,既能体现自家女子的地位,也可看看男方的诚意。 荀圭看着穿梭不停的下人们,放空大脑,缓解没睡好带来的疲惫感,以免一会儿心神放松,说出什么不严谨的话,被抓住身份破绽。正想着,远处一声高呼:“荀哥!” 荀圭看过去,是方慈,他身后跟着两个丫鬟,一位手里,捧衣服和叠好的毛巾,另一位端着冒热气的水盆。荀圭打过招呼,把方慈迎进房间。方慈让丫鬟把水盆放在洗脸架上,然后张罗着给荀圭洗漱换衣。 荀圭满身不自在地接受了丫鬟们的服侍,打火机和玉佩被他贴着小腿藏在了靴子里,倒是没被发现。 方慈看着打扮好的荀圭,说道:“怎么样荀哥,我特意拿了一套我新做的衣服过来,咱俩身量差不多,你穿我的衣服,还合适么?” 荀圭拱手谢过,问道:“多谢贤弟。不过今日是你的订婚宴,为何要为兄换上新衣啊?” 方慈笑着说:“你我认识这么多年,我送件衣服给你,你还敢嫌弃么?”说着屏退丫鬟,自己给荀圭整理了下衣襟,说:“昨日我与父亲说起你,文采斐然,为人正直,不是和你说了吗,我未婚妻家里那个那个,颇有实力,今日晚宴,我把你介绍给女方家里长辈,为你谋个官身。” 荀圭听完,直勾勾地盯着方慈看,荀圭实在是没想到,“荀圭”和方慈竟然关系好到这种地步,方慈自己都没见过几回女方长辈,就肯为了荀圭讨要这么大的人情。 方慈往后缩了缩身子:“怎么了荀哥?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荀圭也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拍拍方慈的肩膀:“贤弟你啊,还是如此耿直。”接着才对方慈说:“你未来的夫人的娘家,怎会为了我一个陌生人出力。你要求官就为自己求,还能显得你有上进心。” “说得对。”这话却是方县令接上了。方慈与荀圭连忙转身迎接。二人施礼拜见,请方县令坐下了。方县令才接着说道:“慈儿,你荀学长比你看的明白。你要想帮着你的荀哥,日后等你自己有了成就,再帮不迟。” 也许方县令理解的是:方慈是为了以后自己的官途多一位臂助,但是此时开口求官,时机不对。荀圭自己则想的是,这次自己被留下来参加订婚宴,实在是天大的巧合,能不多掺和,就绝对不掺和。 方慈低头说:“是,父亲,我知道了。” 方县令点点头,又说:“算算路程,女方家来人,应该要午后才到。不过慈儿你,还是去亲自盯着布置,万不可出什么差错。至于荀世侄你···”方县令看着荀圭,眼神有些不自然。 荀圭懂了,前世处在舔狗丛生的世界里,他怎么可能不会察言观色,肯定是来的人身份特殊,自己只是方慈的同窗好友,这种情况实在不方便留在府里。而且方慈这次明显是家族之间的联姻,说不定就要商量一些大事,自己一个外人,还是避开的好。 荀圭连忙说道:“世叔,小侄想去县城中走一走看一看,感受此处风土人情。” 方县令看着荀圭,心想这小子倒是很知趣,难怪我家小子总是提起他。方县令唤来跟班,让跟班把一个小袋子交给荀圭,说道:“世侄,城东有书店,就请世侄顺路,去帮老夫取几本定好的书。这钱袋中就是买书的银钱,多的钱财,世侄你也可买些书籍,笔墨之类,随意花用就是。” 荀圭接过钱袋,拱手道谢。钱袋上手感觉沉甸甸的,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钱。回头还得去街面上用了才知道。 一旁的方慈还有点不明所以,就被方县令带走了。走之前,方慈还不忘交待:“荀圭,宴席在申时末开始,别回来晚了啊。” 荀圭点点头:“贤弟放心,为兄不会迟到。你去忙吧,为兄自去游玩。”说完两人分别。 荀圭等他们父子俩走远,关上房门,把打火机和玻璃玉佩,从靴子里拿出来,重新放进怀里,实在是有点硌得慌。荀圭又打开钱袋,里面放着大大小小十几颗碎银,还有大概几十枚铜钱。 大钱零钱都有,随用随取相当方便。荀圭心想,全装大钱有炫富的意思,全装小钱未免有些看不起人,方县令给钱,都能给的如此细致,不愧是做了二十年的县令,稳得一匹。 荀圭按着记忆,走到县衙前,找来门房一问,方县令果然在书店订了几本书,于是荀圭掏出钱袋,说明是方县令给的买书钱,门房接过钱袋,从中取出来最大的几颗碎银子,把钱袋又还给荀圭。随后门房把碎银给了身后的跟班,让跟班去把书取回来。跟班看着不太乐意,看样子是想混一些赏钱。 荀圭笑了笑,又从钱袋里拿出最小的一粒碎银,扔给跟班,说道:“快去,莫要耽误你家老爷的事。”跟班连忙道谢,欢天喜地的去了。 荀圭向门房拱手,说自己要出去游览,晚宴前回来。门房点点头说老爷已经交代过了,还请荀公子莫要走得太远。 荀圭点点头。转身就走。 门房把买书钱给跟班,是因为今天有贵客登门,门房得盯着,好及时通报;荀圭给跟班赏钱,是为了让他快去快回,也是给自己省下功夫。荀圭不给门房钱倒不是小气,实在是不能给,这么大家子,管家,门房,车夫,厨子,往往是主人家最亲近的人,自己一个外人,帮主家传话可以,但不能以主人的姿态赏钱,自己的位置一定要摆正。 荀圭走在街上,随便找了个早点铺子坐下吃早饭。铺子里卖的东西也还算丰富,米线,馒头,包子,什么都不缺,荀圭探头看后厨,居然有炒菜的铁锅,这就有意思了,前世,铁锅炒菜广泛出现是在宋朝。也不知道这方世界怎么回事,按前世的经验,战国时候生产力的发展水平,不足以支持人们把铁,这种战争必备的重要资源,用作老百姓家里炒菜的锅。 荀圭要了一碗米线,要了一个肉包子。要了一小碗酒。这几样吃的味道都还可以,最重要的是,米线里加了辣,很明显的辣椒味道,前世的辣椒是明朝从海外传入;肉包子是猪肉馅,吃着没有什么腥味,难不成牲口阉了能减少膻味的手法,这边都广泛应用了?酒入口,估计和以前的便宜啤酒差不多度数,但是酒水比较清澈,难不成蒸馏过滤的酿酒办法也推广开了? 荀圭越吃越迷茫?难不成在我之前,已经有穿越者来过了?那你把这些事都做了,我靠什么出名,靠什么谋生呢?我是个文科生,实在不知道怎么烧玻璃烧水泥啊! 想到这里,荀圭赶紧吃完,找摊主结账,米线五文,肉包子两文钱,一碗酒也要五文。荀圭心里盘算,一文钱估计和前世一块钱也差不多。 吃饱喝足继续闲逛,走着走着看到一家饰品店,荀圭驻足观看,店里尽是大姑娘小媳妇儿的在挑选,本来想,在跑路之前给方慈买件礼物的,看这情况,自己独身一个实在不好意思进店,万一被当成流氓就很难受。 荀圭想了想,决定继续闲逛。先去肉铺,从屠夫嘴里知道了,阉割牲畜早有,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传下来的;又去西市逛了一圈,卖香料的老板生意不错;又去铁匠铺,在展示了自己的剑之后,得到了铁匠的肯定,确实是一把好剑,铁匠说,这种质量的剑,得自己师父精心打造半月才能出一把。荀圭又问路到了一片市场,花生,玉米,土豆红薯都有,辣椒甚至都是大量批发。 这一下给荀圭整不会了。这两天,荀圭可以确定的是,现在这个世界,应该是某处华夏的平行时空,但是生产力水平实在是到了一种奇高的地步,粮食不缺,气候适宜,冶炼水平很高,如果楚国全国,有十之二三的县,能有这样的水平,发动大战向外开疆拓土,是完全没问题的。 于是荀圭继续转,在找一位穿着青衫,貌似读书人攀谈之后,荀圭来到了一家比较隐蔽的书店。隐蔽是因为这店里,各类典籍也有,但更多的是那些不入流的杂书,比如各种游记,话本之类。 荀圭走进店里,正在买书的几个,看见有陌生人,连忙抄起自己要买的书,匆匆付钱就走。掌柜的是一位干瘦的中年人男子,眯着眼带着笑就来迎客:“这位公子请了,不知道您要买什么书?”说着靠近一些低着头压低声音:“本店今日刚到一批新货,情节新颖,描写细致,刚刚那几位买的就是,嘿嘿···”说着抬头看荀圭。 荀圭心情复杂,他懂,他可太懂了。荀圭轻咳一声:“咳,在下是来,看看有没有各地风物志,了解一些各地风俗,为出门游学做准备。” 掌柜脸上的笑容一下就消失了,冷冷说道:“在那边角落里,你自己看自己选,书页碰坏了,可是必须买下的。”说着转身就走。 荀圭径直朝角落里走。粗略的查看了一圈,发现一本《九州风物杂谈》,荀圭拿起书翻看起来。 书里开头序言就说,这书是一位到了三十还没功名,没娶亲的人所作,因为没有工作和家人的牵绊,他毅然决然决定去做一名旅游博主。见识各国各地风土人情之后。游玩一圈回来之后,他感慨天下之大,风景如画,这辈子做的最好的决定就是出门远游。希望看到他这本书的人,也能和他一样,到处走走看看,如此才不虚此生。 荀圭查看扉页,作者署名蜉蝣子。看样子是见过了广阔天地,生出了自身渺小如蜉蝣才取了这个笔名。荀圭查看了目录,目录按蜉蝣子路过的地方排序,荀圭大喜,有了这本旅游攻略,自己跑路就不是问题了。反正自己是穿越来的,到时候把玻璃玉佩卖了,凑一笔路费是很简单的。自己在这边无亲无故没有牵挂,一辈子旅游到死岂不美哉? 荀圭拿着这本《九州风物杂谈》来到柜台,找掌柜结账。掌柜的看了一眼书名,不由得问道:“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都想着寻仙呢?” 荀圭不明所以,反问道:“寻仙?寻什么仙?” 掌柜撇了撇嘴:“每个买这本书的人,都说自己是出门游学,其实还不是看书里记载的那些名山大川,都有仙人的传说,想着去寻仙的?”说完看着荀圭,又说:“这本是我这儿最后一本了,你要就拿去,我也图个清静。省的每次都有那些书生的家人,发现人不见了来我这找麻烦。” 荀圭心道好家伙啊。这些书生才真是参加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不过,世界那么大,荀圭自己也想出去看看。于是荀圭拿着书向掌柜道谢,走出书店。随便找了个茶楼,要了一壶茶,两碟点心,找了个窗边位置,坐下看书。 书里提到了这个世界,从上古时就分为九州,这倒是和前世华夏没什么区别。书里还有一张,应该是蜉蝣子自己画的地图,看着倒是和华夏大差不差,应该是手绘带来的误差。荀圭与前世对比,大概划分范围;往西就是盆地里的蜀国了;湘,赣,鄂西这一块是楚国。楚国东南方向,闽粤之地是越国,徽浙一带是吴国,鄂东、皖、豫是梁国。齐鲁分东西占据半岛,陕、山、冀南一片归属秦国。冀中冀北与关外辽地是燕国。 至于最北的草原上,和西边的高原上,现在还没有出现国家,倒是有不少的个个族长,到秦国燕国蜀国通商。书里还提到,秦国还接待过一群金发碧眼的外族人,是从更远的西北方而来,于是秦国就沿着大雪山一路开拓过去,走到了一片漫天黄沙的地方,那边星罗棋布的存在着,许多一个城就是一个国的政权,秦人把那边称为西域,那些小国被称为城邦。 荀圭看着书,越看越是疑惑:这咋还没打起来呢?长痛不如短痛,赶紧统一完事啊。 荀圭想了一会决定不想了,暂且把书收起来,吃完点心离开了茶楼。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自己就跟着这本风物志,一路走走看看去吧。 六 前途未卜,后顾无忧 荀圭踩着点回到方慈家里,在宴席上埋头苦吃,早早入睡。第二天一早,荀圭换回了自己的衣服,思虑再三之后,拿着玻璃玉佩找到了方慈父子。在张罗着吃了一顿早饭之后,荀圭向方县令表达了去意。 三人又回到前厅叙话,落座之后,荀圭取出玉佩,递给方慈,说道:“那日我在山中,经过一座瀑布,取水之时,偶见水底毫光闪烁,便下水去找,得到了它。正好送与你作为贺礼。” 方慈接过“玉佩”,拿着和方县令一起观看,只见此物晶莹剔透,透过它能看见指纹,淡淡绿色似有一种宁静优雅的气质,放在清晨的阳光下照射,如梦似幻,实在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 方县令急忙开口:“贤侄,此物一看就不是凡物,你要把他送给慈儿?” 荀圭看了看方慈,说道:“学生已决定效仿前人,游历诸国,此一去不知何时才能与世叔、慈弟相见,就让此物留作纪念吧。况且,我是来此的路上发现此物,这正说明是天意如此,要我把这宝物送到慈弟手里。” 方慈拿着酒瓶底子玻璃圈,双眼泛红,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方县令长叹一声:“既然你下了决心,慈儿你就把他收下吧,这是你荀哥一片心意。”说完又问:“世侄,你打算往何处去?” 荀哥于是掏出《九州风物杂谈》,说:“此书是学生昨日得来,正打算依照前人路线,一路行去,见识各地不同。” 方县令看了看书,说道:“居然是这本?这······本官记得这本书,四五年前,有不少学子,得了这本书,在给家里留下书信之后就自己远行了,那些学子的家人,与各家书店争吵,最后都闹到县衙里来,让本官很是头疼了一阵子。”方县令说话间又看着荀圭:“不过,那些学子,最多不过七八个月,也都回家了,都说路途艰险,其实无甚意思,后来这本书再也无人关注。贤侄,你当真要跟着这本书······” 荀圭心想,我这一去短时间内肯定是不回来了,毕竟知道自己身份越少的地方,自己就越安全,这本书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自己是一定要走的。就算是以后回来看望方慈,也得等过去个几年,等他记忆模糊之后再说。 荀圭拱手,语气坚定地说:“学生心意已决,誓要走遍诸国,增长见闻。” 方慈这时红着眼说:“荀哥,不如再多留几日吧?” 荀圭笑笑,方慈这人确实能处,不过自己确实要溜。于是在一番挽留拉扯之后,方慈接受了自己最要好的同窗即将远行的事实。最后,方县令建议,好歹等看过今晚戏班子的演出再说,而且戏班子演完是要回郡城的,荀圭可以和他们一起走,路上也热闹些。 荀圭想了想也是,毕竟自己不认识路,就答应下来。于是方县令让人叫来戏班子班主,和荀圭互相见过,事情就这么定了。 荀圭又说要去城外,看看秋收的场景,毕竟这是自己一开始用的借口,不去一趟会惹人怀疑。最重要的,自己得去山里找找那个失踪的士子,看他到底是不是书院出来的那个荀圭。 荀圭到了县衙前厅,随便找了个衙役问路,衙役见过他,知道他是少爷的贵客,很详细的告诉了他那群歹人当时发现士子的位置。荀圭又找下人牵来自己的骡······马,一路到了山上。 到了山间小路,荀圭抽出剑,沿着路仔细勘查,果然在路旁一处,发现了树枝折断的痕迹,这两天没下雨,隐隐约约能看见马蹄印。荀圭牵着马,顺着痕迹一路前行,走了不知道多久,一片断崖出现在眼前,崖边有石子泥土脱落,荀圭叹了口气,看样子是从这掉下去了。 在周围找了一圈,总算找到还算平缓的山坡,荀圭把马留在坡上,自己抓着树枝藤蔓,一点点向下挪动,慢慢滑落崖底。往前走了一段,“嗡”的一声激起一大片苍蝇,荀圭好不容易赶走苍蝇。一堆烂肉夹杂着断骨出现在眼前。 荀圭看着眼前的尸身,吓得瞬间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转身趴下就开始吐。他料想过最坏的情况,但是死亡如此真实的出现在眼前,实在是冲击力过大。 吐了好一阵,直吐得神志不清,荀圭强忍着不适,勉励站起。细看之下,原来是一大一小两具尸骨,应该是马受惊了,骑马的人慌乱之间之下没能及时下马,这才跌落山崖,殒命于此。 荀圭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强迫自己走过去。因为他看见了散落的物品,说不定其中就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走到近前,荀圭捂住口鼻,从旁边折断一根树枝,蹲下身子用树枝去挑开那堆东西,开始翻找,细看之下原来是一个书箱,已经和它的主人一起,摔得粉碎。里面只有常见的笔墨纸砚。纸质的书籍,已然被血液浸透,墨水被血液晕开,字迹全都模糊一片,荀圭本想着,书上也许会写着姓名,但是这样子明显什么也看不清了。 荀圭十分无奈,站起身来打算一走了之,转身的时候,忽然眼角余光发现有东西在反光,荀圭赶紧回头,定睛一看,原来是马脖子那里,有什么东西,荀圭赶紧过去,拿起树枝拨弄,挑出来一看,原来是一枚半个巴掌大的令牌。 荀圭也顾不得脏了,赶紧一把抓起令牌,用手抹去血污泥土,令牌上面两个篆字,看字形,应该是是“鹿山”。荀圭赶紧把令牌反过来看背面,背面只有一个字“圭”。 荀圭叹了口气,定了定神,往后退了几步,对着荀圭的遗体,重重的磕了三个头。磕第一个头时,荀圭说了声:“对不起。”因为荀圭觉得,也许是自己穿越的蝴蝶效应,害死了书院荀圭。 嗑第二个头,荀圭说了一句:“谢谢。”荀圭得了令牌,对于身份就再无顾忌了。 磕第三个头,荀圭什么也没说,实在是心情复杂,不知道说什么好。刚才荀圭下来之前观察过环境,这片狭长断崖其实是两山之间,类似于一个天坑,坑底堆了厚厚一层落叶腐殖土,最上面到底下大概两层楼高,运气好点,说不定最多就是骨折。 然而书院荀圭的运气实在是一言难尽,说起来他应该是死于马速过快。眼前人和马的遗体,都歪着身子躺在地上,搞不好是摔下来扭断了脖子而亡。荀圭又叹口气,从旁边拢过来一堆一堆落叶,把这一人一马都盖在树叶底下,又跑到一旁,从树上薅下来一大堆新鲜树叶,洒在落叶坟堆上面。这样的话,上层的落叶和下层落叶,就会呈现不同的腐烂程度,哪怕日后被人发现,也只会以为是落叶自然堆积,不会被发现有人动过尸体,免得有人怀疑到现在的荀圭身上。 荀圭做完这些,抓着令牌,拄着剑当做拐杖,费了好大得劲又爬回坡顶上。马儿就站在那里看着他,荀圭有些莫名的心虚,牵着马快速离开此处。 在山下溪水里,荀圭洗了洗手,把剑和令牌也清理干净,然后骑马回了县城。在城门口停了一会儿,荀圭在附近找了一家客栈。向客栈小二扔出一块碎银子,小二顿时乐得不行。小二遵从荀圭的交待,准备了上房,迅速烧好了洗澡水,又去成衣店买来一身简单的士子青衫。用剩下的钱,还够小二半月工钱。 荀圭又要来一个铁盆,脱去身上衣物,用打火机点燃,把脏衣服放进铁盆里烧了个干净。接着泡进澡盆仔细搓洗身上,确认没有异味之后,拿起小二送来的剃刀,就着热水,慢慢刮去自己脸上生出的胡茬。做完这些,才取出《九州风物杂谈》,仔细阅读这本书,规划自己以后的路线。 一直到洗澡水凉得待不住了,荀圭才起身,换上新衣服,收好打火机和钱袋,把长剑挂回腰间,走到梳妆台前,细细打量自己。 镜子是铜镜,镜中的自己有些失真,但是荀圭还是看出了问题。和以前的自己相比,现在的荀圭,鼻梁更挺一些,嘴唇更薄一些,脸颊稍微瘦一点。就这一点区别,和前世有八分相似,但是气质上大为不同。荀圭穿上新买的士子青衫,这下,气质更符合一位读书人了。 唯一没有书生感觉的是,那双眼里,充满前途未卜。 荀圭又拿出书院身份牌,苦笑一声,再无后顾之忧。 七 异世界的智能驾驶 荀圭收拾心情,回到了县衙。到了傍晚,方县令和方慈,邀请荀圭喝酒,他们父子确实是真心实意想要挽留他。荀圭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方家父子见荀圭去意已决,也不再劝。 戏班在主街道上搭台唱戏,四周八面都挤满了人,有机灵的摊贩,占据了道路两边,卖些饮食,听不懂戏台上唱什么的人们,边逛边吃。县城里人声鼎沸,伴随着日光渐渐隐没,戏台上挂起了大大的灯笼,沿街商铺也打开窗,不少人在窗户里看戏观景,街上的小摊贩也纷纷点燃油灯,衙役们四散开,在各个路口维持秩序,大声呼喊着莫要拥挤,小心脚下,看管好自己财物,莫要遭了贼人。 一出戏唱完,突然“碰!”一声巨响,一个光点摇摇晃晃飞上半空,“啪”的一声炸开,散成漫天星光,满街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天上,直到那片烟火,在坠落时隐去光芒,人群才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叫好声。 接着街面上更加热闹,又是一出戏开场,戏台前叫好声不绝于耳,混杂着小贩们的叫卖。咿咿呀呀的唱词,就像在为每个人伴奏,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去的地方。方县令父子包下了离戏台最近的茶楼包间,这会儿三人都不说话,只是看着眼前这片盛景。荀圭一杯一杯喝酒,看着这一切,恍如隔世。 也许是看见荀圭有些心不在焉,方县令轻咳了一声,荀圭这才回过神来。方县令亲自为荀圭倒了一杯酒,说道:“贤侄,慈儿一直对你的文采推崇备至,每每言及你,都说世侄你作诗都是一挥而就。今日有此美景,贤侄可有诗文?” 荀圭心里暗叹,这就是冒充文人最大的坏处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人要你作诗写文章,一个不好就是文名尽毁。荀圭咬咬牙,想我虽然没正经学过,强行押韵,凑够字数应该问题不大。 荀圭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想了一会,开口吟道:“烟花散尽众皆去,万家灯火寻归人。晚来更尽一杯酒,来日乘风起飘萍。” 方慈叹口气,他听出了诗中“寻归”二字。方慈为荀圭倒满酒杯,说道:“荀哥,我不该带你来看戏的,本以为热闹景象能让你开心起来,没想到却激起了你对自己身世的伤怀,是我不对。” 荀圭摇摇头不说话,故作深沉,仰头喝完了杯中酒。方县令轻抚胡须,说:“贤侄,你也不必太过挂怀,你有此文才,未来必定有所成就。等你周游诸国之后,还请回到县里来,就把此处作为你的归处,如何?” 荀圭拱手:“多谢世叔体谅。” 方慈连忙接话:“就是就是,荀哥此去,走得快些,估计三五年也就回来了,到时候若你还未成家,我让父亲与你牵线给你介绍个好姑娘,你就在这里安家,我们两家可成通家之好。等生了孩子,如果都是男孩,就结为兄弟,都是女生就结为姐妹,一男一女,就结为夫妻,岂不美哉?” 荀圭终于被逗笑了,哈哈大笑。方县令气急败坏地训斥方慈:“你这夯货!大丈夫当有青云之志,你荀学长此去正是为增长学识,又岂会再回来这小小县界蹉跎!你马上要成家,正是努力读书,争取将来登台拜相才是,难道区区百里侯就是你最终的人生目标了吗?!” 方慈小脸通红,他倒是没想那么远。荀圭给方县令斟满酒,说道:“慈弟真诚耿直,世叔不必生气。说不定打动楚姑娘家的,正是慈弟这一片赤子之心啊。” 方县令饮了酒顺了顺气,看着方慈哼了一声。方慈偷偷给荀圭竖了个大拇指,意思是“还是荀哥你会说话”。于是三人继续饮酒闲聊,听戏观景。宾主尽欢。 第二天一早,戏班子的人马已经早早地收拾好了,就在城门口等着。方家父子与荀圭依依惜别,荀圭一番虚伪的“哎呀这怎么好意思”的推辞之后,收下了方县令让人递来的钱袋。摸起来全是一粒一粒的,看样子全是银子。 荀圭心里更加感慨,这些银子,估计有二十几两,根据荀圭了解到的,一两银子,按成色纯度不同,大概能兑换九百到一千铜钱。这点钱,放在前世,差不多就是家里给出远门读书的孩子,给的学费和生活费那么多。方县令干了这么多年县令,又隐隐透露出招揽荀圭的意思,没送仆人,车马,只是给了这些路费,还全是碎银,看得出方县令着实清廉。 荀圭暗下决心,以后有机会回来的话,方家有事,自己一定帮。方慈长揖到底,拜别了方家父子,骑上马跟上了戏班子的队伍。 此一去山高水长,不知归期。 ······ 走了很远,太阳已经挂到半空,早晨的凉意全然退去,秋日暖阳晒在身上暖烘烘的,让人昏昏欲睡。荀圭骑着马摇摇晃晃,半梦半醒。突然听见有人高喊:“正午啦,大家停下歇一歇吧!” 荀圭惊醒,四周看了一圈,戏班队伍已经停下,众人拴好马,四下散开,几位壮实的在四周警戒,帮闲的捡柴生火,班主站在一旁正在吆喝,指挥一干人等做事。 荀圭揉了把脸,翻身下马,马儿自己颠儿颠儿的朝着不远处小河边跑去。荀圭走到班主面前,拱手道:“李班主,可是要在此处休息?” 李班主看见荀圭,赶紧拱手回礼:“荀公子。公子请看,”说着指向远处,“官道到这里之后,就不再是沿着河流修建,在此休息也是顺便取足清水。公子你看,再往前走,得穿过那片山,山溪水浅,取水很耗时间,容易被山贼埋伏,” 荀圭点点头,这戏班子是走南闯北见得多了。正所谓听人劝吃饱饭,自己也去把葫芦装满水的好。于是向李班主告罪一声,追着马儿往河边走。 李班主继续指挥众人,引火,饮马。荀圭走到河边,发现马儿没有在吃草,也没有喝水,反而偏着头,直勾勾的看着水面。 荀圭拿着葫芦,顺着马儿的眼神看过去,水里除了几根水草飘摇,其他啥也没有。他正打算弯腰打水,马儿突然打了个响鼻,挪了两步,把荀圭从水边挤开。 荀圭伸手摸了摸马儿的脑袋,问道:“怎么了,我看着水里什么都没有啊?”说着看着已经打完水,正在喝水的戏班一行人,看着他们喝完,回头对马儿说:“看他们喝了也没事,水应该是干净的。” 马儿摇头晃脑,前蹄轻轻挥动两下指着水面。荀圭挠头,这到底是咋啦?于是换了个方向看着水面。换了个方向之后,荀圭背对着太阳,清楚地看见了水里的倒影。 荀圭看了看倒影,看了看马儿,问道:“你是在看自己的倒影?怕我打水破坏水面,你就看不到了?” 马儿点点头,走近荀圭,用大脑袋蹭了蹭他。荀圭失笑,说:“打个水要不了多少时间,你等我打完水,再去看不就······” 荀圭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盯着马儿:“你······你听得懂我说话?” 马儿歪着头看荀圭,眼神充满嘲讽,似乎在说“你才发现啊?” 荀圭拿着葫芦不知所措,迷茫的就像个百多斤的孩子。一人一马就这样迷之对视。荀圭几次想开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想了半天,憋出一句说:“幸好你毛色是黄的,你要要是红的我都出不了门。” 想了半天,荀圭摸了摸马儿的脑袋,又说:“那什么,你以后就陪着我,满世界旅游怎么样?毕竟你现在······这么聪明,我要先征求你的意见。” 其实荀圭想的是,这要是不事先说好,万一哪天这匹马失了智,驮着自己往悬崖奔,那自己不是和书院荀圭一样死的憋屈? 马儿想了想,点点头。估计它也是觉得人生地不熟,不对,马生地不熟。去哪儿都行。 荀圭放心下来,说:“那你自己去找自己爱吃的草,喝点水休息下吧,我也去整点啥吃的。” 马儿看了看荀圭,转身回去水边,继续盯着倒影。荀圭心想你还挺自恋。懒得再管它,转身回营地。正好,戏班众人正在吃饭,不少人都是拿出了干肉,丢进锅里煮肉粥喝。 荀圭又找到李班主,拱手道:“李班主,不知你们都吃些什么。在下······说来惭愧,临别之际,在下光顾着伤感了,却是忘了买些干粮。” 李班主正坐着烤肉,见状站起身回礼,说道:“荀公子不必担心,公子的干粮在下准备着呢,都是方县令交代过的。啊,公子若要饮酒,我让人去车上取来,是方慈公子为您买的。” 荀圭很是感动,拿过李班主手里的烤肉狠狠地咬了一口,含糊着说道:“那就多谢了,日后回来我再亲自向他们道谢。” 李班主一时楞住了,小声说:“公子,那是,在下自己买的,你的干粮还没取来呢······” 荀圭也尬住了。索性两口把肉串吃完。说:“那你一会儿吃我的就好了。” 李班主不再说话,然后有人把荀圭的干粮拿了过来。荀圭打开包袱一看,这干粮可真干啊!全是烤干的饼子,还有两大块风干的肉脯。难怪李班主满脸不愿意呢,他买的是鲜肉,烤着吃可香了。 荀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李班主说:“是在下失礼了。不如,把我这肉脯拿去煮粥吧。不是还有酒吗,你我共饮几杯如何?” 李班主眼睛一亮,于是两人喝酒吃粥。吃饱喝足之后,队伍重新启程。 荀圭骑着黄马,走在队伍最后,干粮包袱拿了过来放在马背上。那些酒水,荀圭自己灌满了一葫芦之后,剩下几坛子全部分给了戏班里的人。毕竟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和一起赶路的人打好关系还是很有必要。 荀圭看了看前方队伍,没人往这边看。荀圭拍了拍马儿的脑袋:“要不我给你取个名字吧?以后要是遇到什么事,我可以在前面打探情况,你在一边躲着,等我叫你名字,你再跑过来把我接走。” 马儿停下脚步,侧过头看他,似乎是在问:“凭什么不是我在前面打探,你从旁边冲出来把我接走?” 荀圭无奈地说:“你不会说话啊,你怎么打探消息!还有,我接你怎么接?我扛着你跑嘛?你比我跑得快多了,你可以自己跑啊。” 马儿回过头去,刚走了一步,又停下来,再回过头看着荀圭,似乎是在问:“那我自己跑不就好了,还用得着你?” 荀圭挠挠头,想了想,问道:“前两天在县衙里的时候,你吃的都是上好的饲料,那味道好吧?” 马儿疯狂点头,它刚刚在河边没吃东西,实在是觉得普通野草难以下咽,也配不上自己这么聪明的脑子。 荀圭接着说:“你看,这些饲料,都是人做出来的,你身为一匹马,哪怕是很聪明的马,你也没办法自己去赚钱,而且吧,你没法说话,那也就需要我出面,去给你买你想吃的,对吧?” 马儿大大的眼睛大大的疑惑,好像在说:“那我再找别人不就好了?” 荀圭只能威胁它说:“马儿,你也不想你听得懂人话的事情被人知道吧?说不定你会被人抓走吃肉的,要知道很多人相信吃啥补啥,你真的不怕他们吃了你补脑子?” 荀圭感觉屁股下马躯一震,然后大黄马点了点头。荀圭赶紧说道:“咱俩是一个地方来的,算是老乡,我不会骗你的。所以说,为了方便交流,我还是给你取个名字吧。你看,你现在变得这么聪明,没有名字岂不是有失你的身份?” 黄马点点头,继续向前走。荀圭接着说道:“这样吧,我一个一个的说,你要是不满意你就摇摇头,你要是满意就点头,怎么样?” 黄马又点点头。于是荀圭一个个说名字,他按照前世年轻人给动物取名字的习惯,包子,油条,蛋糕,汤圆一个个说了过去,但是马儿疯狂摇头。荀圭想了想,估计是前面说有人想吃了它,它害怕,所以不愿意要个食物的名字。 荀圭又想了想,问道:“不如这样,你看你身材高大,毛色金黄,就叫你,大黄!怎么样?” 马儿歪了歪头,觉得还挺适合,就点了点头。 荀圭心想,这一路走过去,马儿它,现在改叫大黄了,大黄它走到哪儿都能遇见不少重名的。毕竟普通老百姓家里,养牛养马的不多,但是养条黄狗的人家肯定多了去了。 正想着,前方有人呼喊:“荀公子,快些赶上来,山路难走,莫要落单啊!” 荀圭高声回话:“来啦!”接着低头说:“大黄!快走几步。”大黄连忙加速。 荀圭坐在大黄背上很是满意。什么叫智能驾驶啊(战术后仰),我这大黄可是真的能听懂人话的,这可比那些前世造出来的,所谓人工智能(zhang),强太多了。 八 饭可以乱吃,故事不能乱讲 荀圭跟着戏班子,安安稳稳地走出了大山。天色将晚,李班主驻足看了看天色,大声吆喝道:“就在这里休息一刻钟,天黑之前,我们就能走到桑林县啦!” 荀圭闻言下马,走到李班主面前,问道:“李班主,咱们这是要去哪里?不是过桃山县去州城么?” 李班主疑惑不解地反问:“荀公子,桃山县在我们来路的反方向啊。桃山方向再过去,就是庸州州城,出了庸州往西就到蜀国啦。我们前方就到了桑林县,还有十几个县的路要走呢。” 荀圭脑子里想了一下,先前只是从村长那里,听到了这几个地名,但是具体方向,荀圭是真不知道。于是荀圭赶紧作揖,向李班主请教。经过李班主一番介绍,荀圭这才理清了地理位置。 荀圭本以为楚国是以,郡,州,县,为从上往下的三个级别划分,但其实,是省,郡,县的三个级别划分。和前世比对的话,省都是一样,郡就是地级市,县也是一样。中间多出来的这个州,实际上是只有在边境地方,设立的专职军事的区划,是军州的简称,军州实际辖地不过一座城池,主要用途是收纳军队,临阵指挥。 荀圭心想这是什么华夏历朝历代混搭风。他接着问道:“那,李班主,我们现在要去的郡城是?”李班主答道:“姑慈,桃山,武陵三县,归于武陵郡,郡城也是武陵县城,两级衙门都在城中。” 荀圭心想原来是武陵郡。但是李班主接着说道,“不过我们却不是本地人,我们是省城来的。本来是桃山县一位财主请我们去唱堂会。后面才被姑慈县令请了去。” 说了半天话,休息时间已经到了,于是队伍重新启程。又走了一个小时,众人在城门即将关闭之前,踩着最后一片夕阳,进了城。李班主领着这一大帮子人,直接去了他熟悉的客栈。吃过晚饭后,戏班众人都各自去房间里休息了。 这一路上荀圭一直在观察。这个戏班子大约有五十个人,真正上台的也就十个,其他的人有专门照顾服装的,有职业的车夫,还有十人是带着棍棒的护卫。这和荀圭印象中的戏班子不太一样。毕竟在荀圭的记忆里,戏班子的演员们,都是有些拳脚在身上的,而且那些唱武生的,都算得上是练家子。 这会儿李班主还没去房间休息,正在交待客栈小二仔细照料马匹。荀圭想了想,也走过去,付了一颗碎银,让小二给喂马的草料换成好的,毕竟老话说马无夜草不肥嘛,再说自己也答应过大黄,要让它吃好点。 然后又让小二烫了一壶酒拿来,荀圭拉着李班主坐下,继续闲聊。荀圭说起护卫的事情,李班主却是很诧异:“荀公子说的在下却是不懂,上台献艺的都是女子,就算练了些身段,又如何能对付得了歹人?不请护卫可不敢走这么远的路。” 这下轮到荀圭诧异了:“唱戏的都是女子?我知道有些角色会男扮女,女扮男,怎么你班子里全是女子?” 这下李班主直接站起来了:“荀公子莫不是说笑?男子女子身形差异如此之大,是哪出戏如此荒唐?这这这,这岂不是乱了阴阳?” 荀圭连忙拉着李班主重新坐下:“李班主别激动,我也是道听途说,当不得真。”等二人喝了几杯,气氛缓和了下来,荀圭又问道:“李班主,不知当今,你们的戏文,唱的都是什么?那日我与方县令他们喝酒,却是没有细听,在下这还是第一次听戏看戏,还请李班主说一说。” 李班主不解地看着荀圭:“荀公子何出此言?即便穷苦人家,每年庙会也能看戏,一些大户过寿,也会请戏班,就如同前日里方县令一般,与百姓同乐。怎的公子说第一次看?” 荀圭暗道不好,这种问题自己确实没考虑到。想了一想,荀圭做出消沉的表情,把自己是被捡来的身世告诉了李班主。 然后荀圭瞎编道:“不瞒李班主,学生为报答几位先生活命之恩,一心读书,只为学到本领,日后赡养各位先生,所以这些年来,学生从未离开过书院。只是没想到,在下学业未成之时,几位先生就先后故去。。。学生这才离了书院,四处游历。是以哪怕是看戏,这种大家习以为常的事情,学生都不甚了解。” 李班主点头:“原来如此。是在下问的孟浪了。还请荀公子节哀。不过这戏文,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无非是各地传说,才子佳人之类。唱出来也就是图个喜庆热闹。” 荀圭试探着问道:“难道没有帝王将相?比如大将军出征,大破敌军之类?或者作奸犯科,最终被正义审判那种?又或者······走遍名山大川,得见仙人,白日飞升之类?” 李班主闻言,却是哈哈大笑起来:“荀公子你果真,果真是久居书院,不知世情。”笑了一会儿,李班主拱手道:“荀公子莫怪。只是这天下承平六百年,哪里来的敌军!就算是我楚国边境所设军州,也不过是避免国民乱跑,缉贼捕盗而已!至于作奸犯科,那种事情倒是有,但毕竟有伤风化,所以没有人把这种故事编写成戏文。至于成仙,那不过是空穴来风,人云亦云罢了,天下安稳了几百年,要是有仙人,早被各国国君请去了,那也不是我等百姓见得到的。” 荀圭脑子里轰的一声,什么叫“天下承平六百年”,六百年间没有一次战争?不说别的,自己可是知道,还有那么大个活秦国在那里,他们那边居然也没有向一统天下的雄主出现么? 李班主自顾自倒酒喝酒,等了一会儿,看荀圭还在楞着,班主叫到:“荀公子,荀公子?” 荀圭啊了一声,问道:“怎么了?” 李班主给荀圭倒了杯酒:“荀公子为何发楞?”荀圭端起酒杯,说道:“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李班主也不追问。荀圭又说道:“李班主,不知你们唱戏,可有剧本?呃,戏本?话本?” 李班主嘿嘿一笑:“原来荀公子也不是全然不懂啊。有些戏,是我们听来的故事然后自己编成戏。但更多的,不还是像公子这样的读书人,写的话本么?莫怪在下说的直白,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不都是你们想出来的?” 荀圭也嘿嘿一笑,这话倒是没错。李班主看荀圭笑了,接着问道:“荀公子有何想法?莫不是有故事,要说与在下听?” 李班主本来就是顺口一问,也不指望荀圭真的有话本,可以拿去给他编新戏。但是荀圭听见这话却是眼前一亮。 荀圭连忙说道:“李班主,在下虽然处世不深,但是故事却听了不少,只是···” 李班主闻言赶忙放下酒杯,说道:“荀公子是想问酬劳?公子放心,在下给的价钱绝对公道,不会让公子吃亏。只是这故事······” 荀圭赶忙给李班主把酒杯倒满,想了想,先不说这世界几百年没打过仗是怎么回事,但是这种题材肯定是不行,各种公案说是有伤风化,那肯定也不行。于是荀圭说道;“不知班主,听没听过《白蛇传》?” 李班主正襟危坐:“还请公子细细说来。” 荀圭拿来水壶,喝了杯热水清清嗓子,高声说道:“伤情最是晚凉天,憔悴厮人不堪怜。邀酒催肠三杯醉,寻香惊梦五更寒。钗头凤斜卿有泪,荼蘼花了我无缘。小楼寂寞新雨月,也难如钩···”荀圭猛地啪的一拍桌子,“也难圆!” 李班主吓了一跳,说道:“荀公子文采斐然。不过为何要拍桌子?” 荀圭说道:“这叫定场诗,角色上台时,念一首诗词,可以介绍自己的身份来历;说故事之前,来这么一首诗词,可以吸引观众注意,拍着一下桌子,是提醒观众安静下来,免得听不清了。不过这首词也是我听来的,却不是我所作。” 李班主拱手说道:“原来如此,还请公子继续说。”心里却是窃喜,心说还是你们这些读书人会玩,我又学到一招。 荀圭也看了眼客栈门外,天色已经暗下去,但是街上行人不见少,看样子确实是世界和平,要不然但凡不安稳,晚上都得宵禁。在确认了不会打扰到别人之后,荀圭学着前世那些说书人,开始讲故事。 “话说古时,有一座青城山,清秀俊逸,灵气十足。有樵夫靠着在山上砍柴为生,今日咱们要说的,要从这青城山上起。话说这日,有一樵夫山上砍柴,偶然抓住了一条白蛇,樵夫大喜,这条白蛇,若是拿到城中收购蛇胆的药铺卖掉,可得不少银钱。” 李班主点点头,蛇胆确实是一味药,卖蛇胆着实比砍柴挣得多。 “樵夫捏住白蛇七寸,把蛇身缠在手腕,丢下砍好的柴不要,一路下山而去。突然被一位小男孩叫住,樵夫一看,这小男孩拿着小锄头,背着竹篓。樵夫问道,是你叫我?男孩问道,樵夫大哥,你要往哪里去?樵夫答道,刚刚抓了一条白蛇,这条蛇通体纯白十分少见,正要拿它去药铺卖掉,挣些银钱。 小男孩说道,你看我装扮,我就是药铺的人,正是来山上采药的,不如你把白蛇卖给我吧,免得你来回奔波。樵夫一想也是,只是看他一个小孩,怕是有钱也不会带在身上。樵夫就问,你家大人呢?怎么让你一个小孩自己上山采药? 小孩没答话,只是看着樵夫捏住的白蛇,直接从怀里掏出两粒碎银。小孩对樵夫说,这些钱也许少了点,但价格不会差太多,而且你不用跑去城里那么远,就卖给我吧。樵夫看了看银子,觉得不差,自己还能回去继续打柴,就答应下来。 男孩见樵夫答应,连忙取下背上的竹篓,打开盖子把里面的草药倒在地上,樵夫,把白蛇放进竹篓里,盖上盖子,拿了银子就高高兴兴地走了。” 说到这,荀圭停下喝了一口水。李班主连忙催促:“公子快讲啊,既是白蛇传,白蛇接下来如何了?” 荀圭笑道:“班主莫慌。”清了清嗓子,荀圭接着说:“那樵夫走后,小男孩却是打开了竹篓盖子,把那白蛇倒了出来。那白蛇被捏住七寸好半天,全身无力,只是吐着信子,盯着小男孩看,好像立马就要咬那男孩一口。” 李班主很紧张,难道这故事,就是白蛇一口咬死男孩?那这样我可不给钱啊。 荀圭继续说道:“白蛇就这样盯着男孩,却听到这时男孩开口说,真是可怜,你生活在山上好好的,却被人捉住,你快走吧,不然一会儿又要被人捉了。原来啊,是这小男孩,天生善良,见不得别人,甚至是动物受苦。所以才花光积蓄买下白蛇,把它放生。” “阿弥陀佛,此子与我佛有缘。”一声佛号,人群之中钻出来一个光头。 荀圭转头看去,客栈门口不知不觉围了一圈看热闹的,因为这帮人安安静静地都在听故事,荀圭竟没有察觉。荀圭定睛一看,说话这位,光着头穿着袈裟,双手合十,这不是和尚是什么? 荀圭有些为难,这故事后面出场的法海,可是不怎么讨人喜欢,这来个和尚我还要不要往下说?算了,想也是白想,穿越都发生了,马都能听得懂人话,我还怕他一个和尚嘛? 荀圭侧身,拱手回礼。和尚不说话,走到一旁桌子上坐下,从兜里摸出几枚铜钱,放在桌子上,后面看热闹的客栈掌柜,赶紧提着茶壶走过来给和尚倒茶。门外的围观群众见有人进去坐下了,一股脑的冲进了客栈大堂,各自落座,还把座位朝着荀圭的方向转,围着荀圭摆了一个扇形出来。 客栈老板乐得不行,这不是白捡的客人么,连忙招呼小二,给客人们上茶上点心。 荀圭一看这架势,得了,要是现在停下,不继续讲故事,怕是讨不了好,往下说吧。荀圭心里嘀咕,对不起了各位听众,不是我要挖坑,实在是有和尚在场,我不敢把故事讲到后面去啊。 九 坐在地上想上天 荀圭打定了主意,决定只说到游湖借伞就完事。于是荀圭从白蛇修炼成精,下山收服小青,俩人一路追查白蛇救命恩人的下落,走到了西湖。 “西湖美景三月天,春雨如酒柳如烟呐·····”唱完一段,荀圭说道:“白娘子和小青听这摆渡的艄公唱的有趣,决定坐船游湖。等她们坐好,艄公正要划桨,又远远听见有人喊道,船家!等等我,船家······” 白娘子和小青也闻声看去,却见一书生,小跑着往渡口来了,白娘子和小青是蛇精,目力远超常人,只见那书生长得男生女相,面目清秀。艄公问道,二位姑娘,那人想来有急事要坐船,不如······” 荀圭说到这微微一笑:“这书生是何身份,他到底上船了没,预知后事,请听,”啪的一声荀圭又拍了一下桌子,没有醒木只能手拍桌子,“下回分解!” 围观群众齐刷刷吓得一抖,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家伙不往下说了。顿时鼓噪起来。荀圭站起身来,做了个罗圈揖:“各位,今日天色不早了,下回再说,下回啊。”众人只能骂骂咧咧地结账走人。 但是那和尚却是没走。荀圭走到和尚面前,拱手打招呼。荀圭的记忆里,前世华夏,佛教传入中原都是汉朝后期了,这个世界群雄割据的局面像极了战国,怎么想也不会出现和尚啊。于是荀圭小心地问道:“不知,大师从何而来,有何见教?” 僧人起身,双手合十口念佛号回礼,说道:“见过施主。贫僧从秦国莲华寺来,游历诸国宣扬佛法。适才听见公子故事里的人物,心存善念,不由得进店来听。” 荀圭看着和尚面相,估计也就三十来岁。细看之下,僧人鞋子磨损严重,僧袍也多有破损,看样子却是从很远的地方来。正要请他坐下聊,又听见门外一声:“无量天尊。贫道有礼了。” 荀圭转头一看,来人青袍方冠,手持拂尘,是一位道士,看着和那和尚估计差不多岁数。荀圭心里高呼好家伙,加上我自己,这下儒释道三教都齐了。前世在网络上看见过一句话:道门狠,儒门脏,佛门让人心慌慌。说的是修道者脾气温和,但是底线严格,真惹到他了说不定就是魂飞魄散的下场;读书人则是心思百转,手段黑暗,俗称老六;佛门则是一言不合就要度化,天天念叨着你与我佛有缘,让人心慌。 荀圭自诩是个好人,还没到脏的程度。但是眼前这两位,自己可是一无所知,还得小心应付。正要开口打招呼,没想到那道人大喇喇的,径直走过来坐下了。 和尚看了道人一眼,也直接坐下。一僧一道就这样互相盯着,也不管旁边的荀圭。荀圭想了想,走到一旁,让李班主先去睡,回头自己会把故事写下来给他。又让客栈掌柜的赶紧关门,早点去休息。 等李班主和掌柜的他们都去睡了,荀圭提来掌柜的走前留下的一壶茶,走过去给一僧一道都倒了一杯茶。然后自己也坐下,倒茶喝茶。 荀圭喝了茶,那俩还在互相盯着,荀圭忍不住开口道:“二位,为何在此僵持?有话直说不好么?”说着荀圭瞥了一眼客栈大堂的后门,从那边冲出去就是马厩,刚刚荀圭让客栈掌柜的顺路把大黄解开了,要是不对劲,自己冲出去骑着大黄就能跑路。 没想到道人先开口:“公子不必担心,贫道并无恶意。这大和尚也不是冲你来的,公子还是让坐骑好好休息吧。” 荀圭大吃一惊,好家伙你有读心术不成?这时候那和尚又开口说道:“道长此言极是,公子不必惊慌。我与这位道长只是许久未见,所以相顾无言。” 荀圭想了想说道:“所以这是碰巧了?那没事的话,我去睡了。”说着起身就要走,心想对不起了李班主,话本下次遇见再给你写,在下要溜了。 “施主且慢!”“公子稍候!”却是一齐开口。同一时间,两只手一左一右按在了荀圭肩膀上。 荀圭眉头一皱,手按在了腰间剑柄之上,低声道:“两位是要自恃武力,对在下用强么?在下虽是读书人,却也使得这三尺青峰!” 两人都松开手,荀圭舒了口气。却听道人说道:‘公子,还请坐下说话。’于是三人都慢慢坐下,道人又说:“贫道道号青松子,正是出自蜀国青城山上,青城道宫。方才在门外听见公子唱词,有‘青城山下白素贞’一句,敢问公子,为何说我青城山下有蛇妖?”道人的语气变得很是严肃。 “阿弥陀佛。”和尚接着开口,“贫僧法号行远,也想问,公子故事里,点化那白素贞的观世音菩萨,又是哪位?却又如何在青城山上显露法驾?” 荀圭头皮发麻汗毛倒竖,心里不禁吐槽,民间故事哪儿有那么严谨的,你们用这边的情况,来要求我那边的民间故事,过分了啊! 荀圭十分后悔,早知道就私下和李班主说去,何必要臭显摆,这下引来麻烦了。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荀圭强颜欢笑:“哈,哈哈,两位说笑了。不过是民间故事而已,青松道长,行远法师,你们何必吹毛求疵呢?” 青松子冷哼一声:“我道家与佛门,划定各自传教范围,已经是六百年了,你们儒门求的是入世的功名,和出家人无干,却总是编些故事,混淆视听,浑水摸鱼!今日你这故事传扬出去,要是那些百姓,不明就里信了你的鬼话,相信我青城山圣地有妖物,我青城山又该如何自处!岂不是,”说着,青松子看了一眼行远,说道:“岂不是让这些和尚白白得了好处!” 一边的行远笑而不语。 荀圭心里大惊,原来如此,我说怎么六百年了还没一统,原来是你们搞得各国各自为政。但是接着荀圭就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让你装逼,说什么故事,撞枪口上了吧!好不容易苟到现在无事发生,嘴欠欠儿的,让别人抓了现行。 荀圭只能嘴硬道:“那又如何。我儒家以修身,治国,平天下为己任。在我荀圭看来,你们讨不了好,我儒家才好教化百姓,创造盛世。” “阿弥陀佛。”行远开口,“荀施主,三教纠缠几百年,你就别说这些虚的了。贫僧只想知道,施主说的观世音菩萨是哪一位,贫僧想为菩萨塑起金身,请回寺里供奉。” 青松子也说到:“荀公子要说故事也行,只是还请换个地名,莫要与我青城山扯上关系。公子不如说是武当山?” 荀圭心想好家伙。看样子各家内部,也有派别之争,听他们俩都只是为自己出身的门派说话,却不说及整个教。荀圭略微放下心来,装出一脸苦相,荀圭起身对着青松子说道:“道长,还请这边说话。” 青松子不明就里,还是起身和荀圭走到一边。荀圭问道:“道长可有手段,能让行远听不见我们说话。”青松子看了荀圭一眼,取出一张黄符,掐诀念咒,抬手一扔,黄符散发幽光,停在二人头顶半空,光芒罩住荀圭和青松子。青松子看着荀圭:“好了,有话直说。” 荀圭见了这一幕,大喜过望,不由得在心中大喊:感谢老天爷让我来到有法力的世界!来了这个世界好几天,荀圭一直在想,法力神通这种东西,穿越之前没见过,穿越之后还是还见不着,那我特么不是白穿越了吗! 平复了一下心情,荀圭低声问道:“不知道青松子道长,对我儒门,还有佛家如何看待?” 青松子面带轻蔑,说道:“这么小声干什么,怎么,你看不上我的隔音术,要不你自己来一个你们儒家的隔音术?” 荀圭心中暗喜,原来儒门读书人也能修炼,那可太好了,不知道自己鹿山书院教不教?自己是不是得找机会回去学学? 青松子接着说道:“你们儒门的总是这样,一肚子花花肠。不过,那群光头还不如你们呢!你们虽然一心在朝堂上求功名,好歹是做些实事。那群光头不事生产天天参禅,哪儿有人真的成佛了?又不许成婚生子,我倒要看看,人都没了哪儿来的佛!”青松子越说越气,大骂道:“这帮秃瓢,还非得说六百年前那次,那天地自生的宝光,是他们的菩提树,放屁!那明明是我道家的混沌青莲!!” 荀圭抓住重点,天降宝物?这以后可得去查查看,不过眼下还是先放一边,把这俩糊弄过去再说。 荀圭连忙说道:“道长不必生气,且听我说说我这故事。”于是荀圭把最后法海强行分开白娘子和许仙,把许仙关进了金山寺。最后法海却发现,白娘子身为蛇妖,怀胎十月生下的却是实打实的人类孩子,于是法海陷入自我怀疑,佛心破碎。这些情节一说,青松子果然面色好转。 荀圭接着魔改情节,说,到了最后,白娘子和小青为了救许仙,水漫金山,法海佛心破碎无力施救,还是青城山里仙人出世,救下金山寺上下。仙人把法海和白娘子一家带回了青城山,一家人和和美美生活,最后他们的孩子长大了学业有成当了大官,为国为民。白素贞和小青还成了仙人座下护法仙兽,许仙也修道有成寿元长久,一家子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青松子越听越高兴,忍喜上眉梢。听完荀圭魔改的剧情,青松子对着荀圭开心的说:“这样好,这样好。先前是我误会你了。你们儒门果然正气浩然,一点不惯着那帮光头。请一定要大力宣传你这个故事!荀公子,有空一定要来我青城山游玩,我青城上下必将厚礼相待。” 荀圭假笑着说“下次一定”,于是青松子解除了隔音,心情大好的青松子,打算马上回山门。他看了一眼还坐在那里的行远和尚,哈哈大笑着掐诀,身影一阵模糊,就消失在了原地。 荀圭看着很是羡慕,不知道儒门有没有这样神奇的手段。说着走到行远和尚那边坐下,喝了一口水,问道:“行远和尚,你就不想知道我们刚刚说了什么?” 行远双手合十,看着荀圭说道:“三教之间,互相的评价已成偏见,我又何必问,徒增烦恼罢了。只是,还请公子不吝赐教。” 荀圭心说这倒是,反正都不会说什么好话,问也是白问。于是荀圭说道:“我要告诉你也行,只是不知,行远师傅你为什么如此看重,一个没听说过的菩萨?” 行远语气平和:“施主莫要说笑。若有人修成正果,成就菩萨果位,却不得传法世人;这就好像,和你们儒门先贤,只知其人名字,却没有经典传下,也就没有后人继承学问,着实是一大憾事。还请公子将心比心,传我菩萨事迹。贫僧回返寺中之后,我莲华寺全寺上下,愿为公子诵经祈福。” 荀圭心想,你这画大饼的语气,和那青松子倒是如出一辙。转头想想,多个朋友多条路。前面都为了哄那青松子,把剧情魔改了,这会儿也不差和他行远说说了。 荀圭前世,生活节奏快,人心浮躁,有时候他感觉自己静不下心了,就去抄写一些经典,但毕竟心思浮躁,太长的肯定抄不下去,于是就抄写些《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观音心经》之类这样相对短篇的,抄的多了竟然也慢慢背了下来。 荀圭就捡了些自己听过的观世音菩萨的传说、小故事什么的,说给行远听。说着又找来纸笔,把《心经》默写下来。 行远听完荀圭说的那些观世音菩萨的小故事,早已双眼放光。接过荀圭默写的《心经》,行远看了起来,看着看着,行远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甚至双目泛红,浑身颤抖。看完之后,行远直接起身,高呼佛号,双手合十弯下腰去,久久没有起身。好半天之后,行远才起身说道:“多谢施主传法!如此佛法,不知公子从何处学来?” 荀圭实在没法交代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只能学着以前看电视里那些老和尚,眯眼微笑,摇着头说:“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行远身躯一震。又低头说:“小僧懂了。”荀圭心说你这就懂了?你懂什么了,我自己怎么没懂? 行远双手捧着写着《心经》的纸张,举过头顶,迈着大步远去。那关上的客栈大门竟不能阻拦行远的身形,行远径直穿了过去。荀圭站起身望去,只见行远和尚周身泛起金光,一步踏出,身影就在好几丈开外。 荀圭不禁感慨:“玛的,给亏了,早知道还不如直接要钱划算。”说着又叹息道:“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遇见青松子,到时候问问他听没听说过《常清静经》,要是他没听说过,我再讹他一笔!” 荀圭就这样,念叨着“亏了亏了”回房间。 躺在床上,荀圭又期待起来,看样子自己还得去书院一趟。毕竟现在自己真切见识过了修炼者,还知道了儒门也有修行手段,岂有不去学的道理?做了人类想成仙,坐在地上想上天,这可是每个穿越者的共同心态啊! 但是不管怎么说,把这俩送走了,自己暂且可以安心了。明天早点起床,把魔改的《白蛇传》给李班主写下来,自己趁早赶紧溜,还是莫与别人牵扯过多,这次好歹糊弄过去,下次就······不对,不能有下次了。 十 走夜路总会遇见鬼 荀圭睡得很浅,到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鸡还没叫,就起床了。荀圭点着灯,把魔改后的《白蛇传》写了下来,还写了一些,自己以前见过的传统戏剧的表现手法,顺道李班主写了些建议:比如为每一出戏单独制作背景幕布,增加观众的看戏时的沉浸感。 荀圭又写下一张便条,说自己昨日遇到的和尚和道士,是书院先生们请他们来找荀圭的,自己有事要先回书院。反正随便编个理由就行了,戏班的李班主也没法查证,也没必要查证。 等荀圭写完戏本和留言,太阳已经升起,客栈已经有人在忙碌起来。荀圭住的是二楼角落,楼下就是马厩,因为有气味又吵,房钱便宜不少,昨天被青松子和行远搅和了,荀圭没去找客栈掌柜的分红,现在又决定自己先走,实在不好去找李班主要稿费,所以为了省钱,荀圭住在这里。 荀圭推开窗往下一看,客栈的小二正在喂马。荀圭想了想,翻身越过窗户,直接从二楼跳了下,噔的一声,平稳落地,不摇不晃。把正在喂马的小二吓了一跳。荀圭不由得咧起嘴角,看样子自己的身体素质确实加强了,从二楼跳下来,自己的双脚双腿,连发麻的感觉都没有。这样看来,自己一个人赶路去书院,问题不大。 小二放下手里的草料,拱手和荀圭打招呼:“公子早安。公子这,这种下楼的方式,真是与众不同。” 荀圭看了看正在喝水的大黄,问道:“我的马可喂过了?” 小二嘿嘿一笑:“公子放心,公子单独多给了钱,您的马我是第一个喂的,吃的都是最新鲜的草料,还加了豆子和粗粮蒸饼。不能让公子白花钱不是?” 荀圭点点头,又从钱袋里拿出一颗碎银,把腰间的葫芦解下,一起放在小二手里:“给我打一葫芦好酒。还有,你刚说的马吃的杂粮蒸饼,再来一些。给我再买一些我吃的肉干和白面饼子。再拿两个肉包子,我现在吃。” 小二接过钱和葫芦,不由得问道:“公子不是和李班主他们一起的吗?为何不一起吃了早饭再走?” 荀圭直接说道:“昨日晚间你也见到了那和尚与道士。那是我家长辈拜托,来找我的人。我要先行一步。” 小二不疑有他,转身去了。荀圭走到大黄身边,低声问道:“怎么样,休息的好吗?早饭吃的怎么样?”大黄点了点头,神色很是满意。 荀圭摸了摸大黄的长脸,说道:“咱们又得自己动身了。昨天遇到那俩,都是有法力的人,听他们说的,读书人也有修炼的方法,所以我决心先去鹿山书院一趟。顺便打探一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你开口说话,这一天天的我还要猜你啥意思,难受。” 大黄疯狂点头。点完头就朝着自己背上努嘴,示意荀圭赶紧上来,他现在就想会说话!作为一匹有智慧的马,怎么可以不会说人话呢? 荀圭摸了摸大黄的脑袋安抚它,说:“不急在这一会儿,等小二把我买的干粮拿来,我们就走。我现在没啥钱,没法让你吃最好的,但是杂粮蒸饼还是给你多买些。” 大黄用脑袋蹭了蹭荀圭,意思是你果然讲信用。刚说完,就看见小二提着两个包袱,跟在客栈掌柜的身后过来了。 荀圭拱手给掌柜的打招呼。只见小二提着一大一小两个包袱走在后面,却是掌柜的拿着荀圭的酒葫芦,还拿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纸包。 荀圭拱手:“掌柜的早安。”说着接过掌柜的手里的葫芦挂在腰间,又拿过纸包一看,三个热气腾腾的冒着肉香的包子。 掌柜的拱手问道:“公子,竟走的如此匆忙?” 荀圭笑道:“先前和小二说过了,没想到掌柜的也来了。书院长辈托人寻我,我得赶紧回去,戏班子要往东南,我要往北,不顺路。我已在房中桌上留了书信,昨日的故事,也写了下来,和放在书信一起。还请掌柜的转告李班主。” 掌柜的点点头,接过小二手里的包袱,小二则去旁边把大黄牵了出来,掌柜的帮着把两个包袱绑好。又拿出一个一尺长短的竹筒,递给了荀圭。 荀圭拿着竹筒,感觉里面装满了东西,拔出塞子一闻,酒香四溢。荀圭疑惑问道:“掌柜的,在下虽然给的是银子,但是也买不了这许多东西吧?” 掌柜的哈哈一笑:“公子可别误会。昨晚你在我这里讲故事,让我比平时多赚了不少钱,这点酒权当是在下的谢礼,还请公子一定要收下。” 荀圭笑着收下了竹筒,说道:“先前听李班主说,他和你是老熟人了。既然如此,我走后你可以把我写的故事抄录一份,他把故事他自己可以改成戏本,上台演出。掌柜的你,可以把故事改成更加通俗的话本,” 荀圭说着,一指在旁边的店小二,“我看这小二挺机灵的,你就让他把故事背下来,学着我昨日一般,每天晚上,坐在桌子后面讲故事。掌柜的,你也可以多卖出去些茶水零嘴嘛。” 掌柜的和小二闻言很是高兴,一齐向荀圭作揖道谢。 说话间,三人已经走到了客栈门口,荀圭翻身上马,正要走,又回头说道:“掌柜的,你回头找人写个招牌,就写,进门听书先交五文钱,免费送一杯茶。但是在此之外的茶水和零嘴,要另外收钱。”说着声音压低又说道:“另算的茶水零嘴,用小碟子装,分量少一些,每一碟比平时贵上一文钱两文钱的,掌柜的觉得如何?” 掌柜的也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哪儿有听不明白的?掌柜的笑嘴都要咧到后脑勺了,一个劲的道谢。 荀圭嘿嘿一笑,又转头对小二说:“你回头啊,把故事分为不同小段,每天就说那么一段。记得,选出那些你觉得激动人心,最想往下听的部分,作为每天说的那一段的结尾。这样才能勾住那些听故事的人,让他们每天都来,你听懂了吗?” 小二连忙点头,拱手长揖说道:“在下知道了,多谢公子!” 荀圭哈哈一笑,不再多说。只小声说了一句“走吧!”,大黄立马撩开蹄子飞奔而去,几乎是眨眼间就冲出了城门,把刚打开城门的衙役们吓了一跳。 掌柜的和小二目送荀圭远去,心里都有一个想法:“不愧是儒门读书人,心真脏啊!”一个故事分开说就算了,每天都说到最勾人的地方就停,真损啊。 掌柜的看了看小二,:“你去私塾读了几年,我是知道的,快去公子房里把故事抄下来,回头我让别人来做跑堂,你就专心把故事讲好!懂了么?” 小二重重点头:“放心吧叔,侄儿知道。”原来他们是一对叔侄。小二说着直奔荀圭住的房间里。掌柜的站在原地乐个不停。果然是好人有好报,不过一竹筒酒,百文钱的事情,居然能换来这样的生财手段。掌柜的想了想,又朝着荀圭去的方向,弯腰作揖,这才回了客栈里,继续忙碌。 ······ 再说荀圭这边,大黄带着他一路狂奔,除了偶尔停下来喝水吃饭、找人问路,大黄几乎没怎么停过,一直跑到天色擦黑。 荀圭对大黄的体力和耐力很是惊喜。不过这会儿,荀圭却是和大黄一起走路。主要眼看着,太阳马上落山了,赶夜路实在是不太安全。更何况现在走的是山间小路。 先前问路的时候,那指路的人说,要穿过这座山骑马都要走两天,晚上肯定要在山里过夜,指路那人还说,路上有座破庙可以安身,让荀圭就在那里休息,第二天再走。荀圭心里估计了一下,那破庙应该就在不远处,晚上就在那里凑合一晚上得了。 荀圭一边走,一边顺手捡了一大捆干柴抱着。又走了大约一刻钟,终于看见了那座破庙。 庙很小,四周围墙已经全部倒塌,也就是一间正殿,两边各有两间偏房。一座院门孤零零的立着,院门顶上,正殿屋顶上,长满了杂草。两边的偏房已经倒塌,剩下一大片断壁残垣,倍显萧索。 荀圭细看之下,发现这庙里,也就剩个主殿的西边半截还有一片屋顶,勉强能遮风挡雨。荀圭走进去,把捡来的干柴丢在墙角,用脚把杂物划拉到一边。又捡来一些碎砖,围成一个小小的火塘。再从外面薅了一把干草,掏出打火机,在火塘里把火生了起来。 荀圭喊了一声“大黄!”大黄就嘚嗒嘚哒走进来,它走到火堆面前,看了看旁边一片平地,用蹄子扒拉几下,把一些碎布头拢在一堆,又扒拉来一些干草,和碎布头堆在一起。大黄看了看这个“床”,觉得很满意,趴了上去。 大黄打了个响鼻,荀圭朝它看过去。大黄歪着头看着自己身上背着的干粮包裹。荀圭这才明白原来是饿了。荀圭说道:“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我先还得去打水。” 荀圭看着火堆已经在稳定燃烧了,于是从背上取下路上买的一口铁锅,架在火塘上,然后对着大黄说:“你看着火,别把房子点了。我去后面井里打些水来。” 听那指路的人说,庙后面有一口井,过路的人常去打水解渴。荀圭跨过倒了的墙,走了十几步,就看见了水井,旁边还放着一只缠着绳子的水桶,看样子这口井的确经常有人用。 荀圭打了水,小心翼翼地提到锅边,慢慢往锅里倒水。然后又把水桶放回了原处。这才安心在火堆旁边坐下。等荀圭做完这些,最后一丝阳光,也彻底消失从山那边消失,天地间瞬间安静下来。 夜晚很静很静,静的连小动物在草丛里穿过的声音,都异常清晰;静的荀圭都能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和大黄的呼吸声;静的火堆噼里啪啦的燃烧声,热闹得好像人来人往的市集。 荀圭借着火光,在墙角杂物堆里翻找,找出了一扇纸窗,荀圭拔剑砍下窗户上面的细木条,拿起两根长点的木条,用剑削去木条外面脏了的一层,把两根木条平行着放在锅上,然后从包袱里取出两块杂粮饼,放在两根木条上,趁着水沸腾时产生大量蒸汽,把杂粮饼加热。 荀圭取出一块干肉,两个白面饼子,胡乱两口吃下去。等了一会杂粮饼子热了,荀圭拿了下来掰成小块,喂给大黄吃了。等看着大黄吃完,才说:“待会你先睡,我来看着,后半夜咱俩换换,你来看着四周,有事的话把我叫醒。” 大黄点点头。这时水烧开了。荀圭喝完竹筒里最后一口酒,把竹筒里装满热水。又把锅子从火塘上端下来,放在一边晾凉,,等了半天,水温终于降到能喝的地步,于是荀圭把锅子端到大黄面前,大黄咕嘟咕嘟喝完了水。 荀圭又加了些柴火,靠着大黄盘坐。秋天的夜晚比白天冷的太多,靠着大黄十分暖和。荀圭左手拿着竹筒一口一口喝着热水,右手握着长剑,打起十分精神听着周围的动静。 前面是火堆,后面靠着大黄,又喝了热水,荀圭只觉得身上暖烘烘的,才坐了一会儿,就觉得上下眼皮开始打架,居然就这么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火堆都慢慢黯淡下去,眼看着就要熄灭。 随着火光一点点暗下去,破庙周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远处的树林里窸窸窣窣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那里窥伺;先前打水的井里,隐隐的传来一阵阵断断续续的哭声,那哭声一点点地,越来越清晰,直直的朝着主殿而来。而这一切,深深睡去的一人一马,丝毫不觉。 哭声越来越清楚,竟然从井里一直飘到了门前,停了下来。一个黑色人影,就这样停在门口,直勾勾的盯着荀圭看。 啪的一声,火堆里最后一根干柴烧断,砸进了灰尘中,干柴不重,却刚好砸灭了那最后一点明火。屋子里瞬间暗下来,火塘里,只剩下没燃尽的,那一点点红光闪烁。 门口黑影身形晃了晃,也许是在笑,笑这书生不知规矩,笑这火堆总算熄灭。黑影飘摇晃荡,慢慢靠近睡着的荀圭。 正在此时,倒塌的那边正殿,一堆碎砖断木之下,突然泛出一片清光,那清光猛地一闪,显出一个光点组成的人形,那人形大喝一声:“子,不语怪力乱神!” 话音刚落,一阵无形波纹荡开,直接撞在那黑影上,黑影惨叫一声,瞬间后退,不一会就消失在井里。 这片清光盯着水井,长叹一声,并没有追过去。看了一会,这才回过头来,看向荀圭,又是叹息一声,悠悠说道:“多少年了,总算有弟子前来,再不来,我这把老骨头可撑不住了。” 十一 奇遇哪有那么容易遇上 说话间,这道清光渐渐凝实,最终现出身形。 这道人影,看起来就像是一位教书先生。只见他宽袍大袖,右手握着一卷书册,左手背在身后,面带疑惑地看着睡着的荀圭。花白的头发只是简单挽了个发髻,插着朴素的木簪子。他就站在那里,一直盯着荀圭看,不时发出“咦?”“怎会如此”的声音。 或许是人影说话声音太大,大黄陡然睁开了眼。它大脑袋一歪,就看见眼前站着一位浑身发光的人,大黄吓得一激灵,刷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大黄那么大的个子突然起身,直接把荀圭顶起来了,荀圭被大黄带着瞬间站直,一下子就醒了过来。 荀圭迷迷糊糊睁开眼,只看见眼前出现一个发光人形,荀圭瞬间清醒,不由得惊呼:“我靠,m78也有人穿越来啦?!” “说的什么胡话!”人影皱了皱眉说道,“你夜宿荒山破庙,怎么半点戒心也无!” 荀圭定了定神,这才看出,眼前这位和自己打扮差不多,听他说的话是在指责,但语气却很和善。荀圭觉得这人应该没什么恶意,拱手作揖,行完礼才问道:“不知,呃,前辈有何贵干?” “前辈?”这人一听就生气了,他抬手拿着书,照着荀圭头上就是一下。“你这混账,是哪家书院出来的?怎么连老夫都不认得了?!” “哎呦!”荀圭惨叫出声,心想这老头手劲儿怎么这么大。不过他也不敢还手,这位毕竟能发光,一看就不是好惹的。听他说话,搞不好是比较有名的儒门前辈,自己还是小心说话才是。 荀圭揉了揉脑袋,低声细语地说:“学生是出自鹿山书院的。学生今年初才完成学业,如今独自出门游历,恕学生眼拙,没认出来前辈是谁。” “连老夫也被忘记了吗······”这人摇摇头,然后一挥手,几根木柴就凌空飞到了火塘里,只听他说了一句:“燃!”熄灭的火堆瞬间燃起大火,明亮的光线刹那间铺满了屋子。他看了看荀圭和大黄,嘴一撇说道:“懂不懂尊老爱幼,站一边去!” 荀圭和大黄赶紧走到一边,笔直站好。只见他径直在大黄睡觉的干草堆上盘膝坐下,把手里拿着的书放在腿上,看了看荀圭,说道:“来,磕头吧。” 荀圭一头雾水,满脑子问号,但为了不激怒对方,还是弯腰赔笑道:“前辈,还不知前辈身份,为何要学生磕头······” 话音未落,那人顺手抄起身边的一根棍子,“啪”的一下抽在荀圭腿上,荀圭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那人斥道:“嬉皮笑脸,成何体统!怎么,你们鹿山书院没落至此?派来受老夫传承的人,竟是如此不堪?” 大黄吓了一激灵,嘚嗒嘚哒跑到墙角,缩着身子头埋低。 荀圭正在揉腿,闻言赶紧站好,急忙说:“前辈何必动手,在下是在襁褓中被捡回书院的,这么多年都没出门,实在是不知世事,认不出前辈实属无奈。此次也是学生自己出门游历,不是被派来的,路过此地在此借宿,实属偶然啊前辈!” 那人“嗯?!”的一声又拿起棍子,吓得荀圭身子一震。等了一会儿却没挨打,只见那人缓缓放下棍子,但眼睛却一直盯着荀圭。荀圭也趁机观察这人,只见他浑身冒着清光,但透过清光,还是能看见,这位看面相也就四十岁,但是须发皆白,居然是童颜鹤发,双眼十分明亮。他眉头微皱地端坐在那里,不怒自威。 荀圭小心翼翼地开口:“前辈,不知······” 谁知他突然刷的一下站起,指着荀圭怒斥:“原来是个妖孽!竟敢花言巧语哄骗老夫!” 荀圭吓了一跳,妖孽?在哪儿呢?荀圭赶紧回头,却什么也没看见,再回头,却是一个鞋底出现在眼前,荀圭感觉自己半边脸瞬间麻木,接着,就发现自己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轰的一声,荀圭直接撞塌了那早已不堪重负的院门。荀圭赶紧爬起来,暗道一声好险,得亏穿越过来时老天爷加强了体质,不然自己被人一脚踢死也太冤枉了,况且这位是人是鬼还不知道呢! 荀圭看过去,却见那人站在那里,大声说:“儒门士子吃我一脚,早就筋断骨折,你居然安然无恙,果然是妖孽!没想到如今的妖孽,居然可以偷天换日,鱼目混珠!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 虽然对方穿的像个儒门中人,但荀圭也怕他接着就是一句“大威天龙”。荀圭赶忙把书院的身份牌拿了出来,举过头顶喊道:“前辈且慢!我有此物可以证明身份!” 那人身子一顿,气势收敛,抬手一招,荀圭手里的身份牌就飞到了他手里。那人仔细查看,看着荀圭,厉声道:“牌子倒是没错,不过,看你未有修为,何以神魂如此凝实,体魄又如何远超常人?” 荀圭心思急转,忙说:“前辈容禀,学生幼时浑浑噩噩,后来有一日突然觉得耳清目明,读书事半功倍,书院教习们都说,我是觉醒了宿慧。前辈所说神魂稳固,也许就是这个原因。学生体魄,是自小打熬筋骨来的,前辈,难道锻炼身体也有错么?” 那人低头想了想,没有回话。等了一会,他把身份牌扔回给荀圭,说道:“你进来。” 荀圭接过牌子小心放回怀里,挪着步子跟了进去。那人又整理衣服,正襟危坐于草堆上,还是把那本书摆在腿上。看见荀圭进来,他慢慢开口:“你可称呼老夫,琼崖先生。”荀圭忍着痛弯腰施礼:“学生见过琼崖先生。” 琼崖点点头,说道:“来,磕头吧。” 荀圭为之气结,心说我挨踢之前你要我磕头,我挨了踢你还要我磕头,那我特么不是白挨了么?这时荀圭突然看见蜷缩着躲在墙角的大黄,低着头在那里瑟瑟发抖,忍不住走到墙角,一巴掌拍了过去:“你这没义气的!先前不是说好了,有事一起跑的吗?”大黄被拍了一激灵,但还是窝在那里一动不动。 荀圭看着大黄动都不动,只好回到琼崖面前,老老实实坐下。 琼崖看着荀圭,似笑非笑说道:“小子,快点磕头,我好把这本书传给你。” 荀圭面色狰狞,这莫名其妙挨了一顿揍,好在没受伤,那就算了。但是磕头?正所谓男儿膝下有黄金,这种要求,可谓是可忍孰不可忍!既然忍无可忍,那就只好····· 忍辱负重。荀圭整理了自己的衣服,扶正自己歪了的发髻,恭恭敬敬地三拜九叩。琼崖手捻胡须不住点头,严肃的脸上也放松下来,露出微笑。 荀圭抬起头,只见琼崖笑的很是开心。但是他笑着笑着,浑身竟然开始消散,几乎是眨眼间就散作满屋荧光。忽的一下,所有荧光往一个位置凝聚,片刻之后,光芒消失,一本书噗的一下掉在地上。 荀圭按兵不动,等了半天,确实再没有其它动静,这才起身拿起那本书。 拿起一看,书面写着“琼崖自传”,荀圭先翻了翻,百来页的书,居然只有第一页有字,难不成是那种,修炼到了境界,才能看下一层的秘籍? 荀圭赶紧拿着书走到火堆旁,借着火光看书。只见书上写着:“老夫人称琼崖先生,我没有什么话要说。只不过老夫看其他人,坐化之前都要留下一本书,传播自己的学问,所以有样学样,留下一本书。但是老夫没有学问,也懒得写太多字,就写这些,后面没了。” 荀圭瞪大双眼,抓着书的双手青筋暴起,只觉得一股血气瞬间冲上天灵盖,太阳穴突突直跳。荀圭气得牙根痒痒:“我穿越过来,算是主角了吧?不都说主角随便就能得到奇遇么?我都挨了一脚,结果就这?就这!老子的秘籍呢?!” 荀圭站在原地,越想越气,先前自己没认出他还挨了一棍子,没想到他留下书里,竟然连自我介绍都没有,这不是纯欺负人嘛! 终于,荀圭一声“去你的吧!”抡圆了手臂就把这本书扔了出去,书本正巧掉在远处那个水井里,扑通一声过后,再无动静。 荀圭气得浑身颤抖,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你走在路上被人开着豪车撞断了腿,那人说他有钱,然后开了张二百万的支票扔给你,你心想算了吧,治伤之后还剩不少呢!于是让他走了,你自己叫救护车。等你去银行兑换支票的时候,发现那人早已破产,这压根就是空头支票,你打算报警,却发现新闻里说那人早已破产,无亲无故,于是直接天台起飞,驾鹤西去了。结果就是你白白断了腿,到头来啥也没捞着! 就是有这么生气! 荀圭气急败坏,对着还在墙角缩着瑟瑟发抖的大黄就是一脚:“走啦!”大黄抬起大脑袋左顾右盼。荀圭没好气的说:“别看了,人没了!快起来赶紧走,这地方晦气!” 大黄点点头,走近点蹭了蹭荀圭。荀圭推开他,转身去收拾东西,一边收拾一边骂:“咱们不是说好的,有事我叫你,你带我跑路的么?你就这么躲着看着我挨打,我给他磕头你都不拦着?我看你以后,就是往那儿一蹲让人唠一辈子的命!” 大黄摇头晃脑走出门,全当没听见。荀圭气呼呼提着铁锅跟着出来,抽出绳子把铁锅绑在了大黄身上:“你给背着!这口锅我就不该买,买了也不能自己背着!果然不是好兆头。”又转身从火塘里拿了一根正燃着的树枝,一只手举着用来照明,接着另一只手解开裤腰带,一泡尿滋灭了火堆,这才举着火把出了破庙。 荀圭举着火把,骂骂咧咧的牵着大黄赶夜路。荀圭心里越想越气,嘴里也就越骂越脏。 与此同时,一群狐狸慢慢地从破庙周围的树林里走了出来,为首的那只狐狸全身白毛,它看着荀圭的背影,侧耳细听。过了一会,它口吐人言说道:“都说儒门的人心脏,没想到嘴也这么脏啊。” 旁边一只黄狐狸说道:“管他做什么。对了大哥,那大儒的书被他扔井里了,要不我们去把书捞上来?” 白狐狸转头骂道:“都说狐狸狡猾,你怎么傻的像条狗一样!那本书是我们妖能碰的么,你不怕死你自己捞去!” 黄狐狸悻悻闭了嘴。白狐狸转身就走,走的时候嘴里还念叨:“大儒遗宝,居然就这么用来镇压一个恶鬼,真是浪费!不过,敢这么浪费的,肯定是个狠人。幸亏他就这么走了,没有发现我们······”一眨眼的功夫,这群狐狸消失在树林里。 狐狸走后,水井里又有了动静。一个人形黑影慢慢飘了起来。那本被荀圭扔进去的书,正在被这道人影双手捧着。只见这本书,一直散发荧光,在黑夜里很是显眼。 人影的双手,不停地传出滋滋声,这本书好像对这人影起了什么作用。时间一点点过去,书上的荧光开始变得越来越强,越来越刺眼,突然,书本上闪出一道耀眼的光芒! 光芒闪过之后,黑色的人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穿着一身红衣,盖着盖头的身影,看着竟是一位,穿着嫁衣的······女鬼。黑漆漆的夜里,杂草丛生的水井上空,红衣女鬼就这么飘着,十分惊悚。 红衣女鬼双手捧着书,对着荀圭离去的方向,盈盈下拜,说道:“多谢公子赠书,让我得以恢复神智。”声音轻灵,听着不像个鬼,反而像个活人。说完,女鬼又飘回了水井底下。再过了一会,女鬼重新飘了出来。她手里拿着一个木匣子,就这飘着朝荀圭追了过去。 而这一切,气的睡不着所以只好赶夜路的荀圭,全不知情。 十二 荀圭,你要老婆不要 荀圭走的很快,半晌之后,心里那股子气慢慢平复下来。这股气一泄,疲劳感瞬间爆发。此时,火把的光已经很是微弱,眼看就要熄灭。 荀圭赶紧随手抓来一把干草放在地上,把快要燃尽的火把放了上去,干草燃的很快,给四周带来了短暂几秒的光明,接着黯淡下去。荀圭只好掏出打火机点燃,小心翼翼,又抓来两把干草和几根枯枝,生起了一堆火。 荀圭收起打火机,搬来一块石头坐下烤火。山里的夜晚,露气深重,荀圭招呼着大黄在火堆旁边休息,烤干一下身上的水汽。 他们先前吃了东西就睡了,虽然没睡多久,但这会儿再睡是睡不着了。荀圭一根一根往火堆往上加干柴,和大黄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荀圭看着大黄说道:“你说,我们还要去书院么?里面的人,别都和刚刚遇到那个琼崖一样,不靠谱吧。” 大黄看着荀圭,就好像在看一个傻子,它只是一匹马,它怎么会知道。 荀圭读懂了大黄的眼神,不禁大声说:“你那是什么眼神!” 大黄打了个响鼻,侧躺下去,肚皮对着荀圭,不再理他。荀圭低头叹息:“我真是疯了,居然会找一匹马寻求意见。” “公子,马不会说话,有什么事可以问我啊!” 嗯?荀圭回头一看,一袭红衣站在他身后。荀圭大叫一声“卧!槽!”吓得瞬间站起,登登登后退三步,然后“哎呀”一声,绊了个跟头,却是正好摔倒在大黄背上。 大黄也被吓了一跳,瞬间爬起来,它大脑袋一歪,就看见了那一袭红衣。大黄那大眼睛布满了疑惑,随后它做出决定,跑!甩开四蹄夺路狂奔。 荀圭还没反应过来,只感觉大黄已经弹射起步了,连忙手脚并用,紧紧地抱住大黄。耳朵里只听见嘚哒嘚哒的马蹄声和风声。 “公子,公子!”女鬼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眼见着这一人一马,已经不见了踪影。女鬼一跺脚,飞了起来追过去,走之前还不忘一挥手,熄灭了地上的火堆。 大黄一路飞奔,跑了半个时辰速度丝毫不减。但是趴在它背上的荀圭实在是受不了了,大黄躺着的时候,是侧躺,荀圭摔倒的时候,是横着摔倒在大黄背上,所以现在,荀圭是趴在大黄背上,这一路颠簸,荀圭只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实在是顶不住了。 荀圭艰难地开口:‘停一···呕,停一下···’大黄耳朵很灵,听见了荀圭的声音,一个急刹。 强大的惯性直接把荀圭甩了出去,飞出去好几米。荀圭在地上连续翻滚,好不容易才停下。荀圭强撑着坐起来,剧烈的眩晕感,让他直接“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荀圭就这么坐着吐,只感觉自己的胃都快吐出来了。等吐完,脑袋的眩晕感稍微缓解,荀圭才顺畅地呼吸起来。这时候,荀圭又感觉到浑身上下都传来一阵阵的剧痛。 荀圭欲哭无泪,不由得仰天长叹:“老天爷,你别玩了好不好啊!虽然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呃···是人也,嗯·····管他是哪个人。我,我不想要什么大任啊,你就让我安稳度日,求求了!” “公子先别说话,等气顺了再说。来,先漱漱口。”旁边递来装水的竹筒。 “谢谢。”荀圭有气无力地道谢。接过了竹筒。等漱完了口,又喝了一口水,这才把胃里不舒服的感觉压了下去。 ???荀圭突然感觉哪里不对。慢慢地转过头,一袭红衣蹲在他身旁,虽然脸上盖着红盖头,但荀圭居然感觉到了一道关切的目光。 荀圭的嘴不由得张开,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没咽下去的半口水,就这么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哎呀,公子竟然摔傻了!这可如何是好。”盖头下传来了关切的声音。 荀圭这才回过神来,赶忙用袖子擦干了脸,没好气地说:“姑娘,你为何要大半夜,的穿一身红衣到处走啊,你要知道,人吓人是能吓死人的!” “公子何出此言?”红盖头语气很是疑惑,“妾身是鬼不是人啊!” 荀圭人麻了,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转头,目光搜寻大黄的踪迹,希望大黄能过来,接上自己一起跑路。只见大黄正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探头探脑朝这边看,随时准备跑路。 荀圭见状,气的急火攻心,咬牙切齿地指着大黄说了一句:“你!”就晕了过去。 女鬼看荀圭突然晕厥,大惊失色,急的团团转。突然,一阵马蹄声传来,女鬼看过去,只见大黄越跑越远。女鬼身形一闪,就到了大黄跟前,她一把抓住了缰绳:“你还想跑?” ······ 一夜无话,等荀圭醒过来时,已然天光大亮。荀圭睁开眼,发觉自己躺在床上,衣冠不整,浑身酸痛。 荀圭艰难坐起来,靠在床头。查看了一番之后,发现身上疼的地方都包扎好了。荀圭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还好,没有伤筋动骨。 “恢恢···”荀圭看过去,看到了被拴在房门口的大黄,正在和他打招呼。荀圭就这么和大黄对视,过了半天,荀圭悠悠说道:“我只求你一件事,你以后要是想扔下我跑路,至少扔的时候轻一点,这样我好歹不至于衣冠不整,” 荀圭想了想,接着说:“能死的比较有尊严。” “公子何出此言,你不过受了些皮外伤,不会死的。”说话间,红衣女鬼从门外走了进来。荀圭看过去,只见她手里端着一个碗,隐隐传来了一股子药味儿。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男子。 荀圭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中年男子搬来凳子,在荀圭床边坐下,说道:“公子请伸手。”女鬼在一旁说道:“公子,这位是为您诊治的郎中。” 荀圭伸出手,郎中给荀圭把脉。过了一会儿,郎中收手,说道:“公子没有大碍,只是摔下马受了惊吓,身上也都是皮外伤,伤口都已包扎。公子把压惊的药喝了,再休息一天就没事了。” 荀圭拱手道谢:“有劳了。” 郎中点点头离去。女鬼端着药,坐了过来,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吹了吹,送到荀圭嘴边:“来公子,把药喝了。” 荀圭下意识就要说一句“你等我兄弟武松回来的!”但是忍住没说,乖乖喝药。就这样一个喂一个喝,一勺一勺的喝药。 荀圭看着给自己喂药的白嫩小手,心猿意马,不由得说道:“你要是个活人该多好,我两辈子都没被这么温柔的姑娘照顾过。” 女鬼把药碗放在一旁,轻笑一声,说道:“公子,不过是不小心摔下马,怎的生出了再世为人的错觉。不如这样,妾身去吸干这匹马的血气,杀了它为公子出气。这种不护主的坐骑,公子留它无益。” 吸干血?大黄在门口听着,瞬间汗毛倒竖,立马想要挣脱,无奈缰绳栓得很紧,大黄挣扎了半天,也是徒劳无功。 荀圭看着挣扎的大黄,心里偷乐。其实荀圭是舍不得大黄的,毕竟是和自己一起穿越来的,大黄就是他唯一的念想。但是能吓吓它也不错,免得它不讲义气,有事就先跑。 于是荀圭不去管大黄,转头对女鬼说道:“这位······姑娘·,你为何对我紧追不舍?况且,现在已是白天,你为何不怕阳光?” 女鬼从怀里取出木匣,打开递给荀圭,荀圭接过一看,匣子里装的,这不是昨天自己扔了的《琼崖自传》吗? 只听女鬼说道:“公子,妾身本是冤魂,被困在那庙后水井里。多亏了公子,把书扔进了井里,妾身凭借这本书洗去了怨气,恢复了神智。至于为何不怕阳光,妾身也不知道。妾身追着公子而来,只是想向公子道谢。” 荀圭心里很是难受,别人都是喝女神的洗澡水,我却喝了女鬼的洗澡水。还有这本书,自己怎么看都不是宝物,没想到却是自己有眼无珠了?想到这些,荀圭尴尬得脸都红了。 女鬼此时突然说道:“公子,公子你脸红啦?” 荀圭连忙说道:“没有没有,你看错了。”说着还用手挡住了脸。 女鬼不依不饶地把荀圭的手拿开:“让我看看!你明明就是脸红啦,是不是受了内伤?要不要把郎中叫来再看看?” 荀圭尴尬至极,只能说道:“真是你看错了,这这这,啊,你看,你还盖着红盖头,”说着荀圭就把女鬼的红盖头扯了下来,“你看,盖头是红的,你隔着盖头看我,当然会看错啦。” 然后荀圭愣住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脑子一抽,就把盖头扯下来了。只见眼前出现一张俏生生的小脸,薄施粉黛,清丽秀气,那真是柳叶弯眉樱桃口,谁见了都乐意瞅。 女鬼也愣住了。她不由得歪头“诶?”了一声,头上的凤钗轻摇,秋天的阳光照在她脸上,却让人感觉春光明媚。突然,她也脸红了。 荀圭和女鬼就这么红着脸对视,一言不发,愣在当场。半晌之后,还是门口的大黄在外面,发现房里没动静了,于是用力踢了一脚门框,发出了响声,想提醒荀圭赶紧解开它,一起跑路,这回可不许说自己不讲义气了。 荀圭和女鬼这才回过神来,荀圭拿着红盖头不知所措,只见女鬼低下头,两手揪着衣角,声若蚊蝇:“公子,不,相,相公真是急性子···” 荀圭大惊,连忙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女鬼还是低着头,说道:“我知道,相公肯定是太紧张了,毕竟现在还是白天呢······” 荀圭拿着盖头,十分费力地组织语言,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可是,你我人鬼殊途······” 大黄也不急着跑了,看样子现在没有危险,于是站着看戏。听到这话,大黄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呸,渣男!” 女鬼终于鼓足勇气抬起头,看着荀圭说道:“相公,你我虽然只见一面,但是掀了盖头,我以后就是你的人,啊,是你的鬼了。还请,”说着,她又低下头,小声说道:“还请相公怜惜。” 荀圭心里苦,心想我叫荀圭,是“寻归”,不是“寻鬼”啊!虽然以前的自己,总是自嘲:没车没房没存款,结婚,结个鬼的婚!但是自己没想真的娶个鬼啊! 荀圭尬住了,女鬼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荀圭回话,房间里又安静下来,气氛不算融洽。 还是去而复返的郎中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他走到门口,看见眼前一幕,心说这实在是来的不巧,但是来都来了,就站在门口大声说道:“二位,还请先把药钱给了吧?” 女鬼闻言,赶紧起身,走到门口,拔下头上金钗交到郎中手里,说道:“麻烦郎中,将此物拿去当了,除去药钱之后,把剩下的找给我们就行。” 郎中接过金钗,点头答应下来,走的时候,他意味深长的看了荀圭一眼。 荀圭心里大叫,你不要随便脑补啊!不管你在想什么,都不是你想的那样啊!我告你诽谤你知道吗?我告你诽谤啊! 女鬼又走回来坐下,她语气坚定的说:“相公不必担心花费,昨日里给相公换衣包扎时,发现相公钱袋里只剩些许铜钱,想来是不够药费的。”说到这里,女鬼抿了抿嘴,眼神黯淡。 但很快,她又盯着荀圭的眼睛,说道:“那金钗是我出嫁时,父母亲手为我戴上的,如今能帮上相公,妾身很欢喜。” 荀圭只觉得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抓住了自己的心脏,心里莫名一紧,生出一股愧疚感。荀圭心里感叹,就因为自己揭开了她的盖头,她就愿意为自己付出所有,这种姑娘,就算是鬼,我荀圭也是高攀了她。 荀圭看着女鬼,叹了口气,抬手一指门口的大黄,说道:“那里有钱,你去把金钗拿回来吧。” 女鬼捂嘴一笑,说道:“妾身之前还看见相公和它说话,相公怎么又会舍得把它卖掉换钱。” 荀圭摇摇头,说道:“马鞍底下有一小小暗格,我有一些银子藏在里面。”原来,荀圭一直节省花费,用的都是方县令一开始给的那个钱袋里的钱。离开姑慈县时,县令给的那些路费,都藏在马鞍底下。 大黄瞪大双眼看着荀圭,心说,我还以为你不让我自己跑路,是你舍不得我,原来是怕没钱用! 荀圭发现了大黄的眼神,没好气的说:“怎么,钱是我一个人花了?没给你买吃的?”大黄又不能说话,就这么瞪着荀圭。 女鬼又是轻笑一声,没打扰这一人一马比拼眼神。她走到大黄身边,从马鞍下面摸出一块银子,转身去找郎中赎回金钗去了。 十三 大黄马,蹄儿朝西 荀圭现在这一副身体,体质着实不错,到了第二天一早就痊愈了,只剩下擦伤的地方还留着一点疤痕。 荀圭和女鬼向郎中告辞,牵着大黄继续出发,向西往蜀国而去。 鹿山书院要向北走,越过那条大江。荀圭改变方向,是因为昨天晚上和女鬼聊了很多,然后改变了主意。 昨晚,荀圭问了女鬼的来历,女鬼却说什么都不记得了,连自己姓甚名谁,为什么穿着嫁衣都不知道。荀圭心说好经典的失忆桥段,于是就让女鬼讲一讲她还记得的事情。 女鬼说,以前的她怨气缠身,压根记不得什么,只知道自己每天晚上,都会从井里出来吸取过路人的阳气。真正有清晰的记忆,就是从前天晚上开始,也就是荀圭把那本书扔进井里,洗去了她一身怨气的时候开始。 荀圭又问她,现在她有什么打算。女鬼羞涩地说,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穿着嫁衣、盖着盖头,但是既然她的盖头已经被荀圭揭下,那自己当然是听自己相公的,荀圭去哪儿她就去哪儿。 荀圭认真解释,说自己是一时脑抽手滑了,并向女鬼致以最诚恳的歉意。女鬼接受了荀圭的道歉,然后声明:木已成舟,她和荀圭已经是夫妻了。女鬼还强调,她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哪怕荀圭对她不好也认了。 荀圭只有一个想法,我对你不好?我就是一个没修炼的普通人,我敢对你不好么? 其实把,荀圭主要还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穿越的事情他能接受,甚至真的娶个女鬼他也能接受,主要是婚姻来得太突然,荀圭心里莫名的慌乱。 女鬼看出了荀圭的纠结,就对荀圭说,蜀国青城山,道门正统,有神奇的手段,能令死者还阳,不如荀圭带着她去一趟青城山,到时候等她复活过来,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嫁给荀圭了,更能给荀圭生儿育女,开枝散叶。 于是他们就这样开开心心的出发了,直奔蜀国青城山。 你说书院,什么书院?荀圭看过很多穿越者前辈的故事,去了书院准没好事,一定会出现一个娘们,拿自己当作挡箭牌,然后一堆富二代就会来挑衅自己,然后自己被打一顿,喊出那句经典: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那多累啊!荀圭觉得,现在的自己那才叫一个轻松自在。大黄它,虽然怂的过分,老想着扔下自己跑路,但是好歹不会主动生出害自己的心思;女鬼就更好了,认准了自己是她相公,对自己温柔有加,更别说她还长得很漂亮。荀圭寻思,等到了青城山,她复活之后,自己这辈子就和她,在青城山下男耕女织,尽享天伦,岂不美哉? 荀圭骑着大黄,畅想未来,不知不觉口水都流出来了。一旁飘着的女鬼拿出手帕,帮荀圭擦去口水,问道:“相公,相公,是不是昨天没睡好?要不要停下休息一下,给大黄喂些吃的?” “啊?”荀圭从自己的美梦中醒来。看着一脸关切的女鬼,说道:“那就休息一下吧。对了,你还没想起自己的身世么,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要怎么叫你呢。” 女鬼捂嘴一笑:“我还以为相公忘了这事呢。不过,妾身实在是想不起来了,不如,相公给我起个名字?反正女子的闺名,婚前只有自己的父母,婚后只有自己的相公知道。” 荀圭挠挠头,下了马,他看着一脸期待的女鬼,十分无奈地说:“要不你还是自己想一个吧,我实在不会取名字。你看,我给它取名字,都是取了个狗名字,叫大黄。” 大黄猛地甩头转身,和荀圭来了个脸贴脸,大眼睛里充满难以置信:你不是说我高大威猛,毛色金黄,才叫我大黄的么?为什么是狗的名字? 荀圭心虚地扭过头不看大黄,小声说:“这名字是你自己同意了的,想改,等你自己会说话了再说,我是想不出来别的了。” 女鬼赶紧把荀圭和大黄隔开,说道:“名字不过是个代号,叫什么不都行嘛,别生气啊。”说着摸了摸大黄的脑袋,安慰它。 荀圭眼睛一亮:“你说的很对,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而已!我看你一直穿着红衣服,不如,就叫你小红,怎么样?” 女鬼猛地转头,盯着荀圭看,眼神里尽是恨铁不成钢。 荀圭尴尬至极不再说话,低着头就往前走。女鬼和大黄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 就这样跋山涉水,走了五天,山里的落叶越来越厚,一人一马一鬼日夜相处,也是越来越熟悉。终于,他们走出了蜀国与楚国之间的武陵山脉,走到了蜀国的边缘。 走了这几天,荀圭总算想出了一个名字,既然女鬼是井里来的灵魂,不如就叫井灵得了。女鬼听了恨不得把荀圭当场打死,亏得你荀圭还是个读书人,想了几天就这?! 在和荀圭一番友好交流(物理)之后,女鬼决定,以后她就叫金灵了。荀圭捂着腰表示,金灵很好听,比井灵更加婉约,更符合她的气质。只是荀圭实在不明白,这一言不合就拧人腰上的肉的手法,也是万界互通的嘛? 又走了一天,荀圭一行走到了一个小镇,找到了镇上唯一一家客栈住下。前台登记时,掌柜看着荀圭欲言又止。荀圭问道:“怎么了,难道没有客房了么?” 掌柜的上下打量荀圭,一身青衣,士子打扮,估计十六七年岁;又看了看一身红嫁衣的金灵,也是十六七的年纪。于是,掌柜的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给了荀圭一个“懂的都懂”的眼神。 荀圭这才明白,是金灵的打扮大过于招人注意了,前几天一直走在山里,没遇到其他人,荀圭都没注意金灵还穿着红嫁衣。估计这掌柜的,觉得金灵是从家里逃婚,和情郎私奔出来的。 荀圭一言不发,掏出一颗碎银,掌柜的眼前一亮。掌柜的赶紧招呼着小二,让小二牵着大黄去马厩,自己则是带着荀圭他们去后院,住进了单间上房。荀圭把掌柜拿来的房门钥匙递给了金灵,让她就在房间里休息,自己跟着掌柜的回到了前面大堂。 掌柜从柜台里取出零钱找给荀圭,荀圭接过钱,向掌柜的问出了镇上卖衣服的店,接着就去给金灵买了几身衣服。买完衣服回来,荀圭让掌柜的准备洗澡水,顺便送些饭菜进房间。荀圭自己,则是在大堂里吃晚饭。 晚上,金灵睡床,荀圭打地铺。尽管金灵诚恳地邀请荀圭同床共枕,荀圭还是坚定地拒绝了。金灵说既然已是夫妻,睡在一起是理所应当;荀圭则说,这桩婚事,没有其他人见证,做不得数;荀圭还说,如果金灵真心实意要嫁给他,不如等一等,等金灵复活之后,荀圭再八抬大轿接她过门,才显得出荀圭对她的重视。 金灵十分感动,擦着眼泪睡着了。 荀圭躺在地板上长舒一口气,他倒不是嫌弃金灵是个鬼,讲道理,长得漂亮又温柔体贴,是人是鬼已经无所谓了。荀圭其实是有点害怕,因为前面金灵自己说了,她以前晚上会吸取过路人的阳气,荀圭现在还是凡人一个,实在是有贼心没贼胆。 就这样,安安稳稳地到了第二天,吃过早饭,继续出发。荀圭问过掌柜的,此地离青城山不算特别远了,骑着马过去,也就七八天的路程。 于是他们一路品尝沿途小吃,慢慢悠悠地往青城山走。一路走走停停,游山玩水,终于到达了青城山脚下。 说是七八天的路程,他们却走了一个月,眼见着都快入冬了,第一场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虽然快到年底,但青城山因为常年都有香客前来,哪怕快到年底,山脚下的小镇上还是很热闹。 这一路,吃住都在旅店客栈,荀圭身上只剩下了百来文钱,刚刚问过客栈,刚好够一晚上的房钱,连第二天的早饭钱都不够了。荀圭捧着仅剩的这点钱,站在客栈前台,不知道怎么办。 金灵看着窘迫的荀圭,从怀里掏出一个绸布,打开来露出了那个金钗。金灵把金钗递给荀圭,问道:“相公,要不还是把它卖了吧。” 荀圭连忙把手里的钱放在柜台上,对掌柜的说:“要一间房。”说完赶紧把金钗重新包好,对金灵说:“不要再拿出来了,财不露白。” 看着金灵一脸懵懂,荀圭只能低下头,贴着金灵的耳朵小声说:“你就给我留点面子吧,上次郎中那里你也是直接拿出来卖钱。你知不知道,出门在外,男子要女子掏钱很丢脸的。” 金灵红着脸把金钗收了回去。红了脸,倒不是因为她让荀圭丢了面子,只是这一路走来,荀圭还是第一次贴的这么近和她说话。 荀圭小声说完,又故意抬头,大声说道:“娘子不必担心,夫君我自有生财之道。”说着拍了拍腰间长剑,“大不了,我把这家传宝剑卖了,绝不要娘子出一文钱。” 金灵的脸更红了,这么久了,这还是荀圭第一次称呼自己为娘子。 荀圭却是没注意金灵,他在偷偷地观察四周。金灵拿出金钗的时候,周围看向荀圭的都是鄙视的眼神,但是荀圭说完这番话之后,所有人眼神都变为了赞许。 荀圭松了一口气,这些人估计都是在青城山下常住的,要是他们传出去什么闲话,自己去求山上道士帮忙复活金灵的事,怕是要被负面舆论拖后腿。 接着,大黄被跑堂的很温柔地牵去马厩,掌柜的面带微笑,带着荀圭和金灵去房间。等掌柜的走后,荀圭对着金灵说:“你就待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给你买几个橘子。” 金灵不解的问:“相公,为何不再叫我一声娘子?是不是,相公这个称呼你不喜欢,要不,”金灵想了一想,夹着嗓子叫到: “夫~~君~~~” 荀圭只感觉自己打了个冷颤,心里直呼此地不宜久留,转身逃离了房间。留下金灵在房间里笑靥如花,乐不可支。 荀圭走到大街上,深呼吸平复自己的心情。金灵正常说话还好,这嗲声嗲气的,对自己这个两辈子母胎单身的人来说,杀伤力实在是太大。 走了一会儿,荀圭发现,这镇子里最多的是卖香、烛等物,其次就是卜卦算命的小摊,再有就是饮食铺子。荀圭放眼望去,说是镇子,其实南北也就差不多三四里路,或许称之为市集更恰当。 荀圭接着逛,走了几步,只见前方一栋二层小楼,门口匾额上书“道闻轩”,门口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都伸长脖子往门里面看。荀圭心想,这青城山是道教圣地,难道还有人在这里闹事?于是荀圭紧走两步,也凑过去看热闹。 这些人把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荀圭实在是挤不进去,只好站在后面,踮起脚伸长了脖子仔细听,听了一会,隐约听见了“小青”、“金山”等字眼。又听了一会儿,荀圭又听见了“青城山”、“仙人”等字眼。 荀圭缩回脖子,心说这不是我魔改的《白蛇传》么?没想到啊,青城山竟然真的在宣传这个故事。 荀圭很是纠结,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上山。因为这边看起来,还挺喜欢自己魔改的《白蛇传》,万一自己道明来意,这帮道士,为了逼自己留下来给他们编故事,拖着不给金灵复活,怎么办? 毕竟,普通人都敢寄刀片催更,何况是一群会法术的?荀圭很是担心。 荀圭正想着,突然身后传来一声炸响:“书生,是你!” 荀圭吓得浑身一抖,转头忙问:“谁?” 十四 呜呼,起飞! 荀圭转头看去,看见了一个道士,只见他满脸惊喜,大踏步走到荀圭身前。 荀圭仔细回想了一下,问道:“你是······青松子道长?” 青松子作了个揖:“无量天尊。荀公子,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见到你啊!” 荀圭回了个礼:“好久不见了道长。道长在这里做什么呢?” 青松子不说话,一把抓住荀圭的手,拉着他就进了眼前的小楼,径直上了二楼,到了一间包房里坐下。青松子摆好桌椅,放上笔墨纸砚,这才说道:“来来来,荀公子,请再写几篇故事。” 荀圭无语至极,我还没提要求呢,你这是下雪的时候砍葫芦——整个白瓢啊!荀圭看着青松子说道:“道长,《白蛇传》也不过是我听来的故事,你又何必为难我?” 青松子摸了摸下巴,微笑道:“我回到山门之后,让各地道徒帮忙打听过了,他们都没听过这个故事。荀公子,”青松子双手按在桌子上,逼近荀圭,双眼冒出精光:“这故事分明是荀公子自己所作,又何必假托他人之名?” 荀圭看了看桌子上的笔墨纸砚,想了想,说道:“道长,这里毕竟十分嘈杂,不如请我到你们青城道宫去,在下也好安心写作,如何?” 青松子大喜,鱼尾纹都舒展开来。他鼓起掌来,说道:“好啊好啊,贫道求之不得啊!来人!”青松子唤来一位道徒,说道:“你速速回山,安排好客房,我与荀公子随后就到。” “是,师叔。”那道徒转身去了。荀圭一直看着,只见那道徒掐诀念咒,脚下亮起青光,接着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腾空而起,一脚凌空踩下,身形就跳出去十几丈远,就这样在半空中滑行着远去。 荀圭十分羡慕,说道:“青城山不愧是道门正宗,居然有如此身法。” 青松子奇怪的问道:“荀公子何必艳羡,你们儒门自有秘法,难道还想学我们道门术法不成?” 荀圭叹了口气,瞎编道:“实不相瞒,在下在书院多年,无甚建树,只学会了读经诵典,至于术法却是半点不会。在下从离开书院到现在,还是一介凡人。” 青松子哈哈大笑:“荀公子,世间术法本无定数,学是学不来的,全靠个人自己悟性,悟出来了自然就会了。你们儒门有言:‘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荀公子不放再读一读你儒门典籍!” 荀圭一头雾水,问道:“道长,各家术法,不是师徒传承么?” 青松子坐下,看着荀圭说:“看样子荀公子离开书院很是匆忙,这些事情都没有先打听清楚。是这样的,”青松子组织了下语言,接着说道:“三教都由师徒传承,但是仅限于教授经文、典籍之类。辈分和修为是没关系的,学到什么术法,全靠你自己能从经典中领悟。” 青松子又笑了笑,说:“荀公子不必着急,你这一路走来,当有不少感悟吧?你可仔细体悟这一路的心境,找一篇与你契合的经典,用心诵读,自有神通浮现。” 荀圭张大了嘴,这个世界的教育居然这么随缘么?全看悟性,各家传承岂不是很容易青黄不接? 青松子又问道:“不知荀公子在何处落脚,贫道与你同去,取了行李我们就上山。”荀圭连忙说:“就在东头那家客栈,实不相瞒,在下此次前来,实在是有事相求。” 青松子不明所以,只是说:“那咱们走吧,有什么事都等上了山再说。” ······ 通往青城道宫的小路上,青松子在前面领路,后面跟着荀圭,金灵牵着大黄走在最后面。这一路上,青松子频频回头,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荀圭。 荀圭叹了口气,停了下来,说道:“道长,这会儿路上也没有别人,有话请直说吧。” 青松子也是叹了口气,说道:“公子,你我初见时你还是独身一人,这才两个月不到,你就娶了亲,贫道本该祝贺你,但是······”说着又住口了,面色十分纠结。 荀圭看了看金灵,对青松子说:“道长是想说她是鬼的事?你我边走边说。” 青松子点点头。于是荀圭一边走,一边把他和金灵遇见的事说了,就连遇上了琼崖先生,连带着琼崖留下的那本书也一起说了。 听完了荀圭的叙述,青松子很是惊奇,他问道:“荀公子,你居然如此舍得,肯拿大儒遗宝换一个鬼妻?” 荀圭问道:“大儒遗宝是什么?哦你说那本书?我只知道,它能让金灵不怕阳光,难道还有其他妙用吗?” 青松子长叹一声,说道:“荀公子真是······傻人有傻福。公子莫怪贫道说话直接,此事若不是你亲口所说,又有金灵姑娘就在眼前为证,贫道是决计不信的。大儒遗宝······哦,我忘了荀公子还不懂修行。我还是先和公子说一说,当今的修炼等级吧。” 青松子顿了顿,说道:“荀公子是儒门读书人,就先说你们儒门。由低到高划分,是士子,秀才,翰林,大儒,文圣。简单来说,士子是初学,浅浅的懂得经典,能够背诵、运用经典,可用某一句经典语句引发小小的天地之力;秀才是能够化用经典,能够‘断章取义’,可以将不同经典中的句子,拼接运用,力量更大;翰林则是博览群书,随意运用经典,若是自己写下名篇,也可用自己的语句引用天地之力。到了大儒,一言可压一县,一字能镇一城。至于文圣,从古至今,也就只有儒门祖师,那位夫子一位而已。” 荀圭点点头,心说儒门就是打嘴仗写文章,说的越好威力越大。 青松子继续说道:“佛家为比丘\/比丘尼,经藏,金刚,罗汉,菩萨,佛陀。佛门修行者,初始还未真觉,尚不能抛弃肉身区别,还有男女之分,男为比丘,女为比丘尼。比丘、比丘尼,经藏境界,和你们儒门的士子,秀才类似,运用佛经引发天地之力,到了金刚境界,修行上开始兼顾肉身,有肉身伟力可以镇压妖魔;罗汉境界则是,得证佛门果位,要积累功德才能修成。到了菩萨境界,功德圆满,身如琉璃,不再有男女之分,不再有我相他相之别,一句话就可度化低境界的,不管是谁。” 荀圭又点点头,佛门和儒门差不多嘛,都是别人讲道理;如果道理讲不通,他们就给你讲物理,还是讲不通的话,那就一句“你与我佛有缘”,拉你入伙了。 青松子清了清嗓子,说道:“至于我道家,清静无为,天人合一,修真练气,只求长生。在这长生路上,以路途远近分为道徒,散人,真人,大真人,洞玄,最后得道成仙。道徒跟着前辈修习道经;散人初窥真道,悟出法力,可以四处游历,斩妖除魔;真人收敛内息,亲近自然,可与草木禽兽互通心意,不再执着以力破法。大真人,寄身于天地,人与自然混同,运用天地之力时,可以不借外物,一念自生;洞玄境界,得见玄牝之门,返璞归真,与常人无异,我心即天心。” 荀圭点点头,道门听起来和前世差不多,道法自然,越是高深境界就越是和普通人一样。哎不对啊?好像差点什么? 荀圭挠挠头问道:“道长,你为何不说仙人与佛陀的境界?” 青松子看着荀圭,反问道:“你没事吧?那传说中的事情你也信?就算真有仙人与佛陀,那也是我一个散人能知道的?” 荀圭不再问,只是在心里说:“原来你是散人境界。”然后荀圭接着问道:“所以,大儒遗宝,到底是什么?” 青松子一拍脑门:“哎呀扯远了。大儒遗宝,顾名思义,就是大儒死前留下的宝物。我道门前辈羽化,或者佛门前辈圆寂之时,会通过灌顶、讲经等手段,传下修行经验;而他们留下的实物,无非是剑、拂尘、念珠等证明身份的信物,这些信物都没有法力。但是你们儒门不同,儒门前辈会在死前,把一身修为、学问尽皆凝聚在信物之内,不仅可以护身,还可以为后辈启蒙开智,传言还有其他妙用,但是具体的我也不知。” 金灵接话说道:“原来如此,妾身能恢复神智,想来就是琼崖先生遗宝的作用。” 青松子点点头说:“正是如此。所以,所谓的大儒遗宝,就是大儒死前留下的,有法力的的信物。说起来,我道门与佛门前辈,也曾向儒门求取凝聚遗宝之法。但是儒门前辈们都说,这是我两家怎么也学不会的。” 荀圭想了想问道:“道长,道门和佛门,是相信轮回的吧?” 青松子点头:“那是自然。我道门和佛门,都有转世重修之法,可见轮回确有其事。有人前半生浑浑噩噩,突然一朝开悟,修为自生,那就是转世重修的前辈了。” 荀圭笑着说:“那就是了。我儒门向来是‘敬鬼神而远之’,只求此生能安邦定国教化百姓,不求来世;而道门与佛门,却有转世重修之法。所以我猜,我儒门前辈是觉得,你道门和佛门,舍不得将自己的一切都传给后辈,只顾着自己重修,所以才说你们学不会这遗宝凝聚之法啊。” 青松子想了想,拱手说道:“荀公子看的通透。儒门前辈在这方面,确实豁达。” 荀圭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我觉得这倒不是豁达与否的问题。三教都是运用天地之力,无非是出发点和侧重点不同罢了。道门佛门侧重悟性,只有悟得出的弟子们才能跟得上前辈,所以道门和佛门只传经验,不留法力,以激发弟子的悟性为重,悟不出的弟子,还有转世重修之后的师徒缘分。而我们儒门是专心教化,侧重的是一个教一个学,又只求今生不求来世,所以对于愿意继承学问的弟子,前辈们哪怕没有来世,也要留下法力于信物中,保护自己弟子,免得弟子半路夭折。依我之见,儒门前辈说你们学不会遗宝凝聚之法,其实是因为各家理念不同,传继道统的方式不同。” 金灵立马吹捧到:“夫君真是博学,这都知道。”荀圭嘿嘿一笑,装逼吹牛,自己还是会的。 这时,突然有声音从远处传来:“小友的见解很是有趣,还请入内详谈。”荀圭抬头寻找声音来源,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青松子对着传音的方向弯腰长揖,高声说道:“遵大真人法旨。”起身后,青松子对荀圭说道:“荀公子,是我道宫长辈有请”又对金灵说:“姑娘就在此地稍候,我会派人来接,姑娘可自去客房休息。贫道要带荀公子去见我家长辈。” 荀圭点点头,对金灵和大黄说道:“那你们就在这等一等,我先过去,免得失了礼数。” 金灵担心地说:“夫君,要不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 青松子笑道:“姑娘不必担心,这对荀公子,对你都是好事。”说罢,一挥拂尘,只见青松子腰间冒出青光,光芒闪烁间,一柄长剑悬浮在青松子身前,青松子拉住荀圭的手,说一声:“荀公子站稳了!” 说着,青松子拉着荀圭,跳到了长剑之上,站定之后,青松子又是一挥拂尘,轻声说道:‘起!’长剑顿时载着二人跃上半空,噌的一声急速飞去。 大黄抬头看着飞走的两人很是惊奇,心想不会说话也行,学会飞那才好呢! 金灵摸了摸大黄的脖子,说道:“咱们就在这里等等吧。别看了,你虽有灵智,学会飞还得有机缘才行。” 十五 你不对劲 青松子带着荀圭飞到半空,荀圭终于得见青城山全貌。 只见满目青翠,虽至深秋半点寒意也无;耳闻风声,身居半空仍觉暖意袭人。看西边,晴空万里,山峦起伏,有燕雀翔集,随风起舞;望东边,山脉延伸,状如龙虎,三十六峰次第分布,各有殿宇坐落其上,青烟袅袅。青松子御剑从南而起,山路蜿蜒时隐时现,路边亭台有道人盘坐,呼吸之间吞吐雾气;有童子焚香高歌,仙鹤伴舞,弹琴作画,孔雀随行。抬头北望,山路过四十八弯终至金顶,山门高耸,上有匾额题写“青城道宫”四字;山门之后九十九丈广场,刻画太极图形;广场尽头金殿巍峨,九丈九高遍附金漆,上盖宝光琉璃瓦;金殿四方,有三十三间偏殿暗合八卦。 巨剑之上,青松子轻拂长须,朗声道:“荀公子,我青城道宫如何?” 荀圭震撼的无以复加,心里想着:但凡前世那些景点有点文化底蕴,也不至于修的一点文化底蕴都没有啊! 荀圭吹捧道:“不愧是道门圣地!煌煌大气,好一派圣地景象!” 青松子驾驭飞剑缓缓落地,停在山门之下,说道:“荀公子,道宫之上不可御空。还请随我走上去。” 荀圭点点头:“这是自然。”荀圭抬头看去,山门牌坊上,青城道宫四字圆润端正,只看了一眼,荀圭就觉得自己心里杂念全被压下,心境十分平和,让他忍不住弯腰作揖,口称“福生无量天尊”。 青松子也向荀圭作揖回礼,说道:“福生无量天尊。” 荀圭抬起头,看了看山门总觉得还是少点什么。看了一会儿问道:“道长,为何这两边没有对联啊?” 青松子看着牌坊说道:“这四个字,是我创派祖所写。我等后学末进,自觉比不上前辈心境,实在是不知道写什么好。” 荀圭一想这不是巧了嘛,前世去过那个青城山旅游,记住了一副楹联。荀圭随口就念出来:“事在人为,休言万般皆是命;境由心造,退后一步自然宽” 青松子双眼放光,抓住荀圭的手,激动地说:“还得是你们儒门的会说话。这上联是要我们坚定本心,必能得道,这下联是要我等稳守灵台,不能强求境界,实在暗合自然之理。妙啊荀公子。” 荀圭“啊对对对”附和着,却不敢居功。荀圭心说这本来也是那个青城山上的楹联,你当然觉得合适。 青松子拉住荀圭的手不放,拽着他就往上走。荀圭踉踉跄跄地跟着。他们爬上台阶,穿过广场,绕过金殿,穿过偏殿,又开始往山下走,走过山路十八弯,直到半个时辰后,青松子带着荀圭来到一片松林之前。 荀圭气喘吁吁,心说我怕不是高原反应了,回头得问问青松子有没有什么锻炼呼吸的口诀什么的。 青松子终于放开了荀圭的手,说道:“荀公子,贫道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你自己进去就是,贫道还有事,还要下山去。等我晚上回来,再去找你说话。” 荀圭平复呼吸,拱手道:“道长有事就去忙,我自己进去就行。” 青松子道了一声“请。”转身就走。荀圭留在原地,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衣服,理了理头发。这才拱手,对着松林说道:“晚辈荀圭,受前辈之邀来此,请问前辈···” 说到这荀圭装不下去了,这些文绉绉的词儿他实在是整不出来了,只好说道:“前辈,你在哪儿呢?” “你直走就行,走进来就看见了。”松林里传来一位老者的声音,像是在耳边说话,又像是从远处传来。 荀圭弯腰称是,迈着大步往里走。走着走着,松树林里渐渐生起了雾气,本来还十分清晰的虫鸣声,鸟叫声也都消失不见。荀圭直觉心头发慌,这场景,怎么这么像我穿越过来那个山坡啊!我不得啊! 荀圭不由得加快脚步。又走了几分钟,四周的景物还是没什么变化,雾气还是没散,荀圭一闭眼一咬牙,闷头往前冲,也不管会不会撞树。荀圭心说我就不信了,你特意把我叫来,还能看着我一头撞死不成? 荀圭冲了几步,突然觉得脚下有东西,“哎呀!”一声,荀圭直接一个恶狗扑食趴倒在地。“呸呸”两下吐出嘴里的土,荀圭抬头一看,一位青袍老者,坐在石凳上看着他,还有一位中年道人坐在老者对面,正在喝茶。 荀圭赶忙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土,嘿嘿一笑:“失礼失礼,晚辈不小心摔了一跤,还请前辈···们见谅。” 中年道人把茶杯放在身前石桌上,侧身过来,看这荀圭说:“幸好我这里时常打扫,灰尘不多,不然这杯茶可就浪费了。” 荀圭一听,这不是先前那个老人的声音么,没想到这么年轻?荀圭赶紧弯腰作揖:“晚辈见过大真人。”然后转身向那位老者行礼,问道:“不知这位前辈是?” 老者面带微笑,说道:“小友,何必对一个人行礼两次呢?”声音还是那个声音。 荀圭震惊了,没想到那些胡编的故事情节,还有真的出现这一刻。荀圭忍不住开口道:“身外化身?还是是,一气化三清之法?” 中年道人脸色一变,口中念咒,最后说一声“收”。老者瞬间消散,化作一团清气,回归中年道人体内。道人忍不住问道:“难不成你是我道门前辈转世?可是,你分明是儒门弟子,这么多年,也没有前辈转世到其他教中去的先例啊?” 荀圭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补救道:“前辈别误会,我是儒门弟子。这些都是学生道听途说而来,适才一见之下万分惊讶,口不择言了。” 中年道人脸色缓和,点点头说:“原来如此。你们儒门啊,就喜欢听故事说故事。也难怪你能作出《白蛇传》,坐吧。”道人一指先前老者坐的石凳,荀圭听话坐下。 “本来我就打算让青松童子把你带来青城山的,没想到你自己来了。”道人接着说道,“先前你所说,关于遗宝凝练之法的猜测,我也很有兴趣,所以让你直接来找我。” 荀圭忍着笑,没想到青松子看着都三四十岁了,还被叫做童子。荀圭恭敬问道:“还没请教前辈道号?” 道人说道:“你叫我清风道长即可。”荀圭不由得问道:“难道还有一位明月道长?” 清风道人很是疑惑:“你不是第一次来吗?怎么连我师弟道号也知道?” 荀圭尬住了,他总不能说,清风明月其实是个很常见的组合。荀圭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学生只是随口一问,只是觉得清风明月很顺口···前辈莫怪。” 清风道人轻叹一声说道:“确实顺口,当年我师父也是这么说的。”荀圭心说可不兴玩伦理哏啊。只听清风接着说道:“其实我也没什么事,就是一时兴起想见你。好了,你走吧。” 清风道人说完,继续喝茶。荀圭只能站起身,行了个礼就离开了,走的时候很是顺利,松林里也没有雾气了,荀圭稍微转了个弯就走出了松林,回到了来时的小路上。 话说那清风道人,喝着茶,一团清气从他身上冒了出来,化作先前那位老者。那老者倒了一杯茶喝了,摸着胡子说道:“没想到,整个道门都没多少人知道的一气化三清之法,他一个尚无修为的儒门弟子却知道。” 清风道人放下茶杯,恭敬问道:“师父,为何要我出面见他?”他的声音现在却是中年人嗓音,温和又有磁性。 老者摇头晃脑,说道:“为师前几日卜了一卦,卦象说今日我青城山有贵客到。”老者又看着清风道人说:“怎么,为师乃是青城山掌教,还要亲自出面见他?我可是洞玄啊,他可是连士子境界都没到。” 清风道人无奈道:“师父,我也是大真人境界了,难道见他就合适了?让我那青松童儿接待不就行了?” 老者摆摆手,说:“你那徒儿,原本不过是一棵松树,要不是你天天把没喝完的茶水倒在那里,他能化形?再说了,青松他就算化作人形,还是和一根木头一样,直来直去言语鲁莽,不知礼节。让他接待实在是有损我青城山脸面。” 清风道人点点头:“师父说的是。”于是二人接着喝茶闲聊。一壶茶喝完,老者顺手把茶叶泼到了一旁,剩下的那点茶水,很好的浇灌了一株兰花。 清风道人不由得心里骂道:“老不修的,每次养出化形的都要我照顾,明明是我的师弟,非得让我做他们师父。” 老者偷偷看了清风道人一眼,心说:“小狐狸,把你喂到化形,做你师父就很累了,老夫岂会如此不智,再收徒弟?只有让你收徒,为师才好逍遥自在。” 二人对坐不言,气氛和谐其乐融融。 ······ 荀圭走在小路上,一路观赏风景,感慨走在山里和在天上看,完全是两种感觉。在天上往下看,只觉得壮观大气,让人心生敬意;走在山中,却是幽静安宁,颇有远离尘世喧嚣,怡然自得的感觉。 路上时不时遇到道人,彼此之间也是简单拱手就算打过招呼,很是自然平和。荀圭走走停停,终于又走回了太极广场,荀圭看着高大的主殿,想了想,走了进去。 这会儿大殿里一个人都没有,外面看着金光闪闪富丽堂皇的大殿,里面却很是朴素,三尊神像供在中间,两边墙上花了诸天神仙的壁画。荀圭从供桌上拿出一炷香,就着烛火点燃,恭敬行礼上香。 荀圭跪坐在蒲团之上看着眼前的三清神像,看着看着,只觉得思绪悠悠,不明所以地,整个人陷入一种半梦半醒的境遇中。 荀圭双眼迷蒙,这时候的他,五感尽丧,不闻不见不言不觉。身体不由自主的,由跪坐改为盘坐,掐起指诀,五心朝天。 朦朦胧胧之时,荀圭只觉得自己脱离了地面,来到了大殿之外,升上半空。此时,听觉视觉又回到身体。荀圭在半空中盘坐不动,却能看见四面八方景象,却能听见风声人声。 荀圭感受着这一切,突然想要说些什么。于是他开口了。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荀圭自觉只是小声念诵,但他不知道,他一开口,好似黄钟大吕,声传整个青城山上下。不管是在做什么,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事,听着金顶大殿那里传来声音。 松林之中,师徒二人本来还在闲聊,听见这声音,不由得起身聆听,老者更是双眼发亮,惊喜说道:“果然是贵客!”说罢,他身形一闪,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在大殿之前广场正中。清风道人也紧随其后。 其他人见了,赶紧行礼。响起一片“见过掌教。”“见过清风大真人。”的声音。 老者赶紧说道:“无须多礼!”接着,老者传音山门所有人:“就在原地盘坐,静心听讲。” 青城山上下顿时安静下来,就连虫鸣鸟叫都不见了,连山间的风都停歇,天地之间,只剩下荀圭的声音传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 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念完一篇《逍遥游》,荀圭只觉得身心舒畅,就好像大热天开起了空调喝了一瓶冰可乐,就好像下雪天泡着温泉喝了一杯热牛奶。 荀圭只觉得,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快乐,从灵魂深处产生,打通他四肢百骸,荀圭不由得面带微笑,只觉得意犹未尽,然后,他开始念起了《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 “老君曰: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夫道者:有清有浊,有动有静;天清地浊,天动地静;男清女浊,男动女静;降本流末,而生万物。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听到这里,掌教老者更加惊讶,这篇经文竟然从未听过,难道是荀小友得了天授?老者赶紧平复心情,静心听经。 “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所以不能者,为心未澄,欲未遣也;能遣之者: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物无其物;三者既悟,唯见於空。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湛然常寂。寂无所寂,欲岂能生;欲既不生,即是真静。真常应物,真常得性;常应常静,常清静矣。如此清静,渐入真道;既入真道,名为得道;虽名得道,实无所得;为化众生,名为得道;能悟之者,可传圣道。 老君曰:上士无争,下士好争;上德不德,下德执德;执着之者,不名道德。众生所以不得真道者,为有妄心;既有妄心,即惊其神;既惊其神,即着万物;既着万物,即生贪求;既生贪求,即是烦恼;烦恼妄想,忧苦身心;便遭浊辱,流浪生死;常沉苦海,永失真道。真常之道,悟者自得;得悟道者,常清静矣!” 一股玄之又玄的感觉从三清大殿散开。荀圭正要接着念“仙人葛翁曰:吾得真道···”却感觉自己开不了口,先前那种快乐的感觉如退潮一般消逝,荀圭张口半天,终究不能念下去。一念之间,荀圭猛地睁眼,发现自己,还坐在大殿里蒲团之上。 荀圭浑身大汗淋漓,猛烈的虚弱感瞬间袭来,荀圭喘着粗气,看着眼前的三清神像,喃喃道:“老君是有的,但是后面仙人们的这方世界没有,所以念不出来?” 荀圭的自言自语没人听见。说完这句,荀圭虚弱的倒了下去,陷入昏睡。 荀圭念出来的前半部分,讲的是清净之道。没念出来的后面部分,则是涉及到仙人和成仙之法,所以荀圭念不出来。大殿之外,广场之上,道人们也逐渐清醒过来,最先醒过来的是掌教老者,他一眼就看见了倒在地上的荀圭,急忙起身,一步踏出就来到大殿之中。 掌教老者先向三清神像行礼,然后才看向荀圭,他抬手,荀圭的身子就被一股无形之力托起。老者看着昏睡的荀圭,眼神中有感激,但更多的是忧虑。托着荀圭,老者一挥袍袖,二人的身影就从大殿之中消失。 ······ 到了深夜,荀圭终于悠悠转醒,身上的虚弱感还没散去,荀圭只觉得口干舌燥。尝试着开口,荀圭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根本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嘶嘶声。荀圭勉强坐起,靠在床头,桌上烛光照亮着房间。荀圭看了一圈,床前不远茶几上就摆着茶壶水杯,于是荀圭伸手去拿,只是身体十分虚弱,一下子没抓稳,茶壶掉了下去,啪的一声摔个粉碎。 已是半夜,茶壶摔碎的声音很是明显,惊动了房间外的人,房门吱嘎一声被推开,金灵转眼就冲了进来,她看见了地上碎掉的茶壶,连忙蹲在荀圭床前,握住荀圭的手问道:“怎么了夫君,你没受伤吧?” 荀圭点点头,想说话,嗓子干的不行,实在是说不了话,他只能指了指茶壶,做了一个喝水的动作。 把荀圭的手放回被子里之后,金灵安慰道:“相公莫急,我这就去取水。”说完小跑着出了房间。 金灵出去了,一个大脑袋从门口伸了进来,是大黄。看见荀圭醒了,大黄摇头晃脑地走进来,走到床边。然后大黄看见了一脸虚弱的荀圭,大黄歪头努嘴,示意荀圭赶紧起来骑上它,现在就跑路。 荀圭说不了话,只能伸手摸了摸大黄的脑袋,然后摇摇头,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这次没有危险,不用跑路。 大黄歪着头想了想,走到荀圭床尾,趴在地上。 金灵又小跑着进来,身后还跟着清风道人。金灵倒了水,慢慢喂荀圭喝了。荀圭喝完水,觉得嗓子舒服了不少,艰难的开口说道:“害你担心了。” 金灵双眼通红说不出话,身子一软,瘫坐在荀圭床前,只是双手紧紧地把荀圭抱住。 清风道人见状,轻声说道:“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找你。”说完就走,还顺手把房门关上了。 荀圭看了把头埋在自己身前,紧紧抱住自己的金灵,心里百感交集。想说什么说不出来,伸出手去,揽住金灵的肩膀。 金灵抬起头来,和荀圭对上了眼。荀圭本想趁机说点情话巩固感情,但是那种骨子里渗出来的疲惫再度出现,荀圭又倒了下去。 金灵大惊失色,大喊着“夫君!夫君你怎么了?夫君!”喊了半天荀圭还是没反应,金灵冲出房间,大喊:“道长!道长快来!我夫君他······” 清风道人的身形从无到有,突兀地出现在门口,他看了看昏死过去的荀圭,看了看的金灵,不由得摇头说道:“年轻人,要节制啊。” 正在呼救的金灵瞬间尬住,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口十分难受。趴在那里的大黄,抬起头来盯着清风道人,眼神里只有一句话:道长,你不对劲! 十六 复什么活,还什么阳 清风道人说完也感觉不对劲,自己应该是说错话了。但是他身为大真人,道心何等稳固。他面色不变,走到荀圭床边。 检查了之后,清风道人对金灵说道:“无妨,他只是太累了,所以昏睡过去。等明天就好了。”说完这些,也不等金灵说话,身形瞬间消失。 金灵闻言长舒一口气,大黄也放心的趴下,继续睡觉。金灵帮荀圭把被子盖好,搬来凳子,坐在荀圭床边,就这么看着他,守着他。 ······ 荀圭一觉睡到大中午,暖暖的阳光晒在身上很舒服。荀圭忍不住四肢扭曲,在床上蛄蛹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荀圭觉得精力都恢复了,一边扭动一边嚎叫起来。吓得门外道童赶紧推门进来,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荀圭看过去,是个很可爱的小道童,头发扎成两个小揪揪,一双大眼睛很萌,直勾勾地盯着他。 荀圭连忙说道:“没事没事,我只是伸了个懒腰。对了,你看见我的人、马了么?” 道童嘻嘻一笑,说:“大哥哥说什么呢,哪儿有人敢带着人马上山?想打也打不过我们啊!” 荀圭心说我这断句没问题吧?于是又说道:“就是陪着我那个···姐姐,还有一匹大黄马。” 道童哦了一声,说道:“你说她们呀。那个漂亮姐姐去吃饭了,那匹马在满山撒欢呢。对了,公子快去管管你那匹马。它一看见有人御剑,就去追,吓到了好多人呢。” 荀圭有点蛋疼,大黄这是什么毛病,前世见过不少狗子喜欢追过路的车,大黄这是喜欢上追飞剑了?荀圭挠挠头说道:“我回头就去找它。对了,那个那个,我有点饿了,你有吃的没。” 道童眼睛一亮,说道:“有的有的,我师父交代过了,你等着啊!”说完就跑了出去,等了一会,道童又跑了回来。 荀圭一看,道童啥也没拿,却是用一双小手捧着什么,荀圭一闻,居然是茶水?再一闻,好像在哪儿闻到过,哎,这不是昨天那个清风道人喝的茶么? 虽然这个小道童很可爱,但是荀圭实在是不好意思从别人手里喝水。再说了,这小道童看着七八岁年纪,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谁知道这茶水里有什么。 荀圭只好说道:“我是饿了,还不渴,你自己喝吧。对了,你有空的话,带我去找清风道长呗。” 小道童很是疑惑,但还是把捧着的茶水自己喝了。喝完了才说:“真是可惜,我一直在喝这种茶,这才几年我就化形了呢,没想到你不渴。那你快穿好衣服,我带你去找我师父。” 荀圭听见道童的话整个人都不好了。琼崖前辈那本书,道童刚喝的这口茶,都是好东西,自己就是不认识。看样子,还是得学一学修仙界的基本知识,自己不能每次都白白错过好东西啊。 荀圭迅速穿好衣服。朝着道童拱手:“有劳小道长带路。” 道童眯着眼笑起来,说道:“地方你昨天去过啊,我还见过你呢!你自己去就行,我先去和师父说一声。”说完,道童掐诀念咒,身影腾空,咻的一下就从门口飞了出去。 荀圭很是无奈,会飞了不起啊!算了,会飞确实了不起。于是荀圭自己出门,找路过的人问了路,走着过去。 走了半个时辰,终于走到了昨天那片松树林。刚起床还不觉得,现在荀圭是又渴又饿。 荀圭今天是想,问一问金灵还阳的事情。走到石桌石凳边,荀圭这才看清,这里在一片悬崖边上,山崖之下是一片翻腾不息的云海,云海对面,是一座孤峰,孤峰之上,隐约嫩看见一座小房子。昨天来的时候,倒是没注意这些。 石桌旁边三步远,有一棵歪脖子松树,树冠正好给石桌留下了一片阴影。悬崖边有一排石头垒起来的矮墙,种着些花草。清风道人正在石墙边,拿着茶壶给花草浇水。 荀圭站定,拱手作揖:“学生拜见清风前辈。” 清风道人提着茶壶回过头,说了一声“坐”。二人落座,清风道人给荀圭也倒了一杯茶。荀圭想了没想直接喝了,毕竟先前那小道童说了,他喝了这个茶能化形,自己喝了肯定也没什么坏处。 茶水入口,清香四溢,咽下去后,唇齿留香。荀圭只觉得一股温暖从胃里传向全身,本来自己又渴又饿,现在竟然有一种吃饱了的感觉。荀圭感觉到,这一股暖流,从头到脚走了三圈,然后才消散。 清风道人微笑着问道:“小友,我这茶如何?” 荀圭咋摸了一下,说道:“前辈此茶,清新润泽,回甘悠远,饮之能暖身补气,提振精神。好茶。” 清风道人端坐,颇为自得,说道:“算你有品位。不过,就算你这么夸我,我也没有茶叶送给你。”说着,清风道人摸了摸头,说道:“你别觉得我看着年轻,我已活了两个甲子,这头发实在是不多了。” 荀圭陪笑道:“前辈说笑了,晚辈岂敢奢求前辈的茶叶。既然制茶如此费神,为何前辈不交给弟子去做,还要自己亲力亲为?” 清风道人看着荀圭不说话。这时候却听见从云海中传来一阵笑声,荀圭转头看去,昨日那疑似清风道人分身的老者,正从云海之上而来。他大笑着,脚步沉稳,从云海之上一步一步走过来,云雾在他脚下翻涌,阳光照在他身上散成霞光,好一派仙人气度。 荀圭很是疑惑,难道这位老者不是分身?荀圭看向清风道人,清风道人说道:“昨日是与你说笑,这位是贫道的师尊,更是我青城山掌教——雾石道人。” 雾石道人已然走过云海,来到近前,荀圭连忙起身,长揖行礼:“学生见过掌教前辈。” 只见他摆了摆大袖,说了声“不必多礼,坐下说话。”自己直接坐下,然后环视四周,说道:“还不快出来,给客人见礼。” 荀圭有些奇怪,这儿也没别人啊。却只见,那盖住石桌的松树,枝叶摇晃见,消失在原地,却站着青松子;石墙上一株兰花,化作了先前那个小道童。“青松见过荀公子。”“青兰见过荀公子。” 荀圭一一回礼。心说好家伙,都是植物化形啊!哎??荀圭看向清风道人,清风道人面色纠结,摇身一变,变成一颗茶树,顶端的叶片很是稀疏。然后清风道人重新变回人形,然后拱手说道:“青茶见过荀小友。”难怪说头发不多,原来茶叶就是他自己的头发。 荀圭连忙弯腰回礼,说道:“原来那茶叶竟然是···是学生口无遮拦,前辈勿怪。” 雾石道人哈哈一笑,挥手说:“行了,这么见外做什么,你们三个,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和荀小子说会儿话。” 三棵植物都低头称是,身形回归本相,青松子和青兰道童回到原来位置,清风道人则是直接飞过云海,飞到了那座孤峰之上。 荀圭拱手道:“前辈,学生来此,是想问···” 雾石道人摆摆手:“老夫知道你要问什么。我昨天和你金灵姑娘谈过,办法嘛,还是是有的。” “是什么办法?”荀圭眼睛一亮。 雾石道人看着荀圭,似笑非笑。他抬手一划,划出一道光线,光线扩散开,虚空中出现一道门户。荀圭看过去,正是金灵。 门那边的金灵和大黄,都被突然出现的光门吓了一跳。荀圭看过去,金灵她们在一处山路上,手里抓着大黄的缰绳,旁边还有几位看着很是狼狈的道士。 雾石道人招招手,对着金灵说道:“来来来,你自己和他说吧。”金灵虽然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但还是牵着大黄直接穿过门户,直接走到了这边。光门消失前,荀圭看见那几个道士都是一脸的如释重负。 金灵见了荀圭,很是惊喜,叫了一声“夫君”,一个乳燕投林扑倒荀圭怀里。大黄则在一旁,围着光门消失的地方,转来转去,似乎还想回去。 雾石道人摸了摸胡须,对大黄说道:“你这夯货,空有灵智却不知修行,不去学习,反而去招惹别人。” 大黄回过头来看着雾石道人。雾石道人哈哈一笑,一指点出,一道金光从他手上飞出,钻进到大黄脑袋里。大黄吓了一跳,摇头晃脑左顾右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金灵红着脸起身,向雾石道人屈身行礼,说道:“晚辈失礼了。前辈,不知大黄它···” 荀圭也问道:“前辈,大黄它扰人清静已经很失礼了,岂敢再受前辈指点?” 雾石道人却不接话,反而面色严肃地看着荀圭,问道:“荀小子,你知不知道,你昨天闹出了多大动静?” 荀圭一头雾水,说道:“我不就是在大殿里念经来着。俗话说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那我到了道宫里,当然是要念经了。” 金灵轻轻地拉了下荀圭的衣服,示意他说错话了,哪儿有当着道士说自己学和尚的。 雾石道人闻言却笑起来,说道:“你这俗话,也不知哪儿听来的。你知不知道,你念的经,我一个洞玄境界都没听过?你知不知道,我都没听过的真经,突然现世,会对这天下产生多大的影响?” 荀圭“啊”了一声。问道:“您是洞玄境界?那不是当今最搞境界了么?”荀圭说着想了想,又说道:“您都这么厉害了,还怕啥嘛。话说回来,当初遇到青松子的时候,也遇到了莲华寺的行远和尚,我那时候就给他写了一篇佛经,这都快过去两个月了,也没发生什么啊?” “什么!”头顶的松树说话了,“荀公子,你那时候就给了行远一篇经文?却只给了我一篇《白蛇传》?” 荀圭不好意思的说:“那我人生地不熟的,谁知道你们想干什么。你既然对故事感兴趣,我就讲给你听咯,我当时想着,把你们哄开心了,我才能安心跑路嘛,嘿嘿。” “你···”松树气的摇晃不止,掉了许多松针下来。雾石道人斥道:“松树闭嘴!别晃了,瞧你落这一堆松针!” “对不起祖师。”松树闭嘴,也不晃动了。雾石道人心念一动,身上的松针都自动飘落一旁。雾石道人看着荀圭问道:“荀小子,你可否,把你给行远小和尚的经文,背诵一遍给老夫听?” 金灵很是担心的看着荀圭。荀圭安慰道:“这就是遇见你之前的事。别担心,前辈这么大个洞玄摆在这呢!”金灵点点头,安静坐在一旁。 荀圭想了想,说道:“那天我在客栈里讲《白蛇》,本来是想挣点钱的,没想到啊,哇!人群之中钻出来一个光头···” “噗呲”一声,金灵没憋住笑,她打断荀圭,小声说道:“夫君,说重点。” “哦哦。”荀圭又问道:“那故事前辈你听过吧?” 雾石道人点点头。荀圭继续说:“那故事里,说白娘子是修炼几百年,最后受了观世音菩萨点化,要想修成正果,必先下山寻到当年救了她一命的恩人,了结尘缘才行,后来啊······” 荀圭滔滔不绝,一口气把原版故事说了出来。金灵在一旁听着,听到法海分隔夫妻时,双目通红,杀气四溢,还是雾石道人一道清光洒下,安抚住了她。荀圭最后到水漫金山,金灵很是解气,但又担心那些无辜受灾的百姓和僧人。直到荀圭说完整个故事,一家子最终团聚,金灵才长舒一口气,擦干了眼泪说道:“夫君这个故事真好。” 荀圭本想说这个故事是自己听来的,但一想到这个世界,想查出一个故事的来源实在是太简单,只能闭口不言,默认了这个故事是她自己编的。 一直没说话的雾石道人长叹一口气,说道:“那日小松树回来的时候,老夫听他说了这个故事,当时老夫就觉得这个故事,最后的结尾和前文不是很连贯。我青城山仙人开始没有指点白素贞,最后的出现就显得很突兀。没想到,原版故事竟是如此。” 接着,雾石道人对对荀圭说:“荀小子,老夫要向你讨要个人情。” 荀圭连忙站起,说道:“前辈何必如此客气,此次还是学生有求于您。” 雾石道人摇摇头,说道:“若不是机缘凑巧,小松树打断了你,你这故事说完,佛门又要多上许多虔诚信徒。妖精受菩萨点化,前去报恩,最后修成正果阖家团圆,连那法海都破开迷障,重塑佛心。荀小子,还请你切莫把这原版故事说出去。” 荀圭挠挠头:“这都没什么,对了前辈,你不是问我那个菩萨的事吗?” 雾石道人恍然,对啊,怎么扯这么远,这小子真能水字数。他让荀圭坐下,说道:“你且背来我听。” 金灵又拉了下荀圭的衣角,示意他别说了。从雾石道人的反应,金灵看得出,夫君他要说的东西绝对不是小事。 荀圭倒是没心没肺,对着金灵说:“你老拉我干什么!不是说了吗,前辈是洞玄,洞玄哎!怕什么嘛,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金灵十分无奈,只好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荀圭想了想,先把菩萨的来历说了,又讲了几个小故事。然后荀圭拱手作揖,说道:“福生无量天尊,学生要开始念佛经了。” 雾石道人听见这话,脸颊不由得开始抽动。金灵也是身体不由自主开始抖动,她在憋笑。在场没反应的,就是大黄,它正在悬崖边,研究那些植物到底能不能吃。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荀圭开始背诵。 雾石道人突然双目瞪得溜圆,双拳紧握。荀圭念了一段,雾石道人全身紧绷,又念了一段,他呼吸变得粗重,再念一段,雾石道人终于放松身体,深呼吸几下,闭上双眼,掐起指决,竟然盘坐在半空。 念到“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时,金灵的神情分外放松,身上往外散发丝丝黑气。 念了半天,荀圭终于念完了最后一句。荀圭转头看去,金灵正歪着身子靠在他身上,看她双眼紧闭,面带微笑、神情安详。荀圭大惊:怎么着,我把好不容易有的老婆给超度了? 荀圭刚想伸手叫醒金灵,却听雾石道人说道:“别动!” 荀圭停住手。只见雾石道人慢慢从空中降下,说道:“昨日里听她说,全靠琼崖大儒的遗宝,让她恢复神智,现在看来,她体内尚有不少怨气残留,你刚刚念了这一篇经文,对她来说很有好处。让她睡吧。” 荀圭轻轻地点头,又轻声问道:“前辈,这篇经文您也听了,如何?” 雾石道人眉头紧皱,一言不发,荀圭等了半天,才听他说:“虽是佛经,但老夫听了也颇有感悟。荀小子,你这经文,究竟是从何而来?” 荀圭当然不能说是他穿越前就知道。只好说道:“那天说完故事,青松子走后,行远向我问过这个问题,说实话······我完全没有印象。” 雾石道人看了荀圭一眼,示意他继续说。 荀圭硬着头皮继续编:“当初我想这个故事的时候,就莫名其妙想到了观世音菩萨这个名号。他追问我时,我脑子空空,只是拿来纸笔,就写下了经文,那些故事也是突然出现在我脑海里。” 雾石道人眉头皱的更狠了,他压低声音问自己“竟然是天授?”然后抬头问道:“荀小友,你可知,这个世界的仙人佛陀,都是从何而来?” 荀圭满脸疑惑,问道:“难道不是修炼成的么?” 雾石道人叹了口气说道:“要是如此,反而好办了。” 荀圭正要再问,只听雾石道人说道:“修炼之法,其实自古有之,只是从来没人能够真的长生久视。仙佛之说,实在是虚无缥缈。只是,六百年前,天外突然降下一片清光······” 荀圭顿时打起精神,六百年前?那不就是三教划定传教区域的时间点嘛? “我道门向外宣称,那片清光,是我道祖赐下混沌青莲。但这种说法不过是,是我道门自欺欺人而已!”雾石道人叹息不止,“那确实如佛门所言,是佛陀赐下的菩提树。自那以后,佛门大兴,我道门只能退让,让出了北方几国,给他们作传教道场。” “唉,原本,佛门只不过偏居一隅,境界都不高。”雾石道人眼神涣散,陷入回忆之中,“原本只有我道门存在洞玄境界,但在那之后,别说佛门有了菩萨,就连你们儒门,”雾石道人面色复杂地看着荀圭,“也是在那之后,出了那位夫子。” 荀圭问道:“既然是佛陀赐下菩提树,为何儒门也占了便宜?您说仙佛本是虚无缥缈,为何认定那是佛陀手笔?” 雾石道人看起来很是伤感,他低下头说道:“我道门传承久远,早有广大善信信奉。只是,我们怎么就没想到,人的信仰,会催生仙佛呢?” 说到这雾石道人突然抬手,吹胡子瞪眼地说道:“这帮秃驴,他们凭什么比我们先发现信仰的作用!凭什么!”说着一拍桌子,石桌顿时炸裂开来。 荀圭吓了一跳,赶紧安抚雾石道人:“前辈息怒,要清静,要无为啊前辈。” 雾石道人平复了心情,强笑着说:“小子,你可知道,你这一篇经文,直接让佛门有望多出一尊菩萨。老夫就算是洞玄,也不愿意佛门多出一尊这样的存在啊。” 荀圭听完哈哈一笑,说道:“这不是还好吗!哎呀,行远那和尚拿了经文就直接回寺里了,看他那意思,他肯定不愿意把经文分享给其他佛寺。凭他一座佛寺,供奉出来的菩萨能有多厉害?” 雾石道人幽幽的说:“行远出身的莲华寺,是秦国最大的寺庙,有僧众一万多人。秦国的国力,比蜀国和楚国加起来还强一点。你说他有多厉害?” 荀圭尬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荀圭强行安慰道:“没事没事,道长不必惊慌,我还没说那位‘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 雾石道人大惊失色,大喝一声:“住口!” “地藏菩萨。”荀圭顺口说了出来。雾石道人终究是没拦住。荀圭懵懂问道:“怎么了前辈?” 雾石道人欲哭无泪,叹了口气说道:“不是跟你说了吗,佛们能用信仰显化佛陀菩萨的存在,要信仰,先得有一个被信仰的对象。原本是这个世界不存在的,只要被人想到,被人提起,就有了显化的机缘。” 荀圭张大了嘴,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怎么提一嘴就行了?荀圭想了想问道:“要不···我给您说一说八仙过海的故事?这八仙啊,就是铁拐李、汉钟离、吕洞宾、曹国舅、张果老、韩湘子、蓝采和、何仙姑···” 雾石道人起身大喝道:“小子住口!” “啊?”荀圭抬头,“怎么了,佛家那边多了俩菩萨,我给道门直接来八个真仙还不行?要不我多说几个?” 雾石道人浑身无力,瘫坐在石凳上,他双目无神,喃喃道:“天下承平六百年,各地人口变化不大,信仰之力也就很稳定。你要是说有几位真人,悟出了道理成就洞玄,我道门积累的信仰之力,造就几位洞玄还算足够,你这一口气说了八位真仙,我道门危矣。” 荀圭弱弱的问:“您不是说只有仙佛是信仰催生的么?怎么连洞玄也是?” 雾石道人回过神来,看这荀圭问道:“我们刚刚一直在说的是菩萨境界啊,菩萨境界就相当于我道门都洞玄境界啊!” 荀圭又问道:“那,您也是信仰催生···” 雾石道人抬头看向,那片云海之后的孤峰,说道:“老夫真身是云海那边,山顶上的一颗巨石。许多人费尽辛苦,爬上顶峰,见到了我,就在我身前许愿。所以,自打有意识开始,老夫就是洞玄境界。不然,你以为老夫为何自号‘雾石道人’?” 荀圭挠头,说道:“您的意思是,天下稳定,各家信众提供的信仰之力,呃,总量是相对固定的,要是催生高境界的存在,就必然会对其他方面产生影响?” 雾石道人竟然露出了感动的神情:“你终于懂了,荀小友,不对,荀道友,我叫你道友行了吧,算老夫求你,你别再说了。” 荀圭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说好的旅游到死,安静度日呢?没想到问题都出在这一张嘴上,果然是祸从口出。 “对了。”雾石道人一挥手,把碎裂的石桌恢复原状,从虚空中取来笔墨,和一沓稿纸放在桌上,对荀圭说:“既然说都说了,写下来吧。” 荀圭本来还有点愧疚,现在只觉得雾石道人叫这名字真是没错,很是“务实”。荀圭白了他一眼,拿起笔在纸上开始写。 雾石道人看了一会儿,只见纸上写道:“于过去久远劫时为一女子,名光目。因欲拯救在地狱受苦的亡母,故誓愿济度一切罪苦众生。待彼等成佛后,始成正觉。” 雾石道人抓住纸,三两下撕得粉碎,接着往旁边一扔,手指一指,碎纸片顿时烧成飞灰。雾石道人瞪着荀圭说道:“荀道友,叫你小友是我错了行了吧,八仙,我要你写的是八仙啊!” 荀圭嘟囔着一句:“你也没说清楚写谁。”在纸上写下了八仙过海的故事。八仙具体的来历荀圭记不太清了,写了个大概。 雾石道人拿起稿纸仔细阅读,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荀圭自己倒茶喝。 喝了一杯茶,荀圭突然想起,不对啊,我不是来问金灵还阳的事情的吗?怎么又写了一个故事?荀圭刚想开口询问,只见雾石道人刷的一下就消失不见,半空中传来他的声音:“荀小友,你且在此等待,老夫去去就回。” 荀圭刚想起身开喷,但立马放弃了,只因金灵还没醒来,荀圭怕惊动她;连那不远处研究花草的大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老狐狸!”荀圭在心里暗骂。“不愧是石头变的,精得跟猴一样。”眼下,也只好在这等着。 十七 所以爱会消失,对吗 荀圭安心等待,百无聊赖。 一阵风起,四周植物的枝叶都摇摆起来,松树林传来一阵阵哗哗声。不远处的云海,随风舞动,卷起一道道波浪;崖边的低矮石墙上,生长着许多不知名的花草,荀圭唯一认识的,只有那一株兰花。 深吸一口气,虽身处山间,时值深秋,荀圭却体会到了,什么叫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风停了,四周又安静下来。荀圭看了看还睡着的金灵和大黄,神情有些恍惚,不论是爱人还是宠物,在他那繁忙琐碎的前世里,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事物。 太阳已经升高,从云海远处露出头来,只一瞬间,整片云海都染上了一层金色,荀圭双眼迷蒙,好像隐约看见了,他来时看见的,浅溪村那片稻田。 荀圭吐出一口浊气,回不去了。所以此时就要用到一个古老的华夏智慧:来都来了。 阳光温和柔软,暖人心神,荀圭闭上双眼,闻着花香,晒着暖阳,睡着了。 ······ “小友,小友。”“夫君,夫君!”“恢恢~~” 荀圭猛地睁眼,眼前一片漆黑,只有一盏油灯燃着。过了两秒,荀圭的眼睛才适应了黑暗,原来他竟一觉睡到了晚上。雾石道人坐在他对面,笑脸盈盈看着他。 金灵见荀圭醒了,紧张的神情放松下来,问道:“夫君,你没事吧?” 荀圭看着他们,又伸手摸了摸趴在身边的大黄,摇摇头说:“没事没事。”说着笑了笑对雾石道人说:“前辈此处,让人心神安定,学生竟不知不觉睡到现在。” 金灵放下心,一屁股坐在了趴着的大黄的背上,揪着大黄的耳朵玩起来,惹得大黄摇头摆尾。雾石道人看着眼前一幕,颇有些享受天伦之乐的意思,他看了一会,笑着转头,朝荀圭问道:“荀道友,人居天地间,如何求大道?” 荀圭一愣,突然问这么高深的问题干什么?他装模作样答道:“人法地,地法天,道法自然。” 雾石道人也是一愣,似乎很是惊讶。他皱了皱眉头,对金灵说道:“小姑娘,你牵着马去别处玩吧,我和你夫君,有话要说。” 金灵点点头起身,牵着大黄往松树林里面走去。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但是这位洞玄境界的前辈,居然真的称呼自己夫君为道友。那自己有什么好担心的。 荀圭和雾石道人看着金灵牵着大黄走远。荀圭也皱起眉头,他不知道雾石道人想说什么,只知道雾石再问的话,自己是真的不知道怎么装下去了。 雾石道人回过头,又换上了笑脸,说道:“荀道友,虽然,老夫不知道你前世是哪门哪派,但是各家都有转世重修之法,你又何必用这夺舍之法呢?” 荀圭心神巨震,但努力维持着脸色不变,沉下声音说道:“前辈所言,晚辈不懂。” 雾石道人给荀圭倒了一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说道:“金灵姑娘虽是鬼身,但心思纯净,只有怨气没有煞气,鬼物被本能驱使,吸人阳气,但是如她这般没有害过他人性命的,着实不多。” 雾石道人端起茶杯:“荀道友你,更是浑身上下半点阴气都无,要么,你是借尸还魂,要么,你就是修为高深的鬼物化形!你也一直说,老夫是洞玄境界,当世绝顶,这些把戏绝对瞒不过老夫···荀道友!”雾石道人突然一声大喝,“还请如实相告。” 他就这么端着茶杯,双眼盯着荀圭。荀圭也端起茶杯,不知道怎么回话。 荀圭和雾石道人对视,一瞬间,荀圭就感觉自己面前不在是他雾石道人,而是眼前那片云海,是远处那座孤峰,是无处不在的风,是润物无声的雨,是天上那遍洒清辉的明月。自己就好像赤身行走于天地之间的野人,想要亲近这片天地,想要把自己一切所思所想,都大声喊出来,以最真诚的姿态面对天地。 荀圭抬手,把茶水送进嘴里。雾石道人见他喝了茶,拿着茶杯的手不由得一抖,溅了许多出去。雾石道人抬手,喝下茶杯里所剩无几的茶。 雾石道人神色不变,心里却已是惊涛骇浪:“他究竟是什么存在,老夫洞玄的心境竟然影响不到他?难道他也是洞玄?可每一位洞玄境界出世,都有异象现世,天下皆知,这几百年来,老夫见过的洞玄,绝无此人,难道,他是更久远之前······” 荀圭不知道,对面坐着的雾石道人已经脑补出了正魔大战天崩地裂的场景。荀圭放下茶杯,叹了口气说道:“道长,我是个好人。” 雾石道人嘴角一抽,放下茶杯说道:“道友,不要再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老夫算过一卦,却被天机屏蔽,世间能屏蔽天机的存在······荀道友,还请现出天魔真身吧。” 荀圭一头雾水,这老头怎么回事,想我荀圭上辈子收到的好人卡,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江湖人称中央空调,正是暖男的究极形态,怎么会是魔头!前面琼崖就怀疑自己不是人,打了自己一顿,你雾石道人又来?? 荀圭没好气的说道:“我是人!你算的什么卦,准不准啊!我要是你说的什么天魔,我闲得蛋疼跑到你一个洞玄面前,还给你写下故事助你道门塑造真仙?” 荀圭自己又倒了一杯茶喝了,狠狠地砸了下桌子,说道:“别说你,就是先前遇到的青松子还有行远和尚,我要是魔头,他一们还能安然无恙的回去?” 荀圭越说越气,站起身仰起头,指着天空来大骂:“你要是不满意我写的这些故事,那你把我弄回去啊!要不你就直接给我一身法力,我也免得小心翼翼做人!好心帮忙,还要被怀疑是什么天魔!” 雾石道人大惊失色,心说这是哪儿来的宝批龙,就算是天魔,也不敢指着老天骂的。 荀圭骂完,气呼呼的坐下,不再说话。雾石道人等了半天,也不见有天雷降下劈死这个憨娃儿。雾石道人眼珠乱转,想到了另一个更吓人的可能。 雾石道人脸色突变,腆着老脸,嘿嘿笑着给荀圭添茶。小声叫道:“荀道友?” 荀圭把头扭到一边,捂住双耳大叫:“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躲在一边偷看的金灵和大黄瞪大双眼,恨不得立马洗洗自己的眼睛和耳朵,这一幕实在是太有冲击力了。 雾石道人也被这一出整懵了,他手背在背后,悄悄掐了一卦,随即从虚空中取出一个小布袋,放在桌上。荀圭转头看着这个袋子,只见雾石道人打开布袋,金光闪闪! 荀圭瞪大双眼,不争气的眼泪从嘴角流下来。雾石道人把这一袋子黄金推到荀圭面前,笑着说:“是老夫疑心太重口不择言了,这些黄金,一部分是道友你的稿费,还有一些,就当老夫的赔礼了。” 荀圭呲溜一声吸回口水,一把抓起袋子塞进怀里。接着他猛地起身,紧紧握住雾石道人的双手,十分感慨的说:“道长,是我太过肤浅了。我一个俗人,能写下这样的故事,确实是过于骇人了一些!您怀疑的对啊!我就是天魔,您如此大方,别说天魔,说我是魅魔,我也认了!” 雾石道人听不懂荀圭说的什么,但还是笑道:“如此,你我之间的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荀圭板起脸,但是下一秒就绷不住了,嘿嘿笑道:“这不是您和我一个小辈玩笑嘛,哎呀,我与前辈,可谓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一片和谐,其乐融融啊!” 雾石道人心说好句啊!不愧是天道显化的生灵,文才斐然! 荀圭拉着雾石道人的手,十分激动地说:“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等以后你们的信仰稳定下来,还想要神仙的话,只管和我说!不管我在哪儿,派个人给我送信就行!” 雾石道人本来还陪着笑,听到这话突然面色僵硬,他声音颤抖问道:“荀道友,神仙,是什么仙?” 荀圭笑容也突然消失,他缓缓松开雾石道人的手,慢慢坐了回去。 荀圭不好意思地看着雾石道人,雾石道人十分无奈地看着他。相顾无言。 远处的金灵和大黄很是疑惑,刚才还热热闹闹的,怎么突然一下冷场了。 “我还是早点离开得了。”“要不,道友你还是四处云游去吧。” 荀圭和雾石道人同时开口,然后又陷入沉默。 过了半天,一阵清风拂过,石桌上的烛火抖了一抖,雾石道人这才开口说道:“荀道友,先前你所求,金姑娘还阳一事,还请仔细听老夫分说。” 荀圭拱手说道:“还请前辈,不吝赐教。” 二人面色十分正经,丝毫没有之前市侩的神情。 雾石道人摸了摸胡须,说道:“老夫先前已和道友说过,金灵姑娘浑身无有一丝煞气,证明她魂清魄灵,无有因果纠缠,因此,第一种方法,就是金灵姑娘她,修炼道法,日后我道门集信仰之力,推她到洞玄境界,届时,她纯阴转为纯阳,就可如老夫一般,褪去原身,重塑人身。只是,以她阴魂之身,修我道家纯阳仙法,千难万难。” 荀圭想了想,问道:“那第二种呢?” 雾石道人微笑说道:“道友,你那白蛇的故事里也说,白素贞修炼几百年,最后找到了转世的许仙,前去报恩。怎么,在你自己身上,你反而想不到了?” 荀圭恍然大悟:“你是说让她去投胎?”雾石道人点点头:“正是。生老病死乃是天数,对金姑娘一介鬼修来说,转世为人,再入我道家修炼,反而是最好的选择。有这一世的经验在,她转世之后的下一世,老夫自会收她为徒,她修到大真人境界也不是难事。” 荀圭低下头,自己要是说爱上了金灵,那是假的,但要说一点不喜欢,那更是假的,荀圭确实舍不得这个温柔体贴的姑娘。 但是,雾石道人一个洞玄都说转世最好,自己一个穿越而来啥也不懂的人,还是听他的最好吧?何况他还说以后会亲自教导金灵的转世,他一个洞玄,还不至于对自己一个没有修为的人撒谎。 荀圭陷入纠结,低头不语。他却不知,雾石道人此时正趁荀圭不注意,给远处的金灵传音。 金灵本来在偷听,突然听见了雾石道人的声音,她看过去,雾石道人端坐原地,并未张口,这才明白,他是在给自己传音。金灵听得很仔细。 听完传音,金灵对着远处的雾石道人,缓慢而鉴定地点了点头。 雾石道人打算了还在纠结的荀圭,快速说道:“荀道友,老夫推算过,一刻钟之后是好时辰,那时送金姑娘去投胎最好,她降生之后天赋卓绝,过了时辰可就不行了。” 荀圭抬头,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雾石道人继续说道:“她此生,要不是你误打误撞把琼崖遗宝丢给她,她也不过是一孤魂野鬼,你别看她现在再日光下活动也无大碍,但是!” 荀圭身子前倾,很是紧张。雾石道人放慢语速,说道:“她毕竟是鬼身,一直不去投胎的话,到最后只能是魂飞魄散!” 荀圭身子一软,坐回石凳。叹了口气,荀圭无力的说道:“我,我与她毕竟没有真正的三拜九叩,也不算是正儿八经的结发夫妻······无论如何,我都不能为她做决定。道长,你还是自己和她说罢。” 雾石道人缓缓说道:“她比你先知道,也早就做了选择。” 荀圭顿时紧张起来,坐直身子问道:“她怎么说?” 雾石道人没说话,只是朝远处招了招手。荀圭回头看去,金灵牵着大黄慢慢走了过来。 走到跟前,金灵把大黄的缰绳交到荀圭手里。荀圭看着金灵,金灵看着荀圭。 荀圭刚要开口。只见金灵退后半步,低下头去给荀圭行了个礼。 荀圭心里苦,你退半步的动作认真的吗? “公子,你我缘分已经。我想去投胎,再世为人。”金灵声音低沉,语气坚定。 公子?荀圭不由得双眼一黑,双手紧紧捂住胸口。金灵身子一抖,瞬间就要冲上去察看,只是雾石道人的手往下一压,隔空把金灵按在原地不能动弹。 荀圭大口喘着粗气,好一会儿过后,荀圭笑了。金灵和雾石道人都看着他,等荀圭开口。 “没想到,是我自作多情了。”荀圭笑着说,“是我太自私了,你该有更好的生活的。”荀圭看着金灵,笑容诚恳地说到:“我就说,你这么温柔体贴还漂亮的姑娘,怎么会看上我呢!” 金灵抬起头,很想开口说话,但是雾石道人的法力压制住她,让她开不了口。 荀圭看向雾石道人,抿了抿嘴,说到:“道长,请送金姑娘去吧。” 雾石道人点了点头,挥手召唤出一道门,门里深邃空洞,看不清景象。雾石道人看着金灵,说到:“既已决定,就不要耽误时间了。” 金灵快步走到门口,停了下来,转头去看荀圭。荀圭看着金灵转头,连忙扭过脸去,不去看她。金灵抿着嘴,一步踏入,门户瞬间消失。 