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妃凰后》 楔子 鱼瑶跪坐在空无一人的祠堂中,面对着满墙的列祖列宗,颊上已晕满了自己的泪水,然而眼泪还在不住的流,一滴一滴的溅落在地上,心里似被热油滚过一般难受。方才暴跳如雷的父亲是鱼瑶从未见过的,她不解,鱼瑶只是想要和心爱之人在一起罢了,可为何总有这诸多的牵绊隔挡在她二人之间呢。 鱼父紧锁着眉头坐在正厅上首的太师椅里,忆起了先前早朝时,圣上亲自为鱼瑶指配的金玉良缘,一个时辰前,鱼父还为这光耀门楣的大事而沾沾自喜,直到撞破了鱼瑶和那男子在院中凉亭下交谈甚欢,鱼父早早便瞧出了他二人之间的蹊跷,躲在凉亭后听了半晌,随即便黑了脸,硬是将鱼瑶扯进了宗祠,并大加斥责后,罚她跪坐在祠堂里,想想列祖列宗为着这份家业而付出的辛苦。 鱼大娘子小心翼翼的为鱼父奉上了一盏茶,不敢多言语,只道:“老爷喝盏茶舒缓心神吧,身子要紧呐。” 鱼父听了这话,也不接过茶盏,只咂了一下嘴,道:“这孽女怎能做出此等糗事,唉。”鱼父叹了口气,接着说:“我这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当初我若不应下这桩伴读的事,瑶儿怎会如此?!我真是糊涂了,本以为是还了当年的人情,可现下看来,我这是引狼入室啊!!唉…”鱼父不无后悔的懊恼道。脑中也回想着方才与女儿的争吵。 “父亲为何要如此做?!女儿也不过是多和公子讲了三两句话,父亲可知女儿是真心欣赏像公子这般有大志的人。” “你还要不要点脸面?!你可知抗旨逃婚是怎么样的罪名?!!鱼瑶,不是父亲拦你,他只是一小小御史中丞的七子,即便他满腹经纶,他称角儿的时候,你早已。。。瑶儿啊,以你的出身,这便是自毁后路!!为父已经失去了你长姐,不想再搭上你的幸福!家中无子,为父也不指望什么,只想让你能幸福顺遂的活下去,你可知为父为着你的幸福,多少殚精竭虑,只盼你能明白为父的真心罢!” “父亲不过是利用瑶儿罢了,您已官至宰相,还要如何?父亲处心积虑的求得圣上的这一纸婚约,只不过是为了保齐自己的后路,却不惜让女儿成为牺牲品。圣上本就是女儿身,自本朝开国以来便惹了不少争议,这两年圣上身子也不比从前好了,眼瞧着朝廷便要换脸了,父亲此时许我于他,不就是为着支持新帝上位么?!” “你!”鱼父一时被噎了回去,只得继续道:“鱼瑶,没想到你现在竟连规矩也不顾了,如此顶撞长辈,你便在此跪上三天三夜,好好想想吧!”说罢,便甩袖离去。 鱼父正想得头疼,忽地站起来,道:“我得去瞧瞧她。”遂起身踩着慌乱的脚步向厅外走去,鱼大娘子怕这父女俩再起什么争端,便放下了茶盏,亦步亦趋的跟在鱼父身后。 此时的鱼瑶已经哭的没了气力,心里更是失了希望,眼里已看不出任何情绪,只呆滞地似垂死的小兽一般。随即鱼瑶便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转过身去,预行一大礼,却被扶住了。 鱼父走近祠堂,发觉女儿并不在堂内,以为鱼瑶是长了胆子,自己跑走了,刚准备再次爆发,便看到一小厮着急忙慌的向祠堂方向跑来。 “怎得都失了规矩,没看见老爷在此么?”鱼大娘子自鱼父身后走来,生气地道。 “鱼瑶小姐。。。她。。。”小厮顺了口气,才接着道:“老爷还是随我来看吧。” 鱼父此时才恍然醒悟,隐隐觉得不安,跟着小厮走去了庭院方向。 刚一入院内,隐隐飘来一股子血腥味,尚不清楚发生了何事,却只看到满院的家丁都惊慌失措,有的跑着,有的呆立着,鱼父朝着混乱的人群走去,大声喝道:“都让开,出什么事了?” “老爷,恕小的失职。”鱼府的老管家扑通一声跪在了鱼父面前。鱼父没等老管家说完话,便惊慌失措的跑向他身后倒在地上的鱼瑶,看到她身上被捅了好几个血窟窿,正不住的往外渗血,鱼父扶起鱼瑶在自己怀里,大声招呼着周围人找大夫来,鱼大娘子瞧见眼前的场面,直晕了过去,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 鱼瑶虚弱的靠在鱼父身上,费尽力气,在嘴角挤出了两个字。 “必安。” 第一章 魂引城 “必安。” 谢必安耳边突然腾地出现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唤的是他的名字。 身侧的范无救显然也是听到了这声音,谢必安明显的感到无救的脚步顿了一下。 “这,倒是少有。”无救试探性的讲道。 “少有?好似不曾有过罢。”必安有些警惕的看了看四周。 “也是,哪有还没死便已经知道了我们俩名号的人。”无救凄惨的干笑了两声,在略显苍白的脸上显得十分僵硬。 “看来又要工作了,不知这次是什么人。”必安心下虽然慌张,却用平常的语气试图遮掩自己的心情。 “别装了,必安公子。我是第一天认识你么。”无救瞧见必安如此,突然朗声笑道:“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毕竟只有我俩能听到人死前最后的话,兄弟我罩着你。”无救转过头对着必安露出了一个明丽又狡黠的笑。 “。。。”范无救见此,便知道又要破费了,所谓进攻便是最好的防守,随即道:“请你吃次酒。” “五次。”无救头也不回地说。 “两次。” “五次。” “三次。” “五次。” “好吧。”必安无奈的应了。 范无救像得了宝一般笑得灿烂无比,谢必安瞧见那笑容,心下也舒缓了不少,方才的紧张被他这么一闹,好像消散了。 “行了,别傻笑了,干活了。”必安还是秉着一贯平静的声音念叨着。 “走吧。”无救也恢复了嬉笑的样子,两人并肩走去。 鱼瑶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撞进视线里的便是一片片红,细看之下,是一支支鲜红的花。这花鱼瑶并不曾见过,但那花确实美,自花心卷出了一条条蕊,簇在一起摇曳着,蕊之间牵出了一丝丝细长线,长度刚刚好伸出来,保护着花蕊,但凡有人靠近,那尖刺一般的芯只教你付出血的代价。不知是不是因为如此,那芯总是看着比蕊要红上些许。这花看似简单,但却散发着浓烈的生息,仿佛有精魂在那上一般,摇曳着的均是对生欲望的化身。 看罢,鱼瑶左顾右盼想要知道该何去何从。这地方像在夜里,只是没有了星子的点缀,好像,也没有月亮!!! 鱼瑶这才发现,原来点亮这地方的,便是地上的这一支支红花。每支花都带着一丝微弱的光芒,单拿起一支出来,是看不到光亮的,比之萤火虫还要弱上几分,但像这样上千支上万支簇在一起,点亮了一天一地。 鱼瑶在花海中根本辨不得方向,哪里的景致均是一样的,一望无际的全是这一层层一叠叠的花堆起来的火海一般的景致。 “这该如何是好?”话刚一出口,一位身着黑色官服的人出现在了她面前。 “在下将成为姑娘在魂引城的引路人。”是富有磁性的男性声音,鱼瑶看不见他的脸,被兜帽严实的遮着。 “请问…”话刚一出口,鱼瑶便后悔了,这人好像十分冷漠,不愿与自己交谈一般行为。但对未知的恐惧与好奇,致使鱼瑶没法不过问,清了清嗓子,便继续问道,“敢问阁下这是何处?” “嗯?” 他好像没听见问话一般,鱼瑶遂即复述了一遍。 “魂引城。” “魂引城…嗯,那这花是?” “这花是曼珠沙华,又称彼岸花,是…” “那这么说我死了?”鱼瑶打断了他的话。 “在下不知,这得交给十殿阎罗判决。” 怎么这意思是要接受审讯吗?鱼瑶心里无端的乱,夹之霎时间得知自己已不在人间,失落感顿时腾起来,绕着心头转,又是心下害怕,登时,内里五味杂陈,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引路人听着少女没了声,以为鱼瑶是等着他做更多的解释,遂念道:“这花上的光亮是鬼擎火,因着他们远处看来像极了火卷成的河流,所以我们常叫它火照之路。” 一时间太多的不确定,令人费解,鱼瑶只能由着本能问出一些好奇使然的问题。 “那,我们现下去何处?” “在下将引姑娘去奈何桥边孟婆处。” “为何我刚刚等了阁下这么久阁下才出现呢?” “吾等阴差一部分的工作也是要先挑去那些失了一魂或是缺了一魄那些不完整的人;尔等民众是由一魂一魄共同组成,方可交由孟婆处,饮了那孟婆汤,再带去见十殿阎王,方有机会等到判决。” “那怎么才是缺了那一魂一魄呢?” “姑娘的问题也未免太多了。”阴差不耐的打断了她。 鱼瑶敏锐的觉察到自己触到了他的伤心事,便不再提,只默默的随着他走。 “在下担不起姑娘一声阁下,我叫子然”,静默了良久,他问道:“还有其他想问的吗?” “我只是不明白子然如何分辨罢了…子然可否告知那十殿阎罗为好为坏?” “亦好亦坏,十殿各司其职,掌管着所有前来投奔的魂魄。与有些人而言,怕是不好的罢。只不知姑娘会如何应对。” 鱼瑶正思索着他话里的意思,却被他打断了思绪。 “到了。” 鱼瑶一个趔趄,差点撞到了身前突然驻足的子然,连声道着抱歉的鱼瑶,边又着急忙慌的立直了后背,理了理裙裾衣衫,这才发觉她身上的衣裙滑得像水,轻薄若无物,触及之处生出片片星耀一般的亮点,当可谓美之极也。鱼瑶怔了怔,顺手理了理她那一水黑发,纤长的手指抚过柔软的发丝,水灵的杏眼带着好奇的神色探望向前方,却又装作无惊喜一般,优雅自若的流露出慵懒的神色。只鱼瑶不曾记得的是,这些举动皆是因为生前家中请嬷嬷教导的礼仪,行止大方得体,在外人面前,永不可喜怒于形色。 子然转身后,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幅美人图,因鱼瑶年纪尚小,藏不住的激动化作了面上的一抹红晕,眼神里透出来的一点点惊喜,更添足了丝丝生动,直撩人心弦。子然轻叹了口气,指出一条道路,“姑娘顺着前方走,便可到奈何桥边了,孟婆会在那里等你。” “多谢子然了。”鱼瑶心下打鼓,着急往前去,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问子然,“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无需再见面。” 鱼瑶吃了闭门羹,一时无言,扭头向前方走去。 第二章 十殿阎罗 沿着子然指出的道路,走了不过半刻钟,便看到了前方不远处在云雾缭绕中,倚在水边的是一座干净简单的小桥。此时天已大亮,因着没有太阳,日夜交替的略显僵硬,鱼瑶清楚的瞧见那小桥由石头堆砌,没有过多繁琐的修饰,反倒是安抚了她忐忑的心情,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前方走去。 走近一瞧,一位身着象牙白逶迤白梅蝉翼纱裙的女子立在桥下水边,正出神的望着水流的方向。 “请问女公子可否为鱼瑶指一条明路,我是来此寻孟婆的。” “我就是你要找的人。”不大不小,令人舒心的声调,白衣女子转过身来,带动衣袂飘飘,立在桥边融进了一幅佼人图。 鱼瑶瞧着女子美丽脱俗,且年龄至多不过桃李年华,便有些惊讶,遂即想着孟婆却也只不过是一个称谓,哪里就真的会是一位老婆婆呢。 “鱼瑶总盼着女公子会再年长些”,鱼瑶略抬手行了一常礼,“之前引我来此的阴差尚未告诉我该做些什么,还请女公子指点迷津。” “呵呵”,孟婆轻笑了两声,道:“你来我这里,我可是要款待你的。”接着亲昵的直接牵起了鱼瑶的手,“姑娘随我来吧。” 孟婆牵着鱼瑶走到了不远处一颗高大的古树之下,树下搭一桌两椅,孟婆引鱼瑶坐下其中一只椅子,自己绕去旁的另一只椅子上落座。 “姑娘叫鱼瑶?” “嗯,可除了名字,鱼瑶什么都不记得了。” 孟婆提起桌上的茶壶正忙着烹茶,听闻一怔,遂即问道:“姑娘不记得?” “有何不妥吗?” “那姑娘可还记得怎么来的?”孟婆避之不言,转而问其他。 鱼瑶闻言,沉默的摇了摇头,确实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心里却好似总是怅然若失,空落落的。 “没关系,我请姑娘喝茶,随后会送姑娘到十殿之第一殿秦广王处。”孟婆笑的温婉,让人安心。 “照孟婆的说法,那十殿便有十位王爷喽?” “呵呵,是的,十位王爷分管十个不同的领域;一殿秦广王主管人间生死,姑娘会在那里被判是生是死,以及前生的种种因果;而二殿,三殿,四殿,六殿,七殿,八殿及九殿的王爷均司掌惩戒,主要是惩罚那些个坏心眼的人,不过姑娘不必担心,瞧你的相貌便可知不是那起子小人之流;十殿转轮王乃是送走往生缘分到了的人;但独这五殿下阎罗王若姑娘见得到,须得谨慎,不可多言,五殿下向来严明公正,只是脾气有些怪,姑娘休要惹得他不快,除此之外,姑娘便可搁下其他顾忌。” 鱼瑶思索许久,道:“我当谢孟婆指点了,如此便知晓前路如何了。” 孟婆淡淡一笑以示回礼,便专心于手上烹茶的物件,再不言语。鱼瑶想,这孟婆虽看起来温婉如玉,教人可亲近,却是深藏不露,不知她在想些什么,且嘴上的关把的甚紧,对之于身外的人或事,总感觉透着一丝漠不关心,波澜不惊;那阴差子然虽淡漠,但人却不坏,可以看出他内心向生的炙热,且内里是个热情的人。鱼瑶想到此,顿感有趣,这地下的世界竟也是如此丰富,若真是死了,有这一遭也值了。 “茶烹好了,姑娘请用茶。”孟婆虽笑着,但语气里却透着一丝不可忤逆的坚定,鱼瑶知道无论如何这茶汤是必喝无疑了。 “好。” 鱼瑶接过茶盏,仰头一饮而下,只尝得满口的茶香味,刚要对茶汤的味道有所评价,瞬时心内腾起火烧火燎的滋味,疼痛难忍,眼里直冲出一股泪,抬起手捂在胸前,好似这样能减缓疼痛,只那火烧火燎的感觉越来越甚,鱼瑶直缓不过气来,昏厥了过去。 鱼瑶醒转过来的时候,看见孟婆正喂她水,遂惊慌不已,将水吐在地下,怒视着孟婆,道:“你给我喝的到底是什么?” “那是孟婆汤。你喝到的,是你前生最想忘却的回忆。世人皆叹孟婆汤是烹来忘却前世记忆的,实则不然,这一盏汤下肚,只是将这最想忘却的记忆,在你心上刻下烙印,永生永世也不得丢掉的。” 鱼瑶一惊,虽已经记不得前事如何,只那感觉她便不想再重复多一次,令人心碎的疼痛。 “姑娘若不喝,便随我走吧,我引你去一殿。” 鱼瑶呆滞地点了点头,起身整了整裙钗,随孟婆一前一后往一殿去了。途中,两人走回到古桥边,孟婆才再开口:“这桥是奈何桥,水是忘川水,原是因着转生的人美好的祈愿而命名,奈何今生的离别,奈何今生的相见,想要忘掉今生的遗憾,却只无奈这孟婆汤只会将这些更深刻的烙在你心上,无奈来世注定的重逢。”鱼瑶一知半解的听着,感慨人世间诸多缘分使然,也从心里漾出一份释然,因着自己已经丢掉了全部记忆,不然这痛可教她如何跨得过这奈何桥,渡得了这忘川水啊。 “下官见过孟先生。”一殿前驻守的阴差悉数躬身行礼,鱼瑶只得微侧身体,不受阴差对孟婆的礼。 “起来吧,这个姑娘我就送到这儿了,今儿个当值的是哪个?” “回禀先生,是末将。”熟悉的声音。 鱼瑶听到子然的声音,原本一直拘着礼的她,这才抬头想要辨认清楚。 “带她进去吧。”孟婆道。 “是。” 孟婆转过身来,最后看了鱼瑶一眼,继续用着她温柔的声音,近乎冷漠的说道:“姑娘多加小心。”遂径直走掉了。 “姑娘请。”子然状似没见过鱼瑶一般,小心地维持着必要的距离感。 鱼瑶亦知道在这人多口杂的一殿门口,还是莫要节外生枝的好。遂任由子然带领着,朝内殿走去。 入了一殿去,鱼瑶便瞧见殿里或立着,或卧着的一只只灵兽,各个面容可怖,但在秦广王的震慑下,却都乖乖地伏在殿两侧,直让人觉得秦广王不怒自威。自入殿内到现在,鱼瑶俱不敢抬头望向秦广王,仅用余光微打量了内殿两侧的灵兽,以不破了规矩。 “鱼瑶见过王爷。” “起来吧。”听这声音,秦广王至多也只是个刚过弱冠年岁的翩翩公子,语气似乎不那么严厉,“抬起头来,本王这没那么多规矩。” 鱼瑶立直了身子,坦然地看着秦广王。不出她所料的,秦广王乃是一弱冠上下的年轻王爷,虽形容尚年轻,却也不失威严;倒也符合一位喜爱饲养古怪灵兽的王爷身份,略显俏皮;秦广王此刻棱角分明的脸正对着鱼瑶,一双凤眼噙着七分的真诚,三分的不屑,似是能轻易望穿鱼瑶一般,好似在他面前,什么把戏都可轻易被破解,只教人以诚相待。 “说罢。你前生的桩桩件件都讲出来,如有欺瞒,便直接送你去后面的殿上,那儿可不是好去处。” “鱼瑶。。。不记得了。除了名字,什么都不记得。” “哦?有趣。”秦广王笑了一笑,便翻开了手上的一卷简书,刚看了没有几眼,便敛了笑容,轻蹙起了漂亮的眉毛。鱼瑶见此,也不敢多言,内心惴惴,生怕自己生前做了大恶,会被送去下油锅。 “这倒是奇了,这名字下不仅没有阴阳的记录,连着生前的大致年份也是没有,棘手啊。”秦广王飞速的翻着空白的卷宗,自言自语道。 “诶?等等,你说你是鱼瑶?” 第四章 五殿下 鱼瑶跪在正堂上,不敢发一言。 自鱼瑶进了内殿,五殿下阎罗王也好,子然也好,甚至是她自己也好,谁都没有发出过一丁点声音。鱼瑶很快发觉五殿里特殊的气氛,内室虽看似清雅简单,但桩桩件件的物件儿都摆放的格外工整;这地方小的似是一后书房的规制,内殿里没有摆放任何多余的装饰,所有在殿中的均可以被物尽其用,可以看得出来五殿下对于身外之物不甚感兴趣,连字画的爱好也是没有的;里头无一人服侍,却干净的是一尘不染,状似大理石材质铺成的地面被擦得铮亮,直能照出人影儿来;殿中虽点着熏香,也闻不到一丝一毫的香气,反而飘出了一股怪味,闻知令人神志无比清醒,五觉敏锐到能看出那香燃烧的时辰一般;如此种种的奇怪,更让鱼瑶心下惶恐,不敢抬头看阎罗王一眼。 鱼瑶仅用余光瞥见不远处书架旁立着一个人,正捧着什么读的专心,便只好行了大礼,跪坐在厅里,不言语一声,生怕惹着了阎罗王;也只敢在心里感慨,能把严谨活用在身边的物件上,当真会是个厉害的角色。子然引了鱼瑶入殿以后,就依从秦广王的指示,悄无声的退了出来。 鱼瑶出神的盯着那怪香,约莫算了有一刻钟光景,五殿下阎罗王才有所动静。 伴着衣裳在地面滑过窸窸窣窣的声响,阎罗王朝着鱼瑶所在的方向迈了过来:“来了?”阎罗王的声音里读不出一丝情绪,静如止水。 “鱼瑶见过五殿下。”俯身扣了一个头。 “起来吧。” “谢殿下。” 鱼瑶起身之后,才看清了阎罗王的相貌。此人身着一拢红衣,玄纹云袖,简洁如一,只在腰间系了一玉佩样式的物品,便也算得了;待鱼瑶抬头瞧他的脸时,才发现阎罗王竟是一十分俊秀的美男子,一双柳叶眉之间点的是一颗朱砂痣,两只圆眼俏丽的垫在下面,高高的鼻梁之下,是薄而不锋利的嘴巴,直是比女子还要娇美几分,虽娇美,却不失了轩朗之气,眉宇间可瞧见那尊上者之体面,若不是已经知晓五殿下是一怪人,甚至于鱼瑶,这容貌也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的。鱼瑶心想,若不是为着这绝世的容貌,怕是如此古怪之人,当是做不得五殿下的差事的,现今如此多的人,都为着他的脾气,将就下了自己,连着秦广王,都委身亲临五殿,怕都是借口,实是为了一睹阎罗王的绝世容颜罢。 而此时阎罗王看着鱼瑶呆呆的样子,眼里也不自觉的噙满了笑意,使之周身的气质也跟着柔和了些许。那怪香似也承了阎罗王的兴致,愈加淡若青青草香,沁人心扉的紧。 “你可知本王为何找你啊?” “鱼瑶…不知。” “说话吞吞吐吐,你可是害怕?” “没有。” “哦,那你可知凡是进到本王这殿里的,带着欢喜走出去的屈指可数?”就连这样的话,从他嘴里道来,都如水一般平静无波澜。 “我相信五殿下会公平公正,不论如何。” “此话怎讲?” “五殿下这儿不似寻常王殿宫宇,虽清简,却可看出殿下用心到了每一个物件上,这说明殿下乃是严谨之人;自鱼瑶进到这殿里,五殿下不发一言,实则是在判断鱼瑶为人的行止,但殿下显然知道我是秦广王专程带过来的人,这说明,殿下非徇私之人;而刚刚殿中众人各持己见,但鱼瑶入殿以来,殿下非但没有即刻发落了我,反而是在反复查看相关的卷宗,这说明殿下当有自己的判断,且应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严明公正的判断。”鱼瑶说至此,小心的瞧了一眼阎罗王的神色,见之依然面不改色,丝毫看不出来他在想些什么,便小心道,“鱼瑶妄自揣测了殿下之神意,还请殿下莫要怪罪于小女才好。” “你又如何判断本王是在反复研究那卷宗呢?又如何得知是与你相关的呢?” “殿下的宫殿内,难以见到一幅字画,那闲散书籍也是没有影子,那殿下所看的,必然是卷宗;且如若那卷宗非与我之相关,秦广王殿下何以亲自引鱼瑶来此;我不敢瞒殿下,在大殿门口,也见到了黑白无常二位大人,却不知怎的,总有种若即若离的熟悉感,虽是第一次见这二人,但仿若他们识得鱼瑶,鱼瑶也知道他们一般古怪。。。再者,殿下殿中焚着的香,实是秉着殿下变换的心情而发出不同味道的,方才殿下研究那卷宗时,这香的味道格外的刺鼻,使人闻之可清醒异常,我想殿下恐是在思考罢。” “不错。”阎罗王毫无感情的念着,“你果真忘了你前生的记忆?” “是。” “那你可承得起生死簿的考验?” “忘了便是忘了,无论我前生做过什么,鱼瑶全部都认,殿下要拿生死簿试我,我不怕。” “好。”随即,阎罗王自腰间摘下那块玉玦样式的物件,细看之下,这玉玦上刻有五字,各占一方,乃是金,木,水,火,土五字。阎罗王翻手将玉玦刻有字的一面覆在了鱼瑶额前,霎时之间,天地均被刺眼的白光覆盖,额前冰凉的玉玦似烙铁一般滚烫了鱼瑶的心,那种灼烧感重又扑上了鱼瑶,只这次无法再用双手抚在胸前以减弱疼痛感,鱼瑶感觉身体好似被什么禁锢住一样,从头到脚均不可移动分毫,脚下似有一阵风,将她纤弱的身体整个儿托了起来,因这白光格外刺眼,鱼瑶遂闭上了双眼,却不知自己的肌肤已经漫上了层层星辉,闪亮异常,宛若神衹。 阎罗王怎么都没想到生死簿会在鱼瑶身上发生异动,搅动了天地一般的混乱,着实也惊着了自己,却也停不下生死簿的暴动,看着光芒万丈的鱼瑶,思绪不自觉的飘回到百年之前。。。 鱼瑶不知道自己在生死簿的测试下坚持了多久,但当她双脚触到地面之时,只感觉筋疲力竭,好似身体的精魂都被抽去了一般不能自持,遂失去了重心,跌坐在了大殿之上,额前的玉玦,随着鱼瑶的这一摔,掉落下来,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玉玦碎裂之时,似有光束飞窜,在鱼瑶的额前,绽放成了点点星辉,遂无了踪影。 鱼瑶再不知轻重,也知道若毁坏了生死簿,那她这小命,论是谁也无法挽回了,直扑倒在地,连声扣头,道:“鱼瑶知罪,毁坏了这玉玦,怕是用鱼瑶的命偿还都是不够的,还请五殿下将小女丢入十殿炼狱,我自愿永世不入轮回,只苟延残喘到魂飞魄散,以让殿下解气。。。鱼瑶实是不知该如何是好,请殿下责罚!” 阎罗王不起波澜的面上终是露出了为难,恐慌,焦急夹之沉重的意味,内心里更是五味杂陈,生死簿探不到结果也罢了,却还发生了异动,刚这一遭,怕是已惊动了天界的那起人,现下生死簿也砸了,若天界派人下来,竟是连个物证也没了,这可如何交代。 阎罗王紧锁着眉头,思虑了良久,遂道:“你先起来,本王不会扣押你,也不会将你重列入轮回,生死簿都探不出的缘分,谅是天上那些人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本王便暂且留你在空城!” 鱼瑶吃惊的起身来,盯着五王爷,复念了一番:“空,城?” 第五章 山鬼像 自鱼瑶由子然搀扶着跌出了五殿,一路爬进空城已是过了好几个时辰了,然鱼瑶却依然没有恢复过来神志,急的子然不知如何是好,若是没有完成好差事,怕是又要被降职了,那自己在这地下还怎么混呐! 子然为着让鱼瑶尽快恢复,牵着她先来到了一家空城中闻名遐迩的酒楼,以为吃上顿饭必会好些。在酒楼门口,吩咐了那些跟着的阴差候着,遂进了酒楼,因着鱼瑶现在是阎罗王眼前的头等大人物,便是谁也不敢怠慢一个来历不明的奇女子,便有店小二引着,进了酒楼最隐蔽却最豪华的包厢。 包厢里陈设着各式金雕玉琢等名贵观赏之物,因地下信奉的是另一套佛学,便这赏玩之物多是天女散花之流的美人图,有雕刻而成的,有落在纸上的,也有缝制成的;最别致的,有一木雕,刻的是巫山神女之像,那神女身骑一赤豹,望着远方,似在思念着什么人,又是因其思念,而露出笑容,却也因不得已相见,带着一股感伤,实是惟妙惟肖,生动至极。 鱼瑶入包厢以来,精神依旧涣散,眼睛却紧抓着这一山鬼像看个不停;子然便使了个眼色给店小二,店小二机灵得紧,迅速便揣摩透了形势,将山鬼像递到鱼瑶手上,任其把玩,边有声有色介绍道:“这山鬼像,可是我们无救公子的最爱,当年他不知从什么地方带回来了这神像,因着他常来光顾我们酒楼,与店长熟络,便将其放置在这里,说是如此至美之物,只一人欣赏,岂不可惜,如今既然姑娘喜欢,姑娘也可向无救大人讨要,想来无救大人怜香惜玉,必会赠予姑娘的。” “心悦君兮君不知。。。不知是谁人做了此像,当真是出神入化了。”嘴里稀里糊涂地念叨着,但听到无救公子四字,鱼瑶的思绪已飘回到方才在五殿时的情景。 “本王将你置在空城中的妙法莲华祠中,这乃是空城最大的一处宅子,你自可去由着自己的喜好布置它,只别辜负了这宅子便好,本王也会派人供你使唤,唯有一点,本王需要派一队阴差值守在你身侧,为着你的安全罢了,你可答应?” 鱼瑶自是能听出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赐她一牢笼,还找着人监管着她罢了,“是。” “百年之前,本王也曾遇到过此等奇事,只这次更甚,叫你这丫头连生死簿都砸了,唉。” “可是黑白无常两位大人?” “嗯。” 鱼瑶不知该回什么话,便静默的等着阎罗王接下来的处置。 “你走吧。有事本王会传唤你。” 之后,鱼瑶便如大难不死的逃生者一般,迅速的撤离了十殿宫城。 “喂,姑娘可在听我讲话?”子然不耐的问道。 “嗯?”从回忆里脱身的鱼瑶麻木地回过头来,却瞧见不知何时,子然已将兜帽卸下,露出了其本身的面貌,是一个精神气儿十足的年轻小伙,眉眼里都透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聪明劲,显然去下了阴差面具的子然,生龙活虎的多了,连声音亦不再冷漠,带着一股俏皮劲儿,半披半就的黑发散在后背,青春洋溢。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与鱼瑶共同经此一劫,两人如破冰般,亲近了许多,于是子然脱口便是:“五殿下把姑娘托付给我,我可不想带着个病美人回府,所以你快点说吃什么,这样才有点气力!” “都在地下了,还要吃饭呐。”鱼瑶没精打采的接道。 “姑娘以为只你们人间有山珍海味嘛?再者说了,你这还生死不明呢,论是哪位殿下都没给你个判决,所以你也别再想死不死的事儿了,在空城好好过日子就是了。这空城可是我们地下的京都呢,不比你们人间的差,反正最近我都得跟着你,等下吃完饭,带你去好好看看这空城的模样如何?” 鱼瑶看到热情满满的子然,木讷的点了下头。 “。。。” “怎么了?” “当真是一石头美人,所以你要吃什么?” “番,番茄炒鸡蛋。。。”鱼瑶看着店员惊诧的目光,以及子然仿佛不认识她一般阴沉沉的脸,声音越讲越小,直把蛋字憋了回去。 “是鱼瑶姑娘啊,好巧。”闻听这声音,鱼瑶回头便瞧见黑无常无救倚在包厢门边上,目光里尽是欣喜的神色。 “无救公子,这鱼姑娘可是我们酒楼的贵客,实是不敢将这包厢让出给你来,还请别为难小的。”无救身后的一位店小二不无绝望的讲着。 “无妨,瑶儿是我的朋友,我们便在一个包厢了。”无救径直走到鱼瑶身边,挑了离她最近的椅子坐下了;坐下后,便转头对着鱼瑶笑的眼睛都弯了,“是吧,瑶儿?” 鱼瑶对无救突然只称呼其单字的亲昵不甚熟悉,心下怦怦一跳,又吃惊于无救如此自然的落座于身侧,与无救四目相对时,只木讷的点头,“嗯。” 得了美人的许可,无救便不再顾忌,对店小二讲:“就按着酒楼最拿手的上吧,本公子今儿个宴请贵客。” “额,我想吃番茄炒鸡蛋。。” 无救听着这话,显是愣了一下,即刻便道:“还有番茄炒鸡蛋。多谢了!” “好,小的这就去准备来。”店小二欢喜的离去了。 被店小二撇下的三人,在包厢内形成了诡异的局面。 子然因着无救乃是他的上级,不敢再多讲一句话,便沉默了;鱼瑶却因为不适应与无救距离如此之近,也沉默了;而无救意识到房里还有子然,不好当着下级的面,对着鱼瑶献太多殷勤,也跟着沉默了。。。 “嗯,”最后还是无救最先打破了沉寂。“瑶儿可是刚从阎罗王处归来?” “我刚好,你可又来招惹我了,我当真只想忘记方在殿中之事。” “那我自后便不提了,瑶儿可放宽心些。” “好。”鱼瑶感激的对着无救露出了笑颜,心里倒也真的是感激无救无声的温柔,给自己疲累的心,激起了片刻的幸福。 “哦,对了,方才看你对我那山鬼像似是喜欢得紧,如此之美物,若无人懂欣赏,放在这里也是无用,不如就赠与瑶儿罢。” “公子的美意鱼瑶心领了,只是如此贵重,我不敢收。” 无救闻此,便唤来身边一个小厮,吩咐他用心包好。接着转过头来对鱼瑶道:“我想要瑶儿收着。”鱼瑶看着无救认真的眼神,红了脸,轻轻的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店小二先是急火火的捧着一盘番茄炒鸡蛋入了包厢。“二位大人,姑娘,请慢用。” 鱼瑶闻到味道,才意识到自己实则已是饥肠辘辘,方想动筷,却看到无救和子然还在场,便憋下了一肚子的激动,眼巴巴的瞧着盘中的番茄炒鸡蛋。 “吃吧,”无救看着鱼瑶道,“想来你也是饿坏了。”心里也深知,如若自己不动筷,鱼瑶和子然必然不会动筷,便最先捡起了一筷。 鱼瑶笑得开心,拿起了筷子:“那,我开动啦!” 第七章 妙法莲华祠 饱食过后的三人借着酒劲儿,在堂内不无热闹的胡吣着。 “瑶儿方才便讲了,这螃蟹壳需得整只拼好了才算的是圆满,偏公子不听,现下你也赚不得这酒楼头彩了。”鱼瑶打趣道。 “瑶儿可又是胡说了,方才分明是子然在旁提起,说着如今地上人间当属深秋九月,依着习俗,我们也可略沾沾这上头丰收的喜气,酒楼老板才有了这拼得整片螃蟹壳即可免酒水钱的规矩,怎得这会子又成你的教训了?” “公子不信也罢。”说罢,欲转身向着夜色投奔离去。 “子然当真是听得鱼瑶姑娘提起,才想起这规矩来的。”虽二巡酒过后,无救便讲了不必拘礼的话,但子然在还领着命的情况下,不得不记着规矩,醒着神儿,躬身行礼道。 “瑶儿姑娘还请留步,是在下记错了,是瑶儿提起的,我方才被酒气迷昏了头,瞎吣的,瑶儿可别生气了?”无救笑意盈盈的对着鱼瑶行了一礼,陪笑道。 “公子既如此说,我便留下好商量。” “咦?” “无救公子这可又是为何?”鱼瑶被酒气熏的些微上脸的红,晕满了双颊,那颜色俏丽的如半熟的桃儿一般可爱。 无救便是因此看得有些呆了,因着这地下的人,大多数是等着列入轮回往生的阳寿未尽之人,向来都显不出半分血色,多是皮肤苍白者,却这鱼瑶,可见她生动以极,原以为只是她方入地下不久,现下才发现她异于常人之处。却也没有声张,道:“我只是觉得,在这地下许久,还能够识得瑶儿如此这般的朋友,无救心里欢喜。” 鱼瑶听了这话,心下怦然一动,桃粉的面颊似是被火烧,便是含羞低头浅笑,裙裾被晚风吹得轻飘了起来,秋月里凉爽的空气骚的人心痒痒的。 无救清了清喉咙,遂回身对老板说道:“今日没赢得彩头,我下次便再来一试,这是今儿个的酒水钱,不必找还与我了,还多谢老板的款待,小可这便携瑶儿姑娘告辞了。”微欠了欠身表示感谢,黑色衣带随之动作而飘舞,实是俊美之极。 鱼瑶子然均谢过老板后,一行三人走进了夜色里。 “诶?”鱼瑶瞧着眼前的街道,奇怪道。 “怎么了?”无救随行在他身侧,后头跟着乌泱泱的一队阴差,各个头带兜帽,在夜色里尽显诡异。旁人见到,都自觉的让出一道来,却也七嘴八舌的低声议论起来。只无救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般,还对着鱼瑶笑得温柔。 “早些时候,快到奈何桥时,天转了亮,不见了那彼岸花,以为只那魂引城是铺满了这花,不想这会子彼岸花又现了出来,在这空城中也似是开得一片一片的,不止这地上洒着些许,房檐屋顶也遍是,这风一吹起来,连空中都有飘着些,当真好看。我在想,这彼岸花可是夜里用作照明的?” “瑶儿实是聪慧,地下没有日,月及星子,白日也罢了,可这晚上却只会是漆黑一片,所以夜里彼岸花便会显出来,照亮这地界儿。不过,我们虽没得日月和星子,但风霜雨雪还是常有的,四季交叠也是正常,都跟人间是一样的,如今地上是九月天,我们这儿便也是秋月里呢。”无救十分耐心的解释道。 “天无绝人之路啊,老天爷对苍生还是多有眷顾的。”鱼瑶感慨道。 “嗯,所以瑶儿也莫要拂了上边人的好意,定要好生活着。如今天儿忽冷忽热,还要让子然多备点衣物,出门时也得多披些衣服,我们虽不得病,可那风吹起来,身上有时也会不舒坦的。”无救又笑出了一口白牙,眉眼弯弯,俊俏极了。 “鱼瑶多谢公子费心了,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鱼瑶想,既然已经进了这地方,不如随遇而安,只要还能生龙活虎的蹦跶,为何要苦着自己,阎罗王都发话要自己好生享受了,如何还能不怀有憧憬。想到此,也回头对着无救一笑倾城。 “鱼瑶还有一问,先前在魂引城,乃是子然牵引渡我过城的,听他提起人有一魂一魄,那是什么说法?” “嗯,凡人皆由一魂一魄组成,死后,若魂魄尚合在一起,在魂引城中,便只看得到彼岸花铺就的一天一地;可若死后魂魄分了家,失魂者会看不见彼岸花,反而可见一条通向阴差总府的路,到了阴差总府,便会被授予阴差的职位,暂不入轮回,等着寻到失掉的魂,以重入轮回;反之,失魄者也是一样,并且他们均失去了前生记忆,所以这些阴差也都是可怜人。” “怪道子然方才不愿讲与我听,是我莽撞了,不该问及的。” “不妨事,我们都习惯了。”无救怅然若失的讲了一句。 鱼瑶闻听无救讲道“我们”,忆起在五殿时,阎罗王含糊其辞的百年前发生的事,想着黑无常也当有自己不得已的情由罢,便住了口。 “子然也罢,你也罢,都很好。”鱼瑶真诚的对着无救说道。无救本就是性情豁达之人,听鱼瑶这么一说,直是扫空了心下所有的阴霾,又笑嘻嘻的恢复了常态。 “呐,这就是妙法莲华祠了。”无救引得鱼瑶及一众阴差到了妙法莲华祠的正门处。门前立了两只并蒂莲花的石像,枝叶形成以流水似的弧度,直沿着屋檐盘着,略形成一拱门,精巧以及;这石莲花怀抱着一牌匾,上用小楷题了五字“妙法莲华祠”,因是用的小楷,多有娇小玲珑之意,却这牌匾上的字,又掺着些许轩朗的气魄,鱼瑶看了,便问道:“这字不知是哪位姑娘题的,整端小巧,也不失了大气,当真是极好的。” 无救闻言,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看着鱼瑶茫然的眼神,遂解释道:“这匾额原是五殿下阎罗王所题。” 鱼瑶听后,以为自己会错了意,连声道歉:“是我仓皇之中胡乱猜测的,当真不是有意为之,还请无救公子。。。” 话还没说完,对面的无救便已开始捧腹大笑,笑得眼角的皱纹都蹙在了一起,鱼瑶不明所以,便等着无救顺了气做更多的解释:“你是不知道,这牌匾刚挂出来的时候,多少人都在议论五殿下的字啊,那可是字字娟秀,想来五殿下内心怕也是个娟秀的个性。” 鱼瑶听后恍然大悟,遂跟着笑出了声,后又觉得不妥,便收了笑声,左顾右盼怕被周围人听到,无救见鱼瑶如此,便说道:“你放心,你的秘密在我这里绝对安全,这是属于我们俩之间的,可好?”说着,无救便伸出了手掌,举在空中,等着鱼瑶盖了章,便算是成交了。 鱼瑶见他如此,便把自己的小手覆了上去,十指相对间,感受得到无救手掌心传达来的暖意,笑着道:“好。” 无救见鱼瑶毫不犹豫的把小手贴了上来,实打实的感受到了这冰凉的小手给自己不安已久的心添了一丝爽快,心下也是欢喜以及。 无救顺势抓起鱼瑶的小手,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府中。 第八章 无救公子 入府之后,无救趁鱼瑶还没来得及反应,便撒开了她的手,以免鱼瑶觉得他轻薄之意有甚,以后都不再与他讲话,那岂不是不好?鱼瑶刚想发作,但被面前扑鼻而来的香气吸引了思绪,连声叹道:“这庭院里香气甚美,似是瓜果香与花香混合而成。” 无救接道:“这是我和必安得知这处宅子赐予了你之后找人置办的,放了时新瓜果在这院中,原本就有的莲花池与之混合,倒是好闻。” 听闻黑白无常二位大人为着自己好住,专程送了自己这样的礼,心里感动,道:“多谢二位大人费心了,瑶儿惶恐,不想二位大人待我如此这般,瑶儿心里当真感激。”鱼瑶抬头看着无救的眼睛认真的说着。 无救望进了鱼瑶的眼睛,看得出鱼瑶的十分真诚,那一水儿青墨点出的眸子,满溢着某种喜悦感动的神色,水漾出来一般的眸子里,反射出无救俊秀的面庞,二人就这样站在妙法莲华祠正门处的廊下,透着拱门隐约看得到并蒂莲石像下一对璧人的身影,四目相对间,许久无话。 最后,无救笑了一笑,对着鱼瑶微躬身行了一礼,因着两人距离甚近,无救似能闻得到鱼瑶身上透出的一丝茶香一般的香味,沁人心脾,无救只觉得心情舒畅,道:“我这便告辞了,姑娘初入府上,我也不好久留,送姑娘到此就好了,若有衣食住行的问题,可千万告诉我,你初来乍到,我会尽量帮你打点的。姑娘不必送了,且进去歇着吧,有什么需要添置的,着人告诉我一声便是,天色已晚,就不要乱逛了。明日我会在此处侯你,今日来不及带你四处看看了。”如此交代了一番,刚想要踏出门槛,遂转身又道:“可千万别往城北面去,那儿是树林子罢了,没得乐趣。子然,你也记着,莫让姑娘往北面去。” 子然应道:“是。” 鱼瑶听到无救的诸多嘱咐,知他放心不下,又觉得好笑,便讲:“公子且放心,瑶儿自会好好的。” 无救在空中漂浮着的彼岸花幽暗的光下,轻轻的笑了一笑,微红的光覆上面颊,更显温柔,遂转身走掉了,边走还伸出一只手示意着鱼瑶,鱼瑶看他如此,觉得可爱,便也对着他的背影笑了:“没个正型的。” 鱼瑶过了正门,不远处便是有抄手游廊抱着的垂花门,进去之后,便见得庭院四角都置着四个小莲花池,里面伸出三三两两的白净的莲花,极是可爱;右手侧的西厢房题名为荷香沁,而与之对门的东厢房则名为花果。这时自正房走出一姑娘,大约方及笄的年岁,面容清秀,只是脸上有些苍白罢了。她款款行了一礼,老成道:“奴婢语笙见过灵姑娘,奴婢是五殿下拨过来为姑娘做事的,姑娘只管吩咐我就是了。” “那我先多谢语笙的照拂了,以后有什么便找你了。” “是,姑娘还请往里走。”语笙说着搀起鱼瑶的胳膊,携着她向正房走去。 正房还未曾得名,只在上方空着,入主房一瞧,里头东侧是就寝的地方,只一看似玄冰制成的床上,铺着柔软丝绸堆成的单子,有一金丝软枕置在一头,另一头便是语笙已叠放好的被子,没有帘子遮挡着床,实可看的真真切切。正厅有一套木质的桌椅桌上置一玉质的茶具,那颜色当真漂亮极了。而西侧有一屏风,屏风乃是无字无花,倒也格外雅致,穿过屏风,直可看到一木质书架置于一侧,架上搁满了书籍字画,另一侧有一方桌,桌上放有笔墨纸砚,桌旁有一椅可供平日消遣用。整间房都是玲珑精巧,看得出五殿下也着人用心布置过了。 语笙待鱼瑶瞧了正房,便让鱼瑶坐在了正厅上首,遂去了正房西侧的耳房,及后侧后罩房内寻来了共七个人,拥入正厅内,依次向鱼瑶介绍自己。四个姑娘分别是语笙,语墨,语清及语寒,个个都是不过及笈的年岁,一水儿的白色衣裙,格外清丽;三个男子,一个是名为方拓的有些微胖的厨子,另两个小伙子一个叫凡一,一个名皓七,都是年纪轻轻的男孩子,是被拨来做做粗活儿跑腿用的。 鱼瑶见了他们很是欢喜,言之:“这诺大的妙法莲华祠有大家一起,当是极好的,如此我也不会寂寞了。” 众人因还摸不清鱼瑶的脾性,但只看她如此客气,又晓得她是五殿下特别照顾的,也都不敢怠慢,只谢了礼。 “行了,都别拘着礼了,多费劲呐,我今儿也累了,你们也且去歇息吧,语笙留下陪我便好。”鱼瑶决定即便诸多欢喜,但识人识面不识心,也不会过分客气,便决定留待以后再说。 “是。”众人皆退出了正房,各自回屋去了。 随后语笙帮着鱼瑶洗漱更衣时,鱼瑶问道:“语笙原就是空城的人吗?” “奴婢及语寒,语墨,语清三人,均是五殿下的仙婢罢了,生来便就是五殿下身边的人,一直也都在这地下呆着。” “原来如此,怪道看着你们四个规矩严呢,甚好。”鱼瑶更衣毕刚坐上床,便惊叫了一声起身,“这床如何是冰的?” “这原就是地下才有的规制,因着在地下少有材质,但寒冰倒是不缺,所以很多物件只要可以,便会用冰打造,且这寒冰本就有回魂复魄的效用,便更多的用来做床了。姑娘的寒冰床可是用上等材质制成,打造它的师傅也是空城里的好手,这床怎么说也有几千两鬼币罢。” 鱼瑶听后,便吃惊的一动不动,方才去最好的酒楼,也不过只花了十两鬼币不到,这,是天价床啊!“挺好,那我就试着适应吧,谢谢你了,语笙,你也去歇着吧,我过会儿再睡。” “是,语笙就在隔壁耳房,姑娘有吩咐喊我便是。” “嗯。” 鱼瑶在全无蜡烛照亮的房里呆的闷,便走到窗前,看着院内星星点点的彼岸花,便起了兴致,出了正厅,自地上捧起一支来,带回到了房里,放在床边。刚坐下床边没一会儿,却又站起来,向正厅的方桌走去,鱼瑶小心翼翼的将桌上置着的包裹拆开,看着无救送他的山鬼像,笑得露出了一只酒窝,随后便端着那山鬼像,摆在了床边最显眼的位置上。 “如此,便好多了。” 鱼瑶躺下后心里想着,在这地下的第一日仿若过了三生一般长短,当真是奇妙,遇见了如此多奇人奇事,有趣的紧。想到碎掉的生死簿,鱼瑶惨淡的苦笑了笑,却又想到了无救的温柔照拂,心里一阵暖暖的,遂觉得什么事都无需太过介怀了。 “啊,明天,也会很好罢”。 第九章 段老伯 踩着夜色健步回府的无救,无心于沿途至幻至美的景色,只在心里携着五分的欣喜,三分的焦虑,及二分的迫不及待。黑色的衣带因着无救走的飞快,在他身后飘飘然的荡着,正好似他此刻的心情,飘忽不定,上下摇摆。 很快,无救的脚步停在了一茶馆跟前儿,这茶馆看似简陋,但入内一看,却是十分典雅庄重,一鹤发老者坐于形似龙之九子鸱吻的茶几之后,手上正摆弄着一整套茶器,此刻正用那茶针,不慌不忙的梳理着茶壶的蜂巢,以让那茶水顺利的从蜂巢滚出来,而不会有茶叶子堵塞。 “老伯近来可好?”无救恭敬的伸手拜了两拜,脸上漫开来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老朽还留有口气儿,在此醉心于烹茶的手艺便也罢了,说不上好坏。”老者不无感慨的给出了模棱两可的回答。 “老伯快别与自己打趣了,这阴间又不比上头,还有个生老病死的,您老来此少说也有个四五百年了,打我百年前见您第一面,您这须发就已经白到根了,快别再伤春悲秋了无救给您说件趣事,如何?”无救坐下后,伸手自几上拿起了茶洗在指尖把玩,边说,边整个人靠近茶几,最后直将俩胳膊都搭了上去,本就不大的鸱吻几瞬间倍显拥挤。 “果然还是你无救兄弟懂我,我这人平生最怕无趣了,有趣好,有趣好!”老者一改正襟危坐的庄重形态,只像个孩子一般拍手叫好,花白的胡子包裹着一只快咧到耳根子的大嘴笑得正香。“额,不过无救兄弟以后还是叫我段无落的好,叫老伯叫老了,啊,不不不,无救兄弟只称我为无落兄的好,一个无落,一个无救,岂不正好?”随即,段无落便笑得好似听到了这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开怀。 “好好,都依老伯的意。”无救看段无落笑得天真,也就跟着他胡闹。 “诶,我说无救兄弟,你是不是跟那些个假正经的阎罗王们混吃混喝久了,如今也开始学着糊弄人了,前脚刚答应与我称兄道弟,现下又叫我老伯,几个意思啊?”段无落瞬间面上不潇洒了,看样子是认真与无救生气道。 “好好,无落兄,成了吗?我这故事您是想听还是不想听呢?”无救假意威胁道。 “嗷嗷,无救兄弟你行行好,就施舍给老伯我一点精神食粮吧,见天儿的没个新鲜,老伯的茶道都要精于孟婆喽!”段无落痛苦的嚎到。 “那无落兄听我慢慢道来。。。”无救见段无落可爱,禁不住的想多逗弄他,便讲道:“在一个夜黑风高,月朗星稀,万里无云,风轻云净。。。” “无救兄弟你做人要厚道,讲故事可要好好讲来,不然小心我弹你舌头!”段无落着急道。 “别急,重点在后面呐。”随后,无救便将鱼瑶来这地下,后又牵扯出种种事端的这第一天事无巨细的讲给了段无落听,只省去了自己最后与鱼瑶四目相对之时,脑袋里凭空冒出来的龌龊想法,心下跳的不停,甚至于差点迷了心智,就要冒犯了鱼瑶姑娘。 “额,总之呢,事后,五殿下唤我和必安又进了一遭五殿,嘱咐我们多与瑶儿姑娘相处,想着我们仨似是缘分未尽的意思,须得解了这姻缘劫,方可重入轮回,以求来世。” 段无落随着故事的跌宕起伏,眉眼跳脱舞动着,知道这最后的最后,眉毛微微的蹙在了一起:“阎罗王当真如此说?”话里透出的情绪异常的紧张。 “只是阎罗王的猜测罢了,毕竟生死簿的事大,上上头还没个结果呢,现下便只能先这么着罢。”无救觉着段无落错了重点,便有些无趣的将双臂置在脑后,直躺在了无落的几前。 “哦,也罢,也罢。”段无落失神的重复着。 “老——啊不,无落兄在说什么?”无救不甚感兴趣的回道。 “没什么,都好,都好。”段无落如此这般沉吟了许久,遂恢复了平时顽劣的模样。问无救道:“你小子可对瑶姑娘动了心??嘻嘻。” 无救闻听至此,瞬间从地上弹了起来,立坐于段无落身侧,十分激动道:“这就奇了,老伯,我也不知是怎的,对瑶儿姑娘却也欢喜,只是有种说不通的感觉,就像,就像是我们不应如此这般,心里总硌着块石头一般难过,无救不喜这感觉,可后来又在妙法莲华祠前。。。老伯,无救是不是病了,不是说这地下不须计较生老病死的嘛?”无救愁眉苦恼的揪起了黑衣带,不经意的把玩着。 “无救兄弟不必苦恼,你这病可不治而愈,可想向我讨要方子?”段无落笑得诡异,无救见之,便明白了段无落心下肯定在捣鬼,可又无计可施,便只能将计就计。 “无救但请无落兄赐教。”无救立起身来,对着段无落行了一礼。 “告诉你可以,但还请无救兄弟先解我一事。”段无落神秘莫测的答道。 “好说,好说!” “你兄弟必安近日如何啊?” “必安还算顺遂,如何有此一问?” “至今还没有哪位中意的姑娘?” 讲到这里,无救也已明白了大半,笑着应道:“必安正等着一段金玉良缘呐。” “甚好,甚好,如此我便可将这话传回与那姑娘喽。” “老伯说谁?”无救好奇的问道。 “去去去,姑娘家的事你少打听。”段无落顿了一下,又道:“不过呢,你的事有解。” “老伯请讲。” “要我说,无救兄弟直接表白了心意不就好了嘛,也可名正言顺的日日见那瑶姑娘,没得你又心里偷偷有想法,传出去,多不中听,啊哈哈哈哈哈!”说着段无落便失声疯笑了起来,无视了身侧脸已经像结了霜一般冰冷的无救。 如此,两人胡闹了甚久,无救便告辞了段无落之处,临走时,不忘顺了两袋子香茶,准备提回府烹给必安吃。 第十章 兰亭 自茶馆出来,不过又半刻钟,无救便到了府邸,无常府的外观十分简洁,只在府门上首挂了一牌匾,名曰“兰亭”,府前立有俩阴差,见了无救,均屈膝行礼,无救忙慌赦了礼,便一溜地跑进了内院。 “喏,给你带的。”无救将那香茶袋子丢在了必安面前,然必安桌前正摆着才刚刚写好的书法,正欣赏的入味,不想无救便溅了墨汁在上头,毁了自己的佳作。 谢必安放下笔,对着两袋子香茶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碰也没碰的走远了书桌。无救也没有在意,直抓起两袋香茶,追随必安向厅内走去。 “你不是去见鱼瑶姑娘了么,怎得又去拜访了段老伯?”必安轻吹着茶盏,问道。 “段老伯的香茶可是最难得的,你当真不要?无落兄可是专程叮嘱我要我带来给你的。” “不要。”必安冷静地喝着手里的茶,直接拒绝道。 无救被噎的无话可说,便假意提着香茶向门外摇摆走去,边走边道:“好,不要便不要罢,唉,怕是有小姑娘要伤心喽。” 必安停下手里动作,问道:“姑娘?”又佯装镇定的道:“哪位姑娘?” “先请我喝吃完那十次酒再告诉你。”无救不知何时已经窜到必安的脸跟前,睁着大眼睛紧盯着必安。 “。。。”必安轻轻放下茶盏,应道:“可是跟鱼瑶姑娘有关?” 无救听必安提起鱼瑶的名字,心里忽地惴惴,无端不安起来:“额,我有说过跟瑶儿姑娘有关么?” “好。” “嗯?你说什么?”无救眨了眨眼睛。 “我说好,请你吃酒。” 无救听说要吃酒,大笑起来,像个孩子一样欢呼雀跃,笑着蹦出了主屋。 “啊喂!你今日不歇在我这里了?”必安对着他的背影喊道。 “不了,我明日要早起!”无救的声音远远的从院内传来。 必安温柔的笑了笑,忽又意识到自己居然长久以来真正舒心的笑了而被吓了一跳,遂敛了笑容,又恢复到冰冷的一面。嘴里轻轻地念叨:“鱼瑶。” “诶,我说你为什么非要跟着我啊,你不是号称习惯了一个人吃早饭,习惯了一个人巡街么?”范无救十分不耐的皱着眉头,瞪着必安正穿戴打理的背影。 “鱼瑶姑娘刚到下界来,定会不习惯,肯定天不亮便起了。”必安兴致满满的说道。 “我说你不是昨日还对人家冷冰冰的,讲什么不必再见,今日这就忍不住了,你这自控力,呵呵,当真不行啊。”无救不无嘲讽的诡笑道。 “随你怎么讲,我不过是奉了五殿下的旨意罢了。”必安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大步跨出内室,脚下不停地向门外走去,“你若再不跟上来,我便独自去访鱼姑娘了。”边说边伸出一只手作告别状,摆了两摆。 “啊喂!!!等等我!!!”无救一把抓起昨日耐心包裹好的一小袋段无落所制的香茶,小心的藏进自己的衣袖,追着必安的步子也出了门。 鱼瑶早上方一睁眼,便听见自主屋旁通向耳房的小门帘被掀开了,鱼瑶歪过头去瞧见款款走出一位白衣女子,妆容得体,竟连鱼瑶也略晃了晃神。 “姑娘醒了,奴婢语墨伺候您洗漱更衣罢。”语墨望着鱼瑶笑得温和。 鱼瑶木木地点了点头,便由着语墨将自己扶起,穿上鞋后,又跑进跑出的端来几盆水,伺候鱼瑶净面。鱼瑶方用手触到那水,便发觉这水不同寻常,温度分明不冷,却让人觉得顿时神清气爽,洗去了一身疲惫和倦怠的感觉,鱼瑶便轻掀起水花拍到脸上,水触到面上的时候,分明嗅到了一阵桃花的香气,随即眼前似出现了黑白无常二人的模样,只一闪而过。鱼瑶觉得奇怪,便又试了一次,这次画面似更清晰,确切的看到了黑白无常的模样。 “咦?”鱼瑶惊奇地叫出了声。 “姑娘可是在奇怪这水?我们这里的水,都是自魂引城与人间相接的地方引来的,因着沾了二界的灵气,便有着洗涤人思绪的效力,姑娘若是看到了什么画面,那便是姑娘现下心中最关心的事情呢。” “额,是么。。。”鱼瑶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在众多待解决的麻烦之中,居然最在乎的是与黑白无常二人的交往,心下慌乱不已,不自觉地又把手放进了水里,方沾到了水,好像慌乱也被洗去了,瞬时平静了些许。 鱼瑶安心的笑了笑,道:“不想这水竟如此神奇,倒有这许多妙处。怪道我昨日在空城见到的人们都是笑容洋溢,便是这水帮助他们渡了许多心劫罢。” “姑娘说得是。” 随后语墨帮助鱼瑶穿上了一层层衣裙,挽起秀发戴上了一支支钗,就在此时,鱼瑶听到腹下一阵阵叫,正惊奇于原来离开人世后,也会如常一般,语墨已经开口道:“方拓就怕姑娘会饿,今儿个一大早便起来与姑娘做了一整桌菜呢。姑娘可想现在传上来?” 鱼瑶心下欢喜,没想到这妙法莲华祠里的人都是这样尽心,也多了许多安慰,说:“好,就传上来吧。” 语墨应下便退出了主屋,鱼瑶自己在厅里坐了片刻,便听到外面有些闹嚷,便起身想去看看,便发现门外是凡一和皓七在吵嘴,鱼瑶便问:“你二人在争什么?不妨说与我听听。” 皓七抢先开了口,说:“凡一要和我争给姑娘传菜的机会。” 凡一听后生气道:“今儿本来就该轮我当差吧,怎得被你说的颠倒黑白。恶人先告状,哼!” 皓七生气的瞪着凡一,正要回嘴,鱼瑶反轻笑了笑,道:“为着这事儿你们都能吵的这么热闹,呵呵。不如我来出个主意。”、 凡一和皓七同时说道:“姑娘请说。”说罢,又互相瞪了一眼。 “以后所有差事你二人便一起做可好?” “啊?”凡一和皓七都是一惊。 “像着现在,你们便可一起去厨房赶紧取来饭食,我饿的慌。”鱼瑶倚在门边,作虚弱状。 凡一和皓七互相看了一眼,应着:“是,我们这便去。”边向厨房走去,边论着谁该取哪样菜。鱼瑶瞧的可爱,笑容也爬上了面颊。 “不想在这地下,烟火尘气也这么足。甚好。” 第十一章 周南 待凡一皓七将菜传来后,语墨正伺候鱼瑶吃得香甜。 “哎呦,瑶儿你怎么先吃上了,我与必安还想着定要带你去东门城隍庙附近的包子铺尝鲜呐。”无救牵着必安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额。。。”鱼瑶正啃着半个白净圆滚的馒头,嘴里塞得满满的,支吾着应了一声。 必安瞧见后,嘴角衔了一丝笑意,觉得可爱的紧,缓缓走向鱼瑶,从袖口里取出一袋香茶,放在了鱼瑶的桌上,边道:“必安尚未来得及送来拜帖,只想着姑娘初来乍到,应是需要不少帮手,便来打扰了,小生专程带来这香茶赠予姑娘,望姑娘切莫怪罪小生无理了。” 鱼瑶眨了眨眼睛,硬是费力吞下了嘴里的馒头块,才开口道:“无妨,必安公子不必客气,原就不需这许多俗礼的,倒显生分了。至于这香茶嘛,我就不客气了,回头我便烹来尝尝,多谢必安公子。”鱼瑶望着必安温暖的笑了,便命语墨把香茶收好。 无救局促的捂了捂藏着香茶的袖口,竟是没有想到必安也想到了这节,慌忙的掩饰了自己的不安,便又笑嘻嘻的走上前去,与鱼瑶招呼着。 “瑶儿昨日歇得可还好?” “嗯,是不错,只那冰床却是需要习惯习惯方可入睡。不过却有效力,比之昨日,我便觉得身子轻飘了许多。” “那便好,今日可要与我去瞧瞧这空城?”边问的殷勤,回头便瞥见必安冷漠的侧影,不情不愿地加上,“必安也会来的。” “好啊。”鱼瑶感激的对着无救笑了笑。随即意识到必安和无救二人定是一大早便来拜访了,尚未用早膳,便懊恼道:“诶呀,瞧我这脑子,二位公子可要用点早膳,这节我到全然忘了,该死该死。语墨,快去告诉方大厨,要他多准备些,紧赶着送上来。” 语墨看到黑白无常两位似与鱼瑶十分亲近,便多留了心眼,嘴上应了便退下去了。 无救便说道:“谢谢瑶儿了,瑶儿当真贴心。” 必安冷冷地喝起了方才语墨奉上的茶,藏住了眼角的一丝不郁。 等语墨再次踏进这屋里的时候,可发觉她似是多涂了些脂粉,又擦了香粉,整个人似更容光焕发了。鱼瑶见了,没说什么,便只继续与无救必安说着话。 “这妙法莲华祠里,现下便只有我这主屋尚未得名了,不如请二位公子也帮我想想?” “我觉着。。。”无救方一开口,必安便打断了他的话,道:“不若叫周南。”边说边将茶盏送至嘴边,睫毛都未跳一下。 鱼瑶看着必安近乎完美的侧影,吃茶时自若优雅的姿态,痴痴地回道:“周南,不错。。。”无救气结,却一时也并未觉着有任何不妥,憋了半天,只得道:“人世南国素以隽美著名,正比着这妙法莲华祠所在的地界,位南,且被山水环抱,周南便周南吧。”’ 鱼瑶点头道:“周南,甚好。” 三人早膳用罢,黑白无常二人便连哄带骗的牵着鱼瑶到了城里,美其名曰,五殿下交托的差事。鱼瑶心里倒也受用,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于是乎,三人连带着小批随从,浩浩荡荡的进城了。 不过鱼瑶在心底藏着的事情还一直叨扰着她,不时地总会想起晨起时那镜面水中出现的一幕。无救正兴致勃勃地介绍着路边哪些小摊必是要尝尝的,哪些店面看着不错,却味道奇差云云,就在此时,鱼瑶瞥见必安微带着一丝笑意的嘴角,像被电击一般,恍如隔世的画面攥住了鱼瑶的心。 “必安公子可是稀客呀,怎得有时间来访我鱼府。” 那时,谢必安也是这样,只是嘴角闪烁着一丝笑意,那对眼里从来都有着化不开的寒冰,鱼瑶就不知道他何曾真正开怀笑过。 一闪而过的画面,鱼瑶被自己的回忆吓住了,好像心里一直揣着的秘密,终于被撕破了一个口子,在慢慢地,露出它的真容。 鱼瑶慌张极了,意识到自己紧攥着拳头,水葱似的指甲直嵌进了肉里,正刺痛着神经,鱼瑶便向上甩了甩衣袖,不想这一甩,天空突然没了光亮,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漆黑中。。。 彼时,一殿秦广王及五殿阎罗王赶忙聚在了一殿前,行了一跪礼,道:“儿臣恭迎父皇。” 被称作父皇的人,着一身明黄色衣衫,伸出长袖中藏着的骨节分明修长的手,示意他二人起身,一言不发地,又翻转了下手背,黑暗一消而散,又恢复到了白日的状态。 “儿臣请伏羲帝进殿说话。”阎罗王伸手做邀请状。 伏羲看也没看阎罗王一眼,哼了一声,大步跨进了一殿。 殿外秦广王同情地看了一眼阎罗王,两人并肩一起入了一殿。 伏羲坐在王座上,座下的各灵兽瞧这气势便一个个都蔫了,没有一个敢发出一丝声响来。 “生死簿呢?”伏羲怒道。 “是儿臣保管不善,叫一个丫头砸了。” “生死簿发生异动,也是因她而起?” “是。” “哼,当时便说过了,能力不够便不要来趟这浑水,现下捅了事端,却要来麻烦我来给你收拾残局。” “父皇,儿臣大致已经查清楚了,与百年前黑白无常之事息息相关,他三人前尘事未了断,所以这生死簿要留他们在此。。。”看着伏羲越来越不郁的脸色,阎罗王也不敢再说下去了。 “你当我像你一样,未调查清楚便敢揽下这差事么?” “是儿臣多嘴了,父皇息怒。” “生死簿乃是灵物,便是砸了,只要收了那精魂,再寄于另外已净了魂魄的物件上,方可继续使用,你可找到了生死簿的精魂?” “回父皇,生死簿若寄在了死物上便还好说,只这次,生死簿寄在了那姑娘身上。” “你说什么?!” 此时,城中的鱼瑶被方才的一幕惊呆了,无救必安也是未曾料到,无救便只好安慰道:“这地下的怪事天天都有,并不一定就是姑娘所为,反正也已经恢复了正常,瑶儿姑娘别放在心上。” “嗯。”鱼瑶惊魂未定,只先应下了。 这时,前方跳出了一个人影,众人眼看着他越跳越近,直贴到了鱼瑶的脸上为止,说道:“鱼瑶姑娘吧,老朽可是听了不少你的故事。我叫段无落,交个朋友吧。” 第十二章 心跳 鱼瑶眨了眨眼睛,由着段无落自导自演似的学着女儿娇羞的语调,“嗯”了一声,便开心的跳脚道:“姑娘答应的真爽快!太好了!以后鱼瑶姑娘就是我朋友喽。” 鱼瑶被段无落逗得笑出了声,无救却上前来,抓住段无落胡乱挥舞的手臂:“无落兄可别来打扰瑶儿,瑶儿只是出于礼貌罢了,人家没说要跟你做朋友。” “无妨,老伯可是个有趣的人,我愿意与老伯作伴。” 段无落激动的喊道:“看到没有,看到没有啊,鱼瑶姑娘愿意和我作伴,你就吃醋吧你。” 无救被段无落道破了心事,不好接嘴,便松开了手跑到前面去了。 段无落看着他走远的背影,悄悄的趴在鱼瑶耳朵旁说:“无救可是对你用心的哦,鱼瑶姑娘可别辜负了我兄弟。”说完便跳脚追无救去了。 鱼瑶愣在了原地,羞红了脸,小声说道:“老伯胡说些什么呀。” 必安看到了这一切,心下不爽,便径自加快了脚步,撇下了热闹的众人,独自走远了。 无救和无落看到必安奇奇怪怪的举动,便停止了玩闹,问到鱼瑶,鱼瑶也是不解,只道:“这人脾气可真怪。” 无救和鱼瑶皆因方才的事兴致不高,三人略逛了逛,无救便送鱼瑶回了府。 鱼瑶回府便直接进了周南,看到了语墨等在周南门口。看到鱼瑶回来,还向她身后张望,似乎在找什么人。鱼瑶脸上瞬时就爬满了晦气,便叫她换了语笙来,回屋去歇着。 语笙进来见鱼瑶心绪不佳,便默不作声替鱼瑶换了衣服,又点了香,伺候鱼瑶午睡。 鱼瑶累的紧,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五殿内,子然拜过了阎罗王,便将鱼瑶两日来的行踪,都见过谁,去过何处一息全部讲给了阎罗王听,阎罗王听后不发一言,只盯得子然浑身不自在。 “殿下?可还有别的指示?” 阎罗王走过来,用手指轻轻抬起了子然的下巴,软软的道:“子然一定要帮本王看好鱼瑶,只要把这差事办好了,什么好处本王都给你。”说着便愈发贴近子然的脸,近到可以数得清子然的睫毛。 子然感受到阎罗王的鼻息吹在了自己的脸上,便红了脸,看着阎罗王精致的眸子,咽了咽口水,小声的说:“是,定会遂了殿下心愿。” 阎罗王听过便笑了,两只眸子也笑得眯缝了起来:“瞧你紧张什么,在我这里,不需要。” 子然一滴汗顺着脸颊滑了下来,只嗫嚅的回了句:“是。” 阎罗王伸出手替他抹去了那一滴汗水,轻笑了笑,便直起身子来,放开了牵制子然的手,缓缓回到座位上,道着:“子然可要帮着成就鱼瑶姑娘应尽的缘分呐。论他是无救也好,必安也罢,鱼瑶必会倾心于其中一人,届时你必得帮衬另外一人得到鱼瑶姑娘。” 子然此时看着阎罗王的目光里多了几分疑惑与不安,阎罗王只自顾自地说:“这可是段奇缘,到时你会明白我的用意。” “是。” “啊,还有啊,你必得想尽一切办法,阻止他们三人窥探到前世的记忆,如若他们知晓了前事,一切便将毁于一旦。” “是,子然定会竭尽所能。” “本王就是喜欢你这一点,你做事,我放心。”阎罗王说着打了个哈欠,“今日时间也不早了,怕是一殿下豢养的那些个妖魔鬼怪已经把宫门守得死死的了。。。我这儿地方宽敞,不若你便宿在五殿罢。” 还未等子然回话,阎罗王便牵过子然的手,送他去了早已预备好的雅房。。。 待鱼瑶醒转之时,已是傍晚时分,门外暮夜沉沉,彼岸花点点的星辉衬在上头甚是好看。鱼瑶翻身下床,穿过屏风,便看到了静候在屏风边上的无救。 无救显是换了一身衣裳,虽仍是墨黑色,这件因着没了多余的点缀,只一水儿的墨色包裹着无救强健的身体,更添了一丝俊秀,此时倚在屏风边上的无救,伸出手对着鱼瑶招了招手,脸上明朗的笑容照亮了鱼瑶的心。 “无救公子怎么在这儿?” “瑶儿不欢迎吗?我是想着早上那事过后,必给你添了不少烦恼,所以专程过来替你解惑的。” “哦,还有别的原因?” “瑶儿若是应了我伴我去五殿下的宴会,我便告诉你。” 鱼瑶奇道:“五殿下何时又要办宴会了?” “瑶儿先答应了我,我全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为何,我便不答应,到时便自己去赴宴罢。”说着便背对着无救坐在了木椅上。 “哎哎哎,别啊,瑶儿,那我,我全告诉你可好?”无救见鱼瑶作生气状,便赶忙走到鱼瑶身边,伸出一只手搭在了鱼瑶的肩上,想让她转过身来,可鱼瑶俱是不从,无救无奈道:“瑶儿莫要生气了,是伏羲帝下界来了。” 鱼瑶听闻,连忙转过来好奇道:“伏羲帝可是十殿的父亲,天上的帝王,掌管人间众生的?” “就是瑶儿所说的这位伏羲帝,五殿下就是为着迎接伏羲帝,才要宴请群臣。” “好,我跟你去。我还想见见这位传说中的伏羲帝呢。” “瑶儿当真爽快。好,明日日落时分,我会在来此接你同去的。” “哦,对了,五殿下送给你的丫头,有一个是叫语墨罢,她已是一连两天堵在我与必安巡逻的必经路上了,有些妨碍我们办差事呀。” “知道了,我会处理的。”鱼瑶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喜。 “你不留我再待一会儿么,这一去可得明日再见呐。”无救作可怜状。 “别闹了,瑶儿明日便在此等你。”鱼瑶戳了戳无救的后肩膀,将他向外推了一推。 无救的衣带在夜风的吹拂下飘了起来,有一段直飘起来遮住了鱼瑶的眼睛,透过衣带便只能隐约看到彼岸花照出来的殷红。 “必安今日着一身红,倒是好看。”前世的鱼瑶喜滋滋的道。 “是啊,方才我也如此讲。”自必安身后走出一身影,竟是范无救。 必安对着二人翻了一白眼,道:“若不是我母亲为着这宴会,偏要我着红色喜气些,我才不情愿呢。” 一闪而过的画面,鱼瑶愣了神,方才的回忆里,自己分明有着对必安强烈的情感,直刺得自己心疼。 鱼瑶不可控制的落下了眼泪,无救见了,顿时就慌了神,看着眼前默默流泪的瑶儿,心疼以及,便揽过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希望能给她一些安慰。 鱼瑶靠在无救怀里的时候,冰冷的心好似过了水的衣衫被暖融融的火堆在一点点化开似的,暖暖的,鱼瑶想到,好像每一次自己觉得心痛如绞的时候,都是眼前这位无救公子,给自己带来了许多安慰,好似令人绝望的悬崖下,厚厚的溢着香气的草床一般教人舒心,鱼瑶想着便伸出了双手,环住了无救健实的腰,在无救的怀里,闭起眼睛,试图抓住无救给她的所有的幸福。 第十三章 语墨 这一日晨起,鱼瑶便觉得身子不爽,心里也总揣着点什么,不好的预感挥之不去。 鱼瑶翻身坐起,一眼便瞥见了范无救赠与她的山鬼像。心里霎时像打翻了蜜罐,甜滋滋的,那山鬼像的模样便像极了此刻的鱼瑶,满面溢着的柔情蜜意,满面漾着的思念。 昨日鱼瑶和无救就是那样在周南外拥抱了许久,鱼瑶从泣不成声,到逐渐平静,到最后只是那样躺在他的怀里,安静的享受着属于自己的温柔。鱼瑶并不知晓自己对于范无救有着怎样的感情,只是觉着范无救之于她,好像是一个港湾所在,心里的伤口被撕破一次,无救便可以缝补一次,对于鱼瑶而言,是她不可求的温柔。鱼瑶觉着范无救对她不要求回报的温柔很是难得的,她不愿惊走了这份温柔。 所以鱼瑶并不知晓该如何回应他的拥抱,昨日在最后,其实鱼瑶已然不再那样痛心了,只是不知该如何从无救的拥抱里挣脱出来,一想想若脱离了无救的怀抱,便要与他解释如何便这样自然的接受他的怀抱,鱼瑶心里进退两难,但气氛又逐渐变得尴尬奇怪,只是轻轻推开了无救的身子,道了谢之后,便跑进了周南,再不肯出来。 范无救一开始手足无措的看着鱼瑶哭,只是下意识地抱住了她,却又觉得自己轻浮,方要松手,便看到鱼瑶小小的身躯缩成了一团在他的怀里,脑袋耷拉在他的胸膛,便怜惜之意更甚,只得一直这样抱着她。不过一会儿,无救的手臂便酸麻了,抱紧了,怕鱼瑶会痛,抱松了,怕鱼瑶单薄的身躯会感受不到他想要给她的温暖,进退两难之下,手臂僵硬的不像是自己的。还好鱼瑶掉泪珠子的时间不长,也就半柱香的功夫吧。。。 无救感到怀里的美人不再流泪以后,就感觉到了鱼瑶轻轻地把他推了一推,无救迅速接收到了鱼瑶的讯息,随即便松开了她,但手臂的酸麻让他不能自持的笔直下落,他又想着该装个样子,不能在鱼瑶面前失礼,免得鱼瑶觉得无救其实并不乐意拥着她。 但是不随无救的意,他的胳膊酸到自己无法控制。 还好鱼瑶只是飞快的道了声谢,就跑进了屋里,并未抬头看他。 无救见鱼瑶进屋以后,小声的“诶哟”了一声,说着便在院内跳脚转了几圈,边转还边甩着自己的胳膊,想要得到适度的放松。 不赶巧的是,今日轮到当值的雨清和雨寒结伴走了过来,手里还端着净面用的水和物件儿,便瞧见了无救不似寻常的舞动。 无救即刻便恢复了正常,赶忙摆出一副正经的面色,讲道:“瑶儿今日定是累极了,你们好生伺候着吧,替我告知瑶儿一声,我就先走了。”甩了甩衣袖,刚准备走,回过头来又道,“哦对了,明日的宫宴,必得着黄色衣衫,你们好好替瑶儿寻来。”?“是。”雨清和雨寒凭借着多年在五殿下那儿训练出来的能力,硬是憋住了笑,才没把手里的水盆丢了出去。 入了内室,雨清和雨寒看着满面通红的像个柿子似的鱼瑶坐在床边,狠劲儿的吃着茶水,好似要冲走面上的红云。在告知了鱼瑶无救已经离去以后,鱼瑶微微笑了笑,说了句意义不明的话:“他便知晓我此刻不忙与他说话,心思巧妙得紧。”便更是从心里感谢无救给她的空间,也是对这个无救公子更多了一层欢喜。 从回忆里脱身的鱼瑶,迅捷的净了身子,便开始了工程浩大繁琐的赴宴准备。 今日为着要让鱼瑶准备好她来这地下的第一个宫宴,语笙,语墨,雨清和雨寒全部都在周南忙进忙出的。 语笙先是取来了许多精致的小盒子,打开一看,都是些香粉,鹅蛋细粉一类的妆饰玩意儿,接着鱼瑶便被语笙钉在了妆镜前的椅上,一动也不让动。然后就帮着鱼瑶圃上了一层一层的细粉,又用分梢眉替她画上了眉,再用胭脂妆点了面上各处。。。如此种种,直让鱼瑶坐的耐不住性子了,甚至想要素面去赴这宫宴,不过语笙十分的认真,一丝一毫都不让,直不停地说:“慢工出细活,鱼瑶姑娘必会是今日赴宴之人里最出挑的。” 语墨在语笙上胭脂水粉的时候也没闲着,用着清凉的神水替鱼瑶梳着发,只等语笙做好,便帮她绾头发。 “成了。”语笙高兴地叫道,鱼瑶转过头去对着镜子一看,吓了一跳,都快认不出这镜中的美人是谁了,在语笙的帮助下,鱼瑶看到的是一明眸善睐,修眉联娟的画中美人儿。 语笙方要夸赞几句自己的大作,语墨便不耐烦的道:“好了好了,姑娘还有许多要准备的呢。” 语笙很不喜的回嘴道:“你急什么,姑娘还没发话呢,再者说了,今日分给你的活只有绾姑娘的发,而且姑娘尚未更衣,你怎得要抢在姑娘更衣前么?” 语墨没有意识到鱼瑶此时脸上布满了不悦,接着道:“姑娘准备好了,我们不也得做好准备么,不然你想在宫里丢姑娘的脸么?” 鱼瑶此时大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说着:“我何时说过要带你赴宴去了?”