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0服务台》 【一】电话客服 我叫薛雨,今年二十一岁,是一名话务员,隐私起见公司的名称就不透露了,总之和114差不多,在文中就用730这个外号吧。 公司给客户提供24小时咨询服务,我们员工自然就采取24小时轮班制。我今天上的班比较特别叫“值夜”,许多同事都怕上这个班次,经常跟组长抱怨,只有我没抱怨过,所以我们组“值夜”的光荣差事就落到了我身上。 晚上九点半时我出了门,挤上一辆末班公交去公司。今天是阴雨天气,这路公交车结束时间早,大家都怕赶不上,因此造成了末班小高峰。 但这趟车好像比平常拥挤了很多,我被挤得站不住脚,靠在一个老者的座位旁,手不经意碰到他的肩膀,他转头看了我一眼。 “小姑娘,这么晚去哪里啊?” “去公司,今天晚上夜班。” “哦。”老者将我浑身上下打量了一遍,皱眉道:“你们是什么单位,怎么让女孩子上夜班?” “我是电话客服,公司话务员都是女生。”我笑了一笑,没什么精神,每天接不完的电话,挨不完的骂(有些客户打电话纯粹是为了找人泄愤)任谁也不会精神焕发。 老者眉心一跳:“你们公司是不是在xx立交桥底下?” “是啊,您知道?”我有些吃惊,虽然公司广告打得响亮,10个人有9个半都知道号码,但公司地址却没多少人知道,因为那个小院子实在太含蓄了。 没想老者却连连摆手:“上夜班对身体不好,你年纪轻轻的,机会多的是,趁早换个工作吧。” “爸,我们下站就到了。”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挤到我旁边,老者抿着嘴应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 老者起身准备下车,手中的拐杖掉了,我俯身帮他捡,他在我耳边说了句:“快辞职。”我愣了一下,再看他时他已经背过身去,中年男子瞟了我一眼,神情颇为无奈。 我本来就是个思绪天马行空的人,这番对话自然引起我无限的遐想。老者刚才的神情好奇怪,难道说公司有什么问题?于是我开始分析公司的与众不同之处,阴盛阳衰、死气沉沉、24小时轮班,乍一分析,似乎是个非常适合闹鬼的地方。 在我想入非非之际,公车到站了。车站离公司大约三四百米,因为下雨,路上没什么人,昏黄的路灯照着浓密的枝叶,一派闹鬼作案两相宜的萧条景象。我硬着头皮加快了脚步,很快就到了公司大门口。 说是公司大门,其实只是一道沧桑低矮的铁门,有点运动细胞的人估计都能攀爬。门边是看门大爷的值班室,那房间采光不好,即使是白天看上去都黑乎乎的。这位大爷也是个厉害人物,为什么呢,因为好像没看到他有对班,几乎一个人包揽24小时,且无限循环。绝对是公司一大得意员工。 铁门拉的不到一米宽,值班室的门关着,门沿上挂了一盏灯泡,不过也爱亮不亮的。进了铁门后是个院子,被夜风吹得满地落叶。办公楼在西北角,大厅强烈的白光已经在召唤我了,我没精打采地走了进去。 大厅里空无一人,两个上大夜班的同事估计还没到。“值夜”这个班次只有一个人,而且半夜两点还要只身一人下楼锁门,这也是同事们怕上的原因。我从储物室拿了话务盒,便奔赴五楼战场。数十盏白炽灯亮得惨烈,这是公司唯一大方的地方,24小时灯火通明,一百多台坐席无处遁形,有时候电话接懵了,常分不清白天黑夜。 十二点下班的几个同事朝我们挥挥手,偌大的话务大厅就只剩下我们3个人了。我示忙(系统的暂停键,电话暂时不会接进来)去洗手间,没想我刚走到走廊,楼下就传来一阵喧哗声。 我非常诧异,前面说过死气沉沉是公司的一大特点,五楼虽然一派欣欣向荣叽叽喳喳的繁忙景象,但绝没有和话务无关的声音。同事们在楼梯上碰面也是“相逢一笑露疲倦”,唯一可以聊天的一楼大厅气氛也热闹不起来,因为时不时会有“监工”穿梭而过。 两个同事转头看我,脸色也满是惊讶,这声音好像是男人的吼声。可是公司除了不轻易露面的老总和经理之外只有两个男的,一个是三楼的财务主管,他是正常班,6点就走了。另外一个就是看门大爷了,他一向沉默寡言地待在值班室,怎么会突然喊得这么大声? ========分割线======== 【二】看门大爷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同事江璐有些紧张,一旁的白微微就更胆小了。 我把头探到窗外,视线却被树荫遮住了:“我下去看看,有事给你们打电话。” 我快速跑下楼,却看见大厅里聚着好几个同事,按理下夜班后大家都归心似箭,不是回家就是去二楼的员工休息室睡觉,没理由聚在这里聊天啊。 “怎么了?我刚才好像听到吵闹声。” 同事们马上你一言我一语地把刚才的事跟我说了。原来她们下班后在大厅里吃点零食,准备去二楼睡觉,结果一个叫叶兰的女生走到大厅时忽然晕倒了。她们怎么叫都没反应,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叶兰的手机响了,原来她男友在门口接她,等了一会见她没出来就打电话来问。 众人赶紧告诉他,那男生听了后马上跑了进来,没想到平时一言不发的看门大爷从值班室冲了出来,在大厅的台阶下大喝,让那男生马上走,把她们吓了一大跳,叶兰都被他吓醒了。 “叶兰她们走了?” “嗯,被吓得够呛。大爷那神情,好像别人闯进他家祖坟似的。”一同事耸耸肩,似乎还有些后怕。 “快别乱说了,赶紧去休息吧,你们明天不是还上早班么。”我不敢怠慢,马上跑回去接电话了。按规定12点到7点,我们三个人加起来得接满1000个电话,不然要扣组上的分数。 熬到2点的时候我困倒不是很困,就是头有些晕,跟两个同事招呼了一声后就下楼了。 虽然南方天气比较暖,但十一月的晚上还是挺冷的,不过由于大厅没有窗户,所以两扇玻璃门开了一扇,我从前台的桌子上拿了锁,准备关门上锁。当手碰到门把手时,我看到玻璃门上映着一个人影。一个穿绿色连衣裙的女生,正站在楼梯旁边。 是下楼拿东西吗?我转过头,大厅里分明空无一人。难道我困得产生幻觉了,不会吧?我揉了揉眼睛,才看清那个女生躲到了栏杆旁边,向我使眼色。 我刚要说话,却被“哐哐哐——”的响声吓了一大跳,转过身,只见看门大爷站在门外的台阶下,左手一个搪瓷杯,右手一个搪瓷脸盆,像演奏般发出巨大的敲击声。 “大、大爷,有什么事吗?”我感觉自己被敲醒了,太阳穴震得突突直跳。大爷神情严肃,站在台阶下动也不动,不会是在梦游吧?我有些害怕,愣了一会后终于看清他在对我挑眉毛,似乎在暗示我出去。 “别喝,千万别喝。”我走出玻璃门时,身后传来细若游丝的声音,仿佛叹息般的叮咛。夜风袭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下了台阶,看门大爷好似松了口气,示意我跟他去值班室。虽然每天上下班都经过,但我并没进过这个小房间,只记得房间内采光很差,每次看到都是黑蒙蒙的。 但这次不一样,我一转头就看到值班室的小窗户透出柔和的黄光,很温暖的感觉。进去之后才看清那是一盏琉璃灯,确切的说是一盏琉璃煤油灯,样式精致古朴,像民国时候大户人家用的。 我正看着琉璃灯走神,大爷却将一只碗递到我面前,一股奇怪的味道扑鼻而来:“把这个喝了。” “哦、”我看着碗里深褐色的汤汁,心里一阵犹豫。我本来就稍微有些洁癖,更别说在眼下这种状况,实在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但如果拒绝的话又不太礼貌,正纠结着呢,大爷却叹了口气。 “你不喝我可救不了你。唉、其实就算喝了我也不一定能救。” 我想到刚才在大厅里听到的那句话——别喝,千万别喝。 一个是幽怨的叮嘱,一个是忧虑的喟叹,到底该怎么办?我踌躇了许久,算了,喝一半吧,我很没主见地选择了折中,也许就这么把自己给折进去了。 我拿起碗喝了起来,说来奇怪,这汤汁气味难闻、颜色古怪,但喝起来却一点味道都没有,就像喝纯净水似的。我喝了一半后跟大爷说自己喝不下了,他摆摆手:“去吧,保重。” 【二】鬼魅之音 【三】鬼魅之音 我回到办公楼后那个女生已经不见了,但我头晕晕的,也没精力多想,锁了门后就准备去二楼的休息室。(我可以在那睡一会,5点的时候下楼开门,然后再回五楼接电话,接到7点下班。) 仔细想来“值夜”这个班次还真是既折腾又没意义,就为了锁个门。干嘛不干脆安排成大夜班,2点的时候下来锁门不就行了(上完大夜班能休息两天,值夜只能休息一天,所以很多上“值夜”的同事如此抱怨,但抱怨归抱怨,这个班次一直都没取消。) 难道,这个门2点的时候非锁不可,绝对不能有一点疏忽? 我还没到二楼就听到一阵叽叽吱吱的声音,唉,老鼠又出来闹了。我的胆子说大也大,说小又小。一个人锁门什么的不害怕,但老鼠从我脚边跑过去的话我绝对会尖叫的。更何况现在有一群的老鼠,正在洗手间门边的垃圾桶外觅食呢。 我不敢进去,只能改去楼上的洗手间。三楼是经理室、财务室、这些正常班的办公室,格局跟其它楼层不一样,我一般都不去,于是直接去了四楼。四楼跟五楼一样也有个话务大厅,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闲置着,玻璃门上挂了把大锁,比一楼的门锁还大。 “你这几天干嘛不接电话,是不是在躲我?” 我刚进洗手间的隔间,就听到女生幽怨地质问,而后便是一阵嘤嘤地啜泣。糟糕,敢情有人躲在这打电话呢,(⊙﹏⊙)窃听到别人隐私了,而且还是这种伤心事,等会走出去岂不是很尴尬。可是她刚才没注意到我上楼么?大概太忘情了。 “十一少,你知道除了你、我什么都没有了……” 我愣了愣,十一少?这是什么称呼,总不会是网名吧?这好像是民国时候的称呼呀,话说、这个女生的声音还真有点风情万种的感觉。我电视看的少别骗我,上个洗手间还穿越。 “哐当——”一声,电话挂了,女生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我只觉背脊一阵发凉。 太诡异了,刚才那声分明是摔电话听筒的声音!她不是用手机打的电话!就算她有钥匙进了旁边的话务室,那也不可能有这种响声,因为话务室的电话都是电脑连线。退一万步说,她自己带了一部座机来(o__o这几率其实根本就没有)也不可能把听筒摔的这么响,现在电话都是塑料的,哪来那么大的金属声。除非小时候街上那种公用电话亭。或者、真是穿越到民国了…… 看门大爷那盏琉璃煤油灯暂且不说,就当是老人家怀旧吧,这女生是怎么回事啊?我现在虽然头晕,但摔手机和摔电话的声音还是能分辨的啊。 终于,我得出了结论,不是穿越就是见鬼了。但在现实生活中,见鬼的几率当然远远高于穿越的几率。经过这通理智的分析,我的腿早就软了,外面的哭声却经久不息。 但老这么呆在隔间里也不是个办法,我早前看过一个恐怖故事,一个女生为了躲一个犯案的男子进了洗手间的隔间,战战兢兢地呆了一整晚,天亮后以为终于逃过一劫,正准备出去,却抬头看到男子在天花板上静静地看着她—— 我现在当然不敢抬头,但真的快站不住了,腿麻了不算,还被夜风吹得瑟瑟发抖。就算我强忍着不发出声音也不行,再冻下去我要打喷嚏了,到时候更惨。听到人的隐私后果都很严重,更何况是鬼的。我犹豫了一会,把心一横,干脆以攻为守吧。 我一边打哈欠一边打开隔间的门,装着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走了出去。镇定、镇定……我努力安慰自己,为了逼真我还得去洗脸台那洗手,千万别是血、就算是血也要装傻、 “你都听见了?” ========分割线======== 【四】被盯上了 我、我没听见…… 总不能如此欲盖弥彰吧,那今晚是别想从这洗手间出去了。算了,还是一装到底吧,我强制自己淡定地洗手下楼。 “你装什么傻呀!我知道你们都在背地里笑话我,我还是死了算了,一了百了、”我听到一声清脆的巨响,什么东西哗啦啦碎了一地,镜子!这女生一头撞上梳妆镜了! “诶,不要!”我下意识地转过身,昏暗的洗手间内分明空无一人。梳妆镜上映着一个孤零零的人影,是我。 一切就在我转身的瞬间恢复了平静。 我愣了几秒,回过神后慌忙下了楼。二楼休息室的隔音不错,大家似乎都睡得很沉,听着她们均匀的鼾声我心里稍微安稳了一些。我按亮了手机屏幕,轻手轻脚找了张空床躺下。(忘了介绍休息室,其实这里就是间大通铺,摆了几十张简易的双层铺) 经历了一系列的诡异事件,我当然不可能、也不敢睡着。只听过开了阴阳眼,怎么自己单单开了阴阳耳?这不是更可怕,阴阳眼好歹能看见,这光听到声音可怎么办?以为自己在逃跑,其实是往鬼身上撞(>﹏<) 惨了,也许现在就站在我边上呢,糟糕,额头有点痒,不会是在拨我的头发吧?我战战兢兢地摸了摸额头,还好,是只小飞虫。 好不容易熬到了4点多,看见天微微有些亮了,我才松了口气。下楼开了门,一切如常,但我依然庆幸不起来。因为如果半夜发生的事是真的,那我就是见了,哦、不对,是听到了鬼的声音。如果是假的,那我就是出现了严重的幻听,恐怕精神出问题了! 