荀圭还是不肯回头,大黄在一旁满脑袋问号,这怎么了突然就少了个人?它走到荀圭身边,大脑袋拱了拱他。 荀圭摸了摸大黄的脑袋,声音颤抖:“没事,她有别的事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大黄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雾石道人又开口了:“道友,你此行来我青城山,就是为了此事吧?既然此事已了,不知,道友以后作何打算?” 荀圭故作轻松,说道:“我本无根浮萍,如今又无牵挂。自然要依我之前的计划,走遍诸国,增长见闻,增进学问。” 雾石道人点了点头,说道:“既如此,我就不留你了,我先送你回客房,你早些休息,什么时候想下山都行。” 荀圭突然看着雾石道人,说道:“道长,你帮我把大黄带去休息吧,明日动身,还要依仗它的脚力······我,我想在这里留一晚上。” 雾石道人点点头,手一挥卷起大黄,消失不见。留下荀圭坐在原地。 十八 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 第二天阳光升起之前,荀圭叫醒了大黄,在一片星光之中,下山去了。 雾石道人、清风道人、青松子,祖孙三代隐没身形,站在山门牌坊上,看着荀圭牵着马远去。 “师祖,为何不向荀公子言明?却要用这种方式骗他走?”等到荀圭的身影消失不见,青松子才开口问道。 清风道人也很是疑惑,他也问道:“是啊,师父。金灵姑娘虽是鬼身,但得益于大儒遗宝相助,一身修为早已转为纯阳,修炼道法根本无需转世,何不与荀小友言明?看他也是通情达理的人,不会让金姑娘随他走的。” 雾石道人看了看一左一右站在自己身边的徒弟徒孙,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们啊,还是太年轻!我跟你们说我是身经百战见得多了,问题不是荀圭肯不肯留下金灵,而是金灵一定会跟荀圭走!” 清风道人更加疑惑:“可是,昨日里不是金姑娘自己愿意留下来的么?” 雾石道看着荀圭远去的方向,缓缓说道:“天地之间,常有异人出世,乃是天道显化,自有福运加身。任何生灵都忍不住与之亲近。” 青松子瞪大眼睛问道:“荀公子就是那异人?可是,可是这也不是师祖你拆散他俩的理由啊!” 雾石道人冷哼一声,袍袖一挥,把青松子化作一棵松树,立在牌坊边。雾石道人看着松树说道:“没大没小,谁给你的勇气质疑你师祖我?你就在此思过七日。” 清风道人噤若寒蝉。雾石道人接着说道:“老夫为他们算过一卦,他们二人,只有恩情,没有姻缘,早点拆开他们,也是免了一桩烂桃花。荀小子身负气运,天道虽然保着他,但也推着他去做他必须要做的事情。他决不能有一丝牵挂。” 说完,雾石道人直勾勾地看着清风道人,清风道人会意,急忙作揖问道:“还请师祖赐教,徒儿洗耳恭听。” 雾石道人嗯了一声,继续说道:“荀小子身上天机混沌,不可推算,但根据史书记载,异人出世必有目的,为了完成这个目的,天道会逼着他做出选择,这一定会牵连到与他最亲近的人,所以老夫才强留金灵,免得日后徒留遗憾。” 雾石道人叹了口气:“昨日老夫给金灵传音,只说荀小子身负气运,不会产生男女之情,这才让金灵点头,自愿留在我青城山修道。你们俩切勿说漏嘴了。” “是,掌教。”清风道人严肃答应下来。 “对了师祖,我有东西要给金灵姑娘。”一旁的松树说话了。枝叶飘摇间,一个信封落下。雾石道人伸手接住,并未打开,直接透视过去,看见了信的内容。 里面没有别的话,只有荀圭仿写的一首诗: 曾虑多情损道行,奈何孤身别青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乾坤不负卿。 雾石道人抬头看着松树,松树说道:“今早我从崖边醒来,看见石桌上用一柄剑压着这一封信。那柄剑我也见过,是荀公子的配剑,从未见他离身。” 说话间,松树把剑送到了雾石道人手中。 雾石道人一手拿剑,一手拿信,叹了一声“何苦”。接着手一挥,这两件东西化作一道光,向着云海之后那座孤峰飞去。送完东西,雾石道人消失在原地。 清风道人看了看松树,摇了摇头,也转身走了。只是他转身以前,掐起指决,一个光点,朝荀圭走的方向飞去。 ······ 荀圭走到了半山腰,远远地能看见山脚下的小镇了。荀圭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丝毫没发现,那个锦囊化作的光点,突然飞过来,一瞬间消失在大黄脑袋里。大黄吓了一跳,但又没感觉到什么不适,也就没在意。 荀圭看了一会儿,挑了另一条往北方去的小路,牵着大黄走了过去。 一人一马走着走着,一路上未发一言,眼见着日升月落几度更迭,一阵寒风吹来,荀圭冷的一激灵,这才发现,他和大黄好像走了很长一段路。 天色已晚,借着最后一点日光,荀圭远远的看见了几缕炊烟,这才感觉到有些饿了。荀圭深吸一口气,刺骨的冷空气,带着炊烟的气味差点让他窒息。 荀圭好不容易适应了突然的降温,转头看着大黄说道:“不知不觉都走了一天了,大黄你一定饿了吧,前面有村子,我们去找地方借宿吧,也好吃顿暖和的。” 大黄十分无语,虽然它本来也不能说话。它的眼神很复杂,看了看荀圭,大黄的大脑袋晃了晃,示意荀圭看看它背上的包袱。 荀圭顺着大黄的眼神看过去,它背上的包袱早已空空如也。荀圭不由得叫道:“没啦?你一天就吃了这么多?” 大黄轻轻地蹦了几下,走到一边,低头看着路旁的野草,又抬起前脚指了指那些树。 荀圭仔细看过去,这边植被稀疏了不少,草叶儿枯黄,地面更加干燥。荀圭又看了看那些树,那些大为不同的植被,终于让荀圭明白过来:自己走了很多天了,此时,已然穿过了那座分隔南北的大山,到了北方地界了。 荀圭一时无语,牵起大黄继续赶路,还是早点到村里再说。走了一会,荀圭问道:“大黄,到底过了几天了。” 大黄跟着荀圭快步走着,昂着头想了想,一下下地点头,荀圭数着,大黄一共点头十五下。 荀圭摸了摸大黄的脑袋,小声说道:“对不起啊,让你这么多天没吃着好东西了。对了,这么多天,你喝水怎么解决的?” 大黄停了下来,走到一边,低下头做出喝水的动作,然后快步走回荀圭身边,如此来回几次。荀圭明白了:“你是说,你每次都去自己喝水,然后再快步追上我?” 大黄点点头。荀圭走过去抱住了大黄的脖子,轻声说道:“亲不亲,故乡人啊。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大黄努了努嘴,示意荀圭骑上它,然后朝着太阳的方向看去。 荀圭看了看日头,只剩下一点点光亮了。荀圭赶紧翻身上马。大黄这一路守着荀圭,都是慢慢走,憋了了这么多天了。这下终于可以撒开蹄子飞奔。 村落很是安静,大黄的马蹄声十分明显,还没到村口,就听见一阵阵的狗叫声。大黄跑到了村口,荀圭一看,路上竟然摆着拒马。荀圭拍了拍大黄的脑袋,大黄慢慢减速,停了下来。 荀圭下了马站在地上,刚刚拱手,只见村里冲过来几个青壮,手里举着火把,还拿着草叉棍棒之类,在拒马后面排好阵型。荀圭正要开口,只见那几位青壮让开道路,走来了一位佝偻着身子的人,荀圭借着火把的光看去,是一位白胡子老者。 荀圭刚要弯腰作揖,只听那老人中气十足,大声问道:“来者何人!” 荀圭做了个揖,大声回话:“学生是游学的士子,刚刚从山路走出来!路过此地天色已晚,想来借宿一宿!”说着,荀圭掏出了自己的书院身份牌扔了过去,“学生出自楚国鹿山学院,此行···” 荀圭想了一想,先前说着北方几国被道门让给了佛门,于是荀圭接着喊道:“此行是去莲华寺访友的!” 说完,荀圭等在原地,看着一位年轻人捡起了荀圭的身份牌,拿给那位老者看。荀圭隐约听见了几声“莲华寺”“鹿山书院在哪儿”的谈话声。 荀圭等了一会,只见那位老者向左右说了什么,几位青壮分出二人搬开拒马。老者喊道:“公子请过来吧!” 荀圭拱手答礼,牵着大黄慢慢走了过去。走到近前,只见这几位虽然穿着朴素,但是神情坚毅,身材精瘦却有力。那位老者,应该就是这村里的村长了。 荀圭松开缰绳,躬身说道:“学生搅扰了。” 老者也拱手回礼,说道:“是老朽失礼了,公子请收回去吧,到我屋里说话。”说着吧身份牌递了过去,转身就走。 荀圭收好身份牌,说了声“恭敬不如从命”,跟着老者就走。大黄看了看没人管它,自己跟在荀圭身后。 走了大约半刻钟,荀圭跟着老者到了一个小院儿,院门关着,屋里也没有亮灯。身后有人说话声传来,荀圭转身一看,那帮子青壮走跟在身后,对着大黄指指点点。 老者拍了拍院门,对屋里喊道:“点上灯,准备茶!不是贼寇,来客人咧!” 荀圭看着物理点起了灯,不多时就有人打开门,屋门打开走出一位老妇,一位年轻姑娘。老者推开院门进去,招呼了一声“都进来吧!都在外面吹风做啥呢嘛!”老者说着大步走了进去,荀圭身后一人快步上前,走上前去和那姑娘互相握住双手,低声说话。 荀圭心想原来是一家人,也跟了上去。大黄左顾右盼,看向了院子角落里那个水缸,嘚嗒嘚哒走过去,低下头就要喝。 荀圭连忙走过去拉住大黄,说道:“这缸里的水,未必是专用来喂牲口的···啊哎你拱我干什么,我不是骂你,哎呀!” 荀圭被大黄拱了一个趔趄,那老者哈哈大笑,走到水缸边,从旁拿来一个水瓢,要了一瓢水递到大黄嘴边,大黄看了看荀圭,荀圭点点头,大黄才低头喝了起来。 老者笑着对荀圭说:“公子,你这匹马,灵性的很咧!” 荀圭也笑了,拱手回道:“失礼了。在下独身远行游历,只有它作伴,是以养的娇惯了些。” 老汉摆了摆手:“谋似(没事),哎呀,”老汉说着摸了摸大黄的脑袋,“这么好的马,那就是另一条命!娇惯点也合适的很嘛!” 荀圭转头看了看,那群人都进了屋,于是安心在外面和这老者说话。荀圭问道:“还没请问,此处是什么地界?” 老汉见大黄喝完了,放下水瓢,看了看荀圭说道:“你这娃子,果然是从南边来的,看你这嘴唇,都干成啥样子了!你走到秦国了!” 荀圭顺着话问道:“学生正要北上,往莲华寺去访友,敢问老丈,此去还有多远?” 老汉走上前来,一把揽住荀圭的肩膀:“你这娃子,忒客气了,走走走,进屋再说。”说着一手揽住荀圭,一手牵着大黄就往屋里走。 老汉进了屋,把荀圭按在凳子上,一帮人都转头看着他。老汉又招呼着自己婆姨,把大黄牵去后院,喂些草料,又让那姑娘去准备些饭菜,这才转身坐在上首。 荀圭逐个拱手打招呼,众人笑呵呵地回礼,过了一会儿,那小姑娘和老妇端着饭菜出来,荀圭取下葫芦,给没人倒了一杯酒,众人嘻嘻哈哈的吃饱喝足,这才散去。 老妇带着姑娘先去睡了,老汉和那年轻人陪着荀圭说话。 聊了会儿天,荀圭知道了,此地已经是秦国境内,处在秦、蜀、梁三国交界之地,荀圭随口一说的莲华寺,果然如雾石道人所言,是秦国最大最知名的寺院,就在国都咸阳城外。 三人闲聊了一会儿,各自去睡。老汉父子扯来几条长凳摆在一起,在正屋里搭了个临时的床铺,把仅剩的一间房让给荀圭去睡。荀圭推辞不过,只好依了他们。 第二天一早,荀圭早早起身,蹑手蹑脚走到了厨房,找出了一个空着的陶罐,把昨晚没喝完的半葫芦酒倒了进去,把陶罐放在灶台上显眼的地方。 想了一下,荀圭拿出一粒雾石道人给的金子,放在了陶罐旁边。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去后院,叫醒了大黄。 慢慢打开后院柴门,荀圭骑上大黄,往北而去。 过了半个时辰,老者一家醒来,发现了灶台上的酒和那一粒金子,感慨了一番,老汉追出门去,却不见荀圭身影,只好对着北方给早已离去的荀圭鞠了个躬,然后让儿子去招呼两位青壮,要去城里。 老汉很是感慨,这位公子真是仁厚,有了这一粒金子,可以买不少兵器,甚至还能买两件皮甲,这下,我们村面对那些流寇,可算多了几分底气! 十九 来了,典中典 早上的西北风是真冷,把荀圭和大黄吹得不住地流鼻涕。 不等荀圭说话,大黄就自己慢了下来。随着太阳慢慢升起,气温升高,大黄才重新加速,只是太阳升起之后,清晨那少得可怜的水汽全部蒸发,大黄跑的越快,激起的灰尘就越多,逼的大黄又慢了下来。 走了半个时辰,荀圭走到小镇,拿出一颗很小的金子,换了一些秦国的铜钱。再给自己和大黄都买了一张防风沙的纱帘之后,荀圭补充了淡水和干粮,朝着西北方疾驰而去。 大黄一刻不停,风驰电掣,终于在日头即将落下之时,荀圭看到了那座巨城:咸阳。 荀圭下马前行,大黄也很有兴致地观察这座巨城。荀圭目测之下,估计这城墙就有七八丈高,每两个城墙垛子之间都有弓弩手值守,观察城墙内外;一队队甲士来回巡逻。 荀圭抬着头看着,不禁感慨:不愧是秦国的都城,果然雄伟。 只听远处城门里有人喊道:“那位士子,请快走几步!城门马上要关了!” 荀圭看过去,是一位正在收拾桌子的城门官。荀圭牵着大黄,快走几步,刚走进城门,就看见那城门官招呼着军士关上了城门,拉动门洞两侧的粗大铁链,三道门闩哐哐落下,紧紧锁住。 荀圭向那位城门官拱手:“适才多谢了,不然学生就得在城外露宿了。” 城门官哈哈笑道:“同学何必客气!某在此值守,似你这般震撼于我大秦都城的人见得多了!不知同学是从何而来?” 儒门子弟,年纪、辈分相等的时候,互相称呼为同学。荀圭心说你这架势哪里像儒门弟子了,嘴上回话到:“报给同学知晓,在下是出身自楚国鹿山书院,自蜀国游历而来,此次来咸阳城,是要去莲华寺访友。”说着,荀圭掏出自己的书院身份牌,“同学你是城门官,想来是要登记的吧。” 城门拱手回礼:“正是。我大秦城池,除去边关重镇外,也就只有这咸阳城入城需要登记。”他接过荀圭的身份牌,掏出登记簿和毛笔,写了起来。 荀圭看过去,只见他在簿子上写道:“身长七尺半,面白无须,楚国鹿山书院学子。” 城门官写着抬起了头,问道:“未请教同学姓名,是哪两个字?” 荀圭笑了笑,告诉城门官。城门官在荀圭登记那一行最前面写下了名字,这才把身份牌还给荀圭,收起纸笔。他咧着嘴笑道:“在下吴逸,口天吴,飘逸的逸。” 荀圭笑问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吴逸哈哈大笑,拉住荀圭的手,扯着他往城里走:“果然是我儒门弟子!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来来来,我带你去找个住处!” ······ 大黄被小厮前去马厩,吴逸扔给小厮颗碎银,嘱咐他小心照料,然后一边大声呼喊:“妈妈!把你女儿们都给小爷叫出来,小爷我今日有贵客!” 荀圭心里骂道麻卖批,说好的儒门弟子呢!听见这一声妈妈我就知道,你小子也许是读书人没错,但是绝对不不正经! 荀圭被吴逸拉着,挣脱不得。只见一个三十岁年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妇人娇笑着迎上前来,身子一歪就贴住了吴逸,抓着他衣襟说道:“这不是吴公子么,今日怎么来的这般早?” 吴逸闲着那只手一把抓住妇人臀部狠狠一捏:“怎么,天天说着想小爷想得不行,我来早了你还不欢迎?” “爷说的哪里话,奴家怎会不欢迎呢!”妇人身子一扭,上前领路,“您的包间给您留着呢,今日要哪位姑娘陪酒?” 荀圭被吴逸拉着上了二楼,顺便观察了下这青楼的格局。一楼中间有一个高出地面的舞台,四周围着舞台摆着桌椅,莺声燕语劝酒声不绝于耳,二楼清静不少,但也只是相对而言。 一楼正中上方是空的,二楼沿着走廊分为不少雅座,互相之间都只用屏风隔开,只是喝酒作乐的人们不似一楼那样放肆,声音小了不少。吴逸拉着荀圭,在自己的专座坐下,荀圭看了看,一边是环绕的走廊,一旁是栏杆,朝栏杆下面看去,就能欣赏舞台上的歌舞。 老鸨亲自端着托盘,给吴逸和荀圭倒酒。看了一眼荀圭,老鸨小声问吴逸:“爷,您的朋友奴家都认识,可没见过这位,看他如此清秀,莫不是女扮男装?或者,嘻嘻,您换口味了?” 吴逸看了眼荀圭,哈哈一笑,也不解释。 荀圭很是无语,你们这些公子哥,怎么都喜欢这一套。荀圭从怀里摸出一粒碎金,指尖一弹,金子正中老鸨“下怀”。荀圭装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老鸨说道:“叫个没伺候过人的来,本公子爱干净。” 老鸨从胸前沟壑中费力的掏出那粒金子,脸笑的跟开花了一样:“哎呦,瞧我这张嘴。”说着假模假样轻轻扇了自己一巴掌,“公子勿怪,奴家这就去安排。” 对坐的吴逸很是惊讶,他端起酒杯说道:“没想到啊没想到,没想到你这浓眉大眼的,也是个中老手啊!” 荀圭白了吴逸一眼,端起酒杯喝了,没说话。鬼知道你们这边都是什么风俗,我要是不表现得合群一点,你还不知道要干出什么来呢!荀圭心想,看他吴逸虽然自称儒门子弟,但是言谈举止分明是一个武夫;再有,他一个城门官,俸禄没有多高,这青楼规模不小,却给吴逸留有专座。 荀圭喝着酒,心里暗骂:你们这帮二代,就喜欢拉人来这种地方!真是低俗!嘿嘿,楼下跳舞的小姐姐们真好看。 舞台上一曲唱罢,换了另一帮人上去表演。吴逸看着歌舞,对荀圭问道:“荀兄,看你表现,分明是花丛老手,怎么会在莲华寺净地有朋友?” 荀圭故作姿态,摇头晃脑说道:“怎么不行?在下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呐。” 吴逸一口酒喷了出来,看着荀圭赞道:“荀兄高境界高,小弟远不能及也。” “公子,不知我这朵花,能不能沾一沾公子的身子呢?”这时,一阵香风飘来,一双修长白嫩的手,给荀圭倒了一杯酒。 荀圭眯起眼,转头一看,一身桃红裙装,跪坐在他身旁,漏出来的肩膀肉见可见的白皙嫩滑,荀圭眼神微低,心中感慨那句话说得对啊,当你在凝实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眼角余光看过去,吴逸好像很是惊讶,张大嘴说不出话来。荀圭抬起头,眼神越过那笑意盈盈的嘴角,和那双水波荡漾的明媚双眼。 “看姑娘这样子,可不符合,我对老鸨说的,没伺候过人的样子。”荀圭慢慢说道。 “公子~”她的声音甜到发腻,“没伺候过人的有什么意思。粗手粗脚的,扰了公子的雅兴。” 荀圭把她刚倒的那杯酒推过去,说道:“姑娘请吧。对了,让人给我换个杯子。” 这位不再说话,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屈膝行礼后走了。接着就有小厮给荀圭换了新的杯子。 吴逸张大嘴巴看着这一切,老半天才说道:“荀兄,不对,荀哥,你是我亲哥!那可是这一想楼的花魁啊!难道荀哥你不动心?” 荀圭给自己和吴逸倒酒,说道:“一想楼?不知这名字有什么说法?” 吴逸歪着头看荀圭:“我问你那花魁···,算了。这一想楼,其实是各人口味不一,你心里最好看的姑娘,其实就在你一想之间,你想她多好看她就有多好看。这楼的东家,正是希望客人们到了这儿,都能找到他的一想之美,所以才取了这个名字。” 这说法,让荀圭想起了前世每天晚上,用声音陪着自己入睡的那个小黑胖子。哎呀,那时候睡不着,就在手机上听,很催眠。 嗯?手机?淦!这么久了,我才发现我手机不见了,荀圭心里大叫。 荀圭又喝了杯酒,果然人都是闲的,有事做的时候,谁看手机啊。到了这个世界这么久,自己一直妆模作样,居然都没发现没带手机。 “荀哥,荀哥?”吴逸挥了挥手。荀圭这才惊醒,自己怎么能在这种地方走神。 “何事思量许久?”吴逸疑惑问道。 荀圭微微一笑:“你说这一想之美,在下方才想了一会,竟然没想出来。” 吴逸哈哈一笑:“这楼里的花魁你刚刚都见过了,这你都不动心,荀哥,你这一想,怕是比我这一想,美上许多啊!” 荀圭也是哈哈一笑,两人倒酒,碰杯,继续看歌舞。 看了一会儿,吴逸彻底放松下来,身子依靠着栏杆,慵懒地问道:“荀哥,你说你是从楚国来,经过蜀国来我秦国,不知,这一路上,可曾见过,呃~” 吴逸打了个酒嗝,伸手一指一楼舞台:“可见过这般美妙的歌舞?” 荀哥心说好看是好看,就是不太符合这个地方的定位啊!要不是手机丢了,我一定让你看看,什么才叫美妙! 荀圭看着舞台说道:“在下醉心山水,一路多从小路而行,未曾见识···嗯,各地的姑娘,实难评判。” “咦?”吴逸稍稍坐直,“荀圭你还说你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难道你过的万朵娇花,竟是山间野花,不是台上这种?” 荀圭哈哈一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此等酒色财气之所,若不是与吴兄你投缘,我决计不来的。” 吴逸很是高兴,没想到荀圭竟然是给自己面子才到这里来。吴逸赶紧给荀圭续上酒:“荀哥莫急,先前那位花魁,你见过的,叫做桃夭,她马上就要上台献艺,保管你大饱眼福啊!” 荀圭端起酒杯:“这么说,吴兄正是为了这位,桃夭姑娘而来?” 吴逸轻松的脸色垮了下来,和荀圭碰了杯后,仰头喝酒。那小小的酒杯,被他喝出了江河湖海一般的愁绪。吴逸长叹一声:“桃夭姑娘虽身处风尘,但是,洁身自好,至今还是清白之身。她三年前初到此地,是被家里人卖过来的,那时还是一个端茶送水的婢女,只是过了两年,出落的亭亭玉立,在下于是···” 砰的一下吴逸把酒杯砸在矮桌上:“在下于是对她一见钟情。哎呀,可惜我少不更事,错过了雪中送碳的机会。” 荀圭身子前倾问道:“不是吴兄,和那位桃夭姑娘,今年多大了?” 吴逸很是惆怅:“在下今年十六了,桃夭姑娘也是。哎呀,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惜我三年前没给她赎身,到了现在,她的身价,已不是在下负担得起的了。” 荀圭心说你惆怅个锤子!三年前都是俩小屁孩,都还没长开呢,老天爷疯了给你们一个竹竿一个平板撮合。 荀圭心里那么想,嘴上却说道:“吴兄,恕在下直言,我看你衣着富贵谈吐不凡,必是出身高门大户,怎么会出不起赎身的钱呢!” “哈哈哈哈哈····赎身?哈哈哈哈哈他哪儿有钱赎身,他都自身难保了!” 吴逸正要说话,这一阵猖狂大笑响起,吴逸抬头向荀圭身后看去,面色骤变。 荀圭也回头看去,只见一位公子哥迈着方步走过来。看他一身丝绸流光溢彩,腰间长剑镶满各色宝石,身后还跟着七八个人,都是富贵打扮。 荀圭只觉得一股金钱的气浪扑面而来。却听吴逸剑指怒道:“公子追!又是你来坏我好事!” 公子追?感情这位的爹还是个公爵?却看那位公子追拱手,面带微笑微微弯腰:“见过公子逸,不知这位是···” “在下荀圭。”荀圭拱手回礼。 公子追瞬间直起腰,收起了笑脸:“原来是个庶民。” 吴逸刚要安慰荀圭不要生气,却听荀圭一声冷笑说道:“在下去青城山上,雾石道人都要称我一声道友,你算什么东西敢给我甩脸色!” 公子追嗤笑一声:“看你样子平平无奇,竟敢出言不逊!雾石道人乃当世绝顶之一,你何德何能与他老人家互称道友?” 荀圭心里大喜,好家伙,好经典的扮猪吃老虎的桥段,得亏我还有老道的一枚印章,果然派上了用场! 此时,千里之外的青城山上,雾石道人无奈摇了摇头,自己一个洞玄,还能不知道荀圭一个凡人拿走了自己的东西?无非是看破不说破,结个善缘罢了。再说,自己的印章,都是自己成道之前,受风雨侵蚀剥落下的碎片炼制而成的,不算贵重,自己炼完就到处乱扔图一乐,荀圭拿了就拿了。 说起来,这枚印章其实不是荀圭自己拿的,是大黄。那日在崖边谈话,大黄在研究崖边矮墙上的花草,发现一颗小石头很是奇异,忍不住吃了下去。走的时候,清风道人那一道灵光,正是教了大黄关于这枚印章炼化之法。 进城之前,荀圭让大黄把印章吐出来,自己拿着以备不时之需。虽然现在拿出来场合好像不是很合适,但是也能圆了荀圭装一把的心愿。 荀圭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那枚印章,四处看了看,想找个顺手的家伙。正好,走廊旁边有几块石头堆砌的小型假山。 荀圭起身,走过去抓起一块拳头大小的景观石,拿着印章往石头上轻轻一按。只见那块普通的山石忽然发出荧光,在场众人,瞬间都听到了一阵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恍惚间,仿佛看见一片云海,一座孤峰,以及峰顶那块巨石。 片刻之后,众人清醒过来。各国各教那几位顶尖,晋级洞玄、菩萨境界时,都会在天下皆可见的异象中,展示过自己的样貌、印章、居所之类,方便门下弟子四处行走时,能证明身份。 吴逸和公子追脸色大变,看荀圭这姿态,绝不是雾石道人门下弟子,他说是道友那肯定就是道友!没有人敢在这方面胡说八道,那纯粹是作死,毕竟到了那种境界的存在,瞬息可知天下事。 公子追和吴逸,连带着公子追身后一帮人,一起端正站好,弯腰作揖:“见过前辈。” 荀圭回到原位坐下,收起印章,把玩着拳头大小的景观石,一言不发,这一帮人也只好一直弯着腰,不敢起身。 “桃夭拜见前辈。”那阵香风又飘了过来,“这几位公子都是无心之失,还请前辈恕罪。” 荀圭故作高深。随手把那块石头一扔,风声呼啸,桃夭慌忙伸手接住。 “这块石头,就送给你了。”荀圭头也不回地说道,“你还是个懂礼貌的。” 千里之外的青城山上。雾石道人面前的玄光镜展示着荀圭的画面,雾石道人训斥着身旁的清风道人和青松子:“看看,看看!这才是高人的风范,好好看好好学,以后出门就学荀小子这样,不要堕了我的威名!” “是,师尊。”“知道了师祖。”清风道人和青松子一脸无奈地答应下来。 再看荀圭,荀圭自斟自饮,喝了两杯,这才说道:“起来吧。自己找地方坐。” 众人这才抬起头,虽然腰部又酸又痛,但谁也不敢吱声。公子追使了个眼色,他身后那帮人轻手轻脚地散开,把二楼其他客人都清走了。 吴逸和公子追取来坐垫,小心翼翼地一左一右坐在荀圭身后两侧。 荀圭转过身,看着这俩点了点头。然后对着还楞在原地的桃夭说道:“这块石头,回去放在房间正中,可保你平安。” 见她还愣在那里不知所措,荀圭笑了笑说道:“你还等什么呢?我还等着看你的歌舞呢,去!” 桃夭双眼一亮,笑靥如花:“是,前辈。”说完抱着石头欢天喜地地下楼去了。 荀圭看向楼下,一帮姑娘和顾客都不知所措,噤若寒蝉,想来是发现了二楼的异状,不敢轻举妄动。 荀圭找到了正一脸惊慌老鸨呆呆站着,只见桃夭跑了过去,和老鸨说了什么,老鸨这才笑了起来,然后桃夭和老鸨一起抬头望向荀圭这边。 荀圭嘿嘿一笑,漏出一嘴大白牙,一挥衣袖说道:“接着奏乐,接着舞!” 一想楼哗的一声,比之前更加热闹。荀圭饶有兴致地看着表演,却不知道,三楼封闭包间内,有几个人在看着他。 “这小子,明明一介凡人,和雾石那老货互称道友?”一个年轻的声音在包间里响起。 “谁知道呢。”一个年纪大些的声音回话,“他那性子,整个道门里,也算十分不羁了。” “呵呵,也是。” 二十 僧推月下门 一想楼比往常更加热闹,荀圭欣赏着歌舞,一开始还很有兴趣,不过看了一小会儿,荀圭就感觉没意思了。 荀圭转头看了看坐在后面的公子追和吴逸,这俩人目不转睛,伸长了脖子盯着一楼舞台看,荀圭腹诽:难怪要把二楼中间掏空,原来是为了这从上往下的视角,老板很会玩。 荀圭“嗯哼”了一声,这俩才缩回脖子,装作啥也没看,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 “装什么呢,刚刚还是一副食色性也的样子,”荀圭嗤笑一声说道,“怎么我一转身,你们就换了一副高僧大德的表情?有像你们这样,穿着华服逛青楼的高僧?” 三楼包间内,那个年轻的声音“呸”了一声,那个年老的声音嘿嘿一笑。 公子追和吴逸笑了笑,很是腼腆。公子追拱手说道:“前辈,实不相瞒,学生虽是儒门弟子,但毕竟出身秦国,还是读了不少佛经的。” 吴逸瞥了他一眼:“说得好像谁没读过一样。你背的经文还没我多呢。” 公子追哼了一声:“你背得多又怎么样,还不是没钱给桃夭赎身!” “哎,你小子!”吴逸瞬间站起,撸起了袖子。 公子追动也不动,说道:“来来来,朝脸上打,本公子正好找你爹去,拿点零花钱。” 吴逸悻悻坐下,扭过头去。 荀圭很是好奇,问道:“看你们俩,不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你怎么一开口就戳人肺管子啊。对了,还没问你,你姓什么,是哪家的?” 公子追拱手道:“启禀前辈,学生是当今秦王膝下二王子之公子,姓吴名追,吴逸是三王子的公子。我和他实打实的兄弟,他啊,为了这个桃夭整天不务正业,有时间都往这里跑,钱都花光了,气的我二叔罚他去做城门官。” 荀圭点点头:“原来如此。” 吴追看着吴逸,一脸嘲讽地说:“结果呢,他还是死不悔改,要不是有个公子的身份,这一想楼岂会给他留座?” 荀圭看过去,只见吴逸满脸通红,十分尴尬,看样子是真的喜欢那个桃夭。荀圭打趣地问道:“吴逸,按说你身为公子,想纳一个女子入宫,也不是难事,怎么会···” 说到这,荀圭突然反应过来,看着吴追问道:“他不会是要···” 吴追“哎呀”了一声,拉长声音说道:“前辈真是慧眼如炬,他就是想娶那女子为正!妻!” 荀圭“啪啪啪”给吴逸鼓掌,说道:“你父亲没把你打死,足以证明你是亲生的。” 吴追噗呲一声,想笑又怕伤了兄弟的面子。吴逸转身,涨红了脸说道:“前辈,前辈怎么也如此···促狭。” 荀圭指了指吴逸,说了声“你呀”。接着又问吴追:“你刚说,你是二王子的公子,吴逸是三王子的公子,怎么没说大王子的公子?” 吴追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前辈,我大伯膝下无子,只有一女。我那大姐她,她耳目众多,学生来此也是乔装打扮来的,适才我叫人把二楼清空了,所以前辈问起,学生才敢如实相告。” 荀圭摸着下巴:“说了半天,你嘲讽吴逸都是顺路,其实你自己也想来这儿玩吧!” 吴追嘿嘿一笑:“前辈见笑了。前辈不也是···” 吴逸这时候接话道:“哎,前辈可不知这里是青楼,先前,是我在城门处与前辈偶遇,把他···拉过来的···” 荀圭摆摆手,说道:“别叫前辈了,我今年也才十六岁。” 吴逸和吴追对视一眼,吴逸问道:“可是,前辈出示的那枚印章,是雾石前辈的没错啊?” 荀圭给二位公子倒酒,再给自己倒了一杯,说道:“你们这么相信我这个陌生人?如果我是坏人,用了障眼法骗了你们,怎么办?” 端起酒杯还没来得及喝的二位公子,吓得一哆嗦,吴追小心翼翼问道:“看前辈言谈肆意,随性洒脱,想来···不是坏人,吧?” 荀圭喝了酒,放下酒杯,眯起眼睛盯着他们,压低声音,“桀桀桀”笑了起来,阴气森森地说道:“抓了你们作人质,秦王还不是对我言听计从?” 吴追和吴逸吓得汗毛倒竖,起身就跑。荀圭正为自己的玩笑暗自得意,没想到,三楼包间砰的一声,门窗炸裂。 只听一声“好胆!”似金如铁气势逼人,荀圭眼一花,就发现一杆长戈架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差一寸就能。 楼下骚乱起来,那些客人如流水一般跑了出去,只留下没收到钱的老鸨欲哭无泪。 荀圭刚刚露出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小心看过去,只见眼前一位高挑女子,手持长戈看着他。女子一双眼眸杀气十足,两道剑眉平添几分英气。 “没想到,来喝酒还能碰上异族奸细,说,你从何而来!” 跑了两步的吴逸和吴追不跑了,走过来行礼说道:“见过王姐。” 荀圭拱手道:“学生荀圭,见过长公主。” 脖子边的长戈更近几分,长公主哼了一声,怒道:“你还装上瘾了不成!既然你已承认是用了障眼法,意图挟持二位王子,也不必拿你下狱了,死!” 长公主手一动,眼看着就要削掉荀圭的脑袋,却听一声“阿弥陀佛”,那长戈微微动了一下,再无寸进。 三楼下来了一位穿着袈裟的老和尚,一步一步从半空中走来,他双手合十说道:“长公主,这位不是坏人。” 长公主见自己长戈被拦住,看着老和尚问道:“你佛门向来不涉朝堂,如今竟敢拦我攘除奸细?” 老和尚面带微笑,对着荀圭说道:“荀公子,久仰大名了。” “咦?”荀圭看着他,“你认识我?我可是刚来这里一个时辰都没有啊。” 老和尚微微低头,说道:“老衲是莲华寺住持,法号无尘。荀公子的样貌,是行远小子画了下来,我莲华寺上下都认得。” 荀圭来了兴趣,这好啊,果然多个朋友多条路。荀圭对着无尘拱手:“见过住持。你也姓吴?怎么秦王家还有人出家么?” 无尘老脸不自觉地抖动了一下,但还是四平八稳地说道:“老衲的法号,出自佛偈‘身如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无有尘埃之意。” 荀圭笑了笑,向吴家姐弟三人拱手:“失礼失礼,原来你们不是一家人,是在下误会了。” 长公主看眼前这样子,肯定是打不起来了,她略带失望收回长戈,哆的一下插进地板,回礼说道:“某乃吴遥,大秦太子之女。” 荀圭对着这位女汉子再度拱手,道歉道:“在下喝了些酒,方才是与二位公子说笑的,没想到惹来这样的误会,是在下孟浪了,还请恕罪。” 吴遥坐在了吴追的位置,拿起酒壶就往嘴里灌,两口就喝完一整壶,脸上半点不红。她嘟着嘴,看荀圭说道:“看出来了。”说着看着无尘抱怨道:“你既然认出了他,为何不早点拦住我?既然我都出手了,你干脆让我打完再说嘛!” 荀圭看了看吴逸吴追两兄弟,束手而立站在吴遥身后,很是乖巧。荀圭心里直呼好家伙,这要是我姐,我比他俩还乖。 无尘坐在了吴逸的位置上。荀圭看这样子,怕是有话要说。从怀里摸出一块大点的金子,对着楼下招呼了一声。 老鸨抬头看过来,荀圭把金块扔了下去,说道:“把大门关上,让其他人都去休息。让桃夭给我们拿一壶好酒上来。”荀圭看看无尘和尚,又说道:“再来一壶好茶。” 老鸨捡了金子,快步去了。荀圭回过头,看见吴逸嬉皮笑脸的,无声地说了句谢谢。 荀圭懒得理他,对着无尘问道:“无尘住持,不知行远和尚可好?” 无尘笑容更盛,回道:“多谢荀施主挂念,行远他有请回菩萨的功德,正在寺中闭关,有望进阶金刚境界。” 荀圭顿时好奇的问道:“那住持你呢,到了菩萨境界了吗?” 无尘哈哈一笑:“有朝一日也许能吧。老衲忙于俗务,如今也是金刚境界。” 荀圭嘿嘿一笑:“那也比我强多了啊,我连士子境界都没有。” 这时候,桃夭已经把酒茶都端了来。给长公主和荀圭倒了酒,给无尘倒了茶,就安静的站在一旁等着。 无尘和长公主都很惊讶。长公主吴遥问道:“荀···公子,我还以为我感觉错了,没想到你竟然真的一点修为都没有?” 荀圭心想,我来了这段时间,就遇见一个儒门前辈,还是个死的,留下那本书还让自己送人了,我想修炼也是无从修起啊。荀圭假装惆怅说道:“学生虽然空识得几个字,读得几本书,但始终不能领会典籍中的奥义。” 无尘和尚看着有点纠结,荀圭看着他说道:“住持,有话但说无妨。” 无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说道:“老衲也认得不少儒门的人,儒门修行,讲求一个‘正心诚意’,修的是‘浩然正气’,施主你···” 无尘看了一眼荀圭,慢慢说道:“施主你夜宿这种地方,怕是有碍修行。” 荀圭端着酒杯,心说虽然我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但是我绝对不承认。于是装模作样的说道:“在下是出淤泥而不染,虽身处风尘,却无碍本心。” 荀圭喝了酒,不再说话。 长公主吴遥一杯接一杯,很快喝完了一整壶酒,打发桃夭去搬一大坛子来,不知道吴遥她是太久没喝,还是酒量惊人。桃夭去后,吴逸和吴追拉拉扯扯,要换位置,因为刚刚桃夭是站在吴追那边。 无尘低头不语,似乎是在构思语句,想温和地劝荀圭洁身自好,不要自欺欺人。桃夭回来了,放下酒坛子,又站在了吴追那边,吴逸面色凄苦,很有被人甩了的气质。 吴遥接着喝,吴追偷着乐。无尘接着说道:“荀施主,老衲虽然不知,你既然能得天授经文,识得菩萨真身法相,却为何选择在儒门修行。但老衲还是想劝一句,正如老衲先前所言,‘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荀施主还需修持己身,才有望突破境界。” 荀圭点点头,无尘说的很对,看样子自己是要正经一点。突然,一阵风从三楼爆裂的门窗吹进来,吹动了楼中四处用作装饰的纱帘,荀圭看着舞动的纱帘,突然玩心大起,他指着那些飘动的纱帘,问道:“各位请看,这是帘动,还是风动?” 吴家姐弟,还有桃夭都顺着荀圭的手看过去,烛火摇动,纱帘摇摆,有种别样的美。 吴逸想出风头,最先开口:“没有风,纱帘怎么会动。我说是风动。” 吴追故意唱反调:“那我说是帘动。要是绑的紧些,风也吹不动。” 吴遥没啥兴趣,继续喝酒。桃夭自觉身份地位,不敢插话。倒是无尘,低头想了想,说道:“纱帘如人,风就是外力,向来是外力动人。老衲以为是风动。” 荀圭正襟危坐,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帘动,不是风动,仁者心动。” 吴逸和吴追不明所以,但是无尘却好像受了当头一棒,一双昏花老眼突然闪出金光,坐在原地喃喃自语,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千里之外的玄光镜法术前,雾石道人一拍大腿:“好小子!一句话就唬住了老和尚,解气!让他天天就知道打机锋!” 青松子龇牙咧嘴有苦难言,心说师祖你倒是拍你自己的腿啊。 荀圭看着无尘这幅末样,心说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让我送你一程。荀圭食指放在嘴上,示意其他人不要说话,然后,用平和的声音念到;“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此言一出,无尘浑身上下金光大放,不仅是一想楼,半个咸阳城都笼罩在金光之中,金光之内,似有梵音唱诵,似有暗香流转,似有金莲盛开。 盏茶时间之后,无尘身上金光尽收,他双手合十,深深弯腰施礼:“多谢施主传法。” 荀圭笑而不语。 千里之外的雾石道人气急败坏:“好小子!又给光头送好东西,怎么就不想着我道门呢!你小女朋友还在这里修行呢!” 清风道人欲言又止,摇了摇头,心说:“师尊真是厚颜无···真是强人所难,拆散了别人还指望别人报答你么?” 荀圭侧过身去,不受这一礼,说道:“我也是偶尔听来,说给你听不过是恰逢其会。不必言谢,我也当不起。” 一旁的吴家姐弟和桃夭早已惊得愣在原地,吴逸小声说道:“还说不是前辈?一句话能指点莲华寺住持,这是没修为的样子?”另外三人都是点点头表示同意。 无尘沉声说:“施主大德,贫僧无以为报,且为施主去了窥视。”说着一掐念珠,一道金光向虚空射去,青城山上,雾石道人施法唤出的玄光镜瞬间破碎,雾石道人起身大骂:“好个秃驴,竟敢坏你道爷的好事!”说着掐诀念咒,一柄飞剑瞬间飞出,向着咸阳城飞去,眨眼已飞过了几座山头。 “师尊息怒!”清风道人大叫不好,连忙施法拦住飞剑,但只一刻,清风道人就开始手脚颤抖,额头冷汗涔涔,显然拉住飞剑十分吃力。青松子一把抱住雾石道人的腿:“师祖不要啊,你这一剑过去,虽然解气,但只怕荀公子和整个咸阳城都···” “啊这···”雾石道人冷静下来。嘿的一笑,收回了飞剑。只见飞剑所过之处,那十几座山头齐齐分为两半,切口如镜面一般齐整。雾石道人一挥袍袖:“算了算了,道爷不看了。”说着飞回了那座孤峰之上。 清风道人和青松子相视而笑,颇有劫后余生之感。青松子身形一换,变回松树,清风道人长叹一声,踏罡步起法决,半个时辰之后,才把一溜山峰修复回原状。 荀圭看着那道金光射去,隐约听见了雾石道人的叫骂声,这才知道,原来他一直在偷看。荀圭心里骂道老不修的,闲得无聊自己出门旅游啊,看别人算什么。 无尘笑道:“雾石前辈的性子,各家都是知道的。在下虽然打断了前辈他的术法,但前辈也不会和我一个小辈生气。”无尘要是知道,一柄飞剑差点过来拆了咸阳城,不知道还笑不笑的出来。 荀圭点点头,雾石道人看着确实挺随和的,都说老小孩老小孩,年纪大了和小孩一样爱玩也是正常的。 无尘又说道:“施主,今日既然有缘得见,不如随贫僧去我寺里落脚。施主虽然···境界高深,但流于此处,终究有失身份。” 荀圭点头道:“也好。住持请稍等,学生要去牵马。”说着起身。 桃夭赶忙站起:“奴家为前辈带路。” 吴遥抢话道:“前辈,天色已晚,您可随无尘住持先去,也好早些休息。您的马就交予在下照顾,明日在下亲自为前辈送去。” 荀圭想了想觉得不错,毕竟是公主,她那里伙食肯定不差。荀圭对着楼下大喊一声“大黄!”只听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大黄从舞台后面冲了出来,四处查看,却没看见荀圭。 荀圭一翻身,直接从二楼跳了下去,大黄见了他,赶紧冲到荀圭身边,等荀圭骑上它好跑路。 荀圭赶紧说道:“别慌别慌,不用跑路。”荀圭转身一看,这几人都跟着下楼来了,荀圭拉着大黄,指着吴遥说道:“你今天跟着这个姐姐回去,她家有好吃的,你放开了吃,明天她带你去找我。” 大黄转头看着吴遥,吴遥双眼放光,心说好灵性的马儿。荀圭又指着无尘说道:“我今天去他那里睡,他那里没啥好吃的。放心,都是熟人。” 大黄点点头,走到了吴遥身边,吴遥伸手想摸大黄,大黄闪身躲开。吴逸和吴追都很惊奇于大黄这么聪明,纷纷围了上去。 大黄左顾右盼,最终发现了站在最后的桃夭,走了过去。大黄用脑袋拱了拱她,把桃夭惊喜的跳起来。 荀圭对大黄很无语,给你取个狗名字算是取对了,舔狗!看见漂亮的你就蹭! “你们自己商量着来吧。”荀圭懒得管他,接着对无尘说:“大师,我们走吧。” 无尘点点头。抓住荀圭手腕,找准方向迈步就走。荀圭跟着一步一步走,只觉得眼前景象一闪一闪,像是在放幻灯片,才走了十几步,就发现自己到了一座宏伟山门前,天上明月皎洁,照出了山门上那十二品莲台的装饰。 无尘推开大门,伸手微笑:“施主请。” 荀圭也笑道:“住持请。” 二十一 我是读书人 月光虽然算得上明亮,但还不足以让荀圭看清整座莲华寺的全貌。 荀圭只知道,自己跟着无尘左拐右拐,爬上爬下,走了好久,才来到客房。 “荀施主,到了。”无尘推开一扇门,引着荀圭走进去。荀圭走进院门,原来是一个小院子,三面都是单间客房,其中两间亮着灯,显然是有人入住了。 无尘走到无人居住那个房间门口,推开门,一挥手,房里的蜡烛都亮了起来。荀圭进屋,屋里的陈设很是简单,里间一张床一个书柜,外间客厅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个洗练台而已。 “施主请坐,贫僧去为你打水。”无尘说着,转身朝院子中间那口水井走去。 “住持!”荀圭赶紧叫住了无尘,“劳烦住持领路,学生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岂敢让住持给我打水?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荀圭走了两步:“哎?住持,你们这水桶放哪儿啦?” 无尘微微一笑,僧袍无风自动,荀圭只觉得一股很柔和的力道,把他推到了椅子上,接着,自己的鞋袜自动脱下。荀圭看那无尘站在原地不动,却有哗啦啦的声音从水井里传出,只见一道水流自己飞了过来,包裹住了荀圭的双脚。 荀圭看着这一团水,感觉了一下,竟然还是热的。荀圭看着无尘问道:“住持,这是···”无尘笑道:“我寺将此处作为客房,正是为了这口温泉井。毕竟来山上的客人,并非如我佛门一般苦行,晚间用热水泡脚可解乏累,又免去伐木烧水之劳。” 荀圭享受着这悬空的温泉泡脚,不由得说道:“泡脚是舒服,但还是不如泡澡。既然有温泉,何不连接管道,把热水引入房中,用大木桶泡澡?不然修个大号的澡堂子,一堆人坦诚相见,谈佛论法,岂不美哉?” 无尘愣住了,确实啊,泡脚怎么会比泡澡舒服?无尘说道:“荀施主果然奇思妙想,贫僧这就去为施主搬个木桶来。”说着转身就要走。 修个连忙说道:“住持且慢,现在天色已晚,搬运东西难免打扰别人休息,还是算了吧。” “不打扰不打扰!同学有此巧思,我二人也想泡一泡澡呢!” 荀圭循声看去,却见两人站在门口,都是士子打扮,看样子就是住在旁边的人了。 “见过无尘住持。”此二人给无尘打招呼,无尘也低头回礼。 “在下梁诚。”高瘦面白那位说道。“鄙人杨初。”稍矮些那位说道。荀圭连忙起身,回礼:“在下荀圭,见过二位同学。” 无尘对荀圭说道:“此二位都是儒门士子,荀施主正好与他们讨论学问,老衲就不打扰了。”说着念了声“阿弥陀佛”,一步十丈地走了。 荀圭看着无尘走了,这才想起自己光着脚呢,低头一看鞋袜不知何时已经自动穿好了。荀圭心说无尘住持好体贴啊。回过神来,荀圭招呼梁诚和杨初坐下。 三人分宾主落座。荀圭忍不住问道:“二位同学,不只是哪里人士,师出何门?” 梁诚立马说道:“我二人都是咸阳城里太学的学生,我们太学,每年年尾都会考试,考过了才准放假回家。是以,我二人在此短租,复习功课。” 杨初点点头:“正是。” 荀圭心说,你们俩一个话不停,一个不开口,咋凑到一块去的? 荀圭自我介绍道:“在下是楚国鹿山书院的学生,学业已毕,此行是出来游历各国,刚到此处。”说着,荀圭拿起桌上的茶壶,发现没有茶水。只好拿出葫芦,里面装的都是荀圭在一想楼打包的酒。荀圭摆好茶杯,问道:“二位可饮酒?我这房里却是没有茶水招待。” 梁诚和杨初都是两眼放光,梁诚赶紧问道:“荀同学,你竟然带酒入寺庙?住持亲自接待的人就是与众不同。” 荀圭这才想起,好酒都是粮食酒,佛门认为,酿酒会占用一部分口粮,会导致一些人没有足够的粮食吃,所以禁酒。荀圭给两人倒上酒,笑着说道:“别人接待我,估计还会不许我带,无尘他怎会拦我。” 荀圭看二人一脸好奇,只好更详细地说道:“先前我就是在一想楼遇到了无尘住持,我与他的一位弟子认识,帮了他忙,所以他接我来寺里休息。既然他没说,想来我们喝两杯也是无碍的。” 梁诚顿时惊为天人:“荀兄真乃奇人也!那一想楼是全咸阳城最大的销金窟,你竟然···不是,你说你在那里遇到的无尘大师?” 杨初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荀圭只好说道:“在下是被友人拉去的,我刚入城就···就遇上了他,他不由分说拉着我就去,我来之前都不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 “哎我和你们说这个干什么!”荀圭拿着葫芦坐直了,“你们喝不喝啊,这可是一笑楼最好的酒,我真是···” “喝!喝!”二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荀圭又给他们续杯,问道:“你们说是在太学进学?看你们和我应该是差不多年纪吧,怎么学业还未完成?” 杨初想说话,张了张口还是没说,他看着梁诚,梁诚开口道:“你不善言辞就别说了,我来说吧。”梁诚看着荀圭,说道:“你出自楚国,不知道也是自然。荀兄,各国朝廷选官之法,你当有耳闻吧?” 荀圭心说我耳闻个锤子,只好反问道:“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梁诚叹口气道:“你们楚国也好,其他国家也罢,都是先被举荐,再去参加朝廷的考试,过了就能当官;而我们秦国,是每年都要考,但凡有一次没考过,就得多学一年再考,考过了才能参加选官。” “原来如此。”荀圭点点头,“这么说,你们是上次没选上,所以在此备考?” “正是。”杨初点头道。梁诚又问道:“荀兄,你为何不去参加选官,竟然离家千里,游历至此?” 荀圭看见杨初轻轻地踢了一脚梁诚,看这样这俩人,一个话多耿直,一个话少但是更懂人情世故。荀圭放下葫芦,沉声说道:“你都说了,要先被举荐,才能去考,为何多此一问。” 杨初脸上有些尴尬。梁诚则是直接起身,拱手道歉:“是在下失言了,还请荀兄勿怪。” 荀圭正好觉得说得多漏洞多,想让他们走却找不到借口。于是故意板着脸说道:“天色已晚,在下走了远路,现在十分疲乏想要睡了,二位请吧。” 梁诚和杨初对视一眼,十分无奈地告辞。荀圭等他们走后关好了门窗,站在窗边听动静。只听梁诚小声说道:“他是怎么了,刚才不是还聊得好好的么?” 却听一个女声说道:“他与我俩年纪相仿,却独自出门远行,当然是没有关系被人举荐,你偏偏还说!是我我也生气。”原来那个杨初是女生,难怪刚才惜字如金,原来是怕暴露身份,毕竟佛寺基本不会接待女客。 停顿一下,杨初又说道:“哎,你这嘴真是,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父王让我陪着你来这里,就是让你静下心,改一改你嘴快的毛病,没想到,刚来个新住客,只怕又要被你气走了!” 窗后的荀圭心思一动,父王?没听吴逸和吴追说他们有其他兄弟姐妹啊? “哼,要不是青城山武当山都在南边,我何必来这和尚庙?”梁诚又说道,“不让吃肉就算了,连酒也不让喝···哎我明天一大早再去给荀兄道个歉吧,他有酒!” “你还说!要是被人听见,现在就得把我们赶出去!”杨初小声惊呼,“王兄你还想挨父王的鞭子嘛?此次来参加秦国的册封大典,礼官都以为咱俩还在驿站呢!要是你害得我身份暴露,我立马回去驿馆,传信父王,让他亲自前来打我们一顿!” “我错了了妹妹。”梁诚语气里带了些哀求,“你哥我害怕。我以后一定少说话,少喝酒,行了吧。” “行了行了。快去睡吧!”杨初不耐烦的说道,“我要睡了,这庙里还有地方没去玩呢!只剩十天就是典礼,这几天我要把咸阳城玩个遍,不休息好可不成···” 荀圭听着二人各自回房间了,离开窗边,在书架前坐了下来,心里寻思着:“册封大典?不知道是册封什么,算了,关我什么事。对了,这俩看样子是他国跟着使团来的王子公主,刚听他们说要去四处游玩,我也许能跟他们搭个伴,这不是现成的导游嘛,话说他们装的真像啊,我还真以为他们是在这里读书的士子······” 打定主意,荀圭决定明天一早,就去找他们一起出去玩。感觉现在还没有睡意,荀圭顺手从身边书柜抽出一本书,翻看起来。 翻完了这本,荀圭粗略的看起了书架上的其它书,原来这边佛门和那边佛教也差不了太多,大体都是先讲来历,再讲挫折磨难,再讲发下宏愿,再讲证得果位。唯一感觉区别很大的地方,怎么说呢,感觉有点小家子气。 荀圭心说这就是还不一统的坏处,哪怕这边有天地之力,能修炼,但是却没有前世那边眼界开阔,这边都是救几人得几份功德,渡多人少人皈依成就什么果位,人数少口气更不大,你看那位地藏菩萨,发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哪怕荀圭不信教,也觉得这确实是大悲悯大宏愿,比这边这些经文里记载的,大气多了。 荀圭把书放回原位,脱了衣服躺到了床上,盖好了被子开始瞎想,心说这倒了北方,怎么还没看见下雪呢?就这样想着想着,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荀圭不知道的是,他心里想到地藏菩萨的时候,莲华寺山腹一间暗室内,有几位长眉长须的老僧,都有所感应。 这一觉睡的很舒服,也许是床很软和,也许是寺庙确实有一种让人安心的气质。其实青城山上睡觉肯定也不错,但是荀圭在那里一直想着金灵的事情,又被莫名其妙地掏空了身体,实在谈不上睡得好。 山巅铜钟哐哐响,鼻子里问到了清淡的香火味,荀圭醒来了,只觉得窗外很是晃眼。荀圭伸了个懒腰,长舒一口气,清清楚楚的看见了一道水汽从嘴里散发。 荀圭迅速穿好衣服,裹着被子跑去开窗。 “下雪啦。”满目纯白,银装素裹。小院的积雪厚厚一层,院门那边,杨初抱着皮质暖水袋,看着梁诚在那里铲雪。 听见了开窗的吱呀声,兄妹二人转头看过来。荀圭笑着打招呼:“二位早安。” “早安。”杨初矜持地回了一句。梁诚撂下铲子,大步走了过来:“荀兄早啊!听说你们南边不下雪的,怎么样,没见过吧?” 荀圭笑道:“梁兄却是误会了,我楚国也是下雪的,那些高山之上,下雪时也下的不小,不过没有这边这么大而已。” “居然是这样么?”梁诚挠挠头,“我还以为南边都是不下雪的。” 荀圭不接他这茬,笑问道:“二位,今日这场雪来的突然,想必有不少乐子,不如我等一同出游如何?” “荀兄你也···”跟着走过来的杨初看起来很惊喜,声音都有点装不下去了。 梁诚疯狂点头:“好啊好啊!我们兄妹···兄弟二人正有此打算,不知荀兄可有想去的地方?” 荀圭假装没听见他说的兄妹二字,摇头说道:“在下初来乍到,不知何处有趣,还请二位定吧。不过,在下却要先去买一身冬衣。”说着,荀圭紧了紧身上披着的棉被。 兄妹二人都笑起来。梁诚快步回屋,很快就回来了,他拿着一间狐裘披风,站在窗外,一把扯掉了荀圭的棉被,把披风给荀圭披上了。 荀圭不知所措:“梁兄,这是···” 梁诚大手一挥:“何必去买,我来时带了不少衣物,只管穿!” 荀圭笑着拱手:“如此,多谢了。” 荀圭告罪一声,关上了窗户。在屋里穿戴整齐,拿好东西才走了出去。兄妹二人在院门那里等着。荀圭昨晚上没有看清,原来院门边还有一株梅花树,点点红梅开在雪中,煞是好看。 荀圭走到井边,放下绳索,提了一桶水上来,左手用水瓢舀水倒在右手,右手胡乱的在脸上抹了几把,就算是洗过脸了。 荀圭放下水瓢,走到院门边。看着开放的梅花,情不自禁地念到:“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梁诚和杨初兄妹眼睛一亮,刚要夸奖,却听门外小路远处,传来一阵咋呼:“好诗啊!好诗啊荀兄!” 三人都转头看去,只见一位英气十足的女子骑着马,一路小跑,后面有俩人跟着跑。 荀圭定睛一看,这不是吴家兄妹嘛! 吴遥很快就到了跟前,不用她勒住缰绳,大黄就自己停了下来。吴遥翻身下马英姿飒爽,刚要道一声早安,荀圭直接走上前来。 吴遥心里吃惊,他竟这般直接,走得这么近,我,我······ 荀圭一把抱住大黄的脖子:“怎么样大黄,我没骗你吧,她家伙食是不是不错?” 大黄摇头晃脑眉开眼笑,看样子却是吃的不错。 吴遥很是尴尬,只能拱手道:“荀公子早安。这两位是?” 荀圭回礼:“长公主早安。他们是太学···咦你们跑什么?” 吴遥没看清梁诚和杨初的长相,也就没多在意。荀圭说道:“哦,怕是听见我叫你长公主,吓跑了吧。” 气喘吁吁跟上来的吴逸说道:“那,那是当然。我王姐的威名在我大秦无人不知无人不···”跟在后面的吴追一把捂住他的嘴:“无人不佩服我王姐,所以他们自惭形秽地避开了!” 吴逸挣脱,刚想说什么,却看见吴遥的眼神,身躯一抖,说道:“正是正是,他们自惭形秽地避开了。” 荀圭笑了笑,问道:“三位,今日有何要事来的这么早?我本来和那两位学子都约好了,要去游玩赏雪来着。” 吴逸忙说:“游玩好啊!赏雪更好啦!不如我们还去一想楼吧,那里高的很,赏雪最好了!” 吴追也跟着附和:“对对对。荀兄你昨日来得晚,想来没看清。一想楼足有七层高,在那里看景最好了!” 吴遥眼睛一瞪:“你们俩!怎么还去那青楼!我要告诉二位王叔···” 话音未落,吴逸小声说道:“王姐,一想楼有咸阳最好的酒,比王宫里还好,你知道的。” 吴遥不说话了,眼睛亮晶晶的,开始期待起来。 荀圭摸摸下巴,昨天却是没尽兴,不管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这都是自己第一次去那种地方,怎么能虎头蛇尾呢!去,必须去! 正想着,荀圭只觉得有谁盯着自己,稍稍偏过头去,隐约看见,远处房间里杨初和梁诚正盯着自己看。 虽然看不清楚他们的表情,但是荀圭连大黄的眼神都能看懂,岂会看不懂他们兄妹的眼神,那眼神分明是在说:这就是你说的初来乍到,不知道什么地方有趣?青楼你都觉得无聊?? 荀圭暗道不好,人设崩塌公关危机了属于是。荀圭连忙一正言辞地对吴家姐弟说:“你们怎能可如此不务正业!赏雪观景,当然是要去山林之间,怎可去那污秽之地!” 荀圭的话掷地有声,义正词严。 吴遥看了荀圭一眼,转身骑上大黄说了句:“走,带你去吃好东西。”大黄刷的一下就冲了出去,留下吴遥一阵爽朗的笑声。 吴追一把抓住荀圭的左手:“哎荀兄,此处没有外人你何必装呢!走吧,桃夭还等着你呢!” 荀圭赖着不走:“说的什么话!桃夭是你的,朋友妻不可欺也!” 吴逸上来拉住荀圭的右手开始拉扯:“哎呀,荀兄你不是说了嘛,我等堂堂公子要什么姑娘不行,这个就让给你啦!快走快走,走的慢了,好酒都被我姐喝完了···” 荀圭叫道:“你们,你们怎么凭空污人清白!什么叫让给我···” 吴逸和吴追对视一眼,一左一右从胳肢窝底下,把荀圭架了起来。 荀圭只觉得背后的目光更加凌厉,连忙大叫道:“你们要干什么,我不去啊!我是读书人,我读圣贤书的!” 吴逸和吴追夹着荀圭,狂笑起来,拔腿就走!吴逸狞笑着喊道:“别叫啦,又不是没去过,走走走,接着奏乐接着舞!” 吴追笑的更加猖狂:“嘿嘿嘿嘿,荀兄你虽然不认为自己是前辈,可我兄弟却可借着招待你的机会,光明正大地玩耍,此等好事岂能错过!前辈你就从了我们吧!哈哈哈哈哈·······” 吴逸和吴追架着荀圭飞奔而去。杨初和梁诚这才现身,其实他们根本不在意荀圭要去的地方是青楼,毕竟萍水相逢,管不着那么多。 他们盯着荀圭,其实是在想,荀圭为什么能让吴家姐弟三人一起来接他。身为王子公主,秦国吴家姐弟,与梁诚和杨初都是互相认识的,先前避开,也是怕被认出来以后,就没法继续在外面玩了。 杨初和梁诚很是惊讶,不知道荀圭到底是什么身份,吴家姐弟亲自来接,莲华寺住持亲自打洗脚水;还有刚刚,荀圭他随口就念出了绝佳诗句,由不得他们不好奇。 远远的传来荀圭的叫声:“你们干嘛,哎呦···” 荀圭这时候真的有些害怕,吴逸和吴追都有修为在身,速度极快,荀圭没有修为挣脱不了,只能被二人架着跑,竟然有了失重的感觉。先前,荀圭大叫,是在装模作样,这会儿却真的在惨叫:“我是读书人,你们不能这么对我啊啊啊啊啊······” 二十二 原来突破是这么回事啊 荀圭被吴家兄弟架到了一想楼,到了门口,兄弟二人“嘿!”的一声往前把荀圭扔了出去。 还没过来怎么回事,荀圭只感觉自己好像那扑进花丛的蝴蝶,一阵香气瞬间包裹住了自己。 荀圭没摔在地上,因为姑娘们稳稳地接住了他。抓手的抓手,抬腿的抬腿,她们就这样抬着荀圭往三楼走。吴家兄弟在门口笑得直不起腰,眼睁睁的看着荀圭被抬走。 荀圭刚想开口,突然“呸”了一声,怎么还有人帮着化妆,哪儿有抓一大把胭脂就往脸上涂的! 荀圭挣扎起来,一边挣扎一边说:“哎你们这是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啊!姑娘你住嘴!授受不亲更不能亲啊···哎你们扒我衣服干什么!” 姑娘们哄笑起来,丝毫不管他的感受,继续该换衣的换衣,该化妆的化妆。荀圭被这一帮莺莺燕燕吵的头昏脑涨,好半天过后,荀圭才觉得自己被稳稳地放下了。 定了定神,荀圭发现自己站在顶楼的楼梯口,看了一看,这顶楼四面都没有遮挡,大雪天气却温十分温暖,半点风都没有。楼梯口旁边还有两个姑娘,穿的倒是保守许多,她们一人手捧热毛巾,一人捧着半人高的铜镜。相公走过去,道了一声“有劳。”抄起毛巾,狠狠地擦掉脸上的脂粉,照了照镜子,把不知被谁换上的大红衣裳脱下,扔到一边,又摘下头顶的大红插花拿在手里。 荀圭只穿着里衣,把玩着大红花,对着远处三人问道:“各位···长辈,不知为何要如此作弄小子啊?” 楼梯口在西侧,顶楼正中央摆着案几坐席,三人在饮酒说话。其中一个荀圭认识,昨天见过的无尘,另外两人,都是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其中一位书卷气浓厚,言谈之间十分儒雅,另一位身形魁梧,双目如电。 听见荀圭说话,无尘和尚笑道:“阿弥陀佛,荀施主,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这作弄二字,从何说起啊。” 荀圭看了看,两位中年男子对坐,无尘陪坐在儒雅男子下手,魁梧男子旁边还剩一个空位,荀圭径直走到魁梧男子身边,顺手把手里的大红花插在了他身后的侍女头上,学着他们的样子,跪坐下来。 荀圭身边的侍女为荀圭倒酒,荀圭也没敬酒,也不答话端起就喝。 “小友,今日是你大喜,为何不见喜色在脸上?”身旁的魁梧男子问道,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荀圭也不用筷子,随手从案上拿起一根鸡腿就啃,汁水四溅。三人也不催促,眼睁睁看着荀圭一口气吃完,才听他说道:“这人生四大喜之一,本该高兴,可惜啊,我已有了心上人了。就算没有,如此突兀的成亲,我不接受。” 两个中年男子对视一眼,只听那位儒雅男子问道:“人生四大喜?鄙人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说法,还请小友解惑。” 荀圭完全无视了侍女递来的毛巾,随意用袖子抹了抹嘴,说道:“所谓人生四大喜,就是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儒雅男子哑然失笑,旁边魁梧男子又问道:“这么说来,还有人生四大悲?” 荀圭看了他一眼,说道:“久旱逢甘霖···” 魁梧男子刚想说你这不还是那句么,就听荀圭继续说道:“一滴。他乡遇故知,仇敌;洞房花烛夜,微软;金榜题名时,同名。” 说着,荀圭还用手比划了一下,说道:“微、软。” 身边的魁梧男子哈哈大笑起来,整层楼好像都被他的笑声震动。对坐的儒雅男子很是嫌弃地笑了笑,无尘低着头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荀圭等他们笑完,才问道:“三位,今日不是专为了让我讲笑话,才叫我来的吧?” 魁梧男子惊讶地问道:“小子,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荀圭疑惑地反问道:“发现什么?” 无尘见荀圭的反应不像是作假,说道:“荀施主,今日是两位国主,特意请你来的。” 国主???荀圭惊了一下,连忙起身,长揖施礼道:“学生荀圭,见过两位国主。不知两位,是哪一国···” “小子,你竟不知?”魁梧汉子问道,“难道遥儿他们没告诉你?” 对面儒雅男子也说道:“杨诚和杨楚兄妹,不是与你都住在莲华寺客房么?” 荀圭站起身,有些不知所措。无尘赶紧打圆场,介绍到:“这位,就是秦国国主,单名一个震字,是长公主和二位公子的祖父;这位,是梁国国主,姓杨名闵。” 荀圭拱手问道:“原来是秦国国主与梁国国主当面。不知今日叫学生来,是···” “哎坐下说坐下说。”吴镇招呼荀圭坐下,“今日是私宴,不必拘礼。” 荀圭乖乖坐下,拿过侍女递来的毛巾,仔细擦干净了满是油污的嘴和手。杨闵问道:“小子,先前你有些无礼,为何现在却要整理仪表?” 荀圭不要意思地说:“两位王子仗着修为,架着我一路跑来,刚一进门,就被姑娘们抬着,换了衣服一路送到楼上来,我还以为···” 荀圭看了一看无尘,继续说道:“我还以为是这老不正经的,和两位王子合伙逗我···” 无尘一脸无奈,杨闵摇头轻笑。 “啪”的一声,吴镇一巴掌拍在荀圭肩头,荀圭只觉得自己骨架都要散了。吴镇笑呵呵的说:“没错没错,他确实是个老不正经的,身为僧人,却来青楼喝酒。” 无尘双手合十,说道:“老衲是为了保护长公主···” 吴镇瞥了他一眼:“你就说,这儿是不是青楼,你是不是在这里喝酒了?” 杨闵哈哈的笑出声来,对无尘说道:“你就别和他们争了,认识这么多年,你那次说赢过他了?” 荀圭心说原来你们是老相识了。只听吴镇大呼一声:“来人,请新妇来吧!”又对荀圭说:“别的都不急,说了要把桃夭留给你,那就先把洞房办了再说!” 荀圭扭头看去,一位身姿婀娜,身穿大红嫁衣的女子,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走来。 顶楼这一层,四面无遮挡,外面还飘飘扬扬下着雪,映得这一层楼十分明亮,木色的装潢包围之下,桃夭这一身红嫁衣分外显眼,荀圭看着,却只觉得眼睛刺痛。 “国主,桃夭是公子逸中意之人,学生不敢夺其所爱,”荀圭声音冷清,“还请国主体谅,把桃夭姑娘赐给吴逸公子吧。” “嗯?”吴镇盯着荀圭,“你要拂了孤的好意?” 荀圭看着那一抹红衣,想到了那个转身投胎,离他而去的身影。荀圭低下头说道:“国主若能成全他们,学生任凭发落。” 桃夭闻言身子一抖,停在原地不再往前走,红盖头下传来她颤抖的声音:“荀公子,奴家身在风尘,却洁身自好,公子是嫌弃奴家···” 荀圭立马打断她:“并非如此!在下昨日见你,颈后胎毛未去,双腿行动之时紧闭,言语虽然勾人但双眼清澈,必是完璧之身,不然,我也不敢求秦王把你赐给公子逸。” 吴眯着眼看着荀圭,眼光流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桃夭又问道;“既然···既然公子都知道了,为何还要拒绝奴家?” 荀圭抬起头,看着桃夭说道:“我只有一颗心,放不下两个人。” 桃夭身子一震,屈膝行礼:“如此奴家明白了,奴家告退。” “你等等!”荀圭叫住她,转头看着秦王吴追,问道:“大王,既然您无意让吴逸公子继位,成全他又有何不可?” 此话一出,两位国主,连带着无尘都坐直了身子,死死地盯着荀圭。吴镇腰板挺直,双手紧攥,一身气势蓬勃而起,冲的四周雪花乱飞,他双眼精光大放,盯着荀圭问道:“继位人选,除了在座的杨闵国主、无尘法师,再也无人知晓,你从何得知?” 荀圭探口气,端起酒杯说道:“昨日晚间,在下从杨诚王子与杨楚公主那里偷听到,秦国将要举行册封大典,但是他们千里迢迢出使秦国,离大典不过十日,竟然还不知大典到底为了何人而办。” 荀圭喝了酒,把酒杯缓缓放下,秦王的身子,也慢慢放松。 荀圭接着说道:“长公主素有威望,然自古以来未有女子继位者,且长公主嗜酒,处理国事难免误事,大王子再无其他子嗣,不会从他这一脉选,那就剩下两位公子了。” 荀圭看着秦王吴镇,慢慢说道:“吴追、吴逸两位王子。不说立嫡还是立长,吴追公子都是第一人选,何况,秦王您,早已做了决定不是么。” 无尘轻轻地念一句“阿弥陀佛”,杨闵端着酒杯却不喝,眼神在吴追和荀圭只见来回梭巡。 吴镇欲言又止,想了半天,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桃夭你留下。” 转身要走的桃夭停下了,身体微微颤抖,她出身低贱,幼年凄苦,现在只是想找个能保护自己的郎君,无论是看着辈分高的荀圭,还是地位高的吴逸,对她来说都很好啊! 吴镇问荀圭:“两位王子虽然,分别是我二子、三子所生,但他们是同一日出生,所以无论立嫡还是立长,追儿都是孤的首选,你为何说,孤早已下了决定? 荀圭沉声说道:“秦国常年面对异族,大王名字为‘镇’,只求镇守安宁。公子追却名‘追’,开拓之意尽显!” 秦王吴镇仰天叹息不语。梁王杨闵摇了摇头说道:“你们这些儒门学子,抠字眼的本事真是一流。” 荀圭奇怪的看向杨闵,问道:“大王何出此言,学生看您也是和我差不多打扮,怎么,您不是儒门弟子?” 杨闵皱着眉:“怎么,青衫大袖只有你儒门的穿得?我乔装打扮还不行么?” 行,当然行!这乔庄打扮的作风,和那跑出来玩的王子公主如出一辙,一看就是你亲生的。荀圭腹诽道。 无尘此时开口问道:“荀施主,你竟不知,这天下还有武者一脉的修行者么?出身行伍之人,多是修行武道。还有,那些域外异族,信奉自然,修的是巫术。” “啊?这我还真不知道”荀圭很是吃惊。 碰!的一声,把说话的三人吓了一跳,原来是秦王吴镇猛地一拍桌子,他好像做了什么决定,开口道:“既然如此,桃夭!” “民女在。”桃夭赶紧伏身低头,向秦王跪拜。 吴镇说道:“孤把你赐给公子逸,但是你只能做个妾室,你可愿意?” “民女愿意,谢大王恩赏。”桃夭激动地颤抖,声音带着哭腔。这下后半辈子有着落了,不必再以色侍人,可以过上安生日子了。 “退下!”秦王低声喝到。 桃夭离开了,要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吴逸。秦王看着桃夭离去的身影,左手轻轻地对着房梁之上挥了挥,荀圭敏锐的觉察到,房梁上有个黑影一闪而逝。 荀圭想了想,端起酒壶给秦王斟了杯酒,说道:“大王,学生虽不知您有什么计划,但还请绕过那些侍女吧。不如将她们暂时软禁,以后就把他们送去公子逸那里服侍,也算···” “放肆!”秦王吴镇左手瞬间抓起坐席旁边的长剑,右手一抽,宝剑出鞘,“我秦国之事,自有孤一言而决,你还敢得寸进尺!”说着,就要拔出长剑砍了荀圭。 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荀圭一把抓住秦王的手腕,硬生生把出鞘的长剑按回去三寸。 荀圭按着秦王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说道:“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秦王手上加力,却不能拔剑。秦王吴镇震惊于荀圭一个完全看不出修为的人,竟然有如此巨力! 这突然的一幕,也是惊到了杨闵和无尘,无尘赶紧眼神求救,杨闵马上起身,大声劝道:“秦王,何必与小子一般见识。” 僵持了两秒,荀圭先松了手,说了一声:“在下失礼了。”毕竟这事是自己多嘴了,确实理亏。 秦王见杨闵来劝,也就顺势下了台阶,哼了一声收起长剑,却不坐下。秦王站得笔直,手还紧紧握着剑柄,他看着荀圭冷声说道:“小子,孤就如这天降大雪,你不过是大雪之下,被压死、冻死的蝼蚁!” 荀圭不去看他,深吸一口气,坐直身子,大声念到:“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 “好小子!”秦王虽然生气,还是在心里夸了一句。 荀圭看着秦王的表情,心里暗爽。 突然,一种奇怪的感觉突然袭来,荀圭身体下意识的紧绷,看着眼前这三位前辈,荀圭刚想开口请教,但没想到,自己开了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自己整个嘴部,包括唇齿喉舌,全部麻木了。 荀圭有些慌乱,不知道怎么办,突然,荀圭不自主地深深吸气,一口气吸满,直到肺部胀痛。 荀圭想吐出这口气,然后发现自己的身体也不听使唤了,明明肺部已经胀满,没法继续吸气,但是身体还是自作主张地继续做吸气的动作,吸着吸着,荀圭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青筋渐渐暴起,荀圭汗如雨下。 看着荀圭异样的秦王、梁王、无尘三人,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情况,杨闵问道:“他这是,突破了?” 无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吴镇却是一言不发,心想,这小子,先前就有一身怪力,现在突破了,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荀圭真的感觉,自己的肺就像一个马上就会爆炸的气球,难道自己要死了吗?荀圭的意模糊,双眼瞳孔开始放大,身体也不再颤抖。 “这···难道要失败了?”杨闵小声说道。 正此时,荀圭脑海里突然响起一道声音,这道声音不分远近,不知来处,不辨音色,听不清楚说的什么。然而,荀圭脑海里这道声音响起时,那片白茫茫大雪之间,一道金光闪动,刷的一下钻进荀圭的嘴里。 金光入口,直奔荀圭肺里而去,荀圭的肺,终于完成了这一次吸气,金光在荀圭肺里散开,在口鼻只见流转,片刻之后,荀圭终于又能感受到自己口鼻喉舌。 金光转了几圈,消失在荀圭嘴里,荀圭“呼——”的长长舒气,把积存肺部的空气全部吐出。荀圭低头一看,自己吐出的这口气竟然是黑色的,只见这口黑气吐在面前的案几上,案几上的食物酒水,迅速腐败发烂,连案几本身也变得腐朽。 荀圭刚说话,却看见眼前这三位,都兴致勃勃地盯着他看,眼神很是期待。 “难道我开口说的话,会很重要?”荀圭心里琢磨,“既然如此,那就要搬出横渠四句了,横渠先生,对不住了!” 荀圭定了定神,张开口。 秦王、梁王、无尘看起来更加紧张,更加期待,竖起耳朵,等荀圭说话。 “为天地立心。”荀圭说第一句,天地间大雪骤停。 “为生灵立命。”荀圭念第二句,咸阳城里所有儒门读书人,心有所感。 “为往圣继绝学。”荀圭大声诵出第三句。天下间所有书院,供奉的各个先贤塑像,齐齐震动。 “为万世开太平!”荀圭站起身,看着远方,大声喊出最后一句。一阵狂风吹动,天上铅云尽散,冬日久违的太阳,大放光芒,一束阳光尤其明亮,从浩瀚苍穹之上直射荀圭。 三位前辈震撼莫名,呆立原地久久无言。 荀圭感受着这股明亮却不刺眼的温暖阳光,心中有所感悟,喃喃道:“我这是,突破了?” 二十三 我膝盖中了一箭 半晌过后,那道阳光消散,荀圭还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嗯哼!”秦王吴镇清了清嗓子,把荀圭从莫名的感慨中惊醒。荀圭看着秦王,兴致勃勃地问道:“大王,我这几句如何?” 秦王面色很是和善,微笑道:“你说的很好,我能听出你的远大抱负,和你那不屈不挠的决心。” 荀圭又笑嘻嘻地看着梁王和无尘问道:“二位,你们觉得呢。” 梁王杨闵面色很是诡异,无尘用一种同情的眼神看着荀圭,看的荀圭浑身发毛。 “阿弥陀佛,荀施主···”无尘面带苦色,说道:“你不过是突破士子境界而已,为何要发下如此誓愿?” “啊?这里面有什么讲究么?”荀圭看见他们的神色,心里开始觉得不妙。 无尘叹了口气,说道:“不论是儒释道哪一家,或者武者打熬筋骨强健气血,都讲究个循序渐进,一般来说,士子境、秀才境,或者我佛门的比丘、比丘尼,经藏境,或者道家的道徒境、散人境,都只需要···” 无尘看着荀圭,神色很是悲天悯人,慢慢的说:“都只需要,背诵一段自己最熟悉的经文就行了。” 荀圭感觉更慌了,接着问到:“那,那我说得这么好,难道还会有什么不良后果产生么?” “哎!怕什么!”秦王脸上的笑容彻底爆发了,“无非就是容易卡在这个境界而已!哈哈哈···你有如此文采,还怕突破不了?哈哈哈哈哈哈······” 荀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无尘双手合十,继续慢慢讲:“我佛门、道门踏入修行,进入比丘比丘尼,道童境界时,一般是开心窍,增加悟性,突破之时,在心里背诵经文,心有所感而境界自达。但你们儒门,突破士子境界时,要把经典诵读出声,先开口窍,毕竟能说会道,是儒门的基本功。” 荀圭十分难受,心想那些穿越的前辈,不都是先来个大的,一鸣惊人再说吗?怎么到了我这里就得循序渐进,不能夸大了? 梁王杨闵这时开口安慰道:“荀小友,你也不必太过担心,虽然你开窍时所言,呃,这四句境界高深目标远大,但也不是没有突破的希望,只要你做的事,能和你说的挨到一点边,突破到秀才境界想来也不难吧···嗯!” 荀圭心说你还不如不安慰我! 荀圭突然想起一件事,开口问道:“三位前辈,小子有一事不明,还要请教三位。” 秦王心情很好,看着荀圭吃瘪他早不生气了,甚至有点开心,他笑着问道:“你有什么问题,直说就是。” 荀圭皱着眉问道:“据小子所知,我儒门境界只有士子、秀才、翰林、大儒、文圣五层,而佛门、道门却有六层,这是为何?” 无尘继续解说道:“我佛门佛陀,道门真仙,从未真正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荀施主,想必你也从青城山雾石道人那里,得知了信仰一事吧?” “略有耳闻。”荀圭点点头。 “这不就是了,你儒门又不追求来世,又不追求永生,要那超脱世俗的第六境做什么?”无尘笑道,“当下各国,儒门也只有两位文圣,分别在越国和齐国坐镇。荀施主,莫要好高骛远才是。” 呸!得了便宜还卖乖。荀圭心说,早知道不给你们写佛经,你居然嘲讽我! “荀小友,听我一言。”杨闵开口道。 荀圭忙回:“梁王请讲,小子听着呢。” 杨闵笑着说:“让你不要好高骛远,也是一番好意,但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儒门修行境界,其实不如道门、佛门,甚至我武者一脉,各境界之间泾渭分明。以你的文才,只要稍加夯实,出口成章也能从真人、金刚境界手里走脱。” 杨闵马上又说:“当然了,你也不要轻易招惹高境界的前辈就是。” “正是。”无尘又说道。“荀施主,我莲华寺视你为贵客,但我等僧众毕竟还是凡人,得知你为我寺寻来经文,其他派别、寺院也难免心生嫉妒,荀施主你还是小心些。” 荀圭站起来,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小子多谢二位前辈指点。” “哎!你凭什么只谢他们,不来谢我?”吴镇在一旁吹胡子瞪眼。 荀圭转身朝着吴镇,躬身拱手:“还请秦王,教我武者境界划分。” “嗯···”吴镇满意的点点头,“这还像个样子。你听我说,哎你坐下,站着挡住我看风景了!” 荀圭只好乖乖回到座位坐下。吴镇接着说道:“武者境界,从低到高,分别是醒气、运血、开脉、五脏、外罡境界。和你们儒门一样,也没有超凡的第六境。” 说着,吴镇叹了口气,十分感慨的样子:“我也想我们武者有第六境啊,不求来世还能与那些将士相认,让我们祭祀时得个回应也好啊!” 杨闵闻言,也是一脸感慨:“吴兄说的是啊。虽然我梁国不与异族接壤,但每年动用民夫给你秦国运粮送兵器,我也知道这仗有多难打。多少好男儿血染疆场,我们却连他们能不能收到祭祀供奉,都不知道······” 吴镇和杨闵看着对方,举起酒杯对饮。 荀圭挠了挠头,嘀咕道:“奇了怪了,明明是能修炼的,怎么祭祀的时候没有回应呢?战死之后,做个道门土地神,或者佛门护法不也挺好的么?” 荀圭自言自语,却没发现他的声音其实很大。荀圭说完抬起头,只见眼前三位都看着他,荀圭很是紧张:“怎么了?我,我没说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阿弥陀佛。”无尘盯着荀圭,很是激动,“荀施主,何为护法金刚?” 完蛋!荀圭顿时戴上了痛苦面具。啪的一下,荀圭扇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接着起身,一边说着“你们听错了!”一边赶紧朝楼梯跑去。 三步窜出,荀圭看见楼梯尽在眼前了,突然眼前一花,自己被人抓住肩膀,动弹不得。荀圭左右看看,吴镇和杨闵双眼通红,一左一右抓着他。 荀圭十分无奈,只好说道:“你们这是何必呢,我是儒门弟子,向来是习惯胡说八道的,你们何必听风就是雨呢。” 杨闵慢慢开口,身上的青衫再也遮不住他一身的杀气:“小子,我们调查过你,鹿山书院不过是普通书院,没有什么特别的传承,但你却总有奇思妙想,莲华寺且不说,那青城山也得了你一篇故事一场讲经,今日你又想到我将士回应祭祀之法,你还想脱身?!” 荀圭无言以对,我怎么就管不住自己这张嘴呢! “阿弥陀佛,荀施主,”无尘在身后开口,“你与我佛有缘。” 荀圭身子发软,心说来了来了,这句话出来我是讨不了好了。 无尘接着说:“荀施主,你先有观世音菩萨法相经文传下,又指点我破开心中迷障,现在又传下护法一说···” 刷的一下,无尘在荀圭眼前现身,眼神灼热,他看着荀圭,语气坚定:“老衲可代师收徒,绝不让你受委屈!小师弟,随我回法华寺吧!” 说完,无尘双手一撑,吴镇和杨闵措手不及倒退出去。无尘一把抓住荀圭的手,施展神通疾驰而去。从迈步那一刻,无尘就扔出自己手里的珠串,珠串化作光幕,挡住了后面两位国主。 “老和尚!你敢吃独食!”秦王怒吼道,说着身上红光乍现,鼓起肌肉,一拳打碎光幕,“我与杨兄都是五脏境界,你不过金刚境界,你拦得住么?” 杨闵不说话,双腿一蹬,砰的一声,身体如同炮弹一样冲出,眨眼之间,就追上了荀圭,他大手一挥,力道镇断了无尘的法力,无尘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不敢再留,独自脱身。杨闵一把抓住荀圭的后脖颈,把他提在手里。 荀圭看着这电光火石的一切,惊骇莫名。低头看去,此时竟身处半空,那一想楼已是几十丈开外,整个咸阳城都在自己脚下。 “前辈,您可千万别撒手啊!”荀圭忍不住喊道。 “放心,你既然有办法留住我将士英魂,我岂能让你落在和尚手里!”杨闵提着荀圭,看着吐血而逃的无尘,声音里很是愤怒,“这老秃驴,怕是想先下手为强,独吞你的办法,以此来要挟各国!” “正是如此!”紧随其后的吴镇也飞上半空,站在杨闵身边说道,“没想到相识多年,他无尘居然是这样贪心的人,难道我秦国亏待了他们莲华寺么!” 被提着的荀圭,幽幽说道:“又是个妄图君权神授的,怎么都想这么干呢···” “君权神授?”杨闵震惊的看向荀圭,“荀小子,你说什么?” 荀圭叹了口气,说道:“他们掌握着信仰,只要所有人都信他们,王权就会被架空,到时候,王室想要登上大位,就得请他们赐福册封。我这么说,两位听得懂吧。” 吴镇眉头紧锁:“几百年了,早已成尾大不掉之势。” 杨闵看着吴镇:“此事先不急,吴兄,我们还是先回去,保护好这小子,后面的事后面再说。” 吴镇点点头:“也是。”说完,吴镇抓着荀圭的腿,两人像抬猪一样,抬着荀圭,直奔秦王宫飞去。 “哎哎,两位前辈,这不是待客之道啊!”荀圭在空中大喊,却不敢挣扎,“现在是你们有求于我,这么抓着我,不讲究啊!” “不讲究么?”杨闵似笑非笑,问了问吴镇。 “是有点。”吴镇点头。 “那飞低点,别让荀小子冻着。”杨闵说着就要降低高度飞行。 焯!荀圭心里骂到,飞低点让所有人看着我嘛?我可以死,但不能社死! 一念及此,荀圭赶忙开口大喊:“讲究!很讲究!两大强国伺候我一个人,这福气小的了么!我不冷,前辈,还请飞高点,我要好好欣赏一下,这壮美咸阳!” 吴镇和杨闵嘿嘿一笑,抓着荀圭继续飞。飞到宫门前三人落地,杨闵才松了手,吴镇等守卫认出他后,才抓着荀圭的脚把他拖了进去,杨闵紧随其后,满脸笑意。 荀圭只能用衣袖盖住脸,不让别人看见自己是谁。就在此时,荀圭突然听见有人叫他:“小子,小子,睁眼!” 荀圭悄悄地从手指缝里往外看,只见远处墙根,一个笑眯眯的老汉,蹲在那里朝他笑。 荀圭有些疑惑,为什么旁边的侍卫对他视而不见?荀圭看见那老汉的嘴动了动,先前那个声音又出现在自己的脑海:“小子,莫慌,他们二人都算得上仁君,老夫也就不必费力救你了,老夫走了。” 仁君?荀圭的屁股被拖行得火辣辣的疼,心说这可不像是仁君所为啊。荀圭在脑海里叫道:“前辈,前辈既然来了,岂能半途而废啊!前辈救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前辈救我啊啊啊!” 只见那老汉顿时起身,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那道声音在脑海里说道:“不知道我是谁?哼!还想让我救你?”如一阵青烟,老汉的身影消失。 荀圭张大嘴,手也无力地垂下,心说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不对,看他衣着,应该也是儒门中人,为何一言不合就走了啊··· 一言不合?荀圭突然想起,前面遇到过一个,一言不和还揍了自己一顿的,想到这里,荀圭心里苦,你不会是琼崖的亲朋好友吧? 荀圭全身放松,也不再遮住自己的脸,算了,累了毁灭吧。反正这里也没其他人认识我。正想着,荀圭只觉得身子飞了起来,下一秒,荀圭就重重的摔在地上,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才停下来。 “父王,这是?”有人说话了。荀圭趴在地上,觉得这个声音好耳熟,等等,这不是梁诚···不对,杨诚的声音嘛? 却听见有脚步快速走到跟前,问道:“这不是荀兄嘛?你为何是飞进来的,还趴在地上?” 荀圭抬起头,看着一脸关心的吴逸,还有旁边的吴追、吴遥、杨楚、杨诚,一时无言。 “那个···”荀圭想了想自己今天遇到的事,“我如果说,我膝盖中了一箭,你们信么?” 二十四 大丈夫当如是 “还不快起来!”吴镇走了过来,轻轻踢了荀圭一脚说道:“真是个鸹貔,趴在地上像什么样子!” 一众小辈纷纷向秦王和他身后的梁王行礼。然后从四周上来许多宫人,摆好坐席,端上酒水美食。秦王梁王分左右坐在上首,其余小辈各自按年纪落座。 秦王吴镇看着年轻,其实是和老梁王一个辈分,梁王杨闵按说得叫吴镇一声叔,只是现在他们都是一国之君,在正式场合平辈论交。两家的小辈这些年来都一直联系不断,所以哪怕是坐好了,也都很亲近地说话谈笑。 荀圭起身,掸了掸身上灰尘,揉了揉被抓痛的脖子和脚踝,看了一看,原来已经给他留好了座位,在秦王这边,手边第一个位置。 荀圭感觉难顶,这种超越王子公主的礼遇,明摆着是要把他架到那个位置上,让他不好意思拒绝后面的事情。荀圭心说,无尘是直接绑架我,你们是打算道德绑架我,真有你们的。 “秦王、梁王在上,学生有话说。”荀圭拱手作揖,实在是整不出什么正式的词儿了。 吴镇和杨闵互相敬酒,喝起酒来,把荀圭晾了一会儿。喝完三杯,吴镇才开口问道:“楚国使节,你有话直说就是。” 我特么什么时候成使节了?荀圭忍不住叫道:“喂!我是个人身份,不要上升到国家啊。” “哦?”杨闵端着酒杯,斜眼看着荀圭,“你小子最好是认下这个使节身份,多一个国家参与,你才能活的安稳点。” 荀圭想了想,看样子,前面说漏嘴的祭祀成神的方法,消息漏出去必然引来各方抢夺自己,眼前这俩估计保不住自己。但是!这种时候,掉节操都不能掉面子! 荀圭自顾自在原地坐下,慢慢说道:“有种你们别保护我啊。到时候谁把我抢走,我就把方法告诉谁,反正我无亲无故无有后顾之忧。” 吴镇和杨闵一愣,吴镇忍不住问道:“小子,你真不怕?” 荀圭盘坐原地,双手怀抱,冷哼一声说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彩!荀兄好气度!”抱得美人归的吴逸连忙鼓掌喝彩。荀圭对着吴逸拱手表示感谢。 杨闵放下酒杯,叹息一声说道:“儒家弟子果然清正耿直。没想到啊,荀圭你也是如此,不怕搜魂拘魂之苦,不惧魂魄破碎之痛,哪怕被削成人棍,也要坚守本心的人!好!” 荀圭双手作揖举过头顶,然后正经地低头趴下,作五体投地,说道:“请两位前辈救我。” 吴家姐弟、杨家兄妹都投来了震惊的目光,荀圭伏在地上,继续说道:“你们早告诉我会这么惨,我自己就走来王宫了,都不用前辈你们亲自去接。” 吴镇一脸便秘的表情,问道:“荀小子,你真是儒家士子?” 荀圭起身做好,嘿嘿一笑:“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嘛。” “你小子···”杨闵哭笑不得,点指荀圭:“前两句不错,后两句也不错,偏偏被你放在一起,满是市侩俗气。” 荀圭满不在乎地说道:“要不是青城山太远,我就直接找雾石道人帮忙了,哪用得着求你们?” “小子你在想屁吃!”突然一道声音在殿中里响起,正是雾石道人的声音,“老夫虽瞬息可至,又岂是你随叫随到的?” 荀圭左右看看,在场的人都很震惊,没想到荀圭真的和雾石道人这位洞玄相熟。荀圭撇了撇嘴,说道:“那我信佛去了,你不要后悔。” “刷”!的一下,一道虚幻的身影出现,直接蹲在荀圭身边说道:“爪子诶?哎呀荀道友,我是开玩笑的,要不现在带你走?” 荀圭转头看着这道身影,摇了摇头说:“算了,来都来了。我有时间再去找你玩。” “你别信佛就行,你说儿豁!”雾石道人站起身说道。 “我儿豁!”荀圭不耐烦的说道:“行了你回去吧,我饿了我要吃饭。” 刷的一下,雾石道人的身影消失。在四周一片震惊的目光中,荀圭走到了空位上,甩开膀子开始往嘴里塞吃的。 吴镇和杨闵又对视一眼,杨闵开口说道:“荀小···友,饭食酒水可还合胃口?要不要换别的?” 荀圭吐出扔掉手里啃得反光的棒骨,抓起身后的帷幕擦了擦手,说道:“两位国主,有什么话,能说的请直说,不好说的就找个地方,我们私下说,没必要这么弯弯绕。你们也看见了,有雾石前辈在,我自保无虞。” 吴镇立马开口:“你们先去,自己找地方玩去!”吴家姐弟和杨家兄妹听话地离席了。 荀圭端坐,正经起来,说道:“两位国主,学生无意惹起争端,我与几位同龄人十分投缘,能帮得上的,我一定会出力,所以···” 吴镇一拍案几,说道:“爽快!那么大典当日的文比,就请你出场吧。” “这没问题,不就是···”荀圭点头答应,随机急忙问道:“什么文比?” 吴镇看着荀圭说道:“王者不是将帅,必须要文武全才,才能压服满朝文武。若自身本领稍弱,有心腹之人能压服群臣,也足以服众。所以就要拜托你···” 杨闵接话道:“吴追你也见过了,他可是文武全才的样子?” 荀圭一阵无语,就他那个为了进青楼,可以用嘲讽自己兄弟当借口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符合标准的。荀圭低声问道:“秦王,您真的不再考虑一下?要不,我还是告诉你祭祀成神之法吧?” 吴镇很是心动,但转念一想还是说道:“国家大事,在祀与戎,这尼肯定知道。但是这两件事,都得国君住持,我已决心传位公子追,自然想为他铺平道路。” “哎不对啊,”荀圭叫起来,“你不是有三个儿子么,我才发现你压根不考虑他们的?” 秦王吴镇神色黯淡,缓缓说道:“大王子与二王子俱已战死,三王子他,被巫术损坏心智,现在心智只如孩童,如何治国?” 荀圭愣了一下,起身长揖:“学生失言了,国主节哀。” 吴镇不再说话,眼眶里有水光闪烁。 杨闵轻叹,说道:“秦国连年与异族大战,又要镇守通往西域的走廊,眼下并无高阶武者可以出场,所以秦王只能取消武比,不然秦国尚武之国,又何必文比?!” 荀圭正想着,大儒遗宝不是可以开智么?不过金灵转世去的时候带走了,为了自己儿子弄死一个大儒,估计秦王不是不想而是做不到,哎呀这事儿搞的;不知道金灵转世之后,那本书会不会变成随身老爷爷······ “荀小友,荀圭?!”杨闵看荀圭走神,开口叫他。 “啊我听着呢。”荀圭回过神,“不知这文比比些什么内容?” 吴镇收敛心情,诧异地问道:“你一个儒门子弟,不知道文比比什么?” 荀圭双手一摊:“你们看我这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哪里像个正儿八经的儒门读书人了?” 吴镇点点头,很是认可荀圭的自我认知,说道:“无非就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而已。琴棋书画只做调节气氛之用,有我宫中几位乐师画匠,就足以应对;诗词歌赋,对你来说不是问题吧?” 荀圭瞬间直起腰,面色轻松地说:“那是当然,我虽然修为不高,但是文才还是有的。”其实荀圭心里想的是:“我不会写我还不会抄么?上下五千年那么多名篇,我随口来几首不就够了?我就不信了,穿越过来装逼,又不是写论文,难道还要查重?谁来查,老天爷吗?” 吴镇看荀圭这副样子,放心了不少。他们早从自家孩子那里,知道了荀圭随口就作了一首很棒的咏梅诗,又亲眼见过他突破的异象,对荀圭是有信心的。再说了,能被雾石道人称呼为道友的人,想必问题不大。 吴镇又说道:“荀小友,大典文比之时,还请尽全力,事后自有重谢。” 荀圭双眼放光,重谢?荀圭登时站起,端起酒壶给两位国君倒酒,笑嘻嘻地说道:“那可太好了,哎呀,谢礼其实也不用太重···” 气氛终于融洽起来。吃完饭,荀圭就安排在王宫里住下了。不过他倒是没机会参观秦国王宫,因为吴镇安派了人把他堵在客房那个小院子里。荀圭很能理解,毕竟是后宫,自己想去参观也不现实,于是,在一众乐师每日奏乐,画师负责记录的声色犬马中,荀圭很是快乐的度过了这几天,大黄也被他接来,一人一马,整天就是吃饱喝足,然后在宫中乐团的人工背景音乐里撒欢。 ······ 终于,传位大典这天到了,前面下了几天雪的咸阳城,这两天晴朗温暖,是好天气。荀圭安抚了大黄,嘱咐它就在院子里玩耍,不要乱跑。然后带上有改变样貌作用的面具,在宫女的帮助下,穿戴好了厚重繁复的礼服,到了王宫祈天殿大门前,站在那里。 祈天殿是王宫正中,坐北朝南最大的宫殿。殿前台阶分为三段,中间有两片平台分隔台阶,最后一阶平台,就是祈天殿大门。 吉时已到,在前来观礼各国使节,以及死皮赖脸代表佛门前来的无尘、和秦国文武众臣的注视下,在两侧全副武装的精锐甲士的目光里,在礼乐声中,听到了秦王诏的公子追,独身走向那九十五级台阶。 “吴公子追,淳宜贤达,统继宗祧,嫡长血裔······”礼官一边大声诵读,吴追一边走,这一段念完,他正好走到第一个平台上,他的步伐,和礼官、礼乐同时开始,同时结束。 吴追跪坐,有礼官为他换礼服,正衣冠,取下代表公子身份的配剑玉佩,换上更高级别的代表王子身份的佩剑、玉佩,还有一个大玉圭。吴追手持玉圭,向殿前秦王吴镇行三拜之礼。 吴镇强忍泪水,走进殿中。 礼官接着唱到:“有我大秦,镇守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吴王子追,刚毅果决,文成武德,驱逐外侮,安我国邦···”王子追缓步走到第二级平台,把玉圭插在腰间,拔出长剑,有甲士为吴追摘下玉佩,换上黑衣,披上甲胄。吴追横剑在胸,向祈天殿单膝下跪。 殿前广场上,三千甲士手击胸甲,举戈齐呼:“风!风!风!” 礼乐再度响起,吴追起身,收剑入鞘。每一步走出,身上甲胄哗啦作响,甲胄的声响,完美契合礼乐的节拍。礼官不再唱念,等吴追走到最上面,祈天殿门口,才听礼官高呼:“宣,王子追上殿!” 与平常上殿不同,吴追不解甲胄,不下配剑,径直走进了大殿。吴追双目通红,看着站在王座前的吴镇,哽咽着喊道:“祖父···” 吴镇还没说话,身后的礼官大喊:“外侮未灭,何以家为?吴,王子追,你忘了大秦历代先君的大任了吗?!” 吴追虎躯一震,压住泪水怒吼道:“没忘!” 左手按剑,右手握住大玉圭,吴追再次单膝跪下,向吴镇回话:“王子追,奉秦王令上殿!” 吴镇双眼通红,一言不发,大步走到吴追身前,说了一句:“起!” 吴追起身,由吴镇拉着他走回殿外。面向满朝文武,当着三千精锐,当着各国使臣,吴镇取下了九琉冠冕,给吴追戴上。又从礼官手里接过一件血迹斑斑的披风,为吴追披上、系好。然后,吴镇拿过吴追手里的大玉圭。 吴镇看着眼前的吴追,欣慰地点点头,双手持大玉圭向吴追拱手:“拜见大王。” 高台之下,吴逸站在文臣最前面,武将那边,是吴遥站在最前面,见祖父躬身,姐弟二人一齐跪拜,领着群臣行三拜九叩大礼:“拜见大王,大王万年,大秦万年!” 诸国使臣也一齐行礼:“拜见秦国新君!” 广场上的甲士举戈高呼:“大风!大风!大风!” 假扮礼官的荀圭,看着这一切,心里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那句“大丈夫当如是”的感慨。 二十五 尚武之国,怎么比文 大典继续按部就班的举行,荀圭把事情还给原来的礼官,回到了小院子里,继续和大黄玩耍,还睡了个午觉。 一觉睡到夕阳西下,有宫女叫醒了荀圭,荀圭让宫女给大黄多挣点好吃的,陪大黄撒欢。自己换了一身文官礼服,跟着另一个宫女,来到了举办宴会的长乐宫,见各国使臣都在,荀圭偷偷给吴遥吴逸打了个招呼,坐在他们身边。 这一边坐的是秦国群臣,对面一列坐的是各国使臣,还有无尘那个光头。 秦国新君登基,在场所有人脸上都满是喜悦,来来往往的宫人们个个都是微笑服务。荀圭看着正位上的新老二位秦王,和一旁的梁王,问旁边的吴逸:“哎,怎么梁王也坐在那里,你们梁国关系这么好么?” 吴逸闷头喝酒,头也不回的说道:“这有什么,杨叔他们家和我们家,祖上不知道联姻多少次了,要不是祖业不可丢,我两国合成一国也不是不行,毕竟两家王室都沾亲带故的。” 荀圭点点头,这种情况很好理解,毕竟前世西欧那边,一个国君被推翻或者突然死亡,往往会从其他国家找个亲戚继位。荀圭又问道:“我说,秦王···哦老秦王,也就是你祖父已经答应把桃夭许配给你了,今天怎么没带来?” 吴逸惊恐地看着荀圭:“荀兄,你们儒门不是最看重礼法的么,桃夭只是妾室不是正妻,现在不是我秦国自家人在聚餐,我怎么能带她?况且我还没纳她入门呢!” 荀圭本想说一句你好封建,转念一想这可不就是封建社会么! 有点尴尬,荀圭想拉人一起聊,却发现吴遥抱着酒坛子狂灌,旁边的宫女都见怪不怪了,看样子是习惯了;再旁边的杨诚和杨楚两兄妹,窃窃私语,估计又想着跑出去玩。 荀圭挠挠头,强行找话题:“那你们···同床共枕没?” 吴逸更加震惊:“荀兄你认真的?桃夭姑娘守身如玉,我怎可做那下作之事?” 荀圭很是疑惑:“你都是青楼的熟客了,竟然还是处子之身?” 吴逸小脸通红:“你你你···粗鄙!”说着,吴逸压低声音说道:“我也是武者,运血境界,根基未稳之时,不可破身,否则修为难以进步!” 荀圭恍然原来如此。这是却有人走到吴逸前面,鄙夷地说道:“秦国公子逸,流连青楼居然是真的,竟然还要纳一个青楼女子为如夫人。” 吴逸生气的抬头看着来人,荀圭直接问道:“王宫之内,何来狗叫?” 来人大声说道:“你也是读书人,为何如此粗鄙!” 这人声音很大,将在场之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荀圭看着眼前这位,一身华贵礼服,身材消瘦却很有气势。荀圭上下打量,见他面色白皙,目光明亮,问道:“你也是读书人,为何如此粗鄙?” 这人被问懵了,好半天才说道:“明明是你粗鄙,你竟反过来说我?” 荀圭嗤笑一声,说道:“我与好友谈话,既是好友之间玩笑,又何来粗鄙。倒是你,突然闯来打断我等,招呼也不打就指责我的好友,我为何不能说你粗鄙?” 吴逸侧身小声说道:“此人是齐国公子,田兴。此次齐国使团以他为首。” 荀圭微微点头。趁着田兴还没反驳,荀圭又说道:“你齐鲁之地,礼仪之邦,我也早有耳闻,本以为,你身为齐国公子来到秦国,必有高论,没想到竟说出如此粗鄙之语。” 田兴微微抬头,俯视荀圭,但还是拱手行礼:“夫子就是我齐国人,天下儒门派别,都尊我稷下学宫为首。你是什么出身,敢与我辩驳?” 荀圭看他这样,也站起身,老老实实回礼,说道:“在下荀圭,自楚国鹿山书院学成,现在正在游历各国的路程中。” 四周都安静下来,只剩下些窃窃私语。秦王吴追连忙开口:“二位学子不必动气,孤有一法。” 荀圭连忙转身,不管田兴同不同意,对吴追作揖说道:“大王请讲。” 吴追面带微笑,实则手心冒汗。他努力地稳着说道:“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既有各国使节在此,荀卿,你就代表我秦国,与诸国辩驳一番,交流学问如何?” 荀圭刚要行礼答应下来,不料田兴赶在前头,上前一步说道:“启禀秦王,秦国以往都是与诸国比试身手,秦国的尚武之风诸国皆知,为何今日要行文比?” 田兴不得不问,实在是秦国这些年来,不管有什么大事,要热闹热闹都是比刀剑比弓马,各国早就习惯了,所以专门培养了一些武者,专门用来出使秦国,这一下子突然换规矩,他们还真没有信心不丢人。 吴追毕竟有些经验不足,不知道怎么回话。荀圭看出来了,立马对田兴说道:“公子兴不必担心,在下初入士子境界。”说着,荀圭向其他使团代表作揖:“今日是我王大日子,还请各位给个面子,咱们就文比,吼不吼啊?” 各使团代表心里大呼“吼啊吼啊”,你一个士子境界我们害怕什么,你们秦国和燕国盯着异族,尚武是大家都知道的,但你秦国尤其不擅长文辞,大家更知道了。 田兴也暗自松口气,倒也不是非得赢,毕竟秦国出使他国,也带着专门培养的文人,其实各国都心照不宣,打个平手,然后最后互相恭维一下,双赢啊!反正都是为了糊弄那些中低层官吏和百姓黎民。 田兴向秦王吴追行礼,退了一步,对荀圭说道:“既然文比,你我就以儒门惯例称呼吧,在下年十九,不知你···” 说话间,宫人们已将大殿中间清扫,摆上软垫,在软垫中间摆上一张案几,案几两侧分别放置一尺见方的坐席。荀圭回礼道:“在下年十七,见过田学长。” 田兴伸手邀请:“荀学弟,请入席。” 于是荀圭和田兴在坐席上跪坐,这是正经的席地而坐。两人隔着案几,互相作揖。在场宾客都安稳坐着,安静等待二人选择的话题。 田兴说道:“荀学弟,你年纪稍幼,请你先出题吧。你我一问一答,先答不出来者,自动认输,输者只罚酒一杯,如何?” 荀圭客气起来:“学长谦逊。那学弟就先问了,敢问学长,夫子是谁?他有什么学问,传到现在,有什么流派?” 田兴彻底放松下来,完全没意识道,荀圭是完全不懂所以在套话,笑着说道:“学弟如此谦让,居然用这样的基础问题来问我,不过既然你问了,我自然要回答。夫子是我齐国王室,自然姓田,名峦;夫子广收弟子,有教无类,因材施教,学问嘛,自然是君子之道,仁恕之道,修身治国之道。各家学派,现在南北分立,不过是向内求己,与向外求实两派而已,根还是在我齐国。” 荀圭拱手道:“多谢学长。请学问吧。” 田兴面色严肃起来,问道:“先前听学弟你说,竟要让公子逸带他妾室来此种正式场合,此岂非乱了理礼法?” 荀圭心说我可不在这种问题上面跟你抬杠,绝对讨不了好。荀圭低头拱手:“是学弟我太过孟浪,失言了。”说完端起酒杯喝了一杯。 田兴终于笑起来,说道:“既如此,前事不提了。学弟,请提问吧,这次可要问些正经的。” 荀圭起身,心想既然要辩驳,那不如问个大的,于是荀圭问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学长以为如何?” 好家伙,田兴心里直呼好家伙,这是你一个士子境界该问的?我也才不过是个秀才,还没到那种境界啊。若是说的不好,回到齐国肯定会被先生打板子的! 田兴只能无奈地说:“我答不上来。学弟,你可有见解?”说着田兴也喝一杯罚酒。 荀圭摊开手:“我要是知道的话,还问你干什么,学长请提问吧。” 在场所有人都惊了,你们搞得这么正式,礼仪丝毫不差,都等着你们说出惊世言论,我们也好起哄捧场,结果就这? 田兴看着笑得奸诈的荀圭,突然灵光一闪,问道:“学弟,夫子授人学问,有教无类,有罪之人也能学吗?” 荀圭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道:“我答不出来。学长你呢?”说着又喝一杯。 田兴也学着荀圭一摊手,说道:“我要是知道,我何必问你?” “哈哈哈哈哈···”“嘿嘿嘿嘿嘿嘿···”田兴和荀圭笑了起来,很是和谐。却不知周围的气氛已经降到冰点了。 老秦王吴镇气的吹胡子瞪眼,心说你小子是来混酒喝的?难怪你一点不担心,原来是打算糊弄,还有那个田家的小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等我修书一封,让你父王揍你一顿! 尬住了,完全尬住了,这一帮人里面,除了没心没肺的吴遥还在喝酒,其他人都感觉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吴追一看这样不行啊,我登基举办宴会,你们给我糊弄过去那还能行?吴追一咬牙一狠心,开口说:“两位学子,既然你们难分高下,势均力敌,不如···我们还是比武吧,或者你们比神通如何?” “好啊好啊!”“秦王英明!”“正该如此,尚武精神不可弃啊···”大家都很是开心纷纷开口附和,比武多好啊,就算是糊弄,那刀剑乒乒乓乓响几声,怎么都比俩傻小子坐那里扯淡强啊!比神通那更好啊,儒门的嘴最损,看他们互相说损话多有意思! 秦王吴追见众人反响热烈,也笑起来,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就不要再辩驳义理了,用些儒门神通,比试一番如何?” 神通?我会个锤子的神通!荀圭慌了,连忙小声对田兴说:“学长,学弟我刚刚进阶,还不知如何运用啊!你看我这么诚实,还请收下留情啊!” 田兴也是凑过来,小声说道:“荀学弟,我虽然是秀才境界,但根基不稳,受了些暗伤,咱俩打个平手如何,都不丢面子。” 同时开口的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于是大殿中摆设再变,搬来第二张案几,两张案几分列两侧,荀圭和田兴相对而坐。田兴有心放水,先开口道:“学弟,你只管用心吟诵经典语句便是,即便你调动口窍全部力量,学长我也接得住。” 荀圭心说好兄弟,原来这样就行了,于是荀圭集中精神,果然,嘴里微微酥麻,有点点光芒在喉头闪烁,荀圭立马说了句最熟悉的:“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微弱金光散开,只见田兴不由自主地咧开嘴:“学弟果然客气,哈哈,没想到还是如此谦让哈哈哈哈哈,居然用最基本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田兴越笑表情越猖狂,甚至笑出眼泪,一直笑了好几分钟。 田兴终于停下来,周围的人也被他的笑声传染,各个面带笑意,心说不哭是儒门,真损。田兴看着荀圭说道:“学弟思路不错,我正是远方来客,不亦乐乎一句让我发笑不止,开不了口。学弟,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 田兴声音传来,荀圭不自觉的嘴角上扬,最终也是憋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脑子里不断响起自己的那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荀圭明白了,田兴说那一句,强制让自己复习了前一句话,自己也得笑好几分钟。 果然,荀圭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老半天才停下。荀圭心说儒家神通可真是损到家了!缓过气后,荀圭搜肠刮肚,说了一句:“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 田兴面色惊恐,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荀圭读懂了他的嘴型:“你小子来真的?”接着,荀圭就看见田兴有些坐不住了,眼睛一个劲儿往那些宫女身上看,看了一会,田兴忽然面色通红,捂住了自己的腰带以下。田兴喘了半天粗气,终于压下了失礼的思想,看着荀圭说道:“放于利而行,多怨。” 荀圭只觉得所有人都看向自己,眼神不善。赶紧说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田兴面色表现出忧虑,荀圭坐直,不再担心四周的目光。 田兴看着荀圭,慢慢说道:“学弟,你先不仁,莫怪为兄不义了!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 荀圭顿时站起来,生出一种冲动,不想在做这无谓的口舌之争,只想走出去做些实事。荀圭努力控制自己的双腿,他有感觉,既然比试的双方都坐在席上,走出坐席范围应该就是输了。荀圭偷偷看吴镇吴追,果然,他们有些紧张。 荀圭咬牙坚持,自己毕竟答应了代表秦国,第一局输了很掉士气啊。荀圭想了又想,说道:“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 田兴闻言,微微一笑,荀圭感觉到自己身上那股冲动消失,终于可以放松下来。荀圭向田兴作揖:“多谢学长。” 田兴也笑道:“我怎会枉做小人,这一局就算你我平局吧。” 不等荀圭说话,秦王吴追赶紧带头鼓掌:“好好好,二位都是根基扎实的,儒门学子果然都是谦谦君子,二位请回座休息吧,来人,剑舞!” 荀圭和田兴相视一笑。荀圭心说这人不错,以后去了齐国可以找他玩。田兴心说这人可以,和我一样不着调,有机会他来稷下学宫,可以和我一起挨先生打。 二人回到原位坐下,互相隔空敬酒。一队舞娘前来,开始舞剑,虽然是女子舞剑,却阳刚之气尽显,舞娘互相之间站位,竟暗合战阵之道,在座宾客纷纷喝彩,向秦王吴追敬酒,恭贺夸赞不止。 气氛终于热闹起来,十分欢乐,一片和谐。 二十六 面圣 一曲剑舞已罢,吴追正要开口,邀请各国使团代表,派出比武人选,然后排好次序。却看见一个光头突然出列,行了一礼。 “阿弥陀佛,”无尘开口道:“大王容禀,老衲有个不情之请。” 虽然吴追从吴镇那里,知道了荀圭所说“君权神授”的看法,对和尚已经有些反感,但还是维持着笑容,问道:“法师有何事,不妨直言。” “启禀大王,方才儒门弟子上台比试神通,大放异彩,因此,”无尘慢慢说道,“老衲想求个机会,让我门下经藏境界,与二位儒门弟子比试一番。” 刚炒热的气氛顿时又冷了下来,所有人都不知道无尘什么意思。别人刚刚比完,心力消耗不少,无尘这时候提这种要求,十分无礼。 荀圭却知道,无尘是冲自己来的,现在躲了以后也躲不开,总不能真的每次都叫雾石道人吧,人情好借不好还的。 “大王,臣尚有一战之力。”荀圭直接起身应战。田兴看着荀圭,暗赞道:“可惜我根基不稳不能再战,不然必助他一臂之力。” 秦王吴追看着荀圭,荀圭给了他一个没问题的眼神。吴追只好点头,说道:“既然如此,请法师把你门下经藏叫上来吧。” “多谢大王。”无尘行了一礼,转身下去了。 众使节一看,这样也不错,反正晚宴也不会搞得太晚。有这个荀小子把这段时间糊弄过去,自己带来的人也不必上场了,毕竟打伤了也是要花药费的。 荀圭站在原地神色不变,安心地等待无尘带人过来。田兴却离席,走到荀圭这边,十分关切地问道:“学弟,你我刚刚比试过,连我都耗了不少心神,你又何必···” 荀圭微微一笑:“学长不必担心,其实学弟我···”荀圭说着凑到田兴耳边,小声说:“我天生神力,那和尚我与我辩经,我就动手;他要是动手,我更不怕了。” 田兴满眼的不相信,荀圭只能劝他坐回去,一会儿自有分晓。 “荀兄···”吴逸在旁边叫他,“你们说什么呢?要不让我王兄换个人吧···” 荀圭摆摆手:“不必担心,看我的。” “阿弥陀佛,荀施主好自信。”无尘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小和尚,看年纪也就十二三岁,衣着朴素,神情木讷,低眉顺眼看着就人畜无害。 众宾客都安静下来,等着比试开始。秦王吴追看了看小和尚,脸色放松不少,开口说道:“既然你已把人带到,且先说说怎么个比法。” 无尘躬身行礼,说道:“禀大王,我身后这位,是我代师收徒的师弟,法号圆觉。此事是他提起,当由他自己做主。”说完,无尘再施一礼,退到一旁,闭目默念经文,再不发一言。 荀圭看着小和尚,拱手道:“见过圆觉小师傅,还请言明,如何比试?” “阿弥陀佛。”圆觉开口,声音清脆,但语气让人感觉他不像是十二三岁。“荀施主,此前你已与别人必过,想必心神有损,此番我们二人坐而论道,不比术法,不比拳脚,如何?” 荀圭有点惊讶,光靠嘴说我还能怕了你?前世网络上抬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然后,宫人们又把前面用过的的案几、坐席放回去。荀圭一伸手:“小师傅请。” 圆觉也伸手:“荀施主请。”于是二人落座。又有宫人端来香炉,香气清淡,让人心思安稳,案上的酒水也都换成了茶。 只有吴遥很不开心,没得喝了,她往桌子上一趴。发出了“碰”的一声。安静的环境下,这样的声音吓了所有人一跳。 圆觉就用吴遥头碰桌子的声音作为开场,说道:“荀施主,人有八苦,为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苦。施主既得天授经文,小僧想问施主,可有脱苦之法?” 荀圭心说你也是个爱说大话的,开场就问这种话题。荀圭歪了歪嘴,敷衍道:“不是告诉你们了嘛,无挂碍,故无有恐怖。你不想着苦,怎么会感觉苦呢?” “善哉。”圆觉点点头,又问道:“荀施主,我有个故事,你要不要听?” 荀圭看着身材瘦小的圆觉,说道:“你说呗,图一乐得了。” 圆觉双手合十,盯着荀圭缓缓开口:“有一生灵,不存于世,魂从天外而来,害死一人,化作他的模样,言行举止与死者无异,那么荀施主,对于认识死者的人来说,现在的他还是原来的他么?” 荀圭心神巨震,这是什么小和尚,分明就是返老还童的老怪物!别人不知道,荀圭自己清楚这个故事说的谁,虽然不知道和尚是怎么知道的,但一定要妥善的问答才行。 荀圭眉头紧皱,一言不发。四周的人们开始议论纷纷,各种观点都有,荀圭仔细听了听,想找个多数人认同的说法作为答案,有多数人支持的答案,今晚混过去不难。 对坐的圆觉看着荀圭微微侧耳,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荀圭只觉得所有的声音瞬间消失,荀圭看着圆觉,心想真是难搞,荀圭记得,当初遇到散人境界的青松子,他施展隔音术的时候,还需要念咒,借用符咒才行;眼前这位一声佛号就能动用术法,实力绝对不止经藏。 “荀施主何以久久不言?”圆觉逼问道:“难道有什么不妥?” 荀圭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外面的人却能看到听到荀圭和圆觉。吴追看向无尘,沉声问道:“无尘,先前不是说不会动用法力?怎敢食言!” 无尘站在原地,头也不抬眼也不睁,答道:“圆觉说的是不必,没有说不用,大王不必担心。” 吴追气的就要起身,却被一只大手按住,吴追转头,却看见吴镇一脸平静,低声说道:“莫慌,你心慌他就赢了,这不是圆觉和荀圭的比试,是佛门在试探我王室。” 吴追压下火气坐下。那些使者都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一个个都不再发出声音,只是看着场上比试的二人。 荀圭虽然听不见,但是能看见四周人群的表情。看了看无尘,又看了看圆觉,想了一下,荀圭开口说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一阵音波激荡,圆觉身子一震。荀圭只觉得声音一股脑地往耳朵里钻,好不容易才重新适应。荀圭看着有些错愕的圆觉,嘿嘿一笑,说道:“小师傅何必诧异,你虽然比我高个境界,但是先前与我比试的,也是高一级的秀才。” 田兴心说可不许捧一踩一! 荀圭接着说道:“天外来者,既然言行举止与前身无异,无人察觉异样,不知你是从哪儿听来的故事。我也有个故事,你要不要听?” 圆觉微微皱眉,清秀的脸居然显出一种老态,他看这荀圭说道:“荀施主请讲。” 荀圭端正坐着,用尽可能大的声音说道:“讲故事之前,我得先问问,小师傅,佛在何处?” 圆觉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说道:“在过去无量劫中,在现在无量数世界中,在未来无量数纪年之后。” 荀圭嗯了一身,说道:“我知道,你们是信轮回的。有这么一个故事事关轮回:佛陀在不知何处、不知何年讲经说法,度化世人,有一人问道:‘佛陀,我想修成正果,要做什么呢?’佛陀说未成正果,永在轮回。你若积累功德,断开因果,能成正果。” 圆觉心神巨震,难以置信地看着荀圭。 荀圭看着圆觉,继续说道:“那人又问:‘我佛,倘若有一蚊虫,吸食我血,我拍死了它,那么···’” 荀圭露出坏笑,说道:“那么,是蚊虫的前世欠我的,此生被我打死来偿还我的因果,还是说,我下辈子要为了打死它这件事,偿还它的因果?如此因果还来还去,我如何能脱离轮回?” 圆觉双手合十,满手心都是汉,他盯着荀圭,面色有些失常。 荀圭看了看远处的无尘,转头回来圆觉问:“圆觉师父,你既然法号圆觉,想必佛法圆通,智慧觉醒,还请为故事里的人解惑。” 圆觉汗如雨下,身子不住地颤抖,咬着牙一言不发,荀圭等了半天,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摇了摇头,然后对着远处一动不动的无尘说道:“无尘,心经,还有那首佛偈都是我教的,没想到你竟然灵台生尘,妄图让我难堪,你欺师灭祖!” 坐在地上的圆觉双手一松,“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身子歪倒在地上。 吴追站起身,惊讶的问道:“荀卿,你此言何意?为何你骂的是无尘,这小和尚却倒了?” 荀圭看着无尘,小和尚吐血倒下之后,无尘终于睁眼。他神色萎靡,他双手合十,满眼迷茫,看着荀圭问道:“你,你怎么知道是我···” 荀圭似笑非笑,说道:“我虽然不算什么正经人,但我是个正经的儒门弟子。我儒门最重师徒名分,有一字之师的说法。你啊,啧啧啧···” 荀圭摇了摇头,说道:“那日在一想楼,你既然白得了我的指点,就该对我尊敬点,你以为,接我去住,给我打洗脚水就算扯平了?” 无尘瘫倒在地,双目失神。荀圭沉声说道:“我特意挑了个关于因果的故事,你既然受了我的佛偈,就与我有因,今日你来整我,该当自食恶果!” 吴镇和杨闵看着荀圭,惊为天人。儒门出名的子弟不多,没想到今天居然见到了一个,全靠一张嘴就能把人说没了的荀圭。 荀圭转身,向新老秦王施礼:“大王,臣赢了。” 不仅是吴追,周围的使者们也是一头雾水,吴追问道:“荀卿,那首佛偈,那天我也在我是知道的,但这小和尚。”说着,吴追一直吐血晕过去的小和尚:“他又和无尘有什么关系?” 荀圭拱手:“禀大王,臣发现小和尚说话时,无尘闭眼,但是嘴唇在动;小和尚不说话时,无尘就睁开眼看着我。所以,臣怀疑是无尘在控制这个小和尚。” 吴追恍然大悟。周围的人也议论开了。“原来如此啊,我说那无尘怎么不一开始,就把小和尚一起带来,原来是要找机会出去施法。”“想他无尘身为住持,居然犯了嗔戒,真是不可思议。” 荀圭又说道:“大王,还是先叫医官来,救助这小和尚吧。他也是被无尘牵连。” 吴追点点头:“正该如此。来人,叫医官来。” “阿弥陀佛,不必劳烦大王。”一声佛号想起,众人循声看去,一个穿着破旧僧袍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小和尚身边。 众人一惊,定眼看去,只见一佝偻着身子的老和尚,双手合十站在那里。他穿的僧袍很是破旧,还沾了不少草梗,一双僧鞋也是到处破洞,手脚满是脏污。 老和尚面色悲苦,皱纹深深没有胡须,身材瘦小到,好像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他吃力地弯腰,说道:“大王容禀。此事是无尘自作主张,他力求来参加大典晚宴,我们也想不到,他竟敢做下这等事,此事我莲华寺愿一力承担。还请大王开恩,让我带他回去,必定重责。” 吴追不知道怎么办,他转头看吴镇。吴镇扭过头去,吴追只好转头看向荀圭,征求意见。 老和尚见状,转身对荀圭说道:“荀施主,老僧有礼了。” 荀圭回礼,说道:“大师,不知你们想怎么惩罚无尘,罚得轻了,怕是损了大秦的面子。” 大家都很震惊,这老和尚多少年没出面了,你居然敢和他讨价还价? 老和尚抬头,深深看了荀圭一眼,这才说道:“荀施主以为呢?” 荀圭又露出坏笑,说道:“这样吧,经文呢,我反正已经给了你们寺里了,别的不说,以后不许无尘学我传过去的经文就行。对了,” 荀圭看了着无尘,对老和尚说道:“还请大师出手,抹掉他关于那首佛偈的记忆。” 老和尚点点头。然后转身,等着秦王点头。 荀圭向吴追使了个眼色。吴追于是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你就带他们回去吧。” 老和尚低头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不见他有什么动作,身影就和小和尚、无尘一起消失。 闹了这么一出,众人也没有心情继续宴会了,互相恭维了一阵,全都散去;梁王杨闵也告辞,带着自己的子女随着自己的使团里离去了。吴追又 派人向使者们的驿馆住处送去酒食、舞姬、乐师,也算是宾主尽欢。 热闹散尽,在荀圭住的小院子里,吴镇、吴追、吴遥、吴逸在院子里摆上家宴,看着荀圭在马厩里忙着给大黄喂些热水、刷一刷灰尘。 看荀圭搞得差不多了,吴镇才开口道:“荀小友,你可知道那个老僧的身份?” 荀圭放下刷子,走到桌子边坐下:“怎么了,他很厉害么?” 吴镇看着荀圭这愣头青,略带感慨地说道:“果然是初生牛犊,那老僧法号莲心,你有没有想到什么?” 荀圭一开始还不以为意,自顾自倒酒,等酒杯端到嘴边,荀圭才反应过来,问道:“莲心,莲华寺···他的辈分?” 吴镇看着荀圭:“知道怕了?他已经活了三百年了,莲华寺是他的师父创立,所以他是莲字辈。三百年的罗汉境界,但凡他有什么心思,你自己就屁颠屁颠跟他回去出家了!” 荀圭手有点抖,强行稳住,喝下了这杯酒,荀圭才说道:“那又如何?我就不信他敢那么明目张胆!” “他们要是不那么明目张胆,怎么会从道家手里抢走北方诸国?”一个声音在荀圭身后响起。 荀圭还没回头,那边吴镇已然起身,看着荀圭背后,激动地说道:“是你!你还好意思来我秦国!老夫现在是五脏境界,不怕你了!” 荀圭一动不敢动,秦王都怕,他更怕啊! 身后的人拍了拍荀圭的肩膀,说道:“小家伙,你怕什么,我可是你的师祖。” 荀圭回过头,惊讶道:“前辈是你!” 原来,身后站着的,正是荀圭那天,在宫墙那里见过的,那个一言不合就走了的老汉。 荀圭连忙起身:“拜见前辈,前辈请坐。您不是走了吗?” 老汉笑眯眯的,不理荀圭,只是对吴镇说:“坐吧,小辈面前这么紧张,也不怕丢人!”吴镇慢慢坐下,说道:“北圣黎振升,南圣袁扶良,一向镇守南北异族,轻易不回九州腹地。今日北圣您却在此现身,所为何事?” 荀圭惊得张大嘴巴,吴家姐弟们也是惊骇莫名,这可是当世绝顶几人之一啊! 黎振升随手拈起一块糕饼扔进嘴里,边吃边说:“不是为你来的,谁闲的没事大老远的过来,就为了揍你?” 吴家姐弟看着吴镇,吴镇老脸一红:“说这些干什么,我那时是年少轻狂···” 北圣黎振升看了眼荀圭,荀圭立马给他倒酒。黎振升喝了一杯,说道:“年少轻狂?二十年前,你那时候都三十岁了吧,孩子都生了三个,还对自己那么不自信。” 吴家姐弟看看吴镇,又看着黎振升,心说这里面有故事啊。 黎振升轻笑一声,摇身一变。荀圭瞪大双眼看着,怎么也不明白,一个蹲墙根的糟老头子,怎么会变成一个青丝如瀑,剑眉星目,面色红润的中年夫子。 北圣黎振升丹凤眼看着吴镇,微微一笑,勾人的酒窝让一旁的吴遥目眩神迷。黎振升又看着姐弟三人,说道:“那日我不过是从咸阳城经过,顺带看看我的徒孙——也就是你们祖母,谁知道他”说着一指吴镇:“他非得说我是登徒子,还说我私闯王宫调戏王后,这我不打他一顿?” 荀圭心说,您这一副音容笑貌长得老少咸宜的,吴镇有所怀疑很正常。 吴镇以手覆面,尴尬的不行。吴家姐弟们则是在想,您这样子,这气质,谁见了不迷糊啊?祖父一时上头也是情有可原。 黎振升看着荀圭,语气有点不满:“你看看你,平平无奇气质全无,一点都不像我的徒子徒孙,啧。” 荀圭不理会这种人身攻击,只是问道:“前辈,我什么时候入了您的门下?” 黎振升转过头去不看荀圭,似乎十分嫌弃。他看着南方说道:“我那小徒儿,当年为了一女子负气出走,杳无音讯,三十年了,直到前段日子,我才又感觉到了他的气息。” 说着,黎振升对着荀圭一伸手:“他的书呢,交出来吧。” 荀圭感觉脑子要烧掉了,想了半天,才问道:“您是说,琼崖前辈?” 黎振升歪头:“那不然呢?他跑路之前就是大儒境界,他又拿自己的命去给那女人续命,肯定早死了,留下遗宝不是应该的?给我。” 荀圭挠挠头,说道:“这事儿吧,您还得去趟青城山。” 二十七 我不是我,我还是我 看着北圣黎振升和荀圭还有话要说,而且估计说话时间短不了,吴镇带着几个小辈,告辞一声就离开了。再者,吴镇也实在不好意思再待下去了,搞不好黎振升会说些别的什么东西,十分影响自己的形象。 吴家人走后,黎振升屏退了伺候的宫人,让荀圭坐下,和他说一说是怎么遇到的琼崖。 荀圭听话坐下,面对这个层次的前辈,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荀圭把当初赶山路,借宿破庙,遇见琼崖,琼崖打自己了一顿,然后自己把那本书扔到井里,然后捡了个女鬼老婆,然后女鬼老婆带着那本书投胎去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 黎振升一杯接一杯,喝个不停,荀圭都说完了,他还在喝。 很快,桌上的酒都喝完了,黎振升扫了一眼,随手一招,大黄就自己走了过来,黎振升拿过大黄身上绑的葫芦,一仰头把里面刚装进去的酒喝了个干净。 “前辈···这我留着路上喝的。”荀圭弱弱的说。 黎振升看了他一眼:“怎么,你小子又打算跑路?我看这吴家人都挺不错的,要不你就留下?我回头把吴遥许配给你,来个亲上加亲怎么样?” 大黄看着荀圭,觉得不错,大脑袋拱了下荀圭,让他答应。 荀圭推开大黄,说道:“前辈,亲上加亲这是从何说起啊。再说了,我刚刚都告诉您金灵的事情了,那是我的初恋白月光,我的刻骨铭心啊···” 黎振升接话道:“得加钱?” 荀圭身子一震,难道这位北圣是穿越者前辈?以他的身份年纪,推动社会生产力发展也不是不可能啊! 黎振升奇怪地问道:“你怎么了?不愿意娶就让吴家多加点嫁妆得了呗,怎么这么吃惊?” “啊这···”荀圭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想错了,连忙解释道:“学生与长公主不过见了几面,说这个还是太草率了。” “哎,这算什么草率,你们不是见过面了?这比其他人好多了。”黎振升不以为意地说,“再说了,你是我的徒孙,配她一个长公主不是绰绰有余?” 荀圭连忙打断:“别啊前辈,这怎么说的我就是您徒孙了,没听说哪门哪派,收徒是要先揍人一顿的啊,琼崖他···” “放肆!”黎振升抬手一巴掌拍在荀圭的后脑勺,荀圭疼的抱头蹲下龇牙咧嘴。黎振升说道:“那是你师父!怎可直呼其名!” 荀圭欲哭无泪:“当时我问他了啊,他说名字忘了,别人就管叫他琼崖先生,那我怎么知道,他的称号和名字是一样的啊···” 黎振升有点尴尬,这下好像打错了。他板起脸说道:“那你算白挨,师父打徒弟就像当爹的打儿子,更别说我是你师祖···你没法反驳,琼崖留下的大儒遗宝你收了,你也给他磕过头了!” 荀圭直接戴上痛苦面具,心说我那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算了算了,这会儿也不能吃眼前亏。 于是荀圭老老实实跪下,对黎振升行三拜九叩,说道:“徒孙荀圭,拜见师祖。” “嗯!这还像个样子。”黎振升总算正眼看荀圭了,“好徒孙,你可知入我门下,第一要紧的事情是什么吗?” 荀圭老实问道:“请师祖赐教。” 黎振升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怎么还不开窍啊!你看看你师祖我,看看,好好看看!” 荀圭抬头,仔细的看,看了半天才说道:“别的没看出来,您的相貌气质那绝对没说的。” “好小子!”黎振升顿时十分开心,“不愧是琼崖选的弟子,一点就透啊!没错,就是长得好看!” 荀圭震撼莫名,怎么到了异世界还是躲不开容貌焦虑啊! 黎振升笑着扶起荀圭:“来来来,站好,师祖给你见面礼。”说着黎振升扭头大喊一声:“来人,准备洗澡水,两份!” 远处的宫人们迅速去烧水。黎振升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从里面到处一枚青色药丸,一阵异香瞬间散发,黎振把药丸递给荀圭,说道:“来,把这个吃了。” 荀圭不疑有他,一个文圣要弄死自己,一个眼神估计就够了,不必专门搞份毒药来。荀圭接过药丸,说了声“多谢师祖”仰头吃下。 “没什么反应啊。”荀圭感觉了一下说道。黎振升没理他,反而倒出了两粒,招呼大黄:“来来来,你也有,张嘴,啊···” 大黄张嘴,黎振升把两颗药丸扔进大黄嘴里,大黄直接吞了。荀圭不解的问道:“师祖,为何给我一粒,给它两粒啊?” 黎振升笑意一收,鄙夷地说:“你就是麻布绣花底子太差!给你一颗是我讲礼貌,不能不给见面礼;给它两颗,那是因为他若变成人形,可比你好看多了!真是一匹好马啊···”说着黎振升直接站起来,摸了摸大黄的脑袋。 荀圭无言以对。这时,宫人走到不远处施礼,说道:“见过贵人,洗澡水准备好了,请您随奴婢前去更衣吧。” 黎振升又到处一粒药丸,扔给那个宫女,笑道:“赏你的。这是美容养颜的丹药,可以伐毛洗髓,你下值之后,准备好洗澡水再吃。” 荀圭难以置信:“师祖,就连宫女你都给她一粒?真的不多给我几颗?” 黎振升看了看荀圭没说话,然后转头对宫女说:“头前带路。对了,找个人回头给这匹马也洗洗,把马厩清理干净,给它换上最好的鞍鞯。” 宫女答应下来,随手招呼了另一个宫女去做,看样子她级别不低,应该是吴镇特意吩咐来伺候的。 大黄摇头晃脑,在小院里小跑着显摆。荀圭无奈,只好跟上黎振升,随着宫女去洗澡。 到了浴室,黎振升让宫女下去之后,才对荀圭说:“荀小子,先在浴桶外,舀水冲洗,洗干净了再进去泡。”说着,有掏出一个半透明的小小纱袋,说道:“冲洗之前,把这个药包放进浴桶,等你冲洗完,刚好可以泡药浴。去吧!”黎振升一巴掌拍在荀圭后心,把他推进浴室。 荀圭刚要回头道谢,却发现门已经关上了。荀圭拿着药包,四下观察,才发现浴室很大,冒着热气的木质浴桶放在中间左边墙边用屏风隔出了小隔间,右边靠墙放着一个大号的换衣铜镜,铜镜两侧,放着里衣外衫,鞋袜也很多,可以任由心意搭配。 荀圭赞叹一声,不愧是王宫啊,准备的真齐全。荀圭把走到铜镜前,脱光了衣服,转身走到浴桶边,把药包丢了进去。 就在荀圭抬腿准备下水的时候,突然觉得肚子里开始翻江倒海,那股感觉就像大坝决堤一般,马上就要抵挡不住。 荀圭马上收腿夹紧,心说这是什么情况?对了,伐毛洗髓,难道?进来之前,拍我那一掌估计也有问题··· 荀圭眼睛瞪大,这衣服都脱了,再穿上衣服,出去找厕所可来不及了!荀圭紧紧夹住,像企鹅一样快步挪到了房间左边的小隔间,绕过屏风,看见地上放着一个盖着盖子的木桶。 木桶左边架子上有个小碟子,里面放着几个掏去枣核的红枣,碟子旁边旁边摆着几片巴掌大的绸布。右手架子上,放着几本书。荀圭挪到近前,拿起桶盖,里面堆着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居然还有阵阵香味。荀圭咬牙切齿:“不愧是我儒门祖师,蔫坏,连厕所都准备好了,偏偏不告诉我,害我差点紧张到憋不住。” 荀圭把盖子放在一旁,坐到木桶上,往鼻孔里塞入红枣,然后开始倾泻。这种感觉连绵不绝,荀圭只好拿起旁边的书看了起来。其实完全没看进去,因为看上两眼,就会被倾泻的感觉打断阅读,荀圭双手抓书,倒是很好地辅助了用力。 终于完事了。荀圭拿起厚实的绸布擦干净,盖上盖子,取下鼻孔里的红枣随手一丢。 荀圭忍不住闻了闻,一点味道都没有。只是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布满了黑色的污垢。 看着这一身脏东西,荀圭感慨道:“这就是伐毛洗髓么,排的真干净啊。”赶紧走到浴桶旁边,这时,洗澡水已经被药包染成褐色,荀圭拿着水瓢毛巾,舀起药水,站在桶外搓洗。洗完全身,洗干净越来越长的头发之后,荀圭翻身爬进浴桶。 全身浸没泡了几秒,荀圭爬了起来,靠着桶边坐着,长舒一口气:“真~舒~服~~” 然后荀圭发现,浴桶的另一侧旁边,有个小桌,上面架了个小碳火炉,火炉上面的瓷钵里煮着热水,正温着一壶酒;火炉旁边,还放着一碟糕点,一碟肉脯。 荀圭心说这也太贴心了,然后心安理得地吃喝起来。吃饱喝足,荀圭发现洗澡水已经变回了清水。荀圭想着,看来药性已经全部吸收了。于是起身擦干,走到铜镜边。 挑选了一套看起来最顺眼的衣服,荀圭仔仔细细地穿戴整齐,这才敢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只见那镜中人: 一双似笑非笑含情目,两片微微翘起薄情唇;青丝如瀑,盖不了眉梢风情勾魂魄,鼻梁高挺,掩不住脸颊微红摄心神;真是白玉无瑕佳公子,端的儒雅风流美少年。 荀圭看着这个自己,目眩神迷。 倒不是因为这张,和之前区别很大的脸,现在整的十分好看,荀圭其实是在想:认下了这个师祖,到底是好是坏?不说雾石道人,连那个无尘都看得出自己的身份有问题,这个师祖为何执意收下自己? 荀圭摇摇头,暂时不去想太多,转身走到门边,犹豫了一下,打开了门。 门外,黎振升正在等他。黎振升看了看荀圭,终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意:“不错不错,总算看起来像我门下弟子了。荀圭!” 黎振升突然叫了荀圭名字。荀圭一抖,连忙弯腰拱手:“在。” 黎振升面色有些纠结,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我不知你从何而来,为何而来,但是,我还是决定为你改头换面,只希望你以后···做个好人吧。” 弯着腰低着头的荀圭心里五味杂陈。良久,荀圭才出声:“弟子谨遵师祖之命。” “嗯。”黎振升单手扶起荀圭,说道:“今日起,你不再是鹿山书院的荀圭,而是我门下,同名同姓的荀圭。我自会去青城山与雾石分说,再为你抹去过往痕迹,你,明日随齐国公子田兴,一同去吧。” 荀圭眉头紧锁,纠结了一会儿,认真地说道:“师祖,原本的荀圭坠崖而亡,师祖若有闲暇···帮我安葬他吧。”说着,荀圭大概描述了一下,自己来时的那个浅溪村,和方家遇上的那对不错的父子,以及那个倒霉而死的,鹿山书院荀圭。说完,荀圭取出那个身份牌,交给黎振升。 黎振升收下身份牌,笑了起来,拍了拍荀圭的肩膀,说道:“你有这样的心思,很好啊。”说着,黎振升双手按住荀圭的双肩,荀圭只觉得有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动了起来。黎振升沉声说道:“楚国鹿山书院的荀圭,意外而亡,认识他的人都知道。” 荀圭身体开始止不住地颤抖,感觉一根根看不见的丝线,正在从自己身上断开,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好像要脱离这片大地,腾空而起。荀圭思绪飘飞,越来越迷糊,荀圭只觉得全靠黎振升按住了自己,自己才没有飞走。 黎振升看着荀圭的双眼,继续说道:“你是我弟子琼崖,在外捡到的孤儿,收了做徒弟。此番游历到秦国,偶遇我这个师祖,靠着琼崖的大儒遗宝,与我相认。是也不是!” 荀圭心神巨震,一瞬间回过神来,开口大声说道:“是!我荀圭,是琼崖大儒在外收的弟子,今日得见我派师祖,正式被收入门墙!” 荀圭话一出口,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丝线,一根根的又连在了荀圭的身上,荀圭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觉得随着一根根丝线缠上自己,自己的脑子逐渐清醒,身体也慢慢变重,慢慢的又降落在地上,重新得到了那种脚踏实地的感觉。清新过来的荀圭,不再感觉自己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反而有了一种,自己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人,这种感觉自然而然。 黎振升松开手,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着荀圭问道:“你是谁?” 荀圭深吸一口气,作揖答道:“学生是琼崖大儒捡来的孤儿,收作弟子,师尊去后,学生孤身游历,在秦国偶遇师祖,凭师尊遗宝相认,被师祖正式收入门墙。” 说完这些,荀圭越发的感觉心里踏实,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是快要枯死的麦苗,终于扎下根,可以活下去了。荀圭再度深呼吸,问道:“师祖,那些丝线···” 黎振升微笑,轻声说道:“你不是知道么,因果。” 荀圭心说好强!空口无凭,张嘴就能改人因果,看样子自己再也不用小心翼翼,生怕别人发现自己穿越者的身份了。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北圣门下,已故大儒琼崖的唯一弟子,荀圭。 黎振升看荀圭的眼神,再无之前那种,时常显露的忧虑。他点了点头说道:“就这样吧。你早些休息,明日跟着田兴一起走,其他的不用你操心,到了稷下学宫之后,你要好好学。我走了。” 荀圭刚想再问问其他情况,还没开口,黎振升就消失在眼前。荀圭只好对着空地行礼:“徒孙恭送师祖。”久久没有起身。 二十八 我师祖是文圣 穿越而来的荀圭,再也不必担心会被人抓取走切片研究,终于美美的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大早,荀圭看着自己床前,高大神骏不少,浑身毛发流光溢彩的大黄,叹了口气,摸了摸大黄的脑袋说道:“没想到啊,你身为一匹马,还能这么好看!” 大黄抬起头用鼻孔对着荀圭,但是从它那不断摆动的尾巴,荀圭知道,它很开心。 穿戴、洗漱、收拾,在吴家人震惊的目光和恳切的挽留声中,容貌气质大有改变的荀圭,走了。 昨晚新认下的师祖黎振升交代过了,让荀圭跟着田兴回齐国,于是荀圭带着吴镇赠与的长剑,怀揣二十两黄金,追上了早已出发的齐国使团,找到了田兴,加入了队伍。 清晨的阳光,没有半点温暖,只是明晃晃的让人睁不开眼,千来人的使团队伍,慢悠悠的往齐国走,没有人想走的很快,毕竟天下承平六百年,小偷小摸的的有,敢作死打劫使团的那是绝对不存在。 荀圭和田兴很是放松,骑着马走在队伍中间。田兴看着很高兴,一边看着沿途的风景,一边念诵《论语》,荀圭听了一阵,才开口问道:“田兄,论语可是夫子所作?” 田兴噎了一下,反问道:“你真是儒门弟子?不是夫子还能是谁?” 荀圭昂起头,大黄也横着眼看田兴,荀圭悠悠的说道:“我师祖是北圣。” 田兴面色狰狞:“那你也是一个没有常识的人!” 荀圭鼻孔哼了一声,声音抬高几度:“我师祖是北圣!” 田兴忍不住指着荀圭:“你你你,你一个初入士子境界的,还好意思在我秀才境界面前逞能?” 荀圭哦了一声,说道:“那你也没真的赢了我。” 田兴顿时绷不住了:“你自己说的成人之美!我那是让着你!” 荀圭贱笑两声,大声说道:“我师祖,是北圣!” 田兴哼了一声,拂袖下了马,回到自己的车里。荀圭哈哈大笑起来,大黄也恢恢地叫起来,一人一马十分猖狂。 走了一天,无事发生。气不过的田兴下令加快速度走,一直走到傍晚,一路疾驰的队伍顶不住了,在秦、梁边界找了片开阔地扎营。 吃过晚饭,田兴正在帐篷里看书,看了不知多久,突然一阵冷风吹进帐篷,田兴一个激灵,有不好的预感。放下书抬头一看,荀圭端着酒壶酒杯,笑嘻嘻地看着他。 虽然看不惯荀圭的嘴脸,但他确实是北圣的徒孙,田兴不敢慢待,赶紧起身打招呼,毕竟是北圣亲自到驿馆交待过的。看了眼帐篷角落里放着的更漏,田兴拱手道:“荀兄,夜已深了,你不去休息,来我这里是···” 荀圭走到跟前,笑着说:“田兄啊,你不是说了么,我是个不知道常识的,所以啊,”荀圭放下酒,招呼田兴坐下,“我是特意向你来请教学问的!” 田兴放松下来,也随意起来,谦虚道:“说什么请教,你我互相学习,一起进步吧。” “好啊好啊,”荀圭倒上酒。二人对饮一杯。荀圭问道:“荀兄,今日白天听见你在读《论语》,其中有不少段落、语句,学弟我不太明白,还要请学长教教我啊。” 田兴很是高兴,脸上很自信,拍拍胸脯说道:“此事易耳。学弟只管讲来!” 田兴不知道的是,荀圭纯纯的一个乐子人,前世看了不少《抡语》的搞怪翻译,今天晚上实在是闲的没事,想了一想,决定过来搞田兴的心态。 荀圭很正经的坐着,拿出下午准备好的一张纸,上面一条条的写着不少《论语》的原文。荀圭把纸张递过去,田兴看了看,疑惑地问道:“学弟,这都是简单的句子,按理说,你是琼崖大儒惟一的弟子,不该连这些都不懂啊。” 荀圭挠挠头,装作一脸无辜,说道:“学长有所不知啊,我师尊压根没教我读书的事情···你看啊,学长,咱们儒生的配剑,现在多是作为礼器、装饰,最多遇险时自卫,对吧?” 田兴越发摸不着头脑,点了点头:“是这样。可是这和你连《论语》都不懂有什么关系?” 荀圭嘿嘿一笑,抽出老秦王吴镇送的宝剑,“噌!”的一声利剑出鞘,寒光闪闪,让人心惊。 田兴大惊失色,连忙说道:“学弟莫要动手,咱们是探讨学问,你拔剑作甚?” 荀圭不理他,走到帐篷边,撩开门帘,吹了声口哨,不多时,大黄屁颠屁颠跑了过来。荀圭持剑上马,对田兴喊道:“学长请看!” “驾!”的一声,大黄驮着荀圭冲了出去,到营地边缘,荀圭抬手一剑,砍断了军士们费劲搭建起来的了望台,大腿粗的木柱应声而断,了望塔吱嘎一声歪倒。 田兴坐在那里看着,倒不是不想去阻止荀圭,实在是腿软站不起来。 护卫使团的军士们骚乱起来,示警的号角声此起彼伏,在荀圭四处给人道歉,并拿出一块金子赔礼之后,荀圭这才回到帐篷,让大黄自己玩去。 噌!的一下,荀圭把宝剑插在田兴面前的案几上,宝剑一下子就穿过了木板,稳稳地钉住。荀圭坐下,很是真诚地说道:“学长你看,学弟我天生巨力,是以我师尊教我的全是武力,没教我读书啊!” 田兴假装理了理自己的鬓角,实则擦去冷汗,这才强撑着说道:“啊···琼崖大儒果然···境界高远,不是我等所能揣度。学弟啊,这个这个,且听我为你答疑。” 然后田兴拿着那张纸,一句一句为荀圭解说,荀圭听得频频点头,这一幕交流学问孜孜不倦的景象,连前来添碳添酒的侍女们,都轻手轻脚,生怕到打扰到做学问的二人。 说了半天,酒也喝完了。田兴说道:“学弟,这就是这几句的解释了。你可还有什么疑问没有?” 荀圭面色十分欢喜,连连摇头:“没有了没有了,学长不愧是稷下学宫的秀才,功底深厚,学问扎实。哎呀,要不是学长教我,我就一直理解错了。” 田兴正在为自己教书育人的成就感沾沾自喜,听见这话,忍不住问道:“哦?不知你以前,是怎么理解的?” 荀圭面色如常,抄起纸张,一条条的开始说:“学长你看,这句‘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我以为,这是夫子在说他对待敌人的态度啊!” 田兴一头雾水,荀圭指着这一句说道:“学长你看,这一句是夫子说:三十个人,才值得我站起来打;有四十个人,我也毫不犹豫上去打;五十个人来,我就要打的他们知道,我才是他们的天命;六十个人来,我就打得他们只会说些我听着顺耳的话,七十个人来,我就可以随心所欲,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田兴张大着嘴,震惊得说不出话。荀圭指着下一句:“这一句,‘既来之,则安之’,是夫子对敌人说:既然来了,就安葬在这里吧!” 田兴更加惊恐,两股战战想要逃走。荀圭接着说道:“君子不器,就是说,君子动手,不屑于动用武器;“君子不重则不威”,是说,君子不下重手,就没法树立威信!” 田兴左顾右盼想找人解救自己,却听荀圭继续说道:“‘有教无类’,是夫子说,我教你做人的时候,不在乎你是什么身份;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是夫子告诫我们,学了他的武力不学他的思想,就会迷惘;学了他的思想,不学他的武力,就会被人打死。” 田兴拿起酒壶,往嘴里灌进最后一口酒,坐在原地神游天外。荀圭见状,连忙一拍田兴的肩膀,叫道:“学长!” 田兴身子一抖,看着荀圭弱弱地问:“怎···怎么了,学弟。” 荀圭满脸坏笑,指着最后一句说道:“这一句最好了,‘见贤思齐焉’,我以为,这是夫子见了自己手下的一帮贤人,想起了以前暴打齐国国君的往事!” 田兴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指着荀圭怒道:“你你你···真是不可理喻!这都是什么歪理邪说,你竟敢曲解经典,还,还诋毁我齐国国君!” 荀圭歪嘴,问道:“学长,你说你稷下学宫是我儒门正统,那学宫里可有文圣?” 田兴被带歪了,忍不住说道:“如今只有一南一北两位文圣,我学宫自然没有,这和你曲解···” 荀圭气势十足,一拍大腿站起来,指着田兴:“那你凭什么质疑我的解释!说我曲解经典?” 田兴气急败坏,说道:“你分明就是···” 荀圭心里欢呼:好耶!终于又有机会喊出那一句了。荀圭换上一副欠揍的表情,摇头晃脑地说道:“我师祖是文圣!怎么样,你敢质疑文圣?” 田兴人麻了,瘫坐在地一言不发,于是帐篷里就这样安静下来。 荀圭也坐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安静的帐篷里,突然传来一声:“噗~” 田兴终于反应过来,瞪大双眼看着荀圭:“好啊,原来你是故意拿我逗乐!” “没有。”荀圭低着头捂着嘴说道,“我只是想起了高兴的事情。哈哈···” 田兴一个鲤鱼打挺揪住荀圭的衣领:“你分明就是笑我,你笑起来都没停过!” 荀圭很严肃地看着田兴:“学长,我们都是儒生,是讲礼仪的,无论多好笑,我都不会笑的,你听错了。” 田兴无言以对,松开手坐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荀圭终于仰天大笑起来。 “欺人太甚!”田兴涨红了脸,一把抽出桌子上的长剑,“我和你拼了!” “哎别啊,闹着玩呢!”荀圭赶忙起身往外跑,“我给大秦增过光,我为儒门流过血,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师祖是文圣!” 田兴提着剑,咬牙切齿:“你小子还敢说!看剑!” 一人跑一人追,经过大黄时,吃宵夜的大黄看了看,觉得没有什么危险,低下头接着吃。 夜幕之中,苍穹之下,兄友弟恭,十分和谐。 二十九 这不符合设定啊 第二天一大早,归齐的使团又慢悠悠地走着,毕竟是公款旅游,哪怕是大冬天,在路上多赖几天怎么都是赚的。 田兴坐在车里一言不发,大黄走在田兴的马车旁,荀圭趴在大黄的背上,隔着窗户和田兴说话。 “哎呀,学长何必生气呢!我是看你一直看书甚是无聊,这才和你玩笑,别认真嘛。” “哎,你吃不吃东西,我跟你说,我可会烤肉了,真的!你带着那几个厨子,烤的肉一点都不好吃,来来来你尝尝我这个,我特意为你烤的,就当我给你赔罪了如何?” 絮叨了好久,也许是田兴气消了,也许是真的饿了,田兴白了荀圭一眼,结果了荀圭从窗外递来的烤肉串。 田兴啃着肉串,一边嚼一边说:“荀兄,我是见过了北圣,既然是他亲自交待,我也不好说你···” 荀圭说道:“是是是,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田兴三口一根串,咽下去后才继续说道:“但是到了学宫里,你可不能这样轻浮了,学宫里的教习、先生们,可不会这样,哧溜~凭你一根肉串就可以免了你的责罚。” 荀圭翻身下马,爬上了田兴的马车,然后打开手里的纸包,露出了一大把肉串,说道:“还请学长细嗦,啊细说。” “咕嘟”一声,田兴咽了口水又拿起一根,说道:“你入了学宫,怎么也得到了翰林境界才能毕业,你现在没到秀才境界,若不是北圣推荐,你压根连学宫的门都摸不到。” 荀圭点点头,给田兴倒上马车里自备的果酒。田兴喝了一杯,继续说道:“所以说,你到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尽快夯实学问,开阔眼界,以求突破境界。免得被人说是靠着人情进的学宫,招人非议,对你的考评也有影响。” 荀圭伸手去拿肉串,发现一根都没了,荀圭缩回手,咽下口水,问道:“考评?是每年的考试么?” 田兴优雅的擦了擦嘴,一脸满足地说道:“每年的考试?学宫怎么会那么死板呢!” 荀圭松了口气,不是考试就好啊,有谁会喜欢考试呢。 田兴打了个饱嗝,说道:“学宫里的考评,不限时间,不定地点。啊对了,我先和你说说学宫的情况,入学学宫的学子大概有三千人,有祭酒一名总领上下,有三位先生分管三个年级;每个年级有教习、助教各十名,负责教授经典、琴、棋、书、画、乐、礼、御、射、杂闻。” 荀圭不断点头,听得很认真。田兴接着说道:“除了这些必修的课程,学宫还聘请了不少各地有名的前辈,开设了一些必修之外的选修课,为学子们增长见闻,开拓眼界。而这个考评,就出自这些先生、教授之手。” 田兴眼神涣散,语气中有些害怕:“学宫会发下三块考评牌,随机发给任何一位教习、客座教授,而考评内容、合格标准,都随他们定,考评每年两次,考过了,你甚至可以提前毕业,没考过的话···” 荀圭很是紧张,问道:“会怎么样?” 田兴看着荀圭:“会被当众处刑。学宫的先生们,会用问心之法,逼你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一件不违背公理良俗,但是很羞耻的事情。” 荀圭瞪大双眼,学宫里的先生是魔鬼么?荀圭忍不住问道:“这听起来很过分啊!这种制度,就没人反抗过么?” 田兴叹了口气,说道:“怎么会没有?只不过,最初反抗那位学长,在被先生们逼着连说三天羞耻之事以后,退学了。此后再没有人提出过反对。” 荀圭汗毛倒竖,追问道:“那···哪位前辈是···” 田兴看着荀圭,悠悠说道:“我只能告诉你,你师尊琼崖前辈,就是齐国人,你猜猜看,他为什么要私奔到楚国那边去?” 荀圭只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田兴阴恻恻地盯着荀圭,继续说道:“荀学弟,你也不想步你师父后尘吧?” 荀圭咬牙说道:“我师祖是文圣!” 田兴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荀圭,说道:“还不明白?你师尊身为大儒,谁能对他用问心之法?”田兴长长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这个制度,正是北圣前辈提议,学宫批准施行的啊······” 荀圭无言以对,感觉自己前途无亮。 之后的十几天,荀圭再也没有找田兴说过话。田兴也知道,荀圭肯定是被吓到了,也没去打扰他。 这天,队伍来到了秦、梁、燕、鲁四国的交界地带,这是一片开阔地,西北竖着秦国军旗,西南竖着梁国军旗、北方是燕国,往东方去,就到了鲁国。田兴命队伍停下,让礼官带着侍从,礼物,去四国边关镇守处拜见;并在开阔地正中,准备宴席,四国边关镇守,齐聚一堂,在一番吃吃喝喝友好交流之后,队伍重新出发,在日落前抵达了鲁国的边城。 鲁国与齐国分据半岛东西,据传说而言,当初齐鲁其实是一个国家,后来,喜欢吃海鲜的大王子,和不喜欢吃海鲜的二王子分了家,鲁国占了西部南部立国,齐国留在东部北部沿海。 驿馆大堂里,被强行从房里拉出来的荀圭,听着田兴这不着调的传说,实在是无力吐槽。想了想,荀圭决定转移话题,问道:“田兄,你现在有没有,近乡情怯的感觉?” 田兴仰头痛饮,长叹一声:“唉,可惜我们儒门前辈创出了修炼之法,否则路程怎么会走的这么快!我,我还不想回去啊···” 荀圭看着光顾喝酒的田兴,摸了摸下巴,说道:“田兄,你可带了棋具?这会儿十分无聊,不如我们来下棋吧。” 哗啦一声,田兴一个横扫把面前的东西都掀到一边,砰地一声从腰间掏出一个围棋棋盘和两盒棋子放好。田兴落子天元,道了一声:“请!” 荀圭抓起白子。然后,在田兴疑惑的目光中,二人互落五手,荀圭大笑道:“哈哈,我赢了!” 田兴捏着黑子歪着头,向荀圭投来疑惑的目光。荀圭指着棋盘,笑嘻嘻地说:“田兄你看,我这五个子连成一线,我赢了。我这叫五子棋!” 田兴嗤笑一声,取回所有棋子,对荀圭说:“再来一把。” 半个时辰之后,屡战屡败的荀圭,在田兴能震破屋顶的笑声中,垂头丧气地去睡了。 然后荀圭躺在床上,决定跑路。田兴一个秀才,第一次玩五子棋就能把自己下成这样,那些更高境界的还不知道多厉害呢。然后,荀圭深刻地意识到,不管是书院还是学宫,自己去了绝对讨不了好,反正北圣也没说自己必须去学宫,跑路,必须跑路!我荀圭可是个向往自由的人! 于是第二天早上,荀圭留书一封,骑着大黄偷偷离开。在值守的军士发现他时,他们已经追不上飞奔的大黄了。 跑了不知多远,荀圭包下了一条渡船,和大黄乘船过了那条宽阔无比的大河。 下了船站在岸上,荀圭对着北方弯腰行礼,心里说了句:“对不起了。”然后悠哉悠哉踏上了吴国的土地。 眼见着植被的绿色多了不少,感受着温度,荀圭解下了披风。一声令下,大黄全力奔跑,一天一夜过去,荀圭又看到了一条大河。过河之后又跑了几天,荀圭决定,就在眼前这座城里,住下来。 要问理由?其实前世的荀圭就一直十分向往姑苏之地。再说了,眼前这座城市,又这么巧叫做杭州,怎么可以错过呢? 听着四周温婉软糯的说话声,荀圭牵着大黄,慢慢走过城门洞,走进了这片青砖灰瓦的水墨画里。 荀圭四处看了看,找了一处人不算多的小摊,对着灶台后的小姑娘招呼一声,说道:“要一壶酒,有什么此地特有的吃食拿一些来。” 小姑娘笑着应了一声,给荀圭上酒上菜。然后给旁边的大黄端来一个水盆。 “怎么样,这儿的感觉不错吧?是不是很合你心意?”身后有人问道。 荀圭喝了杯酒,点点头:“不错,我一直想来这里看看。”然后荀圭苦站起,转过身弯腰作揖:“师祖。” 背后的座位,北圣黎振升往嘴里扔了块米糕,说道:“我可以为你重塑因果,也可以让你无声无息地消失。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走呢?” 荀圭抿了抿嘴,说道:“既然如此,请动手吧。” 黎振升转身,皱着眉问道:“学宫是求学之所,又不是牢笼,你怕什么?” 荀圭站直,看着黎振升的眼睛说道:“我不知道我为何会来这个世界,但我并无恶意。我···我感觉到我是从束缚中脱离,所以,现在只想自由自在地四处游玩,还请北圣成全。” 黎振升叹了口气:“好吧。你,好自为之。” 荀圭眼前一花,黎振升已然消失不见。荀圭嘴角不自觉地上翘。随手扔下一串铜钱,荀圭牵着大黄走进了街上人流之中。 打听清楚牙行的位置之后,荀圭从牙行那里,买下了一座小院子,就在城外湖边。在换了家具,买来柴米油盐,请人打扫干净之后,荀圭就在城外湖边,这座小院子里住下了。 ······ 第二天一早,荀圭吐着寒气起床,来到火炉前面。 升起火炉之后,看着眼前摇摇晃晃的火炉,荀圭突然心神动荡,一股不安从心底深处袭。荀圭想了想,出门转身走到偏房里,在喂饱了大黄之后,荀圭把大黄身上的缰绳鞍鞯全部取下,牵着大黄走到了院门边,顿了一下,荀圭开口问道:“大黄,你还记不记得去青城山的路?” 大黄歪着脑袋,十分不解的看着荀圭,点了点头。 荀圭摸了摸大黄的脖子,说道:“记得就行。来,我都给你准备好了。”说着,荀圭把一个大大的包袱绑在大黄身上,说道:“这都是给你准备的干粮,足够你这一路的消耗了。” 大黄摇头摆尾,挣扎起来,想把身上的包袱甩下去。荀圭连忙安抚,老半天后,荀圭十分坚定地说:“大黄,你必须要走。我,我不知道怎么解释,但是,你得走!” 大黄愈发的不安起来,看它的表情,它很是不解,荀圭为什么要赶自己走。 荀圭咬咬牙,一巴掌拍在大黄屁股上,大黄下意识地跑了出去,大黄头也不回,朝着西边一路飞奔。 荀圭看着大黄远去,额头上已然布满汗水,捂着胸口,荀圭脸色苍白。费尽力气关上了院门,荀圭回到了客厅坐下,汗越来越多,荀圭只觉得身上的热量在一点点消失。 斜靠着椅背,荀圭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眼睛慢慢闭上。不知过了多久,荀圭隐约听见了金属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 荀圭用尽全力,把双眼睁开一条缝。只见眼前一白一黑两道身影,戴着高高的帽子,手里拿着纸棒,长长的铁链拖在地上。 黑色的身影开口道:“荀圭,你的时辰到了!” 刷的一下,黑影伸手一甩,哗啦啦一阵响动,那条铁链牢牢地锁住了荀圭的脖子和双手,那黑影一扯,荀圭就站了起来。 回头看了一眼还斜靠在椅子上的自己,荀圭的意识更加模糊,甚至连思考都已经停顿。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扯着荀圭往外走。荀圭感觉不到自己的脚步,轻飘飘地跟着。一路走过去,四周的书林,湖面变得灰白,不远处的叫卖声渐渐消失,荀圭不知道要去哪里,身心飘摇地跟着前面的人影。 思维越来越慢,荀圭终于放弃了思考,脑子完全放空。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突然出现一道破败不堪的大门,荀圭的思绪又动了一下,慢慢抬头一看,漆黑如墨的天空下,一片荒芜的地上,这座大门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大门牌匾上书三个大字:鬼门关。 荀圭想笑,原来自己是死了啊,看样子是黑白无常来勾我魂魄了,唉,没想到都到了鬼门关了···嗯? 荀圭灵光一闪,脑子瞬间清醒过来,不对啊!我问过雾石道人,道家佛门的轮回转世之法,都是魂魄直接找个孕妇,往肚子里一钻就算投胎成功了,这个世界没有地府,没有喝孟婆汤走奈何桥这些程序啊! “恢恢!”一声如金铁交鸣的马嘶突然响起!荀圭心神巨震。一狠心,荀圭用力的咬了一下舌尖,一阵钻心的痛瞬间传遍全身,疼的荀圭浑身颤抖,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来不及多想,荀圭“闭上双眼”,一个巴掌扇在自己脸上,然后再次睁开眼,果然,自己还蹲在房间里火炉前面。