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殊途》 第一章 有点复杂的身世 http://.biquxs.info/

林堇现在的身份是林如海的庶子,母亲是林如海姑妈的女儿——杨婉。她其实是个女孩,之所以装成男孩,这里面的原因有点复杂。 要捋明白她的身份,就要从林如海的父亲,即黛玉的爷爷那一辈说起。 林家子嗣稀少,连着好几代都是千顷地里一根苗,只有一个男孩承嗣,连个女儿都没有,到了在黛玉的爷爷那一代,家里终于多了一个女孩。 尽管只是庶女,但是在孩子少而显得珍贵的林家,林姑妈从小到大,一应待遇和嫡女没有任何区别,到了婚嫁的年纪,嫁给了累世官宦的杨氏一族的杨家子。 林姑妈嫁到杨家之后,夫妻恩爱,生了一儿一女之后,又怀上了身孕,日子正是好上加好的时候,突生不测,外放的丈夫在赴任的途中遇到大雨,山石滑坡,整个人被掩在了里面。 因为林姑妈怀有身孕,所以并没有和丈夫一起上任,带着儿女留在老家,从而躲过一劫。但收到丈夫过世的消息之后,过于悲痛,再加上操劳丧事的劳累,她不幸小产。 守寡的林姑妈将儿女拉扯长大成人之后,因为儿子出息,品貌出众,年纪轻轻就过了乡试,取得了举人功名,由贾代善做媒,娶了张家女为妻。 张家家主是朝中重臣,时任正一品大学士,礼部侍郎兼太子太傅。尽管林姑妈之子娶得张家女,不是张家家主的女儿,但是关系并不远,其岳父和张家家主是亲兄弟。 在当时看来,这是一门绝好的亲事。只是这件好亲事,在太子坏了事之后,就变了。 太子突然被废,朝堂上众多大臣都因此受到了牵连,身为“太子党”的张家首当其冲。 皇帝恼怒张大人身为太子太傅没有做到教导之责,所以整个张家一族全都被问罪,虽然免于满门抄斩,但整个张家被流放岭南。 林姑妈的儿子此时刚刚考中进士,入朝为官,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却因为娶得是张家女,受其连累,被贬到川蜀为官。 到了川蜀之地,林姑妈的儿子因为水土不服,染了瘴气,病死在任上;其妻子因为娘家和婆家以及丈夫在内,这一连串的变故,心思郁结,一病不起,在丈夫离世不满一年,也故去了。 儿子和儿媳相继故去,却没留下一丝血脉,若非有女儿陪在身边,林姑妈恨不得跟着一并去了。只是女儿虽好,终究是要嫁人的,她的婚事成了林姑妈的心病。 在家里未出事之前,其实杨婉已经定好了人家,但是出事之后,对方就找借口上门退了亲。 不管什么原因,哪怕不是女方的错处,但在这个时代,女方只要退了一遭亲,这婚事的档次就降了很大一截。再加上,杨婉又没有兄弟姐妹可以依靠,哪怕有族人,在婚嫁市场上,身价仍然不可避免的低了下去。所以,上门来求亲的,林姑妈都不是很中意。 就在此时,杨婉又闹出丑事来,她竟然怀孕了。 原本林姑妈以为女儿是和意中人珠胎暗结,但是盘问过后,不由得又气又怒。 其实整个杨氏一族,不仅林姑妈的儿子受太子连累,遭贬,包括族长在内,不少人都因此丢官罢职。 在皇帝恼怒太子的时候,杨家这些被罢职还家的自然不敢有什么举动,生怕再触怒了皇帝;但是在看到皇帝怀念起太子,并将死去的太子追封为义忠亲王之后,他们不免蠢蠢欲动起来,开始联系朝中的同年以及好友,谋求起复,但是一直没有结果。 正在杨族长他们心急的时候,忽然收到皇帝将要南巡的消息,并且打听到这次皇帝南巡会在金陵甄家停留。 打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杨族长决定走甄家的路子,希望能在皇帝南巡的时候借着甄家接驾的机会,谋求起复。 杨族长和甄家取得联系之后,为了接驾的事忙前忙后,无意中听到甄家家主甄体仁和家里的兄弟商量,准备把家里的女孩子送到这次来南巡的几位皇子身边。 太子被废,新太子未立,能跟着皇帝来南巡的皇子都是受宠的,保不住哪一位就是真龙。届时,新皇帝身边如果有甄家女,怎么也混个皇妃当当;纵使这里面没有下一任皇帝,甄家而已不过浪费一个女儿罢了,况且跟来的这几位皇子,最差的也是郡王,用一个女儿交好一位郡王,也不亏。 杨族长得知甄家的想法之后,心思一动,也跟着打起族中女儿的主意。只是他膝下没有适龄的女儿,把这个机会送给别人家,他又有些不甘心。 虽然一笔写不出两个杨字,但是不管族中谁家的女儿出头了,拉拔的首先是她自己的父母和亲兄弟,他这个族长能跟在后面喝口汤就不错了。辛苦忙活一场,几乎全都是为他人做嫁,他还没这么高风亮节。 就在他迟疑着,要不要放弃的时候,他的老妻知道了之后,向他推荐了林姑妈的女儿。杨婉的父亲和亲哥哥全都已经死了,她能依靠的只有族里了,因此如果她出头了的话,得利的自然是他这个族长。 只是杨族长打算得很好,但是奈何,经过试探,发现林姑妈和杨婉不愿意。 起复心切的杨族长并没有死心,先用给林姑妈的丈夫、儿子和儿媳做法事为理由骗取林姑妈的信任,又以林姑妈的属相及生辰八字妨碍丈夫和儿子、儿媳轮回为由,将其留在了家里,让杨婉出面。 之后,通过一系列手段,他们将杨婉带到了金陵。 到了金陵之后,杨族长并没和杨婉说实话,半含半露的告诉她,她将被送去伺候贵人,如果贵人满意的话,她就会一飞冲天。 杨族长用林姑妈来威胁杨婉,只有十几岁,一直养在深闺中,人生中经历最大的挫折就是退亲,天真单纯的杨婉哪怕不愿意,也只能乖乖的听从杨族长的安排。 可惜,杨族长什么都算好了,就是没算到甄家不愿意让他分一杯羹。 甄体仁为人狡诈,怕杨族长被他拒绝之后另外找到门路,因此假意答应,转身就把杨婉这个名门出身的大家闺秀以一个丫鬟的身份安排了进去。 这个操作极为毒辣。因为作为伺候人的丫鬟,上位者睡了就睡了,提起裤子之后不认人很正常;而如果杨婉以杨家女的身份出面,那些皇子们如果对她感兴趣,不管怎么着,至少都得给她一个名分。 …… 杨族长知道甄体仁的作为之后,气得鼻子都歪了,奈何对方不仅高官得做,而且还是皇帝的心腹,他根本奈何不了对方,只能捏着鼻子认栽,所以在杨婉被送回来时,也懒得打听她到底是否保有贞洁了,直接派人送她回家了事。 …… 林姑妈知道真相之后,顾不得记恨族长他们,当下最要紧的就是处理杨婉的身孕问题。 只是这事棘手的很,因为这个时代的打胎药喝了之后,虽然能落了胎,但以后再怀孕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可是不打胎,把孩子生下来,怎么生是一个难题。 孩子父不详,未婚先孕哪怕是思想开放的现代,能够完全接受的民众也很少,更不要说是在这个对女子要求苛刻的古代了。 更何况,自诩家风清正,又是累世官宦的杨氏一族是不允许未婚先孕这种即明显打击家族名声,又对族里男子出仕,女子出嫁,都产生深远影响的事出现的。一旦出了这种事,族里就会将那女子暗中处理掉。 林姑妈知道,如果被族里知道了,女儿面临的结果只能是死。 本来就因为过继的问题和族里闹得很不愉快的林姑妈为了保住女儿的命,收拾了一些金银细软,带着杨婉投奔做官的侄子林如海去了。 因为林如海出生的时候,林姑妈已经出嫁,双方感情并不深。 看到贾敏,她就不可避免的想到贾代善,进而想到英年早逝的儿子。林姑妈觉得若非贾代善做冰人给自家儿子说了张家女,儿子就不会连点血脉都没留下,那么年轻就死了,因此怨上了贾代善,对身为贾代善女儿的贾敏就热络不起来。 和林家两位当家人的关系一般,哪怕林姑妈是林家女,并且是林如海和贾敏的长辈,她和杨婉母女俩在林家的日子,依然不甚如意。 为了给女儿找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为了在林家的生活不至于那么尴尬;为了给她们孤儿寡母找个靠山,摆脱杨氏一族;……一系列操作之后,杨婉成了林如海的二房。 林姑妈清楚的知道,在后宅中,不管是当家太太,还是妾侍,有儿子和没儿子有着很大的区别;更何况,她的女儿哪怕是二房,但依然是妾,因此杨婉生的明明是个女孩,她却告知众人,生的是男孩。 这个孩子就是本文主人公林堇。 第二章 错中有错 http://.biquxs.info/

林堇刚出生时,和正常婴儿一样,直到黛玉三岁时,家里来了一个瘌头和尚,化她出家,林如海和贾敏不肯。 那癞头和尚见状,留下“既舍不得她,只怕她的病一生也不能好的了。若要好时,除非从此以后总不许见哭声;除父母之外,凡有外姓亲友之人,一概不见,方可平安了此一世。”这样的话,飘然远去。 然后林堇仿佛天灵盖被谁打了一拳,疼痛难忍,晕了过去。直到晚饭的时候,一直昏迷不醒的她终于清醒了过来,并觉醒了前世的记忆,知道自己穿越到了红楼梦这个世界,成了林家并不存在的孩子。 她之所以知道自己并不存在,是因为根据书中记载,林家只有黛玉一个女儿。 因为晕倒,晚饭林堇是在自己房里用的,在应对了前来探望的外祖母、林如海和贾敏,杨婉之后,她将在屋里伺候的丫鬟撵了出来,落下帐子,躲在里面暗自琢磨起来。 原本林堇并不知道自己是女扮男装,没办法,谁让古代小孩的衣服,在她看来,男女似乎没什么差别;而丫鬟虽然称呼她为“堇哥儿”,她也没在意,因为书中王熙凤还被称为“凤哥儿”呢,所以直到家人前来探望她,她才从他们的话里意识到不对劲,她这具身体,虽然真实性别为女,但是在他们的口中却是男的。 根据小林堇原来的记忆,林堇分析起当前情况来。虽然小林堇年纪不大,但是正因为她小,林姑妈和杨婉说话时,很多时候并没有避着她。 而且哪怕她之前并没有觉醒前世的记忆,但是她那会儿就宛如一个失忆的成人,虽然没了记忆,宛如婴儿,一片空白,可思维方式还是成人的,因此很多小孩子不会注意到的事,她不仅注意到了,并还记了下来。 林堇自言自语道:“看来,林如海和贾敏是真不知道我是个女孩。至于外祖母和母亲么,呵呵。”她脸上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真不知道她们怎么搞得,一手好牌竟然打得这么烂。” 刚觉醒前世记忆的林堇有点瞧不上林姑妈和杨婉,觉得她俩实在是太蠢了。 理由是原本林姑妈和杨婉,在林家是客人,而且林姑妈又是林如海和贾敏的长辈,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面上待她们都要客客气气的。 但是等杨婉变成林如海的二房之后,妾侍的亲戚按道理说不算主家的正经亲戚,偏偏林姑妈姓“林”,是林家嫁出去的姑奶奶,杨婉身上也淌着林家的血,所以在杨婉变成了林如海的妾侍之后,这身份就尴尬了。 原本杨婉是主子,在给林如海做妾之后,变成了半主半仆的存在;可她又是林如海的表妹,是林家出嫁女的女儿,是林家不可否认的亲戚,自然不能将亲戚当奴才待。 还有林姑妈,从杨婉这里论,她的身份一下子变成妾侍的家人,那样的话,就无法和林家继续谈亲戚的情分了;可是从林如海那里论,她是林家名正言顺的姑奶奶,是林如海的姑妈,这是不容否认的事实,他俩的亲戚关系是割不断的。 不仅林姑妈和杨婉这边尴尬,贾敏那边也不例外。杨婉给林如海做妾,等于给贾敏出了一个大难题,到底该拿什么态度对待林姑妈和杨婉,轻了不是,重了又不是,实在是不好拿捏。 等林堇在林家呆了一段时日之后,又偷听了林姑妈和杨婉的谈话,知道自己虽然顶着一个林家庶子的名头,但其实是一个父不详的私生女,不由得无语的仰天长叹:“这贼老天,真够捉弄人的!” 同时,她也明白了好多事。比如,其实林姑妈和杨婉也知道给林如海做妾,大家都尴尬,但是事情凑巧赶到那了,母女俩骑虎难下,最后就变成了现在林堇看到的局面。 根据林堇收集到的信息,最开始,林姑妈带着女儿投奔林家的时候,并没有让杨婉给林如海做妾的想法,也没想着让林堇冒姓“林”,成为林家的孩子。 在林家安顿下来之后,林姑妈开始为杨婉的未来考虑。 因为打胎不保险,不仅会造成杨婉一辈子不孕,甚至有可能会一尸两命,所以林姑妈决定让杨婉把孩子偷摸生下来,然后将其送到养婴堂去。 贾蓉的妻子秦可卿就是秦家从养婴堂抱来的,当然,她呆的是京城的养婴堂,林姑妈说的是本地的养婴堂。这个机构类似于后世的福利院。 安排完孩子之后,林姑妈就思考起杨婉生完孩子,养好身体嫁人的问题了。 其实杨婉虽然没了贞洁,但是想嫁人的话,还是嫁得出去的,而且选择的对象也未必一定就是歪瓜裂枣。 但是林姑妈不得不为女儿多想想,女孩子嫁人之后,除了嫁妆之外,还要有娘家撑腰。有没有娘家人撑腰,关系到女儿在婆家说话的底气。 杨氏一族那个德行,林姑妈是不指望了;族里指望不上,那指望谁? 剩下的亲戚中只有林如海这个表哥最为得力,而且和杨婉的关系最近。 但是指望林如海这个表哥给她撑腰,想到自己和林如海并不算深厚,以及到了杨婉这里更差着一层的感情,林姑妈觉得不太保险。 可是不指望林如海,又能指望谁?总不能是她这个半截身子已经入土的孤老婆子吧? 就在林姑妈因为这个问题一筹莫展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林家由商人送来巴结林如海的扬州瘦马,因为林如海对她们的冷落,偷偷弄来准备给林如海用的东西,心中一动,决定利用她们的行为,让林如海“无意”中占了杨婉的便宜。这样的话,就不怕心性正直的林如海将来不给杨婉撑腰了。 林姑妈并没有看错林如海,事发之后,林如海本想负起责任,但是被林姑妈的一句她的女儿不为妾给堵住了,毕竟林如海不能休了贾敏。 虽然事后,林如海找了另外的理由处置了那个让他犯错的扬州瘦马,但是错误已经铸成,林如海觉得非常亏心,因此不仅帮着林姑妈将她留在杨氏一族的家产要了过来,还请贾敏帮着给杨婉找个合适的人家。 因为林姑妈对女婿的要求除了品行之外,其它方面要求不是很高,所以杨婉的婚事并不是很难说,但是林姑妈考虑到女儿要生产之后,还要养一段时间才能出嫁,因此,在贾敏拿来的人选中,总是挑剔出不足之处来,好给杨婉留出足够的时间。 就在这个时候,杨婉怀孕之事被林如海发现了,林如海自然觉得孩子是他。 对迄今为止,膝下只有一个尚未满周岁的女儿的林如海来说,杨婉肚子里的孩子,不管是男,还是女,都非常重要。 而且本来就是他污了杨婉的清白,原本就该负起责任来。只是那个时候,林姑妈不用他负责,他也确实给不了杨婉妻子的位置,所以只能昧一次良心了。 但现在情况不同,杨婉怀孕了,这个孩子就算杨婉不想要,林如海是必须要的。所以,不管林姑妈说什么,林如海都听不进去,把事情向贾敏坦白,并表明他要纳杨婉为二房的意思。 凭心而论,林姑妈其实是不愿意的,主要是因为她也是做正房的,知道正房对妾侍的不喜,不想女儿受这个委屈。 但这已经不是她愿意不愿意的问题了,除非把真相讲出来。可是,偏偏林姑妈她们不敢说出真相。 杨氏一族已经没有她们的容身之地了,若是真相爆出来,林家自然也容不下她们,届时,她们母女,又能到哪里容身? 在杨婉成了林如海的二房之后,林姑妈想着,反正女儿已经嫁人了,不管她是否生育,林家都不会少她一口饭。她不想混淆林家血脉,再加上,已经对不起林如海一次了,不能再对不起一次,所以想着把杨婉肚子里的孩子弄掉。 一开始怕伤到杨婉的身体,所以林姑妈并没有用药,而是准备让杨婉自然流掉。小产虽然伤身,但是养得好的话,再怀孕是没问题的。可惜不管杨婉怎么折腾,哪怕差不多都累瘫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牢牢的长在那。 后来,林姑妈狠狠心,偷着抓了副汤药给杨婉,结果就那么不凑巧的赶上贾敏的陪房看到贾敏暗自垂泪伤心,自作主张,想让杨婉失去孩子,也抓了一副汤药。 糟糕的是,陪房的行为被林家的管家发现了,第一时间报给林如海。 就在此时,贾敏又爆出了怀孕的消息,所以,原本觉得只是贾敏的陪房自发行为的林如海也不由得对贾敏起了疑心,因此安排了好些人手护着杨婉的胎。 这样一来,林姑妈也没了下手的机会,因而,杨婉肚子里的孩子平安的生了下来。更令人惊奇的是,林堇并非十月怀胎出生,她和传说中的尧和汉武帝的儿子刘弗陵一样,怀胎十四个月才出生,完美的掩盖了孩子不是林如海的问题。 第三章 忠心 http://.biquxs.info/

都说后院当中,妻妾之间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但是贾敏和杨婉势均力敌,没有谁压下来谁一说。 不过根据这些时日林堇的观察,如果没有林姑妈,就杨婉自己的话,她绝对无法做到和贾敏分庭抗礼。 杨婉的个性怯弱,有点耳软心活,不是很有主见,情况和迎春类似,但是又有不同。 之所以说相似,是因为两人个性都不强,都有些软。 不同之处在于,迎春是因为在贾府无人可依,在所有人的漠视下形成了不想惹事,出事之后只想息事宁人,打落牙齿往肚里吞,不仅管不了身边伺候的奴才,甚至还被其辖制的懦弱性子。 杨婉是因为林姑妈个性强硬,凡事都替她大包大揽下来,以致于她养成了事事都依赖母亲,遇事不知道该怎么决断,出事之后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拖延下去,等拖不过去再说的性子。不过,作为上位者,她还是有个主子样的,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下人拿捏的。 林堇觉得除了性别不同,杨婉这种情况和后世俗话说的“妈宝男”有些类似。 目前林府的后院很平静,贾敏和杨婉这个二房,很有些井水不犯河水,你过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的意思。 贾敏之所以选择不和杨婉争斗,原因有很多。 首先,虽然做正房的,在身份上,天然就压了下面的姬妾一头,但是杨婉这个二房,出身并不比她逊色,而且林如海又向她坦白了纳杨婉为二房的缘由。 虽然贾敏因为多了一个女人来分享丈夫而不开心,但是她是明理的,知道这事不怪杨婉,相反,是林家对不起她,因而,她在面对杨婉的时候不免有点底气不足。 而且贾敏对杨婉的“遭遇”很是同情,觉得她和那些自甘下贱为妾的不同。她在被占了便宜之后,因为不愿意做妾,不仅没有顺势赖上林如海,还想着嫁出去。只是天意弄人,最终她还是给林如海做了妾侍。 再者,正房太太为难下面的姬妾,其实也就那么几种手段,用的最多的就是在吃穿用度上作文章。比如王熙凤整治尤二姐这个二房,就是是通过吃穿用度这些日常生活中的手段一点一点的磋磨尤二姐。 但是杨婉手里有资财,有自己的人手,贾敏想要拿捏她,并不好拿捏。 最后,如今贾敏膝下有儿有女,有子万事足,杨婉既然不做妖,那么她就没必要对付她。反正无论如何,杨婉这辈子都越不过她去。 对贾敏的这些心思,林姑妈能猜出几分,至于杨婉吗,虽然没长那个心,但是林姑妈不是在她身边呢吗,所以在杨婉嫁进林家之后,外人,包括贾家人,所料想的林家将会上演的妻妾大斗法并没有发生。 作为一个小豆丁,林堇虽然没有掺和到这些事中的意思,但并没有放松这方面消息的收集。只是她觉得她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吃,好喝,好睡,……健健康康的长大,其它的,暂时还不需要去想,因为她就算想操心,就目前这个三头身,连走路都还不是很稳的身体也干不了什么。 穿越到红楼之后,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富贵人家的孩子容易夭折了。原因不仅是这个时代的医疗手段比不得后世高明的缘故,也不仅是妻妾相争殃及到孩子身上;更多的是她觉得这个时代养孩子的手段有点问题。 和是否科学喂养无关,而是一些让林堇觉得一言难尽的养孩子行为。比如,五六岁的孩子还不怎么会走的这种事,在后世,除非是残疾,不然恐怕没有,但是在这里,这样的事例在富贵人家屡见不鲜。 这是因为这些孩子身边总跟着一大堆伺候的人,出入动辄都有人抱,几乎用不到他们走路。缺少练习的机会,所以腿软,走路容易摔跤;在后世看起来小孩走路摔跤的常事,在这里伺候的下人将其当做大事对待,怕受罚,所以更是轻易不让他们走路;如此这般下来,这小孩子更不怎么会走路了。 管中窥豹,单从这么一件事上,就可见一斑。因此,原本一直也都是被下人们抱着走来走去的林堇,在觉醒了前世记忆之后,出门再也不用人抱了。 就在她跌跌撞撞,在林府四处闲逛的时候,一直跟在林堇身后的乳母陶嬷嬷看到林堇迈着小短腿冲正院方向走去,忙拦住他,笑道:“哥儿,跑了这么半天,我们回房歇歇,明个嬷嬷再带你来玩。” 怕林堇不懂事,非要往正院去,她弯腰将她一把抱起,准备回杨婉住的东院。 没走多远,就看到贾敏身边的陪房王顺家的领着一位胡子花白,常来家里走动的许老大夫往正院走去,陶嬷嬷的脚步虽然没停,但是幅度变小了,几秒之后,恢复正常。 一个上午,几乎走了林家小半个院子的林堇被带回东院,见过母亲和外祖母之后,坐在一旁,吃了一碗芝麻糊,靠着杨婉,嗅着她身上的香气,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呵欠。 林姑妈看到她困倦的样子,忙吩咐道:“陶嬷嬷,堇哥儿困了,你赶紧服侍她睡下。看着点时辰,不要让她睡太长时间,免得白天睡多了,晚上走了困,闹人。” 陶嬷嬷答应着,将林堇抱到隔间。因为哪怕林堇没有觉醒前世记忆,她睡觉时,也不习惯屋里有人,所以陶嬷嬷服侍林堇躺好,就带着一帮小丫鬟走了出去,在外廊坐下,一面做针线,一面竖着耳朵,听着屋里的动静。 也被分来伺候林堇,但是连林堇的边都摸不着,只能做些打扫和收拾屋子之类杂活的江婆子看到陶嬷嬷这个林堇身边的第一人,忙凑了过来,看着陶嬷嬷手中的针线笑赞道:“这是给堇哥做的活计吧,可真鲜亮。陶姐姐,你这手可真巧,这配色,这针脚,这花样……样样都好,让我想夸都不知道该怎么夸了。” 陶嬷嬷抬眼瞥了她一眼,笑道:“你这个老货,这是从哪偷吃了蜜,跑到我这撒野来了。之前让你送去洗的帐子什么的都送去了?” 江婆子忙道:“我干活你放心,我亲自送去的,并再三叮嘱那帮子洗衣婆子们,洗的时候且不可和颜色深的放在一起,免得被污了颜色。” 小心翼翼的左右看了看,江婆子压低声音道:“我从洗衣房回来的时候,看到正院王顺家的送许老大夫出来。陶姐姐,你可知道,这正院又是谁病了?我听说好像是瑁哥儿不好了……” “你在这胡沁什么!”陶嬷嬷横眉立目斥道:“主子的事也是我们瞎打听的?” 江婆子本想向陶嬷嬷卖好,没想到臊了一鼻子灰,只能怂眉耷拉眼,讪笑着退了下去。 等江婆子离开,陶嬷嬷将手里扎的花最后一针收完尾,抬起头,看着正院的方向,轻叹了一口气,心中默默的祈祷着:希望漫天神佛保佑,保佑瑁哥儿的身子健健康康的。 只要瑁哥儿活着,林家就有希望,有未来,若是有个万一,林姑妈和杨婉的现状就可能是林家的将来,甚至可能会比这更糟。到时,依附林家生活的林姑妈和杨婉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至于他们这些奴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是的,作为林堇的奶嬷嬷,贴身伺候的陶嬷嬷知道林堇的真实性别。但是她不仅没有告密,而且还帮着保守秘密,帮着维护林堇是个男孩这一谎言。 对后世的人来说,不太能理解古代的奴仆对主人的这种忠心,但事实上,它确实存在。历史上最著名的,就是赵氏孤儿中的程婴为了保住主公的血脉,不惜拿自己的孩子以身相替。在红楼这本书中,也有类似的忠仆,比如宁国府的焦大,几次三番在战场中救了主子的命;没有他,宁国公早就死在战场上了,哪还有宁国府的存在。 陶嬷嬷做的事,虽然无法和程婴和焦大比,但是论忠心,她并不比他们差。林堇是个女孩这事,她连家人都没有吐露半分。 在陶嬷嬷看来,林姑妈和杨婉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境况,就是因为家里没有可以支撑门户的男丁,林姑妈的丈夫和儿子都死了,而且儿子没有留下后代香烟。 对于一个奴仆来说,主家的安定最为重要。 林姑妈和杨婉自从家里顶门立户的男丁没了之后,日子就变得动荡起来,如今好不容易在林家安顿了下来,陶嬷嬷自然希望今后的日子不再出现变故。 而林家要安稳,就必须要有男丁支撑门户,所以贾敏生的瑁哥儿成了关键。 不管是从个人角度,还是替林姑妈和杨婉操心,她是真心,非常虔诚的希望瑁哥儿身体健康,能平安的长大成人。 第四章 教训 http://.biquxs.info/

在躺到床上之前,林堇很困,但因为她并没有一挨着枕头就睡了过去,以致于在听到隔间杨婉和林姑妈的说话内容之后,困意不翼而飞。 …… 杨婉关心的问道:“妈,我听说族中又写信过来了,都写了些什么?” 林姑妈冷笑道:“还能有什么,除了一些问候的话,剩下的就是老调重弹,说过继的事呗。” 杨婉看着母亲脸上的怒气,虽然有些害怕,但仍壮着胆子说道:“妈,虽然族里之前有些做法确实不妥当,但是他们张罗过继这事,并没有做错。父亲和哥哥的四时祭祀,如今我们还在,自然没问题,但是等……” 林姑妈横眉立目,打断她:“如果不是他们,你又怎么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妻不妻,妾不妾的境地?像你这样身份的女儿家出嫁,哪个不是大红花轿,大红嫁衣,明媒正娶,做的是住正房的当家太太……可你呢?这辈子都没有了这个可能。 你有今天,都是被他们害得。你被他们害得这么惨,我不要求你报复,但是你至少有点记性吧?结果,你还帮他们说话,你怎么就这么没刚性呢!” 说到后来,气恼的林姑妈一下又一下拍打着杨婉,数落的同时,想到自从儿子死了之后,族中的所作所为以及她们母女的遭遇,忍不住泪水涟涟。 杨婉看到林姑妈哭了,有些不知所措,努力安慰道:“妈,你别哭了。其实现在我过得也挺好的。” 听了这话,林姑妈简直要被气死了,忍不住高声质问道:“挺好的?你说的挺好,指的是给正房弯腰行礼,在人家眼皮子底下仰人鼻息的生活? 既然挺好的,那你告诉我,你能明堂正道,不用别人的允许的走出这个院子,和那些官家太太进行交际往来和应酬吗?人家下帖子请人赴宴、游玩、聚会……有你的份吗?” 看着女儿在她的质问下,脸色一点一点变白,林姑妈忍着宛如刀割一般的心痛,道:“你现在所谓的好,不过是人家不屑和你争,施舍给你的;是你妈我不顾脸面,苦心筹谋,帮你谋划来的。” 杨婉低头不语,过了好久,才轻声道:“妈一心为我,我知道,我只是觉得不该把堇哥儿拉进来。” 看着女儿,林姑妈不知道该说什么。 很多事,她觉得作为后宅的女人都该明白的,哪怕待字闺中的时候不明白,但是嫁人之后,也该开窍了,但是偏偏女儿一如既往。 她叹了一口气,道:“你怪我谎称堇哥儿是男孩,觉得我根本没必要骗人? 可你也不想想,贾敏在你尚未进门就爆出了身孕,之后还没生下来,但是来往的大夫摸脉之后,全都非常肯定的说是男孩。 她生得可是嫡子。你是我按照一宗之妇的标准教出来的,虽然担得起,担不起两说,但是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你不会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在后院,哪怕是做正房的,最重要的依然是子嗣。 贾敏为什么会应允你嫁进来做二房?她会不知道二房和普通妾侍的不同?会不知道你这个二房是可以将她取而代之的吗?会不知道,作为海哥儿的表妹,你这个二房不是普通的二房,对她的威胁更大?…… 可是知道有用吗?没用。 因为她没能为林家生下传承血脉的后代,因为她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没有男丁,说话腰杆子不硬气,所以,不管她愿意不愿意,都只能答应。” 林堇知道林姑妈说的是这个世界,这个世道的规则,不由得想到了王熙凤。 那么要强的人,仗着叔叔王子腾的势和贾母的疼爱,事事压了贾琏一头,在知道贾琏偷娶尤二姐之后,虽然恨得直咬牙,但是不管怎么闹腾,都只敢在尤二姐的身份以及贾琏娶尤二姐的时间上作文章,却不敢说一句贾琏娶二房不对这种话。 究其原因,还不是因为她只有巧姐这么个女儿,而贾琏娶尤二姐的借口,不管真实理由是什么,一句为子嗣计,就能堵得她说不出话来。这个理由足够强大,不管拿到哪去,世人都认。 林姑妈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润了一下嗓子,继续说道:“在知道贾敏怀孕的时候,我就生出了不妙的感觉;等知道她怀的是男胎的时候,我只能盼着你的肚子里也是个男孩了。 不为别的,就因为如果堇哥儿是个男孩的话,你的日子会比较好过。如果贾敏没有怀孕,退一步说,如果她怀的只是一个女胎,那么哪怕堇哥是个女儿,也无碍;但是偏偏她怀孕了,而且怀的是男孩。 林家已经有一个女儿了,你若生的是女儿,就算是天仙投胎,也没用,不能传宗接代的女儿多了不稀罕。 二房的名头再好听,它仍然不是当家太太,依然只是个妾。作为妾侍,你本身就矮了人家一截,而且和海哥儿的情分也一般。在后院,以贾敏多年的经营,再加上她又生了男孩,你这边若是没个男孩给你撑腰,你以为你的日子会像现在这样?做梦吧!” “可是,可是……”杨婉想到林堇的真实身世,一脸愧疚的道:“可堇哥儿不是老爷的孩子,我们将她认作老爷的名下,已经很对不起老爷了,结果又骗老爷,说她是个男孩……” 林姑妈喝止了她,“要死了,你在这胡说些什么!”看着杨婉,压低声音,“不是早就和你说了吗,关于堇哥儿不是海哥儿孩子这个话题不许再提,永远都不许再提。你倒好,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屡屡说起,你在想什么? 一般的孩子都是十月怀胎就出生,她却是在你的肚子里呆了十四个月才降生,因而不管是府里,还是外面,都没有人怀疑她的身世,这说明连老天爷都站在我们这边。既然这样,那我们就让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你也把它给忘了,不是很好吗?” 杨婉嘴唇翕动,想要说什么,林姑妈抢在前面开口:“你是愧疚吗?那你的愧疚是对海哥儿,还是堇哥儿? 如果是对海哥儿,我觉得根本没必要。事情既然已经做了,而且木已成舟,你现在的愧疚又算什么? 所有的事都是我一手策划和安排的,你不过是听我的安排罢了。而且我是林家的女儿,本来就算不帮着娘家,也不该算计自己的亲侄子,但是我还是没有一丝犹豫的就这么做了。因此,有什么不好,不管是什么罪孽,我全担着,我认,等到了地下,我会亲自向父母和哥哥请罪……” 听了她这话,杨婉愧疚的对象顿时变成了母亲,忍不住开口:“妈——” 林姑妈举起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接续着道:“如果是对堇哥儿,说句实话,虽然我让她当了男孩,但是我自认对得起她,根本无需愧疚。 按道理说,像她这种情况,本该无法降生到这个世上,但是她不仅安然出生,而且还有一个非常体面的身世,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林堇闻言不住的点头,对林姑妈的话表示认同。 在这个时代,顶着“私生子”的名头可不是一件好事。 在现代,私生子虽然会被嘲笑,受些闲言碎语,但是对长大成人之后职业的选择影响不是很大。 但是在这个时代,分出的士、农、工、商这四个阶层,不管她将来属于哪个阶层,户籍都要登记父系三代。可是作为一个“父不详”的孩子,她哪来的父系三代? 没有户籍,在这个社会,不是黑户,就是奴仆。这两种身份的人,不仅没有半点人身保障,而且长大成人之后,想说一门正经的婚事都难。 杨婉一脸为难,发愁的说道:“可是堇哥儿终究是女孩,现在年纪小,还无妨,等她长大之后,顶着个男人的身份,你让她怎么办?” 林姑妈道:“这孩子出生之后,我曾找人给她算命,说她这个生辰八字,若是个男儿身,是登明堂,持玉笏,前程似锦的大富大贵之命;若是个女儿身,却是女身男命,将来虽不免有行弗悖乱,牝鸡司晨之举,但却是守业的第一人,只是这其中会有些灾厄。” “妈,你说的可是真的?”杨婉目瞪口呆,满脸的不可思议,一副想相信,又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的模样。 林姑妈斜睨了她一眼,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我骗你做什么?其实刚开始我也有些怀疑,于是又找了几位大师算了一下,结果算出来的结果一模一样,因而由不得我不信了。 我想着,这孩子怀胎十四个月才出生,确实有点运道。这个世道女子活着不易,但不如给她一个男命,让她的人生中免些劫难。若她的命格是真的,于我们,于她,都不失是一件好事。 至于将来,说不定到时柳暗花明,能出现转机呢。” 话和事都让林姑妈做了,杨婉还能怎样?她无奈而又认命的叹道:“但愿吧。” 第五章 没出息 http://.biquxs.info/

贾敏所出之子一病近两个多月,这期间,杨婉怕林堇传染到病气,又担心活蹦乱跳的她招贾敏的眼,不仅严禁她到上房去,而且拘着她,活动范围仅限于她们所住的东院。 幸好林堇不是不懂事的孩子,知道好歹,并没有闹着出去,而且杨婉也觉得一味拘着她不是个事,因此拿出三、百、千启蒙书籍教她认字。 对林堇来说,尽管她读书时用的简体字就是从这个时代用的繁体字演化而来,两者有相通之处,而且她又有成人思维,认字非常快,博一个“神童”的名号并不难,但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前世,她只是一个三线城市,普通家庭出身的普通女孩,资质一般,上的大学普通,专业也很普通,毕业之后回到家乡,走了狗屎运,考中了公务员。只是能力平平,又不善于交际,所以和她同期考进去的同事都升职了,她依然只是一个小科员。 所以她觉得,就算她这会儿在识字的时候表现出一点神童的模样来,在不久的将来,也会泯于众。 因为除了在认字这块,她比其他孩童有优势,剩下的不管是诗词歌赋,还是八股文什么的,和他们是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的,甚至因为她的三观、思维以及思考方式等方面都已经固定,不比他们一张白纸更好挥洒,所以说不定还会逊色于他们。 因此,哪怕林堇已经把那本《三字经》上的字都认全了,也都会写了,甚至整本书也都背下来了,但是在杨婉面前的表现,却是一天学五个字,顶多只能记住三个的那种。 林堇觉得自己保持普通孩童的表现没什么问题,但是她忘了,这是在红楼,她有一个聪颖非常的姐姐——黛玉,所以她的表现被杨婉嫌弃了,向林姑妈吐槽:“妈,你给堇哥儿算过命,从结果看,不管是男命,还是女命,她将来都不是普通人。 我觉得可能算错了。你看,上房的玉姐儿一本《三字经》,听说没教几天就认下了大半,认字和玩似的。再看堇哥儿,同样一本书,我都教一个多月了,还没认下一半,笨得要死。” 林姑妈看了一旁呆坐的林堇一眼,嗔道:“瞎说什么,哪有你这个当妈的这么嫌弃孩子的。那上房的玉姐儿再好,和你又有什么干系? 以后不许在堇哥儿面前说她笨之类的话。孩子还小,还没到开灵窍的年纪,能看出什么来? 况且,你也是读书识字的,难道会不知道‘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水滴石穿,‘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的道理?学问这东西,从来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只要肯下功夫,慢慢积累,终会有所成。” 一把将林堇搂到怀里,摸着她的头,慈爱的道:“别听你妈在那胡说八道,当初她和你这般大的时候,还不如你呢。我们堇哥儿不需要和任何人比,只跟自己比,只要今天比昨天进步了,就行。” 林堇窝在林姑妈的怀里,装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暗自思忖:听话听音,这两位不仅将她当做男孩抚养,该不会还打算让她像男子一样考科举去吧?她俩是不是把给她算命的结果当真了? 开什么玩笑!林堇在心中忍不住腹诽连连:就算花木兰代父从军是真的,可是并不代表她真的就能女扮男装去考科举。就算她有那个才学,也没办法进考场,要知道,科举考试为了防止考生夹带,是要搜身的。 而且这个搜身并不是随意摸一下就能过去的,非常严格。她前世看闲书时看到上面记载了一则考生用肛门来夹带小抄被发现而被取消科举资格的故事,从中可以得出科举搜身几乎等同于秀女入宫脱衣检查的结论,在这种情况下,林堇不觉得自己有蒙混过关的可能。 不过林堇转而想到,她考不考科举,恐怕不是她能做主的。家里没有爵位可以继承,林如海自身就是科举出仕,作为他的儿子,考得上,考不上另说,科举应该是必须要参加的。 况且,在这个世道,如果不做官的话,她能干什么? 林堇掰着手指算了一下:为商的话,纵使她经商有成,但是这个时代商人地位不高,受人轻视,纵使赚得盆满钵满又有什么用?在那些权贵们的眼里,不过是他们的“钱袋子”,一旦不如他们的意,还不是想弃就弃。在这方面,全力帮朱元璋建城,据说富可敌国的商人沈万三就是最明显的例子。 为工的话,她虽然不是手残,但是也不是手巧的那种,指望她动手的话,是绝对比不过代代相传,专门钻研一门技术的那些工匠世家的。 况且,就算她有很多很好的点子,能把比如水泥和玻璃等这些益国利民的东西做出来,想要推广也是一件难事。 因为一件新事物诞生,想要推广应用,必然要触碰到很多人的利益。 比如,后世民众用的都是交流电,但是当年交流电被发明出来之后,掌握着直流电技术的爱迪生以及他身后的利益团体,明知道交流电比直流电好,但是仍然选择了对交流电的封杀,以致于交流电被广泛使用推迟了好几十年。 其实在我国古代,也不乏类似的例子,比如北宋时王安石主持的变法,难道那些坚决反对变法的大臣们看不出变法利国利民吗?看得出来又怎样?还不是因为变法触碰到了他们背后团体的利益,以致他们无视变法的好处,极力反对。 以王安石一国宰相的地位和得到皇帝全力支持的变法,最终在众大臣的反对中,都黯然退场。林堇扪心自问,她能扛得住那些被触碰利益的人的反扑吗? 至于为农,对林堇来说,难度比为商和为工大多了。 她虽然是在一个三线城市中长大,但是不管怎么说,都是城市,因此,她从来都没种过地,哪怕是城里有一阵比较流行的,在阳台上用花盆种菜这种事都没做过。 她连麦苗和韭菜都分不清,这种情况下,让她去种地,不是说笑吗? 对于种地,她唯一知道的,就是想要庄稼长得好,需要上化肥;庄稼能高产,是因为用的是杂交种子这两件事。 前者,她只知道化肥中含有氮、磷、钾等植物需要最多的三种营养元素,但是怎么生产的,一无所知;至于后者,除了知道杂交种子的研究是从研究杂交水稻开始的,剩下的就是两眼一抹黑。 况且,研究农业,需要耐得住寂寞,因为不管哪方面的研究,少则几年,多则可能要花一辈子的时间,她根本做不到;再者,以她现在的知识储备,纵使一门心思去研究,恐怕也研究不出来什么,所以,她还是聪明一点,不要在这方面浪费时间了,直接放弃吧。 将农、工、商这三者全都刨除之后,她就只剩下一个选择了,那就是——士。 虽然她现在是处于“士”这个阶层,但是这是托林如海的福。 一旦他过世了,她如果立不起来,林家几代传下来的家财对她来说,是祸非福,就算贾家不觊觎,也会有李家,章家,……觊觎,那个只是因为家中有几把古扇而被诬入狱的石呆子可能就是她的前车之鉴。 不要说还有贾家可以指望,就算贾家最后没有败落,不理会从他们如何待黛玉而得出的贾家不能依靠的结论,单林堇所受的教育,她也没有把身家性命寄托在他人身上的想法。 可是自力更生的话,林堇想要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家人,保护好林家,就意味着她在林海过世之后,依然留在“士”这个阶层当中。 可是怎么留呢? 仔细琢磨过后,林堇暂时发现了三个办法:一是通过科举入仕;二是像贾政一样,经恩荫为官;三是像荣国府的管家,赖大家的儿子赖尚荣一样,走捐官这条路。 因为林堇真实身份是个女子,所以第一个办法不可行。 恩荫的话,这个办法的关键在于林如海在皇帝那里的份量如何? 林堇想到林如海是死在巡盐御史任上的,像巡盐御史这样涉及到民生的官职,据说非皇帝心腹不能担任,这样的话,可见他在皇帝那里应该有点地位,但是是否能够达到贾代善的高度,不好说,所以这个法子不是很保险。 至于捐官吗,帮着赖尚荣谋官的时候,贾家已经日薄西山,而且赖尚荣虽然放出去了,但是他终究是奴仆之子。 和赖尚荣比起来,她出身比他高,而且林家也是世禄之家,和贾家比起来并不差什么,给她捐个官,想来应该不比赖尚荣难。 找到让自己出仕的办法之后,林堇忍不住笑了,在心中暗自唾弃自己:她可能是最没出息的穿越者了。哪怕科举不成,恐怕其他穿越者也会用其它显露才华的办法出仕,而不是像她这样竟然想着买官。 第六章 贾府来人 http://.biquxs.info/

贾敏一头油亮乌黑的头发松松的挽了个堕妆髻,只插了一支简单样式的八宝簪,穿着家常旧衣,坐在塌边看着帐本。 只是她手里拿着帐本,心思却飞到了正在塌上玩的几个孩子身上,看着林堇那胖乎乎,红扑扑的脸蛋,再看看儿子那因病瘦了一大圈,苍白小脸,以及怯弱不胜,一看就知道有不足之症的黛玉,暗自叹息不已。 红螺用小托盘端着一碗桂圆莲子羹走到近前,笑道:“太太,歇一歇吧,都看了半天了,别累着了身子。” 贾敏放下帐本,叹道:“是得歇一歇了,看了这半天的册子,眼睛都看花了。” 拿起碗正要吃的时候,见只有一碗,诧异的看着红螺,“你也是做事做老的了,怎么现在行事反而不仔细起来,怎么只送了一份上来?”孩子们的呢? 红螺笑着解释道:“我想着莲子是比较硬的东西,瑁哥儿的身子弱,如今刚刚病愈,这饮食上要格外小心,所以我就没拿。 又因为堇哥儿、大姐儿和瑁哥儿在一起,我怕他俩吃的时候,瑁哥儿看见了要,不给又不好,所以堇哥儿和大姐儿的那份我也给扣下了。 不过我让厨下另外准备了奶酪,过一会儿就该送来了。” …… 就在林堇、黛玉和瑁哥儿在奶娘和丫鬟的服侍下,吃奶酪的时候,王顺家的从外面进来,禀报道:“太太,京里府中老太太派人来了。” 自从跟着林如海外放离京,贾敏最少一个月和母亲通一次信,已经成了惯例。这次京中来信迟了几天,她不免有些担心,不知道是送信的路上耽误了,还是京中娘家出事了。 待听到母亲这次竟然派人来了,贾敏觉得家里可能出了什么事,看了排排坐的三个孩子,示意奶母们将他们抱走,然后命人将家里派来的人带进屋来。 瑁哥儿粘母亲,不肯离开,哭得厉害,贾敏没办法,只好将他送到东梢间,让自己在他的视线之内。怕他孤单,林堇和黛玉也一并送了过去。 林堇落在最后,进东梢间的时候,看到一个穿着打扮不输贾敏,如果不事前说明的话,她绝对想不到身份竟然是奴仆,看上去五十多岁的老婆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到来人是母亲身边的赖嬷嬷,贾敏吓了一跳,不等她向她请安,忙不迭的问道:“赖嬷嬷,怎么是你,可是母亲那里出了什么大事?” 赖嬷嬷忙道:“姑娘放心,老太太和家里都好。 只是老太太前段时间收到姑娘的信,虽然姑娘在信中说一切都好,但是老太太放心不下,担心你心中报喜不报忧,收到信的当晚又做了一个恶梦,以致于老太太越发惦念着你。 只是老太太偌大的年纪,不能亲自过来,所以就派了老婆子过来替她看看姑娘。” 听了赖嬷嬷的话,又见她一直一口一个“姑娘”称呼自己,让她想起了待字闺中时,呆在母亲身边的好时光,贾敏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泣不成声的说:“是我这个做女儿的不孝,都已经出嫁这么多年,膝下也有儿有女了,竟然还让母亲担心。” 赖嬷嬷笑道:“姑娘快别这么说,这老话说‘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不管姑娘你多大年纪,在老太太的眼里,还都是孩子呢。” 贾敏拿出帕子拭去眼泪,问过赖嬷嬷路上的奔波劳累,虽然知道娘家没事,但仍然关切的将娘家人,从贾母,到两位哥哥嫂子以及几位后辈子侄全都问了一遍。 赖嬷嬷笑道:“姑娘放心,老太太身体很是康健,今年从过年到现在,连喷嚏都没打一个。 大老爷和大太太除了日常有些口角,其它的也一切都好;二老爷和二太太那边也好。 两房都要添丁了。我走的时候,大老爷那边爆出一位新纳的姬妾怀了孕;二老爷那边是去年生了一位姑娘的那位赵姨娘又怀上了,产期比大老爷那边要早几个月。” 心不在焉的和林堇和瑁哥儿拆着九连环,听到这话,暗自思忖,这两个尚未出生的孩子应该就是贾环和贾琮了。 听到娘家人丁兴旺,贾敏笑开了花,“家里添人进口,这倒是件喜事。” 虽然看不到贾敏脸上的神情,但是林堇从她说话的声音就能听出她的欢喜来。 “对了,珠儿和琏儿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了,你知道,家里对他俩的婚事是怎么打算的?” “珠大爷书读得好,今年参加了科举考试,县试和府试都考了第一,老婆子离京的时候,珠大爷正在为院试做准备,说不得又拿个头名,中个‘小三元’。因此,不管是家里,还是珠大爷个人的意思,都是婚事暂时先等一等。” 虽然二哥那一房依然顶着豪门公府子弟的名头,但是明眼人都知道这个名头是虚的,因此贾珠在议亲的时候,这婚事就有点高不成,低不就。 贾敏自然看出了这一点,闻言点头赞道:“这个想法不错,等珠儿读书有成再议亲,婚事选择的余地更大一些。” 只是话音一转,面带忧虑的说:“只是珠儿这个做哥哥的不说亲,作为弟弟,琏儿的婚事恐怕暂时也要搁置了。 长幼有序,像我们这样的人家,断没有哥哥尚未议亲,就给弟弟说亲的道理。 珠儿和琏儿年龄相仿,珠儿因为科举,稍微耽搁几年倒还无妨,但是琏儿那边,婚事因为珠儿就这么耽误下来,恐怕大哥那边未必高兴。” 林堇有些意外,虽然她知道贾赦和贾政不和,但她是属于作弊,不能算数。 根据她收集到的信息,府里提起太太的娘家,全都交口称赞,没有一个不好。 本来她以为贾敏出嫁时,因为贾代善还在,所以贾赦和贾政之间的矛盾都被压着,没爆出来;她出嫁之后,远离京城,来往不便,消息不灵通,所以贾敏并不知道大房和二房不和,可刚才的话表明,其实她清楚的知道两位哥哥不和这事。 这样的话,想起府里对荣国府的评价,林堇手托下巴,觉得这事就有点奇妙了。 “姑娘放心,琏二爷的婚事其实已经定下了。老太太看中了二太太娘家侄女,小名凤哥儿的一位姑娘,大老爷那边也没有意见。 只是凤姑娘年纪还小,纵使定了亲,想要成婚要等上几年;况且因为两家原本就是亲戚,凤姑娘偶尔会过府做客,住上几天;若是订了亲,她就不好意思来了,所以老太太就没提,但是两家早有默契。 因为珠大爷的婚事暂缓,琏二爷的也要往后推,这么一来,两下里倒也便宜。” 听到是二嫂子的侄女,贾敏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头,虽然不知道这位凤姑娘怎么样,但因为王夫人,让她对贾琏定的这门婚事不是很满意。 不过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长辈做主,贾母看中了,贾赦也答应了,她这个外嫁女纵使不是很赞同,只怕也没有她置喙的余地;况且就算她有什么想说的,也不可能和赖嬷嬷说;因此她没有就这事发表意见,转而问起贾家剩下的小辈: “二哥家中那位衔玉而生,小名为宝玉的哥儿,如今怎么样了?他抓周的时候抓了胭脂钗环,如今大了些,可还那么憨顽淘气?” 赖嬷嬷笑道:“宝二爷如今大些了,虽然还很淘气,不过已经懂事很多了。大姑娘带着他,口传教授了几本书,已经识了数千字在腹中。老太太说比当年的珠大爷还要伶俐,等宝二爷长大之后,纵使不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绝对能和珠大爷比肩。” 贾敏笑笑不语,母亲写来的信中,虽然有夸宝玉聪明的,但也有他喜欢在内帷厮混,顽劣异常之言。 不过赖嬷嬷身为奴仆,当着贾敏这位姑奶奶的面,说起主家的人,自然只有说好话的份,那些恶评私下里说说也就罢了,无论如何都不会在她跟前说。 …… 荣宁两府同气连枝,贾敏问过荣国府之后,又关心了一下宁国府。 原本笑嘻嘻的赖嬷嬷收起了笑容,“前些日子保龄侯史大爷游湖,不幸溺水身亡。史大太太因为生云姑娘得了病,一直在将养中,收到消息一口气没上来,跟着过去了。 在府里做火居道士的敬大老爷在参加完史大爷和史大奶奶的丧事之后,说了一通什么生命无常,富贵如浮云,他不能再贪恋红尘,要抓紧时间追求飞升大道之类的话,到玄真观正式出家修道去了。” 尚来不及为史家这对夫妻的过世伤心,贾敏就被自己这位中了“长生”的毒,爵位、官职、妻子和儿女一并抛却的堂哥的一番操作弄得目瞪口呆,轻叹一声,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 贾敏和赖嬷嬷的话透露出很多的信息,见微知著,很多事,对林堇这个有“预知”能力的人来说,现在已经隐隐约约看到了苗头。 第7章 过继 http://.biquxs.info/

杨婉正和林姑妈说话,碧云兴冲冲的进屋道:“二太太,老爷回来了。” 这个时代,所有人都觉得,女子一生的命运都系在所嫁的男子身上,有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想法,杨婉也不例外。 自嫁给林如海之后,杨婉可谓是事事如意,贾敏待她和气,下人们对她毕恭毕敬;林如海虽说年岁大了一些,但是品貌和才学都是出类拔萃的,而且因为是他犯了错,害得她好好的一个大家小姐本该嫁人做正房太太的,如今却委屈她给他做妾,所以林如海待她很是体贴。因此,她的一颗心,不可避免的系在了林如海的身上。 听到林如海出门归来的消息,杨婉满脸惊喜。原本坐着的她倏地一下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就要向外走。 “站住!”林姑妈喊住了她,看着她迫不及待外出的样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才道:“后院由当家太太做主,她贾敏没通知你,你跑去干什么去?还不赶紧给我回来!” 原本一脸兴奋的杨婉顿时觉得仿佛吃了一把黄连一般,苦得要命,收起笑容回到座位上,一言不发的看着门口。 看到她一脸心不在焉,一直向外张望的样子,林姑妈继续泼冷水:“你就别看了,海哥儿作为一家之主,他从外面回来,如果不想冠上宠妾灭妻的名头,他首先去的就是正房那边。 更何况,他此次出门之前,嫡子病得七死八活的,碍于公事,他虽然不得不离家公干,但是这心里没有不惦记的,如今回来了,怎么也得到正房看看孩子。 所以,他今天是不会来东院了。” 杨婉一脸黯然,口不由心的说:“我没盼着老爷过来。” 林姑妈看了她一眼,没有戳破她的谎言,道:“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你生下堇哥儿也有几年了,身子养得差不多了,如今赶紧给她添个弟弟才是正经。我可是和海哥儿说好了,如果你再怀孕,生了男孩,这孩子就过继给你哥哥。” “什么?”杨婉大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族里怎么可能答应?” 因为族里对自家财产的觊觎,当初杨婉和母亲生活在族里的时候,族中就不断上门和母亲谈过继的事;哪怕她们现在有林如海做靠山,杨氏一族依然没有死心,不断的写信给林姑妈商量过继的事。杨婉不觉得杨氏一族会答应母亲让她过继她的孩子给哥哥。 林姑妈不以为意的说:“是海哥儿找上门,说要纳你为二房时,我提的条件。不然,我会让你好好的一个大家闺秀放着正房太太不做,去给人家做妾?哪怕这个人是我的侄子也不行,我的女儿不是这么给人糟践的。 至于族里那边,你无须担心,海哥儿自会料理。虽然族里还一直维持着士绅的体面,但是如今族中没有一个做官的,下一代科举无成,迄今为止,只有去年八房那边一个考了十几年的考中了秀才,连个举人都没有。族中就算不愿意,他们又什么底气和海哥儿对抗?” 冷笑一声,“如今我也看明白了,这世上,有的时候,在讲不通道理的情况下,就看谁的势力大了。 当初,我们在族中,被族里压得喘不上气来,可是自打有海哥儿做靠山之后,当时我们来投奔海哥儿时留在族中的家产,族里早前以祖产的名义不仅不允许我们变卖,更不允许我们带走,之后,还不是乖乖的给我们送来了。 那会儿,族里来的人中有谁站出来叽歪一声,说什么祖产不祖产之类的话吗?一个个老实的仿佛缩头的鹌鹑。 这几年族里虽然一直写信和我商量过继之事,但是那口气,哪还有当初在族中强压着我过继时的强硬?他们最识时务了,知道得罪不起海哥儿,所以这件事,不管他们愿意不愿意,都无所谓。倒是你,当务之急,赶紧生个男孩要紧,不然,没有男丁,说什么过继,都是空谈。” 杨婉仿佛明白了什么一般,恍然大悟,语气中带着指责道:“说什么为了我在后院的日子好过才把堇哥儿认作男孩,其实母亲,你在和老爷商定过继条件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不管堇哥儿是否是男孩,都将她认作男孩的打算吧?”因为如果堇哥儿是女孩的话,下一个男孩,老爷一定不答应过继。 林姑妈白了她一眼,“胡说什么呢,我又没长着马王爷三只眼,哪里知道这之后的事。我和海哥儿商量过继这事时,那会儿我们根本没打算留下堇哥儿。你会生下来她,完全是意外。” 是哦。杨婉反应了过来,忙向母亲认错,好奇的问道:“妈,原本你不是都打算过继族里的孩子了吗,只是在人选上,没能和族中达成一致意见,怎么突然改主意,要过继我的孩子了?” 林姑妈叹道:“傻孩子,依照我的本心,当然希望过继来的孩子流有我和你爹爹的血,又怎么会愿意将我和你爹爹、哥哥辛苦一生攒下的家财给别人?哪怕都是姓杨的,但终究不是自家的血脉。” 满眼苍凉的道:“当初我会答应,除了族中的压力和世情如此,还因为肯给人做赘婿的,品行都不好,所以不可能给你招赘。可是你若是外嫁,平白无故的,你婆家怎么肯答应将自家的子嗣过继回来?” 在古代,祖宗非常重要。如果不是林如海理亏,再加上林姑妈是林家人,无论如何他都不让自己的儿子入别人的宗祠,认别人家的祖宗为祖宗的。 “你可知道当初族中为什么那么着急让我过继?” 林姑妈自问自答道:“当初,族中之所以一直逼着我赶紧过继,除了觊觎咱们家丰厚的家财之外,还怕我将家产给你做嫁妆。” “呸!”林姑妈啐了一声,“咱们家的家产除了祖上传下来的,都是我和你爹爹,以及你哥哥挣的,我只要不动祖产,拿给我的女儿又有什么不可以?我就算把家产给你做嫁妆又怎么了,难道你不是我的女儿?当母亲的给女儿准备嫁妆,又有什么错?” 双眉一立,怒道:“本来我想着你出嫁之后,若是有什么事,需要族中出面,不好和他们闹得太僵,因此我答应过继。可惜族里欺负人,明明我都答应过继了,他们明里打着过继的名义,暗里却在谋夺咱们家的家产。” 虽然族中答应给林姑妈过继,可是族中的过继和她要的过继不一样。 族里要给她过继的是儿子,而她想过继孙子,因为她不想儿子在下面没有供奉,这个理由很正当,但是族中就是不同意。 因为,给她做孙子,那么孩子必然年纪不大。 虽然林姑妈没有明说,其实已经通过这个要求表明,她想过继的是年纪懵懂,尚不懂事的孩童。这样的话,从小养起,自家能把孩子养熟,不惦记亲生父母那边。 而族中给她选的都已经是十四五,已经要到了娶妻成家年纪的男子。这样的孩子过继过来,指望对方对她贴心贴肺,不和亲生父母有太多的联系,怎么可能? 几经商谈,最终弱势的林姑妈退了一步,提出要求,过继来的孩子给她当儿子,可以,但是将来这个孩子娶妻生子之后,不仅必须给她死去的儿子过继一个孩子,而且还要求过继来的这个孩子必须由她指定。 她想着,族里也不是家家都富裕,她捡那家境一般,或贫苦的,但是有志气的好孩子过继到膝下,倒也未尝不可。 但是很可惜,族里答应了她第一条要求,却没答应她的第二条要求,告诉她,过继人选只能从族里给的名单中选。 林姑妈将名单拿过来一看,气得要死,里面的孩子要么是族中有权有势,她得罪不起的家里的孩子;要么就是那吃喝嫖赌,品行恶劣,一看将来就不会成才的孩子。 看到这个名单,林姑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族里根本是打着“过继”的名义,想吞并她家的家财,所谓的过继根本是他们早已经商量好的一个圈套。 林姑妈气得没给族人留脸面,直接点破了这一点,其中有几位族人恼羞成怒,说了些“反正肉烂在锅里,都是姓杨的,她又何必计较那么多”这样比较无耻的话。 气恼之下,林姑妈当即将人赶了出去,之后和族中僵持着,一直不松口,但她清楚的知道,如果杨婉没出事,为了女儿出嫁之后,族里能作为她的靠山,她终究会答应,族中就是看出了这一点,才有恃无恐。 只是杨婉的事,让林姑妈看清了族里指望不上,干脆破釜沉舟,包袱款款的带着女儿回娘家了,结果,给她们娘俩找出了一条路不说,就连之前一直头疼的过继问题也解决了。 这会儿林堇还不知道,将来她要背负的不仅仅是林家,还有杨家那副担子。 第八章 粉饰 http://.biquxs.info/

林如海外出公干回府之后去了正房,杨婉想见他,除非厚着脸皮到上房来,但是她要面子,不想因此被下人诟病,所以强自按捺住渴见丈夫的心思,呆在自己的东院。 作为林家的子嗣,贾敏在林如海回来之后,就立即派人通知林堇,让她到上房参见父亲,并一起用晚饭。 林堇看着杨婉的脸色因为上房来人而由红变白,又变青,心中颇不是是滋味。作为正房,贾敏确实不用和杨婉斗,只要丈夫不宠妾灭妻,因为地位,她天然就站在上风。比如这次的事,不管她是有意,还是无意,都不动声色的刺痛了杨婉。 这妾真不是那么好做的!林堇一面随着贾敏派来的婆子往上房走,一面心中暗自感慨。 林堇到上房的时候,林如海和贾敏对坐,正在说着林如海外出公干后的家中诸事,黛玉和瑁哥儿在地上玩耍。虽然其他人不在乎,甚至包括最该在意的贾敏也不在意,但是她就是觉得好好的一幅阖家欢乐图,因为她的到来而变得不是那么和谐起来。 这个时候讲究“抱孙不抱子”,再加上,旁边还有一个贾敏,林如海不好对林堇太过亲密,因此问了几句之后,就打发他和黛玉、瑁哥儿一起玩去了。 林堇一心两用,一面陪着黛玉和瑁哥儿在屋里玩,一面竖起耳朵听着林如海和贾敏说话,心中暗自庆幸,庆幸她的年纪还小,并且平时的表现只是普通之资,所以林如海和贾敏并不在意她是否会听到他们说话,没让她避开。 …… 贾敏喜滋滋的道:“前阵子我母亲派赖嬷嬷来看我,听她说,我二哥家的珠儿今年下场了,县试和府试都考了个第一,若是在院试中也侥幸拿了第一,倒是博了一个‘小三元’的名头。” 虽然林家尚不知道贾珠院试的成绩,但是一般情况下,县试和府试都考了第一的学子,哪怕院试不取他为第一,也没有罢黜落的可能。不然,就会被怀疑科举舞弊,到时就是大事了。 科举出身,现在又是江南学政的林如海非常清楚这一点,知道贾珠一个秀才的功名稳稳的了,笑赞道:“我记得二内兄家的珠儿今年不过十四岁,就已经进了学,堪称良才美质,不错,不错。” 夸完之后,他忽然想起一事,有些纳闷的问道:“我记得大内兄名下有一个荫监的名额,琏儿不喜读书,那个名额搁置在那,珠儿怎么不拿去用? 珠儿若是走荫监的路子入国子监读书,学业不仅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而且到举业有成,这中间能省下好几年之功。” 荫监是指三品官以上子弟或勋戚子弟入监读书的学生。这里的“监”指的是国子监,不仅是国家最高学府,而且是科举考试典籍最多,师资力量最强的地方。能进国子监读书,对有志科举的学子来说,可谓是事半功倍。 虽然贾敏出身勋贵,但是她对科举考试的一些事还是有所了解的。要知道,宁国府的贾敬可是考中了进士,而她的二哥,贾政当年最开始打算通过科举入仕。所以,进国子监读书的种种好处,她又怎么会不知道? 不仅她知道,贾赦和贾政也知道。只是贾政这一房光知道没用,能把贾珠送到国子监读书才行。 但是很可惜,贾政的官职品级不够,荫监的名额在贾赦的名下。这个名额贾赦死死的捏在手里,哪怕贾琏不喜欢读书,明摆着不是那块材料,而贾珠的天资已经表明他是一个读书苗子,他也不肯松口。 反正,不管贾母和贾政这边怎么说,他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把名额给贾珠,最后,因为担心自己扛不住贾母的压力,他竟然把这个名额给卖了。 贾赦来这么一招釜底抽薪,不仅让两房的矛盾更加恶化,而且彻底绝了贾珠通过荫监进国子监的希望,因此,贾珠只能自己考了。 这事贾敏觉得丢人,她不想将娘家的龌龊告诉林如海,笑着解释道:“你说的有道理,奈何珠儿不愿意。珠儿这个孩子主意大,心气高,不想靠着祖辈的恩荫入国子监,想凭自己的力量考进去。他觉得作为科举考试的起点,一个小小的秀才,都考不取的话,何谈以后? 家里拗不过他,觉得他有些轻狂,想着让他见识一下外面的学子,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免得不知道天高地厚,倒也不错。毕竟,哪怕现在碰个头破血流,终究他年纪还小,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再者,二哥觉得觉得珠儿如果一步一步的考上来,基础打得更扎实;况且族中除了珠儿,还有很多读书子弟,若是珠儿能通过科考入监,省出来的这个名额就能分给族中的其他子弟。 因此,家里就松口让珠儿自己考了。没想到这个孩子倒还有几分运道,竟然一举考中了。” 对贾敏说的贾珠不肯靠家里,非要自己考的行为,林如海没说什么。 不管是求学,还是当官,特别是担任学政这几年,他见过不少类似于贾珠这样,出身富贵,年少才高的才子,仗着才气,为人有些自我。 这样人,如果生活一帆风顺倒还罢了,若是中间有个挫折,往往接受不了打击,容易一蹶不振。 他只盼着贾珠不是这样的个性,不然,将来必然有一番苦头可吃。毕竟,生活不可能事事遂心如意。 虽然贾珠这次科举之事并非如贾敏所说的那般,但是贾珠的性格缺陷确实如林如海所想。 待听到贾政的行为,林如海忍不住拍桌赞道:“二内兄为人谦恭厚道,心怀族人,公而忘私,大有祖父遗风,果然非膏粱轻薄仕宦之流。如海佩服,佩服,”摇头,一脸惭愧,“自愧不如。” 贾敏的话,听得林堇目瞪口呆。如果不是她有“预知”功能,又从她和赖嬷嬷的话中得到了很多信息,她一定会像林如海一样,被蒙蔽了。 原本在看红楼的时候,她曾经吐槽过林如海傻,觉得曹大为了让黛玉去荣国府,将林如海的人设变得不合理。 要知道,林如海能考中探花,说明他肯定不笨;为官多年,能得到皇帝的重用,被任命为巡盐御史这一紧要官职上,可见他的政治素养也一点都不差。这样的人,必然是通人情世故的,又怎么会在送黛玉去荣国府一事上,表现那么幼稚呢? 虽然有红学人士推测当时林如海遇到了危机,所以将女儿送到岳家避难,但是这个说法并没有得到权威认可,无法让人信服。 如今她终于明白答案了。 在林如海的脑海里,对荣国府的印象,最初应该是他上门求娶贾敏,岳父贾代善还在的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的荣国府因为有贾代善撑着,还是京中数一数二的人家;而且林如海就算和贾家结为姻亲,也不可能和贾家的人长时间相处,有限的几次登门,贾家的人就算什么不妥,在他这个姑爷面前,也都会把不好的一面隐藏起来,尽力向他展现好的一面;再加上有娶妻这件喜事作滤镜,所以在林如海的眼里,贾府的人和事都很好。 婚后,不等林如海和贾府多接触,他就外放离京,之后对贾家的印象,几乎都来自于妻子贾敏。而贾敏偏偏又是在林如海面前,从来都不肯说娘家半个字的不好。 如果有一个整天在他的耳边向他灌输荣国府好,荣国府的人更好,而且这个人还是他向来信任无比的枕边人,不要说林如海本来就对贾家的印象很好,就算原本印象不好的,这么天长日久的洗脑下来,恐怕也会改变印象。 到了林如海这里,则是好上加好,以致于最后,他只怕把荣国府都看成是“圣人之家”一般的存在了。这样的话,在送黛玉去荣国府,表现完全不符合他的智商,完全可以理解。 看着正在和林如海说话的贾敏,林堇感叹,什么叫说话的艺术?这就是说话的艺术,原本一个满脸麻子,还坑坑洼洼的人,让贾敏这么一包装,顿时变成了水光嫩滑。 这功力,她佩服得五体投地。只是,她忍不住吐槽:贾敏,你这已经涉嫌欺骗了,知不知道? 我知道你不想让娘家那些狗屁倒灶的事给丈夫知道,觉得丢脸,但是也用不着这么给娘家脸上扑粉吧?今日因,明日果,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将来坑的会是你闺女? 因为林如海他根本不知道你说的都是假的,他信以为真。等你死之后,他觉得荣国府既然像你所说的那样千好万好,那么把女儿托付给了他们,他放心,以致于最后把你的女儿坑死了。你知不知道? 林堇明白贾敏的心态,理解她的做法,但是明白和理解,不代表认可。 第九章 名声 http://.biquxs.info/

时光流转,很快就入了冬。外面寒风凌冽,屋里因为一连摆了好几个烧得正旺的炭盆,紧闭的窗户和厚厚的大红猩猩毡门帘将外面的寒风严严实实得挡在屋外,因此人在屋里只穿单衣都不冷。 让林堇说的话,这屋里的温度有些过高了,而且不透气,有些闷,再加上一大帮伺候黛玉和瑁哥儿的丫鬟婆子们都聚在这个屋里,以致屋里的空气浑浊不堪。 但是她却不敢提出打开窗子,透点风,换换气这种话,因为这个屋子是贾敏的两个心尖子黛玉和瑁哥儿的养病之所。 她身份尴尬,这话说出来,不要说贾敏不会听,估计还会猜疑她对黛玉和瑁哥儿有恶意。 要知道,这两个孩子会生病,是因为沾染了寒气。既然是因为受了寒才病倒的,自然要防止寒气再度入侵,所以,贾敏又怎么可能会同意打开窗户,把寒气放进来呢。 听黛玉和瑁哥儿抱怨吃的药好苦,以及因为生病贾敏管得严,这不干,那不能做,身边伺候的人只听母亲的,不听他们的话,必须要呆在屋子里,不能出去玩等一大堆小孩子的苦恼,林堇干巴巴的安慰了他们几句,然后跟着带她来探病的杨婉回了东院。 刚一进屋,林姑妈就冲了上来,一面命人带林堇换衣服,喝姜汤,一面用手点着杨婉,气急败坏的斥道:“你说你是不是傻? 上院的两个孩子身体什么情况你不清楚呀,三天两头就病一场。说句不好听的,能不能顺利长大都不好说。这会儿这两个孩子又病了,贾敏看着病恹恹的一双儿女这心里还不定怎么翻江倒海呢。 你去探病,是好意,但是你带着堇哥儿去做什么? 且不说堇哥儿会不会被过了病气的问题,单说他这副身体康健的模样,你觉得落到一双儿女正生病的贾敏眼里,她该是什么样的一个心情? 不知道的,以为你是带着堇哥儿炫耀去了呢。” 杨婉乖乖的听完训,因为不承认林姑妈最后一句的指控,轻声辩解道:“我想着太太不仅待堇哥儿很好,完全不像其他家的太太对待庶子的态度,而且还时不时的将堇哥儿叫到上房,让他和大姐儿、瑁哥儿在一起玩,想来是希望他们作为手足要友爱。 因此,这次大姐儿和瑁哥儿生病,我觉得堇哥儿身为哥哥,不去看的话,不太好,所以我才带她过去探病,根本没有炫耀的意思。 我没想那么多。我发誓,我真的一点其它想法都没有。” 其实不用杨婉解释,林姑妈也知道她没那个心思,她的脑子里压根就没长那根弦。 至于贾敏那边,林姑妈相信,经过这几年的了解,贾敏也看出杨婉是怎么样的一个个性了,应该知道她带林堇过去,是纯粹的探病。 只是知道归知道,但是看到肥肥壮壮的林堇,再看看自己所出的两个病弱的孩子,贾敏这心里终究不免有些不是滋味。 黛玉和瑁哥儿这场病,尽管黛玉的身体也不好,但好的还是比瑁哥儿早。瑁哥儿拖拖拉拉,直到过年前夕,才彻底痊愈。 这个冬天,因为两个孩子的病,特别是瑁哥儿的病,府里上下里外的气氛都不是很好,贾敏的心情更是美丽不起来,因而减少了很多应酬往来。但是她娘家的年礼,依然一如既往的厚重,而且早就备好了,丝毫没有耽误时间的送了过去。 …… 古代过年,大多刚进腊月就开始准备,像贾家这样比较讲究的勋贵人家,更是早早就开始预备起来。因此,作为荣国府的当家太太,握着管家权的王夫人最近一段时日,哪怕这些事都比照着往年的旧例来,依然忙得很。 不过此时来荣庆堂的王夫人和贾母说的并不是府里关于过年的事,而是由昨天赵姨娘产子引来的一系列事。 “我和老爷商量过了,赵姨娘这次因为生环儿九死一生,大人和孩子都没少遭罪,况且又赶在过年这个关口,各家府里都忙,所以洗三、满月和百日都不大办,只请家里人过来坐一坐。 至于省下来的花费,我打算拿去赈济京中那些受冻挨饿的贫苦百姓,就当给环儿积福,保佑他无灾无难的平安长大。不知道老太太觉得这法子可行不可行?” 靠着引枕倚在塌上的贾母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笑得和气,一脸慈悲的王夫人,知道她是借着减少洗三、满月和百天的摆场,打压刚刚产子,风头正盛的赵姨娘以及刚出生的贾环的地位。 至于所谓的济贫为贾环积福,这话,骗鬼,鬼都不信。就算王夫人真的拿钱去济贫了,不管这钱是不是从贾环身上省下来的,她也不会用来给贾环积福,给她生的几个儿女积福倒还差不多,顺便还能扬一下她慈悲的名声。 贾母知道当家太太打压妾侍和庶子实属正常,可以理解;况且王夫人做善事的话,为她自己扬名的同时,府里也刷了一回好名声;因此颔首道:“行,就照你的意思这么去办吧。” 看到王夫人志得意满的模样,贾母不紧不慢的道:“你管家,事务冗杂;赵姨娘新生了孩子,你又要照料一二;三丫头在你身边养着,只怕你分身乏术;我这个老婆子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也没什么事,不如把她接到我身边来,给我解个闷也是好的。” 王夫人嘴角上的笑意尚未散去,闻言顿时凝固在脸上,想开口反对,但是对上贾母苍老却不失锐利的眼神,心中一凛,反对的话在嘴边绕了好几圈,终究没能说出口,乖乖的答应下来。 看着王夫人离去的背影,贾母冷哼一声,心中暗道:同样的坑,她当年已经跌倒一次,怎么可能再次掉进去。 赵姨娘为什么会难产? 因为孕期补大了。 在她怀孕养胎期间,各种各样的补品,宛如流水一般送进她的房中。但凡她想吃的,哪怕不是她份例当中的,王夫人也都竭力供应。公中没有,她掏私房钱去外面买。 一番操作下来,府里上下无不交口称赞王夫人宽厚仁善,甚至连赵姨娘那个大傻子都对王夫人感激得很。 当年贾政的周姨娘怀孕时,她也是这么一番操作。 结果因为胎儿太大,周姨娘足足生了三天才把孩子生下来,但是孩子在母体中憋的时间太长,生下来时,已经断气了。 彼时,因为王夫人刚嫁过来不久,贾母被她原本“老实厚道”的名声蒙蔽,见她待周姨娘那么好,以为她想博一个贤惠的名声,所以就没去深究,她是真心,还是假意。 因此,直到周姨娘生产,她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但是已经晚了,因为之前的疏忽,将二儿子的一条子嗣血脉折了进去。 贾母也知道,嫁人之后,不能像当姑娘时,那么天真浪漫,但转变思想需要一个过程。她也是从新嫁娘那个时期走过来的,所以非常清楚,可是绝对多数人都需要一个适应期。 虽然长短因人而异,但是到了王夫人这里,几乎是无缝对接,让她很是意外。 就和现代人嘴上喊打喊杀,但是到了真要动手的时候,很多人就是一个“嘴炮党”,下不了手,怂了,所以,想要他们真的下得去手,需要一个心理调适期一样。 也是直到那个时候,贾母重新认识了自己的这个二儿媳妇,知道那些原本关于她的什么老实厚道之类的评价,完全是骗人的。 原本在赵姨娘生探春的时候,贾母见王夫人没弄出什么幺蛾子来,以为她现在有儿有女,而且长子出息,次子生而有异像,无需担心庶子的存在,所以收手了。 毕竟,现在的情形和当初不同,周姨娘怀庶长子时,她膝下空空,连个孕相都没有。结果等赵姨娘怀第二胎的时候,她又故技重施。 贾母怎么可能让王夫人得意,不过她并没有直接和王夫人对上,知道周姨娘和赵姨娘关系好,因此迂回的通过周姨娘提点了一下赵姨娘。 本来孩子生下来就已经没事了,结果王夫人又在洗三、满月、百天这些事上做文章。在府里打压赵姨娘的风头的同时,不忘给贾政面前,府里和府外塑造自己宽容、厚道的好形象,并且还想拉上贾母。 王夫人打压妾侍和庶子的同时抬高自己的这些手段都是贾母当年玩剩下的,贾母又怎么会看不出她的目的。虽然没有点破她,但不代表她愿意被王夫人糊弄,所以借着将探春抱到身边养的这件事,敲打一下她。 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了,还不省心,还要和儿媳妇斗心眼,贾母有些头疼的抚上额头,吩咐道:“鸳鸯,你去大房说一声,就说我要把二丫头抱来养。” 偏心不偏心,那是私下里的事。明面上,贾母还是要一碗水端平的,既然把三丫头抱过来的,就不能拉下二丫头。 第十章 护短 http://.biquxs.info/

时光似水,一下子就到了来年正月,被打扮成一个红包模样的林堇正坐在房里和《论语》死磕的时候,贾敏房里的大丫头红螺掀着帘子,从外面进来,向杨婉和林堇请过安之后,笑嘻嘻的道:“二太太,太太打发我来问,元宵灯节的时候,二太太可要带着堇哥儿去看灯。” 不等杨婉开口,林堇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开什么玩笑,她才不要去凑那个热闹。像这种热闹场合,正是小偷和拐子活跃的大好时间。 俗话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明知道拐子猖獗,她还往危险的地方去,难道想落得像甄英莲一样悲惨的结果不成?所以哪怕自从觉醒了记忆之后,一直被关在后宅中的她很想出去见识一下外面的风景,仍遏制住了这份渴望。 林堇不去,杨婉却是要去的。自从嫁给林如海做二房之后,不管是宅门姑娘,还是当家太太的交际应酬,都和她没有半点关系,所以杨婉再也没踏出过这个宅子一步,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放风的机会,她怎么可能放过。 为了这趟出门,杨婉从红螺走了之后就开始准备,兴致勃勃的挑衣裳,挑首饰,挑带出门的丫鬟婆子们,……只是很可惜,临出门前一天,查出怀有身孕,她的出门计划泡汤。 得知杨婉怀孕那一刻,林堇觉得自己都傻了,这是,自己要多一个弟弟或妹妹的节奏? 因为太过惊讶,以致于她忽略了林如海、贾敏和林姑妈三人得知杨婉怀孕时情绪的不同。 当然,他们三人和杨婉肚子里的孩子关系不同,所以情绪不同很正常,但是林姑妈竟然比林如海还要欢喜,而林如海看上去甚至比贾敏还要矛盾,这就不正常了。 …… 在上房陪黛玉和瑁哥儿玩,玩累了的她倒在塌上,原本是想休息一下的,谁知不知不觉间竟然睡着了。 感觉身上仿佛压了千斤重担似的,喘不上来气的林堇睁开眼睛,看到黛玉和瑁哥儿一左一右挨着自己躺下,小呼噜打得挺香,但是如果胳膊和腿不压在她身上就更好了。 就在林堇在不吵醒黛玉和瑁哥儿的前提下,小心翼翼的搬动着这两个孩子搭在她身上的腿,外间传来贾敏和林如海的说话声。 “……还没恭喜老爷,据府里来的许大夫说,婉妹妹这次怀的又是一个男胎。”贾敏的声音中带着一股酸意。 林如海明白她担心什么,拉着贾敏的手,道:“放心,不管表妹生多少个男孩,都不会动摇瑁哥儿嫡子的地位。” 贾敏眉头轻蹙,一脸忧色,“可是瑁哥儿身子不好……”只怕担不起林家的担子。 “小孩子吗,身体弱,等长大就好了。”林如海不以为然的打断她,并没有将瑁哥儿的病弱看在眼里。因为林家不仅代代子嗣稀少,而且身体都不是很康健,小的时候都常生病。 相比贾敏这个“局中人”不识“真面目”,林堇这个外人看得很清楚。林如海是一个正统的士大夫,在有嫡子的情况下,不管庶子多么出色,他都不会考虑将林家交给庶子。 其实从瑁哥儿和她的名字中就可以看出端倪:天子所执的玉,用以合诸侯的圭,覆于圭上,称之为瑁;作为瑁哥儿的兄弟,按道理说,她名字应该是带有王字旁的“瑾”,虽然没有瑁字那么贵重,可也是美玉,但是林如海却将那个“王”去掉了,因此,她的名字成了多年生草本植物的“堇”。 都说名字包含着父母对孩子的期望,嫡子是帝王手里拿的玉,庶子是植物,这期待绝对是天差地别。 当林堇意识到自己的名字和瑁哥儿名字的意义时,心中曾经暗自嘲笑过林如海,文人就是喜欢玩文字游戏,有话不肯明说,非得暗地里戳戳,毛病。 不过如果从黛玉那论,她是植物,黛玉虽然是仙草投胎,比较高大上,但也是植物,而且黛是青黑色,堇是淡紫色,所以林如海歪打正着,给她和黛玉按照姊妹的规矩起了名字。 见贾敏还要说什么,为了让她彻底放心,林如海道:“”因为我林家子嗣一直稀少,所以在有了堇哥儿之后,我不知道表妹还会不会怀孕,因此就没告诉你。 在我纳表妹为二房的时候,姑妈提出,表妹如果生下第二个儿子,将会承继姑妈去世的表弟的后代香烟。” 贾敏惊道:“什么?老爷,你怎么会答应?”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林如海有多么重视子嗣了,怎么会允许让自己的儿子冠上别家的姓氏。 林如海苦笑道:“如果我不答应,姑妈就会将表妹肚子里的孩子打掉,安排表妹嫁给他人。”他也是被迫的好不好? 闻言,贾敏不语,当时那种情况,哪有林如海不答应的余地?更何况,从林姑妈的角度出发,人家也不算趁火打劫,毕竟自己的女儿本来是能做当家太太的,结果,不得不委屈做妾。 林如海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目光一转,看到了炕桌上放着的贾母的来信。他随手拿起来,一面看,一面道:“这是才收到的岳母的来信吧,信中都写了些什么?” 看到一半,忍不住惊道:“岳母家怎么无端端的突然让元春去参加选秀了?……” 贾敏笑吟吟的道:“元姐儿时在我母亲身边,由我母亲教养长大的,才貌双全,品格出色,又是生在大年初一这样有大福气的好日子,命中带福带贵,气运旺……” 林如海不悦的打断她:“这话大谬,大年初一确实是个好日子,但是并不意味着这天生日的孩子就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命。 不要说全国,单仅江南,出生于贫寒之家,从小到大,一日三餐都成问题,但是却是大年初一生日的人我能找出一大批来。 连肚子都填不饱,就算生在大年初一又如何?从哪里看出他们的富贵命来?就因为他们生在大年初一这个好日子?” 不等贾敏说话,他又道:“几年前,二内兄喜得贵子,并衔玉而生,实乃祥瑞之照,确实是一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 但是不知道岳母和二内兄他们怎么想的,竟然将这事宣扬了出去。你也饱读诗书,当明白历史上生而有异相的孩子,无不是在史书中能够留名之人。在乱世,少说也为一方枭雄;在盛世,则为能臣干吏。 虽然现在是太平盛世,但是人心难测。大家子就算没有什么事,也要防着小人们诋毁,有了这起子事,不知会让谁惦念?若是因此给家里招来灾祸,可怎么办? 况且就算那孩子天赋异禀,但是到成才终究需要一段时日。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自古天才遭人妒,那庞涓因为嫉妒师弟孙膑的才华,不顾师兄弟的情谊而出手害之;那宋之问因为嫉妒刘希夷写出‘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这样的诗句,抢夺不成,不顾两人还是叔侄身份,仍然下手杀了他。 这样的例子屡见不鲜,岳家虽然有些实力,但是却未必能保他一世平安。” 皱起眉头,“因此,在我看来,诸如什么有大来历,生而有异相,命格贵重,有大福气之类的美名,并不是什么幸事。 宝玉那孩子好歹还有一块确实衔玉而生的宝玉,可元姐儿仅仅因为生在大年初一,就弄出一个有大福气,大气运的名声出来,实在难以让人信服。 况且,那地方是什么好去处不成?那外戚是那么好当的?也不知道二内兄是怎么想的,怎么突然这么糊涂起来!” 贾敏笑辩道:“还说二哥糊涂,我看夫君更糊涂。 今时我们欣赏《韩熙载夜宴图》这副画,看的是画家顾闳中的笔法、构图、用色、……大都忽视了这幅画因何而来。 南唐李煜因为对臣子的猜疑,所以派了不少人监视大臣。其臣子韩熙载昨夜宴客,次日上朝,散朝之后,被李煜叫去,给他看了这幅画,以此暗示他:不管你们这些臣子做什么,我都知道。 宝玉一出生,母亲和二哥看到他口中衔的美玉,就想到了你所虑的那些,何尝不想隐藏下来,但是,”伸手指了指上面,“家里有那位派来的人在,哪里是瞒得住的?既然这样,反而不如大大方方的宣扬出来。” “至于元姐儿,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像我们这样的人家的女孩都要参加选秀,当年我有父亲出面,求得我免选;如今家里不比以前,哪有那么大的脸面求免去元姐免选的资格,所以元姐只能参加选秀了。” 贾敏将娘家两件值得被指摘的行为给圆得滴水不漏。 林如海不知道,但是林堇又怎么会不清楚,贾家那帮人的想法绝对和贾敏说的不一样。宝玉的事放到一边,只说元春,她去参加选秀可不是走个过场,就是奔着进宫去的。大选没选上,走小选的路子,哪怕做个宫女,也一定要进宫。要知道,元春的女史其实就是一个品级比较高一点的宫女。 第十一章 生死 http://.biquxs.info/

时光飞逝,从春到夏,到秋,在不经意当中,大半年的时光过去了,杨婉的肚子到了瓜熟蒂落的那一天。 从早晨开始,杨婉的肚子就开始疼,但是直到中午,孩子还没有生下来。 像这样的场合,是不允许孩子在一旁看的,所以林堇被抱到了正院。但是她不放心,偷偷的跑过来,因为林如海、林姑妈和贾敏都在这边守着,所以她没敢进院子,而是在外面等着。 听着院子里传来的声音,看着忧心忡忡,正在拜求漫天神佛保佑的林姑妈和端着茶碗,强自装镇定,但是那碗茶自从端起就没见放下,里面的茶水显然早已经喝尽了,却全然没有发觉的林如海,以及一旁心神不宁的贾敏,林堇的心提了起来,这是要难产吗? 伴随着杨婉一声凄厉嘶哑的喊声,“哇哇……”几声婴儿啼声随后而来,林姑妈一连念了好几声佛,满脸欣喜的喊道:“好了,终于生了,生了!” 之后,就听产房中稳婆欢喜得大声嚷道:“生了,生了,二太太生了位公子!” 闻言贾敏欢喜中难掩酸楚和苦涩,强笑着向林如海道喜。 虽然林姑妈早已经从大夫那里知道杨婉怀的是男孩,但是不到生下来的那一刻,终究这心不落底,如今得到确认,又哭又笑的喊道:“太好了,太好了,我们杨家终于有后了。” “恭喜老太太,恭喜老爷和太太,贺喜老太太,贺喜老爷和太太,二太太诞下一个男孩,白白胖胖,那小胳膊小腿有劲得很,哭声响亮,一看就健壮得很……”稳婆将产妇和孩子收拾干净,从房里走出来,向林姑妈、林如海和贾敏道喜。 话音未落,林姑妈迫不及待的跑进内室,去看女儿和外孙,哦,不是,孙子去了。 贾敏听到“健壮”这两个字,想到尚在病中的瑁哥儿,觉得分外扎心,强笑着让仆妇给了赏,无心再留在东院,吩咐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和仆妇们几句,转身回正院。 走到院子外面,她和猝不及防之下,没来得及躲开的林堇撞了个对面。对上林堇黑白分明,清澈中带着了然,仿佛看透了一切的眼神,贾敏只觉得自己狼狈极了,忙掩面而去。 但是林堇仍然看到了贾敏脸上尚未来得及拭去的泪水。她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咒骂这个该死的世道:儿子生着病,做母亲的不呆在孩子身边,反而守着老公的妾侍生孩子,还有比这更悲催的吗? 不顾仆妇的拦阻,林堇进了产房,只见刚刚生产完的杨婉躺在雕花大床上,脸上犹自带着几分疲色,睡着了。刚生下的婴儿包裹得严严实实,被林姑妈爱不释手的抱在怀里。 林堇闹着要看弟弟,没能如愿不说,反而被林姑妈赶了出来。 …… 新生下来的孩子被起名为“杨琳”,林堇吐槽林如海起名字没走心,只是将两家的姓氏简单的加到一起而已,没水平。 其实她误会林如海了,这个名字,是他认真思考过起的,“琳”这个字不仅和林同音,而且有美玉的意思,和林家这一辈的后嗣名字排得上。 按道理说,不管琳哥儿姓什么,都是林如海的子嗣,家里有添丁之喜,怎么也该庆祝一下。哪怕不请客,不大办,仅家里人小小的庆祝一番也行。但琳哥儿除了简单的办了个洗三,剩下的满月和百日都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今年年中,瑁哥儿生了一场病之后,身体急转直下,越来越差;生病的次数变得越来越频繁,病好之后,再生病之间的间隔越来越短。 尽管林姑妈和杨婉并没有收到大夫下断语的风声,但是从林如海和贾敏的脸色,以及府里不仅频频的请大夫上门,还四处打听名医,并开始到处烧香拜佛的举动,再加上从上院服侍的仆役透出的口风,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这种情况下,实在是不好庆祝什么满月和百日;再者,林姑妈觉得琳哥儿是杨家的孩子,他的事自然应该由杨家人来办,不想林家插手,只是这话不好说出口,正好有这么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让林家不出面不办这些事,正合她心意。 …… 林如海处理完公务,下衙回家,直奔林家后宅正房,掀帘步入内室,一面往瑁哥儿住的暖阁走,一面问迎上来的贾敏:“今天李大人介绍的姚大夫上门没?他怎么说?” 看到丈夫,贾敏本想要像往常那样一笑,却一点也做不到,嘴唇翕动了好几下,还是没能把姚大夫的诊断说出口。 她用帕子掩住了嘴,眼里的泪珠仿佛泄闸的洪水一般,根本止不住,一串串的落下来,转身扑到气若游丝的瑁哥儿睡的床边,看着孩子青的小脸,压着哽咽声,无声的哭起来。 看到她这个样子,林如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想要安慰一二,但是话到了嘴边却说不来,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这会儿不管说什么都没用。 他伸手搭上贾敏的肩膀,以示安慰。贾敏扑倒在他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娘亲,爹爹——”瑁哥儿慢慢的睁开眼睛,看到站在床边的父亲和母亲,瘪着小嘴抱怨道:“孩儿好疼,好疼……” 贾敏擦干泪水,拿手握住瑁哥儿瘦得仿佛只有一层皮包在骨头上的小手,道:“娘亲知道,瑁哥儿乖,喝了药,一会儿就不疼了,瑁哥儿最乖了……”说话时,泪水又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 瑁哥儿不高兴的道:“娘亲……疼,药苦,喝了还疼,疼……”他觉得贾敏骗他,他喝了药,依然还疼,而且那药好苦,一点都不好喝。 其实最近一段时日,大夫上门诊脉过后,都不开方了,但在贾敏的苦苦哀求下,最终都还是无奈的留下一道药方。 贾敏也知道瑁哥儿喝的药并没什么效用,但是让她什么也不做,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儿子死,打死她也做不到。 她抱着侥幸的心理,想着万一儿子喝了药,病情就有了好转呢,含泪软声哄道:“瑁哥儿乖,喝了药,我给你拿你最爱吃的蜜饯,这次允许你吃三颗。”眼泪在脸上滑出一道又一道的泪痕,视线模糊,她忙用手帕抹了。 府里大夫来来去去,周边各大庙宇道观,贾敏全都去了个遍,但是瑁哥儿的身体仍然一天天的虚弱下来。原本他每天还能说了几句话,如今精神越来越不济,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了。 …… 最开始,上院将瑁哥儿的病瞒得一丝风都不透,东院这边是半点不知。但是随着他的身体越来越差,后事都准备起来了,这消息就瞒不住了。 不仅仅是林如海和贾敏的神情和言行泄了密,还因为随着瑁哥儿的的病不见好转,身体越来越坏,眼见要不中用了,在上院伺候的奴仆,有些人不免心思浮动,开始偷偷向东院卖起好来。 林姑妈和杨婉刚收到消息的时候,心思复杂难言,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到襁褓中的杨琳身上。林堇是个女孩,瑁哥儿一死,林家目前剩下的唯一男丁又姓“杨”,林家这是要绝户了? 抢在杨婉之前,林姑妈道:“婉儿,琳哥儿是杨家的子孙,这是早都说好了的事,而且已经上杨家的族谱,不能更改了。” 她非常庆幸,庆幸怕林如海反悔,孩子一生下来,就逼着他赶紧将过继的事给办了。为了尽快把过继的事办好,原本什么都不想给族里的林姑妈让出了一部分家产,不仅仅是为了让族里松口,还因为杨琳以后是杨氏一族的一份子,不好和族里的关系弄得太僵。 “再说,你打算怎么开口?他要是问你为什么要将琳哥儿改回林姓,你怎么答他?不爆出堇哥儿不是男孩的真相,他必然不好答应让琳哥儿回林家。” 见杨婉不吱声,林姑妈看破她的心思,冷笑一声,道:“你现在有底气了,觉得有琳哥儿在,哪怕将堇哥儿不是男孩的真相爆出来也没关系,只要他不知道堇哥儿不是他的孩子就行。 是,因为孩子,海哥儿能容忍你的欺骗,但是并不代表他就能原谅你?你不会以为他知道真相之后,你俩的感情还会依然如初吧? 更何况,你不要忘了,你头上还压着一个贾敏。她以前不动你,是因为她有儿子,只要她的孩子平安长大,不用争,她就是赢家。但是现在她的儿子死了,而你还傻了吧唧的主动把把柄往她手里送,到时,鸡飞蛋打,不要怪我没提醒你。” 听到因为她的欺骗,她和林如海的感情会因此生隙,杨婉的脸上有了犹豫之色。 林姑妈见她动摇了,忙又加了一把火,“你现在还年轻,又不是不能生,回头再给林家生一个大胖小子就是了。” 杨婉不是一个有主意的,在林姑妈针对性的连番劝说下,终于放弃了暴露林堇不是男孩的想法。 第十二章 余波 http://.biquxs.info/

自从瑁哥儿死了之后,贾敏大病一场,病好之后,一下子老了好多。 之前,她保养良好,哪怕都已经是年过四十的人了,依然宛如三十岁左右的妇人。脸上虽然有几分岁月的痕迹,但是岁月带来的那份成熟雍容的风韵反而让她越发显得迷人,并不让人觉得她老。 可是这次病好之后,她瘦了很多,精神气不同以往,虽然头发没白,眼角的皱纹也并没有多上几条,但却非常明显的能感觉到她的衰老。 这么说吧,原本的她是一枚从里到外,饱满成熟的果子;现在的她,外表和以前一样,可是里面却已经开始腐烂,慢慢变坏。 …… 贾敏和娘家依然保持着一个月至少通一次信的频率,因此,像瑁哥儿早夭这样的大事,她自然将其写在了当月寄给贾母的信上。 原本因为收到贾敏的信,非常高兴的贾母在看完信后,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正在和贾母商量贾珠婚事的王夫人看到贾母的神情,心中一动,问道:“老太太,可是林家那边出了什么事?” “敏儿生的儿子这个月月初夭折了,还不知道她怎么伤心呢。”贾母一面说,一面忍不住涌起对女儿的担心,“她都这个年纪了,只怕再难有孕,偏前段时间,林家那个二房又生了个男丁。如今她膝下无子,对方却有两个儿子,此消彼长,她的日子恐怕未必好过。” 王夫人并不觉得贾敏的日子会有难,当年她嫁进林家多年未育,当家太太的位子还不是做得稳稳的。如今虽然儿子死了,但是管家权依然在她手里,心腹也在,以她的手腕和在林家这么多年打下来的深厚根基,这日子能有什么不好过的? 不过这话,在贾母跟前不能说,她竭力宽慰道:“老太太不要太担心,林姑爷和敏妹妹夫妻情深,也并非宠妾灭妻之人,而且敏妹妹的年纪也不是很大,只比我怀宝玉时大一岁,但是比东府敬大嫂子小很多。敬大嫂子这么大的年纪,不还怀了吗,所以敏妹妹再生一个绝对没问题。” 再生一个,哪那么容易。贾敏虽然没说她不能生了,但是前些年因为多年未育,她不知道喝了多少苦药汤子,是药三分毒,再加上因为一直未能生育,心情抑郁,所以原本就算不上多么康健的身体变得越发不是很结实起来。 在高龄生下黛玉后,不满一年,贾敏又再次怀孕生下瑁哥儿,频繁怀孕,又再一次损害了她的身体健康。 虽然贾敏在信中并没有提及她的身体情况,但是贾母是经事老的,又怎么会想不到,因此明知道贾敏膝下无子,当家太太的位子不稳固,也不会让她冒着生命危险去怀孕,因为她怕贾敏有命怀,没命生。 不过这些内情就没必要告诉王夫人了,贾母换了一个角度道:“你说的简单,只是现在林家后院的情况和当年大不一样。 当年敏儿虽然未育,可是后院的姬妾也没有一个生育的。 如今,林家后院不仅多了一个生了两个儿子的妾侍,而是这个妾侍不是普通的妾侍,是二房,是能将敏儿这个当家太太的取而代之的二房。而且这个二房和林如海的关系匪浅,是他嫁出去的姑妈的亲女儿,是他嫡亲的表妹。 若是有这么一个二房在你身侧虎视眈眈,你觉得你这个当家太太的位置稳吗?” 王夫人被问得哑口无言。 贾母叹了一口气,看着不言语的王夫人,对着她挥了挥手,“算了,你先下去吧,我这会儿没心情,珠儿的婚事回头再议。” 王夫人出了贾母的院子,回到自己的屋子,笑着高声吩咐金钏:“这会儿太太我高兴,你去将藏的好玉泉酒温一壶,等会儿吃饭的时候,我要喝几盅。” 后宅女子,未出嫁时,比家世,比外貌,比才学,比品格,比挑的夫婿和婆家的家世,比嫁妆,比……;待出嫁之后,比丈夫,比子女,比夫妻感情,比……。 因为贾王史薛并称四大家族,又因为贾家和王家又都在京城,走动得比较勤,所以贾敏和王夫人在闺中就相识了。 因此,年纪相仿的两人,不仅她们自己在心里比,还免不了被其他人放在一起比较。总的来说,王夫人在和贾敏的比较中,输多赢少,而且就算是赢,两人的差距也不是很大,所以王夫人对贾敏的感情比较微妙,总想着能痛痛快快的赢贾敏一次。 如今,终于如愿了。 …… 因为瑁哥儿的死,林家这个年都没好生过。 过了年,林如海被钦点为巡盐御史,举家到扬州上任。 虽然有了丈夫升官这一大喜事,又换了一个环境,少了几分触景生情的伤感,贾敏的情况有了改善,看似恢复如初,但是终究短了几分精神。 林如海看到贾敏这个样子,百般安慰都不见效,想了想,到东院,逗了一会儿琳哥儿,和杨婉商量:“表妹,我想将堇哥儿送到上房,由太太抚养,不知你意下如何?” 杨婉闻言慌了神,忙道:“老爷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自从瑁哥儿去了之后,太太的精神就不是很好,如果把堇哥儿送到她膝下,想来应该能抚慰她几分失子之痛。” 杨婉想要拒绝,但是庶子养在嫡母身边,抬高了庶子的身份,明显对林堇有好处。 没有合适的理由,她不好拒绝,因此迟疑了一下,道:“这事我要想一想。”事关重大,她做不了主,要和母亲商量一下才行。 林如海知道杨婉是个没什么主意的,料到她和林姑妈商量过才能给他答复,点了一下头,没说什么。 送走林如海,杨婉就立刻派人将林姑妈请了过来。待林姑妈来了之后,她顾不得跟着林姑妈一起过来的林堇,噼里啪啦就把林如海的意思说了。 林堇听了之后,无语了,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林如海的这番操作。不可否认,他的心是好的,但是嫡妻的亲身儿子死了,你巴巴的送过去一个庶子让她来养,以作安慰。 只是你确定这真的是安慰,而不是扎刀吗? 这样的丈夫放到后世,不将他打出个油盐酱醋茶才怪。就算是这个时代,正妻待见庶子的能有几个? 是,贾敏待林堇很和气,并不像王夫人不仅打压不说,而且眼里压根就没贾环这个人,但是并不代表她就真的喜欢林堇。 她对林堇的态度和蔼可亲,那是因为在她眼里,林堇只是杨婉的孩子,是林家亲戚的孩子,而不是林如海的儿子。 林姑妈听杨婉说林如海要将林堇送给贾敏养,根本没做考虑,毫不犹豫的道:“明天你就将堇哥儿送到上房去。” “妈!”杨婉顶着林姑妈不赞同的目光,把自己的意愿说了出来,“我不想将堇哥儿送给她养。 是,庶子由当家太太抚养长大,确实能抬高庶子的身份,但是堇哥儿抬不抬高身份根本没必要。 林家现在就她一个男丁,嫡子也好,庶子也罢,又有什么区别?就算将堇哥儿记在她名下,也不过是骗骗后人罢了,今人谁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让你将堇哥儿送到上房去,和抬不抬高她的身份无关。”林姑妈看着杨婉,耐心的解释道:“你现在有两个儿子,贾敏却没有儿子,纵使贾敏的手腕高超,你不想争,这后院恐怕也平静不了。难道你没注意吗,最近向你示好的奴仆多了不少?” 叹了一口气,“这妻妾相争,一个弄不好倒霉的不仅仅是你们的心腹奴仆,说不定还会把孩子折进去。她那边只剩下一个女儿,再金贵也比不上你这边。 以前她不和争,是因为她是玉瓶,你是磁器;现在倒过来了,你成了珍贵非常的玉瓶,不怕摔,不怕碎的反而是她了。 况且妻妾一旦相争,后宅就会变得不稳,海哥儿如今是巡盐御史,是一个非常要紧的职位,需要一个安定的后方,所以,你赶紧将堇哥儿送到上房去。 只有这样,才能让后院迅速的归于平静,而且你好,我好,她好,大家都好。” 杨婉没有将林姑妈说的厉害关系听进去,犹自不甘的做着垂死挣扎,“可是堇哥儿送到上房,说不定会被太太发现她的真实身份,到时……” 林姑妈指着一旁的杨琳道:“琳哥儿是你才生下来的,虽然你没少抱他,可是你亲自帮他换过几次尿布?如果不是刚出生的时候,你看过他,确认过他的性别,我告诉你,说琳哥儿是个女孩,你说能不能瞒过你?” 见杨婉不说话了,林姑妈又道:“堇哥儿都这么大了,就算送到上房去,你以为贾敏还会亲力亲为不成?还不是要交到服侍她的人手里,只要堇哥儿去上房,将她身边现在服侍的人全都带过去不就行了。” 杨婉无法辩驳,只能不甘愿的答应下来。 第十三章 提议 http://.biquxs.info/

次日吃过早饭,杨婉牵着被收拾干干净净的林堇的手,来到了上房。虽然说要将服侍林堇的所有人全都带到上房去,但是这次跟去的只有她的奶嬷嬷陶嬷嬷和大丫鬟雨竹。 杨婉她们来到上房时,在屋外竟然没有看到伺候的丫鬟和婆子。林堇下意识的反应就是里面应该正在商量什么机密的事情,所以伺候的人都被林如海和贾敏给遣开了。 就在她想拉着杨婉离开的时候,屋里面传出的说话内容让她把伸出去拉杨婉的手收了回来。 “……老爷,我想将玉姐儿嫁回娘家。”贾敏的提议不仅让林如海一怔,更是把外面听到这话的林堇吓了一跳。 虽然看书时,知道黛玉和宝玉是一对,但是贾家最支持“宝黛恋”的是贾母。至于林家这边,曹公没写,所以不知道是支持,还是反对。不过,后面,黛玉的父母全都死了,不管是赞成,还是反对都没用了,因为他们已经无法替女儿做主了。 同时,林堇也明白为什么两人会屋里屋外伺候的人遣开了,因为现在说的是黛玉的婚事,不管结果如何,黛玉的年纪还小,未来怎么样,都说不准,因此两人都不想这么早传出什么风声,免得影响黛玉的名誉。 杨婉也听到了里面的说话内容,原本想迈步往里走的她停下了脚步,凝神细听起来。 林如海反应过来,神色诧异的问道:“夫人怎么会突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 玉姐儿年纪还小,离她到谈婚论嫁的年龄还早着呢。如今早就不兴娃娃亲了,免得孩子长大之后品行不端,害了孩子的终身。 再者,你娘家并没有和玉姐儿年龄相当的适龄男孩,总不能让玉姐儿嫁个庶子吧?” 林堇听了这话顿时一愣,谁说没有适龄男孩,不是还有宝玉呢吗?林如海怎么当他不存在? 贾敏一听林如海没提宝玉,一下子就想到那天他看到娘家来信时,提到元春参加选秀时说的那个关于生而有异相的话题,所以对选宝玉为婿有些忌讳。 她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叹道:“自从瑁哥儿没了之后,我就只剩下玉姐儿这样一个了,少不得要好好为她打算一番。 玉姐儿的身子虽然比瑁哥儿结实,可也没结实到哪去,自从会吃饭开始就吃药,一年当中总是要病上几场。这些年也不知道请了多少名医来诊治,总未见效。 休妻中有一条就是‘恶疾’,所以……” 林如海不高兴的打断她:“你也未免太过担心则乱了。玉姐儿的身体是有些弱,但还没到恶疾的地步。” 林堇在外面狂点头,表示赞同。 虽然后世有人猜黛玉得的是肺结核,但这完全是胡说。因为肺结核是会传染的,黛玉进贾府之后,一应饮食起居是和贾府最尊贵的两个人贾母和宝玉同吃同住。如果她是这个病,精于保养,安于享乐的贾母怎么肯和她一起吃饭?王夫人又怎么肯让自己的宝贝蛋儿子和她这么亲密接触? 要知道,这个病,在古代是根本没办法治愈的,就连在现代,直到建国十多年之后,我国才能治愈肺结核。 其实黛玉的病,在她进贾府的时候,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就是先天不足。 要知道,她出生的时候,不管是林如海,还是贾敏,都已经四十多了。这个年纪,不要说在古代,就算是现代,这两位都已经是高龄父母了。 所以,她的病,林堇推测,应该是作为高龄产妇生的孩子先天性免疫力弱,因此,每每季节变换,天气和温度发生大变化的时候,抵抗系统比别人弱的她就会生病;又因为她每次必犯旧疾的时候,都会咳嗽,所以林堇怀疑,黛玉的呼吸系统应该也有点问题。 像她这样先天不足的病,在现代也没什么好的根治方法,就是一个字,养,有点富贵病的意思。因此,黛玉的病其实算不上什么大毛病,更和恶疾沾不上边。 一辈子都在后宅打转的贾敏深知,真要斗起来,后宅的手段虽然不见刀光剑影,但依然能死人。更何况,婆媳关系从古至今都是个大难题,为什么很多人在议亲的时候,都喜欢亲上加亲?为的就是有这么一层亲戚关系,婆媳之间好相处一些。 贾敏苦笑了一下,道:“我也知道玉姐儿的病算不上恶疾,但是有的时候,姥爷你要知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想把玉姐儿嫁回娘家的原因之一,婆家就是外祖家,想来对她应该宽容许多。” 虽然知道林如海有意避过宝玉这个人选,但是贾敏不能不提,因为娘家和黛玉年龄相当的合适的嫡出子,只有他一个。 “至于适龄人选,老爷你忘了,我二哥的那个衔玉而生的儿子,乳名宝玉的那个孩子比玉姐儿只大了一岁。 虽然年龄还小,不知道长大之后如何,但是前次赖嬷嬷来看我,说他已经由元姐儿口传教授了几本书,已经识了数千字在腹中,聪敏程度不下于珠儿。 再者,我娘家的家教,想来老爷应该是信得过的,所以不用担心宝玉长歪。” 林堇听贾敏最后一句话,忍不住吐槽:亲,你这是开了多大的滤镜美颜来看你娘家呀?你娘家的家教还信得过?你知不知道,你们贾家后来被人吐槽,只有门口的两个石狮子是干净的。 林如海轻咳了一声道:“我不是嫌弃二内兄的意思,只是高门嫁女,低门娶妇乃是婚嫁的规矩;再说,宝玉那个孩子不仅是幼子,而且还有一个衔玉而生的异相,让人拿不准。 况且你不是说岳母信中没少抱怨他为人调皮,比较顽劣吗,谁知道他长大之后会是什么样? 我不是信不过岳父家的家教,只是虎父犬子的例子又不是没有。做我林如海的女婿,仅仅没长歪可不能够,左右玉姐儿的年纪还小,不着急,所以我觉得这事还是先放放吧。” 在林堇的印象里,黛玉和宝玉各方面都很般配。 关于这方面,书中凤姐也曾经当众说过:“你给我们家做了媳妇,还亏负你么?是人物儿配不上?门第儿配不上?根基儿家私儿配不上?……那一点儿玷辱你?” 但是在林如海这里,宝玉是配不上黛玉的,这是怎么回事?林堇有点糊涂了,不过转而一想,顿时明白了。 这会儿的黛玉父母双全,尚不是和凤姐说话时那个失恃失祜,除了贾家这个外祖家,没有依靠的孤女。 而且虽然说京官的品级比外放的官员要天然高半级,但是架不住贾政自从出仕之后,这么多年他在工部的官职仅仅是从主事变成了员外郎,只升了半级。 只是他这次升职并不是因为他的工作做得好,完全是因为他在工部的资历实在是太长了,以前他的同事,甚至手下都比他的品级还高了,所以长官看在他的长资历份上,再加上每年都都收到贾府送的厚礼,抬抬手,给他升了官。 相比一直几乎在原地不动的贾政,一直高升的林如海不仅官途不错,而且简在帝心,因此,如果没意外的话,照着这个形式下去,他的官还会继续往上升。 本身,作为林家的嫡长女,黛玉的婚嫁市场就是一片光明。说句不客气的话,等黛玉长大了,如果皇家有合适的皇子,她连皇子妃都做得。 这种情况下,你让林如海将女儿嫁给父亲只是一位中低级官员,又分不到多少财产的幼子,如果这个人选不是和贾敏有密切关系的话,估计林如海都能说出不好听的来,因为两家的条件实在是差得有点大,虽然不至于是癞蛤蟆吃天鹅肉,但是在林如海看来,也有点异想天开。 贾敏何尝不知道这一点,但是她觉得黛玉身体不好,而林堇虽然是林家子,可是和黛玉隔着一层,将来未必能给黛玉做靠山,这样的话,黛玉倒不如低嫁回娘家。 不过目前她只是这么一说,想法并不坚定,见林如海反对,也就没有再坚持己见。 夫妻多年,贾敏为什么会提出想将黛玉嫁回娘家,她是怎么想的,林如海虽然不能说猜出个十成十,但是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他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之所以会起将玉姐儿嫁回娘家的想法,是觉得堇哥儿不是她的亲兄弟,担心他不能成为她的依靠。 你大可放心,堇哥儿是个好孩子,绝非无情无义之徒,他平时和玉姐儿玩得很好,两人相处有谦有让,感情也很好。他这个做哥哥的,绝对不会不管妹妹。 如果你还不放心,我把他带到上房,交给你来养,不仅可以进一步培养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而且受了你的养育之恩,将来他若是不管玉姐儿,这等忘恩负义之徒,必然会受士林唾弃,在官场他也就无法立足了。你意下如何?” 林堇傻了,没想到林如海想将她送给贾敏养,竟然还没和贾敏这个正主说,就先和杨婉说了,他这是什么神仙思维? 第十四章 择师 http://.biquxs.info/

儿子死了,以贾敏的年纪以及她现在的状态,再生一个的可能性非常低。这么一来,林堇这个庶长子就变得非常重要了。 原本林如海想将林堇送到上房去养,不仅仅是为了提高林堇的身份,更是为了安慰沉浸在失子之痛走不出来的贾敏。 如今,因为贾敏担心将来黛玉没有兄弟可以依靠,起了将黛玉嫁回娘家的想法,让他觉得更应该将林堇送到上房来。 在林如海眼中,林堇和瑁哥儿都是他的儿子。虽然瑁哥儿因为嫡子的身份更贵重一点,但是林堇并不是普通妾侍生的,而且是他期盼多年之后得的第一个儿子。虽然平时碍于贾敏和瑁哥儿的存在,以及要维持做父亲的威严,让林如海对林堇的态度一般,但是实际上,在他心里,林堇和瑁哥儿的份量差不多,只是因为嫡庶有别,怕贾敏多心,后宅不稳,因而没表露出来。 在贾敏眼中,一百个林堇加起来也比不上她的瑁哥儿。况且她这边儿子刚死不久,林如海就想让她养庶子,等于是在她心口扎刀,因此不管林如海给出什么样的理由,哪怕都关系到了黛玉,贾敏仍然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老爷,玉姐儿的身子不好,我这边要照顾她,又要打理家事,我这阵子精神也短,实在是没办法再养一个孩子。” 知道林如海一定会再劝她,她赶在他开口之前道:“我知道老爷想说什么,只是养孩子,可不仅仅是管吃管喝就行,如果那样的话,只要有丫鬟婆子伺候就行了,何必还要我们做父母的操心呢。” 林堇担心她和杨婉站在外面偷听,被这院子里的回过头来上前伺候的丫鬟婆子们看见不好,因此拉着杨婉离开,没有继续听下去。 屋里,贾敏虽然拒绝养林堇,但是却将林如海说的让林堇和黛玉培养感情的话听了进去,心随念转,道:“虽然还有一个琳哥儿,但是他成了杨家人,因此我们府里的担子都落在了堇哥儿身上。 我听说婉妹妹很早以前就已经开始教堇哥儿识字了,既然这样,不如正经给堇哥儿请个好老师,让他正式开始读书吧。” 林如海想了一下,点头道:“夫人说的有理,回头我就打听先生去。”要请一位博学多才的好先生来任教才行。 贾敏小心翼翼的试探道:“既然准备让堇哥儿读书,是不是让他从东院婉妹妹处搬出来?纵使不搬到前院去,也该让他单独一个院子,没个还在后院内帷厮混的道理。” “是该搬出来。”林如海对她的提议表示赞同,但是在安排住处的时候,迟疑了,“堇哥儿的年纪搬到前院去,稍微小了一点,可是继续住在后院的话,你觉得住哪合适?” 贾敏笑着建议道:“不如住在雨花阁?那是离前院最近的住处了,方便他向老爷请教。” “唔,也行。”林如海思量了一下,觉得很合适,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 虽然杨婉舍不得让林堇从东院搬走,但是这事没有她反对的余地,所以只能无奈的将林堇的东西收拾出来,并再三叮嘱其身边伺候的人,让她们好好服侍林堇。 林堇对自己搬到雨花阁,独自住一个院子并没有什么异议,但是在听到林如海为她择师的时候,有那么一点想法,因为她想到了原本黛玉的老师贾雨村。 贾雨村这个人,在林堇看来,除了在娇杏身上表现出那么一点点好之外,其他时候就是一个自私、虚伪、贪婪、冷酷,忘恩负义,……的大奸大恶之徒。 林堇并不想跟他学习,不仅仅是不屑于他的为人,而是因为在这个时代,师生关系是非常密切,不次于父母的一种关系。等他成年之后,步入官场,因为这层师生关系,这辈子都不要想和贾雨村撕掳开了。 按照儒家“天地君亲师”的说法,只有老师不认弟子,将其驱逐出门墙的,却很少有弟子敢不认老师的,因为这行为属于“欺师灭祖”,世人不仅不认同,而且一旦有人这么做了,不管道理在他与否,都意味着他将会被驱逐去主流社会。 只是不想归不想,如果真有人介绍贾雨村来府上任教,林堇却没办法说自己不跟他学。 在现代,人们提起秀才这一功名,好像根本不值什么,而且不管是古代的话本,还是现在的影视剧里动都不动就是中状元和考取探花,好像科举比较容易似的,但是等林堇来到这个世界,才知道,不要说状元和探花,就算是秀才这个功名,也不是那么好考取的。 不知道有多少读书人为成为秀才而蹉跎科场,从少年郎变为垂垂老者。就拿考秀才中的第一步,童生试的名额来说,各县、府的名额不过二三十人,其惨烈程度,让林堇想到现代考清大和北大。 尽管后世大学扩招了,但是每年各省县市能够考上清大和北大的莘莘学子当中,又有几人能步入这两所国家最高学府?依然是寥寥数人。 即使早早通过了童生试,乡试也未必能过,乡试的录取率更低,各省名额不定。比如,明朝两京一十三省,除两京乡试的名额维持在一百多人外,其他诸省皆未满百。拿南京所在南直隶来讲,每科乡试参加考试的生员多达两万多人,为争那一百来人的录取名额是何等惨烈。 进士三年一考,每次大约录取三百人左右,平均三年三百人,也就是一年一百人。 以六千万人口来算,男性三千万。就算古代读书人百里挑一,那也是三十万人竞争三百个名额。按照录取率来说,是千分之一,比我们高考最严的时候,也就是六七十年代考清大和北大还要难得多。 这种情况下,林如海请来一位进士来给她当蒙学老师,哪里有林堇不愿意的份?偏偏关于贾雨村品行不好这事,她还不能说。所以,林堇只能寄希望缥缈无踪的神佛身上,在心中暗自祈祷,希望自己的老师千万不要是贾雨村那个家伙。 可是剧情的力量实在是太过强大,在林如海身边的长随请她去书房,说给她请的老师来了之后,林堇到了书房,听林如海介绍之后,只觉得眼前一黑,她的祈祷没起作用,眼前这位正是贾雨村。 不过庆幸的是,林如海虽然是请贾雨村来教她,但是并没有让她拜师,和贾雨村并没有定下师生名分。这种情况类似于贾家的族学虽然是由贾代善负责,并且由他来教导族里的学生,这些人也称他为一声老师,但是并不能算是他的弟子。 林堇后来也想明白为什么林如海不让她拜师了,她作为男子,是要出仕的。作为儒家子弟的一员,林如海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个时代的师生关系有多重要,在不完全了解贾雨村的情况下,怎么可能让她随便拜师? 在知道林如海将老师请回来之后,贾敏就和他商量:“我知道老爷对堇哥儿寄予厚望,所以专门请了进士出身的贾先生过府任教。 按道理说,应该选几个伴读跟堇哥儿一起读书,大家互相督促,你追我赶的,这书读着才有意思。” 林如海叹道:“你说的有道理,只是我林家支庶不盛,人丁有限,虽有几门,与我这一房关系比较远,俱是堂族,没甚亲支嫡派。而我又刚到任不久,这边的官场还不熟悉,因此也不敢让他家的孩子过府读书。” 贾敏含笑道:“既然这样,那就让玉姐儿跟着堇哥儿一起读书吧。虽然女子无才就是德,但是到底不能做个睁眼瞎,不然,将来当家理事,连帐本都看不明白,被下人糊弄了怎么办?” 林如海其实并不认同女子无才就是德这句话,而且他知道,贾敏对这句话也嗤之以鼻,因此对她拿这句话来给黛玉做为读书的理由,有些奇怪。 看到贾敏紧张的看着自己,他想明白她的真实意图了,不过是借此让黛玉和林堇培养感情罢了。他沉吟片刻,衡量了一下利弊,最终点头答应下来。 …… 知道黛玉将和自己一起跟着贾雨村读书,林堇不免有些紧张,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天资不如黛玉。所以为了不被黛玉比得一无是处,她私下很是勤奋。 对此,林如海很是满意,觉得答应让黛玉和林堇一起读书这件事,没做错。 埋首于功课中的林堇不免忽略了消息的收集,还是从黛玉的那知道了荣宁两府最近发生的两件大事:一件是宁国府敬大奶奶挣扎着生下一个女孩,起名惜春,在洗三那天将女儿托付给贾母之后就逝去了;一件是荣国府的元春在大选失败之后,走小选的路子进宫去了。 对前一件事,林堇除了慨叹生命无常以及惜春的苦命之外,再无其他感想。但是对后一件事,她非常好奇,好奇护短的贾敏在林如海面前是怎么圆的。可惜黛玉不知道,她又不好去问林如海和贾敏,因此这事在她这里,就成了谜。 第十五章 日子 http://.biquxs.info/

贾雨村名化,字时飞,原系湖州人氏,自从被革职之后,来到淮扬地界,作了盐政林老爷家的西宾,教导林老爷的一儿一女读书。 虽然是教两个孩子,但是林堇才是主要教导对象,他和黛玉都刚刚启蒙,对进士出身的他来说,教他们读书根本是小菜一碟,十分省力。 因为知道他的所作所为,林堇对贾雨村的印象并不好,但是在跟着贾雨村上了几天课之后,她不得不承认,贾雨村确实有两把刷子。 肚里有货未必能够当好老师,但是贾雨村上课,却是妙语连珠,逸趣横生,将典故和文章巧妙的结合在一起,引人入胜。如果拿到后世去,评个“优秀老师”绝对没问题。 但是最重要的是贾雨村的情商非常高,虽然黛玉和林堇都是他的学生,但是很明显,他的重点应该着落在能参加科举的林堇身上。 只是黛玉也不能忽视,要知道她作为女子,能够和林堇一起上课,可见她的地位,所以如果他忽视她,很可能被视黛玉为眼珠的贾敏穿“小鞋”,严重的话,甚至能够将他扫地出门。 想平衡好林堇和黛玉的教学内容,并且做到给人的感觉,他也很重视黛玉,其实并不容易。因为小孩子的情绪最敏感,能够很容易分辨出是真心,还是假意,尤其黛玉还是个非常聪颖的女孩子,但是贾雨村在这方面做得很好,甚至还让黛玉在贾敏面前赞过他一次。 要知道,黛玉可不是轻易夸人的,所以他能做到这一点,林堇很是佩服。 …… 下了课,林堇和黛玉手拉着手回到上房。一进屋,他俩就被满屋子铺的绫罗绸缎吸引住了目光。 黛玉看到这些绸缎,张着小嘴,吃惊的道:“母亲,我知道学针线,要从认料子开始,但是没必要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来吧?” 贾敏笑道:“想得美,给你摆这么大的阵仗就为了让你认料子?你怎么这么大谱呢。你外祖母家的珠表哥婚事定了,这些衣料是给他办婚事用的。 不过,你刚才的话倒是提醒我了。你正好借此认一下衣料,一来东西比较全;二来这料子比较大,不像一般用来拿来认料子那么一小条,比较好认,学起来容易。” 拉黛玉过来认衣料的同时,贾敏对林堇道:“堇哥儿,你也过来听听。虽然你不用学针线,但是这些东西多知道一点没坏处。说不定你将来会担任织造上的差事,到时能省事不少。” 林堇知道,就算不担任织造上的差使,学这些也没坏处。古语有云“看衣识人”这话虽然在后世带贬义,有势利眼的意思,但是在这个时代,这话没错。因为社会等级的缘故,很多衣料平民百姓和商人都不能穿,就算是做官,不到一定的品级,有些限制级的料子也不能用。 当然,民间在这方面,除了特定的场合,其实穿衣已经宽松很多了,比如,江南很多盐商绫罗绸缎照穿不误,官方也没说什么,目前处于“民不举,官不究”的状态。 贾敏拿起桌子上各种布料一样一样的,向他俩讲这个是什么,那个是什么,诸如花软缎、素软缎、织锦缎、倭缎、古香缎、……这些缎子,哪个做衣裳好,哪个镶边好,哪个适合做袄,哪个适合做裙,……还讲到了什么时节穿什么,什么场合穿什么,……在讲解的同时,顺便回忆了一下她当年在闺中时的学针线的一些事。 听着贾敏讲述她娘家荣国府如何和别人家不同,原本林堇看书的时候,觉得贾敏是在炫耀荣国府的富贵。 但是如今置身其中,她看到嘴角含笑,眉眼间透着光彩的贾敏,自从瑁哥儿没了之后,再也看不到的神情再一次出现在她的脸上,她这才明白,其实贾敏并不是在夸耀娘家的豪富,读书人家和勋贵人家行事本来就不同这一点她当然清楚,她是在回忆闺中做女儿时的好时光。 很多人都认为,女孩子这一生,要属未出嫁时的日子最好。这一点,林堇觉得在古代最为明显。 贾敏嫁给林如海之后,过得幸福吗?这个问题不由自主的浮现在她的心头。 古代的婆媳和妻妾问题就不说了,单说她多年未育这件事,哪怕在现代,明明大家都知道,夫妻俩生不出孩子来不仅仅是女的有问题,还可能是男方有问题,但是压力大多还是由女方承受了,更不要说是古代了。 虽然杨婉不能外出,但是林堇跟着贾敏出去参加过几次宴会,曾经无意中听到过人们议论林家子嗣的问题。那个时候,哪怕有他,有瑁哥儿在,依然有些难听的话。那么在没他俩之前,贾敏外出应酬,还不知道听到过多少难听的话呢。 …… 这日下了课,林堇一面收拾东西,一面问黛玉:“我要去看琳哥儿,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黛玉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母亲最近几天身上一直不大好,我想陪陪她。” 想到贾敏似乎在林如海任职巡盐御史一年左右就病逝了,听说她身上不好,林堇忙道:“我和你一起去看看母亲。” 到了正院,给贾敏见过礼,林堇关心的问道:“孩儿听说母亲身子不舒服,不知道可请了大夫来诊看?大夫是怎样说的?” 看着关切的看着自己的黛玉和林堇,贾敏笑道:“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吃坏了东西,肠胃不舒服,休养几日就好。” 看着她面色虽不是很红润,但是也没什么病象,看起来比较康健的模样,林堇和黛玉都放下心来。 其实林堇和黛玉,还有贾敏都不知道,贾敏的问题很严重。 作为老来女,又是娇养长大的贾敏本身就不是什么特别结实的身子。之后,多年未育,为了求子,贾敏吃了不少药。是药三分毒,那药进一步损害了她的健康。 作为高龄产妇,黛玉和瑁哥儿这两个间隔不到一年的孩子接连出世把贾敏养尊处优的身体差一点掏空。 之后又为两个孩子多病的身体操心劳累,在瑁哥儿死后,更是大受打击,因此她的身体内里虚得利害,已渐成泉涸水干之象,如今不过靠着身体里留存的一星半点的生机以及日常食用的名贵补品吊着,勉强维持着一副健康的样子。 其实不过是纸扎的花架子,轻轻一碰,或者风厉害一点就倒了。因此,贾敏这身体,绝对不能再生病,否则,就算是扁鹊在世,也无法救命了。 不过这话,过府诊脉的许老大夫只和林如海说起,连贾敏都瞒着,所以府里的人,除了林如海之外,都以为贾敏没事。 贾敏的身体,除了用名贵药材和补品吊命之外,就是要静养,不能操心,偏偏林如海这个新上任的巡盐御史因为管着盐这个关系到民生的大事,交际应酬比别的官员都要多,所以贾敏不仅要管家,还要帮着林如海应付官场上的往来。 而贾家又在这个时候添乱,前几个月贾珠才成了亲,这会儿贾琏的婚期也定了下来,也在今年。都是侄子,不好厚此薄彼,所以贾敏也像贾珠一样,费心费力的帮着准备了很多婚礼要用的东西,累上加累。 …… 和贾敏熟了,又听她说了好些贾府的事,这日林堇和黛玉又听贾敏回忆她当年闺中旧事,说起了闺中旧友王夫人。 因为后世人们在分析红楼一书时,曾提出过贾敏在闺中时,和王夫人不合这一观点。对此,林堇表示认同。但是在听到贾敏想将黛玉嫁回娘家时,她心生疑惑,因为如果贾敏和王夫人有隙的话,她就不会有将黛玉嫁给宝玉这个想法。 要知道,这个时候的婆媳关系是一个非常大的问题。众所周知,陆游和唐婉夫妻恩爱,但是陆母不喜欢唐婉,硬是逼着陆游休了唐婉。论血缘关系,陆母是唐婉的姑妈,比王夫人和黛玉的关系近多了。 想到此,林堇试探着问道:“母亲,你和二舅母当年在一起玩的时候,没少吵架拌嘴吧?难道你就不记恨她吗?” 贾敏笑道:“我们当年在一起玩的时候可没少置气,闹得厉害的时候,甚至一两个月都没说话。不过那都是小孩子不懂事,胡乱闹意气,根本不算什么,转过头,没几天就又和好了。现在再回头看,甚至连当年我们为什么吵嘴都不记得了。 有什么好记恨的? 当年拌嘴不过是因为年少意气。如今大了,经得事多了,在看当年,发现那些恩恩怨怨根本不值得一提。相反,现在想起来,当年的那些事,哪怕是吵架拌嘴这样不开心的事,都会觉得很美好,很温馨。” 听了贾敏这话,林堇不知道该说什么,在贾敏这里,早年她和王夫人的事,都属于已经早就掀篇的过去,可是她能这样想,王夫人却未必也和她一样心胸宽大,都放下了。 只是这话林堇不能说,也不好说,毕竟她从来没见过王夫人,不能“凭空”评价她。 第十六章 三年 http://.biquxs.info/

过了年,就在要脱冬装的时候,贾敏病倒了。她这一病,真真是病如山倒。 早前,日常来府里诊脉的许老大夫就说了,贾敏的身体内里早已经破败不堪,所以不生病则罢,一旦生病,就算是大罗神仙降世也难再救。 贾敏病倒,不管是黛玉,还是林堇都要在她床前侍疾,因此也就无暇读书了。在她一疾而终之后,原本贾雨村想辞馆别图,但因为林如海意欲令子女守制读书,故又将他留下。 林堇一直对黛玉进贾府的年纪存疑,因为后世人言之凿凿,说她进贾府的时候,是六岁。可是说句实话,纵使黛玉生得再怎么仙姿玉貌,她也不觉得在六岁的时候就能看出曹公对她的外貌描写来,顶多只是有点影子。 况且在冷子兴向贾雨村演说荣宁两府时,说起宝玉时,其中的那句“如今长了十来岁,虽然淘气异常,但聪明乖觉,百个不及他一个。”提到他的年纪。 十来岁一般指九岁到十一岁左右。按照书中所说,宝玉比黛玉大一岁,所以,黛玉进贾府也是十来岁。这样的话才合理,古人早熟,十来岁的小姑娘展现出的风姿,已经能配得上曹公对她外貌的描写了。 当然,林堇之所以知道黛玉并非六岁进京,并不仅仅是因为她身处这个世界,还因为林如海挽留贾雨村继续任教时说的“守制读书”那句话。 所谓的“守制”就是守孝。一般笼统的指三年,实际上是二十七个月。也就是说,黛玉是守完母孝进的京。这样的话,就明白了,为什么她到了贾家,贾家上下全都大红大绿,没有一点给贾敏守孝的模样。因为按照礼法,他们早已经出孝了。 …… 虽然在守孝期间还要跟着贾雨村读书,但是因为府里没了当家主母,而林如海又没有将杨婉扶正的意思,所以杨婉虽然接了管家权,但是在面对贾敏留下来的心腹时,很是掣肘,偏偏又不能将人给打发了,所以很多事,没办法,只能林堇出面处理。 …… 在贾敏过世之后,林家守孝期间,并没有断了和贾家的往来,甚至两家的走动,包括各色节礼和年礼等礼物都是按照贾敏在的时候旧例来,但是贾家就是觉得林家和自家疏远了。 贾家的感觉并没有错,因为林如海虽然没将杨婉扶正,但是后宅事务全都交给了杨婉。虽然每次送往贾家的东西全都按照旧例来,但是精心挑选,按照贾家各房个人的喜好而来的东西,和应付礼节而随便选的东西怎么可能一样?更何况,贾敏时不时的还会从私房里拿些东西,到了杨婉这里,自然就没这一项了。 因此,为了拉近两家的关系,贾母写信说要接黛玉到她膝下养,不过被林如海拒绝了。 因为两家的来往的依然很勤,所以林堇从送礼的贾家下人口中得知,王夫人不是很喜欢贾珠之妻李纨,嫌她家世低,嫁妆薄;待贾珠因为生病过世之后,原本就不怎么满意李纨的王夫人认为是她克死了贾珠,若非李纨在灵堂上曝出有身孕,很可能会被王夫人给送回娘家。 通过小选进宫的元春靠着家中的帮衬,在皇后的宫里当差,升职做了女史,而且家里还把她原来的贴身大丫头抱琴送到了她身边。 …… 三年的守孝光阴一晃而过,最近一段日子,因为黛玉脱孝时触犯旧症,林堇这边琐事烦扰,都连日不曾上学,贾雨村闲居无聊,每当风日晴和,便带着一名名为捧砚的小厮在身边伺候,出来闲步。 这日,他带着捧砚来到郊外,赏鉴村野风光。 看到倾颓朽败,却身处山明水秀之间的“智通寺”门旁有一副“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的旧破对联,他觉得颇有禅机,可惜寺内只有一个昏聩的老僧在那煮粥,所答非所问。 贾雨村不耐烦,意欲到那村肆中沽饮三杯,以助野趣。将近肆门,遇到一酒客,乃是京城旧识冷子兴,便笑着迎上去,闲谈慢饮之中,叙些别后之事。 …… 次日清晨,林堇拿着一本《春秋》从外书房隔壁平素用来做功课的小花厅中出来,迎面遇到兴冲冲前往外书房求见林如海的贾雨村。 礼数恭敬的向贾雨村问过安之后,林堇问道:“先生这么急匆匆过来,可是有事?” 昨天晚上从同僚那里得知都中奏准起复旧员之信,回到府中,又寻来邸报看真确了,确认消息无误,急着起复的贾雨村笑道:“我有事欲见东翁,不知道东翁可在?” 林堇笑道:“父亲这会儿正在外书房,先生有事就赶紧去吧,学生不打扰了。” 目送贾雨村急切的身影,她对身旁的小厮研墨道:“去把昨天跟着先生出城的捧砚叫来。” 过了一会儿捧砚来到了林堇的书房。 林堇将目光从书上离开,看着站在眼前的捧砚,问道:“昨天你都跟着先生去了哪里,见了哪些人,先生和他们都说些了什么,你可记得?” 捧砚忙道:“虽然记得不是特别详尽,但是能说个大概。” “那你就一一说来吧。” 听捧砚说,贾雨村去了郊外,在一家酒肆遇到一名为冷子兴的旧友,两人闲聊许久。 林堇挑眉,心中暗道:冷子兴算贾雨村哪门子旧友?士农工商,虽然贾雨村被革职,但是他的功名还在,因此他还处在“士”这个阶层,而冷子兴只是个古董商,而且生意规模并不大,娶的妻子是奴仆的女儿…… 她忽然明白,贾雨村和冷子兴交好的目的了。贾雨村肯和冷子兴折节下交,恐怕是因为冷子兴背后的那个“贾”字。 别看冷子兴的妻子只是奴仆的女儿,但是也分什么样的奴仆,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冷子兴的妻子可是荣国府当家太太王夫人陪房周瑞的女儿。 待听到冷子兴从贾雨村的姓氏中说到和他同姓的京城荣宁两府的贾家。作为奉承话,冷子兴称他和荣宁两府是一族。结果贾雨村好大的脸,竟然大言不惭的认下了,并且将关系一拉就拉到了东汉,都说五百前年是一家,他怕五百年不保险,竟然回溯到千年之前去了。 林堇心中暗自鄙夷,照贾雨村这么算,天下一个姓的,差不多都是同宗了。幸亏坐在龙椅上的皇帝不姓贾,不然,估计贾雨村都能和皇家拉上关系。 听到冷子兴如数家珍一半,将宁荣两府的传承演说个透彻。 林堇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冷子兴娶得不过是周瑞的女儿,他这么一个外人,对荣宁两府的事了解得甚至比荣宁两府有些族人恐怕都清楚。难怪都说荣宁两府就是个筛子,芝麻栗豆般大点的事都藏不住。看看,这家族里的事成为外人的话题了吧,幸好,冷子兴还有点分寸,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没有什么全都往外抖露。 只是贾雨村这个人蛮有意思的,林堇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提起贾家,哪怕和贾家有瓜葛的冷子兴也有贬低的言语,比如贾家如今走了下坡路,子孙不肖先祖之类的话。 但是自从说起贾家,在贾雨村的口中就没说贾家一个不好,之后说起衔玉而生的宝玉时,更是长篇大论,几乎是上至三皇五帝,下至贩夫走卒,乾坤阴阳的说了个周全,一口断定这贾宝玉必非凡人。 虽然捧砚没能将贾雨村口若悬河说的那一大篇子记下来,但是林堇恍惚记得他不仅说了不少话,而且还拿很多历史名人做比。 林堇觉得他不仅仅是卖弄,而是有透过冷子兴再向贾家卖好的意思。只是这么迂回,贾家能收到他的示好吗?他怎么就能肯定他和冷子兴说的话会传到贾家人的耳中? 待听到捧砚说贾雨村自陈曾在甄家就馆,后来因为甄家祖母对其孙溺爱不明,每因孙辱师责子,因此辞了馆出来,到林家做馆。 林堇愣了一下,打断捧砚:“先生曾在甄家做过馆,你确定吗?” 捧砚摇了摇头,“我不清楚。不过贾先生是这么和那位冷子兴这么说的,而且家里请贾先生来府做馆的管家也应该知道。” “研墨,你去打听一下。”林堇示意捧砚继续往下讲,吩咐一旁伺候的研墨。 虽然还没打听回来,但是她觉得这个消息错不了。 原本贾雨村说他革职之后,交代过了公事,将历年所积的宦囊并家属人等送至原籍安顿妥当,自己担风袖月,游览天下胜迹。 如今看来,根本是谎话。他其实自从革职之后,就一直在谋求起复,不然他就不会专挑既是朝中的重臣,又是皇帝的心腹的臣子之家来做馆。因为只有这样的人家才能帮他起复,能让他成功起复。 他这个路线很是好隐蔽,如果不加以注意的话,根本不会发现。 林堇暗笑,原来还当是自家占了便宜,能请来一个进士给家里的孩子启蒙,结果人家也没吃亏,谋划着将自家当他起复的“踏脚石”,可见便宜不好占。 第十七章 缘由 http://.biquxs.info/

研墨退了下去之后,林堇右手手指轻敲桌面,沉吟片刻,起身往后院走,一面走一面吩咐跟在身后的小厮捧砚:“我今天不出门,没什么意外的话,大概都会在后院。如果有事,不是很急的话,就放到明天再说;如果立等可急的,让紫毫到后院来找我。” 说话间到了后院门口,林堇进了后院,来到后院正房,进了屋,看到黛玉坐在书桌前面,正在写什么。 黛玉抬眼看到她,放下手中的笔,笑道:“你来的正好,我这正在拟府里放出去的名单,你帮我参详参详。”边说边将写着密密麻麻人名的单子递给她。 林堇接过名单,虽然没有细看,只扫了一眼,但也能看出这次放出去不少人,特别是黛玉房里的大丫头都在这次放出去的名单里,有些奇怪的问道:“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放出去这么多人?而且你房里大丫头怎么全都放出去了,把她们都放出去之后,你这屋里日常使唤谁去?” 黛玉笑道:“按规矩,府里的丫鬟到了年纪,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全都要放出去。家里因为给母亲守孝,所以这三年,哪怕丫头到了年纪,也没放出去。如今出了孝,一并放出去算了,免得耽误了她们的青春年华。 至于伺候的人,府里已经挑好人,只是还要教些规矩。等挑好的人学好规矩之后,进来之后就能干活了,哪里就缺伺候的人了。” 林堇恍然大悟,顿时明白为什么黛玉去贾家,身边只带了王嬷嬷和雪雁这两个人了,不仅仅是去门做客,不好带太多仆役的缘故,更是因为正赶上府里放人的关口。她房里的大丫鬟都到了年纪放出去了,至于新来的,规矩还没学好,在家里伺候,勉强还行,但是不能带到外面去,免得因为规矩没学好,给她丢人。 想明白后,林堇就把这事给放下了,道:“外祖母家又写信过来了,这次应该还是老话重提,准备接你过去。” 黛玉不以为意的道:“那又怎样?” 林堇看到她这个样子,一愣,忽然想到,黛玉和她不同,不知道这次情况不一样,之前贾家写信过来,林如海并没有答应,所以她以为这次和以前一样,林如海依然会拒绝贾家。 “这次情况不同,外祖母的信我看了,其中提到了你的婚嫁之事。因为丧母长女在世人眼中觉得缺少教养,所以婚嫁比较难,父亲绝对不会让你因为这点缺憾而被人挑拣指摘,所以……”林堇虽然知道当着黛玉这么一个尚在闺中的姑娘直言婚姻大事不妥,但是碍于情势,也顾不得了,直接把原因讲了出来。 黛玉怔住了,半晌才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大哥哥,你说父亲这次会答应?” 林堇点头:“当然。你也清楚家里的情况,东院我姨娘并没有扶正,况且就算扶正了,由她教导你这个原配所出的嫡长女,比不得外祖母更名正言顺,更不要说,外祖母还是一品诰命夫人。” 为什么贾敬的妻子在死前,明明自己的孙子都比女儿大,由儿子和儿媳将女儿抚养成人绝对没问题,仍然将惜春托付给贾母,还不就是因为贾母有个朝廷封的一品诰命夫人头衔。 这东西,就跟后世“金牌优秀教师”的名头似的,在家长判断不出两位年纪相仿,教龄差不多的老师教学水平谁高谁低时,这个名头就是大杀器,是能一锤定音的杀手锏。 看到黛玉坐在那里捻着衣角低头不语,林堇反应了过来,忙问道:“怎么,你不想去?” 是了,虽然贾敏在世时,没少和黛玉说起贾家,可是黛玉生于江南,长这么大,从来没离家这么远过,哪怕去的是亲外祖母家,但对她来说,那边的人仍然是陌生人。她在家里呆得好好的,又怎么可能会愿意离家,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生活。 黛玉抬头看着她,眼中带着哀求,“大哥哥,你和父亲说说,不要送我去外祖母家行不行?” 想到她在贾家的生活,哪怕在林如海还活着的时候,其实也不是很舒心如意,看到她可怜兮兮的模样,林堇轻叹一口气道:“我试着和父亲说说。” 看到黛玉眼中刹那间焕发出的光彩,他不忍心但还是硬起心肠道:“只是可能没什么用,你要做好心里准备。” “不管成不成,我都承大哥哥的情。”黛玉当然知道好歹,笑吟吟的道,起身向林堇施礼,以示感谢。 …… 打听到贾雨村已经从父亲的书房离开,林堇这才过来,给林如海请过安之后,直接开口道明来意:“父亲,我听说你这次有意送妹妹去外祖母家,妹妹得知之后,不愿意离家,求我向父亲帮她说情。我觉得其实没必要送妹妹离开,我不是说外祖母家不好,只是……” 林如海抬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温言道:“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也舍不得送走你妹妹,但是就算再怎么舍不得,为了她的前程考虑,也必须要硬下心肠。” 林堇知道林如海所说的前程,指的是黛玉的婚嫁,忍不住道:“按照‘五不娶’之说,虽然妹妹属于‘丧妇长女’这一条,但也没必要死扣着这个规矩不放。我看那丧妇长女依然有嫁得很好的,其实只要姑娘出色就行。” 其实原本林如海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最开始并没有答应送黛玉去贾家,但是架不住贾家左一封信,右一封的写来劝说他,让他最后不免动摇起来。 “你说的有道理,但是万一你妹妹就因为这点瑕疵错过良缘怎么办?”林如海直接拿贾家质问他的话问林堇。 林堇被问住了,无法回答。哪怕在后世,都有嫁人宛如第二次投胎之说,更不要说这个女子一生的命运全都系在男子身上的世界了。 她明白贾家这是拿捏住了林如海的一片爱女之心,所以尽管林如海万般不舍,为了黛玉的未来,也只能把她送走。 …… 其实林堇不知道,因为这辈子,林如海多了杨婉这个二房以及林堇和杨琳两个儿子,所以他会送走黛玉,除了刚才他和林堇说的原因之外,还和他们有点关系。 贾家自从贾代善过世之后,因为贾赦和贾政撑不起门庭,所以贾家不可避免的走了下坡路,靠着贾代善留下的人脉关系,以及几门得力的姻亲才勉强维持住府里的体面。 因此,贾家绝对不能和简在帝心,并担任巡盐御史这一要职的林如海疏远,所以在贾敏过世之后,贾母就想把黛玉接过去养,除了心疼黛玉这个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的外孙女之外,还为了和林家不至于因为没了贾敏这个联系纽带而关系变远。 所以,在贾母眼里,会破坏贾林两家关系的杨婉和林堇等一干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因此,在贾敏过世之后,贾家写给林如海的信件中,没少说东院杨婉这边的坏话,暗示她对黛玉不好,黛玉受了委屈,会被薄待之类的言语。 林如海虽然觉得杨婉不会如此行事,但是到底被贾家说的有点不放心,所以明知道贾敏留下的一些奴才比较难缠,不服杨婉这个管家的管,却不肯为杨婉做主,为的就是怕打发了他们,会委屈了黛玉。 林姑妈和林堇都看出了这一点,但是这种事,没法说,所以只能让杨婉忍下委屈,有些事干脆杨婉不出面,交给林堇来处理。 因此,知道贾家要接黛玉过去养,其实杨婉非常乐意,巴不得赶快将这个烫手山芋送走。 杨婉就不是一个心思深的,所以林如海自然看出来了。他也知道自己偏心,让杨婉受委屈了,所以怪不得她会有这样的想法。 …… 本来林如海就发愁如何在杨婉和黛玉之间达到平衡的时候,贾家又写信来指出一点。 在世人的眼里,嫡母对庶子和庶女不慈,虽然会被议论几句,但是并不会诟病。可是继母对前头留下的孩子不慈,那就是大事了。 杨婉作为林如海的二房,虽然并没有扶正,但是林家的两个儿子都是她生的,又握着林家管家权的她,其实和继室也没什么区别了。 正如世人很少会相信嫡母对嫡出和庶出的孩子一视同仁一样,也不相信继室会对前面的孩子视如己出,并将其培养成人,反而更愿意相信,她们会教坏前头留下的孩子。 因此,就算无视杨婉的身份教导黛玉尴尬不尴尬的问题,不仅仅是贾家这么觉得,甚至其他人都觉得,杨婉就算教养黛玉,也不会往好了教。 如果世人都这么想的话,那么黛玉这个“丧妇长女”还不如没人教呢,所以林如海在被贾家指出这个问题之后,想了想,最终决定将黛玉送到贾家,由贾母教导。 当然,后面这个理由,林如海自然不会和林堇说,而林堇一时之间也没想到那去。 第十八章 论贾雨村 http://.biquxs.info/

劝林如海不要送走黛玉未果,林堇心中暗自叹息,目光落到书桌上的都中奏准起复旧员邸报上,转而问道:“父亲,贾先生来书房找你,可是为了起复之事?” 林如海点头道:“不错。这次黛玉进京,和贾先生一起走。我给了贾先生一张荐帖,将他托付给你二舅舅了。” “父亲,不可,万万不可。”林堇大惊,忙道:“贾先生这人确实有才,但是他的品行不端,乃是一个小人,不是能交心和倚赖之辈。 他若起复,在官场上一帆风顺,父亲未必会沾光;但他若是在官途中出了什么岔子,说不得会连累父亲你这个举荐之人。” 听了林堇对贾雨村的评价,林如海愣了一下,道:“之前你还在我面前夸贾先生呢,怎么突然变了一个说法。听你这话,好像你很不喜欢他,既然这样,怎么还跟他学习?” “我之前夸他,是因为从作为一个先生的角度来看,他的学问极好,而且难得的是不迂腐,不管母亲在还是不在,都对妹妹和我一视同仁。 而且读书时,纵使我提出什么新奇大胆的观点,他都能仔细聆听,并非常耐心的帮我讲解,并不认为我是调皮捣蛋,标新立异,并多次鼓励我,认为我的想法虽然发人新声,但不离中正之路,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可以说,作为一个先生,他非常优秀。” 林堇叹道:“我夸他,只是夸他教得好。 人都是复杂的,他作为先生出色,并不代表他是一个好人,能当一个好官。 我现在说他坏话,是因为他马上就要不做我的先生了,而是去做官了。因此,我希望父亲能够对他有一个清晰的认知,再决定是不是要推荐他。” 林如海笑道:“你以为我不经调查,就把他请过来教你读书?、 当初他因为‘生情狡猾,擅纂礼仪,且沽清正之名,而暗结虎狼之属,致使地方多事,民命不堪。’这一恶名被革职。 根据我打听的结果,据说他恃才侮上,那同寅皆侧目而视。因此,不上一年,便被上司参了一本,待部文一到,本府各官无不喜悦。可见他为官时,不仅和上官处不好,就连同僚以及下属都不待见他。 可是在我请他过府任教时,他言辞谦卑,谈吐风趣,给人如沐春风之感。当时我就知道如果他以出现在我面前的样子出仕,绝对不会落得被革职的下场,因此此人不仅已经历练出来了,而且极其狡猾善变,擅于伪装,不能深交。” 林堇不解的问道:“既然这样,那父亲你为什么还要举荐他?” 林如海笑道:“谁荐他了?荐他的可不是我,我只不过是写了封信给你二舅舅罢了。” “父亲,你这是甩锅给外祖母家?” “胡说!”林如海嗔了一句,捻须微微一笑,“你二舅舅是淳厚老实之人,只是官运不佳,虽然现任工部员外郎,可是工部却是不好插人的,而且你外祖母家虽然有几分实力,但是你外祖父留下的人脉都是军中,和文官这边没什么联系,想帮贾雨村安排一个差事,恐怕不易。 如果他能讨得你二舅舅欢心,说不得会被他推荐给他的妻兄王子腾,以王家的势力,帮他起复,并安排一个差事并不算难。不过,这都要看贾雨村他自己的本事了。” 虽然林如海说得含蓄,但是有“预知”能力的林堇当然清楚贾家的现状。 同样都是在军中起家,贾家和王家是一个非常明显的对比,因为贾家后代子孙没有能够立起来的,所以只能吃老本,勉强能维持住贾代善留下来的关系就已经不错了。而王家,因为王子腾的出现,不仅在军中有人,连文官那边都能伸得上手。 虽然转了好几个圈,最终能否起复,还要靠贾雨村自己的表现,但是林堇觉得,如果没有林如海的这张荐书,贾雨村至少目前不可能搭上贾家和王家这条大船,小声嘀咕道:“可是我还是觉得不妥。” “你都看出贾雨村这个人不能信了,难道我会看不出来?我不信他,可是官场上能信的人有几个?以他的韧性,怎甘平凡?你以为他堂堂进士之尊,如果不是别有所图,他又怎么可能跑到咱们家为你和黛玉启蒙?如果他没收到起复的消息则罢,既然收到了,并且已经求到我这里,我若不应,便是结仇;应了,轻轻的一份人情,两便。” 林堇不满的道:“让这么一个人重新做官,绝非黎民之福。” 林如海看着他,摇头笑道:“天真!你以为我不荐他,他就不能起复了?顶多是多费一番周折罢了。既然知道他起复定了,又知道他是一个小人,小人最善于记仇,而且睚眦必报,那又何苦和他结仇?” “可是……”林堇想要说什么,忽然想到贾雨村的恶行是在起复之后,这会儿虽然行为有些不妥,但是并没有什么大的黑点,无奈的叹道:“算了,希望,只要,但愿贾雨村不会祸害到父亲和我们身上就好。” “放心。”林如海自信满满的道:“有我在,不管贾雨村得势之后怎么猖狂,都不会殃及到我们家。” …… 回到后院,林堇回到雨花阁,忙了一下午,吃过晚饭,来到黛玉房中。 看到跟在林堇身后捧着包袱的几个大丫鬟,黛玉立刻就知道她未能帮她在父亲那里求下情来,神情有些黯然,不过还是将把众人引到屋内。 林堇对黛玉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道:“对不起,我没能劝说父亲改了主意。”指着丫鬟报的包袱,“这些东西是我给妹妹添的行装。” 指着打开的包袱,林堇道:“妹妹此次去京城,虽然是去外祖母家,可毕竟是他乡异地,所以我给妹妹准备了些东西。 这些是给外祖母各房各人的礼物,有茯苓燕窝之类的滋补品,有古墨宝砚,有皮毛衣料,有玉牌珠串之类的小巧的首饰,有笔墨纸砚,…… 府里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主子,不管是嫡,还是庶都有,而且我还多预备了一些精巧但不是很值钱的东西,是送给那边府里几位姨娘的。” 黛玉皱了一下眉头,“大哥哥何必操心这个,你是知道我的,我平素不……” 林堇打断她:“好妹妹,我知道你不耐烦交际应酬和人情往来。在自家你怎么行事都无妨,可是到了外面,不可能有人会像家人一样包容你,所以有些事,哪怕你不喜欢,也要学起来。 不是让你虚伪待人,只是这是一种正常的人际交往的礼节。况且,送礼这种事,是宁落一群,不落一人,不然,就是结怨。” 她将那个青皮包袱里面的紫檀盒子打开,露出里面打成各种花样的一钱、二钱、半两、最大份量不超过一两的金银锞子以及一摞五两、十两。最大面额不超过五十两的银票,道:“这是我给妹妹预备的银子,总计五千两。” 黛玉吓了一跳,忙推却道:“钱我就不带了,我在府里住着,又不会缺衣少食,哪里用得到这么多银子?” 林堇摇头道:“此话差矣,人都说穷家富路,更何况我们家?其实我之前只是备着让妹妹打赏下人们的,后来想到,万一妹妹若有急用,也可以措措手,这才多准备了些。我已经和父亲说过了,父亲也同意了。” 黛玉见林如海也赞成,虽然觉得林如海和林堇不免有些多虑,但是并没有再说什么。 林堇将所有的包袱都一一交代清楚之后,问道:“不知道妹妹这次上京,打算带几个人?” “我这次上京,只怕一两年之内回不来。我房里的大丫鬟本来就因为到了年岁要放出去,若是带上她们,岂不是耽误了她们,因此我只打算带奶嬷嬷和雪雁。不过是客居人家,何苦大张旗鼓地惹人生厌。” 黛玉房里的大丫鬟本来就因为受贾敏的孝而耽误了三年,若是在进京陪伴黛玉几年,在这个十八岁出嫁都算是大龄老姑娘的年代,这几个丫头就不要嫁人了。 林堇明白这个内情,道:“雪雁也在妹妹房里好几年了,虽然比不上妹妹房里的大丫鬟,但也算灵巧,可以带上她。只是王嬷嬷为人过于老实,而雪雁没见过大阵仗,真有什么事,这两人恐怕应付不来……” 将雨鸥叫到跟前,“这是我房里的雨鸥,为人还算伶俐,做事也还称得上周全妥帖,暂时送给妹妹使吧。” 黛玉忙推辞道:“雨鸥很好,只是大哥哥将她给我使了,回头你就没人用了,我不能要。” “我房里还有雨竹呢。再说,等新挑进来的丫头学好规矩,就会分派到各房,到时,我哪还缺人使。”不等黛玉再说什么反对的话,林堇一锤定音,“就这么定了,妹妹就别和我推辞了。” …… 尽管贾家写信来一再叮咛一切从简,府里全都会为黛玉预备,林堇依然不放心,竭力帮黛玉准备周全。 第十九章 互相利用 http://.biquxs.info/

在码头送走黛玉之后,林堇满脸怅然的站在码头,哪怕黛玉乘坐的船在视线中消失,依然驻足良久。 回过神来的林堇翻身上马,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位于城东的一家给孩童启蒙的私塾。这家私塾表面看上去,除了塾师是一名有着举人功名的残疾人之外,似乎和扬州城内其他家的私塾没什么区别。 站在外面听里面的学生童声朗朗背着三字经,林堇觉得烦躁的情绪稍微得到了平复。眼看里面就要下课了,她转身去了后院。 坐在轮椅上面的邬先生来到后院时,看到他精心养的兰草被林堇有一下没一下的把叶子给扯掉不少,心疼的直抽抽,忙道:“你这是又碰到什么烦心事,让你跑到我这来祸害东西来了?可怜我的兰草,已经不止一次遭你的毒手了,你就放过它吧。” 林堇看着眼前被扯了小半叶子的兰草,讪笑道:“不好意思,邬先生,我一心烦,想事情,手就会不由自主的揪东西,回头我赔你一盆好兰草。” 邬先生没和她客气,“那我等着了,如果品相不如我手中这盆,我可不依。” 上下打量了一番林堇,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会儿各大盐商正在为新的一年的盐引而四处活动。身为巡盐御史大公子的你正是各大盐商巴结讨好的对象,恨不得挖门盗洞的讨你欢心。虽然不能说呼风唤雨,但也是你风光得意之际,怎么突然心烦起来了?” 林堇斜了他一眼,嗔道:“我为什么心烦,其他人不清楚,你会不知道,何必在这明知故问?” 邬先生闻言笑道:“你若是不想说,我也没硬逼着你说,你又何必在这里糊弄我。你在三年前就定下了目标,并且这期间没有任何动摇,如今事情已经看到了曙光,正是充满希望的时候,我才不相信你会是因为这个而心烦。” 叹了一口气,林堇道:“京城贾家来信要接我妹妹过去,我妹妹不愿意,但是因为种种原因,其中最主要的一条原因就是丧母长女属于‘五不娶’之一,因此哪怕我家里的人都舍不得,最终还是不得不送走她。 让她一个孩子,离开熟悉的家人,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和一群陌生人打交道和生活,而且明知道她过得并不好,但是我还是只能无奈的送她走,我觉得很对不起她。” 因为林堇,邬先生了解林家的家庭构成,沉默片刻道:“既然对方几次三番写信来接,可见其诚意,而且那是她的外祖母家,又怎么会待她不好,你会不会想多了?” 林堇摇了摇头道:“我倒是希望我想多了,可是荣宁两府的情况,你在江南不清楚,但是在京城,大大的有名,但并不是什么好名声。 况且,真要说起来,虽然荣国府的两位舅舅是我妹妹的亲人,但是后宅事务,大都是女人做主,而不巧,握着府里管家权的二舅母当年和我母亲有些嫌隙。 因此,我妹妹在后宅能依靠的只有老太君一人。可老太君不仅仅是我妹妹的外祖母,更是贾家的老太太,是贾家一干子孙的母亲和祖母,所以,有些事,她要从贾家的角度出发去考虑,这样一来,不免就会委屈到我妹妹。 况且,出门做客,而且是客居他乡,哪有在家方便。” 邬先生给林堇倒了一杯茶,建议道:“既然这样,你若是心疼她,就勤打发人去看看她好了。”转移话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吕宋被我们拿到手了。” “真的?”原本还有些萎靡的林堇闻言精神一震,确认之后,抚掌大笑,“太好了,奋斗了三年,终于看到希望了。” 三年前,林堇开始读书,无意中触发了她的金手指,她生活的三线小城市的图书馆不知是什么原因,跟着她来到了这个世界。她当时百思不得其解,想不明白怎么会把这东西带过来,左思右想之下,才想起,似乎在她穿越之时,她当时正好路过这家图书馆,可能就是这个原因所以它才跟着她来到这个世界。 只是就算带着图书馆,林堇也不知道该怎么用它,因为这家图书馆的藏书比较大众,最早的藏本是民国时的。曾经连着好几年,因为上面拨款购买图书的钱不足,馆长为了面上好看,将小初高的课本和教辅书,以及各类报纸杂志拿来做当年的购买任务。所以,对林堇的科举没有任何帮助。 原本,林堇以为这个图书馆没用了。谁知道她后来碰到了邬先生。 邬先生名阁,字九宫,原本是一名盐商的儿子,天资聪明,过目不忘,三岁能诗,七岁能赋,文采出众,家里为了不让他因为出身商家而断了科举之路,将他过继给同族一家农户为子,希望他能考中进士,帮家里改换门庭。 邬先生最开始不负众望,非常顺遂的中了秀才,并在乡试之后,取得了解元的名头。就在他前程一片光明,未来可期之时,他参加的那期乡试被曝出科举舞弊。 都知道盐商豪富,知道他真正的身世,为了从他那盐商的爹爹挖出钱财来,哪怕查案的一干官员查明邬先生没有舞弊,依然将他扣住不放。等将钱捞足了,这些人怕他科举成功,将来找他们报复,派人暗中下手将他的双腿弄断,断了他的科举青云路之后,才将人放了出来。 邬先生的亲生父亲为了救他,四处打点,几乎散尽家财,又因为几乎把心思全放在了救儿子身上,因此没能拿到当年的盐引,一步差,之后步步差,邬家从盐商除名,家势一落千丈。 虽然洗脱了科举舞弊之名,但是身为残疾人的邬先生不仅再不可能科举,而且有着举人功名的他也没了可以做官的资格。 邬先生不忿自己的遭遇,起初一心想为自己讨个公道,结果屡屡碰壁。有感于官场的黑暗和官官相护,他钻了牛角尖,策划着将盐商和漕帮连起来,勾连整个江南官场,然后为自己翻案。 只是,想将盐商和漕帮拧在一起,绝不是他这么一无权无势的残废办到的,因此,他来到林家,想谋一个幕僚之职,然后拉大旗,做虎皮,施展自己的计划。 林如海想着他家现在虽然不做盐商了,但是对这里面的关窍还是知道的,而自己作为巡盐御史,正需要懂里面关窍的人帮衬,怜惜他的遭遇,知道他有才,因此收下了他。 …… 邬九宫到了林家时,林堇刚好发现她身上带着的图书馆。那个时候,她尚没意识到这个“金手指”是瘸的,因此满脑袋全都是靠着这个金手指走上人生巅峰,呼风唤雨。 结果好巧不巧的被邬九宫给听到了,让他为之侧目。 看到林堇,邬九宫脑海中又冒出一个计划。 他知道,自己虽然被林如海聘为幕僚,但是仅限于林如海在担任巡盐御史时,一旦林如海调职或升官,他就会被辞退。 就算那时他已经把盐商和漕运捏在手里了,没了林如海这张虎皮,他行事必然要难得多。他也不是不能给人做一辈子幕僚,但是相比作为幕僚,以别人为主,他为辅的生活,他更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反客为主。 这个“天子”的人选,他选定了林堇。 林堇并不是真的孩童,在邬先生对她“洗脑”时,意识到了邬先生的“反社会”之心,觉得自己可以反过来利用邬先生改变这个世界。 生活在现代的时候,林堇抱怨房价高,空气质量差,九九六的上班制度不人道,……总觉得让人不满的地方有很多。但是到了这个世界,哪怕是以男子身份生活,她每天都依然想骂人,再看以前的种种不如意之处,只觉得和现在比起来,根本是小巫见大巫。 她没什么雄心壮志,也没有让国家和已经开始实施工业化,走向世界的西方看齐的意思,只是想着稍微改变一下这个社会女子的处境,至少不用整日躲在后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到外面名目张胆的逛街,而不会被说成“伤风败俗”。 而提高女子的地位,林堇认为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提高女子在家庭里的经济地位。君不见,王熙凤正是因为自己的嫁妆多,贾琏使了她的钱,拿人手短,在她面前说话才不硬气。普通百姓之家,虽然女子的嫁妆无法和凤姐相比,但是如果她们赚得钱在家中经济中占主导地位,地位必然会有明显的改变。 只是想要达成目标,手里要有足够的资本才能行事,林堇觉得邬九宫的那个将盐商和漕帮联合起来的计划不错,因此她拿出晒盐法作为积攒资本的本钱。 第二十章 基业的起点 http://.biquxs.info/

其实林堇冒出来的想着利用邬九宫改变世界的想法只是她一时心血来潮,并没有想着真的能够成事,因此将晒盐法给出去之后,就撒开了手。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邬九宫竟然真把漕帮和盐商们整合在一起,并攥在手中了。 刚知道消息的时候,林堇很是吃惊,甚至怀疑邬九宫是在骗她,但是经过仔细了解之后,发现盐商和漕帮的地位之后,就明白了。 提起盐商,不管是这个时代,还是后世,脑海中冒出的第一印象就是“豪富”。 盐商确实有钱,但是他们的日子并不好过。朝廷知道他们有钱,所以像诸如皇帝、太后以及得宠的妃嫔和皇子们生日,军费和赈灾等费用都会要求盐商们捐款;大小官员也是吃拿卡要,收受贿赂。 盐商虽然家底丰厚,但也经不起层层盘剥。更糟糕的是他们没有上升的渠道,哪怕朝廷现在已经允许商户出身的子弟参加科举,但那是有限制的,盐商并不在内。所以,盐商只是朝廷圈养的一群“肉猪”,每当朝廷或官员们缺钱了,就会对他们下手。 如果说盐商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那么时间长了,只要不是傻瓜,又怎么会发现不了自身的处境?但是就算发现了,又能怎么办? 盐商想要改变这种待宰的命运,他们只能盼着家里能出一个出息的子弟,能帮家里改换门庭,就像当年邬九宫的父亲做的那样。 其实当初邬九宫如果不是卷入科举弊案当中,以他的资质,通过科举考中进士的几率非常大。届时,他就算不能将家中的所处的阶层完成由商到士的转变,但是变成农这一阶层绝对没问题。 但是科举难考,而且打小就能看出有资质的孩子更难得,所以这条培养出息子弟的路走起来并不容易。 因此盐商会做些善事,比如架桥铺路,资助乡邻,救济贫苦,……努力博一个善名。寄希望于朝廷或官员在对他们举起屠刀的时候,考虑到他们乐善好施的好名声,能稍微对其抬抬手。 盐商也知道这种将命运交给其他人的做法,并不可取,可是在这个做官的途径对他们关闭的官本位社会,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因此,无力对抗命运的他们大多都选择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所以日常生活,花天酒地,挥金如土,怎么奢靡,怎么来。 盐商属于朝廷和官员的钱袋子,而漕帮的地位比起盐商来还不如,至少盐商有钱,漕帮却连钱都没有。 漕帮是随大运河的出现而诞生的,一个处于半黑半白的群体。 作为一直处于半灰色的尴尬地位的群体,朝廷对他们的态度是即用又防。 之所以用,是因为涉及到漕运,离不开漕帮;而之所以防备他们,是因为漕帮的成员以无产的青壮年男性船工为主。这么多青壮年聚在一起,一个弄不好,就很有可能会闹出什么造反之类的事。 因为要运盐到各地,盐商和漕帮早就有联系,但是这种联系,一直都属于非常松散的客户之间的合作关系。 漕帮有人有拳头,盐商有钱,将他们联合在一起,确实是一股庞大的势力。 邬九宫有能力,将这股新势力掌握在手,是好事,但是因为格局的问题,如果没有林堇,这股势力被官府发觉之后,就会通过分化、拉拢、渗透、打压、收编等方法将其拆得七零八落,不能成事。 但是出现了林堇这个bug,当她知道邬九宫竟然真的把漕帮和盐商联合起来时,给了他一张吕宋的地图以及去往吕宋的海图。 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是并不妨碍邬九宫跳出国内这个势力圈子,从另一个角度看问题,从而有了去吕宋,并以此为基点,进行发展的策略。 至于古人所说的故土难离这一情怀,其实并不是故土难离,而是因为他们离开故乡,去往它处并不会比在故乡生活得好。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要离开? 当他们意识到离开故乡,去其它地方发展,会有更好的生活时,大部分人都毫不犹豫的选择离开,因为人类本身就有着追求美好生活的愿望。 更重要的一点是,国人都有着很深的土地情节,古人很多人发财之后,都会买地。难道那些跑商的不知道经商要比种地赚得多多了? 他们当然清楚。但是土地是可以传给子孙的,而经商的才能却不能保证遗传,况且,虽然土地没有经商赚得多,但是更保险。 可是如今是盛世,盛世就意味着除非是开荒,不然,土地都是有主的了,根本轮不到盐商和漕帮头上。 可是吕宋不仅有大片大片没主的土地,更重要的是那里也有国人,而且那里的情况和前些年朝廷收回的澎湖类似,距离内陆并不是很远,有船往来。 种种条件都表示,迁居吕宋,会比留在当地生活的更好。 …… 见林堇因为拿下吕宋而高兴,邬九宫不满的道:“自从你拿出吕宋的地图和前往吕宋的海图,商会就开始派人去查探,反馈回来的各种情况,无不说明吕宋是一块适宜安居之地,但是足足花了三年的功夫,才拿下来,这效率实在是太慢了。” 林堇知道,当年,英国在全球进行垄断贸易和殖民扩张的时候,用的并不是国家的名义,而是以东印度公司的名义出面,所以她将联合起来的盐商和漕帮组成了一个盐艚商会,平时都以这个商会的名义行事。 听了邬九宫的话,林堇笑道:“可以理解。毕竟要将家业安在吕宋,需要仔细考虑一段时间,并不是那么容易做决定的,不然,如果换一个地方并不比现在好,岂不糟糕?更何况,吕宋是控制在西洋人的手中……” 邬九宫冷笑一声道:“切,控制吕宋的西洋人,只有一二百人,连漕帮人数的一个零头都不到,而且那些西洋人远离家乡,死一个是一个,连个兵员补充都没有,根本无法和我们相比。就这样,拿下吕宋都花了三年的功夫,难道还不废吗? 是,那些西洋人手中是有洋枪洋炮,可是前些年,朝廷收复澎湖时,当时澎湖那边的人请来名为荷兰的西洋人助阵。结果,海战当中,我们将荷兰人打得大败,成功收回澎湖。这才过去多少年,也就十几年的功夫,那些西洋人的武器并没有长进,有什么好怕的?” 林堇试图为其辩解:“这不是怕不怕的事,打仗是要死人的,……” 邬九宫大笑着打断她:“死人算什么?在水上讨生活,为了能够牢牢的把持住漕运,不让其它人插手进来,漕帮哪天不死几个人? 拿下吕宋,那就是子孙的永世基业。 漕帮那些房无一间,地无一拢的家伙,就算再在水上干八辈子,也不可能挣来一亩地,还不定什么时候把命就给丢了,到死都是个穷鬼。 打吕宋,就算死了,除了丰厚的抚恤银子之外,还有五百亩地,这样的好事,哪找去?” 林堇顿时反应了过来,笑道:“既然这样,那扯后腿的就不是漕帮了,而是盐商那边了?” 邬九宫笑叹道:“是呀,原本我以为应该是盐商这边最赞同才是,没想到竟然是漕帮这边最积极。我现在是彻底明白孟子的那句‘有恒产者有恒心,无恒产者无恒心’了。 说句实话,如果不是你拿出的晒盐法利益动人,盐商恐怕最后都下不了决定拿下吕宋。” 不是林堇拿出来的晒盐法厉害,是资本的力量够厉害。 要知道,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胆大起来,如果有百分之十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百分之二十五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 别看盐商每年都花大笔银钱买盐引,但是他们在将卖官盐的同时,大部分盐商也在做私盐的买卖。 其实晒盐法在元末明初时已经有了确切的记载,虽然没有林堇拿出来的更好,更完备,但是比现在用的煎煮法先进太多,但却没能得到推广。 不仅仅是原来的既得利益者的势力反对,还因为朝廷并不支持。 作为官卖的资源,盐一直牢牢的掌控在朝廷的手中,是朝堂一大收入来源之一。 煎煮法,朝廷通过控制炉灶和铁锅的数量,能将每年产盐的数掌握个八、九不离十,所以,纵使有私盐流进市场,也在可控范围内;而晒盐法就没有这么容易了,朝廷很难掌握具体生产数量,容易造成私盐泛滥,所以朝廷明知道晒盐法更优越,也不支持。 虽然晒盐法不被朝廷支持,但是却非常受盐商的欢迎,因此在资本的力量推动下,不管盐商愿意还是不愿意,都被绑上了林堇的事业之上。 第二一章 发展规划 http://.biquxs.info/

因为晒盐法几乎是无本的买卖,所以非常受盐艚商会里面的盐商欢迎,如今私盐买卖中的绝大部分盐都是通过晒盐法得来的,因此,所有参与进来的盐商都吃得沟满壕平。 想到眼下又是新的盐引发放之际,林堇一脸严肃的道:“邬先生,你告诉商会里的盐商差不多点,私盐再这么猖獗下去,一旦收上来的盐税比旧年少,就算官府这边都打通了关节也没用,皇帝那边可糊弄不过去。” 私盐泛滥,挤压了官盐的市场,等于从皇帝的口袋里掏钱,皇帝怎么可能愿意?真要动了真章,盐艚商会这个小胳膊小腿可没法和一国之主的皇帝对抗。 邬九宫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不过还是为盐商辩解了一句:“其实大家已经很控制了,在漕帮每次在运货的时候,只是稍微多运了那么一点点。” “一点点?”林堇被气笑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定义这个一点点的,但是漕帮运货的时候,哪怕每船多装一袋私盐,整个数量统计下来,就非常可观了。你知不知道,我们家现在用的盐都是通过晒盐法制的盐?” 邬九宫不以为意的道:“这正说明了通过晒盐法制的盐质量好呀。” 用传统煎煮盐法获取的盐含有多种杂质,味道苦涩,颜色发黑;而通过林堇拿出来的现代晒盐法制出的盐颜色雪白,晶体颗粒细小,基本不会受潮,味道是最纯正的鲜咸味,除了没专门加碘之外,和现代卖的普通食盐基本没什么差别。 二者在质量上本来就没法比,偏偏煎煮法制盐,不仅需要大量燃料,而且还要用到铁锅或者铁盘子,又比晒盐法更费人力,在成本上远超晒盐法。 原本私盐之所以能有市场,就是因为比官盐便宜,如今在质量上更是输了一大截,两相比较之下,消费者们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不言而喻。 所以邬九宫这话说并没说错,但是林堇听了这话,又气又急,带着几分怒意道:“你以为我是和你讨论私盐的质量吗?邬先生,你是不是忘了我父亲是做什么的了?他是巡盐御史,是专门管盐的!” 邬九宫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状,连连点头,“是呀,林老爷是巡盐御史。”抚掌笑道,“好笑,真好笑,没想到堂堂巡盐御史家竟然也用起了私盐,这可真是难得的大笑话。” 林堇冷冷的看着他,“也不算难得,比较下来,挖自己爹爹墙脚,毁自家爹爹官途的就是他的好儿子,我觉得这个笑话才难得。” 看到他真生气了,邬九宫忙收起笑容,正色道:“我会让他们注意分寸的。” 叹了口气,林堇苦口婆心的道:“我知道利益动人心,可是在伸手的时候,是不是先要想一想,有没有命享?盐商做了这么多年的肥猪,如今好不容易找出一条生路来,难道还想回到老路上去吗?” 邬九宫原本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这会儿被林堇这么一问,只觉得一凛,伸手抹去头上的冷汗,对着林堇施了一个大礼,道:“可笑我自诩要比他人超脱,没想到依然是凡世大俗人一个,竟然也被钱财迷了眼,惭愧,惭愧呀。” 林堇没有紧追不放,笑道:“可以理解,毕竟这几乎不仅是无本买卖的,而且一本万利。 其实我不是不让商会卖盐,但是为了不引起朝廷的注意,我们最好不要在国内卖,像安南、暹罗、茜香国、东瀛、……这些周边的国家随便卖。 虽然比起在国内卖,多了运输成本,但是这些国家也有咱们国家没有的好东西。将那些东西运回来卖,一来一回,不仅赚得更多,而且还安全。” 邬九宫连连颔首,表示同意。 虽然林堇一直觉得自己是废柴,但是她在现代接受的教育和资讯让她拥有远超这个世界任何人的见识和格局,因此,哪怕一开始对她存在着轻视之心的邬九宫,从最开始想利用她,渐渐变成了和她合作,甚至有的时候,在两人都没注意的情况下,他依赖林堇的眼光,并根据她的建议来计划商会的未来。 邬九宫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之后,做出决定:“既然这样,那国内关于晒盐法的盐池就全都毁掉,在吕宋建。只是,”他迟疑了一下,“只是如此一来,吕宋那边的人手恐怕不够,想保护盐池的秘密不被泄露……” 林堇打断他:“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派人保护了,直接将吕宋本地人拉上船就是。” “啊?”邬九宫看了她,似乎有点没能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吕宋那边除了本地土著,还有很多前朝以前,以及本朝,因为某些原因而到吕宋定居的本国人士。这些人当中,有些混得很好。 我们拿下了吕宋,并不是像被赶跑的西洋人一样,只是想将吕宋作为浮居之所,是要在那里安居的,并且还要大力开发和发展。 这样的话,就绕不过吕宋本地人。既然这样,那为什么不和他们联合起来呢?” 邬九宫想了片刻,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哪怕我们在吕宋不干别的,单开荒种地,那也是要和吕宋本地人打交道的。不然,每个人都有几百亩地,上哪弄那么多的人手,根本种不过来。” “这个不用担心,我早已经虑好了。”林堇拿出一大叠图纸,将最上面的那张一马平川的平地上的开荒利器——八牛犁递给邬九宫,“用这个种地,不需要太多人手。再加上,我打算所有的地全都种甘蔗,打理起来要比种庄稼省事得多,又能省下好多人手,因此我们要做的,就是交好吕宋本地人,让他们别和我们捣乱。” “种甘蔗?为什么不种粮食?不种粮食的话,拿什么吃饭?” 林堇轻笑,给邬九宫算了一笔账,“种粮食没有种甘蔗赚钱呀。市面上,糖多少钱一斤,粮食又是多少钱一斤? 一千斤甘蔗大概能熬出八十到一百一十斤原糖来,市面上一担蔗糖差不多三两半银子,而最好的暹罗米也不过五钱银子一石。 种甘蔗,一百亩地的话,每年大概能有两百两的收入,拿这两百两银子到暹罗去买米,一家五口,十年之内都不用买粮食了。” 又从手中的那摞纸中抽出一张,递给邬九宫,“这是红糖脱色法。我们用蔗糖制出的红糖经过脱色之后,就变成了雪白的白糖,和西洋的雪花洋糖比起来,一点都不差。” 盐艚商会这三年在探查吕宋,为拿下吕宋做准备的同时,从事着海贸这桩生意。 在海贸当中,除了丝绸和瓷器这两样中坚产品最受欢迎之外,糖也是一件非常受欢迎的拳头产品。 后世有“甜党”和“咸党”之争,但是在古代,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大多数人都是甜党。 尽管东方和西方都缺乏糖分,但是因为地域的问题,东西方世界分别走向了两条路。东方这边选择了甘蔗,甘蔗制糖兴盛一时。而西方选择了蜂蜜,不是靠天吃饭收割野蜂蜜,而是养蜂。 哪怕西方通过殖民扩张,得到了甘蔗和甜菜制糖的方法,但是糖在西方,依然很贵,很缺。所以,用糖来做贸易,根本不用发愁卖不出去,更不用说,林堇还拿出了脱色法。 林堇补充道:“除了糖,制糖之后的甘蔗渣还可以制成‘甘蔗酒’,虽然比不上葡萄酒金贵,但是它也是很好的货物。” 葡萄酒好,但是并不是人人都能喝的起的,相对而言,价格便宜的甘蔗酒走中低档路线,未必比占据高端市场的葡萄酒赚得少。 …… 邬九宫看着林堇手里的那一摞纸,问道:“看样子,你早就做好了计划?” 林堇点头:“当然。三年前我将吕宋地图和前往吕宋的海图给你的时候,我就开始做计划了。在我看来,预先作计划,未雨绸缪要比临时抱佛脚好的多。” 将那一摞纸全都拿给邬九宫,“你看一下,觉得哪里不合适,我们再调整。” 邬九宫接过来之后并没有看,而是盯着林堇道:“林大公子,我觉得你的学问考秀才还是没什么问题的,所以,今年你要不把秀才考取了吧?”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林堇摇头道:“我没把握,等我再学几年吧。” 邬九宫道:“你若考中了秀才,想来你家里就不会管你管得这么严了,应该能允许你出去走动一二。你亲自去一趟吕宋,亲眼看过,想来做的计划更好。” 林堇无奈的笑道:“指望家里放我出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林家子嗣单薄,不要说考中秀才,我就算是中了进士都不中用,恐怕得等到我的孙子都能娶媳妇了才可以。” 贾家将贾宝玉当成凤凰蛋一般,轻易不允许他出门,其实在子嗣稀少的林家,林家对林堇的紧张程度并不比贾宝玉低。 “我会去吕宋,但是暂时这一段时间我绝对去不了。不过你可以先过去看看,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林堇见时间不早了,告辞离开。 第二二章 真心的多少 http://.biquxs.info/

从邬九宫的院子出来,林堇没在外面再耽误,直接回家。进了后宅,直奔东院的她远远的就听到杨琳身边的奶嬷嬷哄他玩的声音。 “琳哥儿,看这里,这有好看的花花。”杨琳的奶母姚嬷嬷拉着三头身胖乎乎的杨琳站在花坛前煞有介事的讲解,“这些白白尖尖的是玉簪花。”随手掐了一朵花放到杨琳的鼻子下面,“闻一下,是不是又白又香?” “玉-簪-花!”杨琳重复着,并重重的点点头,“嗯嗯”的确定了一会儿,头顶的冲天辫上红缨子也跟着颤颤,伸手去拿奶母手里的花。 姚嬷嬷怎么可能给他,看到他伸过来的手,赶忙把手移开。 没能将香香的花拿到手,杨琳睁大了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见身边伺候的人都不为所动,不满的瘪了瘪小嘴,正准备开嗓哭嚎的时候,目光被花坛怒放的一丛红玫瑰给吸引住了。 哪怕玉簪花香气袭人,但是白色的它在杨琳小宝宝眼中,远远比不上玫瑰花那鲜艳的红色更吸引人。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对着其中最大最红的一朵玫瑰伸出了小肉手。 姚嬷嬷看到之后,一面出手拦截,一面提醒:“琳哥儿,玫瑰花有刺,不能碰。” 可惜,杨琳因为长时间和姚嬷嬷斗智斗勇有了经验,以致于姚嬷嬷没能拦下他。他的手不可避免的被扎了,疼痛让他立刻哭了起来,“啊,痛痛……” …… 听到他的哭声,林堇加快了脚步,三步并作两步,眨眼间就出现在东院门口,对着已经被姚嬷嬷哄好的杨琳喊道:“琳哥儿——” “大哥哥!”听到林堇的声音,杨琳挣脱奶母的怀抱,啪啪啪迈开肥短的小腿,整个人朝他扑了过来。 林堇看到杨琳拿到手估计没有几秒,就已经变得七零八碎,如果不是她刚才听到姚嬷嬷和他的对话,根本从现有的模样中看不出玫瑰花样子的残骸,以及沾了眼泪、鼻涕、泥土和玫瑰花汁液的小手,看了看身上干净整洁的衣服,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嘴里喊着:“停下,杨琳,你给我站住,不许往我身上扑!” 杨琳以为后退的林堇在和他玩游戏,根本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咯咯的笑着,没有理会林堇的闪躲,一把扑倒她的跟前,紧抱着她的大腿不放,那两只脏兮兮的小手自然不需置疑的抓住了林堇的衣袍。 看到自己被污的衣袍,林堇气恼的喊道:“杨—小—琳!”低下头,和仰着头看着她的杨琳对视,轻点他的脑门,嗔道:“你说说,这是你给我弄脏的第几件衣服了?你怎么不长记性呢?” 杨琳咧着小嘴笑着,抱着林堇的小腿撒娇的说:“哥哥好,哥哥好。” 林堇蹲下来,让自己和他平视,将他两只小脏手拿到他眼前,板着脸道:“杨小琳,你别给我装傻,以为喊几声好哥哥就能糊弄过去,你要正视自己的错误……” “哥哥,疼。”杨琳见林堇一脸严肃,咕噜咕噜的转动了他的大眼,将刚才被玫瑰花刺扎到的地方指给林堇看。 林堇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忙将他的小肉手拿到眼前,道:“扎到哪了?出血了吗?我看看。” 将杨琳的右手上上下下仔细的看了一遍,林堇也没找到被刺扎到的地方,原本以为是自己拿错了,将杨琳的左手拿起来看过之后,也没看到伤口,最后,被姚嬷嬷告知,才知道被扎的是杨琳的右手食指,没出血,只是轻微的扎了一下。 被这么一打岔,原本林堇想教训杨琳的心思早已经飞到九天之外。她一把将他抱起,一面在怀里掂了掂,一面往屋里走,“走,进屋吃饭去。” 杨琳伸出嫩藕般的小胳膊搂住林堇的脖子,开心的笑道:“吃饭去喽。”转身对着林堇的脸就是“吭哧……”一口,把林堇的左脸蹭了满满的灰土和口水,而且还留下了几个整齐的牙印。 感觉到脸上轻微的疼痛,林堇看着一脸无辜的杨琳,又气又笑。 屋里已经开始上菜,林堇和杨琳进屋之后,洗手洗脸,入座吃饭。杨琳坐在给他专门定制的婴儿座椅上,左右看了看,喊道:“姐姐,大姐姐……” 林堇一直觉得一个人吃饭,就算那饭菜再好吃,也不香,因此,在贾敏过世之后,就让黛玉和他们一起吃。杨琳被教导,等人到齐之后才能开饭,林如海因为忙于公务,午饭很少回家吃,所以他并不在意,但是没看到黛玉,忍不住找了起来。 杨婉尝了一下早就盛出来晾着的鱼松梗米粥的温度,觉得正好,将粥碗放到杨琳面前,调羹塞到他手里,道:“吃你的吧,你姐姐从今往后不和我们一起吃了。” 林姑妈看了一眼和平常一般无二的饭菜,笑道:“我以为你将黛玉送走之后,会庆祝一下。” 听了外祖母这话,林堇心中表示赞同,觉得今天杨婉的表现不符合她平时的作为,有点反常。 杨婉斜了母亲一眼,嗔道:“看妈这话说的,好像我多不待见她似的。” 林姑妈慢悠悠的道:“你倒没有不待见她,但是你也不喜欢她。自从知道贾家那边要接她过去,海哥儿那边舍不得,你这边倒是巴不得赶紧将她送走。 自打海哥儿松口,你的喜悦只要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所以,今天人走了,你不仅没庆祝,而且并不是特别高兴,怎么不让人感到奇怪?” 把筷子一辽,杨婉沉着脸道:“我倒是想喜欢她,可是贾家和老爷那边的态度,让我敢喜欢吗? 自从太太过世,不管是贾家那边,还是太太留下的人,都觉得我会对她不好,甚至连老爷都怀疑起我来了。 这是我的家,结果我被人防着,活得反而像个贼。这种情况下,哪怕黛玉再怎么乖巧懂事,我也喜欢不起来。” 叹了一口气,“本来她离开,我是开心,但是转而想到她小小年纪就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过活,客居他乡,而且贾家对她也未必有多好,就高兴不起来了。毕竟,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林家人,也是我在我看着长大的。况且,她就算留在家里也碍不着我什么,就算我把她当祖宗供着,又能供多久?没几年她就要出嫁了。” 林堇是因为有“预知”能力,所以知道贾家待黛玉并不好,但是她没想到杨婉竟然会这么想,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娘,你怎么会认为贾家待妹妹不好呢? 要知道,自从太太过世,贾家就不放心你和父亲,生怕妹妹受委屈,一直写信给父亲,要接妹妹过去养。 信中言辞恳切,态度殷殷,如今终于如愿,又怎么会薄待了妹妹呢?” 杨婉白了她一眼,冷笑道:“堇哥儿,在你眼中,我是不是很傻?” 林堇忙摇头否认,心中暗道:你虽然不傻,但是日常喜怒哀乐各种情绪都表现得很明显,肚子里没什么弯弯绕,没什么心眼,因此不管是想事情,还是做事,都直来直去。在说话和行事都习惯七扭八歪的人眼中,在林家和贾家这种世家大族的后宅妇人眼里,可不就是有点傻。所以,有的时候,林堇都怀疑,林姑妈是怎么教出杨婉的? 杨婉嗤笑一声,道:“俗话说‘在家千般好,出门万事难’,黛玉去的虽然是外祖母家,但是那家上上下下全都姓‘贾’,不姓‘林’,所以哪里能比不上在家舒心自在。 况且,别看贾家屡屡写信过来,一直说不放心黛玉,惦记着她,但是事实是否真的如此,在我看来,未必。 别的不说,既然担心黛玉受委屈,就算不讨好,那么是不是也该交好一下我?” 林姑妈失笑道:“婉儿,你是不是糊涂了,你和他家的姑奶奶抢丈夫,贾家那边作为贾敏的娘家人,只怕对你厌恶至极,恨不得打死你,还想着让贾家讨好或交好你?下辈子吧。” “妈,不是我糊涂,是你没反应过来,如今是此一时彼一时。”杨婉驳道:“贾敏死了,留下的孩子在我手底下过日子,贾家就算再怎么厌恶我,为了黛玉,向我低头,难道不是正常的吗? 可是贾家呢,在太太过世之后,这几年不仅写信说我的坏话,让老爷防着我,而且每年来往时送的东西,都还是照着老例来,依然没把我放在眼里。 这种一面说心疼黛玉,一面替黛玉得罪人的心疼法,我还是第一次见。所以,就这个态度,贾家这个外祖家对黛玉有多少真心还真不好说。” 因为一直站在自家这边和贾敏、贾家是对立面想问题,所以林堇还真没意识到在贾敏死后,贾家如果真的心疼黛玉,确实应该改变对杨婉的态度这个问题。 估计,林如海和她、林姑妈一样,都犯了同样的错误,没有意识到自从贾敏死后情势发生了变化,不然,他如果察觉到了这一点,未必会答应送走黛玉。 第二三章 私心 http://.biquxs.info/

却说贾雨村带着黛玉坐船离开扬州,奔赴京城。舟行几日,虽然黛玉没有生病,但是整日呆在船舱中,不免有些憋闷,而且还有点晕船,再加上,她乃心性细腻缠绵的人,如今离开家,去外祖家,虽然那边是至亲,但是对她来说,终究是不曾见过的陌生人,因此,心中不免忐忑难安,一时想着家中的亲人,一时念着过世的娘亲,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雨鸥端着一碗红枣银耳莲子羹,放到桌子上,道:“姑娘,这是我让雪雁看着熬的,而且用的家什都是自家带的,就连水都是船停靠时在岸上打的,保证干净,你尝尝。” 黛玉之前虽然知道有雨鸥这么个人,但是因为她这边基本上都是和林堇房里的雨竹打交道,因此对雨鸥的印象并不深,所以在林堇将雨鸥送给她使时,她没有太在意。 自从雨鸥到了她身边之后,她发现雨鸥性子安静低调,行事周到体贴,脾气爽利大气,最难得的是见事不怕,和生人说话也不打怵,思维敏捷,条理清楚,自从远行之后,将她的生活起居安排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让她很是省心。 虽然不能说比她房里原来的几个大丫头都强,但是雨鸥才到她身边没几天,而且不等完全熟悉,就马上被她带出了门,但是雨鸥很快就上手了,并且原本总揽她房里事务的奶母王嬷嬷都不由自主的退了一箭之地,这份本事,她房里的几个大丫头只怕是比不了的。 见黛玉喝完羹,伸手去拿书,雨鸥忙拦道:“姑娘,行车坐船时看书伤眼睛。大爷说姑娘如果觉得烦闷,无事可做,不如将这一路行来的风景觉得有意思的画下来,回头拿给老爷和大爷看,也是好的。” 黛玉觉得雨鸥的提议不错,只是看到船舱中狭窄的桌案,有些为难的道:“这个桌子比较小,画起画来并不方便,而且我的丹青一般,恐画出来不像。” 雨鸥笑道:“在我看来,姑娘你画得好与不好并不重要,老爷和大爷看得并不是画。况且就算不好,难道老爷和大爷还会笑话你不成? 至于画案摆不开这事,大爷早已经想到了。姑娘,稍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转身出舱的雨鸥过了一会儿带着几个抱着东西的仆妇回来。站在她身后的一位仆妇上前将怀里抱着羊毛毡子铺在地上,其他人随后上前,将画画所用得意一干用具放在毡毯上。 布置完,仆妇们退了出去,雨鸥道:“条件简陋,姑娘就凑合一下,坐在毡毯上,以船舱为桌面画吧。” 这种情况下,也没有黛玉挑拣的余地。她笑着点了点头,对雨鸥道:“你要是有事就去忙吧,不用在我身边伺候。” 雨鸥答应着,退了出去,到后舱去找看炉子的雪雁去了。 看到雪雁之后,雨鸥一面忙不迭的把炉子从灶上拿下来,一面嗔道:“你在这发什么愣呢?那水都烧几滚了,再烧下去,就干锅了。” 雪雁嘟着嘴,很是不满的抱怨道:“我在想姑娘房里的几位姐妹。太太走的时候,不放心姑娘,一再叮嘱我们这些伺候姑娘的。当时大家都答应得好好的,结果,姑娘进京,就只有我一个人跟来了。” 雨鸥笑道:“你长着一张娃娃脸,看着显小,但是我记得你好像比姑娘还大呢。既然这样,你怎么还没姑娘懂事,明事理呢? 你也不想想,太太过世的时候,姑娘房里你那几位姐姐本来就快到了放出去的年纪,因为太太的孝,硬生生的耽误了三年。出了孝,若是再不放她们出去,回头成了老姑娘嫁不出去,你养她们呀?” 雪雁辩道:“我说的并不是几位姐姐,而是和我一起在二等的那几个人。她们年纪和我相仿,就算去京里待几年,也不妨碍什么,结果除了我,没有一个肯跟来,姑娘好心,竟然也都依了她们。” 雨鸥闻言叹了一口气,“人都有私心,京城和扬州离着两千多里,这一进京,就远离了娘老子。 虽然都说姑娘只是到京城外祖母家小住,但是看那边的态度,谁也说不好贾家会不会在京城给姑娘找户亲事? 一旦姑娘嫁到京城,那我们这些跟着姑娘来京的,恐怕就未必能回扬州了,从此和家人天各一方,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舍得的。 其实不仅仅是姑娘房里的姑娘只来了你一个,连房里的妈妈们,没看到也只有姑娘的奶母王嬷嬷跟来了吗。” 雪雁大惊失色,“啊?不是说,姑娘只在京城呆一两年就回家的吗,怎么变成姑娘要嫁到京城来了?那我还能回不了扬州,还能见到我的家人吗?” 雨鸥嫌弃的看了她一眼,道:“你嚷什么嚷?我只说有这个可能。”旋即反应过来了,“合着你根本没想那么远,所以你这个小迷糊没和其他人似的,找借口不来?” 雪雁也反应了过来,语气激烈的驳道:“我才不像她们呢。既然被挑中伺候姑娘,只有姑娘不要我的,没有我挑拣姑娘的份。只要姑娘肯要我,我就一辈子都跟着姑娘,不管姑娘嫁到哪去。” 雨鸥笑了一下,没说什么,转换话题:“说起上京,我有话和你说。” “我来姑娘身边之前,大爷和我说起姑娘进京的事,说等到了贾府,因为人生地不熟的,姑娘的外祖母一定会指个丫头到姑娘身边。 那边的老太太之所以会派人到姑娘这来,并不是我们伺候得不好,而是因为我们是外来的,并不熟悉府里的日常生活和各项规矩,以及种种繁琐,纵使我们学会一切,那也是需要时间的,而且我们的身份也注定了不能完全融入到府里的那个圈子里去。 但是老太太指来的丫鬟,必然是家生子出身,本身就是那个圈子里的人,对府里的各项事务全都熟悉,方便姑娘行事,不仅能给姑娘在府里的生活带来便利,而且帮姑娘尽快的适应离乡的生活,这是老太太对姑娘的一片慈爱之心。 因此,我们不必和她争,但是也不能让她夺了我们的位子,让姑娘房里大大小小的事都由她说了算去。” 雪雁睁大了眼睛,不解的道:“雨鸥姐姐,你说的话,每个字我都懂,但是怎么连起来了之后,我就听不明白了?既然不和她争,显然就是姑娘房里就是由她做主的意思,怎么又不让她说了算呢?” “难怪大爷不放心你和王嬷嬷,将我派来。”雨鸥叹道:“本来奶嬷嬷没荣养之前,统管姑娘房里事务里正常,但是就王嬷嬷那个老实的性子,再加上又在贾府那个人地两生的地方,恐怕等那边老太太派人到姑娘身边之后,她没多久就把大权教出去了。至于你,之前上面一直都有大丫头管着,恐怕也意识不到这一点,届时,让外来人在姑娘房里做主,那是一定的了。 按道理说,既然姑娘的外祖母将人给了姑娘,那这个人就是姑娘的了,按道理说,从此以后,姑娘到哪,她跟到哪。但是我刚才和你说过,人都有私心。她虽然到了姑娘,可她的家人还全都在贾家。所以,谁知道她会不会为了她这点私心,做出伤害姑娘的事来呢。因此,无论如何,姑娘身边第一人的位子,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让。 她既然熟知贾府那些丫头婆子们,那对外的交际应酬,就由她来,但是姑娘房里的银钱钥匙等内务,要我们说了算。” 在看书的时候,林堇对黛玉身边从林家带来的王嬷嬷和雪雁无感,对紫鹃的感情则发生了迥异的变化,最开始,她是赞赏的;但是到了后来。则是批判。 第二四章 星火 http://.biquxs.info/

虽然最开始林堇想改变世界,是一时心血来潮,如果邬九宫没有将盐商和漕帮整合在一起,那么她就会将这个想法丢到脑后。但是邬九宫成功的将盐商和漕帮握在手里,在有钱又有人的情况下,林堇之前的想法就有了实现的可能,所以她自然要为之努力一番。 在实现目的的道路上,林堇除了拿出能驱使商会为之努力的利益之外,并没有放过“文化侵略”这一路线。她深知数学是大多数自然学科的基础,因此将图书馆里的数学拿出来让商会传播开来。 其实在古代,早期,数学的地位曾经被和文字一样,都很重要。春秋战国时,掌握着高深的数学知识,所做的东西被后来视为“奇淫技巧”的墨家和儒家并称,都是一时显学;西汉的 西汉的张苍从龙刘邦,历经吕后、文帝、景帝,从一名小吏到一国之相,就是因为他的数学知识碾压同行,因此被冠以“计相”之称。从他身上,大家看到了学好数学做官的可能性,因此,他校正的《九章算术》成了学者必学的典籍之一。 其实,哪怕是汉武,利用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搞得百家凋敝,以致于后世以经史子集经为首,百家诸子的学说散落的散落,遗失的遗失,没能得到好的传承,但是因为数学直接用于国计民生,所以一直都有数学人才的培养。 唐朝的国子监有算学的设置,其科举制度还有专门为数学设立的“明算”这一科,但是到了宋朝,科举制度虽然大兴,并且“重文轻武”,可是却将“明算”这一科目削减掉了。哪怕户部和钦天监依然需要数学学得好的人才,但是没了上升渠道,在“官本位”思想的影响下,民众对算学的重视程度就变得越来越低,从学起来不上心,到最后的根本不学。 渐渐的,整个国家的绝大部分文人开始不关心起数学来。在他们看来,数学跟他们没有半点关系,真要计算什么东西,完全可以请幕僚。他们要学习的是怎么抢占道德制高点打出自己的名气、怎么在宦海沉浮中保证不被沉下去。 商人是这个世界最务实的群体,他们知道诗词歌赋对他们经商没有半点用处,但是数学学得好,就意味着帐算得好,因此对林堇拿出来的数学书接受度非常高。 没办法,随着商业版图的扩大,商会对数学人才的需求也越来越大,但是很可惜,不管是国家的国子监,还是民间的书塾,不管是大,还是小,教的都是儒家经典,几乎没有几个教数学的。 单靠师傅带徒弟,这么教出来的数学人才,根本满足不了商会的需求,而且这个时代,师傅带徒弟,因为怕“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所以师傅在教徒弟的时候,都非常吝惜,好像挤牙膏一般,耗时长,等徒弟学会了本事,能够出师了,商户这边黄瓜菜都凉了。 因此,林堇拿出来的数学书,对商会来说,完全是雪中送炭,根本想不到她这里面还有其它心思。就算察觉到了,在利益的趋势下,对数学人才的渴求,也让他们顾不得了。 大部分盐商为了能够让朝廷和官员少剥削一下他们,在向他们割肉的时候,屠刀举起来时,不要一锅端,所以一直都在做善事,因此很多养育院,不管是国家办的,还是私人的,都有盐商在背后赈济一二。因此,养育院的这些孩子成为了商会培养后备人才的基地,在读书识字的同时,开始接受数学教育。 其实按照商会以前录用人才的思路,哪怕是一名学徒,都要求背景来历清晰可查,是看不中养育院这些父母不详的孩子的。但是这个时代,“官本位”的思想太过强大,之前商会培养正常家庭出身的孩子,在教会他们认字之后,很多人家觉得自家孩子有资质,可以搏一搏科举,而商会开设的私塾是不教科举考试用的经史典籍的,因此就退了学,转到其它教授科举考试的私塾去上学。最后弄得商会没办法,只能接受养育院的孩子。 …… 将新抄出来的数学第七期和一本《平面几何》给邬九宫送去之后,林堇和他又聊了聊一下关于吕宋和商会的事,就回家了。 看到林堇,埋头账目的杨婉忙招呼她到近前,将桌子上的一摞帐本推到她面前,“堇哥儿,你回来的正好,赶紧把这些账帮我理一理。” 林堇笑着在她对面坐下,开始算账。 杨婉拿着礼单,开始准备送礼的一些事务。她手里拿着一张贾家送过来的礼单,摇头啧啧道:“真真不知道该让人说什么才好。虽然大姑娘是送到贾家去了,但是按照时间和行程算,这会儿应该还没地方呢吧?可是贾家今年送来的‘祭祖节’的节礼这也……”她实在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贾家的行为了。 将那张礼单随手往桌上一丢,杨婉叹道:“就算是‘过河拆桥’也没有这么快的,难道说,在贾家的人眼中,只有大姑娘才配和他们来往,而我们都不配不成?” 那张礼单轻飘飘的飘到了一旁哄杨琳的林姑妈身边,她赶在杨琳伸手够到之前,将其拿起,扫了一眼,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道:“这应该是觉得大姑娘反正去了他家了,就不用和我们虚与委蛇了。” 杨婉嗤之以鼻道:“哼,就贾家这副做派,这个德行,当初太太还想把大姑娘嫁回娘家。幸好老爷没答应,不然,可就坑了大姑娘一辈子。” 旋即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妈,你说老爷答应将大姑娘送到贾家,会不会是有将大姑娘嫁回娘家的意思?” 第二五章 节礼 http://.biquxs.info/

虽然林堇知道参天大树都是由幼小的种子慢慢成长起来的,像她这样,走慢慢的积累稳健的路子,是对的。但是看着图书馆里那一排排书架上的书,她有的时候真的很着急,要知道,其它诸如物理、化学、生物等概念学科她还都没放出来,就连数学,也才刚将高中的课本拿出来。 回到家,看到大门内,外院仪门外候着很多盐商派来送礼的奴仆,家中的大管家李和一面收礼单,一面带着男仆搬搬抬抬,归纳东西,忙得很,看到林堇,赶忙停下手里的活,向她问安。 林堇扫了一眼几乎摆满院子的箱子和坛坛罐罐,笑道:“这还没进腊月,离过年不还有一段日子呢吗,怎么这么早就开始送年礼了?” 李和笑呵呵的答道:“大爷,过几天就是寒衣节,之后,再过半个月就是下元节。这两个节日都是要供祖宗的,虽然比不上过年时祭祖来得正式盛大,但既然要祭祀祖先,可不敢有半点怠慢。这帮子盐商送的就是这两个节的节礼。” 来到古代之后,林堇才知道,几乎每个月都有节日,而且颇有讲究。按道理说,这些节日,除了像端午、中秋、重阳这样全国都要过的传统节日,其余的节日根据各家习惯来决定是否过节。 但是只要是做官的,不管这节日你家过,还是不过,外面的商家都会打着这个节日的名号来送礼。像林如海这样担任巡盐御史这种卡着盐商脖子的官,盐商为了讨好和巴结他,就算没名目,还千方百计的找名目来送礼,又怎么可能放过这些节日? 林堇反应过来,看了看眼前摆着的礼品,又看看了等在外面,拿着礼单的各盐商家的奴仆,对着李和说了一句“你忙”就走开了。 迈步走进东院,她掀开帘子进屋。 屋里林姑妈正和杨琳坐在塌上猜棋子玩,斜对面的杨婉坐在炕桌旁一脸苦大仇深的对着一摞帐本在写写算算。 看到她,杨婉的双眼唰的一下亮了起来,放下手里的笔,将帐本往对面一推,对着林堇招手道:“堇哥儿,你回来的正好,赶紧把这些账帮我理一理。这一上午,摆弄这劳什子弄得我头昏脑涨的。” 其实在闺中作为宗妇培养长大的杨婉,帐算得不错,只是她不是很耐烦弄这个。自从发现林堇展露在数算上的“天分”之后,她毫不犹豫的将这一摊推给了林堇,只有林堇不在的时候,才会伸手理一理。 林姑妈听了她这话,吐槽道:“什么头昏脑涨,分明是犯了懒筋。堇哥儿,别理你母亲,让她自己算。” 对外祖母和母亲之间这样类似的嘴仗,林堇已经习以为常,一笑了之,在杨婉对面坐下来,翻开帐本,拿起笔,开始算起帐来。 虽然把帐本交给了林堇,但是杨婉也没闲着,将各家的礼单拿了过来,一面看,一面摊开纸笔,对有些需要回礼对策人家,初拟回礼的单子。 “咦,这家姓严的盐商今年大手笔,竟然送了八坛罐头过来,是荔枝和梨的……” 在旁边算账的林堇闻言手一歪,差点写错一个字。上辈子她有很多新鲜水果可以选择,几乎不怎么吃罐头,对它不感冒,但是这辈子,哪怕出生在林家,可以说家资巨富,但是小小的一瓶罐头竟然成了奢侈品。 就这样,还是她弄出来的。当然,她弄出这个来,并不是为了她的口腹之欲,而是为了出海的海员的维生素的补充。因为没找到橡胶,所以用杜仲胶取代橡胶,头两年的产量不大,勉强供应海员,所以林堇都没份,今年竟然有多余的了,但是被盐商当做珍奇的好东西送到她家来了。 杨婉手里拿着一张贾家送过来的礼单,摇头啧啧道:“真真不知道该让人说什么才好。虽然大姑娘是送到贾家去了,但是按照时间和行程算,这会儿应该还没地方呢吧?可是贾家今年送来的‘祭祖节’的节礼这也……”她实在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贾家的行为了。 将那张礼单随手往桌上一丢,杨婉叹道:“就算是‘过河拆桥’也没有这么快的,难道说,在贾家的人眼中,只有大姑娘才配和他们来往,而我们都不配不成?” 那张礼单轻飘飘的飘到了一旁哄杨琳的林姑妈身边,她赶在杨琳伸手够到之前,将其拿起,扫了一眼,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道:“这应该是觉得大姑娘反正去了他家了,就不用和我们虚与委蛇了。” 杨婉嗤之以鼻道:“哼,就贾家这副做派,这个德行,当初太太还想把大姑娘嫁回娘家。幸好老爷没答应,不然,可就坑了大姑娘一辈子。” 旋即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妈,你说老爷答应将大姑娘送到贾家,会不会是有将大姑娘嫁回太太娘家的意思?” 林姑妈眯着眼睛想了一下,摇头道:“不可能,抬头嫁女,低头娶妇,太太的娘家和大姑娘合适的,只有二房的那个名为宝玉的哥儿,但是那边的二房虽然在京中做官,但是不过是工部一个不起眼的员外郎,和林家的门第相差太大。那个宝玉要是少年才子,像海哥儿当年一样,年纪轻轻就能在科举上出头,倒还有那么一丝可能。不过那都是好几年之后的事了,现在海哥儿没那个心思,只是单纯的将黛玉送去由她外祖母教养。” 第二六章 相同和不同 http://.biquxs.info/

这个时代的商人,特别是盐商深刻的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和朝堂上的政策紧密相连,因此为了及时掌握朝堂上的消息,有一套自己传送渠道,比朝廷的抵报下传要快得多。 林堇在邬九宫掌握了这套渠道之后,稍微进行了一下改革,不仅让其传送的速度更快,而且资讯也不仅限于朝堂上的事,各地商业资讯也包括在内。但是用来送信,对她来说,还是第一次。 将雨鸥写的信打开,林堇拿着厚厚的信纸,慢慢的看了起来。 信上关于路上的情况,相比进京入府之后的描写,几乎是简单带过。只是概述了一下黛玉因为离家心情不好,又有些晕船,身体不适,再加上因为赶路,饭菜未免有些不可口,所以黛玉有些消瘦,万幸的是,没生病。 目光落到“没生病”这三个字上,林堇不由得慨叹,这样看来,其实黛玉的身体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差吗。要知道,就古代这个条件,不知道有多少身体健康的人因为远程赶路而病倒,甚至因此将命送掉的。 感慨完,她继续看信,就着雨鸥的描写,眼前似乎上演起当时的画面来。 …… 且说黛玉经过一段时间的赶路,终于到达通州,弃舟登岸之后,码头上便有荣国府打发了轿子并拉行李的车辆久候了。 不同于自小被贾敏灌输贾家与别家有多么与众不同,林堇提起贾家,满眼鄙夷,言语中充满了不屑,称其虽然摆起排场来看起来蛮能吓唬人的,但是在“三代看吃,四代看穿,五代看诗书”的时代,根本算不上世家,顶多比“暴发户”好一点,但和自家的比起来,有“沐猴而冠”之感,不伦不类。 听得多了,雨鸥虽然不敢像林堇一样不将贾家当一回事,但是不免少了很多敬畏感。因此看到黛玉因为近日所见的这几个三等仆妇吃穿用度已是不凡,何况今至其家,因此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惟恐被人耻笑了他去的那副严阵以待的架势,忍不住劝道:“我觉得姑娘用不着这般谨慎小心。 要知道,姑娘的外祖母家虽然不凡,但是林家不仅系钟鼎之家,亦是书香之族,半点不输贾家,所以姑娘实在不必妄自菲薄。 恕我说句冒犯的话,姑娘此行虽然是去外祖母家做客,但是同样也代表着林家。姑娘这般行事,说不得让人小瞧了去,届时,丢的不仅仅是姑娘的脸面,连林家的一并丢了。” 黛玉笑笑,没说话,但是那份紧张感到底少了不少。 至于黛玉怎么进贾府,又是怎么把稳,礼数方面又是怎么周全,……有曹公的巨笔在前,对此,雨鸥的描述不免有些逊色。 不过因为有林堇插手,情况和曹公的叙述虽然大部分情况一样,但是还是有些不同。 相同的是,黛玉在荣庆堂见贾母以及贾府一干人等,还有之后的见 两位舅舅和两位舅母的相处是一样的,不同的是,在见宝玉的时候,情形稍微出现了一点偏差。 第二七章 两难 http://.biquxs.info/

“大爷,你可算是回来了,姑太太让你回来赶紧去看看二太太。”等在二门的紫毫看到林堇,赶紧迎了上来,一脸欣喜的道。 闻言林堇一面大步流星的往里走,一面关切的问:“我娘今天不是应扬州知府的夫人邀约,出门做客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看样子,似乎连饭都没吃。出了什么事?” 紫毫小跑跟在后面,小声答道:“没什么大事。只是我听说二太太今天出门做客,生了一肚子气回来。” 原本心急如焚的林堇听了这话,脚步慢了下来。哪怕紫毫没细说,她也知道原因了,但是知道归知道,她也没办法解开这个疙瘩。 自从贾敏死后,身为二房,又有两个儿子的杨婉在后宅一家独大,不管是林家上下,还是外面都将她当做林家的当家太太看。 但是她到底没有被扶正,名不正言不顺,在对外交际应酬的时候,和林家交好的,以及巴结奉承林家的,自然不会在她面前不开眼的提什么二房和妾侍的字眼,直接拿她当太太对待;可是林如海在官场上,终究还是有看他不顺眼的和敌人,这些人对杨婉的态度自然友好不起来,而她的二房身份正好是最大,最直接的攻击点。 而这也正是杨婉最疼的地方。对此,林堇也没有办法,因为不管林如海是娶继室,还是将二房扶正,都需要他原配的娘家,即贾家应允才行。 林如海其实对是否将杨婉扶正,是无可无不可,但是出于对林堇和杨琳两个儿子身份的考虑,他不想让两个孩子顶着庶子的身份,毕竟,虽然二房扶正所出的孩子地位比不上原配所出,但那也是嫡子,因此,他曾经向贾家提出过将杨婉扶正的要求,不过很可惜,贾家并没有同意。而且林堇也不知道贾家是怎么和林如海说的,还让他彻底打消了这一念头。 像杨婉在后宅遭受贾敏遗留下的人手刁难,林堇还能出面帮着化解,但是杨婉在外面因为身份的问题被人为难,她就没办法了。这个问题,就算林堇将来做了一品阁臣,也没办法解决。除非她当了皇帝,毕竟,皇帝老子的母亲不管是不是妾侍出身,都会被封为太后,是正房了。 偏偏因为林如海的身份,杨婉又不能躲在后宅,不对外交际应酬,所以,她出去受一回气,在看到黛玉的时候,虽然不会迁怒到她身上,但是这心里终究是有些不痛快的。 林堇夹在中间两边为难,这也是她明知道黛玉去贾家,不如呆在家里,还是同意将黛玉送走,因为这种夹板气,她实在是不想受了。 而林如海肯松口送走黛玉,除了之前说的种种理由之外,何尝不是看了出林堇和黛玉之间的尴尬。林堇和黛玉的关系很好,如果因为这事疏远起来,就得不偿失了,正好,黛玉年岁也大了,不好和林堇在一起读书了,这样的话,呆在后宅,和杨婉相处的时间多起来,与其等她们闹出什么不愉快的事来,还不如趁着事情还没有发生,两下的关系还可以赶紧将两边分开的好。 尽管林堇已经尽量放慢了脚步,但是从二门到东院这才多远,不管她怎么磨蹭,依然到了。 杨婉透过玻璃窗看到她一步一挪,慢吞吞的模样,忍不住斥道:“你在外面磨蹭什么呢,还不赶紧进屋,好像我这屋里是藏有老虎要吃了你似的!” 林堇笑嘻嘻的走进屋,强辩道:“我哪有磨蹭,我这不是想在外面看看风景吗。” “看风景?”杨婉的食指点上她的额头,嗔道:“你拿我当傻子糊弄呢?这大冬天的看什么风景?这院子里的花草早已经凋零,至于松竹这种四季常青的植物,院子里没种,冬天开花的梅树也没有,你看什么?光秃秃的山石吗?” 说着说着,委屈起来,眼泪流了下来,哭道:“我生气,我憋屈,难道只是为了我自己吗?我一个后宅女子,大不了不出门就是了,反正当初太太在的时候,那些年不也过来了,我是替你和琳哥儿着想。 虽然林家和杨家,都你们这么一根独苗,表面看上去,是嫡,还是庶,都没关系。但是实际上,在外面和别家来往起来,你就知道,这差别可大了。 我现在想的根本不是能不能扶正了,而是想把你记在太太的名下,做个记名嫡子,也比顶着个庶子的名头好。” 第二八章 渐行渐近 http://.biquxs.info/

“姑娘,姑娘,外面在下雪,下大雪。”雪雁两只小手捂着耳朵,冻得吸哈吸哈的,从外面跑进屋,言语中都透着欢喜和惊奇。 原名鹦哥儿,被贾母指给黛玉使,并改名为紫鹃的丫鬟笑道:“从早饭后,就开始零零落落的下起雪珠来,都已经下了好一阵子了,你不会是才看到吧?” 雪雁放下手,露出一双虽然捂着,但依然冻得有点红的耳朵,道“之前下雪珠的时候没什么稀奇的,我们南边下雪就是这样下雪珠,但是现在下的可是鹅毛大雪,这在南边可是看不到的。 雨鸥抱着才找出来的大衣裳附和道:“如果不是进京,呆在南边,这辈子恐怕我们都看不到大雪,我们南边的雪都是边下边化,几乎没有积雪。” 将大衣裳给黛玉披上,“姑娘,赶紧把大衣裳穿上。今早落雪珠的时候,紫鹃提醒我,说是下雪了,要降温,我想着已经给姑娘穿厚衣裳了,就没怎么在意,没想到这温度真是说降就降。幸亏姑娘一直在屋里没出去,不然,若是因此着了凉,我万死难赎。” 雪雁点头道:“就是,就是,说降温就降温,都没个过渡。早饭我出门,听了紫鹃姐姐的话,巴巴的穿了棉袄,当时倒是没觉得冷,可是这会儿冻得很,咱们南边,这个天哪有这样冷。 大爷儿当时收拾了那么多的大毛衣裳给姑娘,当时我还觉得那么厚的衣裳,姑娘恐怕穿不上,如今看来,大爷真是有先见之明。只是奇怪了,大爷从来都没来过京城,怎么事事都想在了前头,好像长了预知眼似的。” 王嬷嬷端着煮好的奶茶从外面进来,闻言嗔道:“胡说什么,大爷虽然没来过京城,但是读书识字,这些东西书上都有,他早就从书上看到了。” 将装着奶茶的杯子端给黛玉,“姑娘,你尝尝这奶茶。用来配茶的**是通过大爷的法子制成的粉,虽然比不得新挤下来的新鲜,但是我觉得味道也没差到哪去。” 黛玉端起来,喝了一口,细细品过之后道:“我觉得比原来的味更好。原来的奶茶不知道是不是用的是新鲜的**的缘故,虽然加了茉莉花和杏仁,但是依然有一股淡淡的腥膻味;这个则没有。” 雪雁闻言笑道:“早知道姑娘喜欢喝这样的,那当初在南边还让他们日日送什么新鲜的**呀,反倒不如制成粉,这样能放好长时间呢。” 王嬷嬷嗔道:“又胡说。什么东西都是新鲜的好,这不过是没法子,才将就的。” 当日元春做了皇妃之后,特意赐给宝玉一碗糖蒸酥酪。不过一碗由牛奶或羊奶做成的酥酪,能被元春专门赐给宝玉,这东西就算不珍贵,也比较稀罕。 虽然黛玉喝的奶茶,虽然比不上酥酪,但是用料也是牛奶或羊奶制成,比较稀少,至少贾府里并不常见,所以无形中,她在紫鹃的跟前,小炫了一把富。 而且因为黛玉到了贾家之后,因为林堇为其在衣食方面准备了很多东西,所以在吃饭和穿衣上,雨鸥和王嬷嬷都是紧着自家准备的来,紫鹃根本插不上手,无形中,削弱了她在黛玉面前的能力,所以,作为丫鬟,表现出的能力在雨鸥之下,既然落在了雨鸥的后面,紫鹃自然要称她一声“雨鸥姐姐”,从而奠定了雨鸥是黛玉房中第一大丫鬟的地位。 第二九章 伪装 http://.biquxs.info/

被紫毫鼓动着走出书房的林堇听到后院传来的丝弦声,顺着声音望过去,笑问道:“这又是哪家送来的班子?” 紫毫忙答道:“是盐商李家孝敬的。据说里面的角,都是带着戏园子里教习师傅到好几个地方,仔细挑选过,花了大价钱采买回来的,精心调教了三年才出师。前不久在盐商的年末行会上,第一次登台,博了个满堂彩。李家听说姑太太喜欢听戏,所以特地送来给姑太太唱几折。” 整个扬州城都知道林姑妈不仅爱听戏,而且还喜欢百戏中的“口技”,当年贾敏还在的时候,林姑妈虽然是林如海的亲姑妈,但因为她还是其二房的母亲,所以这些盐商还有所顾忌,动作还不是太大,但是在贾敏过世之后,巴结讨好的动作就明张目胆了。 相比林家其他人不为人知的喜好,林姑妈喜欢听戏和喜欢欣赏口技表演,是放在明面上的,因此从她这着手,最容易了,因此各色戏班和各种口技表演艺人源源不断的往府里送。 看着林堇快步往林姑妈住的翠微阁走去,紫毫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比较嘚瑟的笑容,心中暗道,就知道会这样。外面都说姑太太喜欢听戏和口技表演,其实自家大爷也不予多让。只不过隐瞒得好,不像姑太太那样,没被外人得知罢了。 看到大步走来的林堇,隔着水阁听戏的林姑妈对着她招了招手,笑道:“来,堇哥儿,过来,现在这出长生殿正唱到精彩之处,你听听,扮演唐明皇的这位冠生唱得多好。” 林堇在林姑妈旁边坐下,对堂上的表演兴致缺缺,没办法,她本人对戏曲这一行当并不感兴趣,而且当下演的这折《长生殿》,她已经听了有几百遍,听得都快要吐了,所以实在是没什么心情欣赏。 她身边的小厮紫毫没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如果看到了,就会知道,他之前的结论是错误的,自家大爷其实并不喜欢听戏。 耐着性子,终于登戏唱完了。林姑妈将扮演唐明皇和杨贵妃的两位小戏子给叫了过来,一面命人打赏,一面问她们唱戏时关于用嗓的方式,大小嗓的交换,虚声实生的转换,以及发声位置和行腔运气的窍门等方面的内容。 如果问的人是同行,这两名小戏子显然不可能回答,但是问她们的是林姑妈这个豪门大户的太太,显然不可能和她们抢饭碗,因此说得很详细,甚至连一些祖师们里密不可传的技巧都说了出来。 林姑妈显然对这方面很感兴趣,甚至不惜亲身尝试,按照她们所说的方法,变幻嗓音,学了几句,虽然没有唱,但是白口还是能学一学的,等表演完毕之后,由她们指出不足之处之后,再加以更改,直到比较完美了这才罢了。 看到林姑妈兴致勃勃的模样,来唱戏的这几名小戏子很是不明白她的这个癖好,不过终究无伤大雅,况且,林姑妈给的赏钱比较丰厚,她们也就没把这回事当成事,向林姑妈和林堇施过礼拜谢之后,就退了出去。 “可听明白了?”待人一走,林姑妈屏退身边服侍的人,一脸正色的问林堇。 林堇忙点头,“听是听明白了,不过真要让我说,可能还要私下练习,毕竟听会和真的会,还是有一段差距的。” 林姑妈叹了一口气道:“没关系,左右离你到变声期,还有几年的时间。” 第三十章 关系一般 http://.biquxs.info/

自从林堇出头帮着杨婉管家,林如海慢慢的就把家里外面的交际应酬的事开始移交给她。越到年底,林堇越忙,不仅有家里这一摊,还有商会那边,忙得她恨不得能将身体分成八瓣,多长四只手。 终于将手边的事务忙完,林堇伸了一个懒腰,想着偷个空休息一会儿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事,忙叫住了领了事正准备下去的张睦:“张叔,正月十五二太太要出去看花灯,你看看扬州城里哪家酒楼的地段合适,定个包厢下来。” 林堇一直记得杨婉之前闹着元宵节出去看花灯,结果因为怀孕了未能成行,之后因为生孩子,再加上贾敏过世守孝,她这个花灯;连着好几年都没看成,如今琳哥儿已经大了,家里又出了孝,怎么也该满足她这个心愿。 张睦答应着退了出去,和迎面走来的大管家李和碰了个对面。 看到李和之后,林堇不由得暗自叹道一口气,知道休息不成了,笑着迎上去,问道:“李叔,不管什么事,你随便打发哪个小厮过来告诉一声就是了,哪里用得着你亲自跑一趟?” 李和摇头道:“可是不敢。”将手里的单子递给她,“这是姑苏族里送来的年礼,大爷你看看。” 闻言林堇愣了一下,很是诧异的问道:“怎么,我们和族里还有来往?” 她之所以会这样问,实在是因为在曹公的笔下,黛玉似乎除了贾家之外,并没有族人可以依靠,所以,她想当然的认为自家和族里没什么来往。 听了她这话,李和不明所以的道:“当然,我们家又没有从族里单独立出来,自然和族里要来往。老爷在外做官,祖宗的坟茔祭祀还不是都靠着族里照看。” 虽然林家支庶不盛,子孙有限,虽有几门,却与林如海俱是堂族而已,没甚亲支嫡派的,但是一个宗族就是一个宗族的。比如,贾家,作为族长的贾珍在收到庄头乌进孝送来的年货之后,分出来一部分,分给家境贫寒的族人。 所以,如果林家如何没有和宗族断绝关系,并且还有来往的话,在黛玉父母双亡的时候,虽然按照血缘的亲近关系,应该是由贾家照管黛玉,但是在这个宗族为主的古代社会,首先应该是林氏宗族接管黛玉的生活,贾家想要接黛玉去养活,要征得林氏宗族同意才行。 虽然曹公并没有提及这一点,但是从紫鹃试探宝玉时,曾说过“你太看小了人。你们贾家独是大族,人口多的;除了你家,别人只得一父一母,房族中真个再无人了不成!我们姑娘来时,原是老太太心疼他年小,虽有叔伯,不如亲父母,故此接来住几年。大了该出阁时,自然要送还林家的。终不成林家的女儿在你贾家一世不成!林家虽贫到没饭吃,也是世代书宦之家,断不肯将他家的人丢在亲戚家,落人的耻笑。所以早则明年春天,迟则秋天,这里纵不送去,林家亦必有人来接的。”这样的话,可见也是认可这一规则的。 由此,林堇想到了贾母的那句“林家人都死绝了”,是不是可以推测出当时贾琏和林氏宗族因为黛玉的抚养问题弄得很不愉快。 林堇按捺住满腹的疑问,好奇的问道:“既然这样,那为什么我平时几乎没听到父亲提起过族里的人或事?” 李和面露尴尬之色,想了一下,支支吾吾的道:“当年老爷的父亲的老老太爷和族里闹得不愉快,之后,后辈不仅没把这个疙瘩解开,反而越结越深,如今家里和族里关系一般,虽然族里帮着坟茔祭祀,但是家里也没亏待了族里,不仅送去不少钱粮,而且族里在姑苏也是仰仗着老爷的势力才能过安稳日子。” “是因为什么而闹得不愉快你知道吗?”林堇刨根问底。 虽然事情过去了很多年,但是作为家里的大总管,最要紧的就是对主家的事虽然不能说大事小事了如指掌,但至少和家族密切相关的事,要清楚,所以李和对这里面的恩怨纠葛知道得一清二楚。 第三一章 深藏功与名 http://.biquxs.info/

正在练字的林堇听到外面杨婉房里的大丫头碧荷的声音,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眉,手却没有停,悬腕在钉在墙上的纸继续写着她的字。 一旁服侍的紫毫看出了她的不悦,忙丢了一个眼色给屋里的研墨和捧砚,让他俩当中的一个赶紧出去看看。 研墨出去一会儿回来之后,来到林堇跟前禀报:“大爷,二太太派碧荷姐姐过来,是告诉你一声,今天不在家里吃晚饭了,去大爷早前定的酒楼用餐,顺便看灯,让大爷赶紧过去。” 林堇转头看了一下书房摆着的西洋钟,神色诧异的说:“这个时间就吃晚饭,有点早了吧?天还没黑,等天黑之后,那花灯才会点起来,这么早出去,且有一阵子好等呢。” 研墨忙答道:“小的也是这么说的。不过碧荷姐姐说了,二太太打算趁着这个难得的出去机会,顺便逛一下街。” 这个时代的女眷,出门的机会要么是烧香拜佛,要么是出门做客,交际应酬,但是前者去的不是寺庙就是道观,后者不过是从一个宅门到另一个宅门罢了,其实并没有多少机会去逛街。 原本像上巳节、元宵节、乞巧节等节日,都是女眷能外出游玩的机会,但是随着程朱理学的兴起,女眷只剩下元宵节这么一个能够明目张胆能出门的节日了,而且近年来,连这个节日女眷都很少出来了,女子渐渐有足不出户的趋势。 想到此,林堇有点明白杨婉的迫不及待,转头问捧砚:“我今天一共练了多少篇字?” “算上大爷你刚才写的,未完成的这篇,才写了十二篇,离大爷规定的每日十五篇字还差三篇。” 林堇看了看手中的笔,想了一下吩咐道:“紫毫,你去东院和二太太说一声,就说我这会儿练字,分不开身,让她带着外祖母、琳哥儿他们先去,等我练好字了,我随后就到。还有,紫毫,你去了之后也不用回来了,就跟在琳哥儿身边伺候,千万把他给我看好了。” …… 练好了字,收拾干净,换好了衣服,林堇这才出了门。她没有坐车,也没有骑马,安步当车,漫步走在街上。 此时已是傍晚,沿街两边的商铺都已经把灯笼挂好了,还有巨有钱的乡绅和商家一起做了灯山,在街面里占了好位置,等到夜色降临,这些灯山就会被点亮,整个扬州城都是亮的。 林堇去往酒楼的街道正是扬州城最为繁华的一条街道,此时走过去看到各种样式的灯笼已经挂了出来,对后世看过五光十色灯展的林堇来说,并不觉得有多震撼,但是跟在她身后的研墨和捧砚则觉得很震撼,一路看过来,惊讶得张大了嘴巴,都合不拢嘴。 研墨忍不住小声和捧砚嘀咕道:“前年正月十五我没当差,曾经出来看过花灯,怎么觉得今年的元宵节似乎格外的热闹。特别是那些盐商的灯山,不仅多了好几座,而且比原来的还大。” 第三二章 学八股文 http://.biquxs.info/

自从贾雨村辞了馆,林堇虽然没有跟着其他先生学习,但是也并没处于放养状态。她每天都读书练字,并且每隔十天就写一篇文章给林如海看,在读书时遇到的疑难问题也可以向他请教,而且除此之外,邬九宫也没少指点她。 在她看来,她目前这种读书方式不错,但是在林如海知道,不行,她还是要跟着老师一起学习才行。自家孩子的资质自家清楚,在三个孩子中,数林堇的资质最差。 这个最差,不是说她普通,只是和她的姐姐以及弟弟相比,要差。但在林如海看来,她实际上还是很有天赋的,只是她的这个天赋点有点点错了,大部分都点在了数算上,在诗词歌赋和八股文上就差了那么点意思。 与之相比,杨琳虽然年幼,刚刚启蒙,并没有正式读书,但是所表现出来的天分仍要比林堇高。而作为长姐的黛玉,则是家里孩子当中最聪明的一个,可惜她是个女孩,不管多么聪明伶俐都没用,因为如今这世道,已经不可能有易安居士出现了。 虽然林如海不偏心,但是有的时候,他仍不由自主的会想,要是将黛玉和林堇的资质相互换一换该有多好呀。毕竟在这个女子再也不能扬名的时代,不管黛玉有多高的天分,身为女身的她都注定要浪费的内宅之中,终究无法借助她的聪明才智为自己谋一个锦绣前程,还是要依靠丈夫和娘家的兄弟。 林堇并不知道林如海只是认为她偏科而已,对她的评价并不算低,其实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好自得了,因为她是什么样一个水平自己心里清楚,她现在这个样子,主要是靠着上一世学会的技能以及图书馆的存在作的弊。 知道自己是个女孩子,过不了参加科考时验身的那一关时,在没有正式读书,开笔写八股文之前,林堇心存侥幸,对科举考试依然跃跃欲试,想着或许能找到办法将验身糊弄过去,参加一下考试呢。 但是在开始学习写八股文之后,她彻底掐灭了科举那根小火苗。 八股文作为一个说理的古体散文,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格式固定也就罢了,思想变得僵化无比,而且因为用的是经义用的都是程朱理学的注释,是不允许更改的。 打个比方,比如我们形容夜晚比较黑,可以用漆黑和乌黑这两个词,但是在写八股文时,用乌黑是对的,用漆黑就是错的。至于道理,没有道理,就是这么一个规定。不管平时怎么说,怎么用,写的时候就必须是这样用才行。 大家都知道,文字博大精深,同样几个字,顺序不同,意思的就不同。比如屡败屡战和屡战屡败明明是同样的四个字,前者表达了在战败时,一股不屈不挠的精神,后者则是单纯的陈述战败,给人一个“废物”的感觉。 但是在写八股文时,就不允许弄这个文字游戏,要弄得跟类似数学一加一等于二这种,结果分明,偏偏文字永远都无法和理科一样,一就一,二就二,因此,很多字,很多词语,写八股文时都有了限定。 如果林堇是本地土著,从零学起,还则罢了,偏偏她不是,因此对她来说,写八股文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她当年学习时虽然算不上优等生,但是也没有特别差,至少考试的时候,做卷子,还是能写上不少的,可是现在她写八股文,真的是一个字一个字,像挤牙膏一般往外挤,真的是特别特别的痛苦。 虽然她掩饰的很好,其实她对写八股文是厌恶,因为这个厌学的情绪,导致她的八股文更写不好,恶性循环之下,她觉得她是永远都写不好八股文了。 第三三章 挑明 http://.biquxs.info/

虽然林堇觉得不用老师,自己就这么自学,有林如海这个科举出身的父亲从旁指导,挺好,但是奈何林如海还指望她从科举中出头呢,自然不愿意她这么荒废学业,但是自从贾雨村离开之后,合适的的先生不好找。 其实不是不好找,而是林如海的要求太高,当初不过是两个初入学的孩子启蒙,他都请了贾雨村这个进士出身的先生来家,如今希望林堇在科举中出人头地,对老师的要求自然更高了起来,哪怕水平比不上也贾雨村,也不能比他低了。 但是在这个只要考中进士,哪怕是同进士,都能做官的时代,拥有进士功名而放着官不做,跑去教导学生的,大都在各个知名的书院任职,想请到家里做馆根本不可能。至于因为某些原因被免职罢官的进士,虽然赋闲在家,但是他们就算没在这次朝廷启用旧员中成功复职,也都在想其它法子谋求起复,哪里有心思教书育人。 没有进士,退而求次请个举人也不是不行,但是大部分举人都准备在科举上更进一步,所以就算教学生,也无法专心,像这样的先生,别人家可能就凑合了,但是林如海看不中。剩下的年老体衰,不能再进行科举考试的举人,他又筛除了一批想着教导林堇而攀附他的;还筛除了一批他考察过,觉得学问不行的;还有身体不好,性子古怪的……,总之,左挑右选之下,反正一直都没挑到合意的。 只是请不到先生,就这么让林堇的学业荒废下去可不成,林如海想来想去,忽然想起曾经在他身边呆了一段时间的邬九宫,忙让手下的人去打听他的消息。 这日,他将林堇叫到跟前,道:“自从贾先生走了之后,你的课业一直没人辅导,我有心帮你挑个好先生回来,但是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 之前曾经在我身边做幕僚,后来辞去的邬先生如今在城里开了一个私塾。他的才学很好,虽然只有举人功名,但是若非当年发生一些变故,一个进士的名头绝对少不了。 我有心让你跟他一起学习制艺,原本我打算将他请回家里教导你的,但是邬先生不肯,说他开学馆虽然原意只是为了打发时间,但是如今已经和学生处出了感情。他若是现在就散馆不教了,不免对不起跟着他读书的那些学生。邬先生的私塾只上半天课,因此,我想着,目前,上午你在家自己学习,下午将邬先生接到家里来,你跟着他学习……” 听到林如海给找她先生,找到了邬九宫的身上,林堇面露古怪之色,道:“父亲你怎么起意让邬先生来教导我?邬先生怎么可能答应?” 商会的那一摊,林堇只是做个大方向,具体事务都由邬九宫在忙。如果不是为了方便和林堇以及商会中的成员联系,并且保持隐秘,邬九宫根本都不会开私塾,因为那么大的一摊子,他忙得要死,哪有什么时间教导小孩子读书认字。所以,现在的私塾,大部分的教书工作,都由邬九宫身边的书童小梧和小桐担任了。 况且,虽然之前林堇要求商会控制私盐的出货量,免得被朝廷发现,邬九宫答应了,并销毁了所有私盐点,但是自从在吕宋开辟的盐场出盐之后,商会虽然也往周边的茜香国、扶桑国等国家贩卖私盐,但是并不等于他们不往内陆卖私盐呀?没办法,大覃幅员广阔。人口众多,意味着市场要远比周边的小国庞大,而且他们本就是大覃的一员,本身就有销售渠道,所以在大覃,卖私盐赚得远比卖给其他国家赚得多。 这种情况下,林如海把邬九宫这个大覃最大的“私盐贩子”招家里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林堇怎么可能同意? 第三四章 现实 http://.biquxs.info/