我没精打采地上了五楼,经过四楼时还是忍不住瞟了一眼,没有任何异常。江璐和白微微看到我很高兴,因为终于快下班了。我勉强笑笑,坐下来接电话,混混沌沌地过了两小时,终于下班了。 “五楼的坐席不是一直不够么,四楼的话务室为什么不开啊?”下楼时我开口问道,江璐进公司三年了,算资深员工(客服工作繁琐,流动量很大,能坚持这么久的很少,我进公司才半年)。 “我也不太清楚,听说之前开过,但老是接到骚扰电话,大家就又回五楼了。” “骚扰电话不是天天都有么,我们每个人哪天不要接几个。”白微微笑道。 “不是那个意思,是说四楼很容易接到。比如在五楼100个电话里接到3、4个就很无语了,但在四楼100个里会接到二三十个。” “不是吧?” “所以说邪门啊。”江璐耸耸肩。 江璐和白微微都说困的不行,要去休息室睡一会再回去,我便一个人出了办公楼。看门大爷在院子里扫地,我准备跟他打个招呼(话说我比较内向,平时都是低头走路,大爷也基本待在值班室,所以我们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但大爷一直低头扫地,并没有要理我的意思。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问他些什么,一辆小车开进了大门,是老总太太的车。老总太太大约五十出头,为人亲切,笑容可掬。但她是公司的头号监工,每天早早来公司,不为别的,就为做我们的拉拉队。 “加油啊,阿姨看好你们。”这是她的口头禅,她眼里不能有闲人。比如休息时间吃完饭想稍微歇一会,她便会走到你身边,目光热切:“加油啊,你是最棒的。”于是你只好上楼开工。 我对阿姨没什么好感,觉得她挺虚伪的。有一次我上班来早了,正巧看到一个女生找她请假,说自己毕业后就进了公司,两年都没回过家(客服行业特殊,过年过节都没假,就是每个月轮休四天),希望阿姨能批她几天假回去给奶奶过八十大寿。阿姨坚决不同意,最后女生都哭了,她却说:“你不要哭,你哭的话我奉陪到底,而且哭得比你还大声。” 我觉得她心底冷漠,却每天摆出一副笑脸,十分伪善。 阿姨下了车,后面居然跟了两个人,应该是她儿子和儿媳(经理夫妻俩),我有些意外,她平常都是一个人来公司啊,其他人轻易不露面的。 我本来是想快点走开,但这么一停顿就得过去打招呼了,不然太不礼貌。 “阿姨好。” “嗯,好。”阿姨点点头,她对下班的员工不是很热情。 经理却看了我一眼,被他这么一看,经理太太也转过头来,冷冷的目光看得我十分不自在。 此地不宜久留,我礼貌地朝他们点点头,转身便走。 我感觉到两道冷冷的目光一直跟着我,直到我出了公司大门,还没有收回去。 奇怪了,好好的看我干嘛? 【三】诡异男子 【五】诡异男子 回家后我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回房间补觉了。我房间临街,这大白天的,听到的都是车声人声,没有做噩梦的环境。我一觉睡到了大中午,睡眼朦胧地睁开眼睛,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是陌生号码。 “喂。” “是薛雨吗?我是三组的组长,我们组有个同事病了,晚班上不了,你能来替一下吗?” “我……” “拜托了,实在是没办法,麻烦你应下急。今天电话特别多,请不了假,她病的很厉害,在医院输液呢,我总不能让她带病过来、” 我只好答应了,我比较心软,别人言辞恳切些我就不忍心拒绝,虽然这些很可能只是套路。 下午2点到晚上10点的班,还可以回家睡觉,而且那时候公司人还比较多,应该能避免阴阳耳事件。 我下了公交车往公司走去,一辆小车在人行道边停了下来,我开始没在意,直到车主按了几声喇叭我才转过头。 车主摇下车窗,原来是经理:“你不是早上才下班吗,现在又来公司做什么?” “哦、其它组有个同事病了,我来替她。” 他皱起眉毛,看了我几秒钟:“要不要这么好心。” 我不知道怎么接话,遂朝他点了个头准备走,他却继续问道:“你晚上是在公司睡还是回家?” “回家的。” “有人接吗?” “没有。不过打车很方便的,而且10点之前还有公交。”奇怪了,他问这些干嘛,平常一个月才露一两次面的经理怎么突然开始关心员工了,我有些纳闷。 “哦。”他朝我摇了摇手,示意对话结束。 我没有回头看,但直觉觉得他一直在后面看着我。真是挺莫名其妙的,论业绩,我没有那些敬业员工拼命加班的魄力,论长相,我不会化妆,还穿着简约风格的学生装,没什么引人注意的地方啊? 奋战了几个小时后终于下班了,跟同事一起下的楼,没听到什么异常的声音,但听她们说昨天晕倒的叶兰今天没来,不是请假,而且直接给组长打的电话,说自己自动离职了。 “估计是她男朋友觉得这工作太辛苦,不让她干了吧。唉,有男朋友就是好啊。” 一个同事语带羡慕,我却隐隐有些担忧,不会是昨晚她也跟我一样碰到什么诡异事件了吧? 出了公司大门,几个租住在附近的同事先走了,另外两个同事打车,我因为还能赶上末班公交,就准备去公交站。 过马路时我发现对面桥下坐着一个男人,在低头抽烟。桥下的光线很暗,穿梭的出租车虽多,但人很少。确切的说,现在这几十米的范围内就只有我和对面这个男人。 本来也没什么,也许他是碰到烦心事来桥下散心,可是、干嘛我一走到旁边他就站起来啊?站起来就算了,干嘛跟着我……我心里紧张,忍不住加快了脚步,但这只是徒劳。现在离公交站还有一段路,又过了打车的最佳地段,他要真冲上来拦住我,我根本无计可施。 “糟糕,身上只有一百多块,够不够打发他、”我一边想着,一边看有没有出租车经过,而这时男子已经走到了我身边。 “你叫什么?”沙哑的声音传来,我吓得愣在原地。我不敢抬头看他,但从这沙哑干涩的声音判断,主人应该有张历经沧桑的脸。 “你叫什么?” …… “什么?”我抬起头,却看不到男人的脸,因为他侧对着我,昏黄的路灯下,他干瘦的身影显得有些悲凉。 “您说什么册子、”我觉得这个男人似乎并无恶意,正准备细问却被一阵喇叭声截断了话锋。 一辆小车不知什么时候停到了路边,是经理的车,他将头探出车窗:“快上车!” 我一转头,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 ============分割线============== 【六】血字 我本来想说自己去前面等公交就行了,但又觉得不太好,在我踌躇间经理已经打开了车门,示意我上车,我只得坐上副驾驶。 “你家在哪?” “在、”还好我家不远,不到十分钟就能到。算了,就当是夜班福利吧,话说还没有男子送我回家过呢,没想到第一次会是这种尴尬的情形。 “刚才那男的跟你说什么?”经理悠闲地把着方向盘。 “他说……他声音很沙哑,我听不太清楚,好像问我去哪?”我觉得没必要把那个男人的话告诉经理,毕竟自己现在还分不清是什么情形。 “哼,估计是个流浪汉,不用理他。以后下夜班你要么在公司睡,要么在公司门口打车,一个人怕不安全。” “好。”我点点头,经理突然一脚油门加快了车速,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将方向盘一转,拐进了一条小路。去我家只要顺大路走就行了,难道他要抄近道?不可能呀,两点之间线段最短,绕到这阴森森的小路做什么? 只见经理神情严肃,似乎很火大的样子,我不敢开口询问。要是有人给我打电话就好了,偏偏我爸妈睡眠都超好,这会估计跟周公聊得正欢呢。一道刺眼的白光从后面照来,我转过头,有辆车跟在后面。 经理又是一脚油门,这是半夜飙车的节奏啊,有钱人真会玩,别把我玩进去啊(>_<)。小车七拐八弯的绕进了一条巷子,被一家热闹的烧烤摊拦住了,后面的车乘势追了上来。 我悄悄看了经理一眼,面沉似水。 “叩叩叩——”有人敲我这边的车窗,我一抬头,汗!是经理太太,她神情冷漠:“下车。” 这两人到底卖什么药啊?她那冷冰冰的样子我虽然有些害怕,但是不管怎样我都不能当着她的面和她老公坐在车上,于情于理都不合适,更何况我什么都没做,更不能让她误会。我下了车,正想着开口解释一下却被她推开了。 “你大晚上的出来干嘛?”她将头探进车里质问道。 烧烤摊虽然很热闹,但她尖细的声音还是如冷风般刮进了耳朵,顿时大半个烧烤摊的人都转过头来看我。我的脸刷一下红了,他们不会把我当小三了吧?有没有搞错,我是个连初恋都没有过的单身狗啊o__o这个黑锅我不背…… “我们不是说好不管这些事吗,你这样很可能、”她不再说下去,而是在副驾驶上坐好,砰一声关上车门:“回家吧。” 静默了几分钟后,车发动了。神马情况,这两人就这样走了?!以为我是贴身助理吗,开另一辆车跟着?别说我不会开车,就是我会开也不能这么冒昧啊。 就在我无语的功夫,车已经开走了。现在整个烧烤摊的人都看着我,真是糗大了。我这两天是走了什么运啊。 “老板,一份砂锅面,两串烤面筋,加辣。”不管了,先吃再说,折腾这么久早饿的不行了。况且这地方我压根没来过,等会还得一个人走出去,当然得补充点能量。最重要的是,我得装出淡定的样子,就像家住附近一样,免得被人盯上。 我选了个空位坐下,拿出手机查路线,老板很快就把砂锅端了过来。 “谢谢。” 老板没有走开,而是诧异地看着我,目光凝重。我有些奇怪,就算他对刚才的事有误会,也不用这么看着我吧? “小姑娘,你叫薛雨?” “啊、您怎么知道?”我惊讶地看着他。他伸手指了指我的手臂,一副见了鬼的神情。 我侧过头,心瞬间一凉,我的衣袖上暗红色的字迹写着——薛雨 “我看看册子上有没有你……” 什么册,不会是生死册吧? 【四】烙印 【七】烙印 “两个烤红薯,一瓶白酒。” 是刚才那个男人!我连忙转头,只见他站在离我不到两米的位置,奇怪的是,我依然看不清他的长相,他好像自带屏蔽模式,整张脸都藏在阴影之中。我不知道其他人看他是不是也跟我一样。 老板皱起眉头,似乎对今晚接二连三的怪事有些不满,他很快就把烤红薯打包好,连同白酒一起送了过去。我现在哪有心情吃东西,犹豫了几秒后还是起身跟在男子后面。 “请问你刚才说什么册子?” 他转过头,我指着被写了血字的衣袖:“这个跟你说的册子有关系吗?” “怎么这么快!”男子似乎也很吃惊:“快脱下来!”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拽着我的衣袖将外套扯了下来,里面的t恤上也有一小团暗红色血迹,我看得心里直发毛,但里面是内(衣),我没办法再脱。男子却当机立断,从口袋拿出小刀在我袖子上划了一道,直接将衣服撕破。然后将刚才买的白酒倒到衣服上,用打火机点着。 我捂着手臂愣愣地看着他:“这到底、怎么回事?” “先别问了,你快回去吧,到家后赶紧用盐水洗澡,但愿来得及。” “来不及会怎么样?” 他顿了顿,语带同情:“不知道……” 话已至此,再问也无益,还是赶紧回家吧。一阵夜风吹来,我缩了缩肩膀,真是又冷又怕。男子看出了我的狼狈,从夹克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我,是一条叠的很整齐的丝巾,还带着淡淡的幽香,是他女朋友的吧。 “我、可以用吗?” 男子点点头:“快走吧。” 这时正好来了一辆摩的,我赶忙招手,安全起见,我转身对男子说:“哥,那我先回家了,到家给你打电话。” “嗯,小心点。” 直到摩的开到大路,我还能依稀看到男子站在树下的身影。摩托车上风大,我用丝巾遮住手臂,却瞥见两个用红色丝线绣的小字——嫣月 这字迹跟我衣袖上的字迹如出一辙,不过一个是鲜艳的活色,一个是暗沉的死色。 不寒而栗…… 一回到家,我就赶紧跑进洗手间,打开莲蓬头放水。但不知道要放多少盐,多多益善吧,我往浴盆里倒了足足半袋盐,上天保佑,一定要有效才好。我在水里泡了快一个小时,手上都起皱了才出来。 已经快1点了,高度警惕了这么久,我实在有些坚持不住,刚躺到床上眼皮就直打架。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我感觉右手手臂有些异样,好像针扎般细细的疼,是之前被写名字的地方!我惊坐起身,跌跌撞撞地下床开灯,害怕的事终于发生了,我颤抖着卷起睡衣衣袖。 手臂上印的不是名字,而是一朵花,一朵印章般大小的粉色花朵。 这朵花很漂亮,就像精美的彩绘般栩栩如生。可是不管它多漂亮,长在我手臂上我也高兴不起来。我用手碰了碰,很疼,仿佛按在伤口上。 如果来不及会怎么样?不知道…… 对了,丝巾上也绣了花,是不是跟这朵一样?我拿起丝巾,跟自己手上对比了一下,不太像,丝巾上的花明显比较鲜艳,是一枝阳春三月的桃花,而我手臂上这朵、好像是樱花? ========分割线======== 【八】暗示 第二天是12:00-20:00的班(为了保证接听量,除了大夜班外,基本每个整点都有班次)我没精打采地去了公司。我也想过像叶兰那样一走了之,问题是、手上的印记怎么办? 我今天要找三个人,昨晚的男子、叶兰还有看门大爷。但也不能抱太大希望,因为他们可能什么都不会说。 