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夙笙:王妃别想逃》 第一章:六月飞雪 人有冤情,则天有应,预兆呢,便是这六月飘下的鹅毛大雪,洁白的雪化成水珠掉落在人们身上。流传至今,人人皆知窦娥被无赖诬陷的那年天空也飘下大雪,错判斩刑.窦娥眼看没有申冤的地方,曾经一颗对生活满腔热血的心也终于也渐渐冷落下来,一刀过头落,滚烫的血液全溅在白绫上,大雪纷飞。 轩辕王朝所在整张底图的中心点,兵器,人心,地形都是相当占据优势,能人才子甚多,国家强大繁荣。 朝廷外表光鲜艳丽,内部确实肮脏不堪,贪官污吏每天都在欺压百姓。 “大人冤枉,大人冤枉啊。草民是清白的啊!” 惊天动地的哭喊声迎来了不少人过来围观,少顷,周围便一圈接着一圈人站在附近。只见那人身着囚衣,挺拔的背影是他的英姿。即使手脚戴链,泪已成墨,也依旧不减此人一丝一毫的傲骨。 他本应是偏偏少年郎,如今落到这等待遇,怕是连他自己都没想过。 “冤枉?你明知有罪,却一口咬定冤枉,贱民你杀人本就该偿命哪来冤情。”台上坐着的紫色衣袍缓缓站起身子,板着秀气的脸庞,声音不像一般女子那样柔柔弱弱,拿起“砍”字令牌重重扔下去。 青年看见面前扔下来的令牌,乱了神,一个鲜红的砍字刺痛了这人的双眸,他痛苦的闭上眼睛像是一只濒临死亡的野兽,嘶哑地叫喊着。 “呵呵,你配做三品官身着这一身紫袍,配做这城中宰相辅君王吗。你不配,你根本不配!”他怨,他恨,怨这里在场的人没有一位能够为他澄清真相,他恨上面在坐的判官,都是中庸之辈。 没有能力捉拿真凶,就随便在城中乱抓一贱民充当,这个替死鬼找的好,找的好啊!“哈哈哈哈,皇帝无能竟让这些中庸之辈做大官,此国必亡,此国必亡!”那位少年笑得前俯后仰,神志有些不清,放荡的咒骂在审讯堂里传到外面。 被两人拖着拽着也依旧大声放笑,“陈大人,你不得好死,乱判斩刑,六月飞雪会证明我的清白。”此刻因为他挣扎不愿被带到刑场,原本挽起的木头簪子被撞落,一头乌黑的青丝散下来。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还不拖出去斩了!”陈文笙皱起好看的细眉,垂下眼眸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狼狈不堪,嘴角还溢出鲜血的青年,那红润的薄唇还在一张一合,嘴里源源不断的吐出诋毁轩辕王朝的话语。 “是,大人。”下面的人不敢怠慢,忙抓起青年就往外走,拖不动便二话不说直接扛起他,被扛起来的人也不安分张牙舞爪,逮这人就乱抓,把他安置在囚车上捆好两人也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书生力气怎么这么大。” “我怎么知道,累死老子了。” 衣着银色的那人擦擦额头上细微的汗水,甩甩胳膊,“走了,这件案子凶手既然已经抓住了就没我们下面人的事了,走走走去喝酒去。” “对,喝酒去。”另外一个人点着头,附和着,怕这位青年又说出污秽不堪的字眼,在他开口之前,就把此人敲晕了。 什么东西,这么吵?恢复了一点知觉的青年缓缓睁开眼睛。 一张“令”牌扔了下来,“时辰已到。” 一把刀悬在半空中正欲砍下来,求生的欲望让他想要从这执行人的手里逃脱出去,凭什么他要冒名顶替,凶手逍遥法外,他在这准备等死,不甘心的呜咽,泪水从眼眸流出。 “刀下留人!刀下!留人!!!”何人如此大胆?在执行的时候跑来,抬眸望去一看来人,手上的刀忙从青年脖子移开,掐媚讨好地对着那冰冷孤傲的眼睛笑到,“李公公好。” 那一双深黯的眼底充满了平静,一头乌黑的头发散在耳边,耳朵里的黑红宝石发出暗红的光芒。他的身边围绕着一股冰凉的,气息俊美的不得不使人暗暗惊叹。 “怎么...怎么下雪了?”有人惊讶开口,是一位十几岁的小孩手张开,放在胸前,一眼不眨地看着化了的雪花,现在才七月份,大热的天下起小雪,显然是不可能的事,但天上白花花的飞雪不得不承认有冤情。 “都下雪了还不放人,这桩案子没结,是判官判错了。”李公公冷哼一声,“骁公子,快起来吧。”扶起以泪洗脸的骁七。 “李大人,不知这桩案子为什么说没结?留此人是皇上的命令?”坐在上面的陈文笙,停下敲打桌面的手,咬牙切齿的质问台下的人,这次飞雪不得不承认已经让她颜面尽失,这突然出现的李公公难道是皇上指名要留此人? “不是,奴才想要保此人。”李公公对着台上的陈文笙作了个揖,“陈大人不知,骁七公子考上了状元,不觉得砍杀这等人才痛心吗?” 这人已惊人的分数线夺得了这一期的状元位子,就连皇帝也想看下这等奇才如果品性不错还打算封个朝廷文官,可当时李公公在朝廷宣报此人大名没一人回应,就觉得有古怪,又正好朝廷上面没见到陈文笙的身影。 皇帝就招呼李公公先退朝,去查下骁七公子在哪,不料正好撞到了眼前这刽子手要杀骁公子,陈文笙坐在上头垂眸击打桌子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场面。 当时李公公只知道自己的魂都快没了,虽然皇上没有和他直截了当的说此人非留下不可,但话里带话,他还是听得懂的,就是要把人能够或者带回来,就算真的他闯祸了,也有这个皇帝在他身后站着。 “他是犯人!”陈文笙大声说话,很想杀了这个人,如果今日留下此人,总觉得如果真留下他今后的日子肯定没她好果子吃,或许...或许这个三品官的位子都保不住。 “可他是冤枉的,我不管你们以前有什么仇什么怨!这人必须活着。”比嗓门李公公可不逊色,尖细的声音让人鸡皮疙瘩起一堆,但碍于身份,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敢再反驳。 “不服奴才说的话?陈大人?”李公公眯起那一双褐色的桃花眼看见对方不服气的正欲开口反驳,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金黄色令牌,“那这令牌能足够表明我说话的话了吧?” 金灿灿的令牌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旁边的飞雪越下越小。 “...” 看着那金牌陈文笙的确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见令如见人,而这块令牌是皇上的,在谁手里就象征着一国之君,地位仅次于皇上。哼!陈文笙见拦不下那位叫骁七的犯人,气急之下一甩袖子走人。 “这就走了?”不死心还想看戏的众人面面相觑。 “果真不能放女人办事,要是这人被杀了又要惹出一堆事,也不知道这公子身后背景,竟然连李公公都要刀下留人。”一个不怕死的大声说出这句话。 那三品紫衣少女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你再说一句?”那个傻大个不怕死的往前站了一步,“我说,娘们就该窝在家里养孩子,出来做什么官人,就知道瞎判案。” “看...看什么看!”傻大个见陈文笙一步步朝他这边走来,漂亮的双眸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恼怒不屑一顾等情绪,这让傻大个感觉到了不安,不自觉的往后退,这一退面前这人突然笑出了声。 “啊!我的手,我的手!你凭什么砍了我的手,你知不知道我是谁贱娘们。”一时场面混乱不堪,断臂掉落在地上发出声响,众人恐惧地看着那只手还在因为神经没死蜷缩蠕动着。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陈文笙恶狠狠地擦拭脸上溅到的几滴鲜血,好好的一个刑场被这一场闹剧搞的让人想噗之以鼻。 血淋嗒滴的场面腥臭味直让人作呕,鲜血从剑身滴落在地上一步一步继续往前走,滴了一路,被砍掉手臂的傻大个惊恐地看着面前这个人,在这么说她也是三品判官,得罪了她自然也没好果子吃。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这人都分不清果真是个大傻哥。 “就凭你辱骂朝廷官人这一个罪行就能放你在大牢里待上大半辈子。”她不带任何感情地说着,用剑轻挑对方的下颚让他不得不看着自己。 “女人怎么了?前人武则天还不是女子为尊,男子为卑,不是说性别决定一切,而是说谁有能力就能坐这个位置。同样也是,我有能力做官,你有吗?” 是啊,他有吗?陈文笙这一辈子就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没贪过一分钱,虽然她也不缺钱,对待手下百姓都是烂好人的形象,这一次突然发火也是显而易见的场景,人们街头焦耳。 “陈大人,闹够了吧,亥时你回朝廷,皇上还要见你。”李公公冷不丁点的开口,拿出羽毛折伞微微晃动几下。 骁七冷冷地看着这陈大人,以前还觉得她是正直清廉的好官,没想到确是这种,今日杀头之仇必当来日增还,只要他还留着一口气就要让她万劫不复。 “知道了。”不知什么时候在人群外面来了一匹白色毛发的骏马,陈文笙随身拿出女子绣布擦拭了剑身,心不在焉手上没捏好绣布掉在了地上,只好直接将这把好剑插回剑削,“算了懒得要了回头再秀一个,晦气,这等好剑开光之人是个二傻子,沾了他的血真晦气。” 马蹄声响起,再回头去看那一身紫袍骑着白色骏马已经消失在天边一角,带不走的是天空的云彩。 “还看什么,人都走了,你这么喜欢她你去追啊。”李公公看见骁七从地上捡起的绣布紧紧握在手心里,更加恼火,开口就骂。 见他不回话就知道盯着这沾了血迹的绣布看老半天也觉得无趣,便拖着此人拉上了马,一上马这人就扭来扭去不安分地乱动起来。 “陈文笙...是吗...”那块姑娘家的绣布上秀了几个清秀的字赫然是这块布主人的芳名。 另一边白色骏马带着身上的人儿一路狂奔,满天黄沙飞舞,偶尔有几片树叶落在身上,她没在意,拿着皮鞭抽打马的臀部,左手领着马绳,娇小的身影一颤一颤。 偶尔抽打皮鞭的手,擦拭双眼,但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珍珠越流越多,止也止不住,从一开始的呜咽,到现在的打嗝不止。 “死嗝..太监,臭太监,我诅咒嗝...你没媳妇。”她撇撇嘴,声音沙哑的不像话,张开嘴说了几个字就吃了满嘴的沙子。 她陈文笙什么时候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在家里在皇宫里都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小公主。自小就学习本领极强,五岁的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仅了解更是能和成年人较量比拼一番。 娘亲因为这个乐的合不拢嘴,六岁就花钱请高人教她学习武术防身,七岁开始学文。至于学医她没这兴趣,也逼她不成这件事也就淡淡忘记。 陈文笙虽然年幼,但暗处帮助了皇上夺得领图也有她半分出谋划策的功劳,算是皇上的左臂右膀之一。 最可笑的是那个人还说她凭什么做官,女子会的她都会,男子不会的她也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有问学有武功,就算厌恶了这皇宫,也可以去江湖闯荡一番事业,如果不是自己这逞能的性格或许成就还会更远。 陈文笙缓了会糟糕的心情,想拿出绣布擦下红肿的眼睛,一摸袖子里面空荡荡的,这才想起那块布不小心掉在了刑场,一双纤细的手伸到面前,真脏啊。上面还有血迹,不揉了。 “回去好好打扮一番,好就没见皇上了。”也不知道那个人会怎么处理她这件事。 第二章:辞官 北方有佳人,其点朱砂于眉心,一颦一笑,乱了四季杨花。 见来人身着浅紫色长袍,肩披淡粉色薄纱,内衬紫色薄衣。坐在龙椅上的人放下手中的文书太眸望去,头戴一枚金杈,数十根金色细丝延金杈垂下。纤手上带有玉镯。略施粉黛,眉心朱砂,显得十分庄重。 不料此人步入殿堂之后来到君王面前就直接双膝跪下,叩拜上者。 “爱卿免礼,快些起来莫要着凉,这么久不见到与朕生疏了。朕今日唤你来,你可知何因?” “臣知,臣误判斩刑,差点误杀金城才子以及不该怀疑不信李公公之言。”陈文笙不卑不亢地对视那一身明黄色的龙袍,端坐在龙椅上的人。 那一双褐色双眸看着她许久,本该睥睨天下,俯视万生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就变成了犹豫寡断,似有难言之隐,看不透,他不言说谁又知晓他心中的一切,真是高处不胜寒。 “不错,既然知道过失,那朕派你去偏远的地方做大官磨练下性子可愿?” “不愿!”她有一心慕之人在这金城,远在天涯其近在眼前,离开这儿,也就意味着此生无缘再与君相见,君上你又为何不知我对你一朝一夕的儿女情长,所见、所闻、所尝、所思、所感其源头皆为君。 见他薄唇紧抿,原先舒展的眉头慢慢紧皱,让人从心底生出敬畏来,可陈文笙毫不畏惧,继续言说。 “君上要臣去哪臣不得不遵从,但臣已无能再为君上指点江山,陪君一统天下,心无旁骛,只想隐居江湖。” 既不愿再见又何必身上再有官职枷锁,都怪最初一见倾心,着了魔,一陪君王身侧就是数年,无怨无悔哪怕无果也在所不辞。 “你如今是阁臣之首,一国元辅,又岂能轻易辞官!” 他双手握紧龙椅上的龙头,深邃的眼睛重新打量这个人,冷漠的眼神像一把锋利的刀,轻轻刮着下面人的心。 见下面一抹紫衣未尝开口直言,便默认对方已经妥协,语气稍缓了下。 “爱卿明日就收拾下衣物去那边领土吧,身份不变只是换了个地方。” 陈文笙瞳孔猛烈紧缩,为何一定要去这么远的地方,就这么厌恶臣...这么不想看到臣吗。 “君上!”她又突然跪下,凄厉的声音用最尊敬的称呼,唤着心爱之人,可对方不知情,又怎么给予回应,伤的是她痛的也是她。 “小女无能无才,不配再做这朝廷大官,望满三月赐告。” 跪着的人不曾抬头,娇小的紫色身影跪在那,等待君上的批准。 千羽尘从龙椅上缓缓站起,踩在这上好的白玉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灰黑色的长靴停在陈文笙面前。 “文笙,看着朕。” 缓缓抬头,一张放大的俊脸不带一丝柔情,离她只隔一寸之距,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声,受惊的人,往后退,红肿的双眸不敢直视君王。是心虚,是不敢,千羽陈是她日夜心心念念之名,心虚是敬他是她心上人,不敢是敬他是这一国之君。 “你为何总这么倔强,总不肯听朕的话。”千羽尘伸出纤细的手挑起她的下颚,大拇指擦拭娇嫩的唇瓣,一代君王此时浪荡轻佻的模样,就像外头青楼的公子那般不像话。 