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红妆》 第1章 新婚遇险 喧天锣鼓中,一架火红的八抬大轿缓缓出现在街头。 后面紧跟着十几个硕大的实木箱子,抬箱子的人面红耳赤,可见箱子里的好东西不在少数。 今天是贺公子和姜小姐办喜事的日子。 贺家和姜家,一个是监理,一个是里长,也算门当户对。 看热闹的人挤满了街头,羡慕的看着当街而过的八抬大轿。 红轿中,一个身材纤瘦的女子静坐其中,绯红的盖头遮住了面部,瞧不清模样,可是露出的白皙脖颈却让人忍不住遐想。 红绸之下,究竟是怎样一副绝色姿容? 听着外面热闹的锣鼓声,盖头下,新娘嫣红的樱桃小嘴缓缓勾起,露出一抹微笑。 可是这微笑怎么看都不像是害羞或喜悦,反而透着几分狡狯。 这一笑,扯动了姜北禾脸上的肌肉,半张疤痕纵横的脸顿时显得有些扭曲和恐怖。 如果此时有人看到新娘的脸,一定会吓个半死,以为活见了鬼。 热闹的空气中,突然传来两声枪响。 下一瞬,唢呐声乱了起来,人群中传来惊呼,伴随着一阵惊慌的脚步声,轿子突然倾斜了两下,然后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猛地钻了进来。 冰冷的枪口抵在了姜北禾的头上:“想活命,就别出声!” 姜北禾快速权衡了一下,就算救她的人来的再快,也快不过枪里的子弹。 她选择放弃抵抗。 姜北禾轻轻点了点头。 似乎没想到她这么配合,男人漆黑的眼底闪过一抹诧异,沉声道:“别耍花样,我捏死你比捏死蚂蚁还容易。” 姜北禾故意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我什么都听你的,求求你别杀我。” 就在这时,轿夫的声音响起:“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赶紧走吧,别误了吉时。”细软的声音从轿子里传出,听不出任何异样。 轿夫没有察觉到有恙,吩咐人抬起轿子,吹吹打打的继续向前走去。 虽说多了一个人的份量,但木制的八抬大轿本就较沉,所以对轿夫们来说,也没多大感觉。 姜北禾戴着盖头,男人蒙着黑纱,俩人谁也看不清对方的脸。 鼻端飘来一阵若无若无的血腥味,这个男人受伤了。 别说一个受伤的男人,就算这个男人全须全尾的站在姜北禾面前,她也不怕。 姜北禾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危,可是她担心接下来的计划。 为了不影响接下来的计划,她必须帮这个男人,不能声张。 可是她不甘心就这么被他利用。 姜北禾眼珠一转,状似担忧的问:“你受伤了?” 话刚一出口,抵在头顶的枪力道就加重了几分,男人的声音沉的可怕:“再多说一句,我就崩了你。” 还真是个冷酷无情的狗男人。 姜北禾不为所怵,从座椅下拿出一个白色的瓷瓶,小心翼翼的递到他面前,说:“这是我家祖传的金疮药,你擦一点吧,照你这个流血速度,撑不了多久。” 她一点都不担心他的安危。 敢威胁她,她巴不得他早点死。 可是姜北禾不能让他影响接下来的计划。 万一他死了,被人发现在轿子中,她这么长时间的计划就白费了。 男人犹豫了一下,似是不想接,可腿上的伤口确实严重,鲜血不停的往出冒,看样子,连一刻钟都撑不到。 几乎是一瞬间,他就下了决定:“你帮我。” 他非但没有丝毫谢意,反而还勒令她帮他上药! 如果不是现在情况特殊,姜北禾真想一拳打爆他的狗头。 她丝毫没有表现出内心的情绪,颤巍巍的伸出手,一副害怕的模样:“我不敢……” “嘶拉——”一声,男人单手撕裂裤子,咬牙道:“快点!” 他腿上的枪口血肉模糊,是个女人看了都要吓得惊声尖叫,更何况这位娇滴滴的姜家大小姐。 可是他没有办法,只能逼她。 他还真想错了,姜北禾对他腿上的伤口一点感觉都没有,内心平静的仿佛看见了一坨带血猪肉。 可她不能这么淡定,她得表现出害怕的样子。 姜北禾颤巍巍的将药瓶悬空在他的伤口处,然后猛地一倾,白色的药末顿时倾洒而出,空气中也飘散了不少。 她快速弹了下中指,把指缝里的粉末弹了出去,混在其中。 那是一种无色无味的白粉,吸入之后会让伤口久治不愈。 “对不起,”她小声道歉:“我太紧张了。” 男人疼的全身颤抖,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 几秒种后,男人缓了过来,说出来的话虽然是疑问句,但声音中却满是肯定:“你叫姜宝珠,这是贺家的花轿?” 他竟然知道大姐的名字,看来,这个男人是承川本地人。 而且是承川大家族中的人,否则不会一口叫出大姐的名字,而且还知道大姐跟贺家的婚事。 姜北禾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说多错多,万一他认识大姐,听出她声音不对劲,就坏事了。 沉默了几秒钟,男人突然开口:“如果事情败露,贺家因为这件事不要你,我要你。” 第2章 好戏开场 这句话比抵在头上的枪还要让姜北禾惊讶。 她不禁开始猜测他的身份,难道他曾爱慕长姐? 与其猜来猜去,不如当面问来的直接。 “敢问公子贵姓?” 男人却没有回答,而是警惕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贺家到了。 轿子微微向前一压,唱轿的人高声喊道:“请新娘下轿——!” 枪在她头上用力顶了一下,透着明显的警告。 姜北禾抬手整了整盖头,起身下了轿。 动作坦然自若,仿佛轿中根本没有藏着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 一片祝福声中,姜北禾牵过红绳,缓缓向前走去。 这是一个新旧更替的时代。 虽然很多西方先进的做派流传了进来,可老祖宗留下的东西毕竟传承了百年之久,不是那么轻易抹去的。 比如,结儿亲。 结儿亲在名门望族中比较盛行,大户人家在孩子还小的时候就会找门当户对的人家,给孩子们结儿亲。 多年前,姜家曾昌盛一时,很多人为了攀附,找出各种理由寻上门。 贺家当年虽是小门小户,可野心倒是不小,带着长子的生辰八字上门,妄想与姜家结儿亲。 姜家只有一女,已与域守府的大公子结了儿亲,可能是姜大爷见贺老爷心诚,于是便让二弟的长女与贺家结了儿亲。 谁知几年后,姜大爷夫妇意外去世,只留下了一个十岁的女娃,无人照顾。 姜二爷姜长康从乡下赶了过来,打着照顾侄女的名号,侵吞了姜家偌大的家产。 今天,便是姜二爷的长女,姜宝珠和贺家成亲的日子。 踏过火盆,拜过堂,在一片祝福声中,姜北禾和贺成章喝完了交杯酒。 接下来,就是送入洞房了。 姜北禾眼底闪过一抹冷笑。 好戏终于要开场了。 她捏着手中的红绸,亦步亦趋的跟在贺成章身后,垂着头向喜房走去。 可能是太过紧张了,她突然被裙角绊了一下,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前倒去,压倒了前面的贺知章,“扑通——”一声,两人一起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她的盖头也随之滑落,露出了真容。 看到她的脸之后,刚才还熙熙攘攘的大厅瞬间鸦雀无声,死一般的寂静。 下一秒,尖叫声四起,好几个名门闺秀都被吓晕了过去,被自家丫鬟惊慌抬走。 姜北禾自嘲的想,看来她这张脸是真的吓人。 不错,效果挺好。 “怎么是你?我的宝珠呢?”姜太太刘月茹瞪着一双大眼珠子,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姜北禾掩下心中的思绪,装出一副惊惶的样子,慌忙从贺成章身上爬了起来。 贺成章惊恐的像是见了鬼,一边后退一边大喊:“滚开,你这个丑八怪!” 姜北禾对这个贺公子本来就没什么好感,见他这副表情,忍不住想多恶心他一下,于是故意多绊了几下才爬起来,甚至还不小心把自己的脸怼到了贺成章的脸上。 她这副样子落在别人眼中,就是四个字,笨手笨脚。 起身后,姜北禾双手无措的绞在身前,懦懦的说:“大姐说……她不想嫁给贺公子,非逼着我来顶替。” “你说什么!”刘月茹尖叫一声,“不可能!我的宝珠那么乖,怎么可能做这种离经叛道的事!” “大姐说她心里有人了,不想嫁给贺公子,这是大姐亲口跟我说的,我不敢撒谎。” 姜宝珠哪有什么心上人。 是她撺掇姜宝珠这么干的。 她是这么劝说姜宝珠的。 虽然结儿亲这个做法有些老派,可那些官老爷们最是看重脸面,谁也不愿意落下个失信的名声,所以就算再不愿意,也不会轻易悔婚。 等她嫁进贺家,生米煮成熟饭,贺家只能认了这门亲事,而域守府的那门婚事,自然就落到了姜宝珠的头上。 没错,姜北禾就是当年姜大爷留下的那个小姑娘,跟域守府有婚约的那位姜家独女。 她如今成了这副鬼样子,域守太太自然不想让她进门,可是碍于面子又不能悔婚,如果新娘换成了貌美如花的姜宝珠,域守夫人高兴都来不及,自然不会拒绝。 一个是小门小户的贺家,一个是高门显赫的域守府,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于是姜宝珠动了心思,主动开口让她替嫁,还承诺事成之后给她一百银钱。 姜北禾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讥讽,姜宝珠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在喜堂上自爆身份,揭穿替嫁的丑事。 很多事情私下里都好商量,可是一旦摆在了台面上,那就得顾及脸面了。 从今天起,姜宝珠找人替嫁的事就会传扬出去,她的名声也就臭了。 域守府最看重面子,自然不会让这种声名狼藉的女人嫁进去。 最重要的是,她们姐妹俩来了这么一出,域守府就有了退婚的理由。 贺家也就失去了域守府这个靠山。 姜二爷脑子转得快,立马就想到了这点,怒声道:“北禾,是不是你嫉妒姐姐,故意破坏姐姐的婚事?” 第3章 撕破脸皮 姜老爷这句话大有文章。 这是打算把罪名全推到姜北禾的身上,把姜宝珠摘干净。 姜北禾已经和贺家公子拜了天地,只要把姜宝珠的名声保住了,域守府的那门婚事自然就落到了姜宝珠的头上。 姜北禾一眼就看穿了姜二爷心中所想,露出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带着哭腔说:“我不敢的,二叔,我怎么敢替姐姐拿主意,真是姐姐让我这么做的。” “你闭嘴!”刘月茹也看出了姜二爷的想法,顺水推舟的骂道:“宝珠再听话不过,从未忤逆过我们,昨天还欢欢喜喜的试了喜服,没有对这门婚事表现过丝毫不满,况且贺家公子一表人才,又是留洋回来的,宝珠喜欢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不愿意嫁?一定是你嫉妒宝珠嫁得好,故意破坏她的婚事!” 刘月茹是个能说会道的,一番话不但吹捧了贺家,而且还把屎盆子扣死在了姜北禾的头上。 果然,这话一出,贺老爷和贺太太的脸色总算是缓和了几分。 姜北禾岂能让她如意? 姜北禾明显吓坏了,哭哭啼啼的说:“二婶,爹娘给我定了域守府的婚事,我如何会嫉妒姐姐?” 这话一出,被刘月茹带歪的人立马回神了。 是啊,这丫头以后是要嫁进域守府的,怎么会嫉妒一个小小的贺家? 姜家如今是姜二爷当家,这丫头寄人篱下,从她唯唯诺诺的样子就能看出来,这些年没少受欺负。 这样一个胆小的丫头,如何敢在姐姐的婚事上捣乱? 这样一想,所有人几乎立马就相信了姜北禾是无辜的。 一定像她说的那样,是姜宝珠不愿意嫁。 贺老爷刚刚缓和的脸色又重新沉了下去,对姜北禾说:“丫头,别怕,只要你实话实说,我们不会为难你,你姐姐可曾告诉过你,她的心上人是谁?” 只要坐实了姜宝珠和野男人的奸情,这件事也就盖章定论了。 刘月茹气坏了,咬牙切齿的瞪着姜北禾,似乎只要她敢说一个字,刘月茹就能立马冲上去撕烂她的嘴。 姜北禾怯生生的看了刘月茹一眼,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看见她这副样子,旁人不免心生同情。 姜大爷在的时候,姜北禾也曾是个水灵灵的姑娘,如今跟在姜二爷身边,不仅毁了容,性子也变得唯唯诺诺,气质全无,都不如街上卖花的姑娘大方得体。 姜二爷两口子拿了姜大爷的家产,却如此苛待姜大爷的独女,实在是过分。 