吃饭时间是16:00到17:00,我跟同事说自己肚子疼要去洗手间,让她们先走。等她们走后我才慢慢下楼,经过三楼时我留意了一下,老总和经理的办公室依旧大门紧闭,不见灯光。阿姨的办公室倒是亮着灯,但她今天就在五楼露了下脸,不见平时加油呐喊的阵势,似乎情绪不佳。 院子里没人,值班室的门半掩着,里面仍然一片昏暗。我敲了敲门,没有反应。 “大爷,您在里面吗?” …… “大爷,我、遇到点麻烦事,想问您、” “你在这做什么!” 阴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吓了一跳,转过身,阿姨黑着一张脸,目光凌厉。 “哦、我、我昨天钱包丢了,想问大爷有没有看到?”我随机应变的能力还行:“阿姨,你也去吃饭?” “嗯,一起去吧。” 有没有搞错,我不过随口一问,缓解一下气氛,她还真去啊?不对呀,她都是6点走人,这时候吃什么饭?想到这我不由皱起眉头,阿姨白天再怎么积极,晚上还真没在公司出现过,这么说来…… “是不是这个?咳咳。” 值班室的门突然开了,大爷将一个钱包递到我面前,一边又转过头咳嗽,直觉告诉我这是暗示,我赶忙接了过来:“就是这个,谢谢大爷。” “下次捡到东西给我处理就好,免得她们打扰您。”让我意外的是阿姨的声音显得很客气,不同于催我们接电话时那种虚伪的亲切,而是、怕得罪贵客似的。 “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大爷摆摆手,转身回了值班室。 “哪里话。”阿姨客气地替他关上门。 “走吧,你一般去哪家店?”阿姨看着我手上的钱包,神情倒也不是很怀疑。我不得不佩服大爷的机智,因为他给我的是一个卡通零钱包,一看就是小姑娘用的。 “我都行,不过现在时间有点来不及,我们就去前面那家吧。” 这顿饭吃的真不自在,我点的鸡腿饭味如嚼蜡,平常可不会这么难吃。阿姨则更夸张,她点了一碗肉丝面,然后把面条当肉丝,一根一根的吃。她犀利的目光一直在我身上徘徊,我装假不知道,继续低头吃饭。 “人生在世,真不应该多管闲事。”阿姨突然悠悠地开口。 “嗯?” “记住我的话。”她神情严肃,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下班后我先去了公司附近的商场,在洗手间打开看门大爷给我的钱包,钱包里真的放了几张钱,估计是以防阿姨警惕性太高。除了钱之外,还有一只式样复古的玛瑙别针。 我把几张钱拿出来细看,但上面并没有写字,心里一阵失望。我灵机一动,把钱包翻过来,里面果然有一行字——不能再跟我说话了 不是不要,而是不能…… 我叹了口气,拿出手机给叶兰打电话,这是我下午在员工群共享里查到的,还好没有及时删除。 如果叶兰的手机关机或者无人接听我都不意外,哪怕有人吼我不要再找麻烦都行,但是、这个结果实在让我害怕,电话那头只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 别喝,千万别喝…… ======== (*^__^*)不好意思哦,字数不够,我给大家讲两个冷笑话吧。 刚接了个电话:“你好,方便面是吗?”我愣了一下,以为是恶作剧,就回了句:“哦,我不是,我是火腿肠!”然后就把电话挂了!躺下来好一会儿我才琢磨过来,她好像说的是“你好,方便面试吗? 算命先生说我小时候五行缺木,我妈就逼我认一棵树做干爹……于是我早上每天上学路过那颗树的时候都说:“干爹,我上学去了” 【五】阴阳师的爱情 【九】阴阳师的爱情 我慌忙挂断电话,现在神秘男子是我唯一的希望了,但是他也有言在先,说过他不知道。 我找了家甜品店坐着,直到他们快关门才出来。为了避免和上下班的同事碰见,我10:20才往公司走去,希望还能在桥下找到他。 运气不错,还没走到桥下就看到他在公司附近的树下等我了,他指了指旁边的小巷子,我便跟着他走了进去。 “怎么样?” 我摇摇头,卷起袖子,给他看我手臂上的花。他盯着看了许久,长叹了口气:“事情比我想的还要复杂。” 他抬起头,有些同情地看着我,我却吃惊地往后退了一步。之前我一直无法看清他的长相,但现在却看得清清楚楚。他俊逸而苍白的脸庞在月光下显得有些不真实,年轻的长相和着苍老的声音,不仅不协调,而且分外诡异。 “你已经能看清我的样子了?那真的来不及了……”他摇了摇头:“她们从前也选过一些人,但是从来没有烙上痕迹。简直好像、想让你跟她们融为一体。” 跟谁融为一体,鬼吗? 我的心直往下沉,懊丧地靠在墙上:“我走不了了吧、” “嗯。”男子神色凝重。 “对啦,你说的册子里有没有叶兰,我打不通她的电话,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还是担心你自己吧。”男子掐灭了手中的烟,但还是告诉我:“最近册子里没有添人,那个叶兰应该逃过一劫,倒是你、” 我连苦笑的心情也没有了,从包里拿出丝巾:“我不知道该不该洗,因为上面有香味。” 那么认真地叠好,藏在衣服的内袋,恐怕是故人之物。 “没事。”男子伸手接过丝巾,昨晚慌乱中我没有看清,他的手很奇妙,手指修长白皙,骨骼分明,在冰冷的月光下泛着清白的光。就在这时,我看到了丝巾上的字,早上整理的时候分明还没有,但现在却真真切切地出现了两行秀丽的字迹。 待到君归时,满庭桃花枝——赠吾爱玉衡子 玉衡子? 玉衡是北斗七星中的第五颗,也是最亮的一颗。后面还加个“子”字,怎么感觉像是道号? “我曾是个驱邪降鬼的阴阳先生,如今是个徘徊于尘世的孤魂。”玉衡子似乎看出了我心中所想:“此处原是个风月场,民国时曾有近百名女子死在这里,怨气经久不散。从此,这里便成了收集怨气的地方,冤魂就靠着这些怨气活着。” 玉衡子闭上眼睛,嘴角扬起苦涩的笑:“多年前我受邀来此驱鬼,却爱上了一个鬼。理智告诉我不行,于是我狠下心将驱邪的符咒贴到她的胸口,但我立刻就后悔了。心爱之人魂飞魄散,永远消失在这个世上,生生世世,再无相见之日。即使我是个有些修为的阴阳先生,也无法承受这个事实。” “我求那些女鬼救她……当然,我也因此付出了代价。” “您既是阴阳先生,定然知道生死轮回,如果早日投胎转世,来生也许会再与她相遇。”看着玉衡子枯瘦的身影,那哀莫大于心死的神情,我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她只能活在这里。她活一日,我便守一日,自私的希望永远不要有结束的那天。” “另外,我曾是个阴阳先生,我得尽力避免她们伤害无辜,减轻些罪孽,清算的时候也好少受些苦。” 这是我迄今为止听过最动人的爱情故事。 “今后你怕是要跟她们打交道了,所以我想请你、” “传话吗?” “不、不用,只要替我看看她过的好不好,别让她知道我们认识。” “她不知道你在外面吗?”我不禁有些诧异。 玉衡子轻轻摇头:“千万别告诉她,我们两人都无法穿过这道墙,我怕她想见我。也怕她不想见我……” =========分割线======== 【十】夜妆 “她们都是枉死的吗?” “是的,被那些寻欢作乐男子的妻室们合伙报复,半夜放火,整座楼都烧毁了……其实情爱之事,又岂能只怪女人。” 我听了不仅觉得可怕,更觉得可怜。怨毒的大火,吞噬了多少年轻美丽的生命,耳边响起了前夜女子凄然的质问,满腔的愁肠怨曲还来不及说、心心念念想见之人还来不及见、就那么痛苦地死去,如何甘心? *** 虽然心事重重,但这两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我实在有些累了,回家后好好睡了一大觉,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一看手机,十几个未接电话,是赵思璇打来的,我赶紧回过去。 别看赵思璇名字文静,其实是个风风火火的女孩,我们同一批进的公司,虽然性格一动一静,但还比较聊得来。 “薛雨,我跟你说个事,你现在晚上最好别在公司过夜,公司好像闹鬼诶!” “啊?”我吃了一惊,难道也有人跟我一样撞邪了? “冯倩跟我说的(赵思璇和冯倩是同学)她昨晚大夜班,半夜1点多的时候公司突然停电了,她们三个不敢在五楼呆,就跑去二楼,结果下楼的时候居然听到一群人在哭,你说奇不奇怪?要说失恋了一个人躲起来哭也正常,哪有一群人一起哭的道理。她们吓得赶紧去休息室,结果……”赵思璇压低声音:“休息室的门居然不见了!” “什么!”这简直比我碰到的事还要离奇。 “是啊,那么大扇门呢。冯倩说她们当时去推门,就感觉在推墙一样。” “然后呢?” “然后电就来了,一切恢复正常,就好像她们梦游了一场。再然后经理太太从楼下走上来,让她们快点回去接电话。”赵思璇在电话那端撇嘴:“你说这算什么事,冯倩说要不是亲身经历,她根本不能相信。” “经理太太大半夜赶过来?” “是啊,冯倩她们问她,你猜她说什么?说来公司拿份重要的资料,这也太扯了,别说他们夫妻是公司的闲人,就算真管事,我们公司又不是什么机要部门,有需要半夜1点赶过来拿的资料吗?” 确实很扯。 “哦,对了,这事别让其他人知道。冯倩说经理太太上楼的时候回头看了她们一眼,那眼神、冷森森的,不用开口,就是杀伤力最强的封口令。” 一群人的哭声,是那些女子的冤魂吗?我皱起眉头,现在可以肯定的是经理太太绝对有问题,至少她知道一些公司的秘密……她不会也是被选中的人吧? “喂,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你今天是晚班吧?小心点啊。” “没事,5:00到11:00的班,我打车回家。” 说的容易,可是我真能走的了么? 快下班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大半天的考虑都是多余的,因为,雨下的好大,肯定不好打车,一起下班的几个同事都决定在公司睡。算了,躲的过今天也躲不过明天,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我看了眼手机,1:10,心里不由叫苦,我能勉强一夜不睡,却没办法忍着一夜不去洗手间。我一向有起夜的习惯,要是能睡着的话还好,问题是现在得集中精神听周围的动静,身体的感官就更加敏感了。纠结了一会,我还是下了床,没办法,如果再忍下去,到时候不是被鬼吓晕而是被吓尿,那真要成为公司的一段“佳话”了。 还好,没什么异常,我顺利从洗手间的隔间出来了,正准备窃喜,却抬头看见一个女人站在洗漱台前,不是洗脸刷牙,而是、化妆—— 女人穿了一件浅紫色睡袍,背对着我,但显然已经从梳妆镜上看到了我。不过她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而是继续在那抹口红。 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发现人家压根没搭理我的意思,口红涂完后又开始认真地补粉。我赶紧乘机溜之大吉,没想刚走到门口,她就转过头来:“你觉得涂什么颜色好看?” …… 【六】鬼鸨 十一、鬼鸨 女人将一只纤纤玉手伸到我面前,看着洗漱台上的几瓶指甲油问我。我尽量保持镇定,淡笑道:“我也不太懂诶,不过你穿紫色的衣服,配玫红色会合适些吧。” “也是。”女人嫣然一笑,拿起枚红色的指甲油,对着化妆镜飞了个眼风,风情万种。 “那我先走了。” “嗯。” 我如释重负,赶忙转身开溜,一回头却傻了眼。这……分明是一间卧室呀,挂着粉红纱幔的精致铜床、玻璃画屏风,沙发旁边放着一台华丽复古的留声机,敢情我走到人家房间里来了o__o “别客气,坐一下吧,我这也好些天没来客了。”女人在洗手间冲我说道,此时的洗手间自然也已经换了样子,她窈窕的身影映在红木穿衣镜前显得分外妖冶。 “好。”我只得在沙发上坐了,没办法,如果夺门而逃不定又会串到谁的房间里去。 女人涂完了指甲油,便走出来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两只手闲闲地搁在扶手上等着指甲油干。我感觉她在打量我,因为离的太近,我也不好总垂着头,心情平复一些后,我便抬起头,尽量跟她平视。 女人浓妆艳抹的脸庞让我想到《半生缘》中对曼璐的描述——脸上已经全部是舞台化妆,红的鲜红,黑的墨黑,远看固然是美丽的,近看便觉得面目狰狞。不过眼前的女人近看依旧十分迷人,眉宇间更是有一股冷艳的气息,按现在的话说叫“高冷女神”。然而,她身上流淌的幽怨和哀愁却让我想到了曼璐,那个为家人牺牲了身体,最后却在嫉妒与怨愤中扼杀了自己灵魂的女子。 “你多大了?”女人开口打破沉默。 “哦、二十一。” “都二十一啦,还这么一副涉世未深的样子,真好。我二十一的时候,已经认识数不清的男人了。” (⊙﹏⊙) 她察觉出我的尴尬,有些不好意思:“小妹妹一定觉得我们这种人、” “没有没有,我不觉得。”我连忙摇头。 噗呲一声,她居然被我逗笑了,我松了口气,却见她眼中含泪,眼泪流在脸上居然是两行淡淡的红色,她美丽的脸庞渐渐变得狰狞起来。