邬九宫私塾的后院,他看着苦着脸的林堇,很是不解的道:“既然家里准备让你考科举,那你就去试试呗。反正对普通人家来说,那难以承担的花销,对你们家来说,根本不值得一提。” 林堇白了他一眼,不悦的说:“这是钱的问题吗?你明知道,根本不是钱的问题。” “其实我不是很明白,你为什么不想考科举?”知晓林堇的家庭关系的邬九宫一脸好奇的道:“对读书人来说,考科举是读书首要之目的;况且,你家里又没有爵位继承,说句不敬的话,如果林老爷不在了,你想继续维持你作为衙内的身份和地位,单靠亲戚是官,并不保险。” 因为我是的女的,过不了科举验身这一关这个答案自然不能说,林堇只能将另一个答案说了出来:“因为知道我就算去考,也考不上。既然这样,干嘛浪费那个时间,有那个功夫,干点别的有什么不好?” 因为林如海想让邬九宫教林堇的缘故,他看过她的文章,因此说:“虽然你的文章文采不足,但是我觉得一个秀才的功名还是没问题的。只要你再下下功夫,进士虽然不能保证,但是考取举人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多谢你的高看。”林堇叹道:“但是我清楚自己的斤两,我是真的不行。我花十天才能写出一篇八股文,而且每次写的时候,都蹲在书房里又是查资料,又是查用典,好一番折腾才挤出一篇你们觉得尚可的文章来。 但是科举考试,可没那么长的写作时间,也没地方让我去查资料和典故,这样的话,我就露原形了。所以,我还是不丢那个丑了。” 邬九宫不以为然的道:“这都是你目前掌握的知识还不够的缘故,你在学几年,写熟了文章,就没问题了。” 闻言林堇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神色诧异的道:“我记得今天其实想要说的就是我不跟你学习,不去考科举的话题吧,怎么我听你这话风,似乎在鼓动我参加科举?” 邬九宫叹了一口气道:“你是知道的,不管是盐商,还是漕帮,背后都有官员支持。商会成立之后,走的也是这条路子。但是单靠重金贿赂官员给我们做保护伞,并不保险。 一旦有个风吹草动,我们说不定就会被舍弃。毕竟,在那些当官的眼里,什么都没有他们的官帽重要,毕竟,只要官还在,就不愁钱不来,但是如果丢了官,就什么都没有了。 如果你考中有了做官资格的举人,凭借商会对你的支持,你的官途一定会扶摇直上。这样的话,你给商会做保护伞,商会更放心,不用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舍弃。” 虽然都说官商勾结,但是因为二者的不平等地位,其实一直都是商家巴结着官员。哪怕是薛家这样的皇商业不例外,在贾王史穴四大家族当中,薛家的地位最低。别看王家将自家女儿嫁进来薛家,但依然没有改变薛家是其它三家“钱袋子”的命运。 林堇冷笑一声,道:“你这话只能用来骗鬼,想哄我上当,还差着点。等我考科举,能做官的时候,少说也是好几年之后了,而且我就算中了举人,能当官,顶多是个县令,凭借商会现在的地位,都不惧县令,更不要说经过几年的发展了。不然,商会干脆关直接门算了。” 邬九宫摇着头道:“你这话不对,怎么能看不起县令呢,岂不闻‘破家的县令’这话?更何况,举子们考中进士之后,除了部分入翰林院的,其余的大多外派做县令去了。县令可是官途的地点。” 林堇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想要在官场培养商会的嫡系干嘛非得指望我?等我入官场,爬上官位,少说也得十多年,难道商会这么多成员,家里就没有读书人了吗?” 虽然有了吕宋这个“退路”,但是以商会那些人的性子,林堇觉得他们才不会把宝全都压在吕宋那里,更何况,官本位的思想流传了这么多年,她不相信商会里的人不想着改变社会阶层,因此她觉得这些人应该也在培养自家人成为读书人。 邬九宫微微苦笑了一下,道:“商会当然也有其它读书人,但是你和我是商会的掌舵人,可是我是个残废,你目前依仗的势力来自于林老爷。如果商会里的成员培养出来的读书人想要掀翻我们俩,我们可有实力对抗?如果没有的话,那么你就甘心把心血就这么白白送出去?所以……” 林堇接口道:“所以,这个科举,我是非考不成了?” “确实,你没有其它选择。”邬九宫给出她一个非常残忍的答案。 官商的地位不平等造成了这么一个结果。 “让我好好想一想。”林堇没有直接给出答复,准备回去好好琢磨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出路。 邬九宫不明白,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林堇为什么还不松口,好像让她考科举宛如上刑场一般。 第三五章 救人 http://.biquxs.info/

从邬九宫处出来,被风一吹,林堇觉得自己有些发热的脑袋清醒了,觉得她刚才应该是被邬九宫给忽悠了。事情绝对没有他说的那么严重,就算商会里有人想“谋权篡位”,以邬九宫的能耐也能压服住。 当年,他什么都不是,就能凭一己之力收服盐商和漕帮这两股力量,并将其整合在一起,压服至今。就算商会里出现当官的又怎么样? 在这个社会,官和商之间的地位有天壤之别,林堇不觉得,满天下除了她这个奇葩之外,还有别人当了官之后还能跑回来和邬九宫争商会的“龙头”地位。 如果不是当官的亲身下场,她觉得对方就算在商会里扶持百八十个傀儡,也绝对不会是邬九宫的对手;当然,就算是当官的亲自上阵,如果不是拿官身和商人地位之间的不平等,来压制邬九宫,也未必能够成功。 况且就算亲身上阵,邬九宫也未必能输,要知道人和人之间是有差距的,邬九宫只是腿断了,但是他的脑子并没有坏。 他在将盐商和漕帮这两股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势力整合在一起,将事情办成之后才和林堇说的,那个时候,林堇并没有从图书馆里拿出什么技术来,所以他是完全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做成的这件事,因此想要撼动他在商会的地位,哪是那么容易的? “别跑,你跑不掉的!” “给我抓住那个小兔崽子!” …… 因为分心,所以林堇在眼角的余光看到一个身影往她这边跑过来的时候,虽然下意识的往一边躲了一下,但是因为反应稍微慢了一些,导致动作迟缓,再加上,那个跑过来的身影看到林堇挡在她前进的道路上,下意识的往她旁边的空隙跑去,结果两人的方向一致,导致那个跑过来的身影扑到了林堇的身上,因此对方冲力过大,一下子将她撞到在地,而那个身影则呈叠罗汉的方式压在林堇的身上。 “哎呀!”仰面朝天倒在地上的林堇忍不住痛呼出声。 看到她被撞到在地,跟在她身后的长随王佐和王佑,小厮紫毫、研墨、捧砚以及其他几位仆人不约而同的惊呼出声:“爷!”伴随着喊声,围了上来,将压在她身上的那个人拉起来之后,赶忙将她扶起来。 身为成人的王佐和王佑紧张兮兮的打量着她,关切的问道:“大爷,没受伤吧?前面不远处就有了医馆,要不,我们去哪检查一下?” 林堇摇了摇头,想到刚才自己倒在地上时看到的那张脸,把目光落在被研墨和捧砚紧抓着不放的小姑娘身上,看到她容貌秀丽,在眉心中那颗米粒大的一点胭脂记停了几秒,目光微凝,心中暗道,她果然没有看错。 确定了自己没有认错之后,林堇把视线移开,落到站在自己前边不远处,因为追这个小姑娘而来的那伙人身上,吩咐王佐和王佑:“你们俩谁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王佐到前面打听过后,回来告诉她,原来这个名为“大丫”的小姑娘是被她父亲卖给了他们寓所,但是因为看守的疏忽,这个小姑娘从里面逃了出来,寓所的人因此追了出来,没想到遇到了林堇。 虽然王佐说的含糊,只是用“寓所”两个字代替了小姑娘的被卖之地,但是林堇又怎么会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地方,闻言皱了皱眉,道:“你和他们交涉一下,就说这个丫头我买了。” 第三六章 怨 http://.biquxs.info/

林堇陪着杨婉在花园里漫步。伺候的丫头和仆妇,还有婆子们都被杨婉要求不得靠近,因此只能远远的跟在她们身后。 看到杨婉的举动,原本以为只是单纯的一场游园的林堇知道她应该是有事要和她说,而且不想让林姑妈知道。 正在她琢磨杨婉想和她说什么之际,她开口直奔主题:“听说前几天,因为科举考试的事,你和你父亲起了争执,是不是?” “嗯。”林堇微点了一下头,没有多说什么。 杨婉转过头,看着差不多快要赶上她高的林堇,伸手将她耳边的一缕碎发抿到耳后,满眼温柔的道:“其实堇儿你打扮起来,应该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一点都不输给你姐姐黛玉,甚至可能比她更漂亮。” 林堇在听了她的话之后,在杨婉的手再次靠近她时,后退一步,侧过脸,躲开她的手,虽然笑着,但是语气极为坚定道:“娘,你怎么能拿我和姐姐比?我是男孩子,我俩性别不同,没有可比性。” “可是堇儿,我们都知道,知道你不是……” “我是!”林堇不等她把话说完,就打断她,用不容反驳的语气道:“我就是男人。从当年我出生之后,被定为男子的那一刻,我就是男的。” 杨婉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到底是与不是,你和我都清楚,你又何必在我面前自欺欺人? 堇儿,前天,你父亲让我好好劝劝你,不要荒废学业,要认真读书,准备考科举。你拒绝老爷的理由是你不是科举的材料,所以不想考科举,但是真正的原因是什么,我俩心知肚明。 身为女子,装成男子,将来遇到类似这样的事情只怕不少。堇儿,我们换回女装,不扮男子了,从此像考科举这样的事,再也和你无关,你不必像一个男人那样活得那么粗糙,能做些女孩子该做的事,……” “什么叫女孩子该做的事?”林堇反问道:“每天调脂弄粉,裁衣刺绣,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做这些女孩子的事吗?” 不等杨婉回答,她非常干脆的说:“可是那些女孩子的事,我不喜欢做,我觉得我现在的生活挺好,我想改变。 如果我一出生,就做女孩养,每日关在后宅里,过和其他女孩一样的生活,那应该没问题,但是我不是,我从出生之后,就被告知我是个男孩子,因此我从小长这么大,一直被当作男孩子养,因此我的行事作风,思考方式,思维模式等等,全都是从男人的角度出发,然后母亲你突然告诉我,让我不要做男孩子了,换回女装,做女孩子,你让我怎么改? 外表可以改,不过就是几件衣服,胭脂水粉,簪环头钗的差别,但是内心你让我怎么改?我活了这么大,一直都是以男人的身份生活,你让我突然变成女孩子,让我从女孩子的角度去看问题,我根本不会!” 杨婉神色有些慌乱的说:“没关系,我们可以学。就算是从头学起也没关系,你这么聪明,在出嫁之前,一定能学会!” “可是我不想学!”林堇道:“女人就好像关在笼子里的鸟,而男人却是能飞出笼子看外面的世界,如果我一直都被关在笼子里,也就不向往天空了。” 第三七章 排解 http://.biquxs.info/

林姑妈得知杨婉想让林堇换成女儿装,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没做多想,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杨婉面前,想要狠狠的数落女儿一顿。只是在看到跟在她身后跑来的杨琳的小脸,到了嘴边的话赶紧咽了回去。事关重大,琳哥如今已经记事学话了,若是被他听去,不分轻重,学了出去,可就糟了。 因此她强摁住心中的怒火,慢声细语的让下人带着杨琳出去玩,然后将拉着杨婉出屋,来到水阁面前,伺候的人全都打发出去,将水阁的窗子都打开,这样的话有人靠近,她们就能察觉,林姑妈这才开口。 “你个糊涂虫,是不是好日子过够了,没事找事,我不知道跟你说过有多少遍了,堇哥儿是男孩,是男孩,你一定要记住,这是不容更改的事实,你怎么就这么没记性呢!” 噼里啪啦一顿数落让杨婉有些懵,她看着林姑妈,不服气的反驳道:“就算你说一百遍堇哥儿是男孩也改变不了她实际上是女孩的事实。 我让她换回女儿装,还不是为了她好。老爷逼着她去考科举,她要是去了,单验身那一关就过不了,可是不去,老爷这边根本没法交代。 况且,她也十来岁了,女孩子家到了这个年纪,就算不议亲,也差不多该查对着合适的人家了,可是她现在是男孩,让我怎么帮她谈婚论嫁? 不同于男儿,等到弱冠之后再娶妻也不迟,女孩子的花期就及笄前后那么几年,一旦错过了花嫁之年,哪怕她的条件再好,想找一个各方面都优越的如意郎君也难。 难不成让她跟我似的给人做妾吗?可惜,她不像我一般,没有如老爷一样的表哥可嫁。” 林姑妈听了她后面一句话,只觉得扎心,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过了几秒之后又睁开,满眼悲凉的看着杨婉,问道:“你这是怪我当初没及时给你找一个合适的人家嫁出去吗?” “我没有!”杨婉飞快的否认道。 “有也好,没有也罢,事到如今,我也不在乎你是否怨我。”林姑妈装作浑不在意的说,“只是我希望你能不能安心过你的日子,不要乱来了成不成?” 面对林姑妈的指控,杨婉忍不住质问道:“我怎么没好好过日子了?我让堇哥儿恢复原来的女儿身份,怎么叫乱来?我这是拨乱反正好不好?” “拨乱反正?拨谁的乱,反谁的正?”林姑妈叹道:“到现在为止,你以为我不让堇哥儿恢复女儿身只是单纯的不想当年的谎言被戳穿?如果可以的话,你以为我不想让堇哥儿恢复女儿身?可是这事从堇哥儿以一个男孩的身份被记录进林家族谱的时候,就意味着不管前面有多难,我们都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再也没有改口的余地。” 对上杨婉不解而又带着疑惑的眼神,她哂笑了一下,道:“我告诉你,不仅仅是我们没了反口的地方,就连海哥儿哪怕他知道了真相,也不会改变堇哥儿是个男孩的真相。” “不可能!”杨婉不敢置信的说道,她不相信林姑妈给出的结论。 林姑妈看着杨婉,长叹一口气,道:“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堇哥儿是男还是女,已经不是咱们自家的事,而是关系到方方面面。 堇哥儿不是今天才变成男孩的,从她降生的那一刻起,就被当成男孩,整个世界都知道,堇哥儿是林家的庶长子,是海哥儿的第一个儿子,而且她还以男孩的身份在外面行走,对外交际应酬。现在你告诉海哥儿,堇哥儿是个女孩,就算海哥儿接受了这一事实,你让他如何对外交代?外面的人知道真相之后,又该如何看待海哥儿? 儒家讲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可是一旦堇哥儿被曝出是女孩这一事实来,海哥儿在齐家方面必然会被士林所指摘,而他官场上的政敌也不会放过这一把柄,甚至坐在龙椅上的帝王都会怀疑海哥儿的能力,因为眼前明摆着一个事实,一家之主,一个父亲,连自家的孩子是男还是女都不知道,他的为人和行事又怎么让人信服?这样的话,海哥儿的官还怎么做下去? 至于你以为堇哥儿换回女儿装就没事了,就算在谈婚论嫁的时候,人家不挑剔,作为一个女孩,堇哥儿曾经在外面抛头露面,但是有这么一个拿女充男的前例在,你觉得她能找一个什么样的好人家?况且,庶子和庶女的地位不一样,堇哥儿作为男孩,是林家的庶子不假,但是她是庶长子,而且在琳哥儿” 第三八章 内情 http://.biquxs.info/

“妹妹可是身体不舒服,东府这几天请戏酒,怎么不见你过府?”人还没未道,宝玉的声音先到了,随着说话声,一身见客的大衣裳打扮的他从外面带着一股冷风走了进来。 正在清理的鱼缸的黛玉见宝玉笼着双手,向上面不住地呵气,又是纳闷又是奇怪的道:“今天外面有那么冷吗?你这是在外面呆了多长时间,竟然冻成这样?袭人难道没给你带手炉?”边说边边将自己的手炉递给宝玉。 宝玉接过来,笑着说:“没觉得有多冷,也没呆多长时间,只是冻手。”边说边仔细看了看黛玉的神色,点头道:“嗯,妹妹的气色看起来不错,既然这样,怎么没去东府听戏?” “我不爱听戏,再加上京里的冬天比江南冷,我有些不适应,怕犯旧疾,因此就回了老太太,没去。” 黛玉说出来的理由只是其一,还有一个原因是贾蓉娶秦可卿时,虽然贾敏已经过世,但是贾家和林家依然是姻亲关系,不仅没有因为贾敏的过世而斩断,而且荣国府这边甚至和林如海联系得更加勤了。 可是东府这边娶妻,而且娶进门的秦可卿乃是作为宗妇,在家族中,论起地位来,甚至不比贾母低。这样的大事,宁国府竟然没给林家消息,还是林堇从荣国府来给自家送礼的下人口中知道的,这事东府办得有些不地道,而且除此之外,东府在贾敏过世之后发生的大事小事,全都没告知林家,一副好像自贾敏过世之后,就和林家断亲似的做派。 林堇知道宁国府污秽不堪,不比荣国府上面有贾母镇着,虽然乱,但是终究没出大褶子。因此在家里,在黛玉面前,就这事,没少说宁国府的坏话,并在秦可卿的个人身世上大做文章。 虽然后世对秦可卿的身世有诸多猜测,但是都没有有力的证据,至于有人举证,说秦可卿的丧事过于奢靡,而且四王八公竟然都设路祭,并且以秦可卿卧室的摆设器皿皆非凡物,以此来推测,说秦可卿是废太子义忠亲王的私生女。 对这一结论,原本的林堇半信半疑,但是到了这个时代,了解了一些社会习俗之后,她觉得这个说法未免有些荒诞。 古代社会,是以宗族和官府相结合的方式来管理地方,很是时候,宗族甚至超然在律法之上,而且这一现象得到世人的默认。因此,一族的宗妇地位很高,很多时候,女子是不允许进宗祠的,但是宗妇并不包括在内。 而且,宗妇,必须是元配,因此,哪怕秦可卿是小辈,没有诰命,但是在贾氏一族当中,她的地位最高。 说句不当的话,她的死,严重性不亚于贾母过世,而且秦可卿死的时候,贾家虽然自从贾代善这一辈的老人过世之后,走了下坡路,但是尚未显露颓势,甚至因为王子腾的升迁以及元春的封妃,家族又有了兴起之势。 再加上贾珍因为秦可卿的死伤心欲绝,不吝银钱,随意散漫,大肆奢华,因此秦可卿的丧事办得盛大一些可以理解。至于四王八公,虽然都来路祭,但是他们的到来,林堇觉得不单单是出席秦可卿的丧礼,还可能是向朝廷展示一个信号。 毕竟,很多时候,很多事,都是和朝堂的动态紧密相连的,只是曹公关于朝堂上的人和事几乎没有着笔,所以让人无法猜度。但是在秦可卿过世之后不久,进宫多年,一直都没什么动静的元春突然被封妃,而且是从一名小小的女直接到妃位,可谓是一步登天,这其中自然让人不免多想。 至于后人猜测的元春之所以封妃,是因为她向皇家告密秦可卿乃是废太子血脉一事,从而得到晋升。 这个可能性并不高,因为秦可卿是个女孩子,就算是废太子的血脉,在世人的眼光中,也成不了事。况且, 第三九章 不放心 http://.biquxs.info/

邬九宫正在用摆弄茶道,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之后,将装着茶水的茶盅递给林堇。林堇接过来,一口干掉。 看到她的动作,邬九宫眼角抽搐了几下,忍耐再三,终究还是忍不住道:“哪有你这样喝的?你接过茶盅之后,要先放到鼻子下面轻嗅一下茶香,然后浅尝一口,仔细品味一下茶的滋味,然后再慢慢的喝。亏你还是很有底蕴的大家子出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从哪个山旮旯冒出来的山野村夫呢!真真有辱斯文!” 没办法,前世她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草根,哪怕这辈子托生到清雅的林家,依然也改不了她拿已经烙印在骨子里的“粗俗”之气了。 林堇不以为然的笑道:“对我来说,茶就是解渴的。至于什么茶艺,我也会,不过那只是装风雅的一项工具罢了。我们俩都这么熟了,谁还不知道谁,所以我也就懒得在你面前装了。” 将茶盅放下,伸手拎起茶壶,她一面倒茶,一面问道:“你今天邀我来,不会就是为了请我喝茶吧?” “今天这茶,你难道没喝出和我们平时喝的有什么不同?”不等林堇答话,邬九宫颇有些无奈的道:“算了,问你等于‘对牛弹琴’,还是我告诉你吧。我们现在喝的是商会从云南贩来的白茶。” “咦?”闻言林堇一怔,有些意外的道:“商会不是只做海贸吗?云南那边可是内陆,和海并不连接,而且云南那边的‘茶马古道’被其它势力把控的很紧,那边的茶叶百分之九十都在他们的手里。 商会这么做,等于是在人家的手里抢食吃,人家怎么可能愿意?别看把控茶马古道的势力名声不显,但是实力不容小觑,真要斗起来,我们未必能够占到便宜。” “干嘛要和他们斗,为什么不是我们和他们联合起来做生意呢?安南和广西的码头都有我们的船,云南的茶只要运到那里就行了,不仅远比他们走茶马古道贩茶安全得多,而且缩短了不少距离,成本也降下来了不少。” 听了他的解释,林堇了然的点了点头,没有就这个事情多说什么,转移话题,问道:“对了,之前我让商会帮着送礼上京,赶在二月十花朝节时送到,今天就是正日子,应该没问题吧?” “正好和你说这事呢。”邬九宫面露窘色,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原本是没问题的,谁知船在中途,碰到前面有两船相撞,就这么着,耽误了一点形成,可能要晚几天才能送到,不过我已经传信让他们尽快了,只是他们回话说得十五才能送到。” 原本林堇之所以定下二月十二这个日子,是因为这天时黛玉的生日,如今偏偏不凑巧,晚了几天,林堇虽然有些不悦,但是她也知道,船行中途碰到两船相撞,属于不可控因素,乃是无可奈何之事,因此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算了,晚几天就晚几天吧。下次再送礼,我有教训了,这事赶早不赶迟。” “我记得你这次送京城给你姐姐的东西,好多都是吃食,晚上几天,应该不会坏吧?” “放心,没问题。好多东西都类似罐头一般,能放好多时日。” 邬九宫有些不解的道:“其实你真没必要送那么些吃的过去,人家在国公府,在她的亲外祖母家,有什么吃不到的,哪里还用得着你千里迢迢的送去呀?实在是有些多此一举不说,而且那贾家人看到之后,不会觉得你们姊弟情深,而且会觉得你这边不放心人家。” 林堇失笑道:“你这话说对了,别看那里是我姐姐的亲外祖母家,但是我还真是不放心。” 第四十章 狠人 http://.biquxs.info/

林堇和邬九宫说起贾家,话题最后落到了王夫人的身上。由王夫人,她想到了位高权重的王子腾,如今“四大家族”的荣耀全都靠着他来支撑。 因而,她叹道:“连娶了贾家一个奴仆女儿的古董商都看出了贾家的危机,‘主仆上下安富尊荣者尽多,运筹谋画者无一,儿孙竟一代不如一代。’,可惜,贾家满府上下依然沉浸在当日荣国府的荣光之中。 我那位外祖母倒是能看到一点,但是身为一个后宅妇人,家里成人的男丁不争气,她也没什么好办法,现下把振兴家族的希望都放到了我二舅舅那位衔玉而生的宝玉身上,却不知道他只是个样子货,根本无法像王子腾一样,做家族的擎天之柱。” 邬九宫好奇的问道:“听说他那块玉是落草时从他口里掏出来的,上面还有现成的穿眼和篆文字迹,可是真的?” 林堇点头道:“确实如此。那玉据说大如雀卵,原本我不信,觉得是二舅母作假,毕竟刚出生的婴儿口能有多大,怎么可能放的下。不过问过母亲之后才知,那玉一开始并没有这么大,是从我那表兄的口中拿出来之后才变这么大的。 当时,不仅产房内的所有人,就连因为产婆的惊呼声而闯进去的外祖母她们也都看到了,因此,我表兄那块玉被视作奇物,而我那外祖母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觉得他生而不凡,将来必会有一番大作为。” 只可惜,人家只是借贾家这个壳子来历劫的,并不是帮贾家振兴家族的,所以,在宝玉身上寄予厚望的所有人,最后不免要失望了。 邬九宫想到皇家惯来会给自家的出生蒙上一层神秘的色彩,再想到宝玉衔玉而生,以及玉从嘴里拿出来迎风而长的事,捻须道:“既然这样,你那个表兄还是老老实实不出头的好,不然,于他未必是一件好事。 其实他应该庆幸,庆幸他出生时,不仅赶上太平盛世,而且当时在位的太上皇并不信这个。不然,恐怕你那个表兄这会儿坟茔上的草都不知道该有多高了。” 林堇点头表示赞同。她也知道皇家对“神谶”这种事的忌讳,所以在看书的时候,对宝玉竟然能平平安安的长大不说,而且活蹦乱跳的,很是不可思议,只能说谁让人家是主角呢,不然,换个人,怎么可能活过周岁。 由贾家想到王家,想到王子腾这个人物,邬九宫叮嘱道:“虽然你和王子腾现在没什么交集,但是以后,你和贾家来往,说不得会和王家打交道,如果可能的话,你尽量和王子腾远着点吧,那可是个狠人。” 闻言林堇很是诧异的问道:“难得听你这么评价一个人,只是你俩应该没什么交集吧?难道你见过他?” 邬九宫摇头道:“素未谋面。” 林堇很是奇怪,“那你是怎么得出他是一个狠人的结论来的?若是从道听途说来的一些事迹中得出的结论,可是这王子腾似乎没什么逸事流传在外呀?” 邬九宫轻笑一声,道:“如今在跑海贸的几只商队,除了咱们家背后没有官方背景,其它的几支背后都有官员的影子。金陵薛家的那支船队,背后的人就是王子腾。” 第四一章 元春的女官生活 http://.biquxs.info/

初春时节,京城的气候乍暖还寒,在凤仪宫当完了差,穿着一身薄薄的春装的元春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到住处。 被送进宫来,她原来在家里的大丫鬟抱琴正站在门口伸着头向外望,看到她的身影,忙拿着棉袄跑了过来,一面将衣服递给元春,一面道:“姑娘,快穿上棉袄暖和暖和。今年春天倒春寒,这天冷得很,偏宫里规矩严苛,到什么日子就必须换什么衣服。那些娘娘们倒是迫不及待的换下了臃肿的冬装,倒不嫌冷。” 元春忙不迭的道:“慎言!”下意识的左右看了看,见四周无人听见抱琴的话,这才松了一口气。 若说元春有多担心抱琴到不至于,只是抱琴原来是她的丫头,她若是出事,说不定会牵连到自己,因此她忍不住训斥了一句:“抱琴,你进宫的日子也不短了,怎么说话还这么没遮没拦的?” 话说出口之后,元春心中又涌起一股后悔来。如今她在宫里,哪怕顶着个女史的名头,其实依然是宫女,哪怕她已经努力学了,但是终究不是从小伺候人长大的,很多事都照着其他人差一截。 而且因为她的出身和其他宫女的不同,在她进宫之后,很是被排挤,原本经过她的努力,关系有所缓和,但是因为她的升职,变得更僵了起来。没办法,谁让她的升职并不是因为表现出色,而是因为家里帮着活动的呢,所以除了一些别有用心,她和同事的关系很一般。 最重要的是,经过一段宫廷生活的磨砺,让她变得很难相信他人,因此,她觉得很孤独。正在这时,抱琴被送了进来。丫鬟出身的抱琴进宫之后,帮了她很多忙,而且她也终于有了一个能稍微说点心里话的人。两人在宫里虽然不能说是相依为命吧,但也是抱团取暖。 虽然抱琴曾经是她身边大丫头,而且她的家人还在府里当差,但抱琴进宫之后,按照宫里的规矩,其实两人地位相当,都是宫女。只不过她顶着女史的名头,品级比抱琴高一点罢了。 抱琴也知道这一点,虽然在她身边依然以奴婢的身份,按照姑娘的身份待她,但是她也不敢像在府里那样待抱琴太过随意,责骂随心,免得抱琴心中记恨,若是她不顾及留在府里的家人,再转投他人,岂不糟糕? 因此元春放缓了语气道:“在这宫里当差,最要紧的就是管好嘴巴。要知道,祸从口出这句话在宫里从来都不是虚言。 你被家里送进宫,没有像其它宫女一样,经过宫规的教导,但是你来到的第一天,我就带你去看过因为言语不当而触怒了宫妃,被惩罚的宫女。你怎么就没能吸取教训呢?若是出了事,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史,届时可没法救你。” 抱琴想到那天元春带她看到的嘴巴都被抽烂的宫女的惨状,吓得浑身打一个哆嗦,忙道:“姑娘,我知道错了。我原本想着眼下只有我们两个人,私下里说说无妨,却忘了这宫里,哪怕一块石头,一株花,一棵草,都是长着耳朵的。我下次绝不会再犯。” 元春满意的点了点头,拉了拉身上的棉袄,一面快步往屋里走,一面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的说:“下次你若是再没个顾忌,我就把你的嘴巴给缝起来,让你再也无法说话。” 闻言抱琴吓得下意识的捂住了嘴,使劲的摇着头,一双大眼睛惊恐的看着她,虽然没说话,但是眼里却透着“不敢了,绝对不敢了”这样的信息。 看着抱琴鲜活的模样,元春忍不住笑了起来。自从进了宫,她看到的宫女,几乎都是拿着尺子比着规矩来的人,好听点的是老成,不好听的则是暮气沉沉的,像抱琴这样,还将一定的本性外露的几乎不可见。看到这样的抱琴,元春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是一个尚未出嫁,年纪也尚在花嫁之年的闺中少女。 “姑娘穿着春装当差,而且又正好站在风口上,我向厨房要了点热水,一会儿姑娘泡泡脚,不好让身子暖过来,免得受寒生病。” 哪怕元春是个女官,生病了,不要说请太医,连让跟随太医学习的医士诊治的资格都没有。除了依靠自身的抵抗力硬挺之外,顶多从太医院当差的小太监手里买点药。至于对不对症,管不管用,只能靠运气了。 元春叹道:“你也累了一天了,厨房里这里并不近,你拎着一大壶水过来,也不嫌累。那一一会儿你也泡泡脚吧,去去乏。” 第四一章 没出息到底 http://.biquxs.info/

杨婉在闺中时,因为家里保护的好,待父兄过世之后,虽然受了些磋磨,但是有林姑妈挡在她前面,所以她并没有吃什么苦头。之后,跟林姑妈来到林家,给林如海做二房之后,贾敏这个当家太太也没怎么压着她,等贾敏过世,杨婉后宅一人独大,又没有婆婆,虽然有个亲妈,但是林姑妈大多是纵着她的,所以虽然生活中遭受了一些不如意,但是杨婉的日子,特别是嫁人后的日子要好过很多,因此她的性子和做姑娘时变化不大。 如今除非必要的交际应酬,杨婉已经不怎么和扬州官员的太太们打交道了,这样一来,她就少了很多出门的机会。偏她又不是很喜欢宅在家里,原本上面有贾敏压着,她不得不忍耐,如今家里由她做主,自然是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所以,二月十九观音诞,在杨婉的提议下,林姑妈、杨婉和林堇、杨琳四个人到郊外的寺庙烧香。说是拜佛,其实在林堇看来,杨婉就是利用这个借口出来玩来了。 虽然在自己身上发生了穿越这种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奇异之事,但是林堇对什么身份之类的东西依然不感兴趣,并没有去拜菩萨的意思,不过周遭的风景不错,所以,将人送到之后,林堇带着小幺去欣赏风景去了。 正在庙里种的绿梅林中逛着,杨婉身边的大丫头碧荷找了过来,“大爷怎么跑这来了,让人好找。赶紧的,姑太太和二太太拜完佛了,正准备回家呢。” “啊?这会儿子就回去?”林堇愣了一下,没想到杨婉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连饭都不吃就要回去,实在是令人意外。 要知道,他们来的这家寺庙其实名气并不大,而且位于扬州城外远郊,哪怕素斋做得不错,来敬香的大户人家也不多。所以,她对杨婉将上香地点定在这家寺庙,以为她是冲着这家寺庙的斋饭来的,结果竟然猜错了。 “就差大爷了,我来找大爷的时候,二太太已经叫人收拾马车了。” 林堇虽然满腹疑问,但是并没有说什么,乖乖的跟着碧荷离开,和家人相聚之后,和来世一样,杨婉和林堇、林姑妈带着杨琳分坐两辆马车回城。 在路上,林堇忍不住道:“我以为母亲会在庙周边好好逛逛,等吃了饭之后才回城?” 杨婉“嗐”了一声道:“本来我是那么打算的,但是好巧不巧的宣抚使的当家太太也来这家寺庙上香,正碰着正着,我看到她就心烦,所以就改了计划。” 闻言林堇顿时就明白了。 宣抚使的当家太太看杨婉不顺眼,觉得她一个二房,不过一个妾侍,竟然大模大样的摆着当家太太的谱,和她们这些做正房的来往,而且表现得一点也没有低人一等的意思,所以每次两人碰面,她对杨婉都是明讥暗讽,弄得很是不愉快。 论官职等级,林如海并不比宣抚使低,两人算是平级,而且一个是文官,一个是武职,互不统属,职权范围上也没有交集,因此,按道理来说,杨婉不需要怕对方。但是她吃亏在身份上,她这个二房的名头不如人家正房太太来的硬气,所以每次碰面,基本上都是杨婉落下风。 久而久之,杨婉不想被奚落,因此出门交际时,尽量都避开宣抚使的太太。如果出现类似寺庙遇到这种事,她也都想法躲开她。 …… 进了城之后,杨婉忽然不想回家了,让马车掉转马头,去状元楼这家酒楼吃饭。没想到在去状元楼的路上,竟然堵车了。 在马车不动,听到前面的路堵上了时候,林堇愣了,只觉得很是不可思议,就古代这条件还能堵车?虽然扬州确实繁华了一点,但是因为盐商的存在,扬州的道路修得很是平整宽敞,而且状元楼这家酒楼所处的位置并不是扬州城最繁华的那条街道,并且名气在扬州城也一般,因此就算堵车,也应该是他们刚才走过的那条繁华街道堵车才对,而不是这边。 “怎么还堵车了?”杨婉知道马车停下的缘由之后,也很是意外的问道。 大管家李和已经跑到前面打听清楚明白,忙跑到马车前回道:“回二太太和大爷,今天县试发榜,考生们为了求个吉利,很多人都跑到状元楼这边等消息。而一些准备靠报信拿喜钱的帮闲们也都跑到这边守着,再加上一些看热闹的人,……最后就堵车了。” 第四三章 日常 http://.biquxs.info/

荣国府里的三位姑娘读书的地方在后花园里收拾出来的两间房子里,给她们上课的是一个头白齿摇的积年老儒。 黛玉来了之后,加入其中。只是去了几次之后,她就后悔了,不仅仅是这个积古老儒的学问无法和贾雨村相比,而是因为三春学得太过浅显,都还处于启蒙阶段。 迎春虽然是姐姐,但是进度和探春是一样的。她们都已经学完了千、三、百,正在听老师讲解《声律启蒙》和《千家诗》这两本书;而惜春刚刚学完《千字文》,正在按照老师的要求背着《三字经》里面的“若广学,惧其繁。但略说,能知原。”这几句。 在黛玉进府的时候,贾母曾问过她读的什么书,她答道“只刚念了《四书》”,其实她是谦虚了,要知道,她可是能帮林堇写八股文的,因此四书五经皆通。 原本她问贾母姊妹们读得什么书,贾母说的那句“读的是什么书,不过是认得两个字,不是睁眼的瞎子就罢了。”让她以为贾母推崇“女子无才就是德”那一套,因此在后来见宝玉的时候,被宝玉问起读何书时,忙按照揣测来的贾母心意改口为“只是些许识几个字”。 但是等她跟着三春一起上学之后,她觉得自己那天可能猜错了外祖母的心思了,外祖母家的这几位表姊妹读书,只怕真如外祖母所说,不过是认得两个字罢了。毕竟外祖母可是培养出母亲那样诗书风流的人物,怎么可能不重视读书呢? 因此,以黛玉的水平,跟三春一起上课,宛如大学生上小学,无聊得很,但不去上学,府里的同龄人,三春和宝玉都去上学去了,她没了伴,在府里又没有其它事,不免有些无趣,因此想了想,她将林堇给她的数算书拿到了课堂上,学了起来。 不是她不想拿四书五经之类的书籍,实在是她担心她拿到课堂上之后,被三春看到之后,觉得她书读得比她们多,有炫耀,甚至压她们一头之嫌;而拿数算书,则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因为黛玉的术数正处于刚启蒙阶段,只有小学二三年纪的水平。 黛玉带数算书上学堂,可谓是歪打正着,因为她要是拿四书五经来学堂,遇到不懂的向贾家请来教三春的这位老儒,说不得能把这位老儒逼得辞了馆。 因为别看这位先生被冠以“老儒”的称号,其实他连个秀才都不是,只是一个屡试不第的老童生,不过因为和族学里的贾代儒曾经是同年,关系不错,因为这层瓜葛,被贾代儒举荐进府教三春读书。 碍于男女大妨,因此在找不到合适的女先生的情况下,教三春读书识字的如果是男子,必须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当家做主的王夫人根本不在乎三春的学习情况,见这位老儒年纪合适,也没没说让人打听一下学问如何,就非常干脆的答应让其入府做馆了。 不过,想想也可以理解,王家的家教根本不教女孩读书识字,而三春又没有一个是王夫人的骨血,王夫人哪里会在乎教她们的先生学问是否高深?其实要让王夫人做主,她才不会花钱请先生回来教三春呢。有那个钱,还不如给在宫里的元春送去,让她用来打点,好能赶快出头。 …… 散了学,黛玉没有伺候的人,亲自收拾好学习用具,将其装进书袋。雪雁上前将其背起,惜春看到她要走,将自己那一摊丢给她的丫头入画,忙忙的跑到她跟前,笑问道:“林姐姐,你一会儿可是回房?” 黛玉“嗯”了一声。 惜春欢呼一声,上前挽住她的胳膊,笑道:“太好了。前天我在你那看的书还没看完,我想接着看完了。偏昨天我去找你,你没在,你房里的丫头又不敢做主,害得我只能再等一天。你是不知道,我这一天,因为那本没看完的书,心中抓挠抓挠的,饭也没好生吃,觉也没睡好。” 探春听了这话,插口问道:“什么好书,让你这么入迷?” 惜春怕探春知道了,和她抢,对她做了个鬼脸,道:“不告诉你。” 黛玉看了一旁慢吞吞的迎春一眼,招呼道:“二姐姐,三妹妹,昨天我收到家里送来的一些东西,里面有一些比较新奇的吃食,你们过去尝尝。” 坐在黛玉的屋子里,雨鸥将一个装着四种来自国外的干果,炭烧腰果、盐焗扁桃仁、原味开心果、奶油小核桃,前两种是直接剥开的果仁,后两种则带着外壳的八宝攒盒摆在桌子上。 紫鹃跟在后面,端着一个荷叶边姓托盘,将装在雨过天晴瓷碗里的荔枝水分别放在几位姑娘跟前。 嗅着甜香,看到小碗里盛着雪白浑圆的几颗果子,惜春惊道:“竟然是荔枝?这个时节竟然有荔枝?不对,这会儿荔枝还没到熟的时候呢,难道是去年的荔枝? 可是这不可能呀,众所周知,荔枝最难保存了。听说摘下来之后,一日色变,三日味变。要是去年的,怎么可能保存到现在?” 黛玉笑道:“这是荔枝罐头。在荔枝成熟的时候,采摘下来,通过某种方式保存下来。好像是扬州那边的盐商研究出来的一种法子。去年有盐商送了我们家几坛,家里想着我,就将其送进京来了。” 探春拿起调羹,舀了一颗放入嘴中,只觉得甜香四溢。不等她开口赞扬,那边也吃了一颗的惜春连连点头赞道:“好吃,真好吃。” “这法子真是想绝了。”探春笑道:“前朝时,京中想要吃荔枝,岭南官员就将那将熟未熟的荔枝树挖出,移栽到盆里,然后用快船走海路运到京中。等到京后,荔枝也差不多成熟,正好采摘下来。 这法子虽然比当年唐明皇采用驿站快马传送,珍珠封篮送荔枝的法子省时省力,而且不至于劳民伤财,可是和这个荔枝水比起来,差远了。这个不拘季节,随时都可以吃,真是厉害。” 迎春神色淡淡的驳道:“我估计像这种时令性的水果就算是做成罐头也所费不菲,不然,只怕京城不会到现在还没有看到。” 惜春附和道:“二姐姐说的有理,咱们家去年得的还是新鲜的荔枝。就那么几小篓,满府里分分,分到每个人的头上,也就那么几颗。纵使再怎么喜欢,也只能尝个鲜,想要吃过瘾,那是不可能的。 府上老太太、太太,特别是琏二嫂子,都喜欢吃荔枝,要是这个罐头容易得,咱们府里又怎么会没见到?” 一旁伺候的雨鸥听了这话,心中忍不住暗笑,还真让大爷说对了,府里上上下下,不管是爷们,还是后宅妇人,都妄自尊大,还当现在的荣国府是当年的国公府呢! 这个罐头,雨鸥在林堇的身边伺候的时候,听他提起过,要说难得也不算难得,只是产量不算高,因此只有那第一等的人家才能得到。可是荣国府早已经不在第一等里面了,如果不是和林家是姻亲,黛玉又在府里,恐怕他们想看到罐头,等人送,恐怕要等上几年。 黛玉叹道:“在我看来,荔枝的地位被推得太高了。 因为杜牧的一句‘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而被人们知道它的运输不易,又因为和四大美人的杨贵妃,以及由盛转衰的大唐联系到了一起,所以,哪怕荔枝并不是所有的水果中最金贵的,但是在世人的眼中,依然把它放在了最金贵的位置上。” 探春伸手拿了一个小核桃在手,看了看,道:“这东西是什么,看着和香榧子很相似?” “三姑娘,这可不是香榧子,只是外形相似罢了。”雨鸥向大家介绍完四种干果的名字,补充道:“这几种干果都不是我们国家的,乃是来自海外。 腰果和开心果这两种干果的味道别具一格,而扁桃仁和这个小核桃,则是因为味道和我们国家的桃仁以及核桃味道差不多,才起了这个名字。但是扁桃仁的仁个更大更厚实,而这个小核桃和我们国家的核桃比起来,皮更薄,轻轻一捏就能捏开。” 第四四章 儿皇帝 http://.biquxs.info/

京城太极宫北辰殿,大覃继位没几年的第五代乾德皇帝正在批阅奏折。将手中的奏折用朱笔在当下看的奏折中批了一个“阅”字之后,他将它放到书案的另一批已经看过的奏折当中,又拿起一本新的看了起来。 接连看了好几份奏折,没一个好消息,乾德帝不由得烦躁的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笔,右手捏上眉心,心中暗叹,当日做皇子的时候,只觉得做皇帝好,大权在握,一言九鼎,天下的事似乎尽在他的手中;但是等费尽心思终于争到皇位,坐上来之后,虽然风光是风光了,但是如果想当个明君的话,这个位子还真不好做。 这么大的一个国家,千头万绪,这头旱了,那头涝了,好不容易有个地方风调雨顺丰收了,还要防着谷贱伤农,要么就是河水决堤,冲了哪……反正都是事,弄得整个天下,似乎除了京畿这一片风平浪静,没什么事之外,其它各地就没个太平的时候,让人有操不完的心,因此自从坐了皇帝,原本只有三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的他,觉得好像平白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偏偏他头上还压着个上皇,是了,人家皇帝登基,一般都是作为父亲的上一任皇帝死了,身为儿子才能做皇帝,但是到了他这里,原本是皇帝的父亲还活得好好的,只不过是退位做了“太上皇”而已。 更糟糕的是,原本上皇当初退位,是因为中风。当时上皇中风比较严重,对上皇来说,虽然他怕死,但是他更怕因为中风而导致半身不遂,口歪眼斜,因此他觉得效仿上古圣皇尧舜,将皇位禅让给他的第六个儿子。 但是上皇退位之后,跑到汤山行宫休养,在太医的精心诊治下,又严格控制饮食,如今的他除了左手有点用不上气力之外,其他方面都和正常人一样。如果不说,不知道的,根本看不出他曾经有中风的症状。 上皇身体变好,其实对新任皇帝并不是一个好消息。俗话说“天无二日民无二主”,按道理说,如今上皇禅位,新的天下之主应该是乾德帝才对,但是上皇做了那么多年的皇帝,积威甚重,而且满朝文武,绝大部分都是他的臣子,而且上皇又不是那种退位之后,就安心颐养天年,不过问朝政的主,因此,表面上大覃的皇帝是乾德帝,但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都知道如今做主的依然是上皇、 正因为乾德帝这个皇帝有名无实,所以,当初和他争位的几个兄弟并不安分,一直对他屁股下面这把龙椅虎视眈眈。在他们看来,就算他现在是皇帝又如何?只要上皇一句话,照样能将他从龙椅上拉下来,所以本就因为朝堂上没有几个属于自己的臣子而行事艰难的乾德帝,因为几个兄弟的掣肘,日子越发难过起来。 …… 就在乾德帝回想着自己当皇帝之后的苦闷的时候,他这边的首领太监陈安向他禀报道:“皇上,福郡王来了。” 福郡王反而封号为“义福郡王”,乃是跟着上皇当年追封废太子的“义忠亲王”而来,但是福郡王和废太子不对付,嫌弃他这个封号不好听,在无法更改的情况下,省去了那个“义”字,只让人喊他“福郡王”,要是不知道的,喊他一声“义福郡王”,他能记一辈子的仇。 随着乾德帝的一声“宣”,二十多岁的福郡王从外面走了进来,行过参拜大礼之后,在皇帝斜下方的椅子上坐下。 乾德帝和福郡王虽然不同母,但是因为福郡王的母亲出身异族番邦,在被送进宫之后,就和乾德帝的母亲贤妃结盟,之后生下福郡王,也跟那时尚不是皇帝,只是六皇子 就算是父皇过世,新任皇帝登基,还有一个“三年不改父道”之说呢,更不要说眼下父皇还在。 第四五章 缘由 http://.biquxs.info/

林堇来到邬九宫处,看到他躺在摇椅上晒着太阳,摇椅旁边还摆放着一张小几,上面放着茶果和一摞文书,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忍不住道:“你倒是好清闲自在,商会里没有事可忙吗?” 邬九宫看了她一眼,笑叹道:“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就被你看到了。” 她在他身旁坐下,看到小几上的文书,随手拿起上面的一份,一面看,一面漫不经心的说:“嘁,什么好不容易偷得半日闲,你说这话也不嫌脸红,你这里我不知道来了多少次了,每次来,反正你都是闲的时候多,忙的时候……” 看清手中公文的内容,她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道:“朝廷起复旧员的名单这会儿子才拿到手,商会传递消息的速度怎么这么慢了?” 邬九宫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认真,并非开玩笑,驳道:“哪里慢了,你看看上面的日子,从京中传到我们手里,仅仅只用了半个月,如今朝廷的邸报虽然已经下发,但是你父亲那里估计还没有收到,而我们已经提前了好几天,怎么慢了?” 林堇闻言仔细看了一下日子,因为在她印象里,好像是贾雨村将黛玉送到贾府之后,好像不久之后就谋了一个金陵应天府的职位,又因为在起复的这些官员里面,她只认识贾雨村这么一位,而且关于朝廷有关官员起复的消息邸报,她也不怎么感兴趣,因此以为这事早已经弄完了,没想到到现在才定下,忍不住道:“这朝廷起复旧员的消息差不多是年前九月份的事,怎么到现在才弄完呀,真够磨蹭的!” 邬九宫笑道:“还慢?这已经够快的了。要知道,朝廷虽然起复旧员,可是相对于丢官罢职的官员的数量,朝廷空缺出来的职位明显不够,僧多粥少,这谁能选上,谁没能选上,那拼的可不是旧员的才学,是靠山,是背景,是送出去的银子,是……总之,是各个方面的较量。 而且朝廷的那些大臣们,谁没有个亲朋故旧,谁夹袋里没有几个候选的人才,谁不想自己在朝中的势力变得更大一些,因此这个起复的旧员,不仅仅是那些想起复的人在竞争,同样也是也是朝臣们在争。 更重要的事,除了那些旧员和朝臣,还是上皇和今上在争。今上虽然子登基之后,开科取士,但是新晋的进士纵使有才,也不能越级提拔,因此朝堂上,站在今上这边的,不仅位高权重的大臣不多,就连中级官员也没几个。 今上为了改变这一处境,弄出起复旧员这事来。虽然这些旧员乃是当年被上皇取中的进士,但是他们同样也大多都是在上皇手下丢的官,因此今上起复他们,他们就算不感念今上的恩德,也未必会站在上皇那边。 虽然只是中立,但是对今上来说,相比站在上皇那边的中级官员,他们能保持中立的立场已经很不错了。因为,这样的话,朝堂上就能少几个为上皇说话的官员。” 离开维扬,一路北上,要到京城,大约有两千里多里路,若是旱路,从容的走,也就一个多月,但从水路,就得走三个月左右,这是没办法的事:河窄船多,不可能一路顺风,又时常遇到开闸放水。 第四六章 骚操作 http://.biquxs.info/

看着林堇拿着那张起复的旧员名单不放,邬九宫取笑道:“你拿着这个名单还在看什么?这里面的人,我估计除了曾经教过你的贾雨村之外,其他人你都不认识,而且因为这些人大多都和贾雨村一样,已经被罢职不短的时间,因此你之前也没怎么听到过他们的消息,再者,这份名单只是单纯的从朝廷派发的邸报的抄录,并没有标出派系来,你无法从中得到什么信息。” 其实林堇的视线之所以会在名单上停留的时间比较长,是因为他看到贾雨村起复之后,依然谋取到了金陵应天府的官职,让她想到了他上任时审判的第一桩案子就是薛蟠杀人案,不过如今甄英莲现在在她家,所以倒省了一件让贾雨村巴结奉承,让他在贾王两家的眼里份量更重的事。 不过她的这个想法不能和邬九宫说,因此她想了一下,笑道:“我其实多看几眼这个资料,并没有想收集信息,只是在想,这里面起复的旧员,有没有我们商会拉拢的人?”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这里面的人因为丢官罢职,在商会的眼里,没有多大价值,所以之前并没有拉拢他们,而且这次的起复,我也和你说了,是朝廷重臣、今上和上皇等多方力量角逐而来,商会这个小胳膊小腿力量不够,所以非常有先见之明的没有搅和进来。 不过,之前没去拉拢这个旧员,没掺和进来,不代表名单定下来之后商会什么都不做。我刚才也说了,对这些被起复的旧员来说,除了拼背景、靠山和人脉,以及幸运程度等方面的因素之外,还拼财力。 经过这次起复,就算这些旧员腰缠万贯,经过大出血之后,荷包也瘪了不少,更何况,这些人有些可不是很富裕,为了这次起复,可谓是拼尽家资。甚至还欠下了债务,所以等官帽到手之后,他们怎么也要把这个损失补上,因此就到了我们商会出场的时候了。” 听了邬九宫的话,林堇不仅没有为商会能拉拢到官员而高兴,反而愤恨的道:“重新当了官之后,就大肆搜刮民脂民膏,还不知道要有多少黎民百姓遭殃,这样的官,朝廷还用他们做什么?根本就不该将他们起复,活该他们一辈子都处于丢官罢职中才对。” 邬九宫看着她,失笑叹道:“你倒是有一颗忧国忧民的心,可惜,你不是官。而且你不仅不是官,甚至还不想考科举,所以你现在的这个做法,好听的说法是处江湖之远则忧其民;不好听的说法则是,轮得到你在这对朝廷用人指手画脚吗?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我不考科举,不代表我不能做官。”之前林堇知道她科举考试要回姑苏考,因此起了作弊的念头,但是苦于找不到合适的替考人选,如今人已经找到,她的想法可以实施了,因此就向邬九宫透露了一二:“况且,我现在已经准备考科举了。” “咦?你怎么突然改变想法了,要知道,之前,不管是你父亲,还是我,无论怎么劝说,你全都没答应,怎么这会儿子突然想开了呢?”闻言,邬九宫很是惊奇的问道。 “没有为什么。”见自己拿不来理由,邬九宫似乎有刨根问底的意思,林堇干脆非常理直气壮的道:“我还是个小孩子,小孩子朝令夕改那不是常事吗? 真的没有原因,就是突然想试着考一下。如果我考上了,自然是皆大欢喜;如果我落榜了,除了证明我不是考科举的材料之外,似乎也没损失什么,因此我觉得这个科举考试还是可以去考一考的。” 第四七章 盐税 http://.biquxs.info/

北辰殿,户部尚书陈大人苦着一张脸,正在向乾德帝汇报工作。去年,哪怕他竭尽全力,恨不得把每个铜板都掰成两半花,各个部门报到他那里的开支,哪怕是救灾这样重要的事,他虽然没有像其它支出一样给砍掉一半,但是依然没有给全额,只是同意了七成。 就这样,陈大人拆东墙,补西墙,再加上乾德帝在后宫一再俭省,最后两人没办法了,干脆抹下脸来,联合福郡王从宫里带着一些东西拿出去变卖,这才勉强把朝廷的各项花销给支撑下来。 但是这个将宫里的东西拿出去变卖,并不是长久之计。毕竟,他们卖得并不是特别珍贵的物品,而只是将一些御用的诸如布匹、瓷器、胭脂、……这些日常之物拿出去变卖。不是他们不想卖珍贵的物件,而是很多珍贵的物件,比如古董和名家字画什么的,虽然珍贵,但是件数少,而且大多都只有一件,因此看着单价高,其实不如卖布匹这样大多数有点钱的人家都能买得到,价钱相对低廉,靠走量取胜的大路货总价值高。 可是这样的买卖也做不长久,因为市面上偶尔出现大批量的御制用品,大家并不以为然,但是这种情况常常出现,大家就会感到奇怪了。世家大族都有门路,只要稍微用点心,虽然不能百分百的确定,可是根据一些蛛丝马迹,这些人就能判断出是皇家的手笔,那个时候,皇室可就丢脸了。 毕竟,这个时代,商人的地位是极为低廉的,世家大族的名下并不是没有商铺,或不从事商也活动,但是他们要么像四大家族当中的贾王史三家一样,找一户商家作为他们的“钱袋子”;要么就是由家里的仆役来经商,反正他们自己是不会亲身上阵的。 对士人来说,是耻于谈钱的。好像由他们名下的仆从从事商业,就能将他们和金钱以及商业割裂开来,依然保持住他们世家大族的名门风范一样。皇室作为士族的最高代表,处于金子塔的最高层,自然也要保持“清高”的形象,所以一旦乾德帝为了钱,干出卖皇家御品的事被揭露,必然对他的名声是一个极大的打击,届时,还不知道他那几个不安分的兄弟们借题发挥,会做出什么事来,影响到他的皇位甚至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他现在虽然是皇帝,可是他并没有坐稳这个位子,因此,那些兄弟看出有拉他下来的可能,所以在他登基之后,表现得并不怎么乖顺。 再者,御品能够卖出高价,是因为它有一个“皇家”的名头,所以世人才会觉得稀罕,觉得珍贵,但是一旦这些东西变多了,那么必然会影响到人们对御制用品的印象,从而影响到价钱,毕竟,东西多了,不值钱了,这个道理世人还是懂得的。 乾德帝看着上一年的盐税以及今年逐月递减的盐税,冷着脸问道:“陈爱卿,关于盐税大幅度下降的原因找到了没?” 陈尚书点头道:“回陛下,已经找到了。就是臣上次和陛下说的那个私盐的问题,如今官盐在私盐的冲击下,哪怕已经降了价,依然卖不动。” 虽然之前林堇要求邬九宫,不允许商会做私盐买卖,就是怕引起朝廷的注意。但是私盐的利润实在是太高了,特别是在林堇拿出了晒盐法之后,利用这个办法制盐,可以说,在这个人力不能算进成本的世界,几乎没有成本。 这样一本万利,而且近乎无本的好生意,而且生产市场又被搬到了吕宋这个原理神州大地的地界,在资本的驱使下,商会如今每次做海贸生意,回航的时候,不管是否顺路,都会在吕宋的码头停靠一下,将压舱石全变成了一袋袋的盐之后,再上路,回大覃。 因此,除了将生产盐的地界,从大覃变为吕宋的那一个月,盐税稍微有回升之外,其它时间,朝廷收上的盐税是越来越低。官盐卖不出去,虽然商会里的盐商,以及没有加入商会的其它地界盐商,还是会掏出一些钱,买盐引,但是数额也大幅度的下降。并且以前朝廷找盐商讨要捐献,虽然盐商会哭穷,可是最后掏出来的钱,数额不仅不会减少,甚至还有多的。但是如今盐商苦穷,是确确实实在哭穷,因为他们明面上官盐确实卖得不多,所以捐献的数额也开始逐渐下降。 第四八章 http://.biquxs.info/

站在门口的王佐远远的看到林堇骑马的身影,忙迎了上去,道:“大爷,你可回来了,二太太有急事找你,连着打发人都问了十好几遍,都没找到你,这会儿都急得快要火上房了。你赶紧看看去吧。” 林堇闻言忙将手中的缰绳丢给一旁候着的小厮,心急之下,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向东院,在门口,和带着杨琳出来玩的林姑妈打了个对面。 看到她这个样子,林姑妈皱了一下眉,斥道:“你好歹也是一个大家公子,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你的仪态呢?” 原本林堇担心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以致于杨婉急着找她,但是看到林姑妈的态度,还有心情计较她的仪态,显然事情不算紧要,顿时松了一口气,脚步慢了下来。 屋里从林姑妈的说话声中听到林堇来了的杨婉急急的从里面冲了出来,不等来到林堇的面前,就忙忙的问道:“我听说皇上下旨申斥了你父亲,是因为什么事,你知道吗?老爷不会因此而贬官吧?” 看到杨婉一脸惊恐的模样,林堇一愣,随即想到她的人生轨迹正是因为亲哥哥遭贬而有了巨大的转折,虽然早已经事过境迁,但是杨婉因此而变得有些杯弓蛇影,一听到林如海遭到皇上训斥的消息就害怕起来。 不等林堇说话,林姑妈就道:“不是和你说了吗,没事,让你不用担心,你怎么还惦记着这事呢?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爷知道经史大儒来扬州,好不容易给堇哥儿弄了一个名额,让她前去请教,你就为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忙忙的把人叫回来,这不是耽误堇哥儿做学问吗?” 在林姑妈跟前几乎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杨婉头一次甩了脸子给母亲,毫不客气的驳道:“当年你们不肯讲实话给我,怕我担心,因此你和哥哥也一口一个没事,结果呢?” 紧紧盯着林堇,威胁道:“堇哥儿,在你父亲和你外祖母的口中,我是听不到实话的,你身为人子,若是不想背上忤逆和不孝的罪名,对我这个做母亲的就绝对不能有一丝隐瞒。我要听实话,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我,这事到底要不要紧?” 对“以孝治国”的古代社会来说,一个人如果被扣上忤逆和不孝这两项罪名,不管是男,还是女,都意味着没有了未来。杨婉拿这个来威胁林堇,可见她真的急了。 林堇理解杨婉的心情,看着紧张中夹杂着忐忑的杨婉,给她一个安抚性的笑容,温言道:“母亲,放心,虽然皇上下旨申斥了父亲,但是这次皇上下旨申斥的人员,不仅仅是父亲一人,而是包括整个两淮盐政所有的官员。 父亲虽然身为巡盐御史,但是并不是两淮盐政的最高长官,所以,就算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呢。并且,皇上除了申斥两淮之外,两浙、辽东、长芦等地的盐政官员也都受到了申斥。 法不责众,再者,这么一大批官员,就算皇上想换,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因此母亲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父亲这次受申斥,顶多,顶多罚点俸禄,绝到不了丢官罢职的地步。” 杨婉稍微松了一口气,但仍犹自不放心的追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没骗我?” “千真万确。”林堇加重了语气,强调着,“我没骗你,也有必要骗你。” 第四九章 http://.biquxs.info/

邬九宫看着拿着商会账册看的林堇紧锁的眉头,忍不住说道:“我知道你们林家有钱,但是根据你平时的言行,我并不觉得你虽然没把钱看得很重,可也没到视银钱如粪土的境界。 而且商会的生意如今是蒸蒸日上,可谓是日进斗金,怎么你看到商会赚钱,不见高兴,反而摆出这么一副鬼样子?难不成是这帐不对,里面有猫腻?” 林堇摇头道:“这帐倒是没什么问题,至少我是没看出问题来。我之所以发愁,是因为在商会的各项生意当中,盐的买卖占大头,而且是呈逐渐上升的趋势。扬州盐运这边的官员被申斥的消息,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叹了一口气,“我父亲身为巡盐御史,自然也在被申斥当中。至于他们为什么被申斥?”她挥动着手里的帐本道:“这上面的帐已经说明了一切。你说活,我之前说过好几次关于控制私盐买卖的事,但是最后都是白费唇舌,如今已经引起了朝廷的注意,你就不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邬九宫不以为意的说:“我们的盐场并不在大覃,所以朝廷想查封也没办法查封。 至于私盐买卖,其实我们也并不是专门做这个,只不过是在做海贸交易的时候,运货时,用盐当做压舱石,所以,我们卖的只是压舱石,并不是盐。 因此卖得既便宜,两三文钱一斤,价格低的不能再低了。其实这个生意,我们做不做都无所谓,要知道,如今大覃的木材市场高端木材的价格非常贵,比如紫檀、铁木什么的,而吕宋那边正好有这种木材,如果将压舱石换成木材,运过来卖,其实比运盐过来要赚得多……” 林堇纳闷的打断他:“既然这样,那就卖木材好了。” 面露狐疑之色,看着邬九宫,“不对呀。既然木材生意比盐赚得多,没道理商会放着更赚钱的生意不做,反而继续贩盐,我在帐本上只看到卖盐的收入是逐渐上升,但是木材的生意收入却一直很平稳,你是不是在糊弄我?” 邬九宫白了她一眼,有些嫌弃,又有些不解的道:“有的时候你的脑子挺聪明,甚至我没有想到的,你都能想到,但是怎么有的时候就那么笨呢。 虽然做生意,赚钱是目的,但是到了我们商会这个地步,钱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而铺展人脉关系才是最关键的。 我们商会出产的盐,用来打通关系,下至贩夫走卒,上至高官王侯,都能用。而且他们收下之后,根本不用担心会不好出手,实在是一大利器。” 林堇斜着眼睛瞟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手里的账簿,道:“还说不是糊弄我,你当我算不帐吗?如果是送人的,那么为什么这卖盐的收入是增加的?” 邬九宫笑叹道:“说句实话,和你认识这么多年,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特别接地气的衙内,甚至都有点不像是出身书香继世,世代官宦的林家。可是这会儿你终于让我有点你终于是出身世家大族之家的感觉了。” “什么意思?” “这官场上送礼,像我们商家给官员送礼,为了不让官员们背上受贿的帽子,所以在送礼的时候,很多时候并不是不收钱的,只不过虽然是收钱,但是是折价……” “不用说了,我明白了。”虽然这辈子林堇没送过礼,但是在后世,她不仅听说过, 第五十章 http://.biquxs.info/

关于私盐买卖这事,在听了邬九宫的解释之后,林堇知道不管这桩生意是继续做,还是停下来都不会对商会有多大影响就将其丢开了。 “对了,这是最近收到的朝廷的消息,你看看。”邬九宫拿出几张写着字的纸一面递给她,一面道:“其中有一条我觉得你应该感兴趣……” “什么消息?”林堇有些好奇的接了过来,看到摆在最上面的一张纸上在下端有一条消息用红颜色的笔在底部特别标注了出来。 原本她以为是什么了不得消息,结果一看,竟然是关于贾雨村就任应天府之后宣判薛蟠杀人一案。这事在她知道自己之前救下的人并非甄英莲之后就知道他会这么一番操作了,所以并没有觉得有惊奇之处,神色平淡的扫了一眼,就继续看后面的消息去了。 看到她这个样子,邬九宫很是惊奇的道:“你怎么这么一个反应?” 林堇抬起头看着他,有些奇怪的反问道:“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一个反应?是,贾雨村是教过我,但是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怎么喜欢他。 而且,虽然我是他的学生,可是我并没有拜师,不是他的弟子,我俩只是普通的塾师和学生的关系,所以,真要讲师徒情谊的话,也讲不出来什么情谊;再者,尽管他的另一个学生是我的姐姐,可是在我和我姐姐之间,他更喜欢我姐姐。 最后的最后,他到我们家来任教,以进士之身屈尊教导两个只是识几个字的奶娃娃,乃是另有所图。而我们家也没有让他失望,给出了他满意的报酬,让他在知道朝廷启用旧员的消息之后帮他搭上了贾家和王家这条线。 我们两边是各取所需,说句不客气的话,就是一场交易。既然是交易,那么就不要讲什么情义,所以,我对离家我们家之后,过得怎么样,并不感兴趣。因此,如果有他的消息,顺带的话,我可以听一听;如果是专门为我收集的,那就没必要了。” “你这话听起来真是冷血无情,人家好歹在你家呆了三年多,而且虽然你不是他的弟子,可是称他一声老师,依然是可以的,但是让你这么一说,连在同一屋檐下的香火情都没有了。” 吐槽完,邬九宫毫不掩饰他对贾雨村的不喜,对着林堇竖起大拇指,笑道:“不过我喜欢。我虽然和他相处的时间并不是很长,但是也能看出,他那个人凉薄得很,而且非常现实,所以,和这种人,就不要讲什么情谊,直接讲利益倒是更干脆。” 林堇知道邬九宫和贾雨村的那点恩怨,见都过这么久了,邬九宫依然记仇,忍不住在心中暗笑他的小心眼。 虽然林堇不感兴趣,但是邬九宫还是和她分享起他收集到的贾雨村的消息来,摆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压低了声音说:“说起朝廷启用旧员来,原本我以为贾雨村的这个应天府的职位是朝廷启用旧员空缺出来的,不过在我知道金陵四大家族中的薛家的前任族人之子薛蟠杀人这个案子之后,心中有了怀疑,经过一番打听查证之后,才发现,他这个官来的不简单,和朝廷启用旧员没什么关系。 不过因为原应天府任职的官员调任和他的任职正好赶在了这个朝廷启用旧员的关口,所以除了经手的几位官员,只怕大家都以为贾雨村是单纯的被朝廷启用之后派到应天府的。” “他这个官不是由朝廷启用旧员而来,你说的可是真的?”林堇被挑起了兴趣,因为她原本就是和普世大众一样认为的。 邬九宫笑着点头,“当然是真的。我这可不是无的放矢,我是有确凿证据的。” 第五一章 http://.biquxs.info/

虽然早已经知道了贾雨村对薛蟠一案的审判结果,但是看到此刻手中记载的消息上依然和原来的历史上一般无二的处理办法,林堇转动着眼珠,笑问邬九宫:“邬先生,你觉得贾雨村是一个聪明人吗?” “怎么这么问?”邬九宫又是奇怪,又是惊讶,“当然是,而且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贾雨村虽然说起来是出身湖州大族,但是他生于末世,父母祖宗根基已尽,人口衰丧,只剩得他一身一口。这种情况,他能坚持读书,并且过了乡试,可见他的聪明。 如果他不聪明的话,在他暂居姑苏的时候,也不会和甄老爷交好,从而得其资助,有了进京赶考的资费。就算那个甄老爷惜才,但是姑苏城里那么多贫寒的学子,不仅有外地人,还有本地人士,可是能够和甄老爷相交,并得其资助的,又有几个? 如果他不聪明的话,就不会在被罢官之后,还能谋到金陵甄家和你们林家教馆的职位。真当你们两家的门槛那么低,只要他肯上门做馆,你们两家就会答应?你们家还好一点,像金陵的甄家,一些在职的官员上门来拜访,甄家都未必肯搭理,更何况他一个已经丢官罢职的。 是,他是个进士,学识过人,可是不管是甄家,还是你们家,需要教导的学生不仅年岁都不大,而且程度都只是刚认识几个字,所以其实只要秀才功名的人就能教你们。因此,就算找不到进士做先生,但是凭你们两家的背景,请饱学的举人来教你们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更何况,他如果不聪明,又怎么讨得你父亲的好,让你父亲在知道朝廷起复旧员时,肯推荐他?不要说你父亲在他起复的事上并没有出大力,真正出力的是王家和贾家,但是没有你父亲的荐书,贾家和王家认识他是谁呀? 如果他不聪明的话,就算有你父亲的荐书,贾家和王家也未必肯帮他起复?毕竟,不是所以收到朝廷起复旧员消息的丢官罢职的那些家伙都能成功起复的。” 林堇赞同的点头道:“和他相处三年多,我也觉得他是一个聪明人,只是,”将手里那张记载着贾雨村关于薛蟠一案的处理方式的信息拿给邬九宫看,“只是他这个案子判得怎么就这么让人一言难尽呢。” 她叹了一口气道:“虽然圣人云‘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是什么前世夙孽,冤魂索命这种话只能糊弄糊弄那些愚昧无知,大字不识一个的村汉,可是他却堂而皇之的将其当做了结官司的一个理由,说薛蟠和那个被他打死的冯渊乃是夙孽相逢,今狭路既遇,原应了结,因而薛蟠在打死冯渊之后,得无名之病,被冯渊魂追索已死。 就这么浮皮潦草的就把官司给结了,可是在他案子中提到的薛蟠不仅没死,而且活奔乱跳的跑到京城去了。留下这么大的漏洞,他就不怕将来这个案子被翻出来,成为他官场上的敌人攻击他的一个点?” 给贾雨村出主意的是一个从沙弥还俗的门子,因此这个门子受佛法影响,信什么冤孽之类的倒是情有可原,但是在和贾雨村相处的三年多里,林堇觉得贾雨村根本不信这些,而且他不仅不信,还对这些说法嗤之以鼻,但是最后他却用他根本看不上的法子里处理这桩杀人案,实在是让她很是纳闷。 林堇很是不解的问道:“既然他是一个聪明人,怎么会犯这么大的错误,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邬九宫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问道:“如果让你判这个案子,徇私枉法,你会怎么把薛蟠给择出去。” “当然是将当日跟着他出门的几个小厮和仆役当中选一个做替罪羊了。”林堇毫不犹豫的答道。 第五二章 http://.biquxs.info/

“姑娘,家里来信了。”雨鸥从外面回来,走到黛玉跟前,笑意盈盈的将手中的两份家书递给她。 正在看书的黛玉闻言双眼顿时迸发出亮眼的光芒,忙不迭的将手中的书放下,迫不及待的将信接了过来,拆开看了起来。 看着看信的黛玉眉眼弯弯,眼角和眉梢都被喜悦之前笼罩的模样,雨鸥消无声息的退了出来,到了外间,和雪雁、王嬷嬷收拾起林家送的东西来。 王嬷嬷单独挑出几盒藕粉和杏仁霜拿给雪雁,道:“给琏二奶奶的东西加上这个,这两样东西不仅小孩也能吃,而且很是养身。 前几天我听琏二奶奶膝下的大姐的奶娘说,大姐这两天胃口不开,日常吃的像茯苓霜这些东西都吃腻了。 这个藕粉和杏仁霜虽然不算是新鲜玩意,但是京城这边因为不怎么吃,特别是府里这边似乎没有这两样东西,送到大姐儿那让她尝个鲜,换换口味还是可以的。” 雪雁手脚利落的接过东西,将它们和送给凤姐礼物放在了一起,继续收拾送给三春的礼物。 她一面将相同的笔墨纸砚分成三份,一面道:“在来府里的第一天,我看府里的三位姑娘穿着打扮都是一样的,又仿佛同进同出的模样,还以为她们三姊妹的关系很好呢。等在府里住久了,才知道,也就那么一回事。” 王嬷嬷笑道:“其实她们的感情已经算是不错的了。”探着脖子往外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府里本是大老爷承袭爵位,可是当家主事的却是二房,虽然大房的琏二奶奶也管家,可惜她这个管家手里没有银库的钥匙,只是名头好听,实权还是在二太太的手里。 四姑娘是东府里的人,虽然东府和西府是一族,但是说起来,这西府终究不是她的家。可是是她家的东府,她从襁褓时就离开了,一直住在西府,因此和东府那边关系也很疏远。但是和西府这边,虽然她是在这边长大的,但也亲近不起来,没办法,真有什么事,这边就直接将她划到东府去了,她怎么和这边亲近? 至于二姑娘和三姑娘的关系,比较复杂。二姑娘是大房的姑娘,出身和二房的三姑娘是一样的,按道理说,这是二姑娘的家,她的地位和话语权都应该比三姑娘高才是,可是,在这两位姑娘这里正好反了过来。虽然二姑娘性子好,但是要说她心中一点意见都没有,我是不信的。” 雨鸥接话:“三姑娘在府里的体面处处压着二姑娘一头,二姑娘这个做姐姐的,纵使再豁达大度,终究有意难平的时候,所以两边亲近不起来,可以理解。 其实不仅仅是三位姑娘关系不亲近,这大房和二房的关系也很奇怪。不说别的,单说这府里的称呼就蛮奇怪的。 按道理说,虽然现在府里没有分家,但是谁都知道,等老太太百年之后,搬走的是二房,因此府里对大房的称呼应该是‘老爷’和‘太太’才是,但是被原本该称之为‘二老爷’和’二太太’的二房把称呼给抢了,弄得大房在称呼前面被冠以显示好像外人的“大老爷”和“大太太”的字眼。 我在大爷的屋里当差的时候,听大爷说过,兄弟阋墙,绝非兴家旺族之道,甚至很可能是家族败亡之兆。府里大老爷和二老爷合不合,我不清楚,但是大太太和二太太面和心不和,只要府里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男子汉大丈夫,修身齐家平天下,从两位太太那里就能看出两位老爷的 第五三章 http://.biquxs.info/

状元楼的一间包厢里,林堇和邬九宫对面而坐,桌上摆满了这家酒楼的拿手好菜。 邬九宫打量着桌上已经烹调好的山珍海味,笑道:“难得,真是难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好像这是你第一次请我吃饭。 按道理说我应该深表荣幸,但是我总觉得宴无好宴,所以如果你不把用意说明的话,这饭我吃着不安心。” 林堇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解释道:“以前我俩都在扬州,想见面的话,一抬脚就能见到,根本没必要请你吃饭。这不是,你三天后要去吕宋吗,这一去,怎么也要三五个月,所以,我这才请你吃饭,为你饯行。” 邬九宫点了一下头,放下心,拿起筷子准备开吃之前又问道:“对了,我这次去吕宋,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其实我觉得你应该和我一起去,毕竟关于吕宋发展的这个三年计划是你制定的,我虽然听你讲解了一番,但是终究不如你本人,而且你亲自过去之后,看到吕宋那边有什么和你制定的计划并不能很好配合的,需要调整一下,由我出手,绝对比不上你。” 林堇笑了一下,摇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能出扬州,何必费这个唇舌,更何况,我还要为明年的科举考试做准备,哪里有哪个闲工夫。” 明年的科举考试,正好赶上三年一次的院试,所以她考完县试和府试之后,就能直接考院试,只要一年的功夫就能将秀才的功名考下来,若是错过了,除非等下一个三年,不然,就算她把县试和府试考过了,院试三年一次,她必须等到院试开考才能考。 如果她是自己上阵,那么等多久都没关系,但是她是要作弊的,好不容易找到的替考人选,因为女孩子发育比男孩子早,所以现下,她和那个替考的少年个子差不多,但是等几年后,对方比她高,届时就算参加科举考试时,没有画像,但是单文字描述,一个身高就露馅了。 邬九宫就是那么一说,其实并没有报多大希望。因为他知道,林家因为子嗣稀少,将每个孩子都看成眼珠一般,别看林如海膝下目前有两子,但是最小的儿子已经被过继出去了,所以林堇依然是林家唯一的男丁。所以,除了林堇偷跑出去,不然,林家绝对不会让她出远门。 …… 就在邬九宫和林堇大吃特吃的时候,状元楼迎来了两位让掌柜的和店小二心里有些发嘀咕的客人。 身为一家酒楼的掌柜的和店小二,每天迎来送往的不知道要接待多少位客人,而且为了不得罪人,不给自家主人招灾惹祸,他们免不了要练就出了一副看人的眼力。 今天来的这两位客人,穿着打扮都很普通,看似家境似乎也就是稍微有点嫌钱那种,但是两位身上的气势不仅与众不同,而且穿着打扮上也让人费猜疑。 最前面的那位脚上穿的靴子虽然不是官靴,但是做工之精致,非常罕见,而且用的料子似乎也非同一般;后面跟着的那位气势虽然逊色一筹,衣着和鞋子也很寻常,可是手里拿的那把折扇却露出了破绽,看似普普通通,其实是贡品,自家主人就有一把,视作珍宝,但是论品相,根本比不过对方手里的那柄。 第五四章 http://.biquxs.info/

被带到三号包厢的这两位连见多识广的掌柜的和店小二都无法判定身份的这两位客人是微服私访的乾德帝和福郡王。 这次两人出京,其中福郡王是带着差使过来的;而乾德帝则是装病,然后伪装成福郡王的护卫跟着福郡王一起来的江南。 福郡王一面给乾德帝倒茶,一面一脸哀怨的道:“六哥,其实你真不用亲自过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若是有个万一,我就是把命赔上,也交代不过去。” 乾德帝不耐烦的斜了他一眼道:“行了,这话自从出京,你就说,每天恨不得都要说个百八十遍,你不嫌烦,我都听絮了。如今都到了扬州了,难不成你让我就这么回去?” 听了他这话,福郡王忙摆手,“不成,不成,你怎么回去?千里迢迢的,这路上要是碰到了好歹,我岂不更是没法交代,你暂时还是跟在我身边吧,至少在我目光所及之处,我还是能保证你安全的。” “既然这样,那就不要再说什么我不用亲自过来这样的废话了。” 福郡王皱着眉头,苦着一张脸道:“我是真的担心,六哥,你这次出来,是偷着出来的,连上皇那边都瞒着。虽然有皇嫂帮着瞒着,可是一旦你不在京城的消息泄露出去,我怕……” “你怕什么?”乾德帝玩味的笑着,“怕我那几个不安分的兄弟知道了消息之后,让我这个皇帝彻底回不了京,是吗?放心,就算我出了事,我也会想办法把你择出来,不会让你担上干系的。” 自从跟在乾德帝身后当跟班起来,福郡王的身家性命就和他捆在一块了。虽然乾德帝现在好像只是一个“儿皇帝”,大权依然被上皇被握在手里。但是福郡王知道自家六哥的性子,擅于隐忍,非常非常的有耐心,最擅长水磨功夫,因此他其实并不担心乾德帝被废。 况且,废太子和废皇帝并不是一回事,哪怕现在朝堂依然在上皇的控制之下,而且还有好几位皇兄在扯乾德帝的后腿,想把他拉下来马来,但是那几位皇兄想让上皇废掉乾德帝这个皇帝,困难的程度要比废掉太子难十倍,甚至百倍。 再者,当初能废掉太子,那是一众皇子一起出力的结果,特别是眼前的这位乾德帝,几乎占一半的功劳。就算这样,他们也花了十几年的功夫才成功。在将太子拉下来之后,乾德帝是上皇亲自挑中的继任者,虽然看起来上皇现在对他有很多不满,但是这份不满并不足以动摇乾德帝的地位。 或者应该说,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动摇。毕竟今非昔比,如今的上皇已经老了,虽然日常生活中,极其讲究养生和保养,但是因为曾经中过风的缘故,况且年纪也大了,所以再活十几年的可能性并不大,因此,乾德帝的帝位看似岌岌可危,实际上还是很安全的。 因此福郡王在看出这一点之后,自然毫不犹豫的牢牢抱住他的这位六哥的大腿,无论如何都坚决不动摇。 此刻听了乾德帝的话,他忙表忠心,“六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自从就跟着你,如今自然也是永远跟着你。” 第一章 复杂的身世 http://.biquxs.info/

当前,林堇对内对外的身份是林如海的庶长子,母亲是林如海的二房,是他姑妈的女儿。 要捋明白她的身份,就要从林如海的父亲,即黛玉的爷爷那一辈说起。 林家子嗣稀少,连着好几代都是千顷地里一根苗,只有一个男孩承嗣,连个女儿都没有,到了在黛玉的爷爷那一代,家里终于多了一个女孩。 尽管只是庶女,但是在孩子少而显得珍贵的林家,林姑妈从小到大,一应待遇和嫡女没有任何区别,到了婚嫁的年纪,嫁给了累世官宦的杨氏一族的杨家子。 林姑妈嫁到杨家之后,夫妻恩爱,生了一儿一女之后,又怀上了身孕,日子正是好上加好的时候,突生不测,外放的丈夫在赴任的途中遇到大雨,山石滑坡,整个人被掩在了里面。 因为林姑妈怀有身孕,所以并没有和丈夫一起上任,带着儿女留在老家,从而躲过一劫。但收到丈夫过世的消息之后,她因为过于悲痛,再加上操劳丧事的劳累,不幸小产。 守寡的林姑妈待儿女长大成人之后,因为儿子出息,品貌出众,年纪轻轻就过了乡试,取得了举人功名,由亲戚荣国公贾代善做媒,娶了张家女为妻。 张家家主是朝中重臣,时任正一品大学士,礼部侍郎兼太子太傅。尽管林姑妈之子娶得张家女,不是张家家主的女儿,但是关系并不远,其岳父和张家家主是亲兄弟。 在当时看来,这是一门绝好的亲事。只是这桩好亲事,在太子坏了事之后,就变了。 太子突然被废,朝堂上众多大臣都因此受到了牵连,身为“太子党”的张家首当其冲。 皇帝恼怒张大人身为太子太傅没有做到教导之责,所以整个张家一族全都被问罪,虽然免于满门抄斩,但整个张家被流放岭南。 林姑妈的儿子此时刚刚考中进士,入朝为官,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却因为娶得是张家女,受其连累,被贬到川蜀为官。 到了川蜀之地,林姑妈的儿子因为水土不服,染了瘴气,病死在任上;其妻子因为娘家和婆家以及丈夫在内一连串的变故,心思郁结,一病不起,在丈夫离世不满一年,也故去了。 儿子和儿媳相继故去,却没留下一丝血脉,若非有女儿陪在身边,林姑妈恨不得跟着一并去了。只是女儿虽好,终究是要嫁人的,她的婚事成了林姑妈的心病。 在家里未出事之前,其实女儿杨婉已经定好了人家,但是出事之后,对方就找借口上门退了亲。 不管什么原因,哪怕不是女方的错处,但在这个时代,女方只要退了一遭亲,这婚事的档次就降了很大一截。再加上,杨婉又没有兄弟姐妹可以依靠,哪怕有族人,在婚嫁市场上,身价仍然不可避免的低了下去。所以,上门来求亲的,林姑妈都不是很中意。 就在此时,杨婉又闹出丑事来,她竟然怀孕了。 原本林姑妈以为女儿是和意中人珠胎暗结,但是盘问过后,不由得又气又怒。 其实整个杨氏一族,不仅林姑妈的儿子受废太子连累遭贬,包括族长在内,不少人都因此丢官罢职。 在皇帝恼怒废太子的时候,杨家这些被罢职还家的自然不敢有什么举动,怕再触怒了皇帝;但是在看到皇帝因怀念废太子,不仅将死去的废太子追封为义忠亲王,并且厚待废太子一脉的遗孤,还在朝堂上明确表示废太子一事已经掀篇,有几位因为废太子而丢官的重新被启用之后,他们不免蠢蠢欲动起来,开始联系朝中的同年以及好友,谋求起复,但是一直没有结果。 正在杨族长他们心焦的时候,忽然收到皇帝将要南巡的消息,并且打听到这次皇帝南巡会在金陵甄家停留。 打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杨族长决定走甄家的路子,希望能在皇帝南巡的时候借着甄家接驾的机会,谋求起复。 杨族长和甄家取得联系之后,为了接驾的事跟在甄家家主甄体仁身边忙前忙后,无意中听到甄体仁和家里的兄弟商量,准备把家里适龄的女孩子送到这次来南巡的几位皇子身边。 前太子被废已死,新太子未立,能跟着皇帝来南巡的皇子都是受宠的,保不住哪一位就是真龙。届时,新皇帝身边如果有甄家女,怎么也混个皇妃当当;纵使这里面没有下一任皇帝,甄家不过浪费一个女儿罢了,况且跟来的这几位皇子,最差的也是郡王,用一个女儿交好一位郡王,也不亏。 杨族长得知甄家的想法之后,心思一动,也跟着打起族中女儿的主意。只是他膝下没有适龄的女儿,把这个机会送给别人家,他又有些不甘心。 虽然一笔写不出两个杨字,但是不管族中谁家的女儿出头了,拉拔的首先是她自己的父母和亲兄弟,他这个族长能跟在后面喝口汤就不错了。辛苦忙活一场,几乎全都是为他人做嫁,他还没这么高风亮节。 就在他迟疑着,要不要放弃的时候,他的老妻知道了之后,向他推荐了杨婉。杨婉的父亲和亲哥哥全都已经死了,她能依靠的只有族里了,因此如果她出头了的话,得利最大的自然是他这个族长。 只是杨族长打算得很好,但是奈何经过试探,发现林姑妈不愿意。 起复心切的杨族长并没有死心,先用给林姑妈的丈夫、儿子和儿媳做法事为理由骗取林姑妈的信任,又以林姑妈的属相及生辰八字妨碍丈夫和儿子、儿媳轮回为由,将其留在了家里,让杨婉出面。 之后,通过一系列手段,他们将杨婉带到了金陵。 到了金陵之后,杨族长并没和杨婉说实话,只是半含半露的告诉她,她将被送去伺候贵人,如果贵人满意的话,她就会一飞冲天。 杨族长用林姑妈来威胁杨婉,只有十几岁,一直养在深闺中,人生中经历最大的挫折就是退亲,天真单纯的杨婉哪怕不愿意,也只能乖乖的听从杨族长的安排。 可惜,杨族长什么都算好了,就是没算到甄家不愿意让他分一杯羹。 甄体仁为人狡诈,怕杨族长被他拒绝之后另外找到门路,因此假意答应,转身就把杨婉这个名门出身的大家闺秀以一个丫鬟的身份安排了进去。 这个操作极为毒辣。因为作为伺候人的丫鬟,上位者睡了就睡了,提起裤子之后不认人很正常;而如果杨婉以杨家女的身份出面,那些皇子们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怎么着也都得给她一个名分。 …… 杨族长知道甄体仁的作为之后,气得鼻子都歪了,奈何对方不仅高官得做,而且还是皇帝的心腹,他根本奈何不了对方,只能捏着鼻子认栽,所以在杨婉被送回来时,也懒得打听她到底是否保有贞洁了,直接派人送她回家了事。 …… 林姑妈知道真相之后,顾不得记恨族长他们,当下最要紧的就是处理女儿的身孕问题。 只是这事棘手的很,因为这个时代的打胎药喝了之后,虽然能落了胎,但以后再怀孕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可是不打胎,把孩子生下来,怎么生是一个难题。 孩子父不详,未婚先孕哪怕是思想开放的现代,能够完全接受的民众也很少,更不要说是在这个对女子要求苛刻的古代了。 更何况,自诩家风清正,又是累世官宦的杨氏一族是不允许有未婚先孕,这种即明显打击家族名声,又对族里男子出仕,女子出嫁,都产生深远影响的事出现的。一旦出了这种事,族里就会将那女子暗中处理掉。 林姑妈知道,如果被族里知道了,女儿面临的最好结果就是改名换姓,远嫁他乡,但是以族里现在的操作模式,更大的能是死。 本来就因为过继的问题和族里闹得很不愉快的林姑妈为了保住女儿的命,收拾了一些金银细软,带着杨婉投奔做官的侄子林如海去了。 因为林如海出生的时候,林姑妈已经出嫁,姑侄两人感情并不深;再加上看到贾敏,她就不可避免的想到贾代善,进而想到英年早逝的儿子。林姑妈觉得若非贾代善做冰人给自家儿子说了张家女,儿子就不会连点血脉都没留下,那么年轻就死了,因此怨上了贾代善,对身为贾代善女儿的贾敏就热络不起来。 和林家两位当家人的关系一般,哪怕林姑妈是林家女,并且是林如海和贾敏的长辈,她和杨婉母女俩在林家的日子,依然不甚如意。 为了给女儿找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为了在林家的生活不至于那么尴尬;为了给她们孤儿寡母找个靠山,摆脱杨氏一族;……一系列操作之后,杨婉成了林如海的二房。 作为一个当家主母,林姑妈清楚的知道,在后宅中,不管是当家太太,还是妾侍,有儿子和没儿子有着很大的区别;更何况,本身生男就比生女,在这个男权社会来的价值更大。 女儿虽然是二房,但是依然是妾。在林家后院妻妾这么多年,目前只有贾敏这个当家太太生的一女,却没有男丁的情况下,杨婉想要在贾敏把控的林家立足,并站稳脚跟,最好膝下有个男孩,因此哪怕女儿明明生的是个女孩,林姑妈却选择说谎,告知众人,生的是男孩。 这个孩子就是本文主人公林堇。 第二章 由女变男的成因 http://.biquxs.info/

只是将女孩充做男孩这种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不是那么简单的,绝不是空口白牙那么一句话就能做成的。 按道理说,在杨婉生产前,生产中,生产后,绝对应该处于丫鬟婆子们的层层保护之下,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而且生产之后,就算贾敏这个嫡母不看,林如海这个父亲没道理不看一下儿子,哪里是林姑妈说生男孩就是男孩的。 但是偏偏这事就让林姑妈给做成了。这并不是她手段高超,也不是有高人帮她,而是事情赶巧了。 其实最开始,林姑妈带着女儿投奔林如海的时候,并没有让杨婉给侄子做妾的想法。至于杨婉肚子里的孩子,她更没有栽给他的念头。 事情最后演变成杨婉成了林如海的二房,并且她肚子里的孩子变成林家的孩子,其中除了部分人为因素之外,更主要还是天意弄人。 在林家安顿下来之后,林姑妈就开始为女儿的未来考虑。出于名声方面的考虑,杨婉未婚怀孕的消息,被林姑妈瞒得死死的,不要说林家人,哪怕是在自家人当中,也只有她和杨婉两个人知道,她们身边服侍的人都不知道。 考虑到打胎不保险,不仅会造成杨婉一辈子不孕,甚至有可能会一尸两命,所以林姑妈决定让杨婉把孩子偷摸生下来,然后将其送到养婴堂去。 贾蓉的妻子秦可卿就是秦家从养婴堂抱来的,当然,她呆的是京城的养婴堂,林姑妈说的是本地的养婴堂。这个机构类似于后世的福利院。 安排完女儿肚子里孩子的去处之后,林姑妈又考虑起女儿生完孩子,养好身体嫁人的问题了。 其实杨婉虽然没了贞洁,但是想嫁人的话,还是嫁得出去的,而且选择的对象也未必一定就是歪瓜裂枣。 但是林姑妈不得不为女儿多想想,女孩子嫁人之后,除了嫁妆之外,还要有娘家撑腰。有没有娘家人撑腰,关系到女儿在婆家说话的底气。 杨氏一族那个德行,林姑妈是不指望了;族里指望不上,那指望谁? 剩下的亲戚中只有林如海这个表哥最为得力,而且和杨婉的关系最近。 但是指望林如海这个表哥给她撑腰,因为林姑妈和和林如海的感情并不算深厚,以及到了杨婉这里更差着一层的感情;更何况有一个让她不喜,关系更疏远的贾敏在,林姑妈从来不小觑“枕头风”的力量,因此林姑妈总觉得单纯的依靠亲戚的情分来给杨婉的未来做保障,不怎么保险。 可是不指望林如海,又能指望谁?总不能是她这个半截身子已经入土,势单力薄的孤老婆子吧? 就在林姑妈因为这个问题一筹莫展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林家由商人送来巴结林如海的扬州瘦马,因为林如海对她们的冷落,偷偷弄来准备给林如海用的东西,心中一动,决定利用她们的行为,让林如海“无意”中占了杨婉的便宜。这样的话,就不怕心性正直的林如海将来不给杨婉撑腰了。 林姑妈并没有看错林如海,事发之后,林如海本想负起责任,但是被林姑妈的一句她的女儿不为妾给堵住了,毕竟林如海不能休了贾敏。 虽然事后,林如海找了另外的理由处置了那个让他犯错的扬州瘦马,但是错误已经铸成,林如海觉得非常亏心,因此不仅帮林姑妈将她留在杨氏一族的家产要了过来,还请贾敏帮着给杨婉找个合适的人家。 因为林姑妈对女婿的要求除了品行之外,其它方面要求不是很高,所以杨婉的婚事并不是很难说,但是林姑妈考虑到女儿要生产之后,还要养一段时间才能出嫁,因此,在贾敏拿来的人选中,总是挑剔出不足之处来,好给杨婉留出足够的时间。 就在这个时候,杨婉怀孕之事被林如海发现了,林如海自然觉得孩子是他。 对迄今为止,膝下只有一个尚未满周岁的女儿的林如海来说,杨婉肚子里的孩子,不管是男,还是女,都非常重要。 而且本来就是他污了杨婉的清白,原本就该负起责任来。只是那个时候,林姑妈不用他负责,他也确实给不了杨婉妻子的位置,所以只能昧一次良心了。 但现在情况不同,杨婉怀孕了,这个孩子就算杨婉不要,林如海是必须要的。所以,在不暴露真相的情况下,不管林姑妈怎么拒绝,林如海都听不进去,选择把事情向贾敏坦白。 在和林如海、贾敏这对夫妻商量怎么安排杨婉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时,最初林姑妈坚持杨婉不为妾的意见,打算让杨婉将孩子生下来,记在林如海后院的那几房姬妾的名下,然后择婿另嫁。 对杨婉另嫁,林如海没有什么意见。但是对将孩子记在妾侍的名下,他不同意。他想着把这个孩子记在贾敏的名下。 不管是按照林姑妈的打算,还是林如海的想法来安排,杨婉都不会进林家的门,但是她最后还是成了林如海的二房,是因为事情在贾敏这里出了岔子。 刚知道知道丈夫因为那个扬州瘦马毁了杨婉的清白之后,贾敏尚来不及对这个消息做出反应,就被他跟着扔下的杨婉怀孕,他想将杨婉纳做二房这两个大雷给弄懵了。 二房虽然是妾,但是不是一般的妾,是贵妾,不仅有类似于娶妻的进门仪式,而且还是可以将贾敏这个正妻取而代之的。杨婉在身份上,又是林如海的亲表妹,而且又怀有身孕,在她这个正房太太未有子的情况下,如果她生的是男孩,哪怕她这个妻子不下堂,但林家的后院将来由谁说的算可就不一定了。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贾敏怎么会愿意让杨婉做二房?但是这事没有贾敏反对的余地,因此,在听了林姑妈的意见之后,她满心欢喜,只觉得解决了心腹大患。哪怕林如海想将孩子记在她的名下,她虽然有些不快,但是最初,她是能接受的。 偏偏这个时候,贾敏也被查出怀孕了,虽然月份比杨婉的小,但是因为她在知道怀孕之后,做了一个胎梦,让她确信她怀的是男孩。 这样一来,贾敏就对把杨婉生下的孩子记在名下犹豫起来,因为如果杨婉生的是男孩的话,将他记在她的名下,被他占去林家嫡长子的身份,那么她生得孩子吃的亏可不是一点两点,不仅仅是在钱财上,还有资源、人脉、身份等方面的大亏。 就在贾敏想和林如海商量,把杨婉的孩子记在她的名下,如果是男孩的话,能不能把生辰改小一点,记成嫡次子的时候,她的奶嬷嬷因为心疼她受委屈,找杨婉的茬时,指桑骂槐的时候,无意中将杨婉怀孕的事给爆了出来。 林家虽然不至于像贾府那样像个筛子似的,什么都往外漏,但是还是有些风声传到了外面,因此原本有意和杨婉议亲的人家全都没了声息;林如海又正值宦海升迁的关键时期,不能被政敌抓到错处,所以,最后的结果,哪怕林姑妈和贾敏都不愿意,杨婉还是成了林如海的二房。 在杨婉成了林如海的二房之后,林姑妈想着,反正女儿已经嫁人了,不管她是否生育,林家都不会少她一口饭。她不想混淆林家血脉,再加上,已经对不起林如海一次了,不能再对不起一次,所以想着把杨婉肚子里的孩子弄掉。 一开始怕伤到杨婉的身体,所以林姑妈并没有用药,而是准备让杨婉自然流掉。小产虽然伤身,但是养得好的话,再怀孕是没问题的。可惜不管杨婉怎么折腾,哪怕差不多都累瘫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牢牢的长在那。 后来,林姑妈狠狠心,偷着抓了副汤药给杨婉,结果又那么不凑巧的赶上贾敏的陪房自作主张,想让杨婉失去孩子,也抓了一副汤药。更糟糕的是,陪房的行为被林家的管家发现了,第一时间报给林如海。 这事闹到最后,贾敏信了陪房的说辞,怀疑是林姑妈诬陷她,想让杨婉取代她;而在林姑妈这边,则怀疑贾敏想除掉女儿。因此,对贾敏说她不知情,没做过的话,她根本不信。 这个时候,林姑妈忽然意识到杨婉这个肚子里的孩子留下要比打掉的好,因此,就不再鼓动杨婉弄掉胎儿了。 民间本就有孕妇和孕妇忌讳碰面的习俗。原本,贾敏这一胎自从诊出来之后,就问题迭出,不是这不顺,就是那又出了毛病,再加上,她身边的人一直和她嘀咕,可能是被也怀了胎的杨婉给冲撞了,原本她就半信半疑,但是陪房的事一出,她对这话就没了怀疑。 为此,贾敏请了大师来帮她算一算。结果大师不仅告诉她,两人相冲,还说如果情况继续下去的话,杨婉将会和贾敏“换胎”,即杨婉把她肚子里的女孩,和贾敏怀的男孩性别调换,以致原本该生子的贾敏产女,而该生女的杨婉却产子。 贾敏怎么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可能会变成女儿,顿时什么都顾不得了,费尽心力说服了林如海,将杨婉送到了庄子上。 虽然林如海是什么想法,在林姑妈的感觉里,就是他偏向贾敏,流放了女儿,所以更坚定了女儿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的想法,并且有了不管这个孩子是男还是女,都必须是男孩的念头。 而林堇并非十月怀胎出生,和传说中的尧和汉武帝的儿子刘弗陵一样,怀胎十四个月才出生,不仅完美的掩盖了孩子不是林如海的问题,还给林姑妈在操作她是男孩这件事上留了充足的时间。 第三章 没出息 http://.biquxs.info/

贾敏收到杨婉生了一个男孩的消息之后,慌了,虽然因为胎梦和怀孕后期,前来给她看诊的大夫都说她怀的是男孩,但是在没生下来之前,她这心终究百分百的不落底。 本来作为高龄孕妇,贾敏这一胎怀得就格外艰难,偏她又不肯放手管家权安心养胎,而且又因为一直为杨婉腹中胎儿的性别而忧心忡忡,经杨婉产子消息的刺激,她差点流产。 而林如海直到林堇过了洗三,才第一次见到她,而且他也没有停留多久,点了个卯就急匆匆的离开了;之后,他来庄子的时间,还没杨婉没生的时候来的勤呢。 总之,不知道贾敏那边是怎么操作的,林如海又是怎样一个想法,反正直到贾敏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过了百日之后,林姑妈带着女儿和“外孙”才被从庄子上接回府。 因为林姑妈怕被林如海发现林堇是女孩的秘密,所以尽量让林如海少接近孩子;而杨婉即愧疚,又心中有鬼,因此,也不想让林如海多和孩子接触;再加上贾敏也不想让林如海对林堇多加关注;又因为贾敏生的瑁哥儿自出生一开始,就和他姐姐黛玉似的,病殃殃的,两天生一小病,三天生一大病,而林堇则身体康健,一年到头几乎连个喷嚏都不打,这种情况下,林如海这个做父亲的不由自主的把注意力更多的放在病弱的儿子身上;……总之,种种原因之下,让林堇男孩的身份隐瞒得很好,没被发现。 …… 林堇刚出生时,和正常的婴儿一样,直到黛玉三岁时,家里来了一个瘌头和尚,化她出家,林如海和贾敏不肯。 那癞头和尚见状,留下“既舍不得她,只怕她的病一生也不能好的了。若要好时,除非从此以后总不许见哭声;除父母之外,凡有外姓亲友之人,一概不见,方可平安了此一世。”这样的话,飘然远去。 然后林堇仿佛天灵盖被谁打了一拳,疼痛难忍,晕了过去。直到晚饭的时候,一直昏迷不醒的她终于清醒了过来,并觉醒了前世的记忆,知道自己穿越到了红楼梦这个世界,成了林家并不存在的孩子。 她之所以知道自己并不存在,是因为根据书中记载,林家只有黛玉一个女儿。随后,她很快就发现了自己虽然是女孩,但其实以男孩的身份存在的。 对此,林堇不仅接受良好,而且还十分庆幸。 因为历史虽然在明末时拐了个弯,没了清,目前是覃朝,但是她现在所处的这个社会本身就是男权社会,而且社会的意识形态又是从明朝继承过来的程朱理学,所以对这个时代的女子并不友好,出身越好的女子受到的束缚越大。 前世林堇虽然不是事业型的,但是相对而言,让她整日关在后宅这一亩三分地上,做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她更愿意顶着男子的身份而活。 只是作为男子,将来她的职业选择成了一个问题? 林堇掰着手指算了一下:为商的话,纵使她经商有成,但是这个时代商人地位不高,受人轻视,纵使赚得盆满钵满又有什么用?在那些权贵们的眼里,不管什么样的商人,都不过是他们的“钱袋子”,一旦不如他们的意,还不是想弃就弃。比如,全力帮朱元璋建城,据说富可敌国的商人沈万三就是最明显的例子。 为工的话,她虽然不是手残,但是也不是手巧的那种,指望她动手的话,是绝对比不过代代相传,专门钻研一门技术的那些工匠世家的。 况且,就算她有很多很好的点子,能把比如水泥和玻璃等这些益国利民的东西做出来,想要推广也是一件难事。 因为一件新事物诞生,想要推广应用,必然要触碰到很多人的利益。 比如,后世民众用的都是交流电,但是当年交流电被发明出来之后,掌握着直流电技术的爱迪生以及他身后的利益团体,明知道交流电比直流电好,但是仍然选择了对交流电的封杀,以致于交流电被广泛使用推迟了好几十年。 其实在我国古代,也不乏类似的例子,比如北宋时王安石主持的变法,难道那些坚决反对变法的大臣们看不出变法利国利民吗?看得出来又怎样?还不是因为变法触碰到了他们背后团体的利益,以致他们无视变法的好处,极力反对。 以王安石一国宰相的地位和得到皇帝全力支持的变法,最终在众大臣的反对中,都黯然退场。林堇扪心自问,她能扛得住那些被触碰利益的人的反扑吗? 至于为农,对林堇来说,难度比为商和为工大多了。 她虽然是在一个三线城市中长大,但是不管怎么说,都是城市姑娘,因此,她从来都没种过地,哪怕是城里有一阵比较流行的,在阳台上用花盆种菜这种事都没做过。 她连麦苗和韭菜都分不清,这种情况下,让她去种地,不是说笑吗? 对于种地,她唯一知道的,就是想要庄稼长得好,需要上化肥;庄稼能高产,是因为用的是杂交种子这两件事。 前者,她只知道化肥中含有氮、磷、钾等植物需要最多的三种营养元素,但是怎么生产的,一无所知;至于后者,除了知道杂交种子的研究是从研究杂交水稻开始的,剩下的就是两眼一抹黑。 况且,研究农业,需要耐得住寂寞,因为不管哪方面的研究,少则几年,多则可能要花一辈子的时间,她根本做不到;再者,以她现在的知识储备,纵使一门心思去研究,恐怕也研究不出来什么,所以,她还是聪明一点,不要在这方面浪费时间了,直接放弃吧。 将农、工、商这三者全都刨除之后,她就只剩下一个选择了,那就是——士。 虽然她现在是处于“士”这个阶层,但是这是托林如海的福。 林家没有爵位可以继承,所以一旦林如海过世,家里纵使靠着祖上余荫,还能说一声是乡绅之家,可是如果她立不起来,林家几代传下来的家财对她来说,是祸非福,就算贾家不觊觎,也会有李家,章家,……觊觎。那个只是因为家中有几把古扇而被诬入狱的石呆子可能就是她的前车之鉴;再者,被薛蟠打死的那个冯渊,也是出身乡绅之家,结果还不是被打死之后有冤无处诉? 不要说还有贾家可以指望,就算贾家最后没有败落,忽略从他们如何待黛玉而得出的贾家不能依靠的结论,单林堇所受的教育,她也没有把身家性命寄托在他人身上的想法。 可是自力更生的话,林堇想要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家人,保护好林家,就意味着她在林海过世之后,依然留在“士”这个阶层当中。 可是怎么留呢? 仔细琢磨过后,林堇暂时发现了三个办法:一是通过科举入仕;二是像贾政一样,通过恩荫的方式为官;三是像荣国府的大管家,赖大家的儿子赖尚荣一样,走捐官这条路。 因为林堇真实身份是个女子,所以第一个办法不可行。 就算花木兰代父从军是真的,可是并不代表她真的就能女扮男装去考科举。先不要说她有没有那个脑子,就算她有那个才学,也没办法进考场。 要知道,科举考试为了防止考生夹带,是要搜身的。 而且这个搜身并不是随意摸一下就能过去的,非常严格。她前世看闲书时,曾看到上面记载了一则考生用肛门来夹带小抄,被发现,从而被取消科举资格的故事,因此,可以看出科举搜身近乎等同于秀女入宫后,脱衣赤/身检查。 在这种情况下,林堇不觉得自己有蒙混过关的可能。而一旦她女扮男装的事情被发现,届时可不仅仅是被取消科举考试资格的事,如果林如海还在,那么他的宦海生涯不仅会被结束,而且一定会被问罪;外婆和母亲当年的作为就会败露,还不知道会牵连多少人呢?还有林氏宗族的女子,不管是出嫁的,还是未婚的,特别是黛玉这个和她同父异母的姊妹名声都将会被毁掉。甚至还有更严重的后果,但是现在她因为对这个社会的规则尚不熟悉,所以还为想到。 恩荫的话,这个办法的关键在于林如海在皇帝那里的份量如何? 林堇想到林如海是死在巡盐御史任上的,像巡盐御史这样涉及到民生的官职,据说非皇帝心腹不能担任,这样的话,可见他在皇帝那里应该有点地位,但是是否能够达到贾代善的高度,不好说,所以这个法子不是很保险。 至于捐官吗,帮着赖尚荣谋官的时候,贾家已经日薄西山,而且赖尚荣虽然一出生就放了良籍,但是他终究是奴仆之子。 和赖尚荣比起来,她出身比他高,而且林家也是世禄之家,和贾家比起来并不差什么,给她捐个官,想来应该不比赖尚荣难。 找到让自己出仕的办法之后,林堇忍不住笑了,在心中暗自唾弃自己:她可能是最没出息的穿越者了。哪怕科举不成,恐怕其他穿越者也会用其它显露才华的办法出仕,而不是像她这样竟然想着买官。 第四章 命格 http://.biquxs.info/

在杨婉的拍哄下,林堇上来困意,闭上眼睛,准备睡午觉。朦胧当中似乎听说话声,她有些烦躁的蹙着眉,翻了个身,似乎这样做能把扰她好眠的声音摒除耳外一般。 …… 杨婉一脸关心:“妈,我听说族里又写信过来了,都写了些什么?” “还能有什么,老调重弹,说过继的事呗。”林姑妈冷笑道。 杨婉看着母亲脸上的怒气,叹了口气道:“妈,虽然族里之前有些做法确实不妥当,但是他们张罗过继这事,并没有做错。父亲和哥哥的四时祭祀,如今我们还在,自然没问题,但是等……” 林姑妈横眉立目,打断她:“如果不是他们,你又怎么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妻不妻,妾不妾的境地?像你这样身份的女儿家出嫁,哪个不是大红花轿,大红嫁衣,明媒正娶,做的是住正房的当家太太…… 可你呢?这辈子都没了这个可能。这都是被他们害得。 你被他们害得这么惨,我不要求你报复,但是你至少有点记性吧?结果,你还帮他们说话,你怎么就这么没刚性呢!” 说到后面,气恼的林姑妈一下又一下拍打着女儿的后背,数落的同时,想到自从儿子死了之后,族中的所作所为以及她们母女的遭遇,忍不住泪水涟涟。 杨婉看到母亲哭了,有些不知所措,努力安慰道:“妈,你别哭了。其实现在我过得也挺好的。” 听了这话,林姑妈简直要被气死了,忍不住高声质问道:“挺好的?既然挺好的,那你告诉我,你能明堂正道,不用别人的允许的走出这个院子,和那些官家太太交际往来和应酬吗?人家下帖子请人赴宴、游玩、聚会……有你的份吗?” 看着女儿在她的质问下,脸色一点一点变白,林姑妈忍着宛如刀割一般的心痛,道:“哪怕是你现在所谓的好,都是我不顾脸面,苦心筹谋,帮你谋划来的。如果没有我帮你打算,你以为你现在会是什么样一个下场?” 杨婉低头不语,过了好久,才轻声道:“妈一心为我,我知道,我只是觉得不该把堇哥儿拉进来。” 看着女儿,林姑妈不知道该说什么。很多事,她觉得作为后宅的女人都该明白的,哪怕待字闺中的时候不明白,但是嫁人之后,也该开窍了,但是偏偏女儿一如既往。 她叹了一口气,道:“你怪我谎称堇哥儿是男孩,觉得我根本没必要骗人? 可你也不想想,贾敏在你尚未进门就爆出了身孕;还没生下来,来往的大夫摸脉之后,全都非常肯定的说是男孩。 她生得可是嫡子。你是我按照一宗之妇的标准教出来的,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你不会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在后院,哪怕是做正房的,最重要的依然是子嗣。 贾敏为什么会答应让你做二房?她会不知道二房和其它妾侍的不同?会不知道二房是可以将她取而代之的吗?会不知道,作为海哥儿的亲表妹,你这个二房不是普通的二房,对她的威胁更大?…… 可是知道有用吗?没用。 因为她嫁进林家多年,没能为林家生下传承血脉的后代,因为她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没有男丁,说话腰杆子不硬气,所以,不管她愿意不愿意,都只能答应。” 林堇知道林姑妈说的是这个世界,这个世道的规则,不由得想到了王熙凤。 那么要强的人,仗着叔叔王子腾的势和贾母的疼爱,事事压了贾琏一头,在知道贾琏偷娶尤二姐之后,虽然恨得直咬牙,但是不管怎么闹腾,都只敢在尤二姐的身份以及贾琏娶尤二姐的时间上作文章,却不敢说一句贾琏娶二房不对这种话。 究其原因,还不是因为她只有巧姐这么个女儿,而贾琏娶尤二姐的借口,不管真实理由是什么,一句为子嗣计,就能堵得她说不出话来。这个理由足够强大,不管拿到哪去,世人都认。 林姑妈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女儿一眼,继续:“在知道贾敏怀孕的时候,我就生出了不妙的感觉。果然,仗着有肚子里的那块肉做‘护身符’,之后她的奶嬷嬷和陪房就开始兴风作浪起来,差点毁了你。偏偏被抓了个正着之后,贾敏这个幕后主使者却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是下人擅作主张。这话,你信吗? 如果贾敏没有怀孕,退一步说,如果她怀的只是一个女胎,我们的日子应该还能过;但是她怀的是男孩。在孩子还没生下来之前,贾敏就那么猖狂;等孩子生下来,林家还有你站的地吗? 二房的名头再好听,它仍然不是当家太太,依然只是个妾。作为妾侍,你本身就矮了人家一截,而且和海哥儿的情分也一般。在后院,以贾敏多年的经营,再加上她又生了男孩,你这边若是没个男孩给你撑腰,你以为你的日子会像现在这样?做梦吧!” “可,可是……”杨婉想到林堇的真实身世,一脸愧疚的道:“堇哥儿不是老爷的血脉,我们将她认作老爷的名下,已经很对不起老爷了,结果又骗老爷,说她是个男孩……” 林堇听到这话,满满的困意顿时跑到九霄云外,原本她以为自己由女装男就已经够雷的了,没想到竟然还有更狗血的。她闭着眼睛,竖起耳朵,凝神屏气,继续偷听大业,希望能够听到她的真实身世。 “要死了,你胡说些什么!”林姑妈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熟睡的林堇,压低声音,“不是早就和你说了吗,堇哥儿不是海哥儿孩子这个话题不许再提,永远都不再提。你倒好,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屡屡说起,你在想什么? 一般的孩子都是十月怀胎就出生,她却是在你的肚子里呆了十四个月才降生,因而不管是府里,还是外面,都没有人怀疑她的身世,这说明连老天爷都站在我们这边。既然这样,那我们就让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你也把它给忘了,不是很好吗?” 杨婉嘴唇翕动,想要说什么,林姑妈抢在前面开口:“你是愧疚吗?那你的愧疚是对海哥儿,还是堇哥儿? 如果是对海哥儿,我觉得根本没必要。 你是知道的,由始至终,我都没打算你让给海哥儿做二房的,但是当时事情演变成最后那个局面,已经不是我们愿意不愿意的问题了,我们只剩下那么一条路可走了。 不然,除非把真相讲出来。可是,我们能说出真相吗? 杨氏一族已经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了,若是真相爆出来,林家自然也容不下我们,届时,我们母女,又能去哪容身? 最后会变成这样,固然有我们私心导致的原因所在,但是又何尝不是形势所迫?如果贾敏她不咄咄逼人,又怎么会变成这样?这事我们有错,可是贾敏她也要负一半的责任。 所有的事都是我一手策划的,你不过是听我的安排罢了。我是林家的女儿,本来就算不帮着娘家,也不该算计自己的亲侄子,但是我还是这么做了。因此,不管有什么不好,不管是什么罪孽,我全担着,我认,等到了地下,我会亲自向父母和哥哥请罪……” 听了她这话,杨婉愧疚的对象顿时变成了母亲,忍不住开口:“妈——” 林姑妈举起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接着道:“如今木已成舟,你对海哥儿愧疚,也于事无补。 至于堇哥儿,说句实话,虽然我让她做了男孩,但我自认对得起她,无需愧疚。 按道理说,像她这种情况,本该无法降生到这个世上,但是她不仅安然出生,而且还有一个非常体面的身世,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林堇闻言不住的点头,对林姑妈的话表示认同。 在这个时代,顶着“私生子”的名头可不是一件好事。 在现代,私生子虽然会被嘲笑,受些闲言碎语,但是对长大成人之后职业的选择影响不是很大。 但是在这个时代,分出的士、农、工、商这四个阶层,不管她将来属于哪个阶层,户籍都要登记父系三代。可是作为一个“父不详”的孩子,她哪来的父系三代? 没有户籍,在这个社会,不是黑户,就是奴仆。这两种身份的人,不仅没有半点人身保障,而且长大成人之后,想说一门正经的婚事都难。 杨婉一脸为难,发愁的说道:“可是堇哥儿终究是女孩,现在年纪小,还无妨,等她长大之后,顶着个男人的身份,你让她怎么办?” 林姑妈道:“这孩子出生之后,我曾找人给她算命,说她这个生辰八字,若是个男儿身,是登明堂,持玉笏,前程似锦的大富大贵之命;若是个女儿身,却是女身男命,将来虽不免有行弗悖乱,牝鸡司晨之举,但却是守业的第一人,只是这其中会有些灾厄。” “妈,你说的可是真的?”杨婉目瞪口呆,满脸的不可思议,一副想相信,又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的模样。 林姑妈斜睨了她一眼,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我骗你做什么?其实刚开始我也有些怀疑,于是又找了几位大师算了一下,结果算出来的结果一模一样,因而由不得我不信了。 我想着,这孩子怀胎十四个月才出生,确实有点运道。这个世道女子活着不易,但不如给她一个男命,让她的人生中免些劫难。若她的命格是真的,于我们,于她,都不失是一件好事。至于将来,说不定到时柳暗花明,出现转机呢。” 话和事都让林姑妈做了,杨婉还能怎样?她无奈而又认命的叹道:“但愿吧。” 第五章 微妙的平衡 http://.biquxs.info/

贾敏所出的瑁哥儿又病了,而且病了近两个月,府里一连请了好几个大夫过府诊治都不见好。心急如焚的贾敏病急乱投医,经人介绍,请了一位据说不靠医术吃饭,但是医理极深的一位道士上门给瑁哥儿看诊。 东院林姑妈闻讯,撇了撇嘴,遇到不屑的道:“这医理深,未必代表医术就好,说不定是‘纸上谈兵’呢?要是按图索骥之徒,岂不糟糕?” 一旁的杨婉推测道:“蒋太太知道太太为瑁哥儿急得要死,况且,她的娘家如今有求于府上,她岂敢随随便便就推荐一个人过来给瑁哥儿看病?这人想必是应该有两把刷子的,如果这人不好,那蒋太太只怕不敢推荐过来。” 想起前不久上门来,化黛玉出家的癞头和尚来,她又道:“前阵子来府里的那个癞头和尚虽然疯疯癫癫的,点评大姑娘的话是不经之谈,但是应该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当时就是因为他站在大门外说话,后宅都能听到他说话声,这才把他请了府里来。之后老爷和太太因为他要化大姑娘出家而恼了,才将他撵走。要是不把人撵走,让他给瑁哥儿看看,说不定就能将瑁哥儿治好了呢。” 林姑妈冷笑道:“等你想到的时候黄瓜菜都凉了,你当贾敏她没想到?前脚把人撵走之后,她后脚就想起来了,因此忙不迭的派人去追。明明门房看到那个癞头往那个方向走了,管家骑着马亲自带人追了过去,结果追了大半个时辰,就那么一条路,也没遇到岔路,却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叹了一口气,她摇头说:“其实要我说那个癞头和尚或许是几分本事,但是却绝对不是在医术上,不然,大姑娘身体虽然比瑁哥儿好那么一点,但是也是病弱,可是那个和尚也没说给大姑娘看个脉,留个方子什么的,只是嚷着要化人出家,可见是不怎么通医的,所以,就算把人追到了,只怕也是空欢喜一场。 要我说,贾敏也是病急乱投医,自从瑁哥儿出生,有名的,没名的大夫不知道请了多少。如今更是把那僧呀,道呀,尼呀什么的请到府里来,也没个忌讳。 小孩子刚出生,身体弱一点其实没什么大妨碍,只要之后好好养就是了。就算要吃药,只要按部就班慢慢来就好。岂不闻,‘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病哪是吃一两副药就能好的,偏她恨不得当下吃了药,一时三刻就能见到效果。 一旦看不到效果,贾敏就立即嫌那大夫不中用,忙不迭的换了,再去请下一位来。折腾来,折腾去,其实府上来来回回给瑁哥儿看诊的那些大夫说的都差不多,就连开的药方也是大同小异。既然这样,就从中挑一位出来,一直给瑁哥儿诊治好了,偏她不,继续折腾。这么弄下去,慢说瑁哥儿这孩子本身就有病,就算没病,也被她折腾出病来了。 林家祖上,从我父亲往上数,好几代,刚出生时身体都不甚康健,可是后来还不是慢慢的养好了。养身子这事本就急不得,况且小孩子脾胃弱,再整日喝药败了胃口,哪还有精神吃饭。古人说‘食古者生’,这不吃饭,气血自然不足,如果一来,想要养好身体难了。” 杨婉看了一旁玩孔明锁的林堇一眼,叹了一口气道:“太太这么心急,应该是有堇哥儿比着的缘故在里面。那边虽然是嫡子,但是堇哥儿比他还大几个月,瑁哥儿身体若好,她倒还能稍微放点心;偏偏瑁哥儿的身体不好,她自然担心将来两兄弟相争。纵使我们这边说不和瑁哥儿争,只怕太太也不信,所以怨不得她心急。” 林姑妈想到府里后院现在的格局,想到瑁哥儿这个林家唯一的男丁病恹恹的模样,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个孩子只怕长不大。虽说她做过的事,对不起林家的列祖列宗,但是作为林家女,而且现在又靠着林家过活,她还是希望林家恒运长久的。 因此,她下意识的看了看杨婉的肚子,叹道:“你也别操心那些有的没的了,肚皮争气些,赶紧生个壮实健康的男丁出来要紧。” 杨婉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眼角的余光看到一旁睁大了眼睛看着她的林堇,觉得下面的话题不适合让她听,忙让林堇的奶嬷嬷陶嬷嬷将她带出去。 被陶嬷嬷带到屋外的林堇在心里小声嘀咕着:又不是要说什么十八禁的话题,有什么不能让她听的?真要说起来,穿越而来,见多识广的她脑子里的带颜料的东西,只怕满府里的女眷加在一起都比不上她。 林堇能理解林姑妈希望杨婉赶紧生出个男孩的想法,毕竟,她不是林家的血脉,而且还是个女孩;而瑁哥儿病弱,将来怎么样,还说不定呢。从这个时代的世情来说,林家需要一个健康的男丁,但是就现在府里的格局,如果杨婉生子的话,只怕会打破平衡。 都说后院当中,妻妾之间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但是目前的情况是贾敏和杨婉势均力敌,没有谁压下来谁一说。 根据这些时日林堇的观察,如果没有林姑妈,就杨婉自己的话,她绝对无法做到和贾敏分庭抗礼。 杨婉的个性怯弱,有点耳软心活,不是很有主见,情况和迎春类似,但是又有不同。 之所以说相似,是因为两人个性都不强,都有些软。 不同之处在于,迎春是因为在贾府无人可依,在所有人的漠视下形成了不想惹事,出事之后只想息事宁人,打落牙齿往肚里吞,不仅管不了身边伺候的奴才,甚至还被其辖制的懦弱性子。 杨婉则是因为林姑妈个性强硬,凡事都替她大包大揽下来,以致于她养成了事事都依赖母亲,遇事不知道该如何决断,出事之后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拖延下去,等拖不过去再说的性子。 不过,作为上位者,杨婉还是有个主子样的,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下人拿捏的。除了性别不同,林堇觉得杨婉这种情况和后世俗话说的“妈宝男”有些类似。 目前林府的后院很平静,贾敏和杨婉很有些井水不犯河水,你过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大家各过各的,互不干扰的意思。 杨婉的个性注定了她就不是一个能和她人争斗的主,而她依靠的林姑妈因为林堇的事对林如海亏心,所以,只要能保证她们母女在府里的日子过得不错,她就不会对贾敏出手,挑起争斗。 而贾敏之所以选择不和杨婉争斗,原因有很多。 首先,不管杨婉之前的身份如何,和林家以及林如海又是什么关系,从她选择成为林如海的二房那个时候开始,她在地位上,就低了贾敏这个当家太太一头;而且杨婉出身的杨氏一族比不上她的娘家荣国府尊贵荣耀,在底气上,杨婉又差了她几分。 虽然杨婉膝下有子,但是贾敏也有儿子。虽然瑁哥儿的身体不好,但是目前孩子还小,将来未必不能调养好。 再者,正房太太为难下面的姬妾,其实也就那么几种手段,用的最多的就是在吃穿用度上作文章。 比如王熙凤整治尤二姐这个二房,就是是通过吃穿用度这些日常生活中的手段一点一点的磋磨尤二姐。 但是杨婉手里有资财,有自己的人手,贾敏想要拿捏她,并不好拿捏。而且她也看出来了,杨婉这个人,还是很好对付的,只不过有她身后的林姑妈比较难缠。不过林姑妈秉持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所以,只要她不想着整治杨婉,林姑妈也不会刻意和她过不去。 既然杨婉没有野望,安心坐着她的二房,不做妖,她没必要去对付她。反正在杨婉进门给她敬茶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无论如何,杨婉这辈子都越不过她去。 贾敏也不想去对付她,毕竟为了瑁哥儿的身体,她已经废了太多的心力,实在是没有太多心思分在妻妾斗法上。 最后,贾敏虽然因为杨婉成了林如海的二房这件事不开心,但是在林如海向她坦白了纳杨婉为二房的缘由,以及当时他们夫妻俩和林姑妈谈判时,林姑妈也坚决的表达了不想让杨婉做妾的想法,事情最后发展到这个局面,贾敏的奶嬷嬷和陪房功不可没。贾敏是明理的,知道这事怪不到杨婉头上,相反,是林家和她这边对不起她,因而,她在面对杨婉的时候不免有点底气不足。 所以,只要杨婉这边不挑事,贾敏也乐得保持这种妻妾和睦的状态。 对贾敏的这些心思,林堇觉得林姑妈能猜出几分,至于母亲虽然没长那个心,但是有外婆在,不需要担心。 但是现在这种平衡是维持在瑁哥儿还小,而杨婉只有她这么一个儿子的基础上。如果杨婉再次怀孕,那么平衡就会被打破,届时,事情的走向如何,就不可知了。 也许会上演妻妾斗法的大戏,也许会继续维持这种平静,也许……林堇摇了摇脑袋,似乎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猜测甩出去一般。 现在杨婉的肚子里孩子还没影呢,想那么远做什么。林堇觉得她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吃,好喝,好睡,……健健康康的长大,其它的,暂时还不需要去想。将来的事,将来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 第六章 贾府来人 http://.biquxs.info/

贾敏一头油亮乌黑的头发松松的挽了个堕妆髻,只插了一支简单样式的八宝簪,穿着家常旧衣,坐在塌边看着帐本。 只是她手里拿着帐本,心思却飞到了正在塌上玩的几个孩子身上。看着林堇那胖乎乎,红扑扑的脸蛋,再看看儿子那因病瘦了一大圈,苍白小脸,以及怯弱不胜,一看就知道有不足之症的黛玉,她心中暗自叹息不已。 其实依林堇的本心,不想在正房这边多做停留。因为她觉得,她的存在本就是点贾敏的眼,更何况,她的身体状况和贾敏所出的一儿一女比起来,实在是好太多,因此让贾敏更膈应。原本贾敏对她的态度就是正常的嫡母对庶子的待遇,一切都按照府里的规矩来,不增也不减,但不知道贾敏怎么想的,自瑁哥儿这次病好之后,忽然对她热情了许多,不知道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 红螺用小托盘端着一碗桂圆莲子羹走到近前,笑道:“太太,歇一歇吧,都看了半天了,别累着了身子。” 贾敏放下帐本,叹道:“是得歇一歇了,看了这半天的册子,眼睛都看花了。” 拿起碗正要吃的时候,见只有一碗,诧异的看着红螺,“你也是做事做老的了,怎么现在行事反而不仔细起来,怎么只送了一份上来?”孩子们的呢? 红螺笑着解释道:“我想着莲子是比较硬的东西,瑁哥儿的身子弱,如今刚刚病愈,这饮食上要格外小心,所以我就没拿。 又因为堇哥儿、大姐儿和瑁哥儿在一起,我怕他俩吃的时候,瑁哥儿看见了要,不给又不好,所以堇哥儿和大姐儿的那份我也给扣下了。 不过我让厨下另外准备了奶酪,过一会儿就该送来了。” …… 就在林堇、黛玉和瑁哥儿在奶娘和丫鬟的服侍下,吃奶酪的时候,王顺家的从外面进来,禀报道:“太太,京里府中老太太派人来了。” 自从跟着丈夫外放离京,贾敏最少一个月和母亲通一次信,已经成了惯例。这次京中来信迟了几天,她不免有些担心,不知道是送信的路上耽误了,还是京中娘家出事了。 待听到母亲这次竟然派人来了,贾敏觉得家里可能出了什么事,看了排排坐的三个孩子,示意奶母们将他们抱走,然后命人将家里派来的人带进屋来。 瑁哥儿粘母亲,不肯离开,哭得厉害,贾敏没办法,只好将他送到东梢间,让自己在他的视线之内,怕他孤单,林堇和黛玉也一并送了过去。 林堇落在最后,进东梢间的时候,看到一个穿着打扮不输贾敏,如果不事前说明的话,她绝对想不到身份竟然是奴仆,看上去五十多岁的老婆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到来人是母亲身边的赖嬷嬷,贾敏吓了一跳,不等她向她请安,忙不迭的问道:“赖嬷嬷,怎么是你,可是母亲那里出了什么大事?” 赖嬷嬷忙道:“姑娘放心,老太太和家里都好。 只是老太太前段时间收到姑娘的信,虽然姑娘在信中说一切都好,但是老太太放心不下,担心你心中报喜不报忧,收到信的当晚又做了一个恶梦,以致于老太太越发惦念着你。 只是老太太偌大的年纪,不能亲自过来,所以就派了老婆子过来替她看看姑娘。” 听了赖嬷嬷的话,又见她一直一口一个“姑娘”称呼自己,让她想起了待字闺中时,呆在母亲身边的好时光,贾敏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泣不成声的说:“是我这个做女儿的不孝,都已经出嫁这么多年,膝下也有儿有女了,竟然还让母亲担心。” 赖嬷嬷笑道:“姑娘快别这么说,这老话说‘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不管姑娘你多大年纪,在老太太的眼里,还都是孩子呢。” 贾敏拿出帕子拭去眼泪,问过赖嬷嬷路上的奔波劳累,虽然知道娘家没事,但仍然关切的将娘家人,从贾母,到两位哥哥嫂子以及几位后辈子侄全都问了一遍。 赖嬷嬷笑道:“姑娘放心,老太太身体很是康健,今年从过年到现在,连喷嚏都没打一个。 大老爷和大太太除了日常有些口角,其它的也一切都好;二老爷和二太太那边也好。 两房都要添丁了。我走的时候,大老爷那边爆出一位新纳的姬妾怀了孕;二老爷那边是去年生了一位姑娘的那位赵姨娘又怀上了,产期比大老爷那边要早几个月。” 心不在焉的和林堇和瑁哥儿拆着九连环,听到这话,暗自思忖,这两个尚未出生的孩子应该就是贾环和贾琮了。 听到娘家人丁兴旺,贾敏笑开了花,“家里添人进口,这倒是件喜事。” 虽然看不到贾敏脸上的神情,但是林堇从她说话的声音就能听出她的欢喜来。 “对了,珠儿和琏儿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了,你知道,家里对他俩的婚事是怎么打算的?” “珠大爷书读得好,今年参加了科举考试,县试和府试都考了第一,老婆子离京的时候,珠大爷正在为院试做准备,说不得又拿个头名,中个‘小三元’。因此,不管是家里,还是珠大爷个人的意思,都是婚事暂时先等一等。” 虽然二哥那一房依然顶着豪门公府子弟的名头,但是明眼人都知道这个名头是虚的,因此贾珠在议亲的时候,这婚事就有点高不成,低不就。 贾敏自然看出了这一点,闻言点头赞道:“这个想法不错,等珠儿读书有成再议亲,婚事选择的余地更大一些。” 只是话音一转,面带忧虑的说:“只是珠儿这个做哥哥的不说亲,作为弟弟,琏儿的婚事恐怕暂时也要搁置了。 长幼有序,像我们这样的人家,断没有哥哥尚未议亲,就给弟弟说亲的道理。 珠儿和琏儿年龄相仿,珠儿因为科举,稍微耽搁几年倒还无妨,但是琏儿那边,婚事因为珠儿就这么耽误下来,恐怕大哥那边未必高兴。” 林堇有些意外,虽然她知道贾赦和贾政不和,但她是属于作弊,不能算数。 根据她收集到的信息,府里提起太太的娘家,全都交口称赞,没有一个不好。 本来她以为贾敏出嫁时,因为贾代善还在,所以贾赦和贾政之间的矛盾都被压着,没爆出来;她出嫁之后,远离京城,来往不便,消息不灵通,所以贾敏并不知道大房和二房不和,可刚才的话表明,其实她清楚的知道两位哥哥不和这事。 这样的话,想起府里对荣国府的评价,林堇手托下巴,觉得这事就有点奇妙了。 “姑娘放心,琏二爷的婚事其实已经定下了。老太太看中了二太太娘家侄女,小名凤哥儿的一位姑娘,大老爷那边也没有意见。 只是凤姑娘年纪还小,纵使定了亲,想要成婚要等上几年;况且因为两家原本就是亲戚,凤姑娘偶尔会过府做客,住上几天;若是订了亲,她就不好意思来了,所以老太太就没提,但是两家早有默契。 因为珠大爷的婚事暂缓,琏二爷的也要往后推,这么一来,两下里倒也便宜。” 听到是二嫂子的侄女,贾敏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头,虽然不知道这位凤姑娘怎么样,但因为王夫人,让她对贾琏定的这门婚事不是很满意。 不过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长辈做主,贾母看中了,贾赦也答应了,她这个外嫁女纵使不是很赞同,只怕也没有她置喙的余地;况且就算她有什么想说的,也不可能和赖嬷嬷说;因此她没有就这事发表意见,转而问起贾家剩下的小辈: “二哥家中那位衔玉而生,小名为宝玉的哥儿,如今怎么样了?他抓周的时候抓了胭脂钗环,如今大了些,可还那么憨顽淘气?” 赖嬷嬷笑道:“宝二爷如今大些了,虽然还很淘气,不过已经懂事很多了。大姑娘带着他,口传教授了几本书,已经识了数千字在腹中。老太太说比当年的珠大爷还要伶俐,等宝二爷长大之后,纵使不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绝对能和珠大爷比肩。” 贾敏笑笑不语,母亲写来的信中,虽然有夸宝玉聪明的,但也有他喜欢在内帷厮混,顽劣异常之言。 不过赖嬷嬷身为奴仆,当着贾敏这位姑奶奶的面,说起主家的人,自然只有说好话的份,那些恶评私下里说说也就罢了,无论如何都不会在她跟前说。 …… 荣宁两府同气连枝,贾敏问过荣国府之后,又关心了一下宁国府。 原本笑嘻嘻的赖嬷嬷收起了笑容,“前些日子保龄侯史大爷游湖,不幸溺水身亡。史大太太因为生云姑娘得了病,一直在将养中,收到消息一口气没上来,跟着过去了。 在府里做火居道士的敬大老爷在参加完史大爷和史大奶奶的丧事之后,说了一通什么生命无常,富贵如浮云,他不能再贪恋红尘,要抓紧时间追求飞升大道之类的话,到玄真观正式出家修道去了。” 尚来不及为史家这对夫妻的过世伤心,贾敏就被自己这位中了“长生”的毒,爵位、官职、妻子和儿女一并抛却的堂哥的一番操作弄得目瞪口呆,轻叹一声,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 贾敏和赖嬷嬷的话透露出很多的信息,见微知著,很多事,对林堇这个有“预知”能力的人来说,现在已经隐隐约约看到了苗头。 第七章 担心 http://.biquxs.info/

林堇觉得杨婉最近有点不对劲,可能是因为她的身世以及真实身份的缘故,杨婉对她并不是特别亲近,但是最近一段时间,她忽然改了态度,不仅严禁她到上房去,而且拘着她,连院子都不让她出,将林堇的活动范围限制在她们所住的东院的内。 为了不让林堇去正院,为了能合理的拒绝贾敏的召唤,杨婉以要给林堇启蒙,她要学习为理由,几次三番的拒绝了贾敏让林堇去正房的要求。当然,杨婉并不是随口说说,她也付诸于行动,真的拿出三、百、千启蒙书籍教林堇认字。 对林堇来说,尽管她读书时用的简体字就是从这个时代用的繁体字演化而来,两者有相通之处,而且她又有成人思维,认字非常快,博一个“神童”的名号并不难,但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前世,她只是一个三线城市,普通家庭出身的普通女孩,资质一般,上的大学普通,专业也很普通,毕业之后回到家乡,走了狗屎运,考中了公务员。只是能力平平,又不善于交际,所以和她同期考进去的同事都升职了,她依然只是一个小科员。 所以她觉得,就算她这会儿在识字的时候表现出一点神童的模样来,在不久的将来,也会泯于众。因为除了在认字这块之外,她比其他孩童有优势,剩下的不管是诗词歌赋,还是八股文什么的,和他们是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的,甚至因为她的三观、思维以及思考方式等方面都已经固定,不比他们一张白纸更好挥洒,所以说不定还会逊色于他们。 更重要的一点,林堇知道自己是女子,绝不可能去参加科举,但是林如海不知道。对没有爵位的林家来说,想要保住林家的门楣,子孙后代必须要读书,然后通过科举入仕。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林如海一定会安排林堇走科举这条路,但是林堇不能明言和他说她不去,所以她决定从一开始就绝了林如海的心思。如果她在学习上表现得很是愚笨,资质愚钝,不堪造就,林如海应该就不会逼她科举了。 因此,哪怕林堇已经把那本《三字经》上的字都认全了,也都会写了,甚至整本书也都背下来了,但是在杨婉面前的表现,却是一天学五个字,顶多只能记住三个的那种。 林堇觉得自己保持普通孩童的表现没什么问题,但是她忘了,这是在红楼,她有一个聪颖非常的姐姐——黛玉,所以她的表现被杨婉嫌弃了,向林姑妈吐槽:“妈,你给堇哥儿算过命,从结果看,不管是男命,还是女命,她将来都不是普通人。 我觉得可能算错了。你看,上房的大姐儿一本《三字经》,听说没教几天就认下了大半,认字和玩似的。再看堇哥儿,同样一本书,我都教快一个月了,还没认下三分之一,真是笨得要死。” 林姑妈看了一旁呆坐的林堇一眼,嗔道:“瞎说什么,哪有你这个当妈的这么嫌弃孩子的。那上房的大姐儿再好,和你又有什么干系? 以后不许在堇哥儿面前说她笨之类的话。孩子还小,还没到开灵窍的年纪,能看出什么来? 况且,你也是读书识字的,难道会不知道‘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水滴石穿,‘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的道理?学问这东西,从来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只要肯下功夫,慢慢积累,终会有所成。” 一把将林堇搂到怀里,摸着她的头,慈爱的道:“别听你妈在那胡说八道,当初她和你这般大的时候,还不如你呢。我们堇哥儿不需要和任何人比,只跟自己比,只要今天比昨天进步了,就行。” 林堇窝在林姑妈的怀里,装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心中暗自思忖:她不能和黛玉这种下凡历劫的仙子比,她要比的对象是外面正常的普通的孩子,也不知道和他们比,她现在这个表现,是愚钝呢,还是聪明?可恨,身边没有一个正常的普通孩童,让她拿捏不好分寸。 “今天已经学得够多的了。陶嬷嬷,带堇哥儿到外面放松一下,换换脑子。”林姑妈将林堇的奶嬷嬷叫了过来,让她带林堇出去玩。 等林堇离开,林姑妈屏退屋里伺候的丫头和婆子,问杨婉:“你最近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忽然对堇哥儿这么上心起来?” 杨婉原本还想扯谎敷衍过去,但是对上母锐利,仿佛一眼将她看到底的眼神,打消了说谎的心思,老老实实的答道:“我这不是看到太太最近对堇哥儿的态度变得很奇怪,总叫她去正房,担心太太可能对林堇男孩的身份起了疑心,所以……” 林姑妈一口否定她的猜想:“不可能,要是发现的话,贾敏早就发现了,哪里还用等到现在。” 忽然,她想到一个可能,贾敏对林堇的态度大改是在瑁哥儿生病之后。如果万一瑁哥儿不治的话,那么林堇就是林家唯一的男丁,贾敏这个年纪,再想生,不仅难,而且谁又能保证她生下的就一定是男孩呢?因此,贾敏把主意打到林堇身上也就不奇怪了。 这样的话,她的目光落在了杨婉身上,心中浮起一个担心,怕贾敏会对杨婉出手。不过林姑妈并没把她的担心说给女儿听,只是决定自此之后,对正院的防备要提高。 …… 林堇在院子里踢了大半晌的蹴鞠,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陶嬷嬷估摸着她该累了,弯腰将她一把抱起,,笑道:“哥儿,跑了这么半天,我们回房歇歇,回头嬷嬷再带你来玩。” 说话间,陶嬷嬷将林堇抱到了东梢间。 在林堇没有觉醒前世记忆之前,她睡觉时,也不习惯屋里有人,所以陶嬷嬷服侍林堇躺好,就带着一帮小丫鬟走了出去,在外廊坐下,一面做针线,一面竖着耳朵,听着屋里的动静。 也被分来伺候林堇,但是连林堇的边都摸不着,只能做些打扫和收拾屋子之类杂活的江婆子看到陶嬷嬷这个林堇身边的第一人,忙凑了过来,看着陶嬷嬷手中的针线笑赞道:“这是给堇哥做的活计吧,可真鲜亮。陶姐姐,你这手可真巧,这配色,这针脚,这花样……样样都好,让我想夸都不知道该怎么夸了。” 陶嬷嬷抬眼瞥了她一眼,笑道:“你这个老货,这是从哪偷吃了蜜,跑到我这撒野来了。之前让你送去洗的帐子什么的都送去了?” 江婆子忙道:“我干活你放心,我亲自送去的,并再三叮嘱那帮子洗衣婆子们,洗的时候且不可和颜色深的放在一起,免得被污了颜色。” 小心翼翼的左右看了看,江婆子压低声音道:“我亲家妹子的娘家嫂子在太太的正院伺候,听说最近瑁哥儿吃的都是诸如肉桂、附子、鳖甲、麦冬、玉竹等药,都是保元气的。这瑁哥儿是不是不好了……” “你在这胡沁什么!”陶嬷嬷横眉立目斥道:“主子的事也是我们瞎打听的?” 江婆子本想向陶嬷嬷卖个好,没想到臊了一鼻子灰,只能怂眉耷拉眼,讪笑着退了下去。 等江婆子离开,陶嬷嬷将手里扎的花最后一针收完尾,抬起头,看着正院的方向,轻叹了一口气,心中默默的祈祷着:希望漫天神佛保佑,保佑瑁哥儿的身子健健康康的。 只要瑁哥儿活着,林家就有希望,有未来,若是有个万一,林姑妈和杨婉的现状就可能是林家的将来,甚至可能会比这更糟。到时,依附林家生活的林姑妈和杨婉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至于他们这些奴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是的,作为林堇的奶嬷嬷,贴身伺候的陶嬷嬷知道林堇的真实性别。但是她不仅没有告密,而且还帮着保守秘密,帮着维护林堇是个男孩这一谎言。 对后世的人来说,不太能理解古代奴仆对主人的这种忠心,但事实上,它确实存在。历史上最著名的赵氏孤儿这则故事,当中的程婴为了保住主公的血脉,不惜拿自己的孩子以身相替。在红楼这本书中,也有类似的忠仆,比如宁国府的焦大,几次三番在战场中救了主子的命;没有他,宁国公早就死在战场上了,哪还有宁国府的存在。 陶嬷嬷做的事,虽然无法和程婴和焦大比,但是论忠心,她并不比他们差。林堇是个女孩这事,她连家人都没有吐露半分。 在陶嬷嬷看来,林姑妈和杨婉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境况,就是因为家里没有可以支撑门户的男丁,林姑妈的丈夫和儿子都死了,而且儿子没有留下后代香烟。 对于一个奴仆来说,主家的安定最为重要。 林姑妈和杨婉自从家里顶门立户的男丁没了之后,日子就变得动荡起来,如今好不容易在林家安顿了下来,陶嬷嬷自然希望今后的日子不再出现变故。 而林家要安稳,就必须要有男丁支撑门户,所以贾敏生的瑁哥儿成了关键。 不管是从个人角度,还是替林姑妈和杨婉操心,她是真心,非常虔诚的希望瑁哥儿身体健康,能平安的长大成人。 第八章 粉饰 http://.biquxs.info/

林姑妈虽然防备贾敏对杨婉出手,但是并不担心林堇的人身安全。这是因为如果林家现在有十个八个儿子,林堇这个庶子自然无足轻重,但是,很可惜,并没有。 正常情况下,像林如海这个年纪,不仅抱孙子了,而且孙子的年纪都应该比林堇大,但是他目前不要说抱孙子,仅有的两个儿子,还是三头身,而且其中一个还病秧秧,能不能长大犹未可知。 而这一切,不管是什么原因,最终都会被归咎到贾敏这个做妻子的身上。而贾敏的思想也没能摆脱这个时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思想桎梏,所以,为了林家的后继香烟,她这些年没少折腾。 如今林家终于有子,虽然其中一个不是她生的,但是那也是能承继林家香烟的男丁,而且这个时代,因为孩子夭折率高,所以,平安长到了七八岁,这孩子才算站住;更不要说她所出的瑁哥儿一直身子不好,因此,不管是林堇,还是林瑁,现在都不敢说能顺利长大。在这种情况下,她不可能,也绝对不会对林堇做什么小动作。 因此,林姑妈不仅不担心林堇,反而不赞成杨婉拒绝贾敏对林堇的示好,不让她去正院而将其拘在东院的举动。在她看来,林堇去正院,反而比留在东院更安全。 不知道林姑妈是怎么说服杨婉的,反正最后在贾敏再招呼林堇去正院的时候,杨婉并不拦阻了。 其实这些时日,林堇也有点看出林姑妈对贾敏的防备之心了,但是她觉得林姑妈是白担心。在她看来,贾敏这个人,虽然会因为林如海有其他女人而有拈酸吃醋之举,但那是夫妻之间的小情趣,对后院姬妾和子嗣出手这种事,她其实是做不出来的。或许,年轻的时候,她说不定会容不下杨婉和庶子,但是这些年,为了子嗣,曾经背负的压力,让她应该已经看淡了这些。 …… 林如海外出公干到家,来到上房的时候,林堇正和黛玉、瑁哥儿在暖阁那边玩。在知道父亲回来之后,三人被带着,和林如海见过礼,又被打发回暖阁继续玩去了。 手里拿着个九连环,林堇一心两用,一面假装在玩,一面竖起耳朵听着贾敏和林如海说着林如海外出公干这段时间的家务人情。 …… 贾敏喜滋滋的道:“前阵子我母亲派赖嬷嬷来看我,听她说,我二哥家的珠儿今年下场了,县试和府试都考了个第一,若是在院试中也侥幸拿了第一,倒是博了一个‘小三元’的名头。” 虽然林家尚不知道贾珠院试的成绩,但是一般情况下,县试和府试都考了第一的学子,哪怕院试不取他为第一,也没有罢黜落的可能。不然,就会被怀疑科举舞弊,到时就是大事了。 科举出身,现在又是江南学政的林如海非常清楚这一点,知道贾珠一个秀才的功名稳稳的了,笑赞道:“我记得二内兄家的珠儿今年不过十四岁,就已经进了学,堪称良才美质,不错,不错。” 夸完之后,他忽然想起一事,有些纳闷的问道:“我记得大内兄名下有一个荫监的名额,琏儿不喜读书,那个名额搁置在那,珠儿怎么不拿去用? 珠儿若是走荫监的路子入国子监读书,学业不仅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而且到举业有成,这中间能省下好几年之功。” 荫监是指三品官以上子弟或勋戚子弟入监读书的学生。这里的“监”指的是国子监,不仅是国家最高学府,而且是科举考试典籍最多,师资力量最强的地方。能进国子监读书,对有志科举的学子来说,可谓是事半功倍。 虽然贾敏出身勋贵,但是她对科举考试的一些事还是有所了解的。要知道,宁国府的贾敬可是考中了进士,而她的二哥,贾政当年最开始打算通过科举入仕。所以,进国子监读书的种种好处,她又怎么会不知道? 不仅她知道,贾赦和贾政也知道。只是贾政这一房光知道没用,能把贾珠送到国子监读书才行。 但是很可惜,贾政的官职品级不够,荫监的名额在贾赦的名下。这个名额贾赦死死的捏在手里,哪怕贾琏不喜欢读书,明摆着不是那块材料,而贾珠的天资已经表明他是一个读书苗子,他也不肯松口。 反正,不管贾母和贾政这边怎么说,他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把名额给贾珠,最后,因为担心自己扛不住贾母的压力,他竟然把这个名额给卖了。 贾赦来这么一招釜底抽薪,不仅让两房的矛盾更加恶化,而且彻底绝了贾珠通过荫监进国子监的希望,因此,贾珠只能自己考了。 这事贾敏觉得丢人,她不想将娘家的龌龊告诉林如海,笑着解释道:“你说的有道理,奈何珠儿不愿意。珠儿这个孩子主意大,心气高,不想靠着祖辈的恩荫入国子监,想凭自己的力量考进去。他觉得作为科举考试的起点,一个小小的秀才,都考不取的话,何谈以后? 家里拗不过他,觉得他有些轻狂,想着让他见识一下外面的学子,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免得不知道天高地厚,倒也不错。毕竟,哪怕现在碰个头破血流,终究他年纪还小,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再者,二哥觉得觉得珠儿如果一步一步的考上来,基础打得更扎实;况且族中除了珠儿,还有很多读书子弟,若是珠儿能通过科考入监,省出来的这个名额就能分给族中的其他子弟。 因此,家里就松口让珠儿自己考了。没想到这个孩子倒还有几分运道,竟然一举考中了。” 对贾敏说的贾珠不肯靠家里,非要自己考的行为,林如海没说什么。 不管是求学,还是当官,特别是担任学政这几年,他见过不少类似于贾珠这样,出身富贵,年少才高的才子,仗着才气,为人有些自我。 这样人,如果生活一帆风顺倒还罢了,若是中间有个挫折,往往接受不了打击,容易一蹶不振。 他只盼着贾珠不是这样的个性,不然,将来必然有一番苦头可吃。毕竟,生活不可能事事遂心如意。 虽然贾珠这次科举之事并非如贾敏所说的那般,但是贾珠的性格缺陷确实如林如海所想。 待听到贾政的行为,林如海忍不住拍桌赞道:“二内兄为人谦恭厚道,心怀族人,公而忘私,大有祖父遗风,果然非膏粱轻薄仕宦之流。如海佩服,佩服,”摇头,一脸惭愧,“自愧不如。” 贾敏的话,听得林堇目瞪口呆。如果不是她有“预知”功能,又从她和赖嬷嬷的话中得到了很多信息,她一定会像林如海一样,被蒙蔽了。 原本在看红楼的时候,她曾经吐槽过林如海傻,觉得曹大为了让黛玉去荣国府,将林如海的人设变得不合理。 要知道,林如海能考中探花,说明他肯定不笨;为官多年,能得到皇帝的重用,被任命为巡盐御史这一紧要官职上,可见他的政治素养也一点都不差。这样的人,必然是通人情世故的,又怎么会在送黛玉去荣国府一事上,表现那么幼稚呢? 虽然有红学人士推测当时林如海遇到了危机,所以将女儿送到岳家避难,但是这个说法并没有得到权威认可,无法让人信服。 如今她终于明白答案了。 在林如海的脑海里,对荣国府的印象,最初应该是他上门求娶贾敏,岳父贾代善还在的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的荣国府因为有贾代善撑着,还是京中数一数二的人家;而且林如海就算和贾家结为姻亲,也不可能和贾家的人长时间相处,有限的几次登门,贾家的人就算什么不妥,在他这个姑爷面前,也都会把不好的一面隐藏起来,尽力向他展现好的一面;再加上有娶妻这件喜事作滤镜,所以在林如海的眼里,贾府的人和事都很好。 婚后,不等林如海和贾府多接触,他就外放离京,之后对贾家的印象,几乎都来自于妻子贾敏。而贾敏偏偏又是在林如海面前,从来都不肯说娘家半个字的不好。 如果有一个整天在他的耳边向他灌输荣国府好,荣国府的人更好,而且这个人还是他向来信任无比的枕边人,不要说林如海本来就对贾家的印象很好,就算原本印象不好的,这么天长日久的洗脑下来,恐怕也会改变印象。 到了林如海这里,则是好上加好,以致于最后,他只怕把荣国府都看成是“圣人之家”一般的存在了。这样的话,在送黛玉去荣国府,表现完全不符合他的智商,完全可以理解。 看着正在和林如海说话的贾敏,林堇感叹,什么叫说话的艺术?这就是说话的艺术,原本一个满脸麻子,还坑坑洼洼的人,让贾敏这么一包装,顿时变成了水光嫩滑。 这功力,她佩服得五体投地。只是,她忍不住吐槽:贾敏,你这已经涉嫌欺骗了,知不知道? 我知道你不想让娘家那些狗屁倒灶的事给丈夫知道,觉得丢脸,但是也用不着这么给娘家脸上扑粉吧?今日因,明日果,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将来坑的会是你闺女? 因为林如海他根本不知道你说的都是假的,他信以为真。等你死之后,他觉得荣国府既然像你所说的那样千好万好,那么把女儿托付给了他们,他放心,以致于最后把你的女儿坑死了。你知不知道? 林堇明白贾敏的心态,理解她的做法,但是明白和理解,不代表认可。 第九章 护短 http://.biquxs.info/

时光流转,转眼就入了冬。这个时候的冬至竟然是一个较大的节日,不仅有“冬至大如年”的说法,而且到了这一天,要更易新衣,备办饮食,享祀祖先,亲朋故旧相互贺冬,……林林总总,有不少事要做。 不过,这些事,大多都是由贾敏这个当家太太来操心,杨婉和林堇只管坐享其成。 因为林家的宗祠在姑苏老家,所以祭拜先祖的事,贾敏安排在郊外一家比较知名的寺庙里举行,因此,提前好几天就通知了下来,让大家做好出门的准备。 自从自从嫁给林如海做二房之后,不管是宅门姑娘,还是当家太太的交际应酬,都和杨婉没有半点关系,而且有好静不喜动的贾敏在上面压着,她就算想借着踏青、上香、拜佛等机出去透透气,也不好意思提出来,所以,自从进了林家的门,她再也没踏出过这个宅子一步。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放风的机会,杨婉高兴坏了,打发走送信的婆子,兴致勃勃的开始挑衣裳,挑首饰,挑跟着一起出门的丫鬟婆子们;早早的就把出门的衣服、首饰、吃的和用的,……各色东西都准备齐全了。 只是很可惜,临出门前一天,她忽然赶到身体不适,请大夫过府之后,查出怀有身孕,她的出门计划泡汤。 得知杨婉怀孕那一刻,林堇愣怔在地,这是她要多一个弟弟或妹妹的节奏?林家的历史在多了一个她之后,应该会被改写吧?因为太过惊讶,以致于她忽略了林如海、贾敏和林姑妈三人得知杨婉怀孕时情绪的不同。 当然,他们三人和杨婉肚子里的孩子关系不同,所以情绪不同很正常,但是林姑妈竟然比林如海还要欢喜,而林如海看上去甚至比贾敏还要矛盾,这就不正常了。 …… 在上房陪黛玉和瑁哥儿玩,玩累了的林堇倒在塌上,原本是想休息一下的,谁知不知不觉间竟然睡着了。 感觉身上仿佛压了千斤重担似的,喘不上来气的林堇睁开眼睛,看到黛玉和瑁哥儿一左一右挨着自己躺下,小呼噜打得挺香,但是如果胳膊和腿不压在她身上就更好了。 就在林堇在不吵醒黛玉和瑁哥儿的前提下,小心翼翼的搬动着这两个孩子搭在她身上的腿,外间传来贾敏和林如海的说话声。 “……还没恭喜老爷,据府里来的许大夫说,婉妹妹这次怀的又是一个男胎。”贾敏的声音中带着一股酸意。 林如海明白她担心什么,拉着贾敏的手,道:“放心,不管表妹生多少个男孩,都不会动摇瑁哥儿嫡子的地位。” 贾敏眉头轻蹙,一脸忧色,“可是瑁哥儿身子不好……”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长大,只怕担不起林家的担子。 “小孩子吗,身体弱,等长大就好了。”林如海不以为然的打断她,并没有将瑁哥儿的病弱看在眼里。因为林家不仅代代子嗣稀少,而且身体都不是很康健,小时候都常生病。 相比贾敏这个“局中人”不识“真面目”,林堇这个外人看得很清楚。作为一个正统的士大夫,林如海不仅维护这个世道的礼法,而且要求自己严格遵守,所以,在有嫡子的情况下,不管庶子多么出色,他都不会考虑将林家交给庶子。 其实从瑁哥儿和她的名字中就可以看出端倪:天子所执的玉,用以合诸侯的圭,覆于圭上,称之为瑁;作为瑁哥儿的兄弟,按道理说,她名字应该是带有王字旁的“瑾”,虽然没有瑁字那么贵重,可也是美玉,但是林如海却将那个“王”去掉了,因此,她的名字成了多年生草本植物的“堇”。 都说名字包含着父母对孩子的期望,嫡子是帝王手里拿的玉,庶子是植物,这期待绝对是天差地别。 当林堇意识到自己的名字和瑁哥儿名字的意义时,心中曾经暗自嘲笑过林如海,文人就是喜欢玩文字游戏,有话不肯明说,非得暗地里戳戳,毛病。 不过如果从黛玉那论,她是植物,黛玉虽然是仙草投胎,比较高大上,但也是植物,而且黛是青黑色,堇是淡紫色,所以林如海歪打正着,给她和黛玉按照姊妹的规矩起了名字。 见贾敏还要说什么,为了让她彻底放心,林如海道:“”因为我林家子嗣一直稀少,所以在有了堇哥儿之后,我不知道表妹还会不会怀孕,因此就没告诉你。 在我纳表妹为二房的时候,姑妈提出,表妹如果生下第二个儿子,将会承继姑妈去世的表弟的后代香烟。” 贾敏惊道:“什么?老爷,你怎么会答应?”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林如海有多么重视子嗣了,怎么会允许让自己的儿子冠上别家的姓氏。 林如海苦笑道:“如果我不答应,姑妈就会将表妹肚子里的孩子打掉,安排表妹嫁给他人。其实从姑妈的角度出发,她也不算趁火打劫,毕竟表妹本来是能做当家太太的,结果,不得不委屈做妾。”所以,他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被迫答应下来。 闻言,贾敏不语,当时那种情况,哪有林如海不答应的余地? 林如海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目光一转,看到了炕桌上放着的贾母的来信,随手拿起来,一面看,一面道:“这是才收到的岳母的来信吧,信中都写了些什么?”看到一半,忍不住惊道:“岳母家怎么无端端的突然让元春去参加选秀了?……” 贾敏笑吟吟的道:“元姐儿时在我母亲身边,由我母亲教养长大的,才貌双全,品格出色,又是生在大年初一这样有大福气的好日子,命中带福带贵,气运旺……” 林如海不悦的打断她:“这话大谬,大年初一确实是个好日子,但是并不意味着这天生日的孩子就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命。不要说全国,单仅江南,出生于贫寒之家,从小到大,一日三餐都成问题,但是却是大年初一生日的孩子,我能找出一大批来。连肚子都填不饱,就算生在大年初一又如何?从哪里看出他们的富贵命来?就因为他们生在大年初一这个好日子?” 不等贾敏说话,他又道:“几年前,二内兄喜得贵子,并衔玉而生,实乃祥瑞之照,确实是一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但是不知道岳母和二内兄他们怎么想的,竟然将这事宣扬了出去。 你也饱读诗书,当明白历史上生而有异相的孩子,无不是在史书中能够留名之人。在乱世,少说也为一方枭雄;在盛世,则为能臣干吏。虽然现在是太平盛世,但是人心难测。大家子就算没有什么事,也要防着小人们诋毁,有了这起子事,不知会让谁惦念?若是因此给家里招来灾祸,可怎么办? 况且就算那孩子天赋异禀,但是到成才终究需要一段时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自古天才遭人妒,庞涓因为嫉妒师弟孙膑的才华,不顾师兄弟的情谊而出手害之;宋之问因为嫉妒刘希夷写出‘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这样的诗句,抢夺不成,不顾两人的叔侄身份,仍然下手杀了他。这样的例子屡见不鲜,岳家虽然有些实力,但是却未必能保他一世平安。” 皱起眉头,“因此,在我看来,诸如什么有大来历,生而有异相,命格贵重,有大福气之类的美名,并不是什么幸事。宝玉那孩子好歹还有一块确实是随着出生而生的宝玉,可元姐儿仅仅就因为生在大年初一,就弄出一个有大福气,大气运的名声出来,实在难以让人信服。 况且,那地方是什么好去处不成?从古至今,那外戚是那么好当的?也不知道二内兄是怎么想的,怎么突然这么糊涂起来!” 贾敏笑辩道:“还说二哥糊涂,我看夫君更糊涂。今时我们欣赏《韩熙载夜宴图》这副画,看的是画家顾闳中的笔法、构图、用色、……大都忽视了这幅画因何而来。 南唐李煜因为对臣子的猜疑,所以派了不少人监视大臣。其臣子韩熙载昨夜宴客,次日上朝,散朝之后,被李煜叫去,给他看了这幅画,以此暗示他:不管你们这些臣子做什么,我都知道。 宝玉一出生,母亲和二哥看到他口中衔的美玉,就想到了你所虑的那些,何尝不想隐藏下来,但是,”伸手指了指上面,“家里有那位派来的人在,就算相瞒,又哪里是瞒得住的?既然这样,反倒不如大大方方的宣扬出来。” “至于元姐儿,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你是知道的,像我们这样人家的女孩都要参加选秀,当年我有父亲出面,求得我免选;如今家里不比以前,哪有那么大的脸面求免去元姐免选的资格,所以元姐只能参加选秀了。” 心思剔透的贾敏将娘家两件值得被指摘的行为,在林如海面前给圆得滴水不漏。 林如海不知道,但是林堇又怎么会不清楚,贾家那帮人的想法绝对和贾敏说的不一样。宝玉的事放到一边,只说元春,她去参加选秀可不是走个过场,就是奔着进宫去的。大选没选上,走小选的路子,哪怕做个宫女,也一定要进宫。其实元春的女史就是一个品级比较高一点的宫女。 对贾敏这种不想在丈夫面前暴露娘家不争气,使劲给其扑粉的行为,林堇忍不住吐槽:“你知不知道,你把娘家打扮得粉光脂艳的,最后坑的可能是你的女儿!” 第十一章 母女情 http://.biquxs.info/

古代过年,大多刚进腊月就开始准备,像贾家这样比较讲究的勋贵人家,更是早早就开始预备起来。哪怕是比照着往年的旧例来,握着整个府里管家权的王夫人最近一段时日依然忙得很。 不过此时来到荣庆堂的王夫人和贾母说的并不是府里关于过年相关事宜,而是由昨天赵姨娘产子引来的一系列事。 “我和老爷商量过了,赵姨娘这次因为生环儿九死一生,大人和孩子都没少遭罪,况且又赶在过年这个关口,各家府里都忙,所以洗三、满月和百日都不大办,只请家里人过来坐一坐。 至于省下来的花费,我打算拿去赈济京中那些受冻挨饿的贫苦百姓,就当给环儿积福,保佑他无灾无难的平安长大。不知道老太太觉得这法子可行不可行?” 靠着引枕倚在塌上的贾母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笑得和气,一脸慈悲的王夫人,知道她是借着减少洗三、满月和百天的摆场,打压刚刚产子,风头正盛的赵姨娘以及刚出生的贾环的地位。 至于所谓的济贫为贾环积福,这话,骗鬼,鬼都不信。就算王夫人真的拿这钱去济贫了,不管这钱是不是从贾环身上省下来的,她也不会用来给贾环积福,给她生的几个儿女积福倒还差不多,顺便还能扬一下她慈悲的名声。 贾母知道当家太太打压妾侍和庶子实属正常,可以理解;况且王夫人做善事的话,为她自己扬名的同时,府里也刷了一回好名声;因此颔首道:“行,就照你的意思这么去办吧。” “过了年,元儿就要入宫了,我打算让她带三万两银子进去,以备在宫中的花费。不知道老太太意下如何?”王夫人提起入宫为女史的女儿元春,眼底有遮掩不住的兴奋之情,仿佛看到了元春入宫之后,立刻就青云直上,然后照拂家中的情景。 贾母皱了一下眉头,问道:“那这笔银子,你是打算掏私房,还是由公中出?” 王夫人愣了一下,忙道:“当然是由公中出了。元儿可是为了家族才进宫的……”在贾母嘲弄的目光中,王夫人的声音渐渐低不可闻。 元春入宫这事,贾母最开始没有反对,但那是建立在她是通过大选入宫的基础上的。没成想,元春大选落选之后,王夫人不死心,竟然听从娘家的建议,瞒着贾母让她通过小选入宫,等事情尘埃落定的时候,才告诉贾母。 堂堂荣国府的嫡小姐,竟然入宫做伺候人的宫女,贾母在知道王夫人做出这种拉低府中门楣,惹人笑话的事之后,气得要死,但是木已成舟,结果无法更改,她除了大骂二房夫妇一顿之外,再也做不了别的,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贾母之所以不赞成元春通过小选入宫,不仅仅是因为小选入宫的女子飞上枝头的可能性很低,还因为元春作为府里两房唯一的嫡女,而且是嫡长女,自小金尊玉贵般的长大,心气颇高,如今入宫为奴为婢,她恐怕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其中的落差;再加上,她平时结交来往的手帕交也有通过这次大选入宫的,而她入宫之后,彼此的境遇天差地下,元春未必能够马上调整好心态;再者,饱经世情的贾母深知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女,生的还算不错的元春到了里面算不上出类拔萃;……种种情况下,元春想要出头,比正常小选入宫的女子要难上好几倍。 不管怎么说,元春都是在她身边长大的,既然选了入宫这条路,只能赌一把了,说不定就有大造化呢。贾母想了想说:“祖宗规矩,像元姐儿这样身份的嫡女出嫁,公中是一万两银子的嫁妆。这笔钱都给她带入宫中,然后公中再出五千两,我从私房里再添五千两。至于你这边掏多少,随意。” …… 听到鸳鸯说王夫人从私房里拿了三千两银子给元春,正在看贾敏送过来的年礼礼单的贾母忍不住冷笑一声,口口声声一直宣扬她拳拳爱女之心的王夫人对元春这个女儿的母女情原来才值三千两银子。 贾母草草的扫了一眼礼单,对上面写着的丰厚年礼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吩咐鸳鸯把东西收到库房里放好之后,忙不迭的拆开贾敏的家书看了起来。 看完信,想到信中贾敏提起的杨婉怀二胎的事,贾母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为贾敏担心起来。贾敏将杨婉怀二胎的事告诉了贾母,但如果是男孩将会过继给杨家这一点她没说,因为在事情没尘埃落定之前,她怕中间出现变故。 听小丫鬟说已经荣养的赖嬷嬷来给她请安,正想找人说说话的贾母忙让人将赖嬷嬷带进来。 赖嬷嬷进来看到贾母皱着眉头,面带忧色,忙关心道:“老太太这是怎么了,似乎有什么烦心事?” “还不是敏儿那个丫头的事。”贾母想到赖嬷嬷在荣养前曾经去过林家,问道:“去年你去林家探望敏儿,可曾见到那个杨氏?敏儿虽然在信中一直都说那个杨氏老实,但是我就是不放心,你觉得她可是个安分守己的?” 赖嬷嬷笑道:“见是见过,但这人的品性,又怎么是只见一两面就能看出来的呢?不过虽然我没看出来她品行如何,不过从她做出来的事也能看出一二来,不是个讲究人。 这杨氏是姑爷的亲表妹,在姑爷家原本是娇客,是主子,可是她却放着好好的,正经八摆的主子不肯做,给姑爷做了二房,这哪里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能做出来的事?” 杨婉给林如海做二房的原委,贾敏没和贾母说实话,而是摆出了“为子嗣计”这个连贾母都说不出不是来的强大理由。 想到杨婉入门的原因,以及贾敏结婚多年,在能做婆婆的年纪才有了黛玉和瑁哥儿,贾母忍不住叹道:“哎,敏儿在子嗣的缘分上浅了点,生孩子的时间未免晚了些。” 赖嬷嬷虽然面上向着贾敏说话,但是认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一思想的她实际上觉得林家纳二房都纳晚了,只是全家都端着贾家“饭碗”的她自然不能把心里话说出来,忙笑道:“这俗话说‘好饭不怕晚’,姑太太如今有儿有女,后福大着呢。” 如果没有杨婉这个二房在一旁“虎视眈眈”,贾母觉得贾敏的日子算是四角俱全,但是现在不免让人觉得美中不足,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敏儿来信说那个杨氏又怀上了。那个杨氏还年轻,这样下去,还不知道要生几个呢。”有子嗣撑腰,又是二房,而且还是林如海的亲表妹,人又年轻漂亮,……对贾敏这个当家太太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 赖嬷嬷跟在贾母在后宅呆在大半辈子,又怎么会听不出她这话里暗含的意思,也知道像这种能将正房取而代之的二房,对正室来说,确实是一大威胁。只是她不能火上浇油,因此笑着开解道:“俗话说‘贵精不贵多’,老太太也别太担心姑太太了,姑爷为人方正,绝不是宠妾灭妻之人。” 第十二章 金手指 http://.biquxs.info/

屋外寒风凌冽,屋里因为一连摆了好几个烧得正旺的炭盆,紧闭的窗户和厚厚的大红猩猩毡门帘将外面的寒风严严实实得挡在屋外,因此人在屋里只穿单衣都不冷。 让林堇说的话,这屋里的温度有些过高了,而且不透气,有些闷,再加上一大帮伺候黛玉和瑁哥儿的丫鬟婆子们都聚在这个屋里,以致屋里的空气浑浊不堪。 但是她却不敢提出打开窗子,透点风,换换气这种话,因为这个屋子是贾敏的两个心尖子黛玉和瑁哥儿的住处。这两个人,都是自生下来就吃药,换季的时候,永远比别人晚一个季节,人家都穿纱了,他们还穿夹的呢,所以,冬天更是怕他们受了寒,因此,贾敏几乎都不放他们出门。就算偶尔出一次院子,里三层,外三层的,两个身形单薄的孩子硬生生被裹成一个球,不要说弯腰,哪怕低头,都看不到自己的脚那种。 要知道,怕这两个孩子会生病,受风贾敏又怎么可能会同意打开窗户,把寒气放进来呢。就算这样,明明没生病,但是黛玉和瑁哥儿每天依然要喝一些固本培元,补气养血的汤药。 林堇身份尴尬,这话说出来,不要说贾敏不会听,估计她身边伺候的人还会猜疑她对黛玉和瑁哥儿有恶意。 听黛玉和瑁哥儿抱怨吃的药好苦,以及贾敏管得严,这不干,那不能做,身边伺候的人只听母亲的,不听他们的话,必须要呆在屋子里,不能出去玩等一大堆小孩子的苦恼,林堇干巴巴的安慰了他们几句,然后跟着带她来正院的杨婉回了东院。 刚一进屋,林姑妈就冲了上来,一面命人带林堇换衣服,喝姜汤,一面用手点着杨婉,气急败坏的斥道:“你说你是不是傻? 上院的两个孩子身体什么情况你不清楚呀,三天两头就病一场。说句不好听的,能不能顺利长大都不好说。这会儿贾敏把两个孩子关在院子里,明显是怕他们生病,怕他们长不大。 你倒好,挺着个肚子,带着肥壮的堇哥而去上房,这不是点她的眼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带着堇哥儿炫耀去了呢。” 杨婉乖乖的听完训,因为不承认林姑妈最后一句的指控,轻声辩解道:“我想着太太不仅待堇哥儿很好,完全不像其他家的太太对待庶子的态度,而且还时不时的将堇哥儿叫到上房,让他和大姐儿、瑁哥儿在一起玩,想来是希望他们作为手足要友爱。 再说,我和太太都是林家人,老爷那边又不是不来我这里,我怀孕不是很正常吗,太太有什么好扎心的?至于堇哥儿,太太之前一直招呼堇哥儿去正院,我带她过去,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我才不像妈你想那么多呢。我发誓,我真的一点其它想法都没有。” 其实不用杨婉解释,林姑妈也知道她没那个心思,她的脑子里压根就没长那根弦。 至于贾敏那边,林姑妈相信,经过这几年的了解,贾敏也看出杨婉是怎么样的一个个性了,应该知道她带林堇过去,是纯粹的探病。 只是知道归知道,但是看到肥肥壮壮的林堇,再看看自己所出的两个病弱的孩子,还有杨婉挺着的肚子,贾敏这心里终究不免有些不是滋味。 …… 正月十二,被打扮成一个红包模样的林堇正坐在房里和《论语》死磕的时候,贾敏房里的大丫头红螺掀着帘子,从外面进来,向杨婉和林堇请过安之后,笑嘻嘻的道:“二太太,太太打发我来问,元宵灯节的时候,二太太可要带着堇哥儿去看灯。” 不等杨婉开口,林堇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开什么玩笑,她才不要去凑那个热闹。像这种热闹场合,正是小偷和拐子活跃的大好时间。 俗话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明知道拐子猖獗,她还往危险的地方去,难道想落得像甄英莲一样悲惨的结果不成?所以哪怕自从觉醒了记忆之后,一直被关在后宅中的她很想出去见识一下外面的风景,仍遏制住了这份渴望。 …… 屋里,贾敏虽然没有接受贾母写信过来,让她把林堇养在膝下的想法,但是却将贾母说的让林堇和黛玉、瑁哥儿培养感情,让林堇和林姑妈、杨婉关系疏远一些的话听了进去,此刻和林如海先来的时候,心随念转,道:“我听说婉妹妹很早以前就已经开始教堇哥儿识字了,既然这样,不如正经给堇哥儿请个好老师,让他正式开始读书吧。” 林如海想了一下,点头道:“夫人说的有理,回头我就打听先生去。”要请一位博学多才的好先生来任教才行。 贾敏小心翼翼的试探道:“既然准备让堇哥儿读书,是不是让他从婉妹妹处搬出来?纵使不搬到前院去,也该让他单独一个院子,没个还在后院内帷厮混的道理。” “是该搬出来。”林如海对她的提议表示赞同,但是在安排住处的时候,迟疑了,“堇哥儿的年纪搬到前院去,稍微小了一点,可是继续住在后院的话,你觉得住哪合适?” 贾敏笑着建议道:“不如住在雨花阁?那是离前院最近的住处了,方便他向老爷请教。” “唔,也行。”林如海思量了一下,觉得很合适,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在知道林如海将老师请回来之后,贾敏就和他商量:“我知道老爷对堇哥儿寄予厚望,所以专门请了进士出身的贾先生过府任教。 要我说,该选几个伴读跟堇哥儿一起读书,大家互相督促,你追我赶,这书读着才有趣。” 林如海叹道:“你说的有道理,只是我林家支庶不盛,人丁有限,虽有几门,与我这一房关系比较远,俱是堂族,没甚亲支嫡派。而我又刚到任不久,这边的官场还不熟悉,因此也不敢让他家的孩子过府读书。” 贾敏含笑道:“既然这样,不如让玉姐儿跟着堇哥儿一起读书。虽然女子无才就是德,但是到底不能做个睁眼瞎,不然,将来当家理事,连帐本都看不明白,被下人糊弄了怎么办?至于瑁哥儿他到底年岁比姐姐和哥哥小,而且身子又弱,所以他如果愿意跟着姐姐和哥哥一起学习,那就让他去,不指望他学什么,只要不在课堂上捣乱就行。” 林如海其实并不认同女子无才就是德这句话,而且他知道,贾敏对这句话也嗤之以鼻,因此对她拿这句话来给黛玉做为读书的理由,有些奇怪。 稍微一想,他就想明白了她的真实意图,不过是借此让黛玉和林堇培养感情罢了。他沉吟片刻,衡量了一下利弊,答应下来。 第十三章 生死 http://.biquxs.info/

时光飞逝,从春到夏,到秋,在不经意当中,大半年的时光过去了,杨婉的肚子到了瓜熟蒂落的那一天。 从早晨开始,杨婉的肚子就开始疼,但是直到中午,孩子还没有生下来。像这样的场合,是不允许孩子在一旁看的,所以林堇被抱到了正院。但是她不放心,偷偷的跑过来,因为林如海、林姑妈和贾敏都在这边守着,所以她没敢进院子,而是在外面等着。 听着院子里传来的声音,看着忧心忡忡,正在拜求漫天神佛保佑的林姑妈和端着茶碗,强自装镇定,但是那碗茶自从端起就没见放下,里面的茶水显然早已经喝尽了,却全然没有发觉的林如海,以及一旁心神不宁的贾敏,林堇的心提了起来,这是要难产吗? 伴随着杨婉一声凄厉嘶哑的喊声,“哇哇……”几声婴儿啼声随后而来,林姑妈一连念了好几声佛,满脸欣喜的喊道:“好了,终于生了,生了!” 之后,就听产房中稳婆欢喜得大声嚷道:“生了,生了,二太太生了位公子!” 闻言贾敏欢喜中难掩酸楚和苦涩,强笑着向林如海道喜。 虽然林姑妈早已经从大夫那里知道杨婉怀的是男孩,但是不到生下来的那一刻,终究这心不落底,如今得到确认,又哭又笑的喊道:“太好了,太好了,我们杨家终于有后了。” “恭喜老太太,恭喜老爷和太太,贺喜老太太,贺喜老爷和太太,二太太诞下一个男孩,白白胖胖,那小胳膊小腿有劲得很,哭声响亮,一看就健壮得很……”稳婆将产妇和孩子收拾干净,从房里走出来,向林姑妈、林如海和贾敏道喜。 话音未落,林姑妈迫不及待的跑进内室,去看女儿和外孙,哦,不是,孙子去了。 贾敏听到“健壮”这两个字,想到尚在病中的瑁哥儿,觉得分外扎心,强笑着让仆妇给了赏,无心再留在东院,吩咐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和仆妇们几句,转身回正院。 走到院子外面,她和猝不及防之下,没来得及躲开的林堇撞了个对面。对上林堇黑白分明,清澈中带着了然,仿佛看透了一切的眼神,贾敏只觉得自己狼狈极了,忙掩面而去。 但是林堇仍然看到了贾敏脸上尚未来得及拭去的泪水。她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咒骂这个该死的世道:儿子生着病,做母亲的不呆在孩子身边,反而守着老公的妾侍生孩子,还有比这更悲催的吗? 不顾仆妇的拦阻,林堇进了产房,只见刚刚生产完的杨婉躺在雕花大床上,脸上犹自带着几分疲色,睡着了。刚生下的婴儿包裹得严严实实,被林姑妈爱不释手的抱在怀里。 林堇闹着要看弟弟,没能如愿不说,反而被林姑妈赶了出来。 …… 新生下来的孩子被起名为“杨琳”,林堇吐槽林如海起名字没走心,只是将两家的姓氏简单的加到一起而已,没水平。 其实她误会林如海了,这个名字,是他认真思考过起的,“琳”这个字不仅和林同音,而且有美玉的意思,和林家这一辈的后嗣名字排得上。 按道理说,不管琳哥儿姓什么,都是林如海的子嗣,家里有添丁之喜,怎么也该庆祝一下。哪怕不请客,不大办,仅家里人小小的庆祝一番也行。但琳哥儿除了简单的办了个洗三,剩下的满月和百日都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今年年中,瑁哥儿生了一场病之后,身体急转直下,越来越差;生病的次数变得越来越频繁,病好之后,再生病之间的间隔越来越短。 尽管林姑妈和杨婉并没有收到大夫下断语的风声,但是从林如海和贾敏的脸色,以及府里不仅频频的请大夫上门,还四处打听名医,并开始到处烧香拜佛的举动,再加上从上院服侍的仆役透出的口风,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这种情况下,实在是不好庆祝什么满月和百日;再者,林姑妈觉得琳哥儿是杨家的孩子,他的事自然应该由杨家人来办,不想林家插手,只是这话不好说出口,正好有这么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让林家不出面不办这些事,正合她心意。 …… 林如海处理完公务,下衙回家,直奔林家后宅正房,掀帘步入内室,一面往瑁哥儿住的暖阁走,一面问迎上来的贾敏:“今天李大人介绍的姚大夫上门没?他怎么说?” 看到丈夫,贾敏本想要像往常那样一笑,却一点也做不到,嘴唇翕动了好几下,还是没能把姚大夫的诊断说出口。 她用帕子掩住了嘴,眼里的泪珠仿佛泄闸的洪水一般,根本止不住,一串串的落下来,转身扑到气若游丝的瑁哥儿睡的床边,看着孩子青的小脸,压着哽咽声,无声的哭起来。 看到她这个样子,林如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想要安慰一二,但是话到了嘴边却说不来,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这会儿不管说什么都没用。 他伸手搭上贾敏的肩膀,以示安慰。贾敏扑倒在他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娘亲,爹爹——”瑁哥儿慢慢的睁开眼睛,看到站在床边的父亲和母亲,瘪着小嘴抱怨道:“孩儿好疼,好疼……” 贾敏擦干泪水,拿手握住瑁哥儿瘦得仿佛只有一层皮包在骨头上的小手,道:“娘亲知道,瑁哥儿乖,喝了药,一会儿就不疼了,瑁哥儿最乖了……”说话时,泪水又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 瑁哥儿不高兴的道:“娘亲……疼,药苦,喝了还疼,疼……”他觉得贾敏骗他,他喝了药,依然还疼,而且那药好苦,一点都不好喝。 其实最近一段时日,大夫上门诊脉过后,都不开方了,但在贾敏的苦苦哀求下,最终都还是无奈的留下一道药方。 贾敏也知道瑁哥儿喝的药并没什么效用,但是让她什么也不做,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儿子死,打死她也做不到。 她抱着侥幸的心理,想着万一儿子喝了药,病情就有了好转呢,含泪软声哄道:“瑁哥儿乖,喝了药,我给你拿你最爱吃的蜜饯,这次允许你吃三颗。”眼泪在脸上滑出一道又一道的泪痕,视线模糊,她忙用手帕抹了。 府里大夫来来去去,周边各大庙宇道观,贾敏全都去了个遍,但是瑁哥儿的身体仍然一天天的虚弱下来。原本他每天还能说了几句话,如今精神越来越不济,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了。 …… 自从瑁哥儿死了之后,贾敏大病一场,病好之后,一下子老了好多。 之前,她保养良好,哪怕都已经是年过四十的人了,依然宛如三十岁左右的妇人。脸上虽然有几分岁月的痕迹,但是岁月带来的那份成熟雍容的风韵反而让她越发显得迷人,并不让人觉得她老。 可是这次病好之后,她瘦了很多,精神气不同以往,虽然头发没白,眼角的皱纹也并没有多上几条,但却非常明显的能感觉到她的衰老。 原本的她是一枚从里到外,饱满成熟的果子;现在的她,外表看上去似乎和以前一样,可是里面却已经开始腐烂,慢慢变坏。 第十四章 添堵 http://.biquxs.info/

贾敏和娘家依然保持着一个月至少通一次信的频率,因此,像瑁哥儿早夭这样的大事,她自然将其写在了当月寄给贾母的信上。 原本因为收到贾敏的信,非常高兴的贾母在看完信后,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正在和贾母商量贾珠婚事的王夫人看到贾母的神情,心中一动,问道:“老太太,可是林家那边出了什么事?” “敏儿生的儿子这个月月初夭折了,还不知道她怎么伤心呢。”贾母一面说,一面忍不住涌起对女儿的担心,“她都这个年纪了,只怕再难有孕,偏前段时间,林家那个二房又生了个男丁。如今她膝下无子,对方却有两个儿子,此消彼长,她的日子恐怕未必好过。” 王夫人并不觉得贾敏的日子会有难,当年她嫁进林家多年未育,当家太太的位子还不是做得稳稳的。如今虽然儿子死了,但是管家权依然在她手里,心腹也在,以她的手腕和在林家这么多年打下来的深厚根基,这日子能有什么不好过的? 不过这话,在贾母跟前不能说,她竭力宽慰道:“老太太不要太担心,林姑爷和敏妹妹夫妻情深,也并非宠妾灭妻之人,而且敏妹妹的年纪也不是很大,只比我怀宝玉时大一岁,但是比东府敬大嫂子小很多。敬大嫂子这么大的年纪,不还怀了吗,所以敏妹妹再生一个绝对没问题。” 再生一个,哪那么容易。贾敏虽然没说她不能生了,但是前些年因为多年未育,她不知道喝了多少苦药汤子,是药三分毒,再加上因为一直未能生育,心情抑郁,所以原本就算不上多么康健的身体变得越发不是很结实起来。 在高龄生下黛玉后,不满一年,贾敏又再次怀孕生下瑁哥儿,频繁怀孕,又再一次损害了她的身体健康。 虽然贾敏在信中并没有提及她的身体情况,但是贾母是经事老的,又怎么会想不到,因此明知道贾敏膝下无子,当家太太的位子不稳固,也不会让她冒着生命危险去怀孕,因为她怕贾敏有命怀,没命生。 不过这些内情就没必要告诉王夫人了,贾母换了一个角度道:“你说的简单,只是现在林家后院的情况和当年大不一样。 当年敏儿虽然未育,可是后院的姬妾也没有一个生育的。 如今,林家后院不仅多了一个生了两个儿子的妾侍,而是这个妾侍不是普通的妾侍,是二房,是能将敏儿这个当家太太的取而代之的二房。而且这个二房和林如海的关系匪浅,是他嫁出去的姑妈的亲女儿,是他嫡亲的表妹。 若是有这么一个二房在你身侧虎视眈眈,你觉得你这个当家太太的位置稳吗?” 王夫人被问得哑口无言。 贾母叹了一口气,看着不言语的王夫人,对着她挥了挥手,“算了,你先下去吧,我这会儿没心情,珠儿的婚事回头再议。” 王夫人出了贾母的院子,回到自己的屋子,笑着高声吩咐金钏:“这会儿太太我高兴,你去将藏的好玉泉酒温一壶,等会儿吃饭的时候,我要喝几盅。” 后宅女子,未出嫁时,比家世,比外貌,比才学,比品格,比挑的夫婿和婆家的家世,比嫁妆,比……;待出嫁之后,比丈夫,比子女,比夫妻感情,比……。 因为贾王史薛并称四大家族,又因为贾家和王家又都在京城,走动得比较勤,所以贾敏和王夫人在闺中就相识了。 因此,年纪相仿的两人,不仅她们自己在心里比,还免不了被其他人放在一起比较。总的来说,王夫人在和贾敏的比较中,输多赢少,而且就算是赢,两人的差距也不是很大,所以王夫人对贾敏的感情比较微妙,总想着能痛痛快快的赢贾敏一次。 如今,终于如愿了。 …… 因为瑁哥儿的死,林家这个年都没好生过。 过了年,林如海被钦点为巡盐御史,举家到扬州上任。 虽然有了丈夫升官这一大喜事,又换了一个环境,少了几分触景生情的伤感,贾敏的情况有了改善,看似恢复如初,但是终究短了几分精神。 林如海看到贾敏这个样子,百般安慰都不见效,想了想,到东院,逗了一会儿琳哥儿,和杨婉商量:“表妹,我想将堇哥儿送到上房,由太太抚养,不知你意下如何?” 杨婉闻言慌了神,忙道:“老爷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自从瑁哥儿去了之后,太太的精神就不是很好,如果把堇哥儿送到她膝下,想来应该能抚慰她几分失子之痛。” 杨婉想要拒绝,但是庶子养在嫡母身边,抬高了庶子的身份,明显对林堇有好处。 没有合适的理由,她不好拒绝,因此迟疑了一下,道:“这事我要想一想。”事关重大,她做不了主,要和母亲商量一下才行。 林如海知道杨婉是个没什么主意的,料到她和林姑妈商量过才能给他答复,点了一下头,没说什么。 送走林如海,杨婉就立刻派人将林姑妈请了过来。待林姑妈来了之后,她顾不得跟着林姑妈一起过来的林堇,噼里啪啦就把林如海的意思说了。 林堇听了之后,无语了,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林如海的这番操作。不可否认,他的心是好的,但是嫡妻的亲身儿子死了,你巴巴的送过去一个庶子让她来养,以作安慰。 只是你确定这真的是安慰,而不是扎刀吗? 这样的丈夫放到后世,不将他打出个油盐酱醋茶才怪。就算是这个时代,正妻待见庶子的能有几个? 是,贾敏待林堇很和气,并不像王夫人不仅打压不说,而且眼里压根就没贾环这个人,但是并不代表她就真的喜欢林堇。 她对林堇的态度和蔼可亲,那是因为在她眼里,林堇只是杨婉的孩子,是林家亲戚的孩子,而不是林如海的儿子。 林姑妈听杨婉说林如海要将林堇送给贾敏养,根本没做考虑,毫不犹豫的道:“明天你就将堇哥儿送到上房去。” “妈!”杨婉顶着林姑妈不赞同的目光,把自己的意愿说了出来,“我不想将堇哥儿送给她养。 是,庶子由当家太太抚养长大,确实能抬高庶子的身份,但是堇哥儿抬不抬高身份根本没必要。 林家现在就她一个男丁,嫡子也好,庶子也罢,又有什么区别?就算将堇哥儿记在她名下,也不过是骗骗后人罢了,今人谁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让你将堇哥儿送到上房去,和抬不抬高她的身份无关。”林姑妈看着杨婉,耐心的解释道:“你现在有两个儿子,贾敏却没有儿子,纵使贾敏的手腕高超,你不想争,这后院恐怕也平静不了。难道你没注意吗,最近向你示好的奴仆多了不少?” 叹了一口气,“这妻妾相争,一个弄不好倒霉的不仅仅是你们的心腹奴仆,说不定还会把孩子折进去。她那边只剩下一个女儿,再金贵也比不上你这边。 以前她不和争,是因为她是玉瓶,你是磁器;现在倒过来了,你成了珍贵非常的玉瓶,不怕摔,不怕碎的反而是她了。 况且妻妾一旦相争,后宅就会变得不稳,海哥儿如今是巡盐御史,是一个非常要紧的职位,需要一个安定的后方,所以,你赶紧将堇哥儿送到上房去。 只有这样,才能让后院迅速的归于平静,而且你好,我好,她好,大家都好。” 杨婉没有将林姑妈说的厉害关系听进去,犹自不甘的做着垂死挣扎,“可是堇哥儿送到上房,说不定会被太太发现她的真实身份,到时……” 林姑妈指着一旁的杨琳道:“琳哥儿是你才生下来的,虽然你没少抱他,可是你亲自帮他换过几次尿布?如果不是刚出生的时候,你看过他,确认过他的性别,我告诉你,说琳哥儿是个女孩,你说能不能瞒过你?” 见杨婉不说话了,林姑妈又道:“堇哥儿都这么大了,就算送到上房去,你以为贾敏还会亲力亲为不成?还不是要交到服侍她的人手里,只要堇哥儿去上房,将她身边现在服侍的人全都带过去不就行了。” 杨婉无法辩驳,只能不甘愿的答应下来。 第十五章 嫁回娘家的提议 http://.biquxs.info/

次日吃过早饭,杨婉牵着收拾干净的林堇的手,来到了上房。虽然说要将服侍林堇的所有人全都带到上房去,但是这次跟去的只有她的奶母陶嬷嬷和大丫鬟雨竹。 杨婉她们来到上房时,在屋外竟然没有看到伺候的丫鬟和婆子。林堇下意识的反应就是里面应该正在商量什么机密的事情,所以伺候的人都被林如海和贾敏给遣开了。 就在她想拉着杨婉离开的时候,屋里面传出的说话内容让她把伸出去拉杨婉的手收了回来。 “……老爷,我想将玉姐儿嫁回娘家。”贾敏的提议不仅让林如海一怔,更是把外面听到这话的林堇吓了一跳。 虽然看书时,知道黛玉和宝玉是一对,但是贾家最支持“宝黛恋”的是贾母。至于林家,曹公没写,所以不知道是何态度。不过,后面,黛玉的父母全都死了,不管是赞成,还是反对都没用了,因为他们已经无法替女儿做主了。 同时,林堇也明白为什么两人会屋里屋外伺候的人遣开了,因为现在说的是黛玉的婚事,不管结果如何,黛玉的年纪还小,未来怎么样,都说不准,因此两人都不想这么早传出什么风声,免得影响黛玉的名誉。 杨婉也听到了里面的说话内容,原本想迈步往里走的她停下了脚步,凝神细听起来。 林如海反应过来,神色诧异的问道:“夫人怎么会突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 玉姐儿年纪还小,离她到谈婚论嫁的年龄还早着呢。如今早就不兴娃娃亲了,免得孩子长大之后品行不端,害了孩子的终身。 再者,你娘家并没有和玉姐儿年龄相当的适龄男孩,总不能让玉姐儿嫁个庶子吧?” 林堇听了这话顿时一愣,谁说没有适龄男孩,不是还有宝玉呢吗?林如海怎么当他不存在? 贾敏一听林如海没提宝玉,一下子就想到那天他看到娘家来信时,提到元春参加选秀时说的那个关于生而有异相的话题,知道丈夫对选宝玉为婿有些忌讳。 她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叹道:“自从瑁哥儿没了之后,我就只剩下玉姐儿这样一个了,少不得要好好为她打算一番。 玉姐儿的身子虽然比瑁哥儿结实,可也没结实到哪去,自从会吃饭开始就吃药,一年当中总是要病上几场。这些年也不知道请了多少名医来诊治,总未见效。 休妻中有一条就是‘恶疾’,所以……” 林如海不高兴的打断她:“你也未免太过担心则乱了。玉姐儿的身体是有些弱,但还没到恶疾的地步。” 林堇在外面狂点头,表示赞同。 虽然后世有人猜黛玉得的是肺结核,但这完全是胡说。因为肺结核是会传染的,黛玉进贾府之后,一应饮食起居是和贾府最尊贵的两个人贾母和宝玉同吃同住。如果她是这个病,精于保养,安于享乐的贾母怎么肯和她一起吃饭?王夫人又怎么肯让自己的宝贝蛋儿子和她这么亲密接触? 要知道,这个病,在古代是根本没办法治愈的,就连在现代,直到建国十多年之后,我国才能治愈肺结核。 其实黛玉的病,在她进贾府的时候,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就是先天不足。 要知道,她出生的时候,不管是林如海,还是贾敏,都已经四十多了。这个年纪,不要说在古代,就算是现代,这两位都已经是高龄父母了。 所以,她的病,林堇推测,应该是作为高龄产妇生的孩子先天性免疫力弱,因此,每每季节变换,天气和温度发生大变化的时候,抵抗系统比别人弱的她就会生病;又因为她每次必犯旧疾的时候,都会咳嗽,所以林堇怀疑,黛玉的呼吸系统应该也有点问题。 像她这样先天不足的病,在现代也没什么好的根治方法,就是一个字,养,有点富贵病的意思。因此,黛玉的病其实算不上什么大毛病,更和恶疾沾不上边。 一辈子都在后宅打转的贾敏深知,真要斗起来,后宅的手段虽然不见刀光剑影,但依然能死人。更何况,婆媳关系从古至今都是个大难题,为什么很多人在议亲的时候,都喜欢亲上加亲?为的就是有这么一层亲戚关系,婆媳之间好相处一些。 贾敏苦笑了一下,道:“我也知道玉姐儿的病算不上恶疾,但是有的时候,姥爷你要知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想把玉姐儿嫁回娘家的原因之一,婆家就是外祖家,想来对她应该宽容许多。” 虽然知道林如海有意避过宝玉这个人选,但是贾敏不能不提,因为娘家和黛玉年龄相当的合适的嫡出子,只有他一个。 “至于适龄人选,老爷你忘了,我二哥的那个衔玉而生的儿子,乳名宝玉的那个孩子比玉姐儿只大了一岁。 虽然年龄还小,不知道长大之后如何,但是前次赖嬷嬷来看我,说他已经由元姐儿口传教授了几本书,已经识了数千字在腹中,聪敏程度不下于珠儿。 再者,我娘家的家教,想来老爷应该是信得过的,所以不用担心宝玉长歪。” 林堇听贾敏最后一句话,忍不住吐槽:亲,你这是开了多大的滤镜美颜来看你娘家呀?你娘家的家教还信得过?你知不知道,你们贾家后来被人吐槽,只有门口的两个石狮子是干净的。 林如海轻咳了一声道:“我不是嫌弃二内兄的意思,只是高门嫁女,低门娶妇乃是婚嫁的规矩;再说,宝玉那个孩子不仅是幼子,而且还有一个衔玉而生的异相,让人拿不准。 况且你不是说岳母信中没少抱怨他为人调皮,比较顽劣吗,谁知道他长大之后会是什么样? 我不是信不过岳父家的家教,只是虎父犬子的例子又不是没有。做我林如海的女婿,仅仅没长歪可不能够,左右玉姐儿的年纪还小,不着急,所以我觉得这事还是先放放吧。” 在林堇的印象里,黛玉和宝玉各方面都很般配。 关于这方面,书中凤姐也曾经当众说过:“你给我们家做了媳妇,还亏负你么?是人物儿配不上?门第儿配不上?根基儿家私儿配不上?……那一点儿玷辱你?” 但是在林如海这里,宝玉是配不上黛玉的,这是怎么回事?林堇有点糊涂了,不过转而一想,顿时明白了。 这会儿的黛玉父母双全,尚不是和凤姐说话时那个失恃失祜,除了贾家这个外祖家,没有依靠的孤女。 而且虽然说京官的品级比外放的官员要天然高半级,但是架不住贾政自从出仕之后,这么多年他在工部的官职仅仅是从主事变成了员外郎,只升了半级。 只是他这次升职并不是因为他的工作做得好,完全是因为他在工部的资历实在是太长了,以前他的同事,甚至手下都比他的品级还高了,所以长官看在他的长资历份上,再加上每年都都收到贾府送的厚礼,抬抬手,给他升了官。 相比一直几乎在原地不动的贾政,一直高升的林如海不仅官途不错,而且简在帝心,因此,如果没意外的话,照着这个形式下去,他的官还会继续往上升。 作为林家的嫡长女,现在看,黛玉的婚嫁市场一片光明。说句不客气的话,等她长大了,如果皇家有合适的皇子,她连皇子妃都做得。 这种情况下,你让林如海将女儿嫁给父亲只是一位中低级官员,又分不到多少财产的幼子,如果这个人选不是和贾敏关系密切的话,估计林如海都能说出不好听的来,因为两家的条件实在是差得有点大,虽然不至于是癞蛤蟆吃天鹅肉,但是在林如海看来,也有点异想天开。 贾敏何尝不知道这一点,但是她觉得黛玉身体不好,而林堇虽然是林家子,可是和黛玉隔着一层,将来未必能给黛玉做靠山,这样的话,黛玉倒不如低嫁回娘家。 不过目前她只是这么一说,想法并不坚定,见林如海反对,也就没有再坚持己见。 夫妻多年,贾敏为什么会提出想将黛玉嫁回娘家,她是怎么想的,林如海虽然不能说猜出个十成十,但是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他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之所以会起将玉姐儿嫁回娘家的想法,是觉得堇哥儿不是她的亲兄弟,担心他不能成为她的依靠。 你大可放心,堇哥儿是个好孩子,绝非无情无义之徒,他平时和玉姐儿玩得很好,两人相处有谦有让,感情也很好。他这个做哥哥的,绝对不会不管妹妹。 如果你还不放心,我把他带到上房,交给你来养,不仅可以进一步培养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而且受了你的养育之恩,将来他若是不管玉姐儿,这等忘恩负义之徒,必然会受士林唾弃,在官场他也就无法立足了。你意下如何?” 林堇傻了,没想到林如海想将她送给贾敏养,竟然还没和贾敏这个正主说,就先和杨婉说了,他这是什么神仙思维? 第十六章 进士做老师 http://.biquxs.info/

儿子死了,以贾敏的年纪以及她现在的状态,再生一个的可能性非常低。这么一来,林堇这个庶长子就变得非常重要了。 林如海想将林堇送到上房去养,不仅仅是为了提高林堇的身份,更是为了安慰沉浸在失子之痛走不出来的贾敏。 在林如海眼中,林堇和瑁哥儿都是他的儿子。虽然瑁哥儿因为嫡子的身份更贵重一点,但是林堇并不是普通妾侍生的,而且是他盼子多年之后得的第一个儿子。虽然平时碍于贾敏和瑁哥儿的存在,以及要维持做父亲的威严,让林如海对林堇的态度一般,但是实际上,在他心里,林堇和瑁哥儿的份量差不多,只是因为嫡庶有别,怕贾敏多心,后宅不稳,因而没表露出来。 在贾敏眼中,一百个林堇加起来也比不上她的瑁哥儿。况且她这边儿子刚死不久,林如海就想让她养庶子,等于是在她心口扎刀,因此不管林如海给出什么样的理由,哪怕都关系到了黛玉,贾敏仍然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老爷,玉姐儿的身子不好,我这边要照顾她,又要打理家事,我这阵子精神也短,实在是没办法再养一个孩子。”知道林如海一定会再劝她,她赶在他开口之前道:“我知道老爷想说什么,只是养孩子,可不仅仅是管吃管喝就行,如果那样的话,只要有丫鬟婆子伺候就行了,何必还要我们做父母的操心呢。” …… 原本有嫡子,林如海纵使重视林堇,也不好太过显眼,如今没了嫡子,他把心思都放在了林堇身上。因为原来教导林堇和黛玉的老师并没有跟着到扬州,所以,到任不久,林如海就四处打听先生。哪怕林堇显露的天资一般,但是他还是不愿意将就,一定要请一位博学多才的好先生来任教才行。 林堇在听到林如海为她择师的时候,有那么一点想法,因为她想到了原本黛玉的老师贾雨村。 贾雨村这个人,在林堇看来,除了在娇杏身上表现出那么一点点好之外,其他时候就是一个自私、虚伪、贪婪、冷酷,忘恩负义,……的大奸大恶之徒。 林堇不想跟他学习,不仅仅是不屑他的为人,还因为在这个时代,师生关系是非常密切,不次于父母的一种关系。等他成年之后,步入官场,因为这层师生关系,这辈子都不要想和贾雨村撕掳开了。 按照儒家“天地君亲师”的说法,只有老师不认弟子,将其驱逐出门墙的,却很少有弟子敢不认老师的,因为这行为属于“欺师灭祖”,世人不仅不认同,而且一旦有人这么做了,不管道理在他与否,都意味着他将会被驱逐去主流社会。 只是不想归不想,如果真有人介绍贾雨村来府上任教,林堇却没办法说自己不跟他学。 在现代,人们提起秀才这一功名,好像根本不值什么,而且不管是古代的话本,还是现在的影视剧里动都不动就是中状元和考取探花,好像科举比较容易似的,但是等林堇来到这个世界,才知道,不要说状元和探花,就算是秀才这个功名,也不是那么好考取的。 不知道有多少读书人为成为秀才而蹉跎科场,从少年郎变为垂垂老者。就拿考秀才中的第一步,童生试的名额来说,各县、府的名额不过二三十人,其惨烈程度,让林堇想到现代考清大和北大。 尽管后世大学扩招了,但是每年各省县市能够考上清大和北大的莘莘学子当中,又有几人能步入这两所国家最高学府?依然是寥寥数人。 即使早早通过了童生试,乡试也未必能过,乡试的录取率更低,各省名额不定。比如,明朝两京一十三省,除两京乡试的名额维持在一百多人外,其他诸省皆未满百。拿南京所在南直隶来讲,每科乡试参加考试的生员多达两万多人,为争那一百来人的录取名额是何等惨烈。 进士三年一考,每次大约录取三百人左右,平均三年三百人,也就是一年一百人。 以六千万人口来算,男性三千万。就算古代读书人百里挑一,那也是三十万人竞争三百个名额。按照录取率来说,是千分之一,比我们高考最严的时候,也就是六七十年代考清大和北大还要难得多。 这种情况下,林如海请来一位进士来给她当蒙学老师,哪里有林堇不愿意的份?偏偏关于贾雨村品行不好这事,她还不能说。所以,林堇只能寄希望于缥缈无踪的神佛,在心中暗自祈祷,希望自己的老师千万不要是贾雨村那个家伙。 可是剧情的力量实在是太过强大,在林如海身边的长随请她去书房,说给她请的老师来了之后,林堇到了书房,听林如海介绍之后,只觉得眼前一黑,她的祈祷没起作用,眼前这位正是贾雨村。 不过庆幸的是,林如海虽然是请贾雨村来教她,但是并没有让她拜师,和贾雨村并没有定下师生名分。这种情况类似于贾家的族学虽然是由贾代善负责,并且由他来教导族里的学生,这些人也称他为一声老师,但是并不能算是他的弟子。 林堇后来也想明白为什么林如海不让她拜师了,她作为男子,是要出仕的。作为儒家子弟的一员,林如海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个时代的师生关系有多重要,在不完全了解贾雨村的情况下,怎么可能让她随便拜师? …… 贾雨村名化,字时飞,原系湖州人氏,自从被革职之后,来到淮扬地界,作了盐政林老爷家的西宾,教导林老爷的一儿一女读书。 虽然是教两个孩子,但是林堇才是主要教导对象,他和黛玉都刚刚启蒙,对进士出身的他来说,教他们读书根本是小菜一碟,十分省力。 因为知道他的所作所为,林堇对贾雨村的印象并不好,但是在跟着贾雨村上了几天课之后,她不得不承认,贾雨村确实有两把刷子。 肚里有货未必能够当好老师,但是贾雨村上课,却是妙语连珠,逸趣横生,将典故和文章巧妙的结合在一起,引人入胜。如果拿到后世去,评个“优秀老师”绝对没问题。 但是最重要的是贾雨村的情商非常高,虽然黛玉和林堇都是他的学生,但是很明显,他的重点应该着落在能参加科举的林堇身上。 只是黛玉也不能忽视,要知道她作为女子,能够和林堇一起上课,可见她的地位,所以如果他忽视她,很可能被视黛玉为眼珠的贾敏穿“小鞋”,严重的话,甚至能够将他扫地出门。 想平衡好林堇和黛玉的教学内容,并且做到给人的感觉,他也很重视黛玉,其实并不容易。因为小孩子的情绪最敏感,能够很容易分辨出是真心,还是假意,尤其黛玉还是个非常聪颖的女孩子,但是贾雨村在这方面做得很好,甚至还让黛玉在贾敏面前赞过他一次。 要知道,黛玉可不是轻易夸人的,所以他能做到这一点,林堇很是佩服。 第十七章 病象不显 http://.biquxs.info/

下了课,林堇和黛玉手拉着手回到上房。一进屋,他俩就被满屋子铺的绫罗绸缎吸引住了目光。 黛玉看到这些布料,张着小嘴,吃惊的道:“母亲,我知道学针线,要从认料子开始,但是没必要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来吧?” 贾敏笑道:“想得美,给你摆这么大的阵仗就为了让你认料子?你怎么这么大谱呢。你外祖母家的珠表哥婚事定了,这些衣料是给他办婚事用的。 不过,你刚才的话倒是提醒我了。你正好借此认一下衣料,一来东西比较全;二来这料子比较大,不像一般用来拿来认料子那么一小条,比较好认,学起来容易。” 拉黛玉过来认衣料的同时,贾敏对林堇道:“堇哥儿,你也过来听听。虽然你不用学针线,但是这些东西多知道一点没坏处。说不定你将来会担任织造上的差事,到时能省事不少。” 林堇知道,就算不担任织造上的差使,学这些也没坏处。古语有云“看衣识人”这话虽然在后世带贬义,有势利眼的意思,但是在这个时代,这话没错。因为社会等级的缘故,很多衣料平民百姓和商人都不能穿,就算是做官,不到一定的品级,有些限制级的料子也不能用。 当然,民间在这方面,除了特定的场合,其实穿衣已经宽松很多了,比如,江南很多盐商绫罗绸缎照穿不误,官方也没说什么,目前处于“民不举,官不究”的状态。 贾敏拿起桌子上各种布料一样一样的,向他俩讲这个是什么,那个是什么,诸如花软缎、素软缎、织锦缎、倭缎、古香缎、……这些缎子,哪个做衣裳好,哪个镶边好,哪个适合做袄,哪个适合做裙,……还讲到了什么时节穿什么,什么场合穿什么,……在讲解的同时,顺便回忆了一下她当年在闺中时的学针线的一些事。 听着贾敏讲述她娘家荣国府如何和别人家不同,原本林堇看书的时候,觉得贾敏是在炫耀荣国府的富贵。 但是如今置身其中,她看到嘴角含笑,眉眼间透着光彩的贾敏,自从瑁哥儿没了之后,再也看不到的神情再一次出现在她的脸上,她这才明白,其实贾敏并不是在夸耀娘家的豪富,读书人家和勋贵人家行事本来就不同这一点她当然清楚,她是在回忆闺中做女儿时的好时光。 很多人都认为,女孩子这一生,要属未出嫁时的日子最好。这一点,林堇觉得在古代最为明显。 贾敏嫁给林如海之后,过得幸福吗?这个问题不由自主的浮现在她的心头。 古代的婆媳和妻妾问题就不说了,单说她多年未育这件事,哪怕在现代,明明大家都知道,夫妻俩生不出孩子来不仅仅是女的有问题,还可能是男方有问题,但是压力大多还是由女方承受了,更不要说是古代了。 虽然杨婉不能外出,但是林堇没问题,她跟着贾敏出去参加过几次宴会,曾经无意中听到过人们议论林家子嗣的问题。那个时候,哪怕有他,有瑁哥儿在,依然有些难听的话。那么在没他俩之前,贾敏外出应酬,还不知道听到过多少难听的话呢。 …… 这日下了课,林堇一面收拾东西,一面问黛玉:“我要去看琳哥儿,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黛玉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母亲最近几天身上一直不大好,我想陪陪她。” 想到贾敏似乎在林如海任职巡盐御史一年左右就病逝了,听说她身上不好,林堇忙道:“我和你一起去看看母亲。” 到了正院,给贾敏见过礼,林堇关心的问道:“孩儿听说母亲身子不舒服,不知道可请了大夫来诊看?大夫是怎样说的?” 看着关切的看着自己的黛玉和林堇,贾敏笑道:“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吃坏了东西,肠胃不舒服,休养几日就好。” 看着她面色虽不是很红润,但是也没什么病象,看起来比较康健的模样,林堇和黛玉都放下心来。 其实林堇和黛玉,还有贾敏都不知道,贾敏的问题很严重。 作为老来女,又是娇养长大的贾敏本身就不是什么特别结实的身子。之后,多年未育,为了求子,压力重大的贾敏吃了不少药。是药三分毒,那药进一步损害了她的健康。比起身体上的受损来,她精神上受到了伤害更大,没得抑郁,都得说她的心理足够强大。 作为高龄产妇,黛玉和瑁哥儿这两个间隔不到一年的孩子接连出世把贾敏养尊处优的身体差一点掏空。 之后又为两个孩子多病的身体操心劳累,在瑁哥儿死后,更是大受打击,因此她的身体内里虚得利害,已渐成泉涸水干之象,如今不过靠着身体里留存的一星半点的生机以及日常食用的名贵补品吊着,勉强维持着一副健康的样子。 其实不过是纸扎的花架子,轻轻一碰,或者风厉害一点就倒了。因此,贾敏这身体,绝对不能再生病,否则,就算是扁鹊在世,也无法救命了。 不过这话,过府诊脉的许老大夫只和林如海说起,连贾敏都瞒着,所以府里的人,除了林如海之外,都以为贾敏没事。 贾敏的身体,除了用名贵药材和补品吊命之外,就是要静养,不能操心,偏偏林如海这个新上任的巡盐御史因为管着盐这个关系到民生的大事,交际应酬比别的官员都要多,所以贾敏不仅要管家,还要帮着林如海应付官场上的往来。 而贾家又在这个时候添乱,前几个月贾珠才成了亲,这会儿贾琏的婚期也定了下来,也在今年。都是侄子,不好厚此薄彼,所以贾敏也像贾珠一样,费心费力的帮着准备了很多婚礼要用的东西,累上加累。 …… 和贾敏熟了,又听她说了好些贾府的事,这日林堇和黛玉又听贾敏回忆她当年闺中旧事,说起了闺中旧友王夫人。 因为后世人们在分析红楼一书时,曾提出过贾敏在闺中时,和王夫人不合这一观点。对此,林堇表示认同。但是在听到贾敏想将黛玉嫁回娘家时,她心生疑惑,因为如果贾敏和王夫人有隙的话,她就不会有将黛玉嫁给宝玉这个想法。 要知道,这个时候的婆媳关系是一个非常大的问题。众所周知,陆游和唐婉夫妻恩爱,但是陆母不喜欢唐婉,硬是逼着陆游休了唐婉。论血缘关系,陆母是唐婉的姑妈,比王夫人和黛玉的关系近多了。 想到此,林堇试探着问道:“母亲,你和二舅母当年在一起玩的时候,没少吵架拌嘴吧?难道你就不记恨她吗?” 贾敏笑道:“我们当年在一起玩的时候可没少置气,闹得厉害的时候,甚至一两个月都没说话。不过那都是小孩子不懂事,胡乱闹意气,根本不算什么,转过头,没几天就又和好了。现在再回头看,甚至连当年我们为什么吵嘴都不记得了。有什么好记恨的? 当年拌嘴不过是因为年少意气。如今大了,经得事多了,在看当年,发现那些恩恩怨怨根本不值得一提。相反,现在想起来,当年的那些事,哪怕是吵架拌嘴这样不开心的事,都会觉得很美好,很温馨。” 听了贾敏这话,林堇不知道该说什么,在贾敏这里,早年她和王夫人的事,都属于已经早就掀篇的过去,可是她能这样想,王夫人却未必也和她一样心胸宽大,都放下了。 只是这话林堇不能说,也不好说,毕竟她从来没见过王夫人,不能“凭空”评价她。 第十八章 守制三年 http://.biquxs.info/

过了年,就在要脱冬装的时候,贾敏病倒了。她这一病,真真是病如山倒。 早前,日常来府里诊脉的许老大夫就说了,贾敏的身体内里早已经破败不堪,所以不生病则罢,一旦生病,就算是大罗神仙降世也难再救。 贾敏病倒,不管是黛玉,还是林堇都要在她床前侍疾,因此也就无暇读书了。在她一疾而终之后,原本贾雨村想辞馆别图,但因为林如海意欲令子女守制读书,故又将他留下。 林堇一直对黛玉进贾府的年纪存疑,因为后世人言之凿凿,说她进贾府的时候,是六岁。可是说句实话,纵使黛玉生得再怎么仙姿玉貌,她也不觉得在六岁的时候就能看出曹公对她的外貌描写来,顶多只是有点影子。 况且在冷子兴向贾雨村演说荣宁两府时,说起宝玉时,其中的那句“如今长了十来岁,虽然淘气异常,但聪明乖觉,百个不及他一个。”提到他的年纪。 十来岁一般指九岁到十一岁左右。按照书中所说,宝玉比黛玉大一岁,所以,黛玉进贾府也是十来岁。这样的话才合理,古人早熟,十来岁的小姑娘展现出的风姿,已经能配得上曹公对她外貌的描写了。 当然,林堇之所以知道黛玉并非六岁进京,并不仅仅是因为她身处这个世界,还因为林如海挽留贾雨村继续任教时说的“守制读书”那句话。 所谓的“守制”就是守孝。一般笼统的指三年,实际上是二十七个月。也就是说,黛玉是守完母孝进的京。这样的话,就明白了,为什么她到了贾家,贾家上下全都大红大绿,没有一点给贾敏守孝的模样。因为按照礼法,他们早已经出孝了。 …… 虽然在守孝期间还要跟着贾雨村读书,但是因为府里没了当家主母,而林如海又没有将杨婉扶正的意思,所以杨婉虽然接了管家权,但是在面对贾敏留下来的心腹时,很是掣肘,偏偏又不能将人给打发了,所以很多事,没办法,只能林堇出面处理。 …… 在贾敏过世之后,林家守孝期间,并没有断了和贾家的往来,甚至两家的走动,包括各色节礼和年礼等礼物都是按照贾敏在的时候旧例来,但是贾家就是觉得林家和自家疏远了。 贾家的感觉并没有错,因为林如海虽然没将杨婉扶正,但是后宅事务全都交给了她。虽然每次送往贾家的东西全都按照旧例来,但是精心挑选,按照贾家各房个人的喜好而来的东西,和应付礼节而随便选的东西怎么可能一样?更何况,贾敏时不时的还会从私房里拿些东西,到了杨婉这里,自然就没这一项了。 因此,为了拉近两家的关系,贾母写信说要接黛玉到她膝下养,不过被林如海拒绝了。 因为两家的来往的依然很勤,所以林堇从送礼的贾家下人口中得知,王夫人不是很喜欢贾珠之妻李纨,嫌她家世低,嫁妆薄;待贾珠因为生病过世之后,原本就不怎么满意李纨的王夫人认为是她克死了贾珠,若非李纨在灵堂上曝出有身孕,很可能会被王夫人给送回娘家。 通过小选进宫的元春靠着家中的帮衬,到了皇后的宫里当差,并升任女史。等她站稳脚跟后,家里把她的大丫头抱琴送到了她身边。 …… 三年守孝光阴一晃而过,最近一段日子,黛玉因为脱孝时触犯旧症,林堇这边琐事烦扰,都连日不曾上学,贾雨村闲居无聊,每当风日晴和,便带着一名名为捧砚的小厮在身边伺候,出来闲步。 这日,他带着捧砚来到郊外,赏鉴村野风光。 看到山明水秀之中倾颓朽败的“智通寺”门旁有一副“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的旧破对联,他觉得颇有禅机,可惜寺内只有一个昏聩的老僧在那煮粥,所答非所问。 贾雨村不耐烦,意欲到那村肆中沽饮三杯,以助野趣。将近肆门,遇到一酒客,乃是京城旧识冷子兴,便笑着迎上去,闲谈慢饮之中,叙些别后之事。 …… 次日清晨,林堇拿着一本《春秋》从外书房隔壁平素用来做功课的小花厅中出来,迎面遇到兴冲冲前往外书房求见林如海的贾雨村。 礼数恭敬的向贾雨村问过安之后,林堇问道:“先生这么急匆匆过来,可是有事?” 昨天晚上从同僚那里得知都中奏准起复旧员之信,回到府中,又寻来邸报看真确了,确认消息无误,急着起复的贾雨村笑道:“我有事欲见东翁,不知道东翁可在?” 林堇笑道:“父亲这会儿正在外书房,先生有事就赶紧去吧,学生不打扰了。” 目送贾雨村急切的身影,她对身旁的小厮研墨道:“去把昨天跟着先生出城的捧砚叫来。” 过了一会儿捧砚来到了林堇的书房。 林堇将目光从书上离开,看着站在眼前的捧砚,问道:“昨天你都跟着先生去了哪里,见了哪些人,先生和他们都说些了什么,你可记得?” 捧砚忙道:“虽然记得不是特别详尽,但是能说个大概。” “那你就一一说来吧。” 听捧砚说,贾雨村去了郊外,在一家酒肆遇到一名为冷子兴的旧友,两人闲聊许久。 林堇挑眉,心中暗道:冷子兴算贾雨村哪门子旧友?士农工商,虽然贾雨村被革职,但是他的功名还在,因此他还处在“士”这个阶层,而冷子兴只是个古董商,而且生意规模并不大,娶的妻子是奴仆的女儿…… 她忽然明白,贾雨村和冷子兴交好的目的了。贾雨村肯和冷子兴折节下交,恐怕是因为冷子兴背后的那个“贾”字。 别看冷子兴的妻子只是奴仆的女儿,但是也分什么样的奴仆,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冷子兴的妻子可是荣国府当家太太王夫人陪房周瑞的女儿。 待听到冷子兴从贾雨村的姓氏中说到和他同姓的京城荣宁两府的贾家。作为奉承话,冷子兴称他和荣宁两府是一族。结果贾雨村好大的脸,竟然大言不惭的认下了,并且将关系一拉就拉到了东汉,都说五百前年是一家,他怕五百年不保险,竟然回溯到千年之前去了。 林堇心中暗自鄙夷,照贾雨村这么算,天下一个姓的,差不多都是同宗了。幸亏坐在龙椅上的皇帝不姓贾,不然,估计贾雨村都能和皇家拉上关系。 听到冷子兴如数家珍一半,将宁荣两府的传承演说个透彻。 林堇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冷子兴娶得不过是周瑞的女儿,他这么一个外人,对荣宁两府的事了解得甚至比荣宁两府有些族人恐怕都清楚。难怪都说荣宁两府就是个筛子,芝麻栗豆般大点的事都藏不住。看看,这家族里的事成为外人的话题了吧,幸好,冷子兴还有点分寸,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没有什么全都往外抖露。 只是贾雨村这个人蛮有意思的,林堇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提起贾家,哪怕和贾家有瓜葛的冷子兴也有贬低的言语,比如贾家如今走了下坡路,子孙不肖先祖之类的话。 但是自从说起贾家,在贾雨村的口中就没说贾家一个不好,之后说起衔玉而生的宝玉时,更是长篇大论,几乎是上至三皇五帝,下至贩夫走卒,乾坤阴阳的说了个周全,一口断定这贾宝玉必非凡人。 虽然捧砚没能将贾雨村口若悬河说的那一大篇子记下来,但是林堇恍惚记得他不仅说了不少话,而且还拿很多历史名人做比。 林堇觉得他不仅仅是卖弄,而是有透过冷子兴再向贾家卖好的意思。只是这么迂回,贾家能收到他的示好吗?他怎么就能肯定他和冷子兴说的话会传到贾家人的耳中? 待听到捧砚说贾雨村自陈曾在甄家就馆,后来因为甄家祖母对其孙溺爱不明,每因孙辱师责子,因此辞了馆出来,到林家做馆。 林堇愣了一下,打断捧砚:“先生曾在甄家做过馆,你确定吗?” 捧砚摇了摇头,“我不清楚。不过贾先生是这么和那位冷子兴这么说的,而且家里请贾先生来府做馆的管家也应该知道。” “研墨,你去打听一下。”林堇示意捧砚继续往下讲,吩咐一旁伺候的研墨。 虽然还没打听回来,但是她觉得这个消息错不了。 原本贾雨村说他革职之后,交代过了公事,将历年所积的宦囊并家属人等送至原籍安顿妥当,自己担风袖月,游览天下胜迹。 如今看来,根本是谎话。他其实自从革职之后,就一直在谋求起复,不然他就不会专挑既是朝中的重臣,又是皇帝的心腹的臣子之家来做馆。因为只有这样的人家才能帮他起复,能让他成功起复。 他这个路线很是好隐蔽,如果不加以注意的话,根本不会发现。 林堇暗笑,原来还当是自家占了便宜,能请来一个进士给家里的孩子启蒙,结果人家也没吃亏,谋划着将自家当他起复的“踏脚石”,可见便宜不好占。 第十九章 缘由 http://.biquxs.info/

研墨退了下去之后,林堇右手手指轻敲桌面,沉吟片刻,起身往后院走,一面走一面吩咐跟在身后的小厮捧砚:“我今天不出门,没什么意外的话,大概都会在后院。如果有事,不是很急的话,就放到明天再说;如果立等可急的,让紫毫到后院来找我。” 说话间到了后院门口,林堇进了后院,来到后院正房,进了屋,看到黛玉坐在书桌前面,正在写什么。 黛玉抬眼看到她,放下手中的笔,笑道:“你来的正好,我这正在拟府里放出去的名单,你帮我参详参详。”边说边将写着密密麻麻人名的单子递给她。 林堇接过名单,虽然没有细看,只扫了一眼,但也能看出这次放出去不少人,特别是黛玉房里的大丫头都在这次放出去的名单里,有些奇怪的问道:“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放出去这么多人?而且你房里大丫头怎么全都放出去了,把她们都放出去之后,你这屋里日常使唤谁去?” 黛玉笑道:“按规矩,府里的丫鬟到了年纪,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全都要放出去。家里因为给母亲守孝,所以这三年,哪怕丫头到了年纪,也没放出去。如今出了孝,一并放出去算了,免得耽误了她们的青春年华。 至于伺候的人,府里已经挑好人,只是还要教些规矩。等挑好的人学好规矩之后,进来之后就能干活了,哪里就缺伺候的人了。” 林堇恍然大悟,顿时明白为什么黛玉去贾家,身边只带了王嬷嬷和雪雁这两个人了,不仅仅是去门做客,不好带太多仆役的缘故,更是因为正赶上府里放人的关口。她房里的大丫鬟都到了年纪放出去了,至于新来的,规矩还没学好,在家里伺候,勉强还行,但是不能带到外面去,免得因为规矩没学好,给她丢人。 想明白后,林堇就把这事给放下了,道:“外祖母家又写信过来了,这次应该还是老话重提,准备接你过去。” 黛玉不以为意的道:“那又怎样?” 林堇看到她这个样子,一愣,忽然想到,黛玉和她不同,不知道这次情况不一样,之前贾家写信过来,林如海并没有答应,所以她以为这次和以前一样,林如海依然会拒绝贾家。 “这次情况不同,外祖母的信我看了,其中提到了你的婚嫁之事。因为丧母长女在世人眼中觉得缺少教养,所以婚嫁比较难,父亲绝对不会让你因为这点缺憾而被人挑拣指摘,所以……”林堇虽然知道当着黛玉这么一个尚在闺中的姑娘直言婚姻大事不妥,但是碍于情势,也顾不得了,直接把原因讲了出来。 黛玉怔住了,半晌才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堇哥儿,你说父亲这次会答应?” 林堇点头:“当然。你也清楚家里的情况,东院我姨娘并没有扶正,况且就算扶正了,由她教导你这个原配所出的嫡长女,比不得外祖母更名正言顺,更不要说,外祖母还是一品诰命夫人。” 为什么贾敬的妻子在死前,明明自己的孙子都比女儿大,由儿子和儿媳将女儿抚养成人绝对没问题,仍然将惜春托付给贾母,还不就是因为贾母有个朝廷封的一品诰命夫人头衔。 这东西,就跟后世“金牌优秀教师”的名头似的,在家长判断不出两位年纪相仿,教龄差不多的老师教学水平谁高谁低时,这个名头就是大杀器,是能一锤定音的杀手锏。 看到黛玉坐在那里捻着衣角低头不语,林堇反应了过来,忙问道:“怎么,你不想去?” 是了,虽然贾敏在世时,没少和黛玉说起贾家,可是黛玉生于江南,长这么大,从来没离家这么远过,哪怕去的是亲外祖母家,但对她来说,那边的人仍然是陌生人。她在家里呆得好好的,又怎么可能会愿意离家,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生活。 黛玉抬头看着她,眼中带着哀求,“堇哥儿,你和父亲说说,不要送我去外祖母家行不行?” 想到她在贾家的生活,哪怕在林如海还活着的时候,其实也不是很舒心如意,看到她可怜兮兮的模样,林堇轻叹一口气道:“我试着和父亲说说。” 看到黛玉眼中刹那间焕发出的光彩,他不忍心但还是硬起心肠道:“只是可能没什么用,你要做好心里准备。” “不管成不成,我都承你的情。”黛玉当然知道好歹,笑吟吟的道,起身向林堇施礼,以示感谢。 …… 打听到贾雨村已经从父亲的书房离开,林堇这才过来,给林如海请过安之后,直接开口道明来意:“父亲,我听说你这次有意送姐姐去外祖母家,姐姐得知之后,不愿意离家,求我向父亲帮她说情。我觉得其实没必要送姐姐离开,我不是说外祖母家不好,只是……” 林如海抬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温言道:“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也舍不得送走黛玉,但是就算再怎么舍不得,为了她的前程考虑,也必须要硬下心肠。” 林堇知道林如海所说的前程,指的是黛玉的婚嫁,忍不住道:“按照‘五不娶’之说,虽然姐姐属于‘丧妇长女’这一条,但也没必要死扣着这个规矩不放。我看那丧妇长女依然有嫁得很好的,其实只要姑娘出色就行。” 其实原本林如海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最开始并没有答应送黛玉去贾家,但是架不住贾家左一封信,右一封的写来劝说他,让他最后不免动摇起来。 “你说的有道理,但是万一黛玉就因为这点瑕疵错过良缘怎么办?”林如海直接拿贾家质问他的话问林堇。 林堇被问住了,无法回答。哪怕在后世,都有嫁人宛如第二次投胎之说,更不要说这个女子一生的命运全都系在男子身上的世界了。 她明白贾家这是拿捏住了林如海的一片爱女之心,所以尽管林如海万般不舍,为了黛玉的未来,也只能把她送走。 …… 其实林堇不知道,因为这辈子,林如海多了杨婉这个二房以及林堇和杨琳两个儿子,所以他会送走黛玉,除了刚才他和林堇说的原因之外,还和他们有点关系。 贾家自从贾代善过世之后,因为贾赦和贾政撑不起门庭,所以贾家不可避免的走了下坡路,靠着贾代善留下的人脉关系,以及几门得力的姻亲才勉强维持住府里的体面。 因此,贾家绝对不能和简在帝心,并担任巡盐御史这一要职的林如海疏远,所以在贾敏过世之后,贾母就想把黛玉接过去养,除了心疼黛玉这个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的外孙女之外,还为了和林家不至于因为没了贾敏这个联系纽带而关系变远。 所以,在贾母眼里,会破坏贾林两家关系的杨婉和林堇等一干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因此,在贾敏过世之后,贾家写给林如海的信件中,没少说东院杨婉这边的坏话,暗示她对黛玉不好,黛玉受了委屈,会被薄待之类的言语。 林如海虽然觉得杨婉不会如此行事,但是到底被贾家说的有点不放心,所以明知道贾敏留下的一些奴才比较难缠,不服杨婉这个管家的管,却不肯为杨婉做主,为的就是怕打发了他们,会委屈了黛玉。 林姑妈和林堇都看出了这一点,但是这种事,没法说,所以只能让杨婉忍下委屈,有些事干脆杨婉不出面,交给林堇来处理。 因此,知道贾家要接黛玉过去养,其实杨婉非常乐意,巴不得赶快将这个烫手山芋送走。 杨婉就不是一个心思深的,所以林如海自然看出来了。他也知道自己处事不公,让杨婉受委屈了,所以怪不得她会有这样的想法。 …… 就在林如海发愁如何在杨婉和黛玉之间达到平衡的时候,贾家又写信来指出一点。 在世人的眼里,嫡母对庶子和庶女不慈,虽然会被议论几句,但是并不会诟病。可是继母对前头留下的孩子不慈,那就是大事了。 杨婉作为林如海的二房,虽然并没有扶正,但是林家的两个儿子都是她生的,又握着林家管家权的她,其实和继室也没什么区别了。 正如世人很少会相信嫡母对嫡出和庶出的孩子一视同仁一样,也不相信继室会对前面的孩子视如己出,并将其培养成人,反而更愿意相信,她们会教坏前头留下的孩子。 因此,就算无视杨婉的身份教导黛玉尴尬不尴尬的问题,不仅仅是贾家这么觉得,甚至其他人都觉得,杨婉就算教养黛玉,也不会往好了教。 如果世人都这么想的话,那么黛玉这个“丧妇长女”还不如没人教呢,所以林如海在被贾家指出这个问题之后,想了想,最终决定将黛玉送到贾家,由贾母教导。 当然,后面这个理由,林如海自然不会和林堇说,而林堇一时之间也没想到那去。 第十章 连消带打 http://.biquxs.info/