众人看着姜二爷和刘月茹的目光,不觉多了几分愤怒和鄙夷。 姜长康皱了皱眉。 在场的都是达官显贵,官场上人脉最重要,如果他在这些人眼中落下个苛待侄女的印象,以后就升迁无望了。 再让姜北禾继续下去,恐怕他姜长康忘恩负义,是个白眼狼的名声明天就要传得人尽皆知了。 思至此,姜二爷沉声开了口:“北禾,别怕,你二婶着急,所以语气重了点,你别放在心上,你知道什么就说出来,但是要敢瞎编一个字,我这个当叔叔的,也能替你父亲教训你。” 这几句话连敲代打,说的很是讲究。 当年姜二爷霸占了姜大爷的家产之后,买了个官位,银钱开道,短短几年便连升两级,摇身一变,从一个乡下汉变成了如今的姜里长。 官场浸染多年,姜二爷也有了几分官老爷的作风和气派,说起话来门道颇深。 姜北禾假装听不懂他话中的威胁,怯生生的说:“大姐姐喜欢的是域守府的公子,江羌桓。” 这句话无异于揭开了姜长康的遮羞布。 不管姜北禾说谁,姜长康都能否认,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说了域守府大公子的名字。 承认吧,就坐实了姜宝珠让妹妹替嫁的丑闻。 不承认吧,以后姜宝珠是要嫁到域守府的,这不是打他自己的脸吗? 听到姜北禾的话,在场的众人都回过了神,甚至有人暗自想,这该不会是姜家设的局吧? 把侄女送进贺家,然后再把自己的闺女嫁进域守府,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只是姜家人谁也没想到,姜北禾这个胆小鬼会在喜堂绊倒,暴露了换亲的事。 贺老爷和贺太太的自然也想通了这一点。 贺老爷冷哼一声,看着姜长康的眼神充满了愤怒:“姜家看不上我们小门小户,直说就是,何必用这种事情羞辱我们!” 第4章 阴谋阳谋 接下来,不管刘月茹和姜长康如何解释,贺老爷都不肯听了,直接让下人把他们撵了出去,姜贺两家的婚事也就此作废。 回去之后,一进门,刘月茹就给了姜北禾一个巴掌。 “你个吃里扒外的贱东西,我们好吃好喝养了你这么多年,你竟然胳膊肘向外拐,我看你是存心想毁了宝珠的名声!” 侵吞了她爹娘留下的家产,霸占了她爹娘留下的房子,对她非打即骂,竟然还好意思说好吃好喝的养着她? 姜北禾半张脸被打得通红,她垂着头,木讷的说:“是二叔让我直话直说的,我不敢撒谎。” 她一直都是这么呆呆的,没有半点机灵劲,刘月茹也不相信她敢撒谎。 可刘月茹气的不轻,这顿气终究是要撒在她身上的。 刘月茹抬手刚要再打,就在这时,姜宝珠从楼上走了下来。 “姆妈,你们回来了,”姜宝珠脸上带着微笑,拎着裙角,缓步下楼。 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丝毫不知道她的名声已经臭了。 看到姜北禾,她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皱眉问:“你怎么也回来了?不是应该留在贺家吗?” “宝珠,”刘月茹心疼的上前拉住她的手,问:“怎么是这个贱东西替你上了花轿?是不是她骗了你?” 姜宝珠还在做着域守府少奶奶的美梦,闻言一笑,自信的说:“这种呆子如何能骗得了我,是我让她替嫁的,以后,我可是要嫁进域守府的人。” 话音刚落,姜长康就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二话没说,直接抬手给了姜宝珠一个耳光。 比刘月茹打姜北禾的那一巴掌重多了。 “蠢货!”姜长康气的大骂道:“你知不知道这个丫头在喜堂上摔倒,所有人都知道了你让她替嫁的丑事!你的名声已经毁了,域守府怎么可能要你!” 这些话加上之前那一巴掌,姜宝珠彻底懵了。 “摔倒了?”她顾不及脸上的疼痛,急忙起身,瞪着姜北禾:“你把事情搞砸了?” 姜北禾小声道:“我太紧张了,不小心绊了一跤,盖头掉了……” 姜宝珠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这么说,整个承川的人都知道她让妹妹替嫁了? 别看姜宝珠平日里自视清高,可到了关键时刻也是个没主意的,她拉着刘月茹的手,带着哭腔说:“姆妈,怎么办,我不能毁了。” 刘月茹心疼的说:“别哭,姆妈帮你想办法,长康,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姜长康原本还指望通过这场婚姻获得贺家的人脉,这下别说人脉了,被贺家人彻底记恨上,以后在官场上不给他使绊子就不错了。 一想到以后官途受阻,姜长康就心烦意乱,怒骂道:“蠢货,这么大的事都敢自己做主,现在出事了知道找我们了,你自己收拾烂摊子,没人帮你!” 姜宝珠的名声毁了。 二姨娘和三姨娘都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偷着乐。 两人都是聪明的,装聋作哑,躲在房间里不吭声。 姜长康盛怒之下,傻子才往枪口上撞。 可是有一个人却在这时回来了。 刘月茹的大儿子,姜睿泰。 “父亲,妹妹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一进门,姜睿泰就说:“我有办法挽回妹妹的名声。” 姜北禾眯了眯眼,眼底闪过一道精芒。 姜睿泰可比姜长康两口子有脑子多了,性格沉稳,足智多谋,是个不好对付的。 不过,她已经算好姜睿泰的下一步棋了。 低垂的嘴角闪过一丝嘲讽,姜北禾兴奋的想,鱼儿终于要上钩了。 “什么办法?”刘月茹着急的问。 姜睿泰看向姜北禾,说:“妹妹劳累一天,想必也乏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这是在防着她。 姜北禾从善如流:“好。” 她走了之后,姜睿泰问姜宝珠:“以前你有没有送过她首饰?” 这个她,自然是指被支走的姜北禾了。 “有,”姜宝珠说:“一些过时的首饰,我看着碍眼,就给了她几件。” 姜睿泰点头:“这就好办了,这件事交给我。” 姜宝珠从地狱被拉回天堂,喜极而泣的抱住姜睿泰:“大哥,我全靠你了。” “你是我的亲妹妹,我不帮你还能帮谁。” 第二天,姜宝珠自杀的事情震惊了姜家上下,姜家一片慌乱,又被多嘴的下人传到了外面,于是,承川市的人都知道昨晚姜宝珠留下遗书,自杀了。 如今人被送进了洋人开的医院,不知道是死是活。 但姜宝珠的那封遗书,却被下人们传得人尽皆知。 姜宝珠在遗书里写道,她克己守礼,一直循规蹈矩,从不敢忤逆父母之命,安安分分的等着出嫁,不敢有丝毫越矩的想法,却没 想到被自己的妹妹算计,名声尽毁,她愿一死以证清白。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姜宝珠平时还算规矩守礼,再加上这封遗书,信她的人便也多了起来。 大家都说,她是被姜北禾给算计了。 这时,一些流言也从姜家下人们嘴里传了出来。 姜北禾撒谎成性,嫉妒心强,还经常偷姐姐的首饰。 姜宝珠的名声渐渐好转,姜北禾则成了众人口中道德败坏的女人。 第5章 构陷 听到这些传闻的时候,姜北禾有点失望。 她高看姜睿泰了。 就这点手段,也想洗清李宝珠的名声? 姜家人自私自利的本性还真是一点都没变,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首先想到的便是摘清自己,嫁祸别人。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既然你们无情,也就休怪我无义。 为了不落下苛待侄女的恶名,两日后,待流言漫天,发酵的差不多了之后,姜家人才把姜北禾送进了衙门,请求衙司调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以求公正。 姜北禾跪在下首。 她纤瘦柔弱,身形单薄,纤细的胳膊好像一用力就能捏断,无端惹人爱怜。 再想到她的身世,就连坐在堂上的衙司都忍不住同情。 “姜北禾,”衙司开了口,他不能因为同情,就放过一个罪犯:“你是否陷害长姐,毁她清誉?” “没有。”姜北禾声音清脆果断。 “你撒谎!”一旁的李宝珠脸色苍白,她拖着病体出堂,就是为了坐实姜北禾的罪名。 为了演戏,姜宝珠真的割了腕,鲜血流了半盆。 她豁出去了。 她受了这么大的罪,一定不能再出差错。 姜宝珠控诉道:“那晚你去了我房里,把我打晕,穿上我的喜服,坐上我的花轿,我把你当亲妹妹一般,你为何要如此不择手段的诋毁我?” 众人都以为姜北禾会吓哭,毕竟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哪里见过这种吓人的场面,一条条罪名砸下来,一定会让她措手不及,慌了手脚,哪里还知道反驳。 姜家人已经准备好了证据和说辞,就算她否认,也不会有人信。 可姜北禾不但没有哭,反而用狸猫一般黑黝黝的眼珠看着姜宝珠,面色平静的问:“请问大姐,我是几点进的你的房间?” 姜宝珠心底闪过一丝惊讶,随便诌了一个时间:“戌时。” “那晚临近戌时,你说要吃江南福记的桂花糕点,让我去买,阿姐可还记得?” 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 “没有,”李宝珠却否认道:“我要吃糕点自有下人去买,什么时候使唤过你?” “衙司可唤江南福记的伙计过堂,真相如何,一问便知。” 衙司派人去唤伙计了。 姜睿泰瞪了姜宝珠一眼,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没有告诉他。 姜宝珠不敢跟他对视,心虚的移开了视线。 她经常使唤姜北禾跑腿,有些事情明明可以让下人去做,可她偏偏却要使唤姜北禾。 她就是喜欢看见曾经的天之骄女在自己面前委曲求全的样子。 江南福记是承川市最有名的糕点铺子,每天客流量特别多。 况且姜北禾面容丑陋,每次出门都以面纱遮面。 遮面的女子那么多,伙子一定记不住姜北禾。 姜氏兄妹都这么想。 十几分钟后,江南福记的伙计到了。 衙司指着姜北禾问他:“前日戌时,这个姑娘可曾去你店里买过糕点?” 伙计只看了姜北禾一眼,便果断点头:“没错。” “每天那么多人买糕点,你能一眼就认出谁什么时辰去过店里?”姜睿泰冷笑一声,说:“你该不会被她收买了吧。” 再过目不忘的人,记忆力也没有这么好。 大家都这么想。 可是伙计却说:“大爷莫冤枉我,我记得这个姑娘,是因为那天她蹲在我们店门口哭了足足半个时辰。” 这话一出,众人都愣了一下。 伙计又道:“那天这个姑娘要买桂花糕,可是店里的桂花糕卖完了,我让她明天再来,可是她非但不走,而且还蹲在门口哭,说什么要是买不回去糕点,阿姐就要打死她,我瞧她可怜,便让师傅又做了一盘,桂花糕程序繁杂,需要半个时辰,这个姑娘就在店门口哭了半个时辰。” 没想到这个死丫头的运气竟然这么好。 姜宝珠又道:“可能是我记错时辰了,那就是她买回来糕点之后发生的,大约在亥时。” “我买回来糕点,已是辰时,如何能在亥时打晕阿姐?” “买桂花糕需要四个时辰?”姜睿泰准确的抓住她话中的漏洞,攻击道:“就算是走路,来回也不过一个时辰,亥时之前绝对能回来。” “那晚我是坐电车回去的,”姜北禾字字平静:“确实坐了四个时辰,衙司若是不信,可叫那晚的电车司机过堂对证。” 走回去也不过一个时辰,坐电车更是半个时辰就够了,什么电车能坐四个时辰? 这丫头一定是在撒谎。 可是电车司机到了之后,却是这样说的:“当晚电车坏在了半路,车上只有这一个姑娘,天色太晚,她不敢一个人走回去,硬是等到我修好电车才走,确实用了四个时辰。” 姜宝珠恨得牙痒痒。 这个死丫头运气怎么这么好。 过了辰时,贺家的花轿便到了,姜北禾更没有时间打晕她。 姜宝珠使出最后的杀手锏:“衙司,她经常偷我的首饰,还偷我的贵重物品拿去典当,她撒谎成性,谎话张口就来,确实是她诬陷我。” 衙司派人去搜了姜北禾的屋子,却一件首饰都没有找到。 “不可能,她一定是藏在了别处,再找。”姜睿泰额头冒出一层薄汗,沉声道。 果然,首饰找到了。 不过却不是在姜北禾的屋子里找到的,而是在三姑娘的屋子里搜出来的。 三姑娘是二姨娘的大女儿。 二姨娘原本环胸看戏,等着看狗咬狗,可是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被牵连了进去,这下坐不住了。 