我下意识地起身,做好逃跑的准备,话虽如此,其实腿已经发软了。 一阵敲门声传来,女人起身开门:“凌霄姐姐,粉蝶喝醉了,你来陪我们玩几把吧。” “我说你们离开麻将牌是不是就过不下去了。”凌霄没好气地说。 “那是,麻将牌比男人靠得住,至少不会盘盘皆输。”女子拉起凌霄便走:“好啦,走嘛。邵家二少来的时候你再回来就是了。” “谁说我等他。”凌霄攒起眉毛,转头对我说:“我过去一会,你先在这休息吧。”说完便顺手把灯给关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陷入了黑暗中。天啦,这算什么事,这鬼魂也太好客了。我站在原地不敢乱动,这可是名副其实的鬼屋呢。但是我靠着墙站了一会,眼睛还是不能适应这诡异的黑暗,只能看到房间一角燃着一星火焰,紫蓝色的轻烟袅袅上升,房间内香气愈浓,我困得眼皮直打架,思绪也变得混乱起来。 糟糕,是不是这熏香有问题?我的心咯噔一跳,但身体已支持不住,只得摸索着坐回沙发上。我狠狠掐了自己几下,却没什么用,还是力不从心地睡着了。 昏昏沉沉间,好像有人朝我走了过来,旋即一只冰凉的手碰到了我的脸,我想躲开,却根本动弹不得,甚至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那只手将我的脸从额头到下巴仔细的摸了一遍,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嗯,还不错。”女人的声音阴沉中又夹杂着几分媚意,我听了只觉得毛骨悚然,什么意思,我被卖到这了!? ========分割线======== 十二、祸起 “啊——”楼上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接着便是七嘴八舌的喧闹声。 “这又在闹什么,我说你找的这帮人是干什么吃的。”女人没好气地说。 “有什么法子,人疯起来都难控制,更何况是鬼。”男人发牢骚道。 我费力地睁开眼睛,只见一个身穿黑色旗袍的女人打开房门窈窕而去,跟在她身后的男人穿着长衫和马褂,也是一副民国时候的扮相。 此时的我真是心急如焚,别说现在置身于一座鬼楼,就算她们不是鬼,我的处境都非常可怕。就在我惊慌失措间,房间门又被推开了。 一个穿白色旗袍的女子走了进来,她捂住我的嘴,将一个香囊放在我的鼻端,我闻过之后顿时清醒了不少。 “快走。”女子扶着我出了房间,一路走到长廊的尽头,在尾房门口停了下来。她拿出钥匙开门,我看到门上挂着一块雕花木牌,上面画着一枝雏菊。 她的房间不同与凌霄的华丽,布置的十分素雅,一张简易架子床,跟床同色的书桌和橱柜,另外就是门边的一套小型桌椅了。小圆桌上放着一个玻璃花瓶,里面插了两枝小巧的雏菊。 “坐吧。”女子扶我坐到椅子上,转身去桌边倒茶。她容颜清秀、声音温柔,举手投足间丝毫不见风尘之气,估计是传说中卖艺不卖身的才女吧。然而,我结论刚下,房门就被敲响了。 “宁可抱香枝上老,不随黄叶舞秋风——”奇怪的朗诵腔传来,要不是身处险境,我不由得想笑。 “宁香,接客!钱老爷来了!” 宁香轻轻打开橱门,示意我藏进去,我暗暗叫苦,这算什么事啊。虽然我是喜欢幻想的双鱼女,但我从没想过自己有生之年竟然会遇到这种事。藏身于交际花的衣柜,这经历也是够刺激的,算了,刚才还险些被老鸨收留呢。 “钱老爷,那您慢请,我先下去了。” “嗯。” 一阵静默,只听到那位钱老爷磕烟斗的声音,宁香从他出现后就没说一句话,我在柜子里虽然提心吊胆,但也有些好奇。玉衡子说这里的女人是遭到报复,全被烧死了,但没听说有男人啊?跟老鸨在一起的大概是老板,唱名字的应该是伙计,这男人算怎么回事,难道有客人一起被烧死了?可如果是在接客时着的火,他们都醒着,肯定会逃命啊…… 或者,我看到的情形是“案件重演”?鬼故事里有个说法,鬼魂会念念不忘自己生前最眷恋或最遗憾的事,在死后不断地重复。但是,凌霄在等什么邵家二少、几个女子在打牌都能说的过去,这宁香明显就厌恶接客,怎么可能还在死后重复这一幕? “妈的,老子在你身上花的钱还少吗,你别说笑了,连吭都不吭一声,是哑巴就直说。”钱老爷说完便打了宁香一巴掌,接着似乎把她推到床上,我捂住耳朵不敢再听,下意识地往橱柜的角落里缩。 突然,我碰到了一样东西,那东西藏在一堆衣物里,但我在碰到的一瞬间,就感觉到莫名的诡异。我战战兢兢地缩小自己的藏身范围,可橱柜这么小的空间,我根本无处遁形。 对视了一会后,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朝我爬了过来,它顺着我的脚背往上爬,冰凉而黏腻的感觉,简直让人毛骨悚然……我紧张地都快窒息了,恨不得顷刻爬出橱柜,可是外面的情形也好不到哪去啊,我真是欲哭无泪。 “嘿嘿嘿——” 终于,在那小东西发出瘆人笑声的时候,我尖叫着,摔出了橱柜。 “怎个意思,你也想来?”钱老爷眯着眼睛,发出暧昧的笑声。 【七】婴灵 十三、婴灵 “不、不,打扰了,我还有点事、”我慌忙起身,踉踉跄跄地往门边走去。 “站住。我说你们这些女人是不是被惯出毛病了,还真把自己当回事。”钱老爷轻蔑地看着我:“赶紧脱了衣服过来,别等我动手。” 看着他猥琐的目光,我心一横,准备夺门而逃。 “妈的!”钱老爷恶狠狠地唾了一口,腾的从床上站起来,将我按在门上,抬手就是两巴掌,打的我眼冒金星。他伸手要撕我的衣服,我还没来得及反抗,他突然两眼一翻,栽倒在地。 宁香脸色苍白地看着我,手还在兀自发抖。我看到钱老爷背后刺了一根很长的银针。 “快、快点,等他醒来就惨了。”宁香紧张地有些语无伦次,她跑到橱柜前将那团东西抱了出来,依依不舍地亲吻着。 我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有些反应不过来。那团东西,没办法,我只能这么称呼,这是一团篮球大小的灰黑色物体,就好像、一朵乌云,小东西没有手脚,只看到两只滴溜溜的小眼睛,和一张樱桃、哦、不对,应该是葡萄小嘴,因为是黑紫色的。 “我本来是想拜托你帮忙的,但现在看来这个忙你是非帮不可了。我冒了这么大的险,接下来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所以,你一定不能拒绝我。”宁香不等我开口,就沉吟着继续说下去:“这是我的孩子,出事的时候她在我肚子里才三个月,元气非常弱,但她还是坚强地活了下来。我不敢让她们知道,只得悄悄将她养在柜子里。这里本就是虚妄之地,现在她们又看得越来越紧,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到时候只能去求老鸨,那她就要成为下一个我了……我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所以,我想把她托付给你。” “什么!我、这,这怎么行?”我瞪大了眼睛,连连摇头,就是交给我一个正常的小孩我都养不了啊,更何况是怪异的鬼婴。 “我也不逼你,你要么永远待在这里,要么带着她走,自己选吧。”宁香抱着那朵小乌云,亲了又亲。小乌云也一改刚才在橱柜里恶作剧的模样,乖巧地依偎在宁香怀里。 …… 没办法,我只能选择答应。 “我要是带她回去,她不会做坏事吧?”我有些担心,她就是再小,毕竟还是鬼。 “不会的,她还是个孩子,你好好教她。”宁香将一个香囊递给我:“这里面有惩罚她的办法。”看来她全都准备好了。 “可是,就这样让她孤零零地去一个陌生世界,真的好吗?”我看着小乌云伤心的样子有些不忍。 “我不知道。”宁香叹了口气,满目悲戚:“我只知道,唯有离开这里,她才能活下去。无论什么地方,都比这座鬼楼好。” 宁香说完从书桌上拿起一个景泰蓝胭脂盒,摸了摸小乌云的头:“好了,进来吧。以后要乖乖听阿姨的话。” 小乌云点点头,缩成了乒乓球大小,藏进了胭脂盒。宁香盖上盒盖,双手捧着,郑重地交给我。 “放心吧,我既然答应了,就会努力做好的。”我叹了口气,将胭脂盒贴身藏好。 宁香悄悄打开门,领着我下楼,一路绕到楼后的草丛。她拨开疯长的杂草,我看到了一口枯井。 “记住,不论看到什么都别管,顺着光往前走。”宁香说完便将我推入井中。 我原以为会摔的很深,哪知道刚开口“啊、”了一声,就已经着陆了。好像,是摔在了地毯上。我揉了揉眼睛,借着昏暗的光线,我看到了沙发、茶几、餐桌……有没有搞错,这又摔到谁的房间里了! “哎呀,都快7点了。”声音有些耳熟,啪的一声,灯开了,我简直不能相信眼前的景象。阿姨正在餐桌边系围裙,经理太太从另一个门走进来,打开旁边的冰箱:“妈,我来帮你。” 什么情况,是我从枯井穿越到了她们家?还是,她们一家住在枯井里! ========分割线======== 十四、半张脸 “妈,本来我想好好查查那个薛雨的,但小铭不让。”经理太太声音很小,大概是怕隔壁房间的经理听到。 我的心咯噔一跳,她已经开始怀疑我了?好在她们现在看不到我,我好像隐身了一般。 “算了,他脾气上来谁劝都没用,这事我们先别管了,等九爷回来了再说。”突然,阿姨转头看着我,面色狐疑。 糟糕,是不是隐身快失效了!我吃了一惊,想到宁香交代的,不论看到什么都别管,顺着有光的地方走。我不敢久留,看到左边房间光线最亮,赶紧走了过去。 进了房间后我诧异地发现室内其实很昏暗,刚才在餐厅看到的光是从另一侧小门的上悬窗里透进来的。这是房间里唯一的光源,难道我得从这扇小窗户爬出去?(⊙﹏⊙)有没有搞错,足有两米高呢。 我看了眼躺在床上玩手机的经理,看来只能等他去餐厅吃饭的时候,搬几张凳子叠着爬上去了。我开始搜寻目标,却杯具的发现房间里根本没有凳子,只有两张厚重的沙发椅,惨了……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经理从床上站了起来,他走到门边,蹲下身,示意我踩在他肩上。 “这怎么好、” 他赶忙使了个眼色,示意我别说话,我也怕引来外面的阿姨和经理太太,连忙住了口,只感激地朝他点点头,踩上了他的肩膀。 终于逃离了那座鬼楼,看着刺眼的阳光,我松了口气,过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并不是太阳,而是扎眼的灯光,自己现在正站在一楼楼梯间门口。这扇小门关闭了许久,门上的锁也已经锈迹斑斑,自己是怎么爬出来的? 我盯着小门看了许久,还是没有任何可疑的痕迹。对了,那天半夜经理太太不是来公司了么?莫非,也是从这里过来的?怪不得出现的那么及时,敢情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喂,到了没有,快放我出来。” 我愣了愣,才意识到是自己口袋里发出的声音:“现在还在公司呢,等我回家吧。” “不行,在盒子里呆太久很伤元气的。”小声音可怜巴巴地说。 “那你不许捣乱啊,只能跟着我。” “嗯——” 我打开胭脂盒,小乌云飘了出来,眨巴着小眼睛各种张望。 “别看了,我们去二楼拿外套,然后回家。”我让小乌云跟我上楼,前两天让我代班的同事今天还班,总算可以休息一天了。 我上了二楼,台阶上走下来的两个人让我傻了眼,这不是经理和经理太太吗?这怎么可能!刚才还分明在、在枯井的房间里啊。我刚回公司不到两分钟,就算他们另有捷径也不可能这么快,因为他们两分钟前还穿着居家的睡衣,现在一个西装笔挺,一个妆容精致。 “有什么事吗?”经理太太冷冷地开口。 “哦、不好意思,没戴隐形眼镜,人看的不是很清楚,想打招呼来着。”我真是对自己无语了,没想到这几天说谎的本事一路见长。 “当心摔了。”经理太太没好气地说。 看着他们两人的背影,我心情沉重得连上楼都没力气了,我觉得自己正穿行在一个异世界里,真假难辨。 “阿姨,刚才那两个人好奇怪哦。”小乌云嘟囔道。 “怎么了?” “他们为什么只有一半啊?” …… “你说什么?”我诧异地看着小乌云,她似乎也觉得很想不通,用力眨了几下眼睛:“那两个人半张脸,半个身子。” 【八】悬丝诊命 十五、相亲 我心一惊,脑中还来不及闪现念头,就听到有人叫我。 “薛雨,你上来一下。”阿姨在三楼冲我招手,她脸色平静,不怒不笑,反而更让人觉得诧异。 “哦,好。”我点点头,上了楼。小乌云本来飘在我脚边,现在却扑腾一跳,趴到了我的背上。我还不太习惯她这冰凉黏糊的特殊体质,这感觉有点像绿舌头冰棒。 “这里的人怎么都这么奇怪呀?”小乌云在我耳边嘀咕道。 “怎么了,也是只有一半吗?” “不是,是有两半,两个一半的人拼起来。” 我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却不敢再发出声音,因为已经到了办公室门口。到底有什么事啊,她知道我光顾鬼楼或光顾她家了?不会对我怎么样吧? “把门关上。”阿姨示意我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 我只好照办:“阿姨有什么事吗?” “你是f市本地的?” “哦、不是,我初中才转学过来,之前是n市的。”