一个转身,大黄的大脑袋就在大门边,一双大眼睛满是疑惑地看着墙角,荀圭顺着大黄的眼神看过去,两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荀圭顿时怒火攻心,北圣都愿意放过我了,你们是哪里来的邪祟敢对我下幻术!吃我纯阳舌尖血! “噗!”的一声,荀圭铆足了力气把嘴里的舌尖血对着墙角吐了过去。一片血雾瞬间笼罩那两个小小身影。 随之而来的,是两声凄惨的尖叫,那俩在墙角开始捂着脸在地上挣扎起来,阵阵青烟从它们身上冒了出来,看样子荀圭的舌尖血对它们伤害极大。 荀圭双眼通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疼的。荀圭两步走到墙角,一手一个把两小只抓了起来,怒吼道:“你们是什么东西,敢来害我?要不是幻境的设定不对,又有大黄提醒我,我险些着了你们的道!” 两小只松开了捂住脸的手,荀圭定睛一看,居然是两个小姑娘,一个穿着白衣,一个穿着青衣,只是不知道是女鬼还是女妖。 穿青衣的“哇”的一声就开始大哭起来,尖锐的声音刺得荀圭耳膜剧痛;那个穿白衣的小姑娘,抽噎着还能说话,带着哭腔说道:“公,公子,你不是许仙么,呜呜呜···我带着小青来找你来了呜呜···” 荀圭松开了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看着一屁股落在地上的,一白一青两个小姑娘,心里只有一想法: 这个设定就更不对劲了! 三十 喜当爹 荀圭看着这俩一白一青不知所措,大黄嘚嗒嘚哒走到身边,拱了拱荀圭。 荀圭转头看着大黄,摸了摸它的脑袋:“还好只是个幻境,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大黄不知道荀圭在说什么,只是努了努嘴,示意墙角这俩怎么处理。 荀圭挠了挠头,最后一拍巴掌:“还是先捆起来,堵住嘴再说。这哭的让人头痛!” 于是荀圭找来捆柴火的绳子,捆住了这俩小家伙,把她们放在了椅子上。荀圭看着被馒头堵住嘴的这俩,无奈的说道:“先说好,我问一句你们答一句。不准叫,更不准哭,听明白没有?” 一白一青连忙努力点头。青衣小姑娘还顺嘴咬了一口馒头,咽了下去,于是,被咬出个缺的馒头弹了两下落在了地上。 气氛有些尴尬,荀圭看了看馒头,看着青衣小姑娘,问道:“那就小青你先说吧,你们是什么···身份?” 小青瞪着哭红的双眼,看着荀圭,一脸不解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叫小青?” 荀圭一把抓起地上的馒头塞进小青嘴里,狠狠地塞紧,然后抓来一个烙饼糊在她嘴上,然后转身取下了小白嘴里的馒头。 小白双眼亮晶晶,开口就是“许郎!我终于找到你了!” 荀圭赶紧把馒头塞回去,蹲在原地抓耳挠腮,实在想不通这俩玩意儿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过了半个时辰,说的口干舌燥的荀圭,在确定了这俩已经明白自己不是许仙是荀圭之后,荀圭才重新拿下小青嘴里的馒头。 荀圭叹了口气,问道:“你们是谁?从哪儿来的,都说说吧。” 小青咽了口口水,脆生生的说道:“我们,就住在这里啊。你都认识我们是小白小青了,为什么还要问我们是谁呀?” 荀圭只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不知道哪一秒就会爆血管了。深吸一口气后,荀圭决定: 拉倒吧,先把这俩扔这,自己还是先去吃俩酥油饼,来碗藕粉比较实在。 荀圭出门,找了个小摊吃了早饭,又买了不少零食,想了想,又买了一只老母鸡,打算到晚上炖汤。吃饱了的荀圭心情很不错,一路哼着歌往家走,走着走着,荀圭突然发现很多人和自己一个方向,急匆匆地往城外走,荀圭很是奇怪,因为这群人里居然还有一队官差。 荀圭不由得有些紧张,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紧张,还是加快脚步往回走。紧赶慢赶走到新买的院子门外,只见院子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一大群人,几个官差在院门口探头探脑往里面看。 荀圭左手抱着零食,右手提着杀好的鸡,好不容易挤到了院门边。 一个官差转头看见了荀圭,低声呵斥道:“看热闹的离远些,万一伤到了怎么办!” 荀圭也探头看了一眼,问道:“这位差大哥,请问我家里出什么事了么?” 那看着像领头的官差盯着门里,不耐烦的说道:“问那么多干什么!我跟你说啊,有人听见这房里传出了小孩子的哭声,这栋房子很久没人住了,周围百姓都害怕是有人贩子把这里,当做了窝点呐!” “嗯?”官差突然反应过来,调门顿时高起来,“你说什么,这是你家?” 荀圭提着东西,勉强拱了拱手:“失礼了,在下昨天刚买下了这间屋子。” “那门里那小孩子···”官差拧着眉头问道。 荀圭还在想要找个什么借口糊弄一下,只听院门吱嘎一声开了,一身白衣的小姑娘对着荀圭,甜甜地喊了一声:“爹!你回来啦?” “嘁···”周围的吃瓜群众听见小白这一声称呼,纷纷·散去了,原来是刚搬来人家,哪来的人贩子,这还看个屁的热闹。 官差们看着有些失望,但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和荀圭说话的那位官差,一挥手让其他官差都先回城里去,他自己一个箭步冲到一边,一把抓住了一个看着五十多岁的老太太。 “你这老婆子,惯会玩弄唇舌的,”官差很生气,“你可知道我们多忙,再有这样,不明事实的虚报,定要拿了你打板子!” 老妇连忙赔笑:“可不敢可不敢,这话怎么说的,我几时胡说八道了···” 荀圭把东西放下,交待小白看着,然后走了过去,劝道:“这位差大哥,想来这位大娘也是一番好意···”荀圭抓住官差的手,悄悄地塞了一块银子到他手心里,接着说道:“学生昨日刚搬来,这位大娘误判、虚报也是无心之失嘛。” 官差看了看荀圭,捏着银子,松开了老妇,说道:“这位公子是个心善的,你还不谢谢他?” 老妇连连作揖:“多谢公子,多谢官爷。”做了两个揖,她急忙跑开了。 荀圭拱手问官差:“在下荀圭,是游学到此的士子,昨日刚买下了这个院子。想来是我那两个淘气的女儿,到了陌生地方有些害怕,这才哭闹起来,给差大哥添麻烦了。还没请问?” 官差得了一块银子,对荀圭观感不错,抱拳回礼道:“失敬失敬,原来是儒门士子。在下是这杭州府衙的捕头,姓柳单名一个塘,他们都叫我一声柳哥,您叫我一声阿柳也成。” 荀圭脸上堆笑,伸手邀请道:“柳捕头,相请不如偶遇,若是有暇,不如来我家中坐坐,喝杯薄酒再走?” 柳塘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门边看着东西的小白,点点头道:“也好。我看过之后,才好向周围百姓说明,也免得你再被打扰。” “请请请。”荀圭抱起吃食,牵着小白,领着柳塘进屋,刚进堂屋门,坐在椅子上的小青往地上一蹦,叫到:“荀···” 小白连忙上前打断了小青,说道:“寻到了寻到了,爹爹是去买东西了。” 小青愣了一下,走了过来结果荀圭手里的零食,叫了一声“爹爹。” 荀圭一脸假笑:“来,见过你们柳···”说着荀圭转头问道:“在下今年十七,不知柳捕头你···” 柳塘看着这俩可爱的小女孩,很是惊讶,闻言才说道:“哦哦,在下今年二十了。” “见过柳伯伯。”小白和小青很是乖巧的施礼打招呼。 柳塘有些不知所措,荀圭连忙挥挥手:“你们去玩吧,我和你们柳伯伯说说话。” 小白和小青连忙跑了出去,荀圭一个闪身挡在门口,不让柳塘看见这俩小家伙化作烟雾原地消失,拉着他在屋里坐下。 柳塘看着荀圭这张被改造过很是帅气的脸,看了看门外,开口问道“荀···公子,听你谈吐,想来家世不凡,为何孤身一人,带着两个女儿来此定居啊?” 荀圭大脑急速运转,一边给柳塘倒茶,一边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怎么,柳兄身为捕头,也管这户籍之事么?” “啊这···”柳塘愣了一下,又带着怒气说道:“还说呢,这帮户房的人,知道我接到报案来这边,也不告诉我一声,早知道这里是有人搬了进来,我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荀圭顺着话捧道:“这正是柳兄心怀百姓啊!来来来,柳兄,请喝茶。” 柳塘喝了口茶,又问道:“荀兄,你说你才十七岁,怎么两个女儿都这么大了?” 荀圭瞥了眼房梁,给房梁上的两条小蛇使了个眼色,让她们仔细听好。这才叹了口气,说道:“唉,实不相瞒,这俩孩子,并非我亲生,学生···学生尚未婚娶,她们其实是我那命苦的兄嫂的孩子,我那兄嫂,外出行商时,失足落崖,我···呜呜呜···” 荀圭假模假样地哭了起来,倒是把柳塘哭了个很不好意思,连忙说道:“我我,我不是故意勾起你的伤心事,这这这,荀兄,还请节哀啊。” 荀圭用袖口擦了擦那并不存在的眼泪,用力揉了揉,然后睁着一双被揉红了的眼睛,说道:“三年前兄嫂出事之时,,她们才四岁,我也才十四岁,也只有我愿意照顾这两个侄女。家里没有长辈为我们撑腰,为了不被···欺负,在下只好变卖家产,找个陌生地方定居。” 柳塘的表情很明显的带着同情,这个情况不算少见,家里没大人的话,有些同宗之人会找借口谋夺家产。 荀圭趁热打铁道:“在下毕竟是儒门学子,一边四处游学,一边照顾她们,实在是力有未逮,三年过去,眼看着钱财无以为继,在下这才咬牙买下这栋便宜屋子,以后打算就在这里找个营生,抚养她们长大,没想到,还给柳兄你惹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柳塘完全没注意到荀圭话里有没有不合理的地方,他毕竟也才二十岁,当下热血上头,拍着胸膛,大声说道:“你就在这里放心住下,有事找我就行了,我虽然是接了我爹的班才当了这个捕头,但整个杭州城里,我也算说的上话。” 荀圭红着眼睛,站起身来,对着柳塘深施一礼:“那就多谢柳兄了。” 柳塘脸色通红:“你这是···哎呀不用谢,总之有事找我,我要去办差了。”说着,柳塘大踏步走了。 荀圭一路送到院门外,身后小青小白变回人形,跟在身后,一起看着远去的柳塘。 小白扯了扯荀圭的衣角,问道:“那个···以后我们···” 荀圭翻了个白眼,说道:“差点闹出大乱子来,你们以后小心点,知道么。” 小白和小青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正打算转身回去,荀圭却发现院墙拐角那里,有个人在那,仔细一看,原来是个老妇人,端着个竹篮。荀圭一看,这不刚刚那个报假警的么? 老妇看见荀圭发现了她,走了过来,一边走还一边抹眼泪。荀圭有些奇怪,拱手问道:“这位大娘,你有什么事吗?”老妇很是不好意思地说:“我,我也不是故意要听你们说话,我这,”说着,她把竹篮往荀圭手里一塞,“我摘了些自己种的菜,想来给你赔个不是,碰巧听见了你们说的···” 说着,她又抹起眼泪来,哽咽着说道:“天可怜见的,你们这身世实在可怜,为了照顾自己侄女,你小小年纪就又当爹又当妈的,哎呦我这心哟···” 荀圭使了个眼色,小青小白立马捂着小脸,假装哭起来。荀圭把菜篮子递了回去,轻声说道:“大娘,您把菜拿回去吧,我,自有办法谋生。” “哎呦你个狠心的,你自己要面子,俩小的还得吃饭呢。”大娘收了眼泪,大声叫了起来。“拿着拿着,你这刚搬来人生地不熟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活计。安心拿着,我走了!”又掏出几枚铜板,一把塞到荀圭手里。 说着,大娘转身就走,荀圭拿着钱不知所措,只好深深弯腰送她,心说这大娘真是个好人啊,听见小孩哭就报了官,听说别人困难还给钱。 送走了大娘,荀圭带着俩小的回了屋。总算能回归正题了,荀圭等小白小青坐好,无奈地问道:“你们是蛇妖,挣脱了绳子我也不奇怪了。我就想问问,你们怎么就赖上了我?” 小白和小青对视一眼,小白看着荀圭,问道:“我们一直跟着你啊,你一直都没发现我们吗?” 荀圭忍不住问道:“一直跟着我?从哪儿开始跟的?” “就在你过了淮水之后啊,”小青说道,“我和姐姐感觉你身上气味很熟悉,就引着你一路来了杭州城啦。” 荀圭心说原来如此啊,自己只是不想去学宫,却没想过到底去哪里玩,原来是这俩把自己带过来的。只不过,凭这俩小蛇妖,为什么北圣却只是说了几句,就让自己留下了? 难道?荀圭连忙问道:“那我坐那喝酒吃东西的时候,见到的我师祖,也是你们···” 小白点点头,说道:“是啊,我们想把你留下,但是又感觉你心里在害怕什么人,所以就让你看见幻觉,让你放心下来咯。” 荀圭很熟无语,想了想,问道:“那先前的幻境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制造出那样的幻境,那些东西,你们不可能见过的!” 小白瞪着圆溜溜的眼睛,说道:“不是幻境哦,我们的能力是让人做梦,那是你自己的梦哦,你做的梦,我们怎么会知道有什么东西···” 荀圭舒了口气,还好是梦,没有被别人见到自己知道的那些东西就行。 看着荀圭半天不说话,小青忍不住叫到:“爹···” 荀圭猛地抬头:“外人面前假装一下就行了,没人的时候别这么叫!” 小青弱弱的说:“那个那个,你把这个给我吃,我叫你爹好不好啊···”说着小手一指放在一边的,那只杀好了的鸡。 小白看着那只鸡,连连点头说道:“爹,我也想吃···”然后,俩小蛇用一起,用一种楚楚可怜的,恳求的目光看着荀圭。 虽然知道这俩是蛇,但是这样的眼神不是哪个人顶得住的!荀圭感觉自己的心一片柔软,轻声说道:“好好好,你们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跑,爹去给你们做鸡汤。” 说完,荀圭一脸姨母笑,提着鸡就进了厨房,只剩下俩小蛇相视一笑,十分奸诈。 等荀圭把鸡炖上,这才反应过来,心里骂道:淦!这俩货居然会迷惑人心!自己这算什么,喜当爹,还是未婚先孕?呸呸呸,自己一个男的孕个屁,先育才对,啊也不是,应该是未婚不育,这听起来更不对了··· 荀圭越想越气,恨不得把鸡汤砸了!但是一股鸡汤香味传来,荀圭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客厅,两小只还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 荀圭微微一笑,柔声细语地说道:“别急别急,很快就好了。” 三十一 难道有软饭吃 半个时辰之后,荀圭端起砂锅:“鸡汤来喽!” 然后一大两小坐在一起,喜滋滋的喝鸡汤,大黄闻着味也窜进厨房,荀圭只好给它也倒了一碗。 荀圭趁着俩蛇喝的不亦乐乎,趁机问了不少问题。 原来,这俩小家伙,生出来就有灵性,长大后不知多少年,后来偶然在西湖边听了那帮过路的说的《白蛇》的故事,这俩蛇看了看自己的颜色,很坚定的认为自己就是白素贞和小青。而她俩小孩子的模样其实是障眼法,并不是真的能够化形,所以她俩虽然也想学着故事里,四处寻找所谓的“许仙”,其实最远也就走到了淮水边,因为修为不够,气候太冷她们会冬眠,这才停下脚步。 至于找上荀圭,实在是凑巧,她们在淮水边停下,刚好碰上了南下的荀圭,俩小蛇冥冥之中觉得荀圭的气息很熟悉,就以为他就是那个故事里的“许仙”,忍不住施法把荀圭引到了这杭州城。 喝完了汤,荀圭让大黄自己出去散散步,不过不要跑太远,也不要跑太快,免得撞到人。 大黄乐颠颠地自己出门玩去了,荀圭收拾好碗筷,看着两个小蛇妖说道:“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是说故事的人,你们以为我是‘许仙’实在是误会,我的确不是故事的主人公。所以,你们什么时候走?” 小白想了想,说道:“我们想留下来哎???不如你真的当我们爹吧,我们也是被这个故事影响,才找上了你,这也算是是缘分哎!” 荀圭心说这是个锤子的缘分,就算真是,那也是孽缘!这俩看着个子小,一只肥鸡一顿不够吃的,秦王送我的那点黄金,买完房子之后剩下的钱,实在供不起一顿一只鸡的消耗。 小白看着荀圭那纠结的表情,想了想,问道:“你房子都买了,短时间也不会再去其他地方了吧?” 荀圭下意识点点头:“是啊,这里环境不错,虽然是你们施法引我来这里,但俗话说,来都来了。我打算就在这里住了。” 其实荀圭想的是,前世忙死忙活都没买上房子,现在自己有了一间,前面有个大院子,后有一分菜地的独栋,这就是人生巅峰啊!这还有什么必要跑来跑去的折腾呢? 小白嘻嘻一笑,说道:“可是啊,府衙的那位柳捕头,和旁边的邻居大娘,都知道你带着两个女儿住在这里,你要是赶我们走了,他们发现我们不见了就会怀疑,你呢,自然也就住不下去了,白白亏钱哦!” 荀圭愣住了,这确实是个没想到的问题。 小白又是嘻嘻一笑,说道:“所以说,现在是你必须留下我们,不是我们非得赖着你哦。” 荀圭叹了口气,无奈说道:“行吧,那你们再叫声‘爹’给我听听。” 小白的笑容僵住了。荀圭瞥了她一眼,说道:“你们留下也行,但我得和你们先约好:第一,既然是假装父女,那在外人面前就绝对不能露馅,没别人的时候随你们怎么称呼;第二,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但是,绝对不要扯上我,我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行不行?” 小白看着有点犹豫,她转头看了看一脸天真的小青,才对着荀圭说:“我答应你。” 荀圭想了想,又说道:“今天还早,我一会儿要去城里,去找个营生做,不然你们这一顿一只鸡的,我可供不起。你们就在家里玩,等我熟悉了这边,再让你们出去,行不?” 小白点了点头,然后低声跟小青说着什么。 荀圭不再看着她们,径直走到院门边,吹了声口哨,大黄飞奔过来。荀圭摸了摸大黄,骑了上去,说道:“走,我们进城找工作去!” 大黄嘶鸣一声,小跑着往杭州城里走。 荀圭还是有点不放心,回头一看,小白站在院门边,朝他挥手,然后转身进去关上了院门。 荀圭略微放下心来,心说只希望你们安分一点,不要闹出什么乱子。 荀圭走后,屋顶上一直默不作声的北圣黎振升,又看了看在屋里玩的两条小蛇,双眼之中金光流转,似是推算了一番。片刻之后,黎振升面带古怪之色,消失在原地。 ?????? 到了城里,荀圭下马步行,牵着大黄逛起街来。早上闹了这么一阵,现在都快到中午了,荀圭走在拥挤的人群里,四处张望着,看有没有什么地方招工。 荀圭这两个多月从南到北,由西到东再南下,逛了一大圈,除了认识了几个人,混了几顿饭,谈了半场恋爱,好不容易突破了一个境界之外,啥也没干成。 现在眼看着都快过年了,荀圭想着先找个事做,那俩蛇妖估计没啥需求,但是自己还是得挣点钱,买点装饰,准备些年货才行啊。荀圭走走停停,沿街两边看去,各家商铺都很热闹,尤其是布店成衣店,人挤人。 荀圭在衣服店门口站着看了一会,然后走进去买了几身最便宜的士子青衫。结完账的荀圭很感慨,很这个世界很好啊,棉花都大量普及开来,冬衣也不算太贵。比起前世古代,那些穷苦百姓只能用芦花稻草塞进衣服里御寒,可好多了。 然后荀圭找了一家当铺,把自己身上,从秦王宫中穿出来的这一身上等锦袍给当了,换了一些银子。出了当铺,荀圭本来还打算找个卖兵器的地方,把秦王送的配剑也卖了,但转念一想,还是留着防身吧。 荀圭牵着大黄,继续逛街。一路走一路问,荀圭的脸色越来越差,现在剩下的岗位,全都是因为靠近年关,不少人提前回家造成的人手缺口。招工的都是要短工的服务业,比如酒楼、客栈之类。 一种熟悉的恐惧感向荀圭袭来,让他回忆起了前世刚开始找工作时候的情景,那种高不成低不就的窒息感让人脑仁疼。唯一值得开心的,是荀圭剩下的钱说多不多,但也不算少,荀圭按照物价估算了一下,一天两只鸡,加上柴米油盐,还有大黄的饲料,再撑半年还是可以做到。 荀圭又忍不住感慨起来,果然不管在哪儿,养宠物都贵啊!一匹好马就相当于一辆豪车,日常保养都是一大笔钱;还别说现在又多了两条蛇精,还是两个不知道来意不知道背景的蛇精。 荀圭走在路上不停地挠头,自己虽然是士子境界,但其实没读过什么书;老天爷给了个身强力壮劲儿够大的穿越福利,但是现在也没有工地招人搬砖。荀圭现在就想着,北圣前辈帮自己做了个微整形,自己现在这一副音容笑貌也比较让人喜闻乐见,为什么就没有家境殷实的小姐姐把自己抢回家呢? 荀圭一边挠头,一边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逛,走着走着,荀圭只觉得眼前不少白色的细小粉末从头顶上飘洒下来。荀圭连忙住了手,不会吧,难道自己头皮屑这么严重了? 大黄在一旁发出声响,荀圭看着大黄,它背上有点点白色堆积,荀圭抬头看天,原来是下雪了。当然了,淮水以南的地区,下雪就别想着能下多大了,一点点的雪花,如同细碎的砂糖,过了很长一会儿,才把荀圭和大黄的头顶,盖上了一层白色。 大黄摇摇头把雪花抖落。荀圭拍了拍大黄,说了句:“同行天地间,此时共白头啊。” “好意境!”一道清脆的声音突然传来,“来呀!给我绑了他!” 荀圭还没转过头看是什么情况,就感觉眼前一黑,然后身子一轻,已然被人套上麻袋抬了起来。只听见那个声音继续说道:“快点快点,牵上他的马,跟本姑娘去赴宴!走快点,耽误了时间,我让我爹罚你们工钱!” 这下荀圭听清楚了,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于是本来还想跑的荀圭没了挣扎的心思。荀圭在心里感谢老天爷,从天而降一碗软饭摆在自己面前。 咕噜噜的车轮声传来,越来越快,荀圭感觉到扛着自己的俩人也加速了,跟上了前面的马车。车轮声中,扛着荀圭肩膀的那人一边跑一边对荀圭说:“书生,你听好了,我家小姐临时借你一用,你好好表现,事后少不了你的赏钱!” 荀圭想了想,开口问道:“这位大哥,不知我们要去哪里啊,还有,你小姐怎么称呼?” 那人怒道:“我家小姐的闺名,岂可告诉你一个陌生人?” 荀圭也不生气,继续说道:“虽然不知道要去干什么,但我猜,是你家小姐临时拉我去撑场面吧?若是这样,我要是连你家小姐怎么称呼都不知道,岂不是立马露馅?” 那人没了声音,应该是在思考,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家小姐姓方,名唤彩儿。此次是去参加她好友组织的文会。我家老爷是杭州城里的盐商,你好生应对,必少不了你的好处!” 荀圭心驰神往,盐商哎,老有钱了!荀圭立马出声:“学生知道了。” 于是二人不再说话。又跑了一阵,荀圭听见远处又不少人互相打招呼的声音,这个姑娘那个公子的很是热闹。荀圭终于被放了下来,只听马车吱呀一声,那个方小姐的声音传了来:“快快,把麻袋取下来,刚刚我都没看清???” 荀圭眯着眼缓了一下,适应光线之后才睁开眼,只见眼前一个漂亮姑娘,带着一个可爱侍女,身边围着几个护卫,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荀圭微微一笑,拱手道:“学生荀圭,见过方???” 方彩儿一抹嘴角口水,走上来一把抓住荀圭的小臂,双眼放光:“见过见过,早就见过,好家伙我做的梦成真啦?” 大黄突然挤了进来,一脑袋把方彩儿拱到一边,瞪着大眼睛看着荀圭。荀圭让大黄低头,悄咪咪地说道:“这家有钱,我去给咱们挣点钱,乖,别闹。” 于是大黄神色放松下来,很是亲昵地蹭了蹭方彩儿。方彩儿十分惊喜,连说几声“好好好!人好马也好!”接着,方彩儿又一把揽住荀圭的手,兴高采烈地说:“没想到啊,我杭州城里还有你这样的人间绝色,呲溜,老娘的运气,针!不!戳!啊!” 荀圭虽然心里觉得不妙,但还是稳住脸上的笑容说道:“方小姐,相逢既是有缘。既然你愿意花钱请我帮忙,在下自然尽力。不过,还请方小姐说明一下,所为何事啊?” 方彩儿满眼都是小星星,看这荀圭说道:“我的小姐妹们,最近都让家里安排了不错的婚事,唯独我没有!本来嘛,吸溜~我是想着随便逮个书生凑数就行了,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啊嘿嘿嘿嘿嘿???” 荀圭被这几声笑的汗毛倒竖,虽然眼前这位方小姐,薄施粉黛清爽宜人,弯眉杏眼,小嘴旁边还有个酒窝十分可爱,但是这花痴的神情实在让人害怕。 荀圭定了定神,问道:“在下有言在先,还请小姐告知,在下要如何称呼你?还有,此次文会,是什么主题?” 方彩儿小手一挥:“钱少不了你的!还管什么主题?你往那一站,我就赢啦哈哈哈哈???”方彩儿说着手上使劲,拉着荀圭走出了这个小巷子,拐了个弯,直奔不远处。方彩儿拉着荀圭,三两步就到了那高门大户前面,大声叫到:“小娘子们,看看这是谁!” 荀圭心说方小姐你真是比流氓还直接啊。当下也只好跟着拱手:“学生荀圭,见过各位。” 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姐妹,本来还围着方彩儿打招呼,荀圭一开口,顿时一个个呆若木鸡,盯着荀圭舍不得挪开眼睛。荀圭心说北圣前辈这整容手法可以啊,杀伤力十足。 但是为何在秦国时,吴家姐弟虽然惊讶,但是也没有这么明显。转念一想,荀圭觉得,秦国一向提防域外异族,常年征战,应该是喜欢更加阳刚的汉子,自己这张脸,书卷气十足,所以在这江南水乡更受欢迎吧? 荀圭转头看向大黄,有下人牵它去了,大黄也看着荀圭,荀圭给了个不必担心的眼神,大黄这才跟着下人走了。荀圭回过头,方彩儿得意洋洋,她这一帮小姐妹,还处于震惊的情绪中不能自拔。 荀圭忍不住开口:“在下见过各位小姐,不知,在下身上可有不妥?” “没有没有???”“妥的很妥的很???”一群星星眼异口同声。方彩儿拉住一个绿衫女子,大喇喇问道:“怎么样,方媛表姐,我这个比你那个好看多了吧?” 被称作方媛的女子,愣了一下,然后很是认同地点头:“好看!不过这个,你???”方媛看着方彩儿,“你不会是从哪儿绑架来的吧???” 方彩儿顿时大声反驳:“什么话!我就不能有个两情相悦的郎君?” 荀圭心说你这性格,也就是我这样想吃软饭的顶得住。心里说了几遍“挣钱就要脸皮厚”之后,荀圭微笑着对方彩儿说道:“彩儿,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进去吧?” 方彩儿很嚣张地朝一种小姐妹挑了挑眉,挽着荀圭的手就往里走。荀圭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带着敌意的目光多了几道。一边维持着脸上的礼节性假笑,荀圭一边观察着四周的宾客,这家主人在前院摆下两列坐席,因为下了雪,所以下人们在坐席上撑了伞。 荀圭发现,这些客人都是年轻男女,心说难不成是相亲大会?但是再往前走,前方正堂里面,不少中年男女,一对对地入座,最里面上位上,却是一位面色和蔼衣着富贵的老太太,笑着在和这些中年男女说话。 方彩儿拉着荀圭,走到正堂,屈膝行礼,轻声细语地说道:“彩儿见过祖母,见过各位叔伯婶子。”荀圭见状,也跟着弯腰作揖:“小子见过各位长辈。” 上位坐着的老太太眼睛一亮,笑呵呵地抬手:“起来起来。彩儿,你身旁这位是???” 方彩儿娇俏一笑,丝毫没有先前肆意的神态,她微笑道:“祖母~您何必明知故问嘛???” “好好好,”老太太笑意更深,“快去入座吧。” 方彩儿带着荀圭告退,回到前院,拉着荀圭在左边最前面的座位坐下。 方彩儿一坐下,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一把抓住酒壶就往嘴里灌,一口气灌完一壶,方彩儿才看着荀圭说道:“吃啊!别客气,我家有的是钱!” 荀圭心说我看得出来,然后小声问道:“方姑娘,不是说你姐妹组织的文会么?怎么有这么多长辈在场?” 方彩儿浑不在意,说道:“这不是年尾了嘛,家族中每年这时候都在一起聚聚的。只是今年,我表姐,就是刚才那个方媛,向长辈们说了一下,不如把小辈们都叫来,好让各房后人互相认识一下嘛。” 荀圭顿时觉得这钱怕是不好挣啊。抱着最后一点希望,荀圭又问道:“既然是家族聚会,为何小姐你要绑了在下来?这???” 方彩儿一脸癫狂,盯着荀圭说道:“那她们都有了婚约,我总不能孤身一人来啊!本想着随便抓个来,没想到老天爷把你送到我面前,嘻嘻嘻嘻嘻嘻···你安心待着,放心,以后的日子荣华富贵少不了你的哎嘿嘿???” 荀圭只觉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这怕不是个病娇吧?荀圭连忙拱手:“若是小辈之间聚会,在下帮小姐撑撑场面无妨,但既然有长辈在场,在下在此决不合适!方小姐,在下告辞了???”话没说完,荀圭站起身就想跑。 方彩儿一把抱住荀圭的腿:“你不能走!老天爷把你赏给我的!你不能???” 荀圭挣扎两下没挣开,想用力又怕伤了人。正在此时,旁边有人说话了:“彩儿小姐和这位公子,还真是亲热啊!只是我方家家大业大,彩儿小姐找的人,光有一副好皮囊可不行啊。” 荀圭转头看去,眼前这位中年人,好一副三角眼鹰钩鼻带着奸笑的反派面相!方彩儿依依不舍地松开荀圭,不情不愿地站起身,喊了一声“二叔”。 荀圭脱身不成,也只好拱了拱手,跟着叫了声:“二叔。” 眼前男子虽然一身装扮十分昂贵,但就是没有半点贵气,他打量了一番荀圭,才说道:“其他人我是知道的,婚约都定下了。但是你小子,今日我是第一次见,你这声二叔,名不正言不顺啊。” 荀圭刚想说话,从旁边又走过来一人,看着十七八年纪,下雪的天气还扇着折扇十分奇葩,他嘴角翘起,十分轻蔑地看着荀圭:“二叔说的是啊,你小子就算是向攀高枝,也不必这么急着拉关系啊。” 荀圭眉头一皱,果然,长得好看就是会发生这种事,不管你有没有能力,别人都会认为你全靠这一张脸。不过荀圭没法反驳,因为他确实只有这一张脸,还是北圣给他整的。 荀圭一言不发,拱手坐下。二叔和后来的男子哈哈大笑着离去,自去落座了。方彩儿看着荀圭,小声说道:“我,我家里情况有点复杂,你???” 荀圭伸出手,声音很小:“先给钱。钱给够了我帮你整他们。” 方彩儿眼睛一亮,从袖兜里掏出方方正正一金块,递到荀圭手里。低声说道:“那就交给你了。” 荀圭收起金块,点点头说:“小姐尽管放心。” 方彩儿笑的很渗人:“输赢都无所谓的啦··,重点是你收了钱,就是我的人了嘻嘻嘻嘻嘻嘻???” 荀圭真的很想把钱还回去然后跑路,但又实在舍不得。正犹豫着,就听有人在正堂前招呼,好像宴会要开始了。荀圭心说得了,这时候跑了更引人注意。荀圭只好暂时收敛心思,朝那边看去,等着主持宴会的人开口。 三十二 为大黄带盐 “各位,各位!”只见一人在前面招呼起来,“老奴在这有礼了???”说着那人做了个罗圈揖,荀圭仔细一看,这人穿着打扮却是不像是主人家,听他这么说话,估计是府里的大管家。 果然,身边的方彩儿“咦”了一声,说道:“我爹还没到么?往年都是他住持,怎么今年换成了胡管家?” 荀圭问道:“你爹?对啊,你怎么是自己来的,你爹娘呢?” 方彩儿撇了撇嘴,说道:“我爹定是还在路上没回来,前几天他明明在信里说,今天肯定能赶到的???” 荀圭歪着头,追问道:“那你娘呢?” 方彩儿眼神暗淡下来:“我娘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啦,我都没见过她???” 荀圭噎了一下,连忙道歉:“是在下失言了,还请小姐勿怪。” 方彩儿轻笑一声:“没事啦。你别和我说话了,快听听看胡管家在说些什么,估计文比要开始了哦。” 荀圭点点头,再度朝着胡管家看去,还好,前面一长串都是场面话,这会儿刚说到正题,没耽误。荀圭听了一会儿,说的是今天还和往年一样,长辈们在里面清账分红,小辈们在外面饮酒交际,还说要大家牢记祖先寒冬腊月顶着大雪出门做生意的精神,不要贪图享乐,要继续为家族壮大出力。 荀圭恍然大悟,难怪,下了雪还在外面摆宴,原来是传统。 胡管家停顿一下,刚想继续说,突然听见大门那边一声高呼:“哟,都在这儿呢!我没回来晚吧?” 荀圭顺着声音看过去,只听身边的方彩儿一声惊呼:“爹!”刷的一下就朝那边扑了过去。然后就是“哎呦一声”,一个中年男子被方彩儿一下子扑倒在地。 胡管家突然转身进了屋,不多会儿就提着个小箱子走了出来,从身边走过时,荀圭隐约闻到了一点药味。只见胡管家走到大门那边,轻车熟路地打开箱子,拿出一个小瓶子,倒出药酒,给方彩儿他爹擦拭,顺便掏出两块夹板和绷带,给那个中年男子包扎小腿。 荀圭四周打量了一下,在场的男宾脸上都带着恐惧;有不少人看着荀圭,眼神里满是同情和???钦佩?只见方彩儿扶着她爹起来,她爹顺手接过一旁下人递来的拐杖,一瘸一拐地往这边走。 荀圭咽了口唾沫,方彩儿这是何等的战斗力,一个飞扑撞断亲爹一条腿!只见他们父女有说有笑地走来,方彩儿指着荀圭嘀嘀咕咕,方老爷双眼放光,看着荀圭不住地点头。 方彩儿把他爹送到厅里,自己转身回到了座位,笑嘻嘻地对荀圭说道:“你看,我就说我爹能准时赶回来的吧!” 荀圭点了点头,附和道:“伯父果然是个信人。”方彩儿看了看四周,说道:“我爹是老大,我二叔你见过了,我三叔身体不行,每年到冬天就去越国避寒了。我二叔你刚刚见过了,我三叔没有孩子,其他的那些人???” 方彩儿眼神一扫一大片:“那都是远房亲戚,算起来都是我的堂哥堂姐们。我这一辈的兄弟姐妹们,我的年纪是最大的,今年都十九了。” 荀圭耐心听着,方彩儿继续说道:“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一个个的都有了婚配,唯独剩下我???” 荀圭看了看客厅那边,心说就你这个冲击力,除了你爹估计没别人扛得住啊。方彩儿看着荀圭:“所以啊,今天你一定要好好表现,给我争口气!” 荀圭掂了掂那块金子,分量很足。荀圭笑了笑,说道:“放心吧!” 说了几句话,方老爷拄着拐杖,在胡管家的搀扶下,走到了正堂前面,看他红光满面,丝毫没有被身上的伤影响到。方老爷笑了笑,看着底下这一群小辈说道:“又是几个月不见你们了,你们都过得怎么样啊?” “托大伯的福???”“全靠大伯打拼家业,我们才能如此舒适啊???”底下传来一阵阵感谢和吹捧。 方老爷一手拄拐,一手艰难地摸下了胡须,大笑道:“好啊好啊,今天还是和往年一样,我们大人在里面,你们就在外面玩!哎,那个???方媛,你来!” 方媛莲步轻挪,淑女派头尽显,她小步快走,来到跟前,方老爷笑着说:“你这丫头,既然是你提议要办个文会,为何不出来住持?” 方媛笑了笑,说道:“大伯说笑了。既然这样,外面就交给侄女吧,您去里面忙就是。” “好好好。”方老爷连连点头,转身进屋。进去之前,方老爷给了方彩儿一个眼神。 荀圭看见方彩儿狠狠点了下头,心里有点慌。这时听见方媛说道:“各位兄弟姐妹,前些日子,我说要趁着家里聚会,办个文会,你们可是都答应了的,不知道过了这么久,你们都准备好了没有啊?” 方媛笑脸盈盈,十分有亲和力,在座的众人都轻笑起来,纷纷出口应和。前面过来挑衅过荀圭那个年轻人,看着方媛说道:“二姐,你还是快把今日的题目说出来吧!” 荀圭刚想问,只见方彩儿侧过身子,贴着荀圭轻声说道:“方媛是二叔的独女,这个男的叫方兴,是我三叔从一个远方叔伯那里过继来的。” 说完,方彩儿不等荀圭回话,大声说道:“二妹,快出题吧!我这位可等着把你们都比下去呢!” 荀圭心道苦也,开场就拉仇恨。方媛看了过来,对着荀圭捂嘴一笑,说道:“这位公子,今日却是第一次见,还请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方彩儿生怕荀圭走神,赶紧扒拉了她一下。荀圭赶紧起身,作揖道:“学生荀圭。出自大儒琼崖先生门下,见过各位。”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大儒的弟子?虽然没听过这位大儒的名号,但是身为读书人,没人敢在自己的师承出身上开玩笑。 方媛一愣,她还以为随手抓来的荀圭只是长得好看,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来头。 方兴眉头紧皱,恶声恶气开口道:“大儒弟子?你说是就是?” 荀圭看了方兴一眼,立马调动口窍,对着方兴怒喝道:“尊师重道!” 方兴直觉自己挨了当头一棒,心神恍惚,不自觉的就弯腰作揖,说道:“弟子失礼,请学长勿怪。” 在场的人都看见了,荀圭开口时口中金光闪烁,这是实打实的士子境界啊。 荀圭一挥衣袖坐下,心说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在场这些个,一个正儿八经有修为的都没有,我还能怕了你们?哼,我稍稍显露一点,就把你们吓住了吧? 荀圭坐在原地一言不发装高冷,方彩儿却是畏畏缩缩的,没有了之前的气势。她看着荀圭,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荀???荀公子,小女子不知你···还以为你只是个普通的书生???要不,你我之约作罢,那钱就当是我的赔礼,你???你走吧!” 荀圭很是疑惑,问道:“方姑娘何出此言?所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不会毁约。” 方彩儿看着荀圭,叹了口气。此时荀圭才发现整个前院都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用一种惊奇的眼神看着他。荀圭刚想问,却见先前的胡管家,搀着方老爷走了过来。 荀圭连忙起身行礼,方老爷却是连说:“不敢当不敢当,荀公子大驾光临,在下怎敢受您的礼?” 荀圭看着这前后态度大变的方家父女,摸不着头绪。方老爷赔笑道:“还请荀公子入内一叙。”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荀圭点点头,伸手道:“请头前带路吧。” ?????? 荀圭跟着,绕过正堂,走到了后厅,却只看见那个老太太,也就是方彩儿的祖母,坐在客座上首,把主位留了出来。荀圭刚要打招呼,老太太赶紧起身,施了个万福,说道:“请荀公子上座。” 荀圭推辞一番,最终拗不过,在主位坐下。老太太重新落座,方老爷在她身边站着,胡管家已然告退离去。 看着打着绷带拄着拐杖的方老爷,荀圭说道:“老太太,你儿子都受伤了,还是让他也坐下吧?” 老太太眉头一皱,说道:“荀公子息怒。方彩儿做出无礼之事,他这个当爹的是没脸坐下!” 荀圭心说我压根也没生气啊!方老爷陪着笑,对荀圭说道:“荀公子勿怪,在下常年在外行商,小女在家又没有母亲教导,是骄纵了些???” “等一下等一下啊,”荀圭站了起来打断了方老爷的话,“你们为何这么毕恭毕敬的啊?虽说我是收了方彩儿的钱,假扮她的???呃,给她撑撑场面,这不过是小事,你们没必要这么小心向我道歉啊,再说了,是我为了钱骗了你们,该我给你们道歉才是。” 说着,荀圭就要弯腰道歉,毕竟是自己骗了别人长辈。谁知道,老太太连忙起身,一个箭步上前托住荀圭的手,连声说道:“使不得使不得啊!荀公子,你这样是要老身折寿啊???” 荀圭尬住了,这是怎么说的,有这么严重? 方老爷连忙说道:“荀公子,荀公子哎,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您是能当府台的人,就别难为我们这小门小户的了???” 荀圭忍不住说道:“你们这么有钱还算是小门小户?我才真是穷鬼一个呢!” 老太太眼睛一亮,叫到:“好说!来人,取二十两黄金来,给荀公子赔罪!” 只听门外胡管家的声音答应了一声,接着脚步声渐渐远去。 荀圭更加疑惑了,我说了要钱的话吗?荀圭连忙说是不是搞错了,自己不要钱。三个人你说你的我说我的,扯了半天,荀圭才理清了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原来,并不是荀圭想的那样低境界很好突破。根据方家母子的解释,儒释道三教收徒,都很严格,道家佛门相对更加看重弟子的悟性,但儒门也不是完全不看悟性。就拿儒门来说,只有各国那些十分有名的书院,才有可能培养出真正有修为的弟子。 荀圭前身那个鹿山书院,只不过是大一点的书院而已,根本没有培养出士子境的能力。当初青松子说的那些,什么多读书,多感悟就能突破的话,让荀圭误以为士子境很好进入,其实他一棵松树他懂个锤子!有修为的人,不管在哪儿都少。 普通读书人,没修为的,考过国家的考试,就有资格当县令;荀圭这样的正经士子境,自动获得当州府长官的资格;而秀才境界,不是荀圭以为的那种秀才,而是“俊秀之才”,很突出的人才能达到,秀才就有资格当省级长官。至于翰林境界,那都是朝堂高官了。 大儒更是凤毛麟角,基本都是以教书育人,开设书院为目标了,当然了,琼崖先生那样,因为社死而私奔的大儒是特例。文圣境界,就更别会说了,当今天下也不过一南一北两个而已。 荀圭听完这番解释,很难受。早知道自己可以直接去求官,又何必出卖色相换钱呢!、 荀圭看着眼前战战兢兢的方家母子,两头白发很是刺眼;又看了看一旁胡管家端来的一盘金子,绝不止刚刚老太太说的二十两。荀圭叹了口气,说道:“原来是一场误会。还请把金子收回去吧。”说完,荀圭把方彩儿给的那块金子,也放到了托盘之上。 老太太看着有些失措,问道:“荀公子,您这是???不肯原谅我方家?” 荀圭哭笑不得,只好换了个语气,板着脸说道:“我本想游戏一番,没想到被你们认了出来。钱收回去吧,我不会要的。” 方老爷心说刚刚不是你自己说的嘛,你是大儒弟子,还展示了士子境的能力,这哪是我们认出来的?算了说了,随你开心就是。 老太太还有些难以置信,有资格做府台的人物,就这么轻易走了?方老爷却是一揖到底:“些许钱财何足挂齿,还请先生收下,不然???不然我等心里难安啊???” 荀圭想了想,拿起方彩儿给的那块金子,双手轻轻用力,扯下一角,把剩下的绝大部分递到方老爷手里:“这样吧,我拿着一点意思意思,这剩下的,你拿去给你女儿打两件首饰吧???” 方老爷看着荀圭,荀圭叹了口气,说道:“方老爷,令嫒她???她连从大街上绑人这事都干得出来,你还是好好管管吧???” “什么?!他竟然是从大街上把您绑了来?”老太太和方老爷很是震惊。 荀圭捂住脸:“别说了,我还觉得丢人呢。那什么,你们找个人给我带路,我从后门走吧!” 方老爷如梦初醒,向母亲告罪一声,然后带着荀圭绕了段路,走到后门。方老爷亲自打开了门,又深深作揖道:“多谢荀公子体谅,小女那边,我自会跟她解释。” 荀圭心说这还谢我,是怕我闹起来给方家惹事吧? 又想了想,荀圭开口说道:“其实方彩儿本性不坏,只是???太憨直了些,我听她说,你一直在外做生意,陪伴她不多?” 方老爷叹了口气,说道:“是我疏于管教,让公子受惊了。” 荀圭咧嘴一笑:“你都说了我是可以当府台的人,怎么会被这种事情吓到?虽说交浅言深,不过,我还是想跟你说几句话。” 方老爷看着荀圭:“您但讲无妨。” 荀圭挠了挠头,自己一个年轻人给中年人提建议还真是别扭。但荀圭还是开口道:“我觉得这不是管教的问题。我以前···游学途中,见了不少孩子,虽然年纪见长,但是行为举止还如幼时一般,这些孩子,并不是不够聪明,他们只不过是想用异于常人的举止,吸引自己父母的注意罢了。方老爷,依我看,彩儿姑娘也是这样,她不傻更不坏,只是想你多关注她而已。” 方老爷身子一震,猛地摆头看向前院。荀圭知道,他是在看方彩儿,荀圭笑了笑,继续说道:“方老爷,帮家族赚钱,可以让别人去做,孩子却只有你自己能教啊。” 见方老爷久久不能回神。荀圭踮起脚走了出去,顺手轻轻关上了门。 走到大街上,耳边又传来了各种各样的声音。荀圭看着那些跑来跑去玩耍的小孩子,心头有了一丝难以说明的感觉。 荀圭摇了摇头,心说前世自己身为单身狗,干的最多的就是给别人提供感情建议,自己这辈子被两条蛇激发出了莫名其妙的父爱,现在居然还教别人怎么当家长了!真是荒诞。 荀圭慢慢走着,一边感慨,一边想着要不晚上换个口味,买只烧鸡吃。走了几步,荀圭突然一拍脑门,叫出声来:“不好,大黄还在???” “哎呦。”荀圭突然觉得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回头一看,原来是大黄一蹄子踢在自己腿弯。 荀圭嘿嘿一笑,伸手摸了摸大黄的脑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光顾着装逼把你忘了,你想吃点什么,我给你买去?” 大黄歪着头想了一下,回头看去。荀圭顺着大黄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胡管家挑着一副担子远远地跟在后面。见荀圭发现了他,胡管家把担子往地上一放,远远地做了个揖转身走了。 荀圭牵起大黄,走到担子旁边,只见挑担两头,分别放着一个油纸盖着的大号麻袋。荀圭掀开盖着的油纸一看,原来是两袋盐巴。荀圭心说好家伙,还是方家特产。说起来盐好像比粮食还贵,方家真是大方,大冬天的正好给大黄补充盐分。 荀圭随手抓起麻袋,顺手捆到了大黄背上,然后往卖烧鸡的摊位走去,家里还有俩小的等着吃呢。 三十三 我为什么会说话呢 荀圭提着一只油纸包着的烧鸡,和大黄一路溜达着回家。 虽然没找到工作,但是白得了两袋盐巴,还有一小块掰下来的金子,怎么都是赚的。唯一让荀圭感觉到不太舒适应的地方,还是这士子境所对应的身份。 前世就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说法,但是毕竟是个不能修行的世界,所以这“士子”、“秀才”之类的称呼,并不能带给读书人什么实在的好处,只有考上举人才有真正的特权。 然而现在这世界,士子境界居然有资格做州府的长官,这对荀圭来说实在是极具冲击力。荀圭沿着湖边慢悠悠的走着,灰黄的枯树全被雪花覆盖,远处的山景朦朦胧胧,走在这里像是置身于画中。荀圭停了下来,看着这湖光山色,不禁有些犹豫。 荀圭呼出一口白汽,嘀咕道:“我到底是继续旅行呢,还是找朝廷求个官做呢?” 若是继续旅行,筹备路费是一大难题,不能因为大黄跑得快,就由着它一路狂奔,那是赶路,不是旅行;若是求个官做,不说自己受不受得了前世就很厌恶的朝九晚五,光是想想自己要做多少事情,又要迎来送往阿谀奉承,更难受。 天色灰暗,但时间还早,所以荀圭也不急着回家,索性打开一个油纸包,一边吃烧鸡一边就在这看起风景来。 “前面那位小哥!好雅兴啊。”有人在身后不远处打招呼。 荀圭连忙把嘴里的鸡肉咽下去,转身一看,却是一个长须老者,面色十分和蔼;但是那双眼睛,十分深邃,是上了年纪,那种看遍世情的深邃。 荀圭随手把没吃完烧鸡塞进怀里,拱手道:“见过老丈,您是在叫我嘛?” 老者笑呵呵的走过来,指了指大黄说道:“小哥,我看你这匹马十分神俊,怎么用来驮货物啊?”荀圭笑道:“这是???我一友人,他也觉得我这马不错,所以送了我两袋盐巴给它吃。”说着荀圭拍了拍大黄的脖子,“既然是给它的,自然让它自己背着咯。” 老者哈哈笑起来,笑了一会儿才说:“原来如此。不像老夫啊,却是拿不动自己的东西咯,出来赏雪,还要随从跟着才行。” 荀圭看向老者身后,疑惑道:“您身后无人跟着啊。” “哎,既然是赏雪,没有酒可不行啊。”老者一笑,“老夫让他们去挑个碳炉来好温酒,我一人走在前面,图个清静嘛。” 荀圭笑道:“许多老人家,都是希望有人陪着,您却想着躲清净。” 老者看了看荀圭,问道:“我看你也闲着,不如陪着我一同去赏雪如何?” 荀圭想了想,反正也没什么事。于是拱手道:“乐意之至。” 于是老者走在前面,荀圭跟在他半个身位之后跟着,两人朝着不远处的渡口走去,那边停着一艘小船。走了一会儿,老者向船上招呼:“船家,船家在否?” 小船晃了晃,一个青年从乌篷下探出头来:“在呢在呢。客人可是要用船?” 老者递过去一串铜钱,说道:“烦劳船家,送我们到湖心岛上去。还有,一会儿有人挑着火炉来,你再送他一趟。这些钱想来够了。” “够,够。”青年船夫笑道:“那就请客人上船???咦,这匹马你们也要带去么?只怕我这小船驮不动啊。” 荀圭看了看大黄,对船夫说道:“我们回转还是要找你,不如就把它留在你这里,你帮着照管一下,怎么样?”说着,荀圭看了看船里,给船夫递过去一串铜钱,说道:“我的马很聪明,不会乱跑,只是要借用一下你的蓑衣,给我的马挡一挡雪,不知方不方便?” 船夫接了铜钱,连声道:“方便方便。既然这样,客人们请上船吧。” 于是荀圭把大黄身上的麻袋卸了下来,嘱咐它不要到处乱跑,然后扶着老者上了船。离岸十几丈远之后,原本站在原地不动的大黄,突然撒开蹄子跑了。 船夫吓了一跳,叫道:“公子,你马没了!”荀圭心说这话听着真别扭,开口说道:“没事的没事的,它也是第一次出门赏雪,随它去吧。” 船夫点点头,继续摇橹。不多会儿,就到了湖中心小岛之上。这个小岛不算太大,也就十丈方圆,中间建着一个亭子,亭子下有石桌石凳。小船停稳之后,荀圭先下了船,然后搀扶着老者上岛。 看着船夫摇着船回去,老者这才问道:“小哥,你真不怕你的马儿走丢?” 荀圭苦笑一声:“它啊,相当有主见,我有事都是和它商量,不会跑丢的。”然后在心里补充一句:“除非遇到危险。” 老者哈哈大笑。说话间,两人走到了亭子里,分主次坐下。荀圭看了看这个亭子,四四方方,东南西北四方都没有遮掩。不管从哪个方向看过去,都是一副水墨雪景。荀圭的思绪逐渐沉了下来,心境放松。 “还未请问小哥你的姓名?”老者开口问道。 荀圭回过神,拱手一礼:“学生荀圭。还未请教老先生???” “老夫姓祁。你我相逢即是有缘,不必如此拘礼。”祁老还是笑呵呵的。 荀圭再度拱手:“学生见过祁先生。先生的随从怎么还没来,这亭子四面无遮挡,冷风吹着,先生可别得了伤寒才是。” “哈哈,小子还挺会心疼人。”祁老笑的更开心了,“要不是我与方家相熟,怕是要被你骗咯!” 荀圭不禁问道:“先生何必说骗?方家?是在举办文会的方家么?” 祁老眼睛亮晶晶的,不住地笑道:“不然呢?你小子,知道心疼老夫,却不知心疼小姑娘啊。怎么,你难道是嫌弃,那两袋盐的礼物太少了?” 荀圭哭笑不得,解释道:“这话说的,您老怕是误会了。是这样的,小子出门本来是想找个活计,没想到被那方家小姐套了麻袋抬去了方家,要不是方家小姐给钱,让我帮着撑撑场面,我早就走了!至于这两袋盐,却是在下给了方家大爷一个建议,他给我的谢礼。” 荀圭说完,不管祁老怎么输,从怀里把没吃完的那只烧鸡掏了出来。正要继续吃,荀圭突然发觉哪儿不对,猛地问道:“不对啊祁先生,你我不是偶遇的嘛,你怎么知道我在方家的事情?” 祁老看了看被啃了几口的烧鸡,一伸手,把没被啃过的两只鸡腿扯了下来,送进自己嘴里,含糊着说道:“这是街口那家的买的吧?真香???” 荀圭看着突然少了两只鸡腿的烧鸡,再看看吃的正香的祁先生,更加疑惑。这时听见了船桨吱嘎吱嘎的声音,有人在船上喊道:“祁府台!小的来啦???” 荀圭和祁老看过去,船夫架船带着一个人,那人身后放着一个碳炉,荀圭定睛一看,忍不住叫道:“柳捕头?怎么是你!” 捕头柳塘看见了荀圭,也叫到:“荀公子,你怎么在这???小的见过祁府台,东西都带来了。”说着跳下船,把一大堆东西放下。 被称为府台的祁老,挥了挥手:“东西放下就行,你先回去吧,”说着一指荀圭:“我还有事和他说。过两个时辰,你再来接我吧。” 荀圭和柳捕头对视一眼,柳捕头压下心中疑惑,行了个礼,坐船走了。荀圭目送柳捕头离去,这才起身,作揖道:“学生见过府台。” 祁老佯装不悦:“如此拘礼做什么,既然是邀你赏雪,就不用在乎老夫的官面身份。快坐下坐下,把酒温上???” 荀圭不知道这位想干啥,讪讪一笑,摆好了炉子,走了湖边舀了一锅水架在炉子上,又取出白瓷酒瓶,两只小酒杯。 荀圭把酒瓶酒杯,都放进铜锅里热了一会儿,才分别给祁府台和自己倒酒。正要举杯敬酒,又听祁府台说道:“还有布帘你没看见么,拿出来挂上啊,这么大的风你不怕风寒啊?” 荀圭无奈放下酒杯,找出布帘,却只有两片。荀圭站着感觉了一下风向,把两片珠帘挂在亭子的西面和北面。重新坐下,举杯。 祁府台不等荀圭敬酒,“嗞儿”的一声先喝了一杯:“哎呀,舒坦。” 荀圭只好自饮。放下酒杯,荀圭问道:“祁???先生,您叫我来,到底是什么事啊?” 祁府台又喝了一杯,这才说道:“荀小子,方家那个彩儿姑娘,长得不错吧?” 荀圭不明所以,顺着话说道:“不错啊,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尤其是那张嘴,不偏不倚正好长在鼻子下面???” “噗”的一下,祁老一口酒喷了出来。“你小子说的什么浑话!那姑娘就这么入不了你的眼?” 荀圭心思一转,问道:“您是来说媒的?我说呢,还专门邀我到这岛上来。” 祁老吹了下胡子:“怎么着?你也和那些腐儒一般,看不起商人?” 荀圭一笑:“这话怎么说的,无农不稳无商不富的道理,学生还是知道的。只不过学生???” “无农不稳无商不富?这话说得好啊!”祁老抚掌笑道,“看样子你不反感商人?既然如此,老夫就当你答应了!啊,算下来下月初九正是黄道吉日,不如就定在???” 荀圭连忙打断:“祁老!您乱牵红线乱点鸳鸯谱可不成啊!学生暂时没那想法啊!” “鸳鸯谱是何物,红线又用来干什么?”祁老懵了,但又立马说道:“哎,你小子看着也不小咯,方彩儿容貌不差,脾气也许怪了点,但你一个士子境,管束好她不是轻而易举?何况方家可是巨富,你???” 荀圭连连摆手:“您老快别说了,我叫您祁老,没叫您月老啊!” 祁老停下了倒酒的手,疑惑道:“荀小子,说亲的事我可以先放下,只是这月老又是何人?和???你刚说的鸳鸯谱,红线有什么关系?你莫不是读了什么杂书,可别走入歧途啊。” 荀圭苦笑道:“怎么又走入歧途???不就是传说中掌管姻缘的神???” 说到这,荀圭突然住了嘴。心说坏了!这边不会没有月老的传说吧,完蛋,这一路走过来,我竟然放松了,又没管住这张嘴。 荀圭哽住了,没法说下去。正先想着怎么糊弄下去,只听祁老嘿嘿嘿地笑了起来,荀圭一头雾水地看着他,只见祁老盯着荀圭,笑的身份诡异。 荀圭可太熟悉这种眼神了,忍不住开口问道:“您不会认识???” “老夫祖上是从蜀国搬来的,”祁老笑了一阵,说道:“家祖当年修道不成还了俗,但和青城山那边,一直有联系。” 荀圭的脸垮了下来,怎么到哪儿都有熟人呢!祁老接着说道:“两月前,老夫从青城山那边得知了一个故事,叫做《白蛇》。巧的是,故事发生在我杭州啊,哈哈哈哈???” 荀圭一言不发,看着祁府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老夫托人传信,问明了故事全文,还得知了???”祁府台看这荀圭:“知道了一位荀公子,正是写这个故事的人。” 荀圭抬头看天,你们的人际关系可真广啊,我绕了几国走了这么远,都能认出我来。 祁府台美滋滋的喝了一口,又说道:“说来也巧。老夫本来只是想,借着这个《白蛇》的故事,给我杭州增加些景点,给我自己挣点政绩而已。没想到???” 祁府台放下酒杯,一把抓住荀圭的手:“没想到你荀公子居然自己来了!真是天助我也!” 荀圭被吓了一跳:“祁府台,在下只是暂时不想成亲,并非不喜欢女子???” 祁府台感觉松开手,说道:“荀公子,本官只是,希望你能亲自规划一番,给我杭州划出几处景点,再把《白蛇》的故事传播出去,仅此而已。” 荀圭想了想,说道:“也不是不行,但是你得给我开工钱。” 祁府台一愣:“方家家财万贯,你又何必???” 荀圭气道:“你再说这个,我直接去别的城里了,随便改个名字给他们修景点,看你哪儿弄政绩去。” “别啊别啊,来都来了就别走了吧!”祁府台连忙说道,“工钱好说,都好说!一个月五两银子如何?你别嫌少,我个人就拿得出这么多了。” 荀圭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点了点头:“那就这么定了。”说完,荀圭暗自松了口气,还好自己把话题带偏了,祁府台没太注意我说的月老的事情,这位祁府台刚说的,他是认识青城山的,要是被那边知道了月老,搞不好又闹出什么动静来。 祁府台笑着给荀圭倒酒:“荀小友真是好人啊,那在下就仰仗你了,不管要人还是要地,你只管说就是。” 荀圭心里叹了口气,得亏《白蛇》的故事暂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就祁府台这个样子,像极了前世那些为了成绩不管不顾的地方要员。 祁府台搓了搓手,笑道:“荀公子,你看,既然这件事你都答应了,不如,你再把月老的故事也告诉我呗,你放心不差钱???” 话音未落,荀圭猛地起身,两步冲到湖边,双腿一蹬,也不管会不会被冻死,就要跳湖逃走。 就在接触水面前一秒,荀圭忍不住想:“我为什么要会说话呢?要不,我回头把自己毒哑吧···” 三十四 被迫营业 就在荀圭即将到水里之前的一瞬间,祁府台伸手一指荀圭,大叫一声:“回来!” 荀圭眼睛一花,然后就发现自己又安安稳稳地坐在了石凳上,祁府台嘿嘿一笑,把火炉挪到一边,从怀里掏出笔墨纸砚放在桌上。他看了一眼荀圭:“荀公子,请吧。” 荀圭长叹一声:“我就想问问,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我在秦国时,得师祖北圣赐药,伐毛洗髓从而相貌改变,你没理由认识我啊。”荀圭说这话,一是想知道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而是挑明自己北圣徒孙的身份。 祁府台眉毛一挑:“那日柳塘去你家,不是见了那一青一白两个小姑娘么,你又说自己是荀圭,那不是你还是谁?你说,北圣是你师祖?你还容貌大变?” 荀圭很是无奈,原来是柳塘汇报了情况,让祁府台猜到了自己的身份。点了点头,荀圭说道:“我的师尊是琼崖大儒,他正是北圣的弟子。我游历到秦国时,正好遇见我师祖,通过我师尊的遗宝,师祖他认下了我这个徒孙。” 祁府台点点头:“难怪你看着和画像上不像,原来是北圣的弟子。北圣前辈门下各个相貌出众,帮你伐毛洗髓改善相貌,也是应该的。” 荀圭心说原来北圣一脉高颜值的事情,居然人尽皆知么?荀圭又问道:“你刚刚说画像?我在青城山也没待两天,怎么会留下我的画像?” 祁府台笑了笑,压低声音说道:“你给三清敬香时,得天授经文,于青城山上讲经说法,怎么会没留下画像呢?青城山视你为贵人,全山上下都认得你,都等着给你报恩呢!” 荀圭叹了口气,倒不是感慨青城山讲义气,惦记着自己,而是想起了投胎而去的金灵。 突然间,荀圭发觉祁府台手上一抖,面前桌上一张白纸突然飞起,然后一阵白光,对着荀圭的脸闪了一下,接着,这张纸上出现了图案。还没等荀圭看清是什么图案,这张纸刷刷两下,自己把自己折成了一个纸鹤,闪着荧光就往西方急速飞去了。 荀圭看着纸鹤远去,很是疑惑,问道:“祁府台,这纸鹤是?” 祁府台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你现在相貌变了,我当然要把你的样子画下来,给青城山那边送去啊。” 荀圭欲言又止,心说算了,你是给工钱的,我也懒得管肖像权的事了。荀圭看了看四周的雪景,说道:“多好的景色,你非要在这里说些煞风景的事。” 祁府台微微一笑,拍了拍桌面:“看什么风景啊,荀公子,快把月老的事写下来,不光是我,青城山也必有重谢啊。” 荀圭气极:“哎你怎么回事,你我都是儒门子弟,你怎么老想着青城山啊!” “我几时说我是儒门子弟了?”祁府台看这荀圭,似笑非笑地说。 荀圭愣住了:“你不是???我听方家老爷说,士子境当府台,秀才当省部???” “嘿嘿,是士子境有资格当府台,”祁府台笑了,“不是只有儒门士子境才能当府台。” “啊?”荀圭大惊失色,“这么说你???” “还是多亏了荀公子你啊,”祁府台笑的更加放肆:“我本来在外游历,我师尊听了你的《白蛇》,觉得这是扬我道门,贬低佛门的好机会,就通告吴国王室,让我做了这个杭州府的府台。” “所以你是???”荀圭心里觉得不妙。 “重新认识一下。”祁府台身上清光一闪,化作一位样貌十分年轻的道人,声音也年轻起来。他躬身行礼:“贫道明月道人,家师雾石道人,清风道人是我师兄。” 荀圭心说好家伙,你们青城山手伸的够长的。荀圭忍不住问道:“蜀国和吴国之间还隔着梁国、楚国,你们怎么敢不远千里???就不怕又别的门派来争?” 祁府台,或者说明月道人,笑的十分猖狂:“这和哪家门派在哪儿没关系啊!这和我们最熟悉荀公子你有关系啊!只要我先找到你,其他们门派的人又能怎么样呢?” 荀圭还是不服气,说道:“那吴国就没有洞玄境界?怎么就答应了你来做这个府台?再说了,你就这么笃定,我一定会来杭州?” 明月道人给荀圭倒了一杯酒,慢悠悠说道:“洞玄,或者菩萨境界,不是那么容易达到的,我我师尊那是得天独厚。至于你来不来杭州,本来我们确实不能确定,就连我师尊卜卦,也只能大概算到,你会到吴国来。” “那你们怎么???”荀圭追问道。 “不是还有那两条小蛇么?”明月道人满不在意地说道:“有她们在,还怕你不来?” “阴险!”荀圭拍案而起,“你们竟然为了蹲我,还哄骗无知少女???不对,无知小蛇!” 明月道人看着荀圭,有些疑惑:“荀公子,你不会不知道吧?” 荀圭不由得问道:“知道什么?” 明月道人指了指自己,说道:“贫道我呢,是一株梅花化形;我师兄你知道的,是一棵茶树化形。荀公子,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能化形么?” 荀圭想了想,说道:“雾石道人说,洞玄是信仰之力催生,难道你们也是?” 明月道人摇了摇头:“我师兄是大真人境界,我才真人境界,还用不上信仰之力。实不相瞒,师兄和我,都是被师尊点化,才有了灵智,走上道途。” 荀圭想了半天,还是不明白明月道人想说什么。明月道人看他一脸迷茫,直接说道:“似我等这般被点化而生的生灵,对点化之人天生亲近,只是我师尊和我与师兄实在不是同一种类,所以才师徒相称。如果是同种,就该以父子相称了。” 荀圭张大嘴,迷糊了半天,终于理清思路:“你是说,那俩小蛇,是被我影响,才产生灵智?所以,不是你们要她们去找我,是她们自己本来就想找我?” “正是!”明月道人狠狠点头,“荀公子,你终于明白了。” “可是,可是???”荀圭一时接受不了,“她们自己说,是在西湖边从别人嘴里听到了《白蛇》的故事,也不是从我这里听的啊???” “可是写故事的人是你啊,荀公子。”明月道人说道:“追根溯源,不还是因为你么?所以说啊,我本来只是想在这做一任府台,修些景点就算完成师尊交待我的任务,可当我发现了那两条小蛇,就决定赌一把你会来这里!你果然来了哈哈哈哈???” 明月道人笑完,盯着荀圭恶狠狠的说道:“荀公子,既然让我找到你了,你就认命吧!该说的我都说了,快!把月老的故事写下来!” 荀圭梗着脖子,一动不动说道:“我不!前面在秦国就差点把祭祀成神的事秃噜给秦国王室,还是我师祖碰巧找到我,我才打了个岔,跑路了。今天我也是没防备才说了出来,有本事你弄死我,我说不写就不写!” 明月道人一听,什么,还有祭祀成神之法?他心中暗喜,但是面色不变,假装思考了一下,才说道:“这样,我大力宣扬故事的作者是你,景点处都刻碑记录你的名字,你想进阶秀才境,不光要读书,还要积累才名,我帮你扬名,对你有利无弊,怎么样?” 荀圭想起了自己突破士子境时,装大发了,说的是横渠四句。那时无尘那个光头说,自己得做点和横渠四句沾边的事情,才能突破。不管怎么想,那么远大的目标,没有名气没有钱,绝对做不成。所以对于明月道人提的条件,荀圭心动了。 荀圭假装思考,趁机看了眼明月道人的脸色,他看起来很是急切。这下荀圭反而放松下来,假装沉吟了一会儿,荀圭看着明月道人说道:“也不是不行,只不过???” “只不过怎样?你说!”明月道人一听有门,急忙追问。 “得加钱!”荀圭咬牙切齿。 ?????? 明月道人当然答应了下来,就算杭州府财力不够,这不还有青城山嘛!于是荀圭回忆了一下,把平湖秋月、雷峰夕照、柳浪闻莺、断桥残雪、双峰插云、三潭印月说给了明月道人听。其他经典深深地牵涉到这个世界不存在的名人,而这几个景点则可以牵强附会一下,不会太突兀。当然了,最重要的就是断桥和雷峰塔。 明月道人还有些担心,毕竟雷峰塔是法海镇压白素贞的地方,他不是很想让佛门出现在这里。荀圭则劝道,就修一座普通的塔就行,不用修成佛塔,毕竟只是故事而已。再说了,听故事的人越同情白娘子,不就越讨厌法海么?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就在荀圭沾沾自喜于,又把话题岔开了的时候,明月道人重新拍了拍桌子,意思很明显。 荀圭欲哭无泪,怎么扯来扯去还躲不掉了呢!荀圭只好说道:“虽然我和你们青城山有些渊源,但一个《白蛇》的故事都够你们用好久了,我还说了《清静经》给你们听呢!还写了八仙的故事呢!你们薅羊毛也不能逮着我一个人薅啊!” “什么?!”明月道人猛的起身,怒气勃发,“还有八仙?我怎么不知道?” 荀圭想了想,说道:“你不是一直没回去么?要不,你先回去一趟再说?” 明月道人剑眉一挑,掐了个法决,然后??????坐了下来。明月道人深吸一口气,说道:“荀公子,有一有二不可再三,即便是岔开话题,你也做的过分了。来写吧,乖啊。” 荀圭撇着嘴,不情不愿地拿起笔,开始写。 明月道人在一旁,一边看一边念:“???她在客栈之时,见到月光之下有一老人,在翻一本很厚的书,老人说这是掌管天下姻缘的书???腰间红绳,缠住一对男女,不管相隔多远,亦或是互为仇敌,都会成为眷侣,她不信,让月光中的老人给她看了一眼她的姻缘???十几年后,她与夫君说起,她与夫君竟然十几年前就见过,只不过当时互不相识,问起具体情况,和那老人所说丝毫不差???” 荀圭写了个大概。明月道人从头到尾看完,不由得惊呼:“竟然还有这样的神人!实在是难以置信,匪夷所思啊!” 荀圭看了看自己狗刨一样的字迹,把纸张递给明月道人,说道:“祁府台???不对,明月道友,可以了吧? 明月道人连连点头:“可以了可以了。哎呀,荀公子还有这样的故事,真是意外之喜!不过,你这字,不像是士子境儒生写出来的啊???” 荀圭哼了一声:“爱看看不看撕了!士子境开的是口窍,又不是手上的经脉!” “莫生气嘛,我也是戏言???”明月道人笑着收起这张纸,“荀公子,还有那祭祀成神之法???” 荀圭层的一声抽出腰间长剑,一把架在自己脖子边:“我死给你看!” 明月道人吓了一跳,连忙施展术法制住荀圭,又好说歹说才劝荀圭把剑放了下来。在明月道人拿自己的道心起誓,绝不再逼着荀圭交待之后,荀圭气呼呼地上了船,和变回祁府台的明月道人回到了岸上。 不等告别,荀圭大叫一声:“大黄!”连那两袋盐巴都没带上,荀圭骑着大黄,一溜烟地跑回了自己新买的家。 刚一到家,荀圭立马锁上院门,关上房门,锁好门窗,在小白小青惊疑的眼神中,跑到了床上,用被子把自己紧紧地裹住。 小白看了看一起进屋的大黄,又看了看一脸无知的小青,摇了摇头,走到了荀圭床边,小心翼翼地问道:“荀公子,你???怎么了?” 荀圭双目无神,又紧了紧身上的被子,说道:“我感觉很冷,不是身上冷,是心冷。” 小白听不明白,但是荀圭的脸色,确实不太好。于是她又问道:“是不是有人欺负你?要不要我们帮你报仇?我们虽然修为不高,但是比你还是高一点的。” 荀圭只觉得自己的心更冷了,居然还要被在修为上嘲讽。荀圭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只油纸包。这是回来路上给俩小蛇买的烧鸡,一直放在怀里保温。荀圭把烧鸡递给小白:“拿去吃吧。” 小白眼眶红了,哽咽着说:“公子,要是不行就算了吧,不至于为了一只烧鸡,受这么大委屈啊呜呜呜???” 荀圭满脸苦涩,都不知道怎么解释。 “砰砰砰!”院门被人敲响。荀圭忍不住吼道:“家里没人!” “荀兄,是我啊!”门外的人喊道。荀圭仔细一听,好像是柳塘的声音。 叹了口气,荀圭放下棉被,这事儿和柳塘毕竟没关系。荀圭走到门边,开门一看果然是柳塘。荀圭拱了拱手,问道:“柳捕头,不知你找我何事?” 柳塘提着两大袋东西,只见他把东西放下,翘起兰花指微微一笑。这一笑,笑得荀圭一身鸡皮疙瘩,心说这是怎么了,这会儿不见突然性转是怎么回事?! 笑着笑着,柳塘声音一变,变为一个成熟的女声,他的身段从魁梧变得妖娆,他的眼睛从阳刚变得柔美,荀圭看着突然变成女子的柳塘,不知所措。 柳塘嘻嘻一笑,说道:“荀公子,我师尊和我说,你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身份,让我在你面前不必再假装了。这些东西,是我师尊让我送来的,请收下吧。明日,我师尊说会亲自来找你商量景点事宜,我先走了。” 荀圭一言不发,眼神涣散。柳塘走了,每走一步,她的身形都会发生变化,走了不远,就又是那个虎背熊腰的壮硕少年。 小白和小青来到门边,帮忙提起了两个袋子。大黄走了过来,咬着荀圭的衣角,把精神涣散的荀圭拉进了屋里。 然后大黄脑袋一顶,荀圭就这么坐到了椅子上。小白把一个袋子打开,取出了柴米油盐,还有一块鲜肉,两只烧鸡,一大坛酒。 小青打开另一个袋子。里面是小女孩穿的衣服,还有不少首饰胭脂。 荀圭回过神来,看着这堆东西问道:“所以,你们早就认识吧?就是不告诉我?” 小青看着小白,小白看着荀圭,扭扭捏捏地说道:“明月道长说,我们要是一开始就告诉你,你就不认我们了???” 荀圭已经懒得追问,是认她们做女儿还是徒弟了。前院又传来“咚咚”两声,荀圭抬眼看去,看袋子的模样,原来是忘在湖边的两袋盐巴。大黄摇头摆尾的跑过去,咬开了绑着袋口的绳索,开心地舔了起来,舔了一会就去喝水,喝了水,大黄跑进屋来,又来咬着荀圭的衣角。 荀圭看着大黄一双大眼睛,无奈起身,帮大黄把两袋盐巴搬进屋里。搬完东西,荀圭看着被一点小东西就成功收买的两条蛇一匹马,倍感无力。 叹了口气,荀圭心里下了决定: 一定要开高价!狠狠地加钱!不然难消我被迫营业之恨! 三十五 挣外快,但是不开心 夜里的雪下得更大了,风声呜呜的一直没停。到了第二天早上,院子里的雪足有半条小腿高。 荀圭打着哈欠,站在窗户边伸了个懒腰,然后把窗户打开一条缝,扑面而来的冷风,还有积雪反射的阳光,让荀圭瞬间清醒过来。 穿上厚厚的棉鞋,荀圭走到厨房生火,开始准备早餐。等粥煮好了,菜炒好了,荀圭用从灶膛里取出了引燃的碳块,放进了小火炉里。 把小火炉提到饭桌下面,把碗筷一一摆好,荀圭这才走到后面那间卧室房门口,敲了敲门:“小白,小青!起床吃饭啦!” 敲了半天没有反应,荀圭推了推门,门没锁。走进去一看,姐妹俩同睡的床上,堆了一座被子山。荀圭走到床边看了看,被子山的一角,靠枕头支撑出了一个小洞,隐约看见两个小脑袋靠在一起睡得正香。 荀圭刚想对着洞里喊她们起来,突然想起一件事:“哎,她们不会是冬眠了吧?” 挠了挠头,荀圭也不知道怎么办。蛇会冬眠他知道,但是没见过,更别说人形蛇精冬眠了,怎么想,打扰别人睡眠都不礼貌。 荀圭轻手轻脚出了屋,关上了门。算了,回头问问明月道人,看看蛇精冬眠有什么要注意的不?正想着,只听餐厅里传来一阵“唏哩呼噜”的声音,荀圭快步走过去一看,一个大脑袋正对着饭钵里的小米粥猛吸。 荀圭很是无奈,好好的一锅粥,被大黄一口就喝了个干净!也不知道大黄那么长的马嘴哪儿来的那么大的吸力。荀圭只好再去厨房,准备给自己下一碗面条吃。刚洗完锅重新上了水,大黄溜达着跟进了厨房。 “那么大一锅你都喝完了,还没吃饱么?”荀圭坐在灶膛前,一边烧火一边说:“我还没吃呢,你还要吃就再等会儿。” 大黄左右看了看,厨房地方够大,于是它走到灶台旁边,趴了下来,大脑袋架在荀圭的腿上,看着灶膛里的火焰出神。 荀圭看着大黄的毛十分顺滑,忍不住像撸猫尾巴一样开始撸大黄的耳朵,手感极佳。 水还没开,又听见客厅里传来脚步声。荀圭刚想问是谁,只听一个令人讨厌的声音叫到:“荀公子?荀公子你出门了么?贫道来找你啦。” 荀圭只好把大黄的大脑袋搬到一边,起身回道:“我在厨房呢!”说着走到客厅,看到了一脸微笑的明月道人,和穿着女装的柳塘。 “早安。”“荀公子早。”明月道人和柳塘先打招呼。荀圭不情不愿地拱手回礼,问道:“昨晚雪大,今天雪厚,你来找我干什么?不会要在这个天气开始施工吧?” 明月道人哑然失笑,柳塘也是捂嘴轻笑。明月道人说道:“不是叫你上工,这不眼看着离过年也就十天了,在下来邀请荀公子你,一起去逛一逛街,置办些年货啊。” “还有,”明月道人一指柳塘,“天气冷了,想来那两条小蛇冬眠了吧?荀公子你没有养蛇的经验,所以我带了柳塘来,方便照顾。” 荀圭点点头:“还算你有点人情味。”说着领着他们走到后面卧室,指着那座棉被山说:“喏,睡在那里面呢!对了,你们吃了没,不如一起吃点?” “正有此意啊,我特意空着肚子来的!”明月道人喜笑颜开,“柳塘啊,这俩小家伙就交给你了,我和荀公子去吃饭。” “是,师尊。”柳塘答应下来,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放在了棉被山枕头洞口,然后开始掐诀念咒。 退出房间,荀圭让明月道人去饭厅等着。走回厨房,荀圭赶走大黄,荀圭添了柴火,然后烧水煮了两碗面,端到了饭厅。 “贫道不客气了。”明月道人端过面碗,拿起筷子就开吃,“吸溜~荀公子,我跟你说,我们杭州真是人间盛景啊,不光是自然景观,呼噜噜~这城里也是热闹非凡啊,今日你一定要好好逛逛。” “我知道,吸溜~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嘛。”荀圭一边吃一边说,“话说你们这应该有个苏州吧?有的吧?” “有啊!苏州就在,吸溜~从杭州往南百里,我和你说,咕嘟咕嘟???苏杭两城,可是这吴国的丝绸中心啊。对了,荀公子,你说的天堂,是什么东西啊?” “吸溜~天堂不就是天庭咯,神仙住的地方嘛,”荀圭还没发现问题,“这是在夸你们地方好啊,都能和天上相比。” 明月道人赶紧吃碗面喝完汤,问道:“那荀公子,你可不可以说说天庭的事情?或许可以在多建几个景点?” 荀圭端起面碗,把汤汁一饮而尽,拍了拍肚子说道:“那不是三言两语说的清楚的。哎呀,没想到我的手艺不错啊,我自己都觉得好吃???” 明月道人伸出大拇指,连连称赞:“好吃!真的好吃,荀公子,咱们走吧?”明月道人看荀圭这意思,没说出来的东西多着呢,反而不急着催问。 荀圭抹了抹嘴,问道:“去哪儿?我先说好啊,我没钱,你请我出门,那开销都得你负责。” “这???”明月道人沉吟片刻,“无妨,我出就我出。不过,还要请荀公子装扮一番。” 等荀圭收拾了碗筷,明月道人给柳塘和小蛇们布下一道屏障之后,明月道人帮着荀圭换上了一身道袍,然后带着大黄一起出门了。 走了半个时辰,他们在一户看着不错的人家门口停下了。 荀圭牵着大黄不明所以,问道:“道长,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这家也是你们青城山的信徒?你打算找他们布施?” “哎~那怎么能叫布施呢!”明月道人摆了摆手说道:“我们来帮他们解决问题,他们给我钱,这是公平交易,各取所需啊。” 荀圭看着大门上的牌匾,上面写着“吴府”,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名堂,荀圭问道:“看着没什么问题啊,这不是挺干净的么?这么爱干净的人家,能有什么问题?” 明月道人微微一笑,掐起法诀,剑指荀圭眉心,低声喝到:“荀公子,你再看!” 荀圭只觉得眉心一疼,眼前一花,再看时,那牌匾之上竟然有黑气萦绕,还隐隐泛着红光,红光十分诡异,就像是干掉的血迹一般。 荀圭吓了一跳,急忙问道:“这????这黑气,这红光???莫不有鬼魂作祟?” “咦?”明月道人也吓了一跳,“荀公子,你怎会我道家辨气之法?” 荀圭一愣,胡扯道:“这黑气看着阴森森,难道不是有鬼?这红光看着像血迹,难道不是?” 明月道人点点头:“你这么推断,倒也没错。不过也有别的颜色:绿色是妖气,桃红色就说明是桃花运,黑气不光代表着鬼,也有可能代表着霉运。” “霉运?”荀圭又看了看牌匾,“那具体要怎么辨别呢?” 明月道人走上前,用力敲了敲门,大声叫道:“无量天尊。贫道有礼了!”说着对荀圭一笑,小声说道:“当然是直接问啊。” 荀圭无力反驳。只听门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下一秒,大门吱嘎打开了一条缝,一个小厮探出头来,看着十分惊慌,他看了看面前的明月道人,又看了看荀圭,问道:“二位???道长,何事到此啊?” 明月道人板着脸,眼神往门后四处扫了一遍,这才压低声音,对这小厮说道:“小哥,府里出了什么事?贫道在外面都感觉鬼气森森···” 小厮“啊”的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明月道人,哆嗦着问道:“你,你怎么知道这里闹鬼?” 荀圭牵着大黄上前,也朝四周看了一圈,果然看见了一股股黑气夹杂着血光四处游荡,第一次见到这种景象,荀圭脸上的害怕十分真实。荀圭忍不住说道:“小哥,还请带我们去见你家主人吧,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小厮连忙爬起,说了一声“快请跟我来!”然后手脚并用,哭喊着往里冲,一边冲一边大叫:“老爷!夫人!咱家有救啦!” 荀圭被小厮这一嗓子吓了一跳。明月道人看着荀圭,惊奇地问道:“荀公子,你真不是我道门前辈转世?怎么吓起人来这么熟练?” 荀圭疑惑地问道:“怎么说到吓人,你还很自豪的样子?难道我看见的是假的,你只是吓吓他,好骗钱?” 明月道人摇了摇头:“不是吓他,这家确实有鬼。”二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明月道人又说道:“我虽然是真人境界,但平常百姓可不知道什么境界划分。这家人不过是普通的地主,不像盐商方家那般见识的多了,所以呢!” 明月道人看着荀圭,很认真的说道:“我就只好吓住他们,然后我再随便露两手,这样,让他们就会相信我了。” 荀圭点点头,说道:“然后你再表明你青城山的出身,为你们道宫增加一家虔诚信徒?” “哎呀,荀公子真是机智过人!”明月道人笑嘻嘻的,“这都被你猜到了!” 荀圭很无语,这在前世都是被玩烂了的套路,尤其能骗那些老实巴交的人。不过,明月道人实打实的真人境界,解决一个鬼肯定是没问题。所以荀圭懒得再说,反正事儿解决了,自己有钱分就行。 走了几步,荀圭又问道:“既然你能解决,又为啥非得拉上我,还让我把大黄也带上?” “哎~我叫你们一起来,自然是有大用???”明月道人神秘兮兮地说道。 话音未落,只见那个小厮又狂奔而来。身后不远处,跟着一对看着很富态的老夫妻。小厮跑到二人跟前,想说什么,却一直在喘粗气。 明月道人轻轻一挥手,一股清气撒在小厮身上,他瞬间就不喘了。呼吸了一下,小厮“扑通”一声跪在明月道人前面,哭着说道:“道长是真有法力的!道长救命啊???” 明月道人不再嬉皮笑脸,十分严肃地对荀圭说道:“明风师弟,还不把人扶起来!” 荀圭记下了这个称呼,学着掐起指决,说道:“是,明月师兄。”说着就把小厮扶了起来。 这时候,那对老夫妻也气喘吁吁地走到面前,明月照例洒出一道清气,为他们平缓呼吸。老汉感受了一下,拉着夫人深深作揖:“道长救命啊!” 明月挥了挥手,佯怒道:“我二人特意前来,你们连茶也不给一杯么?” “啊是我们失礼了,快请快请???阿福,快去端茶!”老妇连忙说道。 荀圭和明月跟着走,一路经过前院花圃,走到了正厅坐下。一番交谈之下,明月问明白了这里的格局,宅院被高高围墙围住,前院两边各有厢房,后院还有厢房、厨房、马厩等,着实不小。 二人陪着落座,荀圭看着明月不光看了正厅房梁,还看了看周围摆设,接着,明月暗地里伸手,对着荀圭伸出了巴掌,展开五根手指。 荀圭也看了看四周,然后比划了一个“六”。明月眉头一跳,看了看荀圭点了头。 小厮阿福端着茶来了,上了茶就站在一边。明月端起茶浅浅喝了一口,看着那老汉问道:“吴老爷,我看你这些摆设,必是富贵人家无疑,怎么家里就一个小厮在服侍?” 吴老爷长叹一声,说道:“不瞒道长,自打家里出了事,下人们害怕得跑光了!阿福是我们从小收养的,所以还留在这里。” 明月看着阿福,点了点头:“是个忠心的。”然后对着周老爷说道:“你们也是多亏了阿福,不然呐???嘿嘿!” 这突然一笑,把吴老爷夫妻吓了一跳。老妇连忙问道:“不然会如何?” 明月转头看荀圭,那眼神是在说:你想分钱,也得出力! 荀圭无奈,只好胡诌:“你们夫妻年老体衰,阳气不足,若不是有阿福这个小伙子的阳气护着你们,你们早被害了!”前世电影里都这么说,荀圭来了个有样学样。 然后荀圭看见明月挑了个大拇指。接着明月看着老妇问道:“还没请教,主母你如何称呼?” 老妇说道“老身姓李,道长叫我吴李氏就行。” 明月突然剑眉倒竖,怒喝道:“吴李氏!此事皆因你而起!” 吴李氏吓得一哆嗦,带着哭腔问道:“道,道长何出此言呢?” 荀圭是插不上话了,毕竟这涉及到自己的知识盲区了。荀圭看着,明月冷哼一声,手上胡乱掐了几下,继续说道:“你身为吴家主母,三十年无所出,吴老爷并没有休了你,还待你极好,他不过是想讨个小妾续上香火,你怎敢妄起杀心,害了那女子的性命!吴李氏,你当真无礼!” “啊?!”吴老爷站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三十年的老妻,涕泗横流地问道:“夫人,这,这是真的么?” 荀圭已经呆在原地,不是应该,先在屋子里四处调查,然后找官差帮忙查找失踪人口,实在不行就做法招魂么?怎么明月一上来就直指要害,全无前戏的? 虽然一肚子问号,但荀圭知道这会儿不方便问,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看着明月表演。 吴李氏十分惊惶,语无伦次:“什么小妾,我不知道!我,我累了,我想去睡了???”说着,她站起身就想走。 明月嘿嘿一笑,一指身边:“人证在此,你跑得了?”荀圭跟着转头一看,一个满脸血污,衣衫不整的女鬼就站在身旁。 卧!!槽!!荀圭心脏骤停,但是现在是装作高人,荀圭只能咬紧牙关不发出声音。明月指着女鬼,冷笑道:“吴李氏,你认得她么!” 吴李氏一看大惊失色,顿时尖叫起来:“你,你死了!不是我,不是我害得你啊啊啊啊???” 明月一挥手,女鬼消失不见。再一挥手,吴李氏发不出声音来了。明月端起茶,慢悠悠地吹开茶叶,喝了一口。然后才看着呆若木鸡的吴老爷,问道:“吴老爷,吴老爷!公了私了?” 荀圭连忙凑过去,小声说道:“明月,这人命案子也能私了?” 明月比了个手势,示意稍安勿躁,荀圭只好坐了回去。只见吴老爷怒视吴李氏,举起手掌,却久久没有落下。 吴老爷长叹一声,瘫坐在椅子上,轻声道:“私了吧。” 明月点了点头,伸出五根手指,然后看了眼荀圭,把手势改成了“六”。明月对吴老爷说道:“六百两银。我和师弟一人五十两。剩下五百两,我帮你赔给那姑娘的家人。” 吴老爷无力的点了点头,挥手示意阿福去拿。阿福似乎有些犹豫,还是转身去了。 ······ 没过多久,明月和荀圭来到城外,在一个无人的山坡上,二人一边看着大黄四处撒欢,一边说话。 荀圭提着一个大袋子,沉甸甸的。荀圭问道:“明月,你不是说五百两么?怎么又变了?” 明月道人抱着手,吃惊的问道:“不是你比划了个‘六’么?我还以为你嫌少。” 荀圭比划出一个“六”,无奈说道:“我是觉得你要价太多,说你做事真溜!这六是个谐音啊!” 明月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无所谓,多的钱,都给那姑娘家里就是。” “对了明月,”荀圭又问道,“不是要先调查的吗?你怎么进去就知道啥情况?” “她告诉我的啊,我都说了直接问嘛!”明月朝荀圭身后一努嘴。 荀圭一转头,“卧!!槽!!”一声叫了出来,惊起满山雀鸟。荀圭连退几步,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明月道人:“你,你想吓死我啊!” 好不容易缓过来。荀圭看着这个满脸血污一身破烂的女鬼,问明月:“这位要怎么处理?” 明月撇了撇嘴,掐起发觉念起咒语,不过几秒之后,女鬼消失。 荀圭瞪大眼睛,难以置信:“这就完了?” “完了。”明月道人点点头,一脸轻松,“她已经投胎去了。” 荀圭陷入了迷茫,老半天之后才说道:“这么简单的话???那你叫我一起来干什么,还,还把大黄也带着?” 明月道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反问道:“不是说了买年货么?那么多东西当让要大黄帮着背回家啊!” 荀圭沉默了,,一言不发的,转身向城里市集走去。 三十六 挣钱还能攒功德 荀圭一言不发,明月道人牵着大黄跟在后面,走到了市集。 嘈杂的人声打断了荀圭莫名的情绪,荀圭停了下来,小声问道:“你我各五十两,那剩下的五百两怎么办?那女鬼告诉你她家人在哪儿没有?” 明月道人也停了下来,摇摇头说道:“没有。她也是被吴老爷捡回来的,没有家人。吴老爷养了她几年,打算收作小妾。谁知,这姑娘和阿福互生情愫,早已私定终身。” 荀圭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又问道:“那和吴李氏有什么关系?” 明月道人看大黄伸着头,一口咬下嘴边的一串糖葫芦。明月道人递了一块银子过去,卖糖葫芦的老板接了银子,把肩上扛得一大束糖葫芦都交给了明月道人。 明月道人自己吃一颗,就帮着大黄撸竹签子吃一串。荀圭等了半天没听见回答,转身一看,一人一马吃糖葫芦吃的不亦乐乎。荀圭赶紧伸手抢下最后一串,恶狠狠地咬下一颗:“我问你呢!” 趁着荀圭说话,大黄一口包住荀圭手里这串,脑袋一摆,剩下几颗糖葫芦都进了嘴。 明月道人看着大黄已经学会了撸签子,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那姑娘把这事儿告诉了吴李氏,吴李氏无奈,一边是自己三十年的老爷,自己没有孩子,老爷想纳妾也是无可厚非;但另一边呢,又是自己收养的两个小孩,虽说是下人,可没孩子的吴李氏,早就将他们当亲生的一样了???” 荀圭眉头紧皱:“这???这不是杀人的理由啊。” 明月道人点了点头:“所以啊,吴李氏让阿福带着那姑娘私奔。只是天黑路滑,姑娘摔破了头。” 荀圭感觉自己脑子不够用了,慢慢问道:“也就是说???那姑娘是自己,呃,意外身亡?” “对!”明月道人点头。又从旁边买了一整把糖葫芦,继续和大黄分着吃。 荀圭赶紧又抢来一根,一口就把串上五颗糖葫芦全塞嘴里,问道:“那你为森么还,还要收那么多钱?” 明月道人扛着糖葫芦,牵着大黄往前走:“他有钱啊!再说了,那么大年纪的老头子,纳妾纳个那么年轻的,他也好意思!” 荀圭跟了上去,不是很能理解明月道人的思路,追问道:“所以,那五百两???” 明月道人忽然低下了头,一言不发地加快了脚步。荀圭赶紧加速跟上:“哎你说话啊,喂!你怎么还越跑越快!住脚,不对,站住!你说清楚,我靠你还骑着大黄跑?你给我停下???” 于是,市集里出现了一个人在后面狂奔,追逐前面骑马的人,这样的一个神奇场景。过路人都纷纷称赞,后面这小伙子体力真好。 追了半天,还是大黄被路边酒楼传来的香味吸引住,停了下来,荀圭这才追上明月道人。 两人一番拉扯,终于被酒楼小二拉到了二楼包间。 荀圭给大黄点了上好的青饲料,然后和明月道人在包间里,喝酒闲聊。荀圭这时才从明月道人嘴里,听到了那五百两的去向:据明月道人所言,那五百两直接算是那姑娘捐给青城道宫的,道宫会为她诵经祈福,让她投胎顺利。 荀圭连喝三杯,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这玩意儿信则有不信则无,只要那个女鬼相信了,那也算她一桩心愿达成,怨气肯定自己就消掉不少。从这一方面来说,明月道人还真不算骗人,毕竟没有怨气的鬼魂,确实更好投胎。 明月道人一番胡吃海塞,吃干抹净之后,才看着荀圭问道:“怎么了?觉得不舒服?是不是还觉得我手段不太光彩?还是觉得我收的太贵?” 荀圭叹了口气,放下酒杯说道:“也不是???就是有些,嗯???感慨。” 明月道人抿嘴一笑,抖了抖衣袖,问道:“荀公子,你看我,与先前可有什么不同?” 荀圭收了心思,盯着明月道人看,这一看,还真觉得有什么不同。荀圭直接站了起来,扶着桌子凑近了一看,惊讶道:“哎,你眉心这是什么东西?” 明月道人指了指自己眉心:“你别以为这是女子的花钿,我道门管这个叫‘天眼莲台’,你仔细看看,这像不像一朵莲花?” 荀圭凑的更近了,几乎是贴着明月道人的脸。仔细看了一下,荀圭觉得很神奇:“还真是???不过,这朵莲花怎么,下半截开着,上半截还是花苞???” “只开了一半是吧?”明月道人笑了笑:“我们来之前,我这九品莲台,才开了三瓣花瓣,现在开了四瓣。” 荀圭突然意识到什么,问道:“你是说,你解决了吴家的事,所以莲花多开了一瓣?” “正是,”明月道人点点头,“这其实代表着我积累的功德,等我积累完功德,就能莫道晋升大真人境界的门槛咯。所以说啊,我收了钱还得了功德,这说明我收钱没问题啊!” 荀圭点点头:“既然有功德到手,我觉得没问题了。”然后,荀圭忍不住伸出手摸了一下:“哎,果然是擦不掉的哎!这好玩哎!” 明月道人啪的一下打开荀圭的手,一把拉开了荀圭的衣襟,露出胸膛:“你要摸不如摸自己的,你看你胸口。” 荀圭低下头,自己胸口一道横线杀闪着淡淡金光。 还没看清楚呢,包间门吱嘎一声开了,小二端着盘子走了进来:“客官,你们最后一道菜来咯???” 然后,小二看见:两个大男人脸贴脸,坐着那个还把站着那个的衣襟都拉开了。 小二一言不发,走过来把最后一道糖醋鱼放在桌上,迅速逃离。 明月道人松开了手,荀圭坐回原位,整理好了自己的衣襟。 明月道人轻咳一声,说道:“等你胸口写完了一个‘正’字,你的功德也就积累好了。” 虽然对写正字这种事,感觉到不得劲,荀圭还是问道:“写完了我也能晋级吗?” “不能。最多是让你运气好一点。”明月道人摇摇头说道,“不过你也别指望走路捡到钱,这种运气,只有在你专心做事时才能体现出来。” 荀圭拍了拍胸口:“运气好点就很不错了,我很知足。所以,咱们一会儿还去???” 明月道人往窗外看了一看,然后手上掐算了一番,说道:“可以的,还有户人家需要帮忙。不过,你不用去买些年货?” 荀圭随口说道:“现在不是有钱了嘛,我多给点运费,让卖东西的老板派人送货上门不就好了。柳塘不是还在我家吗?让她帮忙收一下就行。” 明月道人点点头,口中念了一阵,手一挥,一道金光从他嘴里飞了出去。然后他站起来说道:“我告诉柳塘了。那我们去吧?” 荀圭欣然点头,于是二人结了账,在小二惊恐的眼神里,牵上大黄离开了酒楼。 一边走一边逛,荀圭买了粮食、肉类、棉衣棉被、干柴木炭之类,给了运费让老板派人送回家里。就这么逛了一路买了一路,也不知买了多少,总之五十两银子花完了。二人逛了一下午,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来到了城外一处庄园。 明月道人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剑,让荀圭背在背上,然后自己取出一柄拂尘,架在臂弯。明月道人骑上大黄,摆出一副淡然的表情,说道:“明风师弟,还不前去敲门?” 荀圭明白这是要开工了。于是牵着大黄,走到了庄园门口。放下手中缰绳,看了眼端坐在大黄背上,闭着眼装逼的明月道人,荀圭走到大门边,啪啪啪,慢而用力地拍了三下门。 荀圭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无量天尊,学生???贫道有礼了,还请主人家出来一见!” 过了一会儿,大门吱嘎一声打开,只见一位中年女子带着疑惑站在门后,身后不少婢女、仆人举着火把护在她四周。借着火光,女子看清了荀圭,和骑着大黄的明月道人,行了一礼问道:“两位道长,有什么事情么?” 荀圭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板着脸,眯着眼假模假式地朝庄园内看了一圈,然后转身问明月道人:“明月师兄,你看这???” 明月睁开了眼,眼中金光闪闪,竟然比火把还要亮几分。明月看着女子,说道:“你家里没有男丁么?为何是一个女子前来迎客?” 女子愣了一下,然后有些生气地问道:“你真是道士?为何开口就要打探我家有无男丁?” 明月道人眨了下眼,眼中金光消失。他笑了笑翻身下马,挥了下拂尘,笑道:“莫生气,贫道不是与你调笑。只是年关将至,你家中粮食无故失踪,贫道是怕你做不了主啊!” 女子眼睛一亮,惊喜道:“原来是真道长,快请进。”女子说着吩咐下人举着火把,站在路两边照明,自己迎着明月道人往里走。 荀圭牵起大黄,在后面跟着。借着火把的光和落日余晖,荀圭发现这庄园前面,是一整块演武场,地上的土都是夯实的,很硬。看那在前面引路的女子,走路四平八稳,像是练过武的。两旁的家丁都站的笔直,眼神很是警惕;连那些侍女,都随时把手放在腰上,从形状看,腰上别着的,不是短刀就是匕首。 荀圭有些疑惑,不是说天下承平么?这家人说不上全副武装,也是个个带着戒备了。走过演武场,女子让明月道人和荀圭落座,吩咐下人上茶,带着大黄去马厩。 荀圭看着大黄跟着走了,只是走之前,有一点不起眼的荧光从明月手里飞到了大黄身上,若不是荀圭正好看过去,只怕也没发现。 女子坐下了,直接说道:“道长,实不相瞒,五日前我家粮仓里的三千斤粮食,在一夜之间突然消失不见。现场门窗都完好无损,没有什么痕迹。下人们都说是有妖物作祟。” 明月道人喝了口茶,问道:“那你觉得呢?哦,还没请教???” “我姓陈,家中都叫我大娘。”女子说道,“三千斤粮食凭空消失,我也觉得不像是人做的。毕竟粮仓那边,地上连车辙印都没有。” 荀圭心说陈大娘,那就是家里排行老大,家里没有男性长辈时,她作为长姐确实可以撑起门面。但荀圭还是好奇地问道:“陈大娘,你家只有你在么?” 陈大娘勉强笑了笑,有些犹豫地说道:“我???我父母早逝,家里一切都是我做主。家人除了我,就只有个弟弟在外游学,他在信里说还要过两天才能回来呢。” 荀圭点了点头,果然是大姐当家。明月道人突然说道:“陈大娘,我师兄弟还没吃晚饭呢,不如先吃了饭再说?” 陈大娘点头:“我也正有此意,还请二位道长移步饭厅。”说着就站起身来,叫来自己贴身婢女,带着明月道人和荀圭去饭厅。 在饭厅等了一会儿,饭菜上来了,很是丰盛。明月道人屏退下人,又开始胡吃海塞。荀圭不由得问道:“道长,你中午就吃了满满一桌子,怎么到了晚上还吃这么多啊?” 明月道人边吃边说:“你是不知道啊,我在山上的时候,师尊只给我喝师兄的叶子泡的茶,我早喝腻了!所以啊,嗝~我在山下每一顿都多吃点,免得回了山上没得吃。” 荀圭摇摇头,在山上修仙也有点无聊啊。荀圭随便吃了一些,等明月吃完,荀圭又问道:“道长,我们现在就去粮仓查看么?” “看什么?家贼而已,我反手便可擒之。”明月抹了抹嘴,一副全不在乎的样子,“你我只需喝喝酒,耐心等着就是。到了时辰,贫道只需一席话语,管教那小贼拱手而降!” 荀圭听这语气十分熟悉,当下不再多问,只管慢慢喝酒,毕竟自己一个士子境界,犯不着为一个真人担心。 明月道人吃饱喝足,盘坐原地闭目养神。荀圭喝完了酒,有点上头,于是也学着明月道人的样子,费劲地把腿盘好,闭上了眼放空。 不知过了多久,也一直没有人来问。蜡烛一点点烧完,屋子里渐渐暗了下来。恍惚间,荀圭听见远处传来梆子声,当,当当··· 荀圭惊醒过来,双眼过了一会儿才适应了黑暗。荀圭看向明月道人,还没开口询问,明月道人闭着眼说道:“莫慌,马上就来了。” 荀圭难免有点紧张,虽然很相信明月的实力,但人害怕的,往往就是那些没看见的东西。荀圭站了起来,活动双腿,取下背上长剑,打开了长剑剑鞘上的卡扣,蓄势待发。 等了一会儿,突然一阵烧糊的味道传来,紧接着一阵惊呼:“走水啦!”明月道人猛地睁眼,一个闪身打开了房门,看了看远处的火光,明月道人一把抓住荀圭的手: “走!” 三十七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荀圭只觉得手上一股巨力传来,接着自己就被拽上了天。 明月道人脚下用力,原地起跳,砰的一下俩人就冲上了天。眨眼之间,二人飞过主屋,越过后院,飞过小河,穿过一片田野。 咚!的一声二人落地,地面震动,一股气浪从落点向四周爆发,呼的一声瞬间吹灭了粮仓的大火。荀圭拿着长剑手直抖,看着眼前被吓住的众人,强提一口气问道:“怎么回事?” 一脸炭黑,提着水桶的陈大娘回过神,急忙说道:“二位道长!我本来在这粮仓四周巡视,突然一股火不知从哪里烧了起来,几乎一瞬间就???” “无需多言。”明月道人一挥手,打断了陈大娘的话。然后,明月道人深吸一口气,对着烧黑了的粮仓一声暴喝:“妖孽出来!” 这一声,让在场的所有人只觉得心脏停跳了一瞬,就好像头顶之上响了个炸雷,荀圭甚至开始耳鸣。明月道人这一声暴喝,让二层高的粮仓都摇晃起来。 粮仓摇晃了几下,没什么其他动静。荀圭看了看粮仓,转头看明月道人,只见他皱着眉,哼了一声,说道:“好啊,道爷给你面子,你却不知好歹!” 明月道人一伸手:“师弟,剑。” 荀圭赶紧把长剑递给明月道人,只见明月道人拔出长剑,掐诀念咒。掐诀的右手,食指中指上金光大作,明月道人两指在长剑上扫过,这片金光顿时附在了长剑之上。 荀圭看着大放光芒的长剑,心里说了一句“愿原力与你同在。”然后就看着明月道人高高举起长剑,对着粮仓说了一声“斩!”他的手重重挥下,一道明亮的剑光刷的一下,把粮仓竖着劈成了两半,一条三尺宽的裂缝,就这么出现在粮仓正中间。 陈大娘看着被一剑斩断的粮仓很是震惊,不是说好的除妖么,怎么把我粮仓拆了?正想着,只听那堆残垣断壁之间,传来了一阵“吱吱吱???”的声音。瓦砾滑落散开,一只浑身是血的大黑耗子,慢慢爬了出来。 所有人除了明月道人,都吓了一跳。那大黑耗子爬了两步,不动了。明月道人用剑尖远远指着那只大黑耗子,说道:“师弟,你去把那妖孽擒来。” 荀圭心里苦,你明月不是说你一席话语,管教妖怪拱手而降么?这一剑算什么?我不想碰老鼠啊???叹了口气,荀圭小心地走到大黑耗子前面,用脚踢了一下。 见这大黑耗子还是一动不动,荀圭心一横,一把抓住尾巴,就把这半人长、十分肥硕的家伙提了起来。下人们吓了一跳,纷纷躲得远远的。 荀圭走到明月道人身边,提着老鼠问道:“师兄,怎么处理?” 明月道人收剑,云淡风轻地问道:“陈大娘,罪魁祸首就在这里了,你打算怎么办?” 陈大娘张大着嘴,盯着大老鼠一言不发,老半天才说了句:“我,我听道长的···” 明月道人看了陈大娘一眼,装作不经意,说道:“依我看,如此肥硕的老鼠很是罕见。不如架火烤了,烤的它滋滋冒油,只需撒一些辣椒、一些盐,就是上等的美味啊!” 荀圭心说,你真是个吃货!转头一看,陈大娘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时候,大老鼠的身体不住地抖动起来。荀圭见状,连忙叫道:“师兄你看,这家伙是装死!” 明月道人嫌弃地看了荀圭一眼:“老鼠本来就会装死,它都成精了,会装死不是很正常?” 荀圭无言以对,身为一个穿越来的现代人,我没见过老鼠装死真是对不起啊! 再看陈大娘,她却看起来有些悲伤。只见她走到大老鼠面前蹲下,轻声说道:“你怎么还没走啊,不是让你走的嘛?”说着,她竟然伸出手,想要摸这只大老鼠。 荀圭刚要拦住她,免得她受伤,明月道人却先一步拦下了荀圭。荀圭看见明月道人摇了摇头,于是缩回了手,只是在一旁看着。 陈大娘摸了摸大老鼠,大老鼠的身子竟然不再颤抖,还抬起头来,用那一双小眼睛看着陈大娘。看了一会儿,大老鼠奋力爬了两步,用它的尖嘴嗅了嗅陈大娘的手,好像是确认了气味,这才拱了拱脑袋,蹭了蹭陈大娘的手心。 陈大娘突然落泪,哭出声来。大老鼠费了很大力气,靠后脚站了起来,前爪轻轻拍了拍陈大娘,像是在安慰她。 荀圭虽然没看懂,但是大受震撼。忍不住转头,小声问道:“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明月道人皱着眉,轻叹一声,说道:“我不是告诉你了,是家贼。她俩认识有什么奇怪的?想知道具体的,你直接问嘛。” 又是直接问!荀圭十分无语。但是看着这一人一鼠抱头痛哭,荀圭终于忍不住好奇心了,开口问道:“陈大娘,你和???它认识?” 陈大娘没回头,只是擦了擦眼泪,点点头。然后说道:“我今年二十三岁了,认识她也有二十年了。二十年前,我还是陈小娘的时候,才三岁的我,名字叫做招娣。”听见这个名字,荀圭不由得心头一紧。 陈大娘叹了口气,说道:“那时候,我不知道这个名字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爹娘待我???不好。” 说着,陈大娘抬头看向漫天星空,双眼失焦,缓缓说道:“其实我家很有钱,我知道的。因为我每次去外面玩,那些人穿的都没我好,他们也没我白,比我瘦很多,所以我知道我家很有钱。但是我看得出来,那些大人们,带着自己的女儿出去玩的时候,笑得很开心。我爹娘从来没带我出去玩过,所以我觉得他们待我不好。” 说到这,陈大娘看着荀圭和明月道人,笑了一笑:“你们一定觉得,我说这话,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吧?” 荀圭不知道怎么回答,听见明月道人说了声“无量天尊。”荀圭也说了声“无量天尊。” 陈大娘又低下头,摸着大老鼠的脑袋,继续说:“家里的下人,虽然叫着我小姐,对我毕恭毕敬的???但是,我知道他们没把我真的当主家看。毕竟,我爹娘吃完饭,我才能吃剩下的;我睡的地方,不会比我爹的侍女要好;我穿的衣服,从来比不上我的那些表哥、堂哥们。” 大老鼠又往前站了站,好像是想把陈大娘抱得紧些。陈大娘一把抱住大老鼠,抽噎着说道:“所以,所以我没有朋友,我知道我爹娘不喜欢我,我不敢交朋友,因为我怕我说漏嘴···要是被我爹娘听到我说他们坏话,他们就真的不要我了??????” 明月道人和荀圭都转过身去,不去看陈大娘哭泣。陈大娘哭了一阵,又继续说道:“还好,还好,我六岁那年,弟弟出生了。那时候我想着,我不敢去外面交朋友,我自己的弟弟总可以做我朋友吧?那时候爹娘都很开心,也愿意对我笑了,他们还,还让我抱着弟弟玩,我看着弟弟粉嫩嫩的小脸蛋,他成天都笑呵呵的看我,哎呀???真是可爱。” 陈大娘笑了起来,眼神柔和不少。但是才笑了两秒,陈大娘突然咬着牙,语气凶狠:“结果呢!结果等他长大,他居然也不认我了!他那时才五岁他凭什么不认我!明明都是爹妈生的,他就是我亲弟弟,他凭什么看不起我!他凭什么凭什么!!” 明月道人和荀圭赶紧转回身,陈大娘这情绪不太对劲,别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只见陈大娘咬牙切齿地说:“凭什么家里所有的东西,他要就给!凭什么我就得给他端茶倒水,被当丫鬟使唤?凭什么他可以读书,他可以出门交友我却只能在家里做苦力!凭什么他可以带走大半家产,借着游学的名义花天酒地,我就非得守着这个破地方!凭什么?!” “所以你杀了你爹娘?”明月道人突然冷不防地问了一句。 荀圭心神巨震。只见陈大娘狠狠地擦去了眼泪:“不是!我虽然没读过书,但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知道!我不嫉妒我弟弟,真的,不嫉妒!我只是,只是太孤单了???” 陈大娘突然瘫坐在地,抱着大老鼠又哭起来:“我,我???我只是想要个朋友而已啊???啊???到头来,只有这只老鼠肯做我朋友啊???” 明月道人面无表情,又问道:“你和它怎么认识的?” 陈大娘抱着大老鼠,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拍着它,就像是抱着孩子,或者最喜欢的玩偶。她又抬起头看着星空,呢喃道:“下大雪的天气,你那么小的个子,怎么就不怕冻死啊,啊?那么厚的雪,你怎么敢出来找吃的哟???哦原来我也是大雪天里出门的呀,哎呀,你也吃不饱,我也吃不饱???” 荀圭鼻头发酸,恨不得割掉耳朵,不想再听。明月道人轻叹一声,说道:“别拍了,它死了。” 陈大娘的手停了下来。忍着泪水,不敢低头看,只是说道:“怎么会呢,不会的,那么厚的雪;我们都能从地里找到没收完的稻穗;那么厚的冰,我们都能凿开抓鱼;那么???那么多年过来了,你怎么会死呢???”说着说着,陈大娘泣不成声。 荀圭红着眼眶,拉了拉明月道人的衣角。明月道人点了点头,伸手一指,陈大娘瞬间晕厥过去。荀圭深吸一口气,指了指远处的侍女:“你们来,把你家大娘抬回去吧。” 下人们隔得很远,听不太清楚,黑灯瞎火的也看不见是个什么情况。荀圭只好走了过去,随手指了两个婢女:“你家大小姐被妖怪吓到了,你们去把她抬回去。”然后,荀圭又对那群下人们说道:“你们把这里收拾一下,再看看有没有没灭掉的火星,确认好了就回去!” “是,道长。”下人们这下听清楚了,纷纷行动起来。两个婢女赶紧过来,抬起陈大娘,小心地抬着她往宅子那边走。 明月道人和荀圭不近不远地跟在她们后面。荀圭小声问道:“道长,我还是没太明白,这老鼠妖和陈大娘,到底什么关系?她爹娘真的不是被???” “不是。”明月道人面色不变,斩钉截铁地说道,“确实是寿终正寝。这老鼠妖···唉,那时候不过是一个小姑娘和一个小老鼠而已。” 荀圭疑惑道:“刚刚她说了一阵,我都没听明白,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明月道人指了指额头眉心那朵莲花:“它告诉我的。” 荀圭忍不住摸了摸胸口:“那我怎么不知道?” 明月道人看着荀圭,没好气的说道:“我道家亲近自然,顺应无为,到了我这境界,心念一动自知前因后果!你?你们儒门本来也不擅长推算之法,况且你不过是个士子境!” 荀圭被怼了个哑口无言。 走了一阵,快走到宅子面前时,荀圭忍不住又问道:“那,这事儿算是解决了嘛?钱不钱的不说,算功德么?” 明月道人摇了摇头:“还没呢。还得等陈大娘醒过来再说。” “那你刚才弄晕她干什么?”荀圭问道。 明月道人叹了口气,无奈说道:“你知不知道,人的情绪到了极点,要么爆发出来,要么陷入昏睡,这都是人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我要是不把她弄晕,难道等她醒了,化作魔头么!” 荀圭更震惊了,忙追问道:“人怎么会变为魔头?我还以为妖魔是一个名词,怎么还是分开讲的?” 二人停了下来,看着不远处。宅子里的侍女接过了陈大娘,好一阵骚乱。身后不远处,清理完粮仓的下人们也陆续回来了。 明月道人看着被稳稳抬走的陈大娘,沉声说道:“妖魔鬼怪。妖是草木禽兽金石之类成精;魔则是世间生灵心魔滋生,不能自制化作魔头;鬼是生灵死后,神魂离体的称呼。至于怪,才是对这些异常事物的统称。” “原来如此。”荀圭点点头。 “走吧。”明月道人迈步向前,“咱们也进去吧,晚上要好好休息,明天才是关键呐。” 荀圭点头,跟着明月道人回到宅子。 宅子里,一个老汉在指手画脚四处招呼,看样子是这家里的管事。明月道人把他叫来,嘱咐道:“妖物已然伏诛,不必再担心了。你家主人心神有损,明日才会醒来。明日你家主人一醒,立马告知我,我要为她驱邪。” 管事大惊失色,问道:“妖怪不是死了么?这这这,道长,怎么还要驱邪?” 明月道人却不再说话。荀圭斥道:“妖物对人身体有害,不光是你家主人,你们所有人,包括这座庄园,都要驱邪!看什么,还不快去安排客房,准备好洗澡水!” “是是是。”管事忙不迭地安排去了。 明月道人看着管事走了,轻声说道:“荀公子,你越来越熟练了。” 荀圭哼了一声,小声回道:“要不是你说有功德,就凭我这张脸在,还轮得到你出来骗钱?”明月道人闻言笑出了声。 瞎扯了几句,二人各自跟着下人去休息了,一夜无话。 三十八 喜丧。 荀圭睡的很浅,因为他做了个梦,梦见一行标语“妇女能顶半边天”。 “师弟!起了没?”门外传来明月道人的声音。荀圭瞬间惊醒,浑身冷汗。深呼吸了几下,荀圭答道:“起了,有事直接进来吧。” 明月道人推门进来,荀圭正在用干毛巾擦汗。明月道人见状,轻笑一声问道:“怎么了,区区一只鼠妖,把你吓成这样?” 荀圭放下毛巾,摇了摇头,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不是鼠妖的事,我只是???感觉陈大娘的父母有点???” 明月道人低下头说道:“她家六代单传。” 荀圭穿好了衣服,叹了口气说道:“他爹对她不好,还可以这么说,可她娘不也是女子么?怎么狠得下心?” 明月道人走出门外,声音传来:“不是你想的那种,别说了走吧。” 荀圭喝了口凉掉的茶水,跟了上去。走了几步,就看见一脸着急的管事在那里等着,见到二人,管事连忙打招呼:“见过二位道长,大小姐已经醒了,咱们这就???” 明月道人板着脸:“怎么,早饭都没的吃?我们不吃饱,怎么给你家大小姐驱邪?” “哦对,我糊涂了,二位道长请跟我来。”管事急忙转身。 吃过早饭,荀圭跟着明月道人来到了陈大娘的闺房。说是女子闺房,其实很是简单,没有针线,没有绫罗,只有简简单单一张床一套桌椅,一个衣柜一面镜子而已。 陈大娘斜靠在床头,正在喝粥,见到二人,她赶紧把碗放下,问道:“道长,今日是不是要驱???” 明月道人从怀里掏出一沓黄符,递给荀圭:“师弟,你把其他人都请出去,用黄符封住门窗。” 荀圭接过黄符:“是,师兄。”说完,荀圭把包括管事的下人们都赶了出去。然后门窗上都贴上黄符。 陈大娘一脸紧张看着,明月道人却很是放松地坐下了,他抬手之间,布下一道半透明的屏障。陈大娘看着这道屏障,忍不住问道:“道长,这是?” 明月道人低眉颔首说道:“没有什么,只是不让外面的人听见我们说话而已。陈大娘,接下来我问你的事,你一定要如实相告。” 陈大娘更加紧张,点了点头,等待明月道人询问。 荀圭站在明月道人身侧,尽职地起到撑场面的作用。明月道人抬起头,盯着陈大娘的眼镜,声音缥缈,问道:“陈大娘,昨夜照明不足,你如何一眼就认出了鼠妖?” 荀圭看过去,只见陈大娘听到明月道人声音开始,整个人瞬间陷入迷茫,她声音虚浮,说道:“我不知道???我一见它就觉得认识。除了她,我不认识其它的老鼠啊???” 明月道人又说道:“也就是说是凭感觉了???我再问你,你说你让它走,是什么时候的事?” “记不太清了,大概十几年前吧。”陈大娘眼神涣散,“那时候,我爹娘看见我和老鼠说话,都认为我疯了,他们命人打死她,我护着她跑,最后???我让她走,走了就别回来了···” 明月道人点点头,张开五指掐算了一番:“最后一个问题,你父母是怎么死的?” 陈大娘好像有些难受,身体颤抖:“我,我记得那天早上,那天我刚醒,就听见,就听见他们全都在哭,我弟弟告诉我,爹娘,爹娘前一天晚上得急病去了???我,呜呜呜???” 陈大娘突然闭上了眼,哭了起来:“爹???娘???” 明月道人看向荀圭,问道:“听明白了吗?” 荀圭一头雾水:“我明白什么?” 明月道人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怎么不开窍啊,这明显就是他弟弟???” 正要说,突然门外骚动起来,管事在外面大叫:“少爷,您回来啦!少爷回来啦???” 明月道人住了口,侧耳听了一会儿。然后拉过荀圭,对着荀圭耳语一番。 荀圭越听越震惊,听完了忍不住问道:“你确定?” 明月道人点点头,说道:“你去吧,记得按我说的做。” “那你呢?你还留在这?”荀圭指着陈大娘问道,“她不是没事么?” 明月道人一推荀圭:“去吧,回头跟你解释,不要误了时辰!” 荀圭猝不及防被推出了门,回过神来,只见门已经关上了,自己的手里捏着一张折好的信纸。荀圭推了推门,没推开。 “算了,按他说的干吧。”荀圭把信纸塞进腰带,大步朝前厅走去。 走到前厅,一群下人都在,管事的正在和一个年轻男子说着什么,这男子衣着富贵,只是面色不太好看,清秀的脸上蒙着一层雾霾。 荀圭站在门边,咳了一声。管事的转过头来:“道长!您怎么来了,那位道长呢?” 荀圭佯装不知,指着年轻男子问道:“这位是?” 管事连忙说道:“这位就是我家少爷。”然后管事对着男子说道:“少爷,这位就是昨日里来的道长???之一,还有一位,应该还在大小姐房里,给她驱邪。” 男子眉头一皱:“这么说,她和一男子孤男寡女在同一间房里?成何体统,哼!”说着,他一挥衣袖,绕过荀圭直奔后院陈大娘闺房而去。 管事惊了一下,对荀圭拱手说了一声:“失礼了。”跟了上去。 剩下的下人们不知所措,荀圭掏出一块银子,随手扔到一个婢女手中,说道:“你来,我要你去买些东西,给你家大小姐驱邪用的。” 婢女拿着银子走了过来,荀圭低声说了起来。婢女听完,也是一脸的不相信。荀圭很严肃地说道:“快去!不然整个庄子都要遭殃!” 婢女急忙答应下来,叫上两个相熟的,一起小跑着去买东西。荀圭不管她们,一路走到了马厩。 马厩里的大黄百无聊赖,正在尥蹶子。荀圭走了过去,大黄看见荀圭,高兴起来,荀圭摸了摸大黄的脑袋,问道:“怎么样,找到了么?” 大黄点点头,朝自己身上努了努嘴。荀圭伸手摸过去,从马鞍底下摸出一个,闪着绿光的锦囊。锦囊里面有活物,摸着软软的,时不时动弹一下。 荀圭拿起锦囊,伸手解开了绑住大黄的绳索,说道:“你不是喜欢跑的么。等会儿你仔细听着,我一叫你,你就注意看天上,找一道绿光。” 荀圭拿着锦囊晃了晃:“就这个绿光。你看见绿光,不要多想,直接追过去,有没有问题?” 大黄用力点头,它觉得这可太有意思了。 荀圭笑了笑:“那就交给你了,千万别追丢了。”大黄摇头摆尾,似乎是觉得荀圭有些看不起它。 然后,大黄走出马厩,来到前院演武场,这边视野开阔,它抬着头四处踱步,时刻准备追赶绿光。荀圭则是拿着锦囊,走回了后院。 到了闺房所在的小院儿,只见那年轻男子在疯狂拍门,嘴里一直叫着什么“不知礼数”、“丢人现眼”之类的话。 荀圭把锦囊放进怀里,走了过去,一把抓住年轻男子,两手一拧,就把男子按在了墙上。 管事大惊失色,叫到:“道长你干什么,还不快放开我家少爷!” 男子也吃痛叫道:“你是什么邪门歪道!还不快放开我!我陈为可是有功名在身的!” 荀圭懒得理他,只是看着管事说道:“管事,我腰间有一封信,你先看了再说。” 管事赏钱,努力地想掰开荀圭的手,只觉得荀圭一双手像铁钳子一般,稳如泰山。无奈之下,管事只好在荀圭腰带位置,抽出那一张纸。 展开以后,管事先是一惊,接着就凑近了仔细看了起来。陈为被按在墙上不住怒骂,管事也是不管不问,直到看完了信,管事才看着荀圭问道:“道长,这???这是?” 荀圭点了下头,说道:“我叫婢女去买东西了,你快去帮忙布置。我和我师兄带着他们过去就是。” “哎,好。”管事拔腿就走。 陈为连忙叫道:“管事,你别走啊!哎!” 荀圭看管事的走了,叫道:“师兄,带陈大娘出来吧!” 门开了,明月道人扶着陈大娘走了出来。陈大娘双眼通红,想来是哭了半天。陈大娘一见陈为,扭过头去。明月道人对着荀圭点了点头,身形一闪,就带着陈大娘消失在原地。 荀圭见状,把陈为转了过来,趁他不注意,一把扯下陈为的腰带,眨眼间就把陈为双手捆上,顺手一拳打在他肚子上,让他叫不出来了。荀圭抓起陈为,夹在腋下朝着前厅走去。 走到前厅,只见梁柱上面尽数挂满红绸,明月道人在厅中摆上香案,案上却点着白蜡烛,中间摆着两块牌位。双眼通红的陈大娘已经换上了一身红嫁衣跪在香案前,只是一言不发。 荀圭把陈为往地上一扔,管事连忙招呼婢女过来,不由分说就给陈为换上了新郎官的衣服,然后抬着他站在了香案前。明月道人一个弹指,陈为就面朝香案跪了下来,正跪在陈大娘身边。 陈为挣扎起来,叫到:“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给我和她换上婚服作甚?啊?还不给我解开?你们都疯了不成?” 明月道人点燃一炷香,恭恭敬敬给两个牌位上香,说道:“别叫了,这是你爹娘安排好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荀圭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对“新人”,神色复杂。 陈为“呸!的一声,骂道:“我知道又怎样?她不过是个贱种,在我家吃了这么多年好东西,还想真的做当家主母不成?你个妖道,有本事弄死我!否则我绝不和她成亲!” 一旁的陈大娘面如死灰。四周的下人们早已惊呆了。管事叹了口气,把其他下人赶走,自己也跟着出去了。 明月道人看了眼荀圭,荀圭点了点头,掏出锦囊丢了过去。明月道人接到锦囊,这才对陈为说道:“你真的不愿和她成婚?”、 陈为哼了一声,并不回答。 明月道人看着陈大娘,问道:“陈大娘,先前我和你说过了,你是陈家买来的童养媳,现在你夫君不要你了,你怎么说?” 陈大娘声音沙哑:“我???我不知道???” 明月道人摇了摇头,说道:“此事你必须要亲自做决定,这婚事你要还是不要?” 陈大娘颤抖着看向陈为,陈为仰着头不看她。陈大娘身子一抖,终于看着明月道人说道:“既然如此,我不要这门婚事了!不过,不是他休了我,是我休了他!” 陈为忍不住回头骂道:“你个贱种,跪在我爹娘灵前你装什么!买来你不过花了两吊钱,你还在这大言不惭!” 明月道人开口道:“既然你们俩都不认可这门婚事,那我就做法告知陈家列祖列宗,将你们的婚约取消。”说着,明月道人取来两炷香,分别递给陈大娘和陈为,说道:“你们给爹娘上香磕头。” 陈大娘颤抖着上香,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陈为却是满不在乎,胡乱磕了个头就算完事。 明月道人念念有词,一边念一边打开了锦囊,只见锦囊里爬出来一个憨态可掬的小老鼠。明月道人把小老鼠放在香案之上,小老鼠左右闻了闻,径直爬到了牌位上,只见它深深吸了一口香燃出的烟,然后死了。 陈大娘看着小老鼠,突然惊叫出声:“是你!怎么会是你!” 明月道人没接话,只是看着小老鼠的尸体。等了一会儿,只见小老鼠尸体上突然浮现一道绿光,绿光摇摇晃晃,围着陈大娘和陈为绕了三圈,接着,一飞冲天直奔远方而去。 荀圭赶紧走出正厅,对着演武场那边大喊一声:“大黄!” 只听那边传了一阵嘶鸣,接着就是一阵马蹄声,直奔那道绿光而去。荀圭转头看向明月道人。明月道人给了个眼神,示意荀圭稍安勿躁。 荀圭站在原地等待。明月道人走了几圈不知名的步伐,手上指决接连变化,然后,他走到了香案后面,掐着法决,问道:“我已告知你陈家祖宗,现在最后问一遍,你二人是否确定解除婚约?” “当然啦!”陈为忙不迭说道。陈大娘叹了口气,轻声说了声:“是。” “如此便好。”明月道人点了点头,手上法决金光闪动,只见他又念了一阵,双手突然一指陈为,大喝一声:“去!” 陈为的笑脸,突然僵住,紧接着,他忍不住捂着心口,嘴角颤动着倒了下去。 陈大娘吓了一跳,忍不住扑到陈为身上叫到:“怎么了?小弟,你怎么了?” 明月道人收功运气,淡淡说道:“他死了。” 没等陈大娘再问,明月道人说道:“陈大娘,此事我等回头再跟你解释,现在,我们师兄弟,还要去抓真正的罪魁祸首!” 说完一瞬间,明月道人身形闪动,又是一把抓住了荀圭的手, 荀圭刚想说能不能换个方式,明月道人大喝一声:“起!”然后加脚下用力,又带着荀圭发射了出去。 三十九 一窝端 明月道人带着荀圭冲上天,定睛一看就发现了远处地上飞扬的积雪,雪雾之前,正是狂奔的大黄,正追逐着那一点绿光。 明月道人拉着荀圭,身形一动,荀圭闭眼再睁眼,已经坐在了大黄背上,而明月道人则是落在地上。荀圭看着越来越远的明月道人,忍不住叫到:“道长!” “你跟着大黄过去,它只是一匹马没法动手!”明月道人叫到,“我得去另一个方向,你抓住之后,就在原地等我???” 声音越来越远,眨眼之间荀圭就被大黄带出去半里路。只见明月道人重新发力,朝着另一个方向冲上半空。荀圭只好回过头,紧紧抱住大黄的脖子,免得自己被摔下去。 此时陈家庄园里,下人们乱做一团,看着横尸当场的自家少爷不知所措。还是陈大娘大喝一声:“乱什么!等两位道长回来!” 下人们面面相觑,只好原地等待。只有管事走到陈大娘身边,看着陈大娘欲言又止。 陈大娘跪在牌位前,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陪我等着吧。” 管事叹了口气,跪在了一旁。 再说这边,荀圭骑着大黄一路疾驰,只见周围景色越来越荒凉,那点绿光一路朝着山里飞去,荀圭不免心里有些发慌,不过想想自己这一身怪力,还有明月道人那真人境界,荀圭慌,但不完全慌。 山里十分安静,除了大黄的马蹄声,就是荀圭自己的呼吸声。大黄和荀圭都紧盯着天上那道绿光,不知不觉,那道绿光慢了下来。荀圭连忙拍拍大黄的脖子,示意大黄减速。 绿光越来越慢,最后朝着一片树林里飘去。大黄没法再快跑,只好停住。荀圭翻身落地,从大黄背上抽出秦王送的宝剑,然后一手牵着大黄,一手在前面砍断灌木,开出一条路来。 荀圭砍着砍着,越砍越快,很快就在树林里砍出一条路来,这是他第二次做这样的事。 第一次,就是穿越来的那一天,只不过是砍出一条路,走到了山坡顶上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然而,荀圭砍穿了树林看见的,还是一片白茫茫雪景。前面是一小块林中空地,那点绿光,就在这空地之上摇摇晃晃。 荀圭叹了口气,宝剑归鞘。往前走了两步,没发现什么特别的,这里的雪比城里更厚些,踩上去声音很大。荀圭走了两步,停了下来。这样的静谧树林里,脚下踩雪的声音吱吱咯咯平添几分诡异。 想了想,荀圭退了回去,又把宝剑抽了出来,背靠着大黄警戒。反正这点绿光不动了,自己就等着明月道人过来好了。 整这么想着,那点绿光突然抖动起来。荀圭心里一紧,刚打算翻身上马,只见绿光抖了几下,慢慢地飘落下来,轻轻地落在了雪地上。 看着空地上这点绿光,荀圭提着剑一动不动。明月道人没告诉自己这到底是是什么,自己还是耐心等着比较安全。 这点绿光终于再没有动静,只是一闪一闪地发着光,像是一只错误的在冬天里出现的萤火虫。荀圭摸了摸大黄的脑袋,让它也保持安静,小心有什么古怪。 等了半天,荀圭只觉得自己神经紧绷到坚持不住了,这才听见天空上远远传来一声“荀公子!” 荀圭终于放松下来,明月道人可算是来了。又是“咚”的一声,明月道人重重落地,吹出一圈气浪,卷起满天飞雪。 荀圭擦干净自己和大黄脸上的雪花,无奈地问道:“道长,你就不能御剑飞行么?非得这么大动静?” 明月道人不以为意,:“我这是震慑宵小!哎我说你,在这里一言不发,也不知道背诵一些经典,你差点就被那群孤魂野鬼迷住了你知道吗?” 荀圭汗毛倒竖:“你说真的?” 明月道人看了看荀圭:“我没事骗你干什么?我说,你真不知道,诵读经典能激发浩然正气,护持自身?” 荀圭和大黄对视一眼,这一路就没消停过,他上哪儿知道去? 明月道人伸出手来,晃了晃手里的物体:“对了,你看这是什么。” 荀圭看过去,只见明月道人倒提着一直浑身灰白的大老鼠,看样子已经被打死了。荀圭忍不住吐槽道:“昨天打死一个大黑耗子,刚刚死了个小老鼠,你这又抓了个大白老鼠,道长,你捅了老鼠窝啦?” 明月道人很认真的点点头:“没错,确实是一窝老鼠。你还别说,像这样一窝都成精了的,的确少见。” 荀圭不明所以,指着那点绿光说道:“那这玩意是什么,它一路飞到这里就不动了。还有,你自己可以找过来,又何必让我和大黄追来呢?” 明月道人提着大白老鼠,随手一挥,只见积雪被吹开之后,露出来的地面顿时翻涌起来,绿光之下的土地向两边分开,渐渐地,露出一具白骨。 荀圭壮着胆子走上前一看,登时惊叫道:“这是谁?他怎么会在这里?” 明月道人一指:“我不想碰尸骨,所以让你们来帮着搬咯。那什么,我先走了,你们跟着来啊!” 荀圭刚要抗议,只听嗖的一声明月道人瞬间起飞。荀圭恨得牙痒痒,只好忍着不适,脱下自己的斗篷,把白骨卷了起来,然后扔到了大黄背上。白骨被搬动的时候,那点绿光突然消散了。 大黄也许对生死没有概念,并不抵触。荀圭看着绿光消散的地方,懒得多想。只是对大黄说道:“走吧大黄,咱们回去吧。” 然后大黄驮着白骨,荀圭提着剑走在前面开路,走出了树林。 走到了树林外,看着来时的小路,荀圭想了一下,把白骨往前挪了一下,然后自己也骑到了大黄背上。荀圭右手握剑,左手按住白骨,说道:“大黄,跑起来!” 大黄顿时撒开蹄子,沿着来时的路狂奔起来。荀圭按着白骨免得它掉下去,但心里不由得一阵阵发慌,想起了刚刚明月道人说的念诵经典的事,荀圭把剑横在胸前,大声念到:“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话音刚落,荀圭只觉得刚刚一直感受到的不明目光全部消失,林子里再也没有先前那种安静到令人心慌的气氛,终于多了几分生气。除了马蹄声外,荀圭终于听见了几声积雪从树枝上滑落的声音。 安心了不少,荀圭低下身子,被大黄一路带下了山。 又是一路疾驰,终于回到了陈家庄,荀圭让大黄在演武场停下,先休息一阵。荀圭左手一抓,把白骨提在手中,右手持剑大步流星地往里走。 走到前厅,刚刚满屋红绸已然全部换了白布。荀圭轻叹一声,走到香案前,缓缓放下白骨。此时却看见那身新郎官的衣服里面,竟然躺着一只大白老鼠。 荀圭“咦”了一声,往明月道人看去,却见他手中还提着一只白老鼠。荀圭忍不住问道:“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师兄。” 明月道人把手里的白老鼠,放在地上的白老鼠身边。看了看一旁坐在椅子上,一脸惊恐的陈大娘,说道:“陈大娘,你是想自己听,还是要所有人都听一听?” 陈大娘深呼吸几次,说道:“还是让所有人都听听吧,若不是道长你们出手,我解释不清,恐怕只有一死以证清白。” 荀圭看了看厅里四周,一众下人都躲在远处瑟瑟发抖。荀圭大声说道:“有我师兄和我在,你们怕什么,都过来听着!” 下人们还是不敢动,荀圭只好挥了挥手里寒光闪闪的宝剑,下人们这才围了过来,只是离香案还有好几步远。荀圭知道这是他们的心理承受极限了,于是对明月道人说道:“师兄,还请说明吧。” “嗯。”明月道人点了点头,“这事儿虽然有点复杂,但说起来也不算太复杂。首先是这只老鼠。”明月道人一指死在牌位上的小老鼠,对陈大娘说道:“陈大娘,这就是你那朋友。” 陈大娘眼眶又红了。明月道人接着说道:“你小时候遇见了她,你们一起去野地里找吃的,算得上是同生共死的交情,她怎么会偷你家的粮食呢?昨晚那只大黑老鼠,是你认错了。” 陈大娘忍不住起身,两只手捧起小老鼠,眼泪似断线珠帘一般滑落,却是说不出话来。 然后,明月道人一指地上两只大老鼠对着所有人说道:“昨晚那只大黑老鼠,就是这两只白老鼠的孩子。这两大一小,两白一黑,其实是一家子,都是成了精的鼠妖。” 说着,明月道人手一挥,昨天那只吃了一剑的黑耗子,被扔到了地上两只白老鼠旁边,把围着的下人们都吓了一跳,纷纷退后几步。 荀圭没动,只是在心里想着:“他果然有储物的法术或者宝物!我得想办法学来,这藏钱多方便,省的藏在马鞍下,指不定哪天大黄跑路,我就得破产。” 明月道人指着这三只鼠妖,笑道:“果然,一家子就是要整整齐齐。”然后他又看向陈大娘,问道:“陈大娘,你还记不记得,你爹娘死前,你弟弟有什么异常举动?” 陈大娘还捧着小老鼠,听见这话不由得陷入回忆,想了一下才说道:“倒也没有什么不同,只是???” “只是他经常夜不归宿,一去就是几天,对吧?”明月道人说道。 陈大娘一愣,接着惊讶地问道:“对对对,确实是这样。”一旁的管事也说道:“道长这么一说,我也有印象,少爷那段时间却是经常一去就是几天几夜,说是出去???玩,但又没从账房拿走哪怕一文钱。” “毕竟它们想要的是你陈家全部家产,又怎么会因为一点小钱乱了阵脚。”明月道人指着地上鼠妖说道,“那时候,你家少爷已经被掏空了内脏,是鼠妖在他身体里操控。一出去就是几天,是因为鼠妖要去往阴气重的地方,维持你弟弟的肉身不腐。” “什么?小弟他?”陈大娘惊叫出声。明月道人顿了一下,对荀圭说道:“师弟,将陈少爷尸身,给陈大娘看看吧。” 荀圭十分无奈,要不是自己没有法力,怎么也轮不着自己干这活儿。荀圭蹲了下去,解开披风,拉开了早已腐烂的衣物,露出了陈为的白骨。明月道人一直白骨胸部:“你看,胸口骨骼尽断,鼠妖就是躲在你弟弟心脏位置,操纵他的身体。” 陈大娘凄厉地叫了一声:“小弟!”然后双眼一翻晕了过去。身旁的管事连忙扶住,把陈大娘放到椅子上之后,管事定了定神,说道:“道长,你继续讲吧,回头,我转告我家大小姐。” 明月道人点点头,接着说道:“后面的事可以简单带过,这鼠妖操控着你家少爷身体,在晚上,于你家已故的老爷夫人面前,显出原形,吓死了他们。然后,第二天,它再贼喊抓贼。” 管事叹了口气:“老爷,夫人,过世已经一年了???对了,道长”管事又问道,“这妖孽害死了我家老爷夫人,为何又借口游学躲了出去,今日才回来?” 明月道人低着头看着三只鼠妖,沉声说道:“因为它们也知道,杀人偿命!所以操控你家少爷的鼠妖出去躲藏,躲避报应,等你家老爷夫人投胎。另外两只则是潜伏一旁,趁你们不注意,搬空了你家粮仓。” 荀圭想了一下,问道:“粮食被搬走,还找得回来么?这一窝鼠妖,和陈大娘认识的那只小老鼠,又是什么关系?” 明月道人看向了粮仓方向:“搬走的粮食,其实就在粮仓下面的地库中。其实陈家老爷和夫人,一直没去投胎,他们一直守着粮仓。因为有他们的执念在,鼠妖怕引动二老的怨气,触发杀人的因果,也不敢把粮食搬得太远。” 接着,明月道人转头看着晕倒的陈大娘说道:“这是老鼠,其实早就死了。它只是一只普通的老鼠,尽力活着也活不了太久。只是,她之前正好撞见了陈少爷遇害,于是她绝食而死,把自己的身体让给了陈少爷的魂魄。” 明月道人又看向荀圭,慢慢说道:“昨日我在大黄身上下了一道法术,就是为了找出陈少爷。小老鼠身上那道绿光,也就是陈少爷的魂魄。只是长居鼠身毕竟不合天道,所以,我们找到了他尸身的时候,他就???魂飞魄散了。” 管事长叹一声,脸上的皱纹好像又多了不少。他看着周围的下人,厉声说道:“少爷已然投胎转世去了,你们都只准这么说,明白了吗!” 下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不该回话。谁知,管事竟然“扑通”一声跪下,哭着哀求道:“算我求你们了,求你们了。” “管事,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啊管事???”“我们答应你,保证不会让小姐知道。”下人们纷纷避开这一跪,都答应了下来。 明月道人叹了口气。这才伸手,扶起了管事,说道:“起来吧。”然后对着所有人说道:“事情就是这样。你家少爷被鼠妖附身,害了你家老爷夫人。鼠妖搬走的粮食就在粮仓地下,你们快去搬出来吧,不然受潮发霉了就没用了。” 管事挥挥手,顿时一帮精装小伙子们冲着粮仓去了。然后,管事对着明月道人和荀圭弯腰作揖,说道:“二位道长,多谢二位道长为我陈家除妖,不过,不过老朽还有个不情之请???” 荀圭看这样子也知道他要说什么,叹了口气接话道:“你去置办东西吧。我师兄和我来做法事。” 管事深深一揖道谢,急忙去准备了。 明月道人看着管事离去,看这荀圭说道:“荀公子,我是来除妖的,不是来做法事的。况且,除妖的钱都还没收呢。” 荀圭白了明月道人一眼,随意拱手道:“明月真人,还请帮学生一把。” 明月道人眉头一挑:“你小子,叫一声真人就让我白出力?我可得多分钱???” 荀圭又翻了个白眼:“多分钱?那我本来还想念《度人经》的,还是算了吧?” 明月道人连忙深深作揖,情真意切地说道:“这次的酬劳请荀公子都拿去。还请一定要念一念这篇经文。” 四十 我本将心向明月 荀圭说完,自己也愣住了,自己以前没有背过这篇经文啊?怎么脑子一抽嘴上不由自主地就说要念这一篇呢? 明月道人看荀圭不说话了,以为荀圭是在静心。于是明月道人将鼠妖尸体收起,撤去香案,挥手之间,把三清画像、香炉香火摆好。等管事的急急忙忙回来,再把陈少爷的白骨换上寿衣,殓入棺材。 点燃起纸钱、长明灯,做好其他准备,明月道人开始围着棺材走动,一边走一边念经。 荀圭没见过这些,前世参加过的葬礼,都是现代化的,完事儿都在小盒里。荀圭看着看着,脑子开始发晕。 晕晕乎乎之间,荀圭慢慢坐下,盘膝坐在了长明灯前。这篇经文,明明自己只知道名字不知道内容,偏偏就一字一句地从嘴里冒了出来: “昔于始青天中,碧落空歌,大浮黎土。受元始度人,无量上品,元始天尊,当说是经。???说经一遍,诸天大圣同时称善,是时一国男女聋病,耳皆开聪。???神云焕层虚。梵罗屯碧霄。元始九龙驾。皇人按青駋。灵光集万真。珠景开阳寥。出示灵宝篇。福德由是招。洞玄隐高严。玉音泛云璈。无量匪得思。道海生波涛。法义同涓流。滋植成嘉苗。用以拯饥穷。教兴卫中朝。帝尊寿亿年。太平灭兵刀。稽首望玉宸。灵华散金毫。” 明月道人越听越高兴,越听越欢喜,只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脱离凡胎飞升而去了。这一场法事,从上午一直做到晚上中途没停。期间陈大娘醒了,就跪在一旁烧纸,听着听着,她也觉得烦恼尽去心结皆消。 荀圭终于念完了,此时太阳已然落山,只见陈家上下所有人,都盘坐在地,无人发出动静。荀圭脑子还是晕乎乎的,此时的荀圭只有一个想法:“上次在青城山,牵涉到这里不存在的神仙的内容,是说不出来的;怎么今天反而把一篇没背下来的经文,说的这么顺畅?” 明月道人看荀圭说完了。忍不住深施一礼:“福生无量天尊。”在场所有人也都深施一礼,口称“福生无量天尊。”荀圭听着这一句,心里也是莫名欢喜。只是下一秒,他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道长!”“师弟!”这可吓了大家一跳。手忙脚乱地不知道怎么办好。 这时,明月道人忽然身子一僵,只见他侧着脑袋像是听着什么,然后点了点头,对众人说道:“不必惊慌,我师弟是太过劳累。休息一晚就好了。” 陈大娘连忙招呼管事,把荀圭送去客房休息。 ?????? 明月道人在客房里,正在一勺一勺给荀圭喂糖水,荀圭闭着双眼,全凭本能在吞咽。一碗糖水喝完,明月道人刚要走,只见一片清辉出现在房间里,明月道人一见,立马稽首行礼:“弟子拜见师尊。师尊,荀公子他???” 雾石道人的虚影摇摇头,抬手扔出一粒发光的小药丸,药丸正好进了荀圭的嘴。雾石道人说道:“你也不必问,为师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这些经文。” 明月道人只好闭上嘴。雾石道人又说道:“他不会在一个地方久留,你既然起了保境安民的心思,就安心做这一任府台。只是他要走的时候,你不要阻拦。” 明月道人躬身:“是,师尊。”见明月道人答应下来,雾石道人瞬间消失。 看了看还在熟睡的荀圭,明月道人摸了摸下巴,转身出了房门。 第二天早上,荀圭从一张香气扑鼻的床上醒来,从窗户照进来的阳光很是刺眼。荀圭伸了个懒腰,起床,洗练,穿戴。 正要打开房门,只听见外面嘻嘻哈哈闹个不停,荀圭的手按在门上,侧耳倾听,听到的却是“公子不要???”“老爷你好坏啊嘻嘻???”之类的声音。 荀圭的手缩了回来,陷入了怀疑,心说:“我不是在陈家庄么?对了,我念完经又晕了,哎我为什么要说又?话说这听起来不是什么正经地方啊???” 荀圭稳定情绪,做好了心里准备,推开了门。 吱嘎一声,门外是走廊,这个房间是在二楼。往一楼看去,满堂都是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荀圭四处看了一圈,没找到明月道人的身影。 “公子~~”突然一阵胭脂气弥漫开来,一个衣着暴露的女子从旁边冲了过来。她一把抓住荀圭的手,嗲声嗲气说道:“公子,你可醒了~” 荀圭咽了口唾沫,转头看去,不错,很漂亮,白。 女子赧然一笑,手上抓得更紧了:“公子,你可真行,让个道士带你来这儿就算了,自己却睡了个踏实,奴家等你一夜了???” “带我去找那个道士。”荀圭无奈说道,“钱少不了你的。” 女子嘟着嘴,不情不愿地在前面引路。走过几间屋子,女子推开了一扇门,荀圭径直走了进去,顺手就把门关上了。 门外的女子跺了跺脚,转身就走,嘴里还嘟囔着:“哼,这些公子哥,就喜欢这种调调,真是浪费了一张好脸。” 门里,荀圭看着一脸惊讶的明月道人,没好气地说道:“亏你想得出来,哪儿有道士带着别人上青楼的?” 明月道人挠了挠头,手一挥,一个大袋子出现在桌上。荀圭走上前打开袋子,明晃晃一摞银锭就这么出现了。 荀圭双眼放光。明月道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说道:“这不是挣了钱了嘛,我想着带你出来玩一下,毕竟你是第一次见到妖物吓得不清。而这城里最能花钱的就是这里了,啧啧啧,你居然不领情,我看这钱,我还是拿回来···” 荀圭直接伸手把钱袋揣进怀里,然后给明月道人倒酒:“哎~道长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怎会拂了你的面子!这地方你选的好,选的妙~~啊~~~” 明月道人嗤笑一声,说道:“我就知道,你们这文人,没有一个不喜欢这里的。” 荀圭连忙坐下,板着脸说:“这就是道长你冤枉我了。你在这里见到了许多文人,不是因为文人喜欢来这里,是因为你来了这里,才正好看到了许多文人啊。” 明月道人眉头一挑:“我也是第一次来,你不要胡说!” “第一次第一次!”荀圭连连点头,“别说你了,那些小姐姐还不都说是第一次。” 没等明月道人发作,荀圭赶紧起身,打开了门叫道:“刚刚那个姑娘呢?” “这儿呢!”楼梯口传来一声,声音很是惊喜。只见刚刚那位衣着很凉快的姑娘,小跑着一下子扑进荀圭怀里,腻着声音说道:“公子~您改注意啦?” 荀圭正好想试试自己这张脸杀伤力多大,于是学着油腻偶像剧微微一笑,伸出食指点在女子额头,憋着嗓子说道:“小妖精,你吃谁的醋呢?” 女子身子一软,贴得更紧了:“公子,你取笑人家。” 荀圭嘿嘿一笑,贴着女子的耳朵小声说了起来。女子听着,越听越惊讶,最后咯咯咯笑个不停。荀圭拿出一锭银子轻轻一扔扔进女子胸口:“去,多叫几个来!” “是,公子。”女子笑着,扭着腰走了。 荀圭回到房间,这次没关门。荀圭坐下倒了一杯水喝了,这才对端坐的明月道人一笑。明月道人感觉到不太对劲,他刚刚在想别的事情,没用法力去听荀圭到底说了什么。 刚要问,只听楼下一阵嘻嘻哈哈的声音,直奔这间房来了。明月道人脸色大变,忙问:“荀公子,你到底叫那女子干什么去了?” 荀圭奸笑一声,说道:“亏我给你念了一篇经文,你竟然还敢取笑我!道长,这下该轮到我看你笑话了!” 明月道人掐指一算,额头冷汗刷的就下来了。刚要施展神通遁走,荀圭一个箭步上前,抱住明月道人的腿。明月道人想挣脱,却发现荀圭一双手力大无穷,自己竟然挣不开。 就在此时,门外冲进来一帮漂亮女子。这帮女子各个拿着拂尘,身穿道袍。领头的女子看着大约三十几岁,眉眼之间风韵犹存。 明月道人不禁头皮发麻,这领头的,不是老鸨么? “嗯哼,各位师姐、师妹,还不见礼?”老鸨笑意盈盈,开口道。 “末学后进,见过前辈道长。”众女子纷纷下拜。只是行礼之时,身上的道袍竟然慢慢滑下,露出一片雪白肩头。 明月道人气急败坏,想走却被荀圭紧紧抱住,只能指着荀圭骂道:“你你你???竖子!安敢乱我道心!” 荀圭抱着明月道人的大腿不撒手,嘿嘿一笑说道:“道长,奈何贪恋红尘?” 明月道人脸色发苦:“这都什么时候了,谁有功夫和你对对联啊???荀公子,算我求你了放我走吧。” 荀圭转过头,看着这一群明明穿的很保守,却风骚之气尽显的女子们,说了一声:“还等什么呢?” “道长~我们来啦~”女子们如同蝴蝶戏花丛一阵风就铺了上来。瞬间就把明月道人淹没。荀圭趁机脱身,站在一旁看着。只见明月道人一脸惊慌,不管往那边伸手,都会碰到女人,这让他实在是束手束脚,连施法脱身的机会都没有。 荀圭在一旁哈哈大笑,指着明月道人笑道:“道长,你不过给我叫了一个,我给你叫了这么多,够意思吧!” 明月道人刚要说话,却被一口酒灌进了嘴说不出话来。他咽下酒水,再想开口,只见几张小嘴含着酒水,冲着他的嘴就要来个亲密接触。吓得他连忙闭紧了嘴,用手捂住脸。 荀圭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心说好可怕。看了一会儿明月道人的窘态,荀圭摇了摇头u,笑着说道:“不管有什么花样,你们都使出来就是,千万别和我这朋友客气啊!” “是,公子。嘻嘻???”一种女子抽空答应了一声,继续和明月道人嬉闹。 荀圭转身就走,他可不想正在这种情况下失去清白。刚走了几步,只听身后有人叫道:“公子???” 荀圭停下回头,是年纪看起来最大的那个女子。荀圭问道:“有什么事吗?我那朋友说请我来玩,自然是他出钱的。” 老鸨捂着嘴一笑:“公子误会了。妾身也看得出来,你与那位道长不过是玩笑,我已交代了姑娘们,不会闹得太过火的。” “多谢姐姐玲珑心思。”荀圭拱手一笑道,“确实是玩笑。不过,也不必特意来告诉我一声啊。” 老鸨低下头,双手抓着拂尘,手上青筋暴起。荀圭见她一副犹豫的样子,说道:“你有何事不妨直言。若有帮得上你的,我不会拒绝。” 老鸨咬着牙,抬起头来看这荀圭:“公子,你,你能抱我一下么?” 荀圭愣了一下,问道:“这是为何?” “实不相瞒,”老鸨又低下头去,小声说着,“我还年轻时,曾遇见一位公子,他说过要给我赎身的,只是过了这么多年,却???”说着,老鸨紧盯着荀圭:“公子,你和他又几分相似,所以我想···” 荀圭想了想,问道:“我要怎么称呼你?” “素娘,公子叫我素娘就行。”老鸨急忙说道。 “那好,你闭上眼,转过身去。”荀圭说道。 老鸨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的闭上了眼,转过身。突然,她觉得身子一暖,一双手从背后抱住了自己。 老鸨身子一震,只听身后说道:“素娘,你还好么?” 不过三十多岁,却管着一家青楼的老鸨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我???我不是故意不来见你。”身后的声音说道,“只是人鬼殊途???” “什么?你???”老鸨挣扎起来,想要转身。 荀圭只能抱着她不让她乱动,继续轻声说道:“别,我不想你看见我现在的样子,你???你就一直记得,你我初见时我的模样吧???” 老鸨停住了,好半天之后,她才点点头,带着哭腔说了一声“好”。 荀圭放开手,让她哭。哭了半天,老鸨擦干眼泪,转过身来,对荀圭笑了笑说道:“公子,我郎君他走了么?” 荀圭点点头:“走了。你不要再想了,好好生活吧。” 老鸨红着双眼,却换上了笑容:“妾身恭送公子。” 荀圭转身就走。一路来到楼下门口,大黄就在这里。 荀圭走过去,搂住了大黄的脖子:“还是你好啊,也许你跑了我会死,但是你至少不会让我社死。” 大黄歪着头,它理解不了荀圭说的什么。荀圭拍了拍大黄:“走吧走吧,我们去买点吃的就回家。” 这句大黄听明白了。顿时转身朝街口跑去,荀圭跟着过去,原来是卖糖葫芦的。 荀圭买下所有糖葫芦,一边喂大黄,一边慢悠悠朝家走。 到了家,荀圭走进院门,只见明月道人双手持剑,怒气冲冲的。一见荀圭,明月道人叫到:“好啊,你还敢回来!” 荀圭反问道:“这是我家,我凭什么不能回来?” 明月道人气势为之一滞。荀圭摇了摇头,憋着笑说道:“我也是一番好意啊,不是你说的么,那儿是城里最贵的地方?真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明月道人涨红了脸,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师尊说的没错,你儒门读书人果然一肚子坏水!这么好的诗词,你居然只是拿来嘲讽我!” 说完,明月道人冷哼一声,收起剑朝屋里大叫一声:“柳塘,我们走!” 柳塘连忙从屋里出来,来到明月道人身边。明月道人袍袖一挥,带着柳塘瞬间消失,走的时候,他还狠狠地看了荀圭一眼。 荀圭转身关上院门,和大黄进了厨房。把一堆零食都放进橱柜之后,荀圭心满意足的笑了,看着满满一柜子零食,荀圭笑道:“还得是有钱啊,这一柜子,看着都开心。” 荀圭又摸向怀里:“还剩这么多钱????嗯?我钱呢?我那么大袋钱呢?” 想了想明月道人走前那眼神,荀圭大骂:“明月道人你这个混账,你还我钱来!” 然而,荀圭身边只有大黄,十分不解的看着他。 四十一 咻~~砰! 荀圭深呼吸几次,不断安慰自己,毕竟是明月道人带着自己去除妖挣钱的,反正也买了不少东西了,不和他计较,绝才不是因为打不过他??? 接着,荀圭到卧室里翻箱倒柜,抽出了一床旧棉被,铺在在客厅的角落给大黄做了个窝。天气越来越冷了,就让大黄睡这里得了。 等大黄开心地在棉被上躺好,荀圭这才进了后面的客卧。那座棉被山还堆在床上,荀圭小心翼翼凑近看,棉被山的“山顶”被贴了一张黄符,以荀圭的见识自然是不认识,但想来小白小青是没问题了,自己就让她们安心睡着过冬就行。 回到客厅,荀圭喝了一口茶,听见了大黄的鼾声,看样子是累着了。荀圭坐在椅子上,想着这两天见到的事情,大脑逐渐放松。 接着荀圭拉开自己的衣襟,胸口那一横还是孤零零的,只是看上去比之前亮了不少,看样子确实是赚到了功德,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功德圆满? 拉好衣襟,荀圭不由得瘫坐在椅子上。虽然这个家才住了没两天,但毕竟是自己家啊。在家的感觉让人放松,荀圭不由得睡着了。 “阿嚏!”一个喷嚏,荀圭醒了。揉了揉眼睛,借着月光,看了会一眼还没醒来的大黄,揉了揉被椅背硌得生疼的腰,荀圭站了起来,走到院子里。原来已是深夜了。 晚上很冷,地上的积雪丝毫没有要融化的意思。天上的月亮将光辉洒在世间各个角落,荀圭抬头,看着月亮在一片片乌云后面浮沉。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荀圭喃喃道。自己穿越来已经过去几个月了,收稻谷的时节来到这个世界,眼看着马上要过年了。唯一值得开心的,是这个世界和古代的华夏很像,自己只是异界人,却也不算是异乡人。 “吱???”的一声,客厅门开了,一个高大的影子从背后,慢慢接近荀圭。荀圭低下头看着逐渐靠近的影子,等影子刚到身边,荀圭瞬间放松,靠在了大黄的身上。 大黄蹭了蹭荀圭。荀圭靠着大黄低声说道:“不好意思啊,要是我没有带着你来,你也不用跟着我到这陌生的地方来。” 大黄轻轻晃了下脑袋,接着转过身去,把屁股对着荀圭,然后抬起了自己的一条后腿。 荀圭瞪大双眼,看着眼前光景。想了半天才说道:“你是想说,你不后悔,是因为穿越过来你???恢复了男儿身?” 大黄转头看着荀圭,点了点头。 荀圭一拍脑门:“我真是疯了,你是一匹马,我和你说什么思乡之情。果然晚上就该睡觉。”说着,荀圭直接回了卧室,衣服都不脱,被子一扯就睡了。 大黄原地跳了两下,看见那条影子也跳了几下。这才心满意足地回了客厅,它脑袋一拱关上了门,躺在棉被上继续睡。 接下来三天,明月道人也没来找荀圭,荀圭在家里百无聊赖,这两天虽说是积累了功德,挣了些钱,买了不少东西,但荀圭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完全没有过年的感觉。 荀圭站在院门口,看着头顶上那个大放光芒却一点不暖和的太阳,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到底缺的是什么。荀圭就这么斜靠在门框上,要不是穿着男装,就凭他这张脸,活像个拉活儿的暗门子。 大黄一大早吃了早饭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去哪里野了。荀圭倚着门框摸着下巴,心想:“也不知道在这里能住多久,不如???去拜访一下邻居们吧?” 正想着,只听一阵说话声传来,荀圭转头看去,只见几个妇人带着孩子,有说有笑的,她们背上都背着刚砍下的绿色竹筒,没听说这边也吃竹筒饭啊? 荀圭定睛一看,这不是那个报假警的大娘么?还给了自己一点钱的,是个好人!不如,就先从她家开始拜访吧? 荀圭走了过去,挥着手叫到:“大娘,大娘!” 拖着竹竿的几人停了下来,那个大娘疑惑地看了过来,一看是荀圭,顿时放下背着的竹子,迎了过来,笑着说道:“公子是你啊,你叫我有事儿么?” 荀圭拱手笑道:“学生这几日,在柳捕头那里寻了个事做,挣了些钱,正想着找大娘道谢呢。多谢大娘给的那些钱。” 大娘连忙摆手:“说什么呢,不过是几个铜钱而已,哪里值得你专门找我。” 荀圭笑道:“要的要的。对了大娘,上次您走的匆忙,我都没问您怎么称呼呢。” 大娘哈哈笑道:“我姓张。大名是没有的,大家都叫我一声张婶儿。” 荀圭笑道:“好好,见过张婶儿。对了张婶儿,你们背着这些竹子,是要往哪里去啊?” “咦,公子你不知道么?”张婶儿反问道,“这是要做爆竹用的啊。” 荀圭恍然大悟,是啊,自己一直都没听见鞭炮声,小时候满村跑着放划炮多快乐!说起爆竹,华夏古时没有火药时,人们用火烧竹子,发出爆裂之声驱除邪祟,竹子被烧得噼里啪啦响,所以叫做“爆竹”。 荀圭接着问道:“我曾见过烟火,你们为何不买些烟火来,反而要自己去砍竹子呢?” 张婶儿笑了笑,说道:“你也是富过的,肯定瞧不上我们小老百姓这点东西。好的烟火爆竹是有,我们哪儿舍得花那钱啊。” 荀圭闹了个大红脸,没想到自己也犯了“何不食肉糜”的错误。荀圭连忙弯腰拱手:“我说错话了,张婶儿您别见怪。” 张婶儿刚想说话,只听远处叫到:“张婶儿,你要有事,我们先回去了啊!” 荀圭起身说道:“她们叫呢,我不耽误您啦?对了,您住哪儿呢,我想去去您家拜访。” 张婶儿随手一指:“我们几家都住在那边,转过那个山坡就看见了。那我先回了啊。” 荀圭笑道:“好嘞。回头我去您家玩,您可别赶我。” 张婶儿一摆手:“哪儿能呢。走了啊。”说着小跑着回去了。 荀圭看着这几位妇女背着竹子有说有笑的走了,自言自语道:“既然是去拜访,不如买些烟花送给她们···” 本来要喊大黄带自己去城里的,想了想,大黄也需要自己的空间,于是荀圭关好了门,走着去城里,反正也不远。 荀圭一路溜达着走到市场,问了一圈才找到了卖烟花爆竹的商店,这里比较偏僻,是怕发生火灾连累其他店铺。荀圭刚想进店问价,就尬在了原地,自己现在没钱啊,一文钱没有! 爆竹店掌柜的在柜台里看见荀圭,就这么停在了门外不进来,急忙走出来问道:“这位公子,可是要买些烟火、爆竹?小店花样繁多,不说物超所值,绝对让您满意啊。” 荀圭十分不好意思地说道:“这???实不相瞒,学生来的匆忙,忘记带钱了。” 店老板丝毫不慌,笑道:“不要紧的。不如公子留下名号地址,等您选好了样式,我们送货上门,您到时候再结账就行。” 荀圭惊喜道:“对啊!老板你可真会做生意。来来来,你先给我介绍一番,都有些什么样子?” 店老板见有望做成这单生意,很热情的把荀圭领进了门。什么瓜果好茶使劲儿招呼,把自己店里这些,什么叫一柱擎天,什么叫二龙戏珠,什么叫三阳开泰,什么叫四海升平,都介绍了一遍。 店老板说的眉飞色舞口沫横飞,但是荀圭却完全提不起兴趣。这一柱擎天其实就是“咻~砰!”二龙戏珠就是“咻咻~~砰砰!”,以此类推。 虽说没指望能和前世一样,搞出各种图形来,但好歹多几个颜色也行啊。荀圭听着老板所说,压根没有什么颜色,就是普普通通一声响,一道白光一闪就完事了。就连鞭炮也很初级,就是“啪、啪、啪???”一下一下地响,连“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的都没有。 打听完价格之后,荀圭更想走了,先不说有没有钱,这和自己的预期差的太多了。荀圭不由得在心里吐槽,你们这些道士,明明弄出了火药,现在烟花爆竹有了,怎么不多研究出几种颜色呢,焰色反应不知道么? 想到这里,荀圭唰的一下站了起来,把店老板吓了一跳。老板小心地问道:“公子???这些您都不满意么?” 荀圭摸着下巴问道:“店家,你这烟火、爆竹,是你从别处进货买来的,还是说你自己有作坊,这些都自己家做的?” 老板笑了,拍着胸脯说道:“公子放心,我这都是自家做的,有一个不响,您只管拿来退钱就是。” 荀圭也笑了:“我不是说这个,店主,我就想问你,如果我给你一种新的配方,你能不能在两天内做出来?我说的配方,是有颜色那种,在天上炸开就像开花一样???” 店主咽了口唾沫,说道:“公子莫不是说笑?这,在下这门生意是祖上传下来的,没听说过您所说的这种烟火啊???” 荀圭笑的很神秘:“你就说你能不能做吧。” 店主想了一会儿,咬牙说道:“可以!若真如公子所言,在下不仅出钱买下您的配方,以后您家的烟火,小店给您包了!” 荀圭当即说道:“好!那就这么定了,你等着,我这就去拿!” 没等店主反应,荀圭撒丫子就跑。一是因为自己没钱,不好意思再混吃混喝,二是荀圭得赶紧去找明月道人,毕竟火药就是道士搞出来的,自己现在能找的道士就他一个,而且有明月道人的法力帮忙,实验起来也会更快一些。 跑出了这条街,荀圭才想起来,自己不知道明月道人在哪儿啊?想了想,明月道人在这里假装府台,不如去府衙找他! 刚想找个人问路,荀圭突然听见了明月道人的声音:“荀公子,何事惊慌,在这大街之上狂奔,就不怕撞到人么?” 荀圭连忙刹住脚,转身一看,“祁府台”穿着便装就在他身后。 “哎呀,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荀圭大喜,一把抓住“祁府台”的手,“走走走,你来得正好啊,快来给我帮忙···” 等荀圭兴致勃勃地拉着明月道人,逛遍了大小商店,买来了硫磺,木炭、硝石等,又买了一些菜油。又去捡了根不知道扔了多久的猪棒骨,再去铁匠铺买了个大铁锭,还有一些铜片。 来到城外空地。明月道人把这堆东西从随身空间中取出,一样一样摆在地上,很是疑惑地问道:“荀公子,这些东西买来作甚?” 荀圭看着明月道人,神秘兮兮地问道:“道长,你可见过烟火?” 明月道人嗤笑一声:“不就是冲上天响一声的东西么,我当是什么,你至于这么神秘?” “非也非也,我说的烟火,可是有颜色的,而且能和花朵一样在天空上开放。”荀圭摇头晃脑地说道。 明月道人撇了撇嘴,伸出右手,只见他手上顿时出现了五颜六色的光芒,不仅可以开花,还可以变作各种动物的形状。 荀圭伸手拍掉明月道人的小把戏:“你这是道法,可世间有修为者又有多少?我这方法,可以让普通人也能看到彩色的烟火!” 明月道人这下来了兴趣,问道:“那你这堆东西打算怎么弄?” 荀圭指着那块铁锭和那几张铜片,和那块早已干枯发灰的骨头说道:“道长,你可不可以帮我做一个铁筒,一头开口一头封口,在封口那头的侧面,底部开一个小孔,然后把这些铜还有这块骨头,磨成粉,能磨多细就磨多细。” 明月道人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他真人境界做这些实在是轻松无比。荀圭则是调好了火药,再把骨头粉和铜粉掺在火药一起,用菜油小心地捏成团,再请明月道人帮忙,把火药球紧紧的,包在了厚纸壳里,留出了引线。 荀圭敢这么干,是因为他小时候和几个小伙伴,拆出过没引爆的烟花球。他们收集了不少没炸的鞭炮,拆出里面的火药,倒进烟花的厚纸筒里作为底火,然后把手攒的烟花炸药球放了进去,点火之后很成功的引爆了! 除了事后因为炸了一身黑灰惨遭痛打,还去医院里包扎了受伤了的手以外,荀圭和小伙伴们都觉得很完美。 等荀圭往铁桶里倒入作为底火的火药,牵好了引线,然后紧紧地塞入了自制火药球,荀圭退到了明月道人身边。 明月道人好奇的问道:“这就做好了?怎么没炸呢?” 荀圭小声说道:“以前玩过,受伤了???所以,你能不能帮我点火?” 明月道人翻了个白眼,伸手就用拇指和食指掐住了荀圭的咽喉。 荀圭大惊失色:“你锁我喉!”明月道人捏着荀圭的喉结说道:“对着引线,说‘燃!’记得意志坚定一点。” 荀圭只觉得后头传来一阵温热,当即恶狠狠地对着远处的烟花筒子说道:“燃!” “嗤!”的一声引线燃了,然后咻的一下就点燃了铁桶里面的火药,只见铁筒一歪,“嗵!”的一声,一团耀眼的火光直冲荀圭面门而来! 荀圭脑子完全停滞,然后只听“砰!”的一声,带着一些红色一些绿色的耀眼火光在荀圭身上瞬间爆开。 片刻之后烟雾散去,明月道人看着灰头土脸的荀圭,拍手称赞道:“不错不错,果然是有了些颜色,荀公子果然奇思妙想!” 荀圭擦去脸上黑灰,无奈说道:“道长,你就不能帮忙挡一下么?” 明月道人轻笑一声:“你的体质异于常人,不会死的。” “也对!”荀圭高兴起来,“不管怎么说,实验成功了!我可以这个配方卖出去,挣不少钱!” “你是说,你是为了挣钱?”明月道人突然问道。 “对啊。