接着便转过头来,用凌厉的目光紧盯着语墨,妆后的鱼瑶少了些少女的柔和,更显得严肃庄重。 “奴婢。。。奴婢只是想着姑娘必会带着几个人手赴宴去,总得有自己人帮衬着,毕竟是第一次嘛。。。”看着鱼瑶愈加愤怒的容颜,语墨的声音愈发的小了。 “哼,还想着要去宫里捡更高的枝头飞上去呢。”语笙嘲讽的说道。 “我原想着再给你一次机会,想着你不过也只是一时糊涂,这个年纪的姑娘都会有点糊涂心眼,却不想你如此愚蠢,而且野心还不小。”鱼瑶不满的说道。“那便好,我遂了你的心愿,今日我便放你出去,你想去捡哪个高枝儿便去,没人拦着你,省的你还丢的是我妙法莲华祠的脸面。” 语墨听闻,瞬时便慌了神,道:“姑娘,你这是给了我一条死路啊,如若姑娘放我出去了,五殿下必也不会要回我的,到时我便如何处世啊?” “呦,还想着要回五殿下身边呢,我早就打听过了,当年在五殿下那儿,你便是错了主意,被调去做粗使的活计了;这回本想着你会安分些,不想竟分毫未变。”鱼瑶看也不看的说道,一边让雨清和雨寒替她荼抹着指甲,“你走吧,我再不想看见你,现在走还来得及,不然我必会专程带你去五殿下处,直接交还与殿下,到时看殿下会如何处置。” 语墨知道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便灰溜溜的收拾了行装,离开了妙法莲华祠。 第十四章 骨钗 语墨被赶出妙法莲华祠后,众婢女做事都是更勤谨了些,连备宴的速度都放快了些,语清和语寒捧来了一水儿蜜合色的衣衫,是滚雪细纱的材质,摸上去凉丝丝的触感极佳;鱼瑶在语清和语寒的手下被摆弄着套上了一身曳地望仙裙,裙摆袖带随风飘扬,走起路来直是好看极了。 待鱼瑶穿着齐整,语笙便将她按在梳妆镜前,准备给她绾发。因着先前语墨着急已经在鱼瑶上妆时,已用那神水替她疏顺了整头的青丝,发丝十分清爽通顺,此刻正安静的等待着语笙将一头青丝转变成另一个模样。语笙歪过头想了一想,便着手开始绾凌虚髻,凌虚髻便是将两股发丝交扭在上方,悬空托在顶上,似云盘回,凌托而上得名,发髻不繁琐却清雅如仙子,是平日里也可盘起来的样式。语笙特特择了这个发式,便是不想要鱼瑶在宫宴上太过招摇,却又不可太过清简,配齐这身曳地望仙裙,倒是十分好看。 “姑娘,这便成了。”语笙边理着鱼瑶额前的一些细碎的发丝,便说道,忽儿又想起来一事,便急火地跑向鱼瑶妆奁盒子的收置处,取来了一只骨白色的发钗。 “这钗是五殿下赏的,说是金贵得很,是取人骨制成的,奴婢虽不知有何玄机,但听闻这人骨都是通了先灵的呢。”语笙边说边替鱼瑶戴上了这支骨钗,白骨在碰到鱼瑶卿似的那一刻,绽出耀眼白光,整支钗似是透光一般,随后又恢复如常,语笙便道:“五殿下专程嘱咐了要姑娘带着,我竟差点给忘了。” “无妨,现下戴起了便好。” 鱼瑶望着镜中自己精致的妆容,和华美的衣钗,竟飘飘然的觉着自己如此模样甚是美艳,那骨钗也不知有何效力,鱼瑶觉着自己若失了这骨钗怕是会黯然无光,便伸出手妩媚的抚了两抚,爱不释手。 就在这时,凡一和皓七在门外禀道:“无救公子的车辇正在祠外等候。” 鱼瑶听到无救的名字,心下欢喜可以让自己今日姣好的容颜呈现在他面前,激动紧张了起来,不知无救是否会喜欢如此的她。随后,鱼瑶便缓缓起身,优雅的一步一步地朝着祠外走去。 无救今日依旧着了一身黑色的衣衫,只在头发上系了一根明黄色的束发丝涤,不似寻常方方正正质地坚硬的束发冠,倒显的甚是可爱。 无救紧张的侯在车辇旁,听到声音,便回头瞧见了今日的鱼瑶,实是像天仙一般美艳,却又多了些媚气,看着鱼瑶向自己走过来,无救感觉是鱼瑶走进了自己的心里一般。 鱼瑶见无救呆呆的看着并没什么反应,便惶恐道:“是,不好看么?” “没,没有,瑶儿今日甚美。”说完无救就冲着鱼瑶笑了。 鱼瑶轻轻扬起嘴角,回报给他一个万分妖娆的笑。无救便说道:“瑶儿今日很不一样。” 鱼瑶便说道:“是么,那公子可喜欢?” 无救见鱼瑶如此大方坦率的问及自己,点头如捣蒜。 “公子喜欢就好。” 无救伸手抚了抚鱼瑶耳鬓的发丝,方才想起,自袖中取出了一精致的方盒,打开一看,竟也是一对骨白色的耳坠,鱼瑶惊奇道:“你这又是什么骨,不想这地下倒有以骨为饰的习惯,倒也新奇。” “带上吧。”无救边替她将耳坠带着,边道:“骨是我们这最稀缺金贵的东西,你便可想像我们这地下也是一幻像,不会有真身进到这里来的,拿骨头做饰品,便是最奢侈不过的。我的这对,其实是用我自己的骨头制成的,做阴差的另一好处便是可以守着自己的尸身,直到魂魄合一。我取得是我的心骨所制,我希望这对骨坠子可以一直保护着你,即便我不在你的身边。” 鱼瑶听闻无救竟为了她取来自己的骨头,心下感动不已,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无救。。。” 无救反而笑了,道:“给瑶儿的只能是最好的。”没等鱼瑶反应,无救便牵起鱼瑶的手,道:“我扶瑶儿上车。” 这时鱼瑶才发现,车辇前方没有一匹马,便问道:“没有马拉着么?” 无救道:“我不想吓瑶儿,瑶儿别问了罢。” 鱼瑶顺了他的意,无救跟着她双双入了车辇。正要出发,鱼瑶的声音从车辇里发出,空灵好听:“语笙跟着我们走便好,其余人留着罢。” “是。”众人这才慢吞吞的出发了。 鱼瑶和无救对坐在一茶几的两端,这车辇外面看着是小,里面却是奇大,直有一偏房的大小,里面不仅有茶几桌椅,还置着一小小的冰床,可供旅途劳顿下休憩所用。 无救和鱼瑶虽无话,但在四目相对间,也是让双方都羞红了脸。 “额,无救便跟瑶儿讲讲那拉车的为何物罢,瑶儿当真想知道,有无救在,瑶儿不怕。”鱼瑶还是最先打破了安静。 “嗯。。。好吧。”无救边给鱼瑶添着茶水,边说:“其实,那都是在受着惩罚的灵魂。这是一部分上辈子爱财如命而做下蠢事的人的惩罚,因为不至于罪大恶极,所以便被罚着拉车了。” 鱼瑶惊道:“那我们为何看不见他们?” “他们的真身已被司掌惩戒的殿下毁了,又不入轮回,便与空气并无二致。但我们也无需管他们,因为如若他们偷懒而不做这拉车的活,便会浑身上下痛不欲生。”看着鱼瑶端起茶杯略微颤抖的手,无救小心的扶起了她的双手,道:“殿下其实还是残忍的罢。。。呵呵。。。但是瑶儿可千万别怕,他们前生做的错事太多才会如此。” 鱼瑶感受的到无救手上的温度,欢喜的应了。 就在他们快要到了的时候,车辇忽的一震,鱼瑶正站在无救身边,研究着无救身后的架子上放着的几本书,一个没站稳,直接跌入了无救的怀里,瞬时坐在了无救的腿上。还好无救反应快,双臂接住了鱼瑶的身子。 两人在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下,又是一阵尴尬,红晕爬满了二人的脸颊。 这时听到拉车的人尖着嗓子喊道:“车辇可能有些问题,二位在车辇内候着一会儿,小的修好便可以继续走了。” “不会迟到?”无救反问道。 “大人放心,小的不会让您和鱼姑娘迟到的。” “好。” 而在车内,鱼瑶刚想从无救身上站起来,却被无救拉住了,牵制住双手的鱼瑶动弹不得。 鱼瑶红着脸看向无救:“公子你?” 无救也是红着脸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方才为何要那样做,只是下意识不想让鱼瑶离开,二人大眼瞪着小眼,空气都仿佛静止了。 鱼瑶看着眼前的无救慢慢向自己靠近,看得清他的睫毛越来越贴近自己的脸,尚未来得及作出反应,无救便吻住了鱼瑶。 第十五章 夜宴 无救碰到鱼瑶柔软香甜的唇瓣时,心下也是一震,不知怎的,今日面对鱼瑶的时候,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无救意识过来后,遂即离开了鱼瑶,但是手里依然抱着美人,不想让鱼瑶误解他的心意。 鱼瑶也是呆住了,一时已经做不出任何反应,只是眨巴着眼睛紧盯着无救。 “你,不生气?”无救看到鱼瑶没有即刻推开他,只得小心的问道。 “公子,你。。。”鱼瑶嘴里嗫嚅着。 “瑶儿,无救知道今日是我唐突了姑娘。。。瑶儿,可知晓我对你的心意呢?”无救看鱼瑶并没有躲闪的意思,便大了胆子,继续问道。 鱼瑶红了脸,低下头去,手指搓揉着自己的衣袖。 良久,无救看鱼瑶没有反应,本已经在心里放弃了,只觉得凉飕飕地风穿过胸膛的感觉。 “瑶儿,知道。” “嗯?” “公子,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倒怪我这榆木脑袋,不曾知晓瑶儿心意了。”无救打断了鱼瑶的话,接口道,面上随即乐开了花,笑盈盈地看着自己怀中的小人儿。爱之,怜之,惜之。 无救开心的抱起鱼瑶,在车辇里转了几转,笑得比孩子还要天真。 鱼瑶也紧紧的抱住无救的脖子,欣喜自己身边有了一位可托付之人。 遂即无救便放下鱼瑶,紧紧地牵住她的手,望进了她的眸子里,认真的说:“瑶儿,无救定不会辜负你的。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鱼瑶看着无救的眼眸,里面闪烁着星子一般的光芒,自来到地下,已许久没有看见星子了,失去星子的夜晚总会死板些,而此刻无救的眸子里闪烁着的,是活的,是可以看得见的,鱼瑶瞧见在无救眸子里反出的自己精致的面孔。 “好。”鱼瑶没有笑,面上甚至是没有表情的,只是空洞的一声回应。 无救倒没有被鱼瑶的回应浇灭了心里的火,依旧热情四溢,开心的替鱼瑶满上茶盏,又想着找了些零嘴。 “公子,姑娘,车辇修好了,我这便载二位前往五殿,请二位坐好,千万别起身。” 随后,车辇便像飞起来一般,速度极快的前行,鱼瑶和无救须得抓着茶几的桌角方可坐稳,无救一手抓着桌角,另一手放在鱼瑶的身后护着她,让鱼瑶再一次感受到了无救的温柔。 车辇跌跌撞撞的好容易到了五殿,鱼瑶和无救都是松了口气。 无救扶着鱼瑶下了车辇,牵起鱼瑶的手入了无殿。 入内后,鱼瑶便发现自己像是从未来过一般,今日的无殿不仅宽敞明亮,且华丽至极,远远地看见尽头置了三个最大的座位,两旁一路铺下来的也全都是宴会宾客的座位,有些早到的宾客已经开始饮酒寒暄了。 无救牵着鱼瑶走到了离三王座较近的位置,让鱼瑶落座以后,自己也坐到了鱼瑶身旁的位子。 早到的宾客看到无救和鱼瑶牵着手同时到场,不免惊奇,但安静了片刻后,便开始问无救和鱼瑶的好。 “无救。鱼瑶姑娘,早就听长兄说了鱼姑娘的传奇故事,今日有幸见到姑娘了。”一位鹤发童颜的年轻公子说道。 无救躬身抱拳道:“见过三殿下。瑶儿,这是三殿宋帝王。” 鱼瑶赶忙行了一礼,道:“鱼瑶请三殿下的安。鱼瑶才是有幸能见到三殿下,只盼着三殿下可千万别拖我去下了油锅便好。” “哈哈,本王若真带你走了,怕是无救便第一个饶不了我啊,哈哈。”三殿下揶揄道。 鱼瑶羞的低下了头,这时另一位男子说道:“三弟快别开玩笑了,鱼姑娘不喜欢。” 鱼瑶抬起头来,便看到一位面上有一长长疤痕的男子,十分严肃。 “二殿下。”身边的无救明显语气多了些谨慎。 鱼瑶也跟着无救躬身行礼:“鱼瑶拜见二殿下。” “嗯。”只是冷冷的一声回应。鱼瑶心下也是害怕,想这二殿下定是个厉害人物。 无救俯身在鱼瑶耳边说:“二殿下楚江王司掌人间罪大恶极之人的惩戒,他的惩戒最为可怖,我们都说那是寒冰地狱。” 鱼瑶听后也是不寒而栗,问道:“二殿下脸上的疤痕怕也是因此来的吧?” “二殿下面前可千万别提起这事,回头我再告诉你。” “好。” 随后无救又引荐给了鱼瑶纷纷到场的四殿五官王,六殿卞城王,七殿泰山王,八殿都市王,九殿平等王,及十殿转轮王。有趣的是,这八位殿下的性格与相貌似乎都与自己负责的领域有关,像这八殿中唯一不司惩戒的十殿转轮王,有着圆圆大肚子,脸上永远挂着笑容,教人看了亲切,他便是送走魂灵去往生的那位王爷。因着这层差事,转轮王听闻与孟婆的关系很近,凡是送到十殿的鬼魂,当要再喝一杯孟婆汤,而这次的茶汤是封存记忆的,若来世不遇到前尘之人,便会平安度过,若遇到了,便会重新记起这些封存在他们体内,最深刻的记忆。 慢慢地,大殿内来的人越来越多,除去各位王爷以外,便也就是人称鬼帝周乞,名字怪,行事也怪,眉间有一黑色的彼岸花纹,路过鱼瑶的时候,还用眼睛瞥了鱼瑶两眼,似是看不上的样子。 钟馗,孟婆,和牛头马面也悉数到场,都似很友好的与鱼瑶问好。白无常必安后来也匆匆赶到,看见鱼瑶与无救亲密无间的样子,只微点了点头示意后,便落座于鱼瑶身侧,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众人热闹了不久,门外一阴差喊道:“诸位王爷,诸位大人,伏羲陛下带着一殿下和五殿下已经快到了。” 随后伏羲帝便跨着大步子迈进了五殿,众人都是行礼参拜,他却一人不理,径直走向三王座最中间的位子坐下了。一殿秦广王和五殿阎罗王也一改往日的样子,正襟危坐的落座于伏羲两侧。 一殿见众人还拘着礼,便道:“诸位便都起身吧。” 第十六章 酆都大帝 鱼瑶抬头看向上面,便发现伏羲帝也正用疑惑质问的眼光看着自己,顿时心底发毛,伏羲帝虽说是十殿的父皇,却还是年纪轻轻的模样,看起来倒比二殿下还年轻几分,只是虽形容年轻,可伏羲帝的目光里,满是令人不寒而栗的尊贵以及高傲,鱼瑶与之对视时,只盼着伏羲帝千万不要与她说话。 好在伏羲帝很快转开了目光,望向了其他人,目光好似在搜索什么。 “酆都大帝还没到?”这是伏羲自入宴以来第一次说话,声音清冷无比。 “父皇还不知道他的个性啊,哪次他不迟到个一会儿。”一殿下好笑的回道。 听闻此言,无救也跟着笑了一笑。鱼瑶正纳闷呢,忽而的听到一熟悉的声音。 “诶呦,诶呦,老朽可又来晚了,我这次可是专门算过时辰的呀,怎么又迟了呢。哼。”鱼瑶回过头,便看见段无落拖着邋里邋遢的朝服,火急火燎的跑进来。 “他便是酆都大帝?”鱼瑶奇道。 “是啊,无落兄虽身居高位,平日里却还是最爱玩闹的。”无救笑着答道。 段无落看到鱼瑶,便开心的跳过来,直接忽视了上头三位,说:“鱼姑娘啊,你我才几日不见,怎得你身上的阴气一下子多了这么些许,不好不好。”段无落接着挠头作思考状,“嗯,我该想想办法帮鱼姑娘一下,不然无落好容易得了一人间来的朋友,不久也要变得和无救一样喽。”说着白了一眼鱼瑶身侧的无救。 伏羲帝听闻此言,怔道:“你是说,她还活着?” “伏羲老弟啊,我们这么久没见,你可想我了?这地下我给你管的好着呢,你可千万少来,别抢了我自个儿在这地下的乐子。”段无落在伏羲帝面前也是没个正型的,可伏羲帝非但没有生气,语气里似对段无落有着与他人不一样的情感。 “酆都大帝,叙旧的话待会再讲,你方才说鱼瑶姑娘是还活着的意思?” “是啊,你不会没瞧出来吧,不会吧,老朽与你才几年未见呐,功力退了这么多??”段无落不顾在场均是以伏羲帝为尊的众将领,只玩笑道。 鱼瑶直到此刻才恢复了神志,方才段无落的话似是炸开了她的思绪,鱼瑶此刻既是欣喜,又是不解,又是害怕,沉默良久的她,突然打断了无落与伏羲帝的对话,讲道:“无落兄。。。不,酆都大帝,您说鱼瑶还未死?可鱼瑶怎得又来到了这地方呢?” 段无落回过头来,像个调皮的孩子:“想知道啊?嘿,我偏不告诉你。” 鱼瑶无奈的看了一眼伏羲帝,伏羲帝正用探寻的目光看着她,心下正害怕,身侧的必安突然伸出手抚在鱼瑶后肩上,好似给她体内注入了真气一般,给她以支持,鱼瑶瞬间平静了许多,对他低声道了谢。 “你,过来。”伏羲帝指了指鱼瑶。 鱼瑶起身来到了宴席正中,可以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她身上。 伏羲帝起身走到了鱼瑶身旁,活动了一下手指,指尖便可看见有亮光闪烁,伏羲帝用手指碳了探鱼瑶的额头,遂像被刺痛一般迅速抽回了双手。 “难怪啊,此乃神迹。” 鱼瑶一头雾水,众将领也是不得解,五殿下在上首的表情已经拧巴了起来。 “鱼瑶听令。” 鱼瑶闻此,迅速跪坐在伏羲帝前:“鱼瑶在。” “你可知生死簿现已寄托在了你体内。那日阎罗王用生死簿试你之时,因着你尚未身死,阳气太甚,直把生死簿搅得混乱,便发生了异动;接着在生死簿碎裂之时,它便循着与它正相吸的阳气,进到了你的体内。” “什么?!”鱼瑶惊问道。 “今日起,你便是生死簿的守护者,你记着,无论你身在何处,无论你与何人一起,对生死簿的保护当是第一位的,便是你要守住你的身子。”伏羲帝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无救,继续说道,“切不可行阴阳之事,阴阳交合时,会对生死簿造成不可补的影响。” 鱼瑶已是惶恐的满头大汗:“是。” “还有便是,既然你身未死被送到了这里,那定是有上天的安排,你只放心的走下去便是。” “是。” “很好,那今日,我们这宴席便是为鱼姑娘成为生死簿守护官而庆,如何?” “我看很好!”无落不知何时跳到了鱼瑶身边,扶起她来,对着宴席上的其他人道,“大伙可看好了,我这好友鱼瑶以后便要靠大家提携帮衬着些!老朽先在此谢过了!” “诶,酆都大帝的请求我们定是要应得,只是您不喝两盅,怕也对我们不住吧。”三殿下玩笑道。 “好说好说,那我们现下就喝起来吧。”无落待伏羲帝上坐后,便唤来了唱曲儿的人。 无救牵着鱼瑶回到座位,看着鱼瑶不安的眼神,紧紧握住她的手,道:“放心,有我在,我定不会让你受到任何委屈的。” 方安顿好,五殿下便端起了酒盏,对着鱼瑶和大伙儿:“敬鱼大人。” 大伙均端起酒碗:“鱼大人。” 第十七章 棉花与青草 子然在五殿的主屋里等的焦急,却又没得进入宫宴的资格,只得不住的徘徊踱步,绕着屋子四处跑,直把守门的一小厮转的两眼晕。 “子然大人,您方可坐下喝盏茶歇息会儿,不会出什么事的。” “五殿下他前日刚被伏羲帝训斥了一通,今日见着了鱼瑶姑娘,指不定那伏羲帝又要撒气在五殿下身上了。” “我原以为大人是为着鱼瑶姑娘焦急呢,却不想大人对五殿下也如此伤心,当真是重情重义啊。”小厮满脸笑得喜气。 “。。。”子然正值年轻气盛,听了这话,不免脸红耳热,“说什么呢,鱼瑶姑娘我也是忧心的。。。只盼着鱼姑娘能运气好些,别再撞上什么倒霉事儿了。” 彼时,宴会上觥筹交错。 伏羲帝很快与段无落吃起了酒,叙起了兄弟情,原来二人是早在十殿出生时,便拜了天帝为师,打小便一起练功,一起吃喝,一起玩闹,关系匪浅,后来又因两人所学法术的不同,便一个归了天上,一个管了地下,倒是相得益彰。 十殿下与孟婆也借着酒气,坐在一起,互相讲着悄悄话,鱼瑶瞧得真真的,孟婆的面上不时的泛起红光,在她那一身白衣的衬托下,更显天然一段风韵。 三殿下本就是爱热闹的,端着酒盏满宴席的跑,一会儿与这位说话,一会儿又搭了那位,好不活波。 身侧的无救必安原就是钟馗的上属,钟馗也不时地跑来敬酒,直闹得鱼瑶不得不吃了许多酒。说来这钟馗虽是打鬼的武将,却是面向随和的一人,并非传说中一般的疾言厉色之辈,虽因着常年都是打打杀杀的事,便有些虎头虎脑,四肢健壮,但人却不坏,可亲可爱。 伏羲帝已撂了话,今日是为着鱼瑶上任,便不得已的被灌了许多,无救多次都说要替她喝,结果此二人便迅速醉倒,搞得必安最后成为了众矢之的。 宴会在鱼瑶醉昏过去的时候便叫停了,伏羲帝命无救好生送鱼瑶回去。 无救抱着睡在自己怀里的鱼瑶,心里格外的明朗幸福。第一次觉着这生活也没这么糟糕。 无救就这样一直抱着鱼瑶回了妙法莲华祠,放下鱼瑶在床上时,看见鱼瑶睡得香甜,不由得多瞧了几眼,还伸手碰了碰鱼瑶红粉可爱的脸蛋,可无救知道趁人之危必不是君子所为,便打算先行离开。 这时,睡梦中的鱼瑶抓住了无救的手,嘴里嗫嚅道:“别走,好么?” 无救回身过来,面上笑得温柔,便牵住了她的手,说道:“好,我陪着你。” “谢谢你,必安。” 次日鱼瑶晨起的时候,已经不记得昨日醉酒后的事情了。刚翻身下床准备去净房,便看到无救一身黑衣的身影在桌前左右晃动。 “诶?无救这是还没走?” 无救听到鱼瑶起身,忙转过来,牵起鱼瑶,只淡淡地说:“昨日是你拉着我不让走的。” 无救虽没讲,鱼瑶却能明显感觉到无救面上若有若无的一抹悲伤。 “哦,麻烦你了,真不好意思。”鱼瑶抓紧了无救的手,轻轻地摇了摇表示歉意。 无救回眸浅笑了笑,道:“说什么呢,只要瑶儿需要,我不会觉得麻烦的。”顺势揉了揉鱼瑶的头发。 “喏,我方才在准备早膳呢。”鱼瑶看到无救摆了一整桌的美味佳肴,香喷喷的,直让人流口水。 “哇,这全是公子准备的么?好香呐。” 无救骄傲的扬了扬脑袋,鱼瑶看哄的他开心,便多夸赞了几句。 “那公子容我先去净房,我随后便来与公子一起用早膳。” “嗯。” 鱼瑶跑去洗漱,用那神水净面的时候,看到了昨夜醉酒后的画面,惊着了自己,不想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居然发生在了自己身上,她清晰的瞧见了自己抓着无救的手,喊了必安的名字。 鱼瑶突然感觉自己后背凉飕飕的,不敢置信之下,鱼瑶用那水狠狠的扑在自己面上数次,只为确定那不是幻象,而是实打实的记忆。 鱼瑶还看见了自己喊出必安名字后,无救的身子明显僵硬了几秒,一动也不动,不过遂即便笑了,那一笑很苦涩,带着自嘲的意味,不过无救还是温柔的抚了抚鱼瑶的手,小声说道:“既然瑶儿想要扮演必安,那我此刻便是必安。” 鱼瑶回到桌前准备用膳,却失了面对无救的勇气。只得一言不发,只顾着扒碗里的饭。 “瑶儿怎么了?”无救意识到鱼瑶异常的安静,手里虽继续给鱼瑶添着菜,心下却担心的紧。 鱼瑶看着无救对自己无微不至的模样,红了眼睛,忍不住的落了泪。 “无救,我。。。”鱼瑶哭着道,“我怎好意思再面对你呢。” 无救听了此话,便知道鱼瑶已经想起了昨夜的事,笑了笑,轻柔的道:“我都没有怪瑶儿,瑶儿怎得就自己先哭了。” “无救,你为何要对我如此之好?” 无救听了这话,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认真的走到鱼瑶身前蹲下身来,拉起鱼瑶的手,认真的看着鱼瑶道:“瑶儿,我说过的,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只要瑶儿需要,我是何身份,没有必要追究。” 鱼瑶对无救的愧疚,感激之情霎时迸发了出来,愈发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只一直哭。 “瑶儿快别哭了,你这样我心都要碎了。”无救心疼的替她抹去眼泪。 鱼瑶渐渐缓了哭泣,轻声细语的说:“无救,谢谢你,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才能弥补,你只相信,我心里有你,且现下只有你,可好?” 无救摸了摸鱼瑶的脑袋,说:“好。” 鱼瑶怕无救还不相信,抱住了无救的脖子,说道:“无救,也许你感觉得不到我对你的情意,但我发誓,我会向你证明的,从现在开始,我希望一直到白头,都有你在。” 无救听了后,心里的那一点点酸涩也被化开了,他听得出来鱼瑶的用心。 “好。” 说完这话,鱼瑶看着无救闪着星子一般的双眸,忽儿地吻了上去,她吻的用力,好似在害怕会失去无救一般,柔软的唇瓣摩挲着无救的唇,探索着无救给予她的温存。 良久,鱼瑶和无救都红着脸,顺着呼吸,结束了这个绵长的吻。 “是青草的味道。”鱼瑶笑着说道。 “是棉花的味道。”无救宠溺的说道。 “我不是棉花!” “你不是,你是我的宝贝。” 第十八章 梵音 “不过无救,你可知昨日我唤你必安,并非是因为我心中念着他,而是来自一段记忆?” “哦?怎样的记忆?” “我记不大清了,一切都似乎很模糊,我只隐约记起必安。。。” 必安,他好像很凶巴巴的样子,鱼瑶心想。 “我想应该无碍吧,只是一段相当模糊的画面,我甚至都不知道那是不是记忆。”鱼瑶边往嘴里送着饭,边说道。 “瑶儿,即便是在地下,能看见奇怪的东西也不是什么好事,你还是说来听听吧。”无救严肃道。 “额,好吧。” 昨日鱼瑶在亦幻亦真的画面里,看到了必安十分凶恶的面孔,奇怪的是,必安依旧是披着那一身红袍,在记忆里的鱼瑶好像无法发声,几次三番的尝试都导致失败,记得鱼瑶在梦里费劲全身力气喊的撕心裂肺,必安还是凶神恶煞般地紧盯着她,所以鱼瑶才在梦里迟疑地道出了必安的名字。 “原来如此。”无救低头思索了一会儿,“瑶儿不觉着奇怪?每次瑶儿看到必安,总是着一身红袍,细想来,这是一古怪之处。” “诶,好似当真如此。” “无妨,我们用过早膳,可去查访一下,兴许通过这些线索能找到答案。” “好。” 用毕早膳后,二人带着昨夜再次被五殿下强行留宿的子然入了城。子然纵是再健壮,也被醉酒后的五殿下熬的没了精神,五殿下以酒后需要人照顾的理由,强留了子然一夜,今晨方才放他归来。 鱼瑶今日淡淡的涂了一层脂粉,眉眼间亦用胭脂勾的是嫣红桃花的样式,因着地下久不见桃花,便更显生机无限;鱼瑶今日还是戴上了那支骨钗,当然为着无救,也没少了那对骨坠;又配了一身月白色衣衫,端的是淡雅清新。 而无救高挑秀雅的身材,依旧披了一身墨黑色的窄袖长衫,滚边用的是竹叶的样式,青丝亦用竹簪束起。两人一黑一白,巧妙地勾勒出一双璧人的剪影,实则美矣。 子然略显局促的跟在二人身后,心里埋怨五殿下只知麻烦别人,熬了一整夜的自己灰头土脸的不说,前面二人还似蜜里调油一般,更是焕然一新,直搅得子然心里烦躁不安。 三人一路上,离城里愈行愈远,子然意识到了后,赶忙道:“无常大人,我们这是去哪儿呀?” “跟上就好。”无救似也不像平时一般松快。 “我们莫不是。。。” “是。” 子然遂即便没了话,面上带着惊恐。鱼瑶虽奇怪,却也不敢多言,只跟着无救的脚步。 沿路上,可看见花儿,叶儿一流的越少,倒是寒霜冰雪冒了出来,鱼瑶身上的衣衫便略显单薄,打了一个寒颤。 “可是冷么,瑶儿?” “有一些。” 无救听后便将手心覆上鱼瑶的背心,也不知是用了何种法术,鱼瑶只觉得暖流从衣衫里缓缓透出来,包裹起她愈发冰冷的身子。 “谢谢,好多了。” “我们这是在向北边走,自然会冷些。你还是凡胎俗体,必会耐不住了。” “我们为何在去往北边?我记得你曾提过万不可往北边去?” “到了你便知道了。”无救皱了皱眉头,牵起了鱼瑶的手。 不过半个时辰,三人便似来到一仙山的脚下,那山被红云怀抱,从中露出个青绿色的脑袋,甚是好看;不远处山脚下,似还有什么人,走进一看,竟是必安。 “来了?”必安手背在身后,头也不回地问道。 “嗯。” 必安回头瞥了一眼鱼瑶,严厉地讲道:“鱼大人等会儿可千万别麻烦我们,若真出事了,我们可担不起这责任。” “必安公子顾好自己便可以了,鱼瑶尚不需要您的照顾。我也必不会是那个拖油瓶的。” “必安你这又是为何。。。”无救轻蹙了眉头,不满道。 “哼。”必安扭过头去,再不言语。 “额,三位大人,那我们进山吧。”子然眼瞧着气氛不对,便出来打圆场。 “这是哪儿啊?”鱼瑶小声的伏在无救肩头悄声问道。 “鬼峰。”无救抓紧了鱼瑶的小手,“这地方便是无落兄处置那些个厉鬼的处所。当心些。” “好。”鱼瑶便也是不敢懈怠的小心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爬上山坡时,一切都显得格外安静,天地间都只余下四人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此外,什么声音都没有。 方才鱼瑶觉着好看的红云,此刻看了,竟像是一张巨大的蜘蛛网,盘住了整座山,那红是因为常年被血液浸染,便染上了粘稠的洗不净的一片片红;浓厚的血腥味向四人席卷而来。 鱼瑶见了甚是反胃,喜在早膳用的不多,不然就应了必安的话,自己便是那个最大的麻烦。 “吱~” 鱼瑶听见自身后发出的一声轻微的声响。“谁?”瞬时便像受了惊的小兽一般,竖起了全身的刺,准备战斗。 “别怕,不过是一些近不了身的小鬼罢了。”无救将鱼瑶更拉近了自己,安慰道。 “呵呵,无常大人这可是说大话了呦,有什么是我元灵做不到的呢。”一个阴柔的女子声音飘了出来。 “哼,你若是真有本事,早就逃出这地狱了。”必安不屑的回道。 “不愿,可不是不能够啊,我的无常大人。”一位绝美的女子现了形,用白的瘆人的手抬起了必安的下巴,令他直视着她的眼睛。元灵的眼睛呈冰蓝色,双眼如死灰一般,里面寻不到一丝生机,若盯着他的眼睛看,实是可怖至极。 “我们找你来是有事的,元灵。”无救担忧的补充道。 “呵呵,想不到我也有能帮到二位的时候,好笑。”元灵刺耳的笑声让人觉得天灵盖似有尖刀划过。 “便说来听听吧。”元灵落座在一支伸出来的形状诡异的树枝上,摇晃着双腿。 “鱼大人,你面前的这位姑娘,生死簿的守护者,此刻生死簿正寄居在她体内。”元灵听闻此言,便飘到了鱼瑶身前,伸出手想要碰触鱼瑶,却又像怕着什么,只得抽回了手臂。 “呵呵,有意思。” “她是凡人,她身子尚未死去,便来了此地。”无救捉紧了鱼瑶的手,丝毫不敢松懈。 “不,她不是凡人,凡胎俗体是受不得生死簿的法力的,如此阴阳双行的宝物,凡人受不得。”元灵笑的诡异,“这很稀奇,自天帝退位后,已是再没出现过了的。” “什么?”必安紧张的问道。 “梵音。” 第十九章 佛门弟子 “什么???”众人惊奇道。 “梵音,非人非鬼非神,本是佛祖的声音精魂化来的罢了,便自然论不得生死,也承了佛经所赋予的至高法术,便自然受得住阴阳双行的生死簿了。”元灵妩媚的笑道。 至此,无救,必安及子然三人,僵硬的回身盯着鱼瑶,似是见到了什么怪物一般。 “不信我也罢,你们独自去问罢,呵呵。”元灵边说边向空中飘去,遂没了踪影。 鱼瑶自昨日起,先以为自己已是身死之人,后又被无落讲尚还留有口气,现下,又被不知何方妖怪,且常年深处寒冰地狱的一鬼魂定了义,说她是梵音,鱼瑶已是被搅得心绪烦乱,不知真假了。 “我。。。”鱼瑶方开口讲了一个字,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遂叹了口气,心下觉着只想尽快离开这阴森冰冷的地方。 “我们走。”这时必安突然冲上前来,拉住鱼瑶的手便向山下走去,全然不顾余下三人惊诧的眼光。 鱼瑶被必安拉拉扯扯到了山脚下不远处,试图用力甩开他的手:“烦请必安公子放开我。”鱼瑶怒视着必安的背影。 这时无救与子然也赶了上来,只看到无救着急上前来,牵住鱼瑶另一只手,试图拉她到自己身后,对必安不客气道:“必安大人,您这是作甚?” “无救,你别头昏了,现下还计较什么情义之事,这女子是人是妖尚不清楚,方才元灵又说她有着至高法术,谁人能知道她若是伤了你会怎么办?” 无救只是挡在鱼瑶面前,一言不发。 “元灵大概是自鬼峰存在时便被压在那儿的鬼魂了,她说的话七分假也伴着三分真。昨日连酆都大帝都参不破的道理,你范无救有何本事,还要护着她?!”必安怒急,紧逼向无救时,手里冒出星星点点的白色火焰。 无救也并未示弱,也早藏了黑色火团在手心,只等着必安若要伤了鱼瑶,便不打算再念及这兄弟情谊的。 子然呆在一旁,不知该做些什么,害怕极了,只颤抖着刚想开口劝说,不想无救身后的鱼瑶忽儿的闪出了耀眼的金光,霎时天地都失了颜色,只看得到一片金碧辉煌,三人便迅速掩了火力,用手挡住眼睛。 彼时整座空城里,也是闪出了那一袭金光。 几秒钟后,视线得以慢慢恢复,便看到鱼瑶单薄的身躯漂浮在空中,周身泛着金光,身上本来月白色的衣裙也变成了一层金纱,美艳至极。随后鱼瑶便缓缓落回到地面,眼睛变成了火瞳的颜色,只发上的骨钗还完好无损,刻上了一条金色的花纹。 鱼瑶慢慢走到必安与无救之间,面对着必安柔声道:“我不是怪物,更不会故意要加害于无救。” 遂又转过身来,看了无救两眼,蹙起了两弯柳叶眉,狠下心对无救说:“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说罢,转身便甩开了在原地不知所措的三人,向城里绝尘而去。 段无落本在自己的茶馆里,懒懒地睡着午觉,梦里突然闪过一丝刺眼的金光,便被惊醒了,醒来后,觉出不对味儿来,迅即施展法力,想要找到出事的源头,便发现了在鬼峰脚下的四人。 段无落朝着鬼峰飞奔而去,不过还是晚了一步,错过了拂袖而去的鱼瑶。 无救失神地瞧着鱼瑶离去的方向,问道段无落:“无落兄,元灵说瑶儿是梵音,可是真的么。。。” “梵音?!”段无落一改往日的嬉闹态度,“梵音回来了???” “您说什么?”必安接口道。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儿,去我茶馆。”四人遂向着茶馆奔去。 被必安和子然半扶半拖回来的无救,接着又被段无落强行喂下了一碗茶汤,无救瞬间似是清醒了不少,抓着无落便问:“瑶儿可会有事?” 无落甩开他的手,为三人烹茶:“听我慢慢道来。” 原来梵音本只是佛祖记录箴言时,声音的精魂罢了,只不过佛祖讲述的太过高妙,梵音便不比其他,自行地化了人形。起初,佛祖教给她为人的道理,后来也讲给她人间悲苦,可梵音却始终不懂,佛祖从未讲过幸福为何,情为何。 梵音便问及此事,佛祖无奈的笑了笑,嘱咐梵音永不能陷入情事,不然便没有成佛的资格。后来梵音似是与佛祖的两位弟子闹出了什么事,便被佛祖踢出佛门,说:“若真想历练,便自个儿下界去感受便可,你来替我写余下的箴言。” 虽然不知当时发生了什么事,但那两位弟子自此也不见踪影,这事,当今也只有无落的师父天帝清楚了。 “这算什么事,可瑶儿又恍惚来到了这地下。” “所以说,若鱼瑶当真是梵音,那空城怕再也不太平了。” “现下该如何?” “你们只当不知道。唉,最麻烦的是,鱼瑶姑娘还失了记忆,若对人间的事没了计较,便真还无从下手。”段无落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苦恼的说道。“你们三人也回去吧,这事我来想办法。” 三人互相交换了眼神:“是。” 鱼瑶回府后,惊异于自己的身份,又害怕自己若真有什么上天遁地的能力,若不小心伤及了他人又该如何,黯自神伤。思索良久,又想到生死簿尚在自己体内,有生死簿压着,怕怎样都不会掀起大风暴的,只是无救,自己方才因为害怕,对他说了那样的话,鱼瑶似能感觉到无救心里绞痛的滋味,自己也感同身受。 就在这时,凡一小心翼翼的叩门进来,说:“鱼大人,无救公子就在院内呢,说是要见您。” “他怎么来了。。。”鱼瑶望着门外,呆呆地说。 “要我去传话说您身子不爽,正在休息?” “不必,我去见他。” 鱼瑶似是下定了决心,走向了无救。 无救见到鱼瑶,脸上依然强挤了一个笑容出来,鱼瑶看着心里发苦。 “瑶儿,你方才说的是气话罢,我知道你心里也害怕,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你不是一个人,有我陪着你。”无救轻声说道。 “无救公子,你实在不必如此。”鱼瑶看着无救的眼睛,有些无奈的说道。 “可为了你,我愿意。” “无救。。。” “瑶儿,我不怕将来会有什么,或是你的过去里有什么,我只想从现在起,与你共同面对,可好?” 鱼瑶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瑶儿,不论你怎样选择,我都尊重你,我也会在你身后,尽我所能的助你的。”无救用手抬起鱼瑶的脸,想要看清她脸上的表情。 “好,有你在身边,我便不怕了。”无救轻抚着鱼瑶的脸蛋。 “无救,终是我对你不住,我欠你的,此生,还不清了。” 第二十章 关雎 前脚,必安等人方走,后脚,段无落便急火火的跑来了伏羲帝在地下的住所,华音殿。 华音殿处在十殿王宫的东面,是合宫里最为相像天庭的一处所在,是十殿尽着孝心,专程辟出来的一座宫宇。华音殿四周用水环抱,宫殿是奢华为要,仙婢也是专门挑出来的,个顶个儿的出挑。 段无落跑来时,虽焦急忙慌,但只瞧见殿外的两个粗使丫鬟,便就是分了心,玩兴大起,直拽着人家姑娘嘘寒问暖,殷勤的紧。 “二位姑娘,可有婚配否?” 两个姑娘羞的藏住了脸,大胆些的说道:“酆都大帝怎得说话这样轻佻,这叫我们俩该如何回话呢?” “如若不嫌弃,我来与你们二位做媒可好?就赠予必安?”段无落笑嘻嘻地说着,忽儿又想起些什么,赶忙道:“诶呦,姑娘,今日我有急事在身,不与你们二位多谈了,不过我段无落说出的话便是不会诓了你们的,只等着我求着伏羲陛下放了你们,嘻嘻。” 说完,段无落便朝内殿去了,留下两个姑娘面面相觑。 “钟离,你说酆都大帝是认真的么?”方才因怕着惹了事而没开口的姑娘嗫嚅着说道。 “我们这等奴才命贱,生来便被指来做下等仙婢,这种好事何时轮得上我们了。”钟离说得凌厉。 “可若是真的,我们能进了无常府,当是好事啊。” “哼,唐真啊,你能不能动动脑筋,做这华音殿的下等仙婢,我们都被排挤的这么厉害,若入了那无常府,就我们这种出身,能有好日子过么。”钟离白了唐真一眼,继续着手下的活儿。 唐真不甘地看了一眼远去的段无落的背影,眼神里无端透出了一丝坚定。 段无落入殿以后,便瞅见伏羲帝坐在上首,正乐呵的看着仙婢奏仙乐,当然,这都是无落自己觉着的,伏羲帝虽看着满殿的歌舞升平,却依旧是板着一张似千年寒冰样的脸。 “陛下,您这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外面可要翻天喽。”段无落不满的说道。 “哼,都先下去吧。”伏羲帝似有些不喜。满殿的人乌泱泱的散去后,伏羲帝瞪着无落,说:“你当我便是来这里偷懒么,难道这天地的诸多事宜我便撒手啦?” “那可不是。”无落满脸堆笑。 “师弟,别怪我说你,这地下交给你,你便得好好待着,怎么就能出这么大的事儿呢?” “我看也没翻出什么花样吧。。。”无落霎时像个孩子一样拘谨道。 “哦?那你倒说说这梵音是怎么回事啊?” “原来师兄已经知道啦,呵呵。那我就不绕圈子了。师兄,你可知道任何有关梵音的事情?” “不知道啊,你自个儿去查啊,你不是挺有本事的,啊?” “哎呀,师兄,好师兄,我知错啦,以后我保证好好做事,这地下定不会再出任何幺蛾子了。”说着举起三指对着天。 伏羲忙按下他的手指,紧张道:“你小子要对师父他老人家不敬么?!唉,总像个孩子似的,你看看你,这几年也不好好修炼,容貌都已不保了,倒成老头子喽。” “没事,师兄和师父青春永驻便好。嘻嘻。” “行了,说正事吧。” “对对对,师兄您说这事儿该如何?” “梵音若是真的返回了神界,那便是得带着佛祖当年给她留下的完成好的任务回来,若她现在连记忆都不在,那必是会被佛祖再次踢下人间的。” “任务?佛祖还给梵音留了任务?” “是,佛祖给她牵上了凡缘,要她明白众生之苦不可估量,要她续写这情缘篇佛经。” 无落歪头想了一想,瞬间便有了主意,心里想,那凡缘,怕是也来了下界。 “师兄,无落知道了,我这便去教她,要她早行完成,赶快回佛祖身边去,别在我这下界成一祸害。” “梵音法术强大,她在这儿一天,那便会有些坏心眼子的人觊觎她的法力,越早解决越好。” “伏羲帝,我知道了,我这便去了。成事儿我再回来复命。”段无落躬身拜别,说完便急速出了华音殿。 “你说什么?!你要瑶儿与我分开一段时间?!”无救暴跳如雷。 “无救兄弟,你听你兄弟我的话,那怎会有错?我可是在帮你的瑶儿啊。” “酆都大帝,恕无救难以从命,您要怎样处置在下都可以,只一样,瑶儿不可碰,我也更不会弃她。” “诶呦,无救呦,你这死脑筋,你可知瑶儿为何会出现在此?她在此便是注定要被你抛下的,不然她又怎能叫体味人间疾苦呢?!情之一字,为最苦,爱别离,求不得!你可晓得?”段无落急的皱起眉头,手指紧紧抓住殷红的桌布,一着急,直扯了下来,红桌布便飘飘然盖住了无救。 无救在被红桌布掩住的时候,身体突然动弹不得,便僵硬了,直直躺倒在地上。 “诶,无救兄弟?” 昏过去的无救,感觉自己被一阵风吹起,去到了一个他识得,却又不识得的地方。他看到了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府邸,还有,最了如指掌的她。只不过一切都失掉了颜色,有颜色的唯有她那一身红裙。 “无救哥哥,瑶儿今日想向你讨教这诗经里的篇章,瑶儿总有些不明白。” 无救看见自己灰白色的影子在鱼瑶身旁坐着,手上接过书篇,微微一笑道:“你啊,女孩子家家的,已经跟着读完了四书,现在连五经也要跟着读,先生都讲了,女子无才便是德,你这样聪慧,哪个男子降得住你。” “无救哥哥笑话瑶儿,那你若不愿意,瑶儿就走了,瑶儿才不受这闲气呢。”说罢,甩了甩衣袖,佯装生气遁走的样子。 “诶,我便不说瑶儿了,瑶儿想问什么?”无救笑得宠溺。 “只这’风’的第一篇我便不明白呢。你看啊,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瑶儿知道是在说那河中沙洲雎鸠鸟儿的美意,可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瑶儿便不懂了。” “瑶儿当真不明白?这便是说那文静美好的小娘子,当得上是君子的妻。” “瑶儿不喜欢这句。” “哦?为何?” “难道只文静的女子才配那君子么,懂得为人妻之道固然是好,可瑶儿觉着,伴君侧,必得知君心,那才叫佳偶天成呢。”形容尚小的鱼瑶倔强的说道。 然彼时的无救却被眼前这目光坚韧的姑娘惊了一惊,不想鱼瑶和自己有着出奇一致的想法。 “其实,我也如此认为,只不过我从未遇见过真正懂我心的人罢。”无救有些黯然的说。 “无救哥哥。。。”鱼瑶顿了顿,继续道:“那无救哥哥现在便讲给瑶儿你的心事吧,这样,待瑶儿长大,便就是那个知君心的小娘子了。”鱼瑶拽着无救的衣袖,笑得可爱。 无救看着眼前小小的人儿,笑了:“好,我便等瑶儿长大。” 此时看到自己前生的无救,也跟着笑了,边笑边道:“傻瓜。” 第二十一章 钟离 黑无常无救看到前世的自己和鱼瑶,心下是十分惊喜的,他不曾想到,原来前生的无救和鱼瑶便也有着如此这般的缘分。 方才在心里感叹,无救便发觉那记忆的画面缓缓化去了,如水墨一般,最终只余下不深不浅的一玄色墨点,好似不经意滴在那上的,却又恰到好处的妆点了整席纸卷。 无救伸出手轻触了那墨点,霎时墨点溅起滴滴墨汁,散开来又绘成了另一画面。 鱼瑶似是长大了些,一切还都是灰白色,却那鱼瑶又是着了一身红裙,躲在廊下,俏皮的探出脑袋来,正偷听的津津有味。 “鱼大人,要我说,那范无救的父亲虽只官至吏部侍郎,可这小子却争气,年纪轻轻便一次就中了举人,只照着这番,他日便是状元也不足为奇啊。所以啊,我看您大可不必太忧心,鱼姑娘若托付与他,不会委屈的。” “啧。”鱼父皱了皱眉头,不发一言。 与鱼父一起的男子见状,遂即改口道:“不过话说回来,与无救交好的谢必安公子也是年少有成啊,他母亲又是圣上亲妹浦阳公主,虽然此番不如无救高中了举,却也算是一颗好苗子啊。” 鱼父听后浅笑了笑,随口接道:“必安公子很是厉害呢。” 躲着偷听的鱼瑶气的甩了甩衣袖,一溜儿的跑掉了。 黑无常见此,赶忙追着鱼瑶所去,开口喊她的名字,却发现除自己之外,没有人听的到他;伸手想要抓住鱼瑶的手,也发现抓住了一片虚无,无力感攥住了黑无常的心。 段无落自无救陷入自己的记忆以后,便一直试图要拽他出来,可几番努力都不得,便只好扶他躺在了自己的冰床上,想着也许冰床能重新聚起他的神,此时却看到无救不安的扭动着身体,十分痛苦的模样。 “唉,这又是何必呢。”无落微微摇了摇头,叹道。 无落坐在床沿上,看了无救良久,忽然想起什么,赶忙起身,寻来了身边最得力的阴司看管着,便离去了。 “必安,看我给你带了谁来?”无落笑嘻嘻地出现在了无常府。 必安朝段无落身后瞥了两眼,道:“段老伯带这两位姑娘来是何用意?” “诶呦,我这还不是疼你,你看看无救,与那鱼大人是过得有滋有味,你嘛,总也落了单,所以我便将这二位姑娘引荐于你,可别嫌弃啊。”段无落俯身在必安耳边说道。 “。。。”必安冷漠的看了一眼段无落,一言不发。 “瞧你那样,心里早乐开花了吧,嘻嘻。你放心,他们二位原是华音殿的人,我要来做你的贴身婢女呢。” “。。。”必安僵硬地动了一下脖子,依旧是不发一言。 “如此,我便放心了,看你喜欢的紧,那你可得好好待这二位姑娘啊,我走了。”段无落说罢,便心满意足的离开了,留下一屋子里三人面面相觑。 “你二人叫什么?”必安冷冷的问道。 “奴婢钟离。” “奴婢唐真。” 必安这才抬眼第一次看这两位姑娘,钟离确是一可人儿,脸蛋粉扑扑的俏皮可爱,一双凤眼里总透着孤芳自赏的意味,着实教人心疼喜欢。 而唐真呢,虽然姿色不如钟离美,却也独有小家碧玉的清新美感。 必安心想,段无落是用了心的,两位姑娘乍一看没什么,但实则,都与鱼瑶有三分相似之处。 “先下去吧。”必安吩咐道。 钟离与唐真被配到必安屋后的两个十分敞亮的阁子里,一个名曰清音阁,另一个名曰眷毓阁,都似十分雅致。 二人的阁子规制都是一样的,钟离便先选了清音阁。 “你说,必安大人今日便会要我们侍寝么?”钟离状似随意,实则很小心的问道。 “不知道呢。”唐真有些怅然道。 “且看着办罢。”二人羞红了脸,迅速钻进了阁子里,再不出来。 必安看无救已是两日没有回府上来,便也没有再等,因心情烦闷,便启出来了梅花酒,独自一人饮啄。 没有月亮,必安便坐在门槛上,看着漫天纷飞的彼岸花,感叹这无常人生,思绪便飘回了百年之前。 必安与无救是同时到这地下来的,二人不同于其他人,便是结伴一起入了十殿王宫,也一起见了五殿下。 生死簿在二人身上探不到一丝一毫的记录,五殿下便封他们二人为黑白无常,是这地下管理阴差的阴司。 二人自此便形影不离,办起差事来,也相得益彰。 两人都失去了记忆,都是探不到生死的人,他们彼此能明白对方的心思,便许多话无需说透。 然二人都爱上了她。 “鱼瑶。”必安温柔的唤着她的名字。 “大人是醉了,奴婢扶您去歇息罢。”钟离看到醉倒在屋外的必安,小声问道。 “呦,鱼瑶来了?”必安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说道。 “大人说什么呢。快别喝了,起来罢。”钟离上前刚要扶起必安,便被必安的手臂钳住了,反手环着钟离的腰,劲道很大,钟离根本无法脱身。 “怎么无救不要你了,你便来寻我了?呵呵。”必安嘴里的气息带着梅花香,伴着酒香,甚是好闻。 “大人,奴婢不是鱼瑶,您快放开吧。”钟离试图挣脱必安的怀抱。 “今儿个你没得跑了。”说罢,便强吻住了钟离,十分霸道的攥取着女子的香甜。 良久,必安横抱起钟离,带她进了内室。将钟离置于床上后,便撕开了她的衣衫,胡乱的吻着钟离的身体。 “大人~”钟离不愿被当成是她人而承宠,便奋力抵抗。 必安一怒之下,便更是霸道的吻住了钟离,不给她机会说话。 钟离揣着满脑子糊涂,只得从了必安。。。 夜半,霜露正浓,二人温存之余,必安躺在钟离的怀里,醉醺醺的说道:“你,是我的人了。” 第二十二章 情之一字 第二日晨起,必安因昨日吃酒太多,脑袋酸胀无比,恍惚间是梦见了鱼瑶罢。。。 而下一秒,必安回头便看到了尚未起身的钟离,心下忽儿的一紧:难道昨日是她? 必安皱了皱眉头,身子十分不爽,便唤来了人抬走钟离,自己便可安心歇息。 来的人面面相觑,不知这意思,是否对钟离姑娘不满意,却也不敢面上露出来,赶忙移走了钟离。 彼时,妙法莲华祠里的鱼瑶方才起身洗漱,在净房里消磨了许久,鱼瑶透过那神水,看到了苦苦挣扎的无救。 鱼瑶焦急,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反手拍在了水面上,却不想由自己指尖流窜出一股力量,直把那水激起数米高,巨幕一般的映出无救痛苦的面庞,紧接着,那巨幕转换了画面,鱼瑶这才知道无救为何如此难过。 现在自己回忆里的无救,走走停停看到了不少前生的记忆,可这个最为痛苦。 他看到鱼瑶与便必安坐在一处谈笑风生,鱼瑶面上都泛着红光,而且更要提的是,必安也着了一身红衣,两人搭在一起,十分好看。 无救听不到他们在谈论些什么,只呆呆地望着鱼瑶容光焕发的模样,心里一阵感叹,与自己一起时,瑶儿好似从未如此有生气过,他们更多的,便是犹豫未来会如何。 不管是前世或是今生。 鱼瑶自水幕里看到了无救的回忆,他看懂了无救无声的背影,着急的想要告诉他,这也许是前世的自己,但现下,唯一可以让鱼瑶内心起波澜的,唯有他无救一人罢了。 鱼瑶迅即穿戴齐整,连方拓精心准备的早膳都未来得及尝上一口,便带着语笙跑出了妙法莲华祠。 匆匆赶到段无落处的鱼瑶,面色慌张,生怕无救因着这些不好的回忆,而自此陷入回忆中,再不得脱身。 无落看到急忙赶来的鱼瑶,心里替无救欢喜,说道:“无救在内室呐,我可不会亏待了我兄弟的。” “多谢无落老伯了。”鱼瑶来不及与无落再多说一句话,便跑向内室。 “姑娘!”语笙不敢闯入酆都大帝的寝卧,便见了礼,与无落一起留在了外面。 “你不必忧心,就给你们家姑娘和无救公子一点时间吧,他们会理解对方的。” 语笙连说话都不敢大声,只嗫嚅道:“是。” “你跟了你家姑娘这么久,可有何不似寻常的事发生过?” “额。这个,奴婢没太留心。。。”语笙看着段无落十分认真的神情,便又仔细搜刮了一遍近来的事,说道:“姑娘好似十分喜欢五殿下赏的一骨钗,自那日宫宴起,便一直戴在头上了。” “你是说,自那日起,鱼瑶姑娘再为摘过那钗?” “不错,不过想来也怪,自姑娘戴上那钗后,怪事就没少过。”语笙作思考状,“唉,姑娘近日必是疲累了,遇上这么些个事,哪有人承受的住啊。” 段无落点了点头,暗自留心于那骨钗,再不言语。 内室里,鱼瑶奔过去牵住无救的手,泪珠子便不停的砸了下来,一滴滴的听得到声响似的,砸在了无落的冰床上。 接着,那冰床遂闪烁着金黄色的脉络,一股一股,跳动着的,向无救脑袋躺下的地方涌。 鱼瑶惊了一惊,刚想赶忙扶走无救,却发现无救很快便平了紧皱许久的眉头,面容透出温柔,便是全因着那些金黄脉络的缘由。 鱼瑶遂放下了心来,双手紧握住无救的手,守在他身边。 看到无救逐渐安静下来,鱼瑶伸手轻轻拂过了他的额头。忽儿地,鱼瑶看到自己的脸在眼前闪过。鱼瑶惊奇,便又覆上了他的额头,这才发现自己看到了无救的回忆。 灰白色的景儿里,只有鱼瑶一身红裙,映着血红色的夕阳。 一身白衣的无救倚在树干上,手里捧着一卷书,正读的出神。 鱼瑶轻巧地走到无救身后,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头。 无救回眸,见是鱼瑶,笑了,满眼的宠溺。 红衣的鱼瑶也笑了,上前挽住了无救的手。 黑无常无救看着两人亲密的背影,心里暖融融的,只这时,他感觉到有人拍了他的肩头。 黑无常正觉着奇怪,在此许久都未碰见过能瞧得见他的人。 一枚熟悉的骨钗闪进了他心里,是他的鱼瑶。 黑无常笑了,搂过鱼瑶的肩头;鱼瑶也笑了,温柔的靠在无救怀里,看着前世的他,也看着前世的自己。 所谓情之一字呀。 钟离被送回清音阁之后,便觉着羞愧难堪,一步也不肯踏出清音阁。被指来伺候钟离的小丫头,也不安分起来,抱怨道:“倒霉透了,就会欺负新来的,才把我丢在清音阁。” 钟离听见后,心里更不是滋味,现下连下等丫头都敢如此行为,那以后还该如何处世呢。 唐真晨起冷不防的听见这消息,为钟离忧心,便匆匆赶来了清音阁。 “钟姐姐。。。”唐真轻轻地说,生怕再惊着了钟离一般。 “你不必多讲,唐真,我已经想明白了,如若想真正在必安大人身边待下去,我们必得要让一个人在必安大人心里不复存在。”钟离盯着唐真的眼睛,坚决地说道。 唐真以为钟离便是失了心智:“姐姐。。。” “鱼瑶。”钟离只是不断重复着。 唐真在心里惋惜道,钟姐姐为何如此执着于在必安大人面前得脸的事,便好生伺候着便好了,如此,才是长久之计啊,谁人看不出必安大人对鱼大人也系着特殊的情感,钟离当真是被冲昏了头脑,只盼着她别强拉着自己参与这些事罢了。 “姐姐也别想太多,唐真觉着只要必安大人开心,我们日子也必会好过很多的。” 钟离笑话唐真的无知,殊不知自己此时冲动的愚蠢,才是真正的绊脚石。 “无妨,反要谢唐妹妹专程来探我,你且放心回吧。” “好,姐姐还要好生照顾自己。”唐真说罢,便踏出了清音阁。 “哼,鱼瑶。”钟离的目光里含着不甘与恨意,端起了茶盏,喝了一口,“必得有一出好戏,才配得上这好茶呢。” 第二十三章 弓形胎记 次日晨起,唐真便被钟离拘在了清音阁,说是自己整个儿晚上都在盘算如何给鱼瑶使绊子。 唐真不冷不热地应着,不想站在任何一边,也不想夹在中间,里外没法做人,便扮傻,只想躲过去这茬。 钟离倒是没在意唐真的不郁,只以为唐真是没休息好,自顾自地算的开心。 “唐妹妹,昨夜我已合计清楚了,鱼大人表面是看着好相与,但细想来,自她到这下界来,便惹得一身骚,我料她也不是个处事干净的,总要寻出端倪来。” “钟姐姐,我倒觉着如此便不是顺了必安大人的意了。。。” “你就是胆儿小,我们便都入了这兰亭,便是该争到手的,必得在手里才行。”钟离坚定道。 唐真不敢接话,留下吃了几口茶,也告辞了。 鱼瑶夜里陪着无救,一直动用内力,出现在无救的回忆里,试图唤醒他,天方要转亮,鱼瑶便疲累不堪,沉沉睡了过去。 无救见鱼瑶忽而消失,就焦急地想要脱离自己的回忆幻境,四处寻觅下,便发现一条幽径,顺着这条小路走下去,就看到了泛着金黄的云彩,是夕阳,这在幻境与地下都是见不到的,无救便肯定这便是出口。 不出所料,约莫半个时辰,无救便醒转了过来。醒来后,无救看到趴在自己胸前,正睡得香甜的鱼瑶,心里安慰,爱惜之情有甚,藏不住的笑意在脸上绽放开来。 无救怕惊着鱼瑶,便十分小心的起身,反手抱住鱼瑶,轻柔地将她放在了床上,看着鱼瑶正梦着什么,笑的开心,心下觉得可爱,便躺在了她的身边,看着鱼瑶熟睡的样子。 只是段无落很不合时宜的闯了进来,大咧咧的笑道:“这要么是我这冰床太舒坦,便是姑娘家留住你的心了,这会子都舍不得起身,唉,不想你范无救也有这一天。” “无落兄,您说什么呢,我这不过是才醒来罢了,瑶儿昨夜一夜都没睡,一直陪着我,天擦亮才睡了过去,无落兄可小声些,别扰了瑶儿。” “也罢,也罢。”无落压低声音,故作姿态道,“那无救遂我出来一趟,我们别处说去。” “好。”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屋子。 一出了门,无落便拽着无救的手,说道:“无救,你可看到了些什么?” 无救思索了一阵,说:“瑶儿好似前世里与必安也有着不浅的缘分呢。” “谁问你这个了,你可见到什么不寻常的?” “您这样讲,我想起瑶儿耳后好像有一淡淡的胎记,呈弓形,样子很是奇特。” “是了,就是这个。” “那有何关联么?” “梵音带着胎记转生,没猜错的话,便是封印了法力的印结,此刻鱼姑娘耳后的胎记必是不见了,你我都知道她的法术正在觉醒。” “如若瑶儿的法力全然恢复会怎样?” 无落沉默了一会儿,挤出了两个字:“浩劫。” 子然急匆匆地去了五殿下处,方进屋,待哄散了一种婢仆,就说道:“五殿下,当年佛祖失了踪影的两位弟子,现下找到了。” “可是如我所想?” “正是现下阴宫里的黑白无常大人。” “早就有如此猜想了,倒没有惊喜。可查出当年的事了?” “殿下请听我讲来。” 原来,无救与必安二人只是拜在佛祖门下的两个学徒,常日里总跟着佛祖处理些人世间化缘的琐事,虽桩桩件件都看似简单,却是最快得到佛祖真传的方法,二人成长的很快。 梵音化了人形后,便三人一起跟着佛祖做事,虽清简些,却也乐得自在。 三人一边学习高深的佛法,一边好奇着探索世间诸多奥秘。 只是后来三人的好奇心越来越大了,他们开始触碰到“为情所苦”的人事,还不懂得如此的三个孩子,便前去询问了佛祖师父。 佛祖惨笑了一声,没再提起过这个话题。 时间在懵懂的年纪里,被拉扯的格外长,三人慢慢与对方生出了不同的情感,他爱上了她,她也爱上了他,而他一直都爱着她。 那一夜,她与他在菩提树下一起读到“不负如来不负卿”,他看进了眼里,偷跑去告诉了师父。 师父怒极,当下便把梵音封印,丢去了人间,要她自己去寻想找的答案。 对两个弟子也是气急,轰出了佛门,两位弟子便不知何去何从,遂投了凡胎,入了往生轮回。佛门在这一日显得更为幽静。 “所以当时与梵音交好的是无救,或是必安?” “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五殿下,子然倒觉着,此事并不重要,要紧的是,三个习得高深佛法的传人,同时出现在了这阴宫,我们该如何应对?” 第二十四章 四滴雨 自上回无落与无救讲了胎记的事后,已是过了十日有余,而这段时间里,无救跑东跑西的为着鱼瑶法术的事情奔走,不过他和无落都没告诉鱼瑶封印已解的事情,此时的鱼瑶比宣纸还要柔弱,稍微重一些的墨点,便能戳穿了她包裹着强大法术的最后一丝薄薄的屏障。 鱼瑶回府后,依旧是过着简单的日子,常日里,会邀无救必安同来饮食,倒显得热闹。方拓的手艺十分好,连尝遍了山珍海味的必安,也是赞不绝口。 这段稍显平静的日子里,鱼瑶多与妙法莲华祠里的孩子们处在一起,气氛更显融洽。 凡一与皓七只是孩子心性,却对鱼瑶持有真心,连去外面采购时,都不忘带些好吃好玩的给鱼瑶。鱼瑶曾好奇过二人的出身,凡一和皓七也如实说了,两个孩子也是可怜,年纪轻轻就遭遇不幸,在种田时,被强盗所杀,到了这地下来,因着阳寿未尽,又都是可用的青年人,便被留在五殿下身边做事,随后被指到了鱼瑶这里来。凡一和皓七见鱼瑶也不是个难伺候的,只要对她真心,便鱼瑶也十分疼惜。 而语笙,语寒和语清,起先也是怕着鱼瑶,因为语墨的事着实给了他们三人警醒,三人做事便更是勤谨,将这妙法莲华祠里里外外都收拾的亮堂舒适,鱼瑶看得到他们的用心,便也对他们三人少了些戒心,多了些感激,待她们也很好。收到无救送来的好看的布料,也都与她们分享,三人的距离也因此拉近了不少。 而方拓呢,虽话不多,但在饮食方面,俨然一丝不苟的模样,从采购,到炒制都亲力亲为,连外头送来的点心都要经他来测试,生怕有人塞了不好的东西进去。 这一日,鱼瑶晨起闲来无事,便唤了大家一起来用早膳,周南里的方几不够宽敞。便把这小家宴移进了内院里,临着花果香气,更是享受。 “姑娘不觉得这二日无救公子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么。。。”凡一嘴里塞的满满的,说道。 “诶,跟你又有何干,快吃你的饭。”皓七拦了一拦。 “我这是心疼我家姑娘,若那无救公子对姑娘不好,我便寻人来打断他的腿。” “就以你,还打断公子的腿,呵,想多了吧。”皓七翻了个白眼。 “好了,姑娘没说话,你俩倒吵起来,多不像话。”语笙埋怨道。 “无妨。”鱼瑶淡淡一笑,继续说道:“无救这两日兴许是忙吧,回头我再问问他。”鱼瑶自己的声音里也透着不确定,众人看得出鱼瑶对于这事也并不清楚,显然也不开心,便热热闹闹的转而论其他。 只在这时,必安一脸不郁的踏入了妙法莲华祠。 “必安公子怎得有时间到我这儿来?”鱼瑶玩笑道。 话音刚落,便瞧见自必安身后款款走出一女子,这女子也算不上好看,只端的是俏皮可爱,此刻却显凌厉,两弯眉毛簇在一起,连成一条线。 “鱼大人不应该最喜我来你这地方么?”必安不爽道。 “公子这话说的轻浮,我到有些不明白。” “哼,鱼大人也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您这话什么意思?!”鱼瑶此时也被激怒。 “我今日听到一个故事,有趣的很,不过我怕讲不好,鱼大人不喜欢听。”必安看了一眼身后的女子,点了点头。 女子款款走出来,到鱼瑶面前行了一礼,恭敬道:“早就听过鱼大人的大名,直到现在才见到,啧。钟离向您见礼了。” 鱼瑶一瞧就知道来者不善,嗓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回应,连头也没抬一下。 但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让鱼瑶不得不抬头关注眼前的人了。 “鱼大人,许久未见啊。”语墨一直躲在钟离的身后,此时忽儿地站出来,倒吓了鱼瑶一跳。 “呦,这不是前些日子过于关心无常府的那位么?”鱼瑶喝了口茶。 “呵呵。。。嗯,鱼大人,拜别了妙法莲华祠后,我便因机缘见到了钟离姑娘,她瞧我可怜,怜惜我一个人,便带我回了她府上,这一回去,我才发现竟是无常府,您说这赶不赶巧儿?” “哦,如此想来,你与钟姑娘倒是有缘的。” “是了,所以前几日我与钟姑娘聊的热闹,便给她说了一个故事,您可要听?” “你既都如此说了,听一听也是无妨的。”鱼瑶掩饰着不安地说。 第二十五章 金色风暴 “那语墨便讲来听听,想必鱼大人会喜欢的。” “这故事呢,说来也简单,我曾经呢,有幸在鱼大人府上做过事,也是我自己福薄,只伺候了几日便了了,但我却也因此知道了不少事情。” “鱼大人啊,其实并没有全然失去对前世的记忆呢。” “你说什么?!”鱼瑶满脸都写着不可置信。 “鱼大人不仅没有忘却,这也是她强大法力的一个能力表现,鱼大人她可以操纵记忆,任何人的记忆,都可以。”语墨笑的可怖,在场的众人都是不寒而栗。 “你想说什么?”鱼瑶也是十分不解,但她又失去了对自己的肯定,因为前几日里,她便是唯一一位进入到无救记忆的人。 “鱼大人呐,她改了必安公子的记忆,以至于必安公子明明与钟离姑娘相好,却在记忆里,被抹掉,竟是鱼大人与他情意绵绵,惹得钟离姑娘丢了脸,必安公子也是莫名其妙,怎得就会对自己好兄弟的女人产生恶念。”言下之意便是鱼瑶偷偷篡改了必安的记忆,导致必安会在第二日厌弃钟离。 “你说这话害不害臊,语墨,你若是因我赶你出了妙法莲华祠,便记恨于我,也不必编出这些个荒谬来吧。”鱼瑶面上已如寒冰一般。 “鱼大人错怪奴婢了,奴婢能有多大的本事,还编出这许许多多来,您大可好好与必安公子聊聊,他可是记得真真儿的。” 必安看着鱼瑶不解的神情,也有些犹豫,这时钟离突然开了口,十分柔弱的说道:“公子本与我两情相悦,谁知。。。谁知会有这样的事情横在我们之间,我是羞的没脸见人了。。”说着便拿出帕子擦着脸上的泪水。 必安见此,只得道:“鱼大人,我平日里与你也不曾有过什么不愉快,虽然我也知道,你没有理由做这件事,但我确是记得,那一夜。。”说到这里,顿了顿,没有继续往下说,但众人已经明白。 “那一夜,你们?”无救突然出现在了院门口,看到这满堂的人,只想先看看出了什么事,却不想一进来,便听到这样的污言秽语。 鱼瑶慌了脚,急道:“无救,你且听我解释。” 无救却是一脸的不耐,直接打断道:“鱼瑶姑娘,我想你说的已经够多了,这几日我为着你,跑前跑后的去打听调查,却不想仅仅几日我稍微不在你的身边,你便找上了别的安慰,原先每次回来看到必安在,我也以为只是你无聊,他来陪陪你也是好事,却不想。。”无救叹了口气,显是累极了,也气极了,回身看了一眼必安,“你们不必解释了,该走的人是我。” 无救转身踏出了祠门,头也不回。 “必安大人,我没有理由这么做,也没有那个能力。我确实现也不知道我到底有着何种法力,但我没做过便是没做过,至于你为何会有与我一起的记忆,那我就真不明白了。” “哼,鱼大人说的好轻巧,你的法力尚且没有全然觉醒,但已经让我们大家开了眼界,钟离此刻便都不知是您给了我的记忆幻境,若还是真实在发生的呢。” 鱼瑶看着钟离,满眼的嫌弃,蹙了蹙秀眉,说道:“此刻我说什么,钟姑娘可都想得到对付我的方法,甚至我出现在这里,都可是我化出来的幻境,那我也不必再与你争辩了。” “必安公子,您可要为我做主啊,鱼大人她诡辩不过,便要逃避,不说出实情。” “闭嘴!”鱼瑶忍到此时已是没有了一点耐心,瞬时之间,便爆发了,对无救不信任自己的不甘,对必安迁怒自己的不满,对眼前语墨和钟离的怨恨,以及对自己的不解,霎时间爆发了。 鱼瑶气结,重拍了下眼前方几,方几应声而碎裂,几上的饭菜碗盘也随之成了飞灰。自鱼瑶掌下冒出了金色光芒,直冲上天空而去,照亮了一整片天地,冲天的金色光芒卷起了一阵阵的狂风。 勉强睁开眼睛的必安,瞧见鱼瑶的瞳仁都呈现金黄色,十分可怖,却又似神衹一般耀眼。 鱼瑶卷起的金色风暴久久都未曾平息,连十殿的王宫里也没有错过。 鱼瑶只觉得有很多股力量在自己的身体里流窜,抓不住头尾,更是没有力气去控制它。她尝试着去压制这几股力量的互相打击,却当真是无从平息。 鱼瑶只得强忍着这股力量不断在身体里乱窜而带来的疼痛,睁开眼睛也只能看得见一片金黄,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怪圈,根本无法逃出去。 良久,鱼瑶渐渐感到体力慢慢支持不住了,变得疲累不堪,但那几股力量依然平息不得,遂放弃了挣扎,慢慢地等待着没有力气之后,会不会抑制住这几股力量。 鱼瑶因为一直在体内用力压制这力量,血液已不断地顺着嘴角流出,看上去痛苦至极。 也不知过了多久,众人觉着金色风暴慢慢不再让人无法忍受,睁开眼睛后,便看见鱼瑶的身子像轻飘飘的羽毛,被金色风柱冲到半空中,彻底昏迷的她在慢慢地飘落回地面。 落地之时,风暴遂停止了。 第二十六章 血腥之吻 鱼瑶倒在了内院的地上,嘴角里渗出金黄色的血液。 必安睁眼之后,便看到鱼瑶如此这般的躺在地上,霎时就慌了神,竟不知道要如何才好。 说起来,鱼瑶这般是与自己脱不了干系的。 钟离见必安对鱼瑶流露出关切的眼神,竟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拉住了必安的手,口不择言道:“必安大人,鱼大人这是咎由自取的,没人能帮得了她,我们不若赶快离开,免得有人要找我们麻烦。” 必安闻听此言,一时气结,伸手一把推开钟离,直把她撂倒在地上。 必安骂道:“滚,以后我都不愿再见到你。” 钟离跌坐在地上目瞪口呆,却也无计可施,便灰溜溜地跑走了。 被留在身后的语墨此时怕极了,不知必安会不会迁怒于她。 必安头也不回地冷冷道:“你也走,再让我见到你,便是去你仙籍,送你进寒冰地狱的时候。” 语墨听后,自然也落荒而逃,此刻已全然顾不上钟离许诺于她的鬼币银两,以及无常府的无上地位云云了。 必安瞧见两人遁走,紧蹙着眉毛,叹了口气,在心里感叹道,却不知自己如何便信了这两个人的鬼话,怕是着了魔。 随后,便跑到鱼瑶身边,横抱起鱼瑶单薄的身躯,心下心疼鱼瑶姑娘已不复初时到下界来,还有些玲珑有致的少女身材,此时的鱼瑶只如一张纸一样单薄,必安拢着她纤细的臂膀,想着自己怕是一只手便可以抱起鱼瑶。 必安由语笙带着,入了内室,将鱼瑶安置在了冰床上。方想转身离去,转念一想,便回过身来,坐在了鱼瑶的床边上。 必安吩咐语笙拿来净面的物事,亲手替鱼瑶擦去残留的血迹,还有面上被洒上的些许灰尘。 净好面后,必安看着鱼瑶姣美的容颜,这许多日以来的隐忍已是不得自持,必安俯身吻上了鱼瑶的唇瓣。 不知是不是必安紧张,所以紧咬着自己的嘴唇,直逼出了一股子血腥味,抑或是方才鱼瑶吐的血而残留下来的,总之这一吻,必安只记得是带着浓浓血腥味的吻。 必安起身后,便盯着鱼瑶的睡颜发呆,思索着这些日子以来自己过得其实很无趣。 自在宫宴上看到鱼瑶和无救成双成对的璧影,自己心里便一直不是个滋味,所以当时在酒宴之上,也是不断的灌自己酒,只觉得心绞痛。 后来的日子里,无救很少再回来兰亭住了,不是歇在了鱼瑶那里,便是跑到了无落的处所,常常都是自己一个人独守一整个院落。 但必安心里却不那么害怕,他时常会想起,此时鱼瑶会在做些什么,会不会像他思念她一样,思念着无救呢,会不会在无救没有陪伴自己的时间里,能够想到自己,哪怕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 必安在那段日子里,十分安静,身边也没有心仪的姑娘,当然也没有照顾自己的人,便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每日晨起,往常他会与无救一起出门巡街,然后一起去街边的包子铺补充体力,接着又开始下午的工作;可现下,许多时候必安都只能是一个人,偶尔无救跑来与自己一起,也是匆匆就离开了,两人已经很少再一起说话吃酒了。 连前段时间,无落兄来兰亭拜访了一次,还专程送来了自己亲手制得香茶,大大咧咧如段无落者,也是发现了必安心里的落寞与难过。 于是不过两日,无落便送了钟离和唐真到自己身边来,只可惜钟离愚蠢,唐真又太过安静,也不过是隔靴搔痒罢了。 所以当钟离闯到自己门前来,说是鱼瑶能力觉醒,并试图篡改了自己的记忆时,必安祥都没有多想,便带着人找上门来了,现下想来,却是不知自己是否找个借口,来与鱼瑶说话呢。 但现下必安心里是十分懊悔的,自己不该说那些蠢话,也不该做那些蠢事,不然鱼瑶此刻又怎会躺在这里,深陷痛苦之中呢。 必安正徘徊在自己的思绪里,鱼瑶便醒转了过来,看着眼前坐着的必安,心里一惊,着急忙慌的想要坐起来。 鱼瑶身子尚还没有力气,只得猛的爬起来,可是身侧却没有支撑物,险些要翻下床去。 可是鱼瑶落在了一个怀抱里,一个有力,不温暖的怀抱里,却让人觉得必安抱起的,便是他的天下。 “多谢必安公子。”鱼瑶推开必安的手,冷冷的道。 “鱼瑶姑娘,也是我轻率了,才惹出了这如此多的事端,你要发泄,便尽管打骂我,我定毫无怨言。” 鱼瑶听他如此说,才意识到也许眼前最忙慌的事并非必安的这档子事,而是自己法术回升的事情。 鱼瑶百思不得其解,总是不明白自己怎得就可以轻易改掉别人的记忆,那么自己的呢,可都是真实的? 必安见鱼瑶没有说话,便又开口道:“姑娘怕是疲累了,我便先行告辞了,日后姑娘定会看到我补足你的诚意的。” “等等,必安公子,你可愿意帮我一棘手的忙?”鱼瑶乞求道。 “当然,鱼瑶姑娘想要我做什么?”必安诚恳的说道。 鱼瑶看必安也是真诚,也心知她并非是宵小之辈,便将自己的顾虑一股脑儿的全吐给了他。 必安听后,也是心下忧愁,鱼瑶的这些子事,着实是叫人摸不着头脑,而且若是上头知道了,指不定又会有风波叠起。 “鱼瑶姑娘今日且先歇着吧,这些事,我会去跑一趟的,明日我再来与你合计这些。” 鱼瑶顿了顿,说道:“也好。” 必安点了点头,刚要转身离开,鱼瑶便问道:“方才无救可回来过?” 必安心揪痛了一下,强装镇定的说道:“未曾回来过。” 鱼瑶面上显出落寞的神情,轻点了点脑袋,便答了谢,送走了必安,又再次翻身睡了过去。 第二十七章 黑色火焰 子然在床头一边披上自己的衣裳,一边对五殿下讲着话:“要我说,鱼大人这事儿您若按下来,不叫上头知道,您省事很多啊,也不用听伏羲帝的教训了。而且,酆都大帝又是最怕烦琐的,他必不会有什么意见。” 躺在床靠里间位置的五殿下,衣带半系在胸前,露出精壮的身体,嘴上含着笑说:“这你便不懂了吧,酆都大帝平日看着是随意,可一到大事上,便是不能含糊的,你是不知当日酆都大帝捉来那元灵,并送她去那寒冰地狱里的犀利模样,酆都大帝那时当真是极其有光彩的。” 子然听了不喜这话,抱怨道:“酆都大帝那可才是好模样,五殿下若喜欢,那便常去走动走动便好,何必说与我听。” 五殿下瞧见子然子然显是吃醋的模样,觉得可爱,便俯身上前,轻轻捏住他的下颌,笑得俏皮道:“可是啊,酆都大帝长得再俊,我都只喜欢子然一个。” 子然听后羞红了脸,别过头去不愿再说话,五殿下却制住子然,双手盘上他的肩膀,教他动弹不得,子然紧张之下,蜉蝣撼树般轻轻推开了五殿下,五殿下却意欲更甚,向前扑住了他,将子然推倒在床上,两人如此一闹,都是面上起了薄汗,呼吸甚急,五殿下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看着子然黝黑纯净的眸子,吻了下去。。。 另一边,鱼瑶再次被噩梦惊醒,梦里是一片红色笼罩下,越来越清晰的一张脸,能看得出很慌张的,是范无救的脸。 鱼瑶自从被钟离闹了一番后,便一直被这个噩梦缠身,鱼瑶觉着随着自己法术觉醒的,还有自己的记忆。每一个夜里,鱼瑶被惊醒后,都似能更清晰的回忆出梦里那人影的样子,从一开始影影绰绰的侧影,到愈加清晰的熟悉的面庞,都似锯齿一般绞痛着鱼瑶的心。 这一夜,鱼瑶起身走到了门边,靠着门框望着绝美的夜色,不愿睡去,生怕再次看到让她伤心的那个人的脸。 已经整整三日了,无救没有来访过。连让带句话的都没有,就这样生生掐断了两人的联系。 满院的荷香顺着夜风飘过鱼瑶鼻尖,留下香甜的味道;鱼瑶看着空中的,地下的,总之满院落着的彼岸花,平日里觉得美艳的,此时在鱼瑶眼中便是触目惊心的。 必安这几日倒是常来,也不过是为着酬计善后的事宜。 心,如,止,水。 鱼瑶此时的寂寞恐怕没有人能真正明白,可若是他在,可若是无救在,他便能懂得。 只是他现在不愿再懂得了。 这几日必安带来的都是不好听的消息,一忽儿说回府无救没了踪影;一忽儿说五殿下已然知晓了这事;一忽儿又说酆都大帝好似也出城了,说是为了鱼瑶的事;总之鱼瑶听后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 “必安公子可有去调查了这事?” “我抽空问了,只可惜梵音已是近三百年前的事了,没多少人之知道。便是知道的,也是去了上头,这里的规矩嘛,做满了两百年,便可送去上头,修炼成仙。” “好吧。那可曾有过像我这般,法术回升的事情?” “这倒是查到了,入了这下界以后,法术解除封印者有十人,却都是伴着些不寻常的事情。有一位只有着当日的记忆,每日都是新的开始;有一位他变得痴傻,却会做些使水的把戏,用那水能翻出花样来,当日许多质量上乘的冰床都是出自他手。。。可这些我仔细看过卷宗,似都不太一样,与你更是不相同了,他们均是自解了封印,便知晓如何使用,知晓归属哪类,并不像你,一问三不知的,倒是麻烦。”必安摸了摸自己的下颌角,不满的道。 “。。。”鱼瑶忍住了泼他茶汤的冲动,抑郁道,“如此这般下去,我怕是要被煎进油锅了。在这处捅了这么多乱子,唉,不好,不好。” “鱼姑娘也别太担心了,大不了也就是煎熬个十年八年的,死不了的嘛。”必安冷淡的说道,嘴里也不忘吃着茶汤。 “呵。”鱼瑶翻了个白眼便入了内室,近日嗜睡得紧,也不知是不是耗了元神的缘故。 必安见鱼瑶爱答不理的,便识相的起身告辞。 方走到门口,便想起一事:“诶,鱼姑娘,你是否记得宫宴那日,伏羲帝叮嘱你的话?” 隔着屏风,鱼瑶懒懒的应着:“什么?” “额,他说,要你记着不要行房事,否则会引起乱子的。”必安听得屏风后一阵安静,继续道:“那你与无救,是否?” 鱼瑶在屏风内已是羞红了脸,但在她的记忆里,好像不曾有过。 “必安公子若无事你便先走吧,我还有些小事要处理。” 必安不知为何,笑得满面春风,大跨步走出了妙法莲华祠。 无落与无救并行在一片乌黑怪异的沼泽丛里,两人都是挂着满面的疲倦。 “不行了,我要累死了,我得歇会儿得歇会儿,人老了不中用啊。”无落捶胸顿足的说道。 “无落兄说什么呢,本来就不会有生啊死的,你这便是耍赖的,答应好了的,帮我一起找着瑶儿那事的答案的。”无救扶起无落的身子,一刻也不敢耽误的,扯着无落向前走去。 “唉,你也是何苦呢,这样疼惜她,又不教她知道,自讨苦吃。”无落朝地上啐了一口,说道。 无救听后顿住了脚步,不知该回些什么,只苦笑了一声。 无落知他心下的苦楚,只说道:“得了,继续走吧,咱这一路都经历了多少难关了,眼瞅着就要赶上了,别磨蹭了。”说罢,拉着无救便往前走。 刚一往前迈步,便踩着地下一绵绵软软的怪物,无落刚纳闷呢,便听见无救在身后大喊“小心”,便被无救挡在了身后。 从地底下缓缓爬出的,是一人身蛇尾的怪虫,正张牙舞爪地朝二人袭来。 无救反应的极快,手里攥住了几团黑色火焰,朝着怪虫的方向喷射了出去,怪虫的蛇尾便被烧着了,随后,黑色火焰顺着怪虫的身子爬满了,可怖之极。 怪虫的触手还未来得及碰到无救,便化成了灰烬,飘散在空中。 “这一路上的鬼物,是越来越难对付了。”无救紧皱着眉头说道。 “都是些个吸了生人精魂的恶鬼,可恨。我非要一个一个打趴下不可。”无落气急道。 无救反倒笑了,段无落还是依旧生龙活虎。 “走吧,还远着呢。” 第二十八章 荒芜川 无落与无救二人便是如此携手同行,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便是人称鬼帝的周乞所在的荒芜川。 而越靠近荒芜川,鬼物边冒出来的越多。天上飞的,路上走的,地底下爬的,个儿个儿都是极磨人的,直教你费劲心力,才得以摆平。 无救作为阴差,更是冲在前头替无落挡下了不少,才坚持了不过三日光景,便也是累得筋疲力竭,每一步都走得艰难。 无救趴在无落的肩头,累的面上汗涔涔的,直冒光。无落便搀着他,扶着他的腰,试图替他承担些许辛苦。 两人互相扶持着走了一段路,便被那些个鬼物瞧见,竟也是自行结成了一伙儿。天上的鬼物本就少些,可若是都集结在一起,那也是难办。可也真怪这两人运数不好,正在路上走着,这时忽儿的从天上飞冲下来一众鬼物,个儿个儿长相丑陋不堪,眼睛睁的溜圆,还散发着一种血腥气味儿的恶臭。 一行扑下来的有几十只。无救依旧窜起了一团一团的黑色火焰,只不过因为十分疲累,耗尽了元神,那黑色火团相较之前便是小了许多。而无落眼瞅着无救难以控制场面,便迅速抽出袖口里藏着的一长鞭,往地上一抽,便如闪电一般,抬起时便可灭了眼前数十只鬼物,均尽数化为灰烬。 无落在眨眼间便杀光了附近的鬼物,十分不爽道:“我当真是要气死了,那周乞小儿,不过是一鬼域的门面罢了,如何要他这么爱表现,非要穿过五百里的沼泽,方可入内与他一谈。而且竟然连我作为地下的头目,都没得特权可以直接见到他的。” “人称鬼帝也是有道理的,仅仅是在他荒芜川外徘徊,都有如此多的鬼物在此埋伏,当真了不得。” “哼,什么荒芜川,不过就是名号好听罢了,说到底也就是镇压孤魂野鬼的地方,有甚好抬高身份的,还整这些神秘,没得叫人反感。” “话是这么说,但鬼帝如此这般恐也是怕有恶人来犯。” 无落听后在嘴里“哼”了一声,不接过话头。 “唉,要是我们可以坐在此处休憩一会儿便好了,都已经三日没合眼了,无救当真已是没了心力。” 无落突然跳起来,又兴奋道:“诶!你这可是好主意,我怎就没想到呢?”随后作抓耳挠腮状,似在思考一般。“要我说,此事行得通,来,我来起一个阵法便可。” 无落起身绕着无救一圈一圈的走,大约延至了有十步的跨度,然后便停住了。无落在嘴里念念有词,念了老半天,遂停下了。无救尚还以为是阵法成了,却不想无落却说道:“不行,我得坐着来。”于是无救是空欢喜一场,在无落身后汗颜。 无落就地盘腿坐下,将两手置于两膝之上,手心向天,又开始念念有词,良久,无救瞧见天边闪过一道天雷,随后无落便睁开眼,更加迅速的嘟囔着嘴里的念词,再这样过了半炷香的功夫,一切归于平静,段无落站起身,对着身后的无救说: “成了。” 第二十九章 确定你在身边,甚好 无救还是迟疑了一秒,小心确认了一遍:“无落兄这次可别再诓我,这闹起来不好玩。” “放心吧,无救兄弟,我酆都大帝出马,你还用怕什么,论他什么宝塔英雄,河妖小怪,都打不到这地界儿上来!”无落边说边拿大拇指指了指自己,自豪之情铺满了在脸上。 无救大笑着说道:“好,辛苦无落兄了。” 虽嘴上应了,却还是小心的去探了一下,发觉确实是高深的法术,无形的压力笼罩在这十步跨度的圈外,一般的鬼物,不,应该说是大部分的鬼物都会在这样的强压下,无法行走,甚至瞬时停止呼吸。 随后,两人便因为疲累,跌躺在地上,便如被那地面勾去了魂一般,不得起身。 段无落心中无事,便很快进入了梦乡,无救听得到不远处无落传来的呼噜声。 无救却是满心的愁绪,不知理不理得清。 她,现在做什么? 鱼瑶此刻在床上也是辗转难眠,心里堵得慌,又觉着好像有甚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便是只得叹息不断,心绪难平。 他,现在做什么? 无救忆起二人当日在妙法莲华祠里的点滴。 晨起闲来无事,二人便溜转到后面的荷花池旁,有一游廊环抱的荷花台格外的清丽别致,待着倒是衬人心意。无救膝上趴了一盏琴,正在无救手下奏出醉人的音乐,而鱼瑶则捧了一卷书,背靠在无救的肩头,微风一页页儿的吹过手里的书卷,沁满荷香的荷花台,此刻空气里都散出柔情蜜意。 “碧波清风,品茗听琴,快哉,快哉!”鱼瑶笑嘻嘻的爽朗道。 听罢,无救便停了琴音,伸出手来猛的拢过鱼瑶的双肩,美人一下子就跌进了无救的怀抱:“合着鱼小姐找小生来,只为着这琴声么?” “那必然是啊,不然公子你来说说,请你来还会有什么别的原因呢?” 无救听后,伸手咯吱鱼瑶的下巴,直闹的鱼瑶连带着心头也痒痒的,好不自在,鱼瑶笑道:“别闹。” 无救揣着满心的爱意,在鱼瑶额前落下了一个吻:“姑娘要我弹琴与你听,花上这一辈子,小生也愿意。” 鱼瑶抓起衣带,在指间绕了几绕,害羞道:“那我也愿意。” 无救笑了。 回忆外疲累的无救也跟着笑了,抬首突然看得漫天的星子,狡黠美丽,便想着,若鱼瑶在,岂不是更好。 并肩躺在草床上的无救和鱼瑶,望着漫天的彼岸花与星子,都惊叹于这样的美丽。 “真美啊。”鱼瑶叹道。 “你若喜欢,我便把这些都摘下来与你,那彼岸花,全部收在一起给你,如何?”无救欢喜道。 “不好,那样就不好看了,只有像这样,他们才可是完整的。” “说的也是。” “这样你便不在送我与这些礼物了?太容易变主意了吧。”鱼瑶有些失望的说着。 “不啊,若要它完整,那瑶儿就会和我一起,天天数着星子了!那岂不是更好!” 无救在空中比划着,比孩子还要开心。 鱼瑶笑得可爱,在幽暗的彼岸花光下,摸索着抓到了必安的手,必安感觉到鱼瑶的手覆在上面,便反手紧紧抓住了她的小手。 “鱼瑶。”无救轻声唤道。 “嗯?” “鱼瑶。” “怎么了?” “鱼瑶。” “不要一直唤我名字啊。” “鱼瑶。” “。。。” “鱼瑶。” “范无救。” “鱼瑶” “范无救。” “鱼瑶。” “范无救。” “确定你在身边,甚好。” 两人笑闹着依偎在一处。 甚好。 第三十章 鬼龙骨 无救忆着,便渐渐沉沉睡了过去。 睡得正香甜,无救觉着身上突然被重物压着,遂清醒了不少,朦胧睁开眼睛,发现是无落突然趴了上来。 “无落兄,你做什么?” “嘘,天上有鬼龙跃过去,看体型,当是成年不久,你若现在老实待着,在我的法力保护下,我们不会有事。” 无救紧张的点了点头,越过无落的头顶,看到了天上缓缓飘过的条形巨物,身上鳞片密布,穿过云层时,似还反着光。 待鬼龙的身影消失后,无落滚落至地面,恢复了常态。 “呼,老夫真的心力交瘁了。” “。。。”无救有些无奈的翻了翻眼睛,“您能力大,必得承担的多些,快别说这些丧气话了,还得靠您才能到鬼帝那儿呢。” “也是,我比较厉害嘛。”无落有些小骄傲的说。 “我们歇了几个时辰?何时出发?”无救方想看看时漏,却发觉身不在空城,并无时漏等物件儿算着时间。 “我,不知道啊。我以为你睡前会点支香算时间呢。”无落无辜的回头看着无救。 “。。。”无救也了解是自己大意了,不好意思焦急发火,便敛了心神,望天想要猜猜看大致的时辰。 无落看无救在试图辨认白天黑夜,便摆了摆手,说道:“别忙活了,我们昨夜便已经进入了鬼帝的荒芜川,虽说只在边缘地带,但却是没有白天黑夜的。俗话说,在荒芜川上,闭上眼睛就伸手不见五指了。”说罢,还眯起眼睛,伸出双手,想看看是否为真。 “无落兄,您闭着眼睛,五指铁定是看不着的,老实说,您闭上眼睛,什么都看不到的。”无救拉过无落的手,还佯装摸他脉的样子,好像生怕无落得了什么病。 “去去去,总之这儿是辨不清白日黑夜的,都赖你昨日不留心。” “我也是太累了嘛,竟全然忘了。”无救懊恼道。 无落看着无救惨白的脸,也是心疼他的辛苦,便说:“算了,既已经没了时间,我们便累了就休息,休息好了便往前走,也无妨。” “您是想这样偷懒吧。。。”无救小声嘟囔着。 “诶,你这小子,给你台阶下呢。”无落不满道,接着就坐在地上,留给无救一个略显圆润的背影。 “额,无落兄,那您准备歇到什么时间?” “那,要不,出发?” “那,行。”无救顺着额前的发丝,滴下了一滴汗。 二人拾整好,便出发了。 “无落兄,方才的鬼龙是何物?”无救跟在无落身侧,问道。 “那是下界儿里,天上飞的至邪之物,他那身上的鳞片,都是鬼帝搜刮来的邪恶之躯的皮囊组成,臭!” “那可不就是鬼帝豢养的?” “不,周乞儿才没那个本事,他们本就是荒芜川里生长的,可后来这里的邪气愈重,便也养得他们愈来愈不受控制,到现在,也是个儿个儿都是会伤人的主。” “哦~”无救摸着下巴思索着。 “可不得不提的是,鬼龙骨可是好东西,虽阴邪之气有甚,却是法力无边,拥有者若可驾驭,便有能力主宰这空中所有的鬼龙,驰骋于天上,成了这天上的王,但若驾驭不得,便会心智受损,最终变得痴傻。” “那现在有人谁上有这东西么?”无救着急道。 “这东西哪儿那么好得啊,你想想看,鬼龙若是自然生老病死,便会迅即灰飞烟灭,不留踪影的,而若你想得到它的骨头,必得先杀了它才可,连我都做不到,你觉着还能有谁?” “哦,那就好。”无救点点头,想起了鱼瑶头上的骨钗。 “不过,百年前,便在你与必安入这下界之时,有一鬼龙忽而的坠落而死,谁都不知道缘由,那份骨头,好像被五殿下要去了,说是要好好留着,以备需要,只是不知后来如何了。” 第三十一章 子然 无救听后,吓得直接顿住了脚步,站在原地,两只眼睛睁的溜圆。 无落感到无救没有跟上来,所以回头问道:“怎么了?” “无落兄,瑶儿。。。瑶儿她有一支骨钗,您可知道?”无救紧张兮兮的说道。 “我知道啊,她不是还喜欢得紧,成日里都要戴着。” “那支钗,是五殿下赏的。” “你说什么?”无落冲到无救眼前来,吓得大声吆喝道。 鱼瑶在睡梦中好像听到了无救唤她的声音,一时间心情难平,便索性不睡了,在床上躺着发呆。 鱼瑶便那样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点点红色微光照亮的小世界,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得隔壁耳房有悉悉索索的声音,语寒很快便来到身侧,小声询问是否要开始梳洗。 “好,扶我起来。”鱼瑶回道,近日来,身子确实有些重。 净了面,待语寒给自己穿戴停当,看着镜前的自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己眉眼间那种初来时还尚存些的少女气息已经全然消失了,多了的,有一丝邪媚。 鱼瑶突然意识到语寒忘记与自己戴上那支骨钗了,便要开口说与她,转念一想,又觉得今日想戴些艳丽的,便叫翻了支颜色十分俏皮的戴在了头上。 穿戴妥当,在屋里又闲来无事,便找来了几卷书,倚在床上,摊开在膝上,读的津津有味。屋里也安静,只语寒和语墨二人跑进跑出的收拾。 约莫日上三竿的时辰,语寒再次跑进来,这次神色有些慌张,跟鱼瑶说:“姑娘,门外子然大人好像回来了,说是五殿下有请。” “五殿下??”鱼瑶心下紧张,这种时候五殿下有请,必是跟法力暴动的事有关。 “好,叫他在门外候着,我很快就出来。” 鱼瑶检查了衣裙妆容是否妥当之后,便大跨步出了妙法莲华祠。看见子然正站在一台轿辇旁,笑得满面春风。 “鱼瑶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你似是很久没来了。” “最近。。有些私事。”子然的脸显然红了一红,鱼瑶看在眼里,嘴角微微翘起一个弧度,也没再继续问他的事了。 “走吧,叙旧的事以后再说。”鱼瑶说着爬上了轿辇。 却不想身后跟着爬上来的,竟是子然。 鱼瑶满面都是疑惑的神情,直盯的子然不好意思,只得含糊地说:“五殿下他要我坐轿辇来着。。。” 鱼瑶听后笑了一笑,盯着子然局促不安的样子,故意戏弄他。 这场闹剧还是被子然要杀人的目光下给终结了。 轿辇很快就送到了五殿,子然领着鱼瑶进了五殿,又在里间绕了几绕,来到了内室门口。 “五殿下就在里头呢,快进去吧。” “你好像对五殿很熟悉呢。” 子然红了脸,别扭道:“我不是阴差嘛,职责所在。。。”看着鱼瑶微笑的瘆人的表情,子然吞了口唾沫。 “好,都好,我进去啦。”鱼瑶拖着长裙,进了五殿。 五殿下见到鱼瑶好似很高兴,但没聊两句,五殿下便问道:“你不喜欢那骨钗么?怎么也不带着?” “哦,那钗鱼瑶很喜欢,只是今日走的急,竟是没找到,便换了这支来,平日里都带着的。”鱼瑶见五殿下似是很在意,便撒了谎说道。 “好,那钗可才是好东西,与你也搭,可要天天带着。况且以你如此纯净的灵魂精魂去滋养它,它会更强大的。”五殿下笑着说。 “您说什么?”鱼瑶奇怪道。 五殿下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便清了清嗓子,说:“没什么。” 五殿下随后又与鱼瑶聊了些有的没的,竟都只是问问近来鱼瑶的生活境况,只字未提有关她法力暴动的事,鱼瑶倒是松了口气。 鱼瑶与五殿下闲话了一下午,似是故意拘着鱼瑶似的,鱼瑶临走前,还特意叮嘱了要戴好那骨钗,最好天天带,也是一种身份象征。 鱼瑶听的云里雾里,只能笑了笑,掩饰自己的不安。 “希望下次见你,你会是一个新的模样。”五殿下撂下一句奇奇怪怪的话,便走掉了,留鱼瑶在内室,独自疑惑。 子然跑进来,说道:“鱼瑶姑娘,我还是送姑娘回去。” “好。” 第三十二章 鬼血 鱼瑶自见过五殿下后,便日日戴着那骨钗,也不知是不是骨钗的效力,这几日身上的不爽竟也跟着一气儿全消了。 子然后来也悄悄问过五殿下,为何对鱼瑶的骨钗如此大热情,可五殿下只是稍稍抬了抬嘴角,捏着子然的下巴,第一次十分严厉的说:“不该你管的事不要管。”说罢,还重重的甩开了子然的下巴。 自那以后,子然也不再过问五殿下公务上的事儿了,只在生活上,照顾的无微不至。 无落与无救,一路走来,基本所有的鬼物都已经瞧遍了,也打遍了。两人经过几日的浴血奋战,功力自然也是增长了不少。 这一日,二人正与一只体型庞大的六眼鬼怪打得正酣畅淋漓,却不想身后忽儿地出现了一队训练有素的蒙面人,一看便可知是长期豢养的家丁。 无落悄悄把无救拉到了身后,无救独自面对庞然巨兽,而无落便是面对着一大票人,头上正津津的冒着汗。 无救知道无落是在尽力保护他,心下一个感动,差点没在生死关头寄出泪来纪念。 无救这边与鬼兽斗的正欢,另一侧的无落与一大队的家丁面面相觑。 双方僵持了良久,最后,这批家丁自动分成两组,从中间劈开,自动让出一条路来。 一位身着黑衣的诡异男子出现了。这人做事极其怪异,连走路都似以奇怪的节奏在前行着。 “你是谁?”无落警惕的盯着来人,眼睛眯成一条缝,试图分辨兜帽下的那张脸。 黑衣人在嘴里哼了一声,将兜帽卸下,露出了一张英俊的脸。 “周乞儿,原来是你呀!竟然是你!!我竟是等了你如此多天,你才出现来待我们入你荒芜川的大殿罢了。” “来了,跟我走吧。”淡淡冷漠的一句话。 无落刚要离开,贴在自己身后的无救突然大叫:“喂!有没有帮我一下,这鬼兽倒是十分棘手!” “嗯。”周乞儿对着身后的家丁微微点了下头,算是首肯,在嘴巴里哼了一声。随后身后十几名壮硕的男子便冲上前来,站在无侧身侧,直接摆了一个阵。 “哼,今日你不被我打的落花流水,我怎对得起鬼帝的脸面?!” 于是乎,几人便大肆的开始欺负那庞然大物,直逼得庞然大物最后没了退路,实在累的不行,便趴下了,再也没有站起来过。 “好了,解决了。”无救拍了拍手里的尘土,好似刚才的功劳全是他的。 鬼帝理都没理,训练有素的家丁,看着鬼帝的手势,重又排齐了很大的阵仗,浩浩荡荡的准备出发了。 “那我们如何过去?”无落问道。 周乞儿在空中伸出手,掌心向上的施展了十分高深的法术,霎时间,那黑色竟尽数散去,露出了一座白净得近乎透明的冰殿。 “哇~”无救不禁的发出了一声感叹。 “进吧。”鬼帝依旧是惜字如金,无救不禁在想,果真是住在冰殿里的人,没让人失望,冷到极点了。 无落倒是兴奋,问东问西的看了许多东西:“你这冰殿需要法力维系么?” “无需,用那些便好。” 无落顺着周乞儿目光的方向望过去,看到了一瓶瓶堆在一起的白色液体;走进打开一看,发现是一瓶瓶十分粘稠的液体! “噫,这什么啊?!”段无落抓得一手的粘稠,恶心道。 “那是鬼的血液。” 第三十三章 封印 无救听到鬼帝如此说,顿住了脚步。 而站在瓶瓶罐罐一旁的无落,更是定在了原处,好似冰雕一般,眼珠子都不敢动。 “周乞儿,你这可当真是恶趣味至极了。。。”无落慢吞吞的说道。 周乞儿眼睛都没抬一下,喉咙里哼了一声算是回应,就又不讲话了。 无落与无救交换了一下眼神,面面相觑。 无救心里害怕的是,如此作为的一个人,能否真的帮到瑶儿与自己,那如若他知晓了瑶儿的法术,是否会加以利用;而无落呢,倒没想太多,只觉得周乞儿当真是个令人作呕的冰块儿脸,可谓是没有比他更不讨喜的人了,可奈何周乞儿脸蛋子生的好看。 周乞儿看身后的两人没有跟上来,也不讲话,只是轻抬起手,对着身后两个随从摆了摆,示意二人去领着无落和无救,可慢慢过来。 无落和无救便教那两个随从带领他们二人,在这鬼帝的荒芜殿里溜了几圈。 “你们鬼帝平日里也这般不爱说话么?”无落上来便与二人打了熟络。 “是。”其中一人答道。 “你们就不觉着这荒芜殿冰冷到极点了么,如此冷清安静,怪道你们这些人都面色苍白呢。”无落拍拍肩膀,抱怨道。 两位随从听后,只有一人“嗯”了一声,算作是回话,便也不再接过话头。 无落难以忍受这般的安静,便抓着无救说道:“果然是鬼帝的手下,训练的很好,都不说话。”好似要让无救站在自己这一边似的。 而无救却无心于这些事情,他自入殿以来,满心想着的,都是赶快解决瑶儿的事儿。 无落看无救心不在焉的瞥来迷茫的眼神,顿觉无趣,便也被浇灭了些许热情,就教那两位随从带着他二人去正殿见鬼帝。 入了正殿,辉煌高大的房梁,正厅尽头的王座,倒是十分气派。而此刻坐在王座里的便是鬼帝。 鬼帝挥了挥手,示意二人可落座于离自己较近的两个软椅上。 待二人落座后,鬼帝依旧不发一言,只瞥来疑惑的目光,与之二人进行沟通。 无落翻了个白眼,说道:“周乞儿,我俩此次来访,绝非是为着打击你这儿荒芜川的鬼怪,图着法力精进的事,我们可不在乎。”无落突然地夹杂了不屑地语气。 无救见无落此话说得不好,赶忙接过话头:“无落兄这是近两日有些疲累了,他是想说,其实我们千里迢迢来拜访,只是想向您打听一下梵音的事。” “梵音??”周乞儿皱了皱眉头,问道:“打听她做什么?” “额,只是我们编入册子遇到一些问题,实在不明白梵音这块的事情,便只能前来询问了,上头给的时间不多,便也亲自来了。”无救拱手,掩饰着说道。 “问什么?”周乞儿不耐的问道。 “我们只是想知道,当年佛祖封印了梵音的法力时,又发生了什么,还有便是,如若封印解除,会发生什么?”无救问的急切。 周乞儿这才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无救,无救也知道自己失态了,便低头以表歉意。 “当年佛祖封印了梵音的法力后,便闭关不肯再见人。”周乞儿开了口,“说来也好笑,佛祖先前其实最不喜彼岸花,而为梵音结下封印时,偏偏不经意间结出了一朵彼岸花,便那形状就呈彼岸花的样子。” “梵音原本就法力醇厚,而佛祖封印时,又心里担心去了下界的梵音无法保护自己,又着意传了功于她,所以后来佛祖便因此伤了精神,终日里都在闭关。” “所以如若封印解除,那梵音也许自己都不甚知晓,她的法力必是无人能敌的,可梵音本就是精魂化来的,所以也十分危险。” “如何危险?”无救害怕的问道。 “若有着坏心眼的人,知晓了方法,便可以继承来她的法力,从而梵音法力尽失,最终消散成烟。” “什么方法?” “阴阳之道。” 无救紧张的流下一滴汗,心下却放松了,他显是一开始便在众人面前,将鱼瑶据为己有,恐怕没人敢碰他范无救的女人。 “可是,若梵音被解除封印后,不知道如何驾驭这股强大的法力,那便会在她体内形成暴乱,最终五行不调而死。” “你说什么?!”无救猛的站起来大喊道。 彼时,远在空城的鱼瑶,再一次从噩梦中醒来,觉得胸口哦堵的厉害,好似有什么一直想要冲出她的体内,十分难忍。 鱼瑶走到院中,想着透口气会好些,但甫一出门,便板滞的倒在了地上,昏了过去。 第三十四章 周医师 语笙赶到院儿里的时候,鱼瑶已是僵硬的躺了许多时了。 语笙焦急的唤来了整院儿的人,要帮着把鱼瑶抬到床上去,又着急教了凡一去外头寻来法术高强且专医术的医师。 语笙看着被抬到床上的鱼瑶依旧昏睡不醒,且面上无光,只苍白无力的紧,便害怕的哭了起来。 方拓作为男子不好进里屋,便只得在外间里来回踱步,躲在屏风后专注着里屋的动静,但却只听得一团乱,尤其语笙哭的上气儿不接下气儿;而里间的语寒和语清也是忙进忙出的端来热水,想着也许能激的鱼瑶身子有反应;而呆站在哭的稀里哗啦的语笙身旁的,便是皓七。 皓七到底是年纪小,沉不住气,自己心里着急,便不顾其他直接跑进了里间,看到鱼瑶这般,却又无可奈何,加之语寒语清两人那儿帮不上忙,而语笙又哭的他心乱,便只得站在鱼瑶床头,呆呆地看着大家跑进跑出的身影。 待凡一领进来医师后,语笙遂缓缓平息了心神,渐渐止了哭声。 医师姓周,也是苦心钻研医术多年的一位法力高深的前辈,凡一是斗胆打着段无落的名号,才请的动周医师的。 周医师落座于鱼瑶比肩位置的小杌子上,也不嫌弃简陋,只忙慌的将双手搭上了鱼瑶额前。 因着地底下的人是摸不到脉的,便医术都研究的是利用法术去看其体内的五行调息罢了。 周医师搭了双手在鱼瑶额前后,便运用法术赶忙探进了她的体内,想看看鱼瑶的虚实。可刚一运功,周医师便觉着全身酸麻不得劲,也是怪极,于是乎周医师便再次运功,这次使了九分的劲道,而由鱼瑶体内暴乱的法力返上来的劲道,让周医师双手甚至麻痹了几秒钟,才有了触觉。 周医师惊奇之下,却也不敢再继续诊断鱼瑶的病,便只好告知方拓,取了神水炖开彼岸花瓣,一勺一勺的喂给鱼瑶,方能暂时控制鱼瑶法力暴乱的病状。 周医师虽是已经给出了方子,却因为忧心,却又没有头绪,百思不得其解下,便在鱼瑶床边坐了一整天,待意识到天色已转黑时,方起身,便被语笙留了一留,说道: “周先生,不如今日您便歇在我们东厢房吧,便也是怕您疲累,这都一日了,您都被拘在这儿整一日了,我们也怪不好意思的,招待不周了。”语笙边说边服了一服。 周医师思索了一下,想着鱼瑶这儿的病状,实则是可专程学究的一次病例,倒是好的,所以便应下了,由语笙引着,去了东厢房“花果”。 “花果,呵呵。”周医师看了便笑道,接着又说道,“这名字叫的妙,妙啊!!!” 语笙听着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便跟着笑了笑,引周医师进去休憩了。 周医师坐下后,吃了几口语笙专程煮好的茶,这才感觉到自己实则是饥寒交迫了。 语笙痴笑了笑,便传了凡一和皓七把早就准备好的菜端上来,眼瞅着周医师吃干抹净了才罢休。 ”多谢了。“周医师还是一贯的淡然。 ”不,是多谢您能够赶来医治我家姑娘。求您一定要把她治好。“ ”你先别急,你家姑娘的症结非我能解,这是她身上两股法力交错而发生的法力暴乱,我们现下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等?“ ”没错。“周医师抬起头,转了转脖子,答道。 第三十五章 他是我师弟 无救和无落匆忙告别了荒芜川的鬼帝,逃命似的往妙法莲华祠里赶。 二人马不停蹄的在路上奔波,而即便是这样,等无救见到鱼瑶时,已是三日光景匆匆流过了。 无救在天色方转亮的时候,便叩响了妙法莲华祠的大门,语寒打着哈欠给开了门。 无救焦急的口不择言:“瑶儿呢,可还好?不对,瑶儿最近可有不舒服的地方?不舒服可找了医师?”连珠炮儿似的话音未落,无救已经跑进了里间,留下门口惊呆的无落和惊醒的语寒。 “您先进来歇歇脚。”语寒扶过无落的手,说道。 “哎呀,这么多天了,也就在你这儿听了句人话,世道艰辛呦,老人家都没人疼惜喽。”无落假作虚弱状的上气不接下气儿道。 语寒年纪还小,只知道想什么说什么的,便随即回嘴道:“您呀,便是话儿太多,不招人待见的很。再说了,您这是故意让自己看着老成的,您再瞧瞧伏羲帝,您跟他应该是年纪相仿的,听说伏羲帝便是英气十足,瞧着跟无救公子一般年纪呢。” 无落见在语寒这儿没讨着好儿,便迅即不在做作姿态,立直了身子,轻推开语寒的手,双手背后向前大步走去,边走边在嘴里说:“哼!” 语寒被弃在原地,看着无落的背影,哭笑不得。 无救入了里间之后,眼神四处寻觅着鱼瑶的影儿,看到鱼瑶僵硬的躺在床里,无救心里忽儿地一紧。 无救急忙跌倒在了鱼瑶的床上,抚上鱼瑶苍白的面,心痛如绞。 无救只看了鱼瑶两眼,便被理智驱使,迅即恢复了理智。 “什么时候开始的?”无救背着手站在鱼瑶床边,背影锋利的似能划出一道影来。 “回无救公子的话,姑娘是三日前,突然倒下的。”语寒见无救态度不似平时温和,紧张的回道。 “公子且放心,鱼瑶姑娘会醒转过来的,现下她只是体内两股法力互相制约,才会昏过去。”周医师不知何时已经从屋里出来了,正站在无救身侧,眼睛也看着昏厥的鱼瑶。 “您是?”无救疑惑道。 “鄙人姓周。三日前便是妙法莲华祠的一个小伙子喊我到这儿来医治鱼瑶姑娘的。”周医师双手抱拳,行了一礼。 无救也赶忙回了礼,说道:“原来你便是周医师,真是多谢了。恩情没齿难忘。” “不必多言,我也帮不上什么,只帮衬着控制法力暴乱的趋势罢了。” “你!你小子还敢出来现眼?!!!”无落闯进了主屋的门,直冲着周医师一指头点了过去。 周医师见是段无落,瞬时慌了神,不知怎的,竟像个孩子一般,四处躲闪,全然没了平日里见着的端庄模样。 无落扑上去直要跳到周医师的背上,手里边跑边忙活着脱下自己的鞋,像是要上去打他。 周医师见状,当下反应着便是要逃,于是便看到无落追在周医师身后,二人绕着鱼瑶屋子里四处乱窜,速度奇快,两人好似都用了功力,更奇特的事,两人似运功都是一般的方法。 无救有些无奈,但心里更心疼鱼瑶还在病中,着急上火的转手向上一推,黑色的雾气冒出,呈一罩子的样子,将二人逼的停了脚。 “无落兄,有甚话不能好好讲?您如此对待救我瑶儿的恩人,是要做什么?”无救皱着眉头说道。 “哼,你懂什么?这小子不尊上,那是坏透了!”无落手里还提着鞋,作势要丢在周医师身上。 周医师赶忙躲闪,却发现无落只是虚张声势,二人便大眼瞪小眼,互相吹胡子瞪眼。 “您二位认识啊。。。”无落接了句嘴。 “你可当呢,你要知道当年我与师兄伏羲帝,再带上这个小子,可都是师父的好弟子呢。只可惜啊,某些人与我们貌合心不合,便要学什么歪门邪道的,后又因这事与师父拌嘴,落了个不尊上,便被踢出师门了。”无落边说,边嫌弃的瞥了一眼周医师,嘴里还不忘“哼”上一嘴。 “师兄,这档陈年旧事何必拿出来说呢。。。”周医师有些不堪的说。 “你敢做出来,怎得还不敢听了,我偏说!”无落的花白胡子都气得变了形。 “师兄,你便别再讲了,我给你扎风筝玩如何?”周医师瞬时就抓住了无落的弱点。 “那。。你,马上就做!”无落气愤的撂下话,转身走掉了。 周医师看着无救走出去的背影,低头露出温暖的笑:“这么多年了,师兄还是老样子,都没变。” 无救走过来,搭上周医师的肩膀,说:“那不挺好?” 周医师拍了拍袖子上落的灰:“甚好。” 第三十六章 蛋壳 “方才您说,瑶儿会醒过来?我们不需要帮忙么?”无救问道。 周医师看了一眼无救,点了点头。 “可从我这儿知道的,瑶儿若学不会如何使用控制,那她便会五行不调,最后。。。” “那是在生死簿附上她之前。”周医师打断了无救的话。 “那照您的意思,瑶儿她不会出事。” “不会,鱼瑶姑娘现下最大的危险,其实是在于生死簿也在她体内传了功,生死簿的功力也不浅,于是两股庞大的法力均在鱼瑶姑娘体内,找不到共存的方法,便冲击到了鱼瑶姑娘,所以才昏了过去。” “如此我便了解了,多谢周医师几日来的照料。”无救拱起手,服了一服。 “别着急谢我,我能做到的也只是我分内之事,鱼瑶姑娘能否醒来,还得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瑶儿她或许不会再醒过来?”无救手心握紧了拳头。 “有这个可能。但也许鱼瑶姑娘法力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高深,这便无从估量了。” 周医师见无救没了回应,便回头瞧了眼他,发现无救脸上露出担忧紧绷甚至于狰狞的表情,额头上还贴着细密的汗珠。 周医师便掏出一方手巾子递了过去,说道:“你也别太伤心了,在我看来,鱼瑶姑娘本就要比常人更贴近于仙体罢。不过你若真的担心,我想其实有一个办法可以教鱼姑娘醒转的快些。” “您请说来听听。”无救语气里带着许多期许和急迫。 周医师叹了口气,说道:“你若愿意,我可以用药术唤醒鱼瑶姑娘两三个时辰,然后。。。” “然后什么?” “你若愿意。。。可行周公之礼。”周医师不好再多说,只把话递了出去。 “可若是如此,瑶儿岂不是会法力尽失,最后消散为灰而亡。”无救眼神里干干净净的,闪着光芒一般。 “若在以前,当是会如此,可现在她体内有了生死簿的力量,我猜想便会救她一命。” 无救犹疑不定,根本没办法下这样的一个决定。 “你好好想想,当然了,我也不敢肯定鱼瑶姑娘便会因为生死簿的缘由就恢复过来,所以,一切都在你。”周医师冷静说完,便信步走远了主屋的门。 无救握起鱼瑶冰冷无力的手,低下头吻了她的手,轻柔说道:“瑶儿,我没办法在未得你许可的情况下,做出会让你后悔的事情,我不愿让你伤心。” 无救说着便因为多日来的殚精竭虑,终于也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全部一股脑的冲出眼球,留下一滴滴泪水。 “瑶儿,求你快醒来,我不要再离开你了,这辈子我便都要黏在你身边。”无救揣着有些颤抖的声音说道。 也不知过了多久,无救便这样抓着鱼瑶的手,待泪水流干了,便静静地坐着看着鱼瑶恬静的睡颜,隐约能听得有人进进出出的走了几趟,似乎还说了什么,但无救却是神不在此,便都如云烟飘过。 等无救觉得自己手都有些酸了时,这才意识到自己实则身体也已经累极,便惶惶睡了过去。 鱼瑶自昏过去以后,便陷入了混沌之中,她甚至觉得自己身陷一只巨大的蛋。 这蛋四面都封闭着,伸手不见五指,只知道这软绵绵的蛋壳,彻底困住了自己,黏腻不舒适的触感,教鱼瑶直泛恶心。 没过多久,鱼瑶便接受了自己眼前的困境,原地坐下后,试图调息自己的五行,以不至于彻底迷失在这个地方。 便在自己运功练的酣畅之时,鱼瑶听到了无救的声音。 鱼瑶激动极了,瞬时跳起来循着声音的源头四处找寻。 她欣喜极了,她听到无救悄悄跟她说,以后都不再离开她。 鱼瑶便这样一直在蛋壳里跑来跑去,后来发现自己脚下的印记缓缓照亮了整个天地。 鱼瑶便在一阵强光里,冲出了蛋壳的束缚,醒转了过来。 醒来后的鱼瑶,看着依然抱着自己的手熟睡中的无救,喜极而泣。 鱼瑶轻轻理着无救的黑发,边笑边哭的说道:“你终于回来了。” 第三十七章 破茧 鱼瑶心下激动不已,对无救多日来的思念,怨怼,感激,爱意在那一刻化为了一个持久的拥抱。 鱼瑶紧紧拥了无救入怀,不愿有一刻放松。无救在鱼瑶令人窒息的拥抱中,被勒的醒了过来,迷糊之中,听到鱼瑶小声的哭泣,瞬时清醒了过来,用双手回抱住鱼瑶,在她耳边呢喃道:“瑶儿别哭,有我在。” “无救。。。”鱼瑶哭的抽噎起来,只得断断续续地说:“你,瑶儿,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呢。瑶儿,害怕极了。” 无救轻轻拍着鱼瑶的背:“瑶儿现下便可不必再害怕了,我回来了。” 鱼瑶在无救的安抚下,渐渐平静了下来,两人便互相倾诉着衷肠,累了,就睡了过去,但即便在睡梦中,两人也没有松开紧握着的手。 次日晨起,周医师等人也都知道了鱼瑶已经醒转的消息,段无落松了口气,便哈欠连连的赶忙奔回去补上几日以来的疲倦。 周医师待鱼瑶和无救都起身后,便赶忙到了鱼瑶身边,不顾无救在场,直接用双手按上鱼瑶的额头,急切的想要确认鱼瑶是否已经无事。 良久,周医师才又开口道:“两股力量可和平共存会是最好的结果。” “我身子现在如何?”鱼瑶问道。 “两股力量都似安静了不少,不过若要完全吸收在你自己体内,那怕是还需要你自己在去调息才好。” “多谢周医师几日来的照顾了,这份恩情鱼瑶忘不得。” “都是你自己的身子强健罢了。但可要记住,你此番耗费太多元气,在近一月内,万不可动用法力,否则便是终其一生难平的事情。” 鱼瑶特特应下了,便送走了周医师。 “好了,现下就只剩你我了。”鱼瑶斜坐在床上,对着无救笑了一笑。 无救作势便躺回了床上,双手怀抱着鱼瑶,鱼瑶怎样想甩掉他,都是不放开。 “这才过去了几日,我便觉着如有一生那么漫长,见不到你,我浑身都乏力,无心于任何事情。”无救眯着眼,趴在鱼瑶肩头说道。 “谁知道你又去哪儿逍遥了,止不准留情于哪位俏丽佳人呢。”鱼瑶醋意满满的说。 “我可是为着你,都跑去了荒芜川呢!” “荒芜川?!那地方不是可怖难挨的紧么,你怎的去了那儿?” “我之前是担心你法术的事情,听说了鬼帝周乞儿该是知道,便拉上无落兄赶忙去了。” “无落老伯竟也去了?”鱼瑶惊奇道。 “是呢。” “那回头可要好好谢谢无落老伯了。” “瑶儿怎不谢谢我,你知道那地方荒的可怖,鬼兽四处乱窜,我们整日整夜都不得眠,那真真是熬人的紧。”无救可以说与鱼瑶听。 “可也是你先离开瑶儿的。”鱼瑶有些伤心,想起那日的误会,心里也是酸酸的。 “瑶儿可知道,我其实一想便想明白了,可我也不知那日是怎么了,竟是气急了,是我不好,我以后绝不再疑瑶儿了。”无救作发誓状。 “无救,谢谢你。”鱼瑶看着无救的眼睛,认真的说。 “谢谢你。”无救俏皮的重复着鱼瑶的话。 鱼瑶和无救心里都明白彼此的牵挂和爱意,一切都藏在了彼此的温柔里,灌溉着二人都已干涸已久的心。 第三十八章 肉圆子 两人你侬我侬的互相依偎着,一直到了午时,鱼瑶突然觉着自己肚子瘪瘪的,接的感觉便猛然袭来。 “无救,我有点饿诶。”鱼瑶手指点在无救的胸膛上。 “那今日我为瑶儿掌厨可好?”无救疼惜的绕了她的青丝在指间。 “好啊。”鱼瑶灿烂的笑出了酒窝。 “说罢,想吃些什么?山珍海味我都为你寻来。” “瑶儿想要番茄炒鸡蛋。” “额。。。就这点要求么。。。” “嗯嗯!还请无救公子定要做得精致可口些。”鱼瑶笑得谄媚。 “好,那小的这便退下为鱼姑娘备午餐了。”无救翻身下床,假作小厮的模样。 鱼瑶重又躺回到床上,懒懒的应着:“可要快些呀。” 无救宠溺的笑了笑,便去了小厨房处。 鱼瑶自己在床上躺的无趣,便也翻身起来,打算去小厨房帮忙。 等进了厨房,才发现原来方拓的厨房是如此的不一般。 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靠法力维系的。 碗筷在净池里泡着,但是却自己在水里旋转清洗;菜全部都在菜板上摆着,但是鱼瑶看到在厨房忙碌的无救反手指了指菜刀,菜刀便自己开始切开菜板上的菜,速度极快,有切成碎末的,有成块的,有成片的,当真是令人惊叹不已;而无救站在土灶前,看得到底下燃起的是黑色火焰,无救右手向下一翻,火苗便蹭蹭的向上窜,而锅子却是实打实的,无救左手持锅,右手正拿着长勺翻炒着。 “哇。”鱼瑶惊叹了一声,心下觉着不可思议。 “诶,你怎得来这儿了?”无救回过头来,看得到他满脸抹得都是灰,黑黢黢的,英俊的面庞此刻显得乱糟糟的,倒是十分可爱。 鱼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无救转过身来露出疑惑的视线,显得更是呆呆的。 鱼瑶实在憋不住,捧腹大笑起来,无救被她搞得一头雾水,反应过来后,便黑着脸看鱼瑶笑弯了腰,郁闷至极,而本来脸上抹的便黑,此刻更是不同于以往的白皙俊秀。 “喂,能不笑了么,我本也就是第一次尝试做饭罢了。”无救不爽的说道。 “好了,那瑶儿帮你如何?”鱼瑶上前接过他手里的长勺,款款行至土灶旁。 “好啊。”无救顿时就乐了,然后主动跑到菜板处,说道:“那我便来切菜吧。” “不,你去把鸡蛋晕开好了。” “是,鱼大人。”无救对着鱼瑶行了一礼,鱼瑶回过头来温暖一笑,心里十分欢喜。 无救窸窸窣窣的跑去去来鸡蛋,有置于碗里,想着亲力亲为的用筷子搅拌,却发现只搅得乱七八糟,汁液飞溅,正急的一头大汗,听到鱼瑶问他:“可都弄好了?” 无救一紧张,倒是急中生智,嘴里答着:“额,马上了!” 于是悄悄的将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指着筷子,运用法术令它自行搅拌。 待鱼瑶回头瞥过来的时候,赶忙又把手收回,用筷子好好搅拌,鱼瑶一点也没发现,更不会生疑。 正如此断断续续的磨蹭了许久,终于,无救骄傲的递过去一个碗盏,说道:“我做好了,你瞧。” 鱼瑶瞅着如献媚讨好一般的无救,觉得可爱极了,便说道:“那放在这儿便好了,你若累了,就先回房歇息吧,我一人可以的。” 无救一听有机会开溜,很快接过嘴,但想了想,又黯然说道:“那你一个人要如何呀,我还是陪你吧。” 鱼瑶望着无救,眼睛里似有星辰,说道:“没事的,你去歇息吧。”鱼瑶笑得可爱。 “好,那我在房间等你。” 鱼瑶刚送了无救出去,便总感觉脚下有谁总是窜了窜去。 鱼瑶甩甩手臂,不知到底是什么。 “唉,你是谁啊?!打扰了我的好梦!” 鱼瑶脚下突然传来一个童子的声音,鱼瑶下了一大跳,向后猛退了一步,长勺都撇下去了。 “啊!你怎么还砸人呢!” 第三十九章 鬼精灵 鱼瑶盯着脚底下的小圆子惊呆了。 “你是谁?”小圆子皱着脸瞪着鱼瑶说。 “我…叫鱼瑶。”鱼瑶看着眼前这个肉乎乎的一团,呈粉红色,没有四肢,只是圆圆的一团。 “方拓先生呢?!你是不是伤了他?!” 鱼瑶这才明白,大概是方拓自己养的鬼精灵吧。 这鬼精灵在地下十分的普遍,大家都爱在身边养一只,不需要喂养它,只每天陪在它身边,跟他说说话,它便会长大,模样都不一样,鬼精灵大都通过主人讲给它的故事里,通过想象会慢慢自己变成那模样。 “我没有伤他,方拓先生在休息呢,我是过来帮他的呢。” 肉圆子皱着的眉头舒展开了来,但还是十分不情愿的说:“你方才为何要砸我!?” 鱼瑶无奈的笑了笑,觉得它十分可爱,答道:“我没有故意,你方才说话的时候,我不知道还有人在这里,吓了我一跳,所以我才失手砸到了你。” “哼,那你也应该道歉。” “好,对不起,肉圆子。” “我不叫肉圆子。” “那你叫什么?” “额,嗯…方拓先生还没给我起名呢…” “那就叫你肉圆子有何不好?” “额,那个,嗯!哎呀,反正就是不行!” “那我唤你什么呀?” “你叫我圆圆好了。” 鱼瑶笑的眯起了眼,说道:“好。圆圆。” 这时方拓从外面风尘仆仆的进来了,看到鱼瑶弯着腰和肉圆子聊的酣畅,惊了一跳,没想到自己的肉圆子还会与别人交谈甚欢,心下甚是安慰。 “肉圆子,我不在你也能与别人玩的很好啊,看来以后我便可以放心把你留在别的地方了。”方拓边说边把刚从外头采办拍的蔬菜水果放置好。 “…我!不!叫!肉!圆!子!”肉圆子怒气冲冲的吼道。 方拓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对着鱼瑶说道:“鱼姑娘怎得是你在掌厨了,方才不是无救公子来寻我说要做饭的么?” 鱼瑶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无救公子如果真的会掌厨,那恐怕饭菜都早上桌了。” 方拓瞬即理解了鱼瑶的意思,接口道:“鱼姑娘不用担心,多在他耳朵边上煽火煽火,总有一天他会受不住跑来找我学的。”一边儿说,手上的动作也是不停的。 鱼瑶站在一旁,更是尴尬,遂转念一想,说道:“倒也好,我愿意为他洗手作羹汤。”说完这话,脸都红到了耳朵根,不敢看方拓的反应,便赶忙转移话题,让他帮厨,说是会快些。 肉圆子看到方拓听了这话,动作停滞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变得伤感,知道他是想到了那个人,便跳着走到他跟前,团住了他的小腿,想要他不再伤心。 方拓看肉圆子如此天真可爱的样子,心里感动,伸出手揉了揉它的脑袋,说是脑袋,也就是眼睛上方那处,肉圆子舒服的“哈~”了一声。 “肉圆子,去帮你鱼瑶姐姐。” 肉圆子听到开心的去了。 鱼瑶嘲笑道:“你不是说,你不叫肉圆子么?啊?” 第四十章 方拓 肉圆子不开心了,闹脾气道:“我说不是就不是!哼!不帮你了。” 鱼瑶笑道:“好啦,圆圆,鱼瑶姐姐还是需要你的帮忙才能完成今天的晚膳呐!我们圆圆很厉害的。” 肉圆子停在半路,作思考状,在两人之间停了一小会儿,踌躇之后,不情愿的说:“好吧,方拓先生也要我帮你的来着。” 鱼瑶俏皮又感激地说:“谢谢肉圆子,哦不,圆圆。” 方拓先生看两人闹的开心,不自觉地也笑了。 鱼瑶瞧见了,便说道:“方拓先生你也应该多笑笑,从来都见你板着个脸,不如笑起来好看呢。” 方拓听闻此言,又想到了前事,滞了神,才又答道:“啊,好,便听鱼姑娘的。” 鱼瑶听得出他声音里的迟疑以及惶惑,便回头瞥了他一眼,看到他手里正拿着刀,往下切的动作,但是刀下明显就垫着他的手指,鱼瑶一慌,不知怎的,明明二人有几米的间隔,却直接便到了方拓身边,拿手钳住了刀。 “方拓!”鱼瑶皱着眉头,大声呵道。 方拓感到了手下刀的背力,听见了鱼瑶在耳边的呼喝,回过了神来,看见鱼瑶慌张的脸色,霎时间竟是满眼噙着泪水,强忍着不叫它流下来。 鱼瑶愣住了,轻声细语的问道:“方拓?” 肉圆子了解情由,直朝着方拓冲过去,对着挡在中间鱼瑶喊道:“闪开!” 待鱼瑶回身一看,肉圆子“糅”一下就滚了过去,紧紧抱住了方拓的腿,然后试图往上爬,方拓的衣服太滑,他爬不上去,就哭道:“呜,方拓先生,你能不能不再想他了呀,呜哇,你这样肉圆子也替你难过啊,呜呜哇~” 方拓蹲下身来,抱住肉圆子,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默默地哭泣。 鱼瑶听明白了一些,熄了土灶的火,挨着方拓坐了下来。 “方拓,你愿意讲讲她是谁么?” 方拓用手抹去眼边的泪水,叹了一口气,舒缓了急促的呼吸,与鱼瑶说道:“鱼姑娘,你知道许多留在空城的人,要么是阳寿未尽,要么是魂魄分离,记忆消失了,对么?” “嗯。” “我与她们都不一样,我虽然魂魄分离了。记忆却还在。”方拓深呼吸了一下,继续说道,“所以我才没有资格作阴差,但因为记忆存在的鲜明深厚,我的法力得到了很大的提升,所以也就成为了很好的掌厨人,得到殿下们的青睐。” “可是那些记忆,却是我最不想要的,这样深厚的法力,我宁可不要!” 鱼瑶沉默不语,只是和肉圆子一样,静静地听他诉说自己的心事。 “她是我这一生,最幸福的回忆了。” “我出生在乱世里,上一任帝王是一位女子,所以在她身死之后,朝廷发生了政变,外邦也敢来犯,我们年代的人,都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人人自危,没有人会关心他人的死活。但她不一样。” “那些日子里,我的爸妈也以为匪寇流窜,死在了他们的刀下,我便一个人流浪,走到哪儿,便去佛寺里做些施粥的活计养活自己。” “那日我们正在广布善缘,却不知哪起子人点着了火,整个儿寺庙都燃起来了,我们施粥的地方还有点距离,所以我便逃过了一劫,但烟熏火燎的,我晕了过去。” “醒来后,我就见到了她。她真的很漂亮,同时也十分照顾我,养好了我的伤,我俩后来便结了发。发誓过一生不分离的。” “但是老天爷没有善待我们,在她怀上我们的第一个孩子的时候,我们家收留了一个浑身是伤的男子,救治好他,他离开后的两个月,我们被当作是叛军,被处死了。” 第四十一章 掌厨人的秘密 鱼瑶闻此,愣了一下,只说道:“对不起,方拓…” 方拓抬首盯着厨房的顶棚儿,无奈的叹息道:“无妨,我在试着习惯没有她的日子。” 鱼瑶不知道该接些什么,只拍了拍方拓的后背,以示安慰。肉圆子也蜷在方拓怀里,想贴住他冰冷已久的心。 鱼瑶看着方拓怀里的肉圆子,忽儿的想到什么,问道:“诶?可若你二人是同时来到这儿的,怎得现在只有你一人?她不在此么?” “这也是我想要知道的,我不仅记忆没有消失,反而还法力深厚,而她却直接像蒸发了一般,再也没有她的音讯。这些年我在殿下们身边掌厨,也试图打探她的消息,可没人见到过她,好似她也未熬到生死簿的一劫,便没了踪影,所以无迹可寻。” 方拓说着捂住了眼睛,叹气道:“唉,再者说来,我想要去生死簿里找一找,也没有这个资格和权限罢了。” 鱼瑶猛的一震,赶忙拉起方拓来,激动地说道:“这件事,我可以帮忙!” 方拓疑惑地看着鱼瑶,只看鱼瑶因为激动,眼睛里都似闪着光,熠熠生辉。 “鱼姑娘?” 肉圆子也帮腔方拓:“鱼瑶姑娘,你可别骗我家方拓先生,他本就够可怜的了。” 鱼瑶冲着二人笑了笑,说:“你们忘了?此刻生死簿便在我的体内寄留着呐!” 方拓恍然大悟的样子,肉圆子听得一头雾水,看二人兴奋的交换了眼神,觉得自己被撂在对话之外,生气得跳来跳去:“喂!你们说什么呐!” 鱼瑶姑娘看了看肉圆子,温婉地笑了笑,伸出手摸了摸它软绵绵的头,道:“姐姐会有办法的,你无需担心你的方拓先生。” 肉圆子看鱼瑶真挚的样子,便歇了气,只道:“好吧。” 鱼瑶神秘的冲方拓眨了眨眼,转身朝着厨房外奔去。 肉圆子见鱼瑶走远了,才爬到方拓的肩头,小声嗫嚅道:“这傻姑娘靠谱么?” 方拓斜了一眼肉圆子:“哼,有你这么讲话的么,鱼姑娘是为着我们好。再者说了,鱼姑娘那可是小小的身子装着无穷的力量呢,可别小看了鱼瑶姑娘。” “那你说,我会否有一日,修炼成她这样?” 方拓认真的看了一会儿肉圆子,坚定回道:“不!会!你在做梦么?”迷离的眼神更显得肉圆子傻的可爱。 方拓起身拍了拍屁股上沾的土灰:“来吧,我们继续把晚膳备好。” “哼,那姑娘做了一半就跑掉,没有责任心!”肉圆子愤愤道。 “你就是懒,别赖别人,替我把白菜择好。” “不用谢!”肉圆子磨磨叽叽的朝着白菜堆前进,还不忘挖苦方拓。 方拓无奈的笑了笑,故意拖了长音:“谢~谢~” 第四十二章 经络图 鱼瑶跑出厨房后,直奔着周南的方向去。 无救正摆了满桌的笔墨纸砚,兴致正浓的笔画上几下,见鱼瑶跑来,问道:“诶?你怎得回来了,晚膳备好了?” 鱼瑶跑进主屋,忙慌的答道:“没有,我是听到了方拓的一些事情,回来找找能帮的上忙的东西。” “哦?何事啊?”无救见鱼瑶左翻右寻,便丢下笔,跑来帮忙。 “生死簿寄在了我身上,我要学会运功,帮他找夫人。” “瑶儿,你忘了周医师的话了么?!这一个月内,你都不可再动用法力了!” 鱼瑶顿住了,倒是把这茬给忘了。 接着又继续翻找:“答应别人的就要做到,况且我相信总能找到办法平衡我体内的法力,而且查找生死簿罢了,我便不信自己找不到不动用法力的方法,只要化出来个形儿便好。” 无救见鱼瑶主意已定,十分坚决,便不再阻拦,走到她身边,双手环住她的腰,从背后抱住她,心疼道:“既然你已经想好了,我来帮你。保护你的任务也交给我吧。” 鱼瑶笑的甜蜜,这才想到被自己撂下了准备了一半的晚膳,“哈哈”干笑了两声,自嘲道:“呵呵,我们都说要亲自下厨,结果最后还都不是一股脑儿的塞给了方拓。唉。” 无救趴在鱼瑶飘飘的头发里笑了笑。 鱼瑶接着说道:“果真是不持家不懂柴米油盐的琐碎。” 无救听后,说:“那以后,我们便学着自己操心好不好?也可让方拓他们省些事。” 鱼瑶应道:“好。” 说罢,鱼瑶便瞥见藏在角落里的一张图纸,便激动道:“找着了!” 说着便抽出那张纸,却不想,那纸张只遗下半面,另一半不知被谁给撕扯走了。 鱼瑶和无救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无救问道:“这上面画的是什么?”无救看着满篇的鬼符,不知所云。 鱼瑶指着中间的形状,说:“这原本画的是人体内的经络分布,只要找到重要的经络网,便可以知道怎样运用法力,并化出实体形儿来。” 两人盯着那半面纸上模糊的经络网。都是呆住了。 “这该如何是好?” 第四十三章 取经 鱼瑶想了想,决定既然已经应下了别人的事,便是无论如何也要完成的。 “无救,我已下了决心,不若你与我一起研究研究这经络图,我们一起起稿这图的另一半,也是一双美事。” 无救看着鱼瑶不顾自己,也要帮助别人的热情,心里化开了温暖的泉水一般,甘润的同时,又有些烫着皮肤的轻微刺痛感。 “好,瑶儿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两人便忙活着开始备齐起稿前的工作,无救被指派着寻来了笔墨纸砚,而鱼瑶带着语笙去了后面库里寻来许多相关的书卷。 鱼瑶将搬来的书卷都摊开铺满了整个院子,两人便左右乱窜,开始了浩大的修补工程。 “无救你看,这儿写得明白,由曲池的地方向外推力,便可避开其余所有脉络,定不伤及内腑。”鱼瑶指着一卷中的图示说道。 无救捧着另一卷,应道:“我这卷里也是如此说法,那边可以肯定,曲池在这幅经络图里,会是主要的一穴点。”无救边说,边在纸上比划。 “先记下这个。”鱼瑶说罢,便又扑去了别的书卷读起来。 “这儿画的不对,你来看这里讲云门穴乃是重中之重,可贯穿全身,你把它点出来作为可运功处,必是会出事的。” “还好瑶儿心细,将画好了的也反复查看。”无救修改着图稿,一边还不忘夸赞鱼瑶。 “少贫嘴,我们快些。” 。。。 如此两人折腾了近两个时辰,中间连方拓都过来探过,想要问传晚膳的时间,都抽不出身来想,终是有了另一半图稿的初稿。 “呼~”鱼瑶长吁了一口气。 无救心疼道:“累了么?你方才从昏厥中醒过来,身子必定撑不住,不如我们明日再继续。” 鱼瑶摇了摇脑袋,紧张的说:“不可,拖得越久,方拓的妻子便可能离我们越远,我们必得赶快做好。” 方拓此时踏进了院子里,闻听此言,赶忙上前磕了一响头,说道:“鱼姑娘的大恩大德,方拓感激不尽。只一点,我不愿因着我的事,而伤了鱼姑娘的身子,说什么,您都先用了晚膳可好?” 这时,鱼瑶腹中的空虚感又腾起来,闹得鱼瑶不得不分心而乱了节奏,便觉着头也跟着有些疼,扶手至额前,坐着歇气。 无救见此,赶忙扶住鱼瑶,拉她坐下后,说道:“快把饭菜端上来,让瑶儿尽快用些。” 方拓应下匆匆去了。 “你这又是何苦,你若养好了身子再做这些,也是事半功倍啊。”无救懊恼自己没有注意到鱼瑶用晚膳的时间。 “无妨,我也想尽快恢复法力,不然我又会是羸弱不堪的了。” “有我在,你怕什么。”无救盯着鱼瑶深情地说。 “你有你爱的人,而我,也有许多我必须要保护的人。”鱼瑶反握住无救的手,“方拓便是其中一位。” 无救心疼之情太甚,便有些迁怒于方拓,心下不爽快。 “我知道你可能不愿意我去如此帮别人,但无救这是我心里愿意的,如若为了此事,我也湮灭了,那我也心甘情愿。” 无救沉默了良久,吐出两个字:“好罢。” 第四十四章 药膳 鱼瑶和无救匆匆用罢了晚膳,觉着身子舒爽多了,鱼瑶便问及方拓,这晚膳是如何而做。 “这是我从周医师那里学来的药膳,这荷叶凤脯是鸡脯肉蘑菇为主,荷叶去蒂为辅,用沸水滚了,再用凉水冲凉,加入香油,料酒,白糖,豆粉等调料,腌制好后,放进荷叶里蒸制而成,肉质清香鲜嫩,补益强身最好不过了。”方拓指着其中一味解释道。 “而这参茸熊掌,便是先用鸡汤熬煮净熊掌,又取而蒸制,涂上蜜,在热油里炸开,后加入泡好的人参,鹿茸,放进大油锅里烧开蒸烂,才有这如此美妙丰富的味道。而这菜式,又最是壮元阳,益精髓的了。” “怪道现下我觉着身子不那么重了,这药膳好极了,比之苦到味的那些药可教人喜爱的多了。”鱼瑶说得眉飞色舞。 “你便是害怕吃苦药。”无救白了鱼瑶一眼。 “还得多谢方拓先生费心了。”鱼瑶感激得笑了笑。 方拓反而不自在起来,嗫嚅道:“这已经是我唯一能帮上点忙的事了…我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鱼瑶赶忙说道:“方拓先生可别多心,各人有各人的路,而现下,老天爷安排好的,我便会是帮你找到你妻子的人。” 方拓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感动的一塌糊涂:“多谢鱼瑶姑娘!”边说还边抹去了几滴眼泪儿。 鱼瑶扶起他,安慰了几句,便屏退了众人,与无救重又开始专心于经络图。 又是两个时辰过去,彼岸花的光亮甚至已不足以支撑漆黑的夜晚了,两人修好了一幅完整的经络图。 “我想,这便是不会出错的了。”鱼瑶谨慎地说。 无救心里比鱼瑶更紧张,他害怕鱼瑶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只僵硬的点了点头,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脸上的表情。 “那我,现在试试?”鱼瑶也略略紧张的说。 “好。”无救已作好了准备,一出事,便迅即传送至周医师处,好不让鱼瑶错过治愈最佳时间。 鱼瑶仔仔细细反复又看了几遍经络图,学会了上头标注的,可运功的穴点,这才呼出一口气,准备自伤后第一次让法力推开至全身。 鱼瑶双手呈十字状,放在胸前,感受了一下穴位的地方,便开始从心口的位置向外试图运功。 第一次功力还未及肩胛处,便消散的无影无踪。 再来,功力便缓缓行至腹部。 。。。 如此一遍又一遍,鱼瑶才终于在不知多少次尝试之后,感受到了法力周至全身的感觉,全身都轻飘飘的。 鱼瑶这回敛了心神,试图推出去自己的法力,从而化成一个生死簿的实物来。 鱼瑶用尽了十分的力气,用劲儿的向外推,却不知怎的,感觉法力梗在了手腕处,刺痛感顺势袭来,直击的鱼瑶喷出了一口鲜血。 无救见状,跑过去就抱住鱼瑶,大喊道:“瑶儿!你没事吧?!” 鱼瑶失了力气,但擦掉嘴角的鲜血,便觉着经过这次的错误,她反倒感受到了身上法力燃烧的灼痛感,便觉得热热的,赶忙推开了无救,利用这个机会,将法力无限向外延伸。 鱼瑶呈十字的双臂此刻打开了,向外延伸着,好似在迎接这个世界与她相融合一般。 如此鱼瑶闭着眼睛运功了很久,猛的一下,从指尖爆出一道白光,化成了丝丝缕缕的月白色银线,在鱼瑶面前,慢慢的簇在一起,成了形。只光束太强,辨不得是什么样子的。 无救看到鱼瑶在体力耗尽的边缘,嘴角已经流下了血液。心里担心的不得了,便也不知怎得就运功触发了传送的功效。 二人便在一片天旋地转中,忽儿地出现在了五殿阎罗殿。 五殿下闻听激烈的爆破声,没穿好衣裳,便忙慌的跑到院儿里,看到鱼瑶膝前,有白光聚在一起,最后成了一个玉色月牙的样子,光束霎时收紧不见。 而鱼瑶在无救的呼喊中,身子重重的朝地上砸去。 第四十五章 玉月 无救见鱼瑶晕倒在地,便直接奔了过去,便是连鱼瑶身前的玉色月牙都未曾顾忌,所以被那月牙绊了一跤。重重的跌倒在鱼瑶身上。 “啊!”不想这一压,身下的鱼瑶痛感明显,直接便清醒了过来,用手使劲要推开身上巨大的重物,却没有力气,便又喊道:“无救你快走开啊!” 无救见鱼瑶没有大碍,已然醒转,心口的大石也落了地,更是紧紧的抱住了鱼瑶,差点儿没因为开心激动的哭出声来。 鱼瑶见无救如此孩子气的一面,心里觉得好笑极了,刚才的事情也让他累极了,有气无力的笑了两下,回抱住无救骨骼高大的身躯,无奈的唤道:“无救…” 被二人晾在一旁,此刻已经彻底呆住了的五殿下,尴尬的清了清嗓子,鱼瑶和无救这才意识到已然身处五殿的庭院里。 “这怎么?…”无救也是一头雾水,赶忙扶起鱼瑶。两人跪在庭院里不知所措。 五殿下刚理了理衣裳,端起了架子,想要开口询问。便从主屋里传出了一男子的声音。 “殿下~外头是怎么了?”声音还极其的暧昧动听。 “额…”阎罗王顿时慌了手脚。左右不知该如何。 偏偏就在这时,那男子从主屋里款款走了出来。 衣衫,不是很整齐… 面儿上,还有些红晕… 鱼瑶定睛一看,竟是多日未见的子然。 这一下,庭院中的四人可是更无人言语一声了。 四个人交换着十分复杂的目光,试图搞明白此时此刻这奇怪且十分尴尬的场面。 五殿下慌了神,脸上急出了一抹抹红,半天哑语。 鱼瑶和无救只想赶紧离开,并不想彻底明白眼前这显而易见的真相。 子然只是十分后悔自己为何要出来,当下想找到个地洞赶紧钻进去,再不见人。 最后五殿下阎罗王彻底受不了了这尴尬的寂静,便最先开了口:“那个,你们二人今日是宫门下钥前被我紧急唤来议事的,我准你们现在找车马来赶回去。” 说罢,想补充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了看子然,想着反正也这样了,就过去搂住他的肩,撂下一句:“先这样吧。下次我再召你们。”便赶紧钻进了里间。 鱼瑶和无救也松了一口气,生怕五殿下因为这事而伤了他二人,所以此刻便是彻底卸了气,坐在地上狠狠的喘气。 无救平静后捉住鱼瑶的手,问道:“你还好么?” “好,好得不得了。”鱼瑶俏皮的说道,故意强调五殿下和子然的事。 二人相视一笑,无救揽过鱼瑶的腰,说:“走吧。我们先回去。” 第四十七章 迷雾 次日晨起,无救便发现鱼瑶躺在他的怀里,眼睛却睁的溜圆,盯着房梁发呆。 “瑶儿?” 鱼瑶依旧是没有没有反应。 “瑶儿?!”无救声音大了些。 “嗯?”鱼瑶从自己的思绪里回到现实,缓慢的转头过来看了一眼无救。 “你没休息好?”无救心疼的看着她眼睛底下的一团乌黑。 “应该是说我压根就没休息…”鱼瑶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你为何不好好休息,周医师本就说了你不能再多余的劳累,现下你不仅动用了法力,又不遵守其他的医嘱,你这样可如何是好啊?”无救些微有些生气。 鱼瑶知道无救是关心的,便也有些歉疚,但却只能告诉他自己真正的想法:“无救…我对那玉月还是有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只要动它便会有不好的事。” “你怎会对这玉月有如此多的不爽?难道这之间当真有什么?”无救皱着眉头问道。 “我也说不好,只是我觉得这事儿得放一放。” “那方拓那儿?” “先哄骗着吧,便说法力还未曾恢复,我也无能为力。” “暂时只能如此了。”无救叹了一口气。 于是待妙法莲华祠慢慢苏醒后,鱼瑶便跑去寻了方拓,解释了这一切,掩盖了玉月已化出来的事实。 不知是不是因为鱼瑶化出玉月之后身上带着些踪丝,在场的第三个人,肉圆子,察觉出了不对。 鱼瑶前脚方走,后脚就跟方拓说了。 “方拓先生,可千万不要信她的鬼话,她骗人,明明昨日化出来的。”肉团子愤怒道。 “别胡说,鱼姑娘没理由骗我,我信她。” “你偏不信,我是鬼精灵,我便是能看出来些踪迹的!鱼瑶姑娘她身上明显带着些阴柔之气,这与以往大相径庭。” 方拓抿了抿嘴唇,却还是一言不发。 “你若不信,我便去她屋里找寻,必是会有些什么的。”肉圆子不服气的说。 “随你意。但我信鱼姑娘有她的道理。” 肉圆子翻了个白眼,就冲出了屋子。 过一会儿,它悄悄衔来了一玉色的小物件,重重的摔在了方拓面前。 “你看吧!”肉圆子得意的说。 方拓转身刚看到,没等肉圆子话音落下,便伸手去碰了一下那玉月。 霎时间那玉月迸发出了一股力量,一股黑墨般的迷雾腾起,在方拓面前不住的旋转。 方拓却盯着那一团黑雾眼睛都移不开了。肉圆子十分纳闷,便绕到前面去,想看看这黑雾有什么不对头。 那黑雾里,俨然是一幕幕有关方拓与一女子的画面。 肉圆子看方拓眼里噙着泪,不用想也就知道是他妻子。 “方拓先生…”肉圆子唤了一声。 方拓猛的回头瞥了一眼肉圆子,但十分可怕的是,方拓眼睛里都似充血了一般,红的可怕。 肉圆子噤了声,不敢再说话。 而那黑雾渐渐散去后,方拓拾起了地上的玉月,好好地捧在了手里,一脸可佈而又贪婪地盯着它,嘴里念叨着: “宝贝,我来救你了,我的宝贝。” 第四十八章 鬼瑶 方拓带着满眼血光,风风火火的闯进了鱼瑶的寝卧处,去里间寻了一圈都未见人影,便在手里把玉月攥得死死的,来到了内院里。 站在内院正中心,手里高举起玉月,高声呐喊到我:“鱼瑶!你把我妻子还给我!你明明见到了我妻子,却不愿意帮我!你还我蓉儿!” 随后便像疯魔了一般,手里捧着那玉月,不住地说:“蓉儿,我一定救你出来,蓉儿等我。我的宝贝。” 鱼瑶在外院听得方拓的嘶吼,觉出了不对劲,便赶忙往里面走。 这是捧着茶盅向鱼瑶走来的无救,看到鱼瑶面色沉重的慌忙离去,便着急唤了她一声,但却只见鱼瑶跟着了魔一般,径直朝内院走去。 无救将茶盅转身交予凡一,便跟着跑了过去。 凡一一头雾水,不知该怎么办了,站在原地低声说:“无救公子…” 鱼瑶失神地走进了内院,看见方拓满眼血光的瞪着她,眼里似在冒火。 “鱼瑶大人,我曾也以为你是真心要助我,现下看来,你便是成心要欺我罢了。”方拓怒火中烧。 鱼瑶面色大变,只解释说:“方拓,你误解我了,你听我解释。” “哼,解释什么,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与那些个什么殿下不殿下的都是一样的,你休要再骗我。” 鱼瑶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极力冷静道:“方拓,你要相信我,无论如何我都会把你妻子还给你的。” “你觉得我还会把蓉儿的命运交托到你手上么?不可能的。” 紧接着方拓便似疯魔一般,对着手里的玉月念道:“我要怎么才能把你救回来,这宝物可要怎么用?” 念叨了几句,那玉月似是突然承了人志,突然脱离了方拓的手,飞到空中,在方拓头顶盘旋。 方拓紧盯着那玉月,嘴里依旧念叨着:“宝贝,你把蓉儿还给我,付出什么我都愿意,我连命都可以给你。” 那玉月听闻此言,便停下了旋转,在方拓头顶突然停住。 鱼瑶很快便发觉了那妖月的企图,大喊一声:“方拓,别碰它!” 这时无救跟在后头出现了,只看见方拓没有听从鱼瑶的指示,两眼贪婪的看着那妖月,伸手碰了那妖月一下。 霎时那妖月发出一声爆破样的巨响,紧接着妖月便开始吸食方拓的精魂,能用肉眼看得到的一丝丝一条条的痕迹,连接着那妖月,不住的注入法力,那妖月便从小小一只,变得庞大。 无救看呆了眼,却还想着鱼瑶别出什么事,便跑过去将鱼瑶拉在了自己身后。 