第6章 接下来的好戏 “什么偷的,明明就是你送的,你送的时候我们可都亲眼看见了。” 二姨娘把三姑娘护在身后,大声嚷嚷道。 “几件过时的首饰,你早就不稀罕了,垃圾一样扔给人家小姑娘,现在竟然还诬陷人家小姑娘偷窃,没有这么颠倒黑白的。” 一旁的刘月茹恨得牙痒痒。 这个坏事的狐狸精,怎么没早点掐死她。 二姨娘的目的也很明确,随便你们狗咬狗,但是不能毁我女儿的名声。 如果这些首饰是姜北禾偷得,那为什么会出现在三姑娘的房间里? 这不是间接说明,三姑娘也是贼吗? 姜北禾眯起狐狸眼,看那些人胡乱攀咬,静看好戏。 姜宝珠送她的那些首饰,她转手就送给了三姑娘。 刘月茹善妒,对两个姨娘很是苛刻,二姨娘房里没什么油水,给三姑娘买不起首饰。 所以姜北禾把这些首饰送给三姑娘的时候,三姑娘自然不会拒绝。 有三姑娘和二姨娘作证,偷窃的罪名自然也不成立。 “姐妹之间互相送些首饰再平常不过,”姜睿泰圆场道:“可能是宝珠记错了。” 姜宝珠有些着急,定不了姜北禾的罪名,她的名誉就恢复不了。 她不甘心。 姜睿泰给她使眼色,从长计议。 可是姜北禾却不给她们从长计议的机会,说:“上花轿之前,我看见一个黑影从阿姐房间鬼鬼祟祟的溜了出来,会不会是那个人打晕了你?” 姜氏兄妹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眼下没法把脏水泼到姜北禾的身上,泼到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身上,也好过姜宝珠名声尽毁。 姜睿泰很快就想通了这点,用眼神示意姜宝珠承认。 “那时天还没亮,我也不确定是谁,”姜宝珠说:“可能是我看错了人,冤枉了阿妹。” 如此,皆大欢喜。 可姜北禾怎么会让他们称心如意? 如果不是她早就算计好了一切,只怕此刻已经名声尽毁,锒铛入狱了。 夺走了父母留给她的家产,难道还想夺走她这条命吗? 可惜,她这条命金贵的很。 姜北禾眼底勾起一抹狐狸笑,既然你们没有弄死我,那接下来,就该我弄死你们了。 过堂审了一遍,姜北禾不但没有进大狱,反而安然无恙的走了出去。 那些谣言传不下去,便不攻自破了。 回去之后,姜宝珠气势汹汹的去了她房间:“我送你的首饰,怎么会到了三妹妹手里?” “三妹妹喜欢,便拿走了。” 姜家人都很喜欢欺负姜北禾,她的东西也是随手就拿。 姜宝珠仍旧气的不轻:“江南福记的桂花糕每天卖那么多份,怎么你去的时候偏偏卖没了?” 当然不是她运气好,而是她在角落里盯了半响,特意等到桂花糕卖完了,才上前询问的。 姜北禾用细软的声音说:“桂花糕卖的快,这也是常有的事。” “坐个电车都能让司机记住你,你本事不小啊!” 电车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的坏了,是姜北禾上车前,将一粒钢珠弹进了车头。 “阿姐,”姜北禾抬头,用狸猫般漆黑的眼眸盯着姜宝珠:“你是想诬陷我撒谎,洗清你自己吗?” “可当初明明是你自己不愿意嫁进贺家,许了我一百银钱,让我替嫁的。” 姜宝珠没想到这个笨东西竟然也有聪明的时候,而且还敢当面反问她。 “那晚确实有人把我打晕了,我以为是你,”姜宝珠不能再问下去了,毕竟姜北禾是个蠢倔的,要是寻死腻活去,又是一番折腾。 反正她的名声也保住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这个丫头。 姜宝珠转身走了。 姜北禾站在门口,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狡狯的笑意。 接下来,姜家要翻天了吧。 姜长康到底会如何选择呢? 她迫不及待的想看接下来的好戏。 第7章 买衣服 姜宝珠去了刘月茹的房间,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气道:“我不甘心。” 虽说经过这么一闹,她的名声也算是保住了,可总归没有称心如意。 要是把脏水泼到姜北禾的身上,域守府那门婚事可就是她的了。 如今想要当域守府的少奶奶,还得重新谋划。 姜宝珠气道:“她运气也太好了。” 姜睿泰皱眉:“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些事表面上看起来都是巧合,但我总觉得像有人刻意为之。” “那丫头那么蠢,怎么可能提前预料到我们要诬告她,再说了,她有那个能耐控制电车?”刘月茹头疼的说:“好了,总算是把你妹妹的名声保住了,以后再找机会收拾她。” 姜睿泰看向姜宝珠:“她为什么说有人从你房间溜出来?” “我怎么知道,”听到母亲要亲自动手教训姜北禾,姜宝珠便也气消了,懒懒的靠在沙发上,捏了一颗葡萄吃:“可能是想帮我解围吧,毕竟我是这个家里的嫡长女,应该是想讨好我。” 算她识相。 姜睿泰想了想,觉得母亲和妹妹的话不无道理,一个见识短浅的深闺丫头,哪来那么多心机和手段。 是他想多了。 姜睿泰走了之后,姜宝珠撒娇道:“姆妈,我想要域守府那门婚事,我想当域守府的少奶奶,你可要帮我。” 刘月茹拍着她的手背安慰:“放心,姜北禾那个蠢货,穿着你的喜服进了贺家的门,域守府那种门第,怎么可能还会要她,你等着吧,过不了几天,域守府就会派人来退亲。” “可就算域守府退了亲,也看不上我。”姜宝珠深知自家与域守府的门第悬殊。 刘月茹笑道:“域守府退了亲,你才有机会。” 见姆妈一副自信的模样,姜宝珠急切的问:“姆妈,你有办法?” 刘月茹摸着姜宝珠柔顺的发髻,说:“域守府高门大户,况且又是十几年的姻亲,就算是退,定然也要举办酒会,邀请承川各界名流,当着大家伙的面说清楚,到时你才有机会认识域守府的公子,让他看到你的优秀。” 虽然都是贵族,但也分三六九等,像姜家这种九流贵族,是没有机会接触到顶层贵族的。 故而姜宝珠虽然一直想嫁给江羌桓,却连见他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借着姜北禾退亲的机会认识江羌桓,倒也不错。 姜宝珠担忧的问:“承川漂亮的姑娘那么多,江羌桓凭什么看上我?” “不要妄自菲薄,”刘月茹自信的说:“放眼承川,你的美貌已算拔尖,再用点手段,保准江羌桓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姜宝珠羞红了脸,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害羞:“姆妈,我要是当了域守府的少奶奶,一定把你接过去同住。” “姆妈知道你是最孝顺的。” 果然,没过两天域守府就来了人,邀请姜家人去参加今晚的酒会。 话虽没有挑明,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域守夫人要在酒会上当众宣布退亲的事。 一切都在刘月茹的预料之中,姜宝珠高兴极了,她终于要见到江羌桓了。 “姆妈,我要打扮的美美的,让江羌桓一眼就喜欢上我。” 刘月茹拿出三百银钱,带着姜宝珠和姜北禾去了盛丽楼。 盛丽楼里全是洋货,价格不菲,以前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去里面买一件新衣。 姜宝珠异常兴奋,买了一件浅粉色的西洋裙,还配了一双白色的宽口皮鞋,宽大的裙摆将她本就纤瘦的腰肢衬托的盈盈一握。 刘月茹不愿让别人说她苛待姜北禾,所以才带她出来买衣服的。 刘月茹随便指着一件不起眼的洋裙说:“试试这件吧。” 姜北禾听话的换上了那件洋裙,可是由于她太过瘦小,那件洋裙穿在她的身上,好似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裳,不伦不类,难看极了。 “我想要那件,”姜北禾指着角落里的一件莲青色的袄裙说。 袄裙是老派女人才穿的衣服,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穿了,所以才会挂在不起眼的角落。 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姜宝珠在心里狠狠鄙夷了一番。 那件袄裙即过时又便宜,刘月茹当然不会说什么。 反正是她自己选的,就算别人问起来,刘月茹也有话说。 痛痛快快的付了钱,姜宝珠又去烫了个头发,这才心满意足的回了家。 日落西山,转眼就到了傍晚时分,该出发去域守府了。 姜宝珠在一众丫鬟婆子的盛赞下,欢喜的上了车,等了片刻,才看见姜北禾慢吞吞的走出来。 姜宝珠和刘月茹同时瞪大了双眼。 第8章 轮椅上的男人 这是那个唯唯诺诺的死丫头? 猛地一看,还以为是谁家的大小姐呢。 姜北禾身上这件袄裙明显改过了,上衣纤瘦短小,紧贴身形,让她纤瘦的身材瞬间就变得玲珑有致,少女感十足。 袖口是八分袖,广袖略略一抬便露出半截纤细雪白的手腕,上面并无金银玉器点缀,却已足够夺目。 宽大的裙摆底部绣着几朵待开未开的雏菊,随着她的走动,好似在她脚下绽开一般。 她全身上下没有一件首饰,却无一丝寡淡,反而灵动俏丽,让人移不开眼。 没想到一件过时的袄裙,竟然能被她穿出如此惊艳的感觉。 刘月茹很是不满,姜北禾不过是个要被退婚的丫头,怎么能如此夺目,抢了宝珠的风头? “现在谁还穿这种过时的袄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苛待你呢,去我衣柜里挑一件洋裙穿上,别穿这种衣服出去丢人现眼。” 姜宝珠压下心口的嫉妒,故意这么说。 “换衣服最少也要半刻钟,”姜北禾看向刘月茹:“二婶,时间来得及吗?” 她特意掐着点下楼,如果刘月茹硬要她回去换衣服,时间一定来不及。 域守府最是讲规矩,她们又是第一次受邀请去参加酒会,怎么敢迟到? 刘月茹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赶紧上车,把你的面纱戴好,别吓到域守夫人。” 哼,穿的再漂亮又怎样,她的脸已经毁了,域守夫人怎么可能让这种丑女人进门? 退婚是一定的。 车子平稳的向前驶去。 姜宝珠和姜北禾并排坐在后面,看着姜北禾那副干瘪平庸的身材,在这件袄裙的衬托下玲珑有致,甚至比她还引人注目,姜宝珠心里就来气。 从来都是她耀眼夺目,什么时候连这个丑丫头都敢压她一头了? 姜宝珠越想越气,抬脚踩住了姜北禾的脚,而且还碾压了两下。 姜北禾没有客气,直接抬脚,用力向姜宝珠的脚上踩去。 跟她比脚力,姜宝珠简直自不量力。 “哎呦,我的脚!”姜宝珠尖叫出声:“姆妈,我的脚趾头断了!” “怎么回事?”刘月茹慌忙查看,姜宝珠脱了鞋,小拇指头又红又肿,轻轻一碰就疼的尖叫。 “是她!”姜宝珠指着姜北禾控诉:“是她把我脚趾头踩断的。” “你做什么弄断宝珠的脚趾头?”刘月茹怒不可遏,今晚可是姜宝珠翻身的重要时刻,这个时候断了脚趾,还怎么去勾搭江羌桓? 姜北禾低声为自己辩解:“我没有踩长姐,是她踩了我,可能是太过用力,所以把脚趾头扭伤了。” “明明是你踩了我,你还撒谎!” 姜宝珠欺负她欺负惯了,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抬手便给了姜北禾一个耳光。 “小贱人,竟然敢踩我,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右脸火辣辣的疼,可姜北禾心里却掠过一丝冷笑,她是故意激怒姜宝珠的。 有了这一巴掌,她才好施展接下来的计划。 域守府想退婚? 也得看她答不答应。 “好了,今晚是你人生的重要时刻,”刘月茹说:“不要耍小性子,免得让旁人看了笑话。” 姜北禾不过是个要被退亲的丫头,等域守府退了亲之后,她便彻底一文不值。 而姜宝珠不同,她要在今晚的酒会上博得一个好名声,然后风风光光的嫁进域守府。 一个是玉器,一个是瓦砾,怎么能相提并论? 姜宝珠也想通了这一点,狠狠的瞪了姜北禾一眼,扭头看向窗外。 半个钟头后,车子缓缓停在了域守府门前。 下了车,望着眼前气派的庭院和奢华的欧式洋楼,刘月茹和姜宝珠不由得呼吸一滞,被眼前的衣香鬓影晃花了眼。 各式各样的洋车停满了院落,往来宾客非富即贵,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和善的微笑,华服蹁跹,珠围翠绕,觥筹交错,仿佛极乐世界。 