眼里有雾气,看得不够真切穿过面前的人看向身后的地方似有袅袅雾气笼罩着不真切的宫殿,陈文笙双眼放空,没有理会千羽尘,感觉到下颚传来的剧痛,才恍过神来。 撇开脸不再直视他的面容,“小女望君王批准。”又往后挪了一点保持着两人正常的距离。 见那人固执的一直重复那句话,千羽尘拂袖一甩,方才的柔情顷刻间转瞬即逝,站起身子俯视的眼光看着她,“既然你心意已决,朕在你临走之前封你为轩辕公主。给你选个夫君,与夏国联姻,择吉日大婚。” “时候不早了,爱卿也早些回去休息。”头隐隐作痛,缓了下神,放慢了步履。 “皇上!臣说过以孑然一身为君王效力,不需要这种儿女情长。” 不知是后者被逼急了还是怎的,撑起身子就扑向站着的人,张开手臂狠狠抱住,想捏碎这个人成为她的一部分。先感觉到对方背脊一僵,随后感觉到自己的手骨像断裂了似的,不得不放开手,千羽尘转过身来毫不客气对着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将人直接抽倒在地,头上的玉簪掉在地上碎成了两半,划伤了自己,身上脸上是火辣辣的疼,千羽尘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身离开殿堂,身影消失在那一抹黑暗之中。 眼泪水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羽尘...”空荡荡的殿堂一人跌坐在地上,乱了心,乱了妆容,身边是破碎渣子,狼狈不堪。 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凤凰展翅欲飞,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玉石堆砌的墙板,这是皇宫,而她是这里的臣子得到的只有青睐,注定得不到的是君王的心。 那日深夜,逼着她联姻的人是皇上,一巴掌打醒了痴情人,让她死心的人也是他,微冷的风拂过鬓角,顺带着把额前的刘海儿吹乱了,凌乱的碎发下一双无神的眼睛,瞳孔里一片昏沉的天。 忘记那天是怎么回到禅香阁,一回去那小丫鬟看到自己这一副欲要断气的样子吓了一跳,打好热水清理伤口,热饭热菜端上来。 “小姐,算了吧。”丫鬟芳名为筱玲,陈文笙喜欢唤她阿玲,这一唤也唤了好几年了,两人关系如同姐妹。 进入内室,陈文笙就闻到一股熟悉淡淡的清香,抬眸看去轻笑了下推开珠帘,里面是因为檀木的浴盆而散发出那股清香。热气在浴盆里蒸腾,散发出缭绕的云雾,如轻纱一般……渲染着迷蒙的心情... 身子浸没在洒满玫瑰花瓣的温水中,墨色青丝漂浮在水面,闭上了双眸,抬起右手拿起玉白色的酒杯,仰头饮尽,殊不知一个人饮酒饮的是寂寞消愁独酌,醉的是心,不是人。 “为什么算了,你当年也这么劝过我。”什么算了,为什么算了,又因为什么算了,恐怕连她自己也不知道,那一晚千杯不倒的她终于将自己灌醉了,说了很多糊涂话,笑着笑着,弯弯的眼角留下了苦涩的泪水。 陈文笙迷迷糊糊地想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国家,隐约的片段是满地的鲜血,染红了整个大地,是喊杀声,号角声,回荡在山谷里,死去的战士不愿屈服,倔强的脸庞上充满血丝的眼睛瞪得很大很大,每次也因为这些,夜半被惊醒无数次。 刚来这儿有很多人都以为她是个乞丐,浑身脏兮兮,人人避之不及,却不知她曾经也是一国公主,如今穿着别人穿过的衣裳,吃着别人扔掉的饭菜,赤着双足在人群中走动,被上街帮娘亲买食材的筱玲碰巧撞见,见她无父无母,出于仁心将她带回了家,两人一来二去,聊的熟了变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筱玲家境不算富裕,一日三餐总会有的,家里有一位年迈的老母亲,平日里也不曾经常聊天,死气沉沉,自从陈文笙来了之后,热闹了起来,筱玲也总弯着嘴角拉着她小姐左小姐右地喊着,虽然都是年方二八的姑娘,但陈文笙性格明显沉稳的多,总是浅浅一笑,侃侃而谈几句,多是听筱玲言说。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这几个春秋里,筱玲的娘亲生了一场大病,看着终日卧床不起,日夜消瘦,被病魔折腾将欲断气的亲人。 筱玲整日以泪洗面,担心的在家忙这忙那,因为贫穷连药都只能分批购买,后面的钱先拖着,刚卖艺赚到的钱连忙去付,一来二去,身上的已囊中羞涩的不行,连糊口都成问题。陈文笙在家替她照顾娘亲,每日酉时见她回来,疲倦的面容,几处翠发落在无神的双眸旁,有时候还能见到她胳膊上也是几块青青紫紫。 陈文笙责怪地问她是怎么弄的一身伤,筱玲总是以各种借口躲她避她,有一天陈文笙陪着筱玲一块去卖艺,却没想到她是在青楼谈情说唱的头牌。 处处都是胭脂水粉,还未走近瞧一瞧,里面悠扬的琴音便传了出来,外表灯火通明楼内歌舞升平,香烟缭绕,给人一种似真似幻的感觉,台上的舞女跳着动人心魄的舞姿,翩翩红衣轻纱飘动,眨着那秋水一般有神的眼睛,朱砂般的唇角微扬,一副欲擒故纵的样子。 在一旁抚琴的白衣女子不曾抬头,只专注于自己的乐器沉迷其中。 “玲妹妹?既然来了也别失了雅致,上来跳一段再走吧。”在上头跳舞的红衣女子不经意一撇倒吸一口凉气,在筱玲旁边的那黑衣女子长相俊秀脱俗,齐腰的青丝被高高扎起,身上只有一枚青色玉佩挂在腰间,几处翠发垂在额间,冷漠的眸子不带丝毫情感,一种安能辨我是雌雄的错觉。大概女子英俊起来也就这番模样吧。 绚丽的台上唱的是情歌,讲的是情爱,可这种烟花之地,又怎寻一丝真情?戏子无情三分笑奈何世人不言说,真假之间又何必说爱。 “苏姐姐。”筱玲勉强地笑了笑看向上面红色女子笑眯眯的脸,更显得她扑了再多的胭脂也遮不住憔悴的容颜,她今日出来特地打扮了一番可能就是为了现在这青楼舞台吧。 台下人的目光看向了这边,见筱玲来了顿时一个个眼睛冒光,有看到在她身侧的陈文笙有些富家公子还打算花千金买她一夜,粗俗不堪的场面落在她眼里,双眸依旧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陈文笙见身边人欲要上台,原本拉着她的手又加了些力气,眼微微张大,“你这几天身子不行,别劳累了,我替你上去。”两人推推嚷嚷墨迹了一会,红衣女子见最后上来的不是筱玲便轻声冷笑了下。 虽然说筱玲是这儿的头牌女子,但只卖艺不卖身,更何况她也没正式要来这烟花酒地,只是跟这儿的李妈妈是合作关系,缺钱了就在这儿跳跳小舞,唱唱小曲。 在这的小姐妹见筱玲不是这儿的人也有这等待遇,自然心生嫉妒,平日里表面无害,背地里干的那些事多了去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次数多了又怎会发现不了,嘴上不说不代表心里不了解,倘若真把话挑明,那她也不用再来这儿了。 陈文笙身着黑色衣袍,长靴重重踩地发出声响跳上了舞台,不费吹灰之力。旁边的阶梯也有两三米高,这一跳底下的人用看不透的神色打量着她。 “羽尘,你看那姑娘这一身打扮颇有点像皇室锦衣卫。”那公子打开上好的墨色折扇轻轻晃动了几下,喝了杯小酒。 “不是,根本不像。”千羽尘望着那台上的人儿挥舞着银白色的剑,一转眼的瞬间,手上的剑不见了,取代的是一把银白色折扇,莫非是剑变成了扇子?有意思有意思,他玩味地看向台上的人看她还能玩出什么把戏。 原先刚劲有力的舞姿此时变得缠绵缱绻,一副欲说还休欲罢不能的情感表现得淋漓尽致。她的舞姿和一旁弹奏的人格格不入,但也是别样风景。 曲终人散,台下人鼓掌叫好,陈文笙从台上跳下来,拉起筱玲的手往外走,被一名自称本王的公子拦下,见那黑色女子一脸不愿,便只询问了对方的芳名贵姓,对方只说了自己姓陈名没告知,躲躲闪闪让人给跑了。 被喷了一脸灰的侯爷走了回来,看向坐着的人:“如此美人你不动心?” “有何心好动,朕有三千佳丽,总有一位比她的容颜更美。”千羽尘晃晃酒杯里的酒水。 “暴殄天物,那你别和本侯爷抢,她我看上了。” 佳人在侧岂能不喜。 第三章:芳华尽头 待两人从红粉青楼回来后已是秋高气爽,月黑风高之时,抬头可见的是那一轮明月挂长空,柔润的月光洋洋洒洒落在房檐上,两个娇小的身影坐在上头。 “小姐,你居然还会武功。”躺在房檐上的青衣女子嘴里叼着一狗尾巴草,手枕头,望着这璀璨的星空发了会呆。 会的何止是武功,只是看得人都是来青楼寻乐的歪瓜裂枣,顿时就失了一大半兴趣,又怎能跳好舞,陈文笙转头看向筱玲。 “哼,本小姐会的还有很多,以后你会慢慢发现,没有我不知的。” “只是...那里一群粗俗猥琐,脏话连篇,庸俗不堪的地方你居然还有雅致在里面做头号小姐。虽然你洁身自好,但在这种场合弹奏高雅之曲,也实在是委屈你了。” 挪了个舒服的位子也躺了下来,旁边人的青丝被微风拂过,吹在她脸上痒痒的,弯起眉眼,抬手玩弄起她的长发,可惜现在没有一把木梳和铜镜。 “还好吧,其实李妈妈对我很好,当时我在街头拼死拼活卖艺赚的钱,还不及这青楼里跳一曲舞,虽然会被逛青楼的公子们说,但不去理会不就行了。” 其实静下心来再去看筱玲,她的容貌也是清新秀丽,豪不逊色那些大家闺秀,自古美人皆为红颜祸水又怎知那水眸一笑三寒暖,沉溺其中之人心甘情愿放弃锦绣河山只为佳人一笑。 “哎?对了!”筱玲激动地坐起来,半截青丝还落在躺着的人的手里,这么一扯吃痛的惊呼声响起,差点又跌倒躺回去,吓得后者忙松开手尴尬地冲着她笑了笑。 看着因为疼痛,一张小脸都皱成一坨,两双眼睛水汪汪看向自己的筱玲,不解道:“怎么了,把你激动成这样,一惊一乍,成何体统。” “一天到晚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小姐你累不累啊。” 看向倒在她身上的筱玲,陈文笙板着的脸也忍不住再次展开笑颜,“小姐,你说你这么好的武功可别浪费了,可以去京城考锦衣卫试试啊,万一被招录了那可一辈子衣食无忧呢。” 见对方双手撑在自己腰侧盯着自己,一下子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对方温热的呼吸全喷在自己身上,感到有些不适。 “阿玲,女子是不参与朝政,莫非你要让我女扮男装去?”陈文笙笑道,倘若真成了锦衣卫,日后若被发现是女儿身,这可是欺君之罪要被斩刑的。 被压在身下的陈文笙也没打算起来,任由对方骑坐在自己身上,耐心地等待对方开口,月光照在她的身后,清冷的面容更添几分幽静之美。 “何尝不可!小姐我也想去皇宫看看,你可要教我武功,事不宜迟现在就开始吧。” 说完就直接站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伸出一只手拉起躺着的人,一张脸上布满了笑容,被拉起的人如墨般的黑发直泻腰际,头有些晕乎乎,陈文笙扶着脑袋:“你这丫头也不看看时间,都丑时了早些休息,明日可还要早起。” 日子照旧这样过,晚上两人忙于青楼唱曲,白天一人握剑一人弹曲在院子里头。 每晚她们去青楼,看向那不起眼的角落时,总有一袭白衣胜雪,长发被简单束起,言笑吟吟,好似翩翩少儿郎,点一杯小酒坐在那等着她们。 有时候还会有位喜穿墨黑衣袍的男子陪他一块饮酒。偶尔白衣男子也会主动过来找话题跟她们聊,不过多半是在台下看着台上的人一缕轻纱舞转回红袖,荡人心魄的曲音清扬而起,待她们二人离开青楼,这白衣男子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第二天睡醒,当初日的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隐约能听见曼妙的琴声。 见握剑的那人抓起剑,舞了起来,把手挥向前方,用她的手腕努力转动剑柄。剑也慢慢开始转动,渐渐地挥动速度越来越快,剑在手中成了残影。 “花里胡哨,中看不中用。”便听到一旁弹曲的姑娘如同雏燕般轻盈地来到那人背后,对方还握着长剑挥动着,后者玉手抻出直接夺了对方的青剑。 筱玲见自己的青剑被夺也不恼,停下身子退开一步看着陈文笙舞一遍。 “阿玲,剑和舞不同,前者刚劲有力,可你连剑都没拿稳,又谈什么剑术,看好。” 女子手握青剑,随意一转那青剑如同闪电般快速闪动,剑光闪闪,腰肢顺着剑光倒去,剑法看似绸缪实际上不带半分拖泥带水。剑法操作起来不难,快慢相兼,刚柔相含,领悟了就好。 筱玲生疏的剑法使得越来越得心易手,身子也渐渐柔和了许多,二人要考锦衣卫若没上面人放水简直难如登天,要听从命令,誓死效忠皇上,层层筛选这还是简单的,最重要的还是性别问题,身材声音都是没办法改变的。 当两人来到京城报考之时,在青楼一直看到的男子也出现在这,仿佛是命中注定修来的缘分。在这个时候才真正知晓对方贵姓芳名,以往都以公子,姑娘互相称呼。 这京城的小侯爷名为宇文玦,老早就打听到这两位姑娘想要报考这锦衣卫官职,偷偷在上头塞了点钱,让上面审查的人能放点水,也不能全放不然就太假了,但也別太严苛刁难她们。 再后来两人顺利进了锦衣队,也有宇文玦一路的帮助。 “小姐,小姐,醒醒你喝醉了,别再喝了!”筱玲蹲下身子使劲拍了拍醉的不成话倒在床边,满脸泪痕的陈文笙,这几日,凡是陈文笙一睡醒就抱着个酒坛喝的稀里糊涂,倒头继续睡,拦也拦不住。 筱玲好不容易劝她放下酒坛振作起来,又因为小侯爷的一句话又颓废起来,日夜不停飙酒昏睡,把那人和住所清理了一番拿走了酒水,这才推门出来。 “文笙最近如何了,明日她还要去朝廷。”宇文玦徘徊不定,身上青绿色玉佩晃悠悠,见抱着酒坛有些行动不便的筱玲出来,走过去帮她拿起酒坛。 “陪我喝点酒?”他掂量了下手中的酒坛。 筱玲手上的重量突然消失,抬头对着宇文玦笑了笑,“可以啊,我看你喝。”哥俩好的,勾肩搭背,丝毫不顾及男女授受不亲问题。 “还能怎么,一直酗酒呗。明日皇上要赐婚了?”筱玲疑惑,走到树下的石桌旁拿出一个小杯子。 “对啊。”一屁股坐在冰冷的石凳伤,给自己倒了一杯就仰头饮尽,脸上就爬上红晕,“这酒这么烈,她一口气喝了半坛?”甩甩头,又给自己倒了几杯,飘飘然趴在石桌上玩弄起这个象牙色的杯子。 “文笙啊,你说你多好的一个姑娘家,喜欢谁不好偏偏就喜欢上了这当今皇上。” “现在好了吧,被他知道了,还给你赐婚远嫁他乡。” 或许的确是这酒太烈的缘故,筱玲光闻这酒气头就有点泛晕,更何况一杯接着一杯喝的畅快淋漓的宇文玦,见对面说话的人都快坐不住一个劲想要往地上滑。 伸手想要去拿酒坛,却被那人一把抓住,顺着这只手抬眸看到的是一双冰冷又多情的桃花眼亦如数十年初遇那般看着自己。 “文笙...你回过头看看我好不好,羽尘有什么好的。”若这人身上没有酒气不说胡话,根本察觉不了喝过酒,神色平静的过分,此时这个人突然抱住面前的筱玲,惊到了后者正欲推开他,又看见这可怜兮兮的模样让被抱的人不忍心将他退出去,更何况...其实她还是有点心慕这小侯爷的。 “文笙,我...嗝...我心悦你。”