鱼瑶绝望地不住的与无救说:“完了,一切都完了。” 无救抱着颤抖的鱼瑶,看着那妖月将方拓腐蚀的什么都未曾剩下。 那妖月吸收走了方拓的精魂,光亮异常诡异,泛死灰色。 像是蓄力一般,那妖月忽闪着亮光几下,便在空中随着一声巨响,化成了人形。 是一位美极的女子,着一身黑色,黑纱似轻柔的雪纺质地,走起路来飘在空里,端的十分妩媚妖娆。 那女子款款走至鱼瑶面前,柔声开口道:“你好,我是鱼瑶。” 第四十九章 他是我的 鱼瑶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样貌一摸一样的女子,像冰冻住了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无救吓呆了,但怀里依然紧紧抱着自己的鱼瑶,生怕一松手便就永远失去了她。 身着黑衣的鬼瑶看着在场的这些个已然呆立在原地他们,盈盈笑了笑,声音清脆如铜铃,妩媚道:“无救公子也不必如此紧张,我也是你的瑶儿啊。呵呵。” 无救将鱼瑶揽到自己身后,横在两个鱼瑶之间,一肚子的怒火和惊惧,却对着与他的瑶儿完全一样的模样,是一点儿也发不出来。 最后只弱弱地说:“你到底是谁?!” 鬼瑶上前一步来用手指轻轻摩挲着无救的嘴唇,边说:“我说过了,我就是鱼瑶。” 说罢,抽回手来,还将手指放进嘴里嘬了一嘬,说道:“嗯~味道可一点儿也没变。我的无救可是最香甜的。” 无救惊恐地看着面前这个显然对自己十分熟悉,自己对他的样貌也十分熟悉,但明摆着绝对不会是鱼瑶的她,心跳都漏了好几拍。 一直躲在无救身后,惊惧万分的鱼瑶走了出来,直面着鬼瑶,用无比冷静的声音说:“我信你是鱼瑶,你想要做什么?” “呵呵,做什么,我只是想取回一些属于我的东西。”鬼瑶说得愤怒,衣袖里的手指都攥得死死的。 “若你便是鱼瑶,那属于你的便都也属于我,这样看来,你没什么可以带得走,因为你本身也已然拥有了。” “放屁!你知道什么?!我丢掉了属于我的最重要的东西,现在我必是要把他取回来。”鬼瑶恼怒道。 鱼瑶冷静地看着鬼瑶,两人四目相对,都看进了对方的心里去,霎时间,鱼瑶便明白了鬼瑶要取走的是什么,她看懂了鬼瑶眼里燃烧着的热情,还有对生的决绝。那眼神也是她所拥有的,那眼神是鱼瑶只会对着他才会流露出来的真心。 刹那间,鱼瑶明白了鬼瑶的企图。 鱼瑶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突然便冷冷地冒出一句:“他是我的。” 说罢,又害怕鬼瑶没有清楚的看到自己殊死一搏的决心,又补充道:“不论是谁,都不要想把他从我身边带走。” 鬼瑶见鱼瑶眼神里透出的坚毅,心中有一刹那的恍惚,原来当年的自己也是这样的果敢,原来当年的自己,为了他可以做到这样,原来当年的自己,因为他,曾经也是这样的鱼瑶。 可后来呢,他做出了一件她这辈子都无法原谅的事,她无法再继续坚持下去了,她无法在那件事之后继续面对他,她没有办法,继续再爱下去了。 鬼瑶倒抽了一口冷气,方才有些稍微柔软下来的面色,又变得如刀锋般锋利,把自己藏在了那精致的妆容下。 “你什么都不知道。”鬼瑶狠戾却又无可奈何地说道。 鱼瑶虽然听得一头雾水,但也不容自己输了气势:“但我现在知道的是,谁也不能从我身边带走他。” “他是我的。”鱼瑶抬起头看了一眼无救,枕在无救的左肩上,伸出右手,抚上了他的脸颊。 第五十章 鬼瑶童子 “我可没说,他就是我要取回的人。”鬼瑶十分神秘的眨了眨眼睛,轻蔑的用眼角看着鱼瑶和无救。 “不过呢,当然还是要谢谢你这么努力把我带回到这里来。”鬼瑶瘦骨嶙峋的手指尖是漆黑细长的指甲,渗人的紧。 鬼瑶用指甲轻轻划过鱼瑶白净的脸颊,眼里闪过一丝狠戾,遂用手用力捏住她的下巴,直痛的鱼瑶面容狰狞起来。 无救上前想要抓住鬼瑶的手,却被鬼瑶先一步反钳住无救的手,无救一怒之下大喊:“你要做什么?!” 鬼瑶疾言厉色道:“我把话可说在前头,谁都休要挡我的路,你若听进去便罢了,但你若非要来烦我,我便杀光这冥界的所有人,来给你的无救陪葬。听懂了么?” 鱼瑶虽然吃痛,却也没有即刻就范,反而张开嘴用牙齿狠狠咬在了鬼瑶的手上。 鬼瑶痛得抽回了手,气愤之下,甩手给了鱼瑶一巴掌,而跟随着一巴掌的,不仅仅是残留在鱼瑶面上的辛辣感,紧随其后的是整个冥界天空的一道天雷滚滚,摄人心魄。 “我说过,别来惹我。”鬼瑶居高临下道。 说罢就松开了抓着无救和鱼瑶的手,两人一个趔趄,倒在了一处。 鬼瑶轻蔑的笑了笑,之后便端整的一步一步,走出了妙法莲华祠。随着她最后一片黑色衣袖飘出妙法莲华祠,那天雷也霎时停止。 鬼瑶一路朝着无常府兰亭的方向走去,眼里遇到的人,见她气势不凡,便都不敢上前去。只有一孩子不明白所以,跑到了鬼瑶跟前,天真的说道:“姐姐,你衣服真漂亮!” 鬼瑶笑着停下了脚步,弯下腰去摸了摸孩童的额发,道:“是么?那若给你,你可愿意穿?” 孩童面上乐开了花,却说道:“姐姐可别这样,俗话说无功不受禄,如若真拿了姐姐的衣裙,回头娘亲可要说我的。” “怕什么?”鱼瑶说着从自己的衣袍上割下一块布,披在了孩童身上,那布在孩子身上马上成了型,是一摸一样的款式,裹着孩子娇小的身躯。 孩童刚要道谢,却觉出这衣裙的不对劲,那衣裙好像嗜血的怪物一般覆上了孩童的每一寸肌肤,钻心一般的痛,那孩子惊声尖叫起来。 鬼瑶看着孩子嘴角噙了一个诡异的笑,满街的人眼看着孩子糟了毒手却不敢声张。 孩子哭喊了一段时间,鬼瑶觉得吵闹不堪,便一挥手,那孩子就只见张着大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了。 鬼瑶轻而易举取走了那孩子的童声,边说:“吵死了。” 孩子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声音,只默默的不住流泪,鬼瑶牵住她的手,孩子害怕往回抽了抽,鬼瑶便上前紧紧钳住,警告那孩子:“从今天开始,你是我的人,我说一你不可做二,可明白?如若哪天你不听话了,便是你灰飞烟灭之日。” 孩子害怕的点了点头,泪水还在不住滑落。 鬼瑶轻描淡写的起身,把孩子推到自己的前面,冷漠地说:“你记着,你今日的痛皆是因为这满街的人都不来帮你才造成的,要怪,就怪他们的冷漠。” 孩子紧张的环顾四周,看着一双双好事的眼球滴溜溜的转,看着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躲在暗处悄悄地看着自己,心里顿时生出一丝恶心和恐惧来。 “记住了?”鬼瑶问道。 孩子露出冷漠可怖的眼神,木讷的点了点头。 第五十一章 无落之言 “走吧。” 鬼瑶走了两步,停了脚步,那孩子跟在鱼瑶后头只顾着低头向前,一下撞到了鬼瑶,跌坐在地上。 鬼瑶第一次真的露出了笑容,问道:“你叫什么?” 孩子傻傻的回道:“蓉儿。” 鬼瑶摸了摸蓉儿的脑袋,说道:“好。” 随后两人前一脚,后一脚的,入了无常府。 鱼瑶和无救坐在段无落的茶桌另一头,看着段无落眼花缭乱的手法,第一次无心于出自他手的香茶。 这与鬼瑶入无常府后,已是两日光景了。 “无落兄,你倒是说句话呀。” 段无落不慌不忙的继续烹着茶,不加理会,反倒提问:“你怕什么?” 无救语塞,顿了两秒说道:“当然怕,两个瑶儿同时出现在我眼睛跟前,我心里有多慌乱,您还不知道么?” “慌什么,你这是耐不住两个瑶儿多一层的诱惑力吧。” “无落兄,我们没有在开玩笑。”鱼瑶听不下去了,接口道。 “得得得,我拗不过你们。那说吧,要我做些什么?”无落边说边给他二人的茶盏里斟满了香茶。 “我们想请你,查清楚那女子的来历,如若需要的话,请您千万不要手软,立时杀了她。”鱼瑶回道。 “当然您也要去探探必安那边,据我们所知,那女子当与必安在一处。可千万要保他的安全啊。”无救着急的说道。 “好,你二人不必担忧,交给我的事,会给你们办好的。”无落淡然的抿了一口茶。 鱼瑶和无救见段无落如此淡定,心里也放下了些,说着要去看看还能帮上些什么,就先告辞了。 二人的背影刚从门口消失,无落身后就凭空爆出一声巨响,两个人影晃了过来。 尚未见其人,无落便已经感觉到了放在脖子上刀刃的锋利感。 “你可有说漏了什么?”鬼瑶从无落身后冒出头来。 “我若说漏了,此刻还有命在这儿么?”无落波澜不惊,手里还是继续品着那盏茶汤。 谢必安有些不好意思,听了此话,赶忙收起了手里的剑刃。 “你干什么?!”鬼瑶大声斥道。 “放心吧,无妨,我相信酆都大帝不会食言的。” 段无落这才抬眼看了一眼谢必安,必安对上无落犀利的眼神,心虚之下,移开了目光。 鬼瑶冷哼了一声,说道:“无落兄,好歹你我也有这么多年的交情了,答应我的事,帮我做好。我鱼瑶在此先道谢了。” “我与你不认识。”无落冷冷的说,“你认识的那个人不是我,我知道我自己不会答应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哈哈哈哈哈哈哈。”鬼瑶笑的放荡,“真是好笑,您还真觉着自己清高呢,等着看吧,时间会告诉你一切的。” “恕老朽不远送二位了。” “呦,老头儿连杯茶也不打算招待就赶我们走了么?” “老朽的香茶,只赠与友人。”无落摸了摸胡须,说道:“你二人,都算不上是老朽的友人。” “不是友人更好,只做买卖,不论交情,到时你妨碍到我了,也好清理。”鬼瑶冷笑道。 白无常必安抬眼看了鬼瑶一下,身影略有些晃动。 无落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一个字也不多说,只摆出送客的手势。 二人在一声爆破响声里,消失了踪影。 无落坐在远处,依旧风云不惊的抿了一口茶。 第五十二章 冰鉴 鬼瑶与必安一路行得飞快,一直沿着冥界的边缘徘徊,一天换一身装束,不敢有丝毫怠慢。 既然要与段无落坐交易,鬼瑶已经做好了伏羲帝等人已经知晓的准备。只是现下,二人身边还带着一个小拖油瓶,直让鬼瑶头疼的紧。 “蓉儿,去林子里摘点果子,洗了送来,我们吃晚饭。”鬼瑶停在了一片看着荒凉的林子前。 蓉儿看了看这林子,不确定的问道:“这样我怎能找得到?” 鬼瑶答道:“你去便是了。” 蓉儿只得见了礼,超林子里飞奔而去。 鬼瑶看着蓉儿在树枝上下窜跳着轻盈的身影,嘴角勾起了一抹笑:“这几日,她的法力倒是进益不少呢。” 必安见了也连连称是。 鬼瑶待蓉儿走远,便转过来与必安说:“必安,我心里还是有些怕。” 必安见状,便揽过鬼瑶的肩膀,搂在怀里,道:“别怕,有我在呢。”说着又在她额上印下了一个吻。 而此时必安看不见的,鬼瑶在他怀里露出了冷漠可怖的神情,直叫人颤栗的目光。 鬼瑶面不改色,嘴里却抹了蜜一般:“必安答应瑶儿的一定要做到,虽然我也知道这很难为你。” “说什么胡话,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那待到了行事的时候,你可千万别犹豫,你要记得,你取走了鱼瑶的法力,那也是在成全我。”鬼瑶仰起头勾出了摄人心魄的笑容。 必安看的呆了,心下的决心便更深,揣着义无反顾的声音道:“好。” 鬼瑶的手突然攀上必安的后颈,将他们二人的距离拉近了许多,毫不犹豫的吻了下去;必安也热烈的回应着鬼瑶主动送上来的香甜,缱绻缠绵。。。 蓉儿跑进了林子便发现这里头远不是从外面瞧见的模样,越往里走,树木越葱茏,原来它只是外围几圈均是朽木罢了。 蓉儿几日都没有好好吃上一顿,便摘了这个果子,又寻见了那个,左右乱窜,都要忙不过来了。 那果子也不知是哪种,外表都是鲜翠欲滴,红的像血滴子,咬了一口后,果子香甜的汁水溅起来,渗进你嘴里的每一处,叫人流连忘返。 蓉儿用法力结了一个小果篮,盛了许多果子在里头,看着篮子渐渐满将起来,蓉儿便转身要离开。 蓉儿转身的瞬间,就感到头顶飞跃过去一个黑影,便停下了脚步,一动也不动,只待那黑影下一步的动作。 那黑影见蓉儿僵立在原地,便又扑上她身上去。 这一次,蓉儿一个迅即的回身,手里已经马上结出了一个冰鉴,直直的朝着那黑影的背心部位扎去。 黑影应声而死,蓉儿捡起它便赶快跑出了林子。 鬼瑶远远的就瞧见蓉儿手里还攥着一个什么黑毛一样的东西,兴高采烈的往他们这里跑。 “师父你看,蓉儿运气好,抓到了一个血貂!” 便鬼瑶这次都惊出了声:“你用冰鉴刺死它的?” “对啊!”蓉儿自豪的说。 “可我不是只在你面前结过一次冰鉴么?”鬼瑶诧异道。这冰鉴,是结空气里的鬼精魂而成的戾器,杀伤力极强,十分难掌握,若没有把握好度的,甚至会被鬼精魂反噬。一般人都是在紧要关头才敢使出这道来,就连鬼瑶虽用的熟练,但也是千般谨慎小心的。 蓉儿用稚嫩的童声问道:“那蓉儿去烤了这血貂,我们饱餐一顿??” 第五十三章 血貂 鬼瑶虽惊异,却还是面上掩盖住了,点了点头以示许可。 蓉儿蹦跳着去了,在离林子不远处架起了火堆,然后用法术剖开了血貂的肚子,去除不干净的东西,然后放了许多果子在里头,以做到调味的效果。 火苗毕毕剥剥的在血貂的表皮上爆出沁人的香味,但血貂因着它独特的特质,被热火烘烤以后,竟有猩红色的血从表皮里慢慢渗出来,一滴一滴的滴在下方的火苗里,然后被火苗的热度迅即的在一声“呲啦”中,蒸发掉没了踪影。 蓉儿看着这一切,眼里露出了一丝邪魅的笑意。 而鬼瑶心里隐约的不安,在蓉儿走远后复杂的看了眼必安。 必安也明白了鬼瑶心中的所思所想,与她交换了个眼神,两人都不知说什么,空气里死一般的沉寂。 最后必安起身捧起蓉儿带回来的一些果子,用衣袖小心的擦了擦,待确认干净之后,递给了鬼瑶。 鬼瑶有些惊讶的接过了必安手里的果子,说了声谢谢。 必安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又回去擦净其他的果子。 鬼瑶看着必安细心的样子,下嘴咬了口他专心擦过的果子,甜甜的沁到了心里。 这两日必安虽然话不是很多,但鬼瑶也真切的感受到了他将对鱼瑶有些炽热的感情,转嫁到了自己身上。 鬼瑶刚刚在心底萌发的有些感动的情绪,瞬间被自己瓦解了。她想到了属于她的那个时代,必安是多么的冷酷无情,甚至可以说是残忍。 “我不能再对他有感情了,他永远都会辜负我的。”鬼瑶在心底提醒自己道。 必安看鬼瑶正出神,但额上已经有细密的汗珠挂上了,必安默默的拿出了自己的绢子,轻柔的替她抹擦去了。 鬼瑶手里捧着果子的动作有些停滞。 还是有些怀念被人呵护的日子啊。 长久以来,鬼瑶已经养成了凡事靠自己的习惯,总是因为只相信自己,而在不经意间,推远了别人与自己的距离罢了。 而现在,鬼瑶很久都不曾燃起的热情,或者说,心里那抽茧如丝般的一点温暖,还是影响到了自己。 说到底,推远别人,也是因为被这样的呵护伤害到过罢。 鬼瑶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浅浅一笑:“谢谢。” 必安这才自然的说道:“无妨。” 而这时,蓉儿从远处跑回来,手里捧着飘香千里的血貂。 “师父!必安公子,快来尝尝这血貂。听说会让法力更精进呢。”笑得眉眼弯弯。 必安接过血貂的手,被她的笑容吓得抖了一抖。 “额,你先吃吧。”必安递到鬼瑶手前。 鬼瑶愣了一秒,还是接过了,毫不犹豫的咬了一口。 果子的香味在热火下已经浸到了貂肉的每一处,而血貂带着的那股子血腥气,已经被彻底冲散了,貂肉鲜嫩爽口,一口下去,竟是觉得周身都清爽不少。 “蓉儿手艺又进步了。”鬼瑶笑着鼓励道。 “为了师父,应该的。” 第五十四章 无常府 鬼瑶心里还是欣喜看到这孩子有如此高的天分,如若这事没成,自己回到了来时的地方,那独留这孩子在这里,想来也不会受欺负的。 鬼瑶把手里的血貂递给蓉儿,叫她先吃。 蓉儿瞥了一眼必安,看到他点头微笑的示意,便大口的咬了下去。 三人就这样传换着,将这血貂慢慢吃干抹净了,只剩下森然的白骨,慑人的紧。 “这血貂的骨头可是好东西,蓉儿,你收好吧。”鬼瑶解释道。 “是,师父。” “回头我便教你如何让这白骨制成为有用的法器。” “好。多谢师父。” 三人饱餐后,都是静默了许久,吹着林间飘过来的风,凉凉的扑在脸上,正好。 良久,必安突然问道:“你说段无落他当真会说与上头的人么?” “也许吧。”鬼瑶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 而此时,段无落依旧打坐于自己的茶室里,不理周遭所有。只见得有真气一般的水汽从他脑袋顶上往外冒,让人瞧了觉着一副法力高深莫测的样子。 段无落一点儿都不慌忙的,他甚至也没有告诉伏羲帝等人。他从心里知道,这件事,没得帮忙,只待看必安自己的抉择了。无落放心于多年来看着必安成长的经历,他觉着只要在必要时刻阻拦一把就好了,不出大错便可以了。 鬼瑶说与他的事,无落应得模棱两可,所以不帮忙,也怪罪不到他头上来。 鬼瑶要无落帮忙,让必安与鱼瑶行房,以取走她体内身后的生死簿的法力。 想到这里,无落拿起茶盏,又轻轻呷了一口。 突然一个想法击中了无落:“如果我便成全了必安这事呢?师兄说过,鱼瑶便是要完成她的使命,才可以回到她本该呆着的地方呀。” “诶,这个主意好,若是必安做了对不起瑶儿姑娘的事,那无救必定会与二人产生嫌隙,最后说不准便真的离开了瑶儿姑娘身边呢!”无落自己说的起劲。 “这个主意好!我现下便去问清楚,若必安当真与瑶儿姑娘行房,那瑶儿姑娘会否有其他影响。”说着便挠了挠头,着急忙慌的跑了出去。 必安离开无常府已有数日了,几日以来,两位主人都不在府上,下人们都已人心浮动,都是懒着,懈怠着,更有甚者,还欺负到小主人的头上了。 钟离自从上回去了妙法莲华祠大闹了以后,便被必安逐出了府门。到最后,必安连话都不愿意多说,只摔下句:“本公子身边容不下你这等好事之徒。”直念得钟离脸上挂都挂不住,哭着跑出去,就再没回来过。 第五十五章 唐真 打那以后,与她同日进府的唐真也是谨言慎行,生怕触着了必安的不爽之处。 无心插柳柳成荫,本来就无心于宠幸的唐真,此刻又在钟离的衬托下,显得温婉可人许多,虽然话少些,但必安喜欢这样的安静,有时这种安静给了自己许多思考的时间罢了。 唐真十分受宠,她不是很在意必安到底是真的爱她,抑或是只拿她当成是鱼瑶的影子来看。唐真满足于必安给予她的所有。 也许是唐真了解这个男子的寂寞,是那样的让人心疼。 也许唐真是十分清楚必安是得不到鱼瑶大人的。 所以唐真并不吃酸醋,只默默的伴在他身边,只要他需要,她就会出现。 也许唐真自己也没有真切的感觉,但慢慢地,唐真爱上了这个对她并不是真心的男子。 这个男子的一言一行,从某天起,在自己心里比天大。 他若开心,那自己也会跟着偷乐,甚至比他还要开心。 他若难过,那自己也心如刀割,但她每次均忍住了问他的冲动,他若愿意说,她便听,他若不愿意说,她便默默的陪着罢了。 他若伤神,那自己也莫名其妙思绪烦乱,令人摸不着头脑。 但这些一点一滴,唐真觉着幸福。 自唐真承宠以来,她便没有再让无常府的厨子多做过一餐,每一碗米,每一盏茶,每一盘菜式,都出自唐真之手,都是她揣着满满的心意为他做出来的。 而这些柴米油盐,唐真也觉着幸福。 原本以为自己这样平静,安好的生活会长久下去。她做好了为了他一辈子洗手作羹汤的准备。 然而有一天,那个与鱼瑶大人有着一摸一样面孔的女子,带着一个孩子出现在了府门外。 她带走了必安,甚至牵走了必安的心。 这一次,她明明白白的感受到了心里的酸痛,一阵一阵的,郁结在心底,令人不安。 这么久以来,她酿好的一大坛子醋,一下儿就被推翻了。 必安离府以后,手底下的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曾经得宠的时候,府上没有一个人敢与她说一个“不”字,虽然必安从未给她以名分,但府上从上至下,都敬她如当家主母。 而现在,无救早已不在回来府上,必安又与鬼瑶跑走了,众人看得出必安离开时,对鬼瑶那炙热的感情,便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唐真在必安心里的分量,倒不如说成是杯水车薪。 这日,唐真心烦意乱,教贴身的婢女取来点心,而以往精致可口的美味点心,如今便如面饼胚子一般,蒸好就端了上来,唐真的火气不打一处来。 “这是谁做的?!”唐真气愤的拍了一下桌子,一个老嬷嬷躬身上前来,语气中带着不屑的说道:“自然是我们府上的厨师做的呀。姑娘许久都不让那厨子进厨房,只怕是手艺也生疏了。” “你这是什么狗屁借口?”唐真漂亮的眉毛蹙在一起。 “诶呦,姑娘这是撒哪门子的气呀,老婆子我也只是个传菜的,您这么大火气,我哪儿受得住呀。” “好,如今便都敢这样了,以后还不得翻天了!” “呦,瞧您说得,还真把自己当女主人了吧。”老嬷嬷语出不敬。 “把所有人都传到院子里来!” 第五十六章 安管家 唐真站在乌泱泱的一群人前头,挺胸昂首的姿态,一点都没有因为必安与其他女子离开,而丢了面子的落寞。 “来吧,说说看,这几日里,各个儿都负责的哪些差事,一个个说来听,若做的不过我眼的,今日就可以收拾东西走了。”说着还拿起茶盏呷了一口,一副女主人的派头。 那位方才就不服气的老嬷嬷,话中带刺儿的反问道:“呦,摆起女主人的架子了,别以为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该是野山鸡的命,那便就是。好像你能赶得我们走一般。”说话的时候,还挥舞着衣袖,甩得众人一眼的风头。 “那便从彭嬷嬷你开始说吧。”唐真丝毫没失了底气。 彭嬷嬷心里一紧,她知道自己几日来,捡了差事的便宜,眼瞅着两位无常大人都不在。平日里又有个贪吃的毛病,便在传菜上去的时候,捡了许多山珍海味,背着唐真,偷偷地吃。 但彭嬷嬷面上是不敢露怯的,她知道如若自己低头了,那唐真便是定会把自己抽丝剥茧的清出去了。 “我能有什么差事啊,无常大人心善,瞧我年纪大了,就赏了我个传菜的差事混饭吃,老婆子我可不敢怠慢。”唐真一个眼神扫了过来,彭嬷嬷最后一句的语气明显弱了下去,自信不足。 “是么?”唐真停顿了一下,彭嬷嬷一紧张,在嗓子里发出了一声类似猪叫的哼哼,众人见状,想笑却碍于唐真此刻的态度而不敢笑,直憋的慌。 唐真嘴角倒是勾了起来,冷笑一声,说道:“看来彭嬷嬷是老了,做事也是顾前不顾后的,你可当真忘了你从必安大人珍藏的那一整套冰碗冰碟里,悄悄拿走了一只碗呢?”唐真看像彭嬷嬷,眼神里冷若冰霜。 彭嬷嬷后背都在冒冷汗,大气都不敢出,舌头更似打结了一般,说不出半个字。 唐真看彭嬷嬷身体都似在颤抖,本来两分的不确定,现在也如心里石头落了地,可以下手了。 “要知道那冰碗冰碟可是必安大人的爱物啊,自己个儿都舍不得用,听说可是价值连城呢。那可是伏羲帝赏的,我嘛,不敢说是凤凰,但却承认自己以前的出身,有幸在伏羲帝跟前伺候过,恰好知道这件事罢了。” 唐真抿了抿嘴唇,眼睛紧盯着彭嬷嬷。彭嬷嬷从最开始的还有些自信能逃过这劫,到最后眼神里的闪躲,实在是支撑不住了,便普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恍惚间嘟囔了一句什么。 “呦,看样子彭嬷嬷是自己承认了呢。”唐真杀鸡给猴看一般,向众人介绍着自己的战利品。 “甚好,那我也不用再费劲了。安管家,麻烦您请她出去吧。” 一位眉清目秀,一身书生气的男子站了出来。虽然看上去年岁尚小,但实际上,这位安管家已经是两百岁的老鬼了。 “你凭什么说赶走就赶走!”一个女孩子不服气道。 “秋声,退下,不要说话。”彭嬷嬷急火道。 “娘~”秋声看着彭嬷嬷,语气里带着心疼。 安管家此刻站了出来,声音洪亮道:“必安大人走之前与我交代了,府上的大小事都交予唐真夫人,见唐真夫人,便就是见着了这兰亭的女主人!” 安管家的资历摆在那儿,这话一说出来,众人都是噤声,不敢再怀疑。 第五十七章 冰壁 彭嬷嬷被叉出去后,众人都老老实实的交代起来自己的工作。唐真其实早已听得无趣,只是拿团扇掩着自己的面,倒可以闭目养神,时不时的哼上几声,足以震慑下头的人。 众人的汇报工作主要是安管家主持,因为恐惧而格外的真诚,从前的小绵羊一般的唐真,不知吃了他们多少委屈,此刻唐真大权在握,搞得大家人心惶惶。 除了彭嬷嬷以外,又揪出来三两个人,有小厮有婢子,都已经被吓破胆了,三人尚好犯下的事小,便领了板子或是跪罚也便交代了。 唐真坐在那廊下已是许久,身子都僵了,便起身懒懒地说道:“我要去歇会儿,这里就交给安管家了,下来交代一下差事便罢了,天气热,过会儿就散了吧。” “是。”安管家对着唐真的背影拘了礼,待唐真走远后,便转身过来,对着松了一口气的众人,抬了抬眉毛。瞬间众人面前出现了一台巨大的冰幕,寒冷的冰壁在他们四周冒起来,众人被寒冷瞬间笼罩,恐惧和不安爬上了每个人的心头。 安管家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只是喉结上下动了动,未见他嘴唇张开,便听见他清冷的声音响起: “这冰壁呢,上面有你们每个人被重新分配的差事,把手放上去即可。” 人群里一个胆子大的小厮伸手附在了冰壁上,冰壁应声闪过外院的场景,小厮明白自己要负责的是外院的洒扫,然后冰壁便像吞噬了那小厮一般,不见了。 胆子小的婢子惊叫出声,这时,小厮的声音在冰壁外响起,嗡嗡的:“谢安管家。” “去吧。”安管家的声音依旧清冷听不出情绪来。 冰壁内的紧张气氛似缓解了不少,另一个平日里掌管众小厮的小头目,嚣张的走向冰壁,不屑的把手附了上去。 这时冰壁像是喷涌出一股巨大的力量,直把那小厮直接扫过全场,从一头飞向另一头,摔了个狗吃屎。 一阵哄笑。 那小头目似是丢了面子,暴躁了起来,喊道:“安清!你什么意思,还让不让老子出去了?!” 安管家冷笑了一声,声音里的距离感让众人都觉得陌生:“我说过了,从现在开始,每个人都有自己应得的差事,你若不服气,那我便不会放你出来。” 小头目被当成出头鸟发落了一番,自是不敢再继续耍性子,只默默地坐在一边,不再说话。 慢慢的许多婢子小厮小心的上前来,触摸了冰壁后,被放了出来,人越来越少,那小头目也悄悄地跟着人群,出来了。 里头的人渐渐散去,安管家随着“嘭”的一声,碎掉了冰壁,宛若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挂着微笑,也离开了。 “我早说过,安清管家不是那么简单的人。”一个婢子小声说道。 “嘘,小心隔墙有耳。”她身旁的婢子谨慎的四处看了看,才又说道,“那你还喜欢他?” “难道你不觉得安清管家很吸引你么?” 那婢子红了脸,低下头嗫嚅道:“是吧。” 第五十九章 秋 唐真换上一身简单舒适的明黄色衣衫,准备出发去访鱼瑶,还有无救公子。 “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何一定要去找她帮忙,其实只现下来看,整个府上,都在你的手里,你完全可以不在意那个女人。”安管家两手撑在桌沿上,轻轻倚着桌子,显得身材修长。 “你不明白。”唐真边用手沾了水在发上涂着。 “你总也以为我不明白…我们之前不是挺好么,为何你又交了心与必安公子呢?”安管家表情有些僵硬,眉毛抽动着,仿佛说出心里话后,更加紧张了。 唐真听后,回身过来,双手搭在安清的肩膀两侧,深吸了一口气,吐在了他的锁骨之间,安清只觉得一阵瘙痒。 “安清,我说过了,我对你之前也没有情谊,现在,更不会有,自始至终,都只是必安公子罢了。” 安清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但依然还是刺痛着他的心,那种莫名的心头一紧,凉飕飕地风穿过心口。 唐真见安管家半晌没有反应,便会去自顾自的拾掇自己。 待一切准备妥当,唐真踏着紧张的步子出了门,不知前方等着自己的是什么样的路。 这时安管家和唐真都看见了先前不小心闯进来的小婢子,此时正对着二人,行屈膝礼。 “奴婢秋见过唐真姑娘,和安清管家。” “怎得你还在这里?” “奴婢不小心闯进了唐真姑娘的寝卧,乃是十分不妥,自知有罪,却也不敢为自己只瞥了一眼的场景下判断,故才一直侯在这里,一是帮姑娘盯着其他爱嚼舌根的人,二也是为确保姑娘的安全。” “嘴皮子很利索啊。那你可看到我安全有否?” “安全。” “你很好,以后便跟在我身边,近身伺候吧。” 秋抬头看了一眼安管家,看到他点头首肯这才应道。 “是。” “走吧,我赶时间。” 唐真走了两步,停下转身对安清说道:“府里上下就交给你了。你知道的,我只相信你。” 安清看了眼秋,见她福了福身,是告诉他自己是没有听见这些话的,这才放心回道:“好,那你快去快回。” 唐真领着秋朝着妙法莲华祠奔走。 路上秋一直跟在唐真身后,小心谨慎的不敢大喘气一下。 “你那么小心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唐真有些好笑道。 “啊,没有,我只是觉得姑娘现在恐怕不想说话。” “哦?怎么说?” “很明显,姑娘自方才出来后,就心事重重的样子,我只希望姑娘能赶快解开心结。” “你很通透。看得很明白。”唐真顿了顿,又问道,“那你看我与安管家,又是怎么回事?” 秋这时突然笑出了声来,唐真有些不解。 “姑娘根本不欢喜他的。” “哦,这你都看得出来?” “姑娘虽然与他…但我在必安公子身边伺候了好些日子,看得出来,姑娘对必安公子是有情的。” “那,你说必安公子对我可有情?” 秋顿了顿,她很想告诉唐真实话,她第一次真心的想要与唐真交好,真心的想要帮她。 但秋看见唐真眼神里那种闪烁着的期待。 “这…我相信必安公子对您必是有爱的。” “是么?”唐真明明心里很开心,却还有些装作风云不惊。 秋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是呢,这样很好。” 第六十章 结盟? “唐真求见鱼瑶大人。” 在妙法莲华祠外,两个女子立在门边,青丝飘飘,身上的衣衫略显单薄,惹人疼惜。 凡一收了两人的名帖,便赶忙送去了鱼瑶的屋内。 “唐真?”鱼瑶皱了皱眉头,似乎不太能想起是谁了。 无救倒是问道:“可是必安收的那位姑娘?” 凡一应道:“正是。” 鱼瑶有些烦躁,想起了之前惹上自己的钟离。 “不见,推了吧。”鱼瑶不喜地说道。 “唐真姑娘说,知道您怕是不肯见,说有给您的惊喜。” “惊喜?!”鱼瑶听得一头雾水。 无救思索了一番,与鱼瑶说道:“我虽不知这唐真为人是如何,但听闻必安十分宠幸她,我认为倒不如一见,不见得就是坏事。” 鱼瑶心情复杂,但想着现下这么多事情都在发生着,再乱也不会怎样地,便心里放下了些。 “那让她进来吧。” “是。”凡一蹦跳着去了。 “其实凡一和皓七倒是孩子心性,许多要紧事,交予他们,更能放心些。” “也许吧。”鱼瑶模糊的回应着。 过不一会儿,唐真携秋入了主屋,鱼瑶和无救坐在两把交椅上,正襟危坐,不怒自威。 “唐真拜见鱼瑶大人,无救大人。”身子福了一福,接着介绍道,“这是秋,我的婢子。” “有话便直说吧,我不喜别人拐弯抹角的。”鱼瑶说话有些凌厉。 “是。”唐真呼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我这次来,是想要与鱼瑶大人联合起来,除掉一个人。” “你都在胡说些什么呀。”鱼瑶听的莫名其妙。 “我想那一位您应该知道的,她自称是鬼瑶。” 鱼瑶听到此,心头一紧,似凉风吹过一般,阴森寒冷, “你继续说。” 受到鼓励的唐真更是没有丝毫怯懦,“我们有共同的敌人罢了,她取走了我身边最重要的东西,我必要向她讨要回来。”唐真眼神十分犀利。 “那你又如何觉得我会帮你?” “难道鱼瑶大人是不打算与我结盟么?” 鱼瑶耸了耸肩膀。 “大人怕是还不知道,鬼瑶已经迷惑了必安公子,已然和他于几日前离开了兰亭,自那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无救冲上前去,抓住唐真的衣领。 “你说什么??” 第六十一章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 “必安大人,确实跟那妖女走了。”唐真艰难的喘着粗气,在无救的手下说道。 无救一惊,手底下反倒松了劲儿,把唐真扔在了地上,猛烈的咳嗽了几下。 “必安怎得会帮她做事呢,这不可能。”无救扶着脑门,百思不得其解。 鱼瑶见无救困扰且难过,自己心里的滋味也不好受,十分心疼,便走上前去,抱住他的脑袋,小声的说:“没事,我们会解决这棘手的一切的。” “会解决的,只要鱼瑶大人愿意与我联手。”唐真说道。 鱼瑶走上前来,双眼似鹰一样,紧逼着唐真:“你想要我们怎么做?” “我已经盘算了一个计划了。”唐真毫不示弱的说。 “哦?是么?说来听听。” 彼时,段无落站在一斑驳陆离的古墙之下,唉声叹息,接着走向一扇已经被绿叶深深包围起来地经久未用的老门,紧张地抬起手,却又犹豫着放下,几次踌躇以后,还是抬起手轻轻叩响了门。 段无落敲了三下便收手了,静静地站在门外等着,他知道他的规矩。 过了一会儿,那古门随着“呲啦”一声,缓缓打开了。 段无落还未见到开门的人,便双膝跪地,作躬身状,说道:“弟子拜见师父。” 门里的人显然是没有预料到这个不速之客,顿了顿,良久的沉默。 最终,还是说了声:“进来吧。” “谢师父。” 两人一上一下的坐在堂内,段无落的眼睛四处环顾,说道:“这么久了,这里没怎么变啊,师父你还是喜欢清净呐,这里都快要绿叶子盖起来了,你却还是不愿意让人碰,只让它疯长着。” 坐在上首被称作师父的人,实则瞧着却比无落还要年轻,黑发披在身后,不加以修饰,衣衫也是不那么齐整,懒懒的绕在身上,青胡茬已经爬满了下颚,却还是遮挡不住他的帅气,立体的面庞在古旧环境的映衬下,更显得气质如画,却那双眼里,满满地都是寂寥。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何必去扰他呢?” 师父边说着,边自手边拿起一碗酒,盛地满满当当,仰头喝下。 段无落看着师父有些颓废的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不自觉地总能想起师父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时期。 那年,段无落和伏羲年纪尚小,不过五六岁上下,只跟在师父屁股后面,跑东跑西,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还是最幸福的年纪。 师父当年也不过是十五六,正是青春活力的时候,没有经过岁月残酷的洗礼,没有留下时间冗长的痕迹罢了。 师父那年效力于佛祖面前,是第一位天庭的将军,年纪尚在十五六的师父,天性善良乐观,活泼爱玩笑,再加上天生的好皮囊,总把天庭上下的姑娘,迷得五迷三道。 佛祖也相当宠爱师父,这么多年以来,唯一赏过封号的,便就是师父了。 他们叫他,“华公子”。 只三个字,华公子。 第六十二章 华公子 但这三个字,是独属于师父的,但凡提到华公子,那世人只想得到气质如华的他。 华公子当年意气风发至极,虽然身边不乏追求者,却只留心于修炼法术武艺,更让姑娘们对他多了一层喜爱。 华公子的法术在当年也是最厉害的,论他什么妖魔鬼怪,只要华公子出马,便是三下两除二,从未让佛祖失望过,没有一个不是他的手下败将。 一切都很完美,至少,在段无落看来。 当年的段无落还无法解读师父眼里的那种寂寥。 可能现在依然无法解读吧,段无落心里想。 师父当年的府邸,可是瞧着就端的是气派不凡的,但只一样没变,师父不喜别人打扰,府邸上下,从来都只有师父,段无落,伏羲,还有周小师弟的。 华公子没有差事的时候,便是呆在府上,指点指点自己所爱的三个得意弟子。做师父的弟子一点儿也不累,师父从来就不会要求他们做多余无用的反复训练,只让他们有自己学习的能力,丢一堆经书法书与他们,平日里稍微指点便可。 段无落小时候就喜欢嘻嘻哈哈,但却也是最敏感的,那年的他,经常看到师父一个人,穿着佛祖赏的金缕衣,坐在府邸西边的凌空花园的边缘一侧,一只脚垂下来,脚底下便是万丈红尘,而师父右手边,总有一碗酒,师父便这样一个人,对着全世界,独自饮酒。 段无落好奇心使然,也问过师父。 “师父!你为何要喝酒呢?” 师父不失少年气息的俏皮道:“酒可是个好东西啊,无落要不要尝一口?” 无落欣喜的猛烈的点头。 “好!” 于是师父就喂了段无落人生中的第一口酒。 入口的时候,那种苦涩又辛辣的刺激感直接麻痹了段无落的舌头。 段无落“呸”的一声,尽数喷了出去。 师父笑的前仰后合。 “呸呸呸,噫,师父!这玩意儿他又苦又辣,难喝死了!你怎得还爱喝呢!” 师父这时没有再笑了,眼睛里那种寂寥又冒了上来,有些失神的说道:“为什么爱喝,呵呵,可能是因为,这就是人生的味道吧。”说罢,仰头一口喝下那一碗辛辣之物。 段无落似懂非懂,但从心里知道,自己以后都不愿再喝酒了。所以转而爱上了茶。 后来呢,师父好似与一女子走得很近,那女子美艳不可方物,性格柔软细腻,对师父来说,可是治愈他心灵的人呢。 师父那段时间里,很少再碰酒了,经常性向无落讨要茶吃。 自那时起,无落便爱上了烹茶,他喜欢看见师父与那女子吃着茶时,天真无忧的笑容。 一切都看起来很完美,直到有一日,师父卸去了平素最爱的金缕衣,满身的伤痕和疲惫,回到了府里。 府门自那日起就再没开过。 后来段无落也是听说,师父和那女子的事被佛祖发觉,便革去了师父的职位,叫他修身养性,别再出门现眼。 一声响亮的碎裂声在无救脚下响起,把无救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师父又摔了一只碗,这是今夜第四只碗了。 第六十三章 煮酒论风流 华公子在摔了第七只碗后,无落终于忍不住了,冲上前去,拽住他的衣袖,哭得像个孩子,恍惚间,仿佛又是那个小小的他。 华公子看着无救如此,也是控制不住的大哭起来,这些年的委屈,心酸,痛,和苦恨一股脑的全部化作泪水,从心里涌了出来。 无落哭了一会,便起身出去了。 回来时,手里端着一碗烹的正好的香茶,那味道教人闻之欲醉。 “师父,您还是喝茶吧,这茶酒是我专门为师父而烹,您定会喜欢的。” 华公子看着无落眼里流露出来的,甚至是漫溢着的关切,这许多年以来,第一次在心里漾出满满的暖意和感动。 “谢谢无落。”华公子接过茶酒,尝了一口,发觉那裹在舌尖的,是酒香,而非茶香,华公子赶忙又尝了几口,原来这茶酒的味道,与真酒相比,相差无几,而最妙的是,这是以香茶而制。 “这味道。”华公子迟疑道。 “师父,以后您便喝这茶酒吧,那醇酒啊,太伤身体,我不希望看到您如此。就算是为了无落,可好?”无落是带着近乎哀求的语气。 华公子摸了摸无落以近斑白的鬓角,说:“好。” 无落这才笑的开怀。 “你可愿与为师讲讲,这些年你都去了哪儿?为师也开开眼界。” 无落心里清楚,师父去过的地方,怕是自己一辈子也比不上的,以师父当年的盛况,怎会还有去不到的地方呢。 但略加思索之后,他也明白了,师父是想找人好好说说话,排解一下多年来抑郁在心的心结罢了。 “嗯,师父你肯定不会相信,伏羲他现在可是掌天庭的人呢,那走出去,威风得很,我就只在地底下做事罢了,比不得师兄,但我也乐意,师父我跟你讲啊,那地下的事,可多着呢。。。” 两人便这样,饮着茶酒,互相诉说着多年来的快乐。 或者痛苦。 但,在他们师徒眼里,便都是好的。 浮华转瞬皆成空,我自岿然不动自在风流。 鱼瑶和无救听完唐真的计划,都是沉默不语。 “若想拦住那妖女,怕是现如今只有这方法了。” “你想要瑶儿去引诱必安?!你是疯了么?!”无救不喜道。 “这恐怕是要必安离开那妖女最有效的办法了。”唐真状似无奈地说。 鱼瑶小声趴在无救肩头,说道:“你可还记得,我体内的法力,有一种办法,可分离出去?” 无救即刻明白了鱼瑶的所思所想,嘴角微微上扬。 “好,我们便答应你。” 唐真奇道:“当真如此?!” “哼。”无救在鼻子里发出一声响亮。 紧接着,他和鱼瑶同时伸出了双手,对着唐真和她的婢子施出法力。 黑色火焰和鱼瑶的金色火焰,交合在一起,卷起巨大的火舌,瞬间吞噬了唐真和秋。 唐真只觉得突然之间动弹不得,眼前一片金黑色。 待眼前那混沌散去后,唐真看见自己和秋都被捆绑的结结实实,被人扔进了一黑色的漩涡之中。 第六十四章 黑色漩涡 唐真和秋在黑色漩涡中,分不清东南西北,只各个方向都席卷而来飓风裹挟。 “啊!” 唐真被飓风吹得滚落在地,一身狼狈,全身的衣裳都被风撕的左一块右一块,令人咋舌。 秋不顾自己直接扑了上去,喊道:“唐姑娘!你可还好?”秋嘴上问着,手底下根本没有停,用法术剪下一大块衣衫,盖在了唐真的身上。 “你怎么,还使得法术?”唐真虚弱的问。 “我生来便有些天资罢了,之前跟着安清管家练过几日,小把戏而已。”顿了顿又说,“也许这也是为何安清管家一直想让我来服侍你罢了。” “安清…”唐真在此情急之下,第一次想起了安清,并在心里感念他对自己的关心。 想想自己之前其实从未对他有过好脸色,甚至一点儿好处都未曾给过他,即便是唯一那日自己着了魔一般,第一次吻了他,也是马上就将他从自己身边推远了。 “安清。”唐真突然在心里藏住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秘密,觉得自己想要为之一博,而坚强起来。 “扶我起来。”唐真对秋说道。 “可是小姐…”秋还没说完,就被唐真的犀利眼神吓到,只吞咽了口水,艰难的扛着唐真的胳膊,立了起来。 “鱼瑶!你究竟要做什么!?我不过是来向你施舍我的力量罢了,你不但不言谢,还如此对待我!?”唐真对着四周虚无的黑风,嘶吼着。 “也许你是真心助我,也许你只是作了别人的走狗,但此刻我实在负担不起更多的失误,只能先将你拿下。”鱼瑶有些犹豫的说。 “你在说什么鬼话!?我何曾有伤过你分毫?!难道全世界你只看得到你自己的好处么?!”唐真气急败坏。 “你可知我体内现在揣着何种力量,稍有不慎,被心术不正之人撬了墙根,那这世界都将不复存在,你有什么资格与我谈你一人的生死?”鱼瑶有些残酷的说。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唐真大笑起来,突然像失了所有力气,倒在了地上,声音也卸了力量。 “你错了,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生死。”虽然声音小了些许,却那一字一句,都诛人心般疼痛。 鱼瑶愣住了。 “你不懂我们这些命运要靠老天决定的人,有多难过。” 唐真眼角有些微湿润,但却生生咽下了眼泪,长久以来,学会自己保护自己的唐真,已经不会在他人面前,流露出一丝脆弱。 鱼瑶有些犹豫自己所做是对是错,这些天,因为鬼瑶的出现,甚至自己行事都不似自己往常一般,这有些吓到鱼瑶自己。 “你说的话我会记在心里,但此刻,即便是你恨我,我都要把你藏在这里才可。” 唐真冷笑了两声,不再说话。 秋把唐真身上的衣服裹紧了些,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便只拦住她的肩膀,轻轻的抱住她。 听动静,鱼瑶可能已经走远了。 唐真才说道:“来吧,秋,我们想办法做法出去。” 秋奇道:“小姐,我们怕是破不了这局啊?” 唐真坚定的看着秋的眼睛:“放心。” “来吧。” 第六十五章 华音殿 伏羲坐在自己华音殿的上首,那王座由地底下的植物制成,通体呈黑晶色,看着坚硬如冰,实则却比棉花还要软上几分。而此刻,即便柔软如这黑晶座,也依然抚平不了伏羲帝因为眼下这些烂事而紧紧皱起的眉头。 “父皇,儿臣也知道眼下这些事,繁乱如麻,但只要我们揪住线头,总会找到办法的。”五殿阎罗王在座下,万分恭谨谦卑的说,即便平日里在地下呼风唤雨做大的他,在他心烦意乱的父亲跟前,更是像只扮作老虎的小猫。 “说的轻巧。”伏羲帝伸出手来,扶在额前轻轻揉着,缓解酸胀的不适感。 五殿下不敢接话,只跪在底下,默默无声。 往日里,热闹非凡的华音殿,此刻是静的连悄然滑过的风声都听得到。 华音殿当初得名之时,便是因着整日里乐声悠扬,舞妓曼妙,酒香四溢才如此由来的。盛景之时,余音绕梁三日不休,整个儿人都沐浴在美妙绝伦的环境下,凡是入了华音殿的,无一不想再回来的。 而此刻,倒不如叫它是无音殿较为贴切。 伏羲帝静静思考了一会儿,终于打破了令人不适的寂静:“你说,这一切,皆因鱼瑶那丫头而起?” “是。”阎罗王毕恭毕敬。 “真是头疼,那丫头还一时半会下不得手。唉。”伏羲帝据报道。 “嗯?父皇何出此言?”阎罗王心里一紧,想到最后一次与她的会面,那一夜至此已成为他的心悸,恨不得见到她二人,就丢进熔炉烧了。 伏羲帝意识到自己不注意的说出了一些本不该告诉五殿下的事。 “无妨,你只派人跟着便好,注意他们所有人的动向,有任何事都定要来报。” “是。” 五殿下领了命,便不再多问,退了出来。 走出华音殿的五殿下,感受到了一股清风扑面而来,初夏的晚风总是软软的,比之姑娘的情意还要让人觉得温柔。 五殿下眯起了眼睛,站在大殿前,感受着清风带来的阵阵凉意,舒爽感爬上心头。 “不过,却都不如他。”突然无厘头的冒出一句。 五殿下说到此,便踩着欢快的步子,着急的朝着五殿走。 到了五殿门口,便看见一身戎装的他走上前来,在自己及众鬼吏面前,深深的行了一礼。 “子然见过五殿下。” “快些起来,”五殿下赶上钱搀住了子然,悄声在他耳边问道,“今日可劳累了?若累了便进来歇着吧,无妨的。” 子然倏然就红了脸,想到身侧那些还围绕着的鬼吏,只依着礼说道:“谢殿下关怀,不算劳累。” 五殿下明白了子然如此行事的道理,便站直了身子,循例问道:“我离开这会儿,可有别的什么人来过?” 子然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什么意思?”五殿下奇道。 子然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告诉五殿下。 “一位自称是伏羲帝师弟的姓周的医者来过,但见您不在,便走掉了。” “哦?那他可有叫你带话给我?” “什么也没说。” “周医师,好似从没听过。” “所以五殿下也不必费心劳神了,您快去歇歇脚吧,一日下来,定是累的。” 五殿下微微俯身,在子然耳边留了一句话,便入了殿。 只留子然还红着脸在原地。 “我等你。” 第六十六章 月下蝶影 一日下来,身上灌满了的疲惫。 而夏夜的风恰巧可以轻柔的拂去那些倦意,所以夏天的夜晚,总是教人心旷神怡。 子然翻身下了冰床,从衣架上拽下来自己的里衣,披在肩上。 本来因为方才与五殿下挤在一张床上,憋出来了一身的黏腻,此时由门外飘进来的一股晚风,轻巧的带走了。 子然的心里瞬时舒畅了不少,便追着晚风的脚步,迈到了殿门外。 地下虽然没有月亮,但漫天的星子,倒是点缀的恰到好处,自屋顶的东角,像水墨一般,晕开来,直至远远看不见的天边,全部都是亮闪闪的。 今日风倒是不小,子然心想,边瞧着漫天飘舞着的彼岸花,一只只都闪着扑朔迷离的红光,远远瞧着,叹为观止,照亮了夜行人的心。 “多亏了今夜这风啊,吹得我脚心痒,便起身了,还好没辜负这番良辰美景呀。”五殿下光着脚慢慢走向子然身边,身上也只披了一件薄薄的玄色寝衣,上面没有任何多余的纹路。 子然见五殿下这个样子,倒觉着更亲近了些,脱去了彰显王爷身份的华服锦衣,连脸的轮廓都不似平素锋利,温柔的碰撞着子然的心。 五殿下行至子然身侧,伸出手揽住子然的肩膀,虽然光着脚,但还是比子然高出了半个头的距离。子然回过头来看着五殿下,会心一笑,露出了一颗小虎牙。 五殿下瞧见子然十分可爱的模样,忍不住腑下头轻吻了子然一下。这番逗弄了子然,他脸本就晕慢了红云,而在那彼岸花的映衬下,更是红的像灯笼,五殿下忍俊不禁。 “子然,你可知道本王有多幸运,才能与你相识相伴呢?” “殿下快别这么说,是子然的福气才对。” “叫我五爷就好,以后在我这儿,没有你的规矩。” 子然羞怯的低下了头,诺诺的唤道:“五爷…” 五殿下听了,心里似是颤动了,连他自己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应惊到了。五殿下假作放松的抓起子然的手,转而聊起了其他。 “你瞧那对星子,定是哪家的有情人化成的。”手里指着远处两颗紧挨在一起,闪烁着的星子。 “殿下如何得知?” “因为他们也如我们一般,肩摩着肩,头碰着头,这是相惜相依的两颗心呀。” 子然被五殿下这童趣十足的俏皮话逗的开心的笑了。 五殿下和子然在那一夜便在殿门处,一直数着星子直到天色擦亮。 五殿下觉得许久以来心里积压着的麻烦,在那一晚,都消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便是对子然更加珍视,更加爱护的情谊,好似心里都不在成空,是实实在在的有一个人儿了。 二人在梁下互诉了衷肠,怀着美妙的心情,回到了殿里,相拥着沉沉睡下了。 第六十七章 等一树桃花 “五殿下,门外那人说是姓周的,说定要见您,已在门外站了有两个时辰有余了。”一鬼吏跑进来禀道。 五殿下晃了晃脑袋方才醒神,刚从睡梦中苏醒,人还是晕乎乎的,熬了大半宿,以至于到了未时才起身。 而刚坐起来,正盯着天发呆呢,便听得这小鬼的声音,着实让人头痛。 五殿下点了点头,算是表示知道了。扭了扭僵硬的脖子,才发现睡在床那头的子然早就没了踪影。 “诶?”五殿下奇道。 那小鬼反应极快,见状便言之:“子然大人一早便当差去了,近日伏羲帝督促得紧,说是宫外不太平,所以调动起所有鬼吏轮班值守了。” “哦,好吧。”五殿下在嗓子里哼哼了两声。 “那殿下,周医师,您见是不见?”小鬼小心的问道。 “嗯嗯。”五殿下边端着婢子呈上来的漱口水,在嘴里含着,边含糊的说道,生怕小鬼没理解,还用手作着“请进来”的手势。 “是!小的这就去请。” 五殿下囫囵两下吐出了漱口水,好奇道:“这小鬼伶俐的很,叫什么?” “回殿下,他叫沈央的,进来可是风头正盛呢,前儿个在一殿秦广王那儿得了脸,所以才升了官职,这才指到殿下这里作近身侍卫的。”一个婢子面色红润,十分激动地说。 五殿下抿着嘴不易察觉的笑了笑,便不再说话,只招手支走了所有人。 不多会儿,沈央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步伐沉稳坚定的人。 “见过五殿下。”周医师并未行大礼,只稍稍服了服身子,便自行免礼了。 沈央心里吓了一跳,却见五殿下瞧在眼里,不发作。 “小的这便先行告退了,五殿下。周医师。”对着二人各行了一礼,便赶紧退出了这危险之地。 五殿下呷了口茶,不慌不忙地还吹着飘在茶汤里做装饰的一萃茶叶玩。 周医师见的大场面多了,脸不红心不跳的,腰板直直地立着。 气氛一度十分僵硬。 直到一男子优柔的声音飘进二人的耳朵里:“彼岸一壶茶,等一树桃花~” 秦广王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在里屋的二人都是惊了一惊。 “呦,还挺热闹啊。”秦广王刚迈过门槛,便评论道,随后便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道,“晚辈见过周师叔。” 周医师抱拳回了礼,伸出一只手示意秦广王平身。 “额,这么说,你还当真是伏羲帝的师弟了?”五殿下有些郁结的说道。 “彼岸一壶茶,等一树桃花。这正是我们师父平素里最爱念的一句话。”周医师终于笑颜款款。 “是晚辈不识贤,恕我冒犯了。”五殿下赔礼道。 “别这么说,我一无官衔,二无立功,二位殿下客气了。” 五殿下这才招呼二人坐下,并以以往的习惯,开口便问道二人的来意。 “啊,我呢,就是来看看你。”秦广王含糊道。 五殿下深深的看了秦广王一眼,直盯得秦广王不自在了,便说道:“顺便问一下上次父皇传召你的事。”边说着,手里还摩挲着膝盖上的衣衫,都攥皱了。 五殿下理都没理,径直看向周医师,用眼光询问同样的话。 “讲实话,我也是为此而来。” 第六十八章 时空穿越 “哦,那敢问周医师,都想知道些什么?”五殿下眼神里端着奇妙。 周医师目光飘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道:“我师兄,他…他不会是一个在此乱局中,毫无作为干等的人。倒是无落师兄怕是会无所作为。” 一殿秦广王跟着猛点头,五殿下呼出了一口气,说道:“父皇只是吩咐我派人跟着鱼瑶罢了,别的话没怎么说。” 听闻此言,周医师不知为何,好似松了一口气,居然露出笑容来:“这便好,这便好。” 秦广王觉着莫名其妙,但也没有留意,只与五殿下说着:“那我便也留心着他们的动静,若有任何需要,一定来找我,我不怕麻烦的。” 五殿下点了点头,面色凝重。 二人见五殿下没什么话,便寒暄几句双双辞别。周医师起身时,一只手搭在了五殿下的肩上,悄声说道:“万事小心。” 五殿下送二人到门外,服身子道:“秦广王,周医师,我就不多送了,且慢走。” 待二人的影子彻底消失在视线之外,五殿下瞧着庭院阒然,一声叹息。 无落在华公子处已然是呆了许久,可几日来,除了闲话家常,烹煮美食,打理内外这些杂活以外,什么正事都没做,好似是忘了此次来的目的一般,只是过着平淡的日子。 或者说,无落不敢惊扰了这一片平静,他害怕惊走了这一时的安宁。 这日无落用心烹来了一道银杏鸡丁,换来了华公子不住的赞美。 那银杏鸡丁,取了鸡肉,白果,及蛋清做底,加之香油,糖,葱段等调节味道。入口即化,肉质的鲜嫩爽口,当真享受。 二人吃得欢畅,盘儿里是抹了个精光。随后因为吃得太香,两个人都懒懒的坐在桌旁,谁也没再说话,只听着耳边的风声,看着眼前的风景,好不一个舒服自在。 可这份安静没有维持太久,华公子回神过来,转向无落,问道:“你这次回来,是有什么事找我?” 无落愣了愣神,说道:“还是瞒不过师父啊。” “你们师兄弟三人,我最了解了,快说与我听,看我能否帮的上忙。” “好吧…嗯,师父你可有听说过有关任何时空穿越的事?” “时空穿越?我只是在那时读经书法书的时候读到过。“ “那到底是什么?真的可以实现?” “时空穿越是一种暗术,常人是做不得的,须得意志超常坚定的施术者才可做到,而且据那经书上所谈到,如若要实现穿越,须得舍弃一些东西以作为交换。” “舍弃?” “书上说的不明白,但那舍弃的东西定是十分重要的罢,我猜想便是以此来削弱施术者的力量。” “所以如此而言,每一位时空穿越者,都会有一致命弱点的喽?” “大抵如此罢。你问这做什么?不会是要研习吧。你万万不可,明白么?这暗术是会反噬到人心里的,你若被其蛊惑,将会变成行尸走肉一般,什么都不再感知得到!” “师父放心,我对那没兴趣。不过现下,我倒觉着,可能是找到了解决我手里问题的好法子。” 第六十九章 传酒人 鱼瑶和无救在关押了唐真以后,都是久久无话,只坐在内院的廊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唉…无救,我知道你信任他,但是此时此刻,我们不得不接受他也许不再是从前那个必安的事实了,我们需要学着防他些了。”鱼瑶无奈的说道。 无救只是用手狠劲抓着眼前的柱子,一言不发。 鱼瑶知道无救并不喜欢这个结果,他从心里,还在相信着,牵挂着,甚至思念着那个在他身边,与他一起共谋美好的那个人。 鱼瑶理解他,即便无救一句话也没有说。 说实话,在鱼瑶自己心里,也是怀念那个可以让她有些许依赖寄托的必安的。 而且不知为何,听到鬼瑶带了必安走,即便心里不愿意承认,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股酸意。 无救沉默了许久后,走至鱼瑶身前,单膝跪地,轻柔的捧起鱼瑶的手,深情的落了一个吻。 “走吧,我们去想办法带必安回家。” “好。” 彼时,鬼瑶带着蓉儿与必安一道,在一酒家打牙祭,多日来都只靠野味和果子填肚子,三人均是精神不济,面露菜色。 “小二,去取最香的牛肉,和最烈的酒,今日我必得吃个痛快!”鬼瑶豪气的拍了拍桌子道。 店小二和老板站在一旁笑得嘴都咧开到了耳根子,只一味的奉承应着好。 一旁的必安尴尬地扯了一下鬼瑶的衣角,小声提醒道:“我们还需留着盘缠待以后使呢。” “你可真无趣,要我说,以后的你可比现在爽快多了。别废话,老板,就请上来!”鬼瑶倒是洒脱成性。 “其实,你比现在的你更动人了。”必安在心里默念道。 蓉儿只一声不吭的,拿起碗筷悄悄用法术净洗了一遍,轻摇一下手指,那碗里就溢满了水,蓉儿晃着手指,以顺时针方向搅动,待那水转了几转以后,“嘣”的一声,把水都结成了冰。便可见那冰里夹着杂质,且有一些发灰。 蓉儿皱了皱眉头。便碎了冰,让它迅速蒸发透了。 筷子则是用水团包住洗净,将污冰蒸发掉则罢。 很快店小二便端上来了整整一桌子的下酒肉,教三人眼睛都看直了。 而刚抓起牛肉块准备大快朵颐的三人,便瞧见一人用一只手捧起了一缸足有两人高的酒坛子,正一步一步的朝着他们走来。 鬼瑶爱酒,便是闻到酒香就不可自拔了,而此刻,那么一大坛酒,朝着四外散发着浓浓的酒香气,鬼瑶已经沉醉其中了,却没有发觉拿这酒缸人的异常。 鬼瑶激动地一脚踩上长椅,向前一跃,准备接过那酒坛,却在刚要接手时,发现躲在酒缸子后面的带着笠帽的人抬起脑袋,直勾勾的盯着鬼瑶。 鬼瑶心里一慌。赶忙转了方向准备落地。必安觉出了鬼瑶方向的变化,便也一跃而起。在空中接住了即将触地的鬼瑶。 鬼瑶已经做好了身体重重摔一跤在坚硬的地上,却没想到落进了一个有温度的柔软的怀抱里,抬头看见是必安棱角分明的面孔,不由得漏了一拍心跳。 那奇怪的传酒人,将酒缸向空中踢了一脚,力度控制的甚好,既让酒坛子稳稳飞向空中,又不把酒缸踢出碎纹了,可谓功夫了得。 接着行云流水一般,将酒缸顺势放在了地上。 “呦,又见面了,你。” 第七十章 冥河 鬼瑶听闻此言,不动声色,只闲闲理了理衣袖,接着行云流水般的轻巧的推开来了扶着她的必安,起身回到了桌前。 蓉儿忙上来问道:“师父可还好?有无伤着?” 鬼瑶像外晃了两下手,蓉儿便退下不再言语。 必安被鬼瑶推开他的动作整懵了神,手还停留在原处,为了掩饰尴尬,清了清嗓子,甩了甩衣袖,也健步走回到桌前落座。 那传酒人笑看着这一切。嘴角噙了一丝嘲讽的语气。 传酒人轻浮的说道:“妹子,这酒为兄可都搬来了,你不请为兄一起吃个便饭?顺便认识认识这位,额,粉嫩的,男子?” 鬼瑶这才回过头来与他说道:“长兄可要与我们一起吃酒?”手里做出邀请的姿势。 长兄豪爽的接道:“好啊,哪有不答应的道理,诶!” 长兄一大步上前来,直接腾空挑起,接着稳稳的落座于必安正对面,手里抓起一片牛肉,就往嘴边送,但眼睛却从未离开过必安。 必安感受到这股炙热的目光,抬头便对上了长兄的眼神。长兄奸佞的笑了笑,啃完牛肉,还舔着自己的手指尖,好似继续再吸吮那味道,眼神里透露出的贪婪令必安觉得毛骨悚然。 良久,必安实在是受不了了长兄持续关注的目光,便端起酒杯,问道:“这位‘长兄’是瑶儿你的兄弟么?” “嗯,我义兄罢了。”简短的答案。 “诶?我在你心里只是义兄么,啊?”长兄用胳膊肘碰了碰鬼瑶的手肘,暧昧已极。 鬼瑶厌恶地移开了手肘,翻了个白眼,紧皱着眉头:“义兄,便是义兄。” 长兄不再坚持,自讨没趣的回看了一眼必安。 必安心里冷笑了一声,带刺儿地说:“那必安这杯就敬‘长兄’”,特特加重了长兄二字,“多谢您在瑶儿遇见我之前,对她的照顾,现在有我,长兄也可放心了。” 说罢,仰头吞下了一口辛辣。 长兄咬着牛肉的动作变得缓慢,然后扔下了手里那片牛肉,拍了拍手上的残渣,不说话也不回敬,把酒杯里的酒,浇在了地上,又重重放回了桌上,“咚”的一声响。 必安无视了他鲁莽的行径,坐下来继续吃吃喝喝。 鬼瑶觉得尴尬,便打圆场道:“瞧我这脑子。必安,这是冥河,我义兄,冥河。这是黑无常大人,谢必安。” 冥河冷笑了一声,说道:“无常大人,你可别见怪啊,我呢,杀伐之事做得多了,这酒,第一杯必是要敬鬼灵的,教他们往生极乐的快活些,顺利些。” 必安点了下头:“不怪,冥河兄是做大事的人,怎得还拘着这些小节。” 冥河不加以理会必安话里的讽刺,自顾自道:“也罢,我便知道必安你是理解不了我的,瑶儿懂我就好。” 必安手下顿了顿,怒火中烧。 鬼瑶拿起酒盏,仰头喝下,说道:“冥河,你不必在这儿装神弄鬼,你是什么货色大家心里都清楚的很,你做你的肮脏事,别带上我,我怕脏了手。” 第七十一章 刽子手 冥河重重地一掌落在了桌子上,好看的眉毛扭曲成了蛇形,爬在他面上,整张脸都透着一股阴森的力量。 “这会儿耍上小姐脾气了是么,当初你求我与你一起回来这边的时候,怎么没嫌我脏?!” 冥河在一眨眼间,腾空跃起,手掌向下一劈,桌子从中间断开,碎了一地的酒肉杯盏。 鬼瑶反应奇快,向上伸手一抬,自手心冒起金色火光,对着冥河就是一掌。 冥河在空中旋转落下,轻巧的避开了鬼瑶的这一掌,在触底之前,宽大的衣衫同时裹住了鬼瑶的身子,待必安冲上前来时,瞧见的便是冥河一手钳制住鬼瑶的肩膀,致使她全然动弹不得,只得乖乖的呆在冥河怀里。 必安着急上火,刚想要上前去拉开冥河,后颈突然一阵疼痛,遂眼前一黑,再没了知觉。 无落撂下一句莫名其妙的台词便赶着往回走,连好好的道别都未曾留下,华公子看着他忙碌的身影,硬生生噎下了嘱咐的话语。 待无落风风火火闯出华公子府邸,赶往下界时,浑身上下都被这个新得来的消息刺激的兴奋异常,满脑子便都是如何去找到这鬼瑶的致命弱点,以快点了结这大麻烦。 华公子上了门闩,坐回了首椅,准备继续他闭关养神的好日子,忽儿地想起了忘记与无落交代的一事,吓得赶紧跳起来,衣衫不整的便御风追了下去。 谁知这段无落跟脚底抹油了似的,身影只闪了几下便消失在了华公子的视线里,华公子懊恼的叹了口气,便又慢慢悠悠地飘了起来。 飘了一会儿,华公子索性坐下在了自己法术支撑的那片风流上,边手下不停的输出法力,边摇头晃脑地看尽人间繁华,说道:“生而为人,非幸事也,但你们真的足够幸运,好歹,还能肆意挥霍你的情罢了。” 华公子三句便绕回到了自己心头痛,像一颗朱砂痣般,膈应在那儿,令人生厌。 “罢了,罢了。” 无落怎么也没想到,回到茶馆后,悉心布置作业的自己,会等来华公子。 “嘭”的一声巨响,华公子便站在了院儿里。 无落放下手里的活儿,跑出去见到是华公子,心里纳闷,转念又突然想到华公子好似还未解禁足,着急的便拉了他进了内室。 “师父!你疯了!要让上头的知道,您可还能活??”无落用衣袖抹了抹面前的一木椅,扶着华公子坐下,又问道,“您来做什么?“ “我来瞧瞧我的弟子们平日里都是如何过的,不可以么?”华公子避重就轻。 无落无言,只说道:“您别再禁足个千年万年便好。” “你放心,佛祖他老人家早就不掌事了,我,有分寸。” 无落点了点头,伺候华公子茶水后,便忙着要去筹划。 华公子拽住了他的衣袖,闲闲吹了口茶汤,道:“我忘记与你说了,时空穿越的施术者,都需要一位法术高强的施术者作引,才可以完成穿越,而往往这作引的人,都必得是戾气极重,才可压得住这邪恶暗术,一般要是鬼界的刽子手才好。” 第七十二章 骨戒 无落听得眨了眨眼,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脾气,望着还在磨磨叽叽品着茶汤的华公子,说道:“师父,您为何不早些说来…?!” 华公子努了努嘴,道:“我…许久也不曾关心这些事,早也有些忘掉了…唉,弹指间呐,已经是沧海桑田了。” “…”无落决定不再去理会华公子。 “那现下,我们该如何?”华公子问道。 “此事须得好好的计划来。”无落敏了一下嘴唇,眼神里流露出一丝锋利,“不过现下嘛,师父若想去见见伏羲师兄,亦或是,周师弟?” 华公子听见周师弟三字时,明显动作迟滞了一下,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厌恶,但仅一眨眼间,好似眼神里又有一丝无奈,以及懊悔。 无落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要不还是改日吧,师父您一路下来,必也是疲累了。” 被段无落从回忆中拉回来的华公子,笑了笑,说道:“也好。” 无落带着华公子绕着自己的茶馆转了几转,方要引他去东厢房歇息,一小厮跑进来禀道:“酆都大帝,鱼瑶大人与无救公子来访。” 华公子生性不喜热闹的,无落便有些迟疑,不知是否该引见华公子。 正踌躇着,华公子挥了挥手,自头顶的束发曳带开始,都自行的整端起来,衣襟服帖的附在华公子的肌肤上,全身上下,忽儿地焕然一新。 “走,去见见。”华公子反客为主地先吩咐小厮道。 那小厮眼神瞥过来询问无落的首肯,无落嘴角噙了笑意,点了点头,三人朝着正厅行去。 鱼瑶和无救见紧跟在小厮身后的不是无落,瞬间的绷紧了精神,但随后见到无落的身影出现,便放下了些许戒备。 “无落兄,近来可好?”无救试探性的问。 “好,好。来,无救兄弟,介绍一人与你认识,来瑶儿姑娘。”无落牵起两人的手,行至华公子面前。 两人见华公子一身气派,虽是穿着略有些简洁,却遮不住他那通身的华贵之气,一瞧,便可知绝非等闲之辈。 “我师父,人称华公子。”无落毕恭毕敬地说道。 鱼瑶和无救是不认得这往日辉煌的华公子的,但单是堂堂酆都大帝的师父,便叫他们肃然起敬。 “见过华公子,小女子,鱼瑶。”鱼瑶福下身子。 无救紧跟着行了一礼,道:“在下范无救,还请华公子多多指教。” 华公子伸手作了去礼的动作,这时,无救便瞥见华公子右手无名指戴了一小戒,看样子竟也是骨头所制。 “果然华公子是气度不凡呐,随身戴着的骨戒也是如此别致。”无救小心的说道。 “啊,这个啊,是我早年间得来的心爱之物,再便没摘过了。” 无救轻笑了笑,不再言语,却悄悄卸下了自己右手无名指上,戴着的一只一模一样的骨戒。 这东西,自他来到这下界,便在他指头上了。 “无救兄弟,我们进去说话。”段无落做出邀请的手势,引着众人去了茶室。 第七十三章 星眸 “所以这些便是我们现在手里所掌握的所有信息了?”无救问道。 “没错,我们确实对此时空穿越的暗示知之甚少,因它实则是禁术。但我们可以肯定的是,鬼瑶不是一个人在这里。”无落答道。 “可是,这位作引的刽子手,不应当在这个时空也存在么?我们也许可以从他着手?”鱼瑶不确定的问道。 “不,刽子手与其他做粗使活的厉鬼一般,均是受惩罚之鬼灵,所以其实他们也并不存在,只存有一魂罢了。”无落无奈的说道。 话音落下,气氛也随之变得诡谲,各怀心思的三人都是不言不语,而华公子却是不慌不忙,还对着茶盏吹着凉气,显得逍遥自在。 “嗯哼。”华公子清了一下嗓子,三人均聚神于他。 “不用怕,我有办法。”华公子突然说道。 “那师父您说说看。” “先带我去见见伏羲和小周三。” “额,师父,这是不应该有个轻重缓急的么?”无落不解的问。 “你不相信我?”华公子轻抬起一只眉毛。 “弟子多言了,那鱼瑶姑娘和无救兄弟,不如先在我这儿歇着,很快我们便可回来。” 鱼瑶方急切地想要反驳跟去,接着华公子便先开口道:“无妨,叫他们跟着。”说罢,便起身向门外走去。 鱼瑶跟在华公子后边,经过无落身前时,还得意洋洋的俏皮一笑。 无落本就是孩子心性,更是不甘示弱的吐了下舌头。 无救无奈的推着无落的肩膀,向前跟去,说着:“好啦,我们不闹了。” 这才安静下来,四人同行,去拜访周医师。 “诶?华公子为何唤周医师为周小三啊?”鱼瑶问道。 “周师弟是我们师兄弟里年纪最小的,行三,所以师父爱唤他小周三。” “无落啊,为师已是许久不出门了,只是这地下变得多,印象里那繁盛的景象也衰落了。”华公子感慨道。 跟在后面的三个小生互相看了看,尴尬地不知回些什么,总不能回华公子,眼前的这位女子便是这许多原因罢。 “额,师父,毕竟沧海桑田嘛…” “我记着原先这酒楼门口,总有一位婶子卖包子,那味道是当真好极了,每次我来此办差事时,定是要尝上几口解馋的,如今也都不在了…” “师父,您说的那位婶子,如今都已经养满阴寿,早早儿地往生去了!岂不是好事一桩?”无落说道。 “嗯,那婶子还常常接济些无法生存的孩子,果真是善心人必有大福气的。” “因果轮回,咱们佛祖都是定好的。”鱼瑶忽儿地接了一句嘴,面上满是不郁。 华公子顿了脚步,回身站在鱼瑶面前,说道:“这话,我的一位故人也经常讲。” 鱼瑶抬首对上华公子的眼睛。 多美的一双眸子啊,华公子眼里似是铺满了星辰,整个儿瞳仁都呈灰色夜空的颜色,十分好看。 华公子真的仔细瞧着鱼瑶时,这才发现,脑海中的那个女子,其实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样子了,只是那种将自己的心寄在她身上的感觉,令自己不能自拔。 