杨婉将林姑妈请到水榭,然后屏退伺候的人,打开庭阁的窗子,确定周边没有人,这才摸着尚未显怀的孕肚说:“妈,如果我这一胎是男孩的话,我打算把堇哥儿是女孩的事告诉老爷。到时,就和老爷解释,以堇哥儿出生时,怕她长不大,请大师来算过,把她打扮成男孩子就能无灾无病的平安长大,所以才假称她是男孩的。你觉得怎么样?” 林姑妈吐了一口长气,平复了一下情绪说:“我觉得不怎么样。是,是有的人家在孩子出生之后,怕他们长不大,因此将其变换性别养大,但是那只是对外,对内,在自家人这里,对自己的孩子是男,还是女,还是非常清楚的,所以,你觉得你这个谎话能过关吗?” 数落道:“你是不是觉得,只要生了男孩,你就有底气了,因此哪怕将堇哥儿不是男孩的真相爆出来也没关系,只要他不知道堇哥儿不是他的孩子就行。 是,因为孩子,海哥儿或许能容忍你的欺骗,但是并不代表他就能原谅你?你还想不想和他好好过日子了?你不会以为海哥儿在知道真相之后,就好像什么都没发过一样,依然待你如初吧? 这样的事,哪怕是贾敏这个当家太太做出来的,被休回娘家,她的娘家都无话可说,更不要说,你只是一个妾。我觉得在你爆出真相之后,海哥儿就算念在亲戚和曾经的情分上不将你休弃,但是你生的孩子,绝对不会给你养了,应该会抱给贾敏。你如果想落得这样一个结果,那你就去说吧。” 不要说妾侍,就算正妻,被丈夫冷落,那日子也不会好过。杨婉想告诉林如海真相,那是在基于不破坏她现在美好生活的基础上,一旦失去了这些,如果孩子养在她身边,她还有翻身之地,但是如果连孩子都没有,她就只能呆在后院等死了。 这种结果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但是杨婉仍心存侥幸的问了一句:“妈,情况不至于这么严重到这个程度吧?你不是在吓唬我吧?” 林姑妈见她死不开窍的模样,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你要是不信,你大可以试试!”边说边伸手拉杨婉往外走,“择日不如撞日,我和你现在就去和海哥儿把事情说清楚。如果海哥儿绝情,想要休弃你的话,我也好舍下这张老脸,给你求求情,就算不让你留在林家,怎么着也得把你给安排妥当了。” “不,我不去。”杨婉使劲挣扎,挣脱了林姑妈拽着她的手,抱着肚子说:“妈,我这还怀着孕呢,你也不说小心点,要是弄流产了,岂不糟糕。” 听到杨婉的威胁,林姑妈又是气又是笑,“行了,你也别拿你那个肚子来威胁我了,我使了多大气力我还不清楚嘛。还有,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无法成为你在林家立足的底气,因为如果他是男孩的话,我早和海哥儿说好了,过继到你哥哥的名下,所以,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杨家的,不是林家的。” …… 古代过年,大多刚进腊月就开始准备,像贾家这样比较讲究的勋贵人家,更是早早就开始预备起来。因此,作为荣国府的当家太太,握着管家权的王夫人最近一段时日,哪怕这些事都比照着往年的旧例来,依然忙得很。 不过此时来荣庆堂的王夫人和贾母说的并不是府里关于过年的事,而是由昨天赵姨娘产子引来的一系列事。 “我和老爷商量过了,赵姨娘这次因为生环儿九死一生,大人和孩子都没少遭罪,况且又赶在过年这个关口,各家府里都忙,所以洗三、满月和百日都不大办,只请家里人过来坐一坐。 至于省下来的花费,我打算拿去赈济京中那些受冻挨饿的贫苦百姓,就当给环儿积福,保佑他无灾无难的平安长大。不知道老太太觉得这法子可行不可行?” 靠着引枕倚在塌上的贾母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笑得和气,一脸慈悲的王夫人,知道她是借着减少洗三、满月和百天的摆场,打压刚刚产子,风头正盛的赵姨娘以及刚出生的贾环的地位。 至于所谓的济贫为贾环积福,这话,骗鬼,鬼都不信。就算王夫人真的拿钱去济贫了,不管这钱是不是从贾环身上省下来的,她也不会用来给贾环积福,给她生的几个儿女积福倒还差不多,顺便还能扬一下她慈悲的名声。 贾母知道当家太太打压妾侍和庶子实属正常,可以理解;况且王夫人做善事的话,为她自己扬名的同时,府里也刷了一回好名声;因此颔首道:“行,就照你的意思这么去办吧。” 看到王夫人志得意满的模样,贾母不紧不慢的道:“你管家,事务冗杂;赵姨娘新生了孩子,你又要照料一二;三丫头在你身边养着,只怕你分身乏术;我这个老婆子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也没什么事,不如把她接到我身边来,给我解个闷也是好的。” 王夫人嘴角上的笑意尚未散去,闻言顿时凝固在脸上,想开口反对,但是对上贾母苍老却不失锐利的眼神,心中一凛,反对的话在嘴边绕了好几圈,终究没能说出口,乖乖的答应下来。 看着王夫人离去的背影,贾母冷哼一声,心中暗道:同样的坑,她当年已经跌倒一次,怎么可能再次掉进去。 赵姨娘为什么会难产? 因为孕期补大了。 在她怀孕养胎期间,各种各样的补品,宛如流水一般送进她的房中。但凡她想吃的,哪怕不是她份例当中的,王夫人也都竭力供应。公中没有,她掏私房钱去外面买。 一番操作下来,府里上下无不交口称赞王夫人宽厚仁善,甚至连赵姨娘那个大傻子都对王夫人感激得很。 当年贾政的周姨娘怀孕时,她也是这么一番操作。 结果因为胎儿太大,周姨娘足足生了三天才把孩子生下来,但是孩子在母体中憋的时间太长,生下来时,已经断气了。 彼时,因为王夫人刚嫁过来不久,贾母被她原本“老实厚道”的名声蒙蔽,见她待周姨娘那么好,以为她想博一个贤惠的名声,所以就没去深究,她是真心,还是假意。 因此,直到周姨娘生产,她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但是已经晚了,因为之前的疏忽,将二儿子的一条子嗣血脉折了进去。 贾母也知道,嫁人之后,不能像当姑娘时,那么天真浪漫,但转变思想需要一个过程。她也是从新嫁娘那个时期走过来的,所以非常清楚,可是绝对多数人都需要一个适应期。 虽然长短因人而异,但是到了王夫人这里,几乎是无缝对接,让她很是意外。 就和现代人嘴上喊打喊杀,但是到了真要动手的时候,很多人就是一个“嘴炮党”,下不了手,怂了,所以,想要他们真的下得去手,需要一个心理调适期一样。 也是直到那个时候,贾母重新认识了自己的这个二儿媳妇,知道那些原本关于她的什么老实厚道之类的评价,完全是骗人的。 原本在赵姨娘生探春的时候,贾母见王夫人没弄出什么幺蛾子来,以为她现在有儿有女,而且长子出息,次子生而有异像,无需担心庶子的存在,所以收手了。 毕竟,现在的情形和当初不同,周姨娘怀庶长子时,她膝下空空,连个孕相都没有。结果等赵姨娘怀第二胎的时候,她又故技重施。 贾母怎么可能让王夫人得意,不过她并没有直接和王夫人对上,知道周姨娘和赵姨娘关系好,因此迂回的通过周姨娘提点了一下赵姨娘。 本来孩子生下来就已经没事了,结果王夫人又在洗三、满月、百天这些事上做文章。在府里打压赵姨娘的风头的同时,不忘在贾政面前,府里和府外塑造自己宽容、厚道的好形象,并且还想拉上贾母。 王夫人打压妾侍和庶子的同时抬高自己的这些手段都是贾母当年玩剩下的,贾母又怎么会看不出她的目的。虽然没有点破她,但不代表她愿意被王夫人糊弄,所以借着将探春抱到身边养的这件事,敲打一下她。 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了,还不省心,还要和儿媳妇斗心眼,贾母有些头疼的抚上额头,吩咐道:“鸳鸯,你去大房说一声,就说我要把二丫头抱来养。” 偏心不偏心,那是私下里的事。明面上,贾母还是要一碗水端平的,既然把三丫头抱过来的,就不能拉下二丫头。 第二十章 未雨绸缪 http://.biquxs.info/

劝林如海不要送走黛玉未果,林堇心中暗自叹息,目光落到书桌上的都中奏准起复旧员邸报上,转而问道:“父亲,贾先生来书房找你,可是为了起复之事?” 林如海点头道:“不错。这次黛玉进京,和贾先生一起走。我给了贾先生一张荐帖,将他托付给你二舅舅了。” “父亲,不可,万万不可。”林堇大惊,忙道:“贾先生这人确实有才,但是他的品行不端,乃是一个小人,不是能交心和倚赖之辈。 他若起复,在官场上一帆风顺,父亲未必会沾光;但他若是在官途中出了什么岔子,说不得会连累父亲你这个举荐之人。” 听了林堇对贾雨村的评价,林如海愣了一下,道:“之前你还在我面前夸贾先生呢,怎么突然变了一个说法。听你这话,好像你很不喜欢他,既然这样,怎么还跟他学习?” “我之前夸他,是因为从作为一个先生的角度来看,他的学问极好,而且难得的是不迂腐,不管母亲在还是不在,都对姐姐和我一视同仁。 而且读书时,纵使我提出什么新奇大胆的观点,他都能仔细聆听,并非常耐心的帮我讲解,并不认为我是调皮捣蛋,标新立异,并多次鼓励我,认为我的想法虽然发人新声,但不离中正之路,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可以说,作为一个先生,他非常优秀。” 林堇叹道:“我夸他,只是夸他教得好。 人都是复杂的,他作为先生出色,并不代表他是一个好人,能当一个好官。 我现在说他坏话,是因为他马上就要不做我的先生了,而是去做官了。因此,我希望父亲能够对他有一个清晰的认知,再决定是不是要推荐他。” 林如海笑道:“你以为我不经调查,就把他请过来教你读书?、 当初他因为‘生情狡猾,擅纂礼仪,且沽清正之名,而暗结虎狼之属,致使地方多事,民命不堪。’这一恶名被革职。 根据我打听的结果,据说他恃才侮上,那同寅皆侧目而视。因此,不上一年,便被上司参了一本,待部文一到,本府各官无不喜悦。可见他为官时,不仅和上官处不好,就连同僚以及下属都不待见他。 可是在我请他过府任教时,他言辞谦卑,谈吐风趣,给人如沐春风之感。当时我就知道如果他以出现在我面前的样子出仕,绝对不会落得被革职的下场,因此此人不仅已经历练出来了,而且极其狡猾善变,擅于伪装,不能深交。” 林堇不解的问道:“既然这样,那父亲你为什么还要举荐他?” 林如海笑道:“谁荐他了?荐他的可不是我,我只不过是写了封信给你二舅舅罢了。” “父亲,你这是甩锅给外祖母家?” “胡说!”林如海嗔了一句,捻须微微一笑,“你二舅舅是淳厚老实之人,只是官运不佳,虽然现任工部员外郎,可是工部却是不好插人的,而且你外祖母家虽然有几分实力,但是你外祖父留下的人脉都是军中,和文官这边没什么联系,想帮贾雨村安排一个差事,恐怕不易。 如果他能讨得你二舅舅欢心,说不得会被他推荐给他的妻兄王子腾,以王家的势力,帮他起复,并安排一个差事并不算难。不过,这都要看贾雨村他自己的本事了。” 虽然林如海说得含蓄,但是有“预知”能力的林堇当然清楚贾家的现状。 同样都是在军中起家,贾家和王家是一个非常明显的对比,因为贾家后代子孙没有能够立起来的,所以只能吃老本,勉强能维持住贾代善留下来的关系就已经不错了。而王家,因为王子腾的出现,不仅在军中有人,连文官那边都能伸得上手。 虽然转了好几个圈,最终能否起复,还要靠贾雨村自己的表现,但是林堇觉得,如果没有林如海的这张荐书,贾雨村至少目前不可能搭上贾家和王家这条大船,小声嘀咕道:“可是我还是觉得不妥。” “你都看出贾雨村这个人不能信了,难道我会看不出来?我不信他,可是官场上能信的人有几个?以他的韧性,怎甘平凡? 你以为他堂堂进士之尊,如果不是别有所图,他又怎么可能跑到咱们家为你和黛玉启蒙? 如果他没收到起复的消息则罢,既然收到了,并且已经求到我这里,我若不应,便是结仇;应了,轻轻的一份人情,两便。” 林堇不满的道:“让这么一个人重新做官,绝非黎民之福。” 林如海看着他,摇头笑道:“天真!你以为我不荐他,他就不能起复了?顶多是多费一番周折罢了。既然知道他起复定了,又知道他是一个小人,小人最善于记仇,而且睚眦必报,那又何苦和他结仇?” “可是……”林堇想要说什么,忽然想到贾雨村的恶行是在起复之后,这会儿虽然行为有些不妥,但是并没有什么大的黑点,无奈的叹道:“算了,希望,只要,但愿贾雨村不会祸害到父亲和我们身上就好。” “放心。”林如海自信满满的道:“有我在,不管贾雨村得势之后怎么猖狂,都不会殃及到我们家。” …… 回到后院,林堇回到雨花阁,忙了一下午,吃过晚饭,来到黛玉房中。 看到跟在林堇身后捧着包袱的几个大丫鬟,黛玉立刻就知道她未能帮她在父亲那里求下情来,神情有些黯然,不过还是将把众人引到屋内。 林堇对黛玉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道:“对不起,我没能劝说父亲改了主意。”指着丫鬟报的包袱,“这些东西是我给姐姐添的行装。” 指着打开的包袱,林堇道:“姐姐此次去京城,虽然是去外祖母家,可毕竟是他乡异地,所以我给你准备了些东西。 这些是给外祖母各房各人的礼物,有茯苓燕窝之类的滋补品,有古墨宝砚,有皮毛衣料,有玉牌珠串之类的小巧的首饰,有笔墨纸砚,…… 府里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主子,不管是嫡,还是庶都有,而且我还多预备了一些精巧但不是很值钱的东西,是送给那边府里几位姨娘的。” 黛玉皱了一下眉头,“堇哥儿何必操心这个,你是知道我的,我平素不……” 林堇打断她:“好姐姐,我知道你不耐烦交际应酬和人情往来。在自家你怎么行事都无妨,可是到了外面,不可能有人会像家人一样包容你,所以有些事,哪怕你不喜欢,也要学起来。 不是让你虚伪待人,只是这是一种正常的人际交往的礼节。况且,送礼这种事,是宁落一群,不落一人,不然,就是结怨。” 她将那个青皮包袱里面的紫檀盒子打开,露出里面打成各种花样的一钱、二钱、半两、最大份量不超过一两的金银锞子以及一摞五两、十两。最大面额不超过五十两的银票,道:“这是我给姐姐预备的银子,总计五千两。” 黛玉吓了一跳,忙推却道:“钱我就不带了,我在府里住着,又不会缺衣少食,哪里用得到这么多银子?” 林堇摇头道:“此话差矣,人都说穷家富路,更何况我们家?其实我之前只是备着让妹妹打赏下人们的,后来想到,万一姐姐若有急用,也可以措措手,这才多准备了些。我已经和父亲说过了,父亲也同意了。” 黛玉见林如海也赞成,虽然觉得林如海和林堇不免有些多虑,但是并没有再说什么。 林堇将所有的包袱都一一交代清楚之后,问道:“不知道姐姐这次上京,打算带几个人?” “我这次上京,只怕一两年之内回不来。我房里的大丫鬟本来就因为到了年岁要放出去,若是带上她们,岂不是耽误了她们,因此我只打算带奶嬷嬷和雪雁。不过是客居人家,何苦大张旗鼓地惹人生厌。” 黛玉房里的大丫鬟本来就因为受贾敏的孝而耽误了三年,若是在进京陪伴黛玉几年,在这个十八岁出嫁都算是大龄老姑娘的年代,这几个丫头就不要嫁人了。 林堇明白这个内情,道:“雪雁也在姐姐房里好几年了,虽然比不上姐姐房里的大丫鬟,但也算灵巧,可以带上她。只是王嬷嬷为人过于老实,而雪雁没见过大阵仗,真有什么事,这两人恐怕应付不来……” 将雨鸥叫到跟前,“这是我房里的雨鸥,为人还算伶俐,做事也还称得上周全妥帖,暂时送给姐姐使吧。” 黛玉忙推辞道:“雨鸥很好,只是你将她给我使了,回头你就没人用了,我不能要。” “我房里还有雨竹呢。再说,等新挑进来的丫头学好规矩,就会分派到各房,到时,我哪还缺人使。”不等黛玉再说什么反对的话,林堇一锤定音,“就这么定了,姐姐就别和我推辞了。” …… 尽管贾家写信来一再叮咛一切从简,那边府里全都会为黛玉准备,林堇依然不放心,竭力帮黛玉准备周全。 第二十一章 互相利用 http://.biquxs.info/

在码头送走黛玉之后,林堇满脸怅然的站在码头,哪怕黛玉乘坐的船在视线中消失,依然驻足良久。 回过神来的林堇翻身上马,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位于城东的一家给孩童启蒙的私塾。这家私塾表面看上去,除了塾师是一名有着举人功名的残疾人之外,似乎和扬州城内其他家的私塾没什么区别。 站在外面听里面的学生童声朗朗背着三字经,林堇觉得烦躁的情绪稍微得到了平复。眼看里面就要下课了,她转身去了后院。 坐在轮椅上面的邬先生来到后院时,看到他精心养的兰草被林堇有一下没一下的把叶子给扯掉不少,心疼的直抽抽,忙道:“你这是又碰到什么烦心事,让你跑到我这来祸害东西来了?可怜我的兰草,已经不止一次遭你的毒手了,你就放过它吧。” 林堇看着眼前被扯了小半叶子的兰草,讪笑道:“不好意思,邬先生,我一心烦,想事情,手就会不由自主的揪东西,回头我赔你一盆好兰草。” 邬先生没和她客气,“那我等着了,如果品相不如我手中这盆,我可不依。” 上下打量了一番林堇,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会儿各大盐商正在为新的一年的盐引而四处活动。身为巡盐御史大公子的你正是各大盐商巴结讨好的对象,恨不得挖门盗洞的讨你欢心。虽然不能说呼风唤雨,但也是你风光得意之际,怎么突然心烦起来了?” 林堇斜了他一眼,嗔道:“我为什么心烦,其他人不清楚,你会不知道,何必在这明知故问?” 邬先生闻言笑道:“你若是不想说,我也没硬逼着你说,你又何必在这里糊弄我。你在三年前就定下了目标,并且这期间没有任何动摇,如今事情已经看到了曙光,正是充满希望的时候,我才不相信你会是因为这个而心烦。” 叹了一口气,林堇道:“京城贾家来信要接我姐姐过去养,我家人和我姐姐都不愿意,但是因为种种原因,其中最主要的一条原因就是丧母长女属于‘五不娶’之一,因此哪怕我家里的人都舍不得,最终还是不得不送走她。 让她一个孩子,离开熟悉的家人,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和一群陌生人打交道和生活,而且明知道她过得并不好,但是我还是只能无奈的送她走,我觉得很对不起她。” 因为林堇,邬先生了解林家的家庭构成,沉默片刻道:“既然对方几次三番写信来接,可见其诚意,而且那是她的外祖母家,又怎么会待她不好,你会不会想多了?” 林堇摇了摇头道:“我倒是希望我想多了,可是荣宁两府的情况,你在江南不清楚,但是在京城,大大的有名,但并不是什么好名声。 况且,真要说起来,虽然荣国府的两位舅舅是我姐姐的亲人,但是后宅事务,大都是女人做主,而不巧,握着府里管家权的二舅母当年和我母亲有些嫌隙。 因此,我姐姐在后宅能依靠的只有老太君一人。可老太君不仅仅是我姐姐的外祖母,更是贾家的老太太,是贾家一干子孙的母亲和祖母,所以,有些事,她要从贾家的角度出发去考虑,这样一来,不免就会委屈到我姐姐。 况且,出门做客,而且是客居他乡,哪有在家方便。” 邬先生给林堇倒了一杯茶,建议道:“既然这样,你若是心疼她,就勤打发人去看看她好了。”转移话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吕宋被我们拿到手了。” “真的?”原本还有些萎靡的林堇闻言精神一震,确认之后,抚掌大笑,“太好了,奋斗了三年,终于看到希望了。” 三年前,林堇开始正式读书,触发了她的金手指,她生活的三线小城市的图书馆不知是什么原因,跟着她来到了这个世界。她当时百思不得其解,想不明白怎么会把这东西带过来,左思右想之下,才想起,似乎在她穿越之时,她当时正好路过这家图书馆,可能就是这个原因所以它才跟着她来到这个世界。 只是就算带着图书馆,林堇也不知道该怎么用它,因为这家图书馆的藏书比较大众,最早的藏本是民国时的。曾经连着好几年,因为上面拨款购买图书的钱不足,馆长为了面上好看,将小初高的课本和教辅书,以及各类报纸杂志拿来做当年的购买任务。所以,对林堇的科举没有任何帮助。 原本,林堇以为这个图书馆没用了。谁知道她后来碰到了邬先生。 邬先生名阁,字九宫,原本是一名盐商的儿子,天资聪明,过目不忘,三岁能诗,七岁能赋,文采出众,家里为了不让他因为出身商家而断了科举之路,将他过继给同族一家农户为子,希望他能考中进士,帮家里改换门庭。 邬先生最开始不负众望,非常顺遂的中了秀才,并在乡试之后,取得了解元的名头。就在他前程一片光明,未来可期之时,他参加的那期乡试被曝出科举舞弊。 都知道盐商豪富,知道他真正的身世,为了从他那盐商的爹爹挖出钱财来,哪怕查案的一干官员查明邬先生没有舞弊,依然将他扣住不放。 等将钱捞足了,这些人怕他科举成功,将来找他们报复,派人暗中下手将他的双腿弄断,断了他的科举青云路之后,才将人放了出来。 邬先生的亲生父亲为了救他,四处打点,几乎散尽家财,又因为几乎把心思全放在了救儿子身上,因此没能拿到当年的盐引,一步差,之后步步差,邬家从盐商除名,家势一落千丈。 虽然洗脱了科举舞弊之名,但是身为残疾人的邬先生不仅再不可能科举,而且有着举人功名的他也没了可以做官的资格。 邬先生不忿自己的遭遇,起初一心想为自己讨个公道,结果屡屡碰壁。有感于官场的黑暗和官官相护,他钻了牛角尖,策划着将盐商和漕帮连起来,勾连整个江南官场,然后为自己翻案。 只是,想将盐商和漕帮拧在一起,绝不是他这么一无权无势的残废办到的,因此,他来到林家,想谋一个幕僚之职,然后拉大旗,做虎皮,施展自己的计划。 林如海想着他家现在虽然不做盐商了,但是对这里面的关窍还是知道的,而自己作为巡盐御史,正需要懂里面关窍的人帮衬,怜惜他的遭遇,知道他有才,因此收下了他。 …… 邬九宫到了林家时,林堇刚好发现她身上带着的图书馆。那个时候,她尚没意识到这个“金手指”是瘸的,因此满脑袋全都是靠着这个金手指走上人生巅峰,呼风唤雨,因此得意忘形的她吟了一句当代太祖的“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的诗。 结果好巧不巧的被邬九宫给听到了,让他为之侧目。看到林堇,他脑海中又冒出一个计划。 他知道,自己虽然被林如海聘为幕僚,但是仅限于林如海在担任巡盐御史时期,一旦林如海调职或升官,他就会被辞退。 就算那时他已经把盐商和漕运捏在手里,没了林如海这张虎皮,行事必然要难得多。他也不是不能给人做一辈子幕僚,但是相比作为幕僚,以别人为主,他为辅的生活,他更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反客为主。 这个“天子”的人选,他选定了林堇。 林堇并不是真的孩童,在邬先生对她“洗脑”时,意识到了邬先生的“反社会”之心,觉得自己可以反过来利用邬先生改变这个世界。 生活在现代的时候,林堇抱怨房价高,空气质量差,九九六的上班制度不人道,……总觉得让人不满的地方有很多。但是到了这个世界,哪怕是以男子身份生活,她每天都依然想骂人,再看以前的种种不如意之处,只觉得和现在比起来,根本是小巫见大巫。 她没什么雄心壮志,也没有让国家和已经开始实施工业化,走向世界的西方看齐的意思,只是想着稍微改变一下这个社会女子的处境,至少不用整日躲在后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到外面名目张胆的逛街,而不会被说成“伤风败俗”。 而提高女子的地位,林堇认为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提高女子在家庭里的经济地位。君不见,王熙凤正是因为自己的嫁妆多,贾琏使了她的钱,拿人手短,在她面前说话才不硬气。普通百姓之家,虽然女子的嫁妆无法和凤姐相比,但是如果她们赚得钱在家中经济中占主导地位,地位必然会有明显的改变。 只是想要达成目标,手里要有足够的资本才能行事,林堇觉得邬九宫的那个将盐商和漕帮联合起来的计划不错,因此她拿出晒盐法作为积攒资本的本钱。 第二十二章 基业的起点 http://.biquxs.info/

其实林堇冒出来的想着利用邬九宫改变世界的想法只是她一时心血来潮,并没有想着真的能成事,因此她将晒盐法给出去之后,就撒开了手。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邬九宫竟然真把漕帮和盐商整合在一起,并攥在手中了。 刚知道消息的时候,林堇很是吃惊,甚至怀疑邬九宫是在骗她,但是经过仔细了解之后,发现盐商和漕帮的地位之后,就明白了。 提起盐商,不管是这个时代,还是后世,脑海中冒出的第一印象就是“豪富”。 盐商确实有钱,但是他们的日子并不好过。朝廷知道他们有钱,所以像诸如皇帝、太后以及得宠的妃嫔和皇子们生日,军费和赈灾等费用都会要求盐商们捐款;大小官员也是吃拿卡要,收受贿赂。 盐商虽然家底丰厚,但也经不起层层盘剥。更糟糕的是他们没有上升的渠道,哪怕朝廷现在已经允许商户出身的子弟参加科举,但那是有限制的,盐商并不在内。所以,盐商只是朝廷圈养的一群“肉猪”,每当朝廷或官员们缺钱了,就会对他们下手。 如果说盐商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那么时间长了,只要不是傻瓜,又怎么会发现不了自身的处境?但是就算发现了,又能怎么办? 盐商想要改变这种待宰的命运,他们只能盼着家里能出一个出息的子弟,能帮家里改换门庭,就像当年邬九宫的父亲做的那样。 其实当初邬九宫如果不是卷入科举弊案,以他的资质,通过科举考中进士的几率非常大。届时,他就算不能将家中的所处的阶层完成由商到士的转变,但是变成农这一阶层绝对没问题。 但是科举难考,而且打小就能看出有资质的孩子更难得,所以这条培养出息子弟的路走起来并不容易。 因此盐商会做些善事,比如架桥铺路,资助乡邻,救济贫苦,……努力博一个善名。寄希望于朝廷或官员在对他们举起屠刀的时候,考虑到他们乐善好施的好名声,能稍微对其抬抬手。 盐商也知道这种将命运交给其他人的做法,并不可取,可是在这个做官的途径对他们关闭的官本位社会,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因此,无力对抗命运的他们大多都选择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所以日常生活,花天酒地,挥金如土,怎么奢靡,怎么来。 盐商属于朝廷和官员的钱袋子,而漕帮的地位比起盐商来还不如,至少盐商有钱,漕帮却连钱都没有。 漕帮是随大运河的出现而诞生的一个处于半黑半白的群体。作为一直处于半灰色的尴尬地位的群体,朝廷对他们的态度是即用又防。 之所以用,是因为涉及到漕运,离不开漕帮;防备他们,是因为漕帮的成员以无产的青壮年男性船工为主。这么多青壮年聚在一起,一个弄不好,就很有可能会闹出什么造反之类的事。 因为要运盐到各地,盐商和漕帮早就有联系,但是这种联系,一直都属于非常松散的客户之间的合作关系。 漕帮有人有拳头,盐商有钱,将他们联合在一起,确实是一股庞大的势力。 邬九宫有能力,将这股新势力掌握在手,是好事,不过因为格局的问题,如果没有林堇,这股势力被官府发觉之后,就会通过分化、拉拢、渗透、打压、收编等方法将其拆得七零八落,不能成事。 但是出现了林堇这个bug,当她知道邬九宫竟然真的把漕帮和盐商联合起来时,给了他一张吕宋的地图以及去往吕宋的海图。 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是并不妨碍邬九宫跳出国内这个势力圈子,从另一个角度看问题,从而有了去吕宋,并以此为基点,进行发展的策略。 至于古人所说的故土难离这一情怀,其实并不是故土难离,而是因为他们离开故乡,去往它处并不会比在故乡生活得好。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要离开? 当他们意识到离开故乡,去其它地方发展,会有更好的生活时,大部分人都毫不犹豫的选择离开,因为追求更美好的生活是人类的本性。 更重要的一点是,国人都有着很深的土地情节,古人很多人发财之后,都会买地。难道那些跑商的不知道经商要比种地赚得多多了? 他们当然清楚。但是土地是可以传给子孙的,而经商的才能却不能保证遗传,况且,虽然土地没有经商赚得多,但是更保险。 可是如今是盛世,盛世就意味着除非是开荒,不然,土地都是有主的了,根本轮不到盐商和漕帮头上。 可是吕宋不仅有大片大片没主的土地,更重要的是那里也有国人,而且那里的情况和前些年朝廷收回的澎湖类似,距离内陆并不是很远,有船往来。 种种条件都表示,迁居吕宋,会比留在当地生活的更好。 …… 邬九宫虽然和林堇一样,为拿下吕宋而高兴,但也有不满,“自从你拿出吕宋的地图和前往吕宋的海图,商会就开始派人去查探,反馈回来的各种情况无不说明吕宋是一块适宜安居之地,但是足足花了三年的时间才拿到手,太慢了。” 当年,英国在全球进行垄断贸易和殖民扩张的时候,用的并不是国家的名义,而是以东印度公司的名义出面,所以林堇将联合起来的盐商和漕帮组成了一个盐艚商会,平时都以这个商会的名义行事。 林堇笑道:“可以理解。漕帮虽然一直在水上讨生活,但是大海和大河不一样,需要适应。而且去吕宋,要有海船。海船可不是说买,一下子就能拿到手的东西。 况且,是否将家业安在吕宋,并不是那么容易做决定的,总要仔细考虑一番。再者,吕宋之前被西洋人掌控,想要拿到手,至少要打一场……” 邬九宫冷笑一声道:“控制吕宋的西洋人只有一二百人,连漕帮人数的一个零头都不到,而且那些西洋人远离家乡,死一个是一个,连个兵员补充都没有,根本无法和我们相比。 拿到吕宋地图之后,盐商买的海船没用上两个月就到漕帮手里了,但是商会最终下决心打下吕宋,却是不久之前的事。 是,那些西洋人手中是有洋枪洋炮。但前些年,朝廷收复澎湖时,澎湖那边请来名为荷兰的西洋人助阵。结果,海战当中,我们将荷兰人打得大败,成功收回澎湖。这才过去多少年,也就十几年的功夫,那些西洋人的武器并没有长进,有什么好怕的?” 林堇试图为其辩解:“这不是怕不怕的事,打仗是要死人的,……” 邬九宫大笑着打断她:“死人算什么?在水上讨生活,为了能够牢牢的把持住漕运,不让其他人插手进来,漕帮哪天不死几个人? 拿下吕宋,那就是子孙的永世基业。 漕帮那些房无一间,地无一拢的家伙,就算再在水上干八辈子,也不可能挣来一亩地,还不定什么时候把命就给丢了,到死都是个穷鬼。 打吕宋,就算死了,除了丰厚的抚恤银子之外,还有五百亩地,这样的好事,哪找去?” 林堇有些意外的道:“合着扯后腿的不是漕帮,而是盐商那边?”没有盐商出钱准备后勤,漕帮单有人也没辙。 邬九宫笑叹道:“是呀,原本我以为应该是盐商这边最赞同,没想到竟然是漕帮那边最积极。我现在是彻底明白孟子的那句‘有恒产者有恒心,无恒产者无恒心’了。 说实话,如果不是你拿出的晒盐法利益动人,盐商恐怕最后都下不了决心。” 不是林堇拿出来的晒盐法厉害,是资本的力量够厉害。 要知道,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胆大起来,如果有百分之十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百分之二十五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 别看盐商每年都花大笔银钱买盐引,但是他们在将卖官盐的同时,大部分盐商也在做私盐的买卖。 其实晒盐法在元末明初就已经有了确切的记载,虽然没有林堇拿出来的更完备,但是比现在用的煎煮法先进太多,但却没能得到推广。 不仅仅是原来的既得利益者的势力反对,还因为朝廷并不支持。 作为官卖的资源,盐一直牢牢的掌控在朝廷的手中,是朝堂一大收入来源之一。 煎煮法,朝廷通过控制灶和铁锅的数量,能将每年产盐数掌握个八、九不离十,所以,纵使有私盐流进市场,也在可控范围内;而晒盐法,朝廷很难掌握具体生产数量,容易造成私盐泛滥,所以朝廷明知道晒盐法更优越,也不支持。 虽然晒盐法不被朝廷支持,但是却非常受盐商的欢迎,因此在资本的力量推动下,不管盐商愿意还是不愿意,都被绑上了林堇的事业之上。 第二十三章 发展规划 http://.biquxs.info/

因为晒盐法几乎是无本的买卖,所以非常受盐艚商会欢迎,如今私盐买卖中的绝大部分盐都是通过晒盐法来的,因此,所有参与进来的盐商都吃得沟满壕平,漕帮跟着捞了不少汤水,混了个肚饱。 想到眼下又是新的盐引发放之际,林堇一脸严肃的道:“邬先生,你告诉商会里的盐商差不多点,私盐再这么猖獗下去,一旦收上来的盐税比旧年少,就算官府这边都打通了关节也没用,皇帝那边可糊弄不过去。” 私盐泛滥,挤压了官盐的市场,等于从皇帝的口袋里掏钱,皇帝怎么可能愿意?真要动了真章,盐艚商会这个小胳膊小腿可没法和一国之主的皇帝对抗。 邬九宫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不过还是为盐商辩解了一句:“其实大家已经很控制了,在漕帮每次在运货的时候,只是稍微多运了那么一点点。” “一点点?”林堇被气笑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定义这个一点点的,但是漕帮运货的时候,哪怕每船多装一袋私盐,整个数量统计下来,就非常可观了。你知不知道,我们家现在用的盐都是通过晒盐法制的盐?” 邬九宫不以为意的道:“这正说明了通过晒盐法制的盐质量好呀。” 用传统煎煮盐法获取的盐含有多种杂质,味道苦涩,颜色发黑;而通过林堇拿出来的现代晒盐法制出的盐颜色雪白,晶体颗粒细小,基本不会受潮,味道是最纯正的鲜咸味,除了没专门加碘之外,和现代卖的普通食盐基本没什么差别。 二者在质量上本来就没法比,偏偏煎煮法制盐,不仅需要大量燃料,还要用到铁锅或者铁盘子,又比晒盐法更费人力,在成本上远超晒盐法。 原本私盐之所以能有市场,就是因为比官盐便宜,如今在质量上更是输了一大截,两相比较之下,民众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不言而喻。 所以邬九宫这话说并没说错,但是林堇听了这话,又气又急,带着几分怒意道:“你以为我是和你讨论私盐的质量吗?邬先生,你是不是忘了我父亲是做什么的了?他是巡盐御史,是专门管盐的!” 邬九宫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状,连连点头,“是呀,林老爷是巡盐御史。”抚掌笑道,“好笑,真好笑,没想到堂堂巡盐御史家竟然也用起了私盐,这可真是难得的大笑话。” 林堇冷冷的看着他,“也不算难得,比较下来,挖自己爹爹墙脚,毁自家爹爹官途的就是他的好儿子,我觉得这个笑话才难得。” 看到他真生气了,邬九宫忙收起笑容,正色道:“我会让他们注意分寸的。” 叹了口气,林堇苦口婆心的道:“我知道利益动人心,可是在伸手的时候,是不是先要想一想,有没有命享?盐商做了这么多年的肥猪,如今好不容易找出一条生路来,难道还想回到老路上去吗?” 邬九宫原本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这会儿被林堇这么一问,只觉得一凛,伸手抹去头上的冷汗,对着林堇施了一个大礼,道:“可笑我自诩要比他人超脱,没想到依然是凡世大俗人一个,仍被钱财迷了眼,惭愧,惭愧呀。” 林堇没有紧追不放,笑道:“可以理解,毕竟这几乎不仅是无本买卖的,而且一本万利。 其实我不是不让商会卖盐,但是为了不引起朝廷的注意,我们最好不要在国内卖,像安南、暹罗、茜香国、东瀛、……这些周边的国家随便卖。 虽然比起在国内卖,多了运输成本,但是这些国家也有咱们国家没有的好东西。将那些东西运回来卖,一来一回,不仅赚得更多,而且还安全。” 邬九宫连连颔首,表示同意。 虽然林堇一直觉得自己是废柴,但是她在现代接受的教育和资讯让她拥有远超这个世界任何人的见识和格局,因此,哪怕一开始对她存在着轻视之心的邬九宫,从最开始想利用她,渐渐变成了和她合作,甚至有的时候,在两人都没注意的情况下,他依赖林堇的眼光,并根据她的建议来计划商会的未来。 邬九宫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之后,做出决定:“既然这样,那国内关于晒盐法的盐池就全都毁掉,在吕宋建。只是,”他迟疑了一下,“只是如此一来,吕宋那边的人手恐怕不够,想保护盐池的秘密不被泄露……” 林堇打断他:“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派人保护了,直接将吕宋本地人拉上船就是。” “啊?”邬九宫看了她,似乎有点没能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吕宋那边除了本地土著,还有很多前朝以及以前,和本朝,因为某些原因而到吕宋定居的内陆人士。这些人当中,有些混得很好。 我们拿下了吕宋,并不是像被赶跑的西洋人一样,只是将吕宋作为浮居之所,是要在那里安居的,那就少不了和本地人来往。” 邬九宫想了片刻,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哪怕我们在吕宋不干别的,单开荒种地,那也是要和本地人打交道的。不然,每个人都有几百亩地,上哪弄那么多的人手,根本种不过来。” “这个不用担心,我早已经虑好了。”林堇拿出一大叠图纸,将最上面那张画着适合在一马平川的平地开荒的利器——八牛犁递给邬九宫,“用这个种地,不需要太多人手。再加上,我打算所有的地全都种甘蔗,打理起来要比种庄稼省事得多,又能省下好多人手,因此我们要做的,就是交好吕宋本地人,让他们别和我们捣乱。” “种甘蔗?为什么不种粮食?不种粮食的话,拿什么吃饭?” 林堇轻笑道:“种粮食没有种甘蔗赚钱呀。市面上,糖多少钱一斤,粮食又是多少钱一斤? 一千斤甘蔗大概能熬出八十到一百一十斤原糖来,市面上一担蔗糖差不多三两半银子,而最好的暹罗米也不过五钱银子一石。 种甘蔗,一百亩地的话,每年大概能有两百两的收入,拿这两百两银子到暹罗去买米,一家五口,十年之内都不用买粮了。” 又从手中的那摞纸中抽出一张,递给邬九宫,“这是红糖脱色法。我们用蔗糖制出的红糖经过脱色之后,就变成了雪白的白糖,和西洋的雪花洋糖比起来,一点都不差。” 盐艚商会这三年在探查吕宋,为拿下吕宋做准备的同时,开始从事海贸生意。 在海贸当中,除了丝绸和瓷器这两样中坚产品最受欢迎之外,糖也是一件非常受欢迎的拳头产品。 后世有“甜党”和“咸党”之争,但是在古代,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大多数人都是甜党。 尽管东方和西方都缺乏糖分,但是因为地域的问题,东西方世界分别走向了两条路。东方这边选择了甘蔗,甘蔗制糖兴盛一时。而西方选择了蜂蜜,不是靠天吃饭收割野蜂蜜,而是养蜂。 哪怕西方通过殖民扩张,得到了甘蔗和甜菜制糖的方法,但是糖在西方,依然很贵,市场上有着很大的缺口。所以,用糖来做贸易,根本不用发愁卖不出去,更不用说,林堇还拿出了脱色法。 林堇补充道:“除了糖,制糖之后的甘蔗渣还可以制成‘甘蔗酒’,虽然比不上葡萄酒金贵,但是它也是很好的货物。” 葡萄酒好,但是并不是人人都能喝的起的,相对而言,价格便宜的甘蔗酒走中低档路线,未必比占据高端市场的葡萄酒赚得少。 …… 邬九宫看着林堇手里的那一摞纸,问道:“看样子,你早就做好了计划?” 林堇点头:“当然。三年前我将吕宋地图和前往吕宋的海图给你的时候,就开始着手做计划了。在我看来,预先作计划,未雨绸缪要比临时抱佛脚好得多。” 将那一摞纸全拿给邬九宫,“你看一下,觉得哪里不合适,我们再调整。” 邬九宫接过来之后并没有看,而是盯着林堇道:“大公子,我觉得凭你现在的学问考秀才没什么问题,所以,要不你把秀才考取了吧?”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林堇摇头道:“我没把握,等我再学几年吧。” 邬九宫道:“你若考中了秀才,想来你家里就不会管你管得这么严了,应该能允许你出去走动一二。你亲自去一趟吕宋,亲眼看过,想来做的计划更好。” 林堇无奈的笑道:“指望家里放我出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林家子嗣单薄,不要说考中秀才,我就算是中了进士都不中用,恐怕得等到我的孙子都能娶媳妇了才可以。” 贾家将贾宝玉当成凤凰蛋一般,轻易不允许他出门,其实在子嗣稀少的林家,林家对林堇的紧张程度并不比贾宝玉低。 “我会去吕宋,但是最近这几年时间我可能去不了,不过你可以先过去看看。”抬头看了看天,估量了一下时间,林堇见时间不早了,告辞离开。 第二十四章 真心 http://.biquxs.info/

从邬九宫的院子出来,林堇没在外面再耽误,直接回家。进了后宅,直奔东院的她远远的就听到杨琳身边的奶嬷嬷哄他玩的声音。 “琳哥儿,看这里,这有好看的花花。”杨琳的奶母姚嬷嬷拉着三头身胖乎乎的杨琳站在花坛前煞有介事的讲解,“这些白白尖尖的是玉簪花。”随手掐了一朵花放到杨琳的鼻子下面,“闻一下,是不是又白又香?” “玉-簪-花!”杨琳重复着,并重重的点点头,“嗯嗯”的确定了一会儿,头顶的冲天辫上红缨子也跟着颤颤,伸手去拿奶母手里的花。 姚嬷嬷怎么可能给他,看到他伸过来的手,赶忙把手移开。 没能将香香的花拿到手,杨琳睁大了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见身边伺候的人都不为所动,不满的瘪了瘪小嘴,正准备开嗓哭嚎的时候,目光被花坛怒放的一丛红玫瑰给吸引住了。 哪怕玉簪花香气袭人,但是白色的它在杨琳小宝宝眼中,远远比不上玫瑰花那鲜艳的红色更吸引人。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对着其中最大最红的一朵玫瑰伸出了小肉手。 姚嬷嬷看到之后,一面出手拦截,一面提醒:“琳哥儿,玫瑰花有刺,不能碰。” 可惜,杨琳因为长时间和姚嬷嬷斗智斗勇有了经验,以致于姚嬷嬷没能拦下他。他的手不可避免的被扎了,疼痛让他立刻哭了起来,“啊,痛痛……” …… 听到他的哭声,林堇加快了脚步,三步并作两步,眨眼间就出现在东院门口,对着已经被姚嬷嬷哄好的杨琳喊道:“琳哥儿——” “大哥哥!”听到林堇的声音,杨琳挣脱奶母的怀抱,啪啪啪迈开肥短的小腿,整个人朝他扑了过来。 林堇看到杨琳拿到手估计没有几秒,就已经变得七零八碎,如果不是她刚才听到姚嬷嬷和他的对话,根本从现有的模样中看不出玫瑰花样子的残骸,以及沾了眼泪、鼻涕、泥土和玫瑰花汁液的小手,想到身上干净整洁的衣服,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嘴里喊着:“停下,杨琳,你给我站住,不许往我身上扑!” 杨琳以为后退的林堇在和他玩游戏,根本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咯咯的笑着,没有理会林堇的闪躲,走到她跟前,抱着她的腿不放,那两只脏兮兮的小手自然不需置疑的抓住了林堇的衣袍。 看到自己被污的衣袍,林堇气恼的喊道:“杨—小—琳!”低下头,和仰着头看着她的杨琳对视,轻点他的脑门,嗔道:“你说说,这是你给我弄脏的第几件衣服了?你怎么不长记性呢?” 杨琳咧着小嘴笑着,抱着林堇的小腿撒娇的说:“哥哥好,哥哥好。” 林堇蹲下来,让自己和他平视,将他两只小脏手拿到他眼前,板着脸道:“杨小琳,你别给我装傻,以为喊几声好哥哥就能糊弄过去,你要正视自己的错误……” “哥哥,疼。”杨琳见林堇一脸严肃,咕噜咕噜的转动了他的大眼,将刚才被玫瑰花刺扎到的地方指给林堇看。 林堇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忙将他的小肉手拿到眼前,一脸关切的道:“扎到哪了?出血了吗?我看看。” 将杨琳的右手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遍,林堇也没找到被刺扎到的地方,原以为是自己拿错手了,换了左手之后,仍然没看到伤口。最后,被姚嬷嬷告知,她才知道被扎的是杨琳的右手食指,没出血,只是轻微的扎了一下。 被这么一打岔,原本林堇想教训杨琳的心思早已经飞到九天之外。她一把将他抱起,一面在怀里掂了掂,一面往屋里走,“走,进屋吃饭去。” 杨琳伸出嫩藕般的小胳膊搂住林堇的脖子,开心的笑道:“吃饭去喽。”对着林堇的脸就是“吭哧……”一口,把林堇的左脸蹭了满满的灰土和口水,而且还留下了几个整齐的牙印。 感觉到脸上轻微的疼痛,林堇看着一脸无辜的杨琳,又气又笑。 屋里已经开始上菜,林堇和杨琳进屋之后,洗手洗脸,入座吃饭。杨琳坐在给他专门定做的婴儿座椅上,左右看了看,喊道:“姐姐,大姐姐……” 林堇一直觉得一个人吃饭,就算那饭菜再好吃,也不香,因此,在贾敏过世之后,就让黛玉和他们一起吃。杨琳被教导,等人到齐之后才能开饭,林如海因为忙于公务,午饭很少回家吃,所以他并不在意,但是没看到黛玉,忍不住找了起来。 杨婉尝了一下早就盛出来晾着的鱼松梗米粥的温度,觉得正好,将粥碗放到杨琳面前,调羹塞到他手里,道:“吃你的吧,你姐姐从今往后不和我们一起吃了。” 林姑妈看了一眼和平常一般无二的饭菜,笑道:“我以为你在黛玉被送走之后,会庆祝一下。” 听了外祖母这话,林堇心中表示赞同,觉得今天杨婉的表现不符合她平时的性格,有点反常。 杨婉斜了母亲一眼,嗔道:“看妈这话说的,好像我多不待见她似的。” 林姑妈慢悠悠的道:“你没有不待见她,但是你也不喜欢她。自从知道贾家要接她过去,海哥儿那边舍不得,你这边倒是巴不得赶紧将她送走。 自打海哥儿松口,你的喜悦只要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所以,今天人走了,你不仅没庆祝,而且并不是特别高兴,怎么不让人感到奇怪?” 把筷子一撂,杨婉沉着脸道:“我倒是想喜欢她,可是贾家和老爷,还有太太留下的那帮子下人的态度,我敢喜欢吗? 自从太太过世,不管是贾家那边,还是太太留下的人,都觉得我会对她不好,甚至连老爷都怀疑起我来了。 这是我的家,结果我被人防着,活得反而像个贼。这种情况下,哪怕黛玉再怎么乖巧懂事,我也喜欢不起来。” 叹了一口气,“本来她离开,我是开心,但是转而想到她小小年纪就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过活,客居他乡,而且贾家对她也未必有多好,就高兴不起来了。 毕竟,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林家人,也是我在我看着长大的。况且,她就算留在家里也碍不着我什么,就算我把她当祖宗供着,又能供多久?没几年她就要出嫁了。” 林堇是因为有“预知”能力,所以知道贾家待黛玉并不好,但是她没想到杨婉竟然也这么想,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娘,你怎么会觉得贾家待姐姐不好呢? 要知道,自从太太过世,贾家就不放心你和父亲,生怕她受委屈,一直写信给父亲,要接她过去养。 信中言辞恳切,态度殷殷,如今终于如愿,又怎么会薄待了姐姐呢?” 杨婉嗤笑一声,道:“俗话说‘在家千般好,出门万事难’,黛玉去的虽然是外祖母家,但是那家上上下下全都姓‘贾’,不姓‘林’,所以哪能比得上在家舒心自在。 况且,别看贾家屡屡写信过来,一直说不放心黛玉,惦记着她,心疼她,但是事实是否真的如此?在我看来,未必。 别的不说,既然担心黛玉受委屈,就算不讨好,那么是不是也该交好一下我?” 林姑妈失笑道:“婉儿,你是不是糊涂了,你和贾家的姑奶奶抢丈夫,作为贾敏的娘家,贾家只怕对你厌恶至极,恨不得打死你,还想着让贾家讨好或交好你?下辈子吧。” “妈,不是我糊涂,是你没反应过来,如今是此一时彼一时。”杨婉驳道:“贾敏死了,留下的孩子在我手底下过日子,贾家就算再怎么厌恶我,为了黛玉,向我低头,难道不是正常的吗? 可是贾家呢,在太太过世之后,这几年不仅写信屡屡说我的坏话,让老爷防着我,而且每年走动时送的东西,都还是照着老例来,依然没把我放在眼里。 这种一面说心疼黛玉,一面替黛玉得罪人的心疼法,我还是第一次见。所以,就冲贾家这个态度,贾家这个外祖家对黛玉有多少真心还真不好说。” 因为一直站在自家这边和贾敏、贾家是对立面想问题,所以林堇还真没意识到在贾敏死后,贾家如果真的心疼黛玉,确实应该改变对杨婉的态度这个问题。 估计,林如海和她、林姑妈一样,都犯了同样的错误,没有意识到自从贾敏死后情势发生了变化。不然,他如果察觉到了这一点,未必会答应送走黛玉。 林姑妈也意识到了这个疏漏,神色紧张的问道:“婉儿,这话你没和海哥儿说吧?” 杨婉摇头,“没有。”神情有些低落,“我说了又有什么用,只怕老爷不仅不信,还觉得我是在诋毁太太的娘家。 况且,相比黛玉留在家里,我更愿意她离开,知道贾家那边不怎么靠谱,多打发人去看看她就是。” 林堇和林姑妈闻言都松了一口气。 第二十五章 私心 http://.biquxs.info/

却说贾雨村带着黛玉坐船离开扬州,奔赴京城。 舟行几日,黛玉虽没生病,但整日呆在船舱中,不免有些憋闷。再加上,她乃心性细腻缠绵的人,如今离开家,去外祖家,虽然那边是至亲,可对她来说,是不曾见过的陌生人,因此,心中不免忐忑难安,一时想着家中的亲人,一时念着过世的母亲,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 雨鸥端着一碗红枣银耳莲子羹进来,道:“姑娘,这是我让雪雁看着熬的,而且用的家什都是自家带的,就连水都是船停靠时在岸上打的,保证干净,你尝尝。” 黛玉之前虽然知道林堇房里有雨鸥这么个人,但是因为她这边基本上都是和林堇房里的雨竹打交道,因此对雨鸥的印象并不深,所以在林堇将雨鸥送给她使时,她没太在意。 自从雨鸥到了她身边之后,她发现她虽然性子安静,但是行事周到体贴,脾气爽利大气,最难得的是见事不怕,和生人说话也不打怵,思维敏捷,条理清楚。自从远行之后,将她的生活起居安排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让她很是省心。 虽然不能说比她房里原来的几个大丫头都强,但是雨鸥才到她身边没几天,而且不等完全熟悉,就马上被她带出了门,但是雨鸥很快就上手了,并且原本总揽她房里事务的奶母王嬷嬷都不由自主的退了一箭之地,这份本事,她房里的几个大丫头只怕比不了。 见黛玉喝完羹,伸手去拿书,雨鸥忙拦道:“姑娘,行车坐船时看书伤眼睛。大爷说姑娘如果觉得烦闷,不如将这一路行来的风景觉得有意思的画下来,回头拿给老爷和大爷看,也是好的。” 黛玉觉得雨鸥的提议不错,只是看到船舱中狭窄的桌案,有些为难的道:“这个桌子比较小,画起画来并不方便,而且我的丹青一般,恐画出来不像。” 雨鸥笑道:“在我看来,姑娘你画得好与不好并不重要,老爷和大爷看得并不是画。况且就算不好,难道老爷和大爷还会笑话你不成? 至于画案摆不开这事,大爷早已经想到了。姑娘,稍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转身出舱的雨鸥过了一会儿带着几个抱着东西的仆妇回来。站在她身后的一位仆妇上前将怀里抱着羊毛毡子铺在地上,其他人随后上前,将画画用的一干器具放在毡毯上。 布置完,仆妇们退了出去,雨鸥道:“条件简陋,姑娘就凑合一下,在毡毯上,以船舱为桌面画吧。” 这种情况下,也没有黛玉挑拣的余地。她笑着点了点头,对雨鸥道:“你要是有事就去忙吧,不用在我身边伺候。” 雨鸥答应着,退了出去,到后舱去找看炉子的雪雁去了。 到了后面,看到雪雁,雨鸥忙不迭的把炉子从灶上拿下来,嗔道:“你在这发什么愣呢?那水都烧几滚了,再烧下去,就干锅了。” 回过神来的雪雁赶忙道歉,然后很是不满的抱怨:“我刚才在想姑娘房里的几位姐妹。太太不放心姑娘,走的时候把我们这些伺候姑娘的叫到床前,一再叮嘱。当时大家都答应得好好的,结果,姑娘进京,就只有我一个人跟来了。” 雨鸥笑道:“你虽然年纪不大,但已经在姑娘房里呆了好几年,也经了些事,怎么还没姑娘懂事,明事理呢? 你也不想想,太太过世的时候,姑娘房里你那几位姐姐本来就快到了放出去的年纪,因为太太的孝,硬生生耽误了三年。出了孝,若再不将她们放出去,回头成了老姑娘嫁不出去,你养她们呀?” 雪雁辩道:“我说的并不是几位姐姐,而是和我一起在二等的那几个。我们相仿,就算去京里待几年,也没什么妨碍。结果除了我,没一个肯跟来。姑娘好性,竟然也都依了她们。” 雨鸥叹了一口气,“人都有私心,京城和扬州隔着两千多里,这一进京,就远离了娘老子。 虽然都说姑娘只是到京城外祖母家小住,但是看那边的态度,谁也说不好贾家会不会在京城给姑娘找门亲事? 一旦姑娘嫁到京城,那我们这些跟着姑娘来京的,恐怕就未必能回扬州了,从此和家人天各一方,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舍得的。 其实不仅仅是姑娘房里的丫头只来了你一个,连房里的妈妈们,没看到也只有姑娘的奶母王嬷嬷跟来了吗。” 雪雁大惊失色,“啊?不是说,姑娘只在京城呆一两年就回家的吗,怎么变成姑娘要嫁到京城来了?那我还能回扬州,还能见到我的家人吗?” 雨鸥嫌弃的看了她一眼,道:“你嚷什么嚷?我只说有这个可能。”旋即反应过来,“合着你根本没想那么远,所以你这个小迷糊没和其他人似的,找借口不来?” 雪雁也反应了过来,语气激烈的驳道:“我才不像她们呢。既然被挑中伺候姑娘,只有姑娘不要我的,哪有我挑拣姑娘的份。只要姑娘肯要我,我就一辈子都跟着姑娘,不管姑娘嫁到哪去。” 雨鸥笑了一下,转换话题:“不提她们了,我和你说点正事。 我来姑娘身边之前,大爷和我说等到了贾府,因为人生地不熟的,姑娘的外祖母一定会将身边的丫头给姑娘一个。 那边的老太太之所以会给姑娘一个丫鬟,并不是我们伺候得不好,而是因为我们是外来的,并不熟悉府里的日常生活和各项规矩,以及种种繁琐的人事。 就算我们能学会一切,也需要时间,而且我们的身份也注定了不能完全融入到府里的那个圈子里。 指来的丫鬟必然是家生子出身,又服侍老太太多年,本身就是那个圈子里的人,对府里的各项事务全都熟悉,到了姑娘身边,和府里各处打交道比我们方便得多,不仅能给姑娘在府里的生活带来便利,而且还能帮姑娘尽快的适应离乡的生活,这是老太太对姑娘的一片慈爱之心。 因此,我们不必和她争,但是也不能让她夺了我们的位子,让姑娘房里大大小小的事都由她说了算去。” 雪雁睁大了眼睛,不解的道:“雨鸥姐姐,你说的话,每个字我都懂,但是怎么连起来之后,我就听不明白了?既然不和她争,显然就是姑娘房里就是由她做主的意思,怎么又不让她说了算呢?” 雨鸥给了她一个“你怎么这么笨”的眼神,想到被她轻易夺了权的王嬷嬷,感慨万千的道:“难怪大爷不放心你和王嬷嬷,将我派来。 一般情况下,奶嬷嬷没荣养之前,都是由她来统管姑娘房里的事务,但是就王嬷嬷那个老实的性子,再加上又在贾府那个人地两生的地方,恐怕等那边老太太指的丫鬟到姑娘身边之后,她没多久就把大权交出去了。 至于你,之前上面一直都有大丫头管着,属于听吩咐做事的,使力不使心,恐怕也意识不到这一点,届时,让个外来人在姑娘房里做主,那是一定的了。” 在没有林堇的历史上,黛玉到了贾家之后,事态的发展就是雨鸥说的那个样子,紫鹃越过王嬷嬷和雪雁,成了黛玉房中的掌事大丫鬟。 在看书的时候,林堇对王嬷嬷和雪雁无感,对紫鹃的感情从最开始的赞赏,到后来的批判,发生了迥异的变化。 曹公给了紫鹃一个“慧”字,好像是持肯定态度,但是他善用春秋笔法,在描述宝玉时,采用的是明贬实褒的手段,所以,林堇觉得曹公对紫鹃的态度,存疑。 作为一个丫鬟,她在服侍黛玉时,如果不是真心,就不会得到黛玉的信任,并且待她比待从林家带来的还好,这是经过紫鹃亲口认证的。 她这个丫鬟真的合格吗?紫鹃试玉的真正动机是什么?是纯粹帮黛玉试探宝玉的真心吗? 并不是。 她和宝玉说得很明白:原是我心里着急,才来试你。你知道我并不是林家的人,偏把我给了林姑娘使,偏偏他又和我极好,一时一刻,我们两个离不开。我如今心里却愁他倘或要去了,我必要跟了他去的。我是合家在这里,我若不去,辜负了我们素日的情长;若去,又弃了本家。所以我疑惑,故说出这谎话来问你。 就为了她那点不离开家人的私心,她打着为黛玉着想的名义,不顾黛玉的名节,将二玉的感情摊开,摆到明面上,将黛玉推到了悬崖边上,没给她留一丝退路。 林堇既然出现在这个世界,就绝对不允许再出现这事,所以她对着雨鸥好一番交代。 雨鸥叮嘱雪雁:“你要记得,姑娘的外祖母指来的丫鬟是贾家人,姑娘姓林,我们和姑娘才是一家。贾家和林家再好,那也是两家。 因此,无论如何,姑娘身边第一人的位子,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让。 她既然熟知贾府的事,那对外的交际应酬,就由她来,但是姑娘房里的银钱钥匙等内务,要我们说了算。” 第二十六章 星火 http://.biquxs.info/

邬九宫开的私塾后院,林堇将手里新抄好的两本书递给邬九宫,“喏,这是第七期《数学》,还有一本《立体几何》,你收好。印完之后,按照老规矩下发。 吕宋那边虽然是新拿下来的地界,但也不能忽视,那边的学堂要尽快开起来。因此,原来的一到六期的数学需要重新印几本,送过去。” “无需你提醒,早安排好了。不过……”邬九宫接过书,翻了几页《立体几何》,扫了几眼,合上,将它举起来,道:“这是本新书,里面有些内容可能需要你给讲解一下,才能懂。” 林堇没有推辞,点头道:“你先看着,看完之后,将不懂的标出来,回头我找时间给你讲解一下。至于其他人那里,就需要你来教导了,我没那么多时间。” 虽然邬九宫不能说是天才,但是他的天资和悟性确实比较好,又因为出身盐商之家,有一定的数学基础,所以,在林堇教的那批学生中,他的表现最为优异,很快就从中脱颖而出。久而久之,渐渐的就变成了由林堇教他一个,然后再由他去教别人的局面。 虽然最开始林堇想改变世界,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如果邬九宫没能将盐商和漕帮整合在一起,那她的想法只是空想,会被丢之脑后不理。但是邬九宫成功的将盐商和漕帮握在手里,在有钱又有人的情况下,林堇之前的想法就有了实现的可能,所以她自然要为之努力一番。 在实现目的的道路上,林堇除了拿出能驱使商会为之努力的利益之外,并没有放过“文化侵略”这一路线。 她深知数学是大多数自然学科的基础,因此将图书馆里的数学拿出来让商会传播开来。 其实在古代,早期,数学的地位曾经和语文一样,都很重要。 春秋战国时,掌握着高深的数学知识,所做的东西被儒家视为“奇淫技巧”的墨家是和儒家并称,都是一时显学。 西汉的张苍从龙刘邦,历经吕后、文帝、景帝,从一名小吏到一国之相,就是因为他的数学知识碾压同行,因此被冠以“计相”之称。从他身上,大家看到了学好数学做官的可能性,因此,他校正的《九章算术》成了必学的典籍之一。 其实,哪怕是汉武时期,利用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搞得百家凋敝,以致于后世以经史子集经为首,百家诸子的学说散落的散落,遗失的遗失,没能得到好的传承,但是因为数学直接用于国计民生,所以之后的一段时间,朝廷和民间一直都有对数学人才的培养。 比如,唐朝的国子监就有算学的设置,其科举制度还有专门为数学设立的“明算”这一科。 但是到了宋朝,科举制度虽然得到了大力推广,但是却将“明算”这一科目削减掉了。哪怕户部和钦天监依然需要数学学得好的人才,可是学数学的几乎没了上升渠道,在“官本位”思想的影响下,民众对算学的重视程度就变得越来越低,从学起来不上心,到最后的根本不学。 渐渐的,整个国家的绝大部分文人开始不关心起数学来。在他们看来,数学跟他们没有半点关系,真要算什么东西,完全可以让幕僚去算。他们要学习的是怎么抢占道德制高点打出自己的名气,怎么在宦海沉浮中保证不被沉下去。 在林堇看来,没了数学,等于一个人瘸了一条腿,纵使之前我们国家领先其他国家,但是对方两条腿都在,哪怕走的比较慢,终究能追上瘸了腿的我们。就这样,以致原本曾是老大的我们有一段时间变成了谁都能踩一脚的瘪三。 好在,她知道,从现在起,奋起直追,还不算晚。林堇不知道她现在做的这些,能不能避免国家在将来不会上演那一段惨痛的历史,但是她觉得试一试,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林堇清楚的知道她无法和这个国家势力最为庞大的文人对抗,所以她很聪明的另辟蹊径,在推广数学这一科目上,选择从商人这个群体入手。 商人是这个世界最务实的群体,他们知道诗词歌赋对他们经商没有半点用处,但是数学学得好,就意味着帐算得好,因此对林堇拿出来的数学书接受度非常高。 没办法,随着生意越做越大,商会对数学人才的需求也越来越大,但是很可惜,不管是国家的国子监,还是民间的书塾,不管是大,还是小,教的都是儒家经典,几乎没有几个教数学的。 单靠账房师傅带徒弟,这么教出来的数学人才,根本满足不了商会的需求,而且这个时代,师傅带徒弟,因为怕“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所以师傅在教徒弟的时候,都非常吝惜,好像挤牙膏一般,耗时长,等徒弟学会了本事,能够出师了,商户这边黄瓜菜都凉了。 因此,林堇拿出来的数学书,对商会来说,完全是雪中送炭,根本想不到她这里面还有其它心思。就算察觉到了,在利益的趋势下,对数学人才的渴求,也让他们顾不得了。 虽然从零培养,人才对商会的忠诚度更高,但是急速扩张的商业版图根本等不及,因此林堇的学生,除了邬九宫之外,都是商会里的人和他们的族人,以及各家读书识字的奴仆。 这种情况,持续到现在,林堇觉得商会这么故步自封不对,因此提醒道:““邬先生,你开的私塾里面的学生就算全都准备考科举,但是终究有些人没那个资质,你怎么不在其中挑几个教一下数学,然后把他们拉到商会来? 商会想要有长远的发展,不能仅限于商会内部的人才的培养,还要学会从外面吸收新鲜的血液。” 邬九宫露出一个非常郁闷的表情道:“快别提这事了,说起这个,我就生气。 之前塾里有几个资质不佳,科举无望的学生,我抱着给商会培养人才的想法教他们数学,他们学得不错。 等他们基本账目能上手的时候,我把商会想招揽他们的意思说了,可惜被拒绝了。之后他们靠着学来的数字知识,到了几个官员身边做了幕僚。 自此之后,像这种为他人做嫁的傻事,我再也不做了。” 在古代,识字是非常奢侈的一件事。识字几乎是小姐的标配;至于男的这边,能供得起男子读书的人家,最次最次也是有百十亩地的耕读人家。因为束脩、笔墨纸砚和买书的钱等等,是一大笔花费,普通的人家根本承担不起。 打个比方,刘姥姥说二十两银子差不多够她和她女婿一家五口过一年的,但是用来供一个人读书的话,不管怎么俭省,顶多撑半年。 所以,能供孩子读得起书的人家,很少抱着只是让孩子识字的目的,无一不是想着让孩子在科举路上搏一搏。 退一步说,就算科举无望,在官本位思想的情况下,士农工商,在“士”远超其它三个阶层的情况下,既然能给士做幕僚,谁肯给地位最低的商家打工?就算做账房,如果有得选,只怕大家也是选当官的,不选商家。 更何况,他们会的可不是其它人都会的诗词歌赋,而是算数,在这个文科势力达到顶峰的这个时代,具有别人无,我有的独一无二特性,所以,只要不得罪主家,基本不用担心在和其他幕僚竞争中失业。 想明白这一点,林堇叹道:“想来在我没拿出数学书之前,商会为了培养并留下数算人才,恐怕没少费心血。” “在商会成立之前,据我所知,盐商家所有和数字相关的职位,除了自家族人,就是由多年的忠仆担任。” 邬九宫苦笑道:“别人家我不清楚,但是我们家,为了培养出一个自家的账房先生,花得银子几乎能照着真人打一个一般大的。 人家拿着高额薪俸,还嫌弃我们家的铜臭味,而且我们明知道他做假账糊弄我们,贪污我们家的钱,我们还不敢吭声,还得好好的供着他,就为了他能将我们送过去的徒弟教出来。” 叹了一口气道:“你恐怕不清楚吧,商会目前开办的学堂,因为不教科举用的经史典籍,所以里面的学生大部分都来自养育院。 其实按照商会以前录用人才的思路,哪怕是一名学徒,都要求背景来历清晰可查,是看不中养育院那些父母不详的孩子的。 但是像我私塾这样刚才和你说的事,陆陆续续在各个学堂上演。商会没办法了,只能将培养重点放在了养育院这种三代无法可查,天然就断了科举之路的孩子身上。” 林堇的反应没有邬九宫那么强烈,笑道:“既然这样,我们改一下策略,将目标放在那些读不起书的贫寒之家的子弟身上。 不管是从中招收学徒,还是开办免费教他们识字算账的学堂,都行。把这件事办好,我们就不缺人用了。”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第二十七章 节礼 http://.biquxs.info/

虽然林堇知道参天大树都是由幼小的种子慢慢长起来的,像她这样,走慢慢积累的稳健的路子,是对的。但是看着图书馆里那一排排书架上的书,她有的时候真的很着急,要知道,其它诸如物理、化学、生物等学科,她都还没拿出来,就连数学,深度也才刚到高中。 回到家,看到大门内,外院仪门外候着很多盐商派来送礼的奴仆,家中的大管家李和一面收礼单,一面带着男仆搬搬抬抬,归纳东西,忙得很,看到林堇,赶忙停下手里的活,向她问安。 林堇扫了一眼几乎摆满院子的箱子和坛坛罐罐,笑道:“这才九月末,连腊月都没到,离过年更是还远着呢,怎么这么早就开始有人送年礼来了?” 李和笑呵呵的答道:“大爷,过两天就是寒衣节,然后再过半个月就是下元节。这两个节日都是要供祖的,虽然比不上过年时祭祖来得正式盛大,但既然要祭祀祖先,可不敢有半点怠慢。这帮子盐商送的是这两个节的节礼。” 来到古代之后,林堇才知道,不仅每个月都有节日,而且都颇有讲究。按道理说,这些节日,除了像春节、端午、中秋、重阳这样全国都要过的传统节日,其余的节日根据各家习惯来决定是否过。 但是只要是做官的,不管这节日你家过,还是不过,外面的商家都会打着这个节日的名号来送礼。像林如海担任巡盐御史这种卡着盐商脖子的官,盐商为了讨好和巴结他,就算没名目,还千方百计的找名目来送礼,又怎么可能放过这些节日? 听了管家的话,林堇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之后,看了看眼前摆着的各色礼品,又看看了等在外面,拿着礼单的各盐商家的奴仆,对着李和说了一句“你忙”就走开了。 迈步走进东院,她掀开帘子进屋。 屋里林姑妈正和杨琳坐在塌上猜棋子玩,斜对面的杨婉坐在炕桌旁一脸苦大仇深的对着一摞帐本在写写算算。 看到她,杨婉的双眼唰的一下亮了起来,放下手里的笔,将帐本往对面一推,对着林堇招手道:“堇哥儿,你回来的正好,赶紧把这些账帮我理一理。这一上午,摆弄这劳什子弄得我头昏脑涨的。” 其实在闺中作为宗妇培养长大的杨婉,帐算得不错,只是她不是很耐烦弄这个。自从林堇在数算上展露“非凡的天分”之后,她毫不犹豫的将这一摊推给了林堇,只有林堇不在的时候,才会伸手理一理。 林姑妈听了她这话,吐槽道:“什么头昏脑涨,我看你分明是犯了懒筋。堇哥儿,别理你母亲,让她自己算。” 对外祖母和母亲之间这样类似的嘴仗,林堇早已经习以为常,抿嘴笑了一下,聪明的没掺和进去,在杨婉对面坐下来,翻开帐本,拿起笔,开始算起帐来。 虽然把帐本交给了林堇,但是杨婉也没闲着,将各家的礼单拿了过来,一面看,一面摊开纸笔,对有些送礼来,自家需要回礼的人家,初拟回礼的单子。 “咦,这家姓严的盐商今年大手笔,竟然送了四坛罐头过来,其中一坛竟然还是荔枝的……” 听出杨婉的惊讶和欣喜,林堇手一歪,幸好反应够快,赶紧把笔挪放到砚台上,不然墨点就滴在纸上了。 没穿越之前,林堇对罐头这种食品并不怎么感冒,几乎不怎么吃,特别是水果罐头,在一年四季都有很多新鲜水果可以选择的情况下,她更是碰都不碰。 但是这辈子,哪怕她出生在林家,家里有钱又有势,但是在吃这块,若论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自然是无法和现在比;但是要论种类的选择,特别是冬天,远远无法和后世相比。毕竟,这个时代的运输速度和储藏方式远远落后于后世。 别看贾家吃一个茄子,都需要十几鸡来配它,显得很是奢侈的模样,其实林家,在林如海作巡盐御史之后,生活的奢侈程度比起贾家来不予多让。 要知道,出于与官府交际及商务应酬的需要,加之及时行乐的思想,一些盐商“衣服屋宇,穷极华靡;饮食器具,备求工巧;俳优伎乐,恒舞酣歌;宴会戏游,殆无虚日……骄奢淫佚夏季菜肴,相习成风。各处盐商皆然,而淮、扬为尤甚。” 比如,盐商让庖人用参、术、耆、枣研末来饲养母鸡,待鸡长成之后,吃的却不是鸡,而是这鸡所生之蛋。据说这种鸡蛋每枚价值白银一两,这绝对是一种明明是豪奢,但是如果不说透的话,看似俭朴的的一种“超水平”享受。 盐商在享受的同时,自然不会忘记孝敬林如海这个握着他们命喉的关键人物。 他们知道林如海行事作风和他们不同,作为官,又是读书人出身,讲究低调,因此在送给林如海的食物,固然有驼峰、熊掌、鲍鱼之类的山珍海味,但更多的是像之前说的那种喂人参等名贵药材喂养长大的母鸡生的蛋这种不显山,不露水的食材。 可是就算生活奢侈到这个程度,像水果这种时令性强,保存期限大部分都很短的食物,一旦过了上市的季节,受限于现实因素,盐商们想要再吃,都只能等下一年。 其实,这个水果罐头和晒盐法一样,也是林堇拿出来的。 她拿出这个来,并不是为了她的口腹之欲,也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给长时间出海的海员补充维生素,避免他们得坏血病之类的病症。 做罐头的技术,其实并不高,难的是如何做到密封。 在林堇的印象里,这个作用是由橡胶来完成的,但是根据她从图书馆中查到的记载得知,直到清末十九世纪初,我国才引进橡胶树。幸好,她又从图书馆中查到杜仲胶是天然橡胶之一,不然,罐头就会因为密封的问题而失败。 在罐头容器的选择上,林堇放弃了后世的玻璃,采用本土方式,用陶器或瓷器来装。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现在拿出来玻璃的制法,凭商会现在的力量,根本保不住。 头两年,因为没经验,罐头的产量并不大,除了供应海员之外,剩下的那点都被商会拿去打通门路去了,哪怕林如海这个压在盐商头上的“大佬”都没份,不过林堇在林如海的上司两淮盐运使府上做客的时候见过。 当时,两淮盐运使府请吃年酒,林堇去赴宴的时候,看到每张桌子上摆了一碟葡萄罐头,按照人头,一人两颗。虽然少,甚至都不够让客人尝个味,但是依然收获不少艳羡的目光,因为独一无二,别人家都没有。 当时,林堇看到席上众人的眼神,听到大家的议论,就有颇多感慨。此时,在看到原本在后世,她根本不在意,随处可见的水果罐头,竟然被当成非常稀罕的重礼送到家来;而从杨婉的表现来看,俨然也认可它的珍贵价值。对此,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 看到贾家送过来的礼单,杨婉忍不住摇头道:“啧啧,真真不知道该让人说什么才好。虽然大姑娘是被送到贾家去了,但是按照时间和行程算,这会儿应该还没地方呢吧?可是贾家今年送来的‘立冬’的节礼,这也……” 她实在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贾家的行为了。不仅仅是一下子缩水好几倍的问题,还很敷衍,如果不是有送林如海的东西撑着,这礼单看起来真简薄寒酸。 将那张礼单随手往桌上一丢,杨婉叹道:“就算是‘过河拆桥’也没有这么快的,难道说,在贾家的人眼中,只有黛玉和老爷才配和他们来往,而我们都不配不成?” 因为力气过大,那礼单并没有落到桌子上,而是飘到了哄杨琳玩的林姑妈身边。她赶在杨琳伸手够到之前,将其拿起,扫了一眼,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道:“这应该是觉得反正黛玉去了他家,就不用和我们虚与委蛇了?” “谁知道?”杨婉语带不屑的道:“哼,就贾家这副做派,这个德行,当初太太还想把黛玉嫁回娘家。幸好老爷没答应,不然,可就坑了黛玉一辈子。” 旋即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妈,你说老爷答应将黛玉送到贾家,会不会是有将她嫁回太太娘家的意思?” 林姑妈眯着眼睛想了一下,语气坚定的否决:“不可能。贾敏过世时,都没再提起这个话题,可见她知道,就算说了也没用,海哥儿不会同意。 贾敏的娘家和黛玉年纪合适的,只有二房那个名为宝玉的哥儿,但是那边虽然也是官,却只是京中工部一个不起眼的员外郎。抬头嫁女,低头娶妇,两家门第相差太大,不般配。 那个宝玉要是才华出众,像海哥儿当年一样,年纪轻轻就能在科举上出头,倒还有那么一丝可能。不过那都是好几年之后的事了,现在海哥儿没那个心思,只是单纯的将黛玉送去由她外祖母教养。” 第二十八章 相同和不同 http://.biquxs.info/

这个时代的商人,特别是盐商,深刻的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和朝堂上的政策紧密相连,因此为了及时掌握朝堂上的消息,有一套自己传送渠道,比朝廷的抵报下传要快得多。 林堇在邬九宫掌握了这套渠道之后,稍微进行了一下改革,不仅让其传送的速度更快,而且资讯也不仅限于朝堂上的事,各地商业资讯也包括在内。但是用来送信,对她来说,还是第一次。 将雨鸥写的信打开,林堇拿着厚厚的信纸,慢慢的看了起来。 信上关于路上的情况,相比进京入府之后的描写,几乎是简单带过。只是概述了一下黛玉因为离家心情不好,又有些晕船,身体不适,再加上因为赶路,饭菜未免有些不可口,所以黛玉有些消瘦,万幸的是,没生病。 目光落到“没生病”这三个字上,林堇不由得慨叹,这样看来,其实黛玉的身体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差。要知道,就古代这个条件,不知道有多少身体健康的人因为远程赶路而病倒,甚至因此将命送掉的,可黛玉却一路无恙到了京城。 感慨完,她继续看信,看着雨鸥的描写,她眼前似乎上演起当时的画面来。 …… 且说经过一段时间的赶路,黛玉一行终于到达通州,弃舟登岸之后,码头上便有荣国府打发了轿子并拉行李的车辆久候了。 不同于自小被贾敏灌输贾家与别家不同的黛玉,林堇提起贾家,满眼鄙夷,言语中充满了不屑,称其虽然摆出来的排场,看起来蛮能唬人的,但是在“三代看吃,四代看穿,五代看诗书”的这个时代,根本称不上世家,顶多比“暴发户”好一点,和传承久远,已经到了“看文章”的林家比起来,有“沐猴而冠”之感,不伦不类。 听得多了,雨鸥虽然不敢像林堇一样不将贾家当一回事,但是不免少了很多敬畏感。因此看到黛玉因为近日所见的这几个接她的三等仆妇吃穿用度已是不凡,更何况如今到了其家,所以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惟恐被人耻笑了去的模样,劝道:“姑娘很不必摆出这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姑娘的外祖母家虽与别家不同,但难道还高得过皇宫去?哪怕是皇家,还不是依着规矩和礼数行事。更何况,林家不仅系钟鼎之家,亦是书香之族,半点不输贾家,当日太太和老爷的婚事是门当户对,所以姑娘无需妄自菲薄,很不必这么戒之慎之。 恕我说句冒犯的话,姑娘此行虽然是去外祖母家做客,但是同样也代表着林家。姑娘这般行事,说不得会让人小瞧了去,届时,丢的不仅仅是姑娘的脸面,连林家的也一并丢了。” 黛玉笑笑,没说话,心中暗道,正是因为我不仅是我自己,还代表着林家,所以才要小心谨慎,但是让雨鸥这么一说,她的那份紧张感到底少了不少。 至于黛玉怎么进贾府,行事又是怎么严谨把稳,礼数方面又是怎么周全,……有曹公的巨笔在前,对此,雨鸥的描述不免有些逊色。 不过因为有林堇插手,情况和曹公的叙述虽然大部分相同,但是还是有些不同。 相同的是,黛玉在荣庆堂见包括贾母在内的一干贾家人,以及去拜见两位舅舅,私下和两位舅母的相处,还有吃饭等事务大致是一样的;不同的是,黛玉因为身体缘故吃的人参养荣丸这味药,以及饭后吃茶和见宝玉的时候,情形稍微出现了一点偏差。 虽然黛玉称不上是身有恶疾,但是顶着一个“多病”的名头,其实对未出阁的大家闺秀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贾敏在这之前,哪怕是贾母,都没和她透过一丝风声。 因此,林堇曾经在黛玉离家之前,想过提醒她,在贾家人问起她身体情况的时候,不要什么都说,要有选择性的回答。比如,可以承认身体不好,但是像诸如“从会吃饮食时便吃药,到今日未断,请了多少名医修方配药,皆不见效。”以及“只怕她的病一生也不能好的了。”这样的话就不要说了,但是话到了嘴边,思量再三,她终究没说出口。 原因首先是黛玉的身体面庞怯弱不胜,哪怕她不承认,旁人也一眼就能看出她身体不好。她在贾家要呆一两年,她的身体具体是什么情况,这段时间足以让贾家人知道个一清二楚,根本无法隐瞒;再者,虽然黛玉从没有见过贾家人,但是经过贾敏的灌输,在没亲身体会之前,她对贾家人都是往好了想。而林堇和她毕竟不是一个母亲的,一旦说了,不仅暴露出她对贾家的不信任以及没有好感,而且还会让黛玉觉得她有挑拨她和贾家的关系之嫌。 不过话没说出口,不代表林堇什么都不做。因为后世有人分析,说黛玉的死,可能和吃贾府配的“人参养荣丸”有关,所以在黛玉离家之前,她打着请大夫为黛玉配一些路上用得着的药丸的名义,请大夫上门,顺便再为黛玉诊治一番。 在大夫为黛玉诊脉之后,原本林堇还想着问一下大夫,黛玉的身体用不用一直吃人参,结果不等她询问,大夫抢先一步让黛玉把正在吃的人参养荣丸给停了,并之乎者也的扯了一大篇子药理来解释为什么这么做。 听完大夫的话,林堇得出的结论是,人参养荣丸不是不好,黛玉吃了也不是不对症,只是从长远考虑,暂时停了的好。 因为人参养荣丸药效太强,吃了这个,黛玉再吃其它补元气和气血的药,效用不免会大打折扣。一旦再出现像贾敏过世,黛玉因为哀毁过甚,差点跟着一起去了的情况,届时,恐怕就没药可用了。 打个比方,后世人感冒了,有三种治疗方法,从浅到深分别是吃药,打针和输液。如果每每一感冒,直接越过吃药和打针这两个方法,一上来就采用输液这一治疗手段,那么以后再感冒时,就算想通过吃药或打针来治病,恐怕也没效果,非得输液才行。 黛玉吃人参养荣丸的情况就和上述说的情况有些类似,不是说这个药黛玉吃了没效果,只是她目前年纪还小,身子虽然弱,但是身体的各项机能都处于成长状态,并不像老人那样是处于衰退的,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很多孩子小的时候,身体不好,堪称病秧子,但是在成年之后会变好的原因所在,因此虽然黛玉的身体需要吃药调养,但是完全不必一上来就放大招,并且随着黛玉的成长发育,她吃的药并非固定不变,要她身体状况随时调整。 明白这一点之后,不用林堇说什么,林如海当即要求大夫重新给黛玉开药,换掉人参养荣丸这药。 所以,贾母在听黛玉说了情况之后,并没有直接给她配药,而是命凤姐请大夫过府给黛玉诊治开方,然后按照药方抓药。 在饭后吃茶这一点上,曹公特意提到了林家和贾家的不同。 在原来的时空,尽管林家饭后片时再吃茶比贾家的做法更健康,但是黛玉到了贾府之后,见这里许多规矩不似家中,也只得随和着些,跟着贾家的规矩来。 但是这辈子,林堇因为知道作为儿童,不宜喝茶,如果非要喝的,可以适量喝一些淡茶,为成人喝的茶浓度三分之一,所以在贾敏在的时候,就将这一理论提了出来。 虽然在大夫那里,她这一说法没能得到有力的支持,但是大夫也说了茶能解药性。因此,出于对一双儿女身体的考虑,贾敏不仅在自家喝茶上有了限制,就连出门做客都生怕他们因为喝了茶而伤身,为此,特地告诉黛玉他们“人家端茶上来,只是礼数,没必要一定要喝,所以,做做样子就行。” 被贾敏教导过,又被林堇再三叮嘱过的黛玉从自身健康的角度出发,没有跟贾家人一样,饭后就立即喝茶,只是沾了沾唇,做做样子,就把茶碗放下了。 至于黛玉和宝玉的见面,宝玉为黛玉起字这件事给“蝴蝶”没了,但是宝玉摔玉这一情节依然没能躲开。 至于住处,在原来的时空,黛玉和宝玉同住在贾母的碧纱橱,一个在里面,一个在外面。但是这次黛玉带的行李不仅多,而且除了多了雨鸥这么一个贴身大丫头,还有两个和她的奶娘王嬷嬷年纪相仿的老嬷嬷跟了来,因此,宝玉只能搬到贾母的套间暖阁去住。 …… 看到宝玉摔玉这一幕依然上演,林堇很是意外。要知道,她觉得哪怕最开始王夫人对黛玉又好感,经此一事,不仅天大的好感都会败光,而且还会对黛玉产生不喜之情。 更何况,从王夫人让黛玉远离宝玉的话中,就能看出她其实对黛玉没什么好感,再加上摔玉的事一出,恐怕这辈子王夫人都不会喜欢黛玉了。 因此,为了阻止这一情节的发生,她特地给黛玉找来一块玉,免得宝玉问起的时候,再发生因为“人无我有”而出现的摔玉情节。结果,哪怕黛玉有玉了,可是摔玉这事还是依然上演了。 对此,林堇不得不说一声,历史惯性实在是太过强大,以致于无论如何都阻止不了让王夫人对黛玉的不喜进一步加深。 第二十九章 渐行渐近 http://.biquxs.info/

“姑娘,姑娘,外面在下雪,下大雪。”雪雁两只手捂着耳朵,冻得吸哈吸哈的,从外面跑进屋,言语中透着欢喜和惊奇。 原名鹦哥儿,被贾母指给黛玉使,改名为紫鹃的丫鬟笑道:“这有什么稀奇的。早饭后就开始零零落落的下起雪珠来,都已经下了好一阵子了,你不会是才看到吧?” 雪雁放下手,露出一双虽然捂着,但依然冻得有点红的耳朵,“之前下雪珠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我们南边下雪也是这样,但是现在下的可是鹅毛大雪,这在南边可看不到。 雨鸥抱着才找出来的大衣裳附和道:“如果不是进京,这辈子恐怕我们都看不到大雪。我们南边的雪都是边下边化,几乎没有积雪。” 将大衣裳给黛玉披上,“姑娘,赶紧把大衣裳穿上。今早落雪珠的时候,紫鹃提醒我,说下雪了,要降温。我想着已经给姑娘穿了厚衣裳,就没怎么在意,没想到这温度降得这么厉害。幸亏姑娘一直在屋里没出去,不然,若是因此着了凉,我万死难赎。” 雪雁点头道:“就是,就是,这温度下降也太厉害了。早饭我出门,听了紫鹃姐姐的话,巴巴的穿了棉袄,当时倒是没觉得冷,可是这会儿冻得很,咱们南边,这个天哪有这样冷。 大爷儿让姑娘带了那么多的大毛衣裳。当时我还觉得那么厚的衣裳,姑娘恐怕穿不上,如今看来,大爷真是有先见之明。只是奇怪了,大爷从来都没来过京城,怎么事事都想在了前头,好像长了预知眼似的。” 王嬷嬷端着煮好的奶茶从外面进来,闻言笑道:“大爷虽然没来过京城,但是读书识字。这些东西书上都有,他早就从书上看到了。” 将装着奶茶的杯子端给黛玉,“姑娘,你尝尝这奶茶。用来煮茶的**,用的是大爷想法子制成的粉,虽然比不上新挤下来的新鲜,但是我觉得味道也没差到哪去。” 黛玉端起来,喝了一口,细细品过之后道:“我觉得比原来的味道更好。原来的奶茶不知道是不是用的是新鲜的**的缘故,虽然加了茉莉花和杏仁去味,但是依然有一股淡淡的腥膻味;这个则没有。” 雪雁闻言笑道:“早知道姑娘喜欢喝这样的,当初在南边庄子还日日送什么新鲜的**呀,反倒不如制成粉,这样能放好长时间呢。” 王嬷嬷嗔道:“又胡说。什么东西都是新鲜的好,这不过是没法子,才将就的。” 当日元春做了皇妃之后,特意赐给宝玉一碗糖蒸酥酪。不过是一碗由牛奶或羊奶做成的酥酪,能被元春专门赐给宝玉,这东西就算不珍贵,也比较稀罕。 黛玉喝的奶茶,虽然比不上酥酪,但是用料也是牛奶或羊奶制成,比较稀少,至少贾府里并不常见,所以无形中,在紫鹃的跟前,小炫了一把富。让她意识到,林家未必就输给了贾家。 因为听贾敏说起过,林家和贾家两家的饮食习惯大不相同,为了让黛玉到了贾家之后,不至于因为两家饮食习惯的迥异而不适应,林堇为其在衣食方面准备了很多东西,并且再三叮嘱雨鸥和王嬷嬷初到之后,尽量按照黛玉原来的生活习惯,紧着自家准备的来,给黛玉一个适应贾家饮食的过渡时间。 紫鹃因为才到黛玉身边,不熟悉黛玉的生活习惯,根本插不上手,无形中,削弱了她在黛玉面前的能力。 虽然紫鹃熟悉贾家的人和事,但是雨鸥也没把黛玉房里的对外交际应酬全都交给她。到了贾家的次日,雨鸥就拿着林堇为贾家诸位准备的礼物,在紫鹃的带领下,各处一送,开始和各房各处打起交道来。 雨鸥的交际能力不错,虽然不能融进去贾家的奴仆群里,但是至少和各房各处混了点头熟还是没问题的。 作为丫鬟,紫鹃各方面表现出的能力皆在雨鸥之下,就算她有出身贾家,在贾家人脉通达这个优势,但在她俩当中,黛玉明显更倚重雨鸥,因此哪怕紫鹃心里不是很服气,在面对雨鸥时,仍不得不称她一声“雨鸥姐姐”。而她这声不是从年龄论的“姐姐”一叫,奠定了雨鸥黛玉房中第一大丫鬟的地位。 之前在路上的时候,装着奶粉的罐子被放在了贾雨村的那条船上,再加上今天的奶茶没了那股膻腥气,很合她的口味,所以,很久没喝奶茶的黛玉在喝完一杯之后,又倒了一杯。 紫鹃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准备回头找王嬷嬷学学怎么煮奶茶。 雪雁坐在熏笼边上终于暖和了过来,看着一旁和王嬷嬷商量着做针线的雨鸥,笑问道:“雨鸥姐姐,王妈妈,我们带的东西全都理出来了?” “都理出来了。”雨鸥忍不住数落道:“你这会儿到关心起这事来了。之前我和王妈妈理东西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过来帮帮忙?整天只知道瞎玩。你要是伸把手,多个人,我和王妈妈不就能少忙了点。” 雪雁振振有词的驳道:“这会儿雨鸥姐姐你到怪起我不帮忙来了,不是我之前伸手的时候,你撵我的时候了。况且,大爷给姑娘带的东西虽然多,但正经八摆的好好收拾,撑死两天的事,我们到府里这么多天了,你们才收拾完,也不知道你们都忙些什么?” 雨鸥闻言又是气又是笑,道:“你个小蹄子,倒是会说怪话。我们要在府里住上一段时间,初来乍到,怎么也要到各处走动走动,哪能一门心思躲在屋里忙自己的这摊事? 至于撵你出去,不让你插手,你还好意思说。大爷送给姑娘的那套罗刹国套娃,是姑娘最心爱的,偏你拿的时候就给磕了一下,幸亏外面的包装还没拿掉,没磕掉了漆。 那会儿我们收拾的,不是玻璃的,就是水晶的,要么就是瓷的,要么就是带漆的,就你这个毛手毛脚的样,我敢让你继续留下帮忙吗?” 雪雁噘着嘴,正想反驳,门外响起脚步声,伴着“今天突然下雪,温度骤降,不知道妹妹可还习惯?”的关怀话语,宝玉掀帘而入,打断了她到了嘴边的话。 宝玉一进屋,迫不及待的向黛玉献宝,“好妹妹,我给你带了件解闷的东西!”说着,从在他身后的小丫鬟手里接过来一个外面罩着棉布的鸟笼子。 紫鹃上前帮着揭开鸟笼外面的棉布,看到里面的鸟,笑赞道:“好俊的鹦鹉!二爷这是从哪里弄来的,好像和老太太院里养的不太一样?” “老太太养得是葵花凤头,这是虎皮蓝。”宝玉笑道:“妹妹初来的那天,我痰迷了心窍,冲撞了妹妹,因此想买点东西送给妹妹作为赔礼。 只是那些不能动的俗物哪里配得上妹妹,因此我想着买只猫或狗回来,只是一时没找到合适的小狗;至于猫,我想着妹妹养着几条金鱼,而且是千里迢迢,特地从扬州带过来的,想来一定是你平素心爱的。若是买只猫回来,回头那猫嘴馋,吃了金鱼,那我岂不是赔罪不成又添了一桩罪过。正好,花鸟市新来了几只调教好的鹦鹉,我看着不错,就买了一只给妹妹。” 黛玉知道宝玉说的就是两人初见时因为宝玉摔玉而令她垂泪伤感的事,忙道:“二哥哥在次日都已经赔过罪了,今日怎么又提起这事来了?不过一点子小事,我早都忘了,二哥哥怎么如此认真计较起来。” “既然妹妹没有怪罪我的意思,那么为什么日常待我很是客气疏远?想来妹妹只是嘴上说着不怪,其实心里还是怪我。” 他将手里的鸟笼往前送了送,对着黛玉又是一个长揖,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被猪油糊了心窍,因此惹了妹妹不快,还请妹妹大人大量,原谅则个。” 其实黛玉待宝玉客气疏离,虽然有初见时他忽然无端发狂摔玉之事给她留下的不好印象的部分原因在里面,但更主要的是因为王夫人之前的一番叮嘱。 来贾府的日子虽然不长,但她很快就看出,这府里,除了贾母和宝玉,其他人,哪怕两个亲舅舅,对她都只是面子情。不同于其他人,作为家里的“凤凰蛋”,宝玉无需看贾母的脸色刻意讨好她,可是宝玉却没断了对她的关心,从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事无巨细,关怀备至,而且皆是发自肺腑。 见到宝玉如此行事,黛玉不免有些感动。日常待人以诚的她在宝玉以“真心换真心”的行为面前,原本因为初见时产生的那点小芥蒂,早已经释怀,甚至那份疏远之心都打消了一些,只是碍于王夫人的话,终究还是不好和宝玉亲近。 此刻,宝玉把话说开,黛玉虽不好向他说明和他疏远的缘由,但是心不免又向宝玉打开了一些,笑着回了一礼,道:“罢了,这礼我收了,前事莫要再提。” 宝玉闻言,笑得见牙不见眼,忙点头道:“很该如此。只是我原是给妹妹赔罪来的,哪敢再受妹妹的礼。”说着重又施了一揖。 黛玉哪肯白受他的,自是还礼不迭。就这样,你一揖,我一礼,连着拜了好几次,最后两人忍不住相视笑了起来。 第三十章 伪装 http://.biquxs.info/

走出书房的林堇听到后院传来的丝弦声,顺着声音望过去,笑问道:“这又是哪家送来的班子?” 紫毫忙答道:“是盐商李家孝敬的。据说里面的角,都是带着戏园子里的教习师傅到好几个地方,仔细挑选过,花了大价钱采买回来的,精心调教了三年才出师。 前不久在盐商的年末行会上,第一次登台,博了个满堂彩。李家听说姑太太喜欢听戏,所以特地送来给姑太太唱几折。” 整个扬州城都知道林姑妈不仅爱听戏,而且还喜欢百戏中的“口技”表演。当年贾敏还在的时候,林姑妈虽然是林如海的亲姑妈,但因为她还是其二房的母亲,所以这些盐商还有所顾忌,动作还不是太大,但在贾敏过世之后,巴结讨好的动作就明张目胆了。 相比林家其他人不为人知的喜好,林姑妈喜欢听戏和欣赏口技表演,是放在明面上的。因此盐商们从她这着手,讨好林如海最容易,所以,各色戏班和各种口技表演艺人,他们源源不断的往府里送。 看着林堇快步往林姑妈听戏的翠微阁走去,身后的紫毫看着她的背影露出一个比较嘚瑟的笑容,心中暗道:就知道会这样。外面都说姑太太喜欢听戏和口技表演,其实自家大爷也不予多让。只不过隐瞒得好,不像姑太太那样,没被外人得知罢了。 看到大步走来的林堇,隔着水阁听戏的林姑妈对着她招了招手,笑道:“来,堇哥儿,过来,现在这出长生殿正唱到精彩之处,你听听,扮演唐明皇的这位冠生唱得多好。” 林堇在林姑妈旁边坐下,随手拿起一块点心吃了起来,对戏台上的表演兴致缺缺。没办法,她本人对戏曲并不感兴趣,而且现在演的这折《长生殿》,她已经听了有几百遍,听得都快要吐了,所以实在是没什么心情欣赏。 她身边的小厮紫毫没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如果看到了,就会知道,他之前的结论是错误的,自家大爷其实并不喜欢听戏。 戏唱完了。 林姑妈将扮演唐明皇和杨贵妃的两位小戏子给叫了过来,一面命人打赏,一面问她们唱戏时关于用嗓的方式,大小嗓的交换,虚声实生的转换,以及发声位置和行腔运气的窍门等方面的内容。 如果问的人是同行,这两名小戏子显然不可能回答,但是问她们的是林姑妈这个豪门大户的太太,显然不可能和她们抢饭碗,因此说得很详细,甚至连一些祖师们里密不可传的技巧都说了出来。 林姑妈显然对这方面很感兴趣,甚至不惜亲身尝试,按照她们所说的方法,开始变换嗓音,学了起来,虽然没有唱,但是白口还是能学一学的。学完表现出来之后,让这两名戏子听一听,指出不足之处,再加以更改,直到比较完美了这才罢了。 看到林姑妈兴致勃勃学唱戏的模样,这几名小戏子很是不明白她怎么会有这个癖好,不过终究无伤大雅,况且,林姑妈给的赏钱比较丰厚,她们也就没把这回事当成事,讲解清楚之后,向林姑妈和林堇施礼拜谢,就退了出去。 待人一走,林姑妈起身,和林堇并排往外走,示意服侍的人不用上前。她一面走,一面低声问林堇:“可听明白了?” 林堇忙道:“听是听明白了,不过真要让我按照她们说的方法说,可能还要私下练习,毕竟听会和真的会,还是有一段差距的。” “没关系,慢慢学。”林姑妈轻拍了一下林堇扶着她胳膊的手以示安抚,“反正之前我们也学了不少,左右离你变声期还有几年,你现在说话的嗓音还够用。” 其实不管是林姑妈,还是林堇,都不是什么戏曲和口技的爱好者。不过是因为林堇女扮男装,不仅要在外表上看不出问题,就连声音也要不露破绽,因此要学男人说话的林堇想出找唱戏的戏子,或者口技表演者学习的办法。 为了不让人起疑,两人不得不装出一副对戏曲和口技很感兴趣的模样。不同于林堇,林姑妈装着装着,倒真的培养出几分对戏曲的兴趣;至于林堇,前世和今生,两辈子她都没这个细胞,两个戏班唱同一折戏,真痴迷这个的,能说出好几条不同,评出个优劣来,但只要没跑调,在她看来,都一样。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明明林姑妈在听戏或看口技表演时,她几乎一场都不拉,但是却没能像林姑妈一样,传出她爱这个的名声来,因为和人谈起这个来,不同于林姑妈能说出个四五六来,她说不出来,因此,就没能扬名。 除了学习男人的嗓音之外,林堇已经开始束胸。因为盐商的爱好而发展起来的“瘦马”这一类女子,可不仅仅是三寸金莲的小脚,还有细腰和鸽乳。所谓的鸽乳,在林堇看来,就是后世的平板身材,a罩杯的那种。 虽然以林姑妈和林堇的身份,不好向养扬州瘦马的地方打听怎么弄出的平板身材,但是幸运的是,林家有盐商送来的瘦马。 当年因缘际会“促成”杨婉嫁给林如海的扬州瘦马事后当然被处置了,不过跟着她一起送过来,名为“解语”的同伴依然留在林家。只是林如海经过那次被设计之事之后,对扬州瘦马这种生物极其厌恶,因此根本不屑搭理解语,因此,她就这么被丢在了后院。 被男主人厌弃,又不得当家主母待见,这虽然林家没少了她一口饭,而且林家下人也不像贾家仆从那么势利眼,跟红顶白的,但这日子终究还是好过不到哪去。 如今林姑妈想起她,对她当扬州瘦马的日子很是感兴趣,她自然要紧紧抓住这个机会,因此搜肠刮肚,将她从小到大,鸨母如何培养她的事一一说出。虽然她并不知道,但是她为林堇塑造平板身材出了很大的力。 束胸其实并不是一件舒服的事,不勒紧了没效果,勒紧了影响呼吸。在冬天倒还无妨,但是在夏天,本就酷热难挡,这个时代的衣衫,不管怎么轻薄,也比不上后世露胳膊露腿来得凉快,而且她还束胸,并且因为用布少了不管用,所以不仅束得很紧,而且很厚,哪怕每天晚上都洗澡,并且用上除痱粉,她的胸前依然长了厚厚的一片痱子,很是遭罪。 为了努力长高,林堇从图书馆中找出书来,将上面记载的对身高有帮助的食物找出来,不管是喜欢,还是不喜欢,都毫不犹豫的吃下去。为此,不仅治好了,前世林堇的父母怎么说都没改的挑食毛病,并且还让她将这个世界没有,后世有的很多好吃弄了出来。比如黛玉带到贾家去的一些诸如奶茶之类的吃食就是由此而来。 凡此种种,事情不胜枚举。 为了装成男子,林堇的付出,林姑妈全都看在眼里。想到她的辛苦,叹了一口气,林姑妈包含歉意的道:“堇哥儿,难为你了。” 说句实话,现在林姑妈有些后悔了,后悔当年不该为了稳固女儿在后院的地位而将林堇说成是男孩。因为随着林堇一天天长大,她发现女扮男装,需要伪装的事情太多了,一不小心,就有露馅的可能。 可惜,如今木已成舟,她和女儿,还有林堇都被架到台上,下不来了,根本无法,也不敢暴露真相,只能继续糊弄下去。 林堇其实能够感受到平时林姑妈言语中流露出的那丝悔意,但是她觉得这都是因为贾敏这个当家主母不在,而她又只留下一个对杨婉没什么威胁的女儿的缘故。不过就算这样,若是时光能够回转,再让林姑妈做一次选择,她觉得她依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而且,林堇也不需要林姑妈的歉意,因为这是她的选择。她恢复记忆的时候,如果不想隐瞒身份,完全可以想个办法曝光。那个时候,她这具身体上不满三岁,小孩子不懂事,就算大人再三叮嘱,暴露了又能怎么样? 那个时候曝光真实性别,林如海就算生气,也只能找林姑妈和杨婉这两个大人算账,不能气林堇。当然,若是林堇不是他的血脉暴露出则是另一码事了。而且,那个时候,难堪都是由家里的大人担着,不会怪到她一个小孩子身上,等林如海升官,来到扬州,这事就遮掩过去了。但是林堇没有那么做,放弃了女孩的身份,依然做男孩子。 因此,林堇摇了摇头,真心真意的说:“外祖母,你无需抱歉,我是真的不在意装成男子,甚至我还很感谢你,感谢你当年把我当成了男孩,让我不至于被关在后宅之中,而有机会走出去。” 说句实话,在后世那个对女性来说,自由自在的世界生活惯了,林堇真的不敢想象,自己像这个世界的女性一样,一生都被关在深宅大院的后宅之中,哪怕是出嫁,也不过是从一个后宅到另外一个后宅而已。 虽说“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真到了那一天,只要不想死,就得逼迫自己适应。但是林堇觉得自己可能会被关疯。所以,她是真的很感谢林姑妈,让她的人生中多了另一个选择。 第三十一章 和宗族的当年旧事 http://.biquxs.info/

因为杨婉没能扶正,对外应酬的时候,不免会被有些正房太太鄙薄,因此,杨婉就把一些对外交际应酬的事交给了林堇。 虽然林堇一直说自己不会插手商会的事务,但是不管她怎么说不管不管,终究有些事,她还是躲不开。到了年底,林堇忙得要死,不仅有家里这一摊,还有商会那边,忙得她恨不得能将身体分成八瓣,多长四只手。 终于将手边的事务忙完,林堇伸了一个懒腰,想着偷个空休息一会儿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事,忙叫住了领了事正准备下去的张睦:“张叔,正月十五二太太要出去看花灯,你看看扬州城里哪家酒楼的地段合适,给定个包厢。” 林堇一直记得杨婉之前闹着元宵节出去看花灯这事。只是当年因为怀孕了未能成行,之后因为生孩子,再加上贾敏过世守孝,她这个花灯连着好几年都没看成,如今琳哥儿已经大了,家里又出了孝,怎么也该满足她这个心愿。 张睦答应着退了出去,和迎面走来的大管家李和碰了个对面。 看到李和之后,林堇不由得暗自叹了一口气,知道休息不成了,笑着迎上去,问道:“李叔,不管什么事,你随便打发个小厮过来告诉一声就是了,哪用得着你亲自跑一趟?” “可是不敢。”李和的姿态摆的并不高,将手里的单子递给她,“这是姑苏族里送来的年礼,大爷你看看。” 闻言林堇愣了一下,很是诧异的问道:“怎么,我们和族里还有来往?” 她之所以会这样问,实在是因为在曹公的笔下,黛玉似乎除了贾家之外,并没有族人可以依靠,而且穿越过来的这些年,也没看到族人上门,所以,她想当然的认为自家和族里没了来往。 听了她这话,李和不明所以的道:“当然,我们家又没有从族里单独立出来,自然和族里有来往。老爷在外做官,祖宗的坟茔祭祀都是族里在照看。” 闻言林堇很是诧异。林家支庶不盛,子孙有限,虽有几门,却与林如海俱是堂族而已,没甚亲支嫡派,但是不管怎么样,一个宗族就是一个宗族的。比如,贾家,作为族长的贾珍在收到庄头乌进孝送来的年货之后,会拿出来一部分,分给家境贫寒的族人。这是他身为族长的职责所在。 所以,如果林家没和宗族断绝关系,并且还有来往的话,在黛玉父母双亡的时候,虽然按照血缘的亲近关系来看,应该是由贾家照管黛玉,但是在这个以宗族为主的古代社会,应该是由林氏宗族接管黛玉的生活,贾家想要接黛玉去养活,要征得林氏宗族同意才行。 虽然曹公没有明笔提及这一点,但是紫鹃试探宝玉时,说过“独贾家是大族,人口多;除了你家,别人只得一父一母,房族中真个再无人了不成!原是老太太心疼姑娘年小,虽有叔伯,不如亲父母,故此接来住几年。大了该出阁了,自然要送还林家。终不成林家的女儿在你贾家一世不成!林家虽贫到没饭吃,也是世代书宦之家,断不肯将他家的人丢在亲戚家。”这样的话,可见是承认这一规则的。 由此,林堇想到了贾母的那句“林家人都死绝了”,是不是可以推测出当时贾琏和林氏宗族因为黛玉的抚养问题弄得很不愉快? 林堇好奇的问道:“既然这样,那为什么我平时几乎没听父亲提起过族里的人或事?” 李和面露尴尬之色,想了一下,支支吾吾的道:“当年太爷的曾祖父和族里闹得有点不可开交,之后,后辈不仅没把这个疙瘩解开,反而越结越深。如今家里和族里关系一般,虽然族里帮着坟茔祭祀,但是家里也没亏待了族里,不仅年节送去不少钱粮,而且族里在姑苏也是仰仗着老爷的势力才能过安稳日子。” “是因为什么而闹得不愉快你知道吗?”她刨根问底。 虽然事情过去了很多年,但是作为家里的大总管,最要紧的就是对主家的事,虽然不能说大事小事了如指掌,但和家族密切相关的事,无论如何都要清楚,所以哪怕没经过那个时期,李和还是把这里面的恩怨纠葛打听得一清二楚。 此时被林堇问起,他犹豫了一下,想到林堇作为林家未来的家主,哪怕现在不知道,将来也是一定要知道的,因此就一五一十的讲来出来。 林家是经世大族。什么是经世大族?就是那种历经好几个朝代不倒的家族。 这样的家族在经历王朝更迭的时候,不会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而是几边下注。因为只有这样,不管死哪边,家族都可以传承下去。 比如,三国时,诸葛亮跟随刘备,诸葛亮的哥哥诸葛瑾出仕孙吴,同族子弟诸葛诞在曹魏做官。诸葛家族分别在当时实力最大的三方势力中下注,不管哪一个赢了,家族都能够得以延续。 林家走的就是这样的路子。前朝末年,各地义军纷纷而起,林家派出去的几个子弟分别加入几个义军当中。 林姑妈的高祖父也是其中一员,但是他并不是被家族派出去的,而是因为孤儿寡母在族里受欺负,他一气之下,弃了诗书,投了一支义军。 好巧不巧的,最后,是林姑妈的高祖父投的那支义军得了天下,取代前朝,建立了新的王朝——覃朝。论功封赏之后,林姑妈的高祖父被封爵。 在这个宗族社会,按道理说,林姑妈的高祖父出人头地了,整个宗族应该出现“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情况,宗族的子弟跟着一起沾光才对。 但是林姑妈的高祖父记恨当年在族里受欺负的日子,不仅并没有提携族中子弟,而且还狠狠的惩治了族里当年欺负他家的几家。 如果林姑妈的高祖父长寿还则罢了,偏偏他在独子娶妻不久之后就过世了。 林氏宗族那个时候,还是很有底蕴的,有几名宗族子弟通过科举,在新朝当官。只是官职不高,不足以和林姑妈的高祖父对抗。 在林姑妈的高祖父过世之后,宗族想将林姑妈的曾祖父给压服住了,不要像其父一样,桀骜不驯,闹出宗族内自相残杀的戏码。 宗族的想法是好的,但是施展的手段出现了偏差,软的一面起的效果不大,硬的一面,即打压林姑妈的曾祖父时,惹恼了他。 年纪尚未到弱冠之年的他有些意气用事,抱着“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的想法,通过父亲遗留下来的人脉关系断了族中子弟的官途。 听李和讲到自己高祖的作为之后,林堇忍不住“呀”了一声,挡人财路者,如同杀人父母,而阻人前途者更甚!这仇结的可大了。 李和听到她的惊呼声,知道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苦笑道:“原本老爷的曾祖父如此行事,只是呈一时意气,但是出手的那些人怕林家再起来,回头报复自家,再加上如果能压制住林家,那么家族能分得因为林家而空出来的很多利益,所以在断了林家子弟官途的同时,出手压得林家子弟除了咱们家这一支,其它房两代不得科举。” 靠,没有更狠,只有最狠!闻言林堇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招对像林家这些世家大族来说,绝对是绝杀。因为一旦家族没有做官的,后继人才接不上,就不可避免的会衰落下去,而一旦掉下去,再想起来,并不容易。 “老爷的曾祖父知道那些人的所作所为之后,悔恨不已,只是圣命已下,再无更改的可能。而且这些人,原本都是老太爷亲自求上门的,人家打得又是替他出气的名头,所以老太爷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原本老太爷有将自家从族里分出来,单立一小宗的想法,但是经此一事,他知道,若是自家分宗的话,那姑苏林家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别的家族吞下,从而败落,因此他不仅没有分宗出来,而且还出手惩治了几个觊觎林家的家族。” 就怕这样,事情要做,就要做彻底,结果半途而废,像什么话。林堇叹了一口气道:“只是就算我的高祖父出手保全了宗族,但是族里恐怕也未必感激他吧?” 不仅不感激他,只怕恨死他了,但是族里,除了她家这支还是官,其他房不仅全是白板,而且又被勒令两代不能科举,这也就意味着家族至少在五十年之内都不可能再出一个官,因此想要保全宗族以及各家产业和族产,又不得不依靠她家这支的力量。 经李和告知,林堇弄明白自家和林氏宗族的恩怨由来之后,只觉得是真是一个大坑,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林如海会托孤给贾家,竟然连宗族提都没提。 不仅仅是因为贾家是黛玉的亲外祖母家,也不仅仅是因为贾敏的洗脑功劳,也不仅仅是因为他对贾府的不了解,……实在是就自家和宗族的关系,让他根本无法,也不敢信任呀。 林堇看着手中的年礼单子,有些纳闷的问道:“我虽然不知道往年往族里送年礼的时间,但是比照往其他家送年礼的时间来看,今年应该早了不少,而且族里的信上说已经把父亲叮嘱的事情办完了。是什么事,李叔,你知道吗?” 李和笑了一下,告诉她,杨琳以林琳的名字上了林家的族谱,而且杨婉被扶正了,成了林如海的继室,从今往后,可以直接称她为“太太”了。 听了这话,林堇是又惊又喜,再三确认无误之后,当下什么都不顾了,飞奔到后院去告诉林姑妈她们这个好消息。 第三十二章 喜讯 http://.biquxs.info/

林堇出了书房,直奔后院。等在二门的紫毫看到林堇,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赶紧迎了上来,一脸欣喜的道:“大爷,你可算是来了,姑太太让你回来赶紧去看看二太太。” 看到他这个样子,林堇有些奇怪的问道:“这么急着找我,可是出什么事?” 紫毫看了一下周围,压低声音答道:“没什么大事。只是二太太刚才看到扬州将军府上送来的年礼,发了好大的脾气。” 闻言,林堇顿时知道原因所在了。 自从贾敏死后,身为二房,又有两个儿子的杨婉在后宅一家独大,不管是林家上下,还是外面都将她当做林家的当家太太看。 但是她到底没有被扶正,名不正言不顺,在对外交际应酬的时候,和林家交好的,以及巴结奉承林家的,自然不会在她面前不开眼的提什么二房和妾侍的字眼,直接拿她当太太对待;可是林如海在官场上,终究还是有看他不顺眼的,以及敌人,这些人对杨婉的态度自然友好不起来,而她的二房身份正好是最大,最直接的攻击点。 而这也正是杨婉最疼的地方。 对此,林堇也没有办法,因为不管林如海是娶继室,还是将二房扶正,都需要他原配的娘家,即贾家应允才行。 林如海其实对是否将杨婉扶正,无可无不可,但是出于对两个儿子身份的考虑,他还是倾向于将她扶正的。毕竟,虽然二房扶正所出的孩子,在地位上比不上原配所出,但不管怎么说,也是嫡子,因此,他曾经向贾家提出过将杨婉扶正的要求。不过很可惜,贾家并没有同意。 像杨婉在后宅遭受贾敏遗留下的人手刁难,林堇还能出面帮着化解,但是杨婉在外面因为身份的问题被人为难,她就没办法了。这个问题,就算林堇将来做了一品阁臣,也没办法解决。除非她当了皇帝,毕竟,皇帝老子的母亲不管是不是妾侍出身,都会被封为太后,算是正房了。 可是哪怕她成了皇帝,如果贾敏还在,杨婉依然无法畅心如意。比如明万历皇帝的生母虽然母以子贵,被封为慈圣皇太后,但是地位仍无法和原本由皇后升上来的仁圣皇太后相比,不仅处处受制不说,甚至在用膳时也不能和万历皇帝和仁圣皇太后平起平坐,只能站在他们身后。 这个时代的正妻和妾侍之间的鸿沟就是这么大,指望杨婉以一己之力将它改变,太难了。至少目前她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正因为如此,杨婉所以把很多对外交际应酬的事都交给了林堇来做。毕竟,哪怕林堇是庶子,虽然还有个同母兄弟杨琳,就算外面的人不知道他被过继到了杨家,但是在林家没有嫡子,作为庶长子的他明显是要继承林家的,所以她不同于其他人家的庶子,在外面还是有几分脸面的。 只是虽然杨婉把有些交际应酬的事交给了林堇,但并不是所有,有些事,还是需要她来出面的。虽然,杨婉不至于出去一次就受一回气,但是至少有一半的几率,所以她每每在外面受了气回来,在看到黛玉的时候,虽然不会迁怒到她身上,但是这心里终究是有些不痛快的。 林堇夹在中间两边为难,这也是她明知道黛玉去贾家,不如呆在家里好,还是同意将黛玉送走的原因所在,因为这种夹板气,她实在是不想受了。 而林如海肯松口送走黛玉,除了之前说的种种理由之外,何尝不是看了出杨婉、林堇和黛玉之间的这种尴尬。 林堇来到东院,就看到了林姑妈站在屋子外面,然后就听到屋里噼里啪啦的砸东西的声音和杨婉的哭声。 “外祖母,这扬州将军到底送了什么东西,让母亲这么生气?”因为知道杨婉不仅被扶正,而且都已经入了族谱,这事板上钉钉了,所以林堇这次在林姑妈和杨婉的称呼上非常迅速的改了口。 林姑妈的心思都放在了屋里的女儿身上,没注意林堇的称呼变了,叹道:“扬州将军的太太送了一副对联过来,上联是‘如夫人’,下联是‘同进士’。” 林堇闻言忍不住为其辩解道:“这人也太促狭了,母亲也不用生这么大气吧,这副对联其实是拿妾侍的地位来讽刺同进士的,没有多少取笑妾侍的意思。” 屋里的杨婉听到她的辩解,一把掀开帘子,探出头来,一面哭,一面委屈的道:“我生气,我憋屈,难道只是为了我自己吗?我一个后宅女子,纵使被人耻笑几句又能怎样?实在不行,大不了不出门就是了,反正当初太太在的时候,那些年不也过来了,我是替你和琳哥儿着想。 虽然林家和杨家,都你们这么一根独苗,表面看上去,是嫡,还是庶,都没关系。但是实际上,在外面和别家来往起来,你就知道,这差别可大了。我现在想的根本不是能不能扶正了,而是想把你记在太太的名下,做个记名嫡子,也比顶着个庶子的名头好。” “母亲你这又是何必。”林堇不赞同的说:“恕我说句不敬的话,你若是不能扶正,那么不管是嫡子,还是庶子,只要太太没有被休弃,荣国府都是林家子嗣的外家,这是改不了的事实和传统。但是作为庶子,照看自己的生母以及生母的娘家,世人对此也是认同的,这也是世情。 可是我一旦记在太太名下,成了记名嫡子,哪怕大家都知道我不是太太生的,可是承了这么大的好处,再去照看杨家,不免让人诟病不说,而且届时贾家是我名正言顺的外家,插手管我的事,理直气壮。太太没留下嫡子,琳哥儿又被过继给杨家,整个林家都是我的。你非给我弄个记名嫡子的名头,真的没必要。” 杨婉怒了,大声质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觉得我这么做没有意义,是吧?是觉得我在瞎折腾是吧?我这都是为了谁,我……” 林堇赶紧安抚道:“我明白母亲你的想法,我也知道你的心。你是为了我和琳哥儿好,是在为我俩打算……” 不同于林姑妈没注意到林堇称呼的改变,杨婉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泪眼婆娑的看着她:“你,你刚才叫我什么?母亲?这会儿你倒认我这个生你的人,肯称我一生母亲了,不是之前让你叫的时候不肯叫了?” 在贾敏过世之后,杨婉就希望林堇改口称她母亲,但是林堇并没有叫,这让杨婉很是生气。其实林堇也很是无奈,不是她不想叫,而是事前林如海叮嘱过她,并且她也不想刺激黛玉。 林堇尴尬的笑了笑,将林如海将她扶正,并且已经入了姑苏那边族谱的事告诉了杨婉。 杨婉听了,顿时高兴得不能自己,再三向她确认过,大手笔的满府上下发三个月的月钱,然后就整治宴席,准备好好庆祝一番去了。 第三十三章 醋意 http://.biquxs.info/

林家给贾家的年礼送到了,年礼单子上有一部分明确标明是给黛玉的,因此,凤姐就派平儿将东西给她送了过来。 送走了平儿,雨鸥带着紫鹃、雪雁和小丫头开始理东西:吃食、书籍和衣料放在一边;笔、墨、纸、砚和各色花签、笺纸等文房用具,荷包、香袋、络子、手帕、汗巾等针线物件,香珠、扇子、扇坠等随身的季节物件,口脂、香粉、胭脂等日常妆扮物件,分别按照类别分出来。 黛玉看着屋子里乱糟糟的,带着小丫鬟春纤去了李纨那里。进来屋,她让春纤把手里拿的东西放到李纨面前:“大嫂子,这是上次兰哥儿吃着觉得很好的肉松,这里有甜咸两种口味,除了猪肉松之外,这几包是用鸡肉、鱼肉和牛肉做的,佐粥吃最好不过了。” 边说她边拿出一张纸来,递给李纨,“这上面写的是肉松的做法。等兰哥儿吃完了,大嫂子让厨下按照这上面的方子试做一下,方法不难,应该能做出来。” 李纨满口道谢,忙命丫头上前把东西收起来,至于那张写着肉松做法的纸她虽然也收了起来,但是估计用不上了。知道自家不仅自己这个儿媳不得婆母待见,哪怕兰哥儿这个嫡长孙也不得婆婆青睐的她只想守着儿子躲在一边清净度日,才不会去找事呢。 …… 贾兰只比杨琳小几个月,黛玉看到他,不可避免的想起了和他差不多大的弟弟琳哥儿,因此时不时的往李纨处,看望贾兰,借此寄托她的思家之情。 这日,黛玉正在李纨处教贾兰数算,贾母身边的丫头琥珀找来了,“林姑娘,史大姑娘来了,老太太让你过去见见。” 黛玉辞了李纨,往贾母上房走来,还没进屋,就听到里面传出表面是抱怨,实则是撒娇的陌生女声:“……老祖宗显是把我给忘了,这么久都没有派人过去接我!老太太,可想死我了。”进屋之后,就看到一个身穿海棠红,年岁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正偎依在贾母的怀里撒娇耍痴。 看到黛玉进屋,贾母忙招手将她叫到眼前,将她和史湘云介绍给彼此认识。 史湘云细细的打量了黛玉一番,和她打过招呼,略说两句就挨着贾母身边坐下,向贾母尽诉她的思念之情了。其实主要是她自己一个人在叽叽咕咕说个不停,贾母含笑听着,偶尔搂着她拍拍抱抱。 一时说得口渴了,旁边伺候的丫鬟忙端茶过来,湘云吃了一盏之后,还要吃,被刚进屋的宝玉看到了,忙劝道:“这茶倒是极好的,只是云妹妹你年纪尚小,于茶上还需少吃一些方好。” 虽然黛玉刚进贾府的时候,并没有人注意到她在喝茶上和贾家的习惯不同,但是在她住下之后,很快,常往她跟前跑的宝玉就注意到了她很少喝茶,就算喝,也是淡茶,并且还从她那听到了身体尚未长成时不宜多喝茶之类的言论。 不同于在扬州,林堇提出的这一说法没能得到大夫的肯定,但在京城,贾家知道之后,特意去请教太医,结果太医认可这一观点。因此,贾家持续多年的饭后就喝茶的习惯变成了两刻钟之后才喝茶,而像迎春他们这些孙辈,不仅被限制了喝茶的数量,而且就算喝茶,也只能喝淡茶。 自从黛玉来贾府之后,第一次过来的史湘云并不清楚这其中的变化,听了宝玉的话,不悦的道:“怎么,爱哥哥竟然连杯茶都舍不得让我吃了吗?” 宝玉忙笑着向她解释缘故,并让人将湘云手里的茶换成白水。 湘云看着端上的白水,皱着眉头道:“我不爱喝白水,没滋没味的。算了吧,还是给我倒杯茶吧,我都喝了这么多年了,也没见怎么着,也不差这么一杯。” 闻言宝玉忙拦在里面,指着黛玉道:“你不爱喝白水,没关系,好好和林妹妹说说,她那有上好的柚子茶,你正好借此尝个鲜。” 黛玉没想到竟然牵连上了自己,看到史湘云看过来的目光,又看了看一旁的三春,抿了一下嘴说道:“也算不上什么好东西,只不过喝个新鲜罢了。前两天家里送来的年礼中带了几罐子过来,才收拾好,就被宝哥哥看见了,嚷嚷着要喝,因为才吃了甜的,我觉得再喝它絮得慌,因此就没给宝哥哥喝,没想到他竟然惦记到现在。二姐姐、三妹妹和四妹妹你们也过来尝尝。” 到了她住的碧纱橱,雨鸥抱着一个将军罐,从里面舀出一勺淡金色透明的,仿佛鱼冻一般的东西放到紫鹃摆在诸位跟前的带着汤羹的汤碗里,雪雁抱着装着开水的铜壶往碗里倒上开水。 各人端起汤碗,用调羹搅拌几下,浸透了柚子汁液的蜂蜜就融入热水里面了,一股浓郁的柚子清香气在屋里散了开来。 宝玉夸张的吸了吸鼻子,赞道:“好闻,这个香气真好闻”。 史湘云斜了他一眼,笑道:“爱哥哥,能不能不要这么没见识,好歹你还是一个爷,也是大家出身,不至于这么没出息吧!” “你又不是不知道,众多水果当中,我最爱桔子的清香,恨不得一年四季都有它,只是碍于现实,难以如愿。这个柚子虽然不是桔子,但是二者香气类似,有了这个柚子茶,我那个小小的心愿也算是能满足了。”宝玉笑着反驳道。 迎春轻啜了一口,觉得满口清香,笑问道:“这也是大表弟做出来的?” 黛玉点了一下头,心思不由自主的飞到了扬州,想起了家人。 史湘云摇头叹道:“林兄弟和林姐姐的感情好,这是好事,只是大家公子,到底读书为首要之事,在吃这一道上这么下功夫,终究不是什么好事,又不是将来要做庖厨。” 宝玉一听到读书就头疼,忙忙的抱怨道:“好了好了,云妹妹你能不能别提‘读书’这两个字,好不容易快要过年了,老爷都不查我的书了,你好不容易自在几天,结果你还提,真是的,大年下的都不让人轻松一下。” 看到因为宝玉的话说重了而不高兴的湘云,探春笑着岔开话题,故作好奇的问道:“自从林姐姐来到府里,我们可没少听林姐姐你提起表兄。林姐姐的品貌这般出众,想来表兄在品貌也是出类拔萃的吧?” 黛玉嘴角噙笑道:“论相貌,堇哥儿像爹爹多些,比较俊朗;他侍亲极孝,待下人也是极好的,从不曾向他们发过脾气,而且读书也很用功……” “嘁,原来是个书呆子。”湘云打断黛玉,语气中透着几分不屑。 黛玉急急的反驳:“堇哥儿才不是书呆子,他虽然读书用功,但绝不是只知道死读书,不通世路的那种迂腐人。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打理起家务来井井有条,对外交际应酬也没有人说他一个不好的,而且他最厌恶八股文,小时候还求我帮他做老师留的功课,许了我好多玩意。” 湘云推了一把一旁的宝玉:“爱哥哥,这一点倒是和你很像。” 宝玉笑道:“堇表弟既然不喜欢八股文,想来应该和林妹妹你一样,在诗词上,是极好的。” 黛玉摇头笑道:“堇哥儿的诗词也一般。不过他的书法很好,而且他学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天文、地理、格物……都能说上一二。他的数算极好,算账时根本无需算盘,那帐算得又快又好。前次写信来,说碰到了一个西洋来的传教士,正跟他学画呢,据说那西洋画画人物,就跟真的似的,他还说学成了,回头还要给我画一幅呢。” …… 从黛玉屋里出来,迎春他们要去王夫人处,大家一起同行。途中,宝玉拉着湘云落在迎春她们后面,然后小声问道:“云妹妹,今天你和林妹妹不过是第一次见面,之前也没什么嫌隙,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有点针对她呀?” 湘云冷笑道:“我针对她?哪敢呀。我拿什么和人家比?人家这才刚来,就把我挤得都快没占的地方了。如果不是看见我孝敬老太太的那个抹额和给爱哥哥做的个香袋,老太太和爱哥哥恐怕都记不得我这个人了吧。”因为黛玉,贾母和宝玉好长时间都没理她,也没接她过府了。 说完,她不想听宝玉的辩解之词,丢下宝玉,快走几步,赶上了迎春她们。 第三十四章 说开 http://.biquxs.info/

自从贾雨村辞了馆,虽然家里没有再请一位先生回来,但是林堇的学业并没有处于放养状态。她每天都读书练字,并且每隔十天就写一篇文章给林如海看,在读书时遇到的疑难问题也可以向他请教,除此之外,邬九宫也没少指点她。 只是林堇知道自家的资质,尽管穿越了,换了一副皮囊,但是脑子没换,所以学渣依然是学渣,不会因此变为学神,因此,尽管她已经很努力了,并且有贾雨村、林如海和邬九宫这三位大佬教导,她的制艺水平,仍然很一般很一般,甚至可以说是差。 在贾雨村在的时候,因为相信他的教学水平和学识,再加上,那个时候,林如海作为巡盐御史刚刚上任,为了能理顺这一摊,因此,并没有亲自查问林堇的学业,但和贾雨村谈过这个问题。 只是贾雨村为人圆滑,在他问起的时候,不肯说林堇的不好,只是说他的学问未到,文章差着火候。那个时候林如海信以为真,等贾雨村走后,开始指点林堇的八股文之后,他才明白贾雨村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学问未到,因此文章差着火候,分明是没怎么开窍。 尽管林如海知道,十个指头有长有短,不能要求一般齐,但是家里三个孩子当中,林堇的资质是最差的那一个。 这个最差,不是说她普通,只是和黛玉以及琳哥儿相比,要差。但在林如海看来,她实际上还是很有天赋的,只是她的这个天赋点有点点错了,大部分都点在了数算上,在诗词歌赋和八股文上就差了那么点意思。 与之相比,杨琳虽然年幼,刚刚启蒙,并没有正式读书,但是所表现出来的天分仍要比林堇高。而作为长姐的黛玉,则是家里孩子当中最聪明的一个,可惜她是个女孩,不管多么聪明伶俐都没用,因为如今这世道,已经不可能有易安居士出现了。 虽然林如海不偏心,但是有的时候,他仍不由自主的会想,要是将黛玉和林堇的资质相互换一换该有多好呀。毕竟在这个女子再也不能扬名的时代,不管黛玉有多高的天分,身为女身的她都注定要浪费的内宅之中,终究无法借助她的聪明才智为自己谋一个锦绣前程,还是要依靠丈夫和娘家的兄弟。 林堇并不知道林如海只是认为她偏科而已,对她的评价并不算低,其实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好自得了,因为她是什么样一个水平自己心里清楚,她现在这个样子,主要是靠着上一世学会的技能以及图书馆的存在作的弊。 知道自己是个女孩,过不了参加科考时验身的那一关时,在没有正式读书,开笔写八股文之前,林堇有过那么一段心存侥幸,对科举考试跃跃欲试,想着或许能找到办法将验身糊弄过去,可以参加一下考试的时期。但是在开始学习写八股文之后,她彻底掐灭了科举那根小火苗。 八股文作为一个说理的古体散文,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格式固定也就罢了,思想变得僵化无比,而且因为用的是经义用的都是程朱理学的注释,是不允许更改的。再加上,她当年学习的时候,语文就是薄弱学科,在作文这一块更是弱项,如今让她用古文写八股文,真的是一个字一个字,像挤牙膏一般往外挤,真的是特别特别的痛苦。 虽然她掩饰的很好,其实她对写八股文是厌恶,因为这个厌学的情绪,导致她的八股文更写不好,恶性循环之下,她觉得她是永远都写不好八股文了。 …… 这日,林如海将林堇叫到书房,“自从贾先生走了之后,你的课业一直没有专人教导,我有心帮你挑个好先生回来,但是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前日我去知府家吃年酒,听到知府家请的先生也是进士及第出身,所以,我想让你去知府家附学,你意下如何?” 自从知道自己知道自己在科举上的真实水平之后,林堇就想着将她不想参加科举的想法和林如海说,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这会儿听了林如海的话,她直接把话挑明。“我不想去。父亲应该知道我不会科举那块料,又何必逼我上进呢?” 闻言林如海不悦的说:“什么叫你不是那块料?你这话未免太妄自菲薄了,只要你肯踏踏实实的学下来,纵使考不中进士,中秀才还是没问题的,努努力,说不定就中举了呢。不仅仅是我这样认为,就连教你的贾雨村也是这样评价你的。 况且,科举这种事,讲究‘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说不定你命中就有魁星,就能一路考上去,拿个进士回来呢。” 虽林堇一直觉得自己天资一般,但是她忘记了一点,她是成人的思维,而且她又有后世的见识,因此她的表现,在贾雨村和林如海的眼底,是达不到天才的地步,但是绝对在普通人之上,所以,对她科举之路,他俩并不像她那么悲观。 林堇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奈的道:“父亲,我不是自谦,也不是自我贬低,而是我真的知道我不行。 听说荣国府外祖母家的二舅舅是个读书人,而且是乐读书,好读书,但是他读了那么多年的书,最终在科举上一无所获,还是靠着外祖父临终的遗本恩荫入工部做了一个小官。 虽然荣宁两府是勋贵出身,并且是武将,但是凭借这两府的资源,既然宁国府的敬大舅舅能够在科举上中了进士,可见这两府在科举上的师资和经义等方面并不比文官差,但是二舅舅却连个童生都没考中。 不是我不尊敬二舅舅,但是事实摆在那,显然他不是那块料。我有自知之明,深知自己不是那块能中进士的材料,所以父亲还是不要为我科举的事费心了。” 林如海又是气,又是笑,道:“你二舅舅虽然因为天资所限,未能在科举一道上有所成就,但是他至少曾经努力过,而且他放弃的时候是多少岁,你现在又是多大? 就算和你二舅舅比,至少也要努力过,试过,最终显示出来的结果不行,届时你再放弃也不迟。可是你现在正是学习的年纪,连考场是什么样都没见过,就在这里空口白牙,信誓旦旦的和我说你不是科举那快材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不是我不信,你觉得把这事拿出去说给人听,别人会信吗?” 林堇被林如海问得哑口无言。 她无法告诉他,她虽然外表只有十来岁,但是灵魂是一个成人,而且受过系统的教育,有完整的三观和思维能力,是一副早已经画满画的纸张,无法像真正和她这个外表一样这么大的孩子,还有很多空白之处待填满。所以,她就算再怎么学,因为已经差不多画满的纸张上的那些画无法涂抹删除掉,所以,单凭纸张上的那点空隙根本无法满足科举考试的需求。 看到林堇不说话了,林如海又劝道:“为父是科举出身,知道读书辛苦,当年我上学的时候,嫌弃读书枯燥泛味,也不喜欢读书,因此最开始,三天两头就找借口逃课。你奶奶心疼我,帮我掩饰,但是被你爷爷知道了之后,可是将我好一顿教训。 本来你曾祖父的爵位是最后一代,但是当时还是皇上的太上皇加恩,多袭了一代,因此你爷爷身上还有爵位,但是到了我这里,皇家已经加过恩了,显然不可能再加恩,因此我想要拥有出身,只能选择从科举出头。 你和我的情况类似,家里没有爵位让你继承,你不考科举,将来怎么撑起林家的门楣?” “想要做官的话,未必一定要必须考科举呀?不要说什么非进士不得入阁这样的话,就算是科举出身,能做到封疆大吏或一部的长官这样的职位,都少之又少,更不要说做阁老了。”虽然知道林如海可能不赞成,但是林堇还会将她的真实想法表达了出来。 虽然林堇没有直说,但是林如海一下子就猜出她的想法来了,想到林堇小小年纪,不知道努力读书考科举,却想走捷径,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但是并没有责骂她,而是继续劝道:“捐官是一条路,但是科举是另外一条路,这两者其实并不冲突。如果你科举不成的话,再走捐官这条路并不迟。毕竟,和科举比起来,捐官并非正途,在官场上,不仅走不了太远,而且还受歧视。” 林如海都把态度摆出来了,林堇也知道,无论她说什么,都没用,况且以她现在的年纪,如果说不读书确实说不过去,想了想,觉得可以暂时应付一下,因此说道:“父亲既然已经有了打算,那么就按照父亲的安排来吧。” 第三十五章 隐藏起来的功劳 http://.biquxs.info/

书房正在练字的林堇听到外面杨婉房里的大丫头碧荷的声音,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眉,手却没有停,悬腕在钉在墙上的纸继续写她的字。 一旁服侍的紫毫看出了她的不悦,忙丢了一个眼色给屋里的研墨和捧砚,让他俩当中的一个赶紧出去看看。 研墨出去一会儿回来禀报:“大爷,二太太派碧荷姐姐过来告诉你,今天大家不在家吃晚饭,去大爷早前定的酒楼用餐,之后看花灯,现在准备出发,让大爷赶紧过去。” 林堇转头看了一下书房摆着的西洋钟,神色诧异的说:“这个时间就吃晚饭,有点早了吧?天还没黑,等天黑之后,那花灯才会点起来,这么早出去,且有一阵子好等呢。” 研墨忙答道:“小的也是这么说的。不过碧荷姐姐说了,二太太打算趁着这个难得的出去机会,顺便逛一下街。” 这个时代大户人家的女眷,出门的机会要么是烧香拜佛,要么是出门做客,交际应酬,但是前者去的不是寺庙就是道观,后者不过是从一个宅门到另一个宅门罢了,几乎没有多少机会去逛街。 原本像上巳节、元宵节、乞巧节等节日,都是女眷能外出游玩的机会,但是随着程朱理学的兴起,女眷只剩下元宵节这么一个能够明目张胆能出门的节日了,而且近年来,连这个节日出门的女眷都开始变得越来越少,女子渐渐有足不出户的趋势。 从杨婉的表现来看,林堇知道,不是女子们不想出门,而是这个社会对她们压迫和束缚变得越来越大,她们抵抗不了社会大环境,因此只能屈服。 明白了这一点,林堇能理解这会儿杨婉的迫不及待,转头问捧砚:“我今天一共练了多少篇字?” 捧砚根本没去数,非常利落的张口答道:“算上大爷你刚才写的,未完成的这篇,才写了十二篇,离大爷规定的每日十五篇字还差三篇。” 林堇看了看手中的笔,想了一下吩咐道:“紫毫,你去东院和二太太说一声,就说我这会儿正在练字,分不开身,让她和外祖母、琳哥儿他们先去,等我写完字了,就过去。”想到这天正是人贩子猖獗的时候,又叮嘱了一句,“还有,你去了之后不用回来了,就跟在琳哥儿身边,千万把他给我看好了。” …… 完成练字任务,将文房四宝收拾起来,回房换过了衣服,林堇这才出了门。她没有坐车,也没有骑马,而是安步当车,漫步走在街上。 此时已是傍晚,沿街两边的商铺早都已经把灯笼挂好了,还有那有钱的乡绅和商家一起做了灯山,在街面里占了好位置,等到夜色降临,这些灯山就会被点亮,整个扬州城都是亮的。 林堇去往酒楼的街道正是扬州城最为繁华的一条街道,此时走过去看到各种样式的灯笼已经挂了出来,对后世看过五光十色灯展的林堇来说,并不觉得有多震撼,但是跟在她身后的研墨和捧砚则觉得很震撼,一路看过来,惊讶得张大了嘴巴,都合不拢嘴。 研墨忍不住小声和捧砚嘀咕道:“去年正月十五我没当差,曾经出来看过花灯,怎么觉得今年的元宵节似乎格外的热闹。特别是那些盐商的灯山,不仅多了好几座,而且又大又华美。” 捧砚笑着卖弄道:“我听在老爷跟前当差的长随说,今年的灯确实比往年要多很多。今年年景好,哪怕是小商户都没少赚,因此很多小商户觉得像往年一样单挂灯笼有点不像样,就合计着各家出点钱,凑份子,做个灯山。 像这样凑份子出来的灯山,扬州城里一下了多了十好几座。而且我还听说好多盐商家里不像往前一样只做了一个灯山,而是整整做了两座灯山,说成双成对寓意好,有些甚至做了四座,六座和八座,取四平八稳,六六大顺的意思。” 研墨看了看街边的灯笼和灯山,道:“不仅仅是灯山多了,我看着,好像花样也多了。” 捧砚不以为然的道:“这有什么奇怪的。灯笼和灯山多了,自然要换个样式,不然,都是一个样式的,千篇一律,有什么看头。” 走在前面的林堇将他们的话尽数听到耳中,对见识过更好看,更华美,样式更多的花灯的她来说,真心没觉得眼前的这些花灯有多么了不起。但是她忘了,她来的那个世界是工业社会,而眼前这些花灯全都是人工扎出来的,两者根本没有可比较性。 对今年的花灯为什么比往年的多还好,研墨和捧砚并没有说到点子上。其实这件事,和林堇还有那么一丢丢联系。 盐艚商会去年拿下了吕宋,就算盐商不把家搬到那去,但是等于有了一条退路,大大的改善了往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境地。盐商高兴,忍不住大手笔庆祝一下,所以就在元宵灯会上搞了一下事情。 漕帮也高兴,他们终于有了土地,不用担心人老体衰,上不了船之后自家的养老生活以及家人的安全了。因此,在帮商家运货的时候,尽管运费不变,但是损耗少了许多,从而商家得利。而商家比以往赚的钱多,自然就有心思在元宵节弄点花胡哨的东西了。 至于花灯样式多,则是因为现在商会几乎掌握着江南这边百分之八十的工匠。虽然这些工匠里面专门扎灯笼的只是极少的一部分,但是在这个时代,能做工匠的手都很巧,所以虽然他们扎出来的灯笼和做出来灯山比不上专门做这个的精巧别致,但是评不上特等和一等,拿个二等三等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扬州城里的商家又不是所有的都要挂最好的灯笼和摆最好的灯山,相反,中等档次的灯笼和灯山才是销量最大的。 之所以商会手里有这么多工匠,是林堇让商会收集的。 虽然林堇手中的图书馆,在后世,只是一些非常大众的书籍,里面的技术十分落后,但是在这个时代来说,已经非常先进了。 只是虽然林堇有技术,而且因为盐艚商会的存在而无需为金钱操心,但是没人能将纸面上的技术变为现实,终究是白搭,所以她要求商会大肆收集工匠,好为她实现“技术革命”创造条件。 而且因为拿下吕宋和做海贸生意的缘故,林堇打算商会自身成立一个造船厂,不仅仅是为了进一步摆脱海船要向朝廷购买,受朝廷控制的局面,还因为现在的造船技术,虽然朝廷得自从大明郑和下西洋所制造的宝船的技术,拿到后世,都无法完美还原制造出相同的宝船,有些地方其实是比较先进的,但是总的来说,还是落后的。 虽然林堇只拿出来了造船的技术,希望工匠们取长补短,将她手里的技术和这个时代的先进技术结合起来,造更好的船。只是想要完全掌握这些技术,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因此这些工匠在学习造船先进技术的同时,将日常很多器具都做了进一步改进,比如水车、耧车、磨坊、纺纱机和织布机等等;还造出了打谷机等物。 这些东西,虽然一开始是在扬州的经世大族以及富豪乡绅之家出现,但是哪怕皇帝还有三门穷亲戚呢,所以这些好东西很快就在扬州流行起来,并渐渐往周边扩散开来。 有些东西,一家一户想凭借一己之力是无法操办起来的,但是这个时代的人们是以宗族为主而群居,所以宗族出面,集一族之力置办下来,还是能置办得起的。 因为这些改良器具的存在,扬州的农家不仅在田地上多收了三五斗,而且在纺织这一块收入也有了大大的提高,少说也比以前多赚了一两吊钱。 表面上看,似乎增收的不多,但是对二十两银子就够五口之家过一年的普通人家来说,多收入的这些对他们的家境改善有很大的作用。 商家、农家和工匠这三个阶层都因为林堇拿出来的技术而收入增加,士农工商四个阶层,基数最为庞大的三个阶层,今年的日子都变得比往年要好,而扬州的官员们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也发现,今年在收取赋税和布置摊派等方面时,要比往年容易的多。对他们这些做官的来说,不仅公务处理起来变得容易,就连其他方面的事情都要比旧年办起来容易得多。 经济宽裕,日子好过,市场繁荣,整个阶层都有了显而易见的往好了的改变,这也是为什么今年的元宵节花灯要比往年都要好看的一个理由。 不过林堇对此并不是很清楚,她完全不知道扬州城如今的繁华中还有她一份功劳。当然,就算知道了,她也只会为这种改变而感到欣喜,至于邀功,她并没有这个想法。其实就算有这个想法,也没用,因为这个功劳是邀不来的,因为在这个时代,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根本没有这个意识,不知道技术的改变会对生活能产生多么大的影响。 第三十六章 救人 http://.biquxs.info/

像灯节这种热闹的场合,正是小偷和拐子活跃的大好时间。俗话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既然知道拐子猖獗,这次林家人出门赏灯,林堇自然要做好安全措施,安排着了好多家丁和护卫跟随,特别是对琳哥儿的防护,更是重中之重。 天黑了下来,伴随打更的更夫的更声,街边的一盏盏灯笼随即被点亮,霎时如同一条火龙一般延延亮起,而宽大的道路两旁做的灯棚也被一盏一盏的点亮……天色越来越暗,点亮的灯棚在黑夜中越发的璀璨,很有几分“火树银花不夜天”的盛景。 第一次看到这样美景的杨琳早已经看呆了,整个人看着眼前一整条街上的花灯回不过神来,在酒楼上坐不住了,闹着要上街。 原本杨婉是打算等街上的灯火点燃之后就阖家到街上去赏灯,谁知在酒楼上不仅碰到了林如海的同僚和女眷,甚至一些商户收到林家在这里的消息,带着女眷跑了过来,以致林如海和杨婉脱不开身,只能把杨琳交给林堇,让她带他出去玩。 看着按捺不住性子,恨不得马上跑到街上的杨琳,林堇安排好家丁,带着他到街上去赏灯。 …… “别跑,你跑不掉的!” “给我抓住那个小兔崽子!” …… 在身后家丁的护卫下,走在最前面林堇看到一个身影往她这边跑过来的时候,虽然下意识的往一边躲了一下,但是因为反应稍微慢了一些,导致动作迟缓,再加上,那个跑过来的身影看到林堇挡在她前进的道路上,下意识的往她旁边的空隙跑去,结果两人的方向一致,导致那个跑过来的身影扑到了林堇的身上,因此对方冲力过大,一下子将她撞到在地,而那个身影则呈叠罗汉的方式压在林堇的身上。 “哎呀!”仰面朝天倒在地上的林堇忍不住痛呼出声。 看到她被撞到在地,跟在她身后的长随王佐和王佑,小厮紫毫、研墨、捧砚以及其他几位仆人不约而同的惊呼出声:“爷!”伴随着喊声,围了上来,将压在她身上的那个人拉起来之后,赶忙将她扶起来。 身为成人的王佐和王佑紧张兮兮的打量着她,关切的问道:“大爷,没受伤吧?前面不远处就有了医馆,要不,我们去哪检查一下?” 林堇摇了摇头,想到刚才自己倒在地上时看到的那张脸,把目光落在被研墨和捧砚紧抓着不放的小姑娘身上,看到她容貌秀丽,在眉心中那颗米粒大的一点胭脂记停了几秒,目光微凝,心中暗道,她果然没有看错。 确定了自己没有认错之后,林堇把视线移开,落到站在自己前边不远处,因为追这个小姑娘而来的那伙人身上,吩咐王佐和王佑:“你们俩谁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王佐到前面打听过后,回来告诉她,原来这个名为“大丫”的小姑娘是被她父亲卖给了他们寓所,但是因为看守的疏忽,这个小姑娘从里面逃了出来,寓所的人因此追了出来,没想到遇到了林堇。 虽然王佐说的含糊,只是用“寓所”两个字代替了小姑娘的被卖之地,但是林堇又怎么会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地方,闻言皱了皱眉,道:“你和他们交涉一下,就说这个丫头我买了。三百两,不,五百两银子之内将事情给我办好。” 听到林堇这么大手笔,王佐不由得咋舌,不过他跟在林堇身边已经好几年了,知道她说一不二,既然她这么说了,显然已经做了决定,不容置疑,因此乖乖的答应了下来。 把事情交给王佐去办之后,林堇没有多做停留,留下几名仆役跟王佐办事,剩下的就跟着她回家了。 虽然林堇面上反应很平淡,但是她内心可是波涛汹涌,狂叫不已:眉心有胭脂记,年纪在十二三岁,应该是甄英莲吧?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她! 在林堇看来,红楼里的金陵十二衩,十二副钗,十二又副钗这样一帮人,命运最惨的就是甄英莲。 好好一个大家闺秀,被拐子拐走之后,被冯渊看中,明明眼看着就要脱离苦海,结果拐子不老实,一女两卖,结果连累得冯渊丢了一条命,落到薛蟠这个混球的手里。作为害得薛蟠背负人命官司的罪魁祸首,她在薛家能有什么好待遇? 给薛蟠做妾,就薛蟠那个大傻子,怎么可能会珍惜她?况且薛蟠未娶妻,先纳妾,完全违背这个社会的规矩,她生得又好,就算不是夏金桂那个泼辣货嫁进来,其他人家的姑娘嫁进来也容不下她,只不过不会像夏金桂那么把事情直接做在明面上罢了。所以,她在薛蟠娶妻之后不久就会死的命运早已经注定。 正因为她的命最惨,所以,不管是看书,还是看剧,林堇最同情的对象就是她。毕竟,黛玉虽然也命苦,可是比起她来说,至少还有宝玉,还有贾母,而甄英莲真的是什么都没有。 虽然如此,但是在知道自己处于一个什么世界的林堇这么些年来都没有去救她,不是没想起来,也不是不想救,而是不知道怎么去救。 要知道,她恢复前世记忆的时候,英莲已经被拐,谁都不知道拐子将她带到了哪里。虽然她知道拐子是在金陵将英莲发卖的,但是并不意味着拐子就带着她一直生活在金陵。茫茫人海,让林堇怎么去找? 就算她让家里的仆人到金陵守株待兔,但是金陵城那么大,每天发生的卖儿卖女的事件并不少,如果不是发生了人命,其实像英莲被卖这种事,根本不会引人注意,因为实在是太寻常了,世人已经习以为常。所以,就算她命人守在金陵,想找带着英莲的拐子并不容易。 况且,因为红楼的时间线并不明朗,她并不清楚这事具体发生的时间,让家人就这么在金陵守好几年,对她来说,太难了。 因为林家和甄家无亲无故,没有任何瓜葛,而且英莲被拐是在姑苏,被卖是在十几年之后的金陵,她拿什么借口向家人解释她的行为,以及她是如何未卜先知的? 为了救英莲而把自己搭进去这种事,她绝对不会做。因此,她左右衡量一番,知道事不可行之后,关于救英莲这事就这么搁置了。但当事情恰巧被她碰到,她愿意伸出援手,不遗余力。 …… 办完事的王佐来给林堇回话。 听说只花了一百两银子,林堇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这么少?那边竟然没有狮子大开口,敲上一笔?” 王佐神色诧异的道:“大爷,一百两已经不少了。市面上这么大年岁的小丫头,一般身价银子在五两左右,好点的撑死二十两,哪怕是卖到青楼楚馆,五十两也顶天了。 那个丫头是他们刚买来的,也没什么投入,而且就冲这个不驯的模样,想要调教出来,恐怕比别人都要花功夫,甚至一不小心就折进去了。 我们身价银给的足,而且咱们家是官,借给他们一百个胆子都不敢和咱们要高价,甚至如果能攀上咱们林家,哪怕是价值千金的红倌人都不会吝惜,更何况一个这么才刚买来,没调教过的黄毛丫头。要不是我一定要给钱,在知道咱们家的身份之后,这个丫头人家就白送了。” 听了这话,林堇再一次认识到这个社会,官员凌驾于其它阶层,超然的,高高在上的地位,失笑叹道:“我还以为会很难呢?我听说每个青楼楚馆背后都有靠山,原本以为他们可能不会卖咱们家的帐,没想到这么容易。” 王佐惊讶的看着她,笑道:“大爷,除非不要名声了,不然,这做官的,绝不会给做他们这种生意做靠山,顶多就是扬州城府里诸位官员的府里有从他们那个地方出来的人罢了。 虽然这‘枕头风’是厉害,但是也要看值不值得吹这个风?那个小丫头,虽然是个美人坯子,但是他们那个地方采买回来的女孩子都不错,可是最终能出头的,百不足一。为了一个前途未明的小丫头和咱们家对上,他们除非是昏头了,不然,才不会有这种不智的行为。” 帮林堇解完惑,王佐又回禀道:“对了,大爷,我遵照你的吩咐买下那个女孩的时候,因为那个女孩子的坚持,没经大爷你的同意,我就擅自做主,花了五十两银子,买下和这个女孩一起逃跑,但是被抓回去的另一个女孩。 我不该没经大爷同意就自作主张,我错了……” “回头你带着那两个丫头去我的奶嬷嬷家,让她们先在陶家安置下来。”林堇并不在意王佐多买了一个人的事,打断他,对买回来的那两个小丫头做出安排。 人既然已经救下,在没送她和她的家人团聚之前,这人还是要留在扬州一段日子,但是林堇并不打算把人留在府里,因为对方买来的身份,留在府里必然会被当做丫头看待。 出于对英莲的怜惜,她不想她在逃离苦海之后,继续被人轻视和低贱,因此安排她暂居陶嬷嬷家。 第三十七章 必须考科举 http://.biquxs.info/

正月十六一大早,林堇来到邬九宫的私塾,听到他这个私塾正月初七就开课了,很是纳闷的问道:“你这个私塾怎么还开着?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把家中的子弟送来,我以为早该关门了?” 商会的那一摊,林堇只是做个大方向,具体事务都由邬九宫在忙。那么大的一摊子,他忙得要死,哪有什么时间教导小孩子读书认字。所以,现在的私塾,大部分的教书工作,都由邬九宫身边的书童小梧和小桐担任了。 邬九宫慢悠悠的答道:“虽然有些人家的子弟读书是为了科举,可是有些人家只是想识字罢了。我这边收费低廉,而且除了启蒙之外,还教些术数之类的课程,如果想通过识字之后找到一份轻便的工作,选我这家私塾,要比其它家好的多。更何况,我开这家私塾,我俩联系起来也比较方便,而且比较隐秘不是。” 虽然之前林堇要求商会控制私盐的出货量,免得被朝廷发现,邬九宫答应了,并销毁了所有私盐点,但是自从在吕宋开辟的盐场出盐之后,商会虽然也往周边的茜香国、扶桑国等国家贩卖私盐,但是并不等于他们不往内陆卖私盐呀? 没办法,大覃幅员广阔。人口众多,意味着市场要远比周边的小国庞大,而且他们本就是大覃的一员,本身就有销售渠道,所以在大覃,卖私盐赚得远比卖给其他国家赚得多。 这种情况下,身为巡盐御史,官方管盐的林如海之子,和邬九宫这个大覃最大的“私盐贩子”走动,虽然邬九宫的身份这会儿还没暴露,并隐藏的很好,和整个扬州官场的很多官员都有来往,但是世间的事,瞬息万变,谁知道邬九宫的身份能不能一直隐藏下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因此,明面上林堇无论如何都要和邬九宫撕掳开。所以两个人的来往,绝不能放在彼此的家里,而私塾这个第三方中介点,还是比较合适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林堇没有就这个话题和邬九宫纠缠下去,忙将来意说了出来:“对了,从后天开始,我要去扬州知府家里附学,每日辰时出门,酉时回来,所以这期间有什么急事的话,上扬州知府家里找我;如果不是紧急的大事,就告诉捧砚一声,等我上学回来再说,捧砚被我留在家里了。” 邬九宫打量了林堇一眼,笑道:“读书是一件好事,你怎么苦着一张脸,好像上刑场似的?” “你别在这里说风凉话,读书到底是不是好事你也不是没有过那个阶段,你真觉得那是好事吗?”林堇唉声叹气道:“如果单纯读书倒还无妨,关键是家里想让我考科举呀。” 和林堇相识多年,听过林堇不考科举的说法,对此,邬九宫很是不解,满心疑惑的道:“既然家里准备让你考科举,那你就去试试呗。反正对普通人家来说,那难以承担的花销,对你们家来说,根本不值得一提。” 林堇白了他一眼,不悦的说:“这是钱的问题吗?你明知道,根本不是钱的问题。” “其实我不是很明白,你为什么不想考科举?”知晓林堇家庭关系的邬九宫一脸好奇的道:“对读书人来说,考科举是读书首要之目的;况且,你家里又没有爵位继承,说句不敬的话,如果林老爷不在了,你想继续维持你作为衙内的身份和地位,单靠亲戚是官,并不保险。” 因为我是的女的,过不了科举验身这一关这个答案自然不能说,林堇只能将另一个答案说了出来:“因为知道我就算去考,也考不上。既然这样,干嘛浪费那个时间,有那个功夫,干点别的有什么不好?” 邬九宫曾经看过林堇的文章,因此说:“虽然你的文章文采不足,但是我觉得只要你好好努力,多下下功夫,一个秀才的功名还是没问题的。成了秀才,就有了见官不跪的特权,这已经是进入‘士’这一阶层了,虽然是最低等……” “多谢你的高看。”林堇叹道:“但是我清楚自己的斤两,我是真的不行。我花半个月的时间才能拼凑出一篇八股文,而且每次写的时候,都蹲在书房里又是查资料,又是查用典,好一番折腾才挤出一篇你们觉得尚可的文章来。 但是科举考试,可没那么长的写作时间,也没地方让我去查资料和典故,这样的话,我就露原形了。所以,我还是不丢那个丑了。” 邬九宫不以为然的道:“这都是你目前掌握的知识还不够的缘故,你在学几年,写熟了文章,就没问题了。” 闻言林堇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神色诧异的道:“怎么我听你这话风,似乎在鼓动我参加科举?” 邬九宫叹了一口气道:“你是知道的,不管是盐商,还是漕帮,背后都有官员支持。商会成立之后,走的也是这条路子。但是单靠重金贿赂官员给我们做保护伞,并不保险。 一旦有个风吹草动,我们说不定就会被舍弃。毕竟,在那些当官的眼里,什么都没有他们的官帽重要,毕竟,只要官还在,就不愁钱不来,但是如果丢了官,就什么都没有了。 如果你考中有了做官资格的举人,凭借商会对你的支持,你的官途一定会扶摇直上。这样的话,你给商会做保护伞,商会更放心,不用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舍弃。” 虽然都说官商勾结,但是因为二者的不平等地位,其实一直都是商家巴结着官员。哪怕是薛家这样的皇商业不例外,在贾王史穴四大家族当中,薛家的地位最低。别看王家将自家女儿嫁进来薛家,但依然没有改变薛家是其它三家“钱袋子”的命运。 林堇冷笑一声,道:“你这话只能用来骗鬼,想哄我上当,还差着点。等我考科举,能做官的时候,少说也是好几年之后了,而且我就算中了举人,能当官,顶多是个县令,凭借商会现在的地位,都不惧县令,更不要说经过几年的发展了。不然,商会干脆关直接门算了。” 邬九宫摇着头道:“你这话不对,怎么能看不起县令呢,岂不闻‘破家的县令’这话?更何况,举子们考中进士之后,除了部分入翰林院的,其余的大多外派做县令去了。县令可是官途的地点。” 林堇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想要在官场培养商会的嫡系干嘛非得指望我?等我入官场,爬上官位,少说也得十多年,难道商会这么多成员,家里就没有读书人了吗?” 虽然有了吕宋这个“退路”,但是以商会那些人的性子,林堇觉得他们才不会把宝全都压在吕宋那里,更何况,官本位的思想流传了这么多年,她不相信商会里的人不想着改变社会阶层,因此她觉得这些人应该也在培养自家人成为读书人。 邬九宫微微苦笑了一下,道:“商会当然也有其它读书人,但是你和我是商会的掌舵人,可是我是个残废,你目前依仗的势力来自于林老爷。如果商会里的成员培养出来的读书人想要掀翻我们俩,我们可有实力对抗?如果没有的话,那么你就甘心把心血就这么白白送出去?所以……” 林堇接口道:“所以,这个科举,我是非考不成了?” “确实,你没有其它选择。”邬九宫给出她一个非常残忍的答案。 官商的地位不平等造成了这么一个结果。 “让我好好想一想。”林堇没有直接给出答复,准备回去好好琢磨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出路。 邬九宫不明白,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林堇为什么还不松口,好像让她考科举宛如要她命一般。 从邬九宫处出来,被风一吹,林堇觉得自己有些发热的脑袋清醒了,觉得她刚才应该是被邬九宫给忽悠了。事情绝对没有他说的那么严重,就算商会里有人想“谋权篡位”,以邬九宫的能耐也能压服住。 当年,他什么都不是,就能凭一己之力收服盐商和漕帮这两股力量,并将其整合在一起,压服至今。就算商会里出现当官的又怎么样? 在这个社会,官和商之间的地位有天壤之别,林堇不觉得,满天下除了她这个奇葩之外,还有别人当了官之后还能跑回来和邬九宫争商会的“龙头”地位。 如果不是当官的亲身下场,她觉得对方就算在商会里扶持百八十个傀儡,也绝对不会是邬九宫的对手;当然,就算是当官的亲自上阵,如果不是拿官身和商人地位之间的不平等,来压制邬九宫,也未必能够成功。 况且就算亲身上阵,邬九宫也未必能输,要知道人和人之间是有差距的,邬九宫只是腿断了,但是他的脑子并没有坏。 他在将盐商和漕帮这两股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势力整合在一起,将事情办成之后才和林堇说的,那个时候,林堇并没有从图书馆里拿出什么技术来,所以他是完全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做成的这件事,因此想要撼动他在商会的地位,哪是那么容易的? 第三十八章 作弊的条件 http://.biquxs.info/

虽然意识到自己被邬九宫给糊弄了,但是林堇没有回去和他辩驳一二的意思,转道去了几家糕饼铺,买了家里人喜欢吃的点心,没用身后的小厮拿着,亲自拎着回了家。 回到东院,还没进屋,就听到杨琳奶声奶气的声音,正在背《千字文》。伴随着“……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的背诵声,林堇进了屋,把手里的点心递给一旁的大丫鬟锦绣,让她将其拿出来摆盘,端上来大家好吃。 杨婉笑眯眯的夸着背完了一段仰着头看她的杨琳:“琳哥儿真聪明,这么快就全都背下了,比你哥哥强多了,当初你哥哥可是背了足足两三天才背下这一段。” 坐在一边的林堇闻言不悦的插话进来:“妈,你夸弟弟就夸弟弟好了,干嘛非得带上我,而且还要踩上一脚才行。是,我背书是比不上弟弟,可其它方面比他强的地方,你怎么不说呀?” 林姑妈笑着打圆场:“堇哥儿,你妈那个人不会说话,你又不是你知道,她没有踩你的意思。只不过你们哥俩都是你妈给启的蒙,看到琳哥儿现在这个样子,自然想起了当初你刚开始学认字时的模样,放在一起说说,这是免不了的事。” 其实林堇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并没有上心,但是让林姑妈这么一说,反倒让人觉得她就是在抱怨,是在计较,因此,当下她不好在说什么。就在她沉默的时候,正好锦绣把点心收拾好端了上来,她伸手拿了一块,吃了起来。 林姑妈给杨琳拿了一块,看着吃得香甜的杨琳,叹道:“孩子都是见风长,刚出生时只是那么一点点大,眨眼间,琳哥儿就到了识字的年纪,没两年,就要上学了,再等几年就该参加科举了。只是像琳哥儿这种情况,不知道将来考科举,是回姑苏考,还是在无锡考?” 在后世,姑苏和无锡这两个距离比较近的城市都属于江苏省,但是在这会儿,林氏宗族所在的姑苏属于苏州府,杨氏宗族所在的无锡属于常州府,分属不同的省份。而杨琳在林家和在杨家的宗族都录有名字,所以他科举考试,有两个地方选择。 杨婉不以为然的道:“不管是在姑苏考,还是在无锡考,都没什么差别,这两个地方都隶属江南地界。江南这边文风正盛,同样才学的学子,在北边就能考中,但是在江南则有很大的可能会落榜。” 林堇没听明白,神色诧异的插话:“为什么要去姑苏或无锡考?” 林姑妈向她解释道:“学子参加科举考试,要在本身籍贯所在地考。不然,谁都知道,因为文风盛而导致科举考试难度加大的江南学子跑到北方那些读书人少的偏僻之地参加科举考试,虽然不是一考一个准,但是考中的几率要大的多。 届时,学子们一窝蜂的往那些考中几率大的地方扎,不仅对本地的学子不公平,而且也会造成很坏的影响,因此朝廷对学子参加科考有严格规定,必须在籍贯本地考,不允许‘冒籍’。” 听了林姑妈的话,林堇恍然大悟,后世高考也有这种情况。在知道科举开哦是要原籍考的时候,她心中一动,想到如果要参加科举考试,她也需要回姑苏考,而姑苏那边她从来都没去过,所以那边根本没人认识她,她要是找人替她参加考试,也没人知道考试的人是不是她。 随后的几天,林堇越琢磨越觉得这事可行。姑苏那边,不管是宗族,还是各个地方官员都不认识她,所以这事不仅可操作性非常大,而且成功率也非常高。 虽然朝廷为了防止作弊,要求参加考试的学子必须有人作保,而且一旦查出来,不仅学子会受到处罚,就连帮其做保的都会受到牵连,但是哪怕是后世,高考查得那么严,依然有人敢顶风犯案,更何况这个社会。 再说,后世高考好歹还有照片可以对照,但这里只有文字描述,就像曹公描写宝玉的模样一般,如果不是人站在面前,就冲这份文字描写,能找出多少和其相像的人来?所以,根本不需要担心过不了验看那关? 至于画像,据林堇所知,科举考试并没有给考生画像。这一点,更是大大的提高了这事成功的可能性。其实之所以不提供画像,也可以理解,在西洋写实素描没有传进来的这个时间,历史上流传下来的哪怕是以擅长画人物而出名的画家画的人像,在她看来,也都挺抽象的。 林堇觉得就算将那画像拿给林姑妈、林如海和杨婉这些和她朝夕相处的亲人看,如果不事先说明的话,估计他们都认不出来画像中的那人是她。所以,就算是她本人去参加考试,拿着那画像,也可能在入考场时,被验看的人给认错了。 虽然邬九宫那天的话,林堇虽然并不认可,但是不得不承认,他有一句话确实说对了,那就是她身上到底还是有一个功名的好,哪怕是最低等的秀才呢,至少和普通百姓比起来也有很多特权。 越琢磨越觉得可行的林堇不由得兴奋起来,如果作弊成功,那么她就能有秀才的功名了,哪怕她以后就算捐官不成功,也能稍微松一口气,毕竟秀才本身就是“士”这一阶层中的一员,虽然是位于最底层,但终究比平民百姓强。 只是真要操作起来,这其中的事情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替考的人选从哪里找?这个人纵使和林堇长得不像,但是在语言描述上,应该要有雷同的地方。 而且最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这个人选必须要保证极为可靠,不仅能在事后做到守口如瓶,而且不会以此为依仗,来敲诈勒索或要挟林堇。 就在林堇琢磨这事的时候,她忽然想到了自己之前定下的捐官入仕的想法,那个时候她还在唾弃自己没出息,但是没出息归没出息,不管怎么说,捐官入仕,在这个时代好歹是允许的,但是她现在琢磨的科举考试作弊,可是不被允许的。她真是越来越堕落了。 第三十九章 上学 http://.biquxs.info/

林堇既然答应林如海去扬州知府家里附学,到了上学的那天,收拾得整整齐齐的,老老实实的去上学去了。只是虽然在扬州知府家里任教的这位李先生也是进士出身,但是教学水平不仅和贾雨村比起来差着十万八千里,而且教学态度也很有问题。 才上学没几天,林堇就挨了好几次手板了。她挨打并不是因为她没答上来先生的问题或没做出来文章,而是因为她问了一些四书之外的东西,李先生打不上来,恼羞成怒,打着“不务正业”的旗号教训了林堇好几次。 看破了李先生就是那种古代除了四书之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的迂腐书生,而且教导她写八股文的时候,也说不来为什么要这么破题,为什么这样写之类言语,只是干巴巴的这样不行,就得那样,仿佛做数学题一般,让林堇这学上的累死了。 …… 林堇这学上得累,黛玉则正好相反,她在贾府这学上特别轻松。荣国府里的三位姑娘读书的地方在后花园里收拾出来的两间房子里,给她们上课的是一个头白齿摇的积年老儒。 在黛玉进府的时候,贾母曾问过她读的什么书,她答道“只刚念了《四书》”,其实她是谦虚了,要知道,她可是能帮林堇写八股文的,因此四书五经皆通。 原本她问贾母姊妹们读得什么书,贾母说的那句“读的是什么书,不过是认得两个字,不是睁眼的瞎子就罢了。”让她以为贾母推崇“女子无才就是德”那一套,因此在后来见宝玉的时候,被宝玉问起读何书时,忙按照揣测来的贾母心意改口为“只是些许识几个字”。 但是等她跟着三春一起上学之后,她觉得自己那天可能猜错了外祖母的心思了,外祖母家的这几位表姊妹读书,只怕真如外祖母所说,不过是认得两个字罢了。因为迎春、探春和惜春都学得太过浅显,都还处于启蒙阶段。 迎春虽然是姐姐,都已经上了四年多,快五年的学了,但是进度和探春是一样的。她俩都已经学完了千、三、百,正在听老师讲解《声律启蒙》这本书;而惜春则刚刚学完《千字文》,正按照老师的要求背着《三字经》里面的“若广学,惧其繁。但略说,能知原。”这几句。 对此,黛玉很是不解,觉得外祖母可是培养出母亲那样诗书风流的人物,怎么可能不重视读书呢?但是随着她对事情的了解,这才明白,原来这位老儒是府里请来教导元春的,三春不过是沾光,跟着学几个字罢了。因此,元春在的时候,作为教授的重点对方,这位老儒的心力大部分都放在了她身上,哪怕是在早已经确定跟着元春一起进宫的大丫头抱琴身上花费的心思都比迎春多。这样一来,哪里还顾得上三春他们,所以,她们能学成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以黛玉的水平,跟三春一起上课,宛如大学生上小学,无聊得很,但不去上学,府里的同龄人,三春和宝玉都去上学去了,她没了伴,在府里又没有其它事,不免有些无趣,因此想了想,她将林堇给她的数算书拿到了课堂上,学了起来。 不是她不想拿四书五经之类的书籍,实在是她担心她拿到课堂上之后,被三春看到之后,觉得她书读得比她们多,有炫耀,甚至压她们一头之嫌;而拿数算书,则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因为黛玉的术数正处于刚启蒙阶段,只有小学二三年纪的水平。 黛玉带数算书上学堂,可谓是歪打正着,因为她要是拿四书五经来学堂,遇到不懂的向贾家请来教三春的这位老儒,说不得能把这位老儒逼得辞了馆。 因为别看这位先生被冠以“老儒”的称号,其实他连个秀才都不是,只是一个屡试不第的老童生,不过因为和族学里的贾代儒曾经是同年,关系不错,因为这层瓜葛,被贾代儒举荐进府教三春读书。 碍于男女大防,因此在找不到合适的女先生的情况下,元春又是要早早就被确定要送入宫的,因此教她读书识字的如果是男子,必须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当家做主的王夫人出身的王家根本不教女孩子读书识字,所以,王夫人对教导元春学问的老师学问并没有要求,见这位老儒年纪合适,也没没说让人打听一下学问如何,就非常干脆的答应让其入府做馆了。 …… 散了学,黛玉没用伺候的人,亲自收拾好学习用具,将其装进书袋,雪雁挤走春纤,上前将其背起。 惜春看到她要走,忙将自己那一摊丢给她的丫头入画,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她跟前,笑问道:“林姐姐,你一会儿可是回房?” 黛玉“嗯”了一声。 惜春欢呼一声,上前挽住她的胳膊,笑道:“太好了。林姐姐,前天我在你那看的书还没看完,我想接着看完了。偏昨天我去找你,你没在,你房里的丫头又不敢做主,害得我只能再等一天。你是不知道,我这一天,因为那本没看完的书,心中抓挠抓挠的,饭也没好生吃,觉也没睡好。” 探春听了这话,插口问道:“什么好书,让你这么入迷?” 惜春怕探春知道了,和她抢,对她做了个鬼脸,道:“不告诉你。” 黛玉看了一旁慢吞吞的迎春一眼,招呼道:“二姐姐,三妹妹,我那里还收到家里送来的一些东西,里面有一些比较新奇的吃食,你们过去尝尝。” 坐在黛玉的屋子里,雨鸥将一个装着四种来自国外的干果,炭烧腰果、盐焗扁桃仁、原味开心果、奶油小核桃,前两种是直接剥开的果仁,后两种则带着外壳的八宝攒盒摆在桌子上。紫鹃跟在后面,端着一个荷叶边姓托盘,将装在雨过天晴瓷碗里的茶水分别放在几位姑娘跟前。 探春伸手拿了一个小核桃在手,看了看,道:“这东西是什么,看着和香榧子很相似?” “三姑娘,这可不是香榧子,只是外形相似罢了。”雨鸥向大家介绍完四种干果的名字,补充道:“这几种干果都不是我们国家的,乃是来自海外。 腰果和开心果这两种干果的味道别具一格,而扁桃仁和这个小核桃,则是因为味道和我们国家的桃仁以及核桃味道差不多,才起了这个名字。但是扁桃仁的仁更大更厚实,而这个小核桃和我们国家的核桃比起来,皮更薄,轻轻一捏就能捏开。” 迎春和探春感兴趣的品尝了起来,惜春则向黛玉索要她前天没看完的书,并抱怨道:“林姐姐你也太小气了,我都和你保证了,绝对绝对拿走时什么样,还回来时就什么样,不会有一点污渍和折痕之类的东西,偏你怎么都不肯松口。” 黛玉一面命雨鸥去将书拿来,一面解释道:“真不是我小气,这书不是我的,是我弟弟的。当日我好说歹说,才从我弟弟那里借来,偏偏没看完就要进京,我没经他允许,就偷偷把这书给带来了。过后,我弟弟气得为这,专门写了足有一张纸的信向我抱怨,再三叮嘱我,让我回头必须原样还给他。所以,你要看,就只能在这看,免得出了差错,我无法向我弟弟交代。” 林堇觉得黛玉之所以体弱多病,除了身体本身不好之外,还因为身处深闺心气郁结,耗神愁思,这样两下交杂,冲撞得身子更孱弱,岂不闻“笑一笑,十年少”。所以,一直教导着黛玉要保持心境阔朗,物喜己悲不萦于心。 但是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毕竟,这个时代的大家闺秀,想频繁出门,不容易,因此她就从图书馆里找了一些地理图志,各地风俗,志怪风土,笑话广林之类的书籍给黛玉看。这些书都是她从图书馆里找出来之后,经过删减,然后拿图书馆里的彩打复印机复印出来的。 当林堇第一次拿动物世界这样的书籍通过复印机复印,准备拿给黛玉看时,发现复印机里的消耗掉的油墨经过二十四小时之后又恢复了,可谓是又惊又喜。早知道复印机里的油墨属于消耗掉了之后能够恢复的东西,她何必费劲巴力的抄写呀?将自己累得半死不说,而且还花了不少时间,简直是自找罪受。 知道了油墨属于永不会消耗光的物品之后,有一段时间林堇简直是放飞了自我,将图书馆里一些杂七杂八,诸如世界花卉介绍、世界动物介绍,漫画、小人书、……仗着那些不符合这个时代的书籍受限,她拿不出来,把一些觉得有趣又能增长见闻,并且不会泄露她身份以及所在的世界秘密的书籍复印出来不少,并拿出来和黛玉分享。 第四十章 暗地里的盘算 http://.biquxs.info/

虽然林堇原本有过参加科举的心思,但是被现实打击了之后,再加上她的性别问题,所以她对科举是敬而远之,因此抱着这种心态,她去学考科举必学的八股文,成绩可想而知,至于学习态度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其实若是上课的夫子是个学识渊博,讲起来课来比较有意思,她说不定还能好好听一听,但是像李夫子这样只知道照本宣科,只知道强硬的规定必须这样做,那样做,却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的教学方法,在林堇看来,她能每天乖乖的去上学这表现已经很不错了,至于其它的,就别对她多高的要求了。 原本林堇还是想装一下好学生的,但是因为商会的事,让她不得不逃了一天的学。好不容易和邬九宫商量出处理办法来,因为天色已晚,林堇直接回了家。 来到雨花阁,就见捧砚站在外面对她挤眉弄眼,林堇还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纪就听到屋里传来林如海的说话声:“既然回家了,为什么还不进屋,在外面磨蹭什么呢?” 见林如海在自己房里,林堇顿时明白了,在心里暗自叫倒霉,前世今生,第一次逃学,就被抓,这运气,也真是没谁了。 看到进屋的林堇,林如海气不打一处来,怒问道:“你干什么去了?” 林堇知道这种情况下说什么都是错的,因此乖乖低头认错:“对不起,父亲,我错了,我不该逃学。”举起手做发誓状,“我向你保证,就这么一次,我下次绝对不会再犯。” 林如海看到她摆出的乖巧模样,气消了几分,但是旋即又板起脸道:“你以为你只有逃学这一桩错事吗?先生都和我说了,说你好高骛远,不肯专心学制艺,反而在杂七杂八的事上浪费时间,而且我把你最近的文章都看过来,和原来的比,一点进步都没有,甚至还出现了退步,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也想好好学,但是我就没长这根筋,不开窍,我有什么办法。”虽然林堇不想吐槽李夫子的教学水平,但是说话间终究还是免不了提了那么几句。 林如海定定的看了她半晌,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是我对你要求太高了。算了,我也不求你科举入仕了,你只要考个秀才出来就行了。回头朝廷举人的名头像监生那样那纳捐的时候,在帮你捐一个举人的名头,这样的话,你就算不能中进士,有举人的身份,也能活动着做个官了。” 听到林如海这么说,林堇眼睛顿时一亮,忙问道:“真的?” “真的,不过你必须考中秀才才行。”林如海笑着点头,看到林堇不在抵触考科举,觉得自己的筹划没错。其实他并不是真的不让林堇考科举了,而是见她这么抵触,所以决定给她先定个小目标,等她达成之后,再哄她往上考。 “没问题,我保证给你考个秀才出来。”林堇不知道林如海心中的盘算,还以为他真的对她没要求了,想着反正她已经决定是要给自己谋划一个秀才出身,因此觉得这事可行,忙不迭的答应了下来。 …… 林堇陪着杨婉在花园里漫步。伺候的丫头和仆妇,还有婆子们都被杨婉要求不得靠近,因此只能远远的跟在她们身后。 看到杨婉的举动,原本以为只是单纯的一场游园的林堇知道她应该是有事要和她说,而且不想让林姑妈知道。 正在她琢磨杨婉想和她说什么之际,她开口直奔主题:“听说前几天,因为科举考试的事,你和你父亲起了争执,是不是?” “嗯。”林堇微点了一下头,没有多说什么。 杨婉转过头,看着差不多快要赶上她高的林堇,伸手将她耳边的一缕碎发抿到耳后,满眼温柔的道:“其实堇儿你打扮起来,应该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一点都不输给你姐姐黛玉,甚至可能比她更漂亮。” 林堇在听了她的话之后,在杨婉的手再次靠近她时,后退一步,侧过脸,躲开她的手,虽然笑着,但是语气极为坚定道:“娘,你怎么能拿我和姐姐比?我是男孩子,我俩性别不同,没有可比性。” “可是堇儿,我们都知道,知道你不是……” “我是!”林堇不等她把话说完,就打断她,用不容反驳的语气道:“我就是男人。从当年我出生之后,被定为男子的那一刻,我就是男的。” 杨婉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到底是与不是,你和我都清楚,你又何必在我面前自欺欺人?堇儿,作为男子,是必须要担负起支撑林家门楣的重担,因此认真读书,准备考科举这是必须要走的路。 你和老爷说你不是科举的材料,所以不想考科举,但是真正的原因是什么,我俩心知肚明。身为女子,装成男子,将来你遇到类似这样的事情只怕不少。到时只怕有你应付的,一个弄不好,就会暴露身份。 堇儿,我们换回女装,不扮男子了,从此像考科举这样的事,再也和你无关,你不必像一个男人那样活得那么粗糙,能做些女孩子该做的事,……” “什么叫女孩子该做的事?”林堇反问道:“每天调脂弄粉,裁衣刺绣,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做这些女孩子的事吗?” 不等杨婉回答,她非常干脆的说:“可是那些女孩子的事,我不喜欢做,我觉得我现在的生活挺好,我想改变。如果我一出生,就做女孩养,每日关在后宅里,过和其他女孩一样的生活,那没问题。 但是我不是,我从出生之后,就被告知我是个男孩子,我从小长这么大,一直被当作男孩子养,因此我的行事作风,思考方式,思维模式等等,全都是从男人的角度出发,然后母亲你突然告诉我,让我不要做男孩子了,换回女装,做女孩子,你让我怎么改? 外表可以改,不过就是几件衣服,胭脂水粉,簪环头钗的差别,但是内心你让我怎么改?我活了这么大,一直都是以男人的身份生活,你让我突然变成女孩子,让我从女孩子的角度去看问题,我根本不会!” 杨婉神色有些慌乱的说:“没关系,我们可以学。就算是从头学起也没关系,你这么聪明,在出嫁之前,一定能学会!” “可是我不想学!”林堇道:“女人就好像关在笼子里的鸟,而男人却是能飞出笼子看外面的世界,如果我一直都被关在笼子里,也就不向往天空了,但是既然曾经见识过外面天空的辽阔,尝到过自由的滋味,就不想去过那种被关在笼子里的生活。” “可是你终究是一个女孩子,是要嫁人的。”杨婉不赞同的问道:“难道你要装一辈子男人吗?” 林堇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答道:“那就不出嫁好了。” 对上杨婉的眼神,她笑叹道:“李白曾写道‘人生莫做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短短两句诗道明了这世间女子的悲哀。 在男人的世界里,妻子不好了,还有美妾,有通房丫头,外面还可以有红颜知己,但是女子嫁错了人,只能认命。纵使娘家背景强硬,娘家兄弟出色,顶多只是让女方在婆家腰杆子硬了一点而已,对夫妻关系的改善依然没多大用处。 哪怕是嫁进皇家,一国之母的皇后,看似尊贵荣耀,其实一身的荣辱依然是系在皇上这个男人的身上,这些年看下来,我没觉得嫁人有什么好处。 当然,母亲也不必担心我孤零零的一个人。这世间,对于一个男子来说,想要有子嗣,纵使不娶妻,也能有,虽然会有些非议,但还没有上升到像女子那样不嫁人就生儿育女被人不耻,几乎在世间无法存身的地步。” 后面这几句话,其实只是话说到那了,林堇并没有内涵杨婉的意思。当然杨婉也清楚这一点,她并不知道林堇两世为人,早知道她的身世,但是因为早年的经历,她听了这话,觉得很是刺耳,不由得变了脸色。 林堇怕杨婉不死心,继续道:“我换回女儿装,娘你可想好如何和父亲说了吗?混淆家族继承人性别,以女装男,不管是在哪个家族都是不被允许的。 哪怕是太太做了这样的事,被发现之后,被休弃,荣国府那边都无话可说。但太太若是被休弃了,还能回娘家,可是娘你根本没有娘家可以依靠。你真的做好说破真相之后,和父亲分开的准备了吗?” 见杨婉开口欲言,她抢先一步开口:“我知道你想说还有琳哥儿呢,琳哥儿是流有林家血脉的男丁不假,虽然他已经被过继给杨家,但是也入了林家的族谱。可是这不过是外祖母为了安慰父亲的一个做法,在外祖母那里,琳哥儿是杨家人。 如果我的身份被说破,琳哥儿成了林家唯一的男丁,父亲自然不会让他在承继杨家的后嗣香烟,而外祖母必然不会答应。两下说不得会撕破脸,一边是母亲,一边是丈夫,届时你又该如何自处?” 杨婉知道,在母亲的眼里,作为杨家子嗣的琳哥儿份量要比她这个女儿重,如果琳哥儿入族归宗,回到林家,而母亲一旦知道这事是她弄出来的,她觉得母亲说不得会和她拼命。 因此,面对林堇的质问,杨婉破天荒的答不上来了。 第四十一章 现实需求 http://.biquxs.info/

林堇怕自己没能说服杨婉,担心她的性子上来,不管不顾的把她真实性别曝给了林如海,因此从杨婉这里离开之后,派人盯紧她的同时马不停蹄的去找林姑妈,把事说给她听。 “行了,我知道了。”林姑妈听完林堇的话脸色顿时一变,一面立刻起身去找女儿,一面宽慰林堇:“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既然这么些年都这么过来了,我不会让它在这个时候出岔子的。” 林姑妈在得知杨婉想让林堇换成女儿装,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碍于林堇在面前只能把怒火压了下去。她急匆匆的来到杨婉面前,想要狠狠的数落她一顿,看到她身边的丫鬟和婆子,到了嘴边的话赶紧咽了回去。 远远的屏退身旁伺候的下人,林姑妈拉着杨婉站在长廊上,开口:“你个糊涂虫,是不是好日子过够了,没事找事?我不知道跟你说过有多少遍了,堇哥儿是男的,是男的,这是不容更改的事实,你一定要把这事牢记在心。并且我也和你说过,这事就这么定了,从今往后关于堇哥儿性别的事,不许再提起了,你怎么还提?你怎么就这么没记性呢!” 噼里啪啦一顿数落让杨婉有些懵,她看着林姑妈,不服气的反驳道:“就算说一百遍堇哥儿是男孩,也改变不了她实际上是女孩的事实。谎话就是谎话,哪怕说一千遍,一万遍,也不会变成真的。 我也不想提,可是有些事难道是不提就能避开的吗?老爷逼着她去考科举,她要是去了,单验身那一关就过不了,可是不去,老爷这边根本没法交代。 我让她换回女儿装,还不是为了她好。她也十来岁了,女孩子家到了这个年纪,就算不议亲,也差不多该查对着合适的人家了,可是她现在是男孩,让我怎么帮她谈婚论嫁? 不同于男儿,哪怕过了弱冠之年再娶妻也不迟,女孩子的花期就及笄前后那么几年,一旦错过了花嫁之年,哪怕她的条件再好,想找一个各方面都优越的如意郎君也难。难不成让她跟我似的给人做妾吗?可惜,她不像我一般,没有如老爷一样的表哥可嫁;也未必像我这么幸运,太太早逝,能被扶正。” 林姑妈听了她后面一句话,只觉得扎心,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过了几秒之后又睁开,满眼悲凉的看着杨婉,问道:“你这是怪我当初没及时给你找一个合适的人家嫁出去,害你给人做妾吗?” “我没有!”杨婉飞快的否认道,怕林姑妈不信,举起手做发誓状,“我发誓,我真的没这么想。如果我有一丝半点这样的想法,就让我天打五雷劈,不得……” “行了,有事说事,发什么誓呀。拿过话就说,也忌讳。”林姑妈神色不耐的打断她:“有也好,没有也罢,事到如今,我也不在乎你是否怨我。我现在只希望你能安安心心的过你的小日子,不要乱来了成不成?” 杨婉不承认林姑妈的指控,驳道:“我怎么没好好过日子了?我让堇哥儿恢复原来的女儿身份,怎么叫乱来?我这是拨乱反正好不好?” “拨乱反正?拨谁的乱,反谁的正?”林姑妈叹道:“说你蠢,你不爱听,但是你能不能用你的脑子好好想一想,然后再做决定。你以为我不让堇哥儿恢复女儿身,只是单纯的不想当年的谎言被戳穿?如果可以的话,你以为我不想让堇哥儿恢复女儿身?可是这事从堇哥儿以一个男子的身份被记进林家族谱的时候,就意味着不管前面有多难,我们都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再也没有改口的余地。” 对上杨婉不解而又带着疑惑的眼神,她哂笑了一下,道:“我在告诉你一个事实:不仅仅是我们没了反口的地方,就连海哥儿,哪怕他知道了真相,也不会改变堇哥儿是个男孩的这一状况,相反,他还会帮着我们把这个谎言圆下去。” “不可能!”杨婉不敢置信的说道,她不相信林姑妈给出的结论。 林姑妈看着杨婉,长叹一口气,道:“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堇哥儿是男,还是女,已经不是自家,只关系到你我和堇哥儿三个人的事,而是关系到方方面面。 堇哥儿不是今天才变成男子的,从她降生的那一刻起,就被当成男子,家里家外全都知道,她是林家的庶长子,是海哥儿的第一个儿子,而且她还以男子的身份在外面行走,对外交际应酬。现在你告诉海哥儿,堇哥儿是个女孩,就算海哥儿接受了这一事实,你让他如何对外交代?外面的人知道真相之后,又该如何看待海哥儿? 大丈夫‘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通过科举入仕的海哥儿对这方面更是讲究得不得了。官场上,因为内帷不休而被参,丢官罢职的不是没有。 一旦堇哥儿被曝出是女孩这一事实来,海哥儿在齐家方面必然会被士林所指摘,而他官场上的政敌也不会放过这一把柄,甚至坐在龙椅上的帝王都会怀疑海哥儿的能力,因为眼前明摆着一个事实,一家之主,一个父亲,连自家的孩子是男还是女都不知道,他的为人和行事又怎么让人信服?这样的话,海哥儿的官还怎么做下去? 还有,你以为只要堇哥儿换回女儿装就没事了,就可以给她谈婚论嫁了。大错而特错。要知道,作为一个大家闺秀,是不能随意抛头露面的,可是堇哥儿作为男子时,不仅在外面随意走动,并且还和其他男子有着类似勾肩搭背比较亲密的行为。她作为男子时,做这些事没关系,但是一旦她成了女子,难道你以为这些事,不会被拿来议论吗? 虽然你被扶正了,但是堇哥儿是你为妾时生下的。当初商纣王帝辛之所以越过亲哥哥继承王位,就是因为他的亲哥哥是他们的母亲没有成为王后之前生下的。所以,在讲究一点的人家的眼中,堇哥儿依然是庶出。 虽然都是庶出,但是庶子和庶女的地位不一样;况且堇哥儿是庶长子,在林家没有嫡子的情况下,她明显是要继承林家的,因此,在婚嫁市场上,她还是很受欢迎的。人们不会计较她的庶出身份,娶大家出身的嫡女没问题。可她一旦换回女儿装,就成了庶女,就算人们不计较她作为男子时的那些‘不恰当’行为,但是在前头有一个原配所出的嫡长女的姐姐,又有你这么一个拿女充男的母亲的情况下,你觉得她能找一个什么样的好人家?” 林姑妈看了因为她的话,脸色变得越来越白的杨婉一眼,继续说道:“况且如今你被扶正了,不在是没入族谱的妾侍,林氏宗族那边对你是有处置权的。一旦堇哥儿的真实性别被曝出,林氏宗族那边必要要一个说法。别看海哥儿和宗族的关系一般,但是宗族这次是占着理,就算是他,也无法反驳,你觉得届时宗族会给你一个什么样的处置?你觉得如果宗族处置你,海哥儿会护着你吗?他护得住你吗?” 不等杨婉回答,林姑妈自问自答道:“海哥儿和族里的关系并不好,但是在族中的地位很超然。族里之所以敬着他,完全是因为他是族里唯一的高官,能庇护家族。可是一旦堇哥儿的真实性别暴露,海哥儿因此被丢官罢职,族中凭什么还敬着他?届时,谁知道会不会把林家和宗族这么多年的仇怨发泄在你身上? 就算看在你身上流有林家的血,以及堇哥儿和琳哥儿两个孩子的份上,族里不要了你的性命,但是也绝对不会让你再留在林家。虽然你被扶了正,但是一旦宗族出面休了你,哪怕你有‘三不去’的理由,都无法挽回,更何况,你还没有。 一旦你因此被休弃,我这个同谋兼合伙人显然也不可能再留在林家,可是离了林家,我们娘俩又能去哪?难道我们还能回杨氏不成?我们现在之所以能和杨家那边保持平安无事,最主要的是因为有做官的海哥儿在。如果海哥儿丢了官,杨氏那边就不需要惧怕我们了,届时,事情又会是怎么一个走向,你想过吗?一旦没了做官的海哥儿做依靠,天大地大,这世间可还有我和你的容身之处?这些时,你可都想过?这里面的厉害关系,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孩子性别的问题了,而是……” “不要再说了!”面对林姑妈对真相披露之后悲惨境地的描述,杨婉忍不住冷汗涔涔,原本她觉得只是单纯一件女扮男装的事,但是经林姑妈这么一说,她发觉自己把事情想简单了。她不想再听下去了,忍不住打断她。 林姑妈看着额头冷汗迭出,脸色由青到白变换的女儿,长叹一声,狠下心道:“一旦堇哥儿的真实性别爆出,不仅仅是我们母女俩和堇哥儿要应对接踵而来的种种,哪怕是海哥儿也要面对一大堆随之而引发的问题,还有琳哥儿也逃不过,他也要背负你这个母亲的作为而来的原罪。 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件事已经不是我们要这样做了,而是不得不这么做。上了贼船就不要想下来了,所以,女儿呀,你就把它咽到肚子里去,永远永远都别在提起了,好吗?算我这个做母亲的求你了,我年纪不小了,已经经不起惊吓了。” 第四十二章 不放心 http://.biquxs.info/

邬九宫正在用新弄到手的好茶摆弄茶道,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之后,将装着茶水的茶盅递给林堇。林堇接过来,一口干掉。 看到她的动作,邬九宫眼角抽搐了几下,忍耐再三,终究还是忍不住道:“哪有像你这样喝茶的?你接过茶盅之后,要先放到鼻子下面轻嗅一下茶香,然后浅尝一口,仔细品味一下茶的滋味,然后再慢慢的喝。亏你还是很有底蕴的大家子出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从哪个山旮旯冒出来的山野村夫呢!真真有辱斯文!” 没办法,前世她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草根,哪怕这辈子托生到清雅的林家,依然也改不了她拿已经烙印在骨子里的“粗俗”之气了。 林堇不以为然的笑道:“对我来说,茶就是解渴的。至于什么茶艺,我也会,不过那只是装风雅的一项工具罢了。我们俩都这么熟了,谁还不知道谁,所以我也就懒得在你面前装了。” 将茶盅放下,伸手拎起茶壶,她一面倒茶,一面问道:“你今天邀我来,不会就是为了请我喝茶吧?” “今天这茶,你难道没喝出和我们平时喝的有什么不同?”不等林堇答话,邬九宫颇有些无奈的道:“算了,问你等于‘对牛弹琴’,还是我告诉你吧。我们现在喝的是商会从云南贩来的白茶。” “咦?”闻言林堇一怔,有些意外的道:“商会不是只做海贸吗?云南那边可是内陆,和海并不连接,而且云南那边的‘茶马古道’被其它势力把控的很紧,那边的茶叶百分之九十都在他们的手里。商会这么做,等于是在人家的手里抢食吃,人家怎么可能愿意?别看把控茶马古道的势力名声不显,但是实力不容小觑,真要斗起来,我们未必能够占到便宜。” 邬九宫斜了他一眼道:“亏你还整天和我说什么‘双赢’呢,我们干嘛要和他们斗,为什么不是和他们联合起来呢?安南和广西的码头都有我们的船,云南的茶运到那里,走水路,不仅远比他们走茶马古道贩茶安全得多,而且路上花费的时间变短了,成本也降下来了不少。” 听了他的解释,林堇了然的点了点头,没有就这个事情多说什么,转移话题,问道:“对了,春天京畿之地粮荒,商会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忙着运粮过去,之前我让商会帮着我捎些东西到京城,赶在二月十花朝节时送到荣国府,应该没问题吧?” “正好和你说这事呢。”邬九宫面露窘色,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原本是没问题的,谁知帮你捎带东西的那船在中途,碰到前面有两船相撞,就这么着,耽误了一点行程,可能要晚几天才能送到,不过我已经传信让他们尽快了,只是他们回话说得十五才能送到。” 原本林堇之所以定下二月十二这个日子,是因为这天时黛玉的生日,如今偏偏不凑巧,晚了几天,林堇虽然有些不悦,但是她也知道,船行中途碰到两船相撞,属于不可控因素,乃是无可奈何之事,因此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算了,晚几天就晚几天吧。下次再送礼,我有教训了,这事赶早不赶迟。” “我记得你这次送京城给你姐姐的东西,好多都是吃食,晚上几天,应该不会坏吧?” “应该没问题,好多东西都类似罐头一般,能放好多时日。不耐放的鲜花果品这类东西,我就算要送,也该专门找船,哪敢随便让其捎带。再说,就这个季节,青黄不接的,就算我想送鲜品,也难找呀。” 邬九宫有些不解的劝道:“其实你真没必要总送那么些东西过去,你算算,你姐姐才离开家多久,你就左一趟,右一趟的,送东西上门。人家在国公府,在她的亲外祖母家,有什么吃不到用不到的,哪里还用得着你千里迢迢的送去呀?实在是有些多此一举不说,而且那贾家人看到之后,不会觉得你们姊弟情深,说不定会觉得你这边不放心人家,并且有巴结他们的意思。” 林堇冷笑道:“我巴结他们?开什么玩笑?在那些市井升斗小民眼中,荣国府确实是一个庞然大物,但是在明眼人当中,谁不知道那府里,自从我家太太的父亲过世之后,就开始走下坡路,而且这些年越发的破落。如今盐商到京城找路子,都不会找上他们家,就算没有这个商会的存在,只要我父亲在那,你觉得我有巴结他们的必要吗?” 她叹了一口气,露出一个一言难近的表情,“至于说不放心,你这话还真说对了,别看那是我姐姐的亲外祖母家,但是我还真是不放心。这个世道,嫁人,其实嫁得不仅仅是丈夫,还有婆婆。夫妻俩在一起过日子,丈夫好,婆婆难缠,这日子依然称不上好过,因为后宅事务,丈夫作为男子,基本不怎么涉及,都掌握在当家女人手中,这当婆婆的为难儿媳,实在是太容易了,所以有的时候,相对而言,嫁人其实首选的并不是丈夫,而是要先挑婆婆好。 我姐姐在外祖母家,作为女孩,和两位亲舅舅打交道的时候并不多,大多是和两位舅母以及其他女眷走动来往。我大舅母,是继室,出身不高,为人和行事都拿不出去手,儿女奴仆,一人不靠,一言不听,故甚不得人心。不说让她雪中送炭,就算是锦上添花这种事,她都做不出。 至于二舅母,她昔年和母亲有些嫌隙,虽说不至于记仇一直记到现在,但是她这心里终究和母亲这边的人亲密不起来。而且儿媳和婆婆关系好的,是少数,反正我二舅母和老太太并不属于那个少数,再加上,她并不希望她心爱的儿子和我姐姐关系亲近,偏偏事与愿违,他俩就是玩得很好,如此一来,你觉得她对我姐姐能有多少好感?” 邬九宫一脸不可思议的插话进来:“你想多了吧?你母亲和你二舅母之间的嫌隙,应该是在闺中留下的。小姑娘家家,在闺中,拌几句嘴,吵几次架,在当时看来,都是很了不得的事,但是两人都成家这么多年,孩子都老大了,哪里还会将当年闺中的那点不快放在心上?” 从自身的角度出发,“甚至我觉得,她们可能还会觉得闺中的那些磕磕绊绊,觉得蛮有意思的的。”更何况,如今你嫡母已经去世,人死债消,你二舅母怎么说也是当家太太,不会那么没品去为难一个小姑娘吧?再说,她和她婆婆,她和她儿子之间的事,怎么可能会牵连到你姐姐头上?” 林堇看着他,摇头笑道:“你这话大误。你不能用你的思维去度量女人,要知道,女子的想法和男子的想法是不一样的。这世间的女子,在一起时,常常会互相攀比。未出嫁时,比才貌,比家世,比兄弟,比父母的疼爱,……出嫁之后,比婆家的权势,比丈夫,比儿女,比姬妾数量,……反正所有能拿来比的,都会拿来去比。” 摊开手,耸了一下肩,她做出一副无奈的姿态,笑道:“除了最开始在儿女缘上,我家太太输给了二舅母之外,其它方面全都全方面碾压她。就算后面,我母亲生的瑁哥儿去世,可是后脚我二舅母的长子娶妻不久,就一病去了,两人半斤八两,差不多。 从古至今,‘孝道’一直都被推崇,五刑之属三千,而罪莫大于不孝。‘不孝’是大罪,属于‘十恶’范畴,所以我这位二舅母面上是不敢对婆婆不孝的,但是并不代表她不能从别的地方表露出她并非对婆婆百依百顺,所以婆婆喜欢的,她不喜欢,即能展现出她的不顺从,而且还能让人挑不出不是来,毕竟个人爱好不同,很正常,不是吗? 至于她和她儿子之间的事,自从她的长子死了之后,她膝下只剩下这一子,所以,可以说她把她所有的期盼都放在了我这位表兄身上。她即希望他将来长大之后能荣耀门楣,又担心给他的压力太太,从而重蹈其长兄的覆辙。所以,对这个儿子,她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因此对他身边的人,都时严格过滤,生怕有人带坏了他。偏偏我姐姐是她无法挑拣的,而且因为我姐姐和我这个表兄要好,对他又有所影响,因此我这个二舅母无论如何都不会喜欢上我姐姐。” 邬九宫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好奇的问道:“冒昧问个问题,据我所知,你和你姐姐乃是异母的,但是从你的言行来看,你和她的感情似乎很要好,好的别人挑你姐姐的毛病,在你看来,那都不是你姐姐的错,而是别人的问题。你们的感情怎么就深到了让你这么偏袒她呀?” 林堇愣了一下,旋即答道:“我护短不可以吗?再说,我姐姐本身就优秀,而且她是一个女子,将来出嫁,不过是一副嫁妆的事,又碍不到我什么,且不说我林家,这么些年下来,因为子嗣不盛,所以家财不缺,根本不把那点钱放在眼里,单太太的嫁妆就足够了。她和我没有竞争,我自然要护着她了。” 第四十三章 狠人 http://.biquxs.info/

因为黛玉,林堇和邬九宫聊起了贾家,话题最后落到了王夫人的身上。由王夫人,她想到了位高权重的王子腾,如今“四大家族”的荣耀全都靠着他来支撑。 她忍不住叹道:“娘家是出嫁女的底气。原本四大家族排名是贾王史薛,贾家为首,如今却是王家成了这四家的领头羊,哪怕我那个我外祖母以孝道压着二舅母,但很多事,真没办法丁是丁,卯是卯。所以,有的时候,这个孝道只是一个吓唬人的虎皮。 再说,外祖母毕竟一天比一天老,而二舅母却还正当盛年,就好比那狼群里的狼王更迭,老狼王不是不厉害,但终究抵抗不过岁月带来的年老体衰,不得不给年轻的新狼王让位。下面的群狼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该追随哪个。所以,怨不得二舅母有底气和外祖母对着来,给婆婆偏爱的我姐姐脸色看。” 邬九宫自然也知道王家如今的兴盛和荣耀靠的是王子腾这个人,想到他的一些故事,邬九宫叮嘱道:“虽然你和王子腾现在没什么交集,但是以后,你说不得会和王家打交道,如果可能的话,你尽量和王子腾远着点吧,那可是个狠人。” 闻言林堇很是诧异的问道:“难得听你这么评价一个人,只是你俩应该没什么交集吧?你见过他,和他有过来往?” 邬九宫摇头,“素未谋面,也没任何走动。” 不提前世,单说这辈子,知道自己在哪里之后,林堇将红楼这个书,在图书馆里从头到尾翻了好几遍,除了知道王子腾是四大家族的擎天之柱之外,对这个书中只是寥寥几笔的人物真没看出什么来,因此她好奇的问道:“那你是怎么得出他是一个狠人的结论来的?难道你是从道听途说来的一些事迹中得出的结论,靠谱吗?感觉王子腾似乎没什么逸事流传在外,我在父亲那里也没听他说过这个人有什么不好呀?” 邬九宫轻笑一声,道:“如今在跑海贸的几只商队,除了咱们家,其它的几支背后都有朝中重臣的影子。金陵薛家的那支船队,背后的人就是王子腾。” “这很正常,官商勾结是常态。”林堇没觉得这事有什么好奇怪的。她知道,邬九宫口中的这个金陵薛家就是那个皇商薛家,不过薛家虽然涉足海贸,但是并不是由薛蟠的父亲来打理,而是由他的堂弟主管。 邬九宫缓缓的讲道:“当年王家降等袭爵之后,到了王子腾的父亲那辈已经是最后一代,偏又因为受废太子一案的牵连,王老爷子被罢职,原本在太子府任职的长子虽然在王家四处奔走请托之下,保住了性命,但是再没有出仕的可能,而且家财在这种情况下,也几乎散尽。” “咦?王家竟然还有这么穷困的时候吗?”想到王熙凤动不动就拿自己丰厚的嫁妆说嘴,并有什么将我们王家的地缝扫一扫就够你们贾家过一辈子的言语,可见王家的富裕,没想到王家竟然还有这么窘迫的时候,林堇很是意外。 他继续说道:“王家曾经担任过管理各国进贡朝贺的事务,知道海贸生意有多赚钱,借助当职的便利,在海贸中掺了一脚。只是随着官职的卸任,再加上朝廷迁界禁海的政策,以及废太子对大量资金的需求,王家将海贸生意转给了废太子的手下,从中脱身出来。但是做海贸生意最关键的海图,王家并没有给废太子,这也是王家在衰落之后,能够重新做起海贸生意的关键。” 林堇笑着打断他:“你这话不对。做海贸生意,海图虽然是关键,但是前期大量资金的投入也必不可少。没有钱,根本买不来海船?没有船,怎么做海贸生意?前面你还说王家家财散尽,怎么‘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王家竟然还能拿出买船的钱,看来这‘破船还有三千钉’这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邬九宫摇头道:“你错了,当时的王家根本没有余力去买海船了。” “怎么会?”林堇不相信,如果王家没钱买海船,那海贸生意又是怎么做起来的?她正要问这个问题,忽然想起当前打理海贸生意的是薛蟠的堂叔。王家没有钱,但是薛家有钱呀。 对薛姨妈会嫁进薛家,她一直觉得很奇怪。虽然薛家和贾王史三家并称,但其实薛家的地位远远低于其它三家,它是其它三家的“钱袋子”。薛姨妈和王夫人是同母所出的姊妹,除非薛姨妈在闺中犯下了大错,不然,没道理,姊妹两个,一个嫁进了国公府,一个却嫁进商户人家。对这个时代的联姻方式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家族祖辈有交情就能解释的。 但如果事情是这样,就可以理解了。林堇抿了抿嘴,明知故问道:“这就是王家和薛家联姻的由来吧?” “不错,这门婚事是王子腾一力促成的。做海贸生意的前期投资,虽然薛家能拿出来,但是这么大一笔钱,他们怎么可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借给王家?特别是那个时候的王家已经风光不在,只有两家成了联姻,才好说话。” 官商勾结并不代表这商户对依靠的官家在钱财方面予取予求,还是有一定数额要求的,一旦超过这个界限,那么两家的勾连大多要换一种方式来达成了,比如家族联姻。 对这种双方都有所求的联姻方式,不要说是这个世界,就算是后世,也是常态,因此林堇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虽然王子腾确实利用了他的妹妹,但还当不起你那个‘狠人’的评价吧?” “我说他狠,并不是指通过嫁妹妹来谋取家族财富积累的手段,而是……你是知道的,做海贸生意,虽然赚得多,但是海上风险也不小,除了大自然给予的诸多风险之外,还有人。 海上的海盗很多,所以,为了防止海盗的抢劫,我们出海的船队,船上的船员,不管老,还是少,多多少少都会几手,有些航线甚至要专门配备护卫。所以,船队每一次出海都可谓是九死一生。 都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王家虽然落魄了,但是还没到让自家子弟亲自跑船的地步,可王子腾却上了船,而且他不是去一次两次,而是一跑就三四年。期间,他的一应待遇和船上其它船员看齐,没有半点特殊化。要知道,哪怕你研制出了罐头之类的能够保存很长时间的食品,但是船员的日子依然不好过,更何况他跑船的那个时候的条件,根本比不上现在。” 停下来,喝了口茶,邬九宫压低了嗓音道:“据说,据小道消息说,他上船不久,就遇到了海盗,搏杀中受了伤,而且伤势不轻。那个时候,船长打算在靠岸之后,让他上岸养伤去,但是他说什么都不肯,没办法,只能让他继续留在船上。但是船上的医疗条件本就不如岸上,再加上之后他们那条船又遇到了风暴,损失了不少食物,所以条件越发艰苦,因此,他虽然最后养好了伤,身体却有了亏损,据说伤到了肾水。 像他这种情况,只要上岸好好调养,日常生活精心一些,对子嗣的问题虽然有一定影响,不过并不大,但是他竟然以王家已经有承继后代香烟的男丁,他有没有男丁都不影响王家的传承,所以,他无需为担心自己的养老问题而担忧,至于死后,‘生尚未解,何谈死后’为由,选择了继续跑船这种辛苦的生活。 这么一个对自己都能狠得下心来的人,绝不容小觑。在知道他这桩事,并且经过调查确实是真的之后,我觉得他能成功爬到现在这个位子,结合他当年的所作所为来看,并不让人意外。因此,我个人意见,对他这个人,如果能交好就交好,纵使不能交好,除非你有一下子就能把他摁死的手段,不然,最好也不要得罪他。” 靠,真是狠人,为了家族,连后代都顾不上,他这个想法,就算是在后世,也够前卫的。对邬九宫给出的结论,林堇很是认同,点头附和道:“是呀,有的时候,对别人狠,并可不怕,最怕的就是对自己都能狠得下心来。” 只是很可惜,王子腾的身后有一堆猪队友,不仅没为他提供半点助力,反而一个劲的拖他后腿。 在她看来,高鹗的续只能当同人看,不能代表曹公的意思。曹公并没有写出他的结局,但是有这么一群猪队友存在,他就算是凤凰,也无法翱翔于九天。更何况,他只是一根藤蔓,所以他的结局完全可以预料得到,在这些拖累的带累下,他这个藤蔓不可避免的会被扯断。 第四十四章 元春的宫中生活 http://.biquxs.info/

初春时节,京城的气候乍暖还寒,当完了差,穿着一身薄薄春装的元春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到住处。在她进宫不久,她原来在家里的大丫鬟抱琴也被送进宫来,和她分到了同一座宫室里。只不过两人的差使不一样,如果说元春是二等,抱琴如今只是粗使丫头。 抱琴站在门口伸着头向外望,看到元春的身影,忙拿着棉袄跑上前,一面将衣服递给元春,一面道:“姑娘,快把棉袄穿上。今年春天倒春寒,这天冷得很,偏宫里规矩严苛,到什么日子就必须换什么衣服。那些娘娘们倒是迫不及待的换下了臃肿的冬装,倒也不嫌冷。” 元春觉得抱琴犯傻了,做主子的哪怕穿得单薄,也还有其它御寒方式,怎么可能冻得着?就好比她们在家里时,寒冬腊月穿夏装,也不会受半点冻。 “姑娘穿着春装当差,而且又正好站在风口上,我向厨房要了点热水,一会儿姑娘泡泡脚,不好让身子暖过来,免得受寒生病。” 哪怕元春是个女官,生病了,不要说请太医,连让跟随太医学习的医士诊治的资格都没有。除了依靠自身的抵抗力硬挺之外,顶多从太医院当差的小太监手里买点药。至于对不对症,管不管用,只能靠运气了。 元春一面进屋,一面道:“你也累了一天了。厨房离我们的住处并不近,干了一天活,又跑去厨房看人脸色去要水,然后再拎着一大壶水回来,岂不是累上加累。那一壶水我也用不完,一会儿你也泡泡脚吧,去去乏。” 抱琴一面将茶捂子拿出来,给元春倒茶,一面笑道:“我原来在家伺候姑娘时,每天也有很多事要忙,和宫里差不多,所以也没累到哪去,不过还是谢谢姑娘体恤。况且厨房那边,只要银子使到位,他们巴不得我多来几次呢,不仅不敢给我脸色看,而且笑得仿佛一朵花。” 元春是在贾母身边,由贾母教养长大的,而且是嫡出,又出生在大年初一这个有大福气的日子里,母亲王夫人又是当家太太,因此日常吃穿用度,几乎是比着当年的贾敏在家的待遇来。 身为她身边的大丫头,抱琴在府里,几乎是“二小姐”,就连迎春都比不上。而且因为她是家生子,家人在府里也都有那么一点根基,因此她到了当差的年纪进府之后,一开始就被送进元春的房里,做了三等小丫头,又因为年纪小,所以日常就是做些比如看看茶炉子,喂喂鸟,跑腿传话之类的活计。之后,一路升等,从来都没累着过。 至于在宫里,抱琴就是一个最低等的杂役宫女,每日干的都是很累,比如打扫庭院,擦窗抹墙,抬水之类的活计,哪能和府里比? 说句实话,别看元春是女官,她的差事和府里抱琴比起来,都不如那会儿的她清闲。因此元春知道,抱琴这话,只能听听,不能当真。 茶盅拿在手,元春没有喝,而是拿着暖手。不是她不想用手炉,而是自从换了春装之后,她份例中的碳没了。因为倒春寒,各个宫妃那里用碳量并不比冬天时候少,偏偏内务府里存的红萝炭数量不够,因此只能紧着得宠的宫妃用,所以哪怕元春掏再多的银子也换不来碳。 说句实话,如果没有家里送来的银子帮她疏通,哪怕有甄太妃照应,元春觉得她未必能熬过刚进宫的那段日子。 不过提到了银子,她想起这个月还没收到母亲那边送来的银子,因而忙问道:“抱琴,我们还剩下多少钱?” “还有二十三两,外加五百四十七个铜钱。” “可够过这个月的?” 抱琴面露难色,道:“姑娘,我们每个月最少,最少也要五十两。这个月才过去七天,哪怕之后我们再怎么节俭着花,也不够,而且这还是建立在这个月没有其它事的情况下。” 元春叹了一口气道:“想办法俭省一点吧。” 每个月的二号或三号,都是家里给元春送钱的日子,以前从来没有迟过。但是从去年下半年起,这钱不仅送的不及时了,而且数额也从一开始的五百两降到了三百两。 元春的心有些慌了,担心家里放弃了她,但是她又不敢问出口。如果不问,她还可以给家里找理由来说服自己,但是一旦问了,而且答案如她所想那般,她真的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说起来,元春有些悔恨自己刚进宫的时候,不知道银钱的价值,花起来大手大脚的,以致于不仅招了人眼,让她平白无故的多吃了不少苦,而且因为之前给钱给的大方,之后再想降下去就难了。 在手中的茶水变温之后,她又重新倒了一杯,看着茶盅里,连她房里三等丫头都不吃的浑浊茶汤,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微笑。茶水的味道虽然不好,但是热水流经肠胃,让她从里到外都暖和了起来。 想到在家里,不管是祖母,还是母亲,都再三叮嘱她不要受寒,免得影响未来生育,但是在宫里,没有手炉、脚炉和熏笼可用,也不能穿大毛衣裳御寒,因此元春吩咐道:“抱琴,回头你去厨房要点姜来。” 她虽然是通过小选进宫的,但是不管是她的心思,还是家族对她的期望,可都不仅仅是做一名女官,她的目标是成为今上的妃嫔,而且还要为其生儿育女,她可不能受寒。 抱琴不知道元春的打算,想着刚才她还说要节俭度日,马上又闹出要姜的故事来,心中暗自腹诽,但是嘴上却赶紧答应了下来。 等抱琴把姜拿来,元春洗了一下,然后放入了嘴里,感到嘴里姜那辛辣的味道,她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身为在家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元春是抱着登堂显贵,荣耀家族的梦想进的宫,但是等她入了宫之后才发现,她之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的,自认为凭着自己的才貌,飞上枝头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可是事实告诉她,论才,论貌,她在宫里都称不上出类拔萃,甚至论家世,如果不打她祖辈的名头的话,只看她的父亲,她的家世在宫女中,都算不上是最高的。她只是皇宫中万紫千红中的一朵普通的花,想得皇帝另眼相看,难得很,但是元春并没有气馁。 原本家里一直说元春是大年初一的生日,福气大大的。虽然她表面上默认了这一说法,但事实上,她并没有真的觉得自己出生在大年初一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毕竟这一天的生的人太多了,说不定街上的乞丐也有这天生日的,难道他们也有福气不成? 但是进宫之后的经历,让她因为她觉得自己还是有点运气的。原本家里送她入宫的时候,太上皇尚未退位,膝下几位皇子夺嫡争斗的很是厉害,其中以荣太妃所出的三皇子和甄太妃所出的五皇子呼声最高。 家中看好甄太妃所出的五皇子,不仅仅是因为家里和甄家是老亲,还因为甄太妃是后宫最得当时的太上皇宠爱的妃子,而且五皇子在士林中颇有贤名,远比是一介武夫的三皇子更得朝臣的心,所以家里告诉她,等她入宫之后,会在背后出力,将她调拨到甄太妃身边当差,让她努力讨甄太妃的欢心,好让甄太妃出面将她赐给五皇子。 只是不知道这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元春入宫之后,并没有被分到甄太妃的宫中,而且去了不得宠的静嫔的宫中。就在家里和她努力从静嫔的宫中往甄太妃的宫中使劲的时候,太上皇突然决定禅位,但是皇位没传给五皇子,也没给三皇子,而是由不声不响的六皇子继承了帝位。 静嫔作为太上皇的妃嫔时,虽然不得宠爱,但是她的亲姐姐惠妃则是六皇子的生母,而且她们姊妹之间的关系非常要好,并且在六皇子幼时出花时,有亲自照看之情,所以在六皇子成了皇帝之后,静太嫔虽然依然不得上皇的宠爱,但是因为亲外甥就是皇帝,她的日常待遇不仅水涨船高,而且皇帝也常来她的宫中探望她。 元春觉得自己幸运躲过了家中投注错误的那一劫不说,而且还进了一个热灶,只要她服侍好静太嫔,然后让静太嫔将她给皇帝,这个可能性还是很大的。毕竟,之前在六皇子还是皇子时,静太嫔就曾经把身边的宫女赐给了六皇子,正是如今的谦嫔。 “姑娘,我听说惠太妃宫里司赞这一职位有空缺。这一职位因为管得是服契图籍,需要这人能识字。我觉得姑娘很是适合这一职位,你要不要走走门路?”抱琴想到她在厨房听到的小道消息,忙忙的告诉元春。 元春摇了摇头,“算了吧。惠太妃是皇上的生母,谁知道她那里是热灶,想必有不少人盯着她那里,以我的资历,纵使找门路,也不过是白费心思。我还是安心呆在静太嫔这里好了。” 第四十五章 缘由 http://.biquxs.info/

林堇来到邬九宫处,看到他躺在摇椅上晒着太阳,摇椅旁边还摆放着一张小几,上面放着茶果和一摞文书,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忍不住道:“你倒是好清闲自在,商会里没有事可忙吗?” 邬九宫看了她一眼,笑叹道:“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就被你看到了。” 她在他身旁坐下,将几份纺织机的图递给他,漫不经心的说:“嘁,什么好不容易偷得半日闲,你说这话也不嫌脸红,你这里我不知道来了多少次了,每次来,反正你都是闲的时候多,忙的时候……” “这些纺织机怎么都需要用水力推动呀?”邬九宫看着手中的画得非常详细,只要照着上面的尺寸就能做出来的纺织机,皱起了眉头,抱怨道。 林堇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伸手去拽他手里的图纸,“嫌弃呀,嫌弃的话就还给我吧。” 邬九宫赶忙闪躲,笑道:“不嫌,不嫌,我哪敢嫌弃,我只是随口那么一说。” 其实林堇不是没有不需要水力推动,比她拿出来更好的纺织机,而且以这个世界的技术水平也能做出来,但是思量再三,她并没有拿出来。不是她想搞什么技术进步,而是因为高效高速的纺织机一旦拓展开来,而是因为对那些家里只有一两张织布机,靠着日常织布养家糊口或补贴家用,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是极大的破坏。所以,她拿出来的纺织机图纸虽然先进,但是在动力方面有了限制,再加上海贸,这样一来,应该能把新式纺织机对底层百姓生活的冲击降到最低。 邬九宫不知道林堇心里的弯弯绕,将图纸收好,从身旁的小几上拿出一张朝廷的公文给她:“喏,这是才收到朝廷起复旧员的名单,你看一下。” 林堇想到她是去年下半年送走的贾雨村和黛玉,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道:“朝廷起复旧员的名单这会儿子才拿到手,商会传递消息的速度怎么这么慢了?” 邬九宫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认真,并非开玩笑,驳道:“哪里慢了,你看看上面的日子,从京中传到我们手里,仅用了半个月都不到。朝廷的邸报虽然已经下发,但是你父亲那里估计还没有收到,而我们已经提前收到了,怎么慢了?” 在她印象里,好像是贾雨村将黛玉送到贾府之后,很快就谋了一个金陵应天府的职位,因此她以为这事早在年前都已经弄完了,没想到到现在才定下,忍不住道:“这朝廷起复旧员的消息差不多是年前九月份的事,怎么到现在才弄完呀,真够磨蹭的!” 邬九宫笑道:“还慢?这已经够快的了。要知道,朝廷虽然起复旧员,可是相对于丢官罢职的官员的数量,朝廷空缺出来的职位明显不够,僧多粥少,这谁能选上,谁没能选上,那拼的可不是旧员的才学,是靠山,是背景,是送出去的银子,是……总之,是各个方面的较量。朝中那些大臣们,谁没有个亲朋故旧,谁夹袋里没有几个候选的人才,谁不想自己在朝中的势力变得更大一些,……因此这个起复的旧员,不仅仅是那些想起复的人在竞争,同样也是朝臣们在争。 更重要的是,除了那些旧员和朝臣,还是上皇和今上在争。今上虽然登基之后,就开恩科取士,但是新晋的进士纵使有才,也不能越级提拔,因此朝堂上,站在今上这边的,不仅位高权重的大臣不多,就连中级官员也没几个。 今上为了改变这一处境,弄出起复旧员这事来。虽然这些旧员是当年上皇取中的,但是他们同样也大多都是在上皇手下丢的官,因此今上起复他们,他们就算不感念今上的恩德,也未必会站在上皇那边。虽然只是中立,但是对今上来说,相比站在上皇那边的中级官员,他们能保持中立的立场已经很不错了。因为,这样的话,朝堂上至少能少几个为上皇说话的官员。 而且,这期间还有春节,过年前后大约有一个月时间,朝堂上的各个部门是封笔封印,不办公的,所以这中间再耽误一个月,在几番博弈下来,能现在把名单定下来,这速度应该说已经够快的了。” 其实不在朝堂的邬九宫不知道,今上之所以起复旧员,而没有直接启用新人,除了新人就算有才也不好过于提拔之外,还因为他现在虽然是皇帝,但是不管在哪方面都被上皇碾压,因此他就算想要扩大己方阵营,也必须谨慎行事,不能惹上皇不高兴,免得真的闹出来“废帝”的笑话来,所以,起复旧员,就算上皇不悦,但也是有限的,不会让他们父子的关系闹僵。 听了他这话,林堇算了一下时间,黛玉离家是秋天,到了贾家,已经是残冬。这一路上,花的时间蛮长的,因此笑道:“这么说,贾雨村还挺幸运的,这个时间点满巧的。不然,他上京最主要的目的是谋求起复,若是因为带着我姐姐耽误了行程,而错过了起复的时间,岂不糟糕。” 邬九宫纠正道:“错了,你搞错重点了。贾雨村这次上京最主要的目的并不是谋其起复,而是把你姐姐安全送到荣国府。只要他把你姐姐安全送到荣国府,哪怕错过了朝堂起复旧员这事,你父亲也不会让他白跑的。官场上,只要有靠山在,有人脉,想起复,哪怕朝堂没有起复旧员这一消息,他想重新做官,也不难。这个道理,他要是还不明白,那他也不要做官了,干脆回家种地去好了。” 他这话没有说错。正常情况下,离开维扬,一路北上,到京城,大约有两千多里路。若是旱路,从容的走,也就一个多月,但走水路的话,秋天启程的话,大概要走近两个月。之所以水路花费的时间比较长,是因为秋天水位下降,因此有些地段河窄船多,哪怕贾雨村他们一行做的是官船,也无法一直保持速度。 再加上,路上也不可能一路顺风顺水,逆风和逆水行船的时候,哪怕岸上有纤夫拉船,船速也不高;更何况,若是逆风太大的话,为了安全起见,船必须要停靠下来,等风减小之后再走;有时遇到开闸放水,少说也要耽搁几天行程。 黛玉他们一行,比正常速度还慢,在路上花了三个多月,近四个月的时间,并不是路上遇到了什么事耽误了行程,而是贾雨村考虑到她的身体。 尽管他恨不得马上飞到京城,赶紧去办起复的事,但他知道,别看林如海已经给他写了荐书,他也有自信能够博得贾家两位男主人的欢心,可如果他不能将黛玉完好无缺的送到贾家,关于起复的事,他还是不要想了。哪怕他不靠着贾家,走其它的门路成功起复,贾家和林家,不管哪一个都能把他给拽下来。 做了几年黛玉的老师,贾雨村是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学生身体情况的,而且这次她又是离开家去京城,远离亲人,心情显然不会很好,因此,为了让黛玉能够平复情绪,并且不在途中生病,要知道,一旦途中生病,未必能够及时找得到大夫,届时会出什么事,那可不好预测。所以,他尽量把行程放慢,一切都以黛玉的身体为先。正在在他的全方位照看下,黛玉一路无恙,平安抵达京城。 因为这次朝廷起复是太上皇和皇帝博弈,林堇不由得想到当初太上皇禅位给六皇子的事,忍不住吐槽:“都说皇帝登基属于普天同庆的大事,可是我们如今这位皇帝登基动静也实在太小了吧。当时更好赶上我家脱孝,还没我家太太脱孝的那日动静大呢。” 邬九宫笑道:“那你觉得怎么样才是大动静?古往今来,新皇登基都是在先皇过世之后的事,虽然历史上有那么几位太上皇,但他们都是被逼无奈,而不是像太上皇那样出于自愿。可就算是自愿,对一个皇帝来说,退位也不是一件高兴的事,所以,皇帝为了表示父慈子孝,自然不会欢庆。” 第四十六章 救错人 http://.biquxs.info/

看着林堇拿着那张起复的旧员名单不放,邬九宫取笑道:“你拿着这个名单还在看什么?这里面的人,我估计除了曾经教过你的贾雨村之外,其他人你都不认识。再者,这份名单只是单纯的从朝廷派发的邸报的抄录,并没有标出派系来,你无法从中得到什么信息。” 林堇的视线之所以会在名单上停留的时间比较长,是因为她看到名单上标注的贾雨村起复之后谋取的官职,依然是金陵应天府之位,这让她想到了他在上任时审判的那桩案薛蟠杀人案。不过如今甄英莲现在在她家,所以倒省了一件让贾雨村巴结奉承,让他在贾王两家的眼里份量更重的事。 不过这些消息自然不能和邬九宫说了,因此林堇将手中的名单丢到小几上,笑道:“我多看几眼这个资料,并不想收集信息,只是在想,这里面起复的旧员,有没有我们商会曾经拉拢的人,又或者是已经看好,准备拉拢的人选?”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这里面的人因为丢官罢职,在商会的眼里,没有多大价值,所以之前并没有拉拢他们,而且这次的起复,我也和你说了,是朝廷重臣、今上和上皇等多方力量角逐而来,商会这个小胳膊小腿力量不够,所以非常有先见之明的没有搅和进来。 不过,之前没去拉拢这个旧员,没掺和进来,不代表名单定下来之后商会什么都不做。我刚才也说了,对这些被起复的旧员来说,除了拼背景、靠山和人脉,以及幸运程度等方面的因素之外,还拼财力。 经过这次起复,就算这些旧员腰缠万贯,经过大出血之后,荷包也瘪了不少,更何况,这些人有些可不是很富裕,为了这次起复,可谓是拼尽家资。甚至还欠下了债务,所以等官帽到手之后,他们怎么也要把这个损失补上,因此就到了我们商会出场的时候了。所以,名单上的这些官员,全都是我们关注的对象,但是最后到底确定哪些是我们的合作对象,还要再看一下。毕竟,我们对合作对象要求还是蛮高的,绝不是剜到篮子里就是菜。” 听了邬九宫的话,林堇不仅没有为商会能拉拢到官员而高兴,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平:“重新当了官之后,就大肆搜刮民脂民膏,还不知道要有多少黎民百姓遭殃,这样的官,朝廷还用他们做什么?根本就不该将他们起复,活该他们一辈子都处于丢官罢职中才对。” 邬九宫看着她,失笑叹道:“你倒是有一颗忧国忧民的心,可惜,你不是官。而且你不仅不是官,甚至还不想考科举,所以你现在的这个做法,好听的说法是处江湖之远则忧其民;不好听的说法则是,轮得到你在这对朝廷用人指手画脚吗?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我不考科举,不代表我不能做官。”之前林堇知道她科举考试要回姑苏考,因此起了作弊的念头,但是苦于找不到合适的替考人选,如今人已经找到,她的想法可以实施了,因此就向邬九宫透露了一二:“况且,我现在已经准备考科举了。” “咦?你怎么突然改变想法了,要知道,之前,不管是你父亲,还是我,无论怎么劝说,你全都没答应,怎么这会儿子突然想开了呢?”闻言,邬九宫很是惊奇的问道。 “没有为什么。”见自己拿不来理由,邬九宫似乎有刨根问底的意思,林堇干脆非常理直气壮的道:“我还是个小孩子,小孩子朝令夕改那不是常事吗?” 对上邬九宫不相信的眼神,她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这就是和聪明人打交道的后果,想随便糊弄过去的可能性极低,除非对方愿意配合装傻。 她胡掰道:“真的没有原因,就是突然想试着去考一下。如果我考上了,自然是皆大欢喜;如果我落榜了,除了证明我不是考科举的材料之外,似乎也没损失什么,因此我觉得这个科举考试还是可以去考一考的。” 邬九宫半信半疑,总觉得林堇对考科举的态度突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有些怪异,但是他又问不出原因来,而且也没从林堇最近的言行举止上看出有什么不对劲之处,因此见林堇不肯说,明显是搪塞他,他也不好继续追问,只能将这份疑惑放到了一边。 将林堇丢在几案上的起复名单拿起来,邬九宫一面将其收好,一面幸灾乐祸的道:“别看你曾经的先生贾雨村谋取了金陵应天府的职位,但是他这官可不是白拿的,一上任就要递交‘投名状’。” 邬九宫曾经谋取过林如海的幕僚,那时,贾雨村在林家任教,按道理说,两人职务不同,应该没什么过节才对,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可能是气场不合,又或者在林堇不知道的地方,两人起了嫌隙,反正邬九宫和贾雨村彼此看对方不顺眼,没少暗中朝对方使绊子。 邬九宫离开林家,辞去林如海幕僚一职,真正的原因只有他和林堇两人知道,对外和对林如海的说法则是他作为幕僚,已经完成了帮助林如海了解盐业和盐商相关情况的工作,并帮林如海站住了脚,之后,他再留在林如海身边,已经发挥不出什么作用,因此决定辞去幕僚一职。 但是在林如海和贾雨村看来,邬九宫的离开,有很大一部份原因是他和贾雨村之间已经到了相看两相厌,一山不容二虎的地步,而已经几乎发挥完作用的邬九宫显然无法和担任教职的贾雨村比,毕竟,想找一个进士出身的好老师并不容易,所以在邬九宫和贾雨村当中,哪怕邬九宫曾经对他助益多多,林如海依然选了贾雨村。 为此,林如海对邬九宫抱着一份歉疚之心;而贾雨村则为自己终于将这个碍眼的家伙从林家撵了出去而得意洋洋,从而让林如海对贾雨村的观感急转直下,由原本的不错,到一般,到最后的变差。 邬九宫离开了林家,他和贾雨村的恩怨虽然就此结束,但是并不代表他就愿意看到贾雨村一路顺遂,青云直上,因此,看到他倒霉,很高兴。 “什么意思?”林堇没听明白,一面给自己倒茶,一面不解的问道。 金陵离扬州的距离比京城多多了,原本薛家并不在商会的关注对象里,但是在知道薛家在在海贸中插了一脚之后,作为竞争对手,薛家的消息开始被密切注意起来,所以关于薛蟠打死人的消息其实邬九宫在事情发生不久之后就知道了。 不过那个时候,他并没有太过关心,一个纨绔子弟打死个把人,并不算什么稀罕事。但是当收到朝廷起复旧员的名单之后,看到贾雨村被安排的职务,在想到他这次起复,是借助贾王,特别是王家力量,顿时他就是什么都明白了。 此刻,想到贾雨村不久之后就会倒霉,和他有宿怨的邬九宫忍不住高兴起来,和林堇分享起他的兴奋。 面对林堇的疑问,他解释道:“四大家族中一直守着金陵那一亩三分地的薛家的家主,前任当家人及族长的儿子,即王子腾的外甥,那个叫薛蟠的家伙因为和一个叫冯渊的小乡绅之子争买一个拐子买来的丫头,而将冯渊打死了。” “什么?”林堇闻言不敢置信,又是意外,又是惊讶,手中拿着正在倒水的茶壶一篇,滚烫的开水偏出茶碗,差点浇到她的脚上。 待她消化完邬九宫说的话,想到甄英莲就在她家,薛蟠怎么还会打死人,而且打死的还是原来的受害者冯渊,甚至打死的理由也一样,一句“怎么可能?”到了林堇的嘴边,下意识的她就想说出口,但是旋即她就反应了过来。 是她想当然了,以为只要是被拐子拐走,没了幼时的记忆,眉间又有一颗胭脂记的就以为是甄英莲,但是就算有这么多巧合,她之前救下的那个女孩也未必是甄英莲,毕竟天下间能被拐子拐走的女孩,遭遇大体是相似的,而眉间也长了一颗胭脂记,只能说是恰巧了。 只是可惜了她白高兴了一场,本以为能救下甄英莲这个苦命的女孩子呢。没想到她竟然白忙了一场。不,也不算白忙,虽然她救下的女孩子不是甄英莲,但是也是一个苦命的女孩,能够救下她,免去她的苦难,不管怎么说,也是一件好事,一桩功德。 第四十七章 安排 http://.biquxs.info/

从邬九宫那里出来,林堇不由得琢磨起元宵节那天,她救的那位被她误认为是甄英莲的那个小姑娘了。当初,因为知道甄英莲也是大家小姐,再加上她可怜她的遭遇,因此将她买下来的之后,并没有将她带入府中,而是安排在了她的奶嬷嬷陶嬷嬷家。 之所以会做这样的安排,是因为林堇觉得,就算甄英莲回到了家,但是因为她是金陵十二副钗里的人物,说不定到时还会和她、黛玉、宝钗,荣宁两府有交集。 林堇觉得,一名女子,被拐卖,曾有过做奴为婢的经历,在这个世界能不被人知,还是不为人知的好,而且如果她和她们还有来往的话,那么原本按照她的大家出身,和大家是平等的,可是一旦她的过往被人所知,哪怕黛玉她们不会因此对她另眼相待,但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这样,更不要说还有下人们呢。 因此,林堇误认为她是甄英莲之后,这才没把她带进府,就是怕将来有机会再见的时候,府里的人泄露了她的过去,把她安置在陶嬷嬷家,甚至和陶嬷嬷说,让她无事少出门,尽量避着府里的人,不要让他们看到她。 但是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从邬九宫那里得到的消息,让林堇知道自己认错了人,那么就该重新考虑一下关于这个姑娘的安排了。想了一下,她有了决定,如果这位姑娘还记得家里的信息,那么她就安排她和她的家人团聚;如果没有的话,那么就把她带到府里,让她在她屋里当差就是了,不能继续呆在陶嬷嬷家里做小姐了。 来到陶嬷嬷家门前,林堇身边跟着的小厮捧砚站在门口喊人,陶嬷嬷听出声音,忙迎了出来,一面将林堇往屋里让,一面看着她身后,见只有捧砚和王佐这两位,嗔道:“哥儿也实在是太胡闹了,怎么出门就让王佐一个人跟着?这还了得。倘或碰见了人,或是遇见老爷,街上人挤车碰,马轿纷纷的,若有个闪失,也是顽得的。” 捧砚听了这话,撅着嘴,站到陶嬷嬷前面说:“陶妈妈,怎么说话呢?我这么大个人站在你面前,你竟然没看到我,说大爷身边只有左哥哥一个人,难道我不是人,是鬼不成?” 看了眼前刚到自己肩膀高的半大小子捧砚一眼,陶嬷嬷将他扒拉开,没好气的说:“边去,别在这里碍事。你这个小胳膊小腿的,真要有什么事,能当什么用?就连充数,都多余。” 边说边拉着林堇进了屋,将椅子擦了又擦,拿出新的坐褥铺上,这才让她坐下,然后又忙命儿媳和孙女摆茶果上来。 林堇看着奶嬷嬷一家因为自己的到来而忙做一团,本想出声,劝他们不必这么忙了,大家随意些就好,转而想到这个时代主仆有别,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就这么看着他们忙。 等一桌整整齐齐的果品摆上来,茶也沏好送了过来,林堇这才开口:“妈妈,我这次来,是为了灯节那天买来的那两个人。那个姑娘……” “哥儿你放心,自从前些天王佑把人送来,我就按照你的吩咐,将这两个人安排在了房后的抱厦里住,并且叮嘱他们不得出门。所以,我们家里,除了我和我不在家时,照看他俩的我儿媳妇,就连我孙女都没见过他们。” “那妈妈你把那位姑娘给我叫过来吧?”话刚说出口,林堇忙又道:“算了,你跟着我去后院去吧。” 虽然这个人不是甄英莲,但是谁知道她会不会是另一位被拐的大家小姐呢?若是她记得家里的情况,将她送走了之后,谁也说不清将来她们会不会还有交集?林堇曾经为甄英莲考虑过的事,焉知不会在她身上上演?所以,还是她过去吧。 来到后院抱厦的东间,林堇救的那位姑娘正在做针线,看到她和陶嬷嬷过来,她忙不迭的把手里的针线放下,口称恩公,想要给林堇下跪道谢。 陶嬷嬷赶在她跪倒之前拦下她,“快别这样,大爷不喜欢这个。大爷今天过来是想问你一些事,你老老实实的回答,说不定能让你和你的家人团聚呢。” 听到后面那一句,这位姑娘的眼睛顿时一亮,旋即又湮灭了下来,低声道:“真能和我的家人团聚吗?可是我不记得小时的事,连年纪都不记得,也不记得我父母和家在哪里?” 林堇叹了一口气,和颜悦色的说:“那你使劲想想,想想看,你都记得些什么。只有有线索,我才能送你回家,不然,这天大地大的,我上哪去给你找家人呀。” …… 过了半晌,一无所获的林堇出了屋,吩咐陶嬷嬷:“看样子,帮她找到家人的希望比较渺茫,妈妈如果有时间的话,教教她规矩吧,回头找不到她的家人,就让她进府当差去。” 将这位姑娘的未来安排好,林堇又去了抱厦的西屋,那里住着她上元节救下来的,以为是女子,结果实际上是男子的那个,她想让他帮她参加科举考试的那个“替身”。 因为她和他要说的事事关重大,所以林堇没带陶嬷嬷。进了屋,就看到那名男子穿着女装,正坐在书案前,仿照她的字迹在练字。 虽然林堇有这个打算,但是她并没有把计划和这个只让人称他“小柳”,其它的什么都不肯说的男子透露,哪怕是让他照着她的字迹写字,也是找的别的理由。 看到他端坐在桌前,对自己不理不睬的模样,林堇有些生气,忍不住道:“小柳,虽然我不想打听你的身世,但是你是不是也该给我交给底呀?又或者你想怎么样,是走,还是留,总之,有句准话吧?不然,就这么黑不提,白不提的,就赖在我这里白吃白喝白住,知道的,我是救了你,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欠了你呢。” 名为小柳的男子将笔下的那个字写完,听了她这话,冷笑一声,“切,好像我说走,你就放我走似的。” 虽然林堇确实是从他男扮女装这里得到了启发,从而有了科举考试找人代替她的想法,并且眼前这个人是第一人选,但是并不代表她只有他这么一个选择,因此驳道:“我什么时候说不放你走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一定要留你了?我救了你的次日,就让我的常随,也就是将你买回来的王佑告诉你,只要你把我买你的银钱给我,我就把卖身契还给你,然后你想去哪里去就哪里,是你不肯走,非要赖在我这里吧?你手里没钱不要紧,你可以告诉我,你家里在哪里,然后不管是我送你回去,还是让你的家里派人来接你,都可以。 你也别和对面的那个小姑娘比,她是幼时就被拐走,所以不记得家里的时,因此回不了家,但是你的不一样。在买了你之后,王佑打听了一下你的情况,你是被在遇到我们之前,被拐卖的,据说那个时候,你还曾经威胁过买的老鸨,而且你手,你的皮肤,还有你言谈举止,以及在吃穿用度上的见识,都说明,你曾经的家庭条件不错,所以,按道理说,你的家里不会连我买的那点钱都拿不出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难道你是觉得我不该和你要这个钱吗?可是你家的情况显示出你并不是拿不出来,而且我又不是做慈善的,既然你能掏的出来,我为什么不要?不管怎么说,那也是几十两银子呢,差不多是我两年的月钱,我攒点钱并不容易,我没有和你要谢礼,只是要你的身价银,我并不觉得错了,你为什么不答应呢?难道你的家庭有什么不可说之处吗?” 一番话问得小柳哑口无言。过了好半晌他才道:“我不是不想给,而是……”犹豫再三,他才吐口,“我家里的情况比较复杂,我暂时不想回家,所以我想先留在你这边。你放心,我不会白吃白住的,有什么事能是我做的,你尽管开口,我保证一定尽力会给你做到。我不是那种受恩不报的人,只要你需要,哪怕把我这条命拿去都行。” 虽然小柳态度诚恳,但是不知道他的底细,林堇终究不能放心用,毕竟,科举作弊,可是大事,一个弄不好,纵使性命无忧,但是仕途她是走不了不说,而且还说不得会牵连到林如海,因此她心里盘算着,在不知道他个人详细情况之前,这个小柳只能做备选,不能作为首选,所以,她要另外找其他人选了。 因此,她深深的看了言之凿凿的小柳一眼,没有回应他信誓坦坦的话,没在他身上继续浪费时间,非常干脆的转身离开。离开陶嬷嬷家,她就让王佐和王佑想办法去打听清楚小柳的身份底细。虽然还可以有其他选择,但是不得不说,小柳的外貌实在是太适合做她的替身了,因此,如果有可能,她还是不想放弃他。 第四十八章 儿皇帝 http://.biquxs.info/