我有些疑惑,她问这些干嘛? “今年多大了?有男朋友吗?” 我被问得一头雾水,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了什么药:“二十一,还没有。” “阿姨给你介绍一个吧。” …… 神马情况!我进公司半年来,她口中除了电话量还是电话量,前面已经说过,我业绩中等,平常根本入不了她的“法眼”,也就点头之交,另外就是前几天那份10块钱的鸡腿饭是她付的钱o__o仅此而已。专门叫我进办公室问有没有男朋友已经很无语了,居然还要给我介绍!这算什么事啊?不会、有什么蹊跷吧? “怎么样?等会跟我一起去吧。”阿姨悠闲地拿起茶杯品茶,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我简直被雷得外焦里嫩,别说我压根就没准备谈恋爱,就算我想谈,也没恨嫁到一大清早去相亲的地步吧。 “阿姨,其实我是单身主义,喜欢自由。”我倒不是说谎,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单身主义?”阿姨笑了,笑的不太好看,有点嘲讽的意味。 确实,单身是要资本的,老板听到自己旗下的小员工发表“单身宣言”报之一笑也正常。但她玩味的眼神让我有些不自在,脸不禁红了起来。 “不要紧的,就是去私人会所坐坐,就当增长见识了。”阿姨说完便站起身往里间走去:“我去换件衣服。” 有没有搞错,我连早饭都没吃诶,而且这身打扮,到那不会被人当成小保姆吧。本来能回家舒舒服服地大睡一觉,现在倒好,要来一场灰姑娘的尴尬之旅(⊙﹏⊙) 几分钟后阿姨换好衣服出来了,我跟她说自己要去储物室拿包,再去下洗手间。 “好,我在车里等你。” 我赶紧下了楼,还好这会已经过了交接班的时间,洗手间里空无一人。我问小乌云有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此行到底是相亲还是去赴鸿门宴? 没想到小家伙一脸无辜地问:“什么是相亲?鸿门、后门宴?” 呃——我不禁哑然失笑,自己应该保护这个小家伙才对,居然还让她跟着一起动脑筋。 “我们还是去吧,那个两半人好像挺厉害的,惹她生气肯定更惨。”小乌云嘟着嘴。 “那你没事吧,会不会被她们发现?”我有些担心。 “嘿嘿,我是没有成形的鬼,别说人了,就是鬼也不一定能看到我。”小乌云很得意,得意之余又有些伤心。我在异世界穿行一夜都心惊胆战,而她,更是异世界中的异类,孤独,与生俱来…… 我摸了摸她的头,领着她下楼。阿姨坐在驾驶座上,车里没有其他人,我只好拉开车门上了副驾驶座。小乌云很好奇,直接趴在了前窗上,现在我可以确定阿姨看不到她了,因为她十分悠闲地发动了汽车。 在汽车开出公司大门的那瞬间,我看到值班室门口的看门大爷,他低着头似乎在想心事,右手却在衣领上扯了几下。 是什么暗示吗?对了,别针,他给的那支玛瑙别针。 ========分割线======== 十六、悬丝诊命 车开了大约二十分钟,我对眼前的景象已经很陌生了,顺道提一下我是个宅女,除了偶尔跟朋友逛逛街外基本不太出门。 “来过这吗?” “没有。” “这附近没有公交站,打车也不太方便。” 什么意思,提醒我别逃跑? 小车开进一个高档小区,我跟着阿姨下了车,绕过喷水池和花园,弯过几条幽雅的碎石小路,来到一栋别墅门口。我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重,本身给我介绍男朋友就已经很跌眼镜了,还大清早来什么私人会所,这些富家太太难道不睡懒觉?又不赶着跳广场舞。我知道高档小区都比较安静,但是、这里可不止是安静,简直是、死寂。 我们刚走到门边,门就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应该是保姆。她跟阿姨打过招呼后就一直看着我,最后目光落在我领口的玛瑙别针上(刚才我走在阿姨身后,乘机把别针戴上了)。 大厅里除了保姆外,只有一对年轻情侣,女孩在弹钢琴,男孩则站在钢琴边上,翻着琴谱捣乱,两人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丝毫不受我们的影响。按理说,不管他们是主人还是客人,有人进门都应该互相打个招呼吧,但阿姨也没有要理他们的意思,径直上了楼。 二楼、三楼……光线一层比一层暗,到四楼的时候已经没什么能见度了,而且,我还听到很细微的诡异之声,让人感觉很不自在。保险起见,我拿出口袋里的胭脂盒,拍了拍背上的小乌云,示意她先躲起来。 黑暗中,阿姨打开了一扇门,我以为总算能见到光了,没想到房间里依旧一片幽暗。我刚走进门,就听到“咝——”的一声,手腕被一根冰凉的丝线缠住了。 “薛雨,二十一岁零九个月。”苍老尖细的声音好似来自幽冥地狱:“幼时曾寄居邻居家中,与父母关系疏离。邻居家的古怪老太太从不理人,唯独对你很好,其实她跟你说的那些胡话都是真的。七岁那年独自在家时见过一抹白色的鬼影,如今仍会常常梦到。八岁那年发高烧独自去诊所看病,途中险些晕倒,所幸有一过路女子相救,把你背到诊所。但该女子其实是鬼,你身上也从此沾染了阴气。” 我听了不由直冒冷汗,这些都是我藏在心底的秘密。邻居家的老奶奶确实跟我说了很多离奇的故事,但我怕别人会更觉得她古怪就没跟其他人提起。鬼影事件我也从未对任何人说过,总安慰自己是看花了眼,虽然我当时清醒而恐惧。还有那个背我去看病的阿姨,那时我迷迷糊糊的,只记得到诊所门口时她就不见了,后来几天去打针,我都想着跟她道谢,但却再也没遇到过,难道她真的…… 我正陷入沉思,灯突然亮了,没想到寂静的房间里居然有二三十个人,都是四五十岁的阔太太,有几个人好奇地打量我,但更多人则是敬畏地看着坐在沙发正中的女人。 那女人穿了一身黑,身形削瘦,气质阴沉,年龄大概在四十到六十之间?实在不好说,因为她的脸虽然是四十多岁的样子,但那双眼睛,阴晦而冷漠,仿佛从黑暗中练就出来的刻薄凌厉。 她手中拈着一根黑色丝线,不用说,黑线的另一端系在我的手腕上。只听过悬丝诊脉,没想到还有悬丝诊命。 黑衣女人看了我一眼,转头对坐在她左边的太太耳语,那太太听了后十分感激,一个劲地道谢。然后又起身跟阿姨道谢,我隐约有不好的预感。果然,她道完谢后便满脸堆笑地朝我走了过来。 【九】鬼别墅 十七、让人喷血的请求 “你还没吃早饭吧,阿姨带你去餐厅吃点东西。”陌生人刻意的亲切绝对有问题。 “哦、谢谢,我还不太饿、”其实我早就饥肠辘辘了,她大概也看了出来,于是客气地拉着我出了房间,打开走廊的灯,带我来到走廊另一头的餐厅。 餐桌上摆满了吃的,三明治、蛋糕、奶茶、小笼包、烧麦……中西合璧,一应俱全,我本来就饿,面对此情此景哪里还招架的住,说了谢谢后便尽量斯文地吃了起来。 “我姓宋,叫我宋姨就好。”宋太太坐在我旁边,悠悠开口:“怎么样,墨灵大师算得是不是很准?” 我含糊地点点头,真杯具,有种被人窥探的感觉。她见我脸色不太好,遂安慰一笑:“她算准了才好,如果是连她都算不准的命,那得糟糕成什么样。” “宋姨,请问到底有什么事?” 宋太太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退去,满脸疲惫:“小姑娘,阿姨就是想求你、能不能每个星期来我们家一次。” “来干嘛,帮着算命吗?”我一头雾水,这命算一次还不够啊,难道要我帮着布置“道场”? “不是的,我是想求你每个星期来陪我儿子过一夜。” 什么!我一口血差点没喷上来,宋太太看我震惊的样子急忙摇头:“不是、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求你来照看我儿子,他每个星期六的晚上都、都睡得很奇怪,我实在是没办法。刚才墨灵大师算过了,说你命里有阴缘,肯定能帮上忙的。拜托了,我就这么一个孩子……” 宋太太握着我的手哭了起来,眼泪纷纷落在我的手背上。我想到了宁香,她把小乌云交托给我的时候也是这么悲戚,我实在不忍心拒绝。可我干的是客服又不是家政,总托我照顾人算是怎么回事? “宋姨,您儿子是什么情况?” 宋太太叹了口气,愁眉苦脸地说:“我儿子叫宋词,一直很健康的,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都绝对没问题。但从年初开始,他就变得越来越古怪。成天不说话,晚上不睡白天不起,要知道他从小到大作息时间都很规律,书桌上贴着时间表,对自己要求非常严格。” “这还不算,后来越来越严重,一个星期都难开口说一句话,每周六晚上、”宋太太顿了顿,双手互抱,仿佛在回忆噩梦时的景象:“他现在只有周六这天会晚上睡觉,可是、真的太吓人了,他那根本不是在梦游,简直是活在另一个世界!房间里明明只有他一个人,他却像有人陪着他似的,谈天、说笑、拥抱、接吻……” 拥抱、接吻?这是被女鬼缠上了吧,敢情我刚从鬼楼逃出来,又被带到鬼别墅了o__o “我洒了朱砂、泼了黑狗血、贴了符咒,请人做法,什么办法都用了,别说是把女鬼赶走,就是让她现一下原形,弄清来历都做不到。” “那个墨灵大师应该会有驱邪的办法吧?” “有啊,她说让你陪着就行。” 有没有搞错,这算什么大师,居然把事情推到我身上!我苦着脸开口道:“宋姨,我哪有什么办法,我家往上数多少代都没出过一个捉鬼的,不瞒您说,我自己都、” “都沾了阴气是不是?这就对了,墨灵大师说你命中有一段阴缘,所以这件事你正好能帮上忙。那个女鬼每周六晚上都会来找我儿子,你只要说自己是他的正牌女友,让她快滚就行了。” 我真的有种想喷血的冲动,这就是阿姨说的相亲!亏她想的出来,竟然给我介绍一个中邪的人,还让我去上演斗小三的狗血情节。鬼片和鬼故事里,诱惑人的女鬼哪个不是千娇百媚、仪态万方的,别说我根本不认识这个宋词,就算我真的是他女朋友,也未必能把他从女鬼身边抢回来啊。再说了,我生活是过得有多安逸,非得找个女鬼来做情敌寻刺激? 宋太太看出了我的心思,她抬起头,神情冷静更兼冷酷:“薛雨,你一定要答应我,不然……” ======分割线====== 十八、鬼别墅 “你一定要答应我,不然我儿子就没救了,那我、还活着做什么……”宋太太抬手擦了擦眼泪,转身到餐台上拿了一把菜刀,准备往自己身上砍。 “宋姨,你这是做什么、”我赶紧上前拦住她,心里真是欲哭无泪,自从那天值夜开始,我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只怕我以后就是不被鬼吓死,也要被这些事情给烦死。 唉,看来一哭二闹三上吊真是威胁界从古至今的三大法宝啊。我猜那个墨灵大师一定是看出了我的软肋,让这宋太太一招就把我搞定了。 我答应之后宋太太自然破涕为笑,拽着我的手不停地道谢。 “那我先回去休息了,等星期六再过来、” 等等,今天不就是星期六么!o(>﹏<)o “我先带你去客房休息吧,好好睡一觉。”宋太太带我下楼。 客房在二楼,因为是旋转式楼梯,快到二楼的时候可以斜看到一楼的一角。没想到我无意中的一瞥,就让自己差点摔了一跤。刚才进门的时候,钢琴边明明是一对年轻情侣,而现在—— 变成了一对中年情人,女人依然在弹钢琴,只是两眼含泪,男人则面沉似水地背对着钢琴低头抽烟。之前是打情骂俏的浪漫气氛,而现在,恐怕是战争前的冰冷对峙。 当然,让我心慌的不是他们即将爆发的争吵,而是、这对情人和之前那对年轻情侣长得实在太像了,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我上楼的一个小时里,他们老了十岁。 “怎么了?”宋太太转过头问我。 “楼下两位是、” 宋太太眉毛一挑,勉强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丝复杂的笑,冷漠却略带苦涩:“不用管他们,你就当没看见好了。” 进了客房后,宋太太将手腕上的玉镯脱下来递给我,虽然我对玉没什么了解,但也能感觉这个手镯肯定很贵重。玉镯呈淡青色,玲珑剔透、细腻润泽,而且还泛着隐隐的光晕。 “宋姨,我不要。” “你戴着吧,这是我们宋家的传家之物,你戴上它就说明我已经认可你和小词了,让那个女鬼快点走。” “可我不习惯戴手镯,要是不小心摔碎就糟了。”我手腕上只戴了一根红绳,还是我自己编的,要真把人家的传家之宝打碎了,岂不一辈子都得交代在这。 “摔不碎的,我奶奶当年还戴着它跳楼呢。”宋太太拉过我的手,硬给我戴上了。 想到个笑话——朋友买了块名表,质量非常好,从悬崖上掉下去都没坏,就是人死了…… 怎么感觉像传说中的邪物(⊙﹏⊙) “你先休息吧,吃午饭的时候叫你。” “不用了,刚才吃的太饱,晚饭再叫我吧,我想好好睡一觉。” “那你好好休息,晚上就拜托了。”宋太太说完声音又有些哽咽,我怕她再哭一场,赶忙点头,然后打了个哈欠,她便知趣地关上了房门。 