眼前的这个年轻的女孩子,倒是让自己想起她不少,那股倔强的冲劲儿,那骨子里都透着的对生的渴望,那种媚劲儿… “你的眼睛,很像我说的那位故人。”华公子伸手拂去鱼瑶的额发,露出来明亮的眸子。 “华公子谬赞了,能让公子记得如此深的故人,瑶儿必是比不得的。” 第七十四章 小周三 “是,你是比不上她。”华公子故意说道,嘴角衔了一枚坏笑。 “华公子,你…”鱼瑶反倒是激起了不服气,一时却又噎的无言回话。 “呵呵。”华公子瞧她可爱,忍俊不禁。 这一下,鱼瑶倒是抓住了反驳的点:“华公子,笑呢,就要大笑,开怀的笑,您若只含在嘴里笑,长久下来,你便会觉着没有真正的开心了。” 华公子突然愣住了。 许多年前的她,也是伸出手来,把自己的嘴角拉的开些,说了同样的话,虽然事后华公子嘴角笑的僵硬生疼,却觉得那也是她留给他的印记。 “说的是。”华公子真心的笑了,许多年来,第一次有另一个人,让他真正开怀。 无落瞧着身侧无救手里的拳头都捏紧了,所以赶忙解围道:“师父,我们该走了。” 华公子转身继续走着,脑子里却在想,佛祖大人曾与自己说过,人生向来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从前自己从来没有理解过,而此刻却在心里释然了,他突然明白,自己从未放得下过。之于她也罢,之于身份的剥夺也罢,之于佛祖的不理解也罢,之于自己也罢。 从来都只是,放不下。 就在华公子心里放下的时候,段无落心里却在打鼓,不知华公子待会儿见到小周三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场面。 毕竟,当年那件事,即便小周三那时还年幼,却也是害了师父那么多年… 远远地,便瞧见了周医师的医馆,从外头瞧着,干净别致,却又没有高贵而拒人之外的感觉,小巧却亲切。 周医师在馆外煎药,忙得大汗淋漓,左右乱跑。 华公子在远处站住了,只看着周医师忙碌的身影。 “师父,要我先去寻他么?” 华公子摆了摆手。 只这个时候,周医师回身瞥见了四人。 远远地,就认出了段无落身边这个倜傥潇洒的身影。 周医师驻足在原地,手里的煎药勺掉落在地上,一阵安静。 随后周医师抹了抹脸上晕满了的泪,重重的跪落在地上,行了一个礼。 鱼瑶和无救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不敢出声。 华公子缓步走上前去,扶起周医师,想说些什么,最后却也什么也没出口,化成了一枚笑容。 “小周三许久没见师父,思念得紧。” 华公子还像从前一样,揉了揉周医师的头发,道:“如今我来了,是不是也该有点正形儿?开医馆固然是好,但你天资聪颖,只做医师岂不浪费?” “师父赶我出了师门,我便不敢再用师父所授的法术,如今若师父首肯,我定是要多帮衬两位师兄的。” 华公子听罢,对他说:“跪下。” 周医师不敢违拗师命,庄重地跪在华公子身前。 “小周三自今日起,便又是我华公子行三的徒弟,不望你以后成就大业,却也希望你可以为你的师兄解忧除困,如此为师便放心了。” “小周三感念师父恩情,此生能再拜在师父门下,是我之荣幸。” 第七十五章 阴谋 鬼瑶看着倒在地上的必安,心中绞痛,看着他受伤痛苦,自己似乎切身的体会到了那种疼,不自觉地走上前去抱住必安,眼都没有抬一下,便要走出酒馆。 “蓉儿,你不便再跟着我了,以后也别说我是你师父。”鬼瑶冷冷的撂下一句。 “师父,蓉儿如此做,蓉儿打伤必安公子,终究也是为了您呐!”蓉儿哭喊着跪落在地上,泣不成声。 鬼瑶冷哼了一声,便要消失在门口,这时冥河突然开口道:“喂,瑶儿!你可别忘了,上头的人还等着你复命呢,别又为了这小子,自己身陷囹圄。” 鬼瑶脚步顿了一下,径直走了出去。 鬼瑶扛着必安,好容易躲到了林间一处小溪流旁,仔细留心了这里不会有人来打扰后,才安心放下必安尚在昏迷的身体,体力不支的倒在了他身边。 “必安,你可能明白我的用心呢?”鬼瑶偏着脑袋看着必安安静的睡颜说道。 “恐怕是不明白的罢。”自言自语着,“你不会懂揣着生死簿和自身被封印的强大法力,会被别人觊觎,如若我没有爱上你便好了,如若你没有成为我的致命弱点,便好了。。。”鬼瑶说着便顺着脸颊滑落下来一滴泪。 必安的手指微动了动,鬼瑶喜极,立刻坐了起来,抹掉眼泪:“必安,你快醒过来,我不要一个人,我承受不住!” 必安似是听到了鬼瑶的声音,极其缓慢的,一点点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鬼瑶哭的微红的眸子。 必安心疼极了,揽过鬼瑶的肩膀,顺势拉倒她,躺在了自己怀里。 “我不会留瑶儿自己一个人的。”必安沙哑着嗓子说道。 鬼瑶的眼泪像是开了闸,不住的向外涌,浸湿了必安的胸襟,哭的泣不成声,只得猛点头:“嗯!” “所以,你愿意告诉我你来此的真实目的么?”必安逼问道。 “我,我不能说。”鬼瑶抽泣道。 “你若不说,我便只能猜,若猜的不好,便是给你我添乱,你告诉我,我帮你。”必安揉着鬼瑶的头发道。 “你要信我,必安,我不能讲,讲了他便会知道。” “他?” “我不能再讲了,必安,但你要信我,这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好?!你告诉我这是好的安排?!!你要我去与我兄弟之妻行周公之礼,而现在我面前这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却告诉我她爱我,你都不愿意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必安气极。 鬼瑶捂着耳朵,哭的停不下来:“你别再说了,别说了,别说了!” “在没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之前,我不会帮你的。”必安狠心道。 “必安,我求你了,你,你不要逼我!必安,你不明白,你不可以知道,你懂么?”鬼瑶说得混乱。 必安扶起鬼瑶,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嘴上却不饶人:“瑶儿,我需要知道。我不明白,那你助我明白,好么?” 第七十七章 代云 鱼瑶从未觉得自己有何特别之长处。 即便是莫名的在初来乍到之时,便面见了五殿下本尊。要知道五殿下那可是连其余几位殿下能不见就不见的,而鱼瑶第一日便见到了。 即便是莫名取走了生死簿的法力,鱼瑶只是觉得自己幸运。 即便是得到了必安无救的百般照拂,也只归功于体内藏着的无穷法术。 即便是在伏羲帝面前得了脸,成了生死簿守护官,也只惴惴于心,揣着感恩之情,试图做好她的本分。 即便,后来的无救如痴如狂的与自己坠入爱河,好似天地间只有她鱼瑶一人,捧手心里怕化了,揣在兜里怕闷着了,只得小心翼翼的在细枝末节上下足了功夫,惯的鱼瑶只差足不沾地,天天被无救揽在怀里罢了,直让众人眼红的紧。如此种种,可鱼瑶还总在心里存有一丝不安,这份不安,在见到鬼瑶的那一刻,彻底爆发了出来。 这个与自己容貌一模一样的女子,身上早褪去了属于少女时代的青涩,而更多的是举手投足间的女人味儿,高贵且优雅,温柔却又冷艳,眼里早不见了清澈透亮,雾蒙蒙的,确是勾人心弦,又瞧着疏离了很多。 鬼瑶给任何人的魅力都是巨大的,不论男女老少,最后都会臣服在她的裙角之下。 鱼瑶看到了无救初见鬼瑶时,那一刹那间,眼里闪过的那一丝光芒,心里像被针扎似的,刺穿了一个小孔,汩汩地往外渗着血,一滴一点的,不痛不痒,又没法子愈合了去,便只这样慢慢消耗着自己。可谁都知道,最后的结果,必是一切的终章。 更不要提必安疯魔了一般的作为,死心塌地的跟在那个女人身后,便是突然失了理智,鬼瑶说一不二的牵着必安一步一步的走去了她身边,再也没回过头。 “唉。”想到这儿,鱼瑶轻叹了口气。 无救看着美人扶额而坐的姿态,面上铺满的尽是忧心,心疼之下,却又不好说什么。 最近,鱼瑶好像都不大愿意与自己讲话了。 无救分不清缘由,不敢贸然行动,怕惊着了鱼瑶,又是一顿龃龉,便摇摇头,转身离去。 鱼瑶打余光早瞥见了无救的身影,见他冷冷淡淡的,连一句关心都没有,顿时似有冷冰冰的风穿心而过,并着后脊发凉,更是像给自己这美人图,铺上了一片悲凉的底色。 鱼瑶本就生出了被鬼瑶威胁到地位的想法,而近来无救的表现又不可不谓是可圈可点,向来善解人意的他,偏又如生了嫌隙一般,俩人之间的距离,是越来越远了。 而无救,只是害怕惹着了现在突然变得敏感脆弱的鱼瑶,而使二人更不如从前那般。如此这样的误会,另这一对璧人均是头疼不已。 无救正想着,忽然被一个声音打断了思绪:“无救公子,您可是要出门去?” 说话的是一个长相玲巧可人的丫头,梳着俏皮的双刀髻,笑容灿烂。 “啊,代云又来了啊。” “怎么,公子这是不愿意见着我?那我以后便不来了。”代云假作伤心,转头便走。 无救一急之下赶忙抓住了她的袖口,却捉住了代云的小手。这一抓,两人面上都是有些尴尬,代云迅即的撒开了手,红晕铺满在了脸上。 “额,话可不能这么说。。。你快进去瞧瞧你瑶儿姐姐吧,她近来心绪不宁的。”无救说道。 “心绪宁不宁的,还不用你来说给别人听。”鱼瑶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无救心慌意乱,撂下了句“公务缠身”便遁走了。 鱼瑶其实从刚刚听见动静,便起身想要迎接,却将刚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代云不知鱼瑶看见了多少,面上却也不得失了分寸,便笑盈盈的挽住鱼瑶的手,撒娇道:“姐姐说什么呢,无救可还不是关心姐姐嘛。” 鱼瑶听代云叫得亲密,又想起方才红了脸颊的娇俏少女,心里烦得很,轻巧的推开了代云挽着自己的手,说道:“代云姑娘这次来有什么事?” “哦,华公子叫我来请您过去叙话。”代云答道。 这代云原是伏羲帝身边的女侍罢了,自华公子住进十殿后,便拨去了做差事。而近来华公子又喜爱与鱼瑶一处品茶听琴的,便总差她来妙法莲华祠。 这一来一去的,代云与无救和鱼瑶都熟络了起来。 可鱼瑶,打心底里不喜这丫头。虽然瞧着伶俐可爱,可她那眼睛里总是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凉意,笑也笑不到眼里去,让人觉着可怖。 “行了,知道了,华公子那儿差事多,便不多耽误你了,代云姑娘先请回吧,我片刻后便启程。”鱼瑶冷淡的撂下一句,便起身回了屋。 代云见来者不善,更不好说什么,怕丢了面子,匆匆地也就离开了。 鱼瑶落座在梳妆镜前,让语笙帮着整理发髻,心里生了疑问,道:“这华公子也是有意思,三天两头地唤我去陪他喝茶说话。也没个正经事要吩咐,倒是传出去不少闲话。” 语笙不紧不慢的回道:“姑娘也别想太多了,在奴婢看来,华公子也只是初来乍到,不认识什么人,瞧着姑娘亲切,才多与姑娘来往的。而且姑娘也算得上是这魂引城数一数二的美人了,试问谁人不爱与我家姑娘一处吃茶呢?”语笙俏皮的加了一句。 鱼瑶笑了笑:“去去去,没个正形的,满嘴的胡沁。快,帮我换件衣裳,这得赶快复命去了。” “是。” 鱼瑶换了一身妃色裙装,上面似嵌有金线,亮晶晶的,每走一步,都熠熠生辉。 刚到门口,便瞧见十殿专用的车辇已在院外侯着了,一样的,还是瞧不见拉车的人,但鱼瑶心里也清楚,这些拉车人便都是受着刑罚罢了。 鱼瑶钻进了车辇,优雅高贵的声音从中飘出。 “走吧。” 第七十八章 步步生莲 “姑娘,我们到了。”语笙轻声禀道。 鱼瑶这才缓缓睁开眼睛,这些日子也是太过疲惫了,这才在辇轿中小憩了片刻。 “好。” 待语笙掀开门帘后,鱼瑶妃色的身影一晃影儿,混着金线带来的几丝柔光,只瞧得语笙都舍不得移开目光去。 鱼瑶轻柔地缓缓地踏了出来,虽然没有人扶着,也没有小杌子在车辇前置着,鱼瑶却不停了步子,直一脚踏入了空气里。 但是却稳稳的被接住了,鱼瑶脚下生出了一朵莲花,只不过是金色的罢了,一步并一步,正巧的在空中生出了一朵朵的莲花,这才可谓得上的步步生莲。 鱼瑶倒是惊喜,稳稳落地后,这才讲道:“我会像五殿下替你说情的,亏的你这步步生莲的心思了。” 完全看不见踪影的轿夫突然说道:“多谢鱼瑶姑娘了。”听得出声音里的期待。原来那托了鱼瑶下轿辇的便是这轿夫。 “没什么,这样你也可早早托生了去。我只当是攒阴德了。”鱼瑶笑了笑,倚着语笙转身离去。 隐形的轿夫此时忽然现出了身形,一身得体整洁的玄色衣衫,衬得瞳仁都是更加乌黑亮丽,一脸笑得狡黠,手里的扇子转了几转,说道:“真是个傻丫头。看来,没有我冥河搞不定的姑娘。” 鱼瑶走了两步,突然顿住了脚步。语笙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得小心问道:“姑娘?” 鱼瑶这才说道:“今日这路线好似与以往不同。” 语笙笑了笑道:“原来姑娘是在考虑这个啊。华公子他前几日不都只是住在华音殿的东偏殿,那只是暂时安置罢了,伏羲帝再怎么说,也不会苦着自己师父的呀。就前儿个的事,华公子给安排在了五殿旁的一处清丽殿宇,原先叫长信殿的,可华公子倒是有趣,指着那殿宇便喊道‘这是神仙殿呐’,众宫人都附和他,便当下更名为神仙殿了。” 鱼瑶嘴角微微上扬,道:“听着倒像是无落兄的作风,果然有其徒必有其师呀。” “谁说不是呢!”语笙笑应着。 “可为何不直接乘车辇到殿前呢,没记错的话,这儿离五殿还有些许距离呢。” “五殿下是最喜清净的,平素里那方殿宇处人影儿都见不着一个,更别说车辇了,所以就劳烦姑娘走走吧。”语笙好生劝道,“而且啊,那神仙殿还有些意思呢,姑娘去了便知道了。” 鱼瑶点了点头,从容向着深宫走去。 殊不知,这一去,便是从此失了自由。 快走到五殿那处时,远远的便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月白色的衣衫,黑发如瀑,脱俗的气质,孟婆女公子是也。 “女公子。”鱼瑶福了福身子,微笑道。 “鱼瑶姑娘啊,许久都没见到你了。” “是呢,近日来也是不知怎地,多少麻烦事尽都找上我来了。也是我疏忽了,早就该来拜访女公子的。”鱼瑶恭谨地道出了近日来的心烦意乱。 “无妨,瑶儿姑娘自当先顾着身旁事呢,更别说瑶儿姑娘作为生死簿的守护官,我怎好再缠着鱼瑶姑娘呢。”孟婆依旧如从前那般,从不愿涉世,自如地绕过了鱼瑶话里的本意,反而言说其他。 “瑶儿在此先行谢过女公子了。”鱼瑶见孟婆无甚意愿谈起此前之事,也不再说什么。“那瑶儿现下便去复命于华公子了。”身子福了福,转身离去。 孟婆却唤住了鱼瑶,好像踌躇良久,才在嘴角挤出了几个字:“前面的路不好走,尤其是在这宫里,更得时刻醒着神才好,便如在刀尖上行走,一步踏错,步步惊心。你可能明白?” 鱼瑶有些惊讶,向来对身旁事不闻不问的孟婆,竟与自己说了如此许多,实属难得,便还抱以微笑。 妃色裙袂被清风拂起,映在两侧纯白色宫墙上,金线泛起亮光,虽不及真正的日光,在这地下,却是不可多见的美。青丝三千,附着在脸上有些痒痒的,撩动着沉寂许久的心。 这一笑,倾城。 语笙引着鱼瑶继续朝着东边走去,五殿原为十殿最东角的一处所在了,而继伏羲帝下界以后,十殿专程辟出来一处华音殿,在十殿外围处。而此刻华公子倔强,偏要在五殿与华音殿之间寻一处宫宇,美其名曰‘方便处理公务’,实在难倒了众人,只好重修了这座先前被遗忘的长信殿罢了。 远远地便可闻见一股子馥郁的花香气儿。鱼瑶抿嘴笑了笑:“倒是连累了五殿下,素日里不喜奢靡的,此刻还得要天天守着这花香。且那华音殿与神仙殿处处争奇斗艳,而五殿下被左右夹击,实在是可怜。哈哈。” 语笙也喜庆的说:“姑娘您可瞧好了,好玩的还在后头呢。” 经过门庭略显尴尬的五殿,便可瞧见一整片绛紫色,似有蜂蝶起舞声,鱼瑶细细一看,才明白原来华公子生生建了一座忘忧草园呐! 紫色成排的小花自葱绿色泽的草上冒出来,遮盖住了草茎,香气十足,而这忘忧花确是一等一的好物,它盛开之时便可腾起一股股绛紫色烟雾,而那烟雾可使人暂时忘却烦恼。鱼瑶闻之,似是心中腾起一片祥云,世事都不在烦忧,只可见眼前这美好。 语笙拍了拍鱼瑶的肩头:“姑娘,你可有听见我说话?” “嗯?” “姑娘,过了这片忘忧园,便是彼岸花园呢。” 鱼瑶好奇的向前走去,果不其然,绛紫色与赭红相接,模糊了边界,美艳绝伦。 彼岸花园处处都飘着彼岸花,燃起了一盏又一盏灯火,点亮了一天一地。 就连鱼瑶,都是感叹不已。 而过了彼岸花园,华公子明朗的笑声便闯出了门来。 鱼瑶着红衣,自一片红色中迈了出来,似是融入了那一方天地,却又自成一道风景线,款款而至,笑着说:“鱼瑶见过华公子。” 第七十九章 山茶花 “呦,是瑶儿到了呀。”华公子闻声似是喜之若狂,声音比方才都刚上了许多。华公子三步并两步走至鱼瑶身前,这才细细开始打量一番。 华公子今日穿着分外华丽,全然不似往常那般,一拢墨色衣衫,玄纹云袖的样式,那上头竟然也嵌着丝丝缕缕的金线缂丝,那功夫做得细致入微,一瞧便可知是上品。最特别的是,这布料看着似云雾一般飘逸,触及便可知轻若鸿毛,而柔滑舒适,实则是平素都再难见到的珍品了。 鱼瑶看的有些呆了,半晌说不出话来,倒是华公子先开了口:“瑶儿着红衣,配骨钗,比平日更添了娇媚,我喜欢。” 鱼瑶刚想行礼致谢,便被华公子扶住了双肩:“你知道我更喜欢什么吗?”华公子反问道。 “嗯?”鱼瑶不解。 “你着红色,而我恰又穿了墨色,你细瞧瞧,你这衣服里嵌了金线,而我这身,恰也有金线勾勒。凑一起,倒是好看。”华公子眉飞色舞地说着。 鱼瑶闻此,有些不好意思,便娇羞的笑道:“华公子可是抬举我了,我怎好与华公子比肩相衬呢。公子一向气度如华,不食人间烟火的,不似我这般,怎么说也是没法与您比了去的。” 华公子嘴角微微上扬,突然更往鱼瑶身前凑近了些,两人四目相对,近在咫尺,只惹得鱼瑶脸红心跳的。 华公子只作认真状,如此看了鱼瑶几秒,低声说道:“我看瑶儿,就很美。” 说罢,便顺势牵过鱼瑶的手,拉着她便往殿内走去。 鱼瑶方才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时才慌忙地扯住华公子的衣袖,停住了华公子的脚步,说道:“公子,您…” 话音未落,华公子便打断了鱼瑶:“怎么,瑶儿是不愿踏足我这神仙殿么?” “不是,公子…诶!”鱼瑶还没回应呢,华公子便手里使了劲道。引她继续向前走去。 鱼瑶见拗不过,便也不在反抗,只乖乖的跟在华公子后头。华公子感觉到身后的丫头没有那么大动静了,手上的力度也松了些,生怕抓疼了鱼瑶。 华公子边走,边在手里用法术翻着花样,鱼瑶从未见过那样的法术,而凡二人所经之地,便结出了一朵一朵的白色山花,一片纯净安宁。 华公子回头见鱼瑶一脸惊愕,便问道:“怎么了?” 鱼瑶才答道:“华公子不愧是伏羲帝的师父啊,您居然可以在小界用法力催出如此多的山花来,还带着熟悉的香气,自我入了魂引城,便再没见过任何有生命的东西了,便是有生命的,也都是下界才有的一些特有的奇特的东西,而您,居然可以用法术让人间的花开在鬼界,鱼瑶实在是敬佩。” 华公子抿了抿嘴唇,顿住了脚步,鱼瑶险些撞入华公子的怀里,抬眼,便看见华公子一改嬉笑的神情,略显失落的侧影微微刺痛着鱼瑶的心。 “华公子?” 华公子苦笑了笑,说道:“其实,这样也好。” 第八十章 人间不值得 “公子,你说什么?”鱼瑶不解,眨巴了两下眼睛,奇怪的望着华公子。 华公子更是笑的苦涩,只摇了摇头。 鱼瑶却是执拗不放弃,抓着华公子的衣角甩来甩去的撒着娇,华公子见鱼瑶实在是惹人疼,这便才解释道:“我只是在想,即使人人都称道我法术高强,能够赋予那人界的种种在鬼界也有着超强的生命力。呵呵,但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让鬼界的魂魄起死回生带回人间了。” 鱼瑶听罢,竟也是有些惆怅,却也不知从何安慰起,想来,其实自己也是笼中之雀罢了,逃不出去,也入不了轮回,只形单影只的在这儿恍惚度日而已。 “瑶儿,我只是顺口一提,你可千万别多想,改日,我便带你出城去寻乐子,如何?”华公子见鱼瑶神色凝重,便隐隐担心起来,鱼瑶低着头,青丝隐去了半边容颜,华公子伸手替她将头发挽到耳后,这才发现鱼瑶的脸已然浸湿在泪水里了。 这一下,华公子是彻底慌了神:“瑶儿,你别哭呀,都怪我,说什么不好,偏要提这档子事,惹你不快了,瑶儿,我这可都是瞎说的,你不要哭呀!人间,不值得!” 华公子手忙脚乱的想要揽过鱼瑶到自己怀里,可又觉得不妥,便又想替她浮去泪水,却苦于没有帕子,便想着要用法术织出来一方帕子,可慌乱之下,随着华公子手里的白光闪过,一团软软糯糯的红豆糕出现在了手心里。 “额…”华公子失语,“要不,你先吃点红豆糕?” 鱼瑶这才破涕为笑,竟没想到,华公子也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鱼瑶感激的伸手接过那块红豆糕,咬了一口,甜意瞬间沁开来,化在了嘴里,融入了心里。 “这块红豆糕,很甜,鱼瑶多谢华公子了。” 华公子见鱼瑶喜欢,心下欣喜,便有些小骄傲,便又摆出了一副邀功请赏的姿态,撇撇嘴,双手收在身后,挺胸抬头的,那模样,比之十岁的孩童还要可爱。 鱼瑶在心底其实是有些感谢华公子的,几日来的不郁和憋闷,随着方才的眼泪流尽了。而后华公子努力逗她笑的样子,更让鱼瑶心底觉着温暖,很久以来,都未曾有过的感动。 “华公子,您方才说,要带瑶儿见识见识这神仙殿的,走吧。”鱼瑶问道。 “哦,对了,我这神仙殿啊,那可当真是不一般的呢,你且跟我来。” 众人这才拖着窸窸窣窣的声音一路朝内殿走去。 华公子心思别致巧妙,他引了一泉神水入了院里来,而那神水里,竟清晰可见的,是一条条活蹦乱跳的小鱼儿,黄的,黑的,白的,更显眼的便是红金色的锦鲤鱼,那一水儿,可真是好看极了。 鱼瑶惊叹于华公子高强的法力居然真的搬出了真实且生命力十分旺盛的小鱼儿,瞧见了心底欢喜得很,在这地下,已是许久见不到带有灵气的东西了。 那泉水上方架起了一座玉雕桥梁,雪白透亮一般的,而过了玉桥,便是一大片郁郁葱葱的竹林。 鱼瑶这便有些不解,前院里已是种满了花花草草,怎的都快要到后头伏羲帝的地界了,还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叶子,华公子是不打算建造休憩用的内殿了么? 华公子回头瞧见了鱼瑶眼底的疑惑,轻笑了笑,牵过鱼瑶的一只手,径直朝着竹林大踏步过去,而就在鱼瑶脚尖刚触到泥土上时,周围一切的景观皆变幻了。 幻成了一座浪漫雅致的殿堂,又或者也称不得为殿堂,因着他布置的独特风格,倒更显舒适而非奢华。 “瑶儿,你喜欢吗?” 第八十一章 居酒屋 鱼瑶谦逊答道:“其实公子喜欢就好。” 华公子眉头微皱了皱,向着鱼瑶又迈进了一步,微微俯身,在鱼瑶耳边轻柔地说:“瑶儿,我只想要你开心,其他的,我并不在意。” 不大不小的音量,只鱼瑶一人听得到,却重重的敲击在鱼瑶心上。 鱼瑶不知该说些什么,似乎在此刻,什么话语都不再有它本身的意义了,似乎,失去了说出任何话的力气呢。 华公子见鱼瑶呆呆的,甚至有些不知所措,便笑了笑,道:“走吧,我们去酒屋说话。” 这时,代云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大声说道:“这酒屋啊,可算是我们华公子最爱的地方呢,一日五次的跑过去,说是酒屋,其实是公子自己酿酒吃酒的享乐地儿呢。” 华公子见她聒噪,不喜她如此张扬,便厉声斥道:“何时轮到你来说话了?!本公子最不喜下头的人做失了分寸的事,说失了分寸的话,你可仔细掂量着。” 代云也是第一次被华公子如此当着众人的面斥责,一时有些懵,也不太敢再出声说话了。 华公子见状,不喜道:“还不赶快下去!在这儿晃什么!” 代云这才反应过来一般,带着歉意道:“是,奴婢知错了,这便退下。” 鱼瑶见代云在华公子面前也不如此得脸,只觉得可怜,却也懒得去提点,这丫头若是何时真能明白了去,方才有出路。一朝总想着要在男子中间左右逢源,如此下去,是无人会真心欣赏的。 鱼瑶抿了抿嘴唇,扯了扯华公子的衣袖,说道:“公子请我来,定也不是请我看您教训下人的,不如此刻引我去酒屋吧。” 华公子这才回过神来,点头应道。 酒屋显然是被精心布置过的,打外头远远的瞧着,便可知并非寻常,隔着几处院子,便闻得见那酒香四溢。 外围是种着一圈又一圈新鲜的果子葡萄,华公子介绍道这便是他平日里用来酿酒的食物,从种植到采摘,再到酿制,全部都是他自己亲力亲为,不让旁人插手。 “阴间的人带有戾气,若真碰了这些,那这一茬果子便都是不可用的了,所以必得我亲自上阵才好。” 绕过果园再往里走,便是整洁亮堂的酒屋了,里头设有几张小几,也有几方锦垫,舒适而大方得体;接着仔细看看里头的摆设,个顶个的精致,有画着姑射仙子,嫦娥仙子的画作,也有雕的栩栩如生的异兽,看得出来,华公子是花了重心思在这上头的。 “这后头,便是酿酒坊了,倒是无趣,瑶儿要想去我便带你去瞧瞧。”华公子有些紧张的介绍道,好似十分期待鱼瑶对这酒屋的看法一般。 鱼瑶惊叹于华公子的心思:“这酒坊,倒真真是顶好的。华公子也是潇洒,竟有这般闲情雅致。” “哈哈,我嘛,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只是贪吃这几口酒罢了,所以在这方,我也是不能勉强了去。” 第八十二章 官兵捉贼 五殿下阎罗王在自己殿中,拿着一本卷轴读的正入神,耳边却飘进来阵阵笑声,五殿下微皱了皱眉头,不发一言,轻轻的放下了手里的卷轴。 子然瞧出了五殿下的不满意,便上前去,手里递给五殿下一盏茶,悠悠解释道:“听说隔壁华公子建了处居酒屋呢,倒是新鲜。” 五殿下抬了抬眉毛,作好奇状:“哦?” 子然见五殿下不再心绪不佳,这才笑着说:“殿下可要去看看?” 五殿下点了点头,算是答应。 子然唤来近身伺候的一个丫头,命道:“快去伺候五殿下更衣,稍后随他去拜访华公子。” 五殿下摇了摇头,戏谑的看着子然道:“不,你陪我去。” 子然虽明白其实殿中人都已知晓他二人的关系亲密,但如此在侍婢面前与他说话,也是倏的红了脸,羞怯的小声嗔怪道:“殿下您胡吣什么呢,我还要当差去,怎可陪着您去华公子处讨乐子?” 那小丫头见主子们上演了一出好戏,心里激动的紧,便想着刻下便去告诉同屋的小姐妹,面上却不动声色,憋笑憋的呼吸急促,结果一个不小心,嗓子发出了咕噜的声音,便假意清了清嗓子,只希望两位主子不要生气怪罪在自己头上。 五殿下见她可爱,便命她下去了。 这才回过神来要对子然说话,谁知子然因为不想让众人皆知,便已不喜五殿下在外人面前也举止亲密,可他偏偏故意为之,不免生气的紧,便压下了一肚子的气,此刻却因为小丫头赤裸裸的嘲笑,爆发了出来。 此刻的子然,瞪着一双小鹿一般的眼睛看着五殿下,满目的生气,活灵活现,叫五殿下疼惜的很。 五殿下想逗逗子然,装作没看见的样子,一脸严肃道:“还不快来替我更衣。” 子然虽生气,却也不敢不从命,便自去内室存放衣饰的柜里随意抓了一套衣服出来,便听得身后跟过来的五殿下,没好气的说:“殿下便穿这身吧,反正殿下的衣衫向来都素简的很,不用精心挑选了。还有,殿下,您要知道我当的是守卫的差事,这等事以后还是找侍婢们来做吧,我总不能牺牲了所有时间来围着您做这些琐事。传出去多有不妥。。。” 子然把多日来的不郁一股脑儿的全吐了出来,而五殿下看着他竟觉着可爱,便盯着他的眼睛认真的听他讲话,可一个没忍住,还是吻了下去。 子然停不住话头,终于还是被五殿下的这一吻打断了。 良久,五殿下才停了下来,说道:“子然,替我更衣。” 子然红了脸,不敢再多说一句话,生怕五殿下又贴了过来,那样,今日的差,怕是做不得了。。。 两人整理好衣饰,兴致满满的朝着华公子的神仙殿走去。途经忘忧园和那彼岸花园,都是惊叹于华公子的心思,而真正见到满院的山茶花时,才是惊艳于如此高深的法术。 两人路遇刚被华公子训斥的代云,本来还伤心不已,然见到了五殿下,便又开始卖弄起来:“是五殿下呀,快请进来,五殿下倒有时间来这里,是来找我们华公子的吧。可不巧了,我们华公子正招待客人呐。”最后一句略显酸溜溜的语气。 五殿下不明白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却也讨厌这在背后议论主子的下人,便没说话。 子然见状,接过了话头:“若五殿下不方便,我们便改日再来访吧。” 代云赶忙拦道:“五殿下这般,奴婢倒不知该如何自处了,要不我先引殿下去厢房歇歇,待我找人通报了,再可前去。” 子然刚想应好,五殿下却打断了她:“你便直接带本王去见华公子,若有任何不妥,本王担着呢。” 代云见五殿下无甚好语气跟自己讲话,便见好就收,领着他们朝居酒屋走去。 葱葱郁郁的竹林间,玉石砌成的圆桌上头摆着精致的酒器,而端坐于两侧的,便是衣着鲜红的鱼瑶,还有衣着黑如泼墨染就的华公子。 “清风明月偷我心。”华公子忽儿的念叨着,“只可惜,在这地下至多也就只有微风徐徐,明月倒是见不得的。” “华公子这突然倒是有雅致,竟在这里吃酒吟诗开来。”五殿下边向着二人走来,边说道。 “阎罗王啊,快坐快坐,我们正吃的酣畅呢。”华公子热情高涨。 鱼瑶回身眼睛却对上了子然的双眼,二人不禁想起上次尴尬的会面,此刻也有些呆住,但鱼瑶毕竟也吃了酒,上了头,片刻便结了,笑盈盈地起身行礼,道:“殿下快尝尝这酒,滋味甘甜,好吃的很。”随即又补上,“子然也快来尝尝。” 子然想着毕竟自己当着差,又在外人面前,便婉拒了。 然华公子盛情邀请,高声招呼着:“瑶儿之友便是我之友,说破了天去,也是五殿下替你扛着,可别在意这些繁文缛节的了。” 五殿下也对子然点了点头,子然这才卸下佩剑,盘腿而坐。 “不如,我们来行酒令吧。”华公子突然来了兴致。 鱼瑶却摇了摇头:“不好,不好,整日里也就是玩这个了,不如我们想点新奇的?” “那瑶儿你说玩什么?”华公子回道。 鱼瑶抿嘴一笑,唤来语笙,趴在她肩头悄悄说了几句话,便见语笙噙着笑意离开了。 过了会儿,语笙端着一托盘回来了,而盘上有四块木牌,木牌上分别写着“官”、“兵”、“捉”、“贼”,四个字。 “这是什么?”五殿下好奇问道。 鱼瑶答:“这游戏呀,便叫官兵捉贼,我们四人,一人各抽取一木牌,而这木牌上的字,便寓意我们需做不同的事,得“捉”字者,要先说出来,并在余下三人中,找到“贼”者,如若找到了,便由“官”者定下惩罚,由“兵”者之行,反之,则需惩罚“捉”字者。” “这游戏倒有趣,便由语笙作判,可不许耍赖哦。” 第八十三章 合卺酒 “好,现在我们依次发言,大家可要藏好木牌,可别轻易让我们的‘捉’字者发现了呦。”语笙解释道。 “那,我先开始吧。”鱼瑶清了清嗓子,假作正经的,“本官可是由民众亲选出来的,你们能奈我何?”言下意思,自己抽到的便是“官”牌。 “嗯…我嘛,就先不告诉你们抽到什么牌了,但我绝不是‘贼’。”子然遮遮掩掩,欲说还休,惹得众人揣测。 “刚瑶儿说她是官,可明明我手里的这张方才是官,这可如何是好?瑶儿,不如你便招了吧,小贼,还不束手就擒!”华公子狡黠一笑。 “本王抽到的是兵。”五殿下一如往常,惜字如金,面色平淡。 “...”众人无奈于五殿下无些许情趣,不免扫兴。 “那,下一轮‘捉’字者可要露木牌的,现在就请他亮牌吧。”语笙指挥道。 不想子然翻过了他的木牌,摆在了众人面前,这下,便把所有人的注意力,移到了鱼瑶与华公子头上了。 “究竟,是谁在说谎呢?”子然心想,细细观察二人的神色。 鱼瑶一脸坦然正经,端起酒盏喝了起来,而另一侧的华公子,只是傻乎乎的看着她笑,倒是看不出来谁才是贼。 语笙说道:“子然,你该选出来那贼者了。” 子然一头雾水,但总不好上来便指着华公子喊他是贼吧,权宜之计,最后嗫嚅道:“嗯…那便是瑶儿在说谎,我断你是贼!” 鱼瑶闻听此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便翻过手下的木牌,那牌上赫然写着“官”字,子然见此,十分郁闷,而华公子凑过来戏谑道:“诶呦,我们子然怎的这就赢了头彩!有意思。” 子然老老实实的问:“小的失手放走了那贼人,便请大人惩罚小的吧。” 鱼瑶想着做什么才比较有意思,思绪不自觉地便飘回了那个夜晚…鱼瑶越想越脸红耳热,觉着无论如何,逮到机会了,就一定要行使这权利不可。 鱼瑶坏笑着,说:“那便罚你敬五殿下一杯酒,可好?” 子然听闻,觉着并非难事,爽快答应了。 谁知鱼瑶紧接着说:“这酒都愿意喝了,那不如,便像合卺酒一般吧,五殿下可觉着有何不妥?” 五殿下想到子然最近不喜在外人面前亲密,只每次让自己都忍着冲动,方才又与自己闹脾气,便也起了捉弄他的心思,坦然道:“那当然好。” 子然端着酒杯,呆在了原处。 华公子直拍手叫好,与鱼瑶交换了个俏皮的眼神,见子然像块木头立在那儿,便拍拍他肩头,说道:“快去啊,子然,你是不知,这宫里有多少人盼着与高高在上的五殿下喝这一杯酒呢,怎么就你还愣在这里,不怕拂了五殿下的面子?” 子然咬了咬牙,没好气的走至五殿下身边,知道是他使坏,其实鱼瑶这颇无理的要求,五殿下大可以拒绝的,子然不满的瞪了五殿下一眼,见他笑靥如花,更是气急,便扑上去抓起一只胳膊缠住,自行干了那杯酒。 子然却不知,在他人眼光中,自己像是迫不及待的扑向了五殿下,然刚想起身离去,五殿下却拽住了子然的衣衫,子然拌了一跤,便直跌进了五殿下怀里。 五殿下一手揽住子然,调侃道:“急着走去哪儿,我这杯合卺酒可还没进肚呢,你不得伺候我喝下去?” “…”子然不发一言。 五殿下见他不说话,也不恼,牵起他一只手,放在自己酒杯上,待他拿稳了,便撒了手,潇洒的说:“喂给我喝。” 子然见鱼瑶和华公子紧紧盯着自己,便不得不伺候五殿下喝了这盏酒。 “这下可满意了?”子然问道。 鱼瑶都想大喊满意,不曾想五殿下竟如此大方,可给自己看足了好戏。 而谁知五殿下不甚同意,竟直接将手放在子然脖颈后,将他拉近自己面前,含着酒,吻了下去。 子然只尝到了苦辣的味道,但在舌尖漾开的,便是一股酒香气,紧绷着的身子,便一下子软了下来,再不想反抗。竟随着五殿下的意愿,一呼一吸都在他掌控之间。 “哇,五殿下,您也太…”鱼瑶用衣袖轻轻遮在眼前,不好意思的说道。 五殿下这才停了下来,郑重的对子然说:“这是你我喝的第一杯合卺酒,你得记着它的味道,永远不要忘。” 子然羞红了脸,只点头应下。 华公子有些醉意朦胧,其实并不甚在意五殿下与子然竟做出了此等亲密的举动,只道是众人玩的开心,便也有些飘飘然的感觉。 鱼瑶经过方才,断是不敢再玩这“官兵捉贼”的游戏了,生怕被子然或五殿下报复。便东扯西扯,四人借着酒,竟闲聊开来。 语笙见状,便自行退下到一旁。把众侍人都遣走,把整片竹林留给了他们四人。 “你们说,何时,我才能记起我的身世,我实在不愿在地下待下去了,我想念人世的种种美好。”鱼瑶满怀渴望的说。 子然听后,附和:“我也想尽早寻到我那一魄,早早往生了去。” 五殿下却冷冷的说:“你寻不到的。” 见子然不解的眼神,便补充道:“我要你在我身边。” 华公子也说:“瞧现在多好,为何又要急着去上头吃苦呢。” 鱼瑶驳道:“这您可就不懂了,在上面,也许无论如何,都只能是渺小的自己,但我愿意在芸芸众生中,做那个渺小的自己,我愿意像芸芸众生那般,闻得见花香,看得见月亮,尝得了生活的苦,也享受人间的甜。” 华公子见鱼瑶一脸向往,面上都似被月光照耀般的柔和,不禁想起了那个姑娘。 华公子一翻手,手里闪烁着白色光芒,便可见这竹林上头,忽而现出了一弯明月,模样逼真,虽众人也知是法术所化,却也当得是狸猫换太子,也欣喜至少有这一弯残月了。 “瑶儿,喜欢么?”华公子问道。 鱼瑶回过头对着华公子一笑,说:“喜欢。” 第八十四章 小侍婢 伏羲帝听得隔壁殿宇中嬉笑声不断,而自己这华音殿里冷冷清清,一整日下来,在那王座上如坐针毡,面前案上散乱丢着各种卷宗,确是一卷都读不进去,心下五内杂陈。 “殿下,喝盏茶吧。”一侍婢上前来小心劝道。 伏羲帝接过茶碗,竟吹也没吹,直接抬头咽下几大口发烫的茶汤,那侍婢瞧的是目瞪口呆,而伏羲帝后知后觉,下肚了这会儿才觉着热水烧心的紧,一怒之下,一掌拍在了桌上,茶碗应声而碎,伏羲帝正是气急,手里不自觉使了法术,与那玄冰桌案相触之时,迸发出一股子紫金色的火焰,照的整个大殿之上都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殿下?”那侍婢直吓得发抖。 “无妨。”伏羲帝说道。 “殿下若当真心绪不佳,便也可出去走走,只当是散心了。”那侍婢拾起先前被伏羲帝砸碎的茶碗,边说,“听闻那华公子,竟是在院儿里生生辟出一整个竹林子来呢,这几日,华公子那神仙殿,可是个热闹去处呢。” 伏羲帝斜眼瞅了一眼那侍婢,看着是个形容尚小的丫头,脸也生,只想着是新拨过来服侍的,便不与她计较,又见她讲的眉飞色舞,倒是有趣,便戏谑道:“小丫头这么讲,便是待腻了我这华音殿,想去神仙殿里伺候了?” “奴婢不敢!”那侍婢吓得复又跪在了地上,哆哆嗦嗦。 “行了,你先下去吧。”伏羲帝揉了揉鬓角处,后倚在座上,思索许久,令道:“来人,陪我出去走走。” 先前那小丫头又跑上来,问道:“殿下,这是要住哪儿去?” 伏羲帝笑了笑,道:“你不是想去那神仙殿瞧瞧吗?本座便带你去。” 那小丫头听了之后,以为伏羲帝是生了气,又是一个哆嗦,两眼泪汪汪的,不知所措。 伏羲帝见这殿前怕是即刻就要上演梨花带雨了,赶忙自讨没趣地说:“别害怕,是本座有事要寻华公子罢了。” 小丫头这才冷静下来,收回眼泪,说:“那奴婢服侍殿下更衣吧。” 伏羲帝点了点头。 彼时,华公子与鱼瑶众人正吃酒吃的酣。 伏羲帝领着那侍婢踏进这院儿里来,却是见不到一个人影儿,只听得后院传出阵阵笑声。 循着笑声,伏羲帝入了后面的居酒屋,又摸索着到了竹林里。二人借着彼岸花微弱的光芒一点点的走近了四人。 而华公子等人正在劲头上,便是什么动静也没听到。 伏羲帝站在原地汗颜,偏生今天带着的侍婢不是个机灵的,只好尴尬的自己清了清嗓子。 可不想,那四人似是没听见一般,聊的更欢。 “额。”伏羲帝此刻便如石化在了原地,左右为难。 倒是五殿下,准备去后头解手,方才看见了,面色铁青的伏羲帝。即刻便正了正衣襟,福身道:“伏羲殿下。” 众人听见声音,也回过头来,这才看见了伏羲帝。 五殿下却因饮的太多,身子摇摇晃晃,又是拘着礼,忽而觉得天旋地转,嗓子里翻江倒海,霎时两眼一黑。 吐了。 第八十五章 殿下,你是我的 华公子瞧着伏羲帝面如死灰的脸,心里早就笑得欢畅,面上却硬憋着,而俯首在下的五殿下,此刻僵立在了原处,像一块石头,似是连呼吸起伏都没有了。 伏羲帝怒火中烧,一日下来的不爽此时一股脑的全涌上心头来,眼睛里似冒着火。 五殿下这一吐,此刻酒算是全醒了,只不知如何应对,遂听得身后传来清脆的笑声。 鱼瑶酒意正酣,并未发觉伏羲帝脸已变了色,自顾自的哈哈大笑起来:“五殿下,看来你也有这不胜酒力的时候啊,我当你多能喝呢,这才几杯下了肚啊,哈哈。” 五殿下翻了个白眼:“胡吣什么?子然,快扶好鱼瑶姑娘,她酒意上头了。”说着,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复又开口道,“父神,是儿臣失态了,今日本是伏羲帝为着庆祝华公子殿宇初建成之喜的,却不想一不小心吃多了酒,这才如此。。。还请父神恕儿臣不敬之罪,儿臣当真不是有心的。” “噗哈哈哈哈哈”,华公子终是没憋住笑意,“伏羲,你快去偏殿更衣吧,这味道当真有些大。。。” 伏羲帝冷着一张脸,在嘴里“哼”了一声,拂袖而去。身后紧跟着华公子的声音:“代云,快寻来一件干净衣衫替伏羲帝换上。” 待伏羲帝走远,众人都是憋不住了,笑得欢畅,遂合着酒香浓郁,浅斟低唱。 “诶,你们说伏羲他怕是这辈子都未遇见过这档子事吧,你还真是厉害啊,五殿。”华公子擦去眼角渗出来的眼泪,戏谑道。 “华公子快别笑话我们五殿了,他心里不定有多郁闷呢,万一伏羲帝真发起火来,可怎么办呢?”子然苦恼道。 “你担心我啊?”五殿下转向子然,深情地望着他。 “殿下。。。”子然呆滞的看着五殿下,显是有些犹豫。 五殿下自讨没趣,大失所望,这段时间以来,总觉得自己自作多情的紧,子然好似并非那么在意自己。想到此,终日来的憋屈从心里渗开来,酸酸涩涩的。 “我担心。”不想子然却突然冒出来这句,“殿下不仅是我的上属,更是我。。。”子然咬了咬嘴唇,“更是我在这世上,唯一可以交心的人罢了。” “真的吗?”五殿下望进子然的眼睛,正是这双澄澈的眸子啊,从第一次看见,便是再也放不下了。 “子然所言句句属实,殿下,难道现在您还不能明白吗?您之于我,是值得我珍惜的,是值得我弃下一切,唯愿跟您争这一朝一夕的长短。” 五殿下揽过子然的脖子,拉近自己,小鹿一般的眸子,就在自己眼前,轻声说道:“你可知,我等了你多久吗?” 子然捏住了拳头,似是铁了心一般,向前凑了凑,五殿下的睫毛懒懒的蹭着自己的脸颊,痒痒的,子然轻轻吻在了他的唇上。 缱绻缠绵之间,子然轻声在唇间说了一句:“殿下,你,是我的。” 第八十六章 问筠 “陛下,您这边请。”代云笑容谄媚,近日也不知怎的,在华公子面前并不得脸,总是在言语上开罪于他,本就心下惴惴,生怕自己苦心求来的差事因为自己的失误丢掉了,所以此刻侍奉伏羲帝的肥差在手,更得显得勤谨些,方才能再寻得高枝飞上去。 伏羲帝见代云如此模样,心里更是无端添了厌烦,却因着在华公子殿内,不好发作,便由着代云去了。 代云引了伏羲帝去往内殿后,遂择了一身极为华贵的明黄色衣衫,想着伏羲帝坐拥天下,必得是这件方才可彰显身份,小心翼翼的捧着去了。 “陛下,奴婢侍奉您更衣吧。” 伏羲帝看了眼代云手里捧着的绸缎制成的衣衫:“哼。”伏羲帝在鼻子里哼哼了两声,表示首肯,算是高傲的表示代云拍马屁拍对了地方。 华音殿里跟来随侍的小侍婢见了代云的动作,便明白了代云的所思所想,心下不爽,我们陛下岂是是你也能高攀的起的? 小侍婢上前一步,抢先接过料子,说道:“我来侍奉陛下就好,你在门口候着吧。” 代云见来者不善,更不好回嘴,便抬头看了眼伏羲帝,可谁知伏羲帝却闭目养着神,好似不曾听见两人的争执一般。 “是,那一切便全然交给姐姐了。”代云回以一笑,迈着款款婀娜的步子出去了。 小侍婢对着她的背影撇了撇嘴,转向伏羲帝,小心的宽衣解带,方才把外衣褪去,刚要解开亵衣领口的衣带,却被伏羲帝捉住了手腕。 “陛下。。。”小侍婢声音里透着些许不知所措。 “我原以为你只是个胆小的,却不想还懂得欺凌旁人。”伏羲帝声音里带着戏谑。 “陛下,她原就只是因着陛下的身份才做了这许多,却不知她那点小心思谁瞧不出来似的,难道陛下竟也愿意由着她那起子人入了我们华音殿去?奴婢却也不是欺凌她,只是瞧不惯她想高攀我们陛下的狐媚子手段罢了。” “你说她是惯会使些狐媚子手段,那你呢,你可也是存了些不应该的心思?” 小侍婢的手被伏羲帝捉的死死地,无法脱身,便鼓起勇气老实说道:“陛下若信不过我,便赶我出去便罢了,无需用这些言语酸我,我对陛下,可是问心无愧的。” “你这小丫头倒是有意思,先前在华音殿竟没瞧出来你倒还有几分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叫什么?” “奴婢,问筠。” “人如其名,是个好听的名字。” “问筠谢过陛下。”伏羲帝松开问筠的手,问筠继续替他宽衣。 “诶?”伏羲帝再次捉住了问筠的手,而问筠刚刚解开了最后一系衣带,此刻伏羲帝精壮的胸膛尽显出来,线条完美,倒教问筠这个不经世事的小丫头片子霎时间红了脸。 伏羲帝瞧她实在可爱,有时反应机灵,有时又如只受惊的小鸟,有时又呆呆地像块木头,却是一颦一笑都吸引着伏羲帝想要探索更多。 “啊。”问筠被抓的痛,轻喊出了声,伏羲帝这才松开她的手,起了玩性,双臂展开,说道:“这亵衣也是沾了污糟,你替我都尽数换了吧。”其实作为殿前伺候的小侍婢,本不需要做这许多暧昧的差事,所以大多是些尚还懵懂无知的小丫头片子,所以伏羲帝此举着实是本着调皮的心思来的。 “陛下。。。”问筠有些为难。 “你若不愿做,也好,便叫门外那侍婢替你吧。”伏羲帝嘴角噙了一丝笑意。 “这。。。”问筠想了想,决定还是硬着头皮上的好。便一脸视死如归的,将手伸向了伏羲帝腰间。 待问筠替伏羲帝换上了那身华服,已是脸红似果子,而现下瞧着伏羲帝在那明黄色的衬托下,更显帝王风范,更添了些尊贵,英朗的面容此刻对问筠来说,着实是很大的刺激。 “怎么了?”伏羲帝看着问筠端着一副痴迷沉醉的模样,心里觉着有些好笑,这傻丫头,竟不知所思所想都写在脸上了。 “没,没什么。”问筠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便低下了头。 伏羲帝走到她面前,用手指轻捏住问筠的下巴,抬起来看近她的眼睛。“你害羞了?” “奴婢不敢。”问筠谨慎的答道。 “怎么,你觉着觊觎本殿的美貌竟是件错事?” “问筠不敢僭越。” 伏羲帝上前贴近了问筠,问筠似能从伏羲帝的眼里清楚地看见自己的倒影。伏羲帝居高临下的说:“那本殿希望你能一直错下去。”伏羲帝手里依旧没有松开问筠的下巴,意在看尽她的眼睛,想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陛,陛下、”问筠被伏羲帝突然地话语吓得有些结巴。 “你愿意吗?”伏羲帝这次问的诚恳,没有了先前居高临下的威慑感,更像是小心探寻着问筠的心意一般。 问筠心跳得厉害,陛下的眸子当真是太好看了,好像无法说不呢。。。 “陛下,奴婢身在华音殿,便只能是陛下的人。” “我不是问你是不是我的人,我只想知道你可否愿意做我的女人?”伏羲帝眼里噙了笑意,又有些期待,但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直勾勾的盯着问筠,让她无处遁形,只得逼着自己看向自己最真实的心迹。 “奴婢愿意。”不知怎得,竟脱口而出这一句话,问筠听着自己的声音,说着自己不甚熟悉的话语。、 “呵呵。”伏羲帝终于弯起了嘴角,展露出了笑容,“那本殿便封你为妃,回天界前,便由你在这鬼界伺候我吧。。。不若,便唤你鬼妃,如何?” 问筠被一连串的话语敲打的有些懵,只连连点着头,似乎还在消化着这一瞬间身份的转变。 伏羲帝松开了她的下巴,转而牵起她的手,说道:“本殿倒没想到今日有你这个小惊喜等着我,好似整日下来的阴霾都因为你消散了。” 问筠还是有些痴傻的看着伏羲帝,不敢发一言。 伏羲帝笑了笑:“也罢,这傻丫头是我愿意牵住的,那我便不能再放开了。” 第八十七章 鬼妃 说着,便牵了问筠向殿外走去。 “陛~”代云方准备好要上前来扶住伏羲帝,却瞧见伏羲帝身边竟站着她,而且两人的手是在一处的。、 代云彻底呆住了,不想自己的算计不成,竟便宜了这个小丫头片子,心里不爽的紧。 “陛下,您这是什么意思?“代云酸酸的问道。 “本殿今日便封问筠姑娘为鬼妃。”简单明了的话语,字字珠玑。 “陛下,这恐怕多有不妥吧。。。“代云尚还不知死活的继续挑衅着。 “怎么,本殿的旨意你也要过问?”伏羲帝话语严厉。 问筠见伏羲帝略有不爽快,便捏了捏伏羲帝的手,小声伏在他身侧说道:“陛下。你不必为我这般,与她计较,不值。” 伏羲帝听问筠如此说,便也懒得再与代云多嘴,只令道:“你去换了人来引本殿和问筠妃去往华公子处,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代云目瞪口呆,抬头却见伏羲帝目光凌厉,遂不得不放下此时的满腔不惑,方方从了伏羲帝的意思。 伏羲帝待她走后,才转身对问筠说道:“你如今已贵为鬼妃,根本不必再受任何人的委屈,不用这么小心。” 问筠挽了伏羲帝的手臂道:“问筠知道,多一事不若少一事了,问筠不想陛下因为我而生气,又是为这档子有的没的污糟事,不值当罢了。” 伏羲帝不想问筠还能有此番见解,更觉得欣喜,说道:“你可当真是个妙人啊,筠儿。” 问筠笑了笑,眉眼弯弯,说道:“问筠可只当陛下是夸赞了,先行谢过了。” 伏羲帝见她俏皮如孩子心性,却时常可以一语中的,说出令自己都惊讶的话语,心里不知道有多少沾沾自喜竟纳了问筠为妃。 “走吧。”伏羲帝摸了摸问筠柔软的头发,跟着替换代云来的侍从朝着居酒屋走去。 待伏羲帝携着问筠妃重又出现在华公子等众人面前时,正正撞见五殿下与子然亲密无间的一双璧影。 伏羲帝方要发作,五殿下便发觉了三人闯入的影子,遂抬起了头,却也正巧看见了尚还是女婢妆扮的问筠妃,紧紧牵着伏羲帝的手。 父子俩这一对视,空气里都弥漫着的尴尬。 鱼瑶和华公子本正讲着什么笑话笑的正香,却闻听周遭的声音似是都渐渐消失了,便察觉到了异样,遂停止了嬉闹。 华公子迅速便搞清楚了状况,浅笑了笑,一切,都如自己计划好的一般,进行着。 鱼瑶受不住这静止的窒息感,便想要打个圆场,说道:“嗯,伏羲帝陛下,这么快便换好衣服了啊,我瞧着,这颜色倒是更衬陛下呢。” 伏羲帝依然是不动声色,只直直盯着子然,目光叫人不寒而栗。 五殿下见伏羲帝如此这般,便有意挡在了子然身前,切断了伏羲帝怒火中烧的视线。 “父神,您可有话要对儿臣说?” “哼。”伏羲帝冷哼了一声。 “我瞧着父神今日兴致倒好,身边的这位。。。姑娘,不知是从何处而来?”五殿下上下打量了一番问筠,勉勉强强挤出姑娘二字以示尊敬。 “兴致再好,怕也是不及你会享乐子。”伏羲帝抬了抬眉毛,一脸鄙夷,“你是哪个宫里的?”伏羲帝目光紧抓着子然,咄咄逼人道。 “末将乃是。。。”子然方要回答,便被五殿下打断了话头。 “诶,陛下您如此好奇我这友人算是什么说法,难不成要调去您的华音殿里去当差不成?”五殿下话里已经不称呼伏羲帝为父神了,众人皆是一惊。 “若真是良将,我用着也顺手,于他,也可是个前程锦绣的机会,不是吗?”伏羲帝反问道。 “陛下此话差矣,他现当时,可也是我最为信任的,却实在不忍割爱让给陛下您了。” “你既说他是你友人,又说他是你用的最称心如意的下人,你这,我倒不明白了。”伏羲帝意图挑拨五殿下与子然的关系。 “陛下大可放心,他效力于我不假,但他也是我最为珍惜的那个朋友,那个人。”五殿下丝毫不惧。 “哦?看样子五殿今日是要与我争个高下了。不过区区一侍卫而已,我便不信本殿还查他不得了。” “陛下,殿下,都是子然的不是,惹得您二位因我发生龃龉,陛下想知道些什么,子然说便是了。”子然福身在地下,镇定说道。 五殿下试图拉他起来,不想子然却执拗得紧,无论如何都不起身,便只好由着他去了,却也小心的挡在他身前,生怕伏羲帝突然发难。 “你便说说,你是哪宫的侍卫,接近五殿到底是何目的?”伏羲帝目光如炬。 “末将乃是驻守十殿宫宇的鬼差,只是近来有一特别的差事,五殿下这才调我去了他身边当差罢了。末将不敢说是蓄意接近五殿下,但末将确与五殿下长日共事,便越发的熟悉,也愿意多伴在五殿下身边。”子然语气坚定不移。 “哼。我瞧着难说是谁派你来接近我儿的。”伏羲帝不依不饶。 “陛下您可尽都知晓了,无论如何子然都必不是那些奸佞之徒,您大可不必忧心了。”五殿下回嘴道。 伏羲帝面不改色,高傲冷漠一般。 “倒是陛下身边这位姑娘,不知是哪家仙子?”五殿下质问道。 “不得无礼,你眼前这位,便是我新封的鬼妃问筠是也。” 五殿下失笑道:“这倒是奇了,方才来时,她还只是华音殿跟来随侍的,怎得摇身一变成鬼妃了,这等手段,非常人所能及呀。”五殿下话中带刺。 “五殿这话倒像是说给我听的,只可惜,我比你更了解宫闱琐务,问筠断然不是那起子俗人可比的。”伏羲帝顿了顿,复又说道,“倒是华公子,您也该多多注意身边的人了,免得被些吃里扒外的搅坏了你华公子在外的美名。” “多谢伏羲帝你的提醒,我自会管好自己的人。”华公子答道,嘴角藏了一枚不可轻易察觉的笑容。 第八十八章 鬼龙暴动 鱼瑶冷眼旁观这一切,一语不发,而正是因为非局内人,反倒瞧的明白。 华公子这是要。。。 那请我来此又是为着什么原因? 鱼瑶在心里盘算着,却无论如何也没能明白华公子这步棋是如何走的。 “陛下,您如何教训我,我都认了,但牵扯到师祖华公子头上,便就不大好了。”五殿下驳道。 “哼,还轮不到你来对本殿指手画脚,如今这天,地,鬼三界哪处便都已是本殿的囊中之物,便是我以尊者之位去指教华公子,那也是没得错处的,你多什么嘴?”伏羲帝气急。 华公子自来到这鬼界便一直大张旗鼓的宴请群臣,真可当得上是门庭若市,而华公子又生得七窍玲珑心,懂得左右逢源,只不过数日,便美名在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空城内,都已有歌颂华公子的小曲儿传扬开来,更是让忌惮不满。而现下,自己的亲儿子居然维护华公子,且用师父之名驳自己的面子,更是令自己恼火。 华公子见此局已成,便缓缓道:“诶,五殿可别这么说,我早已不愿为这权力之争所摆布了,不若现在喝喝小酒,乐得逍遥自在。” 伏羲帝接过话头道:“华公子还算是个明白人,尚懂得审时度势。” “我无心于军机政事,只望可以潜心修道,闲散时摆弄摆弄花草,酿些香酒便也罢了。”华公子言辞恳切,倒显得伏羲帝咄咄逼人了。 “父神,今日这酒我看也吃不得了,不如您且带着问筠妃先回去学学规矩吧,莫说仪态礼节了,只盼能修身养性便是最好。”五殿下斜睨了一眼问筠妃。 “五殿下说的是,问筠必会虚心学习,不让陛下蒙羞。”问筠抢在伏羲帝开口前谦逊说道,不愿再起争端。 正在这时,一鬼吏慌慌张张的跑上前来,急得满头大汗,大声喊道:“陛下,紧急军报。” “说!”正在气头上的伏羲帝中气十足的吼了一嗓子,倒惊得那鬼吏不甚了了,只小心瞧着中热的脸色,说道:“陛下,荒芜川,出事了。” 伏羲帝不想会是在鬼帝荒芜川出事,便皱了皱眉头,意识到在场闲杂人等众多,便正襟道:“华公子,不知可否借您的主殿一用?” “无妨,政务要紧。”华公子提着半壶酒,假作不在意的说着。 “阎罗王,你随我来。”说罢,转身对问筠说,“你且先回华音殿去,我稍后便去寻你,你此刻回去,会有人在那儿候着侍奉你的。”伏羲帝解释道。 “是,陛下。”问筠行了一礼,便要离去。 华公子此时对着鱼瑶使了一眼色,鱼瑶便明白了华公子的用意,款款说道:“陛下,不如由我领着问筠妃回华音殿去吧,毕竟问筠妃方才受封,行事受限,以我生死簿守护官的面子,他们不会敢欺主的。” “也好。”伏羲帝应道。 鱼瑶这才追了问筠妃,同行离去。 五殿下悄悄在子然耳边说了些什么,便见子然领了命也离开了。 五殿下便和伏羲帝一道,由着华公子领着,去往主殿。 华公子待到了主殿,寻了个解手的由头,溜掉了。 这时,大殿之上便只有方才的鬼吏,伏羲帝,以及五殿下了。 “说吧。”伏羲帝一挥手,帝王之风可见。 “末将方才收到一殿秦广王急报,说是荒芜川附近,鬼龙突然发生暴动,竟集结起来,在荒芜川上方盘旋,不知是什么缘由,而遍寻鬼帝殿下不得,好似不在荒芜川。”鬼吏急急说道。 “鬼帝常年驻守在荒芜川,却偏偏调挑在这个时候寻他不得。哼。”伏羲帝紧锁了眉头。 “儿臣以为,鬼龙向来都是独来独往,只那鬼龙骨才可驱使得了这般大的阵仗,而现今鬼龙骨是一块不剩,倒是奇怪,怕不是有人想要蓄意起战事呢。”五殿阎罗王答道。 “那依你看,此事该当如何?” “儿臣觉得,不如先派了人去荒芜川打探情况,或是作假引您注意,来一招声东击西也未可知。” “说的在理,那本座便派你前去打探,你可愿意?”伏羲帝抬头紧盯着阎罗王。 “父神知道儿臣向来不出外务的,二殿楚江王可堪当此任。” 伏羲帝一言不发,只犀利盯着阎罗王的眼睛,而阎罗王也丝毫不惧,对上伏羲帝的眼神,悄无声息的进行着拉锯战。 良久,那鬼吏不知是不是受不了如此的寂静了,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五殿下回头前去查看,只听得那鬼吏说:“请陛下,殿下恕罪,末将方才体力不支,不过还请殿下和陛下速速商量出来对策,秦广王还等着我的消息。” “便由阎罗王所说,传我令,由二殿楚江王前去打探军情,若情况属实,立即报与本座。”伏羲帝说着,边起身向殿外走去。 “儿臣恭送父神。” “哦对了,你若不愿意出外务,便替本座查查鬼龙骨的事。”伏羲帝复又说道。 “是。”五殿下应着。 伏羲帝甩袖离去,那鬼吏便说:“殿下若没其他事吩咐,末将须得回了一殿才好呢。” “嗯。”五殿下似是没在听着,随意嘟囔着,失神一般也离去了。 那鬼吏纳闷,却也没时间细想,赶忙要去传令。 待三人离开,华公子才从王座后面的屏风里钻了出来,原来方才说要去解手,却是绕去了大殿侧门,隐去了神力,仔细听着大殿上发生的一切, 华公子似是不甚惊奇,只在大殿上踱来踱去,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良久,唤来侍婢上了笔墨纸砚,草草在纸张上写了几个字,便交与那侍婢,令她带去给鱼瑶,并下了一道符咒,那侍婢如若不直接送去给鱼瑶,那纸张便会消散掉,并着这侍婢也会魂飞魄散。 那侍婢害怕得紧,便匆忙去了。 华公子望着门外葱葱郁郁的竹林盛景,嘴角噙了一丝诡笑。 第八十九章 缘尽? 那侍婢辞了华公子后,速速前去寻了鱼瑶,却在华音殿前与一男子差点撞了个满怀,被挡住了去路。 “你慌慌张张的要做什么?差点撞到本公子,你当心冲撞了伏羲帝,他可没我这么好脾气。” 那侍婢抬起头来,却发现是黑无常范无救公子。 “奴婢见过无常大人,奴婢有要务在身,若冲撞了大人,还请恕罪。” “什么要务?可是华公子交代的?”无救急急问道。 “奴婢不能说。”那侍婢摇了摇头。 无救闻此,也不再为难她,便说:“行了,你去吧,别再如此莽撞了。” “是。”那侍婢匆匆离去。 无救感受到了那侍婢身上被下过符咒的痕迹,知道若是寻常差事,定不会如此大费周章,便悄悄地跟着那侍婢去了。 几番辗转,在华音殿内,看见那侍婢要寻的人竟是鱼瑶,而鱼瑶身边此时便站着一位衣着清减的女子,看着像是侍婢,但鱼瑶却牵着她的手,尽显亲密之状。 只见那小侍婢附在鱼瑶耳边说了句什么,鱼瑶便转了神色,面容里透露着紧张,却假作镇定对身边的女子说道:“问筠妃,请容我去寻来几身符合您身份的衣裙来,先凑合一下,待司服局领了命,必会过来为您量体裁衣的。” “好,谢谢鱼瑶大人。”问筠温柔道。 鱼瑶轻笑了笑,领了那侍婢走出了华音殿。 无救这才知道原来那女子便是伏羲帝新封的鬼妃,却没时间思量其他,跟着鱼瑶除了华音殿去。 只见那侍婢给鱼瑶了一张纸,上面赫然写着四字:“事成,速回。” 鱼瑶见了那纸,问那侍婢道:“华公子没说些别的?” 那侍婢傻傻的摇了摇头,鱼瑶见她不甚清楚,便答道:“你去回了华公子,我知道了。” “是。”那侍婢领命退下了。 待那侍婢走后,鱼瑶忽儿的转身,对着无救所在的方向使了一招落樱鬼火,白色火焰将将要烧到无救身前,却停住了,不过是要将无救逼得现身罢了。 “无救?”鱼瑶见是他,不免一惊。 “瑶儿。” “你怎么在这儿?”鱼瑶看着有些紧张。 “我过来有政务要报与伏羲帝。瑶儿,还是不愿意见我?”想起了上次的龃龉,无救问道。 “那,倒没有。”鱼瑶抿了抿嘴唇。 无救见鱼瑶是存了心要瞒住他,便有些不爽,向来快言快语,喜欢坦诚相待的无救,这时便有些忍不住想要开口问鱼瑶,可又因深深爱着鱼瑶,不忍令她为难,便什么都没有说。 鱼瑶见无救表情复杂,不知是不是看见了华公子与她的传书,便只能假作无事,说道:“无救,你不如快去寻伏羲帝吧,我也要去替新妃做准备呢,她方才受封,内闱事务繁多。” 无救心里一凉,她终究还是不相信自己了。 “我走了?”鱼瑶见他黯然神伤,心里有些心疼,但却是真的不能告诉他,鱼瑶不愿他也卷入这场莫名其妙的政权之争里来,自己还不甚明了发生了什么,更不能让他淌这趟浑水。 鱼瑶刚迈步走去,无救却拦住她,鱼瑶走的急,眼看着便要摔倒,无救一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抱起来,防止她摔倒在地,然后便将鱼瑶又放下,面对着自己。 “你还有话要与我说?”鱼瑶小心问道。 无救望着她的眼睛,鱼瑶心想,这是一双多么澄澈的眸子啊,我断不能让他受半点伤害。 无救还是没忍住,摇了摇头道:“瑶儿,你现在是在为华公子做事吗?” 鱼瑶见他如此,也是不忍,便说道:“是,但我希望无救不要再问了,我不愿伤害你。” 无救听到此话,却是曲解了她的意思,想到了鱼瑶乃是要弃了自己,寻到了更好的庇护,华公子。 “是么?是不愿意伤害我,那到底也已经是伤害了。”无救有些愤然道。 “你在说些什么呀?”鱼瑶不解。 “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与华公子。。。亏的我先前还如此敬他,可谁知他竟是个这样的人。”无救冷冷道。 “这是在华音殿,你说话小心些,不可对上神不敬。”鱼瑶扯了扯他的衣袖,担心道。 “怎么,你现在是在扮好人么?在他那里得了脸,也不愿落下我这儿的好处是么?” “你当真是不可理喻,你若如此想我,那我也是错付了对你的情意了。” “你终于说出口了?但我冷眼瞧着,也许你并非错付,而是终于解脱了,你何曾对我有过情意呢,不过是我一直一厢情愿罢了。”无救狠狠抓住鱼瑶的手腕,边说着。 “你弄疼我了!”鱼瑶想要挣脱出来。 “疼?我便是要让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疼。” 鱼瑶见无救两眼冒火,一改往日温柔明朗的模样,心里一震,只道他癫狂,便一怒之下,伸手扇了他一巴掌。 “啪。”脆生生的一声响,留下的,是脸颊上火辣辣的灼烧感。 而心里的怒火,不知怎的,竟烟消云散了。 遗留下来的,是心寒。 像阵风穿后心而过,教人胆寒。 无救耷拉着脑袋,隐去了自己的面容,这让鱼瑶更是后悔自己方才的举动,不知无救是否真的生了她的气。 “无救?”鱼瑶轻声唤了他一声。 无救松开了鱼瑶的手腕,自顾自的向前落寞走去。 鱼瑶对着他的背影喊道:“无救,你去哪儿?” 而无救全然似没有听见一般,无动于衷,只径直离去。 鱼瑶心里后悔,但想着总要留给他空间,若他想明白了,便会消气了。想着,便转身急急要去给问筠妃择衣裙。 无救心里一软,决定回头去跟鱼瑶说,他放心鱼瑶,他放心华公子与她不会有什么,他想要她放心大胆的去做事。 可一回头,便瞧见鱼瑶遁走的背影,心里当即更是冰冷不已,无救努力克制自己的冲动,望着碧空如洗,却没有心情赏,心里更是如阴霾密布,哀哀长叹了一口气。 第九十章 问筠妃的风流债 鱼瑶匆匆赶着回了华音殿大殿内,因为方才与无救耽搁了,没得时间再去细细挑了衣裙给问筠妃,又不便教问筠妃知道此事,便急中生智,一挥手裁下了一半自己的华裙,因这华裙的料子乃是上品,还是华公子他不知从哪里得来的,这料子轻薄若无物,又自带些许花香气,且这料子在夜里映着彼岸花的微弱光芒,会泛出星星点点的嫣红星辉,那一水儿穿在身上,尤其在夜里,似仙子一般,美之极也。 鱼瑶用法术将裁剪下的那一匹布,妆成了一身符合鬼妃服制的衣裙,又将自己生生剪断的衣裙毛边细细扎好,这才捧了新衣入了大殿去。 方入了殿内,便听得有一男一女的说笑声传了出来,鱼瑶噙了笑意,款款入了殿内:“陛下,好兴致啊。”话音未落,便对上了一双从未见过的双眸,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逍遥散仙的模样。 鱼瑶知道是认错了人,一时有些尴尬,而问筠妃更是不知该如何开口,毕竟方才受封,此刻便被人撞见与外男会面,倒是不太好。 这男子浅浅一笑,上前对着鱼瑶福身行礼,说道:“在下,冥河。瞧着姑娘的样子,便是传说中的鱼瑶大人了吧。” 鱼瑶回报以一笑:“大人不敢当,公子唤我鱼瑶便可。” 冥河点了点头,笑的妖媚,倒让鱼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好似哪里有些熟悉。。。 问筠妃此时说道:“鱼瑶姑娘,你手里的这个。。。” “啊,这便是我方才亲去择来的华裙,问筠妃可先去换上,免得被不懂事的见了,乱嚼舌根。”鱼瑶递过去那身华裙,问筠妃刚要伸手接过,身边一机灵的小婢子抢上前先行接过了。 鱼瑶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婢子开口道:“娘子,您已贵为鬼妃,以后您的这双手,除了侍奉陛下,便是什么重物都碰不得的。” 问筠妃面上泛起了有些害羞的绯红色,只娇滴滴应了一嗓子,跟着去内室更衣了。 大殿之上,便只留了冥河与鱼瑶二人,尚还不神熟悉彼此,便静的可怕。 鱼瑶身边没带着语笙,现在心下不知有多悔呢。鱼瑶见大殿两旁置有桌椅,便伸手作邀请状,道:“冥河公子,请坐。” “好,你也坐。” 二人双双落座,却又是一阵安静。 鱼瑶用法术幻出茶盏,茶杯在两人近旁的桌上,说着:“公子喝茶。” 冥河似是有意让鱼瑶尴尬,一言不发,只媚笑着端起茶盏嘬了几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鱼瑶,看她还能有什么花样会使出来。 鱼瑶被看的不甚自在,便对着冥河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了一声,大殿之上,又陷入了寂静。 片刻后,冥河展开自己的折扇,轻轻的摇着扇子,不甚拘谨的大方问道:“问筠妃,可是一妙人呐。” 鱼瑶听这话觉得有意思,便决定套套话,毕竟有华公子的交代,问筠妃还是有些东西的。 “哦?公子可是很了解问筠妃?” “一般一般,左不过是年轻时的风流债罢了。”说罢,‘啪’的一声收起折扇,笑的更加妖媚,只用那眼神扫过鱼瑶周身。 鱼瑶不想却被冥河这般调戏,心下不爽快,便逼问道:“哦?那看起来,问筠妃倒是与冥河公子缘分不浅呐,冥河公子也敢在这华音殿大谈特谈,不怕伏羲帝知晓?” “那伏羲老儿又算得上是什么人,我冥河还怕他?不过是捡了我用过的女人罢了。”冥河猖狂的紧。 鱼瑶无言,清了清嗓子,端起茶盏吃了两口。 “鱼瑶姑娘现在可有心上人了?” “跟你又有何干?”鱼瑶反唇相讥。 “当然有干系了,若是鱼瑶姑娘夜里寂寞了,我也可以借给你我的肩膀,娘子们啊,用过的,都说好。”冥河玩笑道。 鱼瑶一口气没上来,便呛了茶水,咳嗽的停不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以为你多厉害呢瑶儿,不想你年轻时,竟是如此单纯可爱之人。”冥河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鱼瑶心底生出了疑窦。 “是了,冥河兄,鱼瑶确不如您了,至少陛下身边的人,我还是不敢碰的,倒是不如您果勇了。” 这时问筠妃从内室走了出来,见两人好似聊的起劲,便说道:“长兄与鱼瑶大人倒是相谈甚欢呐。” “我说呢,原来冥河兄是问筠妃的长兄啊,我说呢,方才冥河兄是在跟我说笑呢。” 问筠妃斜睨了冥河一眼,斥道:“长兄又在胡吣些什么,这是在伏羲陛下的大殿里,你也不怕开罪于陛下。” “我不过就是说说少时不懂事的时候有意思的事情罢了,鱼瑶姑娘也是误解我了,我原也不是她亲哥哥,义兄罢了。” 鱼瑶这才明白过来,只笑了笑,不置可否。 “人间常言有道,若家中无父母做主,便视长兄如父,我如今也算得上是嫁了人,便这才请兄长来替我瞧瞧,兄长若还如往常一般,嘴上没个把门的,我便要请兄长走了,免得拂我面子。” “请神容易送神难呐,问筠,你不明白这道理?” “兄长这是要与我寻衅了?以后筠儿便再不理兄长了。”问筠作生气状,眉毛蹙在一起,倒是十分有生气。 “诶,好妹妹,我不过玩笑几句罢了,千万别往心里去。” 问筠这才展开了笑颜,鱼瑶见此处再不需要自己,便想着赶回去寻华公子了。 “问筠妃,我已派人知会了司服局,他们过会儿会派人来为你量体的,若没别的什么事,鱼瑶便先行告退了。” 问筠挽留道:“如今我只身一人,不懂得支使下人的事,瑶儿不如多留几日,我也得好好谢谢你才行。” “问筠妃不必如此客气的,今日天色已晚,我不若先回去了,明日我再来便也是了。” 问筠见鱼瑶如此坚决,便不再多说什么,便道了谢,送她出了华音殿去。 “长兄,你可确信鱼瑶便是那个人?”问筠望着鱼瑶的背影,疑惑道。 冥河敛了笑容,正经着一张脸,倒与方才大相径庭,答道:“自然。” 第九十一章 龙骨簪 鱼瑶辞了问筠妃和冥河二人后,仔细留心了有无人跟着,这才朝着华公子的神仙殿方向走去。 “华公子。”鱼瑶悄悄地从大殿侧门溜进来,轻声唤到。 “呦,瑶儿怎么从侧门进了来,倒吓了我一跳。”华公子拉了鱼瑶,扶了她坐下,复又说道,“口渴了吧?可先歇歇再做商量?” “无妨,我便是紧赶着来的,本还打算在下钥前出宫回府去,现下看来,是赶不上了。” “我本就是想留你在这儿多住几日的,怎得你倒想先回了去。”华公子失笑道。 “那我便看在公子的面儿上,多打扰几日了,公子莫要嫌弃。”