京城太极宫北辰殿,大覃继位没几年的第五代正熙皇帝正在批阅奏折。将手中的奏折用朱笔在当下看的奏折中批了一个“阅”字之后,他将它放到书案的另一批已经看过的奏折当中,又拿起一本新的看了起来。 接连看了好几份奏折,没一个好消息,正熙帝不由得烦躁的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笔,右手捏上眉心,心中暗叹:当日做皇子的时候,只觉得做皇帝好,大权在握,一言九鼎,天下的事似乎尽在他的手中;但是等费尽心思终于争到皇位,坐上来之后,虽然风光是风光了,但是如果想当个明君的话,这个位子还真不好做。 这么大的一个国家,千头万绪,不是这旱了,就是那涝了,好不容易有个地方风调雨顺丰收了,还要防着谷贱伤农,要么就是河水决堤,冲了哪……反正都是事。整个天下,似乎除了京畿这一片风平浪静,没什么事之外,其它各地就没个太平的时候,让人有操不完的心,因此自从坐了皇帝,原本只有三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的他,觉得好像平白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偏偏他头上还压着个上皇,是了,人家皇帝登基,一般都是作为父亲的上一任皇帝死了,身为儿子才能做皇帝,但是到了他这里,原本是皇帝的父亲还活得好好的,只不过是退位做了“太上皇”而已。 更糟糕的是,原本上皇当初退位,是因为中风。当时上皇中风比较严重,对上皇来说,他怕死,但是更怕因为中风而导致半身不遂,口歪眼斜那种不堪的形象,因此他效仿上古圣皇尧舜,将皇位禅让给了六儿子。 但是上皇退位之后,跑到汤山行宫休养,在太医的精心诊治下,又严格控制饮食,如今的他除了左手有点用不上气力之外,其他方面都和正常人一样。如果不说,不知道的,根本看不出他曾经有中风的症状。 上皇身体变好,其实对新任皇帝并不是一个好消息。俗话说“天无二日,民无二主”,按道理说,如今上皇禅位,新的天下之主应该是正熙帝才对,但是上皇做了那么多年的皇帝,积威甚重,而且满朝文武,绝大部分都是他的臣子,而且上皇在养好身体之后,不甘心退位之后,过颐养天年,不问朝政的日子,因此,表面上大覃的皇帝是正熙帝,但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都知道如今做主的依然是上皇、 正因为正熙帝这个皇帝有名无实,所以,朝中当初争位的几个兄弟并不安分,一直对他屁股下面这把龙椅虎视眈眈。在他们看来,就算他现在是皇帝又如何?只要上皇一句话,照样能将他从龙椅上拉下来,所以本就因为朝堂上没有几个属于自己的臣子而行事艰难的正熙帝,因为几个兄弟的掣肘,日子越发难过起来。 …… 就在正熙帝回想着自己当皇帝之后的苦闷的时候,他这边的首领太监陈安向他禀报道:“皇上,福郡王来了。” 福郡王封号为“义福郡王”,乃是跟着上皇当年追封废太子的“义忠亲王”而来,但是福郡王和废太子不对付,在无法更改的情况下,只让人喊他“福郡王”,要是不知道的,喊他一声“义福郡王”,他能记一辈子的仇。 随着正熙帝的一声“宣”,十七八岁的福郡王从外面走了进来,行过参拜大礼之后,在皇帝斜下方的椅子上坐下。 正熙帝和福郡王虽然不同母,但是因为福郡王的母亲出身异族番邦,在被送进宫之后,被封为顺美人,并不怎么得宠,住在正熙帝的姨母静太嫔宫室的侧殿,之后生的福郡王,由静太嫔抚养,因此,从小到大一直跟在六皇子的正熙帝身后当“小尾巴”。 福郡王因为母亲的身份,天然就失去了竞争皇位的资格,再加上他生的晚,又是静嫔抚养长大,所以,正熙帝不吝惜对这个不仅不会和他争,还对他表示友好,支持他的十九弟表示一下兄弟之情,因而,久而久之,两人的关系甚至一母的同胞兄弟关系还好。 虽然正熙帝待福郡王甚厚,但是福郡王不是没有脑子的,在他这个六哥登基之后,非常识时务,表面看上去和正熙帝相处没什么太大变化,该开玩笑依然开玩笑,该耍赖依然耍赖,但是仔细品查他的言行,就会发现他并没有逾越了自己作为臣子的身份。 看到下面表面上正襟危坐,实则一双眼睛自从进了北辰殿,就骨碌骨碌转个不停的,不知道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的福郡王,正熙帝有些头疼的问道:“我听说前几天工部尚书去拜见你,结果被你给打出来了,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因为什么?” 福郡王不以为意的道:“也不是什么大事。那个老家伙,不是负责水利、土木和工程的呢吗,有些事摆弄不开,因此找我算一些东西,我嫌他烦,就没应他,偏他不识趣,一直在我耳边叨叨,我一气之下,就让下人拿扫帚将他打了出去。” 因为知道自己和皇位无缘,不想引起几位兄弟的忌惮,所以福郡王在入学之后,将字认全了之后,汉学这块几乎就丢开了手,一头扎进了“杂学”里面。他和京城的西洋人关系很好,能说好几种外语,而且数算的造诣很高。 得知理由,正熙帝很是不悦的训斥道:“人家好歹是一部尚书,正二品大员,亲自上门拜见你这么一个有爵无职的郡王,你怎么能这么扫他的面子?你知不知道,因为这事,有多少人弹劾参奏你?若不是我将其全都压了下来,你绝对吃不了兜着走!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就不能让人省点心呢!” 福郡王撇了撇嘴,道:“我也不想的,只是谁让那个家伙没点眼色呢。本是上门求我帮忙,结果还嫌弃我的学问。合着除了诗词歌赋和经义那些东西是学问,我学的数算就不是学问了?如果不是的话,那工部、户部还有兵部,有本事就别用数算这门学问。 一面求着我,一面还鄙视我,那爷还不伺候了,哪凉快让他哪呆着去!至于弹劾?那些大臣们吃饱了撑的,愿意参奏就参奏吧,反正我也没打算入朝,准备抱着郡王的爵位混吃等死算了,因此不管怎么弹劾和参奏,爷都不在乎。” “你是谁的‘爷’?”乾德帝不满的斥了一句,想了一下道:“眼看都二十的人了,怎么还一副小孩子毛躁脾气?朕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膝下都有了三个孩子了,你不小了,也该成家了。昨天我碰到你母亲和姨母,她们还和我说起你的婚事……” “打住,打住!”福郡王开口打断他:“我现在还不想成家。就我这个命格,娶妻那不是害人吗,算了,我还是等等吧。” 虽然古代男子二十岁为弱冠之年,表示这个年纪可以娶妻了,但事实上,绝大部分男子,在二十岁之前,不仅早已经完成了终身大事,而且都已经做爹了。特别是皇家的子嗣,根本不愁婚嫁。但福郡王这个年纪还没有娶妻,是有缘由的。 他之前曾经说过三门婚事,两门是上皇给定的,一门是今上给选的,但是都没等过门,未来的郡王妃就逝去了。因此,不仅世人觉得他“克妻”,就连皇家内部都这样想,为此他原本封号的后一个字特地被改为“福”字,希望能借此压一压他的煞气。 赶在皇帝开口前,他抢先道:“你也别长篇大论的劝我。我不想娶妻,不是不想害了人家姑娘,而是想再逍遥几年,同样也是为皇兄你着想。我已经被封了郡王,按道理说,其实应该出宫建府了,但是皇兄你不提这个茬,我舍不得父皇、母妃还有皇兄,因此也不急着出宫。 但是一旦我娶妻了,无论如何都要出宫了。可是皇兄你准备好我的安家银子和郡王府了吗?在我后面,挨肩的几个弟弟,比我小不了几岁,也都到了娶妻成家的年龄,只不过长幼有序,我这个做哥哥的没成家,因此他们也不能越过我去。 一旦我成家了,他们的婚事也该操办起来了,之后出宫,这笔安家银子和封爵的住处,皇兄你准备从哪出?我可是知道,如今户部存钱的仓库都快要跑耗子了。当日,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皇兄你的登基大典是删减再删减,最后办的还没有当年废太子被立为太子的时候风光。 那个寒酸样,我都不好意思再提。我这个人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娶王妃是我一辈子的大事,我是一定要办得风风光光,不过就户部现在这个模样,恐怕还要等几年才行,所以我还是等几年再娶妻吧。” 虽然正熙帝一直说他登基大典办得那么节俭,是因为上皇还在,不好铺张浪费,但事实上,就算他想大办,也没那个可能,因为户部没钱,而内库在上皇的手中,并没有交出来,所以他只能“量力而行”。 最后导致的结果就是,他都登基改年了,下面的一些低级官员,还是在看抵报时才知道换了皇帝,可见他这个登基大典的存在感有多低。一辈子一次的大事这么寒酸,正熙帝不憋屈吗?可是不管怎么憋屈,在没把头上的大山搬开之前,都只能忍着。 第四十九章 私盐官盐 http://.biquxs.info/

正熙帝将福郡王叫到他处理政务的北辰殿,可不是和他谈他的婚事的,因此听到福郡王把话题转到了朝廷没钱上,忙道:“既然知道朝廷没钱,可见我这个皇帝当得有多辛苦,作为我的兄弟,你是不是该站出来帮帮我?” “我帮你?”福郡王被他的话吓了一大跳,食指反指向自己,看着正熙帝,见他一脸严肃认真的模样,干笑道:“呵呵,六哥,你是在我和我开玩笑吧?” “朕没和你说笑。”正熙帝叹了一口气道:“朝中如今不是父亲的老臣,就是老三和老五的党羽,属于朕的人没几个。俗话说‘三年不改父道’,更何况,如今父皇只是退位,所以那些跟随父皇的老臣朕动不得;可是老三和老五的人,如果朕就这么听之任之的话,估计回头坐在这个位子上就该他俩当中的某一个了。 但是真要和老三老五对上,以他们在朝廷多年的经营,朕不亲自下场,赢不了,可是朕的身份又让朕不能亲自出面,所以这个和他们打擂台的人选必须是朕的人,而且只能是和他们地位相当的皇子。剩下的几个兄弟当中,朕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 福郡王不想掺和到这些波谲云诡的权力之争中,因此极力推辞:“多谢皇兄的信任,只是我真不是那块料,而且我之前也从来都没办过差。” “放心,有朕在你身后……”就在正熙帝一力劝说福郡王为他出力的时候,他的贴身总管太监高世恩回话,说户部尚书陈大人求见。 正熙帝让福郡王到旁边等候,等他见往陈大人之后两人在继续刚才的话题,然后将陈大人叫了进来。 户部尚书陈大人苦着一张脸进了北辰殿。去年,哪怕他竭尽全力,恨不得把每个铜板都掰成两半花,各个部门报到他那里的开支,哪怕是救灾这样重要的事,他虽然没有像其它支出一样给砍掉一半,但是依然没有给全额,只是同意了七成。就这样,他拆东墙,补西墙,再加上正熙帝在后宫一再俭省,最后两人没办法了,干脆抹下脸来,联合福郡王从宫里带着一些东西拿出去变卖,这才勉强把朝廷的各项花销给支撑下来。 但是这个将宫里的东西拿出去变卖,并不是长久之计。毕竟,他们卖得并不是特别珍贵的物品,而只是将一些御用的诸如布匹、瓷器、胭脂、……这些日常之物拿出去变卖。不是他们不想卖珍贵的物件,而是很多珍贵的物件,比如古董和名家字画什么的,虽然珍贵,但是件数少,而且大多都只有一件,因此看着单价高,其实不如卖布匹这样大多数有点钱的人家都能买得到,价钱相对低廉,靠走量取胜的大路货总价值高;再者,对这些东西在皇室,大家只是不说,但是心里都有数,所以无法拿出来变卖,不然,就会引起怀疑。 可是这样的买卖做不长久,因为市面上偶尔出现大批量的御制用品,大家并不以为然,但是这种情况常常出现,大家就会感到奇怪了。世家大族都有门路,只要稍微用点心,虽然不能百分百的确定,可是根据一些蛛丝马迹,这些人就能判断出是皇家的手笔,那个时候,皇室可就丢脸了。 这个时代,商人的地位是极为低廉的,世家大族要么像四大家族当中的贾王史三家一样,找一户商家作为他们的“钱袋子”;要么就是由家里的仆役来经商,反正他们自己是不会亲身上阵的。对士人来说,是耻于谈钱的。好像由他们名下的仆从从事商业,就能将他们和金钱以及商业割裂开来,依然保持住他们世家大族的名门风范一样。 皇室作为士族的最高代表,处于金子塔的最高层,自然也要保持“清高”的形象,所以一旦正熙帝为了钱,干出卖皇家御品的事被揭露,必然对他的名声是一个极大的打击,届时,还不知道他那几个不安分的兄弟们借题发挥,会做出什么事来,影响到他的皇位甚至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他现在虽然是皇帝,可是并没有坐稳这个位子,因此,那些兄弟看出有拉他下来的可能,所以在他登基之后,表现得并不怎么乖顺。 再者,御品能够卖出高价,是因为它有一个“皇家”的名头,所以世人才会觉得稀罕,觉得珍贵,但是一旦这些东西变多了,那么必然会影响到人们对御制用品的印象,从而影响到价钱,毕竟,东西多了,不值钱了,这个道理世人还是懂得的。 正德帝看着陈大人交上来的近十年的江南赋税单子,看到上面的盐税在最近几年呈递减的状态,满心疑惑的问道:“陈爱卿,这丁税连年增加,说明我大覃的人口也在逐年增加,既然这样,这盐税怎么还会逐年下降?盐价从十年前开始就没变过,所以并不存在老百姓吃不起盐的可能,那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多出来的人都不吃盐吗?” 陈尚书面带无奈的道:“回陛下,臣曾和陛下提过过私盐泛滥的问题。盐税之所以逐年降低,就是因为官盐在私盐的冲击下,卖不动。” 虽然之前林堇要求邬九宫,不允许商会做私盐买卖,就是怕引起朝廷的注意。但是私盐的利润实在是太高了,特别是在林堇拿出了晒盐法之后,利用这个办法制盐,可以说,在这个人力不能算进成本的世界,几乎没有成本。 这样一本万利,而且近乎无本的好生意,而且生产市场又被搬到了吕宋这个远离神州大地的地界,在资本的驱使下,商会如今每次做海贸生意,回航的时候,不管是否顺路,都会在吕宋的码头停靠一下,将压舱石全变成了一袋袋的盐之后,再上路,回大覃。 因此,除了将生产盐的地界,从大覃变为吕宋的那一个月,盐税稍微有回升之外,其它时间,朝廷收上的盐税是越来越低。 官盐卖不出去,虽然商会里的盐商,以及没有加入商会的其它地界盐商,还是会掏些钱,买盐引,但是数额也大幅度的下降。以前朝廷找盐商讨要捐献,虽然盐商会哭穷,可是最后掏出来的钱,数额不仅不会减少,甚至还有多的。但是如今盐商哭穷,是确确实实在哭穷,因为他们明面上官盐确实卖得不多,所以捐献的数额也开始逐渐下降。 其实陈尚书知道,市面上百分之九十的私盐都是从盐商的手中流出去的,因此那些“哭穷”的盐商不仅不穷,甚至因为贩卖私盐,赚得比往前还要多,但是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却一直没有证据证明盐商同样也在贩卖私盐。 要知道,虽然盐商在朝廷眼里是一帮待宰的猪,但是这猪也不是说宰就宰的,他们靠着手中握有的资财,在朝中找了不少靠山,因此,还是有人帮他们说话的。 正熙帝不解的道:“自从官盐出现之后,就一直有私盐的存在。但是除非是王朝末期,不然,绝对不会出现私盐超过官盐的情况?现在会出现这种情况,难道朕其实是一个将要断送祖宗基业的昏君吗?” 虽然正熙帝后面一句话是调侃,但是陈尚书却吓坏了,忙诚惶诚恐的跪下来请罪,“臣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回陛下,私盐之所以会超出官盐,是有原因的。” 说着,他恳请正熙帝派人到外面等他的仆人那里去取一样东西回来。 等一名小太监捧着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进来之后,陈尚书接过盒子,打开,将它展示给正熙帝看。 这个盒子里面从中间被隔开,里面左边装着雪白,没有一丝杂质,细腻的私盐;右边装着的则是官盐,只是卖相则远远比不上私盐的,不仅颗粒大,而且大小不一,颜色浑浊不清,并有杂质。 “皇上,你请看,这右边的是官盐,左边的则是私盐,而且私盐售卖的价钱还不到官盐的三成。” 正熙帝闻言怔住了,好半晌才道:“陈爱卿,你是不是记错了,这左边的才是官盐。” 陈尚书苦笑了一下,道:“陛下,臣虽然有了一定的年纪,但是还没有老糊涂到那个地步。说句实话,当初臣第一眼看到市面上的私盐时,臣也是不敢置信,但是这就是事实。再说句惹陛下你生气的话,臣如今家里用的都是私盐,而且据臣所知,这种情况不仅仅是老臣一家,甚至连内务府采购的都是这种私盐。”所以,陛下,你应该能明白,为什么盐税收不上来了吧? 不管下面的臣子和陈尚书在上奏的时候,在奏折里,关于私盐要优于官盐这事,有理有据的说多少,都没有陈尚书这种将实物拿出来展示给正熙帝看来的冲击大。他看着眼前两种品质天差地下的盐半晌,抬眼看了看站在一旁摒心静气的陈尚书,让他将这两种盐留下,退了下去。 第五十章 定策 http://.biquxs.info/

待陈尚书离开之后,福郡王从侧间里走了出来,看到正熙帝面前的桌案上摆着的那两个质量分明的盐,忍不住分别尝了一下。他最先尝的是私盐,然后才是官盐。 官盐入嘴之后,他连着“呸呸”了好几声,道:“这官盐不仅看着卖相没有私盐好,滋味也是又涩又苦,而且还卖的比私盐贵。怨不得私盐猖獗,只要不傻,都知道选哪一个。” 低头沉思的正熙帝闻言抬头,看着福郡王,非常平静的问道:“怎么,你早就知道这个私盐的存在?” 尽管正熙帝的语气平淡,问话的内容也很平常,但是福郡王依然感受到了一股危险,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脖子,笑道:“说笑话了不是,且不说我还没分府,就住在宫里,吃穿用度全都是宫里提供;就算我分府了,那府里采买的东西是来自官卖,还是私营这种事,我也不可能亲自过问,只要东西买到,好用就行,我上哪去知道这私盐的事去呀?” 原本有些生气的正熙帝听了他辩解的话,那怒火顿时就冰消云散了,叹了一口气道:“是朕想左了,自从坐上这个位子,朕发觉下面的人都把朕当瞎子和聋子来糊弄。朕以为在朕登基之后,你也和其他人一样,开始蒙蔽朕了。” 福郡王摇头,“我没长这个心,也没这个胆。自小我就跟在你后面,我知道六哥你是眼睛里不揉沙子的主,借我一百二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这么做。” 叹了一口气,正熙帝话题转到正事上:“行了,我来说正事,我打算让你去江南一趟,帮我查一下江南赋税的情况,”指了指桌案上的盐,“如今又添了一桩事,这个盐税也跟着一并查一下。” 听了这话,福郡王仿佛被蝎子蛰了屁股一般,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双手晃动都要重影了,“六哥,你就算想让我帮你,你也给我点时间,让我做的差使从易到难一点一点的来吧。我可是从来都没当过差,你一上来就给我这么难的差事,我根本做不来。我之前虽不问政事,但是也知道,整个江南承担着我大覃三分之二的花费。我要是搞砸了,哪怕是把我这个郡王的爵位蠲出去都没法交代。” 正熙帝不以为意的笑道:“放心,朕不是说了吗,朕会站在你身后,所以你尽管放心的去做。” 福郡王继续推辞:“陛下,真的不是我不肯,而是我知道自己的斤两所在。你要是让我去兵部、户部、或者工部,去算算账,做些计量方面的工作,给一部主官打个下手,没什么问题。但是你一上来,就让我去查江南赋税的事,等于把‘计相’这个位子按在了我头上,这可是朝廷的二把手,我连一部主官都做不来,你这拔苗助长的也太厉害了吧。” 正熙帝见他这个态度,干脆给他交了底:“放心,这次你去江南,表面上是以你为主,但其实主持此事的另有其人,你只管从旁辅佐就行了。” 福郡王听了这话,吐了一口长气,顿时觉得放下心来了,笑道:“那六哥,我能问一下这个躲在我背后的人是谁吗?” “是朕。” “哦,原来是六,”福郡王反应了过来,想要说话,一下子被口水呛到了,因为咳了好半晌,泪花都咳了出来。 一旁伺候的内侍赶忙给他端来茶水,他连茶都顾不上喝了,将内侍递过来的手推倒一边,看着正熙帝,满怀希望的问道:“陛下,刚才是我听错了,对吧?” “你没听说,就是朕。” “六哥,你要下江南,何必偷偷摸摸的跟我一起去,你大可以像父皇一样,光明正大的……” “朕要看的是江南的实际情况,而不是那些地方官吏弄出来的盛世气象。” “可是,你是皇帝,你丢下满朝文武,就这么偷摸跟我一起下江南,朝堂这边怎么办?这事只怕不是那么好瞒的?还有,你也说了,三哥和五哥不安分,如果他们知道你出了京,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呢?届时,出了事,你让我怎么和父皇、惠母妃,皇后嫂子,还有满朝文武交代?”福郡王觉得如果是这样的话,还不如他自己一个人去江南呢。 正熙帝一脸肃杀的说:“朕倒希望三哥和五哥他们动手呢,如果他们一直这么蛰伏不动,只是在朝堂上给朕下绊子,碍于父皇,朕还真不好处置他们。至于朝堂这边的事,你就无需操心了,我在跟你去江南之前,都会安排好的。至于瞒不瞒得过去,那是朕的事,不用你管。” 福郡王颇为无奈的叹道:“六哥,你说这话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也不用我操心,那也不用我管的,可是你是皇帝,是一国之君呀,你若是跟着我出去,若是有个万一,我百死莫赎。” “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虽然说下江南,但是目前还不去,等朕这边把事情都安排妥了,自会派人去告诉你行程。”正熙帝才不会在意福郡王的为难,大手一挥,一锤定音,从桌案那里拿出一个折子递给他,“在你去江南之前,先把这个折子给我上了。” “什么折子?”福郡王接过来,看了一下,待看到上面写的是关于废除“议罪银”的建议,脸色顿变,只觉得嘴里发苦,抬头看着正熙帝,抱怨道:“陛下,你这是把臣弟放到火堆上烤呀。” 这议罪银,是上皇在晚年时出台的一项政策。官员犯了罪,不必担心丢了乌纱帽,更不必担心人头不保,只要交上足额的议罪银,就能继续当这个官儿。 这项措施简直比卖官鬻爵还要厉害,因为朝廷的官位和爵位都是有数的,因此,卖官鬻爵中买来的官大都是虚职,没有实缺,没禄银,只是名头好听;至于爵位,真正的高爵是不可能售卖的,所以卖出去的只是中低层爵位,这东西只是一个头衔,哪怕商人买了,虽然能享受也秀才一样的待遇,见官不跪,可是有能力花钱买这样爵位的商人,基本上已经有了能和官员来往的资本,比如像薛家那样的。所以,他们买不买这个爵位,并不是必要。 但是议罪银的存在不一样,只要是人,就没有犯错的时候,更何况,作为官员,哪怕是清廉如水和海瑞一般,也不是没被贬过官,所以,有了这个议罪银,就意味着这官可以一直当下去了。而能用议罪银来赎买罪责的官员,大多都是贪官,因此可想而知,官员交了议罪银之后,肯定会想尽办法再从百姓身上连本带利搜刮回来,因此,大覃的吏治,因这“议罪银”,已然是千疮百孔。 上皇后来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后来虽然没取消议罪银的存在,但是却有了一定的限制,比如贾雨村被罢职,就是因为没有靠山,没人脉,又得罪了同僚和上司,不然,他只要出了议罪银,就不会丢官了。 福郡王犹自垂死挣扎:“陛下,你之前还说什么三年不改父道呢,如今父皇还在,你就把这个议罪银废除,恐怕父皇会不高兴吧?” 正熙笑道:“你放心,父皇并不糊涂,其实他在后来已经意识到了这个议罪银的弊端,只是那个时候,他想要罢黜,没个好理由,毕竟,他之前可是把提出这一建议的官员大肆封赏,并且很是恩宠;再加上,朝堂上确实缺钱,所以他才没在那个节骨眼上将这条政策废除。如今江山交到我的手上,而提建议的那个朝臣前不久得罪了父皇,已经被父皇给撵回了老家,我之前去和他商量这件事,他从大局来考虑,并没有反对。” 福郡王闻言叹了口气,“如此,也好。我把整个奏折拿回去重新抄一遍,然后等大朝时,我就上折子。” 第五十一章 担心 http://.biquxs.info/

因为私事比较多,有些事在家里处理不方便,所以林堇在出了贾敏孝之后,以陶嬷嬷丈夫的名义买了一座小宅子,用来料理她那些不能被家人知道事务。 虽然林堇起了让那个小柳替她参加科举考试的想法,但是那个小柳关于自己的事是一问三不知,这种情况下,她怎能放心让他代她去考试呢,因此就派人去查这个小柳,看看能否查出这个小柳的底来。 此刻王佑正在向她回禀查到的消息:“回大爷,这个小柳全名叫柳湘莲,家境不错,出身理国公旁支,和理国公家的关系不算远,其祖父母和现任理国公柳彪是亲堂兄弟,只是哪怕他祖父母在世时,两家关系都很一般,待到祖辈过世之后,关系更加疏远。去年年底他父母去世,因为家里只有他这么一个未成丁的男子,族人觊觎他父母留下的财产,就将他拐卖到了江南。” “柳湘莲?”听到小柳的竟然是柳湘莲,林堇顿时一愣,转而想到从“先知”得来的柳湘莲的个性,她放了心,觉得让他替她考试这事把稳了,不需要再找其他人了。 王佑又回道:“对了,大爷,我在查这个小柳的时候,自作主张顺便查了一下和他一起买回来的那个姑娘。” 怕林堇生气,他忙解释道:“我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我听陶嬷嬷说,大爷想让那个姑娘进府当差。大爷如今做的事,还有老爷的差使,都是极要紧的,所以小的担心,她是别人给大爷下的套,所以这才想着查一下她。” 虽然林堇和邬九宫商会的事瞒着家人,但是瞒不过跟在她身边的长随,所以王佑这份担心,她明白,因此并没有对他的自作主张说什么,只是有些诧异的问道:“那个姑娘幼时就被拐了,并不记得家里的事,还能查出她的底细来吗?” “大爷,水过留痕,雁过留声,这世上的事只要有心去查,纵使查不了个底朝天,终究还是能知道一二的。 那个姑娘原名叫什么不知道,但是卖她的拐子一直喊她‘铃子’。原来拐子带她住在江州,因为拐子赌输了钱,怕赌馆追债,这才带着她来到了扬州,之后因为没钱使,才把她卖了,原本是想再养两年,卖给商户人家做妾的。至于他们在来江州之前,在哪里落脚,我还没查到。” 虽然知道铃子可怜,但是像她这样的可怜人多了,林堇没有那么多的悲悯的心肠,不想在她身上浪费人力,制止了王佑的行为:“行了,就这样吧,不用往下查了。” …… 站在门口的王佐远远的看到林堇骑马的身影,忙迎了上去,道:“大爷,你可回来了,太太有急事找你,连着打发人都问了十好几遍,都没找到你,这会儿都急得快要火上房了。你赶紧看看去吧。” 林堇闻言忙将手中的缰绳丢给一旁候着的小厮,心急之下,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向东院,在门口,和带着杨琳出来玩的林姑妈打了个对面。 看到她这个样子,林姑妈皱了一下眉,斥道:“你好歹也是一个大家公子,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你的仪态呢?” 原本林堇担心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以致于杨婉急着找她,但是看到林姑妈的态度,还有心情计较她的仪态,显然事情不算紧要,顿时松了一口气,脚步慢了下来。 屋里从林姑妈的说话声中听到林堇来了的杨婉急急的从里面冲了出来,不等来到林堇的面前,就忙忙的问道:“我听说皇上下旨申斥了你父亲,是因为什么事,你知道吗?老爷不会因此而贬官吧?” 看到杨婉一脸惊恐的模样,林堇一愣,随即想到她的人生轨迹正是因为亲哥哥遭贬而有了巨大的转折,虽然早已经事过境迁,但是杨婉因此而变得有些杯弓蛇影,一听到林如海遭到皇上训斥的消息就害怕起来。 不等林堇说话,林姑妈就道:“不是和你说了吗,没事,让你不用担心,你怎么还惦记着这事呢?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爷知道经史大儒来扬州,好不容易给堇哥儿弄了一个名额,让她前去请教,你就为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忙忙的把人叫回来,这不是耽误堇哥儿做学问吗?” 在林姑妈跟前几乎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杨婉头一次甩了脸子给母亲,毫不客气的驳道:“当年你们不肯讲实话给我,怕我担心,因此你和哥哥也一口一个没事,结果呢?” 紧紧盯着林堇,威胁道:“堇哥儿,在你父亲和你外祖母的口中,我是听不到实话的,你身为人子,若是不想背上忤逆和不孝的罪名,对我这个做母亲的就绝对不能有一丝隐瞒。我要听实话,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我,这事到底要不要紧?” 对“以孝治国”的古代社会来说,一个人如果被扣上忤逆和不孝这两项罪名,不管是男,还是女,都意味着没有了未来。杨婉拿这个来威胁林堇,可见她真的急了。 林堇理解杨婉的心情,看着紧张中夹杂着忐忑的杨婉,给她一个安抚性的笑容,温言道:“母亲,放心,皇上这次下旨申斥的人员,不仅仅是父亲一人,而是包括整个两淮盐政所有的官员。 父亲虽然身为巡盐御史,但是并不是两淮盐政的最高长官,所以,就算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呢。并且,皇上除了申斥两淮之外,两浙、辽东、长芦等地的盐政官员也都受到了申斥。 法不责众,再者,这么一大批官员,就算皇上想换,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因此母亲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父亲这次受申斥,顶多,顶多罚点俸禄,绝到不了丢官罢职的地步。” 杨婉稍微松了一口气,但仍犹自不放心的追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没骗我?” “千真万确。”林堇加重了语气,强调着,“我没骗你,也有必要骗你。” 其实说句实话,林堇倒是希望林如海能够借此调换一下官职,哪怕是被贬也没关系。 在原来的历史上,林如海是死在巡盐御史这一职位上的,因此林堇对这个官职有些忌讳,觉得不吉利,觉得林如海如果一直做巡盐御史的话,说不定他的命运会回到原来的老路上去,而他如果调职的话,则很有可能逃过未来的“死劫”。 再者,林如海这个巡盐御史的官是退了位的太上皇升的,虽然在正熙帝登基之后,并没有用他的心腹撤换掉他,林堇不知道是因为新皇没有掌握权柄,无法更换;还暂时手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不好更换;又或者是林如海已经投靠了新皇,从而得以继续留任;又或者是其它原因让林如海一直留在盐政上。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在林堇看来,盐政这里的官不是那么好做的,古代仕途皆流血,可不是说说而已。哪怕是不做官的,都知道盐政的官都是肥差中的肥差,但也正因为是肥差,所以盯着的人很多,因此盐政的官并不好做,林堇觉得,和其它职位比起来,要多操心费神好几倍。 林如海年纪不小了,而且身体不好,虽然不是让他就此辞官不做,颐养天年,但是从长远角度考虑,他最好还是不要那么操心费神了,换个清闲的官最好。反正,因为林家好几代人丁稀少的缘故,林家一点都不缺钱,不会出现像贾家那样,内囊尽了,后手不济的情况,哪怕林堇和杨琳像薛蟠那么败家,都败不光。 况且,哪怕林家有了林堇这个假男子和杨琳这个真男孩,后继香烟不用愁了,但是林如海在与不在,是不一样的。要知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哪怕等林堇步入仕途时,林如海已经不做官了,他在宦海中沉浮多年的经验依然能帮到林堇不少,而且有他在,哪怕他是贾家的姑爷,但是贾家依然不敢太过放肆,行事就有了很多顾忌。 而他一旦倒下,林家剩下的人当中林姑妈是外人,杨婉的身份是一个硬伤,能为林家出头做主的林堇和杨琳都是小辈,对上贾家,先天是弱了一筹,届时,贾家想要谋算林家什么,哪怕林堇他们这边占着道理,对抗起来,也比较难。 所以,出于多方面考虑,林堇觉得林如海换一个官职比较好。只是这事要怎么和林如海说,她还没想好,因此一直没开口。 第五十二章 早安排好了 http://.biquxs.info/

虽然在林如海被皇帝申斥上,林堇告诉母亲不用担心,但是她却不能不为商会担心。尽管这次除了两浙,长芦和辽东等全国其它地方的盐政一并受到了申斥,可是她觉得这次皇帝最主要责骂的对象是两浙,而且手段并不只是申斥。 在私盐售卖上,林堇和邬九宫的意见并不一致。原本她的想法是商会退出这一生意,但邬九宫不同意,因此她只能一再警告对方,贩卖私盐时不要过于泛滥,免得引起朝廷注意。 邬九宫答应得好好的,但是从这次皇帝申斥盐政的事来看,她觉得他说的和做的未必一致,因此来到邬九宫处,没有和他多说什么,而是直接查起商会的帐来。 邬九宫看着拿着商会账册看的林堇紧锁的眉头,忍不住说道:“我知道你们林家有钱,但是根据你平时的言行,你虽然没把钱看得很重,可也没到视银钱如粪土的境界。如今商会的生意是蒸蒸日上,可谓是日进斗金,怎么你看到商会赚钱,不见高兴,反而摆出这么一副鬼样子?难不成是这帐不对,里面有猫腻?” 林堇将手里的账册放下,直视着他道:“这帐倒是没什么问题,至少我是没看出问题来。但是我为什么皱眉,你会不知道?我和你说过好多次了,我们商会逐渐减少私盐的生意,可是在商会的各项生意当中,目前私盐的买卖占大头,而且是呈逐渐上升的趋势,你明明答应过我的,现在你怎么解释这一情况?” 叹了一口气,“扬州盐运这边的官员被申斥的消息,你不会不知道吧?至于他们为什么被申斥?”她挥动着手里的帐本道:“这上面的帐已经说明了一切。我之前说过好几次要控制私盐买卖,你答应得倒很爽快,可是如今看来,根本是阴奉阳违。如今已经引起了朝廷的注意,你就不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邬九宫不以为意的说:“我们的盐场并不在大覃,朝廷想查封也没办法查封。至于私盐买卖,我们并没有专门做这个,只不过是在做海贸生意的时候,运货时,用盐当做压舱石而已,所以,我们卖的只是压舱石,并不是盐。 因此这盐就卖得比较便宜,出货价两三文钱一斤。其实这个生意,我们做不做都无所谓,要知道,如今大覃的木材市场高端木材的价格非常贵,比如紫檀、黄花梨、铁木什么的,而吕宋那边正好有这种木材,如果将压舱石换成木材,运过来卖,其实比运盐过来要赚得多……” 林堇面露狐疑之色,打断他,“既然木材生意比盐赚得多,没道理商会放着更赚钱的生意不做,反而继续贩盐,我在帐本上只看到卖盐的收入是逐渐上升,但是木材的生意收入却一直很平稳,你是不是在糊弄我?” 邬九宫白了她一眼,有些嫌弃,又有些不解的道:“有的时候你的脑子挺聪明,甚至我没有想到的,你都能想到,但是怎么有的时候就那么笨呢。虽然做生意,赚钱是目的,但是到了我们商会这个地步,钱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而铺展人脉关系才是最关键的。商会出产的盐,主要是用来打通关系的。盐这东西,下至贩夫走卒,上至高官王侯,都能用。而且他们收下之后,根本不用担心会不好出手,实在是一大利器。” 林堇斜着眼睛瞟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手里的账簿,道:“还说不是糊弄我,你当我算不过来帐吗?如果是送人的,那么为什么这卖盐的收入是增加的?” 邬九宫笑叹道:“说句实话,和你认识这么多年,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特别接地气的衙内,甚至都有点不像是出身书香继世,世代官宦的林家。可是这会儿你终于让我有点你终于是出身世家大族之家的感觉了。” “什么意思?” “这官场上送礼,像我们商家给官员送礼,为了不让官员们背上受贿的帽子,所以在送礼的时候,很多时候并不是不收钱的,只不过虽然是收钱,但是是折价……” “不用说了,我明白了。”虽然这辈子林堇没送过礼,但是在后世,她不仅听说过,而且影视剧也有这方面的表现。 价值千金的东西被人用十分之一,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的价钱“买”下来,等到被发现时,给出的理由是没能正确认识该物的价值,只是认知上的错误,并不是“受贿”。只是让林堇没想到的,这种情况一般都存在于礼物是古董这种难以判断真伪的物品当中,这会儿不起眼的盐竟然也成为其中一员。 “我们的盐卖价一斤不到两文钱,不管是哪朝哪代的私盐都没有这么低的价钱,更不用说官盐了。而且质量,哪怕是供应皇室用的盐都无法和我们的盐相比,据说,目前连住在皇城的那一家子用的都是我们制盐手段出的盐。”邬九宫又向林堇爆料了一个大消息。 林堇闻言跳了脚,不敢置信的向他确认道:“你说的可是真的?不是在和我说笑吧?” 邬九宫深深的点了一下头。 “怎么可能?”林堇犹自不敢相信。 邬九宫冷笑一声,“都说‘千里做官只为财’,虽然这话有点偏颇,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官场上两袖清风的官,历朝历代数下来,也没几个。如今市场上的私盐便宜得不能再便宜了,他们随随便便拿出几十两银子就能买上一大堆。 别看量大,但是这东西,人人都需要,不能不买,因此卖起来并不难。更何况,他们从我们手里拿价便宜,就算加上价钱,不要说和官盐比,就算是和从大覃的盐场里流出来的私盐比,也便宜,更不要说我们这边的质量更是一等一的好。 做别的生意,还有亏本的风险,但是卖私盐,哪怕是一个傻子,都能赚到钱。这个前景,那些当官的又怎么可能看不到,所以很多官员都被拉上了贩卖私盐的船,有些纵使独善其身,但是家里用的依然是我们的盐。 没办法,谁让我们的东西又便宜又好呢。除非府里的当家人发话,明令严申,不然,各府的采买除非有别的猫腻,不然,都会买我们的盐。其实有的时候,就算府里的主子发话了也没用,下面的奴仆照样能阴奉阳违,反正他们也不可能到厨房去看,而且买回来的盐上面又没有字,他们上哪知道是在哪买的。” 看着邬九宫一脸因为自家出产的盐遍布各地而自豪的模样,林堇问道:“你就一点都不担心朝廷会找商会的麻烦?” 邬九宫笑了笑,得意万分的说道:“放心,查不到我们头上。我们的盐在卖出时转了好几道手,而且我不是说了吗,是以压船石的名义卖的,所以就算朝廷要查,也不关我们的事。再者,我将制盐的方子送出几份,因此如今大覃最大的私盐贩子可不是我们这边。所以,就算万一朝廷查到商会的头上,有其他人担下大部分罪责。” “原来你早就有准备呀。”闻言林堇松了一口气,有心情调侃起他来:“只是你这么做,似乎有点甩锅之嫌。人家会愿意?小心等人家反应过来,找你算账?” “找我算什么帐呀?”邬九宫浑不在意的道:“我这方子可不是白送的,有些是采用‘仙人跳’的方式被人拿走的,而他们拿走了那方子,要怎么做,关我什么事? 再说,有些官那里,我这边是把方子给了他们,但我没叫他们去卖私盐呀。他们拿到制盐的方子,如果不想着卖私盐谋取私利,那什么事都没有。既然想吃肉,总得付出点代价。他们拿到方子,开始制盐并私下贩卖,自然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因此,不管出什么事,都不会找到我的头上。这是行规,他们若是敢坏了规矩,那就别在想着在商场上立足了。 况且操持这些事的人,早就被送走了,如今都在吕宋,十年八年的且回不来呢。就算出了事,他们想找背锅的,经手人走了,他们如果有本事,能到吕宋把人抓回来,那我无话可说,不然,就自己扛吧。” 林堇气急而笑:“合着你早就算好了。原本不是嫌弃吕宋没有大覃繁华,所以不肯在那边久留马,如今反而不嫌弃了?” 邬九宫笑笑不语。 虽然邬九宫说得好像万无一失似的,但是林堇依然不是很放心,因为她觉得朝廷这个庞然大物动起来,绝不是商会现在能抗衡的。只是这份担心,看到邬九宫的笃定,让她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第五十三章 谁的人 http://.biquxs.info/

尽管关于商会将私盐买卖做的遍布大覃这事,邬九宫告诉林堇无需担心,就算朝廷要查,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商会顶多受点波及,可是她终究无法放心。 看到她锁起的眉头,邬九宫笑道:“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商会没事,绝对会没事的,我敢打保证。” 对上林堇怀疑的眼神,他解释道:“我这话可不是无的放矢。朝廷的吏治因为太上皇晚年‘议罪银’这一敛财手段,败坏得不能再败坏了,如果今上继位后,从上到下大肆整顿吏治,肃清官场风气,我们商会可能会遭受重创;但是太上皇不肯放权,今上纵使有心整顿吏治,也有心无力,所以在吏治不清,官场贪污腐败成风的情况下,我们用私盐编织出那么大的一张网,顶多在今上的雷霆之怒中坏几个无足轻重的小窟窿,想要治罪到我们商会的头上,除非把整个网都给打破,但是今上没这个能力,而有这个能量的太上皇又不会去做。” 听了他这话,林堇这才放下心来,不满的横了他一眼,抱怨道:“早说这个不就得了,之前啰里吧嗦的说那么多没用的废话做什么。” 面对她的“蛮不讲理”,邬九宫无奈的摇头笑了笑,从一旁的几案上拿出一张纸给她,笑道:“对了,给你看个好玩有趣的事。” “什么事?”林堇有些好奇的接了过来。原本她以为是什么了不得消息,结果一看,竟然是关于贾雨村就任应天府之后宣判薛蟠杀人一案。这事在她知道自己之前救下的人并非甄英莲之后就知道他会这么一番操作了,所以并没有觉得有惊奇之处,因此,只是神色平淡的扫了一眼。 看到她这个样子,邬九宫很是惊奇的道:“哎,你怎么这么一个反应?” 林堇抬起头看着他,很是奇怪的反问道:“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一个反应?是,贾雨村是教过我,但是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怎么喜欢他。 而且,虽然我是他的学生,可是我并没有拜师,不是他的弟子,我俩只是普通的塾师和学生的关系,所以,真要讲师徒情谊的话,也讲不出来什么情谊;再者,尽管他的另一个学生是我的姐姐,是一个女子,可是在我和我姐姐之间,他更喜欢我姐姐。 最后的最后,他到我们家来任教,以进士之身屈尊教导我和我姐姐,乃是另有所图。而我们家也没有让他失望,给出了他满意的报酬,让他在知道朝廷启用旧员的消息之后帮他搭上了贾家和王家这条线。 我们两边是各取所需,说句不客气的话,就是一场交易。既然是交易,那么就不要讲什么情义了,所以,我对离家我们家之后,过得怎么样,并不感兴趣。因此,如果有他的消息,顺带的话,我可以听一听;如果是专门为我收集的,那就没必要了。” 晃动着手上的纸,她笑道:“更何况,我不觉得这东西是专门收集给我看的,相反,是因为某人和贾雨村不和,所以才会让商会假公济私,收集贾雨村的消息给他。” “你这话听起来真是冷血无情,人家好歹在你家呆了三年多,而且虽然你不是他的弟子,可是称他一声老师,依然是可以的,但是让你这么一说,连在同一屋檐下的香火情都没有了。” 吐槽完,邬九宫毫不掩饰他对贾雨村的不喜,对着林堇竖起大拇指,笑道:“不过你这个态度,我喜欢。我虽然和他相处的时间并不是很长,但是也能看出,他那个人凉薄得很,而且非常现实,所以,和这种人,就不要讲什么情谊,直接讲利益倒是更干脆。” 林堇知道邬九宫和贾雨村的那点恩怨,见都过这么久了,邬九宫依然记仇,忍不住在心中暗笑他的小心眼。 虽然林堇不感兴趣,但是邬九宫还是和她分享起他收集到的贾雨村的消息来,摆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压低了声音说:“说起朝廷启用旧员来,原本我以为贾雨村的这个应天府的职位是朝廷启用旧员空缺出来的,不过在我知道金陵四大家族中的薛家的前任族人之子薛蟠杀人这个案子之后,心中有了怀疑,经过一番打听查证之后,才发现,他这个官来的不简单,和朝廷启用旧员没什么关系。 不过因为原应天府任职的官员调任和他的任职正好赶在了这个朝廷启用旧员的关口,所以除了经手的几位官员,只怕大家都以为贾雨村是单纯的被朝廷启用之后派到应天府的。” “这么说,他这个官不是由朝廷启用旧员而来,你说的可是真的?”林堇被挑起了兴趣,因为她原本就是和普世大众一样认为的。 邬九宫斜了她一眼,吐槽道:“这种事按道理来说,你这个官家子弟最清楚不过,怎么还要我特地说明呢。殿试是在三月,考中的举子又有三个月的假期,之后才会被吏部安排授官等一系列事;而外地官员进京述职,是在麦收之后,六七月这段时间。贾雨村和你姐姐是在去年秋天进的京,路上花费的时间比较长,到了京城已经是残冬了,而且中间又过了一个年,所以直到二月之后,他才开始到吏部去办手续。 金陵,不管是从地理位置,还是从经济等方面考虑,它的地位都非常重要。应天府这个官职虽然不算高,但是因为在金陵,是一个比较重要的官职,而且还是一个肥缺。这种职位,一旦有空缺,必然会被争抢起来,怎么可能会给朝廷起复的旧员留着,只怕马上就会被填补上。 要知道,如今因为太上皇并没有完全放权给当今圣上,两人之间有博弈,所以,像金陵应天府这种地方的官职,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县令,两人都要争抢。而这次朝廷起复旧员,是今上等不及培养新人手而施恩给被上皇罢免的旧人的一个举措,上皇又怎么可能会看不出今上的用意,他会就这么轻松让今上如意吗?” 面对邬九宫的质问,林堇不由自主的点头表示赞同,不过她觉得如果单纯的凭这些就认定贾雨村的官并非是起复旧员而来,似乎有些不足。 邬九宫看出了她的疑虑,继续道:“更主要的是,我查到原来的金陵知府并没有被免职,也不是平调,而是升官了。你知道他升到哪里去了吗?” 不等林堇开口,他自问自答道:“去了广州的市舶司担任要职。王子腾所在的王家曾经担任海贸方面的职务多年,之后虽然去职,但是家里又做起了海贸生意,所以,市舶司那一摊子,应该一直都属于王家的势力。 因为薛家的事,他既然想要应天府这个职位,有求于人,必然要拿出大价钱打动原来的应天府官员。而朝廷因为起复旧员的事,一众大佬、上皇和今上都尽量让自家多安插人手。这种情况下,他想帮其安排一个不下于应天府的职位,还要尽量不惊动太多人,除了武职,就只有王家原本最熟悉的市舶司这边了。 可是对方是文职,显然是不可能转职武将的,况且,应天府这个职位不仅重要,而且是肥缺,对方谋取这么一个职位并不容易,也只有市舶司这边的油水才能弥补得了对方失去应天府这一职位的损失。” 林堇想了一下,虽然觉得还不是很认可,但是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问道:“贾雨村知道他的应天府官职其实并非是起复旧员吗?” 邬九宫冷笑一声,“这很重要吗?他知不知道,在他选择到应天府就任,并且帮着薛家处理官司之后,他都已经选择紧紧的绑在王家和贾家这艘船上面了。” 是呀,贾雨村都早已经做出选择了,她现在在问这个问题岂不是有点傻。林堇觉得自己这会儿竟然犯起了糊涂,实在是不应该。 “你刚才也说,像金陵知府这样的要职,不管是太上皇,还是今上,都会非常关注。那么王子腾竟然不声不响的利用朝廷起复旧员的幌子,把原金陵知府调职,并且安排贾雨村接任,除了能借此看出他的势力不小之外,能不能看出他是谁的人?应该是太上皇的吧?你也说了,太上皇既然不肯放权给今上,如果王子腾是皇帝的人,他不能这么顺利的就把事情办好。” 面对林堇的疑问,邬九宫难得的迟疑起来,摩挲着下巴,斟酌再三道:“你这个问题问倒了。按照你这么说,确实应该是太上皇的人,但是王子腾现任京营节度使,这一职务是掌管京城安防的。 如果他不是皇帝的心腹,他不可能担任这一职务。要知道,如果京营节度使是太上皇的人,这意味着,他随时都能将今上废掉,另立其它皇子。皇帝不可能把自己的命脉交到太上皇的手中,而太上皇和今上虽然争权,但保持着一定的平衡,说明他并没有废立的能力。” 挠了挠脑袋,“但是从贾雨村任金陵知府这事,能看出王子腾不仅是今上的心腹,而且也很得太上皇的信任,所以,很可能两边都把他当成了自己人,但他到底是哪一边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第五十四章 聪明人办糊涂事 http://.biquxs.info/

虽然早已经知道了贾雨村对薛蟠一案的审判结果,但是看到此刻手中记载的消息上依然和原来的历史上一般无二的处理办法,林堇转动着眼珠,笑问邬九宫:“邬先生,你觉得贾雨村是一个聪明人吗?” “怎么这么问?”邬九宫又是奇怪,又是惊讶,“我虽然看那个家伙不顺眼,但是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贾雨村虽然说起来是出身湖州大族,但是他生于末世,父母祖宗根基已尽,人口衰丧,只剩得他一身一口。这种情况,他能坚持读书,并且一路顺遂的通过科举考试,考中了进士,可见他的聪明。 如果他不聪明的话,在他暂居姑苏的时候,也不会和甄老爷交好,从而得其资助,有了进京赶考的资费。就算那个甄老爷惜才,但是姑苏城里那么多贫寒的学子,不仅有外地人,还有本地人士,可是能够和甄老爷相交,并得其资助的,又有几个? 如果他不聪明的话,就不会在被罢官之后,还能谋到金陵甄家和你们林家教馆的职位。真当你们两家的门槛那么低,只要他肯上门做馆,你们两家就会答应?你们家还好一点,像金陵的甄家,一些在职的官员上门来拜访,甄家都未必肯搭理,更何况他一个已经丢官罢职的。 是,他是个进士,学识过人,可是不管是甄家,还是你们家,需要教导的学生不仅年岁都不大,而且程度都只是刚认识几个字,所以其实只要秀才功名的人就能教你们。因此,就算找不到进士做先生,但是凭你们两家的背景,请饱学的举人来教你们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更何况,他如果不聪明,又怎么讨得你父亲的好,让你父亲在知道朝廷起复旧员时,肯推荐他?不要说你父亲在他起复的事上并没有出大力,真正出力的是王家和贾家,但是没有你父亲的荐书,贾家和王家认识他是谁呀? 如果他不聪明的话,就算有你父亲的荐书,贾家和王家也未必肯帮他起复?毕竟,不是所以收到朝廷起复旧员消息之后,那些丢官罢职的家伙都能成功起复的。” 林堇赞同的点头道:“和他相处三年多,我也觉得他是一个聪明人,只是,”将手里那张记载着贾雨村关于薛蟠一案的处理方式的信息拿给邬九宫看,“只是他这个案子判得怎么就这么让人一言难尽呢。” 她叹了一口气道:“虽然圣人云‘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是什么前世夙孽,冤魂索命这种话只能糊弄糊弄那些愚昧无知,大字不识一个的村汉,可是他却堂而皇之的将其当做了结官司的一个理由,说薛蟠和那个被他打死的冯渊乃是夙孽相逢,今狭路既遇,原应了结,因而薛蟠在打死冯渊之后,得无名之病,被冯渊魂追索已死。 就这么浮皮潦草的就把官司给结了,可是在他案子中提到的薛蟠不仅没死,而且活奔乱跳的跑到京城去了。留下这么大的漏洞,他就不怕将来这个案子被翻出来,成为他官场上的敌人攻击他的一个点?” 给贾雨村出主意的是一个从沙弥还俗的门子,因此这个门子受佛法影响,信什么冤孽之类的倒是情有可原,但是在和贾雨村相处的三年多里,林堇觉得贾雨村根本不信这些,而且他不仅不信,还对这些说法嗤之以鼻,但是最后他却用他根本看不上的法子里处理这桩杀人案,实在是让她很是纳闷。 林堇很是不解的问道:“既然他是一个聪明人,怎么会犯这么大的错误,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况且,贾雨村处理完这个案子,必会写信告知贾王两家,就算不是邀功,怎么也得通知他们一身。我那个便宜二舅舅就算了,但是王子腾也应该是一个聪明人,拿到就没看出贾雨村这个案子处理的不妥吗?” 邬九宫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问道:“如果让你来判这个案子,徇私枉法,你会怎么把薛蟠给择出去。” “当然是在当日跟着他出门的几个小厮和仆役当中选一个做替罪羊了。”林堇毫不犹豫的答道。“一个治下不严的名声总比杀人犯好听吧?况且薛蟠又不做官,所以,治下严不严对他的未来也没多大影响,可是杀人这个名头,就不是那回事了。其实我也奇了怪了,这个案子拖了这么长时间,难道薛家满族上下,就没一个人想出这样的办法来吗?” “后一件事很好理解,薛蟠的父亲是薛家族长,按道理说,他过世,就该由薛蟠这个儿子来接任族长。但是薛蟠年纪小,又是一个混不吝的,并且不学无术,只怕族里动了换族长的主意,只是想换族长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偏巧薛蟠这不就惹出大祸来了吗,上赶着将把柄给族中送了过来,因此,族中怎么肯出面帮他平时?况且,薛蟠的母亲是下嫁到薛家,身后又有王子腾这样位高权重的哥哥撑腰,在族里动了换族长的主意之后,还不一定仗着王家的势力,怎么和族里斗呢,因此,只怕和族里关系并不好,所以薛蟠出事,族里看笑话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跟他们出主意?况且,从王子腾安排贾雨村接任金陵知府这事来看,她早就写信给哥哥了,应该是想着让王子腾帮她平事,相对族里,她更信任娘家哥哥,所以,纵使族中有人给她出主意,她也未必会信。” “至于你说的薛蟠这个案子的处理方式,”邬九宫笑赞道,“你的主意不错。在我看到贾雨村的判决结果时,我也很是费解,因为这不像是他这么一个聪明的人干出来的事,但是我转而想到他急功近利的性子,又觉得可以理解了。” 见林堇不解,他缓缓的解释道:“杀人偿命这一准则深入人心,因此,在冯渊死后,不管是薛蟠杀人,还是他手下的人动的手,这事只要按照律法判下来,总得死上一个为那冯渊抵命。因为人命关天,所以,除非是特殊情况,不然,各地判了斩刑的案子都要递交刑部复核,甚至还要交到皇上那里。 经过刑部复核无误之后,这案子才算正式结案。通常情况下,刑部一般会在年中过后统一复核,秋收前会把复核后的公文发下去,各地再行刑,所以一般犯人问斩都是在秋后。 如果贾雨村在那天跟着薛蟠出门的人当中拿下一人为冯渊偿命,这个案子要结案,就要递交刑部,等刑部审核完才行。从现在到秋后,有半年的时间,夜长梦多,谁知道这期间那冯家的人会不会弄出点事来,推翻他的判决?还有,王子腾的政敌会不会拿这件事攻击他,这都是说不准的事,因此这个案子早结早了。 贾雨村很清楚,贾王两家费了那么大的气力将他安排到应天府的原因,所以他必须办好薛蟠杀人这件事,因此,这中间绝对不能出岔子。所以,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的发生,而且也为了在贾王两家显显本事,表一下功,所以他急着结案,因此就采用了这种站不住脚的审判方式。 至于,你说的会被朝堂上的政敌攻击,在他帮贾王两家把薛蟠的事了结了之后,他已经被划归到贾王两家这一派系里。只要这一派系没失势,这个案子永远都不会翻过来。以王子腾现在的权势,想要倒台,至少也要好几年。有了几年的功夫,这事就已经淡了,而且他也该不在应天府任职了,届时,靠着贾王两家,他的官途必然一片坦荡。升了官的他,已经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自己不会因为此事被政敌攻击了。 况且,在我们眼里这个审判结果荒谬,但是只要它能递交到刑部,存档之后,就意味着已经得到了刑部的认可。届时,将来就算有人想翻案,也只能从其它角度出手,一般情况下,不会拿在他这个结案办法上做文章,因为如果那样做了的话,得罪的可不仅仅是他这边的势力,还有刑部那边的人。” 想到王熙凤将尤二姐悔婚另嫁的事翻出来,对和刑部有关联的都察院颐指气使,并且大言不惭的放出“哪怕告我家谋反不怕”,林堇忽然明白了。再想到刑部的人,从上到下看到这么荒谬的审判结果,竟然没有异议,而且依然得到了他们的认可,她忍不住叹道:“天下乌鸦一般黑,不过是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差距,其实半斤八两,大家都差不多,一丘之貉!” 第五十五章 吐槽 http://.biquxs.info/

黛玉从手里已经翻看了好几遍的游记抬眼,看了一旁和高嬷嬷学刺绣的雪雁、晴雯一眼,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自从前些时日教姑娘们读书的那位老儒因病辞了馆之后,王夫人虽然嘴上说的挺漂亮,说查兑着再请一位夫子过来教姑娘读书。可惜,这话说了之后,就没了动静,照她来看,估计这夫子是请不来了。 这样一来,不能去学堂上学,黛玉觉得每天这样,吃吃睡睡,玩玩闹闹的日子挺无聊的,偏她如今是客居,只能客随主便。 “姑娘,家里来信了。”雨鸥从外面回来,走到黛玉跟前,笑意盈盈的将手中的两份家书递给她。 黛玉闻言双眼顿时迸发出亮眼的光芒,忙不迭的将手中的书放下,迫不及待的将信接了过来,拆开看了起来。 看着看信的黛玉眉眼弯弯,眼角和眉梢都被喜悦之前笼罩的模样,雨鸥消无声息的退了出来,到了外间,招呼雪雁、高嬷嬷、王嬷嬷收拾起随着家书一起送来的东西。本来跟着高嬷嬷学针线的晴雯,见状识趣的告辞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王嬷嬷道:“这就是年前赖嬷嬷孝敬给老太太,那个叫晴雯的小丫头?生得不错,而且看起来挺机灵的,蛮知道眉高眼低的。姑娘这屋里其实应该再添几个人,我看她在这府里没根没基的,没有瓜葛牵扯就意味着少了很多麻烦,来咱们这里还算合适,回头想法子将她要到我们房里来吧。” 高嬷嬷笑道:“你这话说晚了,前几天老太太说宝二爷房里缺个针线丫头,因为她针线好,就把她给了宝二爷。” 王嬷嬷听了这话,咂舌,叹道:“宝二爷房里还少人伺候?他那屋里都多少人了?老太太可真疼他。既然这样,那姑娘这屋里暂时还是不要进人了吧。家生子虽然好,但到底不是我们自家的人,不如那些外来的用着放心。” 雨鸥挑出几盒藕粉和杏仁霜给雪雁,道:“给琏二奶奶的东西加上这个,这两样东西不仅小孩也能吃,而且很是养身。前几天我听琏二奶奶膝下的大姐的奶娘说,大姐这两天胃口不开,日常吃的像茯苓霜这些东西都吃腻了。这个藕粉和杏仁霜虽然不算是新鲜玩意,但是京城这边因为不怎么吃,特别是府里这边似乎没有这两样东西,送到大姐儿那让她尝个鲜,换换口味还是可以的。” 雪雁手脚利落的接过东西,将它们和送给凤姐礼物放在了一起,继续收拾送给三春的礼物。她一面将相同的笔墨纸砚分成三份,一面道:“来府里的第一天,我看府里三位姑娘穿着打扮都是一样的,又仿佛同进同出的模样,还以为她们三姊妹的关系很好呢。等在府里住久了,才知道,也就那么一回事。” 高嬷嬷笑道:“其实她们的感情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当谁都跟咱们家似的,哪怕是异母姊弟感情都很好,甚至比姊弟都亲热。”探着脖子往外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府里本是大老爷承袭爵位,可是当家主事的却是二房,虽然大房的琏二奶奶也管家,可惜她这个管家手里没有银库的钥匙,只是名头好听,实权还是在二太太的手里。 四姑娘是东府里的人,虽然东府和西府是一族,但是说起来,这西府终究不是她的家。可是是她家的东府,她从襁褓时就离开了,一直住在西府,因此和东府那边关系也很疏远。但是和西府这边,虽然她是在这边长大的,但也亲近不起来,没办法,真有什么事,这边就直接将她划到东府去了,她怎么和这边亲近? 至于二姑娘和三姑娘的关系,比较复杂。二姑娘是大房的姑娘,出身和二房的三姑娘是一样的,按道理说,这是二姑娘的家,她的地位和话语权都应该比三姑娘高才是,可是,在这两位姑娘这里正好反了过来。虽然二姑娘性子好,但是要说她心中一点意见都没有,我是不信的。” 雨鸥接话:“三姑娘在府里的体面处处压着二姑娘一头,二姑娘这个做姐姐的,纵使再豁达大度,终究有意难平的时候,所以两边亲近不起来,可以理解。其实不仅仅是三位姑娘关系不亲近,这大房和二房的关系也很奇怪。不说别的,单说这府里的称呼就蛮奇怪的。 按道理说,虽然现在府里没有分家,但是谁都知道,等老太太百年之后,搬走的是二房,因此府里对大房的称呼应该是‘老爷’和‘太太’才是,但是被原本该称之为‘二老爷’和’二太太’的二房把称呼给抢了,弄得大房在称呼前面被冠以显示好像外人的“大老爷”和“大太太”的字眼。 我在大爷屋里当差的时候,听大爷说过,兄弟阋墙,绝非兴家旺族之道,甚至很可能是家族败亡之兆。府里大老爷和二老爷合不合,我不清楚,但是大太太和二太太面和心不和,只要府里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弄得府里因为两个太太的不和,下面的下人分成好几拨,乱糟糟的。 男子汉大丈夫,修身齐家平天下,从两位太太那里就能看出两位老爷在齐家方面做得不好,难怪一个只有一个爵位,没担任任何官职,一个官做了十多年都不见升迁。” 她的吐槽引起高、王两位嬷嬷和雪雁的共鸣,三人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王嬷嬷叹了一口气道:“原本老太太接姑娘过来住,说是因为姑娘失母,怕不好说亲,特地接过来教导,结果,嗐,还不如姑娘在家的时候学得多呢。” 雨鸥接口,小声说:“更糟糕的是,接过来,不仅不好好教导姑娘人情义理等事也就罢了,反正我看这府里的三位姑娘也没人教导,但是弄得姑娘在府里的处境这么尴尬,不免让我有点看不懂了。弄不明白,老太太到底是真疼我们家姑娘,还是只是嘴上说说,其实不过就是装个样子而已。” 雪雁不解的问:“雨鸥姐姐,你为什么这么说?我看老太太还是很疼姑娘的,都越过府里的三位姑娘,待遇和宝二爷差不多了。” 听了她这话,雨鸥丢给她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道:“你是不是傻,才我和高、王妈妈刚刚说到,府里的三位姑娘并不是很亲密的原因,咱们姑娘一个外来的,一下子越过三位姑娘,待遇和宝二爷看齐,你让三位姑娘怎么想? 姑娘在府里住着,少不了要和三位姑娘相处,而且老太太也常说,让姑娘和几位姑娘在一起玩,可是老太太对姑娘这副捧在手心里的态度,你让三位姑娘怎么想?难道这外孙女还强过孙女去了不成?她们或许嘴上不会说什么,但是日常行动难道你就看不出来吗?” 雪雁想了一下,道:“好像没什么变化。二太太不喜欢我们姑娘,所以三姑娘自然不会和姑娘亲密。 而二姑娘那个人,表现在外的一直都是一副不紧不慢,仿佛什么都不在意的性子,她连三姑娘都比不过,就算姑娘再怎么受宠,也和她没关系,反正就算没有咱们姑娘,也轮不到她。 至于四姑娘,你也说了她是东府的人,在西府这边是寄住,其实境况和咱们姑娘差不多,况且四姑娘年岁小,和姑娘本来就没什么话可说,所以处不到一起很正常。” 雨鸥嫌弃的白了她一眼,道:“算了,和你这个只知道憨吃憨玩的家伙说不明白。既然如此,我就不浪费唇舌了。不过挺难得的,难得,你还能看出来二太太不喜欢咱们姑娘。” 不等雪雁出言反驳,高嬷嬷若有所思的道:“其实姑娘来这边,就算老太太一点都不教导姑娘,也不是没有好处的。如今世家大族,像咱们家人丁这么单薄的极少,反而大多是像府上这样人口众多,生齿日繁,事务日盛的人家。 而像这样的人家,因为人多,自然纷争也多,少不了勾心斗角那一套,比不得咱们家环境单纯。姑娘在这边呆几年,见识一下,免得将来嫁出去,到了那世家大族的复杂环境,因为没经过而被人算计。当初大爷松口让姑娘来府里,曾经说过让姑娘看阔眼界,增长阅历,多看看不同的人,想来就是这个意思吧。如今姑娘,和在家的时候比起来,可是多了不少烟火气。而且不仅仅是姑娘,就连我们,也比在家时长进不少。” 第五十六章 告知 http://.biquxs.info/

虽然贾雨村对薛蟠杀人案的判决让林堇意识到了官场的黑暗,但是她目前没有能力改变规则,所以只能让自己努力去适应规则,去掌握规则,免得被人用规则压在她头上,甚至制裁她。因此,秀才这一处于“士”最低层的功名,她必须拿到手。 所以在王佑从京城中拿到柳湘莲姑妈的信件之后,她立刻去了陶嬷嬷家,来到后院偏厦,直奔柳湘莲住的西屋。 正在屋里练字的柳湘莲看到林堇进屋,放下手中的笔,从书案上拿起一摞字,递给她:“这是我最近这几天练字的结果,你看看,和你拿来让我摹写的字已经有七分像了。” 林堇翻了翻,除了最上面,刚写完的那一张仔细看了看,其它的都是随意扫了一眼,然后将其放到桌案上,随口赞道:“不错,继续努力。” 柳湘莲看了一眼被林堇随手放在桌案上自己辛勤努力的成果,试探道:“你这趟来能不能告诉我,你想让我替你做什么?好让我心里有个底,如果我能做到,我自然会去做;如果不能,还请你另找他人。” 尽管林堇对柳湘莲是有安排,但是她并没有直接吐口,而是反问道:“为什么会这么问?或许我并不需要你替我做什么,虽然我说我不是救人不求回报的那种人,难道就不许我大发慈悲一回,在你身上破例一回,救了你而不求回报吗?” “你救别人要不要回报,我不清楚,但是我知道你对我,是一定要回报的。”伸手扯了一下身上的女装,柳湘莲说:“正常情况下,知道我的真实性别之后,应该让我换回男子的衣衫才对,可是你却依然让我日常穿着女装,说明你从那个时候起,就起了心思,想让我替你做事,而且做的是比较隐秘,甚至比较了不得的大事。因此,不仅不让我出门,防着我碰见外人,而且连我的性别都一并隐瞒起来,这些安排,无不说明你让我做的事是不为人知的。” 林堇点头笑道:“你说的不错,我确实对你另有安排。只是,”上下打量了柳湘莲一番,“我不知道你肯不肯遵守我救你回来时,你说的一定会回报我的承诺?毕竟,这个世上说话不算话的人比比皆是。” 柳湘莲接话道:“我并非食言而肥之人,但是我要知道你让我做什么,为非做歹这种事,我是坚决不会做的。” 笑了一下,林堇道:“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我让你做的事也属于违反乱纪中的一种。”拿起桌案上柳湘莲模仿她的笔迹写的那些字,“你并非蠢笨之人,自从你被救,带到这里来之后,就一直在防着这些字迹摹写。想来,你应该也能看得出来,让你摹写的字体原本,其中的字并非出自大家之手,只能称得上是一声端正。至于什么事,需要你摹写另一个人的字体呢,并且是属于违法乱纪的,你应该不会想不到吧?” 出于谨慎,尽管林堇想让柳湘莲替她去参加科举考试,但是她并没有直接把话说明,而是让柳湘莲去猜。 柳湘莲是个聪明人,听了她这话,凝神细想片刻,恍然大悟,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的看着林堇道:“你,你该不是想科举舞弊吧?”旋即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那你可找错人了,我虽然读书识字,但是做文章的水平有限,而且在这方面也不怎么开窍,我在学十年二十年也就那么一回事,十个我加在一起,连县试那一关我都考不过。” 从柳湘莲的态度中林堇看出他对作弊这事并不抵触,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闻言笑道:“这个你大可以放心,出于某些原因,需要你帮别人去参加科举,但是文章不需要你来做,所以只要你出人就行。” 虽然“先知”告诉林堇,柳湘莲长大成人之后,是一个读书不成,酷好耍枪弄剑,赌博吃酒,眠花卧柳,吹笛弹筝,无所不为,破败世家出身的浪荡子弟。但是她觉得,除了贾宝玉这个不求上进的奇葩,只要是正常人,特别是男子,在年少时,都应该有一颗建功立业的心,只不过成年之后,有的人成功,有的人失败了罢了。 从柳湘莲武艺出众这一点就能看出,他应该刻苦学过武艺,而他的出身,让他在学武时,显然不会往江湖侠客那条路上走,所以,他勤学武艺为的是什么自然不言而喻。但是他在成年之后却没有走“学成文武艺,卖于帝王家”这条路,可以从他父母早丧,家业被夺这里看出一点端倪来。 毕竟,族人抢夺他家的家产,而族长却没有出面主持公道,已经说明了很多事。所以,为了防止他将来有报复的能力,族里自然要把他的“上进”之路给打断。因此,他最后才会变成林堇先知的那个模样。 想了一下,林堇道:“放心,除了你去替考之外,剩余的所有事情我会安排好,届时你只管按照计划行事就行。等事情结束之后,我不会让你白忙一场,我会送你一个前程。” 从家业被夺,自己被卖那个时候起,柳湘莲就知道自己不要说进官场,甚至连做个商人都未必能行,因此听到“前程”二字,冷笑一声,道:“前程,我还有前程可言吗?” 林堇闻言皱了一下眉,正要说什么。不等她开口,他抢在前面说:“就算你家世好,能帮我摆平族里,可是我参与到了科举舞弊当中,也没法走官途了,因为谁也不敢肯定,在官场上,不会遇到我替考时的同年?谁又能保证,主考的官员不记得我?万一我替考的事被发现,届时,岂不糟糕?” “你说的这些我早已经考虑到了。”林堇不以为然的道:“我说我许你一个前程,但是并没有说是在大覃这个地界。你的眼光能不能只看得到眼前这一亩三分地?其实这个世界广阔的很,外面的世界甚至比大覃还精彩,你完全可以出去看看。” 从想让柳湘莲替她参加科举考试那个时候,林堇就想好了。为了防止事情泄露,也为了回报柳湘莲,同样也是为商会招揽人才,她决定一等替考的事情结束,就把柳湘莲送到吕宋去呆几年。等几年后,柳湘莲的婴儿肥褪去,相貌张开了,届时,被认出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 听了她这话,柳湘莲怔了一下,没有反对,而是问道:“那么我什么时候去替考,不会让我等上好几年吧?” 虽然不知道柳湘莲成年之后长相如何,但是林堇觉得保险起见,还是赶在他没长开之前把这事办完的好,免得夜长梦多。 “放心,很快的。”林堇想了一下说:“如果没意外的话,应该是明年。明年三年一次的院试开考,届时县试、府试,连同院试一并考过就可以了。不然的话,就只能再等三年了。这么长时间,你等不了,我也等不了,时间一长,变数太大。” 柳湘莲得到了确切的答案,心定了下来。 林堇想了想,把因为和柳湘莲谈得很好,原本不想用的柳湘莲姑妈的信拿了出来,递给他,“这个东西你看一下,我想你应该很熟悉吧?” 柳湘莲有些疑惑的接过信,低头一看,看到上面熟悉的字,顿时就是一愣,然后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她,眼中喷火,晃动着手里的信,咬牙切齿的问:“你这是什么意思?”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没什么意思。”林堇一脸平静,淡淡的说:“就是给我们的合作加个保险。我这个人习惯‘先小人,后君子’,毕竟我们做的事可不算小,一旦被发现,虽然不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但是在大覃这个地界是谈不上前途了,而且还会连累到家人。平白无故的,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这么一个连身世都不肯说的陌生人?所以,我觉得还是给这份信任打个保证比较好,免得中间你出了岔子,让你和我都难做。” 柳湘莲定定的看着她,半晌才一字一顿的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可是你又如何让我相信你,相信你我帮你做完事,你不会杀我灭口呢?毕竟,我对你也是一无所知,甚至我比你还不如,你现在捏住了我的命门,可是我却对你的姓名、出身、来历……依然什么都不知道。” 林堇摊手,有些无奈的说:“我没办法向你证明,我不会杀你灭口。让你平白无故就这么相信我的操守,确实是难为你了,可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你只能接受。当然,你也可以拒绝,大不了我另找他人就是了,我给你时间,让你好好想一想,然后在给我答复。” 第五十六章 找上门 http://.biquxs.info/

这日林堇从扬州知府附学回来,见过外祖母和母亲等,回至雨花阁,见屋里不仅陶嬷嬷、雨竹等大丫头不在,就连做粗活听唤的丫头也不见踪影,有些奇怪。 因为口渴,准备喝茶的林堇只得自己动手。就在她拿着茶碗,拎起茶壶准备倒茶时,只听背后一个声音冒了出来:“大爷仔细烫了手,让我来吧。”被她误以为是甄英莲而救回的,那个名为铃子的女孩一面说,一面走上来,将她手里的茶壶接了过去。 林堇被吓了一跳,问:“你是从哪过来的?刚才我怎么没看见你,忽然冒出来,吓我一跳。”待看清眼前人,很是纳闷,“你什么时候进府的,我怎么不知道?怎么把你安排到我的院子里了?” 铃子一面递茶,一面回道:“我在后院子里,才从里间的后门进来,大爷难道就没听见我的脚步声?我是前几日被陶妈妈带进府里来的,陶妈妈说我的规矩学得好不怎么好,因此还要练练,正巧大爷院子里走了一位姐姐,有空缺,就把我安排在大爷这里了。在当差的同时,顺便还能跟陶妈妈学规矩。” 林堇待她回完话,笑问道:“那你现在叫什么名字?” “回大爷,陶妈妈说我既是大爷院子里的人,就该大爷给起名。在大爷没给我起名之前,让我先用铃子这个名字。” 在林堇看来,名字只是一个符号,在对方已经有了名字的情况下,她没有给人改名的习惯,因此笑道:“我觉得铃子这个名字还不错,而且你也当了一阵子差了,想来大家也都习惯你这个名字了。既然这样,就不用另起了。” “大爷,你还是给我另外起一个吧。我虽然不记得家里的事,但是我知道,铃子这个名字是拐了我那个拐子给我起的,我不想用。” “既然这样,”林堇沉吟了一下,道:“那你就叫‘襄玲’吧。”和甄英莲后来的那个名字“香菱”相同,算是记录她救这个姑娘的缘由,顺便这个名字,还曾经是后世她玩的一款游戏中一只九尾小狐狸的名字,借此纪念一下她后世。 话音刚落,陶嬷嬷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屋里只有襄玲和林堇,愣了一下,怒道:“这帮小蹄子,因为大爷白天不在家,当差都不谨慎了,不知道跑哪去玩去了,也没个时辰,竟然连大爷回来了不知道赶回来伺候,回头看我怎么罚她们。” 林堇忙解释道:“不管她们的事,今天是我回来的早了。今天先生有事,提前了大半个时辰就下课了。” 陶嬷嬷摇头不赞同的道:“大爷你就纵着她们吧,惯得她们越发的不像话了。” “有你在我屋里镇着,我放一百二十个心,她们翻不出你的五指山去。”知道陶嬷嬷当差最为严谨,无事不出雨花阁,因此,林堇有些好奇的问:“只是我这次回来也没看到嬷嬷你,你去哪里去了?” 示意一旁站着的铃子下去,陶嬷嬷叹了一口气说:“我去处理铃子的事去了。今天大爷出门不久,府外来了一位甄太太,说几年前,她家的眉心有一颗胭脂记的女儿在元宵节看花灯的时候被拐子拐走,一直都没找到。前不久听说咱们府上买了一个有这样印记,年纪差不多的丫头,所以找上门来了。” 听了她的话,林堇忽然想起这码子事来。甄英莲的母亲甄封氏能找到自家门上,还是她的锅。当初,她救下襄玲之后,因为以为她是甄英莲,为了她未来的名声考虑,并没有将她带进府,而是送到了陶嬷嬷家。 为了能让她和家人团聚,虽然林堇不能主动将人送到大如州甄封氏的娘家,但是却能传消息给她。所以,她在把人救下了之后,就让商会去大如州的时候,到甄封氏娘家那里走一趟,然后散播扬州盐课林老爷家买了一个眉心带胭脂记,十来岁的,生得很是俏丽的小姑娘诸如此类的八卦消息。 如果甄封氏有心,听到这个消息,自然会来找女儿;如果她没这个心,对是否让她们母女团圆,林堇决定到时把甄英莲的身世告诉她,由她自己决定。 只是林堇的想法虽好,但是奈何她救的人并不是甄英莲,因此在知道自己救错人的时候,她虽然意识到了自己犯了按图索骥的错误,但是却把她已经让人传消息给甄英莲的母亲甄封氏这件事给忘了。 如今人找上们来,林堇这才想起来,不由得在心里暗自吐槽自己的破记性,旋即想到刚在襄玲的样子,有些奇怪的问:“可是我看那襄玲似乎不知道此事呀?” “那甄太太是正正经经递贴子来的,求见的是太太,当时老姑太太也在。原本是想把铃子直接叫过来,让她们母女相认的,但是老姑太太拦住了,说还是先把人叫过去,让甄太太在一旁悄悄的看一下的好,免得到时认错了,尴尬。太太和甄太太觉得老姑太太说的有道理,因此就派人把铃子叫了过去。甄太太在一旁看了之后,发现不是,空欢喜一场。” 尽管林堇没在场,而且陶嬷嬷说的也很平淡,但是她依然能想像得出,甄封氏当时的失望来。 “唉。”陶嬷嬷长叹了一口气道:“大爷,你是没看到,那甄太太当时发现铃子不是她女儿时,当场失态,就痛哭起来。我站在旁边,就这么看着,都觉得揪心。那甄太太年纪其实也不算大,但是头发花白,看起来比老姑太太还老呢。孩子是母亲的心头肉,如今这肉被挖了,这甄太太还不知道心疼成什么样子呢,没疯都算是好的。” 林堇虽然没看到甄封氏的模样,但是想也能想得到她现在是什么样子,想了想,问道:“那甄太太可还在府里?” “太太看那甄太太来府上风尘仆仆的模样,想着她一定是收到消息就赶紧赶来了,所以留她在府上歇歇。那甄太太辞不过,就住下了,明日再启程。” “既然这样,那回头嬷嬷,你去甄太太那边,告诉她,说我在外面听到一则消息。我嫡母娘家那边,我的二舅母的亲妹妹,嫁到皇商薛家的那个,她的独子薛蟠为了买一个丫头,打死了人。那个丫头眉心也有一颗米粒大小的胭脂记,而且年纪和襄玲相仿,并且听说好像她家是姑苏的,不知道是在一个寺庙,还是道观旁边。” 第五十八章 后继 http://.biquxs.info/

原本甄封氏的计划,是不管是否有女儿的消息,在林家住一晚之后就告辞离开。只是想法很美好,现实很残酷,因为赶路的劳累,再加上大喜大悲之下的冲击,她病倒了。这一病,足足病了有一个多月才好。 或许有的人天生就比较投缘,或许是杨婉怜惜甄封氏的遭遇,又或者两者皆而有之,总之,在甄封氏病好离开林家时,杨婉和她成了好友。因此,杨婉把林堇叫到她俩跟前,仔细的盘问了她所知道的薛家买的那个丫头的情况,并不是问了不止一次。问到后来,关于甄英莲的话翻来覆去一再重复,林堇都有些烦了。 殷殷叮嘱之后,依然不放心,恨不得让林堇陪着去的杨婉送走了甄封氏之后,满脸惆怅的叹了一口气,回头看着被她拉来送行的林堇,问道:“堇儿,你觉得封姐姐这次去京城能如愿以偿吗?” 林堇想了一下道:“那看母亲要怎么定义这个如愿以偿了。如果说母女相认的话,如果确定薛家买的那个丫头确实是封姨丢了的女儿,那么封姨拿到甄家家主的手书的话,应该没问题。但想母女团聚,带英莲离开的话,可能性不是很高。” 杨婉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如果确定是英莲的话,那么薛家为什么不放人?” 看了杨婉一眼,觉得她天真,林堇冷笑道:“薛家为什么要放人?咱们府里也不是没有从外面买来的丫头,虽然府里依照常情,并没有不让她们和父母断绝往来,但事实上,从她们被买进府那一刻起,她们这个人就已经不属于她们的老子了,而属于府里。 因此,如果府里打死她们,卖了她们,又或者将她们送人,又或者将她们怎么怎么样,都无需经过她们的家人同意,府里做主即可。她们的家人就算闹到官府里去,不管是道理,还是法理都在我们这边。 英莲的情况和这种情况类似,只不过卖她的不是娘老子,而是拐子罢了。但拐子不拐子的,和薛家买下她,她如今已经属于薛家,扯不上关系。再者,如果英莲没扯进命案里去,那么或许在封姨找上门来时,发一下善心,将女儿还给她;但现在情况不同,她是命案里非常关键的人物,薛家必须把她捏在手里才放心,所以,怎么可能把她放还给封姨?这一点,纵使薛家人想不到,但是王子腾也一定能想得到,因此,就算封姨和女儿能母女团聚,那英莲也不可能离开薛家。” 听了她一席话,杨婉沉默半晌才道:“往好了想,封姐姐终于找到了女儿。从此之后,她至少能看得到女儿,而不用像之前那样心里惦记着,却不知道她身在何处要好得多。” 好很多吗?林堇不觉得。如果没找到,至少还能畅想一下,想着她可能在某个地方过得很好,骗一骗自己;但是找到了,知道女儿就在薛家,但不仅无法将女儿带离薛家,还眼睁睁的看着她给薛蟠做妾,就薛蟠那个混不吝的模样,让甄封氏怎么可能放心? 之前,林堇为什么不愿意告诉甄封氏甄英莲的下落,因为她知道,就算告诉了她,她也没能力救女儿出苦海;就算甄封氏找上门去,甄英莲也逃不过给薛蟠做妾的命。谁让甄封氏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孤老婆子呢。 由甄英莲,林堇想起了薛家,进而想到了薛家进京这一节。这薛家自抢了香菱打死人后,就以送宝钗入京待选为理由离了金陵。但是直至贾雨村结了那杀人案,薛家才在贾府露了面。不过这里的结案,这并不是说贾雨村前一阵子在应天府对这个案子的判决,而是贾雨村判完案,报到刑部审批,然后再由刑部转回给应天府收档,这案子才算彻底完结。这个时候,薛家才在贾家露面,这前前后后的时间算起来,至少是一年有余。以黛玉进京的行程时间算起,这许久的时间,额,走上几个来回都够了。 林堇想明白这好一点之后,顿时觉得曹公所用的那一句“在路不记其日”用得着实是妙不可言。这薛家在路之途,本就不应以时日计,乃是命案了解之时,就是薛家到京投亲之日也。 她这猜想并非无的放矢,是有确凿证据的。比如京中雨鸥的来信就证明了这一点,贾家尚未收到薛家进京的任何消息。看到手里雨鸥的来信,她忽然想到,忘了告诉甄封氏这一点了,算算时间,如果顺利的话,她应该差不多该到京城了。这样的话,只怕她要留在京中等薛家一段时日的。不过想到甄封氏上路时,杨婉赠送的那厚厚的仪程,她觉得纵使在京中多耽搁一些时日也没多大关系。 看着手里雨鸥写来的信,在和黛玉写的家书做一下对比,林堇不由得叹了口气,果然,被她料中了,黛玉信中的内容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幸好,她还有雨鸥这个耳报神。 林堇将雨鸥送到黛玉身边伺候,其目的可不仅仅是给她当丫鬟的,还有让她将那府里的事向他汇报的意思。 不是监视黛玉,而是她知道,离家在外的游子,在给家里写信的时候,都是报喜不报忧的,但是她不希望这样,所以想让雨鸥将黛玉在那府里的情况写明给她。因为怕黛玉和林如海发现,误会她监视黛玉,或误会她对那府的态度,所以她让雨鸥写信,并不是直接写给她,而是夹在她写回的家书里。 不是林堇不放心,也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虽然曹公没有明确写出黛玉在那府里到底受了多少委屈,但是能让她发出“一年三百六十日,刀霜雪剑严相逼”的呐喊来,可见对黛玉在贾府之中所受之委屈,不知有多少不能写,不忍写,不愿写之事…… 看望雨鸥的来信,林堇忽然想到眼看就要到端午节了,不由得发愁起来。和贾家来往,最让她烦心的就是送给贾府四时节礼这些事。之前,黛玉没去贾家,随手准备一下,只要大概价值和贾敏在的时候差不多就行了,但是如今黛玉去了那边,情况就不同了,怎么也得让那府里的人尽量满意才行,希望他们能看在礼物的面子上,对黛玉好点。虽然林堇知道可能没什么效果,但是至少是个心理安慰。因此,这样一来,礼物就要精心准备了,杨婉忙了一次之后,就做甩手掌柜,把这事交给林堇来办。 第五十九章 谶语 http://.biquxs.info/

一般情况下,都是年底盘账,但是盐艚商会却是年中。之所以将时间定在年中,还是因为林堇家里还有一摊年底要忙,再加上,对商会做的生意来说,也无所谓年头、年中、还是年尾,没有淡旺季之说,因此定在哪个时候盘账都可以,所以就定在了年中。 既然是查盘商会的帐,林堇自然不可能是在家,所以又去了他在府外的小宅子里。好不容易将手里的最后一本帐看玩,她的手指拨弄着算盘珠子,看着账册上的数字,胡思乱想了一阵,忽然自笑:“我现在珠算二级一定绰绰有余。” 陶嬷嬷进来送茶点,正看到她一只手放在算盘珠子上闲坐的模样,笑道:“大爷这是干什么呢?府里那些不懂事的小丫头们都说大爷看起来风度翩翩,恢弘气度高雅,好像是从书香里化出来似的,不愧是世代书香之族出身,却没有看到大爷私下里的模样算盘打得可比账房的还要快,要好。大爷的那副财迷像要是被她们看到了,只怕得掉一地的眼珠子。” “嘁!什么风度,什么气度,那都是拿银子堆出来了。除了吸风饮露的仙人,在世间讨生活的凡人,不管怎么高雅,都是要吃饭的。”林堇对自己在小丫鬟中的形象很是不屑,拣起一块茯苓糕,慢慢让那股清香化开在口腔里,再端起茶碗小小的抿了一口。 “大爷……”陶嬷嬷欲言又止。 林堇将手中的茶碗放下,看着陶嬷嬷道:“嬷嬷,有什么难事,你尽管说。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了,也知道我是什么人,只要我能办得到的,绝不会推辞。” 陶嬷嬷面露为难之色,想了又想,这才说:“大爷,你救救红螺吧。” “红螺?”听到这个已经很长时间没听到的,曾经的贾敏房里的大丫鬟的名字,林堇愣了一下,问:“她出什么事了?我没记错的话,太太过世之后,因为府中要守孝,母亲就放了一批人出去,虽然红螺没到年龄,但是她家里来求,所以母亲就把她一并放了出去,不仅没要她的身价银子,就连她在府里历年所积的东西也都允许她带走。 红螺是外面买来的,来府里也十多年了。我虽不知道她的私蓄有多少,但是她在太太身边服侍时,太太待她甚厚,而且太太病重,自知不起,处理体己时,也给了她不少东西,因此她手里有个几百两,估量着应该还是有的。她出去之后,用这些钱,不管是买房子置地,或者做个小买卖,养家糊口,绝对没问题。怎么,她这是遇到什么难事了?是碰到贪官污吏,还是纨绔恶霸,应付不来,所以求到你这里来了?” “都不是。”陶嬷嬷叹了一口气道:“虽然一般人家卖儿卖女,都是家里遇到了难处,但是红螺被卖,则是她家里为了给她弟弟求前程。为了送红螺弟弟去读书,红螺连同她上面的三个姐姐都被卖了,这其中只有红螺混了出来,成为前太太身边的大丫头。 自从红螺到了前太太的身边,她娘老子一家都盯住她不放了。不管老爷到哪做官,他们一家家子都跟到哪。红螺被放出去之后,虽然有不少私蓄,但是大都被她家里人给扣下了。而且红螺出去不久,家里就给她说了一门婚事,丈夫是一个木匠,家里倒也还过得。 红螺出嫁之后,因第一胎生了一个女儿,婆家很是不喜,而且在孩子尚未满百日之时,她丈夫因为外出做工,回来晚了,天黑跌了一跤,不小心跌破了头,就这么去了。赶在热孝当中,她婆家让她嫁给了她的二小叔子。她二小叔子和她结婚一年多,一次外出喝酒,因为喝多了,脚滑不小心掉到水池中,等发现时,已经溺水而亡。” 林堇听到红螺出嫁之后,这波折不断,不顺的婚姻,很是惊讶,忍不住叹道:“她怎么这么倒霉?” “她二小叔子死了之后,她婆家就把她前后两任丈夫的死都怪在了她的头上,说她克夫,对她非打即骂,后来,还把她和她的女儿卖给了一个四十多岁的鳏夫。那鳏夫喜欢打人,据说,前前后后已经打死三个老婆,后来又娶了第四个,结果那个趁那个鳏夫不备,偷跑了。到了红螺这里,他不仅打她,而且怕她也跑了,不仅拿个铁链子将她的两只脚栓了起来,还那她的女儿威胁她……” 听到后面,林堇的脸色变得严肃了起来,忍不住再一次为这个世道女子的命运而悲叹。“行了,嬷嬷,你别说了。回头你把这事和王佐或王佑说一下,让他们斟酌一下,看怎么办才能把红螺和她的女儿救出苦海。” 陶嬷嬷见她还没有说完,林堇就毫不犹豫的做出救红螺的决定,非常高兴,忍不住要向她道谢,正要说什么时候,邬九宫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林堇赶忙迎了出去,笑着调侃道:“稀客,稀客,难道看到你出门一趟,你怎么跑我这来了?” “有正经事和你商量。”邬九宫进了屋,直言道:“荣国府的大老爷不知道怎么和我们商会联系上了,递话过来,说是想大家一起发财。” “不行,绝对不行。”林堇闻言忙摇头,“想个法子婉拒了吧。那位就不是一个能一起共事的人。” 邬九宫对她的这个态度并没有太意外,但还是道:“你不好好考虑考虑,虽然四大家族今不如昔,但是到底瘦死的罗,这块牌子打出去,还是能唬一下人的。” “快别提四大家族这个牌子了,祖宗创下这个名头,到了他们这里,再提这个名头,他们不嫌丢人,我还嫌呢。”说到四大家族,林堇忍不住点评道:“贾王史薛并称四大家族,可是这四家,薛家是商户,不管家族子弟是否有出息的,一个商户人家子弟不能科举,就断了仕途,所以不用提了;史家我外祖母那两个侄子,虽然有侯位在身,但是不管是做官,还是为人,都平平,若是无事的话,靠着老一辈留下的人脉,勉强能守成,但想要带着家族开拓进取,断无那个可能;至于荣宁两府,就连娶了荣府一个奴仆女儿的古董商都看出了这两家的危机,‘主仆上下安富尊荣者尽多,运筹谋画者无一,儿孙竟一代不如一代。’,可这两家满府上下依然沉浸在曾经的荣光之中。 我那位外祖母倒是能看出一点家族的衰落来,但是身为一个后宅妇人,家里成人的男丁不争气,她也没什么好办法,现下把振兴家族的希望都放到了我二舅舅那位衔玉而生的宝玉身上,却不知道他只是个样子货,根本无法像王子腾一样,做家族的擎天之柱。” 邬九宫好奇的问道:“听说他那块玉是落草时从他口里掏出来的,上面还有现成的穿眼和篆文字迹,可是真的?” 林堇点头道:“确实如此。那玉据说大如雀卵,原本我不信,觉得是二舅母作假,毕竟刚出生的婴儿口能有多大,怎么可能放的下?后来问过母亲之后才知道,那玉一开始并没有这么大,是从我那表兄的口中拿出来之后才变这么大的。 当时,不仅产房内的所有人,就连因为产婆的惊呼声而闯进去的外祖母她们也都看到了,因此,我表兄那块玉被视作奇物,而我那外祖母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觉得他生而不凡,将来必会有一番大作为。” 只可惜,人家只是借贾家这个壳子来历劫的,并不是帮贾家振兴家族的,所以,在宝玉身上寄予厚望的所有人,最后不免要失望了。 邬九宫想到皇家惯来会给自家的出生蒙上一层神秘的色彩,再想到宝玉衔玉而生,以及玉从嘴里拿出来迎风而长的事,捻须道:“既然这样,你那个表兄还是老老实实不出头的好,不然,于他未必是一件好事。 其实他应该庆幸,庆幸他出生时,不仅赶上太平盛世,而且当时在位的太上皇并不信这个。不然,恐怕你那个表兄这会儿坟茔上的草都不知道该有多高了。” 林堇点头表示赞同。她也知道皇家对“神谶”这种事的忌讳,所以看书的时候,对宝玉竟然能平平安安的长大不说,而且活蹦乱跳的,很是不可思议。只能说谁让人家是主角呢,不然,换个人,怎么可能活过周岁。 第六十章 膈应人 http://.biquxs.info/

按道理说,黛玉和湘云是年龄相仿的小姑娘,身世相近,又都是诗书皆通的人物,因此很该有些共同话题,而且贾母也希望她俩亲近,因此每每接湘云过来,常让她俩在一块玩,所以,湘云过府留宿,都是和黛玉住在一起。但是这两个人的关系和三春比起来,是要亲密一些,可离亲密无间还差着一点,似乎中间隔着点什么。 昨日下午湘云被接到府中,晚上依然是在黛玉这里睡的。次日天明,雨鸥听到黛玉在床上翻身已是醒了,看了一旁好眠的湘云一眼,低声道:“姑娘醒了?刚才听着外面的钟好似打了六下,老太太昨个儿歇得晚,嘱咐过今日不用过去请早安的,姑娘再睡会儿罢。” 因怕吵到湘云,黛玉并未出声,但已经起来了。雨鸥见状,没有深劝,上前服侍。黛玉梳妆完毕,捧着盏柠檬茶,在窗前坐下,打开一本色彩缤纷的植物图谱看了起来。正看到趣处,就听到外面人声絮絮,间或夹着“宝玉”二字,她就知道隔壁宝玉起床了,这是自从她进府之后,每日必上演的戏码。 随后就听她门口的小丫头的声音:“宝二爷来了……”话音未落,宝玉已经转过屏风,笑立在了黛玉面前,“我看到雨鸥和紫鹃在院子里,就知道妹妹早就起来了,所以过来看看妹妹。妹妹今日起得这般早,可是昨晚没睡好?” 黛玉笑道,“宝二哥早……还好,我是和往日差不多时辰醒的,倒是二哥哥今日起的蛮早的,可是有事?” “是有点事,不过和我早起无关,我只是今日醒得比往日早一些,不想继续睡了,就起了。”宝玉一面在黛玉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一面毫不客气的说:“雨鸥,有客到,还不赶紧上好茶来。” 不等雨鸥动弹,紫鹃就奉上茶来。宝玉接了过来,掀开茶碗盖,嗅了一下,笑道:“表弟送来的这茶香气真特别,竟然透着柚子香。” “和花茶类似,不过取的不是花香,而是果子香。”黛玉摇头道:“好好的茶香,非要混了乱七八糟的其它香气,我不是很喜欢。既然二哥哥喜欢,这茶叶就给你吧。” 宝玉正要说话,湘云从屋里走了出来,笑道:“爱哥哥这又是和林姐姐要什么呢?好歹爱哥哥你也是位爷,也应该有些见识,怎么总是向林姐姐要东西?难不成林姐姐的东西都是好的不成?” 她这几句话弄得屋里顿时就是一静,就在众人觉得有些尴尬的时候,汤嬷嬷带着小丫鬟送早饭上来了。 这汤嬷嬷做的一手好茶饭,原本在家就是管着黛玉饮食的,于她的喜好知道的极清楚。因此,在黛玉上京时,林堇想着黛玉在贾府,只怕那府里的日常饮食未必合乎她的口味,虽然,不要求汤嬷嬷一日三餐的下厨给黛玉做吃食,但是隔三差五的,给她调换一下口味,只要银子使到了,那府里的厨下想必一说不出什么,因此,她就将汤嬷嬷安排在跟着黛玉上京的队伍里了。 宝玉看到汤嬷嬷忙道:“汤嬷嬷,我要的萝卜丝饼和鱼片粥可做好了?” 汤嬷嬷笑道:“宝二爷放心,都已经做好了。”边说,边带着丫鬟将早饭摆好。 明明汤嬷嬷是林家的人,但是宝玉却一点不见外的向湘云推荐:“云妹妹,你赶紧去洗漱,好吃早饭。一会儿你尝尝汤嬷嬷的手艺,虽然和我们日常的口味不太一样,但是很好,别有风味。” 湘云满脸笑容调侃道:“林姐姐真真是身娇肉贵,这到外祖家,竟然还随身带着厨子。” 不等黛玉说话,雨鸥抢在前面说:“史大姑娘,你有所不知,其实我家姑娘出门时,是不想带汤嬷嬷来的,但是我家老爷和大爷坚持给我们姑娘带上。原本汤嬷嬷虽然跟着姑娘来了,可是我们姑娘不想多事,因此一直没让汤嬷嬷下厨,只是将她当成普通嬷嬷使。 只是前几日,我们姑娘中了暑热,吃不下饭,老太太着急上火,汤嬷嬷这才下厨给姑娘做了几样吃食。其实汤嬷嬷的手艺,不只我家姑娘爱吃,就连老太太、琏二奶奶和宝二爷尝过也连连说好,因为我家姑娘开了胃口这事,老太太高兴,为此还赏了汤嬷嬷半吊钱呢。” “对呀,对呀。”宝玉在一旁连连点头表示赞同,指着桌子上的饭菜和湘云说:“云妹妹,你一会儿尝尝就知道了,确实好吃。” “不用了,我昨天答应老太太了,要和她一起吃饭。”湘云一口拒绝,然后没有理会宝玉的反应,转身回屋洗漱去了。 第六十一章 微服出行 http://.biquxs.info/

夏初,福郡王打着观览民情的旗号,出了京。最开始,知道福郡王和皇帝关系好的朝臣们,在看到他出京之后,心中是紧张的,担心他除了明面上的名义,还身负皇帝交付的秘密任务,因此,不仅地方官员如临大敌,就连在中央的官员,也没少给属于自己人的地方官员传消息,让他们小心一点。 福郡王刚出京不久,就嫌坐车不舒服,改坐船,然后沿着运河一路向南。这一路,他是走走停停,丝毫没有时间规划。停船靠岸之后,不见他有半点走访民情之举,在和迎接他的地方官员来往时,从来不谈政事,说都是该地有什么好吃的特色菜肴,有什么有名的风景,地方戏曲是否好听等没要紧的散话,对其所送的金银和美女等物,皆来者不拒,只是因为船舱空间小,船队不好一直增加,因此,装不了太多的人,所以只能捡那上等的,极美貌的女子留下,剩下的他也没浪费,到了下一站,都当做礼物送了出去。 看到福郡王这一路吃吃喝喝,听戏看曲,寻幽探景,……简直是把吃喝玩乐这四个字贯彻到底,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问的一系列行为,让那些原本怀疑他此次出京身负重任的朝臣们逐渐打消了这个疑虑。 …… 福郡王的官船在运河上不紧不慢的走着,离开广陵,往扬州方向驶去。船中所有人都以为不知道该有多悠闲自在的他苦着一张脸,坐在正熙帝下首,揪着身上肥出一截的衣服诉苦:“看看,看看,哥,我的好六哥,你看看这些日子,我瘦了有多少?少说也是二十斤。”看了坐在正熙帝旁边一个和他仿佛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大概八、九岁的男孩一眼,一脸哀怨的叹道:“你出来也就罢了,还把大侄子也带了出来,你是觉得我这命太长了是不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和大侄子若是有个万一,我就是把命赔上,也交代不过去。” 正熙帝不耐烦的斜了他一眼道:“行了,这话从出京,你就说,每天恨不得都要说个百八十遍,你不嫌烦,我都听絮了。如今都到了这里了,难不成你让我和曜儿回去?” 听了他这话,福郡王忙摆手,“不成,不成,你怎么回去?千里迢迢的,这路上要是碰到了好歹,我岂不更是没法交代,你暂时还是跟在我身边吧,至少在我目光所及之处,我这颗心还能稍微安稳一点。” “既然这样,那就不要再说那些废话了。” 福郡王皱着眉头,苦着一张脸道:“我是真担心。六哥,你是斋宫中偷溜出来的,虽然上皇和皇嫂都清楚,但是你入斋宫的名义,可是给我们大覃祈福,一旦你不在京城的消息泄露出去,届时,大覃哪里出个天灾什么的,恐怕……” “怕什么?”正熙帝玩味的笑道:“怕那些朝臣们指责朕,是朕祈福不虔诚,所以上天才会给大覃降下灾难?还是怕朕那几个不安分的兄弟知道了消息之后,让我这个皇帝彻底回不了京?有什么好怕的,朕都不怕,你怕什么?真要出了事,哪怕朕真遭受不幸,放心,朕一定会把你给择出去的。” “六哥,你这话就不对了,我是怕吗?我是担心。说句犯忌讳的话,对我来说,死并可怕,反倒是活着听那些朝臣们叽叽歪歪的,让我生不如死。” 自从正熙帝登基那一天起,作为他的跟班,福郡王的身家性命就和他捆在一块了。虽然正熙帝现在好像只是一个“儿皇帝”,大权大多都在上皇手里。但福郡王知道自家六哥的性子。 小的时候,他因为被上皇说了一句行事肆意任性,自此之后,正熙帝就变得循规蹈矩起来,到了后来,甚至连走路,每一步的距离都是固定的。 就正熙帝这样的性格,说句实话,除非他比上皇早死,不然,福郡王一旦都不担心他会被废。 况且,废太子和废皇帝并不是一回事,哪怕现在朝堂依然在上皇的控制之下,而且还有好几位皇兄在扯正熙帝的后腿,想把他拉下来马来,但是那几位皇兄想让上皇废掉正熙帝这个皇帝,困难的程度要比废掉太子难十倍,甚至百倍。 再者,当初能废掉太子,那是一众皇子一起出力的结果。就算这样,他们也花了十几年的功夫才成功。在将太子拉下来之后,正熙帝是上皇亲自挑中的继任者,虽然看起来上皇现在对他有很多不满,但是这份不满并不足以动摇他的地位。 或者应该说,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动摇。毕竟今非昔比,如今的上皇已经老了,虽然日常生活中,极其讲究养生和保养,但是因为曾经中过风的缘故,况且年纪也大了,所以再活十几年的可能性并不大,因此,正熙帝的帝位看似岌岌可危,实际上还是很安全的。 因此福郡王在看出这一点之后,自然毫不犹豫的牢牢抱住他的这位六哥的大腿,无论如何都坚决不动摇。 为此,他时刻不忘表忠心,“六哥,你往后也别说择清这样的话了,没得让人寒心。况且,我从小就跟着你,如今自然也是永远跟着你,你和我之间的干系大着去了,哪里是想择出来就能择出来的?” 转移话题,问道:“不过,六哥,让我不明白的是,你想查盐税,我理解,但是明明两淮这边的盐税和两浙、河东、长芦比起来,要高得多,所以,这边私盐泛滥情况应该要比其它三个地方轻。按道理说,你应该去私盐泛滥情况最重的长芦,又或者河东或两浙,怎么反而来程度最轻的两淮呢?” 正熙帝看着福郡王,耐心的讲解道:“十九,虽然各地都有盐商,但是盐商的集中地在两淮和两浙,而这其中又以扬州的盐商最为出名。 做私盐生意的大部分都是盐商。按道理说,两淮这边盐商不少,又有大运河这么一个方便运输的便利条件,两浙的私盐生意不应该比两淮差,甚至更高才对,可情况正好相反。而且,两淮和两浙的盐税虽然比起往年来少了不少,可和其它地方的盐税比起来,下降的并不是那么厉害。 这不合常理。我看了一下两淮和两浙的盐政官员的履历,才能是有,但没有特别出色,能干到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地步。所以,我不觉得这两个地方的盐税相比其它地方的盐税收起来高很多是因为盐政上官员管得好,而且通政司的报告也指出了这一点。事若反常即为妖,因此,必须到两浙这边查个清楚。” 其实之所以会出现这种不合常理的情况和林堇有关。之前私盐大肆贩卖的时候,她一方面不想引起朝廷的注意,一方面不想让林如海这个巡盐御史的官难做,所以就和邬九宫说要控制私盐买卖。 因此,在盐场没搬到吕宋之前,大覃通过晒盐法得到的私盐买卖停了一段时间。之后,在吕宋的盐场产盐之后,虽然又兴盛起来了,并且规模比以前还大,但商会内部成员都知道两大巨头就在扬州,因此在出手盐货的时候,会下意识的避开扬州。 因为他们下意识的规避,虽然其它不明内情的人员依然会将私盐带到两浙来销售,但是终究数量上要比其它地区少上很多,因此两浙的盐税虽然因为私盐的出现而有所下降,可和其它地方比起来,受到的冲击要小得多,因而收上来的盐税也不像其它地区那样,下滑的那么严重。 福郡王明了的点了点头,想了一下,问道:“可是私盐这事私下里调查并不容易,但是摆到明面上来,少不得要惊动扬州官员,因此,六哥,你想好怎么查了吗?” 正熙帝想了想道:“暂时先不惊动官府,咱们先私下看看,看看扬州城市场里的盐销售情况。届时,如果能打听到,并且和私盐贩子接洽上更好了。等咱们心中有底之后,你在找上官府,亮出你钦差的身份,然后由官方出面查私盐,顺便你再看一下扬州最近这几年的盐税帐本。” 第六十二章 不能退 http://.biquxs.info/

虽然杨婉被扶了正,可是她因为不是原配,也不是继室,而是由二房上位,因此,她在扬州官场上和那些官家太太的来往时的待遇,只比她身为二房时,代表林家对外交际时好上那么一点,可也有限。 杨婉在闺中时,因为家里保护的好,待父兄过世之后,虽然受了些磋磨,但有林姑妈挡在她前面,所以她并没有吃什么苦头。之后,来到林家,给林如海做二房之后,贾敏这个当家太太也没怎么压制她,等贾敏过世,杨婉后宅一人独大,又没有婆婆,虽然有个亲妈,但是林姑妈大多是纵着她的,所以,虽然她生活中遭受了一些不如意,但除了嫁人之后,在身份上遭受了难堪之外,其实她真没受什么委屈,哪怕是未婚先孕那段时间,她更多的是担心害怕,而不是觉得委屈。因此,她在身份上,一而再,再而三的遭受扬州官场上的太太们嘲笑讥讽之后,她就不怎么和她们打交道了。 这样一来,她就少了很多出门的机会。偏她又不是很喜欢宅在家里,原本上面有贾敏压着,她不得不忍耐,如今家里由她做主,自然是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所以,她时不时的借着上香的机会出门游玩。 所以,这年的六月十九观世音菩萨成道日,在杨婉的提议下,林姑妈、杨婉和林堇、杨琳四个人到郊外的寺庙烧香。虽然自己身上发生了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奇异之事,但林堇对神佛这些东西依然不感兴趣,因此,到了寺庙,没有跟着外祖母和母亲去拜菩萨,而是去欣赏寺庙周遭的风景去了。 看着眼前的石榴树林,盯着开得正盛,宛如火一般的石榴花,林堇有些惊讶。作为北方树种,石榴树在扬州这个地界并不适宜种植;更重要的是,因为石榴有“宜子”之意,所以像道观或寺庙这种出家人呆的地方,种这个真是少而又少。但这里却种了这么一片,难道和庙里供奉的是“送子观音”有关? 就在林堇在石榴树林中闲逛的时候,杨婉身边的大丫头碧水找了过来,“大爷怎么跑这来了,让人好找。赶紧的,老姑太太和太太拜完佛了,正准备回家呢。” “啊?这会儿子就回去,不吃饭了?” 按照杨婉的习惯,上午出门,怎么也要下午才回家,有的时候,甚至晚上才到家。他们这次来的这家寺庙虽然名气不大,而且位于扬州城外远郊,但这里的素斋做得非常好,杨婉很喜欢吃,因此,她每次来,都是至少要用过斋饭才走。 “不吃了。”碧水催促道:“大爷,快点走吧。我来找大爷的时候,太太已经叫人收拾马车了。” 和家人汇合后,和来时一样,杨婉和林堇、林姑妈带着杨琳分坐两辆马车回城。路上,林堇忍不住问道:“我以为母亲会等吃了饭之后才回城?” 杨婉“嗐”了一声道:“本来我是那么打算的,但是好巧不巧的扬州守备的当家太太也来这家寺庙上香,碰着正着,我看到她就心烦,所以就改了计划。” 闻言林堇顿时就明白了。 扬州守备的太太看和杨婉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原本杨婉作为二房代表林家对外交际应酬时,她就没少对杨婉明讥暗讽,甚至还送了她一副“同进士和如夫人”的对联。 论官职等级,扬州守备并不比林如海低,而且一个是武职,一个是文官,互不统属,职权范围上也没有交集,因此,人家也不需要交好自家,再加上,杨婉这个二房扶正的太太终究没有人家原配正房来的硬气,所以,她俩每次碰面,都是杨婉落下风。久而久之,杨婉不想被奚落,因此每每出门碰到扬州守备的太太,都避开她。 入城之后,回府的路上,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跟着一起出门的李和上前回道:“太太,大爷,稍待一下,前面堵车了。” “堵车,怎么还堵车了?”林堇正想问明原因,只见前面一队蓬头垢面的人走过。这队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至少一百来人,呼呼啦啦把一条街占满。有的衣着华丽,但凌乱不堪,有的衣着简朴,但木讷茫然。间或有几声啼哭,马上就被差役的抽打压下去了,踉踉跄跄的跟上大队,哭上压在嗓子里,可是掩不住仓惶。 杨婉看到这一幕,顿时反应了过来,问立在马车旁的李和:“这是哪家坏了事?怎么之前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李和紧锁眉头摇摇头,“回太太,我也说不准。自从前段时间皇帝下旨申斥两淮和两浙盐业,最近这两处一直有些说法,这是哪家坏了事,我也说不好,但绝不是扬州这边的,因为扬州府上上下下有数的那些人家我都认识。” 自从看到那些被落罪的犯人,杨婉的脸色一直都不好,林堇知道她这是又被勾起当年的心病来了。原本,她就有想让林如海辞官的想法,但是一直没有合适的切入口,总不能无缘无故的就和他说起,让他辞官这个话题吧。今日之事,倒是让她有了主意。 待到晚上,听说林如海赴宴回来,林堇自己提了琉璃灯,直奔前院大书房。 屋内,带着几分醉意的林如海坐在把交椅上,一手抚额,一手搭在扶手上,脸色依然很白净,可是衬上青黑的眼圈怎么看怎么憔悴,嘴唇上也没多少血色。 “父亲,你可要注意身体呀。”看到他这个样子,林堇不由得心疼起来。 林如海看到她担心的模样,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没事,就是这段时间公务忙了些,然后又有些宴饮推不掉,所以看着有些累,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好着呢。你这会儿过来,可是有事?” “有一点小事。”林堇将今日在街上看到的情况说了之后,“舅舅当年就是宦海受了牵连,所以被贬官西南,从而染病而忘,这事是母亲的心病。我想着为官不易,而且盐官容易出事,所以,父亲,你的这个位子不好做,既然这样,倒不如急流勇退,辞官不做,免得担心受怕。” “辞官?”林如海诧异看着林堇,想了想说:“为父并非眷恋权位之人,但是现在并不是辞官的好时机。” “辞官还讲什么时机。”林堇觉得这事很简单,我不想做官了,辞职不干了,还要挑日子吗? 林如海叹了一口气解释道:“我不是不想退,而是不能退。家族,家族,什么是家族,固然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之说,但是同样,家族子弟,在官场上同气连枝,互为臂助,远比和其他联盟来得稳固。可惜,当年高祖父的一番操作,少说也绝了家族子弟五十年的仕途前程,而我们这支,一直是单传,因此,明明姑苏林家大覃初立之时,不仅仅名声斐然,而且势力也不弱,可是如今声势早已经弱了下去,只靠着咱们家这一支撑着。 我这一退,家族那边没有出仕的子弟撑着,如果能保住家业?纵使我不在意家族那边,可是我身后还有你、玉姐儿、琳哥儿、还有你外祖母和你母亲。在你没有成长到支撑门楣之前,我这个一家之主,为你们提供庇护,让你们免遭风雨,是正常的事。” 第六十三章 皇子曜 http://.biquxs.info/

正熙帝这次出来,并非独自一人,而是把长子并嫡子曜儿一并带了出来,其理由用他的话说是:虽然长在深宫当中,但不能不知人间疾苦,所以带他出来长长见识。从这话就能看出,正熙帝虽然目前没有立曜儿为太子,可是他心里是把他当做未来的帝王来培养的。 因此,自从出京之后,每到一处,正熙帝都会结合当地的情况,和他讲解关于民生和吏治等方面的情况。这会儿他正将暗卫带来的金陵官场上的情况分析给曜儿听,福郡王一旁有一搭没一搭的听个热闹。其实福郡王之所以会来听这个,并不是想从中学什么,而是想由此知道正熙帝的一些执政方略,毕竟,他是要在他手底下混饭吃的,大佬是怎么想的,他多知道一点,好方便他能跟着大佬走。 “……这个甄家是你五皇叔的外祖家。虽然现在暂时不能动他,但是早晚朕会将其铲除,因此不需要理他。”提起金陵甄家,正熙帝就想到宫内的甄贵妃,宫外的五弟,眉头忍不住紧紧地锁在了一起,一脸厌恶。 曜儿看出他对甄家的不喜来,却没有乖乖听话,而是提出异议:“父皇,你之前教育过我:为君者,不能以个人好恶来决定对官员前途。那你不喜欢甄家,想要处置甄家,是不是以你的个人好恶为判断标准呢?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正熙帝赞赏的摸了一下儿子的头,道:“你这话有理。但是朕不喜甄家,是因为甄家在金陵的所作所为,于民于国皆不利不说,而且甄体仁才能一般,他连本职工作都做不好,之所以能做到现在这个位子,完全是靠他母亲是上皇的乳母,以及女儿是甄贵妃的缘故。偏偏他不安分,不仅奢望家族富贵永久,并且为人不忠不义,首尾两端。所以,让他继续做官,并不是一件好事。” 至于为什么正熙帝却不能马上处置甄体仁,这里面的原因大都在太上皇身上,这一点,曜儿虽然年纪小,也知道,因此并没有追问下去。 …… 结束了今天的储君教育,曜儿把目光转向福郡王,笑得甜甜的:“十九叔,我听说你昨天在甲板上钓鱼来着,好玩吗?如果你以后再钓鱼,能不能带上曜儿?” 福郡王摇头笑着拒绝:“你十九叔我呀,整天就是想一出是一出,昨天玩过的东西,往后再碰的可能性就很少了,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吩咐一声,就让侍卫们带你去玩吧。” 再一次被拒绝,尽管曜儿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但是心中仍然不可避免的叹息了一声,旋即收拾好失落的清晰,继续摆出一副笑脸来。 福郡王看着曜儿因为年纪的问题,没有掩藏好的情绪变幻,心中也是一叹,并且把曜儿的危险性再次升高到一个等级。 虽然这次出行,正熙帝带上了曜儿,但是途中,面对曜儿的示好和亲热,福郡王都拒绝了,对他,完全就是一个普通的叔叔和侄子的态度,没有借此和曜儿打好关系的意思,除了因为对方目前年纪不大,和他走近了,从现阶段来看,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对对方有利,而他不仅得不到什么好处,甚至有可能被认为是战队了之外,还因为福郡王不想沾染“夺嫡”这个麻烦。 福郡王虽然年纪小,没看到过太上皇对被追封为义忠亲王的废太子幼时相处的模样,但是不代表他没听说过。据说,太上皇那时看废太子,简直把他当成了眼珠子,不仅和他同吃同住,而且就连在议政时,都将废太子抱在怀里;废太子身边的事,无不亲自过问,对废太子以及其他儿子的天差地别的态度,仿佛让人觉得,只有废太子是他亲生的一般,又或者是他只有废太子这么一个儿子似的。 可是曾经这么亲密无间的一对父子,最后变成了几乎反目成仇,兵戈相向,废太子最终自尽而亡的一个结果。是,废太子是造反不成,才自尽的,可他为什么会自尽?又为什么会造反?难道不是太上皇逼的吗?如果不是太上皇有了废太子之义,废太子能顺利继承皇位的话,他干嘛想不开,去造反呢?都说废太子之所以被拉下太子位,是自身德行不够,是因为其他皇子觊觎太子之位而导致的结果。 但让福郡王说,这事的根源,终究要在太上皇身上找。因为,太上皇和废太子之间的矛盾其实就是皇权之争,即皇帝和太子之间是有权力之争的。当太子年纪小时,这种情况还不明显;但随着太子年纪渐大,而坐在皇位上的皇帝渐渐老去,这两人之间关于皇权的争斗就开始了。而这种权力的争斗,是非常残酷的,几乎都是以你死我活来作为结局的。这也就是为什么历史上,被封为太子的皇子能够平顺的接替帝位的少而又少的原因所在。 所以,这也是福郡王不想和曜儿走得近的一个重要原因所在。这个时候,自己的这位六哥对曜儿这个儿子确实很好,确实是真心实意的想培养他做继承人,将皇位传给他,谁知道将来怎么样?要知道,曜儿的几个异母弟弟,年纪和他相差并不多,谁知道将来会不会继续上演一出早年上皇膝下皇子的夺嫡之争的戏码? 第六十三章 交集 http://.biquxs.info/

状元楼的一间包厢里,林堇和邬九宫对面而坐,桌上摆满了这家酒楼的拿手好菜。 邬九宫打量着桌上已经烹调好的山珍海味,笑道:“难得,真是难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好像这是你第一次请我吃饭。按道理说我应该深表荣幸,但是我总觉得宴无好宴,所以如果你不把用意说明的话,这饭我吃着不安心。” 林堇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解释道:“以前我俩都在扬州,想见面的话,一抬脚就能见到,根本没必要请你吃饭。这不是,你三天后要去吕宋吗,这一去,怎么也要三五个月,所以,我这才请你吃饭,为你饯行。” 邬九宫点了一下头,放下心,拿起筷子准备开吃之前又问道:“对了,我这次去吕宋,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其实我觉得你应该和我一起去,毕竟关于吕宋发展的这个三年计划是你制定的,我虽然听你讲解了一番,但是终究不如你本人,而且你亲自过去之后,看到吕宋那边有什么和你制定的计划并不能很好配合的,需要调整一下,我出手,绝对比不上你。” 林堇笑了一下,摇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能出扬州,何必费这个唇舌,更何况,我还要为明年的科举考试做准备,哪里有哪个闲工夫。” 明年的科举考试,正好赶上三年一次的院试,所以她考完县试和府试之后,就能直接考院试,只要一年的功夫就能将秀才的功名考下来,若是错过了,除非等下一个三年,不然,就算她把县试和府试考过了,院试三年一次,她必须等到院试开考才能考。 如果她是自己上阵,等多久都没关系,但她是要作弊,好不容易找到柳湘莲这个合适的替考人选,错过这一年,再等三年,届时,柳湘莲就未必合适了。虽然,成年之后的柳湘莲串戏的时候,扮的是旦角,但戏妆浓墨重彩,是无法用在现实当中的。 况且,女孩子发育比男孩子早,所以现下,她和柳湘莲个头差不多,但是等几年后,对方比她高,届时就算参加科举考试时,没有画像,但是单文字描述,一个身高就露馅了。而且,柳湘莲为了做她的替考人,不仅要穿一年多的女装,而且这期间几乎是足不出户,总不能让他再装关在家里三年的女子吧。这报酬有点太高了。 邬九宫就是那么一说,其实并没有报多大希望。因为他知道,林家因为子嗣稀少,将每个孩子都看成眼珠一般,别看林如海膝下目前有两子,但林堇是林家的长子,将来是要继承林家的,地位不同。所以,除了林堇偷跑出去,不然,林家绝对不会让她出远门。 …… 就在邬九宫和林堇大吃特吃的时候,状元楼迎来了两位让掌柜的和店小二心里有些发嘀咕的客人。 身为一家酒楼的掌柜的和店小二,每天迎来送往的不知道要接待多少位客人,而且为了不得罪人,不给自家主人招灾惹祸,他们免不了要练就出了一副看人的眼力。 今天来的这两位客人,穿着打扮都很普通,看似家境似乎也就是稍微有点闲钱那种,但是两位身上的气势不仅与众不同,而且穿着打扮上也让人费猜疑。 最前面那位年纪轻的,脚上穿的靴子虽然不是官靴,但是做工之精致,非常罕见,而且用的料子似乎也非同一般;后面跟着的那位衣着和鞋子都很寻常,可是手里拿的那把折扇却露出了破绽,看似普普通通,其实是贡品,自家主人就有一把,视作珍宝,但是论品相,根本比不过对方手里的那柄。身后跟着的几名家丁,看起来气势非常,也不像是一般人。 虽然微服私访更多的是在戏里,但是现实当中,并不是没有这样的事发生。店小二和掌柜的在仔细打量过两位个人装扮之后,在心中不由得暗自思量起两人的身份来。 正因为拿不准打头的这两位主子的身份,所以在他俩要求包厢的时候,因为包厢都已经预定出去了的掌柜的和店小二没有第一时间开口拒绝,而是迟疑起来。 就在这时,身后一位家丁上前几步,走到那位岁数稍微大的主子跟前,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然后这人就往楼上看了看,开口:“将我们安排在盐课林老爷家的林公子隔壁的包厢。” 掌柜的和店小二闻言都愣住了,旋即很快反应了过来。掌柜的陪着笑脸说:“客官,你这让我为难了不是。这事不能……”下面的话,在刚才那个和主子说话的家丁拿出来的东西面前消了音,推了一把一旁站着的店小二:“赶紧的,赶紧带几位客人去包厢。” 店小二带着客人上楼,并将其领进包厢,被屏退之后,来到掌柜的面前,低声道:“掌柜的,虽然包厢之间有墙隔着,可是这墙并不算厚,有些手段的,说不定能偷听到隔壁包厢的说话。这几位客人看着不像善茬,要是对林公子不怀好意可就糟了。而且这事要是传出去,也影响我们酒楼的名声。” 掌柜打量了一下四周,见没人注意他俩,伸手摸了一把虚汗,小声道:“我也不想,只是这两位客人的身份恐怕非同一般。跟在他俩身后的那个家丁模样的人,刚才拿出来的可是锦衣卫的令牌。这锦衣卫办事,你是知道的,不要说只是要林公子隔壁的包厢,就算他们想要林公子的那间,又或者是把这两间的包厢隔墙打断,我也得必须办到。” 听到锦衣卫这三个字,店小二顿时没了声息,想到性格和善,出手大方的林堇,心中暗自祈祷:希望这伙人对林公子并没有歹意吧。 其实刚才要林堇隔壁包厢的是正熙帝和福郡王。而正熙帝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前几天,林堇无意中救了皇子曜。虽然当时林堇主要目标并不是曜儿,可是不管怎么说,正熙帝还是要领她这个情。 正熙帝在知道林堇的身份之后,想到这次来扬州查私盐的事,想借着她把林如海引来。最开始,他的计划是,他私下查,福郡王明着查,一明一暗,两条线一起进行。但是到了扬州之后,才发现,私盐这块,如果不经官,单私下查,想要查出个子丑寅卯来,需要的时间绝不是他们下江南这点时间就能够的。其实不仅仅是正熙帝暗地里查受阻,就连福郡王这边也一样,因此他们决定选一个官面上的人帮他们查,而林如海因为林堇入了他们的眼。 其实林堇会救了曜儿,完全是意外,因为她本意是去救红螺的女儿去的。前阵子,红螺给陶嬷嬷送信,求陶嬷嬷帮帮她。陶嬷嬷把这事和林堇说了之后,林堇派王佑去处理此事。 要依着林堇的意思,红螺带着女儿和那个有家暴倾向的丈夫合离就是,但是红螺并不是这样想的,她还想和他过下去,因此,只是让王佑威胁了一下她丈夫。在这之后,她丈夫是不怎么打她了,但是心里存着一股恶气的他把红螺的女儿卖掉了。 红螺得知女儿被卖,忙带着钱找上门去,想将其赎回来,结果,偏不凑巧,又被转手卖掉了,而且并不是卖在扬州本地,而是卖给了运河上的船。无奈之下,红螺只能再次求上林家,林堇虽然对红螺是怒其不争,但是怜惜她的女儿,又出手帮了她一把,在把她女儿就出来的时候顺便把被拐的皇子曜也一并救了出来。 第六十五章 新声 http://.biquxs.info/

每个人年少时,都曾有过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梦想,可惜,等成长之后,大都被现实给打败了。而邬九宫不仅仅有梦想,甚至曾经有把梦想变成现实的机会,如果他的科举之路不曾因为他被打断的腿而夭折了的话。 曾经的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因为断了的腿,就这样了,看不到前途和希望,但是和林堇合作,特别是商会拿下吕宋之后,邬九宫的心中又涌起一股壮志豪情。 吕宋这个地方虽然比不上大覃大,但是和大覃的一个州府比,还是问题的。更重要的是,这个地点很多地方还没有开发,而且它的未开发并不像大覃西北某些地区,是因为贫瘠,投入和收入不成正比,所以没有开发的价值。 陈胜吴广当年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话,在每个读书人的心里都种下了一颗种子,虽然未必是造反谋逆,但大都做过为相做宰,成为皇帝的左膀右臂这一想法。可惜,现实生活中,不要说成为首辅,就算是封疆大吏,都是很多做官的人一辈子遥不可及的梦想。 而这些,在邬九宫这里,都不是问题。吕宋就是他的后花园,只要商会运转正常,能继续赚钱,民生这块,他想怎么弄就怎么弄。可以说,因为吕宋是作为邬九宫的试验基地而存在,因此,尽管吕宋拿到手也就几年的功夫,但是邬九宫的执政经验,远超大覃的那些在地方上任职十几年,几十年,甚至一辈子的知府。 原本,邬九宫对历朝历代的重农抑商的政策,他一直认为是正确的,可是从这几年的吕宋发展来看,他不这么认为了,但是这话除了林堇这么一个知音人,他没法和别人说。 这会儿他忍不住道:“别看我出身商人之家,但是你知道的,原本我是打算走仕途的,所以不免要从另一个角度去看问题。正因为这样,在没和你结识之前,我其实一直觉得商人是社会的不安定因素,觉得朝廷打压商人,重农抑商是对的,可惜现实教我做人,原来我之前的认识一直都是错的。” 林堇摇头,“也不能说是错的,只是朝廷的政策有问题。以农为本没错,但是并不意味着经商就是错的。宋朝面对金和西夏两大强敌,每年交付给它们那么多的岁贡,并且每年供养数字不断扩大的厢军,并且还要给供养皇室和官员等等,诸多花费从哪里来,还不是由商业而来。 可惜,后人不去看宋朝时的商业发达的优点,甚至反而将其灭亡的原因归咎于宋朝的商业上,真不知道该让人说什么才好。” “其实历朝历代王朝的更迭,你仔细看一下,就会发现,完全是人口和土地生产资料不相配时产生的问题,从而导致的灭亡。 在王朝建立初期,哪怕是穷苦百姓,也能分到土地,所以这个时候,王朝是开始稳定发展的;待到中期,随着人口增多,而且官绅们对土地的兼并,慢慢的土地开始不够分了。但百姓的日子,也还勉强能过。到了后期,土地大多集中在士族这一阶层的手中,原本的百姓没了土地,新出生的也分不到地,没办法,为了不被饿死,说不得只能反了。然后整个天下开始陷入混战。 战争是削减人口最好的方式,然后等打上几年之后,新朝初立。这个时候人口已经削减到差不多每个百姓都能分到足有养家活口的田地的情况了,因此,天下又稳定了下来。然后随着天下的稳定,人口又开始增长,慢慢的又陷入了之前的轮回当中,从而开始新的一轮王朝更替。所以这个天下,谁来做,都面临这一个关键的问题,就是,如果不能彻底解决天下黎民百姓的吃饭问题,那么这个王朝,终究有倒塌的那一天。” 不管是正熙帝,还是福郡王,他们接受的是这个天下最顶级的教育。但是在提及王朝更替的问题时,不管是哪一个先生来给他们上课,说到历史中各个王朝的灭亡,都把缘由归咎到帝王德行上,因为他们德行不足,才导致亡国。他们虽然不全信,但是看史书时,发现每个朝代的最后一位帝王在史书上记载的言行,都是倒行逆施之徒,因此让他们无法反驳先生给出的结论。 正熙帝做了皇帝之后,觉得这事可能不是那么简单,但是至于王朝灭亡的根本原因是什么,他只是模糊的有那么一个认识,但让他说的话,偏又仿佛隔着一层,说不出来。今天听到林堇的话,捅破了他离着正确答案隔着的那层窗户纸,他恍然大悟。 邬九宫想了一下,拍手赞道:“不错,不错,你确实是说到根子上了。”想了想,叹了一口气,摇头,“可惜纵使知道正确答案也没用,这个问题无解。” 林堇不服气的驳道:“谁说的?是,大覃本土土地就那么多,出产养活不了日益增多的人口,但是不代表朝廷就没办法缓解这个问题。” 她一面将她和邬九宫之间的盆子拿走,摞到另外的盘子上去,在桌面上一面画着世界地图,一面说:“你是看到过从西洋那边传来的地球仪的,应该知道在大覃之外,还有很多广袤无垠的土地。这些土地,种庄稼,一年两熟,三熟一点问题都没有,所以,大覃只要派船队出去,随便运几趟粮食回来,就能解决大覃每年的粮荒的问题。” 说起船队,林堇又想起朝廷的“迁界禁海”这一政策了,忍不住吐槽道:“朝廷那些腐儒们的脑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因为大覃沿海地区倭寇横行,所以竟然傻了吧唧的定下了迁界禁海这一蠢得没边的政策。” 当年正熙帝是“迁界禁海”这一策略的拥护者,如今听到林堇的吐槽,忍不住脸色一变。福郡王也知道此事,看到他的脸色变了,正要说什么,正熙帝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让他继续往下听。 “御敌于国门之外,还是打出去,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是前者占了便宜似的。其实真要说起来,后者才是正确的处事方法。据统计,有宋一朝,对外作战的胜率甚至接近七成;而汉唐对外对战的胜率,只有三四成。可是我们说起汉唐来,第一个印象就是强盛,而宋朝则是积弱。这是因为汉唐对外作战,都是打出去,纵使败了,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而宋朝,则是在自家门口迎敌,因此,只要胜率低于六成,那么就要亡国了。” 听了她这话,邬九宫沉吟片刻道:“你说的到是容易,可是纵使我们打到倭国又如何?倭国那个地方穷得很,没什么出产,不值得的,不值得。” 林堇驳道:“谁说不值得?倭国盛产白银。况且,就算没什么产出,不是还有人呢吗,每年国家那么多工程要做,征调百姓服役,完全可以用倭国人来代替呀。况且,虽然一直都说倭寇,倭寇的,但沿海边界除了倭寇,如今西洋盗匪也日渐增多。之所以会这样,不就是因为我们对倭寇整治不力吗,如果将倭寇彻底铲除,你看那些西洋盗匪还来不来?杀鸡儆猴,你懂不懂?” 第六十六章 抱大腿 http://.biquxs.info/

虽然林堇一直觉得自己和“土著”,特别是那些有来历的,比如黛玉相比,资质普通,哪怕不是女子,也考不上科举,但是她不管怎么说,在现代也是接受过系统的教育的;而且她是来自信息大爆炸的那个时代,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况且,很多事,由现在推断未来难,但是有现在回顾过去,容易;所以,哪怕不把她携带的图书馆算在内,她的知识体量基本上无人可比,只不过她所掌握的东西和土著大不同罢了;至于大局观,更是整个大覃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 这些东西,对林堇来说,虽然现在看起来对她没什么帮助,但是如果她将来走仕途,站在高位上,对她施政,有着无可比拟的帮助。 打个类似的比方:后世,某公司一胎机器坏了,找了很多师傅都没能将其修好,最终花重金,请来一位师傅,那位师傅看到机器之后,花了几分钟在机器的某个部位画了一条线,然后就把它给修好了。面对这一结果,有的人觉得这位师傅要得报酬太高了。那位师傅说了“画线只要一元钱,但是知道在哪里画线,是剩下的价钱。”这样一句话。 而林堇,就是那个知道在哪里画线的人。所以,觉得自己是学渣的她,实在是看低了自己,有点妄自菲薄了。 在说完打仗不需要赔钱,反而是赚钱这件事之后,因为多喝了几杯,酒意有些上头的林堇忍不住又道:“衣食住行,这四个方面,其实不管是哪方面,都是赚大钱的生意。比如盐糖,这里面到底有多赚钱,你应该清楚。一直都说西北那边贫苦,其实那边有一桩如果做出来了,可以让后代一直不担心没饭吃的好买卖。可惜,我们肩膀太小,担不起来。” 邬九宫知道,一个秘方,一项手艺,守好了,确实能让家族代代有饭吃,待听到林堇说他们做不起来这话,就知道这事应该和晒盐法一样,是件一本万利,能大赚的生意。 想到如今盐艚商会的规模,以及自家还有吕宋这个退路,他觉得哪怕是造反这种事,都能担下来,大不了,不在大覃了,去吕宋就是了,因此对林堇这话很是不服气,驳道:“你还没说是什么样赚钱的生意,怎么知道我们做不起来?” 听到隔壁包厢里说起有类似盐糖这样赚大钱的生意,正熙帝的眼睛顿时就是一亮,忙不迭的把耳朵竖起来,凝神细听,在心中暗自祈祷,希望这次隔壁那个叫林堇的小家伙能像之前说的那些话一样,说出一点干货来。他们做不来,不代表他这个大覃的皇帝做不起来呀。 林堇扯了扯身上的布料,笑道:“其实答案就摆在眼前,当然是我们身上的衣服了。” 她这话一出口,不管是邬九宫,还是隔壁偷听的正熙帝他们,都忍不住露出失望之色。邬九宫摇头道:“吓我一跳,我还真以为你说的什么好生意呢。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呀,羊皮这个东西,处理好了,确实能做衣服,可惜,这个东西受众不广,在皮货里面不上数;游牧民族在秦汉时,就有用羊毛制作毡毯之类的手艺,但是如果用来做衣服,根本没法穿,不仅味道大,而且还扎人,并且穿不了多长时间,就黏在一起,变成一团一团的。这玩意,要是真的好,也不至于从秦汉时期,到现在都没人用它来做衣服了。” 想到后世占据衣料市场近乎半壁江山的羊毛制品,林堇非常不客气的驳道:“那是因为从古至今,大家都没有掌握对怎么处理它们的方法,如果有了好的处理方法,你又怎么会不知道,它们不能像蚕丝一样做出受人欢迎的衣服呢?” 听了她这话,邬九宫顿时满脸惊喜的问:“看样子,你是掌握处理羊毛的好办法了?” 这东西,根本不需要林堇去图书馆查资料,她自己就能单独上手,因此非常自信的昂起小脑袋,“那是当然。” 对邬九宫来说,如今赚钱已经不是主要目的了,他享受的是这个过程,因此想到把羊毛产业办起来需要忙的一大堆事,只觉得干劲十足,忙道:“既然这样,那还等什么,回头你就把方子拿出来,我派人去西州收羊毛,然后把生意做起来。” 林堇虽然喝大了,因此嘴边有些把不住门,话多了些,可是并不代表她不知道一个新兴的大赚产业代表着什么,商会虽然结交下不少官员,但是这股终究官面上的力量是借来的,所以在这个产业出现之后,绝对扛不住,因此忙不迭的摇头拒绝:“不行,这事我们不能做。我们就算做起来了,也是给别人做嫁衣,不值得,犯不上。” 邬九宫不死心,极力劝说林堇。而林堇咬紧牙关,就是不肯松口。就在他俩,你来我往,互相较劲的时候,隔壁包厢的正熙帝手指轻敲了几下桌子,看着福郡王:“十九弟,你一会儿去隔壁,把身份亮出来,然后告诉他们,你给他们做后盾,让他们把这事做起来。至于赚得钱,朕也不多要,就按照目前官面上的规矩来,最低也不能低于六四分。” 福郡王忙点头答应,起身要走的时候,回头傻了吧唧的问了一句:“六哥,是他们六,我们四吗?” 正熙帝没说话,只是斜了福郡王一眼,给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去。 其实单凭林堇空口白牙的这么几句话,正熙帝就要插手这一产业,除了之前林堇说起关于战争的的话听起来颇有道理之外,还因为他现在是极度缺钱。 偏偏整个大覃,有数的那个来钱道道都在那里,收入是固定的,而用处也是固定的,甚至因为各地的天灾,还要多增加几笔支出,所以,他现在是被逼得已经在想这要不要抄一下臣子的家了,因此听了林堇的话,宛如抓住一丝希望一样“乱投医”了。 看着眼前自我介绍的福郡王,林堇和邬九宫面面相觑,都在赶忙回想之前两人的谈话涉及没涉及到私盐买卖这块。仔细想了想,两人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心中暗自庆幸:幸好,幸好,虽然说了一些有那么一点一点冒犯的言语,但是并不过分,两个人的脑袋保住了。 面对福郡王的要求,就算林堇和邬九宫不愿意,可是他俩的小胳膊小腿,哪里是能和他抗衡的,所以只能咬牙答应了下来。 既然有福郡王做靠山,那么林堇在做产业规划的时候,就不仅仅是只做羊毛的生意了,她想做产业一条龙。即,把羊身上的东西全都利用起来,比如羊毛做衣服、毡垫之类的物件;羊油做肥皂,羊肉以及可吃的内脏做罐头等等。 这么做的话,不仅大大降低了成本,而且利润和抗市场打击能力也都有了大幅度的提高。对此,虽然不能说对商业不至于一窍不通,但只是看过管子的书,纸上谈兵的福郡王根本提不出反对的意见,只能连连点头。在林堇和邬九宫你一言,我一语的将整个产业规划做出来的时候,一旁倾听的他在大开眼界的同时,觉得自己真的只是一个摆在那里当震慑用的“吉祥物”。 说到羊肉罐头,林堇忍不住吐槽:“商会那帮人的脑子也真够僵硬不化的。我之前之所以提出做水果罐头,是为了给船员补充营养,免得他们出海时间长了得病。但并不是说,只有水果才能做罐头,像蔬菜、菌菇、还有各种肉类,都是可以的。可是这么多年来,我不提,竟然也没人想着去开发一下新品种。” 邬九宫笑道:“也不是没人想不到。只是如今只是水果罐头,都做不过来,哪里还有时间去做其它的。其实每次做罐头的时候,也都在少量试着做一些其它种类的罐头,比如你说的菌菇,还有蛋类,但是做好的那些,都没流出市面,都内部消化了。不过制作方法都记录下来了,等将来等人手和材料充足了,就可以大量生产了。” 林堇听了这话愣了一下,想到后世市面上出售的产品,大多和工厂里掌握的技术差着等级。在工厂掌握了新的技术之后,才会将原来的技术制作的产品慢慢放出,这事类似吗? 第六十七章 安排 http://.biquxs.info/

原本林堇在酒楼里请邬九宫吃饭,是给他送行的。他次日出发去吕宋,船都安排好了。偏偏因为两人在酒楼的闲谈,引起了正熙帝的注意。 缺钱缺的都恨不得挖门盗洞了的正熙帝,听到林堇和邬九宫说起赚大钱的羊毛制衣生意,毫不犹豫的把福郡王推了出去,让他作为他俩的靠山,开展羊毛产业。 知晓了福郡王的身份之后,林堇和邬九宫开始做产业规划。这样一来,邬九宫就走不了了。但是林堇看到邬九宫没有半分着急的模样,反而很有干劲。 作为配合多年的搭档,一直都是林堇负责提出计划,然后制定出大框架;而有着丰富的产业管理经验的邬九宫则往里面填充细节,并标明一些在实行可能会遇到,并需要注意的事项,然后负责实施,把计划变成现实。 看到林堇和邬九宫配合得这么默契,又因为这事,在正熙帝还没有吃到第一口肉之前,不想透出半点风声,因此这个羊毛产业需要瞒上一段时间。这样的话,和林堇这边对接工作的人不仅要明白林堇的意思,而且在身份上最好也不易被人发觉。当然,能力还必须要出色。 虽然正熙帝将这事交到福郡王手里了,但是还没分府出宫,而且之前也从来都没办过差的他虽然有几个得到他信任的手下,但是能力方面并不出众。因为之前福郡王一直是无所事事,混吃等死的样子,稍微有点能力有点野心的都不会投效于他,所以他这边是拿不出合适的人选来的。 但是让他把这事交给正熙帝的人来办,福郡王又不愿意。不仅仅是不想让正熙帝觉得他担不起事,还因为福郡王在听到林堇和邬九宫做产业规划的时候,意识到了之前他们偷听到的那句握着这个产业,能让家族后代不缺饭吃是真的。所以,他想从中跟着分一杯羹。 是,他现在是很得正熙帝的看重,但是皇帝的青眼这种东西,都是虚无缥缈的,今天可能还在,明天可能就不知道去哪了。再者,就算他这辈子一直都和正熙帝很好,但是却未必和下一代帝王的关系依然如他和正熙帝一般;而且还有他的子孙后代呢?所以,未雨绸缪,他想给自己和家族备一条,就算不得皇帝的意,但是依然能过的丰衣足食的后路。 其实以前福郡王就有这个想法,但是想归想,连正熙帝自己都缺钱,还不知道从哪里弄钱呢,他只能是白想。如今机会摆在了眼前,福郡王自然不会放过。所以,林堇现在搞的这个羊毛产业,他不想正熙帝的人插手进来,免得届时他真变成镇山的“吉祥物”了。不是不让正熙帝的人入场,但是至少不是这个时候。因此想来想去,他想将邬九宫收编。不过这事,他说的不算,还得正熙帝点头才行。 这日,福郡王从外面进来,将手里那件青色的披风拿给正熙帝看:“六哥,你看,这是我跟着林堇在西洋人那里买的衣料做的披风。” 做完计划,哪怕林堇已经尽量压低成本了,需要的投入也是好大一笔钱。她觉得就这么空口白牙的让福郡王拿出这么多的钱,只怕福郡王未必愿意,因此决定给他看一下实物。虽然目前她收集的羊毛还在处理当中,并没有做出实物来,可是扬州这边的西洋人那里有现成的羊毛衣料,因此,她带着福郡王去了她结识的西洋人那里,让他亲眼看一下实物,好证明她所言不菲。 正熙帝就这福郡王的手看了一下,道:“这东西好像和南边的织绒没什么两样,还没丁点纹路,一眼看去和市面货似的。” 福郡王忙驳道:“只是看上去相似,但只要上手摸一下就能察觉到这两者的不同,织绒的手感可比不上这个柔软滑腻。这东西是山羊绒做的,西洋人管它们叫什么开司米。据说,在西洋那边,因为羊绒昂贵,在买卖时,以他们的称量单位‘克’来论价,由于稀少及其卓越的触感,有‘软黄金’之称。” “稀少?”正熙帝一下子抓住了重点,皱了一下眉,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产出很少。这样的话,纵使单件再昂贵,又有什么用?”怎么赚大钱? 听了他这话,福郡王顿时明白他担心什么,忙道:“放心,六哥。这个纯山羊绒做的衣料稀少,并不代表其它羊毛制出来衣料少。” 他挥了一下手,站在门外,手里捧着上面放着羊毛衣料托盘的侍女进了屋,把东西按照顺序放在桌子上,退到一边。 指着桌子上的那些衣料,福郡王说:“六哥,这些衣料都是拿羊毛做的,有些是纯羊毛,有些还掺杂了其它的东西。”从怀里把林堇和邬九宫花了好几天做出来的产业规划书给正熙帝,“这是那个林堇做的计划书,你看一下,她并不是单纯的拿羊毛做衣料赚钱,她把羊身上的所有东西都用上了。” 正熙帝拿过来,从头到尾看了起来。当看到开头那数额比较大的投资,他的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等将整个计划书全部看完,原本紧锁的眉头不由自主的松开了,吐了一口气长气道:“若真如他这计划书所描绘的那样,做好了,确实是能成为一项国家支柱型产业,可是这投资……” 不等正熙帝把话说完,福郡王忙忙的道:“六哥,这投资不能再低了。本来那林堇最开始做计划时,需要的投资是这好几倍,但在我的要求下,将其压缩到最低。林堇做的这个计划,是产业一条龙,再低,很多事情都不能搞了,那样的话,不仅成本会大大增加,并且只要我们出手第一批货,必然会有人闻到腥味找上来。届时,一定会有人跟风。 这些东西的技术并不难,稍微研究一下就能研究出来,以前之所以没人注意,是因为没人想得到。所以,第一笔投资数额的多少,关系到我们第一口吃的肉有多大,如今再减少,那就不是吃肉了,而是喝汤了。” 正熙帝轻叹了一口气道:“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道。只是你也知道,私库在上皇的手里,根本没交给我;而朝廷存钱的银库都能跑耗子了;这事又有秘密行事,因此想要不惊动其他人,短时间凑出这么一大笔钱来,这不是难为朕吗。” 看着发愁的正熙帝,福郡王眨巴眨巴眼睛,不以为然的道:“这有什么难的,当初六哥你说查私盐的时候,不是说要查抄一些官员和盐商吗,从他们那里抽出一部分不就行了。” “这不是还没行动起来呢吗?谁知道到时能抄出多少银子,更何况,这笔钱,朕早已经有了安排。”想到出京前,和户部的陈大人商量好的那些国家大事,已经定下的银钱去向,正熙帝只觉得脑门疼。 看到火候差不多了,福郡王在把他想了许久的主意说了出来之前,先诉了一下苦:“六哥,你是知道我的,我胸无大志,原本想抱着这个郡王爵位过一辈子就行了。但是这人吧,总是不知足,总想着哪怕是过日子,也想过得好一点,而且我还想着孝敬生母和养母,但是我就那么点俸禄,这么多的花销,我怕支撑不起来。 正好,碰到这事,六哥,你就当疼疼我了,让我也占一股成不成?放心,我不占你便宜,我那边还有一点私房银子,如果六哥这边暂时拿不出钱来,我可以先垫着一部分,先把事情做起来。”对着正熙帝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你觉得怎么样?” 虽然福郡王作为正熙帝的跟班,一直跟在他身后,但是从小到大,他这还是第一次向他提要求,而且 第六十八章 在外的薛家 http://.biquxs.info/

在收到今上因崇诗尚礼,征采才能,降不世出之隆恩,除选聘妃嫔外,在世宦名家之女皆亲名达部,以备选为公主郡主入学陪侍,充为才人赞善之职的消息之后,薛姨妈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家生得如花似玉,读书识字的女儿,起了送宝钗参加采选的念头。 薛姨妈在和女儿议定去参加采选之后,原本打算事先做些准备的,比如先给京中的哥哥,还有嫁进荣国府的姐姐写封信,通一下气,看要不要请个宫里出来的嬷嬷教教宝钗规矩什么的;打听打听,若是想中选的话,需不需要打通关节什么的;……但是在收到儿子薛蟠倚财仗势,为了争买一个丫头,打死了本地小乡宦之子冯渊的消息之后,薛姨妈立刻就命家人收拾行李,带着一双儿女离开了金陵。 虽然薛姨妈在离家的时候,和薛家族人说了三个离家的理由,一是送宝钗入京待选;二是望亲;三是亲自入京销算旧帐,再计新支;但她心里非常清楚,她带着一双儿女离家真正的原因是因为薛蟠打死了人,她怕官府将薛蟠缉拿归案,让他杀人偿命。 虽然表面上,薛姨妈并没有把儿子打死人这事放在心上,但她内心怕得很,不然,也不会一听说儿子打死了人,就忙忙的收拾行李,带着儿女逃离金陵了。 薛姨妈这么慌张,是因为自家的事自家清楚。薛家尽管也在金陵的护官符之上,并且有“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的名头,可是薛家只富,不贵;而且自从丈夫去世之后,她一个妇道人家,又是寡妇,无法抛头露面;儿子又担不起事;因此薛家原本的人脉渐渐都淡去,只剩下和薛家并称四大家族中的王家和贾家,她娘家的这两门好姻亲来撑门面。 只是不管是哥哥,还是姐夫,做的都是京官,不知道能不能把手伸到金陵来?再者,哥哥是武将,文武不统属;姐夫那边和自家的关系差着一层,并且据说姐夫为人正直,最看不得贪赃枉法之事,因此不能确定他会不会帮忙。 所以薛姨妈一面忙忙的写信给哥哥和姐姐,将薛蟠的事告诉他俩,向其求助,一面带着儿子和女儿离开金陵,以此来逃开应天府对薛蟠的缉拿。 薛姨妈对外说的三个理由,不管哪一个,都需要进京,但是她在没收到哥哥和姐姐的回信,告诉她薛蟠的事该如何处理的时候,她是不敢带着儿女入京的。毕竟,谁知道应天府在金陵找不到人的情况下,会怎么向上禀报这件事?京中对此是什么态度,她也不清楚,在薛蟠身上的案子没有结案之前,说不定她带他入京,是自投罗网呢! 虽然王夫人写给薛姨妈的信没有对她们一家的安排,但是王子腾的意见和薛姨妈是一致的。他在给薛姨妈的信中明确告诉她,在他没把薛蟠的杀人案处理完之前,她就带着一双儿女在外面逛吧,绝不能踏进京城半步。 经商的不比做官的,做官的人家只要家里做官,全家都不必操心。可是商家还要依靠忠心可靠的总管、掌柜、伙计等人支撑。自薛蟠的父亲过世之后,不少总管、掌柜、买办等人见薛蟠性情奢侈,言语傲慢,虽也上过学,不过略识几个字儿,终日惟有斗鸡走马,游山顽水而已,虽是皇商,可一应经纪世事全然不知,尽赖祖父旧日情分,户部挂了虚名,支领钱粮,其余事体自有伙计老家人等措办;因此薛家各省中所有的买卖承局总管伙计人等,那老成厚道的,纷纷求去;那奸猾狡诈的,虽然依然留在薛家,不过是见薛蟠年轻不谙世事,便趁时拐骗起来罢了,因此,薛家京都中几处生意渐亦消耗。 薛姨妈想着,既然出来了,又不知道薛蟠身上的案子何时才能了结,总不能没个目的就这么闲逛吧,干脆去各省家中的生意那里去看看,纵使看不出什么来,也知道一个盈亏,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因此,薛姨妈的打算虽然很好,但是奈何薛蟠不肯配合。薛蟠在打死了冯渊之后,是真的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也真的以为薛姨妈收拾行囊,带他和妹妹离开金陵,是她和族人说的那三个理由,因此,出了金陵之后,就直奔京城而来。 薛姨妈最开始不想让儿女跟着担心,就没和他俩说实话,只是以途中的风景名胜和给京中亲眷采买特产等理由勾着薛蟠,在去京城的各大城市多逗留些时日。只是金陵距离京城不远,尽管这样走走停停的,但还是没多久就到了离京城没几天路程的沧州。 这个时候,薛姨妈并没有收到薛蟠杀人案结案的消息,想到哥哥的告诫,迫于无奈,她只好把实情告诉了薛蟠和宝钗,因此,一家人到了沧州之后,没有再继续往前走。因为怕不能及时收到京里的消息,他们不敢离京城太远,但又不能进京,因此只能停留在京城附近的城镇中,很快,京城周边的城市都被他们给转了遍。 …… 离京城近四百里的涿鹿县,薛姨妈一家包下了县城中最好的客栈,已经在这住了小半个月了。薛姨妈坐在院子里,拿着扇子扇着风,大声抱怨:“这都入秋了,这天气怎么还这么热?这么大的一个县城,连卖冰的地方都没有,让人只能苦熬。”看着安静的在一旁做针线的宝钗,知道她因为体丰怕热,忍不住道,“我的儿,你受苦了。” 宝钗抬头笑了笑说:“没什么。女子秉性为阴,如今入了秋,在用冰,只怕受了凉,反而不好。”抬头看了看外头,问,“不知道哥哥去哪了?一会儿可会回来吃饭?” 薛姨妈叹了一口气说:“跑马疯一样,谁知道他去哪了,反正这个涿鹿县就这么巴掌大的地,倒不怕他跑丢了……” 这时候前面响起一阵声音打断了薛姨妈,随后,薛蟠兴高采烈的进来说:“母亲和妹妹都在,你们来瞧一瞧,我今天捡了大便宜,买到了极好的貂皮。”边说,边让身后跟着的四五个小幺中的一位把怀里的包袱拿给薛姨妈和宝钗看。 薛蟠喜滋滋的拿着一件看上去泛着光的貂皮炫耀道:“妈,妹妹,你们看看,看看,这貂皮这毛都厚实,多柔软,这颜色多纯正,一点杂毛都没有……” 宝钗看了看,没看出什么端倪来。薛姨妈拿手摸了摸,觉得触感有些不对,稍微揉搓了一下,结果一块皮毛就这么掉了下来。 看着晃悠悠落地的那块皮毛,宝钗不忍目睹,闭上了眼睛,心中又是一叹:这是又上当了。 对自己的这个哥哥,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出来之后,但凡在哪个城市停留的稍微久些,她这个哥哥必会被骗子骗了。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但是在薛蟠身上,却没看到半点长进。只要换一个名头,下一次依然会受骗。因为他上当受骗,家里多了不少假古董,假名家字画,假宝石,假名驹…… 薛蟠口中的“好皮毛”明显是旧皮子黏拼在一起的,稍微一用劲,黏在上面的碎皮子就掉了下来,然后变成了斑秃的模样。 事实都已经摆在眼前了,他犹自不肯相信的说:“怎么会是这样?那个卖货的明明说是今年新打下来的,刚硝好的皮子,是新出来的……” 宝钗打断他:“哥,因为要御寒的缘故,所以皮毛以冬天出的最好。这个时节,新下来的皮毛不可能这么厚实,因为现在还没到冬天呢。” 薛蟠将摆在桌子上的那块破皮子团吧团吧,抱在怀里,一面往外走,一面道:“我找他们算账去,竟然敢蒙大爷我。哼,看大爷怎么收拾他们!” 看着薛蟠远去的背影,宝钗又是一声长叹,转头问一旁没能及时跟上去的一个小幺,“那皮子是大爷花多少钱买的?” “八百两。” 不等宝钗说话,一旁的薛姨妈抢先道:“八百两吃个亏,让你哥哥长个记性,倒也不算什么,左右家里不差这么点银子。” 听了她这话,宝钗扶额。这话,从薛蟠第一次受骗开始,薛姨妈就一直说,一直说到现在了。可是问题是他长记性了吗?没有。 就在宝钗想劝薛姨妈的时候,王子腾派来的管事找来了,带来了薛蟠的案子已经完全了结,薛家可以进京的消息。 闻言,薛姨妈和宝钗大喜,也顾不得想薛蟠受骗的事了,一迭声的让家丁赶紧去把大爷找回来,然后马上收拾行李进京,真是在外面飘荡够够的了。 第六十九章 想法不同 http://.biquxs.info/

对福郡王将邬九宫收编,让他作他郡王府的一名属官来主持羊毛产业,林堇觉得这才是这个时代的正常走向,毕竟,这么大的生意不可能由不是自己的人来负责。 只是看到原本一年到头基本窝在扬州不出窝的邬九宫宛如打了鸡血一般,不顾身体上的不便,亲自跑到西北吃了几个月的沙子。回来之后,虽然人看起来黑了一点,瘦了一点,但是整个人的精神面貌大不同,比起以前来,有一种昂扬奋进的劲头在里面,仿佛获得了新生一般,让她很是不解。 要知道,虽然羊毛产业做好了,确实是一个非常庞大的产业,但不要说现在刚刚起步,就算是已经做大,成为一个成熟的产业了,也比不上以漕运和盐帮为基础、从事海贸、盐、糖、茶、粮食、木材等众多商业活动,以及吕宋为基地的盐艚商会。 所以邬九宫变得这么有活力和干劲,显然不是因为掌管羊毛产业的缘故,那么原因只能是他才得那个参事的小官了。看到他这个样子,原本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水泊梁山的宋江放着好好的,逍遥自在的大头领不当,一门心思的希望被朝廷招安的林堇忽然明白宋江的所思所想了。 “至于的吗?不过是个参事,九品的小官,就让你乐成这样?”林堇看着眉开眼笑的邬九宫,调笑道:“哎,哎,注意着点,你那嘴巴咧得太大了,咧开的时间太长了,再不赶紧合上,小心把下巴乐掉了。届时,可真就变成笑话了。” 邬九宫斜了她一眼,摇头叹道:“你不懂。不在官职大小,而是……” 林堇打断他:“谁说我不懂?我明白你的心理,当年十载寒窗,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金榜题名,光宗耀祖的同时达到报效国家的目的。可惜你时运不济,今时不同往昔,身体有残缺的人再也不能像出仕,因此你明明满腹才华,却只能用在你最看不起的商业上,所以,你心有不甘。如今多年的夙愿变成了现实,你当然觉得畅快。至于官职的大小,你不是不在乎,只是哪怕朝堂上现在呼风唤雨的那些重臣,也都是从小官一步步熬出来的,而且你觉得只要能让你一展所长,就算现在官小,将来也会升迁。你有这个自信。” 深深的看了林堇一眼,邬九宫叹道:“一直都说你有的时候一点都不像是官宦世家出身的子弟,你还不愿意听,但是我真的觉得我没说错。” 林堇翻了一个白眼给他,问:“什么意思?” 邬九宫摇了摇头,没说话。不是他不想回答,而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或者说不知道该怎么说,林堇才能理解。 其实说到底,还是一个认知不同的问题。在林堇来的那个世界,认为“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纵使各个阶层有界限,但是也绝对不像这个时代这样壁垒分明;在这个时代,讲究“学成文武艺,卖于帝王家”,在其它的三个阶层和士这一阶层之间,永远都不会上演“宁为鸡头,不做凤尾”这样的戏码。 对邬九宫没回答她的问题,林堇并不在意,正色道:“行了,不聊那些没用的了,说正事。既然你要忙羊毛那一摊,而且如今又是官身,商会这边的事,你就不好揽总了。我想了一下,商会在这之后,不走之前的‘一言堂’模式了,按照西方那种会议模式来。 除了你我二人占去两个席位之外,再增加八个席位,由漕运和盐帮平分,然后在这十个席位当中推出一名会首,这个会首并非终身制的,三年一任,最多不能超过三届。商会再遇到什么大事之后,都由大家商量着来。除了会首一人在表决同意或否定时,代表两票,其他人都只是一票。你觉得如何?” 邬九宫想了一下,问:“想法不错,只是既然会首并不是终身制的,那么这十个席位也应该不是永久的吧?你打算几年一换?” “嗯,目前的状况,我觉得你和我的席位还是不变的好。至于以后是不是一直不变,我说不好,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剩下的八个席位不是固定的,是五年一换。这其中如果有什么大事,需要大家表决的时候,某个席位的人不能出席,可以指派代表代替。” “我没有异议。”邬九宫在忙羊毛产业的同时也看了不少有关西洋方面的书,知道他们那里的制度有比大覃先进的地方,开始由“独裁”往“民主”方面转变:“不过这事不能你我就此商定,还要拿出去征得商会上下同意才行。” 对此,林堇没有异议。随后,两人异口同声的道:“对了,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看着一脸严肃的林堇,邬九宫让她先说。 想到这段时日因为私盐买卖而来的风雨,以及倒下来的大批盐商和官员,尽管林如海在这次风波中安然无恙,但是那种提心吊胆,一直恐惧头上悬着的刀是否会掉落下来的担惊受怕的日子,林堇无论如何都不想在经历一次了。 林堇一字一顿,以不容反驳的语气说:“我想把晒盐法交给朝廷。” 听了她这话,邬九宫抚掌笑道:“巧了,我刚才想要和你说的也正是此事,我和你的想法一样。我们这个样子,应该能说一声心有灵犀了吧?” 原本为了说服邬九宫,林堇准备了一大篇子话,此刻听到他这话,怔了一下,定定的看着他半晌,脸上露出一抹冷笑,讥讽道:“什么心有灵犀,我是早就有这个念头,可你这会儿是为朝廷分忧吧?你真是把在其位谋其政这个词表现得淋漓尽致。 很早以前,我就和你说过我们不做私盐的生意了,而且说了不止一次,可你阴奉阳违,在我面前答应的好好,但是转过头去,该怎么还怎么做。因为你作为商会之首,要为整个商会利益考虑;这会儿你成了朝廷官员了,自然要转变立场,站在朝廷的角度去考虑私盐存在的危害性了。可是你不觉得你这态度变得太快了吗?” 邬九宫干笑道:“你不也说了‘在其位,谋其政’了吗。我占的位置不一样,自然考虑问题的角度也不一样。” 林堇不想和他辩驳这个问题,道:“既然你也有这个想法,那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吧。不管你是想借此作为邀功晋身之梯,还是真的站在朝廷的角度考虑问题,总之,只要这事不牵连到我们家就行。” “怎么,难道连功劳你都不想要了吗?就算你不要,你就不为身为盐官的你的父亲考虑一下?” 林堇摆手,做出一副敬谢不敏的态度:“能有什么功劳?私盐在大覃泛滥成这个样子,晒盐法又不是多么困难的法子,但是朝廷那边却一直都不知道,这里面的鬼你会不清楚?恐怕真不知道的也只有太极宫里的那一大家子了。况且,我父亲也不是刚刚到任,而是已经做了几年的盐官了,直到现在才把这个晒盐法弄到手,不被上面认为是无能已经不错了,怎么可能有功? 再者,你把晒盐法献出去,触动的还不知道是多少人的利益呢,纵使明面上得了一些功劳,可暗中不知道要遭多少人嫉恨。这种功劳,因为你现在要帮福郡王打理羊毛产业,在这一产业没成熟之前,只要你不犯下谋逆这样的大罪,福郡王一定会护着你;而且因为你的身体有缺,在他人眼中,仕途必然走不远,无形中把你当成弱者来看,因此,同样的事,由你来做,就会对你宽容许多。可是我们家却没有你这样的好运,而且林氏一族在官场上只有我父亲一个人支撑,也没个帮手,这种四面树敌的功劳还是不要得好。” 她把话说得这么明白,邬九宫要是再想分功劳给林堇或林如海,那就不是好意,而是要害他们了,所以他笑了笑,把这一话题放下,不再提起。 林堇眼珠一转,想起一事,忙道:“你要是真想分功劳给我的话,那你回头在福郡王那边提一句,看看能不能让他帮忙给我父亲调一下职。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我都领你的情。” 虽然林如海说他不能辞官不做,但是没说他不能调职呀。就算没有原来的历史上,林如海是死于盐官任上这一码子事,之前江南因为私盐,官场大动这事也让林堇对他现在担任的巡盐御史这一职害怕起来。 虽然早就有古代仕途皆流血这一认知,但是真的直面这一事实,林堇才知道盐官这一职位的危险性有多高,简直等于是坐在喷发的火山上。 第七十章 心思 http://.biquxs.info/

在收到今上因崇诗尚礼,征采才能,降不世出之隆恩,除选聘妃嫔外,在世宦名家之女皆亲名达部,以备选为公主郡主入学陪侍,充为才人赞善之职的消息之后,薛姨妈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家生得如花似玉,读书识字的女儿,起了送宝钗参加采选的念头。 在薛姨妈和女儿议定去参加采选之后,她原本打算事先做些准备的,比如先给京中的哥哥,还有嫁进荣国府的姐姐写封信,通一下气,看看要不要请个宫里出来的嬷嬷教教宝钗规矩什么的;打听打听,若是想中选的话,需不需要打通关节什么的;……但是在收到儿子薛蟠在老家金陵倚财仗势,为了争买一个丫头,打死了本地小乡宦之子冯渊的消息之后,薛姨妈立刻就命家人收拾行李,带着一双儿女离开了金陵。 虽然薛姨妈在离家的时候,和薛家族人说了三个离家的理由,一是送宝钗入京待选;二是望亲;三是亲自入京销算旧帐,再计新支;但她心里非常清楚,她带着一双儿女离家真正的原因是因为薛蟠打死了人。她怕官府将薛蟠缉拿归案,让他杀人偿命。 虽然表面上,薛姨妈并没有把儿子打死人这事放在心上,但她内心怕得很。不然,也不会一听说儿子打死了人,就忙忙的收拾行李,离开金陵了。 薛姨妈这么慌张,是因为自家的事自家清楚。薛家尽管也在金陵的护官符之上,并且用“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来描述,可是薛家只富,不贵,而且自从丈夫去世之后,她一个妇道人家,又是寡妇,无法抛头露面,而儿子又担不起事,因此原本的人脉渐渐都淡去,只剩下和薛家并称四大家族中的王家和贾家,她娘家的这两门好姻亲来撑门面。 只是不管是哥哥,还是姐夫,做的都是京官,不知道能不能把手伸到金陵来?再者,哥哥是武将,文武不统属;姐夫那边和自家的关系差着一层,并且据说姐夫为人正直,最看不得贪赃枉法之事,因此不能确定他会不会帮忙。 所以薛姨妈一面忙忙的写信给哥哥和姐姐,将薛蟠的事告诉他俩,向其求助,一面带着儿子和女儿离开金陵,以此来逃开应天府对薛蟠的缉拿。 薛姨妈对外说的三个理由,不管哪一个,都需要进京,但是她在没收到哥哥和姐姐的回信,告诉她薛蟠的事该如何处理的时候,她是不敢带着儿女入京的。毕竟,谁知道应天府在金陵找不到人的情况下,会怎么向上禀报这件事?京中对此是什么态度,她也不清楚,在薛蟠身上的案子没有结案之前,说不定她带他入京,是自投罗网呢! 虽然王夫人写给薛姨妈的信没有对她们一家的安排,但是王子腾的意见和薛姨妈是一致的。他在给薛姨妈的信中明确告诉她,在他没把薛蟠的杀人案处理完之前,她就带着一双儿女在外面逛吧,绝不能踏进京城半步。 经商的不比做官的,做官的人家只要家里做官,全家都不必操心。可是商家还要依靠忠心可靠的总管、掌柜、伙计等人支撑。自薛蟠的父亲过世之后,不少总管、掌柜、买办等人见薛蟠性情奢侈,言语傲慢,虽也上过学,不过略识几个字儿,终日惟有斗鸡走马,游山顽水而已,虽是皇商,可一应经纪世事全然不知,尽赖祖父旧日情分,户部挂了虚名,支领钱粮,其余事体自有伙计老家人等措办;因此薛家各省中所有的买卖承局总管伙计人等,那老成厚道的,纷纷求去;那奸猾狡诈的,虽然依然留在薛家,不过是见薛蟠年轻不谙世事,便趁时拐骗起来罢了,因此,薛家京都中几处生意渐亦消耗。 薛姨妈想着,既然出来了,又不知道薛蟠身上的案子何时才能了结,总不能没个目的就这么闲逛吧,干脆去各省家中的生意那里去看看,纵使看不出什么来,也知道一个盈亏,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因此,薛姨妈的打算虽然很好,但是奈何薛蟠不肯配合。薛蟠在打死了冯渊之后,是真的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也真的以为薛姨妈收拾行囊,带他和妹妹离开金陵,是她和族人说的那三个理由,因此,出了金陵之后,就直奔京城而来。 薛姨妈最开始不想让儿女跟着担心,就没和他俩说实话,只是以途中的风景名胜和给京中亲眷采买特产等理由勾着薛蟠,在去京城的各大城市多逗留些时日。只是金陵距离京城不远,尽管这样走走停停的,但还是没多久就到了离京城没几天路程的沧州。 这个时候,薛姨妈并没有收到薛蟠杀人案结案的消息,想到哥哥的告诫,迫于无奈,她只好把实情告诉了薛蟠和宝钗,因此,一家人到了沧州之后,没有再继续往前走。因为怕不能及时收到京里的消息,他们不敢离京城太远,但又不能进京,因此只能停留在京城附近的城镇中,很快,京城周边的城市都被他们给转了遍。 …… 离京城近四百里的涿鹿县,薛姨妈一家包下了县城中最好的客栈,已经在这住了小半个月了。薛姨妈坐在院子里,拿着扇子扇着风,大声抱怨:“这都入秋了,这天气怎么还这么热?这么大的一个县城,连卖冰的地方都没有,让人只能苦熬。”看着安静的在一旁做针线的宝钗,知道她因为体丰怕热,忍不住道,“我的儿,你受苦了。” 宝钗抬头笑了笑说:“没什么。女子秉性为阴,如今入了秋,在用冰,只怕受了凉,反而不好。”抬头看了看外头,问,“不知道哥哥去哪了?一会儿可会回来吃饭?” 薛姨妈叹了一口气说:“跑马疯一样,谁知道他去哪了,反正这个涿鹿县就这么巴掌大的地,倒不怕他跑丢了……” 这时候前面响起一阵声音打断了薛姨妈,随后,薛蟠兴高采烈的进来说:“母亲和妹妹都在,你们来瞧一瞧,我今天捡了大便宜,买到了极好的貂皮。”边说,边让身后跟着的四五个小幺中的一位把怀里的包袱拿给薛姨妈和宝钗看。 薛蟠喜滋滋的拿着一件看上去泛着光的貂皮炫耀道:“妈,妹妹,你们看看,看看,这貂皮这毛都厚实,多柔软,这颜色多纯正,一点杂毛都没有……” 宝钗看了看,没看出什么端倪来。薛姨妈拿手摸了摸,觉得触感有些不对,稍微揉搓了一下,结果一块皮毛就这么掉了下来。 看着晃悠悠落地的那块皮毛,宝钗不忍目睹,闭上了眼睛,心中又是一叹:这是又上当了。 对自己的这个哥哥,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出来之后,但凡在哪个城市停留的稍微久些,她这个哥哥必会被骗子骗了。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但是在薛蟠身上,却没看到半点长进。只要换一个名头,下一次依然会受骗。因为他上当受骗,家里多了不少假古董,假名家字画,假宝石,假名驹…… 薛蟠口中的“好皮毛”明显是旧皮子黏拼在一起的,稍微一用劲,黏在上面的碎皮子就掉了下来,然后变成了斑秃的模样。 事实都已经摆在眼前了,他犹自不肯相信的说:“怎么会是这样?那个卖货的明明说是今年新打下来的,刚硝好的皮子,是新出来的……” 宝钗打断他:“哥,因为要御寒的缘故,所以皮毛以冬天出的最好。这个时节,新下来的皮毛不可能这么厚实,因为现在还没到冬天呢。” 薛蟠将摆在桌子上的那块破皮子团吧团吧,抱在怀里,一面往外走,一面道:“我找他们算账去,竟然敢蒙大爷我。哼,看大爷怎么收拾他们!” 看着薛蟠远去的背影,宝钗又是一声长叹,转头问一旁没能及时跟上去的一个小幺,“那皮子是大爷花多少钱买的?” “八百两。” 不等宝钗说话,一旁的薛姨妈抢先道:“八百两吃个亏,让你哥哥长个记性,倒也不算什么,左右家里不差这么点银子。” 听了她这话,宝钗扶额。这话,从薛蟠第一次受骗开始,薛姨妈就一直说,一直说到现在了,可是问题是他长记性了吗?没有。 就在宝钗想劝薛姨妈的时候,王子腾派来的管事找来了,带来了薛蟠的案子已经完全了结,薛家可以进京的消息。 闻言,薛姨妈和宝钗大喜,也顾不得想薛蟠受骗的事了,一迭声的让家丁赶紧去把大爷找回来,然后马上收拾行李进京,真是在外面飘荡够够的了。 第七十一章 各方反应 http://.biquxs.info/

太极宫北辰殿,从江南回来好几天的正熙帝处理完今天的政务,去了皇后的住处凤坤宫。 没什么形象的歪在塌上,正熙帝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皇后说着家常闲话,皇后忽然道:“对了,陛下,静太嫔宫里一个名叫元春的女官需要好好赏一下。在陛下去江南的这段日子,宫里多了好多四处打听的眼睛,不知道是哪个阵营里的人胆大包天,竟然摸到斋宫去窥探陛下行踪去了。若不是静太嫔身边的那个元春的机警,不仅早早的发出声响提醒斋宫里的人,并且还和对方纠缠了一段时间,不然,说不定真会让那贼子发现陛下不在斋宫里了。” “元春?”皇帝听到是姨母身边的大宫女,低声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没印象,很是随意的说:“这事梓潼安排着办就是了。不管是赏钱,还是晋升,又或者其它奖赏,反正人在后宫,归你管,朕就交给你了。” 皇后抿嘴笑了一下道:“本来臣妾是不想惊动陛下的。只是在奖赏这个元春之前,臣妾查下了一下她的出身,发现她出身荣国府,是荣国府的嫡长女,所以,关于她的奖赏,对臣妾来说,就比较为难了,因此臣妾不敢自专,才来问陛下。” 听到元春的出身,正熙帝一愣,旋即坐了起来,脸上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虽然荣国府今不如昔了,但是到底还有点斤两,作为勋贵出身的嫡女,如果不是另有图谋,怎么也轮不到嫡长女进宫做宫女的地步。至于这个图谋是什么,正熙帝和皇后在知晓元春的出身那一刻,就都清楚了。 正熙帝想了想,左右权衡了一下纳元春为妃嫔的利弊之后,问:“梓潼你是怎么想的?” 皇后笑道:“这后宫的女子,原本就都是属于陛下。陛下字登基以来,一直没有选秀,并且因为上皇、三皇兄和五皇兄的关系,对勋贵那边也一直颇为疏远。陛下和勋贵的关系疏离,虽然有情可原,但是陛下如今已经御宇,心中自然可能容纳百川,昔日和勋贵的那一点点不快也就让它们过去吧。 这元春立的功劳虽然不算大,可是到底是功,不好不奖;再加上她的出身,陛下纳了她,等于向勋贵那边释放一个信号,届时就看朝中的那些勋贵们怎么选了。如果他们再不识天数,做出不知好歹的事来,那就不要怪陛下对他们不客气了。” 正熙帝在为皇子的时候,因为不怎么惹眼,所以满朝勋贵投资“潜龙”,没有一位下注在他身上;而且因为勋贵是爵位传家,因此,家族出息的子弟比较少,相反,纨绔子弟倒是颇多。性子务实的正熙帝那个时候非常看不上勋贵子弟,因此。没少和勋贵起冲突,所以,在正熙帝登基之前,他和勋贵的关系很差。 而这一点,在他登基之后,也没得到改善。有些勋贵在他登基之后,不是没有向他示好,但是他那个时候,刚刚登基,正想一展胸中的抱负的时候,对勋贵之前不理他,如今将他做了皇帝转过头来讨好他的投机行为很是看不上眼,因此狠狠训斥了对方一顿。如果不是太上皇插手,他差点把对方的爵位给削掉。 因为他这个态度,满朝勋贵在他登基之后,依然没有站在他这边的。最开始正熙帝并不在意这个,但是后来他发现,这帮子勋贵,让他们办事可能不行,但是他们在其中搅和,让事情办不成的能力还是有的,而且他们其实在朝堂上,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还是值得他拉拢的。可惜,他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晚了。作为皇帝,哪怕知道自己错了,正熙帝不可能向勋贵低头认错,而勋贵不知道他对他们的态度有了变化,因为双方的关系就僵在了那里。 正熙帝知道皇后的话说的有道理,低头想了一下,道:“虽然是这样,但这事要暂时先缓一下。这段时间你好好看看这个元春的品性,若她是个明理懂事的,纳入后宫倒还无妨;但她若脑子不清楚,那梓潼斟酌着,还是给她换一个奖赏吧。如今前朝和后宫情势如此复杂,朕可不想弄个拖后腿的,让朕心烦。” “臣妾明白。”皇后忙答应下来,想到她查到元春进宫之后走的每一步,知道自己很快有要多一个妹妹了。 …… 薛姨妈进京投亲,偏不凑巧,哥哥王子腾省了九省统制,奉旨查边去了。薛蟠对此喜闻乐见,他正愁进京之后有个嫡亲的母舅管辖,恐日子不能过得畅意呢,因此在知道王子腾出京之后,乐得合不拢嘴。 虽然薛姨妈宠儿子,但是她内心深处还是盼儿子学好的,特别是经过这次杀人案之后,她更希望能有个人帮她管一管薛蟠,所在在知道哥哥不在京中之后,立刻把希望寄托在王夫人这个姐姐和贾政这个姐夫身上,因此入京之后,薛蟠没能扭过薛姨妈,一家直奔荣国府。 亲戚上门,贾家这个做主人的必然是要留客的,所以在贾母和贾政的挽留下,薛家住进了贾家有一门通街,方便和外界联系的梨香院。 薛蟠最初并不想在住进贾家,生恐姨父管束得紧,不自在;但无奈母亲执意在此,且贾家又殷勤留客,而且自家的房子还没收拾出来,因此他决定暂且住下,等自家房屋收拾好了,再作移居之计。 谁知在贾家住了不上一个月,贾家族中凡有的子侄,薛蟠已认熟了一半,那些有纨袴气习者都喜欢和他来往。今日会酒,明日观花,甚至聚赌嫖娼,渐渐无所不至,引诱的薛蟠比当日更坏了十倍。而且贾政根本不管他,梨香院又有街门别开,可任意出入,所以薛蟠可以和贾家那些品行不良的子弟放意畅怀的闹,因此把薛蟠移居之念渐渐打灭了。 薛姨妈住进贾家,并不仅仅是为了薛蟠,还是在为宝钗考虑。不管元春入宫是做什么,终究是入了宫,在她的眼中,已经算是成功了。所以她想让宝钗呆在贾家,接受贾母或王夫人的指点,学学经验,以便为采选做准备。 第七十二章 案子 http://.biquxs.info/

研墨拎着一个装满食物的篮子,和林堇站在扬州牢狱前站了足有一刻钟,看着望着牢狱的门,不说进去,也不说走的林堇,终于忍不住出身问道:“大爷,我们到底进不进呀?” 林堇没说话,叹了一口气,迈步往前走。看到他这个样子,研墨自然明白他的态度了,忙不迭的提着篮子跟在后面,进了监牢的门。 应对并打点好狱卒,林堇在一个女牢头的带领下来到了关押红螺的地点。 自从贾敏过世,红螺离开林家之后,林堇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红螺。在她的印象里,留下的还是她离开时,拜别她那个双十年华的青春貌美的模样,但是看到眼前蓬头垢面,额头的抬头纹和眼角的皱纹,让不过二十出头看起来仿佛有四十岁的红螺,顿时就是一愣。 研墨作为林堇身边的小幺,红螺在府里的时候,没少和她打交道,因为红螺是贾敏身边的大丫头,所以,他一直都是嘴甜得“姐姐姐姐”的喊个不停,看到眼前仿佛一下子老了有二十岁的红螺,忍不住惊道:“红螺姐姐,你怎么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红螺没理会研墨,看着林堇,眼中带泪,强忍着没哭出来说:“大爷,谢谢大爷你肯来看我。” 这种场合,这种情形,显然不适合叙旧,林堇想了半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此直截了当的问:“你说你有事要见我,我如今来了,有什么事,你说吧。” 不等红螺开口,研墨插言道:“如果你想让大爷为你徇私枉法,那是不可能的。我们大爷是心软,而且之前你离府之后,念着多年的情分,帮了你好几次,但是这回你犯的是死罪,大爷不可能再帮你了。” 红螺摇头道:“我没有那个心思。我知道我杀了人,罪无可赦。杀人偿命,这个道理我懂。我求见大爷,是因为我希望大爷在我死了之后,照顾一下我的女儿樱桃。” 林堇听了她的要求,看了面带哀求之色的红螺一眼,没有开口。 研墨狠狠的瞪了红螺一眼道:“你家里娘老子也不是死了,怎么托孤托到大爷身上来了?你当大爷是你什么人,你以为大爷心软好性,就可以随便你拿捏了?” 看着沉默不语的林堇,红螺抹了一把脸上的泪说:“我没有拿捏大爷的意思,只是大爷之前在帮我的时候,应该听陶妈妈提起过我家里的情况。 我娘家那边,虽然父母兄弟都在,可惜,那都是靠不住的。当年,如果不是我走运,正巧碰上府里买人,我就和我前面的几位姐姐一样,大概也会被卖进那脏地方去。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这样一个待遇,更不用说还差着一层的外孙女了,因此樱桃是不能交给我娘家那边。 至于我婆家这边,我是因为杀夫而来的这里;况且樱桃也不是那家的血脉;再者,我杀我丈夫的原因和樱桃有一部分关联,只怕他们会迁怒道樱桃身上;再加上,当初樱桃被卖,也是族里一些人出的主意;所以,且不说他们愿意不愿意养的问题,就算愿意养,我也不敢把孩子交给他们。 我实在是无人可托,想来想去,因此想到了大爷你,所以,求大爷收留樱桃,赏她一口饭吃。大爷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是没法报了,下辈子我就算是做牛做马,结草衔环,也一定会报答大爷的恩情。” 林堇见红螺说来说起没提樱桃的生父那边,因而问道:“樱桃的亲祖父和祖母,还是叔叔不是还在呢吗?” 红螺凄然一下道:“我前头嫁的那户人家,在我连着克死对方两个儿子之后,他们把我视作仇人,恨我恨得要死,因为樱桃是我生的,所以他们连樱桃一起恨。再者,樱桃只是一个女孩,他们根本不稀罕,不然,当初也不会让我带走了。而且我后嫁的这户人家,就是他们给我找的,我嫁的那个人什么德行他们其实一清二楚,我曾经因为樱桃跟着我挨打,看着樱桃身上的伤痕,我找过他们好几次,让他们把樱桃接回他们家,怎么也比跟着我整日挨打来的好,可是他们却没有答应。在他们眼中,樱桃不是他们的血脉,和我一样,都是他们的仇人。所以,樱桃就算被送到他们手里,恐怕也得不了好。” 扑通一声,红螺给林堇跪下了,哭道:“大爷,我真的是无人可托,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求到大爷的头上的。我这个做母亲的杀了人,可是我的女儿没罪呀,所以,我在这里给大爷磕头了,求大爷你给樱桃一条活路吧。”边说边磕头,那头磕到地上,砰砰作响,很快她的额头就已经青红一片。 研墨看到红螺一副林堇不答应,她就磕死在这里的样子,厉声斥道:“你要死了,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烂命一条,而且因为杀人,早就是要死的人了,还在这里要挟大爷,你以为你这么要挟大爷,大爷就会答应你吗?做梦!” 红螺不说话,只是一直在那里磕头,很快,她的额头就磕破了,鲜血流了出来,头晕眼花的她依然不管不顾,继续磕,就是一副就这么磕死的架势。 “行了,你别磕了。这事我回头看看吧,该怎么办,我自有道理。”林堇没有吐口说收留樱桃,但是也没把话说死。 红螺没听出他的话里留有活扣,以为她答应了,忙抬起头,喜笑颜开的看着林堇,惊喜交加的向她道谢:“谢大爷,谢大爷。”额头上流着脸颊流下来的血以及尘土让她的脸变得更加脏污,而且还带着几分滑稽和狰狞。 林堇移开目光,不肯和她对视,看了身边的研墨一眼。研墨心领会神,忙把手里的篮子递了过去:“喏,这是大爷给你准备的一些吃的,你收好。” 将东西给了红螺之后,林堇没有和她在说什么,带着研墨离开了监牢。来到外面,研墨抬头看了看天,叹道:“终于出来了,还是外面好,在那里面怎么那么不舒服呢。” …… 回到府里,晚上陶嬷嬷给夜读的林堇上夜宵的时候,看着她,试探问道:“大爷,我听研墨说,大爷你打算将红螺的女儿樱桃带回府里?” 林堇笑了一下说:“这研墨的嘴倒快。还没决定,毕竟,虽然红螺入狱了,可是她的女儿还是有亲人照看的,无缘无故我把人带回府里,算什么?” 闻言陶嬷嬷点头叹道:“那红螺确实是给大爷出了个难题,虽说这卖儿卖女的不在少数,就红螺的家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大爷若是就这么上门去,以那家人的品性,只怕狮子大开口,不知道会和大爷要多少钱呢。而且以那家人当初拿住红螺不放的那个劲,若是樱桃进府,只怕也会被缠住不放,届时,又不知道多了多少麻烦。” 对林堇而言,陶嬷嬷说的这些,其实都不算事。她为难的是因为红螺的入罪和她有关,所以她对将红螺的女儿收进府里才会那么迟疑不决。毕竟,我不杀伯仁,而伯仁因我而死,让她觉得面对有点难以面对樱桃。 其实这事说起来,也不是一笔糊涂账。当初,樱桃被继父卖掉,红螺求助林堇才把女儿找回。对红螺后嫁的这个丈夫,要依照林堇的想法,家暴,并且又添了一桩卖樱桃的罪状,还和他过什么呀,早就不和他过了。可是红螺在找回女儿之后,依然选择继续和丈夫一起生活,对此,林堇虽然无法认同,但是也理解她的想法,因此也没深管。 自此之后,林堇再一次听到红螺的消息是在扬州知府附学时,听扬州知府的儿子在学堂上讲起父亲判的一桩妻子杀夫案。明明案件的凶器、杀人动机、血衣等等关键物证都已经找到,但是却没能找到被杀死的丈夫的下落,而被指控杀夫的妻子一言不发,她的亲人又一直喊冤,所以这个案子一直不能结案。 因为话题引起了林堇的兴趣,所以她跟着研究了一下案情,然后点出了案情的关键,找出来被杀死的丈夫的下落,从而让案子顺利了结。当时,她并不知道这个杀了丈夫的妻子是红螺,还是事后,因为扬州知府这边结了案,给红螺定了罪之后,红螺辗转托人传话给陶嬷嬷,要见林堇时,她这才知道红螺就是扬州府最近轰动一时的杀夫案的那个妻子。 第七十三章 准备 http://.biquxs.info/

丑的各有丑法,可美的大抵相似,这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柳湘莲和林堇虽然看上去长相不同,但因为生得都不错,所以在骨相上是有相像的地方的。至于皮相上的不同,解决起来也不是很难,亚洲四大邪术之一化妆术认识一下。 林堇的化妆术虽然没达到鬼斧神工的地步,但说一声出神入化还是没问题的,所以她对着琉璃镜端详自己,然后看柳湘莲的脸,努力在他俩的脸上找共同点,通过眉毛的眉型,唇形,眼尾的弧度,眼睛的形状,腮红的浓淡,……在妆容上,尽力达到皮相上的相似。 将柳湘莲脸上的鼻影打完,林堇左右端详了一下,又拿起镜子看了看自己,招呼一旁的陶嬷嬷,“嬷嬷,你看看,现在我们俩是不是很像了?” 陶嬷嬷看着并排站在眼前的林堇和柳湘莲,给出一个非常客观的评价:“嗯,大爷这么给小柳捯饬完之后,你俩看起来确实有六七分相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亲戚。只是像归像,猛的看上去,或许能混淆,但是只要稍微细看一下,就能分辨出不同,所以,终究还是两个不同的人。” 林堇看了一下她和柳湘莲身上的衣服和发型,觉得要是将它们也换成一模一样的话,应该还能增加两分相似度。这样的话,去姑苏那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让柳湘莲代替她,只要言行小心一点,差不多能过关了。 柳湘莲皱着眉,盯着林堇化妆时用的那些瓶瓶罐罐,神色不悦的说:“怎么,回头我替你考试时,每天还要化妆吗?” 林堇一面将东西收起一部分,一部分则给柳湘莲留下,一面答道:“不仅是考试时要化妆,从我们去姑苏那天开始,你每天都要化。这些东西给你留下,从现在开始,你要把化妆这门技术学起来,回头在姑苏,在外面补妆的时候,你要自己做,不能假手旁人。我不要求你能达到我的水平,但是怎么也要掌握个大概。” 虽然柳湘莲成年之后爱串戏,并且扮的还是旦角,但是并不表示作为一个男子,他就喜欢化妆。再说,那都是他成年之后的事了,目前,林堇并没有看出他对戏曲有什么特别的爱好,所以猜测他成年之后爱串戏,未必是真心喜欢,很可能是对生活不满的一种发泄,因为无力反抗命运,所以自暴自弃的一种行为。 柳湘莲看着林堇留下让他学化妆的那一堆东西,抿了一下嘴,抗议道:“当初我们只是约定我替你参加科举考试,可没说我还要整日化妆。” 林堇转过头了他一眼,笑道:“你这话说的可真够新鲜的。我们俩长相不同,我既然要用你,自然要想办法让我俩看起来有那么几分相似,这样的话,作起弊来才容易。所以,化妆作为其中一项改容换貌的手段,那是必不可少的。不然,你该不会以为你就这么顶着你这么一张脸去姑苏,替我参加科举吧?” 柳湘莲没说话,但是他的沉默已经表明了他就是这么想的。 看了柳湘莲身上的女装一眼,林堇笑了笑,说:“行了,你也别再这里矫情了。为了还我救你的恩情,你连女装都穿了,装了近一年的女子,足不出户,眼看曙光就在眼前了,只要再化一下妆就行了;况且,我这妆,又不像是唱戏的那种浓墨重彩,如果不说破的话,根本看不出来。你连女子都扮了,这心里还有什么过不去的? 除非你不想替我了,不然,这妆你是化定了。所以,有和我较劲的功夫,你还不如想点别的,比如,进一步模仿我的言行举止,在装我的时候,让你变得更像我;又或者去想想,等替我考完科举之后,你要做什么?虽然我安排你去吕宋,可是你总也得有个目标吧,不会是想着去吕宋旅游去的吧?” 丢下这么几句话,林堇没有理会柳湘莲的反应,径自带着陶嬷嬷回了家。才进大门,就有小厮说林如海找她,因此,林堇让陶嬷嬷自己回雨花阁,她去了林如海的大书房。 “爹爹,你找我?”林堇看到林如海端坐在上,向他行过礼之后,问道。 林如海指了指桌案上摆着的一摞书卷说:“这是我收集的最近几年的科举试卷前三名的卷子,你拿去看看。” 这些试卷对考生来说,是最需要的,闻言,林堇面露喜色,忙不迭的答应了下来。 林如海端着盖碗茶,拿着茶盖,有一下,没一下的抹着茶面,过了好半晌才道:“其实以你现在的制艺水平,我是不希望你这么早就参加科举的。不过既然你坚持,我也不好反对,就当锻炼一下吧,不管是考中,还是考不中,都不用太在意。” 其实如果有选择,林堇也不想这么早就参加科举,只是谁让事情就凑巧赶在那里了呢。过了这么村,再想找一个像柳湘莲这么好哄骗,好拿捏的冤大头可不容易。 “虽然县试明年二月才开始,但是今年是家族大祭,我如今做着官,是无法回族里参加大祭了,正好,你要回姑苏参加明年的县试,所以我想着不如让你今年就回姑苏去,一方面代替我参加族祭,一方面你既然要参加科举,少不得要和同年们互相交流一下,去的早,就能多认识一些人。” 听了林如海让她提早回姑苏的决定,林堇没有任何异议,至于是否按照他所说那样结交人脉,那则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了。 从林如海那里辞出来,回到雨花阁,林堇看到桌上放着雨鸥写的家书,赶忙拿起,拆开一看,见里面写着薛家进京了,不由得一怔,算了一下时间,估摸着薛家确实进京了。尽管林堇为了能让黛玉更好的融入贾家,做了许多事,但是在宝钗进了贾府之后,府里依然刮起了捧宝钗,踩黛玉的风。 对此,林堇并不意外。 黛玉的性子和身份,注定她无法像宝钗那样和贾家的人打成一片,况且,贾家的下人几乎个个都是见风使舵的高手,虽然论亲戚远近,自然是黛玉比宝钗近,但是黛玉是贾家这边的亲戚,而宝钗身上可是和王夫人一样,流着王家的血,所以,贾府的下人很快就看出王夫人对宝钗要比黛玉亲近得多,再加上,薛家会做人,时常施些小恩小惠的收买人心,所以很快府内外,全都是对宝钗的一片交口称赞之声。 第七十四章 疏离 http://.biquxs.info/

“妹妹可是身体不舒服,东府今天置酒请太太她们过府赏梅,怎么你没去?”人还没未道,宝玉的声音先到了,随着说话声,一身见客的大衣裳打扮的他从外面走了进来。 黛玉知道宝玉说的是东边宁府中花园内梅花盛开,贾珍之妻尤氏特意摆酒请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等赏花这事,闻言答道:“京里的冬天比江南冷,我有些不适应,怕犯旧疾,因此就回了老太太,没去。” 其实黛玉没去宁国府的理由很复杂。 虽然贾敏已经过世,但贾家和林家依然是姻亲关系,荣国府这边不仅没有因为贾敏的过世而斩断,甚至和林如海联系得更加勤了。可是宁国府贾蓉娶秦可卿时,宁国府竟然没给林家消息,还是林堇从荣国府来给自家送礼的下人口中知道的。 秦可卿作为宗族未来的宗妇,在家族中,论起地位来,甚至不比贾母低。这样的娶亲大事竟然没告知林家,这事东府办得有些不地道;而且除此之外,东府在贾敏过世之后发生的大事小事,全都没告知林家,一副好像自贾敏过世之后,就和林家断亲似的做派。 亲戚走动,都是你来我往,关系一点点拉近或疏远的。既然宁国府先疏离林家,那么在林家没做错任何事的情况下,而宁国府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亲戚,所以,没有非要贴上去,和它拉近关系的必要;再加上,黛玉入京,进了荣国府之后,东府明知道她来了,可是也没照个面,直到后面东府里请老太太和太太过府吃席,两下里才和黛玉见了面,之后对她的态度平平;因此,黛玉这个贾家的外嫁女所出的女儿,和东府关系很是疏远。自从入京之后,她就没去过宁国府。 对黛玉这种明显和东府不亲近的行为,贾母竟然没有任何异议,甚至黛玉觉得,她是默许的。贾母的这一行为明显不符合她不想黛玉远了贾家,和她为了不让黛玉远了贾家,特意把她接到贾家的行为相悖,因此,黛玉觉得在家的时候,林堇说东府的小蓉大奶奶的身世有问题很可能是真的。 林堇知道宁国府污秽不堪,不比荣国府好歹有贾母镇着,虽然乱,但终究没出大褶子。因此在家里,在黛玉面前,为了让黛玉远着宁国府,没少说宁国府的坏话,并在秦可卿的身世上大做文章。 虽然后世对秦可卿的身世有诸多猜测,但是都没有有力的证据,至于有人举证,说秦可卿的丧事过于奢靡,而且四王八公竟然都设路祭,并且以秦可卿卧室的摆设器皿皆非凡物,以此来推测,说秦可卿是废太子义忠亲王的私生女。 对这一结论,没穿来之前,林堇是半信半疑,但是到了这个时代,了解了一些社会习俗之后,她觉得这个说法未免有些荒诞。 古代社会,是以宗族和官府相结合的方式来管理地方,很是时候,宗族甚至超然在律法之上,而且这一现象不仅得到世人的默认,甚至皇权也是承认的。因此,一族的宗妇地位很高,很多时候,女子是不允许进宗祠的,但是宗妇并不包括在内。 而且,宗妇,必须是元配,因此,哪怕秦可卿是小辈,没有诰命,但是在贾氏一族当中,她的地位最高。 说句不当的话,她的死,严重性不亚于贾母过世,而且秦可卿死的时候,贾家虽然自从贾代善这一辈的老人过世之后,走了下坡路,但是尚未显露颓势,甚至因为王子腾的升迁以及元春的封妃,家族又有了兴起之势。 再加上贾珍因为秦可卿的死伤心欲绝,不吝银钱,随意散漫,大肆奢华,因此秦可卿的丧事办得盛大一些可以理解。至于四王八公,虽然都来路祭,但是他们的到来,林堇觉得不单单是出席秦可卿的丧礼,还可能是向朝廷展示一个信号。 毕竟,很多时候,很多事,都是和朝堂的动态紧密相连的,只是曹公关于朝堂上的人和事几乎没有着笔,所以让人无法猜度。但是在秦可卿过世之后不久,进宫多年,一直都没什么动静的元春突然被封妃,而且是从一名小小的女直接到妃位,可谓是一步登天,这其中自然让人不免多想。 至于后人猜测的元春之所以封妃,是因为她向皇家告密秦可卿乃是废太子血脉一事,从而得到晋升。而秦可卿也正是因为她的告密,才死去的。 这个可能性并不高,因为秦可卿是个女孩子,就算是废太子的血脉,在世人的眼光中,也成不了事,所以就算皇家知道了她的存在,有很大的可能不会让她死,而是将她“荣养”起来,像一面旗帜一样。 比如,顺治对多尔衮,在他死之后,追夺一切封典,并且毁墓掘尸,但是对其子嗣,独生女东莪,并没有为难,不仅依然保留郡主的封号,还按照和硕公主的待遇来养着她。 究其原因,是因为东莪只是一个女孩,无法继承多尔衮的政治遗产,假如她是个男孩,恐怕早就跟已经去了地下的多尔衮团聚去了。 况且,太上皇还在呢。他当年虽然废了太子,但在废太子死了之后,又后悔了,将其追封为“义忠亲王”。这种情况下,他如果知道原来自己的这个儿子还有血脉在世,哪怕是个男孩,说不定他都会力保下来,更不用说只是一个对皇权根本构不成威胁的女孩了。 至于皇上那里,一个废太子的女儿,对他来说,活着,只是耗点钱粮的事,但能就此讨得太上皇的欢喜,对他来说,何乐而不为?他根本犯不上冒着惹太上皇生气的危险,要了秦可卿的性命。因为人活着,对他来说,价值更大。 至于说在元春向皇家表明了秦可卿皇室的身份之后,贾家怕她和贾珍“扒灰”的事情曝光,所以要了她的性命。这个可能性依然不是很高,对皇家人来说,他们之间怎么自相残杀都没关系,但是如果外人伤害到他们皇家人,这等于叛逆,属于十恶不赦的大罪。皇家怎么可能允许贾家依然在,并且还封元春为妃? 不要说什么策略,对皇家来说,如果贾家是霍光、梁冀、张居正那样能对皇权产生威胁的权臣,或许还有这个可能,但是贾家根本不是。不要说王子腾此刻位高权重,要知道,王子腾再怎么和贾家关系亲近,他姓王,是王家人,不姓贾。更何况,王子腾的权重也没达到让皇家为之容忍的地步。 在林堇看来,秦可卿卧室当中那些什么武则天、赵飞燕、杨太真之类的皇家器皿,并不是昭显她皇室的身份,而是因为这几个女子,在这个时代,都是被归咎到不守妇道中,特别是武则天和杨太真,都是和亲父子有非常亲密的关系的,曹公是以此暗喻秦可卿和贾珍、贾蓉这对父子之间的瓜葛。 当然,这并不代表秦可卿的身世没有问题。以贾家这种眼高于顶,皇家是老大,自家是老二的德行,秦可卿就算生得再好,奈何她养父营缮郎秦业官低职小,纵使她是从养生堂抱回来的这事在贾家并不知道,但并不代表贾家就愿意给贾蓉聘娶她。要知道,她嫁进贾家,不仅仅是贾蓉的妻子,还是未来贾氏一族的宗妇。 不过想到贾珍在她死后,那般恣意妄为,林堇觉得说不定贾珍对秦可卿是“真爱”,因为不好休弃妻子尤氏,又不忍她为妾,所以绕了个弯子,极力坚持将她定给贾蓉为妻。毕竟将她弄到了贾家这口锅里,再往他碗里扒拉,就容易多了。贾珍是贾蓉的父亲,又是族长,他如果坚持,贾家其他人纵使反对,也无效。 不过和黛玉说的时候,林堇可不敢把“扒灰”这种脏污事直白的说给黛玉听,只是和她分析了一下秦可卿在门第上和贾家的不匹配,但是贾家却对她做宗妇没有任何意见,这事有蹊跷,因此,让黛玉远着点东府。 原本黛玉对林堇的话半信半疑,但是进了京,见识到荣宁两府的做派之后,她觉得林堇的分析很有道理。秦可卿身世蹊跷,将来没曝出来,则罢;一旦曝出来,跟着宁国府关系近的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为了不牵连自身以及她身后的林家,她还是保持一定距离的好。因此,就算东府对她态度热络,她也对其敬而远之;而东府对她的疏离,正中下怀。 正在清理鱼缸的黛玉见宝玉笼着双手,向上面不住地呵气,又是纳闷又是奇怪:“今天外面有那么冷吗?你这是在外面呆了多长时间,竟然冻成这样?袭人难道没给你带手炉?”边说边边将自己的手炉递给宝玉。 宝玉接过来,笑着说:“没觉得有多冷,也没呆多长时间,只是冻手。” 黛玉看了宝玉身上的衣服一眼,想到早前看到袭人给宝玉准备的出门的大衣服,有些奇怪的说:“我记得今天你出门时,穿的不是这身衣服吧,不过是去东府吃席,怎么还换了一身?” 听了她这话,宝玉想到在秦可卿房中午睡时做的那个旖旎的梦,脸色顿时就是一变,支支吾吾的说:“嗯,那,那衣服脏了,我就又换了一身。” 黛玉以为他是吃饭时弄脏了衣服,所以换了一身,也没有在意,因此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第七十五章 筹谋 http://.biquxs.info/

姑苏城里,一座林堇租来准备参加科举的二进小院里,正房的堂屋当中,将写着林堇姓名、年岁、籍贯、体格,以及容貌特征,同时写着曾祖父母,祖父母,父母三代存殁履历的科举报名帖拿在手,柳湘莲看着林堇,笑叹道:“认识这这么久,如果不是这张报名帖,我连你是什么人都不知道。我也是傻,就这样,竟然还一直任由你拿捏。” 林堇摆弄着茶具,玩着功夫茶,眼皮都没抬,不以为意的说:“早前你问我的时候,我就和你说过,早晚你都会知道的。看,你这不就什么都知道了,比我说的还要详细,如果我说的话,祖辈的事情恐怕我不会讲。” 柳湘莲从桌上摆着的一叠名帖中拿起最上面一张,正色道:“之前那些邀约我出去交流的贴子,我都按照你的要求给拒了,可这张是姑苏县令的帖子,要怎么处理?也拒了吗?” “当然不。”林堇抬头看了柳湘莲一眼,“主持县试的可是县尊老爷,作为考生,县尊大人给了我帖子,是高看我,我若是不去,岂不是拂了对方的颜面?之前,我让我拒绝那些邀约士子聚会的帖子,为的是给人留下一个我这个人孤僻,高傲,不好接触的印象,好防止‘掉马’,可我们姑苏林氏就生活在人家手底下,人家客气的递帖子过来,我就算再怎么不通人情世故,也不至于这点眼色都没有。” 柳湘莲知道这次邀约是非去不可了,想了一下,皱着眉头说:“这种情况下,那县令邀约的应该不止你一个考生吧?若是那县令到时考察我的学问怎么办?就我肚子里这点墨水,虽然不至于一问三不知,但估计也答不上来多少,回头等科举时,我这边刷刷全答上来了,岂不惹人怀疑?” “考生多几位,也没关系,我让你少和人交际,并不是让你不和人打交道了。再者,你们在县令那见上一面,并不代表以后就还要来往呀,又什么好担心的?这种场合,考校学问是必须的,不过你放心,县令在考校学问时,为了给他留一个好印象,一定会有其他士子抢着回答。因此,除非是县令指名道姓,让你回答,不然,你完全不用去抢这个风头。至于说县令会不会指定你来答,”林堇起身,从书案上抽出几篇文章递给他,“你去拜访县令的时候,先把这几篇文章拿给他,请他斧正。县令从文章中知道你的水平高低了,他就不会难为你了。” 柳湘莲看着林堇递给他的几篇文章,无奈的说:“这是你的水平,不是我的水平。你觉得你的水平差,可是我比你更差。《四书》和《五经》我能把字认下来,勉强能解,这还是被你关了一年,摹写你的字迹的成果,但再深就不能够了。所以,只怕那县令,一问就能把我问住,届时,替考一事出了差错,可不要怪我。” 林堇轻笑一声,道:“放心,不会怪你。战国时,法家的韩非子你知道吧?他不仅说话结巴,而且在和人讲述他研究的学问时,也是词不达意,因此,他在周游列国,向各国的国君推荐自己的时候,没有一个国君看中他,其实就包括秦王。后来,秦王无意中看到了他的文章,大为后悔,如果不是李斯嫉贤妒能,将他害死,他一定会被始皇帝重用。” “所以,也就是说,你让我做第二个韩非?”柳湘莲听懂了林堇讲的故事,眼睛一亮,眉间的愁绪立刻散了开来。 看着林堇在那喝茶,一副端坐钓鱼台的模样,他笑了一下,坐到林堇对面,自己动手倒了一杯茶,一面慢慢的喝着,一面关心的问:“你不是说提早来姑苏,是来参加族中大祭的吗?可你来到姑苏之后,除了在来的那天,去族里打了声招呼,之后就跑到姑苏城里来了。你不住在族里,也不和族里来往,也不见你在大祭上伸把手,虽然你这样做,是怕族里知道你科举舞弊的事,但族中大祭这么大的事,你就像局外人似的,这么袖手旁观,似乎不好吧?” 林堇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看着柳湘莲,好笑的问:“谁说我不和族里来往是怕他们知道我科举舞弊的事?这事要是曝出来的话,是要连坐的,整个林氏一族都要受牵连,族里要是发现了的话,为了不波及自身,只怕还不知道怎么忙着替我遮掩呢?” 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她笑道:“我以为经过被族里侵占家产,被卖的事,你已经知道了,不是每一个族人都和宗族关系好的这回事了呢?你只看到了我不和宗族亲近,那你看没看到宗族对我又如何?像我这么半大的人出门在外,族里要是和我家关系好,怎么可能任由我一个人住在姑苏城里?难道那么大的宗族,就没有给我住的地?至于族中大祭,你怎么知道我是袖手旁观?林氏宗族上上下下那么多人,一点都不缺干活的人,缺的是拿钱的人。”手指反指自己,“而我就是那个掏钱的,所以族中大祭,我不是什么都没干,相反,我做的是最重要的一部分。” 说到掏钱,林堇忽然想到什么,忙对一旁的陶嬷嬷道:“对了,嬷嬷,回头备三份给县令的礼。一份是士子给考官大人的,一份今年族中大祭,姑苏林氏,宗族这边我父亲这支给县令的,一份是我们家给县令的年礼。” …… 因为前几日,听说宝钗病了,黛玉去梨香院探病。和早她一步也来了梨香院探望宝钗的宝玉在薛姨妈这里用过饭之后,两人穿戴整齐,一起回了贾母处。 回到贾母的院子,老太太正起身呢,听得两人打薛姨妈处回来,并且吃了酒,只叫两人且回屋休息,不用到她这边来了。 两人来到宝玉屋前,雨鸥拿着大毛衣裳迎了出来,正赶上晴雯指着她亲手贴在门斗上的“绛芸轩”三个字向宝玉表功。在府里住了这么长时间,雨鸥知道宝玉的房里乱得很,袭人别看面上不声不响的,但是从来不肯让人站在她前头去,如今晴雯这般表现,袭人去没动静,还不知道心里憋着什么主意,要压下晴雯呢,因为不想让黛玉掺和进去,她忙将黛玉拉走了。 第七十六章 作弊成功 http://.biquxs.info/

虽然林堇不需要上考场,但是她要忙得事也不少,再加上族中大祭的事,虽然她不怎么插手,但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做,擎等着现成的,因此年都没好生过。 正月县衙开衙之后,柳湘莲就拿着报名帖和保书去报了名,回来后,将报名成功的事和林堇说了。 林堇看了他一眼,笑道:“等你进考场之后,你不要左顾右盼,只管安心的在座位上等着就是了。” 柳湘莲好奇的问:“你打算怎么把答案给我送去?还有,要是送晚了,我抄不完,届时可不要怪我。” 对科举来说,最难的就是作弊时答案的传递,但这事在林堇这里变得非常容易。因为她进入随身携带的图书馆时,发现,现实当中,和图书馆重叠的地方,她都能抵达,而且因为她身处图书馆里,还不会被人发现。 这一“超能力”,是林堇对科举作弊信心的一个保证。她半真半假的说:“我请了大师帮忙,回头会用法术将答案给你送去的。至于抄不完这个问题,我不会让这种事出现的。” 柳湘莲对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并不相信,听了她这话,挑眉看着林堇,神色惊疑的说:“大师?算了,你不愿意说就不说吧,我也没兴趣非要追根究底,反正,到时候,只要把答案传给我就行了。” 二月初二,龙抬头,柳湘莲挎上考蓝,坐着马车,在打扮得低调,并且和他以及她自己一点都不像的林堇的陪同下去了考场。到了地方,林堇留在马车里,他下车,经过一系列严格的检查之后,进了考场。 待考生全都入场,一时县太爷升座,众考生起身行礼,再落座之后,衙役拿来试卷,从前往后开始发。柳湘莲拿到试卷后,按照林堇的吩咐,从头到尾逛了一遍后,因为这一场考得只是《四书》的背默,发现有些题自己还是能答上来的,因此他有条不紊的研墨,慢斯条理的捡试卷上自己会的答了起来。 在柳湘莲还没拿到试卷时,林堇已经从图书馆的边缘,将她能看到的最前面的考生的试卷拍了下来,在柳湘莲拿到卷子的时候,她已经利用图书馆的电脑将试卷复印了好几份,拿到了考场外面。 拿到试卷的第一时间,林堇对着摆在考场外面的一个茶水摊的小贩招了招手,然后在那茶水小贩将茶水送来时,她将试卷悄无声息的传给了他。 现实生活中,像邬九宫这样因为某些意外而断了科举之路的士子有很多,但不是所有的人身后都像邬九宫这样,纵使断了科举之路,还有丰厚的身家,不愁生计的,因此,他们有些人为了谋生,类似替人赋诗撰文,给人做抢手,参与科举作弊,……这样的事没少做。 从定下科举舞弊的计划那一天开始,林堇就派漕帮的一个名为小曹的,在姑苏这边帮她找从事作弊这样事的落魄文人,几经筛选,最终定下三名能拿捏得住,才华保证通过考中秀才没问题的人。 保险起见,这三个人的事,全都是小曹一手安排,林堇并没有接触。所有的事,她都是通过小曹来办。拿到试卷后继的事,也是由小曹安排茶水小贩来传递。 …… 在扬州,二月初一,林府,杨婉早早的就吩咐下去,厨房最近几天的饭菜,尽量挑寓意高中,讨好口才的糕粽来,并且在林堇离家去姑苏之后,她每日一天三炷香的在请回来的魁星面前焚香祝祷,乞求魁星护佑林堇能中。到了科举的正日子,魁星面前的供品一下子变得丰盛了好几倍,如果不是供桌太小,放不下,她还想再添几样供奉。 …… 二月初五傍晚,柳湘莲一脸倦色的从考场里出来。林堇和她身边的小厮研墨一起迎了上去,看着柳湘莲的脸色,点头道:“看着气色还行,应该不用找大夫诊脉了吧?” 柳湘莲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我没事,用不着请大夫。”接过陶嬷嬷递过来的茶咕咚咕咚喝个净光,捶着腰抱怨道:“真是受老罪了。你们不知道,那个考号只有三尺宽、四尺深,就一顶小轿那么大,偏这么大点地方,还要分出放马桶和做饭的地方。 我这么大一个人过去三天就只能缩在这么大的一点空间里,白天拿两块木板做桌椅,晚上还是拿这两块木板做床睡,躺上面连腿都伸不直,只能蜷着睡。早上起来我浑身都僵得疼,想打个拳活动活动腰腿,结果一抬手便碰到了屋顶……” 上了马车,柳湘莲忍不住继续吐槽:“考这么一次,一想到接下来还有府试和院试这么两场,我都觉得头疼,想想都受不了。我看那考场当中,有不少胡子都白了的老头,都不知道考了多少次了,难为他们怎么能受得了这么罪。” …… 京城荣国府,二月十二花朝节,黛玉生日。贾家的习俗是不给小孩子过生日的,因为年纪小,免得折了福气,所以黛玉的生日在往年三春的例上又添了一些。 对自己的生日热闹与否,以及贾家周边的人送的寿礼厚重与否,黛玉全不放在心上。因为早前收到家书,知道林堇今年参加科举考试,所以她的心思全都放在了林堇身上。 汤嬷嬷特地下厨大显身手,给黛玉做了寿面,端过来时,看到她蹙眉坐在窗前,笑道:“姑娘也不必太担心,大爷是个有成算的,他既然决定今年下场,想来文章的火候应该是到了。” 黛玉摇了摇头,没说话。不同于她,跟着她进京的,哪怕是王嬷嬷和雪雁,都对林堇考中抱着很大希望,可是作为和林堇一起读书的黛玉知道林堇制艺的水平,如果说作文章讲究一个水到渠成的话,那么林堇的渠还没挖通。虽然她离家日久,林堇的文章可能有了很大的提高,但是以林堇的资质和悟性,黛玉觉得他再怎么提高,考中依然在两可之间。 在黛玉看来,林堇年纪尚小,既然学问不足,正该潜心求学,很不该好高骛远,这么早就去考科举。只是这事,她知道时,已经事成定局,而且父亲也没有反对,因此她只当是父亲有意锻炼林堇吧。既然这样想,按道理说,她对林堇的考试结果该怎么不在意才是,但是她依然很担心,这种牵肠挂肚是独属亲人之间的。 …… 二月二十,县试发榜,林堇高中,但是名次一般,不要说前三,就连前十都没中,仅排在第二十一位。尽管名次不高,但是她到底是中了,因此依然会有些聚会邀约,但是都被林堇以准备府试为由给拒绝了。 转眼间,就到了四月初九府试的时间。因为有县试做前例,柳湘莲和林堇这次有了更周全的准备,他俩按照县试的流程继续走了一遍。四月二十二,府试发榜,林堇以第十七名的名次通过府试,拿到了童生的名头。 因为院试安排在八月份,林堇不等发榜,在考完府试之后,为了和考生们少接触,就拉走柳湘莲,离开姑苏,去了外地。 待府试发榜之后,考中童生的一干学子们想要联络感情,结交人脉,在发帖子邀请林堇的时候,才知道她去了外地游玩。面对她这一行径,一时之间,说什么的都有。有些是羡慕她的逍遥和洒脱,觉得她不把成绩放在眼里,是胸有成竹;有些觉得她年纪小,没意识到科举的重要性;有些嫉妒她有了年纪小,又有个好出身,纵使这科不中也没什么,还有下一科呢,因此没少说酸话;…… 不管是好,还是坏,反正在外面的林堇都听不到,就算她听到了,也不会在意。七月底,赶在院试开考前几天,她和柳湘莲才回到姑苏。 姑苏作为大城,不管是县试,还是府试、院试,都在姑苏举行,所以柳湘莲和林堇熟门熟路,继续按照以前的路子走,很快就把院试也考完了。 院试的成绩会在七日之后发榜,发榜次日,新科秀才按例要去拜见大宗师,行簪花礼,吃簪花宴。 在考完院试的当天,柳湘莲就坐船离开姑苏,去了吕宋,所以这事该林堇去了。她怕拆穿身份,不想参加,但是没个好借口,她也不好不去。因此,她在药店里找了泻药,吃了下去,一病不起,并且把姑苏的县令大人都惊动了,看到她病怏怏的样子,忙不迭的帮着请大夫问药,就此把簪花宴错了过去。 第七十七章 变化 http://.biquxs.info/

科举的捷报都是一式三张,一张贴考试地,另两张根据考试级别由报喜差役或驿站送到高中者祖宅,或宅邸所在地的本地县学,再由其出人登门报喜。 像林堇考中秀才,并且名次一般这样的事,在江南这个文风大盛的地方,按道理说,并不值得县学衙役特地登门报喜,奈何他是林家子,而且林如海又担任巡盐御史这一肥差,所以林堇考中秀才的消息,在她还没回扬州的时候,家里就已经由好几拨为了讨喜钱而来的报喜人告知了。 尽管名次不高,但是林府上上下下对林堇考中秀才这事还是很高兴的,特别是林姑妈,松了好大一口气。自从知道林堇要去考科举,她这心就吊着,她并不是为了林堇是否考中而担心,而是担心林堇女装男的身份暴露。她没有杨婉那么心大,听林堇要去考科举,担心她身份的时候,被林堇一句没事,她自有安排就能放下心来。 因为大病一场,回到扬州的林堇看起来依然有些精神不振,林如海看到她这个样子,心疼得不得了,偏偏作为父亲,他不仅要在她面前维持稳重的模样,而且也无法把直白的关爱表露出来,但是跟着林堇去姑苏的陶嬷嬷、长随王佐和王佑、小幺研墨和捧砚,以没照顾林堇为由,被他亲自下令罚了半年的月钱。 对此,王佐和王佑没什么不满,但是研墨和捧砚不服气,因为到了姑苏之后,林堇将他们丢到宗族,根本不让他们跟着,所以,他俩觉得林堇生病根本不关他俩的事。不过纵使有不平,奈何这事是林如海做的决定,哪怕林堇也不能更改,因此只能将不满收好,乖乖低头认罚。 因为好不容易解决了一件悬在心口的大事,林堇觉得轻松了许多,不管怎么说,有这个秀才的功名在手,她在这个社会,终于有了那么一点点发声的资格。 尽管林堇的病已经好了,但是不管是林如海,还是林姑妈和杨婉,都觉得她需要好好养养,因此,林堇回到家之后,做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米虫。 在调养身体期间,林堇从雨鸥写来的好几封家书中得知,原本她觉得就算甄封氏知道女儿英莲在薛家,但是无权无势的她,也无法改变英莲陷进薛家,无法逃出生天的结局,结果她发现自己真是小看甄封氏了。 在女儿没丢之前,因为有丈夫在前面为她遮风挡雨,所以甄封氏对世事的认知还比较天真,但是在女儿被拐,家中遭了火灾,亲生父亲靠不住,丈夫出家之后,她已经深刻的认识到了社会的残酷。 知道尽管这世上有林家这样积善慈悲的人家,但是薛家对她这么一个上门要女,没有背景和靠山的孤老婆子,不会友善的。 原本甄封氏在知道英莲在薛家之后,得知英莲落在薛家的经过,她是没法子的,是想拼着一腔孤勇,想着舍了她这一条命不要,大不了和女儿死在一起的心思,去找薛家的。但是林堇指点了她一句,告诉她,她丈夫和金陵总裁甄体仁是同族,让她去薛家之前,最好去找甄体仁要一封手书。 因为英莲关系着薛蟠杀人这桩案子,所以在林堇看来,薛家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把英莲还给甄封氏的,甚至她找上门去,薛家都未必肯承认英莲是她的女儿,不让她见。她拿着甄体仁的手书去薛家,以甄家和贾家的关系,以及甄家在朝堂上的地位,薛家应该不会拦着让甄封氏和英莲这对母女相认了。 林堇的打算不能说不好,但是对甄封氏来说,只是母女相认是不够的,她还想把英莲带离薛家。因此,她拿到甄体仁的手书之后,并没有按照林堇所想,把这封信用在薛家身上,而是通过它和五皇子忠孝亲王的甄侧妃联系上了。 金陵甄家是靠着女人的裙带起来的。最开始,是因为甄体仁的母亲是太上皇的乳母,后来他妹妹入了太上皇的后宫,凭借母亲和太上皇的情分,以及她对帝王心思的洞察,很快被封为贵妃,并生下五皇子,宠冠一时。 被封为忠孝亲王的五皇子曾经是夺嫡热门人选之一,在尝到了靠女人发迹的甜头之后,甄家怎么可能会放过有可能是下一任帝王的五皇子,因此,甄家的女儿有一位被送到了五皇子的身边,在博得五皇子的宠爱之后,不仅成了仅次于正妃的侧妃,并且凭借五皇子和甄家的关系,压制住了正妃。 老话说“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甄侧妃虽然得意,奈何她这份炫耀之情无法在甄家人面前表现,而甄封氏的出现满足了她这个心理,并且甄封氏言语风雅有趣,和她相处很舒服;再加上,她虽然言语中确实有讨好她之意,但是言行当中,让她觉得甄封氏的这种讨好,是正常人际交往中的那种,而不是她见惯的那种巴结奉承,并且甄封氏和她来往,从来也没对她有所求,因此,原本甄侧妃只是把甄封氏当做一个同族上门来打秋风的孤老婆子,后来慢慢的和她来往确实是有把她当成亲戚来走动的意思了。 甄封氏在费尽心力讨好甄侧妃的时候,也没忘了打听薛家的消息。在她终于将薛家盼来了之后,并通过贾家那露成筛子的下人那里确认了薛家那个名为香菱的女孩确实是她的女儿英莲之后就开始琢磨,如何借助甄侧妃的力量让女儿从薛家脱离出来。 这个时代的女子,大凡有点身份的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他们家里当差的丫鬟自然也是如此。香菱虽然只是一个薛家买来的丫头,但是薛家自诩也是大家名门,所以不肯轻易让自家的丫头出门,并且香菱的身上还关系着薛蟠杀人案,因此在薛家刚到贾家时,薛姨妈将香菱看得很严,不要说出门,就连出梨香院,来贾家这边,她都不许。这样一来,甄封氏见不到英莲,无形当中增加了把她救出来薛家的难度。 第七十八章 客人 http://.biquxs.info/

中了秀才之后,家里家外对林堇的态度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不像以前一样,将她当小孩子看了,而是将她当成了大人,特别是对外交际应酬的时候,更能体现这种变化。 之前和那些大人们来往,尽管林堇代表林家出面,但在那些成人眼中,仍把她当成黄毛小儿,有事大多选择和跟在她身边的管家说,而不愿意和她谈,将她视作一个符号一般的存在。但在她有了秀才的功名之后,这种情况有了非常大的改善。在成人的眼中,她仿佛一下子长大了,能担起事来了。 因为年前就去姑苏,以致黛玉今年的生日礼物林堇还没送,虽然现在已经八月了,但是林堇还是决定补上。因为黛玉喜欢读书,考虑到这个时代灯光的问题,为黛玉的视力考虑,想到玻璃镜的反射原理,林堇想做一盏六面柱形、三面及上下镶嵌玻璃镜的灯罩。 就在她和工匠在工具房里忙活的时候,忽听门外传唤,捧砚开门迎去,襄玲传话说林如海请林堇到前面会客。 林堇换好见客的衣裳,来到前院客厅,来到门外,尚未进屋,就听到里面传来大嗓门的说话声:“……琼林宴簪花仿佛是昨天的事,没想到一晃竟然都过去近二十年了,我们兄弟才再次见面。看在你我既是同年的份上,还望贤弟不吝指教。” 官员家中待客的客厅,因为在见客时,可能会谈一些官场隐秘事件,所以,隔音性都很不错,平时站在门外,一般情况下,能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但是绝听不到说的是什么,可是这会儿却听得清清楚楚,林堇不由得横了守在门外的小厮一眼。原本束手禀立的小厮看到她的眼神,忙不迭的往外走了三大步,到了离屋门一箭之地之处才停了下来。 “宗平兄说这话岂不是打我脸吗?你我同朝为官,为朝廷效力,这‘指教’二字又从何谈起?其实我……” 进屋的林堇打断了林如海的话头。 “宗平兄,这便是犬子,今科考中了秀才。堇儿,快见过周伯伯。”林如海将林堇介绍给客人的时候,语气中微微带着几分炫耀。 林堇一进屋,注意力就被家里来的这位客人给吸引了。从之前他和林如海的话中听出他和林如海是同科进士,可是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读书人,一副莽张飞的模样,更像是武将。听了林如海的话,她忙给他见礼,“周伯伯好。” 她刚刚礼毕,就被这位仿佛将军一般的老先生一把扯到身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赞道:“这就是贤弟的麒麟儿?生得好相貌,而且才学也有,果真出色,不多几年,只怕就是雏凤清于老凤声了。” 林如海一边笑着谦虚,一面将林堇从周宗平蒲扇般大手里的不动声色的解救出来,想到人家的孙子和林堇差不多一般大,原本因为林堇出色而生出的那几分炫耀之心不由得灰了下来。“不过是个顽劣孩童罢了,哪能和兄长的孩子比,听说大世侄已经升任一府经历,二世侄如今在翰林院任职。这么看来,只怕两个世侄用不了几年,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周宗平笑道:“贤弟过谦了,贤侄小小年纪就考中了秀才,可见聪明过人,家学渊源,不出几年,定会蟾宫折桂。我那两个孩子不能比,不能比。”指着肃立在旁的两个少年,招呼道,“来来来,朗儿,明儿,见过你林世叔。贤侄,这是我的两个孙子,你们年龄相仿,我们在扬州停留期间,要多多亲近,多多切磋学问才好。” 林堇早就看到了站在周宗平身后的两个男孩子了,但是因为对方和周宗平不怎么相似的相貌,如果不是他自曝对方是他的孙儿,她真的没往二者是爷孙关系上去想。因为实在是相差太大了,这两位的外貌看上去挺符合世人对读书人的印象的。哪怕林堇已经细细打量了,依然没能在他俩身上看出半点莽张飞的影子。 林堇在心里默默的吐槽:“能把猛张飞变成读书人,扭转了强大的遗传力量,想来是通过娶妻改良的。” “世——那个叔?”尽管林堇早就知道像林如海这般年纪的人,这个时代孙子大都和他一般大了,可是迄今为止,她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因为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周宗平口中的“世叔”指的是自己,而不是林如海。 看着眼前名为周朗和周明两位少年,也就比自己大一两岁的样子,被他俩“世叔”“世叔”的称呼,林堇一下子觉得自己好像突然老了好多,只觉得满身不自在,不由得看向林如海。 “他们三人年龄相仿,很不必分出了辈分疏远,做个朋友就好。”林如海看出林堇的不自在,笑着为她解围。 “堇儿,你来待客,好好招待两位小友。”林如海转头对周宗平说,“宗平兄,即来了扬州,就让小弟稍尽地主之意。尝尝蟹粉狮子头、大煮干丝、水晶肴肉、文思豆腐,……三十年的女儿红;看看这二十四桥和瘦西湖,江南风情比你之前任职的塞外的烤肉和烧刀子,大漠落日到底有和不同。” “自然少不了叨扰贤弟。这虾啊,蟹啊什么的,我尝了,不怎么喜欢,可那扒烧整猪头和张四回子全羊,倒是挺对我胃口的。只是我之前吃的那家做法不正宗,味道还差点,回头还要让贤弟领我品尝一下正宗做法,看看到底有多地道。” 周宗平撸了一下袖子,道:“那酒菜先不用忙,在那之前,你我可要杀上一两局。当年你我可是没少对弈,你来我往,可是痛快死了,为兄至今念念不忘。迄今为止,我还没遇到一个像你这样让我下个痛快的对手。”边说边一点不见外的招呼服侍的下人将棋盘拿来。 听到周宗平要和林如海下棋,林堇顿时不感兴趣的拉着周朗和周明走了。 第七十九章 难处 http://.biquxs.info/

十一月三十冬至,黛玉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雪,神色幽幽的问:“雨鸥,你说堇哥儿今年还会来京城吗?” 去年林堇将跟着黛玉入京的人的家人送入京城时,曾说过她今年有瑕,可能会来京城一趟。黛玉知道林堇要去考科举,所以在八月之前就不要指望了。可是八月院试完,家里往贾府又接二连三的送了好几次东西,但是依然没看到林堇人,黛玉不由得急得,眼看又一年过去了,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正在收拾东西的雨鸥闻言尴尬的笑了一下,劝解道:“姑娘,大爷要是能来,一定会来的。他没来,想来是有事耽搁了。可是大爷人没来,但是他心里一直是惦记着你的。”指着书案上摆着的玻璃镜的反射灯罩、沙画、茶宠等物,“你看,大爷送你的这些东西,特别是怕你读书伤到了眼睛,亲自设计的灯罩,作为你的生日礼物,巴巴的补送过来。他待你这份心,并不会因为来不来京城而和你疏远。” 黛玉拿起书案上的万花筒,把玩着,叹道:“我知道我们姊弟之间的情意不会因为他来不来京城而疏远。我就是想家了,想爹爹,想堇哥儿,想琳哥儿,想婉姨,甚至连家里我住的院子里的那些花花草草,我都想。”我不想呆在外祖母家了,我想回自己的家。 高嬷嬷看着黛玉这个模样,叹了一口气,看了一下,见屋里没有贾家的人,低声道:“姑娘要是想家,就给老爷和大爷他们写封信,让他们接你回去吧。” 王嬷嬷忙道:“胡说什么呢。当初老太太接姑娘过来,是有正当理由的,家里太太去世,姑娘无人教导……” “行了。”高嬷嬷毫不客气的打断她:“说是接过来接受老太太的教导,可是我们来了这两年,老太太教姑娘什么了?都说老太太疼姑娘,可是疼归疼,婆媳斗法时,也没挡住她拿姑娘当枪使,害得这府里原本就不喜欢姑娘的太太更不喜姑娘了,就连府里的几位姑娘也和姑娘又隔了一层。” 薛家在贾家住下之后,因为宝钗要参加采选,薛姨妈想让贾母和王夫人指点一下宝钗。王夫人虽然不愿意宝钗进宫,但是面子功夫她还是做得蛮好的,因此就把这个意思透露给贾母了。 贾母不愿意,但没明说,以“孙女儿们太多了,一处挤着倒不便。”为由,只留宝玉和黛玉她身边,将三春移到王夫人这边房后三间小抱厦内居住,令李纨陪伴照管。 见状,薛家自然偃旗息鼓。其实这事原本和黛玉没有任何干系,但是谁让黛玉搅进了贾母和王夫人婆媳争斗当中去了呢;而且三春从贾母这边宽敞明亮的厢房挪到王夫人那的抱厦去,待遇掉了不止一个档次,三春自然不高兴,不敢怪贾母和王夫人,少不得迁怒道黛玉身上。 王嬷嬷叹道:“就算老太太没教姑娘什么,但是终究有那么个名头在里面,届时说出去,总比没人教要好听……” 回林家在京城的宅子探亲回来的汤嬷嬷从外面进来,一面往熏笼那里跑,一面说:“这鬼天气,怎么这么冷,我忙忙叨叨的出来,忘记带耳捂子里,感觉这耳朵都要快冻掉了。”看了看屋里,伸长脖子喊,“雪雁,雪雁,赶紧将大爷送的防冻的冻疮膏找出来,我擦一点,不然,回头这脸上和耳朵上生了冻疮,可没法见人了。” 因为天寒地冻,不爱出门,闷在里屋的雪雁拿着一个巴掌大小的贝壳走出来,递给了汤嬷嬷,“汤妈妈,我记得你出去的时候,身上不是带着冻疮膏呢吗,怎么回来就没了?” 在熏笼这边暖和过来的汤嬷嬷一面涂冻疮膏,一面道:“嗐,快别提了。我出去的时候,在街上遇到了宝二爷房里被撵出去的茜雪,我看她手上满是冻疮,就把我带的冻疮膏送给她的。” 提起宝玉房里被撵的茜雪,众人皆沉默了。茜雪被撵,完全是无妄之灾。明明是宝玉房里袭人和李嬷嬷斗法,结果,被处分是茜雪。因为宝玉和黛玉住得近,所以黛玉房里的人和茜雪都有几分情意,面对这一情况,忍不住唏嘘。只是尽管她们心中都为茜雪抱不平,但是她们的主子黛玉是客居,而且她们不过服侍人的,根本没有她们说话的地方。 雨鸥笑着岔开话题:“对了,汤嬷嬷你回来的正好,史大姑娘来了,说想吃你做的小馄饨呢,这会儿时间也不早了,冬天天黑得早,吃饭的时间也早,你赶紧去厨下做去吧。不然,该赶不及了。” 如今湘云来贾府,都是和黛玉一起住,但是汤嬷嬷在屋里没看到湘云的人,想了一下,冷笑道:“史大姑娘这又是去梨香院了吧?咱们姑娘真是白对她好了,自从宝姑娘来了之后,人家眼里之后这位宝姑娘了。” 黛玉笑道:“汤嬷嬷,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云妹妹和宝姐姐投缘,玩得好,是好事。她也是个可怜人,如今好不容易碰到一个知心姐姐,热络一些,以她的性子,不是很正常吗?” 雨鸥笑叹道:“史大姑娘可怜?她隋然跟着她叔叔婶子过,但是她叔叔和婶子也没薄待了她。我听翠缕说,她婶婶就给她请了好几位教习嬷嬷,听说都是宫里出来的呢,教导她行止、规矩、女红等等。” 不等黛玉说话,高嬷嬷抢在前面开口:“这叔叔婶子待她再好,又怎能与父母相比?别的不说,单说那史侯府,原本那原是她的家,现在却成了她叔叔和婶子的家,她却由史家的嫡姑娘变成侄姑娘,这一字之差的人情冷暖、物是人非……”摇头叹道,“啧啧,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形容的。叔叔和婶婶再好,也不是亲爹娘啊。” “正是这个道理。”黛玉点头叹道:“其实我住在这府上,有老太太疼宠,看似很好,但实际上,冷暖如何,大家心知肚明。云妹妹在家里的待遇,我估计应该和我差不多,所以,她总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我也能体谅一二。” 黛玉这话一说出口,高嬷嬷她们顿时明白她为何对湘云如此宽容了,原来是感同身受呀。 第八十章 受牵连 http://.biquxs.info/