华美乐章铺洒开来,低缓的小提琴声飘荡在空气中,身着西装的几位提琴手并排坐在大厅一角,纵情演奏,为这场衣香鬓影的酒会增添了几丝浓情画意,一切都美好的令时光踟躇。 这才叫高门显贵,这才是名副其实的贵族。 一想到以后这一切都是属于她的,姜宝珠就兴奋的脸蛋发红。 几人在下人的引领下,向大厅里走去。 进门的时候,姜北禾被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吸引住了。 明明不良于行,本该自卑怯懦,可是不知为何,他眼底却仿佛藏着刀刃一般,眼角的锋芒仿佛开了刃的刀锋,锐力十足。 尤其是那双漆黑锋利的眸子,姜北禾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察觉到她的目光,男人回头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便若无其事的移开了目光,和身旁的人有说有笑。 第9章 退婚 “那就是姜家人?” 刘月茹带着她们刚坐下,身后就传来一道略带讥讽的声音:“真是个土包子,穿的土里土气的,像是从乡下来的。” 姜宝珠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她虽然穿着盛丽楼的洋裙,但跟那些贵族小姐比起来,确实像乡下来的。 那些贵族小姐的衣服可都是从西洋运回来的,听说运费就好几百两,衣服更是贵的吓人。 难怪人家看不起她们。 姜宝珠死死捏住裙角,努力装出一副清高的模样,实则心中早已自卑不堪。 姜北禾却丝毫不受影响,泰然自若的坐在原地,面色平静,看起来端庄大方。 “都怪你,”姜宝珠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穿着过时的袄裙出来,让我跟着你丢人现眼。” 她把那些话怪罪在了姜北禾身上。 “既然如此,”姜北禾起身道:“我就不影响长姐了,出去转转,长姐和那些贵族小姐们好好聊聊天,也好多交几个朋友。” 说完,姜北禾起身离开。 留下姜宝珠在原地面红耳赤,尴尬至极。 那些贵族小姐本就看不起她,怎么可能跟她结交? 人家都懒得搭理她。 姜北禾转到了园子里,她对这里还算熟悉,小时候跟着姆妈和阿爸经常来。 一个丫鬟寻了过来:“姜小姐,我们夫人有请。” 域守夫人? 姜北禾颔首:“好。” 丫鬟领着她上了二楼,在一间枣红色的木门前停下,抬手轻轻扣了两下:“夫人,姜小姐到了。” “让她进来。”一道轻悦的女声响起,音量不高,却威严十足。 域守夫人这是在给她下马威。 推门进去,一道玲珑有致的身影站在窗前,听到声响,缓缓回头。 姜北禾怔了一下,域守夫人保养的很好,七年了,时间在她脸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如果她的姆妈还活着,应该也是这般显年轻吧? 毕竟她的姆妈,比域守夫人漂亮多了。 域守夫人叫关月桐,三十九岁,看起来却像三十出头一般,举手投足间都透着雍容尊贵。 她穿着一件墨绿色的旗袍,旗袍底部用金色的丝线绣着大朵盛开的牡丹,富贵之余,优雅十足。 关月桐看到姜北禾,心底也有些吃惊。 当年的小姑娘,竟然长的这般高了。 看到姜北禾身上的袄裙,她有片刻的出神,当年在闺阁中的时候,她就经常和北禾的母亲一起穿这种改良的袄裙。 看到姜北禾,关月桐仿佛看到了当年的闺中密友。 “坐吧,”她的态度好了许多,不似刚才那样威严:“是刘月茹带你过来的?” “是的,”姜北禾乖顺的回答:“还带了长姐一起过来。” 关月桐冷哼一声。 她向来看不起刘月茹,那种乡下户,如果不是侵吞了姜大爷的家产,这辈子都不可能进域守府的门。 尤其是那个姜宝珠,竟然敢肖想她的儿子,也不照照镜子,看看她配不配。 “北禾……”她犹豫着,该怎么提退婚的事。 之前准备好的所有说辞,在这件袄裙面前,都有些开不了口。 毕竟当年,姜北禾的母亲还救过她一命。 “夫人,”姜北禾拿出一张婚契,放在面前的桌子上,轻声道:“这是我和江公子的婚契,您拿去吧。” 关月桐吃惊的看着她。 “我该早点送过来的,”姜北禾垂首,露出白皙的脖颈,恬静淡然:“可惜一直无缘得见您,趁着今天这个机会,便把婚契拿过来了,您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如果没有不妥的话,便烧了吧。” “耽误了江公子这么多年,实在抱歉。” 她乖巧的让人心疼。 姜北禾这么一说,倒让关月桐心里愧疚起来:“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大人订下的事情,哪里怨得了你。” 话虽这样说,关月桐却收起了婚契。 “怨我,我该早点送过来的,”姜北禾低声道:“当年姆妈曾对我说过,如果我家出现什么意外,家道中落,让我一定要把婚契给您送过来,万不能耽误了江公子的姻缘。” 这话一出,关月桐手上的动作顿时一僵。 她惊讶的看着姜北禾:“这是……你母亲对你说的?” “嗯,”姜北禾点头,许是想起母亲,眼眶红了起来:“母亲还说过,如果江家出了什么意外,我万万不能嫌弃悔婚,这辈子生是江家人,死是江家鬼。” 关月桐怎么也没想到,姜北禾的母亲竟然这般叮嘱过她。 换做旁人,她是万万不信的,而且觉得这话假极了。 可姜北禾的母亲不同,她最是善良,又识大体,处处为别人着想。 故而,关月桐没有丝毫怀疑。 听到这话,再想到如今她做的这些事情,好似有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打在了她的脸上。 关月桐心里的愧疚更重了。 当年两家的关系确实不错,否则也不可能结儿亲。 可姜家毕竟出了那样的事情,姜北禾又是个面目憎恶的丑女,她毕竟是个母亲,如何忍心看着自己的儿子被人耻笑? 第10章 关月桐的怒火 按理说,这些年她该去看看北禾的,听说这丫头过的很不好,可是她又担心传出什么流言蜚语,玷污了儿子的名声。 所以,这么些年,她从来没有去看过姜北禾。 也正是因此,她心里才更加过意不去。 可她不能因为愧疚,而毁了儿子的前程。 关月桐心里很是纠结。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吹进一阵冷风,吹掉了姜北禾脸上的面纱。 姜北禾慌忙去捡,可是却被关月桐一把攥住了手腕。 她震惊的看着姜北禾的脸:“你的脸……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知道姜北禾毁容了,可是却从未见过。 她以为不过是一小块伤疤,没想到竟然纵横了半张脸,看起来触目惊心。 关月桐心痛极了。 当年那么水嫩的一个小姑娘,还在她怀里咯咯的笑过,甚至吃过她的奶,几年不见,怎么就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我住在柴房的时候,晚上不小心走了火,”姜北禾平淡的说:“所以烧成了这样。” “他们竟然让你住柴房?”关月桐又惊又怒,恨不得立马冲出去,撕烂刘月茹的脸。 她颤巍巍的抚摸上姜北禾的脸:“还疼吗?” “不疼了,已经习惯了。” 这句话让关月桐心里更痛。 她突然发现姜北禾另一张脸上有一个鲜明的巴掌印。 “这是谁打的?”她厉声质问。 “是长姐,”姜北禾低声道:“来的路上,长姐踩我的时候,不小心扭了自己的脚,她生气,便打了我一巴掌。” “岂有此理!”关月桐怒喝一声,气的浑身颤抖,甚至不顾优雅的爆了粗口:“刘月茹那个贱人,我恨不得活剐了她!” 关月桐很想让姜北禾留下来,她家里不多这一口饭,可姜北禾毕竟跟江羌桓有过婚约,怕被外人说三道四。 域守府是最看重脸面的。 可是让姜北禾回去,等于把她推进狼窝。 尤其是退了婚之后,刘月茹肯定会变本加厉的欺负她。 毕竟是故人留下的孩子,关月桐心里不忍。 “孩子,”她拉着姜北禾的手,艰难的说:“我也想护你,这婚,可以暂且不退,但羌桓毕竟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也不能拘着他,所以婚事上就得委屈你了。” 姜北禾细声道:“我明白您的意思,夫人放心,待江少爷有了心上人,我一定主动上门退亲,不让江少爷名声有损。” 是个知进退的。 不枉她一番好心。 关月桐满意的点了点头,下一秒,眉眼瞬间凌厉起来:“走,带我出去,见见你这位二婶。” 大厅里,刘月茹正站在几个贵夫人身旁,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努力想融入她们的圈子。 可惜,这几位贵夫人的丈夫都是域守大人的心腹,姜长康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里正,还入不了她们的眼。 故而,几位夫人对刘月茹爱答不理,很是冷淡。 恰在这时,域守夫人下楼了,径直向刘月茹走去。 几位夫人诧异的看了刘月茹一眼,俗话说得好,皇帝还有几门穷亲戚呢,难道刘月茹跟域守夫人有私交? 几人收起轻视之心,看向刘月茹的眼神都变了。 看见域守夫人向自己走来,刘月茹的腰杆瞬间挺直了。 哼,看不起谁呢,一群头发长见识短的长舌妇,以后我家宝珠可是要嫁进域守府的,我可是域守府未来的亲家,到时候,你们巴结都来不及。 她迎着域守夫人走了过去,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夫人,谢谢您的邀请,能见到您实在是我的荣幸。” 姜宝珠站在刘月茹身后,极力想表现出一副端庄大方的样子,可眼底的紧张却还是出卖了她。 关月桐嘴角勾着一抹似笑非笑,拿眼角瞥了刘月茹一眼,略含讥讽的说:“北禾父母去世的早,这些年,辛苦你照顾她了。” 刘月茹没有听出这句话里的嘲讽,真以为域守夫人是在夸她,竟当真厚着脸皮接下了这几句夸赞。 “夫人哪里的话,我是她二婶,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前几日,听说贺家的婚事出了些岔子?”关月桐漫不经心的问。 这是准备提退亲的事了。 刘月茹心里一喜,面上却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说:“都怪我管教不严,让北禾做出了这等丑事,替姐出嫁,穿着喜服进了贺家的门,而且还跟贺家公子拜了堂,她失了名节,又毁了容,实在配不上贵公子。” 刘月茹心里得意极了,域守府看重脸面,不好意思主动提出退亲的事,那这个恶人,就由她来当。 这样即巴结了域守府,又为她家宝珠清了路,一举两得。 第11章 教训刘月茹母女 刘月茹满脸得意,就在她以为域守夫人要夸赞她的时候,没想到却听到了一顿数落。 “这事确实怪你,”关月桐一开口,便定了她的罪:“按说这是你们和贺家的事,不管出多大乱子,就算天塌下来都得你们自己个儿顶着,跟北禾这丫头没多大关系,可她为了维护长姐的名誉,冒着被人耻笑的风险,毅然替嫁,此等英勇之举,本该被盛赞,可到了有些没良心的人嘴里,就变成失了名节。” 关月桐斜睨着刘月茹,眼底满是讥讽:“里长太太,你说是不是?” 这话一出,臊的刘月茹面红耳赤。 任谁都能听出来,域守夫人这是在讥讽她。 刘月茹和姜宝珠心里同时一惊。 怎么回事? 域守府不是要退亲吗? 可域守夫人的这番话,怎么听都是在维护姜北禾。 难道域守府改了主意? 怎么可能? 姜北禾一个丑女,又跟贺家公子拜了堂,域守府怎么可能会要这样的儿媳? 刘月茹和姜宝珠怎么也想不到,姜北禾凭着一件过时的袄裙和三言两语,就让域守夫人改了主意。 二人心里打鼓,刘月茹摸不清域守夫人的意思,只得干巴巴的笑了两声,顺着域守夫人的话说:“您说的是,确实让北禾这丫头受委屈了。” “罢了,你一个乡下来的,没什么见识,我也不指望你能说出什么体面的话,”关月桐却没打算就这样放过她,一想到姜北禾脸上的伤疤,她就恨死了刘月茹。 关月桐的话看似轻描淡写,却稳准狠的把刘月茹踩进了泥土里,让她颜面尽失。 高门大户里的人,最知道怎么用言语挤兑人。 刘月茹自从当了里长太太之后,还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尤其是当着这么多贵夫人的面,被域守夫人当众指责是没有见识的乡下妇,她的脸面都丢尽了。 可她偏偏还不敢反驳,只能忍着。 