这句话像是憋了很多年,此言一出,面前的男儿落下了泪来,这一哭就止不住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筱玲心咯噔一下,苦笑着用自己的衣袖帮他轻轻擦拭。 其实她一直都清楚宇文玦爱慕陈文笙,而她对宇文玦的感觉一直都算是模棱两可,如今这句话当着她的面说出来,才知道自己的心有多难受。 月色正浓,石桌上的酒杯歪倒在一旁,里面未喝尽的酒水洒了一桌,酒香飘十里,坐着的人抱紧站着的人杵在这有好些光景,直到筱玲脚都站麻了才挣扎地用手去掰开环在她腰上的一双手,费力去掰结果掰不开扭头看见这人,一眼不眨地盯着自己看也不说话,毛骨悚然的。 考虑要不要一掌把他劈晕扛走,宇文玦动了动身子,速度快的惊人将筱玲困在自己的双臂中,身子微微向前倾倒。 此时筱玲背贴靠在石桌边缘,因为重心不稳双手撑着石桌避免自己倒在上面,她的脸几乎快贴在宇文玦身上,两人的身子都很烫,但心更烫,一时间空气像是被凝固了起来。 宇文玦见怀里的人儿没有什么动作像是给了他莫大的鼓励,眯起微醺的双眸,纤细的手指挑起筱玲的下颚,另一只手拦着她的腰,缓缓地俯身。 带有酒味的芳甜直戳心窝,印在了唇瓣上,软软糯糯,乱了筱玲的心,想要沉迷于此刻的夜色中去... 她的鼻尖闻到的都是属于他的味道,淡淡的皂角味混着花酒的芳香,此刻她是幸福的但又是不幸的。她能被宇文玦拥在怀里是因为他喝醉了酒误认为自己是陈文笙,今晚之事只有她一人知晓,过了今日,他什么都忘了,包括这个夜晚的一个吻。 一双漂亮的眸子睁得很大,里面蓄满了泪水,可她的唇是上扬的,当眼泪终于承受不住留下来,她推开了宇文玦,跑开了。 跑回自己的闺房,用力关紧房门,自己贴在门上虚脱地滑落在地,在她房间的对面是禅香阁,被推开的宇文玦呆愣在原地片刻,单手无力扶额,狂笑了好久。 筱玲跌坐在地上用一直发抖的双手紧紧捂住眼睛,泪水浸湿了睫毛,溢出了手心,过了好半天,才缓缓地慢慢地移开,整张小脸哭的像个小花猫。她觉得,今晚的夜格外长,一秒钟如度过了整个春夏秋冬一样。 这一夜注定是孤独寂寞的,他啊是她的心头痣,她的命中劫,不敢触碰不敢想象能够得到的人。 同样是喝酒这边喝的是寂寞那边喝的却是尽兴,离轩辕王朝不远处的夏国此时宴会进行的热闹而流俗。 君王在上喝的微醺,期间有美人替他斟酒却被拦下,自己喝的酒自己倒才喝的香,入耳的是丝竹之声,下面席间觥筹交错,言语欢畅,其乐融融。 “寡人今日准备这一番酒席是要谢轩辕王朝的皇上,明日他要把轩辕公主赐婚于寡人,寡人同样也要谢她爹娘的养育之恩。” 见那身着明黄色的长袍的人缓缓站起来,举起酒杯衣袖被风吹的高高飘起,对着台下坐在一块喝酒的二人敬酒。 “多谢爱卿和爱卿夫人二位。”司徒瑾微挑起细长的眉毛,一双黑如墨玉般的瞳仁闪烁着柔和的神情。 俊美的脸庞辉映着晨曦,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气息,此时邪恶而俊美的脸上有些微红,嘴角勾起一抹放荡不羁的微笑。 “皇上客气了,我家文笙能嫁给君王是她这辈子修来的福气。”陈大人忙拿起酒杯站直身子对司徒瑾作揖饮酒。 “哈哈!好,爱卿这句话说的好,大家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不用这么客客气气。” 见那明黄色的身影先坐回龙椅,陈大人才缓缓坐下,本来握酒杯的手缓缓垂在一边,酒杯滚到一边被陈夫人扶好,一双手紧紧握住他垂下的手,安慰道,“文笙这几年肯定过的很好,轩辕君王还封她为轩辕公主。” “是啊...我的文笙。”可他的小公主一出生,安稳的日子还没过几天,国家就灭亡了,那一天炮火连天,白骨露营,周围都是逃窜的百姓而他再也找不到他的小公主。 第四章:远嫁 当空烈日,京城繁闹的大街上徜徉着是人们喧闹的吆喝声,随处可见是花红柳绿的商铺招牌旗帜,形状奇特突兀的飞檐,粼粼而来的车马,川流不息是名门富家子弟,那一张张恬淡惬意脸上,无一不反衬出当今君王平治天下,安居乐业的繁荣景象。 雄厚震耳的马蹄声敲击着大地,一道苍劲有力的长鸣,划破天际,人们的叫喊在狭隘的空间里,互相碰撞,形成几条不规则的曲线,手里没拿稳的物品被吓得不知扔向了何处。 一眼望去,是浩浩荡荡的车马慢慢驶过长街,后面是紫红色轿子,珠帘镶嵌在轿顶垂落下来被微风扬起阵阵音曲,暗红色纹理布满整个轿身。 走在最前头的是两匹棕红色的马,马上有两人,其一身着紫色直裰朝服是这今朝小侯爷,人人皆知,而另一位长发随意扎起,落在胸前,青山折扇眉清目秀的姑娘,这身装扮倒像是锦衣队的那位筱大人? “这是那位小侯爷?”有人瞠目结舌,看着身着紫衣之人坐在马背上,与旁边并肩骑马的少女清谈,而那位少女则是眉欢眼笑,纤纤素手轻轻展开青色扇面。 “这华丽的紫红色轿子也只有宇文侯爵喜欢了。” 那人故意顿了顿嗓音,眼神朝那轿子望去,卖了个关子。 “只是...怪哉,平日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小侯爷居然会闲来无事外出,还不坐在轿子里头遮阳庇荫,莫非轿子里头坐着的人是轩辕公主?” 轩辕公主是何人?皇上新封的公主,陈文笙大人,无人不知晓她的光辉战绩。街有绯闻一说,谈何事?将军为君一统天下立下汗马功劳,俯仰之间已过几个春秋,如今已是政通人和百废俱兴之时,将军弃兵从文,依旧朝朝暮暮辅助君王,毫无半分虚情假意,可这将军因错判冤案,罪不至死,便封为公主远嫁异国之事。 世间人欢不过问,轿里美人怨何深,含情倚金阁。不嚬复不语,红泪双双落。泪水弄花了胭脂,眸子蓄满泪花,言不语,哭得梨花带雨。 “小姐你怎么又哭了。”听见外头银铃般的声音,陈文笙猛地抬头,怕人寻问,咽泪装欢,“没事没事。” “等回去想哭就哭吧,待会可是要上朝廷,顶着哭花的妆容可不美了。”筱玲挤进轿子拿出薄如轻纱的手帕温柔地擦拭对方的脸。 轿子里头并不拥挤,两人一桌足矣。 筱玲打开放在桌上的妆奁,提起眉笔,一点朱砂于眉间,一瞥回勾画黛眉。轻轻一抿浸红唇,胭脂难掩泪泣诉。手握铜镜照朱颜,镜中粉黛笑自若。香靥凝羞一笑开,方晓美人胜胭脂。 “谢谢阿玲。”身后的人儿传来声响,摆弄妆奁的素手滞留了一会,回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陈文笙,裂开嘴角一字一顿打趣道。 “哎呀呀小姐你这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我一个姑娘家啊都被你迷的神魂颠掉。” 陈文笙掩口而笑,坐直身子轻拍对方衣袖,“不矜持。” “陈美人终于舍得笑了?”从妆奁抽出一张皮囊在陈文笙面前晃荡了一番,“我知你心上人是这千羽尘,可小姐你喜欢的是他的人还是他的皮呢。” 剑眉多情桃花眼,薄唇含带三分笑,筱玲拿着的正是那铭心镂骨的容颜,“他是君王我是臣,就算再喜也无用。”原本舒展的秀眉此时紧紧压着双眸,眸子像水一样微微颤动,几不可见。 “那我问你,你对宇文玦又是何等情感?”良久片刻,陈文笙平稳了情绪,淡淡的水眸望着那禅木盒里的人皮,皆为手工自制,知筱玲仿人面相之能除面前姑娘外鲜有人知,此言一出,轿内寂静一片,偶尔传来木头翻盖的声响。 古往今来,江湖上有人偶师一类奇异职业之言,人体彩绘,蜡像师,刮痧师,赶尸人、入殓师。而这画皮师也算其中一个,画得惟妙惟肖不算好,要知画皮画虎难画骨,要真正画好一张皮便要了解此人所有言行举止,画的真了才算好。 筱玲算是半个画皮师,为人画皮逆天改命?她可没这么伟大,只是碍于私心,仰慕宇文公子许久,便描摹其貌,日子久了,笔握稳了,也就画的逼真了,慢慢也摸索了出来,三庭五眼为基础,在这之上改动眼眉就成另外个人了。 感觉马车停了下来,筱玲侧身掀起一角珠帘,“日夜缠绵悱恻,念他想他,小姐又觉得我对他是何等情意。”见她薄唇紧含又道,“走了到金銮殿了。” 陈文笙见眼前人正欲推开帘子,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进来,一手挑起帘珠,一手置于胸前,等待上面的人儿把手递给他。 此情此景,让人意味不明,心中苦笑,你不说怎会知道对方对你是否也有情意呢。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来,单字回复好,躲开那双手,自己从另一侧跳下马车。搂着筱玲腰的手顿了顿,把她从马车上抱下来,待三人略微整理了番走进金銮殿。 入眼的是富丽堂皇的宫殿,诸位臣子飞觥献斝,喜笑颜开,坐在上头的君王半磕着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听着旁边之人言语。 “微臣拜见君王。”三人齐声叩拜。 “免礼。”坐在龙椅之人目光在陈文笙身上停留许久,眼神越发深邃,待一旁李公公低声唤君王多次,千羽尘才回过神来。 三人退到一旁盘腿而坐,筱玲习惯性拿起木桌上的酒壶替二人斟酒的手被宇文玦拦下,他拿起觥筹,酒水顷刻间从瓶口流出,一气呵成,倒满两杯后。欲拿第三个杯子之时,浅蓝衣袖挡在酒杯旁,对他说了些话,宇文玦叹了口气把酒壶递给蓝衣女子,自己拿起小杯子一口闷了酒水。 这一连贯的动作,让一旁臣子倒吸一口凉气,斟酒之事如此礼让三分,可想而知三人平时在内是有多随心所欲。 “想必身着浅蓝罗裙的姑娘是轩辕公主吧?”他似笑非笑,微微仰首,直挺的鼻子显得越发硬朗。 见此人一双眸子打量起蓝衣女子,坐在陈文笙旁的小侯爷一把将她撤到背后,警惕地看向对方,身后美人眉头紧皱,一杯好酒撒一身,皓腕上也有五个手印,头上玉簪险些掉落在地。“你这么用力抓我干嘛。”下意识开口职责对方。 “咳,这人有些面生。”回头就见陈文笙倒在地上,白色小杯滚落一旁,身上湿了一块,相当有视觉冲击力,脸颊微红,忙将她扶起。 场面气氛冷到了极致,一旁将军臣子埋头吃酒,眼神偶尔飘到上头偷瞄君王脸色,尴尬的不得了,“宇文公子你这是...”千羽尘哭笑不得,文笙只是被对方看了一眼也没缺斤少两就这么激动,那要是亲眼看见她入洞房岂不闹翻了天。“不得无礼,此人正是要联姻的夏国,那边派来的使者。” 宇文玦挠挠鼻翼,“是,臣知错了。”他当然知道对方是夏国使者,只是那裸露的目光下,他的四肢比他的思想更快一步把面前的人挡着,才闹出这番模样。 视线转向陈文笙,“那公主还有何事要言?”见坐着的人儿一直扯弄衣裳,一身酒气定不好受,千羽尘想让她早些退朝。 “心在此岸已无岸,人在天涯已无涯。联姻既是木已成舟之事,小女不敢违命不从,自会随使者走也,但这有旧人,望阿玲和宇文公子能够陪同。千里迢迢路途远哉,今日一别,何时能归?” 一双眸子已变得不再多情,一如数年前这女子坚定地站在自己面前恳求批准能带兵上场的模样,终究还是亏待这女子太多太多。 “他们若是愿意就随你去吧。”李公公向前一步欲言又止的模样,千羽尘抬眸撇去摆摆手示意无碍。 “臣...”嘶!宇文玦刚出声,右胳膊就被筱玲狠狠地掐了下,要是此刻脱去衣袍,定能瞧见衣袖里的嫩肉泛起了红润。“臣无议愿陪公主前往夏国。”要是他敢说不愿,旁边这人估计能把他掐成肉丸了。 使者见三人起身,自己忙从地上站起,对君王作揖,又转过身子冲着陈文笙等人笑道,“那恭敬不如从命,公主何时随我到夏国?” 见面前这人不卑不亢保持着鞠躬的动作,筱玲悄悄地拉了拉宇文玦的袖口,眼神一直示意着:总觉得这使者怪怪的,说不出来。 “今日吧,都说择日不如撞日。”青丝绾起,几处翠发随意落下于两鬓,腰间松松绑着深色宫涤,见有人喊她缓缓回眸俏皮一笑,宛若漾起一丝丝涟漪。 既然皇上都盼着她出嫁,那她还有什么怨可谈,早早离开这轩辕王朝倒也省心不少,如今不在为君牵肠挂肚,活的潇洒,活出属于自己的江湖梦。 一群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干脆利落的很,瞬息之间苦苦等来的人走了,未免有些怅然若失。 “小姐,这就走了?”筱玲诧异地看着前面的人头也不回的往前走,步子是迈的越来越大,速度是越来越快,到后面要小跑才能跟上她的节奏。 衣裙被风吹的凌乱,陈文笙一个健步,脚底发力,腾空跳跃,稳稳当当骑在了马背上,本在一旁吃草的马儿受了惊,前蹄离地欲想将背上之人甩下来,陈文笙又怎会如它所愿,手里缰绳向后一拉,双腿紧紧夹住马腹,弯腰拿出放在马包里的皮鞭狠狠抽打,强制性掉了个头,放眼望去是一望无际,马身周边是狂沙飞舞。 “小姐?” “文笙骑马跑了?” 两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远处骑马之人跑的只剩稻米大小般,傻了似的愣在原地,像是没料到此人会直接骑马就跑。 “不是都走这么快干嘛,你们公主这么任性的吗,骑着马就跑,还跑错方向,你们快去把公主追回来。”姗姗来迟的使者大人喘着粗气走过来,一双无力的胳膊搁在两人肩上。 “...”两人对视两秒,不假思索地一人骑上一马,一前一后地追赶跑在最前面的人。身后的使者吃了一嘴的灰,呛地直打喷嚏两眼泪汪汪,腰都直不起来,“啊切,要不要这么默契!啊啾!”在狂风中吹了个寂寞。 等千羽尘忙完散朝已是好些时辰,如墨的轻纱悄无声息地遮盖了天地间一番美景。微弱的烛光散发着光芒,隐约能看见君王大发雷霆的模样。 瞧见那人站在一旁勾起唇角垂着头不言说,烛光昏暗看不清他此时的神情。 少顷,另一位男子的声音响起,“你真以为朕不敢杀你?”他凛若冰霜,眼底冷似寒冰的精芒,一只手撑起半个脑袋,看向一袭白衣男子,张开唇一字一顿。 骁七被这眼神看得愣住了,敛容屏气,这轩辕朝的龙颜大怒可是鲜有之事,千羽尘可是出了名的好君王不发脾气,转眼间他又皮笑肉不笑的,“你已经失去陈文笙了,舍得再失去一个我?” “以为朕开玩笑?滚...!”坐在禅木椅上的男子微微仰首,俊美的眉毛拧到了一起,墨色瞳仁闪烁着微光,大声呵斥道。 若真把此人惹毛他也吃不了兜着走,这事得要循序渐进急不得。“臣遵旨。”千羽尘冷眼相待见眼前人老老实实垂下眸,身子矮一节鞠了个躬,小步挪到外头,替君掩门,这才转身揉了下笑酸的脸颊,“千羽尘要怪就怪你当初的狼子野心。”眼底划过一抹阴冷,身影消失在这浓黑的夜色之中。 萧墙有一画,时隔多年依旧不减画中人半分姿色,千羽尘捏起微黄的纸卷抚平,一下两下,耳旁仿佛听见那人细雨般的关心,“这批卷轴批完喝点热粥休息些吧,时辰已经不早了。” 第五章:婚约三章 自陈文笙离开轩辕王朝,这当朝君王就一直心神恍惚,脾气逐渐变得暴躁,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富丽堂皇的宫殿里他独自坐在桌前,垂下眼帘批阅奏折,经常一人批阅到三更半夜。 