眼前一片黑暗,身下又潮又硬,身上带着仿佛被人摔打过的隐痛,让醒过来的林堇一时之间神智恍惚,不知道自己这是身在何处。她下意识的动了动,想要坐起来,才发现自己双手竟是被反绑着的,双脚也被粗糙的绳索紧紧捆在一起。 “林家小子,你终于醒了。好家伙,咱俩是一起中的招,我被丢到这里之后,不久就醒了,你却昏迷了一天一夜。你要是再不醒,我都以为你出什么事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咋咋呼呼的响起。 躺在地上,视野被限制的厉害,林堇转动了脑子,回想到此发生了什么事,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想了一下,试探着问:“福郡王,是你吗?我们这是怎么了?” 福郡王轻咳了一声,不好意思的解释道:“那个,那个你是被本王连累的。朝廷这不是得了晒盐法吗,只是法子虽好,但是推广起来不易,毕竟这事真要做成了,可是断了很多人的财路,所以陛下命我来江南这边查探,结果没想到我被人盯上了,谁知道你这么倒霉,碰巧遇到我,就和我一起被绑到这来了。” 在听福郡王解释缘由的时候,躺在地上林堇滚了半圈发力坐起来,诧异的发现福郡王五花大绑,被捆在一根柱子上,绳索勒的紧紧的。身上的衣服全都被剥了,胡乱套着一身不怎么合身的粗布衣服。身上脸上都带着伤,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迹,形容狼狈。从他嘴角的伤口,以及脚边的那团带着血渍的肮脏破布来看,他原本应该是被堵了嘴的,只是被他不知怎么的弄了出来。 相比福郡王,林堇算是被优待了,虽然被捆着手脚,却一没栓柱子上,二没堵着嘴;尽管身上也是一身不合身的粗布衣裳,但里面的里衣是她自己的。 打量完福郡王和自己,林堇开始打量周遭环境:这是一个比较狭窄的空间,长宽不足一丈,高不过四尺,不要说成人站不直身子,就算是林堇,也只能低头弯腰或匍匐而行。四壁和上下都是木质的,不见门窗,只头顶有一排龙眼大小的孔洞,透进微弱的光芒。林堇挪过去,堇将眼睛凑上去看了眼,因为木板厚实,孔洞又小,视野有限的很,只能看见木板外依旧是木板。几乎全木质的结构,加上地板和墙壁都在不断的晃动,很容易判断出,他们现在是在某条船的舱底中。 林堇看清楚自己的处境之后有些茫然,她不过是去状元楼去给琳哥儿买他喜欢吃的千层油糕和翡翠烧麦,然后碰到了在状元楼吃饭的福郡王,被他叫过去,说了几句话,怎么就沦落到这个境地了? “行了,别想那么多了,赶紧想办法解开绳子,逃出去要紧。”福郡王招呼林堇:“你过来帮我把绳子咬开,我们赶紧想办法逃出去,不然,还不知道会被卖到哪里去呢,要是被卖到那些脏地方,有的你苦头吃。” 咬开?林堇看了眼福郡王身上又粗又脏的麻绳,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好的牙口,摇头道:“我们就算解开了绳子也逃不出去。我们现在是在船上,就算我们能出去,你大发神威,把这船上的人都制住了,这么大的船,我可不会开,所以还是要被他们拿捏在手里。谁知道船上的人领的是什么命令,如果看到咱俩有逃跑的迹象,干脆来个同归于尽,让船撞到礁石或岸上,撞得船毁人亡,怎么办?” “那我们怎么办?”作为一个旱鸭子,福郡王仿佛看到船毁之后,船上的人纷纷跳水逃命的场景,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哆嗦,忙问道:“我不会游泳,林家小子,你会游泳吗?” “我会,但是在不知道水里情况的前提下,我能顾好我自己就不错了,所以,真要出什么事,你还是别指望我了。”虽然不能逃出去,但是身上这个绳索还是要想办法解开的,林堇想了想,坐姿向后一倒,轻松滚了个跟头,再坐起来时,原被捆在背后的手,竟不知怎么的,到了前面,然后也顾不得暴露了,将图书馆里的美工刀弄了出来。 福郡王看到林堇的动作,忍不住叹道:“哇塞,都说小孩子筋骨柔软,可是没想到你都这么大了,这筋骨还这么软。你们林家不是书香之家吗,怎么看你这做派,仿佛是练家子似的?” 对福郡王的注意力跑偏,林堇心中带着几分庆幸,正好省得她费口舌解释美工刀的来历了。解开身上的绳索之后,林堇伸了一个懒腰,觉得这么些年的瑜伽没白练,爬过去给福郡王松绑。 福郡王活动了一下手腕,道:“绑得时间太久,血脉不通,这手都酸麻了。”尽管他年纪比林堇大很多,但是林堇醒来之后镇定的表现,让他不由自主的将她当成了主心骨,“小子,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等。等靠了案,我们再想办法,看看能不能逃出去。”林堇摸了摸瘪瘪的肚子,问:“我饿了,有吃的没?” 听了他这话,福郡王指着船舱的一边说:“喏,那就是我们的饭食在,只是那些宛如猪食一样的东西,你可吃得下?” 顺着福郡王的手指林堇看了过去,只见不远处,摆着一个瓦罐,瓦罐边上两个碗,其中一个碗里放着两个颜色怪异的馍馍,其中一个被咬了一口。 林堇爬了了过去,拿起那个完好无缺的馍馍,一股刺鼻的霉味扑面而来,让人闻了之后就没有任何食欲。她试探着咬了一口,仿佛锯末一般粗粝的口感让人难以下咽。虽然这是她两辈子以来吃过的最难吃的东西,但是林堇知道,眼下的情形,没有她挑剔的余地,为了活下去,必须得吃,所以她强忍着,哪怕嗓子都被划伤了,从瓦罐里倒了碗水,捏着鼻子,就着水,艰难的将那馍馍一口接一口的吃了下去。 福郡王看着林堇一面泛着恶心,一面吃着馍馍,忍不住道:“你说说你至于的吗?有没有非逼着你吃,你干嘛这么逼自己?” 林堇喝了一大口水,将嘴里的东西送了下去,解释道:“我也知道难吃,可是这东西不管好吃不好吃,至少吃了活命。不然,难不成一直饿着?就算饿着,回头他们送来的东西还是这玩意,从我们的待遇来看,不可能因为我们不吃就送大餐给我们,所以,我们就算现在不吃,将来也得吃。既然这样,早晚都要受这个罪,干嘛要拖呢。” 第八十一章 着急 http://.biquxs.info/

头顶忽然传来脚步声,林堇和福郡王在幽暗狭小的船舱中,相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对对方做出一个“禁声”的手势,然后竖起耳朵,凝神细听上面的动静。 随后,上面响起刺耳的摩擦声,像是什么沉重的东西被推开,抱怨声也跟着传了下来:“在上面压这么个东西,也不嫌沉,犯得上这么小心吗?这两个人,一个半大小子,一个虽然是成人,但是一看就是没干过活的,而且我们现在又是在江上,就算,让他们出来,他们能去哪里?难不成还想着跳江逃跑不成?如果是那样的话,擎等着喂江里的鱼吧。妈的,重的要死。” 随着说话声,头顶被掀开一个方形的洞口,强光一下子射进来。抬头仰望的林堇措不及防下,阳光直射到眼睛中,眼睛受到刺激,发疼,忍不住流下泪来。 她擦了一下眼泪,揉了揉眼睛,然后把眼睛微微眯起,向上看去,一个裸着上身,身材不算高,但是很是敦实的中年男子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那男子抬了抬手,一个装着之前她吃的馍馍的篮子被丢了下来。那篮子掉在船舱底板上,歪了,从里面滚出五六个黑乎乎的馍馍,和船板上接触时,发出石头落地似的“咚咚”声。 那男子看到林堇,大声道:“小子,这是你们之后的饭,省着点吃,这可是你们之后几天的量,要是不小心一口气吃没了,后面挨饿可不要怪我没提醒你。” 林堇看了那篮子里的馍馍一眼,估量了一下数量,在那男子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忙喊住他:“你等一下。”说完,跑到一旁将那个装水的罐子抱了过来,举给他看,“如果那馍馍是几天的量,之后你们不给我们送饭的话,那么是不是把我们之后几天的用水也一并给我们?” 在水上跑的时间长了的人都知道,饭可以少吃一两顿,但是水却不能少。看到林堇的举动,那男子道:“嘿,小兔崽子,你倒是挺机灵的吗。行,你要是保持这个机灵劲,就算将来给人家做奴才,说不定还能混出头来呢。” 林堇见这男子的态度不错,一方面是为了试探,一方面陈述事实:“谢谢大叔,能不能多给我们点水,这个罐子太小了,就算装满了,恐怕也不够我和我俩喝的。” “等着。”那男子并没有因为林堇的得寸进尺而生气,不仅把林堇拿来的水罐给装满了,并且还拿来一个和她装水的水罐差不多大的一个也装满了水的水罐。 林堇接过两个水罐,再次向对方道谢。 那汉子瓮声瓮气的说:“行了,别来那些虚的了。东西都给你们了,省着点用,后面几天爷可没功夫来侍候你。”说完,就招呼一旁的同伴帮他一起关“舱门”。 “你倒是好心,人家要什么,就给什么。”那同伴一面干活,一面调笑道。 “什么好心不好心的,你要想着,我们伺候的不是他们,是银子,只不过是要点水,这点要求还是能满足的。” …… 林堇下意识的伸手放在头顶,挡住木板落下时,震动落下的灰,等眼睛重新适应了黑暗,将水罐放好,地上散落的几个馍馍捡起来,放进篮子里,问福郡王,“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一点?” 福郡王摇头,给自己倒了一碗水,“你刚才为什么不问问他们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去哪里有区别吗?”林堇找了一个地方坐下,说:“这种事,就算我向他打听,他也不会向我透露的。从那个男子的样子来看,他们做这个都是做老的了,所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非常清楚。所以,与其指望他们从他们的嘴里掏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倒不如指望一下我们的家人吧。” …… 自从贾敏过世之后,林家一家全都是在一起用饭的。这天晚饭前,林如海因为公务不多,所以早早来到正房和杨婉说些家务闲话。林姑妈带着琳哥儿坐在一旁,时不时的插上一语,他们在等林堇回来一起吃晚饭。 就在眼看到了晚饭时间,林堇还没回来,就在杨婉想着要不要打发人去问一问,林堇到底还回不回来吃饭,要是在外有约,他们也好不用等她了时,一个眼生的婆子突然闯了进来,进门就跪了,慌张道:“老爷,太太,不得了,大爷丢了!” 一句话,唬的杨婉差点晕过去,林如海脸色煞白,猛地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那婆子,是林堇房里的江婆子,跪在地上哭道:“今儿大爷和知府家的公子有约,所以早早的上午就出了门。之后,赶在午饭前,大爷说回家吃饭。在回府之前,他绕道去状元楼买糕点,然后说是遇到了熟人。 大爷进了那熟人的包厢,我们原本想跟着进去伺候的,但是大爷认识的那人身边的人拦着我们,不让我们进,因此我们就等在外面。谁知道,不知道怎么地,大爷就不见了。” 林如海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堇哥儿不见了的?” 江婆子吞吞吐吐回道:“是末时。” 在林堇幼时,因为她的身世以及身份,杨婉对她的情分比较淡,但是随着林堇长大,帮了杨婉不少,两个人的关系逐渐好转,到了后来,杨婉不知不觉的开始倚重起林堇来。 闻言,杨婉随手捡起手边的一件东西砸了过去,骂道:“你们都是死人吗?未时丢了人,这会子都到了酉时了,才来回报?你们这帮混蛋,真是打死也不为过。” 因为前阵子林如海罚陶嬷嬷等一干跟着林堇去姑苏的人,他们挨了打,还没养好,所以最近林堇出门,跟着他的都不是他使唤惯了的人手。江婆子能出头,当时美得不得了,甚至心理起了将陶嬷嬷取而代之的念头。可是这会儿她再也不觉得在林堇身边伺候是美差了。 江婆子哭道:“大爷不见了,奴婢们都慌了手脚,赶忙四处打听。当时并没有往大爷丢了这方面去想,还以为大爷是和我们逗趣,又或者是和那个熟人走的时候,忘了告诉我们,没成想到现在都没见影儿……”她一点力也不敢留的扇着自己的脸,“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第八十二章 逃出生天 http://.biquxs.info/

再睁开眼,发现外面阳光明媚,自己躺在松软的被褥间,周遭的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眼熟,林堇的脑子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这似乎是自己的房间?她这是得救,回家了?可是她是怎么回来的?林堇记得自己只是喝了一碗水,睡了过去,醒过来就在家里了,很显然新送过的水有问题? 只是为什么要在水里下药呀?难不成是……还没等林堇想明白,便被守在床前的陶嬷嬷和雨竹的叫声吓了一跳:“大爷醒了!大爷醒了!” 陶嬷嬷和雨竹看到林堇,喜极而泣,一个个双手合十,不住的念佛,“谢天谢地,大爷终于醒了。” 看到她们这个样子,林堇努力露出一个微笑,道:“帮我叫水,我要洗澡。”先不用去想怎么回来的问题了,赶紧洗个澡是正经,在船舱底下关了好些天,她觉得自己都要馊了。 洗过澡,换了衣服,林堇正在吃东西的时候,就见林如海掀了帘子进门,看着她大吃特吃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旋即收起笑容,训道:“孽障,你可知道你这一次闯祸,将全家吓得不轻?上上下下为你提心吊胆多日,你倒是好睡好吃。” 林堇赶忙放下筷子,束手肃立,很是不好意思的道:“都是我的不是。”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错,现在这种情况,先把错处领了。 看到她乖乖认错的模样,想到从小到大从未吃过苦的她被关在狭窄黑暗的船舱底下的多日,h1c林如海心中一软,叹了一口气道,“算了,真要说起来,也怪不得你,你不过是受人连累。”看到林堇有些憔悴的容颜,,关切的问道:“现在感觉如何?身上可有不自在的地方?” 林堇摇了摇头,“爹爹放心,我没事,虽然被关在船舱里,但是我没有挨打,而且那船上也提供了饭食和水,我也没怎么受罪。”想到和她关在一起的福郡王,忙问道:“父亲是怎么将我救出来的?救人可还顺利?将我救出来时,可将福郡王一并救了出来?” 林如海跳过她前一个问题不答,道:“挺顺利的。福郡王也被救出来了,毫发无损。如今就在扬州知府的别院里住着养伤,你可要去见见他?” 听了他这话,林堇微楞,哪怕是林如海这样的官员,去见福郡王都要用“拜见”这两个字,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却变成了仿佛平辈论交的“见见”?这可不像是林如海的作风,更何况,对福郡王这样的皇室子弟,哪怕林堇和他共过患难,甚至成了八拜之交,也无法用到“见见”这两个字。就好比福郡王虽然仗着和正熙帝关系好,在正熙帝做了皇帝之后,还能称他一声“六哥”,但是在他俩之间,在正熙帝登基之后,就天然有了一道鸿沟,君臣之别永远不能忽视。 林堇斟酌了一下,道:“是否前去拜见福郡王,由父亲做主,儿不敢妄动。” 看到林堇这么识趣,林如海捻须,颔首,微微一笑,心中暗赞她的灵透,道:“我觉得,你们暂时还是不要见面得好。福郡王的身份高,而且他这次下江南,牵扯到很多干系,我亦在局中。你作为我的儿子,还是和他保持一定距离为好。再则,这次福郡王被绑架,虽然顺利被救出,但这事没完,届时,不管是官场,还是民间,都会有一番大震动。你虽然受他连累,跟着一起被绑架,但这里面的事,我们最好什么都不知道才好。反正公道,福郡王自会帮你讨回来,所以我们还是不要贸然卷入的好。” 林堇觉得林如海这话说得有些蹊跷,想到福郡王的身份,又想到那句“民不与官斗”的俗语,恍然大悟,问道:“父亲,这事可是牵扯到了太上皇和皇上的争斗?” 林如海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看向林堇:“嗯?”这声意味不明的“嗯”,甚至无意识的带上了几分威压。 面对林如海的严肃脸,林堇一点都没在怕的,“父亲,虽然一直说太上皇禅位给今上,有尧舜之风,今上尊崇太上皇,父慈子孝,乃是佳话,但是‘天无二日,民无二主’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父亲当年接任巡盐御史一职,乃是前任出了岔子,未干满一任就被丢官问罪。因此,父亲的巡盐御史这一职,不算前任的那段任职时间,这才是第一任。父亲的情况特殊,可是扬州盐务这块其他官员,在父亲到任之后,到现在竟然一个都没变,这就不正常了。要知道,盐课这里面的职位,是有名的肥缺,父亲来扬州任职时,太上皇还在呢,而且身体也很好,并没有禅位的意思……” “行了,别说了。”林如海打断她,告诫道:“堇哥儿,这世上有些事,心知肚明就好,最好不要说出来,哪怕是家人都不行。你好好休息吧,回头有事,你再找我聊。” 看着远去的林如海,林堇吐了一口长气,吩咐厨下给她做些好消化的汤粥来,然后问陶嬷嬷:“嬷嬷,我是怎么被救回来的?”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好像一闭眼,再一睁眼,就在家里了。 陶嬷嬷小心翼翼的看了林堇一眼,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道:“大爷,我该死,我知道大爷被人掳走之后,心急之下想到大爷手里的那个什么商会令牌,就把它拿给老爷了,然后老爷用它把大爷救了回来。” “什么?”原本还有些倦意的林堇听到陶嬷嬷的话,吓得魂飞魄散,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林如海对怎么把她救回来的避而不谈,并且在走的时候留下那么“回头她有话找他聊”这样一句听起来莫名其妙的话了。 看着跪在面前请罪的陶嬷嬷,林堇长叹了一口气,想数落她几句,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最终跺了一下脚道:“嬷嬷,你真是好心办坏事,你可害死我了。” 说完,她也顾不得再吃东西了,赶紧招呼雨竹给她换衣服,去前院见林如海去。一面穿衣服,她心里一面暗自琢磨,不知道林如海对盐艚商会的事知道多少? 第八十三章 安排 http://.biquxs.info/

在被绑架那几天,真要说起来,其实林堇并没有遭什么罪,但是在全家人看来,她不知道受了多大罪呢,因此回到家之后,家里没少给她进补。 最开始,林堇来者不拒,很快就将自己补圆了一圈,但是很快就被林姑妈警告了。因为林堇的相貌是不能胖的,一旦胖了,立刻就显得她很有女相了;所以,她必须保持清瘦,只有这样,装成男子才有迷惑性。对此,林堇没有办法,只能控制自己的口腹之欲了。 在她在家养膘,并减肥的日子当中,福郡王开始彻查他被绑架之事,扬州的官场和民间又是一番动荡,这次盐务里面很是有几个盐官被抄家问罪,而扬州的商贾,除了有两家盐商牵连进去之外,还有几家做粮食和药材生意的商家也被问罪。 小年都过了,腊月二十六的傍晚,林家置办年货的骡车低调的从后门进了府,车上所谓的年货其实不过是些寻常的米面之类的东西,这车真正运送的是那个卷起来的苇草席子。席子里面有一个破烂棉絮,里面裹着一个二十五六的妇人。 车进了府之后,林姑妈带着陶嬷嬷过来,并周边的人全都屏退,然后打开苇草,露出里面衣不遮体,满身伤痕,不成人样儿的妇人。 林姑妈一面将陶嬷嬷手里的大氅拿过来,给这个妇人披上,一面慢声细语的说:“萱娘,萱娘,你还好吗?我是你林姨,你可还记得我?” 萱娘听到声响偏过头来,陶嬷嬷见到了她的容貌,不由得惊叫了一声。原来这个萱娘的左脸上有一道一指宽的伤疤,血淋淋的,从左眼的眼角一直垂到下巴。那伤痕虽然有好几天了,但是却没有痊愈,依然往外翻着,让人看了不仅害怕,而且还犯恶心。 林姑妈看到萱娘这个模样,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见她虽然听到她的说话声转过头来了,但是眼里没有一点活泛气,想了想,道:“萱娘,福哥和满姐……” 听到自己一双儿女的名字,萱娘终于活了过来,哭道:“林姨,我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只要林姨你救下我的孩子,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林姑妈忙道:“放心吧,你的一双儿女现在也都被府里买回来了,你要是不信,赶紧收拾收拾,去看看他们去。” 这次福郡王被绑架之事,牵连甚广,除了扬州这边大动荡,其它还几个城市也都有官员和富商落马。这位萱娘的娘家和夫家都糟了难,娘家被流放,夫家入狱,家眷被贬为奴。在出事之后,萱娘为了娘家和婆家,四处求助,因为和杨婉曾是手帕交,所以,她求到了杨婉的头上。 原本林姑妈是不想让杨婉管的,毕竟,林堇也是这场绑架案的受害者,但是在知道这个萱娘的身份之后,她立刻决定,要把人给救下来。究其原因,是因为这个萱娘,出身医药世家,婆家虽然非医药世家,但是公公是从太医院退下来的御医。 尽管在这个比较忌讳女子抛头露面的世道,女子学医看症的比较少,但并不是没有,这个萱娘就是其中一位,因为她比较有天分,医术学得非常好,并且婚后也没有放下医术。 因为林堇是女扮男装,为了不暴露身份,她一旦生病,看病问诊就成了难题,所以,林堇一直都知道自己病不得。但是生病这种事,哪里是她能控制的。对此,林姑妈和林堇想了很多办法。如今能让她放心的大夫送上门来了,林姑妈自然不会放过。 只是虽然林姑妈做出了救下萱娘的决定,但是扬州和镇江到底隔着一段距离,而且事情比想象的要难。要知道,像这种被贬为奴的罪人妻女,都被发卖,幸运的能被人买了做姬妾侍女,不幸的,沦落到什么脏地方的可能性都有。 这事,林姑妈没用林家的人,而是让她这边管家张余出的面。尽管张余打的也是林家的旗号,但到底没有林家直接出面来的好,所以都把萱娘的两个孩子的下落都打听出来了,张余才好不容易打听到萱娘被满香楼给买去了。 张余听说萱娘被满香楼给买去了,这心里就咯噔一下。其实不仅妓院分个三六九等,就算是女妓,那也是要分三六九等的。像萱娘这样生育过两个孩子,年纪在二十五六岁的妇人对吃青春饭,过了二十就已经算是老的妓子来说,她已经不值钱了,再加上,容貌一般,又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因此,就更没什么价值了。 妓院对这样的货色,采取的都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榨取其最大价值的那种,即不管脏的臭的,老的丑的,只要给钱,就让其接客。 张余打听到萱娘的下落时,她已经入满香园好几天了,早已经不抱着萱娘还保有清白扥念头了。只是没想到,他找过去时,情况比他想的还要糟糕。萱娘入了满香园之后,寻死不成,划伤了自己的脸,气坏了老鸨,以致于将萱娘丢到了只要给几个大钱都能睡的,和那些三四十岁的老妓女那一行列中去了。 …… 林姑妈看中的是萱娘的医术,至于清白不清白的,这个东西,她倒不在乎,毕竟这又不是萱娘的错。但是虽然她不在乎,不代表世人和萱娘不在乎,所以,她让张余将人买回来之后,悄悄安排着进府,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对萱娘的遭遇,林堇除了深表同情之外,其它的也做不了什么。只希望有儿女陪在身边的萱娘能早日走出阴霾,不管怎么样,她希望她能有个好结果。 第八十四章 喜悲 http://.biquxs.info/

有了秀才功名之后,尽管林堇的年纪还小,但是家里家外,都把她当成大人看了。本来这是一件好事,可是到了正月吃年酒的时候,她忽然发现“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这话真是一点都没说错。因为开始有人给她说媒了,而且不止一家。幸好林如海没有这么早就给她定下亲事的意思。不过就算这样,也给她吓得够呛,元宵节之前,一直躲着扬州府里家有适龄女儿的人家走。 只是这种事躲是躲不过去的,毕竟,林堇可以不去别人家,不代表别人不能来她家呀。要知道,林家也是要请人吃年酒的,因此,就在自家,不过两三天的功夫,林堇见到的扬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家里的女眷,比她之前那几年见过的都多。 正月十四那天,林堇看着收拾了前一日请年酒的器皿,整整折腾了一天,才回房。杨婉知道她辛苦,又听说她最近没好生吃饭,带着做好的补汤来看她,“堇儿,我让厨下做的猪肚包鸡汤,你喝了好好歇一歇。我听陶嬷嬷说,最近一段时间,你每晚都熬到很晚才睡,你虽然年轻,但是也不能仗着这一点,就不顾惜身体。” 尽管厨房做猪肚包鸡时,已经把油全都撇光了,但是最近吃年酒,每天大鱼大肉,让林堇看到这些荤腥一点胃口都没了,推拒道:“先放着吧,我现在不想吃。”转头吩咐雨竹,“你让厨下给我做份纯白粥,再配上一些酱菜送来。” 因为林堇不喝鸡汤,杨婉正想说她几句,待听她说喝白粥,这段时间,因为吃席而不振的胃口突然有了食欲,在雨竹往外走的时候,忙补上一句:“让厨下多做一点,再搭两样咸菜,我也要喝。” 跟着杨婉来的杨琳凑趣学舌,嚷道:“我也要喝。” “喝什么喝。”林堇刮了杨琳一下的小鼻子,笑道:“哪都有你。都快要吃成小猪了,还吃。” 杨琳转过身去,抱着杨婉撒娇:“娘——” 杨婉拍了一下杨琳的后背以示安抚,抬头,正色道:“堇儿,和你说正事。琳哥儿也到了读书的年纪,我和你父亲商量过之后,决定等出了正月,就送他去扬州知府家里附学。你之前也在那里附学,回头你提点一下你弟弟。” “去扬州知府家附学?”林堇听了这话,顿时想出言反对,但是话到了嘴边,她又咽下去。 扬州知府家里请的先生虽然在林堇看来,为人迂腐不堪,思想顽固不化,教书的教导方式也很古板守旧,但实际上,他这个样子,才是这个社会正常的读书人常态。 她之所以觉得不好,是因为她是老黄瓜刷绿漆,稚嫩的壳子里面有一个成人的灵魂,并且接受过和这个世界不同的完整教育,所以,她的所思所想,和这个世界很多地方都格格不入。但因为她是一个成人了,因此,她知道怎么去妥协,怎么求同存异,怎么把自己那些看起来惊世骇俗的观点和言论隐藏起来。 可是杨琳不同,杨琳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土著,并且他确确实实是一个孩童,而且他是要在这个世界生活一辈子的,因此,他应该按照这个世界正常的读书人成长方式来,而不是在他尚未有自己的思维时,被她灌输那些“悖论”而长歪。毕竟,他不像她,曾经见识过另一个世界的精彩,并且形成了完整的三观,要是按照她原来的想法教导下去,杨琳说不得会变成一个“四不像”,无法适应这个社会,届时,就是她的错了。 想明白这一点,林堇没有反对家里送杨琳去扬州知府家里附学,道:“琳哥儿有什么不明白的,不懂的,或不问的,尽管问我就是。” 杨婉犹豫了一下,问:“堇儿,我想在今年春天回姑苏宗族一趟,你觉得以我们家和宗族的关系,我去宗族那边合适吗?” “回宗族做什么?”林堇不明白好端端的她怎么突然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 “不管怎么说,如今我都是林家妇,怎么也该去见一下族长和族老他们,知道宗祠的门是朝哪开吧?其实老早以前我就有这个想法,只不过那个时候,我虽然被扶正,但到底没底气,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年前朝廷将我的诰命发了下来。”杨婉的眼睛闪闪发亮,“我这个林家太太得到了朝廷的承认,谁都不敢在说什么。” 去年年尾,夹在扬州官场和民间的动荡中,杨婉的诰命下来了。虽然都说只要做了官,就能为母亲和妻子请封,但是朝廷官员的诰命,并不像勋贵那样,只要爵位在那里,母亲和妻子就按照爵位来,有诰命在身,而是要由官员申请,朝廷审批的。 虽然一般情况下,只要官员申请,朝廷都不会卡着不给,但那只是第一次。所以,官员第一次请封的对象不管是母亲,还是原配,又或者是继室,获得诰命并不难。但是再次请封,除非这个官员立有大功,不然一般情况下,这个诰命获得就比较难了。所以,林家,贾敏有诰命,杨婉没有。 林如海简在帝心,那个帝是太上皇,而不是今上。哪怕因为林堇,让正熙帝对他不像其他太上皇的心腹重臣那样,反而有了那么一丢丢好感,但是也没到能给杨婉一个诰命的地步。杨婉能得这个诰命,是因为之前林堇受福郡王连累,被绑架,因为她尚未步入朝堂,而林如海这边的官职也不好动,所以这个补偿就落在了杨婉身上。这一点,府里的几位主子,除了杨琳还小之外,其他人心知肚明。 作为继室,本就低原配一头,再加上,杨婉又是由妾扶正了,所以,她这个底气比一般的继室还要差那么一点。如今得了诰命,等于朝廷承认了她的身份,杨婉觉得扬眉吐气,想往宗族走一遭,借此来表明她这个林家太太的身份。林堇明白她的想法,虽然觉得没什么必要,但是也没反对,只是说:“这事我不管,你和父亲商量就是。” 第八十五章 阻止 http://.biquxs.info/

姑苏县衙,姑苏县令神色不豫的看着林堇派人送来的礼品,恼怒的说:“这个林堇实在是太高傲,太轻狂了。难道他出身的林家是世家大族,我郑家就是小门小姓不成?他虽然年少就考中了秀才,可是才华也并没有出众到独树一帜的地步,而且他考中秀才的那科县试,还是本县取中他的。本县好歹和他有份香火情,况且本县又是姑苏的父母官,到了姑苏,他不主动来拜见本县,本县下帖子给他,他竟然还托辞不来,这眼睛长到头顶上去了吧。” 下面的幕僚们能说什么,林堇虽然是世家公子,但是他们够不着,而且他们捧的是县令的饭碗,自然跟着县令一起说,将林堇这个人批个体无完肤。 其实在新的一年县试都开始了的情况下,就算姑苏县令发现林堇科举作弊,也没关系。这事牵扯出来,不仅仅是林堇倒霉,他这个姑苏县令也会遭殃,但是林堇之所以不肯和姑苏县令打照面是觉得没必要,何必让他知道了,然后心里存着这么一件事呢。 当然,她没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快又来姑苏一趟。本来她以为,怎么也得几年之后呢,那时,人的模样经过几年,总有一些变化,再加上,她和姑苏县令虽然见了几次面,但是过了几年之后,在他的印象也该模糊了,谁成想杨婉竟然因为得了诰命而非要来宗族这边,以致于她隔了不到半年就又跑到姑苏,害得她原来的设想全都白费了。 至于说得罪姑苏县令,林堇并不在乎。她虽然给对自己未来的规划是走仕途,但是以她现在的年纪,真要做官,最快也得在十年八年之后,到那时,这么一点芥蒂,谁知道姑苏县令还是否记得?就算记得,也不是没有握手言和,化解的可能。 跟着杨婉从族长家里出来,林堇只觉得疲累不已。明明主事的是杨婉,她只是个陪客,但是就这么陪在一旁,跟着说些闲话,她觉得比自己亲身上阵还累呢。 回到屋里,打了个呵欠,林堇吩咐下去,预备水,她要洗澡,然后睡觉。 “大爷,厨房里送来的鸡汤,你先喝了再歇着。再挺挺,这早晚睡了可不好。”雨竹端着一盅熬得香气扑鼻的鸡汤过来,看到她满脸疲色,关心道:“大爷今天是做什么去了,怎么看着比往日熬夜看书还累呢?” 林堇接过汤盅,一面拿着汤匙拨拉汤,一面漫不经心,嘴硬道:“谁说我要睡了?我要就是想洗个澡不成吗?”看到汤里的人参须子,神色不悦,“不是说过我小孩子用不着人参这么强的补气的东西嘛,怎么厨下这么没记性啊?人参虽然是好东西,但是它的药性太强,我现在日常就用它,回头我病了,再用其它药性比它弱的药,就不行了。届时,说不得我只能等死了。” 一旁的襄玲听了这话,忙上前拍了林堇一下,“啊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双手合十,仰头看天,说:“过路的神佛们,什么都没听到,我家大爷不过是顺口那么一说,是胡说八道的,你们只当是耳旁风,风吹吹就散了。” 雨竹笑道:“大爷放心,厨下早知道不能给你们吃参,这鸡汤里的参并不是我们大覃的,是从高丽来的。这参是萱娘推荐的,说药性要比我们大覃的参中正平和,不管是老人,还是小孩,日常用起来不像我们大覃的参那么多忌讳,蛮适合日常用来进补的。知道大爷不爱参味,所以厨下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那个参味给压下来,尽力减到最小。再说,大爷的身体看起来结实,可是也没结实到哪去,前阵子又遭了那么一场大罪,正该好好补补。这谁家的哥儿姐儿不吃点好东西的?大姑娘不也打小儿补过来的,怎么到偏大爷这里,就这么挑剔呢。” 林堇听了直摇头,笑道:“不是那么回事儿。姐姐从会吃饭开始就吃药,是因为身子弱,所以需要补一补;母亲需要进补,是因为生产其实是一件很伤人的事,哪怕她生我和琳哥儿时很顺利,但也损失了不少元气;父亲公事繁忙,而且身体也不是很好,所以也要适时进补。像我这样的,只要日常吃得好点儿就行,用不着人参肉桂的补。若是现在就靠这些滋补的药材培着,等我老了可怎么办呢?再说,别人家我不知道,我们家,我的胃口如何,你们这些在我身边伺候的最是有数,这样的我,若是还补,只怕没几天就被补成个胖墩,没法看了。” “要是大爷真成胖墩倒好了。”刚闻其声,张睦家的掀着帘子,从外面进来:“老爷巴不得哥儿长几斤肉。大爷近年清瘦得很,几乎都能和大姑娘比了。大姑娘是个姑娘家,身段窈窕,不瘦一点倒是无所谓,可是大爷是个纠纠男儿,太过清瘦,身体单薄,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不是好事。” 林堇看到张睦家的过来,赶忙让座,吩咐丫头们上茶,听了她这话,心中暗叹,不能胖,因为一胖女相就特别明显,可是看样子好像也不能太瘦。想要让自己看起来比较壮实,难不成她还要每天举铁,让自己练出一身肌肉不成? 喝了一口茶,张睦家的忙说出来意:“大爷,我今天在族里听到一个消息。族里有几家不知道从哪里寻来的门路,好像要送女去几位王爷府中。我觉得事关重大,所以来和大爷商量,这事我们是不是应该赶紧阻止呀?” 走女子裙带路线,这种事虽然在仕林中提起来,似乎颇为不齿,但是并不是不能做。特别是林家,虽然是世家大族,但是当年那场由林堇的高祖而来的,断了族中五十年仕途的举动对族里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偏林如海这支人丁不盛,以致于五十年的期限到了之后,族中想要恢复往日的荣光,实在是太难了。 这种情况下,族中有些人家选择走捷径,林堇可以理解。但是朝中的几位王爷的后院,不是那么好进的。不是说他们后宅争斗激烈,而是因为朝堂上面的争斗并没有停歇。后宅里面的斗,虽然也有你死我活,但是输了,一般大多赔上自己的性命也就罢了,不会牵涉到家族;可朝堂上的不一样,朝堂上的争斗,输家赔上的可不仅仅是自家的身家性命,还有站在他身后一干人等以及家族的性命。 林家送女入这些王爷的后院,在世人的眼中,等于是站在他们那一边。届时,如果这位王爷卷入朝堂的争斗,输了之后的结果,林堇的舅妈出身的张家,曾经煊赫一时的张家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第八十六章 打听 http://.biquxs.info/

王夫人理事的耳房中,王夫人和凤姐按照旧例将即将到来的端午节一干事宜商量完。王夫人把凤姐留在屋里,将屋里的人,一并遣了出去。平儿知道她们姑侄俩商量的是要事,知机的从房里出来,站在廊下,守着门,无论什么人一概不许进来。 屋里面只剩下两个人,王夫人端起手中的茶盅,抿了一口气茶问:“这个月,琏儿给元儿送钱,她可传出什么消息没有?” 凤姐摇了一下头,看到王夫人顿时阴下来的脸,忙宽慰道:“要我说,其实没消息也是好消息,说明大妹妹在宫中一切安好,所以并没有消息传出。” 王夫人皱着眉毛,不满放下茶杯,“铛”地一声刻在桌子上,斜睨了凤姐一眼,斥道:“你还年轻,没经过,这宫里的事,你不懂。” 因为从皇后那里知道正熙帝要纳元春入后宫,静太嫔对元春突然态度大改,并且向她露了那么一丝口风。家里送元春入宫不就是为了让她飞上枝头吗,如今眼前美梦就要成真,她忍不住在家里给她送钱时,说了出来。 收到元春传出来的消息,王夫人当时喜得都差点忘记自己姓什么了,但是因为事情还没有最后落定,所以只能听元春的话,勉强按捺住那个向外宣扬心思,静等元春被册封,她成为皇后岳母那一天。 谁知道去年年底皇帝确实册封了一批妃嫔,但是那里面没有元春。王夫人不明所以,传信给元春,元春没有回话。 那个时候,元春没回王夫人,是因为最开始,她也是懵的,不知道原因。不过在她从静太嫔那里得知原因之后,她没告诉王夫人,是因为错失被册封的机会,是她犯了错。她不敢说。 她怕家里放弃她。要知道,曾经薛姨妈想送宝钗入宫,何尝不是舅舅王子腾见她入宫多年久久不见成效,所以把希望转移了。反正不管是她,还是宝钗,都是他外甥女,左右都没差。如果不是王夫人坚持,并且薛家有薛蟠杀人这么一大把柄可以做文章,说不定这会儿宝钗都已经进宫来了。但是没了宝钗,史家,王家,甚至贾家,也都还有女儿。如果知道她没希望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转而送别人入宫? 王夫人拿着手帕用帕子擦了擦嘴,说:“琏儿整日在外面跑,你让他也尽点心,好好打听打听,总不能拿着银子出去,什么事都没办不是?”我可是提供了打听费用的。 听懂了王夫人话里的潜台词,不提钱则罢,提起钱来,凤姐底气一下子变得足起来了,噼里啪啦就是一顿抱怨兼诉苦:“我家二爷为了大妹妹的事,可是跑前跑后,不知道请了皇后宫里的马太监喝了多少次花酒了,就是银子都塞了五千两了。偏偏二爷去账上支银子时,账上一直拿不出来,因为时间紧急,二爷是拿我的私房银子顶上去的。” 说起贾琏拿她的私房银子,凤姐就是一肚子。这钱,并不是贾琏和她要的,而是把凤姐身边的名为安儿的大丫头哄上了手。结果,那个安儿为了贾琏几句抬她做姨娘的甜言蜜语就把凤姐给卖了,要不是平儿细心,发现了端倪,凤姐的压箱底银子都被挖空了,估计她还不知道呢。 为此,凤姐和贾琏不仅大吵了一家,并且还把安儿发卖了出去。安儿原本还指望贾琏能救她呢,结果,最后还不是跪在她脚边磕头求饶。可惜,晚了。在知道事情的那一刻,她王熙凤就发誓,要轻饶了背主并勾引她丈夫的安儿,她王熙凤就是粉头养的。 前几天凤姐和贾琏吵架,不仅吵得很凶,而且她身边的大丫鬟也少了一个。饱经阵仗的王夫人一看,就猜出了是风流成性的贾琏又偷了凤姐儿的丫头,想想凤姐自从嫁给贾琏以来,两人三五不时的因为贾琏“偷嘴”而吵架,忍不住劝了几句:“不管怎么说,你都是琏儿的太太,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凭谁也越不过你去。你也差不多点,只有千里追贼,没有千夜防贼的,你闹闹也就消停了吧。” 凤姐儿虽然没有听进去,但碍着王夫人是她的长辈,只能点头称是。 用帕子擦了擦嘴,然后说:“这就是琏二小子打听出来的东西?” 凤姐儿听了王夫人的话,反而底气足起来了,心里也踏实起来:“琏二也不知道请了那个马太监喝了多少次花酒,就是银子都塞了五千两了。连个屁也没放出来!也不知道一个去了势的太监喝哪门子的花酒!”说的凤姐儿的心里按下的一股火又烧起来了,也顾不得王夫人,自己倒了一杯茶狠狠的灌了下去!也怨不得凤姐儿生气,这次花费的五千两都是自己私藏的嫁妆银子。还不是贾琏那个荤腥不忌的东西悄悄地把自己的贴身丫鬟韶儿哄的上手,为着贾琏几句抬她做姨娘的甜言蜜语就把自己奶奶给卖了,要不是平儿素来留意自己藏私房银子的匣子,自己成了光棍儿还不知道呢!自己带来的几件值钱的家具为了在王夫人面前长脸已经是典当了一些,剩下的私房银子又被贾琏挖走一小半儿,知道这件事的当口就暗暗发誓:如果她王熙凤轻巧的饶过韶儿,她王熙凤就是粉头养的!!! 王夫人也晓得前几天琏二房里出了件新闻,夜里吵得很凶,到了白天请安的时候身边的丫鬟也少了一个,就是傻子也知道风流成性的琏二爷又偷了凤姐儿的丫头。想想自己房里的周姨娘和赵姨娘,再看看气的头上冒烟的凤姐儿,反而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于是只是略略地劝了几句:“你们虽然年轻,过日子也要安静些,只有千里追贼,没有千夜防贼的道理。你闹闹也就消停了吧。” 凤姐儿虽然没有听进去,但碍着王夫人还是她的长辈,只能点头称是。 …… “鲸卿,快点。”宝玉拉着秦钟从内书房出来,兴冲冲的往贾母院内跑。 自从在东府结识了秦钟之后,宝玉就和他约好了一起读书。自从秦钟附学之后,虽然宝玉读书,依然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到底比起以前十天半个月恨不得都不摸书本一下,好多了。所以,贾母和王夫人,倒是蛮喜欢秦钟的,因此,秦钟很快就在荣府这边混熟了。 秦钟性子慢,见宝玉嘴上招呼着他,脚下却三步并作两步自顾自地进了屋。他赶不上,索性就落下两步,缓缓跟在后面。 黛玉正好出来,看到这个情况,忍不住和宝玉说:“哪有你这样的主人,将客人落在外面,自己先跑来的……” 秦钟看到黛玉,先自作了一个长揖,道:“小侄见过林姑姑,顺便向林姑姑道谢。姐姐病中食欲不振,日前吃了林姑姑送过去的蛋黄包和奶黄包,胃口比以前好了许多。” “要谢,你还是谢你的宝叔吧。那蛋黄包和奶黄包虽然是我家厨子做的,但蓉儿媳妇那的东西,可不是我送的。是你宝叔觉得点心不错,派人送过去的。”黛玉回了秦钟一个大礼。 虽然她对秦可卿的印象还算不错,但是也只限于不错,至于送东西给她,她和她的关系还没到那个份上,况且这事又不是她做的,所以,她自然要把事情说明白。 说完,黛玉不管秦钟做何想法,因为她这边还有事,自顾的走了。 回到西厢,只见屋里的方凳上坐着一个慈眉善目的妈妈,正是林堇的奶嬷嬷陶嬷嬷。 黛玉一看陶嬷嬷,欲语泪先流,拿着手帕拭去眼泪,连珠炮似的问:“陶嬷嬷,怎么是你来了?家里可还好?父亲的身体还好吧?堇哥儿怎么样?琳哥儿可还调皮?婉姨和老姑太太也还好吗?” “好,好,都好。”陶嬷嬷很是自豪的说:“大爷和二爷都很好,长得越发的像老爷了。二爷如今也开始上学了,就在大爷之前附学的扬州知府家读书。姑娘你可不知道,好不容易二爷懂事了,大爷偏又淘气起来。去年秋天,老爷的一位同年蒋大人出任广州知府,路过扬州时顺路来看望老爷。今年大爷和老爷说是要去游学,说什么读万卷书,不如走万里路,然后竟然跑去了两广玩耍,把我们吓得不行,没想到老爷还笑呵呵得说什么不妨事。 第八十七章 经济账 http://.biquxs.info/

和家里人说去两广游学的林堇虽然有在广州游玩一番的意思,但是那是她从吕宋回来之后的打算。她离家的第一站,就是吕宋。不过她到吕宋,可不仅仅是游玩了,还有点视察的意思。 虽然商会已经拿下吕宋好几年了,但这还是她第一次来这边。不过在穿越之前,她曾经来过这边,而且就算是现在,她在吕宋,也不是没有熟人,柳湘莲可是先她一步到了这边,并且在吕宋混得还不错,所以,在林堇在吕宋停留期间,他成了她的向导。 ……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林堇看着田地中,绿油油的正在抽杆的甘蔗,仿佛看到了美好的“钱景”,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出于出于时代的局限性,柳湘莲看到田地之后,第一想法永远都是要在上面种植农桑之类的东西,因此看到满眼的甘蔗地,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说:“这边虽然看起来什么都好,但是这地里种的大部分都不是庄稼,而是甘蔗这种不能填肚子的东西。要是有个天灾什么的,百姓们岂不是要饿肚子?这种发展规划是不对的。” 林堇看了柳湘莲一眼,笑问道:“你在岛上可买有农庄?”在姑苏送柳湘莲来吕宋的时候,她可是还给了他一千两银子的报酬。 “买了五百亩的一个庄园。” “那你的庄园里应该种了不少粮食吧?” “嗯,我大部分都种了水稻,还种了一点玉米。” “你的农庄旁边可有邻居?他们的田地里种的都是什么?” “当然有邻居,不过他们种得都是甘蔗这类不当吃的东西。” “那等你回头收获的时候,和你的邻居坐下来,算一下帐,看看你俩到底谁赚的多。” 看着眼中望过去,连成片的甘蔗地,林堇笑道:“其实这片甘蔗地,也不是一下子就形成的。当年,我们刚拿下吕宋的时候,我要求大部分土地都种甘蔗,好制糖用,但是有些人觉得怎么能不种庄稼呢,因此提出异议。 当时我没有说什么,只是让大家按照各自的想法去做。但是没两年,原本嚷嚷着非要种粮食的都悄无声息的改成了甘蔗。你算完收成帐之后,赶紧改弦易撤吧,不要再等下一年了。” “为什么吗?”柳湘莲不服气的反驳道:“是,可能种甘蔗,是比种粮食赚得多,但是手里有粮,心中不慌……” 林堇打断他:“别把大覃的那一套,套用在吕宋这边,这两边的情况不一样。你来到这里也有一阵子,这里地多人少,而且你应该也看到了不少当地人,即土蛮的行为。他们很懒,啥都不种,啥都不管,整天躺在树荫下睡大觉,肚子饿了就去附近树上摘点香蕉、芒果、菠萝蜜之类的充饥。就这样,他们不仅生存下来了,而且还生存得不错。所以,这里的天灾,从来都不是饿肚子,因此粮食储备也就变得没什么大必要了。” 顿了一下,她继续说:“吕宋的繁荣是建立在海贸上的,它的地理位置很特殊,处于和西洋人做贸易的必经之地。因此,如果占领此地,把它当成一个种粮基地来发展的话,那么它的繁荣很快就会衰落下去。 毕竟,粮食,或许大覃缺,但是这周边的国家,安南、暹罗等国家,一点都不缺。因此,就算在吕宋这边种出粮食,周边国家卖不出去,只能运到大覃去卖。但是运到大覃的话,一斗米差不多要卖五钱银子才能回本。这价钱,除非是灾年,不然,市面上可没有这个价的。 可是种甘蔗就不一样了。就算不运出去,就在吕宋卖,一担粗制的蔗糖大概要二两半银子,因此一亩地赚个三四两银子非常轻松。而且这还是在粗制蔗糖的价钱,如果精制的话,则翻了一倍;要是经过脱色,制成雪花糖的话,那价钱就更高了。就你那个五百亩的农庄,只要拿出五十亩种甘蔗的收入买粮回来,就够你吃上几年的了。这帐算下来,谁还傻了吧唧的去种庄稼呀?” 第八十八章 隐瞒 http://.biquxs.info/

从吕宋出来,林堇先去两广走了一圈,并拜见了父亲的同年,广州知府周宗平,之后去了福州。她去福州并不是单纯去游玩,而是因为家里在这边有庄子和铺子,是她的曾祖奶奶的嫁妆。 虽然林家没有一个人会种田,但是庄子的产出,只要不遭灾,大概收入都能估算下来,因此纵使庄头贪,也贪不了多少。绕着庄子转了一圈,看过庄头递过来的帐本,林堇是即满意,又不满意。 满意的是庄头比较老实,所以,不管是收租,还是管理,都老老实实的按照规矩来,因此林家在庄仆中的名声不错;不满意的是,在她看来,这庄子开发不够,而且福州这里的气候和吕宋类似,又有港口,每日都有海船来去,因此,地里种经济作物要比种庄稼收益大得多,可惜不管是庄头,还是庄仆,脑子都没转过这个筋来。 林堇想改,但是并没有立即动手,而是打算把林家在南边的庄子全都看过之后,一起整改。 因为铺子在福州,天高皇帝远的,林家人丁单薄,没有人手,因此只是把房子租了出去,每年只收个房租钱。林堇看了,铺子所在的地段虽然不是黄金地段,但也是好地段,就每年收三瓜两枣的房租,真的挺不划算的。 她有心想将铺子收回来做点生意,就算不做生意,也不想租给现在这户租客的,因为这家租客行事很不地道,看她年纪小,觉得她好糊弄,竟然想哄着她把铺子卖给他家。 其实林堇如果拿出林如海的帖子拜见福州官员,立刻就能借他们的手把铺子给收回来,但是她没这么做。一来是她想试试,如果不借助背景,单凭她的能力,能不能顺利把铺子给收回来;二来是她和租客这几天你来我往的过招,好像一个小孩子突然找到一个有意思的玩具一般,挑起了她的兴趣,想再和租客玩一玩,因此,本该很快就能了结的事,让她拖延了好些天,还没完。 这日,又和租客打了半天嘴仗,林堇回到客栈,远远的,客栈的小二就迎了出来:“林公子,你可算回来了,你家里来信了。” “来信?”林堇有些奇怪。之前她回信给家里,说还要在外面游学,顺便查看一下家里在各地的产业。这事家里是知道的,写来的回信中,没有异议。按道理说,家里不该再给她写信,因为她行踪不定,路上很容易错过。 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客栈,看到送信的人员,林堇并不认识。接过家书,不等看完,她唬的起身,命令跟着她的随从:“马上收拾东西,一刻钟之后启程回家。” 众侍从闻言相互看了一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让林堇这么急着回家。王佐想到谈乐半路的铺展,向前一步,想要说些什么,被他的哥哥王佑一把拉住,低声道:“听大爷的吩咐,赶紧收拾行李去。”林堇绝不是不分轻重之人,如今她这个做派,显然家里出事了。 …… “大爷回来了,大爷回来了。”林堇一行刚出现在家门口,守在门口的家丁分出一半,一面给他们开门,一半立刻跑入府内禀报。 林堇翻身下马,大步流星的就往家里走,远远的,就看到杨婉带着人迎了出来。不等她和杨婉说话,林如海身边伺候的人赶来,把她带到了林如海所在的前院。 来到前院林如海的书房,只见书房外扬州盐场监挚同知、批验大使、副使、库大使等衙门的官员都在外面等着,看着他们手里捧着公文的样子,似乎林如海是把公务带回家里来了。 林堇看着书房门,问守在门口的小厮:“父亲可在里面?” 那小厮道:“大爷想见老爷的话,请稍等一下,刚才盐运提举王大人才进去,说要和老爷商量公务。老爷在王大人进去之时,放话不得打扰。” 这事不对劲。林堇看着等在书房外面的这些官员,心中暗自嘀咕:林如海是那种将公事和家事分得特别清楚的人,所以,他以前从来不把公务带回家处理,就算是见衙门里的官员,也没有一见就这么多位的。 想到她在福州收到的信中写的“为父生命垂危,让她火速归家。”那句话,她又看向书房,虽然看不到屋里的林如海,但是林堇知道,他此刻正在和同僚谈事。既然还能见人,还能处理公务,而且家里似乎一切都安好,那么这个生命垂危是怎么回事? 待王大人从书房里出来,林堇抢在那些官员之前,走向书房。她站在书房门口,敲了敲门,喊道:“父亲,父亲,……”可是半晌屋内却一点声音都没传出。 林堇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低头不语的守门小厮一眼,又道:“我进来了。”说完走上前两步试着推了推门,门吱嘎一声就被推开了。从门口可以清晰的看见林海背门而立,望着窗外。 第八十九章 想法 http://.biquxs.info/

贾家凤姐的屋子,平日忙得不得了的凤姐这会儿难得的没有理事,而是在和平儿一起收拾贾琏外出的行李。 平儿将几瓶日常用药药找了出来,看了一下,说:“二奶奶,这药数量不够,但是现祖做,时间上来不及了。” 凤姐正在给贾琏收拾衣服,听了这话,随手指着屋里一个帮忙的丫头,“你去各处问问,看看他们那里可有备着的,先借过来用,回头等我这边配好了,再还回去。” 那丫头答应着,就要出门,正巧和回来的贾琏打了一个照面,想到前几天因为他和一个屋里的二等丫头调笑了几句,转头那个二等的丫头就被凤姐给找了个借口,打发去倒夜香去了。因此,那丫头忙忙的向贾琏见了礼,然后不等贾琏反应过来,就急匆匆的跑了。 看到那丫头看到自己仿佛见了鬼一般的模样,前几天才因为丫头的事和凤姐大吵一架的贾琏悻悻然的摸了一下鼻尖,进了屋,随便捡了一个椅子坐下,饶有兴致的旁观凤姐和平儿忙碌的模样。 “行了,行了,差不多就得了。”看着凤姐和平儿收拾的包袱越来越多,贾琏忍不住阻止:“我这次出门,是送林妹妹回扬州。林姑父家里什么没有呀,纵使短了什么或缺了什么,到时我向姑父要就是,犯不着带这么些有的没的吧。” 凤姐驳道:“林姑父这次生病,怕是不好呢,不然也不会要接林妹妹回去了。到了林家,如果真像我说的那样,林姑父未必能顾得上你,所以,你还是多带点,有备无患吧。” “切,你总是有道理。”贾琏不满的道:“林姑父生病,难道他们家的管家是死的?我在林家的吃穿用度,难道不是管家们事先预备好的?就和林妹妹在咱们家似的,难道这些琐事也要她来操心不成?” 见收拾的差不多了,凤姐把剩下的事交给了平儿,坐在炕边上,坚持自己的意见:“反正行李也不用你来背,自有车拉,你就不要操心那么多了。说正事,老太太把你叫过去说什么了,怎么这么半天才回来?” 贾琏翘着二郎腿,瘫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的说:“老太太倒是没和我说什么,只是一再叮嘱我,说若林姑父真有什么不好,让我回头把林妹妹再带回来。之所以会耽误这么长时间,是我从老太太那里出来之后,太太派人把我找去了,和我说了半晌话。” 凤姐沉默了几秒,问:“那太太和你说什么了?” 撩起眼皮,看了凤姐一眼,贾琏冷笑道:“那是你姑妈,她能和我说什么,难道你会猜不出来?” “嘭!”凤姐将手边的引枕对着贾琏扔了过去,道:“说话不要这么阴阳怪气的好不好?就算是我母亲,我都未必知道她在想什么,更何况,她只是我姑妈。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知道她在想什么?” 贾琏嗤笑了一声,摆明不相信凤姐的话,道:“行了,别在这里和我打这个马虎眼了,你要是猜不出来,我和你姓。” 听了他这话,凤姐看了一旁的平儿一眼。平儿知机,忙走出了出去,并把屋外伺候的丫鬟和小厮全都遣得远远的,守在门口,不让人靠近。 等屋里只剩下凤姐和贾琏他俩之后,凤姐稍微往前探了一下身子,问道:“太太真的是想让你谋取林家的产业吗?这事可行吗?就算林姑父有什么不好,林妹妹不当事,可是林姑父可是在姑妈过世之后,扶正了他那个表妹二房,而且人家还给林姑父生了两个儿子。 况且,还有姑苏林家宗族呢。虽然他们那边和林姑父的血缘关系比较远了,但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来,到底是一个祖宗的,哪能任由你这个外人谋夺林家产业?说句不好听的,真要拿,那也该是他们宗族那边出手吧,他们可比你名正言顺多了。” 贾琏拿起茶盅,喝了一口茶,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不紧不慢的说:“林姑父后来扶正的这个杨氏,出身也不是不知道,家里的人除了一个老母亲,早都死绝了,因为宗族那边想吃‘绝户财’,也和族里闹翻了,无处容身,当年才会投奔林姑父,然后给林姑父做了二房。所以,妻族这边,根本不需要担心。 至于姑苏宗族那边,这些年,姑苏林氏虽然名声好听,但其实族里没什么人才,一直都是靠着林姑父这一支支撑。如今林姑父没了,单凭他们,哪里是咱们家的对手。至于林家的两个表兄弟,小的那个比兰哥儿还小呢,不值一提;大的那个年纪也不大,虽然中了秀才,可是一个小小的秀才算什么,真要出去,还没咱们家的一个管家威风呢,一个黄毛小儿,根本不足为惧。” 其实贾家尚未去扬州,就开始名目张胆的算计着谋夺林家的家财,和黛玉来贾府之后,林堇三五不时的送东西给黛玉有关。林如海做巡盐御史,虽然都知道盐务是肥差,但是对王夫人这种后宅女子来说,并没有多深刻的认识。可是林堇屡屡送东西过来,尽管大部分都是给黛玉的,可是黛玉作为晚辈,少不得要孝敬长辈,因此,王夫人没少从黛玉那里得到比较稀罕的东西。特别是有些东西,哪怕是荣国府都拿不到。 王家,曾经是负责海贸这一块的事务,王夫人是经历过的,自然也有些见识。所以,从林堇送来的东西当中,对林家的家财有了大概的估算。 自从王夫人管家以来,贾家的家业只有减少的,没有增加的,可是就算是这样,王夫人的私房也增长多少,这完全是因为送元春入宫之后,花费巨大。偏偏因为投入看不到回报,所以,后继元春的一些花销,就不能从公账上支取了。 因此,王夫人做梦都想着,怎么发一笔财,填一下她这边的财政缺口才好。没想到,就在王夫人一筹莫展的时候,林家这会儿自动送上门来了,王夫人自然不能放过这次机会。 第九十章 盼归 http://.biquxs.info/

时值金秋,林家后花园的一汪池塘里惟留残荷而已。林如海坐在池塘边的躺椅上,看着船娘在采莲舟采摘莲蓬的同时,打捞池塘里的水藻等生物,脚边的钓竿才放好鱼饵,放入池塘,漂子浮在塘面上一动不动。 “父亲,该吃药了。”林堇亲自端着上面放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的茶盘走了过来,看着林如海身上的直裰,关切的说:“天气凉,这又靠水,父亲也该多加一件衣裳才对。” “不妨事。”林如海不甚在意的挥了挥手说:“其实我现在很享受这种凉意的,因为他让我感觉得到我还活着。” 听了他这话,一想到林如海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林堇的眼圈顿时就红了,不依的喊道:“爹爹——” 林如海一口气将药喝了下去,因为太苦,不由自主的皱了一下眉,一面拿清水漱口,一面打断她:“好了,这人的生老病死宛如草木荣枯,都是正常现象,我都不在意了,你怎么还看不开呢?” 林堇不服气的驳道:“这种事怎么让人看得开?我可没有父亲这么豁达淡然。” 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林如海转移话题,问道:“对了,你姐姐可回来了?大概什么时候能到家?” “贾家那边写信过来,说派了琏二哥送姐姐回扬州。估摸着行程,他们现在大概该到徐州了。至于什么时候到,如果船期无误的话,少说也还得半个月。” 林如海长叹一声,“还得半个月呀。”平常时,没觉得半个月是多长时间,可是如今在生命倒数的情况下,他忽然觉得半个月好漫长。 …… 贾琏和黛玉坐的船,一前一后行在运河上。 高嬷嬷站在甲板上,听着前面贾琏船上传来的丝竹声,气咻咻的进了船舱,不满的抱怨道:“这琏二爷真不是个讲究人,不管怎么说,老爷都是他的亲姑丈,纵使他不像我们这样心急如焚,担心不已,也不该这么悠哉乐哉的呀。原本在那府里,府里上下都说琏二奶奶善妒,不容人,但就这路上琏二爷的表现来看,他的问题也是大大的,老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果然有道理。这短短一路,那船上上上下下都换了好几拨了,前面到了徐州,那是个大站,估计……” 王嬷嬷叹了一口气,扫了坐在窗边,正抹泪的黛玉一眼,打断她:“行了,少说两句吧,没看到姑娘正难受呢吗,还在这里给姑娘添堵,怎么这么没眼色。” 汤嬷嬷端着一锅菜粥从后甲板进来,来到黛玉面前,道:“姑娘,这是我熬得菜粥,你喝一点吧。这次熬粥用的锅铲什么的,我在熬粥之前,煮了又煮,并且在前面还熬了一锅之后,又熬的,所以没有半点鱼杂味,就是单纯的米香和菜香。” 雨鸥在一旁也劝道:“对呀,姑娘,你就吃一点吧。当初大爷把我们派到姑娘身边的时候,可是再三叮嘱我们,要照顾好姑娘你的。你看看你,自从上路之后,一直茶不思,饭不想的,瘦了好多。回头到了家,大爷看到你这个样子,一定会怪我们的。你心疼一下我们,让我们少挨点大爷的罚,吃点东西吧。” 黛玉看着汤嬷嬷端来的菜粥,尝了一口,见果然没有杂味,虽然食欲不大,可是终究不像之前一点都吃不下去。她也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是病不起的,因此吩咐雨鸥把吃饭的用具给她拿过来。 雨鸥把黛玉吃饭的匙箸和洋巾等物拿了上来之后,因为黛玉不用她们伺候,和高、汤、王三位嬷嬷一起退了出去。 站在后甲板,隔着帘子,看到黛玉把粥喝了下去,她忍不住念了一声佛,转头看到雪雁在那喝之前汤嬷嬷最先做出来的那锅菜粥,失笑道:“你倒是心大,我们在这里愁得不得了呢,你还有心思喝粥。” 雪雁皱了一下小鼻子说:“姑娘就是一时想不开,有你们帮着排解,想必很快就能好了。我笨嘴拙舌的,帮不上忙,能做的就是照顾好自己,不让你们跟着操心。再说,家里写来的信上只说老爷生病了,并没说怎么样,你们一个个现在就忧心忡忡的,会不会想多了?说不定不等我们到家,老爷的病就已经好了呢。” 跟在林堇身边的雨鸥觉得事情绝不像雪雁说的那么简单,因此她并没有那么乐观,但她终究还是希望林家好的,因此抱着几分希望说:“借你吉言,但愿如此吧。” …… 虽然贾琏这一路因为旅行烦闷,而在途中载了戏班、杂技班、女伎等解闷取乐,但他到底知道深浅,在扬州的前一站淮安将船上的戏子和女先什么的,全都赶了下去。 听到船夫说要到扬州了,头一次坐了这么久的船的贾琏没系上披风就出去了,看着远处的那一道黑线道:“终于到了。爷在这破船上拘束了这么久,都快发霉了,回头到了岸上,一定要好好歇一歇才行。”随便指了一个人,让他通知黛玉那艘船,到扬州了。 林堇带着管家,前两天,收到贾琏派管家送来的信,估算着贾琏一行这两天就该到扬州,因此一直守在码头上。 船靠岸前,船家系纤绳,搭舶舢板时,站在甲板上的贾琏早早的就看到了站在岸边,轻裘宝带的林堇了。因为认出了跟在林堇身后的林家管事,所以,他立刻就知道,站在岸边的,这个品貌出众的小少爷就是林姑父家的表弟林堇。 对嫡庶之别,贾琏持的就是普通大众的观点,并不认为庶出就不好,但是因为家里的继母邢夫人上不得台面,而庶出的几位弟弟,也都是畏畏缩缩的,因此,他心中不由自主的存了一个偏见,觉得庶出的都不怎么样。 可见眼前的林堇打破了他的固有印象,只见他身材挺拔,风华出众,见之忘俗。尤其是长了一双好眼睛:墨如点漆,亮若星闪,一眼看去,恍若一泓秋波,定睛而视,则又温润如玉。尽管他生得和黛玉并不像,但是看到她,贾琏不得不说,单从外貌上来说,只有她这样的,才配做她的弟弟。 贾琏刚下船来,林堇就上前拜见,一面行礼,一面说:“小弟林堇见过二表哥,二表哥一路辛苦,因为我家的事,累到了二表哥,真是不好意思。” “一家子骨肉,说的是哪里的话。”贾琏连忙上前双手搀起,微微笑着说道:“我见了表弟就觉亲近非常,到底是一家子骨肉,何必担这样的虚礼。” 靖玉问了老太太和舅舅舅母的安,提出要上船去,亲自接姐姐下来。 第九十一章 应对 http://.biquxs.info/

林堇在岸边接到贾琏和黛玉一行之后,贾琏和林堇一样,骑马,黛玉坐轿,行了一刻多钟,来到了林家门前。贾琏和林堇还未下马,门房的人就已经早早的开了大门,恭迎三人入府。 带着贾琏来到一所院子前,林堇笑道:“真是有劳二表哥费心了,千里迢迢送我姐姐回来。二表哥一路舟车劳顿,想必累得很。这里是我早就命人收拾好的院子,以供二表哥和你带的人居住。热水这会儿已经备好,二表哥先去洗个澡,洗去赶路的疲惫,然后略用些酒菜,好好休息一番,去去疲乏。” 贾琏忙道:“这些琐事暂且放到一边,我既然过府,自然要先去拜见了姑父才是。” 虽然林堇不知道贾琏心怀鬼胎,但是她觉得林如海如今最想见人的绝不是他,应该是黛玉,因此说:“不是我拦着不让二表哥见父亲,而是家父这会儿正在前院处理公务,你就算过去,家父也定不会见的。我昨日已经和父亲说了二表哥和姐姐的行程,因此,二表哥要见父亲,还是稍微耐心等待一下,等晚饭时再见也不迟。还请二表哥多多体谅。” 听了这话,贾琏大惊失色,神色诧异的问:“姑父给家里写信说要接林妹妹时,不是说身染重疾吗?怎么,姑父的病好了?” 林堇解释道:“父亲的病并没有痊愈,奈何如今盐务上公务冗杂,不敢耽搁,所以父亲只能抱病处理公务。这也是为什么父亲选择在家处理公务,而没去衙门的缘故。” 她指着院子里伺候的丫头和小厮说,“二表哥,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二表哥自便。若是有什么事,不管是缺了什么,或少了什么,只管吩咐院里伺候的人就行。若是哪里不好了,回头吃晚饭的时候,尽管和我说。” “好说,好说。”带着一肚子盘算而来的贾琏被林如海能正常处理公事这一事实而惊,心不在焉的和林堇打着哈哈,目送她离开。 直到林堇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当中,贾琏还站在那里不动。 跟着他一起来的心腹兴儿和隆儿相互看了一眼,隆儿给兴儿使了一个眼色,兴儿上前一步,说:“二爷,我们进屋吧。” 贾琏回过神来,想说什么,看到站在院子中的林家奴仆,到了嘴边的话忙咽了下去,进了屋,屏退林家的下人,吩咐道:“兴儿,隆儿,你们一会儿出去打听一下,看看这府里是怎样一个情形。” 林堇从贾琏处出来,就去了黛玉处。她过来时没使人通报,可还是有丫鬟眼尖嘴快,一面跑到前面给她打帘子,一面道:“大爷来了!” “堇哥儿。”黛玉正在屋里收拾行李,听到这话,招呼进屋的林堇:“快过来,让我看看。”林堇依言站到黛玉面前,她仔细端详一番,叹道:“我家堇哥儿不仅长得比我还高了,而且也长得更俊朗了。” 雨鸥知道林堇过来,他们姊弟两个必有很多私密话要说,拉着紫鹃,把屋里的丫头和婆子们都叫了出来,把空间留给他俩。 在林堇安排贾琏时,黛玉去拜见了杨婉,因为在杨婉这里知道林如海一切安好,正在前院处理公务,她虽心有疑惑,但是到底把一直吊着的心放了下来,因此,在屋里的人都退了出去之后,问:“父亲生病可是痊愈了?精神可还好?几年未见……” “姐姐,父亲现在并不好。”林堇打断她,没有丝毫隐瞒,把林如海现在的情况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了黛玉。 待知道林如海生命垂危,黛玉含泪问道:“既然这样,那父亲为什么不好好养身体,还在那里处理什么公务?你怎么不劝着一点?为什么家里婉姨和琳哥儿他们,好像并不知道父亲的情况?父亲为什么要连他们都要瞒着,可是出了什么事?” 林堇叹了一口气,解释道:“父亲之所以瞒着,是因为如今两淮盐政正在大改,而两淮当中,扬州作为盐商的大本营,是重中之重。如今,太上皇和皇帝,还有几位王爷,以及宰辅,各封疆大吏的目光都放在了扬州。父亲一旦爆出伤重不治的消息,这些人为了争抢父亲的职位,只怕要各显神通,而皇帝的势力在其中并不占优,未必能够将这个位子拿到手。 我们家和宗族的关系并不亲近,而娘和外祖母跟杨氏宗族几乎撕破了脸。所以,父亲一旦故去,我们一家孤儿寡母,没有依靠,说不定宗族会占着大义的名分欺负到我们头上,因此,父亲以盐政多年内幕账目和他现在这个职位,作为投靠皇帝的投名状,希冀在他死后,皇帝能给我们家提供庇护。 因此,在皇帝的人没有来之前,父亲的情况绝对不能向外透露,免得被其他势力的人发现端倪,抢在皇帝面前出手,摘了桃子。为了能把消息瞒得密不透风,所以,父亲连母亲、外祖母和琳哥儿都没告诉。家里,只有我和大管家李睦知道父亲的真实情况。” 听了她这话,黛玉心痛如绞,泪珠儿如同断了线,一颗颗的滑落脸庞,“可是……” 林堇抬头,努力把眼中的泪意收起来,打断她:“姐姐,没什么好可是的。父亲受伤的时候,我并不在家。等我收到消息赶回来时,父亲已经做好了决定,我也曾经劝过,可惜,我没用,无法为父亲分忧,父亲依然坚持己见。” 其实林堇在知道林如海隐瞒垂死的消息,准备拿盐政上的内幕消息来和皇帝做交易,为家人寻求庇护的时候,她告诉林如海,用不着这样做,她可以让福郡王作为他们的靠山,除了盐艚商会之外,她还有很多新奇,能赚大钱的点子,只要和福郡王说了,一定能成功。而且别看福郡王没有皇帝大,但是,真要说起来,在林堇看起来,福郡王行事要比皇帝来得便宜多了。 只是不管她怎么劝说林如海安心把手里的事情放下,好好休养,若是,有了万一,她一定能护好家人。林如海都不肯听,不仅坚持己见,而且还让她把她那些主意都先收起来,等她科举入仕之后,再拿出来也不迟。 第九十二章 暗中算计 http://.biquxs.info/

说句实话,林堇也没想到此次朝廷派来的人中有福郡王。尽管福郡王言之凿凿的和她说他是利用这次机会来抄盐务官员和盐商的底的,但是林堇知道,有林如海送上去的那些东西,根本无需他亲自出面。 因此,对福郡王的到来,她很是感激。说句实话,自从贾琏带黛玉回来之后,尽管林如海的身体情况并没有对外泄露,在家里,依然没让其他人知道,可是一些有心人依然从贾琏来扬州和黛玉回家,以及林如海突然风格大变,一直在家处理公务这事上猜出那么一两分来,因此,最近几天,上门试探的人可是不少。 因为肺部积血越来越多,林如海的身体情况已经有点隐瞒不住了。对此,林堇觉得反正朝廷已经派人来了,倒不如趁机把事情交出去,好好休养一下。纵使休息之后,并不会延长林如海的寿命,但总比他现在拖着残躯每日还要劳心劳力的好。 走在街上的林堇正在心里琢磨着该如何劝林如海放手的时候,王佐满头大汗的跑来,远远的看见她,大声喊道:“大爷,大爷,不好了,老爷遇刺!你快回去……” “什么?”林堇震惊的喊道。第一反应是不可能,虽然知道家中有别人家的探子,但是这些探子主要负责向外传递消息,并不是擅长刺杀。但旋即想到林如海拿出来的东西,心中就是一沉,那东西到了皇帝手中,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若是有人收到了消息,只怕恨他恨得咬牙切齿,所以,林如海遭到刺杀实属正常。 只是,原本皇帝没派人来,林如海很是安全,可是皇帝的人一来,林如海就遭到了刺杀,这应该是皇帝那边遭到泄密了吧?不过,林如海遇刺,等于狠狠的扇了皇帝一巴掌,回头皇帝收到消息,估计也恨得咬牙切齿呢。 反应过来的林堇追问道:“父亲怎么样?可还好?” 王佐气喘匀,咽了一口吐沫,道:“老爷倒是没什么大事,只是,只是跟在老爷身边的人死了几个……” 听了他这话,林堇松了一口长气。只要林如海没事就好,至于其他人的死亡,这个时候,她顾不得上了。说她冷血也未尝不可,毕竟死的人中不涉及到她切身的利益,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回到家,召来小厮问清楚林如海的所在,林堇来到书房,急急的说:“父亲,你可还好?我刚刚听到你遇刺的消息,可把我……”边说边准备推门而入。 “吱呀”一声,不等林堇推开书房的门,林如海从里把门打开,看着林堇,声音不大,但是语气异常坚定的说:“我无事。我林如海一介书生,虽手无缚鸡之力,可是也不是那些魑魅魍魉的一场刺杀就能吓道我的。我虽不才,可是也懂得‘舍生取义’和‘杀身成仁’的道理。 当日始祖比干为纣王愿剖心而死,从而被誉为千秋忠义之臣。我虽不堪,作为始祖之后代,为国为民尽忠尽职,方不负身上流淌的始祖殷少师比干之血脉。纵使那些心怀叵测的人再怎么闹腾也不会让我退缩,何况我也不是被吓大的!” 林堇曾听林如海说过,自家的“林”姓乃是来自殷商的比干,因为他曾避难长林之山,因以林为氏。此刻,听到他一番铿锵有力的言语,声音中带着一股肃杀之气,又听见他把那个被商纣王挖心而死的比干都搬了出来。她觉得有些奇怪,因为林如海不是搞这种花头的人,他曾经和她说过,忠不忠,不是靠嘴巴说说的,而是要看行动。况且,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林如海的忠心是有的,但还没达到他说的那个境界。 虽然不知道林如海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林堇飞快的转动脑子,浅笑着接话:“父亲无事,我就放心了。朝堂上的事,我不懂,也没有我置喙的余地。不过不管父亲想怎么做,儿都支持。纵使做不了别的,但是帮父亲牵马拽蹬,我还是可以的。” “好,好,好,我林家后继后人……”林如海大笑着,伸出手,想要摸林堇头顶,然而手刚伸出来,只见身子一摇,晕靠在林堇身上。 林堇下意识的将林如海扶住,惊道:“父亲——”因为林如海成年人的身量和体重,让她差点因为林如海砸向她时,摔倒在地。守在门口的小厮们眼疾手快,上前帮她扶住了林海。 书房里有一张素日里林海读书或者办公累了以供小憩的卧塌,大家七手八脚的一起把林如海搀进书房,放到卧塌上。因为林如海在倒向她的时候,曾经对她低语,让她请大夫。林堇不知道自己是否是听错了,但她也顾不得要隐瞒林如海的身体状况了,反正福郡王来到了扬州,实在不行,大不了她就真的投靠对方就是,因此一迭声的命人赶紧请大夫过来。 小厮们都是机灵的,知道事关重大,所以不敢耽误。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把大夫请来。 待大夫过府为林如海诊治之后,说林如海肺部受伤,积血不治,请林堇节哀时。早知道林如海是什么情况的林堇听到大夫似乎把林如海的伤势和这次刺杀联系起来,愣住了。她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正确与否,如果是错的,还则罢了,如果是正确的话,那么眼前的事,似乎是林如海设的一个局。只是不知道这个局里的人都有谁。 送走并安慰了收到消息赶来的母亲、外祖母和琳哥、黛玉等人,林堇坐在林如海的塌边,静静的想着心事。 “堇哥儿。”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林如海看到守在身边的林堇,轻声唤道。 闻声,林堇转头,看到睁开眼睛的林如海,笑了一下,将旁边早已经晾好的白水倒了一盅给他:“父亲,你这个身体,大夫说了,不准备你吃茶,喝点水吧。” 林如海就着她的手,喝了大半盅白水,稍微挪动了一下身子,身后靠着引枕,看着林堇,笑问道:“你可是有什么话想问我?” “父亲,这是怎么回事?”明明你肺部受伤,积血是早前的事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次刺杀受的伤? 第九十三章 筹谋 http://.biquxs.info/

林如海遇刺命不久矣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府里府外,林堇忙着应付外面来客的安慰或窥探,又要安抚杨婉和琳哥儿,又要忙着把林如海的后事预备起来,忙着应付贾琏,忙着处理府里一些惹眼的产业……忙得她根本没有心思去伤心。 “李叔,这两间铺子赶紧出手吧。”林堇指着账面上扬州两间卖海产的旺铺和李睦说。 这两间铺子是林堇来到扬州之后,贾敏还在的时候置的,卖得是海味,根本不用费多少心力管,每年都入账几万两都是小意思。 李睦心疼不已,忍不住劝道:“大爷,这两间铺子的地段一般,但因为卖的海味新奇,质量又好,根本不愁销路,而且又是从海商那里直接拿货,根本不用费心打理。只要能保证货源,在家就能收钱,其实它也不怎么打眼,所以,大爷,还是留着吧。” 就林如海做的时,林堇估计在他逝去之后,扬州整个官场都会发生大动荡,自家只怕在扬州这边要好几年不能露面。她苦笑了一下,道:“都处理了吧。李叔,你也在扬州这边呆了好几年了,对他们这边的手段也应该有所了解。强龙不压地头蛇,况且,父亲一旦故去,我们也算不得强龙。所以,除了这两家铺子,这几年凡是在扬州添的产业全都处理掉。” 李睦听了这话,忍不住更加心疼了。 就在他想劝林堇的时候,林堇打断他,问:“李叔,东西,都准备的如何?” 虽然很不想提,但是林堇还是忍住心中的悲痛,为亲人准备起后事来。在没有预备这些事之前,哪怕知道林如海不治,可是她一直都没有真实的感觉,仿佛一切不过是一场梦,待醒了之后,一切都和原来一样。可是如今她再也没有那种侥幸的奢望了。现在,她竟然只能数日子了,希望上天能多给林如海一些时间。 李睦木着脸,一板一眼的回道:“大爷,那件东西,当年老爷为先太太买寿材的时候,还额外多买了两份。一份是老爷自己的,一份是老姑太太的,都是上好的楠木。其他的东西,因为之前办先太太的丧事,库房里还有些,剩下的,差的不多,我正在寻。”沉默片刻,问:“大爷,老爷已是拖了这些日子,要不要我们再找一下名医圣手过来诊治一下,说不定能有转折呢。” 知道林如海是什么情况的林堇强笑道:“要是大罗神仙下凡,或有太上老君练就的仙丹,说不定父亲还能有救。不然,……” 府里的账房过来说:“大爷,二表少爷的下人兴儿来支银子。之前二表少爷虽然也没少到账房这里支取银钱,但像这次这样一下子就要八千两,还是头一次。这数目实在是太大了,小的不敢做出,特来请大爷示下。” 贾琏刚来时,确实是心怀鬼胎,但是那个时候,林如海的身体情况没并没有往外透露,而且他还在正常处理公务,因此他觉得自己是白来了这一趟。为了引开他的注意力,林堇命家里人带他出去玩,一切费用全都林家出。 刚开始贾琏还想着保持一点侯门公子的体面,但是他本身荣国府继承人的名头在扬州这里拿出去,还是满能唬人的,而且皮子生得好,年轻,俊俏,人又风流爱玩,很快就在外面结识了一帮捧着他的人。林家又不限制他的花销,而贾琏虽然是荣府公子,但是从小到大,他手里都没有多少钱,像这种想花多少就花多少的日子之前从未有过,因此,很快被扬州的纸迷金醉,大手花钱,被人捧着敬着的日子勾得乐不思蜀了。如果不是林堇坚持,要求他每天必须回林家来,强烈怀疑他会在外面夜夜笙歌,夜不归宿。 林如海遇刺不治的消息,贾琏已经知道了,但是因为他被外面的风景迷住了眼,所以心思还没收回。而林堇也不想贾琏跑过来和她捣乱,因此毫不犹豫的说:“给他。往后,二表少爷支取的银钱不超过一万两,就不用告诉我了。” 打发走了帐房,林堇前去找林如海。来到湖心亭,看着自从命不久矣之后,就爱跑这里钓鱼的林如海,看着他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青筋都露出来了的模样,眼泪又不有自主的流了出来。 看到她又哭了,林如海笑道:“黛儿小的时候,常常因为一点小事就哭鼻子。那个时候,你可没少笑话她,如今看来,你俩不亏是姊弟,你这眼泪一点也不比她少。” 林堇娇嗔道:“父亲。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取笑我。” 林如海伸手拿起,自从曝出他的身体情况,身边就多了一个配置的拐杖,拄着它,起身,走到亭子边,望着亭外的美景,道:“我去了之后,你母亲秉性柔弱,担不起事来;你姐姐是一介闺阁女子,无法抛头露面;你弟弟琳哥儿还小,尚不知事;你外祖母虽然是个有主意的,但到底年纪不小了,不好让她跟着操心受累,所以,家里这一摊,今后就要靠你了。” 第九十四章 合作 http://.biquxs.info/

在拍电影《薰衣草》期间,有一部分时间的档期和电视剧《像雾像雨又像风》重合了。按照顾翘翘原来的想法,是不可能接《像雾像雨又像风》这部电视剧的,但是这部戏里有周逊。顾翘翘曾经和她竞争过三次,但是最后角色全都花落周逊头上。 因此,顾翘翘有了执念,想和她再一较高下,但是一直没碰到什么机会,而她深知,随着周逊的名气越来越大,她这边的演艺事业也逐渐往上走,以及宽姐对她的定位,两个人虽然依然还有可能有较劲的机会,但是那个时候,大多拼的是她俩背后经纪人的手腕了。 所以能有这么一个和周逊同出现在一部戏的机会,对顾翘翘来说,殊为不易。因此她在知道了电视剧《像雾像雨又像风》这个影视项目之后,就强烈要求宽姐帮她争取里面的角色,哪怕是配角也无所谓。 这个时候周逊虽然小有名气,但是到底尚未大红大紫,在港城这边,她的知名度甚至还不如九八年拿了金马奖的李晓露,所以宽姐很是不明白,为什么顾翘翘非要和周逊合作。 不过作为一个优秀的经纪人,她在考察过电视剧《像雾像雨又像风》这个项目之后,觉得还是很不错的,因此全力运作起来。以她的能量,再加上顾翘翘本身的不拖后退的演技,帮她争取到剧中女主角并不算难。 电视剧《像雾像雨又像风》开机,剧组里除了前不久靠着电视剧《永不瞑目》走红的陆毅这样的当红炸子鸡,剩下的名气不算大,但是都已经是在圈中打滚多年的主了,所以大家相处得很和谐。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像雾像雨又像风》应该算是一部偶像剧,但却又不是那种肤浅、做作的偶像剧。 众所周知,偶像剧必定以爱情为主线,然而,大部分偶像剧都太流于表面,将爱情表达得过于简单:俊男靓女,相爱受阻,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这几乎成了所有偶像剧的标配,或者悲情一点的,就是让女主角或男主角出走或死掉。 看这种偶像剧,观众往往会沉浸在偶像剧所制造的爱情的浪漫感觉中,被男女主角的颜值所吸引,过于简单的生活化的情节、特意营造的诙谐轻松的氛围,让观众们的头脑无需思考,看的过程中,每个人都是放松的、愉悦的,而看过以后,观众们的内心是波澜不惊的,情节都无关紧要,结局也不出所料,所以,很快便淡忘了。 顾翘翘觉得,任何引不起内心情感波澜的剧都称不上是经典,只有那些让人看完久久沉浸其中,或被人物打动,或引发思考,或者对剧中情节、场景长久地记忆犹新的剧,才可称得上是经典之作。 只要达到了这个标准,那么不管是偶像剧,还是正剧,又或者是家长里短的婆妈剧……它都是经典。 顾翘翘不知道电视剧《像雾像雨又像风》算不算经典,但是她觉得,以剧中这帮演员的实力,纵使达不到经典,也不失为一部好剧。 就像其剧名一样,剧中所表达的爱情,也是“像雾像雨又像风”,爱情如果是简单明了的,也就不会成为影视作品中永恒的表现对象了,它正是如雾般朦胧,如雨般缠绵,如风般难以捉摸,才有说不尽的故事。 《像雾像雨又像风》的拍摄速度之快,快到足以让人咋舌,由于本片主要的几处拍摄地的场租费较高,所以,《像雾像雨又像风》的剧组,利用了一切时间抢戏。 一天连续拍摄了十多个小时都是常态,大家累得一塌糊涂,坐着、站着,任何一种姿势都可以睡着,导演和演员说戏的时候,剧组人员往往躺倒一大片,但只要导演一声令下,全组人员必定各就各位。 总的来讲,抛开“累”这个字,整个过程还是挺新鲜有趣的,剧中出现了很多灯,据顾翘翘目测,他在剧组仅仅拍了几天戏,片中大大小小的灯加起来就足有上百盏了。 她也渐渐发现,即使是在白天,房间里都会亮着灯,这也许是美术设计受西方电影作品的影响吧,不可否认的是,效果确实很好,最后拍摄出来呈现的画面仿佛油画一般。 对于顾翘翘而言,在这个剧组最大的收获,便是再次端正了对表演的态度,在片场等戏的时候,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看周逊演戏。 别看顾翘翘拍了很多戏,但是她合作的演员除了是老戏骨之外,就是新人,再加上那会她的水平不算高,因此总觉得每个剧组里的演员们演技都差不多,真的没看出来彼此之间的演技有什么太大差别。 不过这会儿她再看了周逊在镜头前的演出,在对比剧中其他人的表演,顾翘翘发觉,难怪后世那么多的演员和导演对周逊赞不绝口,人家确实很出色。 和周逊相比,陆逸真的只是一个高大英俊的偶像明星,而周逊能做偶像明星的同时,还能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演员。 尽管能够和周逊同台飙戏,但是刚进组的时候,顾翘翘还是很高兴的,不过随着拍摄进度的拉长,她高兴不起来了。 还没进组的时候,哪怕顾翘翘是女主角,也没有拿到完整的剧本,不过这很正常,因为有的时候,剧组怕泄密,哪怕是主角,在没有进组的时候,都不会给完整剧本,有的剧组在演员没进组的时候,甚至只提供故事大纲。 当时顾翘翘不以为意,但是等她进了剧组,依然没有拿到完整剧本,询问之下,得知剧本还没有写完。 她依然没有在意,要知道,虽然虽然她中途因故退出了还珠二剧组,但是当初她进组拍还珠二,剧本也是尚未完成,只写了一半,但是琼遥并没有耽误剧组拍摄进度,加班加点的写了出来。 本来她以为《像雾像雾像雨又像风》也是这样一个操作,但是很可惜,并不是,而是采用边拍边写的方式,剧中没有完整的戏剧结构,也没有完整的人物命运线,是滚动式递进式散点式的。 等电视剧播出之后,导演在接受采访时说,八个主角撑起一部三十集的电视剧也没一个大事件,能写到这份上已很不容易了。这也是创新之处,其实当时作为导演,这样做也是有顾虑的,因此他采取的是全保险制,即音乐、摄影、美术等方方面面都做到最好,万一这种创新失败,也不至于全军覆没。从最后出来的结果看,总的来看还是一部不失水准的一流片子。 导演坦诚故事是没写好,因此在后期方面下了大功夫,但是身为演员的顾翘翘并不知道这一点。再加上,前世,在这部电视剧播出时,因为被同期的电视剧《情深深雨濛濛》、《康熙王朝》和《大宅门》吸引,她只是调台的时候,瞄过一两眼,根本没看过这部剧。 接戏时,她是冲着周逊来的,又想着导演赵保刚前年有《永不瞑目》这样的爆红大作,二十年之后,在圈中也是数一数二的知名导演,所以也没打听和询问太多,因此拍戏的时候,心里没少嘀咕,她这是把自己给坑了。 第九十四章 明枪暗箭 http://.biquxs.info/

林海没了之后,府衙上下从大门起之内门一色净白纸糊了,匾额上挂上白布,府中从上到下皆是批麻戴孝。在满府的痛哭声中,杨婉带着黛玉跪在灵前烧纸,应酬过府拜祭的女眷;林堇带着琳哥儿手捧有香、酒、纸钱的小簸箕至五道庙祭祀神鬼,迎接过府的男客。……上下行事井井有条,风平浪静,让在一旁帮忙的贾琏心中叹服。 俗话说人走茶凉,虽然都知道林海有两个儿子,可是哪怕是最大的林堇,也不过十几岁,尚未成年,虽然有秀才这么一个功名在身,但到底将来如何,犹未可知,因此除了至交亲朋亲自过来拜祭,其它人家,大多都派管家送份礼,意思意思也就罢了。 因要扶灵回姑苏,所以府里在忙着林海丧事之余,还要收拾东西。府里贵重之物大多早已收拾好运了出去,现在收拾的都是众人常用之物和屋里的摆设器具。举家搬迁,东西实在太多了,不说能不能一次搬完,只说路上东西太多也未免太打人的眼,若是就地发卖,时间紧,不免被压低了价钱。因此林堇留下管家张和处理此事,一些合用的,先运到京里去。不好带进京中的,慢慢变卖。 收拾好东西。将想走的家仆遣散,又挑出那奸猾的打发出去,筛选出十几房忠厚可靠的家仆。给林海做过水陆道场,林堇带着外祖母、母亲和姐姐、弟弟和几位姨娘,在贾琏的陪同下,扶着林海的灵柩回到姑苏。 只是哪怕林堇一行扶灵回到宗族,林如海的灵柩也不是说下葬就能下葬的,还要请先生看过日子,择个时辰才行。 在等待下葬的那几天,林堇依然忙得不可开交,除了要准备林如海入土仪式,还要应酬前来拜祭的姑苏官宦乡绅,还要拜访族长和几位族老,还要去拜访姑苏的县尊大人,以及姑苏这边的一些类似金陵“护官符”上的人物。 这日,她从外面回来,一进院门,就听到屋里传来杨婉发脾气,摔打东西的声音,忍不住问:“母亲,这又是怎么了?如果宗族那边来人说些不好听的,你就忍忍,反正我们在这边也呆不了多长时间,等父亲入土之后,守满百日的孝,我们就离开了。你要是觉得这边不好,大不了我们走后,在也不回来了就是。” 林姑妈看着气得发颤的女儿一眼,解释道:“怨不得你母亲生气,今日这事,实在是气人。刚才族里的一位长辈过来,说是在你父亲下葬的时候,只要你母亲答应,就能让她百年之后,和你父亲同穴。” 闻言,林堇倒吸了一口凉气,在心中暗想,不知道这是谁想出来的毒计,真是够狠的。 作为继室,不管是生前拜祭时,要在原配牌位面前行妾礼;哪怕死了之后,也不能和丈夫同穴共葬;这是这个社会基本规则。但是总有那不甘心的,比如像杨婉这样,林家的男丁都是出自她的肚子,原配无儿无女,又或者只生了女儿的,不免会生出妄想来,想着在死后,和丈夫同穴而眠。 这事办成功的,并不在少数。毕竟这个东西,按照礼法来说,理是那个理,但不是还有‘法理不外乎人情’这一说呢吗;况且,作儿子的满足母亲的心愿,也是孝道。 所以,宗族那边拿这个诱惑杨婉,真的一打一个准。可是这就涉及到一个问题了,如果林堇以后不打算走仕途,那么怎么办,都无所谓,但如果她将来想做官的,这事一旦被揭露出来,必然会被丢官罢职,而且还是永不会再被启用的那种。 林堇知道自己是女孩子,所以担心杨婉上当,忙问道:“母亲,你没答应吧?” 杨婉深呼了好几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才道:“放心,我没应。虽然我知道你的性别,可是宗族这边不清楚,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当我傻,看不出来吗?不管你将来走不走仕途,这事一旦传出去,你对我倒是讲孝道了,但是在你父亲和先太太那里,是说不过去的。而且这不是明摆着让你得罪荣国府那边吗?虽然咱们家不说要沾你姐姐的外祖家什么光,但是不管怎么说,那边都是你姐姐的外祖家,只要你姐姐在家里一天,我们和那府里的关系就割不断,所以,纵使不能交好,也犯不上交恶呀。” 林家这边若是忽略了林氏宗族这边的人上门的呱噪,日子还是很清净的。只是每次林氏宗族的人上门都让杨婉她们烦不胜烦,不让上门,就在门口撒泼耍赖,引人来围观。但是一旦让人进屋,眼不错的,只要是能拿走的东西全都讨要了去,纵使这边说不给,他们那边置若罔闻,照拿不误。为了这么个十两八两的东西,将衙门的人请过来,不值当的。毕竟请人过来,欠人情不说,过后备的谢礼至少是拿走的十倍百倍。 因此,迫于无奈,在族人屡屡上门,连吃带拿之后,家里待客的花厅中除了桌椅之外,再无其他摆设,通往其他各处的门全都锁上,让他们不能去往他处。林堇又挑粗壮的丫头婆子围在身为,拦住想要摘钗拔簪剥衣的妇人们。可是就这样,再次上门的林氏族人依然让杨婉他们叹为观止,上茶之后的茶杯装进兜里不算,坐的椅子也搬了回去。其无赖行径每每刷新林堇的下限,让人恍然大悟,哦,原来还可以这样做。 第九十六章 上位 http://.biquxs.info/

因为濒死的林如海投靠正熙帝的时间比去贾家接黛玉的时间早,在贾琏送黛玉来到了扬州,正熙帝的人还没来时,林堇曾吐槽他的动作慢。不知缘由的她以为正熙帝并不信林如海,因此,要仔细查看一下他送过来的盐务内部账,验证真伪之后,再出手;再加上,因为要瞒过其它势力,所以他的人才会晚于贾琏一行。 不能说林堇的猜测没有道理,但是她把最主要的理由给猜错了。正熙帝的人来的晚最主要的原因,是在那个时间段他出了水痘。这一病症,大多在幼年时发生,但成人得起来,症状比儿童来要的猛和急。幸运的是,正熙帝发病时,是在西山狩猎,因此,只要控制住西山,不仅控制住了传染,而且还能将他生病的消息封锁起来。 只是正熙帝生了这种传染之后能让人致死的病,服侍他的人要经过精心挑选,最主要的就是人可靠。毕竟,要是伺候的不精心,或熬药时,出了那么一点岔子,说不定就影响到他的病情好转;并且人嘴要严,在太上皇还在,一旁还有兄弟对皇位虎视眈眈的情况下,他得病的消息绝对不能传出去,绝不能让那些在西山的探子知道。 人都是怕死的,在挑去伺候正熙帝的太监和宫女接二连三的死去好几位之后,其他宫女和太监为了躲避这个差事,不免使出浑身解数,挖窟窿盗洞的找门路,不让自己被选上。这种“不忠心”的自然不能选,而这个时候,主动站出来,谎称她年幼时,已经出过水痘,不怕传染,毛遂自荐,要去照看皇帝的元春就显了出来。 在太医和服侍的太监、宫女们的精心照顾下,以及正熙帝顽强求生的毅力下,他的水痘全都发了出来,因此,很快就得以痊愈。病好之后,回宫的正熙帝自然要大肆封赏这次的有功人员,因而元春再一次走入他的视线。 正熙帝日理万机,上次虽然因为元春立功和皇后说要封赏她,但是最后,皇后拟定的后宫女子晋升名单中没有元春的名字,他并没有在意,不是没注意到,而是他根本不记得元春了。 不过他不记得元春了,不代表皇后不记得,因此,在听到正熙帝想给元春一个高位时,笑着打断他:“陛下,不是臣妾不赞成陛下封赏元春,而是这个元春和甄贵太妃的关系很近,所以,这次她立有大功,确实该赏,因此,晋封她可以,但是并不适宜封得太高。 上次皇帝和十九弟微服去江南,这个元春发现了忠勇亲王安插在宫里的探子,在窥伺斋宫里皇帝的踪迹,因此立了一功。过后,陛下曾和臣妾说过,要封赏元春,但是让臣妾查看一下她在宫中的言行和关系,看能否当得起陛下对她的抬举。事后,臣妾查到她和甄贵太妃走得很近,至今依然有来往,所以,臣妾就免了她的封赏。 这次她又立有大功,确实不能不赏,但是陛下和甄贵太妃以及她膝下的忠孝亲王的关系,还有这个元春和甄贵太妃的关系,不宜给其高位,免得接触到太多消息,透露给甄贵太妃那边。” 尽管在正熙帝出水痘时,皇后确实应该留在皇宫,帮他安稳后院,不该跑去西山。理智上,正熙帝知道皇后没去西山,没错,但是作为一个丈夫,在感情上,他还是希望妻子能够守在身边照看他的,所以,正熙帝自己都没有察觉,此刻他的心中对皇后是有怨的,因此往常觉得皇后中听的建议,变得不怎么入耳起来。 正熙帝浑不在意的挥了挥手说:“不就是和甄贵太妃走的近点吗?元春在照看朕的时候,都和朕说了,她出身的荣国府和甄家是老亲,两家一直都有往来,而且她入宫之后,也没少受甄贵太妃的照顾,因此才和甄贵太妃有所往来,但是在她心里,还是有忠奸之分的。所以,元春和甄太妃之间的关系,不过是正常的长辈和小辈的往来,不算什么,梓潼你想多了。其实由此反而看出,这个元春不是忘本之人。 再说,元春是姨母宫里的人,而且姨母和甄贵太妃的关系宛如水火。姨母可是一个眼睛里不揉沙子的人物,如果元春有什么不妥,姨母怎么可能容得下她?再说,这次元春主动去照看朕时,说她幼年时已经出过水痘了,不怕传染,实际上,她根本没出过水痘,完全是冒着生命危险来照看朕的。就冲她这份忠心,封她一个高位,一点都不为过。” 皇后还是觉得不妥,张嘴欲言,想继续劝说正熙帝,站在她身旁的奶嬷嬷曹氏,悄无声息的拉了一下她的衣襟,对她摇头示意,让她不要再说了。 送走了正熙帝之后,皇后看着曹嬷嬷,问道:“嬷嬷,你干嘛拦着我,不让我说呀。我不是不让皇帝封赏你那个元春,纵使没有甄贵太妃这层关系在里面,一个小小的女官,转眼间就被封妃,这也不合规矩……” 曹嬷嬷知道皇后是出于公心,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劝道:“皇后娘娘,在这宫里,皇上说的话就是规矩;况且,这规矩本就是人定的……” “嬷嬷,你这话糊涂。”皇后非常不客气的打断她,“是,这宫里,皇帝最大,但是就算是皇帝,也不能任性妄为……” 为了表示亲近,曹嬷嬷用皇后未出嫁时的称呼喊她,“我的好小姐,这话如果是在皇帝没生病之前,你这么说,没问题,但是现在不行。 昔日,汉元帝宠爱傅昭仪,为了她,一直想废后,并改立傅昭仪之子为太子,可是在冯婕妤为他以身挡熊之后,冯婕妤因此不仅晋封为和傅昭仪比肩的昭仪,并且硬生生的从独宠的傅昭仪的口中夺走了一份汉元帝的宠爱,哪怕傅昭仪在这之后,百般在汉元帝面前诋毁冯昭仪都没用。 这个元春,做的事,和当年的冯婕妤类似,皇帝如今正处于感动之中,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奴才知道你的意思。你是觉得,可以让皇帝对这个元春,先从低封起,然后再慢慢晋升也不迟。但是这事明显皇上是拿定了主意,你又何必反对呢?费力不讨好不说,而且还平白惹皇上不高兴。” 第九十七章 喜事 http://.biquxs.info/

正熙帝这次大封六宫,虽然上谕尚未明发,但是那消息灵通的,早已经收到了消息,知道这次晋封是皇帝登基以来难得的大手笔,后宫中资格老的,生育有功的,娘家得力的,还最近几年得宠的,……都得到了晋封,但是哪一个都没有元春显眼,从一个小小女史,一飞冲天,一下子被封为贤德妃,入住凤藻宫,引得六宫为之瞩目。 按道理说,大封六宫是件喜事,但是到了正熙帝这里,高兴没多久,忽然想到因为大封六宫而多出来的花销,要知道,后宫晋升,要举行大典的;何况大封后宫之后,不说这些妃嫔的用度增加,就是俸禄也水涨船高;还有多出来的伺候她们的人宫女和内侍的花销;……都是要钱的,想到此,正熙帝不由得心疼起来。 他这个皇上自登基以来就一直为钱发愁,户部永远都是没钱,而且这个没钱还不是一两年的事,已经很久了。以致于,不仅他的登基大典办得寒酸不已,甚至为了筹钱,他还将宫里的古董偷出宫去变卖。古往今来,做皇帝穷困到这个地步,他大概是第一份。 虽然邬九宫主持的羊毛产业如今已经见利了,并且真的是没少赚,但是奈何国家这么大,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而这个产业才刚刚起步,支应不来;再加上,太上皇知道了这事,暗示他孝敬他一份,所以,他不得已又分润给太上皇一部分;因此,皇帝这边,手头依然是非常窘迫。 福郡王入宫来和正熙帝报羊毛产业这一季的利润,看到他愁眉苦脸的,忍不住问道:“六哥,你这是又愁什么呢?” 正熙帝看着内务府递过来的小汤山温泉行宫修缮的费用,道:“我还能愁什么,愁钱呗。为了省钱,我自登基以来,除了西山行猎这种必不可少的皇家演武盛事,都不敢出宫。可是就算是这样,依然是穷呀。”伸手点了点桌上的那张申请温泉行宫修缮费用的折子,“这不,眼看着冬天就要到了,老爷子又该去温泉行宫休养了,这笔花销,我正发愁从哪里挪借出来呢?” 虽然正熙帝百般俭省,但是奈何原本做皇帝时还稍微克制一二的太上皇在退位之后,根本不管户部有钱,还是没钱,是怎么享受怎么来。太上皇手里有权,而且一个“孝道”压在正熙帝的头上,再加上,还有一旁觊觎他皇位的两位兄弟不停的挑刺,所以,正熙帝不管多么为难都不得不咬牙供应上皇奢靡的花销。 原本福郡王也是不知道世路经济的主,但是办差久了,他也知道一些“贪污”的猫腻,想了想说:“六哥,要不,修葺温泉行宫,营缮司那边每次报来的费用之所以会高那么一大截,其中很大一笔支出是运费。臣弟的手下邬九宫和漕运那边有点交情,所以,江南采买的木料、石料和瓦当一类的东西,可以让他出面和漕运谈,这样的话,能省下一大笔。” 正熙帝闻言眼睛一亮,明显意动,但并没有立即下旨,而是和福郡王说起他这次进宫的事来了。 过来几天,他将大封六宫的圣旨颁发出去之后,在六宫欢庆之时,他身边的大太监高世恩对外又露出了一丝口风,说起了“省亲”一事。 原来,正熙帝体贴万人之心。世上至大莫如‘孝’字,想来父母儿女之性皆是一理,不是贵贱上分别的。他日夜侍奉太上皇皇太后,尚不能略尽孝意。因见宫里嫔妃才人等皆是入宫多年,抛离父母音容,岂有不思想之理。在儿女思想父母是分所应当想;父母在家,若只管思念儿女竟不能见,倘因此成疾致病,甚至死亡,皆由朕躬禁锢,不能使其遂天伦之愿,亦大伤天和之事。故启奏上皇太后,每月逢二六日期,准其椒房眷属入宫请候看视。 于是太上皇皇太后大喜,深赞当今至孝纯仁,体天格物。因此二位老圣人又下旨意说:椒房眷属入宫,未免有国体仪制,母女尚不能惬怀。竟大开方便之恩,特降谕诸椒房贵戚,除二六日入宫之恩外,凡有重宇别院之家,可以驻跸关防之处,不妨启请内廷銮舆入其私第,庶可略尽骨肉私情,天伦中之至性。 福郡王听到这个话之后,又打听到正熙帝在下旨晋封六宫之前,已经悄悄的派人去江南采买建造省亲别墅所用的材料,装点的花木,以及建好内部布置的摆设等一干用品,不由得在心中暗自惊叹,他这个六哥的脑子转的可是够快的,明摆着是觉得派人去江南只买行宫修葺的材料,觉得不划算,所以,弄出这个省亲的名头来,大赚一笔。 第九十八章 寄希望于 http://.biquxs.info/

虽然省亲别院的图纸还没画出来,但是前期一些准备工作可以准备起来的,比如砖石木料等物可以采买了,毕竟,不管这个别院建成什么样,这些东西都是必须要用的,所以提前准备起来没错。 但是贾家在准备购买盖房物资这块却远远落后于,其他准备盖省亲别院接宫里的皇妃回来的人家。一项爱占尖,好脸的贾家之所以别别人家慢了一步,不是他们不想赶在别人家前面,而是如今的公账上只有几千两银子,还不够买砖瓦木石的一个零头。 公账上没钱,王夫人就和凤姐商量,准备变卖府里的一些产业,得来的钱财好用来建省亲别院。 坐在王夫人下手的凤姐些犹豫,且不说这些产业将来如果分家大部分都是大房的,就算是现在将其变卖了建园子,这般倾其所有,府中没了产业将来一家子都去喝西北风不成? 要知道,府里本来就是出的多,进的少,收入不比从前,偏家里一切规矩大都还皆按旧例来。她过门,帮着管家理事之后,为了显示自己的能干,大肆整饬家仆,又想出不少节俭的法子,在日常花费中省出些,又在王夫人的指点下,在外面放债,一面给自己攒私房钱,一面贴补府里,这才勉强支应开来。若是这会儿子把这些产业变卖了,府里一下子少了这么多的进项,纵使凤姐就是再多出三头六臂,也支应不开。 见凤姐迟疑,王夫人哪里还不知道她所想。笑道:“凤丫头不用担心。你想想,按照本朝妃嫔的晋封来看,像娘娘这般一下子就被皇上封为妃子能有几个? 据珍儿打听来的消息说,说是本来四妃都已经满了,可是皇上却不想委屈了娘娘,略低一低都不肯,硬要将她封妃,为此不惜坏了规矩,连娘娘的封号都是皇上亲拟的。这说明皇上可是非常喜欢娘娘的,只要皇上喜欢娘娘,还愁家里没银子?上门送钱的多着呢,只怕将来你数都数不过来。……” 王夫人言下之意,凤姐明白。以势压人从而谋财,这种事她不是没做过。前不久她就在馒头庵的姑子静虚的穿针引线下坐享了三千两银子。元春若是得宠,不要说是个妃子,哪怕是贵人,是嫔,家里想要弄钱还是很容易的。凤姐不是不想沾光,但让她犹豫的是,元春真的得宠吗?能帮家里把这笔建院子的钱给捞回来?要知道,这可不是万八千两,而是几十万两呀。 看到凤姐依然不肯松口,王夫人一脸得色的说:“前头皇帝也不是没晋封过后宫,可是这省亲的事,是提都没提过。而这会儿子娘娘刚刚封了妃,皇上就下令建省亲别院,果然是天恩难得。皇上给了娘娘这么大的体面尊荣,身为娘娘的娘家人,我们行事自然是要给娘娘作脸添光,可不能让娘娘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却让人笑话!” 对于元春为什么突然之间得了圣宠,王夫人根本不在意,反而摆出一副这是应该的,理所当然的一般。而贾家的其他人也皆都是这般认为。甚至在王夫人口中,皇上下旨省亲,根本就是给元春的,其他妃嫔不过顺带罢了。 凤姐虽然不识字,但是戏没少看,觉得王夫人这话有点给元春脸上贴金了。要知道,哪怕是《长生殿》里三千宠爱在一身在杨贵妃,那唐明皇还有个梅妃呢,而且甚至还曾经为梅妃将那杨贵妃撵回娘家去过。 见凤姐在那依然不说同意,王夫人急了,以为凤姐是在为他们大房谋取利益,所以才不肯变卖府中的产业。 她之所以会这样想,其实并没有错。大房和二房其实是有矛盾的,按道理说,作为大房的儿媳妇,凤姐应该亲近大房才对,但是她却反其道而行之,和二房这边交好。这是因为除了王夫人是凤姐的亲姑姑之外,还因为凤姐看不上邢夫人行事做派的小家子气,以及凤姐住的和王夫人近,并且她俩都管家的缘故。 在王夫人的刻意维持下,贾琏和凤姐这对夫妻,作为大房的人,却和二房来往密切,从而掩盖住了存在于大房和二房之间的利益分歧。 “果然,遇到事就看到真章了,凤姐开始站在他们大房的角度考虑问题了。”王夫人在心里暗骂凤姐一声白眼狼,觉得她白对贾琏和凤姐那么好了,但是面上却丝毫未露,笑道:“凤丫头,你放心,这些产业我只是暂时押出去,回头等琏儿回来,再将它们赎回来,不过是倒个坎的事。毕竟,娘娘的大事要紧,耽误不得。” 听到王夫人说贾琏回来就把产业赎回来,凤姐的眼睛闪了闪,想到了贾琏去扬州之前说的话,对贾琏能把林家的产业拿到手,她和王夫人一样,也没有丝毫怀疑,因此笑道:“太太,不是我不答应,实在是我怕老太太问起来,我不知道该怎么答,而且眼看又要预备给各府的节礼,这又是一大笔花销。府里现在是什么情况,太太你也清楚,这一下子少了这么多产业,这收入更少了,要是没看到回头钱或产业赎不回来的,我怕没几天,我连府里的月钱都发不出来了。” 王夫人难得的把这事大包大揽了下来,“放心,老太太那边,我去说。至于这些产业,我不是说了吗,不是变卖,而是暂时押出去,周转一下,回头琏儿拿了钱,就赎回来。孰轻孰重,我分得清楚,虽然是要给娘娘做脸,可是我们也是要过日子的。” 既然凤姐同意了,王夫人立刻就派心腹手下开始处理府中的产业,然后拿钱去采买盖省亲别院的砖瓦等材料回来。 凤姐从王夫人处辞出来之后,回到自己的屋子。 平儿看到她眉头紧锁,一面端茶上来,一面关心的问道:“奶奶,大姑娘封妃,正是高兴的时候,你怎么还愁眉苦脸起来?” 叹了一口气,凤姐把事情原原本本和平儿说了,然后问道:“平儿,你说这事我到底该不该答应?” 从本心来说,平儿一直都希望凤姐能站在大房的角度去考虑问题,但是奈何,大房这边的贾赦和邢夫人不提气,而王夫人那边又刻意笼络,所以她只能看着凤姐渐渐亲近二房。偏偏凤姐又是一个不听劝的,在她没受挫,没吃大亏之前,平儿肚子里那些希望凤姐和二房保持距离的话都不能说。 别看此刻凤姐这么问她,但是平儿知道,如果她说凤姐不该答应,凤姐绝对会找一大堆她必须要答应的理由说给她听。 因此,平儿笑了一下,说:“要我说,奶奶不管是答应,还是不答应,都自有一番道理。我只是担心,如果二爷没带回来钱,那些产业暂时赎不回来;而迎大姑娘回来的省亲别院就算盖好,等大姑娘回来,也得下一年了。这期间,府里的花销,如果单指那几处皇庄的产出,可不行。” “是呀。”凤姐点头,若有所思的说,“这么说来,倒是不答应的好。可是不答应也不行。这样给家里添光增彩的大事,不得不办。”叹了一口气,道,“希望你们的二爷别那么没用,让我失望。” 被王夫人、凤姐和平儿屡屡提起的贾琏,这会儿正满载着好几船装着江南的丝罗绸缎等“土仪”往京城赶呢。 原本贾琏是想和林家一起守满林如海的百日孝,一起回京的。毕竟,当初他送黛玉回来时,贾母发话了,如果林如海有了万一,让他再把黛玉带回来。 但是在贾琏吃下不少姑苏这边官绅和世家觊觎多时的林家产业之后,他在姑苏就呆不住了。不是他不想呆,而是形势逼得他只能赶紧离开。强龙不压地头蛇,能在姑苏这个膏腴之地存继的,和做官的,背景都很深厚,一个走下坡路的荣国府压不住他们联合起来的力量。 见形势不妙,贾琏想着,反正林家在守完百日孝之后就进京,到时再把黛玉接到府上就是,因此决定不等林堇他们,他先回去了。 找林堇告辞时,他从身上拿出一张国公府的帖子递给他,道:“表弟,这是府里的帖子,你收好,若是遇到什么难事,亮出帖子,或许能帮上一点忙。”贾琏已经知道国公府的帖子不是万事万灵,但是不管怎么说,还是有一定威慑力的。 林堇没有推辞,接了过来。冲贾琏这张帖子,她决定让他再赚一点:“二表哥你在回程的时候,也别一门心思往家里赶。路上停靠时,不如采买些各地的特产,反正官船不用上税,运回京之后,出手,还能小小的发一笔,岂不正好?” 贾琏心念电转,拍手称好!因此,他这次回去,除了自己乘坐的那艘船,单载货的大船,后面就跟着五艘,全都装得满满的。如果不是林堇事先和漕帮打过招呼,就他这个样子,根本无法安全回京。 第九十九章 直面真相 http://.biquxs.info/

林如海在去世前,和家人说过,因为他在盐务中做的时,江南的局势将会迎来大变动,但是因此可能会给他们带来危机,所以一再叮嘱他们,让他们在他下葬之后,守满百日孝就赶紧离开江南,去京城。 因此,家人对林堇大肆处理扬州的产业,并无异议,但是对她大手笔的处理姑苏这边的产业,黛玉就有点意见了。这个有意见,不仅仅是不满林堇变卖祖产,还因为这些产业至少有一半被贾琏收入囊中。 这日,自从知道贾琏拿走了家里那么多产业之后,一直心事重重的黛玉好不容易碰到一个林堇在家,并有空闲,而林姑妈和杨婉不在的时间,因此忙忙的跑了过来。 因为守孝期间不能吃荤,偏偏冬季,又没什么新鲜菜,正在和厨下的刘嫂子讲解玉子豆腐做法的林堇看到黛玉急冲冲的模样,对着刘嫂子挥了挥手,示意她先下去,然后让黛玉坐下,命雨竹上茶,笑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 黛玉下意识的看了端茶过来的雨竹一眼,咬咬唇,没说话。 林堇对着雨竹挥了挥手,雨竹退出去的时候,非常知机的将屋里的丫鬟都叫了出去。 待屋里只剩下她俩时,黛玉迫不及待的开口:“堇弟,你变卖扬州的产业,没问题,但是为什么要把姑苏这边的祖产大部分也都出售了?你这么做,对得起祖宗吗?而且就算要出手,为什么会是琏二哥收拢我们家那么多的产业?” 其实林堇一直都不赞成林如海对待家人的态度,一味的隐瞒,什么都不肯告诉他们,等到瞒无可瞒之后,才让他们直面残酷的真相。若非有些事需要她这个儿子出面,并且以后要担起家里的重担,估计她也是被隐瞒的对象。 看着黛玉,林堇决定不让她继续躲在象牙塔里了。“姐姐。其实我们回姑苏也有一段时间了,你应该察觉到宗族和我们家关系不是很好了吧?其实用‘不是很好’来形容,已经修饰了很多。” 将自家和宗族当年的恩怨一五一十的说出来,林堇叹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家的关系和宗族的关系不仅没有修复,反而越发僵硬。” 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把族人和杨婉说的让她百年后和林如海同穴合葬那个话说出来,她之只把这段时日族人的上门表现说了出来:“这段日子,屡屡有族人上门,客厅的东西,大到家具摆设,小到盘里的点心和茶碗碟盘,都有人拿走。他们是真的缺这些东西吗?姑苏这边虽然是我们的祖宅,但是这客厅里摆着的东西并不是什么名贵物品。 从我们高祖离家辅佐真龙开始,一直到我们的父亲这里,我们家的这些长辈就算不住在京城,也是在外地做官。按照大覃本土官员不得到宗族所在地任职的规定,所以,宗族这边只有某位长辈过世之后,才会回到姑苏。所以,家中的摆设都很普通。 而上门的这些族人之所以没脸没皮做出这些事,安全是为了恶心我们,不仅有撵我们离开的意思,甚至还想激怒我们家,让我们和宗族提出分宗这样的话来。”就像之前和杨婉提议和林如海合葬一样,想毁了她的名声,从而毁掉林家。 虽然黛玉看起来似乎弱不禁风的,但是她的韧性还是很强的,听到了事实之后,虽然深受打击,但也没到了无法接受的地步。她想到家里其他人的反应,忍不住问道:“这事,是不是除了我,家里其他人都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琳哥儿也不知道。至于母亲和我会知道,是因为我们家之前虽然和宗族关系不好,但是在父亲还在的时候,还是能维持表面上的平和的。最起码,在父亲还在的时候,我来姑苏参加科举考试和族中大祭,以及母亲来宗族这边拜祭,族里那个时候的态度虽然不甚亲切,可还没有像现在这样不管不顾的撕破脸。 不是不告诉你,而是你在家的时候年纪尚小,之后就被父亲送到你外祖母家里去了。其实如果不是父亲过世的话,我也不会告诉你这些。因为之前来过宗族两次的我,其实对这边我之前,曾经抱有期待,直到这次父亲过世之后,扶灵回到宗族,才看清族里的真面目。” 想到正是因为这份期待,林堇曾经阻止了宗族这边送女入京中王府后院的想法,并且还让商会和宗族做生意。现在想起来,她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实在是可笑,简直是一个十足的大傻瓜。 看到林堇沮丧的模样,黛玉担心的唤道:“堇弟——” 林堇闻声,转头,对着黛玉笑了笑,“我没事,放心吧,姐姐。至于把家里的产业大部分都处理掉,是因为父亲过世之后,我们家只是普通的乡绅之家了。 宗族无法作为依靠;而我的年纪并不大,又只有一个秀才的功名;外祖母和母亲和杨氏宗族的关系更僵;偏偏父亲又在盐务上,树了不少敌人;因此,我们家如果不赶紧出手手中的产业,也会被别人强取豪夺了去。届时,不仅家财全都被夺,恐怕连性命都不保。 和对不起死去的祖宗比起来,我觉得是活着的人更重要。因此,出手家中大部分产业,只要能保住家人的平安,对我来说是值得的。” 在林家时,黛玉以为母亲贾敏的去世,已经让她见识到了生活中的恶意。可是被贾母接二连三的写信要接她去贾家,但是到了贾家之后,发现信中一直表现得很疼爱她的贾母对她的疼爱并不纯粹,并且她在自己的亲外祖母家还受到了很多来自亲人的敌视,让她觉得在林家因为母亲故去之后,偶尔受的那点委屈根本不算什么;但是这会·儿听到林堇和她说的种种,她忽然觉得她在贾家的遭受的那些,也都不值一提了。 看着林堇,黛玉忽然想到了两人一起跟着贾雨村读书的时候,林堇曾经和她说过这样一句话——哪有什么真正的岁月静好?你之所以会觉得岁月静好,是因为有人替你负重前行罢了。生活从来都不容易。 原本黛玉以为林堇把家中的很多产业卖给了贾琏,以为他俩私下达成了协议,通过这种方式保全家中一部分产业,但是这会儿听了林堇的这些话,她不在做这样想了,因此问道:“那琏二哥低价买走我们家的产业是怎么回事?” “我们不过是相互利用。” 对上黛玉疑问的眼神,林堇想了想,解释道:“琏二哥只是一个普通人,如果没对他有太高的要求的话,那么从我的角度来看,琏二哥的言行在我这里是能接受的。 刚才我已经和姐姐说过我们家现在的处境,这个时候,觊觎我们家产业的那些群狼,只会在我们家落难时趁火打劫,给出的价钱只有原有价值的一两成,甚至有些人都不想付钱。因此,琏二哥用大概一半的价钱将其买下,已经是看在贾林两家的情面上了。” 尽管黛玉已经有心里准备,但是听到林堇口里吐出的事实,依然狠狠打击到了她。她迟疑了半晌,问道:“琏二哥不过是送我回扬州,手里哪来的那么多的钱?他应该是从京城走的时候,就有所准备了吧?”眼泪不由自主的涌了出来,“在我外祖家收到父亲病重,要接问我回家的消息,那个时候他们就开始筹谋了吧?这事我外祖母知道吗?” 林堇觉得饱经世事的贾母,就算是事前不知道,事后她也不可能察觉不到。就像黛玉在贾府的处境并没有因为她的疼爱而像宝玉地位那么超然,不管是原来的历史,还是这辈子,难道她不知道黛玉不得王夫人的喜欢,不知道王夫人暗中针对黛玉吗?可是知道有用吗? 在贾母不能隔开王夫人和黛玉,又不能休了王夫人的情况下,只能任由这种情况一直存在下去。她不是不能敲打王夫人,可是王夫人不能明面对抗她这个婆母,不代表不会拿黛玉没办法?不会不记恨黛玉,不会因此对黛玉的不喜越来越深。 “知道不知道,重要吗?她是你的亲亲外祖母不假,可是她也是琏二哥,宝二哥的亲祖母。她是贾家的人,首要考虑的事贾家的利益。”林堇在“贾”字上加重了语气。 看着黛玉呆如木鸡的模样,林堇叹了一口气说:“抱歉,姐姐,让你直面这个血淋淋的真相,残忍了一些。其实我觉得根本不用我说,很多事你心里有数,只不过你自欺欺人,不肯承认罢了。” 第一百章 不满 http://.biquxs.info/

且说贾琏因为收拢了林家近半的产业,招了觊觎林家产业的姑苏世家和豪族的眼,应对不能,又舍不得吐出已经入嘴的肉,以至于不好在姑苏在做停留,因此忙忙的辞了林堇,听从林堇的建议,沿途采买了好几船“土仪”,往京城赶去。 离开姑苏不久,贾琏就听到了元春封妃和省亲的消息,急着往回赶的时候,被跟来额林家管家李和给阻止了,趁着这边的商家还没得到消息,让贾琏赶紧采买几船建省亲别院所用之物。贾琏反应过来之后,因为身上没剩下多少银钱了,所以他采买时,好多东西都是打着荣国府的旗号赊欠回来的,因此,在回京时,船上还跟着商家随他进京结算来的伙计。 贾琏回家之后,参见过众人,回至房中。凤姐虽然近日多事,无片刻闲暇之工,但见丈夫远路归来,少不得拨冗接待。房内无外人,凤姐便和贾琏开起玩笑来,以“国舅爷”相称。 因为没能带回黛玉,挨了贾母一顿数落,并且被宝玉也责难了几句的贾琏心中有气,摆着手道:“罢了罢了,我可当不起,我算什么国舅爷,大妹妹正经的亲兄弟在那呢。” 刚才贾琏挨骂,凤姐就在场,听了他这话,撇了撇嘴道:“行了,老太太说你几句你还矫情上了,要不是走的时候,你大包大揽都在老太太面前保证,说一定会把林妹妹会带回来,结果你却一个人回来了,怎么会挨骂?至于宝玉,他根本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又一向有口无心惯了,你和他计较什么?” 虽然平时贾琏因为凤姐的好胜、爱揽权和醋劲,对她有些意见,但作为少年结发夫妻,此时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还是不错的。彼此分开几个月,回来后,贾琏见凤姐竟然百忙中抽出时间迎接他,预备的饭菜都是他素日爱吃的,心中高兴。被凤姐这么吃哒了几句,也没生气,歪坐在椅子上,辩解道:“我不是生气,我只是觉得我辛辛苦苦离家几千里,除了你之外,其他人的眼里看到的都是我没办好的事,没人关心一下我,觉得挺没意思的。” 端起平儿递过来的茶,贾琏喝了一口气,然后问了一下凤姐别后家中的诸事,还谢了她的操持劳碌。 凤姐特地抽出功夫来接待贾琏,可不仅仅就是为了迎接丈夫归家,想到自从将家中大半产业压了出去之后,管家用钱时的窘迫,忙关心的问道:“你走时,太太吩咐你的事,你可办妥了?” 想到比宝玉年纪还小,但是行事却成熟稳重的林堇,贾琏冷哼一声道:“快别提了。果然不出门,不知道天下之大。本以为凭着我们荣国府的牌子,在江南,特别是扬州和姑苏这两个地方畅行无阻呢,结果,哼,那边的势力错综复杂,一点都不比京城这边的水浅。如果不是我见机行事,发现事态不妙,赶紧跑,说不得,我这次就要被永远留在那里了。如果不是……”林家表弟知恩念情,我根本带不回来这些林家的产业。 后面的话,不等贾琏说完,就被贾赦派来找他的人给打断了。因为贾琏没说完,所以凤姐听到他这话的意思,好像是白跑了一趟,什么都没得到,想到原本指望贾琏拿到林家的家财好把家里押出去的产业给赎回来,如今眼看希望落了空,凤姐的脸色不由得发白,担心的看了平儿一眼,正好对平儿看过来的眼神碰上。 平儿一脸的担忧的喊了一声:“奶奶——” “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呢,慌什么慌。”凤姐嘴硬的说了一句,在心里盘算着:林家家财指望不上了,那么只能指望娘娘这边了。不知道打着大妹妹的娘娘的名头,能不能把这个窟窿补上?不然,在这么下去,不上两三个月,家里连月钱估计都该发不出来了。 贾琏去了不多时,就回来了。 凤姐一面命人摆上酒馔来,坐在贾琏对面,一面装作不经意的问:“刚才大老爷找你是什么事呀?” “能有什么事,如今家里的大事除了省亲之外,还有什么事?”贾琏混不在意的说:“老爷叫我过去,不过是吩咐几句,还说了一些什么皇恩浩荡,一定好让娘娘满意,哪怕倾其所有也在所不惜之类的言语。” 贾琏并没有把贾赦的话听进去,觉得他不过就那么一说罢了,真要倾其所有,一下子精穷了,以后的日子就不过了?没了钱,贾赦拿什么花天酒地,喝酒养小老婆? 虽然贾琏没把贾赦的话当真,但是凤姐听了,却对了她的心思。本来她和王夫人大肆变卖府中的产业,虽然有王夫人的话在前,可是到底没过明路,心中难免惴惴不安。原本是指望贾琏带回来林家的家财来补上的,可是刚才听贾琏的话,显然是指望不到了,因此,她这心不免不安起来。如今见贾赦也这般说,贾琏也不曾反对,可见家里都是这个意思,心就放了下来,一下子底气足了起来。 等贾琏的奶嬷嬷赵嬷嬷进来,说了一会话,气氛热络起来,赵嬷嬷开口求凤姐给她两个儿子谋个差事的话,凤姐见当着贾琏的面,赵嬷嬷竟然求到她的头上,心中欢心,满面春风的把事情应了下来,后又笑话贾琏说话不算话。赵嬷嬷见凤姐儿应了,自然百般奉承,倒把贾琏撇到一边。 贾琏被赵嬷嬷和凤姐扫了脸面,又被“内人”“外人”的说了一通,觉得好没意思,但是在场的两人,一个是自小将他奶大的乳母,一个是他妻子,当着两人的面,他也不好说什么,让她们在彼此面前没脸,只说了“胡说”二字之后,讪笑吃酒,借着他吃了饭要去东府商议正事岔开了话题,从“正事”上,又把省亲和盖省亲别院这个话题提了起来。 凤姐和赵嬷嬷借着省亲的话题,忆起往昔来。赵嬷嬷回忆的是当年贾府在姑苏扬州一带监造海舫,修理海塘,预备接驾一次的盛况;而凤姐说的是王家,她爷爷管着各国进贡朝贺的事,凡有的外国人来,都是王家养活.粤,闽,滇,浙所有的洋船货物都是王家的,那个时候接驾时王家的兴旺发达;并由此提起了曾经接驾过四次的金陵甄家。 就在话题越扯越远的时候,东府的贾蓉和贾蔷来了。贾蓉告诉贾琏,已经选好盖省亲别院的地址了,就在两府相连的地界,不去别处了。 贾蔷被安排了下姑苏聘请教习,采买女孩子,置办乐器行头等事。在贾琏问起这一项的使费,知道议定动用江南甄家曾经借用的五万银子中的三万两时,贾琏忙道:“这项银子我已经支取了,你赶紧去珍大哥和赖大管家去说,让他们从别处给你支取银钱。” 虽然在扬州的时候,贾琏从林家账上支钱,买林家在扬州的产业时,是多支用了些,但是在林堇处理林家在姑苏的产业时,贾琏手里的钱不够用,想到金陵甄家曾经借了自家五万两银子,忙派人支了过来,这才把林家的产业拿到手。 看到贾蔷拉着贾蓉忙忙的离开的身影,凤姐看着身旁的贾琏,厉声质问道:“你怎么把甄家收咱们家的银子给支用了?你干什么了?”家里如今正缺钱呢,少了这一笔,还不知道要从哪里挪借出来呢。 贾琏将藏在怀里的,原本属于林家,但是已经改姓贾的铺子和田产等房契和地契拿给凤姐看,非常得意的说:“我做了一笔大赚的买卖,这些是我拿五万两买回来的产业,真实价值大概在八十万两上下,一转手就翻了十几倍。” 凤姐看这些产业都是在江南,以在扬州和姑苏的居多,一下子就明白了它们的来历,心中欢喜,但是犹自不满足的说:“之前,我听你那话,还以为你事情没办成呢。只是你办事,心未免软了一点,干嘛还给林家银子呀?”那五万两花到哪不好,给林家,纯属浪费。 尽管凤姐没把话说破,但是贾琏听出来她的潜台词,斜了她一眼,叹道:“你这心也忒贪了。况且,我刚才也说了,江南的水很深,如果不是我见情况不对,赶紧跑了,估计你就要做寡妇了。 再者,虽然林姑父去世了,可是林家也不是没有男丁,人家凭什么平白无故的把产业给咱们家了?就算咱们家不想要名声了,可不是还有娘娘呢吗?林家大表弟年纪虽然不大,但也不是吃素的,更重要的是他和福郡王交好。真要惹急了他,闹开了,最终我们两家,谁倒下,还不一定呢。” 凤姐对杨婉这个做二房的上位成了太太,因为立场的缘故,天然就敌对,先入为主,印象不佳,因此对杨婉之子林堇更看不上。听贾琏这什么说,她语带不屑的说:“那林家小子才多大,就让你这么忌惮,你不觉得你这话水分太大了吗?” 贾琏知道这会儿他不管怎么说,凤姐都不会相信,因此说:“行了,我不和你争辩这个。眼见为实,等林家守满姑父的百日孝,入京之后,你看到他,届时你就知道他的厉害了。” 第一百零一章 拿捏 http://.biquxs.info/

黛玉只是身子弱,但是她的心志并不弱,如今家中这个情况,虽然不需要她担起长姐如母的责任,但是不可否认,因为她和杨婉的身份,她不可能躲在后面,必然是要出面迎接一些风雨的。到了那个时候,该知道的,她还是会知道。 所以,林堇觉得早一点告诉她,让她心里早有个准备,还能多一点时间平复情绪,也是一件好事。可是看到黛玉因为大受打击,一连好几天郁郁不乐的样子,她又心疼起来了,因为她想着让黛玉和杨婉的关系往好了发展,所以就偷偷的请求杨婉以烧香的名义,带黛玉出门散一下心。 送走了外祖母。母亲和黛玉一行,林堇拉着琳哥儿的手回了内堂。就在她教琳哥写字的时候,小厮研墨拿着一张帖子进来,回道:“大爷,杨氏宗族的人来了。” 终于来了。自从林如海过世,林堇就一直在等杨氏宗族的人上门,只是他们比她估量的时间要来得晚。虽然她心里有了准备,但是林堇面上却不露半分,对研墨的话置若罔闻,继续握着琳哥儿的手教他描红,直到把一篇字都写完了,让琳哥儿的奶嬷嬷钱嬷嬷带琳哥儿下去玩,这才起身往外走。 雨竹看到林堇就这样要去见杨氏宗族的人,忙拦道:“大爷,大爷,你还没换衣服。纵使你不换见客的衣裳,可你身上这身刚才教二爷写字的时候,被墨污了,就这么出去见客,实在不妥。” 林堇扫了一眼身上穿的家常衣服和衣襟、袖口沾染的墨,因为守孝,穿得很是素净,所以衣服上,特别是衣襟那里,琳哥儿拿笔甩上去的墨点特别清楚,乌漆麻黑一团团的,很是惹眼。 推开雨竹手里拿着的见客的衣服,她不以为然的笑道:“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觉得挺好。还有,我见的不是客人,而是恶贼。”所以,不值得我为他们去换衣服。 走进待客的花厅,林堇对着因为长时间等待而有些心烦气躁的杨氏宗族的人行了一礼,然后在主位上坐下,非常直白的说:“诸位长辈来晚了,我林家的家产,绝大部分都已经被瓜分完毕,剩下的这一点,要供应我们一家子的吃穿用度,因此,除非是我们一家子想要饿死,不然,无论如何,都不会出手的。” 因为林堇开门见山,而且这次杨氏宗族的人虽然来晚了一步,没赶上林家产业的“分享”盛宴,但是他们把林家现在的处境了解得一清二楚,知道林家现在就是一个六亲不靠,虽然有宗族,但却不可依,只有林堇这么一个半大孩子支撑门户的人家。 如果不是林堇头上还有一个秀才的功名,称得上是年少有为,未来的前程说不准;并且林如海虽然去世了,但到底才过世没多久,纵使再怎么人走茶凉,估计他们一家子孤儿寡母的要是被逼得太过分了,他在官场上遗留下来的人脉,还是有那么几家林如海的世交好友肯为其出头的。因此,林家才能在群狼环伺的情况下,保留下来一小部分产业。 带头的杨族长也没有藏着掖着,非常干脆的说:“世侄,你们林家的产业在不在你的手上,我一点都不关心,我这次来,是来要回当初被你父亲强抢去的我们杨家的产业。 不管是从外祖母,还是母亲,又或者是琳哥儿那里说起,林堇和杨氏宗族的关系并不算远,因此,按道理说,杨族长不该用“世侄”这种客套的称呼来喊她。而杨氏族长却这么做了,除了表明和她关系疏远,划清界限之外,还表明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显然是不适合和林堇讲情分的。 早就猜到杨氏族人上门的用意,而杨族长对她的称呼更让她确认了这一点。林堇冷笑一声,道:“你们杨家的产业?是指我外祖母家里的产业吗?是,那是你们杨氏的产业。但琳哥儿过继到了我舅舅的名下,作为我舅舅的承嗣子,那些产业应该是属于琳哥儿的,这一点杨族长如果不记得了的话,那么那份由衙门备案过的过继证明和产业记录证明,想来应该能提醒一下你。 琳哥儿还小,所以,他那份产业,由我母亲和外祖母这两位,他最亲的亲人为之保管,很正常。况且,当年过继的时候,可是族长和几位族老的要求,把这份产业也详细记录在案的,衙门那里也有文书。我们家除了琳哥儿名下的杨氏产业,再也没有属于你们杨氏的一丝一毫了,所以,我想问一下,杨族长,你口中的家父强抢去的产业都是些什么?” 林堇对着杨氏族人横眉立目,怒道:“如果杨族长今日不说个清楚的话,那么就不要怪小子我无礼了。家父一生的清名,绝对不容许这么随意任由他人污蔑。届时,少不得就、要去公堂上,请县尊大人为我们分辨个清楚,如果县尊大人说不清,那么我们就去府衙,去巡抚衙门,……若是还不行,我就去京城,敲登闻鼓。” 开玩笑,林如海过世之后,林堇按捺住性子,没和贾家和宗族开撕,也任由觊觎林家产业的人家吞吃林家,那是因为她要顾忌黛玉,和想让贾家帮着分担一下压力;以及这个时代的人,对宗族的认知,林家毕竟没分宗,还是族里的一份子;还有因为林如海利用盐政上的事,将天都捅破了,这个时候,林家需要示弱,不能让林如海用命为林家换来的皇帝对自家的庇护因为她的强势而毁于一旦,所以,必须要做弱者,争取世人对“弱者”的怜悯。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林家真的弱到谁都可以踩上一脚的地步。正好,杨氏宗族这个已经落魄,和林家关系不远,但因为某些原因也不近的家族,主动送上门来,可以当一下,她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当初,林如海将琳哥儿过继给杨婉的哥哥时,杨族长小人之心,担心林家会侵占琳哥儿名下的杨氏产业,因此,坚持要在过继文书上将所有的产业也都一一记录下来。原本是防备林家的手段,谁能想到在今天会变成套在杨家自己脖颈上的绳索。 就在杨族长涨红了一张脸,思索如何破这一局时,一旁的一位族老色厉内荏的威胁道:“难道你就不怕族里将你外祖母、你母亲和琳哥儿的姓名驱逐出杨氏族谱吗?” 林堇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的抿了一口,神色淡淡的说:“如果我说不在意,你们肯定不信;但是要说在意,是在说谎骗你们,因为我对这事实际上无所谓。”嘴角泛起一抹讥笑,“更何况,你们大老远的跑来,是为了求财,如果把我外祖母。母亲和琳哥儿在族谱中的名字删除掉,你们只是出了一口气,但最终的目的并没有达到。 虽然我们林家现在落魄了,但是说句杨世叔你不爱听的,不管是私了,还是经官,我家都不惧你杨氏一族。再说句不好听的,我们家虽然和族里关系一般,但是并没有撕破脸,要是我们家就这么被你们杨氏一族这么欺上头来,族里不可能坐视不理,因为这涉及到一族脸面的问题。这样的话,你们杨氏一族,真要和我们一族为敌吗?” 林堇一点都不担心林氏一族会袖手旁观,哪怕族中因为和自家的嫌隙真的不想管,她之前因曾经暗中用商会的名义和族中做生意,帮助族里,这次过来,虽然因为族中的举动不满,但是她并没有命令商会就此断掉和族中的生意。而因为她之前是想和族中修复关系,因此在和族中做生意时,是让利多多,因此,别看两下里做生意的时间不长,但是族里没少赚。 将手里的茶盏放下,林堇好整以暇的看着因为她的话而噎住的杨氏族人,笑道:“其实我不是不能满足你们的要求,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就是我每年给杨氏的钱财,按照杨氏族人去义学免费教导那里面的学童读书识字的数量和时间长度来给,你们觉得怎么样?” 从很早开始,林堇就在大肆在大覃开办义务教育,教授的并非四书五经科举内容,而是掌握常规的读写之后,学习比较实用的术数。但是哪怕是后世最简单的三年级之前的教学任务,在这个时代都没办法完成,亏她刚开始办义学之前,还想着走农村包围城市,星火燎原的路线呢,结果现实告诉她,她的想法有多丰满,现实就有多骨感。 一直缺老师,所以义学的铺设并不是很顺利,她为了老师的来源苦恼很久,如今杨氏一族送上来,她知道这族里识字的人不少,正好可以做老师,因此,怎么可能放过?她丝毫不担心杨氏宗族不答应,这几年,因为林姑妈和杨婉两人的关系,她对杨氏宗族的处境还是来了解一二的。 自从丢官以来,杨族长他们一直都没放弃谋求起复,因此银子如水一般流了出去,结果迄今为止,起复没成,家里反而变得越发穷困起来,如今族中好多人家都要揭不开锅了。这世上,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人还是少数。所以,杨氏宗族,为了钱财,愿意为她所驱使。 第一零二章 所思所想 http://.biquxs.info/

林姑妈、杨婉和黛玉去烧香拜佛,直到晚上才回来。看到黛玉因为这次出门,一扫之前的颓丧,恢复了原状,林堇觉得这次没有白让她出门。知道她们已经用了晚饭,她问候了几句之后,大家各自散去。 因为没有要求隐瞒杨氏一族的到来,很快,林姑妈和杨婉和林堇分开没多久,就都知道了这件事。不同于杨婉,知道人被林堇打发走了之后,就把这事给放下来了,林姑妈知道此事之后,思量了一会儿,派人把林堇叫了过来。 林堇一过来,林姑妈一面招呼她和她同坐一榻,一面说:“刚才听下人说,杨氏宗族那边来人了,但是下人说得不清楚,只知道他们老找你,又走了。我了解杨族长那个人,他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所以,他们这么快,一点有没闹腾的离开,你是不是答应了他什么?” “放心,外祖母。”“林堇看着林姑妈满心担忧的模样,安抚的笑了一下,说:“我没答应他们什么,不过是和他们做了一个交易罢了。” 她将杨氏一族的来意讲了出来,以及她是如何让对方退却的,并把他们之间的交易讲了出来,笑道:“所以,我是一点亏都没吃,相反,我还占了不少便宜。不管怎么说,杨家人都是读书识字的,教人认字还是没问题的。如今,请一个先生的花费,哪怕是最简单的童学启蒙,一年下来也要百八十两。而我给杨氏宗族一百两银子,他们这边就要出三个人,每个人不过三十几两,实在是太便宜了。” 后世,老师在教书育人时,恨不得把知识掰开揉碎了,喂到学生的嘴里。但是在这个时代,师资力量严重不足,读书识字,在大多数人的眼中,依然是一件非常神圣而崇高的事,因此,对老师的个人素质和教学能力,根本没什么要求。更何况,林堇办的是义学,属于免费让人读书的地方。对读书不易的普通人来说,能有一个不花钱就识字的地方已经是烧高香了,对老师的水平还有要求这种美事,他们是做梦都不敢想。 林姑妈苦笑着说:“只怕这个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杨族长那个人,我和他打过几次交道,他不是那么容易妥协的一个人,所以,我并不觉得他会因为你几句威胁的言语,就这么轻易的放弃对我们家财产的觊觎。 因此,这次他退让,不过是原本以为你年纪小,好糊弄,结果看到你态度强硬,又是在咱们家的地盘上,所以暂时低头,让你以为他放弃了而已,说不定这个时候,他心中正酝酿着更恶毒的计划呢。”因此,他和你做的那个交易,也不过是让你放松警惕罢了,根本没打算按照约定来。 如果不知道林如海对杨氏一族的所作所为,林堇也会像林姑妈那样想,但是在知道杨氏一族现在的境况之后,她知道纵使杨族长没有死心,但是奈何他有心无力,只能乖乖的按照林堇给他划出来的路走。 林堇笑道:“外祖母,你放心,如今的杨氏,已经不是当年欺负你们的杨氏了。他们翻不了我的手掌心。当年,父亲帮你从杨氏那里把你家的家产要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不会给他们翻身的机会。因此,这么些年,一直在暗中对付那边。如今的杨氏一族,除了一个名头,几乎不剩什么了,不仅族产全都被变卖,就连族人家中的产业也都只剩下三四成。说句不好听的,如果他们不答应我的交易,只怕他们回头就要饿肚子了。” “怎么可能!”林姑妈不假思索的反驳道:“杨氏一族再怎么落魄,也不至于到了连饭都吃不上的地步。若真穷困到这个地步了,早就有族人跑到我和你母亲面前哭穷,来打秋风了,哪怕是族长和族老他们阻止,都没用;而且,到了那个地步,且不说他们还有没有那个胆子来向你索要我们家的财产,就算来,也绝对不会是这般做派。” “这就是父亲的毒辣之处了。”林堇笑着解释道:“作为大族,每家的族中都少不了有些非法乱纪的事,杨氏一族自然也不例外。而且杨族长他们做官的时候,为官并不清廉,贪赃枉法的事,没少做。在族中有人做官的时候,只要不是谋逆大罪,这些事都能遮掩过去。但是在杨氏一族的人被丢官罢职之后,这些事不被翻出来则罢,一旦被翻出来,为了不被落罪入狱,少不得要打点一二。 然后父亲有利用官场上的人脉,对杨氏一族曾经出仕,如今丢官后,不甘心赋闲在家的族长和几位族人,像在那拉磨的驴子前吊了一根胡萝卜一样,一直用有重新起复的希望勾着他们不断往里面投钱,。到了后面,已经不需要父亲专门设局去引诱他们了,那些尝到了‘甜头’的官员,在洞悉了杨家渴望继续做官的心理之后,就会继续把这事做下去。而只要杨家人做官的心思不死,那么就会继续上当,然后哪怕变卖产业,也要往里投钱。这个心态就和赌徒一样,越输越赌,因此,杨氏一族的族产和诸位族人的产业急速缩水。” “好,好,好。”想到杨族长那个官迷,当初就是为了起复的事把杨婉送了出去,林姑妈听了林堇的话,忍不住抚掌大笑,连声叫好。只觉得当年在族里,她和女儿被欺负时憋在胸口的那口闷气终于吐了出来,哪怕当年林如海帮她帮留在族里的家产都拿了回来和琳哥儿被过继给自家儿子时,都没这么痛快。 林堇装作没有看到林姑妈幸灾乐祸的模样,继续说:“哪怕杨氏一族已经今不如昔,但是对外还要维持住基本的乡绅之家的体面的,不然,届时可不是他们自己变卖产业了,而是会被别人吞掉;社会地位会下降,到时,他们应对的就不是官员了,只怕是地方胥吏;更重要的一点,他们既然还想起复,还想做官,所以,对外的架子不能倒。 因此很多事,比如像开设学堂这种他们能做的事,都不能做。这样一来,就堵死了他们绝大部分赚钱的手段,偏偏家里的进项又比不上从前,因此,我给他们提供的这个义学塾师的职位,再好不过了。毕竟,我付给他们的报酬是私下给的,明面上他们是没有拿报酬,属于心存仁善,所以才去义学免费教学。如果一来,拿到手的报酬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们刷了一波好名声,不管是在官府那里,还是在民间……” 林姑妈冷哼一声,说:“我就说杨族长那个老滑头,怎么会那么容易就答应了你,原来关窍在这里。这家伙是看拿银子开路起复这条路走不通,打算走刷名声这条路线了。 其实他可能早就想到过后面这个办法,但是这个法子也不是那么容易走得通的。不管做什么善事,都需要银钱做后盾。江南这边富商多,好多商户人家都修桥铺路的,造福乡里,和他们比财富,哪怕杨氏一族没败落时,也是比不了的。 正巧,你这边把机会送上门了。要我说,你就不该给他们报酬,他们能到你的义学去刷名声,等于是踩着你建的义学的名声上位,本身就已经占了大便宜了。” 林堇不以为然的笑了一下,说:“话是这么说,但是杨氏族人那边未必这样看呀,而我付了报酬,不过几十两银子,就能堵得他们无话可说,省了我好多事。” 看到林姑妈面色依然不豫,心中不平,她往林姑妈身边挪了挪,将她的胳膊抱在怀里,靠在林姑妈的肩膀上,轻声道:“外祖母,我知道你记恨杨氏那边,也在为我报不平,可是那种人生气,根本没必要,气坏了自己不值。至于我这边,俗话说‘祸兮福所倚’,你只看到了我受委屈,却没看到我从中得到的好处……” “好处?”林姑妈心疼的抚上林堇的背部,摸着她支棱的肩胛骨,心疼的说:“你就别在这里哄我这个老婆子,自从你父亲过世之后,发生的一切,我全都看在眼里,你一直都在受委屈,为了这个保全这个家,处处憋屈,伏低做小……” “外祖母,”林堇打断她,叹了一口气说:“其实我不是不能反击回去,但是父亲临死之前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我们寻求皇帝的庇护。当时,我不赞同,曾和父亲说过,我能应对一切,绝对不会让林家有半点损伤,但是父亲不仅坚持他的决定,并再三告诫我,让我要藏起锋芒,示弱于人。 父亲告诉我,当年,他尚未及冠,祖父就过世了。那个时候,他虽然考中了举人,但在对觊觎林家的人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他为了守住家业,做了很多事,因此考中探花之后,从翰林院出来,被皇帝当成了一把‘刀’来用。虽然为皇帝尽忠,应当应分,但做刀却容易让自己身处险境,并危及到家人。所以,他不希望我重蹈覆辙。 再者,父亲好不容易为我们寻来的皇帝的庇护,如果我表现得不需要这份护持的话,皇帝那边可能就对我不上心了。可是,哪怕是我也不能说所有的事,我全能应对得很好,因此,这会儿用一些委屈,换来皇帝对我们家的时刻关注,还是很值的。” 第一百零三章 交友 http://.biquxs.info/

自从黛玉被杨婉和林姑妈带着去烧香,散了一次心,就和外面的人交上了朋友,常有书信往来,并互送些小礼物。对此,林堇乐见其成,但也有些纳闷,因为黛玉不是那种见了一面就会和别人交朋友的性子,所以,这两位应该是难得的得了她的眼缘了。 不过林堇无意干涉黛玉交友的情况,也没想着去打听,但是没想到黛玉却因为她的者两个朋友找上了她。 听到黛玉的来意,林堇愣了一下,好奇的问道:“怎么好好地突然跑到我这里来要泡茶的水来了?” 不怪林堇好奇,实在是在饮食一道,黛玉并不是很讲究。像贾家那种做茄鲞,需要拿十几只鸡来配它的方式,并不符合黛玉的口味,因此,做糕饼时,如果不是茯苓饼这种必须要用到茯苓的东西,在做糕饼时,是添加茯苓,还是加珍珠粉,她都无所谓,甚至她觉得什么都不加,尽可能的保持做食物时原料的原有味道更好。因此在喝茶时,她虽然通过读《茶经》等书,知道南水偏软,北水偏硬,适合泡的茶不一样,但也没有刻意要求,弄什么无根水、竹露、梅花雪之类的另类泡茶的水。 不过黛玉没有,林堇倒是曾收集了不少。她这么做,是因为邬九宫。邬九宫爱茶,而且总说她没个世家公子的做派,不懂风雅,所以她收集了一些荷叶露水、松枝雪水等各种水来泡茶用。不过后来,她不在意这个了,就没有在收集,但是之前收集的,没都送给邬九宫,还留下不少。这会儿黛玉登门,就是来索要这个的。 黛玉笑道:“昨日妙玉打发人送了我一本《茶经述评》,我看到那上面有好多点评都是她的亲笔,想着这书必是她心爱的。所以,回礼必要可着她的心意来,因想着我刚遇见她时,她正在收集梅花树上的雪,准备烹茶用。她必是爱这个的,因此才来堇弟这里来讨要。” 妙玉?林堇听了这个熟悉的名字,呆了一呆,没想到黛玉和妙玉竟然这么早就相识了。随即反应了过来,妙玉在没进京之前,是在姑苏蟠香寺落脚。以妙玉的个性,和进京之后,她竟然能入了王夫人的眼,并被请进大观园,可见她的出身不俗,而且所栖身的寺庙也应该比较有名气。既然这样,那林姑妈和杨婉去烧香,选中她所在的寺庙几率非常大,这样一来,黛玉和妙玉就此结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想明白了的林堇没有纠结黛玉和妙玉提早相识,吩咐道:“雨竹,你一会儿去把握以前收集的那些从花草树木上收集到的水找出来,送到姐姐房里去。” 黛玉忙拦道:“不用送去,回头我打发人来取就是。”迟疑了一下,又道,“堇弟,除了妙玉,那次我去蟠香寺还结识了一位邢姑娘。说起来,我和邢姑娘更投缘一些,但是邢姑娘家境贫寒,我有心帮她,但又怕伤了邢姑娘的脸面,所以,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 林堇知道黛玉口中的邢姑娘应该就是邢岫烟,是荣国府邢夫人的亲侄女。她的父亲邢忠虽然没有正面描写,但是单后来带着妻女去京城投靠邢夫人,和贾珍、薛蟠等人混在一起,就知道是一个不务正业的。救急不救穷,在整个社会,家里过的如何,大都看家里的男人,而邢忠立不起来,让她如何帮忙? 看着殷殷望着她的黛玉,林堇到底不忍让她失望,笑道:“回头我让管家去看看,然后再决定怎么帮邢家,好不好?” 黛玉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对了,堇弟,你这边早年学描红的字帖可还有?要是有的话,能不能给我几份,我想送给邢姑娘。” “有,都留着呢。”林堇一面让雨竹去将当年贾雨村教她写字的字帖找出来给黛玉,一面问:“姐姐,我记得当年我俩是一起学写字,你小时候的描红帖子,我记得之前你都好好的收起来了,怎么不拿你的送她,反倒来向我要,难道你的这次搬家丢了?” “没都丢,但是之前搬家,收拾东西的时候,我只把父亲教我写字时的那些字帖留下了,贾先生写的那些我没留。况且,我一个闺阁女孩,本身字迹就不好外流,如果邢姑娘家是讲究人家倒也罢了,但是那个样子,我虽然不曾嫌弃,可是会担心,我的字迹落到邢家,万一再落到外面,惹出什么事来,就不好了。” 林堇想了一下,指点黛玉:“姐姐,回头你再送邢姑娘东西时,不要送花笺、套纸等这些贵重而又不当吃不当用的东西。与其送那个,倒不如送些米面和布匹之类的过日子的东西。你要是觉得不好直接送,可以先和邢姑娘开口,要些他们腌制的酱菜和晒得菜干之类的东西,这样的话,你在回礼的时候,送给生活用品给他们家,补贴一二,也就不为过了。还有,送的时候,不要送我们家用的,只要家里管家用的那个等级就可以了。” …… 黛玉在林堇房里直呆到吃午饭时,这才离开。林堇和家人一起用过午饭,在园子里散步消食的时候,陶默默匆匆过来,回道:“大爷,文姨娘要见你。” 林如海在世时,后院除了贾敏这个正妻,还有杨婉这个二房,还有几房姬妾。这几位妾室,都是为了绵延子嗣纳的,在有了林堇和瑁哥儿两个儿子之后,林如海的后院就没有再添人了。 后来,林如海受伤,临死之前,他对几位妾室的安排是,虽然她们没有生下一儿半女,但到底服侍了他一场,因此,在他走之后,她们若是愿意守,就跟杨婉做个伴,林家不会少了她们,一定会为你们养老送终。若是想走,府里也不难为她们,她们自己的梯己和她们屋里的一应摆设都归她们,不仅能尽数带走,而且府里再每人给你们三百两养老银子,算是全了林家和她们之间的情分。 因为林家大方,所以,在林如海过世之后,几房姬妾除了两个年老,觉得自己生不了孩子的留下了,剩下的都离开了。留下的这两位妾室,一位姓文,一位姓胡。 想到父亲的这位妾室,林堇不由得皱了一下眉,问道:“她来找我,是什么事,你知道吗?” “好像是文姨娘想把她的侄女接过来养。” 听了这话,林堇挑眉,不悦的说:“接她侄女?这是看打姐姐的主意不成,又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了?难道她就不怕像胡姨娘一样,碰一鼻子灰?” 林堇之所以会这么生气,并这么说,是因为有前例在。 胡姨娘年纪已经上了四十,家中父母已经过世,兄长读书不成,偏又不肯老老实实的守着几十亩过日子,因此又去经商,结果不知怎地,缺乏运道,几乎是做什么生意赔什么的,所以,老大的年纪,一事无成。家里常常吃都成问题,因此,时不时的来找她这个妹妹打秋风。 因为没有子嗣,而且又已经年老,纵使林如海念着旧日的情分偶尔到胡姨娘房里歇上一夜,也不过纯睡觉而已。因此,胡姨娘把娘家当成了未来的依靠,因此,但凡哥哥有所求,无不应允。所以,这么些年来,胡姨娘的那点梯己全都补贴给了兄长一家。 知道林如海过世之后,林家守满百日孝之后就要进京,胡姨娘不想和兄长一家分开。胡姨娘不想和亲人两地分离,如果她去和林堇说说,带上胡姨娘兄长一家未必不可,但是胡姨娘在和兄长说起上京的事时,起了歪心。 原来,胡姨娘想把黛玉许给她的侄子,因此,跑去和杨婉说,要把侄子接过来住几天。杨婉不知道她打的主意,以为她舍不得亲人,就应下了。 在胡姨娘把侄子接过来之后,她带着侄子时不时的在黛玉面前走动,而且一直在黛玉面前夸她的侄子怎么怎么好,读书好,性格好,品行出众,……打得是什么主意,近乎直白的说了出来。所以,气得林堇把人赶了出去,并且严重警告了胡姨娘和她的兄长一家一番。 陶嬷嬷为文姨娘辩解道:“大爷,文姨娘想把她侄女接到家里来养,未必是打大爷你的主意。文姨娘的娘家所在的村子前段时间染了瘟疫,她娘家的人在这场瘟疫中死的只剩下侄女这么一根血脉了。文姨娘和这个孩子血缘最近,而且也最富裕,养活一个孩子不吃力,所以,家里联系上文姨娘,希望她能收养她侄女。” “如果是这样,那我同意了。但是嬷嬷你要和文姨娘说清楚,她把她侄女接来养,吃穿用度全都从她的份例上走,我这边可不替她养侄女。”虽然林家并不缺养一个孩子的钱,但是为了让文姨娘和她的侄女明白,不要生出什么非分之想,林堇觉得还是最开始就把界限划分清楚得好。 第一百零四章 说不清的恩怨 http://.biquxs.info/

转眼间,林如海的百日孝期将满,林堇一面命家人收拾行囊,准备入京,一面准备了四色礼品,前去拜访族长。 将礼品奉上,林堇和族长分宾主坐下,笑着开口:“父亲百日孝满之后,我就要带着家人入京了。今日特来向族长辞行。” 族长的目光从摆在桌上的四样不功不过的礼品上扫过,慢吞吞的说:“这一去,堇哥儿宛如蛟龙入海,我希望将来你有鹏程万里的那一天,可不要忘记自己的根本。” 林堇轻挑眉毛,挑衅的问道:“我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出身,但是不知道族长以为什么样才不是没有忘记了根本?像我们在守孝时,对着族人的要求有求必应,任由族人说什么是什么?还是任由族人来闹事,我们不声不响?还是任由族人上门来欺负,我们逆来顺受,不曾有半点反抗?还是……” “砰!”族长将手里的茶碗重重的放在桌子上,黑着脸,沉声说:“怎么,堇哥儿觉得委屈了?哼,就当年你家长辈做的事,没把你们这一支除族都是族里大度……” 冷笑一声,林堇讥讽道:“是真的大度,还是碍于形势迫不得已?当年的往事我听家里人提起过,固然我家长辈有做错的地方,但是族里就一点错处都没有吗?况且,当时那种情形,族里是不想把我们这一支除族,还是不能?” “放肆!”族长恼羞成怒,斥道:“你竟敢这么和我说话,你的教养和礼数,难道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林堇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没有反驳族长,径自说道:“我们和宗族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到了今天,孰是孰非,其实已经难说清了。 是,当年我们家的长辈确实做的有过火的地方,可是这么些年,不说族里一直靠着我们这一支来维持姑苏林家的体面,单说在这期间,族里明里暗里占我们家的便宜,难道还少吗? 除了因为皇帝金口玉言发话说不允许林家子嗣两代内不能出仕。我们家在官途上无法帮助族人之外,其他时候,但凡有所求,无有不应。难道我们家这些年所作的还不足以弥补祖上犯下的错吗? 圣人有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们家可不仅仅是知错能改了。都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来,我就不明白了,我们家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族里还一直揪着不放?难道我们家落魄了,族里就能得到好了?” 族长对林堇为自家辩解的话嗤之以鼻,满心怨愤的说:“断人前途,不亚于杀人父母,而且你家断掉的还不是一个人的前途,而是整个林氏一族,是整整两代人,既然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那么他当初为什么做的那么狠,那么绝,宛如对待仇人一般?那个时候,他可想到,他下手的对象是和他身上流着同一血脉的族人? 若是真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那倒也不错,至少整个宗族跟着一起入罪,同生共死,一起落难,大家彼此彼此,没有分别。而不是像你父亲在之前那样,你们这支是既富又贵,高高在上,而族人哪怕才华丝毫不逊色与你们家的人,但是绝了登天梯,前途黯淡无光,只能任由一腔抱负付诸于流水。 本来明明靠自己就可以让自家站在高处,但是最后却不得不低下头,还要仰你家鼻息生存。这种屈辱、煎熬和痛苦,你又怎么能体会?绝对是可忍,孰不可忍!” 站在族长的视角上,林堇知道他说的没错,但是她并不觉得这事全都是自家长辈的错,因此辩解道:“当年的事,我虽然没曾亲身经历,但是听家人和我讲过,我家长辈原本并不是想断掉族人的青云之路,不过是想给个教训而已,只是他识人不清,因此,最后变成了连他都没想到的局面。” 族长并不认可林堇的辩解之词,依然把所有的罪责归咎于林堇的曾祖父身上,毫不客气的说:“若没有他这个因,也不会有这个果。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 林堇虽然笑着,但是眼神却是冷的,问道:“话说到这里,再往下说,显然,不管我说什么,都是白费唇舌。不过我还是想问一下,我们家到底要如何做,才能让族人满意,才能宽宥我们?就算是判刑坐牢,总得有个期限吧?” “不管你们做什么,永远都不会得到原谅。”族长斩钉截铁的说,“你告诉我们,怎么原谅你们家?族里那些因此蹉跎了年华,浪费了一腔抱负,从而无望死去的族人的怨愤,如果你能化解的话,或许你们家能得到我们的原谅。” 人死不能复生,族长这话等于堵死了所有的路。林堇沉默片刻,想到自家回来之后,宗族的种种作为,想到既然族长都是这个态度,那么族人应该差不多也都是这个想法,所以林如海想和宗族转圜关系的想法注定要落空了,因为只要族人这一想法不改变,那么他们家这一支,在族人的眼中就永远都是罪人,是不可能得到原谅的。 从后世而来的林堇其实不太能理解这个时代族人对宗族的感情,就好像后世的九零后和零零后,无法理解五六十年代时,那种大家庭的生活,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出息了,需要照看整个家里的人一样;再加上,她虽然来族里几次,但是停留的时间并不长,和族人也没什么感情;而且她觉得自家为了弥补当初的过错,已经做得够多了,既然人家不肯原谅,那么也没必要再把自己的脸伸过去,让他们打。 拿定了主意的林堇笑道:“既然这样,那么我能为族里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在我孝满之前,我保证不会让任何人打族中产业的主意,但是三年孝满之后,我就不管了。所以,还请族长和族人早早准备好如何应对的好。” 族长闻言一愣,不解的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族里何时承你的情了?你在你父亲过世之后,连自家的产业都保不住,竟然还在这里大言不惭的说什么保住族里的产业,这会儿日头还在天上,还没落下去,你做什么梦呀!” 林堇任由自家产业被觊觎,并因此变卖了不少,是遵从林如海临死前的“藏拙守愚”示弱于外的叮嘱,不过她无意和族长说这个,而是说:“我不像父亲一样,对宗族有感情,觉得有亏欠。刚才我已经说过,我觉得我们家为族里做的已经够多的了,就算是曾经有罪,一代代下来,也该赎完了。我没有保住自家的产业,是因为我知道自家不受族里待见,因此想和族中保持距离。” 看着族长,她轻笑道:“至于说我出手保住族中的产业,族长你可以不信,但是你应该知道,姑苏林氏已经今非昔比,能在姑苏立足,并且依然是世家,靠着就是我父亲。在我父亲过世之后,我们家都会遭人觊觎,并且想着瓜分我家的产业,族中那么多的产业,却没有人打主意,这一点都不正常,难道族长就没有怀疑吗?” 不等族长说什么,她自问自答道:“这是因为家父在过世的时候,希望我能继续像以前的先人一样,补偿族人,所以,我努力保住了族中的产业,其实原本我们家的产业不用损失这么多的,有些是为了保住族中产业做出的利益交换而失去的。 依照我的本心,我是不愿意的,因为我觉得族人已经被我们家惯的属于‘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了,但是家父总觉得……” 族长愤怒的打断她,“什么叫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碗骂娘,你觉得族人忘恩负义?万事万物都有因有果,你清楚地知道造成这些事的原因是什么,还在这里怪族人,你根本没这个资格!” 林堇神色淡淡的说:“这个问题的分歧刚才我们已经讨论过了,我们对当年的事,责任的认知不同,因此得出的结论自然也不同。 我想说的是,宗族和族人的关系,正常情况下是互利的,宗族为族人提供臂助和依靠,而族人在宗族的帮助下得利之后,再反馈给宗族一部分。但是在我们家这里却相反,一直都是宗族在索取,我们家在付出,却从来都没有从宗族这边得到些什么,这公平吗?” 林堇做了一个手势,阻止族长开口,继续说道:“我知道族长你应该又想把当初我家长辈截断族人前途这事拿出来说,可是族长你也一直在说有因还有果,那么为什么我家长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其中的原因你为什么只字不提?是,是用族长的话说,是我家长辈对不起族里,可是难道不是族里先对不起我家长辈的,从而才引出后面的果来的吗?” 族长不服气的驳道:“纵使族里先对不起你们家,可是你家报复的手段太狠,太绝了,要知道,这可是留着同一血脉的亲人,而不是仇人!” 见话题又绕了回来,林堇不想和族长纠缠这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笑道:“老一辈的恩怨纠葛留到现在,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各自保留意见吧。” 她此行的目的已经有了答案,该说的话,她也都说了,因此,林堇没有在族长家多做停留,拱手告辞而去。 第一百零五章 忍 http://.biquxs.info/

北辰殿正熙帝面沉似水,想要推倒面前的桌案,因为桌案太大,太重,他没能将其推倒,干脆上脚踹。终于把桌案踹翻在地之后,他的气怒犹未消,眼角看到墙面上的挂着的宝刀,上前摘下,抽出刀,在殿内一阵乱砍。 将刀胡乱丢到一边,发泄过后的正熙帝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看着室内的一片狼藉,眼神在气恼、愤怒、怨恨、……中不断变换,但是不管总怎么变,都带着杀意。 在正熙帝大发脾气的时候,他身边的首领太监高世恩就将北辰殿伺候的宫女和内侍等人都遣开,看到正熙帝终于平静了下来,弓着腰,慢慢的走到正熙帝面前,一面帮着他整理刚才因为发狂而弄乱的衣服和头发,一面笑道:“老奴不知道陛下刚才是因为什么事而生这么大的气,但是恕老奴冒犯,在老奴看来,什么都没有自己的身体重要,为了别人气坏了自己不值。” 正熙帝撩起眼皮,抬眼看着高世恩,想着压在自己头上,不肯放权,以至于自己做点什么都处处受到掣肘的太上皇。 他是因为中风才把皇位传给他的,如今尽管太上皇的身体恢复的不错,但是毕竟已经上了年纪,又留有病根,所以,说句不孝的话,纵使现在握着权力不放,又能握到几时?他终究有去了的那一天。届时,就是他这个皇帝说话的时候了。 想明白的正熙帝再一次告诫自己要忍,忍一时之气,好换一个长久的未来,起身往外走,吩咐高世恩:“摆驾上阳宫,朕要去探望太上皇。” 正熙帝一面往太上皇的上阳宫走,心里一面在盘算:这次的事,摆明是太上皇给自己下绊子。 林如海带着盐务上的内账投靠自己,而且这个时候又正是盐务改革的关口,正是把盐政大权一举收拢到手的好时机。虽然他没和太上皇说,但是五品以上的官员,他是没有权力单独任命的,必须要太上皇同意才行,因此,尽管他没和太上皇说,可盐政上官员任命,依然绕不过太上皇,太上皇仍可以把他的人手插进来。 纵使太上皇不满他的隐瞒,大可以像羊毛产业那样,摊开和他明说就是,何必横拦竖挡,结果,让三皇兄和五皇兄的人分去了好大一块利益,以至于让这两人的势力又增长了不少,给他将来收拾他们的难度增加了不少。 虽然一直告诉自己要忍,但是想到自己的损失,正熙帝越想越气,到了上阳宫外,花了好大一会儿才收起脸上的怒容,换上笑脸。 和太上皇做了一番利益交换,终于把盐务上属于自己的官员职位定了下来,因为结果比他预想得要好一点,所以正熙帝难得的露出一点笑意。 提到盐政,就不可避免的要提到林如海这个人,太上皇眯着眼睛,想到当年未及弱冠之年就中了探花,站在金銮殿上拜见自己时的林如海,转而问道:“林如海的长子今年多大了?可娶妻了?可入仕了?性子怎么样?” 正熙帝将他了解的情况说了出来:“林如海婚后多年未有子,如今的长子林堇不过十来岁,林如海对他的安排应该让他走科举入仕这条路,因此很是下功夫培养他,前两年,他就考中了秀才。 据说,在林堇中了秀才之后,确实有些人家想和林家结亲,其中不乏高门世家,但林如海全都没应,想来他对林堇的婚事另有考虑。之后,林如海突然出事,林堇需要守孝三年,所以这亲事只怕要三年之后再议了。” 想到他和福郡王微服去江南,在酒楼里听到的林堇那一番话,以及现在正源源不断为他提供金钱的羊毛产业,又想到太上皇的偏心和揽权不放,正熙帝笑道:“至于才华吗,既然这么小的年纪就中了秀才,想来应该还是有点小才的。” 说起林堇的性格,想到林如海死后,林家发生的种种,正熙帝对林堇的个性也不是很满意的摇头道:“性子比较绵软,想来应该和他的目前原来只是二房有关。”将林家产业被夺大半的事情讲给太上皇听。 听了他的话,太上皇叹道:“这么说来,子不类父呀。当年林如海,虽然丧父的年纪比他的儿子大了一点,但刚刚过了束发(十五岁)之年,处境和林堇差不多,可是他不仅在群狼环伺之下保住了家中的产业,并且还利用那些觊觎他家产业的家族之间的嫌隙,借力打力,让蹦跶最欢的那几家很是大伤了一番元气。 而且林如海这个身份很特殊,按道理说,家里有爵位的勋贵和读书出仕的清流不是一帮;文武不统属,因此文官和武官又不是一派。可林如海出身书香的勋贵之家,他自己却是实打实的通过科举入朝;作为文官,取的妻子却是出身勋贵之家的武将之女;朝中的几大派系都沾那么一点边。 像他这样的,想左右逢源是很难的,一个弄不好,不仅会被各个派系排斥,甚至还会被逼出朝堂。我记得宁国府贾代化的儿子当年好不容易考中了进士,但是因为出身的缘故,可是受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排挤,甚至都因此有了辞官的想法。 可是林如海却面面俱到,让各个派系都把他划归到自己拿一派系当中去,因此在朝中,他一下子多了好多同党,因此,让我用起他来比较顺手,所以,他的仕途相比同年来说,可谓是走得非常顺。” 想到当年利用林如海拆压朝中各个派系的日子,太上皇叹了一口气道:“但凡这个林堇有他爹爹的几分血性,等他入朝之后,必然又是你手中的一把好刀。可惜,老子英雄,儿狗熊,子不类父呀!” 正熙帝倒是没有太上皇那么惋惜,不仅仅是因为他觉得想要在朝中找一把可用的刀还是很容易的,特别是那些生死荣辱全都系于他这个皇帝一身,寒门出身的,入仕的官员,从中挑出一只他指哪,他就咬哪的狗一点都不难;相反,找一个有格局,有眼光,有宰辅之才的官员则很难,而他觉得林堇有做宰辅的资质,所以,就算林堇的性格和林如海一样,他也不会浪费他的才华,让他去做刀。 虽然正熙帝是因为盐务上的事来找太上皇的,但是他既然来了,谈的就不单单是盐务上的事了。 因为太上皇在位时,执行的是禁海的政策,只开放一个口岸和国外的国家联系。但是微服时,正熙帝曾听到林堇说起海贸的事,回到京中之后,他派人暗暗调查海贸的利润。 如今调查报告呈送到他的手上,一直因为银钱而苦手的正熙帝看到海贸那巨大的利润之后,什么都不想了,恨不得把所有沿海的城市都开放,建成港口,因此他这次还想和太上皇商量一下关于开放口岸的事。 …… 凤藻宫被封为贤德妃的贾元春从下午开始,就一直在盼着皇帝来。 晚饭后,打听消息的抱琴回来之后,看到元春充满期望的眼神,脚下的步子下意识的放慢了,“娘娘,不用等了,听说下午陛下去了太上皇的上阳宫。从太上皇那里出来之后,陛下就把户部尚书叫进来了,并且还带着好多账册,连晚饭都是在北辰殿用的。看样子,陛下应该不会来后宫了。” 听了这话,元春的眼神顿时暗淡了下来,强笑道:“陛下忙于政事,为国操劳,是应该的、抱琴,你去吩咐厨下做一份补身汤,回头给陛下送去。” 看着领命离开的抱琴,元春低头,用手扶额,遮住了她脸上失望的神色。本来她以为她从一介宫女一下子被封为妃,皇帝对她是与众不同的,可是她的恩宠稀薄得很。原本因为她一下子飞上枝头而侧目的六宫妃嫔,现在都在看她的笑话。每次见面,她们都是暗中讥讽她或嘲笑她,当初不知道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哄得皇上越级晋升她。 在后宫,不得皇帝宠爱的女子,哪怕是妃子,都不如一个有宠的贵人或美人来得体面。元春不是不想争宠,可是她在家的时候,接受的是“大妇”的教育,她的内心深处其实是看不上那些靠着撒娇耍痴等手段勾搭男主人的小妇的,因此,她想学姨娘们伏低做小的做派,因为内心深处的鄙视,所以身段弯得不够,学得不伦不类的。 为此,元春想到向无子,容貌也不是绝美,但是在太上皇那里还是有几分宠爱的静太嫔那里去讨教,可惜,她每次去拜访静太嫔,都吃闭门羹。不知怎地,静太嫔现在摆出一副和她划清界限的态度,让元春很是不解。 在元春埋怨静太嫔不肯帮她时,静太嫔也正在和她宫里的掌事宫女说起她,“回头吩咐下去,我们宫里的人往后和凤藻宫里的人要保持距离。” 看着领命但是却对她的话满心不解的掌事宫女,静太嫔叹了一口气,即惋惜,又满是遗憾的说:“元春那个丫头,虽然有几分运道,但是终究心还是急了点,眼界不够。在这个宫里,最先学会的就是忍,不仅能忍住富贵,还要忍住寂寞。 她是我宫里出来的,天然和我这边的关系是斩不断的。可是不仅仅皇帝不希望后宫是铁板一块,就连皇后也一样,但是她刚刚被封妃,就频频来我这宫里,我是皇帝的亲姨母,如果她和我走得太近,不仅皇后必然会忌惮她,就连皇帝也不会太过宠爱她。她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我却不能给自己招灾。” 第一零六章 嫌隙 http://.biquxs.info/

虽然之前林堇把黛玉带着进京的人的家人送入京城林家的宅子时,稍微收拾了一下家里的房子,但是那会儿只是修补修补墙角屋面,不要有漏雨的地方,打扫打扫干净,差不多能住人就行了。 等林如海百日孝满之后,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林堇带着家人进京,少说在京城也要住上几年,因此宅子就不能这么简单的收拾一下就行了。 除了没有在屋内装盥洗室,其它的,林堇都是从图书馆中找出来的,按照农村装修房子的方式设计的,但是有些东西,这个时代没有或不常见,也都找到了替代品。比如因为玻璃昂贵而稀少,所以不好用到窗子上,只能换成明瓦;房间的四周墙壁内外各加抹一层木屑保温砂浆,因为这个时代没有混凝土,用糯米勾兑的代替,保温泥浆效果也一点都不差。 最重要的改造,是在房间铺地板之前,地板下面挖了一个类似于沼气池发酵的坑,有烟道和外面相通。这样的话,冬天在坑里放上锯末之类的东西,点燃之后,类似于后世的地热取暖,是林堇从书里找到的八十年代北方某地平房曾经流行过的一种取暖方式。 除此之外,房间上方加装一层吊顶,达到隔热和保暖的目的;虽然因为国情和习俗等问题,林堇没有在房间内装盥洗室,但是她还是将宅子里的上下水道改了一下,因此,除了在主客房建有专门的浴室之外,也给下人修了洗浴间;并且和专业人士商量,建了几座公共厕所,因此,又建了一个化粪池;…… 其实要是依林堇的意思,她甚至是想连房子都干脆扒掉重新起,不过这样的话,百日之内显然是盖不起来的,因此,只能暂时这么凑合了。但是在其他人眼中,林家的房子除了外壳与院墙没动,从里到外也差不多相当于重新造一遍了。 林堇知道,自己修房子正好赶上京中盖省亲别院,所以,在京中不好找工匠;再者,她对房子的改动,是要事先和工匠沟通的,免得工匠不明白她的想法,在改造房子的时候出了岔子,偏偏她因为守孝,不能入京盯着房子改造这事,因此,她是在江南找的工匠,和工匠师傅讲明白她的要求,而对方都理解了,这才将他们送到京城,让这些工匠去改造林宅。 按照林堇的设计去更改宅院,这么大兴土木,而且请的工匠又是第一次做事,所以,进度不免要慢,但是在林堇想来,百日内,绝对能收拾得赶紧利落。为此,她特别让家里的大管家李和跟着贾琏一起进京,负责这些事。 只是她计划得挺好,但是奈何事情在贾家这里出了变故。李和跟着贾琏进京,途中看到好的砖瓦木石等建房材料,因为漕运对其大行方便之门,所以他想着,没有必要一定要到京城采买,毕竟,京中的有些东西,不少都是从外地运来的,既然这样,那么他在路上遇到好的,直接买下来就是。因此,李和入京时,其实采买了不少建筑用材。 在去京城的中途,贾琏收到元春封妃和省亲的消息,李和因此建议贾琏采买一些砖瓦木石等房屋改建的材料,毕竟,如果京中都在建省亲别院的话,这些东西不仅会涨价,而且还不好采买。贾琏将李和的建议听了进去,从原本准备采买地方土特产回到京城售卖的钱中挪出了一大笔,买了不少建材。 到了京城之后,因为感谢李和一路的提点,所以作为地头蛇的贾琏把卸货和存储等一干事宜全都包揽了下来,结果,李和买的砖瓦木石等材料,被贾家的人全都拉走,去建省亲别院去了。 可是李和比林堇他们早一步来到京城,是领了任务的。没办法,他只能去找贾琏,找了好几次,东西依然没能拿回来,但是贾家将他买东西的钱,没有一丝折扣,全都给他了。 表面上,李和好像一点亏都没吃,因为贾家不仅是按照原价付的钱,而且连运费都算在里面了。可是因为众多妃嫔要回家省亲的缘故,如今不仅原材料价格飞涨,有些甚至涨了十几倍;就连周边地区的原材料,价格也涨了好几倍;就这样,拿着钱,都没处买去。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好不容易李和请托人,多花了好多钱,终于又把改建房屋的材料备齐,工匠这里又出了问题。 因为林堇要和工匠说清楚房屋到底是怎么改建法,所以,工匠比李和晚一步抵京。在工匠到京之后,因为建材都被贾家拉走,而李和又没买到新的材料,因此虽然林宅的改建工作开始了,但是工匠们很闲。 贾琏因为之前建房材料被贾家拿走的事,觉得对不住林家,所以有的时候会过来看看,问一下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地方,因此,看到了林家请来的工匠闲着的情况,回家之后,和凤姐说了那么一嘴。 虽然建省亲别院,似乎一直都是外面的男人在忙,但是王夫人一直在密切关注着,恨不得赶紧把省亲别院建好,接元春回来,因此,对工程的进度不是很满意。只是她也知道,这进度不是她说快就能加快的,如今京城以及周边的各行匠役全都被各个妃嫔的娘家请来修省亲别院,根本找不到多余的人手。 待王夫人从凤姐口中知道林家从江南请来的一帮匠役很闲时,忙命管家去和李和商量,说暂时把人借过来使使,等回头林家的材料备齐之后,在把人还回来。 贾家请这帮子工匠过去是付报酬的,并且不低,这帮子工匠之所以肯背井离乡来京城为林家修宅子,为的就是多赚一些钱,因此在知道贾家请他们过去做活得时候,很是高兴。 之前,因为自己买的金银铜锡以及土木砖瓦之物被贾家强买了去,李和并不愿意借出工匠,怕回头不好将人要回来,毕竟,贾家可是有前车之鉴在里面的,但是在看到工匠们都很愿意之后,他在无奈之下,只得同意,免得被贾家出大价钱把人给挖走。 结果,事情果然被李和给料中了。在他置办齐修葺房屋的材料之后,他去贾家索要工匠,贾家虽然没有扣着不还,但是总是找借口,今天要修个亭子,明天要修个飞檐,后天要修给屋脊,……把人还回来之后,再借走几个。反正林家的这帮子工匠,在给林家修房子时,人数从来没有齐全过,最多就是三分之二,甚至有几次,只有三分之一。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江南园林讲究精巧,一步一景,正好合了山子野先生为贾家设计的省亲别院的布景;而且林堇改造的林家,虽然看上去没有大动,但实际上,她动的地方在这个时代,不仅比较新奇,而且对工匠的技艺要求也比较高,因此她找来的这批工匠手艺很是高超;所以,他们到贾家参与到盖省亲别院的工作当中,哪怕不是成了挑大梁的大师傅,干得也都是非常重要的工作。 有他们在,和没他们在,不仅大大的节省了工作时间和工作效率,而且出来的成品结果似乎更和谐,更美观。因此,如果不是之前借人的时候,确实说过在林家修宅子时,会把人还回去,贾家是真的不想放人。 只是贾家虽然把人还给林家了,但隔三岔五的,就再借好些匠役过去,让李和对贾家意见多多;而贾家还觉得自己受委屈了,对林家也很是不满意,因为他们觉得贾家和林家是实在亲戚,按道理说,他家盖省亲别院,迎娘娘回家,是大事,比林家修自家的宅子要重要得多,因此,林家应该暂停修葺房舍的工作,把工匠全都借给贾家使才对。结果林家一点眼色都没有,竟然丝毫不理会贾家迎接娘娘回家省亲这样的大事,忙着给自家修宅子。 贾家甚至觉得林家之所以会这样,完全是因为贾敏这个嫁去林家的姑太太故去了,林堇的母亲杨婉被扶正,成了林家现在的当家太太,和他家疏远了,没把他家当成亲戚的缘故。贾家觉得自家竟然还念着林家有留有贾敏血脉的黛玉在,还将林家当成自家的亲戚,实在是不值得。 因此,在林堇和家人尚未来到京城,尚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已经得罪了贾家人。贾家的人已经对他们有了一堆意见,很是不满。有些人,甚至在心里已经思量着,在他们来京城之后,教训教训他们,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第一零七章 离经叛道 http://.biquxs.info/

百日孝期满了,林堇又给林如海办了一场法事,这才带着家人往京城走。因为黛玉身子弱,琳哥儿年纪小,林姑妈也上了年纪,尽管有萱娘这个大夫同行,但是林堇担心他们身体支持不住,所以吩咐船家不必着急,并不急着赶路。 一行人一路慢行。过淮阴,停靠徐州的时候,因为这段水路是人力挖出的河道,水浅托不起大船来,还需得大河开闸放水,这些地方又常常是几日一开闸,不开的日子就得干耗着等。 偏生林堇一行来的不巧,昨日这边才开闸放水,因现在正逢枯季,雨水少,不同于雨季五日一开闸,这段时节是每十日开一次闸,所以林堇他们需要等上九日才能前行。因呆在船上气闷,而且琳哥儿似乎晕船,因此,林堇留人看船,带着人上了岸,一行人包了城中一所客栈住了下来。 到了客栈安顿下来之后,林堇带着原本在船上病恹恹的,脚一踩到实地上就变得活蹦乱跳的琳哥儿去找黛玉,将手里前两年她穿的男装递了过去,“喏,赶紧换上衣服,我带你们出去到街上逛逛。” 聪颖非常的黛玉难得的笨拙了一次,看着林堇拿过来的男装,很是纳闷的说:“堇弟,你给我男装做什么?” 林堇给了黛玉一个“你怎么这么笨”的眼神,笑道:“当然是让你穿上它,我好带你出门呀。刚才我不是说了吗,要带你去街上逛逛。” 听了她的话,反应过来的黛玉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跃跃欲试,但是嘴上还是婉拒道:“这样不好吧?毕竟,我们闺阁女儿,是不能抛头露面的……” “有什么不好的?”林堇驳道:“这会子在这里,谁都不认识你,你在换上男装,更让人认不出来你,跟着我出去疏散疏散有什么不好?别信什么大家千金就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种鬼话,真要整日关在后宅里,也就看得见鼻子底下那点地界。鼠目寸光,只知道在内宅那块巴掌大的地方争长论短,眼界都被限制住了,那才不是大家闺秀的模样呢。” 黛玉虽然有心想尝试一下,但是让她去挑战这个社会约定俗成的,固有的规矩,她还是有点胆怯,因此辩道:“可是规矩就是这样的,作为未出阁的女儿家,应该幽娴贞静,守拙安分……” “什么是规矩?规矩是人定的,自然也能被打破。”林堇看着黛玉,异常认真,也异常坚定的说:“我不能说让你不要去守规矩,但是我可以保证,如果有一天,你不想按照这个社会的规矩行事,想做什么,只要不违法犯纪。 比如,学祝英台和别人私定终身;学花木兰去做这个社会,世人认为应该是男人做的事;学易安居士将自己的笔墨和才华传诸于外,学她丈夫死后二嫁,但是因为不满后嫁的丈夫张汝舟的贪财和人品的低劣,不仅告发丈夫,并且休夫;……不管你做了多少,在世人眼中,违背这个社会对女子的要求,不容于世,显得离经叛道的事,在我这里,都没关系。有我在的林家,不仅永远都不会将你拒之门外,而且也是你永远的依靠和后盾。” “堇哥儿——”黛玉被林堇的话吓了一大跳,神色惊惶的看着四周,因此林堇来的时候,把所有的人都赶了出去,见除了他俩,只有琳哥儿这个不懂事的懵懂孩童把她这番话听了进去,她这才放下心来,但就算这样,她忍不住很是后怕,压低了声音道:“你,你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怎么突然会说这些?你是不是疯了,怎么突然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你知不知道你的这些话有多么离经叛道,是根本不容于世的?” “我知道。”林堇神色平静的答道。“姐姐,这一番话,我存在心里很久了。天地既然有阴阳之分,那么男女之间无所谓孰高孰低,其实女子未必就不如男。 写出《女诫》,并认为女子卑弱的曹大家班昭所作所为可和她写出来《女诫》没有半点相似之处,而且她之所会写《女诫》一书,是因为东汉时的时代背景。东汉时,皇帝短命,继位的后继之君,大都是个娃娃,因此太后临朝听政,成了东汉最常见的事,所以,在东汉,外戚专政也成为了东汉最常见的局面。” 叹了一口气,林堇笑道:“如今人们提起‘张敞画眉’这一词,往往用来形容夫妻恩爱,大多数人全都忘记了,张敞所写的那句‘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其实是委婉的向当时的著名诗人,官任水部员外郎的张籍询问,他科举考试的成绩,是否被录取了。因此,很多事和很多规矩,都被后人歪曲了。比如最出名的那句‘女子无才便是德’,虽然是劝女子要以德行为主的意思,但并非认为女子不能有才干。这里的‘无’是‘本有而无之’的意思,也就是‘本来有才,但心里却自视若无’的意思。其实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是:女子即使有才,也不主动过多显露(俗称含蓄)才是德。并非不主张女子有才华,有才能。相反,女子有才华,有才能是好事。” 尽管后世,林堇觉得社会对男女依然有不公平之处,但是和这个时代比起来,真的是进步了很多很多,她看着黛玉,叹道:“我这会儿和你说这些离经叛道的话,并不是要挑唆你不学好,而是觉得为女不易。 唐朝的白乐天一句‘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说尽了这世间女子的苦楚。你的母亲,我的母亲,还有我的外祖母,以及红螺、萱娘等人的遭遇,不管是高高在上的侯门贵女,还是大家小姐,又或者普通人家出身的小家碧玉,又或者是身份低微的小人物,……每个人的人生,其实都是一包眼泪。哪怕在外人眼中,有些人看起来很幸福,但实际上,只是在外人眼中,一团花团锦簇罢了。” 想到自己为了摆脱这个时代,这个社会,女子被人任意摆布的命运,不得不女扮男装,作为男子在这个世界生存,林堇笑了一下,道:“我心疼她们,但是我也知道,我救不了她们。我能做的,只是竭尽全力保护好我的家人。而姐姐,你作为我的家人,我希望你的日子过得随心,自在。如果做到这一点,需要和这个社会的某些规则对抗,那么我会努力,努力让我能护住你。” “可是这样的话,你会很辛苦。”黛玉直愣愣的看着她,小声说着。 林堇摇头,不是很在意的说:“没关系。” 把手里的男装塞到黛玉手中,她一面推着她往内间走,一面说:“好了,别想那么多了,赶紧换衣服,我们出去逛街要紧。趁现在这会儿谁都不认识你,赶紧换衣服,和我出门去,不然,回头回到京里,更不容易出门了。” “可是……”黛玉回头,因为之前林堇的一番话,她的脑子里好像有好几个小人在打架,心中宛如一团乱麻,疑虑多多。 “没什么好可是的。”林堇毫不客气的打断她,高声喊着丫鬟进屋来伺候黛玉换衣服,一把将黛玉推到内间,隔着帘子笑道:“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你赶紧换衣服,然后我们出门去。至于其他的,暂时放到一边。因为我说的那些话,总得我有能力之后才能实现。不然,你就当那是一个梦,或者我就是一个只会说大话,哄人的骗子好了。” 第一零八章 同行 http://.biquxs.info/

在林堇看来,像黛玉这样几乎不怎么出门的大家闺秀,读万卷书,不如走万里路。因此,仗着从姑苏到京城这一路,没人认识他们,所以,每每乘坐的船只停靠岸边时,都带着换了男装的黛玉和琳哥儿去街逛逛,顺便看一下世情百态。 这一路,因为走走停停的,所以林堇他们一行的速度并不快,从姑苏出发都快一个月了,才走到滕州。 这次去游微山湖,除了黛玉和琳哥儿,林堇还把杨婉和林姑妈带上了。临近傍晚,他们一家人回到客栈的时候,张睦家的回道:“太太,大爷,外面送帖子进来,是滕州范知州家的,随着帖子来的还有几样表礼。” 杨婉接过帖子和礼单看了一下,见送的东西都不甚贵重,但都是赶路所需的东西,而且对方似乎也知道他们正在守孝,因此送的吃用之物,都是按照守孝的规矩来的。 林堇看到礼单上的东西,笑赞道:“这范家行事倒是很妥帖周到,比其他州府的人强多了。” 虽然林如海过世了,但是他们家在去京城时,路过的地区,地方官员大都会送些仪程过来。这是官场上约定俗称的一个规矩,就如同在林如海死后的三年内,哪怕林家没有其他官员,名下的土地依然享受免税待遇;而且出入驿站什么的,依然享受林如海这个品级的官员家眷的待遇一样。 不过这个程仪大多都是二三十两银子的样子,但是有那不讲究的,给了一二两的也不是没有,同时,有那厚道的,多送一些也是有的。不过林堇年岁不大,身上又有秀才的功名,所以,在大家眼中,只要林堇出了孝,在科举上有建树,林家就不会没落下去,因此,她接到的程仪并没有特别简薄的,但是对方到底用没用心,一眼就能看出来。 因为他们虽然守够了林如海的百日孝,不被拘在姑苏族地那个地方了,但是到底孝期未满,在吃用上,还是有一些忌讳的,可是很多官员送过来的程仪,里面鸡鸭鱼肉或色彩鲜艳的布料有很多。 杨婉把帖子丢回张睦家的手里,不经意的说:“我们家和范知州家没有来往,如今又在孝中,诸多避讳,就不上门拜访去了,想来范家应该也能理解。至于回礼,比照规矩,再加一成就是了。” 林堇在一旁张嘴想说什么,但是话到了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犹豫再三,直到张睦家的出门去了,她这话也没说出口。 用过晚饭,林家人团团坐,林堇正在和杨婉商量,准备在滕州再停留一天,后日启程的事宜时,张睦家的过来禀道:“太太,大爷,范知州家的范太太前来拜访。” 杨婉、林姑妈和林堇闻言,具是一怔,不事前递帖子,直接晚上亲自上门拜访,这么行事的,都是发生在通家之好之间,而范家和林家之前从来没有交集,范太太如此行事,似乎不太妥当。不过人已经来到门前,也不好将人轰出去,因此,她们让张睦家的赶紧把人请进来。 范太太并不是自己过来的,跟在她身后的,是一名肤色微黑,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年。经范太太介绍,这名少年是嫡支三房的长子,名范谱。 两下里厮见过后,分宾主落座,范太太直接开门见山,说明来意:“这么晚了,还上门打扰,实在是不好意思,只是实在是事出无奈。 我们范家嫡支三房的一位姑奶奶嫁到滕州何氏,三年前丈夫过世,家里的三叔母心疼姑太太,想接她和一双女儿回京居住。姑太太因为和死去的丈夫感情非常好,所以想着守满三年孝再去京城,谁成想,天有不测风云,我们家的姑太太在三年孝期将满的时候,生了一场病,百般请医问诊之后无效,于不久前病逝,留下两个女儿年幼无靠。 我这个侄儿此次就是到滕州接两个妹妹入京的。只是不巧,到了快要启程的时候,跟着他来的两位大管家,一位因为遇到惊马,受了伤;一位因为感染风寒,卧床不起;偏生行程已经定下,京中的三叔母以及诸位长辈都在殷殷期盼中,不好耽搁。 而我这个侄儿是第一次出远门,之前所有的事,都是由两位管家打理,让我侄儿这么一个半大的小子带着人上路,我这边不免有些不放心,可是这边,我和我家老爷又脱不开身,正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听说杨太太你们一家也要入京,所以我贸然上门,想请杨太太你们和我这侄儿他们同行,不知方便不方便?” 杨婉听明白范太太的来意之后,笑道:“范太太的意思我明白了。出门在外遇上个不方便的能帮一把是一把,毕竟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只是我这边,因为上有老,下又小,而且身子都不大结实,因此走的并不快。如果范太太不嫌我们这边走得慢,一起同行就是。只是范太太也知道,我家现在在孝中,世人多有忌讳,因此这路上可能……” 不等范太太说话,范谱忙道:“不妨事的,不妨事的。侄儿的姑母也刚刚过世不久,姑妈家的两个妹妹也正在孝中……” 看到范谱着急的模样,林堇和林姑妈相互看了一眼,觉得这里面的事情绝对不像范太太说的那么简单,但是不管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干系在里面,不过是一起走而已,想来牵涉不到自家头上,因此并没有出言反对。 订好了一起出发的日子,原本打算后日启程的林家因此在滕州又多停留了几天。 按道理说,几天后才是离开滕州,那么范谱和何家的两位姑娘,应该在出发那天,和他们汇合才对,但是次日,范谱就带着两个表妹,住进了林家所在的客栈。这么一来,更证实了林堇和林姑妈的猜测。 范谱一行住进来之后,当天他就带着两个表妹上门来拜见杨婉他们一行。何家的两位姑娘年纪和黛玉相仿,自幼读书识字,又都不是那轻薄脂粉,所以不多时就熟悉了,并相处得极好,两下里常常聚在一起说话谈天。 因此,黛玉很快就从她俩偶尔露出的话风当中知道了她们为什么那么急着离开滕州,并且一和林家约好之后,就搬到了客栈这边来住。 原来她们的父母膝下没有男丁,所以在她们的父母双亡之后,族里想吃“绝户财”。而范家这边,本身势力就不小,范知州作为范家人,又在滕州这边做官,自然不肯相让,因此两下里闹得不可开交。 何家两姊妹,身处漩涡之中。按道理说,作为何氏家族的中的一员,她俩应该站在何氏这一边才对,可是范家是在为她俩争取利益,因此,面对何氏的威逼,她俩难得很,所以,干脆眼不见心不烦,走为上计。 第一百零九章 谋算 http://.biquxs.info/

收到了林堇带着家人上路来京城的消息,尽管林堇在信上和管家李和说了,他们一行因为要体验一下世情百态,所以,行程会非常慢。但是李和估算了一下日期,又看了一眼迄今为止,连三分之一都尚未改造完,特别是主院只做了一个地暖,其它什么都没动的林宅,再看看院子里正在干活,寥寥无几的从江南特意请来的工匠,想了想,去找在他看来,贾家唯一还算有点良心的贾琏。 贾琏应付走了前来诉苦并求助的李和,转身就看到苦着一张脸的心腹隆儿,没好气的斥道:“你摆着一张苦瓜脸干什么?”抬起腿,给了他一脚,没好声气骂道,“爷又不该你的,欠你的,你拉着一张脸来败爷的兴,欠踹!” 隆儿稍微往后躲了一下,贾琏的那一脚虽然踢到他身上,但是到底把大部分力道都卸了下去,听到贾琏的话,在心里忍不住暗自腹诽兴儿和昭儿的不仗义,把苦差事推到了他的头上,他俩倒是躲了。 “二爷,我不是不想笑,实在是现在我笑不出来呀。”隆儿忙忙的说道:“之前二爷在从姑苏回来时,赊欠了不少东西,如今那些商家找上门来,来向二爷要账……” 贾琏有些纳闷的说:“这事刚回到府上时,我不就已经吩咐下去了吗,让那些商家跟过来的人和府上结账就是。怎么,林之孝那边,到现在,还没和那些商家结算清楚吗?他是怎么做事的?” 家里因为盖省亲别院,打理外务的贾琏知道家中银钱会吃紧,因此他没有按照原来的想法把售卖土仪的钱私吞,而是入了公账。那些贩运回来的土仪都已经发卖出去多时,就算是当时府里账面上没钱结账,东西出手,货款到手之后,就可以和那些商家结算清楚了。 隆儿忙替林之孝辩解:“不关林之孝的事,是在太太那边出了岔子。旺儿带着人去账房结算时,账房那边告诉旺儿,说银钱数额太大,没有太太点头,不管往外支,纵使二奶奶出面也没用。” 随着元春的晋位,二房水涨船高,王夫人在府里的威信更是变高了不少。尽管王夫人现在只是一个五品的宜人,可是作为娘娘的亲生母亲,王夫人觉得她不比一品夫人差什么。因此王夫人就想着将园子建好,让女儿风风光光的回来,好再给二房添光增彩。 账面没钱,王夫人和凤姐商定变卖府中除皇庄外的大部分产业所得,来建省亲别院。王夫人管家多年,知道下面的人采买中有猫腻。之前,她不闻不问,只不过是因为这府上的产业虽然有他们二房一份,但大头都是大房的,她花公家的钱,不心疼;况且她自己也在往自己怀里搂,因此,不予理会,在府内里落个慈悲仁厚的好名声。 如今情况不一样,本身银钱就吃紧,要是再出点岔子,那么这个园子可能就建不成了。王夫人怎么可能会接受这一结果?所以,因为怕有人挪用或者贪污建园子,凡是园子的一应银钱往来都是王夫人亲自掌管,更是早早吩咐了下去,账房里一应银钱支用,都要事先禀告于她才行,没有她的话,账房里不允许派钱出去。如果连这一点做不到,那么账房里的人就全都卷铺盖滚蛋吧。 结果,真有那么一两个不长眼的撞到枪口上,然后,不管谁说情都没用,王夫人一点情面都没留,不仅把人给撵了,而且近乎是净身出户给撵出去的。这么一手,一下子就震慑住了账房里的人,没有人敢不听王夫人的话。 贾琏听隆儿把缘由说清楚之后,不解的道:“和银钱数额大不大有什么关系?付我买回来那些东西的银子是我卖出去的那些东西的钱,不过是左手转右手,如果不是我把将来不好说清楚,我就不这么麻烦了,直接卖了东西,拿到钱,付了帐就是。” 隆儿看了贾琏一眼,一脸为难,吭哧半晌,想说什么,吃吃艾艾了好大一会儿,欲言又止。 看到他这个样子,贾琏气得飞起一脚,骂道:“你舌头被人剪掉了?吞吞吐吐的,摆出这么一副姿态干什么,有什么话说不得?” 隆儿一咬牙,一狠心,说道:“二爷,太太说你去江南送林姑娘回家,是为府里办事,而你回京时,带回来的那些东西,不管是土仪,还是为省亲别院采买回来的东西,却没经过府里同意,是你个人的行为,而且你年轻,不知事,买回来的东西品质不好,被人骗了,根本不值那么些个钱,所以,为了给你一个教训,那些东西,得你自己付钱。” 听了这话,贾琏气了个仰倒,怒道:“既然这样,那就把那些东西还给我,别的不说,我现在就把那些盖省亲别院的东西拿出去卖,就现在盖省亲别院材料飞涨的情况下,看看我那些东西,到底值不值我买来的价钱!” 贾琏一开始从姑苏回京城,采买确实是一些土仪,但中途在收到元春封妃和省亲的消息之后,听从李和的建议,买的可是土木砖瓦、器皿摆设,陈设玩器等盖省亲别院所需之物。那些土仪不提,盖省亲别院的东西,只要一转手,少说也是好几倍的出息到手。 “那些商家派来的人见太太无论如何都不肯付账,也说过,让太太只要把东西还给他们就行的话。太太当时就给拒了,说什么二爷和她是一家子,不管东西好不好,也就将就着用了。毕竟不管怎样,这都是二爷的一片心,千里迢迢的从南边运回来的。况且,从南边运到府里也是好一阵折腾,既然已经送进府中了,也就不必折腾了,免得浪费人力,如今府里上下都在忙着省亲大事,家里家外都忙得很,就别再添事了。 后来,那些商家的人再来求见太太,太太都不肯见。那些人,没办法,只好找上了二爷这边,毕竟,当初采买和赊欠,都是二爷出的面。” 贾琏听了这话,只觉得一口血堵在了嗓子口,看了一旁忐忑不安的隆儿一眼,嗔道:“你个没用的,都让人堵上门口,找爷我来要账了,你才把事情告诉我,害得爷丢脸。之前你的嗓子是被人弄哑了吗?还是你突然聋了,什么都没听道?要是早点告诉爷我,爷也好早点想辙,不拘从哪项花销里把这笔账给打出来,这会子,府里该采买的都已经派出去采买去了,你让我上哪去找这么一大笔钱去!” 虽然王夫人把控着省亲别院的用度,但其实这里面藏着的,掖着的,窍门多着呢,真要贪污,根本不是王夫人这么一个后宅夫人能掌控得了的。 比如,砖瓦木石这些材料,等级不一样,价钱也不一样,可是中等、高等和顶级的材料如果不是三样全都摆在王夫人面前,做对比,让她能清楚的看出其中的差别,买回来的只是中等材料,报的却是顶级材料的价钱,王夫人能知道吗? 如果说,在建筑材料上面弄虚作假,还有被发现的可能,可是采买小戏子这一事,那有天赋,有悟性,资质上乘的角儿,和天赋普通,资质一般的角儿价钱天差地别,前者身价可能上千,甚至上万两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可后者只需要几十两银子。这里面就用弄虚作假了,王夫人也没法发现,因为小孩子进了发育期,原本绝顶的资质和天赋突然发生变化,泯与众人,这事也是常有的。 所以,如果贾琏早一步知道这事,他完全可以不用和王夫人打交道,就能把这事消无声息的给解决了,但是现在,前期准备工作,大额支出都已经完成,贾琏想走其它的帐,把这笔钱弄出来的可能性没了。因此,贾琏必须要去和王夫人要这个银钱。可是不管是刚才隆儿的话里透出的意思,还是在家中凤姐话里话外说起王夫人管着账房这事,都让贾琏知道这钱不是那么好要的。 尽管刚才贾琏说把要回来,拿出去卖掉,但那是气话。那些东西,本来就是他给盖省亲别院买的,况且,元春封妃,并回家省亲,在贾琏看来,这是整个贾氏一族的荣耀,他不可能这么拆自家的台。 尽管贾琏不想和王夫人掰扯这些帐,但是一想到十数万两银子的债背在身上,他这会儿也顾不得了,硬着头皮去了王夫人处。 …… 贾琏满脸悻悻然的从王夫人处出来,尽管他之前来的时候,报的希望并不大,但是到底还是觉得王夫人不可能一点银子都不给。 可是他没想到,王夫人竟然真做的这么绝,一分银子都不肯给,说什么府里正盖省亲别院,目前账上的银钱都各有出项,根本挪不出来。账上没有余钱,就是有余钱,也不能动用,免得娘娘那里突然多出事来,银钱不够,所以要事先预备起来,免得到时支应不起来。所以这钱就先赊着,等回头忙完娘娘省亲的大事,再一并算账。要不然贾琏拿钱先垫付出来,回头府里再和他算账,岂不更便宜! 原本在听到隆儿说的话时,贾琏心里一直觉得奇怪,觉得这行事风格不像是王夫人平时的作风,但是他没想明白缘由,所以就把这份疑惑放在了心里。 这会儿他来向王夫人要钱,听了王夫人让他先垫付的话,贾琏突然明白为什么王夫人这么做,而凤姐竟然也没有出面,反而暗戳戳的帮她了,原来她俩是惦记上,他手里那些从林家得来的产业了。 第一百一十章 决定 http://.biquxs.info/

从王夫人处出来,由王夫人的话,贾琏明白她打得什么主意之后,虽然这事确实让他不快,但是比不上自己的妻子凤姐竟然也站在了王夫人那边算计自己,让他来得心寒。 他手里那些从林家得来的产业,因为之前贾蔷下姑苏请聘教习,采买女孩子,置办乐器行头等事,准备到甄家支取的那五万两银子被他给用了,所以拿出一些补这个窟窿;而后从凤姐那里知道她和王夫人为了筹措盖省亲别院的银钱,卖了府里除了皇庄之外的大部分产业,为了不让凤姐管家在银钱上开天窗,他又拿出了不少产业来补上这个缺口。 尽管贾琏在林家没少捞,但是架不住盖省亲别院需要的银钱数目太大,而且他拿出来的产业在入自家的帐时,被打了不少折扣。所以,他手里只剩了一个小田庄和两间小铺子,以及两千多两银子。如今,王夫人让贾琏自己来承担他赊欠来的东西的账目,他算了一下,把所有的私房全都赔进去都不够,还有亏空。合着,他忙前忙后,白忙一场?就算贾琏再怎么好性,也忍不了了。 更何况,这次江南之行,贾琏可不仅仅是谋算了林家不少产业,他的思想方面也经过了一番洗礼,对王夫人这个婶娘,再也不像以前那么尊敬和信任了。 教育贾琏的事,林如海和林堇都没插手,而是由林姑妈来做的。林姑妈的儿媳妇张氏要称呼贾琏的生母一声姑姑,她们的关系并不远,是亲堂姑姑和外甥女。 虽然贾琏在贾家从来都不提自己的生母,但是并不代表他不想自己的生母,可是,因为生母去的时候,他还小,根本不记得母亲的样子了。尽管林姑妈娶儿媳妇时,贾琏的生母张氏已经出嫁,但是林姑妈仍见过她,并且还和她打过几次交道。 借着这层关系,林姑妈和贾琏搭上了话,并且博得了贾琏的好感和一定的信任,从而让贾琏意识到,王夫人虽然是他的婶娘,但是她更是二房的当家太太,是贾宝玉的母亲,考虑事情,要先从二房和她的儿女角度出发,他这个隔房侄子,自然要后退一步。 经过林姑妈的洗脑之后,贾琏再看王夫人的行为,不免带上了一层审视,因而注意到了以前很多他没注意到的事。所以,这次看到王夫人明目张胆的算计他时,贾琏恼了,把这些事捅到了贾母面前,但是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这么不听话,因此,有些胆怯,所以把事情在贾母面前说破之后,就溜了,跑到林家,做监工,看林家宅院的改造去了。 原本贾琏只是给自己找一个离开贾家,躲避在外的借口,但是在林家,他看了几天之后竟然看出来意趣,对林堇的新奇设计非常感兴趣,特别是那个地暖的取暖方式,他仔细研究了好几天,因为没能弄明白,不仅把设计省亲别院的山子野请了过来,而且还拆了主院一间已经做好地暖的房间。 看着明明说是来帮忙的贾琏,结果越帮越忙,因为他的到来,不仅改造工程进度变慢不说,而且还增加了不少工作量,李和哭笑不得。但是主仆有别,他又不好撵贾琏走,只能捏着鼻子任由贾琏作为。李和现在有点破罐子破摔了,反正,在林堇一行入京时,林宅是改造不完了,也不差这点时间。 还在途中的林堇还不知道,哪怕她给李和留下了充足的改造林家宅院的时间,但是架不住计划没有变化快,她所设想的到京之后,就入住改造完毕的林宅是不可能的了。 这会儿对京中的事一无所知的林堇正带着家人,和范谱,还有何氏两姊妹,慢悠悠赶着路。中途加入范谱和何家两姊妹,可不仅仅是多了几个人这么简单,至少林堇带着黛玉和琳哥儿去看一下世情百态的计划,不能像之前那么明目张胆了,毕竟,他们现在还在孝期,在世人的眼中,去街面上闲逛是不适宜的,所以,林堇打着拜访父亲同年、同僚或好友的旗号在岸口停留。 林堇说是去拜访林如海遗留下来的人脉,并非无的放矢。林如海过世之前,可是给林堇一个名单,并且还给了她几封信。收信人有在京城的,也有在外地的,都是林如海的故交好友,其中林如海写信的那些人,关系更亲近。 在京城的,林堇平时可以三五不时的上门去拜访,并向其请教学问,如果遇到难事,也可以上门求助;在外地的,暂时不能见面没关系,如果有机会相见,可以当做自家长辈一样亲近和依靠。 尽管林如海觉得他给林堇的那份名单上的人人品都很不错,在林堇上门后,不会出现人走茶凉的情况,但是林堇觉得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林如海看错人了呢? 再加上,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是不可能走科举路的。目前这个年纪,林堇顶着一个秀才的名头,还会让人觉得后生大有可为,但是过上几年,十几年之后,她若还是秀才,就不值钱了。 纵使朝廷像监生纳捐一样,开放举人功名的纳捐,林堇就算有了举人这个做官的出身也没多大用,因此这会儿早已经不是说举人能做官就做官,缺人缺得厉害的大覃初期了,现在是太平盛世,连正经进士出身的仕子谋缺都不易。 所以,她为自己规划的捐官这条路是正确的,但是这需要强大的人脉支持,因此,在姑苏族里守孝时,林堇将家里和林如海往来的官员名单全都记了下来,比林如海给她的名单多了好几倍,并且命张睦将这名单上的人的官职和做官地点打听清楚。 在准备上京时,林堇将这张名单上,入京途中会路过的地点所在的官员全都标注明白,决定要一一去拜访。 这里有些人可能和林如海关系平平;有些可能会上演人走茶凉的戏码;有些可能只是话说得漂亮,但是落实不到行动上;有些可能……但是林堇觉得不管对方是哪种态度,都需要她亲自去上门,亲眼见过,亲身体验过才能知道,哪些是可以继续往来的,哪些是不可深交,只保持泛泛的关系就行,哪些是根本不必有瓜葛的。 因为这些人,将会从是林如海的关系网,变成她的人脉,因此,不能以林如海的感觉作为基准,她要有她自己的判断才行。 其实,之前范谱和何氏两姊妹没加入时,林堇带着黛玉和琳哥儿体验世情百态的同时,也没忘了去拜访她那张名单上,上京途中能遇到的官员,铺展自己的人脉。 第一百一十一章 婚嫁想法 http://.biquxs.info/

因为性别和所受的教育、还有三观等方面的原因,林堇和和她年龄相仿的其他男子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而且,她是一个慢热的性子,所以,从小到大,她并没有玩得比较要好的同伴,也没有朋友。但是这次林堇一番常态,和范谱走得很近,常常在一起聊天。 对此,林姑妈觉得有些奇怪,在林堇过来向她请安的时候,有些纳闷的问道:“堇儿,这个范公子我接触了之后,觉得就是一个各方面都很普通的世家子弟。之前,你遇到的比他出色的少年不知道有多少,都不见你态度这么热络,你在打什么主意?” 一旁哄琳哥儿的杨婉插话进来:“对呀,对呀,是他们有求于我们,按道理说是他们巴着我们才是,可是你却反其道而行之,你在想什么?” “在想给姐姐择婿。”林堇缓缓的解释道:“虽然范谱人一般,但是他出身的范家乃是世家大族,而且从北宋文正公开始,就传下了一个家规:男子年过四十无子,才可纳妾。这条规矩,并不是虚设,迄今为止,已经执行了六百多年,而且范家不像有些人家,虽然也嚷嚷着不纳妾,但是一点都不耽误他们睡丫鬟,所以我觉得,虽然范谱不适合姐姐,但是范家是一个合适的婚嫁人家。因此,最近这段时日,我在和范谱打听范家其它房嫡系子弟的情况。”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话从古至今,都是女子在婚嫁这件事上的诉求。在这个纳妾不仅合法,而且被视之为正常事的世界,更难了。所以,才会有“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一说。 林堇无法帮黛玉找到一位“有情郎”,但是努力帮她找一位尊重她,敬重她这个妻子的丈夫还是可以的。她没有拆官配的意思,只是她一直觉得,在原来的历史上,黛玉会把感情寄托在宝玉身上,可能有当时她那个处境,除了嫁给宝玉这一条路可走,根本没有其它的选择。 在她看来“我喜欢你,所以想和你在一起;和我和你在一起,因此喜欢你;是不一样的。”所以,如果黛玉依然像原来的历史上,喜欢上了宝玉,那么如果王夫人同意的话,她不会拆散他们,但是她也不会让黛玉只在宝玉这一棵树上吊死,所以范家就入了她的眼。 听了她的话,杨婉忙摆手:“你就别操这个心了,老爷去世之前,可是把黛姐托付给了她的外祖家,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没明白吗?” 贾敏曾经和林如海提过把黛玉嫁回娘家的事,林堇知道当时林如海拒绝了;而且在贾敏病逝之前,也没提过这个话题;林如海送黛玉去贾家,只是单纯的让丧母的黛玉接受贾母的教导,并没有把黛玉嫁到贾家的想法。 所以,听杨婉这么说,林堇满心疑惑的道:“母亲,应该是你想多了吧?父亲可没有这个意思。” 顿了一下,她解释道:“如果父亲有这个念头,他不可能不和我说。毕竟,在他故去之后,这个家就靠我来撑着了。逝去之前,父亲他交代我那么多事,他都把姐姐的嫁妆单独拿出来了,并且上了单子,还请人做了见证,如果父亲对姐姐的早就有了主意,怎么可能不告诉我?” 赶在杨婉开口之前,她抢在前面说道:“如果你说的是指父亲过世之前,叮嘱姐姐到了京城之后,继续去贾家居住这事,我觉得并不能说明,父亲有把姐姐嫁到贾家的想法。 之所以父亲依然让姐姐住在她的外祖家,是因为原本贾家那边接姐姐过府的理由就是姐姐是丧妇长女,缺乏教导。 父亲在世时,这个理由都强大到连他都不能反驳,不得不把姐姐送到贾家的地步,更何况,父亲过世之后,林家门楣下降,和姐姐议亲的人家门第也跟着降了一等,自然不能让姐姐在教养方面让人指摘,所以,父亲做出的这个让姐姐继续接受贾家老太太这个一品诰命夫人的教导的决定,是非常正确的。” “哼!”杨婉冷笑一声,说:“你倒是净把你父亲往好处想,你怎么不说,他让黛姐继续呆在贾家,是不放心我们呢?” 手在屋里的几个人身上划拉了一圈,她带着几分怨气说道:“在他的眼中,黛姐是先太太所出的嫡女,和我,我母亲,还有我生的你们哥俩是隔着肚皮的。 当初,先太太过世之后,黛姐在家里的时候,他就一直担心我给黛姐委屈受,所以他送走黛姐,除了是因为担心黛姐作为丧妇长女缺乏教导,而不能说一门好亲之外,还怕我在他照看不到的地方,委屈了他的女儿,所以,才忙不迭的把人送走了。 在他活着的时候,都这么提防着我们,更不用说他死了,更不放心我们了,所以,自然要把黛姐送到他觉得能好好照看她的人手中,毕竟,如果我们真委屈到了黛姐,他不可能再给她撑腰了。” “在这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林姑妈斥了女儿一句,道:“堇哥,你父亲安排黛姐去贾家住,有你和你母亲说的原因在里面,但是我觉得,他可能还有别的心思。” 林堇反问道:“别的心思?”想了一下,不敢置信的问,“让贾家的人看到姐姐的好,并且让姐姐和贾家的人培养感情,从而好为姐姐嫁入贾家做铺垫吗?” 林姑妈点头道“我觉得你父亲确实有这个意思。因为他最开始应该是有想将黛姐儿嫁到贾家的想法,但是他没和你说,是因为他一直在犹豫。你在忙着外面的事时,你父亲把跟着黛姐儿去贾家的雨鸥、雪雁和王、高、汤三位嬷嬷都叫了去,问了半天。 虽然我不清楚她们都和海哥儿说了些什么,但是我知道,正是她们的话,才让海哥儿改变了想法,变得犹豫不决起来,到死,都没能拿定主意。” 林如海作为男人,因为不清楚后宅事务,不知道,这个时代的女子嫁人,除了要看丈夫之外,还要看婆婆,但是他至少知道,黛玉在贾家,还是客人的时候,并且是贾家一直要求接她过来的,都过得不是很好,很是受了一些为难和暗气,说明,贾家对她并不是很好,那么她要是真的嫁到贾家,日子未必好过,所以,原本对贾家并不是很满意,但是因为自己快要死了,没有时间挑拣了,这才选中贾家的林如海迟疑了。 林堇对黛玉的好,林如海是看在眼里的,知道她并非做戏给他看,她对黛玉的感情是真的。林如海之所以,在死之前,想把黛玉的婚事定下,选中了贾家,确实是不放心黛玉,怕她在他去了之后,日子过得不好。可是在知道原本看中的贾家并不靠谱之后,他觉得要不,将这事交给林堇来办?但是他又怕林堇年纪小,不知道世路,不懂婚嫁之事,从而给黛玉错配了婚事。 可是将黛玉定给贾家,林如海也不甘愿,因此,在黛玉的婚事上,他犯起了难,犹豫来犹豫去,直到死,都没能拿定主意。 第一百一十二章 抱怨 http://.biquxs.info/

福郡王苦着一张脸看着正熙帝,控诉道:“六哥,是,这‘一条龙’的羊毛产业确实是一个能下金蛋的母鸡,但是这个鸡目前还没长大,虽然开始下蛋了,可是它还没达到一天下一个的地步。而你现在这架势,一天一个金蛋根本不够,我看了一下你的帐,好家伙,一天少说也得三四个蛋,你就是把我杀了我也拿不出来呀。” 正熙帝根本不理会福郡王的叫苦,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朕不管,反正这次你必须给朕拿出八百万两银子,不然,你就等着把羊毛产业交给户部吧。” “随便,户部愿意要,就拿出好了。”对正熙帝的威胁,福郡王一点都不放在心上,挥挥手,仿佛巴不得把这件事交出去一样。 其实不是福郡王不受威胁,而是他知道,正熙帝才不会把羊毛产业交给户部呢。羊毛产业挂在内务府名下,性质半公半私。而属于私的那部分,意味着正熙帝花钱可以从自己的兜里掏了,不用伸手向户部要。就冲这一点,正熙帝都不会把羊毛产业交给户部。 更何况,户部尚书陈大人虽然不是太上皇和几位皇兄的人,可也不是正熙帝的人。在太上皇不肯放权,几位皇兄对正熙帝屁股下面的那把椅子虎视眈眈的情况下,正熙帝也不可能把这么赚钱的银钱产业交给户部打理,这么广而告之的放到明面上去,招太上皇和几位皇兄的眼。 正熙帝知道福郡王看破了他的虚张声势,叹了一口气,对着福郡王诉起苦来:“小十九呀,我这也是没法子呀。今年黄河和长江下游纷纷决口,朝廷这边不仅要拨钱重新修河堤,还要救助受灾的灾民;河北今年大旱,下辖的城镇,大部分都绝收,那里的百姓正等着朝廷调拨过去的钱粮去赈灾呢;西南那边的少数民族有不安分起来,也需要安抚,这又是一大笔银钱支出;还有,朕之前和太上皇商量,决定开海禁,并打算做海贸生意,因此,需要船舶司那边造几艘出海的船来,需要的银钱数目并不小;太上皇嫌现在住的上阳宫的花园有点小,而且里面的景致也都看腻了,想扩建一下,并且打算挖湖引瀑……” 前面几项,正熙帝说的都是公事,除了海贸这事可以暂时放一下,其它几项都耽误不得。别看福郡王平时不务正业,但他还是很关心国计民生的,只不过以前没有给他表现的机会罢了,如今上位的是和他关系最好的六哥,而且自己也被正熙帝委以重任,因此,尽管正熙帝没和他说具体的花费,可是他心中依然忍不住算了起来。 因为福郡王的数学非常好,心算能力也非常强,所以,在正熙帝话音刚落的时候,他就把大概需要的银钱给算了出来,心中正在震惊那庞大的数字时,听到太上皇要修园子,福郡王立刻道:“这个时候,上皇还要修园子,他可真有这个闲情雅致。 这么大的一个国家,不是这遭灾,就是那有难的,处处都需要银钱。当初上皇退位的时候,户部账面是什么样一个情况,他又不是不清楚?那库房空的都能跑马了,连耗子都留不住。 我们的这位父皇,做皇帝的时候,还稍微知道克制一点,但是自从退位做了太上皇之后,似乎就没了顾忌,只管尽情去享受,完全不去理会那享受的银钱从哪里来。这天上又不下钱雨,而且他若是真的放下一切,安心养老,做一个万事不管,只管享收的太上皇的话,那么这钱用来供养他,倒还有点作用。 可是他虽然表面上退位了,但实际上,一直攥着大权不放手,仍然是大覃实际上的皇帝。可是因为他把六哥你摆在了前面,因此,为难招窄的事,就全都落到了你的头上,而他只管擎现成的,剩下的就交给你张罗。 可是这天上又不下钱雨,他每次提出要求,想要享受的时候,难道就没想过这钱要从哪里来吗?他这么好名的人,当皇帝的最后那几年,因为户部没钱了,没办法,弄出一个议罪银来,都觉得给自己的好名声染了一层黑,一直耿耿于怀,所以,退位之后,依然没忘记把这一项事给免了,给自己洗白一下。 只是他只顾维护自己的‘仁君’名声,有没有为六哥你这个后继之君想过?邬九宫曾经和我说过,在西洋,有一位国王说了‘在我死后,哪管它洪水滔天!’这样一句话,一生只顾自己享乐,根本不管百姓的死活,最后,导致了他后辈悲剧的人生。我觉得上皇似乎就有这样的趋势,他根本不去考虑……” 福郡王说的何尝不是正熙帝所想的,但是他的身份让他无法像福郡王这样随心所欲,无所顾忌的把这样的话说出口,因此,在福郡王抱怨的时候,他并没有拦着,因为福郡王说出了他想说的,算是帮他发泄,但是在听到他越说越过分的时候,而且看看时间,他召见的臣子要来了,因此皱了皱眉,打断他:“好了,别说了。” 看到被他阻止之后,嘟着一张脸,气鼓鼓的福郡王,正熙帝笑叹道:“你在朕面前说这些有什么用?有本事,你在上皇面前说,朕服你,如果你能做到这一点,你但凡有所求,朕无不应。” 斜了正熙帝一眼,福郡王冷笑一声说:“六哥,你别在这里刚我,你也知道我的脾气,是个混不吝的,说不定哪天我急了,真去上皇面前说,反正以上皇爱名声的性子,是绝不肯在史书上留下‘杀子’的名声的,因此,是不可能杀了我的,顶多圈了我。 你也知道我的性子,是最不爱操心的,偏偏我现在整天为六哥你绞尽脑汁,挖东墙补西墙,处处补窟窿,算来算去,累地要死。要是被圈了,每天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问,吃喝不愁,顶多就是行为受限了一点,但你也知道,我也不是一个喜欢出门的,给我一本数算的书,我能一个月不踏出房门一步,所以,那样的话,对我来说,甚至比现在要好过的多。” 正熙帝没好气的白了福郡王一眼,道:“行了,别贫了,说正事。既然上皇想要修园子,正好,因为要修省亲别院的缘故,京中聚集了整个大覃最顶尖的工匠,朕之前为了赚钱,采买了不少盖省亲别墅用到的材料,这些材料用到修花园,也是可以得,因此工匠和材料这边都不需要操心了,这样的话,前期银钱投入不需要多少,你帮朕操持起来吧。” 福郡王知道正熙帝准备了那么多的建筑用料,为的是售卖,赶在京中出后妃的人家都在盖省亲别院,材料价钱大涨的时候,大赚一笔。虽然给太上皇修园子,不会把正熙帝预备的材料都用掉了,但是正熙帝会因此损失惨重,是一定的了。 说句实话,一国之君,放下身段,给自己封妃的同时,还算计着赚这些后妃的娘家的银钱,其实蛮丢脸的。福郡王知道正熙帝其实是一个很爱面子的人,而且按道理说,一国之君,富有四海,但是现实却逼得他不得不放下脸面,去做一个锱铢必较的吝惜鬼。 福郡王看着正熙帝,不由得有些心疼,想到大覃各地因为洪水和干旱而等待朝廷救济那些的灾民,本来想推掉给太上皇修园子这一差事的他,转了一下眼珠,脑海中浮现一个绝妙的主意,毫不犹豫的把这事答应了下来了。 对他竟然没有打半点折扣,就把这事应了下来,正熙帝有些意外,伸手拍了拍福郡王的肩膀,笑道:“小十九,你终于长大了。行,好好干,把事情干得漂漂亮亮的,回头我好在上皇那边为你请功,届时,说不定你的爵位还能升一升,变成亲王呢。” “免了,要是因为给上皇修园子而升为亲王,我丢不起这个人,还是不要了。”福郡王之所以接下这件差事,是因为他知道,这事,正熙帝是不做也得做,所以,就算他不接,也有别人做,既然这样,那还不如他来做,他来干的话,应该能帮正熙帝省下好多钱,而别人就未必了。 听了他这话,正熙帝不赞同的看着福郡王,摇头教训道:“才说你长大了,懂事了,怎么这会儿又闹起孩子脾气来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搬出去 http://.biquxs.info/

林堇一行的船在沧州修整了几天之后,继续赶路。这一路,林堇发现北边的礼教大防和规矩,要比南边严苛,而且越靠近京城,越厉害。 “母亲,在过直沽和通州两个码头,就到京城了。”林堇来到杨婉和林姑妈、琳哥儿所在的舱房说:“虽然是两个码头,但是这两处中间的距离并不远,和我们之前走得一个码头的距离差不多,因此,如果不耽误的话,我们大概三五天就能到京城了。” 杨婉满脸不可思议,“竟然这么快就要到京城了?在直沽和通州这两个地方我们不停下来了吗?” 林姑妈笑着调侃道:“还快?我们都走了四个多月了,这才到沧州,这还是因为中途范公子和何家两位姑娘加进来,速度比原来快了不少。如果按照堇儿原来的计划,说不定我们能走大半年。” “直沽和通州这两个地方离京城太近了,虽然父亲和这两处的地方官员中的几位有交情,可是在这里任职的官员,不仅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而且他们能被派到这种紧要之地为官,身后都有人,但到底是谁,只怕连龙椅上坐着的那位都说不清。”林堇告诉林姑妈和杨婉,他们一行不会再走走停停了,而是直奔京城,“这里面的事复杂得很,我们不好掺和到其中,免得惹麻烦,因此,保险起见,我们就不在这两处停留了,我也不会去拜访父亲的那些故交同僚。” 外面的事,杨婉不懂,而且自从林如海过世之后,家里家外,她全都由林堇做主,因此听了这话,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 京畿附近的道路修的比较好,因此走陆路要比走水路快。林姑妈听了这话,忙道:“既然这样,那回头到了直沽的时候,我打发人去通知京中杨家的人,让他们赶紧把宅子打扫收拾出来,等到了京城之后,我带着琳哥儿好住进去。” 不等林堇说话,杨婉急急的说:“什么?母亲你要带着琳哥儿单独住?这怎么可以?你们俩,老的老,小的小,这让我怎么能放心?” 京中居大不易,从古至今,这一点都没变过。唐朝的白居易攒了十年的钱,也只能在长安城的卫星城渭南县买了所宅子;北宋的苏轼和苏辙两兄弟,一辈子都未能在开封置办下房产。因此,大覃朝京中的大部分官员,要么本身就是京城本地有房一族,要么就是像贾赦和贾政一样,住的是皇帝赐下的宅邸,不然,大部分都是赁房而住,自家买得起宅院的是少数中的少数。 林家的爵位没有了,所以原本朝廷赐下的府邸也还了回去,但是林家不缺钱,早在林如海的祖父时期,就在京城买下了好几所宅院,其中一所大三进带花园的院子,是准备给自家嫡支长子长孙那一脉住的,林堇让李和收拾得就是这所宅子。 林姑妈所嫁的杨家,虽然也是仕宦之家,家里也称得上是富足,但是在林堇的舅舅考入翰林院之前,家中就没出过一个京官,因此,自然在京中就没有置办宅子。 这事,林堇是知道了,因此,听到林姑妈要带着琳哥儿搬去自家宅子去住,挑眉,神色诧异的问道:“杨家在京中什么时候买的宅子?这事我怎么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外祖母,你瞒得也太紧了吧?” “这事是你父亲办的,至于什么时候买的,我也不清楚,你要是想知道,就去问你们家的管家李和好了,这事是他经手的。” “那宅子在哪里,外祖母你知道吗?” 林姑妈并没有亲眼看过是什么情况,只是把当时林如海和她说的复述给林堇:“我家的宅子就在你们家的宅子后面,不过你们家的宅院位于百岁巷,我们家的房子在谷梁巷,你我两家的宅院虽有一小巷界断不通,然而我家的宅院在谷梁巷最里面,你我两家的宅院连属起来,并不影响行人行路,而且隔断你我两家宅院的小巷亦系私地,并不是官道,故可以连属,所以,你父亲找人把那个连接你我两家宅子的私地置换了下来,因此,你家的花园扩大了一块。” 京城宅邸的分布,遵循“东贵西富”的原则。当年,林如海的祖父买宅子的时候,考虑到自家本是书香之家,一直都是走科举路线的,只不过先祖赶上了朝代更迭,跟在真龙身边,从而得了一个爵位,成了勋贵。 可是这个爵位是降等承袭的,因此传个几代之后,就没了。林如海的祖父就没想着让自家一直在勋贵这个队伍里混,早就想好了,要回归自家原来熟悉的科举出仕的路线,因此,他是在科举出头的官员聚居地这边买的房,又因为哪怕是从有“储相”之称翰林院出来的,但是能做到朝中一品和二品大员的人,光有才能是不能够的,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才行,因为知道比较难,所以,他把自家宅子定在了中高级官员住宅周边。 林堇虽然没有亲眼看过自家在京城的宅子,但是自从林家买下这个宅子之后,因为想让它作为林家在京城,嫡系嫡支的祖地,所以,每一任林家人哪怕不曾入住,也都非常精心的养护它;又因为每一位对宅邸的建设都有各自的要求,所以林家前前后后有好多张关于这个宅子,大同小异的平面设计图。 而且,在黛玉上京之后,林堇因为要安排跟着她来京城的人的家人入京的事宜,所以,把自家的这所宅子的信息,和林如海、林姑妈以及家中在这所宅子里呆过的管家们打听得很清楚,知道自家宅子的所有信息。 待听到林姑妈说,杨家的宅子就在自家宅院的后面时,愣了一下,旋即想到,贾琏金屋藏娇,偷娶尤二姐时,将尤二姐安置在宁荣街后二里远近的小花枝巷内。从贾琏的经济状况,可以推断,小花枝巷的房子,比较便宜。连宁荣两府所在地那里都能有比较便宜的房子,更不用说林家的宅院附近了,所以,她不觉得杨家宅子的价钱有多贵,反而觉得林如海能买到和自家能相连属的房子绝不是凑巧,应该是煞费苦心。 毕竟,虽然琳哥儿被过继给了杨家,可是身上到底留着林家的血,而且后面,林如海把琳哥儿也上了林家的族谱,所以琳哥儿也是林家的孩子,因此,林如海不想让他离开林家,可是如果把琳哥儿留在林家,让他在林家长大,他又担心触动林姑妈敏感的神经,因此,才费劲心思,把杨家的宅子买在自家宅院的后面。这样一来,就算林姑妈带着琳哥儿搬出林家,住到杨家,也无所谓了。 想到林如海对琳哥儿的打算和对自己的种种安排,以及对黛玉的未来做的筹谋,林堇不由得想起那句“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长远。”,心中不由得一酸,不想让林姑妈和杨婉看到她的眼泪和突如其来的脆弱,忙转身出去舱房。 第一百一十四章 抵京 http://.biquxs.info/

