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花落》 第一章 重生 不知道过了多久章文怡再次逐渐清醒,闭着眼睛,已经感觉不到周身的疼痛。这让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紧接着鼻端闻到一股既熟悉又陌生的有点儿难闻的味道。抽了抽鼻子,确定这种味道类似于祖屋里的味道。小时候爸爸、妈妈带她回乡祭祖住在乡下老屋的时候闻到的就是这样一股味道。只是这间屋子里点的不是乡下的蚊香,而是一股幽幽的檀香。 虽然照进房间的月光略显昏暗,但是仍旧能感受到窗外的一轮明月。借着昏暗的光线章文怡打量起房间里的陈设,从物体的轮廓可以大致看得出房间里有老式的衣橱,只有在老屋见过的描金木箱子,在老家农村才能见到的八仙桌,圆凳、电影上才看到过的老式水盆架。 摸了摸身上盖的被子,果然和家里的那床垫被一样,据说那是爸爸妈妈结婚的时候的婚被,还是什么五彩、七彩的缎子被面。 她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失败了,可是现在的状态实在让她心怀忐忑。把手伸进被子终于打消了她的一丝侥幸。平展的身体告诉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她了。细腻滑嫩的肌肤比摸到的丝绸被面还要光滑,这哪里还是原来曾经风吹日晒过的皮肤。 过去的她虽然相貌极为平庸,扔到大街上绝对不会引起人的注意,但是她的身材却是极好的。如果遮上脸,无论从前面还是从侧面、背面都是能让人想犯罪的那种,绝不是现在这么平展展肉乎乎的样子。回过头来想想,要不是相貌平庸她也不会被两大谍报机关看中并发展成双料间谍了。光溜溜的穿着肚兜躺在房间的大床里,拿脚指头都能想到已经不会在原来的那个时空了。 “穿越了么?!”章文怡叹了一口气。现在除了确定她还是个女性以外就只能确定自己穿越了,没有穿越到未来而是回到了古代,只是不知道是到了历史上的年代还是架空的年代。不过无所谓啦,反正哪段历史她都不怎么熟,让她用厨房里的油盐酱醋洗涤剂配个炸药那行,哪个朝代有那个啥的早就还给历史老师了。 只是将来自己的老公不拿自己当回事,总在外面拈花惹草的自己会不会配个炸药炸死他?额,貌似这个不是重点。现在的重点是活下去,以她现在的思想、习惯,家里的人会不会认为她鬼上身,最后要吵着闹着烧死她呀?总不能把他们也炸死吧。 古代的女子总会结婚的,将来自己的老公会是什么样子?要风流倜傥的书生,还是要高大威猛的武将? 反正现在醒着一时间也睡不着,章文怡就这么没羞没臊的瞎想着。上辈子没结过婚,想了就找小白脸解决一下,这辈子对婚姻就有了一种期待。话说那个女孩没有做过自己的公主梦呢,章文怡也曾经幻想过小鸟依人的躲在一个大男人的身后做个贤妻良母。谁知道最后会的是坑蒙拐骗杀人放火的本事,都是自己年少无知上了那个年轻英俊教官的当。 胡思乱想之间在天快亮的时候章文怡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九姑娘快醒醒,快醒醒。再不起来就耽误给大太太请安了。昨儿就是你拖了咱们长房后腿害得连哥儿挨了打,今天再不仔细些只怕大太太要揭了你的皮。” 昨天的情况章文怡是不知道的,总之不是很妙。不过还好,她是哪家大户的大小姐,不是穷苦人家的丫头,有人服侍,要不然她连个衣服都穿不了。 上辈子自己的容貌很一般,这回穿越了不知道会不会漂亮点儿?带着这样的疑问当婢女端着水让她洗漱的时候,章文怡顺便看了一眼水中的倒影。这一看不要紧,看的她差点儿一脚踢翻了脸盆。眉眼唇鼻都生的不错,可惜这么好的五官全长在一张肉乎乎的胖脸上。 凭啥呀,人家穿越都是美人,怎么轮到自己偏生成了一个胖子?!难道自己就没有美人儿的命么? 不得不说女人都是爱美的,章文怡做为一个曾经间谍,在某些方面并未摆脱某种局限。伤心、失望、愤怒、不甘,种种情绪参杂在一起让章文怡进入了呆滞状。或许这具身体本来就经常出于这种状态,左右人等也是见怪不怪的给她洗脸、漱口,然后拖到梳妆台前的凳子上给她挽发。一切动作熟之流极,简直媲美流水线了。 就这么懵怔着被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走在了去给大太太请安的路上,章文怡依旧没有缓过来。 “九儿、九儿还没睡醒么?” 有人笑嘻嘻的走过来问道,章文怡还沉浸在自己的悲痛当中,没有搭理来人。然而一只手却不依不饶的伸了过来轻轻的捏了捏她的脸颊,章文怡顺手打掉了那只手顺便给了他了一个白眼。 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哈哈的笑着说道:“总算醒过来了!” 冷不防身子被人抱着腾空而起,那少年道:“没睡醒就再睡会儿,我抱你过去,不过等会儿你在娘面前可不能失仪啦。” “连哥儿这可使不得。”、“二公子放下九姑娘吧!”、“二公子您仔细些。” 随着一阵纷乱的莺莺燕燕,章文怡猛地发觉这个人就是就是那个“连哥儿”。她是九姑娘,他是二公子,这么说他是她的兄长了。这是一个温暖的怀抱,有着无限的爱怜和宠溺。根据他们的说话可以推断出昨天是这个九姑娘闯了祸,而她这位二哥却设法帮她顶了锅。 在前世章文怡是独生子女,以前回乡祭祖的时候总能看到领着弟弟的姐姐或者带着妹妹的哥哥,她最羡慕的就是在哥哥身边胡闹撒欢的妹妹。她从小一直幻想着能有一个能让她撒娇胡闹的哥哥,这一世她就有了么?! 离开了熟悉的世界,丢了那对慈祥和蔼的父母。可是头一天老天爷就给了她一个梦寐以求的哥哥,章文怡忽然觉得就像溺水的人忽然抓到了一根浮萍稻草,她紧紧的搂住了少年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肩窝里无声的哭泣着。 少年感受到妹妹的哭泣和依恋,他很开心的轻轻抚着妹妹的背脊,轻声说道:“不哭,不哭。九儿最乖了,等会儿下了学,哥给你拿窝丝糖。” 章文怡默默的点了点头,任由泪水顺着脸颊流淌。就这么迷迷糊糊的紧紧的搂住她的二哥不想撒手。 这个二哥着实有把子力气,去大太太的养荣堂的路并不近,他却一直就这么抱着她。路上遇到了不少的兄弟姐妹,男生看着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女孩子就有人出声劝说,只是一个赖在身上不肯动,另一个笑呵呵的不说话,两人明显的都是谁劝也不听。 到了养荣堂的门口才把章文怡放下来,喘着气笑着说道:“到啦!” 章文怡懒懒的回头看了一眼门前的牌匾,不情愿的从连哥儿的身上滑下。双脚刚一落地小手就被连哥儿很自然的握在了手里,迈开小短腿安心的跟着连哥儿走进了养荣堂,章文怡再也没有了陌生与拘谨。 在给大太太请安的时候章文怡依旧赖在连哥儿的身边,男孩子们也配合的用身子遮住了小小的九妹。可是当大家跪下行礼的时候在一片青白色的长衫中小小的粉花褙子实在太过抢眼大太太想看不到都不行。 当时就把大太太给气到了,一口怒气别在胸口不知道该怎么发作。她自从嫁进府来一直循规蹈矩,这么多年来不敢出半分差错,怎么生了这样一对儿女!昨天小女儿请安的时候睡着了,她怎么办?一个娇娇弱弱的小人儿她舍不得打,正好那个皮糙肉厚的老二出了岔子,被她寻了由头狠狠打了五记板子。可是今天怎么办?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咬了咬牙正要开口呵斥,这时二夫人站起来笑着说道:“大嫂,今天李知府家的孙满月,咱们可要好好准备准备。切不可落了咱们文府的面子。” 老太爷去世得早,没给文家撑起门户。老太太本来就是小户人家出身,失去了丈夫后便六神无主。幸好长子、次子都很争气。一个早早的弃了学业,经商把兄弟姐妹都拉扯大;另一个金榜题名中了进士,现在西北任职出任同州防御使帐下长史。 李知府是二老爷的同年,两人考场相交,李知府可是得了二老爷的恩惠才没耽误了科考,来到潞州任知府对文家颇为照顾。因此这次去给李府庆贺礼物就要好好思量了,太重于李知府的官声有碍,太轻则显不出两家的交情。大太太一向精明仔细,这样的大事怎么会不早做准备。她明白这是二夫人给自己的一台阶下,她也不想处罚孩子。可是这帮小子都皮得很,今天的放纵会不会引起明天的祸事? 文家好不容易有了点儿起色,根基本来就浅,比不得那些传承千百年的门阀世家,大太太可不想把招牌砸在自己的手中。 二夫人迎着大太太的问询的目光轻声说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昨天他们还在个看个的洋相,今儿居然抱起团来护着小九。咱们家如果一直这样何愁家族不兴?” 大太太听了点了点头不再坚持处罚他们兄妹,只是让章文怡回去把《女训》背熟,后天要当众考较,背不熟两罪并罚。 说完,大太太便和二夫人起身去库房挑选礼物了,一群孩子恭恭敬敬的将二人送走。 待两位长辈走远男孩子们首先哄闹起来,他们团团围住章文怡,有个看起来只比章文怡高了一点点的男孩子,笑嘻嘻的要带她出去玩。 出去玩么?!这个最好了,章文怡笑眯眯的连忙点头。 远处女孩们站定,有人说道:“九妹,他们是男人,你不可以和他们混在一起的。” 那个男孩不服气的说道:“跟你们女人有什么好的!要么叽叽喳喳的吵死人,要么哭哭啼啼的烦死人,九妹自然是跟着我们爽快。” 一个女孩生气道:“你们男人有什么好的,袜子都不会做。赶明儿不给你做袜子,让你光着脚上学堂!” 那个男孩被女孩说的无语的看向兄长。 一个和连哥儿差不多个头的男孩走出来说道:“都不要吵,九妹愿意跟着谁就让她跟着谁。” 他年纪不大口气里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下男孩、女孩都不做声了,眼光都看向紧紧抓着连哥儿衣角的章文怡。这个样子不用她说话大家都能看得出她的选择,男孩子们发出胜利的欢呼。 这时一个女孩走了出来,对着那个男孩说道:“大哥,九妹妹选了跟你们去,本来我也不该说什么,可是大娘哪里后天可是要考她《女训》的。你们带她玩耍耽误了功课可不是害她后天要受大娘责罚?” 一个男孩说道:“对呀,大哥。要不咱们去九妹哪里帮她先背熟了《女训》?” 女孩中有人道:“七哥儿说的什么浑话,女儿家的闺房是你们可以随便进去的么!” 另一个女孩帮腔道:“是呀,是呀就是不知道七哥儿能不能把《女训》上的字都认出来。” 此话一出惹得女孩子们一阵娇笑,很明显她们是知道“七哥儿”是肯定认不全的,果然“七哥儿”红着脸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此时那位大哥看了弟弟一眼,低声说道:“平时让你多读些书,你就是贪玩,怎么样被姐姐妹妹们笑话了吧。” 那个七哥儿不服气道:“左右不过是我愚鲁些,时间长了总会认得的。” 站在那里的章文怡很感动、很感动,这种手足亲情是她前世从未体验到的。松开连哥儿的衣襟,她走到七哥儿的身前,仰着头轻声说道:“七哥哥,我也不认得字,咱一起学书上面的字可好?” 七哥儿闻言很高兴,爽快的答应一声:“好!” 这时大哥说道:“时间不早了,用过早饭我们还要上学。”说完转头对走出来的女孩道:“元娘你先带着九妹回去,等我们下了学在花园一起教九妹。” 那个女孩应了一声,边走过来温声对章文怡说道:“九妹妹,我们先去你房里可好?” 章文怡乖巧的点了点头,任由元娘拉住自己朝女孩子那边走去。 男女阵线分明的站定,元娘和大哥各自挥手带着弟弟、妹妹们离去。 躲在一旁的大太太和二夫人高兴地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真的放心的走了。 第二章 背书 “心犹首面也,是以甚致饰焉。面一旦不修饰,则尘垢秽之;心一朝不思善,则邪恶入之。”元娘念一句 “心犹首面也,是以甚致饰焉。面一旦不修饰,则尘垢秽之;心一朝不思善,则邪恶入之。”章文怡跟着念一句。 现在章文怡并不担心自己说话会露了馅,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开口说话竟然吐的是他们的方言。只是这个方言夹杂着章文怡的普通话口音而显得有一点点怪异。只是总体依旧是对方所习惯的语言。 吃过早饭一群姐妹便簇拥着章文怡来到了后面的花园。元娘教章文怡背书,其他的女孩们则是安静的坐在一旁做绣活。 已经是第十遍了,可是已经习惯现代文的章文怡还是没把《女训》的第一句背熟。虽然元娘还在耐心的教着,可是章文怡自己先焦躁了起来。 “大姐,我是不是真的很笨?”章文怡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按理她的记忆应该是非常好的,以前看书三遍就能将全书说出个大概来。怎么回到古代这记忆力怎么就衰退的这么厉害了呢! “没有啊,姐姐我可是背了二十遍才会的,好像还比你大了一岁。”元娘认真的说道。 章文怡半信半疑的说:“是么。如果再背十遍还不会是不是说明我很笨了?” 元娘拉过一脸认真的章文怡,点了点她的鼻子说道:“那也不能说明你很笨,因为你还小。” “是呀,是呀,我也是背了二十多遍才背出来来的呢。”有人附和着说道。 “所以你才笨呐,你看你的针线又错啦,这里该上针,这里才是下针。难怪你绣的别别扭扭的。”一个女孩子插了一句话。 “什么呀,十字针哪里有你那样的绣法,仔细周嬷嬷又要说你啦。” “周嬷嬷我倒是不怕,最多也就是说两句。李嬷嬷才是最可怕的,不唠叨完不罢休。” “不是呀,最会唠叨的是大太太身边的邢妈妈。” “要我说邢妈妈虽然唠叨,可是她的百燕锅烧的最好。” ……. 不能不说歪楼是女人的天性,刚才还在安安静静做绣活的一群小女孩顷刻间打开了话匣子,叽叽喳喳的瞬间就把好好的背书歪到别处,全然不顾在一旁的元娘听得一脸的黑线。 “听说天香楼的玉春膏才是最……”一个小姑娘正眉飞色舞的说着话,忽然发现姐妹们一个个低头无语。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收了声,然后就看到了元娘已经黑得跟锅底差不多的一张战斗脸。 “都说够了没有!”不得不说长得艳丽无俦的元娘一旦黑下脸还是很有威严的,妹妹们各个低着头不敢回话。 看着春兰秋菊各擅胜场的姐姐们,章文怡心中不免哀叹:一家子美人儿,怎么就她不是! “你们是来陪九妹背书的,还是来胡扯闲聊的?你们呀,好好的先把手上的活计做好了是正经!”元娘毫不留情的训斥着妹妹们,几个妹妹眼睛咕溜溜的转着就是不敢回嘴。 章文怡抬着头一脸崇拜的看着元娘,这样的大姐好有派头喔! “来,九妹、我们继续背书。”元娘一脸认真的说道。 不知道是受了元娘鼓励的结果还是本来就该如此,继续读了三、四遍章文怡总算磕磕巴巴的背了下来。章文怡大喜,信心也随之大增。再背了三四遍竟然能够顺利的背下来了。 众女孩见她终于艰难的背下了第一句不由得齐声欢呼,元娘暗暗的长出了一口气:这个小妹还有救。 元娘见章文怡有些脸上有倦怠之色,便喊了妹妹们说会子话,顺便让她休息一下。 过了片刻见她精神恢复,便问:“九妹可知道这两句的含义?” 章文怡摇了摇头,话说她是理科生,文言文本就是她的弱项。上高中的时候马马虎虎还能记得一些,自从考入大学之后这么多年早就把它还给语文老师了。 见她摇头元娘并无厌烦之色,而是很有耐心的解释:“心和我们的头面一样是需要修饰的。脸不修饰就会脏,心不修饰就会邪恶。” 章文怡默默的背了一遍原文,这次虽然略有迟滞,但是因为知道了是什么意思,便能想起原句。她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似乎变笨了,其实这是学习习惯的问题。 想通了其中的缘故,章文怡也很高兴,她不由得放开了,说道:“大姐这里说的不全对。” 元娘闻言一怔,问:“何以见得?” 章文怡笑着说道:“咱们装扮也不能乱涂乱抹呀,不然打扮了半天效果可未必好。” 她的一句话让所有的女孩都怔住了,不得不说每个女孩都有偷偷描眉画目的经历,没学会之前自然是越装扮越丑的。 元娘听了略有些震惊,她发觉自己这个妹子一点儿也不笨,这个发现让她十分欣喜。可是这份欣喜很快就被其他妹妹的言语冲的一干二净。 一个女孩跳起来叫道:“难怪我的胭脂少了许多,九妹是不是你偷偷的用了?” 另一个则说她:“你还不是一样,偷拿了人家的笔,眉毛没画好,到是像个老寿星。” 于是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进入了相互揭短的模式。 看着闹腾不已众姐妹,元娘伸出手指轻轻的戳了一下元凶罪魁的额头,轻笑道:“不学好!” 章文怡顺势的扑进元娘的怀里,扭着身子,笑着撒娇道:“我才没有。” 搂着章文怡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脊,宠溺的说道:“好吧,好吧,你没有。” 元娘的怀抱很温馨,还有淡淡的香气。章文怡在她怀里拱了拱,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瞬间睡着了。 元娘发觉章文怡的身子变得柔软,低头看去见她睡得很熟,于是对着其他正在吵闹的妹妹们“哼”了一声,见众人转头,指了指睡熟的章文怡,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众人笑了笑不再作声,低下头做自己的绣活。 元娘将章文怡拉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一个女孩见状站起身来拿过一件披风轻轻的盖在了章文怡的身上,元娘点头示意她做得好。 这样的安静祥和终于被下了课的男孩子们打破了。看着兄弟们采回来的野果,女孩们齐声欢呼,免不了拥上前去挑选自己爱吃的新鲜浆果。 章文怡的美梦被吵醒,不甘心的在元娘的怀里扭了扭肉肉的小身子,红着脸不好意思的对她说道:“对不起,我不该睡的。” 元娘笑着说道:“没事的,我们吃果子去。” 这群男孩女孩见了面还没好上一会儿便进入了争吵模式,大哥是看到章文怡是睡着的,正想制止却看到元娘领着睡眼惺忪的九妹走了过来。 于是他改口训斥几个闹的最凶的弟弟:“吵什么吵,你们都是男人,不知道让着自家姐妹么!和女孩儿家吵闹丢不丢人。” 几个弟弟吐了吐舌头连忙闪到一边,笑嘻嘻的样子似乎这不是第一次挨训了。 连哥儿走过来从元娘的手中接过章文怡,问道:“九儿背到哪里了?能不能背给二哥听听?” 章文怡很高兴的将自己会背的两句背了出来。连哥儿见到九妹两眼亮晶晶看向自己一副求夸奖、求表扬的样子,开心的笑着说道:“九儿背的最好了。” 得到最在意的连哥儿的夸奖,章文怡满足的笑了,做妹妹尤其是做一个有愿意宠溺自己的哥哥的妹妹,那个感觉真好。 “要不要二哥也教背两句?”连哥儿小心翼翼的问道,他是生怕妹妹背得烦了不想背书。 章文怡毫不犹豫的笑呵呵的点点头,说:“好!” 连哥儿高兴的从元娘手中接过《女训》,照着读:“咸知饰其面,不修其心,惑矣。” 章文怡跟着念:“咸知饰其面,不修其心,惑矣。” “知道这句讲的是什么吗?”连哥儿问。 章文怡摇了摇头,有这么好的哥哥在,她才不要动脑子去想什么劳什子的意思,哥哥总归要向她解释的。 果然,连哥儿说道:“这是说女孩家光知道要漂亮,却不去修正自己的内心,是不对的。” “噢。”章文怡乖巧的应了一声。 “那么九儿还记得前面一句么?”连哥儿问道。 章文怡点点头,笑着一张嘴。额,卡住了。不知为什么见到二哥,章文怡自动进入了痴呆状态。刚才明明背的蛮熟的,这会儿一点儿都想不起来。 看着妹妹满脸通红的样子,连哥儿循循善诱的说道:“那你还记得是什么意思吗?” 章文怡终于想起来了,她开心的把前两句和刚才的一句连起来背了一遍。背完看了一眼连哥儿,心想:看不出还挺会教人的。 元娘惊讶的走了过来,说道;“二哥你用了什么法子,教的这么快。” 连哥儿笑着说道:“先释其意,再读其文,则事倍功半。是先生说的。” 元娘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 顺手递给章文怡一个果子,元娘陷入了沉思。 “你在想什么?”连哥儿见元娘沉默不语,不由得问了一句。 元娘歪着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在想:咸知饰其面,不修其心,惑矣。里面的不修其心固然不对,可是修错了心更是不对。” 连哥儿张着嘴,半晌才说道:“大妹你好厉害!这个你都能想到,我看你可以去当夫子了。” 元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着章文怡说道:“是九妹厉害,我是沿着她的思路说的。” 连哥儿不可置信的看向章文怡。弄的章文怡害羞的抱着她说:“不是的,不是的。” 正说着话,婆子丫鬟们端来了点心。 古人通常都是只吃两餐饭,早上一顿,晚上一顿。像他们这样的富贵人家中午可以吃些点心充饥。孩子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尤其是男孩子,见了点心便是一哄而上。女孩子们也不甘示弱,围上去直接从哥哥弟弟们的手中抢着吃。 不时的有哥哥姐姐走过来把点心塞在章文怡的手里,说的差不多都是同样的一句话:“快吃,哥哥(姐姐)再去给你拿。” 捧着满满的两手点心,总算有点儿明白这具小身体为什么会这么胖了。 第三章 父母 吃过点心男孩子们该去族里的私塾上课了,剩下的女孩子们又开始了早上的时而宁静时而吵闹的生活。 由于元娘学会了该怎么教妹妹,章文怡下午背书的进程可就快了很多。其实一篇《女训》并不长,总共也就十来句话。明白大体的含义,再背起来自然快捷的许多。只花了小半个时辰章文怡已经能磕磕巴巴的把全篇背了下来,再读了三、四遍背的已经比较流利了。 所以整个下午女孩子们远没有上午那么安静,只有元娘带着章文怡很少加入讨论,因为章文怡又突然提出认字的要求。元娘便回房取了字帖来教章文怡认字、写字。 趁着元娘去拿字帖的空隙从姐姐的线筐里找了根合适的绳子,打好结一个人在那里翻花绳。这是章文怡小时候玩过的中国传统游戏,加入了许多现代的元素。众女孩见她翻的花样繁多,各个好奇的围了上来。有两个姐姐是各种高手,找了根线三人对翻起来。只见两双灵巧的手指,加上一双胖乎乎的小笨手,把一根绳子翻出了千百种花样。两个姐姐都是即兴表演,花样上难免重复,章文怡却是专门学过的,正可谓套路满满。胖胖的手指虽然稍嫌不够灵活,可翻出的花样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见她们翻的让人眼花缭乱,勾起了其他姐妹们的兴趣,于是她们放下绣活三三两两翻起花绳来。一会功夫众女孩越翻越认真,偶尔因为对方翻出了新奇的花色尖叫感叹之外再无声息。众人翻的投入,没人注意到元娘取而复返和九妹退到在一旁专心练字。 男孩子们下了学之后便全部来到了花园,随着他们的到来花园中的宁静再次被打破。在兄弟们的协助下,女孩子玩儿的有点疯。不过没多久就该回去给父母请安,孩子们各自收拾好物品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晚上请安的时候章文怡是跟着姐姐们一起请安的,大太太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请过晚安众人纷纷回房,该吃晚饭了。 众人退下之后却见章文怡吃力的买过门槛,返回了大太太的房间。整个白天章文怡感受到了众人对自己的宠溺,就连最斤斤计较的六姐对她都是极为宽宏。其实这很反常,章文怡推断这个九妹肯定是有什么事让整个家族对她都十分看重。 章文怡想求证这件事,这也许会对她的将来有很大的影响,于是章文怡决定一定要探一探大太太也就是她亲生母亲对她的态度。 见到女儿去而复返,大太太只有瞬间的惊愕。然后她皱了皱眉头,抿着嘴唇不说话看着章文怡摇摇摆摆的跑到跟前。 屋子里的温度随着大太太的神情降至冰点,丫鬟婆子们担心的看着九姑娘跑到了大太太的跟前。没有请示、没有大人的明示,这样擅自留下来是不合规矩的事,这触犯了大太太的忌讳。大太太最讲究的是规矩,在家里几乎是铁面无私。 “娘,我会背《女训》了!”章文怡故意跑到身前,双手搭住母亲的膝盖,仰着头扮可爱状说道。 闻言,大太太有些出乎意料,她还是严厉的问道:“那刚才你为什么不说?” 章文怡略装作害怕的样子,缩了缩脑袋,用极轻微的声音说道:“我、我只想被给娘亲一个人听。” 看着女儿以为做错了事的样子,还有她的坚持。大太太是知道她的想法的,每个孩子都希望将自己最得意的东西与最在意的人去分享。她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被女儿狠狠的触动了。 这些年家里经历了许多的磨难,终于在大家齐心协力下走出了困境。生活的磨砺让她从一个弱女子慢慢的变得坚强甚至有些残忍,可是她知道必须这样才能维护好她们的生活。曾几何时她也是家中最温柔、最善良的那个,可是现在的她已经在自己的温柔、善良前面竖起了一层层的盔甲,禁锢住了它们也防止外界对它们的伤害。 章文怡从大太太的眼中看到了挣扎,于是她在大太太还没缓过神来之前,手脚并用的迅速爬了上去。大太太不防女儿有这样的举动,见女儿爬得歪歪斜斜的生怕她摔下去,她顺手将她拉进了怀里。 大太太没有出言责怪,还将九姑娘抱了起来。这反常的举止让在一旁伺候的丫鬟婆子掉了一地的眼镜。 章文怡趁热打铁,抱住大太太的一只胳膊,只说了句“娘,我背给你听。”也不等大太太的回复,便用娇嫩的童音背起了《女训》。 大太太听得出孩子不是在背文章,而是在向她传递她的喜悦。 背完,两眼亮晶晶的望着母亲,一副求表扬、求夸奖的样子。这时大太太所有的心灵防线被击溃,这是她的女儿,贴心的小棉袄。 “想要什么?”大太太把自己封闭惯了,一时间也想不起该怎么对待眼前这个娇糯的小人儿。 章文怡低下头,过了一会儿,在大太太失去耐心前似乎鼓起了勇气,说:“今晚我能不回去了么?” “不成!”大太太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直接拒绝了女儿。 “那我能在这里吃完饭再回去吗?”章文怡用讨好的语气说道。 看着不懈努力的女儿,大太太有些后悔刚才的回答。这么大的孩子对父母的依恋她是知道的,当年她在家里的时候可从未遭到过拒绝。 “好吧。”大太太故作无奈的说道。 这时门外响起“给老爷请安”的声音。不用问能进来这个院子的当然只有父亲了。章文怡挣扎着从大太太的怀里溜下地,撒开腿往外跑,口中还喊着:“爹爹,爹爹。” 文铮因为今天店铺里出了问题,因此回来的有些晚。没想还有孩子在屋里,听声音是最小的女儿九儿。 文铮赶紧走了几步上了台阶,就看到歪歪斜斜吃力的跨过门槛的章文怡。当文铮跨上最后一级台阶,章文怡已经跨过门槛张开双手向他跑来。没有时间给文铮思考,他只能蹲下身子将冲进怀里的小肉团抱了起来。 在外奋战了一天的男人有什么奖赏能比得上孩子的依恋,文铮在抱着女儿的一刹那满血复活了。 看着大步走进来的丈夫还有紧紧攀住丈夫脖子的九儿,大太太的心中甚至出现了瞬间的嫉妒。 开饭了。 丫鬟婆子赶紧将食盒里的饭菜端出来放到桌上。女孩子是不能上桌的,因此章文怡面前是一个凳子充当的临时餐桌,这让章文怡打算的在席间讨好父亲的举动如数落空。大太太在丈夫的示意下看向了正在旁边吃的失魂落魄的女儿,心中一阵心疼。 在丈夫反对的目光下,大太太收起了自己的柔软。看着女儿失望的吃完了饭,规规矩矩的请了安然后退了出去。 文铮问了一下刚才的情况,过程和他预料的差不多。女儿逾矩的地方不少,妻子没有过多的拦阻。 小女儿太反常了,当然也可以理解成由于背出了《女训》有些得意忘形。孩子并没有超出他们认识的范畴,因此这种反常夫妻俩还能够理解。然而他们是没有资格享受温情的,这一点夫妻双方都很清楚。 当年太老太爷的突然去世让一个蒸蒸日上的家族瞬间崩塌,当老太爷接过父亲的担子之后没多久也莫名的暴毙。这一切显然是有人暗中策划,只是当年兄弟二人年纪不大阅历不够丰富,又都在书院里读书,所以不知道也一直没有查到暗中的敌人是谁。 那个时候文铮决定辍学挑起家里的担子的时候正值新婚不久,那个时候家里的店铺纷纷被追债、被瓜分,文铮千辛万苦的只能保住几间不大的店铺。 这些年文铮小心翼翼的经营着这些店铺,家里的弟弟妹妹全靠它们养活大,而店铺也在文铮的悉心照料下逐步成长扩大。经过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文铮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苦读圣贤书的书呆子了。 当年文家垮塌的太快了,太老太爷刚去世,整个族人顿时四分五裂。父亲作为嫡房长子接过了族长的重任,然而他却莫名其妙的暴毙。之后就是嫡长房所有的产业遭受巨大的打击,只是不知什么原因让对方收手,给了他们一条生路。 现在文铮已经成长,他只能从蛛丝马迹当中感受到当年的阴谋。现在已经物是人非,而且对方一下子隐匿起来再没有出现,因此他至今没有查到关于当年的任何线索。 现在的文铮非常明白,当年的对手绝不是什么良心发现才会收手。像这样的阴谋最后的结果绝对要赶尽杀绝,再不行至少要做到让对方无力翻身。可是就在将要走完最后一步的时候他们突然销声匿迹了,只能说明这些人是遇到了不可抗拒的力量只能选择蛰伏。 文铮不知道其中的缘故,只是这些人还在暗处。他们随时都有可能东山再起,那个时候就是文家大难临头的日子。这些年文铮两兄弟一样在积蓄实力,为的就是应变将来可能发生的灾难。 这一切大太太和二夫人都是知道的,所以这些年来文家的规矩特别的严厉。不为别的就是在防范那个暗中的敌人,尽量不给他机会,残酷的现实容不得他们有多少脉脉的温情。 第四章 发现 吃完了晚饭,章文怡在刘妈妈、春花和阿秀的陪伴下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父母的院子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古人的夜生活不能说没有,通常是不丰富的。一个六岁的女孩当然更不可能有夜生活,所以回到自己的屋子之后章文怡只能是洗漱完毕上床睡觉了。 好在章文怡以前干的是间谍,生活非常严谨和规律,没有必要她是不会随意外出参加夜生活的。是以有没有夜生活对她来说是无所谓的,这比那些普通人穿越到古代能更快的适应古代的生活。 躺在床上的章文怡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干了这么多年的间谍有些习惯是很难克服的,比如现在她怎么也睡不着就是多年的习惯使然。 像什么《谍影重重》、《碟中谍》、《007》这些影视作品反映的都不是真实的间谍生活,什么是间谍的生活?按照章文怡的理解,间谍生活就是正式工作以外的打零工。就好像很多人下班之后刷抖音、聊qq或者玩游戏一样。 与普通人不同的是间谍在下班之余是搜集相关的信息进行分析,这些信息大多数都是普通人都能接收到的信息,比如报纸上的政策、网店里商品价格调整等等。 今天是她穿越的第一天,遇到了很多人发生了很多事,现在的章文怡就在分析这些。 这个家有十三个男孩和九个女孩,大哥和元娘分别是男孩和女孩的首脑,他们拥有不可置否的领导权。连哥儿是和他们一样具有超过年龄限制的成熟人;其他的哥哥、姐姐则是正常成长的孩子;她自己是受到所有人关怀、呵护的最小的女孩。 大哥、二哥、五姐、七姐和自己是长房的子女;元娘、四哥、九哥、六姐、十哥是二房的子女;三哥、二姐、三姐、七哥、十二哥、十三哥是三房的子女;五哥、六哥、四姐、八哥、十一哥、八姐是四房的子女。 长房没有妾室;二房只有一个妾,还是因为二爷在外需要有人照顾;三房、四房有两个妾。 文家大宅是个很大的宅院,大得超乎章文怡的想象。然而作为一家之长的长房所占的地域并不大,占地最多的是四房,其次是三房。二房占地比长房大了许多,但是比三房、四房要少。 这个家看上去并不是很富有,除了自己有一个妈妈两个婢女以外,其他女孩子都只有一个婢女,男孩子则什么都没有。但是与之不符的是父亲的外号叫“文半城”,意思是拥有城市中一半以上的店铺。 能够发现的只有这么多,章文怡只能总结出这是一个带有一点斯巴达风格的家庭。自己的父亲并不是守财奴,他是借此在锻炼自己的孩子。 最后是自己的丫鬟婆子:刘妈妈是自己的奶娘;春花是因为没有其他适龄的女婢,这才买来的女孩;阿秀是家生子,比章文怡大三岁。 在跟着连哥儿去厨房偷点心的时候,听厨房的赵妈妈和一个新来的张婆子聊天得知了自己贴身乳娘的境况。 刘妈妈的男人是文家铁匠铺的首席工匠,外号“刘大锤”。也因此家里是比较有钱的,才能娶到刘妈妈这样的美人儿。刘妈妈是个孤女,父母在逃荒的路上病故。刘妈妈插标卖身的时候正好遇见了上工的刘大锤,刘大锤当即很豪迈的拿掉了刘妈妈头上的草标,从此刘妈妈就跟了刘大锤。 文家给九姑娘找乳娘的时候刘妈妈刚刚生了刘家的二女儿刘燕儿。刘妈妈是从来没想到过要给人家当乳娘的,可是刘大锤大手一挥:“东家待咱们不薄,做人要知恩图报。”于是刘妈妈才过来的。 本来大太太也没看上刘妈妈,嫌人家的胸脯不够大怕饿着自家的闺女。但是最终留下的还是刘妈妈。因为九姑娘一吃其他两个乳娘的奶就吐,只有刘妈妈的奶水合适。带着带着刘妈妈就带出感情了,舍不得走最后还是留下了。 阿秀是爹、娘都是文家的家奴,很老实本分的。阿秀长得水灵,就是不够灵活显得木讷,她的地位还没外来的春花高。春花很有灵性,因此她的地位在主子面前比阿秀高很多。 第一天能够发现这么多章文怡还是比较满意的,这是一个可以让她安心生活的家族。父亲、母亲会在孩子们的前面遮风挡雨,孩子当中兄长们和姐姐们能在她的前面给她遮风挡雨,所以这一世她可以安安心心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 章文怡开心的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这是她有记忆以来在有意识的情况下安心的入睡,这是一个无梦的夜晚。 第二天贪恋被窝的章文怡再次重复了头一天的起床流程,只是与昨天不同的是她能清晰的感受到一些昨天没有感受到的东西。 没办法,间谍这种活计时间干得长了,人就像长满了灵敏的触角一般。比如春花手脚麻利,就是做的比较敷衍而且容易让主子看见并且容易做的都被她抢着干完了,阿秀全是捡她剩下的活计干。 刘妈妈是不会领导人的,但是她细心,两个丫鬟遗漏的事情她都默默的做好了。刘妈妈抱她的时候和抱自己的女儿没有区别,轻轻柔柔的充满着爱怜。 有了一晚上充足的睡眠,章文怡走出自己的房间的时候非常清醒。于是她看到了两个打着哈欠向外院走去的劲装女子,她们似乎与她们很熟,刘妈妈热情的和两个女子打着招呼。 春花忽然问道:“刘妈妈,那两个是新来的吗?” 刘妈妈回答道:“是啊,听说老爷不满意四海镖局,昨儿换了城南镖局,她们是哪儿的。以前常来咱们的铺子里打兵刃,所以熟悉。” 春花赞了一句:“她们好威风呀。” 刘妈妈笑着说道:“嗯,她们的身手在咱这儿算是数一数二的。” 章文怡狐疑的朝春花看了一眼,心想:女人的八卦之心真的不分年龄么?接着暗中给自己翻了一个白眼,贱皮子,疑神疑鬼的毛病怎么就改不了。 正在唾弃自己的章文怡一如昨天最先遇到的是连哥儿,连哥儿这次见到章文怡没有睡眼惺忪也就没有抱着她走,而是拉住了她的小手一起走。 连哥儿的手远没有他的脸看上去那么细嫩,干燥、粗粝、坚硬,这应该是习武者的手。章文怡这才注意到连哥儿的脚步非常整齐,每一步跨出去的长度都是一样的,这个长度不会影响到身体的灵敏度,遇到突发事件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应变。 这种走路方式章文怡也会,甚至能做到比连哥儿更好。因为连哥儿能让人看得出来,章文怡却可以做到让人看不出来。 难怪昨天能抱着她走那么多的路,换成别人可能就不行了吧。接着又遇到了其他前来请安的兄弟姐妹。每个女孩子身边都有自己的兄弟护卫;每个男孩子都是习武的,他们和连哥儿一样每个人的步伐都很整齐不会影响身体的行动。有个别男孩女孩打闹一下,男孩子都是不躲避让女孩打一下出气,很显然女孩子们都不清楚自己的兄弟是会武功的。 还真是斯巴达之家!章文怡这样想到。 同时章文怡也意识到了自己这是在古代,而古代的社会治安远没有现代这样良好。这大概就是这一家的男孩要习武,晚上还要请人值夜的原因吧! 这样更好,章文怡觉得自己可以更加安心的在这个世界生活了。 给长辈请过安,章文怡返回自己的房间吃过早饭,过了一会儿元娘带着五姐来到她的房间。五姐是昨天翻花绳的高手之一,她们来找章文怡是来教导她功课的。这个时代女孩家的功课就是女红,这是女孩子从小就要学习的。 章文怡上一世可没见过什么是女红,她对此非常感兴趣,姐姐教的针法她很认真的学习着。可能是穿越的缘故,章文怡总是觉得很难控制自己的双手,因此在学习的过程中她显得特别的笨拙,针脚总是对不齐。 元娘两个可能是见怪不怪了,她们对待章文怡非常有耐心。对比两个姐姐的绣品,章文怡的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可是偶尔回头看一眼,章文怡惊讶的发现没有和两个姐姐的绣品放在一起,自己的绣品中有几幅也还不错,如果在现代完全可以拿到社交媒体上秀一把。 这样的发现让章文怡十分开心,她觉得女红这东西属于技巧,到顶峰是需要一定天赋的,如果没那么高的要求,时间长了总不至于很丢人。 一连几天的生活几乎都是同样的:早上请安;回房后吃饭在姐姐的指导下学女红;中午吃点心;下午要么接着做女红,要么去约了姐姐去花园和她们聊天八卦。这一切让章文怡觉得和现代的生活也差不多,只是上班换成了做女红而已。虽然单调,可是章文怡喜欢这种安宁、祥和的感觉。 接下来的几天姐姐们或有这样那样的事,没有来找章文怡。于是她只能一个人在房间里无聊的渡过一天或者半天,这种时候章文怡总是用做女红来打发。开始的时候出于兴趣章文怡到不觉得什么,时间长了章文怡也有些静极思动了。 毕竟在现代生活过的人,特别是女性很难忍受古代的重复、单调的生活。章文怡一下子也很难适应,特别是在放开了心防不愿意再约束自己的时候,她开始想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第五章 玩具 人在陌生的环境中总会缺乏安全感,这时候人通常会去找一些熟悉的事情来做,这都是一些下意识的过程。现在章文怡就很想找一些过去熟悉的事情去做,这时她才发觉古代对女性的束缚真的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和外界无法接触,搞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孤独、寂寞令人心情烦躁。这让章文怡不得不把再次当成间谍看待,通过多次的心理暗示让自己慢慢的平复下来。 尽管章文怡的内心并不平静,但是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使她还能控制住自己。似乎连哥儿有点意识到了章文怡的变化,最近只要他有空都会找些小玩具来宽慰她。有时是一支柳笛,有时是一支小木船,有时是一个小人偶。 这些东西都不是章文怡想要的,因此也很难改变什么。 “九儿最近怎么样了?”大太太似乎也感受到了女儿的变化,这一天她把刘妈妈找来问询章文怡的近况。 “回太太的话,九姑娘的样子不是很好,经常一个人闷在屋里。”刘妈妈回答道。 大太太皱了皱眉头,说道:“前段时间不是好好的,做做女红练练字,难道最近又有人惹到她了?” 刘妈妈想了想,很肯定的回答:“回太太的话,九姑娘这段时间并没有与外人接触过。人来的时候都是有元娘陪着的,旁的也就是有时候二少爷会递一些玩意进来。” 大太太沉默了,元娘是个很沉稳的孩子,她在绝不会有刺激到九儿的事情出现。既然问不出什么,挥了挥手让刘妈妈先下去。大太太想起前段时间女儿撒娇想与自己同睡的事情来,“难道是因为这个?”大太太这样想到。 九儿是目前最小的孩子,她降生时是个健壮的婴儿。但是六个月大的时候却莫名其妙的生病,经常高热不止。而这一年丈夫的生意和二叔的仕途都非常顺利,有人说这是因为文家的灾难都被九儿一个人担了去的缘故。全家上下对此也深以为然,毕竟过了一年全家平稳之后九儿在也没出现过频繁高热的情况。 只是这场怪病给九儿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她无论是走路还是说话都是很迟才学会的,长大后经常会突然的沉默一段时间。开始大家对此并不在意,然而这种现象周而复始,大家才觉得奇怪。稍微注意了一下发现九儿若是与人争执,无论是否得势都会出现这样的情形,于是家里的人都会特别注意不去刺激她。 原本就认为是九儿承担了家中的灾难,这才使得家族可以兴旺。而她却为此得了怪病,所以全家上下对她更是怜惜,即使最调皮的男孩子对她都是一味的容忍退让。 晚上大太太把自己的想法同丈夫说了,文铮想了想还是否决了大太太提议让女儿搬来住几天的建议。 他说:“不成,我们要顾着的不是九儿一个孩子。如是我们放纵了九儿,那别的房里的孩子怎么办?放心吧,别的孩子不也是这么过来的,挺过这两年就好了。” 大太太叹了一口气,不说话了。她知道文铮说的都是实情,只是她觉得自己的九儿未必挺得过来。 刘妈妈在休息的时候回去把这件事同丈夫说了,当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刘大锤带回来不少铁质的玩具,让刘妈妈把这些玩具带给九姑娘玩耍。 章文怡在看见这些玩具的时候起初也不怎么在意,有一天她发现玩具当中竟有一个可以打出一套拳术的铁罗汉,这让她大为惊奇。趁着人不注意她把铁罗汉拆开来,看了一个仔细。这种铁罗汉都是通过非常初级的机械原理制作出来的,但是非常精细,由于手头缺少工具,只是能拆开却组装不起来。 刘妈妈见了便是一阵心疼,好好的一个玩具被拆的七零八落,她偷偷的拿回去让丈夫重新装起来。刘大锤对此很惊讶,一个女娃娃也有这么大的破坏力,这可是件稀罕事儿。 过了几天章文怡看见了复原的铁罗汉,想起这是刘妈妈送来的玩具。她心里一动,回头又把它拆了。不过这次她注意了在刘妈妈收集这些零件的时候对她说能不能帮她做些工具这样她就能把铁罗汉自己装回去。 刘妈妈没口子的答应了,在她的印象里就没有自家男人打不出来的铁器。章文怡画了要打造工具的样式,刘妈妈回去的时候问了一下刘大锤。刘大锤见了图纸哈哈大笑,说:“九姑娘很聪明,这些铁器和我用的不太一样,但确实是复原铁罗汉最好的器具。” 第二次刘妈妈从家里回来之后,就把刘铁锤的工具带回来了。而且还带回了一些可以活动的玩具供章文怡自己拆卸。 大太太得知女儿竟然对这些玩具乐此不疲,便对刘妈妈说道:“既然九儿喜欢,你让她玩就是了,多少钱到帐房支取便是。” 有了家里的支持,章文怡时不时的让刘妈妈去打制一些稀奇古怪的铁管、铁片。自从有了这些玩意,大家眼里的九姑娘渐渐的恢复了常态。好在九姑娘也不是经常要捣鼓这些铁器,她只是偶尔的玩一下,大部分时间里九姑娘还是和女红、练字作伴的。这也让所有人对章文怡这些怪癖有了包容。 九姑娘脾气古怪大家都是知道的,有一次去道观还愿,这小丫头竟然迷上了人家的炼丹。偷偷的把人家炼丹的过程看了一遍,如果不是连哥儿找到她,恐怕谁都不知道她竟然躲在一旁看人家炼丹。当时弄得观里的道士大发雷霆。女子怎么能接近丹房呢!这一炉丹可是白炼了。 不过丹最后也没白炼,都被文家出重金买下给九姑娘玩耍了。 其实章文怡在意的不是丹丸,而是炼丹的过程,看看古人是怎么解决提炼的。回去之后又要了不少可以用作提炼的工具,只是大家都以为她是想模仿炼丹,因此也没有人介意。反正这孩子孩子还小,最多也就是过一阵子的事儿,就当是给她买的人偶玩具吧。 一些女孩子见九儿喜欢这些,她们便试着让九儿来参与她们制香、制膏、制胭脂等活动。其实古代有钱人家的女孩大多都会有类似的这样那样的爱好,爱美是所有女性的天性。 对此章文怡来者不拒。虽然玩儿的很尽兴,却算不上痴迷于此,也能和姐姐们相处的十分融洽。看着她最多的还是做女红和练字,大人们也不反对孩子们做一些喜欢做的事。 转眼到了过年,章文怡不负众望的又喜欢上了制作和燃放烟火。这个大家可不敢让她再去试了,毕竟烟火制作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制作烟火的作坊被烧成白地的事件也是很多的,即便是经验十足的官家作坊也曾发生过类似的事故。 不过男孩子都是喜欢放烟花爆竹的,连哥儿暗中帮章文怡弄了不少材料回来帮她一起制作。一个小丫头和一群男孩子成天偷偷的制作和燃放烟花,终于有一天被发现了。大太太气得命人狠狠的打了章文怡五棍。 事后章文怡在大太太面前诚恳的承认了错误,弄得大太太又是一阵心疼不已。只是老爹并没有放过这个调皮的丫头,章文怡被他加罚禁足两个月。 经过这次胡闹被罚之后章文怡终于消停了,做女红、练字和姐姐们制作一些熏香、胭脂,渐渐的也像个女孩子了。 女儿的变化让大太太倍感欣慰,终于有一天顶着丈夫的压力,抱着乖巧的小女儿睡了一夜。从此之后章文怡也适应了古代女孩的生活,变得更加文静、乖巧。 家庭生活也因为九姑娘的恢复正常也变得正常,虽然男孩子和女孩子之间偶尔还会发生争吵,也只能算是生活当中的小涟漪。 三房的婶婶和四房的妾室又生下一儿一女,章文怡也升了一级当姐姐,从不再是上面全是哥哥姐姐。 不过前世从未结婚生子过的她,第一次见到初生的婴儿的时候吓了一跳,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不过当第二天当婴儿恢复了细腻红润的时候,章文怡又对他爱不释手。想碰又不敢碰的小模样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由于被父亲追加处罚,章文怡错过了今天的上元节、踏青和女儿节,这些都是女孩子一年当中难得可以外出的几次节日之一。 转眼又到了乞巧节,这也是女孩子们可以外出聚会的日子之一。通常各家豪门大户都会在乞巧节举办灯会、诗会,这其中以江南有名的豪门谢家办的规格最高、规模最大。文家一直是谢家的坐上客,即使是在文家最困难的时候也是如此。 今年文家同样也免不了要去谢家做客。这是章文怡第一次能够走出深宅大院,去别人家做客,她对此非常期待。 第六章 花灯 在楚州七月七的乞巧节有很多讲究,女孩儿更是会在各个方面比拼一下才艺。不为别的因为这一天很多人家都会通过各种活动观察女孩子们,看看各家的女孩品行、才艺,决定是否给自家的孩子定亲。 乞巧节里流传着各种灰姑娘的故事也吸引着女孩子们参与的兴趣。 谢家的灯会不是一般人能参加的,受到邀请的都是高门大姓或者官员贵族。文家能以一介商贾之家的身份受到邀请本就不寻常,很多时候卓尔不群不见得是一件好事,是以每次参加谢家的灯会都是对文家的女孩一个考验。 章文怡并不了解这个灯会对女孩子的含义,她现在也是文家能参加灯会的女孩中最小的一个,到了八月初三才满七周岁。她去了也就是凑个热闹而已,因此这段时间年长的姐姐们都在忙自己的事情,剩下几个小丫头自己在哪里瞎捣鼓。 听七姐姐、八姐姐说了一下往年灯会大致的情况,章文怡才知道女孩子是要去放花灯的,而且谁家的花灯放的好不仅能拔得头筹,还能预示着家里的姐妹能嫁一个好人家。 听两个姐姐说花灯放的好是要有许多技巧的,灯船上的摆放尤为重要,不但要摆的巧还要有利于航行,这样船才能飘得快、飘得远。 由于这是考验每个女孩子个人能力的事情,所以灯船的制作必须由自己完成,而且之前都是不能让人看见的,拿出去的时候还要用幔布遮住,只有在放灯的那一刻才能示人。 章文怡感叹道:“难怪这些天大姐、二姐她们不见踪影。” 七姐白了章文怡一眼,说道:“是呀,你以为呢。” 八姐无不担忧的说道:“大姐今年就要及笄了,能不能说个好人家放灯最要紧了。要是咱们家能拔得头筹,大姐也能许个好人家。” 于是三个小女孩对着比脸盆稍小一些的莲花灯座犯愁,怎么样做才能出彩呢。 章文怡想了想,说道:“要是有木匠就好了。” 七姐又白了章文怡一眼:“怎么没有,你家阿秀的爹赵供奉就是木匠,还是咱们楚州最好的木匠。笨死了你。” 古代属于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因此大户人家也是呈现这样的趋势。一般的富贵人家都有雇有绣娘、木匠、医匠、花匠这类手艺人以满足家里的一些需要,这些人被称为“供奉”。其实中国古代商业不发达这也是原因之一。 八姐听七姐口没遮拦连忙悄悄的拉了她一下,七姐忽然想到九妹妹的怪病,连忙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见章文怡神色不变,这才放下心来,暗暗的后悔了自己说话不小心。 章文怡又问:“我能找赵供奉做些东西么?” 七姐答道:“当然可以了,让刘妈妈她们找邢妈妈说一声就行。” 章文怡听完笑着说了声:“谢谢七姐。”后拔腿就跑,惹得七姐跟在后面喊“你小心点儿。” 不得不说章文怡穿越的这具身体还是很有运动天赋的,撒开小短腿一溜烟的跑的没影了,七姐、八姐怎么都追不上。看她跑的方向是回自己的房间,七姐、八姐也就放心的不追了。两个人气喘吁吁的停下来,相互看了一眼往回走,继续去犯愁了。 作为曾经是学校里的娇子,章文怡自然有许多参加兴趣小组的机会。当年她就参加了学校组织的航模小组,要不怎么后来会成为工科生呢! 回到自己的房间章文怡先是设计了一个船的模型,这是典型的古代帆船的模型。还记得当年章文怡凭着这个设计获得了市里举办的航模大赛的一等奖。 接着就是各种分部件的设计,零零落落的画了上百个所要的部件,然后让刘妈妈去找邢妈妈说要见赵供奉。 对于消停了一段时间的九姑娘突然要找赵供奉,邢妈妈心中也是一紧,问明了孩子一切正常这才先通禀了大太太之后才去将赵供奉找来。 文家的后宅男人是不能进来的,好在章文怡现在还不满七岁,她还可以随意出二门。于是章文怡带着图纸在二门外和赵供奉蛐蛐咕咕了一下午。第三天赵供奉递进来老大的一个包袱,说是九姑娘要的做花灯的东西。 大家都知道女孩儿家的花灯在没有放灯之前是不能示人的,因此也没人来看。东西送进了章文怡的房间,此后的几天里章文怡足不出户,在自己的房间里捣鼓。 七月七在众人的期盼中终于到了,这一天文府的女孩子各个都精心装扮,当然除了章文怡以外。坐在镜子前,章文怡实在是没勇气去看那张肥嘟嘟的胖脸。 春花和阿秀已经很照顾自己的主子了,她们只是略施粉黛,可是还是压住了章文怡的颜色。这世上只有懒女人没有丑女人,这是章文怡一直信奉的话。所以她还是努力的装扮了一下自己,可是她发觉有些东西是天生的,不是通过后天的努力可以弥补的。 没有了现代的化妆品,她再怎么打扮也遮不住那张胖脸。因此章文怡只能在穿搭上让自己显得更得体一些。 等出门准备坐车的时候章文怡更成了一群天鹅里的丑小鸭,春花、阿秀毕竟没有怎么打扮,她们在一群莺莺燕燕当中立马就被淹没了。最出彩的当然是本来就是家中最漂亮的元娘,同样是略施粉黛,她依旧艳压群芳。 当她拉起章文怡的小手的时候,章文怡已经放弃了全部抵抗,自暴自弃的想:“算了,绿叶就绿叶吧,好歹还是最漂亮那朵花的绿叶。” 虽然春花、阿秀的姿容被左右精心装扮过的丫鬟们给比下去了,可是她们最终还是成为了全场的焦点。所有的丫鬟们都抱着主子精心制作的花船,隔着幔布看得出都是圆的,唯独春花、阿秀抱着的是长条形的。 人们不禁担心的朝正在上车的元娘和章文怡看去,元娘感受到了众人的关注,回过头来也看到了九妹的作品,她美目流转毫不介意的看了大家一眼,说道:“上车吧。” 元娘的镇定感染了众人,大家错落有序的上了自己的马车。章文怡看着元娘心里满是崇拜,大姐的气场好强大! 去谢家的路程比较远,因为谢家的聚会是在城外的庄子上举行的。大河就从那个庄子的边上流过,而且是水流比较平缓的一段。在这里放花灯一般可以放的比较远,所以很多人都喜欢在这附近放花灯,谢家的灯会出名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下车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到了章文怡一张惨白的脸,大家都怔住了。章文怡见到众人的探寻目光,脸不自然的红了。 好吧,又丢人啦。前世连做海船都不带晕的章文怡,这一世竟然晕马车。定了定神,章文怡拒绝了元娘要抱着她的想法,姐姐是文家的女神,她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让她狼狈呢。 吸了一口气,章文怡自己站了起来走下了马车,元娘赞许的暗暗点头。自家的九妹并不是真的娇弱,她骨子里也有文家的傲气。 谢家招待的人经验丰富,见了章文怡的样子立即让人找了一间安静的房间让她去歇息片刻。 元娘见哪里门外不光有春花、阿秀两个人,还有一个成年的丫鬟守着,便放心的领着其他的妹妹去了。 晕车的章文怡躺在榻上,依旧非常难受。她暗中叹了一口气,心道:“这具身体真是虚弱,看来自己不能这么堕落了,真的要好好的锻炼一下身体啦。” 自从没有了间谍身份的羁绊,章文怡回归了一个普通的女孩,曾经无数个夜晚对天发誓明天一定要塑身,要减肥。只是到了第二天她还是该吃的吃该睡的睡,锻炼身体神马让它成为浮云吧,咱才六岁不是吗,还小呢。 迷迷糊糊的听到门外远处的喧哗,章文怡恹恹的问:“这是怎么了?” 春花像没听见似的没有回答,阿秀迟疑了一下,回道:“应该是放花船了。” “哦,是放花船啊”章文怡先是心不在焉的顺着说了一句,紧接着她从榻上跳了下来:“什么放花船!你们两个怎么不叫我!”推开门章文怡狠狠的瞪了两个丫鬟一眼。 这是章文怡第一次恶狠狠的瞪着两个丫鬟,也是九姑娘有生以来第一次恶狠狠的看着别人。阿秀吓得傻掉了,春花更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说实在的,春花一直是看不上这个主子的,平时经常偷奸耍滑的得逞让她有些肆无忌惮了。刚才九姑娘的目光如同两道万年寒冰直透心底,这让她猛然省悟九姑娘可是大太太的嫡亲女儿呀。好像大太太目光最凌厉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凶恶,刚才那目光直让春花冷到了骨子里。 谢家使女的感受远没有春花、阿秀来的强烈,一则章文怡不是她的主子,二则章文怡的怒火不是对着她,只是她也感受到了强烈的煞气。这让她诧异的看了章文怡一眼。 额,这不是我要的结果啊!章文怡心里暗暗喊了一声糟。跺了跺脚,她只好扔下两个或发呆或软倒的丫鬟自己去马车哪里拿她的花船了。 章文怡瞬间爆出的杀气来得快去的也快,谢家的使女转眼看她的时候已经感受不到刚才的压力了。 看着两个不得力的文家丫鬟,她踢了阿秀一脚,说道:“你家姑娘都出去了,还不赶紧去服伺!” 因为章文怡年龄还小,谢家的丫鬟没想到她也做了灯船。因此春花、阿秀不提醒她是不知道的,现在明显感受到了这个小姑娘也是有花船要放的,不禁也恼怒起这两个不懂事的丫鬟来。 当看到阿秀抱着长条形的布幔时,谢家的丫鬟也有些踌躇了。毕竟长条形的花船不是没有,只是太少见了。至少楚州俗成定约的是圆圆的莲花款的底座,长条形会是什么东东? 章文怡和阿秀抱着自己的花船来到放船的河边,这时春花已经找到文府姐妹所在的位置。大家看到章文怡气喘吁吁的赶来,连忙将小妹妹接进来。 这时女孩子们的花船已经飘出去一段距离了,这时章文怡要是再放的话会显得特别突兀。做得好还不要紧,万一做的不好那就太显眼了。 看着她手中长条形的布幔,邻近的女孩子当中不免窃窃私语,有一个“哈”的声音特别响亮,其中嘲讽的意味非常明显。文家的几个年幼的女孩生气的看了过去,哪里是两个明**人的紫衫女孩,一个十三、四岁、一个十来岁,都用挑衅的目光看了过来。 看样子她们和文家的姐妹们起过冲突了。 章文怡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如当年站在赛场上。哪里只有她一个女孩,非常的抢眼,也非常的惹争议。因为她长得太平凡了,让习惯了俊男美女的人们感到了极其的不适应。 揭下了幔布,一艘大海船的模型展现在人们的眼前。看着章文怡不停地拧动着,人们意识到这艘小船并不是依赖风帆行进的,这艘船又没有车船两侧的轮桨,那么它依靠什么航行呢?人们顿时被吸引住了。 当人们看着章文怡掏出火石火镰点着了船尾的引线,人们觉得应该是利用类似于钻天猴的烟花的反冲力推进小船前进的吧!可是这里比拼是花船,又不是小船,这孩子白费功夫了。 在无数人的叹息中,章文怡调整了一下风帆的角度将船放入水中。刚刚下水的小船像是什么在后面猛地推了一下,迅速的窜了出去。窜了一段路之后那股动力消失了,可是船速依旧很快,并迅速接近前方一群花船。 “砰”的一声一个东西被弹出小船高高抛向天空,紧接着是“啪”的一声,天空中绽开艳丽的烟花。“砰”、“啪”声接连不断,一朵接一朵的烟花五彩缤纷在空中不断的绽放。最后从船头腾起一个十字的小东西,迅速飞升爬高,当它爬到顶点时从身上坠下了一连串的烟火,这个小东西并没有立即掉下来而是像鸟儿一样在空中滑翔飘荡。 第一枚烟花惊呆了岸边的人们,从第二颗烟花开始,每炸开一朵烟花都会引起岸边人欢呼,一阵很比一阵响亮。 “yes”成功了!章文怡开心的挥了下小拳头,回过头举起双手邀姐姐们击掌相庆,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元娘,她举起双掌和妹妹击掌相庆。紧接着是二姐、三姐。看着开心的击掌相庆的姐妹们,边上的女孩子们也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第七章 诚意 离着放花船不远的一处水榭中坐着四个浅酌的老人,其中看上去最年轻的那个老人轻声说了一句:“还是二哥的眼光最毒,挑了这么好的一家媳妇。” 旁边一个文士打扮的老人笑了笑,说道:“你别忘了二哥可是马快班头出身,想当年道上的人有几个不拿二哥赌咒发誓的。” 说到过去四个老汉不由得发出会心的一笑。年纪最长的老人年龄看上去比其他三个要大很多,他转着手中的酒杯,说道:“又拿你二哥开涮了不是?” 文士笑道:“我可不敢,我说的难道不是真的。” 最年长的“二哥”笑了笑没做声,转头问身边没说话的老人:“三弟,伯当怎么没有过来。” 被称作“三弟”的老人眼神一暗,说道:“他是清河王家的人,最近和我们走得越来越远。这次请他他没说来也没说不来。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我也不知道。” 最年轻的老者说道:“谢三哥,你帮二哥找了这么好的媳妇,是不是也帮我们家那几个小崽子找一找。” “三弟”笑着说道:“凭你老程的名头还要我帮你?看上眼的抢回来就是。” 文士打扮的老者,低声笑道:“他要是敢,回去还不被裴娘子打断腿?!” “三弟”故作恍然,道:“这倒是。” 三人又是一阵轻笑,看起来这位最年轻被唤作“老程”的老者是个惧内的人。 正说着,外面有人来报:“两位王老爷到了。” “三弟”说了一句:“快快有请。” 一会儿,门帘一挑从门外走进两位老人,一个长髯、一个短须。众人纷纷起身打招呼:“君可”、“伯当”。两人也纷纷回复:“二哥”、“军师”、“谢子”、“老程” 其中短须的老汉一进门就与文士相互看了一眼。众人寒暄过后,倒是谈得很多,其中大多是往日的峥嵘岁月。 两人坐下大约半个时辰,便起身道:“二哥,家里还有事,我们先告辞了。” 最年轻的老人长眉一挑正要说话,“二哥”这时却站起身来说道:“既然如此也就不勉强二位贤弟了,以后若是得闲也来京城看看我们这些老兄弟。” 两人应了一声之后便匆匆离去,最年轻的老者看了“二哥”一眼,嘿了一声之后便沉默不语。 “三弟”这时看看了外面,说道:“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去文府一趟,把事情定下来。” 随着他的话,众老者纷纷起身向外走去。 与此同时谢家庄子里一众女孩比拼才艺已经到了最激烈的关口,紫杉姐妹和文家姐妹隐隐分属两个不同的阵营,此时已经是最后一项舞蹈。 前面的插花、诗词、写字、作画、琴艺、女红、烹饪都已经决出了胜负,文家的元娘在插花一项中拔得头筹,她们这个阵营目前以插花、女红、烹饪、琴艺四项领先,紫杉女孩哪一方因为丢了囊中之物琴艺一项,现在暂时落后。上场的女孩儿当中紫杉女孩这一方因为紧张已经连续两人失手,目前评分最高的是文家所属阵营的女孩。 刚才章文怡不管己方哪位姑娘上场,也不管输赢如何,只要下得场来她都会跑过去举双掌邀击庆贺,结果她们这边士气大涨。她们这一方一位原本琴艺非凡的女孩发挥超常勇夺第一,这个意外的结果让原本已经明朗的比拼变得混沌不清。 年长的紫杉女孩很快就发现了问题,她立即也有样学样,伸出双手激励同伴。这才使得士气高昂的对手没有在下一轮的比拼中获胜,现在她是最后一个上场的舞者。如果她的评价比不上对手,那么本方就是大败的局面。 紫杉女孩表演的《云门》是一种古老的舞蹈,据传它是流行于周朝贵族间的舞蹈,体现的是仙子在云端飞翔的意境。 一个凡人要用舞蹈体现仙子在云端中飞翔,这难度之大非比一般,而此时紫杉女孩的表演令人如痴如醉。 一曲终了,众人久久回味不能自己。章文怡是最先醒悟过来的,她很自然的用现代的鼓掌的方式向这位紫杉女孩致敬。人们在她的引导下也纷纷鼓掌致意,一时之间掌声如雷。 紫杉女孩缓缓的向文家姐妹们走了过来,到了近前她拉起章文怡的小手,走到元娘的面前,说道:“萧盈,姑娘若有机会来京城,一定要来宋国公府一会。” “文元娘。多谢萧姑娘相邀,元娘若有机会定然登门拜访。”元娘平静的回答道。 两个当天聚会中最出色的女孩,相互致意着。两个人的光芒四射,这让章文怡连这个绿叶都快当不下去了。 众人都知道谢家相交的都是权贵,但是谁都没料到京城的宋国公竟然也与谢家有来往。宋国公出身高贵学识渊博,是大唐首屈一指的开国重臣,数度罢免又数度复起的宰相。这个女孩竟然是萧家的姑娘,众人不免惊叹。而这位姑娘主动相邀,这对他人来说绝对是无上的荣光,文家的女儿竟然能平静以待,不能不说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章文怡晕晕乎乎的回到了马车上。萧盈临走的时候特地问了一下她的名字,同样对她也说了有机会来京城一会的话语。只是章文怡没有姐姐的定力,高兴的都快晕过去了。话说她自己也觉得奇怪,曾经接受过训练能够泰山崩于顶而不变色的她怎么会这么没出息的,貌似回归女性本质也不是一件特别好的事情。 元娘只是用柔和的目光宠溺的看着这个还在傻笑着的妹妹,其实九儿今天表现的真的很出色。虽然因为她年龄的缘故被人们所忽略,但是元娘认为终究有一天她也会像她今天这样光彩照人的。 到了家门口看到了几辆停在门口的马车和等在马车附近的护卫,看得出这些马车都是贵族大员才能使用的规格,而那些护卫明显都是精锐的战士。众人的心中都是一沉,特别是大哥文世俊、二哥文世连和元娘三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进了大门,府中也有外人的护卫巡视,作为主人他们在自己的家中要绕道而行。 章文怡深深的感受到了古代阶级的划分和平民所要受到的屈辱,被刺痛的她恨恨的看着那些正在巡逻的护卫。 元娘却波澜不惊的带着妹妹们从他们身边走过,卫护们向两个唯一不怕他们的女孩致意。他们看向元娘的是敬意,看向章文怡的却是想捏捏她脸蛋的笑意。 难道到自己的目光不够凌厉么?刚才可是把春花、阿秀吓傻的目光啊,怎么会对这些家伙无效呢!章文怡郁闷的边走边想。 如果章文怡知道这些护卫都是百战之兵的话,她的想法会改变的。 文府的厅堂中在水榭浅酌的四位老人都在,主位上坐着的是那位年纪最长的老者,主人文铮只能在一旁末座相陪。 “国公能看上寒家小女这是我们的荣幸,只是我们文家不过一介商贾,怕是要辜负国公大人的错爱了。” 坐在主位年长的老人眯着眼睛看了文铮半晌,文铮自认为见过不少大风大浪,然而老人给他的无形的压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文铮挺了挺腰,因为他觉得如果不赶紧挺一下腰再过片刻他会被老人的目光压垮。 “令爱的确非常优秀,甚至超出了我的预期。我当然知道你的想法,这样的孩子也确实有进入后宫的实力。” 老人终于开口了,他一开口那无形的压力便告消失,文铮暗暗的松了一口气。但是老人的话却像亟雷一般将文铮打得焦头烂额。元娘是打算参加明年后宫选妃的,这是一个秘密,非常非常隐秘的秘密。除了有限的几个人再没有人知道了,可是老国公又是怎么知道? “进入后宫的孩子是因为她的优秀么?你凭什么认为令爱能够顺利的入宫?正如你所说的,你们文家不过一介商贾,就凭你们的出身,孩子进入后宫之后会怎么样呢?” 老人没有给文铮喘息的机会,而是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如同炮弹一般接连砸向文铮,文铮自认为固若金汤的心理防线在老人短短的几句话下崩溃了。 汗水从文铮的额头涔涔而下,他抬起头看着老人喃喃道:“老国公,那他们为何要选中元娘?” “那是因为她够优秀,你够自负。”老人不假思索的回答他。 文铮又问:“老国公……”想问的问题在看到谢家的当家人的时候,他问不下去了。文铮忽然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老人却把他的问题说了出来:“你想问为什么要帮你。我告诉你是因为你爷爷文行忠,他死在我怀里的时候我答应过要照顾你们文家。今天我们来文府第一给你一个诚意,第二也是给你一个理由。” 文铮颓然道:“依老国公的意思该当如何?” 老国公说道:“事不宜迟,婚书、下聘的事情谢员外一力承担,我家怀玉的庚帖我已经带来了。我在楚州逗留三天,三天后我把孩子带走。” 文铮意外问道:“这么快?” 老人黯然道:“夜长梦多,此去京师路途遥远,我怕路上会出意外。” 文铮惊道:“老国公难道时局如此艰辛?” 老人看了他一眼,说道:“有些人疯狂起来谁知道会做出什么,我一把老骨头无论生死都无所谓,关键是孩子不要出个三长两短。三天是我能控制的极限,过了三天我没有任何把握。很多事你看不到,所以你根本不懂。如果你愿意听我们的意见,那么我们还能护着你,否则就像你爹一样我们根本没有办法施救。上次文家能够幸存下来纯属侥幸,你们不要期望第二次还能有这样的运气。” 文铮咬了咬牙说道:“一切但听老国公吩咐。” 老国公点了点头,说道:“很好,说明我没有看错人。” 第八章 争夺 卧室里大太太无不担忧的说道:“秦老国公说的都是真的?” 文铮肯定的回答,道:“老国公说的多半不假,谢家是前朝名相谢玄之后,身份尊贵。他家兄长曾经是瓦岗首领和朝中许多权贵都有交情,这样的人家与我们交好这么多年,如果不是承祖父的余荫只怕没有其他的可以解释。” 大太太说道:“那为何秦老国公非要娶元娘为媳?若说他没有私心我可不信。” 文铮摇了摇头说道:“朝堂上权力倾轧步步凶险,老国公此举必有深意。只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是无法了解的,今天老国公问了我几个问题我才选择相信老国公。” 大太太问:“什么问题?” 文铮说道:“是因为女儿优秀才能入宫吗?女儿能平安入宫吗?我们一介商贾,女儿入宫能生存的下去吗?” 大太太不高兴的说道:“别人家的女儿能进宫凭什么我们家的元娘就不成了!” 文铮笑了笑,说道:“妇人之见!你去看看哪家皇后、贵妃的背后没有一个强大的娘家!我当时也问了为何会选中我家元娘,老国公说:是因为元娘够优秀、我够自负。这下我才明白过来,元娘只是一个幌子,她的出现必定会成为其他人攻击的目标,那么他们真正的人选才能平安入宫。元娘活得越久那个正主越安全,等到了正主站稳脚跟那便是元娘的死期。” 大太太惊愕了半天才缓过劲来,半晌才不服气的说道:“老国公家就没其他孩子可以和元娘成亲的了?非要元娘当个续弦。” 文铮淡淡的说道:“老国公长子、次子早亡,这个三子是要承袭老国公爵位的,虽然是续弦也没辱没了元娘。” 大太太叹了一口气说道:“难怪今天我和弟妹一说她直接回答我:全凭兄嫂做主。看来她比我明白。” 文铮说道:“弟妹出身官宦人家,这一点比我们看得清楚是正常的。你好好和弟妹合计合计,虽然匆忙了些,元娘毕竟是我们文家第一次嫁女,也不能亏待了她。” 大太太答应了一声,闷头睡去。 当晚的谢家庄园内四位老者也在商量,这四位老者年纪最长的是翼国公秦琼,文士打扮的是英国公李绩、年纪最轻的是卢国公程知节,还有谢家的谢非。 李绩看着秦琼说道:“二哥这招釜底抽薪他们不接也得接下,端的是妙计。” 秦琼笑了笑,说道:“要回到长安才能作数,只怕我们这次回程不会那么太平。” 李绩凝神看着秦琼,问:“二哥你真的要让怀玉娶了文家的女儿?” 秦琼点了点头,说道:“我说了我答应过文行忠要保他一家平安,这话不能不算。茂公我知道你因为单二哥的事一直记恨江左士人,可文家并不能算是江左士人。” 李绩哼了一声没有回答,谢非在一旁说道:“二哥,我也觉得你好人做过头了。很多事情文家不应该不知道,可是他们一直对我们若即若离,总是怀有二心。上次的事我一直觉得山东的豪门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或许是他们江左人自己弄出来的。” 秦琼笑了笑,说道:“不管是江左人还是山东豪族或关陇人士,他们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我们这些从瓦岗出来的弟兄是斗不过他们的。如果不是陛下念旧,我们这些老人哪里还有生存的余地。” 程知节笑道:“二哥,你一口一个陛下念旧,合着你仗着陛下念旧就把陛下的女人也抢了,你这也太坏了吧。” 秦琼摇了摇头,说道:“这孩子进不了宫!她的名字外人已经知晓,这么早就泄露的人基本上没有一个能进宫的。” 秦琼、程知节原本出身不高;李绩家中富有,但是他一直负责打理家中庶务和许多道上的人有交情;谢非与李绩的情况差不多。这些人都处理过具体事物,对下层官吏的手段十分清楚。 因此秦琼说出文元娘进不了宫,他们立即明白这样的女孩下场都很悲惨。卖到大户人家做婢女那是最幸运的,其次是卖给大户做妾,就算是卖给农人做个农妇都是不错的结果。实际上像文元娘这样出色的女孩绝大部分都会被卖到窑子里,她们有姿色有才艺买进来就能迅速走红赚钱,是各地勾栏院最受欢迎的对象。 往年皇帝选美就是各级官员相互打击政敌的战场,他们的争斗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许多女孩会在进京的途中被害,这其中的交易秦琼他们都是明白的。如果文元娘的结局是进不了宫,那么能进秦家做媳妇对她可以说好的不能再好了。 李绩还是不能够理解:“二哥,怀玉可是要承袭你的爵位的。依他的身份纵然是续弦,还不是满长安的娘子随意挑选?若是你愿意就是尚个公主也不是不行,何必娶一个商贾之女。” 秦琼挥了挥手,说道:“我心已定,此事不必再谈。我们还是说说怎么回长安。” 第二天得知消息的元娘显得非常平静,她把二妹叫到房里说了半天的话。而后就开始收拾自己的嫁衣,这是她缝了四年的嫁衣。 得到消息的妹妹们陆陆续续的来到了元娘的房间,最早的是离元娘最近的章文怡。她知道古代女子的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已经决定了就无法挽回。她窝在元娘的怀里一声不吭,贪婪的闻着元娘身上熟悉的味道。 其他的妹妹都带来了自己的礼物,章文怡却没有想到要给姐姐带礼物。想了想,章文怡跑回房间将那个可以打拳的铁罗汉送给了元娘。当晚章文怡执拗的没有回去睡,而是在元娘的床上趴了一晚。第三天一大早有大车来接元娘,元娘带着不大的包裹上了车,在留在文府的护卫的护送下缓缓而去。 元娘离去的第二天章文怡改由二姐带领去大太太处请安,她有些不习惯一路上闷闷的不说话。她的情绪也感染了众人,整个早上的气氛都显得比较压抑。 出来以后连哥儿笑着说道:“元娘嫁的国公世子,那是要带凤冠霞帔的。你们干嘛这个样子,开心一点嘛!” 章文怡说道:“我知道,就是心里难受。” 七姐一拍手,说道:“真的啊,大姐要带凤冠霞帔的,可惜我们看不到。” 八姐接口道:“不知道我们有没有这个福气呢。” 三姐轻轻打了她一下,轻声斥道:“说什么浑话,一个女孩家没羞没臊。” 虽然文家的其他女孩很快从别离中恢复了过来,章文怡似乎却沉默了,经常自己在房间里一待就是一天。 这天文铮南下江都,大太太将刘妈妈叫到跟前问:“九姑娘最近如何了?” 刘妈妈答道:“在房中做些绣活,要不就是练字。” “没有做些别的事情?”大太太狐疑的问。 刘妈妈恭声,道:“九姑娘性子本就是个安稳的。” 大太太想了想,以前的确是这个样子。只是有段时间活泼了一些,如今依然如故也是可以理解的。 挥了挥手,让刘妈妈先下去。转过身对邢妈妈说道:“这孩子我不放心,你去她房里瞧瞧。” 邢妈妈笑着说道:“太太不放心为何不自己过去?” 大太太叹了一口,说道:“上次被她磨得心软,结果被老爷说道了半天。” 邢妈妈笑着应了。 下午邢妈妈便打着“看看九姑娘的衣衫够不够”为借口到章文怡的房里看了一圈。见章文怡安安心心的在桌上练字,邢妈妈看了章文怡的裤脚一眼便回去了。 回到大太太哪里邢妈妈说道:“九姑娘好像长了,我看她的裤脚有些短。” 听邢妈妈这么回报,大太太便知章文怡哪里一切平安,遂放下心来说道:“让绣房给九姑娘再做两套衣裳,免得临时抱佛脚赶不上。” 章文怡这段时间每天的作息时间非常固定,每天都趁着刘妈妈睡后加紧锻炼身体。后宅有女镖师巡夜,章文怡想避开她们却也容易,随着时间的流逝章文怡的身体渐渐的变得瘦了下去也结实了起来。 就在邢妈妈去章文怡房间的时候,文铮在江都的一所宅院里正在接受质询。这所宅院是江北陈家的宅院,这个陈家与当年的南陈武帝之后同属一脉,现在是江北陈家的族长。问讯文铮的是陈家的三叔陈御。 事情自然是元娘被翼国公带走的事情,文铮告知翼国公只在楚州呆了三天,当时在场的还有英国公和卢国公,三位国公上门要人怎敢不给。那几天三位国公的亲卫将文宅围了一个水泄不通,文铮就算想报信也不可为。 这些陈家安插在文家的眼线已经回报,陈御倒是都知道的。与陈家合作的当朝权贵在接到线报之后曾经派人拦截过秦琼等人,只是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将只是随意改动了一下回去的路线就将暗中伏击之人给甩掉了。 损失一个文元娘对陈家来说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江南漂亮的女孩多得是。品行好不好、才艺高不高不是关键,只要能够分散对手的注意,让他们选中的女孩顺利入围的就好。 他们现在要考较的是文铮的态度。文家是商贾世家,曾经是南陈最大的财力支持者,南陈灭亡以后文家只能另寻他途。随着陈御这一房逐步在江都站稳脚跟,他们找到了文家重新合作。事情的发展似乎脱离了陈家的设想,文家此时已经找到了新的依靠,陈家很难将其控制。之后文家遭到了一连串的打击,文铮接手文家产业的时候几乎是穷途末路。 陈家这才趁机重新掌握了文铮,现在文家的产业蒸蒸日上,陈家在其中的投入获利颇丰。陈家趁机抛出要保文元娘入宫的议题,得到了文家的积极响应。 文铮兄弟的考虑是有了元娘的入宫,让她争取得到皇帝的宠幸,希望依靠皇室的关系使得文家摆脱他人的控制形成自己的发展。 然而这次秦琼到楚州戳破了文铮兄弟的幻想并带走了元娘。陈家对此十分重视,如果秦琼强行带走了文元娘到不可怕,这无损他们与文家的合作。怕的是秦琼说服了文铮带走的文元娘,那样可能会引起文家对陈家的戒备。 他们借着文元娘的事情闻讯文铮,问非就是想探探他的态度。文铮的理由比较充分:如果不是秦琼用强,文家又怎么会匆匆忙忙的嫁掉第一个女儿,这让其他的女儿如何出嫁。面对文铮的信誓旦旦,陈御很难辨别他说是真是假。 送走了文铮,陈御回到大哥的书房。这里陈家的老大陈鹤、老二陈瑾、老四陈护、老七陈默坐在哪里等候多时。 他们见到陈御进来,老四陈护急切的问:“如何?” 陈御想了想说道:“这个文铮滴水不漏,从他的话里倒是听不出破绽。” 陈鹤冷冷的说道:“越是滴水不漏,越是说明他在来之前已经想好了说辞。秦琼这个人侠义肝胆、古道热肠,强抢民女的事情他是做不出来的,如果他真的要抢又何必亲自带着英国公和卢国公一起来楚州。只要一封书信写给谢家老三还怕不能如意?” 陈瑾却摇了摇头,说道:“如果说翼国公不是真的要抢民女,那么他便是要诚心破坏文元娘入宫之事。一来以翼国公的实力又何必破坏文元娘进宫,他要破坏那边儿的正主儿进宫都是可以的。二来即便是破坏文元娘进宫,他只要破坏即可,又何苦真的将她带回家。他家儿子要娶妻就是公主也尚得,何必娶一个商贾之女。” 陈瑾的话得到了其他几人的认可,他们纷纷议论翼国公的楚州之行。 陈鹤拍了拍桌子,说道:“翼国公去楚州跟我们没什么干系,不管他去哪里做什么都不可能是针对我们。我们的问题是文铮,他和我们离心离德,那我们以前的投入很可能会打水漂。而且上次有人图谋文家,我们根本来不及反应。这次再也不能如此被动,一定要抢在别人面前拿下文家。” 第九章 夜变 九月初八是章文怡在这一世的生日,这一天章文怡请早安的时候送了一条亲手缝制的抹额给大太太,以感谢母亲的养育之恩。本来她以为会惊艳当场,却不料众人只是稍微夸赞了一下而已。过了几天章文怡无意之间才知道,原来古人是青少年是没有过生日这么一说的。 皇帝倒是前几年说过:母亲曾经在这一天非常辛苦,孩子们应该有所表示。 好吧,古代和现代不一样。,前世的人们把这一天说成母亲的受难日的时候自我感觉非常好,没想到古人早就有了这样的说法,看来中华民族很多优秀的传统是遗失了。章文怡坦然的这样想到。 经过一段时间的自我训练,她的身体好多了,人也不像以前那么胖了。虽然她还是觉得自己很胖,不过她对锻炼的效果还是比较满意的。 自从元娘走后连哥儿经常在晨昏定省的时候给章文怡带点儿玩偶或者外面的吃食。这让章文怡在每次得到小礼物的时候非常开心。 元娘终于来信了,她在信上写到:她已经成婚,翼国公世子待她很好,请大家放心等等。 见到元娘有信件来,全家人都放下心来。此后元娘每个月都会写信回来,有时还会寄一些京城的特产或者流行的花粉胭脂粉给众位姐妹。元娘的来信每次都能让全家高兴上几天。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转眼又到了春节。元娘来信说过完年世子将陪她回来省亲,为此大家又都高兴了一阵子。 但是过完年元娘并没能回来,因为二爷所在的同洲遭到了突厥的入侵,二爷下落不明。这一变故让全家陷入了慌乱。文铮兄弟一个经商一个入仕,两人携手振兴家族。二爷突遭变故,相当于文家的一根支柱断裂,这对文家的打击是非常大的,今年他们连元宵灯会都没有去参加。 这天章文怡偷偷溜出去跑完步,回来洗漱干净刚刚入睡,就听到窗外隐隐传来呼喊和铁器的撞击声。 章文怡在床上抬起身来,问道:“春花,春花,去看看外面怎么了。” 今晚值夜的是春花,可能白天累了,春花在门口的榻上“嗯”了两声后便没有动静。章文怡只好自己起来走出门外,她发现不远处值夜的女镖师正与人格斗。附近的院墙上还有人往下跳,二门外也有镖师再往里面跑,场面十分混乱。 这时离自己最近的二姐抱着还在襁褓里的弟弟,跑过来对章文怡喊道:“快到大太太哪里去!” “遭到袭击了!”这个念头瞬间划过她的大脑,她立即回身一把拉起春花,叫道:“快走!” 说完连忙往刘妈妈和阿秀住的房间跑去。拽起迷迷糊糊的阿秀看着刘妈妈抓着衣服跑了出来,章文怡喊道:“快走!” 回过头却见春花还在那里手忙脚乱的穿衣服,章文怡连忙上前一把夺下她手中的衣物,叫道:“什么时候了还不快走!” 四个人匆匆忙忙的出了自己的小院,出门的时候春花崴了脚,一瘸一瘸的拖慢大家的速度。这时外面人影憧憧,远处女镖师已经被人打倒,有七、八个大汉团团围住正将那两个女镖师往附近的房间里拖拽,一个女镖师肩头的劲装被撕破露出雪白的肩膀,她不断的挣扎着。可是在几个孔有武力的大汉面前,她的挣扎显得那样的渺小、无力。 四个人刚刚跑到十二哥住的小院前,就见到前面人影晃动,四下乱窜。章文怡心中一沉:去路被截断了。 文铮和大太太的卧室中,文家的孩子和一部分仆妇在他们夫妇的指引下正沿着床下的地道向前走去。连哥儿带着十一弟和十二弟闯了进来,他护着弟弟进了地道看见不远处的二姐和三姐,便问:“九儿来了么?” 二姐摇了摇头,答道:“我叫了她看见她出了房间就直接往这边跑,可是她没跟上来。” 看着二姐怀里抱着的婴儿,三婶尴尬的往身后移了移手中的包裹。连哥儿“嘿”了一声转身出了地道。 文铮和大太太看到连哥儿去又复返,连忙将他拦住。 “做什么去?”文铮沉声问道。 “九儿还没来,我去接她!”连哥儿叫道。 文铮眉头一皱,抓住连哥儿一条膀子,说道:“回去!” 连哥儿挣扎道:“九儿还没来,不能丢下她!” 文铮暴怒,正要说话。大太太走上前劈面一个巴掌扇在连哥儿的脸上,喝道:“快走,你不止九儿一个妹妹!” 连哥儿双手握拳怒目而视,过了片刻他一拳狠狠的捶在了身边的柱子上,转身走进了地道。看着愤怒而去的儿子,大太太情不自禁的抓住了文铮的衣襟。文铮拉起妻子的手走到门边,打开一条缝镇定的朝外面看去。 看了一眼之后文铮回过头对妻子道:“你先走,我再等等。” 大太太点了点头,毅然转身下了地道。文铮直到院门口出现人影才转身进了卧室,镇定的将床复原,再钻进地道回身轻轻的合上的洞口。就在文铮合上洞口的一刹那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门口灯火通明,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谨慎的朝屋里看了看,而后吩咐道:“人都往这个院子里跑,里面一定有名堂,给我搜!” 就在文铮转身下地道的同时,章文怡带着刘妈妈、春花和阿秀躲连忙进了十二哥住的院子。 她们刚刚走进屋子,就见到远处有人影往这边搜索来。春花突然挣脱了阿秀的手,疯狂的朝着人影跑去,大叫道:“我是春花,我是春花!” 三人吃了一惊,就听有人道:“什么春花、秋花正好给老子泻火!” 听得春花一声惊叫,接着又有人说道:“老四,别急。这边一定还有人呢!” 刘妈妈眼睛一暗,转头坚定的叫了一声:“阿秀!” 阿秀胆怯的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刘妈妈伸手死死的掐住了阿秀的喉咙,阿秀在刘妈妈的手里只是挣扎却不反抗。被眼前一幕惊呆了的章文怡很快闻到了一股失禁的臭气。掐死阿秀之后刘妈妈回身抄起房间里丫鬟绣筐的两把剪刀,再转过头将章文怡推进了一块幔布的后面。 外面传来的脚步声说明有人已经走进了院子,刘妈妈将一把剪刀塞到章文怡的手中,说道:“九姑娘,你想办法逃吧,逃不掉也别给文家丢脸。” 说完转身从房间的后窗跳了出去,她的背影还未从窗口消失,门前就出现了几条大汉的身影。有人喊:“那婆娘从后窗跑了!” 而后脚步纷杂的跟着追了下去,但是有一双脚步并没有追下去,那声音是往卧室里去的。而后章文怡听到衣服被撕破的声音,春花的挣扎、尖叫、呜咽的声音,混合着男人粗重的喘息声,还有木床晃动的吱呀声。 章文怡知道春花被人强暴了,她在春花跑出去的那一刻就明白了这个丫头其实是一个卧底,只是没想到现世报来的这么快。来不及多想,章文怡赶紧趁着这股混乱蹑手蹑脚的走出了屋子,她抬眼一看现在只有自己住的那个方向是静悄悄的,她长出了一口气,转身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的房间显然是被人翻过了,只是不是很仔细。章文怡从各个角落里取出了许多铁器,然后镇定的坐在地上将铁器一个个的组装起来。这些铁器很快被组装成一支折叠弩、一把转轮手枪和一套多功能匕首,这些都是刘妈妈的男人帮她打造的。这时章文怡的脑子闪过一个念头:不知道刘妈妈怎么样了。 章文怡细心的用模具将储存的铅块压出一个个弹头,,然后在安装在预制的弹体上。她只做好了十发子弹门外就响起了脚步声。章文怡收拾好工具、物品,熟练的爬上了屋里的承尘。 从门外闯来人很多人,他们在屋中乱翻了一气。而后有人说道:“查下一间。” 那些人走出后,章文怡躺在承尘上依旧一动不动。过了片刻门再次被人踹开,紧接着有人道:“老三你就是疑神疑鬼,这不是没有吗!赶紧再去别的地方找找。” 有人“嗯”了一声,接着响起的脚步显示屋里的人走出去了。章文怡溜下承尘顺着窗帘飘到了窗外。从窗子出去再从窗子进来,这是章文怡这段时间经常做的事情。双脚刚一沾到窗台,就听背后有人笑道:“老三,还不放心?” 章文怡心情一紧,连忙躲到窗边的暗影里。才躲进暗影只见一个身影从窗内急急的向外飘出。多年的间谍生涯残存的一点意识让章文怡想也不想将多功能匕首横在了窗口。手上感受到刀锋划过肉体的沉重,一条大汉双脚落地,回过身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瞪着暗影中的章文怡。 月光下他的喉咙裂开了一个可怕的口子,鲜血正不断的从创口中涌出。那人捂住喉咙想喊,声音却被鲜血堵住了。他伸手指着章文怡,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紧接着便轰然倒地。章文怡在他倒下的瞬间一脚将他指向自己的胳膊踢歪了。 章文怡暗中庆幸,如果不是这个人追出来太快,以她现在的力气根本无法给他致命一击。章文怡溜下窗台,躲入墙角的暗影里。刚刚藏好身形,窗边就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看着地上死去的大汉,大喊:“老三、老三!” 感觉不妙,他喊了两声便越窗而出,这时他看到了一地的鲜血。顺着老三手指的方向那人疯狂的喊叫:“来人、来人!” 随着他的叫喊,有七、八个人出现在他的身边,那人大喝一声“跟我来!”说着话便带头朝着那个方向追了下去。 等那些人追的远了,章文怡轻手轻脚的从暗影里走了出来。四下里看了看,见还是十二哥哪里安静,她又朝那个方向跑去。 躲进在十二哥的房间里没多一会儿,隐隐听到外面有人疯狂的大喊:“烧,给我烧光。大伙退到外面守好,出来一个给我杀一个,一个也不要放过!” 章文怡向外瞟了一眼,回头就看见了已经死去多时的阿秀。房间里依旧臭气熏天,章文怡只好朝卧室里走去。 卧室里凌乱不堪,春花一丝不挂的躺在床上,两眼无神的盯着屋顶。看得出她是被凌辱致死的。不知为何章文怡此刻的心中没有愤怒只有悲哀。她甚至不敢扯过床单被子去遮挡一下春花的尸体,因为那样可能会暴露自己曾经来过。 窗外忽然亮了起来,章文怡知道这是歹人在放火烧屋了。现在她只能等待,等着这群歹人散去的那一刻寻机逃脱。 有人在屋外点着了屋子。可能是因为里面太臭,因此那些人只是在外面点着房子后就匆匆离去。这时章文怡找了被子和床单将春花和阿秀的尸体盖了起来。 想了想,章文怡借着火光在十二哥的房间里找到了好几套他的衣衫,穿上一件,将剩下的打好了包,背在背上。从针线筐里找到几根针,又在桌子上找到火石火镰揣入怀里,然后用凳子砸开窗户跳出了刚刚开始燃烧的房间。 第十章 出城 “这里有一个!”突然有人在附近叫喊,只见一个须发乱糟糟的大汉提着大刀向章文怡走来。章文怡用眼睛的余光一扫,发现还有两、三个人从另外一个方向也朝着这边跑来。 又被发现了!章文怡知道长久的缺乏训练让自己的感官严重退化了。趁着对方不注意从怀中掏出自制的转轮手枪,现在她没有把握做到瞬间的拔枪、出枪、射击一气呵成,只好冒险先拔出枪以便于射击。幸好这些人觉得她不过一个小孩子,玩不出什么花样,因此并未十分的认真对待。章文怡顺利的拔出了手枪并成功的未让对手怀疑。 这种手枪由于钢的质量、发射药、滑膛和弹头的缘故有效射程不过七、八米远,再远即使弹头仍具有杀伤力但是精度已经无法保证,所以章文怡必须要把敌人放近才能射击。 看清楚了过来的总共有三个人,她的转轮弹仓里只有六发子弹,因此她必须用六发子弹打死三个人,现在这种情况就是用制式转轮手枪用一个弹仓都很难完成的任务。 章文怡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向后退去。她只有拖延第一个人的攻击时间,让另外两个人走进有效射程,这样她才有可能完成一击必杀。 看见章文怡向后退去,最先发现她的大汉脸上露出猫戏老鼠般的神情,他要把这个小女孩尽情戏耍个够再杀死她。 另外两个正在走近的大汉中有人哈哈笑道:“老子还没玩过这么大的女娃娃,等下先让老子尽尽兴再取了她的性命。” 章文怡一步一步缓缓朝着燃烧的房子退去,只有朝这个方向退才能让三个人同时进入有效射程。章文怡已经能够感受到背脊的灼热,仿佛背后的衣服马上就会燃烧起来。这让她不得不停下来。 最先发现她的大汉狞笑,道:“看你还能往哪儿跑!” 另外两条大汉已经进入有效射程,章文怡迅速据枪对准面前的大汉的头部射击。在章文怡举起手枪的时候,那人下意识的偏了偏头。他觉得章文怡手中黑幽幽的物体可能是暗器,于是几乎是下意识的进行了躲避,只是用发射药推进的子弹比用机括发射的暗器要快的多得多。那个人并未躲掉,子弹命中了那人面颊。 铅弹是软质地弹药,命中人体后会在肌肉骨骼的挤压下剧烈变形,从而撕裂肌肉打碎骨骼形成比较大的空腔效果,现代在战场上被禁止使用的达姆弹实际上就是铅弹的加强版。章文怡选择铅做弹头就是看中了这种子弹的停止效果,这人的半张脸被瞬间打飞! 另外两个人见同伴如同被重重的一拳打中脸颊,整个头都偏向了一方,并带动身体打了一个旋之后摔倒在地。正在奇怪是怎么回事的时候,章文怡已经掉转枪口对准了他们。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章文怡一枪一个,打断了其中一人的腿,又打中了另一个人的肚子。三个人都痛苦的倒在地上,章文怡走上前去一枪一个将他们迅速击毙。 由于文家的房屋大多是木质结构,大火烧起来的噼噼剥剥声音很大。于是枪声和惨叫声都被淹没在了燃烧的声音之中,远处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异样情况。章文怡迅速逃到围墙边,从哪里的一个狗洞里钻了出去,趁乱躲进了附近街巷。 在跑到狗洞之前章文怡看见了刘妈妈的尸体,她身上被人砍了许多刀。拿着剪刀的手被砍断了远远抛在一边。脖子也被砍得只连了一层皮,脑袋呈一个怪异的角度木然的仰天而视。章文怡在跑过她身边的时并没有停留,如此情况之下她没有时间伤感。但是在心中暗下决心,迟早有一天要报这个仇。 这个时候人们已经被文宅的大火惊醒,很多人开始提桶打水准备去救火。混乱的人群中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向城门移动的小小的身影。 好在干过间谍的章文怡还没退化到变成路盲的程度,根据记忆她沿着街巷走到城门边。由于大火将巡夜的更夫、官兵都吸引到了文宅附近,其他地方的街道街上已经空荡荡的看不到人,章文怡来到城门边还是比较顺利的。 章文怡没有冒冒失失的直接往城门走去,她先找了一个利于观察城门附近情况的阴影躲了进去。紧接着她惊讶的发现城门竟然是开着的,冷清的城门洞里并无兵丁的把守。 章文怡仔细的观察的半天,实在没有发现异样,于是她从藏身的阴影里走出来正打算冒险出城。才走了几步路还没等她走出阴影,忽然感觉城门洞里有东西晃动,章文怡赶紧退回墙壁的暗影深处。 过了一会儿一个人影从城门洞里走出,跺着脚走进了旁边的屋子,过了片刻从屋子里走出了四个人进了城门洞,从城门洞里面又走出三个人。 原来有人埋伏在城门洞的阴暗处!差一点就上当了,章文怡暗暗的为自己捏了一把汗。远处火光依旧冲天,城中的纷乱却渐渐的平息下去,看样子是人们觉得救不了这场大火,选择了放弃。 临近的一条巷子里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根据脚步的声音是朝着章文怡藏身的方向走来的。她连忙悄悄的换了一个位置以躲避将要到达的人群。 人群由远至近,直接走到了城门洞附近停下。城门口的屋子里走出了十多个人,为首的一人迎着这群人问:“五爷,怎么样了?” 有人回答,道:“文家有密道,他们大多从地道都跑了。” 先前说话的人,又问:“不是有赵婆子她们在里面接应吗?” “五爷”回答道:“被咱们的人误伤了。不过从里面的情形看最少有个文家的九姑娘没走掉,只是这小妮子狡猾得紧不知道她躲到哪里去了。不过我们一直有人在外面看着,也没见有人跑出来,这会儿估摸着多半死在火里了。” 先前说话之人“哼”了一声显然十分愤怒,过了一会儿他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又问:“文家的密道通向什么地方?” “五爷”回道:“还不知道,文家的人炸塌了密道,小七带着人掘开来追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从城外方向有人跑来,他气喘吁吁的说道:“五爷、郑爷,文家的地道通到城北外面的骡马行,七爷让我回来报信,他先带着人沿车辙追下去了。” 那个“郑爷”发话道:“五爷,你们先去追文家的大队。我带着人再在城里找找,也许文家的九姑娘跑出来了也说不定。” 听着这两人的对答,知道家人目前平安,章文怡轻轻舒了一口气。这时她忽然明白为什么每天的请安都是在大太太的房间里,密道一定是在哪儿,不然今晚二姐不会在那个时候刻意跑过来告诉她往哪里跑。请安是让他们每天都要走一遍逃生的路线,以便在遇到紧急情况时能够快速来到这里逃生。 既然父母亲的准备工作做得这么充分,那么他们一定不会轻易被追上的。这个“郑爷”是个多疑的人,以后遇到他一定要小心。自己暴露了,可能会被追踪。她不能去追自己的父母,否则可能会暴露他们。 章文怡在心中瞬间分析完毕,现在她必须想办法赶紧出城不然在城里耽误的时间越长会越危险。可是她要怎样才能跑出去呢?章文怡非常迷茫。楚州的城墙很高,没有索具跳下去只能是摔死。城门有控制在那些人的手里,正常出城是要接受盘查的,章文怡没有把握让那些人查不到自己。 只是现在着急也没用,章文怡只能静静的等待机会的出现。那些人分成两拨离开了城门。“郑爷”留了四个人守在城门口。 临走时“郑爷”仔细的叮嘱道:“文家的九姑娘七、八岁的年纪,很胖。你们守在这里一定要注意。”说完便带人离去。 城门很重,郑爷带人走了以后,四个人关了半天才关了一半。后来这四个人索性偷懒,拖了两个拒马过来堵在了城门口。 收拾停当以后有两个人起身,看样子他们是要去进屋休息。章文怡心中一喜,感觉机会来了。可是她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便化成冰冷,只有两个人离开,另外两个人依旧留在了城门口。 刚才逃命时一直在跑动身上出了汗,倒也不觉的冬天的寒冷,这时静了下来越发觉得冷风刺骨。章文怡轻轻的解开背上的包裹取出衣衫将自己裹紧,可是她将所有的衣服全裹在了身上依旧挡不住冰冷的寒风,没办法她只能这样静静的等待。 终于有人聚集在了城门口,然而这些人大多是起早进城的商贩,他们聚集在城门洞的拒马前等着放行进城。轮流值夜的两人,一个维持秩序,另一个去叫醒沉睡的同伴。 脱下其他的衣衫重新打包背在了背上,章文怡深深的吸了一口,准备冒险出城。因为她不想等、也不敢等了。时间过去了很多,哪个“郑爷”随时会回来。如果他回来了,以他的仔细章文怡逃出城门的希望更加渺茫。 慢慢的挨近城门,快到城门口的时候那边已经开始放行。城里方向也有人朝着这边走了过来,不能确定这些人是不是“郑爷”那一伙,章文怡心中十分焦急。她急中生智,乘人不备跟着一个进了城的中年人走了两步,而后故意一头撞在了那人的后腰上。 那人回头正要呵斥,却见章文怡故作睡眼惺忪的说了一句:“你不是我爹!”然后撒腿就往城外跑。 众人还以为是孩子打瞌睡跟错了人,都善意的哄笑起来,他们让出一条路让章文怡跑了出去。看城门的四条大汉当中有个人正想拦一下章文怡盘问,为首的那人拉了他一把,指着从城里走近城门的人,说道:“李六,你去那边查查。” 第十一章 追捕 跑出城外章文怡眼睛朝四下看了一眼,心里直泛酸。目测楚州城外有大约两到三公里的开阔地,这样的地形对于逃亡的人来说是非常不利的。一夜没有休息的章文怡体力几乎已经到了极限,她正是急需休息的时候。然而现在她知道自己还没有安全,如果不能在那些人转回头之前消失在可以看见的视野里,那么她还是有被追上的危险。 “郑爷”带着人在城中文家人可能的藏匿点都搜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任何文家人的踪迹,却看到了几个“五爷”的手下。 经过盘问“郑爷”大致了解到了“五爷”一行在文家的所作所为,这些人烧杀掳掠无恶不作,甚至连镖局的女镖师也没有放过。但是他们却折损了好几个好手,一个是“五爷”视为兄弟的“老三”,还有几个是“五爷”手下最为精细悍勇的小头目,瘸子、行者、龅牙和骆驼。 因为春花的缘故“五爷”让人辨认了春花、阿秀和刘妈妈的尸体。这三个人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说明九姑娘很有可能没有逃掉。瘸子是在抓住刘妈妈想侵犯她的时候被她一剪刀扎伤的,刘妈妈是个刚烈的女子,扎伤瘸子之后还想逃走,于是被人乱刀砍死。 由于杀了半天没有杀掉一个正主,“五爷”觉得面子上不好看,于是就派人在文府大肆搜查可能没有跑掉的九姑娘。其他几个人都是死在搜查这个女孩或者焚烧文府的时候。据他们的“二爷”判断,九姑娘的身边有相当厉害的一个杀手拱卫。 “郑爷”很奇怪这几个人怎么偷偷的溜了,盘问多时才问出来这几个人正是将春花凌虐致死的罪魁祸首。他们在听说春花是卧底之后生怕被“五爷”责罚,便趁乱偷偷的溜走了。这几人在说了他们事情之后,请求“郑爷”不要将他们交给“五爷”。 “郑爷”听后阴测测的说道:“我不会把你们交给‘五爷’,我只会亲自处置你们,因为春花是我的侄女。” 那几人大吃一惊,待要挣扎早被“郑爷”的手下按倒用绳子绞死。将这几个人的尸首埋在了附近一户人家的花园里,“郑爷”赶紧命人分去其他几个城门把守,他亲自回到原来的这个城门勘察。一则这里的人手不足,二则这里离着文家最近,也是文家出城经常走了地方。想九姑娘一个深闺娇女自然也是走这里出城最快。 因为要掩埋几个死人,“郑爷”回到城门的时候,章文怡出城差不多有半个时辰了。此时章文怡已经跑到了棚户区的边缘,这里臭气熏天,章文怡却也顾不得许多,深一脚浅一脚的一头扎了进去。 进了棚户区意味着隐藏了身形,章文怡的心情一松,慢了下来。她一边慢慢的走一边用目光搜寻是否有放在外面的食物,现在她急需水和食物来补充和恢复体力。 实际情况让她非常失望,这里能看到的人都骨瘦如柴却腹部隆起,这是典型的营养不良引发的症状。想在这样一个食物极度匮乏的地方寻找食物,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章文怡加快了前进的步伐,她需要尽快的离开这里。因为经验告诉她这里的人为了生存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包括吃人。 正在行走间从旁边的巷子里窜出来三个成年男人,他们举着木棒朝章文怡的头顶打去。全神戒备的章文怡在三个人刚一出现的时候,抬手就是一枪击中了一个人的大腿。铅弹撕开了那个人本就不厚的肌肉,打断了他的腿骨,顺便崩断了腿部的动脉血管。鲜血瞬间崩的附近的人一头一脸,站的比较远的章文怡的身上也被溅到了不少。 枪声在狭窄的空间里被放大,剧烈的响声让另外两人的动作出现了迟疑,他们的木棒也就没能打中章文怡。 他们看到了摔倒在地的同伴,那人的大腿因为被掀掉了一大块血肉,而产生了一段的凹陷。鲜血从血肉模糊的创面如同泉水般涌出,由于大量的失血他的皮肤出现了死亡的惨白。 那人还在地上痛楚的嚎叫着不断的翻滚挣扎着。只是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气息越来越弱,一会儿的功夫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搐。 这种情形对另外两个人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了,他们杀死别人的时候经常会出现类似的情景,只是过程没有这么快。 两人看到章文怡的枪口指了过来,吓得丢掉木棒转身逃进了边上的巷子。章文怡喘着粗气,举着枪缓缓的前行并做着全向的警戒。棚户区的纵深大约有三百米的样子,章文怡却觉得自己走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看见不断的有人接近那具尸体,却没有时间仔细看他们在做些什么。章文怡现在最需要的是走出这片危险的棚户区。 尸体附近居住的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走出来迅速砍断尸体的一条手臂,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棚屋,他举着这段手臂对屋中的一个老妇人说道:“阿妙,今晚我们有肉吃了。” 