我叹了口气,身体也跟着发软,靠在了床上。 “没人了么,快放我出来透口气,我都快闷坏了。”小乌云在胭脂盒里叫了起来。 我刚打开盒盖,她就嗖的一声窜了出来,学着我的样子仰躺在床上,居然还装模作样地跟着叹了口气。 “喂,你学得倒是挺像啊。”我拍了拍她的头,被她的小样子逗笑了。 “我这不是为你发愁么,晚上你打算怎么办?真跟人家吵架去,你吵的来么?” 呃…… 被看穿了。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我揉了揉眼睛,实在太困:“先睡觉吧。” “嗯。”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我听到了门锁响动的声音,警觉地睁开眼睛,看到门把手在不停地转动。 有人在外面开门?要是宋太太或者保姆,她们应该会敲门啊。而且她们肯定有锁匙,就算想趁我睡觉的时候进来,直接用锁匙悄悄开门不就行了,怎么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突然,我有种不好的预感,门外的、恐怕不是正常人。门被反锁了,说明房间里有人,在这种情况下一般人要么喊门要么撬门,不停地扭动门把手做什么? 【十】帮我选一个新郎 门把手还在不停地转动,我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我不知道宋太太的电话,又不敢贸然开口喊人,万一来者不善,岂不糟糕。 “啪——”的一声,门锁好像被掰坏了,随后是高跟鞋走远的声音,什么意思?这是把我困在里面的节奏啊! 我连忙起床开门,门把手已经转不了了o(>﹏<)o这比反锁还恐怖,就算有钥匙门也打不开了。我背脊发凉,如果是宋太太要关我,那她直接反锁就行了,何必把锁弄坏?看来这别墅里恐怕有另一股力量,她们不希望宋太太的儿子获救,所以把我困在房间里,等晚上宋太太发现门锁坏了,叫人来修也需要时间。难道、那个宋词今晚就会有危险?! 对了,打阿姨的电话,让她联系宋太太不就得了。我一边埋怨自己吓懵了,一边拿出手机,还没等我松口气,心又凉了一截,手机信号栏直接打了个叉,太奇怪了,这又不是在地下室,怎么可能会没信号? “怎么了?”小乌云睁开眼睛,慢悠悠地飘到我跟前。 “门锁被人弄坏了,电话也打不出去。” “所以,我们被困在这里了?那我再睡会。”小乌云打了个哈欠,我一脸黑线,这小家伙心真大。 我拉开窗帘,但愿有人从附近经过,可以求救。 没想到我再次傻眼,愣了半天说不出话,因为、窗外一片漆黑。可手机明明显示13:25,就算手机出了问题,我一觉睡到天黑,小区里不可能没有路灯啊?而且,外面既然伸手不见五指,房间的光线是从哪来的? 我放下窗帘,一切如常,窗帘明明透着午后的阳光,然而一拉开,外面就是另一个世界。这哪里是窗帘,简直就是鬼片的幕布…… 小乌云也察觉出了异样,眨巴着眼睛看我:“要不我从门缝里钻出去看看?” “先不要,门外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要是变得跟窗外一样就糟了。”我拦住小乌云,开始在房间里找可以防身或撬门的工具,如果有突发状况也好应对一下。 桌上只放了一套茶具和一个花瓶,我只好去开旁边的壁橱,手碰到橱门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但此情此景也顾不上礼貌了。橱柜里放的是衣服,成堆的衣服,简直比我的衣橱还乱,有钱人怎么也这么懒啊?高档衣服不是应该整齐地挂起来吗?看来工具是没有了,找几条皮带当鞭子还差不多,我皱着眉头,把上面一堆衣服抱开。 “啊——”几秒之后我才听到自己的尖叫,后背重重地撞到墙上,但根本感觉不到痛。 “阿姨、阿姨,你别是被吓傻了吧?”小乌云摇晃我的手臂。 我的脸色一定惨白得吓人,这几天我虽然不停地遇到灵异事件,但还是第一次看到尸体,而且是这么新鲜的尸体——被藏在衣服堆里的女人半睁着眼睛,脸上还留着死不瞑目的怨恨,脖颈上的伤口血淋淋的,我根本不敢看。 这是一个犯罪现场。 有人乘我睡着时把人给杀了,藏进壁橱里,然后弄坏门锁,把我困在这里……什么意思?要嫁祸给我!可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女人啊,难道这一切都是阴谋,根本不是让我过来驱鬼,而是来当替死鬼? 我颤抖着拿出手机,依然没有信号,战战兢兢地拉开窗帘,仍旧一片漆黑,简直走投无路,要是电视剧情节的话,恐怕几分钟后警(笛)就要响了,然后我一边喊着冤枉一边被戴上手铐。 我在墙角缩瑟着,小乌云被我的恐惧感染了,趴在我的肩上,房间一时静得可怕,我紧张地连呼吸都不敢有声音,不知道下一秒等着自己的是什么。 “咯咯咯——咔咔咔——”诡异的声音响起,仿佛是骨骼复苏的声音,我颤栗地抬头,那具尸体好像在动。 ======分割线====== 女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动作由僵硬迟钝渐渐变得婀娜多姿,她转头觑了我一眼,便不屑地回身,开始整理杂乱的衣物。 她把衣服一件一件的挂好,十分仔细,不是男女装分开,而是一件男装一件女装的组合,搭配了半天。我开始还很紧张,但她实在太磨蹭,领带、丝巾、皮带、腰链,都要一一比对,我看到后面都忍不住犯困了,也不用这么讲究吧。 房间里的光线变暗,我悄悄看了一下手机,已经快6点了,希望宋太太她们快点来叫我,看来我最近真是中了那个墨灵大师说的阴缘,老是莫名其妙地跟鬼共处一室。 终于,女人把衣物整理完毕,然后俯身打开壁橱里的小箱子,捧出一件新娘旗袍。这旗袍非常漂亮,上面用金线和彩珠绣着凤凰和牡丹,在昏暗的房间中熠熠生辉。 她居然当着我的面把身上的衣服脱了,慢慢换上新娘旗袍,而且还转身朝我飞了个眼风,有没有搞错,我又不是男的。不过人家身材确实好,秀丽的脸庞带着隐隐的怨气,有一种诱惑的美。 “如果你是男人,愿意娶我吗?”女人朝我走了过来,眼波流转,美艳不可方物。 这也太尴尬了吧,该怎么回答啊?不愿意,那就是嫌弃她咯,愿意、那万一…… “你这么漂亮,哪个男人会不愿意娶啊。”我尽量让自己笑得自然点,在珠宝细碎的光影中,我看到她脖颈上的伤口渐渐变化,最后,开成了一朵美人蕉。 “那太好了,你帮我把新郎请上来吧。”女人说完又从壁橱里拿出个金光灿灿的凤冠戴上,细密的流苏遮住她的脸,在昏暗的房间中,真像等待结冥婚的鬼新娘,还好我是女的。 她将一张请柬递给我,然后端坐在床上。 “不好意思,我是客人,不知道新郎是哪位?”我弱弱地请示。 “请柬上不是写了吗?” 我打开请柬,宋_先生和虞曼云女士,结百年之好。 “帮我在这宅子里选一个,只要姓宋就行。” 这辈子我一定要跟你成为一家人,不能嫁给你就嫁给你爸。这不是网上的段子吗,真是艺术源于生活啊。 “薛小姐,你睡醒了吗?快吃完饭了。”保姆在外面敲了敲门。 “好的,但门锁坏了。”我话刚说完,门就打开了,保姆手上拿着一个钳子似的工具,难道是传说中的万能钥匙? 保姆显然没看见床上的鬼新娘,她微笑着跟我解释:“三楼住了一个远房的表小姐,她脑子有问题,喜欢玩门锁,这些年都不知道弄坏了几百个锁,我都练成开锁高手了。要不我等会给薛小姐配一把,其实挺好学的。” “哦,不、那麻烦教我一下吧。”我刚想拒绝,因为觉得这门手艺恐怕会滋长偷窃心理,虽然我是善良滴银,但还是别越界为好。可是我实在不想再和尸体或鬼共处一室了,而且谁知道接下来又有什么离奇事件等着我,还是多学些技能好了。 “阿姨、” “别客气,你叫我周妈吧。” 好旧式的称呼,不会又是从民国穿越来的吧,不过我现在也没时间想这些,离开二楼后连忙小声问她:“这里住了几个姓宋的男人?” “啊?”周妈狐疑地看着我,但还是回答了我的问题:“少爷宋词,还有祖老爷。” …… “祖老爷?” “是的,我们太太的祖父。” “那年龄很大了吧?” “嗯,一百多岁了。” 神马情况!那新郎不是宋词,就得是这位祖老爷了?给虞曼云找个百岁老人,她还不得挠死我(⊙﹏⊙) 【十一】冷面少爷 “怎么了?” “哦、这个、” 周妈看到我手上的请柬,接了过去,脸色立马就变了,但不是恐惧而是愤怒:“这该死的丫头,到底还有完没完!” 周妈说完便下楼回到客房,她拿起挂在领口的眼镜戴上,接下来的情形真是让我大跌眼镜。电影和小说里捉鬼降鬼的情节不少,但打鬼就比较少见了。只见周妈冲到床边扬手就打了虞曼云一巴掌,虞曼云的脸顷刻变了形,还不等她反抗,周妈便摘下她头上的凤冠扔到地上。 “住手、放开我!”虞曼云挣扎着尖声叫喊,奇怪地是她居然没办法反抗,这真是大开眼界了,原来人鬼打架竟然是人占上风啊。 “太太让你呆在这就不错了,你还成天想着结婚,到底要结多少次才够!”周妈气呼呼地说。 “可是每次都没有新郎啊!”虞曼云哭了起来,简直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呜呜,我就是想嫁给他,这有什么错……” “好了,好了。”周妈叹了口气,轻轻拍着虞曼云的肩:“现在家里有事,太太正发愁呢,你听话点,不要再闹了。” 虞曼云伏在周妈的怀里呜咽,看她们这情形,怎么感觉像是母女呀?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哇,好漂亮!”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走进房间,捡起地上的凤冠看了一会,然后戴在头上往走廊跑去:“表哥表哥,你看潇潇漂不漂亮?” 这女孩长得挺清秀的,但眼神有些空洞,白嫩的脸颊不知碰到哪了,有一抹污渍,大概就是周妈说的脑子有问题的表小姐吧。 “漂亮。”温柔的男声响起,我有些疑惑,女孩口中的表哥自然是宋词了,但宋词不是已经很久不说话了吗? 周妈连忙起身走出房间:“少爷,晚餐已经准备好了,您跟表小姐去餐厅吧。” 这次没有声音,只听到脚步声朝这边走近。虞曼云还在床上暗自伤心,周妈摇摇头:“这是薛小姐的房间,你到别处去吧。” “哦、没关系,要不我换一间吧。”想到虞曼云刚才那么认真的整理衣橱,想来是把这个房间当婚房了,那我还是不凑热闹好了。 “你是谁?”冷淡的声音传来,跟刚才的温柔截然相反,我转过头,看到一个俊逸少年,但他神情淡漠而疏离,皱着眉头打量我,目光凌厉。 我很不喜欢这种眼神,本来我就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困在这里,他还一脸戒备的样子,拽给谁看啊。长得帅怎么了,我又不是花痴,难道还要笑着去讨好他不成,我不满地偏过头。 “少爷,这位薛小姐是太太请来的客人。”周妈赔笑道:“时候不早了,先去餐厅用餐吧。” “客人?”宋词继续审视我,嘴角弯着冷笑。 靠,这个人是不是欠骂啊,我小时候寄居在邻居家都没受过这种“待遇”,只是心里孤单罢了。这个宋词真是将“嫌弃”一词展现得淋漓尽致。 “小词,怎么这么没礼貌。”宋太太站在楼梯口呵斥。宋词不发一言,牵着潇潇的手上楼了。 宋太太十分抱歉:“薛雨,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小词这孩子被我惯坏了,而且他这段时间性情很古怪。” 后半句话,宋太太是附在我耳边说的,但宋词居然听到了,他一拳打在楼梯扶手上,把我们几个都吓了一跳。 宋太太下意识地抓住我的手臂,似乎怕我借着宋词的怠慢,发脾气走人。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倒是虞曼云走了出来:“潇潇小姐,把凤冠还给我。” “你又出来添什么乱。”周妈把她往房间里推。 “曼云要结婚吗,壁橱里还有几顶凤冠呢,你再去挑一个。”宋太太语气温和,脸上还带着哄孩子似的微笑,感觉她才像虞曼云的亲妈。 “嗯,谢谢太太。”虞曼云听话地点头,转身回客房了。 “太太,真对不住。”周妈有些羞惭。 宋太太不在意地摆摆手,随后下了几级台阶,冲客厅里的男人喊道:“曼云要结婚,你上来一下。” ======分割线====== 奇怪了,这男人又是谁啊?虞曼云不是只嫁给姓宋的么,周妈又说这里只有宋词和他的外曾祖父两个人姓宋。 对哦,她说的是两个人,不包括鬼……有没有搞错,这栋别墅里住的鬼简直比人还要多了! 客厅里的男人扔掉手上的烟头,准备上楼,弹钢琴的女人却抓住他的手,忿忿地说;“不许去!” 宋太太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那女人僵持了一会,还是松了手。男人便转身上了楼梯,他刚迈上台阶,宋词就拉着潇潇头也不回地去了四楼餐厅,周妈也疾步离开。 “上楼吃饭吧。”宋太太牵起我的手,显然她也不愿搭理这个男的。 怎么有点众矢之的的意思?这男人到底是、 “真是病得不轻,哪有女人让自己丈夫不停地结婚的。”