林堇一行到了京城,准备弃舟等岸时,看到早早等在岸边的管家李和并不奇怪,但是看到贾琏有些惊讶。说句实话,虽然贾琏在送黛玉回林家时,林堇和他相处得不错,但是她并不觉得他俩的交情深到让贾琏这个侯门公子在知道她来京城之后,专门来接她的地步。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黛玉,林堇心中暗自寻思,贾琏应该是来接黛玉来的,只是不知道是贾母的意思,还是宝玉闹得贾母把贾琏派了来。 船一靠岸,舢板搭好,不等林家人下船,贾琏和李和急匆匆的先跑到了船上。看到他俩这个样子,林堇想了想,让下人们先下船,把行李什么的搬下去,至于林姑妈、杨婉、黛玉和琳哥儿以及他们身边贴身伺候的人,先暂时都留在船上。 和岸上来接范谱和何氏两姐妹的范家人接上头,送走了范谱一行之后,林堇从岸上又回到船上,笑着和贾琏打招呼:琏二哥,我们又见面了,近来可好?你是来接姐姐的吧?你也太迫不及待了,怎么也得等我姐姐回到自己家去看看再去你们家呀,不然,身为林家人,连自家的大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岂不时成了笑话了?” 尽管在路上时,林姑妈、杨婉和林堇说起过,贾家一定会把黛玉接到家里去住,而且林如海临终时的意思,也是让黛玉跟着林堇他们回京城之后,继续住在贾家。但是依照林堇的意思,她并不想让黛玉在贾家常住,她觉得类似于湘云时不时的到贾家小住的那种模式挺好。至于家里以及林如海所担心的,黛玉身为丧妇长女的教养问题,她并不觉得是个事,实在是不行,她想办法请个从宫里出来的嬷嬷教导黛玉就是。这个时代,敢质疑皇室教育的人,几乎不存在。 听到林堇委婉的拒绝让他接走黛玉的话,贾琏有些羞惭的说:“堇表弟,我这次来,并不是只接林妹妹过府,是来接你们一家子全都往我们府上去住的。” 他这话一说出口,不仅林堇大吃一惊,林姑妈、杨婉、黛玉,还有跟在后面的一干下人们全都愣住了。 除了懵懂天真,尚不知事的琳哥儿之外,在场的所有人只要不傻,都清楚,贾家绝对不会欢迎杨婉这个继室,连带着和她有关系的林堇、林姑妈和琳哥儿自然也不会受欢迎。 因此,杨婉和林姑妈早就定好了她俩和贾家相处的基调,就是她们不仅不会登贾家的门,而且就算有什么要和贾家打交道的,如果黛玉能出面就由黛玉出面转达;不能的话,就让林堇这个林家之主来解决。 这一点,林姑妈和杨婉也早早的都和黛玉、林堇说清楚了。对此,她俩不仅没有任何异议,反而觉得很合理。特别是黛玉,在贾家住了几年的她,非常清楚贾家上上下下对杨婉这个由二房升任的太太和她所出的林堇、琳哥儿这几个人的观感。 不说林堇、琳哥儿和黛玉的感情很好,仿佛是同母所出的亲姊弟一般,就算是观感复杂的杨婉,黛玉也不想她去贾家,接受贾家人对她的鄙薄。因为不管杨婉好,还是不好,她现在都是林家的太太,是林家的当家主母,代表的是林家的颜面,和黛玉这个林家人是一体的。 林堇干笑着拒绝道:“琏二哥,你在说什么,我们林家在京中是有宅子的,当初你从姑苏回京的时候,我特地派大管家李叔跟你一起进京,提前收拾好屋子,以便我们来京时入住。” 眼角的余光扫了一旁一言不发的管家李和一眼,她心中犯起了嘀咕,但是面上却一丝不漏,笑道:“不过你放心,琏二哥,等我回家收拾完了,一定会立即带着姐姐登门,去拜见府上的老太太、大老爷和大太太、二老爷和二太太、还有珠大嫂子和琏二嫂子的。” 贾琏看着一旁闭口不言,仿佛一根戳在那里的柱子一般的李和,咬咬牙,心一横,很是不好意思的说:“不是拜见不拜见的问题,是你们的宅子住不得了,因为全都被烧光了。” “什么?”听了这话,林姑妈、杨婉、林堇和黛玉不约而同的惊叫出声,质问李和:“怎么无端端的宅子会起火,被烧光了呢?这事是怎么回事?” 李和苦着一张脸讲明事情始末:“前阵子琏二爷跑到家里,说给我门家宅院改造做监工,看到了大爷你设计的地暖取暖方式,觉得新奇,回到府里,和省亲别院的工匠们说,想把它用到省亲别院上。 那边府上,帮着设计省亲别院的山子野先生听说了此事之后,就跑过来看个究竟。虽然大爷你在图纸上都已经画得很清楚了,但是因为这个东西,工匠们也都是第一次做,所有家中改造的那几个地暖,最开始建的那两个,烧起来之后,取暖效果并不是很好,后面建的效果一般,最后主院的那几个地暖则效果非常好。 山子野先生因为想弄明白,同样的工匠,同样是按照图纸改造出来的,为什么建造出的地暖却有如此差异,因此不仅把家中改建的地暖全都拆了,并且还带着工匠亲自做了两个。结果,在试验新建的地暖取暖效果时,可能是哪里没有密封好,引起了火灾,当时救火不及时,而且火势又太大,因此把宅子全都烧着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京城新生活 http://.biquxs.info/

尽管贾琏再三邀约林堇一行去贾家暂住,等林家的房子修好之后再搬出去,但是杨婉觉得自己身份尴尬,不想去贾家遭受冷眼,因此决定和林姑妈带着琳哥儿住进杨家的宅子里;至于林堇,则让她和黛玉去贾家小住。 对这一决定,贾琏是无可无不可。林堇其实并不想去贾家,但是对上黛玉殷殷的眼神,终究还是妥协了。本来她是打算将外祖母和母亲,还有琳哥儿送到杨宅之后,再和黛玉去贾家的,但是被林姑妈她们给拒绝了,不用她送,让她直接和黛玉跟着贾琏走,他们自己去杨家。 撕扯了半晌,林堇再一次妥协,和黛玉弃舟登岸,来到贾家。本来,在她的想法里,因为她的身份,到了贾家之后,见到贾母、贾赦和邢夫人、贾政和王夫人等一干人,还不知道要遭受怎样的“另眼相待”和“话里有话”的排揎呢?因此,自从迈进贾家的大门,她的心中一直在暗暗谋划,准备迎接贾家一众人等的“检阅”。 只是让林堇没想到的是,贾家的人根本没有见她的意思。她跟着贾琏来到贾家之后,就被贾琏带着来到了一处安排她和黛玉居住的处所。这个地方在她去拜见贾母时,发现,是位于贾母所住的荣庆堂后面。 她和黛玉住的小院,形状类似于一个斜放的葫芦。葫芦底那个位置,位于贾母荣庆堂的正后方,是黛玉住的地方;挨着葫芦嘴的那个位置,位于贾母荣庆堂西北方向,是给她住的院子;她和黛玉住的地方,通过葫芦腰相连,有一角门相通。至于葫芦嘴那个地方,则有一门,和外面相连。因此,林堇外出,直接从这里走出去就行。 她俩的房屋都不是新建的,尽管林堇的屋子重新粉刷过,但是依然能看出,黛玉的屋子明显要好过于她。等她在贾家住了一段时日之后,从贾家的下人口中得知,她所住的房屋,原本是给花匠居住和放工具的,在林家房子被烧之后,现腾出来,粉刷的。 林堇数了一下,黛玉那边一共七间房屋,自己这边倒是有十几间,可是如果按照贾琏的意思,他们一家全都到贾家来住的话,连林姑妈算在一起,大大小小,一共五个主子,连同带着的下人,哪怕粗使这方面用贾家的人,林堇觉得就算把家里人的安排在这所院子里住下来,也一定拥挤不堪。那么,贾家给他们预备这么小的院子,就算不是有意为之,但也表明了,府上压根其实就不想让他们一家子在府里住下来,因此才这样安排,借此暗示他们的不受欢迎吧? 尽管林堇来贾家,没有像黛玉初到贾家一样,贾家的人大都聚在一起,让她厮认一遍,但是她作为客人,不管受不受欢迎,都要去拜见一下主家。因此,她在黛玉的带领下,先见过了贾家后宅的妇人,然后,在宝玉的自荐下,由他领着去见贾家的男人,连同东府的贾珍和贾蓉也都拜见了,并且还见到了薛家的薛蟠。 不知道是不是贾家的男人更没心没肺一点,又或者是他们更理性一点,又或者是林堇不知道的其它原因在里面,宗旨,在林堇一一拜见贾家人时,发现,贾家的妇人对她的态度要比贾家的男人冷淡得多。 在去东府拜见贾珍和贾蓉的时候,林堇还看到了,据说兼具黛玉和宝钗二人优点的小蓉大奶奶——秦可卿。在原来的历史上这个时间段,她应该已经死了,并且还有一场非常盛大而又龙种的丧礼,可是现在,她不仅还活得好好的,而且脸上一丝病容都没有,看起来,原来历史上导致她死亡的那场大病,在这一世,已经痊愈了。 因为意外秦可卿的在世,所以,林堇有些没规矩的死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因此,她不否认,秦可卿确实很美,但是要说她兼具黛玉和宝钗二人之美,她不赞同。 第一章 身世 http://.biquxs.info/

虽然林堇是林如海的庶长子,但她实际上并不是林家的子嗣,而且还是个女孩。 要捋明白她的身份,就要从林如海父亲那一辈说起。林家子嗣稀少,连着好几代都是千顷地里一根苗,只有一个男孩承嗣,连个女儿都没有,到了黛玉爷爷那一代,终于多了一个女孩。 尽管只是庶女,但在孩子少而显得珍贵的林家,林姑妈从小到大,一应待遇和嫡女没有任何区别,到了婚嫁的年纪,嫁给了累世官宦杨氏一族的杨家子。 林姑妈出嫁后,夫妻恩爱,生了一儿一女之后,又有了身孕,日子正是好上加好的时候,突生不测,外放的丈夫在赴任途中遇到大雨,山石滑坡,整个人被掩在了里面。 因为有孕,林姑妈并没有和丈夫一起上任,带着儿女留在老家,躲过一劫。收到丈夫过世的消息之后,她因为过于悲痛,再加上操持丧事的劳累,不幸小产。 林姑妈之子长大成人之后,品貌出众,年纪轻轻就过了乡试,取得了举人功名。看到他这么有出息,亲戚荣国公贾代善做媒,给他说了张家女为妻。 当时,张家家主是朝中重臣,时任正一品大学士,礼部侍郎兼太子太傅。尽管林姑妈之子娶的张家女,不是家主的女儿,但是关系并不远,其岳父和张家家主是亲兄弟。在当时看来,这是一门绝好的亲事。只是这桩好亲事,在太子坏了事之后,就变了。 太子被废,朝中众多大臣都因此受到了牵连,身为“太子党”的张家首当其冲。皇帝认为身为太子太傅的张大人对太子没有做到教导之责,张家一族全都被问罪,虽免于满门抄斩,但整个张家被流放岭南。 林姑妈之子此时刚刚考中进士,入了有“储相”之称的翰林院,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却因为娶得是张家女,受其连累,被贬到川蜀为官。到了巴蜀之地,他因为水土不服,染了瘴气,病死在任上;其妻子因为娘家和婆家以及丈夫在内一连串的变故,心思郁结,一病不起,在丈夫离世不满一年,也故去了。 儿子和儿媳相继故去,却没留下一丝血脉,若非还有女儿,林姑妈恨不得跟着一并去了。只是女儿虽好,终究是要嫁人的,她的婚事成了林姑妈的心病。在家里未出事之前,其实女儿杨婉已经定好了人家,但家里出事之后,对方找借口上门退了亲。 不管什么原因,哪怕不是女方的错处,但在这个时代,女方只要退一遭亲,这婚事的档次就降了很大一截;再加上,杨婉又没有兄弟姐妹可以依靠,哪怕有族人,但在婚嫁市场上,身价仍然不可避免的低了下去。所以,上门来求亲的,林姑妈都不是很中意。 就在此时,杨婉又闹出丑事来,她竟然怀孕了。原本林姑妈以为女儿是和意中人珠胎暗结,但知道缘由之后,不由得又气又怒。 其实整个杨氏一族,不仅林姑妈之子受废太子连累遭贬,包括族长在内,不少人都因此丢官罢职。 在皇帝恼怒废太子时,杨家这些被罢职的自然不敢有什么举动,怕再触怒了皇帝;但在皇帝因怀念废太子,不仅将死去的废太子追封为义忠亲王,厚待废太子一脉的遗孤,还在朝堂上明确表示废太子一事已经掀篇,有几位因为废太子而丢官的官员重新被启用之后,他们不免蠢蠢欲动起来,开始联系朝中同年和好友,谋求起复,但是一直没有结果。 就在杨族长他们心焦的时候,忽然收到皇帝将要南巡,并会在金陵甄家停留的消息。打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杨族长决定走甄家的路子,希望能在皇帝南巡的时候借着甄家接驾的机会,谋求起复。 杨族长和甄家取得联系之后,为了接驾的事跟在甄家家主甄体仁身边忙前忙后,无意中听到甄体仁和兄弟们商量,准备把家里适龄的女孩子送到这次来南巡的几位皇子身边。 前太子被废已死,新太子未立,能跟着皇帝来南巡的皇子都是受宠的,保不住哪一位就是真龙。届时,新皇帝身边如果有甄家女,怎么也混个皇妃当当;纵使这里面没有下一任皇帝,甄家不过浪费一个女儿罢了,况且跟来的这几位皇子,最差的也是郡王,用一个女儿交好一位郡王,不亏。 杨族长得知甄家的想法之后,心思一动,只是他膝下没有适龄的女儿,把这个机会送给别人家,他又有些不甘心。虽然一笔写不出两个杨字,但不管族中谁家的女儿出头了,拉拔的首先是她自己的父母和亲兄弟,他这个族长能跟在后面喝口汤就不错了。辛苦忙活一场,几乎全都是为他人做嫁,他还没这么高风亮节。 就在他迟疑着,要不要放弃的时候,他的老妻知道了之后,向他推荐了杨婉。杨婉的父亲和亲哥哥全都已经死了,能依靠的只有族里了,因此如果她出头了的话,得利最大的自然是他这个族长。 只是杨族长打算得很好,但是奈何经过试探,发现林姑妈不愿意。起复心切的杨族长并没有死心,先用给林姑妈的丈夫、儿子和儿媳做法事为理由骗取林姑妈的信任,又以林姑妈的属相及生辰八字妨碍丈夫和儿子、儿媳轮回为由,将其留在了家里,让杨婉出面操持。 之后,通过一系列手段,他们将杨婉带到了金陵。到了金陵之后,杨族长并没和杨婉说实话,只是半含半露的告诉她,她将被送去伺候贵人,如果贵人满意的话,她就会一飞冲天。 杨族长用林姑妈来威胁杨婉,只有十几岁,一直养在深闺中,人生中经历最大的挫折就是退亲,天真单纯的杨婉哪怕不愿意,也只能乖乖的听从杨族长的安排。 可惜,杨族长什么都算好了,就是没算到甄家不愿意让他分一杯羹。甄体仁为人狡诈,怕杨族长被他拒绝之后另外找到门路,因此假意答应,转身就把杨婉这个名门出身的大家闺秀以一个丫鬟的身份安排了进去。 这个操作极为毒辣。因为作为伺候人的丫鬟,上位者睡了就睡了,提起裤子之后不认人很正常;而如果杨婉以杨家女的身份出面,那些皇子们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怎么着也都得给她一个名分。 …… 杨族长知道甄体仁的作为之后,气得鼻子都歪了,奈何对方不仅高官得做,而且还是皇帝的心腹,他根本奈何不了对方,只能捏着鼻子认栽,所以在杨婉被送回来时,也懒得打听她到底是否保有贞洁了,直接派人送她回家了事。 …… 林姑妈知道真相之后,顾不得记恨族长他们,当下最要紧的就是处理女儿的身孕问题。只是这事棘手的很,因为这个时代的打胎药喝了之后,虽然能落了胎,但以后再怀孕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可是不打胎,把孩子生下来,怎么生是一个难题。孩子父不详,未婚先孕哪怕是思想开放的现代,能够完全接受的民众也很少,更不要说是在这个对女子要求苛刻的古代了。 更何况,自诩家风清正,又是累世官宦的杨氏一族是绝不会允许有未婚先孕,这种即明显打击家族名声,又对族里男子出仕,女子出嫁,都产生深远影响的事出现的。 林姑妈知道,如果这事被族里知道了,女儿面临的最好结果就是改名换姓,远嫁他乡,但是以族里现在的操作模式,更大的可能是死。 本就因为过继的问题和族里闹得很不愉快的林姑妈为了保住女儿,收拾了一些金银细软,带着杨婉偷跑,投奔侄子林如海去了。 在林如海记事的时候,林姑妈已经出嫁,姑侄两人感情并不深;再加上看到贾敏,她就不可避免的想到贾代善,进而想到英年早逝的儿子。林姑妈觉得若非贾代善做冰人给自家儿子说了张家女,儿子就不会连点血脉都没留下,那么年轻就死了,因此怨上了贾代善,对身为贾代善女儿的贾敏就热络不起来。 和林家两位当家人的关系一般,哪怕林姑妈是林家女,并且是林如海和贾敏的长辈,她和杨婉母女俩在林家的日子,依然不甚如意。为了给女儿找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为了在林家的生活不至于那么尴尬;为了给她们孤儿寡母找个靠山,摆脱杨氏一族;……一系列操作之后,杨婉成了林如海的二房。 饱经世故的林姑妈清楚的知道,在后宅中,不管是当家太太,还是妾侍,有儿子和没儿子有着很大的区别;更何况,本身生男就比生女,在这个男权社会来的价值更大。 女儿虽然是二房,但依然是妾。杨婉想要在贾敏把控的林家立足,并站稳脚跟,最好膝下有个男孩,因此哪怕女儿明明生的是个女孩,林姑妈却选择说谎,告知众人,生的是男孩。 这孩子就是林堇。 第二章 凑巧 http://.biquxs.info/

其实最开始,林姑妈带着女儿投奔林如海的时候,并没有让杨婉给他做妾的想法;至于女儿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有栽给他的念头。事情最后演变成杨婉成了林如海的二房,并且她肚子里的孩子变成林家的孩子,除了部分人为因素之外,只能说机缘巧合。 在林家安顿下来之后,林姑妈就开始为女儿的未来考虑。出于名声方面的考虑,杨婉未婚怀孕的消息被林姑妈瞒得死死的,不要说林家人,哪怕自家人当中,也只有她和杨婉两个人知道,她们身边服侍的人都不知道。 考虑到打胎不保险,不仅会造成杨婉一辈子不孕,甚至有可能会一尸两命,所以林姑妈决定让杨婉把孩子偷摸生下来,然后送到养婴堂去。贾蓉的妻子秦可卿就是秦家从养婴堂抱来的,当然,她呆的是京城的养婴堂,林姑妈说的是本地的养婴堂。这个机构类似于后世的福利院。 安排完女儿肚子里孩子的去处之后,林姑妈又考虑起她生完孩子之后嫁人的问题了。其实杨婉虽然没了贞洁,但是想嫁人的话,还是嫁得出去的,而且选择的对象也未必一定就是歪瓜裂枣。但是林姑妈不得不为女儿多想想,女孩子嫁人之后,除了嫁妆之外,还要有娘家撑腰。有没有娘家人撑腰,关系到女儿在婆家说话的底气。 杨氏一族那个德行,林姑妈是不指望了;族里指望不上,那指望谁?剩下的亲戚中只有林如海这个表哥最为得力,而且和杨婉的关系最近。 指望林如海这个表哥给她撑腰? 林姑妈想到她和林如海的感情本就不算深厚,到了杨婉这里更差着一层;更何况有一个让她不喜,关系更疏远的贾敏在。林姑妈从来不小觑“枕头风”的力量,因此她觉得单纯的依靠亲戚情分来给杨婉的未来做保障,不保险。 可是不指望林如海,又能指望谁?总不能是她这个半截身子已经入土,势单力薄的孤老婆子吧? 就在林姑妈因为这个问题一筹莫展的时候,无意中发现外面送进府的扬州瘦马,因为林如海对她们的冷落,偷偷弄来准备给林如海用的东西,心中一动,决定利用她们的行为,让林如海“无意”中占杨婉的便宜。这样的话,就不怕心性正直的林如海将来不给杨婉撑腰了。 林姑妈并没有看错林如海。事发之后,林如海本想负起责任,但被她的一句她的女儿不为妾给堵住了,毕竟他不能休了贾敏。 虽然事后,林如海找了另外的理由处置了那个让他“犯错”的扬州瘦马,但错误已经铸成,他觉得非常亏心,因此不仅帮林姑妈将她在杨氏一族的家产要了过来,还请贾敏帮着给杨婉找个合适的人家。 因为林姑妈对女婿的要求除了品行之外,其它方面要求不是很高,所以杨婉的婚事并不是很难说,但是林姑妈考虑到女儿要生产之后,还要养一段时间才能出嫁,因此,在贾敏拿来的人选中,总是挑剔出不足之处来,好给杨婉留出足够的时间。 就在这个时候,杨婉有孕这事被林如海发现了,林如海自然觉得孩子是他。对迄今为止,膝下只有一个尚未满周岁的女儿的林如海来说,杨婉肚子里的孩子,不管是男,还是女,都非常重要。 他污了杨婉的清白,原本就该负起责来。只是那个时候,林姑妈不用他负责,林如海也确实给不了杨婉妻子的位置,所以只能昧一次良心了。但现在情况不同,杨婉怀孕了,这个孩子就算杨婉不要,林如海是必须要的。所以,在不暴露真相的情况下,不管林姑妈怎么拒绝,林如海都听不进去,把事情告诉了贾敏。 在和林如海、贾敏商量怎么安排杨婉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时,最初林姑妈坚持杨婉不为妾的意见,打算等孩子生下来,记在林如海后院那几房姬妾的名下,然后杨婉择婿另嫁。 对杨婉另嫁,林如海没什么意见,但对将孩子记在妾侍名下,他不赞同。他想把这个孩子记在贾敏名下。 原本,不管是林姑妈的打算,还是林如海的想法,杨婉都不会进林家的门,但她最后还是成了林如海的二房,是因为事情在贾敏这里出了岔子。 刚知道知道丈夫毁了杨婉的清白之后,贾敏尚来不及对这个消息做出反应,就被他跟着扔下的杨婉怀孕,他想将杨婉纳做二房这两个大雷给弄懵了。 二房虽然是妾,但是不是一般的妾,是贵妾,不仅有类似于娶妻的进门仪式,而且是可以将贾敏这个正妻取而代之的。 杨婉是林如海的亲表妹,又怀有身孕,在她这个正房太太未有子的情况下,如果她生的是男孩,哪怕她这个妻子不下堂,但林家的后院将来由谁说的算可就不一定了。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贾敏怎么会愿意让杨婉做二房?但这事没有她反对的余地,因此,在听了林姑妈的意见之后,她满心欢喜,只觉得解决了心腹大患。哪怕林如海想将孩子记在她的名下,她虽然有些不快,但是最初,她是能接受的。 偏偏这个时候,贾敏也被查出怀孕了,虽然月份比杨婉的小,但她在知道自己怀孕之后,做了一个胎梦,让她确信她怀的是男孩。 这样一来,贾敏对把杨婉生的孩子记在名下这事犹豫起来。因为如果杨婉生的是男孩的话,将他记在她的名下,被他占去林家嫡长子的身份,那么她生的孩子吃的亏可不是一点两点,不仅仅是在钱财上,还有资源、人脉、身份等方面的大亏。 就在贾敏想和林如海商量,杨婉的孩子可以记在她的名下,但如果是男孩的话,能不能把生辰改小一点,记成嫡次子的时候,她的奶嬷嬷因为心疼她受委屈,找杨婉的茬,指桑骂槐时无意中将杨婉怀孕的事给爆了出来。 林家虽然不至于像贾府那样像个筛子似的,什么都往外漏,但还是有些风声传到了外面,因此原本有意和杨婉议亲的人家全都没了声息,而林如海又正值宦海升迁的关键时期,不能被政敌抓到错处,所以,最后,哪怕林姑妈和贾敏都不愿意,杨婉还是成了林如海的二房。 在杨婉成了林如海的二房之后,林姑妈想着,反正女儿已经嫁人了,不管她是否生育,林家都不会少她一口饭。她不想混淆林家血脉,再加上,已经对不起林如海一次了,不能再对不起一次,因此想把杨婉肚子里的孩子弄掉。 一开始怕伤到杨婉的身体,所以林姑妈并没有用药,而是准备让杨婉自然流掉。小产虽然伤身,但是养得好的话,再怀孕是没问题的。可惜不管杨婉怎么折腾,哪怕差不多都累瘫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牢牢的长在那。 后来,林姑妈狠狠心,偷着抓了副汤药给杨婉,结果又那么不凑巧的赶上贾敏的陪房自作主张,想让杨婉失去孩子,也抓了一副汤药。更糟糕的是,陪房的行为被林家的管家发现了,第一时间报给林如海。 这事闹到最后,贾敏信了陪房的说辞,怀疑是林姑妈诬陷她,想让杨婉取代她;而在林姑妈这边,则怀疑贾敏想除掉女儿。因此,对贾敏说她不知情,没做过的话,她根本不信。 这个时候,林姑妈忽然意识到杨婉这个肚子里的孩子留下要比打掉的好,因此,就不再鼓动杨婉弄掉胎儿了。 民间本就有孕妇和孕妇忌讳碰面的习俗。贾敏这一胎自从诊出来之后,就问题迭出,不是这不顺,就是那又出了毛病;再加上,她身边的人一直和她嘀咕,可能是被也怀了胎的杨婉给冲撞了,原本她半信半疑,但是陪房的事一出,她对这话就没了怀疑。 为此,贾敏请了大师来帮她算一算。结果大师不仅告诉她,两人相冲,还说如果情况继续下去的话,杨婉将会和贾敏“换胎”,即杨婉把她肚子里的女孩,和贾敏怀的男孩性别调换,以致原本该生子的贾敏产女,而该生女的杨婉却产子。 贾敏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可能会变成女儿,顿时什么都顾不得了,费尽心力说服了林如海,将杨婉送到了城外庄子上。 不管林如海是以什么想法做出的决定,但在林姑妈这里,就是他偏向贾敏,“流放”了女儿,更坚定了她让女儿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的想法,并且有了不管这个孩子是男还是女,都必须是男孩的念头。 而林堇并非十月怀胎出生,和传说中的尧和汉武帝的儿子刘弗陵一样,怀胎十四个月才出生,不仅完美的掩盖了她不是林如海子嗣的问题,还给林姑妈在操作她是男孩这件事上留了充足的时间。 第三章 前程 http://.biquxs.info/

贾敏知道杨婉产子之后,慌了,虽然因为胎梦和怀孕后期,前来给她看诊的大夫都说她怀的是男孩,但没生下来之前,她这心终究无法百分百的落底。 本来作为高龄孕妇,她这一胎怀得就格外艰难。偏她又不肯安心养胎,又一直为杨婉腹中胎儿的性别而忧心,在杨婉生子消息的刺激,差点流产。 不知道贾敏是怎么做的,林如海又是怎样一个想法,反正直到林堇过了洗三,他才第一次见到她,而且也没在庄子停留多久,点了个卯就急匆匆的离开了;之后,他来庄子的次数,还没杨婉没生的时候多,而且每次都是来去匆匆。直到贾敏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过了百日之后,林姑妈带着女儿和“外孙”才被接回府。 因为林姑妈和杨婉怕林如海发现林堇是女孩,因此,她俩都不想让林如海多和孩子接触;再加上贾敏也不想让林如海对林堇多加关注;又因为不久之后,贾敏生的瑁哥儿自出生伊始,就病殃殃的,两天一小病,三天一大病,而林堇则身体康健,一年到头几乎连个喷嚏都不打;这种情况下,林如海这个做父亲的不由自主的把注意力更多的放在病弱的小儿子身上;……总之,种种原因之下,林堇的真实性别隐瞒得很好,没被发现。 …… 林堇刚出生时和正常的婴儿一样,直到黛玉三岁时,家里来了一个瘌头和尚,化她出家,林如海和贾敏不肯。 那癞头和尚见状,留下“既舍不得她,只怕她的病一生也不能好的了。若要好时,除非从此以后总不许见哭声;除父母之外,凡有外姓亲友之人,一概不见,方可平安了此一世。”这样的话,飘然远去。 然后林堇仿佛天灵盖被谁打了一拳,疼痛难忍,晕了过去。直到晚饭的时候,一直昏迷不醒的她终于醒了过来,并觉醒了前世的记忆,知道自己穿越到了红楼梦这个世界,成了林家并不存在的孩子。 她之所以知道自己并不存在,是因为在原来的历史上,林家只有黛玉一个女儿。随后,她很快就发现了自己虽然是女孩,但其实以男孩的身份存在的。对此,林堇不仅接受良好,而且还十分庆幸。 因为历史虽然在明末时拐了个弯,没了清,目前是覃朝,但依然是封建男权社会,而且社会的意识形态又是从明朝继承过来的程朱理学,所以对这个时代的女子并不友好,出身越好的女子受到的束缚越大。 前世林堇虽然不是事业型的,但是相对而言,让她整日关在后宅这一亩三分地上,做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她更愿意顶着男子的身份而活。 只是作为男子,将来她的职业选择成了一个问题? 林堇掰着手指算了一下:为商的话,纵使她经商有成,但是这个时代商人地位不高,受人轻视,纵使赚得盆满钵满又有什么用?在那些权贵们的眼里,不管什么样的商人,都不过是他们的“钱袋子”,一旦不如他们的意,还不是想弃就弃。比如,全力帮朱元璋建城,据说富可敌国的商人沈万三就是最明显的例子。 为工的话,她虽然不是手残,但是也不是手巧的那种,指望她动手的话,是绝对比不过代代相传,专门钻研一门技术的那些工匠世家的。 况且,就算她有很多很好的点子,能把比如水泥和玻璃等这些益国利民的东西做出来,想要推广也是一件难事。因为一件新事物诞生,想要推广应用,必然要触碰到很多人的利益。 比如,后世民众用的都是交流电,但是当年交流电被发明出来之后,掌握着直流电技术的爱迪生以及他身后的利益团体,明知道交流电比直流电好,但是仍然选择了对交流电的封杀,以致于交流电被广泛使用推迟了好几十年。 其实在我国古代,也不乏类似的例子,比如北宋时王安石主持的变法,难道那些坚决反对变法的大臣们看不出变法利国利民吗?看得出来又怎样?还不是因为变法触碰到了他们背后团体的利益,以致他们无视变法的好处,极力反对。 以王安石宰相的地位和得到皇帝全力支持的变法,最终在众大臣的反对中,都黯然退场。林堇扪心自问,她能扛得住那些被触碰利益的人的反扑吗? 至于为农,对林堇来说,难度比为商和为工大多了。 她虽然是在一个三线小城市中长大,但不管怎么说,都是城里人,因此,她从来都没种过地,哪怕是城里有一阵比较流行的,在阳台上用花盆种菜这种事都没做过。在她连麦苗和韭菜都分不清的情况下,让她去种地,不是说笑吗? 对种地,她唯一知道的,就是想要庄稼长得好,需要上化肥;庄稼能高产,是因为用的是杂交种子这两件事。 前者,她只知道化肥中含有氮、磷、钾等植物需要最多的三种营养元素,可怎么生产的,一无所知;至于后者,除了知道杂交种子的研究是从研究杂交水稻开始的,剩下的就是两眼一抹黑。 况且,研究农业,需要耐得住寂寞。这方面的研究,少则几年,多则可能要花一辈子的时间,她根本做不到;再者,以她现在的知识储备,纵使一门心思去研究,恐怕也研究不出来什么,所以,她还是聪明一点,不要在这方面浪费时间了,直接放弃吧。 将农、工、商这三者全都刨除之后,她就只剩下一个选择了,那就是——士。 虽然她现在是处于“士”这个阶层,但这是托林如海的福。 林家没有爵位可以继承,所以一旦林如海过世,家里纵使靠着祖上余荫,还能说一声是乡绅之家。可如果她立不起来,林家几代传下来的家财对她来说,是祸非福,就算贾家不觊觎,也会有李家,章家,……觊觎。因为家中有几把古扇而被诬入狱的石呆子可能就是她的前车之鉴;再者,被薛蟠打死的那个冯渊,也是出身乡绅之家,结果还不是被打死之后有冤无处诉? 不要说还有贾家可以指望,就算贾家最后没有败落,忽略从他们如何待黛玉而得出的贾家不能依靠的结论,单林堇所受的教育,她也没有把身家性命寄托在他人身上的想法。 自力更生的话,林堇想要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家人,保护好林家,就意味着她在林如海过世之后,依然留在“士”这个阶层当中。 可是怎么留呢? 仔细琢磨过后,林堇暂时发现了三个办法:一是通过科举入仕;二是像贾政一样,通过恩荫的方式为官;三是像荣国府的大管家,赖大家的儿子赖尚荣一样,走捐官这条路。 因为林堇是个女子,所以第一个办法不可行。 就算花木兰代父从军是真的,可是并不代表她真的就能女扮男装去考科举。先不要说她有没有那个脑子,就算她有那个才学,也没办法进考场。 要知道,科举考试为了防止考生夹带,是要搜身的。而且这个搜身并不是随意摸一下就能过去的,非常严格。她前世看闲书时,曾看到上面记载了一则考生用肛门来夹带小抄,被发现,从而被取消科举资格的故事,因此,可以看出科举搜身近乎等同于秀女入宫后,脱衣赤/身检查。 在这种情况下,林堇不觉得自己有蒙混过关的可能。一旦她女扮男装的事情被发现,届时不仅仅是被取消科举考试资格的事,如果林如海还在,那么他的宦海生涯不仅会被结束,而且一定会被问罪;外婆和母亲当年的作为就会败露,还不知道会牵连多少人呢?还有林杨两族的女子,不管是出嫁的,还是未婚的,特别是黛玉这个和她同父异母的姊妹名声都将会被毁掉。甚至还有更严重的后果,但是现在她因为对这个社会的规则尚不熟悉,所以还没想到。 恩荫的话,这个办法的关键在于林如海在皇帝那里的份量如何? 林堇想到林如海是死在巡盐御史任上的,像巡盐御史这样涉及到民生的官职,据说非皇帝心腹不能担任,这样的话,可见他在皇帝那里应该有点地位,但是是否能够达到贾代善的高度,不好说,所以这个法子不是很保险。 至于捐官嘛,帮着赖尚荣谋官的时候,贾家已经日薄西山,而且赖尚荣虽然一出生就放了良籍,但是他终究是奴仆之子。和赖尚荣比起来,她出身比他高,而且林家也是世禄之家,和贾家比起来并不差什么,给她捐个官,想来应该不比赖尚荣难。 找到让自己出仕的办法之后,林堇忍不住笑了,在心中暗自唾弃自己:她可能是最没出息的穿越者了。哪怕科举不成,恐怕其他穿越者也会用其它显露才华的办法出仕,而不是像她这样竟然想着买官。 第四章 命格 http://.biquxs.info/

林府东院,杨婉一脸关心的问道:“妈,我听说族里又写信过来了,都写了些什么?” “还能有什么,老调重弹,说过继的事呗。”林姑妈冷笑道。 看着母亲脸上的怒气,杨婉叹了口气道:“妈,虽然族里之前有些做法确实不妥当,但是他们张罗过继这事,并没有做错。父亲和哥哥的四时祭祀,如今我们还在,自然没问题,可……” 林姑妈横眉立目,打断她:“如果不是他们,你又怎么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妻不妻,妾不妾的境地?按道理说,你应该是大红花轿,大红嫁衣,明媒正娶,作住正房的当家太太的。可被他们害得,你这辈子都没了这个可能。你被他们害得这么惨,我不要求你报复,但你至少有点记性吧?结果,你还帮他们说话,你怎么这么没刚性呢!” 说到后面,气恼的林姑妈一下又一下拍打着女儿的后背,数落的同时,想到自从儿子死了之后,族中的所作所为以及她们母女的遭遇,忍不住泪水涟涟。 杨婉看到母亲哭了,有些不知所措,努力安慰道:“妈,你别哭了。其实现在我过得也挺好的。” 听了这话,林姑妈简直要被气死了,忍不住质问道:“挺好的?怎么个挺好法?你告诉我,你能明堂正道,不用贾敏的允许,和那些官家太太交际往来和应酬吗?人家肯跟你往来吗?人家下帖子请人赴宴、游玩、聚会、……有你的份吗?” 看着女儿在她的质问下,脸色一点一点变白,林姑妈忍着宛如刀割一般的心痛,道:“哪怕是你现在所谓的好,都是我不顾脸面,苦心筹谋,帮你谋划来的。如果没有我帮你打算,你以为你现在会是怎样一个下场?” 杨婉低头不语,过了好久,才轻声道:“妈一心为我,我知道,我只是觉得不该把堇哥儿拉进来。” 看着她,林姑妈叹了一口气,道:“你怪我谎称堇哥儿是男孩?可你也不想想,贾敏在你尚未进门就爆出了身孕;还没生下来,来往的大夫摸脉之后,全都非常肯定的说是男孩。她生得可是嫡子。你是我按照一宗之妇的标准教出来的,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你不会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在后院,哪怕是做正房的,最重要的依然是子嗣。贾敏为什么会答应让你做二房?她会不知道二房和其它妾侍的不同?会不知道二房是可以将她取而代之的吗?会不知道,作为海哥儿的亲表妹,你这个二房不是普通的二房,对她的威胁更大?…… 可是知道有用吗?没用。因为她嫁进林家多年,没能为林家生下传承宗祧的后代,因为她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没有男丁,腰杆子不硬气,所以,不管她愿意不愿意,都只能答应。” 一旁午睡的林堇被林姑妈和杨婉的说话声吵醒,知道林姑妈说的是这个世道的规则,想到了王熙凤。那么要强的人,仗着叔叔王子腾的势和贾母的疼爱,事事压了贾琏一头,在知道贾琏偷娶尤二姐之后,虽然恨得直咬牙,但不管怎么闹腾,都只敢在尤二姐的身份和贾琏娶尤二姐的时间上作文章,却不敢说一句贾琏娶二房不对这种话。 究其原因,还不是因为她只有巧姐这么个女儿,而贾琏娶尤二姐不管真实理由是什么,一句为子嗣计,就能堵得她说不出话来。 林姑妈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女儿一眼,“在知道贾敏怀孕的时候,我就生出了不妙的感觉。果然,仗着有肚子里那块肉做‘护身符’,她的奶嬷嬷和陪房就开始做起妖来,差点毁了你。偏偏被抓了个正着之后,贾敏这个幕后主使者却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是下人擅作主张。这话,你信吗? 如果贾敏没有怀孕,退一步说,如果她怀的只是女胎,我们的日子应该还能过;但是她说她怀的是男孩。在孩子还没生下来之前,她就那么猖狂;等孩子生下来,林家还有你站的地吗? 二房的名头再好听,仍不是当家太太,依然只是个妾。你本就矮了人家一截,而且和海哥儿的情分也一般。在后院,以贾敏多年的经营,她若是再生个男孩,你这边若是没个男孩给你撑腰,你以为你的日子会像现在这样?做梦吧!” “可,可是……”杨婉想到林堇的真实身世,一脸愧疚的道:“堇哥儿不是老爷的血脉,我们将她认作老爷的名下,已经很对不起老爷了,结果又骗老爷,说她是个男孩……” 林堇听到这话,只觉得浑身一激灵,原本她以为自己由女装男就已经够雷的了,没想到竟然还有更狗血的。她闭着眼睛,竖起耳朵,凝神屏气,继续偷听大业,希望能听到她的真实身世。 “要死了,你胡说些什么!”林姑妈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熟睡的林堇,压低声音,“不是早就和你说了吗,堇哥儿不是海哥儿孩子这个话题不许再提,永远都不再提。你倒好,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屡屡说起,你在想什么? 一般的孩子都是十月怀胎就出生,她却是在你的肚子里呆了十四个月才降生,因而不管是府里,还是外面,都没有人怀疑她的身世,这说明连老天爷都站在我们这边。既然这样,那我们就让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你也把它给忘了,不是很好吗?” 杨婉嘴唇翕动,想要说什么,林姑妈抢在前面开口:“你不必对海哥儿觉得愧疚。你知道的,原本我没打算你让给海哥儿做二房,但当时事情演变成最后那个局面,已经不是我们愿意不愿意的问题了,我们只剩下那么一条路可走了。不然,除非把真相讲出来。可是,我们能说出真相吗? 杨氏一族已经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了,若是真相爆出来,林家自然也容不下我们,届时,我们母女,又能去哪容身?最后会变成这样,固然有我们私心导致的原因所在,但又何尝不是形势所迫?如果贾敏她不咄咄逼人,又怎么会变成这样?这事我们有错,可是贾敏她也要负一半的责任。 所有的事都是我一手策划的,你不过是听我的安排罢了。我是林家的女儿,本来就算不帮着娘家,也不该算计自己的亲侄子,但是我还是这么做了。因此,不管有什么不好,不管是什么罪孽,我全担着,我认,等到了地下,我会亲自向父母和哥哥请罪……” 听了她这话,杨婉愧疚的对象顿时变成了母亲,忍不住开口:“妈——” 林姑妈举起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接着道:“如今木已成舟,你对海哥儿愧疚,也于事无补。至于堇哥儿,说句实话,虽然我让她做了男孩,但自认对得起她,无需愧疚。按道理说,像她这种情况,本该无法降生到这个世上,可她不仅安然出生,而且还有一个非常体面的身世,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林堇闻言暗自点头,对林姑妈的话表示认同。在这个时代,顶着“私生子”的名头可不是一件好事。 在这个时代,分出的士、农、工、商这四个阶层,不管她将来属于哪个阶层,户籍都要登记父系三代。 如果她作为一个“父不详”的孩子长大,哪来的父系三代?没有户籍,在这个社会,不是黑户,就是奴仆。这两种身份的人,不仅没有半点人身保障,而且长大成人之后,想从事一门正经的职业都难。 杨婉一脸为难,发愁的说道:“可是堇哥儿终究是女孩,现在年纪小,还无妨,等她长大之后,顶着个男人的身份,你让她怎么办?” 林姑妈道:“这孩子出生之后,我曾找人给她算命,说她这个生辰八字,若是个男儿身,是登明堂,持玉笏,前程似锦的大富大贵之命;若是个女儿身,却是女身男命,将来虽不免有行弗悖乱,牝鸡司晨之举,但却是守业的第一人,只是这其中会有些灾厄。” “妈,你说的可是真的?”杨婉目瞪口呆,满脸的不可思议,一副想相信,又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的模样。 林姑妈斜睨了她一眼,道:“这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我骗你做什么?其实刚开始我也有些怀疑,于是又找了几位大师算了一下,结果算出来的结果一模一样,因而由不得我不信了。 我想着,这孩子怀胎十四个月才出生,确实有点运道。若她的命格是真的,于我们,于她,都不失是一件好事。至于将来,现在你都过得乱七八糟,想那么远做什么?将来的事,将来再说,说不定到时柳暗花明,会出现转机呢。” 话和事都让林姑妈做了,杨婉还能怎样?她无奈而又认命的叹道:“但愿吧。” 第五章 微妙的平衡 http://.biquxs.info/

贾敏生的瑁哥儿又病了,而且病了近两个月,府里一连请了好几个大夫过府诊治都不见好。心急如焚的贾敏病急乱投医,经人介绍,请了一位据说不靠医术吃饭,但医理极深的一位道士给瑁哥儿看诊。 东院林姑妈闻讯,撇着嘴道:“这医理深,未必医术就好,说不定是‘纸上谈兵’呢?要是按图索骥之徒,岂不糟糕?” 一旁的杨婉道:“蒋太太知道太太为瑁哥儿急得要死,况且,她娘家有求于府上,她岂敢随随便便就推荐一个人过来给瑁哥儿看病?这人想必是有两把刷子的。” 想起化黛玉出家的癞头和尚,她又道:“前阵子来府里的那个癞头和尚虽然疯疯癫癫的,点评大姑娘的话是不经之谈,但应该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当时因为他站在大门外说话,后宅都能听到,这才把他请进府。之后老爷和太太因为他要化大姑娘出家而恼了,才将他撵走。要是不把人撵走,让他给瑁哥儿看看,说不定就能将瑁哥儿治好了呢。” 林姑妈冷笑道:“等你想到的时候黄瓜菜都凉了,你当贾敏她没想到?前脚把人撵走,她后脚就想起来了,因此忙不迭的派人去追。明明门房看到那个癞头往那个方向走了,管家骑着马亲自带人去追,结果追了大半个时辰,就那么一条路,也没遇到岔路,却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叹了一口气,她摇头说:“其实要我说那个癞头和尚或许是有几分本事,但却绝对不是在医术上,不然,大姑娘身体虽然比瑁哥儿好那么一点,但也弱,那和尚也没说给大姑娘看个脉,留个方子什么的,只是嚷着要化人出家,可见是不通医的,所以,就算把人追到了,只怕也是空欢喜一场。 要我说,贾敏也是病急乱投医,自从瑁哥儿出生,有名的,没名的大夫不知道请了多少。如今更是把那僧呀,道呀,尼呀什么的请到府里来,也没个忌讳。 小孩子刚出生,身体弱一点其实没什么大妨碍,好好养着就是了。就算要吃药,按部就班,慢慢来。岂不闻,‘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病哪是吃一两副药就能好的,偏她恨不得当下吃了药,一时三刻就能见到效果;一旦看不到效果,就立即嫌大夫不中用,忙不迭的换了,再去请下一位来。 折腾来,折腾去,其实府上来来回回给瑁哥儿看诊的那些大夫说的都差不多,就连开的药方也是大同小异。既然这样,就从中挑一位出来,一直给瑁哥儿诊治好了,偏她不,继续折腾。这么弄下去,慢说瑁哥儿这孩子本身就有病,就算没病,也被她折腾出病来了。 林家祖上,从我父亲往上数,好几代,刚出生时身体都不甚康健,后来还不是慢慢养好了。养身子这事本就急不得,况且小孩子本就脾胃弱,再整日喝药败了胃口,哪还有精神吃饭?古人说‘食谷者生’,这不吃饭,气血自然不足,如果一来,想要养好身体,难了。” 杨婉看了一旁玩孔明锁的林堇一眼,叹了一口气道:“太太这么心急,应该是有堇哥儿比着的缘故在里面。那边虽然是嫡子,但堇哥儿比他,是庶长子。瑁哥儿身体若好,她还能稍微放点心;偏偏瑁哥儿的身体不好,她自然担心将来两兄弟相争。纵使我们这边说不和瑁哥儿争,只怕太太也不信,所以怨不得她心急。” 林姑妈想到瑁哥儿这个林家唯一的男丁病恹恹的模样,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孩子只怕长不大。虽说她做过的事,对不起林家的列祖列宗,但是作为林家女,现在又靠着林家过活,她还是希望林家恒运长久的。 因此,她下意识的看了看杨婉的肚子,叹道:“你也别操心那些有的没的了,肚皮争气些,赶紧生个壮实健康的男丁出来要紧。” 杨婉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眼角的余光看到一旁睁大了眼睛看着她的林堇,觉得下面的话题不适合让她听,忙让林堇的奶嬷嬷陶嬷嬷将她带出去。 被陶嬷嬷带离的林堇在心里小声嘀咕着:又不是要说什么十八禁的话题,有什么不能让她听的?真要说起来,穿越而来,见多识广的她脑子里的带颜料的东西,只怕满府里的女眷加在一起都比不上她。 林堇能理解林姑妈希望杨婉赶紧生出个男孩的想法,毕竟,她不是林家的血脉,而且还是个女孩;而瑁哥儿病弱,将来怎么样,还说不定呢。从这个时代的世情来说,林家需要一个健康的男丁,但就现在府里的格局来说,如果杨婉生子的话,只怕会打破平衡。 都说后院当中,妻妾之间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林家目前的情况是贾敏和杨婉势均力敌,没有谁压下来谁一说。 根据这些时日林堇的观察,如果没有林姑妈,就杨婉自己的话,她绝对无法做到和贾敏分庭抗礼。杨婉的个性怯弱,有点耳软心活,不是很有主见,情况和迎春类似,但是又有不同。 之所以说相似,是因为两人个性都不强,都有些软。 不同之处在于,迎春是因为在贾府无人可依,在所有人的漠视下形成了不想惹事,出事之后只想息事宁人,打落牙齿往肚里吞,不仅管不了身边伺候的奴才,甚至还被其辖制的懦弱性子。 杨婉则是因为林姑妈个性强硬,凡事都替她大包大揽下来,以致于她养成了事事都依赖母亲,遇事不知道该如何决断,出事之后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拖延下去,等拖不过去再说的性子。 不过,作为上位者,杨婉还是有个主子样的,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下人拿捏的。除了性别不同,林堇觉得杨婉这种情况和后世俗话说的“妈宝男”有些类似。 目前林府的后院很平静,贾敏和杨婉很有些井水不犯河水,你过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大家各过各的,互不干扰的意思。 杨婉的个性注定了她就不是一个能和她人争斗的主,而她依靠的林姑妈因为林堇的事对林如海亏心,所以,只要能保证她们母女在府里的日子过得不错,她就不会对贾敏出手,挑起争斗。 而贾敏之所以选择不和杨婉争斗,原因有很多。 首先,不管杨婉之前的身份如何,和林家以及林如海又是什么关系,从她选择成为林如海的二房那个时候开始,她在地位上,就低了贾敏这个当家太太一头;而且杨婉出身的杨氏一族比不上她的娘家荣国府尊贵荣耀,在底气上,杨婉又差了她几分。而且两个人都有儿子。虽然瑁哥儿的身体不好,但是目前孩子还小,将来未必不能调养好。 再者,正房太太为难下面的姬妾,其实也就那么几种手段,用的最多的就是在吃穿用度上作文章。比如王熙凤整治尤二姐这个二房,就是通过吃穿用度这些日常生活中的手段一点一点的磋磨她。 但是杨婉有钱,有自己的人手,贾敏想要拿捏她,并不好拿捏。而且她也看出来了,杨婉这个人,还是很好对付的,只不过她身后的林姑妈比较难缠。不过林姑妈秉持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所以,只要她不想着整治杨婉,林姑妈也不会刻意和她过不去。 既然杨婉没有野望,安心坐着她的二房,不做妖,她也没必要去对付她。反正在杨婉进门给她敬茶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无论如何,杨婉这辈子都越不过她去。 贾敏不想对付她的一个原因是为了瑁哥儿的身体,她已经废了太多的心力,实在是没有太多心思分在妻妾斗法上。 最后,贾敏虽然因为杨婉成了林如海的二房这件事不开心,但是在林如海向她坦白了纳杨婉为二房的缘由,以及当时他们夫妻俩和林姑妈谈判时,林姑妈也坚决的表达了不想让杨婉做妾的想法,事情最后发展到这个局面,贾敏的奶嬷嬷和陪房功不可没。贾敏是明理的,知道这事怪不到杨婉头上,相反,是林家和她这边对不起她,因而,她在面对杨婉的时候不免有点底气不足。 所以,只要杨婉这边不挑事,贾敏也乐得保持这种妻妾和睦的状态。 贾敏的这些心思,林堇觉得林姑妈能猜出几分,至于母亲虽然没长那个心,但有外婆在,不需要担心。但是现在这种平衡是维持在瑁哥儿还小,而杨婉只有她这么一个儿子的基础上。如果杨婉再次怀孕,那么平衡就会被打破,届时,事情的走向如何,就不可知了。 也许会上演妻妾斗法的大戏,也许会继续维持这种平静,也许……林堇摇了摇脑袋,似乎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猜测甩出去一般。 现在杨婉的肚子里孩子还没影呢,想那么远做什么。林堇觉得她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吃,好喝,好睡,……健健康康的长大,其它的,暂时还不需要去想。将来的事,将来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 第六章 贾家来人 http://.biquxs.info/

贾敏一头油亮乌黑的头发松松的挽了个堕妆髻,只插了一支简单样式的八宝簪,穿着家常旧衣,坐在塌边看帐本。 只是她手里拿着帐本,心思却飞到了正在塌上玩的几个孩子身上。看着林堇那胖乎乎,红扑扑的脸蛋,再看看儿子那因病瘦了一大圈的苍白小脸,以及怯弱不胜,一看就知道有不足之症的黛玉,她心中暗自叹息不已。 其实依林堇的本心,不想在正房这边多停留。因为她觉得,她的存在本就是点贾敏的眼,更何况,她的身体状况和贾敏所出的一儿一女比起来,实在是好太多,让她更膈应。 原本贾敏对她的态度就是正常的嫡母对庶子的待遇,一切都按照府里的规矩来,不增也不减,但不知道贾敏怎么想的,自瑁哥儿这次病好之后,忽然对她热情了许多,不知道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 红螺端着一碗桂圆莲子羹走到近前,笑道:“太太,歇一歇吧,都看了半天了,别累着了身子。” 贾敏放下帐本,叹道:“是得歇一歇了,看了这半天的册子,眼睛都看花了。”拿起碗正要吃,见只有一碗,诧异的看着红螺,“你也是做事做老的了,怎么现在行事反而不仔细起来,怎么只送了一份上来?”孩子们的呢? 红螺笑着解释:“我想着莲子是比较硬的东西,瑁哥儿身子弱,如今刚刚病愈,这饮食上要格外小心,所以我就没拿。又因为堇哥儿、大姐儿和瑁哥儿在一起,我怕他俩吃的时候,瑁哥儿看见了要,不给又不好,所以堇哥儿和大姐儿的那份我也给扣下了。不过我让厨下另外准备了奶酪,过一会儿就该送来了。” …… 就在林堇、黛玉和瑁哥儿在奶娘和丫鬟的服侍下,吃奶酪的时候,王顺家的从外面进来回道:“太太,京里老太太派人来了。” 自从跟着丈夫外放离京,贾敏一个月至少和母亲通一次信,已经成了惯例。这次京中来信迟了好几天,她不免有些担心,不知道是信在路上耽误了,还是娘家出事了。 待听到母亲这次竟然派人来了,贾敏觉得家里可能出了什么事,看了排排坐的三个孩子,示意奶母们将送到东梢间,然后命人将娘家来人带过来。 林堇最后进的东梢间,看到一个穿着打扮不输贾敏,如果不事前说明的话,绝对想不到身份竟然是奴仆,看上去五十多岁的婆子从外面进来。 看到来人是母亲身边的赖嬷嬷,贾敏吓了一跳,不等她向她请安,忙不迭的问道:“怎么是你,赖嬷嬷,可是家里出了什么大事?” 赖嬷嬷忙道:“姑娘放心,老太太和家里都好。只是老太太前段时间收到姑娘的信,虽然姑娘在信中说一切都好,但老太太担心姑娘信中报喜不报忧,收到信的当晚又做了个恶梦,以致于老太太越发惦念姑娘。只是老太太偌大的年纪,不能亲自过来,所以就派了老婆子过来替她看看姑娘。” 听了赖嬷嬷的话,又见她一直一口一个“姑娘”称呼自己,让她想起了待字闺中时,呆在母亲身边的好时光,贾敏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泣不成声的说:“是我这个做女儿的不孝,都已经出嫁这么多年,膝下也有儿有女了,竟然还让母亲担心。” 赖嬷嬷笑道:“姑娘快别这么说,这老话说‘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不管姑娘你多大年纪,在老太太的眼里,还都是孩子。” 贾敏拿出帕子拭去眼泪,问过赖嬷嬷路上的奔波劳累,虽然知道娘家没事,但仍然关切的将娘家人,从贾母,到两位哥哥嫂子以及几位后辈子侄全都问了一遍。 赖嬷嬷笑道:“姑娘放心,老太太身体很是康健,今年从过年到现在,连喷嚏都没打一个。 大老爷和大太太除了日常有些口角,其它的一切都好;二老爷和二太太那边也好。两房都要添丁了。我走的时候,大老爷那边爆出一位新纳的姬妾怀了孕;二老爷那边是去年生了一位姑娘的那位赵姨娘又怀上了,产期比大老爷那边要早几个月。” 心不在焉的林堇和瑁哥儿拆着九连环,听到这话,暗自思忖,这两个尚未出生的孩子应该就是贾环和贾琮了。 听到娘家人丁兴旺,贾敏笑开了花,“家里添人进口,这倒是件喜事。” 虽然看不到贾敏的神情,但林堇从她的声音中就能听出她的欢喜来。 “对了,珠儿和琏儿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了,你知道,家里对他俩的婚事是怎么打算的?” “珠大爷书读得好,今年参加了科举考试,县试和府试都考了第一,老婆子离京的时候,珠大爷正在为院试做准备,说不得又拿个头名,中个‘小三元’。因此,不管是家里,还是珠大爷个人的意思,都是婚事暂时先等一等。” 虽然贾政那一房依然顶着豪门公府子弟的名头,但是明眼人都知道这个名头是虚的,因此贾珠在议亲的时候,这婚事就有点高不成,低不就。 贾敏自然看出了这一点,闻言点头赞道:“这个想法不错,等珠儿读书有成再议亲,婚事选择的余地更大一些。”话音一转,面带忧虑的说:“只是珠儿这个做哥哥的不说亲,作为弟弟,琏儿的婚事恐怕暂时也要搁置了。 长幼有序,像我们这样的人家,断没有哥哥尚未议亲,就给弟弟说亲的道理。珠儿和琏儿年龄相仿,珠儿因为科举,稍微耽搁几年倒还无妨,但琏儿那边,婚事因为珠儿就这么耽误下来,恐怕大哥那边未必高兴。” 林堇有些意外,虽然她知道贾赦和贾政不和,但她是属于作弊,不能算数。根据她收集到的信息,府里提起太太的娘家,全都交口称赞,没有一个不好。 本来她以为贾敏出嫁时,贾代善还在,所以贾赦和贾政之间的矛盾都被压着,没爆出来;她出嫁之后,远离京城,消息不灵通,所以贾敏并不知道大房和二房不和,可她刚才的话表明,表明她清楚的知道两位哥哥不和。这样的话,想起府里对荣国府的评价,林堇手托下巴,觉得这事就有点奇妙了。 “姑娘放心,琏二爷的婚事已经定了。老太太看中了二太太的娘家侄女,小名凤哥儿的一位姑娘,大老爷那边也赞成。只是凤姑娘年纪还小,纵使定了亲,想要成婚也要等上一两年;况且两家原本就是亲戚,凤姑娘偶尔会过府做客,住上几天;若是订了亲,就不好意思来了,所以老太太就没提,但两家早有默契。珠大爷的婚事暂缓,琏二爷的也要往后推,这么一来,两下里倒也便宜。” 听到是二嫂子的侄女,贾敏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头,虽然不知道这位凤姑娘怎么样,但因为王夫人,让她对贾琏定的这门婚事不是很满意。 不过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长辈做主,贾母看中了,贾赦也答应了,她这个外嫁女纵使不是很赞同,也没她置喙的余地;况且就算她有什么想说的,也不可能和赖嬷嬷说;因此她没有就这事发表意见,转而问起贾家剩下的小辈:“二哥家中那位衔玉而生,小名为宝玉的哥儿,如今怎么样了?他抓周的时候抓了胭脂钗环,如今大了些,可还那么憨顽淘气?” 赖嬷嬷笑道:“宝二爷如今大些了,虽然还很淘气,不过已经懂事很多了。大姑娘带着他,口传教授了几本书,已经识了数千字在腹中。老太太说比当年的珠大爷还要伶俐,等宝二爷长大之后,纵使不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绝对能和珠大爷比肩。” 贾敏笑笑不语,母亲写来的信中,虽然有夸宝玉聪明的,但也有他喜欢在内帷厮混,顽劣异常之言。不过赖嬷嬷身为奴仆,当着贾敏这位姑奶奶的面,说起主家的人,自然只有说好话的份,那些恶评私下里说说也就罢了,无论如何都不会在她跟前说。 …… 荣宁两府同气连枝,贾敏问过荣国府之后,又关心了一下宁国府。 原本笑嘻嘻的赖嬷嬷收起了笑容,“前些日子保龄侯史大爷游湖,不幸溺水身亡。史大太太在史大爷的七七道场时不知道听了什么闲话,以死明志,跟着史大爷去了。在府里做火居道士的敬大老爷在参加完史大爷和史大奶奶的丧事之后,说了一通什么生命无常,富贵如浮云,他不能再贪恋红尘,要抓紧时间追求飞升大道之类的话,到玄真观正式出家修道去了。” 尚来不及为史家这对夫妻的过世伤心,贾敏就被自己这位中了“长生”的毒,爵位、官职、妻子和儿女一并抛却的堂哥的一番操作弄得目瞪口呆,轻叹一声,苦笑着摇了摇头。 …… 贾敏和赖嬷嬷的话透露出的信息,对林堇这个有“预知”能力的人来说,见微知著,很多事现在已经隐隐约约看到了苗头。 第七章 忠仆 http://.biquxs.info/

因为最近一段时间,贾敏屡屡将林堇叫到正院去,杨婉担心她对林堇不利,也担心林堇暴露真实性别,以要给林堇启蒙为理由,几次三番的拒绝了贾敏让她去正房的要求。当然,杨婉并不是随口说说,也付诸于行动,真的拿出三、百、千启蒙书籍教林堇认字。 对林堇来说,尽管她读书时用的简体字就是从繁体字演化而来,两者有相通之处,而且她又有成人思维,认字非常快,博一个“神童”的名号并不难,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前世,她只是一个三线城市,普通家庭出身的普通女孩,资质一般,上的大学普通,专业也很普通,毕业之后回到家,走了狗屎运,考中了公务员。只是能力平平,又不善于交际,所以和她同期考进去的同事都升职了,她依然只是一个小科员。 所以她觉得,就算她这会儿在识字的时候表现出一点神童的模样来,在不久的将来,也会泯于众。因为除了在认字这块之外,她比其他孩童有优势,剩下的不管是诗词歌赋,还是八股文什么的,和他们是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的,甚至因为她的三观、思维方式等方面都已经固定,不比他们一张白纸更好挥洒,所以说不定还会逊色于他们。 更重要的一点,林堇知道自己是女子,绝不可能去参加科举,但是林如海不知道。对没有爵位的林家来说,想要保住林家的门楣,子孙后代必须要读书,然后通过科举入仕。所以,不出意外的话,林如海一定会安排林堇走科举这条路,但是林堇不能明言和他说她不去,因此她决定从一开始就绝了林如海的心思。如果她在学习上表现得很是愚笨,资质愚钝,不堪造就,林如海应该就不会逼她考科举了。 因此,哪怕林堇已经把那本《三字经》上的字都认全了,也都会写了,甚至整本书也都背下来了,但是在杨婉面前的表现,却是一天学五个字,顶多只能记住两个。 林堇觉得自己保持普通孩童的表现没什么问题,但是她忘了,这是在红楼,她有一个聪颖非常的姐姐——黛玉,所以她的表现被杨婉嫌弃了,向林姑妈吐槽:“妈,你给堇哥儿算过命,从结果看,不管是男命,还是女命,她将来都不是普通人。 我觉得可能算错了。你看,上房的大姐儿一本《三字经》,听说没教几天就认下了大半,认字和玩似的;再看堇哥儿,同一本书,我都教快一个月了,还没认下三分之一,真是笨得要死。” 林姑妈看了一旁呆坐的林堇一眼,嗔道:“瞎说什么,哪有你当妈的这么嫌弃孩子的。那上房的大姐儿再好,和你又有什么干系?以后不许在堇哥儿面前说她笨之类的话。孩子还小,还没到开灵窍的年纪,能看出什么来? 况且,你也是读书识字的,难道会不知道‘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水滴石穿,‘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的道理?学问这东西,从来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只要肯下功夫,慢慢积累,终会有所成。” 一把将林堇搂到怀里,摸着她的头,慈爱的道:“别听你妈在那胡说八道,当初她和你这般大的时候,还不如你呢。我们堇哥儿不需要和任何人比,只跟自己比,只要今天比昨天进步了,就行。” 林堇窝在林姑妈的怀里,装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心中暗自思忖:她不能和黛玉这种下凡历劫的仙子比,她要比的对象是外面正常的普通的孩子,也不知道和他们比,她现在这个表现,是愚钝,还是聪明?可恨,身边没有一个正常的普通孩童,让她拿捏不好分寸。 “今天已经学得够多的了。陶嬷嬷,带堇哥儿到外面放松一下,换换脑子。”林姑妈将林堇的奶嬷嬷叫了过来,让她带林堇出去玩。 等林堇离开,林姑妈屏退屋里伺候的丫头和婆子,问杨婉:“你最近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忽然对堇哥儿这么上心起来?” 杨婉原本还想扯谎敷衍过去,但是对上母亲仿佛一眼将她看到底的锐利眼神,打消了说谎的心思,老老实实的答道:“我这不是看太太最近对堇哥儿的态度变得很奇怪,总叫她去正房,担心太太可能对她男孩的身份起了疑心,所以……” 林姑妈一口否定她的猜想:“不可能。要是发现的话,贾敏早就发现了,哪里还用等到现在。” 忽然,她想到一个可能,贾敏对林堇的态度大改是在瑁哥儿生病之后。如果万一瑁哥儿不治的话,林堇就是林家唯一的男丁,贾敏这个年纪,再想生,不仅难,而且谁又能保证她生下的就一定是男孩呢?因此,贾敏把主意打到林堇身上也就不奇怪了。 这样的话,她的目光落在了杨婉身上,心中浮起一个担心,怕贾敏会对杨婉出手;眼下,林如海外出公干不在家,整个后院贾敏最大,这段时间是最好的下手时机。不过林姑妈并没把她的担心说给女儿听,只是决定自此之后,对正院的防备要提高。 …… 林堇在院子里踢了大半晌的蹴鞠,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陶嬷嬷估摸着她该累了,弯腰将她一把抱起,笑道:“哥儿,跑了这么半天,我们回房歇歇,回头嬷嬷再带你来玩。” 说话间,陶嬷嬷将林堇抱到了东梢间。 在林堇没有觉醒前世记忆之前,她睡觉时,也不习惯屋里有人,所以陶嬷嬷服侍林堇躺好,就带着一帮小丫鬟走了出去,在外廊坐下,一面做针线,一面竖着耳朵,听着屋里的动静。 也被分来伺候林堇,但是连林堇的边都摸不着,只能做些打扫和收拾屋子之类杂活的江婆子看到陶嬷嬷这个林堇身边的第一人,忙凑了过来,看着她手里的针线笑赞道:“这是给堇哥做的活计吧?可真鲜亮。陶姐姐,你这手可真巧,这配色,这针脚,这花样……样样都好,让我想夸都不知道该怎么夸了。” 陶嬷嬷抬眼瞥了她一眼,笑道:“你这个老货,这是从哪偷吃了蜜,跑到我这撒野来了。之前让你送去洗的帐子什么的都送去了?” 江婆子忙道:“我干活你放心,我亲自送去的,并再三叮嘱那帮子洗衣婆子们,洗的时候且不可和颜色深的放在一起,免得被污了颜色。”小心翼翼的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我亲家妹子的娘家嫂子在太太的正院伺候,听说最近瑁哥儿吃的都是诸如肉桂、附子、鳖甲、麦冬、玉竹等药,都是保元气的。这瑁哥儿是不是不好了……” “你在这胡沁什么!”陶嬷嬷横眉立目斥道:“主子的事也是我们瞎打听的?” 江婆子本想向陶嬷嬷卖个好,没想到臊了一鼻子灰,只能怂眉耷拉眼,讪笑着退了下去。 等江婆子离开,陶嬷嬷将手里扎的花最后一针收完尾,抬起头,看着正院的方向,轻叹了一口气,心中默默的祈祷着:希望漫天神佛保佑,保佑瑁哥儿的身子健健康康的。 只要瑁哥儿活着,林家就有希望,有未来,若是有个万一,林姑妈和杨婉的现状就可能是林家的将来,甚至可能会比这更糟。到时,依附林家生活的林姑妈和杨婉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至于他们这些奴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作为林堇的奶嬷嬷,贴身伺候的陶嬷嬷知道她的真实性别,但是她不仅没有告密,而且还帮着保守秘密,帮着维护林堇是个男孩这一谎言。 对后世的人来说,不太能理解古代奴仆对主人的这种忠心,但事实上,它确实存在。历史上赵氏孤儿这则故事讲述的就是程婴为了保住主公的血脉,不惜拿自己的孩子以身相替的忠。在红楼中,也有类似的忠仆,比如宁国府的焦大,几次三番在战场中救了主子的命;没有他,宁国公早就死在战场上了,哪还有宁国府的存在。 陶嬷嬷做的事,虽然无法和程婴、焦大比,但是论忠心,她并不比他们差。林堇是个女孩这事,她连家人都没有吐露半分。 在她看来,林姑妈母女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境况,就是因为家里没有男丁,林姑妈的丈夫和儿子都死了,而且儿子没有留下后代香烟。 对于一个奴仆来说,主家的安定最为重要。 林姑妈母女自从家里没了男丁之后,日子就变得动荡起来,如今好不容易在林家安顿下来,陶嬷嬷自然希望今后的日子不再出现变故。而林家要安稳,就必须要有男丁,所以贾敏生的瑁哥儿成了关键。不管是从个人角度出发,还是替林姑妈和杨婉操心,她是真心的希望瑁哥儿身体健康,能平安长大成人。 第八章 粉饰 http://.biquxs.info/

林姑妈虽然防着贾敏对杨婉出手,但并不担心林堇。这是因为如果林家现在有十个八个儿子,林堇这个庶子自然无足轻重,但很可惜,并没有。 正常情况下,像林如海这个年纪,不仅抱孙子了,而且孙子的年纪都比林堇大。但他目前不要说抱孙子,仅有的两个儿子还都是三头身,其中一个还病秧秧。这一切,不管是什么原因,最终都会归咎到贾敏这个做妻子的身上。 贾敏的思想没能摆脱这个时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桎梏,所以,为了林家的后继香烟,她这些年没少折腾。如今林家终于有子,虽然其中一个不是她生的,但那也是能承继林家血脉的男丁。 这个时代孩子夭折率高,所以,到了七八岁,这孩子才算站住;更不要说贾敏所出的瑁哥儿一直身子不好;因此,不管是林堇,还是林瑁,现在都不敢说能顺利长大。在这种情况下,她不可能,也绝不会对林堇做什么小动作。 因此,林姑妈不仅不担心林堇,而且还不赞成杨婉拒绝贾敏对林堇示好,将她拘在东院的举动。在她看来,林堇去正院,反而比留在东院更安全。不知道林姑妈是怎么说的,反正后面贾敏再让林堇去正院的时候,杨婉并不拦阻了。 其实这些时日,林堇也看出林姑妈对贾敏的防备来了,但她觉得没必要。 在她看来,贾敏虽然会因为林如海有其他女人而有拈酸吃醋之举,但那是夫妻间的小情趣,对后院姬妾和子嗣出手这种事,她其实是做不出来的。或许,年轻的时候,她说不定会容不下杨婉和庶子,但这些年,因为子嗣背负的压力,以及她的年纪,让她应该已经看淡了这些。 …… 林如海外出公干到家,来到上房时,正和黛玉、瑁哥儿在暖阁里玩的林堇被带着,和林如海见过礼,又被打发回暖阁了。 手里拿着个九连环,林堇一心两用,一面假装在玩,一面竖起耳朵听贾敏和林如海说着他外出公干这段时间的家务人情。 …… 贾敏喜滋滋的道:“前阵子母亲派赖嬷嬷来看我,听她说,珠儿今年下场了,县试和府试都考了个第一,若是在院试中也侥幸拿了第一,倒是博了一个‘小三元’的名头。” 虽然林家尚不知道贾珠院试的成绩,但县试和府试都考了第一的学子,哪怕院试不取他为第一,也没有罢黜落的可能。不然,就会被怀疑科举舞弊,到时就是大事了。 科举出身,现又是江南学政的林如海非常清楚这一点,知道贾珠一个秀才的功名稳稳的了,笑赞道:“我记得二内兄家的珠儿今年不过十四岁,就已经进了学,堪称良才美质,不错,不错。” 夸完之后,他忽然想起一事,纳闷的问:“我记得大内兄名下有一个荫监的名额,琏儿不喜读书,那个名额搁置在那,珠儿怎么不拿去用?珠儿若是走荫监的路子入国子监读书,学业不仅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而且到举业有成,这中间能省下好几年之功。” 荫监是指三品官以上子弟或勋戚子弟入监读书的学生。这里的“监”指的是国子监,不仅是国家最高学府,而且是科举考试典籍最多,师资力量最强的地方。能进国子监读书,对有志科举的学子来说,可谓是事半功倍。 虽然贾敏出身勋贵,但她对科举还是有所了解的。要知道,宁国府的贾敬是进士出身,而她二哥,贾政当年打算是通过科举入仕的。所以,进国子监读书的种种好处,她又怎么会不知道? 不仅她知道,贾赦和贾政也知道。只是贾政这一房光知道没用,能把贾珠送到国子监读书才行。但很可惜,贾政的官职品级不够,荫监的名额在贾赦名下。这个名额贾赦死捏在手里,哪怕贾琏不喜欢读书,明摆着不是那块材料,而贾珠的天资已经表明他是一个读书苗子,他也不松口。 反正,不管贾母和贾政怎么说,他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肯把名额给贾珠,最后,因为担心扛不住贾母的压力,他竟然把这个名额给卖了。贾赦来这么一招釜底抽薪,不仅让两房的矛盾更加恶化,而且彻底绝了贾珠通过荫监进国子监的希望,因此,贾珠只能自己考了。 这事贾敏觉得丢人,她不想将娘家的龌龊告诉林如海,笑着解释:“你说的有道理,奈何珠儿不愿意。珠儿这孩子主意大,心气高,不想靠着祖辈的恩荫入国子监,想凭自己的力量考进去。他觉得作为科举考试的起点,一个小小的秀才都考不取的话,何谈以后? 家里拗不过他,觉得他轻狂,不知道天高地厚,想借此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允了他,让他自己考。毕竟,哪怕现在碰个头破血流,终究年纪还小,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再者,二哥觉得觉得珠儿如果一步一步的考出来,基础打得更扎实;况且族中除了珠儿,还有很多读书子弟,若是珠儿通过科考入监,省出来的这个名额就能分给族中其他子弟,因此,就松口让珠儿自己考了。没想到这孩子倒有几分运道,竟然一举考中了。” 对贾敏说的贾珠不肯靠家里,非要自己考的行为,林如海没说什么。不管是求学,还是当官,特别是担任学政这几年,他见过不少类似于贾珠这样,出身富贵,年少才高的才子,仗着才气,为人有些自我。 这样人,如果生活一帆风顺倒还罢了,若是中间有个挫折,往往接受不了打击,容易一蹶不振。他只盼着贾珠不是这样的个性,不然,将来必然有一番苦头可吃。毕竟,生活不可能事事遂心如意。 虽然贾珠这次科举之事并非如贾敏说的那般,但贾珠的性格缺陷确实是如林如海所想。 听到贾政的决断,林如海忍不住拍桌赞道:“二内兄为人谦恭厚道,心怀族人,公而忘私,大有祖父遗风,果然非膏粱轻薄仕宦之流。如海佩服,佩服,”摇头,一脸惭愧,“自愧不如。” 贾敏的话,听得林堇目瞪口呆。如果不是她有“预知”功能,又从她和赖嬷嬷的话中得到了很多信息,她一定会像林如海一样,被蒙蔽了。 原本在看红楼的时候,她曾经吐槽过林如海,觉得曹公为了让黛玉去贾府,将林如海的人设变得不合理。要知道,林如海能考中探花,说明他肯定不笨;为官多年,能得到皇帝的重用,被放在巡盐御史这一紧要官职上,可见他的政治素养也一点都不差。这样的人,必然是通人情世故的,又怎么会在送黛玉去荣国府一事上,表现得那么幼稚呢? 虽然有红学人士推测当时林如海遇到了危机,所以将女儿送到岳家避难,但是这个说法并没有得到权威认可,无法让人信服。如今她终于明白答案了。 在林如海的脑海里,对荣国府的印象,最初应该是他上门求娶贾敏,岳父贾代善还在的那个时候。 那时的荣国府因为有贾代善,是京中数一数二的人家;而且林如海就算和贾家结为姻亲,也不可能和贾家的人长时间相处,有限的几次登门,贾家的人就算什么不妥,在他这个姑爷面前,也都会把不好的一面藏起来,尽力向他展现好的一面;再加上有娶妻这件喜事作滤镜,所以在林如海的眼里,贾府的人和事都很好。 婚后,不等林如海和贾府多接触,就外放离京,之后对贾家的印象,几乎都来自于妻子。而贾敏在他面前,从来都不肯说半个字娘家的不好。 如果有一个整天在他的耳边向他灌输荣国府好,荣国府的人更好,而且这个人还是他向来信任无比的枕边人,不要说林如海本来就对贾家的印象很好,就算原本印象不好的,这么天长日久的洗脑下来,恐怕也会改变印象。 到了林如海这里,则是好上加好,以致于最后,他只怕把贾家都看成是“圣人之家”一般的存在了。这样的话,在送黛玉去荣国府一事上的表现完全不符合他的智商,完全可以理解。 看着正在和林如海说话的贾敏,林堇感叹,什么叫说话的艺术?这就是说话的艺术。原本一个满脸麻子,还坑坑洼洼的人,让贾敏这么一包装,顿时变成了水光嫩滑。这功力,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只是,她忍不住吐槽:贾敏,你这已经涉嫌欺骗了,知不知道?我知道你不想让娘家那些狗屁倒灶的事给丈夫知道,觉得丢脸,但也用不着这么给娘家脸上扑粉吧?今日因,明日果,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将来坑的会是你闺女? 因为林如海根本不知道你说的都是假的,他信以为真。等你死之后,他觉得荣国府既然像你所说的那样千好万好,那么把女儿托付给了他们,他放心,以致于最后把你的女儿坑死了。你知不知道? 林堇明白贾敏的心态,理解她的做法,但是明白和理解,不代表认可。 第九章 维护 http://.biquxs.info/

这个时候有“冬至大如年”的说法,因此,作为一个比较大的节日,冬至这一天要更易新衣,备办饮食,享祀祖先,亲朋故旧相互贺冬,……林林总总,有很多事要准备。 不过,这些事都是由贾敏这个当家太太来操心,杨婉和林堇只管坐享其成。 因为林家宗祠在姑苏,所以祭拜祖宗这事,贾敏安排在郊外一家比较知名的寺庙里举行,因此,提前好几天就通知了下来,让大家做好出门的准备。 自从给林如海做二房之后,不管是宅门姑娘,还是当家太太的交际应酬,都和杨婉没有半点关系,而且有好静不喜动的贾敏在上面压着,她就算想借着踏青、上香、拜佛等机会出去透透气,也不好意思提出来,所以,自从进了林家的门,杨婉再没踏出过这个宅子一步。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放风的机会,杨婉高兴坏了,打发走送信的婆子,兴致勃勃的挑衣裳,挑首饰,挑跟着一起出门的丫鬟婆子;早早的就把出门的衣服、首饰、吃的和用的,……各色东西都准备齐全了。 只是很可惜,临出门前一天,她忽然感到身体不适,请大夫过府之后,查出身孕,出门计划泡汤。 得知杨婉怀孕那一刻,林堇愣怔在地,这是她要多一个弟弟或妹妹的节奏?因为太过惊讶,以致于她忽略了林如海、贾敏和林姑妈三人得知杨婉怀孕时情绪的不同。 当然,他们仨和杨婉肚子里的孩子关系不同,所以情绪不同很正常,但林姑妈竟然比林如海还要欢喜,而林如海甚至比贾敏还要矛盾,这就不正常了。 …… 在上房陪黛玉和瑁哥儿玩,玩累了的林堇倒在塌上,原本是想休息一下的,谁知不知不觉间竟然睡着了。感觉身上仿佛压了千斤重担似的,喘不上来气的林堇睁开眼睛,看到黛玉和瑁哥儿一左一右挨着自己躺下,小呼噜打得挺香,但如果胳膊和腿不压在她身上就更好了。 就在林堇在不吵醒黛玉和瑁哥儿的前提下,小心翼翼的搬动着这两孩子搭在她身上的胳膊和腿时,外间传来贾敏和林如海的说话声。 “……还没恭喜老爷,听许大夫说,婉妹妹这次怀的又是一个男胎。”贾敏的声音中带着一股酸意。 林如海明白她担心什么,拉着贾敏的手说:“放心,不管表妹生多少男孩,瑁哥儿嫡子的地位都不会动摇。” 贾敏眉头轻蹙,一脸忧色,“可是瑁哥儿身子不好……”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长大,只怕担不起林家的担子。 “小孩子吗,身体弱,长大就好了。”林如海不以为然的打断她,并没有将瑁哥儿的病弱看在眼里。因为林家不仅代代子嗣稀少,而且身体都不是很康健,小时候都常生病。 相比贾敏这个“局中人”不识“真面目”,林堇这个外人看得很清楚。作为一个正统的士大夫,林如海不仅维护这个世道的礼法,而且自己也严格遵守,所以,在有嫡子的情况下,不管庶子多么出色,他都不会将林家交给庶子。 其实从瑁哥儿和她的名字就能看出端倪:天子所执的玉,用以合诸侯的圭,覆于圭上,称之为瑁;作为瑁哥儿的兄长,按道理说,她名字应该是带有王字旁的“瑾”,虽然没有瑁字那么贵重,可也是美玉,但林如海却将那个“王”去掉了,因此,她的名字成了多年生草本植物——“堇”。 嫡子是帝王手里的玉,庶子是植物。当林堇意识到自己的名字和瑁哥儿名字的意义时,心中曾经暗自嘲笑过林如海,文人就是喜欢玩文字游戏,有话不肯明说,非得暗戳戳,毛病。 不过从黛玉那论,她是植物,黛玉虽然是仙草投胎,比较高大上,但也是植物;而且黛是青黑色,堇是淡紫色,所以林如海歪打正着,给她和黛玉按照姊妹的规矩起了名字。 见贾敏还要说什么,为了让她彻底放心,林如海道:“因为我林家子嗣一直稀少,所以在有了堇哥儿之后,我不知道表妹还会不会怀孕,因此就没告诉你。在我纳表妹为二房的时候,姑妈提出,表妹如果生下第二个儿子,将会承继姑妈家去世的表弟的后代香烟。” 贾敏惊道:“什么?老爷,你怎么会答应?”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林如海有多重视子嗣了,不然,当初就不会有杨婉这个二房。 林如海苦笑道:“如果我不答应,姑妈就会将表妹肚子里的孩子打掉,安排表妹另嫁。其实从姑妈的角度出发,她也不算趁火打劫,毕竟表妹本来是能做当家太太的,结果,不得不委屈做妾。”所以,他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被迫答应下来。 闻言,贾敏不语,当时那种情况,哪有林如海不答应的余地? 林如海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目光一转,看到炕桌上贾母的来信,随手拿起来,一面看,一面道:“这是才收到的泰水的来信吧,信中都写了些什么?”看到一半,忍不住惊道:“怎么无端端的突然让元姐儿去参加选秀了?……” 贾敏笑吟吟的道:“元姐儿在母亲身边,由母亲教养长大的,才貌双全,品格出色,又是生在大年初一这样有大福气的好日子,命中带福带贵,气运旺……” 林如海不悦的打断她:“这话大谬。大年初一确实是个好日子,但并不意味着这天生日的孩子就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命。不要说全国,单仅江南,出生于贫寒之家,从小到大,一日三餐都成问题,却是大年初一生日的孩子,我能找出一大批来。连肚子都填不饱,就算生在大年初一又如何?从哪里看出他们的富贵命来?就因为他们生在大年初一这个好日子?” 不等贾敏说话,他又道:“几年前,二内兄喜得贵子,并衔玉而生,实乃祥瑞之照,确实是一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但是不知道泰水和二内兄他们怎么想的,竟然将这事宣扬了出去。 你也饱读诗书,当明白历史上生而有异相的孩子,无不是在史书中能够留名之人。在乱世,少说也为一方枭雄;在盛世,则为能臣干吏。虽然现在是太平盛世,但是人心难测。大家子就算没有什么事,也要防着小人们诋毁,有了这起子事,不知会让谁惦念?若是因此给家里招来灾祸,可怎么办? 况且就算那孩子天赋异禀,但到成才终究需要一段时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自古天才遭人妒,庞涓因为嫉妒师弟孙膑的才华,不顾师兄弟的情谊而出手害之;宋之问因为嫉妒刘希夷写出‘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这样的诗句,抢夺不成,不顾两人是叔侄,下手杀了他。这样的例子屡见不鲜,岳家虽有些实力,却未必能保他一世平安。” 皱起眉头,“因此,在我看来,诸如什么有大来历,生而有异相,命格贵重,有大福气之类的美名,并不是什么幸事。宝玉那孩子好歹还有一块确实是随着出生而生的宝玉,可元姐儿仅仅就因为生在大年初一,就弄出一个有大福气,大气运的名声出来,实在难以让人信服。况且,那地方是什么好去处不成?从古至今,那外戚是那么好当的?也不知道二内兄是怎么想的,怎么突然这么糊涂起来!” 贾敏笑辩道:“还说二哥糊涂,我看夫君更糊涂。今时我们欣赏《韩熙载夜宴图》这副画,看的是画家顾闳中的笔法、构图、用色、……大都忽视了这幅画因何而来。南唐李煜因对臣子的猜疑,派了不少人监视大臣。其臣子韩熙载昨夜宴客,次日上朝,散朝之后,被李煜叫去,给他看了这幅画,以此暗示他:不管你们这些臣子做什么,我都知道。 宝玉一出生,母亲和二哥看到他口中衔的美玉,就想到了你所虑的那些,何尝不想瞒下来?但是,”伸手指了指上面,“家里有那位派来的人在,就算想瞒,又哪里是瞒得住的?既然这样,反倒不如大大方方的宣扬出来。 至于元姐儿,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你是知道的,像我们这样人家的女孩都要参加选秀,当年我有父亲出面,求得我免选;如今家里不比以前,哪有那么大的脸面去求,免去元姐儿免选的资格,所以元姐儿只能参加选秀了。” 心思剔透的贾敏将娘家两件值得被指摘的行为,在林如海面前给圆得滴水不漏。 林如海不知道,但林堇又怎么会不清楚,贾家那帮人的想法绝对和贾敏说的不一样。宝玉的事放到一边,只说元春,她去参加选秀可不是走个过场,就是奔着进宫去的。大选没选上,走小选的路子,哪怕做个宫女,也一定要进宫。 对贾敏这种不想在丈夫面前暴露娘家不争气,使劲给其扑粉的行为,林堇忍不住吐槽:“你知不知道,你把娘家打扮得粉光脂艳的,最后坑的可能是你的女儿!” 第十章 连消带打 http://.biquxs.info/

像贾家这样的勋贵人家,刚进腊月就开始早早预备起过年的相关事宜来。哪怕是比照着旧例来,握着整个府里管家权的王夫人依然忙得很。 不过此时来到荣庆堂的王夫人和贾母说的并不是府里过年的事,而是由昨天赵姨娘产子引来的一系列事。 “我和老爷商量过了,赵姨娘这次因为生环儿九死一生,大人和孩子都没少遭罪,况且又赶在快要过年这个关口,各家府里都忙,所以洗三、满月和百日都不准备大办,只请家里人过来坐一坐。 至于省下来的花费,我打算拿去赈济京中那些受冻挨饿的贫苦百姓,就当给环儿积福,保佑他无灾无难的平安长大。不知道老太太觉得这法子可行不可行?” 靠着引枕倚在塌上的贾母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笑得和气,一脸慈悲的王夫人,知道她是借着减少洗三、满月和百天的摆场,打压刚刚产子,风头正盛的赵姨娘以及刚出生的贾环的地位。 至于所谓的济贫为贾环积福,这话,骗鬼,鬼都不信。就算王夫人真的拿这钱去济贫了,不管这钱是不是从贾环身上省下来的,她也不会用来给贾环积福,给她生的几个儿女积福倒还差不多,顺便还能扬一下她慈悲的名声。 贾母知道当家太太打压妾侍和庶子实属正常,可以理解;况且王夫人做善事的话,为她自己扬名的同时,府里也刷了一回好名声;因此颔首道:“行,就照你的意思这么去办吧。” “过了年,元儿就要入宫了,我打算让她带三万两银子进去,以备在宫中的花费。不知道老太太意下如何?”王夫人提起入宫为女史的女儿元春,眼底有遮掩不住的兴奋之情,仿佛看到了元春入宫之后,立刻就青云直上,然后照拂家中的情景。 贾母皱了一下眉头,问道:“那这笔银子,你是打算掏私房,还是由公中出?” 王夫人愣了一下,道:“当然是由公中出了。元儿可是为了家族才进宫的……”在贾母嘲弄的目光中,王夫人的声音渐渐低不可闻。 其实,贾母并不是反对元春入宫,但那是建立在元春是通过大选入宫的基础上的。没成想,元春大选落选之后,王夫人不死心,竟然听娘家的建议,瞒着贾母让元春走小选的路子入宫,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才告诉贾母。 堂堂荣国府的嫡小姐,竟然入宫做伺候人的宫女。虽然为了面上好看,没让元春直接成为宫女,而且给她弄了个女史的名头,但换汤不换药,放在府里,顶多就是个二等丫头,并没有摆脱原本的阶层。 贾母在知道王夫人做出这种拉低府中门楣,惹人笑话的事之后,气得要死,但木已成舟,无法更改,她除了大骂二房夫妇一顿之外,再也做不了别的,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其实贾母之所以不赞成元春通过小选入宫,不仅仅是因为小选入宫的女子飞上枝头的可能性很低,还因为元春作为府里两房唯一的嫡女,而且是嫡长女,自小金尊玉贵般的长大,心气颇高,如今入宫为奴为婢,她恐怕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其中的落差;再加上,她平时结交来往的手帕交也有通过这次大选入宫的,而她入宫之后,彼此的境遇天差地下,元春未必能够马上调整好心态;再者,饱经世情的贾母深知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女,生的还算不错的元春到了里面算不上出类拔萃,想要在皇家人面前露脸上位,并不容易;……种种情况下,贾母觉得,元春想要出头,比正常小选入宫的女子要难好几倍。 不管怎么说,元春都是在她身边长大的,既然选了入宫这条路,只能赌一把了,说不定就有大造化呢。 贾母想了想说:“祖宗规矩,像元姐儿这样身份的嫡女出嫁,公中是一万两银子的嫁妆。这笔钱都给她带入宫中,然后公中再出五千两,我从私房里再添五千。至于你这边掏多少,随意。” …… 听鸳鸯说王夫人从私房里拿了三千两银子给元春,正在看贾敏送过来的年礼礼单的贾母忍不住冷笑一声,口口声声一直宣扬她拳拳爱女之心的王夫人,对元春这个女儿的母女情也不过才三千两银子。 贾母草草的扫了一眼礼单,对上面的丰厚年礼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吩咐鸳鸯把东西收到库房里放好之后,忙不迭的拆开贾敏的家书看了起来。 看完信,想到信中贾敏提起的杨婉怀二胎的事,贾母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为女儿担心起来。贾敏将杨婉怀二胎的事告诉了贾母,但如果是男孩将会过继给杨家这一点她没说,因为在事情没尘埃落定之前,她怕中间出现变故。 听小丫鬟说已经荣养的赖嬷嬷来给她请安,正想找人说说话的贾母忙让人将赖嬷嬷带进来。 赖嬷嬷进来看到贾母皱着眉头,面带忧色,忙关心道:“老太太这是怎么了,似乎有什么烦心事?” “还不是敏儿那个丫头的事。”贾母想到赖嬷嬷在荣养前曾经去过林家,问道:“去年你去林家探望敏儿,可曾见到那个杨氏?敏儿虽然在信中一直说那个杨氏老实,但我就是不放心,你觉得她可是个安分守己的?” 赖嬷嬷笑道:“见是见过,但这人的品性,又哪是只见一两面就能看出来的呢?不过虽然我没看出来她品行如何,但从她做出的事中也能看出一二来,不是个讲究人。 这杨氏是姑爷的亲表妹,在姑爷家原本是娇客,是主子,可是她却放着好好的,正经八摆的主子不肯做,给姑爷做了二房,这哪里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能做出来的事?” 杨婉给林如海做二房的原委,贾敏没和贾母说实话,而是摆出了“为子嗣计”这个连贾母都说不出不是来的强大理由。 想到杨婉入门的原因,以及贾敏结婚多年,在能做婆婆的年纪才有了黛玉和瑁哥儿,贾母忍不住叹道:“哎,敏儿在子嗣的缘分上浅了点,生孩子的时间未免晚了些。” 赖嬷嬷虽然面上向着贾敏说话,但认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一思想的她实际上觉得林家纳二房都纳晚了,只是全家都端着贾家“饭碗”的她自然不能把心里话说出来,忙笑道:“俗话说‘好饭不怕晚’,姑太太如今有儿有女,后福大着呢。” 如果没有杨婉这个二房在一旁“虎视眈眈”,贾母觉得贾敏的日子算是四角俱全,但现在不免让人觉得美中不足,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敏儿来信说那个杨氏又怀上了。那个杨氏还年轻,这样下去,还不知道要生几个呢。”有子嗣撑腰,又是二房,而且还是林如海的亲表妹,人又年轻漂亮,……对贾敏这个当家太太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 赖嬷嬷跟着贾母在后宅呆在大半辈子,又怎么会听不出她这话里的意思,也知道像这种能将正房取而代之的二房,对正室来说,确实是一大威胁。 只是她不能火上浇油,因此笑着开解道:“俗话说‘贵精不贵多’,一锭金子胜过一盘铜钱。姑太太膝下有子,姑爷为人方正,绝不是宠妾灭妻之人,所以,老太太,你也别太担心了。” 自诩见多了男人在女色方面的嘴脸,贾母并不相信林如海的操守,但这话并不能在赖嬷嬷面前说,笑着点头附和:“这倒也是,我这个女婿,没的说,这些年来,对敏儿一直都很敬重。” …… 待赖嬷嬷走了,贾母拿出老花镜,准备给贾敏写回信,没写几句话,她停了笔,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贾敏作为她的老来女,是府里最小的孩子,在她出生的时候,府中后宅格局已定。贾母作为当家太太,没有任何人能撼动她的地位,所以贾敏从小到大,并没有见识过后宅争斗。 等贾敏长大之后出嫁,给她选的林家是精挑细选的,对方家风清正,而且又是独子,后宅远比其他人家清净。 贾母为了在女儿面前保持形象,从来没和她说过后宅争斗那些阴私的手段,只是给她陪嫁过去的人手都是精挑细选的,想着纵使有争斗,有她们帮着,贾敏也能弹压得住,并且亲身经历远比她空口白牙的教导好。 本想着经过多年的后宅生活,贾敏也历练出来了。谁成想,林如海这个女婿之前一直表现得很好,虽然有几房姬妾,但那只是为了子嗣着想,并没有让贾敏烦心,以致于女儿出嫁多年后宅手段全无。 按道理说,这是好事,结果没想到林如海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突然放了一个大招,让自己的亲表妹做了二房,并且还生了庶长子,如今又怀了二胎。 贾母觉得不能让杨氏继续做大了,不然,说不定有一天真能将贾敏取而代之。想到此,贾母顾不得其它了,笔走游龙,将她给贾敏出的主意写了下来。 第十一章 母女情 http://.biquxs.info/

像贾家这样的勋贵人家,刚进腊月就开始早早预备起过年的相关事宜来。哪怕是比照着旧例来,握着整个府里管家权的王夫人依然忙得很。 不过此时来到荣庆堂的王夫人和贾母说的并不是府里过年的事,而是由昨天赵姨娘产子引来的一系列事。 “我和老爷商量过了,赵姨娘这次因为生环儿九死一生,大人和孩子都没少遭罪,况且又赶在快要过年这个关口,各家府里都忙,所以洗三、满月和百日都不准备大办,只请家里人过来坐一坐。 至于省下来的花费,我打算拿去赈济京中那些受冻挨饿的贫苦百姓,就当给环儿积福,保佑他无灾无难的平安长大。不知道老太太觉得这法子可行不可行?” 靠着引枕倚在塌上的贾母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笑得和气,一脸慈悲的王夫人,知道她是借着减少洗三、满月和百天的摆场,打压刚刚产子,风头正盛的赵姨娘以及刚出生的贾环的地位。 至于所谓的济贫为贾环积福,这话,骗鬼,鬼都不信。就算王夫人真的拿这钱去济贫了,不管这钱是不是从贾环身上省下来的,她也不会用来给贾环积福,给她生的几个儿女积福倒还差不多,顺便还能扬一下她慈悲的名声。 贾母知道当家太太打压妾侍和庶子实属正常,可以理解;况且王夫人做善事的话,为她自己扬名的同时,府里也刷了一回好名声;因此颔首道:“行,就照你的意思这么去办吧。” “过了年,元儿就要入宫了,我打算让她带三万两银子进去,以备在宫中的花费。不知道老太太意下如何?”王夫人提起入宫为女史的女儿元春,眼底有遮掩不住的兴奋之情,仿佛看到了元春入宫之后,立刻就青云直上,然后照拂家中的情景。 贾母皱了一下眉头,问道:“那这笔银子,你是打算掏私房,还是由公中出?” 王夫人愣了一下,道:“当然是由公中出了。元儿可是为了家族才进宫的……”在贾母嘲弄的目光中,王夫人的声音渐渐低不可闻。 其实,贾母并不是反对元春入宫,但那是建立在元春是通过大选入宫的基础上的。没成想,元春大选落选之后,王夫人不死心,竟然听娘家的建议,瞒着贾母让元春走小选的路子入宫,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才告诉贾母。 堂堂荣国府的嫡小姐,竟然入宫做伺候人的宫女。虽然为了面上好看,没让元春直接成为宫女,而且给她弄了个女史的名头,但换汤不换药,放在府里,顶多就是个二等丫头,并没有摆脱原本的阶层。 贾母在知道王夫人做出这种拉低府中门楣,惹人笑话的事之后,气得要死,但木已成舟,无法更改,她除了大骂二房夫妇一顿之外,再也做不了别的,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其实贾母之所以不赞成元春通过小选入宫,不仅仅是因为小选入宫的女子飞上枝头的可能性很低,还因为元春作为府里两房唯一的嫡女,而且是嫡长女,自小金尊玉贵般的长大,心气颇高,如今入宫为奴为婢,她恐怕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其中的落差;再加上,她平时结交来往的手帕交也有通过这次大选入宫的,而她入宫之后,彼此的境遇天差地下,元春未必能够马上调整好心态;再者,饱经世情的贾母深知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女,生的还算不错的元春到了里面算不上出类拔萃,想要在皇家人面前露脸上位,并不容易;……种种情况下,贾母觉得,元春想要出头,比正常小选入宫的女子要难好几倍。 不管怎么说,元春都是在她身边长大的,既然选了入宫这条路,只能赌一把了,说不定就有大造化呢。 贾母想了想说:“祖宗规矩,像元姐儿这样身份的嫡女出嫁,公中是一万两银子的嫁妆。这笔钱都给她带入宫中,然后公中再出五千两,我从私房里再添五千。至于你这边掏多少,随意。” …… 听鸳鸯说王夫人从私房里拿了三千两银子给元春,正在看贾敏送过来的年礼礼单的贾母忍不住冷笑一声,口口声声一直宣扬她拳拳爱女之心的王夫人,对元春这个女儿的母女情也不过才三千两银子。 贾母草草的扫了一眼礼单,对上面的丰厚年礼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吩咐鸳鸯把东西收到库房里放好之后,忙不迭的拆开贾敏的家书看了起来。 看完信,想到信中贾敏提起的杨婉怀二胎的事,贾母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为女儿担心起来。贾敏将杨婉怀二胎的事告诉了贾母,但如果是男孩将会过继给杨家这一点她没说,因为在事情没尘埃落定之前,她怕中间出现变故。 听小丫鬟说已经荣养的赖嬷嬷来给她请安,正想找人说说话的贾母忙让人将赖嬷嬷带进来。 赖嬷嬷进来看到贾母皱着眉头,面带忧色,忙关心道:“老太太这是怎么了,似乎有什么烦心事?” “还不是敏儿那个丫头的事。”贾母想到赖嬷嬷在荣养前曾经去过林家,问道:“去年你去林家探望敏儿,可曾见到那个杨氏?敏儿虽然在信中一直说那个杨氏老实,但我就是不放心,你觉得她可是个安分守己的?” 赖嬷嬷笑道:“见是见过,但这人的品性,又哪是只见一两面就能看出来的呢?不过虽然我没看出来她品行如何,但从她做出的事中也能看出一二来,不是个讲究人。 这杨氏是姑爷的亲表妹,在姑爷家原本是娇客,是主子,可是她却放着好好的,正经八摆的主子不肯做,给姑爷做了二房,这哪里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能做出来的事?” 杨婉给林如海做二房的原委,贾敏没和贾母说实话,而是摆出了“为子嗣计”这个连贾母都说不出不是来的强大理由。 想到杨婉入门的原因,以及贾敏结婚多年,在能做婆婆的年纪才有了黛玉和瑁哥儿,贾母忍不住叹道:“哎,敏儿在子嗣的缘分上浅了点,生孩子的时间未免晚了些。” 赖嬷嬷虽然面上向着贾敏说话,但认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一思想的她实际上觉得林家纳二房都纳晚了,只是全家都端着贾家“饭碗”的她自然不能把心里话说出来,忙笑道:“俗话说‘好饭不怕晚’,姑太太如今有儿有女,后福大着呢。” 如果没有杨婉这个二房在一旁“虎视眈眈”,贾母觉得贾敏的日子算是四角俱全,但现在不免让人觉得美中不足,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敏儿来信说那个杨氏又怀上了。那个杨氏还年轻,这样下去,还不知道要生几个呢。”有子嗣撑腰,又是二房,而且还是林如海的亲表妹,人又年轻漂亮,……对贾敏这个当家太太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 赖嬷嬷跟着贾母在后宅呆在大半辈子,又怎么会听不出她这话里的意思,也知道像这种能将正房取而代之的二房,对正室来说,确实是一大威胁。 只是这个时候,她不能火上浇油,因此笑着开解道:“俗话说‘贵精不贵多’,一锭金子胜过一盘铜钱。姑太太膝下有子,姑爷为人方正,绝不是宠妾灭妻之人,所以,老太太,你也别太担心了。” 自诩见多了男人在女色方面的嘴脸,贾母并不相信林如海的操守,但这话并不能在赖嬷嬷面前说,笑着点头附和:“这倒也是,我这个女婿,没的说,这些年来,对敏儿一直都很敬重。” …… 待赖嬷嬷走了,贾母拿出老花镜,准备给贾敏写回信,没写几句话,她停了笔,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贾敏作为她的老来女,是府里最小的孩子,在她出生的时候,府中后宅格局已定。贾母作为当家太太,没有任何人能撼动她的地位,所以贾敏从小到大,并没有见识过后宅争斗。 等贾敏长大之后出嫁,给她选的林家是精挑细选的,对方家风清正,而且又是独子,后宅远比其他人家清净。 贾母为了在女儿面前保持形象,从来没和她说过后宅争斗那些阴私的手段,只是给她陪嫁过去的人手都是精挑细选的,想着纵使有争斗,有她们帮着,贾敏也能弹压得住,并且亲身经历远比她空口白牙的教导好。 本想着经过多年的后宅生活,贾敏也历练出来了。谁成想,林如海这个女婿之前一直表现得很好,虽然有几房姬妾,但那只是为了子嗣着想,并没有让贾敏烦心,以致于女儿出嫁多年后宅手段全无。 按道理说,这是好事,结果没想到林如海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突然放了一个大招,让自己的亲表妹做了二房,并且还生了庶长子,如今又怀了二胎。 贾母觉得不能让杨氏继续做大了,不然,说不定有一天真能将贾敏取而代之。想到此,贾母顾不得其它了,笔走游龙,将她给贾敏出的主意写了下来。 第十二章 金手指 http://.biquxs.info/

屋外寒风凛冽,屋里因为摆了好几个烧得正旺的炭盆,再加上紧闭的窗户和厚厚的大红猩猩毡门帘将外面的寒风严严实实得挡在屋外,因此,人在屋里只穿单衣都不冷。 让林堇说的话,这屋里的温度有些过高了,而且不透气,有些闷,再加上一大帮伺候黛玉和瑁哥儿的丫鬟婆子们都聚在这个屋里,以致屋里的空气浑浊不堪,但她却不敢提出打开窗子,透点风,换换气这种话。 这屋子是贾敏的两个心尖子黛玉和瑁哥儿的住处。这两位,都是从会吃饮食时便开始吃药,到今未断;换季的时候,永远比别人晚一个季节,人家都穿纱了,他们还穿夹的呢;冬天更是怕他们受了寒,出门时里三层,外三层的,两个身形单薄的孩子硬生生被裹成一个球,不要说弯腰,哪怕低头,都看不到自己的脚尖。 偏偏越怕什么越来什么,黛玉和瑁哥儿前后脚受寒生病了。贾敏怕这两个孩子再受寒气,这么严防死守,又怎么可能会同意打开窗户,把寒气放进来? 林堇身份尴尬,而且年纪又小,哪怕她觉得这屋子封得太严实了,每天至少应该通通风这样的话说出来,不要说贾敏不会听,估计她身边伺候的人还会猜疑她对黛玉和瑁哥儿有恶意,所以,她只能把这话存在肚子里。 听黛玉和瑁哥儿向她抱怨吃的药好苦,以及贾敏管得严,这不能干,那不能做,身边伺候的人只听母亲的,不听他们的话,必须呆在屋子里,不能出去玩等一大堆小孩子的苦恼,林堇干巴巴的安慰了他们几句,然后跟着杨婉回了东院。 刚一进屋,林姑妈就冲了上来,一面命人带林堇换衣服,喝姜汤,一面用手点着杨婉,气急败坏的数落道:“你是不是傻?正院那两个孩子三天两头就病一场。说句不好听的,能不能顺利长大都不好说。这会儿他俩全都病着,你挺着个肚子,带着肥壮的堇哥儿去上房,这不是点贾敏的眼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带着堇哥儿炫耀去了呢。再说,就算堇哥儿先天生得壮,不代表她不会生病。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这个身份,看病有多麻烦,你怎么就不长点脑子呢?” 哪怕不让大夫看到病人,好的中医通过诊脉也是能辨出男女来的,因此,林堇生病看大夫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万幸的是,自从生下来,她的身体一直很健康,长这么大,生病的次数不仅寥寥,而且好几次都不用请大夫,也不用吃药,直接用类似贾府那种生病“净饿”疗法就好了。 其实林姑妈和杨婉都不知道,林堇不是很少生病,也不是生病不用吃药就好了,而且因为她的“金手指”,所以她的身体才会那么健康。 恢复前世记忆时,林堇并没有发现自己有金手指,但在杨婉教她识字的时候,触发了她的金手指。她家附近的图书馆不知道什么原因,跟着她来到了这个世界。 只是林堇没觉得这个金手指有多大用处,因为图书馆里的藏书比较大众,历史最久远的藏书只是民国时期的一些理工书籍,还因为曾经连着好几年上面拨款购买图书的钱不足,馆长为了面上好看,将小初高的课本和教辅书,以及各类报纸杂志拿来做当年的购买任务;再加上,馆里的藏书都不能拿到现实世界中来,所以,林堇觉得这个图书馆还不如隔出来的小药店对她有帮助。 图书馆占地面积大,但因为藏书量不够,部分空间处于被闲置状态。馆长出于创收的目的,将闲置的空间隔开,租了出去,然后就变了一家便民药店。对林堇来说,这家药店里的日常用药帮了她很大的忙,但最让她满意的是药店小仓库里的大半个屋子的医用纸尿裤。 外科医生在救死扶伤之时,经常在手术台一站就是几个小时,甚至十几二十个小时。医生并非超人,在手术台那么久,难免有“三急”,因此,在做手术的时候会穿特制的纸尿裤上手术台。 这个时代的林堇不需要上手术台,但这些纸尿裤的存在,可以让她在生理期很好的隐藏好自己的性别。库藏的这些数量,足够她用一辈子还绰绰有余,足以让一直担心成年之后因为生理期而导致性别暴露的她放一百二十个心。 杨婉轻声辩解道:“我带堇哥儿出门的时候,注意给她保暖了,不会让她受寒的。太太待堇哥儿好,不仅完全不像其他家的太太对待庶子的态度,还时不时的将堇哥儿叫到上房,让他和大姐儿、瑁哥儿在一起玩,想来是希望他们作为手足要友爱。 如今大姐和瑁哥儿在病中,不能出门,想来是憋闷得慌,我带她过去,和他们呆在一起,不仅能培养感情,而且还能帮他们解解闷,这不挺好的嘛。至于怀孕这事,老爷又不是不来我这,我怀孕不是很正常吗,太太有什么好扎心的?我没那么多想法呢,我觉得太太也没想那么多,就妈你多心。” 林姑妈白了女儿一眼,冷笑一声,没说话。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她是真没那个心思,因为她的脑子里压根就没长那根弦。至于贾敏那边,她相信,经过这几年的了解,她应该也看出杨婉是怎么样的一个个性了,知道她挺着孕肚带林堇去正房,没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只是知道归知道,但看到活蹦乱跳,健康得不得了的林堇,再看看自己所出的两个病弱的孩子,还有杨婉大着的肚子,贾敏这心里终究不免有些不是滋味。 …… 贾敏看完贾母写来的信,苦笑连连,原本她想把这封信和以前的家书一样,放在一起收好,想到信上的内容,毫不犹豫的将其丢到了炭盆里。 看着炭盆中化为灰烬的信纸,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出嫁多年的贾敏虽然因为林家后宅清净,没经过后宅争斗,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早已经不是不谙后宅争斗的小白。什么架桥拨火,什么借刀杀人,什么鹬蚌相争渔人得利,什么杀母夺子,……她不是不懂。只是明白归明白,她却不能这么做。 首先,她觉得作为正妻,心思应该放正,不然,歪风邪气一起,后宅必乱。谁知道她在对庶出的子女出手的时候,会不会反噬到自己的孩子身上?毕竟,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其次,按照她的年纪,正常情况下,都该抱上孙子了,但如今年纪最大的林堇还只是一个三头身。林家如今这两个承继后嗣香烟的男丁太小,能不能顺利长大都犹未可知,前些年听够了因为林家没有子嗣而来的风凉话的她不想,也不愿意做什么小动作。作为林家的媳妇,如果林家没有祭祀的子嗣,她于心难安,死后无颜见林家的祖先。 最后,退一万步讲,如果她的瑁哥儿身体康健,她或许会考虑一下要不要对杨婉和她的孩子动用一下后宅争斗手段。可瑁哥儿病弱,如果瑁哥儿有个万一,林家就剩下了林堇这么一根独苗,她可不想做害林家绝嗣的罪人。 只是贾敏不想用后宅争斗手段,但并不代表她什么都不做。这日她和林如海商量:“我听说婉妹妹很早以前就开始教堇哥儿识字了,既然这样,不如正经给堇哥儿请个好先生,让他正式开始读书吧。” 林如海想了一下,点头表示赞同:“夫人说的有理,回头我就打听先生去。”要请一位博学多才的好先生来任教才行。 贾敏小心翼翼的试探道:“既然准备让堇哥儿正式启蒙读书,是不是让他从婉妹妹处搬出来?纵使不搬到前院去,也该让他单独一个院子,没个还在内帷厮混的道理。” “按道理说,是该搬出来。”林如海有些迟疑,“只是堇哥儿的年纪搬到前院去,稍微小了一点。” 贾敏笑着建议道:“不如搬到雨花阁去,那里曾是老爷的内书房,虽然属于后院,但离前院也近。” “唔,也行。” “我知道老爷对堇哥儿寄予厚望,只是一个人读书未免无趣,该选几个伴跟着一起读书,大家互相督促,你追我赶,这书读着才有意思。” 林如海叹道:“你说的有道理,只是宗族和咱们家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敢让他们的孩子过府读书呀。” 贾敏含笑道:“既然这样,不如让玉姐儿跟着一起。虽然女子无才就是德,但到底不能做个睁眼瞎,不然,将来当家理事,连帐本都看不明白,被下人糊弄了怎么办?至于瑁哥儿,他年岁小,身子又弱,如果愿意跟着一起学,就让他去,不指望他学什么,只要不在课堂上捣乱就行。” 林如海并不认同女子无才就是德,也乐见孩子们关系好,因此,并没有反对贾敏的提议,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第十三章 生死 http://.biquxs.info/

贾敏和林如海商量将林堇从东院挪到雨花阁单独居住,并安排黛玉和瑁哥儿跟着他一起上学这件事,看似没什么,但实际上,这里面的还是有很多弯弯绕的。 林家人丁单薄,又没有爵位可以继承,只能靠读书出仕来支撑门楣,所以,在嫡子年幼且身子病弱的情况下,林如海一定会好好培养林堇这个庶长子。 纵使贾敏不向林如海提议,林堇也快要到了读书的年龄。一旦她开始跟着先生读书,在后院根本停留不了多久,睡觉之外的空闲时间,除了分给自家人之外,还要分给外面交的朋友。这样的话,黛玉和瑁哥儿想要和他培养出深厚的感情来很难。 而让黛玉和瑁哥儿跟林堇一起读书,整个白天同进同出同吃,差不多一直都在一起,既是手足,又是同窗,什么感情培养不出来? 贾敏没有伤害任何人,也没使用后宅争斗手段,却不动声色,兵不血刃的把培养手足之间的感情,隔开庶子和生母,让庶子不疏远嫡母的三个目的全部达成。而且不管是府内,还是府外,她都留下了好名声。这是光明正大的阳谋,哪怕被林姑妈看破,也没有她拒绝的余地。 …… 时光飞逝,从春到夏,到秋,在不经意当中,大半年的时光过去了,杨婉的肚子到了瓜熟蒂落的那一天。 从早晨开始,杨婉的肚子就开始疼,但是直到中午,孩子还没有生下来。像这样的场合,是不允许孩子在一旁看的,所以因为母亲不舒服,请假没去上学的林堇被带到了正院和黛玉、瑁哥儿呆在一起。但是她不放心,偷偷的跑过来,因为林如海、林姑妈和贾敏都在这边守着,所以她没敢进院子,而是在外面等着。 听着院子里传来的声音,看着忧心忡忡,正在拜求漫天神佛保佑的林姑妈和端着茶碗,强自装镇定,但是那碗茶自从端起就没见放下,里面的茶水显然早已经喝尽了,却全然没有发觉的林如海,以及一旁心神不宁的贾敏,林堇的心提了起来,这是要难产吗? 伴随着杨婉一声凄厉嘶哑的喊声,“哇哇……”几声婴儿啼声随后而来,林姑妈一连念了好几声佛,满脸欣喜的喊道:“好了,终于生了,生了!” 之后,就听产房中稳婆欢喜得大声嚷道:“生了,生了,二太太生了位公子!” 闻言贾敏欢喜中难掩酸楚和苦涩,强笑着向林如海道喜。 虽然林姑妈早已经从大夫那里知道杨婉怀的是男孩,但是不到生下来的那一刻,终究这心不落底,如今得到确认,又哭又笑的喊道:“太好了,太好了,我们杨家终于有后了。” “恭喜姑太太,恭喜老爷和太太;贺喜姑太太,贺喜老爷和太太,大喜呀,二太太诞下一个男孩,白白胖胖,那小胳膊小腿有劲得很,哭声响亮,一看就健壮得很……”稳婆将产妇和孩子收拾干净,从房里走出来,向林姑妈、林如海和贾敏道喜。 话音未落,林姑妈迫不及待的跑进内室,去看女儿和外孙,哦,不是,孙子去了。 贾敏听到“健壮”这两个字,想到尚在病中的瑁哥儿,觉得分外扎心,强笑着让仆妇给了赏,无心再留在东院,吩咐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和仆妇们几句,转身回正院。 走到院子外,她和猝不及防之下,没来得及躲开的林堇正好撞了个对面。对上林堇黑白分明,清澈中带着了然,仿佛看透了一切的眼神,贾敏只觉得自己狼狈极了,忙掩面而去。 但是林堇仍然看到了贾敏脸上尚未来得及拭去的泪水。她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咒骂这个该死的世道:儿子生着病,做母亲的不呆在孩子身边,反而守着老公的妾侍生孩子,还有比这更悲催的吗? 不顾仆妇的拦阻,林堇进了产房,只见刚刚生产完的杨婉躺在雕花大床上,脸上犹自带着几分疲色,睡着了。刚生下的婴儿包裹得严严实实,被林姑妈爱不释手的抱在怀里。 林堇闹着要看弟弟,没能如愿不说,反而被林姑妈赶了出来。 …… 新生下来的孩子被起名为“杨琳”,林堇吐槽林如海起名字没走心,只是将两家的姓氏简单的加到一起而已,没水平。 其实她误会林如海了,这个名字,是他认真思考过起的,“琳”这个字不仅和林同音,而且有美玉的意思,和林家这一辈的嫡系后嗣名字排得上。反倒是她这根“草”的名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不是家里的嫡系子嗣。 按道理说,不管琳哥儿姓什么,都是林如海的子嗣,家里有添丁之喜,怎么也该庆祝一下。哪怕不请客,不大办,仅家里人小小的庆祝一番也行。但琳哥儿除了简单的办了个洗三,剩下的满月和百日都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今年年中,瑁哥儿生了一场病之后,身体急转直下,越来越差;生病的次数变得越来越频繁,病好之后,再生病之间的间隔越来越短。 尽管林姑妈和杨婉并没有收到过府看病的大夫下断语的风声,但是从林如海和贾敏的脸色,以及府里不仅频频的请大夫上门,还四处打听名医,并开始到处烧香拜佛的举动,再加上从上院服侍的仆役透出的口风,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这种情况下,东院这边实在是不好庆祝什么满月和百日;再者,林姑妈觉得琳哥儿是杨家的孩子,他的事自然应该由杨家人来办,不想林家插手,只是这话不好说出口,正好有这么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让林家不出面不办这些事,正合她心意。 …… 林如海处理完公务,下衙回家,直奔林家后宅正房,掀帘步入内室,一面往瑁哥儿住的暖阁走,一面问迎上来的贾敏:“今天李大人介绍的姚大夫上门没?他怎么说?” 看到丈夫,贾敏本想要像往常那样一笑,却一点也做不到,嘴唇翕动了好几下,还是没能把姚大夫的诊断说出口。 她用帕子掩住了嘴,眼里的泪珠仿佛泄闸的洪水一般,根本止不住,一串串的落下来,转身扑到气若游丝的瑁哥儿睡的床边,看着孩子青的小脸,压着哽咽声,无声的哭起来。 看到她这个样子,林如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想要安慰一二,但是话到了嘴边却说不来,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这会儿不管说什么都没用。 他伸手搭上贾敏的肩膀,以示安慰。贾敏扑倒在他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娘亲,爹爹——”瑁哥儿慢慢的睁开眼睛,看到站在床边的父亲和母亲,瘪着小嘴抱怨道:“孩儿好疼,好疼……” 贾敏擦干泪水,拿手握住瑁哥儿瘦得仿佛只有一层皮包在骨头上的小手,道:“娘亲知道,瑁哥儿乖,喝了药,一会儿就不疼了,瑁哥儿最乖了……”说话时,泪水又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 瑁哥儿不高兴的道:“娘亲……疼,药苦,喝了还疼,疼……”他觉得贾敏骗他,他喝了药,依然还疼,而且那药好苦,一点都不好喝。 其实最近一段时日,大夫上门诊脉过后,都不开方了,但在贾敏的苦苦哀求下,最终都还是无奈的留下一道药方。 贾敏也知道瑁哥儿喝的药并没什么效用,但是让她什么也不做,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儿子死,打死她也做不到。 她抱着侥幸的心理,想着万一儿子喝了药,病情就有了好转呢,含泪软声哄道:“瑁哥儿乖,喝了药,我给你拿你最爱吃的蜜饯,这次允许你吃三颗。”眼泪在脸上滑出一道又一道的泪痕,视线模糊,她忙用手帕抹了。 府里大夫来来去去,周边各大庙宇道观,贾敏全都去了个遍,但是瑁哥儿的身体仍然一天天的虚弱下来。原本他每天还能说了几句话,如今精神越来越不济,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了。 …… 自从瑁哥儿死了之后,贾敏大病一场,病好之后,一下子老了好多。这个老并不是外貌上的,而是那种精气上的衰老。 之前,她保养良好,哪怕都已经是年过四十的人了,依然宛如三十岁左右的妇人。脸上虽然有几分岁月的痕迹,但是岁月带来的那份成熟雍容的风韵反而让她越发显得迷人,并不让人觉得她老。 可是这次病好之后,她瘦了很多,精神气不同以往,虽然头发没白,眼角的皱纹也并没有多上几条,但却非常明显的能感觉到她的衰老。 原本的她仿佛是一枚从里到外,饱满成熟的果子;但现在的她,虽然外表看上去似乎和以前一样,可是里面却已经开始腐烂,慢慢变坏。 第十四章 悲喜 http://.biquxs.info/

原本因为收到贾敏的信,非常高兴的贾母在看完信后,知道贾敏所出之子早夭,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正在和贾母商量贾珠婚事的王夫人看到贾母的神情,心中一动,问道:“老太太,可是林家四妹妹那出了什么事?” “敏儿的瑁哥儿这个月月初夭折了,还不知道她怎么伤心呢。”贾母满脸担忧的说:“她都这个年纪了,只怕再难有孕,偏前段时间,那个二房又生了个男丁。如今她膝下无子,对方却有两个儿子,此消彼长,她的日子只怕未必好过。” 王夫人的想法和贾母是一样的,但这个时候,却不能雪上加霜,宽慰道:“老太太不要太担心,林姑爷和敏妹妹夫妻情深,也并非宠妾灭妻之人,而且敏妹妹的年纪也不是很大,只比我怀宝玉时大一岁,比东府敬大嫂子小好几岁。敬大嫂子这么大的年纪,不还怀了吗,所以敏妹妹再生一个绝对没问题。” 再生一个,哪那么容易。贾敏虽然没说她不能生了,但前些年因为多年未育,不知道喝了多少苦药汤子,是药三分毒;再加上因为一直未能生育,心情抑郁,所以原本就算不上多么康健的身体变得越发不是很结实起来;在高龄生下黛玉后,不满一年,贾敏又再次怀孕生下瑁哥儿,频繁怀孕,又再一次损害了她的身体健康。 虽然贾敏在信中没提及她的身体情况,但贾母是经事老的,又怎么会想不到,因此明知道贾敏膝下无子,当家太太的位子不稳固,也不会让她冒着生命危险去怀孕,因为她怕贾敏有命怀,没命生。 不过这些内情就没必要告诉王夫人了,贾母换了一个角度道:“你说的简单,只是现在林家后院的情况和当年大不一样。当年敏儿虽然未育,可是后院的姬妾也没有一个生育的。 可如今,林家后院不仅多了一个生了两个儿子,能将敏儿这个当家太太的取而代之的二房。而且这个二房和林如海的关系匪浅,是他嫁出去的姑妈的亲女儿,是他嫡亲的表妹。若是有这么一个二房在你身侧虎视眈眈,你觉得你这个当家太太的位置稳吗?” 王夫人被问得哑口无言。 贾母叹了一口气,看着不言语的王夫人,对着她挥了挥手,“算了,你先下去吧,我这会儿没心情,珠儿的婚事回头再议。” 王夫人出了贾母的院子,脚步欢快的走回自己的屋子,笑着高声吩咐金钏:“金钏,去厨房吩咐一声,让他们午饭多做几个好菜。今儿太太我高兴,你再去将藏的好玉泉酒温一壶,等会儿吃饭的时候,我要喝几盅。” 后宅女子,未出嫁时,比家世,比外貌,比才学,比品格,比挑的夫婿和婆家的家世,比嫁妆,比……;待出嫁之后,比丈夫,比子女,比夫妻感情,比……。 因为贾王史薛并称四大家族,又因为贾家和王家又都在京城,走动得比较勤,所以贾敏和王夫人自闺中就相识了。因此,年纪相仿的两人,不仅她们自己比,还免不了被其他人放在一起比较。总的来说,在和贾敏的比较中,王夫人从来都没赢过。 天下间姑嫂本就极少有关系和睦的。未出阁的姑娘是娇客,而为人妻之后要在婆婆面前立规矩,本来王夫人初嫁,尚未适应待遇下降后的落差,偏偏这其中还有一个原本平起平坐,如今她只能敬着的贾敏,她有一种被最不想被看到的人看到的难堪在里面,因此,本就对贾敏的感情比较微妙的王夫人和贾敏之间的嫌隙越发大了。 只是王夫人在这边刚因为贾敏的遭遇高兴没多长时间,转过头贾母就做了一件让她气闷不已的事。 贾母以她管家,事务本就冗杂;赵姨娘又新生了孩子,给她又添了不少事;为了帮她分担一二,把探春接到她身边来养,省得她这个老婆子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也没什么事,顺带解个闷。为了表示她是一碗水端平,贾母把大房的庶女迎春也一并接到了身边。 其实贾母把迎春和探春接到身边来养,敲打邢王两位的想法是有那么一点点,但这并不是最主要的。 最关键的一点是,虽然贾母并不怎么看好元春进宫的未来,但并不代表她不看好送女孩入宫博前程这条路,特别是在家族这一代男丁不给力,下一代男丁前途未定的情况下,送女入宫不能不说是一条通天的捷径。所以,她把迎春和探春接到身边来养,是为了家族的未来考虑。 …… 因为瑁哥儿的死,林家这个年都没好生过。过了年,林如海被钦点为巡盐御史,举家到扬州上任。 虽然有了丈夫升官这一大喜事,又换了一个环境,少了几分触景生情的伤感,贾敏的情况有了改善,但和以前比,终究短了几分精神。 林如海看到贾敏这个样子,百般安慰都不见效,想了想,到东院,逗了一会儿琳哥儿,和杨婉商量:“表妹,我想将堇哥儿送到上房,由太太抚养,不知你意下如何?” 杨婉闻言慌了神,忙道:“老爷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自从瑁哥儿去了之后,太太的精神就不是很好,如果把堇哥儿送到她膝下,想来应该能抚慰她几分失子之痛。” 杨婉想要拒绝,但庶子养在嫡母身边,抬高了庶子的身份,明显对林堇有好处,她不好拒绝,因此迟疑了一下,道:“这事我要想一想。”事关重大,她做不了主,要和母亲商量一下才行。 林如海知道杨婉是个没主意的,料到她和林姑妈商量过才能给他答复,因此把这个话题暂时搁下,和杨婉说起其它来。 送走林如海,杨婉就立刻派人将林姑妈请了过来。待林姑妈来了之后,她顾不得跟着林姑妈一起过来的林堇,噼里啪啦就把林如海的意思说了。 林堇听了之后,无语了,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林如海的这番操作。不可否认,他的心是好的,但嫡妻的亲生儿子死了,你巴巴的送过去一个庶子让她来养,以作安慰。这真的是安慰,而不是扎刀吗? 这样的丈夫放到后世,不将他打出个油盐酱醋茶才怪。就算是这个时代,正妻待见庶子的能有几个?是,贾敏待林堇很和气,并不像王夫人不仅打压不说,而且眼里压根就没贾环这个人,但并不代表她就真的喜欢林堇。 她对林堇的态度和蔼可亲,在林堇看来,那是因为在她眼里,把林堇当成了只是杨婉的孩子,是林家亲戚的孩子,而不是林如海的儿子。 林姑妈听杨婉说林如海要将林堇送给贾敏养,根本没做考虑,毫不犹豫的道:“明天你就将堇哥儿送到上房去。” “妈!”杨婉顶着林姑妈不赞同的目光,把自己的意愿说了出来,“我不想将堇哥儿送给太太养。是,庶子由当家太太抚养长大,确实能抬高庶子的身份,但堇哥儿抬不抬高身份根本没必要。 林家现在就她一个男丁,嫡子也好,庶子也罢,又有什么区别?就算将堇哥儿记在她名下,也不过是骗骗后人罢了,今人谁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让你将堇哥儿送给贾敏养,和抬不抬高她的身份无关。”林姑妈看着杨婉,耐心的解释道:“你现在有两个儿子,贾敏却没有儿子,纵使贾敏手腕高超,你不想争,这后院恐怕也平静不了。难道你没注意吗,最近向你示好的奴仆多了不少?” 叹了一口气,“这妻妾相争,一个弄不好,倒霉的不仅仅是你们的心腹奴仆,说不定还会把孩子折进去。她那边只剩下一个女儿,再金贵也比不上你这边。以前她不和你争,是因为她是玉瓶,你是磁器;现在倒过来了,你成了珍贵非常的玉瓶,不怕摔,不怕碎的反而是她了。所以,你赶紧将堇哥儿送到上房去。只有这样,才能让后院迅速的归于平静。” 杨婉没有将林姑妈说的厉害关系听进去,犹自不甘的做着垂死挣扎,“把堇哥儿送到上房,说不定会被太太发现她的真实身份,到时……” 林姑妈指着一旁的琳哥儿说:“琳哥儿也是你生的,虽然你没少抱他,可你亲自帮他换过几次尿布?如果不是刚出生的时候,你看过他,确认过他的性别,我告诉你,说琳哥儿是个女孩,你说能不能瞒过你?” 见杨婉不说话了,林姑妈又道:“虽说是把堇哥儿给贾敏养,但她身边的事自有丫鬟和婆子们去做,你以为贾敏还会亲力亲为不成?况且,堇哥如今搬到了雨花阁去住,每天还要上学,就算被送给贾敏养,她每天又能在贾敏身边呆多久,估计和现在差不多,贾敏上哪去发现她的真实性别去?” 杨婉无法辩驳,只能不甘愿的答应下来。 第十五章 提议 http://.biquxs.info/

次日吃过早饭,杨婉牵着林堇的手,来到了上房。虽然说要将服侍林堇的所有人全都带到上房去,但这次跟去的只有她的奶母陶嬷嬷和大丫鬟雨竹。 杨婉她们来到上房时,在屋外竟然没有看到伺候的丫鬟和婆子。林堇下意识的反应就是里面应该正在商量什么机密的事情,所以伺候的人都被林如海和贾敏给遣开了。 就在她想拉着杨婉离开的时候,屋里面传出的说话内容让她把伸出去拉杨婉的手收了回来。 “……老爷,我想将黛姐儿嫁回娘家。”贾敏的提议不仅让林如海一怔,更是把外面听到这话的林堇吓了一跳。 虽然看书时,知道黛玉和宝玉是一对,但贾家最支持“宝黛恋”的是贾母。至于林家,曹公没写,所以不知道是何态度。不过,后面,黛玉的父母全都死了,不管是赞成,还是反对都没用了,因为他们已经无法替女儿做主了。 同时,林堇也明白为什么两人会屋里屋外伺候的人遣开了,因为现在说的是黛玉的婚事,不管结果如何,黛玉的年纪还小,未来怎么样,都说不准,因此两人都不想这么早传出什么风声,免得影响黛玉的名誉。 杨婉也听到了里面的说话内容,原本想迈步往里走的她停下脚,凝神细听起来。 林如海神色诧异的问:“夫人怎么会突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黛姐儿年纪还小,离谈婚论嫁的年龄还早着呢。如今早就不兴娃娃亲了,免得孩子长大之后品行不端,害了孩子的终身。再说,你娘家并没有和黛姐儿年龄相当的适龄男孩,总不能让她嫁个庶子吧?” 林堇听了这话顿时一愣,谁说没有适龄男孩,不是还有宝玉呢吗?林如海怎么当他不存在? 贾敏一听林如海没提宝玉,一下子就想到那天他看到娘家来信时,提到元春参加选秀时说的那个关于生而有异相的话题,知道丈夫对选宝玉为婿有些忌讳。 她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叹道:“瑁哥儿没了之后,我就只剩下黛姐儿了,少不得要好好为她打算一番。黛姐儿的身子虽然比瑁哥儿结实,可也没结实到哪去,自从会吃饭开始就吃药,一年当中总是要病上几场。这些年也不知道请了多少名医来诊治,总未见效。休妻中有一条就是‘恶疾’,所以……” 林如海不高兴的打断她:“你也未免太过担心则乱了。黛姐儿的身体是有些弱,但还没到恶疾的地步。” 林堇在外面狂点头,表示赞同。 虽然后世有人猜黛玉得的是肺结核,但这猜测并不靠谱。因为肺结核是会传染的,黛玉进贾府之后,一应饮食起居是和贾府最尊贵的两个人——贾母和宝玉同吃同住。如果她是这个病,精于保养,安于享乐的贾母怎么肯和她一起吃饭?王夫人又怎么肯让宝玉和她整日亲近往来? 要知道,肺结核这个病,在古代是根本没办法治愈的,就连在现代,也是直到建国十多年之后,才能彻底治愈。 其实黛玉的病,在她进贾府的时候,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就是先天不足。要知道,她出生的时候,不管是林如海,还是贾敏,都已经四十多了。这个年纪,不要说在古代,就算是在现代,这两位都已经是高龄父母了。 所以,她的病,林堇推测,应该是作为高龄父母生的孩子先天性免疫力弱,因此,每每季节变换,天气和温度发生大变化的时候,抵抗系统比别人弱的她就会生病;又因为她每次必犯旧疾的时候,都会咳嗽,所以林堇怀疑,黛玉的呼吸系统应该也有点问题。 像她这样先天不足的病,在现代也没什么好的根治方法,就是一个字,养,有点富贵病的意思。因此,黛玉的病其实算不上什么大毛病,更和恶疾沾不上边。 一辈子都在后宅打转的贾敏深知,真要斗起来,后宅的手段虽然不见刀光剑影,但依然能死人。更何况,婆媳关系从古至今都是个大难题,为什么很多人在议亲的时候,都喜欢亲上加亲?为的就是有这么一层亲戚关系,婆媳之间好相处一些。 贾敏苦笑了一下,道:“我也知道黛姐儿的病算不上恶疾,但老爷你要知道,有的时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所以,这就是我想把黛姐儿嫁回娘家的原因之一,婆家就是外祖家,想来对她应该宽容许多。” 虽然林如海有意避过宝玉这个人选,但贾敏不能不提,因为娘家和黛玉年龄相当,合适的嫡出子,只有他一个。 “至于适龄人选,老爷你忘了,我二哥家的那个衔玉而生的儿子,乳名宝玉的那个孩子比黛姐儿只大了一岁。虽然年龄还小,不知道长大之后如何,但前次赖嬷嬷来看我,说他已经由元姐儿口传教授了几本书,已经识了数千字在腹中,聪敏程度不下于珠儿。再者,我娘家的家教,想来老爷应该是信得过的,所以不用担心宝玉长歪。” 林堇听贾敏最后一句话,忍不住吐槽:亲,你这是开了多大的滤镜美颜来看你娘家呀?你娘家的家教还信得过?你知不知道,你们贾家后来被人吐槽,只有门口的两个石狮子是干净的。 林如海轻咳了一声道:“我不是嫌弃二内兄的意思,只是高门嫁女,低门娶妇乃是婚嫁的规矩;再说,宝玉那个孩子不仅是幼子,而且还有一个衔玉而生的异相,让人拿不准。况且你不是说岳母信中没少抱怨他为人调皮,比较顽劣吗,谁知道他长大之后会是什么样? 我不是信不过岳父家的家教,只是虎父犬子的例子又不是没有。做我林如海的女婿,仅仅没长歪可不能够,左右黛姐儿的年纪还小,不着急,所以我觉得这事还是先放放吧。” 在林堇的印象里,黛玉和宝玉各方面都很般配。关于这方面,凤姐也曾经当众说过:“你给我们家做了媳妇,还亏负你么?是人物儿配不上?门第儿配不上?根基儿家私儿配不上?……那一点儿玷辱你?” 但在林如海这里,宝玉是配不上黛玉的,这是怎么回事?林堇有点糊涂了,转而一想,顿时明白了。 这会儿黛玉父母双全,尚不是凤姐说话时那个失恃失祜,除了贾家这个外祖家,没有依靠的孤女。而且虽然说京官的品级比外放的官员要高半级,但架不住贾政自从出仕之后,这么多年他在工部的官职仅仅是从主事变成了员外郎,只升了半级。 而且他升职并不是因为工作做得好,完全是因为他在工部的资历实在是太长了,以前他的同事,甚至手下都比他的品级还高了,上司看在他的长资历份上,再加上每年都都收到贾府送的厚礼,抬抬手,给他升了官。 相比一直几乎在原地不动的贾政,一直高升的林如海不仅官途不错,而且简在帝心,如果没意外的话,照着这个形式下去,他的官还会继续往上升。 作为林家的嫡长女,现在看,黛玉的婚嫁市场一片光明。说句不客气的话,等她长大了,如果皇家有合适的皇子,她连皇子妃都做得。 这种情况下,你让林如海将女儿嫁给父亲只是一位中低级官员,又分不到多少财产的幼子,如果这个人选不是和贾敏关系密切的话,估计林如海都能说出不好听的来,因为两家的条件实在是差得有点大,虽然不至于是癞蛤蟆吃天鹅肉,但在林如海看来,也有点异想天开。 贾敏何尝不知道这一点,但她觉得黛玉身体不好,林堇作为林家子,和黛玉却隔着一层,将来未必能给黛玉做靠山,这样的话,黛玉倒不如低嫁回娘家。不过目前她只是这么一说,想法并不坚定,见林如海反对,也就没有再坚持己见。 夫妻多年,贾敏为什么会想将黛玉嫁回娘家,她是怎么想的,林如海不能说猜出个十成十,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他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之所以会起将黛姐儿嫁回娘家的想法,是觉得堇哥儿不是她的同胞亲兄弟,担心他将来不能成为她的依靠。 你大可放心,堇哥儿是个好孩子,绝非无情无义之徒,他们姊弟俩平时就玩得很好,两人相处有谦有让,感情也很是要好。他这个做弟弟的,将来姐姐有事,绝对不会不管不顾。 如果你还不放心,那把他交给你来养如何?这样的话,不仅可以进一步培养他们姊弟之间的感情,而且他受了你的养育之恩,将来他若是不管黛姐儿,这等忘恩负义之徒,必会受到士林唾弃,在官场他也就无法立足了。你觉得怎么样?” 闻言林堇傻了,没想到林如海想将她送给贾敏养,竟然还没和贾敏这个正主说,枚征得贾敏的同意,就先和杨婉说了,他这是什么神仙思维? 第十六章 老师贾雨村 http://.biquxs.info/

亲生儿子病死,以贾敏的年纪和状态,再生一个的可能性非常低。这么一来,林堇这个庶长子在林家的地位就变得非常重要了。 林如海想将林堇送给贾敏养,不仅仅是为了安慰沉浸在失子之痛走不出来的贾敏,提高林堇的身份,更是为了稳固她这个当家太太的地位。 在林如海眼中,林堇和瑁哥儿都是他儿子。虽然瑁哥儿因为嫡子的身份更贵重,但林堇并不是普通妾侍生的,而且是他盼子多年之后得的第一个儿子;再加上,瑁哥儿自出生就病弱,完全不能和一年几乎连个感冒都不生的林堇比,因此虽然平时碍于贾敏和瑁哥儿,以及要维持做父亲的威严,让林如海对林堇的态度一般,但实际上,在他心里,林堇的份量并不比瑁哥儿轻多少。只是因为嫡庶有别,他怕贾敏多心,后宅不稳,才没表露出来。 但在贾敏眼中,一百个林堇加起来也比不上她的瑁哥儿。况且她这边儿子刚死不久,林如海就想让她养庶子,等于是在她心口扎刀,因此不管林如海给出什么样的理由,哪怕关系到了女儿,贾敏仍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老爷,黛姐儿的身子不好,我这边要照顾她,又要打理家事,我这阵子精神也短,实在是没办法再养一个孩子。”知道林如海一定会再劝她,她赶在他开口之前道:“我知道老爷想说什么,只是养孩子,可不仅仅是管吃管喝就行,如果那样的话,只要有丫鬟婆子伺候就行了,何必还要我们做父母的操心。” 对林堇和黛玉这对兄妹之间的感情,早已经提前做了安排的贾敏并不担心。所以,没了这个后顾之忧的她,无论如何都不想养林堇。 对这一结果,杨婉和林姑妈非常高兴。特别是林姑妈,虽然和女儿说的时候,分析得头头是道,但那是形势下的迫不得已。毕竟,杨婉所担心的其实也正是她担心的,只不过她不像她那样外露罢了。 …… 原本有嫡子,林如海纵使重视林堇,也不好太过。如今没了嫡子,他便把心思都放在了林堇身上。因为原来教林堇和黛玉的老师没跟着来扬州,所以,到任不久,他就四处打听先生,准备请回家教导林堇。哪怕林堇显露的天资一般,但他还是不愿意将就,一定要请一位博学多才的好先生才行。 林堇听到林如海为她择师的消息时,想到按照原来的历史,这时候应该是贾雨村出场了。 贾雨村这个人,在林堇看来,除了在娇杏身上表现出那么一点点好之外,其他时候就是一个自私、虚伪、贪婪、冷酷、忘恩负义,……的大奸大恶之徒。 她不想跟他学习,不仅仅是不屑他的为人,还因为在这个时代,师生关系是非常密切,不次于父母的一种关系。 如果她像黛玉似的,作为一个困在后宅的女子,不管老师品行是好还是坏,都无所谓,但她是作为男子在外行走的,而且还打算步入官场,因此如果和贾雨村有了师生关系,只怕这辈子都不要想和他撕掳开了。 按照儒家“天地君亲师”的说法,只有老师不认弟子,将其驱逐出门墙的,却很少有弟子敢不认老师的,因为这行为属于“欺师灭祖”,世人不仅不认同,而且一旦有人这么做了,不管道理在他与否,都意味着他将会被驱逐出主流社会。 只是不想归不想,但如果真有人介绍贾雨村来府上任教,林堇还真没办法和林如海说她不想让他教她。 毕竟,在此之前,她从来没听过,也没见过贾雨村这个人,就空口白牙的说他不好,就算不引起林如海对她的怀疑,也不可能会信她对贾雨村那些近乎诋毁的评价。 再者,这个时代的进士可不是后世扩招之后的大学生,随便上街一抓就一个。后世人们提起秀才来,好像这个功名根本不值得一提似的,而且不管是古代的话本,还是现代的影视剧里,动都不动就是中状元和考取探花,好像科举非常容易似的。 但等林堇真正身处这个世界,才知道,不要说状元和探花,就算是秀才这个看上起似乎不起眼的功名,也不是那么好考取的。 就拿考秀才中的第一步,童生试的名额来说,各县、府的名额不过二三十人,其惨烈程度,让林堇想到现代考清北这两所大学。尽管后世大学扩招了,但每年各省县市能够考上清北的莘莘学子当中,又有几人能步入这两所国家最高学府?依然是寥寥数人。 即使早早通过了童生试,乡试也未必能过,乡试的录取率更低,各省名额不定。比如,明朝两京一十三省,除两京乡试的名额维持在一百多人外,其他诸省皆未满百。拿南京所在的南直隶来讲,每科乡试参加考试的生员多达两万多人,为争那一百来人的录取名额是何等惨烈。而且科举考试没有年龄限制,落榜了可以再来,所以年复一年,不知道有多少读书人为成为秀才而蹉跎科场,从少年郎变为垂垂老者。 进士三年一考,每次大约录取三百人左右。以六千万人口来算,男性三千万。就算古代读书人百里挑一,那也是三十万人竞争三百个名额。按照录取率来说,是千分之一,比高考最严的时候,也就是五六十年代考清、北还要难得多。况且这其中还有很多前次落榜再来的考生,所以录取率要比这个数字还低。 在这个只要考中进士,甚至是举人,就能做官的时代,拥有进士功名而不做官,跑去教学生的,本就少之又少,仅有的几个也大都在各个知名的书院任职,想请到家里做馆的可能性非常低。 至于因为某些原因被免职罢官的进士,就算赋闲在家,除非他们被皇帝下过“永不启用”的断语,不然都在想法子谋求起复,基本上也没几个人有心思教书育人。 所以,这种情况下,林如海能请来一位进士来给她当老师,哪里有林堇不愿意的份?偏偏关于贾雨村品行不好这事,她还不能说。所以,林堇只能寄希望于缥缈无踪的神佛,在心中暗自祈祷,希望自己的老师千万不要是贾雨村那个家伙。 可是剧情的力量实在是太过强大。在林如海身边的长随请她去书房,说给她请的老师来了之后,林堇到了书房,听了林如海的介绍之后,只觉得眼前一黑,她的祈祷没起作用,眼前这位正是贾雨村。 不过庆幸的是,林如海虽然是请贾雨村来教她,但并没有让她拜师,和贾雨村没有定下师生名分。目前她和贾雨村的情况类似于贾家族学那种,虽然贾代善负责贾家族学,并且由他来教导学里的学生,这些人也称他为一声老师,但并不能算是他的弟子。 对此,林堇很快就想明白为什么林如海不让她拜师了。作为男子,她将来是要出仕的。作为儒家子弟的一员,林如海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个时代的师生关系有多重要?虽然在请他过府教学的时候,尽管林如海并没打听到贾雨村有什么不好,但在不了解他品行的情况下,是不可能让林家未来的继承人随便拜师的。 …… 贾雨村名化,字时飞,原系湖州人氏,自从被革职之后,来到淮扬地界,经两个本地旧友介绍,作了盐政林老爷家的西宾,教林老爷的一儿一女读书。虽然是教两个孩子,但林堇才是主要教导对象。这两个学生都刚刚完成启蒙,对进士出身的他来说,教他们读书根本是小菜一碟,十分省力。 因为知道他的所作所为,林堇对贾雨村的印象并不好,但上了几天课之后,她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确实有两把刷子。 肚里有货未必能够当好老师,可贾雨村上课,却是妙语连珠,逸趣横生,将典故和文章巧妙的结合在一起,引人入胜,这要是在后世,评个“优秀老师”绝对没问题。 最重要的是贾雨村的情商非常高,虽然黛玉和林堇都是他的学生,但很明显,他的重点应该着落在能参加科举的林堇身上。只是黛玉也不能忽视,要知道她作为女子,能够和林堇一起上课,并且学的也都是男子才能读的书,可见她在府里的地位。所以如果忽视她,他很可能被视黛玉为眼珠的贾敏穿“小鞋”,严重的话,甚至能够将他扫地出门。 想平衡好对待林堇和黛玉的态度,并且做到给人的感觉,他也很重视黛玉,其实并不容易。因为小孩子的情绪最敏感,能够很容易分辨出是真心,还是假意,尤其黛玉还是个非常聪颖的女孩子。 但贾雨村在这方面做得非常好,甚至还让黛玉在贾敏面前赞过他一次。要知道,黛玉可不是轻易夸人的,所以他能做到这一点,林堇很是佩服。 第十七章 身体情况 http://.biquxs.info/

下了课,林堇和黛玉手拉着手回到上房。一进屋,他俩就被满屋子铺的绫罗绸缎吸引住了目光。 黛玉看到这些布料,张着小嘴,吃惊的说:“母亲,我知道学针线,要从认料子开始,但没必要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来吧?” 贾敏笑道:“想得美,给你摆这么大的阵仗就为了让你认料子?你可没这么大谱。你外祖母家的珠表哥婚事定了,这些衣料是给他办婚事用的。 不过,你刚才的话倒是提醒我了。你正好借此认一下衣料,一来东西比较全;二来料子大,不像一般用来拿来认料子那么一小条,比较好认,学起来容易。” 拉黛玉过来认衣料的同时,贾敏招呼林堇:“堇哥儿,你也过来听听。虽然你不用学针线,但这些东西多知道一点没坏处。你将来要是担任织造上的差事,能省事不少。” 林堇知道,就算不担任织造上的差使,学这些也没坏处。古语有云“看衣识人”这话虽然在后世带贬义,有势利眼的意思,但在这个时代,这话没错。因为社会等级的缘故,很多衣料平民百姓和商人都不能穿,就算是做官,不到一定的品级,有些限制级的料子也不能用。 当然,民间在这方面,除了特定的场合,其实穿衣已经宽松很多了,比如,江南很多盐商绫罗绸缎照穿不误,官方也没说什么,目前处于“民不举,官不究”的状态。 贾敏拿起桌子上各色布料一样一样的,向他俩讲这个是什么,那个是什么,将它们分为锦、缎、绢、纱、绫、绮、罗、绡、……这些品种,然后就每个品种详细讲解起来。比如缎子,又分花软缎、素软缎、织锦缎、倭缎、古香缎、……这些缎子哪个做衣裳好,哪个镶边好,哪个适合做袄,哪个适合做裙,……她还随口讲到了什么时节穿什么,什么场合穿什么,……在讲解的同时,顺便回忆了一下她当年在闺中时的学针线的一些趣事。 听贾敏回忆当年闺中旧事时,讲述娘家荣国府如何如何与别人家不同,原本林堇觉得贾敏和黛玉说这些,是在炫耀娘家的富贵。但如今置身其中,看到嘴角含笑,眉眼间透着光彩的贾敏,自从瑁哥儿没了之后,看到再也没看到的神情再一次出现在她的脸上,她这才明白,贾敏并不是在夸耀娘家,书香之家和勋贵人家行事本就不同,这一点她当然清楚,她是在回忆闺中做女儿时的好时光。 很多人都认为,女孩子这一生,要属未出嫁时的日子最好。这一点,林堇觉得在古代最为明显。 贾敏嫁给林如海之后,过得幸福吗?古代的婆媳和妻妾问题就不说了,单说她多年未育这件事,哪怕在现代,明明大家都知道,夫妻俩生不出孩子来,未必是女的有问题,还可能是男方有问题,但压力大多还是由女方承受了,更不要说是古代了。 虽然杨婉不能出门,但林堇没问题。她跟着贾敏参加过几次宴会,曾无意中听到过人们议论林家子嗣的问题。那时,已经有她和瑁哥儿在,依然有些难听的话。那么在没他俩之前,贾敏外出应酬,还不知道听到过多少难听的话呢。 …… 这日下了课,林堇一面收拾东西,一面问黛玉:“我要去看琳哥儿,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黛玉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母亲最近几天身上一直不大好,我想陪陪她。” 想到贾敏似乎在林如海任职巡盐御史一年左右就病逝了,听说她身上不好,林堇忙道:“我和你一起去看看母亲。” 到了正院,给贾敏见过礼,林堇关心的问道:“孩儿听说母亲身子不舒服,不知道可请了大夫来诊看?大夫是怎样说的?” 看着关切的看着自己的黛玉和林堇,贾敏笑道:“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吃坏了东西,肠胃不舒服,休养几日就好。” 看着她面色虽不是很红润,但也没什么病象,看起来比较康健的模样,林堇和黛玉都放下心来。 其实林堇和黛玉,还有贾敏自己都不知道,贾敏的问题很严重。 作为老来女,又是娇养长大的贾敏本就不是什么特别结实的身子。之后,多年未育,为了求子,压力重大的她吃了不少药。是药三分毒,那药进一步损害了她的健康。比起身体上的受损,她精神上受到了伤害更大,没抑郁,都得说贾敏的心理足够强大。 作为高龄产妇,黛玉和瑁哥儿这两个间隔不到一年的孩子接连出世,把贾敏养尊处优的身体差一点掏空。之后又为两个孩子多病的身体操心劳累;在瑁哥儿死后,更是大受打击,因此她的身体内里虚得利害,已渐成泉涸水干之象。如今不过靠着身体里留存的一星半点的生机以及日常食用的名贵补品吊着,勉强维持着一副健康的样子。 其实不过是纸扎的花架子,轻轻一碰,或者风厉害一点就倒了。因此,贾敏这身体,绝对不能再生病,否则,就算是扁鹊在世,也无法救命了。不过这话,过府诊脉的许老大夫只和林如海说起,连贾敏都瞒着,所以府里的人,除了林如海之外,都以为贾敏没事。 贾敏的身体,除了用名贵药材和补品吊命之外,就是要静养,不能操心,偏偏林如海这个新上任的巡盐御史,因为管着盐这个关系到民生的大事,交际应酬比别的官员都要多,所以贾敏不仅要管家,还要帮着林如海应付官场上的往来。 而贾家又在这个时候添乱,前几个月贾珠才成了亲,这会儿贾琏的婚期也定了下来,都是侄子,不好厚此薄彼。 其实也怨不得贾敏费心帮着张罗,贾家的男丁,贾赦和贾政指望不上;贾珠要念书,无暇顾及杂务;贾琏虽然在世路上好机变,言谈去得,已经开始帮着料理些家务了,但到底年纪轻,还没历练出来,而且他和贾珠两人婚事的相关事务,他也不好插手;所以贾敏这个做姑姑的少不得只能多操些心。 好不容易忙完贾珠和贾琏的事,又收到东府贾蓉定亲的消息,因为贾敏帮贾珠和贾琏筹办采买的东西很好,贾珍看到之后,写信求贾敏帮着操持一下贾蓉订婚的物件,所以贾敏又费心费力的帮贾蓉张罗了很多东西,因此,除了自家这一摊,贾敏为娘家子侄忙活了足足有大半年,累上加累。 荣宁两府除了嫁娶这样的大喜事之外,宁国府还多了一桩添口之喜。只是这喜事中夹着白事,宁国府的敬大奶奶高龄生下一个女孩,起名惜春,因为在月子中不慎得了产后风,没能调养好,产女后,不足百日就去了。 除此之外,林家收到了元春大选失败,走小选的路子进宫的消息。对此,林堇非常好奇,想知道护短的贾敏在林如海面前是怎么圆的。可惜黛玉不知道,她又不好去问林如海和贾敏,因此这事在她这成了谜。 …… 因为跟黛玉关系好,在她的带领下,林堇时不时的到正院来,因此,和黛玉在一起,听贾敏说了好些她未出嫁时的事。 这日林堇和黛玉又听贾敏回忆她当年闺中旧事,说起了闺中旧友王夫人。后世人们在分析红楼时,曾提出过贾敏在闺中时,和王夫人不合这一观点。对此,林堇曾经表示认同。但来到这个世界后,听到贾敏想将黛玉嫁回娘家时,她心生疑惑,因为如果贾敏和王夫人有隙的话,她就不会有将黛玉嫁给宝玉这个想法。 要知道,这个时候的婆媳关系是一个非常大的问题。众所周知,陆游和唐婉婚后夫妻恩爱,但陆母不喜欢唐婉,硬是逼着陆游休了唐婉。论血缘关系,陆母是唐婉的亲姑妈,比王夫人和黛玉的关系近多了。 想到此,林堇试探着问道:“母亲,你和二舅母当年应该很熟吧?在一起时,没少吵架拌嘴吧?难道你就不记恨她吗?” 贾敏笑道:“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当年在一起玩的时候可没少生气,闹得厉害的时候,甚至一两个月都不说话。不过那都是小孩子不懂事,胡乱闹意气,根本不算什么,转过头,没几天就又和好了。现在再回头看,甚至连当年我们为什么吵嘴都不记得了,有什么好记恨的? 如今大了,经得事多了,在看当年,发现那些斤斤计较的恩恩怨怨根本不值得一提。相反,现在想起来,闺中的那些事,哪怕是吵架拌嘴这样不开心的事,都会觉得很美好,很温馨。” 听了贾敏这话,林堇明白过来了。在贾敏这里,早年她和王夫人的事,都属于已经早就掀篇的过去;可是她这样想,王夫人却未必也和她一样心胸宽大,早都放下了。 只是这话林堇不能说,也不好说,毕竟她从来没见过王夫人,不能“凭空”评价她。 第十八章 守制三年 http://.biquxs.info/

过了年,就在要脱冬装的时候,贾敏病倒了。她这一病,真真是病如山倒。 早前,日常来府里诊脉的许老大夫就说了,贾敏的身体内里早已经破败不堪,所以不生病则罢,一旦生病,就算是大罗神仙降世也难再救。 贾敏病倒,不管是黛玉,还是林堇都要在她床前侍疾,因此也就无暇读书了。在她一疾而终之后,原本贾雨村想辞馆别图,但因为林如海意欲令子女守制读书,故又将他留下。 林堇一直对黛玉进贾府的年纪存疑,因为后世人言之凿凿,说她进贾府的时候,是六岁。可是说句实话,纵使黛玉生得再怎么仙姿玉貌,她也不觉得在六岁的时候就能看出曹公对她的外貌描写来,顶多只是有点影子。 况且在冷子兴向贾雨村演说荣宁两府时,说起宝玉时,其中的那句“如今长了十来岁,虽然淘气异常,但聪明乖觉,百个不及他一个。”提到他的年纪。 十来岁一般指九岁到十一岁左右。按照书中所说,宝玉比黛玉大一岁,所以,黛玉进贾府也是十来岁。这样的话才合理,古人早熟,十来岁的小姑娘展现出的风姿,已经能配得上曹公对她外貌的描写了。 当然,林堇之所以知道黛玉并非六岁进京,并不仅仅是因为她身处这个世界,还因为林如海挽留贾雨村继续任教时说的“守制读书”那句话。 所谓的“守制”就是守孝。一般笼统的指三年,实际上是二十七个月。也就是说,黛玉是守完母孝进的京。这样的话,就明白了,为什么她到了贾家,贾家上下全都大红大绿,没有一点给贾敏守孝的模样。因为按照礼法,他们早已经出孝了。 …… 虽然在守孝期间还要跟着贾雨村读书,但因为府里没了当家主母,而林如海又没有将杨婉扶正,所以杨婉尽管接了管家权,面对贾敏留下来的心腹,很是掣肘,偏偏又不能将人给打发了,所以很多事,只能由林堇出面处理。 …… 在贾敏过世之后,林家守孝期间,并没有断了和贾家的往来,甚至两家的走动,包括各色节礼和年礼等礼物都是按照贾敏在的时候旧例来,但贾家就是觉得林家和自家疏远了。 贾家的感觉并没有错,因为林如海虽没将杨婉扶正,但后宅事务全都交给了她。虽然每次送往贾家的东西全都按照旧例来,但精心挑选,按照贾家各房个人的喜好而来的东西,和应付礼节而随便选的怎么可能一样?更何况,贾敏时不时的还会从私房里拿些东西,到了杨婉这里,自然就没这一项了。 因此,为了拉近两家的关系,贾母写信说要接黛玉到她膝下养,不过被林如海拒绝了。 因为两家的来往的依然很勤,所以林堇从送礼的贾家下人口中得知,王夫人不是很喜欢贾珠之妻李纨,嫌她家世低,嫁妆薄;待贾珠因为生病过世之后,原本就不怎么满意李纨的王夫人认为是她克死了贾珠,若非李纨在灵堂上曝出有身孕,很可能会被王夫人给送回娘家。 通过小选进宫的元春靠着家中的帮衬,已经在宫里站稳了脚跟,只是没能分到得宠的后妃那里当差,为了让她不至于在宫里感到孤单,并且能有人手帮衬她,家里又走了门路把她的大丫头抱琴送到了她身边。 …… 三年守孝光阴一晃而过,最近一段日子,黛玉因为脱孝时触犯旧症,林堇这边琐事烦扰,都连日不曾上学,贾雨村闲居无聊,每当风日晴和,便带着一名名为捧砚的小厮在身边伺候,出来闲步。 这日,他带着捧砚来到郊外,赏鉴村野风光。 看到山明水秀之中倾颓朽败的“智通寺”门旁有一副“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的旧破对联,他觉得颇有禅机,可惜寺内只有一个昏聩的老僧在那煮粥,所答非所问。 贾雨村不耐烦,意欲到那村肆中沽饮三杯,以助野趣。将近肆门,遇到一酒客,乃是京城旧识冷子兴,便笑着迎上去,闲谈慢饮之中,叙些别后之事。 …… 次日清晨,林堇拿着一本《春秋》从外书房隔壁平素用来做功课的小花厅中出来,迎面遇到兴冲冲前往外书房求见林如海的贾雨村。 礼数恭敬的向贾雨村问过安之后,林堇问道:“先生这么急匆匆过来,可是有事?” 昨天晚上从同僚那里得知都中奏准起复旧员之信,回到府中,又寻来邸报看真确了,确认消息无误,急着起复的贾雨村笑道:“我有事欲见东翁,不知道东翁可在?” 林堇笑道:“父亲这会儿正在外书房,先生有事就赶紧去吧,学生不打扰了。” 目送贾雨村急切的身影,她对身旁的小厮研墨道:“去把昨天跟着先生出城的捧砚叫来。” 过了一会儿捧砚来到了林堇的书房。 林堇将目光从书上离开,看着站在眼前的捧砚,问道:“昨天你都跟着先生去了哪里,见了哪些人,先生和他们都说些了什么,你可记得?” 捧砚忙道:“虽然记得不是特别详尽,但是能说个大概。” “那你就一一说来吧。” 听捧砚说,贾雨村去了郊外,在一家酒肆遇到一名为冷子兴的旧友,两人闲聊许久。 林堇挑眉,心中暗道:冷子兴算贾雨村哪门子旧友?士农工商,虽然贾雨村被革职,但是他的功名还在,因此他还处在“士”这个阶层,而冷子兴只是个古董商,而且生意规模并不大,娶的妻子是奴仆的女儿…… 她忽然明白,贾雨村和冷子兴交好的目的了。贾雨村肯和冷子兴折节下交,恐怕是因为冷子兴背后的那个“贾”字。 别看冷子兴的妻子只是奴仆的女儿,但是也分什么样的奴仆,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冷子兴的妻子可是荣国府当家太太王夫人陪房周瑞的女儿。 待听到冷子兴从贾雨村的姓氏中说到和他同姓的京城荣宁两府的贾家。作为奉承话,冷子兴称他和荣宁两府是一族。结果贾雨村好大的脸,竟然大言不惭的认下了,并且将关系一拉就拉到了东汉,都说五百前年是一家,他怕五百年不保险,竟然回溯到千年之前去了。 林堇心中暗自鄙夷,照贾雨村这么算,天下一个姓的,差不多都是同宗了。幸亏坐在龙椅上的皇帝不姓贾,不然,估计贾雨村都能和皇家拉上关系。 听到冷子兴如数家珍一般,将宁荣两府的传承演说个透彻。 林堇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冷子兴娶得不过是周瑞的女儿,他这么一个外人,对荣宁两府的事了解得甚至比荣宁两府有些族人恐怕都清楚。这荣宁两府就是个筛子,芝麻栗豆般大点的事都藏不住,这家族里的事都成了别人的话题了。 只是贾雨村这个人蛮有意思的,林堇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提起贾家,哪怕和贾家有瓜葛的冷子兴也有贬低的言语,比如贾家如今走了下坡路,子孙不肖先祖之类的话。 但自从说起贾家,在贾雨村的口中就没说贾家一个不好,之后说起衔玉而生的宝玉时,更是长篇大论,几乎是上至三皇五帝,下至贩夫走卒,乾坤阴阳的说了个周全,一口断定这贾宝玉必非凡人。 虽然捧砚没能将贾雨村口若悬河说的那一大篇子记下来,但有宿慧的林堇恍惚记得他不仅说了不少话,而且还拿很多历史名人做比。 林堇觉得他不仅仅是卖弄,而是有透过冷子兴再向贾家卖好的意思。只是这么迂回,贾家能收到他的示好吗?他怎么就能肯定他和冷子兴说的话会传到贾家人的耳中? 待听到捧砚说贾雨村自陈曾在甄家就馆,后来因为甄家祖母对其孙溺爱不明,每因孙辱师责子,因此辞了馆出来,到林家做馆。 林堇愣了一下,打断捧砚:“先生曾在甄家做过馆,你确定吗?” 捧砚摇了摇头,“我不清楚。不过贾先生是这么和那位冷子兴这么说的,而且家里请贾先生来府做馆的管家也应该知道。” “研墨,你去打听一下。”林堇示意捧砚继续往下讲,吩咐一旁伺候的研墨。 虽然还没打听回来,但她觉得这个消息错不了。 原本贾雨村说他革职之后,交代过了公事,将历年所积的宦囊并家属人等送至原籍安顿妥当,自己担风袖月,游览天下胜迹。 如今看来,根本是谎话。他其实自从革职之后,就一直在谋求起复,不然他就不会专挑既是朝中的重臣,又是皇帝的心腹的臣子之家来做馆。因为只有这样的人家才能帮他起复,能让他成功起复。 他这个路线很是好隐蔽,如果不加以注意的话,根本不会发现。 林堇暗笑,原来还当是自家占了便宜,能请来一个进士给家里的孩子启蒙,结果人家也没吃亏,谋划着将自家当他起复的“踏脚石”,可见便宜不好占。 第十九章 离家的理由 http://.biquxs.info/

研墨退了下去之后,林堇右手手指轻敲桌面,沉吟片刻,起身往后院走,一面走一面吩咐跟在身后的小厮捧砚:“我今天不出门,没什么意外的话,大概都会在后院。如果有事,不是很急的话,就放到明天再说;如果立等可急的,让紫毫到后院来找我。” 说话间到了后院门口,林堇进了后院,来到后院正房,进了屋,看到黛玉坐在书桌前面,正在写什么。 黛玉抬眼看到她,放下手中的笔,笑道:“你来的正好,我这正在拟府里放出去的名单,你帮我参详参详。”边说边将写着密密麻麻人名的单子递给她。 林堇接过名单,虽然没有细看,只扫了一眼,但也能看出这次放出去不少人,特别是黛玉房里的大丫头都在这次放出去的名单里,有些奇怪的问道:“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放出去这么多人?而且你房里大丫头怎么全都放出去了,把她们都放出去之后,你这屋里日常使唤谁去?” 黛玉笑道:“按规矩,府里的丫鬟到了年纪,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全都要放出去。家里因为给母亲守孝,所以这三年,哪怕丫头到了年纪,也没放出去。如今出了孝,一并放出去算了,免得耽误了她们的青春年华。 至于伺候的人,府里已经挑好人,只是还要教些规矩。等挑好的人学好规矩之后,进来之后就能干活了,哪里就缺伺候的人了。” 林堇恍然大悟,顿时明白为什么黛玉去贾家,身边只带了王嬷嬷和雪雁这两个人了,不仅仅是去门做客,不好带太多仆役的缘故,更是因为正赶上府里放人的关口。她房里的大丫鬟都到了年纪放出去了,至于新来的,规矩还没学好,在家里伺候,勉强还行,但是不能带到外面去,免得因为规矩没学好,给她丢人。 想明白后,林堇就把这事给放下了,道:“外祖母家又写信过来了,这次应该还是老话重提,准备接你过去。” 黛玉不以为意的道:“那又怎样?” 林堇看到她这个样子,一愣,忽然想到,黛玉和她不同,不知道这次情况不一样,之前贾家写信过来,林如海并没有答应,所以她以为这次和以前一样,林如海依然会拒绝贾家。 “这次情况不同,外祖母的信我看了,其中提到了你的婚嫁之事。因为丧母长女在世人眼中觉得缺少教养,所以婚嫁比较难,父亲绝对不会让你因为这点缺憾而被人挑拣指摘,所以……”林堇虽然知道当着黛玉这么一个尚在闺中的姑娘直言婚姻大事不妥,但是碍于情势,也顾不得了,直接把原因讲了出来。 黛玉怔住了,半晌才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堇哥儿,你说父亲这次会答应?” 林堇点头:“当然。你也清楚家里的情况,东院我姨娘并没有扶正,况且就算扶正了,由她教导你这个原配所出的嫡长女,比不得外祖母更名正言顺,更不要说,外祖母还是一品诰命夫人。” 为什么贾敬的妻子在死前,明明自己的孙子都比女儿大,由儿子和儿媳将女儿抚养成人绝对没问题,仍然将惜春托付给贾母,还不就是因为贾母有个朝廷封的一品诰命夫人头衔。 这东西,就跟后世“金牌优秀教师”的名头似的,在家长判断不出两位年纪相仿,教龄差不多的老师教学水平谁高谁低时,这个名头就是大杀器,是能一锤定音的杀手锏。 看到黛玉坐在那里捻着衣角低头不语,林堇反应了过来,忙问道:“怎么,你不想去?” 是了,虽然贾敏在世时,没少和黛玉说起贾家,可是黛玉生于江南,长这么大,从来没离家这么远过,哪怕去的是亲外祖母家,但对她来说,那边的人仍然是陌生人。她在家里呆得好好的,又怎么可能会愿意离家,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生活。 黛玉抬头看着她,眼中带着哀求,“堇哥儿,你和父亲说说,不要送我去外祖母家行不行?” 想到她在贾家的生活,哪怕在林如海还活着的时候,其实也不是很舒心如意,看到她可怜兮兮的模样,林堇轻叹一口气道:“我试着和父亲说说。” 看到黛玉眼中刹那间焕发出的光彩,他不忍心但还是硬起心肠道:“只是可能没什么用,你要做好心里准备。” “不管成不成,我都承你的情。”黛玉当然知道好歹,笑吟吟的道,起身向林堇施礼,以示感谢。 …… 打听到贾雨村已经从父亲的书房离开,林堇这才过来,给林如海请过安之后,直接开口道明来意:“父亲,我听说你这次有意送姐姐去外祖母家,姐姐得知之后,不愿意离家,求我向父亲帮她说情。我觉得其实没必要送姐姐离开,我不是说外祖母家不好,只是……” 林如海抬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温言道:“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也舍不得送走黛玉,但是就算再怎么舍不得,为了她的前程考虑,也必须要硬下心肠。” 林堇知道林如海所说的前程,指的是黛玉的婚嫁,忍不住道:“按照‘五不娶’之说,虽然姐姐属于‘丧妇长女’这一条,但也没必要死扣着这个规矩不放。我看那丧妇长女依然有嫁得很好的,其实只要姑娘出色就行。” 其实原本林如海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最开始并没有答应送黛玉去贾家,但是架不住贾家左一封信,右一封的写来劝说他,让他最后不免动摇起来。 “你说的有道理,但是万一黛玉就因为这点瑕疵错过良缘怎么办?”林如海直接拿贾家质问他的话问林堇。 林堇被问住了,无法回答。哪怕在后世,都有嫁人宛如第二次投胎之说,更不要说这个女子一生的命运全都系在男子身上的世界了。 她明白贾家这是拿捏住了林如海的一片爱女之心,所以尽管林如海万般不舍,为了黛玉的未来,也只能把她送走。 …… 其实林堇不知道,因为这辈子,林如海多了杨婉这个二房以及林堇和杨琳两个儿子,所以他会送走黛玉,除了刚才他和林堇说的原因之外,还和他们有点关系。 贾家自从贾代善过世之后,因为贾赦和贾政撑不起门庭,所以贾家不可避免的走了下坡路,靠着贾代善留下的人脉关系,以及几门得力的姻亲才勉强维持住府里的体面。 因此,贾家绝对不能和简在帝心,并担任巡盐御史这一要职的林如海疏远,所以在贾敏过世之后,贾母就想把黛玉接过去养,除了心疼黛玉这个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的外孙女之外,还为了和林家不至于因为没了贾敏这个联系纽带而关系变远。 所以,在贾母眼里,会破坏贾林两家关系的杨婉和林堇等一干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因此,在贾敏过世之后,贾家写给林如海的信件中,没少说东院杨婉这边的坏话,暗示她对黛玉不好,黛玉受了委屈,会被薄待之类的言语。 林如海虽然觉得杨婉不会如此行事,但是到底被贾家说的有点不放心,所以明知道贾敏留下的一些奴才比较难缠,不服杨婉这个管家的管,却不肯为杨婉做主,为的就是怕打发了他们,会委屈了黛玉。 林姑妈和林堇都看出了这一点,但是这种事,没法说,所以只能让杨婉忍下委屈,有些事干脆杨婉不出面,交给林堇来处理。 因此,知道贾家要接黛玉过去养,其实杨婉非常乐意,巴不得赶快将这个烫手山芋送走。 杨婉就不是一个心思深的,所以林如海自然看出来了。他也知道自己处事不公,让杨婉受委屈了,所以怪不得她会有这样的想法。 …… 就在林如海发愁如何在杨婉和黛玉之间达到平衡的时候,贾家又写信来指出一点。 在世人的眼里,嫡母对庶子和庶女不慈,虽然会被议论几句,但是并不会诟病。可是继母对前头留下的孩子不慈,那就是大事了。 杨婉作为林如海的二房,虽然并没有扶正,但是林家的两个儿子都是她生的,又握着林家管家权的她,其实和继室也没什么区别了。 正如世人很少会相信嫡母对嫡出和庶出的孩子一视同仁一样,也不相信继室会对前面的孩子视如己出,并将其培养成人,反而更愿意相信,她们会教坏前头留下的孩子。 因此,就算无视杨婉的身份教导黛玉尴尬不尴尬的问题,不仅仅是贾家这么觉得,甚至其他人都觉得,杨婉就算教养黛玉,也不会往好了教。 如果世人都这么想的话,那么黛玉这个“丧妇长女”还不如没人教呢,所以林如海在被贾家指出这个问题之后,想了想,最终决定将黛玉送到贾家,由贾母教导。 当然,后面这个理由,林如海自然不会和林堇说,而林堇一时之间也没想到那去。 第二十章 准备 http://.biquxs.info/

劝林如海不要送走黛玉未果,林堇心中暗自叹息,目光落到书桌上的都中奏准起复旧员邸报上,转而问道:“父亲,贾先生来书房找你,可是为了起复之事?” 林如海点头道:“不错。这次黛玉进京,和贾先生一起走。我给了贾先生一张荐帖,将他托付给你二舅舅了。” “父亲,不可,万万不可。”林堇大惊,忙道:“贾先生这人确实有才,但是他的品行不端,乃是一个小人,不是能交心和倚赖之辈。 他若起复,在官场上一帆风顺,父亲未必会沾光;但他若是在官途中出了什么岔子,说不得会连累父亲你这个举荐之人。” 听了林堇对贾雨村的评价,林如海愣了一下,道:“之前你还在我面前夸贾先生呢,怎么突然变了一个说法。听你这话,好像你很不喜欢他,既然这样,怎么还跟他学习?” “我之前夸他,是因为从作为一个先生的角度来看,他的学问极好,而且难得的是不迂腐,不管母亲在还是不在,都对姐姐和我一视同仁。 而且读书时,纵使我提出什么新奇大胆的观点,他都能仔细聆听,并非常耐心的帮我讲解,并不认为我是调皮捣蛋,标新立异,并多次鼓励我,认为我的想法虽然发人新声,但不离中正之路,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可以说,作为一个先生,他非常优秀。” 林堇叹道:“我夸他,只是夸他教得好。 人都是复杂的,他作为先生出色,并不代表他是一个好人,能当一个好官。 我现在说他坏话,是因为他马上就要不做我的先生了,而是去做官了。因此,我希望父亲能够对他有一个清晰的认知,再决定是不是要推荐他。” 林如海笑道:“你以为我不经调查,就把他请过来教你读书?、 当初他因为‘生情狡猾,擅纂礼仪,且沽清正之名,而暗结虎狼之属,致使地方多事,民命不堪。’这一恶名被革职。 根据我打听的结果,据说他恃才侮上,那同寅皆侧目而视。因此,不上一年,便被上司参了一本,待部文一到,本府各官无不喜悦。可见他为官时,不仅和上官处不好,就连同僚以及下属都不待见他。 可是在我请他过府任教时,他言辞谦卑,谈吐风趣,给人如沐春风之感。当时我就知道如果他以出现在我面前的样子出仕,绝对不会落得被革职的下场,因此此人不仅已经历练出来了,而且极其狡猾善变,擅于伪装,不能深交。” 林堇不解的问道:“既然这样,那父亲你为什么还要举荐他?” 林如海笑道:“谁荐他了?荐他的可不是我,我只不过是写了封信给你二舅舅罢了。” “父亲,你这是甩锅给外祖母家?” “胡说!”林如海嗔了一句,捻须微微一笑,“你二舅舅是淳厚老实之人,只是官运不佳,虽然现任工部员外郎,可是工部却是不好插人的,而且你外祖母家虽然有几分实力,但你外祖父留下的人脉都是军中,和文官这边没什么联系,想帮贾雨村安排一个差事,恐怕不易。 如果他能讨得你二舅舅欢心,说不得会被他推荐给他的妻兄王子腾,以王家的势力,帮他起复,并安排一个差事并不算难。不过,这都要看贾雨村他自己的本事了。” 虽然林如海说得含蓄,但有“预知”能力的林堇当然清楚贾家的现状。 同样都是在军中起家,贾家和王家是一个非常明显的对比,因为贾家后代子孙没有能够立起来的,所以只能吃老本,勉强能维持住贾代善留下来的关系就已经不错了。而王家,因为王子腾的出现,不仅在军中有人,连文官那边都能伸得上手。 虽然转了好几个圈,最终能否起复,还要靠贾雨村自己的表现,但是林堇觉得,如果没有林如海的这张荐书,贾雨村至少目前不可能搭上贾家和王家这条大船,小声嘀咕道:“可是我还是觉得不妥。” “你都看出贾雨村这个人不能信了,难道我会看不出来?我不信他,可是官场上能信的人有几个?以他的韧性,怎甘平凡? 你以为他堂堂进士之尊,如果不是别有所图,他又怎么可能跑到咱们家为你和黛玉启蒙? 如果他没收到起复的消息则罢,既然收到了,并且已经求到我这里,我若不应,便是结仇;应了,轻轻的一份人情,两便。” 林堇不满的道:“让这么一个人重新做官,绝非黎民之福。” 林如海看着他,摇头笑道:“天真!你以为我不荐他,他就不能起复了?顶多是多费一番周折罢了。既然知道他起复定了,又知道他是一个小人,小人最善于记仇,而且睚眦必报,那又何苦和他结仇?” “可是……”林堇想要说什么,忽然想到贾雨村的恶行是在起复之后,这会儿虽然行为有些不妥,但是并没有什么大的黑点,无奈的叹道:“算了,希望,只要,但愿贾雨村不会祸害到父亲和我们身上就好。” “放心。”林如海自信满满的道:“有我在,不管贾雨村得势之后怎么猖狂,都不会殃及到我们家。” …… 回到后院,林堇回到雨花阁,忙了一下午,吃过晚饭,来到黛玉房中。 看到跟在林堇身后捧着包袱的几个大丫鬟,黛玉立刻就知道她未能帮她在父亲那里求下情来,神情有些黯然,不过还是将把众人引到屋内。 林堇对黛玉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道:“对不起,我没能劝说父亲改了主意。”指着丫鬟报的包袱,“这些东西是我给姐姐添的行装。” 指着打开的包袱,林堇道:“姐姐此次去京城,虽然是去外祖母家,可毕竟是他乡异地,所以我给你准备了些东西。 这些是给外祖母各房各人的礼物,有茯苓燕窝之类的滋补品,有古墨宝砚,有皮毛衣料,有玉牌珠串之类的小巧的首饰,有笔墨纸砚,…… 府里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主子,不管是嫡,还是庶都有,而且我还多预备了一些精巧但不是很值钱的东西,是送给那边府里几位姨娘的。” 黛玉皱了一下眉头,“堇哥儿何必操心这个,你是知道我的,我平素不……” 林堇打断她:“好姐姐,我知道你不耐烦交际应酬和人情往来。在自家你怎么行事都无妨,可是到了外面,不可能有人会像家人一样包容你,所以有些事,哪怕你不喜欢,也要学起来。 不是让你虚伪待人,只是这是一种正常的人际交往的礼节。况且,送礼这种事,是宁落一群,不落一人,不然,就是结怨。” 她将那个青皮包袱里面的紫檀盒子打开,露出里面打成各种花样的一钱、二钱、半两、最大份量不超过一两的金银锞子以及一摞五两、十两。最大面额不超过五十两的银票,道:“这是我给姐姐预备的银子,总计五千两。” 黛玉吓了一跳,忙推却道:“钱我就不带了,我在府里住着,又不会缺衣少食,哪里用得到这么多银子?” 林堇摇头道:“此话差矣,人都说穷家富路,更何况我们家?其实我之前只是备着让妹妹打赏下人们的,后来想到,万一姐姐若有急用,也可以措措手,这才多准备了些。我已经和父亲说过了,父亲也同意了。” 黛玉见林如海也赞成,虽然觉得林如海和林堇不免有些多虑,但是并没有再说什么。 林堇将所有的包袱都一一交代清楚之后,问道:“不知道姐姐这次上京,打算带几个人?” “我这次上京,只怕一两年之内回不来。我房里的大丫鬟本来就因为到了年岁要放出去,若是带上她们,岂不是耽误了她们,因此我只打算带奶嬷嬷和雪雁。不过是客居人家,何苦大张旗鼓地惹人生厌。” 黛玉房里的大丫鬟本来就因为受贾敏的孝而耽误了三年,若是在进京陪伴黛玉几年,在这个十八岁出嫁都算是大龄老姑娘的年代,这几个丫头就不要嫁人了。 林堇明白这个内情,道:“雪雁也在姐姐房里好几年了,虽然比不上姐姐房里的大丫鬟,但也算灵巧,可以带上她。只是王嬷嬷为人过于老实,而雪雁没见过大阵仗,真有什么事,这两人恐怕应付不来……” 将雨鸥叫到跟前,“这是我房里的雨鸥,为人还算伶俐,做事也还称得上周全妥帖,暂时送给姐姐使吧。” 黛玉忙推辞道:“雨鸥很好,只是你将她给我使了,回头你就没人用了,我不能要。” “我房里还有雨竹呢。再说,等新挑进来的丫头学好规矩,就会分派到各房,到时,我哪还缺人使。”不等黛玉再说什么反对的话,林堇一锤定音,“就这么定了,姐姐就别和我推辞了。” …… 尽管贾家写信来一再叮咛一切从简,那边府里全都会为黛玉准备,林堇依然不放心,竭力帮黛玉准备周全。 第二十一章 女权 http://.biquxs.info/

在码头送走黛玉之后,林堇满脸怅然的站在码头,哪怕黛玉乘坐的船在视线中消失,依然驻足良久。 回过神来的林堇翻身上马,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位于城东的一家给孩童启蒙的私塾。这家私塾表面看上去,除了塾师是一名有着举人功名的残疾人之外,似乎和扬州城内其他家的私塾没什么区别。 站在外面听里面的学生童声朗朗背着《三字经》,林堇觉得烦躁的情绪稍微得到了平复,眼看里面要下课了,转身去了后院。 坐在轮椅的邬先生来到后院时,看到他精心养的兰草被林堇有一下没一下的把叶子给扯掉不少,心疼的直抽抽,忙道:“你这是又碰到什么烦心事,让你跑到我这来祸害东西来了?可怜我的兰草,已经不止一次遭你的毒手了,你就放过它吧。” 林堇看着眼前被扯了小半叶子的兰草,讪笑道:“不好意思,邬先生,我一心烦,想事情,手就会不由自主的揪东西,回头我赔你一盆好兰草。” 邬先生没和她客气,“如果品相不如我手中这盆,我可不依。”上下打量了一番林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会儿各大盐商正在为新的一年的盐引而四处活动。身为巡盐御史大公子的你正是各大盐商巴结讨好的对象,恨不得挖门盗洞的讨你欢心。虽然不能说呼风唤雨,但也是你风光得意之际,怎么突然心烦起来了?” 林堇斜了他一眼说:“我为什么心烦,其他人不清楚,你会不知道,何必在这明知故问?” 邬先生闻言笑道:“你若是不想说,我也没硬逼着你说,又何必在这里糊弄我。你在三年前就定下了目标,并且这期间没有任何动摇,如今事情已经看到了曙光,正是充满希望的时候,我才不相信你会是因为这个而心烦。” 叹了一口气,林堇道:“京城贾家来信要接我姐姐过去养,我家人和我姐姐都不愿意,但是因为种种原因,其中最主要的一条原因就是丧母长女属于‘五不娶’之一,因此哪怕我家里的人都舍不得,最终还是不得不送走她。 让她一个孩子,离开熟悉的家人,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和一群陌生人打交道和生活,而且明知道她去了那边,过得并不好,但我还是只能无奈的送她走,我觉得很对不起她。” 对林家的家庭构成,整个扬州府都知道,邬先生闻言沉默片刻道:“既然那边几次三番写信来接,可见其诚意,而且那是她的外祖母家,又怎么会待她不好,你会不会想多了?” 林堇摇头笑道:“我倒是希望我想多了,可是荣宁两府的情况,你在江南不清楚,但在京城可是大大的有名,并不是什么好名声。 况且,真要说起来,虽然荣国府的老太太和两位老爷是我姐姐的亲人,但后宅事务,大都是女人做主,而不巧,握着府里管家权的二房太太当年和我母亲有些嫌隙。 因此,我姐姐在后宅能依靠的只有老太君一人。可老太君不仅仅是我姐姐的外祖母,更是贾家的老太太,是贾家一干子孙的母亲和祖母,所以,有些事,她要从贾家的角度出发去考虑,这样一来,不免就会委屈到我姐姐。 况且,出门做客,而且是客居他乡,哪有在家方便。” 邬先生给林堇倒了一杯茶,建议道:“既然这样,你若是心疼她,就勤打发人,多去看看她好了。”转移话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吕宋被我们拿到手了。” “真的?”原本还有些萎靡的林堇闻言精神一震,确认之后,抚掌大笑,“太好了,奋斗了三年,终于看到希望了。” 三年前,林堇开始正式读书,触发了她的金手指,她生活的三线小城市的图书馆不知是什么原因,跟着她来到了这个世界。她当时百思不得其解,想不明白怎么会把这东西带过来,左思右想之下,才想起,似乎在她穿越之时,她当时正好路过这家图书馆,可能就是这个原因所以它才跟着她来到这个世界。 只是就算带着图书馆,林堇也不知道该怎么用它,因为这家图书馆的藏书比较大众,最早的藏本是民国时的。曾经连着好几年,因为上面拨款购买图书的钱不足,馆长为了面上好看,将小初高的课本和教辅书,以及各类报纸杂志拿来做当年的购买任务。所以,对林堇的科举没有任何帮助。 原本,林堇以为这个图书馆没用了。谁知道她后来碰到了邬先生。 邬先生名阁,字九宫,原是一名盐商之子,天资聪明,过目不忘,三岁能诗,七岁能赋,文采出众,家里为了不让他因为出身商家而断了科举之路,将他过继给同族一家农户,希望他能考中进士,帮家里改换门庭。 邬先生最开始不负众望,非常顺遂的中了秀才,并在乡试之后,取得了解元的名头。就在他前程一片光明,未来可期之时,他参加的那期乡试被曝出科举舞弊。 都知道盐商豪富,知道他真正的身世,为了从他那盐商的爹爹挖出钱财来,哪怕查案的一干官员查明邬先生没有舞弊,依然将他扣住不放。 等将钱捞足了,这些人怕他将来科举成功,找他们报复,派人暗中下手将他的双腿弄断,断了他的仕途青云路之后,才将人放了出来。 邬先生的亲生父亲为了救他,四处打点,几乎散尽家财,又因为几乎把心思全放在了救儿子身上,因此没能拿到当年的盐引,一步差,之后步步差,邬家从盐商除名,家势一落千丈。 虽然洗脱了科举舞弊之名,但身为残疾人的邬先生不仅再不可能科举,而且有着举人功名的他也没了可以做官的资格。 邬先生不忿自己的遭遇,起初一心想为自己讨个公道,结果屡屡碰壁。有感于官场的黑暗和官官相护,他钻了牛角尖,策划着将盐商和漕帮连起来,勾连整个江南官场,然后为自己翻案。 只是,想将盐商和漕帮拧在一起,绝不是他这么一无权无势的残废办到的,因此,他来到林家,想谋一个幕僚之职,然后拉大旗,做虎皮,施展自己的计划。 林如海想着邬九宫出身的邬家现在虽然不做盐商了,但知晓这里面的关窍,而自己作为巡盐御史,正需要懂内情的人帮衬,怜惜他的遭遇,知道他有才,就收下了他。 …… 邬九宫到了林家时,林堇刚好刚发现她身上带着的图书馆。那个时候,她尚没意识到这个“金手指”是瘸的,因此满脑袋全都是靠着这个金手指走上人生巅峰,呼风唤雨,因此得意忘形的她吟了一句当代太祖的“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的诗。 结果好巧不巧的被邬九宫给听到了,让他为之侧目。看到林堇,他脑海中又冒出一个计划。 他知道,他被林如海聘为幕僚,是因为林如海看中他的出身,因此,任职期限仅限于林如海在担任巡盐御史时期,一旦林如海调职或升官,他有很大的可能就会被辞退。 就算那时他已经把盐商和漕运捏在手里,没了林如海这张虎皮,行事必然要难得多。他也不是不能给人做一辈子幕僚,但相比作为幕僚,以别人为主,他为辅的生活,他更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反客为主。 这个“天子”的人选,他选定了林堇。 林堇并不是真的孩童,在邬先生对她“洗脑”时,意识到了邬先生的“反社会”之心,觉得自己可以反过来利用邬先生改变这个世界。 没穿越之前,林堇抱怨房价高,空气质量差,九九六的上班制度不人道,……觉得让人不满的地方有很多。但到了这个世界,哪怕是以男子身份生活,她每天都依然想骂人,再看现代的种种不如意之处,觉得和现在比起来,根本是小巫见大巫。 她没什么雄心壮志,没有让国家和已经开始实施工业化,走向世界的西方看齐的意思,只想着稍微改变一下这个社会女子的处境,至少不用整日躲在后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正大光明的到外面逛街,而不会被说成“伤风败俗”。 而提高女子的地位,林堇认为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提高女子在家庭里的经济地位。君不见,王熙凤正是因为自己的嫁妆多,贾琏使了她的钱,拿人手短,在她面前说话才不硬气。普通百姓之家,虽然女子的嫁妆无法和凤姐相比,但如果她们赚得钱在家中经济中占主导地位,地位必然会有明显的改变。 只是想要达成目标,手里要有足够的资本才能行事,林堇觉得邬九宫的那个将盐商和漕帮联合起来的计划不错,因此她拿出晒盐法作为积攒资本的本钱。 第二十二章 伙伴 http://.biquxs.info/

其实林堇最开始冒出来的利用邬九宫改变世界的想法,只是她一时心血来潮,并没有想着真的能成事,因此她将晒盐法给出去之后,就撒开了手。但让她没想到的是,邬九宫竟然真把漕帮和盐商整合在一起,并攥在手中了。 刚知道邬九宫成事的消息时,林堇很是吃惊,甚至怀疑邬九宫是在骗她,仔细了解之后,发现盐商和漕帮的地位之后,就明白了。 提起盐商,不管是这个时代,还是后世,脑海中冒出的第一印象就是“豪富”。 盐商确实有钱,但他们的日子并不好过。朝廷知道他们有钱,所以像诸如皇帝、太后以及得宠的妃嫔和皇子们生日,军费和赈灾等费用都会要求盐商们捐款;大小官员也是吃拿卡要,可劲的索贿。 盐商虽然家底丰厚,但也经不起层层盘剥。更糟糕的是他们没有上升的渠道,哪怕朝廷现在已经允许商户出身的子弟参加科举,但那是有限制的,盐商并不在内。所以,盐商只是朝廷圈养的一群“肉猪”,每当朝廷或官员们缺钱了,就会对他们下手。 如果说盐商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时间长了,只要不是傻瓜,又怎么会发现不了自身的处境?但就算发现了,又能怎么办? 盐商想要改变这种待宰的命运,只能盼着家里能出一个出息的子弟,能帮家里改换门庭,就像当年邬九宫的父亲做的那样。 其实当初邬九宫如果不是卷入科举弊案,以他的资质,通过科举考中进士的几率非常大。届时,他就算不能将家中的所处的阶层完成由商到士的转变,但变成农这一阶层绝对没问题。 但科举难考,而且打小就能看出有资质的孩子更难得,所以这条培养出息子弟的路走起来并不容易。 因此盐商会做些善事,比如架桥铺路,资助乡邻,救济贫苦,……努力博一个善名,寄希望于朝廷或官员在对他们举起屠刀的时候,考虑到他们乐善好施的好名声,能稍微对其抬抬手。 盐商也知道这种将命运交给其他人的做法,并不可取,可在这个做官的途径对他们关闭的官本位社会,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因此,无力对抗命运的他们大多都选择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所以日常生活,花天酒地,挥金如土,怎么奢靡,怎么来。 盐商是朝廷和官员的钱袋子,漕帮的地位比起盐商来还不如,至少盐商有钱,漕帮却连钱都没有。 漕帮是随大运河的出现而诞生的一个处于半黑半白的群体,作为一直处于半灰色的尴尬地位的群体,朝廷对他们的态度是即用又防。 之所以用,是因为朝廷的漕运离不开漕帮;对其防备,是因为漕帮的成员以无产的青壮年男性船工为主,这么多青壮年聚在一起,一个弄不好,就很有可能会闹出什么造反之类的事。 因为要运盐到各地,盐商和漕帮早有联系,但这种联系,一直都是非常松散的客户之间的合作关系。漕帮有人有拳头,盐商有钱,邬九宫将他们整合在一起,变成了一股庞大的势力。 邬九宫能将这股新势力掌握在手,是好事,不过因为格局的问题,如果没有林堇,这股势力的发展依然困于他们本身的营生,被官府发觉之后,就会通过分化、拉拢、渗透、打压、收编等方法将其拆得七零八落,不能成事。 当林堇这个bug,知道邬九宫竟然真的把漕帮和盐商整合起来时,给了他一张吕宋的地图以及去往吕宋的海图。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并不妨碍邬九宫跳出国内这个势力圈子,从另一个角度看问题,从而有了去吕宋,并以此为基点,进行发展的策略。 至于古人所说的故土难离这一情怀,其实并不是故土难离,而是因为他们离开故乡,去往它处并不会比在故乡生活得好。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要离开? 当他们意识到离开故乡,去其它地方发展,会有更好的生活时,大部分人都毫不犹豫的选择离开,因为追求更美好的生活是人类的本性。 更重要的一点是,国人都有着很深的土地情节,古人很多人发财之后,都会买地。难道那些跑商的不知道经商要比种地赚得多多了? 他们当然清楚。但土地是可以传给子孙的,而经商的才能却不能保证遗传,况且,虽然土地没有经商赚得多,可更保险。 可如今是盛世,盛世就意味着除非是开荒,不然,土地都是有主的了,根本轮不到盐商和漕帮头上。 但吕宋不仅有大片大片没主的土地,更重要的是那里也有国人,而且那里的情况和前些年朝廷收回的夷洲类似,距离内陆并不是很远,有船往来。 种种条件都表示,迁居吕宋,会比留在当地生活的更好。 …… 邬九宫虽然和林堇一样,为拿下吕宋而高兴,但也有不满,“自从你拿出吕宋的地图和前往吕宋的海图,商会就开始派人去查探,反馈回来的各种情况无不说明吕宋是一块适宜安居之地,可足足花了三年的时间才拿到手,太慢了。” 当年,英国在全球进行垄断贸易和殖民扩张的时候,用的并不是国家的名义,而是以东印度公司的名义出面,所以林堇将联合起来的盐商和漕帮组成了一个盐艚商会,平时都以这个商会的名义行事。 林堇笑道:“可以理解。漕帮虽然一直在水上讨生活,但大海和大河不一样,需要适应。而且去吕宋,要有海船。海船可不是说买,一下子就能拿到手的东西。 况且,是否将家业安在吕宋,并不是那么容易做决定的,总要仔细考虑一番。再者,吕宋之前被西洋人掌控,想要拿到手,至少要打一场……” 邬九宫冷笑一声道:“控制吕宋的西洋人只有一二百人,连漕帮人数的一个零头都不到,而且那些西洋人远离家乡,死一个是一个,连个兵员补充都没有,根本无法和我们相比。 拿到吕宋地图之后,盐商买的海船没用上两个月就到漕帮手里了,但商会最终下决心拿下吕宋,却是不久之前的事。 是,那些西洋人手中是有洋枪洋炮。但前些年,朝廷收复夷洲时,夷洲那边请来名为荷兰的西洋人助阵。结果,海战当中,我们将荷兰人打得大败,成功收回夷洲。这才过去多少年,也就十几年的功夫,那些西洋人的武器并没有长进,有什么好怕的?” 林堇试图为其辩解:“这不是怕不怕的事,打仗是要死人的,……” 邬九宫大笑着打断她:“死人算什么?在水上讨生活,为了能够牢牢的把持住漕运,不让其他人插手进来,漕帮哪天不死几个人? 拿下吕宋,那就是子孙的永世基业。 漕帮那些房无一间,地无一拢的家伙,就算再在水上干八辈子,也不可能挣来一亩地,还不定什么时候把命就给丢了,到死都是个穷鬼。 打吕宋,就算死了,除了丰厚的抚恤银子之外,还有五百亩地,这样的好事,哪找去?” 林堇有些意外的道:“合着扯后腿的不是漕帮,而是盐商?”没有盐商出钱准备后勤,漕帮单有人也没辙。 邬九宫笑叹道:“是呀,原本我以为应该是盐商这边最赞同,没想到竟然是漕帮那边最积极。我现在是彻底明白孟子的那句‘有恒产者有恒心,无恒产者无恒心’了。 说实话,如果不是你拿出的晒盐法利益动人,盐商恐怕最后都下不了决心。” 不是林堇拿出来的晒盐法厉害,是资本的力量够厉害。 要知道,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胆大起来,如果有百分之十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百分之二十五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 别看盐商每年都花大笔银钱买盐引,但他们在将卖官盐的同时,大部分盐商也在做私盐的买卖。 其实晒盐法在元末明初就已经有了确切的记载,虽然没有林堇拿出来的更完备,可也比现在用的煎煮法先进太多,但却没能得到推广。 不仅仅是原来的既得利益者的势力反对,还因为朝廷并不支持。 作为官卖的资源,盐一直牢牢的掌控在朝廷的手中,是朝堂一大收入来源之一。 煎煮法,朝廷通过控制灶和铁锅的数量,能将每年产盐数掌握个八、九不离十,所以,纵使有私盐流进市场,也在可控范围内;而晒盐法,朝廷很难掌握具体生产数量,容易造成私盐泛滥,所以朝廷明知道晒盐法更优越,也不支持。 虽然晒盐法不被朝廷支持,但却非常受盐商的欢迎,因此在资本的力量推动下,不管盐商愿意还是不愿意,都被绑上了林堇的事业之上。 第二十三章 规划 http://.biquxs.info/

因为晒盐法几乎是无本的买卖,所以非常受盐艚商会欢迎,如今私盐买卖中的绝大部分盐都是通过晒盐法来的,因此,所有参与进来的盐商都吃得沟满壕平,漕帮跟着捞了不少汤水,混了个肚饱。 想到眼下是新盐引发放之际,林堇一脸严肃的说:“邬先生,你告诉商会里的盐商收敛一下,私盐再这么猖獗下去,一旦收上来的盐税比旧年差太多,就算官府这边的关节都打通了也没用,皇帝那可糊弄不过去。” 私盐泛滥,挤压了官盐的市场,等于从皇帝的口袋里掏钱,皇帝怎么可能愿意?真要动了真章,盐艚商会这个小胳膊小腿可没法和能调动一国之力的皇帝对抗。 邬九宫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不过还是为盐商辩解了一句:“其实大家已经很控制了,漕帮每次运货的时候,只是稍微多运了那么一点点。” “多运了一点点?”林堇被气笑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定义这个一点点的,但漕帮那么大的摊子,每次运货的时候,哪怕每船多装一袋私盐,就非常可观了。你知不知道,我们家现在用的盐都是通过晒盐法制的盐?” 邬九宫不以为意的说:“这正说明用晒盐法制的盐质量好呀。” 传统煎煮盐法获取的盐,含有多种杂质,味道苦涩,颜色发黑;而用林堇拿出来的现代晒盐法制出的盐,颜色雪白,晶体颗粒细小,基本不会受潮,味道是最纯正的鲜咸味,除了没专门加碘之外,和现代卖的普通食盐基本没差别。 二者在质量上本来就没法比,偏偏煎煮法制盐,不仅需要大量燃料,还要用到铁锅或者铁盘子,又比晒盐法更费人力,在成本上远超晒盐法。 私盐之所以有市场,就是因为比官盐便宜,如今在质量上更是赢了一大截,两相比较之下,民众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不言而喻。 所以邬九宫这话并没说错。 林堇听了这话,又气又急,带着几分怒意道:“我是和你讨论私盐的质量吗?邬先生,你是不是忘了我父亲是做什么的了?他是巡盐御史,是专门管盐的!” 邬九宫点头,“林老爷是巡盐御史这事,我知道,不用你刻意提醒。”旋即抚掌笑道,“好笑,真好笑,没想到堂堂巡盐御史家竟然也用起了私盐,这可真是难得的大笑话。” 林堇横眉立目,冷冷的说:“也不算难得。比较下来,挖自己爹爹墙脚,毁自家爹爹官途的就是他的好儿子,我觉得这个笑话才难得。” 看到她真生气了,邬九宫忙收起笑容,正色道:“我会让他们注意分寸的。” 叹了口气,林堇很是无奈,苦口婆心的劝道:“我知道利益动人心,但在伸手的时候,是不是先要想一想,有没有命享?盐商做了这么多年的肥猪,如今好不容易找出一条生路来,难道还想回到老路上去吗?” 邬九宫原本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这会儿被林堇这么一问,只觉得一凛,伸手抹去头上的冷汗,向林堇施了一个大礼,道:“可笑我自诩要比他人超脱,没想到依然是凡世大俗人一个,仍被钱财迷了眼,惭愧,惭愧呀。” 林堇笑叹道:“可以理解,毕竟这几乎不仅是无本买卖,而且一本万利。 其实我不是不让商会卖盐,但为了不引起朝廷的注意,我们最好不要在国内卖,像安南、暹罗、茜香国、东瀛、……这些周边的国家随便卖。 虽然比起在国内卖,多了运输成本,但这些国家也有咱们国家没有的好东西,将那些东西运回来卖,一来一回,不仅赚得更多,而且还安全。” 邬九宫连连颔首,表示同意。 虽然林堇一直觉得自己是废柴,但她在现代接受的教育和资讯,让她拥有远超这个世界所有人的见识和格局,因此,哪怕一开始对她存在着轻视之心的邬九宫,从最开始想利用她,渐渐变成了和她合作,甚至有的时候,在两人都没注意的情况下,他依赖林堇的眼光,并根据她的建议来计划商会的未来。 邬九宫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之后,做出决定:“既然这样,那国内关于晒盐法的盐池就全都毁掉,在吕宋建。只是,”他迟疑了一下,“只是如此一来,吕宋那边的人手恐怕不够,想保护盐池的秘密不被泄露……” 林堇打断他:“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派人保护了,直接将吕宋本地人拉上船就是。” “啊?”邬九宫看向她,似乎有点没能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吕宋那边除了本地土著,还有很多前朝,以及以前,和本朝,因为某些原因而到吕宋定居的内陆人士。这些人当中,有些混得很好。我们去吕宋,并不像被赶跑的西洋人一样,只是将吕宋作为浮居之所,是要在那里安居的,那就少不了和本地人来往。既然要和本地人打好关系,还有什么能比有共同利益更能拉近双方关系的呢?” 邬九宫点头道:“你说的对。哪怕我们在吕宋不干别的,只是开荒种地,那也是要和本地人打交道的。不然,每个人都有几百亩地,上哪弄那么多的人手去,根本种不过来。” “这个不用担心,我早已经虑好了。”林堇拿出一大叠图纸,将最上面那张画着适合在一马平川的平地开荒的利器——八牛犁递给邬九宫,“用这个种地,不需要太多人手。而且我们拿到手的地全都种甘蔗,打理起来,不仅比种庄稼省事得多,还省人手,因此我们要做的,就是交好吕宋本地人,让他们别和我们捣乱。” “种甘蔗?为什么不种粮食?不种粮食的话,拿什么吃饭?” “种粮食可没有种甘蔗赚钱。市面上,糖多少钱一斤,粮食又是多少钱一斤?一千斤甘蔗大概能熬出八十到一百一十斤原糖来,市面上一担蔗糖差不多三两半银子,而最好的暹罗米也不过五钱银子一石。 种甘蔗,一百亩地的话,每年大概能有两百两的收入,拿这两百两银子到暹罗去买米,一家五口,十年之内都不用买粮了。” 林堇又从手中的那摞纸中抽出一张,递给邬九宫,“这是红糖脱色法。用蔗糖制出的红糖经过脱色之后,就变成了雪白的白糖,和西洋的雪花洋糖比起来,一点都不差。” 盐艚商会这三年在探查吕宋,为拿下吕宋做准备的同时,开始从事海贸生意。在海贸中,除了丝绸和瓷器这两样中坚产品最受欢迎之外,糖也是一件非常受欢迎的拳头产品。 后世有“甜党”和“咸党”之争,但在古代,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大多数人都是甜党。 尽管东方和西方都缺乏糖分,但因为地域的问题,东西方世界分别走向了两条路。东方这边选择了甘蔗,甘蔗制糖兴盛一时。而西方选择了蜂蜜,不是靠天吃饭收割野蜂蜜,而是养蜂。 哪怕西方通过殖民扩张,得到了甘蔗和甜菜制糖的方法,但糖在西方,依然很贵,市场上有着很大的缺口。所以,用糖来做贸易,根本不用发愁卖不出去。更不用说,林堇还拿出了脱色法。 林堇补充道:“除了糖,制糖之后的甘蔗渣还可以制成‘甘蔗酒’,虽然比不上葡萄酒金贵,但它也是很好的货物。” 葡萄酒好,但不是人人都能喝的起的,相对而言,价格便宜的甘蔗酒走中低档路线,未必比占据高端市场的葡萄酒赚得少。 …… 邬九宫看着林堇手里的那一摞纸,问道:“看样子,你早就做好了计划?” 林堇点头:“当然。三年前我将吕宋地图和前往吕宋的海图给你的时候,就开始着手做计划了。在我看来,预先作计划,未雨绸缪要比临时抱佛脚好得多。” 将那一摞纸全拿给邬九宫,“你看一下,觉得哪里不合适,我们再调整。” 邬九宫接过来之后并没有看,而是盯着林堇道:“大公子,你要不把秀才考取了吧?”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林堇摇头道:“我没把握,等我再学几年吧。” 邬九宫道:“你若考中了秀才,想来你家里就不会管你管得这么严了,应该能允许你出去走动一二。你亲自去一趟吕宋,亲眼看过,想来做的计划更好。” 林堇无奈的笑道:“指望家里放我出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林家子嗣单薄,不要说考中秀才,我就算是中了进士都不中用,恐怕得等到我的孙子都能娶媳妇了才可以。” 贾家将贾宝玉当成凤凰蛋一般,轻易不允许他出门,其实在子嗣稀少的林家,林家对林堇的紧张程度并不比贾宝玉低。 “我一定会去吕宋的,但什么时候去,现在说不好,不过你可以先过去看看。”抬头看了看天,估量了一下时间,林堇见时间不早了,告辞离开。 第二十四章 途中 http://.biquxs.info/

却说贾雨村带着黛玉坐船离开扬州,奔赴京城。 舟行几日,黛玉虽没生病,但整日呆在船舱中,不免有些憋闷。再加上,她乃心性细腻缠绵的人,如今离家去外祖家,虽然那边是至亲,可对她来说,是不曾见过的陌生人,因此,心中不免忐忑难安,一时想着家中的亲人,一时念着过世的母亲,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 雨鸥端着一碗红枣银耳莲子羹进来,道:“姑娘,这是我让雪雁看着熬的,用的家什都是自家带的,就连水都是船停靠时在岸上打的,保证干净,你尝尝。” 黛玉之前虽然知道雨鸥这么个人,但她这边基本上都是和林堇房里的雨竹打交道,因此对雨鸥的印象并不深,更不了解。 自从雨鸥到了她身边之后,她发现她虽然性子安静,但行事周到体贴,脾气爽利大气,最难得的是见事不怕,和陌生人说话也不打怵,思维敏捷,条理清楚。自从远行之后,将她的生活起居安排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让她很是省心。 虽然暂时比不上她房里原来的几个大丫头,但雨鸥才到她身边没几天,而且没两天,就被她带出了门,可她身边的事,雨鸥很快就上手了,原本在她身边的大丫头离开之后,总揽她房里事务的奶母王嬷嬷都不由自主的退了一箭之地,这份本事,她房里的几个大丫头只怕比不了。 见黛玉喝完羹,伸手去拿书,雨鸥忙拦道:“姑娘,行车坐船时看书伤眼睛。大爷说姑娘如果觉得烦闷,不如将这一路行来的风景,觉得有意思的画下来,回头给老爷和大爷看。” 黛玉觉得雨鸥的提议不错,只是看到船舱中狭窄的桌案,有些为难的说:“这个桌子比较小,画起画来并不方便,而且我的丹青一般,恐画出来不像。” 雨鸥笑道:“姑娘可是傻了,你画得好与不好并不重要,老爷和大爷看得不是画。况且就算画得不好,难道老爷和大爷还会笑话姑娘不成?至于画案摆不开这事,大爷早想到了。姑娘,稍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转身出舱的雨鸥过了一会儿带着几个抱着东西的仆妇回来。站在她身后的一位仆妇上前将怀里抱着羊毛毡子铺在地上,其他人随后上前,将画画用的一干器具放在毡毯上。 布置完,仆妇们退了出去,雨鸥笑道:“条件简陋,姑娘就凑合一下,在毡毯上,以船舱为桌面画吧。” 这种情况下,也没有黛玉挑拣的余地。她笑着点了点头,“你要是有事就去忙吧,不用在我身边伺候。” 雨鸥答应着,退了出去,到后舱去找看炉子的雪雁去了。 到了后面,看到雪雁,雨鸥忙不迭的把炉子从灶上拿下来,嗔道:“你在这发什么愣呢?那水都烧几滚了,再烧下去,就干锅了。” 回过神来的雪雁赶忙道歉,然后很是不满的抱怨:“我刚才在想姑娘房里的几位姐妹。太太不放心姑娘,走的时候把我们这些伺候姑娘的叫到床前,一再叮嘱。当时大家都答应得好好的,结果,姑娘进京,就只有我一个人跟来了。” 雨鸥笑道:“你虽然年纪不大,但已经在姑娘房里呆了好几年,也经了些事,怎么还没姑娘懂事,明事理呢? 你也不想想,太太过世的时候,姑娘房里你那几位姐姐本来就快到了放出去的年纪,因为太太的孝,硬生生耽误了三年。出了孝,若再不将她们放出去,回头成了老姑娘嫁不出去,你养她们呀?” 雪雁辩道:“我说的并不是几位姐姐,而是和我一起在二等的那几个。我们相仿,就算去京里待几年,也没什么妨碍。结果除了我,没一个肯跟来。姑娘好性,竟然也都依了她们。” 雨鸥叹了一口气,“人都有私心,京城和扬州隔着两千多里,这一进京,就离了娘老子。 虽然都说姑娘只是到京城外祖母家小住,但看那边的态度,谁也说不好贾家会不会在京城给姑娘找门亲事? 一旦姑娘嫁到京城,那我们这些跟着姑娘来京的,恐怕就未必能回扬州了,从此和家人天各一方,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舍得的。 其实不仅仅是姑娘房里的丫头只来了你一个,连房里的妈妈们,没看到也只有姑娘的奶母王嬷嬷跟来了吗。” 雪雁大惊失色,“啊?不是说,姑娘只在京城呆一两年就回家的吗,怎么变成姑娘要嫁到京城来了?那我还能回扬州,还能见到我的家人吗?” 雨鸥嫌弃的看了她一眼,小声斥道:“嚷嚷什么?我只说有这个可能。”旋即反应过来,“合着你根本没想那么远,所以你这个小迷糊没和其他人似的,找借口不来?” 雪雁也反应了过来,语气激烈的驳道:“我才不像她们呢。既然被挑中伺候姑娘,只有姑娘不要我的,哪有我挑拣姑娘的份。只要姑娘肯要我,不管姑娘到哪,我都跟到哪。” 雨鸥笑了一下,转换话题:“不提她们了,我和你说点正事。 我来姑娘身边之前,大爷和我说等到了贾家,因为人生地不熟的,姑娘的外祖母一定会将身边的丫头给姑娘一个。 那边的老太太之所以会给姑娘一个丫鬟,并不是我们伺候得不好,而是因为我们是外来的,并不熟悉府里的日常生活和各项规矩,以及种种繁琐的人事。 就算我们能学会一切,也需要时间,而且我们的身份也注定了不能完全融入到府里的那个圈子里。 指来的丫鬟必然是家生子出身,又服侍老太太多年,本身就是那个圈子里的人,对府里的各项事务全都熟悉,到了姑娘身边,和府里各处打交道比我们方便得多,不仅能给姑娘在府里的生活带来便利,而且还能帮姑娘尽快的适应离乡的生活,这是老太太对姑娘的一片慈爱之心。 因此,我们不必和她争,但也不能让她夺了我们的位子,让姑娘房里大大小小的事都由她说了算去。” 雪雁睁大了眼睛,不解的道:“雨鸥姐姐,你说的话,每个字我都懂,但怎么连起来之后,我就听不明白了?既然不和她争,显然就是姑娘房里就是由她做主的意思,怎么又不让她说了算呢?” 雨鸥给了她一个“你怎么这么笨”的眼神,又想到被她轻易夺了权的王嬷嬷,感慨万千:“难怪大爷不放心你和王嬷嬷,将我派来。 一般情况下,奶嬷嬷没荣养之前,都是由她来统管姑娘房里的事务,但就王嬷嬷那个老实的性子,再加上又在贾府那个人地两生的地方,恐怕等那边老太太指的丫鬟到姑娘身边之后,她没多久就把大权交出去了。 至于你,之前上面一直都有大丫头管着,属于听吩咐做事的,使力不使心,恐怕也意识不到这一点,届时,让个外来人在姑娘房里做主,那是一定的了。” 在没有林堇的历史上,黛玉到了贾家之后,事态的发展就是雨鸥说的那个样子,紫鹃越过王嬷嬷和雪雁,成了黛玉房中的掌事大丫鬟。 在看书的时候,林堇对王嬷嬷和雪雁无感,对紫鹃的感情从最开始的赞赏,到后来的批判,发生了迥异的变化。 曹公给了紫鹃一个“慧”字,好像是持肯定态度,但他善用春秋笔法,在描述宝玉时,采用的是明贬实褒的手段,所以,林堇觉得曹公对紫鹃的态度,存疑。 作为一个丫鬟,她在服侍黛玉时,如果不是真心,就不会得到黛玉的信任,并且待她比待从林家带来的还好,这是经过紫鹃亲口认证的。 她这个丫鬟真的合格吗?紫鹃试玉的真正动机是什么?是纯粹帮黛玉试探宝玉的真心吗? 并不是。 她和宝玉说得很明白:原是我心里着急,才来试你。你知道我并不是林家的人,偏把我给了林姑娘使,偏偏他又和我极好,一时一刻,我们两个离不开。我如今心里却愁他倘或要去了,我必要跟了他去的。我是合家在这里,我若不去,辜负了我们素日的情长;若去,又弃了本家。所以我疑惑,故说出这谎话来问你。 就为了她那点不离开家人的私心,她打着为黛玉着想的名义,不顾黛玉的名节,将二玉的感情摊开,摆到明面上,将黛玉推到了悬崖边上,没给她留一丝退路。 林堇既然出现在这个世界,就绝对不允许再出现这事,所以她对着雨鸥好一番交代。 雨鸥叮嘱雪雁:“你要记得,姑娘的外祖母指来的丫鬟是贾家人,姑娘姓林,我们和姑娘才是一家。贾家和林家再好,那也是两家。 因此,无论如何,姑娘身边第一人的位子,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让。 她既然熟知贾府的事,那对外的交际应酬,就由她来,但姑娘房里的银钱钥匙等内务,要我们说了算。” 第二十五章 培养 http://.biquxs.info/

邬九宫开的私塾后院,林堇将手里的两本书递给邬九宫,“喏,这是第七期《数学》,还有一本《立体几何》,你收好。印完之后,按照老规矩下发。 虽然是新拿下来的地界,但吕宋作为基地和退路,必要要给予百分百的重视,那边的学堂要尽快开起来,原来的一到六期的数学赶紧印好了送过去。” “无需你提醒,早安排好了。不过……”邬九宫接过书,翻了几页《立体几何》,合上,将它拿在手上说:“这本新书,里面有些内容可能需要你给讲解一下,才能懂。” 林堇颔首应下:“你先看着,看完之后,将不懂的标出来,回头我找时间给你讲解一下。至于其他人那里,就需要你来教导了,我没那么多时间。” 虽然最开始林堇的言行,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如果邬九宫没能将盐商和漕帮整合在一起,那她的想法只是空想,会被丢之脑后不理。但邬九宫成功的将盐商和漕帮整合在一起,在有钱又有人的情况下,林堇之前的想法就有了实现的可能,所以她自然要为之努力一番。 在实现目的的道路上,林堇除了拿出能驱使商会为之努力的利益之外,并没有放过“文化侵略”这一路线。 她深知数学是大多数自然学科的基础,因此将图书馆里的数学拿出来让商会传播开来。 虽然邬九宫不能说是天才,但他的天资和悟性确实比较好,又因为出身盐商之家,有一定的数学基础,所以,在林堇的学生中,他的表现最为优异,很快就从中脱颖而出。久而久之,渐渐的就变成了由林堇教他一个,然后再由他去教别人的局面。 其实在古代,早期,数学的地位曾经和语文一样,都很重要。 春秋战国时,掌握着高深的数学知识,所做的东西被儒家视为“奇淫技巧”的墨家是和儒家并称,都是一时显学。 西汉的张苍从龙刘邦,历经吕后、文帝、景帝,从一名小吏到一国之相,就是因为他的数学知识碾压同行,因此被冠以“计相”之称。从他身上,大家看到了学好数学做官的可能性,因此,他校正的《九章算术》成了必学的典籍之一。 其实,哪怕是汉武时期,利用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搞得百家凋敝,以致于后世以经史子集经为首,百家诸子的学说散落的散落,遗失的遗失,没能得到好的传承,但因为数学直接用于国计民生,所以之后的一段时间,朝廷和民间一直都有对数学人才的培养,直到唐朝的国子监,都还有算学的设置,其科举制度有专门为数学设立的“明算”这一科。 但到了宋朝,科举制度虽然得到了大力推广,“明算”这一科目却被削减掉了。哪怕户部和钦天监依然需要数学学得好的人才,可是学数学的几乎没了上升渠道,在“官本位”思想的影响下,民众对算学的重视程度就变得越来越低,从学起来不上心,到最后的根本不学。 渐渐的,整个国家的绝大部分文人开始不关心起数学来。在他们看来,数学跟他们没有半点关系,真要算什么东西,完全可以让手下人去算。他们要学习的是怎么抢占道德制高点打出自己的名气,怎么在宦海沉浮中保证不被沉下去。 在林堇看来,没了数学,等于一个人瘸了一条腿,纵使之前我们国家领先其他国家,但对方两条腿都在,哪怕走的比较慢,终究能追上瘸了腿的我们。就这样,以致原本曾是老大的我们有一段时间变成了谁都能踩一脚的瘪三。 好在,她知道,从现在起,奋起直追,还不算晚。林堇不知道她现在做的这些,能不能避免国家在将来不会上演那一段惨痛的历史,但她觉得试一试,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林堇清楚的知道她无法和这个国家势力最为庞大的文人对抗,所以她很聪明的另辟蹊径,在推广数学这一科目上,选择从商人这个群体入手。 商人是这个世界最务实的群体,他们知道诗词歌赋对他们经商没有半点用处,可数学不一样,数学学得好,就意味着帐算得好,因此对林堇拿出来的数学书接受度非常高。 没办法,随着生意越做越大,商会对数学人才的需求也越来越大,但很可惜,不管是国家的国子监,还是民间的书塾,不管是大,还是小,教的都是儒家经典,几乎没有几个教数学的。 单靠账房师傅带徒弟,这么教出来的数学人才,根本满足不了商会的需求,而且这个时代,师傅带徒弟,因为怕“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所以师傅在教徒弟的时候,都非常吝惜,好像挤牙膏一般,耗时长,等徒弟学会了本事,能够出师了,商户这边黄瓜菜都凉了。 因此,林堇拿出来的数学书,对商会来说,完全是雪中送炭,根本想不到她这里面还有其它心思。就算察觉到了,在利益的趋势下,对数学人才的渴求,也让他们顾不得了。 林堇知道,她的学生,除了邬九宫之外,目前都是商会里的人和他们的族人,以及各家读书识字的奴仆。虽然这样,人才对商会的忠诚度更高,但急速扩张的商业版图根本等不及。 林堇觉得商会这么故步自封不行了,想了想,提醒道:““邬先生,你开的私塾里面的学生就算全都准备考科举,但终究有些人没那个资质,你可以在其中挑几个教一下数学,然后把他们拉到商会来。商会想要有长远的发展,不能仅限于商会内部的人才的培养,还要学会从外面吸收新鲜的血液。” 邬九宫目光并不短浅,也意识了这个问题,闻言露出一个非常郁闷的表情道:“快别提这事了,说起这个,我就生气。 之前塾里有几个资质不佳,科举无望的学生,我抱着给商会培养人才的想法教他们数学,他们学得不错。 等他们基本账目能上手的时候,我把商会想招揽他们的意思说了,可惜被拒绝了。之后他们靠着学来的数字知识,到了几个官员身边做了幕僚。 自此之后,像这种为他人做嫁的傻事,我再也不做了。” 在古代,识字是非常奢侈的一件事。识字几乎是小姐的标配;至于男的这边,能供得起男子读书的人家,最次最次也是有百十亩地的耕读人家。因为束脩、笔墨纸砚和买书的钱等等,是一大笔花费,普通的人家根本承担不起。 打个比方,刘姥姥说二十两银子差不多够她和她女婿一家五口过一年的,但用来供一个人读书的话,不管怎么俭省,顶多撑半年。 所以,能供孩子读得起书的人家,很少抱着只是让孩子识字的目的,无一不是想着让孩子在科举路上搏一搏。 退一步说,就算科举无望,在官本位思想的情况下,士农工商,在“士”远超其它三个阶层的情况下,既然能给士做幕僚,谁肯给地位最低的商家打工?就算做账房,如果有得选,只怕大家也是选当官的,不选商家。 更何况,他们会的可不是其它人都会的诗词歌赋,而是算数,在这个文科势力达到顶峰的这个时代,具有别人无,我有的独一无二特性,所以,只要不得罪主家,基本不用担心在和其他幕僚竞争中失业。 想明白这一点,林堇叹道:“想来在我没拿出数学书之前,商会为了培养,并留下数算人才,恐怕没少费心血。” “在商会成立之前,据我所知,盐商家所有和数字相关的职位,除了自家族人,就是由多年的忠仆担任。” 邬九宫苦笑道:“别人家我不清楚,但我们家,为了培养出一个自家的账房先生,花得银子几乎能照着真人打一个一般大的。 人家拿着高额薪俸,还嫌弃我们家的铜臭味,而且我们明知道他做假账糊弄我们,贪污我们家的钱,我们还不敢吭声,还得好好的供着他,就为了他能将我们送过去的徒弟教出来。” 他叹了一口气道:“你恐怕不清楚吧,商会目前开办的学堂,因为不教科举用的经史典籍,所以里面的学生大部分都来自养育院。 其实按照商会以前录用人才的思路,哪怕是一名学徒,都要求背景来历清晰可查,是看不中养育院那些父母不详的孩子的。 但像我私塾这样刚才和你说的事,陆陆续续在各个学堂上演。商会没办法了,只能将培养重点放在了养育院这种三代无法可查,天然就断了科举之路的孩子身上。” 林堇的反应没有邬九宫那么强烈,笑道:“既然这样,我们改一下策略,将目标放在那些读不起书的贫寒之家的子弟身上。商会先和他们签订一个合同,然后, 再送去学堂学习,貌似是免费学识字和算账,但因为有合同,他们学成之后,为其效力xx年。把这件事办好,我们就不缺人用了。”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第二十六章 节礼 http://.biquxs.info/

虽然林堇知道参天大树都是由幼小的种子慢慢长起来的,像她这样,走慢慢积累的稳健的路子,是对的。但看着图书馆里那一排排书架上的书,她有的时候真的很着急,要知道,其它诸如物理、化学、生物等学科,她都还没拿出来,就连数学,深度也才刚到高中。 回到家,看到大门内,外院仪门外候着很多盐商派来送礼的奴仆,家中的大管家李和一面收礼单,一面带着男仆搬搬抬抬,归纳东西,忙得很,看到林堇,赶忙停下手里的活,向她问安。 林堇扫了一眼几乎摆满院子的箱子和坛坛罐罐,笑道:“这才九月末,连腊月都没到,离过年更是还远着呢,怎么这么早就开始有人送年礼来了?” 李和笑呵呵的答道:“大爷,过两天就是寒衣节,然后再过半个月就是下元节。这两个节日都是要供祖的,虽然比不上过年时祭祖来得正式盛大,但既然要祭祀祖先,可不敢有半点怠慢。这帮子盐商送的是这两个节的节礼。” 来到古代之后,林堇才知道,不仅每个月都有节日,而且都颇有讲究。这些节日,除了像春节、端午、中秋、重阳这样全国都要过的传统节日,其余的节日,根据各家习惯来决定是否过。 但只要是做官的,不管这节日你家过,还是不过,外面的商家都会打着节日名号来送礼。像林如海担任巡盐御史这种卡着盐商脖子的官,盐商为了讨好和巴结他,就算没名目,还千方百计的找名目来送礼,又怎么可能放过这些节日? 听了管家的话,林堇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之后,看了看眼前摆着的各色礼品,又看看了等在外面,拿着礼单的各盐商家的奴仆,对着李和说了一句“你忙”就走开了。 迈步走进东院,她掀开帘子进屋。 屋里林姑妈正和杨琳坐在塌上猜棋子玩,斜对面的杨婉坐在炕桌旁一脸苦大仇深的对着一摞帐本在写写算算。 看到她,杨婉的双眼唰的一下亮了起来,放下手里的笔,将帐本往对面一推,对着林堇招手道:“堇哥儿,你回来的正好,赶紧把这些账帮我理一理。这一上午,摆弄这劳什子弄得我头昏脑涨的。” 其实在闺中作为宗妇培养长大的杨婉,帐算得不错,只是她不是很耐烦弄这个。自从林堇在数算上展露“非凡的天分”之后,她毫不犹豫的将这一摊推给了林堇,只有林堇不在的时候,才会伸手理一理。 林姑妈听了她这话,吐槽道:“什么头昏脑涨,我看你分明是犯了懒筋。堇哥儿,别理你母亲,让她自己算。” 对外祖母和母亲之间这样类似的嘴仗,林堇早已经习以为常,抿嘴笑了一下,聪明的没掺和进去,在杨婉对面坐下来,翻开帐本,拿起笔,开始算起帐来。 虽然把帐本交给了林堇,但杨婉也没闲着,将各家的礼单拿了过来,摊开纸笔,对有些送礼来,自家需要回礼的人家,初拟回礼的单子。 “咦,这家姓严的盐商今年大手笔,竟然送了四坛罐头过来,其中一坛竟然还是荔枝的……” 听出杨婉的惊讶和欣喜,林堇手一歪,幸好反应够快,赶紧把笔挪放到砚台上,不然墨点就滴在纸上了。 没穿越之前,林堇对罐头这种食品并不怎么感冒,几乎不怎么吃,特别是水果罐头,在一年四季都有很多新鲜水果可以选择的情况下,她更是碰都不碰。 但这辈子,哪怕她出生在林家,家里有钱又有势,可在吃这块,若论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自然是无法和现代比;但要论种类的选择,特别是冬天,远远无法和后世相比。毕竟,这个时代的运输速度和储藏方式远远落后于后世。 别看贾家吃一个茄子,都需要十几鸡来配它,显得很是奢侈的模样,其实林家,在林如海作巡盐御史之后,生活的奢侈程度比起贾家来不予多让。 要知道,出于与官府交际及商务应酬的需要,加之及时行乐的思想,一些盐商“衣服屋宇,穷极华靡;饮食器具,备求工巧;俳优伎乐,恒舞酣歌;宴会戏游,殆无虚日……骄奢淫佚夏季菜肴,相习成风。各处盐商皆然,而淮、扬为尤甚。” 比如,盐商让庖人用参、术、耆、枣研末来饲养母鸡,待鸡长成之后,吃的却不是鸡,而是这鸡所生之蛋。据说这种鸡蛋每枚价值白银一两,这绝对是一种明明是豪奢,但如果不点破,看似俭朴的的一种“超水平”享受。 盐商在享受的同时,自然不会忘记孝敬林如海这个握着他们命喉的关键人物。 他们知道林如海行事作风和他们不同,作为官,又是读书人出身,讲究低调,因此在送给林如海的食物,固然有驼峰、熊掌、鲍鱼之类的山珍海味,但更多的是像之前说的那种喂人参等名贵药材喂养长大的母鸡生的蛋这种不显山,不露水的食材。 可是就算生活奢侈到这个程度,像水果这种时令性强,保存期限大部分都很短的食物,一旦过了上市的季节,受限于现实因素,盐商们想要再吃,都只能等下一年。 这个水果罐头和晒盐法一样,也是林堇拿出来的。她拿出这个来,并不是为了她的口腹之欲,也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给长时间出海的海员补充维生素,避免他们得坏血病之类的病症。 做罐头的技术,其实并不高,难的是如何做到密封。 在林堇的印象里,这个作用是由橡胶来完成的,但根据她从图书馆中查到的记载得知,直到十九世纪初,我国才引进橡胶树。幸好,她又从图书馆中查到杜仲胶是天然橡胶之一,不然,罐头就会因为密封的问题而失败。 在罐头容器的选择上,林堇放弃了后世的玻璃,采用本土方式,用陶器或瓷器来装。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现在拿出来玻璃的制法,凭商会现在的力量,根本保不住。 头两年,因为没经验,罐头的产量并不大,除了供应海员之外,剩下的那点都被商会拿去打通门路去了,哪怕林如海这个压在盐商头上的“大佬”都没份,不过林堇在林如海的上司两淮盐运使府上做客的时候见过。 当时,两淮盐运使府请吃年酒,林堇去赴宴的时候,看到每张桌子上摆了一碟葡萄罐头,按照人头,一人两颗。虽然少,甚至都不够让客人尝个味,但依然收获不少艳羡的目光,因为独一无二,别人家都没有。 当时,林堇看到席上众人的眼神,听到大家的议论,就有颇多感慨。此时,在看到原本在后世,她根本不在意,随处可见的水果罐头,竟然被当成非常稀罕的重礼送到家来;而从杨婉的表现来看,俨然也认可它的珍贵价值。对此,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 看到贾家送过来的礼单,杨婉忍不住摇头道:“啧啧,真真不知道该让人说什么才好。虽然大姑娘是被送到贾家去了,但按照时间和行程算,这会儿应该还没地方呢吧?可是贾家今年送来的‘立冬’的节礼,这也……” 她实在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贾家的行为了。不仅仅是一下子缩水好几倍的问题,还很敷衍,如果不是有送林如海的东西撑着,这礼单看起来真简薄寒酸。 将那张礼单随手往桌上一丢,杨婉叹道:“就算是‘过河拆桥’也没有这么快的,难道说,在贾家的人眼中,只有黛玉和老爷才配和他们来往,而我们都不配不成?” 因为力气过大,那礼单并没有落到桌子上,而是飘到了哄杨琳玩的林姑妈身边。她赶在杨琳伸手够到之前,将其拿起,扫了一眼,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道:“这应该是觉得反正黛玉去了他家,就不用和我们虚与委蛇了?” “谁知道?”杨婉语带不屑的道:“哼,就贾家这副做派,这个德行,当初太太还想把黛玉嫁回娘家。幸好老爷没答应,不然,可就坑了黛玉一辈子。” 旋即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妈,你说老爷答应将黛玉送到贾家,会不会是有将她嫁回太太娘家的意思?” 林姑妈眯着眼睛想了一下,语气坚定的否决:“不可能。贾敏过世时,都没再提起这个话题,可见她知道,就算说了也没用,海哥儿不会同意。 贾敏的娘家和黛玉年纪合适的,只有二房那个名为宝玉的哥儿,但是那边虽然也是官,却只是京中工部一个不起眼的员外郎。抬头嫁女,低头娶妇,两家门第相差太大,不般配。 那个宝玉要是才华出众,像海哥儿当年一样,年纪轻轻就能在科举上出头,倒还有那么一丝可能。不过那都是好几年之后的事了,现在海哥儿没那个心思,只是单纯的将黛玉送去由她外祖母教养。” 第二十七章 变与不变 http://.biquxs.info/