姜宝珠脸上也臊的慌,后退两步,尽量拉开跟刘月茹的距离,试图把自己摘干净。 关月桐犀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挑剔的打量:“你就是姜宝珠?” 突然被点名,姜宝珠心头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却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微微欠身,说:“是的。” 关月桐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不屑的说:“听说你喜欢我们家羌桓?” 姜宝珠面上闪过一丝尴尬。 承认吧,显得太不矜持。 不承认吧,偏偏她就是想进域守府的门。 为难之际,还是刘月茹看得清局势,忙上前道:“江公子是北禾的未婚夫,宝珠怎么可能惦记自己的妹夫?那日北禾不过是句玩笑话,当不得真。” “如此最好,”关月桐丝毫不留情面,冷声斥责道:“肖想我们家羌桓,也得掂掂自己的份量。” 姜宝珠都快气哭了。 她也是娇养大的,凭什么要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讥讽数落? 连姜北禾那样的丑女人都能肖想,凭什么她不能? 姜宝珠到底年轻气盛,沉不住气,忍不住道:“夫人,江公子一表人才,难道您忍心让他娶一个丑女,毁了后半辈子?” 关月桐瞥了她一眼,故意问:“那依你所见,我们应该怎么做?” 明眼人都能听出来这是一个坑,可偏偏姜宝珠利欲熏心,被欲望蒙蔽了双眼。 刘月茹想上前捂住她的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姜宝珠想也不想便道:“自然是退婚,现在人们思想解放了,流行自由恋爱,您应该放手,让江公子选择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江家出尔反尔,擅毁承诺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姜宝珠想解释,可不管她怎么解释都没用。 她说的那些话,原本也就是这个意思。 关月桐鄙夷的看着姜宝珠母女,不留情面的斥责道:“田里的土鸡,就算是插上凤羽也飞不起来,一辈子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连让妹妹替嫁这种事都能做的出来,想来,出尔反尔,擅毁承诺这种小事对你来说,也不值一提了。” 姜宝珠母女被贬的一文不值。 而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刘月茹以后都没脸在承川待下去了。 “夫人,”姜北禾走了出来,温声细语的劝道:“姐姐是新派女子,在教院学习,接受的是新式教育,有这种想法也不足为奇,求您别苛责她。” 姜北禾不说还好,这话一出,简直像是点了炮筒子。 “什么新派女子,”经巡使夫人不屑道:“不过是打着新派的名头,既不想恪守妇道,又不愿从一而终,朝三暮四,我最见不得人这种出尔反尔的人,简直丢尽了老祖宗的脸。” “就是,新派女子多了,也没见哪一个打着新派的名号,妄想攀附高门,让妹妹替嫁的,我还从来没见过这种厚脸皮的人。” 姜宝珠被贬的一无是处。 姜北禾露出一副弄巧成拙的样子,急的都快哭出来了:“求各位夫人高抬贵手,别苛责二婶和姐姐了,二婶也是为了我好,这些年供我吃供我穿,委实不容易,责骂我两句也是应该的。” 姜长康两口子霸占了姜大爷的家产,苛待姜大爷的闺女,也好意思舔着脸说供她吃供她穿? 这得多厚的脸皮,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刘月茹臊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那些话是她在家里责骂姜北禾时说的,怎么也没想到,姜北禾竟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原来这些年是你二叔供你吃供你喝啊,”果然,立马有人讽刺道:“姜里长可真不容易,,既然这么不容易,干脆把家产还给人家小姑娘,回乡下种地去!” 这话一出,顿时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第12章 螳螂捕蝉 “北禾这丫头,就是太心善,太单纯了。” 众人忍不住感叹。 刘月茹和姜宝珠的鼻子都快气歪了。 好名声全让姜北禾得了,她们反倒被贬的一无是处。 “我知道你是个心善的,”关月桐拉着姜北禾的手,长叹口气:“可人心险恶,世道又乱,别把人想的太好,为自己以后多打算打算。” 姜北禾低声应是,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 这副样子落在那些贵夫人眼中,又是一番盛赞。 那些贵夫人循规蹈矩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媳妇熬成了婆,还没来得及摆婆婆的威风,又开始流行什么新派女子。 比起那些整天要打破老派枷锁的新派女子,她们更喜欢姜北禾这种乖巧听话的。 角落里,韩沉坐在轮椅上,看着人群中那个状似乖巧,实则眼中满是狡狯的女子,漆黑的眼底掠过一丝趣味。 这个小丫头可不简单。 三言两语,就让二婶和表姐成了众矢之的,被贬的体无完肤。 偏偏还能让众人称赞她懂事纯善。 她哪里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分明是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 人群中,姜北禾敏锐的察觉到他的目光,转头望去。 四目相对。 别人看她的目光或赞扬或讥讽,唯独他不同。 他的目光,像是在审视敌人,探究的目光带着锐利。 那双漆黑的眸子满是锋利,仿佛能割裂她所有的伪装。 姜北禾想起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了。 原来是他。 目光下移,落在他身下的轮椅上,她心底勾起一丝冷笑,当真有趣。 刘月茹母女还不配被关月桐放在心上,舞会照常开始。 姜宝珠红着眼要离开,却被刘月茹死死拉住了。 舞会才刚开始,她们要是甩脸色走了,等于打域守府的脸。 她们还没这个胆子。 就算是不痛快,也得忍到舞会结束。 刘月茹把姜宝珠拉到角落里,躲得远远地,再不敢出风头了。 “姆妈,我不甘心,”姜宝珠红着眼说:“域守夫人不是要退婚吗,怎么那么维护姜北禾,反而斥责我们?我的脸都丢尽了,以后还怎么去女塾上课?” 刘月茹又何尝不是? 但她到底比姜宝珠多吃了几年米饭,懂得道理多一点,“你还没看出来吗,域守夫人这是不打算退亲了。” “什么?不打算退亲了?”姜宝珠惊诧道:“怎么会?” “我也没想明白,按理说域守府趁着这个机会退亲再好不过,”刘月茹看着人群中的姜北禾,眼底像是淬了毒:“姜北禾这个小贱人怎么那么命好,出了这么大的事,不但没有名声尽毁,反而赢得了诸多赞誉,连域守夫人都护着她。” 姜宝珠慌了:“姜北禾不会真的嫁进域守府吧?” “放心,域守府这门婚事是你的,姆妈绝对不会让那个小贱人爬到你头上去。”刘月茹说:“但是今晚我们得低调点,不能再出风头了,回去再从长计议。” 姜宝珠恨得咬牙。 她好不容易才有机会接触到上流社会的人,还指望在这场舞会上博得一个好名声,现下全都毁了。 她不甘心。 想起姜北禾那张吓人的脸,心底升起一个毒计。 无视母亲的叮嘱,姜宝珠捏着红酒杯,起身去寻姜北禾。 姜北禾在后花园,身后有一个巨大的水池,旁边站着几位聊天的贵小姐,身着袄裙的她在人群中分外显眼。 穿着洋裙的贵小姐们大方,时髦,开朗,好似朝阳下的向日葵,散发着蓬勃生机。 而穿着袄裙的姜北禾则多了几分内敛,委婉,好似含苞待放的雏菊,浑身上下散发着东方女性的含蓄之美。 “妹妹,”姜宝珠上前,亲切的唤了一声:“我寻了你好久,原来你在这里。” “阿姐,”姜北禾回头,温婉一笑,俨然一直纯白无害的小白兔。 “怎么不去跳舞?” 姜北禾垂头,露出一副窘迫的样子:“我不会。” 姜宝珠心中冷笑。 姜北禾在家里当了七年的下人,连跳舞是什么样都没见过,怎么可能会跳? 她是故意当着几位贵小姐的面这么问的。 就是为了让姜北禾丢脸。 “哎呀,你瞧我,忘了你没学过,”姜宝珠露出一副懊恼的样子,“可你以后是要嫁进域守府的,堂堂域守府少奶奶,连跳舞都不会,岂不是丢了域守府的脸面?” 听到域守府少奶奶这几个字,一旁闲聊的几位贵小姐顿时全都转头看了过来。 这些贵小姐,谁不想嫁进域守府? 故而看着姜北禾的目光充满了敌意。 “阿姐, 求你别骂我,”姜北禾低声告饶,声音都快哭出来了:“我已经把婚书还给域守夫人了,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却不肯退婚,我知道你着急嫁入域守府,想当域守府的少奶奶,可我该做的都做了,已经尽力了,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听到这话,一旁的几位贵小姐立马明白了。 姜宝珠这是逼着妹妹退婚,自己想当域守府的少奶奶。 看来外面传言没错,姜家这是想上天呐。 几位小姐的敌意顿时转移到了姜宝珠身上。 姜宝珠气坏了,心想,这个没脑子的,这些话在家里说说也便罢了,怎么不分场合乱说? 借刀杀人这个计策看来不行了,幸亏她还准备了第二手计划。 第13章 再遇 “妹妹你瞎说什么呢,那都是外面人乱传的,你怎么也当真了,”姜宝珠不敢把话说死,毕竟以后她是要嫁进域守府的:“对了,姆妈刚才找你,我带你过去吧。” 说完,她伸手去拉姜北禾,却突然脚下一弯,直直向姜北禾撞去。 倒过去的一瞬间,姜宝珠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等那些贵夫人看见你这张恐怖的脸,看她们还愿不愿意维护你。 姜宝珠不过是想借势摘下姜北禾的面纱,可是她刚挨着姜北禾的衣角,还没来得及扯下面纱,耳边就响起一声尖叫。 “阿姐,你做什么?” 话音刚落,“扑通——”一声,姜北禾和旁边的一位黄衣女子一同掉入了身后的水池中。 姜宝珠愣住了,她明明没有用力,怎么就掉下去了? 众人七手八脚的把二人捞了上来。 姜北禾和那位黄衣女子像是落汤鸡一样,浑身都湿透了。 不过好在姜北禾的面纱没掉。 黄衣女子气坏了,她从未这么狼狈过,而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最重要的是,她的心上人也在这场舞会上,被心上人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一面,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姜宝珠!你做什么把我推下去!”黄衣女子一上来,就将矛头对准了姜宝珠。 其实她也不知道是谁把她推下去的,刚才太混乱了,她没有注意看,只听到姜北禾喊了一声阿姐,然后她就落了水。 肯定是姜宝珠在使坏。 姜宝珠也很委屈:“我没有推你。” “阿姐,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姜北禾红着眼道:“你怎么打骂我都认,可你怎么能把黄小姐也推下去呢?大晚上的,夜风又重,万一黄小姐有个好歹,我们怎么赔得起?阿姐,你太任性了。” 两个当事人都说这事是姜宝珠干的,姜宝珠怎么辩解都没用。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针对我了,”黄衣女子愤怒的说:“因为我姆妈刚才斥责了你两句,你便怀恨在心,伺机报复我!” 原来这位黄衣女子是经巡使的千金,黄倾姗。 刚才经巡使的夫人确实斥责了姜宝珠几句。 “我真的没有推你,”姜宝珠委屈极了,她根本不知道这位黄衣女子是经巡使的千金,怎么可能报复她? 可没有人信她。 大家都觉得她是个报复心强,睚眦必报的人。 经巡使夫人不过斥责了她两句,她便想害死经巡使的千金。 心肠实在歹毒。