喜怒不形于色,永远都是一双平淡过分的眸子,大臣进谏连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 待忙完桌上一堆奏折,仰首轻唤那人的名字,无人应他,执笔的手在空中顿了顿,环顾四周,视线最后落在堆积了少许灰尘的禅木椅上,复古的纹理缠绕在椅身,只是...不见旧人坐禅椅。身边心腹之人突然消失,同他言笑之人少之又少。 千羽尘习惯于凝视阶下,一望就有好些时辰,腰杆发酸天色昏暗,才蓦然惊觉已是戌时。 一连串的笑声像春日里的细雨般清脆婉转,回荡在房间里久久不能平息,就连同天边的零零星星也散着光芒,月儿弯弯眉心笑。 掀翻的喧闹声夹杂着故作恼怒的声响从闺房传出,贴在珠窗边的人影顿了下身影,并未离去,“阿玲,你再胡闹,我可要生气了!”见一袭蓝衣女子骑坐在另一位女子身上,丝毫不顾及形象地在床上闹成一团。 带在脸上的皮囊早就不知被二人折腾到何处,原来方才陈文笙依坐轩榥旁,油灯忽闪内室暗淡,离愁别绪了句:“身在夏国,心在何方,既已无意,何为思念。”托着腮帮凝视珠窗,眼底落寞一览而尽。 无奈叹息被筱玲听到,鬼丫头眼珠子一转,这儿人生地不熟闲来无事戏弄小姐一番?可行!拿起手上皮囊就往脸上一贴,悄然挪步到她身后。 分明已屏气凝神,毫无声息,可坐着的女子蓦地起身,白净的素手直向对方脖颈伸去,筱玲大惊失色,忙开口制止,身子也以极度扭曲的姿态躲过对方那一招,不幸腰闪了。 “...”整人不成反被整,眼泪汪汪言不说。 “三脚猫功夫还妄想整我?进门不敲,头戴人皮,活该受罪。”面前的人捂着腰小脸苍白,陈文笙付之一叹上前扶住,往床榻走去。 待筱玲察觉到身上人此时正用力地掰她的髀部,一张小脸瞬间吓得苍白无色。 “别...别,腰快折了,快折了!小姐,给你开个玩笑,反应怎就这么大!”骨头被掰得咯吱作响,任筱玲怎么扭动身躯就是逃脱不了那一双魔手。虽然并无皮肉之痛但光听这吃痛的叫喊声,不知情的还以为遭受什么严刑酷打。 陈文笙冷哼一声,对其声充耳不闻,掰弄骨头的手又加了些力,感觉下面一直颤抖的身子猛地向上弹起,她二话不说另一只手用力将人摁回地上。 “啊!”凄厉的尖叫声像是黑暗中的一把利刃,让人不寒而栗,鸟骇得张翅欲去,飘落几根羽毛于地。 “很疼?”这一声惨叫不像是装的,莫非真把此人治残了?回过头再细想一番,绝无可能。扭伤,区区小病怎就医坏了人。虽无习医,可自小就陪同爹爹身旁,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 陈文笙身子一歪,从她身上滑下去,坐在一旁不解地望着她,一脸无辜,但后者并不这么认为。 看见此人捂着腰缓缓侧过身子,陈文笙下意识欲想扶她一把,谁料那人摇头尬笑,自己伸到一半的手轻拍在了她身上。 “嘿嘿...不疼不疼,被你折腾了下好多了。”筱玲在床上左右扭动了下,像是可以立马冲出去和人大干一架的趋势。 手骨敲击在上好的木门上发出声响,隐约散发着寒意,两人跪坐在床,默契抬眸看向被打开的房门。屋内是狼藉一片,榻上棉絮衣裳掉在床沿,精致小巧的绣鞋被随意扔掷一角,可谓...凌乱甚矣。 “此时已晚,公主殿下该休息了。”来人身着朴素,头未曾抬起,想必也是位丫鬟,没去在意。 人来得真是时候,正好开溜,“是啊,时辰不早了,小姐快些休息明日可是喜事,开心点。”筱玲推开珠帘跳下床,分明疼得说不出话还故作无事颜欢。 透过帘子,那人捂着腰被丫鬟扶着出去。门扉刚合上,外头又一阵尖叫声,碰撞声响起,“你干嘛?放我下来,宇文玦听到没有!” 陈文笙哭笑舍泪,擦拭眼角,这对真是大活宝,一世无忧,担风袖月的模样也是她一心所向往的。可这个人啊,习惯于忧愁多虑,也不知何时才是个尽头。收拾了一番便熄了灯,倒在床榻闭目欲睡,床上人辗转反侧,迟迟未睡是有了些心思便夜不能寐。 既无睡意,她直起腰板,起身点亮桌上的蜡烛,借着微光,换了一袭黑色锦衣,面带轻纱,齐腰青丝高高束起,轻身一跃从珠窗翻出,落在浅草,如茵般,在夜色中晃悠着。 细密如银毫的月光划过精致的角楼,照到高墙拉成细长的影子,陈文笙停步于宫殿前,思考一番,迟疑不决。微风吹拂青丝舞动,踏脚准备离去之时。 身后传来清冷声响,陈文笙暗叫不妙,本想来此偷瞄夏国君王一眼,不料被人抓了个作案现场。最关键的是此人功底高不可测,她竟浑然不觉何时身旁多了个人,眼下也不适合逃跑。 僵硬住的身子缓缓转过,看清了此人面相,仿佛晴空霹雳般被震惊的无话可说,对方并未束发冠,随意用一根淡黄色丝质扎起,鹅黄色的衣袍微微敞开露出大片风光。 能身着黄衣在此游走的人还能是谁,夏国君主吧。陈文笙哭笑不得,被本尊抓个现行,不过小脸长的倒是俊俏的很。 任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贼打量自己,司徒瑾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像是湖上的一波涟漪,划过脸部。“不知公主到此处是有何事?不妨与寡人交谈一番?” 月色正好,照在那光洁白皙的脸庞,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陈文笙一时发愣,脑中飞快运转如何解释。 一阵眩晕袭脑,缓过神已在他怀中,脸上轻纱不知飘向何处,滚烫的脸颊贴靠在对方宽厚的胸膛上,想退后无果,有力的手扣在她的腰部。陈文笙发觉两人亲密得过头,脸上温度更是烫得撩人。 “你!...还请君王放开小女。” “哈哈,怎的?爱妃这是害羞了?” 怀中人愁颜赧色,脸色神情很有看头,她双手抵着司徒瑾的胸膛,倔强抬眸,毫不畏惧,似有坚贞不屈之样。 “明日才成婚,爱妃怎知寡人孤衾独枕,寂寞难耐在后院徐行?来寡人这儿自投怀抱?”看见身下人眸子闪缩不定,不知这小脑袋瓜想些什么。司徒瑾弯下腰将人横抱,往养心殿走去。 佳人在怀一梦无虞,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就连君王也爱沉迷这档子事。 “...?”身子徒然一轻,被人抱起的陈文笙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很荣幸,这方向又是往龙塌走去,整个人都懵了。 此时的陈文笙心乱如麻,这人思想非同寻常,看不透彻,她如此粗俗无礼这君王也不恼怒,怪哉。 被扔在龙塌上的人儿揉了揉摔疼的胳膊,惊呼出声:“哎哟,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眼神相当幽怨,看到司徒瑾缓缓靠近,忙开口,“哎?你别乱来!我警告你男女授受不亲!” 无视女子惊呼声,自顾自爬上了床,压在她身上,手指轻佻对方下颚,眯着一双懒散的桃花眼,似有千万委屈,“这是寡人的龙床,爱妃不喜欢么?” 我若欢喜,你明日就不必上早朝了...陈文笙嘴角微微抽动,视线瞥到一旁,这陌生的男子气息让她惴惴不安,心烦意乱。见身边人不语,司徒瑾也没怒,躺在一旁,淡然扯出一块轻纱将两人青丝挤在一块。 陈文笙凝眸蹙眉,往里头挪了些位置,发丝连带着对方那一撮被扯动,气氛暧昧开来,如耳鬓厮磨般。“婚约三章先说好。”话音刚落,就听一道轻笑传来,“依你的,爱妃。” 挑眉拉过被褥盖在身上,只露出一双眸子盯着司徒瑾,柔声细语中带着几分挑衅不尊。 “那好,首先小女不愿做这皇妃之位,后宫随意封个名都可。不奉待花烛之事,可愿为君王效力,若君不愿或违愿,小女宁可玉碎,不能瓦全,可行?” 这一番话语倒把司徒瑾气乐了,眸中淡然无恙,敢这么直接对君王不敬也不恐慌掉头之危,不过美人在侧,虽不能碰也只是暂时一说,朝夕相对定能生出不可言喻的情愫。 “当下百姓安堵乐业,经济繁荣,爱妃能助寡人何事?” 如今的两大强国非轩辕朝和夏朝莫属,碍于实力相当,两国表面关系甚好,其实都想自立为王统一天下。但在不了解对方国库大事之下谁敢贸然进攻。攻下一大国,谈何容易。大臣进谏却无实际行动,都是些纸上谈兵,有何之言。 这次联姻之事也不知千羽尘打的是何等主意,这坚贞不渝的女子分明就是那国立了大功之人,有才有德,还为君打下半边江山。突然将如此美人送来,到有些受宠若惊,怕就是个细作。目的...探取国中情,撩拔君王心。 “占领他国,成为这一片领土的宰主。”这毫无疑问的答复像是天方夜谭,可此话是从陈文笙里吐出,信一回倒也无妨。司徒瑾起身穿衣,本挤在一块的轻纱扯动掉落于榻上。 头皮猛地一紧,发觉原本的轻纱落在身旁,忙拿回此物放在衣袖之中,出声问道:“你要做甚?”不解他突然下床点灯行为。 司徒瑾提起毛笔潇洒自如在宣纸上落下几笔,“约定三章,口说无凭,自要写下于笔墨之间才可放心不是?”又草草几笔收尾,转身轻唤陈文笙,“爱妃,过来。” 一支笔上留有余温将其握于手心,眼底划过一丝诧异,入目的是龙飞凤舞的大字,赫然写道:婚约三章。这君王待她算是温柔体贴,若是寻常女子怕是要感动的死去活来,愿为此痴情绝恋。 陈文笙在纸上留下自己芳名,就又被身后人抱起,“说好的约定呢?!”怎就言而无信了呢? 再次跌于龙榻上,司徒瑾拥着佳人不放,扯过被褥,“没失言,只是不做那等风花雪夜之事,搂搂抱抱又没说不可。”一股股热气直袭她的脸颊,陈文笙被对方搂的喘不过气来,想出手打这登徒子,奈何体力悬殊太大转身都不便,只好乖乖束手就擒,任君相拥。 “早些休息。”陈文笙枕着他的胳膊翻来覆去,听到这话刚准备翻身的动作停顿了会。 狠下心用力翻身背对此人,腮帮子气的鼓鼓囊囊,身子蜷缩成一坨。一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委屈模样,让司徒瑾觉得余兴未尽,玩味地勾起嘴角。 夜深人静,惹人沉思。看着怀中酣睡如泥累坏了的人儿,搂着她的手松开枕在自己头下,望着黑漆漆的窗外出了神,半梦半醒之间才瞌上了眼,歇息片刻。 待陈文笙醒来已是烈日高挂,刺眼的阳光透过窗子,斜照于地,暖洋洋的。身边空无一人,空着的被褥有些褶皱才想起昨日那等荒谬之事,腾的一下脸红耳赤,坐在床上傻愣愣的,忘记给自己梳理一番。 外头吵得鸡飞狗跳不用猜疑,又是筱玲被气恼的咆哮声,恍惚片刻,仿佛日子回到从前那般悠闲自得。她还是那国臣子,而他还是自己的君王。 “哼,我去叫小姐起来,再不起太阳真晒屁股了都何时了!”推开门见床上人那慵懒的眼神睡意未消,一头乌黑长发乱糟糟地堆在头上,整个人看上去萎靡不振。 外面陌生的男声嚷嚷着要进来,被筱玲制止,用力关上门,气冲冲地双手抱肩依靠于此。 第六章:江洋大盗 天高皇帝远,有冤无处申。上头是贪官污吏周边是小人讽言,行于尘世间,事与愿违是常态,隐居在旁莫问世俗,也难逃一劫。这就是江湖,一个人鱼混杂,人心叵测之地,而这江琉月就是人人皆知,望而生畏的名字。 谈起江琉月还要细讲一番,此人别号兔儿爷。凡是荒僻之地,或月黑风高之时便是她喜欢出没作案的时机,专偷贪官名物,偷完后还会留下自己芳名到此一游。 待人一觉到天明,出门就见这几个眉清目秀的字迹,可以硬生生,气吐血一堆人。可这也怨不得人,盗走的物品价值连城不菲,但都是贪污下来的钱财。 大街小巷无不都在论此人下回会盗哪家人,有些爱嫖赌之人就开始下赌注,赚的人眉欢眼笑,亏的人愁眉不展。 熙熙攘攘的街坊一家不起眼的酒馆里,就在论此事。朔风凛冽将那高高飘荡于空中的招牌旗号吹得乱飘,像是在示威。 酒馆里头雀喧鸠聚,杯杓相撞声,七嘴八舌声,抚掌大笑声,喧闹甚矣。一声巨响传来,顿时寂静一片,纷纷转头望向来人,他随手将自己的佩剑放置在一堆人喝酒的桌上,居高临下盛气凌人道:“什么?江洋大盗琉月来了?” 习惯于高人一等,灼灼逼人的小侯爷,丝毫没发觉此时情景有些不对,周边人一副看戏模样打量他们。 “你谁啊?这么傲?”喝的略微有点上头的中年男子,站起身子和他对视。微醺的眼神带着不屑,鼻孔撩天的模样让宇文玦想一掌拍死此人。 同这一桌喝酒之人坐在椅上,拿着酒壶撇眼瞧宇文玦等人,也没吱声,只是手握剑削,随时准备大打出手。有些客官银两放桌就起身走人,不想搞这趟浑水。 老板娘见状笑眯眯地扭身走来,手握蒲葵扇,轻轻扇动,一抹红衣坐在桌沿,娉婷万种。“客官有事坐下聊,莫要拔剑,伤了和气可不好。” 对方客客气气,宇文玦也不好再发脾气,一双眸子冷冷地看向那中年男子,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任由筱玲拉住衣袖过来帮忙解围。 方才拉着小姐在街头看饰品,看得入迷了。后头响起嘈杂声吓了一跳,回眸一看,这宇文玦又引起纠纷,杵在那站着,唇瓣一张一翕,眉头紧皱,垂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拳,另一只手握紧佩剑。 “抱歉,舍弟任性恣情惯了,打扰到诸位饮酒之乐。” 筱玲窘然一笑,眨眨眼睛,努力掩饰脸上的尴尬。手里揣着几块银石递给老板娘,眼神往着无人的桌椅看去,大家都是明白人,江湖道理自然都懂。老板娘颔首微笑,“客官来这儿一坐,我去端些鲜肴上桌。” 三人坐在长椅凳上,中间一袭白色长衫,掀开帷帽帘子问道,“老板娘,可否告知在下这江琉月是何人?” 陈文笙不解,一觉醒来,筱玲给自己梳发,就询问认识这江琉月不。原来今早院子外头吵得不可开交是因为此人在自己的闺房院里赫然留下七个大字:今日要劫美人归。 这倒把院子里的人气得咬牙切齿,这夏国竟如此放任刁民小贼在此作案,在外盗窃也就算了,可这都偷到皇宫里来了,怎能不让人火冒三丈。 喝了几杯小酒下肚暖暖身子,听了老板娘解释一番,了解大概。她身份有些神秘莫测,但...“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筱玲听罢,点头感叹。 为何江琉月可怜?她早年时期有个爱嫖赌的父亲,娘亲因为此事在她很小之时就离婚改嫁,留下父女二人。这当父亲的也没尽责,离了婚照样赌,甚至变本加厉,变卖家中物品。本就空荡荡的家更是折腾的寥寥无几。年幼的江琉月连声规劝,可对方总是敷衍了事。 劝的次数多了,两人意见又不合,吵得难分难舍,江琉月悲愤之下离家出走。可出了这残破不堪的房门,心里得到的不是解脱而是茫然若迷。 迷茫于她该何去何从,去找娘亲?去找那若有若无之人?怕是走到那人跟前,也不见得对方会认识自己。心中苦涩荡漾开来,前方是漫漫长路,后方是爱赌的亲人。 浑浑噩噩走在街头,才发觉身上一铜钱都没,肚子又闹得慌,更加惹人心烦意乱。也没注意前头一袭白衣往自己面前走来,两人就这么结结实实撞了个满怀,那道长手里酒葫芦的酒水洒了二人一身。 从头到脚淋了个透,朔风吹,寒气逼人,吹得人儿发丝凌乱瑟瑟发抖,倔强不屈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白衣道长。 被一直盯着的道长自讨没趣地摸着鼻梁,“姑娘?无事吧。”酒香从二人身上散发出来,低头看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姑娘傲然挺立于跟前,万般无奈只好认命,一壶好酒可惜咯。 