你还说呢,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弄这一身,还不是为了挣???”荀圭立马怒喷明月道人。 明月道人白了荀圭一眼:“告辞!”说着就消失在原地。 “真是小气,只是让你做个实验而已。”荀圭也懒得管他,在确认地上没有火星留下之后,欢天喜地地往城里跑,他要赶紧去烟火店。 四十二 挣了钱当然要送礼 一路跑到了那家烟火店,荀圭一把抓住柜台后的老板:“老板,发财的机会来啦!” 老板被吓了一跳,然而听到荀圭这么说,老板赶紧拉着荀圭到店后静室里坐下,小心地问道:“公子,你说的配方是真的?” 荀圭抖了抖自己这一身烟尘:“你看我这一身,你再闻一闻,是不是火药的味道?” 老板看了看闻了闻,大喜道:“公子这是去试验了?” 荀圭点点头,随手拿来纸笔,画了个草图,写下了配方,还特别注明,把发射上天的火药球里的火药,全部搓成小颗粒,这样可以炸的更好。 老板小心翼翼地接过纸张,鼓着腮帮子把墨迹吹干。这才收起配方,满脸笑容:“公子,你这配方,打算怎么卖?” 荀圭想了想,说道:“钱嘛,你给个五十两好了,我以后不再找你要钱。只是希望你能尽快做一些出来,我要拿去送人。” 老板大喜,拍着胸脯答应下来:“公子放心,我作坊里的匠人们都是熟手,公子这配方如此详尽,做出来快得很!明天您再来,在下把钱和做好的烟火一起给你。”、 荀圭知道,老板肯定要回去自己试验过,才会付款。于是点点头说道:“这样也好,不过,还请立下字据。” 老板爽快的答应了,于是立下两份一样的字据,一人一份各自签名,互相保管对方签字的那一份,用作日后的凭证。 荀圭揣着字据,提着老板送的茶叶、点心回家了。烟火店老板等荀圭一走,直接关上了门,拿着配方向自家作坊狂奔。 今天也没什么事了,荀圭直接回了家。 大黄已经回来了,正趴在灶前发呆。一见着荀圭,大黄立刻起身,围着灶台打转。吃过了晚饭,天色已然擦黑,荀圭泡好了店老板送的茶叶,坐在院子里吹着冷风喝热茶。 第一口茶还没入口,只听远远的传来一声“砰!”吓得荀圭手一抖。擦干了手,荀圭一步窜上房顶,只见城墙那边,一个光点飞上了半空,然后,一片红色炸开。 又是“砰”的一声传到荀圭耳朵里,荀圭喜笑开颜:“不错不错,这老板动作很快啊!” 荀圭住的地方虽然是城外,但是也不算太远。远远的听见城里嘈杂起来,看样子都是被这有颜色的烟花惊到了。 荀圭跳到地上,喝完了茶,心满意足地回了房间。 到了第二天,荀圭一大早就出了门,骑着大黄去了烟火店。只见店老板一脸喜气洋洋的,正在拆门板,看样子是才开门。 荀圭远远的招呼:“老板,我来啦!” “呦公子!公子早上好啊。”店老板放下手里的活儿,满脸堆笑的跑了过来,深深一揖说道:“多谢公子。” 荀圭笑道:“谢什么,我们互利互惠而已。” 店老板连连点头:“互利互惠,互利互惠好啊。来来来,快进来坐,外面还是挺冷???” 荀圭笑着跟上,自有小二帮忙带大黄去马厩。店老板迎着荀圭坐下,朝小二叫了一声:“给公子的马上最好的饲料!”这才转身回来,亲自给荀圭倒茶。 荀圭喝了一口茶,笑着问道:“老板,我昨日可是看见了,这烟花效果不错啊!” “烟花?不错不错,色彩斑斓如鲜花开放一般,以后我卖的就是烟花啦!”店老板一拍大腿说道。接着又笑着说:“何止是好啊!不光是有了颜色,更重要的是把火药作成小颗粒,不仅省了火药的用量,炸起来的声音也大了不少啊!” 效果笑着点头:“这就好。老板,不知我那???” 店老板连忙说道:“公子放心,第一批做的烟花,都是给您的,一共是二十个!嘿嘿,不是我小气,实在是原料准备有些麻烦,匠人们干了一夜,也才做出这些来。” 荀圭摆了摆手说道:“无妨无妨,二十个够我送人了。” 店老板又站了起来,从柜台后端出一个托盘,用红布盖着。店老板端着托盘摆在荀圭面前,荀圭解开红布一看,横四竖五摆着二十锭银子。 荀圭有些奇怪:“老板,你这是?” 老板笑了笑:“在下哪儿能占您这么大的便宜,这里一共二百两,请公子收下吧。” 荀圭也不推辞,又问道:“那我的烟花呢?” 店老板陪笑道:“您稍等一会儿,我让小二拿去给您打包去了,包好点,看着也喜庆不是?” 荀圭心说不愧是做独门生意的,不光有技术垄断,还很会拿捏客人。又闲聊了一阵,小二抱着五个盒子来了。老板介绍到:“每盒四支,一个颜色两只。都给您包好了。” 荀圭看了看包装,红纸纸包的看着就很喜庆。 荀圭看了看门外,吃完早饭的大黄在那里等着了。让小二把礼盒稳稳地挂在大黄身上,再把银两打包好,挂在了大黄的脖子上。 走到门外,荀圭牵起大黄,笑着说道:“那我就先告辞了。老板,不如入夜之时再放它几枚烟花,将你家的烟花广而告之,才好挣钱呐!” “借您吉言。”雷老板笑着躬身送别,“您慢走。” 荀圭笑着走了。 这下可算又有钱了,荀圭带这大黄在集市一番大采购。买了几条干肉几条咸鱼,又买了几大袋白米,几罐盐,还有几床棉被几匹好布。荀圭牵着大黄,领着送货的小二们回了家。 送走小二,荀圭想了一下方位,自己的小院子在城东门外,张婶儿家在往偏西方向。府衙在城里正北,去除妖的陈家庄在东边。对了,南边富人区那里,住着和自己有一点交集的方彩儿她家。 “我认识的这几家,正好在不同方向,这要是一起放烟花,肯定可以让全城都看见。正好五个盒子,除了明月和张婶儿家,给陈家送一份安慰下,给盐商方家送一份算道歉。”荀圭摸着下巴,安排着这些烟花,“剩下一份,就先留着吧。” 做下决定的荀圭,满心欢喜的回了卧室,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荀圭早早地起床,听着远处传来的,零零散散的“啪!”“砰!”的爆竹声,荀圭煎了条鱼,炖了只鸡,炒了一盘辣椒炒鸡蛋,烫了一壶酒,和大黄吃起了这顿异界的团圆饭。 吃完早饭,荀圭来到客房,往小白和小青的被子山枕头洞口,放下了两个各自装着八枚铜钱红纸包。虽说这俩小家伙冬眠了,但既然有缘相遇,还是不能忘了给她们包个红包。 然后,荀圭把白米、棉被、布匹、干肉,食盐放在一边。拿上三个烟花礼盒出了门。 先到了府衙,荀圭也懒得问“祁府台”在不在,把礼盒放在大门口就走。接着,荀圭来到南城方家,在送上礼盒后,荀圭仔细的给门子交待了燃放要点和务必注意安全之后,再骑着大黄直奔东边陈家庄。 陈家庄的人对荀圭印象很深,热情的接待了他。荀圭笑着留下礼盒,嘱咐了燃放须知后,这才悠哉悠哉回了家,把送给张婶儿的礼物一股脑的让大黄背上,直奔西边去了。 翻了一座山,走了几里路,厚着脸皮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送了个小红包问了路之后,荀圭终于走到了张婶儿家门口。 看着眼前有些破旧的柴门,闻着四周弥漫的柴火味道,听着屋里传来的说话声,荀圭莫名的紧张起来。 荀圭有些犹豫,这大过年的自己来拜访,是不是不太好? 正想着,张婶儿笑着打开了门,身边跟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母女二人说说笑笑,看样子是吃完了早饭了。 没等荀圭开口,张婶儿叫了出声:“公子,你怎么来啦!” 荀圭本来紧张着呢,张婶儿这一叫,荀圭仿佛回到了以前出门拜年的时候,亲切感油然而生。 荀圭不再紧张,笑了起来,拱手道:“过年好。张婶儿,我不是说要来拜访您么,这不就来了?小姑娘你也过年好啊。” 张婶儿看着大黄身上大包小包的,说出了那句:“来就来嘛,你看你还带什么东西。”接着是第二句:“丫头,叫人呐。” 小姑娘有些害羞,轻轻地叫了声:“见过公子。” 荀圭笑着回礼,心里却有些震惊。这小姑娘浑身冒着绿光是啥?难不成是妖气,明月这货给我开了眼没给我关上? 荀圭暂且不管这个,帮着把礼物搬进了屋里。大黄就留在屋外院子里,因为荀圭看见了妖气,准备随时跑路。 张婶儿看见了荀圭带来的这一大堆礼物,乐得不行,急匆匆地去厨房倒热水。 等张婶儿一去,客厅坐着的荀圭,就拦住了小姑娘,轻声问道:“姑娘,张婶儿家里不算富裕,有什么值得你图谋的?” 小姑娘脸色一变,急忙轻声回道:“公子别误会,我来是为了报恩,不是来寻仇。” 张婶儿端着热水回来了,两人装作无事发生。荀圭接过热水,张婶儿不好意思地说道:“家里没有茶叶,公子喝碗水吧。对了,你两个女儿怎么没来?” 荀圭喝了口水,笑道:“她俩吃了太多零食,肚子有些不舒服,我就没让她们出门,免得受寒。” 张婶儿笑了起来,说道:“小孩儿都一样,我家囡囡也贪吃。” 荀圭不露痕迹地看了小姑娘一样,接着拿起烟花礼盒说道:“对了张婶儿,前日里见你砍竹子,我就买了烟火来。您收好,晚上放来看,热闹热闹。” 张婶儿连忙推辞:“不行不行,这么贵重我不能要???” 荀圭放下礼盒,起身说道:“我现在挣钱了,您一定要收下。老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我在这儿没有熟人,您就当,这是我一个晚辈给长辈拜年了,好吧?” 张婶儿听荀圭这么说,也不好意思拒绝了。 荀圭趁机说道:“您先把这些礼物都收起来吧。我还得先回去了,不然那俩小家伙趁我不在,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呢。” 张婶儿只好应了下来。荀圭笑着说道:“你忙您的,让囡囡送我几步就行了。我走了啊!” 张婶儿连忙说道:“囡囡,你去送送,我先把这些东西收进去。” 小姑娘点了点头:“好的娘。”说着跟着荀圭走出了客厅。 到了院子外,荀圭小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身份,来这里干什么?” 小姑娘答道:“这家姑娘从猎户手里救了我,但是她自己已经跌落山崖???我装成她的样子,帮她照顾她娘。” 荀圭又看了看“囡囡”,无奈自己看不出什么名堂。只好对她把燃放烟花爆竹的注意事项说了下。这才牵着大黄走了。 走出去不远,张婶儿追了出来。又是一番挽留,说不如吃了饭再走。荀圭笑着婉拒,骑上大黄走了。 爬过来时的山坡,荀圭看见远处路旁有两个人站在那里。走近一看,正是明月道人和柳塘。 荀圭翻身下马,牵着大黄走了过去:“道长,这么巧,你也来拜访朋友么?” 明月道人从虚空中掏出一个礼盒,对荀圭说:“我都告诉你了,烟花对我来说随手可得。你还给我送这个?” “不要你还给我,我拿去卖钱。”荀圭伸手就要抢。 明月道人赶紧收回礼盒。说道:“送人的礼物还有收回去的?”接着话头一转:“对了,你去的时候有没有遇见妖物?” 荀圭不知道明月道人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一五一十把“囡囡”的事情告诉了明月道人。 明月道人闻言,转头对柳塘说道:“徒儿,你去调查一番。若真是报恩的妖,传它一手化形之法;若是害人的妖物,洗去张大娘的记忆,杀了它。” “是,师尊。”柳塘躬身一礼,顿时朝着张婶儿家去了。 荀圭看着柳塘离去,转头问明月道人:“道长,不如晚上去我家?” 明月道人瞪了荀圭一眼,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荀圭连忙跟上:“哎别急着走啊,大家都是出门在外,不如一起热闹热闹?喂,你说话啊···” 四十三 爆竹声中一岁除 明月道人没有答话,荀圭一路跟着,不厌其烦地邀请。 终于,明月道人停了下来,说道:“大黄那么有灵性,你和它一起过年不就好了。” “这话说的,它再聪明也是一匹马啊。”荀圭拍了拍大黄说道:“道长,我们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也算是共过患难,虽然都是你解决的???但这不重要!” 荀圭看着明月道人,很诚恳的说道:“请道长看在我无亲无故的份儿上,可怜可怜我。我那个家里,实在是太冷清了。” 明月道人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柳塘回来了,她施了一礼,面色轻松说道:“师尊,那小猫妖没有问题,确实是去报恩的。弟子找到了囡囡的尸身,已经掩埋。她的魂魄也送去转世了。” 明月道人点点头,看着柳塘问道:“柳塘,荀公子邀请我们去他家过年,你觉得怎么样?” 柳塘一愣,接着笑了起来,开心地说道:“好啊好啊,师尊你不是说荀公子是我青城山的熟人嘛,我们去呗!” “是啊,老熟人了!”荀圭接着说道,“来嘛!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告诉我,我去找雾石道人说情。” 明月道人白了柳塘一眼,却是没再说出反对的话来。想了想,明月道人说道:“既然如此,荀公子,你先回家去打扫一番。我还有些事情,晚间带着柳塘去你家。” “好好好,那我先走一步!”荀圭十分开心,骑着大黄一路狂奔回家。 “师尊,我???”柳塘见荀圭走了,神色很是小心地说道。 “你啊!”明月道人摇了摇头,“怎么《白蛇》的故事对你们蛇妖吸引力这么强?连你也忍不住亲近荀圭?” 柳塘笑嘻嘻的,说道:“最开始见到他时,要不是您嘱咐过,我差点就忍不住告诉他我的身份啦。” 明月道人轻笑一声,手一挥带着柳塘消失了。 荀圭和大黄回到家,立刻开始打扫卫生。 忙了一阵,荀圭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很干净,没问题;又在厨房盘点了一番,鸡鸭鱼肉都有,各种调料也齐全。然后荀圭走到屋外,想了想,骑上大黄去了城里。 虽是过年,但还是有很多人在逛街,非常热闹。大家脸上都喜气洋洋的,互相道着祝福。荀圭被这种气氛感染,忍不住笑了起来,牵着大黄逛了一圈,荀圭买了几根儿臂粗的蜡烛,还有两大两小四个红灯笼。又买上几张大大的红纸,这才回了家。 安心等到傍晚,荀圭做好了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把炭盆、火炉都准备好。再贴上红纸写的对联,点燃大蜡烛挂上红灯笼,这才拿出烟花,跑到前院,把烟花筒子稳稳当当放在了地上。 “荀公子!”门外有人叫道,荀圭转头一看,一身大红色衣裙的柳塘提着礼物,满脸笑容十分喜庆。明月道人穿着一身月白长袍,上有梅花图案装饰,很是风雅。 荀圭赶紧迎了过去:“过年好过年好,你们来啦?快进来快进来,先吃饭,等天再黑一点,咱就放烟花!” 三人落座,大黄也趴在桌子边看着。荀圭推开大黄的脑袋,免得它把口水滴到菜里。 说说笑笑的吃完了饭,荀圭收拾了桌子,又端出糕点瓜果让明月道人和柳塘吃。 “你们吃着,我去外面等着放烟花。”荀圭笑着说道。说完就跑了出去,翻身上了屋顶。 明月道人和柳塘也跟了出来,看着房顶上的荀圭。柳塘正要问荀圭为什么上房,只觉得远处的天空一亮,过了几秒就是“砰!”的一声传来。 荀圭连忙朝下面叫到:“你们让开些,我来点火!” 说着,荀圭集中精神在口腔,打算按明月道人教他的方法点火。明月道人看了眼荀圭,一挥手就点燃了地上的烟花,只见引线飞快燃烧,接着,“嗵”的一声,一个光点飞上了天,接着“砰”的一下,红色的烟花瞬间炸开,把整个屋子,把所有人的脸上都映得通红。 接着,来自不同方向“砰砰”几声,红色蓝色的烟花在四方天空炸开,然后,城里也升起了烟花。 荀圭看着城里的方向,笑道:“原来是烟花店老板,正好正好,一起放多热闹!” 明月道人和柳塘也跳上了房顶。荀圭指着还在一个个飞上天的烟花,对明月道人说道:“道长你看,不用法力也有这么好看的光景!” 明月道人笑了笑,手上光华闪烁,接着他一抬手,一群光点飞上了更高的天空,纷纷炸开,顿时满城都是彩色星光,整个杭州城被红灯笼照的透亮,地面上的红灯笼,和天上的烟花,交相辉映,不同的光彩在人们的脸色变换。 荀圭拱手笑道:“多谢道长慈悲,为百姓们增添欢乐。” 明月道人问道:“不过是随手一道小法术,用得着专门道谢?” 荀圭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道长,天下虽然一直很太平,但百姓们也难得有这样的好东西看呐。今日过年,你这法术对你也许不算什么,但对他们来说,却是很好的慰藉。” 明月道人仰头看着,七彩斑斓的光在他眼里闪烁不停。看了一会,明月道人又是一道法术上天,这次的光点更多、飞得更高了。 如同炒豆子一般的声音爆发开来,不光是州城,近处的湖面、远处的群山、更远的江水都被照的明亮,天上的烟花和水面的倒影交相辉映。杭州城里人声传得很远,荀圭虽在城外,却好像能看见城里的热闹景象。荀圭和明月道人就这么站在房顶上,静静看着。 虽然是自己的术法所化,明月道人也被这般美景震撼。他虽然常年在外,却只顾着修行,积累功德,像这样什么也不想,就这样呆呆地看着天上繁花盛开的景象,也是头一次。明月道人看着看着,陷入一种莫名的境界。 荀圭转过头,从柳塘手里抢了一把瓜子,和她一起嗑了起来。荀圭嗑着瓜子问道:“柳捕头,或者说柳???小姐?你和你师父怎么认识的?” “我师父?(咔嚓)呸。”柳塘嗑着瓜子回道:“我也是杭州本地人,啊不对(咔嚓),本地蛇,呸。去年遇见了我师父,他说我心思单纯,问我要不呀拜师,我就拜师了啊。” “你也是本地的?”荀圭吃惊,“难怪你对小白小青那么上心。原来也算是沾亲带故的!” “沾亲带故?(咔嚓)呸,我没感觉她们的气息和血脉与我相近啊?”柳塘疑惑地说,“只不过师父说她们与你有缘,我又正好是蛇,所以让我帮着照顾。” “哎~同姓的人们都说五百年前是一家,你们都是蛇精,说一声沾亲带故也没问题啊。”荀圭嗑着瓜子胡扯。 柳塘愣住了,想了一想说道:“好像也是???我看过她们的修为,等到了明年开春应该能突破了,以后就可以不用冬眠啦!” 荀圭嗑着瓜子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不然明年,她们还是看不着这么好看的烟花。” “是啊,明年???”明月道人开口了,“明年还看不看得见这样的烟花啊。”明月道人说这话,声音很是飘忽,眼睛还一直看着天上。 天上的烟花已经燃放完了。明月道人的术法也消耗尽了,但他还是直勾勾的盯着天上看。荀圭和柳塘都没发现什么不对劲,荀圭继续问道:“对了,你修炼的境界咋划分的,我是说你拜师之前?” 柳塘磕完了瓜子,又掏出一块糕点塞进了嘴里:“我布吉岛啊???我西父来???嗝~我师傅来之前,我都不知道我在修炼哎,现在我应该是散人境界。” 荀圭点点头,只听明月道人又小声说道:“我已是真人境界,为何对这凡间景物有感触呢?明明是我自己的术法,为什么觉得这么好看???” 荀圭取下腰间酒壶递给柳塘,看着明月道人不解地问道:“什么真人、凡间的,没成仙不都是凡人?你最多就是个有法力的凡人,喜欢看烟花不是人之常情?” “人之常情?”明月道人终于低下了头不再看天,他看着荀圭说道:“所以我也不过是个凡人?” 荀圭哭笑不得,说道:“你这是钻什么牛角尖?凡人不好么?你本来只是一棵树啊道长!” 明月道人身子一震,舒了一口气,有些自嘲的说道:“对啊,我本来不过是一棵树。” “正所谓,‘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嘛,”荀圭揽住明月道人的肩膀说道,“道长,你已修成人形,已然是很了不起了,不过呢,既然是人,就要有人的心情啊。” 荀圭看着杭州城,转头问道:“我说道长,不如我们去城里玩吧?” 明月道人木然点了点头。荀圭带着他跳下房顶,柳塘也跟着下来。荀圭让柳塘看住有点魔怔了的明月道人,跑到客厅角落叫:“大黄,我们去城里玩,你去不去?” 大黄屁股朝外头朝墙,一声不吭。荀圭说道:“你难道是被吓到了?那好吧,你早点睡,明天再带你出去玩。” 说着荀圭走了出来,和柳塘一左一右的扶着明月道人,去往城里。 今日没有宵禁,或者说本来也没有宵禁。虽说是放假,但是还是有些衙役在四处巡逻,百姓们见到了衙役,纷纷送上小礼物,感谢他们过年还在为大家的平安日子值守,一片和谐。 道路两旁的灯笼把整座城照得亮如白昼。窄一点的街道几乎是水泄不通,宽一点的街道,也被各种小摊占了个满满当当。荀圭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些,经过卖艺的摊子,还会扔过去一串铜钱。 明月道人一言不发,柳塘则很是高兴,逛吃逛吃一刻不停。荀圭不禁问道:“柳姑娘,怎么你以前没出来逛过么?” 柳塘奋力咽下满嘴零食,笑着说道:“遇到师父之前,我哪儿敢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群里啊,要不是师父传我道门正法,我一身妖气别说收敛,连公子你这样的初阶儒生也会有感应的。” 荀圭笑道:“那你多吃点,我去过青城山,那些道士一个个清心寡欲,要是哪天你陪着师父回去了,你师徒俩都没得吃了。” 柳塘用力的点头,继续边走边吃。 “道长,道长?”荀圭叫了两声,明月道人还是没回应。荀圭只好贴着耳朵叫道:“祁府台!” “何事?”明月道人终于有反应了。 荀圭哭笑不得,说道:“叫你道长你没反应,叫你府台你就答了。你真是心系百姓啊。” 明月道人笑了笑:“失礼了。贫道刚刚在想事情。” 荀圭看了看这一片熙熙攘攘,说道:“明月道长,祁府台,我有个建议你听不听?” 明月道人点点头:“荀公子但说无妨。” 荀圭耳语一番。明月道人有些惊讶:“这样好么?” “有什么不好?”荀圭笑了,“你不是说要做出一番政绩么?让治下子民开心,不正是你祁府台的德政?说不定还能赚点功德。” 明月道人无奈说道:“好吧。贫道听你的就是。” 于是二人让柳塘自己去玩,只是不要喝酒免得现出真身。柳塘是知道白娘子喝了雄黄酒吓死许仙的情节的,很是认真的答应下来。 荀圭和明月道人找了个僻静地方,明月道人又变成了“祁府台”的样子,荀圭又换上了一身道袍,拿着拂尘有模有样的。 “福生无量天尊,祁府台我们走吧?”荀圭行了个礼,装模作样的说道。 祁府台面色慈祥,说道:“那就有劳道长了,请。” 二人走去府衙,叫来值班的衙役,吩咐他找人,给各处巡逻的人们知会一声。然后,二人前往城中最高的酒楼。 酒楼里也是座无虚席,还有人在说《白蛇》的故事。荀圭和明月道人听着故事相视一笑,来到了顶楼的包间。说来也巧,顶楼包间本来是被一家子包下了,但是家里小孩非得去买烟花回家放,这才把包间空了出来。 二人饮酒闲谈,吃吃喝喝过了好久。眼见着人潮快要散去,街上的声音小了不少。明月道人掐算一番,说道:“荀道长,差不多时间了。” 荀圭嘿嘿一笑:“那就请祁府台移步露台吧。”二人走到露台,荀圭装模作样瞎比划了一阵,才借着明月道人的法力,把自己的声音传遍全城:“各位过年好啊,贫道是祁府台邀请来的,下面有请祁府台给大家说两句!” 明月道人只好运起法力,说道:“各位百姓,祁某在此,给大家道祝福了。” 没等说下一句,只听城里四处传来了“府台过年好啊。”“祁府尊,今日请道长来所为何事啊?” 明月道人很惊讶,她没想到真的会有这么多人回应,不由自主露出了笑容,继续说道:“各位,马上就要到新的一年了,老夫特意请这位道长施法,我们全城人一起倒数,迎接新年如何啊?” “好!”一声整齐的回答,从城里四处传来。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看向声音传来的高楼之上,只见一个人影挥了挥拂尘,一片光点飞上天空,砰的一下炸开,一片彩色光华留在了天空上,赫然是一个“十”字。 “原来烟花是这位道长放的!”“祁府台居然特意请来高人,只为给我们放烟花。”“祁府台真是爱惜我等啊,这辈子没过过这么热闹的年啊!”百姓们纷纷感慨起来。 荀圭又一挥拂尘,明月道人暗地里再施法,天上出现了一个“九”,接着是“八”、“七”依次出现。 “这就是在倒数了?”“各位,各位,我们一起倒数吧!” “六”字出现,开始有人随着烟花倒数出声。 “五”出现了,声音渐渐大了许多。 “四!”这下全城人的声音,和天上的彩色字一起出现。 “三!”声音更大了,十分整齐。这个三字,也被一脸笑意的明月道人,特意换成了金色。 “二!”男女老少一个不少,齐齐倒数,每个人都开怀大笑。 明月道人双手施法,一个巨大的“一”字出现。苏有人齐声叫道:“一!” “祁府台”带着笑意的声音瞬间传遍全城:“诸位,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整座城都在大叫。接着,满天烟花炸开,整个杭州被照亮,七彩光芒绚烂夺目。人们大笑着,欢呼着,一片太平盛世景象。 明月道人看着这一切,泪水决堤般涌出。荀圭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长,新年快乐。” 明月道人哭着笑着说:“新年快乐!” “怎么样,做人的感觉如何?”荀圭满脸笑意问道。 明月道人擦干了眼泪,用力点头:“很好!真的很好!我这个真人境,终于名副其实啦!” 荀圭哈哈大笑起来,明月道人也笑个不停。 四十四 再出发 过完年了,这段时间天气晴朗,空气干燥。四处都弥漫着硫磺的味道。 荀圭逛街的时候,听到一些药铺掌柜的说,燃放爆竹把硫磺散进了空气里,可以预防疫病,也不知是真是假。 烟花店的生意称得上是火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请到高人,用法力给自己放烟花。所以这种新推出的彩色烟花备受追捧。 而在拿到图纸之后,放完年假的府衙也组织起人手开始修堤、布景、建塔。荀圭还是拒绝了去工地上当监工的月薪,毕竟烟花店老板又给他送来了二百两银子。 所以荀圭躺平了,整天就是在院子里摆上躺椅,垫上软垫盖好棉被,晒太阳一晒就是一天。 晒足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气温回升,荀圭把棉被换成了薄毯。今天也是悠闲的一天,大黄早就不知道野到哪里去了,远远看过去,那座还没建成,就已经定下名字的雷峰塔已经建了两层,荀圭躺在长椅上喝着茶,感觉岁月静好。 虽然说不上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也是湖光山色春寒料峭,别有一番风味。 做了一个多月咸鱼,这天,荀圭的平静的日子终于被打断。客房的门嘎吱一声开了,一白一青两个大姑娘,走到了前院。 “公子。”脆生生的招呼声,叫醒了迷醉在阳光里的荀圭。荀圭起身,十分惊喜:“小白小青,你们冬眠完啦?” 小白笑着点了点头。小青的表情也灵动许多,笑着说道:“多谢荀公子费心照料,我现在也能流畅的说人话啦。” “好好好。”荀圭走了过去,“哎,怎么一个多月不见,你们好像长高了不少啊?” 小白有些害羞,说道:“公子,我们这次冬眠,又???又褪了一次皮。” 听见这话,荀圭赶紧冲到了客房,再出来时,却是一脸失望地问道:“不是蜕皮了么?皮呢,卖到药铺也值些钱呢!” 小白没好气的说道:“公子,我们身上的衣服,就是蜕下的皮变的,哪儿有多的留给你!”小青也说道:“就是就是,哪儿有扒女孩子衣服拿去卖的。” 小白羞红了脸,狠狠地敲了下小青的头。小青抱着头嘟囔道:“怎么了嘛。” 荀圭心说小青说话倒是顺畅了,但看起来还是不太聪明的样子。荀圭想了想问道:“你们睡了这么久,一定饿了吧?要不我们去城里吃饭?” “好啊好啊!”小青跳了起来,“我要吃鸡!” 小白则是屈膝行礼:“多谢公子。” 荀圭点点头说道:“哎呀,你们没再叫我相公也没叫我爹,真是谢天谢地!看样子这一次冬眠,你们没睡糊涂,咱们走吧。” 小白小青红着脸不说话,荀圭走到院子门口,扯开嗓子叫到:“大黄!” 不一会儿,一阵灰尘冲了过来,好半天才平息下来,露出了灰尘里面的大黄。 荀圭拍了拍大黄满身的灰,教训道:“这都一个月没下雨了,你也不慢点跑,瞧这一身灰!”说着,让小白小青坐上马背,自己牵着大黄往城里走去。 到了饭店,荀圭特意交待小白和小青,不要一口就吞掉一只鸡或者一条鱼,幸亏是包间里,要不然非得吓死几个不可。 小青一脸不在乎:“那有什么,到时候我们找几颗灵芝仙草救活他们不就好了?” 荀圭一脸无奈:“且不说没有仙人,更没有仙人种植的万年灵芝草,还有,白娘子救活了许仙是因为她俩是夫妻,你呢?” 说着荀圭一指包厢外:“那么多人,你打算一次嫁给几个?” “啊这???”小青脑子转不过来了,小白“噗呲”一笑。 荀圭又盛了一碗饭,只见包厢门一下子开了,转头一看,居然是好久不见的明月道人和柳塘。 明月道人还没说话,柳塘一个箭步上前搂住两小只,嘘寒问暖起来。荀圭放下饭碗,拱手道:“好久不见啊道长,最近不去景点那边看着了?” 明月道人坐下了,喝了杯酒说道:“那边地基都打好了,不必每日去盯着了。要不是师尊不许我滥用法力,修那些东西也不过我抬手之间而已。” 荀圭端起碗,继续吃饭,一边吃一边说:“把你能的!怎么,过了个年你长本事了?” 明月道人眉头一挑,拱手说道:“正是!这多亏了荀公子为我破除迷障,我才能赶上我师兄的境界啊。” 荀圭吃饭的手停了下来,难以置信的问道:“你是说,你现在是???” 明月道人清了清嗓子,嘚瑟的说道:“还不来拜见明月大真人?” 荀圭吃不下去了,香甜的米饭此时突然冒出了酸味。看了一圈这几个熟人,荀圭缓缓问道:“也就是说,你们现在···全部修为比我高了?” 明月道人用力点头:“然也。” 荀圭看着嬉笑的柳塘和小白小青,又看着志得意满的明月道人,叹了口气。等了一会儿才说道:“道长,你帮我把房子卖了吧,小白小青就交给你们照顾,如何?” 所有人都很惊讶,小白忙问道:“公子何出此言?一时的修为进境不同,何至于自暴自弃?” 明月道人也问道:“荀公子,我们修炼的时间比你长的多,境界比你高也是???你卖了房子,难道是要走?”明月道人猜到了荀圭的心思。 荀圭皱着眉头,低声说道:“你们可知,我进阶士子境时,开口说了什么?” 明月道人问道:“是哪一篇经典?我也许读过。” 荀圭摇了摇头:“不是经典。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明月道人愣住了,柳塘她们毕竟化作人形不久,还不太能理解。但明月道人自打被点化,跟着雾石道人修炼也有一甲子了,他当然明白荀圭说的这几句的意思。修炼了这么久,他更明白荀圭面临的局面。 明月道人担忧地说道:“荀公子,你有如此志气,贫道很是佩服,但为何要在士子境???” 荀圭叹了口气说道:“我出身的书院一般,对于修炼的事压根不懂。我也是机缘巧合之下突破,哪里知道这事儿的重要性。今天我带小白小青出来,就是要去找你的。” 小白小青想说什么,却被柳塘拦了下来。明月道人看了看眼前这一大两小三条蛇,问道:“那荀公子你,打算去往何方?” 荀圭笑了:“道长真是神机妙算,话说,你怎么知道我打算远行?” 明月道人没好气的说道:“你都要卖房子了,我怎么猜不出来,这还用得着卜算么?” 荀圭看着小白小青,诚恳地说道:“小白,小青。你我虽有缘分,但我现在毕竟只是一个士子境,根本当不了你们的师父。柳捕头很好,她和你们一样都是蛇精,能更好的教导你们。你们以后就在明月道长这里,跟着柳姐姐好好修炼,知道么?” 小白小青对视一眼,点头说道:“是,公子。” 柳塘看着快哭出来的我两小只,问道:“荀公子,你真的要走?” 荀圭点头:“我打算南下越国,听说那边的海产很好吃。” 明月道人又好气又好笑:“你若真是为了海产,吃到古稀之年也该死了。要是能突破到大儒境界,还有一甲子寿元享受。” 荀圭惊了一下,问道:“我没听说儒生修炼到高处,还能延寿啊?” 明月道人说道:“原来你是真的什么都不懂,你到底怎么修炼到士子境的?三教修行各有异处,然不论哪家,进阶都要积累功德,延寿不是修为带来的,你积德行善是因,天道赐福延寿是果。” “原来如此啊!”荀圭喜道,“那就更好了,我可以多吃几十年海鲜。” 明月道人摇摇头,荀圭这性子太过???跳脱,他也不好说什么。想了一想,明月道人说道:“房子你就不必卖了,让柳塘住过去陪着小白小青就是。对外,也可以说是你外出游学,托柳捕头代为照看。回头我在找个弟子来,假装柳捕头的妻子,这样也更名正言顺些,毕竟,在外人眼里,柳塘是个男人。” 荀圭点点头:“那就有劳道长安排了。” 明月道人看了眼荀圭,说道:“今日就有船从海上南下,你要跟着走么?” 荀圭想了想说道:“还是不了吧。我想带着大黄慢慢走过去,这样对我的心境也有好处。” 明月道人点点头,在桌上留下一块碎银,接着一挥袍袖,这一屋子人就消失在了原地。 反应过来时,众人已经身处城外,大黄就在不远处吃草。 荀圭看了看四周环境,不禁问道:“道长,是我走不是你走啊,为何这么着急?” 明月道人煞有介事的说道:“眼下正是良辰吉时,利远行。荀公子,告辞了。” 虽然不知道明月道人为什么这么急着要自己走,但既然事情都安排好了,荀圭也就顺口说道:“道长,柳塘小姐,小白小青,我走了。” 说罢,荀圭走了过去,骑上了大黄,转身挥了挥手告别。 “大黄,咱们走!”荀圭对大黄说道。大黄双眼放光,一个弹射起步就冲了出去。 明月道人看着荀圭和大黄渐渐远去,脸上的笑意再也控制不住。 ?????? 明媚的阳光下,大黄一路飞奔,荀圭在马背上颠簸,只觉得心情舒畅,但就是有点冷。 “哎呀,这两天虽然晴天,但还是冷啊。”荀圭拍了拍大黄示意它慢点,“大黄你慢点跑,到了前面,我买身衣服,咱们再出发???” 说着说着荀圭愣住了。接着,荀圭大叫起来:“好你个明月道人,我说你这么着急把我送出来,我的钱都在家里呢!” 大黄停了下来,它也知道钱的重要性。荀圭看着来时的方向,想要回去,又不好意思,刚刚走的那么洒脱,这会儿回去很丢面子啊。 荀圭的脸色就像吃了个苍蝇一样,正在生气的时候,突然一点金光飞了过来,光芒一闪就飞到了荀圭手上。 荀圭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手上多了一张折起来的纸条。荀圭打开纸条,上面有字,写着“钱货两讫,洞天戒至。滴血认主,随心取用。” 荀圭又生气又开心,生气的是明月道人又整蛊自己,开心的是,他一直眼馋明月道人随手取出东西的手段,而眼前这个戒指,想必就是储物法器吧? 咬了咬牙,荀圭抽出宝剑,在指尖划开一条小口子,接着荀圭往戒指上滴了一滴血。收起宝剑,荀圭含着割破的手指看着,只见那一滴血,缓缓被戒指吸收,接着红光一闪,荀圭突然感觉到了自己和戒指之间的联系。 拿起戒指,荀圭把它戴在了左手食指上,只觉得一股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就好像这枚戒指是长在自己手上一般。心念一动,荀圭看到了一处灰蒙蒙的空间,感觉了一下,差不多是四尺长三尺宽五尺高的一个方形空间,就像是一个大箱子。 荀圭心里说了一句“收!”腰间长剑就转移到了戒指空间里。再一想,长剑又被拿到了手里。 “哈哈哈哈哈???”荀圭仰天大笑,虽然戒指里面没有老爷爷,但自己也是有随身储物空间的人啦! 然而,荀圭才笑了几秒就停下了,因为戒指里一文钱也没有。 叹了口气,荀圭招呼大黄继续赶路。他不好意思说什么了,这戒指一看就十分的珍贵。自己那些钱用来买戒指,估计还是明月道人打了个折。 但如果荀圭知道,这个戒指其实是雾石道人送来的,明月道人压根没出力,荀圭肯定掉头回去把钱拿回来。不过现在,得了储物戒的荀圭,正喜滋滋的朝着未知的未来走去。 四十五 打工人到哪儿都打工 荀圭一路南下,越往南越热。荀圭一路走一路减少衣服,脱一件就拿去当铺典当一件,终于,只剩下一身里衣一件外套的荀圭,把卖衣服的钱都花光了。 一场春雨过后,走了个把月,又冷又饿的荀圭蹲在一条小河旁,思考着怎么才能抓条鱼上来烤了吃,生火倒是不用担心,就算施法失败,还有个打火机呢。现在春暖花开的时节,大黄的伙食不用考虑,哪儿都有嫩草可以啃,但是荀圭自己确实是饿得不行了。 毕竟他又不是什么“三天饿九顿”的野外求生专家,更不可能随手就从树上找到一碗野生盖浇饭,然后一边吃一边冒出红眼特效。 其实荀圭也不是没想过,要靠着自己的修为去挣钱。但一来吧,暴露自己的士子身份就为了混口饭吃,对自己来说实在是丢面子;这二来吧,自己人生地不熟的,随便找户人家也怕吓到别人,也许还会被别人当成骗子。 荀圭看着水面,很是惆怅,眼下都快三月了,有钱的出门踏青游山玩水,没钱的在翻地育种准备春耕了,自己却只能在这里临渊羡鱼。 虽说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但问题是买线也要钱啊,直接买渔网那更贵了。看着一旁从这头啃到那头的大黄,荀圭不由得感慨道:“我要是你多好啊,直接趴地上啃就行。” “兄台何出此言,难道这地上有什么好吃的不成?” 荀圭蹲在地上转过头,不是不想起身打招呼,实在是饿的不想动了。身后说话之人,穿着绸缎的衣袍,看面相和自己估计差不多大,挽着发髻抱着手,眼神清澈面色红润。 “地上只有马儿爱吃的嫩草,却没有在下想吃的东西。”荀圭无力的说道。 来人很疑惑:“那兄台为何想趴在地上???啃?” “钱没了,”荀圭咽了口口水说道,“没钱买吃的,想抓鱼,没有工具。” 这人更疑惑了:“兄台你配剑如此华丽,坐骑如此俊美,面相如此富贵,为何会没钱?” 荀圭强撑着起身,拱了拱手说道:“你说的都对,但我确实没钱了。不如你请我吃顿饭,听我给你说说,我这一路的风餐露宿爱恨情仇。” 这话就和微我五十看看实力一样无厘头,但眼前这位显然也是个没溜的,他当即点头说道:“好啊,在下很有兴趣。” 于是荀圭叫来大黄,和这人一起往不远处,一片桃林里走。经过介绍,这位本地人,本来邀请了几位好友出门赏花,谁知道好友都因为家里婆娘不让,没来成。这位说话间给人的感觉,就是那种别人问他,他会说一句“没事,我溜达”的那种人。 荀圭在他的邀请下,坐在坐垫上三两口吃完了一整盘糕点,这才起身作揖,说道:“多谢兄台一饭之恩,在下荀圭,是从北方来的游学士子,还未请教?” 他也起身回礼,说道:“在下苏锐,是这天桃县本地人,今日来此踏青。荀兄请坐。” 二人又坐下了。苏锐问道:“荀兄,看你器宇不凡,何以沦落至此种境地?” 荀圭看了看远处吃草撒欢的大黄,胡扯道:“这匹马是我在路上捡的,怎么也赶不走,我想它和我有缘,于是吃喝都紧着它,不知不觉就把钱花完了。”荀圭又看向苏锐,说道:“在下佩剑是长辈所赠,不可变卖;卖了坐骑也是有违初衷。所以,我才在河边看看有没有机会抓鱼吃。” 苏锐哈哈一笑,说道:“荀兄真是个妙人,你的坐骑虽好,它却可以自己觅食吃草,你又何必把钱都花在它身上?” 荀圭心虚的看了一眼大黄,小声说道:“在下这也是第一次出远门,见到这样的好马,自然想留住它。要是喂得不好,它跑了怎么办?” “正是正是。”苏锐点点头,挤眉弄眼地说道:“遇到好货色,的确不可吝啬银钱,先留住再做他图。” 荀圭心说我怀疑你在开车,但我没又证据。想了想,荀圭也挑了挑眉,问道:“看样子,苏兄颇有心得了?” 苏锐笑得眯起了眼,说道:“荀兄,还请称呼我一声‘锐哥儿’,酥胸这称呼,可不适合光天化日之下说啊。” 说着,他在胸前比划了一下。荀圭顿时贱笑起来,说道:“春日春光,白日赏花月下赏花,两全其美。” 苏锐笑的更加放肆,答道:“暖风暖阳,她也奏箫我也奏箫,一箭双雕。” 荀圭抚掌大笑:“妙啊,妙啊!” 路过的野猫叫了一声,和这两个发起了春的玩意儿相映成趣。 苏锐很热情地邀请荀圭去他家里,荀圭厚着脸皮答应了。苏锐自我介绍说,他父母早亡,现在就自己独身居住,家里十分冷清。而他自己只能守着父母留下的几十亩上好水田,和一间四进的院子,凄凄惨惨的过日子。 到了苏锐家,荀圭左右看了一眼,这围墙尽头都出了视线之外了,这院子要是只有四进,荀圭把院墙啃了!进了大门,大黄被小厮带着去马厩刷洗,荀圭跟着苏锐,一路走过前花园,见识了左右回廊,前后厅堂,穿过左右厢房,过了中庭大院。在走过一懂三层绣楼之后,来到了后花园。 后花园也不是很大,无非是半亩地的池塘,水中央有一座二层小楼,上面有一整个戏班子在唱戏而已。荀圭看了看后院,十分佩服地说道:“苏兄。没想的你居然如此的???凄凄惨惨冷冷清清,可你还能安贫乐道居住在此,在下佩服啊。” 苏锐长叹一声,说道:“可不是么。在下也曾想娶个老婆,为我这家增添一些人妻???人气,热闹一下。哎呀,她们都嫌我家清贫,不愿意啊。” 荀圭陪着苏锐在池塘???湖边坐下,立马就有下人在身后身侧摆上屏风,在二人中间放上案几,摆上瓜果茶点。荀圭听着远处楼台上的戏腔,端起茶杯问道:“苏兄,在下虽然清秀,但确实是个男子。” “噗???”苏锐一口茶水喷了个干净,在侍女小心的给他擦干净嘴,撤下案几,重新上了零食茶水之后,苏锐才点指荀圭,说道:“我在我们这里,胡说八道也算是出了名的,没想到今天遇上了你!” 荀圭嘿嘿一笑,说道:“不是就好啊,在下也怕苏兄你,是个喜欢走后门的。” 苏锐愣了:“走后门,我不是带你走正门???”看着荀圭的表情,苏锐恍然大悟,笑骂道:“好你个荀圭,你怕不是游学,而是被家里长辈撵出来的吧?” 荀圭心说这下稳了,就是要这种自以为是的揣测,才不会对自己的身份产生怀疑。荀圭假装扭捏,小声说道:“读书人的事,能叫被撵走么???游学,游学罢了。” 苏锐哈哈大笑:“好好好,游学,游学。那么游学而来的荀公子你,眼下身无分文,打算以何谋生呢?” 荀圭心说这确实是个问题,想了一会,荀圭看着远处的戏台说道:“苏兄,你对戏有没有兴趣?在下会写话本,卖给你如何?” 苏锐一下子来了兴趣:“哦?荀兄,我这戏班子唱的,可是最新的《白蛇》,在下还特意把唱词改做了本地方言???你的话本,能比这《白蛇》还要好?” 荀圭心里吃惊,我说这戏词怎么听着有些熟悉,但又不完全熟悉呢,原来是方言。但荀圭没有暴露,而是想了想说道:“这???在下没那个能耐。那么请问苏公子,有什么营生,可以推荐在下去做呢?” 苏锐有些失望,但还是说道:“没有也无妨,营生???对了荀公子,你可是儒生?” 荀圭点点头:“是。虽然没有拜过名师,但也懂得不少经典。” “好好好,天下竟有如此巧事。”苏锐高兴起来,“眼下县衙正缺一个县丞,我与你十分投缘,不如你来给我做这个县丞吧!” “给你?”荀圭有些懵,“难道你是???” “不错,本县正是这天桃县的县令。”苏锐笑了,“眼下县衙里正需要一个县丞,我也曾去请过本地有名的读书人,可他们都觉得我,呃,不够稳重,都不愿意来帮我。” 荀圭心说你这只是不够稳重?你这纯粹就是过河划船不用桨,全靠一股子浪劲儿。但荀圭还是很“惊喜”地说道:“在下何德何能,与县令不过相识半个时辰,竟能得县令青眼相加?” “哎,你这么说话就没意思了。”苏锐摆摆手,“我就是看你和我对脾气,才要你做我的佐官。你要也这样死板,我就不找你了。” “别啊,难得我们如此臭味???意趣相投不是?”荀圭叫道,“我走了几百里路才遇上了你,那我们两个不正好是狼狈,不是,相得益彰么?” “嘿嘿嘿???”苏锐笑了起来,“这就对了嘛,以后你就住我这里,我也不要你房租,一日三餐我也包了,每个月再给你十两银子,怎么样?” “荀圭见过东主。”荀圭起身作揖。 “好啊好啊,来人!”苏锐扶起了荀圭,向一旁叫道:“设宴!本官要与,我特意从千里之外请来的县丞,畅谈国事!” ?????? 吃饱喝足,荀圭在东厢房的高床软枕上睡了个爽。 酒席宴间,荀圭问过苏锐。苏锐说了,越国没有什么不得在祖籍地域为官的规定。反而因为越国各地宗族势力强大,只有本地大家族都认可的人,才能安安稳稳的做县令。苏锐的爹就是上一任县令,病故之后,这边一合计,还是苏家人继续做吧,大家都习惯了,反正不会少了朝廷的赋税。 然后朝廷就同意了,都不用苏锐去国都阳城面见国君,接受任命;朝廷那边派了个太监来这边传旨,苏锐在自己家接了旨,直接原地当官就地上任。 这也就是七品的苏锐,为什么能直接任命八品县丞的原因。反正朝廷也懒得管,工资都是县令开的,回头去吏部补一张告身,也就是官员证件,就行了。 第二天一早,荀圭在一帮侍女的服侍下,洗刷穿戴,和苏锐说着段子吃完早饭之后,两人一起来到县衙。 县衙不大,一个前院一个大堂一个后堂而已;至于牢狱,也不过两排土坯房,总共才二十个监室。衙门里两个捕头二十个捕快,在大堂兴致缺缺的拜见了新上任的荀圭之后,瞬间就不知道哪儿去了。 苏锐坐在县令的正位上,左手边摆着荀圭小一号的办公桌。荀圭看着冷冷清清的县衙,不由地问道:“苏兄???县令???东主?为何这里这么安静啊?” 苏锐靠着椅背,把脚放上了桌案,闭着眼睛说道:“家里有事都去找自家族老了,谁闲的没事来县衙啊?” 荀圭突然想起了那句“讲茶大堂才是真县衙。”就是不知道那里,有没有只吃了一碗粉却被冤枉吃了两碗的小六子。 耳边传来了苏锐的呼噜声。荀圭叹了口气,心说这也不关自己的事,自己初来乍到,能挣份工钱就不错了,县令都不做事,自己这个县丞就没理由出去找事做。 摸了摸身上上等丝绸做的深褐色官服,扶了扶头上的梁冠,荀圭也闭上了眼,靠着椅子睡了。 “太爷!出大事了!” 一声惊呼,瞬间惊醒了磨洋工的二位官员,苏锐一个鲤鱼打挺:“何事喧哗?不知道扰人清梦很不礼貌么!” 荀圭也迷迷糊糊的,定睛一看,说话这位不是捕头之一么,他姓???郑。 苏锐揉了揉眼睛,问道:“郑捕头,何事如此惊慌?” 郑捕头面色惊恐,颤抖着拱手说道:“太爷,我们县里???闹妖怪了!” 苏锐一听,又闭上眼躺了下去,嘴里说着:“胡说八道,我们这穷乡僻壤的,那个妖怪没事来我们这里。” “是妖怪不是匪徒啊???”郑捕头面色难看,“太爷,你还是去看???” 话音未落,苏锐的鼾声又响了起来。郑捕头凑近看了一眼,确定苏锐睡着了之后,转过身来,小心翼翼地对着荀圭说道:“县丞,要不您???” 荀圭看着郑捕头,这一脸惊慌满身大汗的,确实像是受惊之后一路狂奔的样子。荀圭想了想,我好歹也是个士子境,没理由小妖精对付不了啊。于是荀圭站了起来:“我跟你去。” “哎!那我先去为您把马牵来。”郑捕头面色轻松不少,转身就跑了出去。 荀圭跟着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想:以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自打去了青城山,一路走到哪儿都是怪事,难不成是青城山坏了我的运气? 雾石道人、清风道人、明月道人、青松子齐齐打了个喷嚏。他们很奇怪,自己这样的修为,难道还会受寒伤风? 而荀圭已经骑上了大黄,跟着前面骑马的郑捕头,一路向城外西山而去。 四十六 嘤嘤嘤 荀圭跟着郑捕头,骑着马往西山赶,这几天下过雨,空气湿润没什么灰尘。但是吧,相比灰尘,郑捕头开路的方式更令人难受。 “县丞办案,百姓退避!哐!”郑捕头的马,在脖子边挂了一面铜锣,郑捕头隔几秒就会敲一下锣,喊一嗓子“县丞办案,百姓退避!” 百姓应该可是熟悉了苏锐不靠谱的作风,见到荀圭都很惊奇,他们的脸上,全都是“居然有人肯来当这个县丞?”的表情。不仅如此,百姓们本来各忙各的,听见郑捕头的喊话,等两匹马一跑过去,就纷纷跟在后面。 好不容易出了城,荀圭让大黄超过郑捕头。城外人少,郑捕头不再敲锣,荀圭这才开口叫到:“郑捕头,你为何要一路敲锣啊!百姓们都跟来啦!要真是妖物作祟,百姓们跟来怕是会出意外啊!” “不怕!朝廷命官都有国运护身,些许小妖早就吓跑了!”郑捕头叫道,“县丞您尽管放心查案,百姓有您的庇佑,不会有事的!” 荀圭沉默了一会儿,才喊道:“可我是你们苏县令自己任命的,朝廷告身还没下来,我怕是没有国运护身啊。” 荀圭在郑捕头左边,二人并肩骑行。郑捕头看了眼荀圭,把头扭到了右边,一言不发。 回过头看了看远处兴致勃勃跟来吃瓜的百姓们,荀圭叹了口气,心说你们整个县衙都这么没溜,你们县里的百姓到底过的什么日子? 郑捕头默默加速,荀圭也不说话跟在后面,跑了盏茶时间,终于来到出事的山脚下。远远的,荀圭就看见一个捕快站在山前路口等待。 见到郑捕头,捕快叫到:“郑头儿!福捕头在山上等着呢,太爷没来吗?” “吁~~”郑捕头勒马,“太爷不信有妖物作祟,倒是新上任的县丞来了。” 捕快躬身行礼:“见过二爷。还请跟我来。” 荀圭心说县令是太爷,县丞叫二爷?一边想着,荀圭下了马:“你去前面带路吧。”看了眼山路,荀圭让大黄就在这里等着。接着,荀圭对郑捕头说:“郑捕头,你就留在这里吧,拦住那些百姓不要让他们上山。一来是怕百姓出事,二来也是避免现场踪迹被破坏,难以查验???还有,帮我看着我的马。” 郑捕头连忙称是。荀圭点点头,转身跟着捕快往山上小路走去。 走在小路上,荀圭明显闻得到,草木气息里混杂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有一些十分稀薄的绿色气息在树林间萦绕不散。荀圭心说还好明月道人给我开了眼,先不说能不能对付得了,至少自己知道确实是有妖物。 带路的捕快边走便说道:“二爷,这座山不高,往前几百步就到了。有个砍柴的说见到了妖怪,福捕头带着人去现场了。哦,您叫我六子就行。” 荀圭心说你可千万别吃凉粉儿。嘴上却说道:“六子,砍柴的是哪里人,他到底怎么说的?他是在哪里报的案?” 六子一边爬山,一边说道:“那砍柴的叫李老实,就住在这山脚下,每日上山砍柴。我们跟着福捕头日常巡视,到城门口撞见了李老实,他看起来吓得不轻,一直说遇上了妖怪,福捕头就带着兄弟们去了???二爷您看,他们就在那里。” 荀圭抬头一看,远处山腰上,几个人影走来走去的,看身上颜色,确实是捕快衣着。又爬了一会儿,终于到了近前,荀圭刚要拨开灌木丛出去,却被六子一把拦住。 荀圭转头看去,只见六子面色惊恐,指着那边小声说道:“二爷,你???咱先别出去,您看那边???” 荀圭屏住呼吸,从树枝间隙里看过去,只见那些人,走来走去的,但是脚步虚浮,身形摇晃。细看之下,那几人都张着嘴不停留着口水,看他们步伐,正在围着什么东西不停地转圈。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荀圭转头一看,原来是六子忍不住身体发抖,看样子是吓到了。荀圭叹了口气,自打被金灵实打实吓了一回,现在的他的胆子大得很。荀圭轻声说道:“六子,你就在这里等着,我有国运护身,我去看看。” 六子咬紧牙关,慢慢拔出腰间长刀。犹豫了半天,六子才说道:“那???您小心点。” 荀圭点点头,他有个屁的国运护身,只不过人楞胆子大。荀圭横移了几步,换了个角度再看,只见那几人围成的圈中间,一个黄色的物件正在地上不知道在做什么。 突然,它动了一下,荀圭这下看清了,毛茸茸好长一条尾巴。荀圭一惊,难道是狐狸精么?哎呀,可算是给我遇上了! 荀圭突然站了起来,走出树林,朝着那只黄毛狐狸“嘬嘬嘬???”的呼唤,然后一脸笑意地说道:“来来来,我给你鸡腿吃。” 六子拿着刀不知所措,心说我就知道,不靠谱的县令能找来靠谱的人当县丞?不能够啊! 那狐狸吓了一跳,顿时站了起来。荀圭一看,喜上眉梢,这只狐狸背上和尾巴都是金黄色,肚子和尾巴尖却长着白毛,尤其是那四只脚又是黑色的,这种撞色设计很是讨人喜欢。 狐狸睁着大眼睛看着荀圭,下一秒,它嗖的一下就往远处跑。 荀圭双眼一瞪,我这一路遇到的不是石头道士就是树道士,要不就是蛇精,好不容易遇到了狐狸精,我还能让你跑了?! 狐狸速度很快,但还快不过自带穿越福利的荀圭。荀圭一个箭步上前,一把就按住了狐狸。狐狸“呀呀呀”的叫了起来,四脚乱蹬。荀圭换了个手势,薅住了狐狸的后脖颈,狐狸瞬间就不挣扎了。 荀圭提着狐狸,满脸开心,他把狐狸转过来面朝自己。谁知道狐狸双眼突然闪过一道绿光,荀圭顿时就不动了。 六子一惊,难道县丞也着了道啦?刚想提着刀上去,只听那狐狸居然开口说话了:“公子,你看奴家像人么?” 六子吓了一跳,这怎么还会说话的?立马就收起了刀,老老实实蹲在原地。 谁知狐狸问完,荀圭却是笑了:“哈哈哈哈???我看你像个兽耳萝莉!” 六子懵了,狐狸也懵了,兽耳他们听得懂,萝莉是什么? 荀圭提着狐狸,恶狠狠地说道:“给老子变!” 狐狸呆住了,它四只脚抱着自己的大尾巴,瑟瑟发抖,不知道眼前这个人类到底什么情况。 荀圭看这狐狸没反应,摇了摇手里的狐狸,大声说道:“变啊!快变!” 这时候,被迷住的捕快们都慢慢清醒过来。擦干了口水,回过神的捕快们抽出刀围住了荀圭。带头的大声叫道:“你是谁?难不成也是妖???” 六子连忙跳出来,大声喊道:“兄弟们,这是新上任的县丞啊!你们看清楚啊!” 众人也是被吓住了,听小六子一说,这才发现,眼前这位就是早上见过一面的县丞。捕快们纷纷收起刀,福捕头一个抱拳:“县丞恕罪,我们也是???” 见狐狸半天没反应,荀圭也没了兴致。提着狐狸,荀圭看了看捕快们问道:“你们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们没问题。”捕快们纷纷说道。福捕头看了看狐狸,问道:“二爷,您这是???” 荀圭提着狐狸晃了晃:“就是这玩意迷惑住了你们。哎,那个什么???” 六子接话道:“李老实。” “对,李老实。”荀圭说道,“他人呢?让他来认一认,是不是我抓的这一只。” 人群后面钻出一人,连连说道:“就是这个就是这个,二爷,我砍柴的时候遇到了这只???狐狸,它居然说话了,可吓死我了!” 荀圭看了看抱着尾巴瑟瑟发抖的狐狸,对李老实说道:“你看,这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狐狸。不过啊,狐狸会发出一种气味,让你们产生幻觉,你们以为它说话了,其实没有。明白了吗?” “可是我明明听见???”李老实还是有点害怕。 “你听到个屁!”荀圭骂道,“这都被我徒手抓了,还能是妖怪?我说是幻觉那就是幻觉!”其实荀圭知道这是妖怪,虽然不厉害也确实是妖。不过为了省事儿和安抚人心,荀圭只好编瞎话。 “也是啊。”“对啊,都被抓了,能是妖怪吗!”捕快们也议论起来。李老实想了想,松了口气说道:“您是县里二爷,比我有见识。您说的,我信。” “这就对了嘛,我是县丞我能骗你?”荀圭笑着说道,“反正我是信了。” 福捕头挠头,问道:“那,二爷,这要怎么处理?” 荀圭想了想,说道:“李老实你走吧,这没你事了,砍你的柴去!”李老实闻言拔腿就跑。 荀圭又晃了晃狐狸,说道:“这玩意儿我带回去,当狗养。” 连人带狐狸都瞪大了眼睛,心说你是真会玩儿啊!捕快们也知道,刚刚荀圭说瞎话是骗老实人,但是眼前这绝不是普通狐狸啊! 荀圭盯着狐狸的眼镜,说道:“听话我就养着,不听话???那就把皮扒了做围脖!” 狐狸把自己的大尾巴抱得更紧了,瞪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捕快们终于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县丞说得出扒皮这话来,肯定没被妖精迷住。愿意带回去就带回去呗,现在都能徒手抓住,以后还怕它跑了? 于是一行人有说有笑的下了山。在山脚,荀圭提着狐狸,在向山下围观的百姓们展示了一下,大声说道:“砍柴的李老实看错了,其实就是一只狐狸而已!” “吁???”群众一阵嘘声。这一路鸣锣开道搞得紧张兮兮的,原来是个误会,这有啥看头。人群纷纷散去,不少人是认识李老实的,还说着要去他家里嘲笑他一番。 回到县城,捕快们向荀圭告辞,他们还要继续巡视。荀圭点头,捕快们三五成群的往自己巡视的街道跑去了。然后,荀圭一手抓着狐狸,一手牵着大黄慢慢走在街道上。 早有人把事情传开了,看见荀圭堂而皇之的揪着狐狸走在大街上,百姓们也就没了兴致。许多事都是这样,放在眼前的东西,反而不会引起兴趣。 荀圭回到了县衙,苏锐还在正堂呼呼大睡,还被人贴心的盖上了一床薄毯。荀圭没打扰,直接去了后堂。 来到后堂,荀圭赶走了服侍的仆人,然后关上房门放开了狐狸。狐狸刷的一下冲了出去,想要跳窗逃走。荀圭原地不动,只是噌的一下抽出宝剑。 已经把脑袋探出窗台的狐狸,瞬间不动了,等了一会儿,它低着头走到了荀圭面前。荀圭收回长剑在椅子上坐下,狐狸轻轻地把前腿搭在荀圭的膝盖上,然后一脸笑意地把下巴搁到了荀圭腿上。 荀圭摸了摸狐狸的脑袋,看着它不停摆动的大尾巴,很是惊奇,这玩意儿狗性这么足么? 想了想,荀圭伸手挠了挠狐狸的下巴,毕竟下巴这里,是这些动物不方便自己挠痒的地方。果然,荀圭挠了两下,狐狸歪着头“嘤嘤嘤”叫个不停,看起来很舒适。 荀圭收回手,顺手从旁边拈来一块肉脯,递到了狐狸嘴边。 狐狸的尾巴不动了,歪着头看着这片肉脯,张开了嘴却迟迟没有咬下。那一双眼睛很是灵动,不停地在荀圭的脸和肉脯之间来回。 荀圭冷笑一声,说道:“吃啊,正所谓食食物者为俊杰。你不吃我给的食物,那我只能认为你不识抬举了。” 狐狸又“嘤嘤嘤”地叫了起来,不停地用脑袋蹭荀圭。荀圭拿着肉脯一动不动,狐狸蹭了几下看荀圭完全没反应,终于瞪着那双长睫毛大眼睛,盯着荀圭看。 荀圭心说,大黄蹭我那么多次,每次扔下我的时候还不是头也不回?我岂能不吸取教训!荀圭又把肉脯往前递了两寸,狐狸只好闭上了眼,一口咬住肉脯,嚼了嚼就咽了下去。 然后,狐狸躺到地上,抱着自己的大尾巴在地上翻来覆去地蛄蛹,还“嘤嘤嘤”地叫个不停。然而等了半天,什么也没发生。 荀圭弯下腰,又挠了挠狐狸的下巴。说道:“没下毒,我既然在山上都只是抓住你,就更不会多此一举,抓你回来再杀了。” 听荀圭这么说,狐狸不叫了,站了起来转了几个圈,发现自己确实没有什么事后,狐狸跳了起来。只见一阵烟雾出现,片刻过后烟雾消失,一个穿着白衣服黑鞋子,披着黄色披风,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出现在荀圭眼前。 小姑娘眨着眼睛看着荀圭,脆生生说道:“那你把我放了吧!” 荀圭看着小姑娘,双眼一瞪:“变回去!”荀圭跟着郑捕头,骑着马往西山赶,这几天下过雨,空气湿润没什么灰尘。但是吧,相比灰尘,郑捕头开路的方式更令人难受。 “县丞办案,百姓退避!哐!”郑捕头的马,在脖子边挂了一面铜锣,郑捕头隔几秒就会敲一下锣,喊一嗓子“县丞办案,百姓退避!” 百姓应该可是熟悉了苏锐不靠谱的作风,见到荀圭都很惊奇,他们的脸上,全都是“居然有人肯来当这个县丞?”的表情。不仅如此,百姓们本来各忙各的,听见郑捕头的喊话,等两匹马一跑过去,就纷纷跟在后面。 好不容易出了城,荀圭让大黄超过郑捕头。城外人少,郑捕头不再敲锣,荀圭这才开口叫到:“郑捕头,你为何要一路敲锣啊!百姓们都跟来啦!要真是妖物作祟,百姓们跟来怕是会出意外啊!” “不怕!朝廷命官都有国运护身,些许小妖早就吓跑了!”郑捕头叫道,“县丞您尽管放心查案,百姓有您的庇佑,不会有事的!” 荀圭沉默了一会儿,才喊道:“可我是你们苏县令自己任命的,朝廷告身还没下来,我怕是没有国运护身啊。” 荀圭在郑捕头左边,二人并肩骑行。郑捕头看了眼荀圭,把头扭到了右边,一言不发。 回过头看了看远处兴致勃勃跟来吃瓜的百姓们,荀圭叹了口气,心说你们整个县衙都这么没溜,你们县里的百姓到底过的什么日子? 郑捕头默默加速,荀圭也不说话跟在后面,跑了盏茶时间,终于来到出事的山脚下。远远的,荀圭就看见一个捕快站在山前路口等待。 见到郑捕头,捕快叫到:“郑头儿!福捕头在山上等着呢,太爷没来吗?” “吁~~”郑捕头勒马,“太爷不信有妖物作祟,倒是新上任的县丞来了。” 捕快躬身行礼:“见过二爷。还请跟我来。” 荀圭心说县令是太爷,县丞叫二爷?一边想着,荀圭下了马:“你去前面带路吧。”看了眼山路,荀圭让大黄就在这里等着。接着,荀圭对郑捕头说:“郑捕头,你就留在这里吧,拦住那些百姓不要让他们上山。一来是怕百姓出事,二来也是避免现场踪迹被破坏,难以查验???还有,帮我看着我的马。” 郑捕头连忙称是。荀圭点点头,转身跟着捕快往山上小路走去。 走在小路上,荀圭明显闻得到,草木气息里混杂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有一些十分稀薄的绿色气息在树林间萦绕不散。荀圭心说还好明月道人给我开了眼,先不说能不能对付得了,至少自己知道确实是有妖物。 带路的捕快边走便说道:“二爷,这座山不高,往前几百步就到了。有个砍柴的说见到了妖怪,福捕头带着人去现场了。哦,您叫我六子就行。” 荀圭心说你可千万别吃凉粉儿。嘴上却说道:“六子,砍柴的是哪里人,他到底怎么说的?他是在哪里报的案?” 六子一边爬山,一边说道:“那砍柴的叫李老实,就住在这山脚下,每日上山砍柴。我们跟着福捕头日常巡视,到城门口撞见了李老实,他看起来吓得不轻,一直说遇上了妖怪,福捕头就带着兄弟们去了???二爷您看,他们就在那里。” 荀圭抬头一看,远处山腰上,几个人影走来走去的,看身上颜色,确实是捕快衣着。又爬了一会儿,终于到了近前,荀圭刚要拨开灌木丛出去,却被六子一把拦住。 荀圭转头看去,只见六子面色惊恐,指着那边小声说道:“二爷,你???咱先别出去,您看那边???” 荀圭屏住呼吸,从树枝间隙里看过去,只见那些人,走来走去的,但是脚步虚浮,身形摇晃。细看之下,那几人都张着嘴不停留着口水,看他们步伐,正在围着什么东西不停地转圈。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荀圭转头一看,原来是六子忍不住身体发抖,看样子是吓到了。荀圭叹了口气,自打被金灵实打实吓了一回,现在的他的胆子大得很。荀圭轻声说道:“六子,你就在这里等着,我有国运护身,我去看看。” 六子咬紧牙关,慢慢拔出腰间长刀。犹豫了半天,六子才说道:“那???您小心点。” 荀圭点点头,他有个屁的国运护身,只不过人楞胆子大。荀圭横移了几步,换了个角度再看,只见那几人围成的圈中间,一个黄色的物件正在地上不知道在做什么。 突然,它动了一下,荀圭这下看清了,毛茸茸好长一条尾巴。荀圭一惊,难道是狐狸精么?哎呀,可算是给我遇上了! 荀圭突然站了起来,走出树林,朝着那只黄毛狐狸“嘬嘬嘬???”的呼唤,然后一脸笑意地说道:“来来来,我给你鸡腿吃。” 六子拿着刀不知所措,心说我就知道,不靠谱的县令能找来靠谱的人当县丞?不能够啊! 那狐狸吓了一跳,顿时站了起来。荀圭一看,喜上眉梢,这只狐狸背上和尾巴都是金黄色,肚子和尾巴尖却长着白毛,尤其是那四只脚又是黑色的,这种撞色设计很是讨人喜欢。 狐狸睁着大眼睛看着荀圭,下一秒,它嗖的一下就往远处跑。 荀圭双眼一瞪,我这一路遇到的不是石头道士就是树道士,要不就是蛇精,好不容易遇到了狐狸精,我还能让你跑了?! 狐狸速度很快,但还快不过自带穿越福利的荀圭。荀圭一个箭步上前,一把就按住了狐狸。狐狸“呀呀呀”的叫了起来,四脚乱蹬。荀圭换了个手势,薅住了狐狸的后脖颈,狐狸瞬间就不挣扎了。 荀圭提着狐狸,满脸开心,他把狐狸转过来面朝自己。谁知道狐狸双眼突然闪过一道绿光,荀圭顿时就不动了。 六子一惊,难道县丞也着了道啦?刚想提着刀上去,只听那狐狸居然开口说话了:“公子,你看奴家像人么?” 六子吓了一跳,这怎么还会说话的?立马就收起了刀,老老实实蹲在原地。 谁知狐狸问完,荀圭却是笑了:“哈哈哈哈???我看你像个兽耳萝莉!” 六子懵了,狐狸也懵了,兽耳他们听得懂,萝莉是什么? 荀圭提着狐狸,恶狠狠地说道:“给老子变!” 狐狸呆住了,它四只脚抱着自己的大尾巴,瑟瑟发抖,不知道眼前这个人类到底什么情况。 荀圭看这狐狸没反应,摇了摇手里的狐狸,大声说道:“变啊!快变!” 这时候,被迷住的捕快们都慢慢清醒过来。擦干了口水,回过神的捕快们抽出刀围住了荀圭。带头的大声叫道:“你是谁?难不成也是妖???” 六子连忙跳出来,大声喊道:“兄弟们,这是新上任的县丞啊!你们看清楚啊!” 众人也是被吓住了,听小六子一说,这才发现,眼前这位就是早上见过一面的县丞。捕快们纷纷收起刀,福捕头一个抱拳:“县丞恕罪,我们也是???” 见狐狸半天没反应,荀圭也没了兴致。提着狐狸,荀圭看了看捕快们问道:“你们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们没问题。”捕快们纷纷说道。福捕头看了看狐狸,问道:“二爷,您这是???” 荀圭提着狐狸晃了晃:“就是这玩意迷惑住了你们。哎,那个什么???” 六子接话道:“李老实。” “对,李老实。”荀圭说道,“他人呢?让他来认一认,是不是我抓的这一只。” 人群后面钻出一人,连连说道:“就是这个就是这个,二爷,我砍柴的时候遇到了这只???狐狸,它居然说话了,可吓死我了!” 荀圭看了看抱着尾巴瑟瑟发抖的狐狸,对李老实说道:“你看,这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狐狸。不过啊,狐狸会发出一种气味,让你们产生幻觉,你们以为它说话了,其实没有。明白了吗?” “可是我明明听见???”李老实还是有点害怕。 “你听到个屁!”荀圭骂道,“这都被我徒手抓了,还能是妖怪?我说是幻觉那就是幻觉!”其实荀圭知道这是妖怪,虽然不厉害也确实是妖。不过为了省事儿和安抚人心,荀圭只好编瞎话。 “也是啊。”“对啊,都被抓了,能是妖怪吗!”捕快们也议论起来。李老实想了想,松了口气说道:“您是县里二爷,比我有见识。您说的,我信。” “这就对了嘛,我是县丞我能骗你?”荀圭笑着说道,“反正我是信了。” 福捕头挠头,问道:“那,二爷,这要怎么处理?” 荀圭想了想,说道:“李老实你走吧,这没你事了,砍你的柴去!”李老实闻言拔腿就跑。 荀圭又晃了晃狐狸,说道:“这玩意儿我带回去,当狗养。” 连人带狐狸都瞪大了眼睛,心说你是真会玩儿啊!捕快们也知道,刚刚荀圭说瞎话是骗老实人,但是眼前这绝不是普通狐狸啊! 荀圭盯着狐狸的眼镜,说道:“听话我就养着,不听话???那就把皮扒了做围脖!” 狐狸把自己的大尾巴抱得更紧了,瞪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捕快们终于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县丞说得出扒皮这话来,肯定没被妖精迷住。愿意带回去就带回去呗,现在都能徒手抓住,以后还怕它跑了? 于是一行人有说有笑的下了山。在山脚,荀圭提着狐狸,在向山下围观的百姓们展示了一下,大声说道:“砍柴的李老实看错了,其实就是一只狐狸而已!” “吁???”群众一阵嘘声。这一路鸣锣开道搞得紧张兮兮的,原来是个误会,这有啥看头。人群纷纷散去,不少人是认识李老实的,还说着要去他家里嘲笑他一番。 回到县城,捕快们向荀圭告辞,他们还要继续巡视。荀圭点头,捕快们三五成群的往自己巡视的街道跑去了。然后,荀圭一手抓着狐狸,一手牵着大黄慢慢走在街道上。 早有人把事情传开了,看见荀圭堂而皇之的揪着狐狸走在大街上,百姓们也就没了兴致。许多事都是这样,放在眼前的东西,反而不会引起兴趣。 荀圭回到了县衙,苏锐还在正堂呼呼大睡,还被人贴心的盖上了一床薄毯。荀圭没打扰,直接去了后堂。 来到后堂,荀圭赶走了服侍的仆人,然后关上房门放开了狐狸。狐狸刷的一下冲了出去,想要跳窗逃走。荀圭原地不动,只是噌的一下抽出宝剑。 已经把脑袋探出窗台的狐狸,瞬间不动了,等了一会儿,它低着头走到了荀圭面前。荀圭收回长剑在椅子上坐下,狐狸轻轻地把前腿搭在荀圭的膝盖上,然后一脸笑意地把下巴搁到了荀圭腿上。 荀圭摸了摸狐狸的脑袋,看着它不停摆动的大尾巴,很是惊奇,这玩意儿狗性这么足么? 想了想,荀圭伸手挠了挠狐狸的下巴,毕竟下巴这里,是这些动物不方便自己挠痒的地方。果然,荀圭挠了两下,狐狸歪着头“嘤嘤嘤”叫个不停,看起来很舒适。 荀圭收回手,顺手从旁边拈来一块肉脯,递到了狐狸嘴边。 狐狸的尾巴不动了,歪着头看着这片肉脯,张开了嘴却迟迟没有咬下。那一双眼睛很是灵动,不停地在荀圭的脸和肉脯之间来回。 荀圭冷笑一声,说道:“吃啊,正所谓食食物者为俊杰。你不吃我给的食物,那我只能认为你不识抬举了。” 狐狸又“嘤嘤嘤”地叫了起来,不停地用脑袋蹭荀圭。荀圭拿着肉脯一动不动,狐狸蹭了几下看荀圭完全没反应,终于瞪着那双长睫毛大眼睛,盯着荀圭看。 荀圭心说,大黄蹭我那么多次,每次扔下我的时候还不是头也不回?我岂能不吸取教训!荀圭又把肉脯往前递了两寸,狐狸只好闭上了眼,一口咬住肉脯,嚼了嚼就咽了下去。 然后,狐狸躺到地上,抱着自己的大尾巴在地上翻来覆去地蛄蛹,还“嘤嘤嘤”地叫个不停。然而等了半天,什么也没发生。 荀圭弯下腰,又挠了挠狐狸的下巴。说道:“没下毒,我既然在山上都只是抓住你,就更不会多此一举,抓你回来再杀了。” 听荀圭这么说,狐狸不叫了,站了起来转了几个圈,发现自己确实没有什么事后,狐狸跳了起来。只见一阵烟雾出现,片刻过后烟雾消失,一个穿着白衣服黑鞋子,披着黄色披风,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出现在荀圭眼前。 小姑娘眨着眼睛看着荀圭,脆生生说道:“那你把我放了吧!” 荀圭看着小姑娘,双眼一瞪:“变回去!” 四十七 不能白拿工资啊 小姑娘嘴巴一瘪,就要哭出声来。 没想到“梆!”的一声门被踹开了,苏锐走了进来,叫道:“荀兄,下班啦,咱们回吧?” 荀圭吓了一跳,说道:“先敲门啊,想吓死我?” 苏锐一看,惊讶的问道:“这小姑娘哪儿来的?”他看着荀圭问道:“谁家小姑娘走丢了?你站街口喊一声去啊,带到衙门来有什么用。” 荀圭只好对小狐狸叫道:“别哭了,变回去!” 小姑娘忍着泪水,摇身一变,变回狐狸真身。苏锐一见两眼放光,直接蹲了下来开始挼狐狸,一面挼还一边问:“哎,荀兄,这从哪儿来的?能变成小孩这么好玩?回头让她学唱戏去吧,有她在能省不少道具钱!” 看着一脸无奈的小狐狸,和满脸开心的苏锐,荀圭点点头说道:“随你便啊,你家不正好有个戏班子么?反正我也没钱养宠物。” 苏锐喜笑颜开,像抱小狗一样抱起了小狐狸:“那咱走吧,下班下班。”说着就往外走。 荀圭跟着走出房门,抬头看了看头上的太阳,心说这钱真好挣。 于是,大街上的百姓们又看着自家县令抱着狐狸往回走。不少人啧啧称奇,说道:“县令也有干正事的时候啊,把狐狸带回家看管着啦。” 荀圭心说,你们的要求是有多低啊? 回到了苏锐家,苏锐还是抱着狐狸不撒手,一直挼个不停。荀圭忍不住说道:“苏兄,你下手轻点啊,这狐狸要是被你摸秃了,就不好看了。” 苏锐闻言,尴尬的住了手,但荀圭从他的表情看得出来,他还想挼。 下人们把饭菜一样样摆了上来,荀圭看着直接开摆一直撒娇的狐狸,和逐渐癫狂的苏锐,把下人们都叫了出去。接着,荀圭坐到苏锐身边,语重心长的说道:“苏兄,你毕竟是一县之长,身为县令,不可玩物丧志啊。眼下正是准备春耕的时节,好歹去地里看看吧?” 小狐狸被苏锐抱在怀里。苏锐一边投喂,一边头也不抬的说道:“怕什么,我这个县令,只要秋收的时候,把税粮税银收齐就行了。其他的事我操什么心。” 荀圭只好继续劝道:“话不是这么说,这个这个···” 苏锐停下了撸狐狸的手,他看着荀圭沉思一会儿,然后,掏出了一锭金子。 “砰”的一声,二十两金子砸在上好的红木桌子上,发出震撼人心的声响。苏锐把金锭往荀圭面前一推,说道:“呐,这算是我额外给你的加班费。县里的事情都交给你了,以后除非要用官印,其他事不要来找我,怎么样?” 啪!很快啊,荀圭收起了金锭。心想这苏锐虽然瞎整,但好歹还知道把官印捏在自己手里。荀圭怀里揣着金锭,拱手说道:“下官必不负县令嘱托,县里的事就交给我吧。” 苏锐笑着点头,摸着狐狸说道:“那你快回县衙吧,,这几日,为了引水、育种、耕牛之类的事情,那些人烦我好久了。” 荀圭一言不发起身就走,只是出门之前,把自己的葫芦里装满了苏锐家的好酒。 于是无事一身轻的苏锐安心在家听戏逗狐狸,得了预付加班费的荀圭兴致勃勃地去了县衙。 ?????? 骑着大黄一路小跑来到县衙,远远的就看见四个人人围在门口,像是在争论。四周更是围了不少百姓,看他们一身粗布衣裳,鞋底都沾着黄泥,应该是刚从田间地头回来。 荀圭下马,牵着大黄往前走,刚想开口打招呼,只听人群中一声惊呼:“那不是新上任的县丞么,他居然来啦?” 门口围着的几位停下了争论,一窝蜂的过来,架起荀圭就走,荀圭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只见郑捕头带着几个人跟在后面,荀圭也就懒得问了。 还别说,这几位看着一身绫罗绸缎不像做力气活的,但是力气真不小。几个人扛着荀圭直奔城外,跑了一阵,在一大片水田边把荀圭放了下来。 荀圭看大黄正在不远处跟着,也就放下心来,开口问道:“各位,为何如此匆忙,把本官架到此处啊?” 郑捕头也带着人跟了上来,几位锦衣老者喘粗气的时候,郑捕头介绍道:“二爷,这位是老赵员外和小赵员外,赵家是县里最大的地主;这位是钱家老爷,也有不少地,城里最大的钱庄、首饰店都是他的;这位最年轻的,是李家老爷,在外跑商的,也有不少地。哦,后面跟着的,都是这三家的伙计或者佃户。” 荀圭心下了然。等这四位喘完粗气,才说道:“原来是县里最有钱的几位,你们挟持本官意欲何为?” 这话一出把几位吓了一跳,须发斑白的钱老爷连说几声不敢,又弯下腰说道:“不是挟持,只是小民许久没见过愿意下地的官员了,怕您跑了这才???” “说什么呢!”不过中年的李老爷叫道:“这是我们邀请二爷来踏青的!顺道么,这个这个,看一看水情。” “哎对对对。”赵家父子连忙附和。老赵员外笑的一脸褶子,说道:“我们盼上官就如同禾苗盼春雨啊。”“不错不错,我爹说的一点不错,”小赵员外接着说道,“有二爷亲自查看,我们今年的收成,必定大有增长啊!” 荀圭瞥了一眼郑捕头,郑捕头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荀圭看着最年轻的李老爷问道:“你刚刚说要看看水情?我见这河水水量充足,水质清澈,有什么好看的?” 此话一出,几位员外老爷都住了嘴,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最终李老爷拱手说道:“不瞒二爷,您请看四周。” 荀圭顺着李老爷的手指方向看了一圈,一条小河分隔东西,视野尽头一线山峦,这两山之间全是水田。李老爷指了一圈说道:“二爷,您所看到的,就是县里所有的水田了。除了这里,其他地方都没办法种稻子。” 荀圭看了一圈,还是搞不清楚对方到底想说什么。只见李老爷叹了口气,说道:“您现在站在这个地方,就是划分各家田地的中心点,东南西三个方向,就是我三家的地。而您看这里,”说着,李老爷朝不远处的小河走去。 荀圭跟着过去,几位老爷也跟着,甚至远处的佃户们也远远的看着这边。荀圭走到小河边,这条河自北向南,沿着县城外沿流向东南方。李老爷向下斜指着小河说道:“二爷请看,这条河也有三四丈宽,水位不浅,但是奈何???” 这下荀圭终于看明白了,这河水水量充足,怎么都算不上缺水,但是水面距离地面还有一人多高,河水根本没办法从引水渠流向田间。 荀圭指着水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最近都不缺雨水啊,这水位怎么会这么低?” 李老爷叹了口气:“就是这个事情,本来我们想请县令出面,去外面请一位有法力的道长来,帮忙抬高水位,但???想必您也知道咱们县太爷那脾性吧?” 荀圭心说拿人手软吃人嘴短,我这刚拿了加班费,又在苏锐家白吃白住的,实在不好意思说坏话啊。想了想,荀圭问道:“那这条河以前的水位如何?县里没有其他河流了么?” “二爷啊,这事儿说起来可奇怪啦!”钱老爷接过话头,神色紧张的说道:“往年这条河水位根本就和水渠一样高啊,引水毫不费力!可是在上个月???” “上个月初二,晚间只听一阵雷鸣,明明没有下雨,却有雷声阵阵,全县城的人都听见啦!第二天,这河水水位就降下去了,再也没涨过。”小赵员外接着说道。老赵院外更是神秘兮兮的说道:“大家都说是有妖孽作祟,要不也不会让县令去请高人来作法了???” 荀圭扭头看了眼郑捕头,郑捕头狠狠地点了下头。荀圭回过头看着北方,问道:“你们刚刚没说北边,那边没有田地么?” 李老爷说道:“那边啊,那边地里石头太多,还都是些硬石头,土也薄,只是零散的种了些桃子橘子之类的果树。” 石头多?土层薄?荀圭好像想到了什么,又开口问道:“这条???河就是从北边流下来的?” “是啊。从那边天桃山上发源,这条河叫做桃河,这也是我们县名字的由来。”老赵院外说道。 荀圭远远的看去,天桃山不是那种像大印一般,中间高四周低的造型;反而是山头林立,山峰都十分陡峭。看着一眼,荀圭心里大概有了个底。回头叫了一声:“大黄!” 吃的正香的大黄跑了过来,荀圭翻身上马,对众人说道:“本官要去天桃山脚下查看一番,你们可有随我一起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老赵员外说道:“二爷,我跟您去,我今年也活了一个甲子了,真遇上妖物邪祟,您可以把我留下殿后!” 荀圭哭笑不得说道:“想哪儿去了,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哪儿来那么多妖物。驾!” 说着大黄就带着荀圭窜了出去。众人一看,也别你推我让的了,一起跟着吧。 大黄跑得很快,走了两刻钟就到了山脚下,荀圭让大黄放慢速度,这里果然是一地乱石,地面起起伏伏很不规则,近在眼前的天桃山,山脚下长满了野生的桃树,天桃山山峰之间没有多少山脊连接,很多峰顶的岩石都光秃秃的。 荀圭下马,让大黄就在四周近处吃草。逛了一会儿,这帮老爷们才带着自己的佃户们跟了过来,捕快们跟在人群后面,抽出到来殿后。 等这几位平缓了呼吸,荀圭才指着这一片乱石山问道:“这一片就是天桃山么?” 老赵员外看了眼,点头说道:“正是。二爷请看,那边,数目最多那座山头,山腰上有个山洞,那里有一口泉眼,泉水流向山脚,和其它溪流汇聚成了桃河。” 荀圭看了过去,果然在山腰上方看见了那个山洞。荀圭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你们不必担心了,不是什么妖物作祟,只是自然变化而已。” 见人群都朝自己看了过来,荀圭调整呼吸大声说道:“你们看见这些地里的石头没有?” “看见了!”人们纷纷回答。荀圭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曾在别的地方,见过这样的地面,你们知不知道,其实我们脚下,已经空啦!” 大家吓了一跳,空了?李老爷赶紧说道:“二爷,可不敢胡说啊,要是空了,掉下去会死人的!” 荀圭哈哈大笑:“你们见没见过,那种全是小洞洞的大石头?” 有人叫道:“见过啊,我们县里多的是那种石头!又修不了房子铺不了路,二爷,您说那个干什么?” 荀圭指了指脚下:“你们再想想,山上是不是有许多大坑?时不时还能听到水声?” 人群又议论起来,钱老爷问道:“二爷,你不过刚来县里,为何知道我们这边的事情?” 荀圭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说道:“我刚说了,我在别的地方见过!”接着荀圭又大声说道:“你们可以把脚下,看作是一个非常非常非常大的,那种全是洞的石头。所以啊,不是桃河的水量变小了,只是山间溪流里的水,很大一部分都流到了地下暗河里,也就是从那些洞洞里溜走啦!所以下游的桃河,水位就涨不起来了,知道了吗!” “暗河?这个名字很好啊!”有个大爷叫出了声,“当年那谁家小子,在山上掉进了坑里,最后却是在山下找到的!是不是就是从那些洞洞里,也就是···暗河里出来的?”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又有人叫到,“那不是老郑家小子么?” 郑捕头脸涨的通红,闭着眼睛喊道:“是我!我就是那个小子!” 荀圭拍了拍郑捕头,有这个人证在就很好办了。荀圭又大声说道:“所以你们知道了吧?桃河水位下降,是因为水跑到暗河去啦!没有妖物!” “原来是这样啊。”“我可算是放心了,我在这边种了不少树,可算是能安心过来照顾了。” 小赵员外又问道:“那,那天晚上,所有人都听见的雷声是怎么回事?” 荀圭笑着说道:“房子塌了都有不小动静,何况是地面塌了?回头你们沿着上游的溪水找找看,应该有一处,甚至几处坍塌的地方,水流就是从那里进入暗河的!” 于是几位员外都开心地笑了起来,纷纷夸赞荀圭见识广博,可算是解决了他们的一块心病。 吹捧了一番,李老爷又问道:“二爷,原因是找到了,可桃河的水位还是比水渠低,地里正是要用水的时候,这可怎么办?” “无妨,我有许多工具可以教给你们,”荀圭背着手很是自信,一边说着说着还跺了跺脚,“等我找人,先探明地下暗河的流向,打几口井出来再说!” 谁知,这几脚下去,轰隆一声,地面瞬间塌陷,荀圭都来不及叫,就掉进了脚下暗河里。 “哎哎哎!就是这个声音!和雷声一样,”小赵员外叫了起来,“二爷真没说错!” 老赵员外一个巴掌扇了过去:“快下去救人!” 四十八 一双美丽的大眼睛 荀圭被突如其来的塌方吓了一跳,但摔下去其实并没受什么伤。 摸了摸屁股底下的地面,是一层厚厚的细沙,很大程度上缓冲了荀圭下坠的力。看着头顶那不过人头大小的洞口,荀圭鼓足力气叫道:“我没事!” 地面上的人们正急着找工具,听见这一声喊,纷纷停了下来。又听地下叫道:“给我拿火把下来!” 老赵员外惊呼:“咱们县丞这身子骨可以啊,听着就中气十足!” 钱老爷急匆匆去找火把去了,李老爷趴在洞口叫道:“荀县丞,你没受伤吧?” 过了两秒,荀圭的声音传了上来:“我没事!你们丢一只火把下来!我正好,沿着暗河查看一番!” “好嘞!”李老爷回道,“您等一等。” 过了一会儿,钱老爷气喘吁吁的回来了,他和那些农夫去旁边找了一跟干树枝,又在桃树上捡了不少树脂,从身上撕下布料,做了一支简易的火把。 钱老爷跑到洞口叫道:“二爷,您接好!” 荀圭在下面刚掏出打火机,就见一根棍子被丢了下来。荀圭一把接住简易火把,顺手用打火机点燃,等火把的火焰稍稍稳定了,荀圭才对着头顶晃了下火把,叫道:“我去前面看看,你们派人回去,找一根,结实点的绳子!我回来,你们拉我上去!” 地面上的几位地主齐齐叫道:“听见啦!您小心。” 荀圭看着头顶隐隐约约的几个脑袋,又晃了晃火把,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斜举着火把,一步步往深处走去。 荀圭先对着地上被自己砸出来的沙坑,确认了下方向,然后往天桃山地底方向走去。 借着火光查看了一番这个洞,荀圭有些疑惑,按理说,如果是暗河侵蚀出来的地下河,四周应该是石壁,但荀圭看了看摸了摸,两侧的却都是泥土。 “不应该啊???”荀圭放慢了脚步,把火把拿在左手,右手抽出长剑,“我虽然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但那些纪录片里的暗河,不是这样啊。” 越往里走,荀圭越是疑惑,不光两边不是石壁,连脚下也是十分干燥,半点水分都没有。就算这段时间降水量不算太大,可这地底下也不该这么干燥啊,荀圭又用脚尖碾压了一下脚下沙土,十分细密,非常干燥。 荀圭握紧了手中长剑,继续往前走,洞口照下来的光线逐渐消失,只剩手里的火把提供照明。这个洞不算太大,左右不过荀圭的臂展那么宽,上下也就一个半荀圭那么高。心里估计了一下,这个洞居然比较贴近圆形。 这下荀圭的心里更慌了。这个形状,怕不是蛇洞吧?想到这里,荀圭只觉得全身上下汗毛都竖起来了,如果真是蛇洞,这条蛇得多大啊。 “噼啪”一声,燃烧的桃树脂滴落在地,把荀圭吓了一跳。咽了一口唾沫,荀圭不由得小声念叨:“我不是故意要下来的,是不小心掉进洞里,不管你是什么,我没有恶意,我只是很好奇所以来看看,你看我这火把也不大,看一会儿我就回去了???” 就这么一路碎碎念,荀圭脚步没停,一直深入,估计走了好几百米。与此同时,地洞的深处,一双硕大的碧绿眼眸正在看着他,这双有着竖条状瞳孔的大眼睛盯着荀圭,眼看荀圭就要走到跟前了。 这双眼睛安静的等待着荀圭到跟前来,谁知荀圭却停下了脚步。只见荀圭看了看手里的火把,很夸张的叫道:“哎呀,这个火把果然太过简陋,这都要熄灭了,我得回去了。” 说着,荀圭转身就走。荀圭其实没发现这双大眼睛,只不过,荀圭却看见了黑暗里散出的金色光芒。荀圭稳住心神,强令自己按照来时的缓慢步伐往回走,心说幸亏明月道人给我开眼了,好家伙的,没听他说还有金色的光啊? 这要是看见绿色,荀圭默认是蛇妖,直接跑就是。但是金色是什么?这一片金色氤氲,吓得荀圭腿都要软了,心里默念“没发现我,没发现我,没发现我???” “小友,既然有缘相见,何必急着离去呢!”突然一阵轰鸣声传来。 荀圭耳边轰隆隆一阵巨响,然后,这句话就出现在了自己的脑子里。无奈之下,荀圭只好停住脚步,将长剑归鞘,火把插在地上,然后对着地洞深处弯腰作揖,说道:“不知何方神圣在此,晚辈无意打扰,还请恕罪。” 又是一阵闷响,接着荀圭脑子里又响起这个声音:“无妨。你近前来,我有话问你。” 就在荀圭和不知名存在打招呼的时候,地洞周围的人们早已撒丫子跑出去老远。洞里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响,谁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所有人都跑开了。 跑了一阵,众人见没有后续发生,又停了下来,小赵员外问道:“各位,县丞他???” 李老爷看着远处的地洞口,又看看自己手里的绳索,说道:“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得把绳子先放下去吧?” “可是???”钱老爷说道,“下面也不知什么情况,这声音好吓人!” 老赵员外摸了摸胡须,左右看了看,惊喜的说道:“县丞的马还在那儿呢,这些牲畜对于危险的感知,比人强多了,它都没走,我们怕什么。” 众人纷纷看去,只见大黄还在洞口边上,低头吃草。钱老爷一咬牙,拿过绳索就冲了过去,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大黄也没反应过来,钱老爷上去就把绳子一头拴在了大黄的腰上,把另一头扔进了地洞了里,然后飞快的跑了回来。 李老爷看着一脸冷汗的钱老爷,竖起大拇指说道:“钱兄好勇气,好办法啊!” 钱老爷擦了擦汗,心有余悸的说道:“我是真不敢自己留在那里,但我好歹把绳子扔下去了,县丞的坐骑高大健壮,这种体格拉住绳索不难???”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闷响从地洞中传来,众人赶紧又跑远了一些。接下来,地洞里的闷响几乎没停过,每隔上一会儿就响一阵,在场的人们实在是跑不动了,因为脚都吓软了。 只有大黄还在原地吃草,丝毫不慌。 这一阵阵闷响,其实是那双大眼睛在说话,只不过,只有荀圭能自动在脑子里翻译,其他人是压根听不懂。 话说荀圭打了招呼,就举起火把往前走去,又走了几十步,来到一个巨大的空洞。荀圭看见了这双碧绿的大眼睛,这双眼睛的瞳孔,都和荀圭身高一样那么长。 火光照耀下,荀圭只能隐约看见一个轮廓,这个轮廓像是个长长的扁脑袋,两只大眼睛就在这巨大轮廓上面的位置。 荀圭举着火把,抬头看着这双大眼睛,问道:“前辈?你叫我来有什么事么?” 大眼睛看着荀圭,说道:“你修为如此低微,如何能发现我的踪迹,还能懂得我的语言?” 荀圭这才发觉,都是一阵闷响之后,自己的脑袋里才响起说话声。不过荀圭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好说道:“晚辈也不知为何,或许???是我与前辈有缘?” “有缘?哈哈哈???”大眼睛笑了起来,“以前倒是有不少人想和我拉上关系,不过,他们都会先送上祭品。” “祭品?”荀圭心思急转,“这位是受人祭祀的?那我看见的金色气息,难道是???神性?”想到这里,荀圭有些不敢相信,于是继续问道:“前辈,可不可以说说???您的祭品都是什么?” 大眼睛瞳孔一缩:“不就是你这样的人么?” 荀圭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活人祭祀?那得多古老之前啦? 不过看着这位没有什么享用祭品的动作,荀圭壮着胆子继续问道:“那,那什么,前辈,我是不小心掉下来的,不是您的祭品啊,您???别冲动啊。” “哼!”大眼睛冷哼一声,荀圭只觉得四周石壁都震颤起来。大眼睛说道:“我从未说过要活人做祭品,是那些人类自作主张!要不是他们胡乱祭祀,我岂会被这座山压在此处?!” 荀圭想了半天,才理清关系,说道:“您的意思是,人们的祭祀都被这座山吸收了?这座山把您压在这里?” “小友智慧不错。”大眼睛语气欣慰,“我也没想到,不知多少年岁过去,竟还有人听得懂我族的语言。小友,你如今是哪一个部落的祭司?” 部落?祭司?荀圭懵了,按照社会的发展水平来看,眼前这位被压在山下,至少都有几千年啦?小心地组织了一下语言,荀圭说道:“前辈,现在没有部落,现在的人类,成立了一个个的国家,每个国家都有百万人,现在也没有祭司了???” 荀圭还没说完,这双大眼睛猛然放出一阵璀璨绿光,整个巨大地洞被照的灯火通明。荀圭这才发现,眼前这双眼睛,就像是被镶嵌在山壁之中,沿着眼睛周围看过去,山壁的纹路组成一片片的鳞甲,下方一根根硕大石柱,分明是两排尖牙平行排布。 最重要的,眼睛上方,两根长长的尖锐石柱一左一右立着,荀圭看着这一切,不由得张大了嘴,喃喃道:“这是,这是???龙?” 这时,荀圭的脑子突然像是要被撕开一样的剧痛,意识瞬间模糊起来。大眼睛的光芒照耀之下,一幕幕画面凭空出现,高楼大厦飞机高铁一样样的展示出来,这双大眼睛盯着这些画面看,不一会儿,画面一闪,画面中的荀圭,出现在了一片稻田之前的小山坡上。 接着,荀圭一路走来的风景、人物一个个展示。只是画面在播放到青城山时,雾石道人的画面突然模糊起来,紧接着,画面中的雾石道人突然张口说话:“是什么存在在暗中窥伺?” 大眼睛双眼一眯,画面瞬间破碎。片刻之后,一阵荧光凭空出现,凝结成一个人影,正是雾石道人。雾石道人先看了看晕过去的荀圭,这才转身看向眼前这个龙首。 看清楚形状之后,雾石道人也是心神巨震,不由得撩袍下跪,行三拜九叩之礼,恭敬说道:“道人雾石,参见先天神圣。” 大眼睛看了一眼雾石,说道:“你就是现在???道家,修为最高的人之一?” 雾石道人低头回答:“正是。请先天神圣降下法旨?” “后天?先天?”大眼睛像是思索了一下,“这种说法有趣。我看你也是先天造物,为何化作人形?” 雾石道人答道:“禀先天神圣,如今天道有变,修炼之法传承断绝许多???”说着,雾石道人掐诀念咒,手里凝结一道金光,金光飞向大眼睛,瞬间消失在瞳孔里。 大眼睛暂时闭上了,过了一会儿,才重新睁开,说道:“我知道了。原来我在的时候,被你等称作上古。” “正是。当今天下,祭祀之法衰落,三教都只能用祭祀之力,帮已有生灵抬升境界,而无法像上古时,凭空造物了。”雾石道人说道,“修炼只有顺天而修,积累功德?——我道家行自然之道,修维护天地运转的功德;佛家修心,积累的是渡人历劫的功德;儒门行教化之道,修的是传承文脉的功德。” 大眼睛思考一会儿,说道:“你去吧。既然你没有祭祀造物之法,帮不到我。” 雾石道人抬起了头,看了看荀圭,想了一会儿才咬牙说道:“先天神圣,此子是天外来客,常有奇思妙想,说不定他能帮你。” 大眼睛笑道:“你不必特意强调。他来找我,自是天道点化,若日后成事,也不会少了你一份功德。” 雾石道人笑了,居然笑的有些羞赧,然后,身形化作大片荧光消失。 大眼睛看着荀圭,又是一道绿光照耀,荀圭悠悠转醒。想了想刚刚发生的事,荀圭双脚发软,完蛋,穿越者的身份被发现了,还是被一条龙发现的。 “小友不必惊慌,你既然来了,自有道理。”大眼睛说道。 荀圭还以为这条龙是说自己来地洞的事,只好说道:“那是那是,前辈和我缘分不浅。” “小友,我见了你的记忆,你族既然自称龙的传人,”大眼睛继续说道,“那你叫我一声老祖,不为过吧?” 荀圭顿时皱眉说道:“前辈,可不兴玩伦理哏啊!虽说都是龙,但毕竟是两个世界啊!”荀圭也不装了,反正眼前这位全身只剩眼睛能动,自己怕啥。 大眼睛没理会荀圭,自顾自说道:“我名为艮。我虽被桃山压住,桃山也被我牵制。小友,你既有天外祭祀之法,还请祭祀我,我如今快被桃山同化,坚持不了多久了。” 荀圭听得一头雾水,刚想问个明白,谁知这双大眼睛直接闭上了。紧接着,一阵阵水声传来,荀圭甚至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水汽。然后,轰的一声,不知从哪里出现,一股巨大水流冲了出来,猝不及防之下,荀圭直接被水流卷了进去,带离了此处。 火把瞬间熄灭,荀圭被水流卷着上下翻滚,强忍着不适,奋力地调整姿态,荀圭终于把头探出了水面。这股水流很快,不多时,荀圭就在一片漆黑中,发现了那一束从天而降的亮光。 在经过亮光的一刹那,荀圭一把抓住了那根被水流冲的四处摇摆的绳索,紧紧地攥住。 地面上,洞口边的大黄只觉得一股大力从绳索上传来,赶紧站稳,然后一步步远离洞口。 远处围观的众人,看见大黄好像在拉动绳索,纷纷围了过来。钱老爷率先往洞里一看,叫道:“是县丞!快来帮忙!” 接着,众人一起拉动绳索,不多会儿,大家七手八脚的把荀圭扶了上来。 荀圭趴在地上吐了一口水,抬头看了看远处天空的斜阳,笑了起来,对周围说道:“下面好深的洞,好大的水啊!” 看见荀圭没事,所有人都笑了起来。老赵员外说道:“二爷,天快黑了,咱还是先回县里吧,您这一身湿透,可别着凉了。” 荀圭爬了起来,解下大黄身上的绳索,说道:“也好,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咱们回吧!” 见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从洞口出来,荀圭也安然无恙,众人终于放松下来。几位大地主,还纷纷开口,邀请荀圭去自家做客。 荀圭一一婉拒,倒不是不想去蹭吃蹭喝,只是今天见到了传说中的龙,荀圭实在是没心情玩乐,还是先理清思路再想其他。 于是这一堆人,一边夸赞荀圭见识广胆子大,一边说着以后不必担心取水灌溉,说说笑笑地回了县城。 四十九 喝了假酒 披着夕阳的余晖,众人纷纷各回各家。在城门关闭的时候,荀圭和几位地主财主“依依惜别”,对于一起聚餐的邀请,个个表示下次一定。 身心俱疲的荀圭,趴在大黄的背上,任由大黄把自己带回了苏锐的家。下人们送上热毛巾,伺候着荀圭洗漱。吃过晚饭,荀圭在后花园里找到了抱着狐狸看戏的苏锐。 荀圭毫不客气的坐下,端起茶就喝。看了一眼苏锐,荀圭问道:“县令,你真打算就这么一直抱着狐狸醉生梦死,不问世事啦?” 苏锐偏着头说道:“她有姓名,单名一个丽字。” 荀圭问道:“胡丽?你好敷衍啊,这不就是狐狸的谐音么。” 苏锐继续看着戏台上的表演,说道:“跟我姓,叫苏丽。” 荀圭瘫坐在躺椅上:“无所谓的事情。不过苏兄啊,你真的不打算做事?我一个县丞,还是你私人聘请的,主持县务名不正言不顺啊。” “喏,这个给你。”苏锐顺手掏出一个卷轴。荀圭接过来打开一看,上面写着荀圭的姓名、体貌特征等,最后面是各级衙门的用印。 荀圭拿着卷轴看向苏锐,苏锐又掏出一枚小小的金印扔了过来。 “这是你的官印,你要时刻佩戴。”苏锐瞥了一眼荀圭说道,“官印可以调动国运护身,本县百姓见了佩戴官印的你,会发自内心的尊重你的。” 荀圭收起卷轴,拿起官印看了一会,起身说道:“那好吧。我先去睡了,明日一早我就得去上衙,你玩你的吧。” 苏锐摆了摆手:“去吧去吧,我不会少了你的工钱的。” 荀圭没有叫下人随侍,自己走回了厢房。关好门窗点燃蜡烛,拿出纸笔坐在桌子前,荀圭开始思考。 那条龙说它和桃山互相牵制,荀圭懂,毕竟各种小说看得多了,触类旁通嘛,无非就是争夺某种东西;但什么天外祭祀之法,荀圭难以理解,前世自己接触到的祭祀,最大的场面也无非是过年的时候一起去祖坟祭祖。 荀圭在脑海里整理了一下关于祭祀的内容。首先呢,在前世华夏,被尊为神仙的人,都是活着的时候做出过利国利民的事情,被百姓自发的尊重,死后就被建庙拜祭,然后获得官府承认,然后被皇帝下旨认可,再被各种传说、故事推动,将神仙的事迹传播出去。 在这一串事件中,真正的祭祀其实只占了很少一部分,更多的是口口相传,自发组织,祭祀往往只作为信徒互相认识的手段。但是现在这个世界不同,虽说真仙从未出现,但是修炼者是不缺的。 更重要的是,雾石道人说过,最高的境界,是被信仰之力催生的。荀圭想了想,在纸上写下“传说、庙宇、祭祀”六个字。 看着这六个字,荀圭好像有了一些头绪。前世的神仙之所以只是传说,也许并不是人们的美好愿望,或者说信仰不够真挚,而是因为前世没有现在这个世界一样的天地之力,能通过修炼的形式,被人利用。 想到这,荀圭有些明白了,在现在这个世界,信仰之力是能够被具现化的;各家修炼之法不同,但都要靠信仰把第五境的存在,推上第六境。也就是说,那条龙提到的,它快要被桃山同化,要荀圭祭祀它的事情,其实是它在叫???救命? 荀圭把眼前纸张放在烛火上点燃,看着纸片化为灰烬。荀圭站了起来,开始在房间里踱步。 “祭祀的具体流程呢,我是不懂,我知道的也就是个上香、烧纸。”荀圭喃喃自语,“这都是祖先们做了几千年的事情,想必是有用的。但是这个世界也会上香、烧纸,那么,它说的天外祭祀之法,不会这么简单。” 荀圭回想了一下在山洞里的时候,自称艮的龙,翻阅了自己的记忆,它的眼神,看的最多的是? 仔细想了一下,荀圭低声叫道:“手机!电脑!它看的是现代化的信息网络!” 这下,荀圭只觉得思路清晰了不少。艮龙需要信仰,所以要被祭祀;祭祀就需要有人,人越多信仰越多;光是人多还不行,还必须让人从心底觉得真实,产生敬畏。古话说三人成虎,何况是现代网络的信息大爆炸呢! 荀圭摸着下巴,低声说道:“它说的很简短,又急着扔我出来,看样子是真的坚持不了多久了,它想活下去就必须有人祭祀它···也许,桃山也会同样有被祭祀的需要,但现在有个最重要的问题···” 荀圭看着闪烁的烛火:“它为何把天桃山叫做桃山?它和桃山,到底谁好谁坏呢?” 理清了思路,荀圭果断睡觉了。这种事情不是靠一个人瞎想就想得明白的。荀圭如今有了官印,算是正式官员了,调出卷宗,特别是县志就很方便,也许,可以从天桃山的名字出发,来找一找线索。 第二天,荀圭早早的吃了饭,和大黄溜达着去了县衙。昨日那三家地主又来了,他们是为了荀圭说的,打井灌溉的事情来的。 没说的,荀圭叫衙役们找来县里最知名的打井匠人,又找来一些会看风水,能识别水脉流向的人来,一起去勘探。忙了一天,大致确定了位置。 第三天,荀圭领着一帮人,在桃河两侧开挖和河流平行的引水渠,又在桃河上游修筑堤坝,把上游的水直接引向水渠。既然河流水位抬不高,那就直接从源头把水分流好了。 第四天,大家看了黄历,说今天适宜开工。荀圭只好前往工地,被逼着说了一段祭祀天桃山,感谢山神的话之后,亲自挖出了第一铲土。然后工地热火朝天的开动了。大家挖了几口井,平常时用水渠的水,紧急时再用水井里的水。 从第五天开始,荀圭不停地在各个村之间来回,不光沿着桃河的水田要照看,其他地方的小块水田、旱地、山地、林地都要规划。荀圭领着衙役们,一直在解决争端,包括但不限于:流向各家地里水流的大小、你家的果树枝叶遮住了我家庄稼、我堆的石墙过了你家林地的界等等,诸如此类的事情。 一直忙了半个月,荀圭终于顶不住了。整天面对这些看似琐事,其实会严重影响百姓的生产积极性的事情,荀圭终于明白为什么前世的自己,明明知识已经算得上丰富,却总是考不上公务员的原因: 如果只是为了混工资求稳定,没有那一颗为民服务的心,无法从细处着眼,体会不到百姓所需,无法调节矛盾的话,那么,考试的时候在卷面上写下的答案,从在脑子里组织好语言的一刻起,就错了。 于是荀圭决定开摆,爱谁谁吧,我果然不是做官的材料,我不干了还不行么!这一天天的忙的,一日只剩下三餐是自己的时间,到头来还是没干成什么事。 瘫坐在衙门后堂的地上,荀圭双手捂脸,叹了一口气说道:“前辈们诚不欺我,果然还是要区分主要矛盾与次要矛盾。” 喝了一口茶,荀圭开始思考,什么是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然而就荀圭这样,毕业拿不到学位证,考基层过不了笔试,平时娱乐只能写几句酸诗,谋生全靠打螺丝的“伪文艺青年”的水平,他哪儿还记得中学政治书上面的内容? 想了半天,荀圭觉得自己明白了。主要矛盾是什么,就是人们想过得更好但是难实现,过得好需要什么?钱!老百姓大多都是种地,这只能糊口没法致富!第二产业?都说了只能糊口了,谁敢放下粮食去做工?所以,想赚点外快的话,就只剩下农家乐之类的服务业、旅游业之类的了! 荀圭咬着牙,天桃县,和一路走来经过的那些县一样,无非是种的东西吃的花样有差别,靠什么吸引别人来玩呢? 站起来走到窗台边,看着远方那一排山峦,荀圭不由得皱起了眉,这几天各处跑的过程中,荀圭趁机打听了不少关于天桃山的事情,有些老人隐约记得,自己小时候,他们的长辈就管它叫桃山,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桃山就成了天桃山。 从怀里抽出“桃县志”,没错,不是《天桃县志》,是《桃县志》,荀圭下定了决心。这里面具体咋回事还是不清楚,但是这座山莫名其妙的改了名字,是已经确定了。那么,既然那条自称艮的龙有求在先,自己又想给县里增收,那不如就借着给艮龙祭祀的机会,多吸引些游客过来。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天下承平六百年,如今荀圭想要办一场祭祀,必然会引起其他人关注,怎么办,以什么方式办,办的时候要避免什么情况发生,荀圭都毫无头绪。 收起《桃县志》,荀圭决定先回苏锐家,他和他爹都是县令,想必会多了解一些相关事宜。出了后厅,回到衙门前厅大堂,在确定了今天没人来之后,松口气的荀圭骑上大黄跑了回去。 苏锐还是和往常一样,吃喝玩乐纸醉金迷。今天更夸张,他居然穿上戏服上了台。荀圭站在后院人工湖边,看着苏锐唱一句词儿,小狐狸苏丽“嘤嘤嘤”的接下一句的场景,一人一狐十分欢乐。 “得亏你不叫纣王,她也不是妲己。”荀圭心说。 朝戏台上招了招手,荀圭叫道:“苏兄,下来一趟,我有重要的事找你!” 苏锐没理会荀圭,硬是唱完了一段,才施施然下台,穿过石桥回到岸边。接过侍女递来的热毛巾,擦干净了脸,换上常服,坐下喝了一杯茶之后,苏锐才开口问道:“何事如此紧急,竟然让你打断我唱戏?” 荀圭刚想说说话,但突然觉得眼前的苏锐有点不对劲,苏锐的那双眼睛,竟然比平日里看起来更加细长些。荀圭皱着眉看了一会儿,终于在苏锐的眼底,看见了那一闪而过的绿色光芒。 叹了口气,荀圭弯腰作揖:“不只是哪位前辈,占了苏县令的肉身?” 苏锐咯咯一笑,声音娇俏,只见他挥退下人,小声问道:“小友如何得知?” 荀圭又叹了口气,说道:“学生是北圣黎振升门下,与青城山雾石道人有旧???还知道桃山,和底下那名为艮的存在。前辈,还请如实相告吧。” “苏锐”双眼一眯,眼珠转动几下,荀圭只觉得周身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丝线被拨动,那种想要腾空飞去的感觉再次出现。过了一会儿,这种感觉消失,只听“苏锐”沉声说道:“小家伙福缘不浅啊,居然认识那俩。” 荀圭弯着腰保持作揖的姿势,一言不发。“苏锐”上下打量了一下荀圭,点点头说道:“原来是天道赐福,我说呢,就凭你一个士子境的儒生,如何破的了小丽的魅惑之法。” 荀圭猛地抬头,震惊的问道:“难道您是九尾狐?” 此话一出,荀圭只觉得一股威压瞬间爆发,“苏锐”冷声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竟然知道我的真身?” 荀圭强顶压力,咬牙说道:“语气里对一位洞玄一位文圣没有顾虑,又和小狐狸玩得开心,除了大妖九尾,您还能是谁呢?” “苏锐”盯着荀圭,渐渐地收回威压说道:“也是,小家伙你既然认识他们,知道我的身份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荀圭长舒一口气,站直身体问道:“所以···对我说小狐狸有姓名的那天,您就已经占据了苏县令的肉身,是么?” “苏锐”点点头:“不错,苏丽刚能化形,出来历练久久未归,我特意前来查看。”说着,“苏锐”看了看躲在远处的苏丽,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是见得多了,但是···把自家堂妹当宠物的,苏锐也是第一个。” 荀圭懵了!堂妹?苏县令居然也是狐狸精?可是荀圭完全没看见他身上半点妖气啊! “苏锐”看着荀圭的表情,没好气的说道:“想什么呢!苏锐祖上和我族女子通婚,到他这一代早已不是半妖之形了!” 会读心的真是惹不起,收起了脑子里的其他想法,荀圭小心地问道:“那???前辈既然已经来了这么久,对于我想祭祀那条龙的想法应该也知道了,您???怎么看?” “苏锐”看向远处山峦,半晌之后才悠悠说道:“办呗。你们人类和先天神圣的事情,我一个妖族,有什么资格提意见?” 荀圭八卦之心熊熊燃烧,按常规套路,这俩之间必有一段恩怨纠葛俺很情仇啊,这要是写成话本,吸引那些闲得蛋疼的人来游玩,轻轻松松啊! “苏锐”转过头来,厌恶的说道:“你少和青城山的人来往,少想那些奇怪的故事!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白素贞那样的妖出现!青城山的臭道士们编的什么故事,越来越多的人疯了一样找妖族,就想娶个妖妻!” 荀圭一言不发,尽力用办好旅游业的内容充实自己的脑海。“苏锐”看荀圭不回话,继续说道:“回头你对苏锐说,是他自己喝酒睡死过去了,不要说出我的存在。至于苏丽???” 看了看被养的圆滚滚的小狐狸,“苏锐”叹了口气:“你们继续养着吧,说不定这就是她的缘法。我先走了。” 话音未落,苏锐突然倒地,一阵莫名的气息飞速离去。等了一会儿,荀圭叹了口气,不禁想道:“刚刚真是危险,要不是自己反应快,没想着自己就是给这个世界带来《白蛇》故事的人???要是被九尾狐读心知道了我就是作者,我肯定得当场惨死。” 缓了口气,荀圭走到躲在一旁的小狐狸苏丽身边,问道:“我说,你应该怎么称呼那位?” 小狐狸歪着头,想了半天,说道:“祖祖祖祖祖祖祖???祖奶奶。” 荀圭点点头。不管怎么说,这位九尾狐都说能祭祀,那么自己也就没什么顾虑的了,反正天塌下来高个的顶着,辈分这么高的九尾狐,肯定顶得住。 “哎呦···我头好痛啊。”苏锐按着太阳穴呻吟起来,“我这是怎么了?什么时辰啦?” 小狐狸苏丽唰的一下窜了过去,扑进她堂哥苏锐的怀里,摇着尾巴“嘤嘤嘤”叫个不停。 苏锐顺手拿过旁边茶几上的糕点,塞进了小狐狸嘴里。荀圭满脸堆笑的走了过来,说道:“你醒啦,你喝了假酒,撒酒疯半个多月啦!” 苏锐摸着狐狸脑袋,想了想,说道:“假酒还有么?这种感觉好像不错哎!” 荀圭笑容僵在了脸上,无言以对。 五十 写进族谱 虽然遇上了传说中的大妖九尾狐,但是荀圭丝毫不慌。 倒不是因为荀圭认识雾石道人和北圣,主要还是荀圭自己的心态好,连穿越这种事情都发生了,下半辈子不出意外的,肯定处处是意外了。 懒得管喝了假酒的苏锐,反正他家大业大有人伺候,荀圭吃好喝好早睡早起,第二天又早早的来到县衙,继续做这些其实自己并不擅长的事情。 讲道理,如果是高中的荀圭穿越,那时候的他天文地理化学物理广有涉猎,各种生活技能熟练得很,那穿越之后必有一番成就。 可惜,荀圭穿越前,是一个混完了大学当了几年社畜的人,高中的知识忘了个干净,大学的志向也全然泯灭,对生活的热情更是半点全无——所以穿越后的荀圭只想旅游度日,要不是钱没了,荀圭怎么也不会回到这种社畜生活中来。 “那谁,文书拿给我???”“你,跟他去一趟,前两天才画好的田界争什么争,拿着图册去。”“来人,给我打他一顿,这混账有田不去种,天天往县衙里跑,就为了蹭饭骗补贴,狠狠地打!”“那边那个,你去钱老爷家催一催,他说的赞助什么时候交上来。不交的话就不给他减免商税了!” 米忙前忙后的过了一上午,荀圭觉得心神损耗剧烈,现在得荀圭满脑子都是“不应该啊”的感叹,苏锐那家伙不是说有事都找族老解决了么?为什么我这一段时间,天天都忙到头疼啊? 向两位捕头问出了这个疑问之后,捕头们嘿嘿一笑,郑捕头朝苏锐家努了努嘴,说道:“咱们太爷的懒散是出了名的,上任好几年都不管事,可不得各村自己解决事情么。”福捕头低声说道:“开始的时候我们也劝过二爷你,说别太过勤快,您还不信,说什么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要踏实做事,现在真踏实了吧?” 荀圭喝了口茶,疑惑道:“那我踏实做事,还有错么?” 两位捕头对视一眼,郑捕头摇着头,带着几位捕快巡查去了,福捕头索性搬了把椅子坐在荀圭身边,说道:“苏太爷不管事好几年了,结果您一来就露了个大脸,全县的人都听说了您亲自下地洞查水位的事情,都知道您是个愿意办事的,这前后差异实在是太大···这段时间来县衙的,办事都是其次,借着办事的名义,来看稀奇才是真的???” 荀圭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这就是所谓的物极必反?苏锐摆烂太久,以至于堆了几年的需求全部在自己身上爆发啦? 福捕头看着荀圭额头流出冷汗,叹了口气说道:“您要不,称病休息几天吧,等百姓们的新鲜劲儿过了,小事就还交给村里自决,您守在衙里也就没那么累了。” 荀圭放下茶杯,这个办法确实不错,但问题是,他已经和几位大地主打过招呼了,那几位都对旅游业带来的经济增长很感兴趣。荀圭刚刚还派了人去催钱老爷的现金流赞助,不光如此,赵家已经准备拿出许多存粮准备多酿些酒来卖,李老爷更是让自己的商队去周围县里宣传去了???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这会儿称病,不是作死么? 荀圭整理了下衣襟,大义凛然的说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是苏锐花钱聘请的,也确实感受到了天桃县百姓的热情,我岂能休息,拖慢百姓们奔向幸福生活的脚步呢?” 福捕头很是感动,说了句:“你开心就好。”然后也出去巡逻去了。 又过了几天,本县来县衙里办事的人少了不少,看样子是新鲜劲儿过去了,但是从其他地方来的人又多了起来:一些酒商说他有佳酿,可不可以拿来卖;有戏班子说自己水平很高广受好评,问一问可不可以在各个路口都搭台表演;还有不少商户,可以提供免费的劳动力帮忙维持秩序清理场地,只要允许他们打出条幅,上面写上自家店名即可。 打了好几天官腔,勉强安抚住了从四面八方来的人们,在作出不少模棱两可的许诺之后,祭典的日子终于定了,定在三月十五。日子没什么特别的,只不过县衙看大门的老大爷这几天腰腿都不疼,说明两天后的三月十五不会下雨,仅此而已。 找来一架梯子,荀圭爬到了县衙房顶上。看着热闹非凡的天桃县城,荀圭很是感慨,虽然自己什么都不会,但是自己掌握着权力,虽然只是暂时的权力,但也引得如此多的人随着自己的心意动作起来。 那些免费劳力被安排作了治安劝导员和交通劝导员,街边到处都是打广告的条幅,各种小商贩抑扬顿挫地叫卖,人们可以吃到很多新奇的东西,买到不少有趣的玩意儿。整个县城比过年的时候还热闹。 荀圭掉下去的那个洞,已经被围成了一个井口,有不少的人们在那边游玩,荀圭安排的几个在县学读书的学生们,不厌其烦地在向游客们说着那个荀圭杜撰出来的故事,大概是如下情景: “天桃山以前啊,就叫桃山。改名其实是又缘故的:县里的老人们说,一甲子之前,一个晚上雷声大作,漫天电光,持续了整整一夜,到了第二天,原本郁郁葱葱的山头都露出了石头来,有人想要进山开口,却听见了一阵阵???, “一阵阵什么?”“你快说啊,我们给了钱的!” “龙吟!那龙吟声,清越悠远气势十足,明明是从地底下传来,却好似是来自九天之上的玄妙声音。大家听见了龙吟,都害怕得不知道怎么办,正巧啊,一位游方道人经过此地,大家去找他求教,那道长说,是一条龙犯了错误,被天道压在了桃山底下,龙吟声,其实是那位神龙在哀叹呢!老人们说,这座山是天道用来压住神龙的,就加一个‘天’字,以示尊敬吧。于是这桃山,就被叫做天桃山啦。” 有人就抬杠:“说的有鼻子有眼的,那位道士呢?他是何人,为何知道天道的事情?” 于是讲解的书生就会说:“蜀国青城山的雾石道人,洞玄境界哦!他说的话你不信?” 于是游客们就信了,虽然还是不明白但是原来如此。于是书生们就领着游客们走出桃花林,下山坐上船,沿着桃河一路顺流而下,往县城去。 桃河水位降低,荀圭也想过要不要在下游筑堤坝,把水位拦起来。但是探测很多次后,荀圭发现这天桃县地下空洞实在是太多了,沿河过去根本没有地方能承受住堤坝的重量,这才不得已开挖新的引水渠的。 桃河的水面虽然低于沿途田地,水深却是足够行船,于是荀圭把河道开发成了观光水道,游客们可以坐在船里,抬头看一看特意种在边上的稻子,别有一番风味。等顺流而下来到县城里,那就可以开始消费了。 站在房顶上的荀圭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眉头紧锁。从目前来看,县里的确增加了一些收入,但是吧,荀圭把人们招来,还是为了三月十五的祭典做准备,而祭祀的事情,荀圭还是心里没底。 祭祀那条自称“艮”的龙,实在不知道是好是坏。荀圭编的故事里,用的是神龙需要祭祀洗刷自身的冤孽,重新获得人们的认可之后,才能返回九天之上的理由。 人们都很想看看一条龙在自己眼前飞上天的场景,这才是愿意来天桃县凑热闹的原因。 叹了口气,荀圭自言自语:“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真不知道是好是坏啊。” “当然是好事啊。”苏锐一边爬梯子一边说,“这几天比过年都热闹,百姓们都说你这个县丞好啊,他们这几天挣的钱赶得上以往几个月的收入了。我在家里躲清闲,都听见了。” 荀圭回过头去,苏锐已经来到了身边,荀圭又不能说那条龙的事,只好说道:“可是故事毕竟是我编的,就怕他们知道了之后???” “这有什么,”苏锐摆了摆手说道,“故事我也听了,没见到神龙升天,人们最多是遗憾,你到时候说是他们信念不坚定,神龙被祭祀的程度不够,就行了。” 荀圭震惊,又问道:“那我答应他们抬高桃河水位,也做不到啊,这???” “要是一直能挣钱,”苏锐看着荀圭,一脸疑惑的说道,“谁还在乎地里那点收成啊。” 荀圭想了想,还是说道:“可毕竟粮食才是根基,没有粮食,挣再多的钱也没用啊。” 苏锐更奇怪了,摸了摸荀圭的额头,说道:“你也没发烧啊?粮食不够去别处买不就好了,你想吃什么粮食买不到?回头我上报朝廷,把整个天桃县都变成市集,专事经营,不事生产就行啦,到时候县里多缴税,朝廷会直接派人送粮食来的,朝廷派的人都有修为,你还怕粮食被人抢了?” 荀圭一拍脑门,自嘲的说道:“我是白担心了。” 苏锐哈哈一笑:“这六百年间能人辈出,古书上记载的旱灾水灾蝗灾雪灾什么的,都被高修们解决了,老百姓安安心心种地就能舒舒服服过一辈子,朝廷也不必加赋税,道家佛门还经常有人行走世间,为百姓们看病施药,整个九州,除了那些蛮夷嫉妒我们过得太好,总想着打进来之外,哪有什么好担心的?” 荀圭听完,不由得伸手指向人群,慢慢问道:“那这么说,我做的这些,岂不是,和没做一样?” “怎么会呢?”苏锐拍了拍荀圭的肩膀,“周围县里的百姓们热闹了一番,本县的百姓们挣了些外快,很不错了。” 荀圭叹了口气,心说这也是,看起来好像都挺开心的。 “不过荀兄啊,”苏锐又说道,“你是怎么知道那条龙的事情的?我爹都是死前才告诉我,你怎么会知道?” 荀圭瞬间汗毛倒竖,他本来是想问苏锐的,谁知道遇上了九尾狐,给他思路打断了。荀圭僵硬地看着苏锐,小声说道:“我误入地洞,见到了???这有何不妥么???” 苏锐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爹只是说,山底下压着一条龙,这事儿是老一辈传下来的,一辈一辈不知道传了多少代了。” 荀圭松了一口气,不知道细节就好啊。定了定神,荀圭说道:“实不相瞒,我进入地洞之后,向前走了不少路,隐约见到了一道轮廓,但始终看不清,只在隐约中,好似听到有人对我说话,我回来后想了半天,那声音好像是在要我,祭祀!” 苏锐眉头一挑:“这么说,你编的故事也不全是空穴来风?这天桃山下真的有一条龙?” 荀圭神秘兮兮的说道:“所以啊,我搞这一出其实不是为了县里能挣钱,虽然已经收了不少税银和租金了???我是为了祭祀啊,万一真有龙,我们县可就???” 话音未落,苏锐狠狠地拍了下大腿:“有!什么万一,就是有!” 荀圭吓了一跳。只见苏锐双眼通红,咬牙切齿的说:“没有也得有!这天下太平,正如一潭死水,我做得再好也不过多收些钱,如何能升迁?但是有龙就不一样了,这可是吉兆,天大的吉兆啊!” 荀圭心说你摆烂就是因为没机会升迁?但嘴上还是问道:“以前有人见过龙么?” “当然!”苏锐答得斩钉截铁,“梁国武当山曾有真龙现世,成就大派气象;齐国有麒麟现世才立起稷下学宫;越国正是有玄龟从海上现身,才敢南下拓土一千里!” 说着,苏锐一把掐住荀圭双肩,瞪着眼叫道:“若是此处再有真龙,便可保我苏家十几代人富贵,更能延续越国几百年国运啊!” 荀圭更加震惊了,这个世界居然还有这么一说?组织了一下语言,荀圭小心问道:“那,此次祭典的准备工作都差不多了,要不后面的事情都交给???” “我来!”苏锐穿着粗气吼道,“请一定交给我来!荀兄,真有神龙在此,你就是我苏家永远的贵人,我重修族谱,从我这一代以后,我苏家世代子孙,祭拜我时必先祭拜你!” 荀圭大惊失色,我就想学着搞一搞招商引资,你居然想把我写进族谱? 五十一 艮龙大祭 终于,祭典的日子到了,整个天桃县人山人海,大家都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有神龙出现。 苏锐虽然摆烂几年,但能被所有人认可当上县令,能力是没问题的,各项事务都被他安排的井井有条,唯一有点不对劲的地方,就是他身后总跟着一只狐狸。 苏锐穿着官服,在各处赶来的老百姓面前,对着天桃山,啊现在改叫“桃山”了,声情并茂地念诵了一段祷词,在场所有人山呼艮龙之名,纷纷表达了自己对于神龙的美好祝愿。 然后呢,苏锐亲手在荀圭掉下去的那个洞口,也就是现在的水井上面,写上了“艮龙井”三个字,只等后面石匠来把字迹雕刻上去。 整个桃山脚下,彩旗飘飘鼓乐齐鸣,人们奔走相告喜不自胜,因为苏锐写完艮龙井三个字之后,一股清泉突然从井口喷出,足足喷了十几丈高,被安排在前排的人们狂呼神龙赐福,张着大嘴尽力接住这些地下水。 后面的百姓们一个个伸长脖子望着前面,都希望分到一口井水喝,然后现场就乱起来了。还好苏锐拿出了县令的官印,官印大放光芒,人群终于冷静下来,随后苏锐宣布,以后这口井将被严加看管,除非有人做了修桥铺路抚养孤老之类的好事,不然不给喝。 前排的财主们于是纷纷慷慨解囊,表示重铸桃山荣光我辈义不容辞,你修桥来我铺路,我建学堂你修医馆,赵家一大一小俩员外,更是直接拿出十几顷山地,说是专门用来种植药材,不光本县,其他县的人也可以用最低价买药。 现场负责起哄的书生们齐声大喊,向所有人宣布了这个消息。百姓们纷纷表示诸位都是好地主,以后我们一定尽心尽力的种田,多多交粮。 财主们也感动莫名,都说以后不仅要免费看病,婚丧嫁娶都可以来找他们,他们一定尽力帮衬,毕竟租户日子过好了,财主才能过得更好。 现场一片和谐,在县令苏锐的见证下,地主和租户们对着艮龙发誓,双方一定坚守契约,不然天厌之,神龙弃之。 于是神龙就出现了。 除了荀圭,其他人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呆呆地看着天空中土黄色的巨龙,不知道怎么办。 苏锐更是直接五体投地,大声喊道:“神龙在上,我苏锐忝为天桃县令,今日祭祀神龙别无所求,只求风调雨顺百姓安宁。” 艮龙瞪着一双美丽的大绿眼睛,仰天长啸,然后就???消失了。荀圭觉得,这应该只是一道虚影,毕竟艮龙真身还压在山下呢。 人群疯狂了,本来只是想着来凑个热闹,那些地主老爷们愿意给点优惠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没想到真有神龙啊!从各处赶来的百姓们都往地上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拔腿就跑。 地主们震撼莫名一身冷汗,这永远不加租子,还出钱帮衬婚丧嫁娶的条件,本来就是口嗨,现在神龙真的出现了,这可咋整? 荀圭靠着大黄远远的看着,桃山脚下已经乱作一团,只有苏锐还趴在地上。等人群散的差不多了,荀圭才走过去,拍了拍苏锐的肩膀说道:“苏兄,百姓们都回去了,你还跪着干什么?” 苏锐猛地坐了起来,只见他痛哭流涕,十分激动地说道:“荀、荀兄,我没想到啊,真没想到啊,从今以后,你呜呜呜???你就是我的大恩人,你等着,我回去就把你写进族谱!” 荀圭吓了一跳,祭祀艮龙才是主要的,其他的都是顺带,荀圭可不敢担上这么大的因果。荀圭好言相劝,等苏锐情绪稳定了才说道:“苏兄,主持祭祀的是你,天桃县的县令也是你,我不过是个过客,当不起你的感谢啊。” 苏锐吸溜了一下鼻涕,一把攥住了荀圭的手:“当得起!若不是你,我桃县怎么会这么热闹?没有这么多人一起祭祀,怎么会真有神龙现世?荀兄,你是不是不满意?不如我把你写在我爹娘那一辈如何?以后我叫你叔,荀叔!” “可不敢胡说啊!”荀圭大惊失色,一把捂住苏锐的嘴,“你糊涂了?族谱是你随便改的东西?你要真想谢我,还不如分点钱给我得了!” 苏锐看着荀圭的脸色不像是说假话,于是点了点头。 荀圭松开手长舒一口气,一来嘛荀圭自己是答应了艮龙的请求,二来,苏锐祖上和九尾狐有关系,他实在是不敢让苏锐在这种事情上胡闹。 苏锐一只手在脸上随意一抹,说道:“荀兄竟然高风亮节至此!区区黄白之物,如何能表达我的谢意呢?不如???” “黄白之物很好啊,真的很好啊!我就喜欢黄白之物。”荀圭赶紧点头,“我忙前忙后不就是为了给县里挣点钱么,我现在就想要我的那份报酬,你给我钱就行啦!” 苏锐冷静了下来,想了想说道:“这次挣了不少钱,我这两日盘点了一番,商税是要交给上面的,但是那些商家的,呃,赞助,我们可以分了。” 荀圭松了口气,分钱多好啊,说什么族谱。那是族谱么?那特么是离谱! 苏锐掐着指头算了一会儿,说道:“这次县里名义收的,足有三千两银,除去各项开支,还剩下二千两差不多。这二千两呢,我们要三七分???” 荀圭疑惑道:“我们怎么才七成?” 苏锐叹了口气说道:“七成那是人家的,就这,还得看财主们的脸色。要是他们不松口,他们收下的佃户、下人、雇员,都没法来祭典,那就少了很多很多人啊。” 荀圭心说这强烈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想了想,荀圭点点头说道:“那也不错了,三成也有六百两,咱俩对半分吧。” 苏锐摇了摇头,说道:“都给你。我苏家在这县里也有几代人了,积蓄不少,何况有了神龙,我升官指日可待,这六百两就请你全部收下吧。” 荀圭扶着苏锐站了起来:“我是不会跟你客气的,既然你不要,我当然要全部收下了。” 苏锐笑了起来:“谁要你客气!那我们先回县里吧,今日神龙现世的事情,百姓们肯定会传出去的。以后还会有更多人来,我们还要组织人手,应对以后的事情。” 荀圭摸着下巴想了想,说道:“你先回去吧,以后你这个县令可没法躲清闲了。我还得下井看一看,也不知道神龙对这祭祀满不满意。” 苏锐眼前一亮,问道:“我能跟着嘛?刚刚我直接跪了,压根没看清神龙长什么样子!” 看着一脸希冀的苏锐,荀圭摇了摇头:“不行,我是之前去过所以还需要再去,就相当于,嗯,回访消费者调查一下满意度。你还是先回县里吧。” 苏锐还想说什么。荀圭直接叫道:“大黄!”大黄跑了过来,荀圭抓住苏锐的腰带,一只手提着他扔到了大黄背上,说道:“大黄,你带他回县衙,然后再来接我。” 大黄点点头,甩开四蹄狂奔而去。苏锐被突然的加速吓得抱紧了大黄的脖子,说不出来话了。荀圭看着大黄远去,这才走到了井边。 顺手拆了几根打广告的旗杆,又捡了些树脂做了个简易火把,荀圭跳下了洞,用打火机点燃之后,顺着上次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阵,荀圭突然发现洞里不再是漆黑一片,一些金色光点,就像是萤火虫一样,在这巨大的地洞里浮动游弋,荀圭走到艮龙前面,只见祂紧闭双眼呼吸沉稳,一呼一吸之间,那些金色光点随着呼吸被吸入,吐出。 荀圭把火把插在地上,拱手叫道:“前辈,您怎么样?” 艮龙正看眼睛,看着荀圭。荀圭这才发现,原先只有一双眼睛能活动的艮龙,现在的嘴部也活了起来,不再是之前哪一种石头质感。艮龙微微张口,一个沧桑的嗓音响起:“小友,多亏了你,我再无被同化的风险了。” 荀圭问道:“您之前看着像一座石雕,就是因为被桃山同化了吗?” 艮龙眨了眨眼,说道:“不错。不过小友,那日我急于保存实力,没有说的太详细,你又是如何知道,我被天道压在桃山下的事情?” 荀圭愣了,这要怎么解释?总不能直接告诉祂,我想起了以前看的电视剧,二郎神她娘就是一条龙被压在桃山下,所以我顺嘴把这个故事套到你身上? 这么说会被捶死的!斟酌了一下,荀圭说道:“前辈身形伟岸存在久远,除了天道,谁还能把您压在山下呢?” 艮龙闭上了眼,荀圭了看,祂脖子还是石头,所以没法做出点头摇头的动作。艮龙好像是思考了一会儿,才睁眼说道:“你说的大概没错,只是有一点错了。” 荀圭好奇心上来了,急忙问道:“不只是哪一点?” “我不是因为犯错才被压住,”艮龙悠悠说道,祂的声音低沉,听起来有些伤感。“只不过天道更易,我这种生灵,不再适应现在的天道,所以才被压住。桃山抽走我的力量,是为了转化为适合新天道的神圣。” 地洞之中突然安静了下来,金色的光点也不再浮动,荀圭愣在原地,心说这怎么还帮了个前朝遗老呢?我穿越过来多亏了老天爷帮忙,我才没死在第一天,这怎么说的,天道还有换班的?新老板开除老员工?不对啊,这都不是开除这是直接弄死啊! “哈、哈、哈???”艮龙笑了起来,“小友不必担心,天道无心,日月有常,你我都是被天道推动的生灵,既然你来到这里帮了我,就说明天道不再需要桃山神,反而想要我这个龙神。” 荀圭想了半天,才说道:“可是这个世界,不是没有神佛真仙么?儒释道三家都没有啊,修为最高的不也是菩萨、洞玄、文圣么?您这个神圣到底是怎么回事?” 艮龙眯起了眼说道:“我在这里不知多少岁月,对你所说也知之甚少。不过在我感觉之中,你说的那些境界,其实已经是半步神圣了。” “半步?”荀圭更懵了,“这还有半步的?成仙就成仙,半仙是怎么说的?” 艮龙看了看四周这些金色光点,问道:“小友,你可知这些是什么?” 荀圭看了看,说道:“难不成是???信仰?” 艮龙说道:“不错!正是人的信仰,人类是万物之灵,信仰之力最为强大。我说他们不过是半步神圣,也要从这信仰说起,甚至还要说到我那个时代,被你们称作上古的时代。” 荀圭挠了挠头,索性坐在了地上。然后做了个揖说道:“还请前辈赐教。” 五十二 神女显灵啦! 荀圭一言不发,安稳的坐着,等着艮龙继续说。 “上古之时,天地间各种生灵俱已演化成型。不过既然是生灵,最大的愿望就是把种族繁衍的更强大。”艮龙悠悠说道,“这片天地就这么大,一个种族想要活的更好,就必然会挤占其他种族的空间。小友,我这么说,你应该明白吧?” 荀圭点点头,这就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嘛。 艮龙看荀圭理解起来没问题,继续说道:“那时,各个种族都没有修行之法,不知道如何运用天地之力,兽类采食、狩猎;人类也会采食、狩猎,但人类更会耕种,会使用火。” “于是人类用火点燃森林、草原,在烧过的地方种植,一点点的扩大生存范围。当耕种、采集、渔猎所能获取的资源足以养活种族,人类在面对其他种族时,就有了无以伦比的优势。这个时候,天道动了。” “天道无形、无常、无心。天道不会因为某一个种族,或者某一个生灵发生改变,”艮龙语气深沉,“但是当生灵聚集,生灵的思想,会凝结在一起,影响到天道的造物。” “天道造物?”荀圭问道,“是影响到本来就存在的,还是,凭空造物?” “都有。”艮龙看着荀圭说道,“兽类的思绪,让天道催生了妖神,妖神就是天道改造的兽类,妖神传下了修炼之法,从此人类节节败退,抢来的生存空间都还了回去。而人类这边,自然也会有人思考,妖族有了‘神’,那人类为什么没有?人类将自身的形象拉长变化,借来许多兽类的特征,创造了新的图腾,人类对这个图腾的信仰,让天道造出了???” 荀圭看着艮龙,惊问道:“造出了龙?” “不错!龙族就是天道凭空创造出来的。”艮龙语气认真,“不光是我这样的龙,其他那些神兽瑞兽,比如白虎、玄龟、麒麟之类,也都是人类的信念,引导天道创造出来的。” 荀圭理了理思路,问道:“也就是说,是信仰之力带动了天道,天道才催生了一些神,又···凭空造出了一些神?可是这和现在的境界有什么关系?” 艮龙眨了眨眼:“你都问出这个问题了,怎么还没明白?洞玄、菩萨境界都是先修出了法力,再被信仰推上去的,你再想想其中的联系?” 荀圭脑子里灵光一闪,惊呼出声:“这就是上古时,天道催生妖神的过程?是本来就有力量的生灵,被推向了更高的层次!” 荀圭看着艮龙,继续说道:“他们就算无法真的成为神圣,也还有力量足以自保,或者以本身的形态存在??????而您这样的,本身不存在的,一旦失去力量是重新回归虚无,所以您要我祭祀您,因为信仰之力,就是你这样的生灵存在的根基!” 艮龙眨了眨眼,说道:“不错,就是这样。” 荀圭挠起了头皮,一头皮屑洒落:“可是,您为什么说天道现在不再需要桃山神,而想要一个龙神??????” 挠头皮的手停了下来,荀圭不由得浑身颤抖起来,小心地问道:“你刚刚说,人的信仰之力是最强的,所以,不是天道选择了放弃桃山,而留下你????天道无心,其实是人类的祭祀,让天道转而选择了你???” “哈哈哈哈哈??????”艮龙一阵狂笑,“不错,就是这样!小友,你帮了我大忙啊!上古之时人类祭祀我,正是为了杀伐,不杀了那些兽类妖族,人类如何能生存的更好呢!” 艮龙盯着荀圭,硕大的竖瞳光芒大放:“如今天下太平,天道为了维持稳定,自然要消除掉我们这些不稳定的因素!小友,你的记忆里,那些武器的杀伤力那么大,你也是想征伐天下做皇帝的吧!快去!再找人来祭祀我!我摆脱束缚之后,天下之大你哪里去不得?!” 荀圭浑身上下汗毛倒竖,牙齿不由得咯咯作响:“你骗了我!可是那个九尾,为什么也要我祭祀你???我知道了,天下乱起来,就会死人,他们妖族才能抢回他们的生存空间!” “当然!谁愿意被踩在脚下呢!”艮龙大吼,“六百年前,天道的给我的压力骤增,要不然,这越国怎么会崇拜那只大海龟!我的身姿,难道不比祂更威武么!” 荀圭脑子里一团乱麻,我只想安稳度日啊,我只想赚点小钱凑路费,然后四处游玩,旅游到死啊!为什么要让我遇上这种事? 一想到生灵涂炭尸横遍野流血漂杵的景象,荀圭不由得双眼通红。艮龙看他这副表情,笑道:“小友何必如此作态?快去找更多的人祭祀我!你可以先从这越国国君做起,有我帮你,成为九州共主不过举手之劳!” “不!”荀圭叫道,“既然现在天下太平,各族都相安无事,为何要再起战事?再说了,你是人们祭祀出来的神圣,我只是一个人,你的实力比我强,怎么会让我压在你头上?你刚刚自己都说了!” “原来你是担心这个?”艮龙笑意盈盈,“既然可以祭祀出来神龙,为什么不祭祀出来一个神人呢?你可以让所有人祭祀你,成神有什么难的?” 荀圭想了想,咬牙问道:“上古时,多少人的信仰才祭祀出了你?” 艮龙眨了眨眼,说道:“不过是几十个部落的人命而已。” 荀圭双手握拳,沉声问道:“不是与其他种族争抢么,为什么会有人命?” “当其他种族不足为虑,自然要与自己族人争抢!”艮龙说的理所当然。 “所以,我要想成为神人,也要那人命祭祀?”荀圭恨恨的问道。 “不错!”艮龙斩钉截铁的说道,“天地只有这么大,天地之力是有定数的,你想要超越世间所有人,长生久视,不抢了其他人的生命怎么行?” 荀圭抬起头,呆呆地看着艮龙。艮龙看着荀圭笑道:“小友不必担忧,自古以来天道就是如此,你看我,只要有人祭祀就能活下去,你也可以和我一样???” 荀圭站起身来,举起了快要燃烧殆尽的火把,转身向外走。 “嗯?小友,你要去哪里?”艮龙急了,“你近前来,我传你吸纳他人生命之法!小友???小子!你今日若走,今后再来我也不会告诉你了,小子!回来!” 手里的火把熄灭了,荀圭随手扔掉,掏出打火机点燃,用手护着,大步往外走。身后的龙吟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躁。荀圭没有转身。 走到洞口下方,那一道天光洒下,手里的打火机过热,砰的一声爆炸了。荀圭吓了一跳,终于回过神,看着手里剩下的打火机碎片,荀圭叹了口气。 “早知道是这样,我何必多此一举?”荀圭看着头顶天光自言自语,“不管是哪边的世界,都不应该遭受战争啊!” 洞穴深处的龙吟声停止了,似乎是放弃了荀圭。荀圭抬头看着洞口,很是惆怅。 “忘记带绳子了,这要怎么上去呢?”荀圭看着洞口,然后,弯曲双腿,奋力一跳。 嗖的一下,荀圭整个人直冲云霄,没反应过来的荀圭,震惊的看着自己脚下的大地。桃河两侧是大片的稻田,围着天桃县的山脉,蜿蜒曲折,似一条巨龙卧在大地之上,龙头正是天桃山。 上冲的力道消散,引力开始发挥作用。荀圭感受着耳边风声,以及加速度带来的失重感,慢慢地弯腰屈膝,找准了大概的位置,荀圭直愣愣的朝着地面坠了下来。 “咚!”的一声,荀圭狠狠地砸在地上,一股气浪瞬间爆发开来,蛛网一样的裂痕向四面八方散开,整座天桃山都摇晃起来,地面就像海面一样,有一阵阵波浪朝着远方传去。巨震之下,地下的空洞纷纷碎裂坍塌,几十顷水田整块下沉,地面就好像是夯实了一样,降到了桃河水面的高度。 整个天桃县就像是发生了一场地震,不少人家被震得房倒屋塌瓦片纷纷滑落,不少人身受重伤。而天桃山脚下的荀圭,站在被自己砸出来的几十丈方圆的深坑中心,终于对老天爷给自己的穿越福利,有了个清醒的认识。 “我好像一个人形导弹!”荀圭抹了把脸,叫道。 接着,荀圭估计了一下力道,重新跳上了几十米高的半空,朝县城看了一眼,有些房屋明显破损,不少人都惊慌失措的跑来跑去。荀圭落地之后,忍不住扇了自己一耳光,骂道:“荀圭啊荀圭,你怎么能如此鲁莽!” “荀道友不必担心,城中百姓无有死亡,只是房屋需要修补。”一个声音传来,“想来,荀道友你也是第一次如此使用自己的力量,所以控制不好。” 荀圭循着声音走出了深坑,透过灰尘,看见不远处那片七倒八歪的桃林之中,一个粉红色人影站在那里。这道身影的声音,非男非女,不老不少,很是奇怪。 荀圭看了一会儿,问道:“敢问是何方神圣?” “吾乃天桃山神。”那道人影说道,“敢问道友,你对自己的力量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为何要贸然帮助艮龙?” 荀圭长叹一声:“都怪我,犯下如此大错。若是早知道艮龙满身戾气一心杀伐,我怎么会祭祀祂?” 天桃山神摇了摇头:“道友不必自责,我等神圣承天道而生,必遭天劫,艮龙和我相融过半,我的劫也就是祂的劫。道友你看,这片山势被你破坏,我形体不显,艮龙祂也无法再通过地下空洞,来调动天地之力了。” 荀圭看了看身后巨大的坑,和远处整体沉降的几十顷水田,挠了挠头。 看着这位自称天桃山神的,荀圭问道:“那我现在找人祭祀你,你是不是就可以重新压制住艮龙了?” 天桃山神说道:“周遭十几万人,俱已知晓‘神龙’的存在,如此信仰之力加持,我会被艮龙吸纳,化作祂的力量。” 荀圭嘬着牙花子,想了半天说道:“别的我是不会,玩弄舆论我还是有些经验的,你就说,要是人们都转为祭祀你,你有没有把我压住祂?还有,你是那种保境安民的神,对???吧?” 天桃山神声音不悲不喜,说道:“如今的天道,不会再被信仰之毒侵蚀。” 信仰之毒?荀圭恍然大悟,这种说法前世多有讨论,要是神灵一直被人类祭祀,收到人类的祷告,就会被人类的私心私欲影响,不再大公无私。 荀圭最后确认道:“还请说一说新旧天道的区别,我怎么能相信你?” 天桃山神身形摇晃,覆盖在周身的粉色光芒暗淡不少。荀圭看得很清楚,这位山神的神光,并没有消失,而是被吸入了地底。 天桃山神说道:“天道永恒,并无新旧之分,只有完善与否。六百年前,天道分割了自己的信仰之毒,如今的天道更加完善,轻易不会被人类的信仰左右。” 又是六百年前?这么说,那道神光,所谓的混沌青莲、菩提宝树,其实是被天道抛弃的部分? 荀圭心神巨震,轻易不会被人类的信仰左右,难怪现在没听说又新神出现,连神仙佛陀之类的也没有,就是因为人类的信仰现在无法影响到天道,再也不能引导天道创造出神圣了! 想到这些,荀圭点头:“我会想办法,让人们来祭祀你。只是山神,你可有余力将这片大地修复?” 天桃山神摇了摇头,说道:“先前还可以,如今不行。”说话间,又是一片神光被吸入地底。 荀圭一拍脑门,这都是我造的孽啊!看着身形摇晃好似随时会崩溃的天桃山神,荀圭弯腰拱手,诚恳说道:“还请山神耐心等待几日,我回去以后,就想办法让人们祭祀你。”说完,荀圭转身,就要起跳。 “道友,你称呼我什么?”天桃山神突然问道。 荀圭疑惑地转身说道:“山神啊!你是天桃山山神,我当然要称呼你为山神了!” “多谢道友。”天桃山山神笑道,祂的声音不再多变,而是变成了一位成熟女性的声音。“道友实力非凡,有道友的认同,我可以发挥一些实力了。” 荀圭还没明白什么情况,直见天桃山神一挥手,地面上泥土翻涌不停,那个砸出来的大坑一点点的恢复了平整。远处的桃河变得清澈起来。山神再一挥手,身后的天桃山上,光秃秃的一座座山头竟然移动起来,轰隆隆一阵阵巨响之后,灰尘散去——原本众多小山峰的桃山,直接变成了一座巍峨大山,整座山端正威武,云雾缭绕,山间林木清脆泉水叮咚,山腰到山脚零星长着一片片的桃林,桃花盛开漫天花瓣飞舞。 荀圭震惊的合不拢嘴。只见天桃山神的神光不再逸散,而是凝实起来,片刻过后,一位头顶花冠彩带飘飘,肤若凝脂气质非凡的粉衣女子,出现在荀圭眼前。 荀圭瞪大双眼看着,天桃山神女走上前来,微微屈膝,行礼道:“多谢道友。” 在用手恢复了脱臼的下巴之后,荀圭问道:“这又是为什么?” “力量更强的人,对天道影响更大,一个人的信念,比得过许多人的信仰。”天桃山神女笑着说道,“道友承认了我的身份,我就有了相应的实力;等更多的人祭祀我,我就可以掌握天桃山延伸到的任何地方。” “若是有人担土造山,与天桃山连接的话???”荀圭忍不住问道。 “只要他们信我,我就管得到。”神女笑靥如花。 荀圭木然的转过身,朝着县城走去。 “道友,桃山这个名字不错,不必改回去了。”神女在身后叫道。 荀圭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桃山神女笑了笑,化作一大片飞舞的桃花,随风消散在桃山之间。 荀圭走了许久,看见了远处一脸震惊的大黄,正在沿着桃河跑来跑去。荀圭叫了一声“大黄!”大黄这才放弃了观察变化巨大的水田,跑了过来。 荀圭心累无比,爬上了大黄的背,叹了口气说道:“大黄,我摊上大事了。” 大黄回过头看他,眼神迷茫。 荀圭摸了摸大黄的脖子,说道:“回去的路上,你跑慢一点,我要一路喊话回去!” 大黄点了点头,朝着县城一路小跑。 荀圭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大喊道:“桃山神女显灵啦!” 于是,从山脚到县城这一段路上,不停响起“神女显灵啦!”的声音。 五十三 还是美女更容易被人接受 被地震吓得不清的人们,本来还慌得不行,荀圭这么一喊,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来。 到了城门口,荀圭下马,一路狂奔着往县衙跑,绕过众多伤者,跳过一堆堆的残垣碎瓦,荀圭不停地大喊:“桃山神女显灵啦!” 就连一些受伤的人,都强忍着疼跟了上去,一路跟着荀圭聚到了县衙门口。 正焦头烂额地安排人救灾的苏锐,听到荀圭的喊声,急忙跑了出来,一把拉住荀圭,说道:“荀兄,你可回来了,快来帮我???” 话音未落,荀圭对着苏锐大喊道:“苏县令,桃山神女显灵啦!她告诉我,神龙犯下的错,不能依靠人们的祭祀脱罪,必须要安心在山底下静思己过才行!今日神龙现身是罪加一等,今日的地动,就是天道给我们的警告!” 苏锐听得一头雾水。聚集起来的百姓中,有人问道:“二爷,你说的???神女,是什么存在啊,她比神龙还厉害么?” 荀圭转过身去,一脸严肃的对人群说道:“怎么能说厉害呢!那是桃山神女,是管辖桃山范围的神女!她正是被天道嘱托,看守神龙的!” “啊?管着整个桃山的神女?”“看守神龙?那她岂不相当于是,狱卒?” 荀圭见到众人的反应,继续添油加醋:“哎,桃山神女亲口对我说的,她正是负责看守神龙!她还说了,神龙是从别处来的,坐完牢就会走,但是桃山神女会一直守着桃山,一直守着桃山下的百姓啊!” “哎?那我们祭祀神龙不是白祭祀了?哪怕神龙更厉害,那也是县官不如现管啊!” 苏锐听到这么一句很是尴尬,我这县官就在这里,还管不住你们? 荀圭继续喊道:“神女说了,我们可以祭祀她!她可以帮助神龙悔过,以后还能保佑我们风调雨顺呢!” “二爷,你说的到底那个真,哪个假啊?神龙我们可是亲眼见了,你说的神女我们没见到啊!”有人提出了异议。 荀圭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今日天色已晚,我们还是先查看损失,照顾伤员!等明日一早,你们往桃山看,不就明白了么?” 众人一听,说得对啊,我身上还疼着呢!得亏是没下雨,不然今晚可难熬了。于是纷纷转身回家,当然了,回去的路上,又会把桃山神女的事情传播出去。 等人群散去,苏锐赶紧关上了县衙大门,一把就把荀圭拉到一边,小声问道:“荀兄,神龙不好么?你怎么又搞出来一个神女?” 荀圭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说道:“神龙是真的,神女也是真的!对了,神龙你是见不到了,在坐牢。但是神女你保证看得见,可漂亮了!” 苏锐紧皱的眉头突然散开,急忙问道:“有多漂亮?” 荀圭也是眉头一挑,说道:“身着粉裙身材修长,彩带飘飘气质非凡,面若桃花肤如凝脂,美目盼兮摄人心魄,明眸皓齿声音轻灵,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苏锐咽了口唾沫,说道:“荀兄你竟然因为神女大发文采,想来的确漂亮!” 荀圭赶紧说道:“明日一早我们就可以去拜见神女,但是今晚得先安排好受灾群众啊!” 苏锐连连点头:“对对对,所以要怎么做?” 荀圭仰天长叹,然后叫道:“来人!” 郑捕头和福捕头早在一旁等着了,闻言齐齐抱拳:“在!” 荀圭打开县衙大门,各个方向点指:“你们分为四组,收集朽木断梁,在各大路口点起篝火,为百姓们照明、取暖,火堆周围用砖块围上,避免引燃房屋!福捕头,你去各家药铺、医馆,请医师、取药材,为受伤百姓医治!郑捕头,你去各家商铺,借来熟悉乡间道路的熟手,去各村查看受灾情况,速去速回尽快回报!” “得令!”一众捕快骑马的骑马,跑步的跑步,各自赶往。 荀圭又叫道:“还有人么?” “二爷,我们没受伤!”“对啊,您可以吩咐我们!”又有不少百姓围了过来。 荀圭,对一位络腮胡汉子拱手道:“这位大哥,去各处河道、水井,找一找清澈、干净的水源,再找一些未受损的大锅,多烧一些开水,等医师到后,叫他们用开水煮绷带,煮完之后的绷带,才可以用来包扎!” 络腮胡汉子抱拳:“我记下了,您放心就是!”说罢疾驰而去。 荀圭又看向几位大娘,说道:“几位大娘,拜托你们,找人收集粮食,再去与前面那几位大哥汇合,今晚不知有多少人没法做饭吃,你们就在干净水源旁边架锅造饭,一应费用,明日来县衙结清!” “这是什么话!”“就是,乡里乡亲的,出了事都互相帮衬着呢!”大娘们吐槽了一阵,一阵风一样的去了。 荀圭又看向几位老人,弯腰作揖说道:“各位老丈,请你们联系各处有威望的老人,帮忙安抚人心,叫人们不要四处走动、莫要慌乱,以免黑灯瞎火的,混乱之下磕着碰着再受伤了。官府马上就派人过去!” “好好好!”“后生真不错,考虑得很细致!”老人们纷纷夸赞,三五成群的往各条街道去了。 苏锐大为震撼,说道:“荀兄,为何做起事来,如此镇定?这一番安排天衣无缝啊。” 荀圭心说,你要是被关在家里躲避疫病,天天看新闻,这些措施你也知道。但荀圭嘴上说的却是:“可惜没有更多人手,还有些事情没安排。” 苏锐连忙说道:“人手我有啊,我家还有百来号青壮呢!我家那么大,厨子就有好几个,木匠铁匠也有不少。” 荀圭大喜,连忙说道:“苏兄,你快把人叫来,厨子们就去帮忙做饭,木匠去帮忙查看房屋受损情况,若是房子快要倒塌,就立起警示牌,不要叫人靠近;铁匠去帮着修补铁锅,免得到时候不够用,其他青壮你看着办,哪儿缺人手就派去。” “好好好,我这就去。”苏锐说着就往外走,荀圭急忙叫道:“对了,你家那些侍女也一齐叫来,帮着受伤的妇人们照看幼儿!还有,你把其他大户家里的人都叫来帮忙!” “我知道啦!”骑上了马的苏锐喊着回道,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视野里。 荀圭深呼吸几次,平复了一下心情,开口叫道:“大黄!” 大黄溜达着走了过来,荀圭翻身上马,顺手抽出马鞍旁边的宝剑,说道:“大黄,今晚要辛苦你了,你带着我全城四处巡视,如今人手不足,我得震慑宵小!” 大黄晃了晃脑袋,快步走动起来。荀圭双腿夹紧马腹,右手持剑左手托举着官印,每到一处就持剑大喊:“本官天桃县县丞,值此天灾,若有人趁机作乱,定斩不饶!” 一路巡视过去,到处都有人举着火把忙着搬运、包扎、取水、做饭。荀圭感慨莫名,论修为我很低,但是组织这些事情,正所谓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做诗也会吟。 通俗点说就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荀圭一路巡视,见到有猥琐做派意图不轨的人,就挥动长剑威胁,果然这一晚上,并无大事发生。 一夜过去,除了有几栋房子实在是太破,不小心烧了起来,没有其他大事情发生。幸运的是,因为提前确定了水源,救火很及时,没有波及到旁边。 太阳照常升起,荀圭停在了一个十字路口。长剑归鞘,心神放松之下,荀圭眼前一黑就从大黄背上跌落下来。 周围百姓看着荀圭到了,乌央乌央一群人冲了上来,几十只手稳稳地拖住了荀圭,慢慢地把他放了下来。一位老者大叫:“有没有医师在啊!二爷晕倒啦!” “我在!我是医师!”一位中年男子急忙回道。众人纷纷让开,空出了一条路。中年医师把了脉,看了看荀圭的脸色,长舒一口气道:“还好还好,只是太累,睡过去了。” 人群同时长舒一口气,然后,几位小伙子想要把荀圭扶上马背,送回县衙休息。转身一看,大黄也侧躺在地一动不动了。 那位大爷大惊失色:“这怎么回事,医师你快给看看,二爷的坐骑???” 医师面色纠结:“我不是兽医啊???”幸好一位小哥走了出来,查看了一番说道:“没事,马儿也是太累睡着了。我是县令府上的马夫,照看马匹许多年了。” 众人又放松下来。于是,大街上就出现了两个盖着白布,躺在地上的身影。小的那个是荀圭,大的那个是大黄。 正好,忙了一夜的苏锐前来找荀圭汇合,只见地上两个身影盖着白布,周围的百姓面色都不太好看。苏锐大惊失色,一个箭步上前,掀开白布一看果然是荀圭,当下就哭出了声:“荀兄!你我相识时日甚短,没想到你竟高义至此,为我百姓捐躯,哇???” 旁边的医师连忙拦住苏锐:“太爷,您哭什么呢!二爷没事只是睡着了,他的坐骑也一样。” “啊?”苏锐急停,差点被自己的眼泪呛死,“那你们为什么盖上白布?还一个个的看起来这么伤心?” 医师答道:“这会儿找得到的干净布料,只剩这两片白的了。至于伤心···家里房子坏了,又忙了一夜,二爷和您又忙前忙后累成这样,大伙儿看起来伤心不是很正常么?” “啊这???”苏锐愣了,凭什么先说二爷再说我?但是转念一想,苏锐没法反驳。擦干了眼泪,苏锐吩咐人手,把荀圭抬回县衙好好休息,至于大黄,熟睡的好像个大几百斤的孩子,抬是抬不动了,只好派专人在这里守着。 到了下午,荀圭终于醒了过来,揉了揉脸,荀圭就看见了眼前的大脑袋,摸了摸大黄的长脸,荀圭起了床。 走到门外,伸了个懒腰,荀圭这才发现,自己是睡在帐篷里面,衙门里的演武场上,搭了不少帐篷。 “早上???下午好啊荀兄。”苏锐也伸着懒腰过来了。 “昨夜情况如何?”荀圭赶紧问道。 苏锐搓了搓脸,才说道:“没事,受伤最重的,也就是被砸断了腿,你昨夜的布置很好,没有出乱子;各乡村甚至没有房子倒塌,只是掉了不少瓦片,看样子就是县城这一片遭了灾···各个大户也都有人出人有钱出钱,这几个帐篷,就是经常走远路跑商的李老爷借给我们的。” 荀圭点点头,没事就好啊。正此时,荀圭只听见远处越来越嘈杂,好像很多人在争吵。 苏锐和荀圭急忙跑了出去,只见一大帮人,不顾房子有坍塌的危险,纷纷爬上了房顶,大呼小叫的朝远处看。荀圭顺着方向看去,这帮人果然都在看桃山。 荀圭赶紧开口喊道:“各位!快从房顶上下来,注意安全啊!” “是二爷!”“太爷和二爷醒啦!”人们见到苏锐和荀圭,纷纷过来拜见。 苏锐问道:“昨晚上都好吧?” “托您二位的福,都好!”众人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荀圭趁热打铁,喊道:“桃山的变化,大家都看到了吧?不如我们这就去拜见神女,说不定神女还能帮我们重建家园呢!” “是啊!”“神女是桃山神女,我们正是山下的子民啊,神女会帮我们的!”应者云集。 苏锐和荀圭对视一眼,苏锐大手一挥:“没受伤的都跟我走,我们去拜见神女!” 许多没受伤的,也不累的人都跟着苏锐和荀圭往桃山走去。不光是县城里的人们,那些原本离去的其他县的人们,也有不少往桃山脚下走去。一问才知道,不少人是自发前来帮忙的,他们也感受到了地震。 于是人群汇集,桃山神女看守神龙的事情被更多人知晓,对于神女的讨论也越发热烈。 走到山脚下,众人看着变为一整座大山的桃山,都惊呆了。眼前大山,不再是之前乱石嶙峋草木稀疏的样子,放眼望去,满山青翠溪水潺潺,桃花盛开蜂蝶飞舞,云雾缭绕花香阵阵,好灵秀好气派! 苏锐走到井边一看,他写的“艮龙井”变成了“锁龙井”。见到这种神异,人们更加相信桃山神女的存在了。 荀圭趁机躲到一旁暗处,找了个草丛蹲了进去,任凭苏锐发挥。只见苏锐整理衣冠,三拜九叩,高声呼喊:“我等祭祀神龙,本意祈福消灾,不料触怒天道,以至遭此祸劫;伏请神女现身,怜我桃山百姓,救助芸芸众生,护佑一方平安。” 众人跟着跪倒,山前乌压压一片,人们不约而同的开始祷告。苏锐又高呼:“恳请神女现身,护佑桃山百姓!” 人群同步起来,一齐呼喊:“恳请神女现身,护佑桃山百姓!” 连喊三声,山间响彻回音。只见山脚桃林随风舞动,一阵花香弥漫开来,漫天花瓣飘落如雨,花香花雨中间,一阵金红光芒闪烁,片刻之后,桃山神女现身人前。 “拜见桃山神女。”苏锐带头再次拜倒。人群也跟着伏地身子。 桃山神女的声音好似山间泉水叮咚,又像林间白鸟啼鸣,悦耳动听:“起来吧,桃山下的百姓们,你们只需信我,不必拜我。” 苏锐闻言赶紧抬头,一见之下果然国色天香,楞说颜值其实只能算上等,但是这种远离俗世飘逸出尘的气质,的确不是凡间女子能有的。 苏锐又拜了下去,继续说道:“我们小民,不知天道,妄行祭祀,险些坏了神女的事,还请见谅。” 神女拈花微笑:“我是桃山山神,更是你们的山神,我怎么会怪你们。只是为了神龙不再错上加错,你们以后不要再祭祀祂了。等祂悔过之后,自然重回天外,自在遨游。” “谨遵神女吩咐。”苏锐诚惶诚恐的说道,他已经半点歪心思也没有了,“那么,我们可否在山下建庙,祭祀您呢?” 神女微笑不变,轻灵的声音传入每一个人的心里:“只要你们信我,我自会保佑你们。建庙与否,全看你们自己的心意。” 荀圭心说你这个神女,怎么和前世那些女神一样,都喜欢说反话啊! 苏锐抬起头来,刚想说话。只见神女挥挥手,一大片桃花飞起,如同一条粉色丝绦飞向县城。粉色彩带所到之处,受伤的人被治好,损毁的房屋被修复,受惊的人被安抚。神女做完这一切,才开口说道:“你们都是我桃山下生活的百姓,触怒天道也是无心之失,我已修好房屋,治好伤者,你们快回家休息去吧!”说完,神女身形一闪,化作漫天花瓣消失。 荀圭心里吐槽道:“欲先取之必先与之,这么熟练,真的是没出现多久的神?” 果然,人们感激又感动,纷纷表示一定要尽快修建神女庙,不仅要修的快,还要修好看!神龙现世都没什么动静,就几口井水还全被有钱人喝了,这神女多好,不仅所有人都得了好处,关键还长得这么好看! 人们都开开心心的回去了,一边讨论着神女的美貌和善心,一边说神女比神龙强多了。 苏锐还在原地,看着神女消失的方向久久不动弹。荀圭从暗处走出,叫了好几声,苏锐才回过神。 “我说苏县令,你还不赶紧回去,组织人手为神女建庙?”看苏锐这一脸花痴样,荀圭忍不住说道。 “对对对,说的没错!”苏锐恍然大悟,骑上马就飞奔回县城了。 荀圭看着所有人都走了,才叫道:“神女,你还在么?” 话音未落,神女重新现身。神女浅笑嫣然,问道:“荀道友,你还有事么?” 荀圭看着神女,皱着眉问道:“你好像更加???像一个人了。” “哦,不知荀道友说的是谁?”神女很有兴趣,立马问道。 荀圭摇了摇头:“不是像某个人,而是说,你不像一个神,更像一个,人。” 神女捂着嘴笑了:“刚刚那么多人许愿,我当然会受到影响了。” 荀圭急忙问道:“你不是说,天道不会受到信仰之毒的侵蚀了么?为什么你???” 神女眯着眼睛,笑着说:“我说的是天道,可我只是一个山神而已呀。” 荀圭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么说的。也就是说,天道新造出来的神,就是用来承担人们的信仰之毒的?,因为有神承担负面,所以天道可以保证稳定运行? 神女看荀圭,问道:“荀道友,如今我神位稳固,可是还没有姓名,不如,你给我取一个?” 荀圭本想吐槽的,但是看着这一张美丽出尘的漂亮脸蛋,荀圭生不起别的心思。想了想,荀圭说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不如,你就叫桃夭?” 神女笑得很开心,屈膝行了个礼:“桃夭多谢道友取名。”说着,桃夭神女一挥手,不远处一块大石头上,就刻上了荀圭念的这几句诗。 荀圭看了看这座山,看了看满脸开心的桃夭神女,看了看远处热闹的县城,突然想跑路了。没有为什么,只是单纯觉得这地方不能再留了。 没有跟神女告别,荀圭骑上大黄,一路疾驰。绕过了热烈讨论的县城,往南跑去。 五十四 突然下海 荀圭绕了一段路,顺便去了一趟苏锐的家,留下了官印和一封辞职信,取走了兑换成金子的六百两银子之后,荀圭把金子都收进了戒指里,骑着大黄往南一路狂奔。 荀圭让大黄放开了跑,天桃县里一个旧时代的神和一个新神同时出现,自己又和他们都有牵扯,还是早跑为妙。 越往南当然是越来越热,大黄的速度很好的给荀圭降了温,就这么一路狂奔,荀圭跑到了一处海滨沙滩,朝一颗椰子树狠狠地踢了一脚,接住了掉下来的几个椰子之后,荀圭和大黄美美的喝了一顿椰子汁,然后躺在椰树的阴凉里,睡着了。 “小友,小友?” 荀圭缓缓睁眼,太阳已然西沉,整片海面都是一片橘红色,红中带紫的天空万里无云,反射光线的海水斑斓刺眼,荀圭循着声音看去,一位赤着脚,面带笑意的老人家站在跟前。 荀圭和被当靠枕的大黄起身,大黄抖了抖身上的沙子,荀圭拱手问道:“老人家,您叫我啊?” 夕阳里的老者,笑眯眯的说道:“小伙汁,你在这里做什么啊?” 荀圭看了看天色,惊讶道:“我跑到这里口渴了,摘了几个椰子解渴,然后睡着了???这是快到晚上了?” 老人家摸了摸胡须,笑道:“你是外地来的吧?不知有没有住处,若是不嫌弃,去我家休息一晚如何?” 睡的迷迷糊糊的荀圭,脑子还没清醒过来,点了点头:“好啊,不会打扰您吧?” 老者摇了摇头:“不会不会,是我家主人邀请你去,来,请跟我走。” 这四周沙滩外围就是一大片连绵的椰树林,荀圭刚想问在哪个方向,只见老者一挥手,荀圭和大黄周身强光一闪,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只留下夕阳下的金色沙滩,和波光粼粼的海面相辉映。 荀圭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硕大的气泡中间,吓了一跳的荀圭连忙向周围看去,大黄也在一个大号气泡中间飘着,老者在最前面引路,只是他周身却没有气泡。四周昏暗无比,整个环境都是深邃的蓝色,突然一群叫不上名字的小鱼,呼啸着绕过了气泡向深处游去。 “这是在哪儿?海底?”荀圭看着周围,环境光越来越暗,逐渐看不清四周了,这下荀圭更不敢轻举妄动,万一气泡破了,这个深度的水压一瞬间就能把自己挤死。 看这情况,老者口中的主人应该是没有恶意,不然也不会这么有礼貌的带自己来。想到这里,荀圭安心了不少。