这里的生存法则如同章文怡的设想,它们只有两个字“活着”。 李六在“郑爷”面前说了自己的疑惑,他说他好像没有看见有孩子跟着大人进来,如果不是周队正的阻拦,他是想拦住那个小孩问个清楚的。 “郑爷”鹰隼般的目光盯着周队正,也就是刚才指使李六检查出城人群的头目。 周队正用坦然的目光回视着“郑爷”,他解释道:那个男孩胖是胖了一点,但并不是很胖,而且从个头上看大约有十来岁的年纪。而且那个时候城里也有人在往外走,他是不得不让李六先去查看出城的那批人。 周队正的理由非常充分,另外两个看守城门的点头同意他的说法,证明当时的情况确实如此,周队正没有任何撒谎。 打消了对周队率的怀疑,“郑爷”问那个男孩是否进城,其他的人都说没有注意到。又问了一下那个男孩何时出的城,周队率立即答道:“大约半个时辰。” “郑爷”立即跑出城门极目远眺,他看见一个黑影闪进了棚户区。“郑爷”回头看了一眼,见正有一队官兵前来换班。 他立即叫住了那个领头的队正:“方队正你跟我来,让周队正他们再多值一会儿。” 那个队正答应了一声,依旧让手下的士兵列队等候。“郑爷”叫人把自己的马牵了出来,他骑上马带着人朝着那片棚户区驰去。 看着地上的一摊鲜血,“郑爷”若有所思,他挥了挥手让身后的军兵散开去四处搜索。而他则慢慢靠近那摊血迹,血水里还有碎骨、碎肉的残渣。里面一片呈放射性炸开的铅片引起了“郑爷”的注意。 根据“五爷”那几个手下的描述,至少有三个人身上发现了这样的铅饼。“郑爷”用手比划了一下,感觉如果是用指力将铅丸弹出这样的力度简直是不可思议。或许用踏张弩可以达到类似的要求,然而踏张弩是无法连续发射的。 “郑爷”摇了摇头,感到这位九姑娘的护卫真是一个可怕的家伙。很快有人回报说是有人看见一个少年朝着前面的一片树林跑去。 “郑爷”问:“只有一个少年?!” 那人回答道:“是的,只有一个少年。” 这个时候“郑爷”的眼睛看到了边上棚屋中正在煮食物的瓦罐,被剁碎的肉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也许是人的。 他的眼睛转开去望着前面的树林若有所思。看了一会儿他挥了挥手,让方队正把人全部召集起来,点清人数带着他们返回了城里。 周队正和方队正进行了交接之后带人离开城门,“郑爷”则继续留在城门口。 到了傍晚“五爷”带人垂头丧气的返回,“郑爷”问了才知道他们还是追丢了文家的人。 马车他们倒是追上了,上面并没有文家的人。文家的人在离开马车行四、五里地之后就下了车,根据车夫所指的方向,文家的人显然对离去的踪迹做过掩饰,在附近找了大约一里路重新找到了文家的行踪。最后发觉文家在附近的河叉里藏了一艘船,现在推断文家的人是乘船走水路沿运河去了彭城。而后在某一处弃船上岸,他们最终的目的地应该是去京城投奔翼国公。 “郑爷”也介绍了他这边的发现,他认为“九姑娘”身边的确有一名绝顶高手的存在,更为可怕的是这位高手还有其他的帮手。从文家这么缜密的逃跑路线看,九姑娘很可能是一个幌子,目的是扰乱视线分散追兵的注意力和力量。 有两种情况存在,一种是有一个少年在假扮九姑娘;一种是九姑娘也在,通过这两个人不断的出现麻痹追兵的防范,由高手在暗中实施偷袭。现在他们逃进城外的树林里,这片树林方圆数十里,一直延伸到条河东岸,扔个几千人进去都能藏得住,想抓他们不容易。 现在文家人已经安全离去,那么这几个人也肯定要离开去和大队汇合,那么抓住他们的行踪就能找到文家人的行踪。 “五爷”皱起了眉头,说道:“那片林子这么大,怎么才能找到他们。” “郑爷”笑了笑,说道:“他们不会久留,哪里没有吃的。与其我们去林子里找,不如等他们从林子里出来。他们进去的地方是‘鬼不留’所以他们肯定不会再从那边出来。如果不从那边出来,要是往西去一般就只有河口镇了。” 听完“郑爷”的分析,“五爷”笑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去河口镇堵他们?” “郑爷”笑着点了点头,他说:“文家的人很可能还在等他们,所以我们不要惊动那几个人,他们逃走的越顺利,我们也就能越快的看见文家的人。当然,也许文家的人不会等他们。所以这次你一定要注意,小心不要暴露行踪,在不能确定的时候一定要先来通知我。在楚州我们插得上手,出了楚州就是别人的功劳。上面要的是文家全家,不是一个九姑娘,况且那个人未必真的是九姑娘,事情办砸了你我在老太爷面前都不好交代。” 顿了顿,“郑爷”看着“五爷”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有功劳总比没功劳强。” 第十二章 逃亡 面对“郑爷”的话里有话,“五爷”尴尬的笑了笑。他确实有和“郑爷”争功的意识,这些年上峰对“郑爷”越来越器重,这让资历深厚的“五爷”非常的不服气。不过从今天的表现来看“五爷”对“郑爷”也是着实的佩服,事事分析的条理分明虽不中也不远矣,这份功力是他没有的。打过仗的“五爷”非常清楚这样的能力对军人来说是多么的重要,因此现在“郑爷”把话挑明,“五爷”虽觉得尴尬,但是他还是诚恳的回答,道:“多谢提点,某家自当尽心竭力。” 章文怡走出了棚户区,就看见前面不远处有好大的一片树林。虽然不知道有多深,但是单凭左右都看不到尽头就能判断这片树林的宽度至少在十一、二公里以上。 踉踉跄跄的刚一跑进了树林,章文怡心情一松,一头栽倒在地不愿意再动一动。从昨晚到现在她这是第一次休息,疲倦像潮水般的涌来。章文怡心里明白自己还没有脱离危险,但是眼皮却像是万斤铁闸怎么也止不住的闭了下来。 章文怡的背影才消失在树林中,棚户区的边缘便有人探头探脑的朝着边看。良久有人试探着朝这边走了几步,然后又马上退了回去。过了一会儿,又有人走了出来,他们手里拎着刀或者木棒,试探着朝见走了几步。而后便大着胆子缓缓摸近树林的边缘。 这些天天为活着挣扎的人们对人的疲惫是非常敏感的,他们看得出来这个孩子虽然凶恶但是已经到了疲惫的极点。这样的状况下他很可能进了树林就会昏倒,想到这孩子一身的细皮嫩肉,很多人都已经在暗中流口水了。 他们抱团从棚户区走出来朝着树林缓缓的逼近,当他们逼近到树林边缘不足三十米的时候,棚户区的另一面人声鼎沸马嘶阵阵。这些人不知道那边出了什么事,于是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有人看了看太阳的高度,这个时间有可能是城中的大户前来施粥。 于是有人踌躇了,他们朝棚户区看去,见那边人影绰绰好像有人在朝里面走。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那些人中大部分选择了先返回自己的家。 剩下几个当中有一个向前走了几步,还想进树林探探,但是看到其他人没有动,他心虚的退了回去。想起小孩手中威力巨大的武器,这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他们还是没有勇气走进树林。 “郑爷”不知道自己在追捕章文怡的过程中无意间救了她一命,他来到棚户区迫使那些准备进入树林杀死章文怡的人退了回去。 知道身处危险境地的章文怡昏睡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就醒了,她爬起身来却觉得周身上下连骨头缝里都是疼痛,虚弱的她扶着一棵树缓缓的站起身来。这里还能勉强看清树林外的情景,见并没有追兵进入树林,章文怡的心情一缓险些又栽倒昏厥。 强撑着让自己清醒过来,看着附近的树木都不同程度的被剥了皮,她意识到附近应该很难寻找到食物了。现在她要做的事情是远离这个地方,一方面是安全问题,另一方面是她需要食物。 沿着树林的边缘不知道行走了多长的时间,周围的境况渐渐的恢复到了缺少人迹的状态。章文怡开始仔细的观察周围的状况,以期可以发现可以食用的植物或者动物的足迹。 冬季的树林基本上看不见可以食用的植物,最早的是发现了一两处野猪的痕迹,只是这种庞然大物不要说她现在这个小身板,即便是成年的时期野猪对她来说那也是无法轻易猎杀的目标。 不过很快章文怡还是发现了兔子的痕迹,她用匕首剥掉了一些树皮将它们搓成细绳,而后又削了一根小木棍,用手掌比划了一下将木棍削到理想的长度。用细绳和木棍做好了一个套圈,最后试了试套圈的牢固度,章文怡离开这里到别处去寻找干柴。 在冬季的树林很容易寻找到足够的干柴,章文怡赶紧返回套圈附近观察。由于没有足够的工具,也没有足够的力气,章文怡做的这种套圈很容易被猎物咬断,而导致猎物的脱逃。因此她需要经常注意猎物是否落入陷阱,好及时的猎杀它们。 在观察的间隙,章文怡还找到了水源,挖好了烟道以备生火时不会因为浓烟而暴露自己。做这些事花了她不少的力气,章文怡觉得自己更加虚弱了。 第四次去下套圈的地方观察,发现有一只兔子落入了陷阱。可能是由于跑得太快,那只兔子的脖颈直接被折断了。章文怡赶到的时候,兔子已经死亡。她赶紧割开兔子的咽喉放血,并直接用嘴接着喝了好几口腥气十足尚有余温的鲜血。 有东西下肚,章文怡感觉踏实了许多。割下兔子的头和四肢,沿着肛门将兔子剖开,掏清内脏剥掉皮毛,拿到水源处将兔子清洗了一遍,升起火慢慢的将兔子烤熟。虽然没有盐和调料,这顿烤兔肉却是章文怡吃过的最好吃的烧烤。 吃完兔子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等火苗渐渐的小了下去,章文怡将它慢慢的培成了火堆,这样会使得燃烧不至于太快造成火种过早的熄灭,同时也减少了光亮暴露位置的可能。 由于烧了大半天,火堆的附近已经变得比较干燥。章文怡铺开两件多出来的衣衫躺了上去,又用另外几件盖在身上。终于能睡一个安稳觉了。 早晨醒来火堆正好熄灭,本以为有了食物和充足的睡眠,今天会有一个好的体力。不成想依旧是周身酸痛。感觉自己是在发烧,试了试体温果然有些发烫。章文怡担心会不会演变成肺炎,在缺医少药的古代肺炎是非常致命的疾病。 去水源处喝了一些清水,又将昨晚剩下的兔肉吃完,章文怡开始寻找可以食用的草药。她终于找到需要的草药,虽然已经记不得这种草药叫什么名字,但是章文怡还记得那位英俊的教官说的话“这种草药很容易找到,功效也非常不错。” 按照教官教的方法将这些草药的叶子放进嘴里慢慢的咀嚼,苦涩的汁液险些令章文怡将早上刚吃下去的兔肉全部吐出来。 不管身体如何不适,章文怡还是坚持着将该埋掉的埋掉,该清理的清理。她不能暴露自己的行踪,那样真的就离死不远了。这里离着楚州城很近她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才行。 由于缺少必要的用具,章文怡也不能进入树林的深处。她只能沿着树林的边缘前进,因此现在还是比较危险的境地。 到了中午腹中一阵雷鸣,在拉出了一堆奇臭无比的排泄物之后,章文怡的身体轻松了不少。下午的时候章文怡看到了一个村子,于是她决定停下来。自己的身体不好,她不想把有限的体力消耗在打猎上,有村子那么相对来说搞到食物的可能性会大很多,另外还可以在里面找找有没有可以携带的物品。 于是下午她在树林里做好一些准备工作后就哪里睡了一觉,到了半夜潜进村庄偷了一只鸡,在人家的厨房里弄了一点盐,拿了一个放在外面的瓦罐。由于村里的狗叫得很凶,章文怡没能在村里逗留太多的时间。 回到驻地,章文怡生火将剥洗好的鸡放在瓦罐里炖熟,吃了一顿有盐有汤的食物。掩盖好痕迹,章文怡趁着月光连夜向前走去,毕竟她现在首要的任务是离开楚州越远越好。 然而现在有个非常现实的问题摆在章文怡的面前,她的目的地是什么地方。已经和家人走散了,突遇变故的文家如果逃出魔掌也一定会隐匿自己的踪迹的。她并不知道家里其他的情况,父亲会将文家带到什么地方章文怡一无所知。做为一个穿越者她比这个世界上的绝大部分人都清楚的知道这个国家的疆域,要在这样一片土地上找人那与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弄得不好也许这一生都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不过章文怡想起了元娘,她现在是翼国公世子夫人,章文怡唯一的出路就是投靠她。根据楚州的方言可以断定这里应该是淮北地区,从这里到西安基本上是上千公里的路程,即使认得路至少也要走上三、四个月。在没有地图的情况下章文怡很难估计自己什么时候能够走到哪里。 看了看自己的周身,身上是男孩子的衣衫,脚上却是女孩子的绣鞋。单单这个形象走到外面立即就会穿帮,看来要走到长安自己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 又走了两天的时间,章文怡终于看到了一个较大的集镇。晚上她潜进一户看上去是大户人家的内宅,这种潜入对一个老牌间谍算是一碟小菜,没有惊动任何人。凭借着自己对内宅的了解,她很快的找到了内宅的绣房和库房。 偷了几套合身的男性的衣衫、鞋子,还有绣线、花绷、布料等物,在厨房偷了半罐盐,在库房顺便偷了两贯铜钱,这些都是路上的必备之物。好在她穿越至今已经有了一年多的时间,已经学会了女红一些衣衫、鞋袜可以自行缝补,不然这一路会更加艰难。 将这些东西都打好了包,章文怡赶紧潜出了这户人家快速离去。继续走了两天章文怡终于在一个小镇外的路上通过和一队驮马队交谈了解到去长安的大致方向,那个赶车的大叔还以为章文怡是个读书的小公子,立志长大了要去长安考状元,还没口子的夸了她半天。 然而这样并不是说章文怡就此能够顺利的前往长安了,以她现在的年龄,要是大摇大摆的走官道,那么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被抓住的。不是被仇家抓住就是被人贩子抓住,章文怡还漏了一个被官府抓住。因为这个时候她并不知道古代远行是需要到官府开具路引的,私自离开原籍在古代可是一项大罪。 第十三章 识破 严苛的环境激发了章文怡原有的间谍技能,虽然一年多时间里的疏于训练让她的技巧退化了不少,可是这些退化很快就在每天的行进中得以迅速的恢复。 “郑爷”是在章文怡离开的第六天才发现的她的第一个宿营地,他在请“五爷”去河口镇堵人之后并没有放松对章文怡的追踪。一连几天他都派人以棚户区为中心,沿着树林的两侧搜寻着章文怡的踪迹,然而章文怡就像在空气中消失了一般杳无音讯。 一连五天“五爷”在河口镇也没有发现任何文家人或者类似九姑娘的人的踪迹,他有些不确定的向“郑爷”通报了自己这边的情形。 “郑爷”闻言大惊失色,他再次带人进入树林查探。如果不是饥饿的野猪把章文怡吃剩下的骨头给拱了出来,恐怕“郑爷”这辈子都发现不了她的任何踪迹。根据挖掘的烟道、掩埋的火堆判断这是一个江湖经验极为丰富的人。可是一只兔子分两顿吃,着饭量也不像是一个成年人的饭量,难道只有那一个十来岁的少年?由于没有任何干粮的残渣,“郑爷”也无法判断这一行人的数量。 有了侦查的方向,“郑爷”很快的了解到村庄里和大户人家出现财物丢失的情况。根据距离“郑爷”推算出章文怡行进的速度并不是很快,甚至达不到正常成年人半天的行程。这让郑爷出现了疑惑:难道九姑娘真的也在其间?还是故意暴露行踪误导他们? 第十天“郑爷”突然失去了章文怡的踪迹,他立即想到目标有可能改变了行进的方向。于是“郑爷”返回第九天还有踪迹的地方派人向北查探,这里有条路通往彭城,是前往长安最容易的道路。 然而他再也找不到任何踪迹,人就像在空气中蒸发了一般。河口镇方向同样也没有任何消息,甚至“郑爷”和“五爷”为了保险起见在其他渡口安排的眼线都没有任何发觉。 这下子“郑爷”迷茫了,楚州四面环水,要去其他地方必须渡河,对方没有路引也没有渡河,难道他们留在了楚州境内?虽然灯下黑是很多江湖人氏躲避追捕的好办法,可是“郑爷”对此作了充足的准备。只要对方敢于在楚州附近逗留,他有把握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些人的行踪查出来。 现在是冬天,一般人要是泅渡只怕会冻死在河里。有些河段有结冰的情况,可是那里很多冰面连孩子的体重都承受不了,稍不留意就会掉进冰窟窿,那个后果百死无生。难道这些人出了意外淹死在河里了? “郑爷”只想到了一半,他没有料到的是章文怡只有一个人,而且还是个孩子。艰苦的环境令她迅速的消瘦下去,结冻的冰面在晚上的承重虽不足以支撑站立的孩童,可是章文怡却是爬行过去的。 在“郑爷”还在楚州搜寻章文怡的踪迹的时候,她已经安然的离开了楚州的境内。 章文怡在官道附近的小路或者村庄中穿行,这样不至于离开官道太远而迷路,同时也可以对一些关卡进行回避。偶尔路过集镇买一些干粮携带,偷来的两贯钱很快就被用光,不过章文怡已经想出了赚钱的法子。 她经常在休息的时候用偷来的绸布绣一些帕子,只是上面的图案不是寻常的花鸟鱼虫,而是现代的q版卡通人物。这种萌萌哒的绣像对女孩子的杀伤力是非常巨大的,无论古今都是一样。开始的时候章文怡只是试着绣了两幅,没想到极为受欢迎,两方帕子都以两百文的高价被人收购了去。 这天章文怡在距离彭城不足二十里的一个集市上买绣帕,虽然路上的行人都对她以一个男性的身份在卖女子的物品报以异样的眼光,可是这些章文怡已经习惯了。限于身份她不敢大声叫嚷吆喝,可是日子总是要过的。 下午的时候总算有女孩子光顾了她的绣帕,可是章文怡的出价太高,这个女孩子摇头叹息着离去了。到了傍晚快收摊的时候,好几个女孩都是差不多的情形。这让章文怡大为意外,怎么到了大城市的附近,这购买力怎么越来越差了? 正想着降价赶紧把手上的帕子卖掉,这时走过来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孩。章文怡只是觉得这个女孩似曾相识,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也没心思继续探究,赶紧把手上的货处理了要紧。 那个女孩看了一眼帕子,又仔细的看了章文怡一眼,娇笑道:“这位公子可否是为令妹卖帕子的?” 章文怡吃了一惊,因为是她为什么以一个男儿要卖女子物品的借口,旁人不问她是绝不会说出来的。 “暴露了!”章文怡瞬间警惕起来,她连忙收拾起帕子,依旧镇静的说道:“时间不早这位姑娘如果你不买,我收摊回家了。” 那个丫鬟娇笑道:“从这里到固县差不多有二百多里地,你一个小姑娘家是怎么走过来的?” 这下章文怡可是真的有点儿惊慌了,从楚州到这里,她女儿家的身份可是第一次被人识破。她将手伸进随身的包袱里,轻轻的握住了那支手枪。轻声的说道:“这位姐姐,我一不偷二不抢,凭自己的绣活吃饭,请姐姐放过我吧。” 那个丫鬟轻笑,道:“果然是个女子。走吧,我家姑娘要见你。” 章文怡听到对方也是女子,心中稍安。毕竟女孩子总比穷凶极恶的男子要好对付一些。她故作无奈的,说道:“好吧,你带路。” 三绕两绕走到了一辆油壁车前,那丫鬟说道:“姑娘,卖帕子的我带回来了,果然是个女的。” 章文怡低着头,轻声说道:“这位姑娘,小女子百般无奈才做这抛头露面之事,还请姑娘看在同为女儿家的份上放小女子一条活路。” 车中人一声轻笑,道:“这位小娘子无需惊慌,我只是奇怪你小小年纪竟然能孤身从固县走到彭城,若不是遇到什么为难之事断不会有此一举。你我都是女儿家你若有什么不方便的说出来,如是能帮忙的我一定鼎力相助。” 听她这么说章文怡心中暗暗的松了一口气。想了想,自己家中遭难的事情肯定是不能实说的,要是捏造事实博取同情,莫过于逃婚的段子了。于是说道:“实不相瞒,只因家中后母欲将我嫁给她的娘家舅舅。此人不仅是无行浪子更是将诺大的家产败光,他已经将数个妻妾卖掉抵债。小女子不甘心,便趁着家中不备逃了出来。” 在场的女孩听了章文怡的叙述没有一个不震惊愤怒的,将女儿嫁给自己的娘家舅舅已经是无比的乱伦、荒唐,她这个娘家舅舅还竟然如此浮滑无行,简直是将女孩儿往火坑里推。 车中的女孩长叹一声,道:“那你如今欲往何处?” 章文怡踌躇片刻,说道:“姐姐嫁在长安,我想去投靠她。” 女孩闻听的暗暗咂舌,此去长安千里迢迢,要是她可不敢做这样的事。她说道:“此去长安路途遥远,一个孤身幼女只怕危险重重。若是你愿意不妨现在我家里住下,待我与母亲商议后想个稳妥的法子,怎么也要让你平平安安的和姐姐团聚。” 章文怡犹豫半晌方才福了福,她听出车中女子年纪不大,约莫十几岁的年纪,便说道:“多谢姐姐好心,若有机会小女子必当厚报。” 车中女孩笑道:“倒不想你有何回报,只要你能安稳的找到姐姐有个好的归宿便是最好的回报了。” 说完,车帘一挑从里面露出一张艳若桃花的脸来。只见女孩剪水般的双瞳清澈见底,柔和看向章文怡。只有心地极为纯真善良的女孩才会有这样的眼眸、这样的容貌,章文怡此刻真正的放下心来,见女孩朝她招手,道了一声谢便举步蹬车。 上了车,双方自报了家门。那个女孩姓易名芸儿,章文怡自然报的是前世的名字。 寒暄过后章文怡也将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不知道姐姐是怎样认出我的?” 女孩笑了笑说道:“我在固县买过你的帕子,此地离着固县两百多里。若说男子外出行走两百里也算是情理之中,总不能你妹妹也跟着你走两百里吧。你的年纪本就不大,那你的妹妹只会更小。于情于理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你本来是一个女儿身。” 章文怡连忙不着痕迹的捧了她一句:“姐姐兰心蕙质竟然想到这么深,小妹真的是疏忽了。” 易芸儿被她这一句捧得乐不可支,笑道:“要不是你心灵手巧将这帕子绣的这么可爱,我倒未必会关注于你。” 章文怡连忙谦逊,道:“小妹技艺有限只好在构图上花点儿心思,雕虫小技当不得姐姐夸奖。” 这句话章文怡也不完全是谦虚,她在这一世才不过一年多的时间,纵然有前世的理解能力,可是这女红并不是单单依靠理解就能成为顶尖高手的。要有天赋还要有刻苦的功夫,要花时间才能成为个中翘楚。别的女孩从三四岁就开始接触这些,到她这个年纪少说也有三年的功底,文家有几个姐姐年纪不大在这绣工这方面章文怡自愧不如。 易芸儿到不这么看,她认为绣工方面好好坏坏只要花功夫下去总有好起来的一天,然而这个构图创新却是学也学不来的。她娇笑道:“妹妹无须妄自菲薄,便是这等构图姐姐就想不出来。” 第十四章 入京 两个姑娘在油壁车中轻声细语的交谈倒也投机,章文怡故作天真话里有话,易芸儿不疑有他被章文怡套出不少话来。 这位易家大姑娘是易老爷的长女,易老爷似乎是军职,可是易大娘子却弄不清楚父亲究竟是什么官职。易夫人是个吃斋念佛的善良女子,只是最近身体不太好来到乡下的庄子上将养。今天是赶集的日子,易姑娘本想凑热闹来看看,不想撞见了章文怡。 七天前她在固县的亲戚家做客的时候正好买过章文怡的帕子,故此对章文怡印象深刻。不成想在这里再次遇到,见章文怡在这里还是卖她的帕子。稍微思索了一下,便想到如果这人是个出逃在外的女孩一切都顺理成章。 她让自己的丫鬟去试了试,果然如她所料。易姑娘心地善良,被章文怡的说辞打动真心想帮助她。 回到庄子上章文怡将自己编造的身世再说了一遍,易夫人亦是动容,问一下章文怡在长安的姐姐的境况,章文怡推说不知。易夫人觉得章文怡年纪幼小知道这么多事已经实属难得。 估计这孩子所住的城镇不大,可能她以为长安也不过如此,没想到过长安地界极大,若不知道具体地址是很难找的。 于是易夫人说道:“没想到天下竟有如此荒唐之事!这位章姑娘长安地域宽广,你若是不知道令姐家住何处是很寻难找的。你且安心在这里住下,我们下月也要去一趟长安,不如一起去便了。我们在长安有些熟人也好帮你寻找令姐的下落,如果找不到你也不至于流落街头。” 章文怡跪下谢过易夫人。 易家很明显的是高门大户,易夫人也是肯定名门闺秀。只是她的身体不是很好,易芸儿有点遗传母亲的体质,身体同样不太好。 章文怡这段时间风餐露宿营养不足,而使得身体虚弱,皮肤也显得比较粗糙。长得一般也就罢了,要是皮肤再不好真的让人无法忍受。 于是章文怡将自力更生的精神发扬光大,按照文家姐姐们教的方子,加上她的现代知识和提炼技术,制了几种香膏。擦了擦效果不错,章文怡屁颠屁颠的四下推广。 易夫人见她制作的香膏比寻常人家自制的更加润泽,香气也更纯净。暗暗对女儿说:“寻常人家怎么会有这么多闲钱让自家的女儿摆弄这些东西,看起来这个姑娘的出身不低。” 文家的家规本来就很严,章文怡暂住易家其实还是在逃亡途中,因此她在易家表面上风轻云淡实际上还是非常注意自己的举止,尽力做到谨言慎行。看到章文怡行事极为规矩,这更坚定了易夫人的想法。 江都位置靠近长江,这里聚住这不少江左士人。他们大都是出身门阀世家,有着极深厚的背景。也许章文怡就是出身这样的家庭,看着天之娇女落得如此下场,更加令人生怜,于是她对章文怡加倍的容让、宠爱。 经过破家的灾难章文怡深深的理解到一个好的身体在古代是多么的重要,因此在易家她也没有放松身体锻炼。易芸儿看的有趣,也跟着章文怡做健身。 女孩子做事大多没有长性,易芸儿中间也懒了两天,见章文怡勤练不缀让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悄悄的又跟着练上了。 一个月之后章文怡跟随易夫人前往长安。易夫人身体不是很好一路上路途颠簸不久就出现了晕车的状况。易芸儿和章文怡本来就晕马车,娘仨同是天涯沦落人,每天都在一起难受。好在易家人知道易夫人和易芸儿会晕车,早就备下了草药,每天给三人煎煮了喝。 章文怡受不了中药的苦涩难闻,想到前世有人用清凉油、风油精这些药物进行缓解。它们好像都有一股浓烈的薄荷味,于是便问其他人有没有薄荷,随行的人回答,现在才四月间,薄荷才发芽还未长成。 章文怡不死心,遇到较大的镇子便下车寻找。有一天路过集市的生姜摊旁,被浓烈的生姜味冲的头脑一阵清醒。 章文怡大喜,买了些生姜放下鼻子下面闻闻,晕车症状大减。连忙拿去给易夫人和易芸儿用用,效果大好,惹得易夫人连连称赞。 易芸儿跟着章文怡练了一个月的健身,虽然身体上没有明显的好转,但是气色红润步履轻快了不少。她本就生得极美,气色一好愈发的显得明艳动人。晕车状况的缓解让易芸儿笑口常开,每次都会让章文怡生出丝丝嫉妒。 老天爷为啥不给她一个美丽的容颜,却总让她呆在美颜盛世之侧?穿越的一年多章文怡学会的就是不用对着镜子也能挽好自己的发髻,为的就是不想总是对着镜子自卑。“算了,说多都是眼泪。”章文怡无奈的想到。 不用每天都处在昏昏欲睡的状态,章文怡陪着易夫人说说笑笑,易芸儿经常会被车窗外的景色所迷恋。 排除章文怡的嫉妒心,作为一个理科生缺少文艺生的审美细胞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每当易芸儿赞叹窗外美景的时候,章文怡很难和她产生共鸣。反正一路上章文怡没有去繁华大都市的自觉,她总有一种支援边远山区的感觉。 在易家的一个月章文怡也不是一无所获,易家有一个裁剪了得的绣娘。不管什么样的衣服,只要你想得出来她就有办法裁出来。章文怡对她这一手绝技十分的羡慕,只要空下来她就会去绣房看那位绣娘裁剪,有时自己也拿出一些现代款式的时装向她讨教。那位绣娘也不藏私,对章文怡倾心教授。短短的一个月章文怡大体学到了绣娘所传授的诀窍,剩下的只是需要多多的做些裁剪打磨技艺。 因此在路上章文怡在没有其他事的时候总是拿着一块布料比划着裁剪不同的基本款式,话说这基本功往往是最简单也是最枯燥的,也是学会容易学精难。但是基本功之所以称之为基本功,就是因为它像大厦的地基,越扎实越深厚才能越高越大。 经过两个多月的路程终于到了长安城外,路途颠沛让三个人的气色看起来都不怎么好。为此易夫人没有急于进城,她选择在城外的驿站歇息一晚。 易芸儿和章文怡都不大惑不解,到都到了为什么不进城。易夫人轻笑着说了一句:“我们来长安是来做客,不是来投奔的。” 看着一向随和的易夫人神色之间流露出的傲然,曾经见识过东西方各种皇室贵族、二代三代的章文怡知道这是贵族骨子里的骄傲。这种骄傲几乎是与生俱来,普通人是很难模仿的,看起来易夫人的来历不简单。 由于离着长安城非常近,第二天不用着急赶路。章文怡当晚在驿站里美美的睡上了一觉,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还没有人催促她起床,章文怡还以为易夫人把她给忘了。起床后发觉易夫人和易芸儿都已经沐浴完毕。 看着一脸懵懂的章文怡,易芸儿乐不可支,娇笑道:“你可真能睡,我还担心你要睡到太阳落山呢。” 易夫人笑了笑说道:“不妨事的,大不了我们再休息一晚。妹妹年纪小,这么长的路途真是为难她了。” 章文怡不好意思的赶紧去净房打理,等她沐浴完毕穿着抽空做出来的丝绸睡衣出现在易家母女的面前时,易芸儿叫道:“好漂亮,我也要穿。” 易夫人见了眼睛一亮,问道:“这是你自己设计的?” 章文怡哪里敢贪天功为己有,她红着脸说道:“这是用裁坏的料子做的。” 易夫人呵呵笑道:“不错,不错。芸儿说你心灵手巧,我原本不信,现在信了。” 两姐妹回到屋子里换了衣服,易芸儿试了一下那件睡衣。她身量比章文怡要高一些,衣襟只过了她的膝盖,睡衣虽然宽松,却是用收腰依旧体现了女性的曲线,再加上露出来的一截白生生的小腿,看得章文怡都不免心旌动摇。 三个人略微吃了些点心,再休息了片刻,这才上车往长安城内进发。这个时候章文怡开始犯愁,她是在易夫人面前说了谎的。虽然自从住进易家之后易夫人一直没有问她姐姐家的境况,可是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现在到了长安寻找元娘的事情迟早要对她们说的。可是该怎么说呢,什么时候才是最好的机会呢? 易夫人看着章文怡一脸的纠结,嘴角露出意思不可察觉的笑容 第十五章 豪门(一) 马车进入长安城,巍峨高大的城门与前世看到的北京前门不遑多让。进了城门章文怡看见了这一世最宽阔的马路,马路的两侧是林立的店铺。。见识过现代都市的章文怡对此没有太多的感觉,易芸儿却是第一次见到,她不断的惊诧京城的繁华。特别是见到金发碧眼的西域人,易芸儿更是激动地拉着章文怡看个仔细。 见到章文怡心事重重又刻意掩饰的样子,易夫人找了一个由头支开了易芸儿。 拉住章文怡的手,轻声问道:“文怡你可是文家的九姑娘?” 章文怡被易夫人一句话问得险些府应该惊得叫出声来,她实在没想到易夫人竟然一语中的,而且看样子是很早就猜到了自己的身份。 章文怡之所以非常纠结是否将真相告知易夫人,那是因为她发现图谋文家的竟然有官兵在内。“五爷”的身份不明,可是那位“郑爷”明显就是楚州的官兵。因此章文怡一直对武将怀有深深的戒心,易家也是军人身份虽然住在彭城。在前世做过间谍的章文怡知道,有时军人相隔万里却是同党或者战友。她无法断定这些军人之间是否有联系,因此章文怡自然不敢以真实身份示之。 易夫人此刻将章文怡的身份揭破,虽然她心中惊诧易夫人是怎么知道自己身份的,她却并不是十分害怕。 一方面不过此时已经到了长安城又是白天,更是在官道上不怕他们设陷阱。再则有什么易夫人是一个体弱的女子,能肯定她和周边的丫鬟都不会武功。章文怡的手枪就在袖子里,不怕她弄出事情。三则翼国公府就在长安,若是闹到官面也不怕没人通报。 章文怡本来踌躇该如何开口,此时既然易夫人已经将她的身份说破,她也就没有继续隐瞒了的必要了。 章文怡跪下,说道:“夫人说的不错,小女子正是文家之人。瞒骗夫人是小女子的不对,只因行凶之人当中有现役的官兵,故而向夫人扯谎。一切还请看在小女子突遭大难,实在不敢轻易相信他人之故原谅则个。” 易夫人点了点头道:“这个怪不得你,那幕后主使之人既然能使得动官兵,实力定然不小,你能孤身一人逃出虎口已经是万幸了。” 顿了顿,易夫人笑道:“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何知晓你的身份的?” 这的确是章文怡心中的疑惑,她自认为言谈行止没有露出任何破绽。易夫人竟然能猜出她的来历,章文怡很想弄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她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坦然道:“是。” 易夫人叹了一口气,解释道:“我家原是前朝的皇族,你们文家曾经是我家的臣属,在你曾祖父时不知为何背叛。本来我家也是千方百计的要处置你们文家的,可惜我们家道没落的太快,没来得及有所行动就没有了这个实力。这些年世道变幻,往日的恩恩怨怨早已勾销。你家的不幸早有人传到彭城,哪里就有抓你的陷阱。你在我家表现的教养不似小门小户家的女儿,若是门阀之家又怎能容得继室如此荒唐!加上你的口音不是江都方言,文家长女又是翼国公世子夫人。这么多的线索汇聚在一起,只能说明你是文家的人了。” 章文怡明白了身份曝光的缘由,心想:易夫人竟然皇族出身,还是个如此聪慧的女子! 她心中对易夫人充满了敬佩。跪下磕了一个头,说道:“易夫人,既然您已经知晓小女子的身份,就请让我在此拜别,今日之恩文怡不敢或忘,日后定当感恩图报。” 易夫人展颜,说道:“如果你早些说,我可以派人将你直接送到翼国公府上。可惜现在我已经到了地方,不如你先随我进去。你放心,外子也在长安任职,若是能与翼国公府有所交集对他的前途有莫大的帮助,我只是希望你能给我们一个机会。” 易夫人的话让章文怡难以拒绝,不过现在章文怡也不担心易夫人会陷害她。如果易夫人真的要对她不利早在彭城就可以下手对付她了。那时章文怡并没有想到身份暴露,易夫人要是想出卖她那是再容易不过了。而且那时章文怡虽然是惊弓之鸟非常警惕,但是她也很难察觉来自于易夫人的出卖,因为她是以为骗过了易夫人的。 于是,章文怡回答:“一切全听夫人安排。” 见章文怡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做出了决定,易夫人也暗暗赞叹这个孩子的心智过人。如果想不通自己对她无害,章文怡不会答应的如此痛快。如果看不到自己的诚意,章文怡一定会要求先行离去。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只能说明她的心智已经远超出常人。想想也不应该觉得奇怪,若是没有过人的机智,这个孩子哪能躲过那些人的追踪! 文家在楚州经营了多年也是有根基的,而且还与翼国公联姻,对方仍然敢于动手说明这些年来他们的实力并未减退多少。 他们对付文家的手段明显是要灭门,做这样的事必定会派出得力人选,一个十岁的孩子要做到孤身从这些人的手里逃脱,需要的是怎样的智慧! 如果易夫人要是知道章文怡这一世的年龄只又七岁,怕是要以为自己遇到妖孽了。文铮的身材高大,大太太的身材也不矮,加上文家富庶孩子们的营养也跟得上,因此文家姐妹的身量在当时都属于偏高的。 九姑娘的身材有点儿随父亲,比自家的姐妹更高。只是她比较胖,女孩子年幼时通常长得比男孩子快,所以在众姐妹中九姑娘的身高还是最矮的,加上她又比较胖,所以在家的时候也显不出什么来。 章文怡附身在九姑娘身上,在元娘被带走后加强了身体的锻炼,个头长得有些快。加上逃亡这段时间吃不好、睡不好身体又很快的消瘦下去,这样更显得身材高挑有了十岁左右的模样。对于身材上引发的误会,章文怡一无所知。 易芸儿回来的时候易夫人与章文怡的谈话已经结束,又过了一会儿她们来到了一处大门高墙的宅院前,门上的匾额用篆体写着“勋高柱石钦赐萧府”的牌匾。章文怡不认得篆体,看不懂这块牌匾代表的含义。 她却知道古代等级森严,人们对古代等级的认识通常知道不同的官员穿不同颜色的朝服,朝服上还有不同的补子代表官职的高低。不仅如此不同的等级能穿的衣料、颜色都有讲究,比如杏黄色只能是皇帝专用,老百姓只能穿布衣还必须是无色的。 对于住宅来说也是一样,不同等级的家宅的样式、规模都是有具体规定的,超过规定会被称之为“逾矩”。犯了规矩轻则丢官罢爵,严重点儿的还会有牢狱之灾,最厉害是砍头灭门。这家的院墙和府门异乎寻常的高大华丽,它代表着这户人家身份的尊贵。 亦步亦趋的跟着易夫人来到门前,还未登上门前的石阶,门口便有一位长者迎了下来,他在易夫人面前单膝跪下,说道:“小人萧德才,忝为国公府总管,奉太夫人之命在此恭候表姑娘大驾多时,请表姑娘随老奴来。” 说完,转身挥了挥手,只见府门中开,里面现出站在两侧的丫鬟婆子。章文怡在古代生活了一年多,知道古代的礼节中中门大开是一种非常隆重的高规格礼节,只有尊贵的客人到了才会开中门迎接。 中国古代妇女的地位低下,再高贵的贵妇也摆脱不了深居内宅的命运。易夫人能够让这样尊贵的高门大户开中门迎接,看来她所说的皇族身份是真的。 可是前朝皇族的身份不是应该会被本朝的皇帝千方百计的赶尽杀绝吗?怎么还会这样大摇大摆的来去自如?难道我穿越的是一个架空时代吗? 章文怡并不知道在宋朝之前中国的门阀势力非常强大,它们不仅仅会因利益而纠集成利益集团还会利用联姻的方式来巩固彼此的联系,随着时间的变迁豪门之间的纠葛错综复杂得令人难以想象。 在大脑混乱之间章文怡跟着易夫人母女走进了这家豪门的内宅,走进了一个挂着“禄养堂”牌匾的院子。 看着穿着不同款式、颜色、质地服装的丫鬟、婆子躬身迎候,章文怡忽然发觉带路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由那位总管变成了妇人。 转念一想,古代大户人家的内宅里大多是女眷。除了主人和年幼的男孩,后宅里是不允许有男子随意进出的,即便是主人家的男孩子在年满七岁之后也要搬到外宅居住。那么应该是在外院和内宅交界的二门改由仆妇带路的。 暗暗自责了一下不应该有的走神,章文怡打起精神来准备应付在这个大宅之中的一切。 正厅的门口站着一位由两个丫鬟搀扶的衣衫华贵的老妇人,她的身后是一群同样衣饰华贵的妇女。 老妇人见了易夫人激动的上前拉住她的手说道:“妤儿,你总算愿意来了。” 易夫人做势想拜,被老妇人拉住她的手不放拜不下去,只好说:“孩儿拜见舅母。” 老妇人说道:“好啦、好啦,你从彭城千里迢迢赶来长安,路上一定辛苦了。快坐下、快坐下。” 边上的夫人也是解劝,她们簇拥着着老妇人和易夫人走进内室,分宾主落座。相互介绍了一下,章文怡才知道在座的都是四品以上的诰命夫人。这里只有她和易芸儿年纪最小,只把两人磕头虫似的与众位长辈拜见了一圈。虽然拜得头晕眼花只是每人都会有不同的赏赐,林林总总的一堆,珠光宝气的险些亮瞎了章文怡的双眼。 见面寒暄未了,就听到外面一阵纷乱。见有那个带着易夫人一行进院的妇人匆匆走进来,拜见了老妇人后轻声说道:“老夫人,晋王殿下跟着少爷、姑娘们也来了。” 第十六章 豪门(二) 老夫人闻言吃了一惊,脸上神色甚是不悦;易夫人则是一脸的诧异;其他的人表情各异。章文怡注意到了一个年轻的妇人脸上莫名的神色,似高兴、似担忧、似期待。她的衣服也与众不同,甚至比老夫人身上的衣服更加华贵。 章文怡记得在家的时候是有晚辈的穿戴不允许超过长辈这样的规定的,想必豪门世家的规矩应该会更严格才对。事实上这里一屋子人的配饰除了那个少妇,别人还没有谁能超过那位老夫人。 老夫人不高兴归不高兴,她还是站起身来朝外走去。第二个站起来的是那位少妇,跟在了老夫人的身后,易夫人第三,章文怡和易芸儿最小跟在了最后。章文怡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也不懂这种豪门世家的规矩,她觉得易芸儿应该懂,所以易芸儿怎么做的她跟着照做就是。 老夫人才走了一半,门外便走进来一个十来岁身穿衮服的孩子。老夫人见他走进来,连忙率领众人跪下说道:“臣妾萧门独孤氏拜见晋王殿下。” 晋王连忙上前扶起,他说的却是:“姑婆无需多礼,孤不请自来只是想看看大姐。” 说着话,他扶着老夫人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坐好,而后回头向老夫人参拜。章文怡见状总算明白了古代的君臣之礼是怎么一回事。她对唐朝的了解几乎为零,如果她以前能多看几本穿越类的网文小说恐怕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对晋王是谁一无所知了。 不管章文怡再怎么不懂唐朝历史,她还是知道眼前这位能让大家下跪参拜的小屁孩肯定是为皇子。作为颜控重度患者,章文怡对晋王殿下容貌的评价还是不错的——很养眼。 在晋王的身后跟进来男男女女四、五个十来岁的孩子,他们进屋后先是参拜了老夫人,又与在座的贵妇见过礼,看样子都是这一家第三代的小字辈。 在这些人中章文怡看到了一个熟人——萧盈。看到萧盈也在这里章文怡立即明白这里竟然是宋国公府,看样子老夫人应该就是国公夫人。 老夫人待众小辈见过礼,转身对那位衣饰华贵的少妇道:“慧儿,你若无事去陪晋王殿下叙话便了,这里没什么事了。” 那少妇应了一声,朝着老夫人福了福转身携晋王出了屋子。刚才见礼的时候这位少妇温文尔雅、态度谦和,给的礼物也是仅次于老夫人的,没想到她竟然是一位长公主。 一般来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下嫁的人家通常也是朝廷的重臣。只是这位宋国公好像本身就是皇亲,怎么还会有公主下嫁?再说晋王称老夫人为姑婆,那么她应该姓李才对,奇怪的这位老夫人姓的却是独孤。章文怡感觉有些凌乱,得好好的捋一捋思路。 章文怡的历史知识实在是太少了,不过即使一般的人也不会知道宋国公萧瑀不仅仅是唐初凌烟阁二十功臣之一,他还是南北朝中南朝梁国的皇子,中国古代顶级豪门兰陵萧氏之后。他的姐姐还是隋炀帝杨广的妃子萧氏,这位萧氏以貌美著称,小说里瓦岗的李密以玉玺换贵妃的原主。 萧瑀的妻子独孤氏也就是章文怡见到的老夫人,是隋文帝的皇后独孤氏的嫡亲外甥女,她和唐高祖李渊还是姑舅表兄妹,所以晋王李治见了她要叫“姑婆”。 按理萧瑀的长子萧锐应该与现任的太宗李世民是同辈,然而唐太宗又将自己的长女襄城公主嫁给了萧锐,章文怡要是知道这些才真的更是要凌乱了。 不管章文怡怎么凌乱,她还是明白萧家是本朝的豪门巨擎之一。那么能让令皇子下跪的老夫人看重的易夫人又是一个什么来头? 章文怡很好奇,只是当她知道这位易夫人是南朝刘宋皇帝之后已经是很多年以后的事情了。易夫人本姓刘,是南朝刘宋开国皇帝刘寄奴的嫡亲玄孙,下嫁彭城易家。章文怡欺瞒她编的故事是假的,这却是易夫人的往过。 她的继母将她嫁给了彭城有名的穷苦人家,易夫人没有怨天尤人,安心操持家务,用自己的嫁妆做盘缠支持丈夫投军。同时还带领易家的晚辈读书写字。 易大人投军后屡立战功升迁很快,往家中寄了许多钱财。易夫人就拿着这笔钱供养易家的孩童读书上学,这些年易家已经出了六个秀才、两个举人。易家还因易夫人持家有方,这些年已经跻身彭城中等人家。 此后易家在以后的两代人中出了三个县令、两个州郡的参军录事、一个长史、一个侍郎,后世中民间流行的“妻贤富三代”的俗语便出自这位易夫人。 在方才与众人相见的时候易夫人并没有介绍章文怡,只是含糊其辞的在该介绍易芸儿的时候说了一句:“这是小女”。 老夫人独孤氏当时只是诧异的看了易夫人一眼,见她神色如常并没有异样。老夫人多精明的角色呀,这么多年看惯了形形色色的各种争斗。知道易夫人出身名门,家教严苛不是那种糊涂人,既然她有意含糊其辞其中必有缘故。当下也不说破,只把两个女孩都当成易家的女儿看待便了。 老夫人揣着明白装糊涂,在座的贵妇也都不是傻子,自然学着装不知道就是。 现在萧家的孩子们来了自然又要重新介绍一遍,老夫人也是有趣的人,她介绍的时候同样的是含糊其辞:“这是你们易家的两个姐妹,大家都过来见见。” 别人都是规规矩矩的相互见礼,唯独到了萧盈这里她大咧咧的笑着说道:“早就听说过彭城的姨母鼎鼎大名,没想到两位妹妹也是这般的出色。姐姐也没有好的见面礼,这个请二位妹妹收下!”说着话从手上退下了两只镯子分别递给易芸儿和章文怡。 萧盈的举动惊呆了在场的妇人。按理小辈们相互见礼是无需送礼,如果关系好的也是相互馈赠。初次相见萧盈递出的两只镯子晶莹剔透价值不菲,易芸儿和章文怡穿搭的不俗却不富贵,如果要还礼只怕拿不出对等的礼物。若是就这么接下了礼物不还礼,那是晚辈见长辈;拒绝接受同样不妥,有慢待主人之嫌。 这样的情况章文怡是第一次遇到,虽然有做客谢家的经历,可那是熟人见面,只是章文怡这个穿越者面生罢了。而且还有元娘在,事情都由她挡在了前面,章文怡只需要当傻瓜跟着照做便是。 虽然不知道萧盈其中的弯弯绕,凭直觉章文怡也感受到了她的举动不简单。对古代礼仪不是很了解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将目光转向易芸儿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提示。 只见易芸儿先是道了一声谢,不慌不忙的接过两只玉镯,拉起章文怡的手给她戴上了一只,而后自己将另一只戴上。 而后从袖子里取出两方手帕在手上摊平递给萧盈,口中说道:“没有准备,区区博礼还望姐姐笑纳。” 众人见这两方帕子料子、绣工都无奇特之处,只是上面绣的q版卡通人物用色大胆形象着实呆萌可爱,顿时把一屋子女人的眼光都给吸引住了。 萧盈是知道易夫人平生事迹的,心下也是极为佩服。只是她自幼出生于豪门,从小到大她不仅容貌美丽为人也聪明伶俐,如此自然得到了众人的喜爱,渐渐的也养成了她骄傲的性子。易夫人她是敬佩的,却忍不住要考较一下易家两姐妹。 易芸儿如此应对不卑不亢极为得体,两方帕子上的绣像如此可爱萧盈更是欢喜。 她笑着接过帕子爱不释手,道:“想不到妹妹姿容出色更是兰心蕙质,这倒教姐姐汗颜了。” 易芸儿见她称赞,自然不会埋没了身边的章文怡,她笑着说道:“姐姐过誉了,韵儿愚鲁,这两方帕子是舍妹的手艺。” 在一旁的章文怡见两个女孩一个处惊不变,一个机智变通,笑语晏晏勾心斗角端的是精彩纷呈。冷不防惹火烧身,不免有些措手不及。萧盈是认识她的,刚才章文怡一直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盼着这场见面快点儿结束。现在倒好前面的功夫白费了,只是间谍讲究的是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变色,她心里有些焦急脸上却能毫不变色。 只是此情此景让人见了不免觉得她有些呆滞,萧盈举着帕子笑道:“只怕绣的是她自己吧。” 众人见帕子上的人物的确和章文怡目前的状态极为传神,不免个个忍俊不禁。章文怡见萧盈竟没有认出她,不知是有意还是故意,而她这满头雾水状更是像极了绣帕中的一个人物。让一直忍得极为辛苦的老夫人和易夫人都不免破功。 只是两个人心中都难免诧异,她们都是经历极多的过来人,自然明白绣工再好也只是匠心,而独创一种风格这已经不是兰心蕙质可以形容的,只有绝顶聪明的人才做得到。 两人都不免重新审视了一下眼前的这个小人儿,不约而同的交换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眼神。 不过易夫人到是远没有独孤老夫人感受来的震撼,她是知道章文怡从楚州一路躲避追杀逃到彭城的,如果没有过人的智慧是绝无可能做到。 萧盈故作可怜状,说道:“两位妹妹一般的聪明美丽,只怕以后祖母面前没有我的地位了。” 老夫人独孤氏笑骂,道:“就属你鬼精鬼精的,这家里出了祖父只怕没谁能治得了你。” 萧盈转身扑进老夫人的怀里撒娇道:“有祖母在,祖父才不会骂我。” 章文怡在一旁暗中吐槽:“聪明美丽说的是你们自己好吧。每次当绿叶也就罢了,还要被扯上聪明美丽,好像生怕人家不知道你们漂亮。” 而后暗暗奇怪萧盈竟然没认出自己,也许自己亦如前世一般长得实在太普通了,以至于萧盈没法不忘。 没想到自己活了两世竟然都是当间谍的料,只是这一世可没有这样的职业让她做了。 坐在那里自怨自艾了天,忽然见到众人起身,章文怡连忙跟着站了起来。懵懵懂懂的和屋中的众人道别,被众丫鬟婆子簇拥着出了房间。看见易夫人和易芸儿同样被丫鬟婆子簇拥着在前面走,章文怡心下稍安。 走着走着在一处院子前易夫人和易芸儿都停了下来,章文怡以为这是她们住的院落,也连忙凑近停了下来。 却听易夫人道:“今天你们都累了,等下到了住所早早歇息。” 原来这个院子是易夫人的住处,章文怡心中感叹现代人外出做客一般能有个独立的房间已经很好了,在古代竟然是个院落。这时代不同特点也不同真的是不好比的。 两人应了一声,拜别易夫人继续前行。正走着见前面易芸儿在一所院落前转向,章文怡正不知道是不是该跟上去,听边上一位嬷嬷说道:“哪个是芸儿姑娘的院子,姑娘的院子还在前面。” 章文怡“哦”了一声,举步待要走,却见易芸儿回转身朝自己摇了摇手以示分别。章文怡连忙也挥了一下手,嬷嬷见了不免笑道:“你们姐妹感情真好。” 章文怡说了声“是”之后也是无话。配上她略显呆滞的表情,倒是十分的合拍。 走了没有几步忽听不远处有人说道:“生的倒也标致,可惜就是太呆板了些,看不出还有这样的内秀。” 听声音好像是晋王李治的声音,偷偷的朝声音传来处瞄了一眼。不远处果然是李治和他的长姊,边上还站着萧盈。见她们都朝这边看着,章文怡心中一动:“难道是在说我不成?” 暗中撇了撇嘴,心想:“到底是在宫中女人堆里长大的孩子,堂堂皇子居然也这么八卦。”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一事:“等等,他说:生的倒还标致是什么意思?难道…….” 章文怡有点不敢想下去了,低下头加快脚步,心中竟然有了隐隐的期待。 第十七章 论道 看着低下头远去女孩,萧盈心中忽然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还没等她想到这人是谁,就听得身边的襄城公主说道:“九弟,你在宫里左右都是女子,切不可学了她们那般鼠目寸光、搬弄是非。姐姐已经出嫁,这里是朝廷重臣的府宅。你作为皇子无论什么原因都不可以轻来,要知道私自结交大臣,这是皇家的大忌。无论对你还是对父皇还有萧家,只要有人借此攻喧你们如何自处?你的好心只怕要坏了大事。你是皇子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皇家的体面,方才那般评论一个女儿家轻滑浮行很不应该。” 李治被长姊说中要害,站在那里怔怔的说不出话来。以前母亲长孙皇后体弱多病,大多数时间里是这位长姊替代母职照料李治的生活起居。去年长孙皇后病逝李治悲痛不已,今天突然擅自来萧府探望长姊正是出于对母亲的依恋的无处寄托。 弟弟的心思襄城公主是懂的,但是生于皇室又怎能如此任性而行。她只能在这个时候谆谆叮嘱,当然有些话也是说给萧盈听的。 萧盈为人并不坏,只是在家里被娇纵过头,经常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估计今天之事,少不了她在其中推波助澜。自己是萧盈的继母,有些话不能直斥其过,倒是可以借着说李治把她也带进来,以萧盈的聪慧想必应该能理解自己的苦心。 看着襄城公主一板一眼的劝诫李治,萧盈暗暗咂舌。知道这是继母在劝说李治的过程中提点自己:有时好心未必办得了好事。 章文怡进到自己的房间,丫鬟们照着服侍其他主子的流程将她拥至梳妆台前卸去头上的钗弁打开发髻重新挽过。 为首的丫鬟见章文怡竟然是闭着眼睛的,她还以为是章文怡年纪幼小,此刻忍不住打瞌睡。连忙一边耐心的对她说:“姑娘稍待片刻便可安歇了。”一边回过头催促其他丫鬟动作快一点。 其实章文怡闭着眼睛是因为内心的波动,她实在是太希望自己亦如李治所言,可是又怕那只是自己的幻觉。 此刻她正不断的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没什么要紧的大不了就是听错了。长得平平又能怎样,反正这一世总能嫁得出去的。 听得身后的丫鬟在催促其他人的同时手上也加快了不少,怕是片刻之后就要离开。章文怡狠了狠心睁开眼睛,只见铜镜中一个丽人,虽是素面朝天却是明眸皓齿,娇艳非常。唯一的遗憾是目光有些呆滞破坏了整体的美感,让美人儿减色不少。 章文怡震惊了,这个人是自己吗?镜中人也是一脸的惊讶,只不过没有了木讷的眼神,她整个人立即鲜亮起来艳光照人。 为首的那位丫鬟冷不防看见这位小主人容光焕发竟然如此生动,眉眼依稀却如同换了一个人。这个小主人原本生的就好,只是这位丫鬟见多了各式各样的美人,早就审美疲劳了。在她眼里称得上美人的也就是萧盈和她的一个堂妹,今天易芸儿也算得上一个美人儿,眼前的这位原只能算平常而已。 殊不料她呆滞的表情去掉之后竟然如此美丽,看得这位丫鬟心中也是一动。她的心中立即蹦出“狐媚子”三个字来,登时想到:这孩子小小年纪都竟让我心动,长大了还怎么得了,哪个男人还能抵御。 此刻的章文怡突然理解了前世的一句台词:人生大起大落是太快实在是太刺激了。 其实章文怡也知道前世曾经有胖女孩瘦身变女神事儿,她穿越的这具身体的眉眼鼻唇都还是不错的,只是胖了之后显得极为不协调。可是几个月前刚刚到易家的时候她也照过镜子,里面的女孩面黄肌瘦尖嘴猴腮,长相还不如胖的时候好看,这让章文怡死了心。只是没想到峰回路转今日才发觉正常时这具身体竟然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平生的夙愿终于实现,章文怡直激动的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折腾了大约一个时辰章文怡才勉强睡着。 在章文怡睡着的时候易夫人应老夫人之邀再次来到禄养堂,进了门双方落座之后老夫人没有寒暄而是直奔主题,问起章文怡的来历。 易夫人也没有向老夫人隐瞒,将章文怡的身份说了出来。 老夫人皱起眉头,不解的问道:“这文家是什么来头竟然有人惊动府兵对付他们?” 易夫人回答道:“文怡这孩子一直没有说实话,这个我也能理解。她发现连官兵都在对付他们自然不敢轻易将真实身份示人。楚州文家我还是知道一些的,早年他们是江左陈家的附属,帮助陈家打理庶务,算得上陈家的钱袋子。山东崔氏曾经有向南扩展的打算,开皇九年文家曾经遭到崔氏打击险些灭门。那时陈氏刚刚灭国他们不敢对抗崔氏,却将文家财产鲸吞。文家残余对家主极为失望,此后文家家主便投靠了瓦岗的翟让,翟让死后跟了秦琼。只是这位家主最后战死,他死后文家再次遭到打击,继任家主被刺杀财产被围剿。此后文怡的父亲文铮、叔父文锷一文一武将这个家再度撑起来,据说曾经一度委身陈家。这次再次遭袭却几乎全身而退,虽然名面上的店铺、宅院这些浮财落入陈家之手,但是其他财产却不知踪影。是以文怡成了多方追踪的对象,只怕是都是为了文家的财产。” 对于文家这样的家族老夫人再熟悉不过,他们萧家下面也有这样擅长货殖的人才。其实这也是各大豪门世家的惯用手段,让一些人成为商贾为家族攫取大量的金钱。这些人表面上光鲜,实际上经常面临卸磨杀驴的境地。 老夫人还是不解,说道:“这文家虽然从事商贾,却不是什么大家,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打他们的主意?” 易夫人笑道:“文家不显山不露水,可他们却是春秋时期越国国相文种之后。他们家族一直不甚兴旺,却是秉承了祖先一根筋,只做货殖不做官。文家的货殖之术无双无对,是以名声不显家财着实丰厚,两次遭难三次复起足见他家货殖之术的厉害。” 老夫人至此恍然,她道:“你这次愿意来长安只怕有一半的原因是为这妮子的吧!” 易夫人没有否认,她笑道:“舅母明察。” 老夫人伸手戳了戳了易夫人的额头,道:“你爹娘真是够狠心、好手段。他们竟然舍得让你这位女诸葛嫁入易家,为的就是掩饰自己的野心。” 易夫人神色一暗,说道:“自从我嫁入易家便不再是刘家的人了,现在我只是易夫人,要帮助的也只是让易家过的好些。” 老夫人不相信,道:“你无需隐瞒我,若是你与家里开脱得如此干净,那这些消息从何而来?” 易夫人平复了一下心情,笑道:“鳖有鳖路、虾有虾路,市井之间的消息有时比官面上的还要快。只是他们只能看到名面上的事情,这背后的弯弯绕绕他们是不知道的,所以我只知道有好几家已经顺着线索找到彭城。这些人家都是名面上的小鱼小虾,他们背后真正的主子我却猜不到。不管怎样,他们既然已经追到彭城迟早有一天会查到我头上来。孩儿不知道这背后的人和事,只好先行逃到舅舅这里避祸。” 老夫人略有不满的说道:“你这是临时抱佛脚,却不知道我们萧家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呀,你这不是避祸是在给我们惹祸。” 易夫人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孩儿既然敢将文家女儿带来自然不会给舅舅惹祸。” 老夫人知道易夫人一向足智多谋,见她很有把握的样子,也是颇感兴趣,问道:“此话怎讲?” 易夫人没有正面回答老夫人的问题,而是问道:“舅母,孩儿有一事想请教。” 老夫人笑道:“我知道的你全都知道,你知道的我却未必知道。你还要向我什么?” 易夫人问道:“我想问一下你们萧家现在是江左人氏还是齐鲁人氏?” 老夫人苦笑道:“这个你何须问我!我们萧家虽然执掌过齐、梁两朝却算不上江左人氏;我们出身兰陵萧氏世家,却已经大部分迁入关中,齐鲁士人自然也不会将我们当作他们的人。关中没有我们的根基,所以你舅舅已经是两度罢相两度复起。现在我们不过两朝皇族的身份,如果不是皇上圣明将襄城嫁入萧家,只怕我们已经身死族灭了。” 易夫人笑道:“舅舅缺少援奥为何不找一个呢,无论如何以萧家的财势别人肯定愿意帮助舅舅的。” 老夫人摇了摇头,神色傲然道:“你这是强人所难了。这道坎你自己尚未跨过去,如是你想通了为何这么多年不来长安?你夫君就在长安任职你为何不来找舅舅给他一个出身,却任由他苦苦挣扎?舅母知道这是你自己的骄傲,也是支撑你一路走来的支柱。可是你自己都不愿意走的路,又如何让萧家走?” 易夫人神色再次一暗,说道:“舅母,这件事是孩儿不好。我性子过于好强,辜负了你们心意,我在这里向您、向舅舅道歉了。” 说着话易夫人站起身来就要行礼,老夫人连忙离座将易夫人拉住,不让她跪下去。她道:“你这孩子,我和你舅舅知道你生性倔强,这事我们可从未抱怨过。” 易夫人羞惭的说道:“孩儿年幼无知,多谢舅母、舅舅不计前嫌。” 接着易夫人抬起头,道:“孩儿的意思我们可以借着将安置文家姑娘也得到一些助力。” 老夫人,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联络寒门?” 易夫人点了点头,她说道:“世人都知道杨广荒淫无道,又有谁知道他其实是一位明君?只是前朝力推科举堵住了门阀世家仕途之路,这才有了前朝仅历两代便灭亡了。我朝依旧推行科举,寒门入仕已不可阻挡。眼下瓦岗出身的翼国公、英国公、卢国公雌伏不代表他们大势已去,仔细想想这些人实力何曾有过损失?军队大部分还都在他们的部下手中。若非这些人真心忠实于陛下,这些士人安敢如此嚣张?而今出了这件事只怕陛下哪里也有所警觉,此时萧家向寒门示好,必定得陛下喜闻乐见。” 易夫人分析的井井有条,直说得老夫人不断点头。她道:“此事非同小可,我要与你舅舅好生商量。” 第十八章 定计 当晚宋国公萧瑀下朝后回到家里,吃过晚饭老夫人罕见的拦住了欲去往书房的丈夫。 萧瑀皱了皱眉头,问道:“可是因为妤儿之事?” 老夫人素知丈夫聪明过人,可是他一语中的还是让老妇人有些意外。她点了点头,道:“确实是因妤儿之事,只是你问也不问却能猜中?” 萧瑀轻松说道:“这有何难!妤儿自幼倔强,易飞在京任职六年她可有一字相求?这次来京只怕遇到为难之事。以妤儿之能遇到为难之事,这事情肯定小不了。今天她进府,晚上你就叫住我,如此反常定然是她的事情连你也束手无策。” 老夫人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什么都瞒不过你!”说着便将文家的事情告诉了萧瑀。 听完老夫人的叙述,萧瑀说道:“事情只怕更加复杂。文锷是同州防御使帐下长史,品级不低,他都能遇害,只能说明图谋文家的势力庞大。这么庞大的势力图谋文家,没有一个要紧的理由是说不过去的。反过来文家在这么大的势力面前输了第一招,却还能全身而退。至今图谋之人只能用追捕文家漏网之鱼聊以**,恐怕他们已经不是一介商贾这么简单了。想以这位文家的女儿做人质逼迫文家只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听着萧瑀的分析比对情况不甚明了的易夫人更入情入理,老夫人不断的点头称是。 萧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妤儿心智过人,可惜不过是内宅妇人,实在是不了解时局!寒门入仕不可逆转不假,可是这与陛下打压瓦岗众将却无半点联系。陛下所防并不是瓦岗众将,而是防的将门。” 老夫人听到这里忽然明白了丈夫的意思。古代的将门类似于文官阶层的门阀世家,指的是世代以军功升官的世家。由于他们善于带兵打仗,由于胜仗打得多,他们在军中的威望普遍极高,并且在军中形成了自己盘根错节的势力。一旦形成了这样的势力,军队已经不再是皇帝的军队而成了将门的私兵,这样的军队无论对谁都是一个巨大的威胁。皇帝要压制军中将领防止将门的形成是一种必然,因此以秦琼为代表的瓦岗将领受到皇帝的压制弃用是显而易见的,这也是历史上唐太宗宁愿人用侯君集等人也尽量不启用秦琼等人的根本原因。 既然瓦岗众将基本上不可能再次受到重用,那么拉拢他们只能是白费力气。后果还不止如此,皇帝要打压这些武将,而萧家却与他们暗通款曲,只怕也会惹怒皇帝。 想到这里老夫人茫然无措,焦急道:“如果妤儿之计用不上,那么这小妮子就成了真正的祸根。我们还不知道敌手是谁,敌明我暗,万一他们发难我们将难以应付。没想到妤儿的妙计却成了催命符,这该如何是好。” 萧瑀捋了捋颔下的胡须,笑道:“妤儿的计策未必不能用。将文家女送出能撇清我们的关系,让那些人把注意力转向瓦岗众将,这样我们就能安然置身事外。” 老夫人依旧惴惴的说道:“不知道瓦岗众将能不能承受的住,他们要是垮了那些人未必不会迁怒到我们头上。” 萧瑀笑道:“这个请夫人放心。正如妤儿说的,瓦岗众将此时虽然雌伏,他们的实力还在,想动摇他们只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陛下留着他们也是有用意的,有瓦岗这些人在就能镇制其他势力,比如江左和齐鲁士人,他们要把手伸进军队只怕瓦岗众将不会答应。” 听到萧瑀的解释,老夫人这才如释重负的笑了。 第二天上朝,皇帝令萧瑀代表自己去翼国公府探望病重的秦琼。这对萧瑀来说真是打瞌睡遇到了枕头,当下领命带着皇帝的诏书和礼物去了翼国公府。 走完常礼的程序将皇帝的诏书和礼物交给秦家人之后,萧瑀示意秦琼屏退左右。当房中只剩下他们二人时萧瑀将文家的女儿现在在萧府的事情告知秦琼。 在向萧瑀表示感谢后,秦琼立即命世子携世子夫人带着家丁前往萧府接人。 到了萧府元娘凭着女性奇异的第六感第一眼便看向了章文怡,只是此时章文怡身形容貌变得太多,元娘不得不确认第二眼。看完第二眼元娘立即叫出了章文怡这一世的乳名:“九儿!”此时章文怡再也忍不住扑进元娘的怀里,姐妹俩抱头痛哭。这一幕直看得在场的众人无不落泪。 拜别了易夫人、易芸儿、老夫人一干众人,姐妹俩在翼国公府家丁的护卫下安然返回了翼国公府。 进了翼国公府元娘先带章文怡拜见了秦琼,章文怡实在没有想到是在病榻前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隋唐好汉。 秦琼此时瘦的只剩下一副骨架子,即便如此仍旧显得高大威猛。秦琼详细问了章文怡的脱险经过,章文怡不敢将其中的惊险据实相告,只是说自己反应慢了险些被切断去路,幸好阿秀、刘妈妈将敌人引开自己从狗洞里钻出离开了家宅,早晨故作误认人逃离楚州城。之后沿城外树林北逃,之后爬过冰面渡河等情节一一述说,一直讲到被易夫人收留,再到长安为止。有些细节秦琼问得极为详细,对于秦琼的问题有些地方章文怡讲得非常清楚,有些地方便故作懵懂无知。 问完秦琼安抚了一下章文怡,便让元娘带她下去休息。 元娘和章文怡走后,世子秦怀玉看向父亲,问道:“这孩子说得可都是真的?” 秦琼点了点头,说道:“应该不假。伍志浩是楚州鹰扬府的果毅都尉,她一个深闺幼女不可能知道。伍志浩勇猛有余机智不足,这与九儿的表述无误。只是她的运气好,第一没有碰到另一个果毅都尉郑泽卿,那个人不但勇武过人而且狡猾多变,九儿遇到他恐怕只能束手就擒。第二是她走的线路肯定出乎伍、郑二人的意料。她不认识路没有走河口镇,这反倒让他们的堵截完全失效。这孩子误打误撞的走到彭城,除了运气以外真的没有别的解释。其实像她这样的外行运气却出奇的好,以往到时见过的很多,不足为奇。” 世子又问:“那我们今后该当如何?” 秦琼豪迈的笑道:“别人已经出招,我们就不能不接下。只是我没有想到他们下手会这么快,牵扯的这么广。谢家独木难支,这才让他们得逞。不过文家的损失应该不大,不然这些人得手之后应该偃旗息鼓而不是四处追击。你且去将程叔叔、尉迟叔叔请来商议。” 世子闻言怔了怔,又问:“不请李绩叔叔了?” 秦琼神情一黯,长叹一声,说道:“只怕你茂公叔叔未必想来。这次我们去楚州,我发现他同伯当兄弟眉来眼去,两次问我为何非要让原娘做你的妻子,那个时候他应该知道有人已经决心对文家下手了。可是他却不肯将此事告诉我们,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他原本是世家出身,耐不住寂寞也是情理之中。此次我们所遇到的对手势力庞大,虽然可以不惧他们却不得不小心行事。” 世子答应了一声,连忙出去派人去两府请人。 萧瑀从秦府出来后派了一名随从回家报信,他自己则回宫复旨。 太宗李世民见他回来忙问秦琼的状况,萧瑀将秦琼的样子和医生的诊断说了。李世民仰天长叹:“叔宝一心表节,百战骠骑是我大唐的忠勇之臣。其时我唐军威名倒有一半是叔宝打出来的。别人是九死一生,叔宝却是百战余生。这样的人依旧躲不过岁月的消磨,真是可叹啊!” 说着转身问萧瑀:“叔宝家中可还有人未得荫封?” 萧瑀答道:“陛下对翼国公恩宠盛隆,秦家已无未得荫封之人。” 李世民摇了摇头,说道:“以叔宝的功绩便是裂土分封也不为过,朕当政之后他却愿意激流勇退,为的便是这大唐江山。如此忠节之士,为了朝政朕却要依旧打压他。不管赏赐多少都难弥补万一。” 这话萧瑀实难回答,他只能说:“陛下圣明也是臣等的洪福。” 李世民在御书房里来回走动,过了片刻他说道:“现在人心浮动得想个办法保住叔宝这一系人,他们虽然出身寒门,却是最为忠勇。可惜叔宝不愿意与皇室结亲,他的两个女儿都许配了寒门之士,这是表示他绝无夺权乱朝的心意,这是多少高官都做不到的放下权柄。” 说着李世民摇了摇头,说道:“此事以后再议吧。” 秦府秦琼的书房,卢国公程知节、鄂国公尉迟融以及他们的长子程处嗣、尉迟宝琳都赫然在座。 程知节、尉迟融进了书房没有看到李绩,都不免一怔,感到十分意外。 秦琼解释了一下原因,而后说道:“文家的事不简单,我们曾经出面要保住他们,可是有人依然出手袭击。这只能说明他们对我们也要动手,现在我们也只有被迫应战。” 尉迟融皱起眉头,说道:“这些豪门也太不成话,我们已经退无可退为何还要图谋我们!” 秦琼说道:“这些门阀世家争得是国家权柄,我们则是争得是生存。我把文家从他们哪里捞出来,并让怀玉娶了文家女儿目的就是告诉他们,文家我们是要保住的。可是他们悍然袭击文家,其目的不言而喻。他们要夺权柄就要积蓄更大的力量,需要更多的财力。这些门阀世家没有了国家权柄实力已经不同以往,他们只有攫取文家的巨额财产才能得到足够的财富来扩张自己的实力。” 尉迟融吃惊的问:“这文家是什么来头竟然有如此大的家产?” 秦琼说道:“文家曾经掌握着瓦岗、江左陈家、徐家的财富,知道文家有这么大财产的人不多。” 尉迟融迟疑,道:“难道是茂公......” 秦琼说道:“不可能是茂公,一是他并不知道实情,二即使他与门阀世家交往多半也是虚与委蛇相互利用。他不可能将这种事说出去的。再说也不需要茂公说出去,李密、魏征都是知道的。” 尉迟融焦躁道:“二哥,这些都无需说与我们听,你只要说该怎么办就行了。” 秦琼苦笑道:“你当这些是说给你听的?”说着话秦琼指了一下程处嗣、尉迟宝琳二人道:“我是说给这两个孩子听的,我家怀玉忠厚有余魄力不足,守成可以开拓不足。其他怀文、怀远、怀忠都不是可以应变之人,怀道虽然聪明,只是年纪幼小又是庶子也不可能继承发扬秦家。我们都会老去,能为下一代遮风挡雨的唯有他们二人。” 听到这里尉迟融、程知节不免动容,秦琼的话中竟然隐隐有托孤之意。看样子他的身体真的不行了。 这么多年以来秦琼一直像一座大山般遮护着他们这些人,无论是在当年的战场上还是在日后的朝堂上。而今在这个关键时刻这座大山竟然动摇了、将要垮塌了,尉迟融、程知节这两个战阵前的猛将也觉得惶恐。 这种惶恐只是一瞬间的事,之后二人便恢复了猛将的本色。他们相互看了一眼,程知节说道:“二哥,你放心,他们厉害,我们也不是吃干饭的。敌人的千军万马我们也能冲他几个来回,只要把朝堂当成战阵,这些门阀世家不会比那些敌军更难对付。” 秦琼赞许道:“四弟这些年进步不小,也不枉我们为你娶了裴家娘子。” 程知节嘿嘿的笑了笑,也不说话。程夫人裴氏本是女中豪杰相夫如教子,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秦琼转回话题说道:“从太子承乾娶妻苏氏,魏王李泰娶妻阎氏已经看得出他们将来必会争得你死我活。以陛下圣明这两人迟早要失势,太子、魏王失势自然是晋王得利。所以我们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争取晋王。” 尉迟融等人听的一头露水,他问道:“二哥,你说的这些我们听不懂啊。” 秦琼摇了摇手,说道:“苏妃、阎妃的身世你们回去问问夫人就明白了,我这里有更要紧的事情要说。” 见二人点头称是,秦琼继续说道:“我们激流勇退,明哲保身已经让有些人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这些年我们远离朝堂也确实削弱了一些实力,有些事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快意恩仇了。前次我去楚州破坏了文家送元娘进宫的计划,也打乱了别人的计划。元娘不过是正主的挡箭牌,没有了元娘他们还会找别的渠道。当时并没有料到他们会向我们动手,因此准备不足。事已至此迫使我们不得不去争取晋王,可是现在才做这样的筹谋显然已经落了后手,只怕争取晋王要费一番周折。我们只有将错就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秦琼讲得很仔细也很慢,他必须把缘由交代清楚以免以后在执行计划时出错。 他继续说道:“我们现在争取晋王最有效的办法是给塞给他一个称心如意的妃子。”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这道理大家都懂。只是一向正义严谨的秦二哥也用这样的法子,实在是画风太过于突兀,一时间让尉迟融、程知节难以接受。 程知节最先反应过来,他问:“可有中意的人选?” 其实程知节和尉迟融都是有些惧内的主儿,不同的是程知节的夫人裴氏比老程更强悍,而尉迟融是爱极而惧。所以老程在这方面感受要深刻一些,反应也要比尉迟融更快一些。 秦琼点了点头,说道:“是元娘的九妹。” 程知节说道:“都是文家的女儿,早知这样我们还不如不去楚州。” 尉迟融问:“二哥这是你一早定计的?” 秦琼摇了摇头,说道:“那不一样的,元娘入宫是给陛下选妃。送九妹入宫是给晋王做妃子,这是不同的两件事。送九妹入宫是我今天见到她之后才有的这个主意。” 说着秦琼简单的将章文怡逃出文宅走了四百里到达彭城的事说了出来,尉迟融父子、程知节父子都是带过兵打过仗的人,他们知道出门在外的辛苦,章文怡以七岁幼龄在毫无援助的情况下独自行走四百里这是等的能力、何等的幸运。 听秦琼继续说:“此女小小年纪能做到这些可以说是一个奇迹,它只能说明她非常聪慧、能变通又有坚韧的毅力,这些都是能后宫生存下去必须具备的品质。她小小的年纪经历过这样的磨难,那些养尊处优的后宫妃子远不能及。现在楚州报上来的是文家遭受山匪袭击惨遭灭门,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不存在后族掣肘。即使我认她做义女也只能抬高其身份,而给不了实质性的帮助。这样也不会惹陛下猜忌。最后是这个孩子生的极美,我发现怀玉这么老实的人都忍不住偷偷多看她两眼,想想她今年才不过七岁,若是长大了可真的是红颜祸水了。我们若是把她献给晋王不怕他不接受。把她献给晋王好处还有很多,我就不一一表述了。关键的是你们将来一定要尊重她、信任她,只有这样她才会被我们的诚意打动,死心塌地的为我们效力。” 第十九章 义父 安排好伺候章文怡的丫鬟婆子,元娘坐在屋子里的凳子上仔仔细细的看着她,生怕漏过一些细节。然后又逼着章文怡去洗澡,直到看见她周身上下一块油皮都不少这才放心的离开净房回到外面的厅堂里。 对元娘的一举一动章文怡又好笑又感动,这是不参杂任何虚伪做作的真情流露。特别是非逼着她洗澡的那一幕,章文怡很无奈的在姐姐面前脱得光溜溜的任她看视。看见元娘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转身走出去的时候,章文怡默默的哭了,泪水根本止不住的往下流淌。 出浴的章文怡多了一丝慵懒却更显美丽,只看得元娘也有些呆。房间里的桌子上摆满了菜肴,差不多有十来个。两碗饭一碗堆得高高的,另一碗就显得少得可怜。 两人挨着坐下,元娘将满的那碗饭推到章文怡面前。 章文怡想了想,问道:“大姐,我能不能少吃些,我可不想再胖回去。” 元娘笑了笑了,说道:“好,那你就少吃些饭,多吃些菜,每个都吃一些。这是姐姐自己做的,以前你最爱吃的菜。” 两个人都想笑一笑给对方以安慰,只是才咧开嘴眼泪却顺着脸庞流了下来。 世子奉命来请章文怡的时候见到的是坐在桌边相拥睡熟的姊妹花,世子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叫醒二人。 听说是翼国公有请,元娘连忙唤醒妹妹两人相携来到秦琼书房。 待两姐妹落座,秦琼说道:“本该让你们姐妹再聚几天才告诉你们,只是事情紧急不得不早点儿请你们过来。” 朝着两人看了一眼,秦琼说道:“昨天楚州的邸报到了,里面有关于文家的消息。” 元娘和章文怡对视一眼,不免都紧张了起来。 秦琼继续说道:“上面说文家遭到内鬼勾结山匪袭击,山匪作案后沿文家修建的暗道逃出城外。由于山匪杀人后焚烧房屋,只能根据尸体数量判断文家被灭门。” 听到这里元娘头一晕竟昏了过去,章文怡手忙脚乱的一面抱住元娘施救,一面说道:“国公爷这是不可能的。第一、我没死,第二、二姐来叫我的时候很多兄弟姐妹都往爹娘的房间跑。那个时候坏人还没打过来,我家请的镖师还在和他们打斗。第三、如果我家有地道那么一定是在我爹娘的房间里,即便没有全部跑出去总有一部分跑出去的。” 秦琼听了章文怡的分析,心中暗暗高兴。元娘在秦琼认识的女孩当中算得上沉稳的人了,而章文怡现在的表现比姐姐更加沉稳,这样的女孩正是他需要的。 元娘那边悠悠醒转,睁开眼睛元娘挣扎着扑到秦琼面前跪下,悲声道:“父亲,请您为我们文家申冤。” 秦琼连忙示意世子将元娘扶起,他用责备的口气对元娘道:“我一直以为你是沉稳的,怎么会这么沉不住气!为父的话还没有讲完,听完了再求为父不迟。” 听秦琼这么说元娘知道还有转机,她连忙道:“是媳妇鲁莽了,请父亲赎罪。” 秦琼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老了,不能陪你们一辈子。这个家要靠你们夫妻一起撑起来,你们肩上的担子很重。以后比这个更艰难的也许会有,这么沉不住气,一旦做出了错误的决定可是要把一家老小全部赔进去的。” 元娘又想跪下,却被世子拦住,她只好说:“多谢父亲教诲,儿媳请求责罚。” 秦琼说道:“不说了,我们接着文家的事。你们文家遇袭是有人有意为之,也许是一家一门,也许是几家联合。总之他们的势力庞大,并不惧怕我们。眼下我们在明处对手在暗处,我们只能小心提防。邸报上称文家被灭门,却是含糊其辞。其意有二,一则这些人并未得手或者并未完全得手,如果有文家人露面可自圆其说。一则他们决心斩草除根不留后患。所以我们仅仅是提防是远远不够的,他们既然抱有杀绝之心我们也应当同等对待。以后就是不死不休之局,容不得半点温情以待。” 说完,秦琼看着章文怡,说道:“事情的起因是元娘入宫,你们父亲依靠的势力原打算送元娘入宫,他们的目的并非培养元娘,而是为了他们所选之人打掩护。你们父亲并不懂其中凶险,他只是以为送元娘入宫可以光宗耀祖,也能让家族更为安全。然则若是元娘参加选秀,以对头那些人的手段是断容不得元娘入宫的。取她性命对元娘来说已经是大幸,只是十有八九会被卖入勾栏,到那时才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秦某受令祖父所托看护你们文家,自然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我亲赴楚州说服令尊让他改变了主意,让世子娶了元娘为妻只是向打元娘主意的人知晓你们文家是受翼国公府保护的。此外我膝下嫡子当中也只有怀玉妻子早丧可以娶她为正妻,这也是尊重你们文家。然而文家依然遭到袭击这是出乎我等意料之外的事情,以我所知令尊所依靠的势力是绝不敢对抗翼国公府的。” 到这里元娘姐妹已经知道了事情发生的始末,元娘是知道父亲曾有让自己入宫打算的,她知道秦琼说的不假。只是没想到选秀的背后竟然有这么多的手段,当下惊出一身的冷汗。而听到这里章文怡隐隐的觉得要有什么事情发生。 听秦琼继续说道:“对手如此凶悍我们单纯防着他们是防不住的,不然总有一天会被攻破,所以我们必须反击。我们不知道敌人是谁便无从反击敌人本身,也不可能等他们显身也许那个时候我们别说反击,可能连自保都做不到。虽然我们不能反击敌人本身,但是我们可以破坏他们的布局。既然事情由入宫而起,我们便从这里着手入局。” 听到这里元娘看了章文怡一眼,说道:“父亲,九儿年纪还小,只怕当不得如此重任。” 秦琼暗暗赞了元娘一句:这孩子冰雪聪明,只要不自乱阵脚只怕遇到事情要比怀玉管用些。 章文怡暗自叹了一口气:自古红颜薄命,自己一直期盼着能有一副貌美的面容,可是真的拥有了这样的容貌之后,却要面对惨淡的未来。入宫,侍奉一个有一群妻妾的男人,做一个要和整个后宫争宠的女人,而且看上去还无法拒绝这样的命运。无论是为了家人还是为了自己她都很难拒绝秦琼的这个决定。 秦琼说道:“我们不是要她去侍奉陛下,而是选择一位殿下。” 秦琼在说服文家姐妹的时候,程知节回到了自己的卢国公府。夫人裴氏见他精神不济,微微觉得诧异。丈夫一直是一个乐观的人,为人坚韧不拔,成婚之后几乎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状态。难道去秦府遇到了什么事? 裴夫人走到丈夫身边,用探询的目光望着他。程知节看着她,说道:“二哥身体快不行了。” 裴夫人闻言吃了一惊,她知道在武将当中瓦岗一系是非常微妙的存在。他们当中大多出身寒门,大多数属于危难可同当但不可同富贵的人,这群人在大唐高官贵族当中纯属于异类经常遭到排挤,所以他们还能抱团。这群人当中的灵魂人物就是秦叔宝,此人身上有着许多常人所不具备的品质,古道热肠、勇武过人、足智多谋。瓦岗的人都信任他、敬重他,对于瓦岗众将他就是父亲、兄长般的存在,很难想像这样一个人不在了瓦岗众将会是怎样。自己的丈夫很难替代他,李绩更不行他原本就是富家子弟,瓦岗其他的将领并不信任他。尉迟融有能力,但是他却不是瓦岗的将领。 秦琼让程知节把疑问带回家问自己的夫人,他知道妻子见多识广、机智过人便把在秦府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裴夫人听完告诉程知节:“苏家外祖是魏、周重臣宇文护,其时宇文护权倾朝野烜赫一时,后为周皇宇文邕所杀,并被族诛。阎妃的祖母却是宇文邕的长女清都公主。虽说苏家和阎家都是关陇士人,他们两家却分属两个有世仇的敌对阵营。按理承乾是太子、李泰是陛下最宠爱的儿子,他们的婚姻不该是这样。” 程知节这时恍然,他说道:“难怪二哥说太子与李泰之间必有一争,以陛下圣明这两人迟早要失势。还说要我们抓住晋王。” 裴夫人说道:“这就对了!其实这是陛下有意为之,看来关陇士人已经引起陛下的极度不满,他打算换掉太子。只是关陇士人事先布局将适龄的李泰也抓在了手里,陛下也只能舍弃李泰。晋王年纪尚幼可他是陛下嫡子,关陇士人应该也不会放过他的。只是陛下有机会让他摆脱关陇士人的掌控,所以二哥才会说这是一个机会。” 第二天秦府下帖遍请亲朋故友,秦叔宝要认文家幼女为义女,请大家前来秦府观礼。但是在走完程序后秦琼突然吐血晕厥,让一场盛大的仪式未能圆满结束。 听到秦琼吐血昏厥当夜李世民便来到了翼国公府探视,李世民到的时候秦琼已经醒了过来,李世民见当年战阵前雄壮威武勇不可挡的大将如今躺在床上形如枯嵩,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室内有世子秦怀玉和一位陌生的小姑娘,这大约就是秦琼认的义女了。小姑娘给李世民上了一杯茶便回避了。 李世民看着她的背影,再看看躺在床上的秦琼若有所思。 第二十章 邂逅 李世民示意秦怀玉搬一张胡凳过来,他坐到秦琼的床边让秦怀玉回避开去。 “听说文家掌握着一笔富可敌国的财富?”李世民探究的问道。 秦琼没有否认,他说道:“文家擅长货殖之术,他们在投靠瓦岗时便是做的这等勾当。当年蒲山公兵败北邙东逃虎牢之际文行忠遭人暗算,臣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气息奄奄。绑架他的人想独吞掌握在文行忠手里的瓦岗财富,那人酷刑逼供将文行忠折磨的不成人形,只是文行忠始终未曾向他透露那笔财富的下落,文行忠临死前告诉臣财富的下落,并求臣看护他的家人。臣一介武夫拿到那笔财富也无多大用处,后来臣找到文行忠的后人相约将那笔钱交给文家人打理,条件是每年向瓦岗的遗孀接济钱粮。文家人非常守信,不仅按约足数接济瓦岗妇孺,年年都会略有增加。那笔财富价值大约两千万贯,每年支付瓦岗妇孺的银钱大约二十万贯如今已经涨到三十三万贯。” 李世民冷笑道:“那可真是一大笔财富,难怪有人如此惦记,便是你翼国公的面子也不给。” 秦琼惭愧道:“臣无能未尽到看护之责令文家两度遭袭,如今文家只剩下两个女孩,一个做了怀玉的妻子,剩下的一个年齿尚幼臣只好收她做义女,即便是臣不在了也能让臣的几个孩子代父尽责。” 李世民问:“你就不想追查那笔财富的下落?” 秦琼苦笑道:“臣身体如此哪里还有精力追查,只盼望多活几日给孩子们多几日的庇护。” 李世民摇了摇头,说道:“你可知朕为何封你做翼国公?” 秦琼淡淡的一笑,答道:“陛下封臣做翼国公多半不是说臣羽翼护国,而是指臣这老母鸡的性子。” 李世民长叹一声:“朕这些年打压你和阿丑,不为别的,就为的你这个性子。瓦岗众人危难之中能相互扶持共渡难关,一旦安逸则会勾心斗角的内讧。你又是个老母鸡的性子,总要把他们遮护在你的羽翼之下。你的权势越大那些人就会越肆无忌惮,是以朕不得不制约你这个首脑。时至今日朕亏欠你们秦家良多啊!” 秦琼道:“俗话说雷霆雨露皆圣恩,陛下的苦心臣明白。只是臣时日无多,无法再追随陛下左右。望陛下看在臣以往的功绩上,若是臣的后人没有犯下十恶不赦的大罪,陛下能网开一面给他们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李世民诧异,道:“叔宝只有这个要求?” 秦琼苦笑道:“以往太上皇与陛下对臣的赏赐已经够多的了,若非着几个孩子不成器,臣也不好意思厚颜恳求陛下。” 李世民长叹道:“都说这个公忠体国,那个公忠体国。要论公忠体国除了你秦叔宝再无他人!” 李世民从凳子上站起身来,在屋中踱了两圈,似乎下了决心,他走到床边对秦琼说道:“你这义女与稚奴年纪相仿,过几年大一些将她配给稚奴为妃如何?” 秦琼惊道:“陛下这使不得,臣出身草莽,此女亦不过是商贾之女,我们均是卑贱之人怎能许配凤子龙孙。” 李世民沉声说道:“就凭你对大唐的功绩,哪个豪门世家能够与之比肩!这天下又有谁有资格敢说你是卑贱之人,在朕的眼里没有人能替代你秦叔宝,亦无人能比你更高贵。此事就此定下你无须多言,如此即使朕百年之后也能保你秦家富贵与国同休!” 秦琼似乎被感动的含泪,道:“多谢陛下恩泽,秦琼无以为报只待来生了。” 李世民安慰了秦琼一番,然后就此离去。 回到宫中李世民登上层观眺望远处的昭陵口中喃喃的说道:“观音婢,观音婢,你在那边还好吗?今天朕去翼国公府探望秦琼,这个老家伙不行了。他们瓦岗竟然隐匿了两千万贯的财产!秦琼这个老小子还敢隐瞒不报,朕知道他是为的瓦岗的那群妇孺。可是这个老小子糊涂啊,没有了国家的庇护那两千万贯不过豪门嘴里的一块肉,瓦岗的那群妇孺该饿死还得饿死。朕得把这笔钱弄回来,所以朕决定让稚奴纳文家的女儿为妃。一方面酬谢叔宝对于国家的功劳,他的几个孩子都是忠厚有余机变不足成不了大器,在官场中自保都成问题就不要提遮护瓦岗的那群妇孺啦。文家的女儿是他的义女,有了这层关系叔宝的几个孩子也能安稳。一举数得也算是全了我们的君臣之宜。观音婢,你不在朕的身边,朕连说个真心话的人都没有。观音婢,朕想你呀!” 秦琼待李世民远去,命人将秦怀玉、元娘和章文怡叫到跟前虚弱的说道:“刚才陛下已经主动要将九儿许配给晋王为妃,我们现在已经成功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要靠九儿自己了。日后见到令尊一定要让他把瓦岗的两千万贯拿出来交给陛下,这是你们文家唯一的出路。日后为父不在人世,秦家就靠你们三个支撑了。你们千万记住人多智多、人寡智寡,遇事三个人在一起多商量。” 三个人齐齐的答应了一声,秦琼示意没有别的事儿了,让三人离开。 回到自己的房间章文怡躺在床上禁不住苦笑,前一世的遗憾在这一世都得到了弥补,有了惊艳的美貌,小小的年纪就有了婚姻,而且还是旁人羡慕的皇家妃子。可是从现在的情况看这个容貌除了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危险,真的没有什么可以值得称道的。 刘妈妈的男人帮她打造的多功能匕首已经在逃亡中用得太多已经无法使用了,她已经请世子帮忙重新打造一把。机弩的箭枝不多有十几支防身基本上够用,手枪因为没有了子弹基本上只能等同报废,想要再造子弹只能看机缘了。这些武器以后能用上的机会不多,也就是防身而已。 想到死去的刘妈妈还有阿秀,章文怡本来已经变得柔软的内心再度变得坚强起来,她答应过要给她们报仇的。 第二天宋国公府有人下请柬,邀请元娘、章文怡宋国公府上叙话,落款是萧盈。请示了一下秦琼该不该去,秦琼问了一下知道她们曾经在楚州的灯会上结识,便鼓励二人前往。同时告诉她们这类的聚会是否参加可征询一下义母的意见,她们在这方面比秦琼更了解一些。 来到宋国公府,萧盈将二人引到花园。见易芸儿也在,章文怡很是欢喜,给元娘和易芸儿两人介绍了一下认识,四人分别落座。 才一坐定萧盈就数落开了:“小丫头在我们府上都不和我打招呼,怎么了,长漂亮不要姐姐了是不是?” 直说得章文怡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最终还是实话实说:“姐姐呀,你是主人你都不理我,我还以为你不待见我呢。” 萧盈叫道:“才几个月谁知道你瘦成那样!元娘你说句公道话,她变了那么多谁能一眼就认出来!” 元娘掩口笑道:“确实如此,我第一眼觉得她是九儿,再看一眼才敢确定。” 章文怡嘟起嘴,说道:“我怎么知道会变成那样,也人没告诉我。” 易芸儿在一旁笑道:“九儿刚到我家的时候瘦的跟猴儿似的,可是后来一天一个样。我们启程来长安的时候已经是个美人儿了,我娘见了都啧啧称奇。怎么你自己不知道么?” 章文怡说道:“第一次照镜子,吓得我差点儿把镜子都摔了,后来便不愿意照镜子了。” 易芸儿又问:“那丫鬟们给你梳头你都不看的吗?” 章文怡羞涩道:“那么难看的样子我怎么敢看,我都是闭着眼睛的。” 元娘也好奇的问道:“那平时若是丫鬟不在你是如何打理的?” 章文怡的脸越发的红了,她说:“我可以不用镜子的。” 萧盈回头对自己的丫鬟道:“彩秀,你去拿把梳子来。” 过了片刻那个丫鬟便取来了一把梳子,萧盈要求章文怡演示一下怎么不用镜子梳头。章文怡哪里好意思当众做这个,可是连元娘都好奇的在一旁撺掇。章文怡经不住众人央求,幽怨的看了元娘一眼,卸下了头饰发簪、打散了头发重新梳理了一遍,随手挽了一个髻再将发簪、头饰一一戴好。除了发簪插得不是非常周正其他的都能戴的妥帖,众人见她果然能不用镜子梳头,不由得啧啧称奇。 易芸儿更是惊奇,她道:“妹妹你是怎么在几个月里面做到的?有什么诀窍没?” 她这一问倒是问到另外两个人的心坎上去了,这不用镜子梳头虽然算不上什么,可有时候还真用得上。 元娘与章文怡生活了一年多,虽然不知道现在的九儿已经不是原来的九儿,可是她还是想到了章文怡肯定不是在易芸儿家里才会着一手的。 她问:“你是不是在家里已经会了?” 章文怡扯着元娘的袖子,娇憨的叫了元娘一声:“姐——” 易芸儿反应过来了,她问:“怎么在家的时候也很难看吗?” 萧盈是见过章文怡胖胖时候样子的,她又让那个叫彩秀的丫鬟去拿纸笔。花园也是萧府举办各种活动的地方,纸笔在这里可不缺。彩秀几乎是转了一个身就把纸笔拿了过来。 萧盈拿起笔在纸上刷刷几笔就勾勒出一个胖胖的女孩形象,举起画给易芸儿看。 看了画像易芸儿转头问元娘:“九儿妹妹以前是这个样子么?” 章文怡看见那幅画像甚是写意传神,一个笑眯眯傻乎乎的女孩子确实与她之前在楚州家里时相象。 她嘴上说道:“哪里有!”却待要抢那幅画像。 易芸儿早就防着她,见章文怡抢上来连忙躲闪,顿时几个女孩嘻嘻哈哈的笑闹作一团。 “盈姐姐,你们在做什么?” 一个娇俏却又无比温和的声音响起,众人停了下来朝声音的来处望去,之见不远处俏生生站着一个玉雪可爱的女孩,大约五、六岁的年纪身后跟着几个宫装少女。 萧盈脸色一变,脱口道:“晋阳你怎么来了。” 易芸儿和元娘都是经过教养嬷嬷训导过的,见了女孩的穿戴连忙蹲身施礼,口称:“见过公主殿下。” 章文怡不懂这些,她有样学样终是慢了一步,便有些显得突兀了。只听得有人“嗤”的笑出声来。 萧盈脸色变得更是难看,她牵住晋阳的小手将她拉了过来,说道:“走我们去那边玩。” 说着话便拖着晋阳匆匆离去,临走不忘回头对其他三人说道:“我们走。” 易芸儿、元娘两人尴尬的看着站在不远处的晋王李治,向他施了一礼后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们可不是萧盈,人家是表姐弟纵然是甩了脸子,依着唐皇的性格也不至于怪罪。可是她们就不一样了,万一被人抓住有失君臣之礼可不是玩的。说轻了是缺少家教,回去要接受处罚,无论是掌嘴还是打板子都不好受。女孩子家家的掌嘴会破相,脱了裤子打屁股更是丢人。若是说重了那就是要造反,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章文怡不懂这些,可是她却是知道在古代男女授受不亲。作为一个皇子明明见了这边一群女孩子在聚会也不知道回避一下,实在是有够色的,一点儿也不绅士。虽说昨天义父告诉她唐皇有意将她许配给晋王李治,可是今天见了他的表现实在不怎么样。她是个穿越的冒牌货,对于有失君臣之礼的后果可不怎么了解,也没有古人那种对皇权的畏惧。她倒是没有忘了对李治施礼,这只是出于现代待人接物的礼貌习惯,这一礼施得十分敷衍。完事拉起元娘和易芸儿就要离去。 这时听到背后有人说道:“未得本王允许你们怎可擅自离去!” 听到李治话语里的怒气,章文怡也不敢任性离开。毕竟这里是古代不是现代,女人在古代是没有地位的,要是像现代神剧里那样任性,万一触动了哪条哪款清规戒律打死都没人拦。像神剧中哪样刁蛮任性、一言不合就耍小性子的女人在古代绝对活不过三天。。 章文怡也不甘心就这样被李治这么一个小屁孩用一句话给镇住。她转过身对李治笑了笑,说道:“晋王殿下我们可以走了么?”不待李治回话章文怡连忙又道:“在我们乡下有句俗话叫:好男不和女斗。您不会和我们小女子一般见识不让我们走吧。” 李治盯住章文怡从牙缝里蹦出四个字:“你们滚吧!” 章文怡朝着李治福了福,转过身对着元娘和易芸儿说道:“晋王殿下准许咱们走啦。” 说完拉着两位姐姐头也不回的走了。一边走一边心想:小样儿,拽什么拽,治不了你! 李治看着章文怡远去的背影,真恨不得把她抓回来狠狠的揍一顿。从小到大让他在摆谱的时候吃瘪的女孩,除了萧盈她是第一个。 第二十一章 晋阳 估摸着走得远了,元娘忽然停下了脚步,严肃的对着章文怡说道:“九儿,姐姐有话对你说。” 章文怡和易芸儿都停下脚步,两个人茫然的看着元娘,不知道她这么严肃的要说什么。 元娘说道:“九儿我们现在在京城,这里比不得我们楚州乡野。到处都是王公大臣、凤子龙孙,规矩多、规矩严,稍不留意就会触犯。朝堂上勾心斗角会延伸到各个角落,我们的一言一行都会影响到父兄在外面的形象,所以我们必须谨言慎行。” 易芸儿、章文怡听了心中一凜,相互看了一眼。她们来京时间都不长,对此倒是真的没有这样的自觉。 听元娘继续说道:“九儿刚才对晋王施礼十分敷衍,这也就是晋王殿下脾气好,换一个王爷怕不治你的大不敬之罪!再有你或许以为用两句话僵住了晋王殿下是机智,对吗?” 章文怡确实对此沾沾自喜来着,易芸儿也觉得章文怡做得不错。 元娘冷笑一声,说道:“可是我要告诉你,若是有旁的人在,九儿你这言行轻浮的评价是跑不掉的。我们女子在这个世上除了名声还能有什么?如果你连名声都不在乎那可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 章文怡被元娘说得满脸愧色,说道:“我错了,多谢大姐指教。” 易芸儿听了也是暗自警醒。 元娘脸色缓了缓,说道:“你年纪虽然还小,可是这世人的看法是很难改变的,你若错行一步,有可能别人的一句评价到死都不会改变。你不能因为年纪小就敢胡作非为,因为那是咱们女人一辈子的事情。” 章文怡和易芸儿都恭恭敬敬的回答:“是。” 元娘教训完妹妹拉起她的手,柔声道:“走吧。” 刚走了几步就见一个宫装少女匆匆赶来,她见了三人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说道:“你们可过来,公主和郡主都等急了。” 元娘微微笑道:“有劳你来迎接,不然我们真的不知道该去哪里。” 宫装少女诧异道:“难道你们不知道郡主躲晋王殿下的时候都会去水榭的么?” 元娘只是保持着微笑,说道:“我们确实不知。” 听到宫装少女如此说,章文怡心中一颤:难道晋王殿下暗恋萧盈?她别的不知道,唐高宗李治暗恋李世民的妃子武则天那可是后世家喻户晓的。慢着、慢着,李治在武氏之前好像还宠幸过一个姓箫的贵妃,难不成就是萧盈?好像那个萧姓的妃子下场挺惨的,被武则天砍手砍脚后没几天就死了。 想到这里章文怡不禁哀叹:完了、完了,要和战斗力超强的武氏争宠,这不是自寻死路么。想到这一世总算拥有了上辈子没有的,可是拥有了美貌却要面对超级大boss武则天,总算拥有了婚姻却要嫁给别人的老公。这上苍是何其的不公,你能不能别这样啊! 由那位宫装少女领着一行人来到了水榭,萧盈见她们进来,连忙抓着元娘的手悄悄的问:“晋王殿下没有为难你们吧?” 元娘摇了摇头笑道:“无缘无故的晋王殿下为难我们作甚,倒是你这个主人跑得快,把我们丢在哪里不知道该怎么找你。” 萧盈回道:“这不是让人去接你们了么。”说着又转了话题,她道:“你们会不会打叶子牌?” 三个人里只有章文怡摇头,萧盈立即拉住元娘和易芸儿,说道:“哈哈,正好陪我们打会儿牌。” 水榭里除了章文怡其他四人围坐桌边在哪里打牌,剩下章文怡一个人无聊的坐在水榭的边上看风景。早就逛过北京故宫、苏州园林的章文怡对宋国公府的花园真的无感,毕竟那些都是后世的建筑精华。宋国公府虽然宏大伟岸,可惜章文怡实在不懂欣赏。硬要她说个一二三,恐怕她会告诉你在哪里放多少什么炸药可以将某个东西彻底炸瘫。 忽然听到身边宫装少女在讨论脸上的痘痘,这个话题立即引起了章文怡的注意。 上辈子身为间谍经常要外出公干,有时需要去野外潜伏数日甚至数周。一般带上足武器、装备以及水和食物,身上基本上就没有带多余物品的地方了。这个时候皮肤保养只能就地取材,所以章文怡知道不少土办法。 凑了过去看了看两个少女的肤色,见她们两人肤色偏暗,眼角微有血丝。两个女孩都是有十六、七岁的年纪,身材不瘦也不胖。她们生活在皇宫吃穿是不用愁的,古代又不是现代,面部不是被电子屏幕辐射就是活在大气的粉尘里,脸上容易脏也容易变成油脂性皮肤。长痘痘应该是生活不规律导致的。按理古代生活比现代生活有规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你们是不是经常熬夜?”章文怡问道。 两个宫装少女正聊得投入,冷不防被人问了一句,她们转过头来见是一个小鬼头。不由得气道:“你怎么可以偷听我们的谈话?!” 额,是你吗说得起劲没顾忌到我好吗?又不是我故意要听的,我是有意要听的。心里吐槽二人,章文怡脸上依旧笑咪咪的,她道:“我见过我娘祛痘痘,没疤痕的。” 这句话的杀伤力很大,两个少女相互看了一眼,连忙凑上问:“是吗,跟姐姐说说是怎做的?” 章文怡故作神秘道:“我娘说的痘痘长出来的原因不一样,治的办法也不一样。所以你们得先告诉我是不是经常熬夜了?” 两个少女点头称是,章文怡撇了撇嘴,说道:“你们这么敷衍显然不是熬夜的缘故,如果我把方子说错了,到时候痘痘发起来长的满脸都是你们可不要怪我。” 听章文怡说得严重,两个少女连忙对天发誓绝对是熬夜较多。于是章文怡把一个清洁、保湿、祛痘的流程告诉二人,这个流程所用的东西都是常见的盐、水果、珍珠粉、牛奶等物,在宫里比较好找。要紧的是量的把握,多了适得其反,少了没有效果。 章文怡用沙子比拟了各样物品的配置比例、如何增减等等,不得不说中国劳动妇女就是聪慧,章文怡说了三遍人家就全记住了。 最后章文怡告诉二人,这个办法治标不治本。要想根除痘痘先要保证睡眠,如果经常熬夜这痘痘该发的时候还会发。 两个少女无奈的看了晋阳公主那边,没有说话。章文怡立即反应过来是晋阳公主熬夜了,这些服侍她的宫女也只能陪着熬夜。 看着那边的牌局,章文怡差点儿笑出声来。晋阳公主面前的筹码堆得高高的,元娘似乎输得最惨,萧盈次之,易芸儿虽然也不多可是比元娘和萧盈要好一些,竟然三个大孩子输给一个小孩子。 然而转念一想,不对。元娘和萧盈都是人精,不然斗花灯的时候两人也不会那么出彩。就算元娘平时玩的少,输得比较惨,萧盈显然不是。刚才看她洗牌、砌牌很熟练的,一看就是个中高手。虽然前世杭州话里面有:高手高手弄弄失手的俗谚。可是打了这么长时间的牌总不会输的则么惨。再说晋阳才五、六岁,再怎么会打也不可能赢了这么多。 看样子三个人心照不宣故意输牌在讨晋阳开心。这桌牌局晋阳是自娱自乐,她们三个则是在输牌上斗智斗勇。 章文怡暗暗划了一个十字,双手合什,心中默念:“阿弥陀佛,先向晋阳默哀三分钟。” 眼看一局完毕,晋阳推开面前的筹码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其他三人都站了起来。萧盈走上前拉住晋阳的小手,两个人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章文怡连忙站起身来,朝着走近了的晋阳福了福。晋阳饶有兴趣的看着她,说道:“你是九儿,翼国公家的义女,大家都说你是巧手,我知道的。” 章文怡连忙谦逊,道:“公主过誉了,我只会一些粗浅的技艺,只是在山野乡村还能惹人注意罢了,当不得大家夸奖。” 萧盈笑着说道:“过分的谦虚就是虚伪,这话可是你说的。再说你的手巧,这是大家公认的,你这么说意思是我们没见识了?” 章文怡被她说得很无奈,无意间一句玩笑话竟然被她记住了,这个时候拿出来堵得章文怡哑口无言,十分的狼狈。 晋阳看着章文怡尴尬的站在哪里,便笑着说:“你的帕子绣的很好,刚才芸儿姐姐输了我一块。有时间你可以教教我。” 萧盈这时说道:“对了,九儿你的帕子能不能送我几块?” 章文怡解下身上的汗巾,问道:“是这样的么?” 萧盈伸手轻轻戳了戳章文怡的额头,道:“你这丫头该聪明的时候死笨死笨的,这种寻常的帕子我要来作甚,自然是你给芸儿绣的那种。” 章文怡抚着额头,不满道:“萧盈姐姐,我本来很聪明的,都是被你这么戳呀戳的给戳笨了。” 萧盈眼睛一瞪,说道:“小妮子,越来越不成话了,还敢回嘴。看来我不罚你一下是不行了。” 说着,伸手往章文怡的腋下来呵痒。在前一世章文怡是不怕痒的。所以她开始也没怎么介意,不想今世这具身体极其敏感,萧盈的手只是触到肋下便痒得不行缩成了一团。于是章文怡只好连连讨饶,答应了给萧盈绣十二方帕子才被放过。 晋阳站在一旁笑呵呵解劝着,眼里闪过一丝的羡慕。她的这一情绪的变化被章文怡敏锐的捕捉到了。 “她很孤独。”章文怡这样想到。 也不知怎么的突然间章文怡母爱泛滥。待萧盈停手后她随手用汗巾折了小老鼠、小兔子、月季花几种花样给晋阳看,直看得晋阳拍手叫好。 章文怡便将晋阳拉到一旁,手把手的将这几种花样的折法教会。话说这些都是现代一些幼儿园中的教学课程,章文怡小时候所在的幼儿园中有个老师擅长此道,她们这一班的女孩差不多最少会十几种折法。