江琉月站在那,不卑不亢,澄清的双眸里隐约有些泪花一闪而过不易察觉,朱唇微张,沙哑的声音响起:“无事。” 这略带风尘味的嗓音让人听得五味杂陈,让人满怀好奇小姑娘经历了何事。道长望着那一双水眸,嗓音在不经意间刻意放轻,“姑娘你的亲人呢?” 不知触碰到了对方那根敏感神经,那眼泪水终于待不住落了下来,“无父无母。”声音抽噎,仰着巴掌大的小脸,忽闪睫毛努力让眼泪少落些,殊不知这番模样有多楚楚动人。 一颗心像被拴了块石头似地直沉下去,抬手轻抚她的脑袋,“那姑娘可愿做鄙人弟子?教其功法,自今后无人能欺你,大可随心所欲肆意妄为。” 这毋庸置疑是个相当诱惑的条件,可江湖险恶无疑。倘若此人是个破落户倒还好,担忧就是个江湖骗子,忽悠自己。那日后可苦了,倒不如现在的浪迹天涯,放任自流。 见狐疑的目光带着一丝倘恍打量自己,干咳了下清清嗓子,“鄙人江湖道人,别号鬼谷子,姓宁名泽奕,姑娘应该听说过我的别号吧?”他高深莫测地颔首,落落大方地澄清自己的身份。 “从未听说,别号又是何称?”江琉月摇头不解,额前青丝遮住眼眉,难受甚矣柔荑欲抬,被人制止额间一疼,愁眉泪眼怒视其人。 “自取的名字,那你可愿做鄙人弟子?” 见对方再一次问向自己,也不怨对方弹她额头的账,忙高兴答应,“愿!那我有没有别号?”鬼谷子不是没听说过而是不可置信眼前人是曾经风靡一时的大人物,多少女子的梦中情人。被他收徒这是何等好事,竟能让她碰到! “有,兔儿爷。” “师傅,能不能换一个?” 宁泽奕见这小姑娘脸上挂满颜色,嘴角轻挑,拿起酒葫芦贴靠于唇,一滴未落,方才记起酒水撒光了。搂着这丫头纤细的脖颈,“小兔子不好听么?” 哪敢说不,名号只是个称呼罢了,能待在此人身旁习武就行,江琉月破涕为笑,怕冷似的往他身上又靠了些,“好听,师傅取得都好听。” 而这兔儿爷的名号在今后的几年内也算红遍了整个夏国,无人不晓她的风光事迹,扶贫攻坚行侠仗义,偷盗?也算是她的一种作风但也只偷本就不该他得之物,也算是没丢鬼谷子的脸。 “那我为什么要被盗?我又不是物。”陈文笙欲哭无泪指着自己的鼻翼问老板娘,还劫美人归,这兔儿爷也不好色要她这个人来做甚。 老板娘沉思不语没有搭话,这天下诸多事都可聊,且聊得天花乱坠都无人说你,可事关君王,论其国皆为大事,这类问题答不好可要掉脑袋。 “大概觉得你不属这君王?”回答之人并非对面红衣拿扇女子,而是坐在最边上的宇文玦开口道。 陈文笙指着自己的手指轻放于桌,神情游离,何为不属?心口像是被刀刃一点点划开一样,痛心入骨,钝重的发不出任何声音。 深院花铺地,淡淡阴天气。细雨如同万条银丝从天边飘落,划过屋檐譬如珠帘美景,房中人如镜中花水中月,青铜镜里朱阑侧,照人也似倾城色,镜中人靡丽妖冶,抬眸谈笑间便可衬得这世间所有美好都暗淡无光,就只一眼,便让人沉沦于此。 曼妙的身影着一身红衣,外穿极柔极薄的绯色鲛纱,“阿玲你栉掠之术越来越好了。”随意扯动裙摆如那微风轻轻吹拂般,好似涌动叫嚣的血海,又似那天边燃烧的火焰,从红尘深处滚滚而来,似将燃尽这繁华三千。 不见人回话,身子微侧见其人昏迷不醒倒在床沿,眉间一点桃花印越发烫眼,看着晕厥的面庞,眼眸愈发清冷。 “在一旁鬼鬼祟祟,还不快出来!”陈文笙艴然不悦,直起腰板欲起身,眼前一片昏花,险些摔倒于地,忙扶住镜台才勉强稳住身子。 !?这..身子软弱无力,昏昏欲睡,让人寒毛竖起,何时中的迷药,竟未察觉出。屋顶掀开一块瓦砖,夜光顷刻洒下,来人黑衣裹身,白金玉佩在身侧晃荡,半张黛紫面罩挂在脸上,额心一枚水滴钻石,其中一边围着一圈淡紫色的绒毛。 虽此人带着面罩但也不遮她的半分容貌,那一双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轩辕公主不必惊慌,阁下兔儿爷。” 论气质陈文笙毫不逊色,坦然自若缓缓开口,“不知阁下找我有何事?” 遇事不慌,处事淡定可谓君子风范,江琉月眯起双眸略带一丝欣赏与玩味,随意拉过禅椅坐下。 “轩辕公主可知一但入了这后宫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将成为笼中金丝雀,而你的主人就是君王,一辈子再无自由可言。” 有多少女子曾幻想进宫过上美好生活,可一旦入了后宫便是万劫不复。离开紫禁城,离开那个四面被红墙围住的鬼地方是多少人的痴梦,在里面只有冤魂以及仇恨,逐渐迷失的是自我。 陈文笙平复内心的波澜,扯出一抹讥笑,“阁下能带我逃之夭夭不可?”此人真当这君王只是摆设不敢动她么,狂妄自大目中无人,是在江湖游荡惯了,连皇宫也敢招惹。 江琉月瞥见那人一脸不屑,自然心中不悦,“只要你想,小爷我就敢做。” 不是说她有何等能耐,而是其人之师身份非同寻常。当年江琉月玩物溺志,对于美的事物抱有极大真爱,拿钱买物远远不够,一些名人珍藏之物也被她盗取。一日她瞧见宫中有一夜明珠,皎洁圆明内外通,清光似照水晶宫。只需一眼便觉得此物最相思,让人爱不释手。 欲偷此物未遂,被侍卫捉拿,君王见状并未大怒,问了其师为何人,江琉月答道鬼谷子宁师傅。那坐着上头的人哑然失笑,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奉人拿出夜明珠赐给江琉月。 自那以后,只要不与皇室有关,江湖之道随她胡作非为。有人传闻言道,这兔儿爷的师傅曾是个王爷,因为与世无争便禅让其位。隐退沦为江湖之人,乐于其中,醉于其酒,日子可谓过得逍遥自在。为何姓氏与君王有异?自是那司氏会带给他诸多不便,后给自己改姓改名,还封其号鬼谷子,人如其名,如同鬼魅存在,令人闻风丧胆。 更有人口出狂言,君王为何这么照顾这师徒二人,自然有他一番情原。君王行的那些风流之事,其一就有将鬼谷子心慕之人收为己有,夺人所爱,纳妃入宫。 不料那女子也爱慕宁泽奕,两情相悦,君王做了个棒打鸳鸯。女子入宫后整日心郁郁之忧思兮,独永叹乎增伤,日夜消瘦衣带渐宽,最终以死告终。君王知晓此事,心有愧疚,于是便想弥补自己的过失,待君如此。 第七章:城中惨案 徒步持于勾阑,立双台于左右兮,有玉龙与金凤。京城繁花似锦,落尽铅华。宫中之人向往楼外之景,所谓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陌路人,这君王也不可能三番五次闲逛这后宫,遭受冷落受人欺压皆为常态。 “此言当真?”昏黑的房间只点了一盏油灯,淡淡檀木香充斥身旁,镂空雕花窗桕吹进少许凉风,烛火随之摇曳,照亮了她的面容。 跪在地上的人面朝地,声若蚊蝇,身子微微颤抖,“淑妃娘娘,奴婢所言千真万确。” 淑妃温文尔雅惯了的面庞,逐渐扭曲,用力捏着上好白玉的琉璃盏,手上青筋暴起,听到手中之物发出喀嚓喀嚓的声响,令跪坐之人胆战心惊。 玉杯敲击于桌发出巨响,幽怨的目光,没有半点的光亮:“皇上,他怎敢如此...!”在她脚边歇息的猫儿,受了惊,后足犹如弹簧一般弓起,收缩逃窜于一旁。淑妃低垂着睫毛,眼角有凛冽的寒光,“既然如此那明日便去会会本宫的好妹妹。” 今晨君王并未上朝,而是外出私访考擦民情,几位妃子侍卫陪同身侧。淑妃难以理解千羽尘出趟宫都能带进一位女子,还封她为昭仪,这身份可不低,一下子就让淑妃莫名恐慌不已。 联想自己爬到淑妃这个位置是日日夜夜呕心沥血得来之果,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宫女开始,一直试图努力引起皇上的目光。 据她方才听那丫鬟所言,此人面容跟联姻的轩辕公主有九成相似,简直以假乱真。而陈文笙又是立下汗马功劳之臣,倘若千羽尘爱屋及乌是很有可能封她为后宫之主,那她的地位可就不保。 丫鬟小心翼翼挪开三步,抬起清秀的面庞,小声试探问道,“毁了她的脸?” “你敢毁?不怕皇上怪罪下来?”轻嘬一口凉茶,浓郁芳香直袭鼻尖,深吸一口气将诸多不满压制于心底,不再过问,弯起嘴角任然是那文质彬彬笑容满面的淑妃。 她抬起玉足,脚背上有三根红印,轻轻转动脚环,伤口处有些血珠浸出,“这猫儿可真不听话,小杨你懂本宫意思么?”抬眸看向那正在梳理毛发的白猫,神色划过异样,让丫鬟不解。 淑妃很欢喜小动物,尤其是那萌态都能惹她眉眼含笑,清宫内常能见犬猫游走,大都散养,只是那爱唱曲儿的画眉被栓在了金丝笼中。 而她最爱的莫过于这小白猫,它的脚掌软软的,脚底几点圆圆的肉垫,摸着它的脚一点也不扎手。再者它也是皇上赐给她的生辰礼物,怎能不让佳人喜上眉梢,自当欢喜的不行。在妃子面前秀了一番才肯罢休,可这猫儿就在刚刚又抓了她的主人。 小杨咬唇犹豫,“这可是皇上赏赐的,娘娘请三思。”这猫儿怎能说杀就杀?毕竟也是一条无辜的命啊。她自己本就是爱猫人士,那毛茸茸的小家伙对她来说就是心头肉,爱惜都来不及。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猫儿抓她可不止这一回,倘若下回抓伤的是她的脸蛋该如何?真是越大越顽劣,“可不听话的猫儿,总要让它吃点苦头吧?” 猫儿最怕吃甜食,过甜之物若误食会因此丧命,而淑妃爱吃的合意饼就是以香、甜、辣、脆为主要特点,它香中有香,甜中带绵,辣而不燥,外脆里软,可谓人间至味。 “明日她要给娘娘们送些甜点。”小杨扬声到,瞧见娘娘的脸色略微有些好转,憋着一口气总算吐了出来,“全都是她亲手做的皇上也在一旁,奴婢亲眼所见。” 青葱玉指紧按颞颥,神色有些倦意,“行了,退下吧,本宫知道了。” “是,奴婢告退。” 丫鬟轻手轻脚掩上房门,淑妃手拿黑漆九节箫轻放于朱唇边,凄清的箫声划过寂静的夜空,清脆短促。 一边是,阙楼笙歌载歌载舞。另一边,却是静得像一潭水,无人问津。千万条思绪飘向何方,萧萧落木无边下,醉了吹箫人。 有曼妙女子锦衣绣袄,三千青丝繁千梦,醉吻今朝恋红尘,一首清歌一曲曼舞,手握彩扇飘逸,抬腕低眉。千羽尘连声叫好,那女子轻笑,神色欲语还羞,娇美桃瓣轻含笑,举止有幽娴之姿风范 一曲终了,千羽尘像是喝了些清醇的酒似的,深情有些怅然若失一闪而过,扬声大笑道:“爱妃舞技可真好” 颖欣盈盈跪趴在大殿之上,娟纱金丝倾泻于地像盛开的花骨朵一般:“小女颖欣,谢皇上谬赞。” “爱妃,免礼。坐朕的身旁来。”人儿闻声,缓缓站起身子,对着千羽尘含蓄一笑,如轻云一样揉在惆怅里。一顾佳人笑,再顾惹相思。 看见向自己慢步走来的颖欣下意识误认为是陈文笙回来了,强颜欢笑,唇角弧度保持上扬:“明日欣儿可是要去朕的爱妃那儿?” 颖欣纯真的扬起头,笑得跟个孩子似的:“是啊,臣妾在皇上走了之后又做了些甜食给其他娘娘,合意饼淑妃娘娘肯定欢喜。当然臣妾也准备了些玉镯想赠给贵妃娘娘,但担心娘娘会不喜我所赠之物,臣妾...不知如何是好。” 见身侧之人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情绪有些低落的模样,让千羽尘下意识直接开口:“不会的,贵妃很喜欢这些玉石,她肯定会收下的。” 话音刚落,千羽尘惊讶于自己的反应,安慰人的话说起来如此得心应手,仿佛打心底觉得这张脸它就应该每日洋溢着幸福,哪怕受了一丁点委屈都不行,需要立刻哄她开心才好。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 “真的。”千羽尘从龙椅站起,周边烛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双眸子看不真切,他身子微微前倾,深吸一口气一把抱住还沉浸于欢乐未缓过神的颖欣,感觉到怀中人身子略微有些僵硬,欲要挣扎出这个怀抱,他眸中闪过一丝寒光,声音冰冷的不带半分感情命令其人:“别动。” 此言一出,颖欣果然不敢再放肆,畏畏缩缩僵着脖子任君拥着,“让朕抱会,就一会...文笙...”耳旁传来的声音是微颤的,带有一丝恳求。 文笙?她是何人。陌生的名字从千羽尘口中喊出,令颖欣不解但又不敢问他,文笙为何人,怕惹怒君王。抱在这也有好些光景,直到对方缓缓松开手,直到下面有大臣进谏,颖欣才慌忙告退脸上红晕未消,“臣妾还有些事先告退。” 等颖欣迈着翠步消失于大殿,千羽尘脸上的笑意顷刻全无,剑眉微挑,抬手命令除骁七以外的人全部退下,“爱卿也觉得此人有些问题?”他微微转头,一脸沉思。 原本弯着腰保持作揖动作的骁七,见周围只剩二人在此,直起身子向前迈开一步,轻摇墨色折扇,徐来阵阵微风,拂过发梢:“皇上不觉得她的一举一动都很可疑吗?” 陈文笙前脚刚走,紧接着就出现个颖欣,两人样貌近似出奇,不得不让人怀疑她本身就是画皮师或者是傀儡玩偶,但接触下来,还是觉得此人更像是后者,心智有些幼稚单纯。 “再看看吧。” 毕竟也没证据证实此人有疑,只是推测,留她下来再观察一番,若此人真是傀儡处理起来也不费心,就怕是前者,千变万化的人皮,不同身份的出现,才是细思极恐,稍有不测怕是连君王都要被画皮师耍的团团转。 江湖有几大邪术:炼傀之术,难炼心,画皮画骨,难画心。炼瞳妖法,蛊惑人心。甚至还有更多的邪术无人知晓。若是江湖道人领悟极深,很有可能会制作出一个非常拟人的玩偶,但心智未开。 “皇上可知,夏国那边闹鬼事件?” 就在前不久黄汐镇就连环出现惨案,人被扔在街头脸皮被夺,或是新婚夫妇,未出阁的女子惨死案例,发生了不止一次。夏国臣子忙的不可开交,也丝毫找不出一点头绪。 千羽尘微微颔首:“朕当然知道,附近的小国也知此事,只是朕不知陈文笙在那,会干些什么。”不过按照那人好强的性格肯定耐不住性子会帮夏国君王查清此事,一想到平日里为自己忙东忙西的小丫头,现在为了别人忙活,一时心头涌上难以言说的不适。 骁七担忧的开口,摇扇的手顿了会收起扇子放于身侧的桌上:“臣怕颖姑娘会和此时有关。” “这几日派点人暗中观察,若她只是个傀儡也查不出何时,这事先缓缓吧。”此事无源头好查,就连这颖姑娘也是今日偶然撞见,觉得此人有些问题就直接招入宫中。 烛光摇曳气氛一下子凝固了起来,看不清千羽尘此时的神情,两人都选择了沉默不再言语。在夜的另一头,惨白月光穿过重重树影,照出斑斑点点落于巷子。 夜色正浓寒风凛冽,街道上空无一人门房紧闭。屋檐上透着露水的湿痕,反射出月色的荧光。 在一个黑漆漆的拐角处走出来个人影,月光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他走路有些踉跄,手里拎着一个麻袋,还有些粘稠的液体浸出来,滴了一路,将麻袋扔到马车上,街上就他一人,来回走动重复这动作。 方才众人还在庆祝新人,新婚成礼之时,就听到新娘一声惨叫。众人推门瞧见的就是地上一片狼藉,满地鲜血刺人眼球,血腥味直冲鼻,坐在地上一身红衣女子听到声响痛苦地转过头,血肉模糊,黑白分明的眼珠看着众人,看到此番模样令人惊恐万状。 