周围的光线越来越暗,渐渐地看不清任何东西,在气泡之中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时间的概念好像一点点的离荀圭远去。 不知过了多久,荀圭眼前一亮,一点亮光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水底。离光源越来越近了,逐渐能看得清周围的事物,荀圭连忙看去,大黄趴在气泡里,饶有兴致的看着周围一切,前面只有好大一只海龟,优哉游哉的游着。 荀圭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这老者竟然是一只大海龟?眼看着离光源更尽了,原来不是光点,而是一大片亮光。 光芒之中,一个巨大的透明罩子出现在眼前,罩子下面,赫然是一座城市,和陆地上的城市没有什么区别。城市各方,住宅区商业区一应俱全,城市正中央,是一座灯火通明金碧辉煌的宫殿,宫殿正中有一座高塔,塔尖之上一颗巨型明珠大放光明,把整座城市照的透亮。 要不是知道自己身处一个修炼世界,荀圭一定认为这是等离子火花塔,说不定自己进去就能进化成光之巨人。 然而并没有。大海龟到了罩子前面,拉着荀圭和大黄的气泡缓缓下降,降到地面后,游到了一座高大城门之前,城门里、城墙上,各种水族正在巡逻,看他们身上铠甲手中兵刃,战斗力应该不错。 大海龟摇身一变,化作先前那位老者。老者掏出一枚令牌往城门里扔去,令牌停在城门口半空中,放出七色霞光,不一会儿城门就打开了,老者拉着两个气泡继续前行,走进城门的一刻,荀圭和大黄的气泡与透明罩子融为一体,一人一马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老者收了令牌,等城门关上之后,这才走了过来。弯腰作揖之后,老者笑着说道:“读书人,不必惊慌,请随我来吧。” 看了看威武不凡装备精良的守卫们,荀圭点了点头,牵着大黄跟上了老者的步伐。老者一路不停,直接向城中心走去,路过的地方,衣着简朴的居民们纷纷低头,转身背对老者,衣着富贵的则是朝着老者弯腰作揖。 “这位看样子地位不低啊,”荀圭心说,“看方向,难道是要带我去那座宫殿?” 走了很久,荀圭猜得不错,果然是要带他去宫殿。停在宫门口,老者上前出示令牌,又对着守卫说了些什么,然后转身回来对荀圭说道:“客人,您请进吧,宫里会有别的人引路。” 荀圭拱手问道:“老丈,您的主人可是这座宫殿之主?还请告知一应礼节,也免得学生冲撞到你家主人。” 老者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是读书人,礼节不用我教。快去吧。” 一脑门问号的荀圭,只好牵起大黄往门里走去,果然有一位宫人肃立等待,还有两位宫女提着黄色宫灯立在两旁。荀圭走了过去,宫人行了一礼说道:“贵客需独自前往,您的坐骑交由我来照顾。” 荀圭松开缰绳,摸了摸大黄的脑袋,交待了一声。宫人道了一声失礼,牵起了大黄往一旁走去。两位宫女一左一右打起灯笼,朝宫内走去,荀圭整理了仪容,跟着走了过去。 远远的看这座宫殿没啥感觉,走进来才发现是真的大,每隔几步就有拳头大的明珠照明,荀圭心说要是扣几颗下来拿去卖,自己去哪儿的路费都不必担心了。 七弯八拐的又走了两刻钟,终于来到一个不算高大的院门前。一位宫女屈膝行礼说道:“贵客请进。”然后就安安静静地等在那里。 荀圭下意识的往腰间摸去,这才想起长剑还挂在大黄身上。深吸一口气,荀圭走上前敲了敲门,大声问道:“有人吗?我进来咯?” 没人应答,只是院门吱嘎一声开了,伸着脖子看了看,里面好像压根没人。转身想问两位宫女啥情况,谁知道她们不知怎么的,突然消失了。 荀圭不由得心里发毛,深处海底不明宫殿之内,没有武器傍身;能带跑路的大黄也不在身边,在身边也不行,大黄又不是海马。 心慌也没用,荀圭只好安慰自己说既来之则安之,然后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零零散散的种了一些花草,院子正中一颗花树正在盛开,不时飘落花瓣,掉落的花瓣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 身后的门突然关上了。荀圭往前一步,弯腰捡起一片花瓣,根部淡青色顶端月白色的花瓣,荀圭从来没见过。扔下花瓣,荀圭走到树下,这里摆着一张案几,案几的里外两侧放着两张坐席,荀圭走过去在客席上跪坐,安安静静地等待。 荀圭闭上了眼,累倒是不累,只是学着华夏古人们跪坐,实在是很费膝盖和脚踝,荀圭只有闭眼,才能稳住自己的表情管理。等了一会儿,睁开眼还是没人来,只不过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茶壶两个茶杯。 等不来人的荀圭索性松开腿,改跪坐为盘坐,舒服了不少。先倒了一杯茶放在主位,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起来。 “呼,呼???吸溜,啧啧啧,呸。”虽然没有茶叶沫子,荀圭还是下意识的呸了一口,“好茶。” “公子说好茶,不知好在何处?”身后有人说话。 荀圭被吓得手一抖,险些把茶水浇在自己身上。放下茶杯起身,荀圭先行弯腰施礼:“失礼,在下久等主人不至,只好先饮了。” 说完荀圭直接起身,看着眼前这位穿着月白长裙的中年女子,女子屈膝施礼:“让客人久候,是我失礼在先。”说完,她从旁边廊道走到主位,伸手说道:“客人请坐。” 荀圭又盘膝坐下,看着女子敛裙收袖正襟危坐,荀圭开口问道::“还未请教主人身份,不知为何强邀在下至此?” 女子低眉顺眼,声音平淡:“妾身是这座海底玄城的主人,玄月。请客人来,是有事相求。” 看着这位面色柔和,表情冷淡的女子,荀圭说道:“我不过是士子境的儒生,您贵为一城之主,您做不到的事情,我更办不到了。” 女子给荀圭被子里添了茶,表情有了些变化,说道:“此事需要儒家弟子帮忙,但又对身体要求很高,妾身在沿海州县遍寻无果,今日得见公子,实乃偶然。” 荀圭更加疑惑:“若是您需要一位儒生做学官,或者教谕,又或是做学堂的先生,我还可以理解,但为何要身体好?我儒门并不注重炼体啊。” 女子抬头看这荀圭,她的脸色比先前更加生动,双眼之中水光潋滟。她轻轻咬了咬嘴唇,接着说道:“这???要身体好自然是???嗯,有些特殊的条件。” 一句话说完,又好像什么都没说,荀圭更加心慌了,眼前这位衣着素雅颜值颇高,面色看起来有三十左右,眉梢眼角柔美顺意,头上装饰不多但很好的衬托了她淡雅的气质。她端坐在那里,身材前凸后翘十分养眼。但是,说话的语气有点不对劲,眼神更是大有问题。 荀圭直起身子,半跪在地,咽了口唾沫才问道:“这位姑娘,呃,这位姐姐,您说的到底是???” 玄月低下头,又微微抬头看向荀圭,头上步摇微微颤动,只见她两颊微微泛红,眯着眼睛,夹着嗓子叫道:“公子~真要妾身说的这么直白么?” 荀圭猛地站了起来,刷的一下跳上墙头,大叫:“大黄!救命啊!” 然而大黄此时正把头埋进食槽,吃的不亦乐乎,由于隔音术法的存在,大黄根本听不见荀圭的呼喊。 荀圭连叫三声,突然觉得腰上一紧,然后就被一根长鞭卷了下去,接着腰间一松,这根长鞭顺势解开了自己的腰带。荀圭大惊失色,一把攥住外衣的衣襟紧紧拉住,看着握着鞭子咬着指头的女子,荀圭急忙说道:“玄月前辈,有话好说,为何要坏我贞操啊!” “贞操?你居然还有贞操?!”玄月双眼一亮,又一挥手,只听刺啦几声,除了手里抓着的部分,荀圭上半身瞬间不剩其他布料了。 荀圭大惊失色,连忙捂住两点,仰天大叫:“救命啊,非礼啊!!!” 玄月嘻嘻一笑,一鞭子打落案几上的茶壶水杯,接着又是一鞭子,卷起荀圭就扔到了案几之上。 荀圭躺在案几上,心说这位自称玄月的女子,长得确实不错,即便是仰视角度也很好看。但随即荀圭心里暗骂一声:“禽兽!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荀圭啊荀圭,你不能这样!” 然后荀圭头一歪眼一闭手一松:“来吧,不要因为我是一朵娇花而怜惜我。” 等了半天,什么动静也没有。荀圭慢慢睁开眼,只见一位中年男子,正抓着一件长跑往自己身上盖。 荀圭扭动了一下,感觉到捆着自己的鞭子是松开了,于是赶紧坐了起来。接过长袍顺势穿上,荀圭起身道谢:“多谢这位???前辈搭救,不然学生的贞洁就没了。” 中年男子抬头看天,好半天才“嗯”了一声。荀圭刚想问他的身份,只听中年男子开口说道:“不要因为你是一朵娇花,而怜惜你?少年人,你玩的挺花啊!” 荀圭的脸和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这种社死的感觉实在是???难以形容。荀圭保持着作揖的姿势,好半天之后才说道:“学生多谢前辈搭救,还未请教前辈名号?” 中年男子低头看着荀圭,呵呵一笑:“我与你师祖齐名,你竟然认不得我?” 荀圭惊讶的抬起头,叫道:“您是南圣,袁扶良前辈?” 南圣袁扶良点点头:“小家伙,跟我来。”说着转身,往院子外走去。 荀圭立刻跟上,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南圣前辈,虽然不知道玄月哪儿去了,但自己最好还是跟紧南圣,免得再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五十五 突然上岸 跟着南圣袁扶良前辈走出小院,转了几个弯之后,荀圭明显感觉到热闹了不少,刚刚去往院子的路上,路边一个人都没有。 而现在,路边隔十步就有一个侍卫,不少宫人走成一列来回穿梭,看他们手中都拿着东西,走得很急却不慌乱。 南圣走的很快,不多时就来到一片广场之前,从侧边台阶走上正中间最高的宫殿,走进殿中,荀圭见到了刚刚突然消失的玄月。 现在见到的这个玄月,穿着一身深蓝长裙,金线封边图案繁复,头上的装饰宝光四射,她端坐在大殿正中宝座之上,气势非凡。而她宝座旁边,跪着一个看面相只有十多岁的小姑娘,看脸倒是没见过,但是小姑娘的衣服和头上的饰品说明,她就是先前那个“玄月”。 宝座上的玄月开口了:“南圣见谅,我这女儿年纪尚小,十分顽劣,竟变成了我的样貌,做出无礼之事???” 南圣袁扶良摸了摸胡须,看着跪着的小姑娘笑了笑说道:“无妨无妨,反正我这后辈也没有什么事情,就算有什么事,那也是他占便宜了。” 荀圭心里惊呼您可真敢说,就算是冒充的,小姑娘也是顶着她娘的脸啊!正主就在那儿坐着呢! 宝座之上,玄月城主竟然脸红了,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荀圭看着脸红的玄月,又看着南圣前辈,小声说道:“看样子,您老玩的也挺花啊???” 南圣不愧是高人,面不改色心不乱跳,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说道:“玄月城主,先前我所说的事情,不知您考虑的怎么样了?” 玄月城主挥手道:“您请坐吧,此事我们再谈一谈。”说话间一把精美的椅子出现,南圣顺势坐了上去,玄月城主扶着额头,看着自己女儿叹了口气,说道:“我女儿玄珠,您也见过了,为了逃婚,竟然不惜随便抓一个男子过来,这实在是???” 南圣呵呵一笑:“令嫒天真浪漫,于男女之事并无半点了解,不过,豆蔻年华便谈婚论嫁,也确实早了点。” 站在南圣后面的荀圭心说好家伙啊,你们真刑,真是可狱不可囚的人才,相当的可铐,十三岁的年纪就要嫁出去?不过转念一想,这个世界自己又不是很了解,各地风俗更是不一样,于是只是在心里吐槽,并未出声。 玄月又说道:“实不相瞒,我也是实属无奈,若不是那只巨怪逼迫太甚,我也不会这么早就为我女儿安排亲事。” 南圣点点头:“主要是难以保住你我治下的百姓。” 玄月叹了口气:“唉,也不知道那只大章鱼,到底是得了什么际遇,实力暴涨,原本不我都懒得正眼看他,谁知道现在竟成我心腹大患,逼我把女儿嫁给她···” “所以你才应该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南圣顺势说道,“你也不想委屈你的女儿,让她另寻郎君也不是坏事。” 玄月想了想,解开了女儿的禁言,问道:“玄珠,你有什么想法?” 跪在一旁的玄珠哼了一声,指着荀圭说道:“要嫁也行,好歹给我找个这种水平样貌的男子。” 玄月和南圣袁扶良一起看向荀圭,南圣摸了摸胡须,问道:“后生,你可愿拜我为师?” 荀圭愣了,你们联姻关我什么事?哪儿有为了扯关系现收徒的? 荀圭弯腰作揖,说道:“启禀南圣前辈,晚辈是北圣门下,大儒琼崖的唯一弟子。” “琼崖?就是那个为了女人私奔那个?”南圣惊讶道,“你是他的弟子?” 荀圭点点头:“正是,学生是个孤儿,被师尊捡到养大,收为弟子。师尊辞世多年,学生也是数月之前才遇见北圣师祖,重回门墙。” 南圣摸胡子的手停住了,和玄月对视一眼,又问道:“你可有信物,或者其他证据证明你的身份?” “前辈说笑了,以您的境界,我怎敢对您说谎?”荀圭哭笑不得,说着指了指自己,“前辈不必试探,在下这张脸就足以说明了。” 南圣一拍大腿:“倒也是,除了那个骚包,谁也不会专门为弟子改变容貌。” 这时,只听一道声音从天外而来,穿过海水在大殿之中响起:“老狐狸,隔着老远就听见你说我坏话。” 南圣呵呵一笑,挥了挥手笑道:“别闹,我没空搭理你。”北圣黎振升的声音消失。南圣又看向玄月说道:“你看这不是巧了么,这小子是北圣的徒孙???” 玄月的脸色很是可惜,谁知南圣接着说道:“我与北圣虽一南一北相隔千里,但毕竟都是儒门中人,我帮他徒孙做个主,定下一门亲事还是没问题的。” 玄月眼睛一亮,玄珠更是叫道:“好啊好啊!” 荀圭难以置信的问道:“前辈,她才十三岁,你自己不都说谈婚论嫁为时尚早么?” 玄月笑了,说道:“我玄龟一族又不是你们人类,我族寿元悠长,只要体格长成就算成年,你看我女儿如今和我一样高,为你生儿育女毫无问题啊。” 南圣也是笑着点头:“正是正是。对了小子,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荀圭心说你都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你就敢给我包办婚姻?虽然说前世的自己压根没找过女朋友,甚至一度希望父母为自己安排相亲,但事到临头,荀圭反而很是抗拒。 想了想,荀圭拱手施礼,问道:“两位前辈,可否先告知学生,到底为何要如此着急,为玄珠姑娘找个夫家啊?” 玄月叹了口气,说道:“在比我玄城更深的地方,生活着深海巨兽,巨兽本来全无灵智,也不知怎么回事,一只巨型章鱼突然开窍有了修为,单论境界,我倒是不怕它,可它体型极大,打斗起来卷起巨浪,足以摧毁海底玄城,甚至淹没沿海不少地方。” 南圣接过话头说道:“后来那只巨怪来到海城,说要求取一位血脉高贵的处子为妻,若是得偿所愿,就愿意与海城和平相处。玄月城主就来向我求援。” 荀圭问道:“所以你们决定结成亲家,城主的血脉最高贵,惟一的女儿出嫁了,那只巨兽也就断了心思,是吧?” “正是如此。”玄月说道。说这话时,玄月的眼神很是坚定,但南圣的神色明显不再在意,眼神里还有些调侃的神色。 荀圭看见了这个奇怪的眼神,心里有了些猜测。拱了拱手,荀圭说道:“城主,卖女求荣的事情,你竟然愿意?” 玄月顿时气的拍案而起:“小子无礼!那巨兽威胁甚大,不如此做我要如何保护百姓?” 荀圭挠了挠头,说道:“您就不能先加固城防,在海边建起防护,再速战速决杀了海怪不就行了?” 玄月站在那里愣住了,南圣脸上的笑意明显要憋不住了。荀圭看着南圣强忍笑意的表情,问道:“南圣前辈,您觉得呢?” 南圣稳住情绪,一本正经的说道:“自然可以,速战速决解决海怪,就有余力保护百姓了。” 玄月城主悻悻坐下。荀圭无奈道:“前辈,您明明自己可以解决,为何要故意调戏???啊,调侃玄月城主呢?” 玄珠猛地看了过来,叫道:“前辈,你竟然是在调戏我娘?” 玄月红着脸叫道::“疯丫头,说什么呢!”又是一道禁言术扔了过去。南圣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玄月问道:“城主,你可以考虑下我说的事情了吗?” 玄月坐在宝座上,屁股像是被针扎一样动来动去,十分扭捏,等了好半天,玄月才小声说道:“我说的是嫁女儿,你却找我求亲,像什么话么???” 荀圭不禁脱口而出:“前辈,趁人之危不是真君子啊!” 南圣吹胡子瞪眼,大声呵斥道:“为尊者讳!”荀圭顿时就感觉自己说不出话来了。 南圣看着扭捏的玄月城主,笑意更浓,刚想说什么,只觉得地面一震,紧接着,一个嘶哑沉闷的声音响起:“玄月城主,我是真心求娶公主。城主,您也不想看见生灵涂炭吧?” 荀圭心说这是什么牛头人发言?只见玄月神色焦急,想了想,好像下了决心:“南圣,我嫁给你之后,你当真为我解决这件事?” 南圣神色自若:“当然,我们读书人最讲信誉。再说了,你嫁给我,我们就是一家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玄月脸颊更红了,低着头又扭捏了半天,才小声说道:“那,那我答应???” 南圣大喜过望,说了一声:“娘子,你瞧好吧!”说着飞了起来,一头扎进透明罩子外的海水里,荀圭跟着走出大殿,抬头望去只见一只,巨大到覆盖了整座海城的大章鱼,挥舞着触角,瞪着眼睛往下面看,南圣的身影在它面前,就像是老鼠面对大象。 只见一道清光从南圣身上散出,光芒逐渐扩散到整座城市上空,光芒所到之处,章鱼怪的身体不断的后退,等章鱼的巨型身躯被推到远离了海城,南圣开口了: “自行束修以上,吾未尝无诲焉。” 南圣的声音好似黄钟大吕,一阵声波震在章鱼怪身上,只见章鱼怪瞪大眼睛,触手不再挥舞,片刻之后,章鱼怪说道:“我身无长物,只有天生躯体尚可,便以此为束修,求先生教诲。” 说着,章鱼怪的眼睛闭上,触手纷纷无力的垂落,卷起一道道暗流。只见它巨型躯体缓缓下沉,一道灵光从身躯之中飞出。南圣伸手一招,那道灵光就落在他手中,灵光之中,章鱼怪的声音传来:“先生何以教我?” 南圣低头看着手心灵光:“人乃万物灵长,你去做人吧,以后我可收你为徒。”说罢,南圣随手一扔,这一道灵光穿过海水,往岸上飞去,不知道落到了哪里。 全城百姓都抬着头,看着南圣三言两语就解决了章鱼怪。南圣看着灵光飞走,又轻轻挥手,那一座城大小的章鱼身体,就被收了起来。 南圣背着手,面带笑意十分飘逸的穿过护罩,降落在大殿之前。看着等在门口的玄月,南圣哈哈一笑:“娘子,为夫已经解决了。” 玄月城主满脸通红,指着南圣:“你你你???你分明就是趁火打劫!哼。”说着,一跺脚跑了。 南圣摸着胡须,随手解开了荀圭和玄珠的禁言。玄珠道了声失礼,转身就朝自己的娘追了过去。等母女二人走远了,荀圭才拱手说道:“前辈,您这么做是不是有点???” “嗯?”南圣斜着眼看向荀圭,发出了一个威胁的鼻音。 “有点机智啊!”荀圭话锋一转,“前辈真是有勇有谋,实力非凡,令晚辈佩服不已。” 南圣眼神温和了起来,点点头轻声“嗯”了一下。 等了一会儿,不见南圣有什么交待,荀圭又拱手说道:“前辈,晚辈正在游历途中,来到此处也是偶然,既然这里不关我的事,您就把我送回去呗?” 南圣看着荀圭,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反正你也帮不上我的忙,去吧!”说着一挥手,荀圭眼前一花,就出现在了海边沙滩上。看着身前被自己食用之后丢在这里的几颗椰子,荀圭心生感慨:“不愧是文圣,实力深不可测,一言就让大海怪留下自己的身体当学费,神魂转世投胎;一挥手就把我从深海送到了海面上。” 荀圭转身走向内陆,一边走一边感慨:“哎呀,也不知道我几时才能到达这个境界???” 走了一段,荀圭突然转身,跑到海边大喊:“前辈!我的马!我的马还没上来呢!” 唰的一下白光一闪,大黄突然出现在荀圭的头顶,荀圭猝不及防之下,被掉落下来的大黄压了个结实。伸手推开大黄,吐出嘴里的沙子之后,荀圭对着海面弯腰作揖:“多谢前辈。” 荀圭和大黄说了会儿话,约定好以后再也不随便答应别人的邀请了,毕竟谁都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这次也就是南圣脾气好,要是换做其他人,被看穿英雄救美其实是英雄自己安排的骗局,肯定会动手灭口。 接着荀圭爬上大黄的背,荀圭抱紧大黄,大黄撒丫子狂奔,一人一马夺路而逃,逃的非常凶狠。 五十六 不如试试当老师 不知不觉都在海里过了一晚上了,荀圭现在才发觉自己很饿,这跑来跑去的,居然连一口饭都没捞着吃,真是失败。 朝阳升起时回到岸边沙滩,一直跑到中午荀圭才决定停下来。以大黄的速度,估计都已经都从海边跑到内陆了,南圣前辈不至于还追过来灭口吧?虽然身为文圣天下之大须臾可至,但自己都跑路了,这个态度还是表达的很明显的呀。 看着远处那几道炊烟,一股饭菜的香气混杂着柴火气息,传到了荀圭的鼻子里。荀圭翻身下马,牵着大黄往前面的村庄走去,大黄一边走一边顺嘴啃着路旁的野草野花,暮春时节的花草很嫩,很合大黄的胃口。 站在村口观望了一会儿,这边是丘陵地形,一座座的小山包零零散散的散布着,其余平地都开垦做了稻田,放眼望去一片绿油油的很讨喜。荀圭爬上大黄的背,站着看了一圈,然后骑着大黄朝村里房子最集中的地方走了过去。 这个村子交通发达,南来北往的人很多。这片房子最密集的区域,正是集市,因此荀圭这样的外乡人没有引起什么过度的注意,只不过这一张帅脸,和高大的坐骑,吸引了不少女子的目光。 找了家生意不错的小饭馆,荀圭扔出一颗碎银,让老板挑几样特色食物赶紧上。这是个家庭饭馆,老板接过钱忙不迭的去准备了,老板娘牵着大黄往后院走,说一定帮忙好好地洗刷喂水喂食。 看着老板端来的一碗堆满肉片的粉,一盘切好了的嫩鸡,荀圭看着老板说道:“雷猴?” 老板很是惊讶:“客官也是本地人?” 荀圭嘿嘿一笑:“不是不是,我是从北方来的,这一句也是我会的唯一的此地方言了。老板,你们村叫个什么名字啊?” 老板一边收了其他客人吃完的碗筷,一边答道:“我们这里叫黄林村,客人您来时可见到外面那一圈竹林?我们村就以此而得名。” 荀圭三两口吃完粉条,问道:“那片黄色的竹子?那为什么不叫黄竹村呢?” 老板头也不回的说道:“十几里外有个黄竹村了呀。我们这方圆百里,都有这种黄色竹子,那他们叫黄竹村了,我们就换个字叫黄林村嘛。” 荀圭笑着点头。有别的客人来了,老板赶紧过去招呼。荀圭一边吃白切鸡一边想着,这个世界的方言口音倒是不重啊,走到哪儿都听的明白。 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荀圭发现这里跟老板熟悉的本地人不多,大多都是带着货物的行商。一盘鸡吃完,荀圭站了起来,老板忙从柜台里拿出一串铜钱:“客人稍等,还没给您找钱呢。” 说着,老板把钱送了过来,荀圭接过钱说道:“有劳,把我的马牵来吧。” 老板招呼了一声,老板娘牵着大黄从后院走了回来。荀圭接过缰绳,融入了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中。这个集市人很多,本地人好像不怎么到这集市里来。荀圭饶有兴致的边走边看,好像回到了以前,就像是在古镇景点上游览一样。 想到这里,荀圭不由得叹了口气,刚来时自己也以为是景点,结果却是穿越了。不过到了现在也是多说无益,还是想想以后怎么办才行。 说真的,一座城市那么大的海怪,南圣一句话就让它心甘情愿的自尽,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震撼,荀圭摸着下巴心想,是不是该考虑下,认真提升修为了? 横渠四句这种穿越者利器,被自己用出了反效果,自己虽说是挂了个儒生的身份,但偏偏有一颗四处旅游的心,靠旅游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不是开玩笑么。 正想着,荀圭听见一阵说话声。停下脚步往前一看,却是一帮人围在街口的告示牌前,对着上面的告示指指点点。 荀圭侧耳倾听,有人说“我们这里不穷了,怎么还是留不住先生???”“还说呢,这个月都跑了四个了,看风水的说我们这里挺好的啊,怎么就???”“是啊,你看,村里又贴了告示要招教书先生了,哎,你说还会有人来么?” 荀圭听了一会儿,心说这不是瞌睡来了送枕头么。我虽然不是什么正经儒生,但是你们一个村子,难道还需要翰林大儒之类的来教学生么?想我荀圭,好歹也是个士子境,给孩子们启蒙还是没问题的吧?要是能留下教书,不说为万世开太平,怎么也更像个儒生了不是? 往前走了几步看了一眼,那告示上果然写着要招教书先生。确认了之后,荀圭拱手问道:“各位大哥,咱们村儿是要招教书先生是么?” “是啊,这不是写着呢?” 荀圭笑道:“在下是儒门士子,游学至此。不知你们需要什么样的先生,各位看我可以么?” 围着的人们突然就安静下来,十几双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荀圭。荀圭有些发慌,问道:“我身上可有什么不妥么???” 话音未落,两个高大些的中年汉子,一左一右就把荀圭架了起来,一言不发的拖着荀圭就往集市外走。其他人迅速跟了上去,还有人帮着牵上了大黄。 大黄也是见怪不怪了,反正荀圭没呼救自己就跟着呗。荀圭被架着也懒得挣扎了,看他们这“求贤若渴”的架势,自己应该是可以留下来的。 这一帮人出了集市,直奔村子后山,山上长着大片的黄色竹子,茂密高大;山坡下有一片空地,靠山那边修着一排青砖灰瓦的屋子,走了一刻钟,一左一右这俩大哥气喘吁吁的吧荀圭放下,冲着空地叫道:“大当???村长!有个索嗨说要来当教书先生!” 荀圭眉头一皱,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哐当一声,房门开了,冲出来一个穿着绸缎,长着络腮胡的大汉。这大汉虎背熊腰肌肉暴起,看着得有接近两米了,他双眼一瞪叫道:“哪儿呢?让某家???让老夫看看!” 荀圭心说我不会是进了贼窝了吧,你嘴里的“大当家的”都要呼之欲出了好吧,还有这个村长,自称某家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啊! 村长大步流星,几步就走过了几丈宽的空地,他摸了摸胡子看了会儿荀圭,这才一嘬牙花子说道:“你这书生怎么长得,比我夫人还要白净。” 荀圭转头看了看,这一帮人围成了一个半圆形,把自己紧紧地堵在中间。回头拱了拱手,荀圭看着大汉说道:“大当家???啊,村长,您是要找教书先生?” 村长皱着眉头说道:“不错。不过看你这小身板,怕是当不了啊。”说话间上下打量荀圭,满眼的嫌弃。 荀圭左右看了一下,不远处有一个用来平整土地的石碾子,估计得有大几百斤。荀圭走了过去,在众人惊骇的眼神里,单手把石碾子举了起来。 荀圭举着石碾子上下抛飞:“村长,在下只想混口饭吃,你给我钱我办事,其他事情大可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村长强撑气势,奋力将胸前硕大的胸肌动了两下,说道:“可以!每月十两银子,鸡鸭鱼肉少不了你的,这一排房子是教室,尽头那栋二层小楼给你住,如何?” “我不爱钱,我对钱没有兴趣。”荀圭扔下石碾子说道,“你保我吃好就行。好茶好酒不能少。” 村长被这种吓人的话震惊到了,接着走了过去,伸出手说:“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荀圭紧紧地握住了村长的手。 然后,荀圭就发现村长手上在使劲,想要捏疼自己。荀圭嘴角一撇,稍稍用力,村长顿时“嗷!”的一声叫了出来。 荀圭松开了手,身后人群忙问:“大哥,你怎么了?” 村长强忍着疼,说道:“嗷???熬一锅高汤,我要打边炉,给先生接风洗尘。” “好嘞!”小弟们齐声应和,转身去了。 荀圭抱拳拱手:“在下荀圭,儒门士子境界。” 村长抱拳回礼:“某家黄林寨大当家,洪武。武者运血境。先生远道而来,还请进屋吧。” 二人一起走向东头的二层小楼,名字震到了荀圭的洪武打开门,邀请荀圭落座。二人分主客坐下,洪武说道:“先生真的是儒门弟子?为何有如此巨力?” 荀圭心说我这一身力气老天爷给的,我怎么知道为何。但是荀圭嘴上说道:“我是天生神力。不说这个,村长,我刚没看清楚告示,就被他们架了过来,你们寨子???呃,村子,招先生是为了教你们这些大人,还是教小孩子?” 洪武笑道:“当然是给孩子们教书。话说到这儿,我也就不瞒你了。我们这个村子就是寨子,白天嘛做生意,晚上嘛,做那些做生意的人···嘿嘿,这些年钱赚够了,买下了周围不少土地,自给自足没问题了,大家都说不想再干下去了。” 洪武说着往外一指,指着山坡下那一片绿色说道:“从这边一直到那边视线尽头,都是我们村里人买下的土地,不算肥田,但是养活村里三百口人还是没问题。老话都说耕读传家,现在耕有了,不得读么!” 荀圭点点头:“村长是有远见的,杀人越货毕竟不是长久之道???” 洪武直接站了起来,大惊失色道:“杀人越货?你说的什么胡话!” 荀圭啊了一声,问道:“你自己说的,晚上做了那些生意人啊。” 洪武一拍脑门:“是我没说清楚。我说,做那些做生意的人,的生意。行商们走了一路又累又烦,我们这里有酒馆、赌场、青楼,赚了不少钱。” 荀圭看着洪武这一身腱子肉,心说你这样子实在不像看场子的,分明就是个剪径强人。 洪武又坐了下来,说道:“唉,我们陪着笑脸伺候人,倒也无妨,但挣了钱之后,实在是不舍得再让妇人们做那些事???所以啊,我们都觉得,既然现在有钱又有田,还是得让孩子们都读书,不能等他们长大了,还和我们一样,低人一等的伺候人吧!” 荀圭心生敬佩,讲道理赌场青楼这种地方的从业人员,能全村一起下定决心走正道,相当的不容易。不过看洪武这一身肌肉,怕是讲不通道理,就讲物理了吧。 看着一脸感慨的洪武,荀圭站了起来,说道:“村长,你还是先带我去看看教室,我去看看还缺不缺东西。” “对对对。”洪武赶紧起身,领着荀圭往那一排东西向的教室走去。 洪武领着荀圭一间间的看,这些这一排其实也就三间瓦房,靠山那边留着高窗换气,大窗户都是空地这边,朝南,一整天都有阳光,所以教室里都亮堂堂的。 走了一圈,很常规,除了没有黑板粉笔;桌椅没有,只有案几和坐席之外,没有什么太特别的地方。 走到尽头,洪武小心地问道:“先生,您看,还有什么需要置办的么?” 荀圭抱着手,没有黑板的粉笔,也不知课桌椅,看起来还是别扭。但是呢,自己不知道黑板粉笔怎么弄,只能先把桌椅换了吧。荀圭看向洪武:“村长,这边可有纸笔?” 洪武一愣:“纸倒是有不少,你房子的柜子里就放着一堆,但是笔墨却忘了准备。” 正此时,空地尽头小路上,一阵喧哗声传来,二人转头看去,原来是刚刚那群人回来了。有的端着炉子,有的端着一个铜锅,其他人端着盘子,盘子里是配菜调料之类。 “正好啊!村长,咱们快过去,我给你画个东西。”荀圭拍手说道。 洪武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回到了东头小楼里。 五十七 安身 高汤很香很浓郁,各种材料也都很新鲜,荀圭虽然刚吃过一碗面一只鸡,但还是甩开腮帮子吃了个肚子溜圆。 吃过饭,小弟们,不对,村民们收拾了碗筷。荀圭从小火炉中取出没烧完的炭块,拿来一张纸就画了起来。洪武和村民们围在荀圭中间,安安静静地等他画完。 半晌之后,荀圭举起纸张,对洪武说道:“洪大哥,我就这么叫你吧。你看,这是桌子和椅子的制作图示,你们看得懂吧?” 洪武看着图纸两眼放光:“看得懂看得懂,荀先生,我从未见过这种桌椅啊。” 荀圭指着纸上的桌椅说道:“这种椅子,坐上去靠屁股受力,不必一直跪坐,孩子们能轻松些。既然坐的椅子变高了,那么桌子也要变高,这样读书写字的时候也更省力。” 说真的,荀圭实在是不明白,这个世界的社会生产力,明明已经发展到了前世宋朝的水平,却还是没有自己最熟悉的那种桌椅,到现在,桌子其实还是矮矮的案几;坐的还是坐席,最多也就是屁股下面放一个工字型架子,帮着承重,避免脚被压麻。 洪武接过图纸,连连称赞:“先生果然考虑细致,这样的桌椅,必须赶紧给孩子们弄来。荀先生,这些东西哪里有,我们去哪里弄来?” 你还说你不是土匪?荀圭在心里疯狂吐槽。忍住了吐槽的欲望之后,荀圭问道:“你们这里这么多竹子,就没有会做这些的工匠么?这么简单的东西还要出去抢么?” 洪武恍然大悟:“对啊,村里有木匠和篾匠啊。”说着就吩咐手下去把人叫来,然后自己领着其他人,直奔屋后的竹林去了。 等洪武带着人砍了十几根粗壮的竹子,木匠们篾匠们也来了。随口一问,荀圭才发现,这几位平常做的最多的就是竹筛、鱼篓之类的小物件,用竹子做的最大的也就是个竹床,这些新式的桌椅没有经验,要先做做看。 看着一脸真诚的匠人们,指着漫山遍野的竹子,荀圭痛心疾首怒斥匠人们不知进取:竹制的床榻都会做,怎么就不想想做做其他的东西呢?砍一节竹子做水壶没问题吧?用细竹篾编织成扇子不好么?这边天气炎热,卖给过路的行商难道会没有销路? 还有,不说笛子洞箫,切一段竹子用皮子或者木板封上两头,做个拨浪鼓难道小孩不喜欢?还有啊,难道竹子造的纸不好么,刚刚问过洪武,他特意去县城买的纸,死贵!还有啊,要是劈不了细竹篾,劈粗一点作扇骨,弄折扇卖给城里那些读书人,难道不香么? 或者养一些羊养一些兔子,取下毫毛砍来细竹子做毛笔不成么?不说拿出去卖,给孩子们用也不错啊! 荀圭指天画地滔滔不绝,在场的篾匠们惊为天人,他们一直以为,竹床就是竹子所能制作的最值钱的物件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多新花样。 洪武在一旁听了半天,等荀圭说完才问道:“荀先生,你说的这些,我们都没见过啊,想做也不知道怎么做???你可以把做法画下来么?” 荀圭深呼吸几次,平复了心情之后,回到房间里作画。洪武招呼着众人,先试制一套桌椅再说。 于是第一套竹制桌椅就做出来了,紧接着,匠人们充分发挥了想象力,不仅给椅子改良了靠背加上了扶手,木匠还给刻上了花纹图案。 在场所有人轮流感受了一下新式桌椅之后,纷纷表示这东西坐着舒服多了。洪武当即发话,要匠人们先给自己和荀先生做两套大点的出来,维护自己这个村长的尊严,并宣示荀圭在村里的地位。 从上午忙到下午,荀圭拿着一叠图纸出来了。匠人们看着荀圭的图纸,在荀圭的解说下深刻领会了荀圭的精神,纷纷表示,今后他们一定紧密团结在荀圭的周围,努力把荀圭的手艺发扬光大,为黄林村的建设添砖加瓦。 然后在荀圭的一脸懵逼中,在村庄洪武的见证下,匠人们当场磕头拜师,并发誓,除非荀圭允许,自己绝不把荀圭的手艺泄露出去。 太阳西沉,送走了几位依依不舍的匠人之后,荀圭回到了屋里,坐在了刚换上的椅子上。洪武满脸堆笑的亲自奉茶,荀圭喝了一口,把茶杯放在新做的桌子上,伸了个懒腰问道:“洪大哥,晚饭怎么说?” “我叫他们去弄了,一会儿就好。”洪武坐下了,不停地搓着手,活像一个见了???的苍蝇,“我说荀先生,那些小物件也就贴补个家用,最重要的,还是那个???” 荀圭轻笑一声,从怀里掏出那张没给匠人们的图纸,递了过去问道:“竹子造纸是吧?” 笔墨纸砚,别的荀圭不会,但是竹子造纸他是真会啊。穿越来之前,荀圭就是因为疫病,闷在乡下老家小半年没出去,实在是闲得无聊,就学着网上那些视频博主,手工这个古法那个的祸祸起了老家后山的竹林,造出来的纸虽然称不上质量多好,但是拿来练字没毛病,至少用来擦手擦桌子是没问题。 洪武拿着图纸翻来覆去的看,眼神越来越亮,看完之后不由得叫了出声:“好啊!好东西啊!荀先生,你这图画清晰步骤细致???” 说着,洪武的眼神突然暗淡,他把图纸放在桌子上,看着荀圭沉声问道:“荀先生,你实力比我强,又是正经的读书人,今日却以如此秘法告之,不知道???我要付出什么代价?” 这倒是身为村长的正常反应,手下几百号人跟着他吃饭,由不得他不谨慎。荀圭却是笑了出来:“我都说了,我是游学到此,混口饭吃而已。你们有钱挣,给我的伙食不就更好了?洪大哥不必担心。” 洪武看着荀圭,突然起身走到一旁,抱拳拱手就要对着荀圭下跪。荀圭吓了一跳,赶紧起身扶住了他:“洪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怎敢当你一声大哥,荀先生若是不嫌弃,我认你当大哥!”洪武低着头说得很干脆,“造纸之法一直被世家大族掌握,我等升斗小民买不起书更读不起,要不然,要不然也不会因为买不起书买不起纸,走了那么多先生???” 说到这里,洪武有些哽咽:“今日得遇荀先生,不仅教我们用竹子做东西挣钱,更传我造纸之法,使我洪家村世代受益,当受我一拜!” 荀圭又不敢太过用力,万一控制不好把人扔了出去,摔断了腿怎么办?想了一下,荀圭只好说道:“我还有些细节没说,你要还是如此作态,我不告诉你了。” “啊这???”洪武懵了,要威胁人也不是这么个说法啊。尴尬了一会儿,洪武无言起身。 荀圭摇了摇头,轻叹一声说道:“我事先言明,不求钱财。你们是做独门生意,还是把秘方卖出去,我都不管。不过,为何说是你洪家村?不是你黄林村?” 洪武默默地偏过头去,一言不发。 荀圭心说你这么大的个子还一脸络腮胡,你装什么娇羞?顺手抄起图纸,荀圭逼问道:“你说不说?不说我撕了啊,反正你也打不过我,我随时可以走。” “别别别,别啊!”洪武终于忍不住出声了。其实说来简单,这边黄林村和那边黄竹村,其实是一个家族的人住在了两个地方,互为犄角;大多数人都是姓洪,只是做的是不太见得光的生意,故意假称姓洪保存一点脸面,其实死后刻碑写牌位,上面还是黄某某,比如洪武,他死后的牌位上,就是黄武。 荀圭实在是无力吐槽,你们倒是舒服了,随便取了个读音相近的,真是苦了附近姓洪的人。 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之后,荀圭拿过图纸,一步一步的讲解起了造纸的流程,泡烂去皮、和石灰煮、石臼捶打、竹帘抄纸、压纸控干水分都说了个清楚。 洪武用心听完,然后小心翼翼的收起图纸,抱拳拱手说道:“荀先生放心,我会找心腹之人去办,造出的纸先拿来给学堂使用。” 荀圭苦笑道:“你到底听清楚了还是没听清?这一套流程下来得好几个月,难道为了等你们把纸造出来,让小孩子们不趁着农闲,反而要等到农忙再来读书么?” 洪武挠挠头:“那我把村里的银钱先拿出来吧,先多买些纸来用。” 荀圭仰天长叹:“你都说了给孩子们启蒙,那先学些常用字的读写就行,买那么多纸干什么?你给每个孩子准备一个大点儿的木头盘子,里面铺上薄薄一层细沙,用木棍在沙盘里书写不就好了!” “对啊!先生好办法啊!”洪武大喜过望,起身就往门外冲去:“我先去准备,孩子们可以尽快上学啦!哈哈哈哈???” 洪武猫头鹰一样的笑声响彻山间,荀圭赶紧追了出去,对着洪武的背影大喊:“记得叫人给我送饭啊!” 等了一会儿,太阳只剩下一点点亮光,一群人打着火把送饭来了。荀圭吃的很满意,在说出那句“鸡有鸡味鱼有鱼味”之后,负责做饭一起跟来的厨子脸色大好,他忙说自家孩子也要来上学,请先生一定要严加管教。 还有几个大人,也都说要好好管着自家的皮孩子,甚至有家长递过来几根老的山茶树的树枝,说是给荀圭当戒尺教鞭用。 一番交谈,送走了家长群之后,荀圭点起油灯,看着桌子上几根大拇指粗的茶树枝,打了个冷战。这种老的山茶树用柴刀砍都很费力,用来打孩子真的不是奔着绝后去的? 想到洪武的身板,荀圭略微放下了心,这种身板想必就是被这种木棍锻炼出来的吧,这就是适者生存么?因为抗揍所以才能当村长? 抓起一根最粗的,荀圭挥动了一下,还挺趁手! 想了想,荀圭又拿来两张纸,把自己从小背到大的《三字经》写了下来,就是毛笔还没弄来,炭块写字弄了一手灰。当然了,写的时候,荀圭特意没写牵涉到前世的人名、书名、朝代的内容,因此比原文省略了很多。 写完之后,荀圭躺在梆硬的木板床上,开始犹豫,自己要不还是去和大黄一起睡吧,大黄靠着还是比木板舒服多了。 于是荀圭走了出门,走到马厩里,靠在大黄的身上睡着了。睡着之前,荀圭还在碎碎念:“这帮人给我准备的伙食是真不错,但是怎么就不给我准备被褥呢!” 天气很暖和,大黄的肚子很软和,荀圭靠着大黄睡得很香。 五十八 立命 第二天一早,来送早饭的洪武,把手下人们训斥了半个时辰,荀圭一边吃饭一边感叹,不愧是当带头大哥的人,骂人的词儿是真多啊,半个小时不重样的。 开学的日子被定在了下个月初,还有十几天呢。一来竹子和木材需要干燥,二来匠人们还需要熟练度;三嘛,孩子们不仅还要去田里帮帮忙,还要被家长们提着耳朵说明读书的重要性,当然了,这时候就是山茶树戒尺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荀圭添置了家具,囤积了一些柴米油盐,并自己动手,糊了一把纸扇出来,顺手提了扇面:“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 不写前两句,是因为荀圭喜欢吃肉;不写后面几句,是因为这个世界没有那个典故。如今只写这中间四句,已然很应景了。 荀圭每日摇着纸扇四处闲逛,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一群大老爷们跟着。倒不是这帮汉子想附庸风雅,实在是荀圭这一副音容笑貌也算是老少咸宜的,他们实在是怕自家媳妇儿或者女儿忍不住,吓走了荀圭这个会教大家挣钱的教书先生。 当然了,要是有谁家女儿那什么,是吧,留住了荀圭,那就另说了嘛。 荀圭每日走走看看,抄诗背对——吟诗作对没那个能力,只能抄写背诵了,过的很是逍遥。先前想提升修为的念头忘了个一干二净。大黄跟着荀圭也是走一路吃一路,除了地里的稻禾不能吃,就没有大黄没尝过的了。 一人一马活脱脱一对街溜子,一天天的无所事事。大黄无所谓在哪儿,吃得好睡得安就行;荀圭更是随缘,来都来了,是吧? 终于,岭南的热气开始发挥威力了,在喝了几天苦到想死的凉茶之后,荀圭终于等来了开学的日子。让荀圭很意外的是,其中两间教室安排了四十多个男孩,另一个教室竟然安排了三十几个女孩上学。 看着孩子们一个个或满怀希冀,或愁眉苦脸的进了教室,洪武赶紧说道:“荀先生,我和您说过的,我们这里的妇人以前确实是???但,但是这些女孩儿???” 荀圭突然哈哈大笑,笑得洪武摸不着头脑。笑了一阵,荀圭拍了拍洪武的肩膀说道:“不管是洪家村还是黄家村,有你做村长,真是村民们的福气啊!” 虽然不知道荀圭为什么突然夸自己,但见到荀圭并不反对女子入学,洪武笑得很开心。 于是教学就这么开始了。 一切都很顺利,也不知是荀圭的长相发挥了作用,还是教鞭起了效果,反正孩子们都学的很认真。前面两天,荀圭啥也没教,只是让学生们死死记住了自己和家中长辈的名字的写法。 然后,教室里就响起了“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的声音。每天上午教一段,并且认字;中午有专人送饭,吃了饭就在教室里午休;每天下午复习上午所学,荀圭还特意教授自己记得的简化太极拳。 倒不是对太极拳有什么执念,实在是荀圭没有当老师的经验,不知道到底该教些什么,反正现在是启蒙阶段,让这群十多岁的孩子打打太极,既活动了身体,也避免孩子们乱跑受伤。 然后,下午大概四点钟左右,就放学了。荀圭会站在教室门口,拿着花名册一个个的点名,要孩子们自己确认,来接的是自己的长辈,荀圭才会让孩子跟着大人回家去。就这么一个很简单的操作,却让村民们纷纷夸赞荀圭是个负责人的好先生。 一连上课六天,接着就是休息日,当然了,荀圭习惯性的称之为周末,一个周期的末尾嘛。孩子们在休息日,会帮家里做农活儿或者做生意,因为到了第二天上课时,荀圭会要求每个人说一说,在家的时候帮着大人做了些什么。 经过一段时间的交流,荀圭从村民们那里得知,大家平时遇到最头疼的事情,其实是不好算账,虽然小门小户的要算的数字都不会太大,但也正是因为小门小户,对每一文钱都看的很重。于是,在熟记简化三字经之后,荀圭开始上午教三字经,下午教九九乘法表。 荀圭还搬来了最常用的应用题,比如:凉粉一碗两文钱,客人吃了五碗,一共要收多少钱?孩子们以前是二加二加二加二加二这么算,现在是二乘五这么算。效果是显而易见的,村里人都会跟行商做些小生意,会了乘法之后,算账快了不少,村里集市里的生意人越来越多了。 这段时间里,造纸的事情也有了起色,洪武是个狠得下心的人,他直接在不同地方挖了水池用来泡竹子,分别试验哪里的水源更适合。于是在荀圭来到这里两个月后,洪武就领着匠人们开始捶打竹纤维了。 黄林村热闹了起来。孩子们欣喜于自己学到了知识,得到了大人们的夸奖,大人们欣喜于荀圭给出的那些创意确实不错,小物件卖的很好,行商们更愿意来村里了,不仅是匠人们,其他村民跟着在服务业中挣了外快。 又是一个荀圭周末,这天夜里,洪武来到了荀圭的宿舍楼。两人寒暄一番,洪武开门见山的说道:“荀先生,我们造出纸来了!” 荀圭很是吃惊,居然这么快么?自己到这里才两个月啊。荀圭一边挥舞着蒲扇赶蚊子,一边问道:“做出来了?可有样品给我看看?” “有,我带来了。”洪武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小心地放在桌上,展开外层的油纸,露出了里面一叠泛黄的纸张。 荀圭捏出一张,在烛火前仔细的查看了一番,揉了揉搓了搓。杂质不算太多,纸张有些泛黄但还算细腻,揉捏之下也没有破碎或者掉灰。 洪武看着荀圭,紧张到不由自主攥紧了拳头。荀圭放下这张纸,拿笔蘸墨之后,在纸上写下了“黄林竹纸”四个字。 荀圭不知道一张好纸到底是什么标准,毕竟自己这一路走来,甚至都没怎么写过字。但从眼前这张纸来看,纸张沁墨的的情况还行,拿起纸张一看,桌面上残留了一些墨迹。荀圭指着墨迹说道:“看,墨水还是会透过纸,我写字很轻,你们回头再试试,什么时候我写字的墨,不会透过纸张流到桌面上,这竹纸就算做成了。” 洪武连连点头:“好好好,我们回头再多试几次,纸浆的稠度,竹帘的密度,手上的轻重都分别改变下试试,很快就能试出来。” 荀圭很是感慨,没想到洪武竟然从一开始就知道控制变量。放下纸笔,荀圭问道:“洪大哥,最近村里都还好吧?我自打教书开始,去村里的时间也少了,那些家长们,对孩子们的学习都还满意么?” 洪武挠挠头,犹豫了一下,说道:“您教的三字经,乘法口诀都不错,就是那个什么太极拳,大家都说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啊。” 摆了摆手,荀圭装模作样的说道:“不过是一帮十多岁的孩子们,大开大合的架势他们学了,怕是会受伤。洪大哥,穷文富武的道理,我也和你说过吧?现在大家吃得饱穿得暖,但对于习武所需的肉食、药物、拳谱剑谱之类,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唉,您说的是。”洪武叹了一声,“是我们太贪心了,您肯教他们一些基础的把式,已经是很慷慨了。” 荀圭心说,可惜我也是学的简化版,我就就是想教你们完整的,可我自己也不会啊。想了想,荀圭指着这一叠竹纸说道:“洪大哥,这种竹纸,你有没有核算过,一张纸大概要多少本钱?” 洪武心里盘算了一下:“我想想???我们这边竹子长得快,倒是不担心原料不足,人手也足,也就是石灰我们这里没有,也就是买石灰要花点钱。算下来,就这桌子大的一张纸,也不过一文钱的本钱。” 说着,洪武还在桌子上比划了一下。荀圭看着桌子,惊讶道:“那要是裁切成常用的大小,差不多一文钱有十张?洪大哥,你还记得你买的纸,大概什么价钱么?” 洪武一拍桌子:“当然记得,我还是买的差的,我看也比我们现在造出来的纸,好不了太多!两个巴掌大的那么一张纸,就要一文钱,真是贵???”说到这,洪武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低头看着竹纸,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荀圭小声说道:“等你们再熟练些,造出来的纸更好些,我们卖一文钱三张怎么样?” 洪武恨不得立刻点头答应,但还是咬着牙摇了摇头:“不好吧,他们昧着良心挣钱,我们不能也???”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荀圭指着桌上的竹纸说道,“没有人会做亏本生意,要是我们卖的太便宜,那些大族就会知道,我们掌握着更便宜的造纸法。” 洪武皱着眉,问道:“那以先生之见?” 荀圭拿起这一叠纸抖了两下,说道:“千万不要说什么,我们的纸便宜又好用的话,这样只会引人注意。就直接说我们的纸不如别人的好看、好用,唯一的好处就是便宜!” “这是为何?质量不如别人,不就没人来买了么?”洪武追问道。 荀圭嘿嘿一笑:“我问你,你手上有两文钱,现在你饿了,要去买东西吃。你是愿意吃一个肉包子,还是愿意吃一大碗素面?” “那当然是大碗面啊!”洪武回答的斩钉截铁,“包子好吃,但是也不顶饿啊!” “这不就是了!”荀圭敲了敲桌子,“我们走的就是量大管饱的路子!也不是所有人都买得起好纸,就算是读书人,也有不少家境一般的,等生意做起来,我们还可以搞促销,买十文钱的纸额外送他两张,我们还是有得赚!” 洪武震惊的合不拢嘴。荀圭继续说道:“我们就这么卖,一来那些大族看不上我们做生意小打小闹,不会找我们麻烦;二来我们既挣了钱还赚了口碑,口口相传互相推荐之下,我们的客源就稳了。最后,我们不要去租店面,派个人去联系买家,他们要多少我们做多少!” 洪武疯狂挠头:“前面的我还听得懂,只是我们既然有能力做很多出来,为何不租店面?” 荀圭“啧”了一声:“你怎么还没明白,我们卖的便宜,针对的就是家境一般的读书人,既然是读书人那必然是好面子的,要是搞了店面,他们得自己去买,那不就让别人都知道,他用的是便宜纸了么!我门派人送货,只是多了些人工,他们可是得了体面!” 洪武张着嘴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好。荀圭又说道:“还有,你可以找些最熟悉的行商,拿一些纸给他们带出去卖,他们走的范围很广,我们卖的再多,在行商们的分散之下,也不会出现一个地方突然纸价暴跌的情况,这样大家都有得赚。行商们,会给村里带来更多的人、更多的银钱,我们更是可以在村里不出去就赚钱,这是双赢啊!” 见洪武完全懵了,荀圭猛地一拍洪武的肩膀:“你听清楚没有!” 洪武回过神,忙不迭的点头:“听清楚了!很清楚!” “所以你得带着手下人,快点改进竹纸,等真的掌握了这门手艺,财源滚滚啊!”荀圭低声说道,如同恶魔低语。 洪武浑身一颤,财源滚滚这四个字就像有魔力一般。他猛地起身,直奔山沟里那个造纸作坊而去。 等了几天,洪武带着新做的纸来了。这次带了三种各十张,说起来匠人们真是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造出了很多种质感不同的纸张。眼前这三种,厚点的纸很适合书写,编辑成书册也没问题;稍微薄一点,有些透明的这种纸,可以用来临摹,不嫌贵的话也可以用来糊窗户。 至于最后一叠,韧性一般性却很软,更是让荀圭喜出望外。荀圭抄起三大张叠在一起,裁成小块,然后抓着这种纸就冲向了茅房。 没错,这种纸厚度居中,但是极其柔软,正是荀圭梦寐以求的卫生纸!荀圭蹲在茅房几乎激动地落泪,总算可以不用麻绳和竹片清洁自己了,麻绳粗糙,擦完会瘙痒;竹片很小不好操作,用力过猛会很痛! 荀圭蹲着双手合十,心中连连说道:“感谢老天爷!”解决完之后,荀圭冲回房间,指着剩下的卫生纸说道:“这种纸有大用,你们可还记得配方?” 洪武不知道荀圭为什么这么激动:“记得啊,每一种我们都记得,还有几种我没拿来???” “不必了!”荀圭指着桌子,激动地说:“这种,写字好用,多做一些!这种薄点的,少做一些,但是这种最软的,有多少做多少!” 洪武大为震撼,忙问道:“不是写字的纸最好么,为什么要做的最多的,却是是这种最软的?” 荀圭拿起纸张,说道:“我将这种纸叫做卫生纸。你听我说???”荀圭细细的讲解了一番,然后洪武一脸怀疑的拿着纸去了茅房。 一会儿之后,洪武兴奋地冲了回来:“荀先生,你说的没错,这种???卫生纸果然好用!” 看着手里抓着腰带挥舞,一脸兴奋的洪武,荀圭指着洪武腰部以下说道:“你把裤子提起来再说话! 五十九 时间 荀圭的销售手法不算高明,最多算得上是合乎常理,但就算这样,黄林竹纸卖的很不错。 正因为主打便宜,所以抱着试试看心理的顾客很多,然后买回去发现,这竹纸说是质量较差所以才便宜,但实际上质量完全过得去。 这和荀圭前世常用的某多多一样,只要你便宜,那么人们就会降低对质量的要求。只要不是差的过分,顾客们也就将就着用了。像黄林竹纸这样的,质量比宣传的反而好一些,那就会给顾客一种捡了便宜的感觉。 几乎没花多久,黄林村和黄竹村就开始加班加点的生产了,靠着行商们的宣传,周围几县纷纷下了订单。而卫生纸最主要的顾客群体,正是来来往往的行商们,他们都纷纷感慨,赶路的时候想方便,再也不用用树叶了:遇到橘子树这种,叶片宽大的还好说,要是遇到松树林,抓一把松针的感觉真是欲哭无泪。 荀圭在收到了行商们情真意切的感谢之后,立马决定,行商每卖出去十张比较贵的书写纸,就送他一张卫生纸,于是乎,两个村子周围的竹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 一段时间之后,荀圭下达指示,农闲时候,大家都要研究一下如何种植竹子,如何防治病虫害,以及竹虫竹鼠的吃法等等。洪武问起这件事,荀圭就搬出了前世那句名言:“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 黄林村和黄竹村中间的小木桥,被村民们自发的拆了,重建为一座更结实更宽阔的石拱桥,更加方便了交通。 因为有了钱,许多外地的女孩都愿意嫁到这边来了,不仅如此,还有许多行商在这边安家落户,两个村子的人口增长瞬间加快。有了新的劳动力加入,荀圭决定,所有人轮流来,挖深河道,沿河砌起石堤,现在有钱了,人手不够就请人来做工。 夏天烈日炎炎,荀圭靠着自己一身巨力带头干活,主要是从山上开采巨大的青石,用来筑起水坝,这样下游的水位才能降低,方便修河堤。肯花钱又肯下力气,三个月时间,河堤就修的差不多了,这当然也是因为小河不宽也不算太深,工程量很少。于是,荀圭带人修了一些小型的蓄水池,预防干旱。 然后,荀圭带着孩子们开始了巡视检查活动,反正夏天的白天时间长,吃了晚饭,荀圭和孩子们就满村转,看看谁家房子不够稳当,一家一家的帮着补墙换瓦,忙了一个夏天。等修完了房子,荀圭又组织起人手,淘换了一些碎石,把主要道路上的坑都填了一下。 终于到了秋收的时候,这就不是荀圭搞得明白的事情了,好在造纸作坊都走上了正轨,销售渠道也已经建立,市场很稳定,所以洪武被叫了来,履行他一个村长本该履行的职责。 收成不错,一亩地平均下来,在五百斤上下,算是很不错的收成了。站在学堂空地上放眼望去,小河穿过的几十顷地一片金黄,荀圭每一次呼吸,问到的都是稻子的香气,这是一种让人安心的气味,能给人类带来发自灵魂的满足感。 粮食晒好、入仓之后,荀圭跟着洪武,带上今年的税粮,一起往县城里敢去。 洪武坐在牛车上,叼着根狗尾巴草,一路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他的心情很好,一直带着笑,那满脸络腮胡好似都温柔了不少。 荀圭心情也不错,还别说,虽然没有现代娱乐设施,但是每天都过的很充实。虽说每天上课也差不多是朝九晚五,但是没有人压在自己头上跟催命一样催自己做事,这感觉是完全不同的。尤其是看着孩子们学到了知识,长得更高了,那种心情真是说不出的快乐。 “荀先生,你看,我们快到了。”洪武指着前方叫道:“嘿,看样子咱们村今年是最早的。” 荀圭看着不算高大的城墙,心说我都来了半年了,县城都没来过,真是···想到这,荀哥问道:“洪大哥,这个县叫个什么名字?” “啊?”洪武很吃惊,“先生,你都来了这么久了,居然不知道你在竹江县?往南百里路就是竹江啊,那可是入海的大江呢!” 荀哥心说我知道个屁我知道。翻了个白眼,荀哥问道:“我问过你名字么?你告诉过我?” 洪武想了想:“还真是,我们好像都觉得,你应该是知道的。” 荀哥一拍额头:“现在知道也不迟嘛,反正也没影响到挣钱。” 洪武嘿嘿一笑:“那也是。你别说,挣了钱之后,大家都愿意多买肉吃了,不管是种地还是做工,都出足了力气,今年地里的收成,比往年高了不少呢。” 荀哥笑了:“哈,这不是挺的?哎你看着点路,别走沟里去了。” “没事,我这头牛都养了三年了,每年都跟着我来县里,认识路!”洪武很是自豪的说道。大黄牛也是回头“哞”了一声,眼神清澈,似乎是在说都是它应该的。 荀哥看着大黄牛,又看了看屁股下的大黄,心说不管是牲口还是宠物,还是不能智商太高啊,自己挣的钱,全给大黄做伙食费了,要是大黄不聪明,自己不就可以赖账了? 想到这里,荀哥赶紧摆了摆脑袋,心说我可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好青年,怎么能有这种吸血鬼想法呢! 不多时已经走到了城门口,荀圭下了马,洪武下了车。守门的官差惊讶于居然会有人这么早来送税粮,稍微检查过后就放行了。 县衙里户房的主诗着实夸赞了一番洪武,夸他村长做得好,粮食都是好粮食,足斤足两。 其实今天来县衙还有一件事,还是大事:经过两个村子的商议,大家一致决定恢复黄姓,两村合并改名黄家村。竹江县的县令听说这件事后,惊讶的问道:“原来这竹纸,竟是你们村里做出来的?” 洪武和荀圭对视一眼,洪武拱手答道:“不瞒太爷,正是。托您洪福,我们的生意越来越好了,所以打算两宗归一,做一家生活。” 县令摸着胡子,疑惑问道:“可你们两村大多姓洪,取名也是因为黄竹遍地,为何要叫黄家村?” 洪武当然不能说是为了做偏门生意,特意改了姓,借口荀圭都想好了,就说以前黄家先祖迁移过来时,蒙一户姓洪得到人家所救,于是发誓后人改姓二百年为洪家上香火,黄家人死后才可用本姓,现在两百年过去了,黄家人可以改回祖姓了。 县令也不过做了几年,对于二百年前的事情更是懒得追查,只是听见故事之后,连连称赞黄家人信守承诺。于是大手一挥,吩咐手下人更改皇册户籍,只是现在两村竞技很强人口众多,再叫村就不合适,索性叫个黄家集,一应事务县衙直管。洪武,不对,现在是黄武,以后就是黄家集的集参了。 所谓集参,就是这个集市里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参见县令的人,是竹江县令现想出来的。县衙里文书图册的更改其实很简单,只要把两村的图册的封皮撕掉,把两本装订为一本,换上写着“黄家集”的封皮就行了。 黄武看事情这么顺利,连连作揖感谢,趁着县令一边在嘴里说着“全看在你们黄姓人信守承诺的份上”,一边扶起自己的时候,黄武不动声色的往县令袖子里塞了两块金子进去。 于是皆大欢喜。 黄武高兴之下,直接去肉铺买了不少猪肉,把原本装粮食的六辆大车装满了。回程的路上,恢复本姓的黄武引吭高歌,荀圭也被他的情绪感染,不时嚎上两句。 回到村里,黄武找来了两村的头面人物,向大家宣布了两村合并,恢复本姓的消息,人群顿时沸腾起来,顶着别家姓氏过了几代人,如今总算可以堂堂正正做自己啦!黄武让腿脚好的人前去报信儿,教大家都来学堂来,今晚就在学堂前的空地上,架起篝火,炖猪肉吃! 于是一根根火把燃了起来,点亮了两村之间的石子路,远处传来的欢声笑语回荡在田间路上,熊熊燃烧的篝火,把每个前来的村民脸上,都映得通红。 在荀圭的建议下,大家围着篝火前后相连拉起了一个大圈,围着篝火一边跳舞一边歌唱,旋律简单的民歌,尽是些荀圭听不懂的词句,但并不影响荀圭的快乐。 大黄也在人群中闲逛,有几个经常在上学时给它带青草的孩子,骑在了它身上,一边唱着歌,一边假装自己是骑着高头大马的大人物,用幼稚的声音,许下各种也许是不切实际的愿望。 然后荀圭就被灌醉了,说起来,荀圭原先一直把葫芦里灌满酒,其实是为了取暖。越国这边气候炎热,荀圭已经很久没喝过酒了,所以今夜他醉的很快。 正所谓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喝到醉眼惺忪满脸憨笑的荀圭,在篝火的映照下,完全发挥出了,北圣给的这张帅脸的威力,不少酒壮怂人胆的姑娘们,怂恿自己喝酒上了头的父母把荀圭绑回去。要不是黄武发现情况不对,及时地把荀圭从人群中抢了出来,荀圭说不定已经躺在了谁家女儿的闺房里了。 荀圭醉倒了,洪武把他小心地放在了床上,床边是一样玩累了的大黄躺着。 盖着薄毯的荀圭迷迷糊糊的想:明明是村民自家酿的米酒,偏偏这么上头;自己不过是个半吊子教书先生,偏偏会被这么多人喜欢。 蛄蛹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看着窗外传来的跳动火光,听着人们劝酒唱歌畅想未来的声音,荀圭睡着了,睡得很沉。这也许是穿越差不多两年来,睡的最舒服的一觉。 六十 留人 早晨的阳光很是刺眼,荀圭一早就醒了。还好老天爷给了这幅好身板,荀圭并没有感觉到宿醉之后的苦楚。 打了水洗漱之后,荀圭伸着懒腰站在空地上,看看远方收割完的稻田,想到今日被自己放了假所以不用来上学的孩子们,荀圭觉得神清气爽。 转身回到厨房,荀圭下了慢慢一大锅面。自己的碗里,细细的准备了各种调料,烫了青菜煎了鸡蛋,然后锅里其余的全都倒进了大黄的铁盆里。 很奇怪,大黄虽然是一匹马,但是吃面吃粉条吃的很顺溜,一人一马唏哩呼噜饱餐一顿。 接着荀圭就发现自己好像有点不对劲,满满一碗苗条吃下去毫无感觉,甚至还是很饿。于是荀圭又继续下面条,面条吃完了就吃粉,还是没吃饱,于是荀圭又掏出砂锅煮了一锅饭,上面放了切好的香肠卤肉,搞了一锅煲仔饭吃。 这下总算吃饱了,看着空空如也的柜子,荀圭一边啃得砂锅里酥脆的锅巴,一边寻思,今天怎么这么饿呢? 最后一块锅巴下肚,荀圭突然站了起来,把大黄吓了一跳。看着荀圭吃的比自己还多,大黄还以为荀圭除了什么问题。 荀圭面目狰狞,大叫一声:“不好!来感觉了!”话没说话,就一股脑冲进了茅房,不多时,一股奇丑无比的气味传来,大黄被臭得连连摇头,赶紧跑到了空地那头,隔着草丛看着这边。 过了许久,一身漆黑的荀圭走了出来。看着自己这一身黑泥,荀圭恍然大悟:“我这是,又突破了?” 然而荀圭根本没有办法确定,毕竟这一路走来,荀圭跑路半年摆烂半年,就这种年过半摆的日子,荀圭怎么可能知道修炼的细节? 趁着没有人来,荀圭直奔屋后的水池,也顾不得秋天水温不高,荀圭一桶桶的打水,一瓢一瓢往身上浇,大概搓洗了半个钟头,才算是洗干净了。 看着眼前被黑泥污染了的水池,荀圭一脚踢在了水池周围的石壁上,碎石浮土瞬间崩落,把水池给填了。这个水池其实很方便,全都是山上的地下水流了下来,在这里聚集成了水池,水位常年不变,只是这一池子黑泥实在太恶心,荀圭懒得清理,索性一脚下去填了了事。 回到房间换了一身衣服,荀圭走出了房门,正好撞上了黄武。 黄武与荀圭隔门相望,半晌无言。愣了一会儿,黄武才说道:“荀先生,你好像比之前,更加白嫩了。” 荀圭抬起手看了看,这光滑细腻白嫩的一双手,放在前世不得买他个几百万保险,然后去当手模挣钱?荀圭抬头说道:“黄大哥,我也许是突破了,但是我自己也不太确定。” 黄武闻言赶紧上前,前前后后打量了一圈,黄武摸着下巴说道:“我听说秀才们身上会有一种气质,让人心生,嗯···敬仰还是什么来着?总之就是有一种气场。” 荀圭忙问:“那你知不知道,突破到秀才境界,有什么条件?” 黄武双手一摊:“我怎会知?我是个武者啊,我也是常年打熬,有一次打死一直老虎之后,才发现自己和之前大有不同,后来问了别人才知道我突破了,就连运血境这个称呼,也是托人打听来的。” 荀圭挠挠头,看样子黄武帮不上自己的忙了。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荀圭说道:“黄大哥,我要走了。” 黄武大惊失色:“怎么这么突然?难道是昨日他们灌你酒太狠,你别急,我这就把那几个丫头抓来给你道歉···” 黄武说着拔腿就走,荀圭连忙开口叫住了他:“哎哎你别激动啊,你先听我说啊。” 黄武不想留下来,只想着拖住荀圭再想办法,不过荀圭的力气实在是不讲道理,拉住了他。所以黄武只好不情不愿的留在原地。 叹了口气,荀圭说道:“黄大哥,我现在离应该就差临门一脚,如果错失了这个机会,我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突破···” 荀圭盯着黄武的眼睛,沉声说道:“我虽然没做什么大事,但我对村里的贡献你也是知道的,我也自认为问心无愧。黄大哥,你自己说,我留在这里,没人指导的情况下,我能突破么?” 黄武张了张嘴,始终说不出那个“能”字。半天之后,黄武低下头说道:“那,等我们准备一下,给你办一场送行宴吧。” 荀圭摇了摇头:“不可。” 黄武抬头看着荀圭,荀圭很坚决的说道:“黄大哥,我在村里时间不短,说没有感情那是假的···” “那你别走啊。”黄武急忙说道,“我们请人来教你不就好了?” 荀圭无奈说道:“我儒门弟子,以出仕做官为主路,像我这样四处游历的是特例,你以为会有人愿意前来帮我,况且向别人请教,哪有等别人来,而不是自己前去的道理?所以我要走,为了不错过这次机会,我耽搁不得。” 不等黄武开口,荀圭转身进了房间。其实没有什么好收拾的,贵重物品都在戒指里,荀圭只是把没用完的调料也放了进去。然后,荀圭拿起几身衣服,粗粗的卷了一个包袱背在身上。 推开了门,大黄已经回来了,就站在一边等着,大黄应该是感觉到了荀圭的心情变化。 看着一脸惆怅不舍的黄武,荀圭笑道:“我又不是去死,只是去求学,洪大哥你何必摆出这种表情呢?江湖儿女聚散无常,在下只是先行一步而已。” 黄武抱拳拱手,强笑道:“你说得对,那就祝你一路平安。” 荀圭背着包袱,翻身上马,转身拱手说道:“黄大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红着眼眶的黄武嘶哑着说道:“后会有期!” “驾!”荀圭低声喝到,大黄就如离弦之箭,一下子就从黄武眼前消失了。 本来十分伤感的黄武吓了一跳,他从没见到过大黄真的跑起来的样子。见识到如此速度,黄武感慨道:“坐骑都如此神异,这小地方确实留不住他。” ······ 跑了半个时辰,四周的景物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地势逐渐抬高,山林茂密了起来。看着太阳,荀圭确定了自己实在往西北方走,也就没有让大黄停下,一人一马直接扎进了大山之中。 其实荀圭给黄武留下了礼物,就是他一直以来写的日记,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只不过是些食谱,比如盐焗鸡的做法。当然了,做盐焗鸡需要很多盐,荀圭顺便写了如何从海水里晒盐的法子,至于细节上的工序,以黄武知道控制变量法的情况来看,他很快就能实验出来的。 到了山里,荀圭就慢了下来,主要山路崎岖,不实习路况的情况下,实在是不适合跑得太快,更何况,南岭挡住了南下的冷风,越往北走就越冷,荀圭需要慢慢地适应一下气候。 荀圭行走在深山之中,过了很久才找到一条小道。狭窄的山路弯弯曲曲向北而去,这不由得让荀圭想起了前世,每次都是南下打工,然后过年时候往北回家。现在走在这里的感觉倒是大有不同,毕竟前世回家,不管是大巴还是火车,都有空调。 拢着手呼出一口热气,没什么用,水汽政蒸发反而带走了更多热量,荀圭不由得后悔起来,早知道这样就应该再来的路上,买副手套的。身上的衣服也不够保暖,荀圭已经把带的三件外套全部穿在了身上,唯一一件披风,早就给大黄披上了。 “唉,去年没有多少钱,去北方的时候还知道买冬衣,”荀圭停了下来,“今年有钱了却忘了添置衣物。”大黄自顾自的趴了下来,荀圭索性靠着大黄坐下了。 他们停下的地方,外侧是一道悬崖,悬崖上有一块凸出的青石往外延伸,石头的尖端下方全部悬空了。大黄就趴在这块巨石的尾部,背朝小路,面朝悬崖;荀圭靠着大黄,把双脚往前伸了出去,正好是坐在了悬崖边上。 远处一个瀑布,水流已经很小了,淅淅沥沥的发出一点声音,好像初春的小雨拍打芭蕉叶,荀圭左右看看,这边不少树叶都变黄凋落了,各种深浅不一的黄色一片片的出现在这片山林,好似一块绿色打底绣着金红二色花纹的锦缎。 荀圭看着远处那道瀑布出了神,他倒不是真的冷,而是心理上感觉冷。老天爷给的这一副身体寒暑不侵力大无穷,完全不会在乎这点温度的变化,以前还带着葫芦没事喝两口,其实也不过是附庸风雅,总觉得冬日里喝着酒骑着马,才有气质。 于是荀圭忍不住咋了咂嘴,不喝酒的话就没别的喝了啊,这个世界又没有肥宅快乐水。不过炸鸡倒是可以琢磨琢磨,做起来还是很简单。 荀圭双目失神,喃喃自语:“一年的嫩鸡,改刀之后沾上鸡蛋液,裹上面包糠,炸到金黄酥脆,撒上辣椒面和孜然,隔壁小孩都馋哭了···” 荀圭不由得沉浸到了想象之中,仿佛真能闻到一股鸡肉的香味,咽了一口口水,荀圭忍不住说道:“真香啊···” “咦,这位兄台,你是饿了么?”一位身穿狐裘的年轻书生开口了,“我刚烤好的鸡,包的严严实实的,你都闻见啦?” 荀圭惊醒过来,转身一看,小路尽头站着一位全身素白的青年男子,脖子上还围了一圈狐裘围脖。荀圭赶紧站了起来,拱手道:“失礼了。” 书生走了过来,笑道:“无妨无妨。兄台也在赶路?是要往北去么?” 荀圭问道:“咦,你怎会知我要去北方?” 书生哈哈大笑:“我是从北方而来,要去南边过冬,此间只有这一条山路,我先前没有遇见你,你当然是从南来的。” 说完,书生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大大的油纸包:“兄台莫不是吃光了干粮?要不,你我一起吃点儿?” “这不合适···”荀圭咽了口口水,还是推辞,“你我萍水相逢,我怎好意思···”话音未落,书生直接打开了油纸包,一阵热气散发,刚刚烤好的鸡肉香气瞬间充满了荀圭的鼻腔,荀圭就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书生也不怕烫,径直撕了一条鸡腿下来,递了过来:“来来来,相逢就是有缘,何必客气。” 荀圭没接鸡腿,却说了一声“稍等”。转过身弯下腰,假装从大黄背上的包裹里拿东西,其实是从戒指里取出了葫芦。虽然一直没喝酒,但还是常备着一葫芦的。 举起葫芦晃了晃,荀圭笑道:“我不能白吃你的鸡,就请你喝酒吧。” 书生眼睛一亮:“好啊,我有鸡没有酒,你有酒没有鸡,我们真是有缘!”说着,书生从大黄身上跨了过来,一屁股就坐在了悬崖边上,也把双腿悬空放在崖边。左右看了看,书生叫道:“兄台好雅兴啊,此处实在是观景的好所在,有瀑布却不喧闹,有黄叶而不萧瑟,四处颜色点缀合意,远近风光各有风情,兄台选的好地方啊。” 荀圭慢慢坐下,和书生并排坐在了悬崖边。荀圭把酒葫芦递了过去,顺手接过鸡腿,说道:“在下荀圭,儒门士子,还未请教?” 书生一手拿鸡一手拿葫芦,笑道:“在下刘仁,立刀刘,仁义的仁。荀兄,请。” 荀圭笑呵呵的啃着鸡腿,刘仁抓着葫芦仰头痛饮。二人一言不发,就在这山林秋景之间,吃喝起来。大黄看了看二人的背影,闭上眼打起了盹儿。 刘仁挪了一下屁股,把酒葫芦放在二人中间,说道:“荀兄,我看你气息不稳,可是有什么变故?” 荀圭知道交浅言深的道理,但此刻他正在问修为的事情烦恼,没有防备之下,顺口说道:“实不相瞒,在下昨日好似经历了一场伐毛洗髓,洗去污垢之后,却未发现自己与之前有和不同。我一直在小地方,没有人能教我,所以我才决定北上,去寻找我儒门前辈,以免错过此次机缘。” 刘仁转过头来,惊讶道:“原来你马上就要晋升秀才?真是可喜可贺。” 荀圭苦笑道:“我都不知道这种感觉会存留多久,能不能突破还是未知,刘兄的祝贺未免早了些。” 刘仁说道:“我听说,步入士子境时,要口诵经典,开了口窍才行。而秀才境界,需要体悟士子境时候的经典,在脑中观想意境,观想之景要与你士子境念诵的经典相符合,以此震动心灵,才可以突破?” 荀圭忍不住问道:“刘兄难道是我儒门前辈?竟然知道的如此详细?” 刘仁叹了口气,一脸的落寞:“我只是个普通人,倒是读过书,只是不像你有修为。”没等荀圭开口,刘仁转过头来,看着荀圭说道:“荀兄,此处风景优美气息清新,不如你就在此试一试,观想一番如何?” 荀圭有些犹豫,刘仁却是收起了吃完的骨头,拿起了酒壶,把石头上面的空间全部让给了荀圭,荀圭看他如此热心,心说试一试也好,就算不成功也可以积累经验。 于是荀圭说了声:“那就有劳刘兄,我且试上一试。” 刘仁站在大黄后边,点了点头。荀圭收回双腿,正襟危坐,闭上双眼把心思沉淀,开始尝试观想。 六十一 伥 荀圭闭上双眼在心里思索,自己突破士子境的时候,念的可是横渠四句,都引动了天地异象了,现在想来,当时没闹出乱子,应该就是北圣师祖帮了把手。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荀圭在心里默念这四句,开始反思:“若是前世,这几句是伟大的目标,坚定的誓言。可是在这里,为天地立心?自己一直靠着老天爷给的体魄四处闲逛,这好意思给老天爷立心?为生民立命,我到现在也就是做了几天县丞当了几天老师,也没做什么大事;为往圣继绝学就更别说了,自己压根也没读过几本书啊,到现在都不知道这边的儒门弟子都学的是什么,自己会的也不过就是几句论语,好在这边也有相同的内容???” 荀圭叹了口气,又想到:“更别说为万世开太平了,现在的天下可太平了,也就是秦国因为位置的原因,三天两头的跟异族干仗。要是做到这几句,那我岂不是???” 然后,荀圭脑海里就浮现出一幅景象:自己穿着盔甲拿着剑,骑着大黄四处冲锋,一边砍人,一边念着:“有朋自远方来,虽远必诛!”打完了仗,自己就去挣钱,开办学校办义务教育,然后靠着徒子徒孙,帮助秦国东进,一统天下,然后刺激经济开拓海运,然后就是工业革~命,再就是君主立宪,再就是世界大战,然后就满世界插红旗寻找达瓦里氏??? 荀圭突然惊醒,一个耳光扇在了自己脸上。心说荀圭啊荀圭,你虽有一身蛮力,却是个没有相关知识的普通人啊,不能因为自己看了几本小说就胡思乱想啊!再说了,这是个有修炼者的世界,要个锤子工业革~命,就圣人境界天南海北一息可至的实力,还用得着你荀圭? 刘仁在后面问道:“荀兄怎么了,为何突然???” 荀圭没睁眼没回头,说道:“不是不是,是我,嗯???思路出了问题。” 刘仁不说话了,荀圭继续思考:“具体问题还是要具体分析,既然是这个世界,那就要按照这个世界的画风来。首先,天地我就先别想了,接着是生民,我也算是帮不少人增收了,以此为契机寻求突破不过分吧?然后,虽说没正经读过背过那些经典,但前世的义务教育,好歹也让我接受了不少相关知识,继了绝学但没有完全继,呃???最后,开太平好像也不是我现在该想的事情啊!” 荀圭突然觉得心情舒畅,不由得开口道:“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我就是个庸人,何苦强求呢?只要我做好了力所能及的事情,许下的愿望再大,也不能影响我混日子啊!” 说完,荀圭睁开了眼,眼前一切好像都变得可爱了起来。荀圭深吸一口气,突然一道金线从天边直冲过来,顺着荀圭的吸气就钻进了荀圭的胸膛。 荀圭吓了一跳,低头看去,自己胸膛金光闪烁,一明一暗之间,金光逐渐隐没在身体深处。荀圭忍不住站了起来,只觉得一股气血涌动,自己的心脏突突突猛地跳了几下,然后恢复了常规的跳动。 等了一会儿,实在没发现其他变化,荀圭忍不住转身问道:“刘兄,这是怎么回事?” 刘仁笑意盈盈,说道:“荀兄要知道,不管是何种修行路,其实都是在顺天而行,为自己积累功德,刚刚那道金光,就是天道认可了你的教化之功,提给你的功德。” 荀圭转了一圈:“可是,我身上并无半点变化啊。” 刘仁笑着说道:“秀才境界比士子境,多了两样神通,一是‘断章取义’,你可以稍稍曲解经典文义,引动天地之力;二是从秀才开始,你就有了浩然正气护身,可以抵御心魔侵蚀,不惧寻常妖物鬼物了。荀兄,这两样,可不会体现在身体上。” 荀圭大喜,拱手道:“多谢刘兄指点???”话没说完,荀圭突然身子一软,险些往后掉下悬崖。 刘仁眉头一挑,上前一步稳稳地抓住了荀圭的手,等荀圭站稳,刘仁才说道:“幸亏我有所警觉,突破之时会有一段时间的虚弱,荀兄可要小心。” 荀圭擦了擦额头的汗,心有余悸的说道:“多谢多谢。” 刘仁哈哈一笑:“荀兄,我本是想下山采买,看你这样,不如去我家休息一晚,明日再做打算不迟啊。” 荀圭欣喜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罢,荀圭叫醒了打盹的大黄,和刘仁一路说笑着,往北而行。 走了半个时辰,太阳渐渐从山头沉了下去,经过几个岔路口,刘仁带着荀圭来到了一间茅草屋前。 刘仁指着茅草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寒舍就在此处。荀兄,我也是苦修不得,求官未遂,索性隐居山中。只是隔一段时间才下山采买物资,今日下山时,才正好遇见了你。” 荀圭拱手笑道:“刘兄淡泊名利,隐居此间正是高洁淡雅的表现啊。” 刘仁笑着摇了摇头,伸手说道:“荀圭莫要说笑,快请进!寒舍虽小,却不会怠慢了客人。” 荀圭笑着跟了过去。两人先在墙角铺了些干草,给大黄打了个地铺,然后一边聊天,一边生火做饭。等大黄从外面吃完草进来,躺在了地铺上,两人也吃完了简单的晚饭,一人一杯茶,坐在堂屋里继续聊天。 山间风大,茅屋修的不是很好,四处漏风,荀圭身体好倒是无所谓,但是刘仁却是受不了,抗不住要先去睡了。 茅草屋一共三间房,左边是厨房,中间是堂屋,右边是卧房。刘仁倒是说过要把房间让给荀圭,但荀圭坚持就和大黄挤一挤,毕竟自己受了指点又蹭了饭,再抢刘仁的床睡觉实在是不合理。 刘仁冷得受不了,也就随荀圭自便了。堂屋墙角,大黄睡在干草堆上,荀圭把桌子上的油灯吹灭,走到墙角,靠着大黄躺了下来。 只不过,荀圭把身上多穿的几件外套,还有酒葫芦都收回了戒指,却是把宝剑抱在了怀里。 荀圭闭目养神,耳边只有窗外门外呼呼的风声,再就是自己和大黄强有力的心跳声。不知过了多久,荀圭突然睁开了眼,鼻子里闻到了一股腥臭气味。 荀圭慢慢坐直了身子,轻轻地抽出长剑,等了一会儿,只觉得那股腥臭气越来越浓。 握着长剑,荀圭站了起来,用脚踢醒了大黄。大黄醒了,闻了闻四周的气味,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拼命往墙角靠。荀圭看着大黄慌张的样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荀圭转头看着大门,把剑尖对准那边,心说:“我就知道,这荒山野岭的,哪儿来的什么好心人。” “哐!”的一声,大门被撞开了,荀圭立马低下身子维持重心,改为双手握剑。黑夜之中看不清来的是什么,只见两只暗红色大眼睛,好像火把一样在门外闪烁。 “哈哈哈???”一阵怪笑传来,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更浓的腥臭味,“本王今日运道不错,不仅有刚突破的秀才可以品尝,还有一匹好马可以果腹。书生!你放心,我会先吃了你的马,再细细咀嚼你,不会让你死的痛快的!哈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风起,天上的乌云被吹散了不少,一片月光洒下,荀圭这才看清了门口到底是什么东西,原来是一只斑斓猛虎,个头足有屋子这么高,它的脚掌好像石磨一般,爪子就像是钢刀一样闪着寒光。 会说话的老虎,当然是妖怪。荀圭眼中,这只老虎一身深绿色气息,混杂着暗红,隐约之间,荀圭在虎妖身后,看见了几个半透明的人影,其中一个,赫然是一直和自己待在一块的刘仁! 荀圭大为意外,这就是为虎作伥?刘仁是一个伥鬼?惊讶之下,荀圭忍不住站直了身子,剑尖也垂了下来。 虎妖好像很有兴致,张开血盆大口说道:“哦?你这书生不想抵抗了?那我吃你岂不是少了许多趣味?要知道,你们人类的哀嚎,可是我最爱听的声音啊哈哈哈哈哈???” 荀圭忍不住说道:“你身子长这么大,却忘了长脑子?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你能吃了我?” 虎妖猛地伏低身体,钢鞭一样的尾巴扫来扫去,在地上留下一道有一道深深地沟槽。虎妖通红的双眼盯着荀圭,亮出一嘴尖牙:“书生,你初入秀才境,哪里来的勇气嘲讽我?你就算早已是秀才,我都可以咬死你,何况你现在还在虚弱期!” 荀圭索性把宝剑插在地上,垫步拧腰一只手扶着腰,一只手伸出去勾了勾手指:“你过来啊!” 虎妖怒不可遏,“嗷!”的一声,只见一股狂风吹起,瞬间吹飞了房顶上所有茅草,接着虎妖往前猛扑,眨眼之间就来到荀圭跟前,荀圭这才发现,自己的身板还没有虎妖的嘴宽。 然后,虎妖就不动了,因为荀圭一左一右,稳稳地抓住了虎妖上颚的两颗獠牙,虎妖想闭嘴咬死荀圭但是做不到,想后退更是不可能。 虎妖疯狂扭动身体,想要挣脱,扭动之下,堂屋的墙体崩裂倒塌,地上尽是虎爪抠出来的沟槽,然而荀圭还是稳稳地抓住獠牙,丝毫没受影响。 荀圭的身影被自己的嘴挡住,虎妖也看不见嘴下到底是什么东西挡住了自己,挣扎了一会,虎妖猛地甩尾,虎尾带着破风声直冲大黄鞭打过去。 荀圭“嘿”的一声发力,抓着虎妖獠牙猛地一往旁边一扔,虎头直接带着巨大的身体往地上倒去,砰的一声溅起一片烟尘。虎尾偏离了方向,没有打中大黄,但却狠狠地打在了荀圭的身上。 哇的一声,荀圭吐了一口血,手上也放开了虎妖獠牙,虎妖趁机一个打滚,当时就退了几丈。 等荀圭平复气血,虎妖在不远处围着荀圭踱步,双眼比之前更加明亮,两道红光透着妖异。虎妖一边走动寻找进攻时机,一边说道:“书生,你为什么没有虚弱?我的伥鬼看的分明,你吸收的就是儒家的教化功德,我见过儒生,没见过炼体的儒生。” 荀圭嘿嘿一笑,擦去嘴角鲜血之后说道:“我是天生神力啊。” “死吧!”虎妖又猛地扑了过来,几千斤的身体势大力沉,若是被它扑倒,没被咬死只怕也会被砸死。 荀圭猛地后跳,顺手抽出了宝剑,刚刚确实是自己托大了,倒不是气力不够,实在是没有战斗经验。 虎妖扑了个空,落在地上一阵地动山摇,顺势又把尾巴扫了过去,虎尾扫到半路,虎妖看见了寒光闪闪的宝剑,立刻强行改变方向,不让荀圭有机会砍掉自己的尾巴。 趁着虎妖收力。荀圭提着长剑,一个箭步上前直指虎妖眼睛。眼看就要刺进眼睛,甚至有机会一剑捅进虎妖的脑子,虎妖却闭上了眼。 “叮!”的一声,剑尖刺上了虎妖的眼皮,只见一片火花爆出,荀圭收剑后退,接着就发现长剑已然被崩出了裂纹,剑身也已经弯折。 荀圭看着镶嵌了不少宝石的长剑,暗叹:是我误会了,看样子秦王送我这把剑就是用来当了换盘缠的,对付妖物还是不太行。 虎妖哈哈大笑:“我还以为是什么神兵利器,原来不过是凡铁!” 荀圭丢掉长剑,顺手脱去了外衣长衫,摆了个摔跤的架势,荀圭哼了一声说道:“我曾听闻有一位猛人凭拳头打死了猛虎,看样子,我今日也要学一学他了!” 虎妖没有回话,只是有一次猛地扑了过来,荀圭看准时机,猛地一跳,直接跳到了猛虎的背上。没等虎妖反应过来,荀圭左手一把抓住了虎妖的后脖颈。 虎妖大惊失色,身子变得不协调起来,开始左扭右扭的,想要把荀圭甩下来。荀圭死死揪住虎妖的后脖颈皮,笑道:“说到底你也就是一只大猫,看我一把揪住你命运的后脖颈!” 虎妖大怒道:“放屁,你才是猫???” 话音未落,荀圭扬起右手,握紧拳头,朝着虎妖的脑门,狠狠地一拳砸下! “咚!”的一声,就好像是有人敲响了一口大钟,沉闷的声音传出,声波甚至震动得地面灰尘抖动起来,茅草屋更是再也坚持不住,震动了几下,哗啦一声倒塌了。 捶了这一拳,荀圭只觉得自己拳头失去了知觉,强忍不适,荀圭又握紧拳头,冲着刚刚砸下的地方,又是一拳。 这次没有咚的一声,而是咔嚓一声。荀圭感觉到身下虎妖猛地一抖,接着,虎妖就倒了下去。 荀圭从虎妖背上跳了下来,甩了甩手,吐槽道:“我这一身力气是够了,可是肉身强度却是不够,还是得想办法练练才行啊。” 那边躺倒的虎妖已经是有出气没进气,荀圭走到他大脑袋面前,蹲了下来,看着强撑着没闭眼的虎妖,荀圭叹了口气,问道:“你怎么不听劝呢?我们儒生最讲信誉,说打死你,就一定会打死你的啊。你看,我都不是用剑刺死你,是真的打死你哦!” 虎妖的胸膛猛地起伏几下,最终还是没起来,它双眼凶光暗淡,有气无力的说道:“你这体魄,分明是第三境的和尚或者武者才有,可你偏偏是个儒生!不然,不然我怎么会来找你麻烦???” “唉,刻板印象要不得啊。”荀圭故作可惜的说道,“你看你,被自己害死了吧。” 虎妖气的吐出一口鲜血,荀圭后退一步,心说这要是拿去做血旺,够几桌人吃的。 吐完血,虎妖还是死盯着荀圭。荀圭等了半天,也没见它再说话,应该是被气死了。 荀圭摇着头“啧啧啧”的感叹了一番:“你要是第一次出山,我只会制服你,把你送到佛门或者道门,让你给某位前辈当坐骑,也免得你误入歧途。可惜啊,我看你身后伥鬼都好几个了,那就留你不得!” 本来双眼红光已经熄灭,不再呼吸的虎妖突然抬头:“你如何看得见我的伥鬼?你又不是道门真人,何来法眼?” 荀圭嗤笑一声,指着虎妖说道:“我就知道你是在装死!我身为儒生,交友广泛怎么了,认识几个真人大真人有什么奇怪的?像你这个脑子就别想那么深奥的问题了,赶紧死吧!” 虎妖昂着头,不甘地怒吼:“你,你,书生你!” 然后脑袋一歪,死了。这下是真的被气死了。 六十二 下山 看着彻底断气的虎妖,荀圭撇了撇嘴,就凭你还想和我斗?不知道我有老天爷给的穿越福利么?你一直都这么勇敢么? 转过身,荀圭朝倒塌的茅草屋走去,大黄还被埋在里面呢,自己还是赶紧把它刨出来再说。谁知还没迈步,只听身后有人叫道:“荀兄稍待。” 荀圭大惊,难道还有妖物?转过身一看,却是几个半透明的人影出现在虎妖尸体旁边,站在最前面的,就是刘仁。 刘仁和其余伥鬼弯腰作揖,久久没有直起身。刘仁哽咽着说道:“多谢荀兄除此大害,以后此处不会再有虎妖作祟了,我等,我等也得以恢复神智了???” 荀圭赶紧虚扶一把,说道:“诸位不必如此,我也是路见不平,遇到害人的妖物岂有不管之理?” 伥鬼们道谢不止,只是片刻之后,伥鬼的半透明躯体就开始消散。看着一点一点散作星光的伥鬼,荀圭急忙问道:“刘兄,你们这是怎么了?” 刘仁苦笑着摇头:“我等虽是被虎妖控制,但为虎作伥,毕竟害了人命,这是我等的业债,如今到了我们还债的时候了。” 天地之间最朴素的道理就是有因有果,人世间最大的道理就是杀人偿命,荀圭看着伥鬼们消散,阻止不了,也不想阻止。 看着灵魂消散化作的荧光,荀圭叹了口气,盘膝坐下,学着明月道人的常用手势捏起法决,口中念起了度人经。还没念几句,伥鬼们都彻底消失了。 荀圭站了起来:“我也就会这点东西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啊。” “帮得上帮得上。”突然凭空出现一个人影,“福生无量天尊,荀公子功德无量啊。” 对于这种出场方式,荀圭也算是见得多了。等人影成型,荀圭拱手打招呼:“福生无量天尊,雾石前辈别来无恙啊。” 雾石道人笑呵呵的:“无恙无恙。荀公子,不过是几个伥鬼,还值得让你亲自诵经?” 荀圭翻了个白眼:“我儒家有教无类,你们道门不也是众生平等么?他们都是被害死的,变作伥鬼也是无奈,我念两句经有什么不好?” 雾石道人呵呵笑道:“呵呵呵呵,他们听了你的经那是他们的福气。对了荀公子,这具虎尸,不如就让老夫带回去吧?” 荀圭瞥了雾石道人一眼,心说这虎妖又不是很强,不然也不会这么简单被自己锤死,雾石却是不远千里前来,难道有猫腻? 荀圭刚想开口,趁机敲一笔竹杠。雾石道人却是抢先开口:“荀公子,你那点钱可不够买你手上洞天戒的,贫道收了虎尸,也算你付了省下的钱款。也免得留下虎尸吓到别人,你觉得呢?” “啊?那你们给我的时候,也没说是分期付款啊!”荀圭叫道,“那下次我要是又打死了一个,你还来找我怎么办,我不能白出力啊!” 雾石道人想了想,说道:“这倒是不会,虎妖比较少见,用来炼丹炼宝都不错,价值很高。这样吧荀公子,”说着,雾石道人随手招来被扔在地上,已经弯折的长剑,“我帮你重炼此剑,你我就两不相欠了,如何?” 荀圭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点头说道:“我觉得可以。不过,你有没有疗伤的丹药,我现在就有伤,以后估计也少不了。对了,既然是重炼,帮我做一把刀吧。用剑感觉不适合我。”说着,荀圭比比划划,讲解了一下自己想要的造型。 雾石道人笑了,点头说道:“这倒简单。” 说着,雾石道人随手摘下虎妖一枚獠牙,只见他手心冒出火光,接着,虎牙就融化成一滩液体悬浮在他手心上空。接着,雾石道人把长剑上面的宝石全部取下,把剑条扔进了那一滩液体之中,只见火光升腾之间,液体逐渐凝固拉长。 雾石道人收了火焰,左手抓住刀柄,右手按住刀条一抹,一柄环首刀就出现在荀圭眼前。 看着这和博物馆里一模一样的环首刀,荀圭大喜过望。 雾石道人握着刀,笑着问道:“荀公子,你可要为这柄刀取名?” 荀圭沉吟起来,冥思苦想一番之后,荀圭说道:“叫它,薄幸。如何?” 雾石道人很意外:“薄幸?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啊。” 荀圭笑了:“好不容易遇见了可以相守的女子,却是一个女鬼;走了几百里路却没法复活她,只有送她去投胎,我这还不是薄幸?” 雾石道人哑口无言,他又不能把真相告诉荀圭。只好点点头,随手一点,就有“薄幸”二字刻在了刀身上。 然后,雾石道人从虚空中取出一个瓷瓶,递给荀圭:“这是上好的伤药,不论是外伤还是内伤,不管是妖物还是鬼物的伤害,都可以治疗。” 荀圭拿过刀,接过药瓶:“多谢前辈。” 雾石道人不自然的笑了笑:“荀公子,你还诵读经典,稳固境界,贫道就不打扰了。”说罢,清光一闪,雾石道人带着巨大的虎妖尸体消失了。 荀圭把薄幸刀和药瓶收进戒指,从废墟之中翻出了还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大黄。大黄抬起头来看了看,发现妖物已经消失,这才起身,抖落了身上的灰尘。 和大黄对视了一眼,荀圭叹了口气,这次真不怪大黄不讲义气,老虎对草食类动物具有天然的压制力,何况是一只那么大个子的虎妖呢。 扯来了一堆茅草点燃,顺手撕开了几根木柱当做柴火,火堆就这么生了起来。荀圭找来几根木柱,搭成了一个尖顶;又从倒塌的茅草屋里面翻找了一会儿,找出两张破烂的床单,把床单围在木柱外面,这样,火堆边就搭好了一个简陋的尖顶帐篷,不指望它能挡住雨水,挡挡风还是可以的。 大黄走过去趴在了帐篷里面,荀圭又徒手撕开了几根木柱做柴火。把柴火放在身边之后,荀圭这才靠着大黄坐了下来。 扒拉着火堆,荀圭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虽然吐了一口血,但是没有什么难受的感觉。于是荀圭决定先不吃药,雾石道人给的药搞不好是能用来救命的,这点皮肉伤还用不着那么好的药。 又添了几根柴,荀圭叹了口气说道:“哎,儒生们都是靠念诵经典,或者书写文字来御敌,老天爷怎么不给我过目不忘或者出口成章的能力啊?我这一身怪力,哪儿像个读书人,念诵经典?我什么都记不住还念诵个屁!” 身后的大黄打了个响鼻,表达了不同的意见。荀圭回头看着大黄,问道:“你是说,我这体质,比会读书更有用?” 大黄点点头,然后动了两下蹄子。荀圭想了想,说道:“你的意思是,修为提升慢,还是拳头管用?” 大黄继续点头。荀圭撇了撇嘴,靠着大黄躺下了:“你说的有道理,我如果是个普通儒生,估计今天已经栽了。话说回来,我自认为是儒生,其实是因为书院荀圭是个儒生,我刚来时是顶了他的身份???” 说到这,荀圭又坐直了身子:“哎!你说我要是穿越来的时候,带的不是一把剑,而是一本书或者一支笔,老天爷是不是就给我读书人的特长了?” 等了半天,身后都没有动静。荀圭转头看去,大黄已经睡着了。 荀圭轻轻躺下,靠着大黄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往火堆上扔了几根粗点的木柴,也闭上眼睛睡了。 第二天,一阵刺眼的阳光唤醒了简易帐篷下的荀圭和大黄。火堆早已熄灭,这一夜倒是没出现什么其他的鬼怪。荀圭起身伸了个懒腰,突然听见远处隐约传来了说话声。 荀圭安抚住大黄,示意它先别出声。接着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一会儿,还是听不清。 荀圭索性站在原地等着,不一会儿,往茅草屋来的小路上,说话声越来越大,接着就是十几位握着长枪的军士出现,跟在后面的,是一些猎户,猎户中间围着的,是两位穿着官服的人。 人群发现了荀圭,稍微年长一些那位官员定了定神,对着荀圭叫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荀圭拱手,朗声回道:“学生是从南方来,往北求学去的,昨日在此露宿???” 话没说完,年轻的官员叫道:“乡民传说在此地见过虎妖,也报告过有不少学子在附近失踪,你如何能在这里露宿?莫不是妖物化形,哄骗我等?!” 此话一出,军士们齐齐低喝一声,压低身子,枪尖对准荀圭。猎户们慌乱了一阵,但也是拿出自己准备的家伙事,一起指向荀圭。 荀圭苦笑一声,大声说道:“学生被虎妖的伥鬼蒙骗,来到此处。幸得一位前辈相救,虎妖已被打死,尸身被前辈带回去炼制丹药、法器了!” 两位官员对视一眼,年长官员挥了挥手,人群在军士们的掩护下,缓缓向前靠近。等走上了缓坡,众人才看见那一地的血迹,和倒塌的房屋。 一位老猎户壮着胆子上前,用手指沾了一些地上浸透血液的泥土,搓了搓闻了闻,甚至还用舌尖舔了舔,这才回头叫道:“太爷,确实是老虎的味道!” 人群这才松了一口气。为首的官员开口,示意大家可以放松了。之后他带着年轻官员走上前来,低头致意之后,他问道:“书生,你说的前辈是哪一位?” 荀圭弯腰作揖:“前辈是蜀国青城山,洞玄前辈雾石道人。” 两位官员齐齐“啊”了一声。年轻官员急忙问道:“你确定么?” 荀圭直起腰,有些不解的问道:“我当然确定,昨夜是前辈亲口所言。我昨夜正在呼救,突然见到一阵清光亮起,接着前辈现身,伸手一点,一点灵光砸在虎妖的脑袋上,好似敲钟一样发出巨响,虎妖就死了。” 这时猎户们纷纷说道:“对对对,昨天晚上正是有敲钟一样的声音!” 两位官员终于放下心来。年长官员拱手道:“本官楚国南和县令,叶青;这是我县县丞,黄修。” 荀圭拱手回礼,疑问道:“此处已经是楚国境内了?你姓黄,难道是黄林村或者黄竹村的人?” 黄修有些惊讶:“你见过我?” 荀圭笑道:“实不相瞒,学生在黄林村那里做了半年的教书先生,此地离那边不太远,你又姓黄,故而有此一问。” 叶青顿时叫道:“你就是那位荀先生?黄老弟这两个月收到不少家书,里面都是夸赞你的话!” 黄修更是一把拉住荀圭的手:“原来你就是荀先生,我家乡父老无不感谢你啊!对了荀先生,你为何要走啊?是不是有人惹了你?你和我说,我一定???” 荀圭赶紧解释:“误会,误会。村民们人都很好,是我自己的原因,我教了半年书,心有所感似要突破,只因我没有好出身,那边又没有好的学府,我只好北上求学,寻求突破。” 黄修大笑:“荀兄高风亮节,士子境却愿为我小山村执教,当有此福报!” 叶青也是笑道:“荀兄有突破的机缘,离开求学也不足为怪了。” 此时军士来报,经过检查,周围没有妖气留存了。于是叶青、黄修把荀圭夹在中间,一群人说笑着往北下山,一起往南和县方向去了。路上,二位官员还不止一次的夸赞大黄,说大黄神骏无比,是千里挑一的好马。 荀圭陪着笑,心说跑得快是真的,胆子小更是真的。 走了几个时辰,众人终于在天黑前下了山,原来昨晚荀圭打老虎的动静太大,惊动了山脚居住的猎户们,猎户们赶紧进城报案,叶县令和黄县丞连夜带兵往山上赶,只是他们没有修为,才来得慢了。 时间太晚赶不到县城来,两位官员和荀圭被邀请到一位猎户家里。为了庆祝虎妖被消灭,猎户们打算摆酒设宴,杀一头肥猪好好招待荀圭。 大黄也被好草料招待。两问官员坐在堂屋里乐呵的看着,荀圭则是饶有兴致的蹲在院子里看猎户们杀猪。 在看到他们打算把下水扔去喂狗的时候,荀圭赶紧拦住了他们。经过一番详细的讲解,荀圭留住了猪下水,亲自洗干净了。 不久之后,大家在篝火前,一边甩开腮帮子狂吃,一边夸赞荀圭的手艺好,这猪肚、肥肠的确好吃!荀圭被夸的飘飘然,一高兴就喝了不少酒。 家里酿的米酒酸酸甜甜度数不高,喝的时候没感觉,但是没过多久,荀圭就上头了,拉着大伙围着篝火又唱又跳。玩高兴了,荀圭提议道,自己明天一早就要继续出发,不过遇见就是有缘,不如我给大家书写春联吧! 猎户们轰然响应。 当即就有一位年轻猎户回家去取红纸,他买红纸本来是要妆点聘礼的,他快成亲了。然而经过两位县官的介绍,年轻猎户知道了眼前这位可是有修为的儒生啊!他亲手写的桃符,可是求不来的好东西,到时候留一副加在聘礼里面,未来媳妇家不得高看一眼? 于是大家高高兴兴的摆好桌子,荀圭醉眼惺忪的,顺手取出薄幸刀,说这可是洞玄前辈帮我见我临危不惧,为我打造,又把众人震惊到了。 刷刷刷几刀,荀圭裁好纸张,叶县令笑着帮荀圭压纸,黄县丞怀着羡慕和感激的心情帮荀圭磨墨。荀圭提笔,一刻不停的开始写。 什么“平安如意千日好;人顺家和万事兴”,“爆竹一声除旧;桃符万户更新”“春丽花如锦;牛肥粮似山。”“吉星永照平安宅;五福常临积善家”之类,很快就写好了。 荀圭让大家排队,写好一副就给一个人让他带回去贴上。没过多久,吃饱喝足的猎户们就回家了。只剩下叶青、黄修和荀圭借宿这家的主人,一位中年猎户还等在一边。 深呼吸几次,荀圭清醒了一些,笑着说道:“老哥,今日我们可要打搅你啦。” 中年猎户嘿嘿嘿的笑个不停:“不打扰不打扰,你们肯住在我这里,是我的福气啊!热水我都准备好了,洗完就早点睡吧!” 于是大家都笑起来,纷纷洗漱、睡了。 六十三 秀才 得益于这一副好身体,荀圭醒酒很快,早上天还没亮荀圭就醒了。 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荀圭走到后院叫醒了大黄。然后,荀圭轻手轻脚的走到了大门口。看着光秃秃的大门,荀圭仔细想了想,昨夜写了那么多对联,偏偏忘了借宿这家。 找出笔墨,荀圭抬手就在左右门柱上书写:“人和家顺百事兴,富贵平安福满堂。” 然后荀圭坐在大黄背上,抬手在门楣上写下横批“万事如意”。 写完之后,荀圭满意的点了点头。自己可是士子,不对,秀才,给他写下这一副对联,想来足以作为住宿费了。 轻轻拉动缰绳,大黄转身,还没走几步,就听见有人轻声叫道:“荀兄,为何走的如此匆忙啊?” 荀圭一看,原来是叶青和黄修站在不远处,笑着看他。 下了马,荀圭快步走了过去,拱手说道:“我也不知此如何能突破成功,还是想尽早出发去求学。秋日寒凉,荀圭何德何能,敢劳两位相送!” 叶青轻叹一声:“荀兄,你真是赤子之心,也难怪你不自知。” 荀圭歪头问道:“不自知?我应该知道什么?” 黄修苦笑一声:“我和叶兄苦学多年未能寸进,荀兄你破境成功,还一直想着去求学,这等心境我们求都求不来啊。” “破境成功?”荀圭疑惑不解。闭上眼仔细感觉了一下,荀圭只觉得自己脑子很是清醒,昨日喝醉时说的话做的事,竟然都记得清清楚楚。身上的变化也有,不光是心脏更加强健有力,自己的听觉也有大幅度增强,细听之下,竟然能听见屋子里,还没醒来的猎户的呼吸声。 荀圭惊讶的睁开眼,往远处看去。树梢上有一些小鸟,荀圭仔细看去,竟然能看清楚几十米外小鸟的羽毛花纹。再往远处看去,千米之外的地方,荀圭都能准确分辨树木的品种。 震惊的收回目光,荀圭问道:“两位,我听得更清楚看得更远了。” 叶青笑道:“秀才境界博闻强识,耳力与目力大幅增强,更加有利于学习。荀兄,此时你可以念诵经典,或者作诗着文,稳固境界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算是突破成功了,荀圭还是很高兴。毕竟从之前的了解来看,儒生的神通,可以概括为言出法随,荀圭对文圣那种境界也是心向往之。 荀圭刚想随口背一首诗,黄修说道:“荀先生,你可将这几日遭遇写进文中或者诗中,更有助于你感悟境界。” 近日的遭遇?荀圭仔细想了想,还真有。沉下心,荀圭调整好呼吸,调动口窍念道: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箫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存。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门。” 叶青和黄修对视一眼,同时说道:“好诗啊!” 叶青摸着胡子,频频点头:“柳暗花明又一村,好句啊!不仅说出了荀兄你遇见虎妖却被雾石前辈所救,还说出了,你求学不得,却自行突破秀才境界的际遇!” 黄修抚掌赞道:“荀兄思维敏捷,情景交融,难怪可以晋级秀才。” 荀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毕竟不是自己原创,只是觉得还算合适,就念了出来。 突然,先前被荀圭吸入身体的金光从荀圭的胸膛浮现,金光一闪一闪,好像融化一般逐渐融入荀圭的四肢百骸。荀圭感觉就像是大冷天的泡在温泉里一样舒服,忍不住呻吟出来。 看着一脸享受的荀圭,叶青和黄修无不是一脸羡慕。天道赐下的功德金光,不仅说明了荀圭的学问达到了要求,也承认了荀圭作为儒生的教化之功。 片刻之后,金光彻底消失。叶青和黄修同时拱手道:“恭喜荀兄。” 荀圭拱手回礼。接着,叶青和黄修弯腰长揖:“末学后进,见过荀秀才。” 看着这一幕的荀圭有些懵,想了想,荀圭同样弯腰作揖:“我与你们共勉。” ?????? 秋日的清晨,荀圭重新体会到了这种,湿度极大的寒冷,让他忍不住怀念起了前世的秋裤。 大黄倒是不在乎,它的心跳很稳,呼吸很稳,好像丝毫不受低温的影响。 慢悠悠走了一阵,终于上了大路,雾气逐渐散去。荀圭摸了摸肚子,叹了口气,出发之前,为什么不去厨房找点东西吃呢? 好在雾气消散之后,太阳慢慢的出现在天空上,虽说没有多少热量,但天地间亮堂起来,还是让荀圭心情好了不少。荀圭一声令下,大黄奔跑起来。 一路小跑,估摸着跑了一个时辰,荀圭终于见到了一座城门,上书“安定县”。荀圭下马步行,表明自己士子境的身份后,在守门官兵震惊的眼神中,直奔路边粉摊。 一连吃完两大碗米粉,啃了一只猪蹄之后,荀圭这才往县学去了。 只是站在县学门口,荀圭犯了难,要怎么进去呢?自己并无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 眼见着不少读书人,出示了自己的身份牌后进了大门,荀圭很是惆怅。前世没好好读书,这辈子说是个读书人却靠着一身怪力,现在想读一读书,都不知道怎么入门。 正在纠结时,荀圭突然看见远处来了,一个左手拿书右手摸胡子的骑着驴的中年男子,看他衣着,也是儒生,他经过的地方,学子们纷纷向他弯腰行礼,看样子不是教习就是学官之类。 等中年男子骑着毛驴到了荀圭跟前,荀圭连忙弯腰作揖:“见过前辈,请前辈等一等。” 荀圭声音很大,把中年男子吓了一跳,他定睛一瞧,立马收起了书,跳下毛驴弯腰回礼:“见过这位秀才,在下可不敢当前辈之名。” 两人互相见礼之后,荀圭疑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秀才,我刚晋级呢。” 中年男子笑道:“在下正是这定安县的县学教谕。”说罢,他微笑看着荀圭。 荀圭一头雾水,半晌过后又问道:“然后呢?” 教谕愣了一下:“所以,我的官印会告诉我你的境界啊!这等常识你竟不知?” 荀圭心说我完全就是个野路子,我怎么知道。苦笑一声,荀圭拱手说道:“在下读书全是自学,莫名其妙的就突破了,我也不知到底怎么增进学问提升修为???” 教谕满是疑惑,重新拱手,说道:“在下章诚,定安县教谕,士子境界。” 荀圭拱手回道:“在下荀圭,从越国北上来求学的,应该是秀才境界。” 章诚哈哈一笑:“不用应该,你就是秀才境界。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入内一叙吧。” 荀圭这才发现,他们俩在这里说话,已经引起了其他人注意,甚至造成了小小的拥堵。 章诚身为教谕,当然是不需要身份证明的,在门房那里刷脸就行。章诚带着荀圭,一路走到了后院值房。 值房里,章诚请荀圭坐下,下人奉上香茶之后,章诚言语之间点燃炭火,这才伸手说道:“荀秀才请,此茶是本地产的,别有一番风味。” 荀圭微笑举杯,浅尝一口,砸了咂嘴之后,装模作样的说道:“此茶,茶香浓郁,入口微涩,后有回甘。似有山间岩石与草木气息。” 章诚正喝着茶,闻言立马放下茶杯,惊讶道:“荀秀才所言不差,此茶正是采自城外崖边。荀秀才很懂品茶啊!” 荀圭心说我就是觉得有草根味道和土腥气,说的文雅了点儿而已。 摇了摇头,荀圭笑道:“我哪里知道品茶,不过是学了他人几句点评,牵强附会而已。” 章诚也笑了,只当是荀圭谦虚。两人喝了茶,章诚问道:“荀秀才,你说你说从越国北上,我县离越国中间还隔着两个县,既然是求学,何不就近到他们的县学?虽说你已经突破,但突破一事很看时机,你就不怕错过机会?” 荀圭无奈地说道:“我倒是想,可我是独身前来,没人引路。前日出了大山,问了猎户们,说到了南和县了。我顺着他们指的方向想去南和县城,谁知到了这里。” 章诚哈哈大笑:“荀秀才你啊,也不知说你运气好还是不好。不过你无须担心,我的官印明确感知到你已稳固了秀才境界,你可以放心了。” 荀圭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个这个,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在这里学习一段时间。” 章诚很是惊讶:“你已是秀才,我不过是个士子境,你在我这里学什么?” “实不相瞒,”荀圭诚恳地说道:“在下所言全靠自学,并不是骗你。我对修为境界的知识,全都是道听途说,我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学习,要怎么突破。所以,若是阁下有相关书籍,能不能给我看一看?我只需一间静室,不会打扰到你们的教学的。” 章诚摸了摸胡子:“这倒是无妨,书籍和静室都借给你。不过荀秀才,在下也有个不情之请。” “但说无妨。”荀圭连忙点头,“只要我帮得上的,我绝不推辞。” 章诚儒雅的脸上有些害羞:“在下???在下卡在士子境界好几年了,荀秀才你看完书,梳理完心中所思之后,能不能把突破的经验教给我???” “小事一桩。”荀圭虽然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破,但还是立马答应了。 章诚笑的很开心:“那就这么说定了。来来来,我带你去静室,是我专用的地方,不会有人打扰你,一日三餐都有人送,你可安心学习。” 荀圭喜上眉梢:“那就多谢了。” 两人出了门,章诚领着荀圭往花园那头一栋独立的小楼走去。 六十四 学海无涯,回头是岸 这栋小楼不大,一共两层,一层不过四丈方圆。一楼是待客的地方,放着桌椅、博古架,还有一盆松树盆栽增添雅趣。 二楼更简单,一张窄床,一套桌椅,然后就是顶到天花板的一排书架,满满当当全是书。 在荀圭做了保证不会破坏书籍,不会引发火灾之后,章诚叫来下人,往二楼送了炭盆取暖,又留了一个机灵的侍女在一楼,照看烧热水的小炉子,顺带着盯着大黄,不要让它啃了花园里的花草。 然后章诚就走了,他还要办公、上课。荀圭就留在二楼,准备看书学习。 荀圭先在书架上找了一番,心说难怪章诚百般交代,这里不光有时文,还有不少他的门生的文章,更有不少看起来就年代久远的手抄本,确实要小心存放。 挑选了几本,荀圭小心地把书拿到桌子上。这时,荀圭才发现了大书桌右上角,一本名为《儒生修炼手册》的小册子。 荀圭拿过小册子,下意识的就要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想到楼下还有人,荀圭这才克制住了自己。翻开小册子,扉页上的内容就瞬间吸引住了荀圭: “儒生者,儒门学生是也,便如百工百业,一谋生行当而已,我儒门读书人,切不可以此自傲。” 荀圭点点头:“这位倒是通透。”然后接着往下看: “儒字何解?人需而已。无非是探究如何做人的道理,守礼知义,明辨是非,传道受业是人之大需,此乃人所以为人,亦是人存于天地间的根基。 依老夫所见,礼随势而变,是非有立场之别,惟传、受二字,是至理也。传者,总之、炼之、言之;受者,学之、化之、得之也。传者是为师,受者是为生,此师生之道也。师、生不惟师生,生有一字更益可为师,师有一惑亦为生也。” 荀圭看到这,忍不住说道:“这两句,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继续看:“儒者,我门下自称是也;师生者,我与门下互称也。值此天地俱变之际,我立儒道,不求长生,不求来世,惟愿纳天下之文,传之莫使断绝而已矣。” 扉页上就这几句。荀圭看完了,拿着小册子翻了翻,居然没有署名。不过看这语气,不会是这个世界的儒门祖师,人称夫子的那位写的吧? 暂且放下疑惑,荀圭翻到目录,一共就六行字:“士子,秀才,翰林,大儒,文圣,莫名。” 荀圭翻到正文,士子这一页写着:“开蒙,知礼,广读诗书,熟读经典。习先贤文字,学前人气魄,立儒者心意,出口成章。”然后就没了。 荀圭愣了,迅速翻到了下一页,只见秀才这一页写着:“背诵经典,选修主经。循先贤作为,锻自身肝胆,凝文华于心,得浩然正气,断章取义而不违本心。” 荀圭看的一头雾水,继续往下翻,翰林这一页写着:“游学万里,立身正名。炼自身文华,凝文心魂魄,合万民之心,定千里纲常,着书立说,传道授业解惑。” 大儒这一页写着:“以民心为己心,以百姓为己姓,所求者百姓所需,所为者万民标榜。大儒不可自称,惟万民所向,众口相传而已。” 最后的文圣一页,则是很简短:“肉体凡躯,何敢言圣?无非读得多记得多教的多而已。” 荀圭赶紧翻到最后一页,莫名这一页,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合上了小册子,荀圭陷入了深深的迷茫:功法呢?行拱经脉图呢?口诀呢?修成之后的效果呢?这不是什么都没说么?这真是那位夫子写的?荀圭依稀记得,夫子是齐国王室,姓田名峦,王室中人写的内东西居然这么简洁么? 挠了挠头,荀圭把小册子放在一边。随手翻了翻刚刚挑选出来的几本书,结果呢,里面的内容大差不差,总的来说,概括出了儒门修行的三个字:“学,教,再。” 先学再教然后重复。士子和和秀才就是学,学的多了,学透了就可以教别人。这一辈子就是学,就是学完了教,就是不断的重复。荀圭花了一个白天,翻遍了所有类似的书籍,基本都是这么说的。 至于晋级之后,有什么能力,几乎是半点没提;至于如何突破?不是说了么,学,教,再! 荀圭崩溃了,按照章诚说的情况,他卡在士子境都多少年了,自己却莫名其妙的突破到了秀才,这只怕是老天爷的功劳。 所以要怎么跟章诚说呢?荀圭很是蛋疼,难不成说让章诚在一个大雾天的清晨去爬山,说不定就穿越了,然后就可以得到老天爷给的穿越福利,突破起来完全没压力啊! 可是荀圭不能这么说啊!荀圭站了起来,偷偷摸摸走到楼梯口,往下一看,那个侍女正在小心地倒水泡茶,荀圭赶紧回到座位。 不一会儿,侍女上了楼,轻轻地敲了敲门,说道:“公子,可要用茶?” 荀圭稳了稳心态,沉声说道:“要的,进来吧。” 侍女低着头,放好了茶杯添了茶,然后,她下意识的看了荀圭一眼。这一眼,就让她瞬间沉迷了。 这张脸,剑眉星目翘鼻红唇,真真是天上的星辰化作了双眸,弯弯的月牙变作了嘴角,好一副:桌前公子苦读书,添香红袖上重楼,此间无言唯顾盼,一盏清茶留晚秋的景象。 侍女看的痴了。荀圭等了半天,茶都凉了也没见侍女离开。转头一看,荀圭就看见了一脸花痴神游天外不知道在幻想着什么的侍女。 荀圭看着侍女那失焦的双眼,突然开始发散思路,这一刻,荀圭突然想到了自己那个名义上的祖师,北圣黎振升前辈! 一把拿过小册子翻开,荀圭开始把自己的情况和小册子上面写的相对照:士子境界“立儒生心意”这一句,说的应该就是开口窍时,念诵经典发愿的环节吧?自己念的可是横渠四句,想来效果是相当不错的! 接着就是自己莫名其妙突破到的,秀才境界。背诵经典,选修主经,这难道和前世科举一样,要从五经之中选一本主修?那么锻炼肝胆就是修炼要求,凝聚文心和浩然正气就是修炼成果?后面的翰林和大儒自己不知道,但是两位文圣自己都见过了啊! 荀圭继续在心里琢磨:“既然说是读得多记得多教的多,可没说是读什么记什么教什么!这应该是个关键,北圣前辈最出名的是什么?是???颜值!” 想到这里,荀圭又看向一旁的侍女,是女还是一副沉迷盛世美颜不可自拔的表情。荀圭忍不住想道:“如果是这样,那北圣前辈就是读了许多关于美容的内容,记得许多美容手法,教了许多弟子美颜的方法,并靠着这一条路成圣?” 荀圭抬头望天,摸着下巴思考:“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说明这个世界的儒家和前世的完全不一样···把‘儒’字拆为人需来理解的话,对于高颜值的向往也确实是人之常情,进化就是为了更好地生存,人类生活在复杂的社会里,对颜值的需求也的确算得上是刚需啊!” 荀圭一拍脑门:“也就是说,只要找准一门需求,做大做强,精耕细作,就是成圣之路?!” 千里之外的北圣黎振升早已惊呆了,这个徒孙怎么回事,想成圣是没错,但是为什么要领悟自己的路子?还有,这小子是怎么领悟出来的? 确定了最终目标之后,荀圭心里的迷茫终于减轻了不少。长舒一口气,荀圭叫道:“姑娘,姑娘!” 侍女惊醒过来,脸颊通红说不出话来。荀圭一口喝完凉掉的茶水,笑道:“茶凉了,麻烦你再去烧一壶热水吧。” 侍女终于反应过来,红着脸收了茶具,迅速逃离了尴尬现场。 然后荀圭赶紧关上了二楼的门。坐回椅子上之后,荀圭找来纸笔,打算把自己的想法写下来加深记忆。但是刚提起笔,荀圭就发觉自己的记忆开始模糊,不过几秒之后,荀圭就完全忘了自己要干什么,整个人又开始迷糊起来。 一滴墨滴在了纸上,发出的轻响惊醒了荀圭,荀圭挠了挠头,只是隐约记得,自己应该是打算写什么东西,但具体要写什么,居然忘记了。 千里之外盯着荀圭的北圣,终于放下心来。即便是他,隔这么远发动“为尊者讳”的真意,也有失败的风险。不过还行,看样子荀圭这小子成圣之路。北圣忍不住说道:“天外来客果然奇异,不过初入秀才境界,还能想到这么多。” 再看荀圭,荀圭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想起来,忍不住放下笔,把面前纸张揉成一团,又拿起《儒生修炼手册》看了起来。盯着秀才这一页看了半天,荀圭终于恍然大悟:“我是要选一门主修啊!” 然后荀圭又迷茫了,在翻遍了书柜之后,荀圭也没找到《易经》《诗经》《尚书》《礼记》《春秋》之中的任何一本,但是《论语》却有。不过虽然有《论语》,但里面的人名、地名完全陌生,只不过言语之间,表达的意思相近,中心思想还是仁恕、礼义、有教无类这些。 荀圭气得咬牙切齿,这不是为难人么!前世的自己都没背下来《论语》,还想背下来这个世界不一样的另外一本?说到底,“论语”两个字,大概意思就是“把说的话编辑在一起”,你要是脸皮厚,你完全可以让你的亲朋好友,把你说的话编辑起来,再写一本“论语”。 荀圭把书本都放回原位,无力的瘫倒在椅子上。长叹一声,荀圭哀嚎道:“我为什么要是个儒生啊!我为什么不做个武夫啊!” “哦?荀秀才何出此言?”二楼的门突然开了,章诚一脸不解的站在门口。 荀圭连忙站了起来,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傍晚了。荀圭苦笑着拱手:“章兄不必惊讶,只是在下读书一日,有了些感悟而已。” 章诚很有兴趣:“不只是什么感悟,可否说与我听?” 荀圭摊开双手叹道:“学海无涯,回头是岸啊!” 章诚先是一愣,接着放声大笑起来,笑了半天,章诚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荀圭说道:“荀秀才,你真是···我原以为你是痴人,不想你却如此促狭!” 荀圭不好解释,只好说道:“我不是故意说笑???算了,章兄,你找我有事么?” 章诚平复呼吸,这才说道:“我来叫你吃饭。如今天下太平,又不缺粮食,荀兄你也想一箪食一瓢饮?” 荀圭也笑了起来:“你还说我促狭,我何德何能能与先贤相比!走走走,先吃饭再说。” 章诚一伸手:“快请快请。我楚国阴寒湿润天气居多,多食用辣椒驱寒,怕你吃不惯,我特意准备了清淡的菜式。” 走到楼梯口的荀圭欲哭无泪,我想吃辣椒啊!我前世就喜欢吃辣椒啊!不过为了自己不惹怀疑,荀圭还是“兴高采烈”的吃完了这一顿清淡的饭食。 吃完饭,荀圭“满怀感激”地道谢。 章诚表示这不算什么,荀圭这样的秀才愿意停留,是他章诚的运气,说不定自己寻求的突破就在荀圭身上。 想了一下,荀圭还是和盘托出了:“章兄,我虽然突破了,但是自己对于自己如何突破的,却半点头绪都没有,怕是给不了你什么帮助啊?” 章诚闻言有些慌张,连忙问道:“荀兄何出此言?难道你选定的主经是残缺古本,无法领悟其中真意?那你又是如何突破的?” 荀圭懵了,选定主经?这不是突破到秀才之后做的事么? 荀圭还没追问,章诚继续说道:“开蒙之后,就要广读经典。受先贤影响之后,要么发下愿望,要么感悟经典,就可以突破到士子境界;然后选定主经,专攻一门,学习经典之中作为,凝聚文心,炼浩然正气,辅以教化功德,就可突破到秀才境界了。荀兄,你的文心是什么?你浩然正气凝聚了多少?” 荀圭张大了嘴,原来自己完全理解错了,那小册子上写的,根本全都是突破之法,要先做到上面写的事情,才能突破到相应的境界! “我说那道金光怎么直奔胸口呢!”荀圭心里叫道,“原来是凝聚文心???可是我士子境也是稀里糊涂的,压根没凝聚啊!” 无奈之下,荀圭只好说道:“章兄,我全无师门指点,对于你说的我是一窍不通啊!” 章诚直接站了起来,二话不说掏出官印对准荀圭,只见一片白茫茫,如月华一般的光芒遍布荀圭全身,片刻之后,章诚收起了官印,惊呼道:“真是奇哉怪也!你确实是秀才境界,但是没有文心,也无浩然正气!” 荀圭只好站了起来,弯腰作揖,诚心诚意的问道:“章兄,还请先教我什么是文心,什么又是浩然正气?” 章诚虽然很惊讶,但还是仔细的回答:“所谓文心,并无实体,只是你的心,要坚定。你学到了什么,你要用所学做什么,这是你在士子境要想清楚的事情,等你想通了这些,才算是有了突破到秀才境界的资格。然后你要去教别人,不管是教他们识字也好,作画也罢,只要是你教的东西对他们有帮助,那就有功德。功德够了,天道就会降下功德金光,吸收之后,你就算是突破到了秀才境界了。” 荀圭恍然大悟,心说原来如此!自己当了半年教书先生,并且也带着乡亲们挣了些钱,这就是自己挣得功德吧?再往前看,自己在杭州时,还和明月道人消灭过妖怪呢,那也算功德啊! 对啊!荀圭突然站了起来,猛地拉开了自己的衣襟,胸口一个金色的“正”字出现。 章诚一见之下,惊呼:“荀秀才,你有这么多功德,难怪你没有文心也突破了!” 荀圭忙问道:“这样也可以突破么?” 章诚连连点头:“当然可以!高深的道理我不懂,但是获取功德,是所有的修行法共通的内容。你的功德都有化作金字,完全足够你突破到秀才境界了!不过???” 荀圭赶紧追问:“不过什么?” 章诚指着荀圭的胸口:“你这金字明灭不定,看样子你所有的功德都用在了突破时了。再有,荀秀才,我师尊曾经告诫我,文心是儒生最重要的东西,这毕竟代表着儒生的身份。如果你是道士或者僧人,只修功德反而有利,但我儒门不行。” 这句话好像一盆冷水,一下子浇灭了荀圭行侠仗义的热情。想了一会儿,荀圭不甘地问道:“章兄,我能改修道门么?” 章诚哭笑不得:“荀秀才你真是???你都突破到了秀才境界,早已得了天道赐下的教化功德,除非你转世重修,不然如何改修他法?” 荀圭合上衣襟,慢慢坐下,长叹一口气,说道:“那么,文心和浩然正气,要如何凝聚呢?” 六十五 这个世界太乱 章诚愣了一下,接着两手一摊,十分无奈的说道:“我倒是想告诉你,可我自己都没突破到秀才境界,你问我,我又该问谁呢?” “啊这???”荀圭也是无言以对,自己怎么把这事儿忘了。小小的尴尬了一下,荀圭又问道:“那,县里可有我儒门前辈,我可以去上门请教???” 话音未落,章诚一拍脑门:“荀秀才哎,县里要是有前辈的话,我又怎么会卡士子境这么多年呢!别说我,就是县令也不过是去年才正式成为一名士子境,过完年就要调到州城做知州去了。” 看着一脸迷茫的荀圭,章诚语重心长的说道:“荀秀才,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做州城或者大书院里做教习去,积累教化功德好了。我儒门虽然修行慢,但却很稳。” 荀圭心说你这“工资少但是稳定”的语气是怎么回事?想了想,荀圭问道:“天下承平六百年,我儒门竟然都没占据天下官场么?要是修为和官位能匹配就好了。” “你竟不知?”章诚十分惊讶,“当今天下的大儒以上,除了新晋者留在人间,前辈们都在天外抵御外魔,各国才有这六百年太平,不光是我儒门,道门佛家武者都在作战,哪儿有心思经营官场?” “什么玩意儿?!”荀圭拍案而起,“怎么还有天外邪魔的事情?” 章诚一时语塞,好半天之后才说道:“我现在是真的相信,你完全是靠着功德突破的了,这种事情你都不知道的啊?” 荀圭狠狠地挠了挠头皮,定了定神坐下:“还请章兄为我言明。” 章诚喝了口茶,咂了咂嘴,说道:“六百年之前,天降异象,这你知道吧?” 荀圭点了点头:“知道啊。” 章诚也点点头,继续说道:“适逢天地大变,天边黑云骤起遮天蔽日,人间一片黑暗,唯有那一道菩提灵光闪耀,灵光中有佛陀传音,言天外邪魔入侵,佛陀凭一己之力阻拦不了多久,邀请天下实力高绝者去帮忙,于是各家高手云集响应,纷纷投身天外???” 荀圭想象了一下,问道:“然后呢?” 章诚接着说:“那时候,天地之间数十位前辈,纷纷飞身天外,七七四十九日之后,天边黑云散去,这片大地才重见光明,但是前辈们再无消息传回来,一年之后,各家为了感谢佛陀示警,于是商议之下将北方各国让给佛门传教。” 荀圭更加疑惑,忍不住问道:“不是说这个世界没有第六境么?佛陀哪儿来的?还有,我听几个道士说,那是道门的混沌青莲???” “那是道门的给自己脸上贴金。”章诚摇摇头说道,“从古至今都没有第六境,说真的,要不是佛陀传回菩提树,世人也不知道佛门走到了第六境。” 荀圭狠狠地拍了拍脑袋,问道:“那我们儒家呢?不是说我儒家是得了一些气运分润,才立下传承,自称儒者的么?” 章诚瞥了荀圭一眼:“这也是你那道士朋友告诉你的吧?” 荀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章诚叹了口气,说道:“天变之前,古时并无儒家,但读书人是有的,不过读史、读诗、读农书的各不相同。有兵家、农家、史家之分,各家只有学问的不同,而且主修一门辅修其他学问是很常见的事情。夫子不过是把读书人们都组织了起来,他的弟子取了儒,这个字命名而已。” 这样就说得通了,荀圭点点头。 章诚继续说道:“你也知道,我儒门最初的目的,就是为了把学问传下去,要说起来,道门和佛门,不过是读道经和佛经的读书人,武者不过是读兵书武学的读书人而已,只不过他们所学更专,我儒门所学更博;他们收徒更严,我儒门有教无类而已。” 荀圭想了一下,点头表示同意,然后问道:“所以这和文心、浩然正气有什么关系?” 章诚一愣,接着“哎呀”一生,叫道:“扯远了。”理清思绪,组织了一下语言,章诚继续说道:“说到这个,其实古时读书人是纯学者,而那时候,有修为的只有道门、佛门、还有各处巫术信仰,读书人和武者是没有修炼之法的。” 荀圭示意章诚不必等自己理解,接着说就是。章诚喝了口水,继续说:“也就是在天变之后,各家前辈飞身天外抵御外魔,但是再无消息传回来,各家修行者,这才意识到最严重的问题:传承断绝!” 章诚看着荀圭,严肃的说道:“修行者,不管是古时还是如今,都很稀少,所以各家对自己的衣钵传承都看的很重,天变十分突然,前辈们都没来得及传下道统,就失了音讯,所以,道门和佛门都纷纷放下了门派之别,聚在一起修订经典,划定境界。” “也就是那段时间,夫子的主张逐渐被更多人接受,有感于天外邪魔不知何时会卷土重来,于是佛道两家在它们修订修行法之后,也派人帮助新生的儒家探索修行路。” 荀圭很是震惊:“居然是这样的?” 章诚自顾自继续说道:“道门修道法,中心还是亲近自然,感悟自然;佛门讲渡人,中心是用善行抵消苦难,超脱苦海。三家聚在一起探究,最终,为我儒门选定了教化一道。” “这也就是我儒门修行的根本,从一开始,我儒门就不追求绝对的超脱,”章诚双目涣散,好像亲眼见到了六百年前那个场景,“我儒门想做的,无非就是把前人的东西都学了,再教给后来人而已。不光是后来编订的四书五经,各家言论,南北二圣还各自学全了道门、佛门的神通,甚至连巫术也有涉猎。” 荀圭好像明白了儒门为什么没有第六境的原因了,因为儒门不光是传承儒者的身份,还要帮其他教派传承文化,所学太杂。 “至于武者,其实自古有之。”章诚喝完一壶茶,继续说道,“但也和那时候的读书人一样,其实不算是一种专门的身份。儒门探究出修行路之后,一部分锻体修行的读书人,开辟了武者一脉,只是传到现在,武者更加偏向于战阵之法,毕竟现在的儒门读书人,不修武道也可自保了。” 荀圭轻叹一声:“所以,现在只有面对异族的秦国有那么多武者。” 章诚猛地甩头看着荀圭:“这件事你怎么会知道?你不是一无所知么?” 荀圭只好糊弄道:“我也是听人说的。就好像你现在说给我听这样。” 章诚点点头:“也难怪你这么年轻就是秀才了,我教书这么久,像你这样耐得住性子听讲的,我还真没见过几个。” 荀圭不知道说什么好,明明章诚比自己低一级,但是他说话比自己更像一个老师,自己不知不觉就带入到了学生的角色里。 章诚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腿脚,长叹一声:“唉,其实这些事情,我也是从古籍中看来,别说你,就是国中那几位翰林,也未见得知道这些事情啊。” 荀圭一惊,心说古籍里看来的?那就是不知真假没有考据啦?亏得我听得这么认真! 章诚看着天空,一副悲天悯人心怀天下的神态,突然,他整理衣冠,对着上天恭敬作揖,大声说道:“多谢我人族前辈护佑。” 礼毕之后,章诚看着繁星满天,低声说道:“若有一日外魔再临,我即便是修为不济,也愿抛头颅洒热血,身先士卒,为天下百姓求太平!” 荀圭忍不住起身,刚想为章诚鼓掌,只见那熟悉的勺子群星之中,一颗星猛地闪亮,紧接着星光突然坠下,刷的一下化作流星,直奔小院而来。 荀圭愣住了,章诚更是呆在原地。眨眼之间,这道流星就冲到了章诚面前,把整个县学都照的亮如白昼。流星绕着章诚飞了三圈,倏地消失在章诚身体里。 章诚忍不住回头看荀圭,荀圭双手一摊示意自己毫无头绪。 “我???”章诚开口想说什么,话音未起就住了嘴,一脸震惊的样子。荀圭看他这样,忍不住问道:“怎么了章兄?” 章诚开始手舞足蹈起来,但就是不开口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用手指屋里,还给荀圭使眼色,荀圭看了一会儿,走进屋里拿出了纸笔。 荀圭拿着笔、纸,问道:“章兄,你可是需要写什么东西?” 章诚连连点头,然后疯狂摇头,在荀圭疑惑的眼神里,章诚用手比划了写字的姿势,然后指了指荀圭手里的纸,又指了指自己的嘴。 荀圭充分发挥想象力,但还是一无所获。章诚急的满头大汗,双手抱拳,一边拱手,一边努嘴。 突然,荀圭福至心灵,赶紧问道:“你是想让我为你写下经典,你再看着纸张说话?” 章诚喜上眉梢,连连点头,又赶紧摇头,又使劲点头。 荀圭想了想,继续问道:“写东西没错,但不是写经典?那???我给你写两句诗?” 章诚瞪大双眼,直接长揖到地。看他这样,荀圭展开纸张,提笔就写。然后对着章诚展开了墨迹未干的纸张。 章诚看了纸上诗句,直接竖了一个大拇指,然后转身,对着天上星辰,朗声说道:“位卑未敢忘忧国。” 话音未落,天边突然闪过一道金光,金光如一团云朵,飞速靠近,片刻之后就融入了章诚的身体。章诚被金光一照,突然脚下一软,倒了下去。 这道金光荀圭认识啊,这不就是教化功德么!看着章诚就要倒地,荀圭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章诚,感慨道:“这就是突破到秀才境界的虚弱期啊!” 章诚靠着荀圭,有气无力的说道:“多谢荀兄护法,不仅赠我诗文,还让我不至于倒地,有损形象???” 荀圭哭笑不得:“都什么时候了还瞎客气。我先扶你回房休息吧,刚突破会有虚弱期,你别说话了。” 章诚强行挤出了一个笑容,然后脑袋一歪,就昏死过去。 荀圭没办法,只好架起章诚,把他送到了二楼小床上,熄灭炭火,盖好被子之后,荀圭才下了楼。 到了楼下,大黄正站在楼梯口往上看。荀圭走过去摸了摸大黄的脑袋:“大黄,今晚我又得靠你取暖了。” 大黄歪着头想了一下,走到了墙角。荀圭解开外套铺在地上,大黄这才趴在了荀圭的外套上面。荀圭四处看了看,扯下桌子上的桌布盖在自己身上,靠着大黄睡了。 尽管还有许多疑惑,但眼下也只有等章诚醒过来再说了,说了这么半天,他倒是突破了,自己的问心和浩然正气还没着落呢!淦,我为什么不把桌布铺在地上? 不多时,一人一马的鼾声响起,给满天繁星的闪烁打起了节拍。 六十六 正气 章诚底子也不错,一觉醒来就摆脱了虚弱感,在表达了对荀圭睡地板的愧疚之后,好好地请荀圭吃了一顿。 吃过早饭,二人探讨了一番。昨日章诚的突破十分突兀,经过研究,章诚觉得,自己身为一县教谕,教化功德不缺,知识也不缺,久久不突破,应该是自己的信念不够强烈,昨日说起六百年前心神激荡,这才引得文曲星光降下,又有荀圭剽来的一句诗,这才突破了。 在解了心中疑惑之后,章诚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虽然刚刚突破,但是理论知识不缺,必定能帮荀圭解答文心和浩然正气的问题。 章诚索性请了个假,就待在小院里和荀圭研究。县令也亲自来了一趟,在得知章诚突破到秀才,搞不好以后就是自己上司之后,欣然同意了章诚的请假。 打发走了县令,章诚又开始组织语言。荀圭连忙说道:“章兄,还请说得简短些,我们少说一些多多实践,对我们俩,都有稳固修为的好处。” 章诚张了张嘴,点了点头。继续组织语言。 荀圭喝完一壶茶,上了两次厕所之后,章诚终于组织好了语言,开口说道:“文心无形无质,不过是你的心思而已,只要心思坚定,就能引来文曲星光,昨日你见过的,那就是文心的具现化了。” 荀圭点点头。章诚又说道:“浩然正气,其实并非我儒门特有,其实都是修为到了可以气场外放,浩然正气只是我儒门根据气场的特性取名,就好比武者的外罡,道门的护体金光,佛门的丈六佛域,是随身护体之法。无论是哪门哪派,都可以根据心意外放修为护体,并且根据修为调整范围。” “嗯嗯嗯。”荀圭连连点头,“然后呢?” 章诚眉头一挑:“我说完了啊!不是你说要简短些么?” 荀圭大为震撼,这也太简短了!荀圭忍不住问道:“所以要怎么修炼呢?” 章诚眉头一挑:“不是说了么,随心外放啊!”说着,章诚双眼一闭一睁,顿时一股无形气场散发开来,荀圭能感受到这种气场,此时在荀圭的眼中,章诚不再是一个小地方的小教谕,而是教书育人数十年如一日的老先生,不怒自威,却又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与之亲近,接受他的教育。 荀圭感受了一下,感慨道:“这就是浩然正气么?的确效果显着。” 章诚舒了一口气:“呼???我刚刚突破,还不是很熟练,这么一小会儿就感觉到累了。” 荀圭拱手笑道:“多谢章兄指点,我回头自己再琢磨琢磨。” 章诚连忙摆手:“不敢不敢,我能突破还是托了你的福。”客气了一下,章诚话锋一转:“对了荀兄,我们聊到过,你似乎是全靠功德突破,不知你突破时,可有文曲星光降临啊?” 荀圭回忆了一下,摇摇头说:“没有,我只见到了功德金光,而且比你的金光要亮不少,文曲星光却是没见到。” 章诚摸了摸他那不算太长的胡须,抬起头想了一阵,才对荀圭说:“荀兄,我前面也告诉你了,我儒门还是以教化为主,光靠功德是不行的。要不我推荐你去书院吧。” 荀圭假装疑惑,问道:“书院?我倒是听说过,但是我们现在都是秀才了,还要去书院进学么?” 章诚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直说了吧,荀兄,你是靠功德晋级,学问方面怕是???” 荀圭苦笑一声:“我哪儿有什么学问,要不是你与我详谈,我连儒门是什么都搞不清楚。” 章诚一拍大腿:“正是如此。现在你已经是秀才境界,想转修他法是不成了,为了以后的路,还是要夯实基础,增加学问,我说的没错吧?” 荀圭点点头:“正要如此。” “所以啊,你就应该去书院。”章诚很认真的说道:“我楚国最大的书院,就在怀远郡城外,我与书院几位教习相熟,待我写一封信推荐你去执教,你可安心积累教化功德。” 荀圭疑惑道:“楚国最大的书院?我去执教?章兄,你是真不怕我误人子弟啊,我教一教孩子还行,怎敢去书院???” 话音未落,章诚笑了:“哈哈哈???荀兄你误会了,我虽可以推荐你过去,但你去了也是从书院下分属各处的小学校教起,正是教小孩子们启蒙啊。” 荀圭嘿嘿一笑,心说自己也是想多了,只听章诚继续说道:“荀兄,启蒙的事情对你来说不难吧?教授幼儿事情不多,你也有更多时间读书学习,等你做个几年,以你的天资???” 荀圭赶紧站了起来,作揖致谢:“多谢章兄。” 章诚也站了起来回礼:“我也要谢你助我突破。” 荀圭和章诚聊的很晚,荀圭又知道了不少知识,比如楚国的官场分级,省郡县各级长官,以及最重要的,书院的名字和位置。 第二天吃过早饭,荀圭和章诚依依惜别,约好以后有时间一定再聚一聚。在路边折了一根柳树枝后,荀圭带着章诚的推荐信,直奔正北方去了。 正气书院,楚国最大的书院,往北跨过三个县的怀远郡郡城外东山上,那一片好几座山头都是书院的地方。出了县城,荀圭找准方向,就让大黄撒开蹄子狂奔。 大黄不愧是天道改造过的马,跟高铁一样,上午出发,下午就到了怀远郡城,站在城门口观望了一会儿,荀圭发现这边居然要路引,也不知道是每天都要,还是这几天有大事发生。 “幸好我不用先进城,”荀圭摸着下巴寻思,“我还是先去书院报道,然后让书院给我办个身份证明得了。”四下看了一圈,不远处有几个小摊十分热闹,荀圭牵起大黄走了过去。 小二接过缰绳,热情的问道:“客人要点儿什么?” 荀圭找了个位置坐下,说道:“给我的马喂些草料、清水,有粗粮饼子也来上一些。至于我,你们这儿有什么特色的小吃么?” 小二扯下肩上抹布,一边擦桌子一边说道:“我们这儿有炸豆腐,外酥里嫩,这天气来上几块热乎乎的炸豆腐,可过瘾了。” 荀圭点点头:“那就炸豆腐,再热一壶酒来。”说完,荀圭掏出一粒碎银递过去:“快些上来,我饿了。” 小二眼睛一亮,接过银子牵着大黄转身就走,对后厨叫道:“好酒好肉炸豆腐!上好草料粗粮饼!” 荀圭心说还特么挺顺嘴。不多时,一盘热气腾腾的炸豆腐端了上来,上面撒了一层细细的辣椒面儿。荀圭夹起一块放进嘴里,忍不住流下热泪,心说这么久了,可算是又吃到这么正经的辣椒味儿了。 蜀国气候潮湿,吃辣椒也是风俗,不过先前荀圭去的时候直接上了青城山,道士们修炼之人忌荤腥,辣椒这种重口的他们不吃,所以荀圭围着九州饶了大半圈,这还是吃的第一口辣椒。 小二见荀圭流眼泪,忍不住问道:“怎么了客官,可是太辣了不合胃口?” 荀圭擦掉眼泪:“不不不,很好吃,只是我游历许久,很久没有吃过辣椒了。” 小二笑道:“我就说嘛,客人你的口音,听着就是我们这边的人。我跟您说,这豆腐是早上刚做好的,辣椒是今年最辣的,这两样在一起,最是开胃。”说完,小二把烫好的酒和一盘扣肉放在了桌上。 荀圭指着扣肉:“好东西,快给我上一大碗米饭。” “好嘞,马上来。”小二转身就走。“洞庭香米饭一碗!” 于是荀圭大口肉大口酒,炫了一顿之后,才牵着大黄往城外东山走去。看天色这会儿也就下午两三点,荀圭也不急,慢悠悠的走,一路上见到了不少青衫学子,或是口中念念有词,或是手舞足蹈的往那边走,看样子都是书院的学生。 走了许久,终于见到了正气书院。远远望去,青山苍翠碧水环绕,山间亭台楼阁掩映其中,山下河流弯曲有情,不少人裹着秋衣泛舟河面,诗词唱和;山间自有学子读书作画,抚琴舞剑;也有不少教习先生焚香设席,在林间讲学。 再往上看,山腰处有一大片空地,树立夫子雕像,不少学生在雕像前正襟危坐一言不发,荀圭看了一会儿,有几个读书人突然站起,大声说着什么,接着就见苍穹之上,文曲星光闪动,又有几片功德金光飞来,看样子是集体突破。 突破的学生们向一旁护法的教师们致谢,接受同窗们的恭贺,并立马向还未突破的同窗们,将自己突破的感觉说出,一片其乐融融。 荀圭站着看了许久,以他现在的目力,看的清清楚楚。荀圭忍不住感慨:“不愧是楚国最大的书院,学习氛围浓厚,一看就是做学问的好地方。” “哦?这位先生,您是第一次来我们书院么?”不远处有人开口了。 荀圭转头看去,不远处有一人拱手发问——这人站在小路拐弯处,小路过去没有几十步,就是山门所在。除了说话这人,还有一群学生在路边亭子下,摆开桌椅在给学生们登记。说话这位穿着与学生们不同,年纪也大不少,看样子是书院的管理人员或者教师。 荀圭走了过去,拱手回礼:“在下荀圭,蒙定安县教谕推荐来的。”说着,荀圭从怀里掏出章诚的推荐信递了过去:“有书信为证。” “在下失礼了。”说话的男子接过章诚的信,直接打开。读过之后,他露出笑容,把信递了回来,笑道:“原来是荀秀才当面,荀秀才修为深厚,竟然一日之内就赶到了。” 荀圭拱手回礼:“在下听闻正气书院是楚国最大的书院,心驰神往,幸得坐骑神速,让我早早来到书院。” 接待员伸手邀请到:“荀秀才是贵客,快请入内。我带你去见山长。” 荀圭客气了一下,问道:“还未请教?” “在下客知云,忝为书院知事。”接待员笑道,“今日有我负责在此清点返校学生,这才有幸率先得见阁下。” “不敢当不敢当,咱们还是先去见山长吧?”荀圭又是一阵客气。 有了客知云的带领,荀圭很顺利的进了书院,一条主路上山,在一片莲池前分作几条小路。客知云介绍道:“这几条小路,往东分别通往经、史、子、集四院,往南是演武场和饭堂、医馆,往北是广场,广场之后是藏书楼,广场往西就是教习们的住处,办公之所也在那边。” 荀圭顺着客知云的手指看了一圈,记下了各个建筑的方向。从莲池上的小桥走过,二人拾级而上,走了两刻钟来到了广场前。荀圭第一时间就见到了三丈高的父子雕像,看着这和前世完全不一样的儒门创始人,荀圭整了整衣冠,端端正正的作揖行礼。 看到荀圭恭敬行礼,客知云脸上的客套笑容,才算是有了几分真诚。等荀圭起身,客知云才伸手继续引路:“荀秀才请往这边。” “有劳。”荀圭微笑。 二人从广场上穿过,路过了占地两亩的藏书楼,走到了一条石板路上,石板路两边都是竹林,西侧竹林外就是山崖,东侧竹林则是与松树混杂,时不时还有一阵阵梅花和兰花的香气飘来。 走在三人宽的石板路上,荀圭深吸一口气,忍不住问道:“客先生,为何我同时闻到了梅花和兰花的香气?难道是什么特别品种,竟能在深秋同时开放?” 客知云脚步未停,笑道:“荀秀才想必对这些不太在乎吧?书院之内一些教习,闲来无事作诗比试,有写梅花写得好的,就会在竹林内栽种一棵梅树;有写兰花写得好的,便会种一棵兰花。书院之内文气浓郁,有了文气的滋养,这些梅花兰花之类,也是常年开放啊。” 荀圭笑道:“竟然有如此雅趣。” 客知云笑道:“荀秀才日后也可参与,逢年过节大家都会办大大小小的文会,若是你写得多写得好,说不定还能圈定一块地,专门种植花木呢。” “在下岂敢奢望。”荀圭摆摆手,“只是不知,到现在都有哪些前辈,赢得了自己的花圃?” 客知云想了想,说道:“到现在,除了山长,也就只有梅林前辈了。啊,到了,荀兄请看。” 荀圭心说梅林前辈?是不是会带着一个叫亚瑟的小子去拔一把插在石头里的剑?刚想着,听见客知云轻声叫他,抬眼看去。 竹林之外,出现的竟是一个依山而建的小村落,粗略一看三四十个小院子错落分布,零散的分布在山谷两侧,山谷底下是一条小溪,在阳光下波光粼粼,溪水中似乎还有不少小鱼跳个不停。 竹林出口这边的山坡上,家家门口小院都种着梅花,小溪那边山坡上则全是一片一片的兰花。两侧山坡唯一相同的,就是一层一层的梯田。 荀圭张着嘴愣了半天,才问道:“客兄,这是什么情况?” 客知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如你所见,这边是‘梅党’,那边山坡是‘兰党’,两派人马隔水而居,除了上课或者文会,平日里是不会互相串门的。” 荀圭大为惊奇,问道:“梅兰竹菊四君子之名,我素有所知,只是没想到,书院教习们会如此摆开架势。对了客兄,不知你是?” 客知云长叹一声说道:“我是菊派,因为人数太少,只能成派。呐,我就住在那边。”说着伸手一指。 荀圭看了过去,小溪尽头被水坝堵出了一个小湖,湖边有几座房子聚在一起,房子周围和路边、湖边,种满了各色菊花,粉的白的黄色都有。 荀圭竖起大拇指:“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客兄好雅致啊!” 客知云双眼一亮,掏出纸笔就记下了这两句诗:“好诗啊!荀兄,没想到你也是菊派,走走走,快随我去,我为你介绍几位同好。”说着,客知云拉着荀圭就往山下奔。 荀圭哭笑不得,稳住脚步说道:“客兄,客兄冷静啊!我们得先去拜见山长!” 客知云哈哈大笑:“山长就是菊派,也住在那里,荀兄快来吧!”说着客知云伸手一指自己和荀圭的腿脚,念了一句“健步如飞。” 接着,客知云就拉着荀圭,脚不沾地的踏在半空,脚步轻点,就朝着小湖边的菊花丛滑翔过去。 六十七 难顶 千多步远的距离,客知云拉着荀圭,眨眼之间就到。 稳稳地落在地上,一阵花香扑面而来,荀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神清气爽。 客知云松开荀圭的手,笑着问道:“荀兄,此地如何?” 荀圭四下打量了一会儿,摇头晃脑的说道:“各种色彩搭配适宜,花香清远而不媚俗,各式房屋与各色菊花相得益彰,好景致啊。” “哈哈哈哈,小友,快请入内一叙。”花丛深处突然有老者说话,听起来十分高兴。 客知云连忙伸手引路:“荀兄快请,山长已经知晓你的到来了。” 荀圭跟着客知云往前走,直接往小湖水边去了。走了一段,拨开一人高的芦苇丛,踏着青苔小路往里走,终于在水边看见了一位老人。 老人坐在一块青石之上,头顶的一束芦苇被用藤蔓缠紧,捆成了雨伞的模样,用来遮阳。老人握着一根竹子鱼竿,正在垂钓。 听到脚步声,老人回过头来看向荀圭,客知云拱手作揖:“山长,这位就是荀秀才。” “好好好,我来招待。”老人笑呵呵的起身,对客知云挥了挥手:“偷懒也就到此为止了,今日还有不少学生尚未返校,你还有的忙呢。” “是。”客知云弯腰应了下来,然后转身对荀圭说:“这就是我正气书院山长,菊渊先生。我还有事,暂且告辞了。” 荀圭赶紧打招呼:“见过菊渊先生。” 客知云一个闪身就消失了,想必是回到了山门值班去了。菊渊先生摆了摆手:“小友不必多礼。先前你所吟‘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一句,不知可有全文?” 这都听见了?也不知道这位是什么境界。荀圭心里惊讶了一下,然后笑着回道:“有的。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嗯。好诗啊。”菊渊先生摸着胡子,面色满足:“不过小友年纪轻轻,怎么会有避世隐居之念呢?” 荀圭心说不好,这可不是我这个年纪该有的感悟。心思一转,荀圭瞎扯:“不瞒前辈,在下出身不好,求官不得,虽也有些抱负也无处施展,所以???” “哈哈???无妨无妨。”菊渊先生笑道,“代天牧民是抱负,教书育人也是功德。既然有缘到此,你就在书院里做个教习,也是儒生所为啊。” 荀圭挠挠头,又说道:“在下才疏学浅,根基不稳,此次前来,实则是为了求学。不瞒山长,在下并无信心教授学生,还是想先???” 话音未落,菊渊先生又是呵呵一笑,笑了几声才说道:“你搞出了竹纸,带着黄村致富,让他们不至于再走回老路,这样的教化能力,又何必妄自菲薄呢?” 荀圭大为吃惊,忍不住问道:“您是怎么知道的?” 菊渊先生仰天大笑:“哈哈哈???荀秀才啊,北圣前辈早已将你的形象传书天下,那教谕不认得你,但稍微大点的书院都都是知道你的,你以为你是什么无名之辈不成?老夫也关注你许久了。” 荀圭忍不住挠头,尬笑道:“师祖他还真是???护犊子啊哈哈???对了,还未请教前辈尊姓大名?” 菊渊先生扶着腰,重新坐在青石上:“老夫姓张,名秋华。哎呀,这都多少年为说过本名了,老夫都要忘记了???” 荀圭见状,小步上前,蹲在菊渊先生身后,轻轻的给他捶起腰来,继续问道:“前辈,既然您知道我,那我这腹中空空您肯定也知道,为何要我做教习呢?” 菊渊先生重新为鱼钩挂上饵,说道:“你啊,就是对自己太不自信了。”说着,他把鱼钩重新抛进水里:“你既然已是秀才,说明你的学问得到了天道认可,不然你功德再多也是不成的。”说着,菊渊先生转身,示意荀圭停手,又问道:“你想一想,有什么东西是你特别擅长的?” 荀圭想了一下,自己前世学了些什么?学校里的东西早就全还给老师了,唯一记得的,就是那见人说人话的虚与委蛇的功夫。荀圭又不好意思明说,只是尬笑着看向菊渊先生。 菊渊先生似笑非笑,慢慢说道:“荀秀才,你对当今官场有什么看法?” 猝不及防的问题,荀圭想了想,说道:“我也没做过官,只是听说光考试还不行,非得有人推荐不可。” 菊渊先生回头看着水面,轻叹一声说道:“光靠人推荐,不知才学如何;光看考试,不知做事的能力如何。不过是人心淳朴天下太平,各国才安然无事而已。” 荀圭点点头,这话倒是没错,要是不太平、经济水平不发达、种地养不活那么多人口的话,什么选官的手法都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到头来还得是“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菊渊先生摸着胡须,单手忽的提起吊杆,一尾鲫鱼疯狂摆动着被拉到了面前。荀圭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巴掌大的鲫鱼,熟练地取下鱼钩。 “山长,是放还是?”荀圭问道。 “放什么,正好作菜。”张秋华站了起来,收起鱼竿:“走走走,今日的主菜有了,趁着没天黑,快去做饭。” “啊?好。”荀圭抓起鲫鱼往青石棱角上一敲,直接敲死。张秋华在前面引路,荀圭拿着鱼在后面跟着,走出芦苇荡,穿过菊花丛,一路走到了山坡边,一间竹屋门口。 张秋华打开篱笆门,抬手一指:“那边就是厨房,你去弄吧。” 荀圭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拿着鱼就进了厨房。把鲫鱼煎好炖上,在厨房里找了一圈,又炒了个回锅肉。 荀圭准备好晚饭,张秋华山长这才走进了厨房。他拿来碗筷:“来来来,也不必端去堂屋吃了,你我就在厨房解决。” 一头雾水的荀圭吃完了饭,又洗了碗。又烧好水沏好茶,这才端着茶到了堂屋。张秋华端着茶喝了一口,感慨道:“小友,你若是个姑娘,到了这年岁,你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荀圭哭笑不得,开口问道:“山长,您有话还是直说吧。实在不行,我还有些钱财,捐给书院如何?” 张秋华端着茶杯,看着荀圭问道:“我知道你赚了钱,但我正气书院几千人,你有多少钱敢出如此豪言?” 荀圭心念往戒指里看了一眼。说道:“也不多,区区千把两黄金而已。” “噗!”的一声,张秋华把茶水全喷了出来,“多少?” 荀圭直接把戒指里的金子全部倒在了堂屋地上,夕阳余晖照在这一堆金子上,黄灿灿明晃晃,整间屋子都亮了不少。 张秋华看着荀圭,一张老脸上满是不解:“没听说北圣门下有修习经济之道的啊???难道你?” 荀圭打了个寒战,连忙说道:“您可别想歪,师祖虽然帮我改善了容貌,可我的钱都是做生意赚来的辛苦钱!这里还有除妖的报酬呢!” 张秋华顿时眉开眼笑:“好啊好啊,小友,你以后就是我书院特聘教习了,以后就教学生经济之道如何?” 荀圭心说我懂个锤子的经济,无非是靠着前世的眼界占便宜而已。苦笑一声,荀圭说道:“山长,我这都是机缘巧合才挣了钱,您让我教经济之道,还不如让我教他们做饭呢!” 张秋华放下茶杯:“也行啊!你刚刚这顿饭就很好吃啊,比我夫人做的都好吃。哎,你有空也教教其他教习,那些成了婚的还好,那些尚未成婚的教习,天天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荀圭收起黄金,叹了一口气,果然不管是在那个世界,研究学问的都不太在乎个人生活是么? 张秋华看着荀圭收起黄金,也没再说捐赠的事情,只是说道:“小友,今日天色已晚。等明日为你落户之后,再为你分配地方居住。今晚,我给你问问谁家有空床,你先将就一晚如何?” 荀圭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我没问题。只不过我的坐骑与我相伴千里,还需有地方安置它才行。” 张秋华笑道:“这倒是小事,我山门之内,文气浓郁气候适宜,即便睡在山野之间也无妨,只是不合礼仪而已。你的坐骑可以自寻去处,想睡哪里都行。” “这样的话就没问题了。”荀圭点点头,转头往门外叫道:“大黄???” 刚一开口,荀圭才发现问题,自己这扯了大半天,大黄还在山门外等着呢!想到这里荀圭一个起身就要走。张秋华赶紧问:“荀小友怎么了?” 荀圭苦笑一声:“我的坐骑还在山门处等我,我得去接它。” 张秋华轻笑一声,说道:“不必担心,客人的坐骑都有专人照料,待我传音,让他们把你的坐骑带来就是。”说罢,张秋华从一旁拿来纸笔,写完之后手一挥,信纸瞬间折成一只纸鹤,咻的一下就飞了出去。 “小友???荀教习,你先随我去找住处吧。”张秋华站了起来,“有些人睡得很早,你我早去,免得打扰别人。” 荀圭跟着张秋华出了门,走了半天爬上山坡,走到一处砖瓦房前,张秋华看了看屋里还亮着灯,开口叫道:“林教习。” 屋内人影闪动,不一会儿走出来一位女子,看样貌三十岁上下。她气质恬淡薄施粉黛,裹着一件薄披风,打着灯笼走到院门口,这才屈膝施礼:“见过山长,不知所为何事?” 张秋华摸着胡须,说道:“这位荀秀才,是今日来我书院报道的,天色已晚,我让他来你这里借宿。” 荀圭看了看林教习,又看了看张秋华,心说老不正经的,孤男寡女初次见面就借宿?你可真行啊。 林教习把灯笼稍稍举高照向荀圭,一见之下眼睛一亮,立马开口说道:“没问题。我这里正好有空房间,被褥铺盖都是齐的。” 没等荀圭说话,张秋华点点头说道:“那就好。哎呀,我年事已高精力不济,先回去休息了,有劳林教习了。” “山长慢走。”林教习笑意盈盈。张秋华刷的一下就消失在原地。 荀圭看着张秋华消失的方向,心说好家伙的来的时候慢慢走,走的时候玩瞬移是吧? 荀圭又看向一脸笑意的林教习,心说这里难道是龙潭虎穴不成? 拱手行礼,荀圭开口道:“在下荀圭,今日叨扰了???” 话音未落,林教习扔下灯笼,双手一把攥住荀圭的手,笑道:“名字只不过是个代号,你叫什么都无所谓,来吧!” 荀圭一瞬间就被拉进了屋子,只听砰的一声大门紧闭。荀圭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五花大绑的捆在了床上,打眼一看,周围红色调为主,看着装饰,还有隐隐约约传来的脂粉香气,荀圭明白,这根本就不是客房,分明是这位林教习的闺房。 荀圭转头看去,林教习随手把披风扔在了地上,婀娜身段一步一摇的走到床边坐下,白玉一般的脸庞满是笑意,就这么看着荀圭。 荀圭咽了口唾沫,说道:“林教习,你我???萍水相逢,这等做派,实在是???于礼不合啊。” 林教习捂着嘴轻笑几声,说道:“无所谓啦~哎呀,不愧是北圣门下,这等样貌真是,吸溜~我见犹怜啊嘿嘿嘿???” 荀圭挣扎几下,也不知是什么东西捆住了自己,自己这么大的力气居然没挣脱!眼看着痴笑的林教习越来越近,荀圭心说怎么又遇上这样的,只好扯开嗓子大叫一声:“大黄!救命啊!!!” 林教习嘻嘻一笑:“大黄?你的朋友名字真奇怪,不过,你叫谁都没用!” 话音未落,只听一阵踢踢踏踏的声音传来,接着就是“哐当”一声,林教习的房门被撞开了,一个大脑袋就这么突兀地出现。 荀圭和林教习同时看过去,就见到了大黄那双满是疑惑的大眼睛。大黄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儿,打了个响鼻,走了。 “哎!别走啊!”荀圭顿时叫了起来。林教习嘿嘿嘿的笑了起来:“你看看,你的坐骑都比你懂风情,荀教习,你就从了我吧!”说着,一双玉手直接攀上了荀圭的胸口。 荀圭一咬牙,闭上了双眼。生活就是这样,既然无法反抗,索性躺好接受就是。但是等了半天,却没了动静,荀圭睁眼一看,林教习神色不再痴迷,反倒是局促的站在那里。 她俏脸通红,双手捏着衣角,好半天,她才小声说了一句:“又是这样,羞死人了!”说罢,一跺脚就跑了出去。 等了半天,荀圭也没看见有人来。又叫了几声大黄,大黄还是没来。挣扎了几下,还是没办法挣脱束缚。荀圭长叹一声:“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第二天一早,“大”字形的荀圭终于被张秋华解救了。推拿活血好半天之后,荀圭才算是活了过来。 荀圭看着一脸无辜的张秋华,咬着牙问道:“山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这个???事情就是这样,啊,情况你已经知道了,书院呢,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你可以放心。”张秋华顾左右而言他,“你也不要有什么情绪,书院一定会妥善处置。” “砰!”的一声,荀圭猛地一拍桌子:“特么这里也有人打官腔!我不干了!” 说罢,荀圭拔腿就走,就算是没法晋升修为,找个地方种田终老得了,反正钱够用!也免得碰到各种幺蛾子。 “哎,荀教习,你还没给钱呢!”张秋华突然开口。 荀圭一个猛回头:“一条巴掌大的鲫鱼,我算你二十文钱足够了吧?我和大黄的住宿费,我算你一两银子如何?” 张秋华双眼一眯,笑道:“那可不够啊,荀教习。满山的兰花和梅花,都是文气滋养种植的,你那千两黄金全算上才够哦。” 荀圭懵了:“什么梅花兰花?关我什么事?” 张秋华领着荀圭来到屋外,指着两片山坡:“你看,你的坐骑,昨晚四处乱跑,把满山的兰花的梅花啃个了干净,根都刨了。” 荀圭看着这一片狼藉,还有正在远处啃菊花的大黄,欲哭无泪。 张秋华摸着胡子,笑吟吟的说道:“好了,算上那一丛菊花,你的金子都不够。荀教习,看样子你只能在书院打工还债了。” 荀圭狡辩道:“不过是一些花草,有那么贵么?” 张秋华摇了摇头:“此言差矣啊。这都是一众翰林、大儒倾注心血栽种、培育的。随便一株种在寻常人家里,都有开智启蒙的功效,非说起来那每一株是千金难求。我只收你一千两黄金,已经是看在北圣前辈的面子上了。” 荀圭长叹一声,从戒指里取出黄金堆在地上。抬头看天,无力的说道:“那一切全凭山长安排了。” 张秋华笑的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拍了拍荀圭的肩膀:“不要灰心,我书院待遇很好的,按你的薪资计算,不过三年而已。” 荀圭看着远处啃完菊花又去芦苇荡撒欢的大黄,立马说道:“三年就三年,说好了不许改!” “君子一言驷马难???”张秋华笑道,下一秒,他也看见了大黄正在芦苇荡里横冲直撞,不由得大叫一声:“老夫的芦苇!” 荀圭嘿嘿一笑,大黄这波啊,这波叫及时止损。 六十八 喵喵喵 按照荀圭的理解,书院的行政级别应该是很高,总之院长一封书信化作纸鹤飞了出去,一个时辰不到,官府开具的路引,书院的教习玉牌就送到了荀圭手里。 看着眼前拔地而起的小院子,荀圭拿着玉牌问道:“山长,这玉牌看着也是价值不菲,若是教习离开,书院岂不是亏了一张玉牌的钱?” “哎,谈钱多俗啊,”张秋华摆了摆手,“有这张玉牌,教习们离职之后,不管是另谋高就,还是自立门户,都有一份证明不是?