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不少人。 刘月茹见姜宝珠不见了,那边又闹出动静,暗道不好,忙起身走了过来,恰好看见姜宝珠正在被众人指责。 听到那位小姐自称经巡使的千金,刘月茹吓得腿都软了。 刘月茹咬了咬牙,上前抬手便打了姜宝珠一个耳光。 “你太任性了!在家里姐妹之间胡闹也就罢了,今日这么重要的场合,你怎么还由着性子胡来?” 打了女儿一巴掌,刘月茹也心疼,可她不能不打。 如果这一巴掌让经巡使夫人来打,那才叫丢脸。 姜宝珠不可置信的看着姆妈,眼眶渐渐红了。 “快扶两位小姐下去,找身合适的衣服换了,仔细别着了凉。”域守夫人吩咐道。 姜北禾去了客房,换了一身体面的袄裙,是域守夫人亲自给她找的。 她站在二楼的窗子前,望着下面的人群。 刚才姜宝珠朝她走过来的时候,她就猜到了姜宝珠的计谋。 无非是想摘下她的面纱,让她出丑。 说实话,姜北禾并不介意这些。 毕竟她还亲自在喜堂上摔倒,让众人看清了自己的脸。 可她不能让姜宝珠如意。 姜宝珠想让她出丑,最后出丑的,只会是姜宝珠自己。 经过这么一出,接下来,想必刘月茹母女不敢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她可以安心的享受接下里的舞会了。 姜北禾转身,刚准备下楼,突然一道人影从窗口掠进,速度极快。 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冰凉的刀锋已经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别出声!”男人挟持着她,凛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敢出声,我就划断你的脖子!” 是花轿中的那个男人。 姜北禾有些来气,这是可着一只羊薅羊毛? 挑软柿子好捏? “这位先生,”她说:“这是你第二次威胁我了。” “可是你却一点都不害怕。” “你若是想杀我,我害怕也没用。” 她的小伎俩骗骗外面那群女人还可以,可是却骗不了这个男人。 在这个男人面前演戏,无异于跳梁小丑。 姜北禾索性不装了。 “小狐狸,”男人轻笑一声:“竟然敢暗算我,解药在哪?” 这个她可不能承认:“什么解药?” “作为对你的惩罚,帮我把这个东西带出去。”男人抬手,将一根发簪插进了她发中,“今晚我去找你。” 说完,男人松开她,转身从窗口跳了出去。 速度极快,仿佛一只身手矫健的猎豹。 姜北禾拿下簪子打量,这是一支纯银的簪子,样式寻常,随处可见。 这绝对不是一支普通的簪子,否则那个男人不会费尽心思让她带出去。 把簪子转了一圈,她终于发现了一个缝隙,用力一撬,簪子便分开了。 里面是中空的,藏着一卷细小的宣纸。 姜北禾打开,宣纸上写着十几个人名,都在承川市担任要职。 想来,这是一份重要的名单。 她出去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气氛有点紧张。 几分钟后,整齐的靴声响起,两列穿着军装的军人笔挺的站在院子里,神情肃穆。 一个副官模样的人上前对关月桐低语了两句,关月桐的脸顿时变了。 “诸位,”关月桐肃容道:“府里丢了一件重要的东西,需要大家配合搜查一下,我并非怀疑大家,只是担心诸位被贼人利用,把不该带的东西带出去,希望大家能够配合。” 第14章 都是千年的狐狸 在场的几位贵夫人脸色有点不好看,但这里是域守府,又有那么多真枪实弹的卫兵把守,就算不满,也没人敢站出来反驳。 “既然丢了重要的东西,自然该搜查一番,”有人想趁机巴结域守府,大声附和道:“那些叛党狡猾得很,如果混在我们其中,把重要的机密带出去,岂不是会威胁整个承川市?” “就是,还是搜查一下的好,域守府关乎着整个承川市的安危,万不可出现什么纰漏。” 有人带头,剩下的人就算心里不满,也不好再说什么,否则只会给自己惹来嫌疑。 女士和男人分列两边,每一个人经过细致的搜身之后才能出去。 姜北禾站在刘月茹母女身后,顺着队伍向前缓缓前行。 给女士们搜身的是一位女军官,她搜查的很仔细,连鞋底都不放过,所以队伍前进的很慢。 姜北禾知道,这些人要找的东西,就在自己头上。 名单上的人非富即贵,这应该是一份很重要的名单。 她侧眸,看向男士的队伍。 那个人坐在轮椅上,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甚至还嘴角含笑的跟身后的人闲谈。 察觉到她的目光,他转头望来,微微一笑,一副翩翩公子,温润如玉的样子。 姜北禾嘴角微扬,回以一笑,一副大家闺秀,害羞带怯的模样。 心底却冷笑一声。 都是千年的狐狸,装什么小白兔。 敢拿她当枪使,也得掂一掂自己的份量。 上一次她为了计划,不得不帮他,可是这一次,就没有那么便宜了。 她嘴角掠过一抹冷笑,转头不再看他。 半个时辰后,总算是轮到了姜北禾。 不知是巧合还是刻意,男士那边也正好轮到了轮椅上的男人。 他不良于行,嫌疑本就不大,所以军官也没有检查的太仔细。 女军官在姜北禾身上搜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您可以出去了。” 姜北禾抬脚向外面走去,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随着她的动作,头上的簪子飞出去,掉在了地上。 姜北禾好似没有看到簪子掉了,站稳后,又向外面走去。 “小姐,”男人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您的簪子掉了。” 姜北禾回头,看到轮椅上的男人正举着簪子,微笑的看着她。 “您认错了,这不是我的……”姜北禾想否认,可是话刚说到一半,突然看到男人袖口露出一小块熟悉的布料。 是她的肚兜! 她刚才掉进水池,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域守夫人帮她找了一套全新的衣服,所以她从里到外换了个遍。 这个男人,竟然拿走了她换下来的肚兜! 姜北禾再冷静多谋,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连男人的手都没有拉过。 此刻贴身之物被男人握在袖中,她羞愤的整张脸都红了。 男人眼底的笑意加深,面上却仍旧一派温文尔雅,正人君子的模样:“小姐,你的脸很红,没事吧?” 小人!变态! 姜北禾在心里狠狠的唾骂了一顿。 她不能否认了,而且必须帮他把这根簪子带出去。 否则这个男人一定会“不小心”把肚兜掉出来,然后无奈之下承认和她早就两情相悦,情投意合。 说不定还会编造出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比如她刚才掉进了水池,他担忧不已,上楼查看,两人情不自禁,在域守府的客房里共赴云雨。 她的脸就彻底丢尽了。 而且还会惹怒域守夫人,当场退亲。 虽然现在人们的想法比以前开放了,但对于男女之事上,大家对男人还是比较宽宏的。 她名声尽毁,而他,只需要大手一挥,将她纳为妾室,就算是负责了。 他料定了她不敢赌。 “无碍,应该是方才着了凉,”姜北禾微笑着接过簪子,重新插在头上:“确实是我的簪子,多谢。”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这边的小插曲引起了姜宝珠的注意,她看到姜北禾手中的簪子,疑惑的问:“你什么时候买的这个簪子?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这话一出,顿时引起了军官的注意。 副官锐利的目光射向这边,随即大步走了过来。 “这位小姐,”在场的都是达官显贵,是以副官说话还算客气:“这是您的簪子吗?” “是的。”姜北禾轻声回答。 “我从没见你戴过,”姜宝珠大声道,她才不管这个簪子有没有问题,只要能让姜北禾难堪就行:“阿妹,你不会拿了什么不该拿的东西吧?” 言外之意,姜北禾嫌疑很大。 副官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可否让我检查一下这个簪子?” 姜北禾没有丝毫慌张,泰然自若,顺从的把簪子递了过去,“好。” 人群中,看到她的动作,轮椅上的男人眸光骤紧。 第15章 轻松化解 副官接过簪子,左右查看。 他常年跟叛党打交道,各种藏密报的手法层出不穷,故而很快就找到了那条微不可察的缝隙,用力一扣,簪子便一分为二。 姜宝珠心头一喜,果然有鬼! 姜北禾竟然敢跟叛党勾结,这下她死定了! 可是副官却没有马上发作,而是面露疑惑的看着簪子。 姜宝珠好奇的探头看了一眼,只见暗格中安静的躺着三根银针。 人群中,韩沉悬起的心缓缓落了下去。 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不愧是小狐狸,竟然把里面的东西给换了。 连他都差点被骗了。 “这是什么?”见不是自己要找的名单,副官疑惑的问。 “是银针,”姜北禾不慌不忙的回答,“请问副官,这种东西不能带出来吗?抱歉,我第一次参加舞会,不太懂,如果有冒犯的地方,还望海涵。” 也不是不能带,而是她一个小姑娘,带着一个藏有暗格的簪子,怎么看都有几分嫌疑。 “你带着这种东西做什么?”副官目光锐利,企图从她脸上看出一丝不安和破绽。 可姜北禾的面色从始至终都平静而坦荡,“这是我姆妈去世前留给我,用来防身的。” 姜宝珠问:“我怎么从来没见你戴过?” “姆妈留下的东西,我担心损坏,所以不敢随便拿出来,”姜北禾轻声细语:“今日要来见域守夫人,我才特意戴出来的。” 姆妈过世已七年,域守夫人早就忘了姆妈戴过怎样的簪子。 况且这个簪子样式普通,随处可见,寻常女子几乎人手一个。 域守夫人更加分辨不出姆妈是否有过这样一支簪子。 姜北禾早就算好了一切,所以才敢如此大胆,让关月桐为她作证。 果然,域守夫人上前看了一眼簪子,眼底闪过一丝茫然,然后肯定的说:“没错,这确实是翠文的簪子。” 翠文是姜北禾姆妈的闺名。 翠文救过域守夫人一命,这事好多人都知道,她跟翠文感情那么好,要是连一支簪子都认不出来,岂不是显得忘恩负义? 域守夫人心里打着小算盘。 没有人敢质疑域守夫人的话。 副官把簪子还给姜北禾,并向她道歉:“动了您母亲的遗物,实在不好意思。” “没关系,你们也是职责所在,”姜北禾把簪子插回发隙中,担忧的说:“那些叛党坏的很,你们一定要早点抓住他们。” “我们一定早日抓住叛党,还承川市人民一片安宁。” “辛苦你们了。” 经过一番折腾,最后自然没有抓住乱党,东西也没有找到。 副官和关月桐的脸色都很难看。 这是一份十分重要的名单,据说是卧底潜进叛党的队伍,九死一生才好不容易拿出来的。 前几天名单到了苏监办手中,苏监办在送名单的路上遇刺,临死之前拼着最后一口气把名单传了出来,可是域守大人在南平汇报工作,明晚才能赶回来。 关月桐把名单放在了一个十分安全的地方,没想到还是被叛党偷走了。 域守大人回来之后,一定会发很大的火。 关月桐没了心情,舞会便也早早散了。 临走之前,关月桐把一个四十多岁的嬷嬷带到了刘月茹面前:“北禾以后是要嫁进域守府的,不能被你养废了,要学点规矩,这位是刘嬷嬷,以前在宫里伺候过娘娘的,让她去教导北禾吧。” 刘月茹陪着笑脸:“您说的是,辛苦嬷嬷了。” 心里却恨极了。 关月桐此举无异于是在打她的脸。 摆明了看不起她一个乡下妇,教导不了域守府未来的少奶奶。 姜北禾乖顺的跟在刘月茹后面,同关月桐道了别,坐上了回去的车。 刘月茹和姜宝珠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准备回去撒在姜北禾的身上,可是因为刘嬷嬷的存在,两人只得忍气吞声,不敢再对姜北禾发脾气。 回去之后,姜北禾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她一直都是和下人住在一起的。 可是却被刘嬷嬷拉住了,刘嬷嬷讥讽的看着姜长康:“姜里长,域守大人最是注重礼仪廉孝,见不得忘恩负义的人,我在域守府里大半辈子,还从没见过小姐跟下人住在一起的,今儿在您这,可算是长见识了。” 不愧是宫里出来的嬷嬷,一句脏话都没说,就把姜长康骂的抬不起头。 