章文怡学到的最多,具体有多少她倒是没数过,到现在还记得很多。 晋阳显然对这种游戏十分感兴趣,学得十分认真。虽然是初次接触手比较生,折的歪歪扭扭的,但是她还是很努力的将汗巾尽量折得最好。章文怡一面表扬她做得好,一面说着折叠的诀窍。 萧盈笑呵呵的看着她们一个教,一个学也不去打扰。元娘她们走过来诧异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第二十二章 成亲 第二天章文怡获封安喜郡主,随着册封圣旨、诰身一同来的还有皇帝训斥的口谕:“汝当熟读《女戒》、《女训》少做奇技淫巧之事。” 秦琼很诧异的问了元娘和章文怡,两人将昨天遇到晋阳公主的事情说了。听完秦琼不介意的说道:“没什么大事,皇帝担心他的宝贝女儿。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过两天就好了。” 听完秦琼的话元娘和章文怡面面相觑:这个公公(义父)还真是胆大包天,连皇帝的话都不当一回事。 果然过了两天章文怡又莫名其妙的收到了皇帝陛下的一大堆的赏赐,还敕令觐见。 在皇宫的养心殿见到了著名的唐太宗李世民。 见到身量有些高的章文怡,太宗皇帝显然有些准备不足。看着比旁边站着的大了两岁的李治还略微高一些的章文怡,李世民有些后悔许婚许得有点儿早。虽说女孩子发育的早,小时候高一些长大了并不显得高还是很多的,只是万一这孩子长得比李治要高很多怎么办? 当然,今天的主题不是这个。太宗皇帝当面将章文怡表扬了一番,而后告诉她晋阳公主想见见你。 好吧,你是皇帝你最大。章文怡无奈的接受现实,老老实实的跟着宫女往晋阳公主的住所走去。 见到章文怡晋阳公主显得非常高兴,当晋阳公主知道章文怡只比她大了一岁时,她非常惊讶章文怡的身高。 前段时间学过裁剪的章文怡有一段时间没动过剪刀了,正好有晋阳这个萌妹子在侧,当下照着颜团子的形象给她剪了一个抱枕。 这个时代的女子不会做女红的很少,晋阳公主这个年纪也已经在学女红了。章文怡觉得今天皇帝找她来无非是来陪陪晋阳公主,干脆让公主也跟着动手,这样东西做好成就感更强烈一些。左右不过就是消磨时间而已,两个人忙了一天总算把抱枕做好。 该走的时候公主强留章文怡吃晚饭,原本前两天刚刚被元娘教训过,章文怡是不敢逾矩的。可是章文怡一坚持,晋阳公主立即泪水涟涟。章文怡无奈的对晋阳说要请示皇帝,李世民当然是心疼他女儿,既然晋阳要求的他自然答应。 既然皇帝都答应了,章文怡也只好顺其自然,不过她还是请人通报国公府,说她晚上不回来吃饭了。 皇家的晚宴是丰盛的的,一张桌子上摆了差不多十二盘菜,蒸蒸煮煮的全是大鱼大肉。盘子里厚厚的油脂,章文怡看着都觉得反胃。 勉强吃了一点便吃不下了,晋阳见她吃得不多,倒是关切的问了一声。章文怡大着胆子问了一下能不能炒个青菜,厨房里回答这是下人们吃的不敢给公主上桌。 在晋阳的坚持下,厨房终于烧了一个青菜上来。章文怡尝了一下,水格拉几的实在是不下饭。对付对付着又吃了一点,在晋阳面前过了关。 接到章文怡不回来吃晚饭的消息,秦琼对怀玉夫妇说道:“得了,今晚也不用等她回来了。” 元娘有些不解,世子在一旁解释道:“吃过晚饭宫门就要落锁,因此皇宫一般是不会留人吃晚饭的。如果在皇宫吃晚饭,基本上晚上是回不来了。” 果然不明情况的章文怡晚上被留宿宫中,无奈的章文怡轻轻的捏着晋阳的脸颊,恨声道:“你是故意的。” 晋阳笑嘻嘻的没做声算是默认了。 睡之前给哪两个服侍晋阳的宫女做了一下指导,然后章文怡就去梦她的男神去了。 晚上睡到半夜一个软软的小身子拱进了章文怡的被窝,不用问肯定是晋阳这个小丫头。只是她的手脚冰凉,倒是把章文怡给冻醒了。 第二天习惯了早起的章文怡顶着两个黑眼圈在室外做着身体锻炼。说实在的她是真的怕胖起来变得难看回去。 至于要不要和武氏争宠抢老公。笑话,现代婚姻结婚离婚比喝水吃饭还要来的自然,李治愿意跟她白头偕老那没问题。要是他愿意和武氏腻在一起,章文怡自认没那个本事也没必要把他抢回来。 老公是自己的跑不了,要是别人家的也随他,她还是先保住自己的颜值要紧。 才锻炼了一半,一个人越睡越冷的晋阳也爬了起来。她见章文怡抬脚踢腿的有趣,也有样学样的跟着做。只是才做了没几个动作便小脸儿煞白、喘得不行。 章文怡觉得自己坚持了这么长时间的体能训练对于晋阳这个初学者来说可能是难了一点。于是她让晋阳做一些初级的练习,没成想即使体力消耗比较小的基础练习晋阳做了几组还是心跳气喘,章文怡这才发觉晋阳的身体过于虚弱。 这下章文怡犯难了,两辈子都是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的主儿。那种给身体虚弱的人锻炼的方法,她是真的不知道。 后世流行的健身神拳——太极拳,章文怡不会。好在她还是知道华佗的五禽戏的,叮嘱晋阳打听一下有没有人会练五禽戏的,但是她的锻炼方法就不要学了,晋阳的身体弱学了有害无益。 这天白天没有早朝,宫门开的晚。章文怡等时间一到,连忙拜别了唐皇和晋阳公主回到翼国公府。 进了国公府章文怡先去了义父哪里,向秦琼汇报了昨天的行程。 秦琼爱怜的拍了拍她的背脊,说道:“准备提前入宫吧。”看着章文怡疑惑的眼神,秦琼解释道:“晋阳生性乖巧和长孙皇后极像,本就受陛下夫妻宠爱。自从长孙皇后仙逝之后,他们夫妻情深意笃,陛下建层观常遥望昭陵以示怀念。晋阳与长孙皇后生的容貌、心性如出一辙,陛下更是对她另眼相看。听说现在陛下将她带在身边亲自抚养。晋阳与你投缘,初次见面便相邀进宫,这是以往从来没有的。而且还当晚留宿,只怕今天御史的折子要满天飞了。陛下必定会因为要掩人口实提前让你进宫,所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然而除了当天皇帝赏赐了一大堆的金银布帛之外并没有其他,而且接下来的半个月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平静的连秦琼都有些着急。 终于一天册封章文怡为晋王妃的圣旨下来了,看到这道圣旨秦琼长出了一口气。他知道李世民经过天人交战终于还是选择了让李治娶了九儿。 对李世民来说让九儿现在入宫的目的无非是照顾晋阳,这当然是做他妃子会更容易一些。九儿的年纪幼小不是问题,秦琼是国公不是问题,差着辈分儿也不是问题。问题在于秦琼的功绩,如果李世民强娶章文怡则会是对功臣的极大不尊重,加上他一直在打压瓦岗一系的武将,这容易造成人心思变。 瓦岗众将一直被打压,在高层的将领不多,然而这些将领却是唐军中层将领的基石,如果这些人产生变化唐军的战斗力将受到极大的影响,目前突厥、吐番表面臣服,实际上都在积蓄力量,眼下唐军是万万乱不得的。 皇家的婚礼异常的繁琐,但是在李世民的严令下,一切都在按照程序迅速的进行着。礼部的官员这辈子都没有忙得这么狼狈过,他们每天都要工作到子时以后还是觉得时间不够用。 翼国公府也没闲着,教养嬷嬷杨氏和宫女进驻国公府后宅。章文怡每天都是在教养嬷嬷和宫女的督导下,不断的演练婚礼程序和学习宫廷礼仪。尽管做了充足的准备,古代皇家的宫廷礼仪的繁琐程度还是远远的超出了章文怡的想象。 现代人很难想象光一个坐姿就有十几种之多,每一种坐姿的细节不下百余处。想当年军训中最累的站军姿已经让人叫苦连天了,如果拿来和现在学习宫廷礼仪当中选一个,章文怡宁愿站一天的军姿。 这段时间章文怡累的每天除了想睡觉还是想睡觉,学习宫廷礼仪难也好累也罢,这些还都能挺住,可是杨氏的竹棍实在可恶,稍有错处竹棍毫不留情的就是一下,每一下都是火辣辣的疼。好多次她都差点儿忍不住想找义父说说咱们能不能不嫁了,当然这种想法也只能停留在想法上。 圣旨都下了,除非皇家悔婚。如果胆敢用这样的理由要求停止整个流程,那是活得不耐烦了。无视皇家威严,戏弄礼法的大帽子足够让你绑赴刑场千刀万剐了。而且自己找死也就罢了,多半还会追究翼国公治家不严的罪责,削官罢爵都是小事。 在古代任性?结果就是害人害己。 章文怡不知道的是那个凶神恶煞般教养嬷嬷此刻的内心是复杂的。这位教养嬷嬷杨氏是前朝的皇亲,其父曾经是前朝的礼部侍郎。她唐皇宫中资格最老、最懂礼法的教养嬷嬷。 章文怡是她所教过的所有未来皇妃当中底子最差的一位,刚开始的时候杨氏很诧异这样一个野丫头国公怎么会收她做义女,皇上怎么可以选她成为晋王的妃子,简直不成体统。 很快杨氏就发觉这是她所有弟子当中学习最刻苦、接受能力最强、反应最机敏、进步最快的一位,如此巨大的反差让嬷嬷非常的不适应。 一天在训练结束之后嬷嬷突然叫住了章文怡,对她说:“明天上午不训练了。” 章文怡高兴道:“是,嬷嬷。” 杨氏皱着眉头冷声说道:“你高兴什么,不记得喜怒不形于色了么!今天暂不罚你,日后再犯加倍处罚。” 章文怡连忙正色,回道:“是,嬷嬷。” 杨氏踌躇片刻,说道:“你是皇子后妃的人选,很多事情事关皇家的体面。所以该有的自然要遵从,不该有的要多想想。” 章文怡脸色不变,沉声答道:“是,嬷嬷。” 杨氏朝着她看了一眼,转身走了。 当晚,章文怡来到了秦琼的书房。当秦琼见到章文怡不由得吃了一惊,要知道秦府后宅特别是章文怡住的院子有禁军重重守卫,旁人不要说从内院走到外院,就是要走出她的院子都几乎是不可能的。 即使这外院也有禁军把守。书房附近还有亲兵护卫,这些人都是百战余生的战士,警觉性和护卫能力远超禁军,常人根本躲不开他们的警戒。 可是这个孩子不仅走出了自己的院子还能走到他的书房,这种本事不是江湖上的常见的飞檐走壁。而是绝顶刺客才拥有的能力,可是要成为绝顶刺客没有十年磨一剑的苦功夫是绝对做不到的,这孩子才七岁,就算是从娘胎里开始练也来不及啊。 章文怡将杨氏的话学了一遍。 秦琼想了想,问:“这段时间没有别的比较特别事情么?” 章文怡略一思索,回答道:“除了杨嬷嬷教授礼仪,便是随着宫女演习各个步骤。除了宫里来量嫁衣首饰的绣娘再无其他的事情。” 秦琼颔首,道:“好,你安心回去,明日我自有安排。” 待章文怡走出房门,秦琼叫了一名护卫进来吩咐道:“你暗中护送郡主回去,切记不可让郡主发现。” 那位护卫领命而去,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那名护卫垂头丧气的回来道:“小人跟丢了。” 秦琼吃了一惊,这名护卫原是军中有名的斥候,探查、跟踪是拿手绝活。他竟然跟丢了人,这简直不可思议,连忙问了一下经过。 那名护卫,道:“郡主在路上布下机关,小人不小心触动了机关,惊动了巡夜的禁军,郡主趁乱逸去。” 面对护卫的回禀秦琼感到无法解释,仔细的问了一下章文怡的状态,那名护卫道:“郡主不会武功,只是走的仔细,又有耐心这才能躲过暗桩。” 秦琼挥了挥手让护卫退下,心中总算释然。如果没有这份能力,她是不可能安然从楚州走到彭城的。 第二天,秦怀玉在出门的时候“恰好”遇到了从宫中来的几名嬷嬷,他见把守前门的禁军没有检查就放行,心中不满上前论理。把守前门的进军首领竟不买国公世子的帐,双方争吵起来。正好长孙无忌因事路过,面对长孙无忌那名禁军首领不敢倔强,只好检查几名嬷嬷的随身物品。没想到在一名嬷嬷随身带来的提篮中发现了夹层,里面有一碗汤药。几名嬷嬷当中有一人想趁乱逃走,但是被发现。她咬碎口中暗藏的毒药自杀身死,剩下的几名嬷嬷被禁军带走。 经查这几名嬷嬷是要来给章文怡验身的。 古代皇子娶正室一定会去检查女方是不是处子,这个过程叫验身,是由宫中有经验的嬷嬷操办的。 通常皇室、大臣家的婚姻多半都是政治联姻,因此这个步骤早就该做了,不然都进行了一半才发现问题这会让双方都十分尴尬。 这次晚一些还情有可原,毕竟非常非常的匆忙,有些遗漏在所难免,然而这么晚才想起来就于理不合了。 经太医署查验这碗汤药没有毒性,但是一位有经验的太医说这碗药只有一个作用,就是可以令处子的身上点不上守宫砂。 令处子的身上点不上守宫砂,这就让事件变得非常微妙了,李世民勃然大怒下令彻查。 只是有一位嬷嬷自杀身亡,其他几个显然并不知情。最后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但是不久之后皇帝的姑姑同安大长公主受到了警告,她的丈夫王裕被降连三级。 忙忙碌碌的过了三个月晋王大婚终于在长安完成,年仅七岁的章文怡和十一岁的晋王成亲。 坐在跟小房子般的婚床上,章文怡苦笑。在女孩子心目中最神圣的婚姻,怎么到她这里更是像一场闹剧。 谁知道不顺心的事情还没结束,待房里的人都退下去之后,李治走到章文怡的身边用力的捏住了她的下巴粗暴的将章文怡的脸抬了起来。 他恶狠狠的说道:“你也有落到我手里的一天。今天我可以放你走,你现在可以走了。” 第二十三章 保姆 下巴被李治捏的生疼,好在他捏了一下就松手了。 章文怡垂下眼睛掩饰着心中的怒气,过了片刻待心中平复后,她抬起眼睛望着李治,轻声说道:“殿下,不管你讨厌我也好、仇视我也罢。今天是你我成亲的日子,我不能跑也不敢跑。” 李治想过章文怡会哭、会闹,如何应付他都想好了。可是章文怡偏偏不哭不闹,而是平静而坦诚的告诉他,她不敢跑。 这是一个不一样的女孩,李治饶有兴趣的望着章文怡。过了片刻了,他笑着说道:“既然你不敢跑,那你就给我到堂屋里跪着!” 章文怡闭上眼睛,待了片刻,再次将自己的怒气压了下去。她平静的站起身来走到外面的堂屋直挺挺的跪下了。 李治再次意外,他哼了一声,说道:“起来吧!” 待章文怡回到床边,李治一把拉住她,气哼哼的问道:“今天你怎么这么听话?” 抬头看着李治的眼睛,章文怡一字一句的说道:“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丈夫,是为我遮风挡雨的一片天,我顺从你是应该的。” 今晚让章文怡闹起来似乎是不用指望了,李治突然一下子没了兴致。他松开章文怡的手悻悻的说道:“睡吧。” 章文怡转身走到梳妆台前卸掉了头上的饰物,找了一条绸带将头发束好,回到床边宽衣解带脱了外衫上床拉过一床被子和衣躺下。 李治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忽然说道:“你就这么自己睡啦。” 章文怡疲惫的问:“还有什么事么?” 李治吭哧了半天说道:“你怎么不帮我宽衣。” 章文怡有些意外,她道:“我还以为你不希望我碰到你。” 李治涨红了脸没说话。 章文怡还是爬起身帮他脱去外套、中衣叠好放在床边这才重新躺下。过了片刻李治也钻进被窝,两个人就这么并肩躺着,闭着眼却谁都睡不着。 果然没过一会儿李治的一条胳膊从章文怡的颈下穿过,另一手则环住她的腰,将章文怡翻过来面对着他。 没想到李治会用强,章文怡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却被李治死死的搂住,反应过来的章文怡立即放弃了挣扎。感受到了女孩的顺从,李治也松开了一些,心里升起了一股征服的快感。 暗暗笑了一下李治的孩子气,章文怡索性在他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自顾自的睡了。 高兴了一会,李治感到让章文怡枕着的胳膊开始酸麻。他虽然很想把胳膊抽出来,可是看到怀里安详的娇颜,他倔强的忍住了。 并没有睡着的章文怡感觉到了李治的强撑,暗暗笑了一下这个小屁孩还是有些绅士风度的。也不为难他了,转了一个身轻轻巧巧的离开了李治已经麻得不行的胳膊。 抽回了手李治望着章文怡娇俏的背影和瀑布般的秀发,忍不住挨近了她,从身后轻轻的环住了她的腰,鼻端满是少女幽幽的体香。不知为什么这股香气给他安定,不知不觉中李治也昏昏的睡去。 第二天一早,李治睁开眼睛,见身边的丽人正在起身穿衣。见到他醒过来,章文怡展颜一笑,说道:“起床吧,等下还要去请安,晚了可不太好。” 李治习惯的要叫宫女进来服伺,却被章文怡拦住。李治不解的看着她,却见章文怡一板一眼的说道:“现在我是你的妻子,我不想这些事假手于人。” 说着话章文怡服侍起李治穿衣,最后帮李治整理好领口、腰带,章文怡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这几个月没白辛苦,总体的效果不错。 宫女们进来时发现晋王夫妻都已经穿戴好了,不由得惊异。而后章文怡的行动更让她们诧异,章文怡只让宫女端了洗漱用品,以后的事情就是她亲自帮李治洗脸。王妃亲自动手服侍王爷这在整个皇宫可是头一份,难道你将皇宫当成平民之家了吗? 可是看着晋王很享受的样子,女官把嘴里的话咽了回去。 自从长孙皇后去世后,李世民并未另立皇后,因此早上新妇奉茶一杯是李世民接的,另一杯则是长孙无忌带领。很简单的仪式,期间并没有章文怡预想的一群嫔妃在侧高朋满座。李世民身边唯一的女性是晋阳公主,她笑嘻嘻的看着章文怡,甜甜的喊了声:“皇嫂。” 晋王似乎也很意外,但是他看了看平静的章文怡还是忍住了什么也没说。 接了新妇的茶李世民和长孙无忌站起身来说是有公干便带着李治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了晋阳和章文怡。 看着李治远去的背影,章文怡若有所思。 同来的宫女都跟着李治走了,章文怡变得无处可去。于是她只能带着晋阳去她的住所暂时避难了。 晋阳的寝宫非常大,虽然服侍她的人不少,可是限于规制也就那么多人。这些人扔进这么大的宫殿,就显得冷冷清清。 此时正值仲秋,西北的秋天比南方要明显,白天热夜晚凉。此时的太阳没什么热度,还不足以驱散夜晚的寒冷。章文怡问了一下晋阳,得知她已经学会了五禽戏。 这样正好,章文怡开始间断了数月的晨练,晋阳则在一旁练她的五禽戏。古时候没有现代的内衣内裤,为了如厕方便古人里面穿的是开裆裤。因此章文怡只能选择性的锻炼,有些在现代很正常在古代却是不雅观的动作略去。 太阳的热量在不断的增加,看看差不多了,章文怡便带着晋阳回到寝宫内。早上晋阳也是有早课的,教养嬷嬷早就到了,只是见晋阳在外面锻炼身体也就忍住没喊她。 晋阳的课程很简单,除了学习宫廷礼仪之外就是练练字,章文怡既然在场免不了成了晋阳的陪读。晋阳的教养嬷嬷教授的课程中有些礼仪章文怡已经学过了,也有一部分没学过的。 看见章文怡学的认真,晋阳也加倍的努力起来。 到了练字时间,章文怡还以为自己辛辛苦苦练了一年多的两笔字总不会太差,结果当晋阳写出来的时候章文怡罕见的脸红了。教养嬷嬷的评鉴是入宫的除宫女外最差的字了。 中午随意吃了些点心,就到了下午的女红课程。这是章文怡的长项,终于获得了教养嬷嬷的首肯。一天的课程结束,距离吃晚饭还有个把时辰的时间。这是难得的自由活动时间,章文怡把跳棋捯饬出来,两个人玩了一个开心。 晚饭依旧是油腻的大鱼大肉,章文怡实在受不了,问清了宫里有小厨房,便自己寻了过去,见厨房里食材并不丰富,好在有青菜、萝卜、豆腐。章文怡找了半天没找到烧菜的食用油,一问才知道这个时候烧菜基本上是不用油的,在现代用来烧菜的豆油一般是用来照明的。 好在柴灶都是现成的,章文怡跑回了回去从各盏灯里到了些豆油出来,晋阳跟在后面看得目瞪口呆。 看着章文怡麻利的生火炒菜,晋阳佩服的不行。她在一边揭太子小时候想自己偷偷烧菜,结果连火都没升起的短,最终他们的烧菜大计夭折在生火的环节。 章文怡烧了一个炒青菜和一个抓炒豆腐,晋阳闻得香气忍不住偷吃了一口。直吃得她眉花眼笑。两人端着菜回到房间里分而食之,这一顿晋阳多吃了小半碗饭。 然而过了掌灯时分李治依然没有出现,章文怡暗中苦笑了笑:难道真的就成了晋阳小公主的保姆了,会不会就此不再出现了? 到了二更时分李治才赶到晋阳的宫外,此时章文怡刚刚把晋阳哄睡。只是晋阳抱着她睡得很甜,章文怡若想拉开她晋阳马上变得不安。 看着进来叫她的宫女,章文怡只好对她说:“你且去与晋王说我已经睡了,让他也早些回去安歇。” 宫女推出片刻之后晋王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李治推门的声音有些大,晋阳不安的抱紧了章文怡。 章文怡轻轻的抚着她的背脊,把晋阳哄得安稳了,回头瞪了李治一眼,轻声说道:“你这是干嘛。” 李治尴尬的红着脸没有说话,章文怡见他一脸的疲惫,便朝他招招手让他走近。拉住李治让他俯下身,在他的脸颊上轻轻一吻,轻声说道:“明天早些让宫女来接我。” 李治点了点头,回吻了章文怡一下,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第二天傍晚一个女官早早的就将章文怡接了出去,晋阳显得依依不舍又有些无奈。晚上李治回来的依旧很晚,章文怡没有问他为什么回来得晚,只是让宫女打了水亲自服侍他洗漱宽衣。 到了床上李治轻轻揽住章文怡的肩头,说道:“这几日父皇让我参赞政务,要看的奏折很多,可能回来的都会比较晚。” 章文怡环住李治的腰,趴在他的怀里轻声说道:“那你直接回来好了,我认得路。” 李治说道:“要不你和晋阳搭伴就住在她那里好了,也省得我分心。” 章文怡摇了摇头说闷声说道:“不要,这里是我的家。你安心在外面做事,不用记挂我的。” 李治还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夫妻安睡一夜无话。 第二天章文怡服侍了李治出门,她也收拾了一下便前往晋阳的寝宫。她也看出来,正如义父所说她就是要做晋阳的保姆才会被选进宫的,既然如此就当是上班好了,顺便还能听听免费的宫廷礼仪课。 第二十四章 诬告 宫里的日子平淡略显得无聊,每天几乎是同样的重复。把带晋阳当上班的章文怡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安逸而规律。晋阳的教养嬷嬷对于宫廷礼仪方面的能力不及杨嬷嬷精通,可是她的学识着实广博,凡是女人该懂得事,她几乎没有不知道的。 章文怡经常会把给李治做的袜子、里衣等活计带过来,做不好的地方就请嬷嬷指点。 嬷嬷姓陶,据说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娘子,后来家中糟了难只有她一人活了下来。当时她的年纪还小,被卖到了当时的唐国公府。后来李渊从家中挑选了一些用惯了小厮、丫鬟进了宫,陶嬷嬷就这么进的宫。 有人传言陶嬷嬷和高祖皇帝曾经春风一度还产下了孩儿,只是不知道是男是女。不管怎样陶嬷嬷的课程比较轻松愉快,她很少训斥也比较有耐心,所以晋阳和章文怡还是很喜欢听她的课的。 这天章文怡给李治收拾好,正要送别李治,忽然皇帝身边的太监小李公公到了,说是皇帝传晋王妃见驾。章文怡狐疑的看了李治一眼,见他也是一脸的茫然。章文怡连忙回顾了一下自己最近一段时间的作为,觉得没有什么逾矩的地方,便给了李治一个安慰的笑容随小李公公去了。 在勤政殿的偏殿李世民接见了章文怡,一见面李世民劈头就是一句:“汝最近干的好事!” 章文怡懵懵懂懂的也不知道自己那里犯错了,只能低头听训。 李世民林林总总的说了半天,章文怡听的始终不得要领。最后李世民要执行杖刑,这个章文怡总算是听懂了。 杖刑说白了就是脱了裤子打屁股,在古代杖刑对女子来说这是极大的侮辱。受过此刑的女子不是抹脖子就是上吊,一般这种刑罚虽不至死,但是对受刑者却是必死之刑。 章文怡大惊失色,连忙问:“父皇,儿臣自入宫以来循规蹈矩、恪守妇道,不知为何遭此刑罚?” 李世民一怔,想起来这孩子出身不高,文绉绉的掉书袋她是听不懂的。刚才的长篇大论算是白说了。只好用大白话问她:“你可知七出之罪。” 章文怡闻言也是一怔,什么事这么严重都论到七出之罪了!不过章文怡也就此安下心来。虽然有人暗中使绊子,可惜这罪名安的太大,章文怡自问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犯下那样的错误的。 定下心来,她还是回答了李世民的问话:“知道。无子、淫佚、不事姑舅、口舌、盗窃、妒忌、恶疾是为七出之罪。” 李世民问:“既然知道七出之罪安敢明知故犯。” 章文怡匍匐于地说道:“臣妾思前想后自入宫以来从未做过出格之事,不知犯了七出之罪哪一条?” 李世民冷哼一声,说道:“你可有盗油而食之事?” 这下章文怡总算听明白是指的什么了,她皱起眉头,反问:“灯油可是内府分拨给晋阳公主之物?” 李世民是一代开国君主,论武身经百战,论文连玄武门事变都干过,这世上还有什么阴谋诡计能瞒得了他。 章文怡这么一问,他立即明白毛病出在哪里了。告状的人没有说灯油是从哪里拿的,而李世民依常理而断既然是告的偷盗那么一定是从别处拿的灯油。 被人耍了!李世民在心中冷冷的“哼”了一声。有些人没死心,还想搞事情。 他抬眼看着匍匐着的章文怡:一个商贾之女,除了容貌没有一样是符合大家闺秀标准的。但是她顾家、守得住平淡,这是绝大多数所谓的大家闺秀不具备的品质。后宫为何精彩,都是因为没人把这里当成家,也没人能守得住这份平淡。 能守得住平淡的女人才是王妃最好的人选,李世民不禁为自己的决定得意起来。 李世民淡淡的说道:“大唐初定,百姓疾苦,你们不要贪图口腹之欲而大肆浪费,回去好好把《女训》多读几遍。”说完挥手示意她退下去。 不用打板子了,章文怡在心中松了一口气,低眉顺眼的应了一声:“是” 过了半晌,李世民见章文怡还趴在地上,这才想起她是趴在哪里的,看不见他挥手。于是赶紧说道:“你且退下吧” 时间已经进深秋,气温已经低了很多,章文怡趴了半天凉气已经透过衣服冷到身体上了。 听到“你且退下”知道皇帝不再追究,连忙爬起身来向皇帝施了一礼,匆匆退下。走到门边忽然想起一件事请来,连忙返身回到房间中跪下。 李世民见她去而复返,皱起眉头略有些不耐烦的问:“还有何事?” 章文怡也不敢抬头,她怕一抬头看见李世民那张严肃的战斗脸就没勇气说了。她道:“晋阳妹妹身体虚弱,臣妾斗胆请允许公主单独用餐。” 李世民暗中冷笑:刚刚还以为她耐得住平淡,原来不过如此,这就要邀功么? 心里不满李世民表面上却是和颜悦色,问:“这是为何?” 见李世民心情还好的样子,章文怡的胆子也大了一些。她道:“晋阳妹妹应该是生来就是体虚之症,因此需要吃一些清淡的饭菜。大厨房里的饭菜比较油腻也偏咸,故而请求单独开个小灶。” 李世民笑了笑,用平和的语气说道:“原来汝还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名医,啊——” 章文怡听得李世民如此说,语气很平淡,可是话却是不是那么回事。不过话既然说出来了,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于是章文怡说道:“臣妾不敢,只是臣妾在家中之时,曾有医者对类似的病人说过同样的话。” 李世民用嘲笑的语气问:“结果如何?” 章文怡,道:“没听劝最后死了。” 李世民大怒:“这么说朕的太医署里的太医皆为庸碌之辈?” 章文怡抬起头来,抗辩道:“人都是有私心的,如果我是太医肯定是有把握治得好的奋勇向前,没把握的自然退缩。晋阳心肺先天不足,不要说太医不会个个都是扁鹊、华佗,即使是扁鹊、华佗也有治不好的病症!” 话说完了,章文怡忽然想起对方是皇帝,自己一激动把这茬给忘了。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万一李世民恼羞成怒把她拖出去斩了怎么办? 想到这里章文怡不禁腿软,连忙跪下道:“臣妾无状,望陛下恕罪。” 其实章文怡刚才一番话有理有据,将人性剖析得淋漓尽致。把李世民给说愣住了:这是七岁孩子能说出来的话吗?别说七岁,二十七岁也未必说得出来,难道是有人教授的不成?! 看着跪在地上一脸惶恐的章文怡,李世民不由得暗中一笑:看来是这孩子的真性情,野是野了一点,不过赤子之心难得。 李世民看了章文怡一眼,说道:“下不为例,这次就不处罚你了。” 章文怡谢恩就要退下,李世民这时却说道:“还有没有其他的要求,如果还有一并提出来。以后记得有事要先通知朕,不要自作主张。” 章文怡乖巧的应了一声“是。” 热水袋趁着李世民的心情好,章文怡又提出来做热水袋的要求。她不确定这东西古代做不做得出,只是作为抱着有则好没有也罢的心情提出来。却险些被李世民否决,李世民觉得已经有手炉、暖炉,没必要用这个所谓的热水袋。 章文怡解释手炉、暖炉使用炭火的用多了容易上火,李世民终究心疼女儿,最终还是答应了章文怡的要求。 拿到手章文怡发觉这就小号的水囊,很无奈的发觉自己其实很傻,白白担心了好几天。 这东西一共做了六个,分别是晋阳、章文怡、李治、李世民、元娘和秦琼人手一个,章文怡还特地给每个热水袋做了套子,女孩子用的是棉花套子,上面绣了非常卡哇伊的卡通绣像。男人用的就比较朴实了,只是用得是皮毛做的,比较舒适保暖。 古代人的衣袖宽大,有了套子的热水袋可以套在双手手上用袖子遮住,看上去很像正常的插手站立,很正式、很恭敬的站立方法,可是手却是暖和的,李治笑呵呵的用了。 由于李治和章文怡的寝宫一般只有晚上才回去睡个觉,章文怡把一部分拨给他们的炭火分给了晋阳。他们俩只要晚上回去的时候把屋子烧热,让两人能顺利洗漱完即可。 第二十五章 过年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转眼又到了新年。大年三十的年夜饭绝大部分的大臣、重要的王子、妃子都是在太极殿共进晚餐。没能去太极殿的除了那些不该去的,只有章文怡一个人没能参加这样的盛会了。 当然对外的说法是晋王妃偶感风寒不宜出行,实际上是因为她的出身低贱很多大臣、妃子都反对她出现在这么一种场合。 好在李世民觉得有些歉疚,因此特许晋王妃可以在自己的院子里随意煮食。并按照王妃的要求送来了三十多斤切好的羊肉片和猪肉片,肉骨头、鸡架子、猪下水、腌菜以及白菜、萝卜、调料。章文怡这个历史盲到现在时候才知道唐朝是没有辣椒的,不过没辣椒也没啥关系,章文怡并不是嗜辣如命的人。 王妃会烧菜这是皇宫中有名的,宫女们被章文怡指挥的团团转,忙着生火烧饭。 火锅好不好吃最要紧的是熬底汤,底汤熬制的好哪怕菜再普通火锅都会很好吃,反之再好的食材没有一个好的底汤也将食之无味。 从早上一直熬到晚上的一大锅底汤最终浓缩成一盆,章文怡盛出一半加水加盐烧开,再将豆腐等物放进去烧透于是底锅烧成,赶紧招呼所有的宫女一起吃吃火锅。 刚开始大家还是比较谨慎的,章文怡年纪虽小可她毕竟是王妃。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可是当章文怡把御赐的一坛酒拿出来之后,情况就变了。几杯酒下肚,这些宫女立即露出唐朝女人彪悍的本性,吆五喝六的放开来吃火锅了。 李治因为年纪幼小的原因并没有与父兄一起守岁到天明,他在午夜时分回到了寝宫内,这时宫内除了两名值夜的宫女其他人都安睡了。 进了房间就看见整洁的室内点着熏香,章文怡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桌上的暖锅还在冒着热气,边上堆满了各种食材。 心情不好的李治扬手给了身边的宫女一记耳光,他年纪尚小,这一掌打得不痛却是吓坏了那位宫女。 宫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却不敢张扬,因为章文怡趴在桌上睡着了。 这段时间在章文怡刻意的相处下,李治和她之间的隔阂慢慢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李治对章文怡的依赖和宠溺。最近一段时间李治对章文怡很好,有好东西都会给章文怡留一份。 章文怡迷迷糊糊之间听到房中有动静,睡眼惺忪的睁开眼睛。 见到李治高兴的笑道:“你回来了。”紧接着又问:“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再睡?” 不允许章文怡参加今晚的晚宴,李治觉得受到了侮辱很受伤的样子,但是看见章文怡他的火气立即降下去不少。 章文怡发现了跪在地上的宫女,以及她脸上还有红印,当下明白了这是李治误解了,他以为宫女怠慢了自己在帮她出气。 章文怡示意宫女退下,那宫女畏惧的看了李治一眼。李治也看出自己好像有些误会,他还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让宫女出去了。 等宫女走出房门之后,章文怡不好意思的,说道:“是妾身考虑不周让王爷误会了。” 李治说道:“你没必要对她们太好,外面有外面的规矩,宫里有宫里的规矩。而且这些人都不是我们的人,有舅舅的送的、也有别人送的。” 说完,李治在桌边坐下,举起筷子准备开吃。由于皇室对章文怡的另眼相看,今天晚上李治的心情很不好。晚宴上他吃得不多,这会儿有些饿了。 章文怡打开火门让火锅里的水沸腾,然后将蔬菜倒入火锅,捡了上好的肉片在火锅里涮了涮,再蘸上调料放到李治面前的碗里。 不一会儿李治面前的碗就堆满了,这时章文怡才停下手给自己也涮了一些蔬菜,坐在一旁陪着李治吃。 同李治生活了这么一段时间之后,章文怡已经习惯了他说话的方式,能明白其中一些话的含义。比如刚才所说的这些宫女都是别人送来的,意思就是这些宫女很可能是别人派在他们身边的卧底。由于有这些人的存在,有时候连皇帝都不知道的隐秘在别人那里却是公开的秘密。 做了多年间谍的章文怡当然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她不介意的笑了笑,说道:“人都是会变的。” 李治看了妻子一眼,觉得她还是太天真了,似乎根本不知道宫廷内的险恶。她全心全意的信赖自己,至少现在看起来是一个非常好的贤妻良母类型的女人。可是自己能够为她撑起一片天空么?不知不觉李治吃饭的速度慢了下来。 看看李治吃得差不多了,章文怡借口要给李治倒水沐浴,走到外面的隔间。 她让另外一个宫女先去准备李治的热水,对另外一个宫女问道:“委屈吗?” 那个宫女十三、四岁的年纪,听到章文怡一句问话,点了点头,想想不对,又摇了摇头。 章文怡平静的对她说道:“对于我们来说晋王殿下就是我们的天,这是皇宫的规矩。以前你是怎样的人我可以不管,但是进了这个院子的女人都是晋王殿下的女人。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就会破坏规矩。对于破坏规矩的人,陛下不会放过,晋王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 女孩子成熟的要比男孩子早很多,特别是这些身负使命的女孩,在双重的压榨下成熟得更快。章文怡所说的话背后的含义非常明显,宫女惊悚的看着眼前才八岁的王妃。 说实在的,在此之前这位宫女对章文怡是轻视的。总觉得章文怡的所作所为就是小门小户的小家碧玉的做派,实在是不足一提。 她的出身好,他们家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书香门第。她的才学出众,从小就被人可惜是个女儿身。有人甚至断言如果她是个男孩子,考取进士易如反掌。她的容貌也是当地有名的美人儿,小小的年纪求亲之人就已经趋之若鹜。 父亲给她取的名字叫“厉胜男”。 自从被选中当了宫女,厉胜男在同一批进来的女孩中也是出类拔萃的。只是没想到却会被分给晋王殿下当宫女。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关系,她对此并未沮丧。 晋王是一个文采飞扬的男孩,厉胜男对他非常崇拜。并且在知道皇宫中的规矩之后,厉胜男一直认为自己有很大希望成为晋王的第一个女人。 因为在古代皇子在十四、五岁之后,皇室会安排一个宫女引导皇子学会房事,那个安排她进宫的人曾经许诺会让她成为某个皇子的第一个女人。 那个人的许诺是有条件的,就是要求厉胜男时刻注意皇帝陛下对李治的态度。作为一个李治的贴身宫女,那个人提出的要求并不高。厉胜男以往做得都很不错,因此那人很有把握的告诉她,她一定会成为晋王殿下的第一个女人。并且还往宫中送了一些有关房中术的书籍,目的就是能让她更好的拴住晋王。 然而章文怡的一句话,给她的感觉就是:她什么都知道。 章文怡说完之后仔细的打量了这个宫女一眼,说道:“你先去睡吧,明天可以晚一点起来。”说完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回到房中见李治已经吃完正在放下手里的筷子。章文怡连忙让另一个准备好热水的宫女把火锅给撤了,并且嘱咐她做完赶紧去睡觉,明天还要爬起来做事。 那位宫女手脚麻利很快就将桌子收拾好,等她出去后章文怡便陪着李治在房中散步消食。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章文怡亲自服侍李治宽衣解带,洗浴完毕两人回房休息。 第二天,李治依旧没有带着章文怡出去拜年,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厉胜男不由得暗暗冷笑:你就是抓住了晋王又有什么用,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已经有两次针对你的动作了。你的运气好能躲过一次两次甚至三次、四次,可是你不可能永远都会有这么好的运气,迟早有一天你会被废掉。 对于厉胜男的变化,章文怡没有过多的去思考。这么大的女孩子把所有的心事都写在了脸上,章文怡一望便知,哪里需要劳心费力的去仔细观察。 和这些人不同的是,章文怡知道李治终究会是皇帝。未卜先知这一点是穿越人士的优势,以章文怡的能力知道这么一点就够了。 有了优势可是章文怡的劣势也十分明显,她缺少实力。目前针对她的行动就有两起,可是她根本不知道谁要对付她。就像个瞎子只能被动的等着敌人出手打她,她才有机会去找到正主,这也是有机会而已。 不过这种情况章文怡并不陌生,很久以前她是经历过这样的场面的。所以章文怡并不怕,然而她还是需要做出一些准本才行。 和皇宫里所有的女人不同的是章文怡不缺保命的技巧,她现在缺的是保命的工具。这个工具并不是指武器,在很多时候其他的工具比武器更有用。 没事的时候章文怡画了很多东西,这些都是她急需的物品。章文怡并不知道谁能给她这样的帮助,然而她只是在做着准备。如果有机会她不希望临时再去想,再去画。 下午,晋王还没有回来,却有一个不好的消息传进宫来——翼国公秦琼病危。 第二十六章 遗嘱 翼国公秦琼是章文怡的义父,也是现今人们所知的为数不多的亲人之一,自从进宫以后在李世民有意的干涉下他们之间几乎断绝了联系。 在得到传讯后,章文怡平静的收拾好要带的物品,静静的等待着李治的归来。 申时李治回来了,同时带来了李世民要带他们出宫探望秦琼的消息。看着章文怡已经收拾好了,李治便带着她去李世民哪里汇合。 三人一行来到了翼国公府,世子秦怀玉于大门外迎接他们。径直来到秦琼的病榻前,李世民望着这位屡建功勋的老将不禁热泪长流。 秦琼正在昏睡之际,在一旁服侍的元娘正在用毛巾轻轻擦拭秦琼的额头。章文怡走过去从元娘的手中接过毛巾在水中洗净递给元娘,元娘没有接毛巾示意章文怡上前尽孝。章文怡走上前去,学着元娘的样子轻轻的擦拭。良久秦琼并未醒转,李世民见时间不早,便拉着秦怀玉询问了一下秦琼的情况。 李治的双眼始终没有离开过章文怡的身上,看着她全身心的投入到给秦琼擦拭额头上。最终他忍不住朝李世民那边瞟了一眼,而后迅速回转头继续盯着章文怡。章文怡似乎没有任何动作,她仍旧一下一下的轻轻的擦拭着。 李治不知道就在他忍不住转了一下头的瞬间,章文怡将准备好的袋子塞进了秦琼的被窝,而她的手也被秦琼轻轻的握了一下。 听完秦怀玉的介绍李世民便要回宫了,章文怡站起身来将毛巾交给元娘,转身随着李世民父子二人离去。 元娘端着水盆出去倒水,趁着旁人不注意的功夫将一卷纸塞进自己的怀里。回到房间门口的时候见秦怀玉向她挥手示意回避。 待元娘走远秦琼示意秦怀玉关门,秦琼打开章文怡送来的袋子。里面是她每天记录的有关宫中的生活,其中有不少李治发的牢骚和身边宫女的状况。 秦怀玉看着这些零零散散的述说女儿家的生活琐事,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用处。然而父亲一脸的凝重又好像这些琐事十分重要。 秦琼见长子一脸的茫然,展开这些纸片,指着一处李治的牢骚话,说道:“你看这句李治说:陛下欲赐姓阿史那又言召见玄武门宿卫官。阿史那氏突厥首领,玄武门宿卫官是铁勒部的契苾何力。这说明什么?说明陛下有意向西。最近吐蕃大赞遣人入京欲与我朝联姻,陛下并未允许,这说明陛下有意图谋西域及吐蕃。只是西疆本就荒凉而关中、关西、河东之地豪强林立,所产竟然不足供应长安,高祖皇帝曾经几度领长安百姓就食洛阳。如此经略西域则根本不足,是为必败之举。” 秦怀玉吃惊的问道:“陛下身经百战为何出此下策?” 秦琼冷笑,道:“陛下用兵善出奇谋,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秦琼还想说下去,忽然觉得胸闷气短、头晕目眩。他伸手扶住床头,叹了一口气。说道:“逸真,为父大限将至,恐怕没有几天了。前段时间我有一些手稿放在书房,虽然还没有写完,也已经有了八九分的样子。你这几天什么都不要做,把那些手稿赶紧看完,不懂得地方来问我。我死后你要把手稿背下来然后烧掉,一定要快。” 逸真是秦怀玉的表字,听到父亲说得严重,连忙应了一声缓缓退了出去。 随后的几天秦怀玉都是在秦琼的病榻前渡过的,元娘几次前来想帮助丈夫服侍公公却遭到拒绝。于是她只好找人按照章文怡送来的图纸打造铁器,并将这些铁器做成图案镶嵌在盒子上想办法送进皇宫。 东西送进宫都先经过李世民父子的查验,然后才会送到章文怡的手中。盒子里面大多是关于刺绣的书籍,也有一些话本和信件。 信件上元娘写了前一段时间在国公的支持下寻找家人的事情,元娘认为父亲以前常去江都,她觉得家人们有可能就藏匿在哪里。 见了这封信李世民摇了摇头,说道:“到底是妇人,既然文铮有意脱逃,又怎么会躲到江都。他在那边有往来,有心人自然很容易查得到行踪。” 将信随手丢进盒子挥了挥手,示意内侍整理好给章文怡送去。 李治对此极为不解,他认为妻子端庄贤淑、善良体贴父亲对她为何一直都难以信任。 李世民笑了笑,说道:“雉奴,你太小看你的妻子了。你知道一个人走四百里意味着什么吗?假如你有路引、盘缠沿着官道走,都会遇到错过宿头、遇到劫匪、受人敲诈的事。错过了宿头你会没饭吃、没水喝;晚上睡在野外,夏天遭蚊虫叮咬还要防备猛兽蛇蝎,冬天寒冷如果没有带够衣服被褥,也许会冻死在外面。遭遇劫匪很有可能人财两空。受人敲诈则更是防不胜防。举个例子:你正往前走,忽然有人抓住你说你撞翻了他的推车,车上的物品受损让你赔钱。也许一文两文也许一贯两贯,旁边是他的乡邻自然都会帮着他说话。即便见了官,最后也只是赔多赔少。你不拿出钱财贿赂地方官,说不定还判你仗责。” 说道这里李世民顿了顿,看着李治一眼,见他听得仔细,便继续说道:“这是一个成年男子正常单独外出常遇到的情况。她一介幼龄弱女只怕更加艰难,即使常人见到单独的幼女都会起心将她骗去或者强行绑了卖掉,若是遇到流离失所之人或不定还会被杀而食之。还有一个最根本的问题,她如何认得去彭城的道路。” 李治踌躇半晌,道:“或许她家中有舆图。” 李世民笑了笑,说道:“雉奴,你也去过几次洛阳,可是你能确定独自走到洛阳么?” 李治险些脱口说:“我可以的。”然而仔细一想,李治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做不到。 李治又问:“父亲既然放心不下她,那为什么又要把她娶进来。” 李世民闻言哈哈大笑道:“这句话问得好。要知道我们皇家的姻缘从来都不是简单的男欢女爱。无论嫁娶都是结交、平衡各方势力。你娶她最大原因是她是翼国公的的义女。翼国公何许人也,寒门武臣之首,即便朕登基之后便不再用他,然而他的功绩至今难以有人超越。即便翼国公交出所有兵权退居国公府颐养天年,但是他手中仍握有瓦岗势力十八万人。只要他登高一呼瞬即可得精兵两万,影从者不计其数。这样的人早就该与他联姻,只是叔宝一直希望置身事外,朕也不想逼迫他。如今他大限将近正好又收此女为义女,若是再不想些办法只怕他所看护的势力为有心人所利用,这与我们大为不利。” 李治又问道:“父皇常说翼国公侠义忠勇,为何至今弃之不用?” 李世民点了点头,说道:“雉奴近来长进不少,这个问题提得不错,看中了关节要害。寒门之人大多生于市井之间,容易见小利而忘大义。常为士人所蒙蔽利用群起而攻之,这才是士人最厉害之处。若是他们得权受士人挑唆,我们该如何自处?叔宝这等忠勇之士在寒门中少之又少,他们虽有领导群雄之名,却很难驾驭整个寒门。是以寒门人士终不可信亦不可用,叔宝既然是这些人的领袖,打压他在所难免。” 李治恍然大悟,道:“孩儿明白了。有翼国公这些人在,士人要利用百姓必须先过寒门这一关。一旦翼国公不在了,寒门可能会被士人利用。他们的力量强大再加上士人就可以左右朝政。若是我们与寒门结亲,同样也会掣肘士人利用百姓。只是孩儿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九儿,还请父皇明示。” 李世民笑道:“此女只是翼国公义女,如果她不牵扯进翼国公府,便不过是一弱女子则于我们无害。她若牵扯进翼国公府则要防备她内外勾结,祸乱朝纲。” 当晚李治和章文怡躺下后,李治揽住妻子说道:“今天与父皇说起你,父皇称赞你很了不起,能一个人从楚州走到彭城。我原本还有些不服气,父皇问我可否能从长安独自走到洛阳,我想了想觉得做不到,这才发觉你很厉害啊。” 章文怡靠在李治的怀里,搂着他的腰,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睡眼朦胧的说道:“那只是形势所迫而已,没有陛下说得那么厉害。殿下要是被逼到那个份儿上说不定比臣妾做得好。那一路太辛苦了,臣妾到现在想都不愿意去想。” 李治笑着说道:“那你现在在想什么?” 章文怡朝他怀里靠了靠,说道:“做你的小女人喽,天塌下来由你顶着,我在下面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李治无声的笑了笑,将章文怡搂的紧了些,不一会儿就听到章文怡睡熟时均匀的呼吸声。李治哑然失笑,心想:还真的是够心宽的。 其实章文怡并没有睡着,李治的话让她警觉起来。本以为以她现在的年龄嫁入皇家应该有几年不会被人针对算计,但是连续两次被人陷害让章文怡彻底的清醒过来。俗话说:深入侯门深似海。就别说进入皇室了。在她确定嫁给李治的那一天起,争斗已经开始了。 今天李世民父子谈及她的过往会是怎样的话题引起来的呢?背后还有什么样的言语?章文怡对此很好奇,但是多年的谍报搜集的经验告诉她:千万不可露出探寻的痕迹。否则她会处于一个非常险恶的境地。 从今天李世民父子的谈话中至少可以得出:李世民多少对她是有戒心的这样一个结论。那么上次李世民亲自去翼国公府绝不是简单的探望功臣,那时他们父子从来没有让自己离开过他们的视线。从这里可以看出李世民对自己是时刻提防的,可是李世民为什么要如此提防她呢? 从古到今无论王公大臣还是政府要员,他们的婚姻多半是政治婚姻,皇室家族的婚姻犹为如此。那么自己能和李治这个未来的皇帝成亲,多半是看在翼国公所代表的势力上。当然,李家父子最怕的就是内外勾结动摇国本,因此他们才会在意自己回国公府。可是翼国公究竟掌握了怎样的势力会令李世民既忌惮又无奈呢? 贞观十二年二月上,翼国公府笼罩在一片肃穆当中。这几天秦琼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睡状态,只是偶尔醒过来用浑浊的目光看着四周。秦家的儿子们都已经接到讯报赶了回来,太医署的太医已经吩咐秦家可以准备后事了。 这天秦琼醒过来精神十分的健旺,脸颊上呈现出反常的健康的红润。他坐起身来,对站在一旁的秦怀玉说道:“有请鄂国公、卢国公、英国公前来叙话。” 秦怀玉答应一声连忙遣人去尉迟恭、程知节、李绩的府上请人。 尉迟恭是第一个到的,秦琼见到他令秦怀玉将一个黑漆的小木箱交给他。告诉尉迟恭:“这是瓦岗遗孀的名册,请代为转交陛下。另外文家的人一定是入闽了,你派人前去将他们找到并带回来,告诉文铮将瓦岗的财富连本带利的交给陛下。现在他的女儿是晋王妃,交给陛下也不算交在外人的手上。” 尉迟恭迟疑,道:“二哥这件事为什么你不做?” 秦琼说道:“把这些交给陛下就代表着与寒门彻底脱了勾连,这样才能得到陛下的信任。你本来不是寒门中人,只是与我等交往才会被陛下弃用,这事正好能做你的进阶之资。我一个将死之人是用不上这些的。” 尉迟恭看着秦琼,苦笑道:“二哥想的真周到。” 秦琼亦是苦笑,道:“你虽然非寒门中人,却和我们一样出身卑贱。以前我们为了扩张影响,把你也卷了进来,二哥在这里向你道歉了。 尉迟恭连道不敢。 秦琼继续说道:“虽然你与寒门脱了勾连。但是你的影响力还是在的。所以你能得到陛下的信任,不公开反对寒门,那么对寒门也是一项助力。” 尉迟恭接过箱子,说道:“某必当尽心竭力不负所托。” 过了片刻,程知节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看到秦琼精神不错,诧异的与尉迟恭对视了一眼,立即明白这是秦琼的回光返照罢了。 秦琼朝他招了招手,程知节赶紧走到床前。秦琼对他说道:“阿丑,我快走了,寒门中的事情就交给你来处理。必要时杀无赦!” 程知节惊道:“有这么严重?” 秦琼苦笑着说道:“我也是才意识到这一点。原本我们都以为凭我们的地位一定能将寒门中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镇制住,其实我们都错了。现在的寒门犹如一头挣开铁链的巨兽,它或许又会在士人的鼓动下掀起滔天巨浪。如果我们不能当机立断只怕会玉石俱焚。” 程知节皱眉道:“为何不快刀斩乱麻,现在就以绝后患?” 秦琼问:“你我均是起于草莽,你现在就将屠刀杀向寒门,考虑到这么做的后果了吗?” 程知节尴尬的笑了笑,头一低默不作声。过了半晌才长叹一声:“这也太难了。” 秦琼说道:“遇事多与你家处嗣商量,这孩子有勇有谋,只是少了些经历。” 程知节搓了搓了大手,说道:“二哥,听你的。” 正说着话门子通报英国公李绩到了,秦琼示意二人先行离去。 在回廊三人遇到了,程知节拍了拍李绩的肩膀,说道:“怎么才来,二哥......” 李绩苦笑道:“我的府第离这里稍远,我是接到报讯立即赶来的。” 程知节又拍了拍李绩的肩膀,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走开了去。 来到了秦琼的书房,见秦琼正在更衣,李绩便想退出去。秦琼连忙将他叫住并让服侍的人都退下。 秦琼在床边坐下,指了指桌边的椅子说道:“茂公请坐。” 李绩坐了一半听到秦琼的话,怔住了。他凝神片刻还是坐了下来。他说:“二哥,不管你怎么想我,我还是认你这个二哥的。” 秦琼笑了笑,疲惫的说道:“茂公,你这样脚踩两只船,不累么?” 李绩闻言“呼”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激动的说道:“二哥,我李绩虽然出身富贵之家,却是自幼遭家中遗弃,这些你都知道。我与你们原本并无二致,论忠诚我李绩也不比别人差,为何无论陛下还是你们都不能对我加以信任?” 秦琼平静的说道:“茂公,我们从来没有放弃过你,只是你一直不愿意将心拿出来罢了。在楚州你与王氏兄弟眼神交流在前,质问某欲以文家女为媳在后。那个时候你已经知道谢家已经参与进来,对吧!” 李绩还待争辩,秦琼摇了摇手,说道:“我没多少时间了,你且听我说完。” 说这话秦琼往床上一靠,说道:“茂公,你我同生共死一场,最后有几句话要对你说。当今天下是陛下的天下,以陛下的雄才大略自然容不得有人三心二意。” 李绩神色一黯,说道:“二哥,你放心,我李绩绝对不会坏了你的事的。” 秦琼见劝不动李绩,只好说道:“既然如此你一切小心。” 听到秦琼如此说,李绩感动的眼泪都差点儿掉下来。他最终还是狠了狠心,大礼拜别秦琼,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第二十七章 栽赃 这个二哥!”李世民翻看着瓦岗遗孀的名册一面轻松的笑道:“他交给朕和你交给朕能有什么区别。你们都是朕秦王府的部旧,朕还能拿你们如何。” 尉迟恭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没有接话。他是武将不是文臣也不是太监,揣摩圣意不是他的长项。尉迟恭向来秉承的就是少说多做的原则,更不会有没那个金刚钻偏揽瓷器活的爱好。 李世民没有听到以往的阿谀奉承,略有一些不适应的皱了一下眉头。忽然想起这位老兄一向是沉默是金的,于是展颜一笑,道:“敬德,这段时间要辛苦你了。既然二哥说文铮可能会在闽南,那只好麻烦你走一趟了。不管花多大的代价,一定要把文家找到。” 尉迟恭叉手施礼,道:“臣,遵旨。” 李世民满意的点了点头,挥了挥手示意尉迟恭可以退下了。 秦琼将名册交给尉迟恭的当天,他连家都没有回就把名册上交了。李世民对尉迟恭的反应非常满意,他的眼光没有错,尉迟恭是个误入寒门圈子的白痴。他对自己的忠诚毋庸置疑,只是李世民还得打压他,否则就会给世人一种皇帝要依靠寒门的信号。现在他可以放心的使用尉迟恭了,秦琼这人还是有忠心的。 瓦岗寨、瓦岗军这是一支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军队,他们打起仗来舍生忘死、一往无前。多少支精锐之师的战旗在他们的面前倒下,可能连他们自己都数不清。他们后裔同父辈一样勇猛顽强,然而秦琼却不希望这些孩子们从军。 曾经秦琼掌握着的这份名册,现在谁是它的拥有者谁就有征召这些勇士的权利。秦琼活着的时候这份名册在任何人手中都没有用,除非秦琼自己开口否则没有人会因为这份名册而听命于某人。现在秦琼去世了,这份名册的功效就显现出来。 当然还有一件事必须赶紧完成,就是要拿到文铮手上的那笔瓦岗的那笔财富,这是驱动那些战士的原动力。 “雉奴!......”李世民高兴的喊了一声李治,喊完才发现最近习惯了李治的陪伴,忘了今天他要陪九儿回翼国公府奔丧。这两个人在家都是行九,看来还是有些夫妻相的。 对九儿李世民还是相当满意的,这个孩子真的很不错,小小年纪就知道照顾人很难得。更为难得的是她不仅仅知道照顾还很会照顾,她那个所谓的“暖手宝”真的很有用。又到了要筹措军资的时候,皇宫里的度用一再缩减。炭火不够的时候这个小玩意可以保证手部的取暖,不至于耽误了批阅奏章。 可惜呀,叔宝。这么好的孩子你没享到她的福,朕却享受到了。李世民又有一些得意起来。 受到葬礼的影响,章文怡这几天一直是闷闷不乐的。所以,李治让她暂时不要去晋阳公主哪里,先在家休息两天恢复一下。 晋阳住的寝宫离李治的寝宫并不远,因此这几天都是晋阳公主来李治这里。最近晋阳作为姐姐也多了一个小尾巴——新城公主,同样玉雪可爱的小小人儿。 征得李世民的同意,章文怡在自己的寝宫也开了小厨房,每天给两个孩子烧饭吃。 自从有了自己的小厨房,章文怡很自然的将一日两餐改为一日三餐。她这里的伙食好连李世民也经常带着妃子来她这里蹭吃蹭喝。 在陪伴李世民的众多妃子中,给章文怡印象最深的是一位徐姓妃子。这位女子娇小玲珑容貌出众,似乎深得李世民的宠溺,难得的是她并不持宠而娇,对李世民颇为照顾。让章文怡比较意外的是她从没见到过一直留心的武媚娘,这个女人才是章文怡未来的大敌。 经过一年多的生活,章文怡发现李治并不像传说的那样是个懦弱的人。他性格活泼开朗、心地善良。调皮捣蛋也是不少,章文怡经常会被他欺负一下。但是李治还是很会哄人的,每当章文怡兴致不高,他总会去想办法逗她开心。虽然手法显得老套陈旧非常稚嫩,对此章文怡还是很开心的,每当此时心中总是有些小甜蜜。 自从章文怡接管晋阳公主之后,她的身体逐渐的好转。新城是个小吃货,不管什么都喜欢塞进嘴里尝一尝,每次她来都害的章文怡提心吊胆。不过新城有一个好处,不会乱跑也不会非得要人抱。让她乖乖的坐着,她能坐一个上午。 这天上午章文怡在晋阳哪里陪她,本来好好的却忽然觉得心躁气浮安不下心来。 似乎是不小心将一根绣针折断,章文怡若无其事的问:“殿下,你这里还有没有其他的绣针?” 晋阳抬起头来,在针线筐子里找了一下,问:“这么大的没有,只有稍微大一点的。” 章文怡看了一眼晋阳手里的针,说道:“太大了,记得我房里还有,我回去取一下,你在这里看好妹妹。” 晋阳答应了一声,把手上的针线连同筐子交给宫女放好,她一把抓住正在乱爬的新城,将她拖了过去,新城觉得很有趣,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章文怡也将针线和筐子交给了另外一个宫女,嘱咐了一下她们看好晋阳姐妹,便匆匆的赶回自己的寝宫。 远远的看见宫门口有一个小宫女慌慌张张的闪身进了院子,章文怡连忙紧走几步来到院中。只见院中有数个宫女都在若无其事的做事,章文怡暗暗诧异:难道我眼花了? 正在做事的彩衣抬头看见章文怡,略微诧异的问:“殿下这么快回来了?” 这个彩衣就是厉胜男,章文怡“嗯”了一声,随后示意大家继续做事,她朝着自己的卧室走去。 拾级而上推门进了明堂,习惯的看了一眼,见这里窗明几净是刚刚打扫过的样子。走到卧室的门边,章文怡的瞳孔一缩。门关得和她走时是一个样的,只是上面的暗记已经被破坏了。 “有人进来过了。”章文怡边走边想,没有做任何停留伸手推开了卧室门走了进去。卧室里放置重要物品地方的暗记都在,通道上的暗记有些被破坏有些还在。来人显然对室内的布置非常了解,进来后没有做过多的观察便直奔主题了。 卧室后面有一个小佛堂,作为一个无神论者,章文怡对哪里关注的不多。从来人留下的印记看应该是直奔哪里去了。 章文怡紧走几步推开小佛堂的门走进去,看着干干净净的小佛堂,章文怡明显的嗅到了一丝阴谋的气息。 李治和章文怡的年纪都不大,除了章文怡是个无神论者不会去关注佛堂,李治则是因为年龄的关系也没有到喜欢求神拜佛的时候。所以这个小佛堂对他二人来说是个不如没有的地方,有好几次章文怡想撤掉这个小佛堂和净室打通营造一个有现代感的沐浴之所。只是这里并不是他们真正的家,章文怡对这些布置是没有权利变更的,因此她只能在脑海里想象一下罢了。 他们不关注,宫女们也乐得偷懒,除非重大节日宫女们很少有人愿意来打扫这里。往日进来这里通常会有一层薄灰,今天却被打扫的干净。这是要掩饰痕迹么?章文怡冷冷的笑了一下,先是打量了一下整个小佛堂,感觉没什么地方有异。伸手到佛龛背后捞了捞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佛龛前的蒲团下也没有问题。 推开佛堂的窗子,阳光下佛像上有隐隐的指印。章文怡拿起佛像,发觉指印与自己手持的方向相反:这人是个左撇子!皇家御用的佛像通常都是实心的,而这尊佛像很轻应该是空心的。拿住底座轻轻左右试着旋转了一下,佛像果然是用卡销与底座相连。章文怡开心的笑了,打开后佛像中有一个绑着黄色绸布的小布偶。拿出来在手上转了转,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布偶,如果放在其他地方或许根本无法引起章文怡的注意。 不过现在章文怡绝对不敢小看这个布偶,她知道这一定是能置她于死地的玩偶。巫术,是历朝历代皇宫严厉禁止的活动。小布偶往往是巫术的媒介,皇宫中很多后妃就是被这样的小布偶给冤枉死的。 章文怡嘴角露出嘲讽的微笑。手段够狠、神通够广大,前两次没抓住你的狐狸尾巴不代表这次也抓不住。到后门看了一下门,果然是虚掩着的,章文怡顺手将插销插了回去。 将小布偶放入怀中,回到卧室,章文怡想了想还是放弃了将一些武器组装起来带上防身的念头。作为间谍首要的信条就是稳妥、保险、不留后患,她章文怡还想继续在皇宫中混呢,怎么可以让自己给别人留下把柄。 做间谍的时候是尽量减少风险,却不代表不会去承担风险。间谍本身就是高风险的职业,所以张文翊决定冒一次险。在绣筐里找到了一根适合的绣针,章文怡从容的走了出去。 到了室外章文怡问彩衣:“晋王殿下回来过了?” 彩衣回答道:“未曾。” 章文怡“哦”了一声,若有所思的走了。 回到晋阳哪里,发现这家伙竟然把新城哄的睡着了。新城实在是一个精力旺盛的孩子,章文怡经常是把自己哄睡了,留下新城自己在一旁安安静静的玩。 章文怡悄悄的向晋阳竖了竖大拇指,晋阳朝她得意的一笑。上床做好,章文怡熟练的穿针引线在刚刚断针的地方重新绣了起来。晋阳也拿着一个花绷跟着绣,章文怡不时示意一下绣法,晋阳跟着改正,一时别扭住了改不过来,章文怡便放下手里的花绷手把手的耐心教导。 才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宫门外传来一阵嘈杂。一会儿,一个小宫女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说道:“晋王妃殿下,外面有尚宫局的嬷嬷要进来拿人。” 第二十八章 杀人 尚宫局是皇宫当中管理协助皇后管理嫔妃、宫女的机构。自长孙皇后去世,现在尚宫局归韦妃掌管。 章文怡是见过这位韦妃娘娘的,容貌娇艳不输二十许的丽人。如果传说中的长孙皇后是端庄,那么韦妃就是柔媚入骨,绝对是女人中的女人。看到她的男人除了会想到床,其他的估计很难再想得到了。章文怡看到韦妃的时候心中都不免动了一动,可是李世民对她却能举止如常,当时就让章文怡佩服得五体投地。 韦妃曾经说章文怡的菜都赶得上御厨房里的厨子了,当着李世民的面狠狠的夸奖了她一番,还赏赐了一对玉如意,好像对章文怡印象不错的样子。 这时一群人已经冲破了宫女的阻拦闯了进来,大约五六个,嬷嬷的模样。这些人冲进明堂为首的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的女人冲着章文怡说道:“文九儿你的事发了,我们奉韦娘娘之命特来拿你!” 晋阳这时站了起来,叫道:“放肆!皇嫂的名讳岂是你能叫的。” 章文怡美目流转,悄悄的看了晋阳一眼,心中一暖:总算没白疼她一场。 那个女人见了晋阳也是稍稍施了一礼,说道:“回禀公主殿下,陛下口谕夺了文九儿的诰身,她现在已经不是晋王妃了。” 这个嬷嬷可能有些来头,从她对晋阳公主都敢稍稍施礼的态度上看,这个嬷嬷在宫里很有市场,养成了骄傲的性子,连皇帝陛下的嫡女也敢不放在眼里。然而,这样的女人实在是一个蠢女人,晋阳是什么样的人在她老子的眼里是个什么地位,章文怡一清二楚。 虽然自己能够入宫成为晋王妃,其中有翼国公秦琼的筹谋,也有形势的使然,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李世民需要找一个能照顾晋阳的人。从这里就能看出晋阳在李世民心中的地位是高于李治的。能把女儿看得比儿子重,在现代可能习以为常,但是在古代绝对是一个非常事件。不把晋阳看在眼里,不知道她老爹李世民知道后会做何感想。 晋阳是个乖乖女,可是谁也不能保证乖乖女就是逆来顺受的代名词,刚才她敢站出来替章文怡说话就表明这绝不是一个软弱的女孩。 章文怡叫住还要说话的晋阳公主:“请殿下去父皇那里走一趟,告诉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就说我要面见陛下自辨。” 晋阳公主扬起头看着章文怡认真的说道:“好,我记住了。” 章文怡又道:“把妹妹也带上,万一留她一个人在这里也不好。” 晋阳公主皱眉看着章文怡,脸上带着疑惑的神色。章文怡轻声说道:“她们这是要对付我,我不一定能等到你回来。” 晋阳恍然,连忙回身走到床边将熟睡的新城叫醒。睡得正香的新城迷迷糊糊的被叫醒,小嘴一扁就要哭。晋阳连忙哄道:“我们去见父皇好不好?” 自从母亲去世之后,新城非常依赖李世民。听到姐姐要去找父皇,她立即乐得眉花眼笑,眼泪还在腮边,眼睛却已经快笑得没有了。 章文怡又叫来几个宫女陪着姐妹二人一同前往,晋阳拉着新城缓步朝朝宫外走去。那个为首的女人想拦又不敢拦,顿时愣在当场。毕竟晋阳公主是李世民最宠爱的嫡女,即便是风头正劲的韦贵妃也要避让三分。 她做事不能出格,出格了那不叫做事叫做死。同时她也不能让章文怡现在就见到皇帝,否则看章文怡很有把握的样子,很难说不被她翻案。瞬间她做出了决定,放晋阳公主姐妹出去,而后赶紧将章文怡带走。只要她招认,把案子做成铁案,想必陛下不会拿她们怎么样的。她甚至感觉到陛下有意推波助澜,不然只要陛下不去掉章文怡晋王妃、安喜郡主的封号,要想动章文怡还是很难的。 看着晋阳公主两姐妹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外,这个女人冷冷地说道:“文姑娘,我们走吧,不要让贵妃娘娘等得着急了。” 章文怡笑了笑,平静的说道:“我哪里都不会去,我要在这里等着陛下召见。” 那个女人冷笑道:“去陛下哪里和去娘娘哪里还不都是一样的,只要你问心无愧娘娘一样也会给你一个公道。” 章文怡摇了摇头,很干脆的说道:“现在我只相信陛下,其他的人我都不相信。” 虽然料到章文怡没那么好说话,可是没想到章文怡竟然不按常理出牌,连一点儿面子都不给直接说不相信贵妃娘娘。那个女人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顿时涨红了脸不知道该怎么好。 那个女人的嘴唇抖动了半晌,气道:“事到如今也由不得你了。来人,请文姑娘速速去清苑参见娘娘,不得有误。” 她的话音未落,只见一个健壮的仆妇越众而出大步向前直取章文怡。见她来势凶猛,章文怡连忙朝房中退去。 那名健仆健步如飞直追了进去,章文怡年纪幼小才退到房屋中央就被那个妇人追上。那妇人伸手抓向章文怡右臂,脚下似乎不稳踉跄两步恰好躲过了那妇人的一抓。 章文怡心中一凛:这人是左撇子! 世上左撇子的人不多,联想到佛堂中拿佛像的那只手也是左撇子。章文怡不相信会有这么巧,一下子遇到两个左撇子。 没错这些人都是敌人,决不能让她们抓到!瞬间章文怡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那位健仆一抓没有抓到,迅速伸脚朝章文怡绊去。章文怡躲避不及顺势一滚到了房中摆长榻边,身子一长窜上长榻。 那健仆看得章文怡窜上长榻已经再无退路,冷笑一声跨步上前伸手再次抓向章文怡的右臂。就在她将要得手的一刹那,她只觉得掌心一痛。见一段剪刀穿过了手背透了出来。 刚才章文怡就是在这里和晋阳公主做女红,他们俩的针线筐就在这里,她往这里退就是要用剪刀做武器逼退强敌。 那名健仆没有想到章文怡的反抗如此激烈,当下大怒,右手捂住左手飞起一脚朝章文怡心窝踢去。这一脚含怒踢出如果到实处,章文怡有性命之忧。 章文怡并不是普通的女孩,她是曾经受过训练的女谍。虽然现在的身手不可能与当年相比,但是并非没有一战之力,那名健仆终将为她的轻敌付出惨重的代价。 她一击得手迅速放掉剪刀,从另外一个针线筐中抓出另外一把剪刀,再度刺入那名健仆的大腿。 这一击刺穿了那名健仆的大腿动脉血管,随着剪刀拔出鲜血四下飚飞。看到喷涌而出的鲜血,章文怡松了一口气,这段时间的恢复性训练总算是没有白费,这一击总算是蒙着了! 那名健仆一腿踢出尚在空中又觉得一痛,这一踢的力道衰减了不少。章文怡再次得手心中略一松动这一腿便没有躲开,饶是那名健仆这一踢的力量因为受伤在前而衰减了很多,章文怡还是被踢得飞了出去,背心重重的撞在墙壁上。 看着那名健仆手忙脚乱的伸手去捂住创口,章文怡虽然被踢得半边身子都在疼,五脏六腑也因为重重的一撞犹如翻江倒海一般的难受,她还是冷冷的笑了。 那名健仆看着从掌缘指缝中不断奔涌而出的鲜血,心中大骇,这样迅速的失血只怕很难活命了。她抬眼看到章文怡冰冷的笑容,终于明白自己受了致命的伤害。 她也是极为的悍勇,此时身受重创依然奋力腾起身子扑上长榻,一把扼住了章文怡的脖子。 章文怡见她扑来本想躲避,可惜受了一脚,身子不听使唤最终还是被那名健仆掐住了脖子。那名健仆得手后用力收紧十指想要将章文怡活活扼杀,只是她受伤过重,开始又不知道后果没有立即反击。此时早因为失血过多没有了力气,她虽然尽力收紧手指却再也不可能杀死章文怡了。 这几下兔起鹞落外面的人根本没有看清出是怎么回事就已经结束,那些人随着健仆的奔出便跟着往房间里涌,她们才跨过门槛就见到厅堂半边墙壁满是喷溅的鲜血,那名健仆倒卧在长踏上,双手扼在章文怡的脖子上,地上摊满了鲜血。屋子里弥散着血腥味和粪便的臭气。 章文怡靠在墙上缓缓的举起手里的剪刀,指着门边一群惊呆的人,说道:“你们谁还想来抓我?” 剪刀上一滴鲜血滴了下来砸在长榻上,发出一声微弱的“吧嗒”声。这一声听在那群人的耳朵里不亚于一声霹雳,为首的那名女人一面尖声嚎叫着“杀人啦!快来人呐,杀人啦!”一面不顾一切的转身往外跑。 她这一跑其他的女人自然也是惊慌的回头就跑,一群人连滚带爬的逃到院子的中央,这时她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好了。 远远躲在边上的宫女,听到这边的喊叫探头探脑的朝这边望了一眼,见到那群失魂落魄的女人觉得她们说的不会有假。只是皇宫中出了人命,那可是天大的事情,如果上报的慢了她们这些宫女也会受到惩处。于是这些宫女决定不管死的是谁还是赶紧上报为妙。 第二十九章 惩治 晋阳公主带着妹妹新城公主出现在李世民的御书房的时候,李世民正在舆图前与长孙无忌商讨对吐蕃和西域的作战问题,李治在一旁专心的听着父亲和舅舅的讨论。 听到章文怡要见自己的要求,李世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长孙无忌看了李世民一眼没有作声。李治则略有些急切的先望着李世民,后看向长孙无忌,希望舅舅能帮忙说两句话。 长孙无忌感受到了李治的目光,但是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侧了侧头给了李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妹夫三个儿子当中长孙无忌最看好的是目前的太子,也是皇长子李承乾。 李承乾自幼聪明绝伦又是早早的被立为太子,李世民数度离京外出都是由李承乾监国,在这期间李承乾表现的可谓非常优秀,而且他还是长孙皇后最宠爱的儿子。以李世民爱屋及乌的性格,没有意外的情况下李承乾继承皇位可以说是铁板钉钉。 对于行九的李治,长孙无忌关注的不是很多。从李世民给他娶妻翼国公义女文氏来看,此子并不如李承乾那样受李世民的重视。至少李世民对他没有给予过多少希望。 况且李世民对嫡次子李泰的宠爱却是显而易见的,并且李世民对李泰的宠爱甚至到了溺爱的程度。 最小的李治却没有受到过像两位兄长那样的待遇,所以长孙无忌对李治多少还是比较怜惜的。特别是在妹妹去世之后,没了母亲的宠爱,父亲也管得不是很多。他便多关心一些以弥补李治缺少的父爱。 对于文氏入宫,长孙无忌是持反对意见的。主要还是因为章文怡的出身不是很好。当然他也看到了秦琼背后的势力,可是长孙无忌对此不以为然,他对寒门人士并不感冒。 然而现在有人三番两次的对晋王妃下手,这不得不引起了长孙无忌的重视。 依照晋王李治现有的地位,晋王妃并不是什么香饽饽,哪怕给李承乾塞一个侧妃进去恐怕也比打晋王妃的主意要更有收获。同安公主被问责,她的驸马王裕被连降三级是在晋王妃将要入宫之前。那时有人要暗算未来的晋王妃点不上守宫砂,之后便发生了同安公主的事。 长孙无忌在这件事情中也有参与,只是当时也没在意。随后又有人小题大做为难晋王妃,长孙无忌听后一笑了之:不知道后宫的哪个女人看这个小姑娘不顺眼了。 然而今天的事情就不能不引起长孙无忌的注意了,同安大长公主的夫家是中原赫赫有名的九大门阀之一的太原王氏。 作为一个老牌的门阀世家,王氏在中原和西北的影响力非同小可。曾经司马家执掌中原王朝的时候就出现过“王、马共掌天下”的格局。 对于朝政风向的把握这些老牌世家都自己的一套见解,王氏家族更是其中的翘楚。他们要对付晋王妃,一定有其中深刻的道理。不管王氏是出于什么目的为难晋王妃,现在他要做的事情当然是不能让他们如此随顺。只有自己体现出在其中的价值,才能左右逢源两下获利。 李世民不清楚长孙无忌内心的活动,他此刻心中是非常的恼怒。 当年力主晋王娶妻文氏,主要是获得寒门武将的支持,特别是翼国公秦琼对他的支持。因为秦琼手上有当年瓦岗军后辈的势力,这支力量看上去不起眼,然而它对王朝的统治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 现在这股势力已经交在他的手上,支持这支力量的财力也将落入他的手中。李世民不想有人能影响到这股势力,因此在尉迟恭启程前往闽南的时候李世民给了他两个任务:第一个任务是将这笔财富拿回来,第二任务将文家除去以绝后患。 既然要将文家除去,那么作为晋王妃的章文怡也不能留,所以这次有人针对她的时候李世民是刻意放行的。他还削去了章文怡的品级爵位,就是希望事情能够顺利一些。 没想到章文怡竟能让晋阳公主来求助,于情于理李世民很难不答应。更何况还有一个聪明绝顶的长孙无忌坐在一旁,一旦露出破绽很多是不能让他知道的他也能猜出个八、九分来。 心中不禁暗暗埋怨韦贵妃无能,都帮了她这么多竟然还搞不定一个九岁的女孩。安抚了一下晋阳,便毫无诚意的说道:“这后宫之中现由韦贵妃掌管搭理,父王若是干涉只怕不是很好。再说晋王妃若无此事,也不用惊慌,韦贵妃一定会给她一个公平的处置的。” 长孙无忌这时想了想,说道:“陛下以臣只见还是见一见晋王妃为好。” 对于这位大舅哥,李世民还是颇为忌惮的。他干笑了一声,问道:“辅机何出此言呐。” 长孙无忌捋了捋颌下的胡须,笑道:“晋王妃不同于后宫嫔妃,又是翼国公义女。既然她提出要面见陛下,若是不允只怕有人要说陛下慢待老臣了。” 李世民想了想,说道:“辅机言之有理。” 说完转身让在门外听候差遣的太监去将章文怡领来,谁知还没有一炷香的时间那位太监就匆匆赶回,说是晋阳公主寝宫的宫女来报,说哪里出了人命。 李世民听了心中顿时大怒,这么一点小事竟然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事关晋王妃的生死,又是在女儿的寝宫中出事,作为皇帝他不能不亲自过问了。 当下李世民站起身来对长孙无忌说道:“你与雉奴管好兕子和若影,我去去就来。” 长孙无忌知道这种宫闱之事他即便是舅舅也不便参与,于是微笑应承下照顾晋阳和新城两位公主的事情来。 走进晋阳公主的寝宫,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看到一群不知所措的宫人站在院中,李世民不可察觉的皱了皱眉头,心想:“安排了这么一群无用的蠢妇,难怪搞不定那个小家伙。这孩子毕竟是有过不幸的往过,宫中没见识的蠢妇自然奈何她不得。” 从这个状态看,出事的肯定不是章文怡,否则这些人见到自己绝不是现在这种失常的状态。 走进室内,饶是李世民身经百战,依旧被室内惨烈的状况所震撼。墙壁上飞溅的鲜血和地上摊开来的鲜血已经凝成了黑紫色。一个健壮的仆妇倒在长榻上,两只手还保持着钳住脖子的样子,章文怡脸色苍白的坐在墙角瑟瑟发抖。 看着她身边的呕吐物,李世民感到胃部一阵翻腾。回首示意身后的太监赶紧找人把章文怡给弄出去,厌恶的看了宫殿和缩在墙角的章文怡,李世民转身走出了宫殿。 过了片刻一个太监匆匆走到李世民身边,轻声说道:“陛下,文氏臂上有青瘀恐怕是打斗所伤。” 李世民冷眼看向院中的那群仆妇,从牙缝中蹦出几个字:“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那名太监心领神会,找人将院中的仆妇全部带走。那些人刚刚离去没多久,闻讯而来的韦妃娘娘带着一帮宫女也匆匆赶到。她见到李世民在场,连忙跪下谢罪。 李世民盯着韦氏的脸,冷冷的说道:“韦氏,你太令朕失望了。” 韦贵妃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李世民对她一脸严肃的样子,以至于最近已经有些没有了那种小心翼翼的感觉。今天看到李世民沉下来的脸,韦氏这才想到李世民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皇帝。当下吓得两腿一软跪在地上,连连叩头请罪。 见到韦妃一脸惶恐的样子,李世民颇觉得无奈。这个女人看似精明实则愚蠢,别人栽赃陷害,你连个在这里顺水推舟都不会。弄了半天还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真是无可救药。 想想文氏也是可怜,家中遭袭自己流离失所。被翼国公收作义女,便以为攀高枝了?只不过是被人利用罢了。一介寒门女子又如何能够立足于上流家庭,皇室的妻妾不是这种人可以做的。若是她出身名门,以她身上颇有几分长孙皇后的影子或许会是雉奴的良配,可惜了。 当晚,皇宫中传出消息:晋王妃涉嫌巫术蛊惑暂时打入冷宫,待问题调查清楚之后再做处置。韦妃处置晋王妃事件不当,导致手下宫人多有违律,降阶一等以观后效。 章文怡被几个太监架着出了晋阳的寝宫,她发现是朝着一个陌生的方向行走。便问道:“请问公公这是去哪里?” 那位太监态度非常不错,他温和的说道:“王妃殿下,您在晋阳公主的寝宫行凶杀人,陛下震怒,令我等带殿下去闭门反省。” 章文怡本来已经做足了充分的准备,打算面见皇帝为自己辩白,不料竟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原来皇帝根本不想见她,而且连一点机会也没有给。章文怡心逐渐的冷了,她知道如果是在现代的环境下,如果一个间谍失去了价值,在召回后的处理通常是残酷的。曾经很多活跃在一线的间谍在被召回后从事多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工作无人问津。 现在她的处境似乎也有这样的苗头,没有利用价值了需要被放弃。可惜的是她刚才挨了一脚,整个右臂动一动都很痛,现在是很难反抗这些太监了。 他们走了许久,才来到一个破败的小院。这里非常的冷僻,周围没有人迹。迎接他们的是两位四十多岁的太监,其中一个人用一种幽暗的目光盯视着章文怡,直看得她心中发毛。 送她来的几个太监中为首的那个太监,对着那个盯着看了章文怡一眼的太监说道:“冯公公。这位是九殿下的正妃,杀了人,被皇上遣送与此,只是皇上并没有说该如何处置。” 那位冯公公低眉顺眼的回答道:“老奴知晓。” 为首的公公怜悯的看了章文怡一眼,便带着手下人径自离去。 章文怡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要用哪种眼神看自己,但是她知道其中一定大有原因,而且关键就在这个冯公公的身上,于是心中暗暗警惕。 章文怡千提防万提防,还是没有防住冯公公的暗算。那个冯公公捉住章文怡将她的手脚反到身后捆在了一起,章文怡想挣扎都挣扎不脱。 冯公公冷笑,道:“不要挣扎了,来这里比你年长比你得宠的妃子多得很,最后她们都会乖乖的听话。在宫里是不允许犯错的,犯了错就要受到惩罚,到了这里就是皇后也是一样的。” 说着话,掏出一块手帕堵了章文怡的嘴,而后将她提入房中吊在了房梁上。 一连三天,章文怡都被那个冯公公换着花样的捆绑吊在屋中,每天都会持续几个时辰。如果她不反抗,受到的煎熬会少一些。如果反抗,冯公公就会再弄出点儿花样,让你更加的难受。 第三十章 文铮 带着唐皇的使命尉迟恭南下入闽,临行前程知节在长安的醉仙楼设宴与他饮酒话别。 酒过三巡尉迟恭对程知节说道:“五弟,我走之后京城只剩下你一个人,遇事不要急躁多与夫人商量。” 程知节苦笑道:“敬德兄此去路途漫漫一路要多加小心,陛下性情多疑你此次南下只怕颇多艰难。” 尉迟恭抬头看着程知节,说道:“你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程知节摇了摇头,说道:“最近有一些人活跃得很,私下里常常聚在一起不知道搞什么名堂。陛下对寒门的打压暂时缓和了些,这些人却不知收敛。我担心有事情要发生,所以先提醒你一下。” 尉迟恭见程知节神色如常,知道他是个急性子、直肚肠,刚才一番话不似另有所指。只能按下心中的疑惑继续喝酒。 昨晚尉迟恭的家中遭贼,表面上他们偷盗了一些财物,暗地里给趁乱尉迟恭留下了一封短信。信上写着“文家有难,请速南下”八个字。 那些盗贼行动迅速、进退有序,显然是训练有素的精兵。尉迟恭可以断定这些人就是以偷盗为掩护,主要是目的是送这张字条。 只是这样的精兵即使再唐军中也不多见,尉迟恭见过类似的精兵有秦琼帐下的三千虎贲军;程知节帐下的两千天狼兵;李勣帐下的四千飞豹军;自己帐下的三千黑翎军。 自从秦琼被李世民弃用之后三千虎贲军随即解散,一部分成了秦琼的护卫,其他人不知所踪外其他各部均驻扎在城外大营之中,这些人有军纪约束是不可能夜半出营做事的。秦琼的护卫是可以做这件事情,可是情报从何而来?秦琼的长子秦怀玉目前尚无这个能力。 李勣有这个能力,可是他现在已经和他们已经渐行渐远。二哥在他还好一些,现在二哥不在了,李勣已经无所羁绊不可能再与他们有任何瓜葛。唯一剩下的只有程知节,他有这样的能力也有这样的兵。 可是今天尉迟恭试探了一下,发觉也不会是程知节。一顿酒饭两人吃的甚是沉闷,最后分别时只是相互客套了一句,尉迟恭深感程知节似乎也有了一些变化。 这次去岭南路途的确遥远,尉迟恭也不能带太多的人手。毕竟路上的很多驿馆容量有限,人数太多只怕对方也照顾不过来。 然而尉迟恭发觉自己才一出京就被人盯上了,这让他不仅非常的不爽还真的惹到了这员能征善战的将领。 第二天他悄悄的派了十个亲随前往埋伏,他自己带着其余的护卫正常出发。第二天晚上这些亲随便跟踪查到盯梢人的落脚点,当晚尉迟恭带人将这七、八名盯梢的人杀了个干净。这些人的尸体被藏在同行的大车上,在路上随便挖了一个坑埋了。 才过了两天又有一股盯梢的人马缀上了尉迟恭,结果被尉迟恭故技重施再次将这十来个人杀死,尸体依旧埋在了路上。连续两拨探子被杀,指使的人这才惊觉尉迟恭的不好惹。 不过尉迟恭并未就此善罢甘休,他已经审讯出了这伙人的老巢,当即夜袭那帮人寄居的客栈将剩余二十几人全部拿获,取得口供后将二十几人全部杀死。 尉迟恭犹如煞神附体,直杀得幕后之人胆战心惊。他这些杀手培养不易,总共不过才训练了三百来人,这一次只是盯梢便被尉迟恭杀掉四十多人。他这才明白这些名将绝非浪得虚名,连忙收敛起来不敢在如此嚣张的对付尉迟恭。 没有了盯梢之人,尉迟恭立即从海州登船直奔闽中的福州。虽然尉迟恭下船的时候连站都站不稳,但是他已经先有心人派出的杀手早五天到达了福州。 在福州休息了一天,尉迟恭立即带了十多个亲卫飞马赶往泉州,因为他得到线报文铮就居住在泉州。 在泉州的一所宅院中尉迟恭见到了正打算离开的文铮一家。 尉迟恭带人闯入文家大宅的时候,文铮一家正在收拾细软准备离去。如果尉迟恭晚半天赶到,文铮便可带着加人安然离去。 见到杀气腾腾的尉迟恭,文铮自认为已无法幸免。当下只是问:“可否留下妇孺?” 尉迟恭摇头说道:“我不是来杀你的,我是来救你的。” 这句话实在是大大的出乎了文铮的预料,他略微一怔,问:“皇帝怎么可能饶过文家?” 尉迟恭说道:“在下尉迟恭,奉陛下之命特来杀你。我这里有陛下的手诏,要拿回瓦岗那份财货然后将你诛杀。但是秦二哥说过要保全你们文家,他虽然已经仙去,但是还有我们一样可以保护你的。” 文铮将信将疑的问:“翼国公仙去,你们为何还要保护于我?” 尉迟恭,道:“二哥临终前安排令爱入宫为晋王妃,有她在寒门则有复兴的可能。所以你不能死,你死了陛下必定要斩草除根,令爱在宫中性命不保,我们也将失去一条最为得力的臂膀。” 文铮迟疑的问道:“我家元娘不是许配给了翼国公世子了么?” 尉迟恭笑道:“是你家九儿姑娘。” 文铮激动的问道:“九儿还活着?!” 尉迟恭笑道:“令爱福缘厚泽不仅逃过一劫,还被翼国公收为义女送入宫中成了晋王妃。” 听到女儿还活着大太太喜极而泣不断的感谢上苍。 尉迟恭说道:“秦二哥已经将瓦岗遗孀的名册交给了陛下,所以你这里的财货也要交出来。只有让陛下真正的掌控住瓦岗力量,他才会就此放过你们。你们安全了,九儿姑娘也能在宫中安稳。” 文铮点了点头答道:“这个翼国公早就有过交代,东西我一直备在那里。” 说这话文铮从已经困扎好的行李中找出两个盒子,交给尉迟恭说道:“这里是瓦岗当年交给我的财产,现在原物奉还。一个盒子里全部的契约和银两铜钱放置的位置,另一个盒子里是进出的账目。” 尉迟恭拿了盒子,回首道:“窥觑你家财产的人已经派出杀手,路上被我截获一支,另外有几支,估计这两天就到了。你抓紧时间离开,切不可有丝毫贪恋。” 文铮笑道:“如果不是你赶得急只怕此刻我已经远走高飞了。” 收拾好文铮给的两个盒子,尉迟恭拜别文铮带着人返回了福州。他回到福州的第二天,便发现有不少北方人陆陆续续的到了福州。这些人很快便发现了尉迟恭先到了福州,鉴于这位国公爷的仔细和凶悍,再也没人胆敢对他进行监视。 只是尉迟恭似乎并不想放过他们,凭着李世民的手诏尉迟恭责令福建刺史彻查在福州的北方人。一时间福州被他搅得鸡飞狗跳。 那些奉命而来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本计划在福州落下脚便要前往泉州,但看到尉迟恭这副架势大家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静观其变。 过了两、三天尉迟恭和他的手下突然消失,而泉州的人也回来禀报文家的人踪迹全无。这些人忽然发觉自己上了尉迟恭的当。他就是制造混乱引起他们的狐疑不能全力追击文家,闽南之地人烟稀少夷蛮众多,文家的人走了五、六天,再要追寻他们的踪迹几乎是没有可能了。 李世民在勤政殿翻看着内侍送来的奏折,文家交还的账册、契约经过内侍们的计算,文家交回的财产价值已经超过了四千万贯,其中土地多集中在荆湖、淮南、江南各处;各地还有众多的店铺,每年收获颇丰;除此之外还有数百万贯现银、铜钱,文家的账册十分清楚明白,可称得上做帐的典范。 看到这里李世民的瞳孔不禁收缩了起来,文家以一介商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可以聚集如此大的财富。那些门阀世家或许没有文铮赚钱的能力,可是他们家大业大又有官府的勾连,只怕所得未必比文铮挣得少。这也难怪文家成了众矢之的,很多人对他们欲杀之而后快,这么大的一笔财富不遭人眼红那才是怪事。 尉迟恭没有在拿到账册、契约的同时铲除文家,以他的解释是:文家准备充分他没有机会下手秘密将他们一网打尽,而且又受到其他对文家有所图的人的干扰,最终只能选择放弃追杀文家先行赶回来。 尉迟恭在去的时候竟然遭到了跟踪,这件事李世民是知道的。想他尉迟恭是堂堂的国公朝廷的大员,又奉有他李世民的手诏行事。这些门阀世家还是胆敢做这样的事,明显是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李世民心中冷笑,既然如此那也该让那些人知道一下他李世民的厉害了。 章文怡在遭受了三个月的非人折磨就在她认为自己不可能幸免遇难的时候,有一天突然传来旨意称:现已查明晋王妃遭人陷害,着即恢复王妃之位。 章文怡不知道为什么会峰回路转,但是她明白这绝对不是皇帝对她平反昭雪。因为这段时间冯公公做的只有两件事折磨她和逼她认罪,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杀死她。 根据另一位李公公所言,如果不是晋王殿下悄悄的来过之后,冯公公没有再进一步动用其他的刑罚。否则章文怡恐怕最多支撑一个月,便会一心求死了。 作为曾经的间谍,章文怡知道在秘密审讯过程中,女性遭受的非人待遇比男性更甚,冯公公作为一个内宫中掌管刑讯的人是不可能不懂的。晋王的言语为何能威胁到冯公公,章文怡不清楚,但是冯公公始终没有对她的身体进行羞辱也是实实在的事实。 期间章文怡也曾想到过越狱,可是冯公公为人机警武功又高,章文怡始终没有找到可以脱逃的机会。 章文怡先是被带到了一所陌生的宫殿内沐浴更衣,然后又被带到了李世民的御书房。 在得到了一番慰勉之后,由一群宫女簇拥着回到了晋王所住的承庆宫。服侍晋王的宫女、太监大部分被换过了,那个彩衣到还在。 章文怡顾不得查看,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上床睡上一觉,这段时间她实在是太累太累了。 第三十一章 希望 在皇帝那里交完差,尉迟恭直接打道回府。 回到内宅才宽衣准备休息一下,就听门外丫鬟禀报世子尉迟宝琳求见。刚才他是和尉迟宝琳一起回到国公府,这么快并要求见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尉迟恭连忙重新穿戴出了内宅,在二门处见到了神情焦急的长子。 见到父亲出来尉迟宝琳急急上前说道:“父亲!……” 不待他说下去,尉迟恭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说道:“我们去书房详谈。” 尉迟宝琳点了点头,随着父亲一起来到了外书房。 进了房间尉迟宝琳说道:“刚才宫里传出消息:说是晋王妃曾经遭人陷害,现在恢复王妃之位。” 听了这句话,尉迟恭暗暗吃了一惊。秦琼曾经向他分析过朝局,告诉他大唐的朝堂上目前有四股势力: 最大的一股势力是关陇贵族,这个势力里面有胡人也有汉人。胡人当中以宇文氏为首有独孤氏、侯莫陈氏、慕容氏、贺拔氏、万俟氏、贺兰氏等家族;汉人当中有陇西李氏、弘农杨氏、太原王氏、京兆于氏、韦氏等门阀世家组成。 关陇贵族胡汉通婚、相互勾结、有文有武在朝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次一级的势力是青冀门阀,他们是汉人当中历朝历代的主导势力之一。以清河崔氏为首,拥有琅琊王氏、赵郡李氏、范阳卢氏、陈郡袁氏等豪门,他们的地域并不仅限于齐鲁,而是以齐鲁为首涵盖河北、中原的豪门势力。他们曾经是此前朝代重要的力量,家族中入朝的高官比比皆是。 如今这些豪门实力不比从前,在朝高官人数并不算多,但是下面州郡当中依然是他们的天下。 第三等是流亡南方的晋朝贵族,他们聚居于江都附近,因此又被称作“江左士人”。其中以兰陵萧氏为首,也有陈郡谢氏、河北司马氏等。这些人都是当年的贵族,本朝只在江南有所影响,但是他们与隋唐两代皇族有割舍不清的联系,其中宋国公萧瑀便是他们的代表。 第四等的便是以瓦岗势力为代表的寒门军功势力,他们是岁末唐初各个割据势力混战后因军功提升,原本属于平民的高官。其中秦琼就是他们的代表。由于这些人都是曾经栖身于草莽之间,除了军功也没有其他家族势力帮衬。这和其他三股势力都是贵族不同,寒门军功阶层绝大部分出身低微。所以他们在朝中的存在感非常低,通常也是遭受各方打击最多的一个群体。如果没有秦琼的一力维护和皇帝需要这么一股力量平衡三大贵族势力,这个群体只怕早就烟消云散了。 秦琼自知身体每况愈下,临终前收了章文怡做义女,并设法将她弄进宫加强与皇室之间的联系,为的就是保持寒门势力不要过早的衰败。秦琼之所以要保持寒门势力,并不是因为仅仅只有瓦岗遗孀。寒门势力来源于隋末混战的各个势力,他们所维护的还有其他方面的伤残军士和遗孀。这是一个极为庞大的群体,一旦崩溃则会有很多人陷入绝境。 尉迟恭没有秦琼那么大的本事,但他自己也有大约三千多户需要照顾的人群,因此秦琼的考量尉迟恭是非常能够理解的。 要维持住寒门军功阶层这一群人,当前晋王妃是一个关键。秦琼之所以选择了章文怡主要还是看重了她逃亡的经历。不要小看这样的经历,在苦难中挣扎求生过的人和那些原本生活在优渥家庭里的女子就像老兵与新兵的区别,这在环境复杂的皇宫中至关重要。 秦琼临终前再三交待要好好看顾晋王妃,只是尉迟恭认为这孩子既然能从那么危险的境地逃出来,并且能跑到四百里以外的彭城,于是对她的关注就显得极为不够。 而且尉迟恭觉得章文怡的姐夫秦怀玉世袭了翼国公的爵位,一些事情由他出面即可解决。可是尉迟恭没有注意到的是章文怡身为晋王妃,要么不出事情出了事情绝对小不了,以秦怀玉的实力根本帮不到什么忙。 尉迟宝琳这条信息表明的是:晋王妃遭到陷害曾经被罢免过王妃的爵位。皇家一般对内都是家丑不可外扬的,只要没有闹到沸沸扬扬,一般即使是死罪也都是赐自尽而保留封号。晋王都到了被免去王妃的份儿上了,如果没有意外章文怡难逃一死。 自责了一下的尉迟恭问道:“知道事情的原委吗?” 尉迟宝琳答道:“有人告发晋王妃在宫中施法巫术,据说还闹出了人命。孩儿调查了一番,死的是韦贵妃手下一位姓李的嬷嬷。之后晋王妃便被打入冷宫,直至今日才被放出来。” 尉迟恭又问:“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尉迟宝琳答道:“就是在您去闽南的当天。” 尉迟恭悚然一惊,心想:陛下还真是心狠手辣,他要除去文家竟然连晋王妃也想一并除掉。杀掉章文怡应该是不想在皇家当中放置这么一个危险人物。从事件的经过来看是有人想陷害晋王妃,皇帝只是顺手推舟而已,否则以李世民的性子章文怡绝对活不到今天。 “李嬷嬷是怎么死的?”尉迟恭沉声问道。 见父亲的神色越来越凝重,尉迟宝琳暗暗心惊,他道:“具体的不清楚,据说是被晋王妃杀死的。” 尉迟恭笑了笑,说道:“看起来九儿这孩子还是蛮厉害的。”说完,他立即严肃的说道:“晋王妃小小年纪有着尊贵的身份,又是在规矩森严的皇宫,竟然被逼的杀人,看起来有人所图甚大。我们前一段时间实在是太大意了,竟然让人弄到了这个份上。晋王妃与我们关系密切,秦老国公在世时把她托付给我,没想到却让她遭此大难。现在一定要把这个幕后主使之人找出来以杜绝后患!不然不止是愧对秦老国公的信任,日后对我们的也是一大威胁。” 尉迟宝琳心领神会,说道:“知道了,爹爹。我现在马上着手调查。” “听说周嬷嬷是嫁过人的,好象是刚嫁过去拜堂还没结束她男人就死了。”彩衣一边帮着章文怡打着络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章文怡说着话。 宫里服侍的宫女、嬷嬷和太监已经换掉了一大半,剩下来的老人没有几个,彩衣就是其中之一。经过这段时间的提心吊胆,彩衣身上的傲气去掉了不少,对章文怡也变得亲切了起来。 章文怡拿着针线正在认真的给李治做里衣。她的女红经过宫里的绣娘辨认,算得上是女红当中的上品,因此得到允许给李治作协内衣、袜子。彩衣说得随意,她听得也随意。 昨晚李治回来后,章文怡趴在他的怀里痛哭了很长时间,直到哭累了昏昏睡去。心里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哭当中终于得到了宣泄,章文怡的情绪也稳定了不少。早上醒来时发觉李治基本上还是昨晚抱着她的样子,连衣服也没脱就这样睡着了。 今天还有早朝李治需要早起,看着没睡好的李治章文怡觉得非常的愧疚。只是李治不介意的笑了笑,说道:“是我没本事,没能让你早些出来。” 他这个样子让章文怡越发的不好意思,服侍李治洗漱、换衣之后,章文怡踮起脚尖在李治的脸颊上亲吻了一下以示感谢。 李治走了以后,虽然还是感觉困顿乏力,章文怡还是决定把李治的内衣赶几件出来。彩衣在做完事情后没有离开而是坐在床前的短榻上和章文怡说着话。看得出彩衣是有些怕了的,所以最近她做事踏实多了。 一个八、九岁的小宫女从外面走进来,问:“彩衣姐姐,御厨房的张伙头把给王妃殿下要的菜送来了,刘嬷嬷不知道该怎么放,请姐姐过去示下。” 新来的人对地方不熟,很多事情都要彩衣亲自指点,最近她的地位也是渐长,隐隐有了二当家的模样。 放下手中的活计,彩衣站起来说道:“殿下在此稍待奴婢去去就来。”说完等章文怡示意她去忙便匆匆离去。 那个小宫女走近章文怡,说道:“王妃殿下,我家国公世子让我给殿下传个话,幕后之人他正在追查,请殿下放心他一定能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还有他说要向娘娘请罪,这样孤立无援的事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了。” 章文怡闻言一惊,问:“你家国公世子是谁?” 小宫女施了一礼,轻声说道:“婢子复姓尉迟。”说完她便躬身退了出去。 望着小宫女离去的背影,章文怡百感交集。她对历史了解的不多,可是以前也是听过单田芳的评书的,知道唐朝有个和秦琼比肩的英雄叫尉迟恭。义父去世之后,特别是在冯公公的那个小院里她曾经绝望过,没有了靠山她在皇宫中如同蝼蚁一般。 出来以后章文怡表面上非常平静,但是她已经暗下决心准备看准机会离开皇宫了。现在这个小姑娘的出现,说明了义父在去世之后做过安排,这让她重新燃起了希望。 第三十二章 缘由 翼国公府的冷战已经进入到了第二天,秦怀玉对此很无奈。前天尉迟宝琳登门拜访,说起了晋王妃的事情。元娘在得知妹妹险些丧命的时候真的急眼了,她并没有当场发作,只是安安稳稳的退了下去。 然而到了晚上秦怀玉回房之后便受到了妻子的冷遇,这是元娘第一次生气。她并没有像别的妇人那样大吵大闹,而是安安静静的如同往常那样铺好了床。只是与以往不同的是她铺了两床被子,当晚无论秦怀玉怎么主动,元娘都是很平静的拒绝了秦怀玉想和她大被同眠的要求。 元娘是个很贤惠的妻子,平时孝敬公婆谦让妯娌她都做得很好,最初对这桩婚姻并不满意的秦怀玉逐渐的开始接受元娘是他妻子的这样一个事实。 九儿在宫中遭人暗算,秦怀玉很早就知道了。他也多方求救,可是他不是父亲,他没有秦琼那样的威望与能力。程叔叔哪里他也去过,但是程知节告诉他九儿触犯了皇宫最大的禁忌,犯了这样错误的嫔妃甚至皇后都是九死一生。 他也曾经进宫求见陛下为九儿说情,皇帝对他也是好言安慰。并告知宫内的韦贵妃正在彻查此事。还说:“我与叔宝并肩作战情逾兄弟,九儿是他义女也是朕的儿媳。朕对她视若亲女,一定会给她一个公道。” 皇帝陛下都说道这个份儿上了,秦怀玉也无话可说,只能唯唯诺诺的退下。这些事秦怀玉不能也没法告诉元娘,其实他觉得自己是尽了力的,元娘如此待他秦怀玉也觉得委屈。 九儿的遭遇如果元娘提早知道,一定会十分着急。她不过是一个深宅妇人,能做的只有焦急添乱于事无补,这才是秦怀玉没有提早告诉她的根根原因。 尉迟宝琳从翼国公府回到家里,将从秦怀玉哪里打探出来的消息告诉尉迟恭。从侧面证实了尉迟恭的猜测,皇帝陛下确实曾经有心除掉晋王妃。 忽然门外环佩叮当,从门外走进两位夫人。她们是尉迟恭的妻子,黑白二位夫人。 古人对妻子是十分重视的,中国自古就是一夫一妻的制度。妻子在后宅的权利是至高无上的,她才是一个家真正的女主人,妾室在道德伦理上并不属于男人的妻子,她们等同于高级丫鬟,而且终生不能得到家族的承认转成正妻。 这个规矩甚至可以约束皇帝,除了正经的皇后,其他的女人最多只能做到贵妃。只是有些妃子的儿子继承皇位后追封了生母,她们才得以以皇后的身份为后世所知。 平妻作为一种特例也是有的,但是要求比较苛刻,同时也很难为整个家族所接受。尉迟恭这两位夫人是在征战过程中娶的双生子。她们姓郝,开始是被人误传黑夫人,后来又以讹传讹变成了黑白二夫人。 刚才她们在家中设宴请了京城中一些交好的武将家眷,现在家宴刚刚结束,她们俩联袂赶来应该有要紧的事情要说。 尉迟宝琳按例起身就要回避,但是大夫人示意他留下,尉迟宝琳只能乖乖的坐了下来。 坐下后大夫人急急开口说道:“老爷判断的不错,程家现在已经投靠了太子。刚才裴夫人还在劝说,让我们说服你投靠太子。” 尉迟恭手指轻叩桌沿,说道:“这就对了。陛下要铲除文氏并不是因为要诛灭文家的缘故,而是因为程家投靠太子的缘故。程家投靠太子意味着寒门武将放弃了自己的出身,要大举成为豪门的附从,这样陛下对豪门再无控制的可能。可以说随着寒门即将消失,那么晋王妃就成了无用之人。陛下不会将这样一个位置浪费掉的,除去了文家女空出位置来可以拉拢一些豪门士绅。” 二夫人皱着眉头说道:“老爷,你本来不是寒门众人,秦国公又已经去世,咱们为何还要与他们牵扯不清?” 尉迟恭“哼”了一声,说道:“我们不是寒门,这只是我们自己的想法。按你们汉人的想法,我是胡人所以我应该和宇文氏、独孤氏那样的贵人。其实你们汉人当中除了那些豪门就没有穷人了?胡人一样也有。我尉迟恭铁匠出身,没有当贵人的老子、老娘,所以我天生的就是寒门中人。只是我这个身份实在尴尬,你们汉人把我当贵人看,而鲜卑贵族把我当寒门人看。说白了我就是一个胡人中的寒门。” 白夫人万没料到尉迟恭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连忙道歉:“是妾身想左了” 尉迟恭摆了摆手,说道:“程贤弟投靠太子是我的疏忽,没想到二哥在世的时候有他压着,程贤弟自然无需筹谋。有事找裴夫人商量便是,不会影响到大局。现在二哥去了,裴夫人是名门望族之后,她一定会劝解程贤弟脱离寒门。” 说着话,尉迟恭挠了挠头顶,说道:“我只是想不明白,陛下为何突然恢复了晋王妃的身份。” 听到尉迟恭如此说,二夫人朝大夫人看了一眼。她们是双生子,二夫人只需要一眼,大夫人已经知道她想说什么了。只是二夫人刚才说错了话,这会儿她怕说错了惹的丈夫不高兴。 于是大夫人开口道:“老爷是否还记得晋王妃刚刚成亲那会儿同安大长公主夫妻被陛下训斥的事儿吗?” 尉迟恭点了点头,道:“记得,当初你和素娥还说过同安大长公主不知好歹。” 大夫人微微笑道:“老爷记性真好,其实同安大长公主曾经向陛下推荐过她夫家的侄女儿,想让晋王殿下娶了哪位王氏。只是不知为何陛下让晋王娶了文氏,估计同安大长公主被陛下训斥与文氏入宫有关。” 听到这里尉迟恭一拍大腿,说道:“这下全通了!