有句俗话叫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书院还不至于计较一块玉牌。” “你听他胡说,一块玉牌也是价值千金。”一个熟悉的女声传来,“要不是身为山长,他才说不出这种场面话来。” 荀圭闻声看去,正是昨天晚上搞出谜之操作的林教习。荀圭吓得一抖,一个闪身就多在了张秋华身后。 林教习很是尴尬,行了一个礼,红着脸说道:“昨夜是妾身失礼了,妾身林微明。是书院里教授声乐的教习。” 荀圭看了一下没发现异常,往前一步,弯腰作揖:“见过林教习,在下荀圭,是???昨日你已经见过了。” 林微明的脸更红了,道了一声“失礼。”转身就走。 荀圭摸不着头脑,转头问道:“山长,我看林教习她温婉有礼,昨夜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秋华手上神通不停,不断的完善着荀圭的小院儿,嘴里说道:“也没什么,搞音乐的嘛,都有些魔怔,微明她太过于醉心乐道,朋友不多,以至于幻想出了一个朋友。” 看着已经完工的小院子,张秋华摸了摸胡须,点头说道:“行了,你以后就住在这里了。” 荀圭挠挠头:“所以说,昨日是对我???那个,其实是林教习那个朋友?” 张秋华看着荀圭:“正是。要不是如此,我也不会让你去她那里借宿,其他的教习晚间不是在修行,就是呼朋唤友饮酒作乐通宵达旦,只有她经常一个人在家,才留有空客房。” 荀圭撇了撇嘴:“原来是精神分裂么,得亏她第二人格不是坏人,要不然我可惨了。” “精神分裂?第二人格?”张秋华一愣,“这个说法却是十分贴切。荀教习,你来看一看这屋子,还有没有要修改的地方。” 荀圭连忙上前一步,伸手邀请道:“有劳山长关照。” 二人粗粗看了一圈,这个院子和其他的院子也是大差不差,房子就是一层的瓦房,从左往右是厨房,客厅,卧房。房前院子周围开辟了花圃,只是没有种上花草。 张秋华指着花圃笑道:“本来今日就可以为你种上菊花,不过你也看见了,你的大黄把老夫的花草毁坏一空,日后还得你自己整治。” 荀圭也不知道他说的整治,是整治花草还是整治大黄,只好陪着笑敷衍过去。两人进了屋,因为没有家具,两人就站在客厅里说话。荀圭笑道:“山长神通了得,眨眼之间就建起了一间屋子。” 张秋华笑道:“无他,唯手熟尔。这小溪两侧山坡,所有房子都是我建的。” 荀圭不由地问道:“山长,客知云说,教习们分为梅党和兰党,还有菊派,可为何来的路上全是竹林呢?” 张秋华轻叹一声:“竹子长得快啊,万物生灵都有求活之心,我等岂能为了自己的喜好,断了它们的生计?” 荀圭心说第一句就是原因吧,说白了还不是是懒得动手改变植被。荀圭想了想问道:“山长,那我要去哪里购买柴米油盐之类?您说我来教授烹饪,不知书院可有大量炊具供学生使用呢?” 张秋华佯装不悦:“这是哪里话,些许小事何必我等亲自动手,你昨日没休息好,不如先去睡一会儿,等你睡醒,必然都安排好了。” 说罢,张秋华又笑了起来:“你这里还没准备好,我就不在你这里等茶喝了,你且休息,我去前山督促教学。” 荀圭起身把张秋华送出院外,看着他念了一声:“我思故我在。”唰的一下就消失了。 荀圭不禁感慨:“不愧是大儒,随便一句话怎么解释都行,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荀教习说的是。” 荀圭转头看去,却是林微明去而复返。怀里抱着一个大包袱,长长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荀圭打了声招呼。问道:“林教习,今日无课?” 林微明笑了笑,打开了手里的包袱,却是一把古琴:“妾身昨日吓到你了吧,我特意来为你抚琴,聊表歉意。” 荀圭双眼一亮,不知道这异世界的音乐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把林微明迎进院子,荀圭一拍脑门:“哎呀,山长刚刚帮我建好了房屋,里面什么家具都没有。” 抱着琴的林微明愣住了,她自从学琴开始,她都是焚香静心,置席摆案之后才开始抚琴,荀圭这里却是什么都没有。 看着林微明局促的模样,荀圭转身出去大喊一声:“大黄!” 不一会儿,大黄屁颠屁颠的过来了,荀圭指着林微明说道:“你去那边趴下,给林教习当做凳子。” 大黄看了眼林微明,小跑着过去,用脑袋蹭了蹭林微明以示友好,接着就往她身后地上一趴。 林微明看着荀圭不知所措,荀圭笑了笑:“还请林教习稍待。”说完,荀圭拔腿就走,不一会儿,只听远处山头一阵“轰隆隆”的声音,接着,就是“登登登???”的声音传来。 林微明抱着琴,只见远处烟尘滚滚,那登登登的声音由远到近。不一会儿,只见荀圭扛着一块半人高三尺宽的青色条石回来了。荀圭看了看院门,双脚用力,直接举着巨石从院子外跳了进来。 “咚”的一声荀圭落地,小心翼翼的把巨石放在了林微明跟前。林微明不明就里,荀圭笑道:“林教习把琴放下试试高度,可还顺手?” 林微明轻笑一声,把琴放在跟前巨石上面,敛起裙摆坐在了大黄背上,调了调音,笑道:“顺手的。” 荀圭呼了一口气:“那就好。”说着,荀圭直接往地上一坐,整理了自己的衣冠之后,荀圭正色道:“林教习请,在下洗耳恭听。” 林微明深呼吸,纤纤玉指摸上琴弦,开始弹奏。荀圭看着林微明的脸,心里惊呼好家伙,昨天没看清楚,今日一见果然天姿国色,只是还没细看,就被一个个音符吸引住了。 荀圭不由得闭上双眼,用心倾听。琴音铮铮,初始,好似漫步山间林下,清风拂面林叶沙沙,伴有鸟鸣啾啾泉水叮咚,清静自然安神定心;再听去,有如随风起舞,弹剑而歌,仰天长啸,放浪形骸;又听去,好似壮怀激烈,行侠仗义,负笈游学,无所不至;再听时,却是游子归乡,教书育人,桃李绕膝,日薄西山。 荀圭慢慢的睁开眼,眼前美人已经收好古琴正襟危坐。荀圭深呼吸调整情绪,从那股人之将死回顾无悔的情绪中脱离,由衷赞叹道:“林教习造诣绝妙,短短一曲,在下好似再活了一回一样。不知此等妙曲,可有名目?” 林微明笑着摇头,轻声道:“妾室只是从荀教习身上感受到了这种心情,信手为之,哪里来的曲名。不如,荀教习为这首曲子取个名吧。” 荀圭想了想说道:“不如就叫‘逆旅’,如何?” 林微明轻轻歪头,发簪轻颤:“逆旅?荀教习如此取名,可有来由?” 荀圭想起了自己莫名其妙的穿越,想起了自己转了一大圈却无处容身,叹了一声说道:“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说完这句自己勉强记得住的名句,荀圭抬头看天惆怅起来。 见到荀圭如此模样,林微明一言不发,默默地抱起古琴,走了出去,留下荀圭一个人坐在地上伤春悲秋。 过了不知多久,一些匠人挑着担子扛着木料来了,也许是书院里教习们平日就这么奇怪,匠人们对隔着大石头和大黄对坐的荀圭毫不感到意外,自顾自的进了屋,叮叮当当一阵忙活。 干活的人来了又走,不光做好了家具,还修了一间小房子,是给大黄建的马厩。过了一阵,又有人送来了被褥衣物、柴米油盐之类。等到夕阳西下,厨房里传来一阵饭菜香味,荀圭这才一个激灵站了起来。 看着满天红霞,荀圭叫道:“咦?这就晚上啦?”大黄也站了起来,闻了闻之后,咬着荀圭的袖口把他往屋里拉。 荀圭回过神进了屋,这才发现所有家具都弄好了,往厨房里一看,一个面相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正踩在矮凳上,站在灶台前炒菜。 荀圭和大黄大眼瞪小眼,站在厨房门口看了一会儿,荀圭才叫道:“姑娘,你是谁?” 小姑娘吓了一跳,手里的锅铲差点飞出去。看见了荀圭,她连忙把锅里的菜盛在碗里,又舀了一瓢水倒进锅里,免得干烧。这才端着碗走了过来,把碗往荀圭面前一递。 荀圭看着一脸期待的小姑娘,又看了看这一碗炒青菜,问道:“你让我吃?” 小姑娘抬头看着荀圭,疯狂点头。荀圭也懒得拿筷子,伸手就抓了一根塞进嘴里,接着,荀圭就戴上了痛苦面具。 看荀圭一言不发,小姑娘又把碗递到了大黄跟前。大概看了看碗,又看向荀圭。荀圭强行憋出一个微笑,带着鼓励的神色点了点头。 大黄于是一口咬住所有青菜,嚼了两下,然后一个转身就往山坡下小河边冲去。 荀圭艰难地张口,嘶哑着问道:“姑娘,是谁派你还害我的?你到底放了多少盐?” 小姑娘看荀圭的脸色,知道自己搞砸了,举着碗的手收了回去,一脸沮丧。她指了指厨房,又指了指远处,再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荀圭。 荀圭想了想,问道:“你是说,你是负责给我做饭的?是山长让你来的?” 小姑娘点点头。荀圭心说这叫什么事,山长雇佣童工也就算了,好歹找个会做饭的啊?荀圭叹了口气,走到水缸边拿起水瓢灌了半肚子水,感觉到嗓子眼舒服了,这才又问道:“小姑娘,你不会说话么?那我要怎么称呼你?” 小姑娘把碗放在桌上,站在了荀圭面前,张开了嘴,只是过了半天,还是没说出话来。 荀圭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可怜的娃,你等我一下,我去拿纸笔,你把你的名字写下来。” 刚要去拿纸笔,小姑娘却一把紧紧抓住荀圭的衣角,荀圭看着小姑娘一脸疑问,只见她努力地张着嘴,终于说了一句:“喵!” ???荀圭满脸震惊。 小姑娘喵了一声,十分泄气,忍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抹眼泪。也许是心情松弛控制不住,一双猫耳朵冒了出来,腰后更是出现一条尾巴。 荀圭看着小猫妖,忍不住发出一个疑问: 喵喵喵? 六十九 嘿嘿嘿 荀圭花了好大力气,才算哄住了小猫妖,等到荀圭抱起她,把她往玩够了回来的大黄身上一放之后,小姑娘才算是破涕为笑。 荀圭看着院子里撒欢的大黄和喵喵喵笑个不停的小猫妖,心说我前世学的也不是幼师啊,就算是要照顾小孩子,好歹来俩人类小孩儿啊。 前面那俩小蛇还可以让道长帮忙照顾,那小狐狸也有个县令表哥,这小猫可咋整?给她准备小鱼干?把宠物叫做儿子、女儿的人是不少,可他们的儿子女儿也不是化作人形的啊! 荀圭蹲在门前抓耳挠腮胡思乱想,要不是还是赶紧养只狗吧,怒搓狗头好像不错,免得以后再遇上什么小奶狗,连撸狗的权利也被剥夺,毕竟现在撸猫是不行了,有心理障碍。 等小姑娘玩够了,荀圭的晚饭也做好了,看着小姑娘一条一条不停地吃着,从小河里捞上来的、被炸的酥脆的小鱼儿,荀圭心说她倒是好养活。 经过一番惨烈的交流,荀圭知道了小猫妖还没有名字,她是被山长捡回来的,本来就是只普通的小狸花猫,只是呆了几年被文气点化,这才变作人形,但是贪玩的她却还没学会说话,只知道大家都叫自己“喵喵”。 于是荀圭给她起了个名字叫做“苗妙”,把小姑娘开心的不行。本来荀圭还想着既然是山长捡回来的,要不然让她跟着山长姓张得了,但转念一想,孩子这么大了也没个正经名字,山长肯定也没想过取名字的事情。 得了,就这么着吧。荀圭收拾出客房让苗妙住下,大黄睡在了新马厩,荀圭也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荀圭早早地起床,准备好了早餐。张秋华推门而入:“哈哈,荀教习,老夫不请自来了。” 荀圭急忙迎接:“山长早安。” “不必多礼。”张秋华自顾在餐桌前坐下,抄起一双筷子:“今日吃什么?哎呀,我说要来你这里吃早饭,可是被仆人好一通埋怨,说我白白浪费了他的手艺。” 荀圭端来一碗清汤面,上面只有一个煎蛋和一点儿葱花。张秋华一口煎蛋一口面,三两下就吃了个精光:“好吃好吃,要不是不敢麻烦你太多,我非得带一碗回去,叫他们吃到什么才叫手艺。” 荀圭给睡眼惺忪的苗妙端了一碗,又给大黄捞了一盆,这才自己端着所剩无几的几根面坐下,没好气的说道:“山长,在下自己也就剩这几根了。” 张秋华话锋一转:“荀教习,你且将所需用具一一说来,老夫也好差人准备。” 荀圭端起面碗连汤带面一口喝下,说道:“无非是柴米油盐米面肉类,葱姜蒜而已。话说山长,你不会真的要我教学生们做饭吧?” 张秋华双眼之中精光一闪:“那不知道荀教习,还有什么别的本事?” 荀圭一时语塞,想了半天才说道:“各大学院只见,就没有什么比斗么?我体格不错,很是耐打。” 张秋华摸了摸胡须,说道:“比斗嘛,自然是有的。不过我正气书院身为楚国第一书院,只需随便派几个教习出去就足以应付,荀秀才你可是北圣的徒孙,让你抛头露面,只怕有辱斯文啊??????” 荀圭连忙说道:“不怕不怕,我脑子不太灵光,读书无甚成就,但是一身蛮力颇有可取之处,派出去比斗正好合用。” 张秋华哭笑不得:“你又不是什么物件,说什么合用!况且书院之间都是文比,你有力气也是无用武之地啊。” 荀圭挠挠头,又说道:“那可有什么带队探索秘境的任务?在下皮糙肉厚运道不错,必能觅得机缘。” 张秋华这才收敛表情,正色道:“荀教习,你真有信心?” 荀圭当即拍着胸脯保证:“根据我看了那么多网络小说???不是,阅读了那么多古籍话本的经验来看,我荀圭是有天道庇佑的人,绝无问题。” 张秋华顿时喜笑颜开,从袖袋里拿出一枚令牌递了过去:“好啊好啊,那明日你就和林教习一起去吧,真是恰逢其会。” 荀圭接过令牌,这令牌巴掌大小寒光闪闪,十分坠手,不知是什么材料。荀圭不仅心里嘀咕:“我是不是自己刨了个坑把自己埋了?感觉不太对啊???” 张秋华笑脸盈盈:“荀教习,明日要去的地方,实乃一处洞府,刚刚发现不久,书院里大部分的教习都在那里,客知云恰逢轮值所以没去,林教习你知道的,多亏了你来,她明日也可以去了。” 荀圭更加不解:“既然大家都在那里,为何要专门给我一枚令牌?” 张秋华看了眼四周,一猫一马还在埋头大吃,小声说道:“他们研究了半月了,从洞府大门上寻得机关,按照上面的纹路打造了这枚令牌,已经进去探索过了,但是无功而返,洞府之中迷雾重重,文华之力不能建功,要不是你来,我们得去军中找一位武夫前来帮手。” 荀圭一头雾水:“文华之力?那是什么?我身体强健不弱于武夫,可是林教习为何非去不可?” 张秋华轻叹一声:“那迷雾之中乐声不断,似乎是以声乐之道提问,须由声乐之道回答,书院之中只有林教习精通,至于你,只要护住林教习即可。” 荀圭想了想林微明的脸蛋和身段,咽了口唾沫,点头道:“在下必不负所托。” 张秋华满意的点点头:“对了,你今日多做准备一些食物,他们上次进去被困好几天,饿了个半死,如今还没吃过一顿饱饭???” 听到这话,荀圭一言不发,紧盯着张秋华的双眼,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张秋华老脸一红:“秘境之事还未被外人得知,所以不方便出去采购物资,以免泄露消息·····书院如今没有教习,让学生们帮忙准备也有泄密的风险,老夫不谙烹饪,林微明和客知云更是??????” 荀圭无奈,只好说道:“那还请山长,准备储物法宝,能放得下几日的干粮和清水即可。至于守在外围的其他教习,我去了之后教他们一些小吃的做法,也就行了。” “好好好,食材倒是不缺,你先准备着,我去告知林教习一声。”张秋华一边说一边消失在原地。 荀圭收了碗筷,让大黄带着苗妙自己去玩,自己一头扎进厨房。 有什么东西热量高,又方便携带呢?那自然是炒面,就是那些世上最英勇的战士吃的那种炒面。就是先把面粉、豆粉、干果放在一起炒熟,然后用白糖、猪油和热水搅拌,制成的一种糊状食品。 考虑到书院里这些教习的饮食,荀圭把油盐都少放了一些,还加了不少辣椒粉,味道就别指望能多好吃,突出一个管饱还提神。 至于自己和林教习吃的,荀圭想了一会儿,反正这个世界有法力这种东西存在,不如就带面条好了,把作料和配菜多带一些也就是了,虽说这边主食都是米饭,但是煮饭毕竟不如煮面那么方便。 于是荀圭炖了一锅红烧肉,炒了一锅番茄炒蛋,炒了一锅青椒肉丝。看着满满三盆,荀圭很有成就感,同时也感到很幸运,得亏这个世界各种蔬菜都有,实在不行的话,带一些土豆和番薯烤着吃也行。 等到夕阳西下,大黄嘚嗒嘚哒的溜达回来了,背上的苗妙“喵喵喵”叫个不停,很是开心。张秋华跟在大黄屁股后面进了屋。 张秋华一进屋就深深吸了一口气:“荀教习,这是什么饭食?” 荀圭看透了他的吃货本质,也懒得起身打招呼,懒懒说道:“你自己去看就是,对了,饭我已经煮好了,把菜热一下就可以吃饭了。” 张秋华连连点头:“好好好,老夫这就去。”说罢一头钻进厨房,不多时,就拿着碗筷出来了,身后跟着三个飘在空中的盘子。 于是开开心心的吃晚饭。唏哩呼噜大吃一顿,张秋华摸着肚子瘫坐在椅子上:“果然美味。” 荀圭洗了锅,烧了火倒了油,开始把一条条小鱼放进锅里,等待着炸成两面金黄。一边放鱼一边问道:“山长,我刚刚想到,这些菜我都做好了,放进储物法宝里面不会放坏吧?” “自是无妨。这法器本就是为了储存食物所制???”张秋华坐在椅子上答道,忽然,他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此去秘境洞府不过半日,根本不会坏,你为何这么问?” “啊?这些是我和林教习的食物啊,我准备带些面条进去,”荀圭一边炸鱼一边说,“这些就是面条的配菜。” “那,那你给其他教习准备的是什么?”张秋华急忙问道:“是这些炸小鱼?不过这油炸小鱼外酥里嫩,倒也不错???” 荀圭头也没抬:“不是哦,这些小鱼是给苗妙准备的,我这一去不知道要去几天,她又不会做饭。对了,给教习们准备的干粮,在那个大木桶里。” 张秋华看了一圈,终于在墙角看见了那个大木桶,掀开盖子看了看,闻了闻,拈起一点尝了尝,不由得长叹一声:“咸甜兼备,焦香四溢,是不错的小食。但是和你的炖肉炒菜比起来可差远了。” 荀圭把炸好的小鱼一条条夹起来装盘,撒上一丢丢盐,把苗妙叫了过来:“煮饭你会煮,这些小鱼就做菜吃,你不要再放盐,因为猫猫吃多了盐会掉毛。” 苗妙看着炸小鱼双眼亮晶晶。荀圭继续说道:“你也可以学着自己做,只是不要烫伤了。” 张秋华盖上盖子,唉声叹气:“多年的养育之恩,竟比不上一盘炸小鱼。” 荀圭实在是无言以对,这个孩子气的老吃货。 谁知张秋华接着问道:“荀教习,如果我不是个老头子,而是和林教习一样的曼妙女子,是不是就能每天吃到这样好吃的饭菜了?” 荀圭哭笑不得,刚想说是你自己说要准备干粮的,自己也要进去当然要吃好点。 荀圭还没开口,只听吱嘎一声门开了,是大黄打开了门想出去玩,荀圭和张秋华同时转头看去,只见林微明满脸通红,手足无措的站在门口。 大黄转头看向厨房,苗妙一手抓起几条小鱼,一个箭步就跳到了大黄的背上,大黄撒腿就跑,留下三人面面相觑。 林微明站在门口,低着头小声说道:“我,我来是问问何时出发???”话没说完,转身就走。 张秋华赶紧起身追了出去,叫道:“哎林教习别急着走啊,老夫不是那个意思???哎呀来都来了好歹吃了饭再走啊???” 荀圭深呼吸几次,这才让剧烈的心跳缓和了下来,讲道理,母胎单身的荀圭,那一瞬间连他和林教习在哪里合葬都想好了。 随手拿起一条小鱼放进嘴里,荀圭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七十 扯淡 事实证明,有时候你的努力完全是无用功。 那些饭餐全被守在那里的教习们吃了个干净,都没等荀圭进去,林微明一进去,那些迷雾就自动散开了,出现在眼前的是有简简单单一座石台,上面放着一根洞箫,一本乐谱而已。 经过饭桌上一顿研究,教习们一致认为,这位不知名前辈单纯就是整人玩,洞箫是普通的竹子做的,曲谱也是很常见的一首曲子。 吃饱喝足之后,山长大手一挥,全体教职工一起回了书院,然后荀圭就玉玉了。 端着饭碗看着夕阳,荀圭坐在门槛上不仅问道:“大黄啊,你说我来这里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趴在右边的大黄看了看荀圭,摇了摇头,他只是一匹马他知道个屁。 放下饭碗,荀圭长吁短叹:“我还以为会有一番奇遇,说不定还会有吊桥效应什么的,怎么刚一进去就完事儿了呢?” 蹲在左边的苗妙很是开心,上午去的下午回来的,她就没必要省着吃,一口一条小鱼可太过瘾了。 屋子里张秋华狼吞虎咽,林微明倒是细嚼慢咽,张秋华含糊不清的说道:“什么也没发生不是挺好的么,安安稳稳教一辈子书,积攒功德提升境界,这可是多少人求不来的福报啊。” 荀圭挠了挠头,这话没毛病,但是怎么听怎么别扭。 说到底还是心态发生了变化,原本荀圭以为自己穿越过来,还以为自己会生命不息战斗不止,所以刻意降低存在感,四处游玩;没想到过了一年还是如此咸鱼,这个世界真的过于理想,百姓安居乐业,探索洞府最大的伤害,也不是让这一群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教习们饿了几天而已。 看见荀圭精神不振,林微明说道:“荀教习,日子安稳是最好不过的了,你若是???心有不甘,我将这洞箫赠与你吧。”说着,她从腰间取下了那只洞箫。 荀圭赶紧站了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感觉太无聊了。” 张秋华放下碗筷,笑眯眯的问道:“荀教习为何有此感觉?教书育人成就感十足,实在不行,你体魄强健,何不去秦国参军,同外族厮杀?” 荀圭无言,嘴上说无聊,其实不过是无病呻吟而已,真要上战场,他也没那胆子。说到底,不过是这个世界完全没有陌生感,这感觉就好像是你抽中了新游戏的内测资格,进去一玩全无新意,等逛完所有地图之后,那种中奖的开心就消磨殆尽。 荀圭想了想,说道:“山长,天外魔头到底是怎么回事?当今世上真的太平到各国之间畅通无阻全无战事?我听闻各国人口都有数百万,为何我一路行来,哪怕是国都也不过十来万人,其他人都去哪里了?” 张秋华脸上的笑容突然就消失了,林微明也是一脸震惊,气氛突然冷场,半晌过后,只有林微明手中洞箫掉在饭桌上,发出了铛啷啷的声音。 被声音惊醒,张秋华双眼圆睁,口中念念有词,过了一会儿才颤抖着问道:“荀???小友,你是天外来客?” 荀圭顿时汗毛倒竖,立马退出门外。大黄也紧接着起身,随时准备跑路。 张秋华长叹一声,站起身来说道:“你随我来。”说着,身影瞬间消失。 荀圭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景物突然一晃,再看之时,已是身处一间昏暗的房间里。 两排蜡烛安安静静的提供照明,张秋华站在前方背对自己,抬头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幅地图。荀圭走近一看,地图纸张老旧,不知过了多少年岁。细看之下,地图上分明是九州各国。 看了一会儿,荀圭忍不住开口道:“山长,这是什么情况?” 张秋华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指着地图:“荀圭,你看这天下。” 荀圭摸不着头脑,看了两眼又问道:“这天下怎么了,安稳自在人民富裕。” “唉,当今世上,看得透的非得到大儒境界不可,”张秋华接着说道,“你不过是个秀才,却能察觉人口的问题,除了天外来客不受天道迷惑,绝无可能看清。” 荀圭四周看了一圈,没有门窗,这里怕不是某个地底密室。深吸一口气压住紧张,荀圭直言道:“山长,不必拐弯抹角,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张秋华终于转过身来,神色甚是哀伤,深深地看了荀圭一眼,他才开口:“这个世界只是一个小世界而已,所谓的天外魔头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无非是大世界来人罢了??????” 荀圭一拍脑门:“你是想说,大世界视小世界为畜牧之所,小世界的人都是被大世界叫去做苦力了?百姓们生活富足,无非是大世界为了保证小世界的人口?” 这下把张秋华整不会了,悲哀的情绪突然停滞:“你你你,你是怎么知道的?按理说,似你这般大世界来人,都只会以为身在洞天秘境,在此争霸天下磨炼心境,你哪里来的慈悲心?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荀圭十分无语,总不能说我压根不是你们那个大世界来的,不对,前世到底是不是所谓的大世界自己也没办法确定。 整理了一下思绪,荀圭继续说道:“我与佛道都有交流,他们也知道我天外来客的身份,但是他们却没提过大世界的事情,这又是为何?” “九州之地就这么大,我儒家重教化,佛、道求超脱,”张秋华摇了摇头,“若是他们有资格知道这些事,免不了想要飞升进入大世界,这可不符合那些人的利益。” “那儒家弟子凭什么知道?”荀圭急问,“依我看来,儒门能力不差,佛道要是能够飞升,儒门不也有机会么?” 张秋华满眼哀伤:“我儒家重教化,只要人族还在,各位先贤的知识有人传承,身处何处有什么区别?若非如此,那些人也不会在九州传承断绝时,特意派了个田夫子来这里宣扬儒家学说。” 荀圭突然觉得,自己这一刻红心猛的跳动起来,果然,阶级才是根本原因,所谓的教派不过是工具而已。 “那么,下一次大世界来人是什么时候?” “不会来人了,”张秋华无奈说道,“六百年前来的那一位佛陀,正是一千二百年前从九州出去的一位,自那以后,此方小世界一切出入,都归佛门管了,上面一有消息,和尚们就会派人把上面要的人送去天外。” 荀圭点点头:“也就是六百年一次。”到这里,心里那些疑问差不多就解决了绝大部分:没有天灾没有人祸,各国之间没有战争,只因为上面要维持人口数量。那所谓的外族,想来只是给秦国练兵所用,秦国的军士们若是被挑选上去,想必是直接拿去当炮灰了。 荀圭长叹一声:“没想到啊没想到,在这个世界晃荡一年,看到的竟全是假象。” 张秋华没说话,一挥手,带着荀圭回到了房门口。 林微明急忙过来:“山长,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秋华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荀圭洒然一笑:“无事无事,不过是有人拜托我去做一件事,林教习,我快要走了。” 张秋华吃惊的看向荀圭,林微明跟着问道:“何事如此匆忙?” 荀圭看向西方:“我须得尽快敢去青城山。” 大黄凑了过来,不知道荀圭怎么突然要说去青城山。张秋华眉头一皱,问道:“荀小友,你难道是想?” “不错!我与那帮秃头有矛盾,要是靠他们怕是不能成事。”荀圭说的干脆,“倒不如去青城山,说不定道门也有办法,我不相信他们没有野心!” “野心嘛,自然是没有。”一阵光点突然出现,凝聚出一个人形,片刻之间,雾石道人的身形就出现在眼前。“但是动一动的想法,还是有的。” 张秋华和林微明大惊失色,急忙作揖:“见过雾石前辈。” 荀圭无力的靠在大黄身上,轻叹一声说道:“我就知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北圣前辈为我改变因果,无非是不想我闹出乱子,现在想来,他估计也以为我是大世界来人,想要掀起战乱争霸天下,以此磨炼心境。” 说着,荀圭看着雾石道人说道:“但道长你对我未免太好了一些,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为了什么,现在看来,无非是道统之争。” “荀小友聪慧。”雾石道人咧开嘴笑个不停,“怎么样,逛了一年,也算见识了各地风情,现在可有心思上去看看?” 荀圭眯起双眼:“上去看看?为什么不是回去看看?” 雾石道人笑容僵硬,转头说了一声“失礼了。”袍袖一挥,带着荀圭和大黄就消失在原地。 张秋华恍若不觉,林微明张着嘴不知所措。 眼一闭,一睁。又是那片悬崖边,满山云海翻滚不休。 雾石道人倒了一杯茶,推到了荀圭面前。荀圭摇了摇头:“受人恩惠必承因果。如今我所求甚大,还是别占你这点小便宜比较划得来。” 雾石道人也不恼,自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砸了咂嘴之后才说道:“荀小友,你不是此方世界的人吧?我是说,你不是来自上面大世界···” 荀圭摇摇头:“不是,大黄也是一样。” 雾石道人点点头:“原来如此。荀小友,你要去大世界,说难也难,说容易其实也容易。” 荀圭抬头看天:“是不是要学那些和尚一样,发下大愿引来天道之力?” 雾石道人手一抖,茶水全部洒在了石桌上。他震惊的看着荀圭:“小友,这些事我从未说过,你从何得知?” 荀圭十分无语,他现在十分怀疑自己是穿越到了哪个三流作家的故事里,全是前人的套路,没有什么新鲜感。但嘴上却说道:“无非是天道赐福,心有所感罢了。” 雾石道人叹了口气,转身一只云海那边,那一座孤峰:“那就是离天最近的地方。日后,若你有所成就,还请不要忘记你我之间这一点交情。” 荀圭笑了,拍了拍腰间薄幸刀:“以您老人家洞玄境界做出来的物件,想必还够我用很久,我不会忘记的。” 雾石道人报以微笑。挥手之间,荀圭和大黄就出现在山尖。 四下看去,乱石嶙峋狂风呼啸,云海翻腾不休,脚下不过一丈方圆可供立足。眼前一步是几块青石,垒作石台,石台前有一炷香插在土里,并未点燃。 大黄沿着悬崖边溜达了一圈,最后也看着这一炷香。 荀圭整理衣冠跪在石台前,拉着大黄也一起跪下。 恭恭敬敬的三拜九叩之后,荀圭对着石台说道:“我不知道你要我来是干什么,你还算有人情味的,知道找我这么个无亲无故没有牵挂的人,怕我寂寞还送我一头驴,不是,一匹马。” 听见荀圭改了称呼,大黄闭上了啃向荀圭头皮的嘴。荀圭继续说道:“让我想想······我去了那边之后,必然努力修炼,积极提高地位,为将来打好基础,等到我有能力之后,你是想分离出去自成大世界也好,想融入大世界占据一方也好,只要我做得到,我绝不推辞。至于你想取代大世界那个天道,这种事我不敢做保证,你也应该能理解吧。” 荀圭从土里抽出这一炷香,拿在手中:“大话空话我就不说了,总之尽我所能,绝不反悔,如何?” 话音刚落,荀圭手里这一炷香突然自己燃了起来,四周狂风不止,但是一缕青烟就这么直直的向上升腾。荀圭见状,赶紧把香插回原来的位置。 还没等荀圭站起身来。突然石台上出现一道金光,金光穿破云层直达天外。 荀圭拉着大黄走上石台,嗖的一下,一人一马往天外猛冲。 昏迷之前,荀圭最后的想法是:“这小世界的天道,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别人说拉来一票人马,不是真的只有一个人一匹马啊??????” 七十一 何方道友在此渡劫 金光一刻不停的往上冲。 雾石道人摸着胡须看着天,不知道在想什么;北圣看见金光,只觉得喜忧参半;佛门各派山门掀起了轩然大波,但已为时已晚。 哦,还有某个洞府里的女鬼心有所感,突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金光逐渐消失在天际,仿佛破开一个大洞的苍穹慢慢恢复原状,云卷云舒安稳自然。 不知过了多久,一片山脉上方,虚空之中光芒一闪,紧接着一道流星出现在苍穹之上,下坠速度极快,逐渐在大气中摩擦出剧烈的火光。 流星逐渐加速,径直冲进了一片电闪雷鸣的乌云之中,乌云被冲开一个大洞,漏出一道天光。 乌云笼罩的地面上,一个衣衫破烂满脸焦黑的老道震惊不已:“贫道历劫数次,从未听闻雷劫之外还有飞火流星之劫啊!” 那流星越来越快,老道来不及多想,从储物戒取出一套法衣披上,然而还没等他掐诀念咒激活法衣的防御,流星已然落在了脸上,不光是那无以伦比的冲撞,流星还带着乌云之中的所有雷电集中了起来。 轰的一声,蘑菇云升腾,在冲击力和所有雷电集中爆发之下,度过了好几次天劫的老道命丧当场,油尽灯枯的他还是没来得及,发挥刚抢来的法衣的作用。 完成了任务,头顶上的雷云渐渐散去,暖和的阳光重新洒下,山脉之中重新变得平静。 过了一会儿,全身毛发被烧的一干二净的荀圭悠悠转醒,看了看身旁的大黄,荀圭龇牙咧嘴:“这特么凭什么,我腋毛都烧光了,你凭什么一点事儿没有!” 大黄摇头晃脑的表示不知道,毕竟他只是一匹马。 荀圭晃了晃脑袋,然后站了起来,目之所及苍翠碧绿,天上的鸟儿高高飞翔,看样子是在某处山里。只是自己身处一个大坑之中,鼻子里闻到的全是烧糊的味道。 “咦?这里居然还有一件袈裟。”荀圭脚下一软,低头看去,“难道是有和尚追了过来?但是人呢?” 荀圭思索一下,结合自己身处深坑中心点来看,这和尚估计是早登极乐了。 捡起了袈裟,荀圭抖了抖上面的灰尘(其实是骨灰),穿在了自己身上。 然后荀圭就麻了,来之前还说薄幸刀能用一段时间,没想到现在只是一块不成形状的破铁片,凄凄惨惨的躺在地上。荀圭捡起不成样子的薄幸刀,又试着打开洞天戒,没想到戒指啪的一声碎了,里面的东西见风即碎,化作一堆灰尘。 “好嘛,这比我刚穿越的时候还惨,衣服都没了。”荀圭坐了下来,气喘吁吁。 然后荀圭摸了摸一脑门的汗,这才发现这地方引力很大,自己只是站在原地,居然都累得不行。 “不行,这么大动静,难免引来野兽,我得赶紧走。”荀圭打定主意,强撑着起身,然后就发现大黄正在来回狂奔,似乎很喜欢这里。 荀圭长叹一声:“真不知道咱俩谁是主角,你好像比我福利多啊。” 喊来大黄,荀圭奋力爬到大黄身上,让大黄咬着薄幸刀,嘱咐它往高处走,最好是视野开阔有水源的地方。 大黄点点头,撒丫子就跑,跑了一会儿就停下来仔细听周围动静,如此几次,终于找好方向,朝着一处山岗跑去。 荀圭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只是半梦半醒之间,隐约听见潺潺水声逐渐清晰。 等大黄驮着荀圭离开之后,荀圭砸出的大坑处,前前后后来了好几拨人,只是看见地上一滩一滩的灰尘粉末之后,都是一脸可惜,大多数人都是感慨几句之后转头就走。 唯有最后一波人,等所有人离开之后,从隐匿阵法之中走出,为首的一位慈眉善目布衣布鞋,赫然是一位老僧。 一位中年僧人查看之后向老僧汇报:“菩提方丈,九州传讯之后,我们推算的地点,就是这里。” 老僧双目之中灵光闪烁,背后有一棵巨树虚影浮现,片刻之后,老僧开口:“阿弥陀佛,跨界之力极为强横,想来那人已然化为飞灰了。” 中年僧人看着巨坑,有些担忧的说道:“话虽如此,可未免意外???” “没有意外。”老僧微微摇头,“此处既无佛、道法力残余,也无武者气血或儒生神通痕迹,想来是被天道磨灭为齑粉了。” 中年僧人的眉眼终于舒展开来:“既然方丈如此说,必然是万无一失了。下界蝼蚁果然可笑,竟然妄图偷渡???” “哼!贫僧也是下界而来!”。老僧冷哼一声。 中年僧人直觉心口仿佛受了一记重锤,冷汗登时就冒了出来,强行咽下一口鲜血,中年僧人低头:“是弟子失言,方丈息怒。” 老僧一言不发,架起祥云离去。众弟子低头诵念佛号,纷纷跟了上去??? 天色渐晚,安静的山林中阵阵兽吼惊醒了荀圭。 感受到周身湿润的水汽,荀圭借着月光看到了不远处的一股泉水,挣扎着起身,趴在水边咕嘟咕嘟喝了个水饱,这才翻身重新躺下,长舒一口气。 “大黄,大黄!你在那里?”荀圭叫道。 大黄从不远处走了过来,荀圭这才看清,原来自己是睡在一处山洞里面,大黄刚刚就在山洞口站着,应该是在警戒。 荀圭笑道:“得亏有你啊,不然我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大黄一言不发,当然了他也说不出话,只是趴在了荀圭身边,荀圭挪动身子靠着大黄,顿时觉得暖和不少。刚想说话聊聊天,只觉得眼皮沉重,又睡了过去。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刺眼的阳光唤醒了荀圭和大黄,荀圭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直觉身轻如燕呼吸顺畅。 “哎?我好想适应了这里的重力?”荀圭十分惊喜,接着就发现自己全身黑泥,连大黄也是满身污垢。 荀圭瞪大双眼:“这难道又来了一次伐毛洗髓?可是我刚来还没抱上大腿,没吃丹???” 话音未落,荀圭转头看向不远处那股泉水,走进趴下一闻,果然有一股清香。 大黄也凑了过来,荀圭惊喜道:“大黄,你果然是福星啊,随便一找就找到了机缘!” 大黄不知道荀圭说的是啥,只知道自己应该是立了功,于是洋洋得意起来。 荀圭顺着泉水往山洞深处看去,只见山壁之下一道石缝正源源不断的往外流出泉水,石缝很深,荀圭扣了一下石头,很硬。于是荀圭放弃了探寻宝物的心思,捡起薄幸刀走出山洞,山洞外是一片断崖,断崖之下有一个三丈方圆的水潭,左手边悬崖布满水草湿滑无比,而右手边有一条小石板路,通往水潭边。 荀圭拉着大黄,顺着石板路来到水潭。折断一根稍微直溜一点的小树,荀圭站在水潭边开始叉鱼,忙了半天终于插上来一条小臂长的细鳞鱼。 荀圭很是开心,一石头砸死细鳞鱼之后,这才牵着大黄走进水潭,又抓来一把青草,当做刷子给自己和大黄刷洗起来。 洗刷干净之后,水潭的颜色都深了几分,神清气爽的荀圭让大黄自己去找草吃,然后开动脑筋想着要怎么吃这条鱼。 荀圭看着鱼,按理说这水都是上面的泉水一点点积累起来的,自己昨天喝过泉水,那么水潭也不应该有毒,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想了想,荀圭还是把鱼扔回了水潭,虽然自己现在很饿,但还是不敢冒这个险。 裹紧了捡来的袈裟,拿起薄幸刀,荀圭顺着大黄踩出来的痕迹追了过去。 走了一身,泉水瀑布的声音逐渐消失,大黄就在前方啃着什么。荀圭赶紧过去,只见地上长着一丛粉色小花,荀圭走近一闻,花香很是清甜。 此时想让大黄先别吃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期待着没有毒。 “大黄运气好像比我好得多,应该是没事的吧?”荀圭看着吃的正欢的大黄,暗戳戳的想道;“果然有马就是好,不至于直面危险。” 大黄啃完了所有小花,满意的继续往前走。见大黄没事,荀圭赶紧上前想吃点剩的,却发现大黄啃得十分干净,连底下的根茎都扯出来吃掉了。 “淦!我居然忘了他是个饭桶!”荀圭恨铁不成钢,“我怎么就不敢一起吃呢!” 荀圭咽了咽口水,跟上了大黄,这山里花草繁茂,各种花儿开的五光十色很是好看,但是大黄都没有再停下。 走了半天,荀圭实在是顶不住了,忍不住开口问道:“大黄啊,你还没找到另一种能吃的么?我饿的走不动了!” 大黄终于停了下来,看了看荀圭,然后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在看了看荀圭,偏着脑袋一脸疑问。 荀圭想了想,颤抖着问道:“你是说,你吃饱了?所以没找别的?” 大黄点了点头。 荀圭仰天长叹:“天啊,我为什么要相信一匹马!” 似乎是感觉到了荀圭的绝望,大黄四周看了一看,然后嘚嗒嘚哒往一旁跑去。 荀圭见状赶紧起身跟上,跑了几步,只见大黄站在一株灌木前。荀圭走了过去,灌木上长着一个个鹌鹑蛋大小的锅子,暗黄色灰扑扑看着十分寻常。 荀圭摘下一枚果子,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没有什么异味。荀圭转头问道:“大黄,你确定这个是可以吃的么?” 大黄看着荀圭,十分笃定的点头。 咬了咬牙,荀圭心说“我在信你一次”,一口咬下,汁水瞬间爆开。 “嗯?”荀圭双眼发亮,这果子看着不起眼,没想到冰冰凉甜丝丝,味道十分不错。荀圭三下五除二一边摘一边吃,没几下就把十几个果子吃了个干净。 也许是糖分充足,荀圭竟然有了饱腹感。长舒一口气,荀圭站了起来拍了拍大黄:“多亏了你啊,要不然我就要饿死了。”然后荀圭扯来两根树藤,把薄幸刀缠在了大黄脖子下面,丢是不可能丢的,这可是荀圭的念想。 大黄没有露出邀功的表情,反而一脸期待的看着荀圭。 荀圭顿觉有些不妙,果然,下一秒就感觉自己的肚子开始翻江倒海,一股气劲发自脾胃,顺势而下,眼见着就要破关而出。 “你!”荀圭刚说了一个字,就感觉马上喷薄而出,急忙跑开,找了一处草丛蹲了下去。 只听“噗???呲~~~”,然后, “砰!”的一声巨响,山谷之间竟然响起回音! 片刻之后,荀圭面色难看的从草丛后面出来,还好只是排气,没有出现泄洪的状况。 走到大黄跟前,荀圭刚想开喷,却听见远处一声长啸:“好大动静!是哪位道友在此渡劫?” 七十二 有那味了 荀圭不由得愁眉苦脸,放个屁而已哪儿有那么大动静。 抬头顺着话说声方向看过去,只见一道剑光凌空飞度,从远处山头飞了过来,刷的一下,剑光收敛露出一个人影。 飞剑自动收回他背后剑鞘,来人面带笑容拱手施礼:“小师傅请了,不知方才可是你弄出如此巨响?” 荀圭面色通红,拱了拱手,不好意思的说道:“是我,我在山里迷了路,饿得不行,方才见到一些果子,吃了之后就???”说着,荀圭伸手指向那一棵灌木。 剑客看了过去,哈哈大笑:“原来如此,那是此地常见的一种野果,食用无妨,只是会让人疯狂的???排气,有个俗名叫‘放屁果’。别说你,就是我吃了也一样。” 荀圭顿时尴尬的想死,但还是强笑道:“放屁总比饿死强。” 剑客看了看荀圭的打扮,疑惑道:“看你身着袈裟,也已剃度,周身却无佛法痕迹,难道你不是和尚?” 荀圭也是身经百战编的多了,顺嘴答道:“学生是来山间游玩的,谁知被一阵怪风卷起来到山脉深处,只见天雷阵阵火光四射,不幸沾染了一些,毛发、衣物被焚烧殆尽。雷火散去之后,深坑之中残留了一件袈裟,学生就捡了来,以免赤身行走有辱斯文???” 剑客眉头一挑:“雷火阵阵?小师傅???不是,小哥,那雷火落处,可有人在?” 荀圭继续瞎说:“不曾见,只见了这一件袈裟。” 剑客掐指一算,“咦”了一声,极速说道:“你且在此稍待,贫道去去就来。”没等荀圭回话,剑客刷的一下御剑飞起,直奔远处去了。 这人生地不熟的,荀圭觉得大黄未必跑得过飞剑,于是老老实实等在原地。大黄见无事发生,溜达着消消食。 不多时,剑光闪烁之后,剑客重新出现,不过脸色很是纠结,看了荀圭几眼,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开口。 荀圭顺势问道:“这位大侠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剑客轻叹一声:“不瞒你说,贫道奉师门之命,来此降服邪修,看样子那邪修已然死在了天劫之下,这件袈裟,”说着往荀圭身上一指,“是那邪修抢来的,贫道要带回这件袈裟,好向师门复命。” 荀圭心中狂喜:好啊好啊,这一看就是正派人士。想要证据还客客气气的没有动手抢,一看就是个老实人啊!老实人好啊,这下落脚的地方有着落了! 荀圭里面严肃起来,认真的说道:“学生虽然见识浅薄,但也知道正邪不两立的道理,请大侠把这袈裟拿去!”说着,荀圭就要脱下袈裟,浑然不顾自己全身光溜溜。 剑客急忙阻止:“不可不可,贫道看你文质彬彬向来是个读书人,怎可???” 荀圭等的就是这句话,接着说道:“那不然这样,侠士你带我回你的宗门,既带回了袈裟,我也可以购置一身衣物,你看如何?” 剑客一听,连连点头:“好好好,这话说的不错。走!” 荀圭眼前一花,下一秒就出现在了半空中,只觉周身白茫茫一片,显然是在剑光之中。荀圭连忙叫道:“大侠,我的马呢,还有我的马!” 剑光说话了:“不过是一匹马,我回头给你再买一匹更好的。” 荀圭连忙挤出两滴眼泪:“大侠,我无父无母孤身一身,大黄和我相依为命许多年了,他不是我的坐骑,是我的好友啊呜呜呜???” 剑光一顿,剑客感慨一声:“好汉子,有情有义,不怕,我有符箓,着!” 一道黄符出现,化作光团飞向地面,光团把大黄包住飞上天来,紧紧地跟在剑光后面。 剑光顿时加速:“小哥莫怕,我的飞剑稳得很,很快就到了!” 荀圭心说我怕个锤子。但是转念一想,这不符合一个迷路的凡人的表现,于是很恰当的问道:“大侠说什么?为何要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剑客听见了荀圭抑扬顿挫的鬼叫,心里十分满意:“贫道的飞剑果然大有长进,不仅带的重量增加了,速度也快了不少!” 飞了几分钟,荀圭只觉得自己都快耳鸣了,本来是假装叫一下,谁知这家伙的飞剑是真的快,虽然是飞剑,但还是带来了极强的推背感和窒息感,荀圭不得不叫出声来缓解。 “噗”的一声,像是尖刺刺穿了薄膜的声音,剑光瞬间减速,荀圭强行压下想吐的感觉,睁眼看去,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一座座千丈山峰如同利剑一般直插云霄,山腰部位云雾缭绕,一条条瀑布激荡不止,一排排仙鹤驮着道人们飞来飞去,四处回荡着震撼人心的讲道声,各个山头之上都有七彩霞光,霞光之下是一个个大殿,金碧辉煌巍峨广大。 剑光收敛,剑客身形显露,拉住荀圭的手,一个闪烁就到了一只巨大的仙鹤背上。 仙鹤背上本来有一位道人,那人吓了一跳,看清之后急忙起身施礼:“见过大师兄。” “无须多礼,”剑客挥挥手,“师弟你去找别人拼一只仙鹤吧,我要立马去见掌门师尊。” “是,师兄。”那道人脚步轻点,十分飘逸的飞到了另一只仙鹤背上去了。 剑客邀请荀圭坐下:“小哥不要怕,这些仙鹤是我宗门从小培养,十分亲人。只因宗门之内不许御剑,所以我们得请仙鹤驮着我们过去。” 荀圭咽了口唾沫:“怕还是有一点怕,不过???大侠,不不不,仙长。仙长实力非凡道法玄奇,山门恢弘绝美,学生有些震惊而已。” “哈哈哈哈哈,你一介凡人见此景象,没有吓到腿软已经是心志坚定了。”剑客毫不掩饰对宗门的自豪感,“此处三十六殿七十二峰,正是我灵剑宗山门。仙鹤日行千里,前往聆风殿,也就是宗主所在主殿,也需半个时辰,小哥先平复心情。” 荀圭侧着身子往下一看,脚下云雾升腾,离地面不知多高,往远处看,远处一座座大殿看起来就像是小平房,这距离果然十分远。 荀圭收敛心情,问道:“还未请教仙长如何称呼?” 剑客抽出背上长剑,盘坐在地弹剑而歌:“山中无岁月,心中日月长,手中三尺剑,乾坤放眼量。贫道灵剑宗首席,一剑开天平妖孽,半步元婴镇魔邪,青冥剑,白巅峰是也!” 听到前面,荀圭心说不愧是大宗首席,文采斐然,听到最后,荀圭心说这是什么鬼名字,平白破坏气氛。 “贫道修行日短,五年筑基三年金丹,掌门师尊说我有望突破巅峰,所以为我取名‘巅峰,’贫道必不负他老人家所望!”白巅峰热血沸腾,举着剑站了起来,“小哥,你可愿意入我门下,传我道统否?” 荀圭心说这都什么跟什么,你不仅想扒我衣服,你还想占我便宜?凭什么? “哼!你这孽徒又在胡言乱语!”一道浑厚低沉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就是“啪”的一声,一个大巴掌印瞬间出现在白巅峰脸上,白巅峰哎呀一声,瞬间从仙鹤身上掉了下去。 荀圭冷汗涔涔,正襟危坐。只见一个灰色道袍白胡子老道出现在眼前,站在那里笑眯眯的看着他:“小哥从何而来呀?” 荀圭心里一紧,张嘴就说:“从来处来。” 老头眉头一皱:“那你要到何处去?” 荀圭面色严肃:“到去处去!” 老道胡子一吹:“小秃驴好大胆,蒙骗我徒儿入我山门,莫非图谋不轨?” 荀圭满脸问号,猛地想起自己全身毛发都被少了个干净,身上还穿着捡来的袈裟,急忙辩解道:“道长误会了!我是读书人不是和尚!”说着,把哄骗白巅峰的说法又说了一遍。 老道半信半疑,掐指一算,面色突然好转,笑脸盈盈:“原来如此。小友不仅骗过了我徒儿,险些将我也骗了过去···事情贫道都知道了,随我来吧。” 说罢,老道袍袖一挥,卷起荀圭和大黄就走。下一秒,荀圭就出现在一个大殿里,只见两人合抱的紫铜柱子足足有三十六根,支撑着着做大殿,天花板是用明珠装饰的满天星斗,四面墙分别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兽,地面砖块做了浮雕,雕刻着灵剑宗地势。 老道在主位蒲团坐下,面前只有金灿灿一个小香炉,袅袅清香悠悠飘起,很是淡然。老道轻轻挥手,一大一小两个蒲团出现。荀圭和大黄对视一眼,老老实实坐下。 老道看着荀圭,面色十分和善:“小友,你是从哪个小世界偷跑上来的?” 荀圭心跳猛地加快,好家伙不愧是大世界的高人,一眼就看出了我穿越而来???不对,他说我是从小世界而来,莫非? “学生是从名为九州的小世界而来,”荀圭说道。心想:难道是小世界的天道,亲自为我办了户籍?嘴上又说道:“寻幽探密之时,偶见古朴祭坛,莫名其妙就来到了这里。” 老道点点头:“原来如此。玄黄大世界与小世界之间,虽然管理严格,但也有不少偶然发生,不值一提。对了,小友你这件袈裟,是从一个布满雷火的大坑中捡来的?” “正是。”荀圭收起其他想法,老实回答:“那大坑之中雷火不似凡间之物,学生衣物被沾染竟然无法扑灭,只好脱下所有衣物这才幸免于难,见坑中有这一件袈裟,为了蔽体,也只好捡来穿上了。” 老道笑眯眯的:“不错,这件袈裟是佛门之物,原本是一位大和尚所有。”说着,老道面色愤怒:“可恨那邪道妖人偷袭,抢了这件袈裟,害死了那位佛门修士。不过天理循坏报应不爽,那邪道妖人已经死在天劫之下!” 荀圭作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难怪白侠士???” “哎,什么侠士,只是个不成器的,有眼认不得真人。”老道又笑了起来,“道友不必如此小心,先前我卜算之下,已然得知你是与我同境界的体修。既然是同境界,老道我自然待你为贵客,小友安心就是。” 同境界体修?荀圭心里震惊非常,我的穿越福利好像有点强啊!但是荀圭面色不变,拱手施礼:“既然阁下已知我来历,还请不吝赐教,为我讲解大世界的修行境界。” 老道坐的端正了些,拱手道:“贫道白化闻。化外之人闻道修身,还未请教?” 荀圭也正经起来:“在下荀圭,呵笔寻诗,圭端臬正,见过白道友。” “哦?道友身为体修,居然是个读书人?”白化闻很是惊奇。 荀圭嘿嘿一笑:“读书,是为了跟别人讲道理;炼体,是让别人愿意听我讲道理。” 白化闻哈哈大笑:“道友是个妙人!既然是初来乍到,不如就在我山门停留歇息,玄黄世界广大,道友需要了解的不少。” 荀圭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在下叨扰了。” 七十三 严查精神状态 白化闻身为掌门,即便认定荀圭是同级别修士,也不会亲自安排房间之类。 于是在一名弟子的带领下,荀圭住进了规格很高的客房。房间四周种满了不知名的花草,一刻不停的散发馨香,荀圭特意嘱咐大黄不要乱啃,免得被留在灵剑宗打工还债。 虽说白化闻看起来是个好人,白巅峰更是毫无心机,但是荀圭可不敢把自己的姓名交到陌生人手里。在谴走了伺候的侍女之后,荀圭脱下袈裟,洗漱之后,换上白化闻特意嘱咐的最好的料子做的道袍。 讲道理,一个穿着道袍的光头,开口闭口都自称学生,画风十分诡异。 第二天一早,跟着接待弟子一起,来到特定地点餐霞饮露之后,荀圭饿着肚子坐着仙鹤又来到了聆风殿。 白化闻还是满脸笑容,白巅峰老老实实的站在他身边,抱着他的长剑,一脸正经。 没等对方开口,荀圭赶紧说道:“白老哥,可否叫人送些食物来,在下修炼特殊,还离不得饮食。” 白化闻被荀圭一句话问住了,反问道:“小友虽是体修,但也可直接吸收天地元气,不会饥饿,为何还要饮食?” 荀圭愣了,这总不能直接说自己身体好,其实是穿越者福利,并不是真的修为,只好打了个哈哈:“道友莫怪,在下幼时伤了筋脉,虽然修炼有所成就,但还是???”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白化闻没有多问,涉及到旧伤隐秘,修士之间都是很忌讳的。他转头吩咐白巅峰:“峰儿,你去取些灵果佳酿,招待你荀前辈。” 白巅峰一脸便秘的表情,一言不发的去了。他还是想不明白,荀圭明明看起来就是个普通人,御剑飞天都吓成这样怎么会是前辈?还是和师尊一样的太阴境界高人。 等白巅峰取来饮食,荀圭吃喝完毕,终于静下心来与白化闻聊天。 没有什么天花乱坠地涌金莲的异象,就是很普通的聊天。荀圭了解到,玄黄大世界修为划分是有统一标准的,从低到高就是引气,筑基,抱丹,元婴,太阴,纯阳,造化,合道,这八个境界。 小世界的菩萨、洞玄、文圣,不过是大世界的元婴境界而已,难怪要大世界派人去接。 荀圭估计了一下,刚穿越时自己的福利,应该相当于元婴境界,至于现在,刚刚白化闻说了,太阴境界。 玄黄大世界的修炼法门更是多种多样,常见的儒释道三门还是主流,就比如灵剑宗虽然是剑道宗门,但还是道门体系之下。至于荀圭这样全靠力气的体修也有,只不过不太常见而已。 了解了这些事情,荀圭心里终于安定下来,排除掉什么太上长老、绝世老怪之类的,太阴境界已经可以做一派掌门了,自己的安全是没问题了。 想到这里,荀圭问道:“白老哥,你说体修不太常见,那我想要更进一步又该如何呢?” 白化闻思索一会儿,摇了摇头:“贫道不知。不过道友无须担心,玄黄大世界毕竟是主世界,对于兼修并无限制,佛道兼修的也有,只不过容易走火入魔而已???” 看荀圭面色不太好,白化闻赶紧说道:“不过我看小友你,也是个读书人,不如兼修儒门学问,说不定能另辟蹊径。” 荀圭一想也是。拱手笑道:“老哥所言极是,多谢解惑。” 白化闻微笑摆手:“些许常识不足挂齿。不知小友今后有什么打算?” 荀圭想得很清楚,既然现在自身安全不用太担心,自然还是满世界乱逛好玩。假装思考了一会儿,荀圭笑道:“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道友豁达!”白化闻笑了,“只是若有一天,小友无处可去,大可以回来。” 荀圭起身长揖:“多谢。” ?????? 于是荀圭告别,作为礼物,白化闻送给荀圭一个装满了好酒的酒葫芦,顺便帮忙把破铁片子薄幸刀重新炼制,不过因为灵剑宗是剑道宗门,薄幸刀又被炼回了长剑,荀圭想了想,让白化闻帮忙在剑身上刻下“定风波”三字。 送走荀圭之后,白巅峰看着荀圭下山的方向,十分不解的问道:“师尊,荀???前辈小世界出身,既无背景又何必如此礼遇?那葫芦且不说,帮他炼器师尊你还自己搭进去许多珍惜材料???” 等了半天,白巅峰都没听到回答,转身一看,白化闻站在原地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白巅峰十分惊讶:“师尊,你为什么看起来,如临大敌?” 白化闻掏出手绢擦了擦一脑门的汗:“徒儿啊,要不是我应对得体,不光你我性命堪忧,宗门都有倾覆之灾啊。” 白巅峰大惊失色:“师尊何出此言?” 白化闻苦笑一声:“我卜算之术浸淫数百年,却算不出他的来历。昨夜我推演天机也是一片混沌,请三位太上长老出手,竟齐齐反噬受伤???徒儿你说,我为何要如此礼遇?” 白巅峰两股战战:“师,师尊???你是说,那位前辈扮猪吃虎?” 白化闻长叹一声:“说不定是游戏人间的老怪,偶然之下来到这里。果然是天外有天,一身血气隐匿如同凡人···这等体修不应该籍籍无名,什么小世界来的更是胡说???” 白巅峰咽了口唾沫:“也对,体修就算管理身材,也必是威武熊壮之姿,这位前辈俊美非常反而像???像那些魔道妖男???” “慎言!”白化闻一个耳光就扇了过去,“这话是能说的?” 白巅峰立定站好挨了这一下,不再言语。 ?????? 大黄的速度更快了,仙鹤要飞半个时辰的路程,大黄撒开蹄子跑了不过一刻钟,这等速度,让头上没毛的荀圭都感觉到头皮发凉。 跑了一阵,找到一条小路,荀圭让大黄顺路走,什么时候走到村落、城镇再停下。于是大黄溜溜达达跑着,一路看着风景啃野花,十分自在。 走了半个时辰,终于见到了一片城墙,远远看城门口士卒的服装,荀圭猜测这个就是灵剑宗下辖的城池。 荀圭站在地上,牵起大黄闭上了双眼,心中回想白化闻说起的缩地成寸的感觉。片刻之后,荀圭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与这片天地不分你我,只不过这一滴水有自己的意识。 顺着往城门去的方向,荀圭迈出一步,踏在了那一道隐形的流光之上,下一瞬,荀圭睁眼,自己牵着大黄,已经站在了城门口。 城门口的士卒顿时紧张起来,带头的弟子正在施展一枚明镜法器,照耀过往行人,想必是在安检。见到荀圭这么凭空出现,带头弟子急忙过来行礼:“灵剑宗弟子,见过前辈。” 荀圭“嗯”了一声,头也不回的往里走。开玩笑,自己现在和他们掌门一个水平,还用的着安检? 走进城门,荀圭回味着刚刚的感觉:“难道我的法力是唯心的?我觉得是那就是了?还是说,我受了小世界的影响,言出法随更进一步,话都不用说就可以施法?” 想到这里,荀圭随手一指,一道气劲顺着之间冲向地面,噗呲一声好似切豆腐,没过多久,荀圭戳出的洞就滋滋滋的往外冒起了山泉。 荀圭心说还真是啊,我就想着会不会有地下水,随手一指就有? 正此时,守门弟子急匆匆赶了过来,一见泉水,他尝了一口之后大喜过望,对着荀圭就跪下了:“多谢前辈,为我城开辟灵泉!” 荀圭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跪吓了一跳。心里想着:“灵泉?好家伙我还有这本事?”面色不变,荀圭故作高深的说道:“承蒙贵宗招待,些许灵泉权当谢礼。” 不等回话,荀圭再次发动缩地成寸,一个闪现就消失在原地。 等消息被传回灵剑宗,白化闻拿着传信飞剑,心有余悸的对白巅峰说:“徒儿你看,为师判断的没错吧?地底千丈的灵泉,就算是元婴境界的风水师也要大力气才找得到,他一指就行。” 白巅峰一揖到底:“师尊英明。” 白化闻笑了,摸着胡须洋洋自得:“为师结下这一段善缘,说不定以后能帮到我灵剑宗。” 当然了,这一切荀圭是不会知道的。因为尴尬和兴奋,荀圭出了城之后,就让大黄想怎么跑就怎么跑,一路上顺便做了许多实验:比如某些水塘太浅,一拳下去就是一个湖泊;比如有的地方凶兽作乱,一脚下去就给每个在场的人分了一块肉;再比如有的地方交通闭塞,一剑下去就开出了一条可供两辆马车并行的道路。 沿途百姓无不感恩戴德。一些修士更是感慨连连:“都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没想到还有如此古道热肠的前辈。” 跑了一路,荀圭终于确定,只要不超过自己的实力上限,自己只要想一想就可以做到。而白化闻认为自己是体修,大概是因为自己身上没有法力波动,完全无法判断是儒释道,还是其他修行法。最大的可能就是以力破法的体修。 大黄撒欢一路,终于在天黑之前,荀圭被人拦住了。 “喂,那个光头!”前方一堆人握着刀剑,领头的摇着折扇十分嚣张的叫道:“前方秘境是我玄阴宗发现的,速速离去!” 秘境?荀圭一下就来了兴趣,到了大世界,总不能还是个糊弄人的秘境吧?荀圭连忙开口:“玄阴宗是什么?秘境又是什么?” 摇着扇子的公子哥顿时叫道:“好胆!竟然瞧不起我玄阴宗!就算是万里之外的灵剑宗也不敢如此托大!受死!” 千里之外?荀圭看了看胯下大黄,心说好家伙这么快,这才跑了两个时辰而已。 刚想说话,只听一阵鬼哭狼嚎,一阵冷气扑面而来激起了荀圭一身的鸡皮疙瘩,抬头一看,那公子哥的折扇展开悬浮在头顶,扇面之中冒出一股黑烟,黑烟之中各种鬼魂直奔荀圭扑了过来。 心中完全没有紧张的感觉,荀圭心说:“要不要试试其他的法门?”想到这里,荀圭双手合十口中念到:“阿弥陀佛。” 只见一阵霞光从荀圭脑后冒了出来,那股黑烟接触到霞光就如同冰雪消融,瞬间化为乌有,黑烟之中的鬼魂也不再凶狠,一个个面色祥和,化作一片光点沉入地下。 那公子哥大惊失色,一口血喷了出来:“我就知道,穿着道袍的怎么会剃光头,果然是个和尚。点子扎手,快快传讯求援!” 其他弟子齐齐叫了一声“是,师兄!”联手施法,一道烟花冲天而起,一个大大的骷髅头浮现在天空中。 荀圭看着这个骷髅头烟花,只觉得很是可爱,这玩意儿还没有伽椰子吓人呢。 下一秒,只见远处天空阴风阵阵浓烟滚滚,一个嘶哑猖狂的声音传了过来:“桀桀桀???居然有和尚敢来我玄阴宗闹事,正好打打牙祭!” 荀圭心说既然是想什么就能做什么,那不如??? 荀圭伸手,对着那团黑烟招了招手,说了一声:“来。” 只见黑烟瞬间消弭于无形,一个穿着血红长袍的鹰钩鼻男子瞬间被一股巨力拘束,下一瞬,他的脖子就出现在了荀圭的手里。 荀圭微微用力,只见鹰钩鼻男子的七窍鲜血横流。荀圭心中默念“罪过罪过。”随手一丢。 鹰钩鼻男子面色惨白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满脸的血也不敢擦,他直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前辈饶命。” 荀圭刚想说话,只听一阵鬼哭,一个深红色人影出现:“道友何必为难小辈呢。我玄阴宗愿与道友分享这个秘境。” 荀圭心说这才对嘛!打了小的来老的,这才是修仙,这才是玄幻啊!要不然我不是白来了嘛!啊这就是人前显圣吗?这就是修为高深的地位吗?装逼的感觉真棒啊哈哈哈哈?????? 地上跪着的血袍男子偷偷瞥了一眼,见到荀圭笑的十分狰狞,赶紧低下头去,心说:“这怕不是叛出佛门的邪僧,笑的比我还像个魔教中人。” 荀圭嘿嘿嘿笑了一阵,这才说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罢,拿起酒葫芦喝了一口。 酒香四溢,重伤的血袍男子,只是闻了一口就觉得伤势大为缓解,顿时跪得更加端正。 那深红色人影一伸手,一道阴森森的门户顿时出现:“道友请吧。” 荀圭发动缩地成寸,骑着大黄就消失在了门户之中。深红色人影轻咦一声:“好强的实力,带着坐骑也能瞬移??????” 说罢,人影消失,门户也一同消失不见。 七十四 捆绑 说真的,荀圭进了门,就好像是进入了前世那些烂俗的景区溶洞一样。 到处都是花花绿绿的光,说得好听叫流光溢彩,说得难听和特么夜店一样,荀圭眯着眼四下打量,很后悔自己没有戴一副墨镜。 大黄倒是没受到影响,左顾右盼无所畏惧。 刷的一下,背后的光门消失,邀请荀圭进来的人影终于现身,荀圭转身看去,却是一位青衣中年男子,只有鬓角略微有些白发,要不是前面出场的那几个货,实在太过于标准的表示自己是坏人,荀圭一定会认为眼前这个中年人是个好人。 虽说看起来文质彬彬,但是他阴冷的眼神、惨白的面色还是破坏了他全身上下刻意营造的气质。中年人稍稍拱手:“本座玄阴宗掌教神虚道人,还未请教道友,出自哪座宝刹?” 荀圭一愣,这边取名字都这么直接的么?前有白话文,后有肾虚。荀圭拱手回礼:“阁下误会了,鄙人不是和尚,只是???一时兴起剃光了头发。” 神虚道人面色稍稍松弛,不是和尚就好办的多。但不是怕动手,主要是玄阴宗的功法,以御鬼为主,佛门对玄阴宗这类宗门的克制实在太强,先前看荀圭顶着个光头,出手时又没有什么法力波动,神虚难免先入为主,认为荀圭是一个主修肉身的和尚。 毕竟体修里面,最多的就是修金身的武僧。 神虚点点头,伸手邀请:“道友请。”、 荀圭也伸手:“在下是客人,客随主便,还是您先请。” 于是二人相视一笑,携手并进。都不想走在前面冒险。 走了几步,荀圭发现这里是一处隧道,越往里走的空间越大。荀圭不禁有些发憷,虽说好像二次穿越加强了不少,但荀圭还是没把握,万一洞里又有一条龙怎么办? 神虚看荀圭有些拘谨,开口道:“道友,相遇即是有缘,既然眼下你我同行,还是先说一说各自擅长的功法,如何?” 荀圭看着神虚,并未回话。神虚双手握紧又放松,继续说道:“我玄阴宗功法下探九幽,引黄泉气,拘魂御鬼,想必你也有所耳闻。本座的鬼宠的实力和本座相差仿佛。” 荀圭想了想,说道:“鄙人不善施法,但对儒释道三家都有所得,将一身法力悉数炼入肉身,以力破法。”然后指着身后跟着的大黄说道:“鄙人的坐骑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运气好,跑得快。” 神虚嘴角抽动一下,心说:“好小子!体修带坐骑,打不过就跑是吧?不行,你先跑了我岂不是???”想到这里,神虚面带笑容,十分亲切的说道:“道友不必担心,此处秘境不是凭空出现,本宗对它早有监控,此次不过是正好在本宗境内开启。若不是道友来得快,本座就要独享机缘了。” 神虚停下脚步,很认真的说道:“此处是一位纯阳境的前辈的遗留洞府,只有考验没有杀局,道友大可放心。” 荀圭闻言连连点头,继续胡扯:“这与鄙人所闻大差不差,你我此次定要互帮互助,将那晋级的机缘抓住,免得被后来人捷足先登!” 于是二人继续前进,虽然荀圭不知道对方说的是真是假,但是对方也不知道荀圭其实是又天道赐福的,虽然是小世界的天道吧。 走了一阵,好像真的和神虚说的一般,没有什么危险,只是偶尔跑出来一个傀儡人,会被荀圭一拳锤烂,或者冒出一些灵性破碎的法宝,被神虚的鬼宠收入囊中。 正当二人庆幸一路顺利时,洞窟身处却传来了喧哗声。二人对视一眼,急速前行。走了没多久一看,眼前的景象实在是有些让人接受不了。 只见眼前是一处巨大无比的空洞,荀圭估计得有三四百平,四面八方都有洞口连通到这里,一些洞窟还有人进出。这片空间最中间,赫然摆着棺椁。 棺椁外三层分别是黄金、美玉、法宝,棺椁里层分明是一整块灵石雕刻出来的。 荀圭震惊了,这就是强者的世界么?在和白化闻闲聊的时候,荀圭知道了这个世界的灵石只对元婴及以上的境界才有用,不仅可以用来恢复法力,何以布阵、炼宝,更是硬通货,块头越大越完好的灵石价值越高。 像眼前这么一大块灵石,足以买下几个小宗门,这位前辈居然用来做棺材!这也就算了,可是棺椁外围那一圈栅栏是怎么回事,那些身穿红色马甲的修饰,举着小旗子的人是怎么回事?说好的秘境呢?说好的晋级的功法呢?为什么真的是个旅游景点啊! 荀圭和神虚对视一眼,直接往里走,谁知突然一个身穿红马甲的修士跳了出来,说道:“二位前辈且慢,请买门票。” 神虚当场发作:“你一个抱丹小辈,安敢如此辱我!”只见他鼓动法力,整个洞窟都颤动起来,拦着二人的红马甲顿时被压趴下,吐出一大口血。神虚抬手一招,他的鬼宠带着一阵鬼哭狼嚎出现,就要一口把在场所有人吃下。 “哎,道友别动手啊~”此时一道醇厚温和的嗓音响起,“有话好好说嘛。”荀圭循声看去,只见虚空之中出现一圈圈波纹,紧接着,一个方巾大袖的书生出现,只见他面色柔和嘴角带笑,左手拿书册右手拿笔,从虚空出现,手中笔轻轻一点。 神虚的鬼宠面露惊恐,刹那之间就被压成一张纸片,被来人收进了左手的书册里。 神虚惊骇不已,顾不上鬼宠被收,一个转身就消失了。 这书生却是不慌不忙,只见他轻笑一声,说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好朋友大老远的来了,怎么能不让我找点乐子呢!” 荀圭都没来得及吐槽,只见这男子又是拿笔一点,虚空中出现一丝墨迹。这道墨迹就像是植物的根须,一下子扎进虚空,眨眼之后,这道墨迹就捆着神虚回来了。 “好!牛!逼!”荀圭心中惊呼,惊讶的合不拢腿,然后转身骑上大黄就跑。这书生手里的一道墨迹,就这么轻易的捆住了和自己一样太阴境界的人,那要弄死自己估计也就几下的事,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男子看了眼被扔在地上的神虚,又看着荀圭的方向,疑惑道:“师弟为何如此慌忙,你此次冒充邪道骗来神虚有功,不和我回书院受赏么?” 荀圭回头大骂:“读书人的嘴,骗人的鬼!我根本不认识你!” 神虚躺在地上也不挣扎了,他也看得出来,这书生无非是看自己和荀圭一起来的,想要把荀圭这个“同党”也一起抓住。神虚深呼吸,心说这样也好,临死还有个垫背的。 书生摇摇头:“真是失了智。”然后再伸手一点,荀圭和大黄就整整齐齐的躺在了神虚面前。 神虚瞥了眼荀圭:“道友,携手并进?”荀圭翻了个白眼:“不熟,自求多福。” 书生眼睛一亮:“哎呀,没想到小哥你有些才华,这个时候还能对对子。” 荀圭十分无奈:“我根本不认识他,我来这里纯粹是巧合,大哥,你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书生收起纸笔,皱着眉说道:“你也是读书人,怎么说话如此粗俗!你看看你,说了句粗话,功德金光都少了一分。” 荀圭心说什么玩意?当老师这么久攒点功德,说句脏话就没啦?这边天道这么严格?凭什么,好人就该被人拿枪指着?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带手机穿越,没事敲敲电子木鱼,积累科技功德,说不定还能得见赛博佛祖。 书生看了看地上的二人一马,半天没说话,然后开始解腰带。 荀圭大惊失色,叫道:“前辈,士可杀不可辱!” 书生没明白,拿着腰带说道:“怎么,我用腰带捆你们不行么?这可是我祭炼了很久的,保证柔软贴身,很是舒适。” 说着书生一抖腰带,腰带把神虚困了个严严实实,然后嗖的一下从虚空中消失,不知道飞那哪里去了。 送走了神虚,书生看着荀圭,开始解内衣的腰带。 荀圭一边蛄蛹着远离,一边叫道:“前辈,外衣的腰带还说得过去,里面的腰带解开了,你就不是为了捆我,而是为了睡我!” 书生嘿嘿一笑:“捆住了你,才好睡啊!”然后荀圭也被困了个严严实实,失去意识。 不过荀圭倒是没有被送进虚空。书生随手从储物法宝里取出腰带,重新穿好衣服。旁边有一个红马甲过来,行礼说道:“师叔祖,您这???” 书生一挥手:“哎,无伤大雅。难得见到三道并行的体修,我也是见猎心喜。对了,此处收入如何?” 红马甲心算一番,回到:“禀师叔祖,还算是正常收益,毕竟这位纯阳前辈是妖族,他的功法,实在是不太适合人类,所以参观的票钱不少,买功法的不多。” 书生点点头:“无妨,咱们书院家大业大不差这点,要不是为了让你们多多接触人情世故,书院何苦搞旅游呢!” 红马甲躬身说道:“多谢师长们体恤下情。” 书生笑了笑:“好好干,书院不会亏待你们的!”说完就提着荀圭消失了。 红马甲弟子气血上头精神振奋,站在原地赌咒发誓,一定要为书院发光发热,奋斗终身,必然不辜负书院的栽培! 七十五 你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红马甲弟子虚空表忠心之后,这才拿着旗子带团去了。 等了一会,虚空中一阵波动,然后一直手伸了出来,提着大黄就走。 书生提着荀圭和大黄,行走在虚空之中。点了点头说道:“还好没有人发现,不然让人看见我忘记了俘虏,有损我的英名。” 于是等荀圭醒过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自己的衣服。 荀圭从床上爬起来,仔细感受了一下,确实没有什么不对劲。环顾四周,古色古香的房间很是风雅,窗外桃花开的正好,让人心旷神怡。而大黄就拴在窗外的桃树上。 荀圭侧耳听了一阵,没听见什么动静,于是轻手轻脚的翻出窗户,解开大黄。大黄也很懂行,安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只等荀圭上来撒腿就跑。 一只脚刚刚踩上马镫,书生疑惑地声音就传了过来:“咦,你这是要走?哎呀,你不要怕,我对你没有恶意···” 荀圭知道这下是跑不了了,只好站好,回头拱手弯腰:“在下荀圭,见过前辈···” 腰还没弯下去,只见几步之外的书生手一抖,一根皮鞭掉了下来。 荀圭眼角一抖:“前辈,这是何意?” 书生看了看地上的皮鞭,想了下说道:“我看你骑马,特意为你准备了一根马鞭。”话音刚落,一根铁链又从书生的大袖里掉了出来。 荀圭咽了口口水。书生尴尬一笑:“刚刚也说了,你是骑马的,这这这···这是缰绳,嗯,缰绳!对。” 荀圭和大黄对视一眼,只觉得前途无亮。 书生突然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小家伙懂得不少啊!” 荀圭十分无奈:“前辈有话直说,何必作弄我呢。” 书生手中清光闪烁,鞭子和铁链就收了起来。刚要说话,只见一个白胡子老者匆匆而来,转过院门,对着书生一个长揖:“师叔祖,山长请您过去议事。” 书生点头。看了眼荀圭,说道:“正好,这事儿和你还有些关系,来。” 荀圭眼前一黑,再看时,已经到了一间茶室里。 只见眼前主位,坐着一位红衫青年,正在端坐品茶。他左手一列,坐着橙黄绿三色衣衫三位中年儒者,右手边坐着蓝紫两位女子。 “书生”把荀圭往地上一丢,自顾自的往红衣男子右手边第一位坐下。 等红衣男子放下书,青衫“书生”这才开口:“山长,此次成功抓捕神虚,只是当时还有这个小子在场,我就把他也带来了。” 红衣青年看着青衫“书生”,轻叹一声:“师妹,说了多少次,无关人等不要带来,以你的修为,难道还看不出,他身上的教化功德?” 荀圭躺在地上一惊:“师妹?前辈居然是个娘···女子?” 青衫“书生”邪魅一笑,从脸前一挥衣袖,眨眼之间,就恢复了本来样貌。是一位俏丽女子,只是眉眼之间有几分英朗。她歪着嘴瞥了荀圭一眼:“怎么着?你是想说娘们儿?” 荀圭躺在地上练练拱手:“不敢不敢。在下只是说话不太过脑子。前辈勿怪。” 红衣青年轻轻摇头,笑道:“这位小友,此事是我书院管理不善。师妹她···”说到这里,红衫青年宠溺的看了一眼青衫女子,继续说道:“她只是顽皮了一点,小友你也是太阴实力的人,不会与我们小小的造化境计较的,对吧?” 荀圭想了一下白化闻给自己讲的这些修炼境界,造化?再往上就只有一个合道境界了啊?! 想到这里,效果蛄蛹了一下,陪笑道:“岂敢岂敢,在下也算是个读书人,与诸位前辈也算是半个同门。我岂会不明事理,做出这种同门相残的事来?” 红衫青年脸上点头微笑,一拍大腿:“好好好,你小子是个人才。来人!赐金放还!” 荀圭还没明白什么情况,又是眼前一黑,下一秒,自己就出现在了一处山脚下的小路上。 狠狠地搓了把脸,荀圭看了看身旁同样一脸懵逼的大黄,以及一头拴在大黄脖子上,一头被自己握在手里的大铁链子,于是和大黄一起长叹一声。 仔仔细细检查了一圈,别说金子,一枚铜板都没见到。荀圭欲哭无泪:“赐金放还?别人是赐金子,你给我赐金属?你们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说着抖了抖手里的铁链:“我要这玩意儿有什么用?模仿恶灵骑士吗?你们怎么不把大黄变成摩托车?” 抬头看了看四周环境,身后山路蜿蜒向上直入云间,云端之上似有霞光,隐约之间还有朗朗书声。自己站的地方头顶上是一块牌坊,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看,上面只有平平无奇四个字“虹霞书院”。 “以彩虹为名?难怪穿的赤橙黄绿青蓝紫的!”荀圭腹诽一句,骑上大黄往前走。 云端之上,看着荀圭走远,青衫女子忍不住问道:“山长,为何放他离去啊?看他浑身上下半点修为都无,却能使出道家佛家法门。这不切开他研究研究?” 红衫青年看着青衫女子,无奈说道:“小师妹,说了多少次了,我们现在是正经的书院,不做医学研究了。”说罢,红衫青年又看向远去的荀圭:“更何况,送他出去的时候,对石头木材都有反应的护山大阵,却半点动静都没有,就好像这位不存在于世间一样!这位怕是···” 青衫女子脖子一缩,悄悄转身就想溜,心说这是哪位不靠谱的前辈,还装的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红衫青年头也没回,反手一把就抓住了女子的后脖颈:“你去哪儿?前辈没计较,我却要跟你好好计较一番。” 青衫女子面色一苦,刚想说什么。就听山长一句:“为尊者讳。”就再也说不出来话了,紧接着一阵眩晕,就出现在了一间没有门窗的房间里,四面都堆满了书。 然后青衫女子就坐在了一张桌案前,案上有笔墨纸砚,一盏昏暗的油灯。远处传来山长的声音:“招生季快到了,你在这里抄写一下这些书,好给新入门的士子们做教材。” ······ 荀圭骑着大黄优哉游哉,还别说,这里景色怡人空气清新,鸟语花香的。走了半个时辰,终于溜达着走出了山口,眼前景象不再是云雾缭绕,反而是一片热闹景象。 荀圭站在路口四下张望,这片地方是一处山谷,聚集了不少人,固然还有做各种生意的商贩但更多的,是衣着不同神态不同的中年男女。再往远处看去,分明又是连绵群山,也不知这山谷里为什么会这么热闹。 趁着没人发现自己,荀圭闭上眼,集中精神说了一句:“宽袍大袖,书生意气。” 再睁眼时,荀圭摸了摸肩上长发,然后下马前行。走下山坡,荀圭刚要随便逮个路人问问,就听有人叫道:“快看,书院有先生下来了!” 荀圭抬起的手还没来得及施礼,就被一群人围了上来。只听他们七嘴八舌的问道:“先生,此次招生的章程出来了么?考的是什么题目?”“这位先生,小老儿家中有两位适龄儿童,不知可否通融啊?每家只招一个实在是···”说着,这位还把一枚戒指悄悄地戴在了荀圭手指上。 荀圭神念一扫,好家伙全是灵石,少说也有千儿八百的。还没说话,一位丰腴妇人更是直接整个身子贴了过来:“先生,妾身虽然是个寡妇,但一直洁身自好,妾身愿委身做妾,您把家属子女入学的名额,匀给咱们那不成器的儿子一个吧······” 荀圭惊呆了,看着这位妇人说不出话,你儿子什么时候变成“咱们的”?旁边的人还以为荀圭心动了,纷纷叹气:“哎呀,想不到这次的先生居然好这口,我家那几位丧夫的女子却没有来···” 这都什么跟什么?这个书院作风这么狂野吗?荀圭急忙抽身,大声说道:“诸位,诸位,在下只是来书院···访友的,不是你们要找的负责招生的人啊!” 原本喧哗的人群瞬间冷静下来,一副想走又很尴尬的样子。等了一会儿,还是最开始送灵石戒指的那位老者不动声色的,又把荀圭手上的戒指撸了回去,这弯腰行礼:“那么敢问这位···先生,您可有熟识的···” 话说一半,懂的都懂。荀圭想了想前世的情况,心说书院这帮人说的“赐金放还”,难不成是让我在这里捞一把?想到这里,荀圭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抖了抖手里的铁链子,小声说道:“这个嘛,你们可识的此物?” 老者定睛一看,大喜过望:“这不是那位的···”说着,这位的老脸就好像开花一样,一个铁山靠又贴在了荀圭身边,不动声色把灵石戒指又给荀圭戴了回去:“原来先生是朱笔仙姑的好友,失敬失敬。” “朱笔仙姑?”荀圭心说这几位的道号都是根据颜色来的?又听老者说道:“既然如此,不知先生可否···” 荀圭双手背在背后,悄悄把戒指拿了下来放进袖袋。故作高深的说道:“此次招生,为了彰显书院大公无私,书院决定啊···” 等所有人都把头凑了过来,自己手上的灵石戒指越来越多,荀圭这才继续说道:“在下受好友所托,特地前往各大文气汇聚之地,亲自去请一众文豪大家,作为此次招生的出题者和公证人···”只是说话时,荀圭的声音越来越小。 聚拢过来的人群,异口同声的轻轻“哦~~”了一声,然后荀圭手里的灵石储物戒就更多了。 老者轻轻问道:“可是千里外的竹山老人?妇人问道:“或是大江畔的金滩才子?”其余人也是纷纷问道:“难道是明月先生?”“又或是松石老人?”“不会是秃笔狂生吧?”··· 荀圭才不认识这些人说的都是谁,只是一直板着脸,偶尔选一个顺耳的名号,做出一副“你懂的”这种表情来。 于是荀圭得了实惠,众人纷纷点头离去,大家都是一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表情。还有很多被挡在人群外的人,纷纷慷慨解囊攀关系,大家勾肩搭背好似多年老友。 荀圭掂了掂袖袋里的分量,心说也不能太过分。看着眼前为了孩子入学不惜耗尽家财的人们,荀圭从每个储物戒中,取出一枚灵石自己收下,然后把所有储物戒都原路退给了他们。 看着这些人,荀圭轻叹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然后一个缩地成寸,怀揣十几枚灵石,带着大黄离开了这个山谷。 云端之上的红衫青年,看着荀圭取了灵石,又送还戒指,长叹一声说道:“万钟则不辩礼义而受之,万钟于我何加焉!这位前辈是在点我啊。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怜天下父母心······” 念叨了两声,红衫青年传音书院上下,派遣弟子前去邀请几位文豪大儒,顺便安排下去准备考房试卷,并严令几位招生负责人,不得接收任何形式的赠礼。 众弟子们虽然不太明白,但还是纷纷回话。不多时,一片霞光散开,各自出山去办。 七十六 现在都流行这样吗 荀圭溜溜达达走着。 这两天时间不长,事儿倒是不少,摸着怀里刚刚数清楚的十五颗灵石,荀圭寻思着,得先找个大点儿的城市,研究一下物价才行。 俗话说手里有钱心里不慌,从各大穿越者前辈的经验来看,灵石这种东西,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是绝对的硬通货,要是自己糊里糊涂的就用完了,那就太浪费了。 骑在大黄身上的荀圭,顺手撅了一根道旁的树枝,往天上一扔,待树枝落地,荀圭就朝着那个方向的岔路出发了。 察觉到这条路上没有人之后,荀圭让大黄撒开了跑。不知跑了多远,等到夕阳快要下山的时候,荀圭终于是赶到了一处城池。 站在城门楼下,接着最后一点夕阳的光线,荀圭念了出来:“阳城。” 远处守门的兵丁,看着荀圭不像是普通人,但还是壮着胆子喊了一声:“这位先生!本城日落时分落锁,您可要进来吗?” 荀圭回过神,牵着大黄快步走到兵丁身边,微笑拱手:“有劳提醒。”不等愣住的兵丁回话,荀圭自顾自走了进去。 等荀圭走远,回过神的兵丁不由得感慨道:“好俊俏的读书人,娘的,我要是个娘们我非嫁给他不可。别是···女扮男装来参加沁芳集的吧···” “砰、砰、砰···”阵阵有节奏的鼓声传来。兵丁赶紧招呼人手,一起关上了城门。 荀圭进了城,脚步反而快了不少。一是阳城晚间十分热闹,但奇怪的是很多人看起来,都和荀圭一样,是从远处赶来此地的,荀圭也急着找地方住宿;第二,这些人都在疯狂的找地方住宿,荀圭心说我手里只有灵石,总不至于住一晚酒店不花银子花灵石吧? 于是荀圭找路人问了个大概,赶着去兑换一些零钱。 人潮拥挤,荀圭窜了半天,终于在钱庄关门之前赶到,眼看着店小二正在关门,荀圭一个箭步蹿了过去:“且慢!” 小二吓了一跳,钥匙和锁都掉在了地上,颤抖着问:“什么人?你别乱来!我阳城不是法外之地!” 小二身后一个富贵打扮的男子走了出来,三十岁上下,看起来是钱庄掌柜的。他打量荀圭一眼,拱手道:“这位小先生,有何见教啊?” 荀圭笑着对小二说了声“失礼了。”这才对着眼前富贵男子拱手,说道:“在下初来乍到,不知贵宝地物价几何,特来换了零钱花用。” 钱庄掌柜眼睛一亮,这是来了顾客。立马换了笑脸:“原来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快请进!” 二人入内,分宾主坐下,小二端来了清茶。荀圭也不废话,直接问道:“掌柜的,你们这里灵石兑换世俗的银两,汇率多少?” 进了屋之后,展柜的在灯光下看清了荀圭的样貌,早已惊呆了。荀圭无奈,只好又叫了几声。 掌柜“啊”的一声回过神,连连道歉:“失礼失礼,客人实在是器宇轩昂相貌不凡,在下一时之间···” 荀圭摆摆手:“无妨。掌柜请直说汇率。” 掌柜的点头称是,说道:“我们这里与其它各处,也没有不同。都是一颗灵石,兑换一万两白银。不过说是这么说,一般也不会有人拿灵石换金银,毕竟金银又不能帮助修炼不是···” 荀圭不说话,掏出一颗灵石放在茶几上。 钱庄掌柜差点一口茶水呛死,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眼见着荀圭不像是冲动的样子,掌柜急忙收起灵石,叫道:“小二!快去把账房叫起来!这么早睡什么睡!快给贵客换一百两黄金,赠送储物戒一枚···再加上十两碎银!” 荀圭心里估算一下,一枚灵石万两白银,也就是一百两金子,这下心里有数了。只是没想到这钱庄动作这么快,于是有些奇怪的看着掌柜的。 掌柜有些尴尬,陪笑道:“实不相瞒,在下一介凡人当然用不上灵石,只是上交之后,也是不小的业绩。这个这个,贵客若是以后···” 荀圭不置可否,接过小二恭恭敬敬递过来的储物戒,戴在手上之后一言不发的走了。 等荀圭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街道尽头,小二赶紧说道:“展柜的,你疯啦?要不是有急用,哪位修士会把灵石换成金银啊!您说这话不怕惹得他恼羞成怒吗?” 掌柜的这是也才反应过来,自己确实操之过急了。擦了把冷汗,掌柜赶紧吩咐小二:“快关门,我这就去把灵石上交,这几日你先招呼着,我去族里躲几天···” 再说荀圭这边,路边买了些小吃,了解了下物价之后,荀圭挑了一家看起来就很好的客栈。定了后院单间,给自己和大黄都点了特色菜之后,荀圭一锭银子打赏,乐得客栈的跑堂小哥眉开眼笑。 荀圭一边吃,一边问道:“这位小哥,今日城里怎么这么热闹啊?” 跑堂收起了银子,笑道:“客官一直在赶路吧?不急的话,就在咱们这里歇息几天。三天后就是花魁评选,周围方圆几百里,有名气的姑娘们都聚在我们这儿啦!” 荀圭惊讶的看着跑堂,跑堂给了个“你懂的”眼神。 荀圭哭笑不得,我懂个锤子。喝了一口果酒,荀圭又问道:“这花魁评比,可有什么说头?” 跑堂一听这话,顿时一股脑的说道:“客官您这打扮,想必是游学的士子吧?那您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本城举办这类活动,已有几百年历史啦,雅称叫做‘沁芳集’,各地乐道、舞道魁首相聚一堂,评出最佳。届时不光美女如云,更有美食美酒免费供应。像客人您这样的,无需报名就能参加文会,若是一鸣惊人,有某位小娘子愿与您共进退,您到时候写诗作词,娘子们唱和编舞,一同摘得桂冠,也是风流雅事,一段佳话啊!” 荀圭点点头,这事儿前世古代也不少,大家花花轿子人抬人,你好我好大家好。笑了一下,荀圭看着跑堂问道:“你这词儿倒是挺顺,莫不是专门背诵的?” 跑堂的顿时直起身子,拍着胸脯说道:“那是!官府早有交待,大家也是约定俗成的,每届沁芳集的时候,全城百姓都为外来游客让步,毕竟来的人越多,玩的越开心,我们也赚的更多不是?” 荀圭哈哈大笑,要是每个地方都这么官民一心,何愁发展不起来? 嘴上聊着,筷子可是没停,不多时,几道精致小菜就被吃光。跑堂的清理了桌子。荀圭看着院子里溜达的大黄,陷入了思考。 “华夏的古老智慧——来都来了。反正我也没啥事儿做,不如凑凑热闹?不说抄几首诗装逼,就在外围蹭吃蹭喝,看看小姐姐也是不错的啊!”荀圭摸着下巴,俊俏的脸上漏出了猥琐的笑容。 “要是有人看上我这张脸,岂不是少走几十年弯路?嘿嘿嘿···” 正想着,只听外面喧哗起来。隐约听见跑堂的在劝什么人。荀圭忍不住八卦之心,打开门跳上房顶,却是小院之外一帮莺莺燕燕,为首的中年女子却是···有点眼熟? 荀圭侧耳倾听,只听跑堂的说道:“各位姑奶奶哎,沁芳集这节骨眼上,你们这是闹什么呢?不用去排练吗?” 为首的中年女子一挥手绢:“去你的!排不排练有什么关系,我跟你说,我刚给孩子在虹霞书院报了名,接着立马花了大价钱搭乘飞舟赶回来的,知道为什么吗?就是为了找到那位小先生!” 跑堂的一脸疑惑:“找先生?那您该去书院啊?来我们客栈干什么?” 中年女子“哼哼”一笑:“你懂个屁,我特意在那位身上留了我留香阁特制的香粉,我这鼻子绝不会出错——他就在这里!” 这声音,荀圭越听越耳熟,定睛一看,这不是书院那边山谷里,那个自称“守身如玉”,想要委身做妾,蹭个入学名额的寡妇吗! 荀圭心里一惊,什么香粉这么厉害,大黄的速度自己是知道的,跑这么快都没把香粉味道吹跑吗?想到这里荀圭转身想走i,没想到脚下一滑,踩碎了一片瓦片。 “咔嚓”一下,声音不大,却被敏锐的妇人察觉了,她猛地抬头,正瞧见站在房顶偷看的荀圭。 刚刚还横眉竖眼的妇人,刹那之间就笑靥如花,扭着腰肢盈盈下拜:“小先生,奴家终于找到你了。” 荀圭心头一颤,刚要抬手施礼,问问有何贵干。只见妇人一挥手:“姑娘们,给我绑了!” “什么玩意?!”荀圭一个转身就要跳下房顶。只听“咻咻”几声,那一帮姑娘们纷纷出手,衣袖瞬间延长,眨眼之间十几条衣袖就把荀圭捆了个结结实实。 “大黄···”荀圭还没喊出口,只觉得困在身上的衣袖收缩很紧,肺部空气全被挤了出去,再也发不出声音。 大黄嘚哒嘚哒跑了出来。就看见荀圭被捆得跟个粽子一样,下意识就想跑。却见那中年妇女双眼一亮:“对对对,还有先生的坐骑,少了这么神俊的坐骑,气质少了一大半啊!” 说罢一个挥手,指尖飘出气泡,把大黄包在里面,不过须臾之间,气泡缩小飘回了妇人手中,气泡中间,赫然就是被缩小的大黄。 跑堂的眼见着拦不住,只能最后劝道:“水大娘,您好歹让姑娘们松松手,不然小先生要憋死了。” 被称作“水娘子”的妇人一排脑门:“对对对,差点忘了小先生修为不算高。”说着急忙招呼手下姑娘们稍稍松绑。 荀圭深吸一口气,心里骂道:“这边到底怎么回事?两回啦两回!非得捆住我吗?这是什么奇怪的流行趋势吗?还有,白化闻不是说我太阴修为算很高了吗?怎么一帮姑娘就把我捆了???” 叹了口气,荀圭又想到了另一条华夏的古老智慧:既来之则安之。于是不再挣扎。 只听耳边一帮姑娘叽叽喳喳:“哇,水大娘说的没错,这位小先生果然俊俏非凡!我见犹怜!” 荀圭心说我见犹怜不是形容男人的吧?! “是啊是啊,肌肤吹弹可破,嫩滑无比,好像嫩豆腐一般!不知道口感怎么样?” 荀圭心里十分震惊:“这都什么虎狼之词!” “去去去,说什么浑话!”水娘子发话了,“快快请小先生回我们那里,以免被那几个婆娘发现,横生枝节!” 荀圭心说这叫“请”? 看着被一群姑娘围在中间抬走的荀圭,跑堂小哥叹了口气,这下免不得有辱斯文了。 跑堂小哥愣在原地,想了想,要不报官?可是官府只说过男抢女犯法,反过来没说啊?况且··· 想了想水大娘开的那间三层楼。跑堂掂了掂荀圭先前那一锭银子,叹了口气,用羡慕的语气说道:“我还是买些补品,给这位客人送到水大娘那边去吧。” 七十七 闲逼的自我认知 还别说,虽然是被捆成了粽子,担这帮姑娘手上真的很稳,荀圭一点摇晃都感觉不到。 只是时常听到:“咦,这是留香阁新来的小相公?果然十分俊俏···但是留香阁不是不做这类的吗······”这种话,荀圭感到十分羞耻。 无他,只是为了保证呼吸,荀圭的脸没有被蒙上。 不多时,荀圭眼看着眼前的景象,从街边的彩灯,变成了装饰精致的天花板,鼻子里也闻到了各种好闻的气味,荀圭就知道自己到地方了。 水大娘指挥着姑娘们把荀圭放下,看着一脸无奈的荀圭,水大娘满脸堆笑:“小先生恕罪,我们留香阁连续几届排名都···想必您也能理解,您放心,不会让您做出有辱斯文的事情来···” 说到这儿,水大娘赶紧叫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的松绑,好酒好菜招呼着啊!” 姑娘们这才急忙给荀圭松绑,荀圭起身活动了一下,看着一脸尴尬的水大娘,双手撑在膝盖上,叹了口气说道:“这位···水大娘,在下不是虹霞书院的先生,你不必从我这图谋入学名额了。” 水大娘闹了个大红脸,有修为在身,过目不忘的能力都是有的,荀圭肯定记得她。水大娘玩了会儿手指,一咬牙坐在了荀圭身边:“妾身自认有几分姿色,至于守身如玉的话,还真不是我自吹,只要,只要先生帮我们留香阁拿下名次,妾身愿自荐枕席,这阁中上下女子,人均采撷!” 刚端起茶杯的荀圭手一抖,看着害羞到逃走的几位姑娘,长叹一声:“水大娘,你强请我来我也就不计较了,为何要胡言乱语毁我清誉?” 水大娘像是下定了决心:“小先生无须多虑,妾身虽是一节女流,也绝不会食言!” 荀圭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扔:“咱俩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好吧?你在这自顾自的说什么胡话?我连你们阳城的‘沁芳集’都是第一次听说,你我也只不过见了一面,你凭什么要强迫我?” 水大娘看着荀圭,慢悠悠说道:“就凭我修为比你高!这世间男子强迫女子的不少,男子被女子强迫更不少!”说着,水大娘起身,一手按在荀圭的肩膀上:“我留香阁虽然不大,所得资源也够我修炼到太阴境界,小先生,妾身先封住你一身修为,你我也算是合作愉快。” 水大娘手上荧光闪烁,催动修为就要制住荀圭,然而几秒之后,水大娘就惊讶的拿开了手:“你你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荀圭心说我还能是谁?难道我是穿越者叶要告诉你?难道我有天道赐福也要告诉你?虽然是小世界的天道吧。 荀圭感受了一下,身上并无半点异样,想了想,荀圭看着水大娘,手一指身旁的椅子:“坐。” 水大娘惊骇非常,因为她一身修为全无反应,就这么听话的坐了下来。 荀圭看着她的脸色,心说:“白化闻说的境界应该是没问题,这么说来,外人看我是看不破我的修为的,所以的实力,应该还要更强?” 想到这里,荀圭有心套话,于是故作深沉,问道:“水大娘,既然你刚提到你是太阴境界,不如仔细说明一番,这各大境界有何不同?” 水大娘当然明白,自己是遇到了隐藏修为闲逛的狠人了,信里暗叹一声,低眉顺眼的说道:“引气,就是引天地灵气入体,改善经络,以适应自己修行的功法;筑基,则要伐毛洗髓,夯实基础,打下道基;抱丹,要把一身修为练到圆融,凝聚金丹,化气力为法力;元婴境界,丹婴破壳而出,与神魂相融,法力运转再无阻滞;太阴境则要下探九幽,取玄阴之气炼入神魂,神魂与元婴彻底融合,可动用地气之力···” 说到这里,水大娘偷瞄荀圭一眼,没发言荀圭有什么不悦的神色,松了口气继续说道:“纯阳境界,则是引太阳之力,炼入肉身,每一处窍穴可自由呼吸修炼;造化境界,纯阴神魂与纯阳肉身相融,阴阳相交,自成天地,法力可化为实质,虚空造物;至于合道境界,传说是要寻得三千大道其一,以身相合,与天地同寿。” 荀圭听得入神,虽然自己大概率是不用修炼的,担以后要是遇上了高境界的,自己也能与之做个对比,如果自己的实力相当于纯阳境界,那自己就别再合道及以上的人面前作死。 “前辈···”水大娘弱弱的叫了一声,见荀圭没反应,水大娘又张了张嘴,但还是没胆子叫第二声。 荀圭想了想,转头看着水大娘问道:“阳城修为最高的是谁?” 水大娘心中一紧,这位别是来找茬的吧?不过眼下形势比人强,水大娘咬咬牙说道:“是百花苑的四位长老,都是纯阳境界。大长老闭关一甲子,据说要突破造化境了。” 荀圭点点头,自己只要不故意作死,想来安全问题不大。反正自己从来没想着去做什么天下第一,至于答应小世界天道的事,纯粹是中二病上头胡说八道的。 想了想西游,最后师徒忘了给那个老龟问寿命,无非也就是打湿了经书。自己要是做不到···死就死呗,自己穿越前就是个凡人,平平淡淡几十年日子的事儿,现在有了修为见识了奇异的世界,死了也不亏啊。 想到这儿,荀圭觉得是得找点儿事做,虽说是旅游到死,但毕竟不能太无聊了不是?于是荀圭开口说道:“所以,沁芳集的排名是怎么回事?说说看。” 水大娘大喜过望,这位前辈看样子纯粹是闲得无聊到处玩,自己不会有性命之忧了。于是又换上了满脸笑容:“不瞒前辈,沁芳集这样的活动,其实是百花苑和手下官府最大的经济来源,所以为了激励城内所有人,大比过后,会有官方的排行榜下发,一共六十六个名额,只要能榜上有名,就可在门楣之上挂上专属排名印记,客人们都会知道。 再有,上榜的酒楼,舞行,戏院等,再下一届沁芳集之前,可免一半的税额!百花苑外出行走时,也会向各方势力宣传本届六十六家脱颖而出者。不光如此,每一届的收益,能满足百花苑和官府所需多少年,就免除全城上下其他所有人,多少年的赋税!” 原来如此,荀圭大为震撼,支柱行业和官方携手并进,多余收益反哺全城。难怪阳城上下所有人都十分上心,连客栈小二给自己介绍时,都那么头头是道。 荀圭安心了,有这样的官府和百姓,自己在这里住下一定会很舒服。于是荀圭假装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去准备一间上房,来一些精致小菜,要最好的酒。” “去”字一出口,水大娘就感觉身子一松,赶紧起身行礼道谢:不管这位前辈有没有办法,高修也不是随处可见的,只要这位前辈随便邀请几位朋友来玩,就算上不了榜,生意肯定是会起来的! 想到这里,水大娘素手一招:“前辈随我来,我留香阁顶层包间环境优美,可观赏全城美景,更有聚灵阵摆设,前辈安心休息,酒菜马上就来。” 荀圭点点头,一步一步的爬楼梯,同时观察着留香阁里的摆设,倒是平平无奇,虽然装饰的富丽堂皇,但是格局摆设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一楼就是大厅正前大舞台,中间摆放桌椅,再往上楼层,都是四周隔成包间,往下观赏歌舞。 荀圭摸了摸下巴,这格局倒是很符合自己对于各种玄幻世界的想象,一个个的修的都跟拍卖场一样,楼上的要是不能一眼看到楼下的主角,并开始互飚垃圾话,然后结仇,然后给主角送经验,这些地方就不算修建成功。 荀圭想了想,自己现在也算是故事的主角吧?不过呢,这阳城里一片和谐,大家都在努力挣钱,谁没事过来平白无故的与人结怨?况且自己好像也不需要练级。 留香阁其实就4层,从外面看是座塔的造型,最上面比一楼小了不少。等上了酒菜。荀圭喝着小酒看着天,吹着小风哼着歌,十分惬意。 只是吧,大黄被水大娘放出来之后,在马厩里啃着普通的草料,大大的眼睛满是不服,说好的伙食呢?就这?明天你要敢骑我出门,我要是不尥蹶子把你荀圭扔在地上,都对不起我身为一匹骡···一匹马的天性。 七十八 有些事不是你不想就不发生的 且不管大黄的智商够不够实施对荀圭的报复,荀圭这一晚上确实是吃好睡好。 讲道理,对于母胎单身的荀圭来说,睡在姑娘堆里(不是睡在一起),确实有种成就感。 于是,为了回报水大娘的招待,荀圭一大早就吃了早饭,然后出门。水大娘还问了一句:“前辈,您要往哪儿去?” 荀圭一挥手:“没事儿,我溜达。” 走在街上,虽然是大清早,城里已经热闹起来了。各行各业的人都面带笑容,累是真累,赚钱也是真赚钱啊。走了一圈,荀圭这才把情况摸了个大概。 水大娘之所以成为水大娘,不是年纪大,只是所有演艺行业的老板娘都被称作“大娘”,普通的演员叫做“小娘”,有名气的台柱子就被称为“娘子”。 所以水大娘也是从水小娘,水娘子,水大娘一路升级上来的。 这沁芳集,举办地点实在阳城,活动中心是在阳城正中的天音楼,占地好几亩地,其中有各种阵法加持,保证每个角度的观众,都能看到完整的表演。灯光、布景、音效都由阵法传播,甚至天音楼四面外墙,也有阵法实时转播演出情况,确保入不了场的观众也能看表演。 荀圭端着一个竹筒,美滋滋的喝着特色饮品,看着天音楼形形色色的姑娘们进进出出,各工种的匠人们忙上忙下。实在是现在不能进去参观,因为设备在维护整修。 荀圭回头看了眼留香阁的方向,要不是水娘子把自己带了过去,自己也只能在楼外空地,和其他人一起挤着看大屏幕。 至于比赛流程,倒是和荀圭印象中的相差无几,海选是基本功,现场二千观众投票,票数多的前两百队伍晋级;然后抽签挑对手,两队一组派人出阵,单人舞,还是观众投票,选出前六十六的参赛队伍。 决赛就不光是舞蹈了,被选出的六十六队,要在一个月时间内,每队轮流演出三场戏剧,对参赛者的服化道都有要求。 荀圭捉摸了一下,这玩意儿比前世女团选拔还难,毕竟女团只看歌舞,这边相当于是舞团剧团合二为一,不光看歌舞,还得看剧情。 于是荀圭把竹筒扔进垃圾箱,转身就走。剧情还不简单么?前世那些狗血剧那么多,随便来点三角四角多边形恋,给玄幻世界一点小小的内鱼震撼。 只是当荀圭走到留香阁门口,却被人拦住了。看着眼前这两位铁塔一般的黑大汉,荀圭有些摸不着头脑,拱手问道:“二位,为何不让我进?” 胸口有护心毛的这位瓮声瓮气的说道:“留香阁今天被人包场。”旁边胸口没有护心毛的接着说道:“客人请往他处去吧。”说着递出一枚储物戒:“此中有一些灵石,权当是给客人的赔礼。” 荀圭接了戒指,转身就走。但是走了两步又回来了,拱手问道:“二位,为何不让我进?” 这二位黑大汉懵了,没有护心毛的想了想,又递出一枚戒指。 荀圭喜笑颜开,转身就走。然后猛地一个转身,拱手笑道:“二位···” 门里一个暴躁的声音传来:“小子!你当我的钱是这么好拿的吗?” 荀圭收了笑脸,往门里看去:“癞蛤蟆打哈欠,你好大的口气!” 刷的一下冲出来一个猥琐的中年小胡子,上下扫了荀圭一眼:“年轻人不要太气盛!” 荀圭双眼一亮:“不气盛那还是年轻人吗?!” 这话一出,都知道是找茬的,两个黑大汉一齐出手,一左一右按在了荀圭肩膀上。荀圭顿时感到一股巨力传来。 其实以荀圭对自己实力的估计,这俩玩意儿对自己压根没威胁,说是巨力,主要是荀圭发现自己双腿已经陷入了地板砖里,当然啦,荀圭还是笔直的站着,全身上下一点疼都没有。 挠了挠头,荀圭抓住了自己肩膀上的大手,慢慢的掰开。两位黑大汉当即加力,手上脸上脖子上青筋暴起,只是脸色涨的通红,也没阻止荀圭拿开自己的手。 咔的一声,二位黑大汉顿时松手,没办法,掰脱臼了。俩黑大汉疼道一脑门子冷汗,蹲在旁边抱着手低吼。 小胡子双目圆睁,这两位可是花了大价钱请来的体修,眼前这位怎么看都不像是炼肉身的,居然轻而易举的··· 荀圭看了看俩黑大汉,职责所在无可厚非。于是掏出了两枚戒指扔了过去:“在下无意伤人,只是脱臼而已。退开吧。” 黑大汉兄弟俩默不作声,拿起戒指就走。 猥琐小胡子张着嘴,请人的钱这就算是打水漂啦? 荀圭走上前:“你也拦不住我。说吧,谁在里面搞事?” 小胡子急忙弯腰行礼:“实不相瞒,我家老爷在里面,他与水大娘···有旧。” 荀圭看了看小胡子的表情,有点尴尬。侧耳听了一下,里面好像是在发生争吵。 拍了拍小胡子的肩膀,荀圭往争吵声的方向走去。走到三楼一间包房门外,正巧听见一个男声:“当年的事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真不是故意的!再说你,你你你···你一直不回家,难道是外面有了别人?你当年口口声声信誓旦旦说,此生挚爱我一个,是,我是中年发福了,可也还算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啊?我不信这阳城还有谁比我更能入你的眼!” 荀圭听到这,玩心大起,一把推开房门。 门里的男人和水大娘吓了一跳,齐齐回头看了过来。趁二人没反应过来,荀圭稍稍抬头:“本公子如何?不比你俊俏?” 男子刚要反驳,但是定睛一看,荀圭这一副音容笑貌也确实比较老少咸宜。伸出手指,指着荀圭“你你你”了半天,却是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一旁的水大娘噗嗤一笑,她哪里看不出来,荀圭纯粹是开玩笑。不过她心里也有了计较:荀圭这做派,不像是游戏人间的老前辈,倒像是哪个大家族里出来历练的公子哥。 水大娘款步上前,压下了男子指着荀圭的手:“好了好了,这位公子是我特意请来,为我留香阁出谋划策的,莫要失了礼数。” 男人满身肥肉一抖,多少年了,她终于肯碰我了,终于肯轻声细语和我说话了。 是的,荀圭眼前这个男人,虽然称不上风流倜傥,但确实和圆润二字沾亲带故。这体格放前世,那也是一位响当当的捧哏啊。 中年圆润男子,拱手问道:“在下袁润,还未请教?” 荀圭对这个世界的名字已经绝望了,拱手回礼:“荀圭。不知二位是···什么关系?” 水大娘撇了撇嘴没说话,袁润苦笑一声:“实不相瞒,我们二人是夫妻,只是···分居多年了。” 荀圭瞪大眼睛盯着水大娘,你不是说你是个寡妇?还好我定力强,不然的话我这纯爱战士当场专职牛头人啦? 水大娘觉察到了荀圭的颜色,脸色通红,不敢与之对视。 荀圭一拍脑门:“这事儿闹的,我还以为是有登徒子上门,没想到是夫妻。哎呀袁兄,我还赶走了你请来的那俩黑大汉,要不,你把人叫回来,我去道个歉?” 此话一出,水大娘更确定荀圭是哪家公子哥,谁这么没谱,打了人还专门把人叫回来道歉的?不过水大娘更有些高兴,公子哥都是吃过见过的,说不定真能给留香阁出点好主意。 袁润却是面色大变:“荀公子,你出手伤了他们?” 荀圭摆摆手:“也不算吧,只是脱臼而已。” 袁润叹了口气:“那两位都是熊罴武馆的,挣的就是当保镖的钱。出来接活儿的弟子们都没啥,就是武馆老板吧···有点护短。” 荀圭心说熊罴?难怪那俩都长得跟狗熊成精一样。正想着呢,只听砰的一声,留香阁大门直接飞了出去。 三人赶紧探出头往下看,直见一群黑熊···一样的壮汉在一楼大厅大呼小叫,为首的人叫骂一阵,也看见了三楼上的人,抬手一指:“是你小子!” 荀圭眉头一挑:“是老子我!” 为首的壮汉眉头一皱,腿一弯一跳,顿时把自己发射了上来,劲力爆发的一瞬间竟然产生了音波,哗啦一声,整个留香阁的门窗瞬间破碎开来。 水大娘面色一变,袁润顿时鼓荡气息,就要动手,这股子气势比水大娘强了几倍,眨眼之间,袁润就从一个6尺胖子,变成了一位7尺壮汉,浑身红光闪动热气腾腾。 “你练成啦?!”水大娘十分惊讶。 袁润没有回话,只是作势就要前冲,去对上已经冲到了眼前的熊罴武馆的老板。 然而,下一秒,荀圭一个抬手,“啪!”的一声一个耳光扇在了来者的脸上,咻的一下,飞到眼前的壮汉,已更款的速度飞了下去,接着就是“轰隆”一声烟尘滚滚。 武馆的壮汉们目瞪口呆。好半天之后,烟尘散去,众人才看见躺在大坑之中的人。 坑中人躺在原地一动不动,瞪大双眼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盯着三楼的荀圭,小声说道:“这位前辈,你若有炼化身形的本事,我熊撼山愿意出钱买。” 荀圭翻过栏杆跳了下来,落在汉子身边:“熊撼山?好名字。你不计较我打你?” 熊撼山挣扎了一下,还是没站起来,躺在地上继续说道:“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这位公子,若真有柔化身形的办法,价格好商量。” 荀圭很是意外:“你们不都是体修吗?一身肌肉不是很正常?” 熊撼山哭了,被打都没哭但是现在哭了:“公子,我们武馆的功法勇猛,但是身形过于壮硕,不好···不好讨老婆啊呜呜呜···您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呜呜呜···” 荀圭心说这都什么跟什么?回头一看,武馆这一帮汉子全都是心有戚戚然。荀圭也只能叹了口气:“我是天生神力啊。” 说着,荀圭往楼上一指:“你们倒不如问问那位,我看他变身之后还是不错的嘛。” 众人纷纷抬头,看着还在运转功法的圆润,也是一身肌肉,但却是倒三角身材,很协调,不像武馆众人虎背熊腰傻大黑粗的。 袁润懵了,这有我什么事?当即收功,恢复成圆润的造型:“不可不可,此乃我家传功法,不能外传。” 熊撼山一个鲤鱼打挺:“公若不弃,某愿拜为义父!” 七十九 所以那种···就是那种,没有了是吧 荀圭差点儿以为,这位熊撼山也是穿越来的。这句话说的好自然啊! 袁润和水大娘两口子吓了一跳,赶紧到了一楼,一把扶了起来开始施法给他疗伤。 闹了半天,袁润只好说道:“若是真有法子,我教给你也无妨。可是我的功法乃是家传,没有血脉的话无法修行,熊老哥,你还是另寻他法吧。” 伤势稳住了的熊撼山,顿时指着圆润就开喷:“狗贼,奸贼,恶贼!” 荀圭忍不住说道:“喂,他们两位没计较你打坏了东西,还帮你疗伤,你就这么说话?” 熊撼山的门人都扭过头去,感到十分丢脸。熊撼山面色一红,改为双手抱拳:“在下一时激动,恕罪恕罪。一应损失,我武馆双倍赔偿。” 没等回话,熊撼山领着徒弟们一溜烟的走了。 荀圭拍拍脑门,事儿解决了就行,就是感觉不过瘾。本以为会是一位“莫欺少年穷”,没想到是夫妻矛盾;还想着打了小的来老的,没想到也是个痛快人。 所以,荀圭想试试自己修为的快乐,啪,没了~ 水大娘行了一礼:“前辈,此事···” “算了算了,也没什么事。”荀圭摆摆手,“只是你们得装修一下了。” 袁润赶紧说道:“些许小事,不牢前辈费心。前辈初来乍到,不如,在下带前辈去逛逛?” 荀圭·想了想也行,自己就是逛了下,还真没体验过具体的项目。于是点头答应。 二人同行,刚走到门口,一个身影提着个包的严严实实的包裹,站在门口。 见到圆润,这人“咦”了一声,然后惊讶叫道:“您是袁展柜的?您回来啦?” 袁润愣了一愣,接着说道:“哎!阿福!是你啊!我刚回来···”说着看了看他手上的包裹,问道:“你这是给谁送东西呢?” 阿福笑了,说道:“嗨,昨儿有个小先生,本来是在我们客栈住宿,被水大娘强行带了过来,我这不是想着,小先生给了我不少赏钱,我就买了些鲍鱼海参枸杞,给小先生送来嘛。” 荀圭这时候也认出来了,这就是客栈跑堂的小哥。只是枸杞海参是??? 叫做阿福的跑堂小哥也看见了荀圭,欣喜叫道:“小先生,您没事吧?这些补品您···” 话没说话,阿福只觉得浑身上下冷飕飕的,看了看荀圭不断的挤眉弄眼,又看了看脸黑的圆润,还有后面红着脸的水大娘。 阿福把包裹往荀圭手里一塞,拔腿就跑:“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呵呵呵···”荀圭端着包裹尬笑,“不愧是跑堂的啊,就是跑得快···” 袁润黑着脸不说话,水大娘也是默不作声,默默地接过了荀圭手里的包裹,往圆润手里一塞,也是转身就走。 折下圆润脸更黑了。 二人机械的在街上走了,一路无话。最终荀圭没话找话:“我说,袁兄···这也快中午了,不如,找个地方吃饭?” 圆润停下脚步,点点头,然后一头扎进了路边的酒楼。 荀圭抬头看了看,真巧,阿福就站在门口张着大嘴等着呢。 菜一个一个上了,雅间里的二人吃个不停,但是静悄悄。阿福站在一旁不知道该不该劝酒,这事儿实在是太尴尬了。 袁润放下了筷子,断气了酒杯。阿福长舒一口气。想了想,袁润说道:“荀公子,你···” “我对灯发誓我什么也没干!”荀圭赶紧说道。 袁润放下杯子,断气酒壶一口干,吨吨吨,苦酒入喉心作痛。荀圭看他这样也不好说什么,自己还没说水大娘冒充寡妇想蹭名额呢,这要是说了,估计圆润死的心都有。 想了想,荀圭说道:“袁兄,你现在既然回来了,可是要接管留香阁的生意?” 袁润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荀圭这么问。摇摇头说道:“不,这留香阁一开始就是娘子在经营,我回来想要另寻行当。” “不知想做什么呢?”荀圭追问。 袁润脸色正常了一些,恢复了生意人的神色:“倒有些不成熟的想法。荀公子有何见教?” 荀圭也是闲的,随口说道:“这还要想?卖衣服啊!沁芳集这么多姑娘们要演出,演出服都是一大笔开销,你要是能拿下来,盆满钵满啊袁兄!” 袁润吃了一惊,这还真是个办法。就算没有沁芳集,女装也是一门好生意。于是他赶紧问道:“怎么?荀公子对服饰也有研究?” 荀圭懵了,咱们不是聊天么?你这么寻根问底我还怎么抬杠?这可不是前世,啥不知道的直接搜,搜出个似是而非一知半解,就敢激情开麦。 挠了挠头,荀圭装作思索说道:“我也不知道,你们这边流行什么啊···我才刚来一天···” 袁润赶紧说道:“这我倒是知道,虽然一直在家族里没回来,但与夫人常有书信往来,阳城此处,多以华丽为主。” 一旁的阿福终于有机会插话:“是啊是啊,毕竟我们这边歌舞演出是主业,服装是最让人一眼就留下印象的,所以姑娘们都力求华丽,越华丽越吸引人越好。” 荀圭赶紧起身,往窗外一指:“你且说说,那种最受欢迎?” 阿福赶紧走到窗边,就要指给荀圭看。谁知刚要说话,阿福就吓了一跳,连忙蹲下,还扯了扯荀圭的衣角:“公子快蹲下,快把手缩回来!” 荀圭不明所以,只听楼下街面上一声尖叫:“啊呀!!!!!哪里来的登徒子,来人抓住他!!!” 刷的一声,几道人影突兀地出现在窗口,荀圭还在懵逼,直见这些人影浑身上下闪着各色光芒,迸发出惊人气势。齐齐出手,就要把荀圭拿下。 瞬息之间,荀圭扭头看到了街面上那个一脸傲娇的女子,直接一个缩地成寸,出现在女子身边,顺手抽出长剑“定风波”,架在了女子脖子边。 女子的傲娇表情瞬间成了惊恐。身后一个老人惊呼:“贼人!休要伤了我家小姐!” 荀圭手上没动,一个回头看着出声的老者:“我与你家小姐素不相识,她就要派人抓我,我不过是情急之下自卫而已。” 这女子也是胆大,丝毫不管脖子边还有一把剑,扭头叫道:“你是什么人,竟敢···”话没说话,女子就愣住了。 这是怎样一张脸,面如冠玉剑眉星目,似笑非笑唇角勾人魂魄,落花带水双眸摄人心神,一时之间愣在当场:“竟敢,竟敢···这个时候才来找我···” “嗯?”“啊?”两声疑问同时出声。荀圭嗯了一声是在想?找你,我都不认识你!老者想的是才来?难道是小姐一直念的那个人来了? 想到这里,老者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凝神掐诀,一道烟火腾空而起,天空中顿时炸出一片百花盛开的场景。 荀圭看着天上的烟花不明所以,紧接着,周围传来一片乐器声,什么古筝古琴洞箫竹笛响做一片,周身瞬间浮现出淡粉色雾气,看着慢实际上不过时眨眼之间,荀圭就被粉色雾气包围了。 再看时,那女子和老者都消失不见,周围的声音也全都消失,只剩自己一个人,提着剑站在原地。 好好好!荀圭大喜过望,终于有机会试试自己的实力了。想了一下,荀圭挽了个剑花,剑尖一挑随便刺了几剑:“破剑式!” 也不知是言出法随起了作用,还是随手几下真的破了阵法,总之雾气刹那之间消散。街面上的百姓早已消失,四位中年美妇站在眼前,身边真是那个女子和老者。 意外,或者说毫不意外的是,袁润和阿福也粘在一旁,低眉顺眼一副任凭发落的样子。 四位妇人分别穿着桃红、杏黄、天青色华服。桃红华服妇人微微点头:“道友,游戏之举无妨,不至于拔剑吧?” 想到先前水大娘说的,这三位位想必就是百花阁四位长老之三。那么这个女子,或者说姑娘,想必就是她们很重要的小辈。 荀圭收剑回鞘,拱手道:“既然是游戏之举,几位又何必发动阵法?” 桃红华服妇人重新行了一礼:“本座芙蕖,这是我的师妹,秋华、银装。” 荀圭再度拱手:“荀圭。” 芙蕖伸手邀请到:“既然是寻归,不如暂作歇息。” 荀圭看了看阿福和圆润,知道自己是飞去不可,不小心把别人牵扯进来,实在也是不好意思。 于是一行人各自施法,前往城北的全城最建筑,百花楼,贵宾厅招待。 阿福和袁润当然是不会出现在这里,他们修为不够,根本没资格来参加这个会啊。 荀圭饮了一杯香茶,率先开口,笑道:“此事是我反应过度。还望各位包涵。” 也许是没想到荀圭还挺好说话,三位长老互相交换了眼神,芙蕖看了看荀圭,拍了拍手:“来呀,歌舞!” 悠扬乐声响起,两队舞娘鱼贯而入,表演瞬间开始。 荀圭实在是摸不着头脑,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没想到自己笑笑效果就这么好? 不知道她们想干嘛,荀圭端起茶杯。 “道友,请你与我们春华大长老双修!”芙蕖突然说道。 “噗···”荀圭一口茶水喷出。“你我萍水相逢,说什么胡话!” 芙蕖看了看荀圭:“就凭阁下,这等风华绝代国色天香的样貌,此事做得!” 八十 你们就没想过换个花样 芙蕖并不介意荀圭的失礼,反而面带笑容,十分真诚的说道:“我一见你,就知道你与我百花阁有缘,还请公子勿要推辞。” 荀圭哭笑不得,只能自爆:“在下至今元阳未泄,母胎起就是独自一人。阁下莫不以为我是什么···采花贼不成?” 谁知芙蕖听完,直接起身,挥退了歌舞,大踏步走了过来。荀圭不明所以,只见芙蕖猛地拿起自己的手,催动法力细细感知起来。 好半天之后,芙蕖还是拉着荀圭的手不放,荀圭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芙蕖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咽了下口水。 ???荀圭急忙抽出手,立马起身抱拳:“在下还有要事,告辞了!” 芙蕖惊了一下,冷笑道:“来了还想走?来人!开阵!封锁内外,奏天魔惑心曲!撒催情香粉!本长老现在就要生米煮成熟饭啦!” 只听轰隆隆阵法发动,扑簌簌香粉满屋。荀圭急忙捂住口鼻,闷声说道:“芙蕖长老,你做出这样的事,难道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芙蕖转头和秋华、银装二位长老对视一眼,对方点点头。接着,三人齐齐脱下外套,露出白嫩的肩颈。 荀圭大为震撼,急忙紧了紧自己的裤腰带。没错,她们是很漂亮,但是吧,被强迫这种事,不论对男女,都是莫大的精神伤害,所以荀圭决定宁死不从!虽然以荀圭的实力,跑就是了······ 眼见着三人就要进行下一步过不了审的行动,荀圭急忙叫道:“且慢动手!好歹让我知道,你们为什么非得做···这种事,又为什么一定要是我?” 芙蕖笑了,说道:“一来,你我修为相当,双修之下都有好处。”秋华也笑道:“二来嘛,男修士普遍不在意自己的样貌随年龄变化,何况芙蕖刚刚试探你,你骨龄不过二十,实乃天骄!”银装也道:“第三···与其放你走,不如成全了我们!小先生,你就从了我们吧!” 荀圭更加不解:“哪儿有看人长得帅就要用强的?” 芙蕖掰着手指说道:“实力强的,不少,但也不多;长得帅的,不少,也不多···像你这样实力强又长得帅还年轻的,真的不多!” “不是不是···”荀圭真的搞蒙了,“这和你们非得找我双修有什么关系?” “是我百花阁功法特异。”一个御姐音突然响起,眨眼间,阵法关闭,香粉消失,舞曲隐去。一位绿色长裙的女子忽然出现在眼前。 荀圭看着眼前这位,拱手问道:“可是春华大长老当面?还请解惑。” 春华长老明显实力高了一个层次,挥手之间就禁锢了三位长老。这才伸手说道:“道友安坐,且听我讲来。” 荀圭看这位是个讲道理的,点点头坐下了。 春华也款款落座,轻声道:“各种详细不足与外人道。简言之,我百花阁功法,除了常规的练气锻体之外,还需吸纳尘世七情。喜怒哀惧爱恶欲,前六类都好说,演出各类剧目时,观众的反馈足够我等修炼,唯有‘欲’,实在是···” 说到这里,春华扭捏起来:“这欲···我等虽然修炼时日不短,但却从未谈情说爱,无处吸纳,毕竟身为长老,也不好去青楼那种场所···” 荀圭看她这模样,说的倒是一本正经,这怎么这么高修为还害羞呢? 不对!荀圭突然警觉,这位面色潮红,轻咬嘴唇,双腿交叠,腰肢扭动,这可不是害羞啊!虽然自己未经人事,但好歹前世也是经过海外诸位老师的教导的,这不对劲! 春华说完,突然“嗯~”了一声,哼得荀圭顿时身子酥了半边。再看,这位春华长老的眼神都要拔丝了! 荀圭长叹一声,好家伙啊,我想见识你的功法,没想到你居然要我的人?! 长叹过后,荀圭压住思绪,沉静下来,开口念诵:“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水流心不惊,云在意俱迟。一心不赘物,古今自逍遥!” 自己记得的就这版本,也不知是故事里来的还是哪儿。不过好在荀圭的小世界天道赐福摆在这,言出法随嘛。 念诵完毕,四位长老都冷静下来,嘴里还喃喃自语,细听之下,是在重复荀圭刚念的冰心诀。 荀圭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自顾自喝着,耐心的等待这四位清醒。 眼见着窗外,大日西垂,一阵凉风吹过。横七竖八几条主街都点上了灯笼,一片灯红酒绿太平人间景象。荀圭放下茶杯,拿起酒壶,走到窗边。 又等了片刻,身后传来四个不同的声音,齐齐说道:“多谢前辈。”语气十分恭敬。 荀圭摇摇头,怎么总以为我是前辈,我是个挂逼不行吗?头也没回,荀圭说道:“此间就留给我休息,你们自去。那袁掌柜和跑堂放回去吧。” “是。”芙蕖弯腰行礼,拉着三位去办。 荀圭灯感觉到人都离开了,嘴角止不住地上扬——这就是人前显圣嘛?这就是装逼嘛?好!很有精神! 看了一眼脚下阳城,荀圭饮了一口酒,靠在窗边慢慢睡了过去······ 第二天,朝阳晃醒了荀圭。睁眼再看,昨日里颇有些杂乱的会客厅,已经收拾干净。还用屏风隔出了里外两间。 荀圭起身,走到房门口,拉开了门。 刚打开门,瞬间满室清香扑面而来,往下看去,从栏杆往下看去,所有人都停在原地,待看清荀圭之后,所有人齐齐半蹲行礼:“见过前辈,前辈万福。” 一眼目测之下,十二层楼,上千个姑娘们,梅兰竹菊俱是人间绝色,所有人的眼神都是炽热而真诚。各式嗓音同时传入耳朵,要不是荀圭还没睡醒,指不定双腿一软就要躺倒。 荀圭不懂,但是大为震撼,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微笑,弯腰拱手:“各位姑娘,早安。” 守在门口的四位侍女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直接鼻血狂喷晕死过去。荀圭心说:“北圣前辈给的样貌,估计比天道赐福杀伤力还强啊···” 好歹还有顶得住的姑娘们,把晕倒的侍女们带走了。然后一脸开心地接替了门口站岗的位置。 荀圭看着这些姑娘们,随口问道:“这位···” “前辈我叫夏至!”左手边穿着白裙的姑娘立马开口,“叫我夏至就行。” 荀圭又是一笑:“夏至姑娘,烦劳你通报一声,请四位长老前来,我有要事。” 夏至猛地按住胸口,死死的按住,拼了命不让自己的心调出胸膛,半天之后,强撑着头脑眩晕行了一礼:“前辈稍待,我这就给您安排洗漱、饮食。四位长老我去通传。”没等荀圭点头,夏至像个小兔子一样蹦走了,嘴里还轻声叫道:“前辈跟我说话啦,好帅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荀圭的笑容僵硬起来,只好回房,关门。 不多时,就有八位姿色、仪态都是绝佳的侍女进来,不用荀圭自己动手,细细伺候着荀圭擦脸,挽发,净手,更衣。然后又换了八位同样优秀的侍女,呈上美食美酒,荀圭狠狠地享受了一把,什么叫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吃过饭,用上好的灵茶漱口之后,等人都走了,荀圭一下子瘫在地上,长吁短叹起来。 四位长老敲门通报之后,齐齐在荀圭前排坐下。春华略带忧色地问道:“前辈可是不满意?” 荀圭坐起身,摇摇头说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啊不对,无功不受禄,如此款待,在下受之有愧。” 芙蕖抢着说道:“前辈不必如此自谦,光是昨日里您替我们理顺修为,就值得我们倾力招待。” 春华也散去忧虑,笑道:“正是如此。前辈大恩,我等唯有尽心而已。” 荀圭摆摆手:“不说这些虚的。你们还有什么事吗?我可是答应了留香阁的水大娘,要帮她争排名的。” 春华笑容更盛:“此事易耳,让留香阁并入百花阁就是,给她水清一个执事做,也就是了。” 荀圭想了想,点点头:“这样也好。” 春华看荀圭不反对,急急说道:“前辈可有什么建议,尽管直言。我百花阁举办沁芳集数百年,正有求变之心。” 荀圭挠挠头:“你们昨天说,没什么方法吸纳欲情修炼,却又为何不寻一个如意郎君呢?” 春华脸色刷的一下就红了,这次是真的害羞,她微微低头,小声说道:“我百花阁功法,若要精进迅速,须要保持元阴之身,前辈不也是纯阳之身···,修为高绝者都有此等顾虑。” “那你们昨天还火急火燎的,”荀圭反问道,“妄图···毁我清白?” 四位长老都把头低了下去,秋华偷偷掐了一把银装的腰,银装痛的一抖,声若蚊蝇:“若是,若是夫君的天资、修文都不如我么,那我我们一身修为见解都会倒灌,如果看走了眼,不光自己一身修为都为他人做了嫁衣裳,怕是连百花阁都保不住···” 春华轻叹一声,抬头说道:“此事在我百花阁发生过,所幸没有酿成大祸。” “那若是修为相当呢?”荀圭直言不讳。 春华的头瞬间又低了下去:“那就一起破境,二人的修为都可以更上一层楼。”秋华在一旁小声逼逼:“所以,要实在没找到合心意的,至少也得是个合眼缘的···” 春华猛地起身,一巴掌拍在秋华后脑勺:“小妮子多嘴!” 秋华抱头逃窜:“姐你不讲道理,你们都说得,为何我说不得?!” 荀圭心说原来是姐妹,难怪名字里都有“华”这个字。 懒得去追,春华又坐下,深吸一口气:“所以前辈,若有办法助我百花阁完善功法,百花阁上下必有厚报。” 荀圭一拍脑门:“你们呐,就非得是青楼才有欲吗?你们就不会换个演出的花样?” “换个花样?”四位长老都瞪大双眼,明明是修炼有成的人,眼睛里却充斥着少男少女才会有的清澈和愚蠢··· 八十一 其实说穿了也就那么回事 春华忍不住问道:“若是百花阁明面上不改,暗地里做些青楼的事,也不是不行···” “砰”!的一声,荀圭猛地一拍桌子,“喂!你们脑子里除了青楼就没有别的了么?” 四位长老吓了一跳,一个个歪着脑袋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不是这样的? 荀圭摇头晃脑:“咱们先从你们的功法说起,七情之中,欲,难道只有情欲吗?” 春华挠挠头:“那不然呢?” 荀圭伸出手,掰着指头说道:“身为修士,求修为算不算欲望?” 四位长老想了想,点了点头。 荀圭继续掰指头:“孑然一身,想要找个道侣,算不算欲望?抛开修士的身份不谈,别的不喜欢,就追求美食算不算?一身伤病,求痊愈算不算?喜爱华服算不算?”说着,荀圭往身后窗外一指:“虽然明知道不可能在一起,但这些人还是乐此不疲的来到阳城,参加沁芳集,算不算?” 荀圭又说道:“佛曰人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五阴炽盛、求不得。这世间熙熙攘攘,尽是求不得。世人思绪万千,欲望又岂止情欲一种欲望呢?”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突兀的响起,没等四位长老说话,一袭青灰色僧衣骤然出现,“施主,这八苦之说,贫僧闻所未闻,然其中佛理振聋发聩,不知施主从何处学来?” 看着眼前这个,挡在自己和四位长老之间的,锃光瓦亮的光头,荀圭十分好奇,偏头问道:“这位,是你们请来的?” 四位长老齐齐摇头,银装直接骂道:“秃驴让开,不要挡着我看帅哥!” 双手合十的秃···僧人一个没忍住,转身指着银装:“卧···我佛慈悲,你怎么如此无礼。” 银装满不在乎:“你不请自来是为无礼,是你无礼在先!” 僧人双手合十深呼吸,低头说道:“阿弥陀佛,是贫僧唐突了。” 银装一笑:“我也不知真心骂你,只是说话没过脑子,大师勿怪。” 荀圭在一边看见,银装身体有些微微颤抖,看样子还是有些慌张。其实也很好理解,五个纯阳境的人在一堆聊天,一个人突然出现,事先没有任何人察觉,只能说明来着修为高出自己,或者至少有什么穿梭秘法。 不过荀圭肯定是丝毫不慌,弯腰伸手拉了一下僧人的衣角:“我说和尚,你先坐下好不好,不要挡着我看美女啊。” 僧人十分无奈,只好侧身坐在一旁,左手边是荀圭,右手边是四位百花阁长老。 等他坐下,荀圭直接问道:“和尚,你是哪里来的?怎么招呼也不打一声,就直接闯了进来?” 僧人合十的双手直接摊开:“几位阁主,小僧师尊大音上师,只是最近有所感悟闭关去了。所以派小僧来做这个评委。” 此话一出,春华连忙取出一串佛珠,和尚也伸出手,露出一串材质相同,流光溢彩的佛珠。 四人这才漏出笑容:“原来是中通师兄,却与我们开起了玩笑。” “原来你们认识啊。”荀圭惊讶道:“评委?怎么歌舞活动,僧人也可以当评委的?”对于这位的名字,荀圭已经不会觉得奇怪了。 中通对荀圭笑道:“实不相瞒,本门讲求在红尘中历练佛心,能参加这类活动也是求之不得,对本门僧人的修行大有裨益。所以刚才催问施主,也是见猎心喜。” 原来如此,荀圭点点头,又问道:“怎么,你们佛门没有八苦的说法?” 中通起身端坐,正色道:“施主有大智慧,沁芳集后,可愿与我同去?我法华寺竭诚欢迎!” 竭诚欢迎?那我去了必然优势在我。荀圭点点头:“恭敬不如从命,反正我也闲的没事。” 中通哈哈大笑:“纯阳境一身浊气尽去,寿元千载,这世间高修,大都闲的没事。” 荀圭也不管自己有没有喧宾夺主,继续说道:“那么此次沁芳集,中通师傅有何见教?” 中通察觉了荀圭的称呼变化,笑道:“无他,坐观而已。” 荀圭笑道:“来都来了,是吧,师傅也得上心,仔细观赏,认真评价才是!既然是红尘炼心,光看不行,必须红尘里打个滚才行吧?” 中通心中一凛,双手合十:“施主所言极是。” 荀圭看向呆在旁边不说话的四位长老使个眼色:“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既然是故人,几位长老还不把最好的歌舞献上?” 这话说的没毛病,但是荀圭的眼神着实耐人寻味,春华看着荀圭,灵光一闪:“荀公子说的有理!来人!”春华伸出手拍了拍巴掌:“来呀,大全套!”于是荀圭就看见很熟悉的一幕:一阵粉色烟雾弥漫开来,靡靡之音回档开来,细细感应之下,阵法也已经发动。 荀圭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耳边却传来春华的传音:“前辈勿虑,我们和中通也算是世交,只是他此次来得太失礼,我们也只是与他开个玩笑。” 荀圭点点头,直见中通一副很是期待的样子,心说你师父也是太放心你了,他就没教你,惹谁都不能惹女人?这要是结仇还则罢了,熟人你真是不好怎么应对。 似乎是觉察到荀圭面色不对,中通问道:“荀施主,为何这么看着小僧?” 荀圭连忙换笑脸:“在下对百花阁也是神往已久,今日也是第一次来,没想到接着中通师傅的面子,能欣赏最高水准的歌舞,一时有些惊讶。” 中通很是高兴,哈哈大笑说道:“无妨无妨,我与四位阁主是同辈,百花阁与我法华寺也是世交,荀公子只管欣赏。” 荀圭连连点头,但愿人没事。 当然了,没事是不可能的,荀圭自己知道这玩意儿劲儿多大,果然,只是一小会儿,中通的眼珠子就直勾勾的盯着姑娘们的腰肢没离开过,面色涨红呼吸急促。 荀圭忍不住拍了下中通:“中通师傅,如何?” 中通身子一抖,急忙回话:“啊,好看好看,果然名不虚传。” 春华见状,微微一笑,拍掌之后,歌舞撤了下去。春华起身说道:“二位,歌舞已毕,不如随我下楼,用些饮食如何?中通师兄放心,我百花阁素斋也是拿得出手的。” 荀圭好像理解了,赶紧起身,一把拉起中通:“走走走,都看饿了!” 中通猝不及防,连忙使出千斤坠,却没想到荀圭丝毫不受影响,一只手就把他从地上硬生生的拔了起来。心下一惊:“这位荀施主实力深不可测,怕是能与我师尊一较高下!”但眼下这种事情都不在意,中通猛地起身,赶紧一个转身背对四位长老:“失礼失礼,在下来之前用过了,我寺弟子一日只得一餐,诸位勿怪。” 荀圭偷摸的往中通腰部以下看了一眼,“哦~~~原来如此。” 银装早就憋不住了,“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荀圭假装不知,直接往门外走。四位长老也是跟了出来。下了楼来到另一处会客室,荀圭才笑道:“你们也是,就不怕他师父怪罪?” 芙蕖笑道:“怕什么,是他无礼在先,况且我们也不算太过分。” 荀圭摆摆手:“不说这个,你们还是先派人给中通送条裤子去。就说,就说请他沐浴更衣,为他洗尘。” 秋华忙说:“正是正是,荀前辈说要中通在红尘里打滚,打完滚了,可不得洗一洗么!” “哈哈哈哈哈···”大家都大笑起来。 不过也是真的派侍女送去了衣物,安排了洗浴。中通泡在热水里,心中哀叹:“是我失礼在线,热闹了几位师妹不说,还遇上这么一位促狭的前辈,真是···阿弥陀佛!” 再说荀圭这边,等美酒美食上来,荀圭这才继续说道:“我先前说的,各类欲望,你们大可以试一试啊。吸收不了,再想办法,吸纳得了,皆大欢喜啊。” 春华想了想:“前辈所言,确实可以一试。不过要怎么做呢?” 荀圭端起酒壶喝了起来:“你们是习惯成自然,没有往那方面想。我来问你们,你们百花阁是做什么的?” 春华不确定的问道:“能歌善舞的修士?” “对啊!”荀圭一拍大腿,“我看你们的演出,也有各种戏剧,若是剧情引人入胜,观众们必然会把自己带入到角色之中,目之所及心有所想,念头暴发之时,正是你们百花阁修炼之时啊。” “戏剧?”芙蕖十分疑惑,“无非是咏物、唱景、祭祀之类的歌舞,情节也都是赞颂先民,纪念祖宗前辈,这些都是家常便饭,如何引人入胜?” 荀圭“啊”的一声,问道:“你们连谈情说爱的剧情都没有吗?” 秋华仰起头:“小道尔,我百花阁不屑为之。” 荀圭一拍脑门:“这么大个百花阁,这么多届沁芳集,你们就没想过,百花阁前辈们为什么要举办沁芳集?难道不正是为了集思广益,编出吸引人的歌舞戏剧,来引动观众的七情六欲,帮助你们修炼的吗?” 这下,换四位长老“啊?”了一声。 荀圭看着四位长老,忍不住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放着这么好的资源不用,你们真是暴殄天物!” 四位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严重满是难以置信。春华好像想到什么,双目逐渐失焦:“师父仙去之时,曾嘱咐我,要好好举办沁芳集,,却不是要我好好修炼,难道···” 荀圭双手一摊:“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了。” 八十二 好无聊啊,作死去吧~ “好一句当局者名旁观者清,”中通又顶着个光头出现了。 荀圭忍不住了,一把揪住中通的衣领:“秃驴,我忍你很久了!你再这么不打招呼突然出现,我就打得你师父都不认识,你信不信?!” 虽然荀圭只是做做样子,但问题是天道(小世界的)可不跟你做样子,俗套的说,中通感觉在面对一只洪荒巨兽,那种自己唯有仰望的气质,甚至让自己心跳停了一瞬,潜意识里只想要顶礼膜拜,生不起半点反抗之心,原来眼前这位“施主”,是一位深不可测的前辈。 运功强行逼停了脑门上的冷汗,中通强打精神,勉强笑道:“荀···荀公子说笑了,贫僧只是···刚出山门,不通世情···” 荀圭松开了手,虽然对于任何的法力变化全无感觉,但荀圭自己也大概能猜到,自己的压迫力还是很足的。给中通捋了捋衣襟,荀圭笑道:“这就对了,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 中通陪着笑,笑的很憨。四位百花阁长老也跟着赔笑,眉眼之间也没了不由自主漏出来的魅惑,满满的都是真诚。 荀圭说了一点自己对于“欲”的见解,顺便普及了一下什么叫“断桥借伞永镇雷峰塔”,什么叫“西门潘氏倒挂葡萄架”,哪个是“葬花吟黛玉借物抒情”,还有那“魔神下凡七十二地煞”。 把这几位唬的一愣一愣的。等吃了午饭,用过饭后甜点。荀圭问道:“你们懂了吗?” 包括所有人在内,一齐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荀圭点点头:“万物负阴而抱阳,阴阳相生,所以有就是无,无就是有;你们没听懂,说明你们听懂了啊。” ????可能自打这几位修炼以来,都没遇见过这么离谱的说法。 当然啦,其实是荀圭故意的,主要是大概的情节都说了,以这几位的见识,自己脑补一下魔改一下就行,反正现在还是试验阶段,能不能吸收到“欲”情还是两说呢。 主要是刚刚中通传音过来,想请荀圭这位前辈跟着他去一趟,干啥事具体没说,中通说自己啥也不想要,就像长长见识,所得收货全给荀圭这位“大前辈。”完事儿之后,回来百花阁也好,去法华寺也行。 主要是荀圭觉得这边实在是有点无聊,自己有天道赐福(虽然是小世界的吧),总不能一辈子都靠讲故事混日子吧?什么秘境啊,修炼啊,还有小世界的天道意志啊,这都是自己要做的事情。 于是在百花阁四位阁主还在懵逼的时候,荀圭直接起身,一把拉住中通,走到窗边,问道:“哪个方向?” 中通蒙了一下,“啊”了一声,接着连忙一指西北方说道:“往那边千里左右。” 荀圭又问道:“周围可有什么明显的标志物?” 中通想了想,说道:“那是深山之中,初步勘探应该是一座古墓,古墓所在山头就如一座大印一般,四周有八条河流环绕而下。” 荀圭想了想,自己一个是可以看见的吧,心中默念:“千里眼!”没反应,,“望远镜!”没反应,“神念!”这下有反应了,荀圭往那边看去,眼前景象不断往远处延伸,最终图停在了一座山前,看四周环境,应该就是中通所说之地。 主要是荀圭的视野里,可不是什么安安静静的古墓门口,而是一群一群的人,看服饰,应该是不同门派的。其中有一帮光头很是显眼。 中通还被荀圭拉着,直观地感受到了荀圭的神念,心中大为震惊,这股神念太强,远强过自己的师父大音上师。这位前辈真是个怪物,肉身强的离谱,神念也没落下。 这是又听荀圭问道:“中通,我看见那边有个老僧人,穿的破破烂烂的,和你的···应该是你的门人,聚在一起,那老和尚还抱着一把烂琵琶,你认识吗?” 中通恭敬弯腰说道:“启禀前辈,那正是家师,大音···法师。”法师这词儿倒还通用,实在是不敢再荀圭面前称“上师”。 荀圭点点头,心说这么远,缩地成寸因该是用不了吧?于是心中默念“闪现!”没反应;“传送!”紧接着,荀圭脚下出现一道繁复至极的金色阵法,金光闪过之下,荀圭和中通的身影消失。 眨眼之间,荀圭就拉着中通,出现在了大音上师跟前。 大音上师虽然也是纯阳境,但却是接触到造化真意的纯阳境,此次没有在寺中闭关,就是听闻这座古墓可能是造化境前辈的遗留,想要来寻求突破。 就算是这样,大音上师还是被吓了一跳,物理意义上的一跳:荀圭和中通的突然出现,让他坚如磐石的佛心震荡不已。定了定神,看清了自己关门弟子中通的样貌,大音上师小心的问道:“徒儿,这位···前辈是?” 中通弯腰行礼:“禀师尊,这位荀前辈,是徒儿在百花阁偶遇,对此处古墓有兴趣,顺便把徒儿带过来了。” 大音急忙收起琵琶,双手合十打招呼:“见过这位前···” 荀圭连忙阻止:“不必称前辈,一声道友即可。” 大音上师立马换了口气:“这位道友,此次前来,是否有意与我法华寺合作?” 荀圭摇摇头:“我觉得自己一个人能行,不过吧···”话说一半,荀圭抬头四处张望,看到一群大袖飘飘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的人,荀圭急忙朝那边走去:“我还是找个合自己胃口的。” 其他人早已发现了大音这边的情况,这帮道士看见荀圭走了过来,一个个大喜过望。谁知道荀圭直接绕过了这帮道士,径直朝着更远处一帮阴森森的人走去。 中通口念佛号,叹息道:“我早该想到的,这位前辈如此率性不羁,果然是魔门中人,我不该告诉他这边···” 大音上师摇了摇头:“诸法因缘际会,此事非你之罪也。若是这位强要你来,搜魂之下你也难逃一劫。” 话说躲得远远的这一帮魔门中人,实在是没想到,这都不是天上掉馅儿饼,这特么是天上掉满汉全席。这种大规模探秘行动,多一个高端战力,就是多了一大笔资源啊。 魔门领头的应该是没有大音上师修为高,看见荀圭过来,前倨后恭的迎接:“见过这位前辈?前辈可有座驾?要不要在下给您准备?可有休息的地方?我们带了一处小空间,本来是想用来装东西···您要用的话,我们现在就装修!” 荀圭很有兴趣的问道:“你们不是魔门么?魔门不就应该是肆意妄为,你们那种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其实呢?畏畏缩缩的好似虫豸,跟你们这样的虫豸在一起,怎么能搞好魔门呢?!” 魔门中人愣住了?魔门不应该躲在暗处搞偷→袭?不过这位前辈这么说,还挺爽的样子嘿! 说完这些,荀圭问道:“你叫什么?” “啊?我没叫啊。”接待的愣了一下说道。 荀圭十分无语,又问道:“我是说你的名字!” “啊啊啊,小的叫龙行风。”接待的龙行风一脸谄媚。 荀圭看了看他不再说话,只是转头看着远处阵法氤氲的古墓大门,转身一挥手:“跟我走!腿长的妹子们,都到我跟前来!” 这些妹子们其实都只是入门没多久的初级弟子,说白了就是侍女,兼职接待。听到荀圭这么说,一个个开心地都蹦了起来。一股脑的就把荀圭围在了中间。 在场的所有势力,应该是没有那种,有自信压住的荀圭的存在,所以一大帮子人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荀圭领这一帮长腿妹子,后面跟着一队猥琐的魔门弟子,兴高采烈的往古墓走。 大音上师抱着琵琶,强忍着发动音波的冲动,无奈道:“这位浑身上下一点邪气都没有,说不定真的,真的就是觉得有妹子围着好玩一些···奈何这边来的都是道门佛门,我来时也没有邀请晴雪庵的师妹···” 中通猛地回头:“师尊,您竟然想要师妹们以身饲魔?” 大音上师一个禁言,自己继续说道:“佛法在上,以身饲魔也是为了弘法。” 正在大音上师寻思着要不要赶紧叫人来帮手的时候,只听天边传来一阵阵鞭子抽动的声音,一道红衣突然出现:“哈哈哈哈哈···姑奶奶我没来迟吧?抄书而已岂能难倒我的傀儡和分身?墓门在哪?先吃我两鞭子!” 红衣落下,是个老熟人。荀圭站在木门口回头一看,笑道:“呦,这不是朱笔仙姑吗?你们书院招生招完啦?” 朱笔仙姑一个没站稳,呲溜一下一个滑跪就来到了荀圭跟前。手中鞭子不自觉的落下,看着荀圭笑的一脸阳光,朱笔仙姑咽了口口水:“前···前辈您好啊。” 荀圭微微挑眉:“哟,这会儿知道叫前辈啦?你朱笔仙姑的大名我可是如雷贯耳,当时你捆住我那根链子,我还带着呢。” 周围的人纷纷竖起耳朵,朱笔仙姑是个憨憨大家都知道,没想到还有这种玩法? 朱笔仙姑羞红了脸,小声说道:“前辈别说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您就叫我小朱就行,仙姑实在是当不起···” 荀圭懒得理他,转过头想着要怎么开门。突然想到,链子?对啊,大黄还在那边呢?探秘这种事情,怎么能少的了跑得快又运气好的大黄呢? 荀圭抬起手,也不知道行不行,往虚空之中随手一掏,下一秒,满嘴草料的大黄就出现在眼前。 荀圭一把揽住大黄的脖子:“这次应该很刺激,所以收获肯定也是大大的。你去不去?” 大黄脖子一歪,白眼一翻,明摆着不去。 荀圭把大黄的脑袋掰了回来贴着它的耳朵小声逼逼;“看见这堆长腿妹子没,我给自己找的。回头给你也整一个。” 大黄猛地回头,那意思是:“一个??” 荀圭还没说话,身后的人群中,一个脆生生的声音突然出现:“前辈,我会养马!修行之前,就是给大户人家养马的,我会养马,相马也会一些。” 大黄打了个响鼻,双眼等着荀圭,意思是:“别的我不管,这个你得保住。” 荀圭连连点头:“行行行,你说要几个就要几个。”说把罢,荀圭一把拉起说话的养马妹子,扔在了大黄背上。接着抬脚就对着墓门踹了过去。 八十三 忽略! “忽略!”荀圭猛地一踹,正中墓门外的阵法,只听“咔嚓”一声,阵法竟然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裂痕。 众人大为吃惊,这位全身上下半点修为都没体现出来,不光是法力波动,也没看见气血鼓荡,一脚下去竟然踢碎了怀疑是造化境的阵法? 感受了一下,荀圭丝毫不觉得有腿麻或者其他的不适感,于是再次抬脚,对准阵法裂痕,又是一脚。 这下就不是咔嚓一声,被阵法包住的山体猛地一震,轰隆一声巨响;仔细看了看阵法,上面的色彩暗淡了许多,荀圭有抬起脚,在万众期待中··· 抬脚走了进去。 ???阵法歪的人们一脸懵逼。你明明可以直接走进去,为什么要踹两脚?给我们希望又让我们失望?这么好玩吗? 中通心里叫道:“卧···阿弥陀佛。” 其实荀圭不是不想再来一脚,只是第三次抬脚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小子,做事不要做绝,你修为高绝行事肆意一些,无可厚非,还请留我阵法,老夫只是一缕残魂,想找个传人而已。” 于是阵法偷偷地给荀圭开了个后门,荀圭就进去了。进了门之后,荀圭看了看马背上的姑娘,倒是挺清秀,腿长但不算很长。给了个眼神示意她安心,荀圭转头说道:“我带你们进来了,缘尽于此。此处是一处古墓没错,不过其中阵法是为了寻找传人,你们耗子尾汁,自寻机缘去吧。” 人群窃窃私语起来,不多时,所有的弟子都像荀圭深深弯腰行礼,或独行或结队,飞快的散开了。 只有先前接待荀圭的龙行风,还一脸讨好的留在原地。荀圭忍不住问道:“你手下的人,不管男女都去了,你怎么不去?” 龙行风笑道:“没有眼界的人,就算得了机缘也保不住,不是本门值得培养的人。前辈如此轻易就能进来,说明修为比这古墓的主人,就算不高过,也是相当的。如此机缘近在眼前,又何必去远处寻呢?况且,”说着,龙行风看了大黄背上的小姑娘一眼:“这位小姑娘都能自荐,在下也厚颜求前辈一点微不足道的照顾。” 荀圭撇了撇嘴不置可否。挑了个没人的方向往前走。 龙行风也闭了嘴,一言不发的快布跟上,只是在荀圭观察前方环境的时候,悄悄拉了下马背上的姑娘,传音说道:“少门主,您真打算骑着前辈的坐骑一路过去啊?” 大黄背上的姑娘吓了一跳,入戏太深插电把自己都骗了。急忙挪动身子就要下来自己走。 大黄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感觉背上的“媒人”好像要离自己而去了,急忙打了个响鼻,一口咬住了荀圭的衣袖。 荀圭回头哦iu看了一眼,说道:“坐好别动。” 姑娘只好不动了,只是开始感觉如坐针毡,如鲠在喉,如芒在背。走了一段路之后,终于忍不住说道:“前辈,我···我不是什么初级弟子,我是血魔宗少门主,前辈叫我梅问花就是···” “血魔宗?”荀圭没回头,“这名字听这有点来历,你们见过真的血魔吗?”至于没文化的名字,荀圭已经完全不在意了。 梅问花点点头:“先祖曾以···血祭召唤域外天魔,天魔现身时的形象,威武壮观浑身浴血,震撼人心。先祖观血魔真身有感,自悟法门,建立了血魔宗。” 荀圭忍不住追问:“血魔不应该就是全由血液组成的吗?浑身浴血?你先祖没搞错吧?他见到的是不是一个,被打的浑身冒血的天魔啊?” 梅问花差点被荀圭的话气死,无奈荀圭的实力确实有点不讲道理,所以也只好一言不发。 龙行风赶紧打圆场:“前辈见识广播,说不定一语道破呢!我家先祖也不过是造化境,眼力没有前辈强也是合情合理的嘛。这个这个,回头我就让门里修改功法。” 荀圭回头看着龙行风:“改功法?你个老小子地位不低啊,功法都可以改?你怕不是门里太上长老?” 龙行风也不瞒着,直言道:“前辈慧眼如炬,老朽已享寿八百载,前辈若有功法赐下,老朽愿当场自爆,给前辈看一场烟花,以报前辈大恩。” 荀圭心说不愧是你们魔门中人,嘴里继续胡说八道:“自爆倒是不必,这里的主人残魂被我踹了两脚,你要是还自爆,他估计一个顶不住就要死不瞑目了,毕竟还没找到传人嘛。” 龙行风和梅问花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也不知这位来历不明的前辈说的,是真是假,若是真能直接弄死残魂,再叫宗门派人来抢资源也行,为了总门,一条命算什么。 此事荀圭又继续说道:“话说你们改功法的话,可以换个角度嘛。比如,你们见到的实际上不是天魔,而是天神,天神在天外对抗真的邪魔,战斗不息浑身浴血,感受到下界有人召唤,忍不住现出真身,见一见自己护佑的生灵···” 龙行风和梅问花又对视一眼,心中那个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尊浑身浴血的天神。 荀圭继续说道:“天神身高万丈,面色严肃不怒自威,浑身金甲,手持一对···嗯,一只煞气满溢开天斧,赤膊上身,只围着一条龙做的龙皮裙,浑身沾满了域外天魔的血,他的神性和血气震荡空间,几乎要把天幕撕碎,为了不破坏天地,祂现出真身只是一瞬间,见到自己护住了这亿万生灵,于是展颜一笑,回头继续对抗邪魔去了。” 随着荀圭的胡吹,龙行风和梅问花的眼神越来越亮,脑海中已经完整的构建出了天神的样子,巍峨庄严的身躯,坚定不屈的一只,斩杀邪魔的伟力,这些就好像绘画一般,一点一点的出现在脑海里,甚至深入灵魂。 荀圭停了下来,摸着下巴说道:“我想想啊,这位天神其实是真龙化身,腰间的龙皮裙其实是自己成神之时的凡驱遗蜕,炼作的法宝,就给他取名叫···驱魔护法大威天龙神,怎么样?好听不?” “好听好听!前辈取名果然不同凡响!”龙行风赶紧开口称赞,此事他心里都要乐疯了。 荀圭不知道的是,这个世界的修炼,不论是儒释道还是体修之类,从引气开始,最重要的是就是要观想。 引气时观想伟岸存在的呼吸方式,筑基时想象伟岸存在的打坐修行; 抱丹时想象伟岸存在从虚空宇宙中萌发意志,由虚化实的状态;元婴期要想象伟岸存在诞生的过程,以此类推,修行到最高境界,就是把自己炼成类似于伟岸存在的化身一般。 不求能有观想的存在那般神圣,至少也能有一些吐出的特性。比如道门观想的太上长清洞虚无极先天圣人,佛门观想的先觉广法大悟无垢金身佛陀,儒家观想的大贤大德至圣公心教化先师。 简言之,如果荀归不是这么吊儿郎当的,真的深入细致的了解过的话,他早就应该明白,他穿过来的小世界还和以前的蓝色星球有点关系的话,现在这个大世界已经是全然不同的地方了。 小世界天道意志想要荀圭做的,就是发挥想象力,帮助大世界的修行体系更进一步,倒推大世界的意志发展,这样小世界才能发展起来。 就好比是,下属为了自己能够升职,请人帮领导升职,等领导的位置空出来了,下属也有机会当领导。 然而荀圭此时还是不知道,啥也不知道。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个古墓啥也没有,很不好玩。 本来想着探个墓找下刺激,没想到半点刺激都没有。这特么还不如在百花阁看小姐姐跳舞呢! 眼见着荀圭不知道在想什么,龙行风斟酌了一下,说道:“前辈,那在您看来,您说的这位,驱魔护法大威天龙神经,都有什么法门呢?” 荀圭被这么一问,反而觉得没有意思了,自己想编故事,何被别人逼着编故事,完全是两码事。于是荀圭摇摇头:“没了。就这些。” 龙行风和梅问花轻叹一声,心中万分惋惜,惋惜到想哭,好好的说一半不说了,本来还以为真能推演出真神法相,或者行气法门的。 其实虚空之中也有一道模糊的意志在惋惜,它也想试试看,自己能不能塑造出这么一位天神的形象,哪怕最后失败,每一次的天道意志勾连,对天道本身都很有好处。 走了一阵,荀圭愈发感觉无聊,身后的长腿妹子也不香了,说真的还不如百花阁四位长老呢,那四位虽说不知道修炼了多少年,但却是实打实的梅兰竹菊各有千秋,比这个只有长腿的妹子好多了。 荀圭又停了下来,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然后中二病上头,说道:“既然是驱魔护法大威天龙神,驱魔当然不是驱逐魔门那么简单,天魔都能打死,祛除心魔也是小事,修炼破镜之时,观想驱魔大威天龙神形象,祛除心魔稳固道心;口诵驱魔护法大威天龙神名号,互助法力不至于法力暴走,修为倒退。”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龙行风和梅问花激动的身上都在颤抖,不知道这位前辈是有心还是无意,这些话真的很有用啊!有了形象,有了名号,有了职能,这就可以塑造出一位伟岸存在了! 他们要尽快完善前辈所说驱魔护法大威天龙神的背景,形象等,等驱魔护法大威天龙神的形象广为人知,这个世界只怕要出现一个大威天龙神教。 而他们血魔宗,估计就是将来会出现的,大威天龙神教的前身!想到这里,龙行风恨不得立马传信宗门,把荀圭接回去供起来! 荀圭想了想,感觉还差了什么,挠了挠头,荀圭想象着大威天龙神,仰头看天,高声道“伟哉,驱魔护法神,壮哉大威天龙神!福生无量天尊!” 龙行风早已准备好了留影镜,记录下荀圭高声唱名的景象和一丝天道波动之后,立马燃烧精血向宗门发出讯息:“幸遇天道气运化身,目睹新伟岸——道门驱魔护法大威天龙神!全宗尽快加入道门,立大威天龙神一脉!” 发完讯息,龙行风口吐献血哈哈大笑,从今天开始,我血魔宗弃暗投明啦! 八十四 气运化身,天道唱名 荀圭这边却是陷入了一种玄妙的感悟里,就好像在小世界里,接受教化功德一样,满心欢喜。 此时这种欢喜,更强烈更纯粹,那是一种发丝灵魂的欢喜,好像整个世界都在为荀圭欢呼,整片宇宙都在期待荀圭的下一步动作。 荀圭感觉自己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雀跃,疯狂的吸收着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越是吸收,荀圭越感觉自己与这个世界相融,本来陷入大喜悦,甚至有些沉醉的头脑,慢慢清醒了过来。 隐约之间,荀圭仿佛听到了什么,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动作,虚空一招,一块明黄色玉佩凭空出现。 玉佩自动飞到荀圭手中,入手的一霎,荀圭瞬间清醒,紧紧握住玉佩。 “气运化身,天道唱名。”荀圭慢慢松开手,看着玉佩轻声说道。 到了这会儿,荀圭再傻也明白了。刚刚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告诉他,只要多多想象神圣伟岸的存在,若是构建完整形象并被世间生灵认可,大世界保证荀圭要怎么怎么行,玩什么什么灵! 而手里的这块玉佩,就是天道赐给荀圭的独有身份凭证。唯一的作用,就是免疫一切法术和物理伤害。 当然了,精神攻击造成的心理阴影,天道管不了。 所以荀圭以后要做的,就是帮助这个世界的人们发挥想象力,让他们观想的存在升级一个档次,来帮助天道完善自身。 若是荀圭觉得某些人也可以成神,在天道认可的情况下,也可以宣扬事迹,若是有一定数量的生灵认可,也可封神。 荀圭理清了天道传来的消息,有些发懵。一是自己从现在开始就无敌了!二是自己是不是就相当于一个人形封神榜?三是原来这个世界修行看起来不强,居然是因为想象力不够放肆? 总而言之,现在的荀圭已经不是以前的荀圭了,他已经从一个蓝星上的普通打工人,变成了这个世界天道意志的: 高级打工人! 捏着这块玉佩,荀圭的心情说不上是好是坏,本以为是小世界天道想要替换大世界天道,类似夺舍,或者吞噬那种,没想到小世界天道事项大世界变得更大,于是小世界可以变成大世界。 看了眼身后跪在地上,口中一直念叨着“驱魔护法大威天龙神”的龙行风和梅问花,荀圭开口道:“墓主人,这两位可符合你的要求?不符合的话就扔出去吧。” 一道半透明人影出现,挥挥衣袖就把这二位送了出去。接着一拱手;“还未请教···” 荀圭拱手回礼:“见过道友,不知道友可有了心仪的人选了?” 人影摇摇头,说道:“我寿终之时,曾与我至交好友说过我身后事的布置,并与他约定,有朝一日墓葬现身,他的后人可持信物前来,也算是一场造化,毕竟老夫确实是造化境,呵呵···” 说罢,人影又是一拱手:“没想到我这一缕残魂,还能得见气运之子。” 荀圭大吃一惊,警惕的问道:“前辈曾见过我这样的人?” 人影面目模糊,但荀圭分明觉得对方在笑。人影点点头说道:“实不相瞒,自古以来就有传说,每隔千年,就有气运之子现身,都是没有出身,亦正亦邪的人物。” 荀圭盯着这道人影,一言不发。人影继续说道:“不过这些疑似气运之子的人,最后都走上了争霸天下的道路,最后不是成为一方巨擘,就是开宗立派去了,总感觉···” “有点浪费?”荀圭接话道。 “对对对,就是有点浪费。”人影连连点头,“按理说,如此运气,不该止步于此,可惜啊,最后无不是沉迷享乐。” 荀圭眉头一挑:“您这话莫不是专门说给我听?我先前也是察觉那俩有点不对劲,特意带在身边。您不会真的以为我是看上了她的腿?” 人影也不反驳:“啊对对对···” 荀圭懒得在这种事情上面纠缠,问道:“所以你到底留下了什么传承?你那友人或许是后裔早已断绝,亦或是他自己修为更进一步,不需要你的传承了,总之你的传承现在应该是用不上了。” 人影愣在原地半天不出声,良久之后,伸手掏出一枚戒指:“这枚储物戒里,有我留下的功法玉简,和几样法宝,你出去之后若是遇上顺眼的,送出去吧。” 荀圭接了戒指,问道:“性别没要求?心性天赋都没要求?” 人影哈哈大笑,渐渐显露出真身来,是一个身穿道袍慈眉善目的老者。老者看着荀圭:“老夫也算是半个到门中人,今日得见气运之子一言之下,塑造一位天神的雏形,已经是邀天之幸,又岂能再奢求其他。” 荀圭也笑了:“原来是个老道,我知道,道法自然嘛,顺其自然就行对吧。” 老者笑眯眯的不说话,只是施了一礼,接着身形就化作点点星光消散了。 荀圭一愣,接着回头看着大黄说道:“大黄,你怎么看?” 大黄头一偏,朝自己背上努努嘴。 荀圭想了想说道:“别的不说,你也是天道赐福的,说不定你的运气比我都好,你就甘心找老婆找个普通的?独角兽估计这种世界史没有的,你就不想找一匹天马?至少也得是那种层次的吧?” 大黄抬头看天,然后连连点头。 荀圭笑着揽住大黄:“对嘛对嘛,咱俩才来没多久,别急着做决定,世界那么大,好歹去看看。”一边说着,一边发动缩地成寸,瞬间就出现在墓门外。 出来一看,各大派的人都取出了各自的法器,一个个虎视眈眈的盯着其他势力。见荀圭出来,各方势力的首脑互相交换了个眼神,然后大音上师一把推出了中通和尚。 中通和尚欲哭无泪,只好走上前来,躬身一礼:“见过前辈,先前所有人都被传送出来,不知,不知前辈可否···” 荀圭想了想,也没什么不可说的,那俩魔门的就随他们去,反正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环视四周,荀圭开口道:“此处墓葬,确实是一位造化境道友长眠之所。” “道友”二字一出,在场众人无不害怕。然后荀圭继续说道:“此处墓葬的传承,是墓葬主人送给我了,我打算日后找个小辈给他。我话说完,谁赞成,谁反对?”