姜长康被一个不认识的讥讽,心里自然不痛快,可是听到域守府三个字,又不敢发作,疑惑的看着刘月茹,“这位是?” “是域守府的嬷嬷,”刘月茹赶忙上前介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 自然避重就轻,把她们母女俩丢脸的事揭了过去。 “原来是域守府的嬷嬷,失敬失敬,”姜长康赶忙赔笑。 虽然他是里长,但跟域守府差了十万八千里,就算是域守府里的一个嬷嬷,他也得罪不起。 说着转头斥责刘月茹:“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嬷嬷和北禾安排房间!” 第16章 换房风波 家里姨娘小姐一大堆,还有小姐们贴身伺候的丫鬟,早就把三层小洋楼住满了,哪里还有地方? 刘月茹为难的说:“今日天色不早了,倒腾地方又是一番折腾,不如今晚先凑合一下,明日再安排,您看如何?” 嬷嬷冷哼一声,说:“罢了,既然里长府没地方,那我便带北禾小姐回域守府住吧。” 堂堂里长府,吃的住的都是人家父母留下的,竟然连住的地方都不给人家? 这话要是传到域守大人的耳朵里,他这个里长也不用干了。 姜长康拉下脸,怒斥刘月茹:“头发长见识短的东西,这种事情也是能凑合的吗?既然没地方了,那你就把房间腾出来,去和下人凑合一晚!” 刘月茹在乡下的时候就擅用伏低做小那一套,惯是会笼络男人的心,别看姜长康当年是个没出息的,可他兄长有出息啊! 是以姜长康虽然什么都不干,但吃喝用度样样不缺,而且还比乡下寻常人家吃的好。 所以刘月茹才盯上姜长康,用狐媚手段迷住了他,这些年哄得姜长康对她言听计从。 进了城之后,虽然纳了两个姨娘,但姜长康的心始终在她身上,从来没有这般当众大声呵斥过她。 刘月茹气的身子发抖,可是又不敢忤逆姜长康,只得咬牙忍下,露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姜长康此刻哪还有心情哄她? 在前途面前,一个婆娘算得了什么? 姜宝珠冲了出来,护在刘月茹面前,气道:“阿爸,你怎么能让姆妈和那群肮脏的下人住在一起!以后姆妈还怎么在府里做人?” 毕竟是十几年的夫妻,姜长康刚才也不过是一句气话,看到夫人和长女委屈的样子,顿时心软了。 他刚准备重新安排,姜北禾站了出来,细声道:“是啊二叔,长姐说的没错,二婶身子娇贵,怎么能和下人住在一起?反正这么些年我也住习惯了,不在乎这一两天,还是我去吧。” 住习惯了这四个字,当着刘嬷嬷的面说出来,无异于打他的脸。 姜北禾是这个家里名正言顺的小姐,却住惯了下人的房间! 这不是苛待是什么? 看到刘嬷嬷明显沉下去的脸,姜长康心里气极了。 北禾跟下人在一起住了七年都没有抱怨过一句,刘月茹母女俩不过住一晚,就哭哭啼啼抱怨不休。 还有姜宝珠,冒冒失失的冲出来,一点都没有把他这个父亲放在眼中! 姜长康的心软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连姜宝珠都一并牵连:“都是你姆妈把你给惯坏了,没大没小,没有一点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还没有你妹妹懂事!今晚你和你姆妈把房间腾出来,让刘嬷嬷和北禾住!” “阿爸!”姜宝珠不可置信的看着姜长康。 她可是阿爸最疼爱的女儿啊! 阿爸竟然让她把房间腾出来,给姜北禾那个小贱人住。 而且还让她跟那些卑贱的下人住在一起! “今晚我就睡自己房间,您要是让我搬出去,还不如让我去死!”姜长康这些年确实太惯着姜宝珠了,以至于她敢当面顶嘴。 姜长康心里本就憋着火,最宠爱的女儿又当着外人的面顶撞他,盛怒之下,一脚踢在了姜宝珠的肩头:“那你就去死!我没你这样的女儿!” 姜宝珠娇生惯养,哪里受得了这一脚? 她狼狈的跌倒在地,脸色煞白。 “宝珠!”刘月茹慌忙上前查看,心疼的把女儿护在怀里,眼泪直掉:“老爷,您有什么火冲我来,是我这个姆妈没有教好,我是个乡下妇,没什么见识,女儿自小跟着我在乡下吃苦,十二岁才来到城里,懂得道理自然没有那些贵小姐多,她也是心疼我,一时情急才顶嘴的,都是我的错,老爷,您要打就打我吧。” 母女俩哭成一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受了多大的委屈。 听见刘月茹提起乡下的事,姜长康再次心软了。 他又何尝不是个乡下汉? 是他没本事,才让婆娘和女儿受了那么多的苦,如今好不容易过上了好日子,她们想享受好一点有什么错? 姜长康刚要说话,却听刘嬷嬷冷哼一声,道:“姜里长,您家这位夫人和小姐,是该好好学学规矩了。” 姜长康的脸色有点不好看,刘嬷嬷说到底是个下人,如此不留情面的指责他的夫人和女儿,摆明了没把他放在眼中。 泥人还有三分血性呢,姜长康沉着脸,语气不好的说:“这是我家的事,就不劳嬷嬷操心了。” “也罢,是我老婆子多事了,”刘嬷嬷站的笔直,声音洪亮,语气隐含讥讽:“毕竟被域守夫人当众指责,被各位贵夫人责骂没规矩,又把经巡使的千金推进水池中的人跟我没有半点关系,以后就算是哪位贵人要使绊子,寻的也是姜家,寻不到我老婆子的头上来。” 刘嬷嬷随便几句话,就把刘月茹苦心隐瞒的事情揭了个底朝天。 刘月茹恨得牙痒痒。 姜宝珠也不敢哭了,回来的路上刘月茹千叮咛万嘱咐,域守府发生的事情,绝对不能让姜长康知道。 姜长康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如果他知道了域守府发生的事情,一定会怒不可遏。 果然,姜长康的脸色难看极了。 他极力忍耐着,不愿多看刘月茹母女一眼,只吩咐下人把她们母女俩的房间腾出来,让姜北禾和刘嬷嬷住了进去。 第17章 周旋 姜北禾住进了姜宝珠的房间。 她推开窗户,趴在阳台上,吹着夜风,心情颇好。 这本来就是她姆妈阿爸留下的房子,姜长康一家人不过是鸠占鹊巢。 她住在这里是应该的。 夜风吹起她鸦羽般的墨发,拂起面纱,露出精致而小巧的下巴,和微微扬起的红唇。 那双乌黑的眸子,在夜色中好似星辰,又仿佛小鹿的眼睛,带着警惕和狡狯。 窗外,男人坐在树杆上,双手环胸,看着阁楼上的少女,眼底透着趣味。 他从未见过像她这般女子。 明明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可算计起人来,却毫不手软。 甚至连他都被摆了一道。 男人嘴角勾起一抹轻笑,有趣! 片刻后,院子里终于安静下来,大家都睡了。 他从树上跳下来,仿佛一只悄无声息的狸猫,身手矫健的爬上了三层小洋楼。 房间内,姜北禾躺在床上,双眼睁的很大,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方才,她在窗台上摆了一排钉子,黑暗中视线不佳,如果那人从窗户里进来,一定会踩到。 钉子很长,如果踩上去,一定会戳穿整个脚面。 就算他躲过了那些钉子,也还有地上的药粉等着他。 那些药粉无色无味,但是随便沾上一点就会奇痒难耐。 黑暗中,姜北禾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微笑,你敢来吗? 男人悄无声息的爬到窗台外,伸手轻轻一推,窗户便开了。 刚要跳进去,多年来在刀尖上游走的经验让他心头一凛,直觉有危险,凝神一看,便看到了窗台上摆放整齐的一排长钉。 难怪她刚才在窗前站了那么久! 他还以为她触景生情,想起了父母,原来竟是在给他布置陷阱! 男人低低一笑,翻身越了进去。 就在他刚要触地的一瞬间,借着月光,突然看到了地面的颜色不对,显然多了一层白色粉末。 他顺势撑住一旁的凳子,从桌子上一滚而过,直接落在了她的闺床上! 姜北禾吓了一跳! 他竟然毫发无损的进来了! 她吃惊的看着他,似是不相信他竟然能轻而易举躲过那些陷阱。 “小丫头,心思挺毒,”男人蒙着面,露出一双漆黑而锐利的双眸,举起一颗钉子:“准备戳穿我的脚掌?” 姜北禾稳定了心神,说:“来而不往非礼也,你威胁了我两次,这是我给你的回礼。” “我是威胁了你两次,但你可曾受到过半点伤害?” 姜北禾挑眉:“你不也没事么?” 牙尖嘴利! 他问:“东西呢?” 姜北禾目带挑衅:“那么细致的搜查,连只苍蝇都带不出去,你觉得我可能把东西带出来吗?” 男人盯着她,突然欺身上前,将她压在身下。 双手被禁锢在头顶,他的双腿压制着她,凑近她耳边,姿态暧昧至极,说出来的话却威胁十足。 “你最好乖乖把东西拿出来,否则我不保证自己会做什么。” 姜北禾从未跟男人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过,她羞愤极了。 “韩局长家的家教便如此粗鲁吗?”她看着他的双眼,叫出了他的名字:“韩沉,韩公子。” 没错,眼前这人正是盐务府韩局长家的次子,韩沉。 韩家有三子,各个都是少年英才,威名远扬。 老大韩旭和老二韩沉小小年纪便从了军,兄弟俩英勇无双,临危不惧,身手不凡,短短两年便从无名小卒荣升至前锋副将,各自统领三万士兵,奇袭敌军,屡战屡胜,是家喻户晓的常胜军。 提起韩家这两位小将,人人都要竖起大拇指称赞一声少年英才。 可惜,三年前的一场战争,毁了这一切。 传闻那是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战争,敌寇带着先进武器短短两个月便横扫了大安国五个州,势如破竹,所过之处哀鸿遍野,满目疮痍。 韩家两位小将临危受命,统领二十万士兵,与敌寇在渭水河畔决一死战。 渭水河后,是大安国的命脉。 如果敌寇过了河,大安国将危矣! 交锋不过三日,在敌寇先进武器的进攻下,二十万士兵便已折损大半! 照此下去,不出十日,敌寇必定过河! 商议过后,韩旭和韩沉决定潜入敌军内部,炸毁武器库。 夜里,韩家两兄弟背着炸药包,潜进了敌军内部。 武器库如愿被炸毁了,可韩旭却因此陨命,韩沉也赔上了一双腿。 敌寇没了先进武器,又作战多日,士气早衰,匆忙退了军。 外人只知韩沉双腿俱毁,就连家人都不知道他双腿的秘密。 偏偏被这只小狐狸一眼看了出来。 韩沉眯起双眼,危险的看着她:“两次见面我都蒙了面,而且刻意改变了声音,你是怎么猜出我的?” 第18章 黑暗中的人影 姜北禾自然不会告诉他,她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便知道他是那日闯进花轿中的男人。 她从小接受过极为严苛的训练,将各种毒药掺在香粉中,闻香辨味对她来说易如反掌。 在花轿中,她弹出去的白粉里含有一种毫香味,毫香与茶香极为相似,男人大多爱喝茶,而且对味道不太敏感,所以即便韩沉智近乎妖,也觉察不到自己身上多了一种味道。 只要他的伤口一日未好,毫香味便会伴随他一日。 在域守府第一眼见到韩沉的时候,姜北禾便闻到了熟悉的毫香味,故而知道他是闯进花轿中的男人。 明明双腿无恙,却要装出一副不良于行的样子,看来,这也是一只千年老狐狸。 姜北禾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反问道:“参加舞会的小姐那么多,韩公子为何要选中我?” 韩沉虽然没了双腿,但盐务府也算一块肥差,故而韩家也算蒸蒸日上。 况且韩沉沉肃俊朗,器宇轩昂,喜欢他的贵小姐也不在少数。 那根簪子虽然普通,但如果从他的手中送出去,那些贵小姐一定会欣喜应下。 故此,名单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出去。 韩沉低笑,嘴角带着轻佻:“那些女人难缠的很,我不想被她们缠上。” “那你就不怕被我缠上?” 韩沉抬手,隔着面纱轻抚她的脸庞,掌心的温热惊得姜北禾心头一跳。 “那日在花轿中我说过,如果贺家不要你,我要你,”他低沉的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我来兑现承诺了,你不喜欢吗?” 呵,小狐狸,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姜北禾别开脸,避开他的手,声线紧绷:“那日没有人发现你的踪迹,贺家也并非因为你才不要我的,韩公子大可不必如此。” “哦?”韩沉挑眉,故作忧心的说:“可到底贺家还是嫌弃了你,没有让你进门,我搅合了你的婚事,自然是要负责的。” 这个变态! 