在场人见状欲抬脚离开此地,眼前就一片昏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手里还拿着那姑娘面皮的人走出来,黑衣上占满鲜血,他歪着头蹲下身子,身子骨咯咯发出骇人的声响,将倒在地上的人一个接一个塞进准备好的麻袋里。 夏国那边黄姚镇上的人是愈来愈少,看见周边熟人惨死,人心惶惶。有钱人花钱租马逃命,穷人在家变卖财物变成现钱,徒步离开这闹鬼地方。随处可见是那艳红的液体,溅的地上墙上房屋瓦上到处都是,腥臭味令人作呕。上报官廷也只是说此事正在处理中,可人依旧被残杀。 “腐败的朝廷,连个杀人犯都捉不了,要你们这种无能之辈有何用?”一位青年男子用力拍打县衙门大声嚷嚷,门口处站满了一堆人,他们脸上藏怒宿怨,满脸泪痕,妇女轻哄着怀中哭闹的孩子。 另一位青年安抚好妻儿,也愤愤不平站了起来对着那门冷嘲热讽:“都是些中庸无能,在这么残害下去黄姚镇都快成一座空城了。” “废物!” “连脸都不敢露的无能!” 众人骂了半天,这门依旧不开,气急败坏的坐在一旁大声喘气。前几日这上面的官吏还胸有成竹地向他们保证凶手已经捉拿,请诸位放心。安稳的日子没过几天又有人莫名被杀,那天一声凄厉的尖叫传遍整条街头,心里未知的恐惧再次蔓延开来。 黄姚镇是夏国最边缘的城镇,同样也是出了名的美人之地,各个样貌堪称绝品算是修身养息的好地方。但里头人数不多,也就百来有余。最近几月的折腾所剩之人寥寥无几。 不仅黄姚镇遭受惨案还有诸多情况发生在夏国边缘城镇。 因离京城有些距离,这件事闹大了才会传到皇帝那儿,等再派人处理此时,已经是好几个月的事了。 宫中的婢女怯生生地开口说话,话音未完,就听见上头传来敲撞声,吓得忙止住声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说什么?这是第一百零八件惨案发生?呵就没人查出来吗,都是一个凶手所行此事。”陈文笙厉声言道,好看的双眉紧紧皱在一块,烦心地用手轻柔眉心。 第八章:为妃还是为将 夏国王朝,后宫——青丝楼。 楼外有一凉亭,亭尖是深红的枣色,墨绿亭柱环绕一圈,石桌、石椅,一古琴,弹奏一曲红尘作伴,抑扬顿挫,刚劲有力的纤指舞动琴弦,一曲终了,陈文笙闭目小憩趴在石桌。 “文笙,发生了何事气成这样?” 庭院外头细雨绵绵,风追着雨,雨赶着风,连在了一块儿。昏黑的天被乌云挤弄成一团,望眼欲穿,拴在深红栏杆处的铃铛儿被风吹得叮当作响。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陈文笙含唇轻勾唇角,耐心等待那人进屋,眼神望向那青石小路,一柄青色淡雅的油纸伞缓缓出现在视野之中,遮住了来人的眉目。 一双小脚刚踏入亭内,身子忙从那柄油纸伞下挪开,肩头湿了一大块,耸肩缩背,双手搓着自己的双臂,冷的直打哆嗦。陈文笙见状取下身上的轻纱起身走到筱玲身边,披在她身上,拉着她的手坐在一旁石椅上。 见一双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指收起油纸伞,筱玲埋怨了声:“我就说今儿会下雨,你还非不信。” 望着亭外细雨,如银丝般飘落下来,杨柳被风垂弯了腰。 “这不,方才还是大好晴天怎知下一秒就突然浓云密布下起了雨。”宇文玦用力摔了下伞身,上头的雨珠掉落在地,将伞放置于一旁,拉过石椅直接坐下去,椅身滑过底面未停,人险些失衡跌倒。 宇文玦脸色发青,浑身湿透,额前贴了少许发丝于脸庞,衣袍非常不适地贴在身上,勾勒出迷人的线条。 “你这什么椅,还有你笑什么,你那破伞这么小,身子全淋湿了,笑什么?还笑!” 见面前两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一双眸子笑吟吟,犹似一泓清水,在宇文玦脸上转了几转。 朱唇上扬不露齿,两人异口同声道,“你自找的。”“活该!” 宇文玦轻拢着身上衣袍,“哎罢了罢了不提了这事,一会儿我要去沐浴。”如今已是秋分时节,炎热渐远了,凉意加浓了,微风吹拂,见两人都瑟瑟发抖,陈文笙催赶二人快些去梳理一番。 “小姐,黄姚镇那边有些眉目了。”被推到阶梯边缘的筱玲扭过头扬起笑脸,弯腰拿起油纸伞,“应该过几日就能抓到元凶了。” 感觉到身后人,食指微僵,微弱的触感划过脊背,筱玲打了个寒颤,怕痒似的忙撑开油纸伞,轻靠于肩,抬脚走到细雨中,“怎么了?” 陈文笙摇头不语,见两人撑着手中伞,依靠着消失在拐角的青石小道,头慢慢低垂下来,往日里亮晶晶的眸子也灰暗了下来,侧身依在亭柱旁。手指用力勾琴,发出刺耳噪音,弦入骨,不知疼,心中愁,何人知。 在宫中无事可做寂寥乏味,舞剑弹曲发愣,偶有丫鬟妃子向来探访打趣一会儿,借此打发时间。最近筱玲和宇文玦也在忙里忙外人影子都基本摸不到,就连司徒瑾也在躲着她,仿佛她就是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习惯于管理朝政的大小事件,乐于忙的不可开交。虽然眼下已被司徒瑾封了个皇贵妃,将军,大臣称号,但有名无实。管理的都是无关紧要之事,大部分都是来这儿享福,反倒身子骨都不舒服了。 前几日提笔写的折子交给司徒瑾后便杳无音信,亲自去御书房又被侍卫拦下,便趁着无人站岗之时偷溜进去,瞧见君王闭目养神,轻敲于门。 被吵醒的司徒瑾烦躁的睁开眼,“寡人不是说了,不准任何人进来吗?”脾气发到一半抬眸见来人是陈文笙,语气扭转了一百八十度,无可奈何叹了口气,“爱妃你怎么来了。” 他的声音疲倦不堪,深邃的眼睛半磕着。这是有多劳累,竟坐在桌前批阅折子也能睡着。 “皇上可是答应了臣?”陈文笙双手抱拳放于胸前,身子前倾,垂下的眼眸飘到他的桌上,上头是一大堆白纸黑墨,放在最上边的折子字迹清秀,却无任何翻阅痕迹。 “黄姚镇路途遥远。”他微微蹙眉,神情不悦道。 猛地身子一矮左膝下跪,“皇上不肯臣去?”看着司徒瑾背对自己,见不着对方神色,心秃然一乱。 “臣不忍心看百姓经受离乱,整日惶恐不安,愿请君批准前往黄姚镇。”算上周边城镇都已经有三百多件惨案发生,无人制止怎么可行,若君王不服民心,那就意味着国将灭亡。 不见人回应,陈文笙不甘心地继续说道,“君王别忘了与臣的三年之约,区区山贼杀害百姓,臣前往边疆定将此人拿下。” 那一晚新婚前夜,多一个心眼的她又在宣纸上落了些墨汁,上头写到:三年之约,为将为臣,而妃只为名。三年后夺得天下,若不成为妃又何妨。期间为国效力,君需毫无怨言批准。 现在觉得当时的心眼可真棒,否则就坐稳了这口头将军只会纸上谈兵的名号。 司徒瑾终究还是妥协了,毕竟关在笼中的金丝鸟又怎么能见她空中翱翔的姿态。转过身子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人,仿佛看到了十年前被他救起来那倔强的眼神。 “一支百人小兵,陪爱妃一同前往,够吗?” “啊?皇上这是同意了?”陈文笙惊讶抬头,见他轻笑点头,跪着的人也随后笑逐颜开,忙直起身子谢皇上,不料用力过猛扭到了腰,笑容逐渐尴尬起来,一张小脸苦皱。 司徒瑾伸手将她拥入怀中,拦着她腰上的手揉了会:“文笙。” 突然之间两人靠的如此近,脸又红了起来,轻轻推开抱着她的人,闻声疑惑:“嗯?” “小心点,寡人等你回来。” 这几日见你闷闷不乐,不忍心再将你拘于身侧,只是...寡人怕你...罢了,十年前你离我而去,十年后不照样在我身侧,这样也许就足够了...突如其来感慨一番,心情大好,继续坐下身子批阅折子。 雨停云散,阳光斜照于枝头,一缕阳光洒下,混合着泥土的芳香。前脚刚踏入青丝楼,便闻其声,“贵妃娘娘快些进屋,筱大人等候您许久。”闻声望去,一个瘦小的身影面露微笑向她慢步走来,腰板自然地微弯着,衣着深蓝太监服。 筱大人?筱玲找她有何事。她微微颔首,步履加快,“嗯,本宫知道了。”双手推门进屋,两人聊得火热,见其动静,转过头看着她。 “皇上那允许你去黄姚镇了?”宇文玦问道。 想起最近几日每次推此门,都见她点起油灯,坐于桌旁,提笔墨飞。周围是一堆黑斑点点的宣纸球,到处乱扔,每回收拾起来都可忙活好些时辰。 最初好奇问她在做何事,对方敷衍了事草草回答,也不再过问。后听筱玲言说才知,皇上可能不同意她出宫之事。才拜托他俩去边疆查探,但此事也的确烧脑,怨不得那头的判官拿捏不了凶手。 何为烧脑,作案之人并非一人但配合的天衣无缝,做事小心谨慎,大规模的屠杀同时发生,绝无可能一人能行。 专挑年轻貌美之人下手,老少之辈安然无恙,这说明什么?说明凶手很有可能会是画皮师,而不是普通山贼杀害百姓这么简单。事关邪术之人,都是令人头疼的事情。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忧。 陈文笙点头称是,“明日启程前往此地。今日闲来饮酒如何?”从腰上取下沉甸甸的葫芦,随手朝着他俩人扔去。又挪步于一旁弯腰打开拴在木柜的钥匙锁,里头竟全是墨红色酒坛。 筱玲见状眼珠子瞪得贼大,惊恐万分地看向柜子又看向陈文笙。打开手里抱着的葫芦,一股刺鼻直冲鼻翼,呛得眼泪水直流,一副见鬼的模样:“?!你疯了酒鬼!” 居然此人一声不吭囤了一柜子酒水,好说歹说也有十来多坛。一打开柜子整间屋全充满酒气,筱玲两眼泪汪汪有苦说不出。 轩辕王朝有一女将,酒量绝佳堪称千杯不倒陈文笙,相反之下。锦衣大人筱玲,可谓沾酒就倒,对酒这次相当反感,自那次轩辕皇上赐酒后,醉的不省人事,口出狂言形象大损,就再也没碰过酒水了。 宇文玦啧啧称赞,“这可是好酒,玲丫头不喝吗?”算了下时间也有数月未沾酒,这勾人的香味飘于空中,真想在此大醉一场,不闻世俗繁琐之事,放荡一回。 “空喝酒多没意思,来来来,我这儿有骰子,赌大赌小?输的人要被问一个问题,不回答可以选择喝酒。”宇文玦从衣袖里拿出靛青色圆筒,抖出两颗方块石骰。 陈文笙挑了一坛酿得较久的桃花酒,酒意更浓,香甜可口。 最后,在筱玲十分抗拒之下,还是被灌醉了,第一个趴在桌上不吱声,口中喃喃自语,不知说些什么。 神志清醒的陈文笙一口接着一口酒水下肚,原本的清甜渐渐有些辛辣难以入喉。不管对方问何事她都选择饮酒,渐渐两人不在说话,喝起了闷酒,一杯接着一杯,一坛接着一坛。 直到夕阳逐渐消失,一轮明月悄悄爬上夜空,周围几颗繁星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抬眸凝视,有种岁月静好此生无憾之感。 手拿白玉杯,遥看远中月,恍然惊觉人已醉。“文笙啊,我可能一直不明白自己对你的感情。” 怎么感情还分不清?宇文玦可是出了名的爱恨分明。转头看向那人才知在说醉话,没当真。 “呵,你对我还能有什么感情,兄弟情呗。”陈文笙转动手中的杯子仰头又是一口闷。用手粗暴地擦拭唇角残留的液体,起身从床榻上拿起棉絮盖在二人身上,天气渐凉,又喝了这么多冰冷的酒水,身子越发冰冷,给自己裹了件貂裘,简单收拾了下夺门而出。 思绪乱飞,悠扬的琴声划破寂静的星空,只觉这轮皓月越来越明,点点星光越来越飘渺。 记不清坠水往事,只知喜欢称救她的恩人为太子哥哥,其人长相已淡忘模糊。只在梦中抬眼,影影绰绰有人背对着自己,声音清冷,不轻不重击打在心口:喝酒误事。 自己的唇瓣不受控制的回答道:喝不醉酒又何来误事这一说。明显感觉到对方身子僵住了少许:喝酒伤身。语气颇为宠溺无奈。 伤身又不伤心。声音慕然上扬,每回那人正欲转身,梦总会清醒。怅然若失,以前认为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并不存在也没去在意,但反复做同一个梦,惹人深思。直到如今遇到司徒瑾后,这类似的梦做的愈来愈频繁。 莫非此事真与他有关? 琴弦崩裂响声惊醒醉中人,垂眸瞧见血珠顷刻从纤指浸出,滴落于琴。上好的一把古琴,就被她硬生生拉断了弦,还伤到了自己。 轻含食指,眸子一转,喝酒误事?喝酒伤身?这等关心人的话语从一位太子口中说出,若真与司徒瑾有关,莫非此人从小就对她心怀不轨不可? 转念又想,觉此事并非如她所思一样,朝夕相对的千羽尘不照样对她不冷不热。这个太子自己都还没印象,一见倾心?她自个都不信。 单手抱起琴身,走回隔壁屋房。“果真喝酒易多情。”处理好了伤口,侧身坐于妆奁前,看向铜镜中的人儿,眉眼微红轻微上调。 “那两个人也真是,酒量真差。”陈文笙托腮叹气,点亮了烛灯。想找个伴,饮酒都没,基本一坛下肚就倒的晕头转向。 找个机会非要练下他们,否则良宵苦短,无酒不欢。 院子的另一头,两人醉的一塌糊涂,宇文玦索性瘫在地上大字撇开,豪放不羁。盖在身上的棉絮早就折腾到一旁,被冷的冻醒,头依旧晕乎乎,见椅上还坐了个人。二话不说下意识抱起那人往床榻走去,搂着筱玲一觉到天明。 第九章:黄姚镇 浩浩荡荡的车马穿过人群,一路向东行驶,气势临人。 “小姐,在青丝楼躺着不好吗,非要折腾黄姚镇这件事。” 一道叹息声从马车内传出,筱玲百般无聊地为那端坐之人画肖像,车子颠簸,毛笔悬空于纸上不敢轻易落笔。 “我可答应了司徒瑾三年内要夺天下,这只是个开头,阿玲这就受不了?”抬眸见那丫头鼓弄腮帮,咬着笔杆望着她。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却也说短不短,呆在青丝楼的这段时间想了很多。需要做到统一天下,那势必要获得广大民心,于其旁国家联盟交友,炼制更进一步的武器。可这些要在三年内全部准备完毕,可真让人伤透了脑筋。 而陈文笙第一步要做的就是名扬天下,让众人皆知世上有她这个人,其次再论联盟炼制之事,时光急促不容人多想片刻。 这一路走来,百姓无不都在叫苦连天,可想而知这闹鬼之事影响有多大。越往边疆,人越稀少,到后面整条街头也就三三两两,人在走动。两旁客栈空无一人,里头堆满了灰尘,酒旗倒在房檐无人处理,秋风萧瑟之感掠上心头。 “这镇子死气沉沉,你看这边还有血迹。”陈文笙撩开布帘,就看到一家客栈大门紧闭,一张带有血迹飞溅的封条贴在门上。此时还是白天,都让人心有余悸,更别说晚上夜深人静之时。 马车依旧向前行驶,不慢不快速度适中,百来之人走在街巷浩浩荡荡,见前方不远处拥满了人,喧闹成一片,走近一看原来是贵族千金在选驸马。宇文玦一声令下,轿子突然停了下来。 “文笙,前头在举行抛绣球招亲,要过去看下吗?”翻身下马走到轿子一旁。 筱玲闻声,掀开珠帘跳了下来::“闲着无聊,走去看看。”这一跳差点和正欲拉帘子的宇文玦撞个满怀,尴尬地挠挠头,往前面跑去。 “这丫头,永远都是心急火燎,真不成气候。”宇文玦看着那小跑的人埋怨道,可嘴角却是不经意地勾起弧度,心情大好。 陈文笙随手拿起身侧的红白相错的面具戴在脸上,紧跟其后。瞧他们有趣的互动,也不知阿玲何时才向这小侯爷表明心意,这对欢喜冤家不凑在一块,可惜了。 实在不行...需不需要她帮忙硬凑? 觉得注意不错,脚上的步伐加快了少许,可没走几步就见周围的目光都锁定在她身边,仿佛她这儿有什么稀奇古怪之物。茫然无错抬眸,看到一抹鲜红向她砸来。 秃然手中感觉一沉,一坨大红绣球安分地在她怀中。