鱼瑶俏皮地笑了,手里作了个揖,可爱的紧。 “嗯,华公子不妨与我说说,你今日,这又唱的是哪一出啊?” 华公子敛了嬉笑的模样,正色道:“五殿下,不如你来解释吧。” 五殿下突然在鱼瑶身旁的座椅上现了身形,原来方才是隐去了影子。 “鱼瑶姑娘可曾听闻这世间有一至邪之物,唤做鬼龙?” “先前好似听无救提起过。” “对了,酆都陛下之前与无救前去荒芜川寻救你之法时,便是遇到了那鬼龙。”五殿下解释道,“这鬼龙啊,乃是靠着荒芜川周围常年滋长的邪气所过活,鬼帝法力强大,乃是压得住鬼龙的,所以不甚在意,可如今,鬼帝却人不爱荒芜川,而鬼龙便集结起来,暴乱了。” “那岂不是一桩棘手的事?”鱼瑶急急问道。 “那瑶儿可知,鬼龙骨是什么?”华公子又问道。 “这个,倒没听说过。”鱼瑶摸了摸头,傻傻的答道。 “这鬼龙骨,是可以驾驭驱使一众鬼龙的,得鬼龙骨者,方能驰骋并主宰这天地。”五殿下接过话头,解释着。 “那。。。”鱼瑶不甚了了,不明白这话说与她听是何用意。 五殿下忽儿的起身,抬起手,眼看着便要朝着鱼瑶落下去,鱼瑶慌张之下,闭起了眼睛,抬手想要挡住五殿下的巴掌,却不想,五殿下绕过了她的脸,从她头发上,取下了那支骨簪。 取下骨簪后,鱼瑶青丝随之飘起,似在海水中一般,荡漾着,而鱼瑶周身起了一阵微光,随后消逝,这一下,鱼瑶好似不如方才那般有摄人心魄之感,倒是柔和了些许。 鱼瑶奇道,怎得五殿下突然要这簪子作甚,之前还吩咐她日日带着的。 “五殿下?”鱼瑶问道。 “这簪子,便是鬼龙骨制成的。”五殿下举着簪子,对华公子与鱼瑶说道。 “什么???”鱼瑶大惊失色,“不是说是人骨所制么,怎得突突然又是鬼龙骨了?” “本殿早在百年前便意外得了这鬼龙骨,只悄悄收了起来,可谁知鬼龙骨灵力太过阴邪,我在这一百年里,寻来了无数婢子小厮去看管他,最终都变得痴痴傻傻,不得善终。”五殿下叹了口气,似是觉得十分可惜,“然后,你便出现了。你是我在这百年里,所见过的灵力最纯净无瑕疵,且强大的奇人,我便特特找了人将那鬼龙骨制成这鬼龙骨灵簪赠予你,不出我所料,果然在你精纯灵力的洗礼下,这鬼龙骨簪竟少了许多阴邪,倒被你镇住了。”五殿下欣赏的看着鱼瑶。 鱼瑶在那眼神之下,只觉得心里一阵阵发麻。 “虽然之前有段日子你遇险,这鬼龙骨又有些不安定,那日你见了我之后,我便替你化去了些许邪气,想必你也能感受到,突然之间,心境都变得大好了,这便都是鬼龙骨所致。”五殿下继续说道。 “这。。。”鱼瑶还在消化这一真相,有些语无伦次。 “瑶儿,你既不知这骨簪便是鬼龙骨,那想必此次暴乱与你无关了。”华公子蹙眉疑惑道。 “怎么,你们先前是怀疑我???”鱼瑶急急不满道。 “我们不得不作此猜想,毕竟这鬼界,尚还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压得住这鬼龙骨之邪气的,更别说是驾驭它了。” “可这并非是我所为。”鱼瑶觉得自己百口莫辩,只是紧张的嗓子眼似在冒火。 “瑶儿莫慌,我也相信这并非是你,只看你方才的反应,便可知,你连知道都不知道这鬼龙骨的存在罢了。”华公子安抚道。 “那便只有一种可能,先前我制这鬼龙骨簪时,还余下一小块骨头,看样子已是没什么灵力留在里头,而那制赞之人也因受不住这鬼龙骨之阴邪身亡了,我便将那一小块骨头和他一起葬了。”五殿下紧张道。 “莫不是,有人去启出了那块骨头,让它重新面世了?”华公子疑惑道。 “这我便无从知晓了。”五殿下答道,“但如今我是脱不了干系了,父神定会查到我身上来,毕竟这千百年来,没有人可以杀的死一条鬼龙,若不是百年前我偶然得来,这鬼龙骨便是无论如何也不存在的。” “但这与问筠妃有何干系,华公子方才传书与我,又是何意?”鱼瑶奇怪道。 “问筠原是我特特安排在伏羲帝身侧的,只问筠她自己怕是也不知道是我一力促成她封鬼妃一事。”华公子说道,“我初次见到问筠时,便感觉到她周身独特的灵力气场,好似被人强强封印住一般,而她的灵力至寒,伏羲帝灵力至热,相生相克,我不过是想要有人制衡得住伏羲帝罢了。” “哦,如此我便明白了,华公子您不一早解释与我听,害得我紧张不已,尚以为出了什么事呢。”鱼瑶嗔怪道。 “我不想让你也卷入这权力之争里来,这等腌臜事,我怕扰了瑶儿视听。”华公子惋惜道,“可最终没想到,居然也是将你带入这漩涡之中来了。” “华公子。。。”鱼瑶见他如此神态,好像被触及了无比伤心之事,却也不觉得自己参与进来有何不妥,只得缓缓安慰道,“臣女其实并不怪华公子,臣女身为生死簿的守护官,其实政权之争,臣女从未远离,臣女倒是要感谢华公子让我摸清了现状,不然便如在夜里行走,模糊不清,更教人胆寒。” 第九十二章 簪工 “子然见过华公子,鱼瑶大人。”子然不知何时竟冒了出来,见完礼,转而对阎罗王说道,“殿下,正如您所料,我方才再去寻了那簪工的魂冢,可那儿早就荡然一空了。” “哼,倒是个狠角色,连魂冢都敢撬。”五殿下嗤之以鼻。 “嗯。。。”子然蹙了蹙眉,满脸的不解。 “可还有别的发现?”华公子切问道。 “其实依末将看来,那魂冢并无有过使用灵力的痕迹,或者说,是连任何撬开的痕迹都没有,倒像是那魂冢本就已大开一般,更奇的事,那簪工的尸身也是没了的。”子然仔细思索着方才见到的那一幕,说道。 “簪工的尸身不在???”五殿下大惊失色。 “是呢,我本还想说,这起子人倒是不怕折阴寿的,这等上不得台面的腌臜事竟也做得出来。” “额。。。”五殿下显然是有些紧张此事,而众人问及,他又是三缄其口,眼神躲躲闪闪,不愿再多解释一句。 华公子看在眼里,瞧出了些许古怪,便在心里有了算计。 “诶?不过五殿下你方才提到的鬼帝,又是什么人?”鱼瑶问道。 “你是说周乞儿?”华公子轻笑了笑,“他当年尚还在我们天界时,便是个响当当的风云人物啊。” “那鬼帝竟是华公子的故人?”鱼瑶惊奇道,“有意思,有意思,不如华公子给我们讲讲这鬼帝的故事吧。” “瑶儿姑娘,怎得便有你这么喜欢听故事的神官呢,你如今身份不如前了,怎么还总像个孩子,若叫别人听了去,不得笑话你?”华公子宠溺的揉了揉鱼瑶的脑袋,嬉笑道。 “呵呵。。。”鱼瑶不免有些觉得尴尬,但却想起了从前。 从前,无救总是会陪在自己身边。 从前,长夜漫漫,无法入眠,无救便会与她说些牛鬼蛇神的故事,鱼瑶往往一听便来了兴致,更是缠着他问个不休,而无救从来都没有觉得厌烦的。 从前,他还愿意就那般抱着自己,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就只是那样,静静地,一起浪费时间,一起度过了许多许多个不那么冷冰冰的夜晚。 鱼瑶忽然间转了神色,子然倒是瞧得真切,从一开始便与瑶儿结下了这奇特的缘分,便也习惯了与她互相扶持着。 此可见鱼瑶的神情,便明白了她这是思念无救公子了。 子然见五殿下与华公子正聊得投机,无人问津,便绕到鱼瑶身侧,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替她传了不少灵力。 鱼瑶感受到子然为着她精神好些,特意传与她灵力,心里感动,似是真切的感受到子然给自己的灵力从肩膀,渗透到全身,暖暖的。 其实,有友人如子然这般,也足矣。 鱼瑶抬起头对着子然笑了笑,自然也被她的笑容感染,向来不如何流露感情的子然也报之以一笑,俏皮的小虎牙露在外头,分外活泼。 “子然你还是应该多笑笑才对嘛,整日板着个脸算是怎么个说法?”鱼瑶偷眼瞅了一眼五殿下,“难不成,某个人对你不好??如若是当真,那我定要替你做主的!” 第九十三章 炎冥 地宫从来都是由鬼帝周乞儿所豢养的那些凶残鬼兽把守的,万千年来,这地宫都算得上的人迹罕至的地儿,除了周乞儿本人偶尔会光顾这靠近荒芜川边缘的地宫以外,向来没有什么人愿意踏足这个光怪陆离的神秘岛。只说那鬼兽各个儿都相貌凶残,教人瞧了心里发毛,而在这可怕相貌之下,又是与之匹配的灵力高强,论是谁,都是没有那个胆量,亦没有那个能力闯进这地宫里去。 冷冰冰的地板似是玄冰所铺就,清晰可见的是玄冰之下汩汩流动着的白色液体,跳动着一明一灭间,倒是依着翕弱的光芒照亮了一整片地宫;微弱光芒所覆盖的大殿上,瞧得见在面东方向有一王座的式样,只不过由嶙峋怪木堆成,玄冰底下流动着的白色液体在此聚成一处,一股涌上王座,遂王座通体晶莹,散发着森森白光,更加吸引着人们想要坐到那王座上去。 大殿之上,此时有两个人,一人立,一人跪。 “事情可都办妥了?”立着的那个人嗓子里呼噜呼噜的,听的甚是刺耳。 “回陛下,小人懂得轻重,早已经送给那人了。”跪在地上的那人,头发蓬蓬,散乱飘垂,远远瞧着,头大身子小,怪异的很。 “好!”立着的那人转身过来,面上略有喜色,却笑的阴邪无比,不是鬼帝周乞儿,还能是谁??? 周乞儿上前扶起跪在地上那人,对他说道:“炎冥这事做得好,本座定会加赏于你,若事成,那可更有你的好了。” 叫炎冥的这人抬起头来,这才发现那一头浓密的头发下面,藏着的是失去了一只眼的独眼人,而他丢掉的那只眼睛此时空洞洞的,似是漏着风,而皮肤边缘似是烂肉靡靡,化着脓液,实是教人恶心。 周乞儿怜悯的瞧着他,遂伸手拂过那只已然失去眼睛的地方,却突然眼里闪过一丝凌厉,手里狠狠的对着那眼眶戳了下去,炎冥应声喊叫了一声。 “哼,你这只眼睛确实应该好好感谢我替你挖掉才是,不然此刻你便还有命在???”周乞儿冷冷道。 “是,小人对陛下是满心的感谢,陛下对小人的恩情,我愿以命相抵。”炎冥正色道。 “当年若不是我把你从那死人堆里捡回来,你那还有命与我在这儿说话,本座便是要你记住,这辈子,都得在本座身边好好伺候着,本座既救得了你,定也杀的了你。”周乞儿一手捏着炎冥的下巴,又一只脚踩上他的大腿上,狠狠地碾了几下,炎冥疼的表情抽搐,却一言不发,只生生受了。 “小人,知道。”炎冥哑着个嗓子,挤出了这几个字。 周乞儿瞪了眼炎冥,松开了钳制住他的手和脚。鼻子里哼哼了两声,回身坐上了那王座。 “过来。”周乞儿阖眼养神道。 炎冥小心的朝前挪了挪。 “再过来点。”周乞儿眼都不睁的说道。 那王座闻之刺鼻,因是长期靠着鬼血滋养,实则是污秽不堪。炎冥忍下了这恶心,又上前挪了挪。 “过来,趴在本座下首,当本座的垫脚板。” 炎冥抬头望了一眼周乞儿,却见他还是阖眼没动静,只得狠狠的咬了咬嘴唇,直尝到了一股子血腥味才松了口,像只狗一样,手脚并用爬去了周乞儿那里。 周乞儿闻声只把脚搭在了炎冥的背上,嘴里说道:“你该知足,当本座的狗,总好比在外头活得不如狗的强些,本座这是提携你。” 炎冥憋着屈辱,额头上都沁出汗来,倔强的一言不发。 周乞儿见炎冥没了声响,心里窝火,只重重的踏上了炎冥的一只手,只听得骨头碎裂的声音,炎冥却还是憋着劲,叫疼声憋了进去。 “本座与你说话,你听没听见???” 炎冥瞪着周乞儿,只点了点头。 周乞儿狠狠扇了炎冥一巴掌,说道:“你个没劲的,本座的话你也敢不回???给本座听好了,你就是本座的狗,本座让你汪汪叫,你便得给我扯着嗓子喊出来。” 炎冥又点了点头。 周乞儿又是一巴掌上去:“嗯?” 这一掌用的力气大,炎冥嘴角渗出一行血来。 “是。”炎冥囫囵应道。 周乞儿直直看进炎冥的眼睛,眼神里似是有些许威胁,更有些许憎恨,而让炎冥不解的,竟还有一些不堪的意味混在其中。 “本座捡你回来,是因为看重你曾长期经手鬼龙骨,早已被鬼龙骨的邪力浸染,为本座所用乃是正正好,你要明白。” “这话,陛下已与炎冥说过多次,炎冥记得真切。” “那便好。”周乞儿忽然狡黠一笑,一手扶住炎冥一边肩膀,令道:“起来。” 炎冥不知周乞儿又是要作什么妖,奈何一只手的手骨也断掉了,只像只提线木偶一般,被他牵着鼻子走。 谁知周乞儿竟将自己扶起之后,竟在自己眼前,一层一层的褪去身上的衣服。 炎冥大惊,抬头看着周乞儿,而周乞儿脸上却忽然露出一抹暧昧的神色,炎冥尚未反映过来,周乞儿便已经用术法幻出了一块纱布,覆住了他的眼。 炎冥被纱覆眼后,只觉得一片漆黑,更是无助。现在的炎冥便宛若惊弓之鸟,任何声响都会让他心里陡然一惊。 正踌躇着是否要开口问话,周乞儿便细细捧了他的双手,炎冥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湿嚅的舔舐着自己的双手刚要一掌打开,周乞儿便使了劲道,团团攥住他的双手,遂系上了一段绳结,由此,炎冥更是动也不能动。 “陛下。。。”炎冥嗫嚅道,害怕极了。 周乞儿俯下身来,在他耳边说道:“你可知,好狗该如何作为?” “陛下,小人。。。小人不知。” “本座让你舔哪儿,你就得舔哪儿,这就是好狗。” “陛下。”炎冥便是心如死灰,不知周乞儿究竟要侮辱他到何地。 只听得衣带宽解的声响,衣物簌簌落地。 “张嘴。”周乞儿的声音虽不似之前响亮张扬,却温柔亦有着摄人的威力,教人不得违抗。 炎冥狠了狠心,微张了嘴。 “唔。” 第九十五章 十二 炎冥揣着开心,既是感谢它解救自己于水火之中,亦是感谢心口这块骨头竟还在关键时刻能发挥出这般威力,而此刻见召唤来的这条鬼龙如此臣服于自己,又如此乖顺,不免满心的欢喜。 炎冥细细瞧了那鬼龙,瘦骨嶙峋的,但身上却滑溜溜的,不似寻常所见的鬼龙,都由着周乞儿环氧一般布满了鳞片,这只倒也是奇怪,但必也是系数同宗,也不必在意。 “谢谢。” 炎冥展开双臂,还住它的龙头,也不怕它的龙角刮破自己的肌肤。 便是如此,一个光溜溜的人,抱着一条滑溜溜的龙,衬着地宫的微弱白光,宛若神衹。 怀里的小龙发出舒服的叫声,炎冥当真是心都要化了。 良久,小鬼龙不舒坦的动了动身子,炎冥便松开了他,好似将他当个人一般,认真问道:“你可有名字?” 鬼龙沉默待之。 “可有父母???” 又是一阵沉默。 “你可有兄弟姐妹。” 听到这时,小鬼龙仰天长啸,似是悲鸣。 炎冥见他伤心可怜,心里也不是滋味,又说道:“无妨,现下,你有我了。” 小鬼龙好像是听得懂他的话一般,乖巧的坐坐端正,似乎是要告诉他,自己很乖,很好,不需要炎冥担心。 炎冥笑了笑,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龙头,与他说道:“今日起,你便叫小十二。” 小十二显然是明白了炎冥愿与他一起共赴前路的决心,开心的从嘴里冒出来几小团火焰,炎冥一开始吓着了,现下才知道他原是开心所致的。 “有意思,有意思。”炎冥笑道。 小十二歪着脑袋仔细端详了炎冥半刻,遂转身跑去周乞儿尸体旁,粗暴的扯下了他的衣服,衔在嘴里递给炎冥。 炎冥接过小十二送过来已然破碎的衣服,什么都么说,用法术草草接在了一起,披在了身后,实为一大斗篷,竟也拢住了周身,又有一风帽,炎冥方才被踩断的手骨也见痊愈,摔断的肋骨似也复愿了,更值得一提的是,自己面上多余的疤痕也是消失了踪影,变得光滑无比,只还缺了那一只眼睛,但炎冥已经十分惊奇于自己容貌的改变。 炎冥狠了狠心,用法术削掉了一头的蓬蓬发丝,只留下光秃秃的头顶,远处瞧着,倒像个卤蛋一般,妖风吹过来,竟还有些凉意。 炎冥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低头便瞧见方才漫了一地的红色血液,里头清晰可见自己的倒影,此刻便可当了镜子,正好。 炎冥惊奇的发现自己容貌焕然一新,更胜从前,高耸的鼻梁,两弯剑眉,虽是独眼,却那一只桃花眼炯炯有神,削去头发的自己更像是尊贵的上神一般,实在是令自己都好生倾慕。 炎冥用一只手缓缓拂过自己的脸庞,回想起自己过的生不如死的这一百年,一点一滴,历历在目。 待拂到自己唇角上时,遂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眼神忽而变得锋利:“小十二,你说,大仇当不当得报?” 小十二似懂非懂的倚在一旁,软绵绵的哼哼了两声。 炎冥宠溺的抚上了他的龙头摇晃了几下,戏谑道:“也是,问你做什么,在这如此许多之后得到你,我已满足了。” 小十二又对着天叫喊了一嗓子。 炎冥正了正神色,带上了风帽,飞身跃起,骑在了小十二的背上。 炎冥趴在小十二的耳朵旁说了些什么,小十二晃了晃脑袋,展翅,一飞冲天。 第九十六章 无常府 无救的面上爬满了失落与疲惫,脚底下也拖沓泥泞,周身都透露着一种丧气的感觉,路过的鬼婢都是对着他指指点点,这倒惹得无救更为不快。 “滚。”无救不回头的对着身后方才擦肩而过的两个婢子不耐的喊道,两个婢子吓得匆匆溜掉,但无救好歹记得起来这是在华音殿里,总不能太过嚣张,免得失了体统,开罪于伏羲帝,不合算得紧。 想到这儿,无救继续丧气满满的朝着华音殿大殿走去。 “臣请伏羲陛下圣安。” 伏羲帝紧皱着眉头,确是在担忧着这许多许多事,只挥了挥手,示意无救免礼。 “楚江王已派出去了?”伏羲帝声音里也流露着疲惫。 “是。” “那消息也送到了?” “是。” “那边可有回音?” “尚无。”无救惜字如金一般,伏羲帝不免奇怪,便抛去了探询的目光,只瞧得无救当真是散出一股子霉气,软绵绵的无力感扑面而来。 伏羲帝更蹙紧了眉头,开口呵斥道:“平日里不需要你说话的时候,可没见你这般安静,今日倒是怎么了?” 无救苦笑了笑,不置可否。 “如今我们眼瞅着便要起战事,给我打起精神来,别丧气着个脸,没得晦气。” “陛下不就是想要起了战事么,要真能那般顺利便好了。”无救不耐烦的应道。 伏羲帝半晌没有声音,待无救抬头,才发现伏羲帝正冷冰冰的回身看着无救,好似那双眼可射出冰鉴一般,招招致命,无救只觉得心底发毛,也知道自己方才失言了,吞了口唾沫,满怀着歉意道:“请陛下治臣失言之罪,臣定无怨言。” “治你罪?呵呵。”伏羲帝讥笑道,“我现在治你的罪,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么?倒是显得我心虚,先不说这个了,便是荒芜川那边我应付的了???” 无救反应迟钝,接道:“陛下说的是。” 伏羲帝气的脑壳疼,但也不好再发作,便起身踢了两脚自己的王座撒气,可那王座质地坚硬,只踢的伏羲抱起了脚叫痛起来,无救反而觉得好笑,伏羲帝待疼痛散去些,便瘫软在王座里,说道:“快走快走,省的我瞅着你便来气,年纪轻轻的哭丧个脸也不知道给谁看。” 无救领命便要往出走,伏羲帝这才大喊道:“诶诶诶!那边一有回音便回来与我复命!” 无救听到之后,缓缓举起手,对着伏羲帝回了两下,以示答应,便低垂着个脑袋出宫去了。 “哎呀,这事怎么就寻了他去办。”身后伏羲帝扶额,满脸的后悔莫及。 无救便这样一路晃回了无常府,满心满脑子都想的是方才与鱼瑶说重了话,倒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挽回美人心。 多日宿在鱼瑶的妙法莲华祠,已是许久不曾回来兰亭过了,直到走至大门口,方才发现如今的兰亭门庭冷落,略显萧索,这才心里生了疑窦,赶忙就要冲进去。 待入了府,便瞧见门边戍守的小厮竟靠着门框打着瞌睡,无救一肚子气,便重重的一脚踹了上去,那小厮吃痛直接跌在了地上,刚要喊叫,睁眼却看见无救愠怒的面孔,便吓得连脾气都没了,匆匆爬起来跪在地上。 “无救公子。。。”那小厮不敢对上无救的目光。 “这还没入夜呢,你就敢在这儿偷懒了,是不是想出去睡了?啊?”无救看着乖巧跪坐在面前的小厮,不留情面的骂着,倒也有几丝迁怒撒气的意味,“管家何在???” “回公子,这府里,人都基本上已经跑光了。。。”小厮委屈道。 “什么???我这才几日不在,你们是要翻天了去???” “公子有所不知,自必安公子那日匆匆收拾了行囊不见了后,府里人便起了猜疑,慢慢的,许久不见必安公子回来,大家就都待不住了,都说要跑路才好,几日前,便有许多人卷了金银细软,都跑掉了。” “必安不在???他去哪儿了?”无救心下一惊。 “这个,我们都不知道,我们只知道那日有一女子到访了咱们府里,我瞧着模样倒有些许像鱼瑶大人,只可惜我没见过鱼瑶大人几眼,便也记不甚清楚。” 无救心想,那必是鬼瑶做下的,心里着急,却也只能干着急。 “管家呢?若主子们不在,他应该主持大局才对啊,怎得就让他们生生跑了???” “无救公子不知,那必安公子纳了两位妾室,一个赛一个的狡猾,那安管家竟与其中一位叫唐真姑娘的,私相授受,串通有无,安管家是第一个卷了东西跑掉的。。。” 无救听的头疼,只一甩手,便用法术封住了那小厮的嘴,那小厮心里更加憋屈,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错,唉,怎么就摊上这些倒霉事啊。 无救拖着更加沉重的脚步走回主屋,沿途却见这无常府竟是像被搬空了一般,不复往日奢华,得,奢华也算不上了,如今瞅着甚是荒凉。 无救气急,竟逼出一股郁结之气,黑乎乎的飘在自己身侧,竟像是被一团黑雾给拢住似的,行走的,丧,又好笑又好气。 “唉。”无救特特加重了语气,看着满亭萧索,彻底无言了。 围着屋子转了一圈,这府里现下也不过就五个人,三个小厮,两个婢子,这还包括方才在门口被自己发难的那个倒霉。 “真好。”无救苦笑着说,“这可真真是顶好的。” “来来来,所有人,我们去里头说话。”无救招了招手,朝着主屋走去。 坐在案前,看着下首面面相觑的五个人,一片安静。。。 无救扶着下巴,一时间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那个被自己封了口的小厮,憋得满脸通红,无救觉得好笑,也不再折磨他,便抬手破了封他口的法术。 “哎呀,无救公子,你可真是憋坏我了。”那小厮刚一解了禁,便喊道。 无救便问他道:“你看着是个活泼的,叫什么名儿啊?” 第九十七章 尘,惜 “小的无尘,还是公子爷您赏的名呢。”无尘笑的开怀,还没等无救问下去,便扯了身边人的衣袖,一一介绍道,“这是若尘,那个修尘。”说完,缓缓走到两个女子身边,说道:“这是惜文姐姐,那个是惜诗姐姐。” 两个女子应声福了福身,无救瞧见那个唤“惜诗”的,实则长相丑陋,要什么没什么,一张圆脸,眼睛里透着傻气,倒与西施相去甚远。 无救问道:“西施。。。那两个字?” 那婢子答道:“回公子,怜惜的惜,诗文的诗,我俩是同日进府的,都是必安公子给赐的名。” 无救心里发笑,便知道必安是调皮了,故意给她了这个名字,想到这儿,心里倒真生出了几分怜惜之情。 “唉,好吧。”无救点了点头,复又对他们五人说道,“你们留了下来,没有随那些不安分的走掉,那也是证明是有份忠心在的,本公子要的不多,能不能做好事还在次要,便你们这份忠心,更是难得,本公子这厢先谢过五位了。” “这没什么,没什么的。”无尘笑嘻嘻的回道。 “但是,”无救话锋一转,“如今这府上既没了人,那你们肩上的担子只会更重,且本公子这两日恰有要务缠身,也无甚有多余的心思再来调教你们,所以最好给本公子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好好做事,本公子现在可承担不起你们任何一个人的失误,可能明白???”无救特特看向无尘,后又觉得不好太过偏颇,便依次望过去,五个孩子年纪还都尚小,被他这么一吓,都乖觉得很。 “行了,都下去吧,早早闭了府门,今日本公子不见客,无尘你来替本公子收拾洗漱,都早早歇下了吧。” 众人行李告退,遂作鸟兽散。 无救瞅着眼前零零散散的五个孩子,脑壳疼的不行,却也没法子现下立时要求他们便能当得大事,便这般先养着吧,毕竟也算得是对这无常府不离不弃的忠心之人。 “唉。”无救想到此,长吁短叹道。 “公子,您叹什么气呀?您这好容易回府了,便有我们哥几个儿好好伺候着,保准您比那阎王爷还爽快!”无尘傻乐道。 无救在背后白了他一眼,可无尘却浑然不知,在床榻边边收拾,边在嘴里唠叨着。 “公子,这个玉壶我瞅着倒挺好看,不像是这空城制作的,您哪儿得来的呀?” “诶,公子,我说您这被褥也看着是几年前时新的缎料了,怎得您也不换一个?”无尘摊开那被褥,却随之腾起一缕烟尘,无尘被呛得直咳嗽,“咳咳,哎呀公子,不得了啦。” “我说公子,您也不学学人家必安公子,身边的女子可都是排着队来的,再看看您,也寻不到个人照顾您,看您这一走,这被褥床铺也没人帮着拾掇,都要长霉啦!” “公子。。。” “公子!!!” 无救被无尘嗡嗡的说话声闹的心烦意乱,便施法又把他的嘴给封上了,无尘挺住手下的活儿,呆住了,回过身无辜的看着无救,嘴里还哼唧着什么,无救细听了,大概是在问他为何又要封他口。 无救却差点被他气到吐血,已经疲累到不愿意说话,只伸了一只手,对着他朝自己的方向忽闪了两下,无尘答应着凑到无救眼前,却听无救有气无力的说:“无尘,你能不能,就那么一秒钟,不要再说话了,我相信这府里,没有人觉得你是哑巴,你不用如此这般费力的证明自己。” 无尘眨巴了两下大眼睛,无救也不知他这是答应还是没答应,只是自己心里杂乱事太多,也不想再耽误功夫,便解开了他的封口法术,对他说:“你快下去吧,让我安安静静的泡个脚,本公子是真的累了,再者说,今日朝堂上事务繁多,我这儿疼。”说着指着自己额角处上下晃着,“我需要把这点时间留给我自己,可以吗???” 无尘“嗷”了一嗓子,笑的没头没脑,强行与无救交换了个不明意义的眼神,便攥着手里的抹布退下了。 他的身影刚一消失,无救便听见他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咱们公子!!!怕是许久没有女人,太过寂寞,竟要自己去解决欲望喽!” “额啊!”无救大吼一声,眼冒金星,这一屋子的人,有的他受了。 第九十八章 招募宫婢大赛 鬼瑶端坐在篝火旁,盯着哔啵作响的火苗正呆呆地出这神,蓉儿在一旁自顾自的练习着今日鬼瑶教于她的小法术,正玩得起劲。 “嘶~”鬼瑶忽而觉得自己耳后传来一阵疼痛,只那么一下,却如刀尖划开皮肤那般切心彻骨的疼痛,鬼瑶抚上耳后那一块生有刺青的皮肤,感受着那刺青底下蕴藏着的醇厚的灵力翻涌。 蓉儿闻听声音,便问道:“师父,是那刺青又开始作痛了吗?” 鬼瑶笑着回答道:“是呢,所以蓉儿以后定要小心为上,不可轻信了奸人,免得落下和师父一样,现下可又要后悔了。” 蓉儿应道:“是,师父,蓉儿一定小心着。但是师父也不应太难过,其实要我说,师父那刺青倒生的好看,原就是上天还是眷顾师父的美貌,才留了这美人记号罢了。” “你倒是会哄我开心。”鬼瑶笑道,曾几何时,自己也因着这华美的弓形刺青而引以为傲,只不过现下。。。 “也不知冥河现在如何了。”鬼瑶喃喃道。 一边鱼瑶正在百无聊赖间,华音殿上,她与冥河,以及问筠妃有的没的商量着换一批伺候的婢子的事,问筠妃没有经验,也不知如何驾驭下人,光是入了这华音殿以来,便没少被欺负。 “你可是不知道那小姑娘的舌头是有多厉害,呜哇哇的说个不停,她砸碎了茶盏,那可是陛下先前赠予我的是一整套的茶具,被他这么一砸,便是整套都不中用了,我不过说了她两句,她便嚷嚷着要寻死觅活的,我实在是没见过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这种阵势,倒被她吓傻了,竟忘了在这地下可又有何寻死的法子,真真是气的我头疼了好几日,但凡瞧见她就烦躁。” “还有啊,那个荣嬷嬷,也是个听不进人言的,整日的颐指气使也不知给谁看,从我进了这华音殿以来,竟没给我一天好脸色看,伏羲陛下在时,她倒是另一副嘴脸,我不懂如何驭下,倒是被她收拾的妥妥帖帖,不敢在伏羲陛下面前告状了。” “哼,还不是怪你自己软弱。”冥河眼皮都没抬一下,一副恨女儿不给自己争气的语气,羞得问筠妃脸都红了半边。 “所以我想着,这帮奴才既然不忠心,用的也不顺手,不如便换一批,再者说来,我是被拨来这华音殿伺候的,没两天便封了妃,那些个人也都知道我这层出身,心里指不定如何念叨我,我想着不如便找一批新人来,倒是不会太过欺主的。” 鱼瑶木讷的点了点头,突然觉着耳后传来一阵刺痛,便抬手轻轻按摩着,无甚心思听问筠妃的话。 “鱼瑶?”问筠妃特特唤了她一声。 “嗯?”鱼瑶这才有些回过神来,“啊,您是说换一批新人进来?我倒是觉得可行,毕竟伏羲帝也瞧出了些苗头,前日便嘱咐了我,帮衬着你些,若这些人实在不好,便寻个由头换了去,也无甚要紧。” “那便好,多谢鱼瑶大人了。”问筠妃点头致谢。 “这是臣分内之事,相较其他人,我亦是女子,处理起些内闱之事也是方便许多。”鱼瑶笑着回道。 耳后又是一阵疼痛。 这到底是怎么了? “嘶~”鱼瑶倒吸了一口凉气,又抬手按摩着耳后那块肌肤。 问筠妃和冥河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鱼瑶因为奇怪自己怎得会如此,便没有注意到。 “嗯,我还有一事,既然是要换了这些婢子,那我亲自去挑了可还好?”问筠妃问道。 “一切都听鬼妃娘娘的,我自不过顺着陛下的旨意,稍稍替您打理杂务便罢了。” “陛下既托了此事与你,那必是想让你做个拿主意的,唉,也是,只怪我生性并不果决,做事也总拖泥带水的,还怕惹得殿下不快了呢。”问筠妃低下头去,脸上似有些挂不住,脸颊泛起丝丝红晕。 鱼瑶瞧在眼里,不置可否。 冥河倒是开口说道:“问筠,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伏羲陛下既封了你为妃,那必是有他的道理,他也定是知晓你的性子,才特特请了鱼瑶大人来处理这事的,你只好好放心的去选了新的婢子便好,用的人事做得好不好还在次要,此番定要寻些忠心之人,毕竟这也是伏羲陛下的宫殿,若是有些吃里扒外的,更是会酿成大祸。” “师兄说得是。”问筠妃答道。 “那此番鱼瑶便自作主张的,放手去做了?”鱼瑶向问筠妃抛去疑问的眼神,问筠妃点了点头表示首肯。 “鱼瑶觉得,不若便做个宫婢招募大赛,倒也有趣些,另外,也可从外头再寻来好的人,二来鱼瑶在宫外时,便看见许多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若召进宫来了,给她们个安稳地方休憩,也算是功德一件。” 冥河听闻此事,显是来了兴致,便主动请缨道:“这个主意好,不如,宫外的事务,便交由我来张罗,如今鱼瑶大人也需要留在这十殿皇宫里,先料理了眼前这起子宫婢的事,也不大方便出宫去,我看我左右也是闲着,不如多帮点忙。” 鱼瑶不甚明白为何冥河如此热忱于这种宫闱小事,但有人愿意分担这个令人头疼,若做不好还要落下话柄的烫手山芋,便作势推给他便罢:“好,那就麻烦冥河公子了。” “不麻烦,只不过呢,在下总要向鱼瑶大人讨份谢礼的。”冥河谄媚的笑看着鱼瑶。 “额,这个。。。”鱼瑶面上有些尴尬,但也觉得不好拂了他的面子,“也好,冥河公子想要什么?” “这个,我还没想好,便先欠着吧。” 鱼瑶最不喜的便是对别人有亏欠的事情,却也无甚办法,心里不开心,嘴角便向下弯了弧度,只一瞬,便被冥河收入眼底。 冥河嘴角藏了一抹笑,戏谑道:“有美人如鱼瑶大人,对在下有所亏欠,诶呀,我这是要回春了啊,哈哈。” 第一百章 又见妙法莲华 鱼瑶这一觉睡得深沉,待再一次睁开眼睛,已是次日午时了,外头亮的直晃眼。 “果是要到夏日里了么?”鱼瑶咪蒙着眼睛,伸出手揉了揉,睡眼惺忪的模样,懒懒地说道。 “是呢。”一个婢子的声音自鱼瑶身后传出,鱼瑶这才注意到,原来屋里尚还有其他人在。 可回过头去,才发现原是一张极为陌生的面孔,鱼瑶怀疑自己神志不清明,便又眨巴了几下眼睛,却还是那张极为陌生的面孔也正在奇怪的看着自己,鱼瑶环顾了一下四周,却发现这屋子里的内设也奇怪的很,不似自己的妙法莲华祠。 鱼瑶这才切切问道:“这是哪儿啊?” 那婢子答道:“姑娘原来是奇怪这个,这是我们华公子的神仙殿呢,姑娘可能还不知道,您昨日想是疲累以极,便被华公子抱着回来了,然后华公子与我们说,姑娘这几日有公务,便不方便出宫了,就安置了这东边的厢房与您住下,还特特接来了姑娘原先院儿里的一干人等,语清语寒姐姐,还有两位哥哥叫。。。叫什么七,八的。。。” 鱼瑶低下头,浅浅一笑,那婢子瞧见了,竟有两分失神,鱼瑶接口道:“姑娘说的是凡一和皓七吧,哈哈,这两个原是最顽皮的,想是给你们也添了不少乱吧。” “姑娘唤我易梦便好,”易梦福了福身子,接着说道:“倒不敢说是添麻烦呢,两位哥哥倒是很有趣,很善解人意呢。” 鱼瑶笑了笑,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抱着手臂,环住双腿,静静的坐着,眼神望向窗外,竟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如今人间里已经近四月天了,我们这儿也着了他们的好,跟着暖和了些许,瞧这现在刚到未时,天儿正亮着呢!”易梦也瞧着外面的天色,开心道。 “是啊。”鱼瑶笑着回答道,那日光躲着窗棱,寻进了屋里头来,爬上了鱼瑶姑娘的脸,照的她的小脸儿一半阴一半阳,倒是格外好看,在日光下的鱼瑶,肤若凝脂,起了薄薄的一层汗,亮晶晶的。 易梦看见鱼瑶姑娘姿色如此,方才懂了为何华公子对她便如此用心,这以后,若是对她用了心思,那鱼瑶姑娘怎的都可算得上的前程似锦,便安安心心伺候着她,定有自己的好儿呢。 鱼瑶回神过来,对易梦说:“找些水来,我要起身梳洗了。” 易梦勤恳应下:“是,娘子。”便委身款款出去了。 留下鱼瑶独自在屋里头一脸懵,口中喃喃重复道:“娘,娘子???” 待梳洗完毕,穿戴妥当,鱼瑶便携着易梦,一齐踏进了院子,便远远的看见皓七和凡一打闹着,急急匆匆朝着鱼瑶二人的方向跑来,皓七腿脚快些,抢先一步到了眼跟前,却被凡一从背后轻轻一推,脚底下一个没站稳,便摔了个狗吃屎。 “哎呦!”皓七疼得直叫唤。 凡一笑嘻嘻的拜倒在鱼瑶脚下,喜滋滋的说道:“凡一给鱼瑶姑娘请安了,许久不见姑娘了,不知姑娘过得可还好?” 皓七瞪了眼凡一,揉了揉吃痛的身子,也起身请安道:“鱼瑶姑娘安好,本想抢着过来争个头名问安的,只怪这凡一太不讲规矩,姑娘你快看他,我可跟您告状,您不在的时候,这家伙可没少仗着您的宠爱作威作福。” “诶!皓七,你怎么就能这般告黑状啊。”凡一急眼了,一点不示弱道。 “哈哈。”鱼瑶笑出了声,说着,“行了,你们两个,说这是问我安,我都还没说话呢,便被你俩截取了话头,只闹的我不得安了!” 皓七和凡一赶忙欠身道:“鱼瑶姑娘,是我们该死的,向您赔罪了,请千万饶了我俩呀。” “哈哈,”鱼瑶用帕子捂住了嘴,笑得开怀,“你看看你俩,平日里闹个不休,这种时候,又绑在一块儿了,唉,孽缘呐,孽缘。” 凡一和皓七相互看了看,都是摸摸头,傻傻的笑出了声。 远处语清端着盆花木的,正端端走过来,瞧见了鱼瑶,叫底线跟生了风似的,也顾不得规矩,直奔了过来,满脸欣喜的跪在鱼瑶跟前,道:“不想语清还能在这儿见到姑娘,语清心里当真欢喜极了,瞧姑娘气色红润的,那华公子待姑娘必定是很好了???”语清一连串的珠语,只问的明兰不知如何作答,只笑了笑,扶了她起来,说着:“我如今都好,你们可都好?” 语清答道:“好!好!我们好得很,只是想念姑娘的紧。” “那便好。”鱼瑶见孩子们都开心,心下也欢喜。 “诶?语寒呢?”鱼瑶左盼右顾的,寻着那小丫头的身影。 “鱼瑶姑娘且放心吧,语寒现在可风光了呢,待一进宫门,见了华公子,华公子便见她伶俐讨喜,便教跟着语笙,帮着姑娘筹备起宫婢招募大会的事儿来了,好容易才得了闲,这会儿,估计在庑房歇着呢,要不,我唤她出来?”语清解释道。 鱼瑶点了点头,说:“无妨,也是辛苦她了,年纪轻轻的,便塞给她这档子差事,既然华公子抬举她,便就叫她好生歇着,日后定有她忙的时候呢。” “是!”语清搀着鱼瑶,小声问道,“那现下,姑娘可否带我们去小厨房看看,我们刚来,肚子都空着呢,就等着吃姑娘小厨房的点心呢!” 鱼瑶敲了敲语清的脑袋,笑道:“你个小机灵鬼儿,行了,你们仨且直接去小厨房寻主厨吧,就说是我要吃了,你们自己要吃什么,便叫做了。我现下,还要赶去处理些事务,待晚会儿在回院儿里来,与你们一道用晚膳,可好?” “甚好,甚好!”皓七笑出一口白牙。 鱼瑶笑了笑,对易梦说:“走吧。” 易梦便引着鱼瑶出了院子。 剩下的三人,对着易梦鱼瑶的背影议论道:“我怎么感觉姑娘不似从前那般开心了呢?” “哎哎哎,你可别瞎说啊,凡一你这张乌鸦嘴,可常常误事,如今进了宫,你可要谨言慎行!” “诶,你,我这是担心姑娘!” “行啦,你俩别吵了,我瞧着那易梦姐姐是个明理的,在宫里有她和语笙护着,错不了。”语清说着,看两个小伙子揣着满脸的质疑,便推着他二人,朝着厨房方向去,“走吧走吧,快饿死了!” 第一百零一章 殿选 易梦正要带着鱼瑶去大殿寻华公子,刚走至门口,鱼瑶便停住了脚步吧,说道:“算了,现下这个时辰,华公子恐是在休憩着呢,你跟着我先去语笙那儿看看宫婢选秀的是准备得如何了。” “是。”易梦不敢违拗,只跟大殿门外戍守的鬼侍交换了个复杂的眼神,便随着鱼瑶朝着全然相反的方向走去。 远远的,便看见语笙有理有度的指挥着众人洒扫着介于神仙殿与华音殿之间的一个空落的殿宇,这地方整好便在两殿正中间,去往两殿的路程时间大致等同,且又离宫门最近,倒是适宜举行这对外的宫婢选秀。 鱼瑶瞧着语笙处理的得心应手,心感甚慰,便不由得只站在那儿,看着语笙忙碌的影子,好似看着自己的孩子终于长大了一般。 语笙过了小半晌才意识到鱼瑶便在不远处,欣喜地刚要奔过来,却抑制住了冲动,特特安排好了眼前众人要勤谨做事,这才迈着步子大大方方的走向鱼瑶。 到了鱼瑶跟前,一点也不失礼数,规规矩矩的行了个大礼,才说话道:“奴婢语笙给鱼瑶大人请安。” “起来吧。”鱼瑶笑着说,“如今你也是可以独当一面了,我瞧着,你这次宫婢选秀的事做的甚好。” 语笙的语气不卑不亢:“多谢鱼瑶大人夸赞,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学得了几分事半功倍的驭下的法子,算得上是偷懒了。” “你能如此快的上手处理宫务,已是难得的天分了。”鱼瑶摸着她的头发,欣慰地说。 “谢谢鱼瑶姑娘。”语笙小声的说道。 鱼瑶知道她不想在众鬼婢面前表现的与自己太过亲近,或又是被他们误以为仗着自己是有靠山的人,以后便不再好办事了,便也敛了神色,严正问道:“准备得如何了?” 便问着,边走进了宫里,左右巡查着。 “回鱼瑶大人的话,我们距离殿选仅剩下一天了,如今只是在做最后的洒扫工作,众鬼婢殿选名单也早已归档放置好了,只等明天您来依次相看了。” “不错。”说罢,便给易梦使了个颜色,易梦伶俐,便高声说道:“都停下手里的活儿,我们鱼瑶大人有话要说。” 众人闻此,纷纷放下手中的物什,转而对着鱼瑶,请安福礼。 “你们可要知道,这次的殿选,是要送进华音殿做事的,而伏羲陛下,又可是个最为严谨的,若是除了半点差错,那边不只是你们,亦会连累我,所以你们大家都可要认真些,提着精神醒着神,对明日进来殿选的人,要好生看顾好,一来呢,这儿离神仙殿和华音殿都近,你们万万不可教那些浑水摸鱼进宫里的人有一分可乘之机,若是两位殿下出了事,我们谁也逃不了,二来呢,这些鬼婢选进华音殿便是有身份些,你们好生待之,日后也必会有你们的好,都可明白?” “是,奴婢定会用心对待。”众人一起说道。 “好,都回去干活吧,这儿可要打扫的干净些,明日问筠妃说不准会来看此次的殿选,她最爱干净了,若是有一丝灰尘,开罪了问筠妃娘娘,那滋味可不好受。” “是。”众鬼婢,鬼侍卫便复又开始手下的活计。 鱼瑶又巡视了半柱香的时间,交代了语笙与一些细小的事情,便与易梦回了宫去。 次日,天亮的早,鱼瑶早早起身,穿戴妥当,一身暗花细丝褶缎裙,肩披苏绣月华锦衫,头上簪起那枚骨簪,那一水儿,确是好看,又尽彰显了官家女子的气度。 鱼瑶端端坐在选秀大殿的上首,因着骨簪的缘故,便显得没有那番柔和,倒是有着严厉凌厉的意味,教不少来殿选的鬼婢都见之心里便生了敬意,不敢造次。 鱼瑶一抬手,对着语笙说道:“开始吧。” 可即便如此,鱼瑶还是没想到,此次的殿选,竟。。。 “鱼瑶大人,我想问一下我们若是入了宫,那当得有几分月例银子呢,您也知道的,我虽然在宫外是孑然一身,却也是逍遥自在的,如今入了宫,这许许多多的规矩压着,我倒盼着至少酬劳要多些。” 鱼瑶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了两声,挥手使了法术,那婢子好似脚下生了风,直直飞出了宫,种种摔在了地上。 “下一个。” “鱼瑶大人,那个。。。我们。。。我们会有自己的住所么。。。您知道。。。我在外头便是伺候过酆都大帝的。。。他待下面好。。。我们一向都有自己的屋子。。。那才合适呢。。。我都不习惯与人同住的。。。”这婢子说话细声细气,娇言娇语,听的鱼瑶头痛。 鱼瑶正色问道:“你既侍奉着酆都大帝好好地,怎得有跑来这里殿选?” “这个。。。小女子我。。。”那婢子一时间红了脸,抬眼见鱼瑶严肃,更是心里害怕,竟直接在大殿上哭了起来,“小女子受奸人勾引。。。酆都大帝污蔑小女子风流成性。。。便赶了我出来。。。呜呜呜。。。” 鱼瑶这次更是嘴角都未抬一下,便听得身后的易梦说道:“滚出宫去,这等子污糟事你也好拿出来脏了咱们大人的耳朵,语笙,你记下,这女子以后再不得入了宫来。” “大人。。。大人。。。”那女子被拖出去的时候,嘴里还在大喊着。 “。。。”鱼瑶一时无言。 而下面的一位便更独特了,穿红着绿的,脸上却生了一颗大黑痣,丑陋不堪,鱼瑶本想着,若能做好差事,相貌丑些倒也无妨,那女子走上前来,竟开口是一男声,鱼瑶这才细细看了他,这才发现,下颚一周都爬满了胡渣,而那男子开口说话,竟是捏着嗓子:“小女子年方二八,本是男儿身,但却一心愿意做这女娇娥,还请鱼瑶大人给小女子以容身之地。” 第一百零二章 灵竹 “呵呵。。。”鱼瑶一时滞住,“你会些什么?” “小女子会翻跟斗,倒立,五禽戏倒是精通些,还会些什么呢。。。”那男子正思索着,鱼瑶便瞥了眼语笙,语笙尴尬的撤走了鱼瑶眼前关于这位男子的卷宗,特特强调:“我们不会录用男子的,您请回吧。” “呜呜,没想到,这官家的地界儿里,竟也是瞧不上我们这些人,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 鱼瑶眼瞧着他哭着跑了出去,对着他的背影言说道:“语笙,你刚那话说的不对,我们并非是因为他男子的身份而不收他,他既说了他愿为女娇娥,那便视作他为女子,不能如此为难他,只是他来参与的是宫婢的殿选,会些戏子的勾当有什么用,我们要寻的是做事的人。” “是,语笙失言了。”语笙恭谨回道。 “无妨,下一个吧。”鱼瑶说着。 易梦给鱼瑶手里递上来了下一位殿选女子的卷宗,只瞧着这卷宗,鱼瑶竟眼里有些发亮,嘴角噙了一丝微笑。 一个衣着素净轻减的女子从殿外走进来,步伐稳健,而不娇柔做作。 “小女名为灵竹,特来此参加殿选,愿在这宫里为主子效力。”灵竹行了一礼,端正有度。 鱼瑶心里已然有了定数,但还是问着:“你可知在这宫里做事,比不得外面自在,便是一言一行都得守着规矩,更不如在外头做事,凡事尚有余地,在这宫里头,若是错了,便再无转圜之地,你可当真受得起这份苦?” “灵竹,愿意。” 鱼瑶对语笙点了点头,语笙接过灵竹的卷宗,用朱红色的笔,在上头画了个圈,转身放置在入选的那一堆卷宗上。 “灵竹,录用。”一个鬼侍大声宣道。 “多谢鱼瑶大人。”灵竹俯下身子,行了叩谢大礼。 “起来吧,不必谢我,你若做得好,日后会有你的福气,最后我再问你一句,身为鬼帝的女儿,为何不留在鬼帝陛下身边享福,倒要进来这宫里?” 灵竹明显身子有些僵硬,眼神躲闪,但是却也恭谨答道:“奴婢也许身为鬼帝的女儿,但我却想着可以依靠着自己。奴婢参加殿选,也是不愿意回头看的,还请鱼瑶大人千万不要将奴婢的家事说与他人听。” 鱼瑶虽还尚有疑虑,但见她如此明理大家的风范,心里实在欢喜,便点了头,嘱咐道:“嗯,说得好,若是挣出了自己的前程,那便更是你自己的福祉了。行了,你跟着语寒去后头神仙殿,去面见了华公子吧,华音殿如今招的人也够了,你在神仙殿,会大有用处的。” “是,奴婢多谢鱼瑶大人提携之恩。” 语寒上前引了灵竹,朝着神仙殿方向去了:“灵竹姑娘,请跟我来。” 鱼瑶看着灵竹的背影,嘴角弯起了一个弧度。 易梦小声问道:“如今瞧着,我们不日便要与荒芜川交战了,怎得姑娘还敢留了灵竹在这宫里?” “我自有我的打算,无妨,教下一位进来吧。” “是。” 如此这般,鱼瑶一日下来,竟相看了有三百位婢子,而最终相中的,不过只有十七位而已,而这样端坐了一整日,鱼瑶已是疲惫不堪。 午时,问筠妃过来了一趟,但见只坐在那儿看着,也插不上什么话,又真心信任鱼瑶,便待了一小会儿,见无聊的紧,便交代了两句场面话,也走了。 待到了晚膳时分左右,鱼瑶刚说道:“下一位吧。” 语笙便说道:“回鱼瑶大人,今日的婢子已经全部相看完毕。” 鱼瑶心里大大的松了口气,总算把这桩棘手事做成了,现下,可以好生休息了。但面上却依然端庄持重的模样,微笑道:“甚好,今日大家都辛苦了,做得不错,赏鬼币,十两每人。” 众人听了都是大喜,要知道,十两仿佛相当于一年的份例呢! “多谢鱼瑶大人。”众鬼婢,鬼侍俯首感谢道。 “行了,这几日大家也都累了,快回去好生歇息吧。” “是。” 鱼瑶点了点头,由着易梦扶起来,吊着最后一点精神,走出了大殿去,方一出大殿,鱼瑶便如泄了气的气球,软下了身子骨,端坐了一整日,身上哪处都是累极,便软软的倚着易梦,缓缓朝着神仙殿走去。 半路上,远远便瞧见了华公子的身影,鱼瑶本想转身另外挑了小路回去,却不想,被华公子喊住:“瑶儿!” 鱼瑶无法子,便只得继续走着,走至跟前,方才说道:“华公子。”微微行了一礼。 “辛苦瑶儿了。”华公子语气温柔。 “瑶儿没那么娇气的。” “你在我这里,尽可不必说这些场面话了,那差事如个烫手山芋,吃力不讨好的,我想都知道你定会累极,才在此侯着的。” 鱼瑶刚要开口,华公子便截过话头:“但我看,你方才是要躲着我的意思?” 鱼瑶被他说中了心事,面上有些挂不住,红晕爬上了两颊,嗫嚅道:“华公子知道还说嘴。” 华公子瞧她可爱,本有些生气伤心的,也被她这样的撒娇一一化去了。 “瑶儿可是因为前日的事,不愿见我?” “我也不知道,只是心里既感念华公子对我的好,却也确实不敢承受,这才。。。”鱼瑶不敢再说下去,便吞下了后面的话。 华公子倒是哈哈大笑起来,说道:“瑶儿,本尊说你受得起,你便受得起,无需考虑别的,本尊愿意对谁好,便就对谁好,不论比人如何说。而且,若本尊觉得应当像照顾妹妹一般照顾你,我便就做了,不会多想,若本尊认为你需要一个知心人的陪伴,那本尊便也会在那儿,不会多想,不会多做,不会让你为难。” 鱼瑶被华公子突然的真心表露所感动,华公子知道,现在的自己无法将自己的心意付诸于任何一个人,所以便如此说,鱼瑶知道,华公子这般,实则对现在的自己,是最好的陪伴。 “谢谢你,华公子。”鱼瑶认真的看着华公子,笑着说。 第一百零三章 孑然一身 美人展颜欢笑,美目盼兮。 公子见之,不由得心生怜爱之情。 华公子二话不说,便上前去,拦腰横抱起鱼瑶,鱼瑶小声惊呼着,华公子却没有停下的意思,抱起她,便迈起步子朝着神仙殿的方向走去。 鱼瑶有些害羞,但华公子走得急,便只得用双手紧紧环住了华公子的脖子,把脑袋搁在华公子脖颈旁的肩上,乖顺如一只小猫小狗,更惹得华公子怜爱。 鱼瑶小声在华公子耳边说道:“华公子,其实我可以自己走的,身子尚还撑得住回神仙殿这点距离。” “快不要说话了,听听你的声音,有气无力的,还逞强,你便乖乖的别乱动,我也省些气力。”华公子坚决说道。 鱼瑶便任由他这样抱着,刚想起来易梦,正要吩咐她先回去,却发现小丫头机灵,不知何时就已经没了踪影,恐是已经回了神仙殿呢。 “呵呵。”鱼瑶轻笑了笑。 “怎么了?”华公子柔声细语的问道,生怕惊着了怀里这软香如玉的姑娘。 “公子送过来的那个名叫易梦的婢子,倒是生的伶俐乖巧。”鱼瑶答道。 华公子只“哦”了一声,隐下了没说的那一半故事,为着迎了鱼瑶入神仙殿,当日抱了她回来后,便迅即的唤来了阖宫上下的侍婢,特特亲自考较了许许多多,这才在最后挑选了在众婢子中脱颖而出的易梦,来作为鱼瑶的近身侍婢。 这些,鱼瑶都不知道,满宫的人却都知道。 可华公子偏不要他们告诉鱼瑶,也许这样,便是挺好。 也许,是华公子自己心下仍存有一丝侥幸,他害怕若鱼瑶得知他故意瞒住她,却又教满宫的人都知道他对鱼瑶的疼爱,那瑶儿必会不开心的,不如便这么哄骗着,兴许还留得一丝体面罢了。 鱼瑶见华公子不再说话,以为于他而言,这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小事,自己却如此珍重,倒显得自己不登台面的很,便也有些不好意思,便不再言语。 两人便如此这般,各自心怀鬼胎的沉默着,一路回去了神仙殿。 入了神仙殿后,鱼瑶在华公子肩头使了劲道,压的华公子吃痛,手上便有些松泛,险些将鱼瑶丢在地上,鱼瑶便顺势溜了下来,慌慌张张的福了福身子:“公子,鱼瑶今日也是疲乏了,便先回去早早歇下了,明日才好伺候您。” 华公子有些乐了,手捻住鱼瑶的下巴,十分挑逗的问道:“那瑶儿打算如何伺候我?” 鱼瑶立刻便红了脸,耳朵热热的,不知所措道:“公子您。。。” 华公子便再想要继续欺负她,却在正正瞧着鱼瑶澄澈的眼眸之时,胸口处忽儿的涌上来了一股子苦涩的味道,果真,如此老实干净的一个姑娘,却被自己如此利用,心里顿时难过的很。 鱼瑶见华公子眼神里突然现出几丝落寞的影子,心里也荡然起了一层涟漪,公子他,好像总是这样,总藏着自己最真实也最脆弱的一面,却又时常惘然的模样,教人无比心疼。 鱼瑶不经的伸出手去,想要抚在他的眼上,替他抹去那一丝落寞。 华公子一点也不躲闪,他倒是从心底相信鱼瑶呢。 鱼瑶用绢子轻轻擦着华公子的眼角,好像那是什么美玉上落着的什么瑕疵,只这样擦去了,才能还了他一世清明,举手投足间,都透着温柔缱绻。 华公子听着眼前这女子像小猫儿一般轻轻地鼻息声,便是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惊着了这玻璃一般精致却易碎的美人儿。 鱼瑶就那么擦着,直到看见华公子眼里有了些许的笑意,这才住了手,软言细语道:“华公子,鱼瑶僭越了,但是真心希望您能快乐,您不会寂寞的,瑶儿会一直在您身边的。”最后说完,鱼瑶俏皮的一笑,便转身跑回了自己的院儿里去。 华公子站在原地,眼里似是有微弱的光在闪烁,但这光芒一闪而过,华公子似是在思索着什么,转眼便又是一身孑然,萧索寂寞。 “也罢。”华公子用手弹走了落在身上的树叶儿子,苦笑了笑,也回了自己殿里去。 第一百零四章 交代 碧空如洗,草叶连绵,广袤无垠,都是一眼瞧不见头的,似是在目光所能及的最远处,草天相接。 空中突然闪出一道顶亮眼的光束,不是闪电,确比闪电亮上个些许,直刺的人眼睛痛。 随着那光束爆开的瞬间,可见一人一骑在空中盘旋而出,是鬼龙十二。 十二驮着背上那带着兜帽的小小黑影儿稳稳的落在了草地上,那带着兜帽的男子轻拍了拍十二的龙头,以示嘉许,便轻巧的纵身一跃,跳下了龙背。 范无救远远瞧着,那影子落地时斗篷翻飞,却隐隐可见那男子身上除了斗篷竟是一丝不挂,但周身却布满了奇奇怪怪的刺青图案,倒是,别致呢。 “在下范无救,不知您是否就是鬼帝陛下派来的使臣?”范无救小心应付着。 那人朝着范无救的方向亦步亦趋的走了过来,边走还边取下了罩在头上的兜帽,一水儿的青丝随着轻风摆动着,身后的袍子也被风吹的猎猎作响,那人面目清秀的很,但周身气质却不一般,源源看来,倒如神衹一般。 范无救见那人走得近了,却还是一言不发,心下打鼓,只复又说道:“您唤我无救便好。” 那男子笑了笑,声音清冽好听,只说道:“不敢,黑无常大人。” 范无救只点了点头,不知那男子是来路。 “炎冥。”那男子轻轻念着,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 无救觉得炎冥大概是个不好得罪的,便开门见山的直接说道:“炎冥公子可有把那东西带过来?” 炎冥顿住了脚步,斜眼睨了无救一眼,爽朗笑道,直弄的无救一头雾水,只跟着干笑了两声,炎冥这才说道:“你是五爷的人吧?” 无救想着五爷定是指五殿下阎罗王了,便应声道:“是,我便是替五殿下来传话的。” “行,五爷我可也惹不起,你赶紧拿了这东西回去了。”手里递来一块红色绢帕裹着的小东西,待看着无救好好收进了衣兜里后,遂仔细嘱咐道,“今日,你没见过我。” 无救有些不明白,只抬头傻眼看着炎冥,炎冥伸出骨节分明,修长纤细的双手,搭在了无救的双肩上。 无救不明所以,只抬了眼痴痴的望进炎冥的眼睛,俩人一时都有些无语,便如此对视了良久。 无就是心下打鼓,并不知炎冥事要做什么,但只瞧着他可驾驭鬼龙,竟是将那妖邪之物当成是坐骑,更不敢慢待了他,只道他是内力深厚。 炎冥见他傻傻的可爱,直笑出了声,眉眼被笑意挤成了小月牙状,原本棱角分明的线条,此时被笑意笼罩,也柔和了许多,叫人见之,只觉得春风拂面,阴霾消散。 “你倒是有意思,五爷不知从哪儿揽来了你这位角儿。呵呵,记着,没见过我,啊!”说着,轻拍了拍他的脸,便转身吹了声哨,那被唤作“十二”的鬼龙伏下身来,接上了炎冥坐稳在他背上,便用他那亮晶晶的眼睛,也瞥了一眼范无救,倒跟他的主人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无救眨巴了几下眼睛,便眼瞅着炎冥和十二消失在了视线里面。 第一百零五章 鸾睹镜中影则悲 “筠儿,快过来瞧瞧这个。”透过那薄如蝉翼一般,既小巧精致又整端大气的屏风,可见着伏羲帝隐隐约约的影子映在那上头。 问筠妃也好奇,停下手里针线的活计,款款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一水儿兰色烟云蝴蝶裙,衬得问筠妃肤若凝脂似的,面上虽脂粉未施,却是尽使六宫众女官婢子都失了颜色,非绝色佳人而轻逸出尘,倒另有一番风味。 伏羲帝正俯下身子,眼睛紧盯着桌案上一闪着微光的物件,问筠妃走进了瞧着,却不懂得这是什么,看似像是一摆设,却雕的奇形怪状,从未见过,若说他是拿来用的,却更是奇怪了,这东西并看不出能有何用武之地了,若说是身上的妆饰,确实又太大了些。 “这是什么?”问筠妃问道。 伏羲帝头也没抬,便说着:“你过来。” 问筠妃凑过去的时候,伏羲帝直接捉起她的手,就那一瞬间,问筠妃觉得自己的指尖传来一丝钻心的疼,待抽出手来,却发现伏羲帝用尖利的东西在她指尖划破了一道口子,问筠一脸不解的望着伏羲帝,伏羲帝只跟疯魔了似的,用法术团了一个水汽球,将取出的几滴血小心包裹在了其中,遂催动法术,将那血滴子浮在了桌上那奇怪物件之上,只眼瞧着伏羲帝像是用尽了浑身解数一般,眼球里布满了血丝,身体不住的颤抖着,吓得问筠无可奈何之下,却也不敢出一声。 只见在伏羲帝的操控之下,那血滴子缓缓向那通体荧光的物体输送着一股红色的光芒,一股子腥气溢满了整个内殿,问筠知道,那是自己的血,伏羲陛下,好似在用自己的血滋养那奇怪的物件。 想到这里,问筠妃只觉得心下恐惧,根本不知道伏羲帝到底意欲何为,但总瞧着觉着这不大像寻常法术,如若伏羲帝真的在使用禁术。。。 问筠妃心里紧张,便就要一扑而上,却一头撞上了一面十分坚硬的透明气墙,原来伏羲帝早料到,便在自己不知情的时候,下了这道结界,这下,可算是坐实了伏羲帝确实是在施展紧术了。 “陛下,您。。。” “你不必担心,你知道此物为何?这可是鸾鸟的眼珠化成的神物。鸾睹镜中影则悲,都说这鸾鸟费尽了自己的一生,去找寻心上人,可最终却发觉是造化弄人,红尘嚣嚣,世人皆歌颂爱情,可殊不知,人人都是孤独的来到这世上,再孤独的离去罢了,从来你心中所念的一双人,都只是自己的镜中影则罢。鸾鸟是勘破了尘世,悲悯众生,后流尽眼泪而亡。这鸾鸟可是将它此生所有都化作了眼中珠泪了,所以这鸾鸟眼珠,才可堪当得上是稀罕物啊。若是引了处子之血滋养炼化,那本座便可得鸾鸟之力为自己所用了。”伏羲帝边施法边解释着。 “陛下。。。”问筠妃只看着眼前疯魔一般的人儿,什么话也咽了下去,只是担心自己的处境安危罢了。 那鸾鸟珠子愈加的透红,像颗吸饱了水分的花朵儿一样,看着竟似活过来了一般,摇摇曳曳的,伏羲帝至此,这才停了手。 待结界“啪”的一声烟消云散后,问筠妃慌忙的扑进了伏羲帝的怀里,仔细检查是否有伤,只害怕那紧术这便要反噬了伏羲帝一样。 “筠儿?”伏羲帝倒显得镇定自若。 “陛下,您可要吓坏臣妾了,这紧术可是当真使不得呀。” “无妨,只不过,日后便要辛苦爱妃你了。” 第一百零六章 悲楚 “陛下,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问筠从伏羲帝的怀里脱离出来,神情慌张,就算是个傻子也该听明白了伏羲帝先前所说的话,她早已在心下怀疑许久不沉迷于宫闱之事的伏羲帝却独独在这战事要爆发的时候,纳了不起眼的自己为妃,究竟有何用心,而此刻,倒显得有些分明了。 心里有些抽痛,从来都没想过伏羲帝会利用自己。 伏羲帝一言不发,只静静的看着问筠妃,眼神里似乎就在告诉她这残酷无情的事实。 问筠妃心里是不愿相信的,只不住的说服自己,伏羲帝是喜爱自己的,虽没有天人之貌,可怎得也算得上是清秀可人的模样呢,只单单这样貌,是有资格做这鬼妃的。 问筠的眼神不停的大转,只把这大殿整个儿的扫视了一遭,才再次对上了伏羲帝冷酷的眼神,只看见伏羲似是心里毫无波澜,只那样静静的盯着自己,盯着自己的猎物。。。 问筠此刻心里是彻底的失了指望,原来,这不过都是做戏。 可这些日子里,伏羲帝对自己也是顶好的,那些原只是让自己更进一步的上钩么? “陛下。。。”问筠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喉咙里似有火在燃烧,只辣辣的难受极了,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生生的将话头丢在了那儿。 伏羲帝只道她是与鸾鸟珠连结在一起后,一时有些体力不支,才会显得如此虚弱。 悲楚,酸涩的感觉像是从心底蔓延开来,浸过每一寸肌肤,连毛孔里都堵塞着一股子殇痛的意味。 很不舒服,问筠不知从何处涌来这突然的悲憧,只觉得万物尽失了他本来的颜色,伏羲帝与自己的一幕幕,都在自己眼前展开来,从前的自己觉着很幸福的呀,可现下,怎么看,都觉得讽刺。 “我不过是他养的一条狗啊。”问筠在心里想道,“恐怕连狗都不如,都将自己献祭给了鸾鸟了。” 心口痛的厉害,问筠只得扶住了胸口,努力抓住那一呼一吸,好像这样,心口的那种酸涩悲哀便能散去了似的。 这是为何呢?即便是与伏羲帝相识相知相恋这期间,也不过便是半月的光景,自己便能如此的坠入爱河,对他有着如此深的羁绊么? 罢了,终究是将一腔的感情错付了。。。 问筠想到这里,再也抑制不住自己了,眼泪倏然便涌了出来,伏羲帝见她如此,便要上前替她拂去眼泪,却不想,问筠直愣愣的摔倒在了地上,晕了过去。 伏羲帝怕被别人知道,早在晌午要请出这鸾鸟珠前,便支走了华音殿所有的婢子,鬼侍,现下,也只有自己亲自扶了问筠去床上躺下了。 伏羲抱着身体略略发凉的问筠,心里担心得很,害怕这禁术太过阴邪,若她身子没能撑住,那必将酿成大祸啊。 伏羲坐在床边出神的看着问筠,手下温柔的替她理了理鬓角的碎发,心里似有轻风吹过,痒痒的,霎时间便觉得自己如此待她,如此将她作为工具利用,便是十分的不好,怜惜和愧疚之意陡然而生。 这样,是不是错了? 伏羲帝想着,却又想到如若此计成功,那今后自己便坐拥六界,任谁,都将对自己俯首称臣,岂不美哉。 “哼。”伏羲帝甩开自己手上不小心缠上的问筠的宫绦,冷冷的在鼻子里哼了一声,便再无留恋的起身,到了前殿去了。 第一百零七章 风与筝 芙蓉池畔,垂柳仰着微风,轻轻摇曳着。 鱼瑶正与一个姑娘玩的欢畅,俩人追着一只风筝跑着,前面那位眼生的姑娘看着不过方才豆蔻年华的模样,形容尚还小,身量却显得圆润些,脸蛋儿圆圆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着,倒尽显可爱之态。 “你慢点跑!”鱼瑶着急的喊着。 前头那蹦蹦跳跳的小丫头回答道:“长姐不明白,这风筝啊,需得是要跑起来,有风了,那才飞得起来呢!” 倒是说得有理有据,鱼瑶心里想着,嘴上却很硬:“你个小丫头竟是花这些心思在玩闹上头了,不好好的精进下你那狗爬一样的字,倒是把这一套研究的精通有什么用?” 那小丫头撇撇嘴,却也不敢顶撞鱼瑶,只黯自默默的继续捧着她的风筝跑。 鱼瑶见她不说话,也觉着自己方才的话大概是说重了些,便玩笑道:“我看呐,待哪日爹爹给你定了亲,你到了夫家去,却是管家的事一窍不通的,只会放风筝,人家可不得笑话你呢。” 小丫头一听便急了,刚要说话,鱼瑶便切断了她的话,继续说道:“那可不好,我的小妹怎好让别人轻易嘲笑了去,我看呐,必得替你寻个会疼人的男子,这才能纵着你,愿意玩什么,他便也陪着你闹。” “长姐,你都不害臊的。”小丫头红了脸,遂转念一想,俏皮的笑道,“我看长姐不是替我忧心,是替自己的婚事担心吧,哈哈。” 鱼瑶只笑了笑,什么话也没说。 小丫头不再提起这遭,也只自顾自的追着风跑来跑去,折腾了几个来回,那风筝终是颤颤巍巍的升腾了起来,最后挂在了空中。 那风筝别致的很,远瞧着,是一只有着五彩尾羽的凤凰。 可细细看了,才发现它周身的羽毛多呈青色,倒非赤色。 多青者,为鸾。 鱼瑶看得真切,确实是鸾鸟。 这风筝造纺倒是越来越会拍马屁了,居然特特送了鸾鸟风筝到府上。 鸾者,凤凰之亚,他们是瞧着宰相府正在风头上,又不知从哪儿传出的消息,说是不日当朝太子便要迎娶相府长女为东宫正妃了。 鱼瑶对此不置可否,她从未想过要嫁进皇室。再者说了,虽说太子从来都是名誉天下,年轻有为,京中也有不少姑娘悄悄地对他芳心暗许,但鱼瑶却从未想过要攀附太子殿下。 是因为,他。 “诶,长姐,你知道有个关于风筝的传说吗?”正思索着出神,却被鱼小妹唤回了思绪。 “嗯?什么?”鱼瑶不甚明白的摇了摇头。 “据说啊,风筝原是一只努力想要飞得更高的名为筝的仙子,可她生来翅膀软绵绵,确实是没法子飞到高处去,是风神他心疼这只小筝,便一路陪着她,布了风捧着她,飞呀飞的,飞个不停。 可后来呢风神便问了筝,‘你为何一直都要飞呀?’ 筝就说了,‘我是要去寻找我爱的人。’ 风神便笑了,‘你又如何知道哪个才是你的爱人呢?’ 筝答道,‘你懂什么,我总有一天会碰见的。’ 后来呢,筝确实碰见了她爱的人,是只冷酷无情的鹰,俩人一开始,鹰确实待她很好,可之后,鹰却告诉她,‘男儿志在天下,我不能一辈子与你儿女情长,现下,我便要飞走了,我要去征服天下。’ 筝傻乎乎的说,‘那我等你回来。’ 可鹰却再也没能回来,倒是风神又出现了,对她说,‘小筝,他不回来,我便陪着你,一辈子快活潇洒,不也挺好?’ 筝却答道,‘我不需要你,他若不来寻我,我只要飞到高处去,伴在他身边,就好。’ 风神默默不语,只继续陪伴着她,可筝后来厌烦了风神的陪伴,嚷嚷道,‘你一个男儿郎,日日陪着我作甚,且我也早已芳心他许,你不必坚持了。’ 这话说的伤人,风神便失了希望,黯然躲开了。 可失去了风神的筝,却因为自己蝉羽薄翼,无能飞到天上去,便重重地摔了下来,直到临死之际,才意识到原来风神方才是真心的,一辈子都拖着自己,捧在心上,而自己却不能看明白,最后含恨而亡。” 鱼小妹讲完这个故事,鱼瑶默然,良久,方才说道:“是啊,风与筝,本就该是在一起的。” “登高跌重罢了,筝爱慕鹰的心怀天下,可没能明白鹰的心里已经有了天下,便再不会有她了。”鱼小妹施施然一句。 鱼瑶心里讶异,原来小妹早在不知不觉中没,已经可以看事情看得如此明白。大概是因为生在相府的缘故吧,鱼瑶心疼之余,却也觉得甚好,如此小妹以后便不用自己再操心了。 “你将这故事说与长姐听,是害怕长姐当真要嫁了太子殿下么?” 鱼小妹回头傻兮兮笑道:“嘿嘿,被长姐发现了。其实我也不是真的觉得太子不好,可是我想要长姐幸福。” 鱼瑶摸了摸鱼小妹的头发,说着:“放心吧,我可不会就这么便宜了那太子,你长姐我可是要求很高的哦。” “是吗?连堂堂太子殿下都入不了长姐的眼啊,这倒奇了,长姐喜欢什么样的呢?”鱼小妹歪着头,坏笑着。 “那必得是像。。。”鱼瑶被清风吹拂的有些沉醉,差一点便要嘴漏说出来自己的心声,看到鱼小妹的表情,便瞬间改了口,“貌若潘安,才比子建,比这更重要的,是要比风神更会疼人呢!”说着,撞了撞身边鱼小妹的肩膀,姐妹两个闹着,笑成了一团。 “原来瑶儿姑娘喜欢这样的男子啊。”一位翩翩公子不知何时,又从何地冒了出来,嘴里打趣道,“却不知,这世上可真有这等神仙般的人物呢。” 鱼瑶害羞的笑了笑,拉了身边的鱼小妹,俩人都扶了扶身子,这才说道:“必安公子惯会打趣我的。” 鱼小妹瞧着姐姐的神情,心里生了疑窦,只说道:“公子可混说呢,当朝太子,可不就是这等神仙下凡的人物,都说我长姐总要嫁去东宫为正妃呢,我也为姐姐高兴呢。” 第一百零八章 起风 “你胡吣些什么,风言风语罢了,这话可千万不能再说二次,传出去可要叫人笑掉了大牙呢。”鱼瑶皱了皱眉头,有些严厉的斥责道。 “诶,瑶儿姑娘这话便说的有些重了,鱼小妹才多大啊,就算是说了什么话,也作不得数的,再者说了,鱼小妹说的也有理啊,当朝太子可不就是这般人中龙凤,若是鱼瑶姑娘真嫁了太子殿下,倒也不能算是亏待了姑娘。”必安说道。 “你当真希望我嫁去东宫?”鱼瑶有些冷冷的说道。 必安只是那样看着她,什么话也没说。 遂走近了鱼小妹,对她说道:“鱼小妹,你长姐是有些过于严厉了,你可别往心里去,但这话在我这儿说过便罢了,千万也别在外头说嘴了去。令尊如今是朝中正风云的日人物,要知道,你的一言一行都可成为他人诟病的引子,尤其。。。”必安顿了顿,复又说道,“尤其事关太子的婚事,天朝家事便如国事,我等,不好置喙。” 鱼小妹深深的看了必安一眼,便抬头望着鱼瑶。 鱼瑶这才意识到方才差点便在鱼小妹面前露了态,已然说错了话,便只说道:“必安公子这话说的不错。”转而对鱼小妹说道,“八字没一撇的事呢,咱们可不能自诩过高了,没得叫人说我们相府的人攀附皇家亲贵不成,竟还招摇的不成样子,污了相府的清誉。” 鱼小妹这才应道:“长姐教训的是,小妹以后不敢了。”说着,便拉着鱼瑶的手说,“长姐,我们收了风筝回去吧,时辰也不早了,爹爹怕是等我们等的着急呢。” 鱼瑶尴尬的看了眼必安,说道:“。。。好。” 必安也不多言,只帮着收了风筝线,却不想忽儿的吹过一阵妖风,风筝线突然脱了手,疯狂的朝远飞去,鱼瑶赶紧拉了那线,却因为风筝线劲道大,直划破了手指,必安急的奔了过来,可那风筝不争气的断了线,眼瞅着便胡乱的朝着柳枝群撞去,幸而,柳枝松软,没戳破了风筝,倒是稳稳的接住了。 鱼小妹本来紧张,好容易才得来一只风筝,没得又要丢了去,这下客算是大喜了。 鱼小妹先跑去了鱼瑶那里,问道:“长姐,你没事吧?” 却看见鱼瑶满手的鲜红,指尖划开了大大的一个口子,还汩汩冒着血。 鱼小妹吓傻了,还是必安冷静,令鱼小妹和鱼瑶都取出绢帕来,缠在伤口处,这才有些好转,没方才那样失血的多了,必安着急说道:“鱼小妹,我护送你和瑶儿姑娘尽快回府,赶紧寻了医师才好。” 鱼小妹却犹豫道:“可是,那青鸾风筝。。。”后面的话怎么还是不忍心说出口,毕竟看到鱼瑶的伤口很深,恐会伤到筋脉。 鱼瑶却有气无力的开口道:“去捡回来吧,我等你。” 鱼小妹应了声“是”,赶紧跑去了柳树丛附近寻风筝。 “瑶儿,你!”必安有些急眼。 “无妨。”鱼瑶淡淡道,“小妹极喜欢那青鸾风筝,我也方才细细瞧了,那风筝看着倒不似寻常风筝纺可做得出来的精致,我怀疑。。。” 必安看着鱼瑶的神情,有些明白了,心里更往下一沉,怕是,这辈子,都是比他不过啊。。。 鱼瑶看到必安落寞的神情,亦是有些不忍,可到底有什么办法呢,他,终究是一朝太子,天之骄子啊。 鱼瑶只重重压住伤口,说道:“我们去跟了小妹去,我怕她为了风筝爬树,若摔伤了可不好。” “好。”必安便扶了鱼瑶朝着湖畔走去。 尚还未走到湖边,鱼瑶便瞧见一团明黄色的小人儿藏在绿叶葱郁的柳树枝里,鱼瑶霎时便变了眼色,着急忙慌的也顾不得手上正被必安小心压着止血的伤口,甩开了必安来,便跑上前去,对着刷上的鱼小妹喊道:“鱼珅,你先便给我下来,不许再去捡那风筝。” 鱼小妹在树上正紧紧抓着一根藤条,想要爬得跟高,风筝离自己越来越近了,触手可及的样子,只差那么一点点。 自起了风后,瞧着这天的样子,是要落暴雨了,日头本还高高挂着,现在却是不知躲在了哪朵雨云火头,天色也阴沉沉的。 高枝桠上,鱼小妹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长姐的声音模模糊糊的,只看见她着急的跑了过来,手上缠着的绢帕也已经被血液染红了,远远看着有些触目惊心的。 鱼小妹只对着下面神色紧张的长姐和他身后面色更臭的谢必安说道:“无妨,长姐,眼看着便要落雨了,今日咱们是偷跑出来的,没有人跟着,若现在回了府,再喊人出来寻这风筝,那定是要被这雨浇坏了的。” 