盐商因为深刻的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和朝堂上的政策紧密相连,因此为了及时掌握朝堂上的消息,有一套自己的消息传送渠道,比朝廷的抵报下传还要快。 林堇在掌握了这套渠道之后,稍微进行了一下改革,不仅让其传送的速度更快,而且资讯也不仅限于朝堂上的事,各地商业资讯也包括在内,但用来送家书,对她来说,还是第一次。 将雨鸥写的信打开,林堇慢慢的看了起来。 关于路上的情况,信中只是概述了一下黛玉因为离家心情不好,又有些晕船,身体不适,再加上因为赶路,饭菜未免有些不可口,所以人有些消瘦,不过没生病。 目光落到“没生病”这三个字上,林堇不由得慨叹,这样看来,其实黛玉的身体并不是特别差。要知道,就古代这个条件,不知道有多少身体健康的人因为远程赶路而病倒,甚至因此将命送掉,可黛玉却一路无恙到了京城。 …… 且说经过一段时间的赶路,黛玉一行终于到达通州,弃舟登岸之后,码头上便有荣国府的轿子并拉行李的车辆久候了。 不同于自小被贾敏灌输贾家与别家不同的黛玉,林堇提起贾家,言语中满是不屑,称其虽然摆出来的排场,看起来蛮能唬人的,但在“三代看吃,四代看穿,五代看诗书”的这个时代,本朝才发迹的贾家根本称不上世家,和传承久远,已经到了“看文章”的林家比起来,有“沐猴而冠”之感,不伦不类。 听得多了,雨鸥虽然不敢像林堇一样不将贾家当一回事,但不免少了很多敬畏感,因此看到黛玉因为近日所见的这几个接她的三等仆妇吃穿用度已是不凡,更何况如今到了其家,所以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惟恐被人耻笑了去的模样,劝道:“姑娘很不必摆出这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姑娘的外祖母家虽与别家不同,但难道还高得过皇宫去?哪怕是皇家,还不是依着规矩和礼数行事。更何况,林家不仅系钟鼎之家,亦是书香之族,半点不输贾家,当日太太和老爷的婚事是门当户对,所以姑娘无需妄自菲薄,很不必这么戒之慎之。 恕我说句冒犯的话,姑娘此行去外祖母家做客,同样也代表着林家。姑娘这般行事,说不得会让人小瞧了去,届时,丢的不仅仅是姑娘的脸面,连林家的也一并丢了。” 黛玉笑笑,没说话,心中暗道,正是因为我不仅是我自己,还代表着林家,所以才要小心谨慎,不过让雨鸥这么一说,她的那份紧张感到底少了不少。 至于黛玉怎么进贾府,行事又是怎么严谨把稳,礼数方面又是怎么周全,……有曹公的巨笔在前,对此,雨鸥的描述不免有些逊色。 因为有林堇插手,情况和曹公的叙述虽然大部分相同,但还是有些不同。 相同的是,黛玉在荣庆堂见包括贾母在内的一干贾家人,以及去拜见两位舅舅,私下和两位舅母的相处,还有吃饭等事务大致是一样的;不同的是,黛玉因为身体缘故吃的人参养荣丸这味药,以及饭后吃茶和见宝玉的时候,情形稍微出现了一点偏差。 黛玉不算是身有恶疾,但顶着一个“多病”的名头,其实对未出阁的大家闺秀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关于她的身体情况,哪怕是贾母,贾敏都没和她透过一丝风声。 因此,林堇曾经在黛玉离家之前,想过提醒她,在贾家人问起她身体情况的时候,不要什么都说,要有选择性的回答。比如,可以承认身体不是很好,但像诸如“从会吃饮食时便吃药,到今日未断,请了多少名医修方配药,皆不见效。”以及“只怕她的病一生也不能好的了。”这样的话就不要说了,但话到了嘴边,思量再三,她终究没能说出口。 原因首先是黛玉身体面庞怯弱不胜,哪怕她不承认,旁人也一眼就能看出她身体不好。她在贾家要呆一阵子,她的身体具体是什么情况,这段时间足以让贾家人知道个一清二楚,根本无法隐瞒;再者,虽然黛玉从没有见过贾家人,但经过贾敏的灌输,在没亲身体会之前,她对贾家人都是往好了想。林堇和她毕竟不是一个母亲的,一旦说了,不仅暴露出她对贾家的不信任以及没有好感,而且说不定还会让黛玉觉得她有挑拨她和贾家的关系之嫌。 不过话没说出口,不代表林堇什么都不做。因为后世有人分析,说黛玉的死,可能和吃贾府配的“人参养荣丸”有关,所以在黛玉离家之前,她打着请大夫为黛玉配一些路上用得着的药丸的名义,请大夫上门,顺便再为黛玉诊治一番。 在大夫为黛玉诊脉之后,原本林堇还想着问一下大夫,黛玉的身体用不用一直吃人参,结果不等她询问,大夫抢先一步让黛玉把正在吃的人参养荣丸给停了,并之乎者也的扯了一大篇子药理来解释为什么这么做。 听完大夫的话,林堇得出的结论是,人参养荣丸不是不好,黛玉吃了也不是不对症,只是从长远考虑,暂时停了的好。 因为人参养荣丸药效太强,吃了这个,黛玉再吃其它补元气和气血的药,效用不免会大打折扣。一旦再出现像贾敏过世,黛玉因为哀毁过甚,差点跟着一起去了的情况,届时,恐怕就没药可用了。 打个比方,后世人感冒了,有三种治疗方法,从浅到深分别是吃药,打针和输液。如果一感冒,直接越过吃药和打针这两个方法,一上来就采用输液这一治疗手段,那么以后再感冒,就算想通过吃药或打针来治病,恐怕也没效果,非得输液才行。 黛玉吃人参养荣丸的情况就和上述说的情况有些类似,不是说这个药,她吃了没效果,只是她目前年纪还小,身子虽然弱,但身体的各项机能都处于成长状态,并不像老人那样是衰退的,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很多孩子小的时候,身体不好,堪称病秧子,但在成年之后,会变好的部分原因所在,因此,黛玉的身体是需要吃药调养,但完全不必一上来就放大招,并且随着黛玉的成长发育,她吃的药并非固定不变,要根据她的身体状况随时调整。 明白这一点之后,不用林堇说什么,林如海当即要求大夫重新给黛玉开药,换掉人参养荣丸这药。 所以,贾母在听黛玉说了情况之后,并没有直接给她配药,而是命凤姐请大夫过府给黛玉诊治之后,然后再配养身的补药。 在饭后吃茶这一点上,曹公特意提到了林家和贾家的不同。 在原来的时空,尽管林家饭后片时再吃茶比贾家的做法更健康,可黛玉到了贾府之后,见这里许多规矩不似家中,也只得随和着些,跟着贾家的规矩来。 这辈子,林堇知道作为儿童,不宜喝茶,如果非要喝,可以适量喝一些淡茶,为成人喝的茶浓度三分之一,所以在贾敏还在的时候,就将这一理论提了出来。 虽然在大夫那里,她这一说法没能得到有力的支持,但大夫也说了茶能解药性。因此,出于对一双儿女身体的考虑,贾敏不仅在自家喝茶上有了限制,就连出门做客都生怕他们因为喝了茶而伤身,为此,特地告诉黛玉他们“人家端茶上来,只是礼数,没必要一定要喝,所以,做做样子就行。” 被贾敏教导过,又被林堇再三叮嘱过的黛玉从自身健康的角度出发,没有跟贾家人一样,饭后就立即喝茶,只是沾了沾唇,做做样子,就把茶碗放下了。 至于黛玉和宝玉的见面,宝玉为黛玉起字这件事给“蝴蝶”没了,可宝玉摔玉这一情节依然没能躲开。 至于住处,在原来的时空,黛玉和宝玉同住在贾母的碧纱橱,一个在里面,一个在外面。但这次黛玉带的行李不仅多,而且除了多了雨鸥这么一个贴身大丫头,还有两个和她的奶娘王嬷嬷年纪相仿的老嬷嬷跟了来,因此,宝玉只能搬到贾母的套间暖阁去住。 …… 看到宝玉摔玉这一幕依然上演,林堇很是意外。要知道,为了阻止这一情节的发生,她特地给黛玉找来一块玉,免得宝玉问起时,再发生因为“人无我有”而出现的摔玉情节。结果,哪怕黛玉有玉了,可是摔玉这事还是依然上演了。 对此,她无语了。她觉得哪怕最开始王夫人对黛玉有好感,经此一事,不仅天大的好感都会败光,而且还会对黛玉产生不喜之情。 更何况,从王夫人让黛玉远离宝玉的话中,就能看出她其实对黛玉没什么好感,再加上摔玉的事一出,恐怕这辈子王夫人都不会喜欢黛玉了。 对此,林堇不得不说一声,历史惯性实在是太过强大,以致于无论如何都阻止不了让王夫人对黛玉的不喜进一步加深。 第二十八章 伪装技能 http://.biquxs.info/

练完字,走出书房的林堇听到后院传来的隐约丝弦声,笑问:“这又是哪家送来的班子?” 紫毫忙答道:“是盐商李家的。据说里面的角,都是戏园子里的教习师傅到好几个地方,仔细挑选,花了大价钱采买回来的,精心调教了三年才出师。前不久在盐商的行会上,第一次登台,博了个满堂彩。李家听说老姑太太喜欢听戏,所以特地送来给老姑太太唱几折。” 整个扬州城都知道林姑妈爱听戏,喜欢百戏中的“口技”表演。当年贾敏还在的时候,林姑妈虽是林如海的亲姑妈,但她还是其二房的母亲,所以盐商们还有所顾忌,等贾敏过世之后,巴结讨好的动作就明张目胆了。 相比林家其他人不为人知的喜好,林姑妈喜欢听戏和口技表演,是放在明面上的。因此各色戏班和各种口技表演艺人,盐商和扬州城的其他商家源源不断的往府里送。 看着林堇快步往林姑妈听戏的翠微阁走去,身后的紫毫看着她的背影露出一个比较嘚瑟的笑容,心中暗道:就知道会这样。外面都说老姑太太喜欢听戏和口技表演,其实自家大爷也不予多让。只不过隐瞒得好,不像老姑太太那样,广为人知罢了。 看到大步走来的林堇,隔着水阁听戏的林姑妈对着她招了招手,笑道:“来,堇哥儿,过来,现在这出长生殿正唱到精彩之处,你听听,扮演唐明皇的这位冠生唱得多好。” 林堇在林姑妈旁边坐下,随手拿起一块点心吃了起来,对戏台上的表演兴致缺缺。没办法,她本人对戏曲并不感兴趣,而且这折《长生殿》,已经听了有几百遍,听得都快要吐了,所以实在是没什么心情欣赏。 她身边的小厮紫毫没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如果看到了,就会知道,他之前的结论是错的,自家大爷其实不喜欢听戏。 戏唱完了。 林姑妈将扮演唐明皇和杨贵妃的两位小戏子给叫了过来,一面命人打赏,一面问她们唱戏时关于用嗓的方式,大小嗓的交换,虚声实声的转换,以及发声位置和行腔运气的窍门等方面的内容。 如果问的人是同行,这两名小戏子显然不可能回答,但问她们的是林姑妈这个豪门大户的太太,显然不可能和她们抢饭碗,因此说得很详细,甚至连一些祖师们里密不可传的技巧都说了出来。 林姑妈显然对这方面很感兴趣,甚至不惜亲身尝试,按照她们所说的方法,变换嗓音,学了起来,虽然没有唱,但白口还是能学一学的。学完,表现出来之后,让这两名戏子听听,指出不足之处,再加以更改,直到比较完美了这才罢了。 看到林姑妈兴致勃勃学唱戏的模样,这几名小戏子有些不理解她的这个癖好,不过林姑妈给的赏钱比较丰厚,她们也就没把这事当成事,讲解清楚之后,向林姑妈和林堇施礼拜谢,退了出去。 待人一走,林姑妈起身,和林堇并排往外走,示意服侍的人不用上前,一面走,一面低声问林堇:“可听明白了?” 林堇忙道:“听是听明白了,不过真要按照她们说的方法说,还要私下练习一下,毕竟听会和真的会,还是有一段差距的。” “没关系,慢慢学。”林姑妈轻拍了一下林堇扶着她胳膊的手以示安抚,“反正之前我们也学了不少,左右离你变声期还有段时间,你现在说话的嗓音还够用。” 其实不管是林姑妈,还是林堇,都不是戏曲和口技的爱好者。之所以会有这个爱好,是因为林堇女扮男装,不仅要在外表上看不出问题,就连声音也要不露破绽,因此要学男人说话的林堇想出找唱戏的戏子,或口技表演者学习的办法。 不同于林堇,林姑妈装着装着,倒真的培养出几分对戏曲的兴趣;至于林堇,前世和今生,两辈子她都没这个细胞,两个戏班唱同一折戏,真痴迷这个的,能说出好几条不同,评出个优劣来,但只要没跑调,在她看来,都一样。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明明林姑妈在听戏或看口技表演时,她几乎一场都不拉,却没能像林姑妈一样,传出她爱这个的名声来,是因为和人谈起这个来,不同于林姑妈能说出个四五六来,她说不出来。 除了学习男人的嗓音之外,林堇已经开始束胸。因为盐商的爱好而发展起来的“瘦马”这一类女子,可不仅仅是三寸金莲的小脚,还有细腰和鸽乳。所谓的鸽乳,在林堇看来,就是后世的平板身材,a罩杯的那种。 以林姑妈和林堇的身份,不好向养扬州瘦马的地方打听怎么弄出平板身材,但幸运的是,林家有盐商送来的瘦马。 当年因缘际会“促成”杨婉嫁给林如海的扬州瘦马事后被处置了,但跟着她一起送过来,名为“解语”的同伴依然留在林家。只是林如海经过那次被设计之事之后,对扬州瘦马这种生物极其厌恶,根本不搭理解语,因此,她就这么被丢在了后院。 被男主人厌弃,又不得当家主母待见,虽然林家没少了她一口饭,而且林家下人也不像贾家仆从那么势利眼,跟红顶白的,但这日子终究好过不到哪去。 如今林姑妈想起她,对她当扬州瘦马的日子很是感兴趣,她自然要紧紧抓住这个机会,因此搜肠刮肚,将她从小到大,鸨母如何培养她的事一一说出。虽然她并不知道,但她为林堇塑造平板身材出了很大的力。 束胸其实并不是一件舒服的事,不勒紧了没效果,勒紧了影响呼吸。在冬天时倒还无妨,但到了夏天,本就酷热难挡,这个时代的衣衫,不管怎么轻薄,也比不上后世露胳膊露腿来得凉快,而且她还束胸,并且因为用布少了不管用,所以不仅束得很紧,而且很厚,哪怕每天晚上都洗澡,并且用上除痱粉,她的胸前依然长了厚厚的一片痱子,很是遭罪。 为了努力长高,林堇从图书馆中找出书来,将上面记载的对身高有帮助的食物找出来,不管是喜欢,还是不喜欢,都毫不犹豫的吃下去。为此,不仅治好了,前世林堇的父母怎么说都没改的挑食毛病,并且还让她将这个世界没有,后世有的很多好吃弄了出来。比如黛玉带到贾家去的一些诸如奶茶之类的吃食就是由此而来。 凡此种种,事情不胜枚举。 为了装成男子,林堇的付出,林姑妈全都看在眼里。想到她的辛苦,叹了一口气,林姑妈包含歉意的道:“堇哥儿,难为你了。” 说句实话,现在林姑妈有些后悔了,后悔当年不该为了稳固女儿在后院的地位而将林堇说成是男孩。因为随着林堇一天天长大,她发现女扮男装,需要伪装的事情太多了,一不小心,就有露馅的可能。 可惜,如今木已成舟,她和女儿,还有林堇都被架到台上,下不来了,根本无法,也不敢暴露真相,只能继续糊弄下去。 林堇其实能够感受到平时林姑妈言语中流露出的那丝悔意,但是她觉得这都是因为贾敏这个当家主母不在,而她又只留下一个对杨婉没什么威胁的女儿的缘故。不过就算这样,若是时光能够回转,再让林姑妈做一次选择,她觉得她依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而且,林堇也不需要林姑妈的歉意,因为这是她的选择。她恢复记忆的时候,如果不想隐瞒身份,完全可以想个办法曝光。那个时候,她这具身体上不满三岁,小孩子不懂事,就算大人再三叮嘱,暴露了又能怎么样? 那个时候曝光真实性别,林如海就算生气,也只能找林姑妈和杨婉这两个大人算账,不能气林堇。当然,若是林堇不是他的血脉暴露出则是另一码事了。而且,那个时候,难堪都是由家里的大人担着,不会怪到她一个小孩子身上,等林如海升官,来到扬州,这事就遮掩过去了。但是林堇没有那么做,放弃了女孩的身份,依然做男孩子。 因此,林堇摇了摇头,真心真意的说:“外祖母,你无需抱歉,我是真的不在意装成男子,甚至我还很感谢你,感谢你当年把我当成了男孩,让我不至于被关在后宅之中,而有机会走出去。” 说句实话,在后世那个对女性来说,自由自在的世界生活惯了,林堇真的不敢想象,自己像这个世界的女性一样,一生都被关在深宅大院的后宅之中,哪怕是出嫁,也不过是从一个后宅到另外一个后宅而已。 虽说“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真到了那一天,只要不想死,就得逼迫自己适应。但是林堇觉得自己可能会被关疯。所以,她是真的很感谢林姑妈,让她的人生中多了另一个选择。 第二十九章 关系 http://.biquxs.info/

“姑娘,姑娘,外面在下雪,下大雪。”雪雁手捂着耳朵,冻得吸哈吸哈的,从外面跑进屋,言语中透着欢喜和惊奇。 原名鹦哥儿,被贾母指给黛玉,改名为紫鹃的丫鬟笑道:“这有什么稀奇的。早饭后就开始零零落落的下起雪珠来,都已经下了好一阵子了,你不会是才看到吧?” 雪雁放下手,露出一双虽然捂着,但依然冻得有点红的耳朵,“之前下雪珠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我们南边下雪也是这样,但现在下的可是鹅毛大雪,这在南边可看不到。 雨鸥抱着才找出来的大衣裳附和道:“如果不是进京,这辈子恐怕我们都看不到大雪。我们南边的雪都是边下边化,几乎没有积雪。” 将大衣裳给黛玉披上,“姑娘,赶紧把大衣裳穿上。今早落雪珠的时候,紫鹃提醒我,说下雪了,要降温。我想着已经给姑娘穿了厚衣裳,就没怎么在意,没想到这温度降得这么厉害。幸亏姑娘一直在屋里没出去,不然,若是因此着了凉,我万死难赎。” 雪雁点头道:“就是,就是,这温度降得也太厉害了。早饭我出门,听了紫鹃姐姐的话,巴巴的穿了棉袄,当时倒是没觉得冷,可是这会儿冻得很,咱们南边,这个天哪有这样冷。 大爷给姑娘带了那么多的大毛衣裳,当时我还觉得那么厚的衣裳,姑娘恐怕穿不上,如今看来,大爷真有先见之明。只是奇怪了,大爷根本没来过京城,怎么事事都想在了前头,好像长了预知眼似的。” 王嬷嬷端着煮好的奶茶从外面进来,闻言笑道:“大爷虽然没来过京城,但读书识字,这些东西书上都有,他早就从书上看到了。” 将装着奶茶的杯子端给黛玉,“姑娘,你尝尝这奶茶。煮茶的奶粉,是纯鲜奶制成的,虽然比不上新挤下来的新鲜,但我觉得味道也没差到哪去。” 黛玉端起来,喝了一口,细细品过之后道:“我觉得比原来的味更好。原来的奶茶不知道是不是用的是鲜奶的缘故,哪怕加了茉莉花和杏仁去味,仍有一股淡淡的腥膻味,这个则没有。” 雪雁闻言笑道:“早知道姑娘喜欢喝这样的,当初在家里,庄子还日日送什么鲜奶呀,倒不如制成粉,这样还能放好长时间呢。” 王嬷嬷嗔道:“又胡说。什么东西都是新鲜的好,这不过是没法子,才将就的。” 元春做了皇妃之后,特意赐给宝玉一碗糖蒸酥酪。不过是一碗由牛奶或羊奶做成的酥酪,能被元春专门赐给宝玉,这东西就算不珍贵,也比较稀罕。 黛玉喝的奶茶,虽比不上酥酪,但也是牛奶或羊奶制成,比较稀少,至少贾府不常见,所以无形中,在紫鹃的跟前,小炫了一把林家,让她意识到,林家未必就输给贾家。 因为听贾敏说起过,林家和贾家两家的饮食习惯大不相同,为了让黛玉到了贾家之后,不至于因为两家饮食习惯的迥异而不适应,林堇不仅在衣食方面准备了很多东西,还让黛玉带着擅厨的汤嬷嬷一起入京,并再三叮嘱雨鸥,到贾家之后,要给黛玉一个适应贾家饮食的过渡时间。 虽然紫鹃熟悉贾家的人和事,但雨鸥也没把黛玉房里的对外交际应酬全都交给她。到了贾家的次日,雨鸥就拿着林堇为贾家诸位准备的礼物,在紫鹃的带领下,各处一送,开始和各房各处打起交道来。 雨鸥的交际能力不错,虽然不能融进贾家的奴仆群里,但和各房各处混了点头熟还是没问题的。因为林堇的筹谋,紫鹃初到黛玉身边,不熟悉黛玉的生活习惯,根本插不上手,无形中,削弱了她在黛玉面前的能力。 作为丫鬟,紫鹃各方面表现出的能力皆在雨鸥之下,就算她有出身贾家,在贾家人脉通达这一优势,但在她俩当中,黛玉明显更倚重雨鸥,因此哪怕紫鹃心里不是很服气,仍不得不称雨鸥一声“雨鸥姐姐”。而她这声不是从年龄论的“姐姐”一叫,奠定了雨鸥黛玉房中第一大丫鬟的地位。 之前在路上的时候,装着奶粉的罐子被放在了贾雨村的那条船上,再加上今天的奶茶没了那股膻腥气,很合她的口味,所以,很久没喝奶茶的黛玉在喝完一杯之后,又倒了一杯。 紫鹃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准备回头找王嬷嬷学怎么煮奶茶。 雪雁坐在熏笼边上终于暖和了过来,看着一旁和王嬷嬷商量着做针线的雨鸥,笑问:“雨鸥姐姐,王妈妈,我们带的东西全都理出来了?” “早都理出来了。”雨鸥忍不住数落道:“你这会儿到关心起这事来了。之前我和王妈妈理东西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来帮忙?整天只知道瞎玩。你要是伸把手,多个人,我和王妈妈就能少忙点了。” 雪雁振振有词的驳道:“这会儿雨鸥姐姐你倒怪我不帮忙来了,不是我之前伸手的时候,你撵我的时候了。况且,大爷给姑娘带的东西虽多,但正经八摆的好好收拾,撑死两天的事,我们到府里这么多天了,你们才收拾完,也不知道你们都忙些什么?” 雨鸥闻言又是气又是笑,“你个小蹄子,倒是会说怪话。我们要在府里住上一段时间,初来乍到,怎么也要到各处走动走动,哪能一门心思躲在屋里忙自己这摊事? 至于撵你,不让你插手,你还好意思说。大爷送给姑娘的那套罗刹国套娃,是姑娘最心爱的,偏你拿的时候就给磕了一下,幸亏外面的包装还没拿掉,没磕掉漆。 那会儿我们收拾的,不是玻璃的,就是水晶的,要么就是瓷的,要么就是带漆的,就你这个毛手毛脚的样,我敢让你继续留下帮忙吗?” 雪雁噘着嘴,正想反驳,门外响起脚步声,伴着“今天突然下雪,温度骤降,不知道妹妹可还习惯?”的关怀话语,宝玉掀帘而入,打断了她到了嘴边的话。 宝玉一进屋,迫不及待的向黛玉献宝,“好妹妹,我给你带了件解闷的东西!”说着,从在他身后的小丫鬟手里接过来一个外面罩着棉布的鸟笼子。 紫鹃上前帮着揭开鸟笼外面的棉布,看到里面的鸟,笑赞道:“好俊的鹦鹉!二爷这是从哪里弄来的,好像和老太太院里养的不太一样?” “老太太养得是葵花凤头,这是虎皮蓝。”宝玉笑道:“妹妹初来的那天,我痰迷了心窍,冲撞了妹妹,我准备送件东西给妹妹,作为赔礼。 只是那些俗物哪里配得上妹妹,因此我想着弄只猫或狗给妹妹作伴,只是一时之间没找到合适的小狗;至于猫,我想着妹妹养着几条金鱼,而且是千里迢迢,特地从扬州带过来的,想来一定是你平素心爱的。若是买只猫回来,回头那猫嘴馋,吃了金鱼,那我岂不是赔罪不成又添了一桩罪过。正好,花鸟市新来了几只调教好的鹦鹉,我看着不错,就买了一只给妹妹。” 黛玉知道宝玉说的是两人初见时因为宝玉摔玉而令她垂泪伤感的事,忙道:“二哥哥在次日都已经赔过罪了,怎么今日又提起这事来了?不过一点子小事,我早都忘了。” “既然妹妹没有怪罪我的意思,那日常为什么待我很是客气疏远?想来妹妹只是嘴上说着不怪,其实心里还是怪我。”宝玉将手里的鸟笼往前送了送,对着黛玉又是一个长揖,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被猪油糊了心窍,因此惹了妹妹不快,还请妹妹大人大量,原谅则个。” 其实黛玉待宝玉客气疏离,虽然有初见时他忽然无端发狂摔玉之事给她留下的不好印象的部分原因在里面,但更主要的是因为王夫人之前的一番叮嘱。 来贾府的日子虽然不长,但她很快就看出,这府里,除了贾母和宝玉,其他人,哪怕两个亲舅舅,对她都只是面子情。不同于其他人,作为家里的“凤凰蛋”,宝玉无需看贾母的脸色刻意讨好她,可是宝玉却没断了对她的关心,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事无巨细,关怀备至,而且皆是发自肺腑。 见到宝玉如此行事,黛玉不免有些感动。日常待人以诚的她在宝玉以“真心换真心”的行为面前,原本因为初见时产生的那点小芥蒂,早已经释怀,甚至那份疏远之心都打消了一些,只是碍于王夫人的话,终究还是不好和宝玉亲近。 此刻,宝玉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黛玉虽不好向他说明和他疏远的缘由,但心不免又向宝玉打开了一些,笑着回了一礼,“罢了,二哥哥,这礼我收了,前事莫要再提。” 宝玉闻言,笑得见牙不见眼,忙点头道:“很该如此。只是我原是给妹妹赔罪来的,哪敢再受妹妹的礼。”说着重又施了一揖。 黛玉哪肯白受他的,自是还礼不迭。就这样,你一揖,我一礼,连着拜了好几次,最后两人忍不住相视笑了起来。 第三十章 宗族往事 http://.biquxs.info/

年底,林堇忙得要死,因为今年她除了商会那边的事务,还有家里这一摊,忙得她恨不得能将身体分成八瓣,多长四只手。 将手边的事忙完,林堇伸了一个懒腰,忽然想起一事,忙叫住张睦:“张叔,正月十五二太太要出去看花灯,你看看扬州城里哪家酒楼的地段合适,给定个包厢。” 当年,杨婉想在元宵节出府看花灯,因为怀孕了未能成行,之后生孩子,再加上贾敏过世守孝,她这个花灯连着好几年都没看成,如今琳哥儿已经大了,家里又出了孝,怎么也该满足她这个心愿。 张睦答应着退了出去,和迎面走来的大管家李和碰了个对面。 看到李和,林堇不由得暗自叹了一口气,笑着迎上去,问道:“李叔,不管什么事,你随便打发个小厮过来告诉一声就是了,哪用得着你亲自跑一趟?” “可是不敢。”李和的姿态摆的并不高,将手里的单子递给她,“这是姑苏族里送来的年礼,大爷你看看。” 闻言林堇愣了一下,很是诧异的问道:“怎么,我们和族里还有来往?” 她之所以会这样问,是因为在曹公的笔下,黛玉似乎除了贾家之外,并没有族人可以依靠,而且穿越过来的这些年,也没看到族人上门,所以,她想当然的认为自家和族里没了来往。 听了她这话,李和不明所以的道:“当然,我们家又没有从族里单独立出来,自然和族里有来往。老爷在外做官,祖宗的坟茔祭祀都是族里在照看。” 闻言林堇很是诧异。林家支庶不盛,子孙有限,虽有几门,却与林如海俱是堂族而已,没甚亲支嫡派,但不管怎么样,一个宗族就是一个宗族的。比如,贾家,作为族长的贾珍在收到庄头乌进孝送来的年货之后,会拿出来一部分,分给家境贫寒的族人。这是他身为族长的职责。 所以,如果林家没和宗族断绝关系,并且还有来往的话,在黛玉父母双亡的时候,虽然按照血缘的亲近关系来看,应该是由贾家照管黛玉,但在这个以宗族为主的古代社会,应该是由林氏宗族接管黛玉的生活,贾家想要接黛玉去养活,要征得林氏宗族同意才行。 虽然曹公没有明笔提及这一点,但紫鹃试探宝玉时,说过“独贾家是大族,人口多;除了你家,别人只得一父一母,房族中真个再无人了不成!原是老太太心疼姑娘年小,虽有叔伯,不如亲父母,故此接来住几年。大了该出阁了,自然要送还林家。终不成林家的女儿在你贾家一世不成!林家虽贫到没饭吃,也是世代书宦之家,断不肯将他家的人丢在亲戚家。”这样的话,可见是承认这一规则的。 由此,林堇想到了贾母的那句“林家人都死绝了”,是不是可以推测出当时贾琏和林氏宗族因为黛玉的抚养问题弄得很不愉快? 林堇好奇的问道:“既然这样,那为什么我平时几乎没听父亲提起过族里的人或事?” 李和面露尴尬之色,想了一下,支支吾吾的道:“当年太爷的曾祖父和族里闹得有点不可开交,之后,后辈不仅没把这个疙瘩解开,反而越结越深。如今家里和族里关系一般,虽然族里帮着坟茔祭祀,但家里也没亏待了族里,不仅年节送去不少钱粮,而且族里在姑苏也是仰仗着老爷的势力才能过安稳日子。” “是因为什么而闹得不愉快你知道吗?”她刨根问底。 作为家里的大总管,最要紧的就是对主家的事,虽然不能说大事小事了如指掌,但和家族密切相关的事,无论如何都要清楚,所以哪怕没经过那个时期,李和还是把这里面的恩怨纠葛打听得一清二楚。 此时被林堇问起,他犹豫了一下,想到林堇作为林家未来的家主,哪怕现在不知道,将来也是一定要知道的,因此就一五一十的讲来出来。 林家是经世大族。什么是经世大族?就是那种历经好几个朝代不倒的家族。这样的家族在王朝更迭的时候,不会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而是几边下注。因为只有这样,不管死哪边,家族都可以传承下去。 比如,三国时,诸葛亮跟随刘备,诸葛亮的哥哥诸葛瑾出仕孙吴,同族子弟诸葛诞在曹魏做官。诸葛家族分别在当时实力最大的三方势力中下注,不管哪一个赢了,家族都能够得以延续。 林家走的就是这样的路子。 前朝末年,各地义军纷纷而起,林家派出去的几个子弟分别加入几个义军当中。林姑妈的高祖父也是其中一员,但他并不是被家族派出去的,而是因为孤儿寡母在族里受欺负,他一气之下,弃了诗书,投了一支义军。 好巧不巧,最后,是林姑妈的高祖父投的那支义军得了天下,取代前朝,建立了——覃朝。论功封赏之后,林姑妈的高祖父被封爵。 在这个以宗族为主体的社会,按道理说,林姑妈的高祖父出人头地了,林氏一族应该出现“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情况,宗族的子弟跟着一起沾光才对。 但林姑妈的高祖父记恨当年在族里受欺负的日子,不仅没有提携族中子弟,而且还狠狠的惩治了族里当年欺负他家的几家。 如果林姑妈的高祖父长寿还则罢了,偏偏他在独子娶妻不久之后就过世了。 林氏宗族那个时候,还是很有底蕴的,有几名宗族子弟通过科举,在新朝当官。只是官职不高,不足以和林姑妈的高祖父对抗。 在林姑妈的高祖父过世之后,宗族想将林姑妈的曾祖父给压服住了,不要像其父一样,桀骜不驯,闹出宗族内自相残杀的戏码。 宗族的想法是好的,但手段出现了偏差,软的一面起的效果不大,硬的一面,即打压林姑妈的曾祖父时,惹恼了他。 年纪尚未到弱冠之年的他有些意气用事,抱着“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的想法,通过父亲遗留下来的人脉关系断了族中子弟的官途。 听李和讲到自己高祖的作为之后,林堇忍不住“呀”了一声,挡人财路者,如同杀人父母,而阻人前途者更甚!这仇结的可大了。 李和听到她的惊呼声,知道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苦笑道:“原本老爷的曾祖父如此行事,只是呈一时意气,但出手的那些人怕林家再起来,回头报复自家,再加上,如果能压制住林家,那么家族就能分得因为林家而空出来的很多利益,所以在断了林家子弟官途的同时,让林家子弟,除了咱们家这一支,其它房两代不得科举。” 靠,没有更狠,只有最狠!闻言林堇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招对像林家这些世家大族来说,绝对是绝杀。因为一旦家族没有做官的,后继人才接不上,就不可避免的会衰落下去,而一旦掉下去,再想起来,并不容易。 “老爷的曾祖父知道那些人的所作所为之后,悔恨不已,只是圣命已下,再无更改的可能。而且这些人,原本都是老太爷亲自求上门的,人家打得又是替他出气的名头,所以老太爷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原本老太爷有将自家从族里分出来,单立一小宗的想法,经此一事,他知道,若是自家分宗的话,那姑苏林家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别的家族吞下,败落,因此他不仅没有分宗出来,而且还出手惩治了几个觊觎林家的家族。” 林堇暗道:就怕这样,事情要做,就要做彻底,结果半途而废,两边都不讨好。就算老太爷出手保全了宗族,可族里也不会感激他,而且只怕恨死他了,但族里,除了她家这支还是官,其他房全是白板,又被勒令两代不能科举,这也就意味着家族至少在五十年之内都不可能再出一个官,因此想要保全宗族以及各家产业和族产,又不得不依靠她家这支的力量。 经李和告知,林堇弄明白自家和林氏宗族的恩怨由来之后,只觉得是真是一个大坑,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林如海会托孤给贾家,竟然连宗族提都没提。 不仅仅是因为贾家是黛玉的亲外祖母家,也不仅仅是因为贾敏的洗脑功劳,更不仅仅是因为他对贾府的不了解,……实在是就自家和宗族的关系,让他根本无法,也不敢信任呀。 林堇看着手中的年礼单子,有些纳闷的问道:“我虽然不知道往年往族里送年礼的时间,但比照往其他家送年礼的时间来看,今年应该早了不少,而且族里的信上说已经把父亲叮嘱的事情办完了。是什么事,李叔,你知道吗?” 李和笑了一下,告诉她,琳哥儿以林琳的名字上了林家的族谱,而且杨婉被扶正了,成了林如海的继室,从今往后,可以直接称她为“太太”了。 听了这话,林堇是又惊又喜,再三确认无误之后,当下什么都不顾了,飞奔到后院去告诉林姑妈她们这个好消息。 第三十一章 名正 http://.biquxs.info/

收到杨婉被扶正,并入了族谱的消息,林堇立刻出了书房,直奔后院,去给母亲报喜,在二门迎面碰到紫毫。 紫毫看到林堇,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赶紧迎了上来,一脸欣喜的道:“大爷,你可算是来了,姑太太让你赶紧去看看二太太。” 看到他急冲冲的模样,林堇有些奇怪的问道:“出什么事?” 紫毫看了一下周围,压低声音答道:“没什么大事。只是二太太刚才看到扬州将军府上送来的年礼,发了好大的脾气。” 闻言,林堇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了。 自从贾敏死后,身为二房,又有两个儿子的杨婉在后宅一家独大,不管是林家上下,还是外面都将她当做林家的当家太太看。 但她到底没有被扶正,名不正言不顺,在对外交际应酬的时候,和林家交好的,以及巴结奉承林家的,自然不会在她面前不开眼的提什么二房和妾侍的字眼,直接拿她当太太对待;可是林如海在官场上,终究还是有看他不顺眼,以及和他政治立场相悖的敌人,和那些对妾侍天然厌恶的后宅妇人,因此这些人对杨婉的态度自然友好不起来,而她的二房身份正好是最大,最直接的攻击点。 而这也正是能让杨婉最疼的地方。对此,林堇也没有办法,因为不管林如海是娶继室,还是将二房扶正,都需要他原配的娘家,即贾家应允才行。 林如海其实对是否将杨婉扶正,无可无不可,但出于对两个儿子身份的考虑,还是倾向于将她扶正的。虽然二房扶正所出的孩子,在地位上比不上原配生的,但不管怎么说,也是嫡子,因此,他在满了妻孝之后,曾向贾家提出过将杨婉扶正的要求,但贾家并没有同意。 杨婉在后宅,因为身份,遭受家里的奴仆刁难,林堇还能出面,但她在外面因为身份的问题被人为难,她就没办法了。这个问题,就算林堇将来做了一品阁臣,也没办法解决。除非她当了皇帝,毕竟,皇帝的母亲不管是不是妾侍出身,都会被封为太后。 可是哪怕她成了皇帝,有贾敏这个嫡母在,杨婉依然无法畅心如意。比如明万历皇帝的生母虽然母以子贵,被封为慈圣皇太后,但地位仍无法和原本由皇后升上来的仁圣皇太后相比,不仅处处受制不说,甚至在用膳时也不能和万历皇帝和仁圣皇太后平起平坐,只能站在他们身后。 等仁圣皇太后过世,她这个皇帝的生母慈圣皇太后看似从此之后一人独大了。可每逢节日,祭拜什么的,她不仅要拜仁圣皇太后的灵位,而且在以左为尊的这个时代,她不管是站位,还是坐席,都只能选右边。 这个时代的正妻和妾侍之间的鸿沟就是这么大,杨婉没有以一己之力将它改变的想法,这实在是太难了,不仅目前她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就算是未来,也没这可能。 因为身份尴尬,杨婉把很多对外交际应酬的事交给了林堇。毕竟,哪怕林堇是庶子,但在林家没有嫡子的情况下,作为庶长子的她明显是要继承林家的,所以她不同于其他人家的庶子,在外面还是很有几分脸面的。 只是,有些事还是要由杨婉来出面的。虽然,杨婉不至于应酬一次就受一回气,可次数也不算少。她每每因为身份问题受了气,在看到黛玉的时候,不免想到她的外祖母家,虽然不会迁怒到她身上,但面对黛玉时终究无法摆出好脸色。而贾敏留下来护着黛玉,怕她受委屈的人手,见杨婉给黛玉脸色看,自然不干,就算不和杨婉闹,也一定会向林如海告状。 林堇夹在中间两边为难,这也是她同意让黛玉去贾家的一部分原因所在,因为这种夹板气,她实在是不想受了。而林如海终于答应贾家几次三番接黛玉过府的要求,除了之前他和林堇说的种种理由之外,何尝不是看了出杨婉、林堇和黛玉之间的这种尴尬。 进了东院的门,绕过影壁,林堇看到了林姑妈站在屋外,听到屋里噼里啪啦的砸东西的声音和杨婉的哭声。 “外祖母,这扬州将军的太太到底送了什么东西,让母亲这么生气?”因为知道杨婉不仅被扶正,而且都已经入了族谱,这事板上钉钉了,所以林堇这次在林姑妈和杨婉的称呼上非常迅速的改了口。 林姑妈的心思都放在了杨婉身上,没注意称呼的改变,答道:“送了一副对联过来,上联是‘如夫人’,下联是‘同进士’。” “这人也挺促狭的,不过母亲也不用生这么大气吧,这副对联其实是拿妾侍的地位来讽刺同进士的,没有多少取笑妾侍的意思。到底之武夫之妻,文墨水平有限……” 屋里的杨婉听到她的话,一把掀开帘子,探出头来,哭诉道:“我生气,我憋屈,难道只是为了我自己?我一个后宅女子,纵使被人耻笑几句又能怎样?实在不行,大不了不出门就是了,反正当初太太在的时候,那些年不也过来了,我是替你和琳哥儿报屈。 虽然林家和杨家,都就你们这么一根独苗,表面看上去,是嫡,还是庶,都没关系,但实际上,堇哥儿你在外面走动,应该知道,是嫡还是庶,这差别可大了。我想的已经不是能不能扶正的问题了,而是想把你记在太太的名下,做个记名嫡子,也比庶子的名头好,可就算是这样,老爷都不同意。” “母亲你这又是何必。”林堇不赞同的说:“太太没留下嫡子,琳哥儿又被过继给杨家,整个林家都是我的。你给我弄个记名嫡子的名头,真的没必要。 恕我说句不敬的话,你若是不能扶正,那么不管是嫡子,还是庶子,荣国府都是林家子嗣的外家,这是改不了的事实。作为庶子,照看自己的生母以及生母的娘家,世人对此是认同的,这也是世情。 可我一旦记在太太名下,成了记名嫡子,哪怕大家都知道我不是太太生的,但承了这么大的好处,再去照看杨家,不免让人诟病,而且届时贾家是我名正言顺的外家,插手管我的事,理直气壮。这哪里是为我好,分明是给我添堵。” 杨婉怒了,大声质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觉得我这么做没有意义,是吧?觉得我在瞎折腾,是吧?我这都是为了谁,我……” 林堇赶紧安抚道:“好,好,是我说错话了。我明白母亲你的想法,我也知道你的心。你是为了我和琳哥儿好,是在为我俩打算……” 不同于林姑妈没注意到林堇称呼的改变,杨婉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你,你刚才叫我什么?母亲?这会儿你倒认我这个生你的人,肯称我一声母亲了,不是之前让你叫的时候不肯叫了?” 在贾敏过世之后,杨婉就希望林堇改口称她母亲,但林堇并没有叫,让杨婉很是生气。其实林堇也很是无奈,不是她不想叫,而是事前林如海叮嘱过她,再说,她要在外走动,甚至要走仕途的,不能在这上面犯错,并且她也不想刺激黛玉。 被杨婉闹得林堇差点把她来的主要目的给忘了,这会儿终于想起了,忙道:“之前不能那么称呼母亲,是礼法上不许,但我心里一直是把你当作母亲来尊敬的。如今好了,我能光明正大的称呼你了,因为母亲你已经被扶正,并录入了林家族谱。” “什么?你说什么?”多年的期盼成真,杨婉不敢置信,甚至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林姑妈听了这个消息,也是又惊又喜,忙向她确认:“堇哥儿,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是刚才管家和我说起送宗族年礼的事说起的,我一知道就赶忙,跑来告诉你们这个好消息来了。” 杨婉又哭又笑,一连说了好几个好,一面将大丫鬟叫了过来,让她赶紧把日历拿过来,一面吩咐道:“小满,吩咐下去,府里多发三个月的月钱,让大家沾沾喜气。”待碧水把日历拿过来,她又嚷着要赶紧挑个最近的好日子,想整治宴席,发帖子请客,准备好好庆祝一番。 同样兴奋不已的林姑妈看到杨婉的行为,忙忙的拦住小满,对她说:“我知道你高兴,不过这些事都暂时先放到一边。我不是不让你庆祝,可这事你出面不合适,要海哥儿牵头才行。等他向府内府外宣布了你扶正的消息之后,你再做什么都行,这会儿你就做这些,心急了些。” 看到外祖母劝住了兴奋不能自已的母亲,林堇原本除了向母亲报喜之外,想问一下她,明明琳哥儿已经过继给杨家,又怎么会记入林家族谱的事。看到林姑妈在极度喜悦之下依然保持理智的言行,她忽然不想问了。反正,不管琳哥儿是杨家人,还是林家人,对她来说,都没差,都是她弟弟,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就行了。 第三十二章 吃味 http://.biquxs.info/

林家给贾家的年礼送到了,年礼单子上有一部分明确标明是给黛玉的,因此,凤姐就派平儿将东西给她送了过来。 送走了平儿,雨鸥带着紫鹃、雪雁和小丫头开始理东西:吃食、书籍和衣料放在一边;笔、墨、纸、砚和各色花签、笺纸等文房用具,荷包、香袋、络子、手帕、汗巾等针线物件,香珠、扇子、扇坠等随身的季节物件,口脂、香粉、胭脂等日常妆扮物件,分别按照类别分出来。 黛玉看着屋子里乱糟糟的,带着小丫鬟春纤去了李纨那里。进来屋,她让春纤把手里拿的东西放到李纨面前:“大嫂子,这是上次兰哥儿吃着觉得很好的肉松,这里有甜咸两种口味,除了猪肉松之外,这几包是用鸡肉、鱼肉和牛肉做的,佐粥吃最好不过了。” 边说她边拿出一张纸来,递给李纨,“这上面写的是肉松的做法。等兰哥儿吃完了,大嫂子让厨下按照这上面的方子试做一下,方法不难,应该能做出来。” 李纨满口道谢,忙命丫头上前把东西收起来,至于那张写着肉松做法的纸她虽然也收了起来,但是估计用不上了。知道自家不仅自己这个儿媳不得婆母待见,哪怕兰哥儿这个嫡长孙也不得婆婆青睐的她只想守着儿子躲在一边清净度日,才不会去找事呢。 …… 贾兰只比杨琳小几个月,黛玉看到他,不可避免的想起了和他差不多大的弟弟琳哥儿,因此时不时的往李纨处,看望贾兰,借此寄托她的思家之情。 这日,黛玉正在李纨处教贾兰数算,贾母身边的丫头琥珀找来了,“林姑娘,史大姑娘来了,老太太让你过去见见。” 黛玉辞了李纨,往贾母上房走来,还没进屋,就听到里面传出表面是抱怨,实则是撒娇的陌生女声:“……老祖宗显是把我给忘了,这么久都没有派人过去接我!老太太,可想死我了。”进屋之后,就看到一个身穿海棠红,年岁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正偎依在贾母的怀里撒娇耍痴。 看到黛玉进屋,贾母忙招手将她叫到眼前,将她和史湘云介绍给彼此认识。 史湘云细细的打量了黛玉一番,和她打过招呼,略说两句就挨着贾母身边坐下,向贾母尽诉她的思念之情了。其实主要是她自己一个人在叽叽咕咕说个不停,贾母含笑听着,偶尔搂着她拍拍抱抱。 一时说得口渴了,旁边伺候的丫鬟忙端茶过来,湘云吃了一盏之后,还要吃,被刚进屋的宝玉看到了,忙劝道:“这茶倒是极好的,只是云妹妹你年纪尚小,于茶上还需少吃一些方好。” 虽然黛玉刚进贾府的时候,并没有人注意到她在喝茶上和贾家的习惯不同,但是在她住下之后,很快,常往她跟前跑的宝玉就注意到了她很少喝茶,就算喝,也是淡茶,并且还从她那听到了身体尚未长成时不宜多喝茶之类的言论。 不同于在扬州,林堇提出的这一说法没能得到大夫的肯定,但在京城,贾家知道之后,特意去请教太医,结果太医认可这一观点。因此,贾家持续多年的饭后就喝茶的习惯变成了两刻钟之后才喝茶,而像迎春他们这些孙辈,不仅被限制了喝茶的数量,而且就算喝茶,也只能喝淡茶。 自从黛玉来贾府之后,第一次过来的史湘云并不清楚这其中的变化,听了宝玉的话,不悦的道:“怎么,爱哥哥竟然连杯茶都舍不得让我吃了吗?” 宝玉忙笑着向她解释缘故,并让人将湘云手里的茶换成白水。 湘云看着端上的白水,皱着眉头道:“我不爱喝白水,没滋没味的。算了吧,还是给我倒杯茶吧,我都喝了这么多年了,也没见怎么着,也不差这么一杯。” 闻言宝玉忙拦在里面,指着黛玉道:“你不爱喝白水,没关系,好好和林妹妹说说,她那有上好的柚子茶,你正好借此尝个鲜。” 黛玉没想到竟然牵连上了自己,看到史湘云看过来的目光,又看了看一旁的三春,抿了一下嘴说道:“也算不上什么好东西,只不过喝个新鲜罢了。前两天家里送来的年礼中带了几罐子过来,才收拾好,就被宝哥哥看见了,嚷嚷着要喝,因为才吃了甜的,我觉得再喝它絮得慌,因此就没给宝哥哥喝,没想到他竟然惦记到现在。二姐姐、三妹妹和四妹妹你们也过来尝尝。” 到了她住的碧纱橱,雨鸥抱着一个将军罐,从里面舀出一勺淡金色透明的,仿佛鱼冻一般的东西放到紫鹃摆在诸位跟前的带着汤羹的汤碗里,雪雁抱着装着开水的铜壶往碗里倒上开水。 各人端起汤碗,用调羹搅拌几下,浸透了柚子汁液的蜂蜜就融入热水里面了,一股浓郁的柚子清香气在屋里散了开来。 宝玉夸张的吸了吸鼻子,赞道:“好闻,这个香气真好闻”。 史湘云斜了他一眼,笑道:“爱哥哥,能不能不要这么没见识,好歹你还是一个爷,也是大家出身,不至于这么没出息吧!” “你又不是不知道,众多水果当中,我最爱桔子的清香,恨不得一年四季都有它,只是碍于现实,难以如愿。这个柚子虽然不是桔子,但是二者香气类似,有了这个柚子茶,我那个小小的心愿也算是能满足了。”宝玉笑着反驳道。 迎春轻啜了一口,觉得满口清香,笑问道:“这也是大表弟做出来的?” 黛玉点了一下头,心思不由自主的飞到了扬州,想起了家人。 史湘云摇头叹道:“林兄弟和林姐姐的感情好,这是好事,只是大家公子,到底读书为首要之事,在吃这一道上这么下功夫,终究不是什么好事,又不是将来要做庖厨。” 宝玉一听到读书就头疼,忙忙的抱怨道:“好了好了,云妹妹你能不能别提‘读书’这两个字,好不容易快要过年了,老爷都不查我的书了,你好不容易自在几天,结果你还提,真是的,大年下的都不让人轻松一下。” 看到因为宝玉的话说重了而不高兴的湘云,探春笑着岔开话题,故作好奇的问道:“自从林姐姐来到府里,我们可没少听林姐姐你提起表兄。林姐姐的品貌这般出众,想来表兄在品貌也是出类拔萃的吧?” 黛玉嘴角噙笑道:“论相貌,堇哥儿像爹爹多些,比较俊朗;他侍亲极孝,待下人也是极好的,从不曾向他们发过脾气,而且读书也很用功……” “嘁,原来是个书呆子。”湘云打断黛玉,语气中透着几分不屑。 黛玉急急的反驳:“堇哥儿才不是书呆子,他虽然读书用功,但绝不是只知道死读书,不通世路的那种迂腐人。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打理起家务来井井有条,对外交际应酬也没有人说他一个不好的,而且他最厌恶八股文,小时候还求我帮他做老师留的功课,许了我好多玩意。” 湘云推了一把一旁的宝玉:“爱哥哥,这一点倒是和你很像。” 宝玉笑道:“堇表弟既然不喜欢八股文,想来应该和林妹妹你一样,在诗词上,是极好的。” 黛玉摇头笑道:“堇哥儿的诗词也一般。不过他的书法很好,而且他学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天文、地理、格物……都能说上一二。他的数算极好,算账时根本无需算盘,那帐算得又快又好。前次写信来,说碰到了一个西洋来的传教士,正跟他学画呢,据说那西洋画画人物,就跟真的似的,他还说学成了,回头还要给我画一幅呢。” …… 从黛玉屋里出来,迎春他们要去王夫人处,大家一起同行。途中,宝玉拉着湘云落在迎春她们后面,然后小声问道:“云妹妹,今天你和林妹妹不过是第一次见面,之前也没什么嫌隙,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有点针对她呀?” 湘云冷笑道:“我针对她?哪敢呀。我拿什么和人家比?人家这才刚来,就把我挤得都快没占的地方了。如果不是看见我孝敬老太太的那个抹额和给爱哥哥做的个香袋,老太太和爱哥哥恐怕都记不得我这个人了吧。”因为黛玉,贾母和宝玉好长时间都没理她,也没接她过府了。 说完,她不想听宝玉的辩解之词,丢下宝玉,快走几步,赶上了迎春她们。 第三十三章 学业安排 http://.biquxs.info/

自从贾雨村辞了馆,虽然家里没有再请一位先生回来,但是林堇的学业并没有处于放养状态。她每天都读书练字,并且每隔十天就写一篇文章给林如海看,在读书时遇到的疑难问题也可以向他请教,除此之外,邬九宫也没少指点她。 只是林堇知道自家的资质,尽管穿越了,换了一副皮囊,但是脑子没换,所以学渣依然是学渣,不会因此变为学神,因此,尽管她已经很努力了,并且有贾雨村、林如海和邬九宫这三位大佬教导,她的制艺水平,仍然很一般很一般,甚至可以说是差。 在贾雨村在的时候,因为相信他的教学水平和学识,再加上,那个时候,林如海作为巡盐御史刚刚上任,为了能理顺这一摊,因此,并没有亲自查问林堇的学业,但和贾雨村谈过这个问题。 只是贾雨村为人圆滑,在他问起的时候,不肯说林堇的不好,只是说他的学问未到,文章差着火候。那个时候林如海信以为真,等贾雨村走后,开始指点林堇的八股文之后,他才明白贾雨村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学问未到,因此文章差着火候,分明是没怎么开窍。 尽管林如海知道,十个指头有长有短,不能要求一般齐,但是家里三个孩子当中,林堇的资质是最差的那一个。 这个最差,不是说她普通,只是和黛玉以及琳哥儿相比,要差。但在林如海看来,她实际上还是很有天赋的,只是她的这个天赋点有点点错了,大部分都点在了数算上,在诗词歌赋和八股文上就差了那么点意思。 与之相比,杨琳虽然年幼,刚刚启蒙,并没有正式读书,但是所表现出来的天分仍要比林堇高。而作为长姐的黛玉,则是家里孩子当中最聪明的一个,可惜她是个女孩,不管多么聪明伶俐都没用,因为如今这世道,已经不可能有易安居士出现了。 虽然林如海不偏心,但是有的时候,他仍不由自主的会想,要是将黛玉和林堇的资质相互换一换该有多好呀。毕竟在这个女子再也不能扬名的时代,不管黛玉有多高的天分,身为女身的她都注定要浪费的内宅之中,终究无法借助她的聪明才智为自己谋一个锦绣前程,还是要依靠丈夫和娘家的兄弟。 林堇并不知道林如海只是认为她偏科而已,对她的评价并不算低,其实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好自得了,因为她是什么样一个水平自己心里清楚,她现在这个样子,主要是靠着上一世学会的技能以及图书馆的存在作的弊。 知道自己是个女孩,过不了参加科考时验身的那一关时,在没有正式读书,开笔写八股文之前,林堇有过那么一段心存侥幸,对科举考试跃跃欲试,想着或许能找到办法将验身糊弄过去,可以参加一下考试的时期。但是在开始学习写八股文之后,她彻底掐灭了科举那根小火苗。 八股文作为一个说理的古体散文,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格式固定也就罢了,思想变得僵化无比,而且因为用的是经义用的都是程朱理学的注释,是不允许更改的。再加上,她当年学习的时候,语文就是薄弱学科,在作文这一块更是弱项,如今让她用古文写八股文,真的是一个字一个字,像挤牙膏一般往外挤,真的是特别特别的痛苦。 虽然她掩饰的很好,其实她对写八股文是厌恶,因为这个厌学的情绪,导致她的八股文更写不好,恶性循环之下,她觉得她是永远都写不好八股文了。 …… 这日,林如海将林堇叫到书房,“自从贾先生走了之后,你的课业一直没有专人教导,我有心帮你挑个好先生回来,但是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前日我去知府家吃年酒,听到知府家请的先生也是进士及第出身,所以,我想让你去知府家附学,你意下如何?” 自从知道自己知道自己在科举上的真实水平之后,林堇就想着将她不想参加科举的想法和林如海说,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这会儿听了林如海的话,她直接把话挑明。“我不想去。父亲应该知道我不会科举那块料,又何必逼我上进呢?” 闻言林如海不悦的说:“什么叫你不是那块料?你这话未免太妄自菲薄了,只要你肯踏踏实实的学下来,纵使考不中进士,中秀才还是没问题的,努努力,说不定就中举了呢。不仅仅是我这样认为,就连教你的贾雨村也是这样评价你的。 况且,科举这种事,讲究‘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说不定你命中就有魁星,就能一路考上去,拿个进士回来呢。” 虽林堇一直觉得自己天资一般,但是她忘记了一点,她是成人的思维,而且她又有后世的见识,因此她的表现,在贾雨村和林如海的眼底,是达不到天才的地步,但是绝对在普通人之上,所以,对她科举之路,他俩并不像她那么悲观。 林堇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奈的道:“父亲,我不是自谦,也不是自我贬低,而是我真的知道我不行。 听说荣国府外祖母家的二舅舅是个读书人,而且是乐读书,好读书,但是他读了那么多年的书,最终在科举上一无所获,还是靠着外祖父临终的遗本恩荫入工部做了一个小官。 虽然荣宁两府是勋贵出身,并且是武将,但是凭借这两府的资源,既然宁国府的敬大舅舅能够在科举上中了进士,可见这两府在科举上的师资和经义等方面并不比文官差,但是二舅舅却连个童生都没考中。 不是我不尊敬二舅舅,但是事实摆在那,显然他不是那块料。我有自知之明,深知自己不是那块能中进士的材料,所以父亲还是不要为我科举的事费心了。” 林如海又是气,又是笑,道:“你二舅舅虽然因为天资所限,未能在科举一道上有所成就,但是他至少曾经努力过,而且他放弃的时候是多少岁,你现在又是多大? 就算和你二舅舅比,至少也要努力过,试过,最终显示出来的结果不行,届时你再放弃也不迟。可是你现在正是学习的年纪,连考场是什么样都没见过,就在这里空口白牙,信誓旦旦的和我说你不是科举那快材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不是我不信,你觉得把这事拿出去说给人听,别人会信吗?” 林堇被林如海问得哑口无言。 她无法告诉他,她虽然外表只有十来岁,但是灵魂是一个成人,而且受过系统的教育,有完整的三观和思维能力,是一副早已经画满画的纸张,无法像真正和她这个外表一样这么大的孩子,还有很多空白之处待填满。所以,她就算再怎么学,因为已经差不多画满的纸张上的那些画无法涂抹删除掉,所以,单凭纸张上的那点空隙根本无法满足科举考试的需求。 看到林堇不说话了,林如海又劝道:“为父是科举出身,知道读书辛苦,当年我上学的时候,嫌弃读书枯燥泛味,也不喜欢读书,因此最开始,三天两头就找借口逃课。你奶奶心疼我,帮我掩饰,但是被你爷爷知道了之后,可是将我好一顿教训。 本来你曾祖父的爵位是最后一代,但是当时还是皇上的太上皇加恩,多袭了一代,因此你爷爷身上还有爵位,但是到了我这里,皇家已经加过恩了,显然不可能再加恩,因此我想要拥有出身,只能选择从科举出头。 你和我的情况类似,家里没有爵位让你继承,你不考科举,将来怎么撑起林家的门楣?” “想要做官的话,未必一定要必须考科举呀?不要说什么非进士不得入阁这样的话,就算是科举出身,能做到封疆大吏或一部的长官这样的职位,都少之又少,更不要说做阁老了。”虽然知道林如海可能不赞成,但是林堇还会将她的真实想法表达了出来。 虽然林堇没有直说,但是林如海一下子就猜出她的想法来了,想到林堇小小年纪,不知道努力读书考科举,却想走捷径,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但是并没有责骂她,而是继续劝道:“捐官是一条路,但是科举是另外一条路,这两者其实并不冲突。如果你科举不成的话,再走捐官这条路并不迟。毕竟,和科举比起来,捐官并非正途,在官场上,不仅走不了太远,而且还受歧视。” 林如海都把态度摆出来了,林堇也知道,无论她说什么,都没用,况且以她现在的年纪,如果说不读书确实说不过去,想了想,觉得可以暂时应付一下,因此说道:“父亲既然已经有了打算,那么就按照父亲的安排来吧。” 第三十四章 隐藏的功劳 http://.biquxs.info/

书房正在练字的林堇听到屋外杨婉房里的大丫头碧荷的声音,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眉,手却没有停,悬腕在钉在墙上的纸继续写她的字。 一旁服侍的紫毫看出了她的不悦,忙丢了一个眼色给屋里的研墨和捧砚,让他俩当中的一个赶紧出去看看。 研墨出去一会儿回来禀报:“大爷,太太派碧荷姐姐过来告诉你,今天大家不在家吃晚饭,去大爷早前定的酒楼用餐,之后看花灯,现在准备出发,让大爷赶紧过去。” 林堇看了一眼西洋钟,神色诧异的说:“这个时间就吃晚饭,有点早了吧?天还没黑,等天黑之后,那花灯才会点起来,这么早出去,且有一阵子好等呢。” 研墨忙答道:“小的也是这么说的。不过碧荷姐姐说了,太太打算顺便逛一下街。” 这个时代大户人家的女眷,出门要么是烧香拜佛,要么是出门做客,交际应酬,但前者去的不是寺庙就是道观,后者不过是从一个宅门到另一个宅门,几乎没有多少机会去逛街。 原本像上巳节、元宵节、乞巧节等节日,都是女眷能外出游玩的机会,但随着程朱理学的兴起,女眷只剩下元宵节这么一个能明目张胆能出门的节日了,而且近年来,连这个节日出门的女眷都开始变得越来越少,女子渐渐有足不出户的趋势。 从杨婉的表现来看,林堇知道,不是女子们不想出门,而是这个社会对她们压迫和束缚变得越来越大,她们抵抗不了社会大环境,因此只能屈服。 想明白这一点,林堇理解了杨婉的迫不及待,问捧砚:“我今天一共练了多少篇字?” 捧砚不用去数,非常利落的张口答道:“算上大爷你刚才写的,未完成的这篇,才写了十二篇,离大爷规定的每日十五篇字还差三篇。” 林堇看了看手中的笔,想了一下吩咐道:“紫毫,你去东院和太太说一声,就说我这会儿正在练字,分不开身,让她和外祖母、琳哥儿他们先去,等我写完字了,就过去。”想到这天正是人贩子猖獗的时候,又叮嘱了一句,“还有,你去了之后不用回来了,就跟在琳哥儿身边,千万把他给我看好了。” …… 完成练字任务,将文房四宝收拾起来,回房换过了衣服,林堇这才出了门。她没有坐车,也没有骑马,而是安步当车,漫步走在街上。 此时已是傍晚,沿街两边的商铺早都已经把灯笼挂好了,还有那有钱的乡绅和商家一起做了灯山,在街面里占了好位置,等到夜色降临,这些灯山就会被点亮,整个扬州城都是亮的。 林堇去往酒楼的街道正是扬州城最为繁华的一条街道,此时走过去看到各种样式的灯笼已经挂了出来,对后世看过五光十色灯展的林堇来说,并不觉得有多震撼,但跟在她身后的研墨和捧砚则觉得很震撼,一路看过来,惊讶得张大了嘴巴,都合不拢嘴。 研墨忍不住小声和捧砚嘀咕:“去年正月十五我没当差,曾经出来看过花灯,怎么觉得今年的元宵节似乎格外的热闹。特别是那些盐商的灯山,不仅多了好几座,而且又大又华美。” 捧砚笑着卖弄:“我听在老爷跟前当差的长随说,今年的灯确实比往年要多很多。今年年景好,哪怕是小商户都没少赚,因此很多小商户觉得像往年一样单挂灯笼有点不像样,就合计着各家出点钱,凑份子,做个灯山。 像这样凑份子出来的灯山,扬州城里一下了多了十好几座。而且我还听说好多盐商家里不像往前一样只做了一个灯山,而是整整做了两座灯山,说成双成对寓意好,有些甚至做了四座,六座和八座,取四平八稳,六六大顺的意思。” 研墨看了看街边的灯笼和灯山,道:“不仅仅是灯山多了,我看着,好像花样也多了。” 捧砚不以为然的道:“这有什么奇怪的。灯笼和灯山多了,自然要换个样式,不然,都是一个样式的,千篇一律,有什么看头。” 走在前面的林堇将他们的话尽数听到耳中,对见识过更好看,更华美,样式更多的花灯的她来说,真心没觉得眼前的这些花灯有多么了不起。但她忘了,她来的那个世界是工业社会,而眼前这些花灯全都是人工扎出来的,两者根本没有可比较性。 对今年的花灯为什么比往年的多还好,研墨和捧砚并没有说到点子上。其实这件事,和林堇还有那么一丢丢联系。 盐艚商会去年拿下了吕宋,就算盐商不把家搬到那去,但等于有了一条退路,大大的改善了往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境地。盐商高兴,忍不住大手笔庆祝一下,所以就在元宵灯会上搞了一下事情。 漕帮也高兴,他们终于有了土地,不用担心人老体衰,上不了船之后自家的养老生活以及家人的安全了。因此,在帮商家运货的时候,尽管运费不变,但损耗少了许多,从而商家得利。而商家比以往赚的钱多,自然就有心思在元宵节弄点花胡哨的东西了。 至于花灯样式多,则是因为现在商会几乎掌握着江南这边百分之八十的工匠。虽然这些工匠里面专门扎灯笼的只是极少的一部分,但在这个时代,能做工匠的手都很巧,所以他们扎出来的灯笼和做出来灯山比不上专门做这个的精巧别致,评不上特等和一等,拿个二等三等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扬州城里的商家又不是所有的都要挂最好的灯笼和摆最好的灯山,相反,中等档次的灯笼和灯山才是销量最大的。 之所以商会手里有这么多工匠,是林堇让商会收集的。 虽然林堇手中的图书馆,在后世,只是一些非常大众的书籍,里面的技术十分落后,但在这个时代来说,已经非常先进了。 只是就算林堇有技术,而且因为盐艚商会的存在而无需为金钱操心,可没人能将纸面上的技术变为现实,终究是白搭,所以她要求商会大肆收集工匠,好为她实现“技术革命”创造条件。 而且因为拿下吕宋和做海贸生意的缘故,林堇打算商会自身成立一个造船厂,不仅仅是为了进一步摆脱海船要向朝廷购买,受朝廷控制的局面,还因为现在的造船技术,虽然朝廷得自从大明郑和下西洋所制造的宝船的技术,拿到后世,都无法完美还原制造出相同的宝船,有些地方其实是比较先进的,但总的来说,还是落后的。 林堇拿出来的造船技术,希望工匠们取长补短,将她手里的技术和这个时代的先进技术结合起来,造出更好的船来,只是想要完全掌握这些技术,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因此这些工匠在学习造船先进技术的同时,将日常很多器具都做了进一步改进,比如水车、耧车、磨坊、纺纱机和织布机等等;还造出了打谷机等物。 这些东西,虽然一开始是在扬州的经世大族以及富豪乡绅之家出现,但哪怕皇帝还有三门穷亲戚呢,所以这些好东西很快就在扬州流行起来,并渐渐往周边扩散开来。 有些东西,一家一户想凭借一己之力是无法操办起来的,可这个时代的人们是以宗族为主而群居,所以宗族出面,集一族之力置办下来,还是能置办得起的。 因为这些改良器具的存在,扬州的农家不仅在田地上多收了三五斗,而且在纺织这一块收入也有了大大的提高,少说也比以前多赚了一两吊钱。 表面上看,似乎增收的不多,但对二十两银子就够五口之家过一年的普通人家来说,多收入的这些对他们的家境改善有很大的作用。 商家、农家和工匠这三个阶层都因为林堇拿出来的技术而收入增加,士农工商四个阶层,基数最为庞大的三个阶层,今年的日子都变得比往年要好,而扬州的官员们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也发现,今年在收取赋税和布置摊派等方面时,要比往年容易的多。对他们这些做官的来说,不仅公务处理起来变得容易,就连其他方面的事情都要比旧年办起来容易得多。 经济宽裕,日子好过,市场繁荣,整个阶层都有了显而易见的往好了的改变,这也是为什么今年的元宵节花灯要比往年都要好看的一个理由。 不过林堇对此并不是很清楚,她完全不知道扬州城如今的繁华中还有她一份功劳。当然,就算知道了,她也只会为这种改变而感到欣喜,至于邀功,她并没有这个想法。其实就算有这个想法,也没用,因为这个功劳是邀不来的,因为在这个时代,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根本没有这个意识,不知道技术的改变会对生活能产生多么大的影响。 第三十五章 救人 http://.biquxs.info/

俗话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林堇知道像灯节这种热闹的场合,正是小偷和拐子活跃的大好时间,因此,这次出门赏灯,做好了安全措施,安排好多家丁和护卫跟随,特别是对琳哥儿的防护,更是重中之重。 天黑了,伴随更夫的更声,街边的一盏盏灯笼随即被点亮,霎时如同一条火龙一般亮起,道路两旁做的灯棚也被点亮……天色越来越暗,点亮的灯在黑夜中越发的璀璨,很有几分“火树银花不夜天”的盛景。 第一次看到这样美景的琳哥儿看呆了,整个人看着眼前一整条街上的花灯回不过神来,在酒楼上坐不住了,闹着要上街。 原本杨婉是打算等街上的灯火点燃之后就阖家去赏灯的,谁知在酒楼上不仅碰到了林如海的同僚和女眷,甚至一些商户收到林家在这里的消息,带着女眷跑了过来,以致林如海和杨婉脱不开身,只能把琳哥儿交给林堇,让她带他出去玩。 看着按捺不住性子,恨不得马上跑到街上的琳哥儿,林堇安排好跟随的人员,带着他到街上去赏灯。 …… “别跑,你跑不掉的!” “给我抓住那个小贱/人!” …… 在身后家丁的护卫下,走在最前面林堇看到一个身影往她这边跑过来的时候,下意识的往一边躲了一下,但因为反应稍微慢了一些,再加上,那个跑过来的身影看到有人挡在她前面,下意识的往她旁边的空隙跑去,结果两人方向一致,导致那个跑过来的身影和林堇撞个正着,因此对方冲力过大,林堇仰面朝天倒在地,而那个身影则呈叠罗汉的方式压在她的身上。 “哎呀!”被撞倒在地上的林堇忍不住痛呼出声。 跟在她身后的长随王佐和王佑,小厮紫毫、研墨、捧砚以及其他几位仆人不约而同的惊呼出声:“爷!”围了上来,将压在她身上的少女拉开,忙将她扶起。 身为成人的王佐和王佑紧张兮兮的打量着她,关切的问道:“大爷,没受伤吧?前面不远处就是医馆,要不,我们去哪看一下?” 林堇摇了摇头,目光落在被研墨和捧砚抓住的,容貌秀丽的小姑娘身上,在眉心中那颗米粒大的一点胭脂记停了几秒,目光微凝,心中暗道,她果然没有看错。 确定了自己没有认错之后,林堇把视线移开,落到站在自己前边不远处,因为追这个小姑娘而来的那伙人身上,吩咐王佐和王佑:“你们俩谁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王佐到前面打听过后,回禀,原来这个名为“大丫”的小姑娘被她父亲卖给了他们寓所,因为看守的疏忽,大丫从里面逃了出来,寓所的人追了出来,没想到遇到了林堇。 虽然王佐说的含糊,只是用“寓所”两个字代替了小姑娘的被卖之地,但林堇又怎么会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地方,闻言皱了皱眉,道:“你和他们交涉一下,就说这个丫头我买了。三百两,不,五百两银子之内将事情给我办好。” 听到林堇这么大手笔,王佐不由得咋舌,不过他跟在林堇身边已经好几年了,知道她说一不二,既然她这么说了,显然已经做了决定,不容置疑,因此乖乖的答应了下来。 把事情交给王佐去办之后,林堇没有多做停留,留下几名仆役跟王佐办事,剩下的跟着她继续带琳哥儿赏灯去了。 虽然林堇面上反应很平淡,但她内心可是波涛汹涌,狂叫不已:眉心有胭脂记,年纪在十二三岁,应该是甄英莲吧?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她! 在林堇看来,红楼里的金陵十二衩,十二副钗,十二又副钗这样一帮人,命运最惨的就是甄英莲。 好好一个大家闺秀,被拐子拐走之后,被冯渊看中,明明眼看着就要脱离苦海,结果拐子不老实,一女两卖,结果连累得冯渊丢了一条命,落到薛蟠这个混球的手里。 作为害得薛蟠背负人命官司的罪魁祸首,她在薛家能有什么好待遇?给薛蟠做妾,就薛蟠那个大傻子,怎么可能会珍惜她?况且薛蟠未娶妻,先纳妾,完全违背这个社会的规矩,她生得又好,就算不是夏金桂那个泼辣货嫁进来,其他人家的姑娘嫁进来也容不下她,只不过不会像夏金桂那么把事情直接做在明面上罢了。所以,她在薛蟠娶妻之后不久就会死的命运早已经注定。 正因为她的命最惨,所以,不管是看书,还是看剧,林堇最同情的对象就是她。毕竟,黛玉虽然也命苦,可是比起她来说,至少还有宝玉,还有贾母,而甄英莲真的是什么都没有。 虽然如此,但是在知道自己处于一个什么世界的林堇这么些年来都没有去救她,不是没想起来,也不是不想救,而是不知道怎么去救。 要知道,她恢复前世记忆的时候,英莲已经被拐,谁都不知道拐子将她带到了哪里。虽然她知道拐子是在金陵将英莲发卖的,但是并不意味着拐子就带着她一直生活在金陵。茫茫人海,让林堇怎么去找? 就算她让家里的仆人到金陵守株待兔,但是金陵城那么大,每天发生的卖儿卖女的事件并不少,如果不是发生了人命,其实像英莲被卖这种事,根本不会引人注意,因为实在是太寻常了,世人已经习以为常。所以,就算她命人守在金陵,想找带着英莲的拐子并不容易。 况且,因为红楼的时间线并不明朗,她并不清楚这事具体发生的时间,让家人就这么在金陵守好几年,对她来说,太难了。 因为林家和甄家无亲无故,没有任何瓜葛,而且英莲被拐是在姑苏,被卖是在十几年之后的金陵,她拿什么借口向家人解释她的行为,以及她是如何未卜先知的? 为了救英莲而把自己搭进去这种事,她绝对不会做。因此,她左右衡量一番,知道事不可行之后,关于救英莲这事就这么搁置了。但当事情恰巧被她碰到,她愿意伸出援手,不遗余力。 …… 办完事的王佐来给林堇回话。 听说只花了一百两银子,林堇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这么少?那边竟然没有狮子大开口,敲上一笔?” 王佐神色诧异的道:“大爷,一百两已经不少了。市面上这么大年岁的小丫头,一般身价银子在五两左右,好点的撑死二十两,哪怕是卖到青楼楚馆,五十两也顶天了。 那个丫头是他们刚买来的,也没什么投入,而且就冲这个不驯的模样,想要调教出来,恐怕比别人都要花功夫,甚至一不小心就折进去了。 我们身价银给的足,而且咱们家是官,借给他们一百个胆子都不敢和咱们要高价,甚至如果能攀上咱们林家,哪怕是价值千金的红倌人都不会吝惜,更何况一个这么才刚买来,没调教过的黄毛丫头。要不是我一定要给钱,在知道咱们家的身份之后,这个丫头人家就白送了。” 听了这话,林堇再一次认识到这个社会,官员凌驾于其它阶层,超然的,高高在上的地位,失笑叹道:“我还以为会很难呢?我听说每个青楼楚馆背后都有靠山,原本以为他们可能不会卖咱们家的帐,没想到这么容易。” 王佐惊讶的看着她,笑道:“大爷,除非不要名声了,不然,这做官的,绝不会给做他们这种生意做靠山,顶多就是扬州城府里诸位官员的府里有从他们那个地方出来的人罢了。 虽然这‘枕头风’是厉害,但也要看值不值得吹这个风?那个小丫头,虽然是个美人坯子,可他们那个地方采买回来的女孩子都不错,最终能出头的,百不足一。为了一个前途未明的小丫头和咱们家对上,他们除非是昏头了,不然,才不会有这种不智的行为。” 帮林堇解完惑,王佐又回禀道:“对了,大爷,我遵照你的吩咐买下那个女孩的时候,因为那个女孩子的坚持,没经大爷你的同意,我就擅自做主,花了五十两银子,买下和这个女孩一起逃跑,被抓回去的另一个女孩。我没经大爷同意就自作主张……” “回头你带着那两个丫头去我的奶嬷嬷家,让她们先在陶家安置下来。”林堇并不在意王佐多买了一个人的事,打断他,对买回来的那两个小丫头做出安排。 人既然已经救下,在没送她和她的家人团聚之前,这人还是要留在扬州一段日子,但林堇并不打算把人留在府里,因为对方的身份,留在府里必然会被当做丫头看待。 出于对甄英莲的怜惜,她不想她在逃离苦海之后,继续被人轻视和低贱,因此安排她暂居陶嬷嬷家。 第三十六章 疑惑 http://.biquxs.info/

正月十六一大早,林堇来到邬九宫的私塾,看到上学的学生还不少,调侃道:“你这个私塾怎么还开着?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把家中的子弟送来,我以为早该关门了?” 她这话倒不是无的放矢,商会的那边,她只做个大方向,具体事务都由邬九宫在忙。随着商会的扩大,特别是吕宋到手之后,邬九宫忙得要死,根本没时间理会私塾了,所以,现在私塾的教学工作,大都由邬九宫身边的书童小梧和小桐担任。 邬九宫慢悠悠的答道:“有些人家的子弟读书是为了科举,可有些人家只是识字而已。我这边收费低,除了启蒙之外,还教些术数之类的课程,如果不想科举,只想找一份轻便的工作,选我这家私塾,要比其它家好的多。更何况,有私塾在,我俩联系起来不仅方便,而且隐秘。” 之前林堇要求商会控制私盐出货量,免得被朝廷发现,邬九宫答应了,并销毁了大覃所有私盐点,但自从吕宋开辟的盐场出盐之后,商会虽然也往周边的茜香国、扶桑国等国家贩卖私盐,并不等于他们不往内陆卖私盐? 没办法,大覃幅员广阔,人口众多,意味着市场要远比周边的小国庞大,而且商会成员本就是大覃人,本身就有销售渠道,所以在大覃,私盐卖得不仅比卖给其他国家快,赚得也多。 这种情况下,身为巡盐御史,官方管盐的林如海之子,和邬九宫这个大覃最大的“私盐贩子”来往,虽然邬九宫的身份没暴露,并隐藏的很好,和整个扬州官场的很多官员都有来往,但是世间的事,瞬息万变,谁知道他的身份能不能一直隐藏下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因此,明面上林堇无论如何都要和邬九宫撕掳开。所以两个人的来往,绝不能放在彼此的家里,而私塾这个第三方中介点,还是比较合适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林堇没有就这个话题和邬九宫纠缠下去,忙将来意说了出来:“对了,从后天开始,我要去扬州知府家里附学,每日辰时出门,酉时回来,所以这期间有什么急事的话,上扬州知府家里找我;如果不是紧急的大事,就告诉捧砚一声,等我上学回来再说,捧砚被我留在家里了。” 邬九宫打量了林堇一眼,笑道:“读书是一件好事,你怎么苦着一张脸,好像上刑场似的?” “你别在这里说风凉话,读书到底是不是好事你也不是没有过那个阶段,你真觉得那是好事吗?”林堇唉声叹气道:“如果单纯读书倒还无妨,关键是家里想让我考科举呀。” 和林堇相识多年,听过林堇不考科举的说法,对此,邬九宫很是不解,满心疑惑的道:“既然家里准备让你考科举,那你就去试试呗。反正对普通人家来说,那难以承担的花销,对你们家来说,根本不值得一提。” 林堇白了他一眼,不悦的说:“这是钱的问题吗?你明知道,根本不是钱的问题。” “其实我不是很明白,你为什么不想考科举?”知晓林堇家庭关系的邬九宫一脸好奇的道:“对读书人来说,考科举是读书首要之目的;况且,你家里又没有爵位继承,说句不敬的话,如果林老爷不在了,你想继续维持你作为衙内的身份和地位,单靠亲戚是官,并不保险。” 因为我是的女的,过不了科举验身这一关这个答案自然不能说,林堇只能将另一个答案说了出来:“因为知道我就算去考,也考不上。既然这样,干嘛浪费那个时间,有那个功夫,干点别的有什么不好?” 邬九宫曾经看过林堇的文章,因此说:“虽然你的文章文采不足,但是我觉得只要你好好努力,多下下功夫,一个秀才的功名还是没问题的。成了秀才,就有了见官不跪的特权,这已经是进入‘士’这一阶层了,虽然是最低等……” “多谢你的高看。”林堇叹道:“但是我清楚自己的斤两,我是真的不行。我花半个月的时间才能拼凑出一篇八股文,而且每次写的时候,都蹲在书房里又是查资料,又是查用典,好一番折腾才挤出一篇你们觉得尚可的文章来。 但是科举考试,可没那么长的写作时间,也没地方让我去查资料和典故,这样的话,我就露原形了。所以,我还是不丢那个丑了。” 邬九宫不以为然的道:“这都是你目前掌握的知识还不够的缘故,你在学几年,写熟了文章,就没问题了。” 闻言林堇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神色诧异的道:“怎么我听你这话风,似乎在鼓动我参加科举?” 邬九宫叹了一口气道:“你是知道的,不管是盐商,还是漕帮,背后都有官员支持。商会成立之后,走的也是这条路子。但是单靠重金贿赂官员给我们做保护伞,并不保险。 一旦有个风吹草动,我们说不定就会被舍弃。毕竟,在那些当官的眼里,什么都没有他们的官帽重要,毕竟,只要官还在,就不愁钱不来,但是如果丢了官,就什么都没有了。 如果你考中有了做官资格的举人,凭借商会对你的支持,你的官途一定会扶摇直上。这样的话,你给商会做保护伞,商会更放心,不用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舍弃。” 虽然都说官商勾结,但是因为二者的不平等地位,其实一直都是商家巴结着官员。哪怕是薛家这样的皇商业不例外,在贾王史穴四大家族当中,薛家的地位最低。别看王家将自家女儿嫁进来薛家,但依然没有改变薛家是其它三家“钱袋子”的命运。 林堇冷笑一声,道:“你这话只能用来骗鬼,想哄我上当,还差着点。等我考科举,能做官的时候,少说也是好几年之后了,而且我就算中了举人,能当官,顶多是个县令,凭借商会现在的地位,都不惧县令,更不要说经过几年的发展了。不然,商会干脆关直接门算了。” 邬九宫摇着头道:“你这话不对,怎么能看不起县令呢,岂不闻‘破家的县令’这话?更何况,举子们考中进士之后,除了部分入翰林院的,其余的大多外派做县令去了。县令可是官途的地点。” 林堇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想要在官场培养商会的嫡系干嘛非得指望我?等我入官场,爬上官位,少说也得十多年,难道商会这么多成员,家里就没有读书人了吗?” 虽然有了吕宋这个“退路”,但是以商会那些人的性子,林堇觉得他们才不会把宝全都压在吕宋那里,更何况,官本位的思想流传了这么多年,她不相信商会里的人不想着改变社会阶层,因此她觉得这些人应该也在培养自家人成为读书人。 邬九宫微微苦笑了一下,道:“商会当然也有其它读书人,但是你和我是商会的掌舵人,可是我是个残废,你目前依仗的势力来自于林老爷。如果商会里的成员培养出来的读书人想要掀翻我们俩,我们可有实力对抗?如果没有的话,那么你就甘心把心血就这么白白送出去?所以……” 林堇接口道:“所以,这个科举,我是非考不成了?” “确实,你没有其它选择。”邬九宫给出她一个非常残忍的答案。 官商的地位不平等造成了这么一个结果。 “让我好好想一想。”林堇没有直接给出答复,准备回去好好琢磨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出路。 邬九宫不明白,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林堇为什么还不松口,好像让她考科举宛如要她命一般。 从邬九宫处出来,被风一吹,林堇觉得自己有些发热的脑袋清醒了,觉得她刚才应该是被邬九宫给忽悠了。事情绝对没有他说的那么严重,就算商会里有人想“谋权篡位”,以邬九宫的能耐也能压服住。 当年,他什么都不是,就能凭一己之力收服盐商和漕帮这两股力量,并将其整合在一起,压服至今。就算商会里出现当官的又怎么样? 在这个社会,官和商之间的地位有天壤之别,林堇不觉得,满天下除了她这个奇葩之外,还有别人当了官之后还能跑回来和邬九宫争商会的“龙头”地位。 如果不是当官的亲身下场,她觉得对方就算在商会里扶持百八十个傀儡,也绝对不会是邬九宫的对手;当然,就算是当官的亲自上阵,如果不是拿官身和商人地位之间的不平等,来压制邬九宫,也未必能够成功。 况且就算亲身上阵,邬九宫也未必能输,要知道人和人之间是有差距的,邬九宫只是腿断了,但是他的脑子并没有坏。 他在将盐商和漕帮这两股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势力整合在一起,将事情办成之后才和林堇说的,那个时候,林堇并没有从图书馆里拿出什么技术来,所以他是完全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做成的这件事,因此想要撼动他在商会的地位,哪是那么容易的? 第三十七章 小柳 http://.biquxs.info/

意识到自己被邬九宫给糊弄了,林堇没有回去和他辩驳一二的意思,转道去了几家糕饼铺,买了家里人喜欢吃的点心,没用身后的小厮拿着,亲自拎着回了家。 回到东院,还没进屋,就听到琳儿儿奶声奶气的声音,正在背《千字文》。伴随着“……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的背诵声,林堇进了屋,把手里的点心递给一旁的大丫鬟锦绣,让她将其拿出来摆盘,端上来大家好吃。 杨婉笑眯眯的夸奖背完了一段仰着头看她的二儿子:“琳哥儿真聪明,这么快就全都背下了,比你哥哥强多了,当初你哥哥可是背了足足两三天才背下这一段。” 坐在一边的林堇闻言不悦的插话:“妈,你夸弟弟就夸弟弟好了,干嘛非得带上我,还要踩上一脚?是,我背书是比不上弟弟,可其它方面比他强的地方,你怎么不说呀?” 林姑妈笑着打圆场:“堇哥儿,你妈不太会说话,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没有踩你的意思。只不过你们哥俩儿都是你妈给启的蒙,看到琳哥儿现在这个样子,自然想起了当初你刚开始学认字时的模样,放在一起说说,这是免不了的事。” 其实林堇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并没有上心,但让林姑妈这么一说,反倒让人觉得她就是在计较,因此,当下她不好在说什么。 就在她沉默的时候,正好锦绣把点心收拾好端了上来,她伸手拿了一块,吃了起来。 林姑妈给琳儿拿了一块,看着吃得香甜的琳哥儿,叹道:“孩子都是见风长,刚出生时只是那么一点点大,眨眼间,琳哥儿就到了识字的年纪,没两年,就要上学了,再等几年就该参加科举了。只是像琳哥儿这种情况,不知道将来考科举,是回姑苏考,还是在无锡考?” 在后世,姑苏和无锡这两个距离比较近的城市都属于江苏省,但这会儿,林氏宗族所在的姑苏属于苏州府,杨氏宗族所在的无锡属于常州府,分属不同的省份。而琳哥儿在林家和杨家的宗族都有名字,所以他科举考试,有两个地方选择。 杨婉不以为然的道:“不管是在姑苏考,还是在无锡考,都没什么差别,这两个地方都隶属江南地界。江南这边文风正盛,同样才学的学子,在北边就能考中,但在江南则有很大的可能会落榜。” 林堇没听明白,神色诧异的插话:“为什么要去姑苏或无锡考?” 林姑妈向她解释道:“学子参加科举考试,要在本身籍贯所在地考。不然,谁都知道,因为文风盛而导致科举考试难度加大的江南学子跑到北方那些读书人少的偏僻之地参加科举考试,虽然不是一考一个准,但是考中的几率要大的多。 届时,学子们一窝蜂的往那些考中几率大的地方扎,不仅对本地的学子不公平,而且也会造成很坏的影响,因此朝廷对学子参加科考有严格规定,必须在籍贯本地考,不允许‘冒籍’。” 听了林姑妈的话,林堇恍然大悟,后世高考也有这种情况。在知道科举考试是要原籍考的时候,因为林如海坚持让她参加科举而犯愁的她心中忽然一动,想到如果要参加科举考试,她需要回姑苏考,而姑苏那边她从来都没回去过,所以那边根本没人认识她,她要是找人替考的话,操作的好,没人知道考试的人是不是她。 随后的几天,林堇越琢磨越觉得这事可行。姑苏那边,不管是宗族,还是各个地方官员都不认识她,所以这事不仅可操作性非常大,而且成功率也非常高。 虽然朝廷为了防止作弊,要求参加考试的学子必须有人作保,而且一旦查出来,不仅学子会受到处罚,就连帮其做保的都会受到牵连,但哪怕是后世,高考查得那么严,依然有人敢顶风犯案,更何况这个社会。 再说,后世高考好歹还有照片,这里只有文字描述,就像曹公描写宝玉的模样一般,如果不是人站在面前,就冲这份文字描写,能找出多少和其相像的人来?所以,根本不需要担心过不了验看那关? 越琢磨越觉得可行的林堇不由得兴奋起来,如果作弊成功,她就能有秀才的功名了,哪怕她以后就算捐官不成功,也能稍微松一口气,毕竟秀才本身就是“士”这一阶层中的一员,虽然是位于最底层,但终究比平民百姓强。 只是真要操作起来,需要准备的事有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替考的人选从哪里找?这个人纵使和林堇长得不像,但在语言描述上,应该要有不少雷同的地方。而且最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这个人选必须要保证极为可靠,不仅能在事后做到守口如瓶,而且不会以此为依仗,来敲诈勒索或要挟林堇。 从杨婉房里出来,回到雨花阁,陶嬷嬷从屋里忙忙的迎了出来,压低声音道:“哥儿,昨天你让王佐安排到我家里的两个女孩子,其中一个是男扮女装。” “什么,男扮女装,这怎么可能?”林堇万分惊讶,第一反应就是觉得陶嬷嬷弄错了。要知道,王佑可是在青楼里买的人,又不是在南风馆。 “事实就是如此。原本我也没看出来,但在安排他俩洗澡的时候,我原打算是让他俩一块洗的,谁知道那个叫‘小柳’的死活不肯,我心中生疑,这才发现他是男孩子。” 林堇脸色沉了下来。她没见到这个小柳是什么模样,但能被鸨母和龟公都认错性别,可见他除了生得好之外,绝对是细皮嫩肉的。在这个时代,想要养出一身好皮肤,不是大户人家绝对做不到这一点。 “走,去你家看看去。”林堇在心中暗自思量,希望这个小柳的出身只是大富,如果是大贵之家,恐怕后继会有一堆的麻烦事。 来到陶嬷嬷家,林堇直奔后院偏厦安置这两个人的地方,让陶嬷嬷将眉心带有胭脂记,疑似是甄英莲的那个女孩带出去,打量着眼前穿着女装的小柳。 在没见到人之前,她觉得这个小柳应该和秦钟差不多,生的男生女相,是那种看起来有女儿之态的模样,结果看到本人之后,发现并不是。 他虽然生的很俊俏,但长相很清朗,因为穿着女装,让他看上去雌雄莫辨,所以很容易被误认为是女子;可一旦知道他是男孩,再看过去,怎么看怎么觉得他是男子,不会将其误认。 “你叫什么名字?家是哪的?你是跟谁一起出的门,怎么会被卖的?什么时候被卖的?你一个男子,怎么会穿着女装,并且被卖个那个地方的?” 面对林堇的一连串问题,小柳闭口不答。 看着他站在那里,一副不管你问什么,我都不知道的样子,林堇有些头疼的扶额,吐了一口气,道:“难道你不想和你的家人团聚吗?” 看到对方依然沉默以对,林堇想了想道:“你以为你什么都不说,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你虽然年纪和刚才出去的那个女孩相仿,但她属于幼年被拐,从而不记得家里的事,可是你和她不同。 你很明显,没被拐子或人牙子调教过;像你这么大的男孩,被打扮成女孩来卖,竟然没被发现,可见你被拐卖,应该是最近的事,所以,你不会不记得家在何处,卖你的应该是你身边信任的,亲近的人。 从你的外貌来看,你的家境应该不错,所以,我大胆猜测一下,你被卖,应该涉及到什么争斗,比如后宅的争风吃醋,又或者财产之争,又或者是其它方面的原因,总之,并不是简单的卖人这么简单。” 对方似乎怕林堇从他的神情上看出什么端倪,低下了头,但依然没有说话。 林堇看到他的应对,无奈的叹道:“行,你愿意当哑巴,我没意见,可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会不会因为买了你而卷入什么麻烦当中去吧?我可不想救人,结果救出灾难来。” “不会有麻烦的。”一直一声不吭的小柳终于回答了她一次。 闻言林堇失笑,连连点头,“看样子,你是赖上我了。我这边不差你这一口饭,但平白无故的我不可能白养你,毕竟我又不该你的,也不欠你的。” 小柳终于抬头,看着她,语气异常坚定的道:“我什么都能做。” 看着他的脸,林堇忽然想到自己那个科举考试的作弊计划,眼珠一转,有了主意,答应了他的请求:“好吧,既然这样,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我不介意收留你一段时间。不过这段时间你必须一直穿女装,可以吗?” 小柳怔了一下,见她没有羞辱他的意思,迟疑了一下,点头答应。 第三十八章 潜移默化 http://.biquxs.info/

林堇虽然不想考科举,但既然答应了林如海,说话算话,到了上学的那天,收拾得整整齐齐的,老老实实的去扬州知府家上学去了。 只是虽然在扬州知府家里任教的这位李先生也是进士出身,但教学水平和贾雨村比起来差着十万八千里,而且态度也很有问题。 才上学没几天,林堇就挨了好几次手板。她挨打并不是她没答上来先生的问题,或没做出来文章,而是因为她问了一些四书之外的东西,但也并非这个世间读书人所认为的杂学,和科举还是有点关联的,可李先生答不上来,恼羞成怒,打着“不务正业”的旗号教训了她好几次。 看破了李先生是那种,除了四书之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的迂腐书生,而且教她写八股文的时候,也不解释为什么要这么破题,为什么这样写等等,只是干巴巴规定,这样不行,就得那样,仿佛做数学题一般,让林堇这学上的累死了。 …… 林堇这学上得累,黛玉则正相反,她在贾府这学上特别轻松。 荣国府里的三位姑娘读书的地方在后花园里收拾出来的两间房子里,给她们上课的是一个发白齿摇的积年老儒。 别看黛玉在进府的时候,贾母问她读的什么书,她答:只刚念了《四书》。其实是谦虚,要知道,她可是能帮林堇写八股文的,因此四书五经皆通。 原本她问贾母,姊妹们读得什么书?贾母说的那句“读的什么书,不过是认得两个字,不是睁眼的瞎子罢了。”让她以为贾母推崇“女子无才就是德”那一套,因此后来见宝玉的时候,被宝玉问起读何书时,忙按照揣测来的贾母心意改口为“只是些许识几个字”。 但等她和三春一起上学之后,黛玉觉得她那天可能猜错贾母的心思了。外祖母家的这几位表姊妹读书,只怕真如外祖母所说,不过是认得两个字罢了。因为迎春、探春和惜春都学得太过浅显,都还处于启蒙阶段。 迎春虽然是姐姐,都已经上了四年多,快五年的学了,但进度和探春却是一样的。她俩已经学完千、三、百,正在听老师讲解《声律启蒙》这本书;而惜春则刚刚学完《千字文》,正按照老师的要求背着《三字经》里面的“若广学,惧其繁。但略说,能知原。”这几句。 对此,黛玉很是不解,觉得外祖母可是培养出母亲那样诗书风流的人物,怎么可能不重视读书呢?随着她对事情的了解,这才明白,这位老儒是府里请来教导元春的,三春不过是沾光,跟着一起学习罢了。 因此,元春在的时候,作为教授的重点对象,这位老儒的心力大部分都放在了她身上,哪怕在早已经确定会被送进宫,给元春作伴的大丫头抱琴身上,花费的心思都比三春多。这样一来,他哪里还顾得上三春他们,所以,她们能学成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以黛玉的水平,跟三春一起上课,宛如大学生上小学,无聊得很,可不去上学,府里的同龄人,三春和宝玉都上学去了,她没了伴,在府里又没有其它事,不免有些无趣,因此想了想,她将林堇给她的数算书拿到了课堂上,学了起来。 不是她不想拿四书五经之类的书籍,实在是她担心她拿到课堂上之后,被三春看到之后,觉得她书读得比她们多,有炫耀,甚至压她们一头之嫌;而拿数算书,则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因为黛玉的术数正处于刚启蒙阶段,只有小学二三年纪的水平。 黛玉带数算书上学堂,可谓是歪打正着,因为她要是拿四书五经来学堂,遇到不懂的向贾家请来教三春的这位老儒,说不得能把这位老儒逼得辞了馆。 别看这位先生被冠以“老儒”的称号,其实他连个秀才都不是,只是一个屡试不第的老童生,不过因为和族学里的贾代儒曾经是同年,关系不错,因为这层瓜葛,被贾代儒举荐进府教三春读书。 碍于男女大防,在找不到合适的女先生的情况下,元春又是早早就被确定要送入宫的,决定了教她读书识字的如果是男子,必须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当家做主的王夫人出身的王家根本不让女孩子读书识字,所以,王夫人对教导元春学问的老师学问并没有太高要求,见这位老儒年纪合适,也没说让人打听一下学问如何,就非常干脆的答应让其入府做馆了。 …… 散了学,黛玉没用伺候的人,亲自收拾好学习用具,装进书袋,雪雁挤走春纤,上前将书袋背起。 惜春看到她要走,忙将自己那一摊丢给她的丫头入画,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她跟前,笑问道:“林姐姐,你一会儿可是回房?” 黛玉“嗯”了一声。 惜春欢呼一声,上前挽住她的胳膊,笑道:“太好了。林姐姐,前天我在你那看的书还没看完,我想接着看完了。偏昨天我去找你,你没在,你房里的丫头又不敢做主,害得我只能再等一天。你是不知道,我这一天,因为那本没看完的书,心中抓挠抓挠的,饭也没好生吃,觉也没睡好。” 探春听了这话,插口问道:“什么好书,让你这么入迷?” 惜春怕探春知道了,和她抢,对她做了个鬼脸,道:“不告诉你。” 黛玉看了一旁慢吞吞的迎春一眼,招呼道:“二姐姐,三妹妹,我那里还收到家里送来的一些东西,里面有一些比较新奇的吃食,你们要不要尝一尝?” 坐在黛玉的屋子里,雨鸥将一个装着四种来自国外的干果,炭烧腰果、盐焗扁桃仁、原味开心果、奶油小核桃,前两种是直接剥开的果仁,后两种则带着外壳的八宝攒盒摆在桌子上。 紫鹃跟在后面,端着一个荷叶边姓托盘,将装在雨过天晴瓷碗里的茶水分别放在几位姑娘跟前。 探春伸手拿了一个小核桃在手,看了看,道:“这东西是什么,看着和香榧子很相似?” “三姑娘,这可不是香榧子,只是外形相似罢了。”雨鸥向大家介绍完四种干果的名字,补充道:“这几种干果都不是我们大覃的,都是来自海外。 腰果和开心果这两种干果的味道别具一格,而扁桃仁和这个小核桃,则是因为味道和我们国家的桃仁以及核桃味道差不多,才起了这个名字。但扁桃仁的仁更大更厚实,而这个小核桃和我们大覃本土的核桃比起来,皮更薄,轻轻一捏就能捏开。” 迎春和探春感兴趣的尝了起来,惜春则向黛玉索要她前天没看完的书,并抱怨道:“林姐姐你也太小气了,我都和你保证了,那书,绝对绝对是拿走时什么样,还回来时就什么样,不会有一点污渍和折痕之类的东西,偏你怎么都不肯松口。” 黛玉一面命雨鸥去将书拿来,一面解释:“真不是我小气,这书不是我的,是我大弟的。当日我好说歹说,才从我堇弟那里借来,偏偏没看完就要进京,我没经他允许,就偷偷把这书给带来了。后来,他为这,专门写了足有一张纸的信向我抱怨,再三叮嘱我,让我必须原样还他。所以,你要看,就只能在这看,免得出了差错,我无法向堇弟交代。” 林堇觉得黛玉之所以体弱多病,除了身体本身不好之外,还因为身处深闺心气郁结,耗神愁思,两下交杂,冲撞得身子更孱弱,岂不闻“笑一笑,十年少”。所以,一直教导黛玉要保持心境阔朗,物喜己悲不萦于心。 但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毕竟,这个时代的大家闺秀,想频繁出门,不容易,因此她就从图书馆里找了一些地理图志,各地风俗,志怪风土,笑话广林之类的书籍给黛玉看。这些书都是她从图书馆里找出来之后,经过删减,然后拿图书馆里的彩打复印机复印出来的。 当林堇第一次拿《动物世界》这样的书籍通过复印机复印好了,准备拿给黛玉看时,发现复印机里的消耗掉的油墨经过二十四小时之后又恢复了,可谓是又惊又喜。 早知道复印机里的油墨属于消耗掉了之后能够恢复的东西,之前拿出去的那些术数书,她何必费劲巴力的抄写呀?将自己累得半死不说,而且还花了不少时间,简直是自找罪受。 知道了油墨属于永不会消耗光的物品之后,有一段时间林堇简直放飞了自我,将图书馆里一些杂七杂八,诸如世界花卉介绍、世界动物介绍,漫画、小人书、……仗着那些不符合这个时代的书籍受限,拿不出来,把一些觉得有趣又能增长见闻,又不会泄露她身份以及穿越前的世界的书籍复印出来不少,并拿出来和黛玉看。 黛玉看了之后,果然爱不释手,因此,那些伤春悲秋的诗词歌赋被她冷落了不少,而这些新奇有趣,又有意思的书,开拓了她的视野,让她的心境开朗许多。 第三十九章 永远做男儿 http://.biquxs.info/

虽然林堇原本有过参加科举的心思,但是被现实打击了之后,再加上她的性别问题,所以她对科举是敬而远之,因此抱着这种心态,她去学考科举必学的八股文,成绩可想而知,至于学习态度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其实若是上课的夫子是个学识渊博,讲起来课来比较有意思,她说不定还能好好听一听,但是像李夫子这样只知道照本宣科,只知道强硬的规定必须这样做,那样做,却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的教学方法,在林堇看来,她能每天乖乖的去上学这表现已经很不错了,至于其它的,就别对她多高的要求了。 原本林堇还是想装一下好学生的,但是因为商会的事,让她不得不逃了一天的学。好不容易和邬九宫商量出处理办法来,因为天色已晚,林堇直接回了家。 来到雨花阁,就见捧砚站在外面对她挤眉弄眼,林堇还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纪就听到屋里传来林如海的说话声:“既然回家了,为什么还不进屋,在外面磨蹭什么呢?” 见林如海在自己房里,林堇顿时明白了,在心里暗自叫倒霉,前世今生,第一次逃学,就被抓,这运气,也真是没谁了。 看到进屋的林堇,林如海气不打一处来,怒问道:“你干什么去了?” 林堇知道这种情况下说什么都是错的,因此乖乖低头认错:“对不起,父亲,我错了,我不该逃学。”举起手做发誓状,“我向你保证,就这么一次,我下次绝对不会再犯。” 林如海看到她摆出的乖巧模样,气消了几分,但是旋即又板起脸道:“你以为你只有逃学这一桩错事吗?先生都和我说了,说你好高骛远,不肯专心学制艺,反而在杂七杂八的事上浪费时间,而且我把你最近的文章都看过来,和原来的比,一点进步都没有,甚至还出现了退步,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也想好好学,但是我就没长这根筋,不开窍,我有什么办法。”虽然林堇不想吐槽李夫子的教学水平,但是说话间终究还是免不了提了那么几句。 林如海定定的看了她半晌,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是我对你要求太高了。算了,我也不求你科举入仕了,你只要考个秀才出来就行了。回头朝廷举人的名头像监生那样那纳捐的时候,在帮你捐一个举人的名头,这样的话,你就算不能中进士,有举人的身份,也能活动着做个官了。” 听到林如海这么说,林堇眼睛顿时一亮,忙问道:“真的?” “真的,不过你必须考中秀才才行。”林如海笑着点头,看到林堇不在抵触考科举,觉得自己的筹划没错。其实他并不是真的不让林堇考科举了,而是见她这么抵触,所以决定给她先定个小目标,等她达成之后,再哄她往上考。 “没问题,我保证给你考个秀才出来。”林堇不知道林如海心中的盘算,还以为他真的对她没要求了,想着反正她已经决定是要给自己谋划一个秀才出身,因此觉得这事可行,忙不迭的答应了下来。 …… 林堇陪着杨婉在花园里漫步。伺候的丫头和仆妇,还有婆子们都被杨婉要求不得靠近,因此只能远远的跟在她们身后。 看到杨婉的举动,原本以为只是单纯的一场游园的林堇知道她应该是有事要和她说,而且不想让林姑妈知道。 正在她琢磨杨婉想和她说什么之际,她开口直奔主题:“听说前几天,因为科举考试的事,你和你父亲起了争执,是不是?” “嗯。”林堇微点了一下头,没有多说什么。 杨婉转过头,看着差不多快要赶上她高的林堇,伸手将她耳边的一缕碎发抿到耳后,满眼温柔的道:“其实堇儿你打扮起来,应该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一点都不输给你姐姐黛玉,甚至可能比她更漂亮。” 林堇在听了她的话之后,在杨婉的手再次靠近她时,后退一步,侧过脸,躲开她的手,虽然笑着,但是语气极为坚定道:“娘,你怎么能拿我和姐姐比?我是男孩子,我俩性别不同,没有可比性。” “可是堇儿,我们都知道,知道你不是……” “我是!”林堇不等她把话说完,就打断她,用不容反驳的语气道:“我就是男人。从当年我出生之后,被定为男子的那一刻,我就是男的。” 杨婉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到底是与不是,你和我都清楚,你又何必在我面前自欺欺人?堇儿,作为男子,是必须要担负起支撑林家门楣的重担,因此认真读书,准备考科举这是必须要走的路。 你和老爷说你不是科举的材料,所以不想考科举,但是真正的原因是什么,我俩心知肚明。身为女子,装成男子,将来你遇到类似这样的事情只怕不少。到时只怕有你应付的,一个弄不好,就会暴露身份。 堇儿,我们换回女装,不扮男子了,从此像考科举这样的事,再也和你无关,你不必像一个男人那样活得那么粗糙,能做些女孩子该做的事,……” “什么叫女孩子该做的事?”林堇反问道:“每天调脂弄粉,裁衣刺绣,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做这些女孩子的事吗?” 不等杨婉回答,她非常干脆的说:“可是那些女孩子的事,我不喜欢做,我觉得我现在的生活挺好,我想改变。如果我一出生,就做女孩养,每日关在后宅里,过和其他女孩一样的生活,那没问题。 但是我不是,我从出生之后,就被告知我是个男孩子,我从小长这么大,一直被当作男孩子养,因此我的行事作风,思考方式,思维模式等等,全都是从男人的角度出发,然后母亲你突然告诉我,让我不要做男孩子了,换回女装,做女孩子,你让我怎么改? 外表可以改,不过就是几件衣服,胭脂水粉,簪环头钗的差别,但是内心你让我怎么改?我活了这么大,一直都是以男人的身份生活,你让我突然变成女孩子,让我从女孩子的角度去看问题,我根本不会!” 杨婉神色有些慌乱的说:“没关系,我们可以学。就算是从头学起也没关系,你这么聪明,在出嫁之前,一定能学会!” “可是我不想学!”林堇道:“女人就好像关在笼子里的鸟,而男人却是能飞出笼子看外面的世界,如果我一直都被关在笼子里,也就不向往天空了,但是既然曾经见识过外面天空的辽阔,尝到过自由的滋味,就不想去过那种被关在笼子里的生活。” “可是你终究是一个女孩子,是要嫁人的。”杨婉不赞同的问道:“难道你要装一辈子男人吗?” 林堇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答道:“那就不出嫁好了。” 对上杨婉的眼神,她笑叹道:“李白曾写道‘人生莫做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短短两句诗道明了这世间女子的悲哀。 在男人的世界里,妻子不好了,还有美妾,有通房丫头,外面还可以有红颜知己,但是女子嫁错了人,只能认命。纵使娘家背景强硬,娘家兄弟出色,顶多只是让女方在婆家腰杆子硬了一点而已,对夫妻关系的改善依然没多大用处。 哪怕是嫁进皇家,一国之母的皇后,看似尊贵荣耀,其实一身的荣辱依然是系在皇上这个男人的身上,这些年看下来,我没觉得嫁人有什么好处。 当然,母亲也不必担心我孤零零的一个人。这世间,对于一个男子来说,想要有子嗣,纵使不娶妻,也能有,虽然会有些非议,但还没有上升到像女子那样不嫁人就生儿育女被人不耻,几乎在世间无法存身的地步。” 后面这几句话,其实只是话说到那了,林堇并没有内涵杨婉的意思。当然杨婉也清楚这一点,她并不知道林堇两世为人,早知道她的身世,但是因为早年的经历,她听了这话,觉得很是刺耳,不由得变了脸色。 林堇怕杨婉不死心,继续道:“我换回女儿装,娘你可想好如何和父亲说了吗?混淆家族继承人性别,以女装男,不管是在哪个家族都是不被允许的。 哪怕是太太做了这样的事,被发现之后,被休弃,荣国府那边都无话可说。但太太若是被休弃了,还能回娘家,可是娘你根本没有娘家可以依靠。你真的做好说破真相之后,和父亲分开的准备了吗?” 见杨婉开口欲言,她抢先一步开口:“我知道你想说还有琳哥儿呢,琳哥儿是流有林家血脉的男丁不假,虽然他已经被过继给杨家,但是也入了林家的族谱。可是这不过是外祖母为了安慰父亲的一个做法,在外祖母那里,琳哥儿是杨家人。 如果我的身份被说破,琳哥儿成了林家唯一的男丁,父亲自然不会让他在承继杨家的后嗣香烟,而外祖母必然不会答应。两下说不得会撕破脸,一边是母亲,一边是丈夫,届时你又该如何自处?” 杨婉知道,在母亲的眼里,作为杨家子嗣的琳哥儿份量要比她这个女儿重,如果琳哥儿入族归宗,回到林家,而母亲一旦知道这事是她弄出来的,她觉得母亲说不得会和她拼命。 因此,面对林堇的质问,杨婉破天荒的答不上来了。 第四十章 掐灭 http://.biquxs.info/

林堇担心杨婉的性子上来,不管不顾的把她真实性别曝给林如海,因此从杨婉处离开,立刻去找林姑妈。 听完林堇的话脸色顿时一变,林姑妈拍着她的手,宽慰道:“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既然这么些年都这么过来了,我绝不会让它在这个时候出岔子。” 打发走林堇,林姑妈立刻去找杨婉,远远的屏退身旁伺候的下人,拉着女儿站在廊上,低声斥道:“你个糊涂虫,是不是好日子过够了,没事找事?我不知道跟你说过有多少遍了,堇哥儿是男的,是男的,这事不容更改,你一定要把这事牢记在心。并且我也和你说过,关于堇哥儿性别的事,不许再提起,你怎么还提?你怎么就这么没记性呢!” 噼里啪啦一顿数落让杨婉有些懵,她看着林姑妈,不服气的反驳道:“就算说一百遍堇哥儿是男孩,也改变不了她实际上是女孩的事实。谎话就是谎话,哪怕说一千遍,一万遍,也不会变成真的。 我也不想提,可是有些事难道是不提就能避开的吗?老爷逼着她去考科举,她要是去了,单验身那一关就过不了,可是不去,老爷这边根本没法交代。 我让她换回女儿装,还不是为了她好。她也十来岁了,女孩子家到了这个年纪,就算不议亲,也差不多该查对着合适的人家了,可是她现在是男孩,让我怎么帮她谈婚论嫁? 不同于男儿,哪怕过了弱冠之年再娶妻也不迟,女孩子的花期就及笄前后那么几年,一旦错过了花嫁之年,哪怕她的条件再好,想找一个各方面都优越的如意郎君也难。难不成让她跟我似的给人做妾吗?可惜,她不像我一般,没有如老爷一样的表哥可嫁;也未必像我这么幸运,太太早逝,能被扶正。” 林姑妈听了她后面一句话,只觉得扎心,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过了几秒之后又睁开,满眼悲凉的看着杨婉,问道:“你这是怪我当初没及时给你找一个合适的人家嫁出去,害你给人做妾吗?” “我没有!”杨婉飞快的否认道,怕林姑妈不信,举起手做发誓状,“我发誓,我真的没这么想。如果我有一丝半点这样的想法,就让我天打五雷劈,不得……” “行了,有事说事,发什么誓呀。随随便便拿过话就说,也不怕忌讳。”林姑妈神色不耐的打断她:“有也好,没有也罢,事到如今,我也不在乎你是否怨我。我现在只希望你能安安心心的过你的小日子,不要乱来了成不成?” 杨婉不承认林姑妈的指控,驳道:“我怎么没好好过日子了?我让堇哥儿恢复原来的女儿身份,怎么叫乱来?我这是拨乱反正好不好?” “拨乱反正?拨谁的乱,反谁的正?”林姑妈叹道:“说你蠢,你不爱听,但是你能不能用你的脑子好好想一想,然后再做决定。你以为我不让堇哥儿恢复女儿身,只是单纯的不想当年的谎言被戳穿?如果可以的话,你以为我不想让堇哥儿恢复女儿身?可是这事从堇哥儿以一个男子的身份被记进林家族谱的时候,就意味着不管前面有多难,我们都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再也没有改口的余地。” 对上杨婉不解的眼神,她哂笑了一下,道:“我在告诉你一个事实:不仅仅是我们没了反口的地方,就连海哥儿,哪怕他知道了真相,也不会改变堇哥儿是个男孩的这一状况,相反,他还会帮着我们把这个谎言圆下去。” “不可能!”杨婉不敢置信的道。 林姑妈长叹一口气,道:“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堇哥儿是男,还是女,已经不是只关系到你、我和堇哥儿三个人的事,而是关系到方方面面。 堇哥儿不是今天才变成男子的,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被当成了男子。家里家外全都知道,她是林家的庶长子,是海哥儿的第一个儿子,而且她还以男子的身份在外面行走,对外交际应酬。现在你告诉海哥儿,堇哥儿是个女孩,就算海哥儿接受了这一事实,你让他如何对外交代?外面的人知道真相之后,又该如何看待海哥儿? 大丈夫‘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通过科举入仕的海哥儿对这方面更是讲究得不得了。官场上,因为内帷不休而被参,丢官罢职的不是没有。 一旦堇哥儿被曝出是女孩这一事实来,海哥儿在齐家方面必然会被士林所指摘,而他官场上的政敌也不会放过他,甚至坐在龙椅上的帝王都会怀疑海哥儿的能力。因为眼前明摆着一个事实,一家之主,一个父亲,连自家的孩子是男还是女都不知道,他的为人和行事又怎么让人信服?这样的话,海哥儿的官还怎么做下去? 还有,你以为只要堇哥儿换回女儿装就可以给她谈婚论嫁了?大错而特错。要知道,作为一个大家闺秀,是不能随意抛头露面的;可是堇哥儿作为男子时,不仅在外面随意走动,并且还和其他男子有着类似勾肩搭背比较亲密的行为。她作为男子时,做这些事没关系,但是一旦她成了女子,难道你以为这些事,不会被拿来议论吗? 虽然你被扶正了,但是堇哥儿是你为妾时生下的。当初商纣王帝辛之所以越过亲哥哥继承王位,就是因为他的亲哥哥是他们的母亲没有成为王后之前生下的。所以,在讲究一点的人家的眼中,堇哥儿依然是庶出。 虽然都是庶出,但是庶子和庶女的地位不一样;况且堇哥儿是庶长子,在林家没有嫡子的情况下,她明显是要继承林家的,因此,在婚嫁市场上,她还是很受欢迎的。人们不会计较她的庶出身份,娶大家出身的嫡女没问题。可她一旦换回女儿装,就成了庶女,就算人们不计较她作为男子时的那些‘不恰当’行为,但是在前头有一个原配所出的嫡长女的姐姐,又有你这么一个拿女充男的母亲的情况下,你觉得她能找一个什么样的好人家?” 林姑妈看了因为她的话,脸色变得越来越白的杨婉一眼,继续说道:“况且如今你被扶正了,不在是不入族谱的妾侍,林氏宗族那边对你是有处置权的。一旦堇哥儿真实性别被曝出,宗族那边必然要一个说法。别看海哥儿似乎在族里的地位很超然,但是宗族这次是占着理,就算是他,也无法反驳,你觉得届时宗族会给你一个什么样的处置?你觉得如果宗族处置你,海哥儿会护着你吗?他护得住你吗?” 不等杨婉回答,林姑妈自问自答道:“海哥儿和族里的关系并不好,但是在族中的地位却非同一般。族里之所以敬着他,完全是因为他是族里唯一的高官,能庇护家族。可是一旦堇哥儿的真实性别暴露,海哥儿因此被丢官罢职,族中凭什么还敬着他?届时,谁知道会不会把家里和宗族这么多年的仇怨发泄在你身上? 就算看在你身上流有林家的血,以及堇哥儿和琳哥儿两个孩子的份上,族里不会要了你的命,但是也绝对不会让你再留在林家。虽然你被扶了正,但是一旦宗族出面休了你,哪怕你有‘三不去’的理由,都无法挽回,更何况,你还没有。 一旦你因此被休弃,我这个同谋兼合伙人显然也不可能再留在林家,可是离了林家,我们娘俩又能去哪?难道我们还能回杨氏不成?我们现在之所以能和杨家那边保持平安无事,最主要的是因为有做官的海哥儿在。如果海哥儿丢了官,杨氏那边就不需要惧怕我们了,届时,事情又会是怎么一个走向,你想过吗?一旦没了做官的海哥儿做依靠,天大地大,这世间可还有我和你的容身之处?这些事,你可都想过?这里面的厉害关系,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孩子性别的问题了,而是……” “不要再说了!”面对林姑妈对真相披露之后悲惨境地的描述,杨婉忍不住冷汗涔涔,原本她觉得只是单纯一件女扮男装的事,但是经林姑妈这么一说,她发觉自己把事情想简单了。她不想再听下去了,忍不住打断她。 林姑妈看着额头冷汗迭出,脸色由青到白变换的女儿,长叹一声,狠下心道:“一旦堇哥儿的真实性别爆出,不仅仅是我们母女俩和堇哥儿要应对接踵而来的种种,哪怕是海哥儿也要面对一大堆随之而引发的问题,还有琳哥儿也逃不过,他也要背负你这个母亲的作为而来的原罪。 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件事已经不是我们要这样做了,而是不得不这么做。上了贼船就不要想下来了,所以,女儿呀,你就把它咽到肚子里去,永远永远都别在提起了,好吗?算我这个做母亲的求你了,我年纪不小了,已经经不起惊吓了。” 第四十一章 缘由 http://.biquxs.info/

邬九宫正在用新弄到手的好茶摆弄茶道,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之后,将装着茶水的茶盅递给林堇。 林堇接过来,一口干掉。 看到她的动作,邬九宫眼角抽搐了几下,忍耐再三,终究还是忍不住数落道:“哪有像你这样喝茶的?接过茶盅之后,要先放到鼻子下面轻嗅一下茶香,然后浅尝一口,仔细品味一下茶的滋味,然后再慢慢的喝。亏你还是很有底蕴的大家子出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从哪个山旮旯冒出来的山野村夫呢!真真有辱斯文!” 林堇不以为然的笑笑,“对我来说,茶就是解渴的,至于什么茶艺,我也会,不过那只是装风雅的一项工具。咱俩都这么熟了,谁还不知道谁,何必那么装呢。” 将茶盅放下,伸手拎起茶壶,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好奇的问:“你今天邀我来,不会就是为了请我喝茶吧?” “今天这茶,你难道没喝出和我们平时喝的有什么不同?”不等林堇答话,邬九宫颇有些无奈的说:“算了,问你等于‘对牛弹琴’,还是我告诉你吧。我们现在喝的是商会从云南贩来的白茶。” 闻言林堇一怔,有些意外的说:“商会只做海贸,云南那边是内陆,和海并不连接,而且那边的‘茶马古道’被其它势力把控得很紧,云南出产的茶叶百分之九十都在他们的手里。商会这么做等于是在人家的手里抢食,那边的势力愿意?别看把控茶马古道的势力名声不显,但实力不容小觑,真要斗起来,我们未必能够占到便宜。” 邬九宫斜了她一眼,“亏你还整天和我说什么‘双赢’呢,我们干嘛要和他们斗,和他们联合起来不就行了?安南和广西的码头都有我们的船,云南的茶运到那里,走水路,不仅远比他们走茶马古道安全得多,而且路上花费的时间变短了,成本也降下来了不少。” 林堇了然的点了点头,转移话题,“对了,春天京畿之地粮荒,商会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往那边运粮,之前我让商会帮着我捎些东西,赶在二月十花朝节时送到荣国府,应该没问题吧?” “正要和你说这事呢。原本是没问题的,谁知帮你捎带东西的那船在中途,天不凑巧,碰到前面有两船相撞,耽误了一点行程,可能要晚几天才能送到,不过我已经传信让他们尽快了,只是他们回话说得十五才能送到。” 之所以定下二月十二这个日子,是因为这天时黛玉的生日,如今不凑巧,晚了几天,林堇虽然有些不悦,但她也知道,船行中途碰到两船相撞,属于不可控因素,乃是无可奈何之事,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算了,晚几天就晚几天吧。下次再送礼,我有经验了,赶早不赶迟。” “我记得你这次送京城给你姐姐的东西,好多都是吃食,晚上几天,应该不会坏吧?” “应该没问题,好多东西都如罐头一般,能放好多时日。不耐放的鲜花果品这类东西,我就算要送,会专门找船,哪敢随便让其捎带。” 邬九宫好心劝道:“其实你真没必要总送东西过去。你算算,你姐姐才离开家多久,你就左一趟,右一趟的,送东西上门。 她在国公府,在她亲外祖母家,有什么吃不到用不到的,哪用得着你千里迢迢的送呀?实在是多此一举。那贾家人也未必会觉得是你们姊弟情深,说不定会觉得你打着关心姐姐的旗号,巴结他们。” 嘁!林堇冷笑道:“我巴结他们?开什么玩笑?在市井升斗小民眼中,荣国府确实是一个庞然大物,但在明眼人当中,谁不知道那府里,自从我姐姐的外祖父过世之后,就走下坡路。如今盐商到京城找路子,都不会找上他们家。就算没有商会的存在,只要我父亲在,我有巴结他们的必要吗?” 她叹了一口气,露出一个一言难近的表情,“至于说我总送东西过去,那是因为别看贾家是我姐姐的亲外祖母家,但我真的不放心。 作为女孩,我姐姐和两位亲舅舅打交道的时候并不多,大多是和两位舅母以及其他女眷走动来往。 我大舅母,是继室,出身不高,为人和行事都拿不出去手,家中儿女奴仆,一人不靠,一言不听,故甚不得人心。不说让她雪中送炭,就算是锦上添花这种事,她都做不出。 至于二舅母,她昔年和母亲有些嫌隙,虽说不至于记仇一直记到现在,但她这心里终究和母亲这边的人亲密不起来。 而且这个世道,儿媳和婆婆关系好的,是少数,反正我二舅母和老太太并不在那个少数里。虽然不能说只要是婆婆抬举的,她就看着不顺眼,但贾家老太太借着对我姐姐好做筏子,婆媳之间打擂台,这种情况下,哪怕我姐姐是无辜的,可你觉得她能不迁怒到我姐姐身上吗? 更重要的一点,是她并不希望她心爱的儿子和我姐姐关系亲近,偏偏事与愿违,他俩就是玩得很好,如此一来,你觉得她对我姐姐能有多少好感?” 邬九宫一脸的不可思议,“你想多了吧?你母亲和你二舅母之间的嫌隙,应该是在闺中留下的。小姑娘家家,在闺中,拌几句嘴,吵几次架,在当时看来,都是很了不得的事,但两人都成家这么多年,孩子都老大了,也就是你家子孙缘比较晚,不然孙子都该差不多和你一般大了,哪还会将当年闺中的那点不快放在心上?” 他从自身的角度出发,“甚至我觉得,她们可能还会觉得少时闺中的那些磕磕绊绊,蛮有意思的。更何况,如今你嫡母已经去世,人死债消,你二舅母不会那么没品,还和一个死人计较,然后去为难你嫡母留下的女儿吧?再说,她和她婆婆,她和她儿子之间的事,怎么可能会牵连到你姐姐头上?” 林堇看着他,摇头,笑道:“你这话大谬。你不能用你的思维去度量女人,要知道,女子的想法和男子的想法是不一样的。 这世间的女子,在一起时,常常会互相攀比。未出嫁时,比才貌,比家世,比兄弟,比父母的疼爱,……出嫁之后,比婆家的权势,比丈夫,比儿女,比姬妾数量,……反正所有能拿来比的,都会拿来去比。” 摊开手,耸了一下肩,她做出一副无奈的姿态,笑道:“除了最开始在儿女缘上,我家先太太输给了二舅母之外,其它方面全都全方面碾压她。就算后面,她生的瑁哥儿去世,可是后脚我二舅母的长子娶妻不久,就一病去了,两人半斤八两,差不多。 据我所知,我这个二舅母,气量狭小,这么些年一直输,一直输,心里不知道多憋屈呢,所以,往我家先太太留下的女儿身上发泄一二,很正常。 从古至今,‘孝道’一直都被推崇,五刑之属三千,而罪莫大于不孝。‘不孝’是大罪,属于‘十恶’范畴,所以我这位二舅母面上是不敢对婆婆不孝的,但并不代表她不能从别的地方表露出她并非对婆婆百依百顺,所以婆婆喜欢的,她不喜欢,即能展现出她的不顺从,而且还能让人挑不出不是来,毕竟个人爱好不同,很正常,不是吗? 至于她和她儿子之间的事,自从她的长子死了之后,她膝下只剩下这一子,可以说她把她所有的期盼都放在了我这位表兄身上。 她即希望他将来长大之后能荣耀门楣,又担心给他的压力太太,从而重蹈其长兄的覆辙。所以,对这个儿子,她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因此对他身边的人,都是严格过滤,生怕有人带坏了他。偏偏我姐姐是她无法挑拣的,而且我姐姐和我这个表兄要好,对他又不小的影响,因此我这个二舅母无论如何都不会喜欢上我姐姐。” 邬九宫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说:“冒昧问个问题,据我所知,你和你姐姐乃是异母的,但从你的言行来看,你和她的感情似乎很要好,好到别人挑你姐姐的毛病,在你看来,那都不是你姐姐的错,而是别人的问题。你们的感情就深到了让你这么偏袒她呀?” “我护短不行啊?再说,我姐姐本身就优秀,而且她是一个女子,将来出嫁,不过是一副嫁妆的事,又碍不到我什么,且不说我林家,这么些年下来,因为子嗣不盛,所以家财不缺,根本不把那点钱放在眼里,单太太的嫁妆就足够了。她和我没有竞争,我自然要护着她了。” 其实真正的原因,林堇并没有说。她之所以待黛玉这么好,除了“黛玉情节”和天长日久相处下来积累的感情之外,还因为黛玉是她的半个知己。有的时候,她言语不密,说了一些在这个世界看来是“离经叛道”,但在后世则很平常的话,黛玉不仅都能理解,有些还颇认同。知音难求,特别是这个封建时代,所以她才会对黛玉这么好。 第四十二章 王子腾 http://.biquxs.info/

因为黛玉,林堇和邬九宫聊起了贾家,话题由贾家的当家太太王夫人的身上,延伸到了王夫人的亲二哥,位高权重的王子腾。 林堇知道,如今“四大家族”的荣耀全靠他来支撑,轻叹道:“娘家是出嫁女的底气。原本四大家族排名是贾王史薛,贾家为首,如今却是王家成了这四家的领头羊,哪怕我那个我外祖母以孝道压着二舅母,但很多事,真没办法丁是丁,卯是卯。所以,有的时候,这个孝道只是一个吓唬人的虎皮。 再说,外祖母毕竟一天比一天老,而二舅母却还正当盛年,就好比那狼群里的狼王更迭,老狼王不是不厉害,但终究抵抗不过岁月带来的年老体衰,不得不给年轻的新狼王让位。下面的群狼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该追随哪个。所以,怨不得二舅母有底气和外祖母对着来,给婆婆偏爱的我姐姐脸色看。” 作为商会的首脑之一,邬九宫虽然没和王子腾打过交道,但朝廷位高权重的重臣资料他不可能不关注,自然也知道王家如今的兴盛和荣耀靠的是王子腾,想到他的一些故事,叮嘱道:“虽然你和王子腾现在没什么交集,但以后,你说不得会和王家打交道,如果可能的话,你尽量和王子腾远着点吧,那可是个狠人。” 闻言林堇很是诧异的问道:“难得听你这么评价一个人,只是你俩应该没什么交集吧?你见过他,和他有过来往?” 邬九宫摇头,“素未谋面,也没任何来往。” 不提前世,单说这辈子,知道自己身处的世界之后,林堇将红楼这个书,在图书馆里从头到尾翻了好几遍,除了知道王子腾是四大家族的擎天之柱之外,对这个书中只是寥寥几笔的人物真没看出什么来,因此好奇的问道:“那你是怎么得出他是一个狠人的结论来的?该不会是从道听途说来的一些事迹中得出的结论吧,靠谱吗?感觉王子腾似乎没什么逸事流传在外,我在父亲那里也没听他说过这个人有什么不好呀?” 邬九宫轻笑一声,道:“如今在跑海贸的几只商队,除了咱们家,其它的几支背后都有朝中重臣的影子。金陵薛家的那支船队,背后的人就是王子腾。” “这很正常,官商勾结是常态。”林堇没觉得这事有什么好奇怪的。 她知道,邬九宫口中的这个金陵薛家就是那个皇商薛家,不过薛家虽然涉足海贸,但并不是由薛蟠的父亲来打理,而是由他的堂弟主管。 邬九宫缓缓的说道:“当年王家降等袭爵之后,到了王子腾的父亲那辈已经是最后一代,偏又因为受废太子一案的牵连,王老爷子被罢职,原本在太子府任职的长子虽然在王家四处奔走请托之下,保住了性命,但是再没有出仕的可能,而且家财在这种情况下,也几乎散尽。” “咦?王家竟然还有这么穷困的时候吗?”想到王熙凤动不动就拿自己丰厚的嫁妆说嘴,并有什么将我们王家的地缝扫一扫就够你们贾家过一辈子的言语,可见王家的富裕,没想到王家竟然还有这么窘迫的时候,林堇很是意外。 他继续说道:“王家曾经担任过管理各国进贡朝贺的事务,知道海贸生意有多赚钱,借助当职的便利,在海贸中掺了一脚。只是随着官职的卸任,再加上朝廷迁界禁海的政策,以及废太子对大量资金的需求,王家将海贸生意转给了废太子的手下,从中脱身出来。但是做海贸生意最关键的海图,王家并没有给废太子,这也是王家在衰落之后,能够重新做起海贸生意的关键。” 林堇笑着打断他:“你这话不对。做海贸生意,海图虽然是关键,但是前期大量资金的投入也必不可少。没有钱,根本买不来海船?没有船,怎么做海贸生意?前面你还说王家家财散尽,怎么‘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王家竟然还能拿出买船的钱,看来这‘破船还有三千钉’这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邬九宫摇头道:“你错了,当时的王家根本没有余力去买海船了。” “怎么会?”林堇不相信,如果王家没钱买海船,那海贸生意又是怎么做起来的?她正要问这个问题,忽然想起当前打理海贸生意的是薛蟠的堂叔。王家没有钱,但是薛家有钱呀。 对薛姨妈会嫁进薛家,她一直觉得很奇怪。虽然薛家和贾王史三家并称,但其实薛家的地位远远低于其它三家,它是其它三家的“钱袋子”。薛姨妈和王夫人是同母所出的姊妹,除非薛姨妈在闺中犯下了大错,不然,没道理,姊妹两个,一个嫁进了国公府,一个却嫁进商户人家。对这个时代的联姻方式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家族祖辈有交情就能解释的。 但如果事情是这样,就可以理解了。林堇抿了抿嘴,明知故问道:“这就是王家和薛家联姻的由来吧?” “不错,这门婚事是王子腾一力促成的。做海贸生意的前期投资,虽然薛家能拿出来,但是这么大一笔钱,他们怎么可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借给王家?特别是那个时候的王家已经风光不在,只有两家成了联姻,才好说话。” 官商勾结并不代表这商户对依靠的官家在钱财方面予取予求,还是有一定数额要求的,一旦超过这个界限,那么两家的勾连大多要换一种方式来达成了,比如家族联姻。 对这种双方都有所求的联姻方式,不要说是这个世界,就算是后世,也是常态,因此林堇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虽然王子腾确实利用了他的妹妹,但还当不起你那个‘狠人’的评价吧?” “我说他狠,并不是指通过嫁妹妹来谋取家族财富积累的手段,而是……你是知道的,做海贸生意,虽然赚得多,但是海上风险也不小,除了大自然给予的诸多风险之外,还有人。 海上的海盗很多,所以,为了防止海盗的抢劫,我们出海的船队,船上的船员,不管老,还是少,多多少少都会几手,有些航线甚至要专门配备护卫。所以,船队每一次出海都可谓是九死一生。 都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王家虽然落魄了,但是还没到让自家子弟亲自跑船的地步,可王子腾却上了船,而且他不是去一次两次,而是一跑就三四年。期间,他的一应待遇和船上其它船员看齐,没有半点特殊化。要知道,哪怕你研制出了罐头之类的能够保存很长时间的食品,但是船员的日子依然不好过,更何况他跑船的那个时候的条件,根本比不上现在。” 停下来,喝了口茶,邬九宫压低了嗓音道:“据说,据小道消息说,他上船不久,就遇到了海盗,搏杀中受了伤,而且伤势不轻。那个时候,船长打算在靠岸之后,让他上岸养伤去,但是他说什么都不肯,没办法,只能让他继续留在船上。但是船上的医疗条件本就不如岸上,再加上之后他们那条船又遇到了风暴,损失了不少食物,所以条件越发艰苦,因此,他虽然最后养好了伤,身体却有了亏损,据说伤到了肾水。 像他这种情况,只要上岸好好调养,日常生活精心一些,对子嗣的问题虽然有一定影响,不过并不大,但是他竟然以王家已经有承继后代香烟的男丁,他有没有男丁都不影响王家的传承,所以,他无需为担心自己的养老问题而担忧,至于死后,‘生尚未解,何谈死后’为由,选择了继续跑船这种辛苦的生活。 这么一个对自己都能狠得下心来的人,绝不容小觑。在知道他这桩事,并且经过调查确实是真的之后,我觉得他能成功爬到现在这个位子,结合他当年的所作所为来看,并不让人意外。因此,我个人意见,对他这个人,如果能交好就交好,纵使不能交好,除非你有一下子就能把他摁死的手段,不然,最好也不要得罪他。” 靠,真是狠人,为了家族,连后代都顾不上,他这个想法,就算是在后世,也够前卫的。对邬九宫给出的结论,林堇很是认同,点头附和道:“是呀,有的时候,对别人狠,并可不怕,最怕的就是对自己都能狠得下心来。” 只是很可惜,王子腾的身后有一堆猪队友,不仅没为他提供半点助力,反而一个劲的拖他后腿。 在她看来,高鹗的续只能当同人看,不能代表曹公的意思。曹公并没有写出他的结局,但是有这么一群猪队友存在,他就算是凤凰,也无法翱翔于九天。更何况,他只是一根藤蔓,所以他的结局完全可以预料得到,在这些拖累的带累下,他这个藤蔓不可避免的会被扯断。 第四十三章 元春 http://.biquxs.info/

初春时节,京城的气候乍暖还寒,当完了差,穿着一身薄薄春装的元春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到住处。在她进宫不久,她原来在家里的大丫鬟抱琴也被送进宫来,和她分到了同一座宫室里。不过两人的差使不一样,如果说元春是二等,抱琴如今只是粗使丫头。 抱琴站在门口伸着头向外望,看到元春的身影,忙拿着棉袄跑上前,一面将衣服递给她,一面道:“姑娘,快把棉袄穿上。今年春天倒春寒,这天冷得很,偏宫里规矩严苛,到什么日子就必须换什么衣服。那些娘娘们倒是迫不及待的换下了臃肿的冬装,也不嫌冷。” 元春觉得抱琴犯傻了,做主子的哪怕穿得单薄,也还有其它御寒方式,怎么可能冻得着?就好比她们在家里时,寒冬腊月穿夏装,也不会受半点冻。 “这么冷得天,姑娘穿这么薄去当差,而且又正好站在风口上,我向厨房要了点热水,一会儿姑娘泡泡脚,好让身子暖过来,免得受寒生病。” 哪怕元春是个女官,生病了,不要说请太医,连让跟太医学习的医士诊治的资格都没有。除了依靠自身的抵抗力硬挺之外,顶多从太医院当差的小太监手里买点药。至于对不对症,管不管用,只能靠运气了。 元春一面进屋,一面说:“你也累了一天了。厨房离我们的住处并不近,干了一天活,又跑去厨房看人脸色去要水,然后再拎着一大壶水回来,岂不是累上加累。那一壶水我也用不完,一会儿你也泡泡脚吧,去去乏。” 抱琴将茶捂子拿出来,给元春倒茶,笑道:“我在家伺候姑娘时,每天也有很多事要忙,和宫里差不多,所以没累到哪去,不过还是谢谢姑娘体恤。况且厨房那边,只要银子使到位,他们巴不得我多来几次呢,不仅不会给我脸色看,而且笑得仿佛一朵花。” 元春在贾母身边,由贾母教养长大,是嫡出,又出生在大年初一这个有大福气的日子里,母亲王夫人又是当家太太,因此日常吃穿用度,几乎是比着当年贾敏在家的待遇来的。 身为她身边的大丫头,抱琴在府里,几乎是“二小姐”,待遇就连三春都比不上。因为她是家生子,家人在府里有那么一点根基,因此,她到了当差的年纪进府之后,一开始就被送进元春房里,做了三等小丫头,又因为年纪小,府里差轻人多,所以日常就是做些,看看茶炉子,喂喂鸟,跑腿传话之类的轻巧活计。之后,一路升等,根本没累着过。 在宫里,抱琴就是一个最低等的杂役宫女,每日干的都是打扫庭院,擦窗抹墙,抬水之类的累人活计,哪能和府里比? 别看元春是女官,她的差事和府里的抱琴比起来,都不如她清闲。因此元春知道,抱琴这话,只能听听,不能当真。 倒满热茶的茶盅拿在手,元春没有喝,而是拿着暖手。不是她不想用手炉,而是自从换了春装之后,她份例中的碳没了。因为倒春寒,各个宫妃那用碳量并不比冬天时候少,偏偏内务府存的炭,数量不足,因此只能紧着得宠的宫妃用,所以哪怕元春掏再多的银子也换不来碳。 说句实话,如果没有家里送来的银子帮她疏通,哪怕有甄太妃照应,元春觉得她未必能熬过刚进宫的那段日子。 不过提到了银子,她想起这个月还没收到母亲送来的银子,忙问道:“抱琴,我们还剩下多少钱?” “还有二十一两,外加五百四十七个铜钱。” “可够过这个月的?” 抱琴面露难色,道:“姑娘,我们每个月最少,最少也要五十两。这个月还没到月半,哪怕之后我们再怎么节俭着花,也不够。这还是建立在这个月没有其它事的情况下。” 元春叹了一口气道:“想办法俭省一点吧。” 每个月的二号到五号,是家里给元春送钱的日子,以前从来没迟过。但从去年下半年起,这钱不仅送的不及时了,而且数额也从一开始的五百两降到了三百两。 元春的心有些慌了,担心家里放弃了她,但她不敢问出口。如果不问,她还可以给家里找理由来说服自己,可一旦问了,而且答案如她所想那般,她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说起来,元春有些悔恨她刚进宫的时候,不知道银钱的价值,花起来大手大脚,以致于不仅招了人眼,让她平白无故的多吃了不少苦,而且因为之前给钱给的大方,之后想降下来就难了。 手中的茶水变温之后,她又重新倒了一杯,看着茶盅里,连她房里三等丫头都不吃的浑浊茶汤,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微笑,轻啜了一口,茶水的味道虽然不好,但热水流经肠胃,让她从里到外都暖和了起来。 想到在家里,不管是祖母,还是母亲,都再三叮嘱她不要受寒,免得影响未来生育,但在宫里,没有手炉、脚炉和熏笼可用,也不能穿大毛衣裳御寒,元春吩咐道:“抱琴,一会儿你去厨房要点姜来。” 她虽然是通过小选进宫的,但不管是她的心思,还是家族对她的期望,都不仅仅是做一名女官,她的目标是成为今上的妃嫔,而且还要为其生儿育女,她可不能受寒。 抱琴不知道元春的打算,想着刚才她还说要节俭度日,马上又闹出要姜的故事来,心中暗自腹诽,嘴上却赶紧答应了下来。 等抱琴把姜拿来,元春洗了一下,放入了嘴里,感到嘴里姜那辛辣的味道,她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作为家中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元春是抱着登堂显贵,荣耀家族的梦想进的宫,但等她入了宫之后才发现,她之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的。 她自认为凭着自己的才貌,飞上枝头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可事实告诉她,不管是论才,还是论貌,她在宫里都称不上出类拔萃,甚至论家世,如果不打她祖辈的名头的话,只看她的父亲,她的家世在宫女中,都算不上是最高的。她只是皇宫中万紫千红中的一朵普通的花,想得皇帝另眼相看,难得很,但元春并没有气馁。 原本家里一直说元春是大年初一的生日,福气大大的。虽然她表面上默认了这一说法,但事实上,她并没有真的觉得出生在大年初一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毕竟这一天的生的人太多了,说不定街上的乞丐也有这天生日的,难道他们也有福气不成? 但进宫之后的经历,让她因为她觉得自己还是有点运气的。原本家里送她入宫的时候,太上皇尚未退位,膝下几位皇子夺嫡争斗的很是厉害,其中以敬太妃所出的三皇子和甄太妃所出的五皇子呼声最高。 家中看好甄太妃所出的五皇子,不仅仅是因为家里和甄家是老亲,还因为甄太妃是后宫最得当时的太上皇宠爱的妃子,而且五皇子在士林中颇有贤名,远比是一介武夫的三皇子更得朝臣的心,所以家里告诉她,等她入宫之后,会在背后出力,将她调拨到甄太妃身边当差,让她努力讨甄太妃的欢心,好让甄太妃出面将她赐给五皇子。 只是不知道这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元春入宫之后,并没有被分到甄太妃的宫中,而且去了膝下无所出,收养了一名异族女子所出之子为养子的端嫔宫中。 就在家里和她努力从端嫔的宫中往甄太妃的宫中使劲的时候,太上皇突然决定禅位,但皇位没传给五皇子,也没给三皇子,而是由不声不响的六皇子继承了帝位。 端嫔的亲姐姐惠妃是六皇子的生母,而且她们姊妹之间的关系非常要好,并且在六皇子幼时出花时,有亲自照看之情,所以在六皇子成了皇帝之后,因为亲外甥就是皇帝,端太嫔的日常待遇一下子水涨船高起来,而且皇帝也常来她的宫中探望她。 元春觉得自己,不仅幸运躲过了家中投注错误的那一劫,还进了一个好去处。只要她服侍好端太嫔,然后让端太嫔将她给皇帝,这个可能性还是很大的。毕竟,之前在六皇子还是皇子时,端太嫔就曾经把身边的宫女赐给了六皇子的前例,那个女子现在是新皇的谦嫔。 “姑娘,我听说惠太妃宫里司赞这一职位有空缺。这一职位因为管得是服契图籍,需要管的人能识字。我觉得姑娘很适合这一职位,你要不要走走门路?”抱琴想到她在厨房听到的小道消息,忙忙的告诉元春。 元春摇了摇头,“算了吧。惠太妃是皇上的生母,谁知道她那里是热灶,想必有不少人盯着她那里,以我的资历,纵使找门路,也不过是白费心思。我还是安心呆在端太嫔这里好了。” 在宫里呆了几年,她已经知道有些事,不是一味的拔尖就好。端太嫔这虽然比不上惠太妃,但她好好经营一番,未必没个结果。 第四十四章 端倪 http://.biquxs.info/

林堇来到邬九宫处,看到他躺在摇椅上晒着太阳,摇椅旁边还摆放着一张小几,上面放着茶果和一摞文书,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调侃道:“你倒是好清闲自在。” 邬九宫指了指身旁的椅子,示意她坐下,笑叹道:“我忙得时候你没看到,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就被你看到了。” “嘁,什么好不容易偷得半日闲,你说这话也不嫌脸红,你这里我不知道来了多少次了,每次来,反正你都是闲的时候多,忙的时候少。”边吐槽,林堇边将几张纺织机的图纸递给他。 原本仰躺在摇椅上的邬九宫一下子坐了起来,看着手中手中的画得非常详细,只要照着上面的尺寸就能做出来的纺织机,皱起了眉头,抱怨道:“这些纺织机怎么都需要用水力推动呀?” 林堇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伸手去拽他手里的图纸,“嫌弃呀,嫌弃的话就还给我吧。” 邬九宫赶忙闪躲,笑道:“不嫌,不嫌,我哪敢嫌弃,我只是随口那么一说。” 其实林堇不是没有不需要水力推动,比她拿出来更好的,以这个世界的技术水平也能做出来的纺织机,但思量再三,她并没有拿出来。 不是她想搞什么技术进步,而是因为高效高速的纺织机一旦拓展开来,对那些家里只有一两张织布机,靠着日常织布养家糊口或补贴家用,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是极大的破坏。所以,她拿出来的纺织机图纸虽然先进,但在动力方面有了限制,再加上海贸,这样一来,应该能把新式纺织机对底层百姓生活的冲击降到最低。 为了那些底层百姓着想,林堇又加了一重保险。“这几张新式机子做出来之后,拿到吕宋去用,大覃这边先不换新机器。” 邬九宫不知道林堇心里的弯弯绕,以为是出于保密的原则,不假思索的说:“没问题。大覃这边确实没有吕宋保险,如果在这边用,不出一年,不要说扬州城,只怕整个江南新式机器都用上了。” 他将图纸收好,从身旁的小几上拿出一张朝廷的公文给她:“喏,这是才收到朝廷起复旧员的名单,你看一下。” 林堇想到她是去年下半年送走的贾雨村和黛玉,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道:“朝廷起复旧员的名单这会儿子才拿到手,商会传递消息的速度怎么这么慢了?” 邬九宫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认真,并非开玩笑,驳道:“哪里慢了,你看看上面的日子,从京中传到我们手里,仅用了半个月都不到。朝廷的邸报虽然已经下发,但你父亲那里估计还没有收到,而我们已经都拿到手了,怎么慢了?” 在她的印象里,好像是贾雨村将黛玉送到贾府之后,很快就谋了一个金陵应天府的职位,因此她以为这事早在年前都已经弄完了,没想到到现在才定下,忍不住道:“这朝廷起复旧员的消息差不多是年前九月份的事,怎么到现在才弄完呀,真够磨蹭的!” 邬九宫笑道:“还慢?这已经够快的了。要知道,朝廷虽然起复旧员,可是相对于丢官罢职的官员的数量,朝廷空缺出来的职位明显不够,僧多粥少,这谁能选上,谁没能选上,那拼的可不是旧员的才学,是靠山,是背景,是送出去的银子,是……总之,是各个方面的较量。朝中那些大臣们,谁没有个亲朋故旧,谁夹袋里没有几个候选的人才,谁不想自己在朝中的势力变得更大一些,……因此这起复的旧员,不仅仅是那些想起复的,罢职的官员在竞争,同样也是朝臣们在争。 更重要的是,除了那些旧员和朝臣,还是上皇和今上在争。今上虽然登基之后,就开恩科取士,但是新晋的进士纵使有才,也不能越级提拔,因此朝堂上,站在今上这边的,不仅位高权重的大臣不多,就连中级官员也没几个。 今上为了改变这一处境,弄出起复旧员这事来。虽然这些旧员是当年上皇取中的,但是他们同样也大多都是在上皇手下丢的官,因此今上起复他们,他们就算不感念今上的恩德,也未必会站在上皇那边。虽然只是中立,但是对今上来说,相比站在上皇那边的中级官员,他们能保持中立的立场已经很不错了。因为,这样的话,朝堂上至少能少几个为上皇说话的官员。 而且,这期间还有春节,过年前后大约有一个月时间,朝堂上的各个部门是封笔封印,不办公的,所以这中间再耽误一个月,在几番博弈下来,能现在把名单定下来,这速度应该说已经够快的了。” 其实不在朝堂的邬九宫不知道,今上之所以起复旧员,而没有直接启用新人,除了新人就算有才也不好过于提拔之外,还因为他现在虽然是皇帝,但是不管在哪方面都被上皇碾压,因此他就算想要扩大己方阵营,也必须谨慎行事,不能惹上皇不高兴,免得真的闹出来“废帝”的笑话来,所以,起复旧员,就算上皇不悦,但也是有限的,不会让他们父子的关系闹僵。 听了他这话,林堇算了一下时间,黛玉离家是秋天,到了贾家,已经是残冬。这一路上,花的时间蛮长的,因此笑道:“这么说,贾雨村还挺幸运的,这个时间点满巧的。不然,他上京最主要的目的是谋求起复,若是因为带着我姐姐耽误了行程,而错过了起复的时间,岂不糟糕。” 邬九宫纠正道:“错了,你搞错重点了。贾雨村这次上京最主要的目的并不是谋其起复,而是把你姐姐安全送到荣国府。只要他把你姐姐安全送到荣国府,哪怕错过了朝堂起复旧员这事,你父亲也不会让他白跑的。官场上,只要有靠山在,有人脉,想起复,哪怕朝堂没有起复旧员这一消息,他想重新做官,也不难。这个道理,他要是还不明白,那他也不要做官了,干脆回家种地去好了。” 他这话没有说错。正常情况下,离开维扬,一路北上,到京城,大约有两千多里路。若是旱路,从容的走,也就一个多月,但走水路的话,秋天启程的话,大概要走近两个月。之所以水路花费的时间比较长,是因为秋天水位下降,因此有些地段河窄船多,哪怕贾雨村他们一行做的是官船,也无法一直保持速度。 再加上,路上也不可能一路顺风顺水,逆风和逆水行船的时候,哪怕岸上有纤夫拉船,船速也不高;更何况,若是逆风太大的话,为了安全起见,船必须要停靠下来,等风减小之后再走;有时遇到开闸放水,少说也要耽搁几天行程。 黛玉他们一行,比正常速度还慢,在路上花了三个多月,近四个月的时间,并不是路上遇到了什么事耽误了行程,而是贾雨村考虑到她的身体。 尽管他恨不得马上飞到京城,赶紧去办起复的事,但他知道,别看林如海已经给他写了荐书,他也有自信能够博得贾家两位男主人的欢心,可如果他不能将黛玉完好无缺的送到贾家,关于起复的事,他还是不要想了。哪怕他不靠着贾家,走其它的门路成功起复,贾家和林家,不管哪一个都能把他给拽下来。 做了几年黛玉的老师,贾雨村是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学生身体情况的,而且这次她又是离开家去京城,远离亲人,心情显然不会很好,因此,为了让黛玉能够平复情绪,并且不在途中生病,要知道,一旦途中生病,未必能够及时找得到大夫,届时会出什么事,那可不好预测。所以,他尽量把行程放慢,一切都以黛玉的身体为先。正在在他的全方位照看下,黛玉一路无恙,平安抵达京城。 因为这次朝廷起复是太上皇和皇帝博弈,林堇不由得想到当初太上皇禅位给六皇子的事,忍不住吐槽:“都说皇帝登基属于普天同庆的大事,可是我们如今这位皇帝登基动静也实在太小了吧。当时更好赶上我家脱孝,还没我家太太脱孝的那日动静大呢。” 邬九宫笑道:“那你觉得怎么样才是大动静?古往今来,新皇登基都是在先皇过世之后的事,虽然历史上有那么几位太上皇,但他们都是被逼无奈,而不是像太上皇那样出于自愿。可就算是自愿,对一个皇帝来说,退位也不是一件高兴的事,所以,皇帝为了表示父慈子孝,自然不会欢庆。” “嘁!用得着这么演吗,也不嫌累。”林堇对他的话明显不以为然,心中暗自吐槽,说不定不是皇帝不想搞出大动静,而是没钱,所以只能这么寒酸登基。她不知道,她的吐槽还真猜中了一部分原因所在。 第四十五章 救错人 http://.biquxs.info/

看着林堇拿着那张起复的旧员名单不放,邬九宫取笑道:“你拿着这个名单还在看什么?这里面的人,我估计除了曾经教过你的贾雨村之外,其他人你都不认识。再者,这份名单只是单纯的从朝廷派发的邸报的抄录,并没有标出派系来,你无法从中得到什么信息。” 林堇的视线之所以会在名单上停留的时间比较长,是因为她看到名单上标注的贾雨村起复之后谋取的官职,依然是金陵应天府之位,这让她想到了他在上任时审判的那桩案薛蟠杀人案。不过如今甄英莲现在在她家,所以倒省了一件让贾雨村巴结奉承,让他在贾王两家的眼里份量更重的事。 不过这些消息自然不能和邬九宫说了,因此林堇将手中的名单丢到小几上,笑道:“我多看几眼这个资料,并不想收集信息,只是在想,这里面起复的旧员,有没有我们商会曾经拉拢的人,又或者是已经看好,准备拉拢的人选?”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这里面的人因为丢官罢职,在商会的眼里,没有多大价值,所以之前并没有拉拢他们,而且这次的起复,我也和你说了,是朝廷重臣、今上和上皇等多方力量角逐而来,商会这个小胳膊小腿力量不够,所以非常有先见之明的没有搅和进来。 不过,之前没去拉拢这个旧员,没掺和进来,不代表名单定下来之后商会什么都不做。我刚才也说了,对这些被起复的旧员来说,除了拼背景、靠山和人脉,以及幸运程度等方面的因素之外,还拼财力。 经过这次起复,就算这些旧员腰缠万贯,经过大出血之后,荷包也瘪了不少,更何况,这些人有些可不是很富裕,为了这次起复,可谓是拼尽家资。甚至还欠下了债务,所以等官帽到手之后,他们怎么也要把这个损失补上,因此就到了我们商会出场的时候了。所以,名单上的这些官员,全都是我们关注的对象,但是最后到底确定哪些是我们的合作对象,还要再看一下。毕竟,我们对合作对象要求还是蛮高的,绝不是剜到篮子里就是菜。” 听了邬九宫的话,林堇不仅没有为商会能拉拢到官员而高兴,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平:“重新当了官之后,就大肆搜刮民脂民膏,还不知道要有多少黎民百姓遭殃,这样的官,朝廷还用他们做什么?根本就不该将他们起复,活该他们一辈子都处于丢官罢职中才对。” 邬九宫看着她,失笑叹道:“你倒是有一颗忧国忧民的心,可惜,你不是官。而且你不仅不是官,甚至还不想考科举,所以你现在的这个做法,好听的说法是处江湖之远则忧其民;不好听的说法则是,轮得到你在这对朝廷用人指手画脚吗?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我不考科举,不代表我不能做官。”之前林堇知道她科举考试要回姑苏考,因此起了作弊的念头,但是苦于找不到合适的替考人选,如今人已经找到,她的想法可以实施了,因此就向邬九宫透露了一二:“况且,我现在已经准备考科举了。” “咦?你怎么突然改变想法了,要知道,之前,不管是你父亲,还是我,无论怎么劝说,你全都没答应,怎么这会儿子突然想开了呢?”闻言,邬九宫很是惊奇的问道。 “没有为什么。”见自己拿不来理由,邬九宫似乎有刨根问底的意思,林堇干脆非常理直气壮的道:“我还是个小孩子,小孩子朝令夕改那不是常事吗?” 对上邬九宫不相信的眼神,她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这就是和聪明人打交道的后果,想随便糊弄过去的可能性极低,除非对方愿意配合装傻。 她胡掰道:“真的没有原因,就是突然想试着去考一下。如果我考上了,自然是皆大欢喜;如果我落榜了,除了证明我不是考科举的材料之外,似乎也没损失什么,因此我觉得这个科举考试还是可以去考一考的。” 邬九宫半信半疑,总觉得林堇对考科举的态度突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有些怪异,但是他又问不出原因来,而且也没从林堇最近的言行举止上看出有什么不对劲之处,因此见林堇不肯说,明显是搪塞他,他也不好继续追问,只能将这份疑惑放到了一边。 将林堇丢在几案上的起复名单拿起来,邬九宫一面将其收好,一面幸灾乐祸的道:“别看你曾经的先生贾雨村谋取了金陵应天府的职位,但是他这官可不是白拿的,一上任就要递交‘投名状’。” 邬九宫曾经谋取过林如海的幕僚,那时,贾雨村在林家任教,按道理说,两人职务不同,应该没什么过节才对,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可能是气场不合,又或者在林堇不知道的地方,两人起了嫌隙,反正邬九宫和贾雨村彼此看对方不顺眼,没少暗中朝对方使绊子。 邬九宫离开林家,辞去林如海幕僚一职,真正的原因只有他和林堇两人知道,对外和对林如海的说法则是他作为幕僚,已经完成了帮助林如海了解盐业和盐商相关情况的工作,并帮林如海站住了脚,之后,他再留在林如海身边,已经发挥不出什么作用,因此决定辞去幕僚一职。 但是在林如海和贾雨村看来,邬九宫的离开,有很大一部份原因是他和贾雨村之间已经到了相看两相厌,一山不容二虎的地步,而已经几乎发挥完作用的邬九宫显然无法和担任教职的贾雨村比,毕竟,想找一个进士出身的好老师并不容易,所以在邬九宫和贾雨村当中,哪怕邬九宫曾经对他助益多多,林如海依然选了贾雨村。 为此,林如海对邬九宫抱着一份歉疚之心;而贾雨村则为自己终于将这个碍眼的家伙从林家撵了出去而得意洋洋,从而让林如海对贾雨村的观感急转直下,由原本的不错,到一般,到最后的变差。 邬九宫离开了林家,他和贾雨村的恩怨虽然就此结束,但是并不代表他就愿意看到贾雨村一路顺遂,青云直上,因此,看到他倒霉,很高兴。 “什么意思?”林堇没听明白,一面给自己倒茶,一面不解的问道。 金陵离扬州的距离比京城多多了,原本薛家并不在商会的关注对象里,但是在知道薛家在在海贸中插了一脚之后,作为竞争对手,薛家的消息开始被密切注意起来,所以关于薛蟠打死人的消息其实邬九宫在事情发生不久之后就知道了。 不过那个时候,他并没有太过关心,一个纨绔子弟打死个把人,并不算什么稀罕事。但是当收到朝廷起复旧员的名单之后,看到贾雨村被安排的职务,在想到他这次起复,是借助贾王,特别是王家力量,顿时他就是什么都明白了。 此刻,想到贾雨村不久之后就会倒霉,和他有宿怨的邬九宫忍不住高兴起来,和林堇分享起他的兴奋。 面对林堇的疑问,他解释道:“四大家族中一直守着金陵那一亩三分地的薛家的家主,前任当家人及族长的儿子,即王子腾的外甥,那个叫薛蟠的家伙因为和一个叫冯渊的小乡绅之子争买一个拐子买来的丫头,而将冯渊打死了。” “什么?”林堇闻言不敢置信,又是意外,又是惊讶,手中拿着正在倒水的茶壶一篇,滚烫的开水偏出茶碗,差点浇到她的脚上。 待她消化完邬九宫说的话,想到甄英莲就在她家,薛蟠怎么还会打死人,而且打死的还是原来的受害者冯渊,甚至打死的理由也一样,一句“怎么可能?”到了林堇的嘴边,下意识的她就想说出口,但是旋即她就反应了过来。 是她想当然了,以为只要是被拐子拐走,没了幼时的记忆,眉间又有一颗胭脂记的就以为是甄英莲,但是就算有这么多巧合,她之前救下的那个女孩也未必是甄英莲,毕竟天下间能被拐子拐走的女孩,遭遇大体是相似的,而眉间也长了一颗胭脂记,只能说是恰巧了。 只是可惜了她白高兴了一场,本以为能救下甄英莲这个苦命的女孩子呢。没想到她竟然白忙了一场。不,也不算白忙,虽然她救下的女孩子不是甄英莲,但是也是一个苦命的女孩,能够救下她,免去她的苦难,不管怎么说,也是一件好事,一桩功德。 第四十六章 安排 http://.biquxs.info/

从邬九宫那里出来,林堇不由得琢磨起元宵节那天,她救下的那位被她误认为是甄英莲的那个小姑娘了。 当初,她因为知道甄英莲也是大家小姐,可怜她的遭遇,因此将她买下来的之后,并没有将她带入府中,而是安排在了奶嬷嬷陶嬷嬷家。 之所以会做这样的安排,是因为林堇觉得,就算甄英莲回到了家,因为她是金陵十二副钗里的人物,说不定到时还会和她、黛玉、宝钗,荣宁两府有交集。 林堇觉得,一名女子,被拐卖,曾有过做奴为婢的经历,在这个世界能不被人知,还是不为人知的好。如果她和她们还有来往的话,原本按照她的大家出身,和大家是平等的,可是一旦她的过往被众人所知,哪怕黛玉她们不会因此对她另眼相待,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这样,更不要说还有下人们呢,舌头是能杀人的。 因此,林堇误认为那个女孩是甄英莲之后,就没把她带进府,怕的就是将来有机会再见的时候,府里的人泄露了她的过去,把她安置在陶嬷嬷家,甚至和陶嬷嬷说,让她无事少出门,尽量避着府里的人,不要让他们看到她。 但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从邬九宫那里得到的消息,让林堇知道自己认错了人,那么就该重新考虑一下关于这个姑娘的安排了。想了一下,她有了决定,如果这位姑娘还记得一点家里的信息,她尽力帮她和她的家人团聚;如果没有的话,就把她带到府里,让她在她屋里当差,不能继续呆在陶嬷嬷家里做小姐了。 来到陶嬷嬷家门前,林堇身边跟着的小厮捧砚站在门口喊人,陶嬷嬷听出声音,忙迎了出来,一面将林堇往屋里让,一面看着她身后,见只有捧砚和王佐这两位,嗔道:“哥儿也实在是太胡闹了,怎么出门就让王佐一个人跟着?这还了得。倘或碰见了人,或是遇见老爷,街上人挤车碰,马轿纷纷的,若有个闪失,也是顽得的。” 捧砚听了这话,撅着嘴,站到陶嬷嬷前面说:“陶妈妈,怎么说话呢?我这么大个人站在你面前,你竟然没看到我,说大爷身边只有佐哥哥一个人,难道我不是人,是鬼不成?” 看了眼前刚到自己肩膀高的半大小子捧砚一眼,陶嬷嬷将他扒拉开,没好气的说:“边去,别在这里碍事。你这个小胳膊小腿的,真要有什么事,能当什么用?就连充数,都多余。” 边说边拉着林堇进了屋,将椅子擦了又擦,拿出新的坐褥铺上,这才让她坐下,然后又忙命儿媳和孙女摆茶果上来。 林堇看着奶嬷嬷一家因为自己的到来而忙做一团,本想出声,劝他们不必这么忙了,大家随意些就好,转而想到这个时代主仆有别,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去,任由她们忙活。 等一桌整整齐齐的果品摆上来,茶也沏好送了过来,林堇这才开口:“妈妈,我这次来,是为了灯节那天买来的那两个人。那个姑娘……” “哥儿你放心,自从前些天王佑把人送来,我就按照你的吩咐,将这两个人安排在了房后的抱厦里住,并且叮嘱他们不得出门。所以,我们家里,除了我和我不在家时,照看他俩的我儿媳妇,就连我孙女都没见过他们。” “那嬷嬷你把那位姑娘给我叫过来吧?”话刚说出口,林堇忙又道:“算了,你跟着我去后院去吧。” 虽然这个人不是甄英莲,但谁知道她会不会是另一位被拐的大家小姐呢?若是她记得家里的情况,将她送走了之后,谁也说不清将来她们会不会还有交集?林堇曾经为甄英莲考虑过的事,焉知不会在她身上上演?所以,还是她过去吧。 来到后院抱厦的东间,林堇救的那位姑娘正在做针线。 看到林堇,她忙不迭的把手里的针线放下,口称恩公,想要给她下跪道谢。 陶嬷嬷赶在她跪倒之前拦下她,“快别这样,大爷不喜欢这个。大爷今天过来是想问你一些事,你老老实实的回答,说不定能让你和你的家人团聚呢。” 听到后面那一句,这位姑娘的眼睛顿时一亮,旋即又湮灭了下来,低声道:“真能和我的家人团聚吗?可是我不记得小时的事,连年纪都不记得,也不记得我父母和家在哪里?” 林堇叹了一口气,和颜悦色的说:“那你使劲想想,想想看,你都记得些什么。只有有线索,我才能送你回家,不然,这天大地大的,我上哪去给你找家人呀?” …… 过了半晌,一无所获的林堇出了屋,吩咐陶嬷嬷:“看样子,帮她找到家人的希望比较渺茫,妈妈如果有时间的话,教教她规矩吧,回头找不到她的家人,就让她进府当差去。” 将这位姑娘的未来安排好,林堇又去了抱厦的西屋,那里住着她上元节救下来的,以为是女子,结果实际上是男子的那个,她想让他帮她参加科举考试的那个“替身”。 因为她和他要说的事事关重大,所以林堇没带陶嬷嬷,进了屋,就看到那名男子穿着女装,正坐在书案前,仿照她的字迹在练字。 虽然林堇有这个打算,但她并没有把计划和这个只让人称他“小柳”,其它的什么都不肯说的男子透露,哪怕是让他照着她的字迹写字,也是找的别的理由。 看到他端坐在桌前,对自己不理不睬的模样,林堇有些生气,忍不住道:“小柳,虽然我不想打听你的身世,但你是不是也该给我交给底呀?又或者你想怎么样,是走,还是留,总之,有句准话吧?不然,就这么黑不提,白不提的,赖在我这里白吃白喝白住,知道的,我是救了你,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欠了你呢。” 名为小柳的男子将笔下的那个字写完,听了她这话,冷笑一声,“切,好像我说走,你就放我走似的。” 虽然林堇确实是从他男扮女装这里得到了启发,从而有了科举考试找人代替她的想法,并且眼前这个人是第一人选,但并不代表她只有他这么一个选择,因此驳道:“我什么时候说不放你走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一定要留你了? 我救了你的次日,就让我的常随,也就是将你买回来的王佑告诉你,只要你把我买你的银钱给我,我就把卖身契还给你,然后你想去哪里去就哪里,是你不肯走,非要赖在我这里吧?你手里没钱不要紧,你可以告诉我,你家里在哪里,然后不管是我送你回去,还是让你的家里派人来接你,都可以。 你也别和对面的那个小姑娘比,她是幼时就被拐走,所以不记得家里的是,因此回不了家。但你不一样。在买了你之后,王佑打听了一下你的情况:你应该是最近才被拐卖的,据说你在被卖时,还威胁过买你的老鸨,言语间泄露了你的家境不错;而且你手,你的皮肤,还有你言谈举止,以及在吃穿用度上的见识,也都说明,你曾经的家庭条件不错。这样的话,按道理说,你的家里不会连我买的那点钱都拿不出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难道你是觉得我不该和你要这个钱吗?可是你家的情况显示出你并不是拿不出来,而且我又不是做慈善的,既然你能掏的出来,我为什么不要?不管怎么说,那也是几十两银子呢,差不多是我两年的月钱,我攒点钱并不容易,我没有和你要谢礼,只是要你的身价银,我并不觉得错了,你为什么不答应呢?难道你的家庭有什么不可说之处吗?” 一番话问得小柳哑口无言。过了好半晌他才道:“我不是不想给,而是……”犹豫再三,他才吐口,“我家里的情况比较复杂,我暂时不想回家,所以我想先留在你这边。你放心,我不会白吃白住的,有什么事能是我做的,你尽管开口,我保证一定尽力会给你做到。我不是那种受恩不报的人,只要你需要,哪怕把我这条命拿去都行。” 虽然小柳态度诚恳,但是不知道他的底细,林堇终究不能放心用,毕竟,科举作弊,可是大事,一个弄不好,纵使性命无忧,但是仕途她是走不了不说,而且还说不得会牵连到林如海,因此她心里盘算着,在不知道他个人详细情况之前,这个小柳只能做备选,不能作为首选,所以,她要另外找其他人选了。 因此,她深深的看了言之凿凿的小柳一眼,没有回应他信誓坦坦的话,没在他身上继续浪费时间,非常干脆的转身离开。离开陶嬷嬷家,她就让王佐和王佑想办法去打听清楚小柳的身份底细。虽然还可以有其他选择,但是不得不说,小柳的外貌实在是太适合做她的替身了,因此,如果有可能,她还是不想放弃他。 第四十七章 没钱 http://.biquxs.info/

京城太极宫北辰殿,大覃继位没几年的第五代皇帝,正熙帝正在批阅奏折。 将手中的奏折用朱笔在当下看的奏折中批了一个“阅”字之后,他将它放到书案的另一批已经看过的奏折当中,又拿起一本新的看了起来。 接连看了好几份奏折,没一个好消息,正熙帝不由得烦躁的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笔,右手捏上眉心。 当日做皇子的时候,只觉得做皇帝好,大权在握,一言九鼎,天下的事尽在手中;费尽心思终于争到皇位,坐上来之后,他发现,虽然很风光不假,但如果想当个明君的话,这个位子还真不好做。 这么大的一个国家,千头万绪,不是这旱了,就是那涝了,好不容易有个地方风调雨顺丰收了,还要防着谷贱伤农,要么就是河水决堤,冲了哪……反正都是事。 整个天下,似乎除了京畿这一片风平浪静,没什么事之外,其它各地就没个太平的时候,让人有操不完的心。自从坐了皇帝,原本只有三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的他,觉得好像平白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偏偏他头上还压着个上皇。人家新皇登基,一般都是作为父亲的上一任皇帝死了,身为儿子才能做皇帝,但到了他这里,父亲还活得好好的,只不过是退位做了“太上皇”而已。 更糟糕的是,原本上皇当初退位,是因为中风。当时上皇中风比较严重,因此他效仿上古圣皇尧舜,将皇位禅让给了六儿子。 上皇退位之后,跑到汤山行宫休养,在太医的精心诊治下,又严格控制饮食,如今的他除了左手有点用不上气力之外,其他方面都和正常人一样。如果不说,不知道的,根本看不出他曾经中过风。 对新皇来说,上皇身体变好,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俗话说“天无二日,民无二主”,按道理说,如今上皇禅位,新的天下之主应该是正熙帝才对,但上皇做了那么多年的皇帝,积威甚重,而且满朝文武,绝大部分都是他的臣子,而且上皇在身体好转之后,不甘心过颐养天年,不问朝政的日子,因此,表面上大覃的皇帝是正熙帝,但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都知道如今朝堂上做主的依然是上皇。 正因为正熙帝这个皇帝有名无实,所以,朝中当初争位的几个兄弟并不安分,一直对他屁股下面这把龙椅虎视眈眈。 在他们看来,就算他现在是皇帝又如何?只要上皇一句话,照样能将他从龙椅上拉下来,所以本就因为朝堂上没有几个属于自己的臣子而行事艰难的正熙帝,因为几个兄弟的掣肘,日子越发难过起来。 …… 就在正熙帝回想当上皇帝之后的苦闷时,首领太监陈安禀报道:“皇上,福郡王来了。” 福郡王的封号为“义福郡王”,是跟着上皇追封废太子的“义忠亲王”而来。他和废太子不对付,在无法更改封号的情况下,只肯让人喊他“福郡王”,谁要是喊他一声“义福郡王”,他能记一辈子的仇。 随着正熙帝的一声“宣”,十七八岁的福郡王从外面走了进来,行过参拜大礼之后,在皇帝下方的椅子上坐下。 正熙帝和福郡王不同母,但因为福郡王的生母,顺美人出身异族番邦,进宫之后,一直住在端太嫔宫室的侧殿,所生之子由端太嫔抚养长大;因此,福郡王从小到大一直跟在正熙帝身后,当“小尾巴”。 福郡王因为母亲的身份,天然就失去了竞争皇位的资格,再加上他生的晚,又是端太嫔抚养长大,所以,正熙帝不吝惜对这个不仅不会和他争,还对他表示友好,支持他的十九弟表示一下兄弟之情,因而,久而久之,两人的关系甚至比一母所出的同胞兄弟关系还好。 虽然正熙帝待福郡王甚厚,但福郡王不是没有脑子的,在他这个六哥登基之后,非常非常的识时务,表面看上去和正熙帝相处没什么太大变化,该开玩笑依然开玩笑,该耍赖依然耍赖,但仔细品查他的言行,就会发现他并没有逾越了自己作为臣子的身份。 看到下面表面上正襟危坐,实则一双眼睛自从进了北辰殿,就骨碌骨碌转个不停的,不知道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的福郡王,正熙帝有些头疼的问道:“我听说前几天工部尚书去拜见你,结果被你给打出来了,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因为什么?” 福郡王不以为意的道:“也不是什么大事。那个老家伙,负责的水利和土木工程,有些事摆弄不开,找我算些东西,我嫌他烦,没应他,偏他不识趣,一直纠缠着我。我一气之下,就让下人拿扫帚将他打了出去。” 因为知道自己和皇位无缘,不想引起几位兄弟的忌惮,所以福郡王在入学之后,将字认全了之后,汉学这块几乎就丢开了手,一头扎进了“杂学”里面。他和京城的西洋人关系很好,能说好几种外语,而且数算的造诣很高。 得知理由,正熙帝很是不悦的训斥道:“人家好歹是一部尚书,正二品大员,亲自上门拜见你这么一个有爵无职的郡王,你怎么能这么扫他的面子?你知不知道,因为这事,有多少人弹劾参奏你?若不是我将其全都压了下来,你绝对吃不了兜着走!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就不能让人省点心呢!” 福郡王撇了撇嘴,道:“我也不想的,只是谁让那个家伙没眼色呢。上门求我帮忙,结果还嫌弃我的学问,合着除了诗词歌赋和经义那些东西是学问,我学的数算就不是学问了?如果不是的话,那工部、户部还有兵部,有本事就别用数算这门学问。 一面求着我,一面还鄙视我,那爷还不伺候了,哪凉快,让他哪呆着去!至于弹劾?那些大臣们吃饱了撑得,愿意参奏就参奏吧,反正我也没打算入朝,准备抱着郡王的爵位混吃等死算了,因此不管怎么弹劾和参奏,爷都不在乎。” “你是谁的‘爷’?”正熙帝不满的斥道:“眼看都二十的人了,怎么还一副小孩子毛躁脾气?朕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膝下都有了三个孩子了,你不小了,也该成家了。昨天我碰到你母亲和姨母,她们还和我说起你的婚事……” “打住,打住!”福郡王开口打断他:“我现在还不想成家。就我这个命格,娶妻那不是害人嘛,算了,我还是等等吧。” 虽然古代男子二十岁为弱冠之年,表示这个年纪可以娶妻了,但事实上,绝大部分男子,在二十岁之前,不仅早已经完成了终身大事,而且都已经做爹了。特别是皇家的子嗣,根本不愁婚嫁,可福郡王这个年纪还没有娶妻。 这是有原因的。福郡王曾经说过三门婚事,两门是上皇给定的,一门是今上给选的,但都没等过门,未来的郡王妃就逝去了。因此,不仅世人觉得他“克妻”,就连皇家内部都这样想,为此他原本封号的后一个字特地被改为“福”字,希望能借此压一压他的煞气。 赶在正熙帝开口前,他抢先说道:“六哥,你别长篇大论的劝我。我不信命,我不想娶妻,不是不想害了人家姑娘,而是想再逍遥几年,同样也是为皇兄你着想。我已经被封了郡王,按道理说,应该出宫建府了,但皇兄你不提这个茬,我舍不得父皇、母妃还有皇兄,因此也不急着出宫。 我一旦娶妻了,无论如何都要出宫了。可皇兄你准备好我的安家银子和郡王府了吗?在我后面,挨肩的几个弟弟,比我小不了几岁,也都到了娶妻成家的年龄,只不过长幼有序,我这个做哥哥的没成家,因此他们不能越过我去。 若是我成家了,他们的婚事也该操办起来了,之后出宫,这笔安家银子和封爵的住处,皇兄你准备从哪出?我可是知道,如今户部存钱的仓库都快要跑耗子了。当日,正是因为这个理由,皇兄你的登基大典是删减再删减,最后办的还没有当年废太子被立为太子的时候风光。那个寒酸样,我都不好意思再提。 娶王妃是我一辈子的大事,我是一定要办得风风光光的,只是就户部现在这个模样,恐怕还要等几年才行,所以我还是等几年再娶妻吧。” 正熙帝一直宣称他登基大典办得那么节俭,是因为上皇还在,不好铺张浪费,但事实上,就算他想大办,也办不起来,因为户部没钱;内库在上皇的手中,并没有交出来,所以他只能“量力而行”。 最后导致的结果就是,他都登基改年了,地方上的一些低级胥吏,还是在看邸报时才知道换了皇帝,可见他这个登基大典的存在感有多低。 一辈子一次的大事这么寒酸,正熙帝不憋屈吗?可是不管怎么憋屈,手里没权没钱,又没把头上的大山搬开之前,都只能忍着。 第四十八章 官盐私盐 http://.biquxs.info/

正熙帝将福郡王叫到处理政务的北辰殿,不是和他谈他的婚事的,听到福郡王把话题扯到了朝廷没钱上,忙道:“既然知道朝廷没钱,可见我这个皇帝当得有多辛苦,作为我的兄弟,你是不是该站出来帮帮我?” “我帮你?”福郡王被他的话吓了一大跳,食指反指向自己,看着正熙帝,见他一脸严肃认真,干笑道:“呵呵,六哥,你是在我和我开玩笑吧?” “朕没和你说笑。”正熙帝叹了一口气道:“朝中如今不是父亲的老臣,就是老三和老五的党羽,属于朕的人没几个。俗话说‘三年不改父道’,更何况,如今父皇只是退位,所以那些跟随父皇的老臣朕动不得;可老三和老五的人,如果朕就这么听之任之的话,估计回头坐在这个位子上就该他俩当中的某一个了。 但真要和老三老五对上,以他们在朝廷多年的经营,朕不亲自下场,赢不了,可朕的身份又让朕不能亲自出面,所以这个和他们打擂台的人选必须是朕的人,而且只能是和他们地位相当的皇子。剩下的几个兄弟当中,朕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 福郡王不想掺和到这些波谲云诡的权力之争中,因此极力推辞:“多谢皇兄的信任,只是我真不是那块料,而且我之前也从来都没办过差。” “放心,有朕在你身后……”就在正熙帝一力劝说福郡王为他出力的时候,总管太监高世恩回话,说户部尚书陈大人求见。 正熙帝让福郡王到旁边等候,等他见过陈大人之后,两人在继续刚才的话题,然后将陈大人叫了进来。 户部尚书陈大人苦着一张脸进了北辰殿。去年,哪怕他竭尽全力,恨不得把每个铜板都掰成两半花,各个部门报到他那里的开支,哪怕是救灾这样重要的事,他虽然没有像其它支出一样给砍掉一半,但依然没有给全额,只同意了七成。就这样,他拆东墙,补西墙,再加上正熙帝在后宫一再俭省,最后两人没办法了,干脆抹下脸来,联合福郡王从宫里带出一些东西变卖,这才勉强把朝廷的各项花销给支撑下来。 但将宫里的东西拿出去变卖,并不是长久之计。毕竟,他们卖得并不是特别珍贵的物品,只是将一些御用的诸如布匹、瓷器、胭脂、……这些日常之物拿出去变卖。 不是他们不想卖珍贵的物件,而是很多珍贵的物件,比如古董和名家字画什么的,虽然珍贵,但件数少,大多都只有一两件,因此看着单价高,其实不如卖布匹这样大多数有点钱的人家都能买得到,价钱相对低廉,靠走量取胜的大路货总价值高;再者,对这些东西在皇室,大家心里都有数,所以拿出一两件出来变卖还可以,数量一大,就不行了,会引起怀疑。 但就算这样,买卖也做不长久,市面上偶尔出现大批量的御制用品,大家并不以为然,可这种情况常常出现,大家就会感到奇怪了。 世家大族都有门路,只要稍微用点心,虽然不能百分百的确定,可是根据一些蛛丝马迹,这些人就能判断出是皇家的手笔。那个时候,皇室可就丢脸了。 这个时代,商人的地位是极为低廉的,世家大族要么像四大家族当中的贾王史三家一样,找一户商家作为他们的“钱袋子”;要么就是由家里的仆役来经商,反正他们自己是不会亲身上阵的。对士人来说,是耻于谈钱的。好像由他们名下的仆从从事商业,就能将他们和金钱以及商业割裂开来,依然保持住他们世家大族的名门风范一样。 皇室作为士族的最高代表,处于金子塔的最高层,自然也要保持“清高”的形象,所以一旦正熙帝为了钱,干出卖皇家御品的事被揭露,必然对他的名声是一个极大的打击,届时,还不知道他那几个不安分的兄弟们借题发挥,会做出什么事来,影响到他的皇位甚至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他现在虽然是皇帝,可是并没有坐稳这个位子,因此,那些兄弟看出有拉他下来的可能,所以在他登基之后,表现得并不怎么乖顺。 再者,御品能够卖出高价,是因为它有一个“皇家”的名头,所以世人才会觉得稀罕,觉得珍贵,但一旦这些东西变多了,那么必然会影响到人们对御制用品的印象,从而影响到价钱,毕竟,东西多了,不值钱了,这个道理世人还是懂得的。 正德帝看着陈大人交上来的近十年的江南赋税单子,看到上面的盐税在最近五六年里呈递减的状态,满心疑惑的问道:“陈爱卿,丁税连年增加,说明我大覃的人口也在逐年增加,既然这样,这盐税怎么还会逐年下降?据朕所知,盐价从十年前开始就没变过,所以并不存在老百姓吃不起盐的可能,那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多出来的人都不吃盐吗?” 陈尚书面带无奈的道:“回陛下,臣曾和陛下提过过私盐泛滥的问题。盐税之所以逐年降低,就是因为官盐在私盐的冲击下,卖不动。” 虽然之前林堇要求邬九宫,不允许商会做私盐买卖,就是怕引起朝廷的注意。但是私盐的利润实在是太高了,特别是在林堇拿出了晒盐法之后,利用这个办法制盐,可以说,在这个人力不能算进成本的世界,几乎没有成本。 这样一本万利,而且近乎无本的好生意,而且生产市场又被搬到了吕宋这个远离神州大地的地界,在资本的驱使下,商会如今每次做海贸生意,回航的时候,不管是否顺路,都会在吕宋的码头停靠一下,将压舱石全变成了一袋袋的盐之后,再上路,回大覃。 因此,除了将生产盐的地界,从大覃变为吕宋的那一个月,盐税稍微有回升之外,其它时间,朝廷收上的盐税是越来越低。 官盐卖不出去,虽然商会里的盐商,以及没有加入商会的其它地界盐商,还是会掏些钱,买盐引,但是数额也大幅度的下降。以前朝廷找盐商讨要捐献,虽然盐商会哭穷,可是最后掏出来的钱,数额不仅不会减少,甚至还有多的。但是如今盐商哭穷,是确确实实在哭穷,因为他们明面上官盐确实卖得不多,所以捐献的数额也开始逐渐下降。 其实陈尚书知道,市面上百分之九十的私盐都是从盐商的手中流出去的,因此那些“哭穷”的盐商不仅不穷,甚至因为贩卖私盐,赚得比往前还要多,但是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却一直没有证据证明盐商同样也在贩卖私盐。 要知道,虽然盐商在朝廷眼里是一帮待宰的猪,但是这猪也不是说宰就宰的,他们靠着手中握有的资财,在朝中找了不少靠山,因此,还是有人帮他们说话的。 正熙帝不解的道:“自从官盐出现之后,就一直有私盐的存在。但是除非是王朝末期,不然,绝对不会出现私盐超过官盐的情况?现在会出现这种情况,难道朕其实是一个将要断送祖宗基业的昏君吗?” 虽然正熙帝后面一句话是调侃,但是陈尚书却吓坏了,忙诚惶诚恐的跪下来请罪,“臣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回陛下,私盐之所以会超出官盐,是有原因的。” 说着,他恳请正熙帝派人到外面等他的仆人那里去取一样东西回来。 等一名小太监捧着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进来之后,陈尚书接过盒子,打开,将它展示给正熙帝看。 这个盒子里面从中间被隔开,里面左边装着雪白,没有一丝杂质,细腻的私盐;右边装着的则是官盐,只是卖相则远远比不上私盐的,不仅颗粒大,而且大小不一,颜色浑浊不清,并有杂质。 “皇上,你请看,这右边的是官盐,左边的则是私盐,而且私盐售卖的价钱还不到官盐的三成。” 正熙帝闻言怔住了,好半晌才道:“陈爱卿,你是不是记错了,这左边的才是官盐。” 陈尚书苦笑了一下,道:“陛下,臣虽然有了一定的年纪,但是还没有老糊涂到那个地步。说句实话,当初臣第一眼看到市面上的私盐时,臣也是不敢置信,但是这就是事实。再说句惹陛下你生气的话,臣如今家里用的都是私盐,而且据臣所知,这种情况不仅仅是老臣一家,甚至连内务府采购的都是这种私盐。”所以,陛下,你应该能明白,为什么盐税收不上来了吧? 不管下面的臣子和陈尚书在上奏的时候,在奏折里,关于私盐要优于官盐这事,有理有据的说多少,都没有陈尚书这种将实物拿出来展示给正熙帝看来的冲击大。他看着眼前两种品质天差地下的盐半晌,抬眼看了看站在一旁摒心静气的陈尚书,让他将这两种盐留下,退了下去。 第四十九章 重担 http://.biquxs.info/

待陈尚书离开之后,福郡王从侧间走了出来,看到正熙帝面前的桌案上摆着的那两个质量分明的盐,忍不住分别尝了一下。 他最先尝的是私盐,然后才是官盐,官盐入嘴之后,连着“呸呸”了好几声,道:“这官盐不仅卖相没私盐好,滋味也是又涩又苦,而且还卖的比私盐贵。怨不得私盐猖獗,只要不傻,都知道选哪一个。” 低头沉思的正熙帝闻言抬头,看着福郡王,非常平静的问道:“怎么,你早就知道这个私盐的存在?” 尽管正熙帝的语气平淡,问话的内容也很平常,但福郡王依然感受到了一股危险,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脖子,辩解道:“六哥你在说什么笑话,我还没分府,就住在宫里,吃穿用度一应全都由宫中供应;就算我出宫分府了,府里的采买是来自官卖,还是私营这事,自有管家打理,我不可能亲自过问。只要东西买到,好用就行,我上哪去知道这私盐的事去呀?” 原本有些生气的正熙帝听了他的话,那怒火顿时就冰消云散了,叹了一口气道:“是朕想左了,自从坐上这个位子,朕发觉下面的人都把朕当瞎子和聋子来糊弄。朕以为在朕登基之后,你也和其他人一样,开始蒙蔽朕了。” 福郡王摇头,“我没长这个心,也没这个胆。自小我就跟在你后面,我知道六哥你是眼睛里不揉沙子的主,借我一百二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这么做。” 叹了一口气,正熙帝话题转到正事上:“行了,我来说正事,我打算让你去江南一趟,帮我查一下江南赋税的情况,”指了指桌案上的盐,“如今又添了一桩事,这个盐税也跟着一并查一下。” 听了这话,福郡王仿佛被蝎子蛰了屁股一般,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双手晃动得都要重影了,脑袋摇得仿佛拨浪鼓,“六哥,没你这么使唤人的。就算想让我帮你,你也给我点时间,让我的差使从易到难一点一点的来吧。 我可从来都没办过差,你一上来就给我这么重的担子,我做不来。我之前虽不问政事,但也知道,整个江南的赋税承担着我大覃三分之二的花费。我要是搞砸了,哪怕是把我这个郡王的爵位蠲出去都没法交代。” 正熙帝不以为意的笑道:“放心,朕不是说了嘛,朕会站在你身后,所以你尽管放心的去做,就算出了差错,朕也会帮你兜着。” 在福郡王看来,正熙帝这话只能听听,真要出了岔子,只怕正熙帝有心,以他在朝中的处境未必能保不住他。“陛下,真的不是我不愿意为你出力,而是我知道自己的斤两所在。 你要是让我去兵部、户部、或者工部,去算算账,做些计量方面的工作,给一部主官打个下手,没什么问题。但你一上来,就让我去查江南赋税的事,等于把‘计相’这个位子按在了我头上,这可是朝廷二把手,我连一部主官都做不来,你这拔苗助长的太厉害了。 是,六哥你让我不要怕出错,你会帮我,可这样的话,我更怕了,我不是怕我干得不好,而是怕耽误你的事。” 正熙帝见他急得白眉赤眼的模样,给他交了底:“放心,这次你去江南,表面上是以你为主,但其实主持此事的另有其人,你只管从旁辅佐就行了。” 福郡王听了这话,吐了一口长气,顿时觉得放下心来了,笑问:“那六哥,我能问一下这个在我背后的人是谁吗?” “是朕。” “哦,原来是六,”福郡王反应了过来,想要说话,一下子被口水呛到了,咳了好半晌,泪花都咳了出来。 一旁伺候的内侍赶忙给他端来茶水,他连茶都顾不上喝了,将内侍的手推开,看着正熙帝,满怀希望的问:“陛下,刚才是我听错了,对吧?” “你没听说,就是朕。” “六哥,你要下江南,何必偷偷摸摸的跟我一起去,你大可以像父皇一样,光明正大的……” “朕要看的是江南的实际情况,而不是那些地方官吏弄出来的盛世气象。” “可六哥,你是皇帝,你丢下满朝文武,就这么偷摸跟我一起下江南,朝堂这边怎么办?这事不是那么好瞒的?还有,你也说了,三哥和五哥不安分,如果他们知道你出了京,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呢?届时,你要是有个万一,你让我怎么和上皇、惠太妃,皇后嫂子,还有满朝文武交代?”福郡王觉得如果是这样的话,还不如他自己一个人去江南呢。 正熙帝一脸肃杀的说:“朕倒希望三哥和五哥他们动手呢,如果他们一直蛰伏不动,只是在朝堂上给朕下绊子,碍于父皇,朕还真不好处置他们。至于朝堂这边的事,你就无需操心了,我在跟你去江南之前,都会安排好的。至于瞒不瞒得过去,那是朕的事,不用你管。” 福郡王颇为无奈的叹道:“六哥,你说这话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也不用我操心,那也不用我管的,可是你是皇帝,是一国之君呀,你若是跟着我出去,若是有个万一,我百死莫赎。” “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虽然说下江南,但目前还不去,等朕这边把事情都安排妥了,自会派人去告诉你行程。”正熙帝才不会在意福郡王的为难,大手一挥,一锤定音,从桌案那里拿出一个折子递给他,“在你去江南之前,先把这个折子给我上了。” “什么折子?”福郡王接过来,看到上面写的是关于废除“议罪银”的建议,脸色顿变,只觉得嘴里发苦,抬头看着正熙帝,抱怨道:“陛下,你这是把臣弟放到火堆上烤呀。” 这议罪银,是上皇晚年时出台的一项举措:官员犯了罪,只要交上足额的议罪银,不仅不必担心丢了乌纱帽,更不必担心人头不保,还能继续当这个官儿。 这项措施比卖官鬻爵还要厉害,因为朝廷的官位和爵位都是有数的,因此,卖官鬻爵中卖的官大都是虚职,没有实缺,没禄银,只是名头好听;至于爵位,真正的高爵是不可能售卖的,所以卖出去的只是中低层爵位。这东西只是一个头衔,哪怕商人买了,虽然能享受像秀才一样的待遇,见官不跪,可有能力花钱买这样爵位的商人,基本上已经有了能和官员来往的资本,比如像薛家那样的。所以,他们买不买这个爵位,并不是必要。 但议罪银的存在不一样,只要是人,就有犯错的时候,更何况,作为官员,哪怕是清廉如水和海瑞一般,也不是没被贬过官,所以,有了这个议罪银,就意味着这官可以一直当下去了。 能用议罪银来赎买罪责的官员,大多都是贪赃枉法的官员,因此可想而知,官员交了议罪银之后,肯定会想尽办法,再从百姓身上连本带利搜刮回来,大覃的吏治,因这“议罪银”,已然是千疮百孔。 上皇后来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后面他虽然没取消议罪银的存在,但对官员赎买罪责有了一定的限制,比如贾雨村被罢职,就是因为没有靠山,没人脉,又得罪了同僚和上司,不然,他只要出了议罪银,就不会丢官了。 正熙帝道:“刚才你也说,你之前什么差使都没办过,朕突然授你高职,你心慌,怕担不起来,别人也不会心服,所以让你上这个取消议罪银的折子就是给你刷功劳的。毕竟,取消议罪银这事,乃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虽然是利国利民,但也几乎得罪了满朝文武,我宁愿不要这个功劳。”福郡王在心里暗自嘀咕,犹自不甘心的垂死挣扎:“陛下,你之前说什么三年不改父道,如今父皇还在,你就把这个议罪银废除,恐怕父皇会不高兴吧?” 正熙笑道:“你放心,我之前和父皇商量过这事,他并没有反对。 其实父皇后来已经意识到了议罪银的弊端,只是那个时候,他骑虎难下。毕竟,他最开始不仅把提出这一建议的官员大肆封赏,而且话说得很满,总不能后面自打嘴巴吧?再加上,朝堂上确实缺钱,不管怎么说,这个议罪银,确实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户部没钱的难题,所以父皇才没将这条措施废除。” “这话说的,好像现在户部就有钱了似的?”福郡王吐槽道。 想到因为议罪银的存在而无法整肃的吏治,正熙帝叹了一口气,“户部就算再没钱,也不能让议罪银继续存在了。它的弊处太大,有动摇江山社稷根本之祸,正好父皇退位,朕登基,新朝新气象,借此把议罪银取消,朝臣们也说不出什么来。” 福郡王以前虽然不过问朝堂事务,不代表他不知道议罪银的危害,见事推不出去,点头道:“好吧,我把奏折拿回去重新抄一遍,等大朝时,我就上折子。” 第五十章 惊弓之鸟 http://.biquxs.info/

因为个人私事比较多,有些事不方便被家里人知道,不能在家处理,所以林堇在出了贾敏孝之后,以陶嬷嬷丈夫的名义买了一座小宅子,用来处理她那些不能被家人知道事务。 林堇起了让小柳替她参加科举考试的想法,但那个小柳关于自己的事是一问三不知,什么都不肯说,这种情况下,她不可能放心让他代她去考试,因此就派人去查这个小柳,看看能否查出这个小柳的底来。 此刻王佑正在向她回禀查到的消息:“回大爷,这个小柳全名叫柳湘莲,家境不错,出身理国公旁支,和理国公家的关系不算远,其祖父母和现任理国公柳彪是亲堂兄弟,只是哪怕他祖父母在世时,两家关系都很一般,待到祖辈过世之后,关系更加疏远。去年年底他父母去世,因为家里只有他这么一个未成丁的男子,族人觊觎他父母留下的财产,就将他拐卖到了江南。” “柳湘莲?”听到小柳的竟然是柳湘莲,林堇顿时一愣,转而想到从“先知”得来的柳湘莲的个性,她放了心,觉得让他替她考试这事把稳了,不需要再找其他人了。 王佑又回道:“对了,大爷,我在查这个小柳的时候,自作主张顺便查了一下和他一起买回来的那个姑娘。” 怕林堇生气,他忙解释道:“我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我听陶嬷嬷说,大爷想让那个姑娘进府当差。大爷如今做的事,还有老爷的差使,都是极要紧的,所以小的担心,她是别人给大爷下的套,所以这才想着查一下她。” 虽然林堇和邬九宫商会的事瞒着家人,但是瞒不过跟在她身边的长随,所以王佑这份担心,她明白,因此并没有对他的自作主张说什么,只是有些诧异的问道:“那个姑娘幼时就被拐了,并不记得家里的事,还能查出她的底细来吗?” “大爷,水过留痕,雁过留声,这世上的事只要有心去查,纵使查不了个底朝天,终究还是能知道一二的。 那个姑娘原名叫什么不知道,但是卖她的拐子一直喊她‘铃子’。原来拐子带她住在江州,因为拐子赌输了钱,怕赌馆追债,这才带着她来到了扬州,之后因为没钱使,才把她卖了,原本是想再养两年,卖给商户人家做妾的。至于他们在来江州之前,在哪里落脚,我还没查到。” 虽然知道铃子可怜,但是像她这样的可怜人多了,林堇没有那么多的悲悯的心肠,不想在她身上浪费人力,制止了王佑的行为:“行了,就这样吧,不用往下查了。” …… 站在门口的王佐远远的看到林堇骑马的身影,忙迎了上去,道:“大爷,你可回来了,太太有急事找你,连着打发人都问了十好几遍,都没找到你,这会儿都急得快要火上房了。你赶紧看看去吧。” 林堇闻言忙将手中的缰绳丢给一旁候着的小厮,心急之下,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向东院,在门口,和带着杨琳出来玩的林姑妈打了个对面。 看到她这个样子,林姑妈皱了一下眉,斥道:“你好歹也是一个大家公子,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你的仪态呢?” 原本林堇担心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以致于杨婉急着找她,但是看到林姑妈的态度,还有心情计较她的仪态,显然事情不算紧要,顿时松了一口气,脚步慢了下来。 屋里从林姑妈的说话声中听到林堇来了的杨婉急急的从里面冲了出来,不等来到林堇的面前,就忙忙的问道:“我听说皇上下旨申斥了你父亲,是因为什么事,你知道吗?老爷不会因此而贬官吧?” 看到杨婉一脸惊恐的模样,林堇一愣,随即想到她的人生轨迹正是因为亲哥哥遭贬而有了巨大的转折,虽然早已经事过境迁,但是杨婉因此而变得有些杯弓蛇影,一听到林如海遭到皇上训斥的消息就害怕起来。 不等林堇说话,林姑妈就道:“不是和你说了吗,没事,让你不用担心,你怎么还惦记着这事呢?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爷知道经史大儒来扬州,好不容易给堇哥儿弄了一个名额,让她前去请教,你就为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忙忙的把人叫回来,这不是耽误堇哥儿做学问吗?” 在林姑妈跟前几乎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杨婉头一次甩了脸子给母亲,毫不客气的驳道:“当年你们不肯讲实话给我,怕我担心,因此你和哥哥也一口一个没事,结果呢?” 紧紧盯着林堇,威胁道:“堇哥儿,在你父亲和你外祖母的口中,我是听不到实话的,你身为人子,若是不想背上忤逆和不孝的罪名,对我这个做母亲的就绝对不能有一丝隐瞒。我要听实话,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我,这事到底要不要紧?” 对“以孝治国”的古代社会来说,一个人如果被扣上忤逆和不孝这两项罪名,不管是男,还是女,都意味着没有了未来。杨婉拿这个来威胁林堇,可见她真的急了。 林堇理解杨婉的心情,看着紧张中夹杂着忐忑的杨婉,给她一个安抚性的笑容,温言道:“母亲,放心,皇上这次下旨申斥的人员,不仅仅是父亲一人,而是包括整个两浙盐政所有的官员。 父亲虽然身为巡盐御史,但是并不是两浙盐政的最高长官,所以,就算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呢。并且,皇上除了申斥两浙之外,两淮、辽东、长芦等地的盐政官员也都受到了申斥。 法不责众,再者,这么一大批官员,就算皇上想换,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因此母亲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父亲这次受申斥,顶多,顶多罚点俸禄,绝到不了丢官罢职的地步。” 杨婉稍微松了一口气,但仍犹自不放心的追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没骗我?” “千真万确。”林堇加重了语气,强调着,“我没骗你,也有必要骗你。” 其实说句实话,林堇倒是希望林如海能够借此调换一下官职,哪怕是被贬也没关系。 在原来的历史上,林如海是死在巡盐御史这一职位上的,因此林堇对这个官职有些忌讳,觉得不吉利,觉得林如海如果一直做巡盐御史的话,说不定他的命运会回到原来的老路上去,而他如果调职的话,则很有可能逃过未来的“死劫”。 再者,林如海这个巡盐御史的官是退了位的太上皇升的,虽然在正熙帝登基之后,并没有用他的心腹撤换掉他,林堇不知道是因为新皇没有掌握权柄,无法更换;还暂时手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不好更换;又或者是林如海已经投靠了新皇,从而得以继续留任;又或者是其它原因让林如海一直留在盐政上。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在林堇看来,盐政这里的官不是那么好做的,古代仕途皆流血,可不是说说而已。哪怕是不做官的,都知道盐政的官都是肥差中的肥差,但也正因为是肥差,所以盯着的人很多,因此盐政的官并不好做,林堇觉得,和其它职位比起来,要多操心费神好几倍。 林如海年纪不小了,而且身体不好,虽然不是让他就此辞官不做,颐养天年,但是从长远角度考虑,他最好还是不要那么操心费神了,换个清闲的官最好。反正,因为林家好几代人丁稀少的缘故,林家一点都不缺钱,不会出现像贾家那样,内囊尽了,后手不济的情况,哪怕林堇和杨琳像薛蟠那么败家,都败不光。 况且,哪怕林家有了林堇这个假男子和杨琳这个真男孩,后继香烟不用愁了,但林如海在与不在,是不一样的。要知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哪怕等林堇步入仕途时,林如海已经不做官了,他在宦海中沉浮多年的经验依然能帮到林堇不少。 有他在,哪怕他是贾家的姑爷,贾家依然不敢太过放肆,行事就有了很多顾忌;而他一旦倒下,林家剩下的人当中林姑妈是外人,杨婉的身份是一个硬伤,能为林家出头做主的林堇和杨琳都是小辈,对上贾家,先天是弱了一筹,届时,贾家想要谋算林家什么,哪怕林堇他们这边占着道理,对抗起来,也比较难。 所以,出于多方面考虑,林堇觉得林如海换一个官职比较好。只是这事要怎么和林如海说,她还没想好,因此一直没开口。 第五十一章 应对 http://.biquxs.info/

虽然在林如海被皇帝申斥上,林堇告诉母亲不用担心,但是她却不能不为商会担心。尽管这次除了两浙,长芦和辽东等全国其它地方的盐政一并受到了申斥,可是她觉得这次皇帝最主要责骂的对象是两浙,而且手段并不只是申斥。 在私盐售卖上,林堇和邬九宫的意见并不一致。原本她的想法是商会退出这一生意,但邬九宫不同意,因此她只能一再警告对方,贩卖私盐时不要过于泛滥,免得引起朝廷注意。 邬九宫答应得好好的,但是从这次皇帝申斥盐政的事来看,她觉得他说的和做的未必一致,因此来到邬九宫处,没有和他多说什么,而是直接查起商会的帐来。 邬九宫看着拿着商会账册看的林堇紧锁的眉头,忍不住说道:“我知道你们林家有钱,但是根据你平时的言行,你虽然没把钱看得很重,可也没到视银钱如粪土的境界。如今商会的生意是蒸蒸日上,可谓是日进斗金,怎么你看到商会赚钱,不见高兴,反而摆出这么一副鬼样子?难不成是这帐不对,里面有猫腻?” 林堇将手里的账册放下,直视着他道:“这帐倒是没什么问题,至少我是没看出问题来。但是我为什么皱眉,你会不知道?我和你说过好多次了,我们商会逐渐减少私盐的生意,可是在商会的各项生意当中,目前私盐的买卖占大头,而且是呈逐渐上升的趋势,你明明答应过我的,现在你怎么解释这一情况?” 叹了一口气,“扬州盐运这边的官员被申斥的消息,你不会不知道吧?至于他们为什么被申斥?”她挥动着手里的帐本道:“这上面的帐已经说明了一切。我之前说过好几次要控制私盐买卖,你答应得倒很爽快,可是如今看来,根本是阴奉阳违。如今已经引起了朝廷的注意,你就不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邬九宫不以为意的说:“我们的盐场并不在大覃,朝廷想查封也没办法查封。至于私盐买卖,我们并没有专门做这个,只不过是在做海贸生意的时候,运货时,用盐当做压舱石而已,所以,我们卖的只是压舱石,并不是盐。 因此这盐就卖得比较便宜,出货价两三文钱一斤。其实这个生意,我们做不做都无所谓,要知道,如今大覃的木材市场高端木材的价格非常贵,比如紫檀、黄花梨、铁木什么的,而吕宋那边正好有这种木材,如果将压舱石换成木材,运过来卖,其实比运盐过来要赚得多……” 林堇面露狐疑之色,打断他,“既然木材生意比盐赚得多,没道理商会放着更赚钱的生意不做,反而继续贩盐,我在帐本上只看到卖盐的收入是逐渐上升,但是木材的生意收入却一直很平稳,你是不是在糊弄我?” 邬九宫白了她一眼,有些嫌弃,又有些不解的道:“有的时候你的脑子挺聪明,甚至我没有想到的,你都能想到,但是怎么有的时候就那么笨呢。虽然做生意,赚钱是目的,但是到了我们商会这个地步,钱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而铺展人脉关系才是最关键的。商会出产的盐,主要是用来打通关系的。盐这东西,下至贩夫走卒,上至高官王侯,都能用。而且他们收下之后,根本不用担心会不好出手,实在是一大利器。” 林堇斜着眼睛瞟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手里的账簿,道:“还说不是糊弄我,你当我算不过来帐吗?如果是送人的,那么为什么这卖盐的收入是增加的?” 邬九宫笑叹道:“说句实话,和你认识这么多年,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特别接地气的衙内,甚至都有点不像是出身书香继世,世代官宦的林家。可是这会儿你终于让我有点你终于是出身世家大族之家的感觉了。” “什么意思?” “这官场上送礼,像我们商家给官员送礼,为了不让官员们背上受贿的帽子,所以在送礼的时候,很多时候并不是不收钱的,只不过虽然是收钱,但是是折价……” “不用说了,我明白了。”虽然这辈子林堇没送过礼,但是在后世,她不仅听说过,而且影视剧也有这方面的表现。 价值千金的东西被人用十分之一,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的价钱“买”下来,等到被发现时,给出的理由是没能正确认识该物的价值,只是认知上的错误,并不是“受贿”。只是让林堇没想到的,这种情况一般都存在于礼物是古董这种难以判断真伪的物品当中,这会儿不起眼的盐竟然也成为其中一员。 “我们的盐卖价一斤不到两文钱,不管是哪朝哪代的私盐都没有这么低的价钱,更不用说官盐了。而且质量,哪怕是供应皇室用的盐都无法和我们的盐相比,据说,目前连住在皇城的那一家子用的都是我们制盐手段出的盐。”邬九宫又向林堇爆料了一个大消息。 林堇闻言跳了脚,不敢置信的向他确认道:“你说的可是真的?不是在和我说笑吧?” 邬九宫深深的点了一下头。 “怎么可能?”林堇犹自不敢相信。 邬九宫冷笑一声,“都说‘千里做官只为财’,虽然这话有点偏颇,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官场上两袖清风的官,历朝历代数下来,也没几个。如今市场上的私盐便宜得不能再便宜了,他们随随便便拿出几十两银子就能买上一大堆。 别看量大,但是这东西,人人都需要,不能不买,因此卖起来并不难。更何况,他们从我们手里拿价便宜,就算加上价钱,不要说和官盐比,就算是和从大覃的盐场里流出来的私盐比,也便宜,更不要说我们这边的质量更是一等一的好。 做别的生意,还有亏本的风险,但是卖私盐,哪怕是一个傻子,都能赚到钱。这个前景,那些当官的又怎么可能看不到,所以很多官员都被拉上了贩卖私盐的船,有些纵使独善其身,但是家里用的依然是我们的盐。 没办法,谁让我们的东西又便宜又好呢。除非府里的当家人发话,明令严申,不然,各府的采买除非有别的猫腻,不然,都会买我们的盐。其实有的时候,就算府里的主子发话了也没用,下面的奴仆照样能阴奉阳违,反正他们也不可能到厨房去看,而且买回来的盐上面又没有字,他们上哪知道是在哪买的。” 看着邬九宫一脸因为自家出产的盐遍布各地而自豪的模样,林堇问道:“你就一点都不担心朝廷会找商会的麻烦?” 邬九宫笑了笑,得意万分的说道:“放心,查不到我们头上。我们的盐在卖出时转了好几道手,而且我不是说了吗,是以压船石的名义卖的,所以就算朝廷要查,也不关我们的事。再者,我将制盐的方子送出几份,因此如今大覃最大的私盐贩子可不是我们这边。所以,就算万一朝廷查到商会的头上,有其他人担下大部分罪责。” “原来你早就有准备呀。”闻言林堇松了一口气,有心情调侃起他来:“只是你这么做,似乎有点甩锅之嫌。人家会愿意?小心等人家反应过来,找你算账?” “找我算什么帐呀?”邬九宫浑不在意的道:“我这方子可不是白送的,有些是采用‘仙人跳’的方式被人拿走的,而他们拿走了那方子,要怎么做,关我什么事? 再说,有些官那里,我这边是把方子给了他们,但我没叫他们去卖私盐呀。他们拿到制盐的方子,如果不想着卖私盐谋取私利,那什么事都没有。既然想吃肉,总得付出点代价。他们拿到方子,开始制盐并私下贩卖,自然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因此,不管出什么事,都不会找到我的头上。这是行规,他们若是敢坏了规矩,那就别在想着在商场上立足了。 况且操持这些事的人,早就被送走了,如今都在吕宋,十年八年的且回不来呢。就算出了事,他们想找背锅的,经手人走了,他们如果有本事,能到吕宋把人抓回来,那我无话可说,不然,就自己扛吧。” 林堇气急而笑:“合着你早就算好了。原本不是嫌弃吕宋没有大覃繁华,所以不肯在那边久留马,如今反而不嫌弃了?” 邬九宫笑笑不语。 虽然邬九宫说得好像万无一失似的,但是林堇依然不是很放心,因为她觉得朝廷这个庞然大物动起来,绝不是商会现在能抗衡的。只是这份担心,看到邬九宫的笃定,让她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第五十二章 利益交换 http://.biquxs.info/

尽管关于商会将私盐买卖做的遍布大覃这事,邬九宫告诉林堇无需担心,就算朝廷要查,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商会顶多受点波及,可是她终究无法放心。 看到她锁起的眉头,邬九宫笑道:“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商会没事,绝对会没事的,我敢打保证。” 对上林堇怀疑的眼神,他解释道:“我这话可不是无的放矢。朝廷的吏治因为太上皇晚年‘议罪银’这一敛财手段,败坏得不能再败坏了,如果今上继位后,从上到下大肆整顿吏治,肃清官场风气,我们商会可能会遭受重创;但是太上皇不肯放权,今上纵使有心整顿吏治,也有心无力,所以在吏治不清,官场贪污腐败成风的情况下,我们用私盐编织出那么大的一张网,顶多在今上的雷霆之怒中坏几个无足轻重的小窟窿,想要治罪到我们商会的头上,除非把整个网都给打破,但是今上没这个能力,而有这个能量的太上皇又不会去做。” 听了他这话,林堇这才放下心来,不满的横了他一眼,抱怨道:“早说这个不就得了,之前啰里吧嗦的说那么多没用的废话做什么。” 面对她的“蛮不讲理”,邬九宫无奈的摇头笑了笑,从一旁的几案上拿出一张纸给她,笑道:“对了,给你看个好玩有趣的事。” “什么事?”林堇有些好奇的接了过来。原本她以为是什么了不得消息,结果一看,竟然是关于贾雨村就任应天府之后宣判薛蟠杀人一案。这事在她知道自己之前救下的人并非甄英莲之后就知道他会这么一番操作了,所以并没有觉得有惊奇之处,因此,只是神色平淡的扫了一眼。 看到她这个样子,邬九宫很是惊奇的道:“哎,你怎么这么一个反应?” 林堇抬起头看着他,很是奇怪的反问道:“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一个反应?是,贾雨村是教过我,但是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怎么喜欢他。 而且,虽然我是他的学生,可是我并没有拜师,不是他的弟子,我俩只是普通的塾师和学生的关系,所以,真要讲师徒情谊的话,也讲不出来什么情谊;再者,尽管他的另一个学生是我的姐姐,是一个女子,可是在我和我姐姐之间,他更喜欢我姐姐。 最后的最后,他到我们家来任教,以进士之身屈尊教导我和我姐姐,乃是另有所图。而我们家也没有让他失望,给出了他满意的报酬,让他在知道朝廷启用旧员的消息之后帮他搭上了贾家和王家这条线。 我们两边是各取所需,说句不客气的话,就是一场交易。既然是交易,那么就不要讲什么情义了,所以,我对离家我们家之后,过得怎么样,并不感兴趣。因此,如果有他的消息,顺带的话,我可以听一听;如果是专门为我收集的,那就没必要了。” 晃动着手上的纸,她笑道:“更何况,我不觉得这东西是专门收集给我看的,相反,是因为某人和贾雨村不和,所以才会让商会假公济私,收集贾雨村的消息给他。” “你这话听起来真是冷血无情,人家好歹在你家呆了三年多,而且虽然你不是他的弟子,可是称他一声老师,依然是可以的,但是让你这么一说,连在同一屋檐下的香火情都没有了。” 吐槽完,邬九宫毫不掩饰他对贾雨村的不喜,对着林堇竖起大拇指,笑道:“不过你这个态度,我喜欢。我虽然和他相处的时间并不是很长,但是也能看出,他那个人凉薄得很,而且非常现实,所以,和这种人,就不要讲什么情谊,直接讲利益倒是更干脆。” 林堇知道邬九宫和贾雨村的那点恩怨,见都过这么久了,邬九宫依然记仇,忍不住在心中暗笑他的小心眼。 虽然林堇不感兴趣,但是邬九宫还是和她分享起他收集到的贾雨村的消息来,摆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压低了声音说:“说起朝廷启用旧员来,原本我以为贾雨村的这个应天府的职位是朝廷启用旧员空缺出来的,不过在我知道金陵四大家族中的薛家的前任族人之子薛蟠杀人这个案子之后,心中有了怀疑,经过一番打听查证之后,才发现,他这个官来的不简单,和朝廷启用旧员没什么关系。 不过因为原应天府任职的官员调任和他的任职正好赶在了这个朝廷启用旧员的关口,所以除了经手的几位官员,只怕大家都以为贾雨村是单纯的被朝廷启用之后派到应天府的。” “这么说,他这个官不是由朝廷启用旧员而来,你说的可是真的?”林堇被挑起了兴趣,因为她原本就是和普世大众一样认为的。 邬九宫斜了她一眼,吐槽道:“这种事按道理来说,你这个官家子弟最清楚不过,怎么还要我特地说明呢。殿试是在三月,考中的举子又有三个月的假期,之后才会被吏部安排授官等一系列事;而外地官员进京述职,是在麦收之后,六七月这段时间。贾雨村和你姐姐是在去年秋天进的京,路上花费的时间比较长,到了京城已经是残冬了,而且中间又过了一个年,所以直到二月之后,他才开始到吏部去办手续。 金陵,不管是从地理位置,还是从经济等方面考虑,它的地位都非常重要。应天府这个官职虽然不算高,但是因为在金陵,是一个比较重要的官职,而且还是一个肥缺。这种职位,一旦有空缺,必然会被争抢起来,怎么可能会给朝廷起复的旧员留着,只怕马上就会被填补上。 要知道,如今因为太上皇并没有完全放权给当今圣上,两人之间有博弈,所以,像金陵应天府这种地方的官职,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县令,两人都要争抢。而这次朝廷起复旧员,是今上等不及培养新人手而施恩给被上皇罢免的旧人的一个举措,上皇又怎么可能会看不出今上的用意,他会就这么轻松让今上如意吗?” 面对邬九宫的质问,林堇不由自主的点头表示赞同,不过她觉得如果单纯的凭这些就认定贾雨村的官并非是起复旧员而来,似乎有些不足。 邬九宫看出了她的疑虑,继续道:“更主要的是,我查到原来的金陵知府并没有被免职,也不是平调,而是升官了。你知道他升到哪里去了吗?” 不等林堇开口,他自问自答道:“去了广州的市舶司担任要职。王子腾所在的王家曾经担任海贸方面的职务多年,之后虽然去职,但是家里又做起了海贸生意,所以,市舶司那一摊子,应该一直都属于王家的势力。 因为薛家的事,他既然想要应天府这个职位,有求于人,必然要拿出大价钱打动原来的应天府官员。而朝廷因为起复旧员的事,一众大佬、上皇和今上都尽量让自家多安插人手。这种情况下,他想帮其安排一个不下于应天府的职位,还要尽量不惊动太多人,除了武职,就只有王家原本最熟悉的市舶司这边了。 可是对方是文职,显然是不可能转职武将的,况且,应天府这个职位不仅重要,而且是肥缺,对方谋取这么一个职位并不容易,也只有市舶司这边的油水才能弥补得了对方失去应天府这一职位的损失。” 林堇想了一下,虽然觉得还不是很认可,但是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问道:“贾雨村知道他的应天府官职其实并非是起复旧员吗?” 邬九宫冷笑一声,“这很重要吗?他知不知道,在他选择到应天府就任,并且帮着薛家处理官司之后,他都已经选择紧紧的绑在王家和贾家这艘船上面了。” 是呀,贾雨村都早已经做出选择了,她现在在问这个问题岂不是有点傻。林堇觉得自己这会儿竟然犯起了糊涂,实在是不应该。 “你刚才也说,像金陵知府这样的要职,不管是太上皇,还是今上,都会非常关注。那么王子腾竟然不声不响的利用朝廷起复旧员的幌子,把原金陵知府调职,并且安排贾雨村接任,除了能借此看出他的势力不小之外,能不能看出他是谁的人?应该是太上皇的吧?你也说了,太上皇既然不肯放权给今上,如果王子腾是皇帝的人,他不能这么顺利的就把事情办好。” 面对林堇的疑问,邬九宫难得的迟疑起来,摩挲着下巴,斟酌再三道:“你这个问题问倒我了。按照你这么说,确实应该是太上皇的人,但是王子腾现任京营节度使,这一职务是掌管京城安防的。 如果他不是皇帝的心腹,他不可能担任这一职务。要知道,如果京营节度使是太上皇的人,这意味着,他随时都能将今上废掉,另立其它皇子。皇帝不可能把自己的命脉交到太上皇的手中,而太上皇和今上虽然争权,但保持着一定的平衡,说明他想废掉今上,并不容易,所以可见京城的安防并在太上皇的手中。” 挠了挠脑袋,“但是从贾雨村任金陵知府这事,能看出王子腾不仅是今上的心腹,而且也很得太上皇的信任,所以,很可能两边都把他当成了自己人,但他到底是哪一边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第五十三章 疑问 http://.biquxs.info/

虽然早已经知道了贾雨村对薛蟠一案的审判结果,但是看到此刻手中记载的消息上依然和原来的历史上一般无二的处理办法,林堇转动着眼珠,笑问邬九宫:“邬先生,你觉得贾雨村是一个聪明人吗?” “怎么这么问?”邬九宫又是奇怪,又是惊讶,“我虽然看那个家伙不顺眼,但是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贾雨村虽然说起来是出身湖州大族,但是他生于末世,父母祖宗根基已尽,人口衰丧,只剩得他一身一口。这种情况,他能坚持读书,并且一路顺遂的通过科举考试,考中了进士,可见他的聪明。 如果他不聪明的话,在他暂居姑苏的时候,也不会和甄老爷交好,从而得其资助,有了进京赶考的资费。就算那个甄老爷惜才,但是姑苏城里那么多贫寒的学子,不仅有外地人,还有本地人士,可是能够和甄老爷相交,并得其资助的,又有几个? 如果他不聪明的话,就不会在被罢官之后,还能谋到金陵甄家和你们林家教馆的职位。真当你们两家的门槛那么低,只要他肯上门做馆,你们两家就会答应?你们家还好一点,像金陵的甄家,一些在职的官员上门来拜访,甄家都未必肯搭理,更何况他一个已经丢官罢职的。 是,他是个进士,学识过人,可是不管是甄家,还是你们家,需要教导的学生不仅年岁都不大,而且程度都只是刚认识几个字,所以其实只要秀才功名的人就能教你们。因此,就算找不到进士做先生,但是凭你们两家的背景,请饱学的举人来教你们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更何况,他如果不聪明,又怎么讨得你父亲的好,让你父亲在知道朝廷起复旧员时,肯推荐他?不要说你父亲在他起复的事上并没有出大力,真正出力的是王家和贾家,但是没有你父亲的荐书,贾家和王家认识他是谁呀? 如果他不聪明的话,就算有你父亲的荐书,贾家和王家也未必肯帮他起复?毕竟,不是所以收到朝廷起复旧员消息之后,那些丢官罢职的家伙都能成功起复的。” 林堇赞同的点头道:“和他相处三年多,我也觉得他是一个聪明人,只是,”将手里那张记载着贾雨村关于薛蟠一案的处理方式的信息拿给邬九宫看,“只是他这个案子判得怎么就这么让人一言难尽呢。” 她叹了一口气道:“虽然圣人云‘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是什么前世夙孽,冤魂索命这种话只能糊弄糊弄那些愚昧无知,大字不识一个的村汉,可是他却堂而皇之的将其当做了结官司的一个理由,说薛蟠和那个被他打死的冯渊乃是夙孽相逢,今狭路既遇,原应了结,因而薛蟠在打死冯渊之后,得无名之病,被冯渊魂追索已死。 就这么浮皮潦草的就把官司给结了,可是在他案子中提到的薛蟠不仅没死,而且活奔乱跳的跑到京城去了。留下这么大的漏洞,他就不怕将来这个案子被翻出来,成为他官场上的敌人攻击他的一个点?” 给贾雨村出主意的是一个从沙弥还俗的门子,因此这个门子受佛法影响,信什么冤孽之类的倒是情有可原,但是在和贾雨村相处的三年多里,林堇觉得贾雨村根本不信这些,而且他不仅不信,还对这些说法嗤之以鼻,但是最后他却用他根本看不上的法子里处理这桩杀人案,实在是让她很是纳闷。 林堇很是不解的问道:“既然他是一个聪明人,怎么会犯这么大的错误,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况且,贾雨村处理完这个案子,必会写信告知贾王两家,就算不是邀功,怎么也得通知他们一身。我那个便宜二舅舅就算了,但是王子腾也应该是一个聪明人,拿到就没看出贾雨村这个案子处理的不妥吗?” 邬九宫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问道:“如果让你来判这个案子,徇私枉法,你会怎么把薛蟠给择出去。” “当然是在当日跟着他出门的几个小厮和仆役当中选一个做替罪羊了。”林堇毫不犹豫的答道。“一个治下不严的名声总比杀人犯好听吧?况且薛蟠又不做官,所以,治下严不严对他的未来也没多大影响,可是杀人这个名头,就不是那回事了。其实我也奇了怪了,这个案子拖了这么长时间,难道薛家满族上下,就没一个人想出这样的办法来吗?” “后一件事很好理解,薛蟠的父亲是薛家族长,按道理说,他过世,就该由薛蟠这个儿子来接任族长。但是薛蟠年纪小,又是一个混不吝的,并且不学无术,只怕族里动了换族长的主意,只是想换族长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偏巧薛蟠这不就惹出大祸来了吗,上赶着将把柄给族中送了过来,因此,族中怎么肯出面帮他平时?况且,薛蟠的母亲是下嫁到薛家,身后又有王子腾这样位高权重的哥哥撑腰,在族里动了换族长的主意之后,还不一定仗着王家的势力,怎么和族里斗呢,因此,只怕和族里关系并不好,所以薛蟠出事,族里看笑话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跟他们出主意?况且,从王子腾安排贾雨村接任金陵知府这事来看,她早就写信给哥哥了,应该是想着让王子腾帮她平事,相对族里,她更信任娘家哥哥,所以,纵使族中有人给她出主意,她也未必会信。” “至于你说的薛蟠这个案子的处理方式,”邬九宫笑赞道,“你的主意不错。在我看到贾雨村的判决结果时,我也很是费解,因为这不像是他这么一个聪明的人干出来的事,但是我转而想到他急功近利的性子,又觉得可以理解了。” 见林堇不解,他缓缓的解释道:“杀人偿命这一准则深入人心,因此,在冯渊死后,不管是薛蟠杀人,还是他手下的人动的手,这事只要按照律法判下来,总得死上一个为那冯渊抵命。因为人命关天,所以,除非是特殊情况,不然,各地判了斩刑的案子都要递交刑部复核,甚至还要交到皇上那里。 经过刑部复核无误之后,这案子才算正式结案。通常情况下,刑部一般会在年中过后统一复核,秋收前会把复核后的公文发下去,各地再行刑,所以一般犯人问斩都是在秋后。 如果贾雨村在那天跟着薛蟠出门的人当中拿下一人为冯渊偿命,这个案子要结案,就要递交刑部,等刑部审核完才行。从现在到秋后,有半年的时间,夜长梦多,谁知道这期间那冯家的人会不会弄出点事来,推翻他的判决?还有,王子腾的政敌会不会拿这件事攻击他,这都是说不准的事,因此这个案子早结早了。 贾雨村很清楚,贾王两家费了那么大的气力将他安排到应天府的原因,所以他必须办好薛蟠杀人这件事,因此,这中间绝对不能出岔子。所以,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的发生,而且也为了在贾王两家显显本事,表一下功,所以他急着结案,因此就采用了这种站不住脚的审判方式。 至于,你说的会被朝堂上的政敌攻击,在他帮贾王两家把薛蟠的事了结了之后,他已经被划归到贾王两家这一派系里。只要这一派系没失势,这个案子永远都不会翻过来。 以王子腾现在的权势,想要倒台,至少也要好几年。有了几年的功夫,这事就已经淡了,而且贾雨村也该不在应天府任职了。 靠着贾王两家,以贾雨村的钻营能力,他的官途必然一片坦荡。升了官的他,已经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自己不会因为此事被政敌攻击了。 况且,在我们眼里这个审判结果荒谬,但是只要它递交到刑部,没有被打回去,能存档,就意味着已经得到了刑部的认可。届时,将来就算有人想翻案,也只能从其它角度出手,一般情况下,不会拿在他这个结案办法上做文章,因为如果那样做了的话,得罪的可不仅仅是贾王两家的势力,还有刑部那边的人。” 想到王熙凤将尤二姐悔婚另嫁的事翻出来,对和刑部有关联的都察院颐指气使,并且大言不惭的放出“哪怕告我家谋反不怕”,林堇忽然明白了。 再想到刑部的人,从上到下看到这么荒谬的审判结果,竟然没有异议,而且依然得到了他们的认可,她忍不住叹道:“天下乌鸦一般黑,不过是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差距,其实半斤八两,大家都差不多,一丘之貉!” 第五十四章 不睦 http://.biquxs.info/

黛玉从手里已经翻看了好几遍的游记抬眼,看了一旁和高嬷嬷学刺绣的雪雁、晴雯一眼,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自从前些时日教姑娘们读书的那位老儒因病辞了馆之后,王夫人虽然嘴上说的挺漂亮,说查兑着再请一位夫子过来教姑娘读书。可惜,这话说了之后,就没了动静,照她来看,估计这夫子是请不来了。 这样一来,不能去学堂上学,黛玉觉得每天这样,吃吃睡睡,玩玩闹闹的日子挺无聊的,偏她如今是客居,只能客随主便。 “姑娘,家里来信了。”雨鸥从外面回来,走到黛玉跟前,笑意盈盈的将手中的两份家书递给她。 黛玉闻言双眼顿时迸发出亮眼的光芒,忙不迭的将手中的书放下,迫不及待的将信接了过来,拆开看了起来。 看着看信的黛玉眉眼弯弯,眼角和眉梢都被喜悦之前笼罩的模样,雨鸥消无声息的退了出来,到了外间,招呼雪雁、高嬷嬷、王嬷嬷收拾起随着家书一起送来的东西。本来跟着高嬷嬷学针线的晴雯,见状识趣的告辞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王嬷嬷道:“这就是年前赖嬷嬷孝敬给老太太,那个叫晴雯的小丫头?生得不错,而且看起来挺机灵的,蛮知道眉高眼低的。姑娘这屋里其实应该再添几个人,我看她在这府里没根没基的,没有瓜葛牵扯就意味着少了很多麻烦,来咱们这里还算合适,回头想法子将她要到我们房里来吧。” 高嬷嬷笑道:“你这话说晚了,前几天老太太说宝二爷房里缺个针线丫头,因为她针线好,就把她给了宝二爷。” 王嬷嬷听了这话,咂舌,叹道:“宝二爷房里还少人伺候?他那屋里都多少人了?老太太可真疼他。既然这样,那姑娘这屋里暂时还是不要进人了吧。家生子虽然好,但到底不是我们自家的人,不如那些外来的用着放心。” 雨鸥挑出几盒藕粉和杏仁霜给雪雁,道:“给琏二奶奶的东西加上这个,这两样东西不仅小孩也能吃,而且很是养身。前几天我听琏二奶奶膝下的大姐的奶娘说,大姐这两天胃口不开,日常吃的像茯苓霜这些东西都吃腻了。这个藕粉和杏仁霜虽然不算是新鲜玩意,但是京城这边因为不怎么吃,特别是府里这边似乎没有这两样东西,送到大姐儿那让她尝个鲜,换换口味还是可以的。” 雪雁手脚利落的接过东西,将它们和送给凤姐礼物放在了一起,继续收拾送给三春的礼物。她一面将相同的笔墨纸砚分成三份,一面道:“来府里的第一天,我看府里三位姑娘穿着打扮都是一样的,又仿佛同进同出的模样,还以为她们三姊妹的关系很好呢。等在府里住久了,才知道,也就那么一回事。” 高嬷嬷笑道:“其实她们的感情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当谁都跟咱们家似的,哪怕是异母姊弟感情都很好,甚至比亲姊弟都亲热。”探着脖子往外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府里本是大老爷承袭爵位,可是当家主事的却是二房,虽然大房的琏二奶奶也管家,可惜她这个管家手里没有银库的钥匙,只是名头好听,实权还是在二太太的手里。 四姑娘是东府里的人,虽然东府和西府是一族,但是说起来,这西府终究不是她的家。可是是她家的东府,她从襁褓时就离开了,一直住在西府,因此和东府那边关系也很疏远。但是和西府这边,虽然她是在这边长大的,但也亲近不起来,没办法,真有什么事,这边就直接将她划到东府去了,她怎么和这边亲近? 至于二姑娘和三姑娘的关系,比较复杂。二姑娘是大房的姑娘,出身和二房的三姑娘是一样的,按道理说,这是二姑娘的家,她的地位和话语权都应该比三姑娘高才是,可是,在这两位姑娘这里正好反了过来。虽然二姑娘性子好,但是要说她心中一点意见都没有,我是不信的。” 雨鸥接话:“三姑娘在府里的体面处处压着二姑娘一头,二姑娘这个做姐姐的,纵使再豁达大度,终究有意难平的时候,所以两边亲近不起来,可以理解。其实不仅仅是三位姑娘关系不亲近,这大房和二房的关系也很奇怪。不说别的,单说这府里的称呼就蛮奇怪的。 按道理说,虽然现在府里没有分家,但是谁都知道,等老太太百年之后,搬走的是二房,因此府里对大房的称呼应该是‘老爷’和‘太太’才是,但是被原本该称之为‘二老爷’和’二太太’的二房把称呼给抢了,弄得大房在称呼前面被冠以显示好像外人的“大老爷”和“大太太”的字眼。 我在大爷屋里当差的时候,听大爷说过,兄弟阋墙,绝非兴家旺族之道,甚至很可能是家族败亡之兆。府里大老爷和二老爷合不合,我不清楚,但是大太太和二太太面和心不和,只要府里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弄得府里因为两个太太的不和,下面的下人分成好几拨,乱糟糟的。 男子汉大丈夫,修身齐家平天下,从两位太太那里就能看出两位老爷在齐家方面做得不好,难怪一个只有一个爵位,没担任任何官职,一个官做了十多年都不见升迁。” 她的吐槽引起高、王两位嬷嬷和雪雁的共鸣,三人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王嬷嬷叹了一口气道:“原本老太太接姑娘过来住,说是因为姑娘失母,怕不好说亲,特地接过来教导,结果,嗐,还不如姑娘在家的时候学得多呢。” 雨鸥接口,小声说:“更糟糕的是,接过来,不仅不好好教导姑娘人情义理等事也就罢了,反正我看这府里的三位姑娘也没人教导,但是弄得姑娘在府里的处境这么尴尬,不免让我有点看不懂了。弄不明白,老太太到底是真疼我们家姑娘,还是只是嘴上说说,其实不过就是装个样子而已。” 雪雁不解的问:“雨鸥姐姐,你为什么这么说?我看老太太还是很疼姑娘的,都越过府里的三位姑娘,待遇和宝二爷差不多了。” 听了她这话,雨鸥丢给她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道:“你是不是傻,才我和高、王妈妈刚刚说到,府里的三位姑娘并不是很亲密的原因,咱们姑娘一个外来的,一下子越过三位姑娘,待遇和宝二爷看齐,你让三位姑娘怎么想? 姑娘在府里住着,少不了要和三位姑娘相处,而且老太太也常说,让姑娘和几位姑娘在一起玩,可是老太太对姑娘这副捧在手心里的态度,你让三位姑娘怎么想?难道这外孙女还强过孙女去了不成?她们或许嘴上不会说什么,但是日常行动难道你就看不出来吗?” 雪雁想了一下,道:“好像没什么变化。二太太不喜欢我们姑娘,所以三姑娘自然不会和姑娘亲密。 而二姑娘那个人,表现在外的一直都是一副不紧不慢,仿佛什么都不在意的性子,她连三姑娘都比不过,就算姑娘再怎么受宠,也和她没关系,反正就算没有咱们姑娘,也轮不到她。 至于四姑娘,你也说了她是东府的人,在西府这边是寄住,其实境况和咱们姑娘差不多,况且四姑娘年岁小,和姑娘本来就没什么话可说,所以处不到一起很正常。” 雨鸥嫌弃的白了她一眼,道:“算了,和你这个只知道憨吃憨玩的家伙说不明白。既然如此,我就不浪费唇舌了。不过挺难得的,难得,你还能看出来二太太不喜欢咱们姑娘。” 不等雪雁出言反驳,高嬷嬷若有所思的道:“其实姑娘来这边,就算老太太一点都不教导姑娘,也不是没有好处的。如今世家大族,像咱们家人丁这么单薄的极少,反而大多是像府上这样人口众多,生齿日繁,事务日盛的人家。 而像这样的人家,因为人多,自然纷争也多,少不了勾心斗角那一套,比不得咱们家环境单纯。姑娘在这边呆几年,见识一下,免得将来嫁出去,到了那世家大族的复杂环境,因为没经过而被人算计。当初大爷松口让姑娘来府里,曾经说过让姑娘看阔眼界,增长阅历,多看看不同的人,想来就是这个意思吧。如今姑娘,和在家的时候比起来,可是多了不少烟火气。而且不仅仅是姑娘,就连我们,也比在家时长进不少。” 第五十五章 达成合作 http://.biquxs.info/