“这是?...”这球怎么落我这了?一脸懵的陈文笙缓缓抬头看见楼阁中的女子朝她掩口而笑。 不愧是佳人一笑解千愁,独自多情愁入塞。那楼中女子长得可算是清秀貌美,若她手中无正事要办,定想将此人拿下。啊不对,前提她要有个男儿身。 大家同为女子,在一起恐怕不合适吧。虽然我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衣着男装任不减半分姿色,但这也不是你对我一见钟情的缘故吧。 幸亏她脸上有面具遮盖,高冷的形象并未崩塌,抬手轻抚脸上面具淡然看向那位女子,以优雅之姿来掩饰此时的尴尬。 那楼阁下面的人群见绣球落在一个小白脸身上,自然心不甘,朝她这边走来,把人围住。 一个魁梧的身影走到陈文笙面前,朝着她的脚跟吐了口水,大声嚷嚷:“小子,识相点,把你手中的绣球交出来可以滚蛋了。这千金本少爷看上了。” 陈文笙嘴角轻勾,歪头直视对方:“嗯?少爷?”瞧见面前湿答答的液体,厌恶的皱眉,眸中划过一丝冰冷。素质屌差还自称少爷,也不怕脏了这词,考虑是想废了此人的手好还是脚好。就听到人群中传来喧闹声,那位险些被推倒的公子惊呼出声:“哎你谁啊?” “文笙,你没事吧?”宇文玦未理那人,不管不顾扒开最前面面的一堆人,走到她身边,筱玲也跟了过来。一下子八目相对,气氛瞬间凝重起来。 见陈文笙站在那,手捧绣球,一时不知说她些什么好,转头看向那位自称少爷,春风得意的男子:“他欺负你?” 那人打量起宇文玦,冷嘲热讽道:“哟又来一个小白...你敢打我?”啪的一声,男子黝黑的脸上有五个手指印,他不可置信地用手摸脸,看着宇文玦,这一掌打的有些重,再张开嘴已是满口血牙。 宇文玦正好一肚子火没地撒,今早筱玲见两人抱在一块睡觉,立马一脚将他踹下床,还没等人反应过来,就遭到一顿毒打。 “我不光打你脸还揍到你起不来为止。” 又一脚直踹男子腹部,将人踢飞于地,人砸在破摊子上,瓶罐碎了一地。宇文玦走到他面前脚尖轻勾他的下颚,轻蔑的冷笑。围观的人群站在一旁,没一人出手帮忙,有些还拍案叫好。 等人被打的奄奄一息趴在地上,陈文笙才出来制止:“别把人打死了,阁下不知与诸位有何冲突,这绣球若诸位稀罕那就拿去。” 转动手中之物,扬手一丢,抛于上空,见围成一圈的众人散开,目标在那红色的绣球上,陈文笙抓起二人的手走回马车,不再理会楼中女子的叫喊。 重新坐在车马的三人,长叹一口气,不过二人都没想到陈文笙竟头也不回地一走而之,半点面子都不留。方才那楼中女子可是这桃溪镇上最任性的千金,不听父母意,眼光高,非要自选合适郎君归。 这一选,到选中戴着面具左顾右盼的陈文笙,大概是气质出众,就连刚刚走过去的宇文玦都没被她看上。 那女子孤芳自赏,自命清高,书生秀才都入不了眼,可这岁月不饶人。若近瞧,那双黛眉上扑满了上好的胭脂也遮不住细小的皱纹。家里人也是宠着她,舍不得受委屈,也就同意扔绣球选郎君这事。 有了这一小插曲,众人像打开了话夹子,有说有笑,气氛一下子就活跃了起来。筱玲在车内也不闲着,笑着打趣道:“小姐魅力可真大,男女通吃吗?” 妖娆地扭动了下身子,挪到陈文笙身边一手环上对方白皙的脖颈,脸贴的极近,顺手摘掉她那碍眼的面具,朝着陈文笙抛了个媚眼,满面春风地冲着她笑。 陈文笙挑眉,用力推拍筱玲:“呵...” “我啊不花心,就看上了千羽尘,可是那小子有眼无珠,把我扔到了这儿,你说要有来日他落在我手上,我可要怎么收拾他好呢?” 她为他披上战甲,冲锋陷阵,为他治理国政,安邦定国。可他待她又是如何,当她正想卸下战甲披上鲜红嫁衣,用尽一生柔情,愿换此生不渝,却因两国示好将她扔出那国,何其可悲。 或许就应了那句惊鸿一瞥百世沦陷,就算一直被利用也毫无怨言。 将被夺的面具重新戴回脸上,长袍一扯翘起二郎腿,弯腰拿起桌上玉杯,一副六亲不认趾高气昂的模样。仰首倾斜玉杯,车子突然一颠,杯中水洒一身,好生狼狈,真的是...帅不过三秒。 刚想发火就听见宇文玦开口道:“前方就是黄姚镇了,天气也暗了,要在这住上一晚吗?” 闻声轻推珠帘,入目的是古老沧桑的牌匾上,赫然刻着三个清秀的字迹。往里头望去是破损的房门上血迹任在,街巷被风干的尸体随意摆放,荒无人烟怵目惊心。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血腥味,好似散发着妖异之光,这黄姚镇果真成了座死城,一副人去镇空之景。 唯独这镇上最大的客栈完好无损,干净的有些鹤立鸡群,隐约像是看到有人影走动,“这儿真乱。进去瞧瞧,我看那儿还算干净,在那住一晚吧。”筱玲凑过来点头感叹。 等一群人走近,就听到不敢置信的惊呼声又夹杂着几分希翼:“这居然来人了!”自从黄姚镇连日遭受惨案之后,人就只出不进,呆在这的人愈来愈少。 这下突然看见百来人感动的哭天喊地,各个热情的招待他们,陈文笙等人询问了些事情,才算了解了个大概,这镇上有个剥皮客,专挑年轻力壮之人,家有喜事则必要出事。 而这客栈内部,布置奇特,繁琐的铁链,银色铁皮紧紧删住木门窗,不留一丝缝隙。甚至连天花板都被铁皮包裹,倒不如称这塔为铁栈得了。 “各位大人可要救救我们。”年迈的老头坐在椅上,手指枯瘦如柴紧捏衣袖,他右侧站了一名中年女子,神色烦忧,终是一言未说。 “那今日我们就先住一晚,一路奔波已劳累不堪,明日傍晚时分,准备一场婚宴将凶手引出。” 陈文笙揭开陶瓷杯盖,清香扑面而来,小酌一口神清气爽,懒散的双眸微眯,偷瞄到筱玲和宇文玦身上,考虑这桩婚事可以让这两人准备一番,到时正好表个白。 陈文笙等人东游西荡,逛完这黄姚镇了解这地势如何,天已昏暗,客栈内安排住房,发现客房不够,需两到三人一间才能勉强住下,或者不住这客栈内外头的空房倒多的很,但没人愿意。 空荡荡的街头,又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说个话都有回音震荡,周边无人就一人睡在冰冷的床上。睡不着担惊受怕,睡着了就怕死在梦中,没人轮流值班守夜,谁又敢在外面睡呢。 毕竟还是觉得男女有别,筱玲自然选择和陈文笙睡在一块,至于宇文玦可怜兮兮裹紧棉絮和几位下属挤一间房。下属见状纷纷打地铺睡在地上,把香软的床留给宇文玦,让他哭笑不得。 但毕竟这也算属下对自己的“敬”,也没拒绝这番好意,骑了一天的马,全身腰酸背痛,大汗淋漓,当下彻底放松胫骨感觉人像垮了似的,瘫在浴桶不想动弹,简单沐浴擦身完,倒在床上昏昏大睡,不久就打起了鼻鼾。 属下听见后小声嘀咕了几句,也不敢多言,熄了灯准备入睡。 茫茫黑夜漆黑一片,周围皆是鼾声四伏,打呼的人多了,这鼾声就如同打雷一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永无止境。 陈文笙瞪大双眼,生无可恋地盯着天花板,旁边的人霸道地搂着她就连髀部也压了上来,打呼噜,不过庆幸的是声响没外面的大。 两人搂这么紧转身也不方便”,正欲将筱玲推开的手停顿了片刻,猛地环住她的腰提起往身上靠,一银色飞镖卡在方才筱玲躺着的位子,还带着一张墨纸白字:兔儿爷。 这么大的动静,筱玲被吵醒后睡意全无,头皮发麻,若无陈文笙在侧,眼下恐怕自己要成为一具热乎乎刚出炉的尸体 “陈小姐,许久不见可有想我?”门吱的一声被人推开,来人紧身黑衣包裹身姿,紫色绒毛面具遮住小半张脸,正是上次劫婚未遂的江琉月。 “不曾想过,你下次的出场方式能正常点吗?阿玲若是有半点无恙,信不信我让你人首分离?” 拔出床榻上散发荧光飞镖扔向其人,弯腰侧拿墨青色外袍披在肩头,怒视对方。这江琉月出场方式永远都这么清奇,上回放迷烟这回扔飞镖,那下回准备搞腾什么。 见对方接住飞镖后,装腔作势捂住胸口,楚楚可怜地眨眨眼:“陈小姐可真是无情啊。”坐在床上二人脸上黑线纷纷垮下来,不愧是戏精本座上线。 “咳咳,长话短说,找你们是打算商量明日怎么处理这次闹鬼事。” 这桩事她处理了也将近一个月时间,愣是毫无头绪。安排一出新娘上轿众人抬轿,黑夜将至,本以为凶手会自投罗网,结果对方一直到天亮连脸都没露。 不甘心又安排了几次,可凶手依旧未现。 第十章:新嫁娘 “新嫁娘,新嫁娘,莫把盖头住上翻,莫要愁眉带泪花。身坐花轿等郎君,遮掩眉笑多喜庆!” 月光透过一缕缕黑云时隐时现,倾泻在楼阁翼角上微弱的光像女人的怨泪,远处黑黢黢一片,误认尸骨成山的错觉。唯有这花轿附近是亮堂堂,人手一盏煤油灯,轿子四个角也都挂上了灯笼。 走在最前面的是两名女子,一黑一白,青丝未束披在肩头,暗红发带被风撩起,悬于半空。手捧蜡烛,烛光摇曳,不疾不徐迈开腿往前方走去。 两道不同音色的女声在歌唱,刻意将语速放慢数倍,拖音拉长一高一低回荡在街巷中,没有唢呐的伴奏,愈发显得清冷。 若是路上有百姓在肯定要吓得魂都飞了,这样子颇像冥婚现场。 “花轿上的美人儿,见到郎君把眉弯。”陈文笙双手拿捏蜡烛,不带语气的声音微微上扬。 江琉月闻声轻笑,忙接着往下唱,单手托拿蜡烛,另一只手放于后腰处:“花烛之夜,莫要言,新娘儿哎,她会羞。” 在她们身后紧跟着骑马的宇文玦,再后面才是花轿子。 “小姐,喜庆吗...大晚上的你不觉得磕碜吗!”坐在花轿里的筱玲终于止不住开口道,声音打着颤,大声喘气。撩起头上的红盖头,就一盏煤油灯放在桌上忽闪忽闪,阴森森的。 唱的曲戛然而止,马受惊地蹬蹄嘶哑长鸣,宇文玦见状拉紧缰绳,俯身环抱马脖,撸了几下毛发才安稳住。 冷风阵阵衣袍飘动,似有人跟在身后,“不要停,继续唱。”陈文笙皱眉对着旁边拿蜡烛的黑衣女子说道。 “新嫁娘...新嫁...” 才张开嘴唱了没几句,前头飞来两抹银光朝她俩射来,陈文笙见状向前拉开一字坐在地上,而江琉月则以不可思议的柔软程度躲了过去,两人手上的蜡烛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飞镖划过轿子留下两道痕迹。 宇文玦早已下马,剑离鞘,锋芒毕露,三人执剑背靠背,轿子放在地上,众人也拔剑相对。 天上洒下来无数利器,江琉月挥动手上白剑击拍此物,单手叉腰道:“有完没完,对方这么多飞镖?” 这不像是闹鬼元凶...! 教堂高处又是几枚飞镖扔下来,一个黑影从教顶掠过,沿着屋檐渐渐消失在黑幕中。 说时迟那时快,陈文笙眨眼间的功夫就没了影子,紧随黑影追去。 筱玲忐忑不安地拉开轿帘,头探出来看着周围,飞镖满地,轿框上也有几只飞镖,她倒吸一口凉气:“若没有这轿子挡住,恐怕我也会受伤。” 这边,陈文笙一路追去,耳边风声呼啸,由于她轻功了得,不一会就看到远处有个黑影站在宽阔的河边,犹豫不决。那黑影见陈文笙追来又抛出两枚飞镖过去,纵身一跃,飞进端急的水流中。 此人轻功也非常了得,在水面上急飞。陈文笙也不示弱,一个空翻稳稳落在河面上,身轻如燕,身后一团水雾弥漫开来煞是好看。 转眼来到一片竹林,黑影突然站在林中不动,周边传来树叶沙沙的声音,警觉发现此地有埋伏,他有救兵在。突然空中洒下大网,陈文笙一个飞跃上树,躲开了那网。 耳中听出至少有七八个人,暗中捏了把冷汗,若此刻逃跑不是她的作为。 黑暗中一双双眼睛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就站在树上屏气片刻,坦荡地观察四周。猛地一阵躁动,眼前出来一名黑衣人,他直视她的眼睛,不带一丝情感。 两人相隔两丈,陈文笙只是默默看着他,竟微微笑了起来。 她的笑容中没有一丝悲哀,仿佛一朵开在冷雨中的蔷薇,寂寞,孤独,美丽,而又充满了戒备。 那样的眼神,几乎让黑衣人,这样一个心早已冰冷如铁的剑客为之一震。 只是在他怔住的一刹,绯红的剑光从陈文笙的袖中流出。还不及他提剑反击,那一抹绯红色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黑衣人捂住断臂,足尖点地,急退! 背后又涌上来两个蒙面刺客,剑光冲天而降,剑在空中虚虚实实挽了三个剑花,如蛇吐芯一般,直刺向她的心窝。 眼看能势必夺下她的性命,不料在河对面扔向几枚飞镖过来,击中那两刺客,跟着二人惨叫倒地,可见镖上有剧毒。 陈文笙回眸一看,是一身黑衣的江琉月身后还跟着穿着嫁衣的两人。她转过身子,只是轻轻点地,竟凭空消失了!其他黑衣人收剑,欲想后退,她便出现在十丈之外。 但只是千分之一秒,绯色的剑光在一个黑衣人胸口处一闪,又迅速消失。那人什么都没有看到,便突然感觉到胸口一痛。低头,一行殷红的血流下。 这样快的剑光......不愧是轩辕武将! 只剩下一个黑衣人了。在两剑还未相交时,两股剑气发生了冲撞,发出“叮”的一声响,青光色的剑竟被震脱出手。黑衣人满眼震惊,这是他第一次败给别人!况且对方只是个女子。转身欲逃,陈文笙弯腰拔出倒在地上一丝不动的黑衣人身上的飞镖扔过去。 毫无疑问命中头部,血液喷出溅到树叶上。 这时河对面的三个人赶过来,看着打斗过后的场面一片狼藉,四人对视笑了笑。 江琉月弯下腰,撩开尸体面罩,众人围过来都觉此人相貌生疏。她纤细的手指顺着衣褶一路摸到腰部,一枚青色翡翠拿在手中。 “这不是轩辕淑妃林茹手下的随身玉佩吗?”筱玲一把夺过这翡翠,打量了一番。 宇文玦蹙眉开口道:“淑妃派人杀你?” 照理说陈文笙跟林茹没什么愁怨,相处得也还算好的,那动机不良的原因那就只有失宠了。 “可能因为千羽尘吧...”陈文笙觉得这些翡翠日后肯定能派到用处,蹲下身子又陆续摸索尸体腰部,收集了几枚挂在腰间。 那边侍卫站在原地焦急不安地等候陈文笙等人,眼前突然一黑,一个四脚怪物向他们扑过来,锋利的尖爪划破其中一人的喉管,那人一脸茫然无错,就断了气。 “这!什么东西啊!”瞧那玩意的舌头伸进刚刚断气的喉管处舔舐了一番。 众人见状纷纷提刀对着那黑乎乎长相狰狞的怪物一阵乱砍,当这怪物一动不动以为死了,便掉以轻心,黑暗处又钻出来四五只这样的怪物。在打斗的过程中,那原本被砍得奄奄一息的怪物,竟然没有死透,缓缓爬起来甩了下身子又冲到那人脚脖一口咬碎那人的脚筋,疼得那人直接摔倒在地,被怪物用爪子划破喉咙,没了声息。 呼吸的瞬间,数十人已经命丧黄泉,怪物们咯咯咯的发出骇人的声音,将死人叼住,往不远处巷道的转角边走去,那儿依稀站着一个诡异的人影。 他裂开嘴角蹲下身子摸那怪物的脑袋:“狗狗真乖,回去赏你们肉汤。”将叼过来的死人分批装在麻袋里扔在马车上,忙活了一小会时辰,便骑着马消失在无尽的黑夜中。 几盏油灯落在花轿旁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阴风飘过,烛灯欲灭,只有马蹄声忽隐忽现。 当陈文笙他们返回花轿地点时,被这场面惊呆了,满地鲜血,他们叫喊着属下的名字,无一人回应。在掀翻的花轿底下传来微弱的声音:“陈..陈将军。” 四人闻声忙把轿子扶正,那人躺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无力的手垂在一旁。 陈文笙跪下身子,捧起那只手,声音颤抖:“我们走后发生了什么?” “画...