陛下让晋王迎娶文氏,主要还是因为二哥手上的瓦岗余势和示好寒门。 二哥去世之后瓦岗余势到了陛下的手中,而寒门又有崩溃的可能,文氏在宫里就没有太多的价值,于是陛下想给晋王找一个豪门支持。 这个豪门无疑就是太原王氏,这次我南下闽地跟踪我的就是太原王氏派出来的人。陛下对此一定震怒,所以才恢复了晋王妃的地位,这表明陛下不会受人左右。” 说到这里尉迟恭长叹一声:“世人都将我与二哥等同看待,然二哥的深谋远虑我是比不上的。 以前我不明白二哥为什么会将瓦岗余势交给陛下,现在我总算明白了。这支力量不能交给我也不能交给程五弟,我们都不适合掌握这样一股势力。 我是胡人,手上有了这些人会遭到陛下的忌惮。而且他们未必会听命于我。 程贤弟也不行,他的妻子出身豪门。没有了二哥的镇制,程贤弟很容易投入豪门一方。那这些人就会跟着程贤弟成为那些豪门手里的鹰犬,这些事陛下所不能容忍的。 没了这支力量,程贤弟即使走错了路,至少也能得到陛下的容忍。而且瓦岗余势到了陛下手里会得到陛下的庇护,虽然免不了要为陛下效命,总还是正途有机会搏个出身。 而且陛下有了这样一股力量,变相的就成了寒门的代表。很多事情上会与豪门的利益起冲突,陛下会自然偏袒寒门。所以二哥才会说:只要我不明确表示反对寒门,便是意味着支持寒门。有了陛下和我的支持,寒门一时之间是不会完全垮掉的。 二哥让我们支持和保护晋王妃无非是为了她的安全。二哥什么都估计到了,唯独没有估计到陛下在得到瓦岗余势的时候会舍弃晋王妃。” 说到这里众人似乎都有所悟,大夫人说道:“幸好晋王妃没事,不然可真是有负秦老国公所托。” 老管家柯猛在门外高声道:“老爷,三丫有信来报。” 尉迟恭高兴的说道:“呈进来!” 柯猛走进屋子将一个竹筒交给尉迟恭便退了出去,尉迟恭拿着竹筒仔细的看了一下,确认没有人打开过,揭掉封口从里面倒出一张纸卷。 纸卷上写着:速调查死者李周氏,擅左手,有武功。 尉迟恭疑惑的看着字条,将它递给了尉迟宝琳。这段时间尉迟宝琳大多数时间正在调查晋王妃遭诬陷之事,他见了字条立即反应了过来。 他道:“这一定是晋王妃知晓的情况,是她杀死李嬷嬷的。看样子李嬷嬷是嫁过人的,李姓只是她夫家的姓,此人本名姓周。左手,有武功。如此一来倒好查探了,女子有武功者大多是家传,能混进宫中的绝非草莽出身,必须有家世才能适应宫中规矩。她又是韦妃手下的人,这样的人并不是很多。” 三天后,章文怡正在和晋阳公主打络子,那个姓尉迟的宫女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说道:“殿下该吃药了。” 章文怡接过药碗发觉碗底有张字条,她伸指一勾将字条捏入手心,举起碗将药喝了。 由于在冷宫待了三个月,章文怡的身体变得非常虚弱,李治心疼她找来太医开了汤药帮她补补身子。去照顾晋阳公主的事情,由此也暂时搁下了。 倒是晋阳公主没有忘了这位皇嫂,听说章文怡这几天精神好多了,今天忍不住跑来探望。 第三十三章 尾巴 晋阳公主看着章文怡眉头也不皱一下一口气把汤药喝完,满脸都是崇拜的说道:“皇嫂你可真厉害,那么苦的药你这么快都能喝下,我可不行。” 章文怡笑了笑,说道:“这种本事我倒是宁可没有,这样晋王殿下就不会天天逼着我喝那么苦的药了。” 晋阳公主笑道:“九哥可从来没逼着我喝那些苦药,上次他还偷偷帮我喝了大半碗呢!对了皇嫂,九哥行九,你也行九,你们可真是天生的一对儿。” 章文怡闻言,忍不住捏了捏晋阳公主的脸颊,笑道:“这种事你也敢拿来打趣皇嫂,小心哪天你嫁人了皇嫂也要加倍的讨回来。” 晋阳公主害羞的说道:“谁要嫁人,我才不要嫁人。” 章文怡怔了怔,感慨万千的说道:“是呀,不嫁人。要是能从头来起,我也真的不想嫁人。” 晋阳公主见触动了章文怡伤心事,连忙说道:“皇嫂,你千万别这样,九哥很好的。” 章文怡勉强笑了笑,说道:“殿下是很好,可是皇宫里真的太吓人了。” 晋阳公主知道章文怡说的是实情,别人都羡慕他们出生在帝王家,可是谁又能想到这后宫里看不见的刀光剑影。在战场上一刀一剑你都知道是那里砍杀过来的,在后宫也许你至死也不知道着了谁的道。 晋阳公主笑了笑,没话找话说道:“好在有惊无险,皇嫂总算是回来了。对了陛下已经勒令韦贵妃闭门思过一个月。” 章文怡拍了拍晋阳公主的肩膀,说道:“咱们不提这件事了,听说你的字进步了好多,连陛下都夸奖了?” 晋阳公主小脸羞红的说道:“没有啦,父皇只是说有进步还需要多多练习。”接着晋阳公主转移话题,说道:“皇嫂我住的地方换了,下次你来的时候我让人来接你。” 章文怡笑着说道:“晋王殿下不是每天都要去你那里的么,到时候我让殿下带我去也是一样的。” 那碗汤药里有凝神镇定的作用,这时药力发作章文怡忍不住要打瞌睡,晋阳公主见她这样连忙告辞。 送走晋阳公主章文怡将纸条藏好便先上床休息,等一觉睡醒章文怡精神百倍的爬起身来取出纸条又从书架上抽出一本话本对着纸条翻译起来。 这是她和尉迟宝琳约好的密码联络方式,这样做的好处即使密信被搜到也不会泄露秘密。当时尉迟宝琳对章文怡说出来方法惊为天人,连尉迟恭感叹这孩子如果是男子前途无量。 他们不知道这是现代间谍最常用的密匙方式之一,简单有效。 密信上的内容非常简单:崔氏。 章文怡对崔氏并不陌生,知道这曾经是中国古代最大的豪门,他们势力最庞大的时候是排在第二位的琅琊王氏的两倍。令章文怡对这个家族产生兴趣的并不是它的规模之大,而是这个大家族一直低调做人行事,他们的实力让人恐惧,在历史上却从没有出过特别出名的人物。 这样的世家才是真正令人恐惧的,他们有操纵朝政的实力却从来不显山露水,永远躲在背后令人防不胜防。 知道历史上是晋王李治继承了皇位的章文怡猛然想到:难道他们未仆先知或者也有人穿越时空到了这个朝代?否则他们为何要铲除我这个王妃?如果没有其他的原因晋王的王妃是没有必要这样争夺的,毕竟太子是李承乾,如果是他继位那么作为嫡亲弟弟的李治绝对是李承乾重点防范的对象,无论谁想要实现政治抱负都不应该靠近李治。 除非对方知道李治将要成为未来的皇帝,他王妃也才能成为未来的皇后、这样的才有争夺的价值。 章文怡是不太相信会这么巧另有人也成功穿越,在没有弄清事实之前她宁愿相信这是有人从中看穿了什么。不管怎样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现在章文怡可以有的放矢的对付那些对她有想法的人了。 晚上李治回到家,显得闷闷不乐。章文怡并没有问询原因,最近李治除了要跟着老师学习经史剩下的大部分时间要跟着李世民学习批阅奏章。学习经史是李治的长项,基本上是被表扬的多训斥的少。他情绪不高多半是跟着父亲学习处理政务出了问题。 两人钻进被窝,李治有一搭没一搭的搂着章文怡胡乱的抚摸着,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章文怡温柔抚着李治的脸说道:“老公,什么事不开心了?其实你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干嘛不能让自己高兴一点呢,有时候换一种想法或许就会好了。” “老公?”李治生涩的重复了一句,然后用一种迷惑的眼神望着章文怡。他似乎能感受到这个词的用意与亲切,只是他还不能确定。 章文怡“哧”的一声偷笑出来,她道:“老公是平头百姓妻子对丈夫的称呼,没人的时候我这样叫你好不好?” 妻子愉悦的样子感染了李治,最近章文怡的情绪一直不是很稳定,李治也是愁眉不展。这件事他还不敢对父亲说,因为通过章文怡被打入冷宫,他发觉父亲似乎对章文怡并不是满意的,他有换掉她的打算。 今晚章文怡居然俏皮的用民间的言语来逗他开心,李治心里非常开心。章文怡这种类型的体贴和温柔是李治从来没接触到过的,她的母后似乎就是这样,但是她对待的是父皇。而皇室中其他的女人就没有这样的脾气了。 亲戚当中只有萧盈偶尔会流露出类似的温柔,因此李治曾经疯狂的对她有所依恋,以至于连李治自己都曾以为是他喜欢萧盈这个人。 自从成亲之后李治逐渐的懂了,他喜欢的是这样的温柔与体贴。这是长孙皇后的秉性,李治在不知不觉当中树立了未来妻子的榜样。而章文怡现在正好非常符合李治心目当中妻子的标准形象,因此李治几乎将萧盈忘怀了。 “好。”李治笑着说道。 说着他叹了一口气,说道:“父王要远征西域,我想随军出征,只是父皇不许。” 章文怡笑道:“不是吧,陛下可是马上皇帝,征战天下战无不胜,有道是虎父无犬子,你是陛下嫡子要是连战场都没去过,可是......” 说了一半章文怡顿住了,李治焦躁道:“可是什么?你们女人家就是喜欢说一半留一半。” 章文怡故作为难道:“臣妾可不敢乱说,这里皇宫,可不是我们乡下。” 李治翻了一个身面对着章文怡,严肃道:“你是我的妻子,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不管是对是错,我总是不会生气的。” 章文怡看着他的脸庞,似乎有些感动。伸手搂住李治的脖子,用柔软的嘴唇轻轻的亲了一口,这才轻声说道:“我怕别人会笑话你。” 李治笑了笑,说道:“......对了,百姓称丈夫是老公,那称妻子是什么?不会是老婆吧。” 他的话音未落,就见到章文怡竖起的大拇指。她笑道:“殿下真聪明!” 李治高兴的低声笑道:“还真是老婆啊,老婆。” “哎——”章文怡应了一声,李治更是乐不可支。 接着李治说道:“我是陛下第三子,若是不能随军出征也没人敢说什么。只是我自己觉得有些遗憾罢了。” 章文怡说道:“其实出征一趟很锻炼人的,在楚州的时候听说城里有个混混,被抓去当兵之后回来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有担当像个男人,好多家都抢着和他攀亲。” 李治笑着说道:“你是说我现在像个混混?看我不惩罚你一下是不行了。” 说着伸手就要呵章文怡的痒,以前每当这时章文怡不待他的手伸到早就笑得缩成一团,可是今天她一动不动就像定住了似的。 李治见她神色不对连忙轻轻的唤她:“九儿、九儿。” 章文怡这才突然省悟过来,强颜欢笑道:“殿下,我没事。” 李治听她嘴里说没事,可是被打进冷宫三个月没事才怪,特别是被送去的还是冯公公执掌的冷宫。 冯公公的手段他听别人说起过,很多倔强嘴硬的宫娥、嫔妃到了他哪里最终都会认罪伏法。据说那些被赐死的人都带着一种解脱的笑容离世的。 李治是第二天就打听到了九儿被带去的地方,第三天就赶到那里警告了冯公公。据说如果不是自己去的及时,他的九儿肯定熬不过一个月。 李治怜惜的轻轻搂住章文怡,说道:“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千言万语却是无法言明,李治不知不觉开始痛恨起那些挑起事件的人来。他愤怒的想把这些人统统抓起来交给冯公公让他尽力折磨那些人,让他们尝尝九儿所遭受过的痛苦。不!他要让他们十倍、百倍的偿还! 章文怡圈起身来躲在李治的怀里不愿意动一动,似乎哪里才是最温暖、最安全的地方,这种柔弱的表现更激起了李治保护的欲望。 尉迟宝琳收到了从宫中传来的信息,翻译过来就是:企图、皇位四个字。 看到这四个字尉迟宝琳不敢怠慢,连忙将字条交给父亲。尉迟恭接过字条,审视了半晌忽然一拍大腿,说道:“我知道了!” 第三十四章 出征 第二天,晋阳公主又来到晋王的寝宫,章文怡很高兴的接待了她。两人我教你女红,你教我写字,很快乐的过了大半天。 吃过午饭两人在院子里走动消食,李治突然兴奋的闯了进来。也不顾晋阳公主在场一把抱过章文怡就是一通乱亲。 见到李治如此高兴,章文怡亦觉得开心。轻轻的捶了李治一下,娇嗔道:“兕子妹妹还在呢。” 晋阳公主此刻小手捂住了眼睛,笑道:“九哥、皇嫂我可什么都没看见。” 挣脱了李治的怀抱,抓住晋阳公主留了一条指缝的小手,轻轻的在她的屁股上打了一下。笑道:“偷看可要是长针眼的。” 晋阳公主娇笑着滚到章文怡的怀了,小手刮着自己的脸笑道:“皇嫂脸红了,皇嫂害羞了。” 章文怡扶住晋阳,转头白了李治一眼,故作生气,道:“都是你,害我在妹妹面前丢人。” 李治嘿嘿的傻笑着,忽然没头没脑的说道:“父皇答应了。” 章文怡显示一怔,脱口道:“答应什么了?”旋即明白今天李治可能又是求情出征的事。 晋阳公主显然没有章文怡了解情况,她迷惑的问道:“父皇答应你什么了?” 李治笑道:“父皇答应我随军出征了!” 晋阳听了兴奋的问道:“父皇封你做什么将军?能带多少兵?” 看着李治发窘的样子,章文怡连忙笑着说道:“兕子,殿下是第一次出征,还什么都不懂,是不能当将军的。以后年纪大了懂得带兵了,陛下才会让他做将军。” 晋阳这才释然,却还是有些失望的说道:“原来是这样啊。” 章文怡笑道:“已经很不错了,殿下这个年纪就能获得陛下允许随军出征已经很了不起了。” 李治见章文怡为他解围,向她投去感激的一瞥。章文怡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李治呵呵的傻笑。晋阳见两人眉来眼去的传情,十分不高兴的哼了一声。 章文怡连忙搂住她,点着她的鼻子说道:“小人精。” 晋阳不服气的说道:“皇嫂,你只比我大两岁呐!” 章文怡笑道:“长嫂为母,你可要听皇嫂话的。” 晋阳扁了扁嘴,强辩说道:“长嫂为母也得是太子哥哥家的苏氏姐姐,你是九皇嫂做不了长嫂。” 章文怡笑着说道:“长嫂的长是年纪大的意思。我年纪比你大就是你的长嫂。” 晋阳撒娇道:“就不是,就不是。”说着咯咯笑着跑开了去。她的宫女连忙收拾好东西赶紧跟了上去。 看着晋阳公主远去的身影,李治走到章文怡身边。说道:“此次远征西域可能要一、两年,我和父皇说过了,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会等我回来,所以你放心好了。” 章文怡心里知道李世民是一个很强势的君主,如果真的有什么大事发生他是绝对不会等李治回来处置,但是李治这一片心意还是令她很感动的。 对于即将发生的战争,章文怡并不是很担心。在章文怡所知道的历史当中,唐初的唐军对于周边的国家纯粹等同于bug的存在。虽然说不上百战百胜,可是基本上大战是没有输过的。 她担心的是李治的身体,这家伙和他的皇兄一样文武双全,身体看上去是极为健壮的。可是随军出征在外,即使他是皇子也不能像在皇宫那样吃得好穿的暖。 然后李治看着章文怡像个小女人般的赶回他们的卧室,在哪里翻箱倒柜的给李治准备衣衫。看着章文怡先是整出了一个比她的人还大的特大号的包袱,看看这东西实在太大了,章文怡重新打开分门别类的又打了七、八个稍小一些的包袱。这个小也仅仅是相对那个比她人都大的包袱而言的。 拉住了忙个不停的章文怡,李治轻声说道:“这次我主要是在后军负责转运粮草,哪里物资齐全你不必担心。” 章文怡奇怪的说道:“我没有担心呀,这些衣衫鞋子都是少不得的,不然不够换呀。”说着话她的眼泪却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 李治慌忙上前揽住她的肩头说道:“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希望我能出去的吗?” 章文怡再也忍耐不住,反手搂住李治的腰,放声痛哭。一边哭还一边说:“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担心,可是也不知道担心什么。” 李治轻轻抚着她的背脊,柔声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趴在李治的怀里,章文怡闷闷的“嗯”了一声,良久她松开李治羞涩道:“妾身不该这样的。” 李治不以为意,他笑道:“好了?” 章文怡轻轻的捶了他一下,说道:“不许笑我,人家只是舍不得你。” 李治非常感动紧紧的搂住她,说道:“我也舍不得你。” 两人又拥抱了很久方才松开,章文怡忽道:“妾身母亲曾经教我主持中馈时,有种数术的法子甚是实用,你负责转运粮草一定用得上。” 章文怡刚才又是忙碌又是啼哭,一副小女人依依不舍的样子。李治想哄她开心,这时不管章文怡有什么要求他都会应允的。 这一天章文怡将现代数学最基础的加减乘除和阿拉伯数字教给李治,并让他背熟了九九乘法表。 中国古代的筹算是利用木棍进行的计算,大体上和现代数学加减乘除中的竖式类似。李治曾经学过筹算,这对他并不算难以接受。而且这样的算法不依赖于工具只需要纸笔即可,在行军打仗中显得更加难能可贵。 虽然章文怡算不上好老师,可是李治也非常人。一个教的用心,一个天资聪颖。章文怡竟然在一天之内将基本的教会了李治加减乘除和四则运算的方法。 晚上李治自言自语的捣鼓着什么,章文怡侧耳细听,原来他竟然在给自己出题目。章文怡哑然失笑,这一天下来她也是非常疲惫,便不管李治在哪里自己学习。她赶紧让宫女打水沐浴,回到房中铺开被子先睡了。 次日醒来,李治已经早早的起身上早朝去了,章文怡望着身边凹陷的枕头若有所失。 半个月后大军即将出发,李治穿着盔甲来与章文怡道别,以后几天他要住在军营里了。这段时间章文怡每天都整治好酒好菜似乎不把李治喂成肥猪不罢休似的,除此之外只要李治回来她必定要腻在身边,跟个影子一样粘住不放。 有时晋阳在场难免要笑话章文怡,只是章文怡老着脸皮我行我素任由晋阳笑闹。 真的要到了出征的时刻,章文怡反倒是都放下了。只是叮嘱了李治多看多想多学,出征的都是大唐的名将,李治一个菜鸟一定要虚心,千万别胡乱自作主张。 看着章文怡故作镇静的模样李治暗暗好笑,这让同来的李世民突然想起当年自己第一次出征时长孙皇后的样子,两人絮絮叨叨的样子是何其的相像。 突然间李世民觉得自己在某些方面可能是做错了,继而又想到了过世的翼国公秦琼。他是个老母鸡的性子,总喜欢把自己喜欢的都看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以前对他看护瓦岗余势李世民是非常不满的,可是现在他突然发现秦琼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大唐。 秦琼自己的女儿性子没有那么好,他从未想过与皇室结亲。送进来的这个义女却有几分长孙皇后的样子,难道他是觉得只有这样的女孩才能嫁给皇室么? 李世民闭上眼睛,他终于明白了翼国公的心意。秦琼至死都在为皇家为大唐考虑,他是一个难得的功臣。 第二天李世民召见了程知节、尉迟恭、李绩三人,对他们好好的慰勉了一番,又赏赐了大量的钱物,弄得三人有些感动也有些莫名其妙。 自从李治走后,章文怡开始重新担负起照顾晋阳和新城的工作。她每天都要去晋阳哪里照料她的生活,懂得现代营养和健身的章文怡照料起晋阳公主姐妹自然是得心应手,没多久两个女孩都被照料的白白嫩嫩的活泼可爱。 李世民有时也会来晋阳公主这里探望,但是章文怡都是尽量回避。即使见了面也是做足了表面文章,礼数周到、恭敬有余却绝无半点亲情。 最近和李世民一同出现的是一个只有十二、三岁姓徐的妃子,她特意去了一趟小厨房见到了站在小板凳上炒菜的章文怡。 “晋王妃?”这位徐婕妤轻声的问道。 章文怡停下手中的锅铲,疑惑的看着这位大不了自己几岁的庶母。突然想起不管怎样这位女孩是自己的长辈,于是连忙放下锅铲施了一礼,重新拿起锅铲继续烧菜。 她也不看徐婕妤,嘴里说道:“臣妾不能全礼,真的很抱歉。” 徐婕妤饶有兴趣的看着章文怡,说道:“听说你的女红也非常好,又会照顾人,你小小年纪怎么会做这么多事情的?” 章文怡头也不抬的说道:“这没什么奇怪的。臣妾出身低,在家年幼的时候姐姐哥哥带我,我大了要照顾弟弟妹妹。这些在穷人家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才会有: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的说法。” 徐婕妤听章文怡说的稀松平常,到好像真的出身贫寒。她笑着说道:“我可听陛下说起过你家曾经富可敌国。” 章文怡依旧垂着眼睛说道:“臣妾家中的钱财都不是自己的,所以家父从来不敢乱用。我们家除了房子很大,其他的与普通平民并没有不一样的。” 第三十五章 魔鬼 徐婕妤听了章文怡的话面色沉重,她道:“你家可称得上忠义之人。” 章文怡将炒好的菜盛到盘子里,又打水洗了洗锅,笑着说道:“多谢夸奖,臣妾不胜荣幸。只是最好别停留在嘴上,能多赏赐些金银财宝才是实实在在的。” 徐婕妤笑着说道:“你倒是一点儿也不客气,张嘴就要讨赏赐。” 章文怡也是笑道:“没办法,小门小户的头发长见识短,忠孝节义不能当饭吃,连圣人都说禀仓实始知礼仪。” 徐婕妤没想到章文怡竟然连世间人们所推崇的忠孝节义都不当一回事,当时就沉下脸,面带不悦的说道:“圣人云:敦礼教,远罪疾,则民寿矣。故肆觐之礼立,则朝庭尊;郊庙之礼立,则心情肃;冠婚之礼立,则长幼序;丧祭之礼立,则孝慈著;搜狩之礼立,则军旅振;享宴之礼立,则君臣笃。晋王妃,若无礼教国家如何治理,臣民如何安康?” 章文怡笑着将一盘子菜塞在徐婕妤的手里,说道:“这么严肃做什么,我没有说礼教不好。可是礼教再好也得吃饱了肚子才能执行呀,大家饿着肚子谁会在意你的礼教呢。我是不懂各种经史,可是我知道为人做事要实事求是。” 徐婕妤看着手中的菜,皱着眉头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妙目一转看着章文怡,那意思:你是让我把菜端出去吗? 章文怡笑着说道:“这是炒得多了,你先尝尝。” 徐婕妤依旧皱着眉头没有吃,似乎再考虑该怎么告诉章文怡。而章文怡却看出徐婕妤想说什么了,她笑了笑,说道:“你生在大富大贵之家,一定没经历过连饿三天再看到吃食的情形,那个时候你不会有任何的讲究。” 徐婕妤放下手中的盘子,说道:“你还是不懂,身处皇室自当尊奉礼仪教化,身体力行,否则于草莽何异?” 章文怡无奈的笑道:“我们出身不同,行为举止也不一样。只是我希望你我之间能够相互谅解,不要用自己的眼光强加于对方......” 正说着,章文怡忽然见到黄色的袍角被风吹得飘扬了一下,她脸色一变,连忙跪下说道:“陛下。” 徐婕妤是李世民目前宠幸的妃子,刚才见她对章文怡很好奇要来厨房看看。徐婕妤出身名门才思敏捷,章文怡出身不高却也是儒商之家心思灵巧。李世民也很好奇这两个人会不会擦出火花,于是他也悄悄的跟了过来。 偷听墙角的结果很不错,这两个人果然是不负所望的南辕北辙。见到章文怡身体不可遏止的颤抖,不复刚才平静大方的态度,知道是上次被打入冷宫后的后遗症。 向着对自己施礼的徐婕妤点头示意,李世民大步走向章文怡,伸手轻轻将她扶了起来。面色沉重的说道:“上次的事情是父皇绝情了,我知道你在怪我,可是天家无情啊!” 章文怡再次跪下说道:“陛下,臣妾自知出身卑贱本不该入宫为妃,只是嫁给晋王殿下非臣妾所能左右。自从嫁入皇室臣妾自问恪守妇道不敢稍有逾越,日后若再有类似事件臣妾不敢妄求活命,只求速死,望陛下恩准。” 李世民轻轻抚着章文怡的头顶,柔声说道:“朕向你保证这样的事情以后不会再有了。” 章文怡见李世民并不答应自己的要求,心下也是无奈,只能叩头谢恩。 李世民见她兴致不高,知道她不相信自己说的话。心中不禁有些生气,低头看见盘子里装的菜。突然想起以前长孙皇后也曾经这样,将几样他喜欢吃的菜捡出来盛好端到他的面前。 李世民暗暗长叹一声,这孩子除了出身差一些,文采差一些,其他温柔贤惠像极了长孙皇后。不像,长孙皇后没有她身上的野性。 李世民觉得如果用动物打比方,长孙皇后是一只白兔,而这个孩子是一只波斯猫。白兔在任何时候都是人畜无害的,而波斯猫却有锋利的爪牙。 徐婕妤第一次围着圆桌吃饭,确切的说也是第一次吃午饭。对于礼教森严的徐家,是从来没有这样吃过饭的,徐婕妤有些不适应。 章文怡见了她不自在的样子知道是怎么回事,干笑了两声,说道:“是臣妾考虑不周,下次给陛下与殿下另外放一张桌子。” 徐婕妤笑了笑问:“为何喜欢这样吃饭,是在家的习惯吗?” 章文怡放下筷子,抬起头对着徐婕妤说道:“不是,这样吃有家的感觉。” 徐婕妤皱起眉头有些不高兴的问:“这样有区别吗?” 章文怡连忙解释,道:“在臣妾的感觉里是有区别的,臣妾在家的时候多半也仅仅是与姐姐一起吃。像这样与陛下与殿下坐在一起吃也是没有的,只是臣妾觉得这样会更亲切。” 新城公主只吃了一小碗饭,她见晋阳公主吃完了便也没有心思再吃。章文怡随和的帮她收拾好便放她和晋阳公主去玩了。 见她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徐婕妤忽然想起章文怡刚才说的一句“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的那句话,觉得这些民间俗语说得还是蛮有道理的。 吃完饭李世民与徐婕妤在回去的路上,都默默的缓步而行,各自想着心事。 “爱妃你觉得晋王妃这个人如何?”李世民首先打破了沉默,问道。 徐婕妤笑了笑,回答道:“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子,如不是先知道她比我还小,我都觉得她是长不高的成年女子。” 李世民又问道:“你可知道她的身世?” 徐婕妤回答道:“略有耳闻,文家上下应该都是忠义之士。” 李世民喃喃道:“忠义之士,忠义之士。朕最不缺的就是忠义之士!这些人所忠于的并不是朕!” 徐婕妤惊诧的看着李世民,见他的脸似乎因为愤怒而变得有些扭曲。徐婕妤连忙安抚他道:“陛下不要动怒,那些都是愚人而已。” 吃过晚饭安顿好晋阳公主姐妹俩,章文怡回到了自己的寝宫。卸掉宫装头饰,随便挽了一个髻换上宽松的居家装,感觉轻松了不少。 沐浴完毕回到卧房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想了半天才发觉是李治出征了,今晚只有她一个人渡过。习惯了晚上有李治的陪伴,章文怡一下子觉得不适应。 前世习惯了孤独,这一世却变得不习惯。章文怡苦笑着喝了一口水,抖开被子熄了灯默默的想着一天的经过,慢慢的睡着了。 彩衣在耳房里注视着卧室的动静,见章文怡睡着了,便蹑手蹑脚的进了大堂。她轻轻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摸到桌边的油灯,用带来的火石火镰点着了灯。 灯光亮起彩衣睁大了眼睛险些叫了出来,书案后章文怡四平八稳的坐在哪里正微笑着看着她。 她不是已经睡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人究竟是人还是鬼? 章文怡笑了笑,说道:“厉姑娘这么晚了还要来书房,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彩衣一听章文怡轻易的叫出了自己的姓氏,腿一软不自觉的跪在了地上。她是冒名顶替进的宫,因此知道她本姓的人很少很少。可是章文怡却直接叫破,厉胜男不知道对方掌握了多少根底,心中一下子慌了。 “厉姑娘你怎么了?不舒服了么,需要我叫人送你回去吗?”章文怡悠然的问道。 厉胜男听到章文怡赤裸裸的威胁,知道不说些什么恐怕是过不了关了。她一咬牙,说道:“婢子家中传信来说是欠了钱,如果再不还清他们要拿了婢子的妹妹去抵债。婢子一时间鬼迷心窍想进书房盗些财物,婢子下次再也不敢了,求王妃殿下开恩。” 闻听厉胜男的一番说辞章文怡笑了,她道:“厉姑娘,我能喊出你的本姓,难道你还认为我不知道你是谁家的女儿吗?” 不等厉胜男分辨,章文怡掰着手指头,说道:“呶,你的主人答应给你家兄弟一个功名对不对?还答应你能成为晋王殿下第一个女人,如果你的肚子争气的话还能保你一个侧妃对不对?这次晋王殿下身边的人被清理了一批,你却是被留下来的几个人之一,所以你觉得你的主人神通广大了,对不对?” 章文怡的三个“对不对”犹如重锤一般一下一下敲击着厉胜男的防线。 章文怡笑着继续说道:“厉姑娘如果我把话都说完了,你觉得我还有留你的必要么?” 厉胜男匍匐于地,说道:“但不知殿下想知道什么,婢子一定知无不言。” 章文怡冷冷的说道:“还在抱着侥幸心理,厉姑娘此时此地你对你的主人还抱有幻想。可是你想到我把你放掉的结果吗?” 厉胜男显然没有想到过章文怡会放掉她,她先是惊喜继而恐惧。章文怡的话是带有威胁的,她所谓的放掉究竟会怎样放掉呢? 最轻的只要把她的身份曝光,将她的主人牵扯出来,再将她送回自己的家。主人的愤怒是可想而知,虽然主人不会遭受很大的打击,可是他又怎会允许一个变节者逍遥于世呢?因为章文怡只要把所有消息来源往她身上一推就可以将她变成一个变节者。 厉胜男抬头看了章文怡一眼,坐在哪里的是一个天使般非常漂亮的小女孩,可是在厉胜男的眼里她绝对是个魔鬼。 第三十六章 邸报 “皇嫂,皇嫂”晋阳公主脸上带着戏虐的笑容叫着章文怡,这是今天她第三次走神了。 回过神来的章文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没有说话,低下头继续手里的针线。她手上的是给李治缝的一件里衣。 “想九哥了?”晋阳公主不依不饶的问道。 章文怡没有否认,点了点头,还是没有说话。 晋阳公主笑着说道:“他们现在已经过了沙洲,一切顺利你不用担心。” 章文怡奇怪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殿下来信了么?” 晋阳公主回答道:“九哥没来信,不过每天都有邸报啊,上面什么都有。” 邸报?这是个什么东西,是报纸吗?章文怡问了一下,可是晋阳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她告诉章文怡邸报在李世民那里有。 刚刚批阅完奏章的李世民听得内侍来报:晋王妃求见。李世民揉了揉太阳穴,示意内侍让章文怡进来。 晋王妃入宫一年多,如果不是有人刻意针对,她几乎就像不存在一般。直到现在后宫的妃子只要提到晋王妃,似乎除了她杀过人之外再也没有更多的事迹可谈。 这么安静的女孩子李世民头一次见到,她每天除了晨昏定省就是去照顾晋阳姐妹,除此之外肯定在她的寝宫。后宫里的女人众多,很多人根本不知道站在身边的小女孩就是晋王妃。 如果不是发觉这孩子很多地方很像长孙皇后,李世民或许也不会想起她。这孩子究竟能沉寂到什么时候?李世民很想知道。 进了门,章文怡跪拜于地,口称:“臣妾拜见陛下。” 依旧是是生疏的语气,却让人找不到把柄。李世民明显的听出章文怡刻意的疏远,因为其他的媳妇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是称他“父皇”,直称“陛下”的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李世民故意皱着眉头问:“汝有何事来见朕?” 没有皇帝的允许是不能站起来的,章文怡只能跪着回答:“臣妾想借陛下这里的邸报看一看。” 李世民“嗯”了一声,说道:“你先起来吧。”说着话转头对那个内侍道:“带晋王妃去看一下邸报,顺便把晋王的信交给她。” 听说有李治的来信,章文怡非常高兴。内侍将她带到书房的一角,将一摞邸报和一叠厚厚的信封交给章文怡,然后退到一旁任她观看。 御书房里两个人一个批阅奏章,一个专心邸报,互不干涉非常安静。直到肚子提出抗议,章文怡才猛然惊觉,抬头看时见天色已黑,她脸上现出歉然的神色。 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待李世民批完一本奏章,走到他面前跪下,说道:“臣妾看得入迷忘了时辰,望陛下恕罪。” 李世民挥了挥手说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回去吧。”说完,对着那位内侍说道:“着人带晋王妃回宫。” 内侍躬身引着章文怡出了御书房,又派人送她回去。路上章文怡去了一趟晋阳公主的寝宫,得知两姐妹已经安睡这才放心的回去。 回到卧室见彩衣正等得焦急,连忙放下李治的信件,问出了什么事。 上次抓到彩衣的把柄,章文怡已经成功的将这个宫女变成了双面间谍。这位厉姑娘也确实了得,左右逢源在章文怡的寝宫里俨然成了头号宫女,如果有了封号便可成为女官。 彩衣急切的说道:“今天我在侍奉太子的女官里看到一个与我一样的宫女。” 章文怡点了点头,问:“她看见你了没有?” 彩衣回答道:“没有。” “知道她的情况吗?”章文怡问道。 彩衣略有些得意的回答道:“我打听了一下,她现在叫燕奴是东宫的尚寝。” 章文怡微微一笑,说道:“做得不错,以后不要再打听她了。” 见彩衣一脸的迷惑,章文怡解释道:“打听得太多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再说她现在从属东宫与我们并无直接的利害关系,知道有这么一件事就足够了。” 听了章文怡的解释,彩衣这才释然。见章文怡神色略显疲惫,连忙招呼人备热水让她沐浴。 洗了一个热水澡,章文怡谢绝了彩衣热切的值夜要求,让她好好休息,说不定明天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做。等所有人都离去之后,她却精神十足的打开了李治的来信仔细阅读。 感觉非常困了,章文怡收拾好信件并作了标记,然后才上床安歇。 此后章文怡又多了一个去皇帝御书房看半个时辰邸报的习惯,开始的时候李世民也不在意。章文怡每次来去都十分的安静,基本上是不会打搅他的。 李世民对章文怡每天都要看一下邸报很感兴趣,有一天他问章文怡,看得懂吗?章文怡很腼腆的告诉他有的看得懂有的看不懂。 李世民问清了章文怡哪里懂哪里不懂之后,拿出舆图详加讲解。只是古代的舆图同中国国画差不多,画得非常写意。由于山川边界的划分使得地图远看如同鱼鳞一般,因此古代的舆图又称鱼鳞图。 章文怡看惯了现代地图,再看古代舆图比较吃力。好在李世民比较有耐心,慢慢的总算是能看明白了。 看着舆图章文怡问了一个问题:“陛下,都说前朝亡于运河。可是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挖运河呢?您看我们东面边都是水,只要造船就可以了。” 李世民闻言大乐,他笑道:“哪有那么简单,你当前朝的皇帝大臣们都是傻子?我们的东面不仅仅是水,是很多很多的水。我们称之为大海,哪里风急浪高,非大船不能航行。船大便不能随意靠岸,只有几处特别的地方才可以停靠。还有即便是大船也未必能安然到达,也可能会被风浪打翻,也可能在大海中迷失方向。” 章文怡“哦”了一声,不再言语。李世民心中却是一动,觉得有什么念头在心中一闪即逝,他想抓却没有抓住。 过了几天章文怡指着邸报的一处,问:“陛下,臣妾记得圣人说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意思是不是天下的土地都是我们皇家的?” 李世民笑着,回答道:“不错,确实如此。” 章文怡说道:“那这上面的土地买卖钱是归皇家的吗?如果土地可以买卖那么皇家的土地就可以变成别人的土地,当有人的土地比我们多,甚至他把土地全部买下了,是不是他们就成皇家了?” 李世民刚心中暗笑:商贾之女就是商贾之女,看什么事都是利字当头。笑了笑正要解释却忽然发现很难解释,因为章文怡的推论在理论上是成立的。 迎着章文怡清澈的目光,李世民踌躇了。而且他也想到自己与豪门世家之间的争斗,又是一个不确定的念头在脑中一闪,却再一次没有抓住。 良久没有得到答案的章文怡见李世民陷入了沉思,便垂下眼帘不再打扰他。到了时间章文怡告退,留下了继续沉思的李世民。 关中、陇西、河东这些地方都曾经是最富饶的地方,门阀世家多源于此。然而现在这里的土地却连长安城的百姓都养不起,先皇在世的时候数度带领全长安的百姓移到洛阳就食。 真的是土地贫瘠产出不足以养活这里的百姓么?当然不是,而是大部分土地都成了这些豪门世家的私产。这些土地上的产出都是不用缴纳税赋的,更有甚者许多百姓的土地也挂在这些豪门的名下,这就造成了国家的税赋流入了这些豪门的腰包。 势力膨胀的关陇贵族需要掌握朝政才能延续他们的发展,而朝廷不能成为关陇贵族的朝廷,自己与关陇贵族之间的争斗不就是源于此, 是啊,自己任用胡族将领压制寒门旧将,无非是希望得到在山东、河北的崔氏、王氏、李氏这些名门望族的支持对抗关陇贵族。 然而这些名门望族实质上和关陇贵族是一样的,这些年这些地方开垦的土地连年增加而赋税却在减少。 现在李世民已经能体会到杨广为何会疯狂的开挖运河,国家的税赋集中在东南。那边收缴上来的赋税如果从陆路运到长安损耗不知几凡,于内又要与关陇门阀争斗,没办法的杨广只能发动对外作战来缓解内部的压力。 因此杨广只能去开挖运河,他手下的来护儿能在这些豪门的围剿下将运河挖通,也是历经千辛万苦的。李世民掰着手指头把手下算了一遍,除了已经过世的秦琼怕是没人能做得到,而且秦琼正是当年来护儿的手下。 现在他所面临的情况比杨广要好一些,因为他有运河。来自于江浙一带的粮食源源不断的从遥远的南方运到长安,这才支撑着李世民能够与关陇贵族继续争斗。 这几届科举当中大量的南方人中举,进士及第当中大约有七成是来自于江淮的士子。这些人大多是聚居在江都、金陵一带的从属于魏晋的南朝士人的后代,被称之为江左士人。 这些人大多出身名门,然而世事变迁,现在这些人只能算是寒门。随着这些人涌入朝堂目前他们与关陇士人争斗的最为厉害,他们打着寒门的旗号拉拢那些寒门出身的武将,已经对关陇士人和山东名门形成了威胁。 这也是李世民为防患未然,只能压制那些寒门武将,以免这些江左士人成为第二个关陇贵族。 第三十七章 凯旋 关陇贵族、山东望族、江左士人,不管他们之间如何争斗最终都会对皇权形成威胁,而这威胁最根本的就是来源于土地。 李世民忽然感觉到自己抓住了问题的根本,然而要怎么做才能使得土地不再成为皇权最大的威胁呢? 苦思冥想还是找不出切实可行的方法,李世民烦躁的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自从长孙皇后去世,李世民觉得自己苍老许多。很多时候已经无心政事,即使想做些什么也往往会半途因缺少思路而废弃。 现在他几乎要抓住了一劳永逸解决豪门对皇权的威胁,可是思路却断片了。这让李世民异常的愤怒,就在他几乎到了暴走的边缘,一双小手按在他的太阳穴上轻柔的给他按摩着,帮他舒缓着情绪。 “徐惠”李世民轻轻的叫着她的名字。 女孩“嗯”了一声作为回应,没有说话而是专心的给李世民按摩着直到他的心情平复。 这才是最像长孙皇后的女人!能在自己接近狂暴的的时候及时的安抚,章文怡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 在徐惠的惊呼声中李世民一把将她抱起,大步朝着后面的龙床走去。 看着李世民走去的方向,徐惠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自从进宫以来李世民经常到她这里来谈论诗词歌赋,特别是陛下有一笔漂亮的飞白体。他可是一个马上皇帝啊,还能有这么好的文采。 在李世民面前她的才华似乎成了雕虫小技,世间似乎没有他不知道的事儿,徐惠不知不觉的陷入了一种狂热的崇拜。 然而陛下是顾及她的,入宫至今李世民对她始终未及乱,主要还是因为她的年龄。徐惠对此其实是很期待的,可是今天事情来得太突然了。 徐惠一阵恍惚,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怎么就要成为陛下的女人了?!”徐惠害羞的想到,几乎是下意识的搂住了李世民的脖子,将头埋进了他的肩窝...... 日子在偶尔泛起小浪花的平淡中一天天的过去了,唐军的远征似乎成了杀鸡用牛刀,一路上势如破竹将高昌国一举歼灭。 让人意外的是众将都把愿意将首功让给李治,人们对他调配粮草的能力印象深刻。李治是一个新丁这个假不了,在最初的一段时间里李治还是因为外行闹了不少笑话。然而他进入角色非常的快,没多久就能够熟悉粮草调配的流程。 在整个战争当中所有的军队没有一支军队因为粮草不济饿过肚子,远征大军上下一致认为晋王殿下劳苦功高,是这次大战取胜的首功之臣。 作为曾经征战天下的马上皇帝李世民绝对不相信李治有这样的才能,他再三否决李治立首功的请求,他甚至下旨申斥了三军统帅侯君集和行军大总管契苾何力。结果两人上表请罪,跟着请罪表一同而来的是三军将士求情书。 直到这时李世民才真的相信了李治的才华,为此他非常高兴的让章文怡烧了一桌子的菜叫上了太子、魏王、晋阳新城姐妹在晋阳的寝宫喝的一醉方休。 大军回转的日子越来越近,整个长安城都在议论着这次唐军远征的灭国之战。章文怡每天都会将李治的衣服从头到尾的整理一遍。 彩衣对章文怡这种痴呆状的表现表示极度的不理解,晋王总要回来的,现在再着急也没用啊,人家还在路上。这个样子真的不像那个收服她时那个精明无比的晋王妃。 大军终于要进城了,这次是章文怡主动回避的。彩衣对她简直是恨铁不成钢了,章文怡不去参加欢迎入城仪式的理由竟然是她的个子长高了,她怕自己的个子比晋王高影响了他的形象。 大军进城锣鼓喧天、爆竹轰鸣。人群的欢呼声震耳欲聋,就是在皇宫深处的章文怡也能听得见。 李治盔甲鲜明的骑着战马走在队伍的前列,本来他的个子在一群执戟大汉中要差上一截,这样一来反而十分的抢眼。 不知道谁说了一声:“这个就是晋王殿下!” 于是路边尖叫四起,香包、手帕、绣球等女子的饰物如雨点般飞向李治,众执戟大汉见状心照不宣的齐齐的放慢马速将李治完全露了出来。遭到袭击的李治并没有惊慌,他虽然羞红了脸,但是依然强撑着向四周挥手致意。 李治这样的风度顿时令周围女子的尖叫加倍的响亮,各种物品飞出来比刚才更加密集,李治蹲坐马上巍然不动,点带微笑的迎接着这一切。 在承天门上观礼的李世民听到远处人声嘈杂,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连忙遣人查探。不一会儿出去查探的禁军回来禀报说是晋王受到了长安女子的热烈欢迎,李世民闻言想到李治的狼狈与群臣哈哈大笑。 太子李承乾和魏王李泰相互望了一眼,嘴角都带着不屑的微笑。大唐现在已经进入了文治时代,军功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李治即使再出风头也不过如此,过不了几天便会被人们忘怀。 李承乾对此更不介意,因为这次西征的主帅侯君集、大将牛进达都是东宫的属臣,他们立功对巩固他的太子地位作用非常大。 魏王李泰一向对军功不感冒,他以文著称于世,由他主持编篡的《括地志》已经接近尾声,待校对完毕即可呈献皇上,到时这件功劳可是大过西征的。 二十万大军远征人口不足五万的高昌国,虽然高层都知道这时为了防止突厥捣乱,但是毕竟在外人的眼里是以石击卵,以往唐军征讨胡虏从未超过十万,所以这场仗多少有点儿胜之不武的味道。 将要到承天门时,入城的唐军阵形变换,主帅侯君集一干人越众而出,走在了李治的前面。他们是这次作战的主要将领,面见陛下的时候这些顺序是不能错的。 章文怡知道入城仪式一时半会儿的结束不了,她只能强压着急切见到李治的心情,带着宫女们再次将寝宫整理了一遍,又去厨房将要烧的菜也重新整理了一遍。 众人知道王妃这是近乡情怯,大伙暗暗好笑,都配合着陪着她瞎忙活了一天。到了掌灯时分李治还没有回来,众人看着倚门而望的章文怡不免暗暗担起心来。 入城仪式完毕之后是庆功宴,文武百官都会参加,章文怡想得到李治会回来的比较晚,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晚。 彩衣离着章文怡最近,看着她不停的用力揪着手里的帕子,好像和它有仇似的。又听到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在嘟囔着什么,连忙示意其他的宫女噤声。 侧耳倾听终于听清楚了,章文怡在不断的说:“这个没良心的、这个没良心的” 彩衣迟疑了一下,还是用哑语将章文怡的话告诉了众宫女。知道王妃在说什么的宫女们并没有笑,她们能理解王妃此刻的心情。 晋王不在的这一年她们的生活并没有受到李世民的特别关注,同样是陛下的嫡子,晋王宫里的用度根本没办法和魏王相比。她们的生活比那些五品的才人好不了多少,王妃每天还要去照顾晋阳公主姐妹。 她们这些下人都有些愤愤不平了,可是王妃从来不计较这个,她总是乐呵呵的劝解大家:“其实我们这样已经不错了,更苦的日子我都有过,这些算不得什么,总比老百姓吃都吃不饱的日子强吧。” 大家都知道,这不是日子苦不苦的问题,而是这日子过得太憋屈。这两天晋王要回来了,她们的生活水准提高了不少,规制的衣服、伙食、月例都能正常下发了。 好容易盼到大军进城,晋王却迟迟不回也难怪王妃等得焦急。 过了时间都快接近子时,章文怡放弃了等待,也许今晚李治留宿在别处了。由于她出身的问题宫里的人经常不拿她当回事,李治留宿他处而无人前来通禀的事情以前也有发生过。 正要让众人退下去休息,只听门外一阵嘈杂,奇怪的是除了人声还夹杂着哗棱棱金属碰撞的声音。 当看到李治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宫门口的一瞬间,刚才还满腹幽怨的章文怡顿时欣喜万分的提起裙子朝李治飞奔而去。 李治穿着一身盔甲想给妻子看看自己的军容,冷不防一个温软的身躯扑进怀里。幸好这一年多的军旅生涯让他变得更加强健,要是放到过去非被撞翻了不可。 闻到熟悉的体香,李治当然知道这是谁了,他反手抱住章文怡。也不管铠甲膈得浑身疼,章文怡牢牢的搂住了李治的腰,生怕一放手他会消失了似的。 刚才还在考虑是让李治跪长榻还是想个十大酷刑来对付他,可是一见到人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跑到了九霄云外。暗暗骂了一声“贱”,转过头就成了:贱就贱吧,反正我的男人回来了。 看着比自己还高了半个头的李治,章文怡开始后悔没有去参加唐军入城的观礼。其实章文怡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她的身高确实比同龄的女孩要高很多。如果李治的身高还像以前那样没有窜起来,很难说章文怡的身高不会超过他。 第三十九章 水落 尉迟宝琳兴冲冲的走进书房,将一张字条交给父亲,说道:“成了!” 尉迟恭“哦”了一声展开字条,上面写着:“委身”两个字。看完尉迟恭哈哈大笑道:“听说江都瘦马是专为大户人家准备的,通百般淫巧,若是粘上身便再也摆脱不得。巧儿今朝的手,只怕晋王妃再也拴不住晋王了。” 尉迟宝琳笑道:“我们这三千两银子没有白使,父亲这一招釜底抽薪使出来,我们便不需要晋王妃了。” 尉迟恭淡淡的说道:“记住凡事都要能抓在手里才好。可惜了晋王妃,她是一个聪明人。如果不是她提醒,我也想不通其中的关节。叔宝这人忠义两全端的是难得的人才,若不是程知节卖身投靠导致寒门即将崩塌我倒是想帮他帮到底。” 尉迟宝琳忽然迟疑了一下,问道:“爹爹,你看晋王妃会不会从中作梗?” 尉迟恭冷笑,道:“她是个聪明人,多半不会如此。后宫千难万险,若是没了我们这等强援将寸步难行。秦家她是指望不上的,程知节又在脱离寒门,她还能依靠谁?她若就此顺从便罢,如果敢与我做对,说不得必除之而后快!” 看着袍角的一点墨迹,章文怡平静的将李治的衣服收拾好交给门外的宫女拿去洗烫。而后章文怡去了一趟书房,发现墨盒里有新研磨过的墨汁。香炉中的熏香似乎与宫中常用的略有不同,便将残余的香头折断,又将剩下的木签用火撩了一下插回原处。 在书架找了一本书转身出了书房,在门口遇到了巧儿,就是那位自称姓尉迟的宫女。她剪了庭上的烛花便施礼离去,这是她们之间正常的交往模式,除非有事否则两人一直都是互做路人。 洗漱完毕躺在床上佯装看了一会书,这个时候章文怡哪里看得进去半个字,她满脑子都是袍角沾了一丝墨痕带有诡异香气的长衫。 这个人是谁,是彩衣么?不是她又会是谁?宫里的女人中只有她出身书香门第会磨墨,磨出来的墨汁能让李治满意的也只有她了。 不像,她是个有心思的人,聪明机灵可是想攀高枝。这样的人总是见小利忘大益,经常会做出一些蠢事。昨天她一直精神恍惚,看得出不能成为晋王的第一个女人的打击对她是很大的,这种状态下她还能让晋王动心思? 从心理学的角度看,李治对她是非常在意的,前天又是两人的初次,正值浓情蜜意之际。这个时候若无其他外力,男人还是能够把握自己的,至少不会这么快失去控制。 如果是别人那么会是谁呢?在纷乱的思绪中章文怡混混的睡去。 第二天一早章文怡如同往常伺候李治穿衣,发觉李治的眼神躲闪。 她也不说破微笑着说道:“你刚刚出征回来一定要当心身体,看昨天把你累得,今天可别这么拼命了。” 李治心虚,觉得章文怡似有所指,当下红了脸说道:“不碍事、不碍事,今天不会再有别的事了。” 章文怡踮起脚尖在他脸上轻轻一吻,然后羞红了脸跑开去了。李治愣了一下,伸手摸着自己的脸,心中愈发的羞愧。 回头看看周围的宫女中并没有昨天的那个,他暗中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连忙往外走去。 在一旁并未走远偷眼观察的章文怡见李治走得匆忙并未回顾,看来在场的人中并没有昨天的那位。心中略有些失望,不过也由此得出一个结论,昨天发生的事情李治是内疚的。 如同往常那样章文怡去了晋阳公主哪里,趁着晋阳公主不注意,章文怡将折断的香的残余拿给陶嬷嬷看。陶嬷嬷见了眉头便是一皱,拿到手上仔细的辨认了片刻,然后神情严肃的问这支香是怎么来的。 章文怡故作娇羞的说道:“是上次出宫路上有人高价贩卖,说是在佛祖哪里开过光的,会让男子对女人好一点。” 陶嬷嬷伸指在章文怡的额前轻轻点了一下,说道:“还觉得晋王殿下对你不够好么!” 章文怡小大人似的一直在照顾晋阳公主姐妹,她做事勤快任劳任怨,陶嬷嬷对此很是喜欢,平时也是将她当晚辈开看待。 章文怡抱着她的胳膊撒娇的说道:“人家怕晋王殿下要人家的身子就另寻新欢了嘛。” 陶嬷嬷对这样女儿家的心思倒是见得多了,也难怪这孩子会这么做,男人大多都是这样,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尤其是皇家的男人,上下对此都很放得开,只是苦了做妻子的。 叹了一口气,陶嬷嬷说道:“要是还有就赶紧扔了,这是江都那边的青楼按照天竺的秘方做的催情香。这东西你不能用,一个是你身子还没长全,根本受不了。另一个晋王殿下纵欲过度会影响子嗣。” 章文怡假作不相信,道:“昨晚对晋王殿下根本没用啊,他睡的很沉一直到天亮才醒过来。” 陶嬷嬷问:“你是在殿下睡着后点的?” 章文怡点点头,怯生生的问:“有什么不对么?” 陶嬷嬷说道:“据说这东西十分霸道,一般的男人自然把持不住,但是能把持得住的也会对身体有极大的妨害。以你的身体是承受不住的,今晚你最好找个年龄大一些宫女替代,不然晋王伤了身子对你也没有益处。” 章文怡故作委屈的“哦”了一声,惹得陶嬷嬷又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自己闯了祸都不知道,别忘了把剩下的毁掉,在宫里这可是犯忌讳的。” 章文怡又“哦”了一声,把头埋在陶嬷嬷的怀里,似乎是害羞了。 陶嬷嬷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脊,语重心长的说道:“宫里女人多是非多,你呀不要去外面买乱七八糟的东西。宫里的东西不一定是最好的,却是绝对不会出事情的。” 墨汁的线索没能提供更多有用的东西,章文怡便试着从这支香入手。陶嬷嬷的见识广博没有令章文怡失望,可是的结果令人吃惊。 晋王初尝禁果情难自己,而自己的身体太小很难给他带来欢愉。利用这个节点奉献出她的身体一定能轻易获得晋王的欢心,对手的切入点的时机把握实在是太好了。 暗中的敌人改变手段了? 自己连番遭到暗算,尉迟家到现在都没有查出幕后的黑手,章文怡一直都处在危险之中。前天发生的事情让章文怡的处境刚刚有所好转,然而却又发生了这件事如果这是那个幕后黑手所为,这可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信号。 以前那个幕后黑手有着绝佳的筹划,却被猪一样的手下把事情搞砸了,而今他的手下是一个非常利害的角色。 针对自己不行就改为争取晋王,这是要从根本上去打击她,既然这样那就来战斗吧!章文怡暗中握了握拳,对手的强大也激起了她心底中那股抗争的欲望。 只有你们会用青楼的手段么?章文怡在心底冷笑。 前世章文怡虽然相貌普通,可是再平常的女人也是女人,更何况那个时候章文怡拥有极好的身材。容貌只是引起男人注意媒介,想俘获男人的心并依靠非容貌,如果女人只有容貌最终只能成为男人的玩物。 cia对此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因此章文怡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 从陶嬷嬷的话中章文怡得到了一条非常有用的信息,就是这支香十分霸道,一般的女孩子很难承受男子的攻击。 她现在宫里的女孩子大多数在十三、四岁,十六、七岁的宫女不多,从昨天李治疲劳的程度上看,那个勾引他的女孩子也一定好不到哪里去。 如果是十三、四岁的女孩今天的反应肯定会比较大,否则就可能是那些十六、七岁的宫女。现在回去一趟就算找不出正主也能将范围缩小到为数不多的人的身上。 找了一个借口章文怡对晋阳公主说要回宫一趟,晋阳看到今天李治略显疲惫的样子,结合章文怡又要提早回去,她不由戏虐道:“皇嫂可要注意身体呀。” 陶嬷嬷以为章文怡急着回去处理那些熏香,这种东西自然是越早处理掉越好。她对章文怡说道:“去吧,这里有老身在,不碍事的。” 彩衣显然没有料到章文怡会这么早回来,连忙让跪在自己面前的宫女起来。其实章文怡远远的就听见她呵斥的声音了,虽然当着她的面彩衣的兴致不高,可是背着她训人可是中气十足。 看着都在如常做事的宫女们,章文怡不可置否的看了彩衣一眼。昨天的人肯定不会是彩衣,章文怡觉得事情变得有趣了。没想到她身边的宫女还真是藏龙卧虎,因为要磨出令李治满意的墨汁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着痕迹的问了一下:“今天人都到齐了?怎么好像少了几个人。” 彩衣见章文怡并没有太多的情绪,心里略微的安定了一下。回答:“小洛和巧儿来了月信奴婢做主让她们休息了,巧儿痛的利害我让小婵照顾她们一下。” 章文怡似乎是随口又问了一句:“她们的关系很要好么?” 彩衣笑了笑,回答道:“可能吧。昨天小婵要求换到巧儿的房间,正好今天巧儿来了月信,我便让小婵留下了。” 第四十章 石出 巧儿?!章文怡的心猛地抽紧了。昨晚在书房门口遇见过她的,今天她来了月信,小婵昨天在书房值房。章文怡伸手捋了一下腮边的秀发,心中冷笑:“这也太巧了。” 巧儿是尉迟家塞进宫里的人,以前只是负责她和尉迟家之间的联络。如果因此就认为尉迟家将她塞进来只是搭建他们之间的联络渠道,是不是太天真了呢! 应章文怡的要求尉迟家曾经帮她调查了她身边宫女的来历,尉迟家将她身边八成宫女的底细查的清清楚楚,然而他们却迟迟查不出章文怡暗中的对头。依照尉迟家对朝堂上的了解至少应该有个范围才是,可是他们却对此一直没有音讯。 如果这件事的主角是巧儿,那么很多事情就容易解释了。尉迟家对她仅仅是利用,由于她的身份尉迟家是不可能做到真正的掌控她,因此那个暗中的敌手就是尉迟家维系与她合作的桥梁也是威慑她的力量。 相对来说巧儿是他们塞进宫里的嫡系,自然也就有掌控她的办法。他们这么急切的要抓住李治只能说明一件事,李治最后成为大唐的君主现在已经有了苗头。尉迟家根据自己的提醒看出了其中的蛛丝马迹,而进行了提早布局。 这样做的好处很多,主要的作用就是尉迟家提早的掌握了主动。而章文怡将从此变成被动,成为尉迟家的从属,为了生存她只能依附与尉迟家。 可是章文怡并非传统的古代妇女,她是在现代受过严格训练的间谍。眼界开阔能够在更高的层面去分析问题这是她最大的优势,也是她区别于这个时代女性的根本。 这个优势可以让章文怡具有尉迟恭那样的老油条由经验累积起来的为人处事的练达,而且她还有一个是这个时代的人无法企及的优势,那就是她知道未来是什么,这使她永远不会迷失方向。 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章文怡对彩衣招了招手,说道:“是么,我们去看看她们。” 什么?王妃殿下要去看望奴婢?!彩衣被章文怡的举动给震惊到了。皇家规矩森严,王妃千金之体怎么可以踏入她们奴婢的房间。 只是昨天她将晋王与王妃圆房的事情上报之后,得到的答复是:王妃正式得宠之际,近一段时间千万不要忤逆王妃。所以今天章文怡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她彩衣也得陪着。 来到东厢房彩衣推开了一扇屋门,走进去说道:“王妃殿下来看你们了。” 走进房间看着同样惊愕的人,章文怡温和笑了笑说道:“刚才听说你们身体不适,顺便过来看看。” 小洛、小婵赶紧跪下行礼,巧儿迟疑了一下也跟着跪了下来。章文怡抬手道:“无需多礼。” 看着整洁素雅的房间,章文怡心中轻笑。巧儿的格调不低呀!平时接触的少了,还真的没有想到巧儿竟有如此才华。 墙上有四幅梅兰竹菊的画,这种画在古代人家中也是平常之物。这四幅工笔花鸟画素净淡雅、浓淡相宜、层次分明,章文怡小时候也学过半年绘画,虽然学的是素描、油画只是基础是在的,日后也曾在别处鉴赏过大师的国画。因此她绘画的技巧不行但是鉴赏的能力还是很好的,能看得出这几幅画功力不弱。 中国古代画家的私章通常很难看得明白,章文怡以前向个中高手请教过。是以章文怡看得出这四幅画是出自于一个叫云如仙的人之手。很巧,巧儿的本名叫云巧儿。 章文怡眯起眼睛,心想:很巧啊,都巧到一块儿去了。 有这样才华的女子有三种,一种是豪门世家的嫡女,这样的女儿是用来政治联姻的,对她们来说这是怡情小道,随手画画不过是排遣解闷的法子,绝不会拿出来炫耀。第二种是书香门第家的女儿,这是她们的才情所致,也是她们能力的标签,所以她们的画是挂在别人家的墙上的。第三种是高级妓女,她们从小就按照大户人家的嫡女的模式培养的,虽然这些女孩有着不输于大户人家嫡女的能力,但是,鉴于她们的出身无论如何也做不到那些嫡女们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清高。这种骄傲是从小在优越的环境、高高在上的社会地位中熏陶出来的,而妓女的社会地位就决定了这是她们无法模仿的硬伤。所以妓女的这些技能只能是她们的门面,是用来挂在自己的房间的。 那种催情香是江都青楼中独有的秘技,云巧儿的身世就不难推断出来了。只是尉迟恭堂堂国公要塞个女孩进宫,怎么还要找一个妓女? 章文怡一面笑着问候着几个女孩,脑子里一面在飞速的思考着。只是稍作寒暄,章文怡很快就离开了她们的住所。 巧儿狐疑的望着章文怡远去的背影,来这里转一圈就走了是什么意思呢?昨日勾引了李治,今天晋王妃就亲自莅临,这其中没有联系吗?晋王妃看了一眼就走难道真的像世子说的那样她除了认命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还别说,章文怡真的暂时拿这个女孩没办法。走在路上章文怡也在发愁,她是个没有势力的女孩。虽然老翼国公认她做了义女,但是继任的翼国公秦怀玉到现在都没有露过一次面。如果没有尉迟恭直接塞进来一个宫女,她到现在还只是一个孤家寡人,人家随便动动手派了几个猪队友都差点儿置她于死地。 现在尉迟恭已经打算启用新人,章文怡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因为她手中并没有更多的底牌来阻止事情的发生。然而章文怡不甘心。 看着身边的彩衣,章文怡的脑子里顿时灵光一闪。暗暗自责道:“我是谁?堂堂的晋王妃有皇家做后盾,怎么能拿一个妓女没办法呢。” 章文怡停下脚步,抬眼严肃的看着彩衣,说道:“厉姑娘你既然已经侍奉了晋王殿下,我也就不阻止你了。只是我想在重申一遍,在这个宫里我们都是晋王的女人,既然是晋王的女人,那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心里应该清楚。不然陛下不会饶过你、晋王不会饶过你、我更不会饶过你。” 章文怡的话让彩衣摸不着头脑,她皱着眉头道:“王妃殿下,您说的奴婢不明白。” 章文怡冷笑道:“昨天殿下提早回来,在书房里写字,除了你还有谁能服侍得了呢?殿下里衣外衫上的脂粉味又会是谁的呢?你放心我会让晋王给你一个名分的。” 说完章文怡丢下站在那里发呆的彩衣头也不回的走了。 处于呆滞状的彩衣站了一炷香的功夫,突然想明白了晋王妃的态度。宅斗是似乎是女人的天生技能,彩衣在回过神来之后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昨天有人捷足先登,在晋王妃之后俘获了晋王。竟然有人又抢在了她前面!想到这里彩衣的嫉妒之心瞬间爆表。虽然她明白晋王妃这是在利用她打击这个不守规矩的宫女,但是现在的彩衣在嫉妒心的驱使下已经完全站到了章文怡的一边。 这样的女人必须得到惩治,不然彩衣自己的野心铁定泡汤。 男人通常都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像晋王这样性格和地位的人“偷不着”是不存在的,那就剩下“偷”了。 晋王做为男人哪里会有那么多的弯弯绕,只要高兴“偷”出来的女人未必没有好结局。一旦这个女人得势,那么她厉胜男最多也只能排到小三了。这是彩衣所不能容忍的。 做为晋王的妻子章文怡担负着让皇家开枝散叶的责任,她是不能拒绝丈夫沾花惹草的,特别是这种窝边草。 刚刚与丈夫圆房的晋王妃当然不会听之任之,她年纪虽小可她一样也是女人,而且是一个堪比魔鬼的女人。 刚才章文怡的话里有话,也迫使彩衣必须站到她的那一边。晋王妃会逼着李治纳她为侧妃吗?很难说,作为王妃章文怡是有义务给晋王纳妾开枝散叶的。只要她去禀告了皇帝陛下就有可能迫使晋王纳妾,问题就出在“迫使晋王纳妾”上。 被迫使的李治会怎样对待她呢?做一个被男人厌倦的女人,其下场是可以预期的。想到这里彩衣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不管怎样先找出这个女人才是当务之急! 静下心来的彩衣头脑无比的清醒,她立即想到了入宫这么多年,王妃可是第一次去宫女的住处。 那么三个女人中谁才是正主?小洛不在那间屋子住,小婵是昨天才搬进去的,那么应该就是巧儿。还有就是巧儿房间的布置,那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儿才会有的布置。 小婵只是清白人家的女儿,伺候晋王写字的事情她是做不来的。根据晋王妃刚才讲的话可以知道:昨天晋王是在写字时触发的旖旎,那么能伺候李治写字不被赶出去肯定不是小婵。 彩衣回过头用冰冷的目光望着那扇关起的门,然后回过头匆匆的离去。 第四十一章 破局 “云氏巧儿,十三,贱籍,原江都万花楼艺伎,花名云如仙,贞观七年为长安大户赎身。” “云如仙,贱籍,右武侯大将军家奴,原籍江都,贞观八年入籍” “云氏,鄜州都督府贞观八年押送官奴。” 这是分别来自江都、长安、尚宫局的户籍呈报,上官仪手里拿着三份呈报摇头冷笑。 一介武夫也想往宫里塞人,这来路实在太容易查找了。 上官仪是唐太宗李世民身边的秘书郎,别看这只是一个六品的小官,它的职能是掌管、校定皇家典籍。特别是“以史为鉴”的唐太宗李世民,他是经常需要这方面的资料。于是秘书郎与皇帝接触和亲厚是所有大臣所不能企及的。 即使不是唐太宗这样的皇帝,他们和秘书郎之间的关系同样密切,毕竟皇帝想干点什么出格的事儿是需要秘书郎在典籍中给他找到理由来遮掩门面。 所以无论哪朝哪代皇帝和秘书郎的关系通常都是狼狈为奸。 秘书郎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必须是学识渊博的人才能胜任。不然连典籍都看不懂就不要说还要为皇帝的荒唐在典籍中找到“合理”的理由。 上官仪可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有弘文馆直学士的头衔,这才学绝对够渊博。 文臣的好处是他们想塞人入宫比武将容易。首先文臣手上资源丰富,才貌双全的良籍女孩有很多,这是他们这些家族专门培养的。其次即便遇到手上的良籍女孩无法合乎要求,改个贱籍也绝对让人无迹可寻。 登记、修改户籍这是文官体系内的工作,想个办法改一下还是比较容易的。所以厉胜男变成彩衣一般人是查不出来的。 同样的想查一个人的户籍也很容易。 从尚宫局查巧儿的来路,竟是鄜州都督府送来的。鄜州都督是鄂国公尉迟恭,仅仅是查了一下国公府户籍就找到了一个对得上号的云姓女子,有趣的是这位云姓女子不仅是贱籍还竟然来自江都。 上官仪就是来自于江都,这里他不要太熟悉。 江都另一个名称叫扬州,江都是大户人家对扬州的称呼。江都贱籍当中最有名的是“瘦马”,随便查了查就找到了云氏的来路,竟是扬州最大的青楼万花楼培养的特等艺伎,也就是“瘦马”。 大户人家之间可以交换的玩物,这是文人对“瘦马”的定义,这样的人是不能进宫的。凡是能入宫的人必须是身世清白的良籍,至少能改成来路清晰的良籍。鄂国公位高权重但是也没有破坏这种规矩的特权,因为这是涉及到皇家脸面的事情。 如果没有触及到上官仪的利益,他本来可以不管这件事。谁家没往宫里塞人呢!上到天子下到县君、县主谁的身边没有这样的宫人,如果真的要查所有高官、豪门谁都逃不掉。不过要查文臣、豪门塞进来的人肯定没有这么简单轻松。 当然上官仪是个标准的政客,不是卫道士。如果是孔大人那样的卫道士是不会允许贱籍入宫的,在他们的眼里这叫“秽乱宫闱”。 于是一件小事在晋王身边发生了。有宫女丢了自己的月例,这引起了尚宫局重视。银钱在一个名叫“小婵”的宫女家中找到,刑讯之下“小婵”交代了因家中父兄热衷于的赌钱被上门逼债,她受逼不过才偷了其他宫女的银钱救急。 皇家对于这种丢脸的事情肯定会淡化处理,受到杖责的“小婵”被赶出宫。这也给皇宫一个警醒,一些宫女的家人有不良嗜好会引起宫内的风波。于是一场彻查家室清理宫人的行动在皇宫中悄然展开。 一个刚刚得到晋王宠幸的宫女竟然被查出出身贱籍,这件事虽然被尚宫局压了下去,但是晋王妃却受到了皇帝的申斥,并被质疑主持管理皇子后宫的能力。王妃曾经的教养嬷嬷杨氏受尚宫局的派遣入驻晋王寝宫,“指导”晋王妃管理宫人。 这件事对李治的打击还是很大的,刚刚找到了一个理想的宫人以解饥渴,没想到竟然是贱籍出身。作为一个高傲的皇子没有什么比这样的打击更大的了,“耽与美色”这四字评语正好给了两位兄长打击他的口实。最近他被李世民暂时搁置,留在家中反省自身。 杨氏进入晋王身边之后对宫女管的极为严厉,所有围在晋王身边的宫女都受到了她的监视与管控。谁胆敢做了不该做的事,只有一种处置,脱了裤子打板子。两个挨打的宫女投井之后便没有第三个再胆敢挑衅杨嬷嬷的权威了。 晋王妃在勤政殿被罚跪了两个时辰,其中第一个时辰是被皇帝陛下斥责,第二个时辰是被韦贵妃斥责。她是被宫里的太监架回来的,太医用了上好的膏药治疗了半个月才算保住了她的双腿。 李治觉得是自己害得王妃受罚,最近对她是刻意的宠溺。这个时候他才发觉自己其实是审美疲劳了,才会天天守着这样一个绝色美人儿却还会想其他的女人。 想想巧儿真的没法和自己的王妃比,如果章文怡是大户人家的小姐,那巧儿只能算得上一个村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犯了什么邪对她痴迷难忘。 让所有人跌破眼镜的是经历了这起件事,反倒促使晋王夫妇琴瑟相谐。 这个事件的始作俑者尉迟恭并未被众人所知,因为在很平淡当中尉迟恭被调任夏州都督并即刻赴任。夏州是西北重镇,是看护突厥、鲜卑各族的要冲之地,尉迟恭做为朝廷重将赴边镇守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看得出这是一种变相的贬斥,因为夏州是重镇鄜州也是重镇,都是西北重要的地方。 熟悉西北的人都知道鄜州周围富饶,素有“塞上小关中”之称。而夏州周围就荒凉的多得多了,周围黄沙漫漫人口稀少。在鄜州吃的是酒肉,在夏州吃的就只能是灰尘了。 尉迟恭的鄜州都督不仅是在富得流油的地方,而且皇帝还特许他在长安“遥领”。什么意思呢?就是住在家里还能伸手来钱。 现在不仅换到了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要“即刻启程赴任”去夏州吃灰尘。这其中的问题不能不引人深思了。 整个事件中尉迟恭怀疑过这是晋王妃一手策划的,可是有一个关键点是无法解释。那就是查清巧儿的身世是晋王妃做不到的,如果不了解巧儿的身世是不可能布置这样一个局。因为巧儿如果是清白人家的女儿,那么这把火是怎么也烧不到她的身上。 加上皇帝的斥责和随后的处置,晋王妃怎么都不像是始作俑者。毕竟风险太大了,她差点儿就被废位,尉迟恭自认为他还没有把晋王妃逼到做出玉石俱焚的份儿上。 最后尉迟恭只能将这个事件归结于巧合,他自认倒霉的出京去夏州上任。 李世民最痛恨的就是臣子们为了私利去腐化他的嫡子,长子李承乾和次子李泰已经无可挽回,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儿子李治,这是万万不能在被各方势力左右的人了。尉迟恭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取悦晋王,如果不是他功高盖世又多次救过李世民的性命这次绝对不是流放夏州去吃灰尘这么简单了。 顶着翼国公义妹的晋王妃在遭到史上王妃最严厉的训斥之后便没有对她再有其他处罚,实际上很多人对这位晋王妃还是抱着同情的态度的。 小小年纪在宫里行止端庄与人为善,这已经是很不错了。这宅斗技能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满格的,皇帝后妃如此严厉的斥责对她多少是不公平的。 其他人对李治的态度就多种多样了,有幸灾乐祸的、也有为之鸣不平的、也有恶意诋毁的,总之由于皇帝的亲自干涉在这场风波当中结果最好的也没有能从中获利。 上官仪略觉得不满意的是彩衣没能乘虚而入获得李治的幸临,她的年纪渐长,如是今年再搭不上李治,她就只能被放弃了。 彩衣的资质上佳,在许多才华横溢的豪门千金中也毫不逊色,而且她的容貌极美超过了许多大家闺秀。能找到不亚于彩衣的女子也不算少,可是能被拿捏的死死的女子却凤毛麟角。本来上官仪对彩衣还是比较有信心的,现在他也觉得这个女孩可能只有被放弃了。 上官仪这边还没有找到可以替代彩衣的人,那边又出了事情。皇室中有人向李世民建议,晋王之所以会被人趁机诱导犯错。完全是因为晋王的年龄到了,而晋王妃年齿尚幼不足以侍奉晋王之故。 与其留下被有心人利用的空挡,倒不如皇室自行填补。这个主意一被提及便得到了皇室的积极响应,有人推荐兰陵萧氏有女品貌端正可以为晋王侧妃。 李世民知道李治曾经中意萧瑀的幼女萧盈,只是萧瑀不再愿意与皇室结亲,他的几个女儿都出家做了尼姑。如果再逼得萧瑀将最后一个女儿也送入空门,这就不是对待功臣的态度了。 考虑实际情况李世民同意了这个方案。现在的李治与晋王妃好的如胶似漆,可是晋王妃完全能侍奉晋王恐怕还需要两三年的时间,这个期间有心人一定会大做手脚,与其如此还不如现在给李治找一个靠谱一点的。 李治现在对纳侧妃还是心有余悸的,不过他曾经追求过萧盈,那么这个萧氏女入宫他应该不会过于抵触。 第四十三章 强援 道路曲折不知道走了多远,章文怡跟着那个叫紫菱的丫鬟来到了一处僻静的院落。 紫菱向里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婢子就在这里不进去了,夫人在里面等着王妃。” 章文怡向她微微点了点头便举步走进院子,院子里没有任何丫鬟走动。章文怡正在有些疑惑,却见正厅门前俏生生的站着元娘。 “大姐!”章文怡略有些激动的朝着元娘喊了一声。 元娘听到章文怡的呼喊,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她疾步走下石阶叫道:“九儿!” 走到近前姐妹相拥而泣,哭了一会儿。元娘收住眼泪抻出帕子先给章文怡擦了擦眼角,再给自己也擦了擦。拉住她的手说道:“来,李夫人和程夫人等着呢。” 章文怡安心的由元娘拉着进了正厅。 正厅中主位上坐着一个四十许的夫人,虽然面上带着少许风霜,却也看得出当年风姿。主客的位置上坐着一位英姿飒爽的夫人,看着她目光炯炯就知道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位不得了的女人。 两人见章文怡走进来,都站起身向她施礼,道:“见过晋王妃殿下。” 章文怡赶紧走上前扶住两位夫人,说道:“两位伯母请起,九儿惶恐。” 李夫人要将主位让给章文怡,但是章文怡不敢托大,她说道:“今天九儿是以晚辈的身份前来观礼,李伯母、程伯母就不要客气了。” 于是四人重新落了座,李夫人先开口说道:“时间不多,我就长话短说。殿下今日王妃明日必是皇后。陛下迟早要立晋王为太子,这几年宫里的争斗必将更为激烈。所以这次我们请殿下来为的是一旦事情紧急,我们在宫外也好及时想到对策。” 说着话,她从身边的茶几上拿起一个红色的团锦结递给章文怡。而后继续说道:“如果遇到急难可将此结悬挂于宫门之上,我们在外即刻便知。” 见章文怡一脸的茫然,程夫人笑着说:“妹妹,我看还是解释一下吧,不然我们的九儿实在听不懂我们说的是什么。” 李夫人笑了笑,略显得无奈的说道:“好吧。” 程夫人转头对着章文怡说道:“我和李夫人都出身世家,所以比较清楚一些。当今大唐的朝政大多把持在关陇贵族的手上。所谓的关陇贵族是关陇世家和胡人贵族通好形成的文武皆备的新门阀,前朝杨氏和本朝李氏都是此中之人。” 顿了顿,程夫人继续说道:“关陇贵族不仅把持了朝政更是鲸吞了关陇的土地和人口,以至于大唐空有万里疆域却连长安百姓的温饱都解决不了,先帝曾数度带领长安百姓就食洛阳。” 章文怡接口道:“所以陛下要制约关陇贵族。” 程夫人笑道:“果然是个聪明的。你说的没错,这些人自然不甘心受挫。只是陛下文治武功皆强悍,这些人不得不雌伏。他们斗不过陛下,却可以拉拢太子,只待陛下百年之后他们依旧可以复起。” “陛下何许人?又怎么会看不透他们的心思!这些人也怕陛下换掉太子,是以魏王、晋王都是她们拉拢的对象。拉拢最好的办法就是联姻,只是他们没想到翼国公捷足先登,将你早早的塞给了晋王,你在宫中屡屡遇险自然是他们的杰作。” 章文怡点头道:“只有晋王与关陇贵族的瓜葛不深,所以他极有可能成为陛下的继承人。” 程夫人又道:“胡人凶悍,为了王位杀兄弑父如同家常便饭,所以皇家夺嫡之争什么事都会发生。” 章文怡这时打断程夫人的话,说道:“程伯母,大家都有自己的利益。我不懂朝政也不想卷进去,只是形势使然不得不自保。可是我能相信你们吗?” 程夫人、李夫人显然没有料到章文怡竟能说出这么一番话。程夫人顿时瞠目结舌,她惊愕的望着章文怡,脸上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时李夫人说话了,她道:“九儿,我们也需要你的信任。朝政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的清楚的,你程伯母只是拣要紧的说了。今天实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改天有机会我们会向你解释清楚。” 章文怡见她神色坦然真诚,便将那个团锦结放入怀中,说道:“我信。” 李、程二位夫人见状脸上露出欣慰之色,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同时起身,肃然说道:“那就说到这里,请殿下转回罢。” 章文怡对屋中三人行了一礼连忙转身走了,元娘想追出去,只是紧走了几步便颓然站住,茫然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想起九儿在自己的怀里安然入睡的样子、拉住自己的手屁颠屁颠跟在自己身后的样子、认真背《女训》的样子、和姐姐们玩花绳的样子,那个时候她是全心全意的信赖。而现在她的眼眸中看不到丝毫的感情,待人永远的都是戒备。 九儿变得让陌生,让自己再也看不明白。 程夫人走到元娘的身后,说道:“这几年她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活着,几乎没有任何帮助,易地相处你也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元娘涩声,道:“她还会回来吗?” 程夫人叹了一口气,没有作声。章文怡的变化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至于元娘的问题她没有把握回答。 被紫菱送回去的时候,李治已经在那里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见到章文怡,他皱着眉头责怪道:“你去哪里了?” 章文怡笑了笑,没有作声,只是显得有些疲倦,说道:“能回去吗?我累了。” 李治不疑有它,说道:“可以,我们宣完圣旨就可以走了,只是李将军还是我得长史,你也想出来玩,这才多逗留一些时间。” 说完连忙吩咐内侍返回皇宫,他自己去向李绩告辞。 回去的路上章文怡恹恹的伏在李治的怀里不想动,李治觉得有异,担心的问道:“九儿,除了什么事吗?” 章文怡勉强笑了笑,说道:“只是身上不舒服,没别的事情。” 李治想了想,问道:“是把萧姐姐惹恼了,还是见过李夫人了?” 章文怡听他一下子竟能问到关键,惊讶的问道:“你怎么会这么问?” 李治笑了笑,说道:“我看到程府和秦府的马车了,都是内宅妇人乘坐的马车。而令姊并未在婚礼上露面,按理她与萧盈姐姐交好本该一直在的。” 章文怡安心的躲在他的怀里,说道:“你倒是细心。” 李治说道:“李夫人、程夫人,你都可以相信她们的。” 迎着章文怡疑惑的目光,说道:“上次你被打入冷宫是李将军告诉那个地方,让我先去保住你,他去说服了父皇没有下决心杀你。” 章文怡睁大了眼睛,撑起身子看向李治,露出无法相信的眼神。 李治毫不介意的笑了笑,继续说道:“同安大长公主推荐的是太原王家的女儿,太原王家虽然在关陇却非关陇贵族,他们一向比较独立。父皇那时想为我迎娶王氏女,这样我的妻族可以提供极大的助力。” 见章文怡缓缓的又趴了回去,李治宠溺笑了笑搂紧了她,说道:“李将军陈说厉害,说晋王若娶王氏,陛下又何苦改换储君。父皇这才打消了为我娶王氏女的打算。” 章文怡怔了怔,问道:“那为何陛下还要关我三个月?” 李治苦笑道:“那个时候陛下执意给我换一个王妃,有人想让萧盈姐姐入宫,父皇很是心动。若非宋国公险些将萧盈姐姐送入空门,父皇还暂时无法打消这个念头。” 章文怡还是有疑惑,她问:“那陛下为何最终会放过我?” 李治笑道:“有两层关系,第一是宋国公第三次罢相,父皇发觉青冀门阀与关陇贵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次父皇真的下决心放弃青冀门阀不再与萧氏联姻。第二层原因是......” 说到这里李治的脸红了红,没说下去。章文怡趴在他怀里没有看到李治的表情,却感受到了他的心跳。 瞬间明白了李治的心意,章文怡甚是感动,她紧紧的搂住李治不愿意松手。 过了片刻她忽然,道:“那陛下为何还要你迎娶萧氏女?” 李治这下脸更红了,好像刚刚煮熟的大虾一般。他忸怩的说道:“主要还是你太小,怕我伤到你。现在娶萧氏女是侧妃,只能代表皇室与萧氏联姻与青冀门阀无关。” 说到这里章文怡总算知道了整个事件的原委,看来李、程二位夫人并未骗她,皇家的事情真的很复杂。 可是章文怡此刻的心情更复杂。隐伏的武氏到现在还没有露面,却不知道从哪里又钻出来一个萧氏。刚刚觉得自己可以安稳了,却忽然发觉这是更大危机的开始。 难道老天爷就不能给她一个安稳的环境让她相夫教子么?话说她真的不是野心勃勃的人。或许上辈子为了寻求刺激做了间谍,可是这辈子她的理想真的是做一个小女人的。 脑子里的七、八个念头正在此来彼去,李治在身边笑着,说道:“父皇一直担心我的妻族势力不够,现在他可以不用担心了。” 章文怡有口无心的应了一句:“是么?哪有。” 李治哈哈笑道:“你的义兄是翼国公,还有英国公也帮你。可以说大唐军方的半壁江山都是你的后盾,这个势力不是大不大的问题,是可怕的问题。父皇不要担心我的妻族势力太大了就好。” 第四十四章 萧妃 “老婆,这道题怎么算啊”李治挠了挠头皮,皱眉不展的问道。 这段时间因为确定了李治有成为储君的可能,章文怡开始对她进行强化训练。反正这段时间被李世民明着勒令在家反省,每天送来的奏折也不多,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给他加加油。 好歹咱也是穿越人士,自家的老公不出彩可就白瞎了穿越的优势了,章文怡这么想到。 李治却不想买账。本来么,好容易闲下来抱抱媳妇造造人多舒服,还要学习?太麻烦了!可是架不住章文怡的道理多。 “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呼!”章文怡背着《孙子兵法》,这个是她现学现卖的。 前段时间无聊的时候在书房里抽一本书看,结果抽到了《孙子兵法》。章文怡想锻炼一下自己的记忆力,就拿着这本书背了起来。 今天李治不想做题,这篇《计篇》被章文怡拿出来说服李治:“你看老祖宗都说啦,要算的多才有胜利的把握,你算都不会算能赢嘛!” 李治被章文怡曲解《孙子兵法》弄得没啥脾气了,暗暗后悔和这个小妻子讲道理。话说男人和妻子讲道理,自古以来就和秀才遇到兵是差不多的结局,放弃抵抗才是根本出路。 所以现在李治叫老婆,可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把章文怡叫老了看看这个女人老了是啥样。 不知道李治心思的章文怡乐呵呵的拿起题看了看,发觉他已经做出来了。感觉受到了欺骗气章文怡得要命,可是看着李治带着一丝坏笑又帅帅的脸,这火怎么也发不出来。 酝酿了一下总算是板起了脸,还没等她说话人就被李治抱了过去。一阵亲热过后章文怡别说发火,她连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实在气不过的章文怡,恨恨的穿好衣服抓起李治的手狠狠的咬了一口。刚刚还是满足的一脸坏笑的李治登时被咬得龇牙咧嘴,甩手连连。 章文怡气鼓鼓的要走,却被李治忍住痛一把拉了回去。一阵软语温存,章文怡还是挣扎这要走,李治见状有些急了:“老婆,不生气了好不好,老公给你赔罪了。” 章文怡无奈的指了指桌上的沙漏,说道:“要烧饭啦!” 在古代生活了这么多年,章文怡已经感觉出来古人并不笨,智商很多时候是可以碾压现代人的,古代人和现代人的差距在学习的系统化和理论化上,所以章文怡着重强化李治对问题的看法。 比如对宋襄公、秦始皇和诸葛亮的看法,古代对宋襄公、诸葛亮的评价很高、对秦始皇的评价很差。 于是章文怡从宋襄公不肯半渡而击之来谈宋襄公是不是一个合格的君主;诸葛亮自己未能达成统一大业,他死后蜀国人才凋零,后主昏庸那么他还算是一个成功的丞相吗?秦始皇统一了六国,统一了文字、度量衡、设立郡县、建造了长城以及北击匈奴南攻山越,奠定了中国的疆域。这些对中原王朝有没有促进作用? 当然,章文怡也没有否决秦始皇最大的黑点——焚书坑儒,她觉得没有必要再纠结这件事,她的目的只是需要李治懂得从两方面去看待问题即可。 同时章文怡还问了一个国家需要什么才能维持运转下去?李治回答了需要文武百官,需要儒学、需要科考。 章文怡问他:在孔夫子之前就没有国家了吗? 李治回答:没有儒家思想的指引,周朝灭亡了。 章文怡再次问李治:周朝有八百年的历史,以后的王朝那个超过八百年了? 通过系列的问答,李治渐渐的明白了一个国家最基础的是朝政、军队、财富。而儒家、诗歌、绘画、建筑都是促进国家富强的手段,而不是第一位的必须。 这是李治开始惊讶章文怡的学识了,他盘根问底的想要知道章文怡怎会这些的。 章文怡笑着告诉他:我是一介商贾之女,一不会吟诗、二不会作赋。除了会一点点主持中馈就是缝衣煮饭,这些都是平时自己瞎想的、弄不清的问题。 李治对此将信将疑,为此他写了一篇评述古人功过的策论,将章文怡这些问题写了进去。并谈了自己的看法。 他认为宋襄公、秦始皇、诸葛亮这些人都应该肯定他们的功绩和过失的时候也要看到他们的优点和缺陷。文人的春秋笔法不值得提倡,同时对于科举单单以明经科取士的做法表示了质疑。 这篇文章拿出来之后便被他老子李世民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并追加了惩罚再禁足三个月。 本以为会被表扬一番的李治垂头丧气的回到自己的寝宫,章文怡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也觉得奇怪:明明是件好事啊。 在这对小夫妻俩纠结时候,李世民登上望台遥望昭陵暗暗祷告:“观音婢,我给大唐找到了一个继承人。稚奴小小年纪对于治国的理念已经超越我了,如果假以时日必将是一代千古名君。” 当晚李世民将一大摞奏折,同时传来口谕:既然有这么多时间瞎想,那就多干一点儿实事,今晚批不完这些奏折不许睡觉。 看着高高的一摞奏折,觉得过意不去的章文怡收起了小脾气,变得格外的殷勤。给李治打扇、烧夜宵。 只是奏折实在太多了,章文怡挽起袖子也帮着在一旁看。她把纸张裁成纸条,将自己对问题的看法写在纸条上。 李治见了倒是把她大大的表扬了一番,章文怡苦笑着应承了,她能说这是前世考试打小抄的基础么? 两夫妻熬了大半宿,总算是合力把奏章批完了。相互给对方揉了揉发酸的膀子,赶紧回房洗漱安歇。 让夫妻俩没想到的是从此两人就进入了一个相互协作批阅奏章的模式,李世民不断加吗最后将九成奏章交给李治批阅,他到由此清闲了数月。 不得不说章文怡没有从政的天赋,她批阅的奏章只能说中肯,少有惊艳之作,这也让李治的心里好受了些。 可是章文怡是间谍出身,搜集、分析情报是自己的专长。两夫妻的合作模式渐渐的由章文怡搜寻奏章的上的信息,而由李治去做判断。如此一来不仅进度快了许多,奏章的批阅质量也是一日千里。 这让李世民将最后一点点的顾虑打消了,以前他曾经担心李治做不到李承乾对国事问题处理的精熟,现在看看不仅做得到而且还超越了李承乾现有的能力。 李治的婚期很快就到了。这几天要迎娶萧氏女,皇帝特意给李治又安排了一个寝宫。李治暂时要搬过去住几天,杨嬷嬷知道章文怡心情不好,她自告奋勇的带着人在那边布置。 章文怡在宫中无所事事,便将批阅奏章时写的纸条拿出来重新分析。经过她的分析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虽然南北方的官员上奏的要么诉苦,给人感觉就是苦大仇深的那种;要么就是歌功颂德,马屁拍到不要脸的那种。 诉苦类的南北还是有差异的,南方诉苦从不涉及粮食产量,他们主要是缺少人口。北方大多在谈减产,却从不谈人口。 然而最近的科举北方士子考取的不足六成,而南方士子虽然只是超过了四成,可是根据在籍的人口数量,北方是南方的两倍有余。 同时三甲都由北方人囊括,但是前十名中南方士子占了六人。 这说明南方人均经济总量超过了北方,由于生活富足有更多的人能够进入学堂,南方士子在人口中的占比和质量都超过了北方。 虽然现在南方无论是官员是士子,南方都远远落后于北方,但是他们将成为大唐政坛不可忽视的力量。 章文怡潜心收集、分析情报的时候李治和萧妃成亲了,萧妃的美艳震惊了全场。人们纷纷赞叹的同时大多不无妒忌的口称:晋王艳福不浅。 李治对此也是十分的得意,在得到李世民的准许后,萧妃并没有按照常规在第二天向晋王的正室敬茶。 此举引起了李治的强烈不满,当即上书李世民,称:父皇此举极为不妥,规矩是用来遵守的。如果父皇随意破坏规矩,那么您还如何指望您的臣子遵守规矩呢? 晋王妃出身不高,却同样端庄贤惠,成为晋王妃这么久没有犯过过失。而父亲却允许妾侍不向正室行敬茶的仪式,即使民间也是不被允许的。恳请父皇收回成命。 收到李治的上书,李世民深感欣慰。他之所以答应萧家不给晋王妃敬茶,实际上是试探李治应变处理事情的能力。 李治的上书有条有理,言简意赅说明这段时间他有了长足的进步,已经完全有资格成为一个合格的储君了。 萧妃自持美貌在李治面前撒娇、撒泼企图逃过这一关。李治只是平静的对她说道:“你去给王妃敬过茶就知道了。” 萧妃无奈只好前来敬茶,萧妃不服气的正脸看了一眼章文怡。妾侍在给正室敬茶的时候是必须低头以示敬意,在对方没有允许的情况下抬头对视,在古代是非常失礼的行为。 第四十五章 调解 萧妃不服气的看着章文怡,而章文怡觉得这个萧妃很眼熟。 看着萧妃一脸惊诧险些叫了出来的样子,章文怡突然想起当年乞巧节上站在萧盈身边的那个紫衣女孩。 萧妃则不相信当年那个胖乎乎的小女孩竟也出落的这样美貌,这时她才想起李治那句:“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她的信心顿时遭到了严重的打击。难怪李治对她并无十分的眷恋,天天守着这样一个绝色美人儿,自然看谁都没那么惊艳了。 章文怡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接过萧妃递上来的茶盏,她只是很平静的看着她一声不吭。 在章文怡的注视下,萧妃慢慢的低下了她的头颅。等她再次依照规矩奉上茶盏时,章文怡依旧没有接过来。 萧妃又惊又怒,捧着茶盏的手不自觉的抖了起来,这时很多宫女脸上现出不忍之色。 章文怡环视四周一眼,平静的说道:“你们都觉得我过分了,对吗?” 见众人都下了头不敢言语,章文怡伸手接过萧妃的茶盏,轻笑道:“你们是我宫里的人,我不受人待见,你们能有什么好日子过?我被别人踩在脚底下,你们不也会被人踩在脚底下?” 萧妃听章文怡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一些不可说之事说将出来,已经不是愤怒可以解释的了。可是她现在愤怒又有什么用? 只听章文怡继续说道:“你们觉得萧妃殿下出身名门,骄傲一些也是应该的,对吧。我不谦让就是我的不对,对吗?” 又听得章文怡冷笑一声,说道:“你们有没有想到过,萧妃不来敬茶明的是丢我晋王妃的脸。但是外面说出去是兰陵萧家没有规矩,晋王府没有规矩,皇宫大内没有规矩。” 转过头章文怡逼视着萧妃,冷声道:“萧侧妃你任性胡为,是觉得谁该原谅你?是我,是晋王,还是陛下!即使我们都饶过你了,文武百官会放过你吗?进宫来之前家里没有天家无小事的规劝吗!” 萧妃猛地想起伯父三度罢相的事情来,顿时冷汗都下来了。 章文怡坐回了位置上,放下茶盏。继续说道:“我说这些不是挑唆你们去憎恨萧侧妃,我只是希望你们弄清楚自己的立场,不要做烂好人。皇宫里步步惊心,今天你饶过别人明天别人未必饶过你。” 章文怡再度将目光转到萧妃的身上,说道:“萧侧妃,你的出身固然高贵,可是皇宫大内又有几个身份卑微之人?所以,请你把自己的骄傲收起来,做事情之前先好好想想。” 萧妃这时已经在没有愤怒,剩下的只是惶恐了。 果然,在章文怡训斥萧妃的第三天,弹劾萧妃不守妇道的折子递到了李世民的面前。 李世民大怒,将写奏折的御使下了天牢。 于是御史台有人联名以御使有“闻风奏事”的权利为由要求皇帝放人。李世民笑了笑,便将联名人全数革职。给出的理由是:闻风奏事是让你们了解民间的疾苦为百姓撑腰,在没有拿到证据的情况下可以闻风奏事,不是让你们随意妄奏。 随后立即补入同样数量的江南士子,本已私下串联准备罢朝的御史台的御史们见风向不妙只好匆忙收兵。 兰陵萧氏族长在看过李世民寄来的弹劾奏章的副本之后,立即上表谢罪。 至此敬茶风波就此过去,李治的纳妃虽有小波折,却没能引起大的风浪就此过去。萧妃独居一宫暂时与章文怡相安无事。 这天章文怡去了晋阳公主的寝宫一趟,现在晋阳公主那里已经不需要她每天去照顾,章文怡还是习惯的经常去她哪里看一看。才到没多久有宫人来报,萧盈前来拜访。 萧盈进宫了?这可是件难得的事情,以前因为李治的缘故萧盈躲他都来不及,哪里敢进宫。 由于皇家有皇子不得私自结交大臣的禁令,做为王妃的章文怡自然也不能随意出宫。 她嫁给李治以来还有过被李世民父子提防的经历,是以这些年除了秦琼去世的时候回了一趟翼国公府,也就是李震成亲的时候去了一趟英国公府。 这么多年没有来往萧盈头一次入宫就来看她,章文怡还是非常开心的。她连忙告别晋阳回到自己的寝宫。 远远的就看见宫门口站着一群人簇拥着的萧盈,章文怡疾步走到近前,先与萧盈打了一个招呼,回头责问负责看门的宫人:“李夫人是堂堂的郡主、也是朝廷的命妇你们怎么可以将她拒于宫门之外!这是皇宫的规矩,还是晋王的规矩?” 负责看门的宫人这是头一次见到晋王妃如此严厉,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说不出话来。 萧盈见状连忙走上前解释:“是我要在这里等你的。知道你肯定回来的急,便在这里等你。” 章文怡回过头来,这时她发现萧盈早有身孕,此时已经显怀。她连忙说道:“萧姐姐你这个样可不能乱来。” 萧盈笑了笑,说道:“不碍事,景阳说多动少坐对孩子好。再说我也是个坐不住的性子,与其在屋中枯坐,倒不如在这里等着还能早一刻见到你。” 章文怡知道错怪了宫人,连忙回身对她说道:“既然如此不是你的错,快起来吧。”说完便拉着萧盈的手走进宫中,章文怡没有在明堂停留而是直接将萧盈拉进了内室。 在古代明堂是正式待人接物的地方,规矩森严。萧盈是个孕妇,在内室可以随意一些。 萧盈向身后招了招手,说道:“萧嫀,过来。” 章文怡这时才发现萧妃也在,她略显尴尬的向萧妃点头致意,萧妃则有些生气的别开脸去。萧盈看着两人的表情,也没多说什么,拉住章文怡朝内室走去。 走进内室屏退左右,萧盈拉停了章文怡轻轻的拧住她的脸颊,戏虐道:“那天你做的好事!” 章文怡想起婚礼上作弄她的事情,怕她报复自己,撒娇的摇了摇萧盈的手,讨好的叫道:“萧姐姐,人家是帮你好不好。怕你饿了给你送吃食,不感谢就罢了,怎么还埋怨我了。” 萧盈假做生气,道:“你的好心当我不知道么,说,怎么罚你?” 两人笑闹了一下,章文怡被逼着答应给萧盈绣一套秀帕才被放过。萧嫀没想到两人的关系如此之好,看得有些瞠目。 见她们两个没形象的斜靠在榻上,萧嫀讪讪走过去在榻沿上坐了。还没坐稳就被萧盈一把拉过去,歪在她的身侧。 萧盈笑着,说道:“到了九儿这里有什么好拘束的。” 说完,转过头目光炯炯的看着章文怡,说道:“这是我家六叔的女儿萧嫀,你们俩都是我的妹妹。现在又同是晋王的妻妾,我不想你们能有多亲近,只希望不要过于生分。” 章文怡很无奈,对一个和自己分享丈夫的女人,她实在亲热不起来。同时也知道这是古代帝王之家,很多事情她不能任性。 萧嫀自幼在萧瑀的府上长大,和萧盈情同亲姐妹。她从小喜欢李治,长大后这份喜欢转为暗恋。家族里也有意让她替代萧盈嫁给李治,这个决定让她不知高兴了多少个夜晚。 没想到半路上杀出一个打横炮的,一介商贾之女怎么就成了晋王妃!而且还是个小胖子,她不配的。 虽然们最终她还是能嫁给李治,但是终究不是正室,这多少是遗憾,于是她更是嫉妒那个抢了她位置的人。 章文怡勉强笑着,说道:“只要嫀姐姐愿意,我是没什么的。” 萧盈转过头对萧嫀,正色说道:“嫀儿,翼国公可是你们六房的恩人。九儿可是他义女,就凭这一点你都不该看她不起。六婶是个小户人家,她没见识,你怎么也糊涂!听说六叔已经为此事跪了祠堂。” 萧嫀到此时有点儿犯傻,她道:“这个我不知道呀。” 萧盈生气,道:“当年山东大乱,六叔自作聪明偷偷逃离大宅。要不是翼国公维护,你们六房还在不在都不知道。救命之恩你们这么快就忘了?!” 萧嫀听了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儿,顿时面呈愧色,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章文怡连忙打圆场,她说:“我义父是我义父,我是我。对抢了老公的看不顺眼也是正常的。” 她这么一说,萧盈先是一怔,继而反应过来“老公”是啥意思。气的踢了她一脚,说道:“你这是劝解的话么!” 章文怡笑道:“人家实话实说嘛,也错啦。” 萧盈觉得没法跟她沟通,转过脸看见萧嫀一脸“然也”的样子,更觉得气闷。伸手拧了她一把,道:“你也是,没一个省心的。” 萧嫀被扭的有点痛,娇嗔道:“二姐,你下手真黑,人家不痛的啊。” 章文怡刚才走的急了觉得有些口渴,正想喝口水,才发觉自己高兴过头了连茶都没泡。暗暗自责了一下,连忙起身去泡茶。 萧盈见宫装穿在章文怡的身上竟是分外的娇娆,她不禁皱着眉头,说道:“九儿,你的宫装是特制的么?这么合身。” 章文怡泡好茶水端了过来,笑道:“这四季的衣服都是宫里定制的,不过是我人小,她们就做得宽了些,我自己稍微改了一下。” 第四十六章 转变 萧嫀皱着眉头,说道:“哪有那么简单,我也改了可就没你合身。” 她这么一说,萧盈才注意到萧嫀的宫装也是修改过的,只是效果没有章文怡的好,显得改动不大。 她立即起身将章文怡一把拖过来,问道:“老实交代,哪个绣娘给你改的?!” 章文怡不敢反抗,任由她拉着,急急的说道:“真的是自己改了一下。” 说完,瞄了一眼萧盈略显臃肿的身材,惋惜道:“你现在这个样也没法改呀。” 这句话显然说到了萧盈的痛楚,她松开章文怡,向后靠去,恨恨的说道:“男人都是这样,只图自己的快活,一点都不顾及人家。” “萧姐姐,你这么说姐夫可不好,万一给他听见不知道姐夫该多伤心呢。” 忽然李治的声音从明堂传了进来,屋中的三个女人连忙坐正身形。 章文怡站起身走到明堂,问道:“这个时候你怎么回来?” 李治笑道:“父皇让我外出公干,我在宫门口见到姐夫,知道萧姐姐进宫便赶过来了。” 章文怡担心的问:“父皇交代的事情办完了吗?” 李治拍了拍章文怡的手,笑道:“这个自然先要去办好的。”,说着转了话题“你去烧几个小菜我要和姐夫喝两杯。” 章文怡顺手帮李治整了整衣衫,说道:“萧姐姐在这里,你要不让厨娘烧吧。她做的蜜汁火方和铜锤鸡翅挺不错,正好拿来下酒。” 李治应承了一声,转身出了明堂招呼李震去了。 待李治去了外书房章文怡叫过一个宫女点了几个菜让厨房送过来,然后转身回了内室。 见章文怡走进来,萧盈问道:“他们走了?” 章文怡笑道:“走了。” 萧盈恢复了本来面貌,霸气的拉住章文怡,说道:“说说是怎么改的。” 看着两人热切的眼光,章文怡回身进卧室拿了软尺出来,给萧嫀量了一下三围和身高。 然后捏着萧嫀的衣服说道:“这里要放半分,这里要收一分,你这里收得多了有点绷得太紧反而不好看。收一分的地方要缓一点。” 萧嫀脱了外衫,说道:“你改改看,不然我还是不太明白。” 章文怡本想说:“你也太豪放了,万一我男人回来了怎么办。”转念一想,那也是她的男人。 认命的章文怡啥也没说顺手拿起衣服,挑开线,又找来剪刀针线将衣服重新裁了一下。 正想把衣服缝回去,萧嫀这时伸手要过针线说道:“我自己来。” 说着话,坐下来飞针走线,一会儿就把衣服缝好。重新穿上,顿时显出火辣的身材。萧嫀高兴的说道:“我知道是怎么裁的了。” 章文怡羡慕的看了一眼萧嫀的身材,暗暗后悔自己资敌的愚蠢行为。从萧嫀的动作上看她也是个中高手,自己缝了一遍立即体会到该如何裁剪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解决了长期困扰自己的烦恼,萧嫀高兴的抱住章文怡亲了一口,道:“你真好!” 亲完忽然想起这人是自己的情敌,萧嫀瞬间尴尬了。章文怡无奈的用软巾把脸上的口红擦干,干笑了两声不知道该说什么。 正在尴尬间一个宫女走进来说道:“殿下,饭菜已经烧好了,放在哪里请殿下示下。” 章文怡转头用眼神征求一下萧氏姐妹的意见,萧盈笑道:“还是在外面吃吧,总不能一点儿规矩都不讲。” 在明堂落了座,章文怡殷勤的给萧盈姐妹布菜。 “这个鱼汤多喝一点,我们哪里的人说多喝一点下奶快。”章文怡唠叨着。 萧盈不悦,道:“我还没生呢,你想胀死我。” 章文怡这才醒悟过来:“哦,对哦。” 然后三个没文化的女人在哪儿“吭哧吭哧”的傻乐。 这边吃完午饭,李治那边也喝完了过来。 萧氏姐妹立起身告辞,这时李震在门外道:“盈儿,你跟王妃殿下说了么?” 萧盈“哎呀”一声,道:“你不提醒我都忘了,九儿,元娘也有身子了,这次好像怀像不好,有空你去看看。” 章文怡笑了笑,答道:“多谢萧姐姐告知,一有空我会去的。” 久久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在甬道宫门之间,章文怡这才转头对着李治说道:“回去吧。” 李治默默的跟着章文怡回到内室,他轻轻拉住章文怡的手,说道:“九儿,你为什么不告诉她们你可能去不了?” 章文怡笑道:“万一能去呢?” 李治轻轻的将她揽在怀里,说道:“你知道父皇看管的紧,一般是不会让你出去的。你只是不想坏了皇家的体面,所以才不说的对吗?” 章文怡趴在李治的怀里,闷闷的说道:“这有什么不对吗?现在这是我的家。家不好,我怎么会好。” 李治紧了紧双臂,涩声道:“你是难得的好女人,李治能娶到你三生有幸。” 章文怡强笑了笑,说道:“两夫妻说这个肉麻死了。” 李治笑道:“是吗?我没觉得,不过父皇现在不会再拘着你了。要是想去看看元娘你就去吧,和父皇打个招呼就是。” 