在场所有人鸦雀无声。 荀圭有些失落,这里还是缺了一个塞车迟到的人做捧哏,自己没装起来啊。荀圭等了一小会儿,见确实没有人搭话,身形一闪就消失在原地。 各大派的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势,瞬间消弭于无形。一个个换了笑脸互相打招呼,这个邀请你去我那边游玩,那个说下次一定,场面很是和谐。 其实荀圭没有走远,只是隐藏起来了。老道把储物戒给他的时候,神念传过来相关信息,戒指里无非是一枚玉简,一柄很初级的拂尘一件道袍,一柄长剑而已,当然,最重要的还有一枚阴阳二色交缠的,鸡蛋大小的丹药。 荀圭本来想舔一舔试试味道,转念一想,还要给别人吃的,于是只是用指甲盖轻轻扣了一点下来,试了试发现没什么味道,也就失去了兴趣。 看着这帮人虚与委蛇的,荀圭耐心的等待。等到所有人都散了,荀圭这才追着那帮宽袍大袖的人追了过去。 眨眼之间,荀圭突兀地出现,领头的中年道士吃了一惊,见到荀圭之后,他心有所感,立即招呼门人停了下来。 见荀圭一言不发,中年道士慢慢飞到荀圭跟前,行礼问道:“在下云阳子,建国前辈。前辈,此次带来的弟子都在此处了。” 荀圭心说不愧是你道门,都是机灵人啊。 荀圭扫视眼前十几个中年道士,还有二三十个少年少女,开口道:“都说道门讲究顺天而行,既然如此,就莫要强求机缘,你们得拿东西来还,明白了吗?!” 最后一句,荀圭故意语气严厉了些,主要是荀圭想着,故事里的前辈都要这样故作高深,自己也得试试。 果然,中年道士们皱了皱眉,少年道士们神色明显的紧张起来。 荀圭掏出一枚玉简问道:“你们可有谁身上有功法玉简,可以与我交换。” 所有道人都很犹豫,这位前辈先前的表现,实在是不羁放纵,用玉简记录的功法,怎么都不是凡品,万一这位前辈故意拿一枚空的玉简出来怎么办? 然而荀圭等了不过十几秒,就有一个年轻道姑,双手捧着一枚粗糙的玉简上前来:“前辈,这是我家传功法,只是十分粗糙,不知道可不可以···” 荀圭拿过她的玉简,把老道留下的玉简交换了过去:“你运气不错,这是墓主人的功法,你要好好修习,莫使那位断了传承。” 道姑惊喜莫名,立马捧着玉简想荀圭鞠躬两次,又转身,对着墓葬方向跪地磕头,三拜九叩之后才起身。 荀圭点点头,这小姑娘礼节很到位。于是问道:“你家在哪儿?” 道姑愣了一下,摇头说道:“我们门派都是师尊在外游历时,捡回来的,没有家人。” 荀圭意外的看着云阳子。云阳子点点头:“道法自然,一饮一啄自有天定。” 荀圭点点头,也就不再想着把得了好处的弟子送回他们家里。 小道姑收了玉简,一言不发的归队。 荀圭又取出长剑:“这柄剑是我偶然得来,不换东西,你们谁打上来问题,我送给他。” 一众小道徒们都期待的看着荀圭,中年道士们只是希望,荀圭不要问什么太深奥的问题,都希望自己的徒儿能够得一分机缘。 荀圭想了想,问道:“这柄剑给你,你想怎么用?” 中年道人们都不说话,任由弟子们发挥,无论是除魔卫道,还是斩妖除魔,或是做法事,荀圭都没点头。 直到最后,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岁的小道童开口道:“我想御剑飞行!师尊总说我发力不够,要是有了前辈的剑,我一定可以!” 荀圭展颜一笑,抬手就把剑扔了过去。 小道童抱住比自己还高的长剑,紧紧抱住不再撒手,甚至忘了行礼道谢。 一位中年道士刚想开口呵斥,荀圭摆摆手:“无妨,赤子之心,痴情于剑,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中年道士听完,深深弯腰行礼。 八十五 然后呢 荀圭又拿出那一枚,明显超出寻常大小的丹药:“这枚丹药,我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谁与我换?” 这枚丹药黑白二色和谐至极,流光溢彩香气四溢,道士们你看我我看你,最终云阳子拱手说道:“前辈,这枚丹药也是墓主人前辈留下的吧?既然如此,晚辈厚颜求您,把丹药给先前那位师侄吧,她有功法,想来服用丹药的用处更大一些。” 荀圭举着丹药问道:“你们都是这么想的?” 除了那个小姑娘之外,所有道士无论男女老幼,齐齐躬身:“请前辈成全。” 荀圭暗自点头:“瞧瞧,这才是修道之人该有的样子,整天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还修什么道!”于是荀圭又是一丢,把丹药丢给了那个小姑娘。 然后荀圭问道:“你叫云阳子?你是掌门?” 云阳子愣愣的回道:“在下正是。”然后在他吃惊的眼神中,荀圭取出道袍,和拂尘,在云阳子吃惊的眼神中,亲手给他披上了道袍,又把拂尘塞进他手里:“见你门下弟子,不生贪念,和谐友爱,你这掌门好啊,这两样看来给你正合适。” 云阳子不知所措。 荀圭又拿出早已空无一物的储物戒:“这是墓主人的遗物,很遗憾,他没告诉我名号,也许你会有些线索。” 云阳子整理了道袍,弯腰双手接过戒指:“多谢前辈传法。晚辈一定用心寻访线索,回到山门之后,先为墓主人立令牌,四时供奉不敢懈怠。有了线索之后,晚辈亲自为墓主人前辈书写牌位,以祖师身份祭祀。” 荀圭心说这样挺好。想了想,荀圭抽出腰间定风波剑,剑光闪烁之间,一片山石被平整的切了下来。荀圭提着长剑刷刷刷在上面刻字。 一口气刻完,荀圭看着云阳子说道:“这不是那位留给你们的,这是我留给你们的。等我走后,你们把石头搬回山门再看。” 没等云阳子送行,荀圭骑上大黄,大黄嗖的一下就没影了,哪怕云阳子也是半步造化,也丝毫没办法判断大黄和荀圭的速度到底有多快。 云阳子领着弟子们对着荀圭离去之前的位置深深施礼。老半天之后才起身。收敛了心情,云阳子走到被荀圭切下来的山石前,上面密密麻麻的刻满了字,云阳子先摒除心中杂念,一字一字读了起来: “太上长清洞虚无极先天圣人说常清静经···” 只读到这里,云阳子只觉得心血沸腾双目刺痛。心中一惊,这不是自己能看的东西,至少不是现在,刚想找个什么东西遮住,只见身上道袍无风自动,飞到了山石之上,道袍变大,把山石包裹的严严实实。 众人大惊,云阳子隐约之间听到一个声音说道:“这是本座成道前的真身,今日得此经文,也是本座的福气。后辈,你且舞动拂尘,把山石经文带回山门罢。老夫道号,雾石道人。” 云阳子知道,此事不足与外人道,心中牢牢记住,也顾不得向门人们解释,当下挥动拂尘,那道袍抬着山石缓缓飞起,山石和土地彻底脱离的一瞬间,整座大山轰隆隆隆摇晃起来,并以极快的速度崩塌,山峰碎裂填满深谷,河流被阻塞改道。 云阳子早已震惊得说不出话。此时,手中拂尘也是自己动了一下,一道清光漫撒开来,包裹住所有道人,下一瞬间,清光带着所有道人,还有道袍山石消失在原地。 片刻之后,就见以大音上师为首的一帮纯阳境赶了过来,细细感应过后,大音上师摇头叹息:“有道门法力残留,更有造化气息逸散,看样子真被松风观得了。” “松风观?他们没有什么坐镇的太上长老,何不直接上门···”一个邪气男子大声说道,显然是想鼓动几位纯阳,一起去强抢。 然而下一刻,先前山石所在位置的地下,扑簌簌冒出几道剑气。邪气男子护身法力都没反应,眨眼之间就被切得比地上的小石子还碎。 大音上师感受了一下,点点头说道:“是先前那位。”说着看向心有余悸的其他人:“各位,你们怎么说?” 这还说个屁!众人心中大骂,纷纷化作流光,一言不发的各自离去。 大音上师长叹一声,取出琵琶,弹奏一首低沉悲凉的琵琶曲,口念经文,为邪气男子超度。 ······ 这些事情,荀圭自然是不会知道的。此刻的他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墓主人说的,气运之子的说法,到底有多少人知道。 这事儿其实都不用细想,肯定有人知道,而且修为绝对不低,不过相比这些高端的事情,荀圭更关心袁润,在酒楼里还说要做女装生意呢,别的没有都算了,千万不能没钱啊。 总不能让自己去抢吧?堂堂天道气运之子,总不能俗套的,靠着出门捡银子过日子吧? 于是荀圭骑着大黄一路飞驰,是真的飞驰,因为大黄莫名其妙的学会了飞行。 最诡异的是,大黄明明已经会飞了,但还是不肯离地太高,只是略微悬浮于地面,四蹄还是正常跑动。 荀圭倒是没什么一间,大黄这样贴地飞行,既不会颠簸,也不会引人注目,实在是扮猪吃虎的绝佳操作。 飞了一会儿,眼见着阳城就在眼前,大黄却突然停了下来。荀圭本来闭目养神,感觉到大黄的停顿,睁眼问道:“这么快就到啦?” 大黄抖了两下,打了个响鼻。荀圭往前看去,眼前确实一队熟人。荀圭坐直了身子:“呦,这不是朱笔仙姑么?真!巧!啊!” 朱笔仙姑瞪大双眼,她也想不到荀圭会出现在这里,不过联想到荀圭之前索要长腿妹子的做派,朱笔仙姑急忙上前拜见:“见过前辈。前辈也是来参加沁芳集的?” 荀圭点点头:“怎么,你们也是?先前看你们书院,女装弟子不多啊?” 朱笔仙姑连连摇头:“不是不是,前辈误会了。我书院弟子此次前来,是来观摩的,门下弟子也不能总是闭门造车呀,出来见见世面,也许能有佳作。” 荀圭一拍脑门:“对啊,才子佳人自古以来都是人们津津乐道的事情。哎我说朱笔仙姑,你们虹霞书院和百花阁熟悉么?” 朱笔仙姑哭丧着脸:“前辈,我叫朱红莺,您别再叫我道号了,太···太羞耻了···至于百花阁,我们书院与其也不过是有些诗词唱和的交情。” 荀圭咧嘴一笑:“名字只是个代号,无需在意。来来来,你们跟我走,我正好有个好差事交给你们!”说罢,也不等书院众人答应,荀圭一把拉住朱红莺的手就往城门里走。 也有那种愣头青想要出来做护花使者的,但是转念一想,师叔祖什么修为,这位前辈什么修为?也就老老实实不做声,跟着往里走。 朱红莺倒是有心挣脱,但又怕这位前辈闹什么幺蛾子,压低了声音问道:“前辈,您说有事情交代我等?不只是什么事情?” 荀圭倒是一点不在意,大咧咧的说道:“好事啊!我跟你们说,百花阁的功法···总之她们的表演陷入了瓶颈,没发辅助修行了,正好你们来了,我正好叫你们帮忙,润色一下剧本,多写几个故事,好让她们演出来。” 书院的弟子们都竖起耳朵听,朱红莺直接问道:“可是前辈,此事百花阁得了好处,我们书院什么也没有啊!此事随是前辈所托,若是我书院打白工,我上头那几位也不会答应。” “行啦,装什么逼呢?”荀圭摆摆手,“说得好像你大师兄打得过我一样。再说了,你们师门长辈真的会为了几个弟子的库苦力,得罪我一个造化境?” 朱红莺心里叫苦,这位都亲口承认是造化境了,不知道他记不记仇啊? 荀圭看了一眼身后的书院弟子们:“再说了,若是他们故事写得好,说不定真能打动百花阁里的姑娘呢?到时候郎情妾意你侬我侬岂不美哉?若是两厢情愿,我也愿做个媒人,到时候举案齐眉红袖添香,岂不美哉?!” 荀圭的耳力很强,分明听见书院弟子们的呼吸声粗重了许多。开玩笑,沁芳集方圆万里都有名,何况是主办方百花阁呢?百花阁的经济实力,艺术水平,颜值那都是一等一的。 不等朱红莺开口,一个弟子整了整衣襟,上前拜道:“启禀师叔祖,百花阁也是我正道同门,同门功法有问题,我们身为读书人去帮忙,义不容辞!” 其他弟子也一齐拜道:“义不容辞!” 朱红莺满脸无奈。这帮年轻人都是资质上佳的年轻小伙儿,遇到这种好事,能忍住才见了鬼了!也只好点头:“任凭前辈差遣。” 荀圭点头:“哎~~这就对了嘛,男欢女爱也是天性,只要小子们不要无礼,想来百花阁也是愿意的嘛。两大门派结为亲家,也能守望相助不是?灯弟子们开枝散叶,你们还怕治下地区根基不稳吗?” “荀公子所言不差。”春华一个闪现,“百花阁之前与虹霞书院相交不深,有此良机互相交流,也是我百花阁所愿。” 见正主来了,荀圭终于松开了朱红莺的手,笑道:“人来了,准备干活吧!” 八十六 好像有哪里不对 于是荀圭拉着百花阁和虹霞书院一起,狠狠地开始排练。 说真的,百花阁是阳城千里范围,公认的艺术水平最高的,荀圭仔细观赏过后,只觉得这边的歌舞戏剧,有一种芭蕾服搭配摇滚乐唱京剧的词儿一样巧夺天工。 于是荀圭大概普及了一下歌剧和喜剧,顺便扔下了魔改的《白娘子传奇》这一剧本,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溜了。 以大黄的速度,不说是一日千里,那也是一个时辰千里。然后荀圭越走越觉得不对劲。然后转身往回走,走了百里路,然后又往原本定下的方向走。 终于,荀圭发现了问题:自己的实力变化十分明显,离老道士那座墓越近,自己就越强,离得越远,就越弱。 于是荀圭停在了一处深山里,开始来来回回往外走,往回走,七天之后,荀圭再往远处走,实力不再有下降。 接着,荀圭以脚下这座荒山为基点,分别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走了三千里,反复试验了三次,得出了这个结论:这个大世界天道好像合众国政府,定了一个基本的规则,但是各个地方自有地方特色。荀圭每到一个新的地方,就需要花七天时间适应这片范围的规则,在这七天适应期内,荀圭的实力,大概也就是纯阳境界,不低,属于各大势力的主战力区间。 而且最要命的是,因为被分的很碎,天道认玉不认人,荀圭要是把玉佩弄丢了,那就无法享受到免疫伤害的福利,能发挥的也就是区区造化境巅峰而已。 换句话说,割据一方的势力完全可以说一句:“我xx自有国情在此!” 荀圭站在山顶,长叹一声:“原来如此。我说这么大个世界,给的气运也不是很突出,原来是被分开了!这算什么?用规则怪谈拼一个玄幻世界?也难怪那些传说中的气运之子最后都称霸一方去了,好家伙的,没有老窝随时被人弄死啊!” 在四处流窜的这几天,荀圭又搞明白了一些事情,比如这个世界国家和势力并行,都是金字塔尖的统治阶级,大多都是几万里方圆,已知的大势力都数以百计,是个极其广阔的世界,也就是说,小世界天道的任务···很难完成。 然后,造化境有由虚化实的能力,但是荀圭还是不知道怎么用,这玩意儿都是自己领悟,没办法学,一个万法不侵的玉佩,让荀圭连作弊混入某个势力都不行,毕竟连最基础的检测都过不了,别人一测就是没修为,在哪些老怪面前,自己气运之子的身份绝对第一时间就会暴露,然后自己就会暴毙。 最后,合道境就是修士身合天道,对某一项规则有绝大部分的控制权——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个世界的天道,被切得零零散散的原因,等于是合道境是从天道手里抢规则;合道之后,那一种规则就会相对具现化,与之相对的,一个合道境在的势力,出不了第二个合道境。 于是荀圭玉玉了,这实在是没法弄,说真的,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问题是这情况十分不对劲,合道境的存在,让整个世界的阶级固化十分严重,大世界最繁华的地方已经被占了个干净,去偏远地方合道,如果选择的规则不太强,那最后的战力估计还不如造化境巅峰。 荀圭叼着草梗靠在大黄身上,又是长叹一声:“唉,大黄,你说怎么办?” 大黄一个翻身,意思很明确:“不应当,我只是一匹马,不会思考。” 荀圭想了想,用力一吐,草梗飞到半空,然后掉了下来。荀圭拍拍屁股起身:“就那边吧!” 这倒不是荀圭洒脱,主要是天人感应之下,荀圭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从弱到强,一个一个打过去,打到最后所有的规则重回天道为止!荀圭拿回一条规则,天道的规则就更强一分,荀圭的挂也就更强一分。 于是荀圭牵着大黄,来到了眼前这座城池的城门口。 说怕吧,荀圭怕,岩城,看这规格其中必有合道,城门负责人就是纯阳境。 荀圭抬头看了看悬浮半空,神念监察的纯阳修士,一言不发进了城。 当务之急,是要先找个安身的地方,苟过七天虚弱期再说。从百花阁离开之前,荀圭明目张胆的从账房里取走了十万灵石,都在储物戒里。 看着眼前装修平均水平,客流量还不错的客栈,荀圭鼓足勇气走了进去。 还行,一壶酒一个菜,也就是二十几个灵石而已。荀圭一边吃一边在心里暗骂,特么什么鬼世界,一颗灵石好比前世的一块钱,这是什么物价! 摸了摸胸口的玉佩,荀圭放心了一些,至少自己不会被打死。这块玉佩收不进储物戒,只有时刻佩戴,荀圭想到最好的材料,就是大黄的鬃毛和尾巴毛,手搓了一根细绳之后,荀圭把玉佩挂在了脖子上。还别说,大黄的毛还挺顺滑,就是踢那一脚着实有点痛。 忍痛又花了二十灵石,给大黄送去了上等的灵草私聊,荀圭不禁感叹,出来时实在是拿的少了,穷家富路诚不欺我。 然后荀圭就来到了一处类似人才招聘市场的地方,开始找工作。开玩笑,哲人都说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不挣钱怎么买法宝?怎么招人?就算是去偏远地区合道,那特么也是要拿钱买的! 对,你没看错,就算是无人荒滩叶要拿钱买,你可以选择合一个风一吹沙子就会跑的规则,来获得更长的寿命,但同时你要放弃造化境的实际战力,并且要付出天文数字的灵石,来向玄天联合会缴纳买地的钱,巧了,地契就是一枚只能随身佩戴的玉佩,和荀圭胸口这枚一点儿都一模一样啊! 荀圭感叹:“这不就是发了个身份证吗?合法合理的享受玄天给我的一切基本权利,但玄天管不了等级差异。” 在找到了一分最低要求太阴境界,看守某大户的宅邸的工作之后,荀圭顺利入职,每月三万灵石。夜深人静的时候,荀圭掏出玉佩,盯了半天又收了回去。 “荀小友,没想到你这么早就准备了地契?”宅子的管家提着两壶酒,笑眯眯的走了过来,“荀小友年少有为,起码还有前年寿数,不必这么早买了地契啊。”说着,管家递过酒壶:“很贵吧?不然你也不会屈尊来我们周家做事。” 荀圭接过酒壶:“多谢周管家。确实很贵,大几十年的积蓄都扔进去了。不过说是屈尊却也未必,你们周家不是城主的旁支家族么?我一个小小的太阴境界,何谈屈尊。” 两人碰了一下酒壶,周管家说道:“旁支旁支,家主是城主的旁支,我又是家主的旁支···荀小友,我每月挣得还不如你多啊。” 荀圭笑道:“我这都是辛苦钱,您虽然每月只有八千,不过城主家主寿辰之类的日子,皆有赏赐,也不必担心实业,不必外出拼搏,安安稳稳几百年寿数,不也挺好?” 周管家愣了一下,笑着点头:“倒也是,是我太贪心了。话说回来,我还未曾有子嗣,是时候找一个伴儿喽。” 荀圭突然来了兴趣:“我说周管家,你也是前呼后拥的人物,害怕找不着婆娘?早找早生一个呗。” 周管家哈哈大笑:“你说的不错。不过我也是前几年才过了五百岁寿诞,才将将有了诞育子嗣的能力啊。” 荀圭大吃一惊:“我却一直没听说过,要等五百岁才能生孩子?” 周管家喝了口酒:“你们这样的小年轻,天天想着出人头地,说句不好听的,朝不保夕的人物,有几个想过生孩子的。” 荀圭挠挠头:“倒也是。” 周管家狠狠喝了一口酒:“不过我也算是熬到头了,明天就去找!早早生一个,羡慕死他们!哎呀,说起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修士们都得灯五百岁才能生孩子,那么多古籍上,年纪轻轻有孩子的不少啊···” 荀圭都不用细想,这肯定是天道干的,一个合道不作死就不会死,是真正的长生,要是放开了生育限制,这方世界怕是承受不住,估计这计划生育,就是天道应付合道修行体系的倔强。 又找周管家碰了下酒壶,荀圭说道:“不聊这些,反正您很快就可以生,想那么多也没用了不是。”荀圭也没法明说,这玩意儿就好像有个皇帝,为了限制世家门阀的发展,别的都不管,只管世家门阀什么时候能生,以限制人数的方式来限制世家一样。 周管家很是开怀,喝了口酒笑道:“没错没错,老夫还是想着去哪里物色婆娘才是,哈哈哈哈···” 说着,周管家酒壶一扔,摇头晃脑哼着歌走了。 荀圭喝完了最后一口,城主府特工的灵酒,修为的恢复,或者说对此地规则的适应有快了一分。蹲在宅子大门口看着天,荀圭心说:“老板,你这活儿不好干呐···” 八十七 开打开打 一夜无事,有一个合道蹲在这里,那是真的太平盛世。不说别的,真说得上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除了消费高点,确实没什么问题。 吃过早饭,荀嘬着牙花子逛街,讲道理,虽说一帮子合道境抢了天道的规则,但至少眼前看起来,对普通人的生活反而是有好处的,那是真的稳定。 荀圭四处闲聊观察,岩城百万人口,修士数万,太阴数千,纯阳几十,合道一个。整个社会就是一个标准的金字塔形态,看着这些普通人的生活状态,这种金字塔绝不会轻易倒塌。 枪杆子里出···对吧,这边的枪杆子就是修为。 然后闲逛的荀圭就感觉到人群开始混乱起来。荀圭原地不动,释放出一股气势,推开逐渐拥挤的人群,往前面一看,还有更多人朝这边跑来,脸上全是惊恐。 荀圭眉头一皱,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眼前出现的,居然是一个岩石巨人,浑身扑簌簌的往下掉灰尘,这岩石巨人大概十丈高度,站在那里好似一座塔。 更恐怖的是,这石头巨人不停地抓取身边的活物往嘴里塞,一口一个,鲜红色血液四下飞溅,荀圭一个箭步上前,直冲石头巨人而去。 只因为这城里,最多的活物就是人,活生生的人。 荀圭抽出“定风波”剑,噌的一下就斩断石巨人两只手,巨手掉下,其中抓住的行人赶紧跑开。 荀圭持剑落地,大喝一声:“有哪位义士愿出手相助?帮这些普通人离开?!” 谁知此话一出,四散而逃的人群,脸上的惊恐更甚。反而纷纷停在原地,哪怕两股战战也不敢再动一步。 没等荀圭搞清楚什么状况,咻咻咻三道灵光飞来,三位修士出现在眼前,一男一女都是中年人模样,为首一人,却是个小孩子。 这小孩修士冷哼一声:“区区太阴境界的护卫,居然也能斩断城主两只手,看样子你的长剑也是大有来历!” “不错。”小孩身旁一个妇人附和道,“你若是献上宝剑,我等保你不死。” 荀圭眉头一挑:“保我不死?那就是残废也没所谓了?说得好听!” 又有一为修士敢来,身形未定先出声音:“荀小友,切莫冲动!这是我岩城的事,你只是来求财,莫要把命都搭上!” 荀圭一看,沉声问道:“周管家?这么说,这几位都是城主府周家的咯?” 先来的几位修士齐齐看向周管家,一个一个中年人怒斥道:“吃里扒外的东西!” 周管家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老爷恕罪。” 荀圭往旁边撇了一眼,那城主所化的石头巨人,不知为何暂时不动了。于是荀圭一个闪现,一把拉起了周管家:“站起来,这事儿和你没关系!”然后一把就将周管家扔了出去。 荀圭倒提长剑,指着为首的小孩子叫道:“那小孩!你说这石头人是你们城主?不都说是合道境么?怎么会被我砍断两只手?” 小孩没回话,瞪大双眼说了一声:“好胆!”反手之间,天地直见瞬间出现一个,覆盖半个岩城的山峰虚影,往下压来。 被周管家叫老爷的中年男子,摸了一下胡须,笑道:“巧娘你看,少城主的修为愈发深厚来,这山峰却比上次凝实许多。” 中年女子笑着点头:“山哥说的是。少城主闭关十载,如今也是纯阳大成,再有机缘,就能赶上我们了。” 荀圭身子没动,耳朵却是听得清清楚楚。这么说这俩一个叫周巧娘,一个叫周山。眼前这个就是少城主了?纯阳巅峰。 荀圭是右手持剑没动,左手抬起,然后反手就是一个嘴巴。 “啪!”的一声脆响,闪现过来的少城主身形瞬间改道,朝着十几里外的城墙发射了出去,接着就是“砰!”然后哗啦啦啦城墙直接碎了一节。 周山和周巧娘都懵了,围观群众更是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面型平平无奇的男子。 没错,荀圭既然可以言出法随,甚至不用说出来,只要心里想想就行,找工作的时候易容是肯定的。 周山又惊又怒:“你是什么人?我岩城周家想来与人为善,阁下和不以真面目示人?” 荀圭点点头,解除了易容,周围的围观群众顿时发出一阵接一阵的惊呼,甚至还有不少胆子大的吹了几声口哨。 周巧娘双眼放光:“道友,我看你也是个古道热肠的人,不如加入我周家如何···咕嘟···我周家必不亏待你。” 周山小声骂道:“浪蹄子,你说话就说话,不要咽口水!” 荀圭想了想,指着石头巨人说道:“你们说这是城主?为何会变成这样?”然后又一指远处城墙废墟:“还有你们少城主,我打了他你们不追究?” 一听荀圭的语气,周家兄妹不由得大喜,周山顿时很和善的说道:“都是误会,阁下若有心情,不如来城主府里做客,详谈如何?” 荀圭长剑归鞘,笑着拱手说道:“那就劳请二位带路。” 周巧娘赶紧上前,一把拉住荀圭:“公子太客气了,请随我来。” 三人身形闪动,一齐消失在原地。不过离去的时候,荀圭听见有个百姓叹息一声说道:“哎,财富与权势···” 然后荀圭就看见那人无声无息的化作一团血水,混杂在了先前,石头巨人制造的血潭里。 城主府里雕梁画栋精美非常,四处行走的侍女个个都是人间绝色。荀圭战术假笑,假装没看出来周家发动了阵法,被周山和周巧娘一左一右夹住,走进了客厅。 互相客套一番,交换了姓名之后,周家上了酒宴。荀圭甩开腮帮子胡吃海塞,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 周山和周巧娘相视一笑。 荀圭吃饱喝足,周家兄妹遣走下人。荀圭直接问道:“我说二位,贵宝地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城主身为合道境前辈,会变成那么一个···石头人?” 周山眼神瞬间有些暗淡,立马又恢复,笑着说道:“荀道友是散修吧?散修能修炼到如此境地,殊为不易啊。” 荀圭眉头一挑:“在下虽是散修,可以不至于因为打探消息,就被人打杀吧?” 周巧娘笑着接话:“不是不是,公子莫要误会。我兄长不是这个意思。”说着,周巧娘横了周山一眼,转过头来继续笑着说道:“我兄长只是感慨而已。” 荀圭嗯了一声。拱手问道:“还请二位不吝赐教。” “哎呦太客气了,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消息。”周巧娘笑的花枝乱颤,胸口那两团都快蹦出来了,“荀公子既然知道合道境,想必也是有些见识的。不知可听过天道之毒?” 荀圭思索一下,回道:“天道难道也有毒?在下实在不知。” 周巧娘继续说道:“倒也不是字面意义上的毒。只是合道境长生久视,岁月悠长之后,就有几率出现神魂不稳的情况,从而被所合天道规则反噬。若是扛过了反噬,自然继续逍遥,若是扛不住反噬,就会一身修为尽散,复归与天道。” 荀圭想了想,说道:“所以你们城主就是这样?他压不住了?” 周山接过话头:“正是。城主乃是我周建二千年前的先祖。时光荏苒,也不免陷入中了天道之毒。” 荀圭心说,你们和天道之间,谁是毒害真说不好!然而他嘴上继续问道:“那么,城主为何要吃人呢?” 周山却是犹豫了。周巧娘眉头一皱嘴一撅:“兄长,你此时还犹豫什么?城主眼看就要不行,少城主又难成大业。眼下有送上门来的造化境,你还犹豫什么?” 荀圭双眼一眯:“造化境?原来你们知道我是造化境啊。” 周山抚弄了一下胡须,笑道:“道友不必紧张,我们是有一件大好事要告诉你啊!” 荀圭本来歪坐着身子,换了姿势盘膝而坐,手上也摸到了定风波剑的剑柄:“是好是坏,在下自有计较,二位且说来听听。” 寿山伸出手往下压了压:“道友不必紧张。我们正是想请你来合道,合我岩城的天道规则。岩石之道说不上顶尖,也绝对不弱,道友不必担心战力下降,还可以长生久视,何乐而不为?” 荀圭假装放松握剑柄的手,问道:“若是之前,我不知道天道之毒,我肯定会答应。二位又为何提前告知我呢?” 周山面色大为缓和:“道友啊~正所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我周家既然掌握了免除天道影响的办法,自然不怕什么天道之毒。” 荀圭心跳快了几分,挺直了身子。指着来时的方向问道:“莫不是刚刚那样···” 周巧娘咯咯咯笑个不停。周山抚掌笑道:“正是正是!荀道友果然一点就透!认识万物之灵,天道既然造就了人,说明人和天之间游着大区别!既然要对抗天道,当然是人最有效啦!既然要利用人,有什么办法能比吃了更直接呢?!” 荀圭不置可否的点头:“在下还有一事不明。既然吃人可以压制天道之毒,又为何要再找一个造化境来合道呢?何况你们不就是造化境,何必让我一个外人来当?” “有付出才有收获嘛。”周山把手拢进袖子,“道友既然想要长久寿元,帮我周家承担一下因果也是理所应当的。道友放心,四时供奉绝不拖欠,玩乐享受绝不会少!我周家做事绝不反悔!况且,吃人的滋味真的不错啊!哈哈哈哈···” 周巧娘也跟着笑了起来,荀圭看了过去,二人身上竟有一分道韵,带着浓重血腥气的道韵。 荀圭站了起来,噌的一下抽出长剑:“这么说,只要吃人就行?你们也吃过啦?” 周山连忙起身:“道友答应啦?快快快,你我定下血魂契约,我周家以后可就要仰仗道友了!” “理所当然,理所当然···”荀圭一直念叨着。 周巧娘笑道:“道友能理解就最好了,欢迎加入周家。” 荀圭突然笑了:“理所当然,道理是这样就该这么做。可是啊,你们的理,不是我荀圭的道理!”噌!的一剑,荀圭砍断了周巧娘两只手。 周山和周巧娘愣在原地,良久之后,周巧娘蔡放生大叫:“啊啊啊啊啊!!!!该死的小贼!你居然敢戏弄我!我要把你千刀万剐!” 周山紧盯着荀圭:“妹妹莫急,等我拿下此獠,每日用伤药维生,咱俩一天切它一块肉吃,吃他一千年!造化境的血肉,科比普通修士强多了!” 八十八 我有一剑 荀圭持剑狂笑:“哈哈哈哈···吃完拿了他们还想吃我?就怕你们牙口不够硬啊!” 周山狞笑一声,指着荀圭骂道:“小贼!我们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荀圭剑指周山:“多说无益,请吧!” 周巧娘怒极反笑:“小子你还特么挺客气!”周山轻轻挥手,把地上的双手接回了周巧娘双臂上:“你且用些血食,先恢复经脉。” 周巧娘哼了一声,隐没身形。荀圭眯着眼:“我说周山,你也不想把你的‘血食’都打没了吧?” 周山一言不发,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正是天道玉佩,法力催动之下,大地开始阵阵轰鸣。 荀圭持剑站在原地,只见四周土石活动起来,渐渐堆起了一圈围墙,土墙虽然看着十分简单,但上面光华流转,显然不是寻常手段。 周山见土墙建成,抬手就把天道玉佩扔了过去,只见一点星光闪烁,土墙墙面好像水面一般,把玉佩吸了进去。 荀圭感受了一下,人力建起的土墙,此刻竟然能有一种天然的感觉,虽然没有上手,但荀圭也能感觉得,这方圆几里围住城主府的土墙,实实在在的坚不可摧。 周山面色严肃,不再说什么狠话,反而是拱手弯腰行了个礼。在荀圭诧异的眼神中,周山十分认真的说道:“周家二十三代长子,代家主周山,恭迎阁下夺权。” 荀圭一头雾水,但还是双手抱拳回了个礼。 等荀圭行完礼,周山双手掐了个法诀:“岩法·势如千钧。” 话音刚落,荀圭只觉得一股巨力压到自己身上眼前地面更是轰隆一声,肉眼可见的下降了一丈有余,土石地面变得坚硬无比甚至可以反光,就好像一瞬间,浮土被压成了花岗岩一样。荀圭全身上下的骨骼瞬间吱嘎作响,想要抬手挥剑,却无论如何也动不了。 周山九静静地看着荀圭,半天过后,才开口说道:“阁下切勿自大,我周家在岩城扎根也有两千年,浸淫此道久矣,岩法也是五行,金木水火土五种大法之下,数得着的强力法则,阁下若是不用自己所领悟的法则,怕是夺不去我周家法权。” 荀圭一边听一边想:“五行?法则?不是说只有合道才能用法则么?难道说造化境就可以使用?要不然天道也不会直接给我这么清晰的信息,让我一个个的打过去。” 荀圭接着想到:“居然是五行划分?那么用相生相克的道理是不是就可以?既然这样的话···” 想到这里,荀圭强顶着压力,深深吸气起身,慢慢的抬手,直到把长剑举过头顶。 周山反而笑了:“不愧是敢于夺权的人,我本以为你会用法则,没想到肉身如此强韧,想必···口感很好。” 荀圭举着剑,没有回答。周山只当荀圭是无计可施,没想到下一面,就听见咔嚓一声。 周山笑容瞬间消失,定睛一看,原来是平滑如镜的地面,突然出现了一道裂痕。周山心中一紧:“是剑气么?就算是绝顶剑修,也不可能无声无息在法则压制之下出剑!” 又是咔嚓一声,地面上又出现一道裂纹,这次不是一条细细的裂痕,而是蛛网一般的碎裂。周山忍住冲动,继续看着。下一秒。荀圭举着剑的手又往上举了一点。 然后地面之上,咔嚓咔嚓的声音响个不停,就好似冰裂纹瓷器开片一般,这种声音清脆非常,越来越密集,“噼啪噼啪”响成一片,周山法力灌注双眼,终于看见了地面之下,一棵棵小草正在努力地往上生长。 荀圭举剑不是为了挥剑,而是用自己来模仿那种意象,那种寒冬过后万物生的意象,那种草根生发顶开巨石的意象,那种生机勃发破开一切阻碍的意象。 而且无形之中,木克土,用草根生长的意象破开周山的岩石压力,最合适不过。 周山冷哼一声,再掐法决:“岩法·积石成山!” 法决掐完,半空中突然出现一片巨石虚影,四周虚空中有莫名波动,巨石虚影越来越凝实,一眼望过去,荀圭感觉自己就像是面对漫天沙尘的蚂蚁,对于这片天地来说,这只不过是一点可以忽略不计的动作,但是对于蚂蚁来说,却是生死之间。 荀圭深呼吸,举剑的手还是没有放下。周山见状笑道:“你能用草根顶开地面,还能拿草皮挡住飞来的巨石吗?很难的啦!” 荀圭嘴一撇:“像你这种封建残余,肯定不知道一句至理名言!” 周山不由问道:“什么话?” 荀圭哈哈大笑,举着的时候猛的挥下:“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老贼,你低估了几代人防风固沙的意志,小瞧了万众一心的能量!” 挥手之间,半点剑气都没有,却见那漫天巨石之上,先是长出了一堆低矮的灌木,紧接着,一点点清水不住的灌溉,灌木扎根越来越深,然后是越来越多的植物出现,草根树根逐渐扎穿了一颗颗巨石,它们的根部肆意生长,渐渐地互相连接到一起,几乎是眨眼之间,树根草根互相纠缠,把漫天巨石牢牢地固定住。 然后根部越来越长,逐渐延伸到地面,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捅进了地面,这些树根一点点的越长越粗,稳稳地支撑在那里。然后渐渐地长成了树干,又生长出许多枝叶。 植被和巨石的虚影遮天蔽日,至于星星点点的阳光洒落,荀圭看着树丛之后失神的周山,长剑入鞘。,左手按在剑柄之上,右手拨开枝叶一步一步的向前走。 荀圭每走一步,都有一棵花草钻出地面,然后舒展,生长,开花,散发异香。 等荀圭走到周山跟前,周山这才如梦方醒,看着荀圭慢慢说道:“树荫之下,阳光斑驳的样子,还真好看啊···” 荀圭感知了一下,眼前这人,全身上下气息全无,半点法力波动都没了。 荀圭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好不好看,我只知道,花香可比血腥气闻着让人舒服。” 周山低下了头:“可是天道之毒···” 荀圭打断了他:“天道的是天道的,修士的是修士的。修士强抢天道,还不许天道反击么?” 周山双眼之中泪水滑落:“我想起了小时候,那是几百年前,我蹲在地上看着破土而出的花草嫩芽,我很高兴。” “但是等你长大了,”荀圭接话道,“你觉得吃人更让你高兴。” 周山低着头没有说话。荀圭退后半步,猛地抽剑挥过,一道银线一闪,剑光过处,人头落地。 一颗头颅咕噜噜滚动几圈,掉下台阶滚到了花草丛中,周山七窍流血的头颅用尽最后力气说了一句: “好香啊···” 荀圭站在原地没动,那漫天虚影逐渐消失。随之消失的,还有城主府几十亩地的建筑,还有城主府上下几百颗人头,都在那一剑之下,轰然倒塌。 烟尘散尽,荀圭猛地回头:“还有两个!”说罢,荀圭双腿弯曲,猛地发力,砰的一下就把自己发射了出去,眨眼之间就飞到了城墙边,随手一剑就将少城主一分为二。然后继续往前冲去。 转眼之间已经飞了十几里路,前方的周巧娘双目流下血泪:“阁下已将我周府上下杀绝,为何还不肯放我一条生路?” 荀圭一边适应着在半空中飞行的感觉,一边叫道:“吃人的人,不配活下去。” 周巧娘反而停了下来,瞪着血红的双眼指着荀圭骂道:“说着这么道貌岸然!我实话说,州府上下也不过我和我哥吃了一些,就连老祖都没吃过!不然他也不会被法则反噬!可你···可你还不是将他们都杀了!” 荀圭一时语塞,但转念之间又想起另一件事,就是前世的审查制度。想到这里,荀圭沉声说道:“周家上下,若是有人觉得你们做得不对,他们可以劝阻,可以离去,但他们没有!他们心安理得的享受你们吃人带来的利益!他们没吃人,但是他们在帮你们吃人!这不该死吗!” 周巧娘张着嘴想反驳,但是却找不到理由,只是缓缓落地,双膝一软就跪在了地上:“你动手吧!” 荀圭跟着降落,大步走到周巧娘身边,直接就是一剑挥下。 周巧娘紧闭双眼,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脖颈边划过,但是···自己还活着? 周巧娘不敢置信的张开双眼,直愣愣的看着荀圭。 荀圭从怀中掏出天道玉佩,玉佩之上发出明黄色荧光。荀圭举着玉佩给周巧娘看:“刚刚我这枚玉佩,把你周家的玉佩吸收了。我得知了一些信息······你,没有吃过人,也没有和你哥一起窃取老城主的法则,甚至,你一开始还劝过你哥。” 周巧娘行尸走肉般转头,看着岩城的方向。 荀圭收回玉佩,继续说道:“若不是你哥强行血祭,老城主也不会被天道反噬,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老城主执掌岩城两千年,也就是最近二百年才有百姓受害的事情发生,你哥只是求寿元···为什么就不去偏远地区合道呢?” 周巧娘猛地看向荀圭:“可以吸收他人天道玉佩,还能窥探其中记忆,你是天道气运之子?!” 荀圭猛然瞪眼,心中杀意骤起。然而不过片刻,荀圭的眼神重新变得温和,握剑的手也放松了下去。 周巧娘哇的一声嚎啕大哭:“哇····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不杀了我啊!!!明明不过是一剑的事·呜呜呜···” 荀圭摇摇头:“你没做过,我怎么能因为别人的错取你性命?” 见周巧娘哭个不停。荀圭突然伸出手,一掌打在周巧娘的天灵盖。只听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就好像是捏碎了许许多多的水泡破裂一般。 周巧娘受了荀圭这一掌,顿时昏死过去。 ······ 荀圭飞在半空中,飞了一阵就停了下来。忍不住抽出长剑端详,上面只有三个字: “定风波。” 荀圭叹了一口气,周山为了寿元为了战力不惜吃人,抢夺其他生灵的元气;可是小世界天道想要升级,却是派了自己来大世界帮忙···也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多少人和周山一样,想要长寿又不想损失战力。 这个问题想要妥善解决,恐怕得等自己砍翻所有人,再吹出一整个新的修炼体系之后了。 长剑归鞘,荀圭回头看向岩城,长叹一声:“想我孤身一人,也可以做出这种大事···” 话音未落,荀圭一拍脑门:“糟糕,把特么大黄忘在那里了。”荀圭放弃飞行,一个瞬移直奔岩城找大黄去了。 八十九 君子之城 在全城人诧异地眼神中,荀圭一剑砍翻前来窥视的势力的探子,然后从自己的天道玉佩中,重新分化出一块小号的玉佩,交到了一个老实人手里,任命他为新的岩城城主。 岩城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没见过这样的,夺权的事情虽然少,但是大家也听过传说,但也是真的没见过这种,杀了原来的家族,自己不合道,反而随便让给别人的。 在老实人惊呆的表情中,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荀圭挨了大黄一顿猛蹬,然后荀圭随手捡起一根树枝扔上天,单手托着大黄飞走了。 老实人感佩莫名,在新的城主府门前广场上树立起一座:一位俊美非常的剑客,左手按剑,右手托马的神气雕像。前世有托塔李天王,这里有托马荀剑尊! 话说荀圭扛着大黄走了之后,周巧娘悠悠转醒,醒来之后,她只觉得万分苦涩,一个不知哪里来的天道气运之子,虽然很帅,但是心狠手辣的杀了自己全家,却偏偏留着自己。 周巧娘欲哭无泪,只想找一块石头撞死,艰难的撑着窍穴全毁法力尽失的身子,爬行了十几丈远,终于来到一棵树下。这棵树地下没有大石头,却有不少锋利的碎石,用来抹脖子也是不错的。 周巧娘费尽力气坐了起来,刚要伸手拿起一片碎石,却被一道反光晃了下眼睛,眯着眼看去,却是一块一尺见方的石头,被一剑切开,切面平滑如镜光可照人。 周巧娘心中一惊,没有犹豫,坐在地上往前挪了两步,只见石头镜面旁边,刻着一些字。 “罪不至死,修为可赎。”周巧娘一字一字读了出来,“窍穴已毁,恢复无望。容颜已改,从头来过罢。” 看完字迹,周巧娘转头看向反光的石头,反光虽然不算清晰,却也可以看见,其中的人影,普普通通一个女子,没有狠厉的眼神,没有动人的面貌,普普通通一张脸,扔进人堆就分不出来那种。 周巧娘一言不发,猛地发力,一头撞向石头,切得很薄的石片瞬间破碎,周巧娘满脸是血的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周巧娘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叫喊。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周巧娘睁开眼,一个年轻樵夫正一脸关切的看着她。周巧娘张开嘴“啊”了一阵,却不知道说什么。 樵夫眼中忧虑之色更重:“原来不会说话,真是可怜,你是哪里人?我送你回去!” 看着眼前樵夫,周巧娘想到,这明明就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什么凝聚天道灵气的血食!!!想到这里,周巧娘泪如雨下。 樵夫见到周巧娘哭了,顿时手足无措,急忙说道:“哎呀你别哭啊,我没怎么着你!这这这,对了姑娘,你看看这个是不是你的?上面好像有字,是不是可以表明你的身份?不会说话没关系,你指路,我送你回家!” 周巧娘强忍悲痛,看向樵夫手指向的地方,那一片碎石之中,有一个小布包。周巧娘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扑了上去,打开布包一看,布片上写着八个字:“既已死过,再活无妨。”布片包着的,是一些散碎银两。 周巧娘一抹眼泪,捧着布包,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樵夫面前。 樵夫大惊失色连忙躲过,说道:“姑娘这是干啥嘛!我就是叫醒了你,不能要你的钱!” 周巧娘抬头看着他,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岩城的方向,比划了一番。 樵夫想了想,问道:“你是说,你是从那边来的,被人追到这里?想让我带你走?” 周巧娘点了点头,又把布包往前推了推。 樵夫一把拉起了她,把银子往回推:“我这辈子也没去过多远的地方。你要是不嫌弃,就跟我走吧!我们村里人都不错,钱就不用了,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周巧娘想了想,把银子用布包好,放进了自己怀里。樵夫见状笑了笑,背上干柴走在前面,周巧娘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 此时荀圭终于安抚住了大黄,在承诺给它找几匹漂亮的小母马之后,大黄终于肯让荀圭坐在背上了。此刻荀圭骑着马抬着头,眼前城墙写着两个字:“仁城。” 荀圭低下头,只见城门口无人看守,每个要进城的人自动往门口的篮子里丢一枚铜钱。那些衣着破烂没有钱的,恭恭敬敬的对着篮子弯腰行礼之后,也进了城。 荀圭大为惊奇,因为除了那个篮子有法力波动,就连城墙和城门都没有阵法护持。荀圭往前走,只见篮子里什么都没有,有人扔进去铜钱,铜钱就会自动消失。 荀圭很感兴趣,摸出了一块碎银子,随手往篮子里一丢。银子瞬间消失,然后下一秒,一把铜钱就像流水一样涌了出来。荀圭挥手把铜钱全部收起,然后牵着大黄往里走,果然没有被阻拦。 荀圭看着眼前井井有条的市井街道,很是感慨:“这边的合道有点东西啊。” 大黄没有这样的觉悟,只是不停的用头顶撞荀圭,荀圭无奈:“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带你找去。” 荀圭只是走了两步,立马就有人过来,很热情的搭话,一番亲切友好的交谈之后,那人亲自带荀圭来到了灵兽交易市场。谢绝了荀圭请吃饭的建议后,那人面带笑容的走了。 找了一家看起来最气派的,荀圭带着大黄走了过去,说明来意之后,荀圭被请到了待客室,一边喝着上好的茶水一边等着大黄完事。 喝完茶吃完点心,荀圭就看见掌柜的一脸笑意,端着一个盖着布的托盘走了过来。 荀圭起身相迎:“掌柜的。不知我那马儿···” 掌柜的赶忙放下托盘回礼:“我观阁下仪表堂堂,想必坐骑也是神骏非常,还要···耐心等待一会儿啊!” 荀圭面色古怪,这是在开马车?瞥了一眼托盘,荀圭问道:“那这是?” 掌柜的先请荀圭坐下,自己也坐下之后才说道:“阁下既然挑中了我们马场,我们这边也不能差事。这里是···”说着,掌柜的掀开布片,露出托盘里十枚灵石,这才接着说道:“是给贵客您的,您回去也给坐骑补一补身子。” 荀圭一脸惊讶:“我的马儿最近有些躁动,我才带它来,来···来找你们帮忙,应该是我给你们钱才对啊!” 掌柜的笑容有些尴尬:“啊这···我们是马场,不是那种···那种地方,虽说是您的坐骑玩,不是贵客您···失礼失礼,在下说错话了。” 等荀圭收了拳头,掌柜的继续说道:“贵客只是不知道这其中道理?在下是开马场的,所求无非是良种,阁下的马儿如此高大威猛,又很通人性,愿意给那些母马配种,对我们马场是大好事啊!您没看见?那几家可是羡慕的不行啊!哈哈哈哈···” 荀圭这才明白,感情大黄的种子还挺值钱,都特么哥们儿还分什么你我。荀圭笑道:“既然如此,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刚要伸手拿,却见一道黄色影子猛地冲了进来,一脚就踹翻了装灵石的托盘。 展柜的刚要发怒,却发现是大黄。荀圭伸出去的时候停在半路,一脸疑惑:“怎么了你?有零食都不要?” 大黄瞪了荀圭一眼,很傲娇的一摆头,对着刚刚自己去的地方努了努嘴,然后对着荀圭的怀里努了努嘴。 荀圭挠挠头:“你是说···让我给他钱?” 大黄点了点头,又是一阵努嘴摇头尥蹶子。荀圭一阵无语,只好拱手对掌柜的说道:“失礼了,掌柜的,大黄它说,他是来玩的,不是来卖的,所以得是我给你钱,不是你给我钱!” 谁知本来还笑脸相对的马场掌柜,突然变了脸色:“无礼!这是什么虎狼之词!我仁城绝无那种腌臜场所,说什么玩不玩的!再说了,既已留种,那就是交易完毕,你卖东西我付钱,合情合理!这钱你不收也得收!” 荀圭很是蛋疼,见过强买强卖的,没见过真心实意出价还强买强卖的!转头看大黄,大黄又是一阵摇头努嘴尥蹶子。荀圭也只好说道:“我的坐骑坚持给钱,它虽然只是一匹马,却不做马卖皮的行当!这钱,我也是必须给,你也必须收!” 掌柜的冷哼一声:“那就只有报官,”说着,掌柜的行了一礼:“在下去叫官府的人来,贵客稍等。”、 荀圭和大黄米面面相觑,没见过吵架还讲礼貌的。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的很正式的中年男子进来了,在听完了掌柜和荀圭的描述之后,中年官员哈哈大笑:“二位都是仁德之人啊!有你们二位是我仁城之福,我一定要把你们的事迹上报城主府,大加宣传表扬!” 荀圭满脸问号。中年官员继续说道:“展柜的你不要给贵客钱,直接给官府,全数作为给城外流民的捐款!”说罢,官员又看着荀圭,施了一礼:“贵客也不要给钱。既然是来我仁城,就当我仁城免费招待了贵客···的坐骑。” 荀圭一寻思,虽然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既然对方都要求自己白瓢了,自己也只好点头答应咯。 官员看双方都没有异见,摸着胡须点了点头,看样子对自己的决断相当满意。 九十 关于天道和合道的一些理解 话说荀圭莫名其妙地去城主府吃了一顿好的,然后就被安排在了城中最豪华的客栈里住宿。 于是在吃饱喝足,确认没有偷听之后,荀圭躺在床上,左手握着自己这枚玉佩,右手拿着书看了起来。 仁城不愧是以“仁”为名,酒席宴间,荀圭顺势提出,想要城中合道前辈的修炼感悟,城主府的人,二话没说就拿来了一本书交给荀圭。 要说为什么不是一枚玉简,荀圭也不知道,可能仁城的人就是不太看重这个玩意儿。 说是一本书,其实也就十几页,每一页的字数还都不多,字与字之间空格还很宽。荀圭三两下就看完了,看完之后,荀圭很是疑惑。 其实内容没多深奥,总结起来就三句话,第一,天道是至高无上的,合道境只能算是窃取天道权柄,把自己和某一种规则锁死,规则不灭,人就不死。第二,法则其实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比如说,有一位合道选择了一款荒漠,选择了大风吹的时候,必定有沙尘暴出现这么一种规则,那么当有人植树造林保持水土之后,这位合道就失去了长生的根基。第三,造化境的绝对战力平均值,其实是合道境战力平均值要高。 荀圭把书扔在一边,自己虽然每到一个新地方,就有七天的虚弱期,但就算是虚弱期也是造化境之中一等一的,所以完全不需要怕,干就完了;但问题也是随之而来:自己先前砍死了岩城周家满门减一,但是天道并没有给自己反馈,自己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周家掌握的规则或者法则。 看了看堂而皇之睡在屋里的大黄,荀圭摸着下巴猜测,难道是天道怕我也是个二五仔,所以把福利都给了大黄? 这可真是给家人谋一点儿福利了。问题是大黄不会说话,智商也不足以跟荀圭解释,所以荀圭的猜测是且只会是个猜测。 最蛋疼的地方来了,这边的规则,其实并不是你心有所感,从天道获悉某种信息,然后试着合道。其实是你看到了某种现象,归纳总结之后,没有被天道阻止,你就可以合道。 比如说吧,前世最玄学的东西,就包括一个“新手保护期”,不管是打麻将还是钓鱼,新人总是运气特别好,这种事情广泛存在且没有规律,那么你就可以在心中强化这个事实的印象,用自己的修为引动天地元气,在没有被天道拒绝的情况下,你就可以合道。 你称呼自己是“新手保护期大真人”也罢,叫自己“新手福利大礼包天尊”也行,自命为“南无大慈大悲保护新手赐福免灾大菩萨”也是可以的。 荀圭蹲在床上疯狂挠头,现在更清晰的事实摆在眼前,问题不在于自己能不能看似所有的合道,然后把所有的规则收归国···收归天道所有;问题是自己没办法给天道一个新的,相对合理的修炼体系。 这个世界进化了不知多久,万物生灵已经习惯了注册专利保护一样的修炼方式,最终目的都是活得久一点。 荀圭很是惆怅:自己前世接触的,无非是儒释道三教,其他的多神教一神教也多少了解一些,问题是这个世界并不需要你真的重新造神,而是不管是新造什么神,都必须归纳在天道管辖之下。 仔细想了想,荀圭突然发觉,自己砍掉老人,招来新人,这特么不就是人力资源管理么?天道就跟一个公司老板一样在上面盯着,你不做事就弄你。荀圭不禁又发出感慨:“是需要一票人马,不是只需要一个人和一匹马啊!” 大黄耳朵动了动,翻了个身。 荀圭突然想到了什么,盘膝坐下,心中默念驱魔护法大威天龙神名号,冥冥之中,居然真的有所感应。 荀圭猛的睁眼,开始自言自语:“我随口一说居然真的有了···只是感觉起来,不如玉佩带给我的感觉那么强烈,也就是说···天道认可了这个新神的存在。” 荀圭从床上跳了下来,慢慢踱步:“也就是说,我这样编造的设定,不涉及天道的根本利益,是被允许的,那么来总结一下:首先是,新神要处在已有的力量体系之中,不可以超出上限,然后是必须有明确的形象与职责,天道才能正确的将其演化出来;最后,最后···” 荀圭摸着下巴想了半天,突然灵光一闪:“最后是必须对以后的新体系有用!对啊,我只需要模仿设定方式,并不需要照搬!既然天道给我的权柄,是···对,相当于是封神!我就是人形自走封神榜啊!” 荀圭的步伐逐渐加快:“对对对,不管是什么体系,第一要务就是得有人,完全推倒重建的话,这边的天道绝不会要我一个人一匹马去办,我只是一把钥匙,用来开启···新修炼体系的钥匙。” “那么下一步,我就要了解这边的修炼体系到底如何,我需要详细的了解每一个境界,所面临的的元气,或者说灵气的需求,要知道他们所要面对的问题,这样我才能对着答案编问题,针对性的造神!” 荀圭越说越激动:“这样的话,只要每一派别,每一个修炼层次都有相对应的神来管辖,那么不管是什么人什么教派,他们修炼之时的信仰都会集中到新神身上,只要时间足够,我塑造的新神广为人知,信仰基础强大,到时候天道把新神一一演化出来,旧的体系自然就会崩塌。” 说到这,荀圭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把大黄吓了一跳,急忙挪了两步,靠在荀圭背后。 感受到背后的柔软温暖,荀圭拍了拍大黄:“我没事,你睡你的。”大黄又闭上了双眼继续睡觉。 “这样的话,我只是用新的阶级替代了旧的阶级,我所需要的不是人们的信仰,而是全部生灵都更上一层楼,这样擦可以反推天道进化,小的变大,大的更大。所以···” 荀圭靠在大黄背上,所以,所以的说了半天,也没有了下文。 枯坐半夜,荀圭长叹一口气:“修炼到最后,无非是为了活久一点,我看这边都是在修仙啊,为啥就···” 话音未落,胸口的天道玉佩突然发烫,一道闷雷在荀圭脑海中响起,雷声如清气冲破混沌,瞬间击碎了荀圭最后那点迷惘。 “哈哈哈哈···”荀圭一个起身,“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说总感觉哪儿不对,小世界里只有传说,大世界里更是传说都没听过!合道合道,合了一条规则算什么合道!不把天道感悟清楚算什么合道!合道不过是借力,神道也要靠人们的信仰维持,哪儿有仙人逍遥自在!长生长生,不修成仙算什么长生!” 荀圭仰天狂笑:“哈哈哈哈哈···想了那么久,原来不过是玄幻转仙侠,这就是缺乏想象力的坏处!难怪要找我一个老白书虫穿越!不像小白思路不够清晰,也不想老手有僵化的风险!虽说我还是没什么自信,但不就是修仙吗?只要战力层级划分清楚,那还不是我说什么是仙就是仙?!” 荀圭一个转身走到窗户边,一把推开窗,拔剑指天叉腰一气呵成:“什么合道!你们都修错了!仙字拆开一人一山,人就是修士,山就是天道!你们这些合道境,要么在造化境形成自己的小天地,要么去抢一个小天地,自己做小天地的天道不就好了?以一个世界为根基,不比可怜的区区一条法则来得痛快么?!” 荀圭剑指八方:“都是智障!天道都给你们指明了,先造化,再合道的道路,你们的眼界就是这么窄!那么多先天的小世界不去合道,偏偏守着一亩三分地作威作福。鼠目寸光!” 荀圭站在窗户边狂喷一夜,于是,第二天就被“礼送出境”——也就是,很没有礼貌的强行把荀圭送到仁城境外。 关于仙、合道的理解,没有一个人听到,这些内容全被天道屏蔽并自动替换为其他的内容。 你问什么内容?别问了,过不了审。 九十一 于是故事走向了俗套 刚来还没两天的荀圭,就这么被扔到了另一片规则地下,看着远去的仁城执法队,又看了看更远处的群山之上的城市,荀圭十分难受。 从各种眼神和对话中,荀圭已经知道了情况:自己昨晚也算是,光屁股拉磨——转圈丢人了。别说仁城的人,就连大黄看自己的眼神都是怪怪的。 荀圭伸手想摸摸大黄,大黄一个激灵退后了几步。荀圭欲哭无泪:“我没法跟你解释,你就当我喝醉了撒酒疯。” 大黄看了看荀圭,低着头看向荀圭腰间的葫芦。 荀圭看了看这个陪着自己穿了三个世界,但存在感着实不强的葫芦,还有些不舍,但看了看大黄嫌弃的眼神,对比了一下,大黄明显要比葫芦重要。于是在四处看了一圈之后,荀圭把葫芦扔进了一个天坑里。 看着在视野里逐渐变小最后消失的葫芦,荀圭叹了口气:“如果是太上老君的紫金葫芦,叫你一声你都不敢答应的那种,你就不会让我丢了吧?” 大黄看荀圭的眼神好像在看傻子:“你自己喝醉了撒酒疯,那是你人品不好,和喝酒的工具有个屁的关系!” 在丢了葫芦之后,荀圭左手按剑右手牵马,一步一步走到了山脚下。这座山重落叠嶂秀美非常,各种灵鸟自由飞翔,云雾缭绕之间,即便是在山脚,荀圭也能听山顶之上的人声鼎沸。 看了看不远处一片空地,那边光芒闪动不停,不一会儿,就有一位书生领着一群人出现在光芒之中。 荀圭仔细一看,那书生手里拿着一枚令牌,其他人纷纷递出一枚灵石之后才各自离去。 “难道是传送阵?”荀圭喃喃低语,“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高端的东西。” 那边书生也看到了荀圭,拱手高声叫道:“敢问可是要上山?请来这边缴纳灵石!” 荀圭闻言直接走了过去,拱手回礼:“有劳。敢问这是传送者么?使用一次要花费多少?” 书生看了眼荀圭的手势,笑道:“原来是远道而来的同门,既是同门,费用可以不收,不过还请背诵一段所修本经,证明自己身份。” 荀圭察觉了书生的眼神,当下明白过来,自己一直是假装书生,行礼都是拱手作揖,立马摆摆手说道:“在下是穷苦的体修,刚才只是学着阁下回礼而已,在下···我还是交钱吧。” 书生哑然失笑,原来是少见的体修,看着体格一点都不壮硕,肯定是没钱买好功法好丹药,说不定还是个散修。 “阁下勿虑,一人一马所需不过五枚灵石,”书生笑道,“不过此传送阵一次可以容纳十个生灵,到时你只需要缴纳三枚灵石即可。” 荀圭想了想,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但自己是能省则省。于是点点头,安静的站在一旁等候。 终于又来了七个人,一阵光华闪烁之后,荀圭牵着大黄走出传送阵,眼前是一片广场,广场四周各种店铺摊位应有尽有,道路四通八达,不时就能看一队一队的书生四处巡视。 开传送阵的书生笑着收了钱,拱手道:“诸位,欢迎来到信城。” 荀圭抱拳回了个礼,牵着大黄离开了。 走在大街上,看着一家家这个酒楼那个客栈,鉴宝阁百草坊灵丹阁之类的建筑,荀圭暗自点头:“这才有意思。” 按照惯例,荀圭先去找工作。鉴于荀圭现在已经理解了,不需要砍死所有合道,而是需要给合道们提供正确的修炼思路,这么一个天道任务之后,荀圭打算找一份长期稳定的工作。 于是一边问路一边买零食吃,荀圭走到了信城的人才交流中心。 看看,人家都是人才交流中心,不是人力交易市场,这说明这边是把人当人看的,不是当货物看的! 荀圭牵着大黄四处溜达,终于发现了一个招聘摊位,其他的地方,哪怕牌子上写着的待遇不是很优厚,也是热热闹闹,这个摊位牌子上写的清楚,一个月一万灵石包吃住,每天有修炼丹药供应,要一个纯阳境界的人看护家业,这条件着实不错,但是就是没人去。 看见了一个拿着纸笔四处观察记录的书生,荀圭走上前去,做了个揖问道:“这位仁兄,打扰了。” 书生收起纸笔,回礼问道:“这位朋友有礼了,有什么事情吗?” 荀圭一指那个冷冷清清的摊位:“我看那边条件不错,怎么没有人去呢?” 书生回头看去,正巧看见摊位真正的主人,一个满身白衣,戴着斗笠,斗笠边缘还罩着黑色纱帘的妇人,坐在了摊位边。书生回头看着荀圭,很认真的说道:“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 荀圭一个回头,他敢发誓,刚刚绝没有这个风韵犹存我见犹怜的妇人,荀圭连忙摆手:“误会了误会了,我只是觉得那边薪酬待遇很不错。” 书生张了张嘴,然后摇了摇头:“算了,也是人之常情。”然后就走了。 荀圭一头雾水,你们要是脑补能力这么强,这边大世界天道也不至于这么几千年发愁啊! 正愣在原地,那个妇人好像看见了荀圭指着这边的手势,她撩开纱帘仔细看了看,当下眼睛一亮,捂着胸口,急急说道:“快快快,快去请那位过来。” 看着最壮实的家丁低头称是,然后一个箭步窜了出去,荀圭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就被扛在了肩上。那一身白衣的妇人连忙招呼:“快快快收摊了收摊了。人都有了赶紧回家!” 荀圭已经放弃了抵抗,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三回了就顺其自然了。荀圭趴在大汉的肩头,招了招手示意大黄跟上。心说:“”这次可不如上次啊,上次好歹是一群小姐姐捆着我···” 一路颠簸,荀圭眼看着市场离自己远去,街道离自己远去,挂了白花的大门离自己远去,摆着棺材的灵堂转了个方向离自己远去,最后,门外的阳光夜里自己远去。 荀圭坐在地上转了个身,终于正面看见了这位刚刚丧夫的俏寡妇。和她身后······ 满满当当一面墙的灵位。 寡妇任由荀圭坐在地上,一脸开心的点燃一炷香,诚心上香认真磕头,口中念念有词,荀圭眼睁睁的看着那一炷香飘出来的香烟,在半空中凝聚出了一个“可”字。 寡妇磕完头起身,看着这个香火“可”字大喜过望,转身就一把扶起了荀圭:“你看,列祖列宗都同意了,快快快,叫我一声娘,这诺大的家业都是你的!” 好似当头一棒,荀圭忍不住叫到:“我以为你是想当我的新娘,没想到你是想当我新···娘?” 寡妇大惊失色:“你这是什么话,我只想把万贯家财都交给你,你居然馋我的身子!” 荀圭一个大跳,用背撞开祠堂大门:“你我素不相识,我只是想来应聘护院,赚你一个月一万灵石,你凭什么要我继承万贯家···嗯···” 俏寡妇捂嘴一笑:“一个护院一个月都有一万,你要是继承家业,每天的花销都不止这些哦。” 荀圭仔细想了想,要是继承了家业,虽说放弃了枭雄之志,但同时也获得了做海王的资本,哎呀真是好难选···不对啊!荀圭猛地惊醒:“你是不是对我用了什么手段?我的意志可以很坚定的···” 话音未落,俏寡妇连忙说道:“你要我也不是不行,只要你答应孩子跟我亡夫姓,我什么都答应你,你想纳妾就纳妾,不娶回家在外面养着也行,我徐家不差那点灵石!” 荀圭又陷入了沉思,没等沉思几秒,一道黄色身影猛地冲了过来,一脚就把荀圭踹飞了出去。 吃痛之下,荀圭又清醒了过来,一个箭步跳上大黄的背:“大黄快走,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财帛迷人心窍,此地不宜久留!” 大黄纹丝不动,因为眼前出现的是黑白红黄四匹高大俊美的母马,还有十几位仆人端着的,十几个托盘满满登登的各种丹药,大黄一个大跳把荀圭颠了下来,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荀圭:那意思是说:“人家看起来很有诚意哎,要不然你就从了她吧。” 荀圭猛地拔剑:“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 俏寡妇猛地扑在荀圭身上:“郎君~在家里就别舞刀弄剑了,别伤着自己。” 荀圭猛地收剑回鞘:“来人准备酒菜,我与夫人共饮一番!” 九十二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荀圭也没真的答应,不管对方是想当新娘还是新的娘,荀圭都没答应,只是借坡下驴先让大黄蹭一顿好饭再说。 推杯换盏之间,荀圭总算明白了眼前这位寡妇为什么这么神奇。 家里九代单传,家主,也就是躺在灵堂里那位刚死,头七都没过,一般来说,没有后代就从兄弟那边过继一个也就是了,但这不是九代单传嘛,徐家其他的同辈都是姐姐妹妹,都嫁出去了,你指望这个世界出什么大女主当家主也是想瞎了心了。 所以呢,徐杨氏,也就是这位寡妇,杨妙心,谨遵他夫君遗嘱,一定要找个资质心性都过得去的来继承家业,送给外人就送给外人了,好歹也得保住杨妙心下半辈子几百年的安生日子,也免得几代人一直跟着徐家的手下人们没了活计。 荀圭很是佩服这两口子,很有义气,就是方法可能不太能被其他人接受。 荀圭吃了一口菜问道:“徐夫人,所以徐家真的是一个男性小辈都没了?” 杨妙心摇摇头:“没有,不是说了九代单传嘛。还有你叫我杨夫人吧。等找到了继承人,我是要回归娘家那边的。” 荀圭不由地问道:“回归娘家家族?那这边杨家的家业你不看着?” 杨妙心喝了口酒:“我资质平平,此生也无望突破到纯阳境界,看不住的。” 荀圭更加感到奇怪:“你不过是太阴境界,为何又要招聘一个纯阳境界呢?你就不怕引狼入室?” 杨妙心摇头:“公子是外来人吧?我信城最讲信用,契约立下决不能改,这种情况倒是不怕的。” 荀圭点点头:“好吧。那你为什么一看我就把我带回来?不过一面之缘而已。” 杨妙心娇羞的瞥了荀圭一眼:“你长得好看。夫君说要找个资质、心性过得去的,那多难找……我倒不如找个好看的,这样就算是发生什么矛盾,看着一张好看的脸,气也就消了。” 荀圭现在就是地铁,老人,手机的表情。这话细听之下没什么毛病,仔细想想,好像也确实没什么毛病。 “所以,你就不打算收养一个?”荀圭继续问道。 杨妙心娇嗔一声:“胡说什么,我才多大,年纪轻轻的怎么好收养一个!” “所以你随便再找个人嫁了就没问题?”荀圭在心里吐槽。 只听杨妙心继续说道:“心性还可以培养,天赋这东西一时半会儿又看不出来,收养一个小孩子,还要自己倾尽全力去照顾,去教育,太费心力。不如找个你这样的,一纸契约签订,大家都方便。” 荀圭点点头,心中暗道这倒是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杨妙心又喝了一口,已是微醺时分心思软,半醒之中泛起愁,哼哼着说道:“哎呀,也不知妾身这大好年华,要交给谁才是···”说着就身子一歪,想要往荀圭身上靠。 荀圭一个起身,大喊道:“来人!你们家夫人醉了,快送回房里去!” 等侍女们伺候着杨妙心回房,荀圭急忙找来大黄,一股脑就往门外走,不是荀圭又多么君子,荀圭只是尽力的不做个坏人。吱嘎一声推开大门,荀圭很是惊讶,眼前是个半生不熟的人。 先前在交流中心遇到的那个书生,正一脸赞许的看着荀圭,他身边跟着许多仆人,男的都挑着担子,女的端着托盘,细看之下,担子里是糕饼,丝绸之类,托盘里,是衣服鞋袜。 唯一值得注意的是,这些东西全是红色系,很喜庆的大红色,书生躬身一礼:“姐夫果然是正人君子,姐姐的眼光果然没错!姐夫无需自己动手,婚礼所需小弟都已置办齐全。” 荀圭和大黄对视一眼,这好像是要赶鸭子上架啊。没灯荀圭说话,书生笑道:“小弟杨妙语。姐夫叫我语弟就行。你们还冷冷着干什么,还不快给姐夫更衣!” 仆人们于是一股脑的冲了上来,荀圭只感觉瞬间被淹没在了人群之中,还别说,不愧是大家族出来的,虽然看不清是谁伸出来的手,但荀圭一身衣服被扒下和被换上几乎是同一时间。 终于,荀圭想到了什么,大叫道:“且慢!” 众人吓了一跳,纷纷住手,荀圭急忙说道:“你姐夫……前姐夫新丧,这才几天,你就让你姐另嫁他人?!” 围观的群众也是聚了上来,听到荀圭这么说,纷纷夸赞道:“果然是个好少年,是个讲礼的,不是贪图富贵。” 杨妙语想了想,对着四周做了个罗圈揖:“诸位,诸位听我说,我姐夫的遗嘱,就是给我姐找个好归宿,也好继承家业,养活这一大家子人,我这位准姐夫你们也看见了,大家觉得如何?” 人群纷纷起哄:“不错不错!”“长得怪好看的!”“一看就是个知书达理的”··· 荀圭刚想喊话,这几个肯定都是托,虽然不知道杨妙语是什么目的,但肯定不是啥好事。但马上,荀圭就感觉一双柔软的小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顺势看过去,居然是先前“喝醉”的杨妙心,荀圭震惊之下一时失语。只见杨妙心双手紧紧捂住荀圭的嘴,对着周围说道:“各位,此生能有一位良人,已是邀天之幸,妾身能遇上两位,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请大家祝福我们吧!” 没等人群接话,杨妙心直接说道:“来人,快撒洗钱,给街坊四邻都沾沾喜气。” 贴身的丫鬟行礼之后,戴着储物戒的手一挥,漫天灵石洒落,荀圭粗略看去,起码有上万。这上万灵石好似满天繁星,不光是眼前的人群,甚至还飞往周边其他街道,顿时引气一阵阵欢呼,祝福之声不绝于耳。 在一片祝福声中,荀圭被杨妙心和杨妙语姐弟,看似搀扶实则绑架的拖了进去。 刚一进门,荀圭就发现家里的各种白绫百花都消失不见,已经全部换成了红色装饰,一副要举行婚礼的架势。 荀圭感觉了一下,这两姐弟都只是太阴境界,对自己造不成任何威胁,徐家大宅里也没有阵法痕迹。索性就让两姐弟带了回来。 也没拜堂,也没喝交杯酒,荀圭在有亿点点失落的同时,更加好奇这两姐弟是想干什么。 刚进了婚房,姐弟俩把荀圭端端正正扶住坐好,没等荀圭开口询问,杨氏姐弟直接一个头磕在地上,直接把荀圭整不会了。 杨妙心率先开口道:“前辈恕罪,妾身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若无前辈庇佑,我徐家杨家皆有灭门之祸。只求前辈多盘桓几日,妾身愿为前辈牵马执蹬,自荐枕席。” 杨妙语看了杨妙心一眼,眼里满是心疼,接着也是重重的磕头:“求前辈放我姐姐离去,小生自愿为奴,当牛做马供前辈驱使。” 荀圭吓了一跳,急忙起身避开:“你们这是干什么,我们不过萍水相逢···”说到这儿荀圭愣了一下,问道:“不对啊,你们俩不过是太阴境界,怎么会知道我多高修为?” 杨氏姐弟对视一眼,杨妙心低下头小声说道:“我家祖上曾侍奉过天道气运之子,族内传下秘法,对气运之子有所感应,感应越强,修为越高。前辈您……” 杨妙语抬头看着荀圭:“在我们的感应制作,您就好像深夜中的明珠一般光华耀眼!” 荀圭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说,这世间有不少人能看出我的身份?那我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杨氏姐弟想笑又不敢笑,杨妙语想了想说道:“有史书记载的气运之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其实也算不得什么特别,还不如那些天生的修炼天才更加引人注意。您也不必太过于……” 说到这,杨妙语也说不下去了,秘法感应中,荀圭年纪不大,按经验推算绝不超过三十,就算有气运加成,也是万中无一的天才。 杨妙心不装了,改跪资为盘坐,掐诀念咒,只见一道道光圈从她身上发散,一点点没入荀圭的身体,然后化作光晕消散。 片刻之后,杨妙心一脸震惊:“前辈,不,公子您今年才十八?!” 话音未落,杨妙语叫道:“姐?按照祖训,如此天赋的气运之子,我们立马要认他为主,以求家族再度崛起!” 荀圭连忙打断:“等会吧,你们怎么越说越离谱?什么呀就认我为主?再说了你们不是有灭门之祸等着解决吗?” 杨氏姐弟猛地回头看向荀圭,斩钉截铁的说道:“区区家族何足挂齿!有前辈在,我们姐弟保命无虞,再立杨家也是轻而易举,请前辈收拾行囊,切勿逞一时之勇,我姐弟立马伺候前辈动身!” 荀圭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这俩的额头,缩回手之后才问道:“也没发烧啊?怎么就开始说胡话了?”顺手一把拉起姐弟二人:“我都被你们说糊涂了,起来再说。” 姐弟二人争不过,只好起身说话。杨妙语退到一旁,杨妙心继续说道:“主人容秉……” “打住!”荀圭立马开口,“实在不行就叫公子,主人什么的大可不必!” “是,公子。”杨妙心换了称呼,“我杨家到这辈,其实也就剩下我和小弟二人,我嫁到徐家,其实是两家抱团取暖,公子大可放心,妾身还是完璧之身……” 荀圭哭笑不得,谁问你了? 杨妙心继续说道:“此地主人,合道境的,欧阳鸣钟,被天道反噬受了暗伤,想要夺取我俩家的家产,购置灵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他必会斩尽杀绝,妾身再嫁实属不得已而为之,只有引起所有人注意,至少明面上他不会对我们动手。” “但他动手也是早晚的事,”荀圭摸着下巴,“对吧?所以你们一发现我,就迫不及待的拉我垫背?” 杨妙心吓了一跳,急忙又要跪下:“妾身不敢…其实最开始是想蹭一下前辈的气运,只求保命,只是恰好前辈天赋卓绝修为高深,我姐弟二人正要谨遵祖训……” 荀圭一把扶住杨妙心:“家族还是你们自己去建设,认我为主那也是大可不必。至于那合道,无非是我剑下亡魂而已。” 杨妙语忍不住说道:“公子,那是合道,不是水稻,说噶就噶啊……” 九十三 所以说这种事情避免不了的 突然一阵轰鸣声,荀圭只感觉一股强大的压力扑面而来,不光是四周的摆设,就连整座房子都在颤动。 荀圭一个起身,突然就觉得一只手搭在了肩膀上,耳边传来了一个醇厚温和的声音:“不信谣不传谣啊年轻人。我虽然是有伤在身,但身为城主,还不至于谋夺城中家族的财产。” 咽了口唾沫,荀圭没敢回头,小声地问道:“前辈就是欧阳鸣钟?我听您声音,就知是一位温和儒雅的人,不似鸣钟之声,反倒像是山间清风,沁人心脾啊。” 欧阳鸣钟收回了手:“所以,年轻人,你要如何一剑斩断清风呢?”说罢,欧阳鸣钟一挥手:“杨氏退下。” 杨妙心和杨妙语不敢造次,恭恭敬敬的行礼离开,还贴心的关上了房门,开启了隔音阵法。 荀圭想了想,说道:“若以剑光切断清风与天道的联系,让风的规则不复存在,那么清风可杀。” 欧阳鸣钟哈哈一笑:“年轻人想法不错,可惜,老夫修的是‘信’字一道,和清风没什么关系。” “虽然残暴了一点,”荀圭挠挠头,“但是砍死所有愿意遵守契约的人,用畏惧来破解信誉,应该也可行。” 欧阳鸣钟施施然搬来椅子,在荀圭正前方坐下,眯着眼笑问道:“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荀圭嘿嘿一笑:“你还有家人吧?你总有不在的时候吧?” 欧阳鸣钟哭笑不得,指着荀圭说道:“年轻人不讲武德。” 荀圭拱手行礼:“老前辈亦非体修。”说着,荀圭重新坐下,认真审视眼前这位:一袭青衫,宽袍大袖,剑眉星目面如冠玉,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儒雅随和。 欧阳鸣钟从储物戒中取出整套茶具,略施法力,煮水泡茶。荀圭接过茶壶,放好茶杯,给欧阳鸣钟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不等对方说话,荀圭自顾自喝了一口:“嗯,好茶。” 欧阳鸣钟不以为忤,问道:“好在哪里。”说着端起茶杯递到嘴边。 荀圭撇撇嘴:“好就好在特马勒戈壁我没喝过,闻着都香。” “噗”的一声,欧阳鸣钟一口茶水喷出一道彩虹,气急败坏的擦了嘴,指着荀圭就骂:“你这个小王八蛋,你以为我看不出你身上的教化功德么?缺德玩意儿装到我面前来了?!对儒门前辈就这么不客气?尊老爱幼都学到狗肚子里了???” 荀圭暗暗点头,果然儒雅随和。 欧阳鸣钟重重放下茶杯:“你师承何人?别说什么天道气运这种狗屁话,我儒门自古以来都是人定胜天,你这种货色,必是哪个老顽童教出来的!” 荀圭心里想了想,前世那些愤青和吐槽博主那么多,我到底要报哪一个的网名呢?想了想,荀圭说道:“我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并无师承。” 欧阳鸣钟看了看荀圭,一言不发,指了指自己的茶杯。 荀圭没明白,又给他倒了一杯。 欧阳鸣钟假模假样的吹了吹,然后一饮而尽。喝完了这杯茶,欧阳鸣钟一丈威严的脸突然笑的跟菊花绽放一样,看着懵逼的荀圭,他端起架子:“虽说顽劣了一点,但也是个可造之材,老夫今日就收下你这个弟子。” 荀圭满头问号:“咱俩真打起来还说不好谁输谁赢,你哪儿来的自信?再说我什么时候拜师了?” 欧阳鸣钟晃了晃手里的茶杯:“小辈亲自敬茶,这就是拜师礼啊。为师已经喝完,是以师徒关系成立,小子,在我信城,立下的契约绝不可违背。” 荀圭一个箭步撞破房门冲出门外:“大黄,风紧扯呼!” 大黄刷的一下出现,瞟了一眼荀圭身后的欧阳鸣钟,脑海里突然出现锦衣玉食妻妾成群的画面,于是大黄瞪了荀圭一眼,刷的一下就消失了。 荀圭愣在原地,好似被水淹没,不知所措。欧阳鸣钟哈哈大笑:“我身为一城之主,些许信息还是知道的···” 话音未落,荀圭扭头瞪着欧阳鸣钟:“你就是气运之子之一!不然你不可能有这种窥探他人信息的能力!” 欧阳鸣钟点头:“当然。好徒儿,你我都是天道气运之子,说起来···” 荀圭又说道:“说起来既然都是气运之子,那你当不了我师父,最多当我师兄!咱俩一个辈分的!” 欧阳鸣钟猛地感觉心头一震,接着就是“哇”的一下吐出一口血,他震惊的看着荀圭:“好小子,用天道反噬我是吧!” 荀圭一摊手:“师兄,你这契约之道,好像一把长剑,两边剑刃伤人伤己啊。” 欧阳鸣钟眉头一挑:“契约之道?我这可是‘信’字一道。” 荀圭看了看欧阳鸣钟:“都是读圣贤书的,咱俩之间就别装了吧?这样,你也别想着占我便宜,我也不把你合的道说给别人。怎么样?” 欧阳鸣钟想了想,一伸手:“贤弟,还请过府一叙。” 荀圭给杨氏姐弟传音说明了一下,就跟着欧阳鸣钟走了,路上还顺便请教了一下,如何潇洒的飞行。 于是荀圭憋了一肚子气,主要是地面上的人们一直在说:“哇,你看这位小哥,他和城主一起飞啊。”“是啊是啊,看城主丰神俊朗,这位小哥也是俊秀非凡,十分儒雅!”“莫不是城主的小辈?前来学习,以后要继承城主府的···” 荀圭跨起个批脸坐在客位,欧阳鸣钟满脸笑意:“怎么样,我就说咱俩很合适。” “废话少说,还请直入主题。”荀圭一拍桌子。 欧阳鸣钟收敛笑意:“天道气运之子,也没什么好的,一辈子忙忙碌碌刀光剑影,到头来也不是为自己,天道?所有的因果,秩序,规则都是天道演化出来的,你没做好,还能安居一隅得享几千年寿元,失败就是身死道消,甚至还要被天道折磨生生世···” 话音未落,一道炸雷突然劈在城主府上空。这道电光让荀圭和欧阳鸣钟都感到一阵眩晕,太阳的光芒都短暂消失了一瞬,全城上下所有人都是心慌气短冷汗直冒,鸡鸭鹅之类的家禽被吓死了九成。 唯一没有影响的,估计就是优哉游哉吃东西的大黄,它不光吃,吃到半截还往地上啐了一口。 荀圭等雷声完全消失,这才看着欧阳鸣钟,对着天上努了努嘴。 欧阳鸣钟斜睨了天空一眼,然后看着荀圭无奈地点了点头。 荀圭一拍脑门:“这特么还不如不来呢。” 欧阳鸣钟大为意外:“你居然是自己来的?” 荀圭长叹一声:“当初在小世界,有人说某个教派把持小世界,隔个几百年还有大世界的人前去挑人当炮灰,我这不是热血上头,就决定来这边波澜壮阔一下,没想到啊没想到,是来做苦力打长工的。” 欧阳鸣钟摸着胡子想了想:“你说的是九州小世界吧?还别说,那边的人还真是挺好用,没想到啊,你也是那边来的···” 荀圭突然感到一阵凉意从尾椎直冲天灵盖,身上汗毛根根竖起。悄悄地看了欧阳鸣钟一眼,他原本还算和蔼的眼神,突然变得阴冷。口中说的话,更是让荀圭不由自主的把手放在了定风波剑上。 “原来是偷渡上来的战奴,”欧阳鸣钟像一条毒蛇一般盯着荀圭,“区区蝼蚁,得了天道气运岂不是暴殄天物?这样,我保你前年寿元富贵一生,你自散修为,把天道气运转移给我如何?” 荀圭按住剑的手松开了。 欧阳鸣钟坐直的身子也稍稍放松。 荀圭挠挠头:“这样好像也不错啊,打打杀杀还不就是为了荣华富贵?不过天道气运,这我要怎么给你?” 欧阳鸣钟取出自己的玉佩,还是一样的明黄色古朴造型,只是上面隐约有几道血丝浮现,明灭之间,给原本自然的玉佩增加了一些诡异。举着玉佩看了一会儿,欧阳鸣钟露出了满意的神色:“无妨,只要你交出心头血,我自有办法取走你一身修为。寿元的事,我修行千载,自有灵丹妙药给你用。” 荀圭装作十分意外的样子,问道:“我曾听闻,合道境界有天道之毒,你这样取人修为你不怕么?” 欧阳鸣钟突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没想到你区区一个战奴,还有些见识。没错,是有天道之毒,老夫也和你说过,人定胜天,一个人不够就两个,两个不够就三个,只要吃得多,什么毒我都不怕。” 荀圭装作惊喜的样子:“这样真的有效么?前辈家里人试没试过?我也想找个小地方,随便合道混点儿寿元,我也可以吗?” 欧阳鸣钟看着荀圭,又恢复了一脸笑意:“孺子可教也。我家亲近之人自然试过,我跟你说,不光是合道之后,合道之前吃几个,也对合道大有帮助,人,真不愧是万物之灵,灵性十足啊!老夫今日和你交个底,修为越高越好吃,要不是高修突然失踪会引起恐慌,我是真舍不得那种滋味啊······” 荀圭站了起来,看了看眼前雕梁画栋,轻叹一声:“也不知这种方法多少人知道啊。” 欧阳鸣钟笑得更加猖狂:“贤弟!你还想独享这种方法不成?这法子就是玄天联合会传出来的,除了几个冥顽不灵的在苦苦支撑,其他的合道试了都说好啊!贤弟,贤弟!富贵就在眼前,快把你的心头血给我吧。” 荀圭突然拔出长剑。横剑在胸:“前辈请看,我这剑如何?” 欧阳鸣钟不明所以,仔细看了看,不确定的说道:“此剑乍看平平无奇,却有奇异波动,锋利非常,贤弟从何处得来?” 荀圭没答话,只是看着长剑摇摇头:“我只恨我此时还在被压制,不过纯阳境界战力,若是再等几天,恢复到造化境就好了。” 欧阳鸣钟又笑了:“这有何难,贤弟快来,我今日得了一位纯阳女修,也是个读过书的,必是鲜美无比,正所谓吃什么补什么,贤弟看样子也是有伤在身,择日不如撞日,你我一同享用。” 说着,欧阳鸣钟直接起身,一把拉住荀圭。 九十四 我以为的只是我以为的 一个瞬移,欧阳鸣钟带着荀圭来到一处完全封闭的空间里。 荀圭四下观察,此处阵法波动毫无遮掩,稍有感知就知,这样的阵法不会轻易被打破,而且,荀圭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修为又被往下压了一些。 察觉到荀圭的异样,欧阳鸣钟笑道:“贤弟莫怕,这种事虽说也算被默认,但毕竟还是隐秘一点好,免得被人打扰嘛。” 荀圭点点头,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欧阳鸣钟看见荀圭的喉结动了动,对荀圭又放心了不少,摸着胡子点头微笑。接着,欧阳鸣钟拍了拍手,一瞬间,整个空间完全亮了起来,只见中心一座高台,一面长桌放在高台正中,桌子上有一透明阵法,一个红衣女子躺在桌上,看她身上伤痕和和破碎的衣物,分明是被强行掳来。 荀圭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点。欧阳鸣钟当即说道:“贤弟别误会,只是反抗激烈了些,但是没有受什么伤。” 荀圭连连摆手,赔笑道:“老哥误会了,我是在想别的事情。” 欧阳鸣钟拉着荀圭,在长桌前落座:“那有什么好想的,眼前此景多事一件美事啊。” 荀圭震惊的看着桌上女子,被捆的严严实实,这女子不断的挣扎,只是徒劳无功。 见到有人来,这女子猛地扭头,一看荀圭就更猛烈的挣扎起来,双眼一直圆瞪紧盯着荀圭。 荀圭也没想到居然是她,脱口而出:“哟!这不是朱笔仙姑吗?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你捆我的那根链子我还带着呢!” “人生何处不相逢?”欧阳鸣钟眼前一亮,“好句啊贤弟,有此句下酒,更是美事啊!” 朱笔仙姑朱红莺欲哭无泪,早知道这位前辈行事非常人所能理解,没想到再见居然是在这里。但其实更让人恐慌的是,合道境居然会圈禁修士,看样子自己几天凶多吉少。 荀圭忍住恶心,又把手按在了剑柄上:“前辈,我不喜欢这柄小刀,我还是用自己的剑吧?” 欧阳鸣钟停下了手中动作,指着桌上笑道:“自无不可,只是贤弟,你下手要轻一些,不要坏了美味。” 荀圭握剑的手轻轻颤抖,深吸一口气说道道:“前辈,就不能只取心头血?人,毕竟不是动物。” 欧阳鸣钟笑着摇头头:“贤弟,你这是钻了牛角尖啊!既然都是世间生灵,都是血肉之躯,人可以吃动物,妖物也会吃修士,我既然杀过不少妖物,那吃了它们那一份,也是理所应当。” 看着桌上泪流满面,咬紧牙关满脸绝望的朱红莺,荀圭僵硬的摇摇头:“不可一概而论,人毕竟是人。”荀圭噌的一下抽出定风波剑:“人是人,也必须是人,不然这世道就不对了!” 没有半点剑气逸散,只见桌上阵法猛地碎裂,朱红莺挣脱束缚瞬间拉开身位。这一剑不仅破开了桌上的小阵法,这片空间的边缘也出现了不少细碎裂痕,星星点点的天光透了进来。 欧阳鸣钟皱眉:“荀小子,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荀圭看了看点点天光,转头对欧阳鸣钟说道:“在下不喜饮酒!” 欧阳鸣钟起身飞退,冷笑一声说道:“小贼!你既然知道了增进修为的法子,又在我这里装什么圣贤!” 荀圭嘿嘿一笑:“我可不敢自称圣贤,只是想当个人而已!” 欧阳鸣钟冷哼一声,迅速掐诀发动,外围阵法上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修复。 荀圭感受到自身的法力,随着阵法的修复不断降低,当即对着朱红莺叫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破坏外面那层阵法,哪怕只能留住针眼儿大小的破洞,也够我用了。” 朱红莺虽然爱玩,也是个实打实的纯阳,当即也管不得自己一身伤势,急忙冲到边缘,念诵经典,呼唤出一本古书,古书颂唱之声不绝,一个个金色大字飞出,往阵法裂痕中挤了进去。 欧阳鸣钟奸笑一声:“嘿嘿,她若是和你一样战力,你们还有几分胜算,不过你们一个纯阳一个造化,哪儿来的自信?” 荀圭深吸一口气:“她那点儿战斗力,聊胜于无。不过在交手之前,我就想问问,为什么非得吃人呢?” 欧阳鸣钟戏谑的看着荀圭:“年轻人,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啊。生不如死更甚!你看你,手都在抖,早知如此害怕,吃她一口岂不是更好?你我也不必刀兵相见?” 荀圭双手握剑,剑尖直指欧阳鸣钟:“前辈,我要出剑了。” 欧阳鸣钟摇摇头:“到底是年轻,出招之前先说出来,岂不是让人有了防备?” 荀圭紧盯着对方,沉声道:“一剑之后,哪怕我死,也会将阵法裂痕扩大,至少朱红莺还有一线生机。” 苦苦维持阵法裂痕的朱红莺忍不住泪流满面,本以为会死在残酷恐怖之中,没想到这个先前被自己怀疑是魔道的前辈,居然是一位深入虎穴的正人君子!朱红莺心里暗道,如果有幸逃出生天,必为荀前辈供奉香火,设庙祭祀。 欧阳鸣钟哈哈大笑:“且不说我吸收了好几个天道之子的修为气运,光说我这‘信’字一道,或者按你说的,契约一道——足以瞬间斩你!” 欧阳鸣钟看向荀圭的眼神突变,不再是气愤,而是贪婪:“话说前几位,都是自愿交给我心头血,我也没有食言,千年寿元荣华富贵一样不少,小兄弟,这样的生意很值得做!长生嘛,不寒碜。” 话音刚落,刹那之间,欧阳鸣钟闪现到荀圭面前,中指弯曲,然后一弹,“当!”的一声,中指撞在定风波剑上,发出类似敲钟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巨力从剑身传往手臂,荀圭虎口剧痛,鲜血飞溅,顿时长剑脱手。 下一秒,定风波剑摔在地上,哗啦一声碎了一地。 荀圭双手再也使不上一点力气,颤抖不止,忍住痛楚,荀圭抬头骂道:“寒碜,很特么寒碜!”。欧阳鸣钟看着狼狈的荀圭,嗤笑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荀圭却是笑了,抬头看着欧阳鸣钟:“前辈,有一句话你可听过?” 欧阳鸣钟撇了撇嘴:“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说说看。” 荀圭咧着嘴笑的很是灿烂:“正所谓,反派死于话多。” 欧阳鸣钟不明所以,下一瞬间,他整个人就定在了原地,一股威压从天地两侧挤压过来,欧阳鸣钟定在原地毫无还手之力,浑身骨骼嘎吱作响,就好像没上润滑油的老木门。 渐渐地,欧阳鸣钟七窍都有血丝渗出。看着面前好整以暇的荀圭,欧阳鸣钟咬牙问道:“这是什么力量?老夫从未见过!合道就是世间最高,这种力量到底,到底从何而来?!” 荀圭没有直接回答。脱下长衫朝朱红莺扔了过去。长衫飞去,自动罩在了朱红莺身上,免得她再衣不蔽体。 荀圭深呼吸,总算止住了双手的颤抖,扶着膝盖坐了下去。这才仰头看着欧阳鸣钟:“有些人说,修炼到最极致,可以徒手撕开虚空,一剑横断万古,甚至一拳打爆世界,你信吗?” 欧阳鸣钟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一派胡言,竖子安敢乱我道心?” “所以说井底之蛙不知天地广阔,鼠目寸光难明乾坤造化。”荀圭慢悠悠说道,“你居然不信?” “当!然!不!信!”欧阳鸣钟一字一句,恶狠狠地说道。 轰隆一声,外侧阵法,朱红莺所在地方,突然破开一条一人高的大口子,明亮的天光瞬间照亮整个空间。借着光线看去,这个空间百丈方圆,雕梁画栋金砖铺地,就连照明的灯具都往外逸散着灵气,只是这些飘散的灵气之中,怨气冲天。这天光大亮的一瞬间,原本还能站着的欧阳鸣钟,直接被压得趴在了地上。 荀圭环视一周,这才低头看着被压在地上,只能趴着的欧阳鸣钟,摇了摇头:“你非得说你是‘信’字一道,又在天道意志面前大喊你不信,真是欺师灭祖。” “强词夺理···”欧阳鸣钟有气无力的说道,七窍之中早已不是血丝,而是血如泉涌,片刻之间面容枯败发丝全白。 荀圭箕踞而坐:“你是天道气运之子,却不是天道之子,天道又何止气运?真以为我叫你几声前辈,你就可以在我面前装?实话告诉你,你最多算是天道养的狗,天道却是老子的干爹!来,还不给你少爷,也就是我叫两声听听?” 欧阳鸣钟奋力抬头,一双眼睛被血色染得通红,眼神之中都是怨毒恨意,恶狠狠地瞪着荀圭。 荀圭坐直身子看着欧阳鸣钟,眼神意味深长,声音直入骨髓:“呲牙的狗会死的哦,只有听话的狗才可以活下去。欧阳,你舍得寿元?舍得修为?舍得荣华富贵?只要叫两声,这些我都可以还给你···” 欧阳鸣钟瞪着荀圭的眼神瞬间变得清澈,满是鲜血的嘴极力扯动,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然后:“汪···” 荀圭一言不发,笑着摇了摇头,不太满意。 欧阳鸣钟又鼓足力气叫了第二声:“汪!”这一声,充满了对生的渴望。 荀圭点点头:“挺好挺好,我这口气可算是顺了。不过我要食言了,你去死吧。” 欧阳鸣钟目眦欲裂,奋力抬头,一口朝着荀圭咬过来,似乎哪怕是死,也要先尝尝荀圭的肉是什么味道。 可惜,它抬头的一瞬间,一股更强的威压来了,天地的威压从上下而来,荀圭坐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欧阳鸣钟,就像是被压扁的豆沙馅包子一样,吧唧一声,只剩下一地狼藉。 守在裂口处的朱红莺,呆呆的看着眼前那一滩不可名状,直接从裂口冲了出去,外面是一处山巅。微风吹过凉意一激,朱红莺“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先前朱红莺为鱼肉,欧阳鸣钟为刀俎,朱红莺只是害怕,可毕竟还没动手。 实在不如亲眼目睹这一地···这么恶心。 荀圭一片一片把定风波剑的碎片捡起,从桌子上找了个盘子装着,端着盘子走了出去。后脚刚刚离开,只见空间一阵扭曲,眨眼之间,身后那片空间被坍缩到消失,无论如何感应,都再也找不到先前存在的痕迹。只是坍缩到最后,一枚带着血色的玉佩飞出,融入到了荀圭胸口的玉佩里,上面几条血丝也离开玉佩,飘散在天地之间。 端着盘子四下观察一番,荀圭朝朱红莺叫道:“喂!别吐了,你朱笔仙姑的气势呢?” 听到这话,朱红莺大喜大悲又哭笑不得了,差点被自己的呕吐物呛死。好不容易理顺了气,裹紧了身上荀圭的外套,她认真的朝着荀圭跪下:“后辈虹霞书院朱红莺,叩谢前辈救命之恩!” 荀圭侧身让开,不受这一礼:“不必谢我,我也是顺天而行。” 朱红莺于是老老实实念诵一篇歌颂玄天的诗文,同时三拜九叩以谢天恩。 荀圭看着虔诚的朱红莺,问道:“我说朱笔仙姑,可有地图?我倒是无所谓去哪儿,你不是要回去么?” 朱红莺挥手之间,重新换上一身红裙,又朝着荀圭弯腰作揖:“前辈,您可知我名号之中的‘仙’字何解?” 荀圭一愣,对啊,不是说这个世界没有仙么?这女人的名号叫仙姑啊,自己居然一直没注意到? 当然啦,面上还是不能露怯,荀圭一手端盘子,一手背在背后:“不必说与我听。” 朱红莺认真的说道:“全力一击,可以破碎一个小世界,传说中这样的人,就是仙人” 荀圭想了想,问道:“所以和你的名号有什么关系?” 朱红莺银牙紧咬,良久之后才说道:“家中祖上遇到过仙人,得了一道仙法,每代只传一人。这一代是我学会,所以我才自号仙姑。今日,我愿把仙法教给前辈,以谢前辈救命之恩。” 荀圭一抬手:“算了吧,要真是仙法,你也不会被抓。我只有两件事要你帮忙。” 朱红莺愣了一下,立马点头:“别说两件事,两百件两千件都可以!“ 荀圭笑道:“一,不要暴露我天道之子的身份,二,给我介绍一位炼器大师,我的配剑坏掉了,我得去修一修。” 朱红莺怎么也没想到是这种事,不算小也不算大。不过她没有半分迟疑,立马跪地指天起誓:“我朱红莺对天发誓,绝对信守承诺!” 先前那道压迫感十足的威压又出现,不过却没有造成伤害,这股威压在这山顶之上盘桓许久,威压消失之后,朱红莺一脸震惊:“信之一道?前辈我这是···” 荀圭嘿嘿一笑:“算是给你的精神损失费,两千年寿元,顶尖的战力,也不错了。”说罢,荀圭从胸口玉佩中分出一枚,小一号的,干干净净的明黄色玉佩,扔给朱红莺。 朱红莺手忙脚乱的接住,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一直以为只是一句吉祥话,没想到自己这后福还真有,而且很大! 荀圭在朱红莺眼前挥了挥手:“朱城主,哪边有打造兵刃的好匠人?且指一条明路。” 九十五 白花花,明晃晃 撇下了朱红莺,荀圭端着托盘飞走了。 这一战,荀圭实打实的得了好处,天道看见了荀圭做事的决心,终于开放了天道后门权限,荀圭可以强行调动天道之力,不过一次得损耗五十年年寿命。 还剩下九百五十年,荀圭很开心,起码还能干死十九个吃人的合道,不亏!还有一件事,荀圭打算把定风波剑重铸,做成一把刀——毕竟剑还是刺,削比较有利,论起砍人,还得是刀比较顺手。 这次要去的地方,也是一座城池,不过比起信城这种,还是小了很多,常居人口不过几万,据朱红莺所言,这里的合道战力不强,主要是这位也不追求战力,他合道纯是为了活久一点,能多多锻造兵器。 于是也就有了目的地“锻城”,这里的人们主业就是锻造,不管是兵器还是铠甲,又或者阵法载具,总之算是一处修士常来的地方,所以虽然定居的就几万人,日常活动的人数却有数十万。 荀圭端着托盘,又一次站在城门口,这边压根没人守门,反倒是一片刀光剑影,各式江湖人拿着自己或新或旧的兵器,要么是互相喂招,要么互相展示,一片和谐。 荀圭端着盘子径直往前走,这次倒不用问路,这个城市就像一座小山,越往高处火光越旺,浓烟更重。而且吧,最高处那个巨剑雕像十分显眼,雕像上面“城主府”三个大字更加引人注目。 荀圭一路前行,直接走到山下,这里就有人守着了,一个皮肤黝黑的肌肉大汉拦住荀圭,抱拳道:“这位前辈,请问所为何事?” 荀圭把盘子抱在胸前:“在下的兵器坏了,想要来修复一下,顺便看看有没有可能更进一步。” 黝黑汉子咧嘴一笑,伸手往旁边一块大石头一指:“还请前辈留几分力,在这试剑石上留下一道剑气。我们会根据您的修为,请最适合您的铁匠来。价格由你们自己商量。” 荀圭有些意外:“不是说城主就是最好的手艺人么?我想请城主出手。” 黝黑汉子脸色一变,十分为难的说道:“这···那就请贵客稍待,在下前去通报。”行了一礼之后,汉子大踏步上山,一步就是几十丈远。 荀圭莫名的感到有些亲切,仔细想想,大概是自己总被误认为体修,而眼前这些匠人们,也是体修。 端着盘子四下看了一圈,这边说是城市,其实更像个工厂,各处都有地火光芒闪烁,整个城市都热气腾腾,叮叮当当的敲打之声不绝于耳,荀圭正要感慨,这一片和自己前世的钢铁厂何其相似,突然眼前黄光一闪,下一秒,荀圭就飞了出去。 烟尘散尽,荀圭小心翼翼的把定风波剑的碎片重新收集,看着大黄说道:“踢了一脚也该消气了?我实在是忘记了,对不住对不住!” 大黄瞥了荀圭一眼,一个转身,就拿屁股对着他。 荀圭正要解释,先前那大汉又飞奔回来了。一见荀圭,大汉急忙刹住脚步,恭恭敬敬的行礼:“前辈,城主请您前去,您顺着这条路,到最顶上就是。不过还请步行···”说着看了一眼,“骑马也行,就是不要御空,此地有天然阵法,非人力所能利用。” 荀圭想了想,拍了拍大黄的屁股:“我这个人,虽然苟了一点,但我知道,你是讲义气的,虽然说我在和别人打生打死,你在温柔乡里和母马缠绵,我相信,你心里是有我的。” 大黄长脸一红,不对,大黄的脸没办法变红。只是傲娇的偏着头不看荀圭,但还是怪怪的扭过身子。 荀圭端着盘子跳上马背。大黄就这么小跑着往山顶上走。 走了一刻钟,荀圭只感觉越来越热,说真的,荀圭没想到自己也会感觉到热,毕竟自己这实力虽然是开挂来的,但也是实打实的。 快走到山顶上,荀圭只觉得越来越晃眼睛。大黄也感觉到眼睛不舒服,停了下来,荀圭站在大黄背上,眺望过去,原来,一整座山头都是各种兵器,刀枪棍棒斧钺钩叉什么都有,满目寒光闪烁,周身煞气袭人。 那刀剑丛中,有一座草庐,草庐之下有一个灶台,灶台前,有一个人坐在那里,聚精会神的盯着灶膛,关注火力。 荀圭下马前行,走到草庐面前。草庐里的人背对荀圭,听到脚步声后,嘶哑的声音从她嘴里传出:“你来了。” “我来了。”荀圭突然觉得有些紧张,沉声回道。 “你不该来的。”背对荀圭的女子,又开口了。 荀圭忍不住双脚用力,稳稳地站在地上,以应对突发情况,准备好后,才开口问道:“何出此言?” 女子终于转过头来:“你走错地方了,我爹还在那前面。” ???荀圭忍不住绕过草庐,往前看去。原来这锻城中心这座山,其实是一座活火山!女子所在的地方,是火山口的边缘,而更前方,往下在沸腾的岩浆边上,一个赤膊大汉正在那里叮叮当当敲个不停。 荀圭小脸一红,转身对女子拱手:“失礼了。”这才一溜小跑往岩浆那边去了。才走了几步,荀圭就不得不散发修为,护住周身,不然这一身衣服怕是保不住。 这条大汉看了看手里的剑条,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才放下剑条,转身问荀圭:“小炉子说的没错,果然是个读书人,这地火之力常人都受不住,这里又没有别人,不如你我坦诚相见,如何?” 荀圭撇了撇嘴,直接爆衣,露出了六块腹肌,然后抱了抱拳。看着这一身不算粗壮,但很协调的精装身体,大汉笑了:“我听闻儒门修君子六艺者,多是放弃了射、御的修行,没想到今日见了一个。”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射。也就是射箭,御,也就是驾马车,没点体力真来不了。荀圭笑的满嘴大白牙在大汉面前反光:“前辈说笑了,按通用的说法,在下其实是个体修。” “嗯?!”大汉眉头一挑,胸肌抖了两抖:“小子,想攀交情也得讲常识,你的身材不错,但绝不是体修。” 荀圭很认真的说道:“在下天生神力。而且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原来是个狂徒!”大汉顿时涨红了脸,“特马勒戈壁的小兔崽子,老子是没读过几本书,甚至不认得几个字,也轮不到你来戏弄我!给爷死!!!!” 蒲扇大的巴掌猛地朝着荀圭的头挥舞过来,荀圭只觉得自己面对的好像是一颗陨石,耳边已经听到了音爆声,眼前居然出现了幻觉:漫天红光之中,一颗遮天蔽日的陨石从天而降,像是要灭世。 电光火石之间,荀圭清醒过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突然就破防了,但自己肯定是不能硬抗···不对啊,我可以硬抗啊! 荀圭后退半步,猛地挥手也是一巴掌扇过去,不过荀圭的巴掌看起来平平无奇,眨眼之间,两个巴掌对在一起。 霎那间,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实在是爆发出的音波过大,屏蔽掉了其他所有的声音。一股气浪从二人直接爆发,瞬间捐起地面上堆积了不知几千年的火山灰,一个大坑以二人为中心满眼开来,音波过处伴随狂风,原本沸腾的岩浆,在这一瞬,被吹灭了! 紧接着,才是一声“轰!!!”的巨响传出,整个锻城为之一震,所有人都震惊得看着城主府方向,只见那座火山抖了一抖,一道粗壮如撑天之柱的黑烟冒出,紧接着就被气浪吹成一朵蘑菇云。 有老者颤颤巍巍:“这这这···这难道是又要爆发啦···” 烟尘散去,整个锻城都落了一层灰,再看火山口,被暂时吹灭的岩浆重新咕嘟起来,荀圭和大汉的听觉终于恢复,耳边传来的岩浆泡泡破裂的声音,如此悦耳。 二人都缓缓收回小臂,慢慢的恢复被震碎的手掌。荀圭与大汉并肩而立,大汉转头看着荀圭,眼神十分赞许:“好好好,老夫段一刀认可你这个女婿了!” 荀圭也被这股气势感染,笑道:“多谢岳···什么玩意就女婿?前辈,我是来找你打造兵器的!” 段一刀笑容逐渐消失,疑惑道:“看门的小炉子说,有个书生来找小姐,难道不是你?” 荀圭也是一头雾水:“小炉子是山脚下那个看门的?我跟他说我是来锻造兵器的啊?” “父亲···”一个女声传来。荀圭转头一看,正是先前那个草庐里的女子,这女子一身粗布衣裳,不过长得很好看,薄唇尖脸,小麦色的皮肤细腻光滑,眉眼之间有几分英气,是个帅气的美女。女子看着段一刀:“我···我与他的暗号就是,兵器坏了,想要修复一下···” 荀圭十分无语,哪有这么巧的,自己先前说的不就是这句? 段一刀吹胡子瞪眼:“你整日都与我在这里锻造,哪来的机会会见情郎?竟然还定下暗号?!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么!” 女子看了看段一刀,突然转头看着荀圭:“这位公子,你可单身?” 荀圭茫然点点头:“单身啊。” 女子猛地朝段一刀跪下:“父亲,前面那个不敢履行承诺前来提亲,不要也罢!女儿看你身边这个就不错,不如就在这里拜堂吧!” 段一刀喜上眉梢,荀圭这样貌这实力,配自己的女儿绰绰有余,这真是天降之喜,白捡了一个好女婿。 不过荀圭注意力完全不在女子说的话上,荀圭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因为跪下,粗布衣裳遮不住的那一道白白嫩嫩,晃晃悠悠,深不见底的沟壑。 强忍着不继续看,荀圭咽了口唾沫抬起头,看着段一刀问道:“前辈,令郎的胸大肌,为何,如此浮夸啊?” 九十六 我只是想搞一把兵器而已啊 眼前女子瞬间俏脸通红,段一刀的脸也红了,不过是气的。 段一刀指着荀圭的鼻子:“小子!你怎敢对我女儿如此无礼!” “啊??”荀圭这才反应过来,“失礼失礼。话说你们刚刚在讨论什么?” 女子嘤咛一声,转身逃离了社死现场。段一刀深呼吸之后,这才说道:“年轻人,你与我女儿都是单身,如此碰巧你来到这里,这说明你与她是天作之合啊!” 荀圭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段前辈,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哎别动手啊,你又打不死我,不是不是,你先听我说嘛。” 段一刀气呼呼的坐下,取出酒壶喝了起来。荀圭十分无奈的说道:“前辈,我与你女儿不过萍水相逢,我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名字,谈婚论嫁也太仓促了些!” 段一刀眼睛一亮:“我女儿叫段山月。现在你知道了,什么时候拜堂?以你的修为,我还得几百年才能抱孙子,不如就今晚入洞房如何?” 荀圭一个大跳后退:“前辈,都是明白人不必装糊涂。我已经拒绝的如此明显,你何必死缠烂打?” 段一刀露出一副很迷茫的表情:“啊?你什么时候拒绝的?” 荀圭只好挑明:“前辈,你女儿很漂亮,修为···反正不会比我高,问题是,我不喜欢她这样的啊!” “那这样可以吗?”段山月突然又跑回来了。这次她换了一身衣服,一身玄色长袍很是修身,上面隐隐有云纹浮现,腰间长剑斜跨,更衬托细腰,她稍微走动两步,两条笔直的长腿线条凸显,早配上如瀑长发,和那一张英气十足的御姐脸,看的荀圭差点挪不开眼睛。 “啊这···”荀圭咽了口口水,“也不是不行···” 突然一道黄光闪过,大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来,一头撞在荀圭的肚子上。只听轰的一声,荀圭就被发射了出去。 段家父女看的目瞪口呆,这匹马看起来就是普普通通的马,好家伙速度这么快,力量大这么大?等荀圭灰头土脸的从坑里爬出来,大黄走到跟前,看了看段山月,用前蹄踢了踢荀圭,又朝着信城方向努了努嘴。 荀圭抹了把脸:“我知道我知道,你是说红颜祸水嘛。我这不是···” 见大黄压低身子又要冲刺再来一次,荀圭连连摆手:“我就是开个玩笑,在这里只谈兵器,不谈其他,不谈其他!” 段一刀领着段山月走过来,对着大黄抱拳:“这位···马兄,我女儿和你···好友,也是郎才女貌十分相配,你为何要阻止?”段一刀是知道的,这世界很多妖修习惯性保持原形,他也有点拿不准大黄是不是那种妖修。 荀圭起身掸了掸灰尘:“不是不是,这事儿其实很好解释。”于是就简短的说了说自己先前的事,要不是那个寡妇,自己也不会莫名其妙打了一架狠的。当然啦,天道的事,寿元的事荀圭没说。 段一刀一脸无语,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他见过,为寡妇的是头一次听说。在荀圭难看的表情中,段一刀取出特制的耐高温的桌椅,又叫段山月取来酒菜,邀请荀圭坐下详谈。大黄嘛,自然是被漂亮的段山月勾走了,还别说,身材高挑的段山月,骑着高大的大黄,很有气势。 段一刀看着大黄走远,这才举杯:“小兄弟,你这一身修为世所罕见,不知是哪里来的世家子?” 荀圭举杯:“实不相瞒,散修而已,就是运气不错。” 二人相视一笑,满饮一杯。段山月又问道:“小兄弟坐骑不错啊,世间难寻。” 荀圭一边吃菜,一边说道:“运气运气,它自己找来的。” 段一刀再问:“那么段山月这么漂亮,你···” 荀圭顺嘴答道:“运气,运气,这么好的姑娘,我娶了她是三生有幸···” 话音刚落,嘴里的菜盒手里的筷子一齐掉在地上,荀圭呆呆的看着奸笑的段一刀。段一刀的表情十分狰狞:“好女婿!我立马就昭告全城,把事儿办了!” 荀圭一个起身:“办?我看你还是别办了!”哗啦一声,荀圭直接把桌椅掀翻,酒菜撒了一地。 段一刀气急败坏,身上青筋根根暴起:“小子,我今日就算以命换命,也要出了这口恶气!” 荀圭哭笑不得:“不是,你怎么就赖上我了呢?好歹给我一个理由啊!” 看着段一刀不断转动的眼珠子,荀圭一伸手:“我读书少,你别骗我!实话实话咱们还有得商量。” 段一刀面色有些难看,思忖一会儿,轻叹一声说道:“有人逼婚,我女儿和我都不愿意,奈何对方实力挺强,一时没有办法,这不正巧看你来了,年纪合适修为挺高,想着拿你做一次挡箭牌······” 荀圭目瞪口呆,半天之后才说道:“我曾经也被姑娘们当过挡箭牌,到最后她们都找到了如意郎君,我还是孤身一人,此事不必再提,勾起我的伤心事!”说罢,荀圭就要呼唤大黄一起走。 段一刀一个箭步上来,紧紧抱住荀圭:“别别别别啊!好兄弟,你我一见如故,你就帮帮你那萍水相逢的侄女儿吧!” 荀圭心说这尼玛都特么什么辈分!看了看抱住自己的,这一双粗壮手臂,荀圭想了想,说道:“谁没有个伤心事,那可是我心中柔软部分,是我最不愿提起的回忆···” 段一刀颓然松开双臂:“真的不行?” 荀圭一咬牙一跺脚:“得加钱!” ······ 于是二人达成协议,荀圭假装一回新郎,帮助段家妇女骗走逼婚的人之后,段一刀不仅亲自出手,还请其他几位锻造大师一起,帮荀圭修复兵器,还给大黄打造一身贴身软甲。 荀圭就算不用兵器,凭自己一双手也是可以一路捶过去,但是大黄的贴身软甲,这可太需要了——毕竟是射人先射马,要是大黄受伤的几率降低,自己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 于是在游览、观摩了各大冶炼作坊之后,锻城全城上下终于都知道了,城主的掌上明珠将要嫁人的消息,一时间满城哀叹,满城适龄青年都说要与这个不曾露面的城主女婿单挑,谁赢了,谁就抱得美人归。 时间一天天过去,大概过了半个月,这一天,吃饱喝足四处溜达的荀圭,照常把荀圭交给段山月照顾之后,被段一刀拉到了城主府办公厅。 只见厅中坐着十几位肌肉猛男,就算是须发皆白的老者,那也是一身腱子肉。荀圭抱拳拱手:“见过诸位长老。” 段一刀大喇喇坐下:“诸位,这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女婿。” 年纪最大的一位开口问道:“城主,我们都知道小姐喜欢书生,可您不是一直不同意么?” 段一刀和荀圭对视一眼,开口说出了半真半假的消息:“他是我故人之后,有家传秘法,战斗时才会显露壮硕体态。也算是我对月儿的让步吧。” 一位黑脸大汉哼了一声:“是真是假,还得手底下见真章!” 段一刀心中叫好:“老帮菜天天跟我抬杠,正好让荀小子揍你一顿!我都打不过的人你还想赢?” 荀圭微微一笑:“那我们点到即止。”说着一步踏出,瞬间来到黑脸大汉面前,笔直的一拳打过去。 黑脸大汉始料未及,只觉得这一拳虽然直来直去,但是自己竟然想不出能挡住或者化解的办法,整个人就好像被定住一样,动弹不得,眼睁睁的看着荀圭这一拳朝自己脸上打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荀圭一拳稳稳地打在了黑脸大汉胸口,没有什么大动静,就是小小的“砰”的一下。众人没看出什么不对,但是下一秒,黑脸大汉面色一变。 “哇···”的一声,黑脸大汉吐出好大一口血。 在座众人尽皆哗然,猛地起身,椅子哗啦啦倒了一地,互相交换眼神之后,他们知道,这小子深不可测,看似普通一拳,竟然让修为仅次于城主的铁长老避无可避,一拳就受了重伤。 当即就有人出列,指着荀圭叫道:“小子,你未免太···” 话音未落,黑脸的铁长老连忙伸手拦住:“且慢,兄弟,贤侄是在帮我疗伤啊。” 众人都惊疑不定的看着荀圭,荀圭嘿嘿一笑也不说话。 铁长老捂着胸口:“好小子,一拳就打散了我多年内伤淤血,好啊,这么多年了,我头回这么顺畅的呼吸。” 段一刀也没想到,荀圭这一拳居然是做了好事,心思一转,起身笑道:“老铁,我这女婿,没毛病吧?” 铁长老一伸大拇指:“没毛病嗷!” “哼!不知哪里来的毛头小子,”厅外有人出声,声音里满是怒气,“如何比得上我家公子!” 年纪最大的长老小声说道:“城主,榕城的人来了。” 段一刀挥挥手:“老白别急,让他自己应对就是。” 荀圭循声看去,只见一位身穿青绿长袍,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站在殿外往里看,一脸的气愤。 上下扫了一眼,荀圭撇嘴,一脸嫌弃的说道:“哪里来的老杆子,穿的跟个蚱蜢一样,怎么,你家公子是没长腿?还是你家太穷酸?他自己不来,裤腰带一松把你这么个玩意儿漏了出来?” 厅中众长老面面相觑,互相交换眼神,好家伙这小子嘴够毒的! 厅外来人气的七窍生烟,一指荀圭:“小子,今日就是你们一起上,你也要死!”说话时,他指尖青光一闪,直奔荀圭而来。 白长老当即叫道:“小心,这是榕城木家绝学,夺灵指!” 荀圭身子一歪,躲了过去,身后众长老纷纷躲避。 段一刀急急说道:“小子,来人是木长青,比我修为不差,夺灵指更是诡异阴毒,不可硬接!你方才躲的不错,就是提醒一下我们就更好了···” 远处的木长青冷笑一声:“躲了一指就在那里沾沾自喜···” 荀圭猛地看向木长青:“我什么时候沾沾自喜了?名字取得不错,眼光太差了。” 木长青就要发动第二招,突然双眼圆瞪,荀圭的声音还在原地,人已经到了跟前,眼前荀圭的拳头越来越大,第二句话也终于跟了上来: “我这一拳,母胎单身三十年的怨气,你接得住吗!!!” 九十七 这事儿更加不对劲了 木长青只身前来找事,当然不可能没有防备。 但就和之前的铁长老一样,木长青感觉自己避无可避,眼睁睁的看着荀圭这一拳袭来,与铁长老不一样的是,荀圭这一下可不会留手。 “梆!”的一声,就好像铁锤敲在了木桩上,一阵令人牙酸的木板断裂的声音传来,荀圭这一拳结结实实的砸在了木长青胸口,身材干瘦的木长青,就好像一根标枪一样飞了出去,一头扎进了火山口里。 众长老看着远处火山口烟雾波动了一下,然后突然闪烁灵光。段一刀急忙叫道:“小子,这把柴添的好啊!有了造化境的木材烧火,练出的兵器威力更强!” 荀圭急忙取出装着定风波剑碎片的锦盒,递给段一刀:“前辈,刀的样式和长款我都和您说了,材料不够您先垫上。” 段一刀接过锦盒:“机会难得,说不定炼完你的,我们也能跟着沾沾光。你顶住,我们先去了!”说罢,众人飞身而起,直奔火山口。 “好胆!”一声暴喝从天边传来,震动整个锻城,“杀了我的人,还以他真身炼器,你们锻城真是胆大包天!!” 荀圭朝着天边看去,一道淡绿身影迅速由小变大,眨眼间就出现在了自己头顶。荀圭认准了目标,一个冲刺飞上天:“你是何人,也敢阻拦他们为我炼器!” 来人身形急停,低头看着荀圭:“为你炼器?原来你是罪魁祸首!看我···” 话音未落,直冲而上的荀圭一拳怼在他肚子上,剧痛传来,来人再说不出一个字。 荀圭看着冲的更高的绿色身影,嗤笑一声:“什么东西,敢和我装一个层次逼?” 绿色身影迅速停住,暴怒道:“哪有不打招呼就偷袭的!你先报上名来!” “在下荀圭,有何贵干?!”荀圭抬头拱手。 “鄙人木灵!特来求亲!”那人拱手回礼。 荀圭定睛一看,怎么是个女的?当即说道:“不对啊,他们不是说榕城的人是来逼婚的吗?怎么是个女的?” 木灵可爱的小脸一愣,瞪着眼嘟着嘴问道:“谁说女子不可以娶另外一个女子?再说我木家可以自我繁殖,娶谁不是一样?” 荀圭面色古怪,拱手道:“在下失礼了,且等一会儿。”然后转头冲着火山怒吼:“段一刀!!!你丫的怎么没说,段山月是被一个女子逼婚?!!!” 整个锻城瞬间轰动。不少人惊叫出声:“什么!竟有此事!”“我说什么来着,少主如此国色天香,果然有女子觊觎她的美色!” 火山口一阵沉默,好久之后,段一刀吼了一声:“我加钱!” 荀圭撇了撇嘴,回头看着木灵:“再说一遍,失礼了!”当即又是一拳轰过去。 木灵满脸不解,双臂交叉,挡住了荀圭这一拳:“他出多少钱?我给你双倍!” 荀圭抽身后退:“不是钱的事啊,算了我告诉你吧,我是来修理兵器的,你会锻造么?” 木灵面色尴尬:“这···好吧,我们榕城修不了。不过你可以说说你的需求,我给你找一把威力相似···不,更胜一筹的如何?” 荀圭看对方也不是真的想打架,停在原地说道:“如果只是一件趁手的兵器,我们可以谈,不过,我要修复的不只是一件兵器,更是我的精神寄托。” 木灵的神色缓和许多,有些敬佩的说道:“原来阁下也是个重情义的。不如我们坐下聊聊如何?” 荀圭有些疑惑:“你手下人被打死了,你不生气?” 木灵恍然大悟:“原来是远方来的朋友,难怪掺和进了我们榕城和锻城的事儿。”苦笑了一声,木灵说道:“我榕城生灵,都是榕老祖的子孙,只要老祖不灭,我们榕城生灵都有三次复生的机会。” 荀圭耐心地等待,因为木灵明显还有话要说,果然,木灵看着来的方向,低声说道:“也正因为如此,我榕城人数不多,万人都没有,说起来,我们都是兄弟姐妹。” 荀圭想了想,不确定的问道:“所以,你其实是想试试看,和外界的人能不能生个孩子出来?我想也不是为了增加人口,而是为了···”说着,荀圭双手握拳,做了一个“扯断”的动作。 木灵眼睛一亮:“公子真是妙人,一点就透。” 荀圭笑着摇摇头,问道:“问题在于,你既然说你们都是榕老祖的子女,那和常人区别大么?更重要的是,你如今看起来明明白白就是个女子,总不能真为了怄气,娶了段山月回去?女子和女子生不了孩子啊!” 木灵叹息一声:“原来你看出来我是在怄气。没错,族人们大多猜得出我的想法,哪怕是最亲近的人,都在劝我不要做无用功。我一气之下,就说···别说是天骄,就算是方圆千里有名的美女,也就是段山月,我都能弄回来!” 说到这儿,木灵有些害羞起来:“虽说都是榕老祖的子女,但毕竟都是从果实化作人形,我其实也没把握···” 荀圭抓住了重点:“等等,你说你们都是从果实变化来的?” 木灵点点头,飞到荀圭跟前,挥手布下一道隔音结界,荀圭也跟着补了一道隔音罩。木灵小声说道:“神念传音反而会被截取,我们小声说话更安全。”荀圭点点头:“我有些想法,还请你详细说说,你们是怎么化形的。” 木灵也不知为什么,就感觉很相信荀圭,小声说道:“我们都是榕老祖自身结出的果实,睁眼的时候就是成年人体态,记忆里有自己的姓名,而且修为都是固定的。此生无法寸进。若是意外身死,我们就和死了没区别,不过一般在七天之后,就会直接苏醒。” 木灵顿了顿,继续说道:“苏醒之时还是一样的,修为不变,记忆也不曾丢失。我们曾经数过,老祖的果实,加上化形的族人,一共就是九千九百九十九个,永远都是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所以···” 荀圭脸色难看,这个榕老祖应该就是自己下一个要砍翻的对象,木灵所说的情况,让他想起来那晚在山上遇到的伥鬼。 没顾及木灵的感受,荀圭拉起她一只手,用手指在她手心里写了一个“伥”字。 木灵感受出了这个字,猛地抬头,一脸的难以置信。 荀圭松开手,说道:“世间没有这样的活人,哪怕你们是妖族,是果实,成熟之后化形也是独立的个体,死了就是死了。” 木灵何尝不明白,只是今日被荀圭挑明了,一时间难以接受。默不作声。 荀圭摸了摸下巴:“说起来,你们就算是···被控制,可毕竟是那位的果实作为载体。若是,把你的果实偷出来,栽种,成长之后,你能不能取而代之?” 荀圭说的含蓄,但是木灵心头一震:对啊,这样也可以试试,不然自己就算是有了后代,说不定还是会被控制!木灵要的不是白头偕老含饴弄孙,她要的是自由! 荀圭挠挠头说道:“但是吧,就算这样可行,那你的族人们怎么办?他们是直接死呢?还是被你控制?” 木灵身躯一震,这个问题,比她自己的生死更加重要。 没等木灵做出抉择,突然一声轰鸣响彻这片天地,哪怕二人布置了两道隔音,都挡不住这一声,这道声音好似从每个人的心底发出,那是一种利刃出鞘的声音,是一种磨刀霍霍的声音,是一种刀刃碰上硬骨头发出的嘎吱声,也是刀刃划过皮肤的刺啦声。 荀圭猛地回头,看向火山口,那道声音更加清晰,只见一道火山顶上天空,突然出现一片血色云霞云霞涌动之间,一道七彩天光直射而下。 荀圭嗖的一下直奔那边,瞬息之间就到了火山口上空。低头看了一眼下面,震惊到说不出话的段一刀和十几位长老,荀圭抬头看着漫天霞光和笔直向下的七色光柱,荀圭哈哈一笑,右手伸出,大喝一声:“来!” “噌!!!”的一声,一道寒光闪过,瞬间出现在荀圭手里,荀圭抬手低头,看着手中刀刃三尺八分四厘长,刀柄一尺的双手长刀,荀圭喃喃道:“三尺天地人,皆由我尺度,八分既是八荒,四就是四维,一尺在手,万物都是一刀切!” 荀圭换左手持刀,镜面一般的刀身,清晰地倒映出自己这一张穿越得来的帅脸。荀圭右手拇指猛地在胸口划下,划出一寸伤口:“我只有一心。”指尖蘸取心头血,在刀身上写了“定风波”三个字。 这三个血字,眨眼之间就深深地蚀刻进了刀身,定风波长刀刀身一震,发出刺耳的轻鸣。 七彩天光慢慢的聚拢成一个圆球,最后越来越小,最后化作一枚透明珠子,咔哒一声,稳稳的嵌在了刀柄尾部。荀圭盯着看了一会儿,柱子看起来就像个玻璃球,一点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 倒提着这把只有两指宽的细长直刀,荀圭直接落地。段一刀有些哭笑不得:“我这辈子最好的作品,本以为会是一把刀,没想到是一柄双手剑。” 荀圭双手拖住刀身:“前辈请看,只有一面开刃,刀头是尖锐,这是一把双手直刀。” 段一刀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你这···算了算了,木灵那边如何?” 荀圭左手持刀,右手朝不远处打招呼:“喂!你还要逼婚么?” 站在火山口边缘的木灵,对着这边拱手:“是在下强人所难了,此事不必再提。” 段一刀和一众长老大喜:“好事好事。”“木灵果然还是通情理的。”段一刀更是当场排版:“贤侄,不光你的坐骑,我还要精心为你制造一身法衣!鞋帽之类也给你置办!” 荀圭连连点头:“那可太好了。既然如此,我就和木灵去榕城一趟,毕竟你们这边没问题了,我还是要和那边长辈也说明一下。” 段一刀眼神微动,随即笑道:“无妨无妨,贤侄自去,回来的时候,一切都会准备妥当,为你庆功!” 一众长老纷纷附和,都感谢荀圭为锻城解围。只有荀圭,从段一刀话里听出了另一种意思。 荀圭双手握刀抱拳:“定不辱命!” 九十八 开荒刷本砍大树 一路飞奔不提,两个时辰之后,荀圭和木灵停在了一片林海前面。 看着眼前一路延伸到天边的绿色,荀圭扭头问道:“你是说,这就是老祖的真身?” 木灵理所当然的说道:“是啊,老祖是一棵大榕树,占地广了一些不也正常?” 荀圭一指眼前上千亩地:“一些?” 木灵扭头含糊道:“好歹也是合道境,你这么惊讶干什么?” 荀圭直嘬牙花子,这么大一片,要么直接把树根刨了,哟啊么一把火点了,要么呢,就是把榕老祖的灵魂之类的玩意儿印出来,一刀砍思算逑,然后让木灵夺舍去算了。 木灵看着荀圭闪烁不止游移不定的目光,竟然升起了一阵恐惧。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在想什么?” 荀圭突然见到了一点灵光,嘿嘿一笑:“想它怎么死!“ 木灵吓了一跳:“这种话你就这么大声说出来了?” “哈哈哈···”一阵银铃一般的笑声突然响彻天地,“小兄弟人看着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一片绿色光点从四面八方汇聚,眨眼之间,一位肤白貌美大长腿的绿衣女子出现在眼前。荀圭扭头看木灵。木灵也是一脸懵:“这是谁?我没见过···” 绿衣女子笑意不减:“孩子,快回来,不要和外人厮混。” 木灵大惊失色:“您,您是老祖?”话音未落,木灵的身体就不由自主的往绿衣女子那边飞了过去,荀圭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再看时,木灵化作一枚种子,被榕老祖捏在手中,只见她念了一段什么,挥手一抛,种子飞进了林海之中,稳稳地挂在一根树枝上。 绿意榕老祖点头示意:“只是一种分身法门,道友见笑了。” 荀圭“哦?”了一声,说道:“分身?我怎么看着像傀儡呢?” 榕老祖面色一变:“道友,话可不能乱说。” 荀圭毫不在意的笑笑:“有些事其实都是通用的,比如七七四十九天,九九八十一味药材之类。道友,我明火执仗而来,你却与我友好交流,是不是最后破万的傀儡,啊,分身即将成型?” 榕老祖脸色大变,指着荀圭就骂:“哪里来的混账在这里口出狂言!受死!” 荀圭挥刀就上,多说无益,先砍了再说!一道刀光闪过,只听啪的一声,绿色身影瞬间消散,荀圭仔细查看,一枚果实瞬间裂开掉落。紧接着,掉落的枝头上,瞬间又长起来了一枚新的。 荀圭眉头紧皱,榕老祖声音传来:“小子,没想到吧!” 荀圭双手持刀保持警惕,嘴上却轻松说道:“无非是多砍几刀而已,刚刚砍你一刀好像也没费什么力气。” 没等对方回答,荀圭一头扎进了林海之中。 落地之后,荀圭突然感觉自己的修为瞬间下降许多,抬头一看,头顶之上半点阳光都看不见,左右观察,只见周身四处都是摸不透风,整个空间里弥漫着腐烂的气息,脚下踩了踩,地面一阵阵波动,看样子底下全是稀泥。 突然,脚下地面突然哗啦一声,地面堆积的各种物体瞬间挪开,一阵吸力传来,荀圭瞬间下陷,双脚被紧紧舒服。荀圭挣扎两下,完全拔不出来。 唰的一声,几道一人粗细的气根飞起,一前一后朝荀圭横扫过来,诡异的是,这么大的体积,竟然连半点风声都没激起。荀圭感觉到危险,双手舞动长刀,再侧身画了一个圆,刀光一闪,前后两根气根被瞬间切断。 身后头顶一片树枝突然抖动,数以万计的树叶瞬间离开枝头,就像一片锋利无比的流星雨,直冲荀圭扎了过来。荀圭腰马合一往后一倒,不住的舞动长刀,只听见乒乒乓乓响个不停,火花四溅好似数千只萤火虫在飞,半晌过后才安静下来。 没有多余动作,荀圭直起腰开始喘粗气。榕老祖的声音再次响起;“小子,我底下埋着的气运之子,可不只一个两个,就让你们认认亲!” 话音未落,地面一阵波动,哗啦一声浮出两具白骨,荀圭定睛一看,这两位身上衣衫早已经腐烂,死的不能再死。只见不知从哪里飞来两颗果实,分别落在两具白骨的颅骨内,眨眼之间,果实干瘪长出了密密麻麻的根须,把白骨缠了个满满当当,根须不断蠕动,最后看起来就好像长出了一层树根肌肉一般。 荀圭眉头紧锁,太恶心了!看的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两具白骨直勾勾的盯着荀圭,同时开口道:“夺运!” 荀圭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俩货的声音,就好像是拿钢丝球刮玻璃强行刮出来的音调,听的人百爪挠心。 更严重的,这两具白骨此话一出,荀圭感觉不光是自己的修为,就连肉身的体力也是瞬间下降,甚至双手握住定风波刀都有些坠手,呼吸更是粗重了不少。 荀圭咬咬牙,刚用过寿命难道还要再用?我可不想当用第一个氪命氪到死穿越者!想了想,荀圭刀头朝下猛地一挥。 噌的一下,平平整整的切口出现,鲜血横流,荀圭咬着牙“呃!!!”的低吼,他直接砍断了自己的双脚。 就连暗中观察的榕老祖估计也没想到荀圭对自己这么狠,没有什么反应。荀圭双腿被脚下淤泥瞬间吸入,此时也顾不上了,刀身侧着一按,借助刀身回弹的力,荀圭强忍剧痛,双腿发力猛的往天上一跳! 一见荀圭飞起,榕老祖大呼不好,霎时间千万根气根飞舞直奔荀圭而去。就在即将捆住荀圭的时候,荀圭猛地向上挥刀,刀光一闪,头顶遮天蔽日的树枝树叶,瞬间化作齑粉,漏出一道十几丈长的缺口。 荀圭深呼吸,外米娜的空气竟然是如此清新,暖暖的阳光洒在身上,荀圭瞬间来了精神。只见脚踝处经脉血管肌肉骨骼瞬间长了出来。 懒得穿鞋,荀圭一个猛地下坠,砰的一下直接砸出了一个几十丈方圆的大坑,地面剧烈波动起来,先前沉入淤泥的那一双脚也露了出来,没等荀圭上前,这双脚咻的一下就飞了过来,就像是水珠滴入大海,毫无阻滞的就融入了身体。 荀圭惊讶于自己这奇怪的恢复能力,却根本来不及细想,因为被震出来的这一片真空,正在飞速被数不清的气根和枝叶围拢。深吸一口气,荀圭紧紧握住刀柄:“道友,你且看好了!” 两具白骨张口又要说什么,荀圭直接冲到跟前,用刀背猛地砸了下去,荀圭想的通透,既然是傀儡,既然是道具,那必然相对脆弱,不然也不会用果实和根须来保护。 过来,这一刀势大力沉,两具白骨瞬间被砸在一起,猛地往地上摔落,只听哗啦一声,白骨好像掉在地上的瓷器,哗啦啦碎了一地。颅骨之中靓妹果实瞬间收缩了所有根须,瞬间又变得饱满起来。 眼见着狗屎要飞走,荀圭一把抓住,想了想,荀圭直接撤下胸口玉佩,把玉佩取下含在嘴里,捏住大黄尾巴毛编成的绳索,用力一串,大黄的尾巴毛,毫不费力的就钻透了两枚果实。 “啊!!!!!!”一阵刺耳凄厉的叫声狠狠地刺痛荀圭的耳膜“你这是什么法宝?为什么能如此轻易的破开!” 荀圭紧紧捏住两枚跳棋大小的果实,一言不发再度挥刀,反派死于话多,正派死于话多的也不少!干就完了! 荀圭大踏步前进,不知是不是含住玉佩效果正好,荀圭每一道下去,就有一大片枝叶被清除,阴暗潮湿腐臭的环境中,一片雪亮刀光闪动不停,就好像黑夜里指引前行的路灯,虽然慢,但是一步不停的往前走。 也许是控制两个气运之子尸骸的果实太过重要,这一路过来,榕老祖竟然再无反应。荀圭一路前行,清出了一条一丈宽的通道,通道亮色是幽暗鬼蜮,道路之上是明亮天光。 终于,荀圭看见了眼前几根不算粗壮,却十分不一样的气根。荀圭往左边看去,六根气根闪着白光,右边七根闪着乌光,左边的阵势荀圭不认识,但右边的荀圭很熟悉啊,这不正是北斗七星的位置么? 荀圭十分震惊,来这边这么久,也不是没在晚上看过星星,但是从没见过那个熟悉的勺子造型。震惊之下,荀圭怒喝:“你也是穿越来的?你也知道北斗七星?!” 榕老祖的身影显露:“什么七星?我已准备好了阵法,你必死无疑!还想乱我心智?痴心妄想!” 荀圭沉声道:“南斗注生,北斗注死。此地有南斗天府星、天梁星、天机星、天同星、天相星、七杀星,亦有北斗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还有两颗隐星呢?等我找出来,你就遭老罪了!” “不知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榕老祖身形消失。下一瞬,荀圭只觉得周身巨震,就好像地震一般,目之所及所有的根须都在疯狂扭动。榕老祖狂笑不止:“我本想杀了你,用你来做我弟一万个傀儡,借此跳出天道,没想到你还是个扎手的!事到如今,我只好把你困住,想来锻城数十万人,怎么也够我最后一个傀儡了!” 荀圭面色有些古怪,自己确实是动不了了,但是嘴还可以说话,荀圭慢慢开口:“北斗第一阳明贪狼星君,北斗第二阴精巨门星君,北斗第三真人禄存星君,北斗第四玄冥文曲星君,北斗第五丹元廉贞星君,北斗第六北极武曲星君,北斗第七天关破军星君,左辅右弼洞明星和隐元星;南斗第一天府宫:司命星君,第二天相宫:司禄星君,第三天梁宫:延寿星君,第四天同宫:益算星君,第五天枢宫:度厄星君,第六天机宫:上生星君。” 一阵轻响传来,舞动的根须突然全部静止。榕老祖的声音有些惊慌:“你这是什么规则?我傀儡之道即将圆满,你不可能超过我!” 荀圭无奈摇头:“总有人自以为比天道还强,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自信。”一边说着,荀圭一边看天:“具体的我也记不住了,这些应该也够了吧。” 话音未落,十五道白色光柱们打个降下,一排通天巨柱就这么插在地面上,地面轰隆隆响个不停,眨眼之间,数千亩地的榕树瞬间倒塌,烟尘散尽之后,只有十三根七根完完整整的立在原地。荀圭提着刀四下走动,终于,在北极星方位找到了一棵不起眼的小树苗。 荀圭一把抓住小树苗,没费力就把它拔了出来。想了想,荀圭把刀插在地上,双手抓住树苗,咔的一声就撅断了。 嗖的一下,光柱包裹着七根瞬间起飞。荀圭抬头看去,这青天白日的,竟然有新光闪烁,隐约之间,荀圭看见了熟悉的那个大勺子,不过只是闪烁了两下,大勺子就消失不见。 看了看这一地狼藉,荀圭不禁感慨:“果然还是嘴遁最强。” 九十九 扫个尾 看着这一片枯枝落叶,荀圭的成就感油然而生。安静的站在原地,等待着天道发奖励。 不过在原地苦等好久,天道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荀圭十分疑惑,这怎么,打白工了?荀圭摒除杂念,细细感应,片刻之后,荀圭面色十分古怪。 模糊的感应中,天道给的信息是,火山口那颗珠子可以帮助荀圭百毒不侵,算是这一次的奖励,北斗七星南斗六星,因为荀圭记不住细节,所以不算数,而且,榕老祖直接没了,包括木灵在内的所有人,全死了,荀圭没完成承诺,所以没奖励。 荀圭一拍脑门十分懊悔,这是下手太狠太干脆,大怪是刷了,支线没完成啊··· 一阵风吹过,地面的沼泽瞬间蒸发干净,只留下满目黑色沙地,又是一阵风,吹走了不少沙土,这里一块那里一点的,露出了不少灰白的东西,荀圭定睛一看,没看清楚。 往前走几步,脚尖轻轻挑起,露出了一根不知道是哪个部位的骨骼。 荀圭惊疑不定,猛地挥刀,一阵狂风卷起浮土向远处吹去,露出了埋在地下的,满满一地白骨。 荀圭愣在原地惊掉了下巴,不知道这些人,是生前被害,还是死后被控制,总是榕老祖作恶多端死有余辜。荀圭盘坐下来,想了想,小世界已经用过,那这边应该也可以用吧?于是开始念诵《度人经》。 一路念叨夕阳西下,终于念完。荀圭压根说不上虔诚,只是求个心安而已。更让人心安的景象出现了,荀圭念完之后,一片白色荧光从满地白骨中浮现出来,没有鬼火那种阴冷的感觉,更像是漫天飘雪,在这一片暖色夕阳中,点点荧光随风飘舞,如梦如幻。 荀圭坐在地上长叹一声:“只恨此时无酒,不能敬你们一杯。” 一点荧光从大部队脱离,不再随风直上天际,反而是飘到荀圭面前,轻轻的,上下晃动两下,像是在感谢。 荀圭心有所感,歉意的笑笑:“先前说了大话,还是没能保住你们的性命,不好意思啊。” 光点左右晃了晃。荀圭笑道:“随风去吧。”光点这才重新飞起。跟上大部队往天上飞去。地面上的累累白骨,也都逐渐腐坏,尘归尘土归土。 荀圭看着漫天荧光逐渐消失,心说这要是有天庭就好了,这些人说不定可以混个编制,当个天兵天将什么的。荀圭摸了摸下巴,话说为什么是往天上走?对啊,这边没有地府,等缘分到了,说不定可以把后土娘娘,泰山府君,十殿阎罗都整出来。牛头马面黑白无常也是,少了他们,总感觉这边的修士缺了敬畏。 最后一点阳光消失,荀圭抽刀起身,往锻城的方向飞去。 飞了许久,荀圭一个急刹,只见锻城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待在室外,城门楼上,段一刀领着一众长老望着天边。 荀圭飞上前,段一刀猛地跃出,一把抱住荀圭:“好小子!我就知道你能全身而退!怎么样,那个老树精有没有为难你?” 荀圭面色怪异,支支吾吾,段一刀一再追问。荀圭只好把他拉到一边,小声说道:“都死了,荣成所有人都是榕老祖的傀儡,榕老祖被我引来天道之力,碾成飞灰,其他人没了依靠,渣都不剩。” 段一刀的脸色和肌肉都有些僵硬:“贤···道友,你莫不是在说笑?” 荀圭瞥了他一眼:“要不是怕粘上杀孽因果,我非得在你锻城给你示范一下。” 段一刀腿一软就要掉下去,荀圭一把拉住他:“怕什么,我是来找你打造兵器的,兵器已成,我又不会难为你。别的不说,大黄的软甲做好了没?哎,叫我少侠,别叫道友。” 段一刀振奋精神:“好了好了,我们的技艺可不是吹出来的,少侠,请!” 荀圭换了一副笑脸:“前辈请!” 二人在城门楼上落下,段一刀大声宣布,榕城已经不足为虑,不必再担心他们的压迫啦! 锻城顿时轰动起来,无数人开始哭喊狂跳!当即就有人直接掏出几百年的藏酒,但凡会点乐器的都开始演奏,几乎是在眨眼之间,整座城市就陷入了狂欢。 荀圭看着眼前景象,扭头问段一刀:“我说,看起来可不止逼婚啊。” 段一刀抿了抿嘴,声音有些沙哑:“榕城周围,苦榕树老怪久矣!” 荀圭突然抬头,一点荧光就像流星一样,咻的一下直奔荀圭面门而来,荀圭一仰头,伸手一抓,一枚明黄玉佩躺在手心。看了看这块玉佩,段一刀咽了一口口水。 荀圭笑问道:“怎么,你也有想法?” 段一刀连连摆手:“不不不,连想都不敢想。” 荀圭直言不讳:“这是抢来的榕城权柄,其中已经不是榕老怪的傀儡一道,而是正宗的木道,大概是···”荀圭感受了一下:“生发之道。生长萌发,寿元悠长,就是不能离开方圆二千里。” 段一刀眼睛一亮:“我喜欢锻造,大半辈子也没离开过这里,正适合我啊!道友,可不可以让我来,我把锻造权柄让给我女儿!” 荀圭饶有兴致的看着段一刀:“锻造一词,据我所知也是包罗万象,不知你具体是哪一种?” 段一刀嘿嘿一笑:“火山口的温度更高,可以熔炼更坚硬的材料。” 荀圭有些无语,这些个合道,还真是随心所欲,难怪天道有点管不了。荀圭想了想,说道:“榕城大概在锻城东方,既然如此,你就化作桑树扎根吧。” 段一刀有些不解:“为什么一定是桑树?” 荀圭笑而不语,把玉佩递了过去:“日后还有一棵树,等我找到了再说,你要真想要就去,我保你有大造化。” 段一刀思索良久,终于接过玉佩。然后对着东方双膝跪地,虔诚祷祝,最后还差一句,关于合道的规则阐述,段一刀卡了壳,只能回头看着荀圭。 荀圭看着天空,轻声道:“扶桑神树,大日金乌。” 此言一出,一阵热力猛地爆发,段一刀瞬间皮肤通红,整个人开始猛地发光发热,就好像一个大火球,段一刀坚持一会儿就顶不住了,身体不受控制的升上半空。 锻城所有人都感觉天亮了,抬头一看,一个人形火球就那么飘在天上,有人眼尖指着火球大叫:“你们看,是城主!” 段一刀烫的说不出话,身形也在不断被拉长,双腿逐渐化作树根,一左一右相互纠缠扶持。荀圭一挥手:“去吧去吧。” 已经化作扶桑树的段一刀说不出话,直愣愣的朝着那边飞了过去。随着这个大火球一点点远离,锻城又恢复到了夜间景象。 人们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只听“嗡~”的一声,天地之间交响。众人又回头看向火山方向,只见一道乌光从天而降,荀圭一看,那道乌光正是落在了火山口旁边,段山月在的那个草庐位置。 荀圭提刀飞起,倒不是怕出什么意外,主要是段一刀变得太快还没交代,大黄的软甲只有找段山月要了。 荀圭落在远处,那道乌光逐渐变化,最终化作一个巨大的铁锤。段山月呆呆的看着突如其来的铁锤,愣在原地。然后荀圭就看着,这半空之中乌光闪烁的几十丈铁锤慢慢抬起,然后猛地砸下! “当!”的一声,全城人都耳鸣了,这声音,就好像把打铁的声音放大了几千倍几万倍,虽说锻城里所有人都是在打铁声中生活,但是这个声音不光是大,还带着天道的权威,修为弱的人这一下就直接震晕了过去。修为高的人,也是纷纷捂住耳朵,只感觉头昏脑涨。 荀圭没受什么影响,还有一个也是。荀圭歪头看着嘚嗒嘚哒颠颠儿的大黄,挥了挥手:“这边这边。” 大黄小跑着过来,侧身躺下,侧着头看着草庐,荀圭靠着大黄躺下,也目不转睛的盯着草庐。 荀圭反手摸了摸,不是毛发的手感,而是类似于绸缎的触感。荀圭问道:“这是已经穿上了?感觉怎么样。” 大黄点了点头,那智慧的眼神里充满了好评。 荀圭又摸了摸,从一个布袋里摸出一个储物戒,神念探进去一看,有不少水果零食。荀圭全都取了出来,铺在面前地上,一手给大黄往嘴里塞,一手往自己嘴里塞。 “我说你从哪儿来的这些零食?”荀圭一边吃一边看,“还挺好吃的。” 大黄三两下嚼完咽下,努了努嘴。 荀圭看着早已躺平,在地上被天道大锤一下一下敲打的段山月,嘴角抖了抖,忍不住坐直了身子。 大黄看了看段山月,回头瞪着眼看荀圭。荀圭叹了口气:“唉,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接着清了清嗓子:“段姑娘,你爹找了个更好的规则,这是你爹留下来的,你可以直接合道,为何一动不动啊?” 段山月躺在地上扭头看着荀圭,俏脸之上全是泪痕:“前辈,我爹没告诉我要怎么合道啊!呜呜呜···你也是看够了笑话才出声,哇···”躺在地上大哭起来。 荀圭和大黄面面相觑,大黄赶紧起身,荀圭翻身上马:“段姑娘,诚心念着天道的好,灵光一闪时,心神集中,神念勾连天道,说出你爹的规则,哦,火山口温度更高,更有利于锻造!” 没等段山月回话,大黄撒腿就跑。正所谓吃干抹净赶紧溜,大黄比荀圭还熟。不然还留在这里,鬼知道还会被卷入什么。 一百 你来的正是时候 其实荀圭也有点迷茫,开始呢,是想一路看过去,后来呢,以为可以传播理念找帮手,现在呢,还是一路砍过去。 站在大黄背上,荀圭往远处眺望。只见远处郁郁葱葱一片森林,森林之中,不少尖顶建筑的屋顶在反射阳光。荀圭法力灌注在眼里,仔细看去, 看见了一群精灵!荀圭揉了揉眼睛,确定没有看错,不由得一声“卧槽”:“这是什么?说好的东方玄幻,怎么还有剑与魔法的事儿?” 什么迷茫?哪儿有看精灵好玩?荀圭拍拍大黄,大黄直接开始低空飞行,一溜烟地往前奔。 到了森林边缘,荀圭发现这里和传统的城池不一样,反而是一片十几丈高的荆棘长成了城墙,城门呢,就是两棵树,粗壮的树枝长在了一起,形成了一道门户。 荀圭站在城门口往里看,沿街建筑都装着花花绿绿的玻璃窗,屋舍与树木藤蔓交相辉映,错落有致分外和谐。 守门的是四位精灵,就是各大异世界番里常见的那种精灵,两位男子手持弓箭在后方,两位女子挎刀戴甲守在外围。还有一位没穿铠甲,反而是穿着一身青绿色,看着像是一种制服,因为她拿着一个本子在登记。登记,收钱,发放身份牌,很是流畅。 荀圭径直走了过去,等前面几个登记完,荀圭问道:“这边也是用灵石交易么?” 女城门官拿着本子,抬头看了荀圭一眼,咽了口口水:“您是什么修为?” 荀圭也不藏着掖着:“造化境。”他也算反应过来了,藏着没意思,善意的人不管你修为高低都会帮你,恶意的人也不会管你是谁,那一定干你! 城门官唰的一下站了起来,撞倒了桌椅,十分激动,身体颤抖的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枚混圆透明的水晶球,双手端着捧到荀圭胸前:“前辈,请您把手放在上面。” 荀圭不明所以,不过反正也没有人能弄死自己,荀圭无所畏惧的放上了手。 红橙蓝绿青蓝紫七条丝线在水晶球里浮现,眨眼之间就壮大,最终填满整个水晶球,透明的水晶球变成了一个七彩圆球,这个圆球咻的一下飞上天,直接往城中最高的那座尖顶建筑飞去。 荀圭看着彩球,心说这不是又要打一架?天道你不要把行程安排的这么满啊,我也是人我想休息啊!抬头望着天,荀圭忍不住吐槽:“也许,我来的不是时候。” 一道浑身金甲身材高挑前凸后翘的精灵骑着大鸟过来了,一个优雅落地降落在荀圭面前,上下打量一番,她满意的说道:“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荀圭脸色纠结,犹豫要不要现在跑路,女精灵一把拉住荀圭:“勇者大人,我们等待您几千年,您终于在我们的竭诚盼望中到来,我灵城上下无不期盼您的驾临,请您发挥您耐心的品质,听我们诉说我们的苦楚。” 荀圭抬头看天,又低头看了看眼前美丽的精灵,再抬头看天,又看看周围这一群围了上来,集体弯腰行礼的精灵们。荀圭凑到眼前精灵耳朵边:“说吧,是哪位前辈在跟我开玩笑?” 金甲精灵脸上的尴尬一闪而逝,随即就要开口说什么,荀圭直接打断她,大声说道:“我遵从命运的指引,不远万里来到你们的城市,我不知道命运对我的安排是什么,但我一定会用我的信念与鲜血,去完成它!” “用这大人万盛!”围观群众们齐齐应答,目光热切。 金甲精灵笑了,抬手道:“尊敬的勇者啊,请您跟随我的脚步,我将带您觐见我们伟大的精灵王,她定会为您指引方向,给您提供一切您所需要的,助您前去消灭魔王!” 荀圭尴尬的脚趾都要抠出三室两厅,只好面带微笑,一言不发的跟在后面。 金甲精灵吹了一声哨子,召唤了一只巨大的金色雀鸟,雀鸟盘旋三圈,随后慢慢降落,在荀圭面前降落,张开翅膀低头等待。荀圭骑上大鸟的背,给大黄使了个眼色。大鸟稳稳地起飞,大黄就在地上,跟着往一个方向走。 荀圭坐在鸟背上,感受着天空中湿润的云气,看着地面上一排排一幢幢反光的房屋,听着那隐隐约约传来的,歌颂英雄的唱腔,顿生苍穹豪迈之感。 然后“啵”的一声,一人一鸟好像穿过了一层薄膜,霎那间所有声音都消失不见。荀圭一阵恍惚,清醒过来后,眼前这座全城最高的尖塔出现在眼前,不过,根本不是荀圭在城门外看到的样子。 这座尖塔,在城外看时,富丽堂皇光华流转,好像那个等离子火花塔一样闪亮,到了跟前看,只见裂痕遍布,荒草丛生,整座塔都被黑色的藤蔓缠绕,只留下破败不堪的窗口,还有些光亮透出来。借着大鸟扇动翅膀的气流,藤蔓的枝叶被吹开一些,露出了底下暗红色的墙面,更有一股腐臭腥气散发开来。 荀圭眉头紧皱,这味儿实在是太上头了,闻着恶心其实比看着恶心更恶心。荀圭直接伸手,从大鸟脖子下面薅了一把绒毛,揉了两个毛球塞进了鼻孔。 大鸟惊叫一声,身上光华闪动,眨眼间化作一位金色头发金色胡子的老者,他捂着下巴指着荀圭:“小子,你下手也太狠了!哪儿有薅人胡子的!” 荀圭撇撇嘴,飘在半空行了一礼:“哦这位长者,我年纪轻轻没有那等眼力!误伤了您实在抱歉!我发誓,没有人告诉我您是一位长者,若我是故意让您难堪,您可以用您的靴子,狠狠地踢我的屁股!” 老者气急败坏:“你这愚蠢的土拨鼠···” “哎哎哎!”荀圭一指老者,“露馅了吧!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土拨鼠!” 金胡子老者老脸一红:“啊这···算了算了,小伙子,你就说你能不能解决吧?” 荀圭一头雾水:“什么就要我解决?没个前因后果的,把我骗过来就想让我出力?” 金胡子老者飞到跟前,一指脚下尖塔:“喏,有一股魔气入侵了我的住宅,我奋力抵抗还是不行,只好躲了出来,还是集全城之力才布下了封印,将这股邪气困在了塔里。这么着吧,你帮我解决了,我把门口那俩姑娘都给你,那可是我们城里最漂亮的两个!” 荀圭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我看他们都是三妻四妾,我要两个也不过分。哎不对啊!”荀圭猛地抬头:“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这个这个,你们这个,灵城是吧?为什么是这种样子啊?你们这帮精灵哪儿来的?” 金胡子老者大惑不解:“我们世代生活在这里啊!为什么这么问?话说精灵是什么?我们是灵人族。” “灵人族?”荀圭上下看了看眼前这位,尖耳朵高颜值身材好气质佳的老人,“那我是什么人族?” 老者盯着荀圭看了半天,这才说道:“你们大人族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到别族地盘之前,都不做功课的?” 荀圭嘴角向下:“我说,邪气我不知道是什么,砍死你还是没问题,你好好说话!” 老者退后一步,拱手说道:“不才灵城之主,合道境,金天笑。” 荀圭拱手回礼:“造化境,荀圭,话说你今天笑,那明天后天就不笑了么?” 也许是看出了荀圭满嘴跑火车,金天笑没接这茬,继续说道:“当今世界,天道之下人族有五大类,人数最多就是你们大人族,被称为‘大’,一是人数多,然就是因为没有异变的外貌特征。二就是我们灵人族,再就是羽人族,麟人族,半人族。” “灵人族就是我这样,金发黄瞳,身材相貌都在平均水平之上。鱼人族毛发旺盛,背有双翅。麟人族生活在水域里,身有鳞片可在水里呼吸生活,半人族也可以叫做半妖,是人妖混血,人数不算少,但是天赋出众者平平,也没有什么聚居地。” 荀圭点点头,然后问道:“所以,你为什么管我叫勇者?这个词儿,我可是很久都没听见了。” 金天笑丝毫不慌,从怀里掏出一个日记本,为什么说是日记本呢?因为封面上写着“日记本”三个汉字。 荀圭大喜过望,难道有机会回去?一把抢过日记本,希望能找到回去的办法,兴高采烈地打开,第一页的一段话就给荀圭交了一盆冷水: “别想了,回不去的。再说了,不管是在哪个世界,像我这样的穿越者,都是孤儿一个无牵无挂,回去干啥呢?后来者看到这段话,也尽快断了心思吧,有吃有喝有修为的日子不好么?难道还要回去当一个社畜?当一个屌丝?别人在做社会的边角料时,还可以是爸妈的乖宝宝,我们呢?” 荀圭破了大防,双手猛地用力,就要把日记本撕碎。谁知日记本纹丝不动。荀圭忍住怒气,翻到下一页,只见上面写着:“别想了,我穿越时天道给了三个愿望,第一就是修为,第二就是运气,第三,就是一个永远不烂的笔记本。别生气了,来都来了,对吧?” 荀圭咬牙切齿翻到第三页,上面只有一句话:“我就喜欢你们这种气急败坏,又拿我没有办法的样子!” 荀圭双手青筋暴起,翻到下一页。这一页开始,内容多了许多,只见上面详细的叙述了精灵应该是什么样子,应该擅长什么技能,应该生活在怎样的环境,最后,日记里写明,若是遇到了解决不了的大问题,就拿出水晶球在城门口等候,要是有那种激发出七彩光芒的人,那必定就是可以解决问题的来了。 日记的最后,详细的记载了要用什么语气,什么台词来接待。荀圭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拿着笔记本问道:“没了?” 金天笑点点头:“这是我们灵人族祖先留下的,说实话,史书记载几次大危机,都是这么渡过的。只是这日记本,我们族人只可以保管,不可以自己看,所以呢,我也不知道像你这样的勇者,为什么看完之后都是···这幅表情。” 荀圭双全捏了又松,好几次之后,才松了手,把日记本递了回去:“来都来了。” 一零一 这玩意儿怎么想都觉得离谱 金天笑一张老脸笑的如同菊花盛开。一伸手:“荀少侠,请吧。” “且慢!”荀圭一抬手,“还是先说清楚酬劳,不然我来干什么?” 金天笑笑脸一僵:“不是说好了吗?那俩给你带走,还要什么报酬?” 荀圭一脸疑惑:“我要她们干什么?他们能上街头卖艺然后挣钱给我花?” 金天笑一脸无语:“少侠,莫要说笑。他们都是纯阳境界修为。随便逮两只妖兽卖了,也足以让你衣食无忧···呸呸呸,这么好看的女子,你就没点别的想法?” 荀圭一个战术后仰:“哎!张真人都说童子身练功最厉害,你不要误我大道!” 金天笑不好说什么,想了想说道:“那这样吧,给你灵石。十万,怎么样?” 荀圭一个冲刺就进了尖塔,声音飘飘荡荡传来:“一言为定,别说是邪气,就是天然气我都给你吸干净咯!” 金天笑实在是听不明白,抬手布下一道结界,就在尖塔外面等。 荀圭这边呢,一头扎进了尖塔里,眼前一黑,紧接着,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在疯狂下坠,荀圭也不抵抗,过了一阵儿,终于落在了地上。荀圭定了定神,抬头观察起来。 一片漆黑,只有八方墙面上,各有一盏烛火,明灭不定。这里应该是完全封闭的,因为荀圭感觉到自己的修为被压低了不少,当然啦,还是造化境。 荀圭从背上取下定风波长刀,仔细感应了一下,并没有发现那种,传统意义上的,阴冷深寒令人毛骨悚然的恶心气息。荀圭挠了挠头,不是邪气吗?这好像也没感觉哪儿不对啊。 想了想,自己可能是修为太高了,于是荀圭心念一动,想凝聚出一个火球来照明。只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哈哈哈哈,愚蠢的人类,你那微不足道的魔法,也敢来到这里挑战战无不胜的魔王?”一个男女不分好似黑山老妖的声音响起,“伟岸的黑魔王啊,请您照顾您微不足道的仆人,将您的伟力赐下万不足一的部分,帮您的仆人,也就是我,灭杀这个不敬重黑魔王的愚蠢人类!····”最后是一段莫名其妙的语调唱出来的词儿。 荀圭早已经掉了下巴,刚刚金天笑说那俩精灵,不对,灵人族姑娘都是纯阳境,怎么这塔里这玩意儿还是个不知不扣的魔法反派?这不应该是个玄幻世界么? 荀圭耐心等着对方说完这一大段,话音刚落,果然,那种众所周知的阴冷深寒令人毛骨悚然的恶心气息出现了,荀圭忍不住全身起了鸡皮疙瘩,怕倒是不怕,但确实是有点渗人。 然后,荀圭进看见头顶一片黑暗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爪子,毛发稀疏骨骼外露,上面都是腐烂的血肉,还在不断往地下滴落不可描述的液体。 荀圭连连后退,且不说这些液体会不会造成伤害,恶心是真恶心。 眼看荀圭被逼着后退,那个不男不女的声音又哈哈大笑:“愚蠢的人类,伟大的黑魔王是不可战胜的!这暗黑之主的手爪,不是你这小小的蝼蚁,所能抵抗的,乖乖受死!我兴许可以让你在死后,来当我的奴隶。” 荀圭靠着墙,心说这玩意儿指定是有点儿大病,话说金天笑为什么不自己进来?讲道理,金天笑好歹也是个合道,不至于怕眼前这个玩意儿啊。 “不对!”荀圭突然叫了出声,“我的言出法随刚刚就没作用!难道说这座塔里,天道的规则不适用了?”想到这儿,荀圭连忙开口:“雷!” 果然,一点儿动静没有,这明显不正常,因为荀圭在野外赶路的时候,经常这么叫,用来劈死一些无辜的野鸡,烧烤果腹。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声音中充满了不屑:“一个字?还想和我精心准备的真言相比?哼,别说光明之主,就算地水风火四种元素都不会回应你!” 荀圭倒是不慌,因为眼前这个大爪子虽然恶心,但是飞的异常慢,这好半天了,还没飞到自己跟前。荀圭摸着下巴,突然灵光一闪:“这玩意儿怎么跟游戏的过场动画一样,话不说完不开打?难道,这座塔其实是天道留下来的?要不就是那个穿越的前辈留下来的,说不定不是什么邪气,纯粹是为了整活儿!” 荀圭看着头顶,试探性的说了一句:“黑暗之主就是个大沙币,你信奉祂不如信我是你爹,过年你爹我还能给你丫碎钱。就你这爪子慢悠悠的,还不如外面七八十的老太太,我要是你我都不好意思活下去,找块稀泥糊自己脸上憋死算了!” 不男不女的声音明显卡壳了,好半天之后,才说道:“愚蠢的人类!竟然说什么拯救世界,你以为你是传说中的勇者,其实你不过是被骗进来的牺牲品!只要你改信黑暗之主,权柄,地位,荣耀,都是你的!” 荀圭面色古怪,想了想,荀圭面色严肃起来,双手持刀对着天上,怒吼道:“我绝不屈服!伟大属于光明之主!权柄,地位,荣耀都属于光明之主!黑暗之主是邪说异端!必会被光明之主消灭!光明终将普照大地!光明之主永生!” 巨大的爪子突然气息暴涨,一瞬间就涨到让荀圭胆战心惊必须要认真对待的地步,上面那个不男不女的声音笑了几声,突然换成了一个浑厚的中年男声:“我就知道,每个人都有中二病!何况是我们这种穿越来的人!后来人!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可别被打死了哦,哈哈哈哈哈····” 听着这一阵狂笑,荀圭恨不得撕烂自己一张嘴:“我特么就不该搭话!”那个巨大的腐烂爪子已经到了跟前,荀圭一个起跳,一个力劈华山,只见一道雪亮刀光一闪,整个空间短暂的亮了一瞬。 看着眼前一分为二化作飞灰的手爪,和墙壁上密密麻麻的不可名状的肉类,荀圭大骂道:“老东西你不讲武德!那克总来恶心我一个,二十多岁的,刚刚穿越的小同志!” 然而没有回复,只有先前那个不男不女的声音重新出现:“人类!我不再将你视作蝼蚁,这既是你的荣幸,也是你的不幸!因为我将向黑暗之主请求更大的力量!” 荀圭持刀站好,古老的华夏智慧都说了,来都来了,对吧。倒不如看个新鲜。 只听那不男不女的声音大声且十分快速的说道:“智慧无双伟力无匹的黑暗之主,请您怜悯您忠诚的仆人,我将向您完整的献上一个灵魂,永生永世侍奉在您的身边。我虔诚的祈求您,希望您赐下您的力量,让您的仆人,也就是我,可以实现我真诚的愿望,我将以我的四肢换取敌人的四肢,以我的鲜血换取敌人的鲜血,巍峨伟岸的黑暗至尊啊,请您聆听我的祷告!” 话音刚落,整个空间都在震动,一阵轰鸣声响起,刺耳的高音和沉闷的低音同时响起,高音让人心神失守眼神模糊,低音让人身体发软,忍不住就想跪下,向那个空间裂缝之后,看不清样貌的,身躯无边巨大的身影顶礼膜拜。 荀圭靠着墙强撑。那个不男不女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小子,我研究了几百年灵人族老祖,终于破开了一丝世界裂缝,借来了这股力量,能死在这股力量之下,即便你是天道之子,也足以瞑目了!” 本来还昏昏沉沉的荀圭,听到这话却是霎那间清醒了过来:“什么玩意儿?你不是穿越者前辈的邪念化作的实体?我听你一嘴顺口溜,我还以为···” “哼哼,你以为个屁!为了这股力量,我献祭了自己的肉身,”不男不女的声音叫道,“不得已才与这座尖塔融合!要不是这几年天道变动频繁,我还真找不到破开世界裂缝的办法!你受死吧!” 荀圭一个鲤鱼打挺:“伟岸的黑暗之主,请等一下!” 不男不女的声音冷哼一声:“不虔诚的人,你的愿望,伟大的黑暗至尊不会听···啊???” 裂缝那边,伟岸无边的身影突然停下,二人都感觉自己被一道目光,清清楚楚的盯上了。荀圭看着裂缝:“咱们商量一下,你让我回自己的世界,我一身修为都给你,天道赐福也给你,这样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降临大世界,怎么样?” 大道无边的身影缓缓点了点头,然后轻轻一抬手。就要把荀圭抓住往裂缝那边带。 荀圭大喜过望,一点也不反抗,任由那个巨大的手穿过空间裂缝,朝自己抓了过来。 就在这时,一个缥缈的声音传来:“可怜的孩子,故乡是你的执念,也是恶魔的把柄。那边并不是你的故乡,你的故乡,即便是我们也过不去。安心在此生活吧。” 荀圭愣住了,这位又是哪儿来的? 一道亮光从荀圭头顶出现,渐渐地,就好像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眨眼之间就照亮了整个空间,光芒所到之处,那些不可名状的物体尖叫着扭动着消失,黑色的大手僵在原地,随着光芒越来越亮,黑色大大手慢慢退去。 