弹钢琴的女人有气没地方出,将钢琴弹得震天响,简直是噪音“狂响曲”。 原来这个男人是宋太太的丈夫,那就是宋词的爸爸咯,但这气氛也太不对了。男人跟宋词有几分相像,也是帅字当头,而且身上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想必一定引许多美女竞折腰吧。不过他脸上不同于宋词的淡漠,而是一种玩世不恭的神态,或者可以直接说成不正经。 他抬起头,玩味的眼神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宋太太挡在我身前:“别再看了,这个女孩你不能碰。” “笑话,我要碰谁你管得了?”男人冷哼一声,绕过宋太太朝我靠近。 宋太太握住我的手,示意男人看我腕上的玉镯,男人冷笑道:“呵,后继有人了啊。” 突然,男人的脸直接朝我贴了过来,脸对脸的距离,一双桀骜的眼睛紧盯着我。我还没跟男人离得这么近过,下意识地想躲避,他却笑了起来:“这女人长得还行,就是傻愣愣的,比潇潇还不如,不过、我还是有兴趣的。” “你还是人吗!”宋太太气结,骄傲美丽的脸上含着羞辱,我看了都觉得同情。但这男的显然没动一点恻隐之心,反而厚颜无耻地笑着:“我是不是人你还不清楚吗。我活着的时候就不喜欢干人的事,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你还指望我干什么好事。” 男人继续朝我靠近,几乎要把我逼到墙角了,我慌乱地推了他一把,朝楼上跑去。不知是不是玉镯有什么力量,只听他“啊”的一声往后栽倒,然后开始骂我,似乎摔得不轻。再之后他被宋太太扶起来,送进了客房,当他的新郎去了。 楼道里没开灯,我跑得又急,根本没注意宋词在楼梯口抽烟,结果直接撞到了他身上。 “不好意思。”我摸索着墙壁站起来,手背碰到了燃烧的烟头,倏地缩回,却被他紧紧扼住手腕。 “你来这有什么目的?”宋词冷冷地开口。 “又不是我要来的,你既然没事,就让宋姨放我走吧。”什么目的,我根本是被骗上船的好不好,我想甩开宋词的手,他却不肯松开。 “那就赶紧给我滚!”宋词说完便拽着我的手下楼,我只得踉踉跄跄地跟在他后面,心里说不出的委屈和气愤:“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小词,你干嘛?”宋太太急忙上来阻拦。 “妈,你也真是的,什么人都往家里领,快让她走人。”宋词推开宋太太,继续拽着我下楼。 突然,一阵阴风刮来,楼道里满是浓重的脂粉香,我正想喊宋太太开灯,宋词却像被人偷袭一般,轰然倒地,要命的是,他还紧紧抓着我的手—— 【十二】纯情女鬼 宋太太打开灯,只见宋词脸色铁青地躺在地上,我被他拽着手,只能蹲在他旁边。 “小词。”宋太太慌忙过来摇晃宋词,不晃还好,这一晃宋词非但没醒,反而开始吐白沫了。宋太太又急又怕,求助地看向我,我一不会驱邪,二不会医术,哪会有办法。 “太太、少爷房间的门开了。”周妈跑了过来:“里面香得不行,是不是在等少爷、” 宋太太当然不愿让儿子去和女鬼“约会”,但宋词已经开始抽搐了,脸色也越来越可怕,这明显是女鬼的警告。最后宋太太把心一横,想来跟女鬼纠缠总比直接变成鬼要好:“我们把他抬回房间吧。” 我想挣脱开宋词的手去帮忙,却根本掰不开。 “你就让他抓着吧,他心里害怕。”宋太太央求道。 是害怕么?可他害怕也不应该抓我的手啊,要是女鬼晚几分钟过来,我就能庆幸地被他赶出去了。我撇撇嘴,但他现在是“晕倒之人”我自然不该跟他计较。 “薛雨,我求你了,小词是冒犯了你,但你千万别见死不救啊。”宋太太含泪哀求。 这么大的帽子扣下来我还能说什么,可问题不是我见死不救,是根本不知道怎么救好不好?没准还得把自己搭进去,算了,反正我现在已经是走在异界给我搭起的钢丝上,能走多久走多久吧。 宋词的房间在二楼最里面一间,但我们刚走到楼梯拐角处,香粉味就明显浓郁起来。这味道并不刺鼻,但闻起来很不舒服,仿佛是借着香气掩盖什么,生怕一不小心,呼吸重了就嗅出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 宋太太和周妈把宋词抬到床上,我只好跟着坐到床边,这画风实在太不搭了,等会女鬼来约会,我怎么应对啊。看宋词刚才的态度,没准联合女鬼把我骂一顿呢。 “薛小姐,我去给你拿些吃的来。” 不是吧,这么恶劣的环境下我还能有胃口? “对哦,晚饭还没吃呢。”宋太太拍拍我的肩膀:“多吃一点,不然没力气应付。” …… 我已经没心情回答她了。 周妈拿来一堆吃的放在床头柜上,两人再三拜托我之后就关门离开了。我叹了口气,企图掰开宋词的手,被这么钳着就跟戴手铐似的,实在难受。 可是他握得实在太紧,我怕再弄下去会把他的手指掰骨折,只好放弃。 “阿姨,我冷。”小乌云哆嗦着从我脚边冒了出来。 “啊,那怎么办?” 小乌云“体质”异于常人,当然不是穿衣服就可以解决的,而且她现在神情病恹恹的,我着实有些担心。之前还好好的啊,不会是这个房间有问题吧? 我打开胭脂盒让小乌云钻进去,然后将盒子塞进衣服的夹层,尽量给她些温度,虽然、我现在也莫名其妙地觉得冷。 半个小时后女鬼并没有光临,只是房间的温度像开了冷气机似的,越降越低,简直要变成冷冻室了。我被冻得瑟瑟发抖,但宋词的气色倒是好多了。 “你来了。”宋词突然睁开眼睛,看着我身后。 我连忙转身,果然,又是一位女鬼佳人,而且是一位纯情少女,才16、7岁的样子,一双清澈的眼睛好似闪烁的晶石,樱桃小嘴轻轻一抿:“宋哥哥,你生病啦。” 蜜糖般的声音直接把宋词给黏住了吧,我偷偷看了一眼宋词,果然是满目温柔。什么驱鬼呀,我根本是走进了情侣的虐狗模式好吧。 果然,他们再接再厉,给我真实上演了一部言情剧。 “宋哥哥,若薇喂汤给你喝。”女鬼美眉端起床头柜上的瓷杯,一勺一勺的给宋词喂汤,我在旁边坐着简直尴尬死了(⊙﹏⊙) “这位大姐,你没事吧,干嘛神情这么古怪?”若薇偏过头,天真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我。 ======分割线====== 大姐……这称呼真是干得漂亮。 如果是情敌之战我显然已经败下阵来,好在我对宋词没什么好感,不然真是要心疼自己十分钟。 “我、”我顿了顿,不知该说什么。面对两个甜蜜恩爱的小情侣,我说出宋太太让我说的那番话岂不是找打,驱邪也得讲究方式方法啊。我要有念咒做法的本事还差不多,现在这情形,根本是孤军奋战好吧。 宋词温柔地看着若薇,但他的手依然攥得很紧,紧到我能感觉到自己脉搏的跳动,也不知道是什么用意,难道怕我对若薇下手?可能真把我当成捉鬼大师了,手上含着灵力或藏着神兽,关键时刻可以发大招o__o “不好意思,我想去洗手间。”最后我面露窘态,挤出这么句话,不是有什么计策,而是真的很想去。房间里这么冷,能不加速新陈代谢嘛,反正今天已经是各种丢人,干脆丢到底好了。 我示意宋词松开手,他却狠狠瞪了我一眼:“我要能松开早就松开了,你是做了什么法!” “啊?我没有、”我吃了一惊,抬起手用力甩了几下,根本纹丝不动,这下糟了。 “快点,别给我耍花样。”宋词站起身,竟是要“押送”我去洗手间。 “若薇,你乖乖坐在这,别害怕。”宋词摸了摸若薇的头,温柔宠溺,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真是太过分了,宋太太急得半死,他倒好,反而担心女鬼受到伤害,痴情也该有个限度吧。 “你有没有搞错,把你妈妈都担心成什么样了,居然还在这花前月下。约起会来这么温柔,对家里人态度就不能好点。”我实在有些窝火,开口教训起这位被女鬼迷得忘乎所以的富二代。可能也是这几天的事情在心里压得太重,一下忍不住爆发了,算他倒霉。 当然,更倒霉的是我。宋词皱了皱眉毛,立刻回敬了我:“笑话,我的事要你管,你以为自己是谁啊,还真以为我妈请你来当儿媳妇呢,就你这姿色,别说是小三了,就是给我当保姆我都懒得要。若薇,你就不该叫她大姐,她管得这么宽,该叫她大妈才是。” 若薇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宋哥哥,你真逗。” 他这话虽然说的难听,但我是电话客服,哪天不接几个变态电话,无理取闹、问候祖宗的几率不要太大,耳朵已经有一定的屏蔽功能了。更何况我现在急着去洗手间,所以他说他的,我走我的,而他还得被迫跟在我身后。 进了洗手间后,我开始想办法该怎么解开“手铐”,用润肤乳还是洗手液试试?我正想着,宋词突然踹了一脚,把门关上了。 “快点,别耍花招。”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居然松开了我的手,走进淋浴房,然后关上了推拉门。 此刻的我真是一脸懵逼,他明明行动自由好不好,还说是被我“做法”,这又玩得哪出?不过我现在没心思多想,赶紧解决个人问题。 我洗完手,拉开淋浴房的推拉门,想问宋词到底怎么回事,但宋词却不见了。我心一悬,难道被女鬼劫走了?可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前后不到1分钟的时间,这也太神速了吧?就算鬼能穿墙透壁,但宋词这么个大活人也不可能移形换影溜走啊。 我正琢磨着墙上是不是有什么机关,后背却被人猛地一推,整个人摔进了浴缸里,头撞到浴缸的边缘,我只觉得太阳穴一阵刺痛,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醒来,身上冷飕飕的,像泼了凉水一般。我下意识地低头,天哪,我、我的衣服……我仿佛跌进了冰窟窿里,紧张地连意识都有些恍惚了,慌忙扯了一条浴巾遮掩。这时,我才看到浴缸旁边还躺了一个人—— “啊!”没想到有人先替我叫了:“你、你这个贱人,怎么能干这种事!” 若薇冲了进来,满眼的惊惧和委屈,泪眼朦胧地质问我。 【十三】被鬼痛打 我自己还没缓过神来,哪有心思回答她,我摇了摇头,脑子一片空白,不能想,一想头就一阵剧痛。 “你这个贱女人,我和宋哥哥马上就要结婚了,就这么被你、呜呜呜,你把宋哥哥毁了……” 什么!这话都说得出来,还不等我开口,若薇就打开了莲蓬头,淋淋的凉水喷了我一身。我本来就觉得冷,这下更是瑟瑟发抖,更惨的是我全身酸疼,连躲避的力气都没有。于是,就这么被若薇按在浴缸里痛打。 我被打得眼冒金星,心里又急又气,眼泪忍不住汩汩而下,好在全身都是水,也看不出来。 “若薇、”宋词站起身,抓住若薇的手,当然不是让她别打我,而是向她道歉:“对不起,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不想再听下去,只想赶紧离开。我裹紧浴巾,艰难地走出浴缸,从地上捡起外套,却发现外套上有好几道口子,像是被很锋利的东西抓的,让人联想到尖利的长指甲。我突然意识到什么,胭脂盒呢! 我将衣服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手机和钱包都在,就是胭脂盒不见了。旁边是宋词的衣服,我顾不了那么多,拿过来就翻,还是没有。我跌跌撞撞地将洗手间搜查了一遍,依然不见踪影。 糟糕,这可怎么办,难道被人偷走了?那是冲着胭脂盒还是小乌云呢?小乌云之前就说冷,神情病恹恹的,现在又不见了,不会出什么事吧。我心急如焚,脑海中全是宁香含泪把她交给我的画面,宁香是为了让她活下去啊,才一天我就把她弄丢了、 “你干什么呢,还不快滚。”宋词怒道。 “我的东西不见了。”我没精力在意他的语气,虚弱地跌坐在地板上,我此刻的样子一定狼狈不堪,倘若有不知情的人进来,估计会以为我才是女鬼。 “良心丢了吧。”若薇声音怨愤,接着又是一阵嘤嘤地啜泣,宋词连忙温柔哄劝。 “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胭脂盒,式样很复古的。” 若薇甩开宋词的手,气冲冲地朝我走来:“你有病啊,有这么往上贴的么,美人计拆穿了又改成栽赃陷害,也太不要脸了!宋哥哥,你妈妈到底在想什么,怎么给你找了这么个人,我哪里不如她了。”说完又是一阵抽噎。 “拜托你不要再哭了好不好,烦死了,如果我是男的绝对不会娶你,每天飙哭戏,烦不烦啊。”我的头本来就痛,耳朵又被她的哭声弄得嗡嗡响,没好气地甩了句狠话,起身继续搜查。小乌云那么机灵,如果有人要对她不利,她自己藏到哪个角落也说不定。 “宋哥哥,你会嫌若薇烦人吗?”若薇愣了几秒后幽怨地开口,宋词一边安慰一边搂着她出去了,随后重重地甩上门。 耳根终于清静了,我开了浴霸继续找:“小乌云、” 哦,不对,是我暗自这么叫她,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呢。 “你在哪里?可以听到吗,现在没事了,快到阿姨这来。” …… 我把洗手间翻了个底朝天,仍然没有胭脂盒的影子,却在洗漱台底下找到了一只玛瑙耳坠,我想到了看门大爷给我的玛瑙别针,怎么像是一套的?