章文怡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睁大眼睛望着李治。哆嗦了半天才说的出来:“真的?” 李治点了点头,回答她:“真的,父皇还说这些年委屈你了。” 章文怡听到这句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些年的坚持终于得到了回报,她终于得到了李家父子的肯定,她成功了。 可是笑着笑着眼泪却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止都止不住,最终她把头埋进李治的怀里无声的抽泣着。 章文怡停止了抽泣,看着李治被她打湿的前襟不好意思的笑了。她赶紧给李治从里到外的换了一身,顺便还给他擦了擦身。李治看着围着他忙碌的小女人,一时间只剩下:“得妻如此夫复何求”的念头了。 在回去的路上萧盈对萧嫀,说道:“今天在九儿哪里学到什么了?” 萧嫀还处在学会怎样修改宫装的兴奋阶段,她拎起裙角打了一个旋,笑道:“总算知道为什么我就改不好了。” 萧盈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气道:“你就没学到他是如何对待晋王的?” 听了萧盈的话,萧嫀一脸的懵懂:“对待晋王?好像没什么特别呀。” 看着萧嫀不争气,萧盈差点儿懒得搭理她了。想了想,还是耐住性子,说道:“她对待晋王和你对待晋王一样吗?” 萧嫀也不是真的笨,她只是从小在蜜罐子里长大,在家被宠坏了而已。仔细回想了一下李治和章文怡相处的细节,回答道:“像个老妈子似的,” 要不是李震在旁边萧盈真的想狠狠的拧她一把,轻轻的踹了萧嫀一脚,说道:“她顺从,却不会唯命是从。即便是违逆了晋王的意思,还能能让晋王心平气和的听得进去。” 萧嫀正想说:那还不是晋王宠着她,继而一想也不完全是那么一回事。章文怡把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也给了一个合理的不执行晋王要求的理由。同时也把晋王的要求完成了,这样晋王也不会章文怡的违逆而丢了面子。 男人通常是只要面子在,很多时候是很松泛的。这句话是临出嫁前母亲在她耳边说的一句话。 萧嫀虽然自己觉得一直在给李治的面子,然而没想到这样也可以。 萧盈见萧嫀有点儿开窍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说道:“九儿入宫这么多年遇到的事情也不少,换做你死了不止一回。” 萧嫀睁大了眼睛,觉得萧盈是不是言过其实了。 见萧嫀竟然敢不相信自己说的话,萧盈气道:“你可知道九儿不接你的那杯茶,萧家是什么后果吗?治家不严,纵女狂放勒令收回所有封号。” 听到萧盈这么说,萧嫀才觉得事态严重了。收回所有封号便意味着萧家被踢出超级豪门之列,这种影响是损失了许多特权,是家族走向衰败的开始。 曾经的皇室又能怎样,现在的皇亲又能怎样。这世间宗室、皇亲多了去了,能成为著名门阀的并不多,能保持住的更少。 只有首先是门阀,然后是皇亲才是家族兴旺的正道,兰陵萧氏从来都不是拿皇亲当饭吃的家族。 只是今非昔比,门阀世家对朝廷的影响力大不如从前。以前那里有官员敢用这样的方式弹劾萧家,单凭萧家在在朝中的门生故吏就能让他只恨自己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 现在人家不仅敢弹劾,萧家还要上表请罪。 “以前是多少豪门在打李治的主意,这个晋王妃就是众矢之的,稍有差池就是万箭穿身的下场。这样的情形我连想都不敢想,可她这么一路有惊无险的走来。真的不容易!” 听着萧盈的述说,萧嫀内心总算有了一丝松动。 “哪像你才嫁过来没几天,上杆子的弄出把柄往人家手里塞。”萧盈越说越不留情面。直说的萧嫀羞愧欲死。 李震见到有些不忍,连忙上来打圆场:“嫀儿妹妹这不是没事嘛,再说九儿也不是外人。” 萧盈缓了缓神色,说道:“我就怕她这么没心没肺的,你们姐妹私下里抢老公,那是关起门来自家的事。可别没头没脑的听了别人的挑唆给人当枪使了。” 李震一怔,如此俗鄙的语言怎么会从萧盈的嘴里出来,只是老公是丈夫的意思吗? 想想这种话大概也只有九儿才会说的,不禁摇了摇头:这个妹子!怎么就把我家媳妇带歪了。 第四十八章 团聚 元娘在一旁,说道:“晋王想给九儿一个惊喜,他刻意让我们暂时不要告诉她。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你早早的跑进来城来,这下九儿都知道了。” 看到元娘挺着个大肚子,章文怡想起一同来的还有徐太医。连忙松开文仲连转头去找,只见他正在随身携带的医箱中搜拣什么。 感受到有人在看自己,徐太医抬起头见是章文怡,他笑道:“晋王妃终于一家团聚可喜可贺,老朽在这里提前向王妃道喜了。” 章文怡不好意思的答了谢。而后关心的问:“徐太医,我姐姐怎么样?” 徐太医笑道:“还没检查过,不过看国公夫人气色到也正常,按理不会有太大问题。” 章文怡听说元娘不像是有事的样子,她道:“不是说姐姐怀像不好吗?” 徐太医愕然道:“孕妇刚刚怀上孩子的时候呕吐、厌食都是正常的,不存在怀像不好。” 听完徐太医的话,章文怡一脸的黑线,感到自己被萧盈骗了。 这时门子来报:“英国公世子和夫人到了。” 秦怀玉不知道从哪里走了出来,说道:“你们在这里叙话,我去接接他们。” 徐太医由丫鬟陪着到偏房去给元娘诊治,明堂中只剩下章文怡和文仲连两人。 感觉有好多话要讲,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干坐了一会儿。 章文怡问道:“爹娘他们都还好吧。” 文仲连笑道:“都好。那年鄂国公到泉州说起你已经是翼国公义女又成了晋王妃,大家这才放了心。” 章文怡忽然想起二哥是一个人先来的,她奇怪道:“没有路引你是怎么进城的?爹爹、娘知道你来吗?” 文仲连不料她问道这件事情上,瞬间尴尬,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见他这样章文怡猜到了几分,问道:“你是瞒着爹娘自己溜出来的?” “他呀,不止是瞒着爹娘出来的。要不是子彦拦着,他还想闯皇宫大内呐。”元娘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章文怡站起身来扶住元娘,关切的问:“这么快就好了?没事吧。” 元娘笑着说道:“不过是反应大了些,不碍事的,徐太医说吃两剂汤药就好。” 章文怡气道:“这个萧姐姐也真是的,说你怀像不好,害我白担心了一场。” 元娘微笑道:“她是个有福气的,能吃能睡,自然觉得别人的怀像都不好了。” 章文怡是知道二哥身负武功的,虽然这些年不知道进步了多少,想想小时候就有那么大的力气,现在也应该不是很差的。那个大姐夫一直是文质彬彬的,能拦住二哥真是不容易。 于是关心的问:“大姐夫没事吧。” 文仲连似乎有些不高兴,他道:“怎么就不问问我有没有事?” 章文怡笑道:“你不是好好的,再说你那么厉害,大姐夫文弱弱怎么打得过你。” 说完看着文仲连满脸通红的不说话,迟疑问元娘:“大姐夫有那么厉害?” “当然有那么厉害,子彦是我们这一辈人里面唯一青出于蓝的。听说文家哥哥能和他打三十个回合以上,已经是很不得了了。” 李震人未至话先到,在他身后秦怀玉引着一大群人走了进来。 来的人里面有尉迟宝琳兄弟、程处默兄弟、李震的几个兄弟。这些人都是听说文仲连能与秦怀玉大战三十个回个以上感到新奇,来看热闹的。 他们当中尉迟宝琳曾经计算过章文怡,见她也在神情甚是尴尬。章文怡只是悄悄瞪了他一眼便不再看他,尉迟宝琳这才暗暗出了一口长气。 徐太医开好药方即便告辞而去,元娘派人将徐太医送出大门,转身便带着萧盈和章文怡进到了后宅。 来到后宅三人落了座,章文怡好奇二哥和大姐夫怎么会打起来的,便问元娘。 原来,皇帝派人找到了文家,请他们进京协助经营瓦岗遗产,安抚瓦岗遗众。文铮带领全家在皇帝的协助下北上,于前天到了长安城外的驿站。 这些事元娘他们都是知晓的,所以文铮一到驿站元娘便前去看望。那天连哥儿当即就想进京来看望章文怡。元娘解释了一下,九妹现在是晋王妃,不是说见就能见到的。安定下来觐见陛下之后,肯定可以见到,让他不要太着急。 哪知道她们回来的时候连哥儿竟躲在他们的马车里偷偷的进京,好在秦怀玉为人仔细,武功又高,路上觉得有异。回到国公府把连哥儿给抓了出来,他们夫妻劝不住他。 最后秦怀玉动了武才制服了连哥儿,没让他乱来。 章文怡问萧盈昨天是不是已经知道他哥哥已经到京城的事儿,萧盈坦言不知道。她只是来看元娘的时候发觉她反应很大,以为怀像不好。 文仲连的事儿是回家之后才知道的,是秦怀玉的幼弟说的。萧盈的女红不怎么样,昨天改衣服的事情她还没搞清楚,这会儿旧话重提。元娘也是爱美的,知道还有这种操作自然不会放过。 章文怡无奈只好把改衣服的原理细细说清楚,两人这才放过她。 中午吃过点心,众人散去。家里只剩下秦怀玉夫妇、文仲连和章文怡,章文怡提出要去城外看望爹娘。 知道章文怡昨天想来,皇帝拦阻的事情,秦怀玉说道:“陛下让你今天早些过来,必定考虑到了万一你知晓了家人已经到了长安后会前去探望。只是你的出城必定要打着王妃的仪仗,恐怕多有不便。不如坐国公府的车驾出城,这样也方便一些。而且二哥是偷偷溜出来的,正好跟着一起回去。” 章文怡觉得这个办法不错,答应了。秦怀玉怕耽误时间,一面让随章文怡来的仪仗回去,并派人去皇宫禀报,一面备好车载着章文怡兄妹出城。元娘有身孕不便劳累,就不随同前往。 在出城门的时候李治赶了上来,告诉章文怡父皇答应了她的请求。见到李治对章文怡如此上心,文仲连也是一阵欣慰,对李治好感大增。 来到城外驿站。文铮和大太太听说国公府的人又来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连忙出来迎接,见到连哥儿陪着一位宫装丽人匆匆走近。 文铮觉得十分不解:国公府的车驾怎么坐着宫里的人,这个女子年纪十三、四岁的样子还是个妇人打扮竟然和连哥儿同车,这实在太不符合常理了。他疑惑的看向连哥儿。 大太太母女连心,此刻章文怡容貌变化较大,但是她还是很快的认出来。 “九儿!”毫不犹豫的叫了出来。 “娘——”见到母亲一眼就能认出自己,章文怡开心的跑上去,扑进母亲的怀里。 “我的乖囡。”大太太抱住章文怡,此刻的她丢掉了一切的坚强,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文铮没有想到这个明**人的女孩就是过去的胖妞九儿,顾不得生连哥儿的气,一面让连哥儿去通知其他人,一面安抚过于激动的妻子,带着她们往室内走去。 章文怡和大太太亲热了没一会儿,全家人陆陆续续的来到了她们的屋子。章文怡和大家一一见过,发现大哥和四叔一家没有来。 文铮淡淡的说道:“我们在闽中还有不少产业,你大哥和四叔要在那边照顾。” 章文怡顿时明白这是“狡兔三窟”,伴君如伴虎,谁知道会不会发生意外,有人在外面总不会被一网打尽。 三姐已经嫁人,此刻她一副妇人的打扮。三姐夫是个书生,这次也跟了来希望能混个出身。 见到章文怡出落得如此美丽还成了晋王妃,三姐不由得感叹道:“总算是没出事,那天没把你带好,二哥这些年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 章文怡握住她的手,感觉到三姐的手很是粗厉,章文怡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印象当中三姐容貌虽然不及元娘,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虽说嫁人生子变得憔悴了许多也算是正常,可是章文怡感觉三姐所受的苦远远不止这点儿。 三姐夫身材削瘦生得倒是俊俏,只是眼神飘忽不定让人觉得不是可靠之人。看到章文怡朝自己看过来,那人故作潇洒的笑了笑。 “不是一个诚实的人”章文怡在心里给三姐夫下了定义。 二婶依旧是一脸的慈祥,二叔下落不明她活的辛苦而坚强,这是章文怡最佩服她的地方。 三叔、三婶虽然一脸讨好的样子,但是章文怡觉得他们过得并不好。 四姐、五姐都已经到了说亲的年龄,如果不是这次进京,五姐的亲事差一点儿就定下来了。 二姐没有出现,章文怡没好意思问,想来总是有缘故的。 热热闹闹的一下午,驿丞来了三次催促章文怡赶紧回去,不然就赶不上城门落锁了。 出来的时候趁机问了一下文仲连大哥和二姐的情况。文仲连言简意赅的告诉章文怡:大哥已经成亲了,二姐不满意父母指定的婚姻,吵着不嫁。 章文怡想问为什么,却忽然想起三姐那双粗糙的手,心中顿时黯然。 总算赶在宫门落锁前回到了皇宫,远远的就见李治焦急的等在皇城的大门口。见到章文怡匆匆赶回来,李治不由得埋怨道:“怎么这么晚?” 章文怡本来还一脑门的官司,听他埋怨正想发泄。猛地想起这是在古代,自己不能过于随意和任性。 如果再晚一些宫门落锁自己却没有赶回来,今晚就只能去国公府安歇了。夜不归宿在古代是很不好的事情,尤其是皇家更是被盯得很紧。做为晋王妃晚上没有住在皇宫里,第二天绝对是御史们弹劾的对象。 第四十九章 经商 硬着头皮去了李世民的御书房,下午走的时候只是派人来说了一声,这回来总要亲自去说一下的。 见到皇帝并没有预想当中劈头盖脸的一通训斥,李世民只是告诫了一下:“你现在是王妃,要时刻注意皇家的体面,不要总是把自己当成普通百姓。” 说完了,问了一下大致情况,然后挥了挥手赶二人回去早点儿休息。 出了御书房章文怡吐了吐舌头,被李治在头顶轻轻的拍了一下。 她发觉李世民和所有的父亲一样,在不认同和认同的时候是不一样的。当他不认同你的时候,怎么做都是错的;而当他认同你的时候,再错都会护短。 两人忙了一天都有些疲倦,匆匆洗漱后赶紧安歇。躺下后章文怡感到李治精神不振,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和自己温存一番。 李治是一个感性的人,很容易为情绪左右,如果陷入低谷往往会出现自暴自弃。但是李治又非常的骄傲,直接劝解未必会有好的效果。 于是章文怡轻轻摇了一下李治的手臂。李治以为章文怡是见到父母很开心,这会儿在跟他调皮。 宠溺的抱着她,轻轻的抚着章文怡的背脊,问道:“开心了?” 章文怡“嗯”了一声,说道:“爹、娘都来了,真是太好了。” 说着话章文怡反身面对着李治,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说道:“谢谢你,谢谢陛下。” 李治在暗中笑了笑,没有答话。 没有引起李治的兴趣,章文怡又换了一个话题:“老公,我能动用陛下给我的赏赐么?” 李治终于被她成功的引起了兴趣,他说:“当然可以,你要拿来做什么?” 感到李治的手开始在自己的身上游移,知道他的心情有了变化,开始被自己问题所吸引。 章文怡回答道:“我想拿来买些田地再开设几间店铺。” 没想到小妻子有这样的想法,李治有些不虞的说道:“怎么会想到做这个。” 好在经过章文怡的说教李治已经知道经济对国家的重要性,商业做为国家经济中的一个环节其重要性不言而喻。不然按照以前的商人为万恶之源的认识,非大发脾气不可。 黑暗中章文怡看不到李治脸色的变化,可是从语气当中能感受到他有些不高兴。 有着后世全民经商社会经历的章文怡也同样认识到商业对社会道德和传统文化的破坏力,但是商业也是推动社会经济和科技发展的一项重要的动力。 章文怡在改变李治的同时也受到了他的影响,终于明白古代为什么会如此抑制商业。 在古代商人逐利的后果与现代没多少两样,制假、贩假以次充好;大商人利用自身的优势与官府勾结倒卖国家重要物资资敌等行为。这些在现代都是难以根除的。 特别是商业的暴利容易形成的生产导向,会对社会经济造成冲击,而在古代物质生产不发达的情况下是难以逆转最终形成崩溃,从而导致政权动摇。 于是在重农抑商的过程中能够推动生产进步、促使商业发达的科技就成了封建士大夫切齿痛恨的“奇技淫巧”。 然而科技上的落后造成了中国日渐孱弱最终形成了近代百年的屈辱史。 章文怡现在可没有改变这段屈辱史的崇高理想,她现在想到的是大官僚、大门阀正是利用了国家抑制商业的负面影响的需要,彻底的将商业从国家的经济需求中分离出来,变成他们的禁脔,从而大发其财。 而国家却因为少了经济当中重要的一环而日渐衰败导致灭亡,她要从他们的手中夺回本该属于皇家的利益。 章文怡扭了扭身体,将面孔转向李治她现在需要李治能耐住性子和她讲道理,否则他要是简单粗暴的否决自己,那就得不偿失了。 “当然是赚钱啦。”章文怡边说边伸出手指在李治宽阔的胸膛上划着圈圈。 李治被章文怡娇俏的样子,引得有些动情。其实章文怡这么做主要还是让李治不能完全集中精力思考,毕竟经商在这个时代是为权贵所唾弃的行为。 “我们皇家富有四海,要劳什子钱做什么。”一直以来李治在这个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伤到章文怡,所以现在他还有精力回答她。 这句话正是章文怡想要,她立即反问:“富有四海,究竟有多富?修个皇宫也要修修停停?冬天的炭火要省着用?” 章文怡故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支离破碎,这是给他信心的方法。这样他就不会太过于在意他们之间的对话,也不至于影响生活质量。 毕竟她的本钱不足,又要保护自己,又要满足对方不用点儿手段是不行的。不然李治在这方面顾忌太多,他们之间的关系肯定会受影响。 特别有萧妃这个大威胁的存在,从修改衣服反映出的智商,让章文怡深深的戒备。她也看得出萧妃对李治有一种深深的眷恋,那是喜欢一个人的眷恋。 女人对喜欢的人可以奉献所有的一切,也可以不择手段的获取,章文怡对她不能不防。 李治没有回答她,现在他已经到了紧要关头,所以他更要小心。李治喜欢享用她的身体,也愿意保护她不受到伤害,每到关键时刻他一定会告诫自己小心、小心、再小心。 每当这个时候章文怡都会很感动,今天她轻轻抚着李治的脸,柔声的对他说道:“真想马上长大。” 李治明白章文怡的意思,她能体会到自己的爱意和宠溺,在愿意享受的同时也愿意付出。这是李治最敬重章文怡的地方,永远不会持宠而娇,永远都知道对方的付出。李治也愿意无限的宠她,无限的接近她。 做了最后的释放之后,李治小心翼翼的躺了回去,只是他没有忘了抱着她继续温存了一会儿。 他很早就发觉她最喜欢的是这一刻,所以每次过后他都会刻意的满足她。 “好不好嘛。”章文怡趁着这个机会撒娇。 这件事确实比较为难,因为这不是李治自己就能决定的,很多时候他还需要征得老爹李世民的同意。 李治停止了抚摸。章文怡知道他在思考,这个时候她是不便打扰的。因为男人在这个时候身体最疲惫,思想却是最活跃的时候。 “怎么今天突然想到了这个?”李治柔声的问道。 章文怡却立即反应过来李治这不是问话,而是在证实自己的猜测。他需要确定章文怡的决定是不是受了家人的指使,这对他的决定至关重要。 章文怡知道如果说和家里没有一点点儿关系,李治肯定不会相信。好在找个不影响家人的借口还是不难的。 章文怡笑着说道:“看到爹和娘,想起小时候他们防着别人暗算,对我们的生活管得很严。那个时候冬天用炭火和现在在宫里是一样的。” 李治明白了章文怡的意思,同样是节约用碳,但是目的却是不一样的。一个是省钱,一个是锻炼。 这样的解释忽然让李治觉得自己一直以为的“富有四海”是多么的虚幻,他似乎抓住了什么,但是当他走近时却又消逝不见。 在章文怡的嘴上啄了一下,李治笑着说道:“这个要和父皇商量一下。” 章文怡一面收拾激情后的残局,一面温顺的“嗯”了一声。李治很喜欢这个时候的私密,不像在别的地方还要万人瞻仰。这是两人独有的秘密,谁也不愿和别人分享,这种事是不分男女的。 相拥一夜,起身后章文怡一如往常服侍李治穿戴好,让宫女端来洗漱的用具再亲手服侍李治洗漱完,送他出了宫门。 抽了一个空李治向父亲说起章文怡的想法,李世民第一个反应也是章文怡受了家庭的影响,听了李治的解释李世民觉得也很合理。 可是和王公大臣政争多年的李世民没有那么容易被说服,他依旧将信将疑。只是李世民的心思比李治可是要深远得多,因为章文怡所提出的问题李世民是明白的。 他是知道天下的财富大多被豪门世家所把持,皇家空有“富有四海”的名声,其实很多时候穷得叮当响。 前朝杨广为了能让南方的财富顺利进入北方而挖掘了大运河,结果被斥之劳民伤财,最终把好好的大隋朝给弄垮了。 他们李家和杨家是有姻亲的,所以李世民对此非常清楚。 章文怡的提议他需要完全确认是受了家里的唆使还是出于本心,如果是出于家里的唆使李世民需要重新考虑任用文家的事情了,如果是出于她的本心,李世民不仅要重用文家,更要重用晋王妃。 毕竟她的这种探索有利于皇家掌握财富。 在古代并非没有类似的做法,盐铁专营便是朝廷聚集财富的一种方法。然而随着时间的变迁盐铁专营渐渐变成官商勾结牟取暴利之道,皇家、朝廷并不能从中获利。 这一点李世民非常清楚,如果章文怡的探索能使得皇家能够像豪门世家那样世代积累起巨额的财富,那就不用愁不能传承千秋万世了。 第五十章 论商 章文怡没有想到上午送走李治,没还没等吃完午饭就被李世民召见。 在章文怡走进御书房后,李世民单刀直入的问:“晋王妃如何忽然想起经商的事来?” 对于李世民召见自己的用意,章文怡做过几种假设,经商就是其中之一。只是李世民的开场白实在是出乎了章文怡的意料之外。 既然他非常直接的问到了,章文怡自然要据实回答:“昨日见到爹娘很是开心,但是见到他们儿臣想到自家。现在儿臣入冬为了要给兕子妹妹匀一些炭火就只能自己睡觉前把屋子焐热即可。儿臣的父亲不过是楚州的区区一介商贾,娘家的财产如果放到大唐豪门面前不过是九牛一毛,即使如此家中也不至于为了这区区炭火还需要私下里自行调配。儿臣要的不多,不想要多奢侈的生活,只要宫里不再为区区炭火纠结足矣。” 李世民笑了笑说道:“你的要求是不高,可是单凭朕赐给你的金银这一辈都用不完,你何苦还要自己经商?” 章文怡说道:“父皇所赐确实够儿臣一生受用不尽,可是儿臣还会有子女,大唐也不会只在儿臣这一世。俗话说:坐吃山空,父皇给的再多总有用完的一天。儿臣若是拿去经商则可以延续下去福泽子孙。” 李世民又道:“大唐财富若是仅此一项倒也承担得起,只是你可知‘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这句话么?” 章文怡暗中撇撇嘴,心中暗暗吐槽:“不就是象牙筷子定律么,又不是啥高深的学问。” 许久不见章文怡回答,李世民心想:“果然是受了家中唆使!”当下冷笑道:“怎么不知道‘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这句话?要不要朕与你解说一遍。” 章文怡轻声,道:“儿臣怕言语不周触怒陛下,是以踌躇良久不敢回答。” 天天和大臣们勾心斗角引经据典点的李世民又怎么听不出章文怡的言外之意——怕你到时候说不过我恼羞成怒。 李世民听了不怒反笑,他觉得这个儿媳妇越来越有意思了,难道她并未受到家中唆使? “好,既然如此朕赦你直言无罪!” 章文怡先说了一句:“谢父皇。”而后说道:“儿臣以为典故警言有些可流传万世,有些则仅限于当时。故而才有‘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是以很多时候具体问题还是要具体分析。” 啊哈,小丫头片子竟然在他面前掉书袋,欺负他是马上皇帝么?!不过她这一句似有所指,含糊之间不好反驳,而且也容易狡辩。先让她把话说完。 这么想着,李世民问道:“此话怎讲?” 章文怡不紧不慢的回答道:“或许在殷商时期一双象牙筷子会误国,但是放到现在却绝对不会的。” 李世民笑着问:“这是为何?” 章文怡说道:“就拿现在的豪门世家来说,他们何止用了象牙筷子,他们骄奢淫逸只怕不会比箕子描述的差了,他们为何延续了这么多年而未衰败?如果连他们都没有衰败,那么现在的国家也必定不会因此而衰败。或者说国家的衰败并非是由俭入奢引起的。” 现在李世民可以确定,经商是章文怡自己的想法,因为受别人唆使的绝不会有这么深刻的想法。 但是李世民还是想看看这个晋王妃的心思,他笑道:“你一介妇人又知道一个国家需要多少银钱才能维持,若是不知节俭只怕到时悔之晚矣。” 章文怡低头道:“陛下所言儿臣确实不知,可是儿臣知道也是儿臣不解的地方,为什么皇家要节衣缩食战战兢兢,而那些朝廷大员、豪门大户却无需顾忌?” 李世民笑道:“你不知国家税赋来源哪里,更不知这些税赋用于何处。又怎能体验治国之艰难!” 章文怡说道:“儿臣想问陛下一句,这军队是大唐的军队还是皇家的军队?儿臣还想问这大唐国土是我们皇家的还是别人家的?” 李世民笑问:“有何不同?” 章文怡说道:“若是按照‘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来解释:皇家就是大唐,大唐就是皇家。那么这天下的土地都是我们皇家的土地,别人拥有的不是土地的所有权而是使用权。不知儿臣理解的可对?” 听到这里李世民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忽然觉得章文怡这种说法似乎拨开了眼前的一团迷雾。 “自古以来土地私有,怎么可能全是皇家的土地!”李世民实话实说,他倒不是不愿意辩解,但是章文怡既然说到这里,那么她有没有更新奇的看法,来解决这个困局? 以后世的眼光看待古代封建社会的朝代更迭,其主要的原因在于大量的土地兼,由此造成了国家财政收入锐减而导致了国家财政困难。 当遇到自然灾害或者外族入侵,往往会因为沉重的税赋激起民变,最终致使旧的王朝倒塌,而新的王朝诞生。 造成土地兼并形成最终恶果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土地私有制。 现在李世民把它提了出来,章文怡并不意外,对此她有自己的看法:“既然如此皇家不过是大唐最大的豪门而已,陛下不过是大唐最大的官僚而已。 如果大唐的军队是皇家的军队,那么这支军队只需要保卫皇家土地人口即可,别人家的土地人口咱们管不着,要不然他们自己花钱养军队、要么大家一起出钱养。 如果军队是大唐的军队,土地是大唐的土地,那么陛下不过是大唐最大的官僚,皇室不过是最大的豪门。那咱们也拿俸禄,也像那些官僚世家一样办理庶务。 别像现在这样拿一句空话就让我们独自承担一切,说起来什么都是皇家的。可是我们皇家的土地有多少?那些官员凭什么可以私自做主皇家的买卖土地? 弄那么多的规矩,说什么天家无小事,最后还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要么整个大唐都是皇家的,土地不可能私有。要么土地私有,也别说什么整个大唐都是皇家的话。咱们和他们一样,自己养家糊口,自己过自己的日子。有钱多娶几个小老婆,没钱少娶几个小老婆。别是花自己的钱还要人家定规矩!” 章文怡这一通长篇大论,真的是话糙理不糙。最后那句“有钱多娶几个小老婆,没钱少娶几个小老婆。”把李世民都说乐了。 心想:这小丫头心思不小,说得冠冕堂皇,只怕和房相家的夫人是一样的醋坛子。 话虽如此,但是执掌一个国家哪里有那么简单!就拿自己花钱养军队,就不可能做到。真这样那和春秋战国何异! 然而就像小丫头说的那样如果土地私有,那皇家不过就是个冤大头。可是一旦宣布土地国有,私人只是拥有使用权。这必定触动文武百官和门阀世家的利益,最后朝局动荡招致王朝覆灭,也是可以预期的。 这个要想办法,眼前很难做到。只是这孩子心里是偏向皇室的,其心可用。 章文怡见李世民沉默不语,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俗话说“多说多错”。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触怒皇帝,她这心里七上八下的难以自禁。 不知道过了多久,章文怡的腿都跪坐的麻了,李世民这才道:“你一个小孩子家懂得什么!这样吧,朕既然将财物赏赐给你,那它们自然是你自己之物。想怎么用都可以,朕绝不干涉。” 得到李世民的同意,章文怡险些高兴的跳起来。她道:“谢父皇。” 李世民又说道:“只是有一条,你这些庄子、店铺经营的如何要随时上报与朕知晓。” 这个要求算不得太高,章文怡心想:要是有必要做做花账也未尝不可。突然想起有一件如果不解决,她这个行商的计划可是很难实现的。 章文怡刚刚在李世民的示意下站起身,接着又跪下道:“父皇,儿臣还有一个要求,望父皇应允。” 李世民一怔,立即想到章文怡要说的要求,他道:“可是要出宫走动一事?” 章文怡很佩服李世民这份智商,算得上料事如神。 她应声说道:“是。” 这个问题李世民觉得比较头痛,继而一想有了主意,他道:“你是王妃的身份,无论是经商还是随意出宫都是逾矩,放你经商已经不妥,这个出宫一事朕不能答应你。不过朕可以让晋王和你一同营商,这样你可以在宫中遥领,也能放心。” 李世民此举是另有深意的。原太子李承乾和嫡次子李泰已经成了关陇贵族的一员,他们两个虽然分属关陇贵族中不同的两派,但是无论谁掌权都势必使得关陇贵族再次崛起。 隋朝杨氏和他们李氏都是出身关陇贵族,然而这个集团非常强大,对皇权形成的极大的威胁,隋炀帝的倒台与他抑制关陇贵族遭到反噬是分不开的。 经过隋末唐初的战争,关陇势力已经大不如从前。但是他们肯定不甘心被压制,现在他们正是想通过李承乾和李泰的上位企图再现昔日的光辉。 李泰纯粹就是李世民故意宠出来的,其目的就是诱使李承乾犯错,好借口换掉太子,让关陇势力还没有拿下的李治当政。 第五十一章 生气 李世民有心扶植李治当政,但是现在他是不敢流露出一丝一毫的迹象。在他刻意的宠溺下成功的将魏王立泰培育成了太子的劲敌,两人已经势成水火。 但是李泰也是熟读经史之人,他也怕出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情形。昨天他已经摆了李治一道,让协助他处理政事的李治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乱子。 李世民正为此头痛。现在章文怡想赚钱,那正好把李治拉出去,让他暂时远离朝政纠纷,防止他再次被设计陷害。否则一旦受到百官质疑,李治也很难成为储君。 对于李世民的决定章文怡只能捏着鼻子接受,他是大唐至高无上的皇帝,万一一个不高兴那就连现在这点成果也没了。 晚上李治回宫的时候显得非常的不高兴,章文怡以为他在外面做事遇到了麻烦,专门烧了几个他爱吃的菜想哄他开心。 谁知李治大发雷霆,借口菜烧得咸了,立起身拂袖而去,扔下章文怡在哪里凌乱。 离开章文怡,李治去了萧妃的寝宫。他今天本该是在章文怡哪里留宿,萧嫀也没想到李治今天会来,自然是欢天喜地的高兴。 她也能明白李治和章文怡之间出了问题,这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按照李治的规矩,每个月章文怡哪里五天,她这里两天的轮换。到了月初的第一天无论是不是轮到她,都要从章文怡哪里重新开始,由此可见李治偏心得可以。 现在李治与章文怡之间出现了矛盾,萧嫀正是求之不得。她现在能做的不是诋毁章文怡,而是曲意迎奉李治。只要给她时间,萧嫀自认为一定能抓住李治的心。 李治很满意萧嫀的顺从,两人几乎整晚都在尝试各种体位,直到累得无法动弹。李治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正好卸了差事无事可做,第二天李治睡到日上三竿方才起身。 连续三天李治都是逗留在萧嫀的宫中,两人不分白天黑夜的行事。萧嫀在欢娱的同时也暗暗担心,毕竟这太反常了。 第四天,英国公李绩找李治有并州的事要处理。李治在朝廷的政事被取消了,可他还有并州大都督的官衔,太原境内的很多事还是需要他过问的。 李绩是并州大都督府的长史,也是并州大都督权利的实际执行人。通常李绩都会把并州大都督府的事物处理得妥妥贴贴,不需要李治操心,以至于李治早就忘了还有这样一个官职。 萧嫀拖着疲惫的身体找到章文怡,想问问她,她和李治之间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不管怎么样李治是她们的男人,她们之间的争夺是一回事,李治出了问题是另一回事。李治出了状况对谁都不好。 见到萧嫀来访,章文怡很是诧异。毕竟两个人之间是有争夺的。虽然萧盈做了两人之间的和解,可是萧嫀一直对她保持了一定的敌意。 章文怡还是很客气的请萧嫀来到明堂,两人寒暄落座。萧嫀请教起裁剪方面的事情。 “上次妹妹帮着裁了一下外衫,倒是让我获益良多,这里先行谢过。”萧嫀喝了一口茶说道。 章文怡知道她的来意绝非如此,只是女人都喜欢弯弯绕,她也只能陪着绕:“都是自家姐妹萧侧妃无需客气。” 萧嫀问道:“上次你帮我改了一下外衫,我现在基本上能把自己的改好了。可是前天萧盈来的时候,我却没办法帮她改。想请教一下怎么才能裁剪的更合体呢?” 萧嫀的这个问题让人很难回答,因为修改服装并不是简单剪两刀就能改好的。其中要了解人体的完美比例、各种面料的特性、颜色的特性、如何修饰才能在视觉上掩盖身体的缺陷、最后是裁剪的技巧。 特别是女性,头部、面部的大小、形状,脖子上长短、粗细,腰腿的比例,三围的比例、胸臀的大小等等都是影响一件衣服上身的直观感受的因素。 古代的裁缝是经历了千万件衣服的缝制积累起来的经验,章文怡则是拥有了现代的审美知识、计算能力和综合了古代的裁剪才有了这样的能力。 现在萧嫀要讨教如何才能裁剪的合体,这个话题实在太大了,章文怡只能苦笑着一点一点的教她。 只是萧嫀的身材实在是太好了,她的衣服只要合身就够了,章文怡也不愿是拿自己说事。所以两个人说了一上午,萧嫀也是似懂非懂。 午饭章文怡并没有亲自下厨,因为李治这几天都没有来,她也懒的烧。萧嫀却对吃午饭感到惊奇,对几个清口的菜品也是赞口不觉。 两人吃到一半李治回来了,这下事情就尴尬了。章文怡没准备他的饭,而李治见到萧嫀也在这里更是不高兴的转头就走。 这下连萧嫀也后悔不迭,好端端的来这儿做什么呢。想弄清楚的事情一件也没弄清楚,还惹得李治大发雷霆。 看着章文怡追了出去,萧嫀连忙带着宫女匆匆返回自己的寝宫。 章文怡追上李治一时间也找不到话题,只能一路跟着他走。 走了没多久李治停了下来,很不高兴的问道:“你这是作甚?” 章文怡说道:“妾身愚鲁不知何事得罪了殿下,特来向殿下请罪。” 李治冷冷的说道:“你没有得罪我,是我得罪你了,是我应该向你请罪才是!” 章文怡缓缓跪下,道:“妾身一直敬重殿下,自问一向以殿下为自己的天。若有冒犯也绝非有意,还请殿下看在往日勤恳的情份上,念妾身年纪幼小不懂事原谅一次。” 见章文怡低着头楚楚可怜的跪在那里,眼泪无声的滴落在地。想起她往日不管什么都不愿意假手于人,定要亲自伺候自己。这份情谊却是没有参半分虚假,诚如她所言就算是有所冒犯也不会是有意为之。 想到这里他心早就软了下来,只是一时半会儿还抹不下面子。于是说道:“这里人来人往,你跪在这里很好看么?” 听他的语气缓和了不少,章文怡顺从的站起身来,站在李治的身边依旧低着头,一副聆听训斥的样子。 见她这个样子,李治就是天大的火气也没了。想想自己发了这么大的脾气,她却是惶恐不知,真是好没来由。 “回去吧。”李治说道。 章文怡顺从的说了声:“是”。 便跟在李治的身后回到他们的寝宫,众人见到李治回来都暗暗高兴,自家的主子得宠他们这些做宫女、太监的在外面也能挺起腰杆做人。 目送着两人返回内室,众人也纷纷散开各做各的事情。 回到内室李治见章文怡依旧低着头,伸手托起她的下巴,说道:“你……” 他的话还未说出口,见到章文怡泪如泉涌,自己先慌了。连忙掏出手帕替她擦眼泪,这时章文怡也哭出声来。 她边哭边道:“殿下,妾身在这诺大的皇宫里只有殿下一位亲人,以后你生气打我、骂我都行,千万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看她站在那里哭得无助,李治的心像被什么揪了一下似的,疼得难受。这下他什么火气都没了,剩下的只有心疼和爱怜。 连忙伸手将章文怡抱过来安慰,这个时候章文怡才敢真的放声痛哭。李治轻轻拍着章文怡的背脊哄着她不要哭,良久章文怡才渐渐的止住了哭声。 又过了一会儿,章文怡心情平复,抬起头,说道:“殿下还没吃过饭吧,你先吃点儿点心垫垫肚子,妾身这就去给殿下是做饭。” 李治说道:“不用这么麻烦了,我吃些点心就好。” 章文怡回答他,说道:“不碍事的,饭菜都是准备好的。殿下不在妾身也没心情烧。刚才萧妃吃的是昨晚的给殿下烧的菜。 让宫女们端上点心,章文怡便匆匆下厨亲自打理给李治的吃食。就像她说的,四菜一汤很快就烧好端了上来。 看着章文怡忙忙碌碌一副小女人的模样,李治心中暗暗自责:前几天还想着‘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怎么就对她发了那么大的脾气,多少也该先问她一声,听她做一番解释才对。 其实事情非常简单,那天李世民同意章文怡的请求,支持她经商。又把李治塞给她,正好是一举两得。 当李世民让李治把手上的差事交代给其他人,并告诉他这段时间暂时去陪着章文怡经商,这下惹恼了李治。 虽然李治不像以前那样视经商为卑贱,但是让他亲自去做,这面子无论如何都是不好看的。自家的老爹那里他不敢有所表露,回家之后气得他冲着章文怡发了一通脾气。 今天李绩找他是因为他卸了差事的事儿,李绩明的是并州大都督府的长史,实际上就是晋王的老师。古人讲究尊师重道,李治对李绩还是非常尊敬的。 他把父亲撤了自己的差事,让他陪章文怡经商的事情告诉了李绩,还顺便把自己不满章文怡拖他下水一事说了出来。 李绩是预料到李世民要换掉太子的意图,按正常的分析,李承乾和李泰都当不了储君,那么排下去应该是李治无疑,但是这话并不好直接告诉李治。 李绩只好换了一种说法解劝:陛下是不会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收缴了你的差事,那么他这样做一定另有深意。 李治听得将信将疑,他回来本想找章文怡问个清楚,不想看见了萧嫀,没来由的又发了一通脾气。好在章文怡忍住了,将他追了回来,不然今天他都不知道该去哪里。 第五十二章 开张 章文怡将饭菜端上来,李治也是饿得很了,三口两口将一碗饭几乎是吞了下去。章文怡怕他噎着,连忙滔了一碗汤吹凉了放在他面前。 李治见她不计前嫌如此殷勤,内心更是愧疚。捉住章文怡的手说了声:“对不起。” 章文怡砖头向着他,说道:“妾身不过一介妇人,能做的便是这些洗洗涮涮的琐碎事。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好有精力治理国家,便是妾身的所有愿望。你是堂堂男子用不着对妾身说对不起,若是日后遇到事情能想到妾身刚才的话,给妾身一个辩白的机会就好。” 章文怡越是退让,李治越是觉得愧疚。他吃完第二碗饭,放下筷子,伸手将章文怡拉到身边让她坐到自己的腿上,章文怡缩了缩,见李治甚是坚决,便轻轻的坐下了。 李治见她小心翼翼的生怕惹到自己,索性板起了脸。章文怡觉得这个样子差不多了,便轻轻的偎进他的怀里,见章文怡顺从李治又高兴起来。 两人就这样相拥了片刻,李治问道:“父皇为何要我陪你一起经商?” 章文怡摇了摇头,将那天被召见的过程大致说了一遍。李治听了章文怡的见解,心中忽然一动。 章文怡的话极具蛊惑性,作为一个皇室成员听了都不可能不动心,更何况大唐的皇帝李世民。 盐、铁、茶三项说起来是官营,实际上真正官营的份额并不多。李治最了解是盐业,盐场的盐大部分都供应了走私,官员也借此中饱私囊。卢国公程知节曾经就贩过私盐,不得不说在民间贩私盐是发家致富的一条捷径。 那些门阀世家也没少干过类似的事情,各个大家族所谓的庶务大多就是地租和店铺的经营。 以前李治只是知道那些门阀世家鲸吞土地、隐匿人口,却苦于找不出足够的例证。 自从上次出征时,学会了章文怡所教的计算方式,李治发觉这种计算非常有用。在他管辖的中军大营的粮草分配时,运用它可以及时的计算出如何最合理的发放存粮。 这让李治对数字产生了兴趣,在翻阅了前朝的纪录之后,李治发现承平年间近百年当中最初的三十年的人口增长极快,人口数翻了近一番,此后人口增长日趋平稳,到七十年中间这一段只是增加了不到三成的人口而后三十年人口数量竟然减少。 与之相对应的是土地的增加亦是如此,最初的三十年增加极快,此后平稳中略有增加,往后就是骤减。 官员的数量则是逐年递增,百年间官员的数量增加了七倍。 同样的类似的事情发生在军队也有发生,百年间军队的数量增加了三倍,但是各地的呈报当中竟然是剿匪的兵力不足。 这些问题李治以前只是隐隐感到土地问题导致了国家的入不敷出,而通过对比数据,就能清晰的感受到问题的所在。 官员数量的膨胀了七倍还觉得不够,这说明了人口和土地的实际的数量远远大于进入账册、户籍的数量。 相反的军队的数量则是虚报的远远大于实际拥有的数量,从后期各地的呈报上看,各县、州匪患三百人以下的是由当地的府兵征讨,而三百人以上竟然是各地的土兵去征讨的。 一个县的府兵驻扎的满编数量是一千二百人,一千二百人的府兵竟然无法征讨三百以上的土匪。而土兵不过是经过一定训练的平民,李治知道的是这种训练往往是流于表面,很多时候土兵就是直接招募的平民。 也难怪末世王朝流民往往泛滥成灾,军队根本就没有战斗力。那用于豢养这些军队的钱粮都到哪里去了呢?答案显而易见。 李治这个时候意识到了李世民可能要打经商的主意,但是他不清楚父亲会怎样做。但是无论怎样做都需要了解经商的整个过程,否则会无从下手。 章文怡是一介女流,纵然她是王妃,但是总没有自己亲儿子来得更可靠。 想到这里李治不再纠结经商乃末流之说,他对章文怡道:“你想从何入手?” 章文怡回答道:“我们女儿家会的无非是缝缝补补,妾身想从秀坊成衣铺子开始做起。” 李治一听瞬间傻眼,章文怡要做女装,他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办?见他秒变呆滞的样子,章文怡也觉得好笑,不过她可不敢笑李治,万一惹毛了也不好办。 章文怡笑了笑说道:“父皇给我们的钱有不少,你可以先从置地开始啊。” 夫妻俩商定了各自经营的行业后,便开始各自筹备。 最先遇到困难的是章文怡,由于朝廷政策对商业的抑制,经商的人必须入市籍。一旦入了市籍则永无更改的可能,而且子女不得入仕。由于有着一条的存在,一般的平民大多不愿意加入市籍。 章文怡自己不可能成为店东,宫里除了太监也无人可用。宫女就别想了,户主只有在家里没有男性的情况下才会登记成女性,而且无论太监还是宫女地位都比市籍高,因此绝对不会有人愿意加入市籍的。 她这才发觉在古代门阀世家的优越性。大户人家都有世代的奴仆。这些人号称“家生子”,他们属于奴籍,比市籍更低一等。因此很多家生子会愿意进入市籍成为名义上的店东。这些豪门世家就不存在无人可用的尴尬。 幸好章文怡身边有个叫“环儿”的宫女,她的一个表亲遭人陷害被人夺了家产,他愿意为皇家效命,但有个条件请王妃设法为他申冤。 章文怡本不想用他,苦于手边没有人,只好暂时用起来再说。见了面没想到这人还是个读书人,他叫冯德尧。 有了店东,一切开始顺利起来。先是在东市盘了一间店面,去平准署登记。室内装修是平准署请工部下属人员施工的,质量马马虎虎,效果却并未达到章文怡想象当中的效果。 看来从古至今所有官营大多都是一样的马马虎虎质量标准。 接着想走精品路线的章文怡遇到了第二个难题——没有业务。虽然章文怡在店内设了展台和模特,也有人进来问询。 但是很多人都被高昂的价格吓住了,而且章文怡也低估了中国人的模仿能力。她放在店内展示的几件款式特别的服装被人仿制了,并在贵妇之间流传开去。 章文怡的作品成功了,而她的店铺却连续三个月没有做成一单生意。 李治那边状况也没章文怡这边好多少,第一次买地就被人坑了,有人将一块需要休耕的劣质土地按照上等良田的价格卖给了李治。 这件事触怒了李治,他让人报官。结果掮客到是被杖毙,而得利的卖家却未受到一点点惩罚。李治得知有人受到了惩戒,也未多想就这么过去了。 之后他顺利的买下了数十倾良田,招了十几家佃农,步入了大唐的地主阶级。 李世民对这种结果也是有些奇怪,之前他还以为晋王妃乃商贾之女,自然擅长经营之道,没想到反而是不抱希望的晋王率先有所小成。 他略一过问才知道章文怡并不懂货殖之术,仅仅凭想当然在操作的。在亏了几百两之后章文怡打算关掉这个铺子的时候她的第一个顾客来了。 第一个光顾这家名叫秋水伊人绣坊的竟然是萧盈。 生了孩子之后的萧盈因婆婆要办聚会,她上街来挑选些首饰。无意间看到了这件铺子,看到展示的几件服装她忽然想到章文怡修改过的宫装,如此修身的服装这里也有。当下她打算定制一套盛装,打算在宴会上穿。 店伙量尺寸的手法和章文怡的也非常类似,萧盈倒也没有过于在意,她觉得既然都是做修身的衣裙,想必需要的步骤也是相当的。 中国古代的女装除了满清时期的旗袍都不修身,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中国古代的审美并不注重体形的美感。另外女孩子十六七岁出嫁生子的比比皆是,她们通常还没有体验到女性身材最美的时候已经被生育破坏了体形。 女人都是爱美的,生育之后身体走形,自然需要百般遮掩,因此中国古代的衣裙大多以宽大为旋律。 现代女装就比较将就对女性身材线条的突出,对东西方女性在身材上差异也会进行弥补。章文怡前世容貌欠佳,自然会在穿衣上更讲究一些,因此对这方面感受更深刻。 由于是店里的第一位顾客,又是英国公世子夫人,章文怡看到量尺寸的单子,想了想,决定还是亲自去一趟国公府比较好。 说实话,章文怡现在是很怕去见萧盈的。因为那几天为店铺设计展示的服装太投入,结果孩子的满月酒她没到场。 萧盈在后花园乘凉,听到侍女来报:晋王妃到了。听说章文怡来了,萧盈把手上的话本一摔,“哼”了一声:说道:“她还敢来呀,看我不好好收拾她一顿。” 说着站起身来急匆匆的去了。那位侍女是新来的,早听说世子夫人脾气火爆,可怎么也没想到能火爆到这种程度。连晋王妃都敢收拾,阿弥陀佛,千万别惹祸才好。 第五十三章 诱发 章文怡在侍女的引导下过了垂花门往里面走。正走间只觉得眼前一花,看到萧盈气鼓鼓的站在自己的面前。 “文九儿,你还好意思来么!” 面对怒气冲冲的萧盈,章文怡连忙走上去,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袖子。悄悄的说道:“萧姐姐,有事咱们进屋说,好不好。” 虽然章文怡在孩子的百日宴上没来,礼物也是到了的。而且后来还让人来赔罪过,只是被她连礼物带人都扔出了国公府。 这些天多少也平静了许多,见章文怡在大庭广众之下低声服软,这气也消了不少。也不搭理章文怡转身就走,章文怡向侍女致谢便带着两个宫女跟了上去。 两个宫女在章文怡的身后面面相觑,世子夫人好厉害。只是咱们的王妃是不是太弱了一点啊。 两人来到内室,萧盈转过身,问:“你这丫头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来有何贵干?” 章文怡安抚着让萧盈先坐了下来,而后道:“今天特来给姐姐赔个不是的” 萧盈伸手捏了捏章文怡的脸颊,说道:“小丫头言不由衷,说说最近又在干嘛呢。” 章文怡笑道:“还能干嘛,教不了子,相夫喽!” 萧盈“噗”的笑出声来,说道:“瞧你没羞没臊的,看你最近总是神秘兮兮的。老实说,都在干嘛。” 章文怡悄悄的说道:“我在开店。” 萧盈一惊,连忙说道:“你没事做那个干什么,那你还不如在家里绣绣花呢。这事儿让陛下知道了你如何自处!听姐姐的话,赶紧把店关了。” 章文怡听萧盈劝导得真切,心里很是感动,她道:“萧姐姐放心,这件事父皇是同意的。” 章文怡此言一出,轮到萧盈无语了。她皱眉道:“陛下怎么可以这样!” 章文怡笑着说道:“好啦,咱先说说姐姐想做怎样的衣服?” 萧盈一愣:“什么怎样的衣服?”接着她恍然道:“那间秋水伊人的铺子是你开的?” 章文怡笑道:“要不然我怎么知道姐姐要做新衣。” 萧盈听了点了一下章文怡的额头道:“机灵鬼,说说有没有点子让姐姐别丢人。” 章文怡扫视了一下萧盈室内的妆台,从上面拿了一支眉笔。然后在纸上勾勒了一款式样,有的宽大雍容,有的合体修身,有的中庸俏丽,有的奇异灵动。 萧盈看了都想要,可惜时间比较紧只能选择其一,于是选了合体修身的款式。但是又想加入其他元素,最重要的是那天是以萧盈的婆婆为主开办的宴会,还不能抢了老太太的风头,两人商讨了差不多一天才把最终的样式确定下来。 给萧盈量完尺寸发现了问题。由于生过孩子的缘故,萧盈的胸部下垂明显,腹部也有些大,如果穿修身的衣裙实际上很难达到预期的效果。 好在章文怡是从现代穿越过去的,前世她没结过婚生过孩子,可还是知道有塑身衣这么一说的。想想以后自己也会生子,这体形保持说不定也有需要,章文怡决定要把这种内衣开发出来。 这女人为了漂亮是拼了命都可以的,就别说制作内衣了。章文怡把料子、尺寸写好让掖廷宫的人去裁剪,她自己则专心研发内衣。 一连数天章文怡都会请萧盈进宫是穿内衣。经历了数十次的失败总算是选中了一款丝绸做衣料的塑身内衣。通过内衣塑形试了几件修身的衣裙,出人意料的效果可把萧盈高兴坏了。 只是这些衣裙自己躲在家里穿倒也无妨,若是穿出去难免会被人议论有伤风化。萧盈倒是提了几个改进的建议,这样既能显出身材也能穿到外面。 章文怡试着照着改了一下,结果变成了不伦不类。章文怡想了想觉得是一个服装形态上的改变造成了风格上的改变,面料、饰物也需要改变,否则就显得不尴不尬。 经过一番修改效果很不错。这时萧盈的那套衣裙也裁剪完毕,章文怡亲手缝制。那天的宴会婆媳俩出尽了风头,萧盈的衣裙受到了年轻妇人的追捧,很多人回家让自家的绣娘缝制,然而都穿不萧盈那样的效果。 爱美女士自然不会放过萧盈,而萧盈也有意帮章文怡一把。自然是有意宣扬了一番秋水伊人衣坊,一时之间秋水伊人衣坊门庭若市,来的绝大多数都是京城里的贵妇。 好在自萧盈来了之后章文怡发觉自己还漏了一件事,忘了自己不能出宫,没有给店里准备能做设计的人。这对于一个走个性精品路线的衣坊是非常致命的。 于是紧急从掖廷宫选出了几个有绘画基础的出身官宦家的女子进行应急培训,总算赶在人们涌入之前让她们可以应付一般的情况。 这几个女孩当中有个叫慕容秋的,其父原是吏部侍郎,因此很多贵妇认识她,知道她因父亲犯罪被罚入掖廷宫。能用掖廷宫的人,这背景得有多深厚。 是以秋水伊人的传说渐渐的被传开了去,平准署也知道了这是一家背景深厚的店铺,是以对于秋水伊人成品衣价值百贯、定制则高达数百贯甚至千贯的价格,平准署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相对于章文怡这边的一炮而红,李治这边则属于闷声发大财。牙行的中人在得到在官府中相关人士的暗示,知道了这个年轻英俊的男子是晋王殿下之后。他们充分展示了自己的才华,将各种良田的价格压到比沙地还便宜的价格卖给李治。然后李治又以高出市价的价格卖出,毫不费力的从中渔利数万贯。 用了大约一年的时间,晋王夫妇用了不到两千两银子做本钱,赚到了七万贯的利润。李世民对晋王夫妻的赚钱能力已经不能用惊讶可以形容,完完全全是被震惊到了。 这个时候家财万贯已经是富翁级,晋王夫妻一年下来竟然有七万贯,这让李世民对豪门世家的赚钱能力有了一个重新的评价。 他能理解晋王夫妻在身份曝光后会得到极大的优待,可是豪门世家又有谁没有这样的特权呢!或许他们的盈利能力没有这么强,但是晋王夫妻才用了一年时间,所涉足的也只有两个行业。而那些豪门世家则可以涉足更多的行业,而且他们的历史更悠久。 由此也更坚定了李世民更换储君和征收商税的决心,除此之外如何削弱豪门势力也提上了李世民的议事日程。 在一次朝议当中有御史提出了晋王妃从商一事,这位御史洋洋洒洒用了近千字来描述晋王妃此举会造成的恶劣影响,同时要求皇帝惩处晋王妃并从此之后对皇室成员严加管束,不要再做这样丢脸的事情了。 这位御史大夫的奏折得到了许多大臣的响应,更有不少清流言引经据典论激烈,大有不把晋王妃绳之以法不罢休之势。皇家富有四海不应与民争利的言论叫嚣尘上。 在这一过程中皇帝始终一言不发,众文官以为他被抓住了把柄理屈词穷。这是文官们在于皇帝历次争论中难得情形,自然是免不了得意洋洋。 看着这些文官的丑态,李世民等他们说完。冷笑道:“你们说了这么半天,忽略了一件事。晋王妃并未出宫参与经营,她只是出资开了一间店铺。如果这样也算皇室经商,那么据她了解她周围有四十四家店铺中九家分属九位大臣出资,三十一家分属六姓世家。这些你们该不该向我解释?” 刚才还得意洋洋一众文官,这时都傻了眼。这些都是各家的庶务,同在一个屋檐下自然都相互知根知底。虽然后来知道这家衣坊是晋王妃的产业,各家都敬而远之。可是谁也未曾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晋王妃竟然已经知道了这么多。 李世民站起身来,高声问道:“朕想问问你们,你们说朕富有四海,那么朕想问问这富有四海究竟有多富?一千万、两千万?” 看着一群哑口无言的官员,李世民冷笑道:“你们让朕不要与民争利,那么谁来告诉朕这个‘民’究竟是谁,是你们还是百姓?” 众文官显然没有料到李世民会如此直白的切入实质,这些文官讲话都喜欢先从书本上找到论据,然后婉转的提出自己的看法。然而李世民今天却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很直接的就问出了很实际很具体的问题。 话说他们那里说得清这富有四海究竟有多富,古代文人又不是现代的学者,至少加减乘除还是会的。这个时候的官员不会计算的人是绝大多数,你让他们做现代小学生都会做的九乘以九他们都不会。 所以我们现在在古文里看到的绝大部分数字都不是具体的数值而是一种形容。比如十数和数十所代表的都是一百以内的数量级,十数可能是少一点,而数十则代表多一些,而不是我们现在理解的十数意味着十以上二十以内的数字,数十一般指二十以上五十以内的数字。 其实古代这些官员对数字在实际运用中的不敏感,甚至比不上古代的妇女,特别是那些学过或者精于主持中馈的家庭主妇。这一习惯直到现代还有反映,比如会讨价还价几乎是女人的天性,而男子就非常迟钝。 第五十四章 本行(一) “你们这是做什么?净弄些不着边际的事情!晋王两口子得罪你们了?”李承乾在东宫冲着一干下属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他道:“父皇最怕的就是我们兄弟不合,魏王得宠无非就是他曾经说过若是他为储君日后必传位晋王。” 李承乾对着这些猪队友解释,杜荷、房遗爱、贺兰楚石等人满脸羞愧。这些官二代都是自幼在蜜罐里泡大的,一身的聪明劲儿全用在了吃喝玩乐上。他们不精于朝政,倒是对后宅的勾心斗角看的分明。 这些人以为先打击晋王李治,借着对李治的弹劾,顺便将矛头转向魏王李泰这是极高明的对策,殊不知这就是标准的宅斗模式。 这些人喜好武艺,觉得很多事情就像对战中只要能逼迫对手防御弱点,那么自己的弱点就不成为弱点。 然而这些人没有想到,他们这种类比忽略了一个环境的因素。对战的双方是一对一的情况而兄弟之争中会有一个拉偏架的李世民。 他们这么做的结果就是打不着狐狸反而引了一身的骚,被李世民借机打击了一番,削弱了太子一系在朝中的影响。 侯君集瞪了纳兰楚石一眼,然后站起身走到李承乾身边,说道:“这些小混蛋也是想帮你,高明就不要责备他们了。他们闯了祸,我看这事儿还是要补救一下。” 李承乾问:“何以为计?” 侯君集答道:“以某之见还是要多管齐下才行。殿下去安抚一下晋王,让太子妃去交好一下晋王妃,让这群混蛋去交好一下李震。” 李承乾不解的问:“交好李震做什么?” 侯君集说道:“李绩是晋王的长史,咱们交好李震无非是向他表个态:我们无意攻击晋王。只要他没意见,晋王那边就好办的多了。” 李承乾恍然。 魏王李泰那边对太子一党攻击李治个个都幸灾乐祸,这么蠢的主意也不知道是谁出的。太子这么一闹实际上得罪了一大群的文官和豪门。 那是因为皇帝陛下纵容晋王妃经商说明他开始注意这方面了。 朝廷重农抑商是由来已久的国策,高官豪门利用皇帝不懂经商制定了不少明着抑制之法实际是纵容的赋税政策,比如双倍征收各种赋税。 这个双倍是针对农民和工匠的税负,古代生产效率低下,农民的赋税再重也就是那么多,商税别说两倍,就是十倍都触及不到商人的痛处。 别以为朝中的大佬人老眼花,那些老油条精得很。知道晋王夫妻赚了不少,人家就是能当作没看见。陛下要么也当作没看见放过大家,要么就得连晋王夫妇一起处理。 以陛下的性子,多半是不会处置晋王夫妇的。那结果就是大家相安无事,你挣你的,我挣我的。就算要真的触及到经商的利益,那也得等太子后面的皇帝继位以后才行。 现在你们不让皇室经营,那也行,底都让皇帝看清楚了,他老人家要是真的动手收税,大家都去等死吧。对于这个结果那帮高官、豪门不跟你们急才怪。 正在培训设计师的章文怡被太子妃的来访打断了,与太子妃同来的还有晋阳公主李明达。 对于太子妃的到访章文怡感到十分意外,人家是名门嫡长女,一向是看不起她这个商贾之女的。纵然她现在是前翼国公秦琼的义女、现任翼国公秦怀玉的义妹,也没办法改变太子妃对她的看法。 听说这么一个人来访,章文怡觉得自己牙疼。可是人家来了章文怡也不能不接待,特别是还有晋阳公主陪着。不管怎样那个小丫头和新城可是自己的死党,李世民能对她有所改变晋阳公主功不可没。 设计师是被章文怡从掖廷宫拉出来的宫女,一共有五个女孩,白三娘、李青莲、祝若君、慕容秋、徐婉茹。 她们共同之处在于都是犯官家的女儿,品貌端正能写会画,年纪在十三、四岁。 这样的女孩在掖廷宫是没有出头之日的。因为在后宫众佳丽面前,她们的姿色只能算得上中庸。 在掖廷宫生活的女孩子是皇宫里最下层的人,干的是粗活吃的是粗茶淡饭。如果长相出色或许会得到上位者的注意,有可能成为宫女,有才华的也许会成为女官,特别出色的也许还能成为皇帝的嫔妃,那算是飞出鸡窝成凤凰, 可是长相中庸的含义也就是扔到人堆里在再也找不到了,这就意味着她们永远不会得到上位者的注意,得不到上位者的注意也就意味着没有机会脱离这里,脱离不了掖廷宫也只能在这里受一辈子的苦。 这些已经绝望了的女孩,因此对章文怡充满了感激,愿意为她效命。 在跟章文怡学习的过程中她们发觉这个晋王妃真的是很特别的人,她并不会她们所注重和擅长的诗词歌赋,但是她有很多令人瞠目的理念和技巧。 通过章文怡的教导,她们对这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王妃充满了敬畏和崇拜。章文怡让她们暂时先做一下裁剪,了解其中的工艺要求和熟练技巧。她自己带着两个随身宫女外出迎接太子妃和晋阳公主。 双方见礼寒暄说了一大堆没营养的话之后,苏氏说明来意:“刚才在兕子妹妹哪里才知道最近名动长安的衣坊是你开的,一时兴起想请妹妹帮本宫设计一套衣衫。” 苏氏这话说得算是高傲之极,给人的感觉就是:给你面子才让你给我设计衣衫的。 章文怡皱了一下眉头,转头看了一眼晋阳公主,见她也是一脸的尴尬。晋阳的好脾气是皇宫里有名的,章文怡对李治一心一意也是皇宫里有名的。这两个人算是都能看对方顺眼,这不代表这两人没有脾气。 章文怡杀过人皇宫里虽然都在避讳,可是比较陌生的见了她不哆嗦的人真的不多。像苏氏这样不把章文怡当回事儿的除了皇帝陛下和李治以前还找不出第三。 章文怡本来想直接拒绝,可是转念一想:哼,不让你吃点苦头还真以为本姑娘就没有大小姐脾气么! 于是她先是找了许多以前的设计方案,给苏氏看。章文怡故意选的都是一些修身的设计,这让苏氏的选择面就不是很多。 等她选择了一个看上去很美却是需要很好身材支撑的设计之后,就把手下五个设计师都叫了出来,六个人七手八脚的先是给苏氏量尺寸。 忙了半天,章文怡忽然支支吾吾起来。 苏氏本来就给她折腾的头昏脑胀,见章文怡为难,便问:“妹妹还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吗?” 章文怡顺水推舟的说道:“殿下生过孩子,身体有些走形,若是设计宽大的衣衫倒也无妨,若是做殿下选中的衣衫,只怕会有些不妥。” 苏氏皱眉道:“我记得萧盈好像也有一件差不多的衣裙,她可也是生过孩子的。” 章文怡苦笑了笑,说道:“小妹与萧姐姐情同姐妹,她的身体小妹是见过的。” 虽然章文怡说得比较隐晦,苏氏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下可让苏氏为难了,她是比较传统的女子,自己的身体就是太子要看她还会害羞呢,让别人看这简直是要了她的命。 章文怡也是一脸的为难,而她手下的设计师们却知道这时晋王妃在故意为难苏氏,什么时候晋王妃非要人家脱光过了。 以前对萧盈的时候是新手时期,需要模特作参考才能设计的完美,现在经手这么多的设计,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想象到对方的体形状态,那里还需要让人当模特的。 苏氏不知道这是章文怡在故意刁难,她为难良久最后还是爱美之心占了上风,被章文怡请到了内室。 让章文怡绝没有料到的是苏氏的身材走形的并没有想象中的厉害,生过三个孩子的苏氏除了腹部、骨盆之外几乎和未婚女性没多大区别,而且前凸后翘的算是非常好的身材了。 五个女孩明显感觉到了晋王妃被震惊到了,她们各个偷笑看看自己崇拜的老师会怎么处理。 章文怡处惊不变,面不改色的勾勒了一下苏氏的腹部轮廓,而后延伸出了躯干和双腿,最后修出外面衣裙的轮廓、再将多余部分涂去。 章文怡做这一切并没有避讳太子妃,可是她这么做的时候也没有让五个手下先给太子妃先穿上衣服,等把图画完才发觉太子妃光着身子尴尬的站在那里,眼睛里已经有了一丝愤怒。 章文怡才不怕她生气呢,她只是抚了一下额头,说道:“真抱歉。”然后转头对五个女孩说:“傻着干啥,还不赶紧伺候太子妃更衣。” 说着章文怡略显的不好意思的对苏氏说道:“对别人比较敷衍,很少会做到这一步。还请姐姐莫怪。” 在五个女孩的帮助下苏氏穿戴整齐,她道:“本宫还是第一次遇到妹妹这样的做法。” 章文怡笑了笑问:“也不怪姐姐不高兴,可是你觉得有那件衣衫能超过萧姐姐的?” 第五十五章 本行(二) 萧盈那套衣裙给人留下印象实在太深刻,在高贵、典雅、大方之余还完美的展现了一个少妇的风姿。让同席年龄相仿的贵妇们相形见绌,却完美的避开了老妇人的雍容华贵。婆媳俩相映成趣一时瑜亮,成功的成为了全场的焦点。那天精心装扮的苏凝思只能退避三舍,否则她就成了衬托红花的绿叶。 “你能超过萧盈?”章文怡笑道:“那件衣服可是我的殚精竭力之作,想超越真的不太容易,但是最少不会比那件差了。” 苏凝思楞了一下,她觉得章文怡就算不讨好她至少也应该看在妯娌的份上不要让她比不过一个国公家的媳妇吧。 章文怡很自然的挽住苏氏的胳膊,一边往室外走,一边解释道:“姐姐的容貌气质与萧姐姐不一样,若是硬要比较就好比是拿自己不擅长的比人家所长,很吃亏的哦。” 章文怡说的很自然而且理所应当,苏凝思看着她展颜一笑,说道:“是我执拗了。” 两个人边走边说,章文怡见苏氏的态度缓解,也不想把关系搞僵。也聊到的一些实质性的问题:“姐姐莫怪,其实衣服只能修饰身材,若要达到萧姐姐那样的效果,单单是一套衣衫是不够的。发髻、饰物、鞋子、妆容无一不需要精心搭配,若是只顾了衣服只怕再好也穿不出效果。” 苏凝思听了章文怡的说法,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一会儿,她道:“难怪都是出自你你衣坊的衣服有人穿的让人赏心悦目,有的则给人惊艳之感,也有的不上不下的千奇百怪,便是你说的了搭配了?” 章文怡笑着说了一声:“是。” 苏凝思想了想,说道:“萧盈那天穿搭的并不完美,以至于衣服过于突出,给人印象深刻反倒将人给遮掩了。” 章文怡笑道:“确实如此,只是她婆婆也在,总不能连她的风头也一并抢了。” 苏凝思怔了一下,继而笑道:“难得你们想得周到。” 章文怡笑道:“这个可与我无关,是萧姐姐自己考虑的。” 晋阳公主见两人有说有笑的出来,暗中嘘了一口长气。她与章文怡交往的最多,知道她看起来貌似随和,实际上是一个很精致、很挑剔的人。苏氏最初的态度有些高傲,只怕已经惹恼了她。 苏氏虽然不惧与人争斗,但那些都是后宅中的技巧,遇到章文怡这种精灵古怪作弄人的只怕她那些本事用不上。可是章文怡若是今天得罪了她,那日后苏氏报复起来她也未必接得住。只是两人进了内室也不叫上她,晋阳却是有力没处使。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在内心起到两人千万别翻脸。 幸好见两人说说笑笑的走了出来,晋阳暗中合什,心中默念:阿弥陀佛,总算是好好的。 晋阳找了一个借口说:出来太久恐怕新城等得不耐烦了,要赶紧回去。见她要走苏氏也起身告辞,章文怡说了一句:“既然如此我就不留你们了。” 送走了两人,章文怡撇了撇嘴,翻了一个白眼,回屋了。话说现在章文怡真的很忙,没时间跟人啰嗦。 虽然这个时节衣坊的生意正隆,但是章文怡还是决定暂时歇业。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她现在的店面的规模和装修都无法满足其指导方向的需要。于是将边上相邻一家因经营不善一直半死不活的一间布坊以高价盘下来之后章文怡决定将两间铺子全部推倒重建。 并在此期间对五个设计师重新进行培训,这次培训除了要加强她们的设计能力更要加强她们与顾客沟通的能力,其中心理学的培训尤为重要。 其他的服务人员也都由宫中的适龄宫女担任,这些受过宫廷礼仪培训的女孩对于提升服务品质非常关键。 那五个设计师章文怡同样保留了她们的宫人的身份并没有让她们进入市籍,这样一方面有利于章文怡对她们的掌控,另一方面也是对客人的一种尊重。 对于店面的装修章文怡也是花了一番功夫,由于客人有驻留的需要章文怡还在店的后面设置了车房和马厩。有专人喂马、遛马,有专门停放车辆和供车夫休息的地方。 店内除了留有一部分店堂为散客提供成衣的购买其余的地方均被单独隔开形成数个独立的私密空间,供设计师与主顾交流和主顾的小憩。店内设有厨房提供一些简单的点心、膳食。 在开张之前章文怡先是让人走访了在京的皇室女眷,向她们说了衣坊今后的经营理念和方向,并问询是否愿意加入贵宾客户。然而面对一万贯的入会费,绝大数皇室女眷都拒绝了章文怡的入会邀请,她们想到的是:难道我们让你做套衣衫你还会拒绝不成?! 只有和章文怡要好的晋阳和新城从李世民哪里讨要了银两算是成为了秋水伊人的第一和第二个vip客户。第三和第四个当然是萧盈和元娘,第五个是皇帝宠妃之一的杨妃。 包括太子妃和魏王妃在内的其他皇室女眷都没有入会,这些人大多抱着一种:“你穷疯了”的看待章文怡。 重新开张的第一天的第一批客户是章文怡万万没有料到的萧嫀和与她同来的三位年轻的美妇,看她们的装束竟然也是亲王妃。 躲在后面的章文怡很无奈让人将她们引到自己的房内,见了面萧嫀介绍道:“这三位是吴王妃和其他两位嫂嫂。” 吴王是谁?谁来告诉她。章文怡再次对自己的历史知识感到羞愧,到现在她基本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皇室中的存在感极低,大多数人对她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自从开了衣坊之后更多人对她商贾之女的身份更是鄙视。 吴王妃应该不是其中之一,她拉住章文怡的手笑道:“早就想见一见你这个皇家女陶朱,只是一直不得其缘。今日一见想不到还是如此佳丽,难怪一提到妹妹晋王总是洋洋自得。” 章文怡倒是没想到吴王妃如此平易近人,因此也谦逊道:“姐姐谬赞,九儿愧不敢当。” 招呼众人坐下,吴王妃拿出四张万贯的银票,说道:“这是我们的入会费。” 章文怡检出三张还给她,说道:“萧嫀和我都是晋王的妻妾,她是不用的。三位姐姐用一张就够了,一家人,你们来捧场我已经是很感谢了。只是规矩不可废,意思一下还是要的。” 吴王妃听了很是欢喜,她笑道:“那姐姐就不客气了。” 四人正在说话,李青莲这时走了进来,说道:“御史大夫张大人的家眷想办一张贵宾卡。” 章文怡问了一声:“怎么不够条件么?” 吴王妃美目流转,问道:“怎么你这贵宾还有条件么?” 章文怡“嗯”了一声解释道:“京城这么多贵妇,我们哪里做的过来。所以我们只打算发行三百张贵宾卡,只为这三百人服务。换句话说就是只伺候这三百人。所以我们现在只接受四品以上的诰命夫人。” 吴王妃笑道:“商家还要选择官员,这可是开天辟地的大事,你可是仗着晋王妃的身份么?” 章文怡心平气和的解释道:“姐姐休要取笑,小妹这也是无奈之举。只有这么大的头便只能贷这么大的帽子。人多了也会影响服务的品质,衣服做不好砸了牌子不说,一样也要得罪人的。” 吴王妃点了点头,转头对李青莲说道:“可曾听清贵长上的说话?若是张夫人言语相激便用晋王妃的话回她就是了。” 原来吴王妃并不是对章文怡有意见,而是在帮她解决最棘手的问题。不得不说刚才吴王妃的问题是最厉害的问题,若是回答不好确实容易惹来非议。 章文怡连忙起身施礼,道:“多谢姐姐想得周到。” 秋水伊人重新开张的前三天,三百个贵宾名额即刻报满。这一结果就连李世民也暗暗咂舌,因为一位每张贵宾卡就要缴纳一万贯的会员费。这笔钱这在任何时候都不是一个小数字,国家通缉著名的悍匪头子最高也就是三千贯。仅仅三天三天章文怡就聚集了三百万贯的巨额财富,这手段就是他老子文铮也要自叹弗如了。 章文怡拿出了两百万交给李世民,留下一百万周转。 李世民奇怪,道:“这些钱给我做什么,不是说若是你不开店了这笔入会费还要归还的吗?” 章文怡答道:“若是不关掉岂非不用归还?父皇放心这笔钱臣妾会把它赚回来的,只是提前上缴罢了。” 李世民笑道:“你这么大方莫不是想拖朕下水,帮你维护这家衣坊?” 章文怡面不改色的回答:“要取信父皇并不容易,若是能得到父皇的庇护再付给父皇两百万也是值得的。” 李世民被章文怡不着痕迹的马屁拍得哈哈大笑:“你这孩子说得倒也实在,只是朕也未必能拂百官之意。若是他们群起而攻之朕也很难为你说话,你为何不去讨好他们呢?” 章文怡笑笑说道:“臣妾是不会讨好这些人的,讨好他们只会助长这些人理所当然的意识。他们只会觉得这是应该的,而不会感激,当他们拿出这笔钱之后才会觉得珍惜。” 李世民听了章文怡的话,本想反驳,但是转念一想竟然非常有道理,不觉为此沉思起来。 第五十九章 秋猎 次年的七月,晴空万里,秋高气爽,北翠岭。 这里山清水秀是关中少有有山有水景致宜人的地方,离长安城大约五十余里,是李世民最喜欢的皇家狩猎场。 秋季很多动物为过冬做了大量的储备大多味道肥美,所以这个时候的也是皇家组织秋猎最好的时间。 七月上李世民携太子李治等文武百官以及两万唐军来到北翠岭进行围猎。 事情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李世民父子似乎已经复合。然而李治却清楚的记得今天是九儿去世的日子,他本打算偷偷祭奠这位曾经的爱妻。只是李世民突然决定围猎,这使他不得不放弃原来的计划,跟随大军前来参加狩猎。 因为朝廷已经决定北征高丽,这次秋猎无非是对前来伴随的这支禁军的一次预演。再大的家事任何时候只能让位国事,这点李治还是能够做得到的。 长孙无忌纵马走在李治的身边,这是妹妹最后的一个儿子了,他不希望李治也出什么问题。自从承乾太子被废、魏王李泰遭贬,长孙无忌对李治开始重视起来。 这并不仅仅因为李治是皇太子,而是他是几大势力针对的目标人物。自从承乾被废、李泰被贬,长孙无忌已经看出了李世民的用意。 去年的这个时候李绩匆匆赶到自己的府上,求他去长生庵救援晋王妃,长孙无忌对此并不在意。 当年李世民不顾所有人的反对立商贾之女文氏为晋王妃,长孙无忌是抱有很大的反对意见的。这次晋王妃遭人陷害而与皇帝有染,李世民想借机更换晋王妃,将文氏纳为后宫,长孙无忌也是同意的。 毕竟商贾之女作为未来的皇后本来就有些不妥,晋王妃既然已经失贞那么顺水推舟也无可厚非。 直到李世民找自己问询是否可以以吴王李恪替代李治为储君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一直没有想到皇帝父子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而产生隔阂,最后还闹到了要易储的地步。 他当即拒绝了李世民的提议,以频繁更换储君与国不利为理由打消了李世民更换太子的想法。既然有人跳了出来长孙无忌很快就查出杨妃、吴王妃、吴王侧妃都参与了这次陷害晋王妃的行动。 长孙无忌迅速将吴王妃、吴王侧妃抓进皇宫,本想严加审讯逼问其背后势力,却不想当天晋王妃遇害,第二天李治就将吴王妃二人溺死以报复晋王妃被杀。 到此所有的线索都断了,虽然长孙无忌能够隐隐的看出这背后势力是谁,但是他到此才发觉自己所看到的可能只是这股势力冰山一角。 这股势力不仅庞大,其野心更大、能量更大。他们悄无声息的控制了大唐的储君,逼得李世民竟然要牺牲两个儿子才能破坏他们通过控制储君赢得未来的计划。 最近长孙无忌再次暂时打消了李世民为李治另立太原王氏女为晋王妃的想法,在没有弄清那股势力的脉络之前,长孙无忌也唯恐一个不小心令大唐的储君为那股势力所控制。 号角响起,行军大队立即停下,散开安置营帐。 长孙无忌看着百丈之外正在竖立营帐的秦怀玉兄弟,心中不由得一暖。虽然皇帝对翼国公一家依旧猜忌,但是他们依旧忠心耿耿的护卫着大唐。 这次远征高丽,大唐兵力不足。李世民征调了一万的瓦岗余众,这些人暂时由秦怀玉兄弟率领,可是皇帝对他们还是不能够放心。这次参加围猎的有三千人,他们被安置在远离皇室的边缘地带。 秦怀玉作为这支军队的主将,本应在军队的中央设立军帐,但是他还是把自己的军帐设立到距离李治最近的地方,以便出手救援。 长孙无忌不明白的是老国公秦琼为了换取皇帝的信任自废武功,将手上最后的一点实力也交给了皇帝,然而他依旧没能换取皇帝的信任。 李世民为何对这支如此忠诚的军队像防贼一样的防范,这是长孙无忌至今弄不明白的事情。 长孙无忌还记得那只冲锋陷阵无往不利的军队,那支军队的大脑是李绩、武力是程知节,而灵魂却是秦琼。 “舅舅。”李治的呼喊打断了长孙无忌的思路。 长孙无忌宠溺的看着这个未来的国君,问道:“有什么事?” 李治说道:“我想出去走走。” 长孙无忌略一皱眉,说道:“山野之间野兽出没,还是不要乱走了,免得发生意外。” 李治想着今天是九儿的忌日,虽然行色匆忙没有带什么祭品,可是他还是想找个地方偷偷的祭奠一番。 李治回头看了看身边八个侍卫,说道:“不碍事的,我带着人呢。” 长孙无忌笑了笑,说道:“怎么只带了这么几个人,太单薄了。你等一下,我让翼国公带些人跟着,这样我也能放心。” 闻言李治脸色一变,不自然的笑道:“我就在附近走走,那里用得着翼国公前来。” 九儿死后李治一直不敢与秦怀玉这一干人见面,他觉得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妻子,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在秦怀玉她们面前尤其如此。 长孙无忌却怎么能放得下心来,看着匆匆离去的李治,他连忙派人通知了秦怀玉。又让自己的侍卫长带人偷偷的跟上并沿途做下记号,免得到时候秦怀玉他们找不到方向。 李治离去没多久,李世民找到他这里,问李治的去向。到现在李治和他还是貌合神离,这让李世民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 其实李世民后悔的并不是侵占了儿媳的身体。立文氏女为晋王妃无非就是一个临时性的措施,目的就是不让那些势力借机控制晋王,同时也能安抚翼国公一派的势力。 同样的由于她是商贾之女,将来将李治立为储君之后换掉晋王妃的阻力不会很大。实际上章文怡不知道的是她的命运在被立为晋王妃时就已经决定了悲惨的结局,这是她很难改变的。 在李世民的意识里,女人如衣服,谁穿还不是穿。他不应该的是贪恋晋王妃的身体,想将她收入后宫。若是在送到长生庵之后立即将晋王妃处死,也就不会造成父子间的隔膜了。 他现在后悔的是当时怎会像个毛头小子那样不仅想得到人还想得到心。只是现在他依旧还能回味起那几天的风流快活、恣意舒爽,现在他的后宫当中可没有那样的女人。 李治纵马离开营地不足二十丈,进入了一片树林。李治看这里清静便想下马祭在这里祭奠一下爱妻。可是他刚要勒住战马,此事马战却一脚踏上了一只雪貂的尾巴。这只雪貂反身窜起在马臀上狠狠的咬了一口。 战马受惊驮着李治一路狂奔,跟随李治的侍卫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却也只能纷纷打马跟上。可是侍卫的马又怎么跑得过受了惊的马,况且李治的这匹马是来自西域的汗血宝马。 随后而来的秦怀玉等人仗着骑术高超,总算是能看到李治的背影却始终无法拉近距离。而且秦怀玉等人越追越是心惊,这么快的马速只要稍有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战场上很多时候射马比射人容易,而且高速行进的战马被突然射倒,马背上的骑兵多半会被甩出去,摔断脖子腰椎的大有人在。这才有射人先射马的说法,射马造成的后果实际上比射人更直接、更严重。 飞驰的战马很快就跑出了这片不大的树林,然而秦怀玉的心一下子凉透了。因为出了树林,不远处便是山涧。这处山涧不算宽,却也有十丈左右的宽度。战马无论如何是越不过去的!李治的坐下马却视山涧为无物,一声长嘶便跃了过去。 秦怀玉等人哪里敢这样,在山涧的边缘纷纷勒住战马。而李治的那匹战马此时体力消耗甚大也过了疯劲儿,再跑了几步便缓了下来。这时李治想让它跳回去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刚才这马也是仗着疯狂,现在它也不敢再做尝试。 秦怀玉等人让李治留在原地,他们寻路下山过去接应。李治答应一声,翻身下马,牵着它朝着不远处一棵树走去。他显然是要在哪里拴住战马,休息一下,等着秦怀玉他们过来接应。 正要拴马的时候,李治发现不远处似乎有烟雾缭绕。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好像是是祭奠用的香烛。难道附近有人家?虽然不知道这人为什么来焚香,李治这个时候正好有些口渴,若是有人住在附近的话不妨讨些水来喝。 走了好一会儿,才见到前方有两个新垒的坟茔,一个女子刚刚祭拜完站起身来向山下走去。 看到她的背影步态,李治心神俱震。这是他魂牵梦萦的身体,无数次午夜梦回在他接近将要抓住的时候消失了的背影。 “九儿!”李治大吼一声。 那背影也是一震,但很快又继续前行,仿佛不曾听见他的呼喊,但是李治能确定她听见了。 纵身上马正要追赶上去,却见路边跳出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张开双臂,笑着、叫着“娘、娘”扑向那个女子。 第六十章 寻找 秦怀玉等人找到李治的时候,见到的是一个红着眼睛失魂落魄的人。 李治心不在焉的跟着秦怀玉返回了驻地,一路上他的脑子里全是那个熟悉的倩影弯下身子,温柔的抱起小女孩,亲的她咯咯直笑。而后就是一个英俊的男子从边上走了出来,他们俩带着孩子一同下山的情景。 她的娇妍已经不会再为他而绽放,她已经属于另一个男人了。她是他的妻子,是她的母亲。想到这里李治的心就像被揪住了般的疼痛。 秦怀玉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由于他的军帐离着李治的营帐太远,所以在围猎期间秦怀玉一直没有机会和李治单独交谈。 李世民也发觉李治有异,但是李治一直与往常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似乎很正常让人挑不出毛病。 所有人都觉得李治变了,可是他们和李世民一样,还是觉得李治很正常。 这天萧嫀因为英国公世子夫人萧盈又怀孕了,特意出宫去看她,而这时萧嫀也有了六个月的身孕。两姐妹见了面,萧盈倒是向萧嫀传授了不少孕妇的注意事项。 最近萧嫀很犯愁,李治白天还是人模人样的,晚上回宫总是一个人喝的烂醉。 晚上萧盈把这话告诉了李震,李震听了若有所思。因为秦怀玉在狩猎之后曾经说过李治的变化,当时也没人知道其中的原因,因此也无从劝解。 皇帝陛下欲亲征高丽,秦怀玉等人已经随着前锋军开拔北上,李震是协助太子留守的官员之一。有机会与李治单独接触,听到这里李震的心一动,有了一个一探究竟的方案。 第二天,处理完手头上的事物,见天色尚早,李震罕见的没有立即回家陪媳妇。他一直在院子里徘徊,其他人还以为他在考虑事情,因此人来人往也没有人去打搅他。 过了很久李治也从值房中走了出来,李震连忙迎上去,便笑道:“殿下好久不见了,有没有空我们去喝一杯?” 李治的后宫现在只有萧侧妃一人,而她与李震的妻子萧盈又是最要好的堂姐妹,所以李治对李震还是非常亲近的。由于文氏的原因前一段时间李震对他很是平淡,现在闻听李震相邀,李治爽快的答应了。 两人在偏殿整治了一桌酒菜,一边喝着酒一边谈论着军情和民情。李震忽然说到了前方的战事,秦怀玉率兵一万精兵进展神速,已经出了卢龙塞。文仲连所部又为全军先锋,虽说是第一次领兵出战,精密仔细不亚于军伍老卒,为全军向导开辟通路十分得力。 文仲连是九儿的兄长,与九儿最为交好,李震提起他让李治立即想到了九儿。他立即就想到了那天那个娇憨的女孩张开双臂叫她“娘”的情形,当时李治僵在了坐骑上,直到那三人走得不见踪影方才跌落马下。 不知道九儿是怎样脱险的,可是她毕竟是活下来了。李治不敢去找她,他不知道找到她之后还会发生什么。父亲能让她活下去吗?自己还能让她做太子妃吗? 看到她有了丈夫还有了孩子的一刹那,李治感受到了背叛,那个时候他很想冲上去将他们统统杀死。然而很快理智战胜了冲动,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她,她们是两个人。晋王妃已经死去,而现在她是一个有丈夫孩子的女人。 不能再去打搅她了,这样至少她还能安安稳稳的活下去。可是为什么只要想到她,他的心里就会痛。 李治一杯一杯的喝着,直到李震一把按住他再次举杯的手。刚才一提到文仲连李治的神情大变,让李震了然了几分。 李治醉眼朦胧的望着李震,见他严肃的说道:“殿下你不能再喝了,你这个样子绝非九儿所乐意见到的。” 听到李震提起九儿,李治连忙道:“她已经死了,死了。景阳你不要再提她了,就让她安安稳稳过下去吧。” 闻言李震心中一惊,他原以为李治是见到了与九儿有关的事情,没想到九儿竟然还活着。转念一想也能了解李治的苦衷,如何处置真的是不好办。 劝了李治一通,见他确实有些醉意,似乎也未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李震决定故作不知,他想先回去和父亲商量过再说。 那天山上李治遇到的的确是章文怡。 她之所以没死是因为她在遭受李世民非人的折磨时,早就有了与他同归于尽的念头。只是李世民拿她的家人威胁,她这才始终隐忍。 在第一天之后她已经将多功能刀片藏在了枕席之下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后来病情来得突然而又凶猛。等她再次恢复意识,见到那个法号惠法的老尼和那四个武尼的时候,她预感到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于是趁人不注意章文怡暗中将刀片取出攥在手里。 那几个武尼将她捆绑的时候并未注意到她一直攥紧的双拳,被扔进深潭后章文怡屏住呼吸将绑住手脚的绳子割断,再将封住猪笼口子的绳子割断。从猪笼里逃出悄悄的上浮到那群尼姑的脚边,一直等她们走远这才爬出深潭。 那潭水冰冷章文怡几乎被冻死,爬出深潭之后她不敢停留,向着相反的方向走了七、八天这才再次进到山里,进了深山章文怡再也支撑不住昏倒了。在进山之前她已经发了三天的高烧,如果不是一对年长的老夫妻无意间救了她,她可能也就此香消玉殒了。 时隔一年这对老夫妻双双辞世,章文怡和他们的孙子合力将他们安葬。老夫妻除了孙子还有一个三岁不到的孙女,他们的儿子采药失手坠崖而亡,儿媳也因为生女儿难产而死。那个女孩第一次见了章文怡便叫“娘”,众人惊奇之余都觉得这是冥冥之中的缘分。 这天是两位老人的七七日,章文怡上完香正在往回走,忽然听到背后那个熟悉的声音在喊她。这一刻章文怡不知道是一种怎样的心情,是怨恨还是别的。只是瞬间她作出了决定,不理会他的喊叫。 那个男孩名叫陈明,他隐隐的听到了李治的叫喊,也看到了李治骑马的身影。和章文怡朝山下走,发觉李治并没有跟上来,陈明这才放下心来。 他问:“刚才山上那人可是相熟之人?” 章文怡平静的说道:“他看错人了。” 陈明“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他并不相信章文怡的话,从感觉上那个人和她是认识的。而且章文怡现在的化名叫“章九娘”,那个人好像喊的是“九儿”。难道真的是巧合吗? 不管怎样陈明并不希望他们相认。 陈明今年十五,比章文怡还大一岁。从见面的第一眼,他就心仪这个罕见的美女了。之所以喜欢她并不仅仅是她的美貌,而是章文怡身上有一种令他亲近的因素,让他不自觉的接近她、爱慕他、呵护她。 如果不是妹妹一见面就喊她“娘”,他早就向她表白了。妹妹的行为让陈明尴尬了很久,至今他都很少正眼去看章文怡。今天见到李治,陈明的心中升起了一股莫名的紧张的情绪。 李震回到府上先去了父亲的书房,这几天李绩都待在书房的舆图前思考如何作战。 对于李震的到来李绩有些意外,李震是懂事的孩子,他战前思考的习惯由来已久,没有大事他是绝对不回来打搅他。 晋王妃还活着?李绩听到李震的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立即让李震前去寻找,一定落实晋王妃生死现状。 第二天,天不亮李震就带着二十几名家将出发了,他根据上次打猎时众人的描述先找到了那道山涧,而后再下山找到山涧对面的两座新的坟茔。这是已过了正午,众人吃过干粮在一处小溪边饮了马喂了草料,再四处向山下搜寻。 虽然是循迹而来在山中寻找人家是非常不容易的。这个年代不同现代人口众多,即使在山里看到的也大多是村落。 这个时期人口远不及现代,住在山里的人除了猎户和以采药为生的人,大多是身份见不得人的。也有逃荒逃怕的,在山中找到一块好地,在其中自耕自足。这些人大多散居各处,相互之间近的一、二里地,远的相距七、八里甚至十几里也是有的。 直到傍晚的炊烟升起,李震才在炊烟的引导下找到了在山中的两间茅屋。 用树枝扎成的小院中一个两三岁的女孩正在玩耍,李震觉得应该是找对了地方。收拢起散在各处的家将,朝着两间茅屋走去。 小女孩看到这么多人向自家的院子走来,惊恐的叫着“娘”转身向一间茅屋跑去。听到女孩的叫声,章文怡从灶间走出来,她第一眼就看到了走到小院门口的李震。 听到小女孩的叫声和随后走出来的章文怡,李震忽然明白了李治的痛苦。她已经有了新的家庭,还有了孩子,无论怎样都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李震摸了摸身上,他当大少爷当惯了,身上没有带钱的习惯。于是回顾众家将,问道:“你们身上可有银钱?都拿出来,回去加倍奉还。” 这些家将都是以前李绩亲兵的后代,少主人不要说让他们拿钱,就是拿命这些人也不会皱一皱眉头。只是这些人身上也没多少钱,全凑在一起也就一吊多一点。 李震将钱用一个人的钱袋装了,放在院门前的地上,说:“对不起,打搅了。” 说完,便带着众家将反身离去。章文怡知道李震一直对自己特别亲近,只是她不知道其中的原因。见他这幅摸样章文怡也知道他误会自己了,不过这样也好。 第六十一章 回家(一) 李震终于在城门落锁之前赶回了长安城,回到家里有家丁来报:太子殿下去了内院少夫人哪里。 在古代内院通常是不允许七岁以上的男性进入的,即使家里男孩也不例外。李治怎么能这么私闯大臣家的内宅,而且这小子曾经追求过萧盈的。鉴于他老爹的所作所为,李震的内心不由得一紧。 听到熟悉的脚步,抬眼就见到李震矫健的身影,萧盈如释重负的站起身来,迎了出去。 见到李震一脸风尘仆仆走进来的样子,李治站起身来苦笑道:“昨晚酒醒便知道孤酒后失言了,今天你又请了假。孤料想你一定是去寻找九儿了,这便来府上等着。你放心李治虽然执拗任性,却绝不会做出那禽兽之事的。” 李震听到他将“禽兽之事”这四个说得咬牙切齿,虽然觉得不妥可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想到九儿如今已经有了新的家庭,心下也是黯然。 萧盈一方面要岔开话题,另一方面也想知道九儿的近况,连忙问:“你找到了?” 李震一脸尴尬的点了点头,“九儿有了新家”这句话当着李治的面他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见李震一脸的古怪,萧盈问:“怎么了?九儿出了什么事吗?是瘫了还是脸毁了?” “她已经和别人成亲了,还有了孩子。”李治见李震一脸无奈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索性替他回答。 萧盈有些不相信,九儿的年纪放在那里,这个年纪的女人怀孕产子的先例并不多。她问:“你们弄清楚了是她的孩子?” 李震对此并不是很了解,见萧盈在李治面前还不依不饶的追问,真的很想上前把她的嘴给捂住。 这女人真的是个麻烦!李震这么想到,他有些不耐烦的说:“孩子都叫她娘了,还能有假!” 萧盈伸手在李震的脑门上一戳,说道:“你一个大男人是怎么想的!女人生个孩子要怀胎十月,就算早产少说也要七个月,九儿的事儿才过去一年。除非你有这个本事用一年就生个会叫娘的孩子!我们女人可没这个本事。” 听了萧盈的话,李治呆住了,李震也呆住了。两个人都算是饱读诗书的人,然而他们却始终没有想到这一层。见到那个小女孩叫“娘”,就立即认为这是九儿的孩子。可是他们没想到这么大的孩子是要有时间生,也要花时间去养的。 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顿时充满了李治的心胸,这一刻他不再去思考什么父皇,也不去想她以前的过往。李治现在要的就是让他的九儿回来,回到他们的那个家。 李治转过身连告辞都忘了说直接朝外院奔去。萧盈见他神色不对,连忙让李震跟上。 出了英国公府的大门,李治大踏步走到一匹战马前,纵身上马,拨转马头向南门急驰而去。 跟着李治的随行太监原来在二门处等着,他原本是想跟进去的,无奈李治不许。这位太监是从小就跟着李治的,他是知道李治以前曾经追过萧盈。想着太宗皇帝的所作所为,这位太监一直在心里嘀咕,千万不要出了事情才好。 看见自李震回来没多久太子爷就匆匆从里面出来,这位太监心里一凉:完了,这怕什么来什么。转身匆匆跟上,眼见着李震也匆匆忙忙的追了出来,这太监心里真的是着急了:这千万不要出了什么事儿才好。 他怕李震对太子不利紧追了几步,伸手拉住了李震的衣襟,说道:“世子,有话好说啊。” 李震怕李治不冷静出什么事,正想追出去拦阻。冷不防被人抓住,听他的声音是太子身边的太监,想来他误会了。这时他也没工夫解释,一甩手夺回衣襟匆忙追去。 那太监没想到平时文质彬彬的李震有这么大的劲儿,被他甩的一个趔趄摔在地上。李震听到身后咕咚一声,知道太监被自己弄得摔倒了,当下也顾不得许多直接追了出去。 那太监正想赶紧爬起来,不想萧盈匆匆的跟出来想提醒李震小心。古代不像现代晚上到处都是路灯,国公府虽然有钱也舍不得晚上到处点灯,晚上一般都是下人打着灯笼照路。 这会儿还没有黑透,守在各个门口的下人还在准备,急切间哪里拿得出灯笼照亮。这太监有好巧不巧的摔倒在阴影里,萧盈走过来也没看清,一脚就踩在他的手上了。这太监正在往起爬,手上突然剧痛,这力气就泄了。吧嗒一声摔回地面,只是这次是脸先着地。 萧盈听到惨叫,吓得连忙停下,转过身来见是一个太监。这太监从小就跟着李治,萧盈自然也认识的。 她俯身想把这太监从地上拉起来,边拉边问:“小五子,你怎么躺这儿了?地上多凉呀。” 这太监听了哭笑不得,心想:这是被你男人摔的,可不是咱家要躺着的。 他也不敢让萧盈扶,这位姑奶奶是谁呀,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有皇室血统、两朝的皇亲国戚。 从小受宠骄横,连太子的面子都敢不给,这个太子不是李治而是以前的李承乾。当年的魏王再怎么受宠见了这位姑奶奶都是退避三舍,在宫里最骄横的齐王李佑、蜀王李愔都被她打过。 她现在怀着身子呢,可不能出一丁点儿的事儿。不然轻则打板子,重了抄家灭族都是可能的。 这个叫小五子的太监赶紧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扶住正在弯腰的萧盈。关切的说道:“郡主,你身子重小心点儿。” 萧盈被他阻了阻料想也追不上李震他们了,便要转回去。小五子扶着萧盈稍一犹豫。也知道自己是追不上了,不如顺势把这位姑奶奶伺候好,那边儿不管乱成什么样,自己可以理直气壮的不在场,就算事后追究起来也不会有大的责罚。 想到这里他扶着萧盈回屋,他那点儿心思萧盈一眼就看穿了。不过她到不想为难小五子,他虽然是皇家的奴才,可她们之间也是打小的情分,能帮他分担一点就分担一点儿。 于是也就由着小五子扶自己回房,萧盈的丫鬟被小五子抢了本份也是一脸的无奈。他是个太监,在皇宫是奴才,出了皇宫那也不是一般的官员敢得罪的,她一个小丫鬟就更不敢得罪了。 也就是世子夫人敢让太监服侍,换个人这么做还不被扣上一个蔑视皇家心怀不轨的帽子拖出去全家抄斩! 李治骑的战马是随行禁军首领的马。护卫他的禁军有五十人,首领有两个。他们见李治抢了马疯了一样的打马而去,生怕太子出事。晚上纵马而行是很容易出事的,骑在飞驰的战马出一点点事儿都很危险。 两个首领一个飞身上马,一个招呼正在休息的禁军正要追上去。李震这时从大门里面跑出来,伸手把那个已经骑上战马的禁军首领给拽了下来。 李震翻身跳上马背,对两个禁军首领道:“你们约束好部众自此等候,不得擅自离开!” 两个禁军首领见是李震也没了脾气。他们都是宫中的禁军,眼力见自然是不差的。李震是英国公的长子世袭英国公的爵位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他娶的是宋国公的幼女,官封驸马都尉。 要知道这个官职是专为尚公主的人所设,宋国公的幼女的封号是郡主。这封号只有嫡亲宗室女才能用,对宋国公幼女这已经是极大的荣宠。她的丈夫竟然封的是驸马都尉,可见萧家和英国公家在皇帝心目当中的地位。 李震如此说,这些禁军也只有听命的份儿。见禁军纷纷回到刚才休息的地方安坐,李震也放下心来调转马头向李治纵马而去的方向追了下去。 李震出身军伍之家,又是长在战争年代。这骑术自幼请了高手打磨,竟比那些游牧民族的高手也不遑多让。李治骑术不差,可是李震更是精熟,不多时便看到了李治的背影。 李治听到身后鸾铃响动,转头见是李震追了上来,暗暗惊叹:看不出这家伙的马术如此高超。 他并没有放慢马速而是继续向前疾驰,这时街上多了一队巡夜的禁军,为首的是卢国公程知节家的老三程处弼,他和李治年龄相仿,小时候做过李治的伴读。这时见到李治这么晚还打马疾驰,觉得应该帮帮他。 他一面让手下让开路,一面上前问:“稚奴,你去哪儿?我来帮你!” 李治此刻心情焦急,见到程处弼挡路,挥起一鞭当头打去,喝到:“滚开!” 程处弼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自是不知,还险些被一鞭打中,一脸茫然的连忙勒马让开了路。看着远去的李治不知道该不该骂他一声。 李震驰马到了程处弼的跟前,也不客气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程老三,你的马好咱们换一下。另外再给我两匹好马,你的家将也给我几个,要一人双马。” 看到李震,程处弼更是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在他们瓦岗一系的二代里面,李震这家伙文不文、武不武的,鬼主意又多。程处弼这帮小的都是从小就是吃着他的亏长大的,谁见到他都脑袋疼。 乖乖的按照李震的话照做,按照一人双马的要求只能给李震十二个家将。交付完毕程处弼嘱咐手下的家将一定要听从李震的指挥,保护好太子。 程家的家将也都是认识李震的,知道程处弼说的没错,纷纷道:“请少主人放心。”便跟着李震打马扬鞭追了下去。 第六十二章 回家(二) 在城门处李震追上了李治,这倒不是李震他们跑得有多快,而是古代的城门开关都不方便,李治在这里耽误了不少时间。 见李震再次追上,身后还带了不少人马。估计是从程处弼哪里弄来的,他知道李震在瓦岗一系二代中的地位,这种情况一点儿都不意外,李治想笑却笑不出来。 城门处的守将看到李震连忙热情的打招呼:“世子爷,您也来了。” 李震看他眼熟一时想不起是谁,但是看到这员将领背上插着的双戟,立即想起他是谁了。这个人叫薛礼,字仁贵。 他是一个穷苦人家,前几天前来投军,是虢国公张士贵的人收下的。当时见他衣衫破烂没人把他当回事,李震看到他背上的一对方天画戟和浑身垒起的肌肉,目光炯炯的眼神,不俗的谈吐,直觉告诉他此人非同凡响。 张士贵虽然出身世家,他也是当年起兵反隋的一路悍将,和瓦岗众将有过交情。共同投在李世民帐下之后又相互扶持,所以他们之间的情分非同一般。 当时李震就好心提醒:“张叔,这可是一员罕见的勇将。您要是帐下人多不如给我吧,我爹哪里缺人。” 张士贵见是李震进言,当下嘿嘿一笑,立即提升薛礼为牙门将授散阶御侮校尉。古代军中牙门将是主将的亲卫将领,一般都是由最悍勇、最忠心的将领担任。 他之所以会因为李震一句话就重用薛礼,是因为张士贵知道瓦岗一系有这么一个奇怪的定律。凡是瓦岗将领,家中的长子都是和老爹一个模子立刻出来的。 尤其是英国公徐家,他家的长子李震算是青出于蓝,武功比老子还强,心眼儿一点儿不比老子少,眼光高看人毒。他说薛礼是一员勇将,那他肯定是一员了不起的勇将,用了准没错。 薛礼没想到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青年一句话就让自己得到重用,心中有说不出的感激,这时见到李震连忙过来打招呼。 李震料想今天拜访过了九儿的家,她很可能天一亮就会动身离开,现在又要连夜赶到山里去。第一走夜路危险颇多;第二晚上行路没有白天快,走山路会更慢。能不能赶在九儿离开之前赶到,他殊无把握。 心里比较急,李震没有多少心情与薛礼寒暄。微微一点头,就过去了。薛礼热脸贴了一个冷屁股,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李震看在眼里,心想:也只能等回来再赔罪了。 在宫里,皇帝的御书房。李世民正与长孙无忌和李绩商讨征讨高丽一事,这时有人来报说太子李治同英国公世子出了长安城的南门。 李世民闻报眉头一皱,有些恼怒的看向李绩。李绩也是恼火:这个长子平时办事很是妥帖,今天是怎么搞的,惹出这么大的乱子。 要知道古代城门是军事防御的重中之重,每天的开门关门都有严格的规定。这个规定连皇帝一般都不会轻易打破,今天太子在关门期间叫开城门这是犯了大忌的事情。 单单是太子叫开城门也就罢了,李震跟在后面,将来追究起来他就是明摆着的替罪羊,万一皇帝发火李绩也救不了他。 今天要是不给皇帝一个满意的解释怕是不行了。于是李绩将李治酒后吐真言的事情说了出来,李绩让李震去落实一下是否属实。 李世民用阴鸷的目光盯着李绩问:“懋公,晋王妃生死事在皇家与你何干?你插手此事究竟意欲何为?” 李绩面不改色,说道:“陛下,如今大唐看似军力昌盛,实则隐患甚深。如今我军能纵横天下全赖藩兵,这些士兵皆来自于大漠部落而非我中华之兵。用之则必须依靠关陇、河东、河北士人,如今这些人正某图攀附太子,其意不问可知。陛下已经牺牲了承乾、李泰,想摆脱关陇贵族,如过仅仅是摆脱关陇贵族,而任用河东、河北士人,陛下这又是何苦!” 李世民冷声,道:“依你之见朕还是依靠尔等瓦岗余烬才是正途喽!” 李绩昂然道:“正是如此。” 李世民怒喝道:“大胆!” 李绩毫无惧色,起身离开锦墩,跪在李世民面前,说道:“陛下,瓦岗余众出身寒门,与世家相比身世飘浮没有根基,若是刻意加以限制很难做大,这些都是豪门世家所不能及。陛下若要任用豪门世家,他们根基深厚用不了多少年,就会发展的根深叶茂难以撼动。” 长孙无忌这时在一旁说道:“陛下,臣觉得懋公之言有理。” 李世民转向长孙无忌,问:“卿有何言?” 长孙无忌说道:“我们也确实担心寒门崛起会加剧土地兼并之势,是以臣一直是支持陛下压制寒门军功阶层的。而今听懋公所言,觉得我们还是没有摆脱依赖世家的毛病。而臣仔细想来寒门之所以能够迅速扩张最终成为新的门阀,这与那些豪门世家的拉拢纵容不无关系。若是能加以限制,或能成大事。” 李世民冷笑,道:“问题是谁来限制寒门,当初我们在商讨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想到过,只是那些豪门世家只需通过联姻就能将这些人轻易的拉拢过去。” 李绩这时说道:“陛下,还有我们这些老臣,趁着我们还活着,还能约束那些手下。