一个黑袍人突然出现,一手提着袍子遮住光芒,一手拉住了黑色大手,惊恐地大叫:“伟大的黑暗之主,我是您最忠心的仆人,我愿意与您同去!” 黑色大手轻轻一抖,噗呲一声,黑袍人直接化作一地的碎肉。荀圭感应了一下,半点灵魂波动都没有。看样子,黑暗之主确实得到了一个完整的灵魂,而且确实是永生永世侍奉在身边了。 荀圭一直眯着眼睛,实在是头顶的亮光太强,压根不敢睁开眼。看见了那一片血肉,荀圭摇了摇头:“果然是舔,狗不得好,死。”不过荀圭也能感觉到,头顶的气息明显不是他在这个世界见过的,任何一种气息。荀圭一言不发耐心等待。 半晌过后,光芒充满了正片塔内空间,只听“哗啦”一声,就像是玻璃碎裂的声音。一道更加柔和更加温暖的光照了进来,这种光线和荀圭十分亲近,荀圭感觉自己的力量又恢复了。 头顶的光芒,慢悠悠的说道:“不愧是顶上世界,这样的光芒对我也是大有裨益。哦,孩子,看你的样貌,你一定是我最虔诚的信徒。” 荀圭一头雾水,却感觉到头顶上的光芒慢慢凝聚,最后变成了一个圆球状有着八对翅膀的发光生命体。 翅膀光球落在了荀圭的眼前,光芒不再那么刺眼,荀圭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这个奇怪的存在,又抬头看了看那道冒着纯粹光芒的空间裂缝。 翅膀光球上下浮动不定:“孩子,是谁将我的真名传到这里?我要赐福他。当然我的孩子,你是我最虔诚的信徒,我也会赐福你,还是最强最纯粹的赐福。” 荀圭张了张嘴,好半天之后才组织好了语言:“没有人传送你的真名,只不过刚挂掉的那个···黑袍人,说他供奉黑暗之主,我只是顺嘴说了光明之主,我并不知道有你的存在。” 翅膀光球本来还在开心地浮动,听到这话尬到一动不动。好半天之后,光球才说道:“年轻人,你是一个诚实的人,你的心就像阳光一样透明,纯粹,我要赐福你,让你做我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信徒。” 荀圭嘴一撇:“我说这位···光明之主,听你说话,你也是下面的世界来的,你虽然是世界之主的水平,但我可是直属这个大世界的最高意志,你想让我信奉你,大概···可能···也许···做不到。” 光球的亮光暗淡了不少,一言不发。 虽然没有脸更没有表情,但荀圭还是从光球“脸”上看出了尴尬,十分的尴尬,也就是没有脚,要不然光球肯定能抠出一个大别墅。 荀圭想了想,说道:“哎我说,你刚说我是你的信徒,纯粹是看我长得好看,对吧。” 光球好像有了希望,一“抬头”:“是这样的,在我的世界,不管是信奉哪一方,越受重视赐福越多的人,长得就越好看。俗称天道宠儿,在我的世界,长相决定地位,哪怕是刚出生的婴儿,长得好看的必定天赋很好。” 荀圭挠了挠头:“原来如此。那正好,我们现在这里,外面的这帮人都是颜值不低的,不然你留个分身在这里?我看他们好像也挺需要保护的,你虽然只是个小世界之主,但想来庇护一个族群是没问题的吧?而且你也收获更多的信仰。” 翅膀光球疯狂的上下摆动:“好啊好啊,反正我们到最后,都是要融入到大世界来的。你还别说,我等了几千年,大世界一直没动静,我都等不及了。” 荀圭一愣,心说大世界自顾不暇哪儿有时间管你们?这边合道都成了门阀,你们要是上来,大世界的日子还过不过啦? 当然了,这种事情荀圭绝不会说漏嘴,鬼知道这个光明之主做事到底光不光明?荀圭直接说道:“那你留下个信物,留下真名与祈祷的章程。我帮你找人办了。” 光球突然剧烈晃动起来:“我强留的时间快用完了。就称呼我为光明之···嗯···神光吧。”光球自降一个等级。 荀圭想了想:“就叫你紫薇星光大帝吧,以后你就主宰···现在不能告诉你。去吧去吧,其他的交给我。” 光球大喜过望:“好好好。我等您的好消息。”话音未落,就消失不见了,一同消失的,还有荀圭头顶的裂缝。 看着手里突兀出现的,氤氲着七彩光线的水晶眼珠子,荀圭寻思着,要不要就把它放在塔顶,看这边的灵人族以后,会不会变成光之巨人? 一零二 神光照耀着它的子民 看着藤蔓枯死,恢复到光洁如新的尖塔,荀圭不由得赞叹起来:“这位穿越者前辈有点东西啊,外面看着是个教堂,里面八面墙各有八卦的其中一卦,头顶上是个卍字,召唤出来的却是黑暗之主和光明之主。玩儿挺杂啊!” 抱着光明之主留下的水晶球,荀圭飞上了塔尖,站在上面环视四周。 这座城市自北向南由高到低,三条小河穿梭其中,最终汇作一条大河,波光粼粼犹如玉带一般。荀圭抱着水晶球,看着这一番美景,有些痴了。 “喂喂喂喂!少侠!快拿走!”金天笑的声音打断了荀圭,“你手里的是什么东西?把地上的枯枝都引燃了!也没见你用过法术啊?” 荀圭看了看金天笑,看了看手里的水晶球,心说你们都这个修为了,真的没人观察下透镜么?正想开口忽悠,金天笑已经到了跟前,看了看荀圭抱着的水晶球,狐疑道:“这···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 荀圭神秘兮兮的说道:“你还是有些见识的,这是我给你们灵人族找的靠山。” 金天笑摸着胡子哈哈大笑:“哈哈哈···少侠真会开玩笑。我已经是合道境界,除了更古老的合道境,还有你这样的怪胎造化境,我怕谁?靠山?哈哈哈哈···” 荀圭抱着水晶球凑近了一点,小声说道:“你合道,不过也就是合一条规则。我这儿可是一整个世界的规则。” 金天笑连连摆手:“哈哈哈,少侠真是诙谐,一个世界?哈哈,除非是” 说到这,金天笑突然愣住了,他猛地看向荀圭,像是想到什么,连连布下几道结界,这才认真问到:“小友,你抱着的,难道是某个小世界?” 荀圭有些诧异:“我这一路走来,见他们合道都走到了错误的方向,没想到你居然知道?” 金天笑突然苦笑:“哪儿有什么对错,只不过是取舍而已。小友,你可知上古时期,那时候的合道,可不是现在这么弱。” 荀圭来了兴趣,直接身子一歪靠在了塔尖上:“详细说说呗,我猜你也看得出来,我和你们先祖一样,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 金天笑深深地看了荀圭一眼,这才说道:“我们所在的玄天世界,是大世界,附着着数以千计的小世界。有的小世界一片荒芜,没有生物,但是会有一些资源;那些有生灵存在的世界,比如你手里这个,一直是众多合道追求的目标。” 荀圭大吃一惊:“你是说,他们其实都知道,合道是应该合一个小世界的天道?” 金天笑没有直接回答,背着手看向远方:“合道境之前,是造化境,难道能打死人,能搬山填海就是造化?真正的造化,是虚空造物,言出法随。当修为凝实,感悟加深,可以凭一己之力创造小世界,那才是真正的造化!当你和这个小世界融为一体,掌控小世界的一切的时候,你就可以在某一部分和玄天世界的天道分庭抗礼,列土封疆,那才是真正的合道?” 荀圭张着大嘴愣了一会儿,这才说道:“都说修行是逆天而行,你们还真是跟天道对着干啊!” 金天笑笑了笑,转身看着荀圭:“只不过这样的人还是太少,不然玄天大世界早就崩了。像我这样的,没有能力造出小世界的造化境才是大多数,然后就只能勉强合道一条似是而非的规则,枉得寿元而已,” 荀圭摸了摸下巴,然后问道:“你看我这么说对不对啊,就是说,以前的造化是自己造出小世界,然后在小世界合道。” 金天笑点点头:“据我们族内古籍所说,正是如此。” 荀圭接着问道:“那么,要是我比较强,然后去抢了别人的小世界,是不是也可以合道?” 金天笑继续点头:“确实有这样的记载。而且据先祖记载,也有那种同归于尽,小世界失踪的情况出现。所以,你手里这个是···” 荀圭抱着水晶球递了过去:“喏,这是个小世界之主留下来的,自称光明之主,刚刚偷渡过来了,打死了···那个邪气的来源。然后我和祂商量,留下了这么个球,你们要是供奉他,不就是多了个靠山么?而且吧,你刚刚不是说,可以抢···” 金天笑十分震惊的看着荀圭:“你认真的?别人好歹是帮了你,你恩将仇报啊?” 荀圭撇了撇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金天笑点点头:“也是啊。我倒是活够了,但是我的族人们···”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这座精致的城市。 “所以啊,你该谢谢我。”荀圭晃了晃手里的水晶球,“把这玩意儿就放在这座塔尖吧,就算你们不打算祭祀供奉,不把它做个依靠,也可以当个装饰品嘛,闪闪发光的还挺好看。” 金天笑认真思索了一会儿:“先祖有句话叫,东西不要保存在同一个地方。我可以选出一些没有修炼天赋的,祭祀这一颗水晶球,其他族人还是不变,这样,万一有什么事,也算是有两手准备。” 荀圭不置可否,前世那个没有修为没有灵气的世界,信仰的力量可是很强的。在生产力没有发展到全人类都可以坐享其成的地步之前,资源的争夺永远是族群之间的第一目标,在古代乃至近代,以信仰为名的资源争夺,从未停止,只不过到了现代,信仰被换成了这个权利那个权利,无非是换了一层皮而已。 看着身旁的塔尖,这个塔尖是不知名金属打造,一根笔直尖锐的金属杆直愣愣的杵在这里。荀圭琢磨了一会儿,伸手把金属杆融化,随后塑造成了一个权杖的形状,权杖顶端几个分叉弯曲着朝向中心,荀圭把水晶球放了上去,水晶球正正好卡在权杖顶端。 金天笑看着荀圭这一手,有疑问,但没有开口。荀圭又布下一道结界,屏蔽了这座塔方圆五十里的天道感应。没错,荀圭有这个权限,其实天道需要的是更多的可能性,荀圭这种做法完全不会被天道排斥。 荀圭做好这些,转头对金天笑说:“老哥,去找九十九个孩子来,男女皆可。最好是心思单纯的那种。” 金天笑知道,这种东西还是要找好忽悠的。点点头去了。荀圭闭眼再睁眼。变身成了一个,穿着金色长袍,脖子上挂着一个眼球状水晶吊坠的慈祥老者。 荀圭左手托右手,把吊坠捧在手心。闭着双眼,念念有词。随着荀圭开口,淡淡金光从荀圭身上发散,将塔顶周围照的无比明亮。 从白天等到天黑,灵城除了一些华丽的房屋还有灯光,全都陷入了寂静的黑暗,然而就在这黑暗之中,城中那座数百年未曾开启的尖塔,那座据说是记载着先祖事迹的建筑,今天夜里居然在发光! 不少人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出家门,手中或提着灯笼,或拿着夜明珠,每个人都抬头看着尖塔。 荀圭站在塔尖,为了装逼已经把脚都站麻了,双腿僵硬就好像两根木棍。只见一直没动静的金天笑终于有了动作,他让自己全身发光,然后分出三局分身,四道一模一样的身影,在尖塔的四个方向,对着全城大放光芒,短时间内就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住了。 金天笑一脸严肃,光芒之中发出声音:“我的族人们!今天是我们灵城的大日子。根据我族先祖的指引,光明先知终于来到了这里,他为我们带来了祖先的福祉,看呐,这座荒废数百年的尖塔重放光明,就是先知给我们的证明。” 荀圭十分无语,搞了半天还得自己来,我也是实心疯了帮天道整这些花活儿。荀圭闭上了眼,一动不动,但是他伪装之后苍老低沉又十分有亲和力的声音,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追寻命运的痕迹而来,它教我来指引你们;我奉行你们先祖的意愿而来,他要我带给你们保护;我为了你们的光明而来,我将为你们开拓一条新的道路。” 所有灵人都开始窃窃私语,灵城瞬间喧闹了起来,感兴趣的有,怀疑的更多。 荀圭偷偷瞥了一眼金天笑。金天笑会意,收回分身,朝荀圭行礼:“光明先知啊,我的族人们还是难以相信您的来意,请您做些什么,打消这些无知的人的疑虑。” 荀圭淡淡一笑:“族长,不要称呼他们为‘无知的人’,他们只不过想要更好的生活,我初来乍到,不被相信才是应该的。” 金天笑低头:“先知宽厚。”荀圭这话说出来,下面的人们抵触情绪少了不少,于是安静了下来,等着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金天笑假装想了一会儿,向荀圭问道:“先知,追求幸福要有自保的能力,可是有不少族人无法修炼,只能困在灵城,不能自由的去见识这个世界,您有什么办法吗?” 荀圭微微一笑:“你们的先祖早有应对。”荀圭说着从身边,拔出了那根新做的但是做旧了的权杖,高高举起,那一瞬间,灵城之中就好像升起了一个小太阳,水晶球肆无忌惮的散发着光芒,所有灵人都感觉到了一股不同以往的力量,这股力量光明正大,干净纯粹,水晶球的光芒照在身上,灵人族都感觉自身的暗伤得到了修复,精力更加旺盛,一些没有修为的凡人,甚至出现了白发转黑的现象。 一瞬间全城哗然,每个灵人的眼里都充满了希望。有了这股力量,热爱和平的灵人,天大之大哪里都去的。 荀圭看见了灵人族的反应,心中吐槽翅膀光球果然是个颜控,荀圭都感觉得到,水晶球链接的那边世界的光球传来了虚弱的感觉。好家伙的一次性赐福十几万人,真狠。不动声色把权杖又放了回去。 金天笑适时单膝下跪:“多谢先祖赐福,多谢先知。” 不少心志不坚定的已经跟着跪了下来,没什么动作的,都是修为较高的灵人。 荀圭伸出手,虚空扶住金天笑,不然他真的跪下:“族长不要如此多礼,你我都是为了灵人族的未来。族长,你去挑选一个没有修为的孩子,我来让他\/她获得自保的能力。” 金天笑其实早有目标,顺势站起,飞到了地面上,落地的地方,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路,所有人都用怜惜的眼神看着一个女孩,这个女孩金天笑认识,她的家人在一次探索任务中,死于妖兽之手。她一个小孩,不愿意接受别人的帮助,每天打零工养活自己。金天笑也曾测过她的天赋,无法修行。 所以,哪怕灵城是一个和谐温暖的大家庭,这个小女孩也是面黄肌瘦,全身上下唯一称得上好看的,只有那一双明亮的眼睛,这双眼睛里,好像从来不会有悲伤。 金天笑把她带到了荀圭身边。小女孩丝毫不怕,认真的行了个礼:“见过先知,我叫阿莎。” 荀圭微笑着摘下挂坠,让阿莎双手捧住。然后左手放在心口,右手放在阿莎头顶:“阿莎,你的亲人们都不在了,你可怨恨罪魁祸首?” 阿莎眼中泪光闪烁:“不狠。妖兽虽然杀了我的亲人,但我们的目的也是杀了妖兽,获得兽皮与肉食。这是平等的。” 荀圭又问道:“得到了力量之后?你会不会报复那些对你不好的人?” 阿莎笑了,摇摇头说道:“不会的,先知。他们不是对我不好,只是其他人对我更好而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 荀圭笑意更盛:“那么阿莎,我可以告诉你的是,这股力量绝不只能让你自保,你可以战胜很多强敌,可以得到更多的财富,更高的地位,你会那么做吗?” 阿莎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为什么要那样呢?先知,我不会成为强盗,就算有人对灵人不利,我也要先判断对错···” 荀圭突然面色一变:“住口!”说着就把吊坠拿了回来,也不解释,只是让阿莎在一边等候。阿莎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老老实实的待在金天笑身边。 金天笑也有些不理解,但是忍住了没问。又带了一个孩子上来,荀圭继续问问题,只是到最后都不算满意。 终于,金天笑带来了一个看起来憨憨的男孩。荀圭看着眼前这个的男孩,直接问道:“孩子,你得到了这股力量,你会用来做什么?” 小男孩想了想,说道:“先知,我会守护好灵城,守护好我的族人。” 荀圭又问道:“那么,要是有人想要,或者已经做了对灵城不利的事情,你要怎么办?” 男孩脑子好像反应不快,想了一会儿才说道:“先知,我会带给他们死亡。” 荀圭点点头,又问道:“如果有人质疑你的力量,甚至是自己的族人,他们反对死亡,觉得你放弃力量,回归成不能修炼的普通人,你要怎么办?” 男孩皱着眉头,想了好半天,这才说道:“先知。手里没有兵器,和有兵器不用,是两回事。他们可以质疑我是否只会自保,但我不会放弃力量,给他们损害灵城的机会。” 荀圭终于笑了,把吊坠挂在男孩的脖子上,左手不再放在胸口,而是高举过头顶,右手按在男孩头顶:“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回头看了看自己惊喜的父母,转头对荀圭说道:“我父母叫我阿守。” 荀圭点点头,笑道:“这就是天意阿守,你跟我我念。伟大的神光,你显露你的形象。” “伟大的神光,请显露你的形象。”阿守很认真的重复。 “灵人族的先祖寻找你,认知你,尊敬你。”荀圭继续说道,“我愿继承先祖的意志。” “灵人族的先祖寻找你,认知你,尊敬你。我愿继承先祖的意志。”阿守大声说道。 “我遵循您的指导,献上我的信仰,渴求您的赐福,”荀圭继续说道,““我遵循您的指导,献上我的信仰,渴求您的赐福,” “我遵循您的指导,献上我的信仰,渴求您的赐福,“我遵循您的指导,献上我的信仰,渴求您的赐福,”阿守记得很吃力,但还是一字不错的念出来了。 荀圭看着阿守的眼睛,继续说道:“我将以您的方向为方向,以您的准则为准则,以您的言行为自己的言行。神光永远伴随我,指引我,保护我。我的眼是神光的眼,我的心是神光的心,我的灵魂是神光在这个世界的化身,我的力量是神光对世界的赞许。我的一举一动,都是神光的判断,我的一言一行,都是神光的因缘。” 荀圭指着天空的左手开始发热,然后开始发光,光芒之中,一个翅膀光球的虚影出现,感应了一会儿之后,光球化作一个左手举着天平,右手握着长剑的发光人形。 地面上不少人已经惊呆了,这股新的力量影响着在场每一个人,甚至停留在灵城的外族人也被影响,不少人跟着荀圭念诵,念诵声中,剑与天平的光人更加凝实,光芒更加耀眼。不多时,光人一分为二,一个女子形态手持天平,一个男子形态手持长剑。虽然是纯粹发光体,但人们就是看得出男女。 荀圭抬起右手,伸手招来阿莎:“孩子,你不适合作为族群的守护者,但可以做灵城的执法者,这个天平是你的,你要用它衡量一切的公平,维护每一个灵城之中生灵,获得公正的对待。” 看着阿守,荀圭说道:“孩子,你的坚定意志,决定了你就是灵城的守护者,你要应对入侵,必要时,也要为族群争取更大的利益。” 阿莎很意外,她还以为自己落选了。阿守还是愣愣的,只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荀圭看着周围的孩子:“你们也跟我一起,对神光祈祷,对先祖祈祷。”于是选出来的孩子们,在阿莎和阿守的带领下,复述荀圭先前说过的祷词。地面上更多的人加入了祷告的队伍。 荀圭看着金天笑,又拔出权杖,把它交到金天笑手中:“族长,你是个不错的族长,神光权杖就交给你。你要教导这些孩子,加强他们与神光的感应,先祖也许会在未来,从神光中复生,毕竟,先祖是神光的孩子,你们生来就该得到神光的祝福。” 金天笑心里吐槽荀圭乱加设定,又只能毕恭毕敬的接下权杖。 荀圭悄悄传音:“我帮你编了个开头,你自己想后面的。总归要搞一本小册子出来,叫《神光福音》也行,叫《光明经》也随你,有本实体书,才算是有了传承。” 金天笑有一丝不好的预感,猛地看向荀圭。荀圭在别人不注意的情况下,对着金天笑嘿嘿一笑。然后,荀圭的身体开始强烈发光,瞬间晃得所有人睁不开眼睛。 伪装出来的苍老声音响起:“族长得到了神光的祝福,得到了神光之子,也就是先祖的启示,必将带领族群走向更光明更美好的未来。孩子们,我的生命早就到了尽头,现在,我要回归神光的怀抱了。” 没等金天笑反应过来,一阵大风吹起,荀圭瞬间化作漫天星光,像一条河流一样,波光粼粼的往天上飞去。刹那之间,光点河流就消失在所有人眼前。 阿莎和阿守顿时哭了出来:“先知!” 金天笑愣在原地。就这么眨眼支架,荀圭已经扛着大黄,以最快的速度飞向远方。 大黄很奇怪今天为什么不是荀圭骑着自己,而是自己骑着荀圭,只听荀圭骂骂咧咧的:“跟我玩尬的是吧?穿越者前辈是吧?我给你挖个坑让你后代去填你想不到吧?!这么个设定,我倒要看看灵人族怎么填坑!” 殊不知,在所有人震惊于“先知的死亡”时,拿着天平和拿着剑的两个光人,转头看着荀圭表达出了“笑”的情绪,然后隐没在阿莎和阿守的身体里去了。 一零三 你们猜后面是什么 讲道理,荀圭不是没想过开过被封号,但是这来的也太快了。 站在城门口,荀圭感受着自己身上突然消失的修为,一脸懵逼。如果是断只手少条腿,荀圭还能接受,现在这样半点修为都没有,实在让人感觉随时会死。 荀圭握了握拳,还行,肉身力量还在,没有什么虚弱感。荀圭站在原地细细感应了一下,天道给的反馈是说,那个光球不太好处理,但是别人来都来了,就这样吧,但还是要惩罚一下。 荀圭看着门洞上面那俩大字:“心城。”心中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城门官看着荀圭站在那里一脸纠结的表情,警惕着过来:“这位少侠,请问你为何在此驻足不前呢?” 荀圭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不太好意思问,这边进城要收费吗?” 城门官神态像是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少侠不必担心。”荀圭大喜,自己法力被天道收走,现在都打不开储物法宝,压根拿不出钱来。 然而下一句话就让荀圭十分难受:“只要一枚灵石即可。” 荀圭张着嘴看着城门官,想不出什么借口。城门官看了看穿着从百花楼里定制的衣服的荀圭,披着一件泛着荧光的软甲的大黄,面色平静:这种人他见得多了,出去浪把钱花光了,回家又不好意思找家里要钱的公子哥嘛! 城门官心里虽然看不起这样的人,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说道:“少侠不必担心,您只要在城门登记,留下签名,之后派人来给就行了。” 虽然不知道城门官误会了什么,荀圭还是强装镇定点了点头,在城门官的带领下,在一片玉简上留下了姓名。 荀圭牵着大黄离开之后,城门官脸上的鄙视终于流露出来,这人真是枉生了一副好皮囊,就连在最粗劣的玉简里留下气息的修为,都没有。 荀圭乐得混了进来,心说以后挣了钱,或者修为恢复了再去还钱吧。自己和大黄两条光棍,哪儿有家人。说到挣钱,荀圭看着不远处灯红酒绿热闹非凡的三层楼,心说这下不想去也得去了。毕竟现在自己修为全无,说出去都没人信,除了出卖色相,荀圭也想不出什么挣钱的办法了。 坚定了决心,荀圭大踏步往前走,走到门口,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样貌女子一把拦住荀圭:“呦~少侠,这是刚回来吧,拉来人呐,快请到上房,给这位少侠接风洗尘!” 老鸨子一喊,当下就有几个姑娘一把推开了自己的姐妹,把荀圭团团围住。荀圭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姐姐误会了,我不是来玩的。” 老鸨脸上的热情消退,但手上还是紧紧抱住荀圭,心说这位看起来斯斯文文,没想到不仅长得好看,还很有料,就算不花钱,老娘让他白玩都有得赚啊! 手上把荀圭抱得更紧,老鸨仰头看着荀圭:“这位爷,您来找谁?” 荀圭低头看着她:“不找谁,我身为分文,找个活儿干。” 老鸨顿时想哭:“爷,您这身材这样貌,何苦要当兔儿爷呢?姐姐我回头帮你介绍几个富婆,实在不行,你不嫌弃的话,姐姐照顾你!” 围在一边的姑娘们疯狂点头,吃不着骨头喝两口汤也行啊!荀圭则是一脸诡异:“姐姐,这边都是男上加男?您想错了,那些臭男人可以捧花魁,那女人们也可以捧花魁啊!您看我,像你们···”荀圭抬头看了一眼:“像你们春芳楼的花魁吗?” 老鸨也是身经百战见得多了,双眼一亮,恨不得整个人都挂在荀圭身上:“好弟弟,你比我亲弟弟还亲呐!春花秋月夏荷冬霜!快把这位爷接到里屋!” 四姐妹脆生生答应了一声,一把薅开了围着的姑娘们,抓住荀圭的四肢就抬了起来,其中一个还顺手给荀圭脸上盖了块红布。 荀圭心说这是什么规矩?只听花娘子忙不迭拦住了四人:“干什么干什么,老娘不是要接客,不对,是接客,不对不对,不是那种客人,是正经的客人!快上手,呸,快松手!” 荀圭又被放在了地上。这边的打闹早已引起了别人的注意。荀圭站好的这一下,红布也随之飘落,一个浑厚男中音叫道:“好货色!花娘子,你这是哪里请来的,真是我见犹怜!”话音未落,一个穿着华丽的男子落在荀圭面前。 仔细看了看荀圭,他连连鼓掌:“好好好,这样的水平,十万灵石一夜也不亏啊!”说罢,来人一挥手,就要狠狠的爱抚荀圭的翘臀。 荀圭无奈,抬手抓住了他的手,在他惊讶的眼神里,荀圭抬起另一只手,一巴掌就糊在了他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来人直接被扇的凌空转圈七百二十度。被荀圭抓着的手直接从肩膀上被拧了下来。 整座春芳楼都惊呆了。花娘子颤抖着说道:“少侠,我春芳楼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为我们引来这样的对头啊!”说着她一指地上哀嚎不止的断臂中年:“他是城中玄天联合会副会长的儿子,你你你···” 荀圭猛地扭头:“玄天联合会?这边居然有玄天联合会?” 花娘子被荀圭的反问问蒙了,啊了一声,又反问道:“难道你不是为了拍卖来的?我看你不惜卖身挣钱,难道不是为了买块地,以后合道?” 荀圭心说好啊,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没想到这个心城里居然有玄天联合会的分部。 虽然没有法力修为,但荀圭肉身力量还在,所以丝毫不虚。轻描淡写的撩了下头发,轻声说道:“我只想找个能照顾我一辈子的好姐姐,没想到来的却是个腌臜汉子。” 在场的女人们无不咽了口口水,只能说这张脸杀伤力确实大。荀圭摇了摇头:“人间漂泊客,孤芳自赏之。”不管其他人的反应,随手凑够旁边桌子上抄起一瓶酒喝了起来。 其实一滴都没有喝下肚,全洒在胸口了,荀圭这一身青衣渐渐湿透,荀圭顺势就撤下外面得长袍,露出了白色里衣,,被浸透的里衣十分贴身,将荀圭匀称紧绷的一身肌肉线条显露出来。在场女子和一些男子都咽了咽口水。 荀圭扔下酒壶,散开长发,一副喝醉的样子,双眼微眯喘息着,风情万种的看着四周一圈,这才往地上一躺:“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所有人都已经看愣了,此时“砰”的一声打破了春芳楼的寂静,一个身穿黑色锦袍的身影,领着一队甲士冲了进来。她腰挎长刀扫视一圈:“何人在此闹事?竟敢伤我弟弟!我定要将他千···” 话没说完,来人顺着花娘子的手看到了躺在地上面色酡红的荀圭,咽了口口水:“千···千万要小心呵护。” 地上正在哀嚎的人猛地起身:“姐!这个你不许跟我抢!”说话的分明是女子。只见她撕下一张面皮,露出一张可爱的脸蛋,随手拿过被拧下来的手臂街上:“咱们心城就没有这么好看的,姐,你就把他给我吧!” 黑袍女子皱着眉呵斥道:“给你?你姐夫又不是个物件!你怎么说话的!” 荀圭偷偷看向说话的二人,先前那个肯定是个女扮男装的,讲道理,有修为的世界,女扮男装还是比较简单。不过怎么恢复了变装了,胸口还是那么平? 另一个就不错,前凸后翘腿长貌美,不过,为什么眼神中充满了智慧? 花娘子左看右看,一个箭步上前,抓住荀圭的肩膀用力一拖,荀圭就被呲溜到了儿女跟前:“二位小姐,这人我不认识,恐怕不是什么好人。请二位小姐把他捉拿,带回去细细审问。” 黑袍女子伸手掏出一个袋子扔给花娘子:“这些就当是给你的赔偿。”然后一把捞起荀圭,往自己肩上一扛:“人犯我就带走了。”说罢转身就走,完全不给自己妹妹留机会。 等妹妹反应过来,姐姐早已消失。气的她一跺脚,径直朝城主府走。 片刻之后,一间闺房之内,荀圭搓了把脸,看着眼前正在宽衣解带的女子,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位小姐,请问你这么奔放,你家里人都知道么?” 黑袍女子扔下鞋袜,一把把荀圭推倒:“一个男宠哪儿来那么多话!乖乖被我采阳补阴,以后好日子少不了你的!” 荀圭心头一震,这和那个欧阳鸣钟有什么区别?当下一个鲤鱼打挺,一记头槌正中女子下巴。就在女子涕泗横流的倒飞出去这一瞬间,房门开了,一个声音响起:“姐!” “梆!”的一声,飞出去的姐姐正好砸在妹妹身上,姐妹俩一起转着圈倒飞出去。 荀圭连忙跳出房间,看着低空飞过来的大黄,一个大跳骑上大黄,噌的一下抽出长刀:“我只不过想挣点钱过日子,没想到又是你们这样,不得不杀的人!” 虽然没了法力,但荀圭还是相当于一个造化境体修的实力,所以说起这话来也是中气十足,整个府里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个温柔的女声突兀地在荀圭身后响起:“小哥误会了,还请放下兵器,咱们心平气和的谈谈。” 这个声音一出,荀圭顿时觉得筋酥骨软,双手不自觉的松开了长刀。一股睡意不可阻挡的袭来,在清醒的最后一秒,荀圭奋力回头,看见了一个穿着桃红色裙装,倾国倾城的少妇。 “好狠的媚术···”荀圭咬着牙说出了这几个字。 等荀圭睡了过去,少妇把他抱在自己的怀里,又看了大黄一眼。 大黄看了看少妇,慢慢的驮着二人落在了地上。它只是一匹马,打打杀杀的关它什么事。 一零四 我荀某人竟有枭雄之志 荀圭清醒过来时,正在一间客房之内,掀开被子,身上的衣服都没动,起身抬头看,窗明几净,窗框之中是不知名的粉色小花,正在随风摇曳,时不时掉落几片花瓣,有的还落在了窗框上。 荀圭起身,把桌子上的长刀重新背在背上,看了看房间里的摆设,古色古香,上好的木材透着清香,虽然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两个凳子,但一眼就觉得贵气。 荀圭轻手轻脚的打开门,左右看了看,这是一个小院子,房间被三面墙围着,那棵花树高过院墙,荀圭蹑手蹑脚爬上了花树,希望爬到墙头看看情况。 在暂时没有法力的情况下,这是荀圭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小心翼翼的爬上了花树,探头一看,那边是一个花园,花园围着一个小池塘,池塘中间一个小凉亭,凉亭之中一大两小三个女人,正在饮茶闲谈。 荀圭心说此路不通,慢慢的想把头缩回去。却听那个少妇软糯的声音传来:“少侠合股如此作态呢?还请下来吧。” 拍了下脑门,荀圭一个翻身调下墙头,大踏步走过去:“见过夫人和二位小姐,不知有何贵干?” 妇人捂着嘴轻笑一声,荀圭突然理解了什么叫“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似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妇人笑了一声,轻轻推过一杯茶,伸手邀请到:“来者都是客,少侠请坐。” “请。”荀圭回了个礼,大大方方坐下。 姐妹俩看着直接一屁股挤进来的荀圭,满脸惊奇,这个货这种做派,怎么活到现在的? 妇人看着荀圭单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微微皱了皱眉,随即笑道:“粗野茶水,少侠见谅。” 荀圭看这架势,一时半会儿也打不起来,直接说道:“夫人有什么话请直说,在下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像您这样美貌妇人,我还是愿意洗耳恭听。” 姐妹俩愤而起身,直接取出法宝就要往荀圭身上招呼。 荀圭自顾自喝茶不为所动。妇人抬手拦住了两个女儿。看着荀圭说道:“堂堂天道之子,怎么会想着去青楼挣钱呢?” 端着茶杯的手震了一下,荀圭艰难的咽下茶水。慢慢说道:“茶不错。” 妇人见状,让两个女儿退下。等人走远,妇人整理了衣物,正襟危坐,一脸严肃的问道:“还未请教少侠来历?” 荀圭放下茶杯,正经回礼:“在下荀圭。不知阁下是?” “心城赵家。赵雪心。”妇人答道,“那是我两个侄女,赵清心,赵净心姐妹。” 荀圭垮着个脸,这可不像是清心净心的做派。 没等荀圭说话,赵雪心直接说道:“少侠,你这一路走来,已经造了不少杀孽,身上煞气几乎满溢,如果再不处理,只怕天道之力也无法再动用了。” 荀圭十分惊讶:“这是什么道理?那些禽兽直接吃了···都可以维持合道境界,我为民除害替天行道,反倒要被天道惩罚?” 赵雪心摇摇头:“少侠理解错了。不知少侠有没有听说过,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荀圭点点头,这句话在前世网上可是很火,毕竟存在争议,有人理解为:天地没有仁心,把所有的东西都看做是祭祀品。而荀圭更倾向于另一个说法:“天地是公平的,生灵和那些用来祭祀的死物,在天地眼中都是平等的。” 虽然不知道这边为什么也有这句话,荀圭直接追问:“所以,你是想说,我以为的正义,只是我的正义,不是天道要的?” 赵雪心点点头:“少侠果然是聪慧之人,一点就透。其实你就算杀了所有人,又怎样呢?天道的规则不改,那些人还是会出现,就算不是直接生吃,敲骨吸髓压榨剥削,哪一样对天下生灵是好事呢?” 荀圭抬头看天,心说这话我没法反驳啊!大明朝太祖不也是对贪官实行剥皮实草,可后来呢?杀不干净啊! 妇人给荀圭续了一杯茶:“少侠既然被天道选中,从小世界来,想必是有什么特殊之处,古往今来,似少侠这般的英雄人物也不少,但万年过去,玄天联合会还是压在所有人上头,有些地方···已经公开了,甚至不少合道境慕名前往。” 荀圭猛地盯着赵雪心:“合道境,不是不能随便走出领地吗?” 赵雪心轻叹一声:“战力会下降而已。就和少侠一般,即便没了法力,即便是纯粹肉身之力,也是当世绝巅。” 荀圭默然不语。赵雪心看着漫天飘零的花瓣,悠悠说道:“少侠,你要做的不是动刀子,而是动嘴皮子。你要把你认为对的宣扬出去,你要聚集支持你的人,等你们人数足够,等你们坚定了决心,等你们组织完备准备齐全,那才是你抽刀之时。” 荀圭取下背上的“定风波”长刀,低下头仔细打量。 妇人看着因为低头,从领口漏出的明黄色玉佩,不由得微微失神,片刻之后又恢复清明。取出了一个信封。 荀圭看着递过来的信封,不知赵雪心什么意思。赵雪心把信封放下:“这是心城西南八百里,一处书院。这个书院儒释道三教皆有,实际上是隐藏在洞天之内,是一位上古洞玄前辈的遗迹。你在其中学习,修行,不怕被人识破身份,还可以呼朋唤友,聚集力量。” 荀圭拿起信封,上面有玄之又玄的气息。荀圭看向赵雪心:“夫人为何帮我?你我素不相识,我先前还有浪荡之举,实在不想像个好人。” 赵雪心笑着摇了摇头:“什么妇人,不过是一缕残魂而已。我的肉身早已化作我夫君的美食,少侠若不走,只怕也要遭他毒手。” 荀圭心神巨震,定风波刀压抑不住的开始颤动。赵雪心直起腰,双手按在荀圭肩膀:“少侠息怒。” 她的声音飘飘摇摇如梦似幻,荀圭一下子就冷静下来。赵雪心带着笑意说道:“少侠的心意,我知道了。我用心城全城上下的魂力,来为少侠隐匿气息,看样子是对的。” 荀圭心脏狂跳:“全城上下,难道你说的那个,有合道慕名前来的地方就是这里?!” 赵雪心眉头皱了起来,尽管是愠怒都这么好看,她直接起身,身影闪动两下,直接穿过了茶桌,来到荀圭身前,她双手交叠按在荀圭胸口:“少侠还请冷静,这里是心城,任何心跳都会被我夫君感知到,妾身维持全城人的虚幻世界已经十分吃力,无力再压制少侠的心跳了。” 荀圭深深吸气,慢慢呼气,终于明白了眼下的境况,看着眼前白透明的美貌少妇,荀圭沉声问道:“夫人,他都那样对你,你还叫他夫君?” 赵雪心愣了一下,笑道:“叫习惯了。少侠有何见教?” 荀圭看着眼前温柔似水,眼底却有无尽悲伤的女子,勉强的笑了笑:“若夫人不嫌弃,我先带你们母女离开。” 赵雪心看着荀圭,看了很久,忍不住双手捧住荀圭的脸颊:“若是他当初也这么说,而不是同流合污的话···” 荀圭只感觉自己的心在阵阵抽动。赵雪心继续说道:“我曾布下阵法,将全城人的魂力合为一体,阵法协调之下,大家才能如死前一般,正常生活。我和两个侄女都是阵眼,走不掉的。” 荀圭双手握住长刀,指节在嘎吱嘎吱响。 赵雪心看着荀圭咬紧牙关双眼通红的样子,轻松地笑了笑:“少侠不要耽搁,快去书院吧。城中有合道七十二人,你一人之力无法应对。” 荀圭拿起书信站了起来:“有劳夫人为我遮掩气息,我这就去找帮手!你放心,绝不让你等待太久。” 赵雪心摇了摇头:“此事也不着急。” 荀圭一脸疑问。赵雪心看向城中,继续说道:“这是我欠他们的,我想再给他们十年的安稳日子,哪怕是假的。而且,十年也是我的极限了···” 荀圭不忍再听,转身就想走,只看见两姐妹都站在不远处,一脸笑意的看着他。 荀圭苦笑一声:“所以,从一开始你们就安排好了?我会去青楼想办法赚钱,也是阵法控制了我?” 赵清心点了点头,男扮女装的赵净心笑道:“你法力全失,心神自然不太稳固,我姑母的控神之术无双,骗骗你当然没问题啦!” 荀圭点点头,抱拳拱手:“既然如此,在下去了!必不让心城久等!”说着荀圭又转身看着赵雪心:“夫人,天地不仁,我荀圭是人!既然我承接了天道气运,必定扫清魔障!” 赵雪心美眸之中泪光闪闪:“好好好,少侠有这份心意就好!这样的心情,肉身必定筋道无比!也不枉我化作我那该死的娘子,不然少侠心脏跳动不够剧烈,口感实在不佳!” 荀圭愣了一下。眼见着眼前的“赵雪心”化作一个面色惨白,双眼通红的男子。男子用猩红的舌头舔了舔乌青的嘴唇:“少之又少的体修啊!调动你的气血真不容易,不枉我编出这么一个故事。” 荀圭何止是气血被调动,现在已经是太阳穴突突的跳,呼出的气都是滚烫的,双手握着长刀,咬牙切齿地说道:“另外七十一个合道呢?叫出来,我一并砍了!” “哼,你一个没有法力心神不定的体修,还需要其他人帮忙?”男子冷笑一声说道,“你是没听说过我心魔狂刀赵无为的名头!” 荀圭怒喝:“凭你也配叫‘无为?!’看刀啊!!!!” 一零五 骗什么不好骗我感情 赵无为阴恻恻的笑着,一动不动,丝毫不在意荀圭身上冒出来的疯狂气势。 荀圭眨眼之间冲到近前,赵无为伸手一捏,就让荀圭手中长刀再无寸进。看着面色铁青的荀圭,赵无为笑道:“小子,你见到的我前妻,虽是我假扮的,但有句话我没骗你,真有那个书院,你该去学学的。” 荀圭咬着牙往外抽刀:“学了之后,就能砍死你吗?!” 赵无为笑的很开怀:“不不不,学会了之后,你会更好吃!” 荀圭猛地松手,兵器碎了可以再去修,这样被缠住恐怕会死。赵无为看着脱身的荀圭,点点头:“倒是有几分机敏。”说罢,顺手双手握住定风波刀,高高举过头顶:“小子,你刚刚没听到我的名号?竟然给我送刀?” 看着他身后被气势冲垮的亭子,和周围空旷的大院子,荀圭站在原地,双手握住胸口玉佩,毫不犹豫的用掉五十年寿命,爆喝一声:“雷来!” 随着一声暴喝,万里无云的天上突然出现一团黑云,电光闪耀也不过是眨眼之间,直见一道比人还粗的白光笔直的往下砸在了赵无为身上,随之而来的是一声轰隆巨响,咚的一下地面剧震,等荀圭缓解了电光带来的不适感,强撑着睁开眼之后,赵无极已经是全身黢黑,就像一根碳棒一样杵在那里。 荀圭等了一会儿,隐约感觉到事情没完。只听咔嚓咔嚓的声音,碳棒表面逐渐裂开,慢慢的往下洒落碎渣,呼吸之间,碳棒又变成了活生生的赵无极。 赵无极颤颤巍巍,心有余悸的丢开了定风波长刀,看着荀圭一脸怨毒:“好兵器,天道气息如此浓厚,怪不得向来是大面积攻击的雷法,在你手中也是如此精准!” 荀圭肌肉紧绷,在他眼里,赵无为全无虚弱之感。稳住重心,荀圭故意说道:“那又怎样?你这就叫,不死也得脱层皮!” 赵无为面色一沉,荀圭没感觉到半点法力波动,赵无为就出现在了身前,眼睛好不容易跟上了他的动作,拳头打在脸上造成的痛感已经是如此清晰。 砰的一下荀圭就飞了出去。没等闪现到面前的赵无为挥出下一拳,荀圭赶紧叫道:“前辈听我一言!” 赵无为的拳头停在了荀圭脸前三寸,刮起的劲风呼啦一下子就吹倒了荀圭半亩地的房子。烟尘过后,荀圭看着赵无极,很认真的问道:“前辈,我初出茅庐不懂人情世故,可也知道拉帮结派,前辈为什么不问问我愿不愿意和前辈同流···同享富贵?” 赵无为有些惊讶:“你小子,刚劈了我一下就想投降?那我未免也太大度了些!”说着就要再动手。 “别啊前辈!”荀圭躺在地上继续叫道,“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结,我虽然没你那么强,好歹也是个顶尖的造化境,咱俩不说平起平坐,我为你办事还是可以的吧?在我想来,前辈没理由放着那一堆合道不用,但二区吸收杂质更多的凡人?” 赵无为终于来了兴趣,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荀圭:“你小子很有想法。不过那些人我都消化完了,你说这个还有什么用?” 荀圭小心的坐了起来,见赵无为没反应,这才陪笑道:“前辈大可以将我作为诱饵,想来我这样的体修,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很可口的吧?等以来更多合道,前辈岂不是可以大快朵颐?毕竟我造化境再好,还好的过合道吗?” 赵无为眼睛一亮:“你这话很有道理,确实是个钓鱼的好办法。不过,合道境界哪儿有那么容易被骗?我费尽心思也才搞了两个。” 荀圭心说七十二个合道是骗人的?我就说嘛!想到这里,荀圭心中大定,继续说道:“前辈一看就是信守承诺的人,只要前辈许诺分我一点汤汤水水,晚辈愿意吞下迷药,让前辈切两块肉下来给他们吃,这样他们必然毫无戒心,一定中招!” 赵无为哈哈大笑,左手拉起荀圭,右手拍着荀圭的肩膀:“好小子,果然有一手。哪怕是造化境,像你这样卑躬屈膝不惜以身为饵的,也是世间难寻啊!哈哈哈哈···那你之前还那么义愤填膺?” 荀圭嘿嘿一笑,任由赵无为拉着自己的手,笑道:“小子虽然修为还算过得去,但是癖好有些···先前见了夫人,实在是心神飘摇气血浮动,让前辈见笑了。” 赵无为仰天长笑:“小友怕是要失望了,那不是我夫人。我与她只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 荀圭果然“大失所望”:“那还有什么意思!” 赵无为看着荀圭:“小友可有看的不爽的合道?就拿他开刀如何?” 荀圭想了想,说道:“还真有,先前去锻城修理兵器,那个死老头子收的死贵!不如就说有天将陨铁,不信他不来。” 赵无为有些迟疑:“虽说我等不太怕天道,但是陨铁这东西,还需要有纯粹的天道气息···” 荀圭直接掏出玉佩:“我是天道气运之子,气息我有啊!我只是不想再受天道摆布,” 赵无为紧紧握住荀圭的手:“好好好!就这么办!” 荀圭也紧紧地握住赵无为的手:“就这么办!雷来!” 赵无为愣了一下,随即抬头看向天上,只见之前出现的黑云压根没有散去。猛地回头看荀圭,荀圭露出一嘴大白牙:“你不会真以为,天道之子会跟你们一样吧?” 赵无为怒吼:“贱人,你敢!”话音未落,一道白光瞬间包裹住了荀圭和赵无为,紧接着一点雷声传来,荀圭瞬间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荀圭终于清醒了过来,看着眼前一片焦黑,浑身冒着热气不成人形的赵无为,荀圭笑了:“我就知道,对付你们这种邪祟,还是天雷最有效!不管在哪个世界都一样。” 赵无为还吊着一口气:“你···你,你为何不用自身法力?这样即便是死,我也,也服气···” 荀圭歪着头看着焦炭赵无为:“你丧失人性已经疯了,我又没有。有天道之力可用,我为何要逞匹夫之勇?” 赵无为吱吱咯咯的抬起头,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荀圭:“这样的战斗,一点都不爽利!你,咳咳,你若是天道之力附身,也可杀我,为何要和我一起扛这一道天雷?” 荀圭没想过,他都要死了还在乎这个。摸了摸下巴,荀圭说道:“我都说了我是天道之子,不是天道气运之子,是天道之子哦!天雷对我来说,很有好处的哦!” 赵无为愣住了,荀圭的眼神、语气都很真诚,看着一脸诚恳的荀圭,赵无为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等了半天,憋出一句:“不只是气运?” 荀圭点点头,不发一言,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赵无为。 赵无为咬紧牙关,双指并拢指着荀圭,指了一会儿,突然放下了手,努力地往荀圭跟前拱了两步。荀圭有些疑惑,却听赵无为小声说道:“那你要不要试试我?煎炒烹炸我都试过,你帮帮我,吃一口,告诉我雷劈的是什么味道?” 荀圭大脑都要宕机了。看着一脸认真的赵无为,忍不住问道:“所以他们都是为了力量,你是纯为了口舌之欲?” 这次换赵无为一言不发,只是努力抬手,往荀圭嘴边送,那双眼睛里有无以伦比的渴望,好像只要荀圭啃一口,他就当真可以瞑目了。 荀圭摇了摇头:“没人吃过粪便,但都知道那玩意儿难吃,你这一身冤魂缠绕孽煞遍布的,比粪便还臭!” 噼啪一声,有一个看不见的东西碎了。赵无为的手无力的垂了下去。荀圭伸手一招,定风波刀瞬间飞到手中,看着眼前的焦炭,荀圭猛地挥刀劈下。 赵无为猛地起身,空手入白刃,死死的卡住了荀圭的刀刃,他满脸焦炭七孔流血,咬着牙死盯着荀圭:“小子!我都已经···在装死了,你为何不放过我?天下凡人何止亿万,入口几个有什么要紧?那些合道,那些人甚至比我更狠,我弄了他们也算是替天行道···” “住口!”荀圭怒喝,“死到临头还噶狡辩?你救了一人,难道就可以抵消杀人的罪过吗?天行有道日月有常,生前行善来生自有福报,生前为恶死后必定严惩!你当后土娘娘六道轮回十殿阎罗是虚妄吗?!死!!!!!” 荀圭就像切豆腐一般把赵无为切开了。在感应之中,赵无为一点灵光渐渐消散,消散殆尽之前,荀圭听到了他最后一句:“原来真有死后世界啊···清心妹子,我来找你了。” 荀圭摇了摇头,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你做了一辈子恶事,说了一辈子坏话,死前最后一句是好话又有什么用呢? “找我?死都死了还如此恶心!”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荀圭猛地回头,只见一个半透明的风韵犹存的身影站在远处那一棵不知名花树下。荀圭张大了嘴,难以置信的问道:“赵清心?你居然真的存在,不是他编出来的?” 树下妇人正是赵清心,她屈膝下拜:“多谢公子为民除害替天行道。妾身当全心侍奉以报大恩,不过此时,当务之急是去除主持阵法,请公子恕我无礼之罪。” 没等荀圭点头,赵清心直接化作一片粉色光华,融入那棵花树之中,然后花树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起来,从一颗碗口粗围墙那么高的树,十几息之间,就长成了十丈高一人合抱粗的大树。 大树的枝丫晃动起来,带起满天花瓣,花瓣飘动几下,然后就如流星一般,飞速赶去城中不同地方。片刻之后,数以千计的花瓣散落各处,然后一道肉眼可见的半透明罩子从下往上升起,最后完完全全的罩住了整个心城。 荀圭张着大嘴看着天:“还真有阵法啊···” 一零六 这可是正经的仙侠 随着阵法渐渐成型,荀圭终于见到了真正的赵清心。 眼前这个女子,和先前赵无为假装的一模一样,只是眼前这位明显不是活人,半透明的身影摇摇晃晃,好像随时会被风吹散一样。 荀圭拱手施礼:“见过赵娘子。” 赵清心盈盈下拜:“多谢公子仗义出手。” 荀圭点点头,问道:“赵娘子,这座阵法是什么用途?不会真的是···” 赵清心笑了:“少侠不必多虑,这座阵法其实是城防大阵,赵无为那个该死的,为了自己的修为,把守阵的修士都···”叹了口气,赵清心继续说道:“我只不过是勉强维持而已。” 荀圭也摇了摇头:“世间禽兽何其多,总能让我遇上。” 赵清心苦笑:“少侠身负天道之力,自然是被天道推着走,虽说是行善积德,但造下杀孽也是实打实的。少侠,你···你只怕不能一路杀过去了。” 荀圭悚然一惊,沉下心细细感悟,果然,这次也没有天道奖励,也没有心城的天道玉佩出来。荀圭惊疑不定,看着赵清心问道:“赵娘子竟然知道我的情况?如果可以的话,还请细说。” 赵清心看了看天,低下头想了一会儿,过了半晌,这才好像下定了决心,伸手说道:“少侠请随我来。” 荀圭跟着赵清心,来到了围墙边那一棵花树下。赵清心挥手之间,花树上面所有花朵瞬间掉落,一阵清风吹起,满天花瓣飞舞不停,最终形成了一个,花瓣组成的球形罩子。 荀圭皱着眉头,眼前赵清心的身形更加虚幻,已经能清楚的看见她身后的景象了。看样子是付出了很大代价。 赵清心席地而坐,那姿态分明就是没有力气了瘫坐下去了。荀圭没好意思上手扶住她,只好和她面对面的坐下来了。 闭上双眼调息了一会儿,赵清心终于开口了:“少侠,我长话短说,如今天道分裂,玄天对一众合道的领域,控制不足,如果是普通的天道气运之子,天道只需赐下气运,俗话说就是运气好点,比如遇上良师、捡到宝物、遇见奇遇之类。 但是少侠你完全不一样,你是天道之子,凡间有句话叫‘父债子偿’,你有天道之力可以动用,但同时也会背负天道的各种负面效果,比如分裂,比如消耗过大。” 荀圭沉默一会儿,低声说道:“杀赵无为这样的合道,要我五十年寿元。” 赵清心长叹一声:“如果天道正常,你就是天下第一,无人可挡。” 荀圭洒然一笑:“如果天道正常,我不会来到这里,只会是个无名之辈,一辈子过去也就过去了。我赚大了!” 赵清心又笑了笑:“少侠,你要剩余的九百年寿元,还是要一百年的高歌猛进,也许到最后,你就如同凡间的烟花一般,转瞬即逝。” 荀圭想都没想:“可以把那些混账都砍死吗?可以!” 赵清心忍不住问道:“少侠,我不知你来自何方,但寿元永远是所有生灵亘古以来都在追求的,你为何毫不在意呢?” 荀圭哈哈大笑:“前人有言: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我本来就是几十年匆匆而过的凡人,一百岁都是长寿,更何况还有机会实现愿望呢?” 赵清心笑意更深:“少侠有什么愿望?” 荀圭想了想,说道:“我家那边总喊着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我来到这个世界,不是为了证明我比别人强,而是要证明,我要做的事,一定会实现!” 赵清心一言不发,只是歪头看着荀圭。 荀圭也笑而不语,左手用食指和大拇指围了一个圆。右手挡在了左手上。 赵清心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手势是个谐音。想了半天不明白,索性不想了,直接说道:“少侠,玄天世界的修行境界,其实只是一种实力的归纳,主流的修炼体系,其实有九种:勘破玄关的玄道,肉身成圣的武道,人器合一的器道,修真练气的真道,这四类是以自身修为为主。还有炼药成丹的丹道,信仰祭祀神明的神教道,役使傀儡的傀儡道,传习教育为主的教化道,这四类是以外物修行为主。其中教化道最特殊,以儒家为主,其他修行者也可以获得教化功德。” 荀圭掰着手指数了数,问道:“这只有八个啊,还有一个呢?” 赵清心身形突然破灭,化作点点星光,眨眼之间又凝结成一枚树种。她的声音回荡在荀圭耳边:“最后一个就是仙道,然仙道不可见,仙人不可追。古往今来只有传说而已。少侠,你要完成你的目标,至少要去七大小世界修行一遍,我用最后的法力为你打开通道,时间不多,请速下决心!”、 虽然不太明白,但荀圭大概猜到,赵清心是要把自己送到一个小世界,然后每一种道都修习一遍,最后再回到玄天大世界砍人,听上去,还挺好玩的! 荀圭早就觉得自己穿越过来,纯度不够,现在终于可以把退婚,喊话,报复,扮猪吃老虎,迎击天外之敌这一条龙都过一遍啦!(^-^)v开心呢! “玄道!那必须是玄道。”荀圭对着空处大喊。 赵清心的声音越来越弱:“好。少侠请放松心神,我送你去震雷大陆。少侠切记,穿梭时空消耗不小,你将只剩下三十年寿元,务必在三十年之内达到顶峰,破开虚空去下一个小世界续命!经历七大小世界之后,回到玄天大世界,才能得到更久的寿元!少侠,一路珍重!” 荀圭心神巨震:“什么玩意儿就三十年???你这不是坑我吗!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喂你说话啊!” 回答荀圭的,是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隐约之间,他看见赵清心所化的树种,化作一点星光朝天上飞去。 荀圭最后的意识是:“只给种子就算了,我还没用上就收回去了?天道果然是天道,你不地道啊!!!” 一零七 这玩意儿有点耳熟啊 且不说种子的事。荀圭失去意识之后,包裹住荀圭和赵清心的花瓣球突然散开,巨大的花树也是瞬间枯萎。 树干和花瓣纷纷消散化作一道灵光,把荀圭整个人包裹住了。远处天边,有一片遁光闪烁,几乎是一瞬间,遁光就出现在花树的位置。 “嘿!”一个白脸阴柔男子瞬间出手,一个巨大掌印向着荀圭打来,只是迟了一点,荀圭身后出现一道黑洞,黑洞爆发出惊人的吸力瞬间就把荀圭吸了进去。 不光是白脸男子,其他人也是纷纷后退。就在退后的一瞬间,黑洞眨眼之间又消失了,连带着荀圭一起消失。 “哼!赵清心!”一个老妇人狠狠地顿了下拐杖,“又让她得手一个。” 一个宝相庄严的大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赵施主与此子有缘,我也不便相争。” “人都走了,”一个背剑老道冷哼一声,“这会儿装什么大度!此子一身天道之力浓郁之极,我们只要拿下,别说我一人,在场各位人人受益。” “切,说是人人受益,说不定你就一个人夺舍了,”一位妖娆女子舔了舔嘴唇,“等你夺舍之后,我们难道还能把你放上案板不成?” 众人齐齐冷笑一声,不欢而散。 再说荀圭,他抱着膝盖,就像是在母胎之中的样子,被一片灵光包裹,飞速在虚空之中前行,虚空之中没有时间概念,灵光笔直往上飞行,从灵光的角度往下看,一片广阔无比的大地出现在眼前,大地边缘,实体与虚空在不断交替,不是虚空吞噬掉大地,就是大地延展,改变虚空。 整片大地就不知多少亿万里宽广,隐约有一层薄膜覆盖,薄膜外,有大小不同的黑影趴在上面,或用手爪,或用兵器,一刻不停的在攻击薄膜,妄图进入这片天地。 大地周围,有数以百计的星辰,围绕着大地旋转,这些星辰都自有轨迹。有的星辰蓝天白云气候宜人,有的星辰死气沉沉一片荒凉。更有不少星辰,被黑影笼罩,黑影就像是在吮吸一般,瞬息之间,星辰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壮大,同时星辰也在不断的破裂缩小。 星辰之中有比较大的,上面笼罩着不同颜色的罩子,在抵抗那些黑影。有一个白光十分明显的星辰,荀圭一定熟悉,那是翅膀光球的世界,也就是信仰为主的神教道世界。而此次荀圭先要去的地方,是一颗淡黄色气息的星辰,也就是玄道世界。 虚空之中,不少黑影破开薄膜无果,转头直奔荀圭而来,在这些大如星辰的黑影面前,荀圭就像是一个面对山岳的蝼蚁。似是感受到了这些黑影的动作,包裹荀圭的灵光加快了速度,只是随着速度加快,灵光逐渐开始消散,不知道能不能撑到荀圭到达。 正此时,一位身高万丈,面色严肃不怒自威,手持一对开天斧,赤膊上身,围着一条龙做的龙皮裙,浑身淤血的神祗,看到了那一片黑影之中的灵光。 神目大放光芒,霎那间洞穿万里虚空,目光所到之处,那些黑影如同积雪遇见阳光一般消散,神祗心有所感,持着一对开天斧感慨道:“礼赞天道,礼赞天道之子,此灵胎圣婴也,区区邪魔安敢放肆!” 大斧一挥,目之所及的黑影尽皆消散,驱魔护法大威天龙神,大手一招,黑影消散的地方,出现了不少晶核,晶核被天龙神召到面前,只见祂张嘴一吹,晶核瞬间融化,眨眼间又变作一件披风,披风灵性十足,围着天龙神转了三圈,嗖的一下就飞到了荀圭身边,直接包裹住了荀圭。 有了披风的帮助,包裹着荀圭的灵光压力大减,速度骤然加快,而且披风也在散发着神圣气息,驱散一路黑影。片刻之后,披风带着荀圭来到了淡黄色星辰面前,灵光也在这一刻消失,披风脱离荀圭旋转起来,用自己的边缘部分,在淡黄色薄膜上切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 玄道世界感应到荀圭,嗖的一下就把荀圭吸了进去。披风看着荀圭进去,这才一路折返,回到了天龙神跟前,披风抖了两下,一枚树种掉落在天龙神脚下。 种子噗的一下就开始榨干发芽,眨眼之间就长成一棵巨树,巨树遮天蔽日,比天龙神还要高出一大截,天龙神看着巨树上那一瞬间绽放的花朵,不由得放下巨斧,五体投地顶礼膜拜:“礼赞天道,礼赞天道。得此神树相助,我镇守此处可无忧了。” 行完礼,天龙神起身长叹:“可惜天道衰微,值此天翻地覆之际,我与神树这样的旧神也不过百年寿元。”说罢,天龙神看向玄道世界,目光坚定:“圣婴秉承大气运而来,必有一番作为。” 没错,天龙神就是荀圭在道士墓里吹出来那个,还别说,血魔宗,也就是现在的天龙教效率不错。而在天龙神眼中,这个世界最亮的几位神祗,则是孙瑀:太上长清洞虚无极先天圣人,大贤大德至圣公心教化先师,先觉广法大悟无垢金身佛陀,这三位。 三位大神脚下,有众多小弟围绕,这些神祗就是地上人们抬头所见满天星辰,稳稳地守护着这片天地,也牢牢地禁锢住这片天地。 天龙神的位置只在这片世界边缘,一神一树高过万丈,但在这些大神面前,就像小孩和小树苗一样矮小。 大卫天龙神看着玄道世界,知道自己感受不到荀圭的气息。这才提起双斧,在一众大神的冷眼旁观中,继续不停地砍杀着虚空中袭来的黑影 ····· 今天是摩云宗招新的大日子,天南海北的来了数万人,大部分都是大人带小孩,也有不少面色坚毅的青少年,背着行囊,拿着兵器一步一步的走着。 摩云宗是方圆千里最大的宗门,在整个赵国也是排的上号的,在三国之间也是数得着的修玄圣地,道玄宗发布的榜单里,也是一百名中,排一百的存在。 “大哥,一百之中排一百,真的很强么?”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面色黝黑,身材精瘦的青年。 精瘦青年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你就说数不数得着吧!整片大陆宗门大大小小的上千个,排到一百已经很厉害了好不好!小妹,你不要好···好什么来着?” 小妹苦笑一声:“好高骛远。道理我都懂。可是大哥,你就这么确定咱俩能加入?” 大哥嘿嘿一笑,露出一嘴雪白牙齿:“咱家虽然没落了,但是祖上留下的令牌做不了假!实在不行,你入门修炼,我当个杂役也行啊!等你修炼有成,大哥就靠你照顾了!” 说到这儿,精瘦青年一脸憧憬:“等你有了修为,就给我置办一间大屋子,买他几千亩地,我呢,就在家天天老婆孩子热炕头!哎,想想都过瘾!小妹,你可一定要加油啊,咱家虽然没钱,但你从小读书就灵,你一定要争气啊!” 小妹甜甜的笑了:“放心吧哥!你呀,做梦都不敢太大胆,我再努努力,给你娶个玄侍都行!” 精瘦青年嘿嘿笑着不搭话,开心的眼泪从嘴角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这个世界修炼一种叫“玄气”的灵气,修为从低到高分为纳灵,玄动,玄侍,玄心,玄魂,玄尊,玄威七个境界。 精瘦青年是个普通人,没有半点玄气修为,这个小女孩,十二岁的年纪,就已经是玄动修为,有千斤之力,可以御物飞行了。 小女孩看着自己大哥这幅傻样,心疼的给他擦了擦汗:“大哥,你为什么一定要带上这个人啊?我们又不认识他。” 青年回头看着身后板车上的荀圭,小声说道:“小妹,你说他长得怎么样?” 小妹可爱的脸蛋一红:“哥你说什么呢!” 青年没觉察到妹妹的害羞,停了下来,看着荀圭说道:“看他衣服,一点没脏一点没破,明明人都已经摔晕过去了···而且这样的相貌,还有这白嫩的皮肤,他一定是个世家子弟!” 说罢,双眼通红的青年转头看着小妹:“青鸟,我青家可不是当年的名门望族了,有了机会就一定要抓住!不是哥哥不心疼你,他要是有意,你与他做妾室都行!实在没机会,有他一个许诺,不说保我们一世,哪怕有几颗丹药丹药,对你也是天大的好处!” 青鸟愣了一愣,转头看着昏迷不醒的荀圭,又回头看着自己哥哥。青年瞪着红彤彤的双眼,一字一句说道:“我青峰,绝不忘大仇,此生必报,不惜代价!” 青鸟也跟着一字一句说道:“我青鸟,绝不忘大仇,此生必报,不惜代价!” 说罢,青鸟上前握住了青峰的手:“大哥,那个女人鼠目寸光,以后我出人头地,定让她跪在你面前道歉!” 青峰身体颤抖起来:“我青家落寞,退婚也就罢了,毁我窍穴断我经脉,差点还陷你于险地!待我查明是谁害了我青家,我先报家族大仇,接着就要让这个贱人付出代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荀圭一个鲤鱼打挺:“莫欺少年穷!诶?好熟悉的台词!” 一零八 你看不起谁呢! 荀圭的突然起身,把姐妹二人吓了一大跳,即便青鸟有玄动的修为,还是吓得心脏突突突跳个不停。 青峰冷静下来,拱手问道:“这位公子,你无恙···否?” 荀圭听着,这边口音和大世界没什么区别,随口回道:“无恙无恙,我现在是在哪儿?” 青峰愣了一下,回道:“此处距离摩云宗山门不足百里,少侠不是来参加摩云大选的吗?” 宗门?大选?荀圭愣了一下,感受到自己身体没啥问题之后,荀圭笑道:“怎么会呢,我都到这里了,当然是来参加的。” 青峰看荀圭有些不自然,不免有些怀疑,一边暗地里捏了捏妹妹的手,示意她警惕起来,一边客气的说道:“公子,我们兄妹是在十几里外的山涧发现的你,你昏迷不醒,我这才把你拉在车上,如今你醒了···” 荀圭看了看身下的板车,又看到了这对兄妹背着的包裹,连连致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我是喝多了,行功不稳,这才掉了下去。” 兄妹二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这语气可太世家公子了,喝多了掉下山崖合理吗?合理,很特么合理! 眼见着兄妹二人还盯着自己,荀圭不由得问道:“继续走啊,愣着干什么?” 看着荀圭这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兄妹二人虽然有气,但还是一言不发继续赶路,一是摸不清荀圭的脾气和修为,二是还想着荀圭会不会随便拿点东西感谢一下。 要知道,像这样的公子哥,随手丢点东西出来,对落魄的他们来说,都是很好的。 青峰毕竟是个凡人,虽是咬牙坚持,但也越来越慢了。在青鸟的坚持下,这才把拉车的任务交给了青鸟。青鸟毕竟有修为在身,速度快了很多,青峰看着又睡了过去的荀圭,一脸无奈的跟在板车旁边小跑。 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三人赶到了摩云宗大门口,此时虽然傍晚,但这里还是排着长队。队伍尽头大门下边,一位老者领着八个弟子,男左女右各守一边,快速遴选前来参选的青少年。老者身后,站着衣着各异,年龄不一的几十个青少年,男女都有。 “十六岁还只是个纳灵,你也好意思来?”“歪瓜裂枣,让你入门岂不是拉低集美们的颜值水平?走远些!”“咦,十四岁就有玄动境界,是个可造之材,长老!” 老者点点头,伸手一招,被选上的孩子就飞到了自己身边,混在了身后一帮孩子里。 兄妹二人老老实实排队,看着这样的遴选不由得松了口气,青鸟年纪不大修为足够,相貌更是称得上清秀可爱,再加上有先祖留下的令牌,入门是十拿九稳的事。 二人拉着板车,眼见着天色黑了下来,老者一挥手,一个黄色光球飞上天空,把这一片十几亩地照的亮如白昼。 终于,饥肠辘辘的兄妹二人来到了队伍跟前,此时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青鸟从怀里掏出一枚黑色的摩云令,递了过去:“师姐请看。” 衣服最华丽的女子吃了一惊,小心的接过令牌,转身递到老者面前:“长老请看,这是摩云令。” 一直眯着眼的老者睁大双眼,双手散发玄气,仔细感应,满脸褶子笑开了花,看着兄妹二人,和蔼可亲的说道:“原来是宗门友好家族的后人。” 兄妹二人大喜,这么好说话,妹妹仅凭自己的修为就能入宗,哥哥就算修炼不了,先混个职位谋个生计也不错啊!以后再想办法恢复经脉不迟。 谁知老者往前走了两步,突然面色一变:“你们两个虽然忠心耿耿,但也不要失了礼数,还不快把你们少爷叫醒!我也好带他去面见宗主。” 青家兄妹面面相觑,互相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粗布衣裳,又看了看帅的惨绝人寰,一身高档法袍的荀圭,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老者看着兄妹二人懂也不懂,一拍脑门,自嘲道:“是我疏忽了,险些让你们难做。”说罢,他满脸堆笑凑到板车面前:“公子,公子醒一醒,到地方啦,快起来吧。” 荀圭不是故意要睡的。虽说是新到了一个小世界,但是天道毕竟是天道,再虚弱的天道也比小世界强得多,玄天大世界的意志干涉下,玄道小世界迅速的帮荀圭改善身体,以适应这个世界的修炼方式。 荀圭不是被叫醒的,不过是改善完毕自然醒。荀圭一个起身,把老者吓了一跳。看着面色不善的荀圭,老者拱手笑道:“公子,在下是接待长老云影。公子睡好了吗?” 感受了一下自身,肉身力量被削弱到只剩下三分之一,经脉之中流淌着一种淡黄色气息,流转不止生生不息,脑海里多了一些关于淡黄气息的运转之法。看着眼前一脸谄媚的云影,荀圭眉头一挑: “接待?还好意思叫长老?就是你扰我清梦?” “不敢不敢···”云影尴尬的笑笑,“不过公子既然到达,还是第一时间随我去见宗主才是。” 荀圭心说果然不错,素未谋面就这么客气,你要是太客气,反而会让对方觉得你底气不足。 毕竟所有小说里都是这么干的不是?虽说自己这样有点像个反派。 荀圭一个翻身下了车,云影观察了一下,又是一记马屁:“公子不过十四岁年纪,就有玄侍修为,少年英雄也!” 云影声音不小,周围人群都发出了惊呼声:“玄侍修为?十四岁?好家伙啊!”“这哪怕放在排名更前的大宗,也是精英弟子啊!”“就是就是,难怪长老如此客气。” 负责遴选的女弟子们看着年纪轻轻修为又高更是帅的不行的荀圭,纷纷转动眼珠开始琢磨,一旁的男弟子们都要酸掉牙了。 “玄侍?不可能!”在门内等待的被选出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不和谐的声音。一个少年跳了出来,看了下给一眼,指着荀圭就骂:“小杂种,你分明不是···” 话音未落,荀圭一个闪身就到了那人面前,一个大嘴巴子就打断了他的话。 那人捂着脸突出几颗牙,惊恐的看着荀圭。荀圭冷哼一声,一指身后青峰:“我只不过派了个下人,你们就当那是我?有眼无珠的东西!” 众人纷纷看向青峰,青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虽然不太明白荀圭为什么要顶替自己的身份,但目前来看,这对自己来说反而有好处,有人在明处当挡箭牌,自己和妹妹在暗处发育更安全。 想通了这一点,青峰和青鸟交换了一个眼神,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大声说道:“我家···少爷天纵之才,略施小计而已!” 青鸟也咬牙出列,高声说道:“我青家横遭劫难,此仇日后必有计较!眼下还请各位,看在我青家先人的面子上,体谅一二。” 荀圭深深地看了青鸟一眼,这丫头倒是个会赶鸭子上架的,本来荀圭想的是,回头自己易个容,再把青峰易容成自己的样子,就可以跑路了。这丫头这么一说,自己一时半会儿还不太好走。 这是荀圭的原则,在没有摸清状况之前,不要轻易地加入某个势力,和自己有联系的人越多,自己的身份就更容易给自己带来危险。一个大世界天道之子,比一个家族败落的公子哥,更容易被盯上。 云影也板着个脸,对躺在地上的少年说道:“你们冯家与青家的事,我也略有耳闻。不过事都过去三年,你们日后有什么计较是你们的事,不要在我摩云宗捣乱!” 吐血少年悻悻回到了队伍中,摩云宗怎么说也是排的上号的宗门,几个家族之间的“小事”,在宗门面前实在算不得什么。 云影又笑道:“青公子,我们宗门只看资质心性,只要你在宗门勤加修炼,日后有所成就,再去计较不迟。” 荀圭点点头:“自当如此。对了云长老,这两个侍从我用惯了,可否···” 云影开心的笑了,这样的修行天才,不管家世出身如何,日后肯定是宗门重点培养,更何况又是有摩云令的,资源比一般的精英弟子都要多,与他交好对自己也是大有益处。 云影一边施法带起荀圭三人,一边笑着说道:“无妨无妨,精英们只需勤加修炼,自然是要有人处理杂事。从外面带人的多了去了,青公子大可放心。” 说着,云影看着青家兄妹厉声说道:“你们二人要尽心服侍,只要做得好,日后赐你们一些丹药法门也无不可···咦?” 话音刚落,云影惊讶了一下,看着荀圭问道:“青公子,你这侍女···” 荀圭骄傲一笑:“既然是贴身侍女,修为资质可不能差,不然带出去岂不是落了我的面子!至于那个,看在他假扮我引走仇敌,修为尽废的情分上,以后给他一世富贵,再保他子孙三代也就够了。” 云影连连点头:“公子仁义,对待下人尚且如此,日后对待同门必然不差,这是我摩云宗之幸啊。” 荀圭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哪里哪里,日后还要长老多多照拂。只是家族衰落,再无半分余财,只有日后为宗门立功,得了赏赐,再来感谢长老盛情。” 云影满意的摸了摸胡子,心说不愧是大家族出身的,哪怕家道中落,这接人待物还是挺不错。 云影虽然市侩,但也是实打实的玄魂境界,飞行速度很快。不多时就降落在一座大殿前面。转身随意说了一声:“你们在此等候,我要带你家公子面见掌门。” 青峰和青鸟老老实实低头称是,安心等在外面。云影这才客气的一伸手:“青公子,请。” 荀圭拱手回礼:“有劳长老。”跟着一起进了大殿。 大殿之中,十二根巨柱分列两旁,大殿天花板上,是满天星斗图;星空之下的地面,装饰着群山,祥云,众鼎,瑞兽图案。大殿正中宝座之上,一位壮汉身穿锦袍,端坐在那里。 云影拉着荀圭一揖到底:“见过宗主。”荀圭跟着说道:“末学后进,拜见摩云宗主···” 云影传音提醒道:“摩天伦。” 荀圭急忙接道:“摩前辈。” 摩天伦一指云影:“你这点人情世故的小心思,要是用在修炼上,都能做一任传功长老了。先退下吧。” 云影不以为意,嘿嘿笑道:“宗主教训的是。”接着转身就走。 摩天伦看了看荀圭:“云影为人市侩,眼光却是不错的,是个好苗子。少年,你来自丰南郡的青家?不错,十四岁就有玄侍境界,根底也很扎实。”说罢,摩天伦沉吟起来。 荀圭耐心地等待,摩天伦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当个内门弟子,明日你去选一位名师拜在门下吧。” 荀圭心说内门身份不够,有点怕死啊!当即鼓足勇气,一脸不屑的大声说道:“你看不起谁!我要做你的亲传弟子!” 一零九 装起来了 摩天伦稍稍坐直了身子,饶有兴趣的看着荀圭:“少年人,你为什么这么自信?” 荀圭直愣愣的说道:“小子年纪轻轻没有自保之力,唯有拜在您这样的强者门下,才有机会成长。况且我有自信,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栽培。” 摩天伦笑了笑没说话,突然眼中金光一闪,荀圭霎那间汗毛直竖,片刻之后,摩天伦站了起来:“小子,你不会真以为,我和那些鼠辈一样好骗?!” 这句话明显动用了法力,荀圭感觉到自己的耳膜和整座大殿一起震了震。咽了口唾沫,荀圭梗着脖子说道:“我没有什么坏心思,况且如果不是我,那个云影也不会让我把青家兄妹带进来。” 摩天伦沉默了一下,不知从何处取出那一枚摩云令,摩挲了一会儿,他轻叹一声:“也罢,你且留下做个精英弟子,真传什么的,等日后观察过再说。” 说罢,摩天伦一挥手,青家兄妹就出现在了荀圭眼前。三人大眼瞪小眼,摩天伦和蔼一笑:“不必惊慌,这小子早都露底了,你们以后就留在我身边修行吧。” 青家兄妹对视一眼,直接拜倒在地三拜九叩,口称师尊。 摩天伦点点头:“我与你们姑祖母有些交情,那时我就知道,她有一枚祖上传下来的摩云令,我不知道那枚令牌,为什么是她一个女子掌管,但···”说着,摩天伦摇了摇头:“既然你们来了,我也会尽心栽培。” 他招了招手,青家兄妹就出现在了身边,片刻之后,荀圭抬头看去,只见青峰一身黝黑皮肤变得白白嫩嫩,青鸟楚楚动人更加可爱,只是二人身上却,遍布黑泥,荀圭隐约之间还闻到了不少臭味。 荀圭暗叹一声果然是故人,当下开口道:“你们二人,有宗主亲自出手,为你们伐毛洗髓,还不快道谢?” 青家兄妹大喜过望,又是跪地拜谢。 摩天伦深深看了荀圭一眼,随手扔出一枚令牌:“我看你也不是个安心修炼的料子,你去给云影打下手吧。”话音刚落,摩天伦就带着青家兄妹消失了。 荀圭接过令牌一看,上书:“摩云使”三个大字。反过来一看,背面写着“二副” 正在疑惑这玩意儿有什么用,只听身后有人呼唤,转身一看,正是云影站在殿外,一脸笑容:“公子,如何啦?” 荀圭快步走了过去,递过令牌:“小子见过上司,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啊。” 云影看了看令牌,连连惊叹:“哎呀哎呀不得了啊,宗主竟然一来就交给你一个肥缺。”说着把令牌还给荀圭:“青师弟···” 荀圭一个抬手打断:“师兄,在下姓荀单名一个‘圭’,我那两个所谓的‘仆人’,才是青家正主。我也是受人之托,此事宗主已经知晓,还请师兄保密啊···” 云影愣了一下,连连点头:“师弟果然是少年英雄,千里护送至此,宗主青眼有加也是应有之意。荀师弟,且随我来。” 荀圭点点头跟上。云影十分健谈,一边走一边介绍: “我摩云宗已有千载传承,以宗主所在摩云峰为主峰,有七大山头护卫,分别是主管对外接待、宣战的外事堂,处理内部需求、弟子管理之类的内务堂,炼丹的丹峰,炼器的百炼峰。啊,这四类其他宗门也都是有的,最多是名字有些区别。” “除此之外,有进取峰,负责招纳、教导入门弟子,进修弟子。有砥柱峰,负责中流弟子,精英弟子的管理和栽培。” 飞在半空中看了看地势,说完这些,云影笑着对荀圭说道:“最后就是宗主亲自领着的摩云堂。其中就是亲传弟子,每一位宗主,所教导的弟子也不过寥寥数人。宗主半步玄尊境界,哪怕师弟你天资卓绝,想要继承我摩云宗衣钵,也不是简单的事。” 荀圭一愣,紧接着大笑起来:“哈哈哈···师兄莫要调笑,师弟我年纪虽小,也不是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只是先让宗主看我一看,也好放心查验故人之后的身份呐” 云影接着笑了起来:“师弟果然是妙人。来来来,我带你领取一应物品。” 于是,云影带着荀圭,先去外事堂,也就是云影负责,以后荀圭也在这里上班的地方,登记了荀圭来的时间和目的,以及荀圭的外貌特征,修为境界。领取了一枚小小的印章,刻着荀圭的名字;然后去内务堂领取了一枚储物戒,戒指里有这个月发下的玄灵石,和荀圭的宗门制服,以及一枚树叶状的玉佩,这枚玉佩放大之后是一枚飞行法器,速度不快,但很稳。 然后去百炼峰领取了一双法器长靴,一双金属手套。荀圭穿戴好制服、长靴,戴上手套。云影适时指导:“师弟,调动玄气激活手套。”荀圭照做,于是手套软化流动,最后覆盖了整个双臂,最终变得透明,就好像和双手融为一体一样。 云影笑道:“这是我摩云宗特有的法器,‘摩云爪’。既可御敌也可伤人,用来攀爬陡峭高峰更是绝佳。师弟你要知道,摩云峰秘境之中,谁攀爬摩云峰主脉最高,就可以获得更好的前辈传承,不少弟子在试炼之后,一步登天呐!” 荀圭看着双手,心说“摩云”,但却是物理摩云,玄幻但不完全玄幻。 接着,云影又领着荀圭领取了丹药,然后带着荀圭回到了外事堂,亲自把荀圭安排在一间小院子之后,云影这才语重心长的说道:“师弟,我既然叫你一声师弟,有些事还是先交待你一声。宗主虽然给了你一个肥缺,但你不要以为,你就这样可以···你懂么?” 荀圭连连点头:“我懂的。师兄你一切如常,我除了领一份薪水,绝不插手任何事,只管修炼就是。” 云影老怀大慰:“师弟真是···真是妙人。师兄也不亏待你,我每月给你多一倍的玄灵石和丹药。一日三顿绝不慢待,灵酒保证你每日一壶,你只要不闹事,日后想走也随你,如何?” 荀圭心悦诚服的弯腰作揖:“师兄果真是看透了这世间事,竟然如此通透。” 云影笑而不语,直接离开去做事了。 等人走后,荀圭看了看院子,有水渠花圃果树,散发着清香,三间屋子,卧室、练功静室和客厅,器具齐备干净整洁。 荀圭长舒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自己现在也是这,前一百大宗门里排名第一百的大宗的弟子了,继承衣钵那是扯淡,只要自己安心修炼,不管是大世界还是小世界,天道肯定会给自己指路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干就完了。 关好门窗,荀圭在练功静室里盘膝坐下,服下一枚通络丹,荀圭慢慢感受着体内气流在经脉之中流动,心中却有些寂寞,总感觉差了什么。 荀圭“刷”的一下站了起来:“卧槽!大黄!别死在打斗之中了吧!希望那件软甲可以保它一命···”荀圭又有些失落,大黄运气那么好跑得那么快,肯定是没事的,就是自己少了个说话的对象,十分无趣,再怎么说,大黄也是和自己一样的穿越者啊! 荀圭收敛了寂寞的心情,重新盘膝坐下。仔细感受着这个世界的气息,也就是玄气在自己体内的流动。 玄气随着荀圭的思维,在周身游走不停,持续不断的温养经脉,逐渐把经脉拓宽,让身体更加适合这个玄气世界。荀圭其实一点都排斥,因为在荀圭看来,所谓修行,前期所有人都是在追求破坏力,只有到了后期,从毁灭中领悟修复,从死亡中见到生命,那才是真的修炼到家了。 所以荀圭一直在想,这个世界那些一拳毁灭一个小世界的人,被称为“仙”,实在有点名不副实,毕竟在荀圭看来,只有那些治病救人起死回生的才叫做“仙”,那些心怀天下济世救民的才是仙。 荀圭心思逐渐安定下来,整个人呼吸之间闪烁着淡黄色光芒。荀圭感觉到一枚明黄色晶石渐渐在自己下丹田中成型,不知道过了多久,“叮”的一声轻灵悦耳的声音响起,这个声音并不强,但是整个外事堂都听见了,荀圭也被这一声给惊醒。 迷茫的起身推开门。荀圭抬手一挥,淡黄色光线浮现,随着手掌挥下的方向,院子的围墙就像是一个馒头,被一个大手按得瘪了下去。 荀圭看着被挤压的硬邦邦的一截砖墙,心说我这是突破了?这好像也不难啊? 云影一脸激动的出现,人未至声先到:“师弟果然是天纵之才,今日下了值,师兄我带你去山下见识见识,为你接风洗尘,庆祝你突破!” 话音未落,云影已经飞到了荀圭跟前,他一巴掌拍在荀圭肩头:“好小子!十四岁的骨龄,竟然这么简单就突破玄侍一阶,老哥我以后怕是要仰仗你啊!” 荀圭笑着回应:“师兄何必如此客气,你我如此有缘,日后定是···” 话音未落,只听轰隆一声。这一声可是声如雷震,修为低的感觉自己的耳膜猛地震了一下,不少人直接晕了过去。 荀圭和云影抬头看,只见天空之上出现一个大黑洞,黑洞之中苍凉寂寥的气息浮现,就像是那无垠的星空一样。正此时,摩天伦的身影突然出现,众人在地面上,仰头看着自己宗主,宗主隔得很远,看起来只有蚂蚁大小。 但那种功法波动,那股面对天象异变毫不畏惧的气质,深深的打动了所有人。 摩天伦正要飞到天边查看,只见黑洞之中突然出现一个红点,红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眨眼之间就如同一个小太阳一般,半个天空都被染得通红,随着红点变成大红球,地面众人也是感觉到越来越热,耳边也开始听到轰隆隆的摩擦大气发出的声音。 红球越来越大,发出的火光逐渐盖住了太阳的光芒,整个世间目之所及都是一片红色,花草树木都开始干枯,枝叶快速变得焦黄,甚至冒出了糊味。 摩天伦眉头一紧,双头抬起猛地往上一推:“云海擎天!” 一声暴喝,摩云宗上下千里方圆所有江河湖泊水分瞬间消失一成,下一秒,以摩天伦为中心,出现了一道洁白的云墙,不仅遮住了漫天热气,云墙飞速往上,直冲红球而去。 只听轰的一声爆响,所有人都开始耳鸣,紧接着就是倾盆大雨。这一阵大雨落下,天上红色淡了许多,那红球散发的热量好像都被对冲掉了。只是那红球在人们视野里,还是越来越大。 摩天伦紧紧握拳,摆好架势,那红球几乎是眨眼就到,摩天伦运起全身玄力,猛地一拳砸向比自己大了几百倍的红色光球。 接着,天地之间白光一闪,所有人瞬间失明,然后一声大到所有人都听不见的声音响起,继而所有人短暂失聪。 包括云影在内的,各大山头长老纷纷飞上天空,启动护山大阵,大阵护持之下,但是没人被震死,只是不少人五脏移位身受重伤。爆炸产生的白光和气浪散尽,长老们才重新看见了天空之上,那个浑身浴血衣衫褴褛的熟悉身影。 摩天伦虽然重伤,但眼见天降火球消失,忍不住仰天长啸:“啊!!!!!!!!!!”这一声长啸里面,是一场战斗之后的酣畅淋漓,是念头通达之后的心旷神怡,是终于破境的大喜过望。 “九十九年!我摩天伦终于踏入玄尊境界!”摩天伦兴奋至极的声音传遍摩云宗上下,“三年后大比,我宗门排位必然上升!诸位,我等共勉!” 摩天伦的声音传到哪里,就帮那里的弟子们恢复了一些伤势,就连虽然很奇怪的没受伤的荀圭,也觉得体内玄气流动的快了不少。接着,就听见排山倒海的齐声应答:“宗主威武!摩云万胜!” 荀圭热血沸腾,虽说自己在大世界随手可杀摩天伦,但这样万众一心的场景,自己却是没见过。忍不住又说了一句:“大丈夫当如是!” 摩天伦低头,深深看了荀圭一眼,瞬间消失。 一一零 你再这么玩我就报警啦! 荀圭搞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大佬都喜欢“深深地”看人一眼,好像这样就能表达出自己的深意。 撇了撇嘴,荀圭打算回屋里继续修炼,虽然不太明白这玄气修炼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原来如此。 刚盘膝坐下,荀圭猛地又站了起来:“卧槽!大黄呢?!我最亲爱的大黄呢?刚刚好像是它的气息啊!被摩天伦一拳打爆啦???” 荀圭冲出门外,看着空无一物的天空,一拍大腿:“嗨呀!大黄我对不起你啊!呜呜呜···” 干嚎了两声,眼眶都没湿。荀圭抹了把脸又打算回屋,这时,摩天伦中气十足的声音再一次传遍整个摩云宗:“宗内弟子听令!天降红球实乃灵气聚集显化,内有异兽现行,本座先前只是破去伪装,如今异兽就在后山,凡玄侍,玄心境界弟子,皆可入山搜寻。” 荀圭激动了,难不成天道把大黄也扔了过来?弟子们更激动了,天降之物啊这可是,若是被自己找到,就算自己保不住,献给自己的后台,也能得到不少好处啊! 摩云山上下顿时热闹起来,有后台的赶紧求装备求法宝支持,没有后台的也开始呼朋唤友,准备争夺这一次机缘。 荀圭站在屋门口想了想,虽然自己是新入门的,但也确实是宗内弟子啊,而且正巧是玄侍境界,况且这所谓的异兽,很有可能就是大黄。 这可是自己的挚爱亲朋,手足兄弟啊,得加油! 看了一圈好像没有人在意自己,荀圭果断脱下了一身摩云宗的制服,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有一个很奇怪的地方,不管是什么储物装备,到了荀圭这里,都会融合成一个普普通通的戒指,里面的东西也会自己合并。 “就是太穷了,这戒指空间着实不小,就是没什值钱的东西。”荀圭一边狂奔一边想到。 事出突然,只有不认识的长老在后山入口维持秩序,没有人查验身份,荀圭混在人群中一头扎进了深山老林。趁人不注意,一个箭步就窜了出去,直接脱离人群。 荀圭感觉到,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在呼唤自己,他坚信那就是大黄。 一路跋山涉水,跑了两刻钟,此处已经是密林之中,荀圭猛地停了下来,一个急刹差点撞树。 拍了拍身上尘土,荀圭环视一周,朗声说道:“哪位师兄,或者师姐在此?在下只想独行,并不想与人同行。” “咯咯咯”一阵笑声传来,一个淡黄的长裙蓬松的头发的姑娘从头顶跳了下来,荀圭抬头看去,可恶的反重力裙子!看样子她刚刚是藏在了树冠之中,一路跟着自己。 眼前这位明眸皓齿笑意盈盈,荀圭却丝毫不敢放松:毕竟自己现在实打实的攻击力就是玄侍境界,虽说防御力还是那么强,但万一被哪个老怪发现,抓回去切片研究,那自己可是遭老罪了。 荀圭拱手抱拳:“美女,请问你为什么跟着我?我没有急支糖浆。“ 女子愣了一下歪头问道:“糖浆?那是什么好喝的么?” 荀圭暗叹一声:“这该死的甜美。”面色不变继续说道:“当我没说过。请问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呢?” 女子低头扭捏起来。等了一会儿,她突然抬手,一道光线嗖的一下直奔荀圭面门。荀圭大惊失色,这道光芒还没到跟前,就感觉锋锐之气尽显。集中精神捕捉到这道光芒,荀圭用尽全力,右手伸出双指夹住。 “好大的力道!”荀圭右手夹住光芒还不行,甚至还需要左手握住右手手腕,这才堪堪接住这一击,“姑娘,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 一边说着,荀圭一边抬起头:“哎?人呢?”这女子却是不见了。荀圭愣在原地好半天,这才想起看看手里是什么,低头一看,却是一个信封。 “难道是天道的使者?给我送挂来的?”想到这里,荀圭急忙拆开信封,刚刚打开,一股香气扑面而来,这股香气很浓,甚至让人有些窒息。 “不会吧?难道是下了毒?”荀圭皱着眉警惕起来,“我忘了我是不是百毒不侵啊?”等了一会儿,荀圭自觉身体没什么异样,这才抽出信纸,展开了阅读起来: “师弟,我一见你,就被你的音容笑貌吸引住了,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修为,真是我的良配···” 荀圭一个战术后仰:“什么玩意这是?情书?我个母胎单身的还会收到情书?”粗粗的扫了一眼后面的内容,大概就是:你我年纪都小,相貌修为一样不少,你要是看我觉得还行,咱俩试着处一处好不好? 刚想随手扔掉,但转念一想,这好歹也是自己收到的第一封情书,又把信纸小心的装进信封,收进了储物戒。站在原地静了静神,再度仔细感应了一番之后,荀圭继续往一个方向飞奔过去。 等荀圭走后,树冠之中又传来了笑声,笑了一会儿,那姑娘闪身出现,跟着荀圭的方向就去了。 一路避过填坑裂谷,绕过各种不知名凶兽的领地,荀圭急速赶路,渐渐地呼吸粗重起来,因为在自己的感应里,大黄的气息居然是在山顶上,平地跑步还行,爬上坡还不减速,体力消耗是真大。 又赶了一阵,荀圭终于顶不住了,这里的植被比先前稀疏了不少,像是到了森林植被和高山草甸的过渡区。荀圭环视一圈,一处一片空地,方圆十几里一棵草都没长,一块孤零零的大石头就矗立在空地中间,隐约有叮叮咚咚的水声传来。 观察了一会儿,荀圭小心翼翼的往前走,谁知走到大石头前面,也没见到什么陷阱机关,看了看眼前这一股清泉,周围有不少浅浅的小脚印,荀圭终于放下心来,用手捧起来一点水,感受了一下,十分清凉,等了半天,也没看见手上有中毒的迹象,荀圭牙一咬心一横,心说:“我就赌我是个主角,不会死在这种地方!”吸溜一下就喝了个干净。 “还挺甜!”荀圭喝完水感慨一声,接着直接趴了下去,咕嘟咕嘟喝了起来,正喝的起劲,只听扑通一声,荀圭抬头一看,一双洁白的小腿出现在眼前,那扑通一声,其实是这女子跳进小水坑泉眼的声音。 “呕···”荀圭就像个消防栓一样狂喷水柱。喷完之后,荀圭直接取出定风波长刀,猛地劈下:“士可杀不可辱,受死!” “哎呀!”女子惊叫一声,急忙躲开。只听噌的一下,定风波长刀就像切豆腐一样,直接把眼前巨石切出了一条口子。女子连退几丈,急忙叫道:“是误会!我赶路许久,想起这里有泉眼,急着来这里泡脚休息,等我看见你时,已经停不下来了!” 荀圭收刀站好,剑指女子:“如此美景清泉,你就用来泡脚?简直是暴殄天物!” “啊?”女子头一歪,又是这该死的甜美,“你出门不带灵液的么?这就是普普通通凡俗泉水,那么在意干什么?” 荀圭哽住了,想了一会儿才问道:“灵液是什么?” 女子十分惊讶:“你竟不知灵液?我看你样貌气度,必是大家族子弟,难道你不是?” 荀圭沉默一会儿,装出沉重的表情,低声说道:“我不知有家族。我自名荀圭,也是想寻一个归处。” 女子看起来十分低落:“我本以为你也是我一样的世家传人,没想到你竟是散修。”二人沉默了一会儿,她突然抬头:“不过不要紧的,你如此相貌,天资甚至与我不相上下,你跟我回家族,做我燕轻云的夫婿,以后我青阳郡燕家就是你的家,就是你的归处!” 荀圭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好,半天之后,荀圭继续问道:“所以,灵液是什么东西?” 这下轮到燕轻云愣住了,她脑子转了半天,喃喃道:“不就是把丹药炼成液态么?这有什么好问的?” 荀圭展颜一笑,拱手施礼:“多谢相告,在下先行一步!” 不等燕轻云反应过来,荀圭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直奔山顶。过了一刻钟,燕轻云才反应过来:“怎么又跑了?不过,他笑起来真好看。” 再看荀圭这边,越往上遇到的人越多,有端着罗盘直奔峰顶的,有架起法宝飞在半空中观察的,有拉帮结伙守在路口,给先上山的人拦路的,也有不少像荀圭这样的独行者。 很奇怪,那些人看样子是要拦着后面的人,但是见了荀圭却是动都不动,等荀圭过去,他们这才动了起来。荀圭回头一看,燕轻云居然跟了上来,看样子她的修为要比自己高。 那些看守架势的人,看见了燕轻云,不紧不拦着,还十分恭敬地行礼,老老实实的放她过去。荀圭愣神之际不由得放慢了一些脚步,燕轻云一个闪身就到了荀圭身边。 “荀少侠!”他看起来十分高兴,“你是在等我么?” 荀圭脚下不停:“你我萍水相逢,素不相识,何故如此紧追不舍?天下英才何其多,你要招夫婿,为何非得是我呢?” 燕轻云眼睛一亮:“萍水相逢,素不相识?少侠虽然独行江湖,但是文采不输于那些世家子弟。如此良才即可怀才不遇?你放心,名为赘婿实为少主,我是这一辈的独苗,你只要肯入赘,你有什么要求,我燕家都可以满足你!” 这话没法往下接!荀圭只能强撑,努力往前奔跑。 燕轻云笑起来左脸有一个酒窝,很可爱:“少侠,你这么跑,怕是要落后了,若是不能在前十名次赶到,没办法参与这次摩云之争哦!” “什么摩云之争?”荀圭猛地回头看向燕轻云。说真的,长发如瀑刘梅杏眼樱桃嘴,小虎牙加上小酒窝,荀圭一时间有些花了眼。 “到了我再跟你解释!”名字很侠气的燕轻云,说话声就和那泉水一般清澈灵动。说罢,她一把抓在荀圭的腰带上,猛地一踏,下一秒,燕轻云就带着荀圭在半空中滑行。 荀圭目瞪口呆:“你你你···你是什么境界?我看你和我差不多岁数啊!” 燕轻云嘻嘻一笑,猛地一提,直接把荀圭夹在了胳肢窝下:“和你一样十四岁,初入玄魂境界,可以短距离飞行,不过带上你,就只能滑行了。” 荀圭心说我这叫什么鬼的天才,人家这才是真天才! 接着,荀圭突然觉得身子一横,反应过来是,自己和燕轻云几乎是脸贴脸,鼻子里甚至传来了她身上的香味,清淡但很让荀圭上头,等脑子清醒过来,荀圭只觉得抱着自己腿弯的那只手,有往自己臀部移动的迹象。 荀圭顿时绷紧了身子,立马叫道:“你要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快放我下来,哎你别摸!你再这样我报警啦!” 风声呼啸之间,笑靥如花的燕轻云叫道:“你说什么?抱紧?好啊你快抱紧我,我要加速啦!” 一一一 上路 荀圭刚要张嘴反驳,只觉得一大口风灌进了肚子里,十分难受。但又闻到了那阵阵清香,索性老老实实不动,任由燕轻云抱着自己上下其手。 就当自己是一团发面,被人揉也是应有之意。荀圭想了想,开口问道:“你是玄魂境界,为什么可以参加这次的,什么什么大比,不是来争夺天降灵兽的吗?” 燕轻云看着前方:“我也不是你们摩云宗的人啊,我来是给你们宗主送信的。” 荀圭想起先前那些人恭恭敬敬的样子,心说原来如此。 “到了。”燕轻云轻笑一声,直接把荀圭往前一扔。荀圭在地上连连翻滚,好不容易停了下来,抬头一看,正是宗主摩天伦。荀圭躺在地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见过宗主。” 摩天伦看了看荀圭,又看了看荀圭,这才对燕轻云说道:“青阳郡燕家传人?我听闻你这一辈,就你一个小辈,家里大人竟也放心让你独行?” 燕轻云拱手施礼:“见过摩云宗主。我这次来是给宗主送个口信。” 摩天伦点点头,如果是口信,那必然很机密,也难怪派了个独苗来传话。随手布下一道隔音禁制后,这才问道:“是什么事?” 燕轻云双手掐诀,盘膝坐下,念诵法决,片刻之间,一片白雾出现,逐渐凝成一道人影。燕轻云做完这些就在原地一动不动,这道人影却是开口了:“摩天伦,可还认得老夫?” 看着这道声音,摩天伦本来还有些不确定,听到这个严肃的声音,摩天伦赶紧大礼参拜:“不肖徒拜见师尊。” 人影摆了摆手:“往事已矣不必再提。你既已是大宗之首,你以前拜在我门下的事,也不必一直记着。” 摩天伦趴在地上头埋得更低,心说这分明是说反话!嘴上大声喊道:“师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岂敢忘记师尊教导之恩!” “嗯。起来吧。”人影的声音软化了不少,“别再让你那些小辈看见,影响你一宗之主的派头。” “弟子的禁制,他们看不透的···”摩天伦沾沾自喜道,下一秒,突然感觉自己的衣角被拉了一下,连忙继续说道:“况且就算看见了也没什么!弟子拜见师父,天经地义的事!” “这还像句人话。”人影点点头,更加凝实了几分。躺在地上的荀圭只觉得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了自己身上,自己都要喘不过气了。 然后荀圭扭头看见了一个国字脸长胡须,一眼严肃的白面中年男子。中年男子也见到了一脸好奇,躺在地上看着自己的荀圭。 “小子,还不来拜见岳父!”中年男子眉头一皱一吹胡子,“年岁虽小,也是要讲礼数的!” “啊??”荀圭看了看男子,又看了看在那里保持姿势不动的燕轻云,“您是她的父亲?” “说了要叫岳父!”男子大手一抓,直接把荀圭吸到了手上,直接把荀圭放在了自己膝盖上,荀圭正一脸问号,就听见“啪!”的一声,紧接着就是屁股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还有,什么叫‘她’?你们既已定下关系,为何不叫一声‘轻云’?!嗯?你小子是不是心里有了别人?!” 啪的一下,荀圭的屁股又遭了一记暴击。荀圭疼的龇牙咧嘴,赶紧叫道:“伯父且慢!此中有误会!” 中年男子停住了正准备落下的第三下巴掌,沉声问道:“什么误会?说清楚了,我不打你,还给你赔礼。” 荀圭看着眼前男子,义郑严辞的说道:“我辈男子,当自强自立,以修行为重,况且我年仅十四,更不能被情爱冲昏头脑,自当一心向道。她与我是萍水相逢,哪儿有什么关系!” 中年男子微笑点头,手上黄光闪烁,荀圭只觉得自己屁股冰冰凉很舒服,一下子就感觉不到疼了。只听这人和颜悦色的说道:“原来是我认错了人,误打了一位修行之心如此坚定的少侠。既然这样,这件法衣你穿着吧,防火避水百毒不侵,就当是老夫给你赔礼了。” 荀圭心说我就知道,你个女儿奴!但是面上可不敢表现出来,只是梗着脖子说道:“前辈未免太敷衍人了,好歹传我一些法门。” 一指撅着屁股趴在那里的摩天伦赶紧说道:“小子,这件法衣的作用不说,就凭它是燕家‘燕衔泥’技法特制的法衣,这江湖你也是大可去得!不管是谁想动你,都得先掂量一下你背后的燕家!” 听到这话,荀圭一个鲤鱼打挺跳到地上,整理了新得的法衣之后,荀圭长揖到地:“多谢前辈赐宝。”又转头向摩天伦拱手:“多谢宗主解惑。” 中年男子直接轻轻踢了摩天伦一脚:“你看人家多懂事。” 摩天伦一脸问号,想了半天,小心的问道:“师尊,不知这次您法身前来,所为何事?” 中年男子愣了一下,这才双手一拍:“哎呀,光顾着说···这具法身时间不够了。”话音未落,男子的身影就在摩天伦和荀圭难以置信的眼神中,化作几缕青烟消散。 燕轻云悠悠转醒,看见面前惊讶的两人,十分认真的说道:“我父亲的法力分身只能维持这么久,宗主师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摩天伦心说我知道个锤子,但面对自己的小师妹又不好爆粗口,只好眼巴巴的望着荀圭。 荀圭愣了一下,随口胡说:“前辈见有我一个外人在此,只是说了一下事情的重要性,具体细节并未明说。” 燕轻云可爱的跺了跺脚:“父亲也真是的,每次都叫我做这些多此一举的事情,好歹也是玄尊大成,做事这么不着调!” 荀圭暗戳戳看了摩天伦一眼,眼神示意:“那是个玄尊?”摩天伦悄悄回了个眼神:“可不是?你没见我直接跪下了?” 燕轻云想了想,说道:“反正也是我未来夫婿,不算外人。摩师兄,此次青阳大比有不少以前声名不显的天骄前来,我父亲要看着那些老怪,所以让你交代好宗内事务,回家族一趟,当个裁判。” “我知道了。”摩天伦笑嘻嘻的,完全没有一宗之主的派头:“师妹,要不要就在宗内休息两天,你上次来我摩云宗,还是小时候呢。” “不了不了。”燕轻云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下月十五,大比就要开始了,现在也不过还剩二十天,我还有几个地方要去。” “既然这样,就用宗内的传送阵吧。”摩天伦赶紧说道。“也更加安全一些。” “还是不了。”燕轻云咧着嘴笑,“我都安排好啦,一路上可以见识不少东西呢!再说,有族内暗卫跟着,又不会有什么风险。” “暗卫?”摩天伦身子抖了一抖,“这样也好。我还有事务安排,就不送师妹了。” “嗯嗯!”燕轻云点点头。下一秒,一道黑影突然出现,黑影卷起燕轻云,刷的一下就消失不见。留下站在原地不敢动的二人。 等了好久,荀圭忍不住问道:“宗主,那暗卫是什么实力?” “哎~这是什么称呼!”摩天伦笑成一朵花,完全没有了在天空中独战不明物体的气势,“小师妹既然认定了你,那你就是我至亲的师弟呀!叫师兄就行了!” 荀圭无言以对,一是燕轻云确实俏皮可爱,二是荀圭自己现在也确实需要一个靠山。于是模棱两可的“嗯嗯嗯”敷衍过去。 ··· 其实摩天伦压根也没有什么好安排的,宗门有护宗大阵,宗内有镇守长老,一应事务都有各位负责人各司其职。摩天伦这个宗门元首,其实只需要和云影说一声,想去哪儿就去哪。 说到护宗大阵,荀圭总算知道了,为什么摩天伦那么毕恭毕敬的行大礼。所谓法身,就是以法力凝结分身,与本人的思维、行事、攻击力完全一样,但是法身毁坏又不会影响到本体,重点是能附在别人身上,除了传说中的玄威境界,谁也察觉不出来。 而能够凝结法身的玄尊,明面上的也没有几位,更别说燕轻云他爹,已经快要成为传说了。 “师尊叫燕留痕。”摩天伦很认真的说道,“我知道,一般来说都是读第一声,但是青阳郡燕家,就是第四声。你以后不要叫错。” 看了看脚底下的云团,荀圭点点头,对摩天伦问道:“宗···师兄,我们这么一路飞过去会不会太高调了?你都说了此去青阳郡飞过去也就两天,不如我们在地面行走,也好打探一下那些所谓天骄的底细,为燕家子弟探探虚实啊。” 摩天伦一听,当即散去云团,带着荀圭回到地面:“师弟果然心思细腻,很有道理。如此,你也不要穿这件法衣了,反正有我护着你,你也不会有事。这一路上,我们亮出名号,吸引那些天骄来挑战你。” 荀圭急忙说道:“不对啊师兄,我都出了主意,怎么还要我出力啊!再者说,那些不都是天骄么?我打不过啊!” “不!你打得过。”摩天伦看着荀圭很是认真,“年仅十四就有玄侍修为。说实话,我摩云宗自有消息,至少青阳郡势力范围内,比你强的,也就是我小师妹燕轻云了。” 荀圭心说天道还真给面子,这挂开的。 摩天伦继续说道:“我也是为你好啊师弟,你毕竟声名不显,要想娶到燕家独苗嫡女,难度实在不小,但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修为,若是一路上打出战绩,就不是问题了!” 荀圭实在找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更别说自己只有十年,就得去下一个世界历练了,这样一路打过去也好,正好现在还有大腿,有靠山不用,那不是二愣子么! 见荀圭的表情逐渐坚定,摩天伦哈哈大笑,摇身一变,顿时面目看起来年轻了不少,是一位剑眉星目面容英朗的帅小伙儿。摩天伦笑道:“这是我年轻时的样貌,我就这样陪你走这一段江湖路。这下,你再叫我师兄,不会不习惯了吧?” “宗···”荀圭张口就来,“宗师兄果然英气逼人,荀师弟见过宗师兄。” “好!”摩天伦拍了拍荀圭的肩膀,“我也许久未来过凡俗,我们先去吃些特色菜,吃饱了好上路!” 荀圭刚想说你这话不吉利,就被拉着,直奔前方城池最大的酒楼去了 一一二 惊蛰 这座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摩天伦领着荀圭溜达着进了城门,一边走一边感慨:“当年在外游历,斩杀一名邪修之后,摸到了玄尊境界的门槛,在宗门内闭关,也有十年了。没想到这舒城,竟繁华至此。” 荀圭下意识问道:“莫不是心爱的女子就住在此处?宗师兄你这一脸的既往光阴不可追的样子,向来是情根深种但是却有缘无分?” 摩天伦停住了脚步,堂堂玄尊高人忍不住洒下热泪。荀圭追问道:“让我说中了?我就知道,你堂堂一宗之主,居然都没有个宗主夫人?难道是她出身太低,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啊我知道了,定是让你与另一名女子成亲,促成宗门之间的联姻结盟,对不对?然后你据理力争誓死不从,摩云宗上下又要依仗你的战力,于是两方僵持,你也因此陷入心魔,境界停滞不前···” 荀圭摸着下巴,丝毫没注意到身旁快要爆发的摩天伦,自顾自的继续脑补:“前日里天降灵兽,你直面天威,这才震动心神,领悟到勇往直前的意境,一举突破,所以说你带我从这里走,并不是为了磨砺我,而是为了见你日思夜想的旧相识,对不对?!” 说到这,荀圭猛地一拍大腿:“哎呀灵兽!还没确定那是不是大黄呢!”到这,荀圭的声音都很小,属于只有荀圭和摩天伦两个人听得见。然后下一句,荀圭忍不住骂出声:“都怪燕轻云那个娘们,颜狗恋爱脑,耽误我正事!” 只听见远处一声冷哼:“哼,名字如此粗俗,能是灵兽?看你样貌还算周正,满嘴胡言乱语!虽然在下不理解,你口中的颜···是什么意思,但燕家不可辱!” 刚想动手爆锤荀圭的摩天伦,忍不住抬眼看去,只见前方十字街口,一名红衫少年,怀抱长剑,横眉竖目的看着这边。摩天伦想了一下,对荀圭说:“我毕竟闭关十年,现在江湖上的小辈,我也不认识,看样子是和燕家,或者燕轻云有关系的人,你看你,嘴欠招来麻烦了吧。” 荀圭心说我在这边就三十年寿命,我还在乎这些?干就完了!荀圭也取出定风波长刀,抱在怀里对那边叫到:“喂!那边那个红色条状物!到面前来,我给你脸上留道疤,也免得你穿的不三不四看着跟个女人一样!” 红杉青年本来白皙俊秀的脸,登时气的涨红,抬手直指荀圭:“好小子,多说无益,随我上擂台,手底下见真章!” 摩天伦一脸惊奇的看着荀圭,心说这小子一张嘴是真的气人,不过刚刚扫了一眼,对面也就是玄侍境界,倒是没危险。 荀圭下巴一挑:“前头带路。” 红衫青年转身就走,荀圭大步跟上,周围看热闹的乌央乌央跟着去。摩天伦四周看了一圈,一个卖干果的摊主也跟着赶热闹去了,摊子没人看着,摩天伦顺手抓了一把瓜子,这才跟着人群往前走。 荀圭跟着红衫青年,一路来到城中心,眼前是一个大擂台,旁边就是舒城衙门。一位师爷打扮的小胡子,正在往广场四周的立柱上,安装玄灵石。一边装一边大声说道:“相邀比斗,点到即止,勿要伤了性命;以武会友,相互切磋,力求玄道精进。” 说完这一段,师爷站在擂台入口,拿起一张纸,对着荀圭和红衫青年说到:“二位少侠,还请自我介绍一番,并在此责任状上签名,这样,我舒城府衙,才好为二位做裁判。” 红杉青年横了荀圭一眼,抱拳拱手朗声说到:“各位,在下青阳郡燕家旁支,燕无悔,只是听见了这位狂妄小子,对我家大小家口出不敬之语,这才要上擂台,给他一个教训!” 荀圭也抱拳拱手,刚要开口,只听人群中阵阵惊呼:“哇,这个小哥好生俊俏!”“就是就是,不像是胡言乱语之人···”“我看他气度不凡,怕不是燕无悔,心生嫉妒,这才···” 荀圭十分无语,难道不光是燕家,整个青阳郡都只看脸?那边红杉青年气的面色又红了几分,整个人站在那里好像一根朝天椒。忍不住叫到:“各位不要···不要以貌取人!我燕无悔的为人,各位都知道,不会说谎话!” 人群中立马有人叫到:“燕无悔!虽说大家都知道,你是舒城中天赋最好的,十四岁就是玄侍境界,但是你爱慕燕家大小姐,也是人尽皆知的事实啊!” “哈哈哈哈哈···”此话一出,顿时一阵哄笑。荀圭心说好家伙,原来是本地人,我说这帮看热闹的一点不紧张,看样子是见怪不怪了。 燕无悔哼了一声,转身在责任状上签字,一言不发的上了擂台。师爷抹了把脸,忍住笑对荀圭说:“这位小哥,燕无悔虽然性子有些急躁,但实力也是有目共睹的,这几年来,所有经过舒城的同境界年轻人,都被他邀请上过擂台,燕无悔可是,未尝一败。江湖上也算有些名声,号称红衣白剑燕不败。小哥你···” 荀圭笑着签了名,又转过头大声说道:“在下荀圭,山野散修无名之辈,一路游学至此。先前有幸得遇燕轻云小姐,相谈甚欢,结为好友,是以言辞放肆了些。在下先给青阳郡诸位,赔个不是。”说罢,荀圭认真的向人群做了个揖。 顿时又是一阵夸奖,说荀圭有礼貌有风度之类。擂台上的燕无悔的脸色也好了些。 荀圭起身,大步走上擂台:“来吧燕无悔!虽说今日是我出言无状,但是!”荀圭在燕无悔对面站好,大声叫道:“我今天要是不把你的屎打出来,都算你小子拉的干净!” 围观人群一愣,默默收回了先前对荀圭的夸赞。燕无悔噌的一声拔出长剑:“混账!给爷死!” 荀圭眼前一花,下一刻,只觉得眼前一晃,除了那一道雪白剑光,再也看不见其他任何东西。荀圭猛吸一口气,一个铁板桥下腰,躲过了这一剑。谁知燕无悔改刺为劈,剑光还是直冲荀圭而来。 荀圭顺势往地上一躺,背靠地面,双腿抬起,两只脚突然并拢,只听登的一声,两只脚稳稳的夹住了长剑。荀圭定睛一看:这柄剑长三尺宽二指,笔直纤薄锋锐无比。荀圭双腿用力往前一顶,借力往后滑走。 燕无悔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荀圭以这样的姿势挡住了自己这一剑,虽说姿势不甚雅观,但却很有效的拉开了距离。 荀圭连忙站好:“好快的剑!” 燕无悔哼了一声:“还有更快的!飞雪剑·万物皆白!”荀圭只听见耳边突然传来风声,接着眼前瞬间一片白茫茫,荀圭微微转头,就觉察到,自己鬓角一缕头发被斩落,这一缕头发还没落到肩头,就刷的一声被切成了粉末。 毕竟是擂台比武,不是以命相搏,燕无悔手中长剑不见,却是双手掐诀,她看着不敢动弹的荀圭,沉声说道:“这一剑,是我在冬日里,观察狂风暴雪得来。”、 荀圭想了一想,忍不住夸道:“原来如此,果然是巧思!你长剑不在手中,反而御使玄气,向来是以气驭剑,我所见满目皆白,向来是剑光速度极快,在我眼中留下了残影,所听到的风声,就是长剑划破空气的声音吧!” 燕无悔微微点头:“阁下有些眼力,不知要如何破局呢?” 荀圭笑了笑:“你第一剑直取我面门,这一剑却站在原地不动,想来是御剑太耗心神,无力再出招。反正你又破不了我的防御,我只要站着等你力竭,不就行了。” 正在指点江山的围观人群,又是一阵沉默,摩天伦嗑瓜子的手一抖:“这···是不是有点不体面···” 荀圭看了看对面,燕无悔的脸色大变,看来是后悔自己出招失误。荀圭又说道:“不过这样毕竟太不尊重你了,不是修行者所为。燕家小哥,你以狂风暴雪作为这一剑的剑意,我就用风雪过后,万物生发来出这一刀。” 燕无悔这时也来了兴致,双眼放光:“请出招吧!” 荀圭身躯一抖,玄气凝结瞬间外放,一瞬间的爆发,立马阻断周身剑光,在自身周围清出了三尺方圆的空挡。抓住这一刹那,荀圭猛地抽刀,举过头顶,凝聚气势,对着燕无悔的方向笔直下劈。 闪亮刀光一瞬间盖住了漫天飞雪,围观众人耳中听见的,却不是利刃应该发出的“噌”的一下,划破空气的声音,而是听见了“轰隆”一声,好似天雷! 一阵气浪从刀尖瞬间爆发,翻滚纠缠的玄力滚滚向前,看似杂乱无章的玄气,在向前的途中,一刻不停的剧烈摩擦,荀圭与燕无悔之间这十丈远的距离,眨眼之间就是雷光闪烁。 只听“噼啪!”一声巨响,雷光猛地爆发,满天飞雪瞬间消失,燕无悔身形被雷光击中,长剑回到手中那一刻,已然是被击退到了擂台之外。 燕无悔脚下不稳,往后退了老远,这才靠着长剑撑住身子,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深呼吸几次,燕无悔这才看向荀圭:“这一刀,可有名字?” 荀圭收刀入鞘,挠了挠头:“可以叫‘惊蛰’。” 燕无悔站直了身子,拱手笑道:“风停雪化,惊蛰一声雷响,便是万物生发之时。更有雷霆猛不可挡的声势!好名字!” 荀圭拱手回礼:“承让了。” 人群“哇”的一声惊叹,接着就是哗啦啦的掌声响起。这两人虽说嘴上不干不净,但是手上功夫确实不差,虽说看热闹的大都是没有修为的凡人,但这一剑一刀的,打的确实好看啊。 摩天伦也是暗自点头:“虽说受限于年纪、眼界和修为,威力不显,但意境已属上乘。看样子这一路上,荀小子有的打了。” 一一二 拂柳剑庄 虽然围观群众很热情,但荀圭还是谢绝了各位大爷大妈们的相亲邀请。 且不说三十年的寿命,和凡人女子长相厮守都做不到,更何况荀圭还深深挂念着金灵。 于是告别了告别了看热闹的人群,荀圭和摩天伦二人,跟着燕无悔来到了他家里。虽说燕无悔少年天才,可毕竟孤身一身无依无靠,赚来的钱全用在了修炼上。 所以,看到了眼前一间瓦房一个小院,四处乱跑的鸡鸭之后,荀圭丝毫不意外。 看了看周围环境,两面环山一面邻水,风清气朗风景宜人。喝了一口燕无悔亲自端来的白开水,荀圭感慨道:“燕少侠性情高雅,竟然住在这样的好风景里。” 燕无悔摇头苦笑:“荀少侠莫要取笑···我虽说姓燕,毕竟只是个旁支,还是出了五服那种,这间小院,还是我省吃俭用才买下来,空有美景却无玄气。不瞒你说,刚刚与你一战有了些突破的念头,只是此处实在无法修炼。” 荀圭有些惊讶,忍不住问道:“先前比试的时候,我看街坊们都认识你,有这样的名声,难道燕家都不资助你一下?” 燕无悔看了一眼荀圭,低头小声说道:“像我这样的,家族里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燕家就算家大业大传承久远,也不会在乎一个远亲。” 摩天伦点头:“正是如此。本家子弟都是族中长辈看着长大的,说到好听叫知根知底;说的直白点就是易于掌控——毕竟谁也没法保证,靠着自己在外打拼,成长起来的子弟,会不会对本家有怨气。” 荀圭想了想,转头问道:“那宗···师兄你,当年?” “我是个孤儿,在乞讨的时候,被师尊收下带回了族里。”摩天伦直言不讳。 “原来你是个家生子!”荀圭点点头,“难怪你和燕轻云那么熟悉。” 摩天伦勃然大怒:“小王八蛋!不会说话就别说!家生子是私奴所生后代!我可是正儿八经的关门弟子!” 荀圭又问:“所以,你那时候负责关门?” 摩天伦猛地起身,逸散出的玄气把青石茶桌震了个粉碎,刚要动手揍荀圭一顿,燕无悔却是站了起来,急忙说道:“您是摩天伦摩前辈?” 摩天伦气势猛地一收,一双眼睛精光四射:“你如何知晓?” 燕无悔被磅礴气势压得喘不过气,咬牙说道:“您刚刚提到轻云小姐,又说关门弟子,除了您还是谁呢?” 摩天伦皱着的眉头松开,横了荀圭一眼,这才重新坐下:“正是本座。此次正是蒙师尊召唤,回家族主持青阳大比。” 燕无悔脸上浮现喜色:“既然如此,前辈可不可以带上我?” 摩天伦揣着手:“带上你也无不可,不过要改头换面隐藏身份。一路上要与各处天骄切磋,你··能行?” 燕无悔认真点头,一揖到底:“多谢前辈。” 摩天伦看了看燕无悔,对荀圭说道:“你怎么说?” 荀圭无所谓的摊手:“那就一起呗。我没走过这条路,你也闭关很多年了。有燕无悔带路,也能方便不少。” 摩天伦点头:“行。那无悔小子,你去收拾吧。虽说时间来得及,但早到几天,也显得我们重视。” 燕无悔抱拳:“请前辈稍待。”说着转身进屋,再出来时,已经换了一身普通的灰色衣裳。背上背了个小包裹。看了看居住了多年的小屋,燕无悔突然拔剑,一剑斩出,这间小屋子瞬间化作废墟。 烟尘散去,燕无悔对着摩天伦行了一礼:“父母尚在时,时常嘱咐我要努力修炼,若是可能,定要回到本家认祖归宗。” 说到这,燕无悔摸了摸背上的包袱:“我身无长物,带上父母的灵位,也就够了。” 荀圭看着四散而逃的鸡鸭,问道:“那你有路费么?” ······又 路费,燕无悔当然是没有的,不过有摩天伦在,这都不是事,三人买了几身衣服改头换面,又买了三匹还看得过去的铁麟马代步。 马儿一路疾驰,燕无悔在介绍附近排的上号的势力情况:“青阳郡内流传着一句话:一家一宗安南北,一湖两庄划东西。一家一宗,就是燕家本家和摩云宗,一湖就是梵阳湖,两庄是拂柳剑庄与听雷山庄。燕家在北,摩云宗在南,我们如今往西,再过四百里,就是拂柳山庄了;拂柳剑庄往东八百里,是梵阳湖所在,听雷山庄,则是东部海边,距此还有一千三百多里。” 荀圭暗自咋舌,好家伙,一个郡就有这么大。想了想,荀圭还是忍不住问道:“所以这方世界,到底有多大呢?” 燕无悔不以为意,随口答道:“世界广大不假,但也是有尽头的。早有玄道前辈探索过,我们所在的天华大陆,三国鼎立,我们赵国足有六个郡,西北的沙国有三个郡,北方凉国四个郡;不过他们加起来也没有我们大。” 摩天伦接着说道:“跨过三千里无底海,西方还有一片地灵大陆,只有天华大陆三分之二大小,上面没有大国,只有无数小国,文化与东方迥异。” 荀圭点点头,这就是未来三十年,自己要一路打穿的范围么?时间紧任务重啊,看样子这次青阳大比,自己非得拿下不可。就是不知道自己这,玄天大世界天道之子的身份,在小世界管不管用? 一念及此,突然荀圭闻到了一股异香,荀圭轻咦一声,忍不住停了下来,仔细嗅了嗅。见荀圭停住,摩天伦也只好停下:“不过是一株帮助突破的草药,你刚入玄侍不久得之无用,还是继续赶路吧。” 荀圭“啊?”的一声:“帮助突破的药材都不要么?” 摩天伦不屑地笑了一声:“有我帮你还要什么药草,等你一路打过去,大比之前我会助你突破境界,夯实基础。反正大比都是小辈参加,最高也就是玄心境,快动身吧!” 荀圭想想也是,正打算催马赶上。却听见远处有人哈哈大笑:“哪里来的乡野村夫,好大的口气!当今世界玄威不知所踪,玄心境界已是各大势力的中流砥柱。能帮助突破到玄心境界的药草,不管在哪里都备受关注,到了你嘴里却是如此不值一提?” 说话声响起时,就有数道身影出现在道路尽头,话音刚落,这几人已经到了跟前,各个骑着神骏宝马,荀圭三人的坐骑,被对方的坐骑吓得连连后退,几乎想要跪下称臣。 为首的那人一身墨绿长袍流光溢彩,显然是一件上好的法衣:“穿最破的衣服骑最差的马,却有天底下最大的口气!不如报上名来,也让我拂柳剑庄长长见识!” 荀圭看了燕无悔一眼,燕无悔想了想,说道:“跑了一路,此处距离拂柳剑庄也就二百里不到,御剑剑庄弟子不足为奇。” 墨绿长袍男子鼻孔朝天,在等着荀圭三人答话,身后跟着的七名草绿长袍的男女纷纷开口:“好无礼,还不快快答话!”“粗鄙之人!还不上前见礼!” 荀圭随意拱手:“话说这药草,是你们剑庄种在这里的吗?” 对面被问的一愣,为首的墨绿长袍男子下意识说道:‘那倒不是,你们要不说,我们也没注意。’ 荀圭猛地一瞪眼:“距离剑庄这么近,你们都没发现?那你们拂柳剑庄,都是废物啊!” 燕无悔和摩天伦齐刷刷看向荀圭,心说这小子疯啦?上来就是群嘲? 墨绿男子嗯了一声?噌的一声拔出长剑,整个人化作一道剑光直奔荀圭而来:“受死!” 荀圭腿上发力,并未拔刀。只听“咦?”“啊?!”“卧槽!”三连惊呼,下一瞬,墨绿男子倒飞出去,手中长剑已经折断。 扔掉徒手折断的剑尖,荀圭撇了撇嘴:“就这?” 这倒不是荀圭突发恶疾,只是先前想到了自己天道之子的身份,冥冥之中有所感应,玄道世界的意志给了荀圭一道信息,概括一下就是:“同境界无敌!” 荀圭站在地上拍了拍手,无敌真是寂寞。只要自己能不断破境,想来很快就能去往下一个世界了。 摩天伦拉着燕无悔,牵着马远离了这里,因为远处有一道褐色身影疾驰而来:“我来战你!” 荀圭站在原地不动,心说我虽然不懂修炼,但是我懂开挂啊! 片刻之后,荀圭眼前一花,只见一根柳枝突兀地出现在自己眼前,这根柳枝翠绿欲滴,柔软非常。柳枝舞动之间,竟然有一种柔媚的感觉,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觉得把这根柳枝缠在脖子上,才是最好的。 等荀圭意识到不对劲,伸手抓住柳枝的时候,荀圭这才发现,所谓的柳枝,根本就是一柄剑,这柄剑柔韧至极,已然在自己的脖子上围成了一个圈。 对方惊讶于荀圭清醒的如此之快,当下猛地抽剑,柳枝细剑颤动一下,下一秒就要沿着原路返回,切割下荀圭的脑袋。 荀圭运足气力身子下沉,玄气包裹双手,霎时间双手黄光闪烁。荀圭的左手死死的抓住了柳枝细剑,右手对准正前方就是一拳。 对方反应很快,既然长剑被控住,立马脱手,身形猛地倒退,避过了荀圭这一拳。荀圭这才小心的从脖子上取下长剑,细细打量:“从剑尖到剑柄逐渐加粗,剑尖不过柳枝粗细,剑柄也不过二指粗细,这就是拂柳山庄?好奇特的剑法!” 褐色身影站定,抱拳说道:“手脚坚韧似精钢,气血十足若熔炉,莫非是摩云宗的师兄?” 荀圭有天道开挂,修炼摩天宗的功法自然是有模有样。当下把柳枝剑扔了过去:“在下并无看不起拂柳剑庄的意思,不过你这位师弟,实在是不会说话。” 此时荀圭才注意到,原来差点把自己一剑枭首的人,竟是一位女子。她接住柳枝剑收回储物袋:“失礼了。三位看样子是要去参加青阳大比,经过我拂柳剑庄吧?” 荀圭看了看摩天伦。摩天伦上前说道:“正是。我家两个小辈,也有一路比武交流的想法,不知这位小姐意下如何?” 女子见摩天伦气度不凡,荀圭和燕无悔也算是器宇轩昂,当下洒脱一笑:“当然可以,来的都是客。既然如此,拂柳剑庄三代弟子,柳如烟邀请三位来剑庄做客,正巧山庄要举行三年一度的折剑大会。届时二位师兄,可与我师兄师姐们,多多交流。” 于是三人跟上,一路边聊边走。摩天伦随意说道:“鄙人···宗远道,这是我两位师侄。” 荀圭和燕无悔抱拳:“荀圭。”“燕无悔。” 柳如烟有些惊讶:“燕无悔?你就是那个‘红衣白剑燕不败’?你的红衣呢?我听闻你自学成才,为何有这样一位师叔?” 荀圭笑道:“前日里他与我比武,输给了我,所以不再是红衣白剑燕不败了,自然不穿红衣;不过不打不相识,我师叔见他天赋不凡,不该在小地方蹉跎,于是记了他的名,不过不叫徒弟,只叫师侄。” 柳如烟点点头:“原来如此。”修士大多不羁,有爱才之心的前辈提携晚辈,是很正常的事。 荀圭又说道:“柳女侠你刚才提到,折剑大会?我们远道而来不知原委,不过一般不都是锻剑、取剑、斗剑,为何贵庄却是折剑?” 柳如烟笑了笑,取出自己的柳枝细剑:“荀师兄请看,这柄剑,与寻常细剑、软剑有何不同?” 荀圭小心的接过柳枝剑,仔细观察感受,看了半晌,突然灵光一闪:“这···这长剑之内,为何生机盎然?就好像是···” “就像一根真正的柳枝,对吧?”柳如烟笑着说道:“不是好像,这就是一根柳树枝。” 这下,就连摩天伦都惊讶了一下:“我闭关日久,却也记得十数年前,拂柳剑庄的剑虽然特殊,却也是金铁打造!” 柳如烟笑道:“宗师叔有所不知,九年前我剑庄大长老外出历练归来,带回了一株大柳树,这柳树通体宝光神异非常,不仅在树下修炼,对我剑庄弟子大有裨益;而且以柳枝为剑,我剑庄心法运转更是要快上几分。于是大长老决定,每隔三年举办折剑大会,剑道比试前十名的弟子,可以折一根柳树枝,来作为自己的佩剑。” 摩天伦点点头:“拂柳山庄真是福缘不浅。” 柳如烟笑着点头:“正是如此,不过普通弟子还是用以前的制式细剑。啊,说了半天已经到了。三位请下马,我这就招呼下人,为三位安排住宿。” 于是荀圭三人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去,只见青山连绵云雾缭绕,溪流飞涧叮咚作响,一条小河从山上流下,沿着小河是各式古朴建筑,翘角飞檐鳞次栉比,剑庄之中四处可见柳树,清风拂过,不知几千株柳树的枝叶齐齐摆动,就好像一片绿色的海浪。 而剑庄最深处,一棵几十丈高的大柳树巍然矗立,树上荧光闪烁,就好像在呼吸一般。 柳如烟一伸手:“三位请。” 一一三 总不能哪儿都有柳神吧 荀圭看着远处那郁郁葱葱的大柳树,心中有种不妙的感觉。 摩天伦倒是频频点头:“好气派,拂柳剑庄有此柳树,必能凝聚方圆几百里的玄灵之气,于门下弟子大有裨益啊。” 柳如烟笑道:“正是。多亏了大长老,自打柳树前辈在此扎根,不仅我等修炼快了不少,更是有了柳枝剑这样的利器,如今我拂柳剑庄,也算是名震一方了。” 燕无悔不由得握紧了手中剑:“正要向各位师兄师姐讨教!” 柳如烟笑着伸手:“请。” 话说荀圭一行来的正是时候,折剑大会已然进行到了关键时刻,没等三人落座,只见擂台上剑光一闪之后,一道人影捂着胸口歪倒在地,另一人却是站在原地大喘气,喘了一会才抱拳说道:“王师兄,承让了。” 倒在地上的王师兄笑骂一声:“混账小子,竟然藏得这么深!” 于是气氛轻松起来,输家赢家都很开心,毕竟现在也就是决定第一第二,没什么额外奖励,反正大家都是折一支柳枝做剑。 于是在一阵老生常谈的鼓励话语和颁奖词后,排名前十的弟子兴高采烈的跟在大长老身后,他们身后则是门内大大小小数百其他弟子,众人高高兴兴的往山庄中心处走,那里正是大柳树所在。 摩天伦带着荀圭和燕无悔也跟在人群后面,走着走着,却发现这几百人的队伍越来越整齐,一阵玄妙的吟唱声渐渐响起,逐渐回荡在整座山庄内。 荀圭仔细听了一会儿,没听明白具体内容,只零零碎碎的听见几句颂词,是歌颂某位存在的祷词。听到这些,荀圭更紧张了,在吟唱声的伴奏下,荀圭再看这眼前的队伍,越看越像什么不合法的团体在举行邪恶仪式。 荀圭忍不住朝摩天伦看了一眼,摩天伦摇了摇头,示意荀圭不要多事,然后他骄傲的抬起了头,意思是:“有我在你怕个屁,你师兄我也是世界上数得着的高手!” 荀圭不置可否,淹死的都是会水的,翻船的都特么弄潮儿。 燕无悔倒是没什么察觉,甚至还饶有兴致的跟着人群的吟唱声,轻轻哼唱。只是随着人群越走越近,燕无悔嘴里的哼唱也越来越清晰: “长生之木,天生地长,柳枝千条,化身逾万······”到了最后,燕无悔甚至跟着大声叫喊:“柳神在上,赐我玄妙,以身合剑,长生不老!!!” 荀圭长叹一声:“怎么不管哪里都有柳神?那些没了爷爷的风水先生,家门口有柳树;那些穿越的,院子里有柳树。你又没有那种独断万古拦截不详的位格,你也配叫柳神?” 荀圭声音不大,但是此话一出,整座山庄突然安静了下来,一瞬间甚至安静的有些诡异,除了摩天伦,所有人都在一瞬间看向了荀圭。 荀圭眉头一皱,退至众人···退至摩天伦身后。摩天伦直接散掉伪装,直接爆发出玄尊境界的气势,一股飓风以摩天伦为中心向四周爆发,眨眼之间就将半座拂柳剑庄夷为平地。 荀圭连忙说道:“先说好啊宗主!到时候他们找你赔钱我可不管!” 摩天伦哈哈大笑:“还赔偿什么!我先前还不敢确定,现在确定之后,拆了这些房子也是正好,免得等会儿打起来放不开!”说罢摩天伦看向燕无悔:“小子,还不醒来!” 好似天雷炸响,荀圭只觉得自己耳膜都要破了,这一声暴呵之下,自己的心脏突突突跳个不停。燕无悔更惨,只见他身躯猛地一抖,接着就是一口黑血吐了出来,整个人直接向前扑倒。 荀圭急忙接住他,摩天伦看了看:“只是心神受损,荀师弟,你且在此照顾他。师兄去把那柳魔宰了,给你开开眼界!” “大言不惭!”一道凄厉尖锐的声音骤响,:“区区小世界的蝼蚁!妄想屠神么!” 荀圭吃了一惊,小世界?这柳树是什么来历?难道是在这里埋伏自己的?自己先穿小世界再去大世界再穿小世界的天道之子身份暴露啦?? 摩天伦冷哼一声:“一棵柳树而已,本座反手之间就能把你劈了当柴烧!” 本来还荧光闪闪的柳树,瞬间暗淡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腥臭的黑气,弥漫开来。摩天伦见状,直接一道法决打出,化成一道透明罩子,把荀圭和燕无悔保护在内。 只见漫天漆黑柳条飞舞,一阵阵黑烟腥气四处蔓延,几乎是眨眼之间,整个拂柳剑庄化作一片绝地,所有的草木枯死,河流里的鱼虾全部死绝,那些长老弟子全都软倒在地。 “可恶啊!!!若非你识破我真身,我还能将这一茬庄稼养一养!”柳树上出现一个狰狞的人脸,扭曲的五官仿佛在承受莫大的苦痛:“这里的天道太不懂规矩了!吾这样的存在,居然还不能隐去真名!” 摩天伦哂笑:“木头就是木头,蠢!”说着,摩天伦身形猛地拔高,双手张开,猛吸一口气。 荀圭只觉得一阵大风猛地从四面八方吹了过来,最终形成一道龙卷,直奔天上的摩天伦去了。荀圭仰头看去,只见这道气龙卷竟然被摩天伦,一点不少的吸入。、 摩天伦猛吸一口气,对荀圭传音道:“荀师弟,我看不透你的来历,先来师尊他也是如此,但既然小师妹看上了你,我也顾不得许多了,你且看好!” 荀圭愣愣的听着摩天伦的传音,竟然觉察出几分遗憾,没等自己回话,摩天伦继续传音:“接下来的每一个字,你都要记好!” 荀圭连忙收敛心思,放好燕无悔之后,盘坐在地五心朝天。 摩天伦突然张口一吐:“吞气如龙,行气如风,玄灵所在,大盈若冲。心与意合,身如虚空;广纳万灵,化我玄功!此乃入门纳灵境!” 这一口气吹出去,荀圭敏锐的发现,先前被摩天伦吸进去的气,不仅有柳树散发出的腥气,还有干净的灵气,但是呼出的气里,几乎没有灵气,只剩下腥味扑鼻的黑气。 “原来这就是纳灵,”荀圭若有所悟,“只纳入灵气,把其他一切不好的东西都排出去。” 柳树被这一阵口气吹得晃动不止,一阵吱嘎声之后,不少根须都被吹出了地面,柳树尖叫一声,数以百计的漆黑柳枝如万箭齐发,眨眼之间就到了摩天伦面前,在柳枝到摩天伦面前时,荀圭才听见了树枝破空的引爆声! 荀圭连忙运转玄气保护自己的耳朵。 摩天伦悬空的身影丝毫未动,继续传音:“玄功在我,内静外动;脉中江河动,神魂明月光;血如铅汞此身重,发若雷霆始为真!玄动境。” 只见摩天伦双手握拳,左手在腰间,右手举过头顶。就在柳枝将要刺到自己时,摩天伦右拳猛地砸下,砸下的右拳竟然在与空气的摩擦中,爆发出明亮的电光,轰隆一声,就像天雷一般,震得荀圭心跳都停了一瞬。 荀圭猛地听见一阵大江大河奔流的滔滔水声,心中明悟:“心思沉境,经脉中玄气却要急速奔流;以玄气带动气血,一出手就是雷霆之势,讲究爆发,这就是玄动!” 雷光闪烁,刹那之间,摩天伦好像一个球形闪电,从他右拳之上爆发出数以百计的闪电,顺着刺来的柳枝,狠狠地给柳树来了一下。 荀圭面色古怪,心说雷击木是辟邪的好东西,等摩天伦打死柳树,或许能把柳树劈了拿去换钱。 那漫天飞舞的柳树枝,却是在电光之下,纷纷化作飞灰。柳树惨叫之声不止,巨大的树身往后仰倒:“该死!!!你该死啊!!!”接着飞舞的柳枝全部收回,眨眼之间,只剩下一根柳枝,不同于之前漆黑的颜色,这一根柳枝却是苍翠欲滴,上面竟然还有嫩芽缓缓生长。 摩天伦眉头微皱,但还飞在原处不动:“阴阳轮转,死处求生,这柳魔好手段!”说罢,摩天伦左手剑指向天,右手捏决托在左手下,传音道:“生我者天地,长我者玄灵;以我身为玄侍,奉混元以归一,得玄玄为赐福,托灵灵返我归虚。” 一阵莫名的波动从摩天伦身上散发,除此之外却是再无动静。那道翠绿的柳枝说慢却快,咻的一下直接从摩天伦眉心穿了过去。 “宗主小心!”荀圭忍不住叫出声,虽说才认识没两天,但摩天伦对自己确实没得说。 然而荀圭以为的场景没有发生,那根柳枝虽然从摩天伦眉心处穿过,但就像是没碰到东西,没有造成任何影响,反倒是摩天伦,等柳枝从自己脑袋穿过之后,随意伸出右手一捏,就把柳枝捏在手里,接着左手剑指横劈,只见柳枝上那两颗嫩芽,就这样被切了下来。 荀圭惊讶的张着大嘴,不知道怎么回事,那颗嫩芽就掉进了嘴里。另一颗却是掉进了燕无悔嘴里。摩天伦微笑着扔掉柳枝,柳枝瞬间化作黑灰消散。 荀圭想问,却又怕打扰到摩天伦,只觉得嫩芽入口之后,满嘴生香,胃里暖洋洋的,甚至连柳树散发的腥味都闻不到了。而躺在地上的燕无悔,面色也是红润了起来。 柳树又开始挥舞自己那不知多少的柳条:“我!的!儿!!人类!我要你血债血偿!”说着数百柳条拧成一股,化作一柄遮天长剑,猛地向摩天伦斩了过去。 地上的荀圭心惊肉跳,这柄硕大的柳枝剑虽然离自己足有百丈远,但是那股锋利的剑意还是让自己皮肤刺痛不止,就连摩天伦先前布置的防护罩,都在刺啦作响,甚至出现了深深的裂痕。 摩天伦垂眸扫了一眼,又补了一道护罩。接着传音:“以我心为玄心,得见玄之又玄,以玄心为我心,开众妙之门;我心玄心,玄道即为我道,玄心我心,玄灵是我真灵!” 荀圭突然觉得自己一阵虚弱,那种和玄道世界的亲近感竟然直线下降,自己隐约间从天地中,感受到了一种厌恶的情绪。连忙抬头看去,原来不光是自己,那道巨大的柳枝剑竟然也在疯狂颤抖,竟然有了一种分崩离析的趋势。 荀圭目瞪口呆,心想:“这是不是可以叫做‘天人合一’?这很有用啊,等我回到玄天大世界,是不是可以这样降低对手的世界亲合度?” 最终,柳树的这一剑也没有斩下去。直接化作灰烬飘散。那巨大的柳树身躯,猛地开始颤动。 “砰砰,砰砰,砰砰···”就像是心跳一般,树身膨胀缩小膨胀缩小,几个呼吸之后,竟然缩小到只剩下三丈上下的高度,给地面留下一个几十丈方圆的大坑,柳树就这样漂浮在天坑上,天坑之下阴风呼号不止,就像鬼哭,听的人头皮发麻。 柳树不再维持树形,根须合拢变作双腿,柳枝合并化为双手,竟是转为人形,它的手一指天上的摩天伦:“不知天高地厚的土着!本尊倒要看看,你舍不舍得这拂柳剑庄上下一千多条阴魂!” 摩天伦勃然变色,一个闪现就到了天坑边上,运转玄力往下一看,只见地底一道方圆几十丈的阴森大阵,其中有上千阴魂挣扎,无时无刻不在受鞭笞之苦。 摩天伦剑眉倒竖:“好个丧心病狂的妖魔!比斗之下正面斩杀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囚禁折磨!!” 柳树人用它那雌雄莫辨的声音,哈哈大笑:“什么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于我而言,只有生灵的苦痛才是真正的力量源泉,尤其是人类的叫喊,那才是世上最美妙的声音!” 不等摩天伦出言反驳,柳树人又叫到:“我生长的好好的,他们却要砍倒我的身躯炼为兵器,拘押我的灵魂作为阵灵,我苦苦哀求不得,只好反击,现在他们也做了阵法的动力源,是他们罪有应得咎由自取!” 荀圭叹了口气,心说这玩意儿说不清楚,要是前世也就算了,这个世界万物都可以修炼,严格来说天道面前万物平等,这种程度的报复只能说是意料之中。 荀圭看向摩天伦,只见他气势弱了三分,一脸纠结不知道怎么办的样子。 “还是道心不够坚定啊,”荀圭摇摇头,“这种问题对我这个地球人可太简单了!” 荀圭站起身,运足玄力大声说道:“妖言惑众!人乃万物灵长,天地所钟气运所化!玄道即是人道!人心就是天心!我既为人,你等妖魔心思绝不在我考虑范围之内!” 荀圭又看向摩天伦:“宗主,我听闻,屁股决定脑袋,我等既然生而为人,就算是杀尽天下生灵供养人族,也是问心无愧!” 摩天伦一咬牙:“说的是!妖魔受死!”说着,摩天伦十指发光,一种锋锐的气势瞬间凝聚,不等柳树人做出反应,摩天伦已然倒了近前,摩天伦双臂张开,猛地抓下:“追天摩云爪!” 刺啦一声,就好像撕裂布帛,柳树人一声惨叫都没发出,就这样变成了满坑满地的碎木头。 荀圭看了一眼感慨道:“这要是送给那些凡人,够一个城池烧一年的!” 摩天伦呆在原地,半晌过后,才长叹一声:“师弟,你说的是真的么?” 荀圭愣了一下,“啧”了一声:“对付邪魔外道,当然要用歪理。师兄你不会当真了吧?” 摩天伦缓缓落地,站在荀圭对面,撤去了先前的防护罩:“师弟啊,你这歪理,怕是要成为我的心魔了。” 荀圭挠挠头:“师尊可曾听闻上古人族?” 摩天伦愣了一下:“上古传说中,人族茹毛饮血筚路蓝缕,不知经过多少年,才找到了修炼之法,才有了自保之力,然后有了部族,有了文化···”说到这里,摩天伦渐渐沉默了。 荀圭很认真的说道:“祖先们在这片天地中争命,不知道被其他种族杀了多少,也不知道击败了多少种族,如今才有修炼之法遍布,人族大兴的状态。师兄岂能因为一个妖魔不知所谓的复仇,而怀疑身为人的立场呢?” 见摩天伦又不说话,荀圭继续说道:“玄道是人的修行道,人心即玄心,没有错;而现在玄道是这方世界最强的修行道,那玄道即天道,也没错。” 摩天伦终于看向荀圭。荀圭盯着摩天伦的双眼:“对吧,宗主?” 摩天伦终于点点头:“你说得对,我不该怀疑自己身为人的立场。”说罢,转身就走。 荀圭连忙扶起还没醒过来的燕无悔,追了上去:“宗主,宗主···师兄?我们去哪儿?” 摩天伦头也不回:“收拾收拾,然后给凡人们送柴火去···” 一一四 青阳郡城 以摩天伦玄尊的能力,挥手之间,四处洒落的碎木头就被劈的整整齐齐的,码在了各家各户的门口。 荀圭被摩天伦带着飘在半空,忍不住说道:“师兄真是个带好人啊,这样这些凡人能好好过冬了。” 这话不夸张,柴米油盐酱醋茶,柴是排在第一位的。 摩天伦看着远处的城镇,双手作托天状,只听得轰隆隆巨响传来,地面的土壤开始翻滚,不多时,整个拂柳剑庄重新恢复为一片山谷。 深呼吸之后,摩天伦看向荀圭:“师弟,这棵柳树妖虽然危害不大,却是大事将至的苗头,我须得尽快赶往师尊处禀报···” 荀圭点点头,打断摩天伦的话:“我懂,你们大佬谈话带我去不合适。你要先去,让我和燕无悔一起赶路对吧?” 摩天伦点点头,降落在地面上。对着一脸迷茫的燕无悔说道:“师侄,青阳大比我要迟到,你和荀师弟一起赶路。” 燕无悔如梦方醒,连忙点头:“前辈不必顾虑我,实不相瞒,我···” 荀圭看他扭扭捏捏,问道:“怎么了?有事直说无妨。” 燕无悔从腰间取下一块,荧光闪烁不停的玉符:“族中长辈传讯,要来接我,让我回家等待,说···”犹豫了一下,燕无悔咬牙说道:“要录我入燕家支脉族谱。” 荀圭挠挠头:“师···算了,师侄就当是玩笑话。燕兄,我不明就里也不好劝说,这事情有好有坏凭你心意做主,不必解释。” 摩天伦看着荀圭点了点头。燕无悔舒了口气,抱拳拱手:“荀兄,也许在青阳大比时,你我又能成为对手,届时还请不吝赐教。” 荀圭笑道:“我一定严阵以待。” 摩天伦没说话,拍了下燕无悔的肩膀。抓起荀圭一飞冲天。 ······ 荀圭眼前一花,双眼重新聚焦后,只见一座巨城出现在天边。 摩天伦指着远方:“那就是青阳郡城。最大的建筑群即为燕家,也就是城主家。现在你有两条路可选。” 荀圭不由得问道:“请师兄指点。” “一是不遮掩身份,以我的师弟,燕轻云的准夫婿,我师尊玄尊境大佬燕留痕的女婿身份进城。”摩天伦看着荀圭说道,“你会得到上好的修炼环境,快速了解自己的对手,相应的,也会面对族中接连不断的质疑和挑战。你做好准备了吗?” 荀圭张着嘴愣了一下,然后问道:“第二条路呢?” 摩天伦噎了一下,认真的说道:“这条路十分辛苦,不过以青云十师妹的面子,你安全无虞。你可···” 荀圭大声问道:“第二条路呢?” 盯着荀圭看了一会,摩天伦恨铁不成钢的问道:“你就没一点进取心?这可是露脸的好机会,获得燕家上下的认可后,你就是一步登天了!” 荀圭连连摇头:“我才十四岁我害怕!再说了,本来就是强扭的瓜,他们两父女摆明了强迫我···” 摩天伦一把捂住荀圭的嘴,甚至用上了禁言法咒:“姓荀的,你想死不要连累我,就我师尊那个修为那个脾气,你还想拒绝?!” 荀圭瞪着眼看着摩天伦,等他解开禁言之后,继续问道:“所以第二条路是什么?” 摩天伦随手把荀圭扔了出去:“没资源没人脉不认识路,你爱咋咋地。要是大比名次太差,我师尊肯定废了你经脉修为,让你给我师妹当宠物。” 荀圭打了个冷战,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城门不远处。身后一道红光飞来,伴随着摩天伦的声音:“我要去师尊闭关的秘境拜见。天降灵兽就送给你当坐骑,包袱里有些玄石给你花销,还有些灵液、丹药你好好利用,不要堕了摩云宗的名头···” 红光飞到面前,荀圭伸出手接住,心念一动,丹药灵液之类的都收进自己的戒指。取出定风波刀挂在腰间。然后眼见着红光慢慢消散,一匹大黄马出现在眼前。 马儿大的的眼睛看着荀圭,愣了一下,然后“恢恢恢”大叫起来,绕着荀圭又蹦又跳,扬起一大片尘土,时不时还用大脑袋拱一拱荀圭。 荀圭也是大喜过望,等大黄冷静下来,一个大跳上了马背,紧紧搂住大黄的脖子:“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啊哈哈哈哈哈···好久不见啊大黄,真的是你啊!同在异界为异客,万里同行更胜亲啊哈哈哈···” 一人一马闹了一阵,大黄费力的想用肢体语言,让荀圭明白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荀圭实在是理解不能,只能不断应付:“啊这样啊···噢噢噢好吧···行行行可以,原来如此。”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城门口,大黄终于冷静下来。荀圭看着眼前十几丈高的城门,不由得发出惊叹:“哇,真特么大~” 一旁的路人忍不住鄙视道:“真是小地方来的土鳖,一个城门也至于这样惊讶。” 荀圭看了路人一眼,挥手之间,换上了那件“燕衔泥”手法的顶级法衣,又抽出自己的定风波长刀:“看见没,顶级铸造师打造的刀,燕家顶级燕衔泥技法制作的法衣,你有吗?” 不止先前说话的路人,城门口的行人都围了过来,看着荀圭骑在马上,发出阵阵“哇哦”的惊呼声。 荀圭拍了拍大黄,大黄浑身金红光芒闪烁,四蹄之下浮现淡金色祥云,漂浮在离地一尺的半空中。荀圭收刀入鞘:“看见没,我骑的也是顶级的···”想了想,荀圭编了个名字:“金风踏云驹,你有吗?” 众人又发出“哇哦”的惊呼声,虽然没听说过,但是不耽误他们惊讶。 荀圭英俊的面容潇洒一下,在一众姑娘们的心跳加速中,拉长声调说道:“真是土鳖,不过是一刀一马一法衣,也至于这样惊讶~” 说话的人闹了个大红脸,连忙拱手:“是我失言了,告辞。”在一片哄笑中低头跑开了。 看守城门的修士见状,慢慢放下了警惕。荀圭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进了城。顿时只觉一片嘈杂声充斥双耳。 眼见得城中大路宽阔,平整干净,两旁建筑鳞次栉比高低错落,饮食、服装、丹药法器各式商铺比比皆是,店门口叫卖拉客的伙计,最低也是玄动境界;路上行人如潮,但得益于道路宽阔,也不算太拥挤;放眼看去,玄侍境界也是千中存一。 荀圭下马,牵着大黄往前走。一边走一边看,一片热烈气氛,到处都有人在谈论这次的青阳大比,当然,谈的最多的,还是燕家,尤其是燕轻云的名字。 荀圭头皮发麻,燕轻云是玄魂境界,自己离开摩云宗之前才突破到玄侍,这中间还隔了一个“玄心”境呢,怎么就被燕轻云看上了要抓去当老公? “唉,大黄啊,”荀圭轻拍大黄的脑门,“像你我这样,长得太好看也是一种罪过啊···” “哈哈哈哈···兄台真是有趣。在下刀林弟子映霜泉,兄台也是来参加青阳大比的?” 荀圭扭头看去,眼前一名月白长袍青年,刀眉方脸,双目炯炯有神,正带着笑抱拳看向自己。 荀圭抱拳回礼:“见过映师兄,在下是摩云宗弟子,荀圭。” 映霜泉眉头一挑:“摩云宗?你们不是一身玄功都在拳脚上?为何配刀?” 荀圭拍了拍腰间长刀:“此刀是长者所赐,也曾随我斩杀妖邪。拜入摩云宗却是后来的事。” 映霜泉“哦?”了一声“定风波?好名字!”说着取下自己腰间长刀:“荀兄请看我的配刀,名为涧声。”说着,映霜泉抽出自己的刀,只见刀身上花纹层叠似水波流转,整体一片银白,散出阵阵寒气。 一眼看去就知道是好刀,荀圭还想细看,此时有一队兵士围在了二人四周,领头的兵士有些紧张:“二位少侠,城中还有不少凡人居住,请勿当街展示法宝,以免造成恐慌。” 映霜泉眉头一皱:“你是什么人,要你管···” 荀圭伸手拦住映霜泉,看向兵士:“我初来乍到,失礼了。我们这就走。”没等兵士回话,荀圭拉着映霜泉就走。 快走了一阵,荀圭找到一家酒楼,拉着映霜泉说道:“映兄莫要生气,我要个雅间,我们饮酒观刀,不必在大街上傻站着开心?” 映霜泉看了眼酒楼,喉结动了一下:“那也好,只是我出门时师父交代过···” “哎~”荀圭拉着他就进了酒店大门,“先进去再说。”说着朝柜台喊道:“店家,要个雅间,一壶好酒,有什么特色小食上一些来。” 一一五 青阳大比 荀圭领着映霜泉坐下,二人一边吃一边聊天。映霜泉免不得向荀圭,好好的展示了一番自己的配刀。 映霜泉收刀入鞘,饮下一杯酒:“嘶···这酒水不错,荀兄,既是奉宗门之命来参加大比,可有信心拿下名次?” 荀圭摇摇头:“我刚入玄侍境,哪儿有什么信心。这次是来长见识的。对了映兄,我逛了一圈,怎么不见擂台?莫不是在某处秘境中举行?” 映霜泉看了荀圭一眼,嘿嘿一笑:“看来荀兄你是一心修行,不闻窗外事啊···”说着放下酒杯,望向窗外:“青阳大比,就是在青阳郡城比试···” 顿了一下,他回头看着荀圭:“这青阳郡城就是擂台。荀兄,待到今夜子时,城主府烟花一放,大比就开始咯!” 荀圭吃了一惊:“啊?可是城中还有这么多凡人?修士争斗,不会误伤么?” 映霜泉点点头:“正是如此,所以大比第一条规矩就是:不得伤害凡人,不得损坏财物。” “???”荀圭一头雾水,“那还怎么放开手脚?” 映霜泉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历年大比,你们摩云宗总是因为伤人坏物而扣分,不然以你们的实力,也不至于次次都接近垫底。” 荀圭顿时哭笑不得,居然还有这样的原因在。 映霜泉又笑道:“不光你们,其实一众注重体修的宗门,排名都不怎么高。”说着指了指自己:“连我们刀林也在中下游排名,使刀的总归没有那群用剑的精细;除了各大剑宗,排名最前的,就是千玄门,广法宗这样,不倚重武器的宗门了。” 荀圭看了看腰间长刀,继续问道:“还请映兄不吝赐教,我也好尽力控制自己。” 映霜泉摇了摇头:“其实荀兄不必太担心,大比最低玄侍,最高玄心修为,是各宗门年轻弟子争锋,以你的修为···”映霜泉撇了撇嘴:“我爱说实话,不损坏东西不伤人,排名也高不了啊~!” 荀圭无言以对,只能端起酒杯敬他一杯:“那还有什么规矩呢?” 映霜泉碰了下杯:“其实也简单。第二条,修为低的可以向上越级发起单挑,高修为不能向下发起单挑。” 荀圭点点头:“挺合理。” “最后就是,”映霜泉看着荀圭认真说道:“在不伤人的前提下,所有人都必须尽力出手。而且只要你身边有人,高修为既可视你为组队,可以向你出手。” 荀圭悚然一惊:“那岂不是逼着所有人单打独斗?就连一个宗门的也不能互相照应了。” 映霜泉点头,“正是如此,”说着他拿起酒壶给荀圭满上:“所以荀兄,今晚多保重。晚间大比,街上不会有行人,所有人都是对手!届时,有身穿红色锦袍的燕家执法长老,在各处坐镇,如果事不可为,一抵达长老所在,就视作退出比试了。” 荀圭有点慌,这才来玄道世界几天,就要整这种狠活?自己就连修炼体系都还没整明白呢!脑子里转了一下,荀圭对映霜泉说道:“多谢映兄指点。今晚如果遇上,我当主动退避一次。” 映霜泉眼睛一亮:“只是一次?!看样子你信心很足嘛!既如此我也不多说了:荀兄快去找地方修整,子夜时分前,在房顶上等着看烟花就是!” 荀圭站起身,拱手道:“多谢映兄,今晚见。” 映霜泉哈哈一笑,抱拳回礼:“今晚见!” ······ 荀圭叫来小二,多给了钱包下了这间包厢。小二显然也是身经百战见得多了,拿着小费喜笑颜开的保证,一定好好照顾少侠的坐骑。 荀圭安顿好大黄,给自己点了一顿药膳,虽然未必能有多少效果,但至少是个心理安慰。 摸了摸胸口的天道玉佩,荀圭长叹一声:“也不知道大世界的挂,在小世界顶不顶用哦···” 眼见着太阳减低,月亮慢慢升起,荀圭把定风波长刀收入储物戒,整理了自己的服装,飞上了酒楼最高处。 今晚月光很亮,对有修为的人来说,月光所照之处都能看清。荀圭环视四周,各个建筑顶部都有人影。 没看见映霜泉,荀圭索性盘膝坐下,努力熟悉这股名叫“玄气”的力量。恍惚中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嗡~”的一声,整个青阳城都轻微震动了一下。 街面上瞬间喧闹起来。各大街道的人流,速度骤然加快,不一会,整座城市都冷清起来。荀圭低头看去,街面上的店家,都快速关紧门窗,不过在关门之前,每家每户都在大门口,挂上了两个大红灯笼。 等到点点红光亮起,逐渐照亮全部街道,一条条纵横交错的“红线”,就把城市划分成大大小小不同方块。 紧接着,九道红光冲天而起,从冲天红光处开始,淡红色光晕逐渐蔓延,慢慢的覆盖了整座城市。待到最后一处黑暗被红光点亮,只听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青阳大比之日,所有无关人等请安心在室内等待。”这道声音由远及近,最后竟如同在耳边说话一般,“一,无有凡人就无有修士,故不得伤害凡人,不得故意损坏财物。尔等认同否?” 荀圭只觉得有一股力量缠绕自身,当下点头说道:“认同。” 那道声音又继续说道:“修行之路由低到高,只有先后没有优劣,须知要上进,莫要凌弱,故可向上挑战,不可向下欺压!尔等认同否?” 荀圭又点头:“认同。”这次他还听见了其他参加者的声音。 “大道之争须尽全力,不可故意残虐,也不可故意留手。”那道声音继续说道,“更要谨记,自身强大才是正道,不可假手他人,尔等认同否?” 荀圭竟然感觉有一丝热血沸腾:“认同!” “本人燕家大长老燕飞鸿!”那道声音继续说道,“诸位小友!”说着,只见九道红光向城市中间射去,红光过去,一道道人影被红光裹挟,眨眼之间,那些人影被红光束缚在城市中央的高空。 燕飞鸿冷哼一声:“既然不认同我燕家理念,又何必来凑这个热闹?死!” 说罢,裹挟着人影的红光骤然炸开!眨眼之间,所有人影一片粉碎,“轰隆”一声,就像放了个超大型烟花! 荀圭大吃一惊,映霜泉说的烟花居然是这样?!还没来得及震惊,一阵风声传来,荀圭扭头一看,一道身影到了跟前,口中说道:“道友!此时可不能分心!” 荀圭沉腰扎马,双手一伸:“请赐教!” 人影双手作爪,直奔荀圭两边锁骨:“锁魂手!”荀圭连忙往后一个下腰,心说好家伙,上来就要断我锁骨!心念一动间,荀圭双手运起玄气。 来人已然收手不及,被荀圭避开,正要连上下一招,只见荀圭阴险一笑,双手合十,突出两手的十指和中指,用力往上一刺! 来人“嗷!”的一声惨叫,向地面飞去,再起不能。 荀圭收手站立:“本想刺你谷道,但是太过残忍,这才刺你丹田,断你玄气运行。” 地面上的人捂着肚子:“嘶~~多谢手下留情。”说罢,连滚带爬的往不远处一道红光跑去。 荀圭看了过去:“所以九道红光,就是九个燕家长老?我得记好位置···” 再看四周,只见各处人影上下翻飞,一道道玄气绽放,确实是捉对厮杀。没有二打一的情况发生。 四周找了一圈,荀圭发现了一个人影,他正蹲在一旁,等着面前两人分出胜负,再上去坐收渔利。 荀圭深呼吸,心说考研外挂的时候到了。一个箭步起飞,直奔她而去:“摩云宗荀圭,请道友赐教!” 那道人影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双手掐诀,眨眼间就在身前布下三道光盾。三道光盾环绕,接着他又抽出长剑,一剑向荀圭刺来。 荀圭飞到近前,猛地侧身避开长剑,接着左手手按住长剑,一个借力,直接闪身到了这人头顶,紧接着,右手猛地往下一锤:“道友为何不护住头顶?” 咚的一声,荀圭一拳结结实实砸在他头顶。这人哎呦一声,瞬间把持不住自己的长剑,光盾随之散去。 眼见着一拳捶晕一个,荀圭一把薅住他,往远处红光一扔。接着回头,先前争斗的二人已然分出胜负。 胜者白袍如雪,没有兵刃,却抱了一本书在胸口:“广法宗万心,见过道友。” 荀圭扫视一眼:“道友可要调息?” 万心面带微笑:“不必,请道友先出手。我知各种束缚之道,可以耗尽你的体力。” 荀圭心说这人好自信。直接一个箭步冲拳,瞬间拳头到了万心眼前,万心手中书本无风自动,停在其中一页,一道青光闪烁,荀圭瞬间动弹不得。 万心低头看了看书页:“是小冰封术。” 荀圭也感觉到了,就像是被冻在冰块中一样。 万心笑道:“这道小冰封术,不仅可以禁锢行动,还有寒气减速玄气运行,道友何解?” 荀圭仔细感受身体,玄气运行大大减慢。然而却丝毫不慌,看着万心,荀圭也笑了:“我以血气暖身,人心泵血,肺离心近,当迅速暖化。”说罢,荀圭提振玄气入心肺,深吸一口气,然后瞬间爆发: “破!!!” 一道音波从荀圭口中爆发,万心就像被一柄大锤击中,整个人瞬间倒飞出去,一声闷哼过后,倒地不起。 身上的小冰封术自解。荀圭赶紧上前,抓起万心,往红光方向一扔:“走你!” 一一六 青阳大比(二) 扔走了白衣法师。荀圭也不在原地等候,眼见着远处刀光剑影,荀圭飞身而至。 正好一名刀客被震退,口吐鲜血已然无心恋战。她看了眼荀圭,一言不发的退开,直奔燕家长老处。 荀圭看了看胜出的剑客,抱拳道:“道友请了。” 剑客一身灰袍,面貌普通,整个人看起来平平无奇,只是手中长剑寒光闪烁,仿佛要把人的视线全部吸引到手中长剑之上。 剑客倒提长剑抱拳回礼:“道友请了。在下看你并无兵器,与在下交手,小心吃亏。” 荀圭也不藏着掖着,取出定风波长刀,双手持刀,刀尖对准剑客:“在下虽更擅长拳脚,却也懂些刀法。” 剑客左手背在后腰,右手提剑,刷的一声动若雷霆直奔荀圭而来。 荀圭只觉耳边如同炸雷响起,一道寒光已然到了咽喉,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没等荀圭反应过来,只听得“叮”的一声,咽喉处感觉到了震动,却没有痛感。 荀圭转身看去,剑客眉头紧皱:“还以为是切磋兵刃,没想到你却只用体修手段。” 荀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失礼失礼,阁下的剑实在太快,在下本能的用肉身抵挡了。”一边说话,荀圭一边在心里寻思:“看样子修文我还是得自己好好练,但是身体强度是完全不用担心了。” 剑客眉头松开,低喝一声:“惊雷剑第二式·雷柱!”荀圭又听到了一声炸雷,恍惚间只觉一股寒气顺着尾椎直奔天灵盖,连忙回手,把刀夹在自己背上。 “当!”的一声,一股大力传来,背后就像被人锤了一下。来不及思考,荀圭下意识的抽刀高高举起,转身直奔剑客而去。剑客吃了一惊,没想到连着防守的荀圭,竟然会突然进攻。 尤其是速度还这么快!寒光一闪,噌!的一下,剑客只觉一股巨力从长剑传到手腕,顿时筋骨酥麻,长剑瞬间脱手倒飞出去。 长剑脱手,剑客惊讶之间,荀圭倒提长刀,一记窝心脚。 剑客哎呦一声倒飞出去,落地处离着燕家长老所在红光不远。荀圭在原处站定,高声道:“惊雷剑吗?以雷声震慑心神,再以快剑突进,好剑法!不过道友,你的力气还小了点,做不到一击必杀。” 听见荀圭的话,剑客面色涨红,惯用的右手还在颤抖不停,张了张嘴又不知怎么反驳。 不远处,镇守这道阵法光柱的燕家长老,看着地面上广法宗万心和奔雷剑宗雷声尽,不由得疑惑:“摩云宗弟子?为何先前从未听过他的名字?” 荀圭的做派吸引了不少人注意。他自己不知道对手是哪门哪派,其他参赛者却知道,当下有不少人远离荀圭。 毕竟就算到不了最后一轮,能多撑几轮,对自家宗门的名声也是好处。 荀圭环视一周,不过片刻,还安然立在屋顶的修士就少了一大半。正想着找下一个对手,只听得一个瓮声瓮气的人说话:“这位道友!看你身形不似体修,却以体魄取胜···” 循声看去,一个身高九尺的壮汉出现,他一身布衣,衣服下的肌肉隆起,块块分明;剑眉星目,简单的梳了一个发髻,看上去有几分清秀。 荀圭抱拳:“不知是哪家道友,有何赐教?” “火岩宗权无恒。”清秀大汉抱拳回礼,“道友,你我只用拳脚,拼一番力气如何?” 荀圭正好也想试试自己的身体强度,当下点头:“那当然好!不过道友,你我要小心一些,免得坏了民居导致扣分···” 话音未落,大汉一个箭步上前:“无所屌谓!打坏东西赔钱就是了!我宗门虽小,这点钱还是有的!” 说话间,权无恒已经砸了三拳下来,一拳头顶,一拳胸口,一拳下巴。被荀圭分别以左手,右手,双手架住。 只听“铛铛铛!”好像敲钟一般,三声轰鸣传出去老远。荀圭感觉双手有点发麻,连忙问道:“道友是什么修为?” 权无恒收拳站住:“我入玄心境两年,此次大比之后,若有感悟,当可以突破玄魂境了。” 荀圭唉声叹气:“难怪呢,我才刚入玄侍境界。” 权无恒眉毛一挑大喜过望:“比我低一级还能有这样的力气?看样子我突破的契机,就在你身上!” 话音未落,权无恒脚下发力,砰地一声如离弦之箭直奔荀圭面门而来:“看招!” 荀圭向右一个侧身,没等权无恒收手变招,荀圭也伸出右手,一拳砸在权无恒左边太阳穴上。 “砰”的一下,权无恒踉跄着向前扑倒。好不容易爬起来,权无恒摇摇脑袋:“荀道友好大的力气!” 荀圭双手背在背后,左手不停地按摩发麻的右手:“权道友好硬的脑袋!” 权无恒大笑着站起来:“玄侍境界,如同侍者侍奉主人,运转玄气好似狐假虎威,发出的力量是求来的,力气再大,也未必能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揉了揉太阳穴:“就好比大锤砸地,你让别人帮你砸人,自然不如自己锤来的精准!而玄心境界,是以自心为心,主导玄气运行···” 说话间,权无恒已然到了荀圭近前:“这时候再发力,就不是大锤砸人,而是长枪捅人了!” 荀圭集中目力,只见权无恒伸出右手手掌,直直的向自己胸口刺来。 倒吸一口凉气,荀圭只觉得眼前的肉掌,竟然比先前的长剑还要锋利,心思百转之际,权无恒的掌风如刀锋,呲的一下就切快了胸口的衣物。 恍惚之间,荀圭眼前的权无恒已然消失,只剩下一只手,手指渐渐变化,化作一团朦胧黄光,荀圭认得这种黄光,分明是自己刚接触不久的玄气。 这团黄光,向后延伸出道道光线,荀圭顺着光线看去,一道道黄光蔓延交织,最后组成了一道人影,人影中央位置,一团黄光如呼吸般闪动,不同光线交织部位,还有一团一团小的黄光。 荀圭猛地惊醒:“这难道是权无恒玄气运行的路线?中央黄光是丹田,小黄光是各大窍穴!” 思绪展开不过是眨眼之间,回过神来时,荀圭只觉得胸口冷到刺痛,权无恒的手已经碰到了自己胸口,一道红线出现在皮肤上,如果自己没有清醒过来,怕是要被这一掌切开了! 来不及细想,荀圭瞬间爆发,左手上前作鹰抓,一把扣住权无恒右手上黄光最集中的位置。 眨眼之间,权无恒右手一麻后继无力,心下大惊;又见荀圭右手向下,伸出食指和中指,朝自己丹田戳去! 眼见着荀圭已经碰到了自己,权无恒连忙抬起左手,用大拇指和中指,一把扣住荀圭的右手,食指前伸,也顶在荀圭丹田位置。 左右手互相钳制,荀圭和权无恒额头顶额头,对视一眼,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权无恒不敢放松,咬牙说道:“荀道友,比试而已,不至于废我修为吧?” 荀圭冷哼一声:“你不讲武德,来骗,来偷袭我这个小伙子!我差点被你开膛破肚了!” 权无恒面色一囧:“我不是啊!你放心,我这招练过很多次了!每次收手都很及时的!” 荀圭低头看了看胸口的红色印子,没破皮,但确实有痛感。 权无恒也低头看去:“这这这···到底是没啥事嘛。反正你我互相钳制,不如倒数一二三,一起放手如何?” 荀圭抬头:“莫非权道友没看过我刚刚的比试?” 权无恒一愣:“先前确实没注意,不过现在···你我互相牵制丹田的玄气运行,也使不出别的手段了啊?” 荀圭咧嘴一笑:“我声音大。”说罢,荀圭故技重施,猛吸一口气,调动玄气强化心肺,然后脸贴脸的朝着权无恒大吼一声:“破!” 一道音波从荀圭口中爆发。权无恒一下子被震得晕晕乎乎,松开双手,晕晕乎乎的呢喃道:“原来刚刚是你···” 荀圭任轻轻一推,权无恒往后倒去,没了玄气支撑,他直直的往后倒去,哗啦一声砸碎脚下瓦片。 荀圭揉着手腕:“挺好,砸碎东西还要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