虽然贾雨村对薛蟠杀人案的判决让林堇意识到了官场的黑暗,但她目前没有能力改变规则,所以只能让自己努力去适应规则,去掌握规则,免得被人用规则压在她头上,因此,秀才这一处于“士”最低层的功名,她必须拿到手。 所以在王佑从京城中拿到柳湘莲姑妈的信件之后,她立刻去了陶嬷嬷家,来到后院偏厦,直奔柳湘莲住的西屋。 正在屋里练字的柳湘莲看到林堇进屋,放下手中的笔,从书案上拿起一摞字,递给她:“这是我最近这几天练字的结果,你看看,和你拿来让我摹写的字已经有七分像了。” 林堇翻了翻,除了最上面,刚写完的那一张仔细看了看,其它的都是随意扫了一眼,然后将其放到桌案上,随口赞道:“不错,继续努力。” 柳湘莲看了一眼被林堇随手放在桌案上自己辛勤努力的成果,试探道:“你这趟来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想让我替你做什么?好让我心里有个底,如果我能做到,我自然会去做;如果不能,你也好另找他人。” “为什么这么问,你之前不是说什么都愿意做吗?”林堇挑眉,笑问道:“而且,你为什么不往或许我并不需要你替我做什么那去想?虽然我说我不是救人不求回报的那种人,难道就不许我大发慈悲一回,在你身上破例一回,救了你而不求回报吗?” “你救别人要不要回报,我不清楚,但是我知道你对我,是一定要回报的。”伸手扯了一下身上的女装,柳湘莲说:“正常情况下,知道我的真实性别之后,应该让我换回男子的衣衫才对,可是你却依然让我日常穿着女装,说明你从那个时候起,就起了心思,想让我替你做事,而且做的是比较隐秘,甚至比较了不得的大事。因此,不仅不让我出门,防着我碰见外人,而且连我的性别都一并隐瞒起来,这些安排,无不说明你让我做的事是不为人知的。” 林堇点头笑道:“你说的不错,我确实对你另有安排。只是,”上下打量了柳湘莲一番,“我不知道你肯不肯遵守我救你回来时,你说的一定会回报我的承诺?毕竟,这个世上说话不算话的人比比皆是。” 柳湘莲接话道:“我并非食言而肥之人,但是我要知道你让我做什么,为非做歹这种事,我是坚决不会做的。” 笑了一下,林堇道:“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我让你做的事也属于违反乱纪中的一种。”拿起桌案上柳湘莲模仿她的笔迹写的那些字,“你并非蠢笨之人,自从你被救,带到这里来之后,就一直在防着这些字迹摹写。想来,你应该也能看得出来,让你摹写的字体原本,其中的字并非出自大家之手,只能称得上是一声端正。至于什么事,需要你摹写另一个人的字体呢,并且是属于违法乱纪的,你应该不会想不到吧?” 出于谨慎,尽管林堇想让柳湘莲替她去参加科举考试,但是她并没有直接把话说明,而是让柳湘莲去猜。 柳湘莲是个聪明人,听了她这话,凝神细想片刻,恍然大悟,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的看着林堇道:“你,你该不是想科举舞弊吧?”旋即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那你可找错人了,我虽然读书识字,但是做文章的水平有限,而且在这方面也不怎么开窍,我在学十年二十年也就那么一回事,十个我加在一起,连县试那一关我都考不过。” 从柳湘莲的态度中林堇看出他对作弊这事并不抵触,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闻言笑道:“这个你大可以放心,出于某些原因,需要你帮别人去参加科举,但是文章不需要你来做,所以只要你出人就行。” 虽然“先知”告诉林堇,柳湘莲长大成人之后,是一个读书不成,酷好耍枪弄剑,赌博吃酒,眠花卧柳,吹笛弹筝,无所不为,破败世家出身的浪荡子弟。但是她觉得,除了贾宝玉这个不求上进的奇葩,只要是正常人,特别是男子,在年少时,都应该有一颗建功立业的心,只不过成年之后,有的人成功,有的人失败了罢了。 从柳湘莲武艺出众这一点就能看出,他应该刻苦学过武艺,而他的出身,让他在学武时,显然不会往江湖侠客那条路上走,所以,他勤学武艺为的是什么自然不言而喻。但是他在成年之后却没有走“学成文武艺,卖于帝王家”这条路,可以从他父母早丧,家业被夺这里看出一点端倪来。 毕竟,族人抢夺他家的家产,而族长却没有出面主持公道,已经说明了很多事。所以,为了防止他将来有报复的能力,族里自然要把他的“上进”之路给打断。因此,他最后才会变成林堇先知的那个模样。 想了一下,林堇道:“放心,除了你去替考之外,剩余的所有事情我会安排好,届时你只管按照计划行事就行。等事情结束之后,我不会让你白忙一场,我会送你一个前程。” 从家业被夺,自己被卖那个时候起,柳湘莲就知道自己不要说进官场,甚至连做个商人都未必能行,因此听到“前程”二字,冷笑一声,道:“前程,我还有前程可言吗?” 林堇闻言皱了一下眉,正要说什么。不等她开口,他抢在前面说:“就算你家世好,能帮我摆平族里,可是我参与到了科举舞弊当中,也没法走官途了,因为谁也不敢肯定,在官场上,不会遇到我替考时的同年?谁又能保证,主考的官员不记得我?万一我替考的事被发现,届时,岂不糟糕?” “你说的这些我早已经考虑到了。”林堇不以为然的道:“我说我许你一个前程,但是并没有说是在大覃这个地界。你的眼光能不能只看得到眼前这一亩三分地?其实这个世界广阔的很,外面的世界甚至比大覃还精彩,你完全可以出去看看。” 从想让柳湘莲替她参加科举考试那个时候,林堇就想好了。为了防止事情泄露,也为了回报柳湘莲,同样也是为商会招揽人才,她决定一等替考的事情结束,就把柳湘莲送到吕宋去呆几年。等几年后,柳湘莲的婴儿肥褪去,相貌张开了,届时,被认出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 听了她这话,柳湘莲怔了一下,没有反对,而是问道:“那么我什么时候去替考,不会让我等上好几年吧?” 虽然不知道柳湘莲成年之后长相如何,但是林堇觉得保险起见,还是赶在他没长开之前把这事办完的好,免得夜长梦多。 “放心,很快的。”林堇想了一下说:“如果没意外的话,应该是明年。明年三年一次的院试开考,届时县试、府试,连同院试一并考过就可以了。不然的话,就只能再等三年了。这么长时间,你等不了,我也等不了,时间一长,变数太大。” 柳湘莲得到了确切的答案,心定了下来。 林堇想了想,把因为和柳湘莲谈得很好,原本不想用的柳湘莲姑妈的信拿了出来,递给他,“这个东西你看一下,我想你应该很熟悉吧?” 柳湘莲有些疑惑的接过信,低头一看,看到上面熟悉的字,顿时就是一愣,然后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她,眼中喷火,晃动着手里的信,咬牙切齿的问:“你这是什么意思?”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没什么意思。”林堇一脸平静,淡淡的说:“就是给我们的合作加个保险。我这个人习惯‘先小人,后君子’,毕竟我们做的事可不算小,一旦被发现,虽然不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但是在大覃这个地界是谈不上前途了,而且还会连累到家人。平白无故的,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这么一个连身世都不肯说的陌生人?所以,我觉得还是给这份信任打个保证比较好,免得中间你出了岔子,让你和我都难做。” 柳湘莲定定的看着她,半晌才一字一顿的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可是你又如何让我相信你,相信你我帮你做完事,你不会杀我灭口呢?毕竟,我对你也是一无所知,甚至我比你还不如,你现在捏住了我的命门,可是我却对你的姓名、出身、来历……依然什么都不知道。” 林堇摊手,有些无奈的说:“我没办法向你证明,我不会杀你灭口。让你平白无故就这么相信我的操守,确实是难为你了,可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你只能接受。当然,你也可以拒绝,大不了我另找他人就是了,我给你时间,让你好好想一想,然后在给我答复。” 第五十六章 甄封氏到来 http://.biquxs.info/

这日林堇从扬州知府家附学回来,见过外祖母和母亲之后,回雨花阁,见屋里不仅陶嬷嬷、雨竹等大丫头不在,就连做粗使的丫头也不见踪影,有些奇怪。 口渴的林堇拿着茶碗,拎起茶壶准备倒茶时,只听背后一个声音冒了出来:“大爷仔细烫了手,让我来吧。” 被她误以为是甄英莲而救回来的,那个名为铃子的女孩一面说,一面走上来,将她手里的茶壶接了过去。 林堇被吓了一跳,左右看了看问:“你从哪过来的?刚才我怎么没看见你,忽然冒出来,吓我一跳。”见是铃子,很是纳闷,“你什么时候进府的,怎么把你安排到我的院子里了?” 铃子一面递茶给她,一面回道:“我之前在后院浇花,才从里间的后门进来,大爷难道就没听见我进屋的脚步声?我是前两天被陶妈妈带进府里来的。陶妈妈说我的规矩学得还不怎么好,还要练练,正巧大爷院子里走了一位雨鸥姐姐,有空缺,就把我安排在大爷这里了,在当差的同时,顺便还能跟陶妈妈学规矩。” 林堇待她回完话,笑问道:“那你现在叫什么名字?” “陶妈妈说我既是大爷院子里的人,就该大爷给起名。在大爷没给我起名之前,让我先用铃子这个名字。” 在林堇看来,名字只是一个符号,在对方已有了名字,并且并不粗鄙的情况下,就没必要改了,因笑道:“我觉得铃子这个名字还不错,而且你也当了一阵子差了,想来大家也都习惯你这个名字了。既然这样,就不用另起了。” 铃子不愿意:“大爷,你还是给我另起一个吧。我虽然不记得家里的事,可铃子这个名字是拐了我那个拐子给我起的,我不想用。” “这样啊,”林堇沉吟了一下,道:“那你就叫‘襄玲’吧。”和甄英莲后来的名字“香菱”相同,算是记录她救这个姑娘的缘由,而且这个名字,还是后世她玩的一款游戏中一只九尾小狐狸的名字,借此纪念一下她的来历。 话音刚落,陶嬷嬷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屋里只有襄玲和林堇,愣了一下,怒道:“这帮小蹄子,因为大爷白天不在家,当差都不谨慎了,不知道跑哪去玩去了,也没个时辰,竟然连大爷回来了都不知道赶回来伺候,回头看我怎么罚她们。” 林堇忙解释:“不关她们的事,今天是我回来的早了。今天先生有事,提前了一个多时辰就下课了。” 陶嬷嬷摇头道:“不是大爷你提前不提前回来的问题。大爷你这么纵着她们,只怕会把她们惯得越发不像话了。” “有你在我屋里镇着,我放一百二十个心,她们翻不出你的五指山去。”知道陶嬷嬷当差最为严谨,无事不出雨花阁,林堇有些好奇的问:“只是我回来也没看到嬷嬷,你去哪了?” 屏退一旁的襄玲,陶嬷嬷这才说道:“今天大爷出门不久,府外来了一位甄太太,说几年前,她家眉心有一颗胭脂记的女儿在元宵节看花灯的时候被拐子拐走,一直都没找到。前不久听说咱们府上买了一个有眉心这样印记,年纪差不多的丫头,所以找上门来了。” 甄英莲的母亲甄封氏找到林家,是林堇的锅。 当初,她救下襄玲之后,因为以为她是甄英莲,为了她未来的名声考虑,并没有将她带进府,而是送到了陶嬷嬷家。 为了让她和家人团聚,虽然林堇不能主动将人送到大如州甄封氏的娘家,但她让商会在去大如州的时候,绕道到甄封氏娘家那里走一趟,散播一些扬州盐课林老爷家买了一个眉心带着米粒大小的胭脂记,十来岁,生得很是俏丽的小姑娘诸如此类的八卦消息。 如果甄封氏有心,听到这个消息,自然会来找女儿;如果她没这个心,对是否让她们母女团圆,林堇决定到时候就把甄英莲的身世告诉她,由她自己决定。 只是林堇的想法虽好,但奈何她救的并不是甄英莲,而且在反应过来自己救错人的时候,她不仅没有告诉任何人,还把她已经让人传消息给甄封氏这件事给忘了。 如今人找上门来,林堇这才想起来,不由得在心里暗自吐槽自己的破记性,想到刚才襄玲的样子,有些纳闷的问:“那我母亲就没叫襄玲过去认亲?我看襄玲似乎不知道此事。” “甄太太是正正经经递贴子来的,求见的是太太,当时老姑太太也在。太太听了甄太太的来意,原本是想把铃子直接叫过去,让她们母女相认的,但被老姑太太拦住了,说还是先让甄太太在一旁悄悄看一下的好,免得到时认错了人,尴尬。太太和甄太太觉得老姑太太说的有道理,因此就派人把铃子叫了过去,甄太太躲在一旁看了之后,发现不是,空欢喜一场。” 尽管林堇没在场,而且陶嬷嬷说的也很平淡,但她依然能想像得出,甄封氏当时满心的希望破灭之后的失望来。 “唉。”陶嬷嬷长叹了一口气道:“大爷,你是没看到,那甄太太见铃子不是她女儿,当场失态,忍不住痛哭起来。我站在旁边,就这么看着,都觉得揪心。其实甄太太的年纪也不算大,但头发花白,看起来比老姑太太还老呢。孩子是母亲的心头肉,如今这肉被挖了,这甄太太还不知道疼成什么样子呢,没疯都算是好的。” 她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听说,甄太太和丈夫膝下只有这么一女,在女儿被拐之后,家中又不幸遭了火灾。之后她带着丈夫借住在娘家不上两年,丈夫就跟着一个疯道人离开了,留下她依附娘家,靠和贴身丫鬟日常做针线发卖做日常用度。其实甄太太早就收到了女儿可能在咱们府上的消息,但因为凑不够路费,所以才耽搁到现在。就这样,她带着丫鬟启程的时候,也不够路费,后面有段路,她们是乞讨过来的。” “乞讨?”闻言林堇很是意外,转而想到甄封氏的父亲封肃,就明白原委了。 明明家中殷实,但甄肃对投奔自己而来的女婿,还半哄半赚呢,对一个从没见过,也不能给他带来利益的外孙女,更没感情了,所以指望他给甄封氏掏路费,让她用来找女儿,难。 “对了,嬷嬷,你是怎么知道甄太太是乞讨来的?”想到陶嬷嬷话里透露出的信息,林堇好奇的问。 “咱们府里城外有个庄子靠着官道,大爷去年不是让庄子上的人在官道边上支个茶水摊子嘛,不是为了赚钱,只是为过路的有个暂时歇脚的地方。 甄太太带着丫鬟进城之前,在庄子开的那个茶水摊子上逗留了一下,从乞丐婆变成太太,收拾利落了才来的府上。 今天是府里铺子报账的日子,那个茶水摊子虽然小,但也要守规矩,报账的人来的时候,正好碰到甄太太给府里递帖子。” 之前,林堇虽然对让甄封氏白跑一趟比较抱歉,但触动不大。此时听了甄封氏为了找回女儿,不惜做乞丐,她沉默片刻,问道:“这事还有谁知道?那甄太太可还在府里?” 陶嬷嬷知道她担心什么,忙道:“放心,府里只有我和大爷两个人知道。我听到那报账的在那八卦,刚起了个头,就给喝止住了,然后把他叫到一边,问清楚之后将人打发走了。太太怜惜甄太太的遭遇,坚持留她在府上歇歇,甄太太辞不过,就住下了,说是明日就启程回家。” “既然这样,回头嬷嬷,你去甄太太那边,告诉她,说我在外面听到一则消息:先太太的娘家二嫂的妹妹,嫁到皇商薛家的那个,她独子和人争买一个丫头,打死了人。那个丫头眉心也有一颗米粒大小的胭脂记,而且年纪和襄玲相仿,并且听说她家好像是在姑苏,不知道是在一个寺庙,还是道观旁。” 原本林堇不想告诉甄封氏甄英莲下落的,因为她知道,甄封氏无权无势,一个孤老婆子就算找上薛家,薛家绝对不会将女儿还她,甚至还不知道要怎么对待她呢。 听了陶嬷嬷的话,她改了主意,能成全甄封氏还是成全她吧。 林堇想到薛蟠在打死人之后就离开了金陵,又道:“对了,薛家现在不在金陵,阖家上京去了,所以甄太太要找女儿的话,去京城京营节度使王子腾家,或荣国府去找。” 既然做好人,就做到底,她提点道:“还有,甄太太的丈夫和金陵城内钦差金陵省体仁院总裁甄家是同族,你和甄太太说时,点点她,让她去京城找女儿之前,先去甄家走一趟,如果能求得甄家家主书信一封,对她找到女儿,母女团聚,应该有很大的帮助。” 第五十七章 残酷的现实 http://.biquxs.info/

原本甄封氏的打算,是在林家住一晚之后就告辞离开。只是想法很美好,现实很残酷,因为赶路的劳累,再加上大喜大悲之下的冲击,她病倒了。这一病,足足病了有一个多月才好。 或许有的人天生就比较投缘,或许是杨婉怜惜甄封氏的遭遇,又或者两者皆而有之,总之,在甄封氏病好离开林家时,杨婉和她成了好友。因此,杨婉把林堇叫到她俩跟前,仔细的盘问了她所知道的薛家买的那个丫头的情况,并不是问了不止一次。问到后来,关于甄英莲的话翻来覆去一再重复,林堇都有些烦了。 殷殷叮嘱之后,依然不放心,恨不得让林堇陪着去的杨婉送走了甄封氏之后,满脸惆怅的叹了一口气,回头看着被她拉来送行的林堇,问道:“堇儿,你觉得封姐姐这次去京城能如愿以偿吗?” 林堇想了一下道:“那看母亲要怎么定义这个如愿以偿了。如果说母女相认的话,如果确定薛家买的那个丫头确实是封姨丢了的女儿,那么封姨拿到甄家家主的手书的话,应该没问题。但想母女团聚,带英莲离开的话,可能性不是很高。” 杨婉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如果确定是英莲的话,那么薛家为什么不放人?” 看了杨婉一眼,觉得她天真,林堇冷笑道:“薛家为什么要放人?咱们府里也不是没有从外面买来的丫头,虽然府里依照常情,并没有不让她们和父母断绝往来,但事实上,从她们被买进府那一刻起,她们这个人就已经不属于她们的老子了,而属于府里。 因此,如果府里打死她们,卖了她们,又或者将她们送人,又或者将她们怎么怎么样,都无需经过她们的家人同意,府里做主即可。她们的家人就算闹到官府里去,不管是道理,还是法理都在我们这边。 英莲的情况和这种情况类似,只不过卖她的不是娘老子,而是拐子罢了。但拐子不拐子的,和薛家买下她,她如今已经属于薛家,扯不上关系。再者,如果英莲没扯进命案里去,那么或许在封姨找上门来时,发一下善心,将女儿还给她;但现在情况不同,她是命案里非常关键的人物,薛家必须把她捏在手里才放心,所以,怎么可能把她放还给封姨?这一点,纵使薛家人想不到,但是王子腾也一定能想得到,因此,就算封姨和女儿能母女团聚,那英莲也不可能离开薛家。” 听了她一席话,杨婉沉默半晌才道:“往好了想,封姐姐终于找到了女儿。从此之后,她至少能看得到女儿,而不用像之前那样心里惦记着,却不知道她身在何处要好得多。” 好很多吗?林堇不觉得。如果没找到,至少还能畅想一下,想着她可能在某个地方过得很好,骗一骗自己;但是找到了,知道女儿就在薛家,但不仅无法将女儿带离薛家,还眼睁睁的只能看着她给薛蟠做妾,就薛蟠那个混不吝的模样,让甄封氏怎么可能放心?在现实面前,她甚至连骗自己的机会都没有了。 之前,林堇为什么不愿意告诉甄封氏甄英莲的下落,就是因为她知道,就算告诉了她,她也没能力救女儿出苦海;就算甄封氏找上门去,甄英莲也逃不过给薛蟠做妾的命。谁让甄封氏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孤老婆子呢。 至于英莲虽然不会离开薛家,但会不会因为和甄封氏相认之后,而改变她原有的悲惨命运?林堇想了想,觉得可能性不大。顶多未来夏金桂过门时,磋磨她时,因为知道她并不是孤身一个人在薛家,外面还有家人,所以手段不会那么直白粗暴,但是正妻想要磋磨小妾,手段多的是,有的时候直白一点,反而比隐晦行事来得好,因为至少她受的罪,是名堂正面的摆在大面上的,大家都知道她受了罪,还能获得一点同情和怜悯。 由甄英莲,林堇想起了薛家,进而想到了薛家进京这一节。薛家自抢了香菱,打死人之后,就以送宝钗入京待选为理由离了金陵。但是直至贾雨村结了那杀人案,薛家才在贾府露了面。 不过这里的结案,并不是说贾雨村前一阵子在应天府对这个案子的判决,而是他判完案之后,报到刑部审批,然后再由刑部转回给应天府收档,这案子才算彻底了解。这个时候,才是薛家在贾家露面的时机。这前前后后的时间算起来,至少是一年有余。以黛玉进京的行程时间算起,这许久的时间,额,走上几个来回都够了。 幸好,因为太上皇和今上的儿女众多,所以薛宝钗参加的这个待选并不是只有一次,不然她为了薛蟠这个哥哥,在路上耽搁这么久,就错过了。 林堇想明白这好一点之后,顿时觉得曹公所用的那一句“在路不记其日”用得着实是妙不可言。这薛家在路之途,本就不应以时日计,乃是命案了解之时,就是薛家到京投亲之日也。 她这猜想并非无的放矢,是有确凿证据的。京中雨鸥的来信就证明了这一点,贾家尚未收到薛家进京的任何消息。看到手里雨鸥的来信,她忽然想到,忘了告诉甄封氏这一点了。 算算时间,如果顺利的话,她应该差不多该到京城了。这样的话,只怕她要留在京中等薛家一段时日的。不过想到甄封氏上路时,杨婉赠送的那厚厚的仪程,她觉得纵使在京中多耽搁一些时日也没多大关系。 看着手里雨鸥写来的信,在和黛玉写的家书做一下对比,林堇不由得叹了口气,果然,被她料中了,黛玉信中的内容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幸好,她还有雨鸥这个耳报神。 林堇将雨鸥送到黛玉身边伺候,其目的可不仅仅是给她当丫鬟的,还有让她将那府里的事向他汇报的意思。 不是监视黛玉,而是她知道,离家在外的游子,在给家里写信的时候,都是报喜不报忧的,但是她不希望这样,所以想让雨鸥将黛玉在那府里的情况写明给她。因为怕黛玉和林如海发现,误会她监视黛玉,或误会她对那府的态度,所以她让雨鸥写信,并不是直接写给她,而是夹在她写回的家书里。 不是林堇不放心,也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虽然曹公没有明确写出黛玉在那府里到底受了多少委屈,但是能让她发出“一年三百六十日,刀霜雪剑严相逼”的呐喊来,可见对黛玉在贾府之中所受之委屈,不知有多少不能写,不忍写,不愿写之事…… 看望雨鸥的来信,林堇忽然想到眼看就要到端午节了,不由得发愁起来。和贾家来往,最让她烦心的就是送给贾府四时节礼这些事。 之前,黛玉没去贾家,随手准备一下,只要大概价值和贾敏在的时候差不多就行了。但是如今黛玉去了那边,情况就不同了,怎么也得让那府里的人尽量满意才行,希望他们能看在礼物的面子上,对黛玉好点。 虽然林堇知道可能没什么效果,但是至少是个心理安慰。因此,这样一来,礼物就要精心准备了。杨婉忙了一次之后,就做了甩手掌柜,把这事交给林堇来办。 林堇是那种既然做了,那就尽量做到面面俱到的人,所以,她准备的礼物,除了给那府里的各个主子,以及那些有头有脸的丫鬟,还有那些不入等的小丫鬟和婆子、媳妇们也没有放过。 在她看来,反正大钱都花了,那么打赏那些下人的小钱就没必要省着了。毕竟,从先知上能看出,在那府里,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的例子可不是一件两件,所以打点好那些难缠的小鬼,甚至远比那些主子来得重要。 别看京城是一国之都,要说起东西的新奇、好看、精美,还要数江南。这次送荣国府的礼,林堇除了预备各房主子以及下人的礼之外,还预备了一些给黛玉日常用来打赏的小物件,上等的荷包、香袋、香珠、香饼、香膏、头绳、胭脂、络子、丝线、绣花样子……还有一些应季的土仪,以及海贸运来的外来物件,满满的两大箱,着实花了她一番心思。 之所以准备这么多,是因为虽然林堇准备了不少送给贾府下等奴婢和仆妇的礼物,但是她不知道确切数字,只是估量着来的,因此如果不够的话,这些零碎的小东西也好能帮着填补一下。要是多了也无妨,反正这些东西,大多都不怕放。 准备的这么齐全,想的这么周到,林堇也是没办法。尽管在家里,在和黛玉一起读书时,她就有意无意的指点黛玉的人情世故和人情义理,但是牛牵到京城依然是牛,黛玉就是天性学不来圆滑的做派,所以她只能在一旁替她多操一些心了。 第五十八章 小动作 http://.biquxs.info/

发育期的孩子长得很快,黛玉的衣服和鞋子,自然不会一般人家那样,特意往大了做,都是可着身量来,因此,她的衣服和鞋做得就比较多。 雨鸥端着一盏枸杞决明子茶和几样点心走了过来,招呼坐在那里飞针走线快一个时辰了的高嬷嬷,“高嬷嬷,将手里的活计放下,过来稍微歇歇吧。” 高嬷嬷放下手里的针,揉了揉因为长时间低头而有些发酸的脖子,起身往这边走,看到雨鸥给自己准备的具有明目功能的枸杞水,忙向她道谢。 “当不起嬷嬷这声谢。”雨鸥不敢居功,笑道:“这枸杞和决明子都是大爷给姑娘准备的,我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倒是这阵子让嬷嬷受累了。原本我还想着,像我们这样的人家,不缺针线上的人,因此姑娘的针线未必要有多精,只要知道些,日后不被人家拿捏就行,因此,对大爷安排嬷嬷跟着我们进京,还有些不解。如今我算是明白了,大爷真真是把什么都算到了。” 雨鸥这话并非无缘无故。黛玉自从来到贾府,贾母待她甚厚,连三春这几位亲孙女都退了一箭之地,但是并不代表黛玉在这府里的日子就好过。 除了贾母的补贴,和林家自己备的,黛玉的一应待遇,差不多都是跟着宝玉一起走。所以,针线房那里给黛玉做的针线,排在贾母和宝玉之后,早早的送了过来。按道理说,这是正常操作,没想到,这其中竟然起了风波。 具体到底怎么回事,雨鸥她们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突然有一天,府里传起了因为多了黛玉和服侍她的人的活计,而耽误了府里其他主子的活计,导致针线房里的针线上的人被罚的传言。仔细一打听,这其中还有赵姨娘的一部分功劳。 这府里捧高踩低是常态。而赵姨娘和贾环是王夫人的心头刺,虽然她没有明说,但是这是府里除了极个别的人不知道之外,大多数人都清楚,却没有宣之于口的事实,因此,赵姨娘和贾环的份例,虽然不会被克扣,也不会不给,但拿到手的时间永远都是最迟,大多卡在最后期限的那条线上,品质最差,连月钱的银子,都是成色最低的那一等。 面对这一结果,赵姨娘没少闹腾,只是不管她怎么闹,结果不仅没有得到多大改善,反而让她这个人变得更招人厌恶。 按道理说,赵姨娘和贾环在府里待遇的好坏,和黛玉无关;而黛玉在府里的待遇,也和赵姨娘他们没关系;但是赵姨娘不这么想。她觉得黛玉姓林,是外人,没道理,她这个外孙女的待遇超过了探春这个贾家的亲孙女;就算探春比不上黛玉,还有贾环呢,他可是府里正正经经的爷。 因此,本来就因为不满黛玉几乎和宝玉差不多的待遇,在背地没少说小话的赵姨娘在听说她和贾环这次衣服、鞋袜、汗巾……针线上的份例之所以比别人都晚,也不去想为什么黛玉没来之前,她和贾环的仍是最晚拿到手的,连同以前的不满,借着这事,一并闹了出来。 偏偏这事就算黛玉知道,也不好和赵姨娘计较。不仅仅是因为黛玉是客居,还因为她是一个未出嫁的姑娘,行事不像出嫁的妇人那样没什么顾忌,是要考虑名声的;况且赵姨娘是由家生子升上来的妾,半奴半主,黛玉和她计较,有失身份;而且这中间还关系着探春的脸面;更重要的一点,是黛玉这边清楚的知道,赵姨娘不过是一个被人愚弄,推出来恶心黛玉小卒子,真要计较,也该是和幕后主使者,而不是她这个棋子。 “赵姨娘那个棒槌,真是蠢得没边了,被人当枪使,还在那洋洋自得。我因想着她既然那么碍那边的眼,”雨鸥指了指荣禧堂东边耳房的方向,“想着大爷那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前阵子我往府里各处分送大爷送来的东西时,给赵姨娘和环三爷的,没挑那些虚头巴脑的,都是些实用和当用的好东西。结果,我一片好心真真是喂了狗了。” 一想到自从进府之后,遇到的如芝麻绿豆般大小,不计较吧,气人;计较吧,又让人觉得黛玉这边心眼小,没气量,诸如此类的那些事,雨鸥忍不住吐槽:“你说一个当家太太,府里上上下下那么多事需要操心,怎么就盯着姑娘不放了呢?我就搞不明白了,就算姑娘哪里做得不好,得罪她了,作为姑娘的长辈,大可以训斥姑娘几句,暗地里搞这些小动作算是怎么回事?还是公侯小姐出身呢,怎么这么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听了她这话,高嬷嬷伸手轻拍了雨鸥一下,斥道:“要死了,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雨鸥也知道自己失言了,但不肯认错,嘴硬辩道:“我这不是气不过嘛。府里的老太太之所以接姑娘过来,除了担心姑娘无人教导,还不是觉得太太是姑娘的后母,会给姑娘委屈受。凭良心说,姑娘在家时,太太确实对姑娘不够亲近,做不到先太太对姑娘那么精心,那么嘘寒问暖,但是对姑娘也不曾有半点薄待,什么东西都是上上份,而且大爷也处处护着姑娘。姑娘的日子一点都不比先太太在时差。 虽然姑娘在家时,和太太有过不愉快,可是这牙齿怎么可能不碰到嘴唇?就连先太太在时,也不是没和姑娘生过气,但最后还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完全没必要因为太太后母的身份而把这事看得有多严重。要我说,真要像这府里的几位姑娘和两位太太的关系似的,看似一团和睦,实则生疏,那才真叫有事呢。况且,真要说起来,先太太过世之后,姑娘在家过的日子远比在这里舒服书信,才来这边几个月受的委屈比在家几年还多呢。” 高嬷嬷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说句犯歹的话,其实姑娘来这边住上几年也不是没有好处。虽然先太太过世之后,太太和大爷他们对姑娘一直都很好,但是总有那不开眼的在姑娘耳边说什么后母和大爷不会真心待姑娘之类的话,这边也不时的在老爷和姑娘跟前说些类似的挑拨之语;姑娘虽然聪明,但到底经的事少,而且心思细,有时不免想得多些;天长日久下来,说不定就和太太、大爷的关系疏远了。 这府里的老太太确实疼姑娘,可是再怎么疼,她也只是外祖母,咱们姑娘也只是她外孙女,一个‘外’字足以说明一切,这疼爱比不上她自己在这府里的安宁尊荣,因此,哪怕她明知道赵姨娘闹事背后有鬼,却不肯将那层窗户纸点破,为的是什么,咱们姑娘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还有,琏二爷不仅是嫡子,而且还是位爷,可在这府里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姑娘看得一清二楚。这么对比一下,姑娘心里就能分出好歹来了,知道家里的太太对她还是不错的;更不用说大爷,就算是亲兄弟,都未必能做到这个份上。” 雨鸥指了指高嬷嬷那堆针线活说:“可这代价有点大了。高嬷嬷你原本只管做姑娘的贴身衣服和物件就好了,如今连外面的衣服、鞋袜、手帕、荷包等零零碎碎,全都要做,比针线上的人还要忙,实在是太辛苦了。” 高嬷嬷不以为然的白了摆手说:“大爷让我跟姑娘过来时,就已经虑到了这里,告诉了我应对法子。我不过是想着赵姨娘这会儿刚闹完事,府里的眼睛都盯着咱们,不好动作,所以才忙上这两天,等过回头事态平息了,直接拿银子去针线房就是了。” 雨鸥闻言笑道:“对,大爷早就说了,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事,前不久大爷除了送那么多东西之外,又送了两千两银子过来。只是这府里风气可不怎么好,这下人的眼睛似乎都钻进了钱眼里,没什么规矩。” “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咱们只要守好自己的门户,守着规矩就行。”高嬷嬷忽然想起一事道:“对了,姑娘这两天中了暑热,胃口不是很好,你去和汤嫂子说,让她也别闲着了,去厨下捡姑娘爱吃的,合时令的饭菜做上几道。” 汤嬷嬷做的一手好茶饭,在家就是管着黛玉饮食的,于她的喜好知道得极清楚。因此,在黛玉上京时,林堇担心贾府里的日常饮食未必合乎她的口味,虽然,不要求汤嬷嬷一日三餐的下厨给黛玉做吃食,但是隔三岔五的,给她调换一下口味,只要银子使到了,那府里的厨下想必一说不出什么,因此,她就将汤嬷嬷安排在跟着黛玉上京的队伍里了。只是她虽然跟着黛玉来到了贾府,可黛玉不想招人眼,因此一直没让汤嬷嬷下厨,只是将她当成普通嬷嬷使。 雨鸥答应着,旋即叹道:“等汤嬷嬷下了厨,只怕回头府里就该传姑娘身娇肉贵,难伺候,到外祖家,竟然还随身带着厨子的闲话了。” 高嬷嬷一脸讥讽的说:“难不成我们什么都不做,这府里就不传姑娘的闲话了?既然不管做还是不做,都讨不得好,那日子自然要往舒服上来。” 第五十九章 出京查探 http://.biquxs.info/

夏初,正是庄稼生长的关键时刻,京畿一带一个多月没有下雨,虽然还没到秋收,但政事堂已经都预料了京畿几个省份会报夏旱,歉收,求赈济的折子。 正熙帝也知道这一点,一面将福郡王派出去,观览民情,出京巡查,一面在朝堂上征询朝臣们的意见,想着集思广益之下,纵使没办法缓解旱情,也能提前为秋季赈济的事做一下准备,毕竟,户部没钱,不把这笔钱提前准备好,回头该抓瞎了。 可惜,有忠勇和忠孝两位哥哥扯后腿,一干大臣吵吵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有用的来。正熙帝见状,无计可施之下,只能寄托虚无缥缈的神佛的存在,让钦天监择定良辰吉时,他要入斋宫为大覃祈福求雨,朝政由太子打理,军国大事有不决者,由太上皇做主。 最开始,知道福郡王和皇帝关系好的朝臣们,在福郡王出京之后,心中很是紧张,担心他除了明面上的名义,还身负皇帝交付的秘密任务,因此,不仅地方官员如临大敌,就连在中央的官员,也没少给属于自己人的地方官员传消息,让他们小心一点。 福郡王刚出京不久,就嫌坐车不舒服,改坐船,然后沿着运河一路向南。 这一路,他走走停停,丝毫没有规划。停船靠岸之后,不见他有半点走访民情之举,和迎接他的地方官员来往时,从来不谈政事,说都是该地有什么好吃的特色菜肴,有什么有名的风景,地方戏曲是否好听等没要紧的散话,对其所送的金银和美女等物,皆来者不拒。 只是福郡王嫌弃船舱空间小,船队不好一直增加,因此,装不了太多的人,所以只能捡那上等的,极美貌的女子留下,剩下的他也没浪费,到了下一站,都当做礼物送了出去。 看到福郡王这一路吃吃喝喝,听戏看曲,寻幽探景,……简直是把吃喝玩乐这四个字贯彻到底,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问的一系列行为,让那些原本怀疑他此次出京身负重任的朝臣们逐渐打消了这个疑虑。 …… 福郡王的官船在运河上不紧不慢的走着,离开广陵,往扬州方向驶去。 船中所有人都以为不知道该有多悠闲自在的他苦着一张脸,坐在本该在斋宫祈雨的正熙帝下首,揪着身上肥出一截的衣服诉苦:“看看,看看,哥,我的好六哥,你看看这些日子,我瘦了有多少?少说也是二十斤。” 他看了坐在正熙帝旁边一个和他仿佛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大概十二三岁的男孩一眼,一脸哀怨的叹道:“你出来也就罢了,还把大侄子也带了出来,你是觉得我这命太长了是不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和大侄子若是有个万一,我就是把命赔上,也交代不过去。” 正熙帝不耐烦的斜了他一眼道:“行了,这话从出京,你就说,每天恨不得都要说个百八十遍,你不嫌烦,我都听絮了。如今都到了这里了,难不成你让我和曜儿回去?” 听了他这话,福郡王忙摆手,“不成,不成,你怎么回去?千里迢迢的,这路上要是碰到了好歹,我岂不更是没法交代,你暂时还是跟在我身边吧,至少在我目光所及之处,我这颗心还能稍微安稳一点。” “既然这样,那就不要再说那些废话了。” 福郡王皱着眉头,苦着一张脸道:“我是真担心。六哥,你是斋宫中偷溜出来的,虽然上皇和皇嫂都清楚,但你入斋宫的名义,可是给我们大覃祈福,一旦你不在京城的消息泄露出去,届时,大覃哪里出个天灾什么的,恐怕……” “怕什么?”正熙帝玩味的笑道:“怕那些朝臣们指责朕,是朕祈福不虔诚,所以上天才会给大覃降下灾难?还是怕朕那几个不安分的兄弟知道了消息之后,让我这个皇帝彻底回不了京?有什么好怕的,朕都不怕,你怕什么?真要出了事,哪怕朕真遭受不幸,放心,朕一定会把你给择出去的。” “六哥,你这话就不对了,我是怕吗?我是担心。说句犯忌讳的话,对我来说,死并可怕,反倒是活着听那些朝臣们叽叽歪歪的,让我生不如死。” 自从正熙帝登基那一天起,作为他的跟班,福郡王的身家性命就和他捆在一块了。虽然正熙帝现在好像只是一个“儿皇帝”,大权大多都在上皇手里。 但福郡王知道自家六哥的性子。小的时候,他因为被上皇说了一句行事肆意任性,自此之后,正熙帝就变得循规蹈矩起来,到了后来,甚至连走路,每一步的距离都是固定的。 就正熙帝这样的性格,说句实话,除非他比上皇早死,不然,福郡王一旦都不担心他会被废。 况且,废太子和废皇帝并不是一回事,哪怕现在朝堂依然在上皇的控制之下,而且三皇兄和五皇兄还在扯正熙帝的后腿,想把他拉下来马来,但在福郡王看来,这两位想让上皇废掉正熙帝这个皇帝,困难的程度要比废掉太子难十倍,甚至百倍。 当初能废掉太子,那是一众皇子一起出力的结果。就算这样,他们也花了十几年的功夫才成功。在将太子拉下来之后,正熙帝是上皇亲自挑中的继任者,虽然看起来上皇现在对他有很多不满,但这份不满并不足以动摇他的地位。 或者应该说,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动摇。毕竟今非昔比,如今的上皇已经老了,虽然日常生活中,极其讲究养生和保养,但因为曾经中过风的缘故,况且年纪也大了,因此,正熙帝的帝位看似岌岌可危,实际上还是很安全的。 因此福郡王在看出这一点之后,自然毫不犹豫的牢牢抱住他的这位六哥的大腿,无论如何都坚决不动摇。 为此,他时刻不忘表忠心,“六哥,你往后也别说择清这样的话了,没得让人寒心。况且,我从小就跟着你,如今自然也是永远跟着你,你和我之间的干系大着去了,哪里是想择出来就能择出来的?” 转移话题,问道:“不过,六哥,让我不明白的是,你想查盐税,我理解,但是明明两淮这边的盐税和两浙、河东、长芦比起来,要高得多,所以,这边私盐泛滥情况应该要比其它三个地方轻。按道理说,你应该去私盐泛滥情况最重的长芦,又或者河东或两浙,怎么反而来程度最轻的两淮呢?” 正熙帝看着福郡王,耐心的讲解道:“十九,虽然各地都有盐商,但盐商的集中地在两淮和两浙,而这其中又以扬州的盐商最为出名。 做私盐生意的大部分都是盐商。按道理说,两浙的盐商不少,又有大运河这么一个方便运输的便利条件,两浙的私盐生意不应该比两淮差,甚至更高才对,可情况正好相反。而且,两淮和两浙的盐税虽然比起往年来少了不少,可和其它地方的盐税比起来,下降的并不是那么厉害。 这不合常理。我看了一下两淮和两浙的盐政官员的履历,才能是有,但没有特别出色,能干到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地步。所以,我不觉得这两个地方的盐税相比其它地方的盐税收起来高很多是因为盐政上官员管得好,而且通政司的报告也指出了这一点。事若反常即为妖,因此,必须到两浙这边查个清楚。” 其实之所以会出现这种不合常理的情况和林堇有关。之前私盐大肆贩卖的时候,她一方面不想引起朝廷的注意,一方面不想让林如海这个巡盐御史的官难做,所以就和邬九宫说要控制私盐买卖。 因此,在盐场没搬到吕宋之前,大覃通过晒盐法得到的私盐买卖停了一段时间。之后,在吕宋的盐场产盐之后,虽然又兴盛起来了,并且规模比以前还大,但商会内部成员都知道两大巨头就在扬州,因此在出手盐货的时候,会下意识的避开扬州。 因为他们下意识的规避,虽然其它不明内情的人员依然会将私盐带到两浙来销售,但是终究数量上要比其它地区少上很多,因此两浙的盐税虽然因为私盐的出现而有所下降,可和其它地方比起来,受到的冲击要小得多,因而收上来的盐税也不像其它地区那样,下滑的那么严重。 福郡王明了的点了点头,想了一下,问道:“可是私盐这事私下里调查并不容易,但是摆到明面上来,少不得要惊动扬州官员,因此,六哥,你想好怎么查了吗?” 正熙帝想了想道:“暂时先不惊动官府,咱们先私下查看一下,看看扬州城里的官盐和私盐销售情况。届时,如果能打听到,并且和私盐贩子接洽上更好了。等咱们心中有底之后,你在找上官府,亮出你钦差的身份,然后由官方出面查私盐,顺便你再看一下扬州最近这几年的盐税帐本。” 第六十章 皇子曜 http://.biquxs.info/

正熙帝这次出来,并非独自一人,而是把嫡四子曜儿一并带了出来,理由是虽然长在深宫当中,但不能不知人间疾苦,带他出来长长见识。 自从出京之后,每到一处,正熙帝都会结合当地的情况,向皇子曜讲解关于民生和吏治等方面的情况。 这会儿正熙帝正将暗卫带来的金陵官场上的情况分析给曜儿听,福郡王一旁有一搭没一搭的听个热闹。其实福郡王之所以会来听这个,并不是想从中学什么,而是想由此知道正熙帝的一些执政方略,毕竟,他是要在他手底下混饭吃的,大佬是怎么想的,他多知道一点,好方便他能跟着大佬走。 “……这个甄家是你五皇叔的外家。虽然现在暂时还不能动它,但早晚朕会将其铲除。”提起金陵甄家,正熙帝就想到宫内的甄贵妃,宫外的五哥,眉头忍不住紧紧地锁在了一起,一脸厌恶。 曜儿看出他对甄体仁的不喜来,听到他将来要对甄家下手的话,说:“父皇,你曾教育我:作为上位者,不能以个人好恶来决定对官员前途。你不喜欢甄大人,想要处置甄大人,是不是以你的个人好恶为判断标准呢?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正熙帝赞赏的摸了一下儿子的头,道:“你这话说得不错。 但朕不喜甄家,是因为甄家在金陵的所作所为,于民于国皆不利不说,而且甄体仁才能一般,他连本职工作都做不好,之所以能做到现在这个位子,完全是靠他母亲是上皇的乳母,以及女儿是甄贵妃的缘故。 偏偏他不安分,不仅奢望家族富贵永久,并且为人不忠不义,首尾两端,所以,让他继续做官,于国于民,都不是一件好事。” 至于为什么正熙帝却不能马上处置甄体仁,这里面的原因大都在太上皇身上。这一点,曜儿虽然年纪小,也知道缘故,不过聪明的没有提及。 …… 听到正熙帝在和曜儿分析如何世家、寒门和勋贵、清流之间相互掣肘的关系来制衡,福郡王对这些不感兴趣,随手翻起摆在桌子上的那一堆资料,看到夹在众多官员履历当中的那份漕帮资料,忍不住惊讶出声。 看到正熙帝父子的注意力被引到了自己的身上,福郡王干笑一声,拿起手中的那份漕帮的资料,问道:“六哥,这官员的履历中夹着一份漕帮的资料,应该是服侍的人放错了吧?” “没放错,是朕把它放在这里。”正熙帝伸手将他手中的资料拿了过来,解释道:“运河连通南北,以致漕运越来越兴盛。 原本朝廷是禁止漕运中私带货物的,可惜这条禁令完全是一纸空文,后来朝廷见禁不住,只能允许漕船北上时可以附带一定的货物,漕船南返时允许载客运输。 但可惜人心不足,根据暗卫调查的结果,如今在运河上运行的漕船大部分都参与到了走私这件事当中。朕觉得我大覃私盐如此泛滥,漕帮在其中一定起了不小的作用。所以,朕打算,在江南查盐税的时候,顺便查一下漕帮。” 闻言福郡王顿时一蹦三尺高,哀求道:“六哥,拜托,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着急,咱们一件一件的来,好不好?我只有一条小命,可禁不起你这么玩。 说句冒犯的话,你要是在查私盐的同时,连漕运一起查,恐怕我们有命来,没命回去。如果只是我一个人,为了大覃,大不了我就舍了这条命就是,可一旦你和曜儿有个好歹,届时,就不是我不要这条命能交代过去的了。” 叹了一口气,他进一步劝道:“六哥,你我都清楚,漕帮虽然看似只是一个民间组织,但在前朝时,就已经是和官方捆绑在一起的庞然大物了,如今也一样,所以,它其实是半官方的。 说句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话,漕运走私和贩卖私盐一样,背后都有官员的影子。 其实你不查吏治,只查私盐,已经触碰到吏治这个问题了。只是因为父皇晚年弄出的议罪银这一举措,弄得吏治败坏,官场上的风气确实要整顿一番,朝中上上下下都有这个认知,因此朝中的那些大佬们,也都有斩断几个手臂的觉悟。 你从查私盐下手,就算有官员落马,但还不至于伤筋动骨,还能肃清一下官场风气,这是一步好棋。但如果你再查漕运,就算你说你不查吏治,这话恐怕也没人能信了。 私盐、漕运、吏治这几乎是目前大覃存在的最大的几个问题,你一个个来,还不知道要废多少工夫和心力呢,结果你倒好,想一勺端了。 不是做弟弟的给你泼凉水,在上皇没有放权,朝堂上几位皇兄还在的情况下,你根本做不到。‘治大国如烹小鲜’,你慢慢来行吗? 如果你不听劝的话,那臣弟就要抗一次旨了,现在立刻下令,船掉头,返京。” 听了福郡王一番话,正熙帝也知道自己急躁了,叹道:“是朕心急了。可朕没办法不急呀,如今的大覃因为几大‘毒瘤’的存在,千疮百孔,朕明明知道问题在哪,却无法对症下药,就连做一个‘裱糊匠’,都处处受制,朕这个皇帝当的真憋屈。” 面对正熙帝的困境,福郡王只能安慰道:“慢慢来吧,一切都会好的。” 正熙帝叹了一口气,没说什么,将手里的漕帮资料收了起来,和一旁竖着耳朵听的儿子又进行起父子互动来。 福郡王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个四侄子,又看了一眼正熙帝,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起身出屋。 曜儿来到甲板上,看到福郡王,眼睛顿时一亮,快步走到他面前,笑得甜甜的,非常热情的说:“十九叔,我听说你昨天在甲板上钓鱼来着,好玩吗?你以后再钓鱼,能不能带上我?” 福郡王笑着拒绝:“你十九叔我呀,整天就是想一出是一出,昨天玩过的东西,往后再碰的可能性就很少了。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吩咐一声,就让侍卫们带你去玩吧。” 再一次被拒绝,尽管曜儿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但脸上仍不可避免的流露出失望的情绪,旋即又摆出一副笑脸来。 福郡王看着曜儿因为年纪的问题,没有掩藏好的情绪变幻,心中也是一叹,想了一下他的年纪,把他的危险性再次升高到一个等级。 自从正熙帝继位之后,福郡王一下子从之前的“小透明”变得炙手可热,特别是在正熙帝的儿子面前,面对这些小皇子们以及他们身后的母族势力的拉拢,他全都拒绝了。 哪怕曜儿是正熙帝的嫡四子,正熙帝很喜欢这个儿子,可在面对曜儿的示好和亲热时,福郡王对他,完全就是一个普通的叔叔和侄子的态度,没有借此和曜儿打好关系的意思。 福郡王之所以摆这么做,是因为不想沾染“夺嫡”这个麻烦。他虽然年纪小,但记事早,而且他记事时,正是太上皇和被追封为义忠亲王的废太子兵戎相见最激烈的时候。 据说,太上皇那时看废太子,简直把他当成了眼珠子,不仅和他同吃同住,而且就连在议政时,都将废太子抱在怀里;废太子身边的事,无不亲自过问,对废太子以及其他儿子的天差地别的态度,仿佛让人觉得,只有废太子是他亲生的一般,又或者是他只有废太子这么一个儿子似的。 可是曾经这么亲密无间的一对父子,最后几乎反目成仇,兵戈相向,废太子落得自尽而亡的一个结果。 是,废太子是造反不成,才自尽的,可他为什么会自尽?又为什么会造反?难道不是太上皇逼的吗?如果不是太上皇有了废太子之心,废太子能顺利继承皇位的话,他干嘛想不开,去造反呢?都说废太子之所以被拉下太子位,是自身德行不够,是因为其他皇子觊觎太子之位而导致的结果。 但让福郡王说,这事的根源,终究要在太上皇身上找。因为,太上皇和废太子之间存在这不可调和的矛盾。当太子年纪小时,这种情况还不明显;但随着太子年纪渐大,而坐在皇位上的皇帝渐渐老去,这两人之间关于皇权的争斗就开始了。而这种权力的争斗,是非常残酷的,几乎都是以你死我活来作为结局的。这也就是为什么历史上,被封为太子的皇子能够平顺的接替帝位的少而又少的原因所在。 所以,这也是福郡王不想和曜儿走得近的一个重要原因所在。这个时候,正熙帝对曜儿这个儿子确实很好,确实是真心实意的想培养他做继承人,想将皇位传给他,但谁能说清将来怎么样?要知道,曜儿的几个异母弟弟,年纪和他相差并不多,焉知未来不会继续上演一出早年上皇膝下皇子的夺嫡之争的戏码? 第六十一章 漂泊的薛家 http://.biquxs.info/

正熙帝登基之后,为了妹妹和女儿,颁下了崇诗尚礼,征采才能,降不世出之隆恩,除选聘妃嫔外,在世宦名家之女皆亲名达部,以备选为公主郡主入学陪侍,充为才人赞善之职的旨意。 因为元春进宫好几年都不见成果的王子腾,在看到正熙帝的旨意之后,顿时想到了薛姨妈膝下名为宝钗的女儿,忙写信把这事告知自己的这个妹妹。 薛家虽然是皇商,沾了一个“皇”字,地位比一般的商人要高一筹,但到底还是在商人这个阶层。 在四大家族中一直充当钱袋子角色的薛家这么些年来,不是没想过跳出自家的阶层,可别看自家在“商”这一末位上,但不管是“工”,还是“农”,就算到了这两个阶层,依然无法改善他家的地位,只是跨越到“士”这一阶层,才有用。 可是朝廷明文规定,商户子弟不得科举,而且科举这条路走起来极难,这些年来薛家也不是没培养薛家子弟,但奈何没发现一个读书种子。 相比较而言,走女子裙带路线,要更容易一些,而且前面就有成功的例子,比如太上皇后宫的一位婕妤就是出身商家,但入宫获得盛宠之后,家里获得了一个辅国将军的爵位,从商户变成勋贵,完成了阶层转变。 因此过世的薛老爷的在看到儿子不成才,扶不起来之后,把注意力放在了生得如花似玉的宝钗身上,大力栽培她,想让她飞上青云,帮自家改换门楣。 薛姨妈在收到哥哥送来消息之后,和女儿议定去参加采选相关事宜时,收到儿子薛蟠倚财仗势,为了争买一个丫头,打死了本地小乡宦之子冯渊的消息之后,立刻就命家人收拾行李,带着一双儿女离开了金陵。 虽然在离家的时候,薛姨妈和薛家族人说了三个离家的理由,一是送宝钗入京待选;二是望亲;三是亲自入京销算旧帐,再计新支;但她心里非常清楚,她带着一双儿女离家真正的原因是因为薛蟠打死了人,她怕官府将薛蟠缉拿归案,让他杀人偿命。 虽然表面上,薛姨妈并没有把儿子打死人这事放在心上,但她内心怕得很,自家的事自家清楚,尽管薛家也在金陵的护官符之上,并有“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的名头,可薛家只富,不贵。 而且自从丈夫去世之后,她一个妇道人家,又是寡妇,无法抛头露面;儿子又担不起事;因此薛家原本的人脉渐渐都淡去,只剩下贾家和王家,娘家的这两门好姻亲来撑门面。 所以薛姨妈一面忙忙的写信给哥哥和姐姐,将薛蟠的事告诉他俩,向其求助,一面带着儿子和女儿离开金陵,逃开应天府对薛蟠的缉拿。 薛姨妈对外说的三个理由,不管哪一个,都需要进京,但她在没收到哥哥和姐姐的回信,告诉她薛蟠的事该如何处理的时候,她是不敢带着儿女入京的。因为谁知道应天府在金陵找不到人的情况下,会怎么向上禀报这件事?哥哥和姐夫还没表态,在薛蟠身上的案子没有结案之前,说不定她带他入京,是自投罗网呢! 王夫人写给薛姨妈的信没有对她们一家的安排,但王子腾在给薛姨妈的信中明确告诉她,在他没把薛蟠的杀人案处理完之前,她就带着一双儿女在外面呆着,不能回金陵,更不能靠近京城半步。 经商的不比做官的,做官的人家只要家里做官,全家都不必操心,商家要依靠忠心可靠的总管、掌柜、伙计等人支撑。 自薛蟠的父亲过世之后,不少总管、掌柜、买办等人见薛蟠性情奢侈,言语傲慢,虽也上过学,不过略识几个字,终日惟有斗鸡走马,游山顽水,虽是皇商,可一应经纪世事全然不知,尽赖祖父旧日情分,户部挂了虚名,支领钱粮,其余事体自有伙计老家人等措办;因此薛家各省中所有的买卖承局总管伙计人等,那老成厚道的,纷纷求去;那奸猾狡诈的,虽然依然留在薛家,不过是见薛蟠年轻不谙世事,便趁时拐骗起来罢了,因此,薛家京都中几处生意渐亦消耗。 薛姨妈想着,既然出来了,又不知道薛蟠身上的案子何时才能了结,总不能没个目的就这么乱走吧,干脆去各省家中的生意处去看看,纵使看不出什么来,也知道一个盈亏,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只是薛姨妈的打算虽好,但奈何薛蟠不肯配合。 薛蟠在打死了冯渊之后,是真的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也真的以为薛姨妈收拾行囊,带他和妹妹离开金陵,是她和族人说的那三个理由,因此,出了金陵之后,就直奔京城而来。 最初,薛姨妈不想让儿女跟着担心,就没和他俩说实话,只是以途中的风景名胜和给京中亲眷采买特产等理由勾着薛蟠,在金陵去京城途中的各大城市多逗留些时日。只是金陵距离京城不远,尽管这样走走停停的,但还是没多久就到了离京城没几天路程的沧州。 这个时候,薛姨妈并没有收到薛蟠杀人案结案的消息,想到哥哥的告诫,迫于无奈,她只好把实情告诉了薛蟠和宝钗,因此,一家人到了沧州之后,没再继续往前走。 因为怕不能及时收到京里的消息,他们又不敢离京城太远,但又不能进京,因此只能停留在京城附近的城镇中,很快,京城周边的城市都被他们给转了遍。 …… 离京城近四百里的涿鹿县,薛姨妈一家包下了县城中最好的一家客栈,已经在这住了小半个月了。 薛姨妈坐在院子里,拿着扇子扇着风,抱怨道:“都入秋了,这天怎么还这么热?这么大的一个县城,连卖冰的地方都没有,让人只能苦熬。” 看着安静的在一旁做针线的宝钗,知道她因为体丰怕热,她忍不住心疼的说:“我的儿,你受苦了。” 宝钗抬头笑了笑说:“没什么。女子秉性为阴,如今入了秋,在用冰,只怕受了凉,反而不好。”抬头看了看外头,“不知道哥哥去哪了?一会儿可会回来吃饭?” 薛姨妈叹了一口气说:“跑马疯一样,谁知道他去哪了?反正这个县就这么巴掌大的地,倒不怕他跑丢了……” 这时候前面响起一阵声音打断了薛姨妈,随后,薛蟠兴高采烈的进来说:“母亲和妹妹都在,正好,你们来瞧一瞧,我今天捡了大便宜,买到了极好的貂皮。”边说,边让身后跟着的四五个小幺中的一位把怀里的包袱拿给薛姨妈和宝钗看。 薛蟠喜滋滋的拿着一件看上去泛着光的貂皮炫耀道:“妈,妹妹,你们看看,看看,这貂皮这毛都厚实,多柔软,这颜色多纯正,一点杂毛都没有……” 宝钗看了看,没看出什么端倪来。薛姨妈拿手摸了摸,觉得触感有些不对,稍微揉搓了一下,结果一块皮毛就这么掉了下来。 看着晃悠悠落地的那块皮毛,宝钗不忍目睹,闭上了眼睛,心中又是一叹:这是又上当了。 对自己的这个哥哥,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出来之后,但凡在哪个城镇停留得稍微久些,她这个哥哥必会被骗子骗。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但在薛蟠身上,却没看到半点长进,只要换一个名头,下一次依然会受骗。因为他上当受骗,家里多了不少假古董,假名家字画,假宝石,假名驹…… 薛蟠口中的“好皮毛”明显是旧皮子黏拼在一起的,稍微一用劲,黏在上面的碎皮子就掉了下来,然后变成了斑秃的模样。 事实都已经摆在眼前了,他犹自不肯相信的说:“怎么会是这样?那个卖货的明明说是今年新打下来的,刚硝好的皮子,是新出来的……” 宝钗打断他:“哥哥,因为要御寒的缘故,所以皮毛以冬天出的最好。这个时节,新下来的皮毛不可能这么厚实,因为现在还没到冬天呢。” 薛蟠将摆在桌子上的那块破皮子团吧团吧,抱在怀里,一面往外走,一面道:“我找他们算账去,竟然敢蒙大爷我。哼,看大爷怎么收拾他们!” 看着薛蟠远去的背影,宝钗又是一声长叹,转头问一旁没能及时跟上去的一个小幺,“那皮子是大爷花多少钱买的?” “八百两。” 不等宝钗说话,一旁的薛姨妈抢先道:“八百两吃个亏,让你哥哥长个记性,倒也不算什么,左右家里不差这么点银子。” 听了她这话,宝钗扶额。 这话,从薛蟠第一次受骗开始,薛姨妈就一直说,一直说到现在了。可是问题是他长记性了吗?没有。 就在宝钗想劝薛姨妈的时候,王子腾派来的管事找来了,带来了薛蟠的案子已经了结,薛家可以进京的消息。 闻言,薛姨妈和宝钗大喜,也顾不得想薛蟠受骗的事了,一迭声的让家丁赶紧去把大爷找回来,然后马上收拾行李进京,真是在外面飘得够够的了。 第六十二章 游街示众 http://.biquxs.info/

杨婉在闺中时,被保护得很好,待父兄过世之后,虽受了些磋磨,但有林姑妈挡在前面,除了未婚先孕这件事之外,并没有吃什么苦头。 之后,来到林家,给林如海做了二房,贾敏这个当家太太也没怎么压制她;等贾敏过世,杨婉后宅一人独大,又没有婆婆,虽然有个亲妈,但林姑妈大多是纵着她的,所以,除了没扶正时,因为身份的原因受了一点委屈之外,她的日子还是很顺遂如意的。 杨婉不喜欢宅在家里,闺中她可以自由出门,但给林如海做二房之后,上面有贾敏压着,她纵使再想出门,也不得不忍耐,如今家里由她做主,自然是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所以,她时不时的借着上香的机会出门游玩。 入了秋,暑热尚未褪去,杨婉就迫不及待的带着林姑妈、杨婉和林堇、杨琳四个人到郊外的寺庙烧香,游览秋光了。 虽然自己身上发生了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奇异之事,但林堇对神佛这些东西依然不感兴趣,因此,到了寺庙,没有跟着外祖母和母亲去拜菩萨,而是去欣赏寺庙周遭的风景去了。 就在林堇在寺中闲逛的时候,杨婉身边的大丫头碧水找了过来,“大爷怎么跑这来了,让人好找。赶紧的,老姑太太和太太拜完佛了,正准备回家呢。” “啊?这会儿子就回去,不吃饭了?” 按照杨婉的习惯,上午出门,怎么也要下午才回家,有的时候,甚至晚上才到家。他们这次来的这家寺庙虽然名气不大,但这里的素斋做得非常好,杨婉很喜欢,而且因为位于扬州城外远郊,来一次不容易,因此,她每次来,至少要用过斋饭才走。 “不吃了。”碧水催促道:“大爷,快点走吧。我来找大爷的时候,太太已经叫人收拾马车了。” 和家人汇合后,和来时一样,杨婉和林堇、林姑妈带着杨琳分坐两辆马车回城。路上,林堇忍不住问道:“我以为母亲会等吃了饭之后才回城?” 杨婉“嗐”了一声道:“本来我是那么打算的,但好巧不巧的扬州守备的太太也来这家寺庙上香,我看到她就心烦,所以就改了计划。” 闻言林堇顿时就明白了。 扬州守备的太太和杨婉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原本杨婉还是二房时,代表林家对外交际应酬时,她就没少对杨婉明讥暗讽,甚至还送了她一副“同进士和如夫人”的对联给她。 论官职等级,扬州守备并不比林如海低,而且一个是武职,一个是文官,互不统属,职权范围上也没有交集,人家不需要交好自家,再加上,杨婉这个二房扶正的太太终究没有人家原配正房来的硬气,所以,她俩每次碰面,都是杨婉落下风。久而久之,杨婉不想被奚落,每每出门若是碰到扬州守备的太太,都会避开她。 入城之后,回府的路上,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跟着一起出门的李和上前回道:“太太,大爷,稍待一下,前面堵车了。” “堵车,怎么还堵车了?”林堇正想问明原因,只见前面一队蓬头垢面的人走过。 这队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至少百来人,呼呼啦啦把一条街占满。有的衣着华丽,但凌乱不堪,有的衣着简朴,但木讷茫然。间或有几声啼哭,马上就被差役的抽打压了下去,踉踉跄跄的跟上队伍,哭声压在嗓子里,可是却掩不住其中的仓惶。 杨婉问立在马车旁的李和:“这是哪家坏了事?怎么府里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李和摇头,“回太太,我也说不准。自从前段时间皇帝下旨申斥两淮和两浙盐业,最近这两处一直有些说法,这是哪家坏了事,我也说不好,但绝不是扬州这边的,因为扬州府上上下下有数的那些人家我都认识。” 林堇纳闷道:“既然不是咱们扬州府这边的人家,那他们怎么来扬州了?不管是坐牢,还是流放,又或者是其它惩处方式,都该由这家人所属地方官员处理,没道理由扬州府处理吧?难道扬州府的职权竟然大到这个地步了?” “扬州府当然没这个胆子越俎代庖。”李和忙道:“我前几日听老爷说,京中福郡王巡视江南,有官员和富商犯到他手上,他将其入罪之后,并不马上将其押入大牢,而是要先游街示众一番,并且游街的地方也不限本地,周边地区也要走一遭。 想来,这帮人就是扬州府周边地区落罪的人家。为此,不少官员都上书弹劾福郡王,只是这些奏折,都被压了下来。” …… 自从看到那些被落罪的犯人,杨婉的脸色一直都不好,林堇知道她这是又被勾起当年的心病来了。 原本,林堇就有想让林如海调职或辞官的想法,但一直没有合适的切入口,总不能无缘无故的就和他说起这个话题吧。 今日之事,让林堇有了主意。 待到晚上,听说林如海赴宴回来,林堇自己提了琉璃灯,直奔前院大书房。 屋内,带着几分醉意的林如海坐在把交椅上,一手抚额,一手搭在扶手上,脸色依然很白净,可是衬上青黑的眼圈怎么看怎么憔悴,嘴唇上也没多少血色。 “父亲,你可要注意身体呀。”看到他这个样子,林堇不由得心疼起来。 林如海看到她担心的模样,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没事,就是这段时间公务忙了些,然后又有些宴饮推不掉,所以看着有些累,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好着呢。你这会儿过来,可是有事?” “有一点小事。”林堇将今日在街上看到的情况说了之后,“舅舅当年就是宦海生涯中受了牵连,所以被贬官西南,从而染病而亡,这事是母亲的心病。 为官不易,而且父亲你担任的又是盐官这一职务,你这个位子不好做,既然这样,倒不如急流勇退的好,免得家人担心受怕。” “急流勇退?”林如海没想到林堇和他说的竟然是这样一件事,想了想说:“为父并非眷恋权位之人,但现在并不是好时机。” “这还讲什么时机?”林堇觉得这事很简单,如果不能调职,大不了我不做官了,辞职不干了,难道还要挑日子吗? 林如海端起手边的茶碗,轻啜了一口茶:“我不是不想退,而是不能退。家族,家族,什么是家族,家族中固然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之情况出现,但同样,家族子弟在官场上同气连枝,互为臂助,远比和其他联盟来得稳固。 可惜,当年曾祖父意气行事,被外人钻了空子,绝了家族子弟至少五十年的仕途前程;偏偏我们这支,一直是单传;因此,明明姑苏林家在大覃初立之时,不仅仅名声斐然,而且势力也不弱,可是如今声势早已经弱了下去,只靠着咱们家这一支勉强撑着。 我这一退,家族那边没有出仕的子弟撑着,如果能保住偌大的家业?富贵富贵,林氏一族的‘富’,总得有‘贵’来扶持,否则哪能长享平安?况且,就算我不在意家族那边,可是我身后还有你、玉姐儿、琳哥儿、还有你外祖母和你母亲,我不能不为你们考虑。” 叹了一口气,他继续说:“人走茶凉这个词,用来形容官场上,是在其位,还是辞官,又或者是过世,恰如其分。 那金陵薛家之子,纵使家资豪富,也不过是一介商人之子,却有胆子打死一名乡宦之子,这其中,固然有那薛家子胆大妄为,不知天高地厚的缘故在里面,但何尝不是因为那乡宦之子,曾经做官的长辈已经不在人世了? 不然,如果那乡宦之子的长辈还在世,你看那薛家子可还有这个胆子?就算他依然被薛家子失手打死,根本等不到王子腾安排贾雨村过去把事情了结,原应天知府早已经把薛家子缉拿归案了。” 因为甄封氏的到来,贾雨村在金陵到任之后判的薛蟠杀人案和案中被告、苦主的情况、以及案情关键人物拐子和他拐卖的丫头,林家上下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你、玉姐儿、琳哥儿都尚未成年,还需要我这个做父亲的为你们遮风挡雨。”林如海也顾不得在林堇面前说这个话题合不合适了,非常直白的道:“调职这事不是我想就能成的,至于辞官,不说别的,单说你们的婚嫁之事,我若是辞官,你们的婚嫁对象立马就会降一个档次。 我虽不要求你们的婚嫁对象一定要出自高门世家,但我若是一直做着官,着意味着你们挑选的余地就大,可供你们选择的范围也大。” 说到婚嫁这个话题,林堇沉默了。她倒不是害羞,而是想到了黛玉。 在原来的历史中,林如海在与不在,和黛玉在贾家的待遇,王夫人对她,以及对贾母撮合她和宝玉这事的态度密切相关。事实上,哪怕现在林家有了她和琳哥儿,林如海这个父亲的存在也非常重要。 第六十三章 妥协 http://.biquxs.info/

虽然盐商大多都居住在扬州,但产盐的盐场大都在盐城。 盐城的一家客栈中,福郡王每隔一刻钟就要开门向外张望一下,看到庭院空空,关门回屋,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 这种情况持续了大概有大半个时辰,他听到庭院里的脚步声,忙不迭的把门打开,看到外面的正熙帝,舒了一口长气,把人迎进屋,抱怨道:“我的好六哥,你可算是回来了,我这心七上八下的,从下午到现在,大气都不敢出,你要是再晚回来一会儿,我估计都要憋死了。 六哥,你要微服私访,借此查探民情,我没意见,但你要去哪,出去的时候,能不能告诉我一声?就算你想保密,不想和我说,也没关系,但能不能多带几个护卫?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陈恩作为内侍,只是帮你打理日常琐事的,一点功夫都不会,你和四侄子外出就只带着他,你这心可真够大的。” 正熙帝不以为然的说:“要是带护卫出去,还怎么微服私访?放心,朕还是很爱惜自己的小命的,虽然没带护卫,但有暗卫跟着,朕的安全无忧。” 他又一脸深沉的说:“朕在没登基之前出京办过几次差,原以为对民间的事,知道不少,这趟出来,才发现,朕对民间的事完全是一知半解。大臣的奏折里面涉及到民间事的更是寥寥无几,想要了解国计民生,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呆在宫里的,必须要走出来。” 福郡王倒了一杯茶给正熙帝,笑道:“这话有道理,只是,六哥,你入斋宫斋戒百天。原本我们的计划是在这段时日顺着运河而下,将挨着运河的城市大概走一遍,但自从入了山东之后,你就放缓了行程,除了运河边上的城市,附近其它重镇,你也要去看一看。 我知道你心系民生,恨不得把整个大覃都犁一遍,但算算时日,你不能继续往前走了,要回去了。不然,百日出斋宫,文武百官看不到你,大覃天子不在太极宫,出京的消息一旦曝出,该出乱子了。”三哥和五哥可还没对皇位死心呢。 “放心,且来得及呢。”正熙帝笑道:“漕帮虽然业务大部分都在运河,但也有海运生意。漕帮有一种快速纵帆船,船上只能载三到五人,但速度非常快,朕打听过了,这船在海上航速平均超过十五节,从松江(上海)到天津,两千多里地,只要三四天就能抵达,所以,朕只需十天就能回京。” 福郡王满眼的不敢置信,“从松江到天津只需三四天就能抵达?怎么可能这么快?”旋即一脸严肃,非常正经的说:“陛下,这事要是真的,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天津可是京城的大门,若是……” 正熙帝明白福郡王话中的未尽之意,关系到自己的江山社稷,他比福郡王更紧张,道:“朕已经打听清楚了,这纵帆船,只能载三到五人,不仅制作不易,造价昂贵,而且操控困难,对船员的要求也很高,因此,哪怕有数十万帮众的漕帮目前也只有三艘,用来高速运输生意,所以不足为虑。” 这个快速纵帆船,是林堇拿出来的技术,是仿照后世的飞剪船而来,是目前用木料做的船型中速度最快的。这船不仅操控困难,其实乘坐起来也不舒服,而且也很难在内陆江河中行动,但光凭它在海上,没有任何一种船型比得上的高速优势就足以弥补这一切缺点。 自从漕帮把它当作高速客船来用,虽然这个时代的商人说不出“时间就是金钱”这样的话,但并不意味着他们不明白这个道理,因此,生活非常红火。只是碍于船厂的生产能力和对船员的高要求,以及因为漕帮处于黑白之间,被朝廷所忌讳,不想引人注意,才只定做了三艘,悄无声息的做着这个生意,算是闷声发财。 知道正熙帝重视这事之后,福郡王没有再多说什么,指着放在一角的几口箱子说:“六哥,这是今天你出门之后,前江苏布政使蒋大人家又送我的礼……” 不等他把话说完,正熙帝非常粗暴的打断他:“朕记得朕前几天说过,谁要是给他求情,将于他同罪,怎么,你把朕的话当耳边风吗?” 福郡王看到正熙帝一脸严肃,横眉立目气恼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忙辩解道:“臣弟不敢,臣弟只是把蒋家送礼给我的事告知给陛下。” 正熙帝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随后将茶碗丢在桌上,叹道:“朕记得,在父皇退位那几年和朕登基之后,奏折里面写的最多的和大臣们嘴上说的最多的,就是‘太平盛世’这四个字。原本朕以为纵使朝臣们粉饰太平,可终究能有几分真,可朕出来之后,一看,才发现这太平盛世,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因为正熙帝登基这几年,一直是萧规曹随,所以这个“太平盛世”是太上皇缔造的。正熙帝这么说,是在指责太上皇。如果太上皇是退位后颐养天年的太上皇,他这么说还无妨,但太上皇不仅朝堂上的权柄在握,而且是能废立正熙帝的,谁知道这次跟来的人当中有没有太上皇的人?这话要是被太上皇听到,谁知道会不会引起一场风波? 福郡王被他这话吓得心头一阵狂跳,忙低声喝道:“陛下,慎言!” 正熙帝冷笑一声说:“一个小小的布政使,自从他落罪以来,有那么多的朝臣来为他请托说情,送的礼一次比一次手笔大,前前后后,大概快有近百万两银子了吧?他一年的俸禄才多少?这钱从哪来的,还不是他搜刮的民脂民膏!” “你知道蒋振邺这个混蛋的家产有多少吗?”不等福郡王回答,正熙帝自问自答道:“比整个江苏省一年的赋税还要多。他做官才几年,就积下偌大的家私,这份攒财的能力实在是让人佩服。”丢出一摞纸张在桌上,“你看看,这是暗卫调查出来的,他是如何攒下这份家财的。” 福郡王拿起来细细看过,不由得为蒋振邺的手段瞠目。 蒋振邺和地方官员勾结在一起,朝廷每年的税赋是每户二十斗,他这边则要收三十斗,多出来的那十斗的好处,就被他们一伙人给分了。 在看天吃饭的这个时代,每年都未必是风调雨顺,因此,年景不好的时候,朝廷都会酌情减免税赋,可蒋振邺这边依然按照往年的规矩来收,交不上人家,那就对不起了,不想被抓进大牢,就卖房子卖地卖人好了。 地摆在那里,自有官家望族来趁火打劫,交出些许银两就能换来几百上千亩的良田,何乐不为?如蝇逐臭,蜂拥而来。经查实,去年在江苏买了庄子和良田的宗室也有不少呢。 “这,这蒋振邺既中饱私囊,又交上了赋税,又交好当地望族和京中宗亲,可谓是一箭三雕。他这盘算打得实在是太精了。”福郡王看完之后,都有些佩服蒋振邺的手段了。 “哪是一箭三雕?百姓没了地,就没法讨生活,若是卖了房子,全家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只能卖身为奴。”正熙帝叹笑道:“一只羊扒两遍皮,蒋振邺果然‘优异’。朕记得自朕登基以来,他的考评是一连串的优异。京察也未见丝毫劣迹。” 第六十四章 想法 http://.biquxs.info/

看在自己的劝说下,想明白利弊,放弃了将蒋振邺的案子彻查到底,只局限在江苏官场这边的正熙帝,看到他脸上的不甘和紧握,手背上连青筋骨都露出来的拳头,知晓正熙帝脾气的福郡王不知道该为那些暂且逃过一劫的人庆幸,还是惋惜。 这事别看被压了下去,但都在正熙帝心中记着呢。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可不仅仅是说说而已,将来正熙帝大权在握,真正能做到金口玉言,一言九鼎的时候,这后账估计就该找来了,而且到时候,那罪责,比现在判下来的绝对要严重好几倍。 被父亲和两位哥哥掣肘的正熙帝苦于无法随心处置蒋振邺,但小惩大诫他还是能做到的。“虽然放了蒋振邺一马,但绝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等回头罪责定下来之后,蒋家人要游街示众,整个江苏都要走一遭。朕希望能借此警戒一下那些手伸得够长,但没被抓住的人,希望他们引以为戒,就此改过。” 福郡王听了他这话,顿时跳脚,抱怨道:“六哥,打人不打脸,人家都已经定罪了,该杀就杀,该坐牢就坐牢,该流放就流放,……真没必要把人拉着去游街示众,把人家的脸皮全扒下来。 至于你说的警醒作用,臣弟不觉得有用,那帮子人要是知道‘害怕’这两个字怎么写,很多事他们就不会去做了。他们心存侥幸,在他们看来,像蒋振邺这样的被抓到是倒霉,他们没被抓,是幸运。 最关键的是,六哥,能不能不要以我的名义下达这个命令呀?就因为屡屡让犯人一家游街示众这事,我的名声都变成什么样了,说我一声‘刻薄’都算是好的,偏偏这事还不是我做的,我这锅背的实在是累得慌。” 正熙帝半真半假的戏谑道:“怎么,让你替朕背锅,你觉得委屈了?” 尽管正熙帝好像是开玩笑,但多年皇室生活的磨砺让福郡王下意识的道:“没有,不委屈,不委屈,相反,臣弟觉得很荣幸。” “对了,蒋振邺和跟着被拉下马的官吏的家业抄没之后,都入国库。”驱使福郡王替他干活,并帮他背锅,正熙帝知道他的不易,决定给他一点甜头,借花献佛。“跟着入罪的几家望族的家业,像房产、商铺、田产、……都交给国库,像现银、古玩、字画等物品都给我留下,一半入我私库,剩下一半归你。朕允许你先挑,挑剩下的给朕就行了。” 福郡王宁愿不要东西,也不想给正熙帝干活和背锅,但既然事都已经做了,能有补偿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笑嘻嘻的领受了。 正熙帝又拿出了一册帐本给福郡王看,“这是从蒋振邺的一个幕僚家里搜出来的,初步断定是关于私盐买卖的一份账簿,但这上面用的都是暗语。蒋振邺并不知道这上面的暗语代表什么意思,而做这个帐本的那名幕僚,在被抓之时,就立刻咬牙自尽了。所以,朕觉得这帐本中一定隐藏着什么,而且揭开之后,说不定就是一个大案,不然,那幕僚也不会在帐本被发现之后立刻求死。” 那幕僚是蒋振邺的手下,福郡王对蒋振邺一无所知表示怀疑,问道:“蒋振邺难道就一点都不知道?” 正熙帝气恼的说:“他倒是说了几个人的人名,可那些人,和之前和他同伙在赋税上捣鬼的人,是重合的,但根据暗卫调查出来的结果,显然是不一样的。 蒋振邺仗着知情的幕僚已死,他要是说了,岂不又添一重重罪?他又不傻,因此,自然死咬着不肯说实话了。 不过,根据暗卫调查出来的结果,蒋振邺虽然知道一些,但他知道的明显没有死去的幕僚知道的多,据说私盐的售卖,其实是那个幕僚给他出的主意,并主持打理的。” 福郡王转动着脑筋,问道:“这么说来,其实蒋振邺是被那个幕僚驱使利用了?” “是呀。”正熙帝道:“我们一路走来,可以看到私盐泛滥成灾,有些城镇,私盐铺子就那么堂而皇之的开在街市上,光明正大的售卖。朕怀疑,这私盐买卖,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网,很多官员、望族和商家都是这网上的一环。” “这样的话,陛下,那盐商聚集地——扬州,我们还要不要去?” 看到私盐几乎遍布整个大覃之后,正熙帝和福郡王就算是在不懂商事,也知道哪怕那些盐商不做私盐生意,但私盐贩卖在大覃这么泛滥,他们也一定会知道一些消息,并且和私盐贩子有关联。 “当然要去,而且一定要去。” “可是,只怕会很危险,陛下你还是不要去了,让臣弟替你走一遭好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见福郡王还要劝,正熙帝摆手,阻止了他,道:“不管你说什么都没用,朕无论如何都要去一趟扬州,甚至朕还想见一见那些盐商。” 士农工商,本来商户地位最低,而盐商在商家中的地位又是最低的。哪怕是地位最高的皇商,都未必有机会能够见一下天颜,所以福郡王在听到正熙帝要见盐商,愣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忙问道:“六哥,你这是何意?” 正熙帝叹了一口气说:“朕怀疑,暗中主持私盐售卖的,是盐商之家出身。” “六哥,纵使那个人出身盐商之家又如何?不算其它城镇,单扬州城大大小小的盐商就有百八十家,你怎么从这老些人家中找出那个人来?总不能要所有的盐商都抓起来了吧?况且,那个人就算出身盐商之家,也未必是扬州人,说不定是住在其它城镇呢。” 给了福郡王一个“你说的是什么?”的眼神,正熙帝笑道:“谁说我要将人抓起来?” 啊?福郡王不明所以,“六哥,你什么意思?” “虽然朝廷规定商户人家出身的子弟不允许科举,但并不意味着这样人家出身的孩子不会出现栋梁之才。这个弄出私盐制法,并且把私盐售卖遍布我大覃的就是那个被朝廷遗漏的‘大材’。如果能找出这个人,朕不仅不会治他的罪,反而会重用他。” 福郡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陛下,你打算重用他?” 正熙帝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对。这个人弄出的私盐比官盐质量好,并不算什么,但他能让私盐的售卖,几乎遍布大覃,这份统筹的能力,不容小觑,而私盐售卖到大覃各处,其收获的财货,绝对是一笔庞大的数字。 昔年汉武帝麾下的大司农桑弘羊就是出身商家,但他的揽财能力,遍观历史,虽不能称天下第一,可也是数一数二的。正是有了桑弘羊强大的揽财能力,武帝才能在打匈奴时,花光了祖辈积攒下来的家底,依然有财力和匈奴作战,并应付朝中的各项花销。 以朕看,桑弘羊之才绝不逊色于卫霍,可惜终武帝一朝,都没人认识到这一点。如果他在朕的手下,封侯封公,绝不在话下。 朝廷的现状你也清楚,朕目前缺各式各样的人才,但最缺的就是能给朕解决‘钱’这个问题的人才。朕登基这几年,可是尝到了‘一文钱逼死英雄汉’的滋味,所以,如果能够把这个制出私盐并售卖到大覃各地的人找出来,只要他原以为朕所用,朕不仅不会治他的罪,还会大大的重用他。” 正在和邬九宫商量吕宋发展计划的林堇和邬九宫不约而同的,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两人相互看了一眼,揉了揉鼻子,觉得可能是着凉了,吩咐仆僮赶紧煮姜茶来,喝了下去,免得感冒。 虽然不想给正熙帝泼凉水,但思量再三,福郡王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六哥,你的想法很好,但这人目前在哪,都不清楚,你怎么重用他?想要用人家,你得先把人找出来才行,可目前除了一本鬼画符似的帐本,剩下的我们一无所知,怎么把人找出来?你可有什么好办法? 而且朝廷规定,贩卖私盐乃是重罪。以大覃现在私盐泛滥的情况,这人一旦被抓,那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那人不知道你的想法。他躲着藏着,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跳出来承认这事是他做的?因此,就算被你找到,如果不是证据确凿的话,恐怕他不会承认的,届时,你可想好怎么办了吗?” 第六十五章 揣测 http://.biquxs.info/

福郡王南下巡视地方,虽然他此行的目的并没有说是为了私盐买卖,可他所过之处,查封了不少私盐铺子,落马的官员很多都有参与贩卖私盐这一罪名。 尽管商会在顾翘翘的坚持下,已经放弃私盐生意,也得到了邬九宫的支持,但这么大的摊子,想要剥离干净,并不是那么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事。 原本邬九宫和林堇是想慢慢来的,但福郡王的行动打乱了他们的步骤,在将私盐生意切割出去时,不得不割些肉出去。 此刻林堇正在她在府外的小宅子里,计算商会在将私盐生意彻底剥离之后,要丢出多少肉和骨肉合适。 好不容易将手里的最后一本帐看完,她的手指拨弄着算盘珠子,看着账册上的数字,胡思乱想了一阵,忽然自笑:“我现在珠算二级一定绰绰有余。” 陶嬷嬷进来送茶点,正看到她一只手放在算盘珠子上闲坐的模样,笑道:“大爷这是干什么呢? 府里那些不懂事的小丫头们都说大爷看起来风度翩翩,恢弘气度高雅,像是从书香里化出来似的,不愧是世代书香之族出身,却不知道,大爷的算盘打得比账房的还要快,要好。大爷算账时那副财迷像要是被她们看到了,只怕得掉一地的眼珠子。” “嘁!什么风度,什么气度,那都是拿银子堆出来了。除了吸风饮露的仙人,在世间讨生活的凡人,不管怎么高雅,都是要吃饭的。”林堇对自己在小丫鬟中的形象很是不屑,拣起一块茯苓糕,慢慢让那股清香化开在口腔里,再端起茶碗小小的抿了一口。 “大爷……”陶嬷嬷欲言又止。 林堇将手中的茶碗放下,看着陶嬷嬷道:“嬷嬷,有什么难事,你尽管说。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了,也知道我是什么人,只要我能办得到的,绝不会推辞。” 陶嬷嬷面露为难之色,想了又想,这才说:“大爷,你救救红螺吧。” “红螺?”听到这个已经很长时间没听到的,曾经贾敏房里大丫鬟的名字,林堇愣了一下,问:“她出什么事了? 我没记错的话,太太过世之后,因为家中要守孝,就放了一批人出去,虽然红螺没到年龄,但她家里来求,所以她一并放了出去。 父亲念在她伺候太太一场的份上,不仅没要她的身价银子,就连她在府里历年所积的东西也都允许她带走,而且还赏了她十两银子。 红螺是外面买来的,来府里也十多年了。我虽不知道她的私蓄有多少,但她在太太身边服侍时,太太待她甚厚,而且太太病重,自知不起,处理体己时,也给了她不少东西,因此几百两,我估量着应该还是有的。 她出去之后,用这些钱,不管是买房子置地,或做个小买卖,养家糊口,绝对没问题。怎么,她这是遇到什么难事了?是碰到贪官污吏,还是纨绔恶霸,应付不来,所以求到你这来了?” “都不是。”陶嬷嬷叹了一口气道:“一般人家卖儿卖女,都是家里遇到了难处,但红螺被卖,则是她家里为了给她弟弟的前程。 为了送红螺弟弟去读书,红螺连同她上面的三个姐姐都被卖了,这其中只有红螺混了出来,成为先太太身边的大丫头。 自从红螺到了先太太的身边,她娘老子一家都盯住她不放了。不管老爷到哪做官,他们一家家子都跟到哪。红螺被放出去之后,虽然有不少私蓄,但都被她家里人给扣下了,而且她出去不久,家里就给她说了一门婚事,丈夫是一个木匠,家里倒也还过得。 红螺出嫁之后,因第一胎生了一个女儿,婆家本就不喜;在孩子尚未满百日之时,她丈夫外出做工,回来晚了,天黑跌了一跤,不小心跌破了头,就这么去了;赶在热孝当中,她婆家让她嫁给了她的二小叔子。她二小叔子和她结婚不到一年,一次外出喝酒,因为喝多了脚滑不小心掉到水池中,等发现时,已经溺水而亡。” 林堇听到红螺出嫁之后,这波折不断的婚姻,很是惊讶,忍不住叹道:“她怎么这么倒霉?” “她二小叔子死后,她婆家就把她前后两任丈夫的死都怪在了她的头上,说她克夫,对她非打即骂,后来,还把她们母女卖给了一个四十多岁的鳏夫。 那鳏夫喜欢打人,据说,前前后后已经打死三个老婆,后来又娶了第四个,结果那个趁那个鳏夫不备,偷跑了。到了红螺这里,他不仅打她,而且怕她也跑了,不仅拿个铁链子将她的两只脚栓了起来,还拿她女儿威胁她。 红螺实在是没办法了,托人求到我这里来,……” 林堇的脸色变得严肃了起来,忍不住再一次为这个世道女子的命运而悲叹,打断她:“行了,嬷嬷,这事我知道了。回头你和王佐或王佑说一下,让他们帮一下红螺就是了。” 陶嬷嬷见林堇就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她的请求,非常高兴,忍不住要向她道谢,正要说什么时候,邬九宫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林堇一面将下人全都屏退,一面将人迎进屋来,并说道:“我这边的事已经弄好了,你那边怎么样?” “我这边也弄好了,首尾都打扫干净了,不会查到我们头上。只是,”邬九宫迟疑了一下说:“我总觉得这次南下很多事,不像是福郡王的手笔。” 对上林堇投过来的疑惑眼神,他解释道:“福郡王的生母乃是异域女子,哪怕他现在都已经是郡王了,他的生母依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美人。 因为生母的身份,他天然被排除在皇位继承人之外,可同样,也造就了他谨小慎微的生活方式,据说他进上书房读书时,为了不惹人眼,专门在杂学上下功夫,正经的功课反而平平。 这样的一个人,出门办差,而且是头一次办差,你觉得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将那么多的官员和望族,还有富商一并处置了吗?” 林堇想了一下,摇了摇头说:“不好说,不过他的个性有没有问题,和我们关系不大,我们还是好好想想,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纰漏没堵上,然后被怀疑上吧。” “我这边没问题,你这边倒是有一个。” “我这边有什么纰漏?” “我记得贾家曾向递话,说是想一起发财,被你拒绝了,甚至连贾家所在的那个圈子里的权贵都被比摒弃在外,这一点比较惹人怀疑,毕竟,那个圈子还是满能唬人的。” “快别提四大家族这个牌子了,祖宗创下这个名头,到了他们这里,再提这个名头,他们不嫌丢人,我还嫌呢。”说到四大家族,林堇忍不住点评道:“贾王史薛并称四大家族,可是这四家,薛家是商户,不管家族子弟是否有出息的,一个商户人家子弟不能科举,就断了仕途,所以不用提了;史家我外祖母那两个侄子,虽然有侯位在身,但是不管是做官,还是为人,都平平,若是无事的话,靠着老一辈留下的人脉,勉强能守成,但想要带着家族开拓进取,断无那个可能;至于荣宁两府,就连娶了荣府一个奴仆女儿的古董商都看出了这两家的危机,‘主仆上下安富尊荣者尽多,运筹谋画者无一,儿孙竟一代不如一代。’,可这两家满府上下依然沉浸在曾经的荣光之中。 我那位外祖母倒是能看出一点家族的衰落来,但是身为一个后宅妇人,家里成人的男丁不争气,她也没什么好办法,现下把振兴家族的希望都放到了我二舅舅那位衔玉而生的宝玉身上,却不知道他只是个样子货,根本无法像王子腾一样,做家族的擎天之柱。” 邬九宫好奇的问道:“听说他那块玉是落草时从他口里掏出来的,上面还有现成的穿眼和篆文字迹,可是真的?” 林堇点头道:“确实如此。那玉据说大如雀卵,原本我不信,觉得是二舅母作假,毕竟刚出生的婴儿口能有多大,怎么可能放的下?后来问过母亲之后才知道,那玉一开始并没有这么大,是从我那表兄的口中拿出来之后才变这么大的。 当时,不仅产房内的所有人,就连因为产婆的惊呼声而闯进去的外祖母她们也都看到了,因此,我表兄那块玉被视作奇物,而我那外祖母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觉得他生而不凡,将来必会有一番大作为。” 只可惜,人家只是借贾家这个壳子来历劫的,并不是帮贾家振兴家族的,所以,在宝玉身上寄予厚望的所有人,最后不免要失望了。 邬九宫想到皇家惯来会给自家的出生蒙上一层神秘的色彩,再想到宝玉衔玉而生,以及玉从嘴里拿出来迎风而长的事,捻须道:“既然这样,你那个表兄还是老老实实不出头的好,不然,于他未必是一件好事。 其实他应该庆幸,庆幸他出生时,不仅赶上太平盛世,而且当时在位的太上皇并不信这个。不然,恐怕你那个表兄这会儿坟茔上的草都不知道该有多高了。” 林堇点头表示赞同。她也知道皇家对“神谶”这种事的忌讳,所以看书的时候,对宝玉竟然能平平安安的长大不说,而且活蹦乱跳的,很是不可思议。只能说谁让人家是主角呢,不然,换个人,怎么可能活过周岁。 第六十六章 消息泄露 http://.biquxs.info/

盐城从古至今就是华夏大地重要产盐地点,甚至连城市的名字都和盐有关,而已私盐泛滥的情况,正熙帝觉得盐城应该也是私盐售卖的一个重要据点,因此,他在盐城有条不紊的处理蒋振邺的案子的同时,查探盐城私盐泛滥的情况,以及幕后主使人,他希望借此能找到他的桑弘羊的一些消息。 虽然正熙帝将嫡四子带了出来,让他知道一些国计民生,免得常年呆在宫中不通世情,弄出“何不食肉糜”的笑话来,并且会对他进行一些教导,但不是所有的事都让他知道,不仅仅是因为事情的危险性高,还因为有些事,作为皇帝和太子可以知道,而作为皇子则没必要知道。 四皇子曜见正熙帝不带他,没有不识趣的央求正熙帝,而是去找老农,打听种地相关事宜,甚至还亲手干了一天庄稼活。 养尊处优的四皇子从小长这么大,拿过最重的东西就是宝剑,干过最累的活就是学骑马射箭一整天,但和下地比起来,完全是小巫见大巫。一天农活干下来,四皇子觉得自己的腰和胳膊腿都不是自己的了,手更是起了血泡。 随行的太医将四皇子手上的血泡挑开,上药时,收到消息的正熙帝和福郡王来探视他。 待太医给四皇子包扎完毕,退了出去之后,正熙帝关心了几句儿子的身体和伤势,话题一转,又变成了皇帝对皇子的考校和教导:“亲自体会过后,你可知道农户人家是怎么做活的了吧?你有何感想?” 四皇子曜认真想了一下,回答道:“儿子虽然在书上看到‘春种秋收’这四个字,却不知道这么简单的四个字中包含那么多的辛苦。 不过今日儿子听一位老农说,江南这边大多数人家因为地少人多,而税收又是按人头计算的,根本承担不起,索性就把地卖了,去租地主家的田地,可即便如此,一年下来真正剩下的可能只有收成的三四成。 要是碰上收成不好的年份,可能连租子都交不起,要么借,要么只能卖房子卖地,甚至卖家里的孩子。 所以,父亲,这是不是为什么明明国家开垦出来的土地越来越多,国家的税收却在逐年减少,富人越来越富有,而穷人越来越穷的根本原因所在?” 一旁当听众的福郡王闻言心中暗自吃了一惊,没想到他这个四侄子会想那么多。 正熙帝其实只想让儿子知道百姓的辛苦,像自家这种情况和生活条件,如果不亲身体会一下,是很难体会百姓生活疾苦的,光靠道听途说远远无法想象,而这对身为上位者的他们统治万民并不利。 让正熙帝意外的是,没想到儿子的认知比他想得要深刻,他忍不住满意的笑道:“你说的对。天下百姓苦者居多,不仅仅是农民。 所以为人君者,哪怕做不到体察民情,也必须要体察民意。唐太宗的那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可不仅仅是说说而已。” 福郡王听了正熙帝的话,忍不住侧目,他这话其实涉及到了储君的教导了。 大覃未来的继承者太子和作为臣子的皇子教育是不一样的。有些浅显的道理,纵使作为皇子的知道,但如果皇帝无意让他作为未来大覃之主的话,有些话还是不能说的,免得让皇子心生出不该有有的希望来。所以,在这里,正熙帝这话就有些过了,不该说。 四皇子恍然道:“所以每当碰上荒年或灾年,祖父和父亲总是要下令当年免税,抑或连免三年,这是体谅百姓疾苦,也是与民生息。不管是祖父,还是父亲,每年都要举行‘亲耕礼’,也是为了昭告天下,农桑乃是我大覃之根本。” “对。”正熙帝忍不住摸了摸儿子的头,“咱们这样的人家想要体会百姓生活毕竟是难的,可是现在的生活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先人打下这片江山,不是靠某一个人来守,而是咱们家所有的子孙一起来守护,才能完成的千秋大业。” 闻言四皇子很郑重的点了点头,“儿子明白,谨记父皇教诲。” 正熙帝叹了一口气说:“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可见是把书上的那些道理记住了。咱们皇家这些子孙就是事事都太理所当然,对天下苍生少了一份爱戴之心,只知利己,忘了什么是长治久安之道。没办法,锦衣玉食长大,又是长于深宫之中,从而变成了不知人间疾苦为何物的龙子凤孙,这也是难免的。所以,朕一直觉得,皇家子弟,应该到我大覃各处看看,看看民情,知晓些世情,然后再办差……” …… 见正熙帝和四皇子说得火热,福郡王悄悄起身走了出去,仰头望天,长叹一口气。 第六十七章 同病相怜 http://.biquxs.info/

忠孝亲王打算借着正熙帝没在斋宫为大覃祈福这事坑忠勇亲王一把,朝里朝外为此气氛很是紧张,甚至给人一种箭在弦上的感觉。经历过当年忠顺亲王起兵谋逆那一波的老臣们心里都打鼓,担心旧事重演。 在京中大部分人家都战战兢兢,提心吊胆的时候,自从王子腾被调出京之后,荣宁两府里的人就成了聋子,这么大的事,竟然半点风声都没听到,悠哉悠哉的过着吃酒听戏,享福取乐的生活。 府里的上层主子都觉察不到京中暗处的风起云涌,更不要说府里的那些小主子们了。 这日,宝玉和三春在黛玉的屋子里一面吃着林堇送来的一些海货,比如鱿鱼丝、烤鱼片、海苔、小鱼干、扇贝肉等等,一面天南海北的闲聊着。 紫鹃端着一个荷叶边的托盘,将装在雨过天晴瓷碗里的荔枝分别放在众人面前。 嗅着甜香,看到小碗里盛着雪白浑圆的几颗果子,惜春惊道:“竟是荔枝?这个时节竟然还有荔枝?这个时候荔枝早已下市,林姐姐,这荔枝是哪来的?众所周知,荔枝最难保存了。听说摘下来之后,一日色变,三日味变。就算是今年的,怎么可能保存到现在?” 黛玉笑道:“这是荔枝做的罐头,是扬州的盐商研究出来的一种法子。不过荔枝做的,我也是头一次见,家里想着我,就将其送进京来了。” 探春拿起调羹舀了一颗放入嘴中,只觉得甜香四溢。 不等她开口赞扬,也吃了一颗的惜春连连点头赞道:“好吃,真好吃。” “这法子真是绝了。”探春笑道:“本朝京中想吃荔枝,用的是由前朝传下来的法子:岭南官员将那将熟未熟的荔枝树挖出,移栽到盆里,用快船走海路运到京中。等到京后,荔枝差不多成熟,正好采摘下来。 这法子虽然和当年唐明皇采用驿站快马传送,珍珠封篮送荔枝的法子比起来省时省力,在劳民伤财上也省了很多,可和这荔枝罐头比起来,差远了。这个不拘季节,随时都可以吃,真是厉害。” 迎春神色淡淡的说:“像荔枝这种时令性的水果就算是做成罐头,估计也所费不菲,不然,只怕京城不会到现在还没有看到。” 探春附和道:“二姐姐说的有理,咱们家今年得的还是新鲜的荔枝,就那么几小篓,满府分分,分到每个人的头上,也就那么几颗,只能尝个鲜,想要吃过瘾,那是不可能的。老太太、太太,特别是琏二嫂子,都喜欢吃荔枝,要是这个罐头容易得,咱们府里又怎么会没见到?” 一旁伺候的雨鸥听了这话,心中忍不住暗笑,还真让大爷说对了,这府里上上下下,不管是爷们,还是后宅妇人,都妄自尊大,还当现在的荣国府是当年的国公府呢! 宝玉插话道:“我在外面的时候,听冯紫英提起过,说内务府曾想把这个罐头列为贡品,但被那做罐头的商家拒绝了,因为制作困难,产量不高,供应不上。所以,如今京城市面上根本见不到,前阵子镇国公府请客,托人费了好大的劲,才拿到两坛桔子罐头,因为数量不够,只能放到女眷桌上,男客那边都没有。” 制作困难倒是不困难,但产量不高,供应不上缺是事实,不过那是因为秘封时用到的杜仲胶供应不上。但拒绝皇商名头的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林堇受后世宫斗剧的影响,觉得像这种入口的食物容易做手脚,说不定会因为后宫妃嫔争斗而受到牵连,因此,还是远离皇家这个是非圈的好。因为这个,原本她还想着扩大罐头生产的,不得不暂时打消这一念头。 黛玉叹道:“在我看来,荔枝的地位被推得太高了。因为杜牧的那句‘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诗,让人们知道它的运输不易;又因为和四大美人中的杨贵妃,以及由盛转衰的大唐联系到了一起;所以,哪怕荔枝并不是所有的水果中最金贵的,但在世人的眼中,依然把它放在了最金贵的位置上。其实我觉得很多水果都比荔枝金贵。” 探春听宝玉说这罐头不易得,忙道:“林姐姐,这罐头,老太太和太太那里你可送去了?” 不等黛玉回答,宝玉抢在前面说:“早就送去了,除了荔枝,还有菠萝、芒果、椰果好几种热带水果罐头。” …… 等人散去,黛玉看着雨鸥她们收拾的时候,吩咐道:“雨鸥,这荔枝罐头,我记得还有一罐,将它给我留着,等云妹妹来了,让她也尝尝。” 雪雁在一旁不满的嘀咕道:“姑娘对史大姑娘真好,有什么好东西还惦记着她。可史大姑娘却不像姑娘对她那样对你,她有时候对姑娘阴阳怪气的,好像姑娘抢了她什么东西似的。” 王嬷嬷接话道:“你这话还真没说错,估计史大姑娘就是这么想的。史大姑娘命不好,还在襁褓中就没了父母,如今跟着叔叔婶子过活。自从她父母过世之后,老太太怜惜她,一年里只怕有一多半儿的日子都接她到府里来。姑娘现在住的碧纱厨,往年就是史大姑娘住的;而且在姑娘没来之前,宝二爷和史大姑娘玩得最好。 姑娘刚来的那段日子,老太太的一心扑在姑娘身上,原本按照往年的习惯,她都会打发人接史大姑娘过府的,可那段时间,老太太可能是忙忘了,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接她过来。 史大姑娘觉得老太太和宝二爷之所以忘了她,是因为姑娘;又看到老太太和宝二爷对姑娘非同一般的态度,虽然没觉得姑娘抢了她的疼爱,可是分薄这个心理还是有的,因此心中觉得不自在,有的时候不免刺上姑娘几句,但要说是坏心,是没有的。 其实要我说,史大姑娘为人还算不错。她性格直爽,就算有什么不满,也不藏着掖着,会直白的表露出来,比那些心里藏奸,嘴上却带蜜,暗戳戳害人的来得好。” 湘云的这个心理,黛玉很能理解。在母亲过世之后,明明父亲林如海待她更好,但是她每每看到他和堇哥儿、琳哥儿亲近时,心中都觉得不舒服,生怕他俩会把父亲对她的疼爱给抢走。 正因为明白湘云的这个心理,所以黛玉在和她相处时,不免多了一份宽容。看着雪雁咕嘟着嘴,不情愿的模样,她笑着和她解释道:“我给云妹妹留东西,是为了我的心,并不是图她对我好,也不图她念我好。” 雨鸥伸手在雪雁后背轻拍了一巴掌,嗔道:“还不赶紧把你的臭脸收起来,在这拉着给谁看呢?姑娘好性,倒是纵出你一身脾气来了。姑娘想要做什么,难道还要你同意?” 转过头,她笑着对黛玉说:“姑娘,这次大爷送来的东西,除了一部分送到府里来了之外,还有一些放在了咱们家在京里的宅子当中。我看那单子上,有几坛秃黄油。想来这是大爷觉得蟹肉寒凉,姑娘你身体不好,不好多吃,所以特地给你做的。回头我让汤嬷嬷去那边拿过来,好用来给姑娘你做汤或下面什么的用,你觉得怎么样?” 黛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自家京里的宅子上了,随口道:“这些事你看着办好了。咱们家在京里的宅子收拾好了,什么时候收拾好的?父亲或堇哥儿他们会上京来吗?如今看宅子的是谁?” 林家作为开国侯爵,在京中自然是宅邸的。当年,林如海娶贾敏,就是在京中办的喜事,只是他在翰林院呆满三年之后,就放了外任,然后,这么多年,一直都没能回京,因此这宅邸就交给贾家帮着看着。 在林如海决定送黛玉入京之时,林堇在知道自家在京中有宅邸之后,决定把这宅邸收拾出来,作为来京人员的落脚之地。况且,就算黛玉不去住,但是在京中,自家有房子,住在贾家;和自家没房子,住在贾家,感觉是不一样的。 跟着黛玉来京的这些人,除了雪雁,包括王嬷嬷在内,都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都是有家人的,让她们跟着黛玉背井离乡已经很对不起她们了;再让她们和家人分离,未免太残忍了。所以,林堇在让她们跟着黛玉上京的时候,就和她们说了,会在不久之后安排她们的家人进京和她们团聚。 雨鸥知道自己娘老子他们是跟着这批林堇送入京中的物品一起来的京城,想到休假之后就能见到家人,不由得兴奋起来,眉眼盈盈的回道:“前不久才修整好,大爷说姑娘要是想去的话,就和老太太说,然后让琏二爷送你过去。如今看宅子的是汤嬷嬷和王嬷嬷的家人。老爷和大爷暂时有事,还来不了京。不过大爷说,如果没意外的话,说不定他明年能来京城一趟。” 第六十八章 避开 http://.biquxs.info/

状元楼的一间包厢里,林堇和邬九宫对面而坐,桌上摆满了这家酒楼的拿手好菜。 邬九宫打量着桌上已经烹调好的山珍海味,笑着调侃道:“难得,真是难得,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好像这是你第一次这么大手笔,在酒楼请我吃饭,合伙人兼忘年交的朋友混到我这个份上,也蛮惨的了。” 林堇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说:“你是属猪八戒的,惯会倒打一把,是我不想请你吃饭,还是某个人的嘴太刁,连扬州有名的酒楼太白楼的饭菜都挑剔不已,嫌不好吃,所以我才不想请你吃饭?花了钱不讨好这种事,我又不是傻子,怎么愿意干?” 将倚重瑶柱笋丝羹递给邬九宫,她指着桌子上盘碟说:“放心吃吧,今天这桌饯行宴,除了状元楼大厨做的几个拿手菜之外,还有几道是我家厨子和你家厨子做的,都是你爱吃的,绝对让你吃起来畅心顺意。” 作为扬州城知名的大酒楼,是不让带外食的,林堇能让自家和他家的厨子做的菜出现在这里,绝对是费了一番大气力。 邬九宫看了一下桌子上的菜,笑道:“多谢,有心了。” 看着邬九宫终于动筷吃起来,林堇忍不住叹道:“以你吃饭‘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讲究样,我真担心你到了吕宋会被饿死。” “怎么可能?”邬九宫抬头,诧异的看着她,笑道:“是什么原因让你以为我是一个会委屈我自己的人?你该不会以为我就一个人光杆去吕宋吧?就算别的随从不带,我也不可能不带厨子的。” “纵使带着厨子,也没有太大改善,吕宋那边的饮食习惯和扬州这边不同,而且扬州的厨子擅长做河鲜和湖仙,纵使做海鲜,也都是干活,不比吕宋那边,都是新鲜的海货。所以,你过去那边,必然要有一段时间不习惯,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届时,你别太挑剔了,好好保重身体。” “看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一辈子都不回来了似的,放心吧,少则三五个月,多则一两年,我就能回来了。” 林堇冷笑一声,“之前不知道是谁,大包大揽,和我说,私盐生意你都安排得周密无比,绝对不会让朝廷查到商会头上,结果现在出纰漏了吧,不得不躲到吕宋去避风头。” “谁知道这次会是皇帝老儿亲自出面,并且蒋振邺这个混蛋还落了马。本来以他私盐贩卖的数目原本是没问题的,结果他在赋税上做文章,倒霉。” 邬九宫拿起筷子准备开吃之前又问道:“对了,我这次去吕宋,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其实我觉得你应该和我一起去,毕竟关于吕宋发展的这个三年计划是你制定的,我虽然听你讲解了一番,但是终究不如你本人,而且你亲自过去之后,看到吕宋那边有什么和你制定的计划并不能很好配合的,需要调整一下,我出手,绝对比不上你。” 林堇笑了一下,摇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能出扬州,何必费这个唇舌,更何况,我还要为明年的科举考试做准备,哪里有哪个闲工夫。” 明年的科举考试,正好赶上三年一次的院试,所以她考完县试和府试之后,就能直接考院试,只要一年的功夫就能将秀才的功名考下来,若是错过了,除非等下一个三年,不然,就算她把县试和府试考过了,院试三年一次,她必须等到院试开考才能考。 如果她是自己上阵,等多久都没关系,但她是要作弊,好不容易找到柳湘莲这个合适的替考人选,错过这一年,再等三年,届时,柳湘莲就未必合适了。虽然,成年之后的柳湘莲串戏的时候,扮的是旦角,但戏妆浓墨重彩,是无法用在现实当中的。 况且,女孩子发育比男孩子早,所以现下,她和柳湘莲个头差不多,但是等几年后,对方比她高,届时就算参加科举考试时,没有画像,但是单文字描述,一个身高就露馅了。而且,柳湘莲为了做她的替考人,不仅要穿一年多的女装,而且这期间几乎是足不出户,总不能让他再装关在家里三年的女子吧。这报酬有点太高了。 邬九宫就是那么一说,其实并没有报多大希望。因为他知道,林家因为子嗣稀少,将每个孩子都看成眼珠一般,别看林如海膝下目前有两子,但林堇是林家的长子,将来是要继承林家的,地位不同。所以,除了林堇偷跑出去,不然,林家绝对不会让她出远门。 …… 就在邬九宫和林堇大吃特吃的时候,状元楼迎来了两位让掌柜的和店小二心里有些发嘀咕的客人。 身为一家酒楼的掌柜的和店小二,每天迎来送往的不知道要接待多少位客人,而且为了不得罪人,不给自家主人招灾惹祸,他们免不了要练就出了一副看人的眼力。 今天来的这两位客人,穿着打扮都很普通,看似家境似乎也就是稍微有点闲钱那种,但是两位身上的气势不仅与众不同,而且穿着打扮上也让人费猜疑。 最前面那位年纪轻的,脚上穿的靴子虽然不是官靴,但是做工之精致,非常罕见,而且用的料子似乎也非同一般;后面跟着的那位衣着和鞋子都很寻常,可是手里拿的那把折扇却露出了破绽,看似普普通通,其实是贡品,自家主人就有一把,视作珍宝,但是论品相,根本比不过对方手里的那柄。身后跟着的几名家丁,看起来气势非常,也不像是一般人。 虽然微服私访更多的是在戏里,但是现实当中,并不是没有这样的事发生。店小二和掌柜的在仔细打量过两位个人装扮之后,在心中不由得暗自思量起两人的身份来。 正因为拿不准打头的这两位主子的身份,所以在他俩要求包厢的时候,因为包厢都已经预定出去了的掌柜的和店小二没有第一时间开口拒绝,而是迟疑起来。 掌柜的陪着笑脸说:“客官,你这让我为难了不是。我们店里的包厢都要提前预定,要不你委屈一下,就在大厅吃好了,放心,我一定给你安排一个好地,用屏风隔起来……”下面的话,在一个家丁拿出来的东西面前消了音,推了一把一旁站着的店小二:“赶紧的,赶紧带几位客人去包厢。” 店小二带着客人上楼,将其领进包厢,被屏退之后,来到掌柜的面前,低声道:“掌柜的,客人去的挨着盐课林老爷家公子的那间包厢,前阵子要改成暖阁方式的,那墙拆了要做烟道,因为尚未做好,所以是用木板暂时隔开的,两个包厢里的人能听到隔壁包厢的说话。这几位客人看着不像善茬,谁知道会不会在席上说些什么不见不得人的事,而林公子在定包厢时,可是再三要求包厢要隐秘,只怕他和客人也有不能让人听的话,届时,要是出了篓子,可就糟了。” 掌柜打量了一下四周,见没人注意他俩,伸手摸了一把虚汗,小声道:“没办法了,让你送到包厢的两位客人的身份恐怕非同一般,跟在他俩身后的那个家丁模样的人,刚才拿出来的可是锦衣卫的令牌。 慢说我们店里目前还有那么一间包厢空着,就算没有,我也得想法设法把这事给办到。只有你说的两个包厢不隔音,能听到两边谈话的事,那是他们的事,和我们无关。” 听到锦衣卫这三个字,店小二顿时没了声息。和后来的不认识的这两位客人相比,他明显对性格和善,出手大方的林堇更有好感,心中暗自祈祷:希望林公子和他的客人没说什么不能听的事吧。 其实刚才被带到林堇隔壁包厢的是正熙帝和福郡王。虽然他俩这会儿还不认识林堇,但并不妨碍他们打林家的主意。 最开始,正熙帝的计划是,他私下查,福郡王明着查,一明一暗,两条线一起进行。但到了扬州之后,才发现,私盐这块,如果不经官,单私下查,想要查出个子丑寅卯来,需要的时间绝不是他们下江南这点时间就能够的。其实不仅仅是正熙帝暗地里查受阻,就连福郡王这边也一样,因此他们决定选一个官面上的人帮他们查,而林如海就此入了他们的眼。 第六十九章 叹 http://.biquxs.info/

元春从皇后的凤仪宫出来,面上平静,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其实她刚才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回望凤仪宫的宫门,到了这会儿,她终于后怕起来,觉得两腿发软,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走,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在地。 早早就等在元春回来路口的抱琴站在路边上,正伸着头向前望,看到她的身影,忙跑了过来,一面扶住她,一面道:“姑娘,你可算回来了,可吓死我了。皇后娘娘可是糊涂了,那忠勇亲王虽然是皇上的兄弟,可不管怎么说,都是外男,没个在后宫乱逛的道理,你拦住他,不让他乱走又什么错?要说我,根本不该罚你,该表彰你才对。” “胡说什么,皇后娘娘岂是你能说的?”元春忙不迭的道:“慎言!”下意识的左右看了看,见四周无人听见抱琴的话,这才松了一口气。 若说元春有多担心抱琴到不至于,只是抱琴原来是她的丫头,她若是出事,说不定会牵连到自己,因此她忍不住训斥了一句:“抱琴,你进宫的日子也不短了,怎么说话还这么没遮没拦的?” 话说出口之后,元春心中又涌起一股后悔来。如今她在宫里,哪怕顶着个女史的名头,其实依然是宫女,哪怕她已经努力学了,但终究不是从小伺候人长大的,很多事都照着其他人差一截。 因为她的出身和其他宫女的不同,在她进宫之后,最开始很是受了一番排挤,原本经过她的努力,关系有所缓和,但后来因为她的升职,以及原本在闺中交好的姊妹成了正熙帝的妃嫔,遇到她之后,嘲讽了几句,关系变得更僵了起来。 没办法,谁让她的升职并不是因为表现出色,而是因为家里帮着活动的呢;再加上,大家担心那些妃嫔会找元春的麻烦,她们和元春交好,会受牵连,所以除了一些别有用心,她和同事的关系很一般。 最重要的是,经过一段宫廷生活的磨砺,让她变得很难相信他人,因此,她觉得很孤独。正在这时,抱琴被送了进来。丫鬟出身的抱琴进宫之后,帮了她很多忙,而且她也终于有了一个能稍微说点心里话的人。 虽然抱琴曾经是她身边大丫头,而且她的家人还在府里当差,但抱琴进宫之后,按照宫里的规矩,其实两人地位相当,都是宫女。只不过她顶着女史的名头,品级比抱琴高一点罢了。 抱琴也知道这一点,但依然将自己放在了她是她丫鬟的身份,按照姑娘的身份待她。原本在元春心里,两人只是抱团取暖,但看到抱琴的态度,自此之后,她对抱琴多了一份柔软,两人算是相依为命。 想到抱琴不是经过正规的宫女培训进的宫,元春放缓了语气道:“在这宫里当差,最要紧的就是管好嘴巴。要知道,祸从口出这句话在宫里从来都不是虚言。 你被家里送进宫,没有像其它宫女一样,经过宫规的教导,但你来到的第一天,我就带你去看过因为言语不当而触怒了宫妃,被惩罚的宫女。你怎么就没能吸取教训呢?若是出了事,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史,届时可没法救你。” 抱琴想到进宫第二天,元春带她看到那个嘴巴都被抽烂的宫女的惨状,吓得浑身打一个哆嗦,忙道:“姑娘,我知道错了。我原本想着眼下只有我们两个人,私下里说说无妨,却忘了这宫里,哪怕一块石头,一株花,一棵草,都是长着耳朵的。我下次绝不会再犯。” 元春拉着她往屋里走,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的说:“下次你若是再没个顾忌,我就把你的嘴巴给缝起来,让你再也无法说话。” 闻言抱琴吓得下意识的捂住了嘴,使劲的摇着头表示不要,一双大眼睛惊恐的看着她,虽然没说话,但眼里却透着“不敢了,绝对不敢了”这样的信息。 看着抱琴鲜活的模样,元春忍不住笑了起来。 自从进了宫,她看到的宫女,几乎都是拿着尺子比着规矩来的人,好听点的是老成,不好听的则是暮气沉沉的。她很不喜欢,但不喜欢归不喜欢,她却逐渐在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 抱琴虽然比她晚几个月进宫,可她却什么大变化,依然保持的原来的本性。像她这种性格外露的,在这宫里很少见,看到这样的抱琴,元春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是一个尚未出嫁,年纪也尚在花嫁之年的闺中少女。 进了屋,关好门,元春只觉得支撑自己气力一下子全都消失了,站都站不稳,眼看就要瘫倒在地,被抱琴眼疾手快的一把扶起。 将她扶到床上坐好之后,抱琴关心的问:“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在凤仪宫,皇后娘娘罚你了?” 虽然元春表面看上去没有伤,但抱琴知道,这宫里,有很多手段罚人未必把伤口展露在外,因此打算将元春身上的衣服解开看一下。 “我没事。”元春拦住抱琴,笑道:“皇后只是训斥了我几句,并没有对我进行体罚。我只是后怕,要知道,虽然是忠勇亲王做错了,可我拦阻他,是以下犯上,以他亲王之尊,哪怕我占着理,可是弄死我一个小小的宫女还是没问题的;后宫出了这么大的事,皇后娘娘必须要给一个交代,拿我的小命息事宁人也不是不可能?不管怎么说,我确实是做错了,忘了尊卑有别……” 抱琴闻言哭道:“既然姑娘都知道,干嘛还冒大不韪做这样的事,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我给吓死。” 元春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语气异常坚定的说:“富贵险中求,我也害怕,怕得要死,可如果时间倒流,再给我一次选择,我依然会这么做。” 她进宫是带着家族的期望和抱着青云之志进来的,但进来好几年了,一事无成。 前几天,母亲送钱给她时,告诉她,姨妈带着她的一双儿女进京了,如今就住在自家,透露出,姨妈家想送生得国色天香的宝钗入宫,并得到了舅舅的支持。 元春并不太在意宝钗生得有多美,因为她知道,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况且,她虽然没达成家族期望和自己的抱负,但这几年也不是什么事都没做。 经过这几年的研究,她发现生得美的美人确实能博得正熙帝的一时之宠,但想要长期得宠,凭的就不是美貌了。不管是太上皇的后宫,还是正熙帝的后宫,最得宠的几位妃嫔,虽然也都是大美人,可她们能一时圣宠不衰,靠的绝不是娇颜媚骨。 …… 大明宫,太上皇忍不住叹道:“朕的这个三子呀,真是没用,一个小小的宫女就能拦住他探询皇帝在不在斋宫的脚步了,就这份魄力,还想做皇帝,朕要真把江山给他,只怕很快就江山易主了。” 第七十章 被绑架 http://.biquxs.info/

眼前一片黑暗,身下又潮又硬,身上带着仿佛被人摔打过的隐痛,让醒过来的林堇一时之间神智恍惚,不知道自己这是身在何处。她下意识的动了动,想要坐起来,才发现自己双手竟是被反绑着的,双脚也被绑在一起,不过相比双手,捆得比较松,如果站起来的话,是能迈开步的那种。 “林家小子,你终于醒了。好家伙,咱俩是一起中的招,我被丢到这里之后,不久就醒了,你却昏迷了一天一夜。你要是再不醒,我都以为你出什么事了。”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咋咋呼呼的响起。 躺在地上,林堇回想发生了什么事,她之前在状元楼设宴为即将去吕宋的邬九宫践行,结识了隔壁包厢两名自称姓“福”的男子,然后大家在一起吃饭,怎么突然就被绑票了呢? 虽然福郡王和林堇所在的包厢不隔音,但并没有发生掌柜的和店小二所想的听到彼此谈话的事发生,这是因为福郡王和正熙帝进了包厢之后,为了安全,护卫查探包厢,敲打和林堇的包厢挨着的那层木板墙时,发现并不是砖砌的了。 最开始,正熙帝这边以为林堇这边心怀不轨,经掌柜的说明,明白是一场乌龙,为了表示歉意,顺便从林堇和邬九宫口中打探扬州民情,请他俩吃饭,两桌变成了一桌。 她试探着问:“福二先生,是你吗?我们这是怎么了?” 福郡王轻咳了一声,不好意思的解释道:“那个,那个你是被本……本先生连累的。我家里兄弟多,又家大业大的,本来为了争家业,兄弟们就不和,而且我做的事断了很多人的财路,然后,我被人盯上了,谁知道这么不凑巧,可能是误认或其它原因,反正,你和我一起被绑到这来了。” 在听福郡王解释缘由的时候,躺在地上林堇想办法坐了起来,诧异的发现福郡王五花大绑,被捆在一根柱子上,绳索勒的紧紧的。身上的衣服全都被剥了,胡乱套着一身不怎么合身的粗布衣服。身上脸上都带着伤,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迹,形容狼狈。从他嘴角的伤口,以及脚边的那团带着血渍的肮脏破布来看,他原本应该是被堵了嘴的,只是被他不知怎的弄了出来。 相比福郡王,林堇算是被优待了,虽然被捆着手脚,但并没有捆在柱子上,也没堵嘴;尽管身上也是一身不合身的粗布衣裳,但里衣是她自己的。 打量完福郡王和自己,林堇开始打量周遭环境:这是一个比较狭窄的空间,大约有七八尺长,六尺左右宽,高不过四尺。这个高度,不要说成人站不直身子,就算是林堇,也只能低头弯腰或匍匐而行。 四壁和上下全都是木的,没有门窗,头顶有一排龙眼大小的孔洞,透进微弱的光芒。林堇挪过去,堇将眼睛凑上去看了眼,因为木板厚实,孔洞又小,视野有限的很,只能看见木板外依旧是木板。几乎全木质的结构,加上地板和墙壁都在不断的晃动,很容易判断出,他们现在是在某条船的舱底中,而且逃出去的几率非常低。 林堇看清楚周遭的环境之后有些茫然,她不过是去状元楼去给琳哥儿买他喜欢吃的千层油糕和翡翠烧麦,然后碰到了在状元楼吃饭福郡王,被他叫过去,说了几句话,怎么就沦落到这个境地了? “行了,别想那么多了,赶紧想办法解开绳子,逃出去要紧。”福郡王招呼林堇:“你过来帮我把绳子解开,我们赶紧想办法逃出去,不然,还不知道会被卖到哪里去呢,要是被卖到那些脏地方,有的你苦头吃。” 林堇看了眼绑着福郡王的麻绳,摇头道:“我们就算解开了绳子也逃不出去。我们现在是在船上,就算我们能出去,你大发神威,把这船上的人都制住了,这么大的船,我可不会开,所以还是要被他们拿捏在手里。谁知道船上的人领的是什么命令,如果看到咱俩有逃跑的迹象,干脆来个同归于尽,让船撞到礁石或岸上,撞得船毁人亡,怎么办?” “那我们怎么办?”作为一个旱鸭子,福郡王仿佛看到船毁之后,船上的人纷纷跳水逃命的场景,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哆嗦,忙问道:“我不会游泳,林家小子,你会游泳吗?” “我会,但是在不知道水里情况的前提下,我能顾好我自己就不错了,所以,真要出什么事,你还是别指望我了。”虽然不能逃出去,但是身上的绳索还是要想办法解开,林堇想了想,坐好,向后一倒,滚了个跟头,再坐起来时,原先被捆在身后的手,竟不知怎的,到了前面。然后她也顾不得暴露了,将图书馆里的美工刀弄了出来,膝盖并拢,夹紧刀子,开始割手腕上的绳子。 福郡王看到林堇的动作,忍不住叹道:“哇塞,都说小孩子筋骨柔软,可是没想到你都这么大了,这筋骨还这么软。你们林家不是书香之家吗,怎么看你这做派,仿佛是练家子似的?” 对福郡王的注意力跑偏,林堇心中带着几分庆幸,正好省得她费口舌解释美工刀的来历了。解开身上的绳索之后,林堇伸了一个懒腰,觉得这么些年的瑜伽没白练,爬过去给福郡王松绑。 福郡王活动了一下手腕,道:“绑得时间太久,血脉不通,这手都酸麻了。”尽管他年纪比林堇大很多,但是林堇醒来之后镇定的表现,让他不由自主的将她当成了主心骨,“小子,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等。不管是等王爷你的手下或我的家人找我们,都需要时间;而且如果我们想自我救济的话,也要等船靠了岸才行。”林堇摸了摸瘪瘪的肚子,问:“我饿了,有吃的没?” 听了他这话,福郡王指着船舱的一边说:“喏,那就是我们的饭食在,只是那些宛如猪食一样的东西,你可吃得下?” 顺着福郡王的手指林堇看了过去,只见不远处,摆着一个瓦罐,瓦罐边上两个碗,其中一个碗里放着两个颜色怪异的馍馍,其中一个被咬了一口。 林堇想到她刚醒过来时两人的样子,又看了一眼装水的瓦罐和馍馍,有些诧异的问:“既然给了我们水和食物,说明他们并不想饿死我们,那为什么还要把我们绑起来?特别是王爷你,就你刚才被绑起来的模样,很显然是就算有东西吃也吃不到嘴呀。” 福郡王被问了脸顿时红了,幸好船舱里昏暗,林堇看不出来。他支吾了半晌才道:“那个,那个我刚被抓来时,大闹了一通,然后惹恼他们,就被他们给捆起来了。原本你也是没被绑起来,后来他们怕你醒过来也闹,因此也把你绑起来了。” 听了这话,林堇真不知道该该说什么才好。虽然福郡王是皇室子弟,天潢贵胄,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道理,她不信他会不懂? 就在林堇在心里暗暗吐槽福郡王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一事,忙问道:“对了,王爷,你闹的时候,没说破你的身份吧?” 虽然福郡王说他被人给盯上了,但是林堇觉得绑架他的人肯定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不然,他们就算绑架福郡王,也不会把事做得这么糙,并且这么对待他。 福郡王也知道,如果对方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还不知道要“享受”什么样的待遇呢,甚至连活命的机会都不会有,很是得意的说:“本王还没那么傻。” 看着他满是伤痕的脸,林堇心中暗道:虽然不傻,也没聪明哪去。爬到放水和食物的地方,她拿起那个完好无缺的馍馍,一股说不情到底是什么味道,但是绝对不好闻的刺鼻味道扑面而来,让人闻了之后就没有任何食欲。 她试探着咬了一口,仿佛锯末一般粗粝的口感让人难以下咽。虽然这是她两辈子以来吃过的最难吃的东西,但是林堇知道,眼下的情形,没有她挑剔的余地,为了活下去,必须得吃,所以她强忍着,从瓦罐里倒了碗水,捏着鼻子,就着水,艰难的将那馍馍一口接一口的吃了下去,喉咙一阵刺拉拉的疼,嗓子都被划伤了。 福郡王看着林堇一面泛着恶心,一面吃着馍馍,忍不住道:“至于的吗?又没有非逼着你吃,你干嘛这么逼自己?” 林堇喝了一大口水,将嘴里的东西送了下去,解释道:“我也知道难吃,可是这东西不管好吃不好吃,至少吃了活命。不然,难不成一直饿着?就算饿着,回头他们送来的东西还是这玩意,从我们的待遇来看,不可能因为我们不吃就送大餐给我们,所以,我们就算现在不吃,将来也得吃。既然这样,早晚都要受这个罪,干嘛要拖着呢。” 福郡王想到他尝的那一口馍馍,恶心的他差点一口吐出来,不甚赞同的摇了摇头,转身去了拐角放恭桶的地方小解去了。 听到哗哗的放水声,林堇这才注意到他们所处的这个地方有一处拐角,是放恭桶的,想到自己的身份,心中不由得暗自庆幸,真是幸运啊,有这么方便时可以遮掩的地方,只要她小心一点,哪怕和福郡王同处一室多日也不会暴露真实性别。 第七十一章 乱和稳 http://.biquxs.info/

自从贾敏过世之后,林家一家都在一起用饭。这天晚饭前,林如海因为公务不多,所以早早来到正房和杨婉说些家务闲话。林姑妈带着琳哥儿坐在一旁,时不时的插上一语,他们在等林堇回来一起吃晚饭。 就在眼看到了晚饭时间,林堇还没回来,就在杨婉想着要不要打发人去问一问,林堇到底还回不回来吃饭,要是在外有约,他们也好不用等她了时,陶嬷嬷突然闯了进来,进门就跪了,慌张道:“老爷,太太,不得了,大爷丢了!” 一句话,唬的杨婉差点晕过去,林如海脸色煞白,猛地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陶嬷嬷跪在地上哭道:“今儿大爷和知府家的公子有约,所以早早的上午就出了门。之后,赶在午饭前,大爷说回家吃饭。在回府之前,他绕道去状元楼买糕点,然后说是遇到了熟人。大爷进了那熟人的包厢,我们原本想跟着进去伺候的,但是大爷认识的那人身边的人拦着我们,不让我们进,因此我们就等在外面。谁知道,不知道怎么地,大爷就不见了。” 林如海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堇哥儿不见了的?” 陶嬷嬷吞吞吐吐回道:“是末时。” 林堇幼时,因为她的身世以及身份,杨婉对她的情分比较淡,但是随着她长大,两人的关系逐渐好转,到了后来,杨婉开始不知不觉的倚重起林堇来。 闻言,杨婉随手捡起手边的一件东西砸了过去,骂道:“你们都是死人吗?未时丢了人,这会子都到了酉时了,才来回报?你们这帮混蛋,真是打死也不为过。” 陶嬷嬷哭道:“大爷不见了,奴婢们都慌了手脚,赶忙四处打听。当时并没有往大爷丢了这方面去想,还以为大爷是和我们逗趣,又或者是和那个熟人走的时候,忘了告诉我们,没成想到现在都没见影儿……”她一点力也不敢留的扇着自己的脸,“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林如海气得浑身发颤,但是他知道目前最要紧的是把林堇找回来要紧,忙让人拿了他的帖子去报官,并将府里的人都撒出去找人时,福郡王的手下来了,拦住了林家这么大张旗鼓找林堇的动作。 看着拦着他的侍卫,林如海强忍着怒气道:“阁下这是何意?犬子无状,纵使有得罪郡王之处,但是他年纪尚小,而且也没犯下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况且,就算他罪不可恕,朝廷自有法度裁决他的罪状,何至于此?” 那侍卫见林如海认为林堇失踪是被福郡王给抓去了,赶忙解释:“林大人,你误会了。府上小公子失踪,并非我家王爷所为。不过虽然这事并不是我家王爷做的,但小公子失踪确实是受了我家王爷的连累。因为那伙人绑的是我家王爷,只不过凑巧,府上小公子也在,所以被顺带了而已。” 听了这话,林如海大惊失色,急道:“怎么,难道郡王爷他也……” 那侍卫点头道:“不错。那伙人虽然绑走了我家王爷,但是并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所以林老爷,找府上小公子的事不能张扬,不然,若是让他们从小公子的身份上猜到我家王爷的身份,哪怕不是真实身份,只要觉得他是一个大官,届时,只怕我家王爷就危险了。” 林姑妈和杨婉听了这话,忍不住哭了起来。林堇失踪,事情比她们想的还要复杂,偏偏又不能惊动其他人,只能自家找,一下子增加了好几倍的难度。但因为事涉皇家,又不能不听,只觉得心中悲愤莫名。因为不能报官,所以只能自家找,府里能撒出去的人,都撒了出去,然而两日过去,却几乎毫无进展,府中人心惶惶,乱成一团。 …… 尽管福郡王嫌那馍馍难吃,但是饿极了的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吃了起来。林堇靠在舱壁上,看着他一面干呕一面吃着馍馍……就那么一个馍馍,他足足用了两碗多的水才把它咽下去。 没过两天,水就要喝完了,馍馍也要吃光了,林堇在心里算计着,绑他们来的那帮人该派人来给他俩送饭来了吧? 头顶忽然传来脚步声,林堇和福郡王在幽暗狭小的船舱中,相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对对方做出一个“禁声”的手势,然后竖起耳朵,凝神细听上面的动静。 随后,上面响起刺耳的摩擦声,像是什么沉重的东西被推开,抱怨声也跟着传了下来:“在上面压这么个东西,也不嫌沉,犯得上这么小心吗?这两个人,一个半大小子,一个虽然是成人,但是一看就是没干过活的,而且我们现在又是在江上,就算,让他们出来,他们能去哪里?难不成还想着跳江逃跑不成?如果是那样的话,擎等着喂江里的鱼吧。妈的,重的要死。” 随着说话声,头顶被掀开一个方形的洞口,强光一下子射进来。抬头仰望的林堇措不及防下,阳光直射到眼睛中,眼睛受到刺激,发疼,忍不住流下泪来。 她擦了一下眼泪,揉了揉眼睛,然后把眼睛微微眯起,向上看去,一个裸着上身,身材不算高,但是很是敦实的中年男子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那男子抬了抬手,一个装着之前她吃的馍馍的篮子被丢了下来。那篮子扑通一声掉在船舱底板上,歪了,从里面滚出五六个黑乎乎的馍馍,和船板上接触时,发出石头落地似的“咚咚”声。 看到林堇,那男子大声道:“小子,这是你们之后的饭,省着点吃,这可是你们之后几天的量,要是不小心一口气吃没了,后面挨饿可不要怪我没提醒你。” 林堇看了那篮子里的馍馍一眼,估量了一下数量,在那男子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忙喊住他:“你等一下。”说完,跑到一旁将那个装水的罐子抱了过来,举给他看,“如果那馍馍是几天的量,之后你们不给我们送饭的话,那么是不是把我们之后几天的用水也一并给我们?” 在水上跑的时间长了的人都知道,饭可以少吃一两顿,但是水却不能少。看到林堇的举动,那男子道:“嘿,小兔崽子,你倒是挺机灵的吗。行,你要是保持这个机灵劲,就算将来给人家做奴才,说不定还能混出头来呢。” 林堇见这男子的态度不错,一方面是为了试探,一方面陈述事实:“谢谢大叔,能不能多给我们点水,这个罐子太小了,就算装满了,恐怕也不够我和我俩喝的。” “等着。”那男子并没有因为林堇的得寸进尺而生气,不仅把林堇拿来的水罐给装满了,并且还拿来一个和她装水的水罐差不多大的一个也装满了水的水罐。 林堇接过两个水罐,再次向对方道谢。 那男子瓮声瓮气的说:“行了,别来那些虚的了。东西都给你们了,省着点用,后面几天爷可没功夫来侍候你。”说完,就招呼一旁的同伴帮他一起关“舱门”。 “你倒是好心,人家要什么,就给什么。”那同伴一面干活,一面调笑道。 “什么好心不好心的,我伺候的不是他们,是银子。再说,只不过是要点水,这点要求还是能满足的。” 在头顶的盖子被放下时,林堇下意识的伸手放在头顶,挡住木板落下时,震动落下的灰,等眼睛重新适应了黑暗,将水罐放好,地上散落的几个馍馍捡起来,放进篮子里,问福郡王,“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一点?” 福郡王摇头,给自己倒了一碗水,说:“你刚才为什么不问问他们,这是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去哪里有区别吗?”林堇找了一个地方坐下,不紧不慢的说:“这种事,就算我向他打听,他也不会向我透露的。从那个男子的样子来看,他们做这个都是做老的了,所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非常清楚。所以,与其指望他们从他们的嘴里掏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倒不如指望你的手下或我的家人。” 第七十二章 机会 http://.biquxs.info/

松江渡口的一家客栈,正熙帝正在训斥一干暗卫:“废物,都是废物,福郡王被人绑走好几天了,你们竟然还没把人找回来,你们还能干点什么?就你们这个样子,让朕怎么放心把朕的人身安全交到你们手中?” 后面一句话吓得一干暗卫赶忙跪在地下,暗卫甲壮着胆子辩解道:“陛下,不是我们找不到人,而是最开始我们的调查方向错了,以为是三王爷或五王爷下的手,但实际上,这只是一桩单纯的两家商户有仇怨而来的绑架案。” 闻言,正熙帝很是诧异,“什么,不是老三和老五动的手?” 暗卫乙道:“确实和三王爷和五王爷无关,只是两家有仇的商户之间的报复。陛下,我们已经查明缘由,很快就能把郡王救出来,但你不能再耽搁了,需马上回京城,不然,那船速再快,也来不及了。” 想到昨天收到京中皇后和太子的传信,说老三和老五都已经知道他不在斋宫的消息了,正蠢蠢欲动,让他赶紧回京,免得生变,正熙帝沉吟了一下,下令:“暗卫甲队跟我回京,乙队的人留在这边,救出十九之后,护卫他,直到他平安返京为止。” …… 回到京中,因为还有两日才是出斋宫的时间,所以正熙帝入了斋宫,但他并没有装模作样去为大覃祈福,而是命高世恩将一干心腹大臣带过来,准备对小动作频频的老三和老五出手,虽然不能将他们在朝中的势力彻底铲除,但打掉他们的一个胳膊还是没问题的。 见完一干臣子之后,正熙帝又见了皇后。 皇后向他禀报了正熙帝离宫之后的后宫之事之后,说:“对了,陛下,端太嫔宫里一个名叫元春的女官需要好好赏一下。 在陛下入斋宫的这段日子,宫里多了好多四处打听的眼睛,不知道是哪个阵营里的人胆大包天,竟然摸到斋宫去窥探陛下行踪去了。 若不是那个元春机警,不仅及时发出声响提醒斋宫里的人,并还和对方纠缠了一段时间,之后,更是拦下了想要直接闯宫的忠勇亲王,说不定真会让人发现陛下确实不在斋宫里了。” “元春?”皇帝听到是姨母身边的大宫女,低声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没印象,很是随意的说:“这事梓潼安排着办就是了。不管是赏赐,还是晋升,又或者其它奖赏,反正人在后宫,归你管,朕就交给你了。” 皇后抿嘴笑了一下道:“本来臣妾是不想惊动陛下的。只是在奖赏这个元春之前,臣妾查下了一下她的出身,发现她是荣国府的嫡长女,所以,关于她的奖赏,对臣妾来说,就比较为难了,因此臣妾不敢自专,才来问陛下。” 听到元春的出身,正熙帝一愣,旋即坐了起来,脸上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虽然荣国府今不如昔了,但到底还有点斤两,作为勋贵出身的嫡女,如果不是另有图谋,怎么也轮不到嫡长女进宫做宫女的地步。 至于这个图谋是什么,正熙帝和皇后在知晓元春的出身那一刻,就都清楚了。 正熙帝权衡了一下纳元春为妃嫔的利弊之后,问:“这事,梓潼你是怎么想的?” 皇后笑道:“这后宫的女子,原本就都属于陛下。陛下自登基以来,一直没有选秀,并且因为上皇、三皇兄和五皇兄的关系,对勋贵那边也一直颇为疏远。 陛下和勋贵的关系疏离,虽然有情可原,但陛下如今已经御宇,心中自然可容纳百川,昔日和勋贵的那一点点不快也就让它们过去吧。 这元春立的功劳虽然不算大,可到底是功,不好不奖;再加上她的出身,陛下纳了她,等于向勋贵那边释放一个信号,届时就看朝中的那些勋贵们怎么选了。如果他们再不识天数,做出不知好歹的事来,那就不要怪陛下对他们不客气了。” 身为六皇子时,正熙帝因为不怎么起眼,所以满朝勋贵投资“潜龙”时,没有几位下注在他身上;而且因为勋贵是爵位传家,因此,家族出息的子弟比较少,纨绔子弟倒是颇多。性子务实的正熙帝那个时候非常看不上勋贵子弟,因此,没少和勋贵起冲突,所以,在正熙帝登基之前,他和勋贵的关系很差。 而这一点,在他登基之后,也没得到改善。 有些勋贵在他登基之后,不是没有向他示好,但他那个时候,刚刚登基,正想一展胸中的抱负,对勋贵之前不理他,如今将他做了皇帝转过头来讨好他的投机行为很是看不上眼,因此狠狠训斥了那位出头给他歌功颂德的勋贵一顿。如果不是太上皇插手,他差点把对方的爵位给削掉。 因为他这个态度,满朝勋贵在他登基之后,依然没几位站在他这边。 最开始正熙帝并不在意这个,但后来他发现,这帮子勋贵,让他们办事可能不行,可他们在其中搅和,让事情办不成的能力还是有的,而且他们其实在朝堂上,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还是值得他拉拢的。 可惜,他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晚了。 作为皇帝,哪怕知道自己错了,正熙帝也不可能向勋贵低头认错,而勋贵不知道他对他们的态度有了变化,因此双方的关系就僵在了那里。 正熙帝低头想了一下,道:“虽然是这样,但这事不急。容你段时间,好好看看这个元春的品性,若她是个明理懂事的,纳入后宫倒还无妨;但她若脑子不清楚,那梓潼斟酌着,还是给她换一个奖赏吧。如今前朝和后宫情势如此复杂,朕可不想弄个拖后腿的,让朕心烦。” “臣妾明白。”皇后忙答应下来,想到她查到元春进宫之后走的每一步,知道自己很快有要多一个妹妹了。 虽然皇后行事很是隐秘,但端太嫔毕竟是在后宫混迹多年,并且在没有生育,亲姐姐在后宫位居高位的情况下,她依然能做到一宫主位,并且还收养了一个不会参与夺嫡的养子的厉害人物,所以很快就察觉到皇后在考察元春。 端太嫔也是大家出身,而且经过这么多年的后宫生活,对前朝和后宫的政治联系,也略知一二;元春分到她宫里之后,她也是查过她的出身的,因此在看到皇后的态度之后,很快就意识到了她这么做的用意。 虽然端太嫔这个姨母和正熙帝的关系不错,甚至在情分上还超过了他和生母,但对经历过后宫厮杀的她来说,情分是后宫最没用,也最容易消失的东西,而且她也清楚,今后她的日子好坏和正熙帝对她的态度密切相关,因此,自然希望正熙帝身边能有一个她的人。 元春虽然不是她的心腹,但不管怎么说,都是她宫里的人,在身份上,天然打着她宫里的烙印,所以,对元春能成为正熙帝妃嫔这事,端太嫔是喜闻乐见的。因此,在之后的日子,她不仅将元春调职,分配给她的工作都是轻快的差事不说,还不动声色的暗暗提点她。 对端太嫔态度上的变化,作为当事人,元春很快就察觉到了。虽然她并不知道正熙帝和皇后的态度才是端太嫔对她态度改变的关键,但这就足以让她惊喜万分了。因为她原本的打算就是走端太嫔的路子,被她送到皇帝身边。她辛苦熬了这么久,如今终于见到了曙光了,怎么能不高兴? 只是高兴归高兴,在宫里呆了这么久,元春虽然没养成喜怒不形色于本事,但到底知道不能张扬了,因此,以前怎么样,她现在还怎么样,甚至比以前还要谨慎小心。不过她在接收家里送来的银钱时,到底还是没忍住,把消息传给了母亲。 …… 薛姨妈进京之后,在王夫人的挽留下住进贾家,并不仅仅是为了薛蟠,还是在为宝钗考虑。不管元春入宫是做什么,终究是入了宫,在她的眼中,已经算是成功了。所以她想让宝钗在贾家,接受贾母或王夫人的指点,多学一点,以便为采选做准备。 只是她的想法很好,但王夫人不愿意。 不管是元春,还是宝钗,入宫之后,除了自家的支持之外,位高权重的王子腾支持尤为重要。 对王子腾来说,不管是元春,还是宝钗,都是他妹妹的女儿,没有远近之分。作为他的外甥女,不管哪一个得了前程,在他这里,都是一样的;但对王夫人和薛姨妈来说,则不一样,亲外甥女哪能比得上自己的亲女儿来的亲密? 更何况,宝钗和元春比起来,虽然出身有所不如,可更年轻貌美。在元春入宫多年没有声息之后,王夫人已经明白,在宫里,出身这东西,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 所以,看着比自家女儿更出色的宝钗,王夫人担心她被选进宫之后,会被皇帝看中,然后抢了自家女儿在王子腾这边的支持,特别是在自家女儿好不容易看到一丝希望之时,这个时候更不能出岔子,因此,她让心腹周瑞家的将薛蟠杀人的事悄悄露了出去。 第七十三章 暴露 http://.biquxs.info/

睁开眼,看到阳光明媚,躺在松软的被褥间,周遭的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眼熟,林堇的脑子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这似乎是自己的房间?她这是得救,回家了?可她是怎么回来的?她记得自己只是喝了一碗水,睡了过去,等醒过来,就在家里了,很显然新送过的水有问题? 只是为什么要在水里下药呀?难不成……还没等林堇想明白,便被守在床前的陶嬷嬷和雨竹的叫声吓了一跳:“大爷醒了!大爷醒了!” 陶嬷嬷和雨竹看到林堇,喜极而泣,一个个双手合十,不住的念佛,“谢天谢地,大爷终于醒了。” 看到她们这个样子,林堇努力露出一个微笑,道:“帮我叫水,我要洗澡。”先不用去想怎么回来的问题了,赶紧洗个澡是正经,在船舱底下关了好些天,她觉得自己都要馊了。 洗过澡,换了衣服,林堇正在吃东西的时候,就见林如海掀了帘子进门,看着她大吃特吃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旋即收起笑容,训道:“孽障,你可知道你这一次闯祸,将全家吓得不轻?上上下下为你提心吊胆多日,你倒是好睡好吃。” 林堇赶忙放下筷子,束手肃立,很是不好意思的说:“都是我的不是。”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错,现在这种情况,先把错处领了。 看到她乖乖认错,想到从小到大从未吃过苦的她被关在狭窄黑暗的船舱底下的多日,林如海心中一软,叹了一口气道,“算了,真要说起来,也怪不得你,你不过是受人连累。”看到林堇有些憔悴的容颜,关切的问道:“现在感觉如何?身上可有不自在的地方?” 林堇摇了摇头,“爹爹放心,我没事。虽然被关在船舱里,但我没有挨打,而且那船上也提供饭食和水,也没怎么受罪。”想到和她关在一起的福郡王,忙问道:“父亲是怎么将我救出来的?救人可还顺利?将我救出来时,可将那位福先生一并救了出来?” 林如海跳过她前一个问题不答,道:“挺顺利的。福郡王也被救出来了,毫发无损。如今就在扬州知府的别院里住着养伤,你可要去见见他?” “福,福郡王?”在和福郡王一起被关在船舱底下的这些天,福郡王一直都没告诉林堇,他的真正身份,这会儿听到林如海的话,她万分惊讶的问:“父亲,你说,和我一起被绑架的是福郡王?是来江南巡视的那个福郡王吗?” “当然,除了他,这大覃,难道还有第二个福郡王不成?你要不要去拜见一下他,不管怎么说,你们也曾做过一段难兄难弟?” 朝堂上的事,林堇虽然听林如海说过那么一耳朵,因为商会也有所关注,但她想到福郡王和她说的什么家大业大,兄弟争产之类的话,斟酌了一下,说:“是否前去拜见福郡王,由父亲做主,儿不敢妄动。” 林如海捻须,颔首,微微一笑,道:“我觉得,你们暂时还是不要去拜见他了。你虽然跟他一起被绑架,但到底身份尊卑有别,而且福郡王这次下江南,牵扯到很多事,为父亦在局中。你作为我的儿子,还是和他保持一定距离为好。” “可他若是主动来见我呢?”林堇想到福郡王在船舱里和她说的那些话,带着几分探究的心理问道:“父亲,太上皇和皇上的争斗,你站在哪一边?” 听了他后面一句话,林如海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看向林堇,“嗯?”这声意味不明的“嗯”,甚至无意识的带上了几分威压。 面对林如海的严肃脸,林堇一点都没在怕的,笑道:“父亲,虽然官方一直说太上皇禅位给今上,有尧舜之风,今上尊崇太上皇,父慈子孝,乃是佳话,但‘天无二日,民无二主’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父亲当年接任巡盐御史一职,乃是前任出了岔子,未干满一任就被丢官问罪。因此,父亲巡盐御史这一职,不算前任的那段任职时间,这才是第一任。 父亲的情况特殊,可扬州盐务这块其他官员,在父亲到任之后,到现在竟然一个都没变,这就不正常了。要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哪怕太上皇还在,但如今坐在龙椅上的终究不是他。 盐课里的官职,是有名的肥缺,而且在大覃的赋税占着非常重要的地位,非皇帝的心腹或信重之人,不得任职。今上为皇子时,以不结党而著称,虽然我不知道这是否是做戏,但至少说明他手中的人手比较少,可不管怎么少,也不至于……” “行了,别说了。”林如海打断她,告诫道:“堇哥儿,这世上有些事,不该你过问的,就不要过问,有些话,不该说的,就不要说,哪怕是家人都不行。你好好休息吧,回头有事,你再找我聊。” 看着远去的林如海,林堇吐了一口长气,吩咐厨下给她做些好消化的汤粥来,然后问陶嬷嬷:“嬷嬷,我是怎么被救回来的?”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好像一闭眼,再一睁眼,就在家里了。 陶嬷嬷小心翼翼的看了林堇一眼,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道:“大爷,我该死,我知道大爷被人掳走之后,心急之下想到大爷手里的那个什么商会令牌,就把它拿给老爷了,然后老爷用它把大爷救了回来。” “什么?”原本因为回到家,被绑架之后一直绷着的林堇放松下来,人看起来有些懒洋洋的。听到陶嬷嬷的话,她吓得魂飞魄散,精神大震,一下子明白为什么之前林如海对怎么把她救回来的避而不谈,并且在走的时候留下那么“回头有话找他聊”这样一句听起来莫名其妙的话了。 看着跪在面前请罪的陶嬷嬷,林堇长叹了一口气,想数落她几句,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叹了一口气,跺了一下脚道:“嬷嬷,你真是好心办坏事,你可害死我了。” 说完,她也顾不得再吃东西了,赶紧招呼雨竹给她换衣服,去前院见林如海去。一面穿衣服,她心里一面暗自琢磨,不知道林如海对盐艚商会的事知道多少? 来到前院林如海的书房,林堇怯生生的进屋,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父亲”之后,并没有说什么,准备听林如海说什么,她再说话,以不变应万变。 林如海看到她这个战战兢兢的模样,冷笑一声,“啪嗒”一声,将那枚商会的令牌丢到桌上,道:“你胆大包天,都能做出这样的事来了,这会儿在我面前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你这是在骗谁呢?” “没有骗人,是真的害怕。” 盯着林堇看了半晌,林如海长叹一声道:“自小家中也没缺了你吃的用的,你怎么会对商贾之事那么感兴趣呢?从事商贾之事也就罢了,你还在海外占了那么大的一块地盘,你想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想占地为王?” 林堇吓得赶忙摆手,“没有,没有,我绝没那个大逆不道的心思。” “那你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林堇被问住了。她为什么会和邬九宫说那些,真的是想做一番大事业吗?并不是。其实说到底,是因为她没有安全感。刚恢复记忆,知道自己所出的环境,林家就是一个大写的悲剧,她害怕,心中陡然伸出一份不安全感;虽然她对自己女扮男装接受良好,但那是碍于这个社会的现实情况,不得不接受,因此又多了一份不安全感;之后,无意中得知了自己真正的身世的她,又增加了一份不安全感;……种种不安全感让她想给自己找一个安全的“避风港”,所以,鼓动邬九宫拿下吕宋就是在她这个心理情况下促成的。 只是她这个心理不能和林如海说,沉默片刻,林堇才道:“不管我是怎么想的,已经不重要了。当初和我一起筹建商会的邬先生如今在福郡王手下做事;而我参加大覃的科举,拿到了秀才这一功名;说句不恰当的话,纵使我们曾经心生反骨,如今也被大覃收编了。所以,父亲不需要去担心那些有的没的了,因为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 听了她这话,林如海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想了想,问道:“你确定这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吗?在你这里已经过去了,那邬九宫那里呢,也都是过去的事了吗?” “我确定,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和她比起来,邬九宫更向着大覃,因此,这个回答,林堇说的斩钉截铁。 林如海见她这么肯定,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问了,我希望你记住你刚才说的话。”对她挥了挥,示意她离开。 见事情就这么简单了结,林堇还有些不敢置信。事后,她细细琢磨,才明白缘由,在林如海做不到大义灭亲的前提下,倒不如就这么放过的好,毕竟难得糊涂吗。 第七十四章 后继 http://.biquxs.info/

陶嬷嬷在林堇被绑架之后,因为福郡王的手下上门阻止林如海通过有官方手段大张旗鼓的找林堇,所以将林堇的盐艚商会的令牌拿给林如海,让他动用商会的力量将林堇救回来。 林堇在知道这事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吓得魂飞魄散,但和林如海一番交谈,并且回过神来仔细盘问过陶嬷嬷和王佐王佑等身边的人之后,她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在家被林姑妈和杨婉压着休养了几天,林堇终于被允许出门了,不过看着身后跟着的那一长串,很是无奈,没办法,家里上上下下都被这场绑架给吓坏了,她要是不带,都不让她出门。 来到茶馆,比她早来一步的邬九宫看着她那可观的随从数目,忍不住调侃道:“你这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我倒是没那么害怕,不过我家里被吓到了,所以,今后我出门,只怕这样的景象要维持好长一阵子了。倒是你,本来如果我不出事,你这会儿应该到吕宋了,现在我回来了,你什么时候走?” “不走了。”邬九宫笑道:“之前你父亲拿着商会令牌动用商会的人手时,我知道了之后,怕商会暴露,所以拐弯抹角的和福郡王的手下搭上了关系,给我家弄了一个‘皇商’的名头,如今我算是福郡王的手下;而且这次福郡王和你被绑架,正熙帝泄了心气,又因为时间的关系,回了京城,江南这边的事,纵使再查,也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被打下马的只会是一些小鱼小虾米,波及不到我,所以我不用躲去吕宋了。” “你确定你真的安全吗?” “非常确定,绝对不会有问题。这是涉及到我自身的大事,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难道我会不上心?” 林堇点头,笑叹道:“这算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不过你不用远走吕宋确实是一件好事,我这边送了一口气。” 随后,两人异口同声的道:“对了,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看着一脸严肃的林堇,邬九宫让她先说。 想到这段时日因为私盐买卖而来的风雨,以及倒下来的大批盐商和官员,尽管林如海在这次风波中安然无恙,但那种提心吊胆,一直恐惧头上悬着的刀是否会掉落下来的担惊受怕的日子,林堇无论如何都不想在经历一次了。 林堇一字一顿,以不容反驳的语气说:“我想把晒盐法交给朝廷。” 听了她这话,邬九宫抚掌笑道:“巧了,我刚才想要和你说的也正是此事,我和你的想法一样。我们这个样子,应该能说一声心有灵犀了吧?” 原本为了说服邬九宫,林堇准备了一大篇子话,此刻听到他这话,怔了一下,定定的看着他半晌,脸上露出一抹冷笑,讥讽道:“什么心有灵犀,我是早就有这个念头,很早以前,我就和你说过我们不做私盐的生意了,而且说了不止一次,可你阴奉阳违,在我面前答应的好好,但转过头去,该怎么还怎么做。 这次你能改变想法,应该是被这次皇帝在江南的手腕给震慑住了,反正我们之前已经在私盐售卖这块,赚得盘满钵满了,之后,本就要慢慢退出了,这次正好是一个好机会,不是吗?” 邬九宫干笑道:“俗话说‘在其位,谋其政’,我身为商会会长,我必然要为商会大多数人的利益考虑。身为商人,考虑问题,自然从如何赚取最大利益的角度出发,当然,如今涉及到自身安全,自然要改变考虑问题的角度。” 林堇不想和他辩驳这个问题,道:“既然你也有这个想法,那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吧。不管你是想借此作为邀功晋身之梯,还是真的站在朝廷的角度考虑问题,总之,只要这事不牵连到我们家就行。” “怎么,难道连功劳你都不想要了吗?就算你不要,你就不为身为盐官的你的父亲考虑一下?” 林堇摆手,做出一副敬谢不敏的态度:“能有什么功劳?私盐在大覃泛滥成这个样子,晒盐法又不是多么困难的法子,但朝廷那边却一直都不知道,这里面的鬼你会不清楚?恐怕真不知道的也只有太极宫里的那一大家子了。况且,我父亲也不是刚刚到任,而是已经做了几年的盐官了,直到现在才把这个晒盐法弄到手,不被上面认为是无能已经不错了,怎么可能有功? 再者,你把晒盐法献出去,触动的还不知道是多少人的利益呢,纵使明面上得了一些功劳,可暗中不知道要遭多少人嫉恨。林氏一族在官场上只有我父亲一个人支撑,也没个帮手,这种四面树敌的功劳还是不要得好。” 她把话说得这么明白,邬九宫要是再想分功劳给林堇或林如海,那就不是好意,而是要害他们了,所以他笑了笑,把这一话题放下,不再提起。 林堇眼珠一转,想起一事,忙道:“你要是真想分功劳给我的话,那你回头在福郡王那边提一句,看看能不能让他帮忙给我父亲调一下职。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我都领你的情。” 虽然林如海说他不能辞官不做,但是没说他不能调职呀。就算没有原来的历史上,林如海是死于盐官任上这一码子事,之前江南因为私盐,官场大动这事也让林堇对他现在担任的巡盐御史这一职害怕起来。 虽然早就有古代仕途皆流血这一认知,但是真的直面这一事实,林堇才知道盐官这一职位的危险性有多高,简直等于是坐在喷发的火山上。 第七十五章 静好 http://.biquxs.info/

和邬九宫交换完消息,最主要的是告诉他,虽然林如海并不清楚商会所有的事,但已经知道了它的存在,因此,暂时在一段时间内,商会的事要由他全盘处理,林堇要在家里当一阵“乖孩子”。 除了出这一趟门,接下来的日子,林堇过得就是去扬州知府家附学和在家两点一线的生活。 这日,她从书房出来,去后院,远远的就听到琳哥儿身边的奶嬷嬷哄他玩的声音。 “琳哥儿,看这里,这有好看的花花。”琳哥儿的乳母姚嬷嬷拉着三头身胖乎乎的他站在花坛前煞有介事的讲解,“这些白白尖尖的是玉簪花。”随手掐了一朵花放到杨琳的鼻子下面,“闻一下,是不是又白又香?” “玉-簪-花!”琳哥儿重复着,并重重的点点头,“嗯嗯”的确定了一会儿,头顶的冲天辫上红缨子也跟着颤颤,伸手去拿乳母手里的花。 姚嬷嬷怎么可能给他,看到他伸过来的手,赶忙把手移开。 没能将香香的花拿到手,琳哥儿睁大了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见身边伺候的人都不为所动,不满的瘪了瘪小嘴,正准备开嗓哭嚎的时候,目光被花坛怒放的一丛红玫瑰给吸引住了。 哪怕玉簪花香气袭人,但花色为白的它,在小宝宝眼中,远远比不上玫瑰花那鲜艳的红色更吸引人。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对着其中最大最红的一朵玫瑰伸出了小肉手。 姚嬷嬷看到之后,一面出手拦截,一面提醒:“琳哥儿,玫瑰花有刺,不能碰。” 可惜,琳哥儿因为长时间和姚嬷嬷斗智斗勇有了经验,以致于姚嬷嬷没能拦下他。他的手不可避免的被扎了,疼痛让他立刻哭了起来,“啊,痛痛……” …… 听到他的哭声,林堇加快了脚步,三步并作两步,眨眼间就出现在东院门口,对着已经被姚嬷嬷哄好的三头身小孩喊道:“琳哥儿——” “大哥哥!”听到林堇的声音,小孩挣脱奶母的怀抱,啪啪啪迈开肥短的小腿,整个人朝他扑了过来。 林堇看到琳哥儿拿到手估计没有几秒,就已经变得七零八碎,如果不是她刚才听到姚嬷嬷和他的对话,根本从现有的模样中看不出玫瑰花样子的残骸,又看了他沾了眼泪、鼻涕、泥土和玫瑰花汁液的小手一眼,想到身上干净整洁的衣服,忙往后退了几步,嘴里喊着:“停,停,你给我站住,林琳,站住,不许往我身上扑!” 琳哥儿以为后退的林堇在和他玩游戏,根本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咯咯的笑着,没有理会林堇的闪躲,走到她跟前,抱着她的腿不放,那两只脏兮兮的小手自然不需置疑的抓住了林堇的衣袍。 看到自己被污的衣袍,林堇气恼的喊道:“林—小—琳!”低下头,和仰头看着她的小孩对视,轻点他的脑门,嗔道:“你说说,这是你给我弄脏的第几件衣服了?你怎么不长记性呢?” 小孩咧着小嘴笑着,抱着林堇的小腿撒娇,“哥哥好,哥哥好。” 林堇蹲下来,让自己和他平视,将他两只小脏手拿到他眼前,板着脸道:“林小琳,你别给我装傻,以为喊几声好哥哥就能糊弄过去,你要正视自己的错误……” “哥哥,疼。”琳哥儿见林堇一脸严肃,咕噜咕噜的转动了他的大眼,将刚才被玫瑰花刺扎到的地方指给林堇看。 林堇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忙将他的小肉手拿到眼前,一脸关切的道:“扎到哪了?出血了吗?我看看。” 将杨琳的右手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遍,林堇也没找到被刺扎到的地方,原以为是自己拿错手了,换了左手之后,仍没看到伤口。最后,被姚嬷嬷告知,她才知道被扎的是他的右手食指,没出血,只是轻微的扎了一下。 被这么一打岔,原本林堇想教训琳哥儿的心思早已经飞到九天之外,她一把将他抱起,一面在怀里掂了掂,一面往屋里走,“走,进屋玩去。” 小孩伸出嫩藕般的小胳膊搂住林堇的脖子,开心的笑道:“进屋去喽。”对着林堇的脸非常熟练的“吭哧……”一口,在林堇的左脸上蹭了满满的灰土和口水,还留下了几个整齐的牙印。 感觉到脸上轻微的疼痛,林堇看着怀里一脸无辜的小孩,又气又笑。 刚一进屋,在林堇怀里的琳哥儿的目光就落到了高几上的点心上,不仅身体往那边歪,而且手也指着那盘点心,小嘴吧吧的,“点心,哥哥,吃点心。” 不等林堇有动作,杨婉忙拦道:“不能给他吃。最近琳哥儿这一天天的只知道吃点心,连饭都不好生吃,我正在板着他这个坏习惯呢,你要是给他破戒了,回头他就该缠上你了。” “哥哥,好哥哥,哥哥好,……”琳哥儿听懂了母亲不让他吃点心的话,转过头来可怜巴巴的看着林堇。 林堇抵抗不住,但也知道不能惯着琳哥儿,四处看了一下,招呼丫鬟将果盘端过来,喂琳哥儿吃起了葡萄。 “母亲,我听说福郡王往府上送了不少东西,其中有不少上造的衣料。我正收拾给姐姐的礼,你挑些给我。” 听了外祖母这话,林堇心中表示赞同,觉得今天杨婉的表现不符合她平时的性格,有点反常。 杨婉斜了母亲一眼,嗔道:“看妈这话说的,好像我多不待见她似的。” 林姑妈慢悠悠的道:“你没有不待见她,但是你也不喜欢她。自从知道贾家要接她过去,海哥儿那边舍不得,你这边倒是巴不得赶紧将她送走。 自打海哥儿松口,你的喜悦只要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所以,今天人走了,你不仅没庆祝,而且并不是特别高兴,怎么不让人感到奇怪?” 把筷子一撂,杨婉沉着脸道:“我倒是想喜欢她,可是贾家和老爷,还有太太留下的那帮子下人的态度,我敢喜欢吗? 自从太太过世,不管是贾家那边,还是太太留下的人,都觉得我会对她不好,甚至连老爷都怀疑起我来了。 这是我的家,结果我被人防着,活得反而像个贼。这种情况下,哪怕黛玉再怎么乖巧懂事,我也喜欢不起来。” 叹了一口气,“本来她离开,我是开心,但是转而想到她小小年纪就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过活,客居他乡,而且贾家对她也未必有多好,就高兴不起来了。 毕竟,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林家人,也是我在我看着长大的。况且,她就算留在家里也碍不着我什么,就算我把她当祖宗供着,又能供多久?没几年她就要出嫁了。” 林堇是因为有“预知”能力,所以知道贾家待黛玉并不好,但她没想到杨婉竟然也这么想,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娘,你怎么会觉得贾家待姐姐不好呢? 自从太太过世,贾家就不放心姐姐,生怕她受委屈,一直写信给父亲,要接她过去养。信中言辞恳切,态度殷殷,如今终于如愿,又怎么会薄待了姐姐呢?” 杨婉嗤笑一声,道:“俗话说‘在家千般好,出门万事难’,黛姐儿去的虽是亲外祖母家,但那家上上下下全都姓‘贾’,不姓‘林’,所以哪能比得上在家舒心自在。 况且,别看贾家屡屡写信过来,一直说不放心黛玉,惦记着她,心疼她,但事实是否真的如此?在我看来,未必。 别的不说,既然担心黛玉受委屈,就算不讨好,那么是不是也该交好一下我?” 林姑妈失笑道:“婉儿,你是不是糊涂了,你和贾家的姑奶奶抢丈夫,作为贾敏的娘家,贾家只怕对你厌恶至极,恨不得打死你,还想着让贾家讨好或交好你?下辈子吧。” “妈,不是我糊涂,是你没反应过来,如今是此一时彼一时。”杨婉驳道:“贾敏死了,留下的孩子在我手底下过日子,贾家就算再怎么厌恶我,为了黛玉,向我低头,难道不是正常的吗? 可是贾家呢,在太太过世之后,这几年不仅写信屡屡说我的坏话,让老爷防着我,而且每年走动时送的东西,都还是照着老例来,依然没把我放在眼里。 这种一面说心疼黛玉,一面替黛玉得罪人的心疼法,我还是第一次见。所以,就冲贾家这个态度,贾家这个外祖家对黛玉有多少真心还真不好说。” 因为一直站在自家这边和贾敏、贾家是对立面想问题,所以林堇还真没意识到在贾敏死后,贾家如果真的心疼黛玉,确实应该改变对杨婉的态度这个问题。 估计,林如海和她、林姑妈一样,都犯了同样的错误,没有意识到自从贾敏死后情势发生了变化。不然,他如果察觉到了这一点,未必会答应送走黛玉。 林姑妈也意识到了这个疏漏,神色紧张的问道:“婉儿,这话你没和海哥儿说吧?” 杨婉摇头,“没有。”神情有些低落,“我说了又有什么用,只怕老爷不仅不信,还觉得我是在诋毁太太的娘家。 况且,相比黛玉留在家里,我更愿意她离开,知道贾家那边不怎么靠谱,多打发人去看看她就是。” 林堇和林姑妈闻言都松了一口气。 第七十六章 准备 http://.biquxs.info/

丑的各有丑法,可美的大抵相似,这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柳湘莲和林堇虽然看上去长相不同,但因为生得都不错,所以在骨相上是有相像的地方的。至于皮相上的不同,解决起来也不是很难,亚洲四大邪术之一化妆术认识一下。 林堇的化妆术虽然没达到鬼斧神工的地步,但她的化妆技术还是很高超的,而且她有充足的时间去研究如何将她和柳湘莲往相像的角度去化。 此刻,她对着西洋玻璃镜端详自己,然后仔细看了看柳湘莲的脸,努力在他俩的脸上找共同点,通过眉毛的眉型,唇形,眼尾的弧度,眼睛的形状,腮红的浓淡,……在妆容上,尽力达到皮相上的相似。 将柳湘莲脸上的鼻影打完,林堇左右端详了一下,又拿起镜子看了看自己,问守在一旁的陶嬷嬷,“嬷嬷,你看看,现在我们俩是不是很像了?” 陶嬷嬷看着眼前林堇和柳湘莲的两张脸,给出一个非常客观的评价:“嗯,大爷给小柳捯饬完之后,你俩看起来确实有六七分相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亲戚。只是像归像,猛看上去,或许能混淆,但只要稍微细看一下,就能分辨出不同。” 林堇看了一下她和柳湘莲身上的衣服和发型,觉得要是将它们也换成一模一样的话,应该还能增加两分相似度。这样的话,去姑苏那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让柳湘莲代替她,只要言行小心一点,差不多能过关了。 柳湘莲皱着眉,盯着林堇化妆时用的那些瓶瓶罐罐以及各色工具,神色不悦的说:“怎么,回头我替你考试时,每天还要化妆吗?” 林堇一面将东西收起一部分,一部分则给柳湘莲留下,一面答道:“不仅是考试时要化妆,从我们去姑苏那天开始,你每天都要化。这些东西给你留下,从现在开始,你要把化妆这门手艺学起来,回头在姑苏,在外面补妆的时候,你要自己做,不能假手旁人。我不要求你能达到我的水平,但怎么也要掌握个大概。” 虽然柳湘莲成年之后爱串戏,并且扮的还是旦角,但并不表示作为一个取向正常的男子,他就喜欢化妆。再说,那都是他成年之后的事了,目前,林堇并没有看出他对戏曲有什么特别的爱好,所以猜测他成年之后爱串戏,未必是真心喜欢,很可能是对生活不满的一种发泄,因为无力反抗命运,所以自暴自弃的一种行为。 柳湘莲看着林堇留下让他学化妆的那一堆东西,抿了一下嘴,抗议道:“当初我们只是约定我替你参加科举考试,可没说我还要整日化妆。” 林堇转过头了他一眼,笑道:“你这话说的可真够新鲜的。我们俩长相不同,我既然要用你,自然要想办法让我俩看起来有那么几分相似,这样的话,作起弊来才容易。 所以,化妆作为其中一项改容换貌的手段,那是必不可少的。不然,你该不会以为你就这么顶着你这么一张脸去姑苏,替我参加科举吧?” 柳湘莲没说话,但他脸上的神情已经表明了他就是这么想的。 看了柳湘莲身上穿的女装一眼,林堇笑了笑,说:“行了,你也别再这里矫情了。为了还我救你的恩情,你连女装都穿了,装了近一年的女子,足不出户,眼看曙光就在眼前了,只要再化一下妆就行了;况且,我这妆,又不像是唱戏的那种浓墨重彩,如果不说破的话,根本看不出来。你连女子都扮了,这心里还有什么过不去的? 除非你不想帮我考试了,不然,这妆你是化定了。所以,有和我瞎较劲的功夫,你还不如想点别的,比如,如何进一步模仿我的言行举止,在假装我的时候,让你变得更像我;又或者去想想,等替我考完科举之后,你要做什么?虽然我安排你出海,可你总也得有个目标吧,不然难道你是奔着旅游去的?” 柳湘莲摆弄着那些瓶瓶罐罐,不满地说:“自从被你救下,安置在这里,我总共也没见你几次,而且每次你都是说完了事就走,根本没停留多长时间,我对你魔神的很,怎么去模仿你的言行举止” 知道柳湘莲尽管不愿,最后还是会像以前一样,按照她的吩咐去做,所以,丢下这么几句话,林堇没有理会柳湘莲的反应,带着陶嬷嬷回了家。才到门口,就有小厮迎上来,告诉她,林如海找她,因此,林堇让陶嬷嬷自己回雨花阁,她去了林如海的大书房。 “爹爹,你找我?”林堇给端坐在椅子上的林如海行过礼之后,问道。 林如海指了指桌案上摆着的一摞书卷说:“这是我收集的最近几年科举县试、府试和院试前十名的卷子,你拿去看看。” 这些试卷对参加科举的考生来说,是亟需的,但对林堇来说,其实没用,不过到底是林如海的一片心意,她立刻装出一副欢天喜地的神情来。 林如海端着盖碗茶,拿着茶盖,有一下,没一下的抹着茶面,过了好半晌才道:“其实以你现在的制艺水平,我是不赞成你这么早就参加科举的。不过既然你坚持,就当是一次锻炼吧,不管是考中,还是考不中,都不用太在意。”言下之意,对林堇这次的科举结果不看好。 林堇知道自己的水平,也知道如果真是她去考的话,考中的几率并不大。其实如果有选择,她也不想这么早就参加科举,只是谁让事情就凑巧赶在那里了呢?过了这么村,再想找一个像柳湘莲这么好哄骗,好拿捏的冤大头可不容易。 “虽然县试明年二月才开始,但是今年族中大祭,我无法回族里参加大祭,正好,你要回姑苏参加明年的县试,所以我想让你年前就回姑苏去,一方面代替我参加族祭,一方面你既然要参加科举,少不得要和同样参加科举考试的学子们互相交流一下,去的早,就能多认识一些人。”家里人丁单薄,只能在外多结交些人脉了。 对林如海让她提早回姑苏的决定,林堇没有任何异议,至于是否按照他说的那样去结交人脉,那则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了。 从林如海那里辞出来,回到雨花阁,林堇看到桌上放着雨鸥写的家书,拿起来正要拆开看的时候,陶嬷嬷从外面进来,犹豫了一下,问:“大爷,你真准备让那个小柳替你去考科举?这要是被发现的话,不仅大爷你的身份会暴露,还会牵扯到老爷……” “好了,嬷嬷,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林堇笑着打断她,“家里是什么一个情况,嬷嬷你也清楚,我倒是不想去,可只要我不向父亲坦露身份,那么将来林家必然是我来支撑门户。在没有爵位传承的情况下,科举出仕,是家族延续的资本,所以,这个科举我必须要参加,不管怎么说,我必须要拿到一个秀才的名头。” 说完,她打开雨鸥的来信,看了起来。看到信中说薛家进京,并入住贾家了,不由得一怔,在心中算了一下时间,薛家确实该进京了。 尽管林堇为了能让黛玉更好的融入贾家,做了许多事,但看到雨鸥在信上说,在宝钗进了贾府之后,府里依然刮起了捧宝钗,踩黛玉的风。 对此,林堇并不意外。 首先,贾家那帮子下人,大多是一群见风使舵,给点甜头恨不得连爹娘都忘了的家伙。 虽然论亲戚远近,是黛玉比宝钗近,但黛玉是贾家这边的亲戚,而宝钗身上可是和王夫人一样,流着王家的血,所以,贾府的下人在看出王夫人对宝钗要比黛玉亲近得多,在王夫人握着府中管家大权的情况下,他们自然要按照王夫人的喜好来,那么他们怎么选择,不言而已。 其次,薛家会做人,时常施些小恩小惠收买人心;而黛玉的性子和身份,注定她无法像宝钗那样和贾家的人打成一片;所以在贾家下人那里,全都是对宝钗的一片交口称赞之声也就不奇怪了。 林堇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黛玉又不是金子,不可能人人喜欢;况且,有时,让黛玉看到现实世界中的恶意并不是一件坏事。 目前来说,只要她在,哪怕林如海像原来的历史一样不在了,黛玉也不会落到原来的命运上就行了。至于其它的,等她拿到秀才的功名再说,现在暂时顾不上。 不过对薛家既然进京了,而早早进京的甄封氏竟然没有上门去找香菱,让她觉得有些奇怪。 第七十八章 医女 http://.biquxs.info/

被绑架那几天,真要说起来,其实林堇并没有遭什么罪,但在全家人看来,她不知道糟了多大罪,因此,自从她回家之后,家里没少给她进补。 最开始,林堇来者不拒,很快就将自己补圆了一圈,接着就被林姑妈警告了。因为林堇的相貌是不能胖的,一旦胖了,立刻就显得她有女相了;所以,她必须保持清瘦,只有这样,装成男子才有迷惑性。 对此,林堇没有办法,不仅要控制自己的口腹之欲,还开始减起肥来。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她很快又变回了原来瘦削的模样。 在她在家养膘,并减肥的日子当中,福郡王开始查江南盐税,尽管正熙帝已经回京了,但他给他留了话,而且福郡王也不可能因为正熙帝的离开,行事风格大改,免得惹人怀疑,并且做了正熙帝多年的跟班,又打算一直抱着六哥这条大腿不放,他清楚,既然已经开始当差,那么做事必须要可着正熙帝的心意来,不然,他这个好弟弟的地位将会慢慢下降,最终被边缘化。 因此,江南的官场和民间又是一番大动荡,这其中扬州的官场,有几个盐官被抄家问罪;扬州的商贾,除了有三家大盐商和两家小盐商牵连进去之外,还有几家做粮食和药材生意的商家也被问罪。 在这一片风波中,林家并没有受到影响,不过这天,郊外庄子一辆装着府里吃用的骡车低调的从后门进了府,车上的菜蔬米粮只不过打个掩护,这车真正运送的是菜蔬下面的那个卷起来的苇草席子,席子里面有一个破烂棉絮,里面裹着一个二十五六的妇人。 车进了府之后,林姑妈带着陶嬷嬷过来,将周边的人全都屏退,然后打开苇席,露出里面衣不遮体,满身伤痕,不成人样儿的妇人。 林姑妈一面将陶嬷嬷手里的大氅拿过来,给这个妇人披上,一面慢声细语的说:“萱娘,萱娘,你还好吗?我是你林姨,你可还记得我?” 文萱听到她的说话声偏过头来,陶嬷嬷见到了她的容貌,不由得惊叫了一声,这个女子的右脸上有一道一指宽的伤疤,血淋淋的,从眼角一直垂到下巴。 那伤痕看样子已经有几天了,却没有半点愈合的模样,不仅皮肉依然外翻,而且似乎有些溃烂,发黑的脓血和泛白的皮肉让人看了不仅害怕,而且还犯恶心。 林姑妈看到这个女子这个模样,见她虽然听到她的说话声转过头来了,眼里却没有一点活泛气,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说:“萱娘,福哥和满姐……” 听到自己一双儿女的名字,文萱终于活了过来,哭道:“林姨,我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救救他们,只要林姨你肯救下我的孩子,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你的一双儿女早被府里买回来了,你赶紧收拾收拾,去看看他们去。” 福郡王动手之后,除了扬州这边大动荡,其它几个城市也都有官员和富商落马。这位名叫文萱的妇人的娘家和夫家都遭了难,娘家被流放,夫家入狱,家眷被贬为奴。出事之后,她为了娘家和婆家,四处求助,因为和杨婉闺中曾相识,求到了杨婉的头上。 原本林姑妈是不想让杨婉管的,但在知道文萱的身份之后,立刻决定,要把人给救下来,这是因为这个萱娘,有一身好医术。 尽管在这个比较忌讳女子抛头露面的世道,女子学医看症,做大夫的比较罕见,但并不是没有,文萱就是其中一位。她出身医药世家,婆家虽然非医药世家,但公公是从太医院退下来的御医,而且因为她比较有天分,不仅在闺中医术学得非常好,并且婚后也没有放下医术。 因为林堇是女扮男装,为了不暴露身份,她一旦生病,看病问诊就成了难题,所以,林堇一直都知道自己病不得。但生病这种事,哪是她能控制的,就算有后世的药物帮忙,也只不过是让她少病几场。如今能让人放心的大夫送上门来了,林姑妈自然不会放过。 只是虽然林姑妈做出了救下萱娘的决定,但扬州和镇江到底隔着一段距离,而且事比想象的要难。要知道,像这种被贬为奴的罪人妻女,都会被发卖,幸运的,被人买了做姬妾侍女,不幸的,沦落到什么脏地方的可能性都有。 这事,林姑妈没用林家的人,是让她这边的管家张余出的面。尽管张余打出来的也是林家的旗号,但到底没有林家直接出面来的好,所以文萱的两个孩子都被买回家来了,张余才好不容易打听到文萱被满香楼给买去了。 张余听说文萱被满香楼给买去了,这心里就咯噔一下。其实不仅妓院分个三六九等,就算是女妓,也是要分三六九等的。 像文萱这样生育过两个孩子,年纪在二十五六岁的妇人对吃青春饭,过了二十就已经算是老的妓子来说,她已经不值钱了;再加上,容貌一般,又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因此,就更没什么价值了。 妓院对这样的货色,采取的都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榨取其最大价值的那种,即接客时,不管脏的臭的,老的丑的,只要价钱合适就行。 张余打听到文萱的下落时,她已经入满香园好几天了,早已经不抱着她还保有清白的念头了。只是没想到,他找过去时,情况比他想的还要糟糕。文萱入了满香园之后,寻死不成,划伤了脸,气坏了老鸨,将她丢到了只要给几个大钱就能睡的,那些三四十岁的老妓女那一行列中去了。 …… 林姑妈看中的是文萱的医术,至于清白不清白的,这个东西,她并不在乎,毕竟这又不是她的错。但虽然她不在乎,不代表世人和文萱不在乎,所以,她让张余将人带回来时,悄悄安排着进府,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文萱入府之后,被林姑妈安排在她身边当差;她的儿子福儿成了琳哥儿的小幺;女儿满儿被放在杨婉的房里,没从不入等的小丫头开始,直接就是三等小丫头。 对文萱的遭遇,林堇除了深表同情之外,其它的也做不了什么。只希望有儿女陪在身边的她能早日走出阴霾,不管怎么样,她希望她能有个好结果。 …… 自从贾敏过世之后,因为她是黛玉之母,又是她的嫡母,再加上,对贾敏为人的认同,林堇每日都会在贾敏生前常去的佛堂中为她添上一炷香。 这日,林堇来到佛堂,只见观音绘像的旁边,摆上了一个平常没有的香炉,一个陌生的妇人跪坐在蒲团上,敲着木鱼,往生咒的韵律缭绕在佛堂之中,念得非常虔诚。 那妇人听到了林堇的脚步声,并没有动,直到把往生经念完之后才起身。林堇看到转过头来的那妇人,从她右脸上那道从右眼角,一直到下巴,非常醒目的伤痕中,一下子就知道她的身份了。 林堇没想到她第一次见文萱是在家里的佛堂中,对着她笑了一下,正想说话时,那萱娘对她施了一个大礼,抢在她前面说:“萱娘在此谢过大爷对我和一双儿女的活命之恩。” 看到她对自己施大礼,林堇赶忙闪开,摆手道:“不敢居功,和我无关,是我外祖母救下你和你的孩子。” 文萱笑道:“怎么和大爷无关呢,我在闺中时虽然和太太太太,但并不熟识,家中出事,之所以会向太太求助,不过是病急乱投医罢了,其实根本没指望太太对我伸出援手。但因为大爷,太太救下了我和我的一双儿女,给了我们一口安稳饭。” 虽然文萱知道自己被救,和她懂医术有很大的关系,但她并没有觉得她的医术高明到,林姑妈和林堇只有她这么一个选择的地步。只不过恰好这个时候,她俩需要一个能帮她们保守秘密的大夫,而她又恰好送上门来,所以,一切都是恰好,正是适逢其会罢了。 听了她这话,林堇知道林姑妈把她的身份和她说了,又听到一口一个太太的称呼杨婉,知道她已经摆正好了自己的身份,笑了一下,从她身边走过,去给贾敏上香。 …… 林堇揉着因为醉酒有些疼痛的头,到了雨花阁门口,停下了脚步,转身去了林姑妈那里。 林姑妈看到她醉醺醺的模样,一面命人赶紧煮醒酒汤过来,一面说:“既喝了酒,还不赶紧回房休息,跑我这来做什么?” 林堇看到屋里的萱娘,将她喊了过来,问:“今日我们出去喝酒,说起男子年龄到了,长出喉结的问题,你可有法子帮我弄一个假喉结出来?” 萱娘没有大包大揽,只是说她试一试。 过了几天,她拿着用牛筋熬制出来的类似喉结的东西给林堇看。这个东西吸贴在林堇脖子上,只要不把里面的空气抽出来,完全不用担心它会掉下来;而且颜色和皮肤非常像,哪怕趴在林堇的脖子上细看,如果不是早知道它是假的,根本看不出端倪来。 第七十八章 不易 http://.biquxs.info/

虽然黛玉刚来贾家时,因为府里没有提前给她收拾好住处,贾母安排她暂时先住在她房中的暖阁里,说等过了残冬在给她收拾屋子,但直到薛家住进贾家之后,她才从暖阁搬出来。 黛玉站在窗前,正指点丫头们给鹦鹉洗澡。冬天里怕这鸟着凉,洗得甚少,今天阳光正好,趁机给它洗了,好在明媚的阳光中晾干。 本来给鹦鹉洗澡是小丫头们的事,但雨鸥兴致上来了,拉着雪雁和几名丫鬟,把小丫头们的活给抢了。与其说她们是在给鹦鹉洗澡,倒不如说是在玩水。 王嬷嬷看着玩得忘乎所以,大半衣服都湿了的雨鸥她们,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招来一个小丫头,让她告诉厨房煮热姜汤送过来之后,回房拿来几条毛巾丢给她们,“今天虽然太阳好,可你们也差不多点,现在可是冬天,这个时候玩水,简直是找死! 赶紧把身上的水擦干,换下湿衣服,要是着凉生病了,怎么办?你们病了就病了,可姑娘身体不好,万一传给姑娘怎么办?” 高嬷嬷从屋里走出来,数落道:“看你这话说的,明明是担心她们,可你这话听起来怎么就那么不中听。” 雪雁笑嘻嘻的附和道:“就是,就是。而且嬷嬷,你说错了,我们病了,自然会挪出去,害不到姑娘,只不过要是我们这一帮全都病了,姑娘就没人伺候了。” 王嬷嬷斥道:“既然知道这一点,那还不赶紧进屋,还等我提醒。” 众人嘻嘻哈哈的跑进屋,擦干头发,换过衣服,厨下的热姜汤也送了过来。 雨鸥盛了一碗出来,自己没喝,端给黛玉,“这天太阳虽好,但也有冷风,姑娘身子弱,在窗前站了那么久,吃了不少冷风,也喝一碗吧。” 黛玉接过来,一面喝,一面问:“你家里人也进京了吧?也不知道爹爹和大弟什么时候能来京城?你说,家里该不会把我给忘了吧?” 雨鸥闻言忙道:“我知道姑娘想家了,但这话可不能再说了,要是让老爷和大爷听到,该多伤心啊。”指着书案上摆着的玻璃镜做的反射灯罩、沙画、茶宠等物,“自从姑娘来京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家里人就打发人给姑娘送东西,这些是这次送来的。听来人说,这些东西,都是大爷亲自挑的,特别是这个灯罩,是他怕姑娘读书伤到了眼睛,亲自设计的。家里一直都惦记这姑娘,并不会因为来不来京城而和你疏远。” 黛玉拿起书案上的万花筒,把玩着,眼中含泪,道:“我知道我和亲人之间的情意不会因为距离而疏远。我就是想家了,想爹爹,想堇哥儿,想琳哥儿,想婉姨,甚至连家里我住的院子里的那些花花草草,我都想。”我不想呆在外祖母家了,我想回自己的家。 一旁打络子的高嬷嬷听黛玉这话,叹了一口气,看了一下,见屋里没有贾家的人,低声道:“姑娘要是想家,就给老爷和大爷他们写封信,让他们接你回去吧。” 王嬷嬷闻言忙斥道:“胡说什么呢。当初老太太接姑娘过来,是有正当理由的,家里太太去世,姑娘无人教导……” “行了。”高嬷嬷毫不客气的打断她:“说是接姑娘过来,接受老太太的教导,可是我们来了这两年,老太太教姑娘什么了? 都说老太太疼姑娘,可是疼归疼,婆媳斗法时,也没挡住她拿姑娘当枪使,害得原本就不喜欢姑娘的二舅太太更不喜欢姑娘了,就连府里的几位姑娘也因此和姑娘疏远了不少。老太太这么个疼姑娘法,还真让人消受不起。” 薛家在贾家住下之后,因为宝钗要参加采选,薛姨妈想让贾母和王夫人指点一下宝钗。王夫人虽然不愿意宝钗进宫,但面子功夫她还是做得蛮好的,因此就把这个意思透露给贾母了。 贾母不愿意,但没明说,以“孙女儿们太多了,一处挤着倒不便。”为由,只留宝玉和黛玉在身边,将三春移到王夫人这边房后三间小抱厦内居住,令李纨陪伴照管。 见状,薛家自然非常识趣的偃旗息鼓,不再提这个话茬。 这事本来和黛玉没有半点干系,可贾母和王夫人借着薛家的事打擂台,她被裹挟在当中是不容否认的事实,因此,不可避免的要遭受王夫人的怒气;三春从贾母这边宽敞明亮的厢房挪到王夫人那变的抱厦去,待遇下降不止一个档次,三春自然不高兴,不敢怪贾母和王夫人,少不得迁怒道黛玉身上。因此,黛玉在这府里的处境越发艰难,在高嬷嬷的眼中,像贾母这种对黛玉的疼爱法,还不如没有。 跑出去玩水之前,在火盆里烤了栗子的雪雁将考糊的栗子只捡了一半,跑过来插话道:“姑娘哪怕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呆在府里,在某些人眼中,也是错。 宝二爷不喜欢读书,满府皆知,二舅老爷因此没少斥责宝二爷,这府里上上下下也都知道,和咱们姑娘根本没有任何干系,可二舅老爷训斥宝二爷,二舅太太迁怒姑娘,嫌姑娘整日勾着宝二爷玩乐,不劝着宝二爷读书上进。如果宝二爷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话,届时,姑娘少不得还要被连累,受委屈。要我说呀,这里真没什么好住的……” “你这个小蹄子怎么这么多嘴呢,烤你的栗子去!”王嬷嬷从桌上随手拿起一个香包向雪雁丢了过去,接着刚才的话茬说:“就算老太太没教姑娘什么,但终究有那么个名头在里面,届时说出去,总比没人教要好听……” 回林家在京城的宅子探亲回来的汤嬷嬷从外面进来,一面往熏笼那里跑,一面说:“这鬼天气,怎么这么冷,我出来时忘记带耳捂子里,感觉这耳朵都要快冻掉了。”嗅着屋里的烤栗子香气,伸长脖子朝里屋喊,“雪雁,雪雁,赶紧将大爷送的防冻的冻疮膏找出来,我擦一点,不然,回头这脸上和耳朵上生了冻疮,可没法见人了。” 雪雁将一个巴掌大小的贝壳递给汤嬷嬷,“我记得大爷送来的冻疮膏,你也有份,怎么不用你自己的,反而冲我要?” 在熏笼边上暖和过来的汤嬷嬷一面涂冻疮膏,一面道:“嗐,快别提了,那冻疮膏我拿到手还没等用,便给厨房里的人了。在厨房里干活,是最容易生冻疮的。” 雨鸥笑着岔开话题:“对了,汤嬷嬷你回来的正好,史大姑娘来了,说想吃你做的小馄饨。这会儿时间也不早了,冬天天黑得早,吃饭的时间也早,你赶紧去厨下做去吧。不然,该赶不及了。” 湘云来贾府,都是和黛玉一起住。 汤嬷嬷在屋里没看到湘云的人,想了一下,冷笑道:“史大姑娘这又是去梨香院了吧?咱们姑娘真是白对她好了,自从宝姑娘来了之后,人家眼里只有宝姑娘,再看不到别人了。” 紫鹃笑着打圆场:“汤嬷嬷,云姑娘和宝姑娘投缘,玩得好,是好事。她也是个可怜人,如今好不容易碰到一个知心姐姐,热络一些,以她的性子,不是很正常吗?” 雨鸥不赞同的驳道:“史大姑娘可怜?她虽然跟着叔叔婶子过,但她叔叔和婶子也没薄待了她。我听翠缕说,她婶婶就给她请了好几位教习嬷嬷,听说都是宫里出来的,专门教导她行止、规矩、女红等等。” 高嬷嬷就事论事的说:“叔叔婶子待她再好,又怎能与亲生父母相比?别的不说,单说那史侯府,原本原是她的家,现在却成了她叔叔和婶子的家,她由史家嫡姑娘变成侄姑娘,这一字之差的人情冷暖、物是人非……啧啧,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形容的。” “你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汤嬷嬷点头叹道:“其实咱们姑娘在这府上的处境和史大姑娘类似,有老太太疼宠,看似很好,但实际上,冷暖如何,大家心知肚明。姑娘有感,所以,对史大姑娘才那么好,可惜史大姑娘对咱们姑娘有心结,反而和薛大姑娘更要好。” 看到黛玉又变得郁郁寡欢起来,大家知道她这是又想家了,正想开口劝慰的时候,东府尤氏身边的大丫头银蝶来了。“林姑娘,我家奶奶和蓉大奶奶因府里梅花开得好,备酒请客,请姑娘过去坐坐。” “我这两天身子不舒坦,就不去了。” 看着离开的银蝶,雨鸥想到尤氏和秦可卿的关系,叹道:“珍大奶奶这个婆婆对小蓉大奶奶这个儿媳妇真好,就算是亲闺女也不过如此了。也不知道小蓉大奶奶是生的什么病,自从中秋之后一直病到现在,也不见好。” 汤嬷嬷在厨下,消息灵通,很是听了一些关于东府的风言风语,因此撇了撇嘴,很是不屑的说:“到底是珍大奶奶对小蓉大奶奶好,还是珍大爷……” 高嬷嬷听汤嬷嬷和她嘀咕过东府的事,见她说的不像话,忙插话打诨过去:“那是,珍大奶奶作为继室,本就没什么底气,而且也没个亲生孩子,将来还不是要靠小蓉大爷和小蓉大奶奶他俩,提前和儿媳妇打好关系,晚年有靠,好过一点,正常。” 被高嬷嬷这么一大岔,汤嬷嬷发觉自己失言了,忙和黛玉说:“我回来时,看到府里几位姑娘和史大姑娘,还有宝二爷他们在外面堆雪人呢。姑娘也别老闷在屋里,出去逛逛,就算不玩,在一旁看看也是好的。”将黛玉哄出屋,把这事混了过去。 第七十九章 伪装 http://.biquxs.info/

收到福郡王离开江南,打道回京的消息之后,一直过着家和扬州知府两点一线生活的林堇终于和邬九宫联系了。 邬九宫的那所私塾的后院,林堇打量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叹道:“本来我以为你要去吕宋躲一段日子,这里就算不关门,我也不会来了,谁承想,根本没隔多久,我又跑来了。只是虽然只是短短时日没来这里而已,但这会儿再坐在这,我突然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其实我也有这样的感觉。”邬九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颇有感触的说:“福郡王这次下江南,出京时,打的是观览民情的名义,但这一路,所过之处,可谓是人头滚滚。原本我以为是皇帝佬儿暗中主导的缘故,但他回京之后,福郡王依然没有丝毫手软,看来这个在太上皇在位时,不声不响,不惹人注意的十九皇子,也不是一个善茬。” 林堇正色道:“行了,不聊那些没用的了,说正事。这段时日在家里,我想了一下,商会在这之后,不走之前的‘一言堂’模式了,按照我借给你的那些西洋书中记载的西方那种会议模式来。 除了你我二人占去两个席位之外,再增加八个席位,由漕运和盐帮平分,然后在这十个席位当中推出一名会首,这个会首并非终身制的,三年一任,最多不能超过三届。商会再遇到什么大事之后,都由大家商量着来。除了会首一人在表决同意或否定时,代表两票,其他人都只是一票。你觉得如何?” 邬九宫想了一下,问:“想法不错,只是既然会首并不是终身制的,那么这十个席位也应该不是永久的吧?你打算几年一换?” “嗯,目前的状况,我觉得你和我的席位还是不变的好。至于以后是不是一直不变,我说不好,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剩下的八个席位不是固定的,是五年一换。这其中如果有什么大事,需要大家表决的时候,某个席位的人不能出席,可以指派代表代替。” “我没有异议。”因为曾经的人生经历,邬九宫对大覃曾很不满,甚至一度有类似于“造反”的想法,因此,他比较容易接受新思想,从林堇那里借阅了不少西洋方面的书,知道他们那里的制度有比大覃先进的地方,思想开始由“独裁”往“民主”方面转变:“不过这事不能你我就此商定,还要拿出去征得商会上下同意才行。” “没问题。”林堇一点都不觉得商会里的成员会不答应,毕竟,这事对他们也有好处。“不过这事要等明年我参加完科举再开会议定。我马上就要去姑苏,参加族中大祭,顺便为科举做准备了。” “好的。” …… 姑苏城里,一座林堇租来准备参加科举的二进小院里,正房的堂屋当中,将写着林堇姓名、年岁、籍贯、体格,以及容貌特征,同时写着曾祖父母,祖父母,父母三代存殁履历的科举报名帖拿在手,柳湘莲看着林堇,笑叹道:“认识这这么久,如果不是这张报名帖,我连你是什么人都不知道。我也是傻,就这样,竟然还一直任由你拿捏。” 林堇摆弄着茶具,玩着功夫茶,眼皮都没抬,不以为意的说:“早前你问我的时候,我就和你说过,早晚你都会知道的。看,你这不就什么都知道了,比我说的还要详细,如果我说的话,祖辈的事情恐怕我不会讲。” 柳湘莲从桌上摆着的一叠名帖中拿起最上面一张,正色道:“之前那些邀约我出去交流的贴子,我都按照你的要求给拒了,可这张是姑苏县令的帖子,要怎么处理?也拒了吗?” “当然不。”林堇抬头看了柳湘莲一眼,“主持县试的可是县尊老爷,作为考生,县尊大人给了我帖子,是高看我,我若是不去,岂不是拂了对方的颜面?之前,我让我拒绝那些邀约士子聚会的帖子,为的是给人留下一个我这个人孤僻,高傲,不好接触的印象,好防止‘掉马’,可我们姑苏林氏就生活在人家手底下,人家客气的递帖子过来,我就算再怎么不通人情世故,也不至于这点眼色都没有。” 柳湘莲知道这次邀约是非去不可了,想了一下,皱着眉头说:“这种情况下,那县令邀约的应该不止你一个考生吧?若是那县令到时考察我的学问怎么办?就我肚子里这点墨水,虽然不至于一问三不知,但估计也答不上来多少,回头等科举时,我这边刷刷全答上来了,岂不惹人怀疑?” “考生多几位,也没关系,我让你少和人交际,并不是让你不和人打交道了。再者,你们在县令那见上一面,并不代表以后就还要来往呀,又什么好担心的? 这种场合,考校学问是必须的,不过你放心,县令在考校学问时,为了给他留一个好印象,一定会有其他士子抢着回答。因此,除非是县令指名道姓,让你回答,不然,你完全不用去抢这个风头。至于说县令会不会指定你来答,”林堇起身,从书案上抽出几篇文章递给他,“你去拜访县令的时候,先把这几篇文章拿给他,请他斧正。县令从文章中知道你的水平高低了,他就不会难为你了。” 柳湘莲看着林堇递给他的几篇文章,无奈的说:“这是你的水平,不是我的水平。你觉得你的水平差,可是我比你更差。《四书》和《五经》我能把字认下来,勉强能解,这还是被你关了一年,摹写你的字迹的成果,但再深就不能够了。所以,只怕那县令,一问就能把我问住,届时,替考一事出了差错,可不要怪我。” 林堇轻笑一声,道:“放心,不会怪你。战国时,法家的韩非子你知道吧?他不仅说话结巴,而且在和人讲述他研究的学问时,也是词不达意,因此,他在周游列国,向各国的国君推荐自己的时候,没有一个国君看中他,其实就包括秦王。后来,秦王无意中看到了他的文章,大为后悔,如果不是李斯嫉贤妒能,将他害死,他一定会被始皇帝重用。” “所以,也就是说,你让我做第二个韩非,扮结巴?”柳湘莲听懂了林堇讲的故事,眼睛一亮,眉间的愁绪立刻散了开来。 “那倒不用,你只要装口拙就行了。” 看着林堇在那喝茶,一副端坐钓鱼台的模样,柳湘莲笑了一下,坐到林堇对面,自己动手倒了一杯茶,一面慢慢的喝着,一面关心的问:“你不是说提早来姑苏,是来参加族中大祭的吗?可你来到姑苏之后,除了在来的那天,去族里打了声招呼,之后就跑到姑苏城里来了。你不住在族里,也不和族里来往,也不见你在大祭上伸把手,虽然你这样做,是怕族里知道你科举舞弊的事,但族中大祭这么大的事,你就像局外人似的,这么袖手旁观,似乎不好吧?” 林堇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看着柳湘莲,好笑的问:“谁说我不和族里来往是怕他们知道我科举舞弊的事?这事要是曝出来的话,是要连坐的,整个林氏一族都要受牵连,族里要是发现了的话,为了不波及自身,只怕还不知道怎么忙着替我遮掩呢?” 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她笑道:“我以为经过被族里侵占家产,被卖的事,你已经知道了,不是每一个族人都和宗族关系好的这回事了呢?你只看到了我不和宗族亲近,那你看没看到宗族对我又如何?像我这么半大的人出门在外,族里要是和我家关系好,怎么可能任由我一个人住在姑苏城里?难道那么大的宗族,就没有给我住的地?至于族中大祭,你怎么知道我是袖手旁观?林氏宗族上上下下那么多人,一点都不缺干活的人,缺的是拿钱的人。”手指反指自己,“而我就是那个掏钱的,所以族中大祭,我不是什么都没干,相反,我做的是最重要的一部分。” 说到掏钱,林堇忽然想到什么,忙对一旁的陶嬷嬷道:“对了,嬷嬷,回头备三份给县令的礼。一份是士子给考官大人的,一份今年族中大祭,姑苏林氏,宗族这边我父亲这支给县令的,一份是我们家给县令的年礼。” 第八十章 败不馁 http://.biquxs.info/

对端太嫔和元春来说,明明几乎板上钉钉的元春入正熙帝后宫之事,却在冬月正熙帝封赏后宫时,没有元春的名字,等于煮熟的鸭子飞了,绝对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对元春成为正熙帝妃嫔一事,不仅仅是元春着急,端太嫔也很上心。所以,在看到正熙帝封赏后宫,其中有几个女官和宫女得封的,但这其中却没有早就看好的元春,让早就从皇后那里知道,元春有很大可能被收入皇帝后宫的端太嫔很是不解。 自从知道元春可能会成为正熙帝的后妃之后,端太嫔有意和她结盟,因此,不仅分派给元春的活计都是轻巧的,而且态度也比以前亲热了许多,并有意无意的向元春泄露一点正熙帝的个人喜好。 可是,就在端太嫔把种子种下了,等着收获时,元春受封的事却泡汤了。她心有不甘,找了个机会,旁敲侧击的询问皇后,元春没有晋封的原因。 从皇后的宫里出来,端太嫔回到自己的宫室,看到迎出来的元春,屏退下人,问:“我记得之前我和你说过,让你这段时日安安分分的,静等着陛下下旨封赏就是,不要轻举妄动,要耐心等待。你怎么不听我的话,去联系甄太妃了?你联系她做什么?” 元春一听这话,顿时知道自己和甄太妃的联系导致自己飞上枝头的美梦成空,忙道:“不是我联系的甄太妃,是甄太妃联系的我。我家和甄家是老亲,这些年来两家的交情一直很好,而且当年我入宫,甄太妃也帮了忙,所以,甄太妃派人找我,我也不好拒绝……” 其实元春说谎了,是她主动联系的甄太妃,她想让甄太妃帮她在晋封时,在位份上能更进一步。 “行了,别说了。”端太嫔神色不悦的打断她,训斥道:“你也是读书识字的,来这宫里也好几年了,平时看起来也是一副聪明相,按道理说,这宫里是怎样一个情形就算不能完全看明白,怎么也该能看出个四五分来吧?可你不仅半点没看出来不说,反而迄今为止还糊涂着呢。” 叹了一口气,她继续说:“前朝和后宫的联系,你若是不明白,我就不和你讲了。我只告诉你一条,在这宫里,不是不能讲情分,但在讲情分的时候,你要先考虑清楚,是否对你的前途有妨碍。当然,如果你觉得情分比你的前途重要,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元春看着不悦拂袖而去的端太嫔,只觉得浑身发凉,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住处。 …… “妹妹可是身体不舒服,东府今天置酒请太太她们过府赏梅,怎么你没去?”人还没未道,宝玉的声音先到了,随着说话声,一身见客的大衣裳打扮的他从外面走了进来。 黛玉知道宝玉说的是东边宁府中花园内梅花盛开,贾珍之妻尤氏特意摆酒请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等赏花这事,闻言答道:“京里的冬天比江南冷,我有些不适应,怕犯旧疾,因此就回了老太太,没去。” 其实黛玉没去宁国府的理由很简单,收到家里来信,知道林堇去了姑苏,她心中担心,就懒着去赴宴了。贾母深恶宁国府,荣国府虽然贾赦贪花好色,但是到底还有些廉耻,只在自己的院子胡闹,上面又有贾母镇着,不像宁国府那般胡天黑地,不管是良家女子还是青楼楚馆出来的脏的臭的都往府里拉,全然不顾道德人伦,难道让人说“府里也就门口的都那两个石狮子干净罢了。” 正在清理鱼缸的黛玉见宝玉笼着双手,向上面不住地呵气,又是纳闷又是奇怪:“今天外面有那么冷吗?你这是在外面呆了多长时间,竟然冻成这样?袭人难道没给你带手炉?”边说边边将自己的手炉递给宝玉。 宝玉接过来,笑着说:“没觉得有多冷,也没呆多长时间,只是冻手。” 黛玉看了宝玉身上的衣服一眼,想到早前看到袭人给宝玉准备的出门的大衣服,有些奇怪的说:“我记得今天你出门时,穿的不是这身衣服吧,不过是去东府吃席,怎么还换了一身?” 听了她这话,宝玉想到在秦可卿房中午睡时做的那个旖旎的梦,脸色顿时就是一变,支支吾吾的说:“嗯,那,那衣服脏了,我就又换了一身。” 黛玉以为他是吃饭时弄脏了衣服,所以换了一身,也没有在意,因此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 自从薛家入住贾府之后,因为是商家,行事便宜,所以不时的从铺子或者其他地方拿来些新巧的物品,四处派送,从而博得贾家上下的赞誉,进而方便薛家行事。这方面,三玉很清楚。薛家要送礼,是为了讨好主家,所以贾家三春自然是要排在黛玉前面的。林家对薛家来说,是贾家的客,不是他家的。 因为前几日,听说宝钗病了,黛玉去梨香院探病。和早她一步也来了梨香院探望宝钗的宝玉在薛姨妈这里吃过茶果之后,两人穿戴整齐,一起回了贾母处。 回到贾母的院子,老太太正起身呢,听得两人打薛姨妈处回来,并且吃了酒,只叫两人且回屋休息,不用到她这边来了。 两人来到宝玉屋前,雨鸥拿着大毛衣裳迎了出来,正赶上晴雯指着她亲手贴在门斗上的“绛芸轩”三个字向宝玉表功。 在府里住了这么长时间,雨鸥知道宝玉的房里乱得很,袭人别看面上不声不响的,但是从来不肯让人抢在她前头去,如今晴雯这般表现,袭人却没动静,还不知道心里憋着什么主意,要压下晴雯呢。因为不想让黛玉掺和进去,她忙将黛玉拉走了。 回到屋,紫鹃端着热茶过来,看到黛玉右脸腮部有红痕,惊叫出声:“姑娘这脸怎么了?怎么红了一块?” 她的话顿时让在屋里的高嬷嬷、王嬷嬷、雨鸥和雪雁全都围了过来。黛玉伸手摸了一下腮部,感觉丝丝疼意,装作无事一般笑道:“之前在梨香院吃茶点的时候,说话逗趣,宝姐姐拧了我一下,我皮肤嫩,没想到竟然还留了痕迹让你们发现了。” 说话间,汤嬷嬷把专治淤伤的玉露膏拿了出来,给黛玉一面上药,一面说:“不是我这个做下人的说主子不好,不过姑娘还是离宝姑娘远些吧。宝姑娘可不简单,才来府里没有多久,就踩姑娘一脚,博了一个好名声。这之后呀,还不定怎么着呢。” 高嬷嬷是经事老的,听了这话,觉得她口风不对,忙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堇送进府里的那些东西也不是白送的,通过它们,从林家来的这些人在府里交好了不少人,而汤嬷嬷又没少往厨房那个消息颇为灵通的地方跑,因此听到不少小道消息。 她冷笑一声道:薛大爷的杀人案虽然了了,可宫里采选却不肯要家里有瑕的人家出来的姑娘,因此,宝姑娘的待选名额被蠲了。今天姑娘不是去梨香院探宝姑娘的并去了吗,宝姑娘就是因此着急上火,生的病。” “宝姑娘既然入不了宫,那么以她的年纪,婚嫁之事也该考虑起来了。”汤嬷嬷指了指宝玉的屋子,“单说宝姑娘的才貌,找个合适的人家并不算难,可是如果将出身和家人都考虑进去的话,还想高嫁,恐怕除了亲上加亲,再没有其它人家可选了……” 雨鸥笑着打断她:“汤嬷嬷,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咱们来府里这么长时间了,难道还没看出这府里眼光有多高?估计宝二爷就是娶个公主,只怕府里都不会觉得宝二爷配不上,反而会担心公主仗着身份给宝二爷委屈受。宝姑娘再好,也不过是商人之女,而且还有那样一个哥哥,不要说老太太不答应,就算是宝二爷的母亲,哪怕她再疼宝姑娘,也越不过自己的亲儿子去,也不会愿意。” 高嬷嬷持不同的意见,反驳道:“这水滴石穿,只要肯下功夫,说不定这水磨功夫就奏效了呢。” “所以呀,这薛家除了准备铁杵磨成针之外,”汤嬷嬷笑道:“还寻摸出一条非同寻常的路子来。宝姑娘戴着一个和尚送的金锁,那和尚送金锁给宝姑娘的时候,可说了,要捡那有玉的才能配。”不屑的瞥了撇嘴,“你们就看着吧,估计过不了多久,这‘金玉姻缘’一说就该传得满府皆知了。”…… 第八十一章 中秀才 http://.biquxs.info/

虽然林堇不需要上考场,但她要为科举准备的事也不少,再加上族中大祭,哪怕大部分事不不需要她亲力亲为,可她也并不是除了掏银子之外,就擎现成的,又因为她在姑苏过年,这年必然是在族里的过的,但家里和族里的关系非常僵,因此,年都没好生过。 正月县衙开衙之后,柳湘莲就拿着报名帖和保书去报了名,回来后,将报名成功的事和林堇说了。 林堇看着名帖上报名成功的标记,笑道:“等你进考场之后,你不要左顾右盼,只管安心的在座位上等着就是了。” 柳湘莲好奇的问:“你打算怎么把答案给我送去?要是送晚了,我抄不完,届时可不要怪我。” 对科举来说,最难的就是作弊时答案的传递,但这事在林堇这里变得非常容易。因为她进入随身携带的图书馆时,发现,现实当中,和图书馆重叠的地方,她都能抵达,而且因为她身处图书馆里,还不会被人发现。 这一“超能力”是林堇对科举作弊信心的一个保证。 她半真半假的说:“我请了大师帮忙,回头会用法术将答案给你送去的。至于抄不完这个问题,我不会让这种事出现的。” 柳湘莲对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并不相信,听了她这话,挑眉看着林堇,神色惊疑的说:“大师?算了,你不愿意说就不说吧,我也没兴趣非要追根究底,反正,到时候,只要把答案传给我就行了。” 二月初二,龙抬头,柳湘莲挎上考蓝,坐着马车,在装扮得和她自己一点都不像的林堇的陪同下去了考场。到了考场外,林堇留在马车里,他下车,经过一系列严格的科举检查之后,进了考场。 待考生全都入场,一时县太爷升座,众考生起身行礼,再落座之后,衙役拿来试卷,从前往后开始发。 柳湘莲拿到试卷后,按照林堇的吩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后,因为这一场考得只是《四书》的背默,发现有些题目,他还是能答上来的,因此他有条不紊的研墨,慢斯条理的捡试卷上会的答了起来。 在柳湘莲还没拿到试卷时,林堇已经在图书馆中,将她能看到的最前面的考生的试卷拍了下来;在柳湘莲拿到卷子的时候,她已经利用图书馆里的设备,将复制的试卷拿到了考场外面。 拿到试卷的第一时间,林堇对着摆在考场外面的一个茶水摊的小贩招了招手,然后在那茶水小贩将茶水送来时,将试卷悄无声息的传给了他。 现实生活中,像邬九宫这样因为某些意外而断了科举之路的士子有很多,但不是所有人都像他这样,纵使断了科举之路,还有丰厚的身家,不愁生计的,因此,他们当中有些人为了谋生,类似替人赋诗撰文,给人做抢手,参与科举作弊,……这样的事没少做。 从定下科举舞弊计划的那一天开始,林堇就派漕帮的一个名为小曹的,在姑苏这边帮她找从事舞弊这样事的落魄文人,几经筛选,最终定下三名能拿捏得住,才华保证让她考中秀才没问题的人。 保险起见,这三个人的事,全都是小曹一手安排,林堇并没有接触;这期间所有的事,她都是通过小曹来办;拿到试卷后继的事,也是由小曹安排茶水小贩来传递。 …… 扬州林府,二月初一,杨婉早早的就吩咐下去,厨房最近几天的饭菜,全部都挑寓意高中,讨好口才的来做,并在林堇离家之后,她每日一天三炷香的在请回来的魁星面前焚香祝祷,乞求魁星护佑林堇能中。到了科举的正日子,魁星面前的供品一下子变得丰盛了好几倍,如果不是供桌太小,放不下,她还想再添几样。 …… 二月初五傍晚,柳湘莲一脸倦色的从考场里出来。林堇迎了上去,看着柳湘莲的脸色,点头道:“看着气色还行,应该不用找大夫诊脉了吧?” 柳湘莲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我没事,用不着请大夫。”接过陶嬷嬷递过来的茶咕咚咕咚喝个净光,捶着腰抱怨道:“真是受老罪了。你们不知道,那个考号只有三尺宽、四尺深,就一顶小轿那么大,偏这么大点地方,还要分出放马桶和做饭的地方。 我这么大一个人过去三天就只能缩在这么大的一点空间里,白天拿两块木板做桌椅,晚上还是拿这两块木板做床睡,躺上面连腿都伸不直,只能蜷着睡。早上起来我浑身都僵得疼,想打个拳活动活动腰腿,结果一抬手便碰到了屋顶……” 上了马车,柳湘莲忍不住继续吐槽:“考这么一次,一想到接下来还有府试和院试这么两场,我都觉得头疼。我看那考场当中,有不少胡子都白了的老头,都不知道考了多少次了,难为他们怎么能受得了这个罪。” …… 二月十二花朝节是黛玉的生日。贾家的习俗是不给小孩子过生日的,因为年纪小,免得折了福气,所以黛玉的生日,原本是打算按照往年三春的例来的,因为她得贾母的宠,所以又添了一些。 对自己的生日热闹与否,以及外祖母这边的人送的寿礼厚重与否,黛玉全不放在心上。因为早前收到家书,知道林堇今年参加科举考试,所以她的心思全都放在了这件事上。 汤嬷嬷特地下厨大显身手,给黛玉做了寿面,端过来时,看到她蹙眉坐在窗前,笑道:“姑娘也不必太担心,大爷是个有成算的,他既然决定今年下场,想来文章的火候应该是到了。” 黛玉摇了摇头,没说话。不同于她,跟着她进京的,哪怕是王嬷嬷和雪雁,都对林堇考中抱着很大希望,可是作为和林堇一起读书的黛玉知道林堇制艺的水平,如果说作文章讲究一个水到渠成的话,那么林堇的渠还没挖通。虽然她离家日久,林堇的文章可能有了很大的提高,但是以林堇的资质和悟性,黛玉觉得他再怎么提高,考中依然在两可之间。 在黛玉看来,林堇年纪尚小,既然学问不足,正该潜心求学,很不该好高骛远,这么早就去考科举。只是这事,她知道时,已经事成定局,而且父亲也没有反对,因此她也无可奈何,只当是父亲有意锻炼林堇吧。既然这样想,按道理说,她对林堇的考试结果该怎么不在意才是,但是她依然很担心,这种牵肠挂肚是独属亲人之间的。 …… 二月二十,县试发榜,林堇高中,但是名次一般,不要说前三,就连前十都没中,仅排在第二十一位上。尽管名次不高,但是她到底是中了,因此依然有些聚会邀约,但都被林堇以准备府试为由给拒绝了。 转眼间,就到了四月初九府试的时间。有县试做前例,柳湘莲和林堇这次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依样画葫芦就是。四月二十二,府试发榜,林堇以第十七名的名次通过府试,拿到了童生的名头。 因为院试安排在八月份,林堇不等发榜,在考完府试之后,为了和考生们少接触,就拉着柳湘莲离开了姑苏。 待府试发榜之后,考中童生的一干学子们想要联络感情,结交人脉,在发帖子邀请林堇的时候,才知道她去了外地游玩。 面对她这一行径,一时之间,说什么的都有。有些羡慕她的逍遥和洒脱,觉得她不把成绩放在眼里,是胸有成竹;有些觉得她年纪小,不知道轻重,没意识到科举的重要性;有些嫉妒她年纪小,又有个好出身,纵使这科不中也没什么,还有下一科呢,因此没少说酸话;…… 不管是好,还是坏,反正在外面的林堇都听不到,就算她听到了,也不会在意。七月底八月初,赶在院试开考前几天,她和柳湘莲才回到姑苏。 姑苏作为大城,不管是县试,还是府试、院试,都在姑苏举行,所以柳湘莲和林堇熟门熟路,按照以前的流程走,很快就把院试也考完了。 院试的成绩在七日之后发榜,而且发榜的次日,新科秀才按例要去拜见主持院试的学政,行簪花礼,吃簪花宴。 在考完院试的当天,柳湘莲就坐船离开姑苏,去了吕宋,所以后面的事,该林堇出面了。但之前,不管是见县令,还是知府和学政,都是柳湘莲去的,她去见他们,恐怕身份会被拆穿。 林堇不能去参加,但没个好借口,不好不去。因此,她狠了一下心,在送走柳湘莲之后,在药店里找出泻药,吃了下去。她这一病,不仅惊动了县令,连知府和学政都派人来探望,并且帮着荐医问药。她虽然把簪花宴错了过去,不过秀才的名头到底是让她拿到手了。 第一章前情 http://.biquxs.info/

姚清沐想了想,她翻出一套以前养母的衣服扔到少年跟前,“我这儿没有你能穿的衣服,不嫌弃的话,先凑合穿上这身。”说完将身子转了过去。 “硫兮……。”她趴在他的耳畔,软糯糯的叫着他,温热的呼吸贯入他的耳膜,敲打着他的敏感神经线。 几次想要开口劝总裁早点回去休息,可是还没开口,就被总裁的一系列命令给打回去,根本就没有机会开口。 “可是,这里你看,大厅根本没人,我们不可能一直把她抬着吧!我的手好酸,腰也好痛。”脏兮兮的驼子,腾出一只手捶了捶自己的背,一副很辛苦的样子。 天色微暗,曾经陆风帆为她拼出的图画还在,沙滩上铺满了玫瑰,而沙滩对面的广场上,一面超大的显示器上面,正在播放着一个微电影,上面记录着他们的点点滴滴,从他们的相遇,相识,到现在相爱。 锦洋和薄睿距离林深深有些远,他看似专心致志的陪着自己儿子骑马,其实视线时不时的扫过林深深。 “你们的身份并没有暴‘露’,所以不用担心,不过,你们没有隐瞒,这一点很好。所以,我也可以和你们‘交’换一下情报。”徐参谋说着看了眼穆林峰的影像。 看到那机械爪子,苏珊吓了一跳,不料她的整个机身都因此而颤抖了起来——老天,这是怎么回事?她变成了机器? 原来辛玉什么样?现在什么样?做为一个男人,在床上如果还看不出来,那不是瞎子么? “什么?玺魂没了?那我们?”彭加木在听到蓉蓉这番话后,瞬间就急了,他的眼眸一直在动,手指握紧又松开,显然陷入了无尽的挣扎中。 大潮注意到这个看门的年轻人胳膊上纹着龙,这家伙是道上混的。他上下打量大潮,说道:“兄弟混哪里的?”大潮身上的气质也不是什么绅士。 “接下来的事情就要靠你了,你找点退烧药给她吃下去,另外再烧点姜汤什么的,最好能用热水帮她擦洗一下身体,一来把之前沾染的尘土去掉,二者可以帮她散气,”我叮嘱完事情,转身准备离开。 大家听见碰的一声枪响,但是方程还好好的咱在哪里,背在背后的手没有变动的迹象。 这件事情给殷杰的感触最大,他更加坚定了要去当警察的决心。再大的混子,在警察面前,也得乖乖的。如果坏警察要做老大,好像又是最容易成功的。 张知节再次回到抚顺的时候休息了一夜就急着回京,自然没有时间继续听戏,也就不知道四喜班已经被皇帝召入京去了。 如果他连和金华大酒店的经理交锋的勇气都没有的话,那么只能说李家的实力还差的太远太远,她就得重新考虑一下是否要和李家联姻合作了。 “本人战堂第三领第三队长,接到护送物资运输舰的任务,跟随你们返回据点!”方程对着运输舰大声的喊道。 夏秉重也是吓了一跳,即便是他经过了不少大风大浪,还是被这一幕吓得蹬蹬退后了两步,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地上的头颅和尸首,又看了看端坐在马上的张知节,这才发现张知节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但是,铁铸造的虎符,容易锈蚀,所以,还是铜制的居多,但最后,渐渐的演变成黄金所制,青铜虎符也就消失不见。 然而易浊风轻功实在是太好,跨出大门后身形一闪,史如歌还没来得及眨眼,他便消失无踪。 “欢迎,当然欢迎,都欢迎的,哈哈哈…………”林木森哪里会不同意,而且赵云聪跟赵云鲁也确实想到比较周到,连忙笑着应道。 望着眼前相互叠加,隐隐构成了一座无上大阵的龙岛,白眉嘴角微扬,他本身就是阵道大宗师,阵道的造诣几乎仅次于剑道。 郭非看着龙珠外银龙神魂,他相信了,因为,没有哪个修士,会将自己的神魂直接毫无防备的放在别的修士面前,尤其是,手中有先天灵宝的仇家面前。 c罗的葡萄牙在预选赛中就差点儿栽倒在瑞士队的脚下,要不是c罗带队来了一个九连胜,c罗可能现在很有可能坐在电视机前看世界杯了。 将崆峒印收回识海中,季开拿出储物戒指,从里面找到一套衣物穿上,终于不再是红果果的了。对了,那个地下雷池!那里肯定有问题的,这么几天的时间里,从来就没有过这么规律的雷电出现,下面肯定有秘密的。 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这一次就是七十万人,要多少级浮屠? 可就在这时,远处的土御门守矢突然腾地一下坐了起来,此刻他一身的泥水,显得狼狈不堪,左腹部还有一块明显的凹陷,那正是刚刚被禅易彤一拳打至骨折的伤处。 骆姝帘布满仇恨的目光继续厉视他,又咬了咬牙说:“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她并不想询问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名字的。 本来以为是火星撞地球,最起码也是山崩地裂、海枯石烂什么的。但是,没想到药师寺凉子也会这么俗套。 虽然白天下了大雨,但是今天晚上有一个很好的电影,所以这个时候刘镒华买票的时候竟然还需要排队? 这一世与前世不同,在郭拙诚的影响下,中国几乎各行各业都开始与外国特别是西方发达国家进行技术交流,都在利用当前的大好形势努力学习外国的先进技术。 它位于莫格罗恩关隘的北方入口,刚好位于相互敌对的城邦德玛西亚和诺克萨斯之间。作为一个旅行者,一定不要错过战争学院自北向南的宏伟屏障,还有著名的巨石峰。 第二章栽赃成功 http://.biquxs.info/

姚庆平立即热情的与王玲玲打招呼:“玲玲是吧,我是瑞瑞的大伯,把这里当自己家,叫我大伯就行。 也不知忽然哪来的勇气,林轩一把抱住王梦瑶,痛哭失声,“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呜…”谁说男人流血不流泪的?此刻林轩的眼泪就像是决堤的水坝,根本止不住泪水的流下。 换言之,这个证据不过是他在刚才短短的数秒钟之内现场编造出的证据而已。 而荒野基地上,王熙河手腕上的闹钟轻轻震动的时候他就蓦然睁开了眼睛了,漆黑的瞳孔像是听到了有猎物侵犯领地的野兽一般敏锐,顿了一秒钟,察觉到时间提醒的时候才轻轻眨了一下眼睛,目光又变得恍惚了起来。 与此同时,李辉与薛挚没有半点犹豫,直接选择了放弃,若是因此得罪了二星门派,无疑是在找死。 从逍遥世外的昆仑长老到数次于黑暗中操控历史大事件的地下王者,如若公开必将引起人类历史价值观颠覆的传奇,却屈辱死在了全世界的目光下,曝尸荒野。 “——七处,大部分都布置在东区,两处布置在北区人烟稀少的位置。”迪亚士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下,迅速回答道。 卢西恩面色平静,口齿亲启,仿佛话语中讲述的故事主人公与自己毫无关联。 雅虎和yelp是一体的,果壳官网算是一个电商网站,时光的波及范围就广了,从felix智能语音助手,地图,音乐播放器,浏览器到云计算,安全问题一直都是他们最重视的地方。 当下,四支队伍带上食物和水分乘警方提供的十几台民用车辆先后向市区方向进发。 瞬间从一百米的空中跌落,砸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击的晕死过去。 交代完毕,张洋矫健的从窗口一跃而下,而泰芸只能立刻收拾了一下心情,继续跪在床边。 “你当宝贝是啥?泥捏的?哪给你整那么多去。”梦仙没好气地白了聂远一眼。 几乎在声音落下落下的同时,头顶传来剧烈的风声,灼热的红光宛若大日坠临。 “张清源”抻着脖子,黑色的青筋暴起,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一眼,恶狠狠地朝我咆哮着。 然后通过驭兽养殖场顺便挣一点钱,能够获得一个资金来源也是不错。 聂远从怀中掏出一沓炸符……不错,就是一沓,皆是今天的成果。 顺着气味追寻到目的地,面前一個摊位上摆放着许多像椰子的水果。 林曼希也是敢怒不敢言,她签约的经纪公司是顾氏旗下的,顾言深是她的老板,虽然她是影后,但终归还是个为了生活的打工人。 顾老六跑去厨房提了个干净的水桶进来,他好久几个月没见过这么干净的水了。 “大人,我从未见过如此强大的生物。”那位97级的刺客之神低头看着自己深陷的胸口,那家伙,居然一拳打爆了一件鸿蒙神器,如果没有那东西,他怕是就将命留在那里了。 在这蕴含这狂暴能量的封印下,森林中的山脉都犹如地震般震动了一下。 他们是古武世家的家主,非常看重规矩的。这个位置变幻说明了一个意思,萧子晋臣服了这位青年。 周若彤就这样指尖一直滑着,从李豪的嘴唇滑到他的下巴,再从他的下巴一直滑到脖子和胸口。李豪所穿的纯棉t恤,手感摸起来十分细腻,这使得周若彤一直用她食指,在李豪胸口绕着圈圈。 这叶道隆看似无意、实则有意而又恰到好处的一道点拨,已是彻底的点燃了诸多在座修士心头的炽热火焰,恐怕如今即便是宗门内没有那么年轻的开海境强者,这各大势力也都会竭力堆砌一个出来参加那开海之战吧。 “李先生,酒店到了,您是要现在下车吗?”保镖杰森轻声问道。因为李豪在车后座上睡着了。 刘云威和陈新甲对望一眼,也是望向了城楼,在寒风之中静静等待。 天踏本身脾气就有些火爆,飞上边下了死命令,恐怕他早就以雷霆之势结束了眼前这些人的性命。 看着四周这些开始缓缓后退的冰霜巨人,托尔哪里还不知道里面发生大事了。 “这歌唱的什么呀,不过感觉挺好听的。”宁刚也没回家,跟着来了录音棚,他听不懂狮语,便放下监听问雷动。 然而……刚好5秒回血间隔到了,萧凡一个自动回血,在混沌体被动增幅下,又变成完好无损的模样,背后被撕开的伤痕也瞬间无影无踪。 齐海感觉眼前渐渐浮现出那吊睛白额虎正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然后张开那血盆大口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正当几人一筹莫展的时候,此起彼伏的怒吼声,在眼前的夕立城门口响起。 第三章决定好婴儿性别 http://.biquxs.info/

魏云清话虽这么说,但是真是把他派到云南贵州青海那边的话,他也不开心,河南虽不是最好的地方,但是毕竟是内地,生活习惯什么的跟京城差不多,对于魏云清这个年纪的人来说,也少点适应的过程。 一个起夜的下人,看见依兰院放杂物的房间燃起了熊熊大火,慌忙大喊。 一干弟子唉声叹气,纷纷掏出铜钱来递到兰轩手上。兰轩笑眯眯地掂了掂手中的铜钱,心满意足地揣进了自己的荷包。 她之所以能认出这个地方时云來客栈,是因为这个房间正是她之前住过的哪一间,抬头往窗外一看,就能看见窗外斜对面有一家酒楼。 萧然骏和萧奉铭起身随着差役出去,过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京兆尹带着众人回到了厅堂。 “你是说你不是秦千绝,那真的秦千绝人呢?”颛孙极此刻心里乱极了。 萧然杰说的是自信满满,萧欢雪虽然还有些不安,却被埋藏已久的火气顶的恨不得马上吞吃了萧翎晓的血肉。 “本姑娘要想杀你,就不会留你活到现在。正好现在他们不让出门,闷得很,有人陪我说说话也好。嗳,不如你跟我讲讲,你在地牢里都看到了什么?”紫鸢忽然兴致来到,盯着那刺客说。 “我叫王飞,既然是夏夏的朋友,那就不用这么客气了,叫我王飞就行。”王飞伸出手,迎上兰兰的握手礼。 “考验,老哥,啥考验呀!我这是第一次来!”子翔懵了,怎么进塔还需要考验!这是什么规矩? 鲜红的掌印,留在窦萍莎脸上,这一巴掌直接将其打傻了,她丝毫没有想到,霍雨琦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尤其是大罗天界之前动手。 昨天好像还答应了她要给她买早餐吧,不打个电话和她说一下好像不太好吧。。。 汪洋皱眉,乔能才给他下过一个字都不许提的死令,他能说出这么多已经是不要命的举动了,今天根本不该来上班他就该请假呆在家的。 东南方向的天空上,是一片漆黑的天幕,除了挂在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以外,什么也没有。可盖亚他们相信,雷伊不会无缘无故地这样,所以他们并没有收回目光。 刚才对上青余的瞬间凝重与惧惮,都纷纷化为云烟,这一瞬间,这个少年心里豁然间有什么开朗起来。 “我凭什么吃毒?!我不服输!”说完就推开左轮跑回屋,只留下不知怎么办的左轮。 林鹏一手插在口袋内,一手对着身后的屠苏摆了摆,向门外走去。 左轮摸摸头:一头冷汗!妈呀,上天怎么对我这么不公平,如果躺在床上的是我,那该多好呀! 雷诺尔德和四位长老满头黑线,嘴角抽抽:老三,咱能不要这么丢人吗!? 陆展颜蹙眉,刚要开口说些什么,而他却又再度吻上了她。舌尖蛮横地闯进去,不理会她的挣扎,霸道的与她勾缠,深重绵长的接吻,陆展颜的呼吸完全的失去了规律,大脑因为缺氧而变得晕沉。 宇浩阳顿感后背一麻,像是被蜂蜜给咬了一下似的、重又倒了下去。 他那时说你接近本王,通过本王,接近本王的师兄弟们,还一个一个的勾引他们,你到底想做什么? 凌晨,杨尚也赶紧转身走进房间,正想说点什么时,却见宇浩阳的神情专注而严肃,二人也就把到嘴的话给吞了回去,一左一右在宇浩阳的身边坐了下来,全神贯注看着宇浩阳在键盘上操作。 就在这时,屋外响起了尖锐的声音,是好多辆汽车同时按喇叭的声音。 不多会儿,一个模样普通的丫鬟被带了过来,她往沈夫人脚前一跪,慌慌张张的请了安。 郭梓琳回到香颂的时候,在车里坐了一会儿。突然觉得没有那么沉重,也许因为可能要搬离这里,她倒是开始审视自己这里来。然而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结果。 若棠愣了愣,晋王妃有孕的事,原本不是打算瞒的死死的,并不告诉任何人的?而且,赵嬷嬷还说过,未满三个月前是不好到处说的,沈若兰怎么会知道的? 提起旧恨旧爱,夏怡露的脸上起了稍许波澜,之前,她一心想要嫁给慕容瑄,哪知道这清白平白被那许三拿了去,她一肚子苦水无处诉说,只能在这夏府里忍气吞声,丫环们私底下怎么传她的,她心里清楚的紧。 “卧槽!大爷我告诉你,有我在,你丫的别想作死!大爷我不同意!”驴子大爷一口咬在了那银针上面,一副大无畏的表情。 李昀见谢金飞不说话,也知道自己的行为被对方察觉到了,笑笑,最后便拉着塔古丽转身离开。 当然,无论六翼天使一脉,还是盘龙棍一脉,享受这般高贵出生的同时,代价就是人丁稀薄。 就在此时,旁边的窗户被人推开了,紧接着一个尖锐的叫声响起。 第四章出手 http://.biquxs.info/

凉凉的声音,像冰块儿一样,带着点轻蔑一起,“呯”地一声砸在狂奔的风月头上。 八臂恶龙吴七巧迎了出来,她所受的伤势,已经有所好转,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够完全恢复,尽管他没有参与到这一战之中来,但是从混沌五行塔的剧烈震动,就可以想象出,这一战有多么的惨烈。 “有人擦屁股?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刚刚来之前,到底和林队长谈了些什么?居然让我在这里等了你两个多钟头,你必须跟我讲清楚才行。”岳鸣像连珠炮似的质问魏仁武。 没办法,他实在是不敢相信,这么年轻的中国军人怎么就凭着一双眼睛就能看出内中的情况呢? 李牧鼓励富兰克林去找海斯,但是李牧却不会亲自为富兰克林出头,要是回到海斯刚担任总统的时候,没准李牧还愿意占这点便宜,现在就算了吧,富兰克林能拿到拨款,那是富兰克林的本事,李牧却不会出面。 阿嚏!云七夕突然打了个大喷嚏。于是两个男人同时向她看了过来。 那是真正的死亡帷幕,单纯的炮弹过来到无所谓,但抵进战机便瞬间爆炸,就会对战机造成实质性的威胁,可如果是数十,上百发炮弹,同时绽放出数以万计的杀伤破片,那对来袭战机将是真正的毁灭性的。 他眸色深沉阴郁,似在压抑着什么,而压抑的最深处,仿佛有一丝丝压抑不住的痛苦。 魏精武说的情况明显是他的实力被那世界秩序压制,最起码压制了八成,让他一个太亿金仙初期的高手,成为了地仙初期的若鸡,压制了整整五个大境界。 随即六条巨龙嘴中同时吐出一片滔天的火焰,喷向了周围额比青云老祖笼罩的空间内,周围空间波纹荡漾,涟漪阵阵,仿佛虚空都被焚烧成了一片虚无的烟雾。 “世杰,这上面的药材你看看能准备越全越好,年份越久越好,非野生的就不要找了,必须野生药材。”回屋后战天写了份药材的名单交给了那世杰。那世杰如获至宝般的踹进了怀中乐滋滋的跑了出去。 “出去买东西,走到人行横道上时,有一辆失控的汽车撞了上来”爸爸说。 彪子所在的杨家此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杨家家主杨旺年看着跪在祖祠前彪子的父母无奈的一声叹息。 “估计不怎么管事,这里暗无天日,唯一的光,可能就是它们身上发出的电光。”袁青塔道。 “有事就说,有屁就放。刚从不可知之地回来,连把脸都没洗呢。”电话另一头,声音略微苍老,是老头,听起来他似乎很讨厌花极天。 “靠!变态!蛮熊,把东西那出来,咱们清理一下看看。”李可狠狠地跺了跺脚,凑到蛮熊处道。 就在前一晚,白雪知道叶青,报考了一个三流大学,就感到非常痛心,流了一夜的泪,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我和我徒儿的事情,就不劳你操心了,会长还是操心操心别的事情吧。”他的语气不咸不淡,只是听到渡边正雄的耳朵里却十分刺耳。 对于申屠浩龙,他一直都知道那是和传奇般的人物,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孤胆英雄,当然由于李岩松的原因,他还知道申屠浩龙其实还有些顽皮无赖的孩童心性,只是在他看来,申屠浩龙始终都是一个标杆,一个打不垮的标杆。 天生一想也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就算佛宗性子再好,也不可能大方到这种程度的!可是,那他们两个去了哪里呢? 在砒霜的带领下他们二人穿过集市,来到了集市东头的客栈酒馆一带。相比于交易贩卖的集市,这一带就显得格外冷清了些。 再说,昨晚,福少就是不想接这个单,他也没地儿去找金蝉了。每次,只有金蝉找他的份,他可从来都找不到金蝉的影子。就好像,他俩一个在阳间,一个在阴间似的。 望远处,龙泉山直冲云霄,犹如枭龙盘踞,龙泉山顶端清泉一泻如柱,四周环水,像是从龙嘴吐出了烟雾。 不过现在的情况也确实不允许她多问什么,一切都等回去后再说不迟。 就是对方没做上皇帝你就在他身边忠心耿耿地侍候着,一路扶持,一路跟随,直到对方登上大宝。 全丽贤咬了咬红唇,看了陈琅琊一眼,第一次正面对视,他是那样的真诚,没有任何的图谋不轨,也是她见过的最深邃,最澄澈的眼睛。 天生的鼻端又传来了那种异味,而众人的四周自然也出现了一阵阵呼呼的风声。 秦淑芳说道,眼角泛出一丝泪光,一想到姐姐,她就无比的心酸。可想而知,这二十年来,姐姐在深山老寺之中,是多么的难熬。青灯古卷,本不该是她的生活。 我看的眼都圆了,万万没想到他们配的如此有默契,真不愧是天榜上的名流,神族的核心玩家。 任剑刚刚挂了电话,就听见楼下传过来脚步声。他探头朝下面张望了一下,好像是苏菡回来了。本想走几步下去看一看,又怕万一真的是苏菡会吓着她,干脆就坐着没动。 王九很能理解他们的沉默,耐着性子在一旁等待他们消化完这海量的信息,然后给出合理化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