陛下,叔宝在世的时候令瓦岗众将只许培养嫡长便是为的今日啊!” 李世民还在沉吟不语,这时御书房隔间的帘子一挑走出两名老尼姑,这二人正是长生庵的那两名老尼。 那个为首的老尼出言,道:“英国公乃谋国之言,请陛下三思。” 长孙无忌见到为首的老尼像见了鬼似的,惊讶的“你、你、你”了半天却说不出话来。 李绩却一脸的淡定,俯身施礼,道:“见过平阳昭公主殿下。” 为首的老尼,先向李绩还礼,而后转向长孙无忌,微笑道:“辅机别来无恙。” 长孙无忌震撼道:“三姐,你没死!那你当年为何要诈死。” 这位老尼正是李世民的三姐,平阳昭公主,李怡柔。长孙无忌的问题她一脸的尴尬,难以回答。 李绩这时站起来,说道:“因为她怀了我的孩子。” 说完李绩重重的跪在了平阳昭公主的面前,说道:“怡柔,我李绩今生有负你的情谊,只能尽力辅佐皇室万死不辞,其他只能来世再报答了。” 李怡柔伸手将李绩扶起,轻声说道:“懋公,妾身从未后悔过。” 李世民挥了挥手,不耐烦的说道:“你们有话,等等再说。” 长孙无忌此时八卦心起,他道:“陛下,这是怎么回事?” 对这个大舅哥,李世民真的没什么脾气。他们兄妹两人对李世民贡献颇大,也得到了李世民破格的敬重。 当年李渊起兵,李世民的五弟李智云没能逃脱,被捕后解往长安遭杀戮。平阳昭公主的夫君柴绍在得讯后以为李怡柔也难逃厄运,于是私自纳了两房妻妾。 没想到李怡柔不仅逃了出来,还拉起了队伍。在与李渊的大军汇合后,柴绍私自娶妻纳妾的事情终于事发,李怡柔一气之下回了娘子关。 当时柴绍做这事儿的时候李渊是默许的,因此李怡柔翻脸走人,他用各置幕府合了稀泥。这些长孙无忌都是知道的。 只是后来有一次李绩奉命给娘子关的军队运送粮草,与平阳昭公主一见钟情。两人在一起十数天,结果李怡柔珠胎暗结。 她不愿意堕胎,便将此事暗中告知了李渊和自**好的李世民。那个时候李渊正是要借助关陇军事势力的时候,必须要拉拢柴家。听说李怡柔要与柴绍离异,当下勃然大怒。斥责她不守妇道,当即发下白绫、毒酒要李怡柔自裁,并下令追查奸夫。 李绩当时设计让李怡柔诈死躲了过去,然而之后他却始终没有勇气承认这段姻缘。李怡柔一气之下出家为尼,声称斩断世间情丝。 对此李世民对李绩也是十分不满,特令他与李怡柔的儿子不能当作儿子养。因此李绩名义上的三弟李感乃是他和李怡柔的儿子,李世民赐姓徐家为李也是为了李感不要姓徐。 看着满脸愧色的李绩,长孙无忌实在想不到一向英明神武的英国公,还有这样一个天大的八卦。 看着李世民洋洋得意的一张脸,李怡柔鄙视道:“你又能好得了多少!” 她这一句似有所指,李世民也是一脸的尴尬。长孙无忌无奈了,怎么陛下也有什么荒唐的事情?! 李绩猛然想起,这件事才是真正的大事。现在李治已经不管不顾的出城了,必须要尽快解决才好。 于是他便将晋王妃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只是略过了后来在长生庵的荒唐事。长孙无忌是多聪明的人呢,从晋王妃进入长生庵到她死讯发布,中间可是隔了好几天。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猜也能猜到。 他皱着眉头,脑子里急剧的思考,这件事真的是很难办。如果即刻杀了晋王妃,即使到了现在也好处理。可是中间多了李世民的这一杠子,事情可就复杂了。 长孙无忌将头转向李世民,作为皇帝的大舅哥多少还是了解他的,做为男人对女人有很强的征服欲不假,但事情绝不简单。 第六十三章 回家(三) 这个时候李世民也不得不把自己的心思说了出来,他之所以非常想得到晋王妃,除了迷恋她的身体之外还另有原因。在几次与晋王妃的接触中李世民发现,这个女人很多立场、建议大多是妇人之见,可是对于朝政却有着开拓性的帮助。 所以即使晋王不能以她为太子妃李世民也想将她留在身边,这样对朝局会有极大的帮助。所以他才会想得到她的认可,收做自己的嫔妃,只有这样她才会继续为大唐出谋划策。 此刻李怡柔叹了一口气,说道:“陛下,你是绕在了世家这个圈子里不能自拔的结果,你有没有想过,晋王妃为何不能成为太子妃,为何不能成为皇后?你本意不就是打破豪门世家的束缚么?” 顿了顿,李怡柔继续说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豪门世家能走到今天也不是短时期内做得到的,要打消豪门世家的影响也不是一代两代人就能做得到的。陛下想毕其功于一役,自己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了,第一这是不可能的、第二陛下把事情做完了,那你的子孙做什么?你应该把晋王妃留给稚奴才是对的。” 李绩这时补充道:“陛下不信任寒门,可是陛下从未想过要真正的取信寒门。臣说一句放肆的话,真正能忠心于陛下的也只有寒门。如果陛下想破局豪门世家离开寒门将一事无成,而这其中的关键就是寒门怎样才能信任陛下!正是陛下从未取信过寒门才是世家能够争取它的最大原因。” 李世民被他们俩人说的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 长孙无忌这时也说道:“臣以为英国公言之有理,寒门若是没有豪门世家的拉拢纵容,想成为新的豪门世家所要经历很长的一段时间。如果陛下能取信寒门,获得寒门的信任,那么豪门一旦无法拉拢他们,那么必将反击他们,只要寒门和豪门起了纷争,这对皇家有百利而无一害。” 李世民哼了一声,道:“如今朕如何才能取信寒门?” 李绩说道:“太子已经出城,只怕他会接回文九儿。如果是这样臣恳请陛下,不妨以翼国公义妹的身份再让她进宫。以叔宝仁义之名想必获得天下寒门之人的人心不难。” 李世民怒道:“你让她再次进宫,那么让朕如何自处!” 李绩平静的答道:“只要陛下能放下心结,我想太子必能安抚住文九儿。” 李世民咬牙切齿的问:“你可有把握?” 李绩回答,道:“臣在之前也无把握,故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刚才臣突然想通了,所以臣现在有把握。” 李世民没好气道:“你的把握所谓何来?” 李绩跪下叩头,道:“刚才平阳昭公主对臣言道:她不后悔。所以臣突然明白,为何情义无价。臣除了请求陛下成全太子和九儿,也恳请陛下赐婚。臣不想什么来生报答,只想今生与公主共赴余生。” 李世民还未回答,李怡柔对着李绩道:“懋公,贫尼如今.......” 李绩不待她说完,直接打断她,道:“怡柔,不要多说什么了,跟我回家。” 李怡柔冷不防李绩说出这样一句话,一时之间竟然痴了。从二十年前她诈死下葬的那一刻,她不知道等这句话等了多少年,她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不再奢望听到这句话的。 李世民这时走了过来,踢了李绩一脚,道:“英国公。” “臣在。”李绩毕恭毕敬的回答。 李世民恨恨的说道:“你什么时候能吃一次亏?” 听到李世民这句气话,长孙无忌也差点儿笑出声来。想想也是,最初听到李治出城去接死而复生的晋王妃的时候,真的觉得这事简直就是一个死结。 可是没想到被他李绩左绕右绕,不仅绕出了死结,还成功的解决了他们曾经难以解决的抑制豪门的大事。这还不算,他还成全了李治和王妃,保住了自己的儿子,还顺便要把平阳昭公主拐回家。 都说这位离狐人氏智多近似妖,这话一点儿不假。人家一箭双雕都很不错了,你看看这家伙一箭几只雕! 别说李世民不忿,就连他也觉得嫉妒。 李世民的话李绩没法回答,见他沉默不语,气得李世民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滚!” 李绩登时如遇大赦,伸手抓起李怡柔的手,不管她愿不愿意拖着就走。李怡柔武功比他高很多,可是此刻却不想挣扎,也不愿意挣扎。 只是问了一句:“你做得到么?” 李绩很牛叉的回了她一句:“这是男人的事,你只需要跟我回去。” 于是那个叱咤风云、杀伐决断、令各路诸侯大豪甚至塞外部落首领谈之色变的女英雄、女将军就这么乖乖的被李绩拉着走了。 望着两人的背影,长孙无忌真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看了看李世民,仿佛是向他求证此事的真实性。 结果长孙无忌听到的却是李世民的另一番言语:“天不假年,若是观音婢还在,朕何至于犯这样的错误!” 听到李世民的话,长孙无忌也是一阵无语。 又听到李世民说:“辅机,早些去安歇吧,明天还有很多是要去做。” 陈明在熄灯之后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他有预感如果不做点儿什么到了明天他可能永远会失去章九娘。 最后他终于鼓起勇气爬起身来走到里屋的门口,伸手敲了敲门。 “陈明哥,有事吗?”从里屋传来章九娘的声音。 陈明咬了咬牙,下了决心后说道:“九娘,我能进去睡么?” 陈明的话说得非常明显了,章文怡原本以为他的祖父母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他对自己一番情意也是真挚的。只要他开口,自己一定会“救命之恩当以身相报”。 可是他今晚开口之后章文怡却神使鬼差的拒绝的说道:“陈明哥,早些睡吧,二妞睡了别吵醒她。” 陈明“哦”了一声之后,返身回到自己的床上。 两个人一个在内,一个在外却都怎么也睡不着。章文怡是紧张,她总觉得今晚会出什么事。而陈明却是一种沮丧和失落。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响起清脆而纷乱的马蹄声,听声音来的人不少。陈明忽的从床上跃起,抓起床边的猎叉几步窜到门边。打开一条门缝朝外看去,夜幕中只能听到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却什么也看不见。 章文怡镇静的穿好衣服,心里只是有些失落:这么等不急要来杀我么。 二妞也被马蹄声惊醒,见到章文怡还在身边,便也不再害怕伸出小手道:“娘,抱抱。” 章文怡温柔的抱起二妞,亲了她一下,将她放回床上给她穿好衣服。而后再次将二妞抱起走到外屋,见陈明一脸紧张的透过门缝向外张望。 走到陈明的身边,将二妞递给他,章文怡平静的说道:“你带着二妞从后门出去上山。” 陈明说道:“不,要活一起活,要死咱们也死一块。” 见他这个时候突然执拗起来,章文怡生气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想和我共生死,可是我们死了二妞怎么办!死很容易,活着才是艰难。你一个大男人不应该逃避责任,你要想办法让自己和二妞都活下去。” 陈明抱着二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章文怡,最后只是跺了跺脚,转身出了茅屋迅速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陈明走了没多久,马蹄声就消失在了院外。章文怡知道人已经到了,她整理了一下头发衣服,不想死得太狼狈。 “九儿”、“九儿”就在章文怡准备慨然赴死的时候,窗外传来了两声呼唤。一个是李治的,另一个好像是李震。李治的声音里充满了焦急、欣喜,章文怡瞬间就体会到了他的心境。 然而章文怡的笑容刚刚露出就变成了惊恐,她从床上跳起来冲了出去,边往外冲边急切的叫道:“别进来!” 李治万没想到章文怡的回应居然是“别进来”,只是她这一声充满了惶恐、急切隐隐的带上了哭腔。李治一眼瞥见了正在推院门的李震,他下意识的伸手将刚刚将门推开的李震拽了回来。 李震没来由的觉得身子向后一仰,两支竹箭贴着他的面门飞进了夜幕之中。 章文怡冲出屋子看见了向后仰倒的李震和在李震边上的站立不稳的李治,章文怡以为他们受了伤,急得她哭出声来。 章文怡一边在院子里疯狂的拆卸昨天花了大半天布置的消息机关,一边哭叫着:“景阳哥哥、李治你们怎么了?说话呀,你们怎么了。” 李治拽李震比较匆忙,力气用大了,李震被他拉的差点儿仰天摔倒,李治也被带的东倒西歪。 听到章文怡哭出声来,李治连忙道:“我们都没事。” 李震也应声道:“是的,我们都好。” 听到他们都没事,章文怡这才放下心来。她手脚不停迅速的清理着,在李治、李震震惊的目光下,章文怡像变魔术似的从园中弄出了一堆木棍绳子,其中许多木棍都是削尖了的。 根据刚才两支贴着李震面门飞过去的竹箭,这些削尖的木棍对准的也必定是人体的要害。把所有消息机关清除干净,章文怡这才安心的抬起头来去寻找那个熟悉的人影。 第六十五章 回家(五) 孙神医看了章文怡一眼,沉声道:“这位便是太子妃吧。” 李治依旧老老实实的回答:“是。” 孙神医一脸沉痛的说道:“都是一些后宫的手段。王妃病体复杂,下官先针灸再开几副汤药,看看效果才能确定。” 李治点了点头,问:“孙太医要如何施针?” 孙神医说道:“请于王妃头部、背部。” 李治转过身让章文怡先打开发髻再面朝下趴好,而后李治上前解开她的衣衫露出莹玉的背脊。 见到章文怡的美背李治险些把持不住,他连忙转过头抑制了一下自己的心跳。 孙神医却是神色不变,上前稳稳的施针。令李治惊诧的是孙神医竟然下了六十多针,从章文怡的头顶开始沿脊椎直至腰部,密密麻麻的扎满了银针。 这位孙神医就是当世名家孙思邈,此人治病大多一针即可,一连下六十多针是极为罕见的。 他是受过李世民册封过的御医,所以刚才李治一直叫他“孙太医”。 他站起身朝着李治仔细的看了一眼,而后鄙夷的看了一眼已经昏睡过去的章文怡,对李治道:“殿下,此女不可托付终身。望殿下不要为女色所惑坏了自己的前途。” 李治眼神一黯,问:“孙太医何出此言?” 孙思邈看着李治的神情,说道:“此女身上所染媚毒乃是与人交合所致。老朽本以为是殿下遭人暗算,然而经适才观察,殿下身上并未有此毒。既然并非是殿下所传,那自然是他人传给她的。此女已经失节,望殿下明察。” 李治闻言一惊,看向孙思邈时只听他喃喃自语,道:“也不对,此毒已经历经一年有余,虽有寒水镇制发作起来也是常人难以抵受,而施毒之人也未继续以药物控制,这岂非有违其施毒的本意。” 孙思邈醉心医术对外界事物一般是不过问的,可是去年晋王妃流传的太广,而且又与长孙皇后联系在一起,他想不知道都不行。 忽然联想到了晋王妃,孙思邈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这种宫闱秘史知道的人差不多都成了森森白骨。 当时传出长孙皇后需要陪伴的是皇帝陛下,随后就有了晋王妃出家长生庵以儿媳的身份孝敬长孙皇后的事情,接着就是晋王妃失足溺水羽化成仙的故事。 它和媚毒、寒水都是一年前的事情,这绝对不会是巧合。 据说这种媚药最大的坏处就是太苦,一般人很难将之吞咽下去。如果把这个服药之人换成皇帝就容易理解了,陛下有服食丹药的习惯,如果将媚药混在丹药中人是感受不到其中的苦味的。 李治见孙思邈脸上阴晴不定,料他医术高超,根据病情除了一些关节想不到之外,大体情形一定能猜到七、八分。 如果李治要救章文怡很多事情是无法隐瞒的,经过片刻的天人交战,李治最终决定还是要救下章文怡。 李治看着孙思邈淡淡的说道:“孙太医,王妃与孤相扶相携一路走来经历了许多事,其中遭人陷害不止一次。孤却一直未能很好的保护与她,故常为此而愧疚。若王妃可以的救,万望孙太医施以援手,稚奴与王妃必将铭记肺腑。” 李治将话语中的“王妃”两个字咬的很重,孙思邈自然之道他是在告诉自己面前的丽人是晋王妃。 晋王妃既然曾经失身于皇帝,而李治在知晓的情况下依旧一往情深。由此可见这位王妃不仅有过人之处,而且也定有可以原谅之处。 孙思邈坐下来写了一张药方交给李治,说道:“这是一张普通的通便药方,可以拿到任何一个药铺配药。明天早上给太子妃喝下,中午之前定会大解。只是会奇臭无比,但要主意大便的颜色。下午我会过来给太子妃二次扎针,那个时候告诉我颜色是什么样的。” 李治应了一句,说道:“多谢孙太医。” 李震先是带着程家的四员家将回到了家里,在外院的书房见了李绩,把昨晚接到章文怡的事情向父亲叙述了一遍。 李绩对李震的谨慎着实表扬了一番,而后又让门房到账上支取了二十贯钱交给程府四员家将,并告诉他们先回程府交代一声,说事情都已经解决让他们不必担忧。 做完这一切李绩似乎有话要对李震说,可是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景阳你先去后院给你娘请个安再出来说话。” 李震觉得父亲的态度有些异常,他还是照着他的话做了。话说以前也不是没有过类似的事情,可父亲从来没有让自己先去后宅给母亲请安这么一说。 再说他这么大了平时这后宅是不能轻易进入的,今天父亲这时怎么了。带着一脑门的疑问李震来到了后宅母亲住的院子,当值的丫鬟见到李震连忙让他进去。 进了堂屋只见屋子里的主位上坐着的竟然是一位身穿缁衣的尼姑,而母亲却在下首的位置上相陪。 古代对座位的安排是非常有讲究的,主人家堂屋的主位只有主人能做。特别是内宅主母房间的主位,它代表着位置上人的地位。 作为家中主妇的母亲怎么把这个位置让给外人了?李震一边诧异一边走进了屋子。 李夫人制止了想先向自己行礼的儿子,指着坐在主位上的尼姑,说道:“先见过大娘。” 李震皱起眉头看向那位老尼一眼,转过头看向母亲,问:“娘,这是怎么回事?” 老尼被李震看得有些情怯,说道:“丽娘,是不是不要为难孩子了?” 李夫人正色道:“我们姐妹相识也不是一天两天,而且这事儿是懋公的不对,委屈姐姐这么多年,孩子们也该孝敬你一声的。” 说完,李夫人转头对李震,说道:“景阳,这位是平阳昭公主殿下,也是你的大娘。你先见过吧。” 李震听了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是母亲言之凿凿说这个尼姑是家里的大娘,作为儿子他只能听从母亲的话向她跪拜,可是行礼行到一半李震突然想起“平阳昭公主”可是在很早就去世的人,怎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家里,还成了自己的大娘! 安耐住心情,李震规规矩矩的行完叩拜之礼。站起身来转向自己的母亲,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李夫人并没有解释,而是吩咐道:“你去你二叔家把你大哥接回来。也就是你三叔。” 待李震转身走出去之后,老尼问:“年纪比景阳大么?” 李夫人点了点头,没好气道:“没错,他成亲时换庚贴都是小妹一手操办的。哼,说什么长嫂为母,我可不就是他的小妈么!” 虽然听出一个大概,李震还是决定去问问父亲。 见儿子去而复返问起平阳昭公主的事情,李绩也不隐瞒一一据实告之。李震听了之后心中纷乱,他没办法理解他的父亲。 只说了一句:“我去接大哥回来”便匆匆离去。 接回大哥李感之后,李震要去城外。 李绩将他叫住:“这两天我和陛下就要随军出发,太子也该跟随后军到定州协助转运粮草。九儿就暂时接到咱们家住。等大战结束让怀玉认了九儿做义妹,重新与太子成婚。” 李震愕然的望着父亲,这件事就这么解决了? 李绩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大娘要和我一起出征,家里就剩下你娘和你了。这次是房相监国你要好好的协助,不要多想别的。你们这一辈人能不能混个出身,这次远征高丽可是一块试金石。” 李震说道:“孩儿明白。” 李震再次来到驿馆,这次程家又派了二十几名家将前来护卫。将这里看护的水泄不通。孙思邈的针灸刚刚拔除,章文怡还在那里熟睡。 见到李治,李震将父亲的话转达给了他。李治沉吟片刻,说道:“后军一般在中军出发后七天才能出发,这几天还有时间照顾九儿。” 接着李治将发现章文怡病情的事情说了一遍,李震明显感受到了其中的危险,他说:“殿下,你暂时在这里等候,我回去请教一下父亲再做定夺。” 李震走了没多久章文怡醒转,不过这次她可不敢造次,生怕惹动李治的感情。李治见她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中更是万分怜惜。 以前只能揣测她的境遇,而现在通过她的病情,李治可以想象到当时她受到的非人待遇。 这个时候李治内心最憎恶的其实是他的父亲李世民。除此之外,李治憎恨的便是设计了这个圈套的豪门世家。 齐州城中最大酒家凌风阁的三楼最大的天字号包厢内坐着六大家族族长,这次六大家族聚会是由清河崔氏发起的。聚集了太原王氏、琅琊王氏、赵郡李氏、京兆韦氏、颍川陈氏的各家族长。 酒过三巡崔氏家族的族长崔亮看着在座的其他五家的族长,淡淡的说道:“诸位能拔冗相见,共聚齐州,崔某感激不尽。这杯酒是崔某谢过各位。” 说完,他将手中的酒一干而尽。 其他五位族长纷纷举酒,陪了一杯。 第六十六章 论医 第二天,孙思邈按时来到客栈,重新给章文怡做了一下检查。 没想到李治心急,当着她的面将大便形状、颜色说了出来,孙思邈看见章文怡羞得连耳根子都红了,却未发怒阻止李治的叙述。 这让孙思邈大大的称奇,毕竟这个时代对于这些秽物还是很忌讳的,特别是女人的更是人所忌讳。 若是当着其他男性的面讨论此事甚至可以看成对女性的侮辱,因此孙思邈在行医的过程中遇到过许多类似的情况,都无一例外的成为与患者之间的障碍。 太子夫妇能这样说出来是非常不容易的,原晋王妃虽然羞涩却不讳疾忌医,足见她的心胸要较其他女子宽广的许多。 于是孙思邈也坦言:“王妃身上所中之媚毒,单只一项治愈并不难,然而却又混入了丹毒,又遭深潭寒水入体。其中变化复杂,老朽亦无把握治愈。” 接着孙思邈介绍了一下章文怡的病情: 先是媚毒结合丹毒形成了一种新的毒性,寒水能够减缓媚毒发作时的感受,但是寒水却能炼制媚毒,也就是加强了媚毒的效力。 从现在的表象上看,新的媚毒能促进女性的身体发展。目前章文怡的皮肤出奇的好,以及身体的变化要比其他女孩更完美,这是媚药的药力所致。 一旦女性的生长停止,这种媚药的药力将促使女性需求增强。根据孙思邈的经验,在三十岁之前可以是非常惊艳,成为女人中的女人。 由于寒水的影响,女性在其它方面都能够令人满意,却几乎没有受孕的可能。 三十岁之后便会迅速衰退,四十岁便相当于常人七、八十岁,一般活不过五十岁。 李治夫妻没想到竟有这么严重的后果,这时章文怡提出了一个问题。就是这种媚药是通过他人传播的,那么药性改变之后是否还会传播。 孙思邈摇了摇头,这种情况他也是第一次接触,所以他无法确定。 回答了章文怡的问题,孙思邈不禁朝她看了一眼。他知道章文怡对男女交合有不良反应,她这么问显然是怕李治把持不住之际会不会有后果。 女人心思细腻这不奇怪,到了这个时候还能想到自己丈夫的并不多。尤其是豪门贵族家的女儿,更是自私的人多。 第二次,给章文怡施针,这次用针比昨天更多,连双腿上也各扎了十几根银针。 趁着章文怡入睡这个时间,李治请孙思邈吃了一桌素席。 上的菜不多,只有七、八个素菜。但是每个菜都清淡适宜,非常对孙思邈的口味,一桌菜让他赞口不绝。 这位孙神医在饮食方面的品味其实是很高的,只是漂泊行医顾不上罢了。 寻常宴席上能有一两个菜能得到他的称赞已经是很了不得,今天每盘菜都能得到他的夸奖这是极为罕见的。 孙思邈笑道:“没想到太子找到了一个这么好的厨子,下次贫道可要常去府上叨唠了。” 李治高兴的答道:“太医若是能来,孤求之不得。太医喜欢这样的菜式,下次孤让王妃多烧几个。” 孙思邈惊诧道:“贫道唐突了,怎好贪图口腹之欲有劳王妃殿下。” 李治笑道:“太医尽管随时来访,以前孤的饮食、里衣、鞋袜都是王妃亲手打理。我们生活很多时候与常人一般无二。” 听了李治的话,孙思邈这才发觉这位曾经的晋王妃实在是一个男人梦寐以求的贤惠妻子。 这个女子容貌惊人,却没有寻常貌美女子的傲娇。看她的性情温婉、宁静又不失心思机巧,也难怪纵然曾经失身于皇帝,李治对她仍旧一往情深。这样的女子,换做谁都是一样的。 这时李治忽然,道:“孤有意集太医署诸位太医编纂一部医书,不知孙太医是否有兴趣助孤一臂之力。” 孙思邈笑道:“此乃盛举,贫道自当效力。” 接着两人对医书的构成进行了探讨,因为谈得投入,竟然略略错过了给章文怡起针的时机。 起针后章文怡香汗淋漓,竟然呕吐起来。一时之间屋子里充满淡淡的香气混合了胃液酸臭的怪味。 孙思邈嗅了嗅空气中的怪味,不禁喜笑颜开。 他走出内室在外面说道:“请王妃沐浴,之后贫道再为查看。” 等章文怡再次请孙思邈进入内室之后,孙思邈把完脉,对二人说道:“前面贫道之所以说没把握,是因为根据脉象有一部分媚药分散在体内,但不知处于何处。刚才发现那部分媚药就潜伏在肌肤之中,由于起针慢了引起身体发汗,竟将这些媚药逼了出来。” 李治忙问:“这么说太医有把握治愈王妃了?” 孙思邈笑道:“这部分媚药除去便无大患了,其他的媚毒昨日已经被逼入肠经,绝大部分今日已经排出体外,其残留已不足为虑。” 离去的时候孙思邈忽然想起一事,说道:“由于寒水入体一年之久,王妃近三、五年不能受孕是正常的。” 李治怔了怔立即明白孙思邈为何要刻意说上这一句了。皇家讲究散枝开叶,王妃三、五年不能怀孕一定会受到非议,因而会倍受压力。既然知道了情况会好很多。 他感激的向孙思邈拜了拜,道:“多谢太医提点。” 孙思邈走后,李治不禁叹道:“孙太医徒有太医之名却不愿意入朝为官,长行走于民间治病救人。若是当时他在宫中又何至你要三、五年不孕。” 章文怡知他体恤自己,当下只是微笑道:“殿下想把孙太医留在长安城也不难。” 李治笑道:“不可能的,想把孙太医留下的可不止我朝。前朝也想留他,结果都没有留住。” 章文怡认真道:“有可能的,如果建立医学院呢?” 李治闻言低头沉吟不语,半晌才说道:“医匠地位低下,只怕很难招到人入学。” 章文怡想了想,说道:“这个的确需要改变的,我觉得真正的阻力并不在这里。因为生病是谁都逃不掉的,拿性命攸关的事情去说服大家总要容易一些。真正的阻力在于医学缺少足够的标准。就拿臣妾擅长的女红来说,不同的针法无非是上、下、平、缠、滚、挑、绕不同的组合应用,平时只需要说上三下二滚一缠四,我们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在臣妾接触过的医者中总是说:病万变、药亦万变,但是事情总是万变不离其宗的。” 李治一拍大腿,说道:“你说到点子上了!哈哈哈,凭这个就能把孙太医留在长安,如果能建成医学院,只怕我们就是拿棍子赶他,他都不会走的!” 章文怡又道:“光是让孙太医一个人来办学也还是不够的,办学就是要培养千万个孙太医。我觉得学医和我们学女红一样都是要经常使用才能学以致用的,我觉得还应该再建立一个医学院附属医馆,让老师带着学生在里面看病。这样学生出师之后就能立即行医,不至于变成庸医杀人。而且有了医馆也能增加收入,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收入去其他城市办学办医馆,这样学生出来有地方可去,不至于浪费和埋没人才。如此循环下去医生、医馆会越来越多,人们的生命也会越来越有保障。” 章文怡这样的描述,让李治两眼放光,他的思路豁然开朗。 当下铺开纸洋洋洒洒写了近二十张纸的奏折,第二天用八百里加急呈送已经开赴前线的李世民。 看了这篇奏折,李世民当即提笔写了“甚慰”两字评语。便将这篇奏章交给同行的李绩、李怡柔夫妇。 李绩看完笑道:“这主意的根子是九儿出的,其他道德教化部分是太子考虑到的。” 李怡柔看完奏折,问:“是吗?我怎么没看出来。就觉得稚奴的字和陛下如出一辙。” 李绩笑道:“那你要是看到晋阳公主的字才更要说,那简直就是陛下亲手书写的。” 李世民听李绩赞扬晋阳公主,满足的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开医学院、开医馆、赚钱、再开医学院、医馆,这篇奏章写的就是这件事。这个也只有商贾之女才能想得出,稚奴倒是能考虑到如何教化的问题,说明他又成长了。” 李怡柔又看了一遍奏章,说道:“我觉得这个设想很不错,若是能够做成也是功德一件。” 这时她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见她的目光看过来,不由得傲然道:“朕十七岁投军征战至今为大唐打下万里江山,而如今一介商贾之女何足道哉!” 李怡柔撇开脸向李绩做了一个无奈的笑容,她心里想的是:难怪陛下在打算舍去晋王妃的时候还想收为己用,这孩子确实是妇人之言却能推断国事。 回到自己的营帐,李怡柔忧心忡忡的对李绩说道:“懋公,这晋王妃可是我亲手沉潭,虽然之前陛下的事我不知道,可是陈娟搀和在里面,她是我的侍女,所以两件事都能算到我的头上。现在太子把她找回来,将来我该如何面对她?” 李绩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很难说,虽然我们也算帮她度过了危机,可是这的确是个问题。当初二哥要我命保护她、信任她,我一件都没做到,否则怎么会遇到如此局面。看来大局上我不如二哥多矣。” 第六十七章 粮草 章文怡最终没有去英国公府。当李治提出让她去的时候,章文怡真的没有信心保证自己能在哪里活到李治回来。 原本以为自己有主角光环加持,遇事必定无往不利的章文怡。还没遇到那个强悍的大敌武媚娘,就被一个不知道低多少等级的大boos差点要了性命,而且至今连这个敌人是谁她都不知道。 这次损失的实在惨重,章文怡真的没有把握能在那种地方独立生存。李治这把保护伞实在是太重要了,他只是不在了一天,却让她经历了迄今为止最为惨痛一幕。 李治想要拿去定州来说服章文怡。笑话,别说去定州,就是去天涯海角我也得陪着。章文怡打定主意决不妥协。 李治本来就不是一个性格强横的人,再加上现在章文怡也不是原来的火柴妞。 由于媚药和寒水的缘故她现在离着凹凸有致还有段距离,也是大致有了曲线玲珑的味道。加上媚态浑然天成,以前啥都没有的时候已经让人受不了了,现在章文怡稍稍的耍了些手段就让李治彻底沉沦了。 这会儿你让李治送章文怡离开他能找你拼命。 当然他一个太子爷想弄个女眷在军营里也实在是太容易了。况且跟着他的一些人比如程处弼之流,除了喜欢干这种事还善于干这种事。再加上章文怡本来也是他们一伙的,自然是随随便便就把她带了出来。 后军主要是负责押运粮草,章文怡虽然并不懂古代是如何进行粮草输送的,可是架不住人家是穿越者。 在国际原子能机构工作过的章文怡对各种运输一点儿也不陌生。因为需要经常需要到处去进行核查,那些仪器是需要转运的。 国外的工程师和国内的工程师的区别在于动手能力。一般来说两个、三个外国的工程师基本可以检修一条生产线了;国内的工程师大多是混资历混出来的,很多都是从绘图室里混到年限就评了一个工程师,给他个扳手根本不会使。 要是让这些工程师出去联系个托运都可能做不好,就别说转运物资了。问问他们啥叫“门到门”他们可能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章文怡就跑过转运,虽然转运和古代战争的粮草运输不一样,可是里面有相通借鉴之处。还有一条就是她还有一个最好的借鉴先例在哪儿——解放战争的独轮车。 虽然古代人的思想觉悟没法和解放区的老百姓比,可是贞观年间的大唐可是史上武力最强的帝国,有点儿像现代的老美。 别管咱们怎么吐槽他们,也别管人家在自个家过的有多苦,这民族自豪感还是在的。 别的唐军是经过各级官府,再由官府联络各地豪门大户,最后由他们去招募人员办事。章文怡只记得四个字“发动群众”。她也不懂当时的办事程序,索性也就抛开了这些程序,亲自带着人走家串户,宣传鼓动。 她长得漂亮,又能说会道。虽然古代女子地位低下,那也得分是什么人。像这种颜值超高的妹子,扔到哪儿都吃香。 虽然也有不开眼的豪绅、官员出面阻挠。章文怡只需要抬出“太子钧令”,敢倔强的人真不多。有几个敢强项耍帅的,结果脑袋都挂到了城门上。 开什么玩笑,皇帝都御驾亲征了,你们这些地方官不积极配合还想玩儿什么“强项令”的梗。以干扰军务为乐给自己加分,这事儿想都别想、门儿都没有。别以为你们会拉着读书人被你们背书,姐姐直接就一路给你们宣传了。 中国有句老话“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在古代信息不发达的社会里绝对是个一直被文官门利用的工具。 问题章文怡来自于现代,她知道媒体宣传的重要性,当然不会让文官们独享其成。 先把这些官员说成自私自利的小人,然后他们做的事儿不是坏事也是坏事了。尤其是欺负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将军。 古代妇女的地位不高是事实,却并不妨碍人们同情弱者。特别是“弱者”这么漂亮的时候,她的对立面简直就是十恶不赦了。 因此后军征集粮草的工作非常顺利,而且由于少了豪门大户、各级官员在里面做手脚,征集上来的粮草的质量也是非常过硬的。 由于有百姓的支持,后军的行军速度也很快。以往后军能与中军的距离保持在十天之内已经是中规中矩了。 章文怡他们没经验,不小心在快到定州的时候后军的前锋已经能看到中军后卫的旗帜了。 最近中军日子过得非常滋润,后军离他们实在是太近了,几乎是出了门就到。给养的补充十分的方便,也不像以前动不动就吃陈米、霉米,还经常有咸菜吃。 解放军一直注意部队的伙食,认为“吃”也是战斗力。这话一点儿也不假,现在唐军中军的士气高涨,根本不需要人鼓动。 这下李世民为难了,监国的房玄龄已经把皮球踢到他这里。这一路上老百姓是喜笑颜开,官员士绅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本来征集粮草在他们手上一过,就能上下发财。现在可好,太子爷不按常理出牌,他们变得可有可无了不说,连发财的机会也没了。 不仅仅不能发财,因为征粮征夫的工作没他们什么事儿,将来打胜仗了他们也没功绩可以分润。 官场里“堵人财路,犹如掘人祖坟”这句话古代现代都适用。所以一大票地方官员以扰乱官府程序,任用私人等罪名告状,好在这次他们是告太子。 京城的那些御史们吃过一次亏,这次跟风的人不多。即使这样房玄龄的压力也非常大,由于事情涉及太子,所以房玄龄就把这些告状信全转到皇帝这里。 李世民、李绩他们是知道李治把章文怡带上了,心中暗暗埋怨章文怡,怎么这样招摇,事情弄成这样怎么办!自己闯祸也就罢了,跟得这么紧做什么。离着远了写封信斥责一下,这下想不出面管都不行。 火冒三丈的李世民带着李绩和李怡柔来到后军大营,到了后军大营辕门,值守的军将要进去通报被李世民制止。问明中军大帐的位置,李世民怒气冲冲的直奔大帐。 结果那个大帐里面空空荡荡,别说人连根毛都没有。在外面值守的是程家的一个老家将,他认识李世民。拜见了皇帝陛下之后这人把李世民引到一处不起眼的军帐面前。 大老远的就听见李治在里面训人:“平时让你们好好读书学经史,结果你们一个个跑的比兔子还快,今天闯祸了吧。现在你们就给我把这十道题做完,做不完晚饭就别吃了,饿一顿涨涨记性。” 正一肚子气的李世民,听到李治像模像样的训人,这气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回顾李绩夫妻,说道:“还不错。” 他这句话说得李绩夫妻哭笑不得,心想:陛下你是来处理事儿的,不是来夸他的。 李世民也意识到自己这态度不太对头,干笑了两声转回头去。 这下他踌躇了,进去吧,不行。进去了肯定不能夸他,要训斥他,那么李治刚刚树立起的形象就要被自己破坏。不进去,也不行。来都来了,事情不处理,也说不过去。 李世民想了想:没办法,还得拿文九儿做替罪羊。谁让你不老老实实在英国公府呆着偏要跟着李治,活该找你的的麻烦。 这会儿天色已晚,她一个女孩子,除了李治的寝帐估计也没地方去。示意那个程家的家将带他们去李治的寝帐。 没想到李治的寝帐离这个实际的中军大帐隔了好几个帐篷。这里除了周围守卫严密之外单单从外表根本看不出和普通的军帐有什么区别。 李世民这时也看出他们这样布置的用意——让敌人不知道这些军中要地的实际位置。 走进寝帐发觉这里没有人,里面的陈设相当的简单。一张由两张单人的行军床拼成的大床、一张条几,上面整齐的码放着一叠文稿还有一个小花瓶里面插着几枝野花。条几的两边有两张小凳子,剩下的还有几个箱笼,估计是换洗的衣物、被褥。大帐的一角用了一块布帘不知道隔了一个什么。 走近一看原来是隔了一个净室。 如此简陋的军帐,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这应该是女孩子独有的本事。 走到条几前翻看了一下上面的文稿,一部分文稿上写得跟鬼画符似的,除了一、二、十这三个字认识,其他的叉叉、一横加上下两点还有就是蚯蚓一般的符字。 幸好这些不是用黄纸朱笔写的,不然李世民绝对怀疑这是用来捉鬼降妖的。 好在还有用文字写的文稿,拿起来一看上面全是些关于粮草储备和分发粮草的记录。 有些条目上写的是储备xx多少多少,缺额,多少多少。 有些条目上写的是xx日xx县征粮多少多少,预计xx日到达。 要么就是xx日xx部队,补充xx多少多少,预计xx日需要再次补充。 xx日xx县征集民夫多少多少,xx日解散回乡多少多少,剩余人数多少多少。 古代行军打仗通常是五万人的军队要配属八万到十万民夫,出征的时候号称十五到二十万人。粮草征集都是一次性征集一个数量,用的差不多了再四处补充。 这三个人都是老行伍,都干过押运粮草的活儿。他们一眼就能看出这么做比传统做法的要繁琐,但是好处多多。 第六十八章 后卫 古代打仗军队通常会携带数月甚至半年以上的粮草出发,由于带的粮草多,需要的民夫也就多。人多吃的就多,因此所谓的半年粮草三、四月就吃光是很正常的。而且民夫离开家之后时间越长越影响耕种,这在农业国时期的古代会造成很大的影响。 可是不这么做也不行,粮草不够根本没法去打仗,所以在古代发动战争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可是李治这种办法比往常要带大量的粮食和大量的民夫不同,第一次携带的粮食少,用的民夫就少,消耗会很小。特别是对农耕的影响就更小。 但是关键在于计算和经验,没有精密的计算能力很难完成各个部队的粮食分发的安排,没有足够的经验又会使精密的安排难以实现。 因为很多时候粮食未必会在你计划的时间内到达,很多时候会晚上一两天,甚至十来天。 一旦出现计算以外的问题,就会造成断粮。军队一旦断粮,哪怕是再精锐的部队也会在瞬间垮掉。这也是为什么通常没人敢少带粮食的原因。 李治竟然少带了大约将近百万斤的粮食,难怪这家伙晚了七天还能追上中军部队。 军帐里没人,李世民皱起眉头,将在外值守的首领叫了进来。 李世民问:“王妃去哪里了?” “父皇找九儿有什么事?”李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听到李治的声音,李世民突然觉得自己的气势没那么足了。这是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李世民暗暗皱了一下眉头。 转过身,抬眼看着李治,李治这时倔强的回视着父亲。父子两人像斗鸡一样相互注视着。 最终还是李世民败下阵来,他“哼”了一声,将头转向了别处。沉声问道:“为何要将王妃带在军中,你不知道军营的规矩么。” 李世民不再逼迫,李治的态度也软了下来。他躬身施礼,回答道:“知道,只是孩儿不放心她一个人留在长安。” 李怡柔见他们父子针锋相对,连忙打了一个圆场,岔开话题:“这些都是王妃帮你计算的么?” 李治实话实说,道:“不是,九儿只是教了孩儿如何计算,其他都是孩儿自己做的。九儿不懂粮草调派,她只能帮孩儿誊抄一些。” 这时章文怡提着食盒走了进来,见到众人便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门口。 李世民见到她很是尴尬,张口欲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李绩见状,连忙说道:“九儿,你们征粮征夫为何不经过各州县官府,而要自行筹措?这样不仅要打乱各州县征粮还会耽误农耕。” 章文怡向他福了福,走到条几边,打开一个箱子。从里面取出一叠文稿,交在李绩手中说道:“李绩伯伯,这是我们最初征粮时发现的州县强征平民口粮冒充常平仓的证据,还有我们路过州县各地常平仓账面存粮和实有存粮数,以及沿途州县应有产量估算和实际产量差距。” 李绩不敢看文稿,他伸手接过便立即转呈李世民。李世民拿着文稿走到条几前坐下,李治在李怡柔的暗示下走上前点亮了油灯。 李世民看着手中文稿不由得怒气勃发,他拍案而起焦躁的在帐内踱了几圈,方才停下。 章文怡趁着李世民他们看文稿不注意的时候退了出去,这种场合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两个她看见就想复仇,却又不能复仇的人,所以她只能选择回避。 在假的中军大帐内不知道坐了多久,李治总算走了进来。握住她的小手,将章文怡从地上拉起来。 李治轻声,说道:“他们走了。” 两人回到寝帐,略作温存,李治松开章文怡回到条几前坐下,开始每天的功课。章文怡先是帮他整理文稿,基本上整理好了之后从床底拿出针线筐,坐到床上给李治缝制里衣。 感到烛光有些变暗,起身将灯芯剪掉一些,烛光立即恢复了明亮。 李治伸手轻轻揽住章文怡的纤腰,将她拉到身前,说道:“老婆,我今晚可能要晚一点,你先睡吧。” 章文怡俯身在他脸上轻轻吻了一下,“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转身走过去收拾好针线、抖开被褥,拿出换洗的衣物准备先洗个澡即便安歇。 这时门外程处弼敲了敲门,问:“殿下睡了吗?” 通常不要说这个时候,就是白天只要太子返回寝帐,没有紧急事件是不会有人来敲门的。 章文怡回头看了李治一眼,见他已经站起身来朝着门口正要说话。于是连忙朝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来处理,让李治安心做他自己的事。 李治笑了笑,朝章文怡点了点头,而后转身坐下继续做事。最近章文怡正在尝试加强后军的警戒,程处弼正好是负责这一块的,他来敲门十有八九找的是章文怡。 来到门边,打开帐门章文怡轻声问道:“程将军,太子殿下还没睡,有事么进来说吧。” 程处弼大咧咧的说道:“我找你的,九儿妹妹,最近我总有一种被人盯梢的感觉。可是又没有发现任何踪迹,这心里总是不安稳。” 章文怡闻言很是上心。程处弼是金吾卫的校尉,在京城时一直在负责巡城。 在前世受训时章文怡知道,人对周围事物是有一定的感知能力的。比如有人在你的视线外肆无忌惮的注视你的时候会有所察觉。 这就是人的感知能力。普通人的感知能力比较弱,只有在遭受比较强烈的气场辐射时才会有所察觉。一些专业人士对自己所从事的职业内的反应就会比较灵敏,比如警察遇到罪犯。 程处弼一直负责巡城,他对周围暗中窥视的感知,肯定超越常人。他感到有人盯梢,那么十有八、九确实有人在盯梢。 后军掌握的部队不多,不到一万人,也不是唐军中的精锐部队。即便是太子身边的护卫部队——左右千牛卫的一千人,也算不上精锐部队。 这些人的武艺、训练都还说得过去。可是他们没打过仗,缺乏实战经验。真正的战力还比不上中军里有作战经验的二流部队。 后军的主要任务是看守和押运粮草,基本上不会进入前线。作战能力差一点很正常,这种情况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所以古代打仗很多将领喜欢偷袭对方的粮道、攻击屯粮之地,都是因为后卫部队实际战斗力孱弱的缘故。 这次作战的对象是高丽,后军最终的驻地就是前面的定州城。李治将在此负责唐军粮草、军械的输送,所以后军几乎不可能成为敌军的攻击目标。 敌军无法攻击后军自然不会派人前来窥探,那么在暗中监视后军的会是什么人?作为曾经的间谍章文怡自然擅长侦查与反侦查。 军队侦查和间谍的侦查有相通的地方,可是由于本质上的不同,侦查手段和方式也会有所不一样。这在现代是常识,古代人可就没这种意识了。 程处弼如果按照对付小偷小摸、江洋大盗踩点那样的侦察,肯定找不到那些有经验的斥候。 惹杰是六诏中越析的勇士。因为率领族人攻击汉人官府被官军围剿,他的族人死伤惨重,他自己也受伤被俘。 现在惹杰的家人被关押在长安城外的皇庄,他则被征召进入了军队。因为作战勇敢已经官至禁军中的旅帅,如果能升到校尉那么他的家人就可以得到赦免。 最近他所在的部队被调配给了后军,惹杰对此非常的不满,因为这样他们在这场大战中很难有立功的机会。 在军队中只有战争才意味着能立功,有功勋才有机会升官。只有升到校尉才能让家人摆脱奴隶的身份,所以惹杰很不高兴。 今天惹杰见到了传说中的太子妃,他被太子妃美貌给惊艳到了。越析族出美女,可是越析族的美女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太子妃。 这是惹杰当时的看法,不过他是不敢对太子妃有什么想法的,倒是看上了太子妃身边的女侍卫。 惹杰的胆子很大,盯着那个美女欣赏了半天,惹得那个女侍卫瞪了他好几眼。太子妃注意到了惹杰,让人把他叫了过去。 太子妃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惹杰用不太熟练的汉话回答:“阿布惹杰” 太子妃显得很意外,她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惹杰。非常高兴的问:“你是山越族的吗?” 惹杰并不奇怪太子妃的问题,她只是奇怪太子妃的态度。 汉人弄不清他们南方少数民族的族群关系很正常,但是对他们持友好态度的并不多。太子妃显然是这些少数人中的一个。 惹杰回答道:“末将是越析族人。” 章文怡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以前她有个同窗是个苗族的妹子,两人关系很好。可惜那个妹子因为长得太漂亮而其他成绩不够理想而被淘汰了,毕竟间谍工作不是凭脸蛋的。 赵杰是惹杰的官长,因为两个人名字里都有个“杰”,因此赵杰对他还是比较不错的。 又因为惹杰作战极为勇猛,赵杰对他也颇为倚重。只是赵杰没有想到平时对女色比较挑剔的惹杰敢盯着太子妃的侍女看,更让赵杰心都拎到嗓子眼的是还被太子妃看到了。 第六十九章 脾气 章文怡很有兴致的看着惹杰,笑着说道:“你的胆子很大,敢偷看我的侍女。不知道你打仗的时候是不是胆子也这么大?” 惹杰觉得太子妃并没有生气,所以他面无惧色的回答:“末将打过突厥、远征过高昌。大小经历二十七战,杀人无数,不知道算不算胆大。” 章文怡记得后军中没有一支部队经历过实战,怎么这样的部队中跑出来一个有实战经历的人? 看他的打扮军阶应该不算很高,通常这样的军官很难调动。这是不是意味着后军之中多了一支有实战经验的部队了? 程处弼看到赵杰的时候,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 这支军队是今天早上刚刚从中军调进来的,是李绩刻意调过来加强后军防护的。李绩的意思是暗中加强后军的防务,保护太子、太子妃不出意外。 只是没想到今早章文怡和他出来看地形,怎么就发现了这支部队中的人呢。程处弼恨不得上前抽惹杰俩嘴巴,这个混账小子把整个部队都暴露了。 没办法,程处弼只能走上前解释一下这支部队的来历。章文怡对李绩的安排还是感激的,不管怎样他是尽心竭力的在想办法保护太子和自己。 转过头章文怡对惹杰说道:“还可以。”然后她指着周围几个树林、土坡说道:“你带着人去这几个地方查看一下。” 惹杰顺着章文怡的手指,看了一下她指定的侦查区域,眼中露出了惊疑的神色。见他这个样子章文怡知道这人肯定明白了自己的用意,看来这人说的作战经历多半不假。 惹杰很熟悉侦查,他在小时候就是族里最好的猎手,被征召从军后第一支部队就是斥候部队。章文怡所指的地域正好是这个方向观察后军的最佳位置。 他发现这个年纪不大,娇滴滴的太子妃竟是一个侦查的高手,她是怎么做到的?惹杰对此既敬佩又好奇。 章文怡笑着问惹杰:“成亲了没有?” 惹杰摇了摇头,老老实实的说道:“我不是汉人,又是奴隶出身,没有人看得上我。” 章文怡又问:“你觉得你是不是最好的军人,最厉害的勇士?” 惹杰骄傲的抬起头,看着章文怡,自信的说道:“我在八岁就能进山猎杀灰狼,从军到现在战功一直是我们军队里最高的。” 章文怡指着身边的侍女说道:“那你就好好干,对得起军人和勇士的荣誉。如果你能在我面前证明你是称职的军人和勇敢的勇士,那么我就把她嫁给你!” 惹杰满脸的疑问,他迟疑了一下,问道:“什么是称职的军人和勇敢的勇士?” 章文怡正色道:“你问的很好。我以为军人知道为什么而战。他应该知道虽然他的面前是刀光剑影、是生死,但是他还知道他的背后是妇孺亲长。他要捍卫的是国家的尊严,他要消灭的是胆敢侵犯祖国的敌人。这样的人才是称职的军人。勇敢的勇士,不仅仅是不怕死。不怕死又算得了什么,很多时候活着比死更困难。敢于直面惨淡人生,不屈不挠克服一切艰难险阻的人才能谓之勇敢。才能称得上是真正的勇士。” 惹杰皱着眉头问:“我难道算不上吗?” 章文怡反问:“你是自觉的在做,还是被逼无奈?” 惹杰问:“难道不一样吗?” 章文怡笑道:“当然不一样。” 惹杰看着章文怡露出敬佩的神情,他不懂太子妃的话,但是他仍然觉得太子妃说的话很有道理。对比自己厉害的人他一向是非常敬佩的,不管他是男人还是女人,是大人还是孩子。 “我一定会娶到她的。”惹杰向章文怡也是是向自己保证着。 章文怡显然并不买他的账,说道:“看你的表现!” 赵杰看着精神百倍的惹杰带着他的手下离去后,他对章文怡刮目相看了:这个太子妃真不简单,以前没人能指挥得了惹杰,可是太子妃一番话惹杰就乖乖的去做事了。 章文怡沿着后军的营寨转了一圈,赵杰手下的两百人的斥候队就被排出去了。 安排完对营区周围的搜索侦查,章文怡回到了寝帐。 出去转了一圈,累出一身臭汗。章文怡赶紧洗了一个澡,然后取出针线筐回到床上,开始继续给李治缝制里衣。 分开一年,李治执拗的只穿她亲手缝制的里衣。可是他现在正在长身体,以前的里衣早就小的没法穿了,即便如此李治也不穿尚宫局送来的里衣,偏偏非穿那些旧的不可。 所以章文怡现在要赶紧给他做够能换穿的里衣,不然实在对不起李治的一片深情。 李治很体恤章文怡,给这张床安了一个靠背。现在章文怡就舒服的靠着做针线活。 门帘一挑,陈娟气鼓鼓的走了进来。她是昨晚平阳昭公主留下的一位贴身侍女,是专门负责保护章文怡的。 她沉着脸,说道:“婢子是公主的侍女,一切都要听公主的。” 陈娟比章文怡大一岁,是个典型的南方女孩。有着娇俏玲珑的身材,一张精致的小脸惹人怜爱。 由于习武的关系,她的本钱要比章文怡厚实一些、惹火一些。据送她来的嬷嬷说,这是公主帐下武功最高的婢女。 从女孩子骄傲的眼神中章文怡也看得出来,她是公主比较器重的手下之一。 陈娟对章文怡早上的言语非常不高兴,她觉得这是太子妃要独占太子才会这样的。说实在的,公主手下的婢女没有出家的都能嫁个好人家,一般都是五品以上的官员。 一个旅帅算什么,太子妃太欺负人了。她认为太子妃这样做很可能是在报复公主,长生庵中发生的事情她是知道的。 因为那四个师姐现在已经成了陛下的人,她们就在中军里负责照料陛下的起居和安全,听说已经有两个人得到了陛下的临幸。 按照以往的经验,公主千挑万选的选了她来做太子妃的侍女,一方面是保卫太子妃的安全,另一方面也有将她送与太子的意思。 因为太子妃的侍女服侍太子也是理所应当的。虽然太子妃的容貌绝艳,陈娟也自信一样能得到太子宠爱。女人要得到男人的心,光有张漂亮的脸蛋是靠不住的。 “跪下!” 正在胡思乱想的陈娟,忽然听到章文怡冰冷的声音。她惊愕的抬头看着手持短弩的太子妃。 “绷”的一声弓弦响,一枝铁箭没入陈娟的脚边。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脸色变得煞白。她知道这一箭如果射的是人,她根本躲不过去。 可是让她意外的事情又发生了,太子妃手中的短弩射出了第二箭!这枝铁箭打碎了她头上的步摇穿过了她的发髻钉进了她身后的立柱。 这么短的机弩却能射出这么强劲的铁箭,而且是短时间连续发射。如果是针对她的,那么她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铁箭穿过发髻,扯动了整个头皮生疼,似乎还带掉了一撮秀发。然而陈娟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她现在毕竟只是一个婢子,生杀大权都在章文怡的手里。 陈娟只能选择老老实实的跪了下来,屈辱的眼泪顺着白玉般的脸颊流下。 章文怡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怜香惜玉之心,她冷冷的说道:“真不知道你在骄傲些什么,会点儿拳脚吗?你家公主口口声声让你来保护我,就凭你现在的表现,你觉得你有这个能力保护我吗?” 单凭太子妃刚才的那一手,陈娟已经感觉到这位太子妃绝没有她表面那样的娇弱。虽然有自己大意的成分在内,但是一般的人很难在她面前做到射出箭才让她发觉手上有机弩的。 随后太子妃的问话让陈娟羞愧的无地自容,的确单凭太子妃刚才的那一手,如果是针对自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更遑去保护太子妃。 可以说能置太子妃于死地的人,自己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她的所长对太子妃来说一点儿用都没有。 可笑的是所有的人都以为太子妃除了长了一张绝世惊艳的脸,再也没有其他的本事了。当然这里面也包括她自己。 章文怡冷笑,道:“年轻、漂亮、有武功,这大约就是你的本钱了。可是你没头脑,只能看得到眼前。跟着别人给你规划道路走,而找不到自己的出路。” 陈娟惊愕的看着章文怡,她想不到这个比自己小的女孩说出的话如此老辣。以至于她完全无法理解她的思想。 章文怡穿鞋下床走到了陈娟的面前,看着她认真的说道:“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今晚我把这里让给你。无论你用什么手段,哪怕你脱光了躺在这张床上,看看太子会不会要了你的身子。如果太子没有要了你的身子,你给我立即滚蛋,滚回你家公主哪里!” 章文怡的话让陈娟惊疑不定,她敢这么说,肯定是有十足的把握。再怎么倔强她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女孩,不是章文怡那种看着小实际已经活了五十年的老妖怪。 陈娟不敢试,章文怡说的太决绝了。别的她不知道,但是一旦这么快回到公主哪里,就算不是死路一条,以后也不要再想得到公主的重用了。 第七十章 窥视 章文怡给人的印象一直是很乖巧,很无助的女孩。所以人们都忽略了她曾经逃出官军的包围、一人独行四百里还有在宫里杀人的壮举。 即使她被平阳昭公主沉潭后还能逃走,除了李世民、李怡柔、李绩寥寥几人以外也没什么人注意到这一点。 以前陈娟虽然知道太子妃死里逃生,她只是觉得自己想不到是谁救了她。可是今天她才发觉自己可能错了,也许这位太子妃根本就是自救的。 如果太子妃是自救,陈娟试问:如果易地相处,自己绝对做不到。现在她太子妃的眼光变了,章文怡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敬畏。 这是章文怡需要的,她的身边缺可以用得上的人。衣坊的五个女孩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也许已经被人废掉了吧。 现在这个陈娟已经是可以拉拢利用了,章文怡决定让她成为自己的一个助力。 “婢子不敢。”陈娟胆怯的说道。 章文怡托起陈娟的下巴,冷冷的说道:“这个世道对女人本来就苛刻,我也不想女人为难女人。但是有的人却乐此不疲,总以为自己可以借此上位。也许我耍心机耍不过,可是我能让她耍不出来!” 陈娟相信太子妃这些话都是真的,太子妃的本事肯定做得到。之前她觉得平阳昭公主能保护她,现在如果敌人换成这位太子妃,陈娟觉得平阳昭公主连自保都困难,就别说保护她们了。 “是,婢子明白。” 看着连看都不敢看自己的陈娟,章文怡心里知道,现在已经走出了收伏她的第一步。 章文怡在纸上写了一些物品,拿给陈娟让她去采购。 陈娟看着纸上的写明的那些物品,心道:“太子妃这是要炼丹么?” 章文怡看着陈娟的背影消失在营帐的门口,本想直接回床上继续给李治缝制里衣,最后想了想还是出了寝帐,装作无事四下里走走的样子,来到了后军的工匠营。 许铁锤是工匠营实际的头儿,是一个铁匠。手艺高超是工匠营公认的大师傅,在这里他放个屁,整个工匠营都要抖三抖。 因为他的技艺高超,开始的时候人们送他外号“许铁锤”,后来叫得多了,反而都把他的本名给忘了。 正在轮锤的许铁锤看到章文怡来了,他连忙将铁锤交给徒弟,走出了工棚向章文怡打招呼:“殿下怎么到这里来了,这儿到处都是灰,可别弄脏了你的裙子。” 现在的章文怡可是工匠营中最受欢迎的人,因为前段时间在分发口粮的时候章文怡查出了一个军器监的典事克扣工匠口粮的劣迹并将其绳之以法。由此对工匠营进行了整治,大快人心。 这人不仅仅是克扣工匠的口粮,还经常以次充好,将一些烂铁当好铁收进。收受贿赂将一些不合格的兵器冒充合格的兵器上缴,还让一些只会拍须溜马的人当工头,压榨其他工匠。 那天太子妃娘娘当着全体工匠营的面,把这个典事砍了。并下令彻查工匠营所属官员,责令这些人三日之内上报自纠情况、退赔贿赂。三日之后将亲自带人检查,如果发现有人隐瞒将与那个被斩的典事同罪。 三日后太子妃娘娘果然带人入驻军器监,将所有四十七个官员彻查了一遍。十七个被查出隐瞒的官员当即被斩,剩下的三十人被申斥,暂时保留职位戴罪立功。 同时发文被斩杀官员的户籍所在地,要求对那些人进行抄家处理。 通过清理官员,重新对工匠营的工头进行考核,凡不合格一律就地罢免重新选举,那些靠着贿赂当上工头的现在都灰溜溜的从学徒做起。 那些被压榨已久的工匠莫不欢声雷动,彻底整改过的工匠营重新制定的工作流程,不管是制造还是修理,工匠们干得热火朝天。 “许师傅,我有点东西请您帮忙打造一下”章文怡笑吟吟的说道。 许铁锤搓着一双大手,笑的见牙不见眼的连声道:“中、中,殿下要做什么,让人来通知一声就行了。” 章文怡将自己要的东西画成了图纸,这时她将图纸拿出来交给许铁锤。然后和他细细的说明了尺寸、材料、工艺方面的要求。 许铁锤听的暗暗心惊:这女娃娃要这些东西干啥,不像是闺阁中女孩子的物品,倒像是暗器、机弩。 从工匠营回到寝帐,发现程处弼在哪里等候多时了。将他让进寝帐,程处弼禀报说道:“殿下,果真有人在暗中窥视。” 惹杰去的方向上发现了偷窥的人,那些人非常机警,很早就发现了惹杰的靠近。因此惹杰只是在追击过程中杀死了一个,其余的全部逃窜。 据惹杰说:这些人都曾经当过兵,里面还有斥候。他们非常狡猾,身上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章文怡问了一声:“太子殿下知道吗?” 程处弼回答道:“已经派人通知了,这会儿太子应该知道了。” 章文怡想了想,说道:“你去太子哪里一趟,请太子过来商议一下。” 程处弼答应了一声,转身出了寝帐。 过了片刻李治跟着程处弼回到寝帐,他神色不虞的问道:“有大不了的什么要让孤非来不可?” 章文怡先搬了一张凳子给他坐了,然后柔声,说道:“殿下,今天程将军在外巡查,发现有人偷窥我后军大营。” 这几天有数个运量队没有按时到达,按照以往的应急预案,李治正在动用存粮和在预定的州县征粮,并且将这些粮食向前方的作战部队发送。 这些工作复杂繁琐,一个不留神容易铸成大错,因此李治这几天都处在高度紧张状态之中。 前面有人禀报了大营周围出现可疑人物,李治对此并没有多少在意。后军虽然是人数不多,可也有一万大军防御。又是地处大唐的腹地定州,无论是山匪还是一些大盗,他们都没能力对后军产生多大的威胁。 即使州府出现叛乱后军的人数也足以抵挡,因此周围出现有人窥视,李治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相反的他觉得章文怡有些大惊小怪了。 李治笑道:“些许蟊贼何足挂齿,爱妃多虑了。” 有程处弼在跟前,李治没喊章文怡“老婆”。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老公”、“老婆”只能在私底下叫叫,到了正式场合还是得按照规矩来。 章文怡想了想,不由得笑了一声,说道:“或许是臣妾多虑了,经过上次的事,臣妾多多少少总有些杯弓蛇影。殿下要是很忙,不如把事情交给臣妾和程将军,这样既能保证大营安全,殿下也不必过于分心。” 李治觉得这段时间章文怡总是窝在寝帐里,可能憋得烦闷了,有事让她做做也不错。 于是就答应了下来:“这样也好。”说着转身对程处弼道:“大营本就是你在巡守,既然发现了有人窥探,那就想办法把人给我抓住,省得天天的罗唣。有什么发现直接向太子妃通禀不必再经过孤王。” 程处弼答应了一声退下,待程处弼走远了。李治一把抱过章文怡,调笑道:“老实说是不是这几天静极思动了?” 坐在李治的腿上,章文怡哭笑不得。不过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说道:“老公有要紧的事要和你商量!” 李治笑了笑问:“什么事?生孩子的事你现在可做不到。” 章文怡红着脸轻轻的捶了他一拳,说道:“没正经的,人家跟你说正事儿呢。” 李治忙忍住了,端做好正色道:“你说。”他这么说着,一双手却不老实的在章文怡的身上探索着。 忍着身上的不适,章文怡轻轻按住了李治在自己身上作怪的手,说道:“你现在征粮的地方已经逐渐靠近东青冀之地,这里豪强林立只怕未必事事如意。最好能再找一处比较可靠的地方以备应变。” 被章文怡这么一说,李治停住了手。思考了一下,说道:“江浙一带号称鱼米之乡,只是路途遥远,走运河原本也是可以的,奈何最近正是秋赋时节,运河上只怕也是人满为患了。” 章文怡笑着,问:“殿下为何不试试海运?” 李治迟疑了半晌,问:“海运?” 章文怡从李治的身上站起来走到条几边,找了笔和纸随手勾勒了东部沿海地区的轮廓。 拿到李治面前道:“殿下,你看海船可从钱塘附近经过扬州、海州、登州可直接运到前线。海上风浪虽然比较大,海船的速度也比陆上快一些。一天可以跑两百三、四十里,从钱塘到前线不过十一二天就可以赶到。” 顿了顿章文怡继续说道:“用海船还有一些陆上做不到的,一艘海船差不多可以装四十万斤的重量,十几条海船便可运输四五百万斤的粮食、武器。运一次就能解决前线的大问题。” 李治道:“设想虽好可是那里有那么多的海船?” 章文怡笑道:“听我爹爹说闽南的泉州海商云集,货船多多,从哪里弄些十几条船不成问题。” 第七十一章 洗脑 “海船?”李治喃喃的说了一句,继而说道:“听说大海不比陆地,海上行船极为容易迷失方向。若是没有好的船老大只怕整个船队都会失陷在海上。” 章文怡没想到李治并非不知道海运,她还以为在这个时代中的上层人物中只有自己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呢。 其实章文怡对中国古代海运的了解源于一款名叫《大航海时代》的游戏,以前她有个表弟曾经沉迷于此。章文怡还记得他曾经说过,这个游戏里面有两个中国的港口,其中之一是泉州港。好像还有什么到日本买银子赚钱的操作。 章文怡自己没有去闽南的经历,只好把这个主意的源头说成了文铮。 李治说出了自己的疑虑,章文怡为了打消他的疑虑,笑道:“听说是有到高丽的船队的,还听说不少人在这条线路发了财。” 可怜章文怡自己没玩过《大航海时代》,只是道听途说的一些东西。她只知道游戏里可以去日本贩卖银子,想着既然唐代日本有“遣唐使”也许这个时代已经有到日本的航线了。 有到日本的航线那么去高丽也应该有,毕竟东北那旮沓的人参、貂皮自古都是有名的。 李治对章文怡的提议将信将疑,算了一下时间,需要赶紧着手办理。不然事到临头可就来不及了。 伸手抓住了章文怡温存了一番,弄得她娇喘连连这才放过她心满意足的走了。看着李治施施然得意洋洋离去的背影,章文怡无奈的整平了被他弄乱的衣裙。 走到条几边找出铜镜,看着鬓发歪斜的形象,章文怡不得不做做下来重新梳理被李治揉乱的发髻。 她知道李治最近经常调戏她,却知道顾念她的感受,只要自己稍有不适便会即刻停手。方才她对陈娟的时候表面上信心十足,其实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 自从他们相见之后李治就没有离开过她,即使只能看不能吃,李治也没有碰过其他的女人。章文怡不敢想象假如陈娟这样的美少女爬了他的床,李治是否真的能把持得住。 刚刚整理完自己的样子,陈娟也返回了寝帐。 仔细看了一下她带回来的东西,买的都很齐全,数量也够。看着陈娟红扑扑的脸庞和健美的身材,章文怡愈发的觉得心虚了。 章文怡有意无意的问了一句:“路上没遇见什么吧?” 陈娟闻言跪了下来,说道:“回禀殿下,婢子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小燕姐姐,她带婢子去见了平阳昭公主。” “你是在哪里遇到小燕的?”章文怡面无表情的问了一句。 陈娟不知道章文怡知道多少,她不敢隐瞒。回答道:“是在婢子回来的路上。” 陈娟的回答并未出乎章文怡的意料之外,平阳昭公主既然弄了这么一个人进来,不利用她监视李治和她那才不正常。 章文怡问道:“都说了些什么?”问完,又连忙补充了一句:“不管说了什么都没关系,但是一定要告诉我知道。” 陈娟战战兢兢的回答,道:“婢子只说了发现有人偷窥大营还有殿下让婢子去买东西。” 章文怡点了点头,她料陈娟是不敢将自己威胁她的言语告诉给李怡柔的。如果她向平阳昭公主说了自己表露了威胁拉拢的意思,那么陈娟九成的可能是不会再回到这里。 章文怡看了陈娟一眼,抬了抬手示意她起来。陈娟见状知道自己已经过关,连忙站起身来讨好走到章文怡的身边。 章文怡坐到床上,拿出针线想继续给李治缝制里衣。见陈娟站到了自己的身边,便笑了笑,说道:“我这里没事了,你下去休息吧。” 见章文怡和颜悦色,陈娟忸怩了半天,才鼓起勇气问:“殿下要把奴婢许配给那个蛮子不是真的吧。” 章文怡听她这么问,瞬间就明白了陈娟的心意。她笑着问道:“怎么对他不满意么?” 陈娟看着章文怡略带嘲讽的笑容,心里知道不好,可是她的确不甘心章文怡这样的安排。 她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说道:“奴婢是殿下的人,誓死忠心保护殿下一个,婢子不想嫁人。” 章文怡淡淡的笑了笑,她能理解陈娟的想法。毕竟这是古代妇女寻找归宿的潮流,未必她就是那种攀高枝的人。 “让太子殿下收了你,也不是不可以。你真觉得这就是你归宿么?”章文怡依旧微笑着说道。 看到章文怡这种态度,陈娟的胆子又大了几分,她道:“婢子是殿下的人,即使从了太子殿下,也会是殿下的一个助力,至少不会拖了殿下的后腿。” 章文怡看着陈娟,笑道:“现在太子殿下只有一个侧妃,我这个太子妃还不是正式的。你觉得现在我会让你服侍太子殿下么?你想得到有了从军的情分太子殿下待你会有所不同,你认为我想不到么?” 看着章文怡的笑脸,陈娟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希望了。她的两问已经很明显猜到了自己的心思,她实在想不通这个女孩怎么会这么狡黠。 章文怡低下头将手里的最后几针缝完,将衣服仔细的叠好。这才转身从床上站起身来,从容的走到水盆架子边洗了一把脸。 然后坐回到了床边,舒服的往床上一靠。忽然,媚眼如丝的望着陈娟,说道:“我也是女人,没男人的时候我也想过,像殿下这样的人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 看着章文怡忽然显现的媚态,陈娟的心都不禁漏跳了一拍。听了章文怡的话她彻底明白了,这个太子妃绝对不会给任何女人一丝机会的。 而且她现在也有这样的资本,刚才太子妃就是在向她证明这一点。以太子妃现在的本钱,自己就算是爬上了太子的床,她也有办法把太子从她身边夺走,想到这里陈娟不禁垂头丧气。 章文怡看到火候差不多了,便收起了自己的娇媚。 她从床上坐起身来,正色的说道:“知道女人最傻的是什么吗?” 陈娟现在是彻底的服了这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女人,她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章文怡告诉她:“女人最傻的就是总想证明自己比别人优秀,还总是用自己的男人来证明。” 见陈娟睁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不解的看着她,章文怡继续说道:“就拿你来说,你一心要嫁给太子。这是为什么?你对太子了解多少?知道他喜欢穿什么样的衣服,吃什么口味的菜吗?或许你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你认为太子只要喜欢你就行了。你可曾想过天下的女子千千万,像太子这样生下来就可以随意拥有他想要的女人的人,他凭什么独宠你一个人呢?” 陈娟咬住嘴唇不敢言语,章文怡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意,冷笑道:“你觉得自己够美貌是么?” 这句话陈娟不敢接,因为她已经想到了眼前的这个女子在长生庵的经历。她不仅仅有一张绝世惊艳的脸,据说陛下因为迷恋她的身体在长生庵逗留了三天。 即使如此当陛下意识到了危机的时候,果断的选择了放弃她,任由平阳昭公主将她沉潭处死。 对于男人来说,女人再美再怎么难以割舍,她们最终还是可以被舍去的。因为像他们这样的男人可以选择的实在太多太多了,陛下如此太子殿下也是如此。 章文怡此刻坐在哪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当初我有选择,我是不会嫁给殿下的。” 陈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在听。 章文怡看着她,勉强的笑了笑,说道:“我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也许终于有一天我会和其他的女人一样,为了争得太子殿下多一点点的宠爱去争、去斗。最终变成连我自己都讨厌和唾弃的样子。” 陈娟怯生生的问:“难道嫁给那个蛮子就不会了么?” 章文怡看着陈娟的眼睛,认真的说道:“将来的事情我也不能肯定,我只知道如果你现在嫁给他和将来嫁给他是有区别的。” 陈娟问:“有怎样的区别?” 章文怡笑道:“现在嫁给他,你们是患难夫妻。无论将来他飞黄腾达而你年老色衰,在他的心里始终都会有你的一席之地。如果等他真的飞黄腾达了,你不过就是趋炎附势,在他心里你和任何一个女人没有区别。” 陈娟又问:“殿下又如何能够断言他能飞黄腾达?” 章文怡赞赏的说道:“这句话你问到点子上了。因为现在的太子需要人,我也需要人。只要我们愿意,鸡犬都能升天。” 虽然陈娟不理解为什么太子和太子妃都需要人,但是她能明白以太子和太子妃的身份地位要提拔什么人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儿。 章文怡笑着说道:“我和太子殿下虽然都缺人不假,可是我们绝不会选择庸才。哪位惹杰将军有本事,是我和太子需要的人。” 陈娟疑惑的看着章文怡,不知道她是怎么能看出来这位蛮子有本事的。 章文怡并不想解释的那么清楚,她还需要看看陈娟能做到哪一步。如果达不到她的要求,像惹杰这样的人才,她是不会交给陈娟的。 第七十二章 偷袭 远征高丽大军的中军终于离开了定州城继续向北挺进,后军也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入驻定州。 可能是前几天打草惊蛇的缘故,这几天那些窥视的人没有再光临过后军的大营,一切都显得那样的风平浪静。 没有人打搅的日子过的很是惬意,昨晚李治总算能够一亲芳泽。章文怡似乎渡过了那种一到关键时刻就吐的状态,经过雨露滋润的她今天早上更是娇艳不可方物。 很早就醒过来的李治,一个没忍住又在她身上攻城掠地了一番方才罢休。 虽然慵懒的不想起来,章文怡还是坚持着起来给李治煮好早饭,服侍他穿衣、吃饭,等他走了之后才毫无形象的钻回被窝继续拥被高卧。 李治走了以后才敢进入寝帐的陈娟看着睡得沉沉的太子妃,心中暗暗的摇头:花了这么大的本钱才能拴住自己的男人,这一点她是无论如何都是做不到的。 收拾完狼藉的条几,陈娟出了大帐一个人一面想着心事,一面漫无目的的走着。 惹杰在安排好了几处重要地带的警戒之后就看到陈娟在四处瞎逛,因为没几天就要搬进定州城里,所以整个军营都在收拾整理。这就使得平时比较安静有序的军营显得有些混乱。 惹杰并不知道陈娟是有武功的女孩,不管怎样在几乎全是男人的军营里,女孩子总是不安全的。特别像陈娟这样的漂亮女孩,这样的乱走其实很危险。 不说别的,就是惹杰如果想对她不利,那他至少有上百种办法侵占她。色胆包天这句话在这里真不是说着玩玩的,纵然是太子妃又能怎么样,她还不是老老实实的呆在寝帐里不敢乱跑。 一旦脱离了亲卫的保护,太子妃都不敢保证自身的安全,更遑论陈娟这样的侍女了,于是惹杰拦住了陈娟的去路。 陈娟抬起头看到惹杰,上次距离有点儿远,她并未看清惹杰的样子,这次近距离总算看清了这个男人的容貌。 惹杰是那种第一眼就能让人印象深刻的人,高大魁梧的身材,英俊的脸庞。特别是挺直的鼻梁,显得特别的阳刚,这是许多汉族男性所不具备的。 如果他不开口,你很难看得出这人是个蛮子,陈娟暗中给惹杰下了定语。不得不说女人都是颜控,看着英俊的惹杰,陈娟已经对他没有那么讨厌和反感了。 所以她还有耐心问:“将军这是为何?” 惹杰很诚实的说道:“像姑娘这样的女子不能在军营里乱跑的,这里良莠不齐,很难说不会有人对姑娘起歹心。” 听到惹杰这么说,无异于在称赞自己的美貌,陈娟的心里还是有点儿小开心的。 她对惹杰福了福说道:“多谢将军提醒。” 说完,陈娟转身返回了太子和太子妃的寝帐。看着陈娟袅娜的背影,惹杰忍不住咽了一口吐沫。 忽然赵杰的手拍到了他的肩上,就听赵杰笑着说:“太子妃不是答应过把她给你了吗?怎么不赶紧找太子妃要过来,不然可是夜长梦多啊!” 惹杰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心里想到的不仅仅是陈娟,还有太子妃所说的勇士。在他眼里能置生死与度外已经是很了不起的勇士了,而太子妃所说的生比死更可怕,这是他不懂的。 惹杰笑了笑,说道:“我去外面看看,这几天就要进城了,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 赵杰哈哈笑道:“我们在大唐腹地,能出什么事情,你不要疑神疑鬼。” 这两天李治算得上人逢喜事精神爽,前两天去吏部查阅的结果有了,掌管闽南的长乐经略使沈世琮是秦王府的故人之子。小时候曾经是曾经做过承乾太子的伴读,只因为他的才华毕露抢了承乾太子的光芒,所以早早的被驱逐出了伴读的行列。 以后承乾太子当道,他也一直得不到重用。就在承乾太子倒台前,他在是连续三届在吏部的考课审核中被列为优等,实在压制不住才将他升为经略使而且还将他一脚踢到了闽南。 这个时候的福建地区还很荒凉,算得上是唐朝的边境地区。整个地区在编人口才几万户,十多万人。而且这里的土著对官军和汉人的态度非常不友好,经常袭击和杀戮汉人百姓。 沈世琮原本以为这样的地方一定很难治理,结果没想到到了闽南才发觉这里除了隐藏在山里的“蛮獠”比较危险以外,闽南还是不错的地方。 这里的人大多经营海贸,因此有钱人比比皆是。很多人放在中原那已经是了不得的富庶人家,可是在闽南不过是很普通的人。 沈世琮不是没有见过豪门的人,可是单以财富而论,中原只有那些经世多年的老牌豪门才能压得住,除去他们可能就要算闽南的豪门最为富有了。 接到太子李治的来信,沈世琮非常高兴。他认为这是一个机会,回到长安的机会。以他的才华沈世琮自认为是可以出将入相的,而现在他缺的就是回到权利中枢的一个机会。 于是沈世琮积极的寻找泉州的海商们协商征用十五条大船参加北征高丽的运输。对于沈世琮的要求,泉州和福州的海商自然积极响应,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调集了六艘三百料的货船和九艘两百四十料以上的货船。浩浩荡荡的自泉州港启程向北而去。 在得到了泉州海商的支持后,从明州开始这支海上船队一路向北,沿途不断的装上前线需要的各类物资。 这也是有史以来第一次通过海上对前方部队进行补给,中间发生的问题颇多,也耽误了不少的时间,但是海船吞吐量之大刷新了所有沿途地方官员的认知。 在明州和钱塘都自认为准备了能装满一个内河船队的物资,怎么也不会太丢人。结果没有想到他们准备的物资连一条船都没装满,不得已只好再次征发物资,才勉强装满了一条船。 有了明州、钱塘的教训,后面几个州在集中物资时总算不再以内河航运的单船数量为标准,而是以内河航运的船队为标准,这才不至于出现钱塘、明州那种船停泊在港口等待物资的情况。 一直到了海州才勉强将十五条海船装满,在这个时候李治都没有意识到这支船队会救了他和整个前线唐军的性命。 这个时候的李治正在追查前段时间后军大营被偷袭的事情。 后军大营被偷袭是在进入定州城的前一天晚上发生的,那天由于第二天就要开拔,因此显得比较混乱。 晚上回到寝帐的李治,刚刚把章文怡弄得娇喘连连情难自己的时候。突然帐外人声鼎沸脚步纷杂,不多时有人来报中军大帐起火。 虽然中军大帐是个虚设的营帐,真正的中军大帐叫议事大帐。这其中的区别只有部分高级将领才知道,一般人都只知道中军大帐。 古代军队中中军大帐所代表的含义非常大,只有从这里发布的命令才会被认可,只有这里安好部队才不会纷乱。中军大帐周围警戒森严,常人难以靠近。 除非敌军袭营并造成了溃败,其他情况下中军大帐很难出现任何问题。中军大帐失火自然引起整个后军的恐慌,许多人纷纷赶来救火。连李治寝帐周围警戒的兵力都被抽调了一多半过去。 听到门外的军士离去,章文怡立即感到蹊跷。太子的寝帐周围的警戒怎么可以随意抽调!她立即抓住李治不安分的手,摸索着点燃了帐中的蜡烛。 用最快的速度给李治和自己穿好了衣服,在这个过程中章文怡还不忘让李治不要出声,穿好以后章文怡吹灭了蜡烛。又将床上的被子拢了拢堆出人形,如果不点上蜡烛仔细看很难发觉床上是空的。 看着妻子如此紧张的布置,李治也想到了有危险。他的表现可比章文怡差远了,虽然几次想扮演英雄救美的角色,可是总是忍不住瑟瑟发抖破坏了他的形象。 见李治露出惭愧的神色,章文怡轻轻的握住他的手,柔声的说道:“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吓得连动都不会了。” 章文怡当然不会告诉李治第一次,其实她是吓尿了。更不会告诉李治她是在前世的间谍训练营,经过了无数次的训练才有今天这份镇定的。 李治还以为章文怡说的是楚州遇袭的事情,他露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想努力证明自己没那么害怕。 帐外的亲卫忽然自相残杀起来,章文怡心中冷笑:“果然是有内奸的!” 由于是月圆之夜,帐内的蜡烛被吹灭,因此从帐内的小窗可以看到外面的大致情况。 由于变故突然,那些不是内奸的亲卫顿时被杀伤的大半,剩下的十几个人虽然在拼死抵抗,却架不住对方人多形式岌岌可危,看上去支持不了多久就会被诛杀殆尽。 章文怡拉着李治躲在大帐的阴影里,从外面是看不到这里的。她镇定的从一个箱笼里摸出一堆的铁片,灵巧的将它们组装成了短弩,紧张的李治并没有注意到这个情况。 章文怡用新打造的多用途匕首割开了寝帐的一角,拉着李治趁着混乱逃了出来。 第七十三章 诛杀 章文怡拉着李治悄悄的出了寝帐,沿着另外一个帐篷的阴影缓缓潜行,躲到了相隔的第四个帐篷外。 李治见章文怡警惕的四下张望,还以为她要进入这个帐篷。然而这时他听到不远处自己的寝帐内传来了一声惨叫。听到这声惨叫,章文怡如同灵猫一般拉着李治沿着帐篷的阴影快速的又越过了四、五顶帐篷这才停了下来。 接着纷乱的脚步向这边奔来,附近的营帐内不断的有惨叫声传出。显然偷袭者们发现了被割开的破洞,并沿着这个方向搜索过来。 陈娟的寝帐就在太子寝帐的旁边,中军大帐刚刚烧起来的时候她已经醒了。陈娟穿戴好抽出了随身的长刀,准备在太子那边传唤的时候在第一时间内赶到。 然而奇怪的是太子那边始终没有动静,陈娟正想出帐看个究竟,就在这时附近的警卫竟然自己人杀了起来。 这一变故吓得陈娟动都不敢动了,她只能躲在自己的寝帐中,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没多久外面的砍杀渐渐的平息下去,一些警卫倒在了血泊里。活着的一股脑的冲进了太子的寝帐。 不多时便传来了一声大喝:“殿下军中有女不祥,中军大帐失火便是上天的警示,望殿下处置妖女以平天愤!” 接着忽然听到一声惨叫,纷乱之中有人喊:“妖女肯定带着殿下从这边走了!” 有人喝道:“那还不赶紧追!” 知道太子和太子妃已经逃走,陈娟长吁了一口气,伸出长刀割开帐篷从另一边逃了出去。 可是她没跑多远就撞见了几个军士,那几个军士见了她不由得狞笑道:“忘了还有一个娘们,正好给兄弟们乐乐。” “哈哈哈,不错,不错,瞧瞧这腿,这腰身,这小妞应该比太子妃更带劲儿。” “小娘们,放下刀,别抵抗了,哥哥等会儿保证你欲仙欲死。” 一群军士满嘴的淫言秽语朝着陈娟逼将过来,陈娟舞动长刀将众人逼退。 一个军士惊笑道:“这小妞武艺不错!” 另一个笑道:“小妞你还是留着点儿劲儿吧,不然等会儿你连叫都没力气叫出来啦。” 就在几个军士一边调笑一边进逼过来的时候,一伙十几人的黑衣人出现在他们的背后。 这十几个黑衣人中有人喊道:“廖老三,那个好像不是正主儿吧。” 军士当中有个人笑道:“是神八爷呀,这个是正主儿的侍女,会武艺的,等会儿搞起来肯定很有劲儿,包你爽到底。” 神八爷似乎有些不高兴,说道:“为了一个侍女费那么大功夫,你们别耽误了正事儿。” 廖老三笑道:“神八爷您的武功我们是比不上的,可是军营里的勾当您就不懂了。水龙什么的都让小七弄坏了,这火就算到天亮都不一定救得下来,您放心好了。要不您也来掺一脚,兄弟让你拔个头筹。” 听到这些人的对话,陈娟的心越来越凉。她自认为不错的武艺,可就是眼前的这些军士都不将她放在眼里。她一个对付几个男子,已经呈现体力不支的状态。眼看着手里的长刀越来越重,她几次想回刀自尽都做不到。对方总是刺向她的肩、臂等处逼得她不得不挥刀自保。 那十几个黑衣人看了一会儿,便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留下几个军士继续逗弄陈娟。 几个军士也发觉陈娟力气不济,开始用兵器硬磕她的长刀。眼看着用不了几下就能将陈娟活捉的时候,几名军士的背后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那几名军士缓了缓变换了阵型,将陈娟围住这才回头看去。只见他们的身后出现了黑压压的人群。再近了些总算看清楚了为首的人乃是惹杰。 廖老三看到惹杰,不禁绝望的嚎叫:“快抓住那个娘们!” 陈娟看到惹杰又听到廖老三的叫声,知道只要坚持住自己就有救了。当下信心大增,长刀舞动招招尽是对方要害,廖老三等人猝不及防竟被她杀得连连后退。 猛然省悟过来的廖老三,大喊道:“杀了这娘们!”他知道现在要脱身已经很不容易了,刚才陈娟的一轮急攻,拖延了不少时间,惹杰已经到了自己的背后。 惹杰的厉害他是知道的,自己这几个人戏弄一下对面的女孩子绰绰有余,惹杰杀他们也绰绰有余。 果然廖老三的话音未落背后陡然刮起一阵寒风,他骇然回刀抵挡,却又哪里抵挡得住。“当”的一声大响,惨叫声中廖老三连人带刀被惹杰砍成四段。 惹杰进步反手一刀又是一名军士被他自下而上开了膛。复一刀劈下这名军士身边的一人被砍断长枪,战刀顺势砍进了那人的身体,险些连肩带背的被劈开。 交手的瞬间惹杰连杀三人,剩下的两人哪里还敢抵抗。扔了兵器飞奔而走,可是他们并未跑远就被惹杰身后的军士射翻在地。 惹杰大步走到摇摇欲坠的陈娟身边一把将她扶住,问:“太子何在!” 陈娟死里逃生不知不觉丢了长刀,眼泪刷的便流了下来。 惹杰皱了皱眉头,再次喝问:“太子何在!” 陈娟定了定神,辨别了一下方向,朝着黑衣人离去的方向指了指。惹杰留下两名军士照料陈娟,他带着大队人马朝着陈娟所指的方向追去。 追了大约十几个军帐,眼前突然出现十几个黑衣人。这些人手持强弩对准惹杰和他的军队就射,然而这些久经战阵的唐军早就举起了盾牌挡住了这波密集的铁箭。而盾牌手身后的弓箭手不是时机的射出一波更密集的箭雨,黑衣人中有七、八个人中箭倒地。 黑衣人显然没想到这股唐军竟然如此厉害,一个照面就被射倒了一多半人。他们这个时候想再撤退就来不及了。 惹杰大喝一声欺身直进杀了过去,那些黑衣人仗着武功高超出手抵抗,可是惹杰身上是有盔甲的,对于有些没有向要害招呼的武器他根本就不躲避,有些虽然杀向他的要害但是惹杰仗着力大挥刀硬磕。 瞬间便有两名黑衣人被他砍翻在地,随即被后面的军士一拥而上乱刃分尸。 那个神八爷见势不妙拔腿就跑,可是惹杰哪里肯放过他。从一名军士手中接过强弓随手一箭便将他射了一个对穿。剩下的黑衣人吓得缴械投降,可是众军士哪里肯放过他们,一拥而上便将剩余的几个乱刃分尸了。 惹杰看了看周围的情势,将手下分成三队向三个方向搜索。然而搜了将近二十顶帐篷除了杀掉十几个偷袭的军士之外并没有发现太子与太子妃的踪迹。 惹杰回头查看了一下那些被杀死的军士,这些人竟然和他们的号衣完全相同。这意味着他们是同一支部队。惹杰知道他们这一府的军兵有两营人,一营是由他率领的,另一营是赵杰率领的。 难道偷袭太子的是赵杰?!惹杰对此难以置信。 为了避免误伤和被敌人混进来,惹杰命令自己营里的军士将左袖挽起。又搜寻了大约二十几个帐篷,依旧没有发现另一营的大量军士和太子夫妇。 惹杰这个时候不免焦躁起来,他是奉命前来保护太子夫妻的,但是今晚太子受袭,他率领手下披挂整齐来得晚了一些,却不想太子殿下竟然失踪了。 这个时候惹杰几乎自责的要死,早知道这样他就不要求手下披挂整齐了。而现在她的部下也因为身披盔甲的缘故,已经显得有些疲惫了。 这个时候摆在惹杰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让军士们脱了盔甲快一些找到太子夫妇,另一个是继续穿着盔甲加强防御以备不时之需。 这时陈娟在两个军士的陪伴下追了上来,惹杰见到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他问:“太子的寝帐在什么地方?” 陈娟指了一下太子的寝帐,说道:“那个有一堆尸首的就是。” 惹杰转过身看了一下刚刚搜寻过的地方,正好已经将太子寝帐周围十之六七的营帐搜寻过了。 他一挥手带领军士向着剩下的那一部分搜了过去,刚刚搜了七、八顶帐篷,猛地周围射来无数羽箭。惹杰和手下的军士反应很快,盾牌手举起盾牌遮挡着比雨点还密集的羽箭。盾牌手后面的弓箭手也纷纷张弓还击。 虽然,惹杰的部队被人偷袭,但是他们穿了盔甲,很多人由于有盔甲的防护受伤不重。而对面的敌军则应为轻装上阵缺乏保护,一阵对射的结果竟然是对面的损失更大一些。 趁着几轮齐射过后,惹杰趁着对方弓箭手慢了慢,形成的间隙,大喝一声带领盾牌手、长枪手杀了过去。短兵相接,没有盔甲的一方吃亏更甚。他们只坚持了一炷香的时间就被这种单方面的屠杀给击破。 军士开始四散奔逃,惹杰在这些溃兵中看见了赵杰。 他大步追上赵杰喝到:“赵杰你往哪里走!” 赵杰见身份被识破,也不跑了转身狞笑道:“惹杰,别人怕你,我赵某却不怕你,有种的老子和你单挑!” 惹杰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向身后挥了挥手,一阵箭雨将赵杰射成了刺猬。惹杰走上前去一刀斩下了赵杰的首级,将它扔给一个骑马的亲从。那个亲从立即将赵杰的首级插在马槊上,纵马四处大喊:“贼酋赵杰已经授首,余者投降可免死罪。” 第七十四章 进城 周文龙隐隐约约听到“贼酋赵杰已经授首”的呼喊声,便知道这次行动完全失败了。 神八爷仗着武功高,带着人都不知道窜到哪里去了,发了信号也不见回音。中军大帐的火势已经明显的暗了下去。 周文龙觉得不能再等了,再不走等下肯定是走不了了。他知道面对具甲的官兵,这些江湖人氏武功再高也会被轻而易举的歼灭。 于是他带着一百多人悄悄的沿着来路向军营外退去。在退回去的路上周文龙怎么都想不通,计划周详动用了将近五百人。摸清了寝帐的位置,做出了周密的部署。可是怎么又让那个女人逃出去了呢! 虽然并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将那个女人除去,但是周文龙还是感受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这是多年从军当斥候形成的感觉,对方一定有一位手段极为高明的老手在暗中保护,不然他们肯定在劫难逃。 回想着刚才的搜索过程,周文龙暗忖:搜索的方向、警戒都没有太大问题。两方这么多人的行动,不可能没有丝毫的缝隙。但是想利用这个缝隙,必须有丰富的经验灵敏的身手。 对方带着太子和太子妃这两个没有什么武功和经验的人和他们玩了半天的“捉迷藏”,如果不是有六、七个人被弩箭射中,周文龙有好几次以为他们已经逃出包围了。 这是一个怎样的人?周文龙对此非常奇怪,虽然他知道大内中有几个身手绝高的高手,但是几个人都是在保护皇帝的,没听说有人调给太子使用。 行动的失败让周文龙很丧气,事情从一开始就不是很顺利,从最初的计划烧粮,到改变计划烧中军大帐,然后是直接刺杀。计划一改再改造成不断的反复侦查,最终引起了后军的注意。 周文龙几次提请上面就行动的指挥权进行统一,结果最后还是他是他,接应的是接应。现在行动失败,周文龙不知道该怎样向上面交代。 太子的寝帐中,章文怡在给李治上药。寝帐中的尸体被李治拖到了门外。 两个人东躲西藏,在军帐中和敌人兜圈子。有几次遇到了几个四处游动的散兵游勇,每次都被两人顺利的将对方解决。 两人毫发无伤的情况一直坚持到了有人来救,可是这个时候李治却被自己人的流矢射伤了,虽然受了伤李治的情绪依然亢奋乐观。 李治的伤并不重,只是被流矢擦了一个口子。可是章文怡却不敢大意,这个年代可没抗生素类的药物,感染发炎那是会要了命的。 用自制的消毒液清洗了几遍伤口,章文怡还是不放心。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她撕了一块干净的布,将李治的伤口细细的包扎好。 看见两滴眼泪滴在了自己的衣襟上,李治伸手托起了章文怡的下巴。见她满脸的泪痕,李治心疼的将章文怡拉进了怀里。 轻声的说道:“怎么哭了,又没出什么大事。” 章文怡伏在他的怀里,软软的说道:“对不起,是我害的殿下受伤了。” 李治双手抱住章文怡柔软的身体,轻轻的吻了吻她额前的秀发,说道:“你要不是我李治的老婆,一般也没人会动你。” 想起她刚才的坚毅、冷静,再看看现在的柔软,李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也不知道为什么,章文怡越是这样就越惹得他对她疼惜和爱恋。 “刚才惹杰将军带人救驾,你怎么不让我出去见他们?”李治有些不解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怕。怕里面混进坏人对你不利。”章文怡闷闷的回答。 李治又问:“他们可是针对你的,怎么会找上我?你是怕我被误伤是吗?” 章文怡没有回答,只是在他的怀里点了点头。李治感动的俯下身子亲吻着怀中的小女人,章文怡闭着眼睛任由李治胡乱亲吻。 “殿下、殿下!” 帐外传来程处弼的大嗓门,李治这才放开章文怡,站起身来应道:“孤在这里,程将军快来护驾。” 惹杰的部队被程处弼的金吾卫给团团围住了,但是程处弼却一个人走到他的面前,说道:“对不起了阿布将军,我相信不是你干的,但是要等我面见太子以后才能放了你。” 惹杰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他回头命令士兵放下武器原地坐下等待处置。看着整齐坐地的军士,程处弼也命令金吾卫的人收起武器。 然后他就朝着太子的寝帐走去,惹杰想提醒他太子肯定不会在寝帐中,刚要开口,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来。 等听到李治的应答,惹杰不由得惊疑不定。他想不通太子为何会在寝帐中的。 惹杰并没有注意到太子寝帐周围的帐篷并不是规则摆放的,也没注意到他在搜寻太子的过程中忽略过很多的地方。这是由于视力的错觉造成的,章文怡也正是凭借着这个在附近与敌人周旋并坚持到有人来救援。 她曾经与程处弼约定,如果发生意外,半个时辰内不需要去其他地方寻找太子。超过半个时辰则需要去指定的地方寻找。 中军大帐突然失火,程处弼并未意识到这是敌人的计策,但是在救火时他发现灭火的十几架水龙很快就坏了。这个情况引起了他的怀疑,他在京城负责巡逻,但是也知道这些灭火器材的堆放、管理和使用的程序。坏掉一个两个不奇怪,全部损坏这就很可疑了。 于是他将金吾卫的人聚集起来返回营帐拿取武器赶来保护李治,然而他还是晚了一步。当他赶到的时候厮杀已经结束,本来他怀疑衣甲俱全的一方是叛匪,但是当他看清为首之人是惹杰的时候,程处弼改变了看法。 这支府军进入营寨的时候都是这个蛮子将领和他进行交接的,看得出这是一个实在人。除非他本来就有叛逆之心,否则要说服这样的人反叛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惹杰果然不负程处弼的期望,他顺从了程处弼的建议,命令手下放弃了抵抗。程处弼也没有为难他,只是让少量的金吾卫在一旁监视。其他人都跟着程处弼来到了太子的寝帐附近。 听到李治的回答,程处弼走了过来,并命人将寝帐周围的尸体移开。在得到李治的允许后,程处弼走进了太子的寝帐。 李治问了一下情况,程处弼说道:“叛乱的是新来的府军一部,平叛的是这支府军的另一部。现在两部都被末将圈起来了。” 李治想了想,说道:“这件事情不要声张,就说是护驾的军士晚上没看清,中了别人的奸计自己人打起来了。明天先进了定州城再说。” 程处弼皱了皱眉头,说道:“殿下这个时候是不是还是不要移动的好,我们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好歹地形比较熟悉便于防护。” 李治笑了笑说道:“没错,是便于防护,可是你能防护他们也可以按兵不动。他们有的是时间和我们周旋,而我们不能总是等在这里。我们是北征大军的后卫,要负责全军的粮草调派。总不能因为要和他们斗一斗,就不做正事了,所以我们要赶紧把这股子反叛消灭掉。” 章文怡惊喜的看着李治,她实在想不到这个人竟有这样的头脑,看起来自己还是太小看古人了。 程处弼对李治也是佩服,以身做饵不是什么人都敢这么做的。李治身为太子还能有这么大的胆子也是令人敬佩,只是明日大军进城自己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最后程处弼还是笑了笑,说道:“末将得令!” 笑话,连李治都敢拼一下,他程处弼可是号称京畿第一混世魔王的,怎么能怕了呢! 经过一夜的施救,中军大帐附近的火势终于被灭掉了。大部分军士并不知道昨晚发生的兵变,他们疲惫的在晨曦中睡去。 一部分军士并没有休息,他们带领着工匠营和民夫清理烧过的火场,将一些遇难者的尸体搬走,在尽量辨明身份后进行掩埋。 参与叛乱最后投降的军士大约两百多人,他们被关押在金吾卫的营寨中央。惹杰的人在程处弼见过太子之后就被释放了,他当晚还受到了太子的接见。 太子升了惹杰的军职,他被升为忠武将军、折冲都尉负责统领这支府军。等兵部的委任状到了,他就是正式的四品武官,他的家人也就能摆脱奴隶的境地了。 太子妃对他的赏赐就是决定将陈娟嫁给他。经过昨晚的一战陈娟对自己有了新的认识,她已经放下了公主驾前侍女的架子,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 这个时候她才发觉自己以前的想法真的很可笑,对能够有这样一个夫婿感到很满意。她对太子妃心怀感激。 李治将惹杰这支部队归属到了左卫率号忠义府军,由太子直领。待进城之后这支府军将重新定制军旗、军服并进行兵员补充。 程处弼对惹杰的升迁都有点儿眼红,他捶了捶惹杰的肩膀,道:“回到长安你老弟一定要请客!” 惹杰笑着用生硬的汉话道:“不醉不归!” 当天下午李治命人叫醒了所有熟睡的军士,经过短暂的整理之后,后军全体拔营起寨向定州城。 第七十六章 反击 崔亮气咻咻的从胡凳上站起,打算一走了之。 琅琊王氏的族长王靖波连忙拉住他,笑着说道:“成玉兄何苦如此,刚才大家也没说反对啊。” 将崔亮安抚在座位上,王靖波看着其他人,正色道:“成玉兄说得没错,这些年我们琅琊王氏人才凋零,若是再无人出仕,只怕我们这个千年世家就要没落了。不过也没什么,既然陛下打定主意要抑制我们门阀世家,没落是迟早的事,大家谁都跑不了。如果大家还想维护自家的地位,我看拼命抱着一堆死物是不值得的。没有朝中势力做后盾,这点儿东西总有用完的一天。只要是我们的地位在,就不怕送出去的东西拿不回来。这里面的关节希望大家好好想一想。” “我出两千担粮食”王伯樵有气无力的说道,出了这些粮食已经让他肉痛不已。 “我出三千担”“我们韦家也出三千担”……众人纷纷附和道。 王靖波冷笑,道:“说了这么半天你们还是放不下那些死物!说句实话,你们每家至少出五万担粮,十万贯钱。没有这个数,陛下会放任你们打他的主意?” 停了停,王靖波冷笑道:“晋王妃的死你们以为陛下不知道缘由么?你们与关陇贵族勾结,能瞒得过陛下么?别忘了陛下可是废了两个嫡子才立的当今太子殿下。以陛下对长孙皇后的情谊,你们觉得他会放过打承乾太子和魏王主意的人么?!” 王靖波的话说得其他四人沉默不语。 崔亮这时站起身来,拍了拍袍子,转头对王靖波道:“想不到子平兄竟有这等见识,崔某倒是看走眼了。” 王靖波苦笑,道:“我家也不是没有人才,只是他们看得太清楚了,所以无人愿意出仕。我这个做族长的徒唤奈何。” 说完,王靖波拱了拱手,道:“言尽于此,王某先告退了。” 这次是崔亮将他拉住,说道:“子平兄慢走,有话好商量。” 王靖波苦笑道:“还能说什么,如果不是我们琅琊王氏没落,这些财物就是由我们一家出又有何妨。唉,事到如今,夫复何言!若是大家有了定计,我琅琊王家愿出三万担粮,二十万贯钱共襄盛举,言以至此,告辞。” 说完,他一甩袍袖转身出去了。 崔亮看了其他四人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催某无能,我看咱们还是散了吧。” 说着他一甩袍袖,转身也要走。 这时韦氏族长韦全忠连忙站起身来将他拉住说道:“成玉兄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他想了想一跺脚,说道:“五万担粮,十万贯钱我们京兆韦氏出了!” 经他这么一表态,其他三人也纷纷愿意出这个数。崔亮看了他们一眼,眼中精光一闪,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这么定了!” 王靖波出了门即刻上了自家的马车匆匆而去。回到家中王靖波吩咐大管家王洪准备好粮食和铜钱,如果接到自己的手谕就立即将财物交与来人。 叮嘱完又修书一封交给王洪让他给崔家送去,并叮嘱王洪若是有人问起就说他有要紧事南下苏州了。 这边周文龙很快接到指令,让他快做准备趁乱烧掉定州的常平仓和后军的粮库。 看着章文怡将自己装扮成一个三十多岁的农妇,陈娟惊愕的连嘴都合不上了。她实在想不到容貌绝艳的太子妃竟然能将自己变成一个相貌平庸的臃肿农妇,当太子妃拉着她从侍卫的眼皮子底下跟着一群送菜的农人混出府的时候,陈娟还没能从震惊中清醒过来。 走在大街上她们两个和寻常进城做买卖的农妇没有任何区别,挎着篮子两人穿行在大街小巷根本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虽然没人能注意到她们,但是章文怡却盯住了进城查探的周文龙。虽然周文龙是从军多年的老斥候,侦查经验丰富,可他又怎会是一个经过现代谍报部门训练过的,对侦查跟踪极为精通的老间谍的对手。 章文怡毫不费力的带着陈娟一路跟到了周文龙落脚的老巢,她还装作路人问清了这个庄园是博陵崔氏的产业,还顺便打听到了最近崔氏还包下了定州城中的万好客栈。 两人找到了万好客栈之后,才回到张氏府邸。章文怡带着陈娟翻墙进入后花园,看着太子妃如此矫健的身手,陈娟觉得自己的三观被彻底的颠覆了。 找到了一处比较隐蔽的小屋,章文怡两人闪身进了屋子。 进屋之后陈娟几乎不敢相信这里别有洞天,她买回来的东西都被太子妃放在了这里,除此之外还有全套的梳妆用品,看来太子妃早就做了充足的准备。