鱼瑶见鱼小妹并不听自己的,只急的头脑一阵眩晕,差点站不稳,却被身后的谢必安稳稳的扶住了,鱼瑶轻声说了声“多谢”,心里却是也有一丝丝小欣喜,方才,离他好近。 鱼小妹使劲伸长了胳膊,却是怎么都够不着那风筝,只得抱紧了树干,继续向上攀了一攀,这一下,倒是吓得鱼瑶一个哆嗦,但鱼小妹身手矫健,迅速的抓了风筝的一角,便说道:“长姐,我拿到了!这便下来!” 鱼小妹嘴里衔着风筝线,两只手稳稳地抓着树枝,往下爬着,鱼瑶只担心她摔着,便在树底下接着,必安则守在另一侧,以防鱼小妹滑跤。 两下,鱼小妹便欣喜地落在了地上,手里攥着风筝,对长姐摇了摇,得意的笑着。 鱼瑶松了口气,只说道:“下回可不许这样了,叫长姐好担心。” “好!都听长姐的。” “走吧,要变天了,我们快回府去。”鱼瑶搂着鱼小妹的肩膀,对必安点了点头。 谢必安说道:“还是我送两位姑娘回去吧。” 鱼瑶想了想,说着:“也好。” 第一百零九章 变天 刚走了几步,雨水便淅淅沥沥的落了下来,鱼瑶抬起头,一滴雨水恰好落在她脸颊上,是冰凉的。 鱼瑶用手擦去了,却没意识到受伤的那只手其实绢帕已经污糟了,只在脸上留下一道殷红。 必安走上前去,轻柔的替她抹去了那点子殷红,倒是晕开了残留的一点血红色,现在映衬的鱼瑶实是俏皮可爱。 必安轻轻笑了笑,鱼瑶不甚明白,便干笑了两声,问道:“怎么了?” “那点血渍是彻底擦不干净了呀。”必安带有歉意的解释着。 鱼瑶便捉住了他的手,只说:“无妨,反正也要回家了,不会再见什么人了。” 必安起了玩心,说着:“怎么着?原来在瑶儿眼里,我算不得是个人呐。” “诶,你!”鱼瑶有些急眼,后转念一想,顺势说道,“像公子这般神仙人物,怎可堪当作旁人似的对待呢。” 必安回过头看着鱼瑶笑了起来,爽朗干脆。 鱼小妹在一旁看到鱼瑶与谢必安竟已是如此亲近的关心,心里一凉,不好的预感跟着就漫溢了出来。 鱼小妹拉了拉鱼瑶的衣袖,说道:“长姐,快回去吧,别待这雨下的大了,反倒泥泞路难行,更要晚了。” 鱼瑶应了声“是”,便牵了鱼小妹的手走在了前面,谢必安手里攥着那只青鸾风筝,跟在两位姑娘的后面,小心护着。 盛夏暴风雨到来之前,总是闷热的厉害,却又起了风,没得一丝凉意,热热的扑在脸上,不一会儿,身上便起了汗津,面上薄薄的起了雾状的汗水,连早起用心涂了的胭脂水粉都搅合的一团遭,直糊在脸上的感觉,捂的慌。 鱼瑶本还为着能与必安同路行走而开心着,但刻下便生了满心的不爽,只想马上静了面,再擦了身子,方才清爽些。 路边的知了在枝桠上藏着躲着,只不停的叫唤,本应该是夏日里一道好景,只这时候略显的聒噪,扰的人心乱乱的。 鱼瑶因为鱼小妹在场,也不便与必安多说些什么,只静默的自顾自的走着,可谁承想必安也是一言不发,只听得他的脚步声在身后,鱼瑶也觉得自己奇怪的很,若他与自己说了话,便会担心鱼小妹留心听了去,倒是不好,可若他真的不与自己说话,又气闷的很,实则是难解难分。 鱼瑶只自己怄气,后来又想到若太子殿下当真有心赢取自己入宫,那又当如何,便心绪更不安宁。 不一会儿,便行至宰相府了,鱼瑶和鱼小妹在离着相府百米的地方,叫必安先回去了,随后姊妹两个抱着青鸾风筝从后门绕了进去。 待刚进了内院,一个婢子便急慌慌的跑上前来,拉着鱼瑶便往内室走,边走边说:“大小姐,您可真是要急死我了,你这般日偷溜出去,可谁知,今日太子殿下却忽然来了府上,借着与老爷议事的由头,却迟迟不肯走,老爷这才催促我将您带到前面去会客呢,大小姐快赶紧换身衣服,让奴婢给您梳洗重又上了妆,赶快到前院去吧。” 这是鱼瑶的贴身婢子,向来说话做事都很利索,这时更是如连珠炮一般,压的鱼瑶一句话都没得时间问出来,只急吼吼的便被套上了新衣裳,又被带着去卸了妆,化妆。 这一来一回,鱼瑶只得咽下了满心的不愉快,没得时间细想,便被领到了前院,在院外侯着主公的指示。 还没喘匀了气,鱼瑶便顶这满头的珠翠,被推进了正屋。 鱼瑶还没见到她父亲还有太子殿下的人影儿,便闻见了一股子香气,像是上上品的香薰而成。 鱼瑶不敢抬头睁眼看太子,便只依着礼数,先对他行了礼,又问鱼父的安,便规规矩矩的站在屋里,不敢再出声。 “你就是鱼瑶?”坐在上首的那位公子开了口,声音倒不如鱼瑶原想过的高贵而拒人于千里之外,倒是柔和得紧。 “。。。是。”鱼瑶因为紧张,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便又猛吸了几口以得喘息。是了,这香气便是他身上的,馥郁醇厚,是好香。 “你抬起头来,不用害怕。”太子令道。 鱼瑶这才第一次抬头看向了他。 一瞥,惊鸿。 太子殿下衣着简单,却不失身份,暗绣龙纹的青色衣衫,倒看着与他的年龄不符合,有些古旧的意味。黑发潇洒的披在身后,只用一只竹簪略略盘在头顶。耳鬓散下来的碎发修饰的他立体俊朗的面庞更加精致,剑眉星眸本是英朗俊逸,却不知为何,他那眸子里,透着几丝寂寥。 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俊逸公子,杂糅着王者之气与俊秀空灵之美感。 当真是一副好皮囊。 鱼瑶心里想着,怪道京中的姑娘都对他五迷三道的。 可是他眼里的这丝寂寞失落,又是为了什么? 啊,他不会是见我相貌平平,这才如此的吧!鱼瑶顿时心里有些生气,蹙起了两弯柳叶眉。 太子殿下见她撅起小嘴,眉间若蹙的模样,被逗得笑出了声,只说道:“鱼瑶姑娘难道是觉得本王不够好看,才不开心么?” 鱼瑶没想到这位太子殿下竟是个如此快言快语的性格,有些失笑,只说:“没。。没有,太子殿下您品貌非凡,不必担心。。。” 不必,担心??太子被鱼瑶说的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意思,是觉得我担心在她眼里我不够好看么? “额。。。姑娘也是出尘脱俗,格外好看。”太子殿下只得顺着鱼瑶的话说下去。 。。。 什么意思?难道相亲都如这般,双方得互相好好夸了对方才好??? 不对啊,太子殿下讲道理也肯定从未相亲过啊。。。 鱼父见二人有些尴尬,便打圆场道:“太子殿下,小女鱼瑶一向都是懂事温婉的个性,您大可放心。” 此话一出,似乎,更加尴尬了。 鱼瑶只在心里想,我何时变温婉的性格了,父亲大人。。。也不能张嘴瞎说啊。。。 “本王知道。” 第一百一十章 薄雨 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呢? 鱼瑶只撇了撇嘴,有些不高兴,她能瞧得出来,父亲是非常愿意让自己嫁到东宫里去的,若自己也不为自己争取一下,那便如任人摆布的棋子一般,被人随意利用。 “太子殿下,父亲大人是不好意思说,我啊,心不灵,手不巧,怕是伺候不好您。” “东宫会侍奉人的婢子侍官有许多。” “我貌丑无才,身段儿亦不苗条。” “无妨,本王瞎。” “您。。。您这是无赖!反正您还是趁早去寻了别的女子,任京中哪家姑娘怕都比我强上许多。” “可本王觉得这京里,只你一人好。” 鱼瑶有些呆了,痴痴的看着太子,竟被噎的无话了,这位太子殿下。。。 还没定亲呢,怎得他便说的好似这事儿就如定下了一般,这。。。 不行,若真要嫁与他,便不能被他看扁了,尚未过门,便连吵嘴都被他堵得没话说,日后哪还有翻身的机会。 “太子您是瞎了。”鱼瑶有些瞧好戏的俏皮态度,顶嘴道。 “。。。”太子这回是真的被噎住了,这叫他该如何是好。 只听得鱼父马上说道:“瑶儿!快住嘴,怎得对太子殿下如此不恭敬。” 太子一听,便摆了摆手,说道:“无妨,若她终究是本王要娶之人,那本王也认了,任她愿意如何说,那便如何说,本王不会在意。” 这回是鱼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不想这太子殿下竟如此直白,这话只让自己心里突突一跳,又是忧伤,又是生气,又是害怕,又是一点点的开心,五味杂陈,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鱼父听了这话,眼睛都笑的眯成了一条线,只乐呵呵地说:“太子殿下言重了,小女这般,若还能得了太子殿下的青眼,那真是她的福气了。” 太子抿嘴笑了一笑,只温和地看着虽乖乖立在鱼父身边,却粉面生威,一脸倔强瞪视着自己的鱼瑶,只觉得这局是越发的有意思了。 其实一开始,自己也是无心迎娶这位所谓的相府嫡长女的。但在内心深处也明白,身为太子,实则是有许多桎梏捆绑着自己,很多事,是由不得自己的。 其实早在三年前,弱冠礼成后,便有许多臣子上奏过母皇,纷纷举荐自家的适龄女子,但母皇却一直置若罔闻,太子殿下自己也是不急的,他懂得,这事,他自己没得选,全在母皇的一念之间,若母皇想要利用太子的婚事以巩固皇室的安宁,那必得是权臣世家的娇女,可若母皇眼瞧着东宫势力壮大,生了防心,那。。。 太子的婚事本已经被搁置了这三年,太子自己都已经不甚在意了,可谁知京中一夜之间,便传出了太子殿下早已内定了相府嫡长女鱼瑶为东宫太子妃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满京皆知。 但太子却没有在意,既然没有母皇的明令,那便只能是谣言,待过了风头,便好了。 但自己也未曾料到的是,这事会越传越广,到底传到了母皇的耳朵里,竟被大臣拿出来在朝堂上实实在在的参了鱼宰相一本子。 那日下了朝,母皇便传唤了自己。 殿堂之上,冷冰冰的玉石铺就的地板坚硬的硌疼了自己的双膝,可母皇也没叫自己起来。 “听说,你要迎娶相府嫡长女为妃了?” “谣言罢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臣的婚事,必然是要听母皇的安排。” “无风不起浪,怎得便一日之间,谁都道你与那鱼姑娘金玉良缘,天作之合?难不成,这谣言是你自己传得?” “母皇,儿臣不敢。”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有些紧张,这么猛的砸了一下,脑袋昏痛。 “呵呵。”不承想,母皇倒是轻笑了两声。 女皇帝自皇座上走了下来,扶起太子,说道:“便是一个婚事,就把堂堂太子殿下吓破了胆儿?果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太子有些懵,却也只能顺着往下说:“母皇折煞儿臣了。” “要朕来讲,你若真喜欢那姑娘,何必遮遮掩掩,男儿郎本就该是安家定国,追求喜欢的女子又有何处错了?” “儿臣明白了。”太子笑了笑。 母皇掩面低下了头去,像是想到了从前的事,只瞧见她面上倏然点了几抹红晕,尽显女子娇柔之态。 “你父皇当年,亦是真心待我的。这天底下,竟只有他是当真懂我的,现在想想,倒是十分喜欢那时候的我,那时候得到他。” 女皇帝没有以“朕”自称,第一次,太子也看到了母皇叱咤风云背后的柔软细腻的一面,不禁得,眼前好似被蒙上了一层轻纱,素日灼眼的凤冠此时来看,倒也是朦朦胧胧的,心底痒痒的。 “去找鱼宰相好好聊聊吧,他若点了头,朕便做主了,把这鱼姑娘赐给你为妻。” “儿臣多谢母皇,只不过,还希望待儿臣去先问了鱼姑娘的意思,她若点了头,我也才敢娶呀。” “哈哈,对朕的性子,懂得照顾女子的心意。” 太子自出了宫后,便直接拜访了鱼府。他在不经意间,居然被当朝宰父摆了一局。 不过现下,见了这个生龙活虎,精致可人的姑娘,倒是不那么生气了,若东宫有了宰相府的支持,那也是受益良多。 窗棱外,淅淅沥沥的薄雨,轻轻的敲打在窗上,似心鼓敲动的声音,个中妙趣,有心人方能懂得。 东宫即将迎来他的女主人了。 甚好。 第一百一十一章 雨停 鱼瑶浑浑噩噩地回了自己的院儿里去,脑袋里父亲的话还是终久不散,似如重锤狠狠的朝着自己砸将过来了,而自己却如脚底下生了根,半分也挪动不得,只生生地受了那重击,全部都疼在心里,虽然表面看起来仍是娇颜无损,可其实只有鱼瑶自己知道,一切都不好,坏在内里子了,只能一步一步的,走向灭亡。 “你以为为父能有多大的能耐,竟传了几句谣言,便能让当今圣上点头,将你嫁到那东宫里去。” 鱼瑶驳道:“父亲说得好听,难道竟不是您想要攀附皇恩,这才屡屡散播出去这消息,这才使得京中人尽皆知,导致现下那太子非要娶了我去不可。父亲您可曾问过女儿的意思?!” “你!”鱼父气的喘息,接着道,“不肖子!不肖子!你是要逼死为父啊!” “父慈子孝,若父亲不是这般贪图富贵之人,置女儿于风口浪尖之上,又如何会逼的女儿这般作为。” 鱼父站起来指着鱼瑶的鼻子,神情凶狠,但看着鱼瑶坚定且临危不惧的眼神,忽而便软了下来,缓缓坐了下来,才解释道:“瑶儿,你但听为父一句劝吧,为父可有曾害过你???为父实话与你说了,若不是圣上早有授意,你觉着为父是有多大的能耐,敢拿太子的婚事去开玩笑了?!” “这…怎么可能?”鱼瑶满脸的不解,只觉得荒谬以及。“圣上,怎会选了我做太子妃…” “瑶儿啊,东宫向来都是政权更迭的重中之地,从来都是风云诡谲,入了那东宫去,便如在刀尖上行走,稍有不慎,便只能成为一颗被遗弃的弃子啊,为父即便再想要向上爬,又怎舍得你去了那嗜血的地方了?” 鱼瑶只看着父亲扶额忧愁的神态,亦有些不忍,但更多的,都是惊讶,为什么?! “这如今,你是嫁,也得嫁,不嫁,你也必须得嫁了啊。不然便是要我们鱼府落得个违抗圣旨的重罪啊。。。女儿,你可能明白啊?” 鱼瑶迟迟没有说话,只呆若木鸡地坐在堂下,不知是不是下雨天的原由,只觉得那地板凉飕飕的,冻得人骨头都似要散架了一般。 奇怪,怎么,心不疼呢? 从回忆里抽身而退的鱼瑶,坐在自己的窗前,静静地看着院儿里的黄栀子,正经受着雨水充沛的洗礼,满园的香气馥郁,却夹杂着些许苦寒的气息,这正是栀子最勾人的好处了,从来都是寒香参半,而恰到好处,教人讨厌不起来,反勾了人更爱那味道。 这是人生的味道,没有浓香扑鼻,没有苦涩呛口,正正好好的,是重合在一起的甜中带苦,苦中作乐罢了。 “小姐,您披件外裳吧,这雨天儿吹风,容易着了凉。” 鱼瑶正暗自思索着,只充耳不闻。 她想到了谢必安,想到了两人也许就这么简单地结束了。 皇命难违,只得如此。 没有反抗,没有争取,更不会有轰轰烈烈地落幕终曲。 但也许大部分人都是如此,得知我幸,失之我命,嘴里常谈的长久,在权利面前一文不值。 生而为人,论谁也不懂得该如何在取舍之间,找到最完美的平衡点,没什么可争得,在这条路上,鱼瑶一眼便看到了头。 原本以为,紧随着那惊讶之后,便会有心痛如绞,至少鱼瑶认为,只有心痛如绞,方才对得起自己付与必安的感情才好。可是,心如止水。 算了罢,懒得争了。 其实若真的做了太子妃,也无甚不好,不是吗? 窗外的雨声渐小,倒是呼啸的风刮过,“啪”的一声,关上了鱼瑶的窗户。 第一百一十二章 说书人 太子自离开了鱼府,便满脸都漾着春意盎然。这教跟着他的小厮瞧见了,是拦也拦不住,挡也挡不急,而从鱼府会东宫的路上,恰又须得穿过整个东街市,走上这么一遭,但凡是留了个心眼的,便能瞧出太子是因为鱼姑娘的事才乐得很呢。 太子前脚方踏进了东宫的院门,院门外其实便已然传得热闹非凡,那小厮待进了院儿里,才满面愁云的对太子说:“殿下,您也是太不仔细了,您如此毫不掩饰对鱼姑娘的宠爱,倒教别人瞧见了,可又要有闲话。” “他们愿意传,便让他们传去,疼爱心上人有什么错儿,若他们觉得本太子是拈花惹草的浪子,只别听了去,影响自己的心情,本太子自认勤政为民,不怕他们说。” “。。。”那小厮被噎的无言以对,便只点头哈腰的告退了。 太子自己坐在堂上,想着方才在鱼府的场景,不禁得,嘴角微微弯起,直甜进了心里。 东街市上的一间酒馆,店小二拽住了说书人的袍袖,笑得满脸通红,趴在他耳朵边密语了几句,说书人本是吃酒吃的醉醺醺,眼神迷离,却突然眼睛圆睁,显出了兴奋不已,点头如捣蒜,这便揣着激动走上了台子。 一敲醒木,好戏开场。 “各位官爷,夫人,您请细听小人分说,包您满意,话不多说,打板就唱。” 这说书人“啪”的一声,打开了手里的折扇,摇摇晃晃的开唱了。 “话说这当朝的太子爷啊,貌若潘安,才比子建,遥想当年龙舟节,太子殿下回眸一笑,不知是醉了多少姑娘的心呐。可这位太子爷却是不以为意,这许多人啊都念他是不解风情,还曾传说太子爷是有那断袖之癖,可哪知,咱们太子爷啊,侠骨柔肠难过美人关,痴情暗许,早就瞧上了相府嫡女啊。” 二敲惊堂木,众看官惊错。 “这相府嫡姑娘啊,端的是人间极品的美貌,论是哪位公子瞧了,都是挪不开眼的,就因为这般,宰相大人才藏住了这位嫡姑娘,当是很少带她出门,至此到现在都有许多人尚未一睹她的绝美之姿。要说也是缘分使然呐,这嫡姑娘有日起,便披了长面纱兜出了门,走到那江边儿去散散心,却与一公子于江边萍水相逢,要说本也无事,但这嫡姑娘偏又掉了娟子,这位公子便做君子,弯腰替她拾了起来,哪知嫡姑娘道谢之际,微风吹起纱兜,惊鸿一瞥,这位公子爷便自此一情难分。” 三拍抚尺,堂下静寂。 “这昆仑痴儿啊,便是我们才高八斗的太子爷殿下。你只瞧太子殿下何等人物,长日里,便也是美人环绕的,却因为与相府嫡姑娘缘来相逢一视,便似如了魂儿似的,醉心黄粱了。您若昨日来听,小人我告诉各位看官,这倒是段孽缘,女相公定是不能同意这桩婚事,可谁知,今日女相公却松了口,愿意成全这段金玉良缘呐。” 堂下一片哗然。 说书人再拍醒木,道:“看官们,您莫要多想,这人间事啊,是道不尽的蹉跎,只为博您一笑而过,小人这厢谢过各位看官,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说!” 说书人摇扇起身,身影儿一晃便不见了踪影,酒馆中复又恢复了闹热。 第一百一十三章 八爷 人影错落,人声鼎沸。 酒馆儿里众说纷纭,道不清,扯不明,太子殿下的这段缘分。 只一人端坐其中,一动不动,倒显得突兀。 “必安,你吃点酒,不如我再叫些牛肉来配?”他身旁的一位眉清目秀的公子劝道。 “荒唐,鱼瑶姑娘何时与那太子金玉良缘了???他二人均是被流言所扰,这说书人是吃醉了酒,随口胡诌!”谢必安生气的拿起酒盏吞了下去,接着便砸了盏。 “呀呀呀,七爷您这是做何意啊?”店小二急的脑袋上滚出豆大的汗珠。 谢必安瞪了一眼店小二,他身旁的公子递来了几枚铜板,说道:“七爷吃酒吃多了,你莫要管,走开罢。” 店小二撇了撇嘴,好生收了那铜板,走开了。 “无救,你说鱼姑娘难不成是真的在骗我???”谢必安一脸不解,好看的脸蛋已然皱成了一团。 “我看你是想的太多!不过是听说书,你还真就信了?鱼姑娘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不知道了???”无救喝了一盏酒,手下抓了牛肉来吃。 “诶,不过,方才我们下学早,好似是因为鱼府上有贵客到访呢。难不成,是太子殿下?”无救边吃着边分析着。 必安闻此,心下一沉,面上更是不好看:“无救,你还真是会宽慰人呐。” 无救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继续啃着手里的牛肉:“我说,你如此紧张为何,你我也早知道,鱼姑娘是我们谁都攀不起的,即便鱼姑娘真喜欢你,也熬不过她父亲的。 “你哪懂得。若真是有了情,那无论如何她都会为了我。。。”必安顿了一顿。 “为了你什么?”无救问道。 “也罢,不管怎么说,我当初也只是冲着她父亲的官衔,才去招惹她的,对她不甚公平,算我欠她的。”必安吃了酒,面上微红。 无救有些惊讶于必安此刻的坦诚,只作听不见,却也生了遐思。 当年,鱼府说是请来了前太子太保到府上授课,也邀了京中好友的子弟前来一同上学,无救必安二人也在其内,谢必安乃是御史中丞之子,御史中丞谢大人,头里与鱼宰相是同乡,幼时亦与鱼宰相同窗读过书,后来鱼宰相举家迁入京都,封了高俸禄,这便提携着谢大人也谋了个一官半职。这谢大人虽只是个正五品上等官职,却是风流成性的,家里养了不少妾室,正头大娘子却一直不得宠,加之妾室多,总也让大娘子心绪难宁,所以直到迁入了京都,才好容易得了身孕,诞下了嫡七公子,谢必安。 而范无救呢,原是谢大娘子娘家小妹的儿子,可天不遂人愿,娘家小妹孕中不忌口,导致产子不利,诞下范无救后,便惶然身去了,而那范姑爷,是个十分重情义的,爱之深沉,便伤了心,从此一蹶不振,身体也日渐虚空,范无救还未长到周岁,竟也身去了。 这遭倒是头疼,范姑爷家中再无其他什么能成事的人,谢大娘子心善的很,便抱回了自己家,当成是亲生的孩子养着,范无救生的冰雪可爱,常常逗得大家开心,整个儿谢府都很喜欢他,所以范无救虽并不唤谢大娘子和谢大人母亲父亲的,和府上下却亲密的称他为八爷。 第一百一十四章 兰香阁 “七爷,八爷,再不回去,怕是大娘子便要着急了,您二位爷倒是悠闲,可小的回去,又是免不了一顿打了。。。”小厮愣头愣脑的凑过来,小心翼翼的说着。 谢必安斜睨了那小厮一眼,无救先开了口:“你若害怕,自己先回去吧。” 谢必安失笑,那小厮更是紧张,只不知该如何收场,竟睁圆了眼睛,可怜巴巴儿地看着两位公子爷,捏尖了嗓子说道:“求二位爷可怜可怜小的吧。” 谢必安:“。。。” 范无救:“。。。” 三人遂出了酒馆,晃晃悠悠的在街市上溜达。 那小厮见二位爷竟然买了帐,竟真的出了酒馆儿,便满心欢喜,屁颠屁颠的跟在他俩后头,可谁知,这二位爷乃是想要逗逗他,便假作摆架回府的姿态,实则是无心在这个时辰便回了那四方角笼住的天地去,必安与无救二人便东看看西看看,迟迟挪不动脚步,只急的那小厮鼻头直冒汗,却不敢再次催了,只怕他们玩更多的花样儿整自己。 “七爷~您可是许久没到了我们兰香阁里来了呢。”经过了脂粉香气扑鼻的兰香阁楼,一个女子闪出了身影,娇滴滴地对着必安说。 “呦,我们七爷还真是欠了不少风流债啊。”无救在后面憋笑憋的脸通红。 只瞧着必安也是尴尬,说着:“呵呵,倾茹姑娘,本公子近来事忙,这才。。。呵呵,姑娘可莫怪啊。”必安倒是不顾忌,当街便牵起了那位姑娘的小手,说着:“倾茹姑娘,其实呢,前日里我去了趟锦市,倒是寻得不少宝贝,倾茹姑娘现在莫要当街纠缠我,可要好好等着我,明日我便送来于你。” 倾茹听闻,当时便笑了,款款施了一礼,说着:“七爷您好走不送,倾茹我就先告退了~” 倾茹转头便攀上了另一位公子的手,正深情款款的说着什么。 “七爷,您这位姑娘,极品啊。”无救笑得脸都似皱在了一起,调侃道。 “去,没功夫理你。”谢必安有些生气,只自古向前走去。 “诶诶!你们七爷怎么还生气上了。”无救对着身后跟着的小厮嘟囔道。 “八爷您有所不知啊,这倾茹姑娘倒算得上是我们七爷的一道过不去的坎,这姑娘姿色一般,也不是兰香阁的头牌,却总有办法让七爷挪不动开脚步,而我们家二爷因为这事儿,曾在主公面前告过状,七爷也被申斥过,本想着就此断了也好,但那倾茹姑娘手段多的很,这让我们也很是头疼,七爷凡是见过这倾茹姑娘,便也是悔七分,喜三分的。” “哦~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无救瞬间明白了,虽不置可否,但心里也有了些许决断。 倾茹,非除去不可。 第一百一十五章 折扇 “必安!!!你且等等我!!!”必安听到无救在身后的喊声,放慢了脚步,却偏不回头看他。 “你怎么腿脚这么利索,看来还是我老了,行动上不如必安你了。”无救撒娇似的抓住了必安的袖袍。这位表哥从小便是自己唯一的玩伴,虽然两人也是打闹着才长大的,但他比自己大上几个月,却也懂得当哥哥的道理,总是照顾自己的,和府上下,怕是只有他是真心对自己好了,无救心里对这个表哥,是十分感激的。 “你若这么说,我比你还大上几月呢,我岂不是土埋到脖子了。” “那可不是!”无救笑嘻嘻的调侃道。 “你!”必安刚要抬手教训他,却瞧见无救傻乎乎的看着自己,心里也是一软,这个小表弟啊。 “走了,八爷。” “诶!好嘞!”无救摇头晃脑的学着那说书人的模样,舞着手里的折扇,纤长的手指翻飞着繁复的花样,谢必安瞧着他故作姿态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却一转眼,瞧见街边不少傻姑娘都看着范无救把玩着折扇,逗弄的姑娘们脸红心跳的。 “看来,你也长大了。”必安感叹道。 “七爷说什么?”范无救俏皮回答道。 “我说,你倒是还不寻个心仪的姑娘,互相扶持着,这生活才能过得下去啊。”必安揽过无救的肩膀,轻轻拍着,好像在安慰他一般。 本是玩笑一句,哪知范无救却认真了起来,只显得神情低落,半晌无话。 谢府便是建在鱼府边上,两院儿相隔不过百米,倒是方便。 行至鱼府门前,无救才开了口:“我。。。我喜欢的姑娘,她找到了更好的人啦。”范无救有些无奈的笑了。 谢必安见他故作坚强的样子,心里有些心疼,想着,“我的傻弟弟呦”。 “人生苦短,若喜欢了,便荒唐一场,说顶天儿了,不过就是缘来缘去,没什么可怕的。”必安劝道。 “那必安兄?可也要荒唐一场?”无救撇了一眼鱼府的门楣。 必安立在鱼府门下,一动不动,心里百味杂陈。 无救亦站在必安身边,却只看着兄长满面愁容,心里更是种种遐思。 他知道,自己是连兄长都比不得的,更不要说太子殿下了。 不如便揣着这份情意,小心护着她便是了。 此生,是无缘了。只盼着来世,能得她倾城一笑。 “走罢,必安,姨母该着急了。” “好。” 那一夜,二人都是辗转难眠。 彼时,鱼瑶在自己的文安居里,也是不得安枕,便索性起了身子,披了外裳,在文安居的小院儿里散心。 “唉。”鱼瑶在月下低低哀叹。 月华如水,洒在了地上,洒在了衣裙上,更是洒进了鱼瑶的心里。 其实这太子殿下,竟也给人以月的感觉,凉凉的,舒爽的,温柔的,沉静的,更是幽不可测的。 仔细想来,嫁去东宫,眼瞧着是不得劲,但实则,入主东宫,身后可倚仗的便是整个东宫,甚至于整个皇朝。 “若是姐姐还在,就能给我指条明路了。”鱼瑶喃喃道。 第一百一十六章 海安 因着本朝是女子身为帝皇,所以便不甚注重生男而不生女,虽说女官也是凤毛麟角,但即便是哪家得了女娃娃,也尽都是欢喜的,那可都是要等而视之,大摆筵席才好。 可家中小辈里无一子的,也称得上的稀奇了。 鱼府便是如此。 要说这鱼宰相,确实不甚好女色,只至多纳了两房妾室,还都是官家硬塞给他的,只为平衡政权,教他们互为桎梏。鱼父本就只认他明媒正娶回来的大娘子,所以对另外两房妾室也只是好生养在院儿里,好吃好喝的供着,不亏待便是了。 鱼宰相与他娶回来的正头夫人倒还是如胶似漆,婚后半年,便有了怀相,十月后,诞下了一位相貌极为端正的嫡长女,唤为鱼玲。 鱼玲打小便眼眸深邃,日日眨巴着那双摄魂勾人的眼睛,论是谁都对她讨厌不起来,只惹得大家对她爱都爱不急。后来鱼府一个小丫头搭救了一位讨饭吃的病重乞丐,待治好了他,他便声称自己是天山道士,为感谢鱼府的搭救之恩,便要为他们家算上一卦。 鱼父也是好奇,便由着他做法,后来这道士说嫡长女鱼玲命中属薄命佳人,若想得长久,便要更名改姓,若她在及笄之年前,都在闺闱里好生养着,便可躲过命中大劫。 鱼父向来珍视这位嫡长女,闻此消息,便惊惶失措,只忙问道:“那您说,若更名改姓,哪个字好?” “夫人海氏,便随了尊夫人的姓,姓海名安。” “海安。甚好,甚好。”鱼父大悦,好生送走了这位道士,自此鱼府嫡长女便更名为海安。 海安一日日长大,出落的聪明大方,端的是一位标致的美人。 鱼父想着,若这海安丫头真应了那道士的话,命中有劫,便若有兄弟傍身,帮衬着些,保护着她,那便更好。 于是便计划着与鱼大娘子再填一位哥儿。 不出一月,鱼大娘子又怀上了,全家都盼着是个男儿郎,却在呱呱落地时,发现竟还是个女儿,心里难免有些落差,但毕竟是亲生的女儿,便也是疼爱的,赐名为鱼瑶。 可在这之后,鱼父便有些怪罪鱼大娘子的意思,一连数月,不曾再去过鱼大娘子的屋里,倒是开始宠幸那两位被自己搁置在旁的妾室。 鱼父的意思,鱼大娘子明白些许,她知道,鱼父想要一个男孩,但因为自己年纪也大了,也不好生了,便只能寻那两位年轻些的,但鱼父心里有愧,便一直避而不见。 “瑶儿啊,你父亲总是说得少,做得多,你以后可千万别怪你父亲,要相信他做任何事,都是有他的道理的。”鱼大娘子便常常对着尚在襁褓中的鱼瑶絮絮叨叨。 海安是相当喜爱这个妹妹的,时常便过来看看摇篮里的小婴儿,逗她笑,陪她闹。 “母亲,父亲已有许久不来这边了。妹妹出生后,与父亲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这可不好。”海安正用手指轻轻戳着鱼瑶圆乎乎的脸蛋儿,与鱼大娘子说着。 鱼大娘子斥道:“不可妄议尊长。” 海安委屈,倏然便落下了眼泪,嘴里嘟囔着:“母亲,您找我撒气做什么,隔壁院儿里的那位白娘子,仗着自己的身孕,只懂得作威作福,母亲该多多训导她才是。” 说罢,便哭着跑了出去。 “是啊,白娘子身孕已有月余了,这回,该是个男孩儿了吧。” 第一百一十七章 鱼大娘子 狂风骤雨,风卷云涌,夏日里最惹人厌的雷雨季节到了。这季节里,身上总是黏糊糊的,女子身上的薄纱也黏糊糊的贴在身上,叫人好不舒服,好容易起了风,也是热热的扑在脸上,倒不如没有的好。 鱼府已经算得上是尊贵的门户,尚还用得起冰,却也只在大娘子房里置了冰箱,孩子们有事没事便都缩在大娘子屋里,哪儿也不肯去。那些个爱偷懒儿的婢子,也总是寻着由头往大娘子屋里凑,珊婆婆十分看不惯这些小的不上进的模样,便全都打发了出去,知道大娘子心软,便说着:“大娘子,把他们轰出去了干净,好容易有了冰箱得了些凉爽,他们往里一凑,又是热的跟外头无二致,这冰箱不甚有用。” 大娘子用娟子拭去了额角的汗,问道:“白娘子屋里的冰箱也要好好用着,每日凿了新冰,先送了去她那里。” 珊婆婆一撇嘴,说着:“本来这白娘子是身份低下,用不得这冰的,主君心善,因着她怀有身孕,自己都不用,尽数赏给了她,这便罢了大娘子却也如此纵着她,有时大娘子屋里都等不来的冰,倒先给了她去。哼,我看这位白小娘,是要恃宠生娇了。” “珊婆婆!不要说嘴了,如此议论主人,失了体统。”大娘子有些生气,语气里透着严厉,“她那肚子现在可是宝贝得很,若是真的一举得男,抬了二夫人也当得。” 珊婆婆讪讪,只囫囵应下了,不再言语。 “这天,眼瞧着便要落雨了,这都三日了,空气闷热得紧,我总也喘不上气,再这样下去,倒是逼得人活不活得下去了。”大娘子心绪不宁,刚又动了气,直摔了桌儿上的果盘,只听得“嘭”的一声闷响,果子在地上砸的稀烂,黏腻的果汁溅落流淌,叫人心里摸不着的难受。 珊婆婆默默叫了小丫头进来收拾,合屋上下,竟久久没有声音,静的可怕,令人窒息。 “娘亲,我去看看妹妹。”海安还是孩子心性,受不了这安静,便起身到摇篮处去逗弄妹妹。 这月里,鱼瑶已是快周岁了,鱼父在这将近一年里,大概只来见过鱼瑶两面,看着摇篮里望进姐姐眼里,正痴痴笑着的小鱼瑶,海安是心疼的很,却也当真是没有办法。 海安也曾去求过父亲,求他抱抱鱼瑶,哪怕不见母亲都好,可谁知向来对自己有求必应,温柔慈爱的父亲,竟对自己发了火,这让海安更是心碎,却也明白,鱼瑶,终究是得不来自己幼时,父亲给予的疼爱了。 海安想着,便怜惜的落下了一行泪,静默着不敢出声,只轻柔的抚摸着妹妹的脸颊。 “安丫头,别哭了,母亲自知对不起你们姐儿俩,母亲一定想尽法子来补偿你们。”大娘子难得一见的无奈,教海安尽收眼底,心里更是难过。 “母亲,海安不会再让你和妹妹受苦了,海安什么都可以做,海安一定替妹妹,替母亲挣一个好前程。”海安倔强的撇撇嘴,大娘子见之,倒是笑了。 “你这模样,倒跟母亲年轻时候很像。海安不怕,母亲还不需要我们海安大小姐来护着母亲,您只管好好照顾好自己,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长大就好。” 海安对着母亲灿烂一笑,鱼大娘子这才发现,女儿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有了少女的气息,清新脱俗,出水芙蓉一般的俏丽。大娘子摸了摸海安的脑袋,心里想起了几年前那位道士的话,心下一沉,在心里下了决断,一定要好好地护着这个女儿才好。 大娘子揽过海安入怀,又伸出一只手抚摸着小鱼瑶的额头,看着小鱼瑶傻兮兮的笑了,心想,得双女如此,也是值得了。 正安静着,一个小厮急吼吼的在院儿里喊起来:“大娘子!大娘子!隔壁院儿的,要生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去母留子 鱼父方才在将军府应酬,天将暗时,这才得了消息说是白小娘要生了,本打算吃酒吃过了宵禁,便不回了,将军府是连厢房都备好了的,可也只得急匆匆地赶回了府。 “生了么?”方一踏进院门,鱼父便急吼吼的问着来迎的婢子,那婢子神色凝重,摇了摇头,只说着:“主公且稍安勿躁,您要不先回房梳洗休息片刻,再过去也不迟。” “梳洗个屁呀!这个时候我还来得及这个???” “主公您别太着急上火,这女人生孩子本就是过鬼门关的当口,您就算是去了白小娘院儿里,也见她不得,那屋里腥气重,要不小得先伺候您换身衣服?不然您这酒气怕是要熏着了孩子。”随侍的小厮劝解道。 “好吧。”鱼父一想,也觉着穿着外衣带着一身酒气多有不妥,便应下了。 待换好了衣服,便听得鱼大娘子在门外候着,此刻却是什么也顾不上了,只忙着冲了出去,便问道:“白娘子院儿里如何了?” “那边屋里,情形怕是不好。”鱼大娘子眉头紧锁,嗫嚅着吐出了几个字,后来索性全盘托出,“大夫要我来问你,若时候到了,保大,还是保小?” 鱼父闻此,脚下就如生了根,一动也动不得,若有千斤重,只觉得心里往下一沉,只疯狂冒出奇怪的念头,老天爷没有留给自己一丝余地。 “男孩,女孩?”鱼父僵硬的问着鱼大娘子。 鱼大娘子本是觉着鱼父已经伤心到魂不守舍,又怕他生气,拘了礼在地上,不敢直视鱼父,可此时听见他问出这句话,只抬头看着鱼父,不知该如何作答。 男孩,女孩,便对他如此重要???难道对于这个小生命的取舍,竟在他如此执着的想要儿子的飘渺一梦身上??? “官人,你,什么意思?”鱼大娘子话里带着巨大的失望,还伴着不解。 “罢了。”鱼父自知刚那话说的薄情寡义,只指了一旁呆立着的婢子,说道:“你,先去白小娘院儿里,告诉大夫,若真是危险了,那便留孩子。”十分笃定的语气。 鱼大娘子只听了这话,后背心发凉,似有阴风刮骨,遍体鳞伤,却无处可逃。 鱼父握住大娘子发凉的手心,扶起了大娘子,柔声道:“走罢,我们一道去白小娘院儿里。” 大娘子木讷的点了点头,心里十分不好受,只像心上扎了一根刺,小小细细的梗在那里,用刀割,用针挑,均是取不出来,很疼,但无计可施。 两人各怀心事,却互相扶持着终是走到了白小娘的院儿外。 只听得里头传来一声声凄厉的惨叫,鱼父眉头紧锁,只觉得听白小娘的声音聒噪,喊得人心惶惶。 鱼大娘子进了院儿,便说着:“情况如何了?” “回大娘子,孩子的头一直出不来,白小娘已经累极,大夫只怕她疼晕过去,再没气力生产。” “那还不灌了吊着精神头儿的汤药!孩子必须生下来!!!还得是平平安安的生下来!!!”鱼父在一旁,大声斥道。 那小婢子吓得不敢吭声,急忙便跑进了屋,想是告诉告诉大夫鱼父的意思。 鱼大娘子心寒,便推开鱼父搀扶着自己的手,叫了小厮摆了桌椅,在院儿里等着消息。 鱼父见她倏然冷淡,心下便猜得几分意思,见婢子和产婆一盆盆的端出腌臜血水,鼻息里竟是一股股腥气,更是觉着恶心,但却还是忍着性子,小声对鱼大娘子说:“你道我教大夫保小是为着什么?” 鱼大娘子没好气的回道:“官人自由自己的决断。” “我这可都是为着你啊。”鱼父盯着鱼大娘子,只见她神色有异,便解释道,“你当我这大半年来为何都不曾去你屋里,我。。。”鱼父顿了一顿,“我是对不起你的。当初你辛苦诞下瑶儿,我却因为一时的失望,没有照顾到你的感受,做了许多亏心事,更是对瑶儿不公平。” 鱼大娘子两眼无神的盯着洒在地面上的点点月光,一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丢了魂一般,鱼父只道是她在等着自己往下说,便唠叨着:“你便是不愿听,我也一定要告诉你。 那时我急切的想要个儿子,那不也是为咱两个闺女好,以后若咱俩都老了,走不动道儿了,有个哥儿照顾他们,也安心些,不是么? 这不,白娘子果不其然的怀上了,但我又觉得羞愧,毕竟你还在月子里,我便与别的女人。。。 我终究对你不住。。。 但我要保小,也实是在为大娘子你考虑啊。若白小娘当真诞下男胎,那总有一日,她会以儿子为倚仗,万一心气儿太高,做了对你不好的事,我可如何要受得住。倒不若像现在,好生诞下孩子,就算人走了,也罢了 再说了,我若真保大了,她醒来知道儿子是被我所弃,她可能接受???” 鱼大娘子这时才起了反应,一双凤眼嗔怪的瞪着鱼父,嘴里嘟囔着:“若还有希望,白小娘也得活着,这是救人性命积德的事。” 鱼父牵起鱼大娘子的手,她的手冰凉凉的,却还挂着汗意,而自己呢,手里热热的,却也是起了一层黏腻的汗。 “我明白。”鱼父答道。 第一百一十九章 血染蝉翼 天气还是闷热的,鱼府上空已经卷起了一大片乌云密布,只听见白小娘在屋里头叫喊的撕心裂肺,初时尚还有力气,声音尖利,只到了现在,已经是呜咽之声罢了。 小婢子已经一趟一趟的跑来报了,一忽儿说是“主君,大娘子莫急,就要生下来了”,一忽儿又说是“主君,白小娘大出血了,这孩子。。。”,直让众人的心都跟着惴惴,这一夜,鱼府上下怕是谁都不得安枕。 海安姑娘本来是留在了大娘子院儿里,陪着妹妹鱼瑶,可被门外嘈嘈杂杂的声响闹的心慌,便教珊婆婆好生看护着鱼瑶,自己带了身边的婢子霜儿,悄悄地也跟来了白小娘的院儿里。 一个手脚忙乱的婢子端着手里的盆便跑了出来,一个没瞧见,冲撞了海安姑娘,一整盆血糊糊的水,就泼到了海安姑娘裙上。说来也怪,海安素日爱穿些青色,水蓝色的,偏今日着了一身白色蝉纱衣裙,这一遭,这裙子算是彻底的毁了。 那小婢子害怕极了,扑通一声便跪在了海安面前,身子不住抖动:“姑娘,您可千万别怪罪奴婢,我。。。我是害怕极了,小娘她,小娘她方才大出血了,那床帏上溅的四处都是,奴婢是怕极了,产婆她说小娘可能会是就这样带着孩子去了,奴婢。。。奴婢当真不是故意要冲撞姑娘的,我方是太慌了,海安姑娘,您可千万莫要生气,今日府上事忙,待忙完,奴婢便自请去外院做砍柴,烧柴的活计,姑娘,您要饶了我吧。” 海安姑娘瞧着自己身上绽出的一大片红,正一点点儿的向里衣渗着,只染透了半身衣衫。霜儿生气得很,开口便大骂,海安只是一声不响,有些蒙了。 那跌倒的婢子听声便开始掉眼泪了,海安这才回过神来,倒是没生气,只是楞楞地看着裙上的血污,也不知是为何,总觉得那血像是从自己身上流出来的,触目惊心,好似能感同身受一般。 “你起来吧。”海安有气无力的说着,身上有如刀割一样痛彻心扉。 “谢谢海安姑娘。”那小婢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囫囵吐出几个字。 霜儿为小主人鸣不平:“姑娘,您是怎么想的呀,这般放肆您都要放过她,太不合规矩。” 海安白了她一眼,答道:“今日府上事忙,我若因这一点小事闹脾气,那才是给父亲母亲添乱呢,算了罢,就当是为白小娘和她腹中的孩子积德了。” “多谢海安姑娘,奴婢感念您的大恩大德,一定好好伺候您!”那犯了错的小婢子嚷嚷着。 海安柔声细语道:“无妨,你且告诉我,里面情形如何?” “奴婢不敢说,但白小娘已经疲累不堪,现下已经靠着药力强撑着精神了。”小婢子眉头紧蹙。 “好吧,你去忙你的。”海安支走了小婢子,这才对身边的丫头霜儿说:“走,我们去看看白小娘。” “姑娘,不然我先陪您去换了衣裳罢,这污糟的穿在身上。。。” 霜儿话还没说完,海安便掐断了话头:“无妨,这身正好。” “姑娘。。。”霜儿不知海安打的什么主意,只得跟着她去了,海安带着她从鱼府后花园子的小路直抄到了白小娘后角门处,这才开口说话: “去叩门。” 第一百二十章 漩涡 霜儿不明所以,却也只能照做,但心里却在打鼓,这满院儿的人都在内室忙着白小娘生产的事,怎得还会有人听得见这叩门的微弱声息。 却不想,手下只轻叩了两下,小门便“吱吖”一声旋开了。 “海安姑娘快进来吧。”一位婢子冷静的说着。 “水儿?怎么是你?”霜儿有些懵懂,一时想不出这珊婆子的女儿怎么会在白小娘的院儿里。 海安默不作声的大踏步了进去,霜儿便也敛了异色,乖巧的跟着进去了。 水儿与海安说道:“他们都在各处忙着,这儿现下没人,姑娘你且放宽心。” “好。”海安面不改色,只问着,“可都安排好了???” 水儿点了点头,霜儿只见水儿冷静的看着海安姑娘血红染就的衣裙,面上竟是一丝惊惧之神色都寻不到,难道。。。 “霜儿,你且从这后角门出去,绕到前院儿去告诉父亲母亲,鱼瑶那小丫头哭闹不止,恐是受了惊,前日里又有些受凉,海安姑娘忧心得很,叫伺候白小娘的大夫快去瞧瞧。” “。。。”霜儿看了看水儿,只见水儿垂眸并不看她,便只应道,“好的姑娘,霜儿这便去。” “最好叫母亲带着父亲也都去瞧瞧,父亲应当会答应的。” “是。”霜儿应下了,转眼儿,小巧的身影便从后角门隐去了。 “现下,只等着前院闹起来吧。”海安立得笔直,盯着白小娘的寝屋,闻听着从里头传出的一声声嘶喊,只见她眼里透着狠辣,嘴角亦勾起了一抹诡异的微笑。 不多时,只听得前院儿吵嚷声不止,似是父亲不答应鱼瑶借了大夫去,母亲愤然,与父亲起了龃龉。 白小娘在寝室里嘶喊的声息愈渐弱了下去,倒显得母亲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 不一会儿,前院儿吵嚷的声音听不见了,海安遣了水儿去探,水儿回报说:“主公与大娘子,已携了那大夫去往了大娘子处。” “好。”海安理了理被血渍浸透的裙子,此刻那蝉纱已是干瘪的模样,摸起来也是硬巴巴的,海安别扭的不去理会,带了水儿去往白小娘寝屋方向。 众婢子和产婆见了海安,都是一惊,方方劝道:“姑娘,您不该踏进这血腥之地,脏得很。” “无妨,父亲遣我来陪着白小娘,你们只留下李婆子,其余人都在院儿外候着,白小娘现在受不得太多人煨着,更是没了力气生孩子了。” “是。”众人看了李姓产婆的脸色,只见她点了点头,这位婆子向来沉稳,接连助大娘子顺利产下两位小姐,便没人再敢有异议,纷纷散了去。 海安款款踏入了内室,见着白小娘面色苍白,额上大汗淋漓,唇上没有一丝血色。 “白小娘,海安来陪您了。” 白小娘有气无力的抓住了海安伸出的一只手,海安模糊的影子撞进了眼帘,白小娘吓了一跳,凄厉的血色。 “好。。。孩子。。。谢。。。谢你。”白小娘挤出了几个字。 “白小娘不必谢我,白小娘该感谢佛祖才对,毕竟,是你苦心向他求来的孩子。” 第一百二十一章 响雷 白小娘本来就因为久久落不下这胎,面色苍白,此刻听了这话,更是像失魂野鬼一般,一脸白煞。 “你。。。说什么?”白小娘手下捏住了海安的手,像是用尽了身体里余下所有的气力,眼珠子睁得溜圆。 “不是么?”海安平静的说着,“白小娘您莫不是已经忘了?” 海安见白小娘神色惊惧,便更是心里有底,接着说道:“我母亲方有了身孕,接连请了好几位大夫来替母亲摸了脉,人人都道此胎当得男,父亲高兴坏了,日日都陪伴着母亲,便自然是无暇顾及两位小娘了。” “隔壁院儿里的那位是个胆小的,父亲又向来善待于你们,倒还算安生。只是白小娘您。。。”海安顿了顿,拿起帕子擦了擦鬓角的汗意,“这屋子好热,水儿,去,叫人把窗户都打开。” “姑娘。。。我。。。尚还在生产之中,若开了窗。。。怕是会受凉。”白小娘吃力的想要阻止海安。 “那便问问李婆子。”海安唤来床尾候着的李产婆,假作身子不适,问道,“李婆子,这儿好热,我都有些没精神了,想来如此对白小娘和孩子也是无甚好处的,不如叫开了窗,通通气也是好的。” “姑娘若觉得好,当然是没问题的。”李产婆恭谨的应着。 “白小娘,你可听到李婆子说的了?这可是为着你的孩子。”海安提了帕子掩面笑着,不等白小娘回话,便打断了她,接着说道,“我方才讲到哪里了?哦,是了,母亲正当有孕,白小娘却频繁出入禅寺,说是为自己和鱼府上下祈福,实则是请了个高人呐。” 白小娘这时眼神里尽是绝望,似乎已经放弃了剩下这个孩子,只是喘着粗气,恨恨瞪着海安。 “白小娘,我这故事讲得如何?” “姑娘尽可与主君讲,只怕是不会有人信的。” “白小娘怎得还与我生起气来了,事儿是人做的,便不要怕抖搂出去。” 白小娘噤了声,海安不予理会,继续说着:“禅寺向来都说灵验,殊不知实是供了这尊活佛,可与那真佛通灵的。听来确实是怪诞至极,可白小娘当日里是心急了,便死马当得活马医,奔着就去拜了。” “白小娘求子,活佛上尊便替你请了送子观音来。”海安顿了顿,从水儿手里结果一水儿红色斗篷,披在身上,道:“白小娘,你瞧着我,可像那送子观音?” 白小娘转眼只瞧了一眼,惊骇之下,竟喷出一口血来,更溅了海安一身,红上加红,映照在白小娘惨白的脸上,更添了可怖。 海安撇了撇嘴,只觉得胃里泛起一阵恶心,腥气滚在自己身上,令人难以忍受。 “那送子观音携了真佛祖的箴言一齐来了,告知了你,若想要孩子,便得把这佛祖箴言种在鱼大娘子的肚子里。” “姑娘这故事编的巧,你便说说清楚,如何才能把那虚空无物的箴言种上?”白小娘冷冷地问。 “哼,这便是古怪了,今日我来此,便是要知道你到底做了些什么?能让原本已成形的男胎惶惶变成女儿身?” “原来姑娘并不知道啊。”白小娘仰首大笑,面目狰狞,“那你便永远都不要想知道。” “白小娘好气魄,都已经是将死之人了,还如此硬气,李婆子,告诉她,为何如此久,这孩子还生不下来。”海安也笑了,笑里藏刀。 “白小娘,我劝您还是告诉了姑娘吧,你这胎求来的也不易,若想少受些苦,您便。。。”李产婆面不改色的劝道。 白小娘气急,打断了她的话,怒吼道:“我到没曾看出来你原来早就被他们收买了,只怪我自己,千算万算,算得出神明的护佑,却算不得人心。呵呵。”白小娘眼里似冒着火,但话音刚落,却突然腹痛不止,只得软绵绵的躺在床上,滚动身子,试图减轻肚子里的负担。 海安皱了眉头,给李产婆使了个颜色,李产婆得了命,便上前去查看白小娘的病况,上手摸了摸白小娘的肚子,复回禀道:“白小娘的孩子因着久久生不下来,已经在肚里头有些闭气,若是再不催生,恐怕,要一尸两命了。” 白小娘闻听此言,只嚷嚷着:“孩子一定要生下来,我可以不要命了,孩子,孩子一定要生下来。” 海安走上前去,俯身对着白小娘说:“孩子生不生得下来,不在我,不在李婆子,而在白小娘你。” 白小娘疼的眼里溢出了一片泪水,便再也收不住了,紧绷许久的情绪在一霎那,全然崩溃,白小娘痛哭流涕,语无伦次道:“姑娘,放过这个孩子,她应当算得上是你母亲的孩子才对。” “怎么?”海安听的不明所以,只问着。 “我是去求了活佛,那送子观音我也是请回来了,只不过,毕竟是违拗人道的事,即便是真佛显灵,也是做不得许多的。那送子观音告诉我,佛祖希望送他的弟子箴言入人世轮回,正巧遇上了鱼大娘子身怀有孕,便想要附在那胎上,只可惜那是个男胎,箴言早已修成了女身,这一下便没了法子,于是。。。” 白小娘似是有十分的难言之隐,几欲开口都说不出话来,海安着急,便威胁道:“你再不说,我便教李婆子把你那肚中孩儿闷死。” “姑娘何苦威胁我,只是。。。姑娘,你若真知道了,只怕以后。。。”白小娘满面的泪水模糊了清秀的五官,海安有些看不懂她的表情,只木讷的催促她赶紧说出真相。 白小娘念叨:“罢了,姑娘是铁了心了。那箴言哪是想要给予鱼大娘子便可以的,那是需要。。。需要行房事的。” 只听得屋外一声响雷,划破了长空,那光亮透过窗户照进了白小娘寝室里,照亮了屋里所有人均是瞠目结舌。 海安不敢相信方才白小娘的话,只重复着:“你到底在说什么?!”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三姐儿 “姑娘,我知道您一时间定然是接受不了的。”白小娘声音颤抖着说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实是没有必要再去诓骗姑娘。” “你!”海安一脸惊诧,只辩不出真假,可见白小娘方才三缄其口的模样,兼之此刻白小娘躲躲闪闪的眼神,便觉得八九不离十,心下甚不是滋味,不知该如何面对。 “海安姑娘,我这一辈子,本就是不值的。那时,主君曾来我白府上吃酒席,主君还只是个从三品的文散官,虽是年轻,且靠着家中的荫封,但主君那时却已是胸怀风云之志,言谈举止间皆展露过人的才华横溢,犹记得父亲当时还说过,主君当是成大器的主儿,那时我年纪还小,不懂得这意思,只暗自对这个人留了心。”白小娘忆起许多年前的事,眼里尽是朦胧的憧憬,“倒也是奇妙,我与主君第一次见面时,竟也是在禅寺。” “当时我尚在闺中,只不过是借着烧香拜佛的由头,顺带着出府去放风罢了,可谁知便撞见了你父亲,多俊的模样啊,只远远的瞧上了一眼,就够我将相思情尽赋予他了。” 海安不发一言,只是安静的听着父亲和她的故事。 “回府后,一打听,便得知这是当朝炙手可热的宰相大人,年纪轻轻,却是位高权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游刃有余的处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上。后来,没过几日,父亲就揣着满心忧愁下朝归家,对我说,圣上忌惮鱼宰相的实力,想要将我家的姑娘嫁过去给他,时不时的给父亲递些消息,让父亲和鱼府能互为桎梏,而适龄的姑娘,白府便只有我一个。” “我答应了,答应的爽快,父亲从来都不知,我早已对他一腔痴情。白府上下开始忙碌的准备我的嫁妆,只是父亲母亲,却一直愁眉不展,我不敢问,以为他们也只是因为女儿出阁而惆怅,也只小心地安慰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我却不见鱼府来下聘,这才有些忧心,跑去问了父母亲才知道,和府上下一直瞒着我的,原来鱼宰相早就娶了嫡妻,圣上只不过是赐我过去做小罢了。” “说不失落那定是假的,但我当日里却觉得,哪怕是做妾我也认了,总好过嫁给不喜欢的人强些,况且既是圣上赐婚,那他也一定不会博圣上的面子,定会待我好的。可我没想到的是,这条路,我选错了,大错特错。出阁那一日,等辇轿到了鱼府,我看到了同日入府的穆家姐姐,父亲在之前就跟我说过,与我一同嫁进鱼府的穆家姑娘,品性最是温和,与她好好相处着便是了。” “我们就这样进了这鱼府,新嫁当日,我举着团扇等了一晚上,主君都没有来,我以为主君去了穆家姐姐那里,可谁知,主君谁都没有见,依旧歇在了鱼大娘子的屋里。第二日,给大娘子奉茶的时候,我看见主君望着大娘子的眼神,那么温柔,教人艳羡。我当时只是想着,没关系,我等,主君总有一日也会瞧见我。” 白小娘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声音弱了下去,喉咙里有些哽咽。 听得窗外又划响了第二声雷,可这雨却迟迟落不下来。 李产婆趴在海安耳朵边,悄悄说了句:“姑娘,无论如何,若还想要保住这孩子,现在必须要生了。” 海安点了点头,表示默许,欲转身离去。 李产婆走到床尾,用滚水净了手,又取出一应刀具,均用那热水滚了一遭,遂取出一柄尖利的,只听得“呲啦”一声闷响,是尖刀刺破皮肤的声音,白小娘疼的大喊了一声,腹部俨然已被划了一长道刀口。 可谁知,白小娘却突然说道:“这一等!我等了十二年!” 海安顿足,回过身去看白小娘,白小娘像疯魔了一般,双手攥着床帏,牙齿用力的咬在自己嘴唇上,面容诡异。 海安看得出来,她想救下这个孩子。 “姑娘,陪陪我吧,好么?”白小娘用虚弱的声音哀求着,并补充道,“姑娘,你多看我几眼,可以吗?” 海安顺从,但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姑娘的眼睛,生得漂亮,与主君一般。”白小娘忽然笑了起来,海安只觉得她可怜。 “我与姑娘讲完这个故事罢。” “我日日都守在这院儿里,虽然主君也是好吃好喝的待着我,但我实则一年都见他不得几次,还都是在宴席上罢了。鱼大娘子生下了你,大家都很喜欢你,主君更是高兴,偏疼你得很,甚至于听了那道士的话,更名改姓都照样疼着你。再后来,鱼大娘子又怀孕了,我实在难过,便去禅寺祈福,谁知碰上了那活佛。” “那活佛一开始也只是开导我,我便也总常去,觉得他那儿清净,后来吧,他说的话也越来越疯,我也不知是怎得,信了他的邪,为了得到一个自己的孩子,我便也顾不得许多了。” “循了送子观音的嘱咐,我那日携了婢子同去,在寺里让他俩换了衣裳,暗度陈仓,带了活佛进了鱼府。”白小娘的肚子这时已经在李婆子刀下,开了大口,眼瞧着李婆子便可以抱出那孩子来了,白小娘盯着李婆子手里的动作,说道,“后面的事,姑娘该猜的到。” 海安心下震动,一时像脚下生了根,动不得。 “你是说。。。”海安喃喃道。 “对,那活佛,强要了你母亲,也是奇怪,那被无数大夫瞧过的男胎,竟落地成女子身了。” 李婆子抱出了那孩子,可是那孩子无一点声息。 白小娘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原来这孩子到最后,竟也是没能保住,放声大哭起来。 “我这辈子,也没法原谅我自己,主君后来的宠幸,我看得明白,是我自己的报应,一夜夜,主君都会强要了我,主君的眼里从来没有爱,甚至,连喜欢都没有,只有悲悯。”白小娘道出了藏在心里已久的话,“我好像,感受得到大娘子的伤痛,那都是我害的,所以这是我的惩罚。” 海安不愿再听下去,只看见李婆子在轻轻按压那新生儿的胸口,暗自祈祷那孩子的心可以重新跳动,海安不愿手上沾染这些人命。 一阵邪风自窗口刮了进来,白小娘冷的直哆嗦,唇色发紫,下身的被褥都已被血浸透了,海安知道,这是她生命的最后一刻了。 云中惊雷。 几乎就在第三声雷响起的时候,李婆子怀里的孩子,突然哭了起来。 窗外的雨,一瞬之间,便落了下来。 白小娘的身子僵硬了,嘴角挤了一枚微笑,温柔的看了一眼那孩子,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海安问李产婆:“李婆子,是弟弟还是妹妹?” “是个姐儿。”李产婆欣喜地替三姐儿裹了襁褓,抱了她来见海安。 海安和那孩子四目相对的时候,三姐儿止了哭声,第一次,笑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鱼珅 自鱼家三姐儿出生以来,时光流逝的飞快,转眼便是三姐儿周岁礼了。 鱼父并未去追究白小娘的死,那日三姐儿生下来后,鱼父和鱼大娘子便紧跟着闯进了白小娘的屋里,鱼父见到海安一身的血,反倒没有疑虑,只以为是海安见大夫去了别院,便过来帮忙看护着白小娘和妹妹,方方见了鱼瑶着了风寒,脸儿都瘦的小了一圈,一时心疼之下,冲过去便抱住了大女儿,并带着歉意不停说道:“是父亲对不起你们娘儿仨,是父亲错了,安丫头别怪父亲。” 海安只觉得心里不舒服,身子僵硬的立着,父亲衣裳熏香味儿重,想到刚才白小娘讲的故事,更是一阵恶心,竟直接吐了出来。 鱼父大惊,以为海安是被吓到了,直呼来大夫替她诊脉,大夫只说海安姑娘是受了惊,好好休养着,喝几副补药,不出几日便能好转,鱼父和鱼大娘子这才安心,又寻来婢子带她去净身更衣才作罢。 待安置好了海安,鱼父这才有心思去看刚生下来的三姐儿,鱼父满心盼着的是个哥儿,可见又是个女儿,心里便有些失望,连抱也没抱,只瞧了一眼,便走开了。 鱼大娘子一向喜欢孩子,便上前去看三姐儿,见她双眸清澈干净,当下便喜欢上了这个孩子,便从李产婆手里接过孩子,爱不释手的逗弄着。 鱼父上前去看望白小娘,这才发现白小娘的身子已经僵硬多时了,但见满床的血渍,鱼父便心里明白了个大概,他本来便没有多喜欢这位白小娘,更没得什么伤心难过,只叹了口气,令道:“找人替白小娘安排后事,好生葬了才好。” 白小娘死的凄惨,鱼父不忍再看第二眼,只转身离去,方至门口,才想起白家父亲也好歹是正三品的清官,在朝上也算得是个是有身份有头脸的人,才说道:“去派人好生把这消息告诉白大人,记得要缓缓地说,万不可教白大人太伤心了。” “是。”小厮应道。 “记得要多提白氏的这个孩子。”鱼父补充道。 “是,小的知道了。”那小厮应下,匆忙去了。 鱼大娘子抱着孩子来到了鱼父身边,声音有些颤抖,小心说道:“三姐儿不能没有母亲。” “嗯。”鱼父应了声,回头看了眼在襁褓中熟睡的三姐儿,不知为何,只觉得别扭的很,便有些烦躁不安,“这样吧,将三姐儿过继在你的名下,白氏的名字也不必写进族谱了,嫁进来这许多年,既没有好好孝顺了母亲,也没法生下个男孩给鱼家延绵后嗣,是她福薄。” 鱼大娘子只觉得鱼父冷漠,不再答话,只看着怀里的这个孩子,有些心疼她刚生下来,母亲就去了,即便是过继到自己名下,也是不能完全当成嫡女的,以后的路,只怕艰难,一时之间只感慨万千。 鱼大娘子复又问道:“主君,给三姐儿赐个名儿罢。” 鱼父摆摆手,不回头地朝院外走去:“再议。” 鱼大娘子望着鱼父的背影,眼瞧着这白小娘的院子花木凋零,尽显荒凉,想着过去几个月,白小娘得宠时的风光景象,心里感叹道:她一辈子都爱着主君,但这一切,到头来不过是黄粱一梦,主君待她是很残忍的,她这满腔的情意,终究是错付了。 鱼大娘子把三姐儿交到李产婆的手里,正正说道:“李婆子,你帮我一个忙罢。去寻来上京最好的奶妈给三姐儿,最好是你熟识的,定要人好,可托付的。” “是。”李产婆应道,“三姐儿身世可怜,我也会多来照顾三姐儿的。” “谢谢你。”鱼大娘子语气恳切。 李产婆见大娘子即便经历了那许多许多,竟还能这般心慈,只替三姐儿感到欣慰,鼻子酸酸的,李产婆怕在三姐儿生产之日反哭了,倒是冲撞了三姐儿,便赶忙告辞出府去了。 白氏的院子,自那以后便封了起来,海安后来悄悄遣走了当日院儿里伺候的婢子小厮,至于李产婆和水儿,他们是忠仆,定是一句话不往外说的,谁也不曾知道,白氏究竟对海安说了些什么,白小娘的荣华,转眼成空。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了,三姐儿也一日日的长大,虽是早产,但鱼大娘子用心,养的好,三姐儿便养的胖胖的,倒是可爱的很。鱼父在那以后,倒是时常来鱼大娘子处,看看鱼瑶,看看海安,看看大娘子,顺带看看三姐儿,可对于三姐儿,鱼父是一直如鲠在喉,所以三姐儿也是一直不得鱼父宠爱,都快周岁了,还只是“三姐儿,三姐儿”的叫着,没有赐名。 海安得知了父母亲的事情,从那以后,便是与父母渐行渐远,不得亲近,鱼父鱼母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只道女儿长大了,便也由着她去了。 眼瞧着三姐儿就要周岁了,鱼大娘子对三姐儿疼爱有加,便大兴着,准备大摆筵席,替三姐儿庆祝。抓周是本朝正时兴的习俗,海安对三姐儿一直是有愧疚在心,便主动向母亲请缨,想好好替三姐儿准备,只当是为三姐儿祈福了。 海安毕竟还是孩子,鱼大娘子不放心,便派了三姐儿的奶妈孟婆子帮衬着,因为孟婆子也算得上是最了解三姐儿的人,她俩一同合计了抓周的物件,那三姐儿定是会玩的开心。 海安与孟婆子查阅了许多书卷,了解了很多俗例,先行备好了素常有的物件,又依着三姐儿的喜好,买了许多稀奇玩意儿。有一日海安兴致勃勃地在东市上逛着,却莫名走进了一家古玩店,里头竟是些翡翠,软玉的,海安竟一时被这些亮闪闪的物件儿所吸引,后来在店里不起眼的地方,寻到了一种名为“珅”的玉石,小巧可爱,便挑了三件颜色清透的,包好了带回了府上,准备算进三姐儿的抓周物件儿里。 周岁礼眼瞅着便到日子了,宴席办得热闹非凡,鱼父也邀了不少为官的好友,对外都说是鱼大娘子剩下的嫡三姑娘,可鱼瑶与三姐儿的年龄相差无几,也不免引起猜测。 大家吃的欢畅,海安便说不如教三姐儿抓周玩,众人叫好,孟婆子便抱了三姐儿出来,摆好了一众物件,只看三姐儿要摸些什么。三姐儿傻乎乎的坐在当中,眼睛被物件都迷花了眼,左右乱看,却迟迟不见她动手,众人却道她憨态可掬,可爱的很。 便在这时,三姐儿瞧见了海安买回来的玉石,便缓缓爬向了其中一块,并兴致盎然的抓起来,在手里把玩着,这倒是引得众人好奇,只想着这玉石倒是奇怪。三块玉石其实是摆在不同的方位,但见三姐儿竟在众物件儿里,找寻另外的两块,并一齐捡起抱在了怀里,随后便不再留心于其他东西,只自顾玩着那玉石。 鱼父奇怪得很,但觉着玉石乃是温润纯净,且有灵气的物件,倒也算得是好东西了,便问道:“这是什么玉啊?” 海安答道:“这玉,唤作‘珅’。” “甚好,正巧三姐儿还没取名呢,她喜欢这玉,便叫她作‘鱼珅’罢。” 第一百二十四章 起韵 “大姐姐~大姐姐~快陪我去找二姐姐罢,她又不知躲到哪里去了。”鱼珅奶声奶气的急吼吼跑过来,拉着海安唠叨着。 “二姐姐定是嫌你太顽皮,才故意要躲着你。”海安弯下腰来,轻轻用手刮了一下鱼珅的鼻子,疼爱道。 “哼,大姐姐也站在二姐姐那头了,那珅儿自己顽去了,不理大姐姐和二姐姐了。”鱼珅撅着小嘴,一脸忿忿道。 “好妹妹,姐姐逗你玩呢,走,大姐姐和你一起去寻二姐姐可好?”海安紧紧抱住鱼珅瘦弱的小身子,柔声说道。 “好!”鱼珅立刻便换了脸色,笑嘻嘻的应道。 “那父亲,母亲,海安这便先告退了。”海安一手牵住鱼珅,一边回身来,对着鱼父鱼母请命道。 只见鱼父鱼母神色不若海安一般淡然,眼神里隐隐含着些许担忧,鱼父张口方要说些什么,却是话到嘴边,便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只点了点头,海安就被鱼珅拽着出了屋外去。 鱼父望着海安离去的背影,回过头来,与鱼大娘子交换了一枚复杂的眼神,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这事。。。”鱼大娘子小心地开口问道。 “再议。”鱼父的声音里没有半分犹疑,似是早在心里做好了打算,鱼大娘子只轻轻叹了口气,不置可否。 自鱼珅周岁礼以来,日子也是一天天的过来了,鱼珅和鱼瑶在不经意间已经窜了个头,长大了不少,从牙牙学语的婴儿,逐渐长成垂髫孩童,海安更是在一夕之间,成了大姑娘,端得是丽质天成的鱼家嫡长姑娘的派头,说话做事,待人接物亦是愈见稳重起来,家里大大小小的事,也慢慢经手打理了起来,有时甚至能在鱼大娘子都失了主意的事情上,道清楚个所以然来,鱼大娘子便更放心将许多事撒手留给鱼大姑娘去做了。 海安则是利用了鱼大娘子授予的权利,悄悄的查清了当年白小娘陷害鱼大娘子的真相,更是秘密处置了那些个参与进来的下人们,年纪小还不记事的被她打发到了郊外的庄子里去做差事了,而余下的,全部被她摁在手心里,一个个儿的,被寻了由头,不是被打死,就是被人伢子发卖到了偏远的地方,这辈子也算是栽到了,怕是一辈子都没办法再回到上京来。 而这些,都是鱼父和鱼大娘子所不知情的。 海安自是无法再像从前那般面对鱼父和鱼大娘子,心里别扭得很,从来都不曾预料到眼前看似琴瑟相谐的父母,竟都是隐去了这许许多多的腌臜的秽事的表象罢了。而更是在知道了这些事后,对两个妹妹心疼之意更甚,见天儿的便是围着两位妹妹转,嘘寒问暖,容不得两位妹妹受半点委屈,犹记得早些年,鱼瑶尚还小,她的贴身婢子在本该侍夜的时候打了盹,正巧被海安深夜来访时撞见,海安当下便发了火,竟逼得那婢子连带着她的家人,一同赶出了府去,举家沦为乞丐,众人瞧着,都心生忌惮,对待两位姑娘,便更是勤谨上心。海安对两位妹妹尽可算得上是比鱼父鱼母都还要当得爹当得娘了,两位妹妹对海安也是亲近非常。 海安思索着方才鱼父说的话,被鱼珅牵着不知不觉走向了鱼瑶的院儿里。要说这鱼瑶姑娘也是个奇怪的,自会说话起,便喜研究佛经梵语之类的,年纪轻轻,竟活得素静淡雅,从早些年的只食素不说,到后来自请辟出了一处小院儿,还布置的像一佛堂一般,令人费解,但个中缘由,海安和鱼大娘子倒是猜出了不少,却也不得生长,便只能由着她去了。 到了鱼瑶的小院儿里,还未入院门,便闻得沉水香的浓醇幽深的气味,这才将海安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大姐姐,你快帮我找找,二姐姐又躲到哪儿去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听竹苑 “鱼小妹,你还真是把大姐姐当成你坚实的靠山了是吧,什么事都去烦你大姐姐,你当你大姐姐是整日闲的没事可做吗?”鱼瑶显是听见了声响,只瞧着从眼前的主屋门里闪过一尾碧色的身影,鱼瑶款款地从屋里走了出来,眉目间尽是嗔怪的意味。 “无妨,我也愿意陪珅儿一起。”海安倒是笑了,方方噙着极细腻温和的声调劝了鱼瑶,鱼瑶这才作罢,回眼瞧着鱼珅做了个鬼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鱼珅走过去牵起鱼瑶的手,另一只手也不肯松开了海安的手,只笑得傻兮兮,说着:“二姐姐您也莫要生气,其实我只是想要大姐姐也过来跟我们一起玩!” 鱼瑶闻此,其实心里早就没气了,但还是故作姿态,高傲的说道:“我可没时间陪你玩。” 海安见两位妹妹实是可爱,便搂住了她俩的肩膀,好言相劝道:“好啦,瑶儿便也陪着珅儿玩一会儿罢,不忙着做别的。等你以后嫁了人,可就再没机会跟我们姐儿俩闹了。” 鱼瑶撇了撇嘴,面上微红,小声嗫嚅道:“大姐姐,您瞎说什么呢。。。怎么就嫁人了去。。。” 虽是玩笑,海安却忽儿地变了脸色,竟是藏着了几分不快,虽是一瞬的变化,鱼瑶却清晰的捕捉到了,看鱼珅正闹着,便只说:“既然大姐姐都这般说了,走罢,鱼小妹,到我屋里去坐坐罢。” “好!”鱼珅激动的抓着两位姐姐的手,朝里面冲了过去。 鱼瑶的寝屋实是清简,本就是喜好吃斋念佛的,便似个佛堂一般的布置,更是没有半点奢华的装饰,颜色也是一水儿的淡雅,瞧着倒有些郁闷无聊。虽说寝屋着实是简单了些,但鱼瑶十分喜爱竹子,更是在院儿里各处都种满了翠竹,还有屋里着眼的地儿,齐齐摆着绿竹,青翠欲滴的模样,倒也惹得人心里舒畅。也因此,鱼府上下喜欢唤鱼瑶的小院儿为“听竹苑”。 “你们都下去吧。”待姐儿三个都坐下了,婢子们煮好了茶,鱼瑶便与屋里的下人们嘱咐着。 “是。”海安也对着自己与鱼小妹的婢子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一齐退下。 屏退众人后,鱼小妹所期待的,两位姐儿陪她玩游戏的场面并未出现,倒是鱼瑶神色有些着急,脱口便问道:“是父亲已经开始替你寻亲事了么?” 鱼小妹本来要闹,却眼瞧着海安神情落寞,眼里尽是无奈,霎时便能落下眼泪来,这才住了口,静静听着两位姐儿的话。 “其实,也差不多是时候了。”海安弱弱的解释道。 鱼瑶想了想,也是,大姐姐转年便是及笄的年岁,若是父亲这时还不上心,那才算的是奇怪了呢。 “那,大姐姐为何难过?”鱼瑶毕竟年纪小些,便是十分不解。 “唉。不提也罢。”海安语气里透着难过。 鱼瑶向来都不是爱招惹事的主儿,见海安不愿说,便也不逼她,只安慰道:“不过,要说父亲是最偏疼大姐姐你的了,大姐姐又是长女,定是会嫁的体面尊贵,姐姐不必忧心。” 海安拍了拍鱼瑶放在桌上的双手,传递过来的温度有些冰凉,鱼瑶哆嗦了一下,海安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手,只说着:“好,那便承妹妹吉言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火邪窜络 鱼小妹见两位姐姐都似打太极拳一般将话头推来推去,倒是半晌都说不清楚个所以然来,便有些急躁,生气喊道:“大姐姐,二姐姐,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海安回神过来,轻轻抚摸了一下鱼小妹的脑袋,鱼小妹柔软的青丝绕着海安纤细的手指,倒是教海安觉得软软绵绵的舒服,竟起了玩心,开始作弄鱼小妹的头发。 鱼瑶见海安不作声,手底下又不停摆弄着鱼小妹的青丝,眼神里除却面对鱼小妹生出的宠意,又藏着了许多复杂的意味,便想明白了海安的心思,便说道:“大姐姐,您是不是早有了决断?” 海安闻此言,手底下动作一滞,不想竟是被这二妹妹戳中了心事,只得哀哀叹了口气,手底下也不再把玩鱼小妹的发丝,端端坐好,正色说道:“还是瑶儿聪明得紧,竟是能猜得出来我这点子心思。晌午父母亲唤了我去,谈到了要与我说亲事,我不愿,他们都也是不懂我的心意。” “大姐姐,您什么心思,我这做妹妹的怎可能猜不中呢,我最了解您了。”鱼瑶语气也有些无奈。 海安听了这话,面色微红,几度欲张嘴,却都说不出话来。 鱼瑶便说道:“大姐姐,你是不是忧心许多年前那道士预言之事?” 海安被戳中了心事,只得点了点头。