皮师...好多好多...杀不死的怪物。”他张开干裂的嘴唇,一字一顿道,说完话后,由于流血过多,晕了过去。 筱玲拉了下旁边穿着婚服的宇文玦:“快把他扶到客栈去。” 还陷入沉思的陈文笙被筱玲一把拉走:“走了小姐,大家在一块别走散了。” 江琉月捡起地上还没熄灭的油灯,走在前头,点点光芒,照亮了行路的四人。人走后,花轿附近鸟啼鸣,盘旋于上空。 推开客栈的门,四人长吐一口气,许久未见光的双眸微眯, 老板娘见状忙招呼店小二过去帮忙扶人:“大人,需要些什么?” “帮我打两盆热水过来,准备一件干净的衣裳和毛巾,之后再准备点酒菜就行了。”陈文笙点头吩咐几句。 把人扶到床上后,宇文玦将他的血衣脱下来,清理伤口并且包扎,筱玲帮忙递毛巾打热水。另外两人坐在椅上休息片刻,陈文笙脱掉占满血迹的纱衣,放于臂弯之间,对着桌上铜镜给自己简单梳理一番。 许久过后,见床上人紧皱的双眉舒展开来,急促的呼吸也渐渐平静,觉得已无大碍,就准备下楼吃饭。 筱玲和宇文玦端着脏水下楼,屋内就剩三人,一人昏迷,两人大眼瞪小眼。 几缕青丝垂于发鬓遮了些眉眼,陈文笙手里玩弄白红相间的面具,扭头看向正在清理银镖的江流月:“你就不考虑摘下面具么,江琉月?” 此人从头到尾甚至连睡觉这面具都戴在脸上,也不觉得搁着慌。看见那捏着银镖一角的手指顿了下,以为要被拒绝叹了口气。不料江琉月抬起另一只手拿起桌上毛巾擦拭干净后,低头将戴在脸上的半块面具摘掉。 上挑的桃花眼下有细小的复古文字和浅色的月牙弯,清澈明朗的眸子洋溢着淡淡的温馨,一个浅浅的梨窝仿佛也在微笑。 见她嘴角不经意间上扬:“怎么?看呆了?” “一直戴面具的原因是因为这些碍眼的文字?”陈文笙下意识张口问道。估计这些文字擦去不掉,无奈之下只能戴面具遮盖。如果换做是她的话,也会选择带一辈子面具。 “不然呢。从我记事起,这些文字就一直伴随着我,他们都说我是不祥之子。到后面也的确如此,我成年礼师傅送我的这面具特意挡住这张脸,咋样好看吧。” 其实这张脸要是不遮住会更好看,这句话如鲠在喉,良久片刻只吐出了几个词:“好看的...” 江琉月轻笑,重新将面具戴好遮住那小半张脸,清理好的银镖放入衣袖中,拍拍陈文笙的肩膀:“呵,走下去吃饭去了。” 对于自己的这张脸,连她自己都不满意,别人的话又怎么可能会是发自真心,安慰她罢了。曾狠下心想去挖那块嫩肉,被鬼谷子发现后责备了一番:既然要美,那有千万种方法,用刀子挖,那脸上还不是会留疤。 轻抚脸上面具的容貌自我安慰道:“都多久前的事情了,现在的我过得潇洒自如不就得了,想这么多过去事干嘛。” “嗯对,活在当下自己高兴就行。”觉得此言有理,陈文笙点头称是。 推开房门两人下楼,瞧见四五人站在宇文玦和筱玲面前,大声吵骂,旁边的木桶被打翻,里面的血水流了一地,桌上热腾腾的饭菜也打翻了几碗,有些还掉在地上,碗筷滚的倒处都是。 宇文玦握紧双拳,此刻都能感受出他有多恼火,筱玲在身后紧紧环住他的腰部哭喊着:“别打了别打了。” “让你们过来是来抓凶手的,凶手没抓到就算了,出去将近三十多人,除了你们四个就剩一个回来,还是个生死未卜之人。你们到底行不行啊?” 那名公子咬牙切齿地看着面前衣衫褴褛的红衣二人,像是在看待仇人一样。 “这位公子消消气。”老板娘走过来挡在当中尴尬地笑了笑,“都是自己人,别再内部发生矛盾,现在要好好想想怎么捉这凶手。” 江琉月缓缓下楼,声音打断了老板娘的话:“明日布阵,以客栈为中心。” 陈文笙走到筱玲面前把打翻的水桶扶好,“先都别吵了坐下吃饭。” 第十一章:凶手是...? 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 一轮明月当空,仿佛镀着白银,镶嵌在黝黑的夜空之上,银光洒下,森林树枝的倒影弥漫着诱人而恐怖的气息。 “我叫你哭,我叫你哭啊!”女子撕心裂肺地吼叫。 枯树上歇息的鸟儿受惊地飞走,树枝的影子斑斑驳驳印在窗户上,似猛兽狰狞的獠牙。清脆爽朗的笑声从木屋里传出来,随后听到的是拔剑出鞘,人头落地的声响,天上那原本如白玉一般皎洁的月开始逐渐变的暗红。 “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余姚颓废地跌坐在地,看着滚落到一旁仍旧保持微笑的脸,撑起身子走到那个人头面前,又是狠戳了一番,直到被分解成肉块,鲜血乱溅才终于将剑扔向一旁。 每至血夜,自己都要滥杀无辜,将这些死人活人全扔到巨大的炼制炉里,听着他们的惨叫击打炉子的撞击声。小刀划破手腕,血珠俏皮地滚落到炉子里,嘴里的咒语会让他们失去心智,乖乖服从于她。 桌上有个木盒子,里面放了百来张脸皮,最上面搁着一直画笔,笔端处还滴落下粘稠的液体,滴滴答答。 屋子内阴冷潮湿,三四中异味混杂在一块,隐约借着月光能看见地上墙上都是干涸的血。只有靠门放了几盏油灯闪着微弱的光,烛光闪烁欲灭未灭。 中间放了一口棺材,未盖上棺盖,近一看,有位面容惨白的女子躺在血红的棺材里。棺材中的人容颜一如当初,双手放在胸前,手里紧紧握着一枚黯淡无光的令牌。 刺骨的凉意穿透余姚的身子,她跪爬到棺材处,伸出血迹斑斑的手抚摸躺着的人。 两行血泪从余姚眸子流出,她喃喃自语:姐姐...你什么时候才肯张开眼睛看我。” “一定还有救的对不对?” 她用手擦拭脸庞,从一旁炼丹炉里拿出几枚丹药塞进躺在棺材的女子嘴中,一枚两枚,数十枚,不嫌麻烦的重复这个动作。直到丹炉里已无丹药,才转过头狠狠看向垂着头手脚绑着的傀儡。 真是炼制了一堆没有用的玩意,还浪费了自己这么多精力。 “教主,黄姚镇那边已经派人来查了...您最疼爱的那只小狗它...”门被轻声推开,一个黑影出现在门口,怀里抱着一只晕厥的怪物。 四肢被分解了两条,腹部腰椎等地方到处都是狰狞的伤口,还在源源不断涌出黑水。 “放着吧,汶芈你这几日带活人回来,别再带死的了。”余姚转身深吸一口,拿起桌上干净的帕子,擦拭沾满血污的双手。 傀儡师本就是邪术之一,心神耗损巨大,再将死人炼制成傀儡更是禁忌,不光需她的心头之血,炼制还很容易失败,遭受反噬。这几日无休无止炼制一批又一批傀儡,一直透支身体。 就在方才炼制傀儡当中就有一个失败,不听从命令的傀儡必斩绞处理。 “那余兮小姐复活这件事?” 余姚眼眸闪烁不定:“等炼制完上万位傀儡再说吧。” 毕竟她要做的事不止这一样,还要大规模整治军队训练灵活度柔韧度,这样才好推翻那夏国君王自立为王,为姐姐报酬。 看见放在台上血淋淋的东西,余姚凝眸从木盒里拿出一捆细线和银针,将那断了的腿,缝接在伤口处。银针刺破肉骨,来回缝纫待缝完后托起它的身子,觉得修理好了就让汶芈抱着下去,走之前还嘱咐他若是看到颖欣要及时过来通报。 小傀儡长大有了自己的想法,越大越叛逆。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将她心智取尽,前几个月忙着下山采集草药,不准她下山,那小傀儡就自个偷溜下山,整个人还玩起了人间蒸发。 余姚盖上棺材盖子,手指在盖上摩挲了几下。 “那日的回魂阵明明已经奏效,你却迟迟未醒,是不想回来了么...”她瞳孔微缩,手指猛地用力,留下几道血印在上面,从袖口拿出锐利的匕首直戳心窝。 刀入心半寸余,不解心头半分思。她痛苦地蹙眉嘴角溢出的,胸口流淌的鲜血流进那刻满符文的棺盖上,似想把心中种种不甘流进于此。 另一边,天边刚露出鱼肚白,晨雾弥漫笼罩在夏国边疆小镇。双眼迷糊间,就听见木门被来人一脚踹开,两人走进来,急匆匆地将手里本子放在桌上。 江琉月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先前查案发现的本子,里面记录了不少内容,你看看。” 陈文笙揉揉睡昏的脑袋,支起半个身子披上外套。旁边凹陷地方还留着余温,不见其人。她走到桌前一只手翻开深蓝色本子,扶平泛黄的纸张,上面字迹潦草难认,隐约可以看出这是个随身记事本。 江琉月帮忙点燃桌上的蜡烛,好借着烛光翻阅本子:“从朔七日开始记到念十日,前面还被撕掉了几页。”整本都像是被水浸过,皱皱巴巴,有些字词还被弄花了。 “都围绕着两点在写。”目光来回扫视本”子,陈文笙沉思了一会她缓缓开口道。 筱玲手里还捧着一件红衣凑过来看上面的字迹:“哪两点?” “画皮师和傀儡师。”江琉月坐在床榻上晃悠着双脚回答道。 七个词不轻不重敲打在四人心上,冷风透过窗户吹灭了蜡烛,宇文玦不知从何处又拿来一支蜡烛将它点燃,摇摇头:“这事真棘手。” 日记本上开头写到他自己之前在街道口见过一个疯婆娘,那女人叫他提醒镇上的人快点离开,这儿马上就会来许多吃人的怪物。但对于一个衣着怪异之人是谁都会将这名女子当成疯子看待,自然也就没听劝。 接着后面几日简略记了城镇上有人莫名消失,此事告到判官上面也只是说还在调查中。前面五六篇日记写的很详细,基本一天写了一两页。 中间十几篇字迹开始变得潦草,涂改地方很多还有几张被撕了,分成好几块小纸插在当中,到后面几篇就写了几句话,简明扼要,描写了怪物的样貌,最后一篇就写了一个字...跑! “你看这段写的:那怪物仿佛是永生的,四肢被分解,拦腰斩都杀不死,一定要粉碎头部。”筱玲指着本中一页念出声。 江琉月补充了一句:“还有开篇和末尾都提到了余姚,这个名字我不陌生,我师傅经常提起过她和她的姐姐...邪修余兮。” 整间屋子安静得好像凝固了一样,众人不语,陈文笙将本子翻的直作响,宇文玦透过砂窗安静地看向外头阒其无人之地。 毕竟身为邪修之人是要诛之,世人皆恨他们,恨不得能将其碎尸万段,余兮就是一个典型事例。当文臣武将知晓她是邪修时,纷纷提议要把妖女五马分尸,死后再将其尸骨焚烧。 虽然余兮人缘很好但也逃脱不了死的命运,在众人跪求之下那日朝廷上皇上赐了她一杯毒酒,余姚拉住她的手,摇着头哭着喊别喝。可余兮似是看破红尘般,含笑饮酒:“鸩酒一杯与君醉,世人怎知是何意。” 满口鲜血吐出,余兮唇角上扬,止不住的鲜血浸湿衣襟,犹如一朵白莲沾染了红色染料,那样的刺目。 陈文笙将本子合上递给江琉月:“你怀疑余姚是凶手?” “我可没确定,只是可能性大一点。” 接过本子后,江琉月翻到最后一页盯着“逃”字看了许久,这才将它放入怀侧袋里,“可邪术为什么一定要诛杀,它若用到好人手里那就是能将白骨医活。”包括人命皆可玩弄于鼓掌之上的能耐。 但人心难测,谁又能确保邪修这一辈子手是干净的,潜移默化就认为他们一定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每回斩杀邪修都是大快人心的事。 宇文玦推着筱玲就要走下楼梯:“可这世上好人不多,这天都亮了,快点布阵这魔物白天也会来的别忘了。” 眼看就要出此门的筱玲恍然过来头上还顶着一坨鸡窝:“哎?我还没梳理,头发乱糟糟的你别推我!”转过身子将手里捧着的衣服直接往他脸上砸去。 嘻嘻哈哈打闹之间,四人整理好后下楼走出客栈,望着这天看着这地。有种久违的亲切感,宇文玦张开手臂吐出一口混浊感受自然美好。 陈文笙吩咐十来多人在客栈附近挖几个陷阱,差不多一丈有余即可。四人没闲着都赶着帮忙,尤其是宇文玦拿着铁铲帮忙挖坑,筱玲在一旁帮忙递东西忙的不可开交。 挖成后往里头倒了些腐蚀性药剂,又准备了些酒水,火柴绳条箭弩等兵器,屋檐上自然也不甘落寞,在上头堆满一堆铁钉和强烈胶水。 众人忙完大汗淋漓,擦拭脸上汗珠,抬头一看才发现日已中天。 正欲回栈休息,就听到一旁有人大声喊叫:“大人!您快看那是不是飞天怪物?”那人单手拿着铲子后退几步大惊失色,另一只手指着站在屋檐上站立不动的蒙面黑衣人。一旁的人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看还好这一看一个个都像快断气的模样,两腿直打颤,筱玲见状躲到宇文玦身后探出半个脑袋。 只见房檐黑衣人手里抱着一只类似犬科动物,张开嘴长长的舌头耷拉在外头,他的身侧蹲着十来只长相怪异的生物正虎视眈眈地俯视陈文笙等人。 心秃然跳慢了几拍,对方突如其来的出现,是在众人意料之外的。 “阿玲,你随我来对付那个人,江琉月和玦在这守着。”陈文笙下意识摸向腰间,结果摸了个空,这才记起佩剑还压在帛枕下。 不过无碍,只要武功强,世界万物皆可为利刃,随手扯断一条柳枝环绕在臂弯,扔出几片嫩叶射向站在高处和筱玲打斗的人影。 屋檐上跳下七八只怪物,有些直接跳进先前挖好的坑中,瞬时被腐蚀掉变成一摊黑水。其余的被几人执剑当头一斩,尸首分离,腥臭的黑水涌出,客栈里头也帮忙射出带火的箭。 江琉月斩杀了三四只怪物后,瞧见陈文笙身上无任何防身武器,直接将手中的银剑扔向她那。 “剑不离身,你居然还忘记带,服了你呢陈文笙,这把长剑拿好,杀完人记得还我。” 瞧见空中银光闪烁在阳光下越发耀眼,陈文笙柳鞭一甩,枝条缠住剑身用力一扯,一把上好的琉璃剑稳稳落入手中,上面沾了点少许黑色晶体。 “谢了。”她几个跳跃,不费吹灰之力就加入上面激烈的打斗中,悄无声息来到黑衣人身后,一剑刺穿对方胸膛,扭转一百八十度后迅速后退离开三丈远。 黑衣人感觉有异物穿透,僵硬地转过身子扔出数十枚飞镖出来,陈文笙见状忙急速后退躲闪,利器割破了衣裳。筱玲从腰后扯出一捆麻绳扔向陈文笙。 一人拿捏绳子一端,围着黑衣人转圈,脚尖点地飞快运转,留下两道残影令人眼花缭乱。黑衣人被两人围在中间,不断扔出银镖以及墨黑色液体球块。 宇文玦和江琉月清理完了下面的怪物后也过来帮忙,从上往下不断击打他的头部,这时围在下面的一道白色身影被黑雾缠身,渐渐变成鲜红,速度也慢了下来。 筱玲咬着牙,双眼迷糊间只看见一团血雾,神志恍惚听到有人关心的话语,她退到一旁单手撑剑,喘着粗气大声说道:“活捉此人,我...无碍。” 剩余三人对视几秒,加快速度想把这黑衣人擒拿下来,身上锋利的武器一阵乱砍,对着那残破不堪的身子狠戳。见对方肚子都快被捅烂,却依旧不觉疼痛。 “这是傀儡吧?”又是一剑,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陈文笙冷冷看向这黑衣人。 若是个正常人被砍成这样早就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了,几人更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捆绑住。筱玲站在边缘吐出一口鲜血晕厥过去。 停更通知 这里尐七爷,由于本人在汤圆创作网站已签约,所以这边就停止更新了。 要追书的可以来汤圆找我,书名《锦绣夙笙:王妃别想逃》,笔名;尐爷,id8185802 《锦绣夙笙:王妃别想逃》停更通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锦绣夙笙:王妃别想逃》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