章文怡在里面打水洗去了用面粉调制的妆容,露出了两个人的本来面目。又换掉了身上的衣裙,回到花园,再由花园回到了后宅自己的小院。 在卸妆的时候章文怡顺手画了一张草图,路上章文怡将草图交给陈娟并对她叮嘱了一番。 两个人才到小院的门口,发觉这个时候后院已经乱了,人们都在四处寻找太子妃。李治见到假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章文怡,火冒三丈的将她拖回了房间。 在章文怡的暗示下陈娟则悄悄的走到了院子里,将那张图交给一直在李治身边担任护卫的惹杰。 惹杰看过纸条问陈娟:“此物从何而来?” 陈娟假做不知道的,说:“刚才奴家和太子妃在花园散步,太子妃不小心睡着了,后来我也不小心睡着了,醒来就有了。太子妃和奴家看不懂,这才匆匆赶回来想让太子看看再做定夺。” 惹杰皱着眉头百思不解,见李治迟迟没有出来。便命令身后的侍卫警戒好小院,自己匆匆到前院去找程处弼商量去了。 李治抓着章文怡将她拖回房间,怒道:“你不知道有人针对你么?出去为什么不打声招呼?知不知道我们都快把整个定州翻遍了?” 这是李治第一次对她发火,章文怡胆怯的轻轻的拉着李治的袖子,小心翼翼的说道:“对不起,是臣妾让殿下担心了。” 见到章文怡如此小意的样子,李治这火气也慢慢的平息下去。听说章文怡刚才在花园还睡着了,李治露出狐疑的神色。后面的花园他派人搜查过,没有看见任何人。 可是他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章文怡的话,他想或许是搜索的官兵大意了漏掉了什么地方,而那里正好是章文怡睡着的地方。 看着李治渐渐的平静下来,章文怡慢慢挨近了他,讨好的抱住了李治的腰说道:“臣妾只是有些烦闷,又不敢打搅殿下。不成想反倒让殿下担心了,以后臣妾哪里都不去了,殿下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听着章文怡软语相求,鼻尖又闻到她吐气如兰,昨天并没有尽兴的李治又有了感觉。 他粗暴的一把抱起章文怡,说道:“不行,孤要和你算账!”…… 尽管章文怡曲意应承,刻意想满足李治的需求。可惜她这具身体实在不争气,不知不觉的再次昏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过来,拖着疲惫的身躯穿好衣服走到外面,发觉天色已经黑了。 陈娟等在门外,见太子妃已经醒了,便走进屋子,告诉章文怡太子说今晚可能不会回来。 章文怡低头略一思索,问:“外面有什么动静?” 陈娟迟疑了一下说,道:“阿布将军好像带了人出城,程将军去了粮库,太子爷带人去了刺史府衙。” 听了陈娟的介绍,章文怡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李治带人去刺史府做什么。但是整件事情李治那边已经有了安排,那么他确实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 章文怡招呼陈娟和她一起回到卧室,从箱子里找出两套衣服,一套让程娟换上,另一套她自己换上。陈娟对太子妃给她的两截衫不知道有什么用,学者太子妃的样子穿好。在章文怡的带领下两人翻墙出了小院,一路潜行来到了后花园的小屋。 出了屋子陈娟这才发现这套衣服的好处来,稍微离开的远一点这衣服就能将人融入周围的景致,比她原来用的夜行衣还要容易隐藏行迹。 进入小屋之后,陈娟看着章文怡熟练的将她买回来的东西用小秤称出来,然后又混合到一起。又将一些液体分别倒在两个罐子里。她让陈娟捧了一个,自己捧了一个。 两人再次翻墙出了张宅,直奔万好客栈。 沿着一棵长在墙边的大树,章文怡和陈娟顺利的翻进了万好客栈里面。避开了在外面的守卫,陈娟跟着章文怡来到了客栈一楼的厨房。 看着章文怡将两个罐子一个平置,另一个用绳子吊在空中,并将一节香就着闷着的炉火点燃,而后折断成不到两寸的短香插在那根绳子上。最后将放在怀里混合好的粉末倒进平置的罐子里。 做完这一切章文怡带着陈娟迅速的按原路退出了万好客栈。 就在她们回到自己的小院不久,就觉得天空突然一亮,从万好客栈方向传来了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陈娟被这一声巨响吓得差点坐在地上。 第七十七章 荡平 在整个地面都在剧烈的抖动中,一个夹杂着浓烟的巨大的火球从万好客栈那边翻卷腾起,最后诡异的消失在空气中。 陈娟感到自己被扶住了,转眼一看是太子妃,只见她神色镇定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 这时门外军士涌入,见到太子妃和她的侍女都好好的站在院中,他们都尴尬的停了下来。 章文怡对着这些军士微笑着道了一声谢:“各位辛苦了。这里没有事,请大家回去吧。” 为首的军士冲两人抱拳施礼,然后转身驱逐着手下:“好了,没事了,大家各自回到自己的阵位上去!” 院子里瞬间走得精光,陈娟的腿一软,对着章文怡跪了下去。章文怡一把将她拉起带回屋中。 陈娟再次跪下,这次章文怡没有拦阻她,只是说:“陈娟,愿意跟着我做我的心腹之人么?” 陈娟久久的没有说话,在心中考量、挣扎了许久,最终她有气无力的说道:“奴婢愿为主人效命。” 听到她终于做出了这样的选择,章文怡暗暗的收回了藏在袖子里的转轮手枪。然后伸手将陈娟从地上扶起,任由陈娟将她扶到了座位上。 章文怡抬眼正视着陈娟,一字一句认真的说道:“谢谢你愿意相信我、跟着我,我也必定不会让你失望。等惹杰将军回来,你想办法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他请到后花园。” 定州刺史陈思凉没有想到太子会突然造访,看到太子身后的五百铁甲金吾卫陈思凉便知道事情败露了。 陈思凉是金城士子,原名陈瑾,家道中落。在哪里他亲眼看见胡人入侵杀戮汉人百姓,他家也是因为胡人入侵而衰败的,因此他对胡人有着刻骨的仇恨。 凭着过人的学识他在武德年间考中进士,改名陈思凉,取思念西凉之意。随着官位的不断升高,陈思凉渐渐的从一心想杀回去的毛头小子,转变为依附权势争权夺利的朝廷要员。 今天崔家在定州的头面人物让他配合行动,许了陈思凉五万贯和一个江都瘦马的好处,让他带人去围堵太子的行辕。在定州的小校场聚集着三百多三班衙役和两千多土兵,这是陈思凉能聚集的最大兵力。 如果面对的不是官军,陈思凉相信手下这两千多人,凭着燕赵男儿的血性对任何敌人都是一种巨大的威胁。 只是老百姓始终对官府都是敬畏的,这些衙役和土兵也不例外。面对盔甲鲜明的金吾卫,他们有着天生的恐惧。所以就在李治带着金吾卫走进刺史府衙门的时候,陈思凉苦笑着将一碗毒酒喝了下去。 看着走进来的李治,陈思凉抽了抽嘴角,憋住了没敢说话。 看到一脸青色的陈刺史,李治也知道他已经没救了,但是李治不打算放过他。一个朝廷的官员领着朝廷的俸禄,利用朝廷给与的权利大发其财,还要帮着别人打着他这个太子的主意,这样的人他是不能让他一死了之的。 “你以为你能用死来抵罪吗?”李治轻轻的说道。“也许你以为大不了就是诛九族而已,可是我觉得死对于你和你的家人来说太便宜了。” 陈思凉瞪着李治似乎在问:“你待要怎样?” 李治看着他微微的笑着说道:“我会把你九族的家产全部罚没入官,连一个铜板都不会给他们留下。而且我会四处张榜告诉所有人这些人是反叛,他们不受官府的任何保护。” 李治说道这里的时候,陈思凉脸上露出了恐惧的表情。 看着他的猛地脸起了变化,李治开心的继续说道:“看样子你知道结果了,你族里的男人会被人当猪狗一样的杀掉;女人会被人肆意奸淫,包括哪些被你们称之为下三滥的人。为了钱他们会男盗女娼无所不为,直到堕落的被人杀死。难怪有人说活着比死更艰难。” 李治的话音未落就得听到“噗通”一声,陈思凉摔倒在地,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死了。 就在李治进入刺史府的同时,程处弼带着两千人接管了城内粮库的防卫。那个想拒绝交接的折冲尉被他一刀背砍翻在地并被军士捆了起来。 没有了折冲尉的阻拦,两个果毅都尉自然乐于向他交出兵权。不就是一个勋贵么!程处弼也是,可是人家行得正坐得端。军人,连自己该干什么都不知道,白瞎了一身好皮囊。 程处弼没有一丝犹豫,立即委任两名果毅都尉率领本部人马在粮库前形成一条防御线,加强粮库的守卫。 周文龙带人查探了粮库回到庄园,打算睡上一觉等到天黑再动手。虽然知道有内应,可是他依旧不敢大意,主家杀人灭口的故事他听到的实在是太多了。 最简单的就是把他出卖给太子,这样什么样的罪孽都能往他身上推,而且他还只能全部往身上揽,因为他的家人都在他们的手中。 傍晚,还没睡醒的周文龙被手下从睡梦中叫醒。只听见手下惊恐的说道:“大哥,官军把庄园围死了!” 周文龙吃了一惊,脱口说了一句:“不可能啊!” 这无怪周文龙有这样的自信,他布置的观察哨可以发现这个庄园周围五里的范围内的所有异常。 如果有官军的斥候或者其他的探子,他都会很快的发现。可是附近始终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人,他们是怎么发现的呢?如果是官府先抓了他上面的人,再被供了出来,这种可能性实在太小了。 官府想抓这些人的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只怕那边还在商议,这边就已经知道了。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知道庄园的正房的卧室里有一条通往外面的地道。现在只能利用这条地道逃跑了。 惹杰带着人来到庄园的附近,看了一下地形立即安排了四面合围的路线。当部队迅速接近庄园时惹杰可以断定没有找错地方。 从几个最好的观测点上都有人在往庄园里跑,说明这些人的确如程处弼说的,对如何侦查非常老道。 惹杰调派士兵四下围住里庄园。见庄园大门紧闭,上前叫门也无人回应,这说明里面的人准备负隅顽抗了。 惹杰并不客气立即命人伐木攻门,带着树根、泥土的大树被士兵们抱着一下一下的撞击大门。抱着铁页子的大门在经过几十下的撞击后轰然倒地。 在大门倒地的瞬间十几枝羽箭从门中射了出来。撞门的军兵都是老行伍,门一撞破便丢了大树向两边撤退,从门里射出来的羽箭全部飞进了空气中。而惹杰这方的军士这时却射出了手中的火箭! 火箭射中房屋,虽然一下点不着房子,可也能让里面的防御者产生混乱。士兵们趁着这片刻的混乱杀了进去。 当里面的人射出第三轮羽箭的时候已经有三十多名拍刀手冲进了院子,这么多人冲进去,羽箭基本上是不可能杀伤人了。刀牌手顺势往前一逼,一般的弓箭手除了向后撤没有别的办法,不然单凭他们随身带的短刀根本打不过牌刀手。 然而这些弓箭手却不是一般的弓箭手,他们身边都有大枪。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这十几杆大枪一齐舞动顿时将牌刀手逼退了三、四步。 可是惹杰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情景,跟着这些牌刀手进来的竟然是强弓兵。这些刚刚化身长枪手的弓箭兵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破空的羽箭射倒了十来个,剩下的寥寥几个连地上的弓箭都来不及捡扔掉长枪转身就跑。 惹杰挥了挥手让士兵就地防御暂时不追,他向后挥了挥手。身后的一个传令兵举着手里的旗子挥了几下,只见从院外飞进来十几块石头,石头或砸在内院的院墙上或砸在一些房舍上。时不时的从里面传出惨叫声,谁都想不到他竟然带了十几台小型的投石机。 七、八轮飞石的攻击打得在后院埋伏的人站立不住纷纷找地方躲避,惹杰这才命令牌刀手继续向里面推进。 周文龙看着战况摇了摇头,对面的将领太厉害了。这么多官军泰山压顶般的攻进来,他想试试突围都做不到。现在他只能借助地道逃跑了。 打开洞口周文龙钻进了地道,这不是他狠心。外面的弟兄肯定是救不了了,逃亡的时候人越少越好,多一个人就是多一份危险。 所以周文龙暗暗的祈祷了一下:弟兄们不是大哥要抛弃你们,实在是情势不允许呀! 祷告完,周文龙小心翼翼的合上了地道口,然后举着早已准备好的火把沿着地道而去。 这个地道口很隐蔽,别人就算要找也没那么容易,等他们找到地道口追下来,他周文龙可能早就回到老巢去睡个安稳觉了。 地道曲曲折折的很长,就在火把快要烧完的时候周文龙看到了尽头。只是这个尽头是用木板封住的,周文龙估计是怕暴露洞口。 他走上前晃动木板想要将它打开。可是那边堆得沙土太多,木板根本推不动。 眼看火把将要熄灭,周文龙心中大急。他左右摇晃了一下,发觉能摇得动,这下周文龙心中大喜,猛力晃动了几下木板,大喝一声将木板向旁边推去。 让周文龙想不到的是随着木板向旁边移开,随之掉进来的不是泥土沙石,而是汹涌澎湃的河水。这下周文龙明白了,这条地道根本就是逃生的地道,而是杀人灭口的地道。 汹涌的河水撞开了木板狠狠的打在了周文龙的身上,虽然被木板打得生疼周文龙还是很遗憾自己为什么没有被打晕,这样死的会好受一点。 第七十八章 侍女 惹杰带着兵丁打扫完战场,这一战惹杰的兵伤亡二十一人,杀死对方六十七人,活捉十一人其中四个重伤的,被兵丁直接结果了割了头,还剩下七个活的。 听说还有一个老大叫周文龙,但是惹杰几乎翻遍了整个庄园都没有发现他。最后有人发现了从后宅正房卧室里的洞口漫上来的水迹,这才发现了地道。 看着一漾一漾拍打着台阶的河水,惹杰摇了摇头。看着已经被淹没了的通道,不用多想就知道这是一条杀人灭口的地道。 那个洞口的水迹如此新鲜,肯定是河水涌入后瞬间涨满地道所致。由此看这个地道是刚刚被淹没的,那么周文龙肯定是葬身这个地道中了。 想想城外那条白杨河的水位,惹杰苦笑了笑这个周文龙的尸体是别想打捞了。 敌人已经全部被消灭,惹杰押着人犯收兵回城。 李治被一声巨响给吓到了,刚刚走到城门处的惹杰也看到了升起的火球和烟柱。哪个方向距离太子的后军总管行辕不远,行辕里太子妃到也罢了,可是哪里还有他的未婚妻陈娟。 想起前几天的大营遇袭,谁能保证再来一次他还能及时赶到就下陈娟。惹杰顿时心急如焚,当下命令副将带领大军押着人犯去刺史府缴令,他自己带着三十名骑兵朝着行辕奔去。 三十一骑旋风般的冲到了行辕门口,见这里风平浪静,惹杰这才安定下来。 门口值岗的校尉认识惹杰的,他笑道:“阿布将军是不是担心媳妇了?她没事,刚才太子也派人来看过。要不你进去看看?” 惹杰憨憨的笑了笑,对着那个校尉道:“多谢邵校尉。” 说着话回头让三十名骑兵下马休息一下,他自己蹬蹬蹬的走进了行辕。 在通往后院的垂花门处,惹杰看到了在这里等候依旧的陈娟。见到未婚妻竟在这里等候,惹杰又惊又喜。 看到惹杰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陈娟的心中也是一暖。见他汗流满面的样子,忍不住掏出汗巾给他擦拭汗水。 惹杰早就知道汉家姑娘虽然没有他们那里的女孩爽朗,但是更加的温柔体贴。陈娟如此柔情,惹杰的身子早就酥了一半。 这个在阵前智勇双全的将领,现在只剩下一阵傻笑了。陈娟见他盯着自己看,不由羞得满脸红晕。连忙将汗巾塞在他的手里,慌张道:“你自己擦擦。” 惹杰这下笑得更加白痴了,不过他也喜欢看陈娟这样羞涩的样子,真恨不得立即将她抱回家成其好事。 陈娟忽然想起章文怡的叮嘱,连忙说道:“太子妃在后花园等你,你过去的时候注意一点别让人看见。” 惹杰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太子妃暗中召见,这是什么意思? 陈娟看出了他的狐疑,她连忙说道:“虽然太子妃要做什么我不知道,我想她绝对不会害你。你是我的男人,我也不会希望她来害你。” 惹杰想了想,伸臂将陈娟抱了抱。陈娟第一次被男人的搂抱,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鼻中闻到他身上的汗臭,竟是没有一点点反感,而是觉得心安。 感受到了陈娟的依赖,惹杰这才放下心来,松开了陈娟大踏步的朝着后花园走去。 进了后花园远远的就看到了太子妃站在最显眼的凉亭中做着针线。惹杰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在凉亭外站住身形。 他叉手施礼道:“末将惹杰前来拜见太子妃殿下。” 章文怡早就看到他走过来,这时放下手中的针线指着凉亭中对面的位置,浅笑着说道:“阿布将军请坐。” 惹杰走到对面坐定,他问:“不知太子妃殿下传某家前来所为何事。” 章文怡淡淡的笑了一下,说道:“我的经历想必阿布将军应该有所耳闻。” 惹杰点了点头,这位太子妃的经历程处弼和他说过。对她的感觉惹杰和程处弼不同,程处弼完全把她当成柔弱的小妹看待,但是惹杰却知道这是一朵带刺的玫瑰。 章文怡抿了抿嘴唇,说道:“我现在不仅仅不是太子妃,甚至连一个名号都没有,只能算得上是一个活死人。事实上事情远不止这些,我的身边危机重重,今天难保明天。” 惹杰知道太子妃说的都是真的,这些并不是夸张之语。 接着听章文怡继续道:“所以我现在很需要人人帮助,但是需要的是我能信任而对方也能信任我的人。” 说道这里惹杰已经明白了太子妃的用意,她要自己效忠于她。 惹杰沉吟片刻,说道:“殿下,你们汉人有句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不知道殿下凭什么愿意相信我。” 章文怡抬眼正视惹杰,说道:“阿布将军,如果我们都不开口,你觉得我们之间有多大的差异?” 惹杰仔细的想了想,而后摇了摇头,说道:“如果不说话,我和我手下的汉人军兵没有什么不同。” 这时他突然问道:“难道您以为我不是异族?” 章文怡点了点头,说道:“你们、党项、鲜卑、靺鞨都不应该算是异族,我们不同只是语言和生活习惯。你们生活在山区,党项、鲜卑生活在大漠,而我们生活在中原。这是造成我们生活习惯不同的原因。要说语言不通,其实我们汉人之间的语言也有不同,难道我们之间也是异类?所以我们之间算不上异族,只能说从属不同的部落罢了。” 惹杰这才道:“早就听说过殿下能所非人之能,阿布对此十分佩服。如果殿下愿意信任,某家也愿意效忠殿下。” 章文怡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阿布将军,能有你的支持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说完,章文怡目光流转,拿起手边的针线,低下头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等下太子若是问起你就说我找你来是谈论陈娟出嫁的事儿的。也许我现在不能给你什么,可是将来你必定不会后悔。现在你可以走了。” 惹杰闻言吃了一惊,只是他见惯了风浪,此刻已经神色不变,起身叉手作揖,道:“多谢殿下恩典,阿布感激不尽。” 说完转身大步而去。 章文怡又做了一会儿绣活这才收拾收拾返回了自己的小院儿,她一走进小院陈娟就走上来,小声说道:“奴婢看到陛下的贴身太监去后花园了。” 章文怡笑了笑,说道:“不怕,不会有事的。只是你可能很快就要出嫁了。” 陈娟闻言吃了一惊,接着就是一喜。虽然,章文怡口头上把她嫁给了惹杰,可是只要一天没有成亲,这件事就是个虚幻。 惹杰这次救太子立功,得到太子殿下的重视。现在太子妃也有意拉拢他,只要这两方面都能看中他,惹杰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做他的正妻可比做太子的侧妃要实在得多,就看太子妃的状况就能明白,连她都着了人家的道,自己无权无势的到时候真的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这段时间在章文怡的身边,她多少也弄明白了拢住自家男人的手段。今天牛刀小试果然是无往不利,当时惹杰已经感动的无以复加。只要自己以后能小心一些,这个大老婆的地位是没有人能够动摇的。 看到陈娟一脸的羞涩状,章文怡心中不免暗暗吐槽:脸上红彤彤,心里想老公。这话真的是话糙理不糙。 不过章文怡还得提醒她:“你自己的嫁衣都做好了么?” 章文怡这句问话如同一盆凉水将程娟浇醒,话说她一直跟着平阳昭公主在长生庵当一个带发的尼姑,哪里想到过要嫁人?而且她的大部分时间都是用来习武的,根本就没学过女红,这嫁衣神马的对她来说都是浮云。 古代女子嫁人实际上是很有讲究的,都说婚姻幸不幸福看看嫁衣就知道了。一个女孩子如果嫁衣都绣不好,那么她的婚姻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是眼下真的要嫁了这嫁衣的事情一下子让陈娟头痛了。 章文怡笑了笑,说道:“别的咱们只能买了,可是这嫁衣一定不能买,这是一辈子的事儿。最近你也甭管别的了,安心的跟我学针线绣嫁衣吧!” 晚上,李治回来,章文怡走上前帮他换了长衫,有好几次欲言又止。 李治笑着问她:“老婆,有什么直接说嘛,跟自家老公还客气啥。” 章文怡怯生生的走到李治的身边,说道:“臣妾有件事没跟殿下商量,就独自做主了。现在想想觉得不妥,又不知道该怎么跟殿下说。” 李治转身走到章文怡面前,伸手挑起她的下颌,笑道:“好啊,都干擅自做主了。说,老公该怎么罚你?” 章文怡知道李治此时并没有生气,她还是小心讨好的抱住李治的腰说道:“就这一次,臣妾以后再也不敢了。” 李治哈哈笑道:“那说说看究竟是什么事,要是可以老公今天就不罚你了。” 章文怡低下头说道:“是陈娟的事,臣妾想尽快把她嫁出去。” 李治问:“怎么她不好么?” 章文怡摇了摇头,说道:“也不是,可是陈娟毕竟是平阳姑姑的人,臣妾用着不舒服。而且,那个惹杰是个很不错的将军,能拉拢过来对殿下也是一个助力。” 李治佯装怒道:“哼!妇人不得干政,老婆你这是做的过火了!” 第八十章 修理 因为有了四个女刺客给章文怡做侍女,今天李治很放心的出了门,并告诉章文怡今天要等登州那边海船的消息,可能会住在刺史府不回来了。 章文怡温温柔柔的像所有的小女人一样给李治整理完衣衫,踮起脚轻轻亲了他一下之后,将李治送出了门。 四个侍女相互看了一眼,心中不由得得意起来。今晚不回来吗,那可好极了。可以有很多时间炮制太子妃那个小丫头,不怕她尝不够所有的刑罚。 现在四个女刺客都聚集在章文怡的房间里,她们叽叽喳喳的吵着、叫着,章文怡只是坐在那里文文气气的做着针线活。 如果现在给这四个女孩自由,说不定她们会把章文怡乱刃分尸的。只是这种念头她们只能想想而已,因为她们四个虽然还有精力吵闹,纯属于章文怡还没想好怎么处理她们。 这四个女孩一个被四马攒蹄、寒鸦凫水式连着头发四肢绑在一起被吊在房梁上;一个双手被反绑在柱子上,脖子下勒着一根绳子,她必须踮起脚才不至于被勒紧;一个被倒吊在马桶的上空,必须努力的撑起十字才能避免自己掉进马桶;最后一个被一口铡刀压着,她必须拉住吊在铡刀上面的巨石不让它掉下来,不然她就会被铡刀腰斩。 实际上这四个女刺客除了被吊在房梁上的没有性命之忧,其他三个都是危在旦夕。可是这四个人似乎吃定了章文怡不敢怎么对她们,对于自己身处危机并不害怕。 被吵的有点烦了的章文怡终于放下手里的针线,顺手拿起了一个藤拍走到被绑在柱子上的女刺客面前不由分说直接打了她两个耳光。 那个女刺客没想到章文怡敢打她,又惊又怒,娇声道:“你敢打我?” 章文怡什么也没说一藤拍又打在她的胸隔膜上,这个地方遭受重击饶是那个女孩练过排打功,还是被这一下子打得透不过气来,整个人都不由的弯了下去。 只是她双手被反绑脖子上还勒着索套,本来就是靠着踮起双脚才不至于被勒着,这一来双脚踮不住,立即被勒得只翻白眼。 章文怡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任由她在哪里挣扎。好像是你能挣扎的过来就多活一会儿,不行就直接死了算了的样子。 走到那个铡刀下的女刺客跟前,章文怡只是冷冷的看着她。那个女刺客还要倔强,她恨恨的说得道:“有本事你就一辈子不要放开我!” 章文怡不等她话说完,直接一脚踩在了她死死拽住巨石的双手上,并不断的来回碾压着。那个女孩再也拽不住绳索,巨石一点点的下滑慢慢的压在了铡刀的背上,巨石的重力不断的增加,而章文怡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感受到铡刀不断的向下,再过片刻就要斩入身体,那个女孩终于害怕了她哭着哀求道:“别踩了,求求你别踩了。” 章文怡这才停止了碾压,女孩终于可以用上力气将巨石升高了一点点,而这一点点的距离就足以让她暂时安全。明白过来处境的女孩只敢默默的流泪,她这时才想起来在以前的学习中有让她们无论何时都要保持体力的说法。 已经明白过来自己的处境的女孩们一个个的都沉默了,屋子里瞬间安定下来。 章文怡看到火候差不多了,这才冷冷的开口道:“你们以为自己是谁?你们以为仗着那点儿本事就能横行无忌了?程将军能把你们带来,也能把你们带回去,甚至把官军带过去。如果你们认为自己武艺高强,那么我可以放你们当中任意一个人下来去和门外的四个金吾卫去打,打赢了放你们一条生路,打不过就地自裁吧!” 看到章文怡的冷酷手段,冷静下来的女孩子已经能听懂章文怡话语背后的含义:不要以为你们可以依仗那个杀手集团,如果她们四个被送回去,则表明她们根本不合格。不合格的女刺客是个什么下场她们再清楚不过了。哪里的男人很多,几个女人根本不够分的。 一次要伺候几个甚至十几个男人都是正常的事情,有不少姐妹受不了这样的折磨选择了自杀,当然还有更多的选择了苟活。 而且章文怡的话中隐隐约约根本没把这个杀手集团放在眼里,程将军能带官军过去。带着官军过去无非意味着要铲除这个组织,官家的势力庞大,想要铲除一些江湖组织是非常容易的。 她们就知道有一个和他们的做同样买卖的被官府夷平的事情,那个组织的头目被斩首示众,而杀他们的官员目前已经升官进京了。 那个集团的残余天天东躲西藏,不要说报仇,就连她们自己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那里有精力去报仇。 程将军去找她们来做太子妃的侍女,给了她们一个错觉,就是自己的集团庞大连皇家都要寻求她们的庇护。 而章文怡的用行动彻底的打醒了她们,直到这个时候她们才想起来自己被这位太子妃娘娘给制住了。像这样的太子妃自己凭什么保护她?她需要她们还是她们背后的集团?似乎太子妃都不需要。 被吊在房梁的女孩不死心的问了一句:“既然这样你们为什么还要求我们过来?” 章文怡冷冷的说道:“需要一个能给太子报信的人。” 四个女孩都沉默了,她们被看重的原因不是因为技艺超群,而是她们有能力去报信而已。 那个铡刀下的女孩最先反应过来,她哀求道:“娘娘,我错了,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奴婢,从今往后奴婢一定忠心不贰,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章文怡“嗯”了一声,走过去将她放开来。其他三个这时也反应过来纷纷发誓赌咒,表示效忠,章文怡这才将她们解除禁制放了下来。 被放下来之后,四个女孩都委屈的掉了眼泪。章文怡皱着眉头说道:“你们实在是太弱了,从明天开始都给我好好的训练。不然别说保护我,就连你们自己都是自身难保。” 这天晚上李治还是回来了,看着四个低眉顺眼的侍女,李治忽然觉得她们和一般的宫女没有太多的区别。想想前几天四个神采飞扬的女孩,怎么就让自己的小妻子训成了这个样子。 章文怡只是回答他:“臣妾也没做什么呀,只是让她们写了一百遍的《女戒》。” 李治对此很难相信,他从小被先生罚抄了不少。可是也没见自己有过这么大的转变。 见李治一脸不相信的样子,章文怡娇嗔道:“别拿你们男人的往过来衡量好不好,人家可是女孩子,脸皮没你们那么厚。” 章文怡很少这么直接怼人,今天自自然然的怼出来,到让李治觉得别有风味。 他一脸坏笑的走近章文怡说道:“爱妃,说说看,孤什么时候脸皮厚了?” 章文怡退了一步,娇笑道:“现在好像就有。” 李治忽然伸手去抓她,却被章文怡灵巧的躲开。李治眼睛一亮,再进一步捉住转身想跑的章文怡,直接把她推倒在桌子上。 章文怡惊道:“殿下,不行。” 这时的李治已经被挑起了欲火,他笑着说道:“你不是说孤的脸皮厚吗?现在就让你看看什么才是脸皮厚!” 章文怡并没有料到自己的行为会引起李治的误解,可是她哪里知道,这副娇俏嫣然的样子本来就很柔媚入骨。加上现在人渐渐长开,不再是火柴妞的形象,正是对男性有了吸引力的时候。两项加在一起要是还有人能抵御得了,那除了神仙只怕也没有别人了。 李治不是神仙,他算不上很色,至少是很正常的男人。再加上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所以本来在这方面的忌讳、限制就不多。如果李治要是用情不专只怕他的后宫早就人满为患了。 章文怡不想让人窥视自己的私生活,她知道那几个侍女都是耳聪目明的刺客。如果李治在这里行事,只怕会被她们听见。 于是章文怡开始软语相求,她一边推拒着李治,一边哀求道:“殿下,会被人听到的。求求你了,不要在这里。” 李治根本就不理睬章文怡的哀求,气得章文怡差点一晚上没理他。激情过后的李治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他是一直知道章文怡在这方面是比较害羞的。 看着眼睛都睁不开的李治,小心翼翼的安抚着自己。章文怡又生气,又心疼。气得是他不体恤自己,就差打开门让那四个丫头看了;心疼的是他劳碌了一天,这个时候还能坚持着哄人,实在也是不容易。 于是章文怡决定原谅他,转过身轻轻抚着李治的脸,柔声的说道:“臣妾伺候殿下原本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只是殿下也要学会节制一些才好。在家里不过是妾身丢脸罢了,左右不过都是一些内宅琐事,闹得再大也就祸及内宅这么一块地方。若是殿下在外面也这么任性,万一出了事情却没有一样不是影响到天下百姓的。” 李治见章文怡不再生气,心里十分高兴。听她说得有理,便不由得连连点头。 第八十一章 训练 十天的假期过后惹杰回营重新整治他的一府军队,由于赵杰叛乱的缘故。他们这一府原本有一千出头,现在还剩不到六百人。 李治已经答应将他们这一府府兵升格为上府府兵,这就意味着可以将军队扩充到一千两百人。 对于六百多人的差额,惹杰是有想法的。现在他成了家,有了妻子,将来还要有孩子。以前有点儿闲钱都被他浪费在了军市,现在他可是没家底的,所以他打算吃空额。 不过陈娟不是很同意,毕竟丈夫是武将。外出打仗如果兵少了也就意味着惹杰的风险增加,可是惹杰全家刚刚脱离奴籍,要置办宅院、要买佣人还要养佣人,到处都在需要钱。单凭惹杰的俸禄,养养自己的小家倒也能活得滋润,再要照顾一大家子可就力有不逮了。 看着惹杰一脑门官司的出了门,陈娟也是一阵的烦闷。想了想,陈娟还是决定找太子妃去讨个主意。听说太子妃之所以有这么多的磨难,主要还是因为她是商贾出身,为世人所轻视,连皇帝对她都不是很待见的缘故。可是商贾不就是赚钱么,他们家可正好需要钱。 太子的后军总管行辕守兵没有几个不认识陈娟的,人家原来是太子妃的贴身侍女,人长得又漂亮,很多人都对她有意思。现在虽说嫁了人,可也没有嫁给外人,惹杰将军可是最近在太子那边有名号的人物。 顺利的进入了行辕来到了太子妃住的小院,推门进去见四个新鲜出炉的侍女一个个没型的歪在院子里,见了陈娟打招呼也是有气无力的。 这四个女刺客可是以来就伸量过陈娟的,可惜人家是跟的平阳昭公主学的武艺。虽然都是阵前的粗显武艺,但是这些武艺大开大合利于正面迎敌,正是四个女孩阴柔的小巧功夫天然的克星。四个女孩打不过她也因此对陈娟十分的客气。 四个女孩分别名叫于凤、沈悦、方琼、卢妍,见她们一个个没个正型,陈娟不由得说道:“虽然太子妃为人宽厚,你们这个样子也未免太不着调了。” 四个人中沈悦有气无力的说道:“陈娟妹妹你现在是将军夫人,哪里知道我们的苦处。我们这是稍事休息,等下还要拼命去呢。” 陈娟诧异问道:“拼命?要拼什么命?太子妃这里是最好服侍的,也没多少事情能让你们干。这点儿事儿都能让你们拼命,那真出事儿了你们还能拼什么?” 于凤在这里面年纪最长,为人也沉稳一些。她就是因为出手比较有分寸,才会被章文怡吊在房梁上,成为唯一没有危险的哪位。 听得陈娟的说话,好像她也就是负责伺候太子妃的饮食起居。平时太子和太子妃的日常生活都是太子妃一个人包圆的,若是只管这些也确实只有这么一点点的下手活。 她疑惑的问道:“太子妃没有操练过你么?” 陈娟失笑,道:“好好的太子妃操练我干嘛呀!” 于凤转过头恨恨的看着沈悦,说道:“有人不服气,想伸量一下太子妃。结果我们现在可惨了,天天被太子妃操练。” 沈悦就是被绑在柱子上被章文怡打了两巴掌的哪位,她其实是四个人里面最出色的,不管是武艺还是容貌或者的机智。 或许就是应了那句老话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 陈娟惊愕的睁大了眼睛,最后还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四个女孩是刺客出身,这个陈娟是知道的,可是要论刺杀,陈娟最佩服的当然是太子妃了。这四个女孩要伸量太子妃料想也是多半是自取其辱。 卢妍跳起来想拧陈娟:“死丫头,还敢笑我们。” 可是她实在是累狠了,跳起来的时候比平时慢了许多。虽然偷袭是偷袭,可这偷袭就是贵在一个“快”字和出其不意上。她现在搞偷袭也不是真的要做什么,这种状态哪里近得了陈娟。被她随手一扒拉,卢妍就摔在了地上。 陈娟一边弯腰去扶卢妍,一边说道:“不瞒姐姐们说,你们知道万好客栈的事儿是谁干的么?” “什么?”四个女孩不约而同的惊问,卢妍本来还想捶一下陈娟的,听到陈娟的话,这手不由得停在空中再也捶不下去了。 江湖上的事情传的都很快,当世最有名望的五大家族的族长同时毙命于定州的万好客栈,这件事传的更是格外的快。 这样的族长不说刺杀五个,就是刺杀一个都能名满天下。这种人身边的高手不要太多,对他们的防护的可以说滴水不漏。她们所在的杀手集团最厉害的杀手也只是刺杀过地方豪绅家的长老,还差点儿失手被擒。 去刺杀这样大家族的族长还能全身而退,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江湖上对五大家族的族长同时遇难大多认为是出了意外。 因为死的可不止五大族长,同时毙命的至少还有十一个江湖上的顶尖高手。这些人都是跺跺脚能震动一方的人物,还要同时杀死他们这要多高的身手才能做得到?没有人能想象得到。 陈娟也自觉得失言了,她的脸色白了白,伸手指了指房门。四个女孩见她的样子基本可以确定,陈娟没说假话。 于凤示意陈娟不必慌张,她道:“太子妃在后花园呢,我们是累了回来喝口水的。”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起身来,向着其他三人说道:“难怪太子妃说我们太弱了,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我看人家说的没错。” 沈悦、方琼、卢妍三个人纷纷站起身来,很服气的跟着于凤走了出去。 卢妍看着跟出来的陈娟,说道:“你跟着我们干嘛?是想和我们一起练呢,还是怕我们说出去?” 陈娟白了她一眼,说道:“我哪有那么无聊,我是找太子妃殿下有事。” 在花园亭子里安安静静做着绣活的章文怡,看到出去了四个,怎么回来的是五个?再一看来的是陈娟,便微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看着这么文文弱弱一副小女人模样的太子妃,四个女孩的眼神真的变了。刺客的最高境界不就是这样的么!文弱的外表与凶悍的杀戮完美的结合,一击得手飘然而逝,让你永远不知道从何防备也永远抓不住痕迹。 陈娟看着四个女孩走到太子妃的面前,太子妃只是喊了一声:“立正!”,就见四人站得笔管条直的,一动不动。 章文怡也不再搭理她们,向陈娟招招手,带着她走到离四个女孩有一定距离,估计她们听不见的地方站下。 章文怡,问道:“不好好的在家当你的将军夫人,来我这里有事么?” 经过上次军营遇刺和一起炸了万好客栈,两人的关系亲近了许多,也能做到相互信任。 所以陈娟很直接的说道:“奴婢是来找殿下商量些事情的。我家惹杰以前就是孤身一人,也没什么积蓄,现在他家里倒是脱籍了。可是在京城哪一样不要钱,惹杰这点儿俸禄根本不够用。他想打吃空饷的主意,我是不想他这么做,可是也没更好的办法。今天找殿下也是想请殿下能和太子通融。” 章文怡笑了笑一针见血,说道:“说的好听,我看八成是看中我这商贾之女的身份了吧。” 陈娟红了脸,急忙分辩道:“哪有。” 章文怡依旧笑了笑,说道:“你这样做也没错,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再说惹杰将军这么做也确实不妥。他是一个要上阵的将军,手下没兵还打什么仗。他自己的命没了,别说家族顾不上,到时候连老婆孩子也顾不上。” 听到太子妃能如此理解自己的苦衷,陈娟着实有些感动。 章文怡说道:“现在我也没有什么好的赚钱法子,不过我可以和太子说说,让太子给你们一些赏赐暂时过渡一下。等我这边有了眉目再做道理。” 章文怡这么说了,陈娟也很无奈,不过总算有法子暂渡难关,相信以后总会有办法的。 陈娟正想告辞,忽然听太子妃说道:“你不如跟着我们一起练练。” 听太子妃这么说,陈娟转头看着她不明所以。只听太子妃解释道:“我这种方法可以训练新兵,做得好可以让新兵很快适应军队,以利以后的训练。你家惹杰将军不是正在招收新兵么,到时候正好用一用。” 陈娟现在一门心思的要帮丈夫,听到章文怡这么说,便愉快的加入了训练的行列。陈娟原是在平阳昭公主哪里训练过的。 平阳昭公主训练她们的法子和军队的训练差不多,章文怡的训练就是后世的军训,虽然很多地方的形式和古代军队的训练不同,但是陈娟要比另外四个女孩要容易适应。 晚上李治回来,章文怡把白天陈娟说的话,向李治说了一遍。李治觉得这是一个问题,第二天李治便找了些由头对惹杰进行了赏赐。 有了钱惹杰也放弃了打吃空饷的主意,他专心致志的开始征募士兵,训练部队。他的部队一天比一天的更加精锐。 过了一段时间,惹杰发觉妻子近来总是非常的疲惫,晚上经常还没等他尽兴就支持不住昏昏睡去。 惹杰非常奇怪,于是派人偷偷的查看妻子最近在做些什么。 第八十二章 改变 李世民得了神月回报,皱着眉头看向平阳昭公主李怡柔。没事天天操练侍女稍息、立正、左转、右转这是个什么鬼,难道太子妃无聊到了这种程度了么? 李怡柔是个女将军,是上阵打过仗的巾帼英雄。心思又比李世民细腻不少,她倒是看得出来这种训练方式比较接近军队的训练。可是这种训练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之处,要让李怡柔自己选,她宁可带着军队直接演练阵法,这样更直接更能早日形成战斗力。 如果章文怡的四个侍女在这里看到站在李世民面前的神月,估计她们要一个个跪下来膜拜了。 神月是江湖刺客界的一个传说,当年他横行江湖的时候没有他杀不掉的人,就连号称武林第一高手的少林寺的主持慧法和尚也躲不过他的刺杀。 可惜他杀的人太多,得罪的人也太多,最后被三大家族买通官府通缉。据说在中州遭到几十人的围攻,虽然最后被他逃脱了,从此销声匿迹。然而他的事迹至今仍旧流传于江湖,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前几天章文怡与惹杰交谈时,被章文怡发现被跟踪的人就是他。神月奉了李世民之命在定州监视章文怡达一个月之久,然而他并没有发现这个以前的晋王妃有什么过人之处。 除了每天如果寻常妇人一般尽心服侍太子之外,章文怡唯一能让神月留下印象的就是这几天对几个侍女的训练了。 对于太子拉拢惹杰这支府军的作为,李世民倒是不可置否。李治是太子也的确需要一支能用得上的近卫军,至今为止李治只看中了这么一支部队,连李世民都觉得少了一点。 虽然惹杰指挥有方有大将之材,可是他并没有高到脱离李世民的认知的地步。以惹杰现在的年龄和才能最多只能和程知节、侯君集这些人相仿,比李靖、秦琼、李绩一干人差的还比较远。 前一段时间让李世民比较烦恼的是青冀望族崔家、李家;中原陈家、京畿韦家;太远王家的族长突然同时在定州故去,造成了地方上群龙无首军资难以收集的窘境。 中军的粮草还能维持,但是前方军队多数已经接近饥荒的边缘,对此李世民心急如焚多次催促李治赶紧筹措粮草、被服、武器等军用物资运往前线,否则北征大军将陷入绝境。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李治从陆上运输的物资仅仅能维持中军,而从海上却将无数军资直接补给到了前线,这是前无古人壮举而且作战部队就地补充不仅损耗少,更能及时的分发到位。 前线的将士士气大涨,前锋秦怀玉的部队连克三城,并在安市城附近大破高句丽军追杀近三十里斩首近两千俘虏近万。这一战果直接导致高句丽前线军队士气瓦解,李绩乘机率军搏杀击溃敌援军主力。 安市城外无救兵内无粮草已经岌岌可危,李世民心情大好。 在定州章文怡的四个侍女在挺过了最初的陌生之后,逐渐的适应了这样的训练。她们本来就是身负武功之人,底子比现代的女兵不知道要好多少。 她们在经过了初步的训练后很快的就进入到了专业的训练,期间发生了两件事,第一件事陈娟怀孕了。惹杰这家伙也是能干,结婚没多久就成功的让陈娟怀上了孩子。 女人怀上孩子在古代是件大事,而且这是惹杰的第一个孩子。陈娟自然而然的就成了所有人的保护对象,她的训练也顺理成章的泡汤了。 第二件事是于凤被李治收房,这是一件很偶然的事。那天章文怡在花园训练她们,不想随身带的一根针断了,章文怡让于凤回去取一根针来。 好巧不巧的这天李治得了李世民的口谕嘉奖,高兴的回来想和妻子分享。于凤的背影和章文怡很像,李治高兴的过程中也为加分辨便抱住了于凤求欢。 这个时代侍女是需要满足主人一切需求的,更何况这个主人是太子。于凤虽然知道李治认错了人,但是她不敢反抗也不愿意反抗。 李治也很快发觉认错了人,但是他是太子,而且古代对这种事本身也是正常的。于是李治也没有忍耐,而是将错就错的要了于凤的身子。 和于凤的春风一度是李治近一段时间最尽兴的一次,好在他随即收敛再也没有碰过于凤,而于凤也没有因此而怀孕。 章文怡喝了好几天的干醋,最终也只能无可奈何。不过她也防微杜渐,暗中杜绝一切李治偷食的可能,这才保住了其他三个女孩没有成为李治后宫中的一员。 惹杰知道了妻子在跟太子妃学习新兵训练,开始的时候也不以为意。只是这个时候的陈娟对章文怡却是充满了信任,惹杰抵不过枕头风,就拉出了一百名新兵按照章文怡的办法训练。 最初的训练十分枯燥无味,而且这些新兵似乎白白的浪费了三个月的训练期,这段时间他们与其他新兵的训练差距非常明显。 但是三个月之后情况就不同了,这一百名新兵以服从性好、纪律性强而闻名新兵,他们的整体训练水平可以用日新月异来形容。在当年的训练中这百人的队伍竟然成了全府军的标兵营队,整体的作战能力高出其他营队一大截。 惹杰这才对章文怡的训练方法重视起来,他想了一个主意,就是将这两支营队拆散,分入其他的营队,让这些兵指导其他的营队重新训练。 这样一来惹杰这支部队的整体作战能力快速蹿升,成为了一支所有将领梦想当中如臂指使的军队。 唐军北征高句丽最终还是没能全功,由于薛延陀发生了内乱,迫使李世民不得不收兵回还。 章文怡对此十分奇怪,因为以前都说唐太宗第一次未能征服高句丽是由于气温下降的缘故。章文怡也知道二战时期德军折戟莫斯科中大部分原因也是天气。所以这次她特别提醒了李治在给前线运输的物资中要增加冬衣。 可是即使这样还是没能阻挡李世民退兵,章文怡觉得自己这个穿越者实在是失败。人家穿越:说宅斗,就是宅斗中的战斗机;论影响,放个屁都能引发蝴蝶效应。 看看她自己,在穿越者里面也算得上硬核,资本不是一般的雄厚。可是当个晋王妃不仅被侮辱了,最后还被人家沉潭。要说惨,只怕没有哪个穿越者比她更惨了吧。 这次本想利用自己的先知先觉帮助李治立一大功,结果还是没能改变历史的走势,人家该退兵的还是退兵了。要说无能,可能就以她为最了。 只是章文怡不知道的是原来的历史上晋王妃是太原王氏女,而章文怡中招的计策是王氏女故意促成的,最后还连累了晋阳公主李明达,羞愤交加的李明达最终自杀身死。 李世民迫于丑闻放弃了中原乃至青冀的大片区域,让这里成为了门阀世家的乐园。出于报复心理李治勾搭了武则天,最终废掉了王皇后;长孙无忌也借着房遗爱一案诛杀了吴王李恪。 而这一切已经悄悄的改变了,只是章文怡并不知道罢了。 在回长安的路上李治向章文怡解释了为何必须退兵,这是因为中原及青冀以及河东这些富饶地区大多为世家控制,朝廷能得到的税赋并不多。南方的米粮向西北输送,途中的损耗就占了三到四成,很难满足朝廷的需要。 因此与西域的商道就成了朝廷一项必不可少的税收资源。薛延陀内部不稳定会影响到西域的安宁。如果这条商道不稳朝廷没有了这边的税收会变得很难支持的下去。 按照以往的惯例,薛延陀肯定会发生内乱。朝廷于高句丽罢兵的目的之一就是准备应付薛延陀的动乱,保护西域商道的畅通。 虽然现在朝廷暂时还是要以西域为重,不过这次定州的万好客栈的大火烧死了五姓家族的族长,朝廷必定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打击豪门世家的机会。 一旦这五个家族衰败,那么从中原到青冀的税收,朝廷就可以至少拿到这一区域总产出的七成。而这七成的赋税比西域商道和江南赋税总和还要多。 所以这次退兵最大的目的不是薛延陀,而是朝廷要集中精力趁机打击各大豪门的势力。 章文怡不是一个政治高手,对此她听得似懂非懂。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的,就是自己的那一颗土炸弹一下子炸死了好几条大鱼。 这让章文怡特别的开心,“哼!”你们是想要老娘的命吗?炸死你们这群王八蛋。还真以为老娘是你们这个时代的小媳妇,随便你们折腾! 章文怡这一高兴不要紧,篱笆没扎紧让李治钻了空子。到长安的时候于凤已经是挺着大肚子走路了。 对此章文怡也无可奈何,有些事情真的不是想看紧就能看得紧的。比如男人的偷吃行为。 李世民对这件事也是异常的不满,因为他准备改变计划。另立太原的王氏女为太子妃,章文怡退一步为第一侧妃。 而怀上了太子第一个孩子的女人则完全颠覆了李世民的计划。因为根据太医的检查,于凤怀的八成是个男婴。也就是说这个孩子很可能是太子的长子,皇室的皇长孙。他的生母地位太低,显然并不合适,特别是已经有了萧侧妃的情况下。 第八十三章 太子妃 平阳昭公主对李绩十分的不满,在回到长安的英国公府的第一天她就和李绩大吵了一架。 因为李怡柔发现李治偷吃章文怡身边的侍女竟然是李绩打的掩护,而这位平阳昭公主是支持李世民的想法的。 第一,王氏女出身名门,这对太子非常重要。虽然在现代“名利”通常是放在同一个高度上的,但是在古代“名”的地位是高于“利”的。 第二,目前太原王氏风雨飘摇急需有棵大树扶持才能屹立不倒,拉拢住太原王氏有利于朝廷对付其他四家,同时也能利用四家达到削弱太原王氏的目的。 这样朝廷就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以最小的影响拿到中原与青冀的控制权。 为此李绩也非常愤怒,他指责李怡柔:你是皇室女不假,但是你现在是李家的媳妇。如果连这一点你都认不清,真不知道皇室是怎么在教育你的。 对于李绩的指责李怡柔也是非常的痛苦,她发现自己出于皇室和婆家的漩涡之中。 但是李绩接下去的话让她有所领悟:“陛下最近痴迷丹药,在令道士炼制长生不老丹!” 李怡柔闻言吃了一惊,她知道任何皇帝都希望自己长生不老永远的统治下去。李世民这种作为她是知道有问题的,因为有这样的原因在,说明李世民现在改变现状的意愿并不大。 朝廷百官对于皇帝是否能长生基本上都是持否定态度的,因此他们需要皇帝立储君。并且要将一部分皇权交给储君,这样才会在皇帝老去的时候顺利的完成交接。 如果单单以李世民个人来对抗整个朝廷显然是做不到的,因此李世民需要其他的势力来对朝廷形成制约。而这个势力就是中原和青冀的门阀势力。 这个势力的主体是汉人,而朝廷中势力最大的现在是关陇贵族。用汉族的门阀势力来制约关陇贵族正好是实力相当不分伯仲。 有了这样的平衡,李世民的皇帝位置才会稳,而且不需要付出更多的心血。这样他才有时间更多的从事他的长生不老的事业。 这也是李世民为什么屡次要给李治换王妃的根本原因。 然而李世民这么做唯一没有考虑的问题就是,朝廷牺牲了关陇、中原、青冀这些主产粮区的土地、人口和税赋,随着时间的推移南方的土地、人口和税赋也将会被新崛起的南方世家所吞并。于是朝廷只能用战争维系西域这条命脉,一旦西域断绝整个大唐将危在旦夕。 现在的李世民固执的认为他很快就能找到长生不老的丹药,只要这种丹药被找到,他就可以立即着手处理门阀世家的问题。 因此大唐的隐患对他来说都不是问题,他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找到长生不老丹。 李怡柔想到这里,发觉很多事情都解释得通了。李治的性格软弱并不适合做君王,而且李世民至今也有没将他培养成合格的储君的愿望。李治之所以会被放到后军并不是因为他的才华,而是便于李世民的控制。 不管李世民想进军还是想退兵,李治都不会做任何阻拦。他只会一味的顺从,甚至被欺负到了头上他都不敢回击。五大家族竟然在偷袭不成之后仍旧滞留在定州就是很好的例证。 如果不是出了意外,那五大家族一定还有后续的手段。也正是看透了李世民的心思,这五大家族才敢如此的嚣张。 那么李绩这么做就真的是全心全意为了大唐吗?李怡柔不是章文怡这样的政治小白,她对大唐的各种势力要比任何人都清楚。 李绩所代表的是寒门军功阶层,他们曾经是大唐立国和外战最坚实的基础。秦琼、李靖、李绩、尉迟恭、程知节这些人都是为大唐的建立立下过赫赫战功的人。. 在大唐建立之后他们立即被边缘化了,罗艺造反就是这种被边缘化的产物。他不甘心权利被夺,也不想就此平庸的度过余生。他抗争的结果就是战败身死、身败名裂。 为了摆脱对这些人的依赖,李世民着重培养了侯君集等一批将领,可是这批新生代的将领实在是无法与老一辈的将军们匹敌。 侯君集之所以被淘汰,并不是因为他投靠了李承乾。在高昌国一战当中他只能用财物来鼓舞士气平定高昌,这是军事、政治双无能的表现。如果远征高昌的换作其他的寒门老将,只会更轻松的拿下这里,同时也会保持极好的声誉离开。 只有这样才会有利于大唐对这里的统治,毕竟高昌国是汉人的国家。是契入西域的桥头堡,有了它大唐很容易移民并在这里扎根。然而这个战略设想被侯君集就这么毁掉了。 从这一刻起李世民就已经打算将他放弃。 在失去了重点培养的新生代的主帅之后,李世民不得不转过头来依靠这些寒门老将。所以他才会答应继续任用章文怡当太子妃,以此维系与寒门功勋阶层的相互信任。 可是李绩为什么非要拿下太子妃这个位置呢?其实可以直接给陛下送一个妃子,效果也是一样的。 李绩对此不屑一顾,道:“怡柔,你这话完全是站在陛下的立场上说的。你想过没有,陛下现在一心求丹,我们不要说送一个妃子,就是送十个妃子能有什么用?唯今之计我们只有抓住太子这一根救命稻草,只有太子还能在陛下面前说上话,也只有太子妃是我们的人才能取得整个寒门的支持。否则这仗再打下去陛下只有完全依靠胡人了。” 李怡柔被李绩这番话说的目瞪口呆,她道:“事情真的有这么严重?” 李绩冷笑,道:“殿下,这次出征高丽,你看看大军之中有多少胡人,又有多少汉人。我汉家中原能征善战的青州兵何在?丹阳兵何在?燕赵勇士何在?!” 李怡柔看着激动的挥舞着双手的李绩,无言以对。到现在她已经明白了症结的所在,而且也感受到了李绩巨大的痛苦。 他不是为寒门功勋阶层在说话,他是担忧整个大唐的江山。所以他必须破坏陛下的设想,保住章文怡太子妃的位置,只有这样汉人才能在唐军中保留一席之地。 李怡柔站起身来,说道:“你这个计策中有一个漏洞。” 李绩当然知道这个漏洞在哪里,这个漏洞就是章文怡。如果她不明白李绩的苦心,那么很有可能让李绩的苦心付之东流,可是他现在没有办法弥补。 李怡柔问道:“你可有信物取信与太子妃吗?” 李绩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叔宝曾经要我们信任她、帮助她。可惜我们都没有做到,所以现在我们没有任何可以取信她的东西。” 李怡柔看着李绩,不由得皱眉,问道:“你和叔宝不是形如莫逆么?怎么他的话你没有听?” 李绩苦笑道:“我的眼光没有叔宝的深远,却自负计谋过人。只想着以自己的计谋布局得到寒门的支持,只是在陛下手中处处受制。现在的寒门已经四分五裂不复当年的模样,就算陛下要用也难堪重任。” 李怡柔听到这里也大致明白了当前的局势,她站起身来毅然道:“我要进宫一趟,把整个局势分析给她听。” 然而,李怡柔进宫的请求被无情的驳回了,这时大家才发现李世民已经谁都不信任了。他现在要杜绝皇宫内外的一切联系,为的就是不希望有任何外界的因素打扰到他的设想。 谁也没有料到的是章文怡在红宫里面也打响了一场胎儿保卫战。 从进宫之后太医署送来的第一碗保胎的汤药,就被她夺过来倒进了排水沟。她的行为令李世民意外,这个未来太子妃的年龄不大嫉妒之心好像一点儿也不弱。 这倒是正中李世民的下怀,孩子迟早会被这个悍妇弄死,只要她弄死了孩子,就能正大光明的将她驱逐。 可是李世民等了三个月,眼见于凤的肚子一天比一天的大,精神也是一天比一天的好。照这个样子下去,于凤肯定能生个大胖小子下来。 李世民这才意识到,章文怡并不是妒忌,而是在防范皇宫里的不测。李治虽然对章文怡倒掉安胎药的行为很生气,可是这是他偷吃在先,因此虽然生气却也无可奈何。 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就让他不理解了,章文怡把一日三餐、生活起居管理的井井有条,于凤的气色越来越好。 这下连李治都在感激章文怡的贤惠了,于是准太子妃的风评在宫中渐渐的好转。 其实章文怡倒是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因为她对很多事情并不了解,所以也不会有多少深刻的体会。 她现在的所作所为其实就是现代人最起码的思维在作怪:不管怎么样孩子是无辜的。 其他的当然还有于凤这四个人是她辛辛苦苦正在调教的助手,就算把于凤和孩子都弄死了也于事无补,最后还闹得个众叛亲离。而且其他三个也因为于凤的怀孕总算认清了后宫中的残酷。都表明不用章文怡防太子了,她们自己都在防。 特别是陈娟的现身说法,让这些女孩子们总算明白了,帝王的床不是那么好爬的。只要太子妃能够上位,以后她们的终身大事还是交给太子妃比较靠谱一些。 第八十五章 家事 李李承乾死了,他死于刺杀。 作为一个被剪除了羽翼的前太子,被发配到黔州的李承乾对朝政几乎没有任何影响,然而他却被刺杀了。 这件事令李世民极为愤怒,特令李震调查李承乾的死因。 李绩对此深表疑虑,按理这种事应该用江湖消息灵通的程家父子去调查。而且程知节曾经投靠过李承乾,对前太子的班底比较熟悉,这对调查极为有利。 让一直在户部任职的李震去调查李承乾的死因,有点儿驴唇不对马嘴。 平阳昭公主李怡柔却从这道任命中看出了蹊跷。 户部一直在向李世民提供各地赋税、人口的情况报告,而这些报告都是通过给事中李震,递交皇帝的。 根据李治的调查却和户部的呈报出入很大,作为给事中的李震是有责任的。但是李震并没有在州县为官的经历,因此他最容易被蒙蔽利用。 李怡柔认为李世民的这一任命意在:调动其职务使其远离即将的风暴中心以保护李震。 很快事情的发展证明了平阳昭公主的判断是对的。 由相州人常德玄告发刑部尚书张亮谋反开始,朝廷内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皇帝任命左屯卫大将军程知节主领审理此案,中书令、太子右庶子、吏部尚书马周协助。 此案牵扯出了六部一百多位官员、以及河南、河东、晋中、青冀等地等方官员一千八百多人。 其中十七名大臣与张亮一同被处斩,其中十一名为户部官员。二十一名大臣被革职,其余上书自辨。 地方官员被处斩达两百余人,被革职、流放三百余人,罚没官员家产高达四千万贯。一时之间朝中人心惶惶。 东宫中于凤产下一子,取名李忠,太子妃章氏命由生母抚养。 李治对此大惑不解,按理妾室生下的长子应该由正妻抚养长大,成为家庭中正式的一员。如果由生母抚养则很难在族谱中占有一席之地。 如果正妻选择不抚养妾室生的长子,可以被认为是妒妇,这对太子妃的名声有碍。 章文怡对此不屑一顾,她对李治振振有词的说道:“儒家讲究仁义道德,讲究人性。难道不知道母子天性?剥夺一个母亲的养育权利是不道德的!而且作为正妻却非要抚养自己情敌的儿子,你觉得我会好好的抚养这个孩子吗?一个孩子在这种情况下被养歪了很正常。可是问题在于这个孩子是太子的长子,极有可能成为一个国家的继任领导者。你觉得这样的孩子能胜任吗?” 看着目瞪口呆的李治,章文怡再次语出惊人:“你们男人说是说一夫一妻,可是小老婆十个八个不嫌少,还非要我们女人胸怀宽广。知不知道女人都是天生的小心眼,你们男人胸怀宽广到处博爱也就罢了,干嘛非要把齐家的责任扔给我们女人?知不知道这就是自私。要想公道打个颠倒,换过来假如一个女人有十七、八个丈夫,你们男人愿意么?” 章文怡的一番话说得李治哑口无言,一向温驯小妻子突然发飙。这不仅仅大出李治的意料之外,而且她的话并非全无道理。 看着李治很生气却有火发不出的样子,章文怡改变了语气,温和的说道:“殿下,臣妾所说的并非一时激愤之语,这种话臣妾可以不说,让它烂在肚子里。可是我不说出来就真的不存在了么?明明存在的事情,却又装作看不见,这是不是人们常说的掩耳盗铃?” 李治逐渐恢复了平静,他看着章文怡道:“爱妃此言甚是中肯,孤受教了。” 章文怡叹了一口气,苦笑着说道:“都说祸从口出,这些话真的还是不说的好。” 李治皱着眉头,道:“此话怎讲?” 章文怡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你不觉得最近你喊我老婆的时候少了,喊爱妃,说孤的时候多了?罢了罢了,都是自找的,与他人无关。” 说完章文怡一脸失落的坐到了床上,眼泪不知不觉的从她白玉般的脸颊上流了下来。 李治本来一肚子气,看到章文怡娇弱的样子,又是极为心疼。连忙走过去,挨着章文怡坐下。 见李治坐到身边,章文怡很自然的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李治也很自然的伸出手揽住了章文怡的肩头。 他无奈的说道:“忠儿就交给于良娣抚养吧。” 章文怡摇了摇头,说道:“老公,自从嫁给你的第一晚我就说过,从此你是我的天,是我的一切。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我承认我是小心眼,不想抚养忠儿。可是我真的很怕,怕自己受不了把孩子给养歪了。孩子这么小,我们怎么教他他就会怎么长大,万一养坏了将来和承乾太子一样这样真的好吗?” 李治料不到章文怡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从小他和大哥最是亲厚。可以说李承乾半承父职,在李治的成长过程中至少有一半的时间是被李承乾带大的。 可是皇家就是这么残酷,他的兄长死了。他知道李承乾是怎么死的,他甚至知道凶手的名字。可是这又能怎么样? 时局如此没有人能逃避、能躲开,生在皇家本来就是一个悲剧。从这一点上李治看得出,章文怡对自己的一心一意。 他感动的搂紧她,轻吻着章文怡的脸颊。柔声的说道:“九儿,我不该怪你。是老公不对,你能原谅我么?” 章文怡转过身伸手搂住李治的脖子,哭出声来:“你知道吗?在这里我没有人别的亲人,只有你一个,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我只想做你的小妻子、小女人,在你的庇护下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这样的要求很过分吗?” 章文怡的哭诉,让李治想起了很多。他对章文怡的经历是一直隐藏的痛,反过来他更痛恨那些贪婪的世家和他的父皇。 这段时间他也看得出李世民从来没有想过将皇位传授给他,李世民要做的就是让自己成为他的助力而已。 在长安长城外的一个庄园中,王靖波与应国公武士彟的夫人杨氏纠缠缠绵良久,方才气喘吁吁的躺下。 渐渐平复的杨氏媚眼如丝的看着枕边的男人,娇声道:“好人儿,妾身真的要被你害死了!” 王靖波的手依旧不安分的在她身上游弋着,调笑道:“这么多年不见你可是一点也不显老,还是我当年认识的小精怪。” 杨氏笑道:“你少乱拍马屁,孩子都给你生了三个,哪里还是以前的我了。” 王靖波伸手在杨氏身上轻轻捏了一把,笑道:“可我感觉还是和二十年前一样。” 杨氏打掉在自己身上作怪的手,说道:“你总是疑神疑鬼,觉得三个孩子未必是你的,这件事别以为我不知道。” 王靖波尴尬了一下,笑了笑说道:“这怎么可能,我可是全心全意相信你的。” 杨氏“哧”的一声笑了出来,只是里面嘲讽的意味非常浓厚。她道:“你安排柔儿入宫,为啥要给她安排到陛下哪里去?要是你觉得她是亲生的为啥不直接安排给太子?还有顺儿,为啥非要把她嫁给那个痨病鬼?” 顿了顿杨氏流下眼泪来:“那年事情败露,你拍拍屁股逃走,留下我一个人为你顶缸。族里要将我沉潭、浸猪笼,为了你我都咬牙受下来。要不是皇帝乱点鸳鸯谱,我早就化作一坯泥土。你个没良心的到现在还在怀疑三个孩儿,我嫁给武士彟的时候那死鬼战场上受伤已经没那个能力了,往常他的胡子都是贴上去的。” 王靖波吃了一惊,回想起武士彟的葬礼,似乎确实是这个样。当时他只是觉得武士彟的胡子有些奇怪,六十岁不到年纪的人,头发还是花白,胡子看上去却是纯白。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自己以前从来未曾想到。 只是不管这杨氏这三个女儿是自己的还是武士彟的,王靖波倒是没有一点点随意处置。他已经这三个女人利用到了极致。 武顺嫁给贺兰家便立即得到了贺兰家族的支持,让武柔的名声在京畿贵女的圈子里鹊起,最终被皇帝收入宫中。 当时是因为太子李承乾已经有了正妃,而太原王氏已经先行一步将目标对准李治,武柔入宫只是不得已的选择。 王靖波安抚着杨氏,说道:“你看看刚才都说了些什么,我何曾不相信过你。武士彟是太上皇的老人,陛下对他仅仅是利用他安抚其他老臣而已。要不然我费这么大的劲安排三个孩子作甚?以顺儿、柔儿、妙儿三个人的姿色,哪个没有母仪天下的容貌?可是武家没有多少根基,要是她们都在后宫之中,缺了娘家的助力只怕一个能爬出来的都没有。” 听了王靖波的话,杨氏默不作声。后宫的残酷她是看不见的,可是世家的后宅精彩只怕也不输于宫斗,杨氏对此还是深有体会的。 不管是后宫还是后宅,最终的胜利者绝对是娘家助力极强的人。贺兰家虽然在朝中非常低调,可是谁要是敢小看了这个关陇贵族中的支柱,迟早会对自己的愚蠢后悔万分的。 第八十六章 手段 杨氏无助的问了一声王靖波:“你说我们现在怎么办?” 王靖波想起定州六家聚会,他不由得冷笑道:“一群疯子还以为是前朝时代,他们能掌握朝廷的命脉。他们敢对皇帝步步紧逼,现在惹得陛下奋力反击中原个大家族均遭重创。这下又是关陇势力一家独大了,还好我们琅琊王氏这些年甘愿雌伏,陛下这次没有对我们下手。要是局面继续如此对我们未必是好事。” 说着话,他转头对杨氏说道:“告诉你姐姐让李恪安分一点,不要再搞什么文人聚会,张扬名气了。陛下虽然没有让太子继位的打算,这并不代表太子不能继位。听宫里人说陛下的身体衰老的很快,一天不如一天,什么长生丹之举都是无稽之谈。自始皇帝以来那朝都不缺求长生的皇帝,可是成功的却没有一个。人生死在天,陛下这种想法实在是太天真了。按照现在的情势看,万一哪天陛下不在了,肯定是太子继位。李恪这么招摇迟早有一天要惹来杀身之祸。 杨氏惊讶道:“可是那些名士都说如果吴王要想继位必须赶紧养望,名望到了替代太子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儿了。” 王靖波怒道:“这些酸儒懂得什么!你们姐妹为了让李恪继位不惜手段,可是这些后宫手段有什么用?!无论是朝代更迭还是皇位更迭这都是大势所趋,没有这样一个大势,所谓的野望就是个p!然而有了这样一个大势就算是个要饭的也能当皇帝。恪儿背负两朝皇室血统这已经够了,不需要什么野望。听我的话,这些事你们妇人不要插手,不然恪儿危矣!” 听了王靖波的话,杨氏这才恍然大悟,忙不迭的答应了下来。 接下来王靖波沉默不语,缓缓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杨氏连忙跟着起身,体贴的给他披上衣服。 思考了良久,王靖波对杨氏说道:“要让柔儿设法早一些接触到太子,陛下的时间可能不多了。如果现在还抓不住太子,那么将来她就没有希望,只能被放弃掉。” 这时杨氏突然神经质的,说道:“你们为什么不愿是奉恪儿为主?难道他比李治差了吗?你不是说只需要大势的吗?你为什么不帮他造势?说白了你还不是看不起我们杨氏,嫉恨我们杨氏?!” 王靖波一把拉住杨氏,吼道:“杨氏早就垮了!自从杨广抛弃我们的那一天开始,你们就是众矢之的!你以为现在的杨氏还是从前的杨氏?恪儿上台除了你们姐妹以外谁会支持?连你们的家族都不会支持。” 说完,王靖波从床上爬了起来,穿好衣服对杨氏说道:“你赶紧想办法把我的话告诉柔儿。还有你姐妹两个要是还是这样一意孤行,我是救不了你们的。再这样下去你们不但会害死恪儿,还会害死自己、害死家族。王某言尽于此,以后的事儿听天由命吧!” 说完,王靖波怒气冲冲的走了,冷静下来的杨氏细细咀嚼着他刚才说过的话,过了一会儿,她说道:“来人,递我的的牌子进去,说我要进宫看望女儿。” 坐在东宫后花园水榭里的章文怡,正在给李忠做一套婴儿衫。偶尔一抬头远远的看到白三娘匆匆的往这边走来。 白三娘、李青莲、祝若君、慕容秋、徐婉茹这五个接受过她的训练的女孩,章文怡在成婚后便通过尚宫局从掖廷宫要了回来。 自从章文怡遭难后,衣坊便被撤销。祝若君、慕容秋两人被两位皇子奸***够了又把她们扔回了掖廷宫。白三娘她们倒是第一时间就被送了回去。 这五个人回去之后没有一个人不受到虐待,徐婉若就曾经被人偷偷的送到金吾卫哪里供好几个亲卫强暴。 好在这五个人都受过章文怡的训练,虽然无法避免遭受的厄运,但是他们也发现了一个从来没有进入过视线的琅琊王家。 五个女孩遭受的非人虐待,其背后的势力便是琅琊王家的指使。被章文怡救出后五个女孩对她更是忠诚,她们毫无保留的将所有所知道的全部告诉了章文怡。 这几个女孩子之所以遭受虐待,是因为有人发现了她们烧毁的那些速记笔记。审讯她们的人并不相信那些只是记录了一些贵妇的谈话,慕容秋就是偶尔听到皇子与他人聊天时透露出的琅琊王氏的族长王靖波。 现在的东宫已经不再是当年晋王的寝宫,很多宫里的消息能传进来,但是东宫的消息就未必能很快的传出去。 “回禀殿下,太子殿下回宫后直接去了于良娣哪里。”白三娘这样禀报道。 章文怡“哦”了一声,停住了手里的针线。这件事外人看来没有什么不正常,但是在章文怡看来就是大大的不正常。 以往就是到了轮到去萧妃、于妃哪里的日子,李治都会先到她这里来看看,温存一下的。 这是哪天表露心迹之后李治的一个很大的改变。也许有人会认为时间长了,李治对此不再介意。 这是那些不了解李治的人才会这样的认为。其实李治是一个非常专情的男人,只要他专起情来会一条道走到黑。 昨天还在章文怡这里卿卿我我,今天却在本该留宿太子妃的时间里去了其他妃子哪里,这里面肯定有蹊跷。 于凤是女人是一个非常漂亮迷人的美女,但是这要看和谁去比了。 如果和章文怡、萧嫀这些人女人中的女人比起来,于凤只能扔进女汉子里面。即使在她当妈之后已经很女人了。 想了想,章文怡吩咐道:“去查一查太子今天都去过哪里,遇到哪些人、哪些事。特别要注意女人,哪怕站在边上的宫女也要把名字留下来。” 白三娘领命而去。 章文怡捋了捋鬓边的碎发,望着天边的漫天云霞,轻声说道:“要下雨了。” 半夜,武媚娘觉得自己口渴,叫了两声,却不见值更的宫女回答。她生气的支撑起酸痛的身体,倒了一杯茶水喝下。正要出去看看是哪个大胆的婢子,竟敢睡得如此深沉。 走了两步忽然发现门边整装用的铜镜中有一个女人坐在自己的身后,她惊讶的转过身来,看到了这个女人竟然是太子妃! 武媚娘对太子妃一直是比较忌惮的,她对这个女人的了解远远比任何人都多,她甚至知道章文怡被追杀的一些细节。所以她从来都没有小看过这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女人,自从打定主意争取李治之后,章文怡已经成了她的头号大敌。 尽管如此提防,下午才勾引了太子李治,晚上太子妃就能找上门来,这个女人的厉害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要知道皇宫大内在宫门落锁之后禁军的巡逻盘查是非常严密的,而且即便能躲过禁军的盘查她又是怎么进的宫门呢?这对武媚娘来说实在是不可思议,至少她知道即使是江湖上最高明的刺客也无法在皇宫中这样行走自如的。 按耐住心中的震惊,武媚娘很快的平静下来。她问:“太子妃深夜到访不知有何贵干?” 章文怡文文气气的坐在哪里要多规矩就有多规矩,简直就是乖乖淑女的典范,她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来看看勾引了我家男人的是个怎样的荡妇。” 武媚娘笑了笑问道:“太子妃这句话可有证据?” 章文怡也笑了起来。两个“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的女人都笑起来,令整个昏暗的室内都为之一亮,可是她们之间的态度却是比冰还冷。 章文怡笑着说道:“没有证据,可是我为什么要证据呢?又不是要审判你,只是杀了你而已。” 武媚娘脸色变了变,似乎是想通了什么。她开心的笑了:“是么?不知道太子妃想怎么杀我?” 章文怡笑了笑说道:“你已经死了,只是现在还能说说话。” 想起刚才喝的那杯水,武媚娘脸色大变。她颤抖道:“你下毒害我总会被查个水落石出的!” 章文怡笑着说道:“我没下毒,所以也不会有人查到你是被毒死的。” 武媚娘这时忍不住站起身来,厉声喝问:“你究竟给我下的是什么毒?” 可是她忽然发觉自己的动作好迟钝,说出来的话好像来自天边。 章文怡站起身来走到了武媚娘的身边,扶着她慢慢的朝着大床走去。武媚娘想反抗身上却一点儿力气都没有,正能任凭章文怡将自己扶到床边躺了下去。 章文怡将武媚娘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的脱去,连最后的小衣也没给她留下。这个时候武媚娘别说动一下,就连说话也变成了恩恩啊啊。 章文怡看着武媚娘笑道:“姐姐长得确实好看,真是我见犹怜呢。” 虽然又惊又怒,但是武媚娘这个时候根本无法反抗。渐渐的她的大脑开始晕眩,一波一波感觉令她无法集中精力思考。 章文怡凑在她的耳边说道:“你喝的是窑子里常用的药物,你对我的那几个侍女不是也用过的么?” 武媚娘很想问问章文怡究竟是什么人,可惜这话她只能在肚子里问了。 这种药物的特性武媚娘是知道的,只是让人暂时失去力气没法移动,也不会影响各种感官,对身体没什么伤害。而且过后也查不出来问题,但是这样并不足以置自己于死地。 章文怡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似的,解释道:“你知道为什么这种药从来不会和媚药一起使用么?” 第八十八章 孕傻 于凤是个曾经是个刺客,身体非常健康。李治在她这里可以感受到另一种粗犷的风情,这也是李治能够接纳她的一个原因。 有这样三个女人在前,苏家女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李治对她说不上冷淡,可真的也说不上热情,这种情况对一个新婚的女子来说现实与理想的反差不是一般的大。 为此她仔细的观察了一下东宫里三个妃子的生活,打算效仿一下改进她与李治的关系,即便挣不了宠也好过现在的寡淡。 太子妃的生活是一种接近于平民的生活状态,可是也不是平民的生活。她是一种平等的状态在服侍李治,同时还保持着相互之间的独立性和私密性。 特别是太子妃就敢把听墙根的太监赶走,晚上也不喊宫女要水,都是自己解决。 太子妃之所以能够保证这么大的独立性是因为太子妃很能干,除了制式的宫装必须是定制的以外,太子和太子妃的衣服鞋袜都是太子妃自己亲手裁剪和缝制的。 不仅做工能比肩宫里手艺最好的绣娘,关键人家还会创新,很多衣服都能穿出新意。 在太子妃哪里是不需要御厨的,人家太子妃自己就能整治出一桌好菜好饭。 这种看起来很平民化的生活方式在皇宫中非常清新,正是由于这种生活方式使得太子与太子妃之间的感情纽带比别人更加牢不可破。 可是这种平民的生活方式却又令人无法模仿,因为没人有章文怡那样具有后世的平等概念,更没有章文怡那样全面的能力和意识。 萧嫀始终落后太子妃的就在于这一点上,然而她却是与太子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同时在她身上还能看到太子初恋的影子。 萧侧妃可是单凭这一点就几乎冲抵了章文怡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独一无二的优势。同时萧嫀对太子的痴迷和惊人的顺从,这足以让太子感动。 人家还有前朝的皇室血统,与当今的皇室也有联带关系。 如果不是太子妃有略胜一筹的容貌和稳重沉静的性格,恐怕这位萧侧妃有足以撼动太子妃地位的实力。 于良娣无论是地位还是受宠的程度和前面两位相比差的就很远了。可是她占着一个极大的优势,就是她是皇长孙的生母。 而且苏氏并不敢小看她的原因还有,就是这个女人原本是太子妃身边一个不起眼的宫女,却成了皇长孙的生母,还能让太子妃容纳她。 这本事就足以令很多人刮目相看了。 原本对自己的容貌颇为自信的苏婉儿,在见过章、萧二人之后就只能自惭形秽了。没想到于良娣的容貌也不输自己,这让苏婉儿连“既生瑜何生亮”的念头都起不来。 在女性的技能方面被太子妃全面碾压、在情感和亲厚上被萧侧妃全面碾压,特别是这种碾压几乎是不可能超越的。 这让野心勃勃的苏良娣感到前途无亮。 苏氏在一旁暗叹命苦,殊不知章文怡这边更加苦不堪言。 算上前世活着了五十多年,这是她是第一次怀孕。没有任何经历的章文怡,真没想到女人怀孕竟是这样艰难。 第一次着床产生的轻微出血,让这货还高兴和诧异了一下,自己的月例怎么这么少,这么干净、这么短? 随后而来的恶心、呕吐和倦怠,终于发现是自己怀孕了。 太子妃怀孕的消息,让李治高兴了很长时间,这段时间这货经常会回来看章文怡一下。太子的表现让宫里的人都感到欣慰,更让和反应较大作斗争的章文怡开心。 毕竟是从现代穿越过去的人,对于初期的反应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的,只是落在自己身上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尤其是章文怡这种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的生活,她苦心营造这样的生活环境就是为了加强与李治的感情联络。 然而自从怀孕之后,这种方法的弊端就显现出来了。 每天早上起来为李治整理、穿衣这种平时极为简单的事情,在怀孕后因为困顿的缘故,每次完成都需要极大的毅力才能支撑下去。 然而这一切李治不会感受到。 章文怡原本是一个很懂得节制食欲的人,可是自从怀孕之后,总是想吃那些就连宫里都找不到的食物、水果。 偶尔提出来,看着李治一脸的无奈与苦恼,章文怡有时也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比如呕吐、倦怠这些反应都是众所周知的,章文怡还能做足准备抵抗着。 可是当她好容易熬过初期的反应,身体功能渐渐恢复正常后,接踵而来的孕傻,让章文怡感到了一丝的绝望。 明明是要给李治准备里衣,结果神使鬼差的做了一件大号的肚兜。一双鞋子一只正常,另一只成了超大的虎头鞋。 这还不算,每天早上起来,服侍李治穿衣,经常不是拿了两件里衣就是拿了两件外套。经常想好的穿搭,真的穿好之后才发觉衣服、鞋子、帽子没有一次是全拿对的。 虽然李治从来没有嫌弃过,每次都是乐呵呵的接受了章文怡的痴傻状态。可是章文怡还是觉得非常内疚,毕竟李治是太子,这种形象出去实在是有碍观瞻。 最后还是想出了一个办法解决,就是章文怡每天把想好的穿搭写出来,然后让宫女们提醒着把衣服拿全。 至于烧饭的时候淘了米却没蒸上锅、切菜把好的扔进垃圾桶,把菜根放进锅、烧饭不加水、蒸馒头不升火的事儿都是家常便饭。 至于炒菜不放盐或者加了两把盐的事儿虽然不多,却也不少。 本来一向都是有条不紊的生活,现在变得异常的混乱。这让章文怡经常感到心烦意乱,对于太子妃经常无故发火,宫里的人也开始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这样的氛围让章文怡更加的压抑,她很想有所改变。可是看着李治每次都乐呵呵的承受了,她又想尽力做好,让李治不要这样苦中作乐。 终于有一天章文怡支持不住了,她任性的朝着李治发了一通火,然后又委屈的趴在他的怀里失声痛哭。 哭着跟李治说:“我也不想的!” 看着章文怡哭得像个无助的小女孩,李治很有成就感的将章文怡放到腿上,像抱小孩子那样紧紧的抱住她,说道:“我知道,虽然现在是乱了一点,可是这更像一个家,是你跟我的家。” 章文怡有些不相信的问:“真的?” 李治哈哈,大笑道:“当然是真的,我是你老公,难道还会骗你不成。” 沉思了一下,李治说道:“以前倒也没觉得什么,现在才知道什么是家。只要有你在,将来还有咱们的孩子在,不管住的是宫殿还是茅屋,有你们在的地方就是家!” 李治的话让章文怡很感动,她伸手搂住李治的脖子,娇气的说道:“那我以后乱发脾气,你是不是永远不会和我生气?” 李治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当然不会——和你生气。” 看着李治调笑自己,章文怡娇气的将自己全部窝进了李治的怀里,偷偷亲了他一下,娇声道:“坏死了你。” 李治哈哈大笑的将章文怡抱了起来,朝着室内走去。一边走还一边笑道:“咦,怎么重了这么多,你要少吃点了。” 章文怡一边捶他一边道:“哪有你这样当老公的,人家都巴不得媳妇多吃一点的。” 过了片刻传来章文怡的一声惊呼,接着就是李治的调笑:“那我也多吃你一点好了。” 章文怡喘息着,说道:“你是太子,怎么可以这样不正经。” 李治“额”了一声,又说道:“这怎么能算不正经,养儿育女这是再正经不过的事情了。” 章文怡突然“呀”了一声,道:“你轻点儿,别压到了孩子。” 李治“嗯”了两声不再言语,然而章文怡就连呼吸也变得支离破碎了。 从第二天起,太子妃宫里的宫女们没有了以前那样的轻松自在,取而代之的是在章文怡的指挥下的忙乱。 孕傻还在继续着,宫女们也经常被太子妃没头没脑的指挥弄得晕头转向。 比如:“把那个花盆移一下,放到哪里才好看。” 问题是太子妃娘娘,您究竟是要移哪盆花,又要移到哪里去呢? 太子妃这里终于渐渐的回到了过去的轨道上,只是有了许多的变化。章文怡对此不是很满意,可是暂时也只能退求其次。 “等孩子生下来或许会好一些。”章文怡这样想着。 然而生活就是这样,永远的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完美。所以很多事情只要不是最糟,大家还是想开一点,就这么着的过吧。 相对于太子妃这边的混乱,萧嫀和于凤那边就好了许多。她们需要自己动手的地方不多,所以即使有些孕傻,宫女们还能按照原来的轨迹做事。 不像章文怡这边,平时都是她自己弄惯的,很多事情宫女们都搭不上手,她一乱整个宫里都跟着乱。 第八十九章 造船 盛夏的阴雨天令人格外的舒爽,特别是当先将暑气浇下去之后,微带一丝清凉的温度,比用冰块营造出来的凉意要显得真实和舒服。 在花园的凉亭中,章文怡挺着大肚子躺在胡椅上。啃了口酸梨,惬意的眯着眼享受着难得的凉爽。 知道酸的东西吃多了不好,可是她现在就喜欢吃酸的。而且古代讲究的是酸儿辣女,她爱吃酸的,李治自然是举双手赞成。 让一个孕妇自己节制吃食实在是一种残忍,可是为了肚子里的宝宝,章文怡决定残忍就残忍吧,总比造成后果要强得多。 恋恋不舍的放下手中的酸梨,章文怡的手又伸向了芙蓉糕。 这时她忽然看到雨幕中出现一个身披战甲的高大身影,除了每一步都会引起甲叶的响声,却几乎听不到铁鞋的脚步。 在章文怡所知的战将中除了惹杰还没有人能做得到这一点。走得近了,来人果然是惹杰将军。 一般情况下惹杰有什么事,都是通过他的夫人陈娟进宫来找章文怡的。自从陈娟产期将至不方便走动之后,惹杰几乎与宫中断了联系。 今天他亲自进宫,应该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章文怡连忙拍了拍身上糕点的碎渣,在宫女的扶持下直起身来,静静的等着惹杰走进凉亭。 雨实在太大了,惹杰打着一个奇大的油伞也还是被淋了一个半湿。 章文怡让沈悦给惹杰泡了一杯热茶,惹杰接过来喝了。他看了一眼另外的一个宫女,发现她是卢妍。 惹杰知道这两人都是章文怡的心腹,于是放下心来,说道:“殿下,末将所部番期已满将要返回冀州本府,不知殿下有何指教。” 章文怡这才想起惹杰所部乃是府兵,他们不是宫中禁卫,是各地轮流来皇宫参加值更,时间一到就要返回原驻地。 章文怡一直催促李治将惹杰这支部队转为东宫禁卫,但是李治却以各种理由推拒。章文怡知道他是觉得惹杰比较倾向于自己,心里不舒服,不愿意接受这只军队。 不能转为禁卫军,惹杰的部队迟早要走。这个情况章文怡是知道的,只是惹杰一直没有提这件事,章文怡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 今天惹杰亲自来说这件事,章文怡不能不重视起来。自己招收了惹杰,平时也给他了不少赏赐,但是他们之间的联系却算不上亲厚。 惹杰这次前来找章文怡拿主意,一方面是表示自己仍旧效忠于太子妃,另一方面也是在看太子妃是不是值得他一直效忠下去。 章文怡请惹杰坐下后,问道:“阿布将军,既然你来请教部队回转一事。本宫且问你,你是想按部就班的发展下去,还是另辟蹊径求得他途?” 惹杰想也不想的说道:“此次回转冀州只有一个远征高句丽的机会,也要看是否会调至军前效力,还要看作战的机会。其间变数很大,末将不想按部就班。” 章文怡点了点头,惹杰的想法和她不谋而合。章文怡又问:“如果去岭南你是否愿意?” 惹杰闻言皱了皱眉头,抬眼迷惑的看着章文怡。 这个时候的福建是非常荒凉的,不要说福建,就是浙南地区也是一样的荒凉。这个时期在长安中原一带对岭南的认知:这里是充军发配才去的地方。 章文怡笑了笑没有说话,这个时候她同样需要惹杰的绝对信任。如果惹杰无法信任自己,那么去了岭南之后章文怡做的不是找了一个助力,而是给自己和朝廷树立了一个大敌。 两人对视了片刻,惹杰下了决心,说道:“如果殿下觉得合适,不管天涯海角、刀山火海末将都会去闯上一闯!” 彻底对太子妃效忠,这个决心惹杰也不是轻易下的。 通过陈娟传回来的练兵之法,惹杰麾下的一千两百府兵按照训练,其战力之精锐早已经超越了惹杰对当世任何一支部队的认知。 并且惹杰根本无法确定这支部队的战力极限究竟在什么地方。手里掌握着这样一支军队,惹杰本以为一定会得到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的注意。 然而事与愿违,他们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军队,而且还因为太子妃的关系,他们都在提防自己。 如果抛弃太子妃即便是皇帝和太子接受了自己,然而一旦太子妃流露出疏远自己的意思,势必也会在军方造成自己背主的错觉。 军队里讲究的就是忠诚,一旦一个人的忠诚出了问题,那么在军方的日子就不会很好过。 通过惹杰的观察,太子妃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柔弱。八岁的时候就能在军队的围杀中独自突围而去,还能独行四百里赶到彭城。不要说一个八岁幼女,就连一个成年男子也未必做得到。 虽然她被人设计,险些葬身深潭。也只是险些而已,这种绝境之下她还能逃出来。惹杰自己想过很多次,都无法做到。 军营里带着李治躲避叛军追杀,单是这份胆量就足以让大多数军将汗颜。 据陈娟讲万好客栈的大火竟然是太子妃放的,能在十数名江湖绝顶高手的环视下做到这一点的,惹杰想不出能有第二人。 这样一个女人,惹杰认为值得为她效忠。 得到了惹杰绝对效忠的许诺,章文怡满意的笑了:“在本宫眼里这遍地都是黄金,只看你会不会捡了。京畿、中原虽好,可是有实力拦路抢劫的人太多了。” 惹杰心里一动,说道:“岭南天高皇帝远,掣肘的人少。不知末将所言对否?” 章文怡摇了摇头,语重心长的说道:“只怕将军想得简单了。岭南虽远不代表那边就是极乐净土,中原有的问题那里一样都不会少。不同的是这边的力量庞大,我们没有实力撼动,在岭南我们有实力一战。” 惹杰闻言心中一凛:这样的远见只怕未必在任何一个明主之下呀。 于是惹杰诚心诚意的拜服于地,说道:“末将领命就是。” 章文怡想了想,又说道:“阿布将军本宫不建议你将族人也移居岭南。” 惹杰没想到章文怡竟然像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一样,连自己刚刚起的心思都猜到了,心中不免暗暗吃惊。 不等惹杰提出疑虑,章文怡很干脆的说道:“族人虽然亲近,但是我们需要的是绝对的忠诚,在这一点上族人未必会比外人做得更好。” 惹杰叹道:“殿下妙算,臣遵命。” 章文怡笑道:“将军此去也要有几个帮手才好,家兄为人忠义,不知将军愿意提携一、二。” 太子妃的兄长拒绝陛下的封赏,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此人在北征高句丽时也曾立下战功,算不上累赘,惹杰当下爽快的答应了。 当下章文怡向惹杰谈了一下自己对岭南如何掌握的方略,她道:“阿布将军此去岭南,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搜集各地造海船的工匠。” 惹杰对此不解,他问:“为何不是垦荒种地扩展人口?” 章文怡笑道:“岭南之地多为崇山峻岭,可开垦的地不多。哪里地处海边良港甚多,是以岭南将是海贸盛行之地。海贸旅途遥远,交易量大盈利更是巨大,可以大到你无法想象。” 听到这里惹杰眼神一紧,问道:“若无粮食何来人口?若无人口又如何发展?” 章文怡笑道:“以那里的海贸发展,粮价高过周边一成、两成不成问题。粮价高了自然会有粮食卖到岭南,到时何愁粮食不够?若是造船发达,多余的船也可用来运输粮食。将军无需多虑。” 惹杰对此觉得太子妃的话有道理,可是他还是将信将疑。 章文怡正色道:“将军当的是大唐的官员,不是一方诸侯,更不是自立为王的反叛。这一点还请将军认清形势不要自误。” 听到这里惹杰总算是明白了章文怡的心思,原来他的想法都错了。可是太子妃此举也是十分的矛盾,她如果要当大唐的太子妃又何苦培植自己的势力? 章文怡从胡椅上站了起来,说道:“阿布将军,或许你会觉得本宫不该如此,那只是你不在其位不知其政。等你有一天到了那样的高度就明白本宫今日的所作所为了。” 惹杰知道这是太子妃对自己的告诫,也是对自己的一个承诺。他躬身施礼,道:“臣知晓。” 章文怡,继续说道:“岭南以海贸为主,你初到岭南地方上自然会对你讨好、拉拢。与之同流合污,最终依旧会受制于人。所以若你只是求财只要与当地豪绅搞好关系,自然是财源滚滚。但是你若是想主导岭南,真正的掌握岭南财富,就不能与这些人沆瀣一气。” 惹杰问:“这才是要造船么?” 章文怡道:“不错。你到了岭南唯一的一件事就是不断的研制造更大的海船,并严格将造船技术掌握在手中。然后利用手中的造船术去获得钱财,再建立一支强大的海军,剿灭航道周围的海匪,确保航道的安全。只有这样你才能真正的掌握岭南的财源。” 对于章文怡的设想,惹杰实在不是很明白。这是一种全新的理政模式,他是个武将,没有行政经验,对此心里也没有底。 章文怡似乎看出了他的疑虑,当即笑道:“当地方官和打仗没有什么两样,做事无非就是权衡利弊,只是你需要看得更长远一些。” 第九十章 生产 在李绩的斡旋下惹杰被任命为长乐经略使,手下一千两百名府兵转为牙兵前往福建上任,文仲连被任命为牙将随军南下。 陈娟生下一子之后惹杰就带着部队去了岭南,相约孩子满周岁后惹杰便派人来接她们母子。 于凤生第一胎的时候章文怡没有去看过,但是萧嫀生孩子的时候她和萧盈都到了,听到里面生得声嘶力竭的,章文怡忧心忡忡。 倒是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妈的萧盈则是一脸的淡定,瞟了脸色惨白的章文怡一眼,笑道:“你能不能别这么没出息,还没生呢就吓成那样。” 挺着滚瓜溜圆的大肚子,章文怡实在是怕得要命。于凤和萧嫀的肚子都没有她的大,她们这样都还生得如此艰难,看着自己这个超大号的肚子,章文怡都快哭了。 话说,心里没底她是真的很怕。早知如此她就不要那么注重营养,不然肚子可能也不会这么大了。 只是章文怡怎么也没想到会这么快轮到自己,萧嫀生了才过了三天,就轮到章文怡了。这个一点儿经验都没有的准妈妈连羊水破了都不懂,还以为自己没憋住,尿了。 为此羞得她也不敢声张,偷偷的把里衣换掉、洗掉,弄完之后还指手画脚的让宫女们准备午饭。 结果菜还没有洗完,她那边已经开始阵痛了。 太子妃发动了,这下宫里顿时一片混乱。好在李治预先调了几个有经验的嬷嬷进来,可是她们和宫里的人不熟,开始的时候也没人听她们的。 好在章文怡保留了一丝清明,招呼人们听从几个嬷嬷的指挥。人们这才有序的进入了各自的角色,章文怡也被送进了预先安排好的产房。 刚刚进入产房,章文怡觉得好像并没有预想的那么疼痛,于是心下大定,连产婆的叮嘱也听进去了几分。 虽然李治叮嘱只要太子妃有状况一定要赶紧通知他,但是考虑到其他两个妃子生产的时候李治都不在,章文怡觉得自己好像还行也就制止了宫女去叫李治。 过了没多久稳婆走过来看了一下,还没开宫口早着呢。章文怡觉得自己是不是先睡一觉,可是没等迷糊过去就被阵痛弄醒,虽然不是很痛,可是就像苍蝇一般实在是烦人。 渐渐的疼痛开始加强,阵痛也越来越密集。一直在咬牙忍耐的章文怡开始忍不住哼哼唧唧的痛出声来。还以为快生了,结果稳婆告诉章文怡还早,才开了一指。 萧盈和元娘都到了。原来今天萧嫀不舒服,萧盈怕出事儿来看看。结果发现这货只是没人陪伴有些娇气了,无奈陪着她说了一会儿话。 两人聊了没几句,就听说太子妃那边有动静了。萧盈是知道章文怡底细的,连忙叫人去喊元娘过来。 虽然不知道自己家和文家有什么瓜葛,但是萧盈能感受到自己家对文家的关心不一般,于是也顺便通知了李绩夫妻。 知道妹妹已经待产,元娘稍稍收拾了一下连忙以嫂子的名义申请进宫探视。等到宫里批复准许她前去探视,元娘立即出发来到皇宫。 来到太子妃待产的院子,就听到里面已经叫得鬼哭狼嚎了。 走进屋里听到稳婆说才开了两指,元娘算了算时间,从萧盈报信,到宫里放行,这段时间很长,按照正常的话这时应该开到两指以上。现在才开了两指有些反常, 元娘立即问稳婆:“可是双生子?” 稳婆答道:“肯定是双生子,不然哪来那么大的肚子。” 元娘知道双生子比单胎难生,搞不好母子都会十分危险。她甚至着急的问道:“你可接生过?” 稳婆安详的笑道:“老婆子这么多年三胎齐发都见过,国公夫人不必惊慌,万事都有老婆子在。” 听稳婆如是说,元娘的内心稍安。往屋子里面走了几步就见到章文怡浑身是汗的躺在床上。 看到元娘,总算是看到了亲人,章文怡眼泪婆娑、娇娇气气的喊了一声:“姐,我好疼。” 元娘走到章文怡身边,拍了拍她的手,说道:“都是这样的,哪个女人生孩子不痛的。你这是第一次,更疼,以后就好了。” 章文怡委委屈屈的说道:“姐,我以后不生了可以吗?” 元娘笑道:“生孩子也就是第一次艰难些,以后就会好很多的。你看姐和萧盈都生三个了,不都是好好的?” 有元娘陪着说话,章文怡的情绪稳定多了。虽然阵痛依旧,已经不像前面喊得那么吓人。元娘又有经验,章文怡对她的话还是听得进去的。 看着太子妃和国公夫人姐妹情深,稳婆也是诧异:这太子妃和国公夫人不过是姑嫂,而且太子妃也不过是国公的义妹,这俩人怎么弄得跟亲姐似的? 虽然稳婆心存疑虑,可是这皇家内部的事情,她们还是不知道的为好。很多人之所以不能寿终正寝,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知道的太多了。 萧盈这时也走了进来,她还带来了几块松糕。走到章文怡的床边,晃了晃手中的松糕,戏虐道:“小丫头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吧!” 元娘看得哭笑不得,轻轻打了萧盈一下,说道:“都什么时候了。” 萧盈转头对着元娘笑了笑,一边说:“我不过小小的报复一下,瞧你们心疼的!”一边仔细的将松糕喂进章文怡的嘴里。 章文怡疼的其实是不想吃东西的,可是她知道生孩子体力消耗很大,不吃点东西补充一下是不行的。 好在萧盈很是体贴,特意挑了口感松软的松糕,而不是常见的硬邦邦的点心。章文怡勉强吃得下。 章文怡感激的道了一声谢:“谢谢盈姐姐。”说完,张口把几块松糕都消灭了。 没过多久疼痛稍减,章文怡的精神也好了一些,稳婆走过来看了看,说道:“开了三指,后面就快了。” 萧盈和元娘互看了一眼,两人都感觉得出,这个稳婆是个老手。知道什么时候给产妇以希望,不然被疼痛折磨的产妇可能会面临崩溃。特别是双生子得产妇,她们分娩的过程会比普通产妇要长一些。 果然,听到后面就快了一些的章文怡精神一振,似乎阵痛也没那么痛了。 终于宫口全开,孩子要降生了,章文怡那边也痛得呼天抢地。她并不知道李治早就来到了院中,而李治听到章文怡在里面痛叫,心里也是难受。 他忍不住高声喊道:“老婆,别怕,我来了。” 说着话就要往产房里冲,他身边的太监和门外的宫女见状连忙将他拦住。古代认为产房是污秽之地,男人是不能进入的。 章文怡已经疼得不辨南北东西了,连萧盈和元娘的声音都分辨不出来,可是李治才喊了一声,她居然听到了。 瞬间章文怡哭得泪雨滂沱,叫喊道:“为善,我再也不生了,我再也不生了。” 萧盈和元娘两人听得面面相觑,这也太神奇了。 李治在外面连忙应道:“好、好咱们再也不生了。” 已经走到院外的李世民和韦贵妃正好听到两人的一喊一答,听到李治这么没出息的回答。 李世民也是气得说了一句:“胡闹!”说完转身就走,韦贵妃想拉他,却见李世民一脸的怒气,吓得她劝慰的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好在李世民虽然生气,到还没有失去理智,转头对韦贵妃道:“你留下。”说完便自顾自的去了。 产房里终于传来了婴儿的洪亮的啼哭,过了不久又是一声婴儿的啼哭,只不过这次可没有前次的嗓音洪亮,只是细声细气的哭了几声。 没多久稳婆走出来道:“恭喜太子爷儿女双全。” 刚刚还有些腿软的李治听了稳婆的话,顿时精神一振,大喊道:“赏!” 产房外喜笑颜开,而产房内萧盈和元娘两人坐在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般的章文怡的身边,此刻章文怡已经疲惫的呼呼睡去。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章文怡终于醒了过来。醒过来的第一眼看到了元娘和萧盈,两人见章文怡醒过来,连忙上前问寒问暖。 没有看到李治的身影,章文怡很是失望。 元娘笑道:“太子一直在外面,只是产房乃污秽之地,怎能让他进来。” 才暗暗腹诽了一下万恶的旧社会,另一头萧盈让乳娘将两个孩子抱了过来。听说自己一下生了两个,章文怡不相信的睁大了眼睛。 看到两个小人儿,章文怡忽然有点儿嫌弃的问:“好难看,是我生的?” 萧盈轻轻打了她一下,嗔道:“胡说,这么漂亮的孩儿,哪里难看了!” 章文怡半信半疑,心想:难道是孕傻真的都傻到连美丑不分了?想想自己干过的事儿,也是有可能的。 两个孩子一个睡得昏天黑地,一个睁着水灵灵的眼睛怯生生的望着陌生的世界。 章文怡伸臂抱住两个孩子的时刻,睁着眼睛的挣扎着朝章文怡的怀里拱,就连睡着的也是一样。 这一瞬间章文怡的心都要化了,在她的眼里两个宝宝一下子漂亮了许多。想着刚才自己竟然嫌弃孩子长得丑了,嗯,肯定是那会儿眼瞎。 第九十一章 岭南 “信儿,自己爬起来!” 看着肉乎乎的李信跌倒后趴在地上朝自己看,章文怡毫不犹豫的制止了打算上前扶他的宫人,并对李信鼓励道。 女儿李如意则安静的站在母亲身边,望着跌倒在地的哥哥。 虽然是双胞胎,儿子李信和女儿李如意除了容貌简直没有一点儿像的地方。 李信简直是精力无限的永动机,七个月就能站立,九个月就能四处乱跑。两个乳娘的奶水都不够他一个人吃的。 李如意是文文静静的乖乖女,八个月开口,第一次说话就是叫“爹”,乐得李治一晚上没睡好。 只要她在,章文怡和李信一般都会被李治忽视,陪女儿玩耍是李治每天的必修课。即使轮到去萧妃、于妃、苏妃哪里的日子,李治都会先来这里看女儿。 李信趴在地上看着母亲没有一丝要来扶自己的意思,只好自己从地上爬起来,随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委屈的跑到章文怡身边,伸手求抱抱。章文怡只是蹲下身来平视着李信,伸手抱了他一下。 在儿子肥嘟嘟的脸蛋上亲了一口,说道:“信儿真勇敢,长大以后一定可以保护娘和妹妹。” 李信扑进章文怡的怀里,抱着母亲柔软的身躯,闷闷不乐的也不说话。李如意则讨好的走到李信的身边,轻轻的扶着他的背脊。 章文怡等李信心情平复之后,问他:“信儿,是男孩子,将来是要和父皇、舅舅他们那样上马平天下、下马治万民的英雄。你见过哭哭啼啼娇娇气气的英雄吗?” 李信在母亲的怀里不好意思的笑了,他直起小身子看着母亲“嘿嘿”的笑了两声,转身带着妹妹飞也似的跑了。 李如意往日都会很乖巧,可是只要遇到李信开心愿意带着她玩的时候,小丫头就立即化身跟屁虫,想尽一切办法跟上哥哥的步调。 章文怡无奈的看着两个在花园草坪上奔跑的孩子。 去年经历了太宗皇帝去世,李治登基,章文怡封后一系列事件。 这段时间里章文怡除了参加了皇后的加冕礼、从东宫迁到皇宫之外,她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两个孩子的身上。 李治自从登基之后变得更加的忙碌,夫妻间的交流比在东宫的时候要少了很多。章文怡要顾着李治、孩子,对于皇宫的管理自然就疏忽了很多。 李治见章文怡对后宫的管理过于宽松,便建议让萧妃协助代管。萧妃的两个孩子大多是宫人帮着带的,她的精力过剩,章文怡自然不会反对。 不过章文怡也不打算放弃自己做皇后的权利,正好于妃和苏妃也没那么忙碌,章文怡提请让着两人也参与进来。 虽然于妃是个刺客,但是刺客自然精熟跟踪、潜伏、潜入、刺杀这些技巧,这对于安排宫中防卫极有好处。 苏妃是按照豪门世家的嫡长女的模式培养的,自然精于主持中馈。俗话说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有苏妃在一旁协助,萧妃肯定会如鱼得水。 宫中遇到大事四个人商量解决,如果还是难以决断,那么再提请李治介入。 面对章文怡拿出的方案,李治觉得可行性非常高。目前皇宫中排的上号也就这四个人,虽然褚遂良提议采选修女充实后宫,可是这事儿被章文怡一票否决了。 章文怡否决此事的理由非常简单:要充实后宫可以,钱谁出?如果这笔费用是褚遂良褚大人或者赞同此事的文武百官出,皇后没意见。 如果要由皇帝的私钱袋子少府出,对不起没钱。少府的钱要维持宫中的人员度用、宫殿的维护还要修大明宫,少府的这些钱根本不够用。 如果你们大臣一定要选秀,那么钱应该由户部出。 皇后此言一出,户部尚书第一个就急了。这些年大唐军队东征西杀兵甲粮草赏赐等等耗费银钱无数,各地建城、治水、修桥、开路等等开销浩大,户部的存银流水般的花出去,常常春赋才收就要等秋赋支出。户部库房常年空空荡荡,再要列支后宫选秀、维持这些人的日常开销,户部实在力所不能及。 褚遂良提议增赋,李治便问如何增赋,准备增加多少,如何增加、具体落实章程等等。 古代官员对于数学实在是一窍不通,像褚遂良这种诗词歌赋的大家,对数字更无具体概念,对于李治的问题让他概略回答是可以的,真的拿出具体数值,只怕是要了亲命。 相对于其他朝臣,户部官员对于数字的概念要好得多,可是他们听到李治的问题之后立即意识到新皇帝在这方面比老皇帝更厉害,以后可要小心做人了。 