遥想多年前那道士虽也说过,只要是更名改姓,好生在府上养着,便确保安定无虞了,但海安却早就知道,那道士大概只是说这话,以慰藉自己的父母亲罢了。 自鱼小妹出生以来,海安便自觉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那日那婢子泼了自己一身的血污,虽是计划中的事,却也不知为何,那血污只如硫磺水一般,灼痛了海安每一处的肌肤,自那日起,那血污便如此折磨着海安,似是火邪窜络,如一张黏腻的巨大蛛网,拢住了海安,叫她无所遁形,只得每日与这直抵心口的疼痛作伴。 打那以后,鱼家大小姐竟开始喜冷恶热,从来都只用温水,吃热茶的海安小姐,竟恨不能在在冬日也用冰,将屋里布置的比那冰窖还要阴冷。海安遣散了身边伺候过的老人,只留下了霜儿和水儿二人。海安与她二人说,她信不过其他人。水儿和霜儿心疼海安,可这差事着实不轻松。海安经常在夜里疼得睡不着,便需要用布裹了冰轻轻擦拭全身,方能轻缓些,这才得以入睡。 而海安承受的这许许多多,她不许水儿和霜儿说半个字出去,所以直到现在,海安都仍揣着这个秘密。 “大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鱼小妹觉着气氛不对,小心翼翼的问道。 海安听闻此言,思绪便不由得飘回到了多年前,那时,鱼瑶和鱼小妹才刚刚学会走路。 “您是不是有何事还在瞒着我?”海安立于堂前,两眼噙着泪水,已然是在濒临崩溃的边缘,死死抓着最后一丝理智。 “海丫头,为父为母的只盼着你能够顺遂平安,这点子事,不告诉你,便是在护着你!”鱼大娘子心疼的解释道。 “你不必跟他解释,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每日里便打听着这些有的没的,有什么出息,不好好的在房中待着也就罢了,还跑出来质问你的父母亲,这成什么体统,你当得当不起这鱼府大小姐的身份???”鱼父生气的斥责道。 从来都对自己宠爱有加的父亲竟然对自己生了这么大的气,海安一时也是惊着了,但事情已经到了这般地步,话已出口,便只得问个清楚明白才好。 “好,父亲既觉得女儿不配,那女儿也没有必要继续赖在鱼府上了,女儿今日便辞谢父母生养之恩,女儿自愿出府去自寻生计。”海安说罢,眼泪直涌了出来,一怒之下也顾不得许多,甩袖便回了自己的屋里去,命霜儿和水儿替她收拾行装。 “小姐,主君和大娘子绝没有不要您的意思,您为何要如此作践自己呢?这出了府去,先不说您要如何寻个生计,便是吃穿用度哪里不需要银两了,咱们活着都成问题呀。”霜儿焦急的劝到。 “你不必忧心,我自有安排。”海安声音决绝。 霜儿还待说些什么,水儿一把拉住了霜儿的衣袖,只摇了摇头,说道:“咱们还是快收拾吧。” 说罢,便压低了声音对霜儿说:“小姐那说的是气话,你还看不出来么,主君和大娘子显是有事瞒着小姐,又令鱼府上下不得告诉小姐,咱俩年纪小,也并不晓得所谓何事,小姐这是气急了,才会如此说。” 霜儿睁大了眼睛,有些不解,但却被水儿拉扯着,忙乱的收拾着行装。 果不其然,没过了一会儿,鱼大娘子便只身前来。 “大娘子。”霜儿水儿行了礼。 “你们俩先出去吧,我有话对大小姐讲。” “是。” 待二人走后,鱼大娘子悄声地进了内室,海安瞧见了她,却不说话,也不起身行李,只呆呆地坐在榻上。 鱼大娘子叹了口气,坐在了海安身前。 “其实,是为娘的对不住你。” 海安听闻此言,眼泪便不自觉的往下掉,竟不知该如何回应这话。 鱼大娘子便自顾自的说起来:“你这屋子冷的很。” “女儿并不觉得冷。” “人是肉体凡胎,怎会不冷?” “比起父亲母亲做的事,女儿到还觉得这屋子暖和的很。” “海丫头,真的不是父亲母亲不说,而是此事若你真的知道了,对你无甚好处,只凭空给你添堵。” “那也总好过什么都不知道。这许多年来,您和父亲都将我困在府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怕是京中小姐们的茶会,您都未让我出过府一次,说得好听些,那便是您关切,若是不好听些,您怕是当我是囚犯了吧!”海安边说边抹着眼泪。 鱼大娘子边静静地听着她发泄,海安这一吐苦水,便是半个时辰都过去了,鱼大娘子没想过原来许多事海安都记得。 海安讲的口干舌燥,哭的双眼红肿,最后是失了声音,说不出一句话来。 鱼大娘子这才接口道:“你当真想知道?” 海安抽泣着,不愿应声。 “海丫头,这想不想知道,全在你。可母亲要告诉你,这事,只会给你徒增烦恼。”鱼大娘子声音有些颤抖。 “我必须要知道。”海安坚决答道。 “好。”鱼大娘子这才细细说了当年发生的事,连细枝末节都毫无隐瞒,一股脑儿的全部告诉了她。 第一百二十七章 修染 海安听到后来,便越能明白自己身上发生的古怪,近日里,身上的疼痛愈重,长夜漫漫,整宿睡不着觉也是常有的事,以冰镇痛的法子也是没了效用,更是急坏了水儿和霜儿。 “可那道士说过,只要是给你改了名字,好生养在府上,便可确保无虞了,孩子,你听母亲的话,好生将养着,定能把这劫给渡过去!”鱼大娘子神情激动,眉飞色舞的,不乏对海安满心的期待。 海安瞧着母亲这模样,心下揪成了一团,身上那灼痛感更甚,像是一条条的扒开了皮肤,冲着里头的鲜血淋漓一点点的撒上盐,只余下疼。 海安心里不忍,她不知该如何将这话说出口,悄悄拧了拧自己的耳朵,想要自己保持清醒。海安清了清嗓子,说着:“母亲,女儿多谢母亲成全。” 鱼大娘子见海安听了这故事,倒还如此镇定,只道她是长大了,心里酸酸的,上前去抱住了海安,海安也是许久不与母亲这般亲近,连年来为自己铸造的不那么坚实的外壳,在一瞬间倾塌,委屈,不解,伤心,隐忍,全部化作眼泪涌了出来。 鱼大娘子温柔的抚摸着海安的发丝,说道:“海丫头,是母亲对不起你。母亲这些年来没有好好照顾你,都是母亲的错。海丫头这么漂亮心善,为何这老天爷却独独对你不公呢?即便是二丫头。。。”鱼大娘子顿了顿,继续说着,“就连三丫头也是比你幸运的。母亲这些年做下的错事不少,我会尽力弥补,只盼着老天爷你能开开眼,求您保佑我这大丫头吧。”鱼大娘子说着,也是不自觉的落下了泪来。 “娘~”海安像小时候一般,夹着小奶音,唤了鱼大娘子。 “诶,我的儿。”鱼大娘子应下了。 海安那次忍下了疼,瞒住了鱼大娘子。可那时起,海安便早早知道自己大概是活不长久了,怪只能怪自己命数不好罢了,怨不得任何人。海安努力日日承欢在父母膝下,更愿意多与两位妹妹相处在一起,只盼着能多留下些美好。 可是天不遂人愿,老天爷总是会变着法的来折腾你,海安那日与鱼父鱼母起了争执后,鱼父越发心疼,便想着若女儿出不去府,那便邀了好友进来这鱼府便罢,鱼大娘子听到这主意,更是兴奋,觉着这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鱼瑶五岁生辰时,鱼父遍邀了京中的好友,大摆流水宴席,一则是为了带三个姑娘见见人,图个热闹;再来,便是联络一下感情,以后鱼父在朝里做事也方便,若有对上眼的,提拔上来做自己的左右手,也是好的。 当日鱼府上下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那是海安第一次见到他。 届时海安约莫九岁光景,也正是少女开蒙的年岁,懂得了欣赏美丑,却没学会明辨是非曲直。 海棠树下,身段修长的他着一身靛蓝色的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乌黑的头发束起来戴着顶嵌玉小银冠,银冠上的白玉晶莹润泽更加衬托出他的头发的黑亮顺滑,如同绸缎。 “真好看。”海安不自觉的感叹了一声。 “姑娘说什么?”水儿纳闷问道。 “啊。。。没什么。。。”海安不想自己下意识说出了心里话,竟有些害羞且不知所措,像怀春的少女第一次有了秘密,青涩却直接。 “修染见过姑娘。”那男子听到了声响,回身来拜。 “我叫海安。”不知为何,海安就是想告诉他自己的名字,更想听到自己的名字从他的口中说出。 “海姑娘。”修染愣了一下,有些失笑,复又拜道。 “修染哥哥也是专程来贺我二妹妹生辰之喜吗?”海安好奇问道,只因鱼瑶年纪尚小,当日来府上的大多数是父亲在朝里的友人,多得是年逾四十的伯伯们,而这位修染哥哥却是瞧着至多不过弱冠的年岁,倒引得海安猜测。 “我是随太。。。”修染顿了一顿,复又说道,“我是随叔父来的,叔父说鱼大人乃是难得的才德兼备之人,早便有意来拜访,恰逢鱼二姑娘的生辰之喜,便说来带我见见世面的。” “哦~难怪呢,我看修染哥哥如此年轻,想也并非是朝臣。”海安笑了一笑。 “我!”修染见她言语轻慢自己,方有些生气,却转念一想,仰首伸眉,像个孩子一般,有些骄傲的意味,说道,“我可是丝绸商的儿子,你见到的那些好看的缎料,哪匹不是经我家之手了,我可比那些朝臣厉害多了!” “修染哥哥说的是,若没了您,那海安怕是穿不上这些好看的衣裳了呢。”海安附和道。 “你这丫头倒是会说话。”修染又回到先前老气横秋的一面,说的话都学那些个叔叔伯伯们,没趣得很。 “修染哥哥,您唤我安妹妹吧,总丫头来丫头去的,好像您比我大上许多呢。”海安撅着张小嘴,不喜道。 “好!”修染爽快的答应,“安妹妹!” “修染哥哥!”海安喜滋滋的应道。 “既是做了你大哥,那是不是也得有些好处啊?”修染挑起眉毛问道。 “修染哥哥,人家做了大哥都是骗疼妹妹,您倒好,先问我来要好处来了。” “那下次我带安妹妹去湖边赏景可好?” “好啊!”海安答应的快,却忽然想到自己的身子,便随即有些失落,只喃喃道,“那也得父亲同意才好。。。” “那还不简单,你可引我去见你父亲,我若来做说客,鱼大人定会应下的,毕竟我一瞧便是仪表堂堂的好人。” 海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只见修染神色一变,眉头微蹙,好像要生气,才说道:“对,毕竟修染哥哥端的是玉树临风的好模样。” 修染倒没想到海安会接过话头这般夸赞自己,不过也是个少年郎,一时有些噎语,红晕爬上了脸颊,更显风流倜傥,只清了清嗓子,说道:“那安妹妹现下带我去见令尊可好?” “额,现在?” 第一百二十八章 心跳 “呵呵,抱歉啊,是我唐突了。。。本想着是能一睹鱼大人之风姿,果然我还是没有机会的。。。”修染低下了头,有些不好意思,脸红耳热的,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啊,不是的,修染哥哥。”海安的声音里藏着些许尴尬,方才自己的反应有些不妥,可若现在带了修染去见父亲,却又不知父亲会否见他。。。海安思索了一阵,遂大方说道:“修染哥哥!请您跟我来吧。” 修染眉毛一抬,疑道:“哦?” “我引您去见家父。”海安重复着。 修染遂即便笑了,露出来整齐的贝齿,柳叶一般细长的眼睛笑得眯了起来,倒是显得温柔。 “好。”修染答道,跟着海安前去了。 而搀扶着海安向前走着的水儿却隐隐觉得奇怪,便仔细留了神,待海安方一转身,水儿便瞧见修染变了脸色,方才的温柔转瞬即逝,此刻倒是嘴角勾起一丝媚笑,叫人顿起寒栗。 水儿当下并未发作,只默默的跟在海安后头。一路上,海安与修染倒是聊得起劲,海安对这位突然出现的俊逸有加的哥哥揣的是十分的好奇,而修染却是答其一而隐其二,甚至于有些高深莫测的意味,更引得海安好奇心深重。但问及,却又不答,后来海安索性放弃了,开始讲起自己的事。 修染倒是个忠实的听众,认真的听着海安的话,时不时的出声回应,而在海安每次回身看他时,面上都端着一副好看的笑容,海安几次对上他深邃晶莹的眸子,和着这幅摄人的笑容,心跳都似漏了拍,海安觉得就这么简单的走下去,永远都好,平生第一次,遇见了愿意和他一起浪费时间的人呢。 “修染哥哥,等下见了父亲,你千万不要紧张,父亲可是很和善的。”海安唠叨着。 “知道了,你已经讲了三遍了。”修染笑了出来。 “虽然已经说了三遍,但确实很担心你呀。”海安解释道。 可修染却被海安的直白和坦率惊到,一时间滞了滞脚步,心慌意乱,小鹿乱撞。 海安听见身后修染忙乱的脚步声,面上不自觉的挂了微笑,指着前方拐角处说道:“修染哥哥,前面就是了呢。” 海安正要转弯,修染却突然牵住了海安的手腕,海安一回头,便对上了修染眸光流转,日头借树枝儿透了光下来,打在两人的身上,两人尽都是羞红了脸。 “修染哥哥?”海安先开口打破了尴尬。 “额,那个。。。”修染有些不知所措,便先收回了手,带着愧疚之意对海安说道,“安妹妹,你就不怕我是坏人?” “此话怎么说?”海安疑惑道。 “我只是想说,安妹妹可千万不要对我这种人留了心,生了情,因为,我不是好人。”修染语气有些生硬。 “额。”海安只觉得尴尬,心里更是莫名的有些乱,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傻妹妹。”修染伸手理了理海安被微风吹拂的有些许凌乱的鬓角,巧笑倩兮,引得海安又是心跳快如小鸟振翅般。 海安跟着傻乎乎的笑了,只是修染自己没注意到的是,随着海安的动作,他,也心跳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身怀六甲 “修染,特来此给鱼大人请安,鱼大人安好。”修染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海安从后面瞧着他的背影,腰间的青色祥云宽边锦带只衬得他腰身更纤细,双肩却尽显宽阔,倒是没法子教人挑出他模样上的半点错儿来。 “快请起来,修染公子。”鱼大人受宠若惊,忙上前来扶起了修染。“您方才说您是随叔父前来,那尊叔父是?” “啊,我叔父乃是太常寺卿。”修染堂堂正正的立在堂下,只见鱼大人的眼神中略有些讶异,却一晃而隐去了,待恢复常态后,只说着:“海丫头,你去内院瞧瞧,看你母亲还可还需要帮手,今日客人多,怕是忙不过来。” “无妨!我。。。”海安刚开口,便瞧见鱼大人向她投来一个严厉的眼神,便明白了父亲的意思,只得舍下对修染的留恋,应声道,“是,父亲。” 海安犹疑的转过身去,只听得修染突然喊住了她,海安心里直乐开了花,粉面骄矜的笑着回身对上了他的眼神:“修染哥哥还有事吩咐?” 修染清了清嗓子,仿佛当着鱼大人的面,实是不好意思:“那个,也没什么,安妹妹好生照顾自己,另外,请代我向二妹妹道声生辰祝福。” “好。”海安喜上眉梢,却淡淡接了一句“好”便转身离开了。而倩影款款却刻在了修染的一双眸子里。 “修染公子可是有话要与本官说?”鱼大人换了一声修染,将他从思绪中扯了出来。 “是,是太子殿下有话。”修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端肃。 “您请,我们到书房再聊。”鱼大人手里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带着他,入了后堂。 鱼大人入后堂后,吩咐身边一众人等全部退下。 “您请说。”鱼大人问道。 “圣上她。。。”修染面露难色,却还是皱了皱眉头,定了心,说道:“圣上她身怀有孕了。” “什么?”鱼大人惊慌失措。 “此事还请鱼大人暂且按下,万不能叫第三人知道。”修染嘱咐道。 “老臣明白,您可细细说。” “圣上那日只觉身子不爽,唤了太医来,却说她已身怀六甲,圣上不信,便派人把那太医下了狱,可换来了另一位太医,却也说圣上是当真有了身孕。圣上只得先绑了那二人,并把消息封锁,并唤了太子去商议此事。” “其实要说这圣上身怀六甲,本该是喜事,可先皇已去世多年,这些年来,圣上虽说也爱请些年轻公子到御前去伺候,可却也是一向小心谨慎的,并无作出如何不孝的行径,我们这些朝里的老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如今这。。。”鱼大人声音里透着不解。 “是这个话没错,其实圣上也确实鲜少与那些男宠。。。”修染顿了顿,只与鱼大人交换了个眼神,便接着说道,“可圣上确实十分谨慎,每次过后,必是会灌下些避孕汤水,这才一直都还算安稳,最重要的,是防着那些有心之人,想要利用孩子争权夺利,可如今却不知是谁叫圣上怀了孕,圣上一时便也没了主意。” “太子如何说?”鱼大人问道。 “太子,主张圣上喝落胎药,可圣上不肯,也不知是不是身怀有孕,所以变得有些优柔寡断,也十分眷恋这个孩子。”修染头疼的说着。 “这。。。唉,此事棘手啊。”鱼大人也是扶额做头痛状。 “其实那些男宠,无一人在朝为官,就算有的,也都是秘密的封了些散官,不成什么气候,即便把孩子生下来,也不会有人敢利用他大做文章,而只要圣上不提,其实孩子的生父是谁,并无人会知晓,只不过。。。”修染说到这里,更是不忍再说下去。 “您请说。”鱼大人催促道。 “这,唉。可圣上却说,她近日唯一见的人,是领侍卫内大臣萧寒。”修染意味深长的看着鱼大人。 “额。”鱼大人闻此,一时间无话可说。 这萧寒,乃是太子的庶堂弟,是萧太妃母家的公子,这萧家本就是因着当年萧太妃得先皇盛宠,才得以平步青云,而萧寒乃是出生于萧家鼎盛时期,自小便师从名门,自身条件也好,又肯下功夫,这才一路顺风顺水,后被举荐了正一品领侍卫内大臣的位子,这才走到了皇宫里头。 而这萧寒实是圣上身边最重要的人,掌握着禁宫内所有的兵权,这才叫圣上为难。 “若这萧寒是个明白的,那这孩子,只会让他地位更加稳固,且如若他与圣上真有情,也算得是圣上与他的缘分,可怕就怕萧家利用这孩子对圣上出手。”鱼大人分析道。 “其实,太子命我来,还有一丝顾虑,那便是萧家不敢对圣上出手,反对太子不利。”修染眉头紧锁。 “他们敢???”鱼大人有些愤慨,声音直搞了一个八度,修染按下了鱼大人激动的双手,鱼大人才觉出不妥,小心的说道,“他们有这个能耐?” 修染反说道:“萧家不足为惧,只不过,是圣上的态度叫太子寒心,不得不出此下策。” 修染如此说,倒是一语点破鱼大人的谜团,原来是圣上她不愿意去掉这孩子,而中年得子,萧寒又是那样媚上的主,圣上必是十分宠爱这孩子,若这孩子出世,东宫易位,这。。。且太子当今年纪还小,在朝中别说有势力了,怕是御前的人都还认不全。 “太子倒是年少聪颖,利弊想的清楚明白。”鱼大人赞许道。 修染回道:“太子自是明白的,怕不怕他人不明白。” 鱼大人笑了一笑,对修染说道:“修染公子这伴读的位子倒是一点也没白坐,还是太傅大人有能耐,竟教出了两位高徒,看来修染公子日后也会青云直上的。” “鱼大人谬赞了,修染只愿伴在太子身边,若他需要我,我便出现就好,不求荣华富贵。”修染恭谨道。 “太子得此良臣,乃是他之幸。” 第一百三十章 璧影成双 “太子殿下的意思我明白了,还请修染公子回去转告太子殿下,我会按照计划,去向圣上谏言的。”鱼大人垂衣拱手,对修染说道。 “那小生这厢先行谢过鱼大人了。”修染声音里透着轻快喜乐。 鱼大人带着修染向外堂走去,修染为着掩饰二人方才的谈话,只问好道:“今日与鱼大人相谈甚欢,小生也是受益良多,果真鱼大人德才兼备,乃是我朝之良臣,是晚辈们的榜样。” “修染公子年轻有为,才略过人,这才是将来国之栋梁,本官也是领略公子之风姿,我看以后还是得靠你们喽。”鱼大人附和道。 “鱼大人谬赞了,小生只不过是班门弄斧,鱼大人不笑话便也是了。”修染拂了一礼,遂说道,“小生还尚未来得及去贺二妹妹这生辰之喜,鱼大人可否领小生去见二妹妹?” 修染虽是恭谨谦逊,但鱼大人随之想到先前海安与修染结伴而来的亲密场景,便心下有些不喜,但却碍着太子的面子,便想了想,说道:“也好,公子且随我来。” 一路上,鱼大人和修染同行也遇上了不少在朝为官者前来道喜,修染只是伴读罢了,也从未在官家面前露过脸,所以许多人尚还不识得,众人都以为是鱼大人的门徒之类,便也为着鱼大人,对着修染说了不少吉祥话,但为着圣上和太子,修染和鱼大人却也没否认,只言说修染乃是太常寺卿的侄子,朝中鲜少有人知道太常寺卿之侄为太子伴读一事,如此以来,众人便以为修染与鱼家是有着秦晋之好的。 “诶!修染哥哥!”远远地海安便瞧见了父亲与修染并行而来的身影儿,又见父亲是面上稍露喜色,遂即自己的面上也是见了喜,脸蛋红扑扑的,赶着便跑向他二人的方向,修染瞧着海安可爱的模样,不由得心里又是一震,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了一抹笑容。 “安妹妹。”修染应道。 “海安呐,你修染哥哥想去瞧瞧你二妹妹,你便带着他去吧,你们孩子一齐玩闹着,别跟我这老头子在这儿浪费时间无聊得紧。”鱼大人慈祥的笑着,复又想到些什么,忙补充道,“不过身边带上人,省的你们顽疯了。” “是,父亲。”海安乐呵呵地应下了,便对着修染仰了仰鼻子,骄傲的样子好像父亲将他托付给了她一般,“走吧,修染哥哥,二妹妹在屋里呢。” 海安自觉地上前牵起了修染的手,感受到了他骨节分明又纤细修长的手,突然觉得心上一条跳,霎时便红了脸,修染也是对海安突然的亲密有些不那么适应,不过瞧见海安羞红的面容,心里的喜悦冲散了那丝尴尬,修染反握住了海安的手,海安有些木讷,只觉得手里传来的暖意直暖到了心里,修染大方的说:“安妹妹,走罢。” “好。”两人牵着手肩并肩向前走去,修染比海安高出不少,已经是少年郎的模样,而海安却还是个头小小的一个丫头片子的身量,一高一矮连起来却瞧出了璧影成双,透出些青涩美好之意。 鱼大人远远看着,有些不爽快,心里酸酸的,却看见女儿真正开怀的笑容,又觉得欣喜,微风轻抚过,不远处的梅子树叶摇曳,熟透了的梅子“啪嗒”一声,掉落在了地上,鱼大人忙命身边人道:“快去着人拾了青梅子来,洗净了端上桌,整好以宴宾客”。 “是。” 第一百三十一章 桐月 鱼瑶的生辰宴热热闹闹的过去了,青梅子适时的端上了桌,酸酸甜甜的滋味倒也解酒,众人皆吃的酣畅,鱼瑶意外地十分喜爱修染,见到他第一面便甜甜地不住喊他:“哥哥!哥哥!”,海安和修染均是开心的,筵席散时,两人还不舍的分别了一遭,惹得海安的贴身婢子一阵打趣。 待送走所有宾客,海安回到自己房中开始净面时,水儿才悄悄进来,小心翼翼的与海安聊起了修染。 “大姑娘可是喜欢修染公子?”水儿问的直接。 “额。”海安有些愣神,复才说道,“谈不上喜欢不喜欢的,我们有着云泥之别。” “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水儿不解道。 “修染哥哥身份尊贵,他可是太子身边的人,而我呢,只是一个官家小姐罢了,身子又不好,如何能与他并为一谈。” “原来姑娘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啊,害我白担心了。”水儿嘟囔道。 “怎么,你也发现了?”海安问道,水儿点了点头,海安继续说道,“其实最开始,修染哥哥只是想利用我见到我父亲罢了。” “我本也是想把这事说与姑娘听的,不过我们姑娘冰雪聪明,什么都瞒不过您。” “唉,多想无益,不如不浪费这个时间。”海安闭上眼睛养神,水儿继续替她卸下满头的珠钗。 水儿劝解道:“其实以姑娘您相府嫡长女的身份,何来云泥之别?” 海安摇了摇头,只叹道:“不一样。” 水儿也不再多言,只默默的替她篦头。 半晌,水儿见海安打了个哈欠,便道:“姑娘早些休息吧。”海安点了一下头,水儿便伺候海安去到床前,待合上帷帐,只听得海安悄声的说道:“水儿,我身上疼的厉害,你点上些安神香罢。” “是。”水儿心疼得很,但她知道,姑娘这病无药可医,且每日都得自己去承受,甚至不知到哪一日就走到尽头了,只悄悄抹了泪暗自照吩咐做了,便退回了耳房。 霜儿见她两眼湿润,便关切道:“怎么哭了?” “小姐她身子不爽,我方才替她点了安息香。” 水儿草草略过,但霜儿却明白她的意思,说着:“小姐是有福之人,必得了老天的庇佑,别想太多了,早些休息罢。” “嗯。”水儿呜咽着,想到些什么,突然说道,“你可知道太常寺卿家的修染?” “好像听过两句风语,早些年间,说他年少智勇双全,在上京诗会上崭露头角,是难得的奇才。”霜儿仔细想着,后补充道,“可后来不知为何,那次诗会后,这人便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无半点他的消息,许多慕名去太常寺卿府上拜见的人都被挡了出来,说是并没这个人。” “这倒是奇了。”水儿思索道。 “谁说不是呢,好好地人儿,还能就这么没了?” “怪瘆人的,还是不说了,明早还得早起有许多活计呢。”水儿出口阻到,顺手一支支闭灭了蜡烛,最后到窗前那支却是怎么都灭不掉,水儿着急忙慌的直直吹了蜡烛,火光瞬时化成呛人的烟云笼罩住了整个屋子。 “下次别吹了,烟味大的很,熏了衣服,明日去姑娘身前伺候,再熏着了姑娘不好的。”霜儿懒懒的嘱咐着。 “额,好。” 第一百三十一二章 江山 “母皇,儿子来给您请安了。” 太子喜滋滋的奔向皇帝,多日以来,太子实是整日阴郁不定,每次见了皇帝也都是没有一次是好脸色的,不过皇帝念及太子尚还年幼,便也就没有怪罪他,所以今日太子好容易面上露了喜,皇帝也是高兴。 “太子今日怎得这般开心?”女皇帝慈爱的望着太子,许是身怀有孕的缘由吧,满眼尽是温柔。 “母皇,儿臣其实是来跟您请罪的。”太子拂了一礼,道,“前日里也是儿臣太不懂事了,明知道母皇现在身子最是需要养着,还与您赌气,是儿臣的不是,所以今日特地叫点心师傅作了酥蜜,还请母皇莫要嫌弃。”太子向身后挥了一挥手,那侍者便明白了太子的意思,将手里的食盒递给了御前伺候的婢子,那婢子接过后,并不急着端与皇帝,而是提着食盒绕去了殿内西首,在那儿侯着的一排人,便是随时侍奉御医。那婢子打开食盒,教众御医皆仔细查看并以银针一一试过后,才又端了食盒里的一盘盘酥蜜呈给了皇帝。 太子只在一旁悄悄留了心,没声张,还与皇帝一言一语的闲聊着。 “太子近日可有用功读书?”皇帝关切道。 “回母皇,太傅先生博学多才,儿臣很愿意向他学习,只不过濛溪妹妹她。。。”太子作头痛状,说着,“唉,儿臣实是不明白母皇的心意,虽说女子读书是好事,但濛溪毕竟还太小,您让她与我们一道读学,濛溪她却静不下心来,只在旁不住扰了我们。” 皇帝闻此,倒是笑了:“朕让濛溪与你们一齐上学,也是为着她能够早些明事理,能帮衬上你便是好的,不过朕倒也不指望她能帮上写什么忙,只不过想着女子开蒙早些,便也能活得洒脱自在些。”说到后来,皇帝的眼里显出几丝落寞。 太子见此,倒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母皇,只默默的端上方才那婢子捧回的酥蜜,到皇帝身边,引开了母皇的思绪:“母皇尝尝这酥蜜,有用梅子的,有混了桃花的,还有榛子呢!” “好!”皇帝拾起一块,放入口中,那酥蜜霎时便化成一股甜意,沁到了心里,软软糯糯的桃花酥蜜,和入口即化的梅子酥蜜,酸甜相宜。 “嗯,好吃。”皇帝擦去了嘴角残留的香气,又拾起一块,递给了太子,说道,“太子也吃一块。” “还是母皇疼我。”太子一口便吞下了那酥蜜,脸上露出孩子才有的纯洁无暇的笑容。 “我本以为,母皇有了弟弟,便不要儿臣了。”太子酸酸的说道。 “怎会,你是太子,这江山朕都会送给你,怎会不疼你?”皇帝轻抚了抚太子柔软的面庞,接着道,“其实母皇倒盼着是位公主呢。太子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都好。”太子笑了笑,看向皇帝还尚未显怀的腹部。 皇帝瞥见太子好奇的目光,便着了太子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腹部,道:“太子来与朕腹中的孩儿说说话罢,你是兄长,更是尊贵的太子,若早早的认识了,以后便有个得力助手了。” 太子手一抖,不免有些僵硬,但也循了皇帝的意,轻覆上皇帝的腹部,试图感知那里头还微弱的生命。 皇帝仔细端详了太子的表情,只见他不动声色的微笑着,除了对腹中孩儿的好奇和喜悦,倒也瞧不出旁的。 “母皇尽可安心,儿臣将来一定好生照顾您腹里的孩儿。” “呵呵,好。”皇帝温柔的顺了顺太子耳鬓散乱的碎发。 二人又闲聊了几句,太子便告退了。 待出了大殿,太子面色沉了一沉,脚步匆忙的回了东宫。 彼时鱼大人早已在东宫里侯着,只等太子归来。 “老臣给太子殿下请安。” “起来吧。”太子显是不喜。 “太子殿下许是见了陛下?”鱼大人问道。 “哼。”太子嗓子里出了两声,已作答复。 “你们都下去吧。”太子令道,东宫里的婢子侍者很快散去,只留了鱼大人和太子二人。 “母皇在试探本殿。”太子不满道,“我瞧着母皇态度坚决,说着要我以后照顾那孩子,还不住言说本殿身为太子,需得有责任,我实是头疼的紧。” “陛下方方才有孕,护子心切定是有的,况且女子本就易在孕期犯糊涂,过些日子陛下恐怕能听得进殿下的话。” “母皇不会听的,本殿了解母皇,她心性果决,若下了决断定不会回头的。”太子说道。 “眼前的事虽棘手,但老臣希望殿下也莫要太伤神,陛下已经数周不上朝,眼见众臣都心散了,还需要殿下主持大局。”鱼大人劝慰道。 “您与太傅先生说得倒一般。”太子顿了顿,说道,“只不过母皇并未透露此意,本殿不敢擅作主张。” “臣会挑时候向陛下谏言,让殿下您暂代朝务。” “不妥,母皇现在本就疑心本殿会对孩子不利,若此时本殿还要去揽下政务,东宫会有麻烦。”太子阻道。 “也好,那殿下对那孩子可想出法子了?” “本殿今日特留了心,母皇一应衣食用度,全由御医们过了眼才得以近身,甚是不好下手。” “殿下可还记得有几位御医?”鱼大人问道。 “约有五位罢。” “那这五位定是一人分管一列用度?”鱼大人猜测道。 “好似是的,但食物却是五位均得过手,用银针试了才妥当。”太子仔细回忆着,抬眼便瞧见鱼大人默不作声,却眼神笃定,便转念想到了什么。 “您是说。。。” “老臣正是这个意思,五位御医均得过手,可越严密却越得出纰漏。” 太子喜了一喜,却忽而皱了眉头:“容本殿再想想。” “是。”鱼大人恭谨道,并不作他言。 “您不劝本殿?” “殿下若想做什么,老臣论是怎样劝殿下,都无济于事。一切全在殿下。” “你先回去吧,本殿今日累了,此事再议。” 第一百三十三章 穆宁 “大姐姐!”鱼瑶兴奋的从门外冲了进来,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只瞧着海安镇定的端坐在椅上,桌上置有一琴,手里拨弄着琴弦。 “大姐姐!”鱼瑶又喊了一遍。 “你吼什么?平日里你都是安静的那个,怎得如今也学的跟三妹妹一般。”海安没好气的说。 “大姐姐,我是想来跟您说。”鱼瑶顿了顿,眼睛左瞅右瞅,直确定身旁没有什么人,才趴在了海安耳朵边上说,“修染哥哥又来了。” 海安闻听此言,手底下慌了神,直拨出一声刺耳的音节,忙按下了琴弦,这才反应过来:“修染哥哥?他在哪儿?” “正在父亲那儿议事呢,我想父亲会让他留下来用午膳的。”鱼瑶眼睛里闪烁着光亮。 “你个小机灵鬼儿。”海安刮了一下鱼瑶的鼻子,接着说道,“他来与我有何干系,父亲要留外客用午膳,自会去跟厨房吩咐的。” “哼,大姐姐随意,反正话儿我是带到了,鱼瑶告辞。”鱼瑶说罢潇洒的一个转身就要走。 “诶,你等等!”海安觉出话里的奇怪,问道,“传话?是谁让你传话的?” “这个嘛。”鱼瑶作为难状,想逗逗海安,只见海安立时变了脸,下一秒便要生气了,鱼瑶才松口道,“是父亲身边的穆宁告诉我的,但我却不知是不是父亲的意思。” 这穆宁本是海家一远房表哥之子,本也是不相干的,但穆宁少时父母便已和离,家里却不富裕,无奈父母都不愿脱上他这个累赘,便几经辗转,被送来了鱼府上做事,只为有个床睡,有口饭吃,鱼大人见孩子年龄尚小,便安排他在书房里做些洒扫整理的轻松活计,可这孩子天资聪颖,竟翻看了鱼府书房里的所有藏书,自学成才,前后不过两年左右,鱼大人大惊,便发觉穆宁乃是可塑之才,家中又无子,鱼大人自那时起,便把穆宁当作亲子来养,穆宁也争气,一举科考上了头傍,现下在鱼大人身边做官。 “穆宁?为何是他?”海安只觉着奇怪,却也没想太多,只道,“罢了,修染哥哥既然要留下来用午膳,那我定也是能见到他的。”海安喜滋滋的。 “大姐姐,您也太开心了吧。”鱼瑶小小的翻了个白眼,冷冷的道,“得了,话儿我也带到了,我还要去礼佛呢,鱼瑶告辞。” 届时,鱼瑶虽年岁不大,但已然对佛学生了浓厚的兴趣,三餐也都只食素,并不与众人一道用膳,海安便也不拦她,由她去了。 海安收了琴,带了霜儿一路赶去了鱼父的书房,她知道若父亲议事,必会在此处。 果然,海安只在转角处一棵大树后躲了一会儿,便听到了里头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声音。 “太子殿下想好了,要做。”修染清冷的声音。 “那我们便把此事好好计划计划。” 海安怕了好一会儿,才隐约听得这两句,还待再听,便听得婢子明亮的声音:“主君,午膳已经备好了。” 海安只见到鱼大人和修染一齐从屋里出来,跟着婢子去了,这才钻出来,跟着一道去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赠香囊 众人行至府上东首一凉亭处,饭菜都已早早地摆上了桌,只等着众人落座开席。 “修染公子,请坐。”鱼大人道。 “多谢鱼大人款待。”修染道着谢。 “修染哥哥不必如此客气的,无非就是多双碗筷罢了,父亲向来喜欢热闹,多一人便多一分欢喜了。”海安款款自凉亭外踏进来,修染鼻子尖,闻见了随着海安一齐飘进来的一股子荷香。 “海安妹妹。”修染问好道,鱼大人也附和了海安,只说着让修染安心用膳的话。 “安妹妹身上都隐约带着些许荷莲香气,清新而不俗气,要我瞧着,还真是应了步步生莲的说法。”修染感叹道。 “修染哥哥耳清目明,我这啊,是新缝制了香囊,里头搁了十足十的荷莲呐!”海安激动的捧上了自己腰间挂着的精致香囊,期待的看着修染。 修染见那香囊绣的是青鸾戏水的图样,倒与一般香囊不同,别致的很,便满口夸赞道:“妹妹的物件对得起妹妹的性子,都是别致好看的。” 听闻此言,海安直乐得绽开了笑颜,说道:“修染哥哥,您若喜欢,海安赠予您便是了。” “这可使不得,这当是妹妹贴身的爱重之物。”修染婉拒道。 海安不由得有些失望,却还是说着:“其实也就是一个香囊罢了。” 修染见海安面上落了寂寞,有些心疼,便言之:“好罢,既是妹妹的心意,我便会好好揣着。”身后随身的侍者方要上手接过那香囊,修染却用手挡去了,遂即亲手接下了海安的香囊,海安一怔,却瞧着修染温和的将香囊收进了怀里,自己贴身带着的香囊早已携了自己的味道,而此刻又被他的味道裹挟着,海安不免脸有些红,只端起茶盏吞咽了几口,悄悄藏起了紧张。 鱼大人见小辈们相处的融洽,也自是有着乐趣在心,便在此时,穆宁携了鱼大娘子和三妹妹一同入了庭里。 落座后,鱼大人见人到的齐整,便说道:“大家快动筷子,修染,别见外了。” “是。”修染在鱼大人动筷后也拾起了竹筷,众人皆吃的酣畅。 虽说鱼大人和修染也是因公事才一起用午膳,但此刻却被鱼府上和乐安逸的气氛感染,一时间松快不少,那些个惹人心烦意乱的事尽都烟消云散了。 海安感念穆宁特特传话的恩意,便几次拣了好菜给他吃,穆宁只觉得不好意思,便几次替她添了酒,两人互相逗弄着对方,倒也有趣。 鱼大人和鱼大娘子瞧着孩子们笑着,闹着,说着,打趣着,心里安慰得很,几次交换了眼神,只一眼,便明白了彼此的心意,琴瑟和谐,得夫妻如此,得儿女这般,此生无憾。 “修染家里可开始给你说亲事了?”鱼大人关怀道。 修染愣了一愣,说道:“额,父母亲已经开始留心于此事了,只不过修染自觉修行不足,更愿意多向师父学些本事,还无心于成亲一事。”说着,眼神不自觉飘向了海安,不过海安年岁还小,倒不甚在意,只听着罢了,这才放在了些心。 “甚好,我瞧着你懂事也是喜欢,便多问了些,你与我们鱼府亲近,更待我的丫头们如亲妹妹一般,以后亲事定下了,必来知会一声,我们便好好备礼迎你未来的大娘子啊,哈哈。” “啪呲”一声,茶盏摔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第一百三十五章 孟夏 修染被这突然的脆响吓得身子一哆嗦,而他身旁的海安却是极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不愿露出表情来引他人猜测,而即便是这般,刚才摔的粉碎的茶盏也暴露了她此刻被彻底击碎的内心防线。 “收拾了罢。”鱼大人皱了一下眉头,对着桌旁候着的小厮说道。 那小厮赶忙提了扫帚和簸箕进到凉亭里来,方才砸了这茶盏后,众人都是尴尬,气氛一时间冷的要命,无一人发出声响,就连三妹妹也被众人的无声憋得练筷子都不敢再碰。 海安只盯着那小厮一点点的拾起碎片,目光如炬,好似那小厮拾起的不是渣滓,而是海安被击溃的心。 “额,那修染在此先行谢过鱼大人好意了。”修染作了揖,试图打破僵局,可谁知海安却突然冒了出来,只听见她声音凌厉,说道:“那海安得要恭喜修染哥哥了,恭喜您在不久的将来喜结良缘。” 说罢,一抬手,饮尽了婢子重新递上来的杯中的酒,随后便把酒盏狠狠的敲在了桌上,更引得众人尴尬。 “海安妹妹,我并非是这个意思。”修染小声解释道,却始终不敢看她。 “修染,莫要惯她这毛病。”鱼大人不喜道,“她这是耍小性子,觉着兄长若成了婚,便不会再疼她了,小丫头的心思,你别在意。” “父亲!”海安立时站了起来,对着鱼大人怒目而视。 “你有话要说?”鱼大人对上海安的眼神,丝毫没有退避,更是紧逼着海安露出严厉非常的眼神,直盯得海安退缩,才罢。 海安软言道:“没什么,我是为修染哥哥高兴。”言毕,便端端坐下来,好似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般,拾了筷子继续吃着。 修染见她这模样,更听得了方才她的话,心里一沉,面上更是有些阴郁,但却没什么法子,本来就不应该的。 “父亲,我吃好了,先告退了。”海安飞快的扒拉着碗里剩下的饭菜,全然不顾平日淑女的形象,只速速吞下肚后,便起身准备离开。 修染这下第一次有勇气抬头望向她,只见海安嘴角沾上了一粒米,便抓住了她正要逃遁的小手,海安回头来看,正对上修染温柔的眼神,只见他仔细的抹去了那残留的米粒,替她擦去了污秽,海安只听得到自己的心快将要自胸腔里跳了出来。 “好了,海安妹妹以后吃饭慢些,不可急性子,这对身子不好。” “知…知道了。”海安羞得只想钻进洞里去,待她讲完话,便慌忙跑出了凉亭,遗下了几个面面相觑的亲友。 “继续吃,不管她。”鱼大人试图说服众人。 可谁知穆宁却放下了碗筷,只突然冷声道:“我吃好了,我还有差事缠身,鱼大人,我这便先去了。”随后行了一礼,也走掉了。 鱼大娘子显是对这两个孩子生了气,只瞪了眼鱼大人,骂道:“不懂事,这都是你平日里惯的。” 鱼大人惊诧,他何时宠溺了孩子们了? 鱼大娘子接着说:“你也是,在饭桌上,说这些话做甚。”随后觉得这般对修染不公,便解围道,“修染,我家两个孩子不懂事,你别见外啊,你开心吃饭,不必理会。” “嗯。”修染在嗓子里干巴巴的应了一声,只突然觉得食不知味,却始终想不明白自己的真心。 春风携了暖意吹进了凉亭,看来,孟夏将至。 第一百三十六章 周云逸 鱼父和修染草草吃完了事,随后便赶忙一头钻进了书房,开始商计着太子所托之事。 “其实上次我在东宫时,便已然有了一个主意,也说与了太子听,他也认同。”鱼父说道。 “修染洗耳恭听。” “太子说,圣上的膳食均有御医一一试毒,是否?” “是。” “那我们便寻来一位御医便对了。” “鱼大人的意思?”修染微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解。 “先找我的意思办。” “是。”修染拱了拱手,告辞了鱼府。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修染便带来一位罩着兜帽的黑衣人。 “鱼大人,这位便是周大人。”修染介绍道。 那黑衣人取下了兜帽,露出兜帽下俊朗的面容,只微微一笑,优雅的拂手行了一礼,道:“在下周云逸。”简单,而字字坚定。 “云逸兄请。”鱼大人作了邀请的手势,指向堂前的两把椅子。修染待周云逸落座后,这才坐下。 “云逸兄最近算得上是圣上跟前的红人啊。”鱼大人笑道。 “非也。”周云逸话里冷淡,倒是个不好相与的。 “周大人客气。”修染解围道。 “鱼大人不妨有话直说。”周云逸眼睛都没眨一下,说道。 “圣上今日身子可还爽利?”鱼大人旁敲侧击道。 “鱼大人是问及圣上安好,还是另有其人?”周云逸冷冷道,见修染和鱼大人面露难色,便继续说道,“都好。” “甚好,周大人明人不说暗话,其实老朽有个不好的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鱼大人小心说道。 “您若觉着不当讲,便不要讲。”周云逸说道。 修染觉着气氛不好,便邀了周云逸吃茶,道:“周兄尝尝这茶,是云南上贡的呢,平日难得能吃到,还是圣上疼惜,这才赏下的。” 周云逸闻之,也觉得茶香扑鼻,但却自袖中取出一块帕子来,先净了手,又自袖中取出一只银质匙子,探了探那茶汤,见无甚反应,便将帕子铺在手里,隔着帕子端起了茶盏,又仔细闻了闻,这才入口。 修染和鱼大人都心惊这周云逸竟是如此谨慎却怪异的人,便不好再说什么,只闲聊道:“周大人,修染没说错罢,这茶当是上乘之物。” “圣上对鱼大人倒是亲近。”周云逸看了一眼鱼大人。 “额,是,老朽感念于心。” “既然感念于心,为何还想要加害于圣上?”周云逸突然问道,但声音里听不出任何紧张或斥责。 “这,从何说起呀,周大人,您可莫要欲加之罪在老朽身上。”鱼大人大惊失色。 “您不是有意教圣上落胎么?”周云逸见鱼大人和修染刚要反驳,便直说道,“我可以替你们办事,但我需要知道为何种原因?” “这。。。”鱼大人有些无语凝噎,便吞了几下口水,说道:“不瞒您说,这圣上现在肚里的孩子是谁的,你我应当都清楚,而圣上一向小心,此刻却有了身子,那这孩子如何得来的,想必老朽不用多说,您冰雪也定能猜得到。” 周云逸一言不发,只继续品着茶。 鱼大人继续说道:“圣上近两年身子也不似从前两年,年纪也大了,实是不适合再有孕,圣上如此小心,想必这胎也是犯险。” 周云逸点了一下头。 “而为着太子的将来考虑,更多的是,为着圣上的江山,这孩子,不能要。”鱼大人将各种原因尽数告诉了周云逸。 “鱼大人言之有理,我做。”周云逸又抿了一口茶,便起身对鱼大人行了一礼,说道,“云逸告辞了。”周云逸复又套上了兜帽,匆匆离去。 正在鱼大人和修染面面相觑之时,一枚柳枝从门外“忽悠”一声大力冲了进来,鱼大人躲了一躲,柳枝尖差一点便扫到了鱼大人,修染忙上前去扶起鱼大人,并拾起了柳枝,只见柳枝上的一方蜷缩的柳叶展开来,上头密密麻麻挤了一行字。 “三日后,潇湘阁见。” “鱼大人,您看。”修染将柳枝递过去,皱紧了眉头。 “可这潇湘阁,如何进得去呀。。。”修染有些迷茫。 要知道这潇湘阁里可是上京最有名的青楼,更有当朝最富盛名的花魁镇楼,而这潇湘阁可是用金钱进不去的,那是要经过层层的考核,方才能进得去,更别说能否见得到花魁本人了。 鱼大人却露出了微笑,看着修染道:“周云逸瞧得出,你这份才气横溢。” “额,鱼大人,您不会是说。。。”修染额头渗出了一滴汗。 “我就是这个意思。”鱼大人铿锵说道,修染正要驳道,鱼大人便说,“此事无有他选,你必须去。” 修染心里有些酸涩,却也只能应道:“是。” 第一百三十七章 潇湘阁 三日后,修染硬着头皮去往了潇湘阁的方向。一路上,修染都低着脑袋,生怕被旁人瞧见似的。其实要说这潇湘阁,那可是块儿宝地,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上京的花魁乃是当朝才女,想要得见尊容那是难上加难,连是圣上太子都不能说见便见得的,众人也常以为花魁之客而为荣的,但修染却不想教旁人知晓,其实,也是为着一点子小私心,为着海安姑娘。 鱼大人年事已高,便不再参与这事,便全权交予了修染公子,修染便只身来到了潇湘阁前,时辰尚早,日头都没见着影子,潇湘阁外已然侯着了一排人,但似乎众人也是习以为常了。 从日头见光始,潇湘阁便会大开院门,迎来众人,第一关便是这旗楼赛诗,在旗楼前的影壁上题诗,由着阁中大茶壶抄录下来,送至小姐处瞧。这小姐见多识广,便是一眼便可知此人诗才为何,或否有人代笔,这便可择去了一大半小姐没瞧上眼的才子。 而若入了这第二关,便是打茶围。众人沏茶,赏茶,闻茶,品茶,这对众才子来说未尝不是一番享受,众人在这茶室内谈古论今,吟诗作赋,聊得尽兴,结识一两位挚友也是常有的事,而小姐便在帘后听着,若是有了心仪之人,便会留下那人的诗作来。 而当日,您论是如何才财兼备,都是见不到小姐人影儿的,只能先留下书信,大赏了阁中上下几百号人,才得以在次日相约。这二一日能进来这阁中的,已然是屈指可数了,便再轮番的献诗献赋。几日下来,直到小姐见字如面,对哪家公子生了情,便会轻启朱唇:“公子请慢。”这时,方知小姐愿意与谁作伴共赏皓月良宵。 修染耷拉着脑袋立在众人之间,不甚有兴致的,他心知,若真是见到了这花魁姑娘,怕是终要负了谁罢了,正思索着该如何是好,肩膀上被谁轻敲了一下。 修染回过身来,便瞧见了将青丝高高束起,女扮男装的海安姑娘。 “诶!海安妹妹,你如何在此处?”修染好奇问道,又有些心绪不宁的,生怕海安生气。 海安笑了笑,说道:“我便要过来瞧瞧,能让修染哥哥魂牵梦绕的小姐到底是何方神圣啊。”海安嗔怪道,但修染听得出来,海安并非真的生了气,只是撒娇撒痴罢了。 “怎会,若不是周。。。若不是我有公差在身,必须得光临此地,我才不乐意呢。”修染别扭答道,遂意识到了什么,说道,“而且,让我魂牵梦绕的,恐是只有海安妹妹你了。” 后一句声如蚊呐,很难听得清楚。但海安还是在嘈杂的人声之间,清晰的捕捉到了修染面上微微泛红的表白。 海安笑了,脸上化着的小胡子被笑容拉长,倒像只鱿鱼,一点也不好看,但修染却觉得,海安这倾城一笑,直乱了他的心。 修染正痴傻的看着海安,周云逸便到了,只听得他冷冷道:“您二位谈恋爱选在青楼里,也是别致。” 海安和修染被旁人撞破,便有些尴尬,海安便话锋一转:“您怎瞧得出我是女儿身呢?” 周云逸却一笑,不置可否,便在此时,潇湘阁开张了,周云逸只道:“走罢。” 第一百四十章 旗楼赛诗 三人亦步亦趋的跟在众才子后头,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修染原以为周云逸约在此处,也是因为他是这儿的常客,亦或是识得这儿的老鸨,乌龟一类的,可预备好安静隐秘的厢房给他们,可见周云逸的模样,便不由得来气,这家伙原也是没计划的。 “你到底为何选在这儿啊?”修染没好气的问道。 “我?”周云逸装作熟门熟路的模样,说着,“这儿好啊。” “好在哪儿了,我看都你们男子好色罢了,不过也就是美人,能有什么非俗物的。”海安翻了个白眼。 “知好色而慕少艾。”周云逸不加予理会。 “修染哥哥,我相信你。”海安忽然转而对修染说道。 “嗯?什么?”修染摸不着头脑。 “我的意思是。。。你方才说的话。。。还有我方方错怪你了,原以为你也是为着那花魁姑娘来的。”海安扭扭捏捏的说道。 修染见之,觉着她可爱得紧,便摸了摸她的发鬏,其实,海安女扮男装,倒也是清俊的很。 但很快,海安和修染都不再抱怨周云逸的选址,因为这潇湘阁倒真如神仙殿一般,虽只是旗楼,但也布置的十分妥当,众才子可在旗楼下摆好的各庭下落座,桌上均置有美酒,闻之欲醉,飘香千里,而更绝妙的是,竟不知从何处而来,听得的是“潇湘水云”的琴音,但隔得远,只隐隐听见,更添了曼妙神秘,更似人间仙境一般。 “周兄弟,您这地方选得倒好。”海安左顾右盼,眼神根本停不下来,一边夸赞道。 “现下,你们可明白了?”周云逸小声道。 三人围坐在一凉亭下,笔墨纸砚早早备下了,那墨都使得是上好的油烟墨,墨香气熏的人心清明,好似落笔可成文一般。 修染却皱了皱眉头,道:“不过这地方,还不够隐蔽,我们如何议事?” “放心好了。”周云逸倒是没有一丝担心。 海安见这地方好玩,便附和道:“是啊,修染哥哥,这潇湘阁如此这般神仙地儿,便先享受一番方是正理。” 修染一想,左右现在圣上身子还不重,如何都是可以虚闲得二三日的,何必急于一时呢? “也罢。”修染应道,遂即三人便循着众才子,一齐在笔下左右斟酌的试图写出可打动小姐的诗文。 海安尚还年幼,满脑子多想着的也是那些个少女的心思,瞧着眼前被碎发遮住眼睛的修染的侧影,心生了凌乱,落笔便写下: 长安萧瑟,寒寺吹乱秋千索。才起相思,一院桂花落。罗衫嫌薄,别绪更无着。漫城雾,斜阳不在,向影且独酌。 其实,修染应该不曾知晓多少个夕阳西下的傍晚,海安便是这般瞧着斜阳下满园的桂花,满心的情思只得和酒喝下。 海安写罢,便看着修染认真的一笔一画的写着,凑到跟前儿去瞧,只见纸上写着: 酹酒望长安,汉亭默默风雨烟。常恨身不遂心愿,杨柳树畔,依稀旧唐太白山。 还是携伴,绿女红男。自向湖中解兰舟,一声嗟叹,一声嗟叹,青鸟胡不见。 修染叹的是自己身在朝中许多的别扭和不忍,可却是无解,但如意处当是情愫暗许,却不知那心上人之意罢了。 修染见海安探了脑袋过来看,也不躲避,只笑眯眯的看着海安,也不知她是懂了亦或是不懂。 而周云逸却独独立在一旁,飞快的落笔成文: 闲雨飞花入夜是,兰亭谢堂摧残。秋桂送香一梦寒。旧时青梅好,憔悴也相关。 最恼缺月疏桐后,不教人度春山。泼墨烟雨续也难。长安多少恨,剪不断眉弯。 这叹寒柳不如说是叹自身,叹自己无奈的活着,见他人楼起楼塌,独立于世外,却又不得不落了俗,也罢,也罢。 三人四方纸儿写毕,便由乌龟捧走了去,拿去给了小姐瞧。 第一百四十一章 今初 三人瞧着乌龟忙忙碌碌,一会儿钻进了旗楼,一会儿又出现在众才子间取走他们写好的诗文,复又送进旗楼,但众才子却显得清闲自在,只当是品茗听琴了,三人亦静静享受着这潇湘阁给予的片刻的宁静。 “您说,这花魁姑娘到底长什么模样?竟引得众多风流公子在此处流连忘返。”海安吃了一口茶,左顾右盼的问道。 “这花魁姑娘不贵在相貌标致,却独特在腹有诗书气自华,人家那可是饱读诗书,文采不亚于这些个读书人呢。”周云逸解释道。 “哦~难怪呢。常听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我瞧着,你们男子还是喜欢女子知书达礼,都是嘴上说得好听,实则呀,这心里不定怎么想呢。”海安抱怨道。 “海安姑娘有何不爽快的,您到底是上过家学的,论是如何,也是知礼识礼的,于您有百益而无一害呀。”周云逸辩道。 海安“哼”了一声,不再理会周云逸。修染便与周云逸谈起了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近日可还安好?” “好。”周云逸道。 “他有再去圣上跟前儿闹脾气么?”修染关切问道。 周云逸撇了修染一眼,说道:“您不应该日日见着太子殿下么,怎得还来问我?” “我只是伴读罢了,除了上学下学,也是没什么日子是见得到的。”修染道。 周云逸点了点头,说道:“没闹过,圣上近日不见任何人。” “哦?”修染奇怪问道,“那您可能见得到?” “见不到,不然我哪有闲情逸致陪您到这儿来。”周云逸懒懒的说道。 修染瞬时变了脸色,觉着心里慌乱,冷汗沁了出来,惊惶的看向周云逸。周云逸被修染突然的紧张也是吓得一哆嗦,却有些不解。 “您怎么了?”周云逸小声问道。 “周兄弟不觉着圣上也许是有所察觉,才会如此警惕么?”修染愣愣道。 “不能罢,圣上许是想静养罢了。”周云逸思索道,“这两日,不只是我,连是整个太医院,都未曾被召见过。” “圣上已是近半月都未曾上朝了,难道。。。”修染喃喃道。 “我倒是觉着,兴许无甚大事,应是咱们想多了。”周云逸宽慰道。 “也罢,只是从现下起,我们更得要谨慎了。”修染嘱咐道。 “是。”周云逸答道。 “修染哥哥,你快看,那旗楼东首窗口的美人是不是就是我们花魁姑娘啊!”海安突然兴奋的拉了修染的手挥舞着。 修染和周云逸循了海安手指的方向望去,果不其然,窗口隐约可看到一璧影,线条婉约柔美,青绿的衣绦妆点的那璧影愈添了高雅的美感。 “应当是。”周云逸道。 修染噗嗤一笑,说道:“竟不知是谁的诗文竟勾的花魁姑娘首日便要露脸了。” “诶,请教您咱们这花魁姑娘芳名为何?”周云逸问向身侧的忙碌的乌龟。 “咱们小姐名为今初。”那乌龟恭敬答道。 “今初,好名字,倒是取了弥陀经的意。”修染道。 第一百四十二章 旗楼花魁 “我瞧着啊,这今初姑娘定是相中了修染哥哥的诗文,您如此夸赞今初姑娘,若是真的,可要恭喜您觅得良缘了。”海安声音里带着酸气,教修染面上尴尬。 “诶,海安妹妹可别这般笃定,若是旁人也未可知。”周云逸道。 “那便是云逸哥哥能拔得头筹了,您且看周遭这些才子们,哪个能攀得上是您二位的对手了?”海安说罢,眼神左顾右盼,后故作姿态悄声说道,“您没瞧见那今初姑娘直往我们这亭子的方向望,必得是您二位的诗文方能打动今初姑娘啊。” 虽是奉承的话,但修染与周云逸也是受之如贻,周云逸倒不客气道:“修染兄弟既已心有所属,不如便把机会留给兄弟,如何?”修染微微一笑,方要作答,周云逸便截了话头,道,“倒也无甚忧心,今初姑娘必属意于我。” 修染虽无意于今初,却也觉着不能失了面子,方要驳道,便听着乌龟匆忙的脚步越来越近,转头望去,果然一乌龟着急的朝着他们三人奔过来。 “小的恭喜公子了。”乌龟眉眼含笑,喜庆的很。修染和周云逸交换了眼色,不知这话是对着谁说。 三人正踌躇之间,那乌龟便道:“还请海安公子随我一道进了旗楼罢。” “我?”海安万万没有想到会是她自己,有些不安,三人均是面面相觑,倒是最无心于花魁姑娘的中了选,这当是如何啊? “您且随我来吧。”乌龟躬身对着海安道。 “额,好罢。”众人均落了视线在海安身上,海安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只作态道:“海安便先行为二位公子探路罢了,告辞。” “公子,这边走。”那乌龟笑得满面春风,倒教海安打了个哆嗦,修染忽而生了担忧,便一把抓住了海安的手腕子,海安回过头来诧异的看着修染,修染也知失了分寸,便说道:“海安公子万事小心。” 海安回之以明媚一笑,心里瞬时生了勇气,跟着乌龟去了。 那乌龟快步流星地引着海安一头扎进了旗楼,映入眼帘的便是满屋的琳琅满目,装饰多用金箔,自门外而入,仅以一玉制屏风相隔,余下楼里的风景大可一览无余,处处皆可见珍奇珠宝物件,甚是热闹,四处侯立着的方是今初小姐的婢子,各个儿长相清秀可人,且虽说只是婢子,但大多是自小便伴读在今初小姐身侧,有些是被淘汰下来的小姐,而有些年纪尚小的,便是见习的小小姐们,扑入鼻子的脂粉香气熏的海安头晕目眩,而海安却清晰的捕捉到了一丝幽微的玫瑰香气,那是醇郁的花香,不掺一点杂质。 “额,你们好。”海安紧张的打了个招呼,但随之朝着她相看的十数双眼睛还是让海安有些吃不消,狠狠的吞了一口唾沫。 “海公子~”小姐们一拥而上,并簇拥着海安行至里间放有琴的地方,随后,只听得哪里飘来了一声十分诱惑的女声,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说罢,姑娘们便作鸟兽散,瞬时,这旗楼里便如空无一人般安静下来。 “海姑娘。”那女子款款深情的道。 海安惊了一惊,听着这声音倒有些脊背发凉,小心问道:“姑娘可是认错了人,我可不是什么海姑娘。” “呵呵。”那女子的裙角在地面滑过,发出簌簌的声音,一点一点朝着海安的方向挪动着,随着那声音越来越清晰,海安闻得到方才幽微的玫瑰香气愈发的浓郁起来。 “海姑娘,你我都是女子,何苦要为难彼此呢,您是来寻乐子的,我陪着您便好了。”今初说道。 “额。”海安一时语塞,今初却跨上一步前来,勾起了海安的下颚,一双水眸懒懒的看着海安。海安被这眼神盯的发毛,便有意躲闪,可谁知今初手下却使了力度,不容海安挪动分毫,海安一下儿脾气便窜上来了,她可是相府大小姐! 今初看着海安倔强又故作凶狠的模样,倒像是一只扮虎的小猫儿,可爱得紧。一只手便上前轻轻拨了拨海安的额发,一双眸子透出些许温柔来,嘴里说着:“海姑娘,今初已经等了您多时了。” 海安心里生了疑窦,却不知今初是何用意,只轻抬起眉毛,眨巴着大眼睛,定定地看着今初,似是要把今初的内心都看穿一般,而今初也是眼神没有丝毫躲闪,冷静地对上海安的眸子,俩人便这样彼此暗自较劲,当是谁也没有丝毫退让。 海安瞧着今初倒是坦荡,眼神里干净清澈,倒不像是传说里旗楼的花魁小姐那般风尘模样,只觉着今初从内而外都透出一股子清爽自然的气息,如出水芙蓉一般,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却是美之极也。 良久,海安先开了口:“今初小姐,怎得今日破了规矩,首日便为我开了旗楼?”海安别扭地扭过了头,猛地站起身来,直冲撞了今初,眼瞧着今初便要跌倒在地上,只见今初一个利落的翻身,便稳稳地落在了海安旁边,连头发丝都不见凌乱分毫。 “你!”海安惊叫出了声。今初却淡然一笑,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海安沉下了脸色来,低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叫今初啊,您不应该知道了么,海安姑娘,或者,我应该叫您鱼大小姐?”今初抚上了自己的鬓角,拨弄着指尖薄薄的几丝碎发,手下动作温柔,声音却显出凌厉来。 “您知道我是谁?” “当朝的相府嫡长女,久仰大名。”今初答道。 “既然今初姑娘已经知道了,那便也告诉我您身后是何人,方才公平。”海安驳道。 “呵呵。”今初掩嘴一笑,道,“我嘛,小人物罢了,不足挂齿。” “今初姑娘何必妄自菲薄,您这般名噪一时,只是怕登高跌重呢。”海安笑着说道。 今初面上假作不满,只嗔怪道:“姑娘这是何意,咱们女子讨个生活不容易,我不像您,生得好人家,那便只有踩着这些个腌臜地儿,才得以保命罢了。” “您便直说您到底是帮衬着谁人便好。”海安不耐烦道。 “海姑娘还是个急性子的。”今初笑了笑,朝着身后屏风一指,“是他。” 第一百四十三章 金童玉女 海安驻足,只瞧见自那玉质屏风后走出一位公子来,形容尚小,却挡不住一身的气宇轩昂,尊贵体面。 “海安姑娘。”那公子款款走向海安,礼貌的报之一笑。 海安只福了福身子,因不知这位公子身份为何,不好应承了去,便只不言语,疑惑地望着他。 “这位乃是太。。。”今初顿了顿,转而说道,“这位是华公子。” “华公子。”海安问了声好。 华公子笑了笑,说着:“海姑娘不必如此客气,其实您应当比我还要年长些。” 海安打量了华公子两眼,只道他是初长成的少年模样,估摸着却是比自己年龄还小些,但只见华公子一副大家做派,便也敬重些许。 “华公子既是比我还年龄小,怎得会来到这等地方?”海安问道。 只见今初面上一闪而过的局促,却瞬时恢复了常态,一脸笑意盈盈。 华公子答道:“这地方我瞧着无甚不好,布置得雅致,琴音绕耳,倒是个好地方呢。” 海安只不做声,因不清楚对方的底细,只默默看着今初熟练的替华公子斟茶,只见二人间的默契十足,华公子一抬眸的功夫,今初便已解意,替他端来茶盏,寻来茶匙,又给海安斟满了茶,倒是十分熟悉的样子。 “海安姑娘可千万莫要见怪,今初自小便在我身边照顾,其实她倒更像我娘亲些。” 海安这才明了,便答道:“无妨,只是不知,华公子今日寻我来此,是为何事?” “哦对了。”华公子似是方才想起来,说道:“其实,今日是修染带您来此的。” “您识得修染哥哥?”海安奇道。 华公子浅笑了笑,说道:“修染与我,何止是认识,倒不如说是,修染与今初是养我长大的人呢。” “哦?”海安听得这话,不知为何,心里倒有几丝酸涩,有些躲避着今初的眼神,拿起茶盏,嘬了几口。 “海安姑娘可千万莫要想太多了,华公子是抬举我们了,不过是侍奉华公子罢了。”今初在一旁解释道。 海安却不甚听得进去此言,只等着华公子再说下去。 “今初此言不虚。”华公子补充道,“不过,您倒是对修染不一般呐。” “您这是拿我做笑了,修染哥哥只是。。。”海安顿了顿,一时有些失落,却不知修染于她,到底是何人呢。 “额。。。”海安清了清嗓子,说道,“所以也是您托修染哥哥寻到我父亲,是也不是?” “海安姑娘果真聪慧,那您也大约知道我的身份了。”华公子抿了一口茶,逼视着海安。 海安此刻心里已然跟明镜儿一般,只躬身行礼道:“海安见过太子殿下。” “快请起来罢。”华公子虚手一抬,只抛去了个眼神,今初便上前去扶起了海安。 华公子接着说道:“唤我华公子便好。” “是。”海安答道,接着问道,“若是与先前殿下托付家父之事,您应当换来楼外的周医师才对啊。莫不是。。。” “海安姑娘想得不错,周云逸,不可为本公子所用。”华公子说道。 “那眼下您有何吩咐,海安必定竭尽全力。”海安正经道。 “你倒不好奇周云逸为何不可用?”华公子问道。 “公子若愿意说与我听,那便就说了,不用我再去问,若公子无意说与我听,便是问了也是白费功夫。”海安答道。 “你倒聪颖。”华公子赞道,“其实周云逸倒也不是不可用,只是本殿尚还需要他作挡箭牌罢了,而真正的功夫,还需要你来出面。” “我?”海安奇道,“我能帮上些什么?我既没有周云逸公子的本事,又不及修染哥哥在朝中有地位,我不过是闺阁小丫头罢了,您需要我作甚?” 今初笑了笑,说道:“这个嘛,殿下自有安排,您只说愿不愿意做便好。” 海安仔细瞧了华公子与今初的面容,虽说是客气的笑着,但似是不容置疑的姿态一般,紧逼着海安,海安心下叹了口气,说道:“但凭华公子吩咐。” 华公子见之,嘴角藏了一丝不可捉摸的笑意。 彼时,楼外的修染和周云逸正四眼相看着,却又无言以对,便不约而同的端起了茶盏嘬了几口,可放下茶盏后,便又是一片安静。 二人各自揣着心内的事,修染虽知晓今初乃是太子殿下的人,却也不知今初到底是何底细,便是十分的忧心海安的处境;而周云逸呢,揣着三分的好奇与期待,却又怀着七分的骄傲,不知从何而来的无名的自满,似乎真当自己是那天选之人一般,周云逸,可是太子殿下钦点的人呐,只盼着哪一日借着此事,能够走在太医院的头里便是有了着落了。 “您喝茶。”修染见周云逸眼神飘忽,便是明白了周云逸的思绪不知飘去了何处,但此时此刻,最要紧的,当是海安入了旗楼,按时辰算,应该是见到了他罢。 修染一声呼唤,打断了周云逸的思绪。 “是,您也尝尝。”周云逸礼貌道。 两人遂即端起茶盏,又嘬了几口。 “你说,这海安姑娘悲情了进去,到底是为何呢?按说今初小姐应当一眼便能瞧出端倪,她那身行头,也就够骗骗这些个爷们儿了。”周云逸道。 修染不喜周云逸此时说话的语气,便轻轻皱了皱眉,道:“海姑娘原本也就没打算瞒着今初姑娘,不然方才那诗文,只会刻意讨巧,倒不如现下,展露了真诚,才得之青睐。” 周云逸抬起一边的眉毛,似乎仍旧是有些不服气,却也不再做评论,任是谁都听得出方方修染话里的不耐烦。 便在此时,有一乌龟跑了出来,便趴在一个婢子身前悄悄说了句什么,那婢子歪头一笑,遂对着众人言:“各位请回吧,今初姑娘今日不会再见客,若各位仍是愿意吃些酒茶,与乌龟交付银两便可,若有仍想见今初姑娘的,便明日再来试。” 说罢,行了一礼,一挥手,带着余下所有的婢子钻进了旗楼,只见旗楼大门紧闭,便是都明白了今初姑娘的意思。 乌龟便穿梭于亭宇之间,拿着赏钱,笑得一脸谄媚。 第一百四十四章 长情 “得嘞,今日我俩是不论如何都见不到旗楼里那位了。”周云逸正点着手里的金银财帛,递与那乌龟,便说道。 “嗯。”修染淡淡回道。 周云逸见修染兴致不高,便也不再搭话。方打赏了乌龟,正欲离开,只瞧见修染已经做了甩手掌柜,大摇大摆的向门外迈去,周云逸急道:“修染兄!您怎得要吃白食不可?” “先谢谢云逸兄请我吃的这顿酒了,修染心里记下了!”修染边说着,便伸出手挥了挥,留下了一个极潇洒的背影。 周云逸汗颜,啐了一口道:“呸,这帐我先替你记着。” 其实周云逸也是不甚在意这点子钱,却心里觉着修染这般毫不客气的作风,倒也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周云逸复又掏出钱袋,丢给那乌龟一锭银子,问道:“方才入了你们小姐旗楼的那位公子,今晚可便要歇在此处了?” 念及海安毕竟是女儿身,周云逸不免忧心。 “这个您不必担心,若海公子不愿留宿,我们会着人好生送了他回府的;可若海公子愿意呢,那。。。”乌龟笑的一脸意味深长,倒让周云逸心里发毛,若真留宿在此处,先抛去鱼大人的责怪不谈,这海姑娘与今初姑娘。。。 周云逸脸微红了红,乌龟瞧了反问道:“周公子,您可还好?” 周云逸清了清嗓子,道:“甚好,甚好。”说罢,便也离去了。 那乌龟笑了笑,待周云逸走远后,跑回了旗楼,一个箭步冲上了顶楼,见着了今初立在茶室外,便行了礼,攀在今初耳畔,说了两句话。 今初点了点头,说道:“办得好。”遂摘下了发髻上一枚金簪,赏给了那乌龟。 乌龟见之,直笑的合不拢嘴,不住的道谢,说着些吉祥话,今初又答了几句,打发了那乌龟,转身钻进了茶室。 “殿下,若无其他事,海安也该回府了,若惹了他人猜测,倒不好。”海安正对华公子道。 “嗯。”华公子同意道。 今初立时便明白了,说道:“海安姑娘且跟着我来罢,旗楼后门处已安排好了辇轿,您只安心回去便可。” 海安点了点头,对华公子行了一礼,遂跟着今初出了门去。 不多时,今初便回来了,并说道:“海姑娘安全上轿了,离辇矫一射之地均安排了人手保护,便是鱼府周遭也都已安排妥当。” 华公子嘬了几口茶,点了点头,便吩咐道:“本殿也该回府了,你去告诉修染,叫他去东宫侯着。” “是。”今初速速去安排了回东宫的车轿,这才扶了华公子出旗楼。 华公子临走时,对今初道:“一切只按计划行事,若有变故,我会遣人来告知你。” “是,公子一切小心。”今初应下后,行礼拜别了华公子,可殊不知,此番分别,二人再见时,已是天翻地覆。 “妾恭送华公子。” 海安回了府后,因方才面见太子殿下,不免拘束紧张,遂辜负了那好茶水,尝之不得滋味,现下倒是渴了,便唤来水儿,道:“沏壶好茶来罢。” 霜儿边替海安换下男装,边说道:“水儿,你别说,姑娘着了这身男装,倒形貌不逊于那些男子,英俊潇洒得很呐!” “好看是好看,”水儿道,“不过姑娘以后还是少穿为妙,姑娘今日这般可真是难坏了水儿了,还得偏帮着姑娘圆谎话,下午大娘子还着人来请呢,我只道是姑娘夜里没休息好,便是午觉睡得久了些,兴许晚膳前方能过去回话。” “哦?往日里娘亲是不会这个时候寻我的,况我辰时已去请了安了,这是怎得了?”海安微蹙了蹙眉头。奇怪道。 “这个奴婢就不曾得知了,大娘子只遣了一外院此后洒扫的丫头传话,我一问,她倒是三不知的,便也罢了,水儿想着姑娘若回来了,便去瞧一趟也好。”水儿向内室走来,向海安奉上了方方煮好的茶水。 海安嘬了几口,只觉着唇齿留香,漫漫清香在口里漾开来,不由得叹道:“今日这茶,好喝得很。” 说罢,便瞥见霜儿悄悄与水儿交换了一枚俏皮的眼神,便品出味儿来了,遂问道:“这茶可是他送的?” 霜儿闻之,作惊叹状,问道:“姑娘冰雪聪明,如何得知呢?” 海安抿嘴笑了笑,道:“只瞧着你刚才的表情我便能猜出大概来,就你俩的小心思,还瞒得过我?” 水儿替海安披上外裳,用手理理整齐,边笑道:“姑娘,要奴婢说,其实,修染公子也是好的,姑娘如今也近及笄之年,也该仔细打算着了。” 海安忙捂住了水儿的嘴,急道:“诶呀,你说什么呢!”遂羞得背过身去,不去看水儿和霜儿被逗乐的样子,为掩饰紧张,又急忙咽了几口茶水,却意识过来,这更是不妥,便气急,尴尬的将手里的茶盏硬塞回到水儿的手里,便不再言语了。 霜儿笑道:“知好色则慕少艾,姑娘不必羞呢。” “就你话多,平日里读书只你喜偷懒的,怎得这话你背的熟。”海安驳道。 霜儿被斥,便低下脑袋不言语,水儿则道:“姑娘,霜儿说的对呢,奴婢也觉着,若修染公子是个好人,您又与他相识得早,总比说媒来的妙呢。” 海安听了这话,不免思绪万千,其实,水儿说的在理,只是女孩家的,更不好言明心迹;而父亲那头,总也不得开口的机会罢,这倒是难办的事,况若父亲有了旁的打算,也是白费了。 良久,海安被窗外小雀儿叽叽喳喳的叫声唤了回来,这才忆起大娘子之事。 “你方才说,母亲要我过去?”海安问道。 “是呢,不过姑娘大可歇歇再过去,现下快传晚膳了,用罢过去也好。”水儿道。 “无妨,一并去母亲那儿用膳便好。” “是。” 水儿扶了海安向门外去,海安顿了脚步,对霜儿道:“你去唤了小厨房,让他们取出冰镇好的梅子酒来,送与母亲那儿。找个小丫头跑腿就好,你好好守着院子。” “是。”霜儿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