谁需要他负责! 从我身上滚下来好吗? 姜北禾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压下心底的火气。 “韩公子,”她努力稳住心神,同他周旋:“我可是奇丑无比,吓哭婴儿的丑八怪,您就不怕我这张鬼脸让您倒胃口?” 韩沉低笑一声:“丑女配瘸子,般配的很。” 变态! 畜生! 连她这么丑的女人都不放过! 简直是人渣! 姜北禾在心里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随便你在心里怎么骂我,”韩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但是不要让我听到一句。” 他会读心术吗? 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姜北禾气结,明明是他有求于人,可眼下却是她处处受他掣肘。 真是个无赖。 她语含讥讽:“韩公子深夜闯入,是来调戏小女的吗?” 他轻笑。 她这张小嘴,还真是一点亏都不吃。 “解药和东西在哪?”他问。 “既然有求于人,就要有有求于人的样子,”姜北禾用一双狸猫般漆黑的眼珠看着他,向下瞥了一眼,用眼神提醒他此刻的粗鲁和轻浮:“韩公子一向都是这么求人的吗?” “想知道我怎么求人?”韩沉声线慵懒,夹杂一丝隐约的笑意,挠的人心微痒:“我从不求人,向来都是别人求我。” 姜北禾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狂妄自大的人。 她也笑:“韩公子真是好胆识,只是如果你不求我的话,我大概会忘记解药在哪,也记不起来那些人名,怎么办?” “好办,解药那么重要的东西,你应该贴身不离,我自己找就是了。” 话音刚落,韩沉的手便摸了上来。 “住手!” 姜北禾低声呵斥! “你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她气极了,趴在她身上就算了,竟然还想非礼她! 姜北禾气红了脸,胸口也一起一伏,显然气的不轻。 小狐狸也有生气的时候? 韩沉觉得有趣极了。 她不是一贯擅长算计别人,镇定自若,就算泰山崩于眼前也面不改色吗? “北禾小姐所言不妥,既然我迟早要对你负责,早点摸与晚点摸又有什么区别?不是我脸皮厚,而是你太矜持了。” 姜北禾深吸一口气,不理会他的油嘴滑舌,说:“解药在衣柜里,名单我记在脑子里了,可以写给你,韩公子可以起来了吗?” 韩沉抬手在她鼻尖刮了一下,含笑道:“这样才乖。” 姜北禾觉得一阵恶寒。 韩沉刚要起身,就在这时,窗口突然传来异响,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出现在阳台上。 第19章 刘月茹的算计 西厢房。 姜长康发了好大一通火,才愤然离去。 虽然说是让刘月茹母女和下人一起住,但刘月茹毕竟是主母,姜宝珠又是未出阁的姑娘家,担心传出去名声有损,所以把西厢房收拾出来,让刘月茹母女住了进去。 “姆妈,”姜宝珠哭的眼睛都红了,抱着刘月茹瑟瑟发抖:“阿爸会不会不要我们了?” “不会,”刘月茹语气坚定:“你阿爸在气头上,明天等他气消了,我们去服个软,认个错,这件事便过去了,我还是姜家的主母,你是姜家大小姐,没有人能取代我们的位置。” “都怪姜北禾那个小贱人,”姜宝珠恨恨的说:“如果不是因为她,我们也不会在域守府那么丢脸,更不会被阿爸斥责,一想到她住在我的屋子里,而我却要住在这种简陋的地方,我就恨不得把她另外半张脸也毁了!” “宝珠!”刘月茹低声斥责:“慎言!她毁容是因为柴房走了火,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这里就我们两个人,又没人听见。”姜宝珠说:“姆妈,我想住回自己的屋子,一想到那个贱人躺在我的床上,我就觉得恶心。” “有刘嬷嬷在,我们不能像以前那样对待姜北禾了,”刘月茹说:“你阿爸好面子,也不会容忍我们当着刘嬷嬷的面欺负她,从明天起,收起你的大小姐脾气,对她亲和一点,至少表面上要过得去,不要被人抓住把柄。” “不就是一个刘嬷嬷吗,难道就任由她欺负到我头上吗?”姜宝珠哭诉道:“是她霸占了我的房间,还害的我们被域守夫人嫌弃。” “放心,姆妈已经安排好了,明天你就能回到自己的房间。” “真的?”姜宝珠瞪大双眼。 “姆妈什么时候骗过你?”刘月茹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如果姜北禾与人私通,坏了名声,域守夫人还会维护她吗?” ………… 同一时间,姜北禾的闺房内。 有人来了! 韩沉抱住姜北禾,轻轻一跃,就势一滚,二人便躲进了床底。 一切发生的消无声息,在寂静的黑夜中没有发出半点响动。 姜北禾心里掠过一丝惊讶。 韩沉既然敢刺杀苏监办,又从域守府偷出重要文件,武功自然不会低。 可没想到竟然这么高。 安静的空气中,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人趴在阳台外,鬼鬼祟祟的向里面看了一眼,目光落在床上,眼底满是兴奋和迫不及待。 许是因为心急,他并没有看见窗台上的长钉。 他兴匆匆的爬上阳台,谁知脚刚一落地,一根尖锐的长钉瞬间便穿透了他的脚掌! 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啊——”男人痛苦的低吼一声,随即意识到什么,赶忙闭上了嘴。 他死死咬住牙关,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男人跌坐在地上,捂住脚掌,脸色煞白。 他疼的冷气直抽,没有注意到地上的白色粉末。 几秒种后,一股奇异的麻痒从身下传来,渐渐向四肢游走,遍布全身。 好似有无数只蚂蚁在身上四处乱爬,男人顾不上脚掌,双手在身上乱抓。 与此同时,躲在床底的二人也出现了同样的症状。 刚才情况紧急,韩沉凭借本能带着她滚入床底,衣袍上沾染了些许白粉。 姜北禾身上也沾了一些。 奇异的麻痒好似电流一般,在二人身上来回穿梭。 这个药的功效没有人比姜北禾更清楚,一旦沾染上,除非立即敷解药,否则把自己挠的皮肤溃烂也无济于事。 浑身上下痒的厉害,偏偏他二人还不能发出一点动静。 否则被人发现韩沉,她有十张嘴也说不出清楚。 外面,男人还在不停的挠着,企图缓解瘙痒。 床底下,姜北禾快忍不住了,实在太痒了。 那种痒是从骨子里发出的,意志再坚定的人也忍不住。 可韩沉在一旁紧贴着她,任何轻微的举动都能造成二人之间的亲密接触。 她毕竟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想挠,又怕碰到韩沉的敏感部位,委屈和羞愤一起涌上心头,姜北禾红了眼眶。 似是察觉到她的委屈,韩沉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如果实在忍不了,你可以挠。” 第20章 负心薄情 姜北禾想拒绝,可是身不由己。 动作太大会引起外面那人的注意,她不敢抬手去挠。 姜北禾只得迫不及待的扭动了两下身子,在地面上蹭了蹭。 不过瘾,她又蹭了两下。 正蹭着,她突然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姜北禾愣了两秒钟才明白那是什么东西,脸顿时烧的通红。 她不敢动了。 可是韩沉那边却愈演愈烈,越发坚挺,硬邦邦的顶着她的臀部。 顶的她面红耳赤,连空气似乎都变得滚烫。 姜北禾愤怒的转头,刚要呵斥,却发现他面色苍白,满脸是汗,好似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这药药效极强,没有人能撑得住。 想来,他也忍得辛苦。 姜北禾满腔的怒火都转移到外面那人身上,都痒成那个样子了,还不赶快滚回去找大夫? 外面那人越挠越痒,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强忍着疼痛爬起来,一边挠着一边从窗台爬了出去。 那人走后,姜北禾立马爬出来,打开柜子拿出解药,吞下一颗。 韩沉也倒出一颗服下。 几秒种后,二人身上的状况才慢慢缓解。 姜北禾巴不得韩沉赶快走,再没有心情跟他周旋,拿出纸笔,在桌子上铺开,沉声道:“我现在就给你写名单,拿上名单之后,希望你马上离开。” 她挥毫如墨,将名单上的名字逐一写下。 写完之后,她又从柜子里拿出解药,连同名单一起递到韩沉面前,沉着脸说:“解药和名单都在这里了,拿走,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她迫不及待的想赶他走。 许是她的表情太过明显和严肃,韩沉只觉好笑。 小狐狸不是挺会算计人的吗? 也有无奈和投降的时候? 他将解药和名单塞进怀中,啧啧两声,惋惜的说:“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方才刚占了我的便宜,现下就这般冷酷无情,还说什么以后再也不想看见我,罢了,遇见你这般负心薄情的女子,算我倒霉。” 姜北禾气的肺都快炸了。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连男人的手都没有碰过,却被他又搂又抱,还被他的那个东西顶着屁股! 一想到刚才的窘况,她就恨不得一刀劈了这个男人! 偏偏他得了便宜还卖乖,说什么她负心薄情? “韩沉,你无耻!”姜北禾一开口,便红了眼眶,眼泪争先恐后的往出流。 看见她的眼泪,韩沉愣住了。 “在花轿上我救了你一命,在域守府又帮了你一次,我可曾做过半点对不起你的事情?”她带着浓重的鼻音,哭诉道:“是,在花轿上我是给你下了药,可你不也用枪威胁我了吗,我只是为了自保而已,有什么错,在域守府也是如此,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支簪子被发现,我会是什么下场?我会被当做叛党抓起来!我无亲无故,连一个为我说话奔走的亲人都没有,我只能靠自己!” 她双眼红的像兔子,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那眼泪仿佛带了滚烫的温度,一滴不落的落在韩沉的心上,砸的他惊慌失措。 “我从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可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我?你也是看我无父无母,软弱可欺对吗?你和外面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姜北禾又气又羞愤,她从未这么失态过。 看着面前哭的梨花带雨的小姑娘,韩沉这才意识到,她再诡计多端,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 比他的阿妹还要小两岁。 她自幼父母双亡,被二叔夺去家产,寄人篱下,受尽二婶和表姐的欺凌。 甚至还毁了半张脸。 她那些手段,也不过是为了自保。 他之前做的那些事情,确实过分了。 愧疚涌上心头,韩沉收起脸上的轻佻,后退一步,和她保持相应的距离,面色凝重的说:“抱歉,北禾姑娘,之前是我唐突了,我向你道歉。刚才我并非故意轻薄,只是事急从权,我也是为了姑娘的名声,所以才没有动,这件事除了你我,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我拿性命担保,绝对不会让你名声受损。” 顿了一下,又郑重的说:“如果你觉得我唐突了你,我可以负责。” 【注:由于版权限制,请移步微信公众号阅读】 已关注ddxsw公众号请直接回复:6529继续阅读。 没有关注的亲,请按照下列步骤关注阅读: 01:打开微信,选择添加朋友,选择公众号 02:完整输入【ddxsw】,然后点击搜索 03:关注后,输入6529即可继续阅读。 或者扫描下方二维码(手机用户,直接截屏二维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