随着褚遂良的哑火,朝廷选秀一事就这么搁置起来。 第二件事是长孙无忌提请的新君继位应该减免赋税、大赦天下,这件事也在章文怡的干预下变成了分赏百官,减免赋税。 没有大赦天下的原因是既然这些罪犯被判有罪,那么他们就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而且这些人都是社会不稳定的因素,随意大赦天下弄得不好会变成大乱天下。 李治觉得章文怡说的不错,于是将大赦天下变成了分赏百官。既然大家有钱拿,那么没有大赦天下的事儿众朝臣自然不好意思反对了。 少数极力想大赦天下的,在面对新君和大部分朝臣持反对意见的情况下只能偃旗息鼓。而且反对大赦天下的理由还是比较充足的,这些人更不好过于坚持。 然而李治的态度引起了长孙无忌和褚遂良的警惕,他们都是李世民安排的托孤大臣。两人的奏议也是中规中矩没有超出以往的范畴,而李治却接连将两人的奏议驳回,这明显是要显示皇权、压制相权的举动。 那么李治究竟在想什么呢?难道是要大权独揽?由于两件事情都有皇后的影子,特别是针对褚遂良的奏议,皇后更是亲自跳出来反对。 按照对李治的了解,他的为人比较软弱,不像是急于掌权的人,于是两人不约而同的把目光转向了皇后章文怡。 然而让人大跌眼镜的是除了选秀和大赦天下这两件事外,章文怡一直缩在后宫相夫教子,她甚至连后宫的管理都是放手其他三个妃子在一同打理。 如果没有前面的两件事,章文怡现在的做派完完全全的就是一个贤惠的良家妇女。而长孙无忌和褚遂良却不敢这么认为,作为一个老牌的政客,两人都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皇后的威胁。 岭南的惹杰终于来信了,这些年基本上是陈娟在与皇宫保持联系。惹杰亲自来信说明事情比较复杂,陈娟已经无法将原意准确的表达出来了。 惹杰信中的大意是:果然不出皇后所料,岭南八大家族基本上把持着岭南的土地与人口以及海上贸易,地方官府大多被这八大家族所收买,惹杰的长乐经略府基本上出于被架空的状态。 这些年惹杰与八大家族争斗不休,却从来没有占到过上风。如果不是还有军队在手,只怕他这个经略使早就被八大家族赶出岭南了。 虽然他的手下已经研制出了最为先进的三百二十料的大船,但是苦于无人订购,因此无法将成果转化为金钱。而且由于试制大船所耗银钱巨大,现在长乐经略府已经入不敷出,需要皇后想想办法弥补亏空。 晚上章文怡将惹杰的来信交给李治看,看完第一遍李治心不在焉的将信还给章文怡,说道“皇后自己看着办就好。” 第二天中午李治回来将这封信要去重新看,晚上回来的时候他严肃的问章文怡的打算。 章文怡非常不高兴的对李治说道:“陛下,臣妾将这封信交给你,到现在您还没明白臣妾的意思吗?” 李治皱着眉头说道:“朕当然知道这是你表示对朕、对大唐的忠心。” 对于李治能够理解自己的一片心意,章文怡还是很高兴的。 她站起身来,走到李治的身边,看着他说道“陛下,臣妾说过,你就是臣妾的天,是臣妾在宫里唯一的亲人,是臣妾的一切。可是陛下却始终无法完全相信臣妾。” 李治在章文怡的面前来回走了几步,转头,说道:“并非是朕要怀疑你,只是你为何对惹杰如此上心?再有惹杰的部队强悍无匹,一旦做大未免会尾大不掉。” 章文怡正色道:“岭南的局势对陛下没有一点点启示吗?” 李治看着章文怡,见她一脸的坦然。这才说道:“岭南的局势与大唐极为相似,豪门世家把持着大量的土地人口,国库日渐空虚。西域是整个朝廷的命脉,为了维系这条命脉朝廷不得不借助关陇士人。可是关陇士人逐渐做大,如今朝政被他们左右,朕渐渐的力不从心。可是若是对关陇士人加以打击,则西域难保。” 章文怡倒是没有想到这么多,对她来说“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这是后世已经证明了的颠扑不破的真理, 惹杰至今不倒也是这一真理的体现,然而大唐的局势绝对比章文怡预想的要严峻得多。 第九十二章 说服 “臣妾恳请陛下允许臣妾前往岭南。”章文怡跪下来向李治请求道。 李治皱起眉头问道:“皇后怎么对岭南不毛之地如此感兴趣?” 章文怡答道:“岭南绝非不毛之地,而是海上西域。臣妾此行为的是替大唐开出一条海上通道,如此陛下可以无需依赖各地豪绅。” 李治问道:“那皇后需要什么?” 章文怡想了想,说道:“臣妾需要五千精兵。” 李治诧异的问道:“为何要五千精兵?” 章文怡回答道:“臣妾需要镇制长乐经略府的力量。” 章文怡这句话大大的出乎李治的意料之外,他道:“惹杰不是皇后的人吗?” 章文怡白了李治一眼,恨恨道:“臣妾是你的老婆,你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和先皇都在提防与我,真不知道都在提防些什么!要不是你总是这样苦恼来苦恼去,我在家把孩子抚养大有什么不好。就算臣妾有什么不轨之心,拉拢一个惹杰有用么!” 李治被章文怡说得满脸羞惭,辩解道:“朕并没有怀疑你,只是朕看不懂罢了。” 章文怡也不想在此事上过多纠缠,她道:“只是陛下要给臣妾分派一员能征善战的将军,最好不要名气太大的。” 李治先是迟疑,随后立即明白了章文怡的心意,他道:“虽然这样的将领不甚好找,总也还找的出来。皇后便于控制不假,只是皇后为何不自己亲自带兵?据说惹杰练兵之法便是源于皇后。” 章文怡被他说得哭笑不得,嗔道:“臣妾所谓练兵之法不过是拾人牙慧,我乃一介妇人,所擅长者不过缝衣煮饭给你生孩子。知道练兵已经很不错了,你指望谁都是平阳昭公主啊。” 说到这里李治差不多已经知道章文怡的全部心意了,他笑嘻嘻的说道:“这倒也是,是朕贪心了。不过说到生孩子,信儿、如意都这么大了,皇后该给朕再生几个宝贝了。” 章文怡见他笑得不怀好意,本已暗暗提防。见李治逼迫过来,“呀”一声转身想逃。 李治又怎会让她逃走,虽然章文怡也没少锻炼,但是李治更是自幼习武,马上步下的武艺算不上好,只是追追章文怡已经是足够了。 屋子内空间狭小,两个孩子睡在隔壁,章文怡也不敢弄出声响吵醒孩子。三两下便被李治捉住,章文怡被他紧紧搂住,人早就酸软无比反抗不得。 第二天一早,章文怡忽然想起一事,在李治起身时,章文怡一边帮李治整理衣冠,一边说道:“不知陛下是否打算立信儿为储君?” 李治奇怪,道:“这是自然。信儿乃皇后所出的嫡长,自然是储君的第一人选。” 章文怡说道:“既然陛下有此打算,臣妾恳请陛下答允让信儿跟随臣妾一同南下。” 李治略显不快,说道:“信儿乃一国之未来储君,怎么能够随意涉险?” 章文怡跪下解释,道:“俗话说:见多识广,只有见得多了见识才广,若是一直留在宫中又如何知道大唐的壮丽河山?信儿年纪虽小,可这一路由北到南数千里行程,便是极为难得。臣妾此次去岭南又要与当地豪绅斗法,又要提防惹杰作乱,这等经历更是有助于将来信儿主政。” 李治闻言大惊失色:“怎么还有如此艰难?” 章文怡笑道:“要不然臣妾要五千精兵作甚,若无这五千精兵自然刀光剑影凶险无比,但是有了这五千精兵便无惧各路牛鬼蛇神了。” 李治想了想终于叹道:“皇后顾虑周全,朕答允便是。” 经过半年的精心准备,章文怡带着两个孩子和五千精兵出发南下岭南。又经过半年的行程,章文怡带领这些人终于到了长乐经略府的治所福州。 惹杰率长乐经略府文武数十人出迎三十里。 章文怡借口旅途劳累推掉了惹杰以及福州豪绅的接风宴。惹杰自然将长乐经略府让出,供皇后居住。 安排好皇后和五千禁军的住宿,惹杰回到了福州的府宅。回到后院找到陈娟,惹杰说道:“皇后竟然推了某家与众豪绅所设接风宴,此举非比寻常,但不知皇后究竟是做何想。” 陈娟怔了怔,问道:“今日娘娘才到福州,按理自然是先安顿好,三天之后才摆宴席。今天他们才到,就要宴请皇后是不是太急切了一些?” 惹杰干笑两声,说道:“某家也是出于无奈,这些豪门大户暗中撺掇要在今日宴请皇后娘娘,若是落后于他们岂非显得某家无能?” 陈娟叹了一口,说道:“将军你是被岭南的局势迷惑了。你只看到这里天高皇帝远,又有海贸之利,便想着要独霸一方。却没有想到这些豪绅却不愿意臣服于你,以至僵持到今天。你们今天都设宴邀请皇后,无非就是希望皇后能占到自己这一边。不知妾身这句话对否?” 惹杰“哼”了一声,道:“某家哪有此意,夫人多虑了。” 陈娟笑了笑,说道:“夫君,我没有多虑。你身为长乐经略使,手下又有三千精兵。可以说占尽优势,却为何迟迟奈何不了岭南八姓?!无非是你心怀他想,怕这些大唐的士兵到时不肯用命,因此实力上抵不过他们罢了。所以你和八姓一样才会在今天逼迫皇后娘娘。” 被陈娟说破了心事,惹杰怒道:“那又如何?某家飞黄腾达,难道你就不享福么?” 听了惹杰的话,陈娟冷笑一声,道:“夫君,你太一厢情愿了吧。皇后既然带了五千精兵开赴岭南,这其中的含义,您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惹杰被陈娟说中要害,不由得泄气,道:“我是你的夫君,我若是出了纰漏,只怕你也要受到连累。现在不是讨论谁是谁非,而是要保住性命的时候。夫人曾是皇后娘娘的侍女,若是夫人愿意去皇后哪里为为夫美言几句,为夫这一关才好过啊。” 陈娟叹了一口气,说道:“夫君,你我夫妻一体,你不好妾身也好不到哪里去。可是皇后明摆了已经提防你会作乱,单单是妾身去皇后哪里替你说项,你觉得皇后会相信妾身的话吗?” 惹杰冷哼一声说道:“依你之见如何?” 陈娟无奈的苦笑道:“夫君你只是为了所谓的霸业蒙蔽了眼睛,虽然妾身不知道夫君是受了谁的唆使如此执着于霸业,可是您凭什么能称霸岭南?娘娘只带了五千人来您就动惮不得,若是来的是朝廷大将,您又如何自处?” 惹杰无论如何想不到陈娟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当下不由得低头认真思考。 在经略使府衙,章文怡坐在堂上。看着跪在面前的二哥文仲连,痛心疾首的说道:“小妹不知道你是受了何人的唆使,竟要做出这等割据叛乱之事。难道岭南真的是天高皇帝远,大唐皇帝陛下能够容忍得了的?” 文仲连哼了一声,说道:“不能容忍那又如何?若是九儿能说服陛下,我们自然能将岭南掌握在手中。” 章文怡见他竟是这样的执迷不悟,她摇了摇头,说道:“二哥,这不是一家一户里占了间房子那么简单。小妹记得有人说过大唐沃野千里却没有一寸是多余的,你们这样做是反叛,即使陛下不介意,难道朝中的文武百官也不介意?陛下不知道海上贸易获利巨大,中原那些门阀世家也不知道?你们真的要是没有其他的顾忌,为何至今不敢与这些地方豪绅翻脸?” 文仲连怒道:“李家那样待你,你为何一点没有愤怒、为何如此卑贱!” 章文怡冷笑道:“李家如何待我,你知道的有多少?若是有人唆使小妹打你、骂你甚至要杀你,你是要找小妹报复还是要找那背后唆使之人?这么简单的事情,还要小妹告诉你么?我看你什么都不是,就是被一点点功利蒙蔽了眼睛,你这样做就是能光宗耀祖还是能名垂千古?” 文仲连皱着眉头,道:“你说什么?!” 章文怡冷笑道:“先皇陛下后宫之中美女如云,又何苦看上我这么一个儿媳。真的要贪恋美色你觉得要怎样的女孩儿对你有吸引力?” 文仲连顿时默不作声了,只是他依旧不太服气。只是有些话他实在说不出口,毕竟有些皇帝断袖分桃都有,又哪里是正常人所能了解,这些话当着九儿的面他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 不过妹妹的话也有道理,若要报复自然是首先报复背后挑唆之人,只是在文仲连看来李家父子也不可原谅。 见文仲连默不作声,章文怡放缓语气说道:“二哥,有些人居心叵测远非你我能够想象。以小妹看来一旦你们谋求自立,无论是陛下还是朝中大臣如何能够允许?如今西域纷乱似乎有可乘之机,眼下大唐在西域作战的军队的主力是西域各国而非大唐军队。你们胆敢有所异动只怕会立即招来杀身之祸,小妹在宫中又会是怎样下场?只怕小妹不死在外人手中,到死在了二哥的手上。” 文仲连吃惊的看了章文怡一眼,继而低头沉思。 第九十三章 理顺 文仲连最后还是告诉了章文怡,惹杰有一个姓周的军师。这几年这位周军师帮助惹杰在岭南的豪绅中斡旋,因此惹杰对他十分的器重,几乎已经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章文怡对文仲连说道:“二哥先回去,一定要把部队掌握好,不要随意引起骚动,有事尽早通知,不要等到不可收拾再通消息。” 文仲连答应一声即刻离去。 他走了没多久惹杰匆匆觐见,章文怡如同往日见了惹杰。进了大堂惹杰跪下认错,称自己这些年辜负了皇后的期望。 章文怡先请惹杰起身,看座,待惹杰坐下后。章文怡这才说道:“阿布将军,本宫知道这些年并没有刻意的背叛于我,但是你已经有了自己的私心。” 惹杰大惊,连忙再次跪下声称自己绝无背叛之心。 章文怡说道:“阿布将军这只是你为自己开脱的借口罢了,你来岭南时本宫曾告诫于你:将军当的是大唐的官员,不是一方诸侯,更不是自立为王的反叛。只是将军来岭南之后都忘记掉了。” 见章文怡虽然并没有给自己留任何情面,但是也没有任何怒气与怪罪的样子,惹杰心中奇怪却也暂时收了自保之心,他要看看皇后接下来会做什么。 章文怡继续说道:“这些年你在岭南与地方豪绅并未纠葛在一起,有不愿意受他们钳制原因,也有一旦控制岭南便可以大肆搜刮的心思。本宫让你以造船控制岭南之法,你半点也听不进去,这却是为何?” 惹杰分辨道:“臣造了三百二十料的大船,怎奈无人购买。” 章文怡笑道:“你所谓的三百二十料的大船本宫已经知道,那不过是应付我的东西。为此你讨要了三万两白银,却是按照河船结构造一艘大河船而已。花费不足三千两,其余的银子都被你用来扩军了。” 惹杰被章文怡说得冷汗直冒,他咬了咬牙,承认道:“臣确实是在这上面做了手脚,只因为听工匠们说就是建一艘大型海船至少要七千两白银,若是研发那么大的海船只怕没五万两银子以上的财力很难完成。故而臣便随意造了一艘,想先扩军拿下岭南再做道理。” 章文怡笑了笑说道:“你可知道本宫为了造这么大的船准备了多少银子?” 惹杰不由得问:“多少?” 章文怡道:“十万两。” 惹杰听到这里心中甚是懊悔。 章文怡冷笑道:“阿布将军,你已经中了别人的奸计!若是无人从旁挑唆你只要按部就班的按照本宫的设想去用心的做,只怕已经无需本宫亲自来,你已经掌握岭南了!” 惹杰虽然躬身低头,心中却是一点都不服。 章文怡冷笑道:“你是一员武将,自然知道武备军械离不开工匠,也不会有什么奇技淫巧不足道的想法。虽然以你的见识逃不过土地、人口就是兵源的桎梏,可是轻视工匠技术就只能是穷酸腐儒才会有的。可是你知道为何这些文人如此痛恨奇技淫巧?” 惹杰不知道章文怡说这话的含义,只好老老实实的说道:“臣不知。” 章文怡问道:“若是粮食单产从三石提高到六石会怎样?” 惹杰说道:“自然是米价暴跌,谷贱伤农。” 章文怡冷笑道:“谷贱伤农?你去看看有多少人家吃不饱穿不暖。粮食生产只有满足了庄稼人的口粮才会影响到他们拿出来串换的银钱,否则谁才是米价暴跌的受害者?” 惹杰这才恍然道:“皇后说的是豪绅大户?” 章文怡冷笑一声,不再言语。惹杰这时想到了什么,顿时冷汗直冒。 他连续磕了三个头,道:“臣一时鬼迷心窍走错了路,求皇后开恩!” 章文怡皱眉道:“阿布将军,如果本宫有杀你之心又何必和你说这么多的话,你是本宫一手提拔起来的人,本宫也是希望你回头是岸。” 惹杰这时解下经略使的官印,双手捧上,道:“臣治理岭南无方,自请降罪望皇后明察。” 章文怡令人取过经略使的印信,说道:“阿布将军,本宫暂时委任你长乐海军都督,怀化大将军,授命组建长乐海军。若是阿布将军不反对,本宫即刻向陛下请旨。” 惹杰道:“臣必定追随皇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章文怡说道:“你可以选三百亲卫,领各地工匠准备造船。而后招募水手、任命舰长学习操船。” 惹杰讪讪道:“皇后娘娘,三百亲卫是不是太少了?” 章文怡笑道:“海军不同于水军,无需陆战。要那么多的亲兵没有用,你要招募的是能在海上行船作战的水兵,陆上的战兵没有任何作用。你好好去造船出几趟海就知道本宫所言不虚。” 惹杰将信将疑的退了出去,事已至此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回到自己的军帐才发觉部队已经被章文怡带来的将军控制住,那个姓周的军师也见势不妙偷偷的溜走了。 惹杰至此方才发觉这位皇后娘娘竟然是如此的厉害。 看到垂头丧气回来的惹杰,陈娟问明缘由后笑道:“刚才皇后娘娘已经派人来说过了,如此处理并非将你削弱冷藏。新建海军确实需要专注于海上而非陆地。一切都是全新的作战,需要你自己去探讨和研究,而你所组建的海军要保卫大唐的海岸线有几万里,要守卫这些海域十分困难,海军是大唐军队未来的一个发展方向。希望你能振作起来,承担重任。” 惹杰听了并不相信陈娟说的话,他还是闷闷不乐。陈娟叹了一口气,说道:“夫君,妾身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惹杰抬头道:“夫人请讲。” 陈娟道:“虽然皇后娘娘的话妾身也听不明白,但是妾身觉得如果一支新军是你一手打拼出来的,只要大唐需要,那么很难有人可以替代你。毕竟别人不熟悉,也不懂。别的不敢说,但荣华富贵是保住了。” 听陈娟这么一说,惹杰想想这道理也对。特别是今天见过章文怡,她一言就戳穿了自己玩的把戏,说明造的是河船而非海船。那么海战与江河作战是不是也有区别呢?惹杰的心思跳动起来。 第二天皇后再次召见惹杰,要求他尽快赶到泉州建立长乐海军都督府。第一件事就是尽快研制出适合海上航行的快船,并招收水兵和舰长,尽快的实现沿海的巡逻。 如果在泉州购置宅院,费用可以凭契约报销,家属也可以带到泉州。惹杰没想到章文怡如此大方,当即跪倒以示感激,并再次表示效忠。 送走了惹杰章文怡召文仲连,命他带一千从属并就地征募工匠去广州筹建广州海军都督府,文仲连领命而去。 送走文仲连章文怡应邀参加了福州豪绅为她举办的接风宴,之后章文怡命令随行的唐军转入对福建本地蛮人的安抚和清剿,传檄福建各地禁止人口买卖。 对于比较温和的蛮人部落,实行交易互助政策。对于敢于袭击掠夺的部落则坚决予以清剿。这些部落的俘虏大多成建制的被军队监管修路,章文怡要求军队要保证部落的食物供应,不许克扣俘虏的口粮,禁止奸**性俘虏。 对违反的士兵和军官严厉查处,在杀掉十几名敢于违反规定的官兵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类似的问题。但是军队对于一些胆敢反抗的部落首领也给与了残酷的镇压,对部落首领直系亲属无论老幼一律处斩。 严宽相济的政策,使得这些被俘虏的蛮人顺从。期间有些身体强壮的蛮人想领头反抗,但是立即被其他人告发而被查出镇压,镇压是与对待反叛首领一样的残酷。 在闽地的第一年就这样过去了,整个福建境内的治安得到了加强。土著在与汉人的交易中逐渐富裕起来,双方的关系逐渐由对立转向合作。 那些敢于反抗的部落在军队的监护下逐渐平稳,同时也避免了汉人平民对他们的报复。 同时这些人在修路的过程中逐步与军队中的汉人相互了解,也渐渐的放下了对汉人的敌意。有些蛮族女孩对军士产生了情愫,经过申请和确认,军方除去士兵或军官的军籍,让他们成亲。 惹杰造了大约十艘五十料的快船招募了一些渔民或商船上的水手成为了水兵,经过初期的新兵训练,这些人开始上舰执勤。由于对海域不熟,现在的海军船只只能在泉州附近水域航行。 这时惹杰才明白原来海船的制造比内河航行船只要复杂得多,而且海上航行比内河航行也要困难的多。 他手下的一艘快船险些因为迷失方向误入大海,好在一名水兵有经验,及时掉头航行终未酿成大祸。 这时惹杰才确信章文怡并没有贬斥自己的打算。 而随着福建境内的逐渐安定,各路豪强渐渐的感受到了皇后对自己的威胁。以往这些豪强都有一些部属利用蛮人与汉人的矛盾,在山中为匪,做一些豪强平时不方便出面做的事情。 章文怡的军队在安抚了蛮人之后,这些山匪逐渐的暴露出来。而这些暴露出来的山匪立即成了唐军打击的目标,最初一些豪强暗中资助这些山匪并通风报信。但是唐军似乎对山地作战非常有心得,那些山匪很难逃脱被清剿的命运。 第九十四章 启航 在平定福建境内的蛮人之乱后,唐军又转入了平定土匪的战斗。唐军向一些与官府合作的部落征兵,一批熟悉山林的蛮人进入了唐军。 剿匪是非艰难的,但是唐军祭出了“只办首恶,不问胁从”大招之后,又实行就地处决的政策,一些匪首一旦被抓就地处决。 一颗颗人头挂出来之后,许多土匪感觉到了唐军的决心,开始放弃原有老巢逃进了更深的山区。 然而唐军紧追不舍,他们对山林同样熟悉,甚至比土匪更了解山林。这使得土匪中很多喽啰产生了绝望,他们纷纷趁机溜出来向唐军投降,并指引唐军攻击土匪藏匿之处。 在内外交困的情况下一些土匪被剿灭,一些土匪下山投降,一些逃进雇主的家中寻求庇护。 经过了一年多的艰苦奋战,唐军剿灭了大大小小一百多股土匪,斩杀两千余人,俘虏五千余人。惩治了五十余家与土匪有直接关联的乡绅土豪,缴获了一大批武器、粮食、文件。 修路大军发展到了万余人,在福州、建州、泉州的八姓族长坐不住了。他们纷纷赶到长乐经略使府衙认罪,并在章文怡的威胁利诱下乖乖的交出了大量的造船工匠、水手和赎金。 章文怡还迫使他们签署协议,废除家族内部私刑,交出里长、村长的权利,改由长乐经略府任命。 从此在福建的地方势力遭到了沉重的打击,官府势力大涨,基本上彻底的控制了福建全境。 第三年长乐经略府治下的皇家造船厂研制出了三百七十料的大型三桅战舰。 通过研制新型战舰,建立了造舰的制造标准和制造工艺,并编写了新型战舰的操船守则。 同时根据造舰经验发展了三百五十料的海船,这是迄今为止最大、最快的商船。这种商船一经出现立即受到了泉州海商的注意,许多海商纷纷要求建造购买。 惹杰的长乐海军在装备了新型战船之后实力大增,在通过一系列的招募之后长乐海军扩大到了七千人,拥有福州、泉州、漳州三处军港。巡逻范围已经扩大到了浙江南部和广州北部地区,并开始对距离海岸比较浅近的海匪进行清剿。 由于福建境内治安良好,大量的商人涌入。长乐经略府又在福州、泉州、漳州设立了市舶司,对海上贸易进行收税。 章文怡在福建初具规模之后奏请朝廷委任了唐军首领张宗升为长乐经略使,并将权利完全移交。同时任命随军长史易飞为皇家造船厂厂监,负责监管造船厂,还任命了三地的市舶使。 经过如此一番整治,福建境内竟然欣欣向荣。随之而来的就是人口的激增,海上贸易繁荣,财富聚集。 这时被任命为海军都督的惹杰不得不叹服,看到了执政差距的惹杰安心做他的海军都督,对执政彻底死心。 在初步奠定了福建的海贸中心的地位后,章文怡又申请了岭南节度使行辕的设置。任命文仲连为岭南节度使,统一管理福建、广州两地的海上贸易和军政。 经过刻意的打压,福建原来掌控福建的闽中八姓的势衰,实力已经远远无法与当年相比。 章文怡找到他们商讨成立闽中商会,现在的闽中八姓早已没有了当年的傲慢,他们对这位明艳的皇后是又恨又怕。 在了解了商会的性质之后,经过商讨和一番讨价还价八姓同意加入商会,并同意由章文怡的大哥文仲羽为商会会长统一协调商会内部事务。 当福建的一切走上轨道之后,章文怡带着市舶司征收的两千万两税银坐上了由福州出发的前往高句丽、百济再往倭国的商船船队前往登州,在哪里登岸返回长安。 回到了阔别五年的长安,李治出十里相迎。 车辇中李治握住章文怡的手喜道:“桎童,你可想煞朕了。” 章文怡回手轻轻握住李治的手,全身心的靠在他的肩膀上,柔声道:“总算不负陛下期望,略有小成。” 李治是知道这次章文怡带回了两千万的税银,他惊讶道:“这只是初步小成?” 章文怡慢慢的将身体偎进李治的怀里,瞬间将自己从一个精明能干闽中大豪谈之色变的皇后变成了小鸟依人的小妻子。 她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缓缓的将闽中目前的状态和未来的规划告诉李治。 虽然平时两人也有书信往来,但是章文怡为了保险起见只是向李治介绍了一些具体的情况,但是并没有从整体上去介绍过自己的想法。 要实现以福建广州为中心的海上贸易基地,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这两个地方距离长安遥远,又是以海为中心的贸易,除了章文怡这个现代人知道的比较清楚,在唐朝朝廷中古人对这个海上贸易的认识是非常肤浅和不足的。 特别是距离唐朝的政治军事中心远财富量巨大,这里非常容易因控制力量薄弱而造成事实上的割据。 除此之外章文怡刻意将这里的军事力量分为了经略府和直属于皇帝的海军都督,这样两股力量相互牵制,很难形成有效威胁。同时将造船控制在皇家手里也是加强对地方管控的手段。 市舶司虽然用着过去的名称,可它也是直属皇家的独立机构,不受户部领导,避免现在就让文官插手其间。 章文怡这次将市舶司的税收全部带来,就是想通过它促使在全国范围内的对工商业进行收税。进一步削世家门阀势力的财源,减缓其膨胀的速度。 另外通过工商业培植新的势力对抗世家门阀的势力,这样两股势力既斗争又依存,相互限制,不至于一家独大。 这样朝廷内部也会逐渐蜕变为两派甚至三派,而不再是以代表门阀世家的文官势力对抗皇权。 世家门阀只有一党,无非内部分了青冀、江左、关陇等派别,皇帝再怎么制衡都无法触及他们的根本利益。 现在的门阀世家实际上把持着工商利益,他们就是通过贬低商人、鄙视奇技淫巧来抑制工商业,令皇家忽视它们,将它们的利益控制在手里,达到独占的目的。 听着章文怡描述的前景,李治的内心非常激动。以前章文怡将政治、经济、军事的概念说出来之后,引起了李治的思考。但是他对此并没有更多的认识,而到了现在他已经完全明了了其中的含义,有了捅破了一层窗户纸的感觉。 同时他也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弱弱的小娇妻竟然有这么大的规划和想法,他惊喜的说道:“梓童不若你来帮朕一起治理大唐。” 章文怡笑道:“臣妾不过一商贾之女,自然对与商道知道的多一些。治国大事又不止商道这一块,臣妾哪里还能帮得了更多,以后的事情自然要依靠陛下自己去掌握。” 李治笑道:“梓童不必过谦,你是上天赐给朕的臂膀。” 章文怡笑道:“女人最大的功绩是嫁个好男人,养好咱们的孩子,其他的臣妾也不妄想。” 章文怡的回答令李治感到十分熨贴,他笑道:“好了,回来先休息几天。信儿也大了需要开蒙,朕已经给他找好了老师,这几天就拜师开蒙吧。” 章文怡懒在李治的怀里“嗯”了一声,安心的缓缓睡去。 回到皇宫自然又是一番热情的接待,只是章文怡没有料到的是自己不在的这五年李治的后宫骤然庞大了不少,几个比较得宠的妃子有贺兰氏、徐氏、韦氏、王氏。 倒是萧嫀这几年打理后宫成熟了不少,苏氏已经替代了于凤成了皇宫中的第二号人物。当然于凤也不是第三号人物,她现在基本上被边缘化了。 要不是她有几分像章文怡,可能会被李治彻底的冷落。对于凤来说她更希望自己被冷落,而不是做另一个女人的替身,因此当她看到章文怡的时候心情非常的复杂。 在接风的家宴上通过萧嫀意味深长的微笑,章文怡也感受到了一丝其他的玩味。 苏氏故作柔弱更是将四名嫔妃的野心暴露无遗,贺兰氏的张扬、徐氏的持才傲娇、韦氏的仗势平静、王氏的暗中窥视。 三个女人一台戏,她们这里在座的就有十七个。章文怡笑着转头看着身边正在向其他嫔妃殷勤劝酒的李治,心里有了掐死他的冲动。 感受到来自身侧的冰冷,李治转过头来就对上了章文怡明亮的眼睛。 章文怡举杯温柔的说道:“陛下请。” 李治也连忙举杯答道:“皇后请。” 萧嫀看着正座上言欢互饮的帝后,回头扫了一下在座的诸位嫔妃,嘴角不免流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 苏氏目中的余光看到了萧嫀嘴角一闪即逝的嘲弄,又看了一眼坐在哪里仪态万方的章文怡,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疑惑。 她进宫之后章文怡就一直处在休息保胎的阶段,而她的往过除了有限的几个人以外并无人知晓,因此苏婉儿只能看到章文怡在通过一种不同于皇宫生活的方式拉住李治。 这次章文怡离开皇宫南下闽中,皇宫里更找不到她的存在感。这次章文怡带着两千万两税银回来的确给了苏氏极大的冲击力,只是苏氏更多的亲历是章文怡孕傻的事迹,因此章文怡能带回来两千万两税银,在苏氏的眼里代表不了什么,至少这不足以让她产生畏惧。 后宫里可不是凭着银子就能保住自己地位的地方! 第九十六章 蝴蝶 送走了箫嫀章文怡只觉得身心俱疲,虽然已经做好宫斗的准备,可是真的接触到了之后她还是觉得不十分适应。 只是不战斗又能怎样,难道任人宰割么?章文怡握了握拳,她现在不仅仅是皇后,而是有了两个玉雪可爱的孩子的母亲。 以前她觉得自己的孩子当不当太子无所谓,可是现在看起来,她的孩子不能不当太子,而且她还要保住自己皇后的位置。 好累,心好累,这是章文怡现在的感受。看着别人穿越好像总是有惊无险,甚至连惊险都算不上,最多就是斗斗嘴而已,可是轮到自己这里简直步步杀机。 她就搞不清楚了,萧家最大的持仗就是在宰相位置五上五下的宋国公萧瑀。他老人家都去世好几年了,现在兰陵萧氏的势力大减,她萧嫀凭什么如此嚣张?! 对于李治这个人章文怡还是比较了解的,虽然他一直压抑着,可也看得出来也是个好色之人。 李治有一个好处就是心比较软,也比较念旧。但是这并不代表他缺少决断,更不代表他很仁慈。相反的这样的人一旦发起狠来往往更加心狠手黑,能一边掉眼泪一边下刀子狠捅。 就像萧嫀说的,难道自己被太宗皇帝的侮辱影响到了李治对自己感情了?章文怡不敢想象,这个污点虽然不是她愿意的,但是污点毕竟就是污点。 可是昨晚李治对自己的感情也不像是假的,两人在一起这么多年,章文怡自问还是看得懂李治的。 如果根子不在李治身上,那么就是在外部势力上。现在的章文怡已经不再是当年对外界一无所知的小女孩了,朝中几大势力她多少都是知道的。 就拿后宫来说,新进的四位得宠的妃子中贺兰氏的背后是关陇贵族;徐氏是太宗皇帝爱妃徐惠的妹妹,她来自于南方,肯定与江左士族脱不开关系;韦氏代表着京畿一带中原贵族势力;出身琅琊的王氏代表了青冀豪门。 这四人得宠绝不是因为她们容貌美丽品行贤淑,更多的是她们身后所代表的势力。 从这里就能看出李治现在已经开始又走上接近门阀世家的老路上去了,可是章文怡可以将它理解为在没有别的办法下的妥协。 现在闽南已经能够向大唐供血,如果二哥文仲连能够将岭南完全掌握住,那么整个南方将为大唐提供充足的财力支持。那样李治是有可能摆脱门阀世家的控制的,如此一来,整个朝廷会对各大门阀势力进行削弱和打击,朝廷的独立性和执政性会更强。 自己这个皇后原本应该代表朝廷当中的寒门军功势力,可是现在寒门军功势力的代表程知节和自己若即若离,李绩同样交情泛泛,尉迟敬德和自己还有过节。这就造成了自己这个皇后没有自己的势力,她所依靠的只有皇家。 萧嫀出身兰陵萧氏,按理她应该是青冀士族的代表,可是琅琊王氏的介入很明显青冀士族并不认可萧嫀。 宋国公萧瑀去世后,他这一枝皇族的成色淡化了不少,也无法代表青冀士族。萧嫀敢针对自己,究竟持仗的是什么呢? 萧盈是李震的妻子,如果英国公觉得自己和寒门军功层的联系平淡,转而支持萧嫀呢?章文怡觉得这个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萧盈是萧嫀的堂姐,两人自幼一起长大感情颇深。虽然萧盈对自己也不错,可是不管怎样总比不上自幼一起长大有血缘的堂妹。 最要紧的是萧盈是李震的妻子,平阳昭公主是李绩的妻子。这四个人里面除了李震未必会站到自己对立面,平阳昭公主是绝对会站到自己的对立面的,萧盈会受到家族和婆家的影响而反对自己,李绩更是一个以寒门军功阶层的发展为目标的老将。太宗皇帝在世的时候李绩可是他打压的对象之一。 内有李治的宠爱,外有寒门军功阶层的拉拢,萧嫀如此作怪就不难理解了。可是章文怡会怕么?想到这里她自嘲的笑了笑,还真有点儿怕。 晚上李治早早的带着李信回到了皇后的清宁宫,章文怡自然是欢迎的。 看着早就准备好的晚餐和早就等着他回来章文怡和李如意母女,李治有了久违的回家的感觉。 看着赖在李治身上的李如意,章文怡无奈的笑了笑。都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这话多少是有点儿道理的,如意比较粘李治。回来的时候李治抱着她,如意开始笑的很甜很开心,但是笑着笑着也不知道为何变成了嚎啕大哭。 当时直把李治心疼的不行,满脸都是对章文怡的不满和控诉,章文怡也是非常的无奈。话说她也是满感动的,也流了眼泪。只是李治的眼光实在让她心惊胆颤,这小棉袄的杀伤半径也实在太大了,连她这个做母亲的也被波及到。 好在晚上的时候李治恢复了正常,不然他们夫妻也许第一晚过得肯定是不愉快。 看着李治满是宠溺的望着女儿,章文怡也只好让他们父女先进行交流了。李信无奈看着妹妹在一旁和父亲撒娇,他只能撇撇嘴,默不作声的先去洗手吃饭。 如意娇气了一会儿也从李治的身上滑了下来,李治正要带着她上桌吃饭,没想到如意拉着他一定要李治先洗了手才能上桌。 虽然对现代这种洗手的规矩不是很适应,李治还是乖乖的被女儿拉去洗了手。看着如意一脸认真的给李治洗手擦干净,当爹的则一脸享受的任由女儿服务,章文怡险些笑出声来。 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围着桌子吃饭,虽然桌子上只有四菜一汤,没有在其他嫔妃哪里吃饭时的奢华,李治还是非常享受这样的天伦之乐。 饭桌上也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定,女儿忙着给父亲夹菜,章文怡则与儿子交流一天的感受。 对于这一条李治似乎有些不是太适应,但是他看到李信像个小大人一样和母亲交流着对三位老师的感受,确实令他非常惊讶。 今天李治任命了燕国公、侍中于志宁为少傅;任命北平县公、侍中、刑部尚书张行成为少师;任命蓚县公、中书令、吏部尚书高季辅为少保。并令李信拜他们为师。 章文怡在皇宫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少傅、少师、少保是做什么的,加上白天已经有太监来她这里报过喜,李信被封为越王。 通过这两件事可以看出,李治没有确立太子,可是倾向性已经十分的明显了。 皇家的老师有太傅、太师、太保,还有少傅、少师、少保。这六个官衔说起来是皇帝和太子的老师,其中少傅等三个老师才是真正教太子的老师。 李治对三人的任命和让李信拜三人为师,只说明了一点,那就是他偏向于让李信成为太子。此举也令章文怡稍微的放心,这也仅仅是稍微放心而已。 古代皇位的争夺一向是十分的激烈,开始的优势并不代表什么。前朝的太子是杨勇,结果继位的却是杨过;同样太宗皇帝也不是最初的太子,原来的太子是李建成;到李治这里也是一样,最早的太子是李承乾。 连续三个帝王登基都不是原太子,对于这一点章文怡事有着清醒的认识的。因此她并没有忘乎所以,在章文怡的脑子里:皇位是属于笑到最后的那个人的。 章文怡在杀死武媚娘之后,知道历史已经被自己篡改了。其实她不知道的是自从她与李治成亲之后,大唐的历史已经被改写了。 到了今天大唐的历史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在原来的历史当中章文怡的这个位置属于太原王氏家的女儿王皇后。 暗中属于青州势力的武媚娘凭借着关陇贵族的支持在今年已经顺利的登上了皇后的宝座,并借机将代表河东势力的王皇后与代表了寒门和青冀势力的萧贵妃同时铲除。 最后武媚娘成功的将属于关陇贵族的旗帜性人物长孙无忌打倒,沉重的打击了关陇贵族的势力并使其一蹶不振。 随着与游牧民族关系密切的关陇贵族势力被逐渐赶出朝堂,原本大唐征战依仗的游牧骑兵不再听从唐王朝的调遣,这直接影响了唐王朝军队的战斗力和对草原的控制能力。 随着时间的推移,吐蕃逐渐强大,最终将唐王朝在西域的势力清除。 自从章文怡嫁给李治的那一天起,历史的轨迹就发生了改变。 太原王氏没能在第一时间内与皇室取得联系,最终丢掉了皇后的位置,这使得河东势力未能及时的加入朝堂中的权利斗争。 寒门军功阶层因为有章文怡的存在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在秦琼病逝后立即散掉,并且寒门在李绩的整合下慢慢的成为了一支不大不小的力量。特别是苏婉儿的介入,使得寒门已经在朝中站稳了脚跟,成为了一股势力。 青冀世家原本的依靠武媚娘早亡,使得他们也没能及时的进入到朝政当中,至今依旧没有拿到任何的话语权。 江左士人进献了大才女徐惠得到了太宗皇帝的赏识,在前世他们是替代了寒门进入朝政。可是现在寒门在朝中的势力增大,挤占了江左士人的空间。 因此在太宗去世后,他们立即将徐惠的妹妹送进宫。只是现在李治的后宫争夺十分激烈,江左士人入朝的步伐暂时被挡住了。 第九十七章 信口 再有一件事就是章文怡炸死了四大世家的族长,这件事的影响恐怕章文怡自己都料想不到。由于这些族长的意外死亡,造成了家族中的争权夺利。一轮内耗下来这些家族的人才消耗非常大,甚至影响了整个家族的布局。 这也形成了关陇势力在朝中依旧一家独大的局面,其他各方势力不得不抱团取暖,并倾向于依赖皇室。 寒门军功层依旧受到关陇势力的压制,毕竟在军事方面两个势力有交集,特别是寒门在军队中的作用举足轻重,这就使得关陇势力不得不警惕。 章文怡与寒门之间的联系非常微弱,她甚至得不到寒门的任何支持。然而皇后南下闽南五年,拳打脚踢出了一片新天地。 这引起了长孙无忌的注意,他找来了关于章文怡的所有信息,感觉到这个女人和自己的处境很像。 章文怡是皇后,也是寒门军功阶层刻意培养的旗帜性人物。然而寒门却对这个旗帜性人物似乎提防大于支持,虽然这和皇室对章文怡的控制与对寒门的压制有关,但是问题的根子出在寒门的身上。 他们个个明哲保身,对章文怡仅仅是利用她的身份凝聚住部属。这就使得章文怡本身出于一种缺少支持的脆弱当中,同样的寒门也很难通过她得到发展。 双方之间这样的状态,令章文怡在实际上更偏向于皇室。 长孙无忌的情况与之类似。 他是关陇势力的代表,在很多时候他不得不考虑到关陇势力的利益。然而他又是先皇的小舅子、当今皇帝的亲舅舅。这又使得他在处理朝政的时候必须考虑到皇家的利益。 关陇贵族通过战争维持了与西域的联系,通过商贸获得利益,但是这样的代价是巨大的。随着西域部族的不断征伐,部族军队的日益强盛,实际上对大唐形成了隐形的威胁。 因为在这些年的征战当中从属于大唐汉族的军队无论是装备还是训练程度又或是作战意志都已经极大的衰败,内地府兵的作战能力已经与边境的番兵拉开了距离。 这是一个极其不好的信号,可是长孙无忌也无能为力。汉族固有的势力范围内大多已经被门阀世家所占据,他们侵占了大量的土地、人口,大幅度的压缩了朝廷赋税的空间,也迫使关陇势力只能向西发展。 虽然朝廷和关陇势力尝试着越过中原原有的势力版图向南发展,但是效果非常差。西南地形山林茂密、气候湿热,使得游牧骑兵极为不适应,也用不上。汉人的府兵作战能力极差,竟然打不过武器、人数屈于绝对劣势的蛮獠。 很多地方打下来之后非但不能提供赋税反而需要朝廷不断的赈济,倒是一些门阀世家趁机进入哪里倒卖岩盐等货物有些甚至通过贩卖人口牟取暴利。 因此现在朝廷只能将注意力放在西域,这样朝廷和关陇贵族之间因利益上的矛盾就十分的突出。长孙无忌为了协调双方的利益算是绞尽了脑汁,总算是暂时将双方的利益平衡。 前一世寒门得不到其他外力的支持,一部分人不得不铤而走险,企图趁着关陇势力与皇室的矛盾,通过谋划联合来加强内部的凝聚力。 结果此举被长孙无忌利用,通过房遗爱一案成功的打击了寒门在朝廷中的势力,彻底消除了寒门这股势力的影响,同时顺便消除了吴王李恪这个对李治有威胁的隐患。 在这一世寒门的凝聚力仍在,远没有达到令人铤而走险的地步,因此房遗爱高阳公主等人现在还好好的活在世上。 章文怡在闽南的举动让长孙无忌的眼前一亮,如此巨大的赋税一定会引诱门阀世家的注意力,但是经过仔细的了解长孙无忌才发觉章文怡所设立的构架非常奇特:任何人都可以来闽南掘金,只要你挖到金子势必都会有朝廷的一份。 进入到闽南的势力逐渐增多,但是任何人都很难在闽南形成真正的势力,这使得朝廷的势力在其间成为了主导。 闽南沿用的并不是另起的构架,它完全是朝廷的构架。但是朝廷在闽南的影响力是绝对不能忽视的,这与朝廷在其它地方上受当地门阀势力影响是截然不同的。 从这里长孙无忌也看得出皇后不属于寒门,她属于皇家和她自己。因此这两千万现银入库之后,虽然成了各大势力眼中的肥肉,但是分配的主导权在皇家。 这也是大唐建国以来第一笔完全由皇家支配的利益。因为章文怡并没有将这笔现银转进户部的国库,而是放进了内府,这就意味着皇后并没有丧失对这笔现银的支配权。 此举引起了户部的极大不满,但是章文怡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长孙无忌知道文官们正酝酿通过御史台弹劾皇后。 长孙无忌不知道皇后是否能应付得了,只是根据以往的经验,皇后很难应付得了这种局面。不过长孙无忌并不打算现在就帮助皇后,他打算等皇后和文官们的矛盾成了一地鸡毛以后再来收拾。 这样他不仅仅是收获了两方的信任,最主要的是可以通过他们两败俱伤从而夺得闽南的主导权。 此刻的章文怡并不知道她的两千万已经惹动了这么大的力量在窥视着她辛辛苦苦建立的新地盘,虽然她对两千万现银会引起的冲击有充足的的准备。 吃过晚饭,章文怡看着李治和一双儿女腻歪了一阵子,便让宫女带着两个孩子去睡觉。 本打算让李治先沐浴,然后两人赶紧休息。谁知道李治不肯先洗,章文怡只好自己先去洗澡。 可是她才下水,李治竟然赖皮赖脸的走了进来。看着一脸孩子气的李治,章文怡真的感到一丝无奈。 两人在净室里折腾了半天,章文怡被李治弄得手软脚软,哭笑不得的让宫女重新换水沐浴。 洗漱干净了的两夫妻这才回到卧室,章文怡本以为从此天下太平,谁知道李治精神竟然出奇的好,本来已经有些疲惫的章文怡在他的狂轰滥炸之下精疲力竭,还没等李治结束她已经支持不住昏昏睡去。 李治似乎已经习惯了在章文怡这里无法尽兴的实事,这次不是章文怡支撑疲惫的身体来伺候他,而是李治用汗巾轻轻的擦拭妻子的身体。 与皇后在夫妻生活上无法尽兴,这还是李治近些年来不曾有过的,反而让他想起皇后的种种往过,这样的回忆令李治对章文怡更加的疼惜。 第二天一早看着李治带着李信离去的背影,章文怡怅然若失,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很多事情难以沟通。 早上和几个有头有脸的嫔妃打过照面,章文怡挥手让她们退了下去。萧嫀似乎有些不甘心,但是看到章文怡没有兴致搭理她的样子,想了想还是忍住没有说话。 等这些人走了,章文怡开始悉心教导女儿。 话说章文怡在前世也是一枚学霸,琴棋书画啥的家里也没少让她学,现在她拿来教女儿正是得其所哉。 李如意年纪幼小也没个定兴,跟着母亲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学着,虽然都不精可是学会了许多。这个时代对女子的要求没有那么高,章文怡也就要求的不严。 李信就没有妹妹这么自在了,他是个男孩子,也是未来大唐帝国储君的候选人,章文怡对他的要求就显得严格的多。 特别是在闽南的时候,李信已经接触到了各种军事、经济方面的争斗,虽然有很多的疑惑,但是他看到了结果,这就使得他小小的年纪对朝政有了自己的见解。 这天轮到了该去清宁宫的日子,李治来到了章文怡这里。 两个孩子自然是非常欢迎父皇的到来,李如意更是缠着李治要抱抱。李信则像个小大人似的陪着父亲说话,聊一些功课上的问题。 李治考较了一番,觉得李信对老师教授的功课学习得并不是很好,也不算很差。这让李治觉得比较遗憾,毕竟李信是他心目当中储君最理想的人选,可是根据老师们的印象,似乎长子李忠更适合和一些。 吃晚饭的时候,李信就一些问题询问母亲,娘儿俩的对话引起了李治的兴趣。 “娘,师傅说人是女娲造出来的,可是你说不是。” 由于李治的后宫有四十多人,他每个月来章文怡这里最多不过五、六次,因此母子三人经常会忘记李治的存在。 特别是章文怡,开始的时候还能提醒自己注意,时间长了总是时不时的忘记。 今天章文怡就有点漫不经心的忘了李治的存在,她回答道:“先生说的那是传说,都是人们在探寻世界的过程中产生了当时无法解决的疑问,于是只能将它寄予传说,以表达自己对未知的幻想。” 这是现代人最基本的常识,章文怡信口而答全然忘了正跟女儿说悄悄话的李治。 而李治则抬头一脸茫然的望着章文怡,脸上写满了好奇。转头看见李治,章文怡心说:“坏了!”这个真的不是很好解释,特别是面对古人的时候。 第九十八章 科学 果然,李治兴致勃勃的问:“若女娲造人是传言,那么人是从何而来?” 章文怡险些扶额,她这是自己给自己在找麻烦。看着惹出事情的罪魁祸首,章文怡表示很无奈。 就在章文怡为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犯愁的时候,李信又语出惊人。他对着李治说道:“爹,娘还说太阳不是三足乌鸦,是个巨大的火球,比我们居住的地球还要大很多倍,月亮也是一个球。还有天上的星星有些比太阳还要大几万倍。” 章文怡这会儿被儿子的一番话说得尴尬的要死,虽然这些都是现代生活中的基本常识,可是对于古代人来说真的是一种颠覆性的认识。 李治的眼神渐渐的变得凌厉起来,他看着章文怡,轻轻的笑着说道:“梓童,朕很想听你的解释。” 李治怕吓到孩子们,说话的语气还是十分平和的。此刻李治心里掀起了波澜,以前总觉得章文怡的行止异于常人,可是又说不出另类在哪里,现在总算是找到她不一样的地方了。现在李治已经可以很明确的感受到章文怡和自己完全不是一个认知体系。 章文怡也慢慢的冷静了下来,她镇定的说道:“先吃完饭吧。” 李信和李如意感受到了气氛有些紧张,两人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于是都略有不安的埋头吃饭不敢再有言语。 这是一家人第一次这么安静的吃过晚饭。 吃完饭,章文怡让两个孩子先回去休息,临走叮嘱他们说道:“娘和你们说的这些都不要传出去,不然娘会有危险。” 李信和李如意懂事的点了点头,章文怡让白三娘和李青莲将两个孩子送回去睡觉,房间内只剩下李治和章文怡。 想好了该怎么说的章文怡看着李治正色,道:“此事实在是匪夷所思,妾身实在不知该从何说起。” 李治沉静的说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梓童但讲无妨。” 章文怡抿了抿唇,说道:“妾身年幼时做过一个奇怪的梦,梦到的是千年以后的世界。那个梦做了很长时间,妾身在哪里看到了、学到了很多不一样的东西。” 李治“嗯”了一声,问道:“梓童都学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章文怡答道:“妾身看到了千里之外不仅可以传音,还可以看到景象。天上有飞机可以翱翔,海底有潜艇可行万里,一个半时辰之间可从长安直抵岭南。地上有公路、铁路,虽然没有飞机快,但是一天、两天也可自长安直达岭南。” 说着话章文怡从梳妆台取过眉笔在纸上勾勒出一幅街景,道:“这便是妾身看到的城市的样子。” 李治看到这幅画脸色一白,上面的画是什么他并不是十分明白,但是章文怡素描画的画法却是世上绝无的。从章文怡熟练的程度上推断,她学了很长的时间。 他对章文怡的话不是很相信,因为他无法想象那样的情况,但是章文怡画的街景还是给了他很大的震撼。素描的画法很写实,比例要求比较严格。道路、楼宇车辆、行人给人的感受非常直观、立体。 李治拿着那幅街景看了半晌,抬眼看了看章文怡,问道:“以前你教朕的计算之法也是在梦中学到的么?” 章文怡应了一声道:“是” 李治看着章文怡又问:“你和朕说的朝政、经济、军事也是后世所学?” 章文怡答道:“后世称之为政治、经济、军事这些在后世都是专业课程,妾身学的很是肤浅,需要在专门教学的学校中学习。” 李治又像是问章文怡又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后世究竟是一个怎么的样子?” 章文怡张口想回答,却发觉这个话题并不是很好简单回答的问题,她想了想说道:“科学昌明。” “科学昌明?”李治满是疑惑的跟了一句。 章文怡肯定的说了一句:“是!” 她随手画了一个手机,一辆汽车、一架飞机继续说道:“这个叫手机可以千里传音,这个是汽车可以在路上飞驰,比马的速度快三、四倍。这个是飞机一个时辰可以在空中飞两、三千里。” 章文怡抬起头看着李治,说道:“这些东西很复杂,如何制造出来的道理就是科学。” 李治不可置信的看着章文怡手中的画,问:“这些是如何制造出来的?” 章文怡摇了摇头说道:“其中道理各不相同且涉猎甚广,绝非一朝一夕一人之功。妾身只是学得一些基础皮毛,知道这一切皆源于这些基础知识。” 李治沉吟半晌,问道:“孔学日后是何地位?” 章文怡据实回答,道:“日后只有极少数人专门修习,主要是整理。” 李治惊讶问道:“若不学习孔学又如何治理国家?” 这个问题让章文怡非常难以回答,她思考半晌才说道:“孔学不足以治国,人类思想是是进化的,随着对自然界的认识而发展,日后有更深奥的理论可替代孔学。只是以孔学为基础的道德标准规范设立法律对人的行为进行约束。” 李治沉思良久,问:“梓童可否将你所知尽数教给朕?” 章文怡想了想,说道:“妾身自当尽心竭力,只是时日遥远很多东西妾身也已经遗忘,所教不全之处望陛下恕罪。” 李治点了点头,说道:“无妨。” 晚上李治躺在床上,笑道:“朕能得梓童为妻只怕是上天的安排。” 章文怡窝在他的怀里温柔的“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从这晚之后李治一个月至少有半个月在章文怡这里过,外人只当他宠溺皇后,其实两人更多的是一个在教一个在学。 箫嫀想不到章文怡竟能做到这一步,她心中没有底,虽然暗恨章文怡,却碍于李治如此宠幸皇后也只能暗暗找寻机会。 闽南税赋逐年增加,惹得中原家族纷纷向南迁移,随着一些大姓家族的分离,最先被削弱的是关陇贵族,他们本就是朝政主要的把持者,对于财富的嗅觉自然远远比其他门阀世家要灵敏。 这些人纷纷南下闽南,引起中原门阀世家的注意。在得到南方极为富庶的消息之后,这些家族中一些处于中下游的族人在攒够盘缠之后成群结队纷纷南下。只是他们势力不及关陇贵族,因此他们不愿意去闽南,而是选择了家族势力不强的广州。 闽南地区原本就有八姓世家,关陇势力强行介入自然遭到八姓世家的抵制。闽南的规制比较健全,离着朝廷又比较远,关陇势力虽然强大,但是在地方行政的干涉下关陇势力遭到极大的限制。 特别是地方行政有皇帝皇后撑腰,关陇势力一时之间只能入乡随俗受到约束。但是关陇势力带来了大量的资金和人力的投入又促使了当地经济的急速发展。 而广州方面在得到了中原各股势力的加入后汉人的势力骤然增强,虽然他们受到了当地土著的阻击,但是这使得文仲连兵源得到保障。 随着以汉族人为主的唐军急速扩编,岭南节度使逐渐取得了广东地区的控制权。而广东地区的逐渐稳定又刺激了江淮、青冀和中原地区向广东的移民浪潮。 百姓的大量南下使得中原地区门阀世家的控制力进一步削弱,朝廷的权利控制逐渐增强。原本呈现下降的税赋反而增长,这一年朝廷的税赋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将近七千万贯。其中闽南一地就贡献了将近三千万贯的税赋,西域贡献了两千万贯,其他由各地上缴。 闽南一地仅凭商税就几乎承担了全国四成的税赋,当李治冷冷的将数字扔到百官面前的时候,这使得反对征收商税的百官集体噤声。因为这三千万税赋又一次进入了内府,如果百官再反对商税那么少府将拒绝为户部提供资金。 因为上一期税赋户部从少府提出了一千九百万的银钱用于治水、赈灾、扩军等用途。而且少府对资金的审核非常严格,挤出了大约一千万的水分。 这使得很多以此为生的官员和他们背后的家族被暴露,在遭受弹劾后这些官员被贬,家族被罚,朝廷仅此入账高达四千万贯。 由孙思邈牵头组建的皇家医学院第一期学员即将结业,为此在李治的倡议下大唐第一所医学院附属医院在长安建成。 医院的格局是李治授意章文怡按照后世的医院格局建成的,看着如此细致的分科和较为完善的格局,李治虽然不明白为何会梦到未来,但是他相信章文怡所说的不错。 孙思邈在了解了科室大致的分类,他很难相信章文怡是医学文盲,即便号称神医的他对此分类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在章文怡的建议下将医学院设立了护理科,将熬药划入护理范围。又设立了药剂师,专为医院药房培养人才,同时医学院开始了成药的研究。 医学院和医院的建设让李治充分的感受到了进步造成的需求上的变化和分工的逐步细分,这使得他从相信章文怡对后世的陈述转变为彻底的认同,这也促使他更想了解后世是个什么样子。 而章文怡一边教受一些后世小学、初中的知识的同时,也通过绘画让李治充分感受到后世的生活状态。有时章文怡也会制作一些简单的模型向李治解释一下原理。 第九十九章 律法 长孙无忌最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是他又说不出来那里有不对的地方。最近李治对科举非常感兴趣,经常出入礼部与官员探讨科举考试。 按照儒家六艺分别编纂了礼、乐两部基础教材;又召集褚遂良等人编纂了书、画、初级教材;召集了军中将领编写了射箭的初级教材;召集了各殿学士编纂了五经简化基础教材;将章文怡所授数学、科学分别编纂了术数、格物两本教材。 将这些教材分别冠以礼乐、书画、射、五经、术数、格物为儒家新六艺,作为全国统一的科举考试的科目 礼乐、书画、五经是儒家一直在讲究的内容,射涉及军事、术数曾经是六艺之一、只有格物是新添加的内容。这样的科考儒家文化占了近七成,没有什么可以不满意的。 科考的内容定下来之后遇到了比较大的问题,就是能教授礼、五经、书画的先生很多,但是教授乐、射、术数、格物的先生却是凤毛麟角。 最早是国子监根据科考科目引入了礼乐博士、射箭博士、术数博士和格物博士,随后各地著名的书院也学着国子监的样聘用有专长的人为教师的,单教一门课程。 随着教学的深入,发现单门课程教学比综合教学更有针对性。于是这些书院将之前的综合性教学改为单门课程,如此一来教学质量大幅提升。 不久由于一些课程,诸如术数、格物等师资力量的不足,科考课程的设置也促使了考试等级转变,童生试以礼、书、五经为科目;乡试以礼、书、五经、术数四门科目,到了会试增加乐、射、格物三门课程。 由于科目的增加与限制,与以往各种科举考试都不限年龄,不同的是童生试年龄限制在了十三岁。如果这个年龄未能过童生试,则不能再参加下一阶段的乡试。同样超过二十四岁则无法再参加会试。 这种分级限制年龄的考试极大的减少了高等级考生的数量,也使得很多不具备能力的人提早离开考场。提高了高等级科考考生的整体质量,避免了考中既致仕的情况出现。 最早在长安出现了专为乡试而设的学校——国子监附属学校,其他各州也有样学样在州治也设立了会试学校,对本州乡试合格者进行培训。这些会试学校都是由官府出面办理不收学费,只是需要缴纳生活费。 黄正字子非,泉州一户平民家的次子,黄氏旁支。自幼好学十四岁考中秀才,得族中资助进入泉州官办学堂。 泉州海商云集豪绅众多,普通人家或租房屋或自家开店均可收获颇丰,生活富足。因此泉州官学并不免学生学费。 黄家长子生重病耗费甚巨,为此典卖了城内祖产总算治好了老大。他们用剩下的银钱在城郊建了三间土屋,靠着买来的十几亩水田耕种度日。 这样的生活自给自足有余,若是比起以前城里的生活自然是差了许多,好在黄正读书有成得到了族中的资助,才能进入官学继续得意深造。 平静的生活在一天里却被突然打破。 这天,一对看上去非常体面的夫妻带着仆从路过时向黄家讨水喝。古代民风淳朴,外出远足也不像现在到处都有商店可购买商品,路人向路边人家讨水、打尖、求宿的情况甚多。 黄氏夫妇如同往常一样,将来人让进院子端出茶水招待。不想没过多久家中闯入一群彪形大汉,声称这对夫妻本是城中豪绅贺兰家的逃奴,他们不由分说将黄正父亲连同那对夫妻绑走。 又过了数日,这群彪形大汉在一个管家摸样的人的带领下拿着盖有官府大印的地契将黄氏一家赶了出去。声称黄父与贺兰家达成协议,将家中房产、水田无偿送给贺兰家以求贺兰家不告黄家窝藏逃奴之罪。 在大唐窝藏逃奴乃是大罪,黄家虽然知道着了别人的道被人坑惨。碍于贺兰家是新来的关陇派的豪绅,这群人势力庞大在朝中后台很硬,他们只能选择忍气吞声不敢声张。 然而黄父并未被放回,黄家多次上门求贺兰家放人未果。黄正的兄长黄琦去长乐经略府告状,不想反被下狱。 于是在忍无可忍之下黄家出资由黄正亲自去广州岭南节度使行辕告状。 岭南节度使文仲连是皇后的兄长,这事虽然无人知晓,但是大家都知道他是皇后亲手提拔,平日也是极为稳重、公正之人。更要紧的是文仲连不属于关陇势力,不像长乐经略使原是军方人士与关陇势力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黄正在广州喊冤,岭南节度使行辕受理了此案,发现长乐经略使竟然牵涉期间。文仲连觉得派其他人很难不受到长乐经略使的掣肘,于是亲临泉州审理此案,然而长乐经略府竟然出兵阻止岭南节度使入境。 幸好闽南这支军队是章文怡亲自过问训练的,不像其他军队几乎是将领的附属。在弄清楚当前的队伍是岭南节度使的从属之后闽南军队立即倒戈,将长乐经略府的命令透露给了文仲连。 文仲连感到事态严重,一面调兵一面宣布长乐经略使张宗生有反叛之心将之撤职。同时用八百里快骑飞报朝廷,岭南节度使决心平叛。 文仲连一行还未到泉州,福州那边已经传来消息,长乐经略府司马、长史、参军一干从属拒绝执行命令,已经将长乐经略使张宗生软禁起来等候处置。 文仲连先至福州接管了长乐经略府,命长史沈亮暂代长乐经略使,而后重新审理此案。 贺兰家非常傲慢的拒绝了岭南节度使传唤,并且收拾行囊打算举家搬迁。但是文仲连派人前往泉州调动军队封锁了泉州,限制贺兰家行动,强制传唤贺兰家到庭受审。 经过审理得知,贺兰家在收购黄家土地遭到拒绝后设计动用私刑打死了黄父,并伪造了同意无偿出让土地的契约。买通了泉州府文吏违例取得了地契,后又买通了泉州刺史驳回了黄家的诉状,买通了长乐经略使将告状的黄琦下狱。 一件小小的冤案竟然逐步升级演变为下级企图以武力抗拒上级带有叛乱性质事件,此事令朝野震动。 李治是在清宁宫吃晚饭的时候收到这份奏折的,当时李治气得摔了筷子。从来没有见到过父亲发这么大脾气的两个孩子有些吓坏了,章文怡连忙让白三娘将两个孩子带了出去。 她走到李治的身边问道:“陛下什么事情发这么大的脾气?” 李治随手将奏折扔给了章文怡,她接过奏折匆匆浏览了一遍。章文怡的古文到现在都不怎么样,幸好这份奏折是她二哥文仲连写的。 文仲连从小以习武为主,他比较熟悉的是《百家姓》、《千字文》,也就是会写字的水平。因此他的奏折更偏向于白话,章文怡还能比较容易的看得明白。 李治喃喃的说道:“这些人真的是无法无天!” 对于长乐经略使的行为,章文怡也觉得不可思议。她还以为自己用了五年的时间就算没能将哪里经营成铁板一块,至少也不会出什么大错,可是现实毫不客气的啪啪的打脸。 她抬起头问道:“陛下打算怎么办?” 李治两眼冒火、咬牙切齿的说道:“以谋反论处,诛了张宗生的九族!” 章文怡听了李治话,叹了一口气。说道:“陛下若要惩戒罪犯警醒后人,滥杀并不是最好的手段。” 李治扭过头看着章文怡,问道:“此话怎讲?” 章文怡轻声说道:“很多时候最艰难的选择不是死,而是活着。” “活着?!”李治反复的咀嚼这这个词,努力的去感受它的含义。他忽然明白了章文怡这句话的意思,高兴的说道:“把他们全部关进天牢!” 章文怡见李治虽然明白,可是他这个办法实在是一点儿都不具备可操作性。 她笑了笑说道:“主犯不杀是不行的,而后就将他们的所有财产罚没充公吧!再加上一条百年之内九族子弟不得参加科考。” 这次李治立即明白了章文怡的意思,他笑了笑说道:“都说毒蛇的牙、黄蜂的刺两般皆犹可,最毒不过妇人心。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章文怡被他说得哭笑不得,她道:“陛下,妾身这也是在帮您啊!” 第二天,李治下旨将长乐经略使张宗生按照谋逆论处,就地斩立决。罚没九族所有财产,九族内子弟五代内不得科考。 惹起事件的贺兰家族诛,罚没三族内财产,族内子弟终生禁止科考。 然而这些都不是李治最大的反击,他给门阀世家最大的反击是下旨禁止任何形式的私刑。旨意中阐述了刑罚乃国之重器,任何人无权使用。人犯勾绝属于神圣皇权,如有人胆敢侵犯当与谋逆同罪。 李治如此反击连章文怡都没有能想到,但是她能敏锐的认识到这对于豪门世家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第一百章 阅兵 自从李治下旨禁止私刑,这几天长孙无忌的家门槛就被众位来访的官员险些踏破。这次李治下旨非常突然,之前也没有同任何人商量,其中就包括他这位托孤大臣兼舅舅。 但是其他大臣并不这么想,他们都觉得这件事是长孙无忌点头同意的。很多大臣对此表示了担忧,他们认为长此以往民风很难控制。有些人甚至言辞激烈,骂长孙无忌妄为托孤大臣,辜负了先皇的重托。为此长孙无忌亲自去宫内觐见李治。 见到长孙无忌,李治很高兴的问候,道:“舅舅很久没有进宫了,朕很是想念。” 李治从小与长孙无忌十分亲厚,这些年长孙无忌对李治也是尽心竭力。只是这次李治下诏为各大家族强烈反对,包括长孙氏族长也向无忌表达了担忧:如果长此以往,家族对内部成员的约束将被大大的削弱,无家哪里有国。 长孙无忌苦笑道:“老臣也很久没有在家里加过陛下了,最近陛下动作连连,老臣可有些招架不住。” 李治大笑道:“舅舅老成谋国朕是知道的,今日见朕有何指教?” 长孙无忌叹了一口气说道:“陛下改科举已经惹得众多非议,如今又明令民间不得动用私刑,加上此前征收商税,陛下可是要与天下官宦豪门以及读书人为敌?” 李治摆了摆手,说道:“舅舅你说错了。不是朕要与天下官宦豪门为敌,而是官宦豪门与朕为敌。” 说着话,李治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到墙边拉开幔布,露出一幅巨大的舆图。这幅舆图上标注只是简单的标注着山川河流,星星点点的都是各地州县。 接着李治又搬出一叠账簿,他翻开之后说道:“舅舅你知道贞观初年各地的田亩、人口、税赋吗?”不待长孙无忌回答,李治照着账簿上念道:“贞观初年关西一万七千户、关中五万户,关东三万户,税赋一千五百万贯其中一千万贯来自西域商旅。中原、青冀等地将近十五万户,税赋一千万贯。江淮、荆楚、蜀中合计五万户,税赋五百万贯。全国合计约三十万户,税赋三千万贯。” 接着李治继续念道:“永徽三年关陇地区合计十五万户,中原、青冀地区十六万户、江淮、荆楚、蜀中七万户,合计三十八万户。各地税赋分布是:关陇地区税赋不到两千万贯,其中一千一百万贯来自西域商税;中原、青冀地区一千万贯;荆楚六百万贯。合计三千七百万贯。” 李治念完面向长孙无忌,道:“舅舅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长孙无忌皱了皱眉头,他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这些数字对他来说毫无意义。李治既然拿出来说事,自然会有他的说法。 长孙无忌摇了摇头,据实回答道:“臣看不出有何不对。” 李治笑道:“关陇地区靠近京畿,人口在这段时间里增长了六成,荆楚、蜀中、江淮等地也增长了四成,中原青冀连一成都不到。而税赋方面关陇税赋增长了八成、中原、青冀增长一成、江淮荆楚等地增加一成。” 长孙无忌这时总算明白李治再说什么了,这些长孙无忌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他家中的情况倒是知道的。 丞相府的仆从从原来的两百多人到现在将近两千余人,除了后来增加的,原来的家生子从两百多人已经扩大到了五百多人。家里一年的开销也从过去的三百多贯增加到现在的四千贯。 在京中权贵当中长孙家还算是比较收敛的,很多人家比他们要夸张得多。比如房玄龄家,一年的开销差不多上万贯。 即使如此关陇地区仍旧增加了六成人口,可是相对关陇较为安定的中原、青冀只增加了一成都不到实在是太过分了。虽然荆楚、江淮、蜀中似乎也增加了四成人口,但是他们是比中原、青冀更加安定的地区,而且关陇地区因为粮食不足还向这些地方移出了不少人口。 由此看来豪门世家确实做得比较过分了,只是李治这样做一旦引起这些豪门世家反弹,只怕大唐立即要分崩离析。 长孙无忌不无担心的说道:“这些门阀世家做得确实是过分了些,可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陛下如此逼迫只怕难以长久啊。” 李治呵呵笑道:“舅舅是怕这些人联合起来如同前朝末年造反?” 长孙无忌叹了一口气说道:“正是。” 李治说道:“舅舅可知道我现在已经被他们逼到悬崖边了?” 长孙无忌皱了皱眉头说道:“不至于吧,至少国内尚且安定,人口赋税皆有增加。” 李治说道:“舅舅,皇后去闽南开拓商道,一年可收税赋两千万贯,这是西域税赋的两倍,我朝这两年税赋将近六千万贯,两处的商税就占了一半。这些豪绅掠夺土地税赋已经不下两千万贯,而今犹不知收敛,现在又将手伸到闽南。舅舅你让朕如何徐而图之?” 长孙无忌再次叹了一口气,说道:“万一将这些门阀世家逼急了,该当如何?” 李治道:“朕自然不会在这里等着他们造反。只是舅舅你既是皇族又是丞相,朕不知道你会帮朕还是帮这些亲朋故友?” 长孙无忌看着李治无奈的说道:“臣受命于先皇辅佐陛下,又与陛下乃舅甥,于公于私自然是帮陛下安定天下。” 李治笑道:“既然如此朕当倚重舅舅,接下来朕要在长安阅兵,而后建讲武学堂开武科。” 听李治如此说,长孙无忌顿时明白了李治已经看清了局势,他绝对不会放过削弱门阀世家势力的机会。 而且他如今已经有了针对门阀世家的手段,根本不怕门阀世家的反扑,这一点李治做得比杨广要好很多。只是他是如何看明白的呢! 九月下,关陇军队四千余人马,岭南战兵三千,青冀守备府兵一千、江淮府兵一千、荆楚府兵一千,共万余军兵齐聚长安。 十月初五长安举行了盛大的阅兵式,这次阅兵令人震惊的是岭南节度使的三千战兵,这些人两千来自于岭南节度使步兵、一千来自于水师。最后出场的岭南军的六个徒步方阵给人以排山倒海的恢弘气势,他们甚至压过了关陇重甲骑兵给人们带来的震撼。 岭南步兵方阵以正步通过承天门的时候,整齐的腿浪和一致的脚步声如同战鼓一般敲在人们的心头。 前面领队的两名军官不知道喊了什么,方阵中的士兵齐喝。人们开始只是惊奇,士兵几次喊过之后有人听清楚了是“保卫祖国”。军官的喊声依旧听不清楚,但是三千士兵的齐声呐喊大家还是听得清楚的。 士兵不断整齐的喊出“保卫祖国”的声音令在一旁观看的百姓热血沸腾。 看着滚滚滚向前的六个方阵,在人群中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万胜!”接着就是众人齐声附和:“万胜!”,这人再喊了一声:“万胜!”这次附和的人更多,第三次不待这人领喊万众便同时喊出的“万胜”,其声声震心脾、直冲霄汉。 阅兵是出自章文怡的建议,李治本来不想聚集各地的军兵,但是最后章文怡还是说服了他。 青冀、江淮、荆楚各地豪门本来并不想错过展示自身武力的机会,这次来自于三地的一千府兵都是选的精锐之士。出场之时也的确引来路人的一片喝彩,但是当关陇骑兵通场的时候特别是一千重甲骑兵经过检阅台,这些身经百战的勇士所散发出的肃杀之气,让前面的府兵方阵相形见绌。 谁也没有料到,随后出场的岭南步兵在气势上竟然能盖过关陇重骑。而他们引发的声浪一阵高过一阵,将全场的气氛推向了最高点。 门阀世家这时候忽然发现,这股气氛已经完全挑起了百姓对皇帝的认可。因为在随后李治出场检阅受阅军队时,百姓诚心伏地高呼万岁的情景令人终身难忘。 文武百官和豪门世家都知道,近期李治的声望已经上升的一个前无古人的地步。想违拗他的命令,只怕没有人会敢这么做。 当晚回到后宫李治哪里也没去,直接来到了皇后居住的清宁宫。 见到章文怡,李治立即一把抱起她。章文怡看到李治一脸春风便知道阅兵一定大获成功,正想向李治表示祝贺,冷不防被他一把抱了起来,只惊得章文怡尖叫一声。 李信和李如意二人见父皇如此激动也是险些惊掉了下巴,不过老爹抱的是自家的老妈,他们还是非常开心的。 章文怡捶了李治一下,娇嗔道:“陛下,孩子看着呢。” 李治哈哈哈大笑着将章文怡放下,伸出双臂将两个孩子一手一个也抱了起来。这些年来李治抱他们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今天两个孩子都有受宠若惊的惊喜。 和孩子们亲热了一阵子,李治将他们放下。转身看着章文怡,他笑着说道:“你是上天赐给朕最好的礼物。” 第一百零一章 逃跑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坐在一桌吃着晚饭,李治在饭桌上显得非常高兴,到现在他还沉浸在巨大的成功之中。 章文怡看着高兴的李治同样非常高兴,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近期想要闹事的人一定会掂量掂量一下后果。按照后世的经验,阅兵是一次很好的展示武力的机会。 像这样的万人大阅兵给各路宵小的震撼绝对不会是一般的,而且阅兵还是给李治提高声望的一个绝好的机会,近一阶段反对李治的声音一定会小很多。 两个在承天门上看了阅兵的孩子也是一样的高兴,两个人模仿正步行走的样子逗得李治哈哈大笑。 忽然门被人粗暴的撞开,冲进来的人是白三娘。她急匆匆的说道:“陛下、娘娘,快走!兵变了!” 李治猛地站起身来厉声问道:“你可看清楚了?” 白三娘如实回答,道:“奴婢并没有看清楚,是一个在玄武门当值的禁军前来通告的。婢子敢用项上人头担保,这人绝对可靠。” 章文怡转头对李治说道:“陛下,谨慎一千次虚惊一场好过马虎大意一次全军覆没。” 李治想了想,说道:“那现在该如何是好?” 这段时间李治动作频频,章文怡也确实担心过逼人太甚会引起反击。但是李治却执意要趁此机会严厉打击门阀世家的势力,因此章文怡也做了最坏的打算。 一直等到岭南军赶到长安对方迟迟没有动手,章文怡也就此将心放了下来。谁知才完成阅兵对方竟然在这个时候发动兵变,这是章文怡没有料到的。 章文怡冷静的问道:“叛军有多少人?” 白三娘答道:“那人说他能看到的最少有五、六百人,为首的是薛万彻和房遗爱两人。” 李治听说反叛当中竟然有薛万彻,不仅大惊失色。因为这人不仅仅是大唐的一员与李绩、李道宗齐名的猛将,而且是一员掌握兵权的猛将,他手中有三千精兵可以调动。 事实上薛万彻可以调动的人手远不止三千精兵,因为还有一个没露面的柴令武,他也有五百精兵可以调动,加上三家的仆役也能凑出一千多人。 不过五千左右的军兵在长安城造反还是很危险的,因为长安的守军大约有六万人,皇城有五千御林军,城内也驻扎了八千禁军,其余的驻扎在城外的大营里。如果算上临时前来受阅的军队整个长安有七万多人的军队。 这么悬殊的差距只要叛军不能迅速控制皇宫,抓住皇帝那么面临他们的必将是失败的命运。薛万彻和房遗爱都是大唐的驸马,属于皇室成员,是什么促使他们发动兵变的? 章文怡在前世并不是一个精通历史的人,所以她不知道这次兵变已经推迟了两年多,而且在前世房遗爱他们的兵变还没发起就被人告发了。 只是章文怡推算了一下,这个时期的皇城非常大,面对后宫无数的宫殿不要说五、六百就是五、六千人没有很好的组织能力也很难将整个皇城掌控住。 好在前段时间做好了准备,而对方又是在阅兵后立即发难,章文怡为撤退准备好的物品都还没有收起来,现在正好用上。 她立即让白三娘将李青莲、祝若君、慕容秋、徐婉茹、沈悦、方琼和卢妍七个人全部找来。 没多久白三娘就将其他七人找到,八个人一起来到章文怡的屋中。这时章文怡已经将武器、包裹准备好。她让徐婉茹、祝若君、慕容秋、沈悦四人先护着李信和李如意两人先走;李青莲和卢妍护着李治紧随其后;章文怡和方琼为他们打掩护。 直到清宁宫门外响起砸门的声音,章文怡和方琼才按照事先安排好的线路悄悄的溜出宫去。 柴令武带着两百人问清了李治今晚去了清宁宫,便直扑了过来。薛万彻等人知道柴令武抢先一步去抓李治之后立即派人封锁清宁宫通往外界的其他出口,章文怡她们险些被撞个正着。 看了一下四周的情况,章文怡两个还是按照预定线路向西过了两仪殿。她们没有走最近的宜秋门,而是绕路走了西南角供宫女出入的小门。 一路上行人纷乱,大部分人都是宫女太监。这说明叛军暂时还没有赶到这里,这让章文怡和方琼都松了一口。 过了百福殿来到了明清渠,这里有几条供她们撤走用的小船。章文怡惊讶的发现五条小船只动用了两条船,这种小船一般只能载三、四个人,这说明只有两个孩子和四个婢女走了,而李治和卢妍并没有来过。 章文怡想了想,对方琼说道:“你先走,追上信儿他们之后直接去城南外岭南军的大营,一刻都不要担搁。” 方琼着急道:“娘娘你要去哪里?” 章文怡回答道:“陛下没有过来,我要去找到他。平叛的关键就在陛下身上,如果他落在宫内我们就只能逃亡岭南再想办法了。” 方琼又道:“娘娘那万一您落入他们手里怎么办!” 章文怡笑了笑说道:“不会的,这点儿阵仗还抓不到本宫。” 方琼经过章文怡的调教,知道皇后娘娘极为擅长隐匿和追踪,因此她放心的解缆划船而去。 章文怡回忆了一下,刚才一路走来似乎是在过两仪殿之后便看不到了卢妍留下的暗记。难道是他们在哪里遭到了阻击了?章文怡感觉似乎不太可能。 回到两仪殿附近的时候叛军已经占领了这里,叛军放哨、巡逻、休息一切都井井有条,看来这也是一支劲旅。 章文怡四下里看了看,发现刚才自己有些大意了。卢妍做的标记是转弯的标记,自己并没有注意到。章文怡看到标记指向太极殿,正要举步往太极殿走去,忽然想到李治去太极殿做什么呢?哪里是上朝的地方,最多旁边有御书房。 虽然皇帝很多时候是在御书房批阅奏折,但是有什么东西值得李治在这个时候还要去拿呢?如果李治需要平叛用的物品中最需要是玉玺和印章,这种时候哪怕是擦屁股纸上盖上了玉玺那都是圣旨。 皇帝的私章在御书房,玉玺应该在中书舍人哪里。李治应该是往这两个方向走了。看看时间章文怡觉得如果李治是去御书房和舍人院,这个时候应该走出御书房走在了去舍人院的途中。 章文怡不敢怠慢,抄近道直奔舍人院。 大约走了一半路的样子忽然听到前面隐隐约约有打斗的声音,章文怡连忙疾步赶了过去。 转过两间宫殿之间前面卢妍披头散发的护着李治踉跄而行,有两个太监正在围攻她。 这两个太监似乎打着活捉二人的主意,卢妍左支右绌将近力竭。章文怡端起手弩一箭射中一名太监的后脑,只见那名太监手一扬便立即软到在地。 剩下一名太监吃了一惊,当下再不容情手中长剑三下两下便贯入卢妍的胸口。章文怡此时拔出转轮手枪迫近了。那太监从卢妍体内拔出长剑就要去抓李治,他想法就是抓住李治便可威胁章文怡了。 可是卢妍临死之前伸手紧紧抱住那太监的一条腿,让他无法动弹。那太监凶性大发一剑将卢妍的双臂斩断,只是章文怡这时已经跑进了手枪射程。 章文怡用枪械的水平可比她用弩的水平高多了,两人相距不过七、八米远章文怡跪姿连连射击,一枪命中太监的后腰,一枪命中太监的后心,第三枪直接将太监的半张脸打飞。 这太监身上披了软甲,前两枪并没有给他造成多大的伤害。他转过身来就要甩出手中的剑,要飞剑杀死章文怡,但是章文怡的转轮枪射速比他要快,子弹的冲击力带着太监的身子微微一转,他飞出的剑便偏离了目标。 章文怡补了一枪将太监彻底打死,然后又向枪中补充了子弹,李治在一旁惊魂未定呆呆的看着她。 章文怡走过去探了探卢妍的颈部动脉,确认她已经死亡。而后章文怡起身拉住李治,观察了一下朝着南面的一条路跑去。 更深夜静,刚才的几声枪响肯定会惊动他人。虽然不知道叛军的布置是怎样的,既然有太监能追踪到李治,那么很有可能马上就会有人赶过来查看,他们必须快些离开这里。 有过在定州遇袭经验的李治,知道章文怡逃跑的能力很强,见到妻子伸手拉住自己便很信任的跟着她奔跑起来。 两人跑到一处角门前,这里是上着锁的。还没等李治犯愁怎么过去,章文怡已经用什么东西将锁打开了。 过了角门章文怡没有立即离去,她从背上的包袱里掏出一些瓶瓶罐罐,在门里门外的树杈上都放了一些,做完这一切他们已经隐隐约约的听到了脚步声。 章文怡镇定的将门略略打开,看上去就像匆匆走过没有关好的样子。转过身章文怡拉着李治轻手轻脚的转上了一条向北而去的路。 李治很奇怪,都走到这里了怎么不向南面最近的宫门走反而要向北走呢? 过了两个月门就见天空一亮,同时听到身后转来了几声巨响。李治忍不住回头看去,只见身后大约是那个角门的地方腾起了冲天的烈焰。 第一百零二章 平叛 薛万彻杀掉了清宁宫最后一个宫女也没有问出李治的下落,柴令武看着一脸凶相的薛万彻不敢言语。 这时一个小校从外面跑了进来禀报道:“将军,房大人传话过来,在御书房附近发现陛下和皇后踪迹。” 薛万彻只是觉得李治跑得好快,柴令武却是听的亡魂皆冒。 他急急的吼道:“快追,绝不能让李治跑出皇城,不然我们立即死无葬身之地!” 薛万彻疑惑的看向柴令武,问道:“怎么?” 柴令武冲着他叫道:“李治去御书房一定是去拿印信,他要是拿到印信不用出城就能下旨平叛!” 薛万彻闻言哈哈笑道:“是么?但愿如此。” 柴令武不解的问道:“这是为何?” 薛万彻冷冷的回答道:“不为什么,这小子得罪的人太多了!” 说完薛万彻也不搭理柴令武,说实话他很不喜欢柴令武。觉得这个人和他老子柴绍一样,才华是有的就是没有一点点儿担当。 薛万彻对着来的小校说道:“传令立即封锁安化门、明德门、启夏门、延平门。” 柴令武想了想问道:“我们不在皇宫里抓李治了?” 薛万彻瞪了他一眼,真心觉得这个柴驸马脑子里面实在是缺根筋。抓李治当然是在皇宫中抓住是最好的,等他跑出皇宫要抓他只能祈祷上苍,这种没谱的事薛万彻是万万不肯做的。 封锁长安的城门只是为了保险起见,这四个门封锁住了就算李治从其他方向跑出长安,要找到岭南那支军队恐怕要到明晚也说不定。 一股烈焰伴随着惊天动地的连续的炸响翻卷着冲上半空,将皇宫的西南角照的一阵通透。 突然的爆响让究竟战阵的薛万彻也吃了一惊,过了好一会儿有人匆匆来报:“禀报将军,兴仁门附近走水了。” 又过了一会儿有兵丁来报:“启禀将军,房大人传话过来:神月、紫日两位公公战死,留在太极殿的斥候队在兴仁门附近遭遇火器袭击,死伤惨重只剩下六人还能行动。” 听到这个消息薛万彻真的有些着急了,神月、紫日两位公公是当年唐太宗的贴身护卫武功绝高,江湖上罕有对手。他们对御书房的了解甚至比先皇更清楚,这次李恪是花了大价钱将两位收买过来,两人镇守御书房大家都认为自当万无一失,没想到竟然被人杀死。 他的斥候队是安排在太极殿附近的机动力量,这些人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擅长搜索、侦查、追踪。把他们安排在太极殿附近就是为了防止李治向南逃窜,现在他们在这边遇袭,说明李治的确打算从这边出去。 薛万彻立即带领手下匆匆赶往兴仁门,路过一处池塘,薛万彻对着池水发了一下呆。他突然高声叫道:“来人,立即快马赶往安化门,通知他们立即赶往清明渠水门布防。” 在薛万彻叫人赶往安化门的时候李治和章文怡已经驾着一条狭窄的小船过了敦义坊,这种小船有些像车船,需要用脚踏,但是与车船不同的是看不到左右的两个明轮。 李治不知道这种小船是用螺旋桨推进的,他只是感觉船行驶的很快。由于水道穿过坊间,因此他们到现在也没有遇到过巡夜的军兵。 李治现在非常疲惫,他看了一眼满脸大汗同样疲惫仍在奋力蹬踏的章文怡,咬了咬牙加把劲继续蹬着踏脚。穿过大安坊已经能看到安化门那边灯火通明,聚集着许多军兵。 蹬踏脚的声音在黑夜里非常清晰,却算不上很响,所以那边的军兵并没有听到这边发出声音。 小船顺利的穿过了水门来到了城外。继续行驶了将近三里地,就看见岸边的方琼和四匹战马。 章文怡先服侍李治上了岸,而后拔掉了船底的塞子,水迅速涌进船舱,小船渐渐的下沉。章文怡弃船登岸,三人分别上了马。 方琼没有看到卢妍,不用问她肯定是不在了。方琼眼神一暗,章文怡见了只是说了一句:“走吧。” 岭南受阅部队驻扎地距离长安城也就五里左右,当李治赶到军营的时候,先期赶到的白三娘等人已经与领军的林恩德将军取得了联系,军队正在集结。 李治没有想到岭南的军队集结速度如此之快,他进入军营休息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部队已经全副武装集结完毕。 李治赶紧写了一封诏书盖上印信交给林恩德,让他全权调动军力平叛。 林恩德率军直取安化门。岭南军的斥候分队在一段僻静的城墙边攀援而上,用偷袭的方式解决了城楼上的守军。破坏了悬门的机关使得悬门不能放下,又斩断吊桥绳索放下吊桥。 城外的另一支斥候分队用炸药爆破炸毁了城门,引导大军冲进安化门。 在安化门约有属于薛万彻部的军兵约百余人,他们的抵抗在大量的岭南军面前实在是微不足道,守军除了少部分职守的部队被岭南军连同薛万彻部一同歼灭,剩下的还没集结完毕就被包围缴械。 占领了安化门之后,林恩德立即亲自带人去了长孙无忌的府邸,另外派部将张硕攻占了京兆府 由于昨晚章文怡设置的炸弹爆炸已经引起了文武百官的注意,负有北衙六军指挥权的长孙无忌已经调动了城中兵马集结,并加强了城中的巡防,并向长安城各门发布命令加强防。 安化门守军被薛万彻的部将控制,因此他们并没有依言用原守城军加强城防。这也给岭南军以可乘之机,顺势占领安化门。 由于林恩德手持圣旨,长孙无忌在接到圣旨后立即对长安城实行戒严,同时派出军队包围太极宫,并派人去城外接李治回来。 薛万彻等人至此还没能够完全控制太极宫,宫内还有大量属于金吾卫的御林军在没有接到皇帝命令时与薛万彻的部队对峙。 这时李治及时拿走玉玺、印信的好处就显露出来了。由于薛万彻手上没有玉玺,他用其他印章的假命令被拒绝执行。 由于太极宫内有皇太后、太后、各宫嫔妃,长孙无忌也投鼠忌器,只能暂时将太极宫包围而不敢攻打。 薛万彻等人忙了一个晚上,皇帝、皇后没有抓住,还损失了几个好手。正想趁天亮赶紧逃出长安城,但是没想到外面已经被包围了。 长孙无忌派人分别到太极宫外宣读圣旨,有几处没有被薛万彻拿下的宫门被打开。长孙无忌只是派兵占领了宫门而并未继续向内攻打。 还有些薛万彻的部下在宫门外宣读圣旨后也放下武器缴械投降,献出占领的宫门。长孙无忌只是派兵接管宫门,将那些投降的军兵带到城外看押而已。 快到正午时分薛万彻部下大部分放弃了抵抗,最后仅有数百人还聚集在薛万彻等人周围。一直以为只要振臂一呼就会万众响应的薛万彻等人这时才发觉事与愿违。 宫外的官兵迟迟没有进攻,这样的压力对薛万彻倒没什么,但是房遗爱、柴令武两个二世祖却已经崩溃了。他们带着自己的家丁朝宫外冲去,却被守在宫门的御林军一阵乱箭射了回去。幸好这些御林军没有伤人的意思,箭头都是拗断的,羽箭设在身上只是一阵疼痛罢了。 薛万彻看到这种情景很光棍的命令还聚集在周围手下,将自己和房遗爱、柴令武三个人绑了,然后向宫门的御林军缴械投降。 房遗爱、柴令武十分不解,对薛万彻破口大骂,薛万彻向他们解释道:“吵什么,长孙大人不打进来不是怕宫里会死人,他是恨不得我们狗急跳墙在宫里滥杀无辜。只要我们动手他就有借口立即大开杀戒斩草除根,要是没有他们的纵容我们能进得来?你们有没有脑子!妈的,我们不能便宜了他们。” 房遗爱、柴令武这下都不说话了,鼓动他们兵变的人曾经说过,只要抓住李治就能把局势反过来。可是他们没有想到过兵变居然会这么复杂,这和他们以为的只要带兵进宫,李治便唾手可得的想象不一样。 李治不仅跑了还拐带了玉玺、印顺顺利利的跑了,他们在整个过程中几乎都没有抓住过李治的具体行踪。 事情发展到这里一切都脱离了预定的设想,长孙无忌并没有像那个人说的那样在第一时间里出来宣布支持他们立新皇帝,而且他还迅速的封锁的皇宫切断了皇宫和外界的联系。 薛万彻不懂政治,但是他懂军事会打仗。现在这种情况他已经想不出还有反败为胜的可能了,昨天的大阅兵使得军心在前一刻彻底动摇了。 现在还在的这些人都是跟着薛万彻东征西杀舍命相陪的亲卫,其他的军兵绝大多数都已经投降了。 在外面的长孙无忌对林恩德说道:“将军现在可以领兵入宫扫清残余,便是大功一件。” 林恩德笑了笑说道:“多谢长孙大人厚爱,林某临行之前陛下再三交代只要将圣旨交给大人即可,岭南军不得进入宫,林某不敢有违圣命。” 第一百零三章 商议 长孙无忌听了干笑两声,说道:“陛下真是,唉。” 他正要下令向皇宫进军的时候,一个军兵进来禀报:“报,反叛薛万彻、房遗爱、柴令武自缚于宫门。” 岭南军中主将的寝帐李治一觉睡醒,看着窝在自己怀中的美人。他实在不明白这样一个弱女子竟能在纷乱之中将他安全的带出长安,真的是恍若梦中。 不用划桨,依靠踩踏就能在水上行走如飞的小舟;瞬间能够将一位绝顶高手击毙的能够连续射击的武器;能够发出震天动地响声并引起燃烧的火器,这些保命的武器李治闻所未闻。 临睡前在他的要求下,章文怡将转轮手枪给他看了,并且说好了睡醒了教他如何操作。不过现在李治想的并不是学习射击,而是被怀中的美女所吸引。 良久之后,章文怡红着脸轻轻的捶了李治一拳,羞涩的埋怨道:“都是你不干好事。” 李治笑嘻嘻的穿衣起身,章文怡想跟着一起起来,却被李治一把按住,他道:“梓童辛苦了,你还是多休息一会吧。” 章文怡白了他一眼,说道:“欺负完人家了还要假惺惺的做好人!真的体恤人刚才干嘛去了?” 李治嘿嘿的笑道:“这不是情难自禁嘛。” 章文怡气不过扭了李治一把,嗔道:“啥都是你的理!”,说完看了看天色,又道:“时候不早了,接我们回宫的人差不不多也该到了。” 李治笑道:“朕不想这么快就回去。” 章文怡疑惑道:“为什么?” 李治笑容渐去,沉下脸来说道:“朕乃堂堂大唐帝国一国之君,可是到了危难之中竟不知道满朝文武谁可依靠!我这个国君要是事事都遂了他们的心愿自然就能坐得稳稍有不如意便要听他们的之乎者也,还要畏惧天下悠悠之口,若是触及他们的切身利益就要千方百计的将我除去!这样国君朕不当也罢。” 章文怡闻言倒是非常高兴,她笑着说道:“若是陛下真的不喜欢这一国之君也罢,不如我们现在就走归隐田园可好?” 听章文怡如此说,李治脸孔一红,呐呐的说不出话来。见到李治如此态度,章文怡也醒悟过来他只是故作姿态罢了。 想到自己并不擅长政治,章文怡柔声道:“妾身不懂朝政,有些话说的不对,望陛下莫要责怪。” 李治被章文怡说得也不好意思,他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梓童,是朕没把话说清楚。我们一路行来多少艰难都走过了,这些事情都是意料之中。朕要振兴国家全靠这些一心为己的文臣武将是不行的,他们现在都是在代表各大门阀势力说话,维护的是门阀和他们之间的利益,皇家兴衰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换个皇帝而已,任何时候都是可以舍去的。” 章文怡这才明白了李治的用意,她迟疑了片刻说道:“陛下是想让文武百官知道,皇家有皇家的利益,没有皇权也就没有文武百官的权利是么?” 李治握住章文怡的小手,笑道:“生我者爹娘,知我者梓童也。” 听得李治的称赞章文怡被他说得开心不已,啐了他一口,羞道:“就你道道多。” 李治忽然想起章文怡教他射击的事情来,忙说道:“梓童还欠朕一件事情没做。” 章文怡笑着说道:“那现在妾身就教陛下如何射击好了。” 两人带着几名亲卫到了营寨的空旷处,竖了一个箭垛。章文怡将手枪的击发要领说了一遍,李治认真听了。 了解到这支枪的射程不过三、四丈远李治不由得奇怪,他问道:“这么近?梓童何不做得打得更远一些?” 章文怡解释道:“不是妾身不想做,是现在的钢材不行。这种火器射程越远膛压越高,现在的钢材韧性不够,强行增加发射药会造成炸膛。那个时候不是伤人而是伤己,所以暂时只能打这么远,将来制钢技术上去了,就可以造出打得很远的枪械或者射程更远的火炮。” 听到章文怡的解释,李治大致听懂了。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章文怡,斟酌着说道:“你是说便是制造钢铁后世也远远超过现在?” 章文怡“嗯”了一声。说道:“技艺做到至极不是现在可以做得到的,所以妾身曾经说过要科学昌明。” 李治沉吟起来似乎在考虑着什么,过了片刻他问道:“我们该如何才能像后世那样治理国家呢?” 李治的问题章文怡也无法回答,她想了想,说道:“这个妾身也很难回答,以妾身愚见科学昌明不是一朝一夕,一蹴而就的事情。只要我们给它有一个良好的发展环境,重视它保护它科技自然就能昌明起来。” 章文怡的话给了李治以极大的触动,他似有感悟的又沉思了良久。忽然他如释重负的笑着说道:“朕知道了。” 章文怡望着他问:“知道什么了?” 李治握住章文怡的手,笑道:“梓童一番话令朕茅塞顿开,朕知道该如何去做了!” 见到李治疑惑尽去,章文怡也是高兴。 想到李治总是身处危险,章文怡让李治练习十数遍将剩余的子弹打光,练到比较熟练了这才携手回到寝帐。 两人刚刚回来还没有走进寝帐,就见留守的亲卫匆忙上前禀报:“陛下、娘娘,吏部尚书褚遂良褚大人等候多时了。” 李治拉着章文怡赶紧回到寝帐内,两人才进到帐内,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官员走上前来拜见。 这人跪下道:“臣叩见陛下、娘娘。” 李治肃手说道:“褚大人免礼平身。” 褚遂良站起身来,说道:“适才长孙大人让臣禀报陛下,叛乱已经被平息,臣等恭请陛下返回长安。” 李治点头,道:“好,我们返回长安!” 回到宫中章文怡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卢妍的尸身将她另行厚葬,李治追封卢妍为宸妃,并以妃子的礼节将卢妍安葬。清宁宫中因数十名宫女太监被杀,血腥气甚重,因此章文怡转到了立政殿居住。 立政殿原是长孙皇后的寝殿,自从长孙皇后去世后便无人居住。这次章文怡移居立政殿并没有住在长孙皇后的卧室,而是在偏殿居住。 除了立政殿原有的宫女章文怡也没有另行增加人手,而且她的偏殿也不准原立政殿的宫女进入,偏殿只有白三娘等七人服侍。 两仪殿内长孙无忌、褚遂良、李绩、李义府、于志宁、张行成、高季辅十几位朝廷重臣再做,正在讨论如何审理反叛的事情。 李治看了一眼名单,冷笑道:“很好,很好。这些反叛竟然都是皇家的驸马爷和凤子龙孙,外人都没有歧义倒是皇家的人先造起朕的反来!” 听到李治的嘲讽。长孙无忌、褚遂良等人面不改色,端坐不动。于志宁则皱了一下眉头,站起来说道:“事实俱在,望陛下明察。” 李治站起身来,平静的说道:“不错,事实俱在。这些人锦衣玉食身份尊贵,又都是皇室成员,他们为什么要造反?为什么敢造反?为什么五千军队的调动竟能堂而皇之的瞒过诸位?究竟是你们不称职还是这些人太狡猾?” 李治毫不客气的一问接着一问,于志宁本来还想辩解一下,但是李治最后疑问实在过于诛心。于志宁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站在哪里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长孙无忌无不察觉的皱了一下眉头,一向软弱的李治竟然毫不客气一点儿脸面都不给,这实在是大出在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长孙无忌隐隐的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今天的李治与往日不同了。 李治拍案而起,说道:“这天下是朕一个人的天下吗?是李氏一族的天下吗?夏为姒姓、商以子姓、周以姬姓、秦以赢姓、汉以刘姓,可见这天下绝非一人一族之天下。如今我李氏一族不过是暂时代天行道罢了,请大家记住为我们是代天行道,不是代某些势力行道。” 长孙无忌看着李治年轻的脸庞,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这个曾经软弱的孩子终于长大了,他已经可以不需要他的辅佐,而且现在李治已经有了自己的思想和策略。 作为一代名相,长孙无忌懂得有些人是可以替代的,然而有些人是无法替代的。这些无可替代的人并不是没有人不想替代他,而是无法替代他。 就像这次兵变,所有人的计划都很好,在长孙无忌看来这些人的计划几乎是无懈可击。然而李治却奇迹般的逃了出来,它不仅仅逃了出来还带走了玉玺和印鉴,最要紧的是他找到了一个非常靠得住军队。 这可能是唯一一支无条件忠诚于大唐皇帝的军队。长孙无忌曾经想将平叛的功劳让给他们,但是这支军队的统军将领却经得起诱惑,放弃了平叛这样一件大功。 他们老老实实的执行了李治的命令,扼守住了安化门,这使得李治虽然在城外,但是城内的人却无法利用他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第一百零四章 妥协 长孙无忌问道:“陛下认为此案该如何审理?” 李治听到长孙无忌问审案的事情,知道这是舅舅在打探自己的立场。 褚遂良没想到长孙无忌这么快的转变,他本想主动提名几个人的,可是长孙无忌这么快的问了,他只好无奈的看着李治,听他如何回答。 李治笑了笑,问道:“许敬宗,诸位以为如何?” 听着李治推荐的人名,于志宁刚想站起来发言,却被长孙无忌用眼色制止住了。作为吏部尚书褚遂良对许敬宗还是略知一、二的。 许敬宗的父亲许务本原是南陈的属官,南陈灭亡后在隋朝任职后被宇文化及所害,是有名的忠臣节士。 许敬宗自幼颇有才名,其父遇害后曾经投奔瓦岗。随后又降唐成为太宗皇帝门下十八学士之一,太宗称帝后许敬宗成为中书舍人。李治被任命太子后迁太子右庶子,于志宁身体有恙,李治任命他为校礼部尚书替代于志宁掌管礼部,是李治的心腹之人。 这个并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许敬宗的祖上是南陈的属官,这意味着他是江左系的士人。如果由许敬宗主审此案,只怕单单一个江左仕人的身份就足以让他将整个北方系的门阀翻个底朝天了。 要是再加上皇帝的授意,朝堂上血雨腥风那是跑不掉的,那个时候恐怕长安城做棺材的木匠连轴转都来不及。 长孙无忌的嘴角明显的抽了一下,于志宁恨恨的看了他一眼,心道:“你还把陛下当小孩子看待?真是愚蠢透顶!” 对于李治的提议,长孙无忌自然之道这是讨价还价的方式。李治很清楚审理此案非同小可,他最理想的人选肯定不会被众人所接受,所以先拿出来等着他们否决。 这样李治才会把心目当中的人选真正的拿出来,等他提议的人被否决数次,大臣们总不好是李治推荐的人选都否决吧,最后终究会同意李治的人选加入。 当然这种妥协的过程比较复杂,而且需要在长孙无忌等老油条的面前塞进自己的人,这火候拿捏的精准很是不容易掌握。 将立政殿的偏殿收拾好,章文怡几人都累出一身的臭汗。看看天色将晚李治也快回来了,几个女人赶紧洗了一个澡。而后又服侍着李信兄妹也清洗了一遍,然后赶紧生火做饭。 刚刚摘好菜洗干净,一个太监进来禀报,说是皇上让他来打个招呼今晚可能不回来了。章文怡将那个太监叫进厨房问了一下,得知李治在两仪殿会见群臣商议事情,便不再多问让那太监自行离去。 这个太监名叫孙世贵,是长孙无忌安插在宫中的眼线。他的地位原本不高因此从未接近过皇后。长孙无忌趁着这次反叛的机会将一部分宦官换掉,将他提到了两仪殿任职,这才有机会来立政殿见到章文怡。 只是章文怡给他的冲击实在太大了,堂堂皇后,一国之母竟然亲自下厨不说,她还不像其他那些嫔妃恨不得将皇上穿的底裤都问个清楚明白,仅仅是问了一下皇帝不来的原因就这么过去了。 这行为哪里像个皇后,即使普通村妇恐怕也会多问几句。不得不说,这位皇后新奇归新奇,但是她的做派无疑是男人最希望也最愿意接受的。难怪皇帝对她宠溺如斯,换做任何一个男人恐怕都会如此。 既然李治晚上可能不回来,章文怡便少做了几个菜,而后大家围着一张大桌子开开心心的吃了晚饭。 吃过饭检查了一下两个孩子的功课,便让李青莲带着两小赶紧去睡觉。剩下的几人开始跟着章文怡学习一些必要的知识和技能。 教了大约一个多时辰看看几个人都基本上初步掌握,章文怡也放她们去安歇。 等众人走后,章文怡将模具拿出来开始制作子弹。今天子弹用完如果不补充一些,那支枪就等于一块废铁。 过了子时李治满脸疲惫的回到这里,见章文怡还没睡很是惊讶。 章文怡举了举手中制作好的子弹让李治看了一下,说道:“你不来,我也睡不着,倒不如索性做些备着。” 李治让章文怡再做两颗子弹好让他看清楚过程,章文怡笑着又做了两颗。看到章文怡手中一套精巧的模具,李治终于明白为何子弹的大小都相同了。 章文怡将手枪交给李治,告诉他该如何拆解保养。见过手枪威力的李治,知道这东西是对付喜欢贴身近战的武林高手的利器,当下也不客气的收下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李治要上早朝,章文怡早早的起来如同往日一样,伺候李治穿戴整齐吃过早饭的出去了。 早朝中根据昨天双方的妥协,由岭南节度使帐下的长史贺文龙主审房遗爱、薛万彻、柴令武反叛一案。 贺文龙是贞观年间的进士,由于没有家事背景因此迟迟没有实缺任职。他还是在岭南节度使招募的时候去应试的,那个年轻的节度使在看过贺文龙的简历之后直接任命他为节度使府的长史。 由于岭南节度使府也是一个草台班子,像他这样进士出身的也只有他一个,往下最高的也就是秀才。这些年事无巨细都要交给贺文龙处理决断,在岭南处理具体事务的过程中他也是大涨见识。 这次多方妥协能够由他担任主审,主要的还是贺文龙不属于朝中任何一方势力。最多也就算是皇后一系的人,可是皇后并不问政。这就使得长孙无忌可以放心的将主审的职位交给他,只要他不是皇帝那一方的人,长孙无忌认为自己至少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经过将近一年的准备,终于在大理寺开审。 贺文龙对案件的审理令人耳目一新,衙门中不仅有长孙无忌、于志宁、柳奭这样的大佬还有长安京兆尹、长安县、万年县的县令还有坊正、保长、平民。 贺文龙以大量的人证、物证坐实了薛万彻、房遗爱、柴令武三人率兵攻入禁中杀戮宫人的事实。并且将尉迟恭等人暗中纵容部下配合的事实揭露出来,随后吴王李恪生母杨氏、荣国夫人杨氏也一一浮出水面。 随着案情的深入长孙无忌这才慌乱了起来,他没想到这样的审理方式对他们是非常不利。原本长孙无忌并没有将这些坊间人物放在心上,而现在他才明白自从有了这些人的参与他们这些人利用文人清流制造舆论的可能性就不在了。 坊间传言传播的速度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当那些企图混淆视听的文人想搅浑水的时候,百姓已经基本上知道了案情的大致情况。他们这么做最直接的后果是文人在民间的声望一落千丈,很多人忽然发觉读书人并不靠谱。 这些投靠了官员、门阀的文人也遭到了那些真正的清流的鄙视,这些人被冠以斯文败类受到鄙视。 令人拍案叫绝的是贺文龙设宴款待了薛万彻等三人,由头是三人铁证如山谋反罪名坐实,皇帝不日将勾决,这顿是送三位驸马上路的断头反。 席间贺文龙闭口不谈案情只是自顾自的饮酒,这让三人渐渐的放下心防,最后三人都喝的酩酊大醉。 薛万彻开始还好能够把持得住,房遗爱和柴令武则将京畿、青冀数家门阀家主说了出来。最后薛万彻还将程知节、贺兰氏、独孤氏等人供了出来。 看着坐在哪里一脸阴沉似水的李治,长孙无忌等人真的是后悔当初同意让这位贺文龙审案的决定。 这位老兄的确不属于任何阵营,甚至都不是皇后的势力。可是这家伙真的是一鸣惊人,一顿饭就扯出了这么多的线索。 而让长孙无忌抓狂的是贺文龙以及岭南军的执行力,他们这边才取得供词,那边已经开始下手抄家抓人。 抄家的结果是战果丰厚,大量的往来信件成为了个大家族家主的罪证,同时还涉及了半数以上的朝廷官员。 案件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现在不仅仅是长孙无忌发觉自己的失策,连于志宁等人也开始慌张。 李治借此牢牢的把握了案件审理的主动权,长孙无忌不得不开始向李治妥协。 经过半年的审判终于结案,此案在多方妥协之下终于审完结案。 主犯李元景、李恪赐死;琅琊王氏族长王靖波凌迟,三族百年之内不得科举;李恪生母杨氏打入冷宫;荣国夫人杨氏赐死;薛家、房家、柴家夺爵。薛万彻、房遗爱、柴令武遇赦不赦囚禁终身,他们的妻子,三位公主同样夺去名号贬为庶人。 作为妥协将乡、村两级设为朝廷命官,分别为从九品上和从九品下,其属官为吏。由此一来家族在官府基层维护秩序的功能消失,虽然依旧免不了相互勾结,但是家族作为中国官僚的基层组织的功能不复存在。 颁布五品以下官吏致仕年龄为五十五岁,五品以上为六十五岁。 司法分刑部、大理寺、巡捕三部门,刑部掌诉讼、大理寺掌判决、巡捕掌侦缉。 开设商税,户部下属设立税政司统管天下税收。各级地方府衙不再具有颁布税目的权力。 李治在获得了自己想要朝廷改组构架之后放弃了继续追究文武百官在这次叛乱中的立场,也不再追究各大门阀在此事件中所做的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