我拿起外套,领口的别针还在,看来偷窃之人的目的就是胭脂盒。 “薛小姐,你、”周妈打开洗手间的门,被我的样子吓了一跳,我身上还裹着浴巾呢。 “哦、昨晚跟女鬼挨着坐,我觉得不干净,洗澡去一下晦气。” “说的是,我去给你拿一套干净衣服来。” 我现在真是心力交瘁,也不知道晕倒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不会真的o(>﹏<)o,我鼓起勇气低头,还好没看到血,但全身上下都说不出的难受,就好像昨晚梦游干苦力去了。不过宋词不是也晕了么,而且醒的还比我晚。我虽然这么安慰自己,但心里还是说不出的冤郁。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是赵思璇打来的,我刚一接通她就兴奋地说:“快看微信,刚给你发的,你肯定感兴趣,要不明天我们去看看?” 她说完就把电话挂了。我叹了口气,现在哪还有心情想别的,不过我还是顺手打开了微信,刚一点开,我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赵思璇发过来的图片上,赫然出现了那个景泰蓝胭脂盒,跟许多精致的饰品摆放在一个雕花檀木架上。我把照片放大,依稀能看清胭脂盒边缘有个小小的宁字,是宁香的没错! 我又看了其它图片,原来是一家咖啡厅的,说这几天办一个活动叫“民国疏影,流年暗香”,展览和拍卖一些民国饰物。我看了一下推送时间,是今天早上7点。 这速度也太快了吧,我半夜丢的东西,清早就上架拍卖了。难道真的只是小偷光顾,可是、为什么其它东西没丢呢?就算我的手机和钱包不值钱,但刚才翻宋词的外套,他的名表和苹果手机都在啊?我一头雾水,不管怎么样,先去那家咖啡厅看看。 周妈敲门送了一套衣服进来,我快速冲了个澡,换上衣服出了洗手间。房间里一片幽暗,宋词在床上睡得很熟,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我已经累得没精力生气了。而且我有这么个“本事”,不好的事情就权当没发生过,记得小时候被邻家几个小孩欺负,把我推到泥沟里,结果我爸回来了,他们一哄而散,我爸不分青红皂白,拎起我就打了一顿,说我傻,居然跳到沟里玩。这件事我每次无意间想起来都觉得很委屈,但不确定有没有发生过,因为潜意识里总觉得我爸应该不会这么对我,可能是自己做的梦。直到有一次聊天时我爸笑说:“你现在不会傻到跳进泥沟里了。”我才黯然,原来确有其事,但依然觉得有些渺茫。 所以这件事只要宋词不提,我也可以当做一场噩梦,但我万万没想到,这场噩梦居然只是个开始。 我刚出房门,周妈就迎了过来,说宋太太出去了,交代她多谢我,然后塞给我一个信封,我摇头拒绝,而且很排斥,昨天发生了那种事情,我现在又收钱,这算什么,真成“陪夜”了。 周妈见我不高兴,忙收回信封向我道歉,我勉强笑笑,脱下手腕上的玉镯让她还给宋太太。我下了楼,客厅里居然还是昨天早上进门时的情景,宋词的爸爸又穿越回青年时期,和他的情人在钢琴边卿卿我我,连神态和动作都跟昨天一模一样,简直是案件重演。唯一不同的是,我经过时,他抬头看了我一眼,不同与昨天的玩味,是另一种陌生而奇怪的眼神,看得我心里毛毛的。 “小石,你送薛小姐回去。”周妈送我出了别墅,对一旁的年轻男子说道。 年轻男子给我开了车门,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车。没办法,赶时间要紧。 车上香味浓郁,我轻咳了一声,男子连忙摇下车窗:“不好意思,我刚喷了清新剂。” “没事。”我笑着摇头,心里却咯噔一跳,在清新剂浓烈的香味中,我隐约嗅到了一丝昨夜的香粉味。 男子一路无话,直到我要下车的时候他突然转过头问:“薛小姐,你叫什么名字?” “哦,薛雨。” “我叫石诺。”他说完从上衣口袋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我:“随叫随到。” 我有些诧异,但出于礼貌还是接了过来。 “现在就把号码存了吧,你会需要的。”石诺扬唇浅笑,意味深长。 我只好打开手机,存了号码,没想到他却将手伸了过来,按下拨出键。 “放心,没事我不会打给你的。” 【十四】阴阳穿行 我下了车,直奔那家咖啡厅,好在才9点多,店里只坐了五六个人。我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胭脂盒,但谨慎起见,我没有直接走过去,而是在另外两个檀木架上看过之后才踱步过去。 “请问一下,这个是价格吗?”胭脂盒底下压了一条红丝带,写着699,我松了口气,还好买的起。 “美女,这是竞拍的底价,我们拍卖还没开始哦。”一个穿着青色旗袍的漂亮服务员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她的微笑很亲和,但一双眼睛却不停地打量我,像在窥探什么。 我不由想到这是不是一个陷阱,难道有人把胭脂盒放在这寄卖,嘱咐她们留意来问价的人?可是不对啊,这胭脂盒就是从我身上丢的,如果要问清楚,昨晚直接“审问”我不就行了,何必绕这么大个圈,而且要不是赵思璇关注咖啡甜点这些美食推送,我根本就不会知道这个拍卖会。莫非还有其他人想要? “不好意思,这个胭脂盒和我祖母的有点像,我想买了送给她,请问可以打开让我看看吗?” “这盒子锁扣好像坏了,打不开。” 那小乌云就还在里面了,我心里一喜,只要买下来就好办了。 “什么时候开始拍卖?我不知道钱够不够,美女可以帮我估计一下,大概会竞到什么价格吗?” “下午4点。”服务员继续打量我,看这神情好像是在琢磨我有没有钱,又好像是、 “你怎么不化妆就出来了?” …… 这是什么问题?虽然我不是美女,但长相也不至于对不起广大群众吧,什么时候不化妆也要被指责了?我不由摸了摸脸,是不是脸色太难看了? “哦、我不太化妆。” “奇怪,他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吃清汤挂面了。”服务员咕哝了一句,她语带奚落,而且还有点拈酸带醋的。 我听了很不舒服:“什么意思、他是谁?” “装什么傻呀。”服务员白了我一眼:“不用太担心,这盒子打不开,应该拍不了多高的价,估计也就翻个一两倍。”她说完便傲娇地转身,留给我一个婀娜的背影。 咖啡的香味飘来,我才想到自己已经两餐没吃了,于是到柜台点了一杯咖啡和一块蛋糕,但实在没什么食欲。 “我们咖啡厅的东西这么难以下咽吗?” 清冷如水的声音从头顶飘来,我吓了一跳,抬起头,只见一个男子微笑着站在我面前。 男子斯文儒雅,但笑容很假,眼神更是给人一种飘忽不定的感觉,不等我开口,他就直接潇洒地在我对面入座。 “我们店的饮食向来都是精益求精,小姐却吃得如此勉强,实在是、对鄙人不太尊重啊。”男子双手交叉,眼神有种不怀好意的捉弄,估计是太闲了,找事消遣呢。但他是这家咖啡厅的老板,等会我还得从他手里买东西,自然不能得罪他。 “先生误会了,不是东西不好吃,是我没什么胃口。” “既然胃口不好,干嘛还要点餐,你这是对这些吃的不尊重。” o__o最近是什么运气啊,别说碰到鬼了,怎么现在连碰到的人都这么阴阳怪气的? “真是不好意思,我下次不会了。”话一出口,我自己都觉得意外,可能是太累了,居然这么不经思考,就说出了一句小孩向大人道歉时说的话。 男子放声大笑,几位客人和服务员全都看了过来,我窘得脸都红了。 “好吧,叔叔原谅你。”男子调侃地看着我:“怎么,听青苓说你想买那个胭脂盒?” “是的,我在这等拍卖呢。” “有什么好等的,就那个价拿去吧。” “可以吗?谢谢!”我感激地道谢,男子愣了愣,将目光转向窗外。 我正要起身去柜台付钱,却有一群人走了进来,我不由往后一靠,差点把椅子撞倒了。 为首的肥胖男子居然是我在宁香房间里见到的钱老爷! 这怎么可能呢?到鬼楼里寻欢的客人居然是活人!或许只是长得像?但我记得钱老爷左脸有一块像指印一样的胎记,跟眼前的人一模一样,哪有这么巧的事? 一行人朝这边走了过来,我转身避开,毕竟不知道钱老爷会不会认出我。 “杭老板真有闲情雅兴,大早上就和佳人约会。” “哪像钱总日理万机。”杭老板声音清淡更兼轻蔑:“这么兴师动众地光临小店,不知有何贵干?” “听说杭老板弄了一批民国古董,我来鉴鉴宝。”钱总说完便到檀木架边绕了两圈:“这个不错,我要了。” “抱歉,这位小姐已经预定了。” 糟糕,他怎么单单挑中宁香的胭脂盒呢,不会是存心的吧。我有些着急,不由转头偷看他的神情。 “这位小姐有些面熟啊,好像在哪见过。”钱总拿着胭脂盒走了过来,猥琐的目光跟在鬼楼时如出一辙:“而且我们还看中了同一样东西,真是心有灵犀啊。” “要不我买下来给你做定情信物?”钱总嘴角弯着嘲弄的弧度。 我往后退了两步,他是不是记得昨天的事情,要报复我和宁香? “不好意思,我是想买来送人的,钱总可不可以割爱让给我,那真是太感谢了。” “哼,不识抬举。”钱总冷哼一声:“我看中的东西还从来没有不到手的,你不是想要吗,那就公平竞价,我出一百倍,你呢?” 一百倍,那就是66900,我怎么拿得出来,凑个6900都有点勉强。 “怎么,嫌少?那就两百、三百、” “不、不是,已经够多了!”我赶忙喊停,也不管他的神情有多讥讽:“就一百倍吧,我出一百零一倍,钱总可不可以让给我。” “哈哈哈——”钱总大笑起来,唾沫星子喷到我脸上,别提多恶心了,他的几个手下也发出阴阳怪气的笑声:“这妞真傻,以为玩过家家呢。” 我窘得满脸通红,求助地看向杭老板,钱总立马察觉了,他拽着我的衣领,让我正对着他:“抛什么媚眼啊,我告诉你,这整个咖啡厅翻一百倍我都能分分钟买下来。” “钱总,虽然你买下我的小店是分分钟的事,但目前这家店还是我的,您这么对客人不太好吧。”杭老板淡淡地开口:“另外就是,我们拍卖会有规定,东西封顶一百零一倍,所以,这样东西是这位小姐的了。” “什么时候有的规定,我怎么不记得?” “一分钟前。” “呵,有意思,杭老板不是一向好男色的吗,居然也会开始怜香惜玉。”钱总戏谑一笑,而后转头狠狠盯着我,仿佛要将我看穿似的。 “跟怜香惜玉没关系,纯粹看钱总不顺眼罢了。”杭老板一脸风轻云淡,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不过、这好像是我那杯吧? “既然杭老板这么抬举你,你就把钱拿出来吧。”钱总松开我的衣领,又暗中抬脚绊了我一下,我踉跄着撞到柱子上,额头好像被擦破了,顿时眼冒金星,我脑子里居然冒出一个念头,要是这些金光能变成钱就好了。 “快掏钱啊,难道要等着卖身筹钱?不用客气,我这些手下都很乐于助人的。” 我在一阵嘲讽的笑声中缓过神来,费力挤出一丝笑意:“杭老板,真是不好意思,我钱没带够,回去拿行吗?在拍卖开始之前一定赶过来。” “好,我在这等着。”不等杭老板回答,钱总便将胭脂盒放到杭老板面前,然后坐到他对面,悠哉地翘起二郎腿:“快去砸锅卖铁,或者倚门卖笑吧。” 我赶忙出了咖啡厅,拦了一辆出租车,小乌云要是落在钱总手里肯定凶多吉少,没办法,先去找宋太太借钱吧。 周妈打开门,意外地看着我,我顾不上解释,问她宋太太在不在。 “太太还没回来,怎么,薛小姐有急事?” “我、” “周妈,怎么不请客人进来坐坐。”宋词的爸爸又回到中年岁月,拿着一大杯红酒走了过来:“什么事这么满头大汗的,被人追债吗?” ……算他厉害。 “一杯一万。”他将玻璃杯递到我面前。 “可、可我不会喝酒。” “那就吻一下一万。”他不怀好意地笑着,仿佛志在必得。 【十五】地下室 周妈担忧地看着我,却不敢说话。 我顿了顿,也不知自己现在脸上是个什么表情,估计又红又白,非常精彩,不然这位宋先生不会笑得如此得意。 “叔叔,我、我给您写欠条行么?我一定会还的。”我低着头,近乎嚅嗫,我当然没指望他动恻隐之心,只盼着宋太太能快点回来。 “周妈,给我拿一听可乐。”宋词突然站在楼梯拐角处,他神情依旧淡漠,仿佛根本没看到我们。 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宋词少爷,我可以跟你谈谈么?” 我宁愿被宋词骂得狗血淋头也不愿跟这位居心叵测的宋先生周旋。宋词没有说话,周妈拿了听可乐准备上楼,我快步走过去:“给我吧。” “哼,贱人!”宋先生将红酒泼到我脸上,原本端正的五官变得十分狰狞,我不知道他干嘛这么生气,总不会是第一次被人拒绝吧? 弹钢琴的女人发出嗤笑:“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看来你儿子可比你厉害多了。” “闭嘴!” 哐当一声,宋先生将酒杯狠狠摔在地上,顿时玻璃渣四溅,我和周妈赶紧上了楼,那女人分明离得最近,却依然端坐,笑靥如花。 我跟在宋词后面,进了他的房间。 “真是抱歉,我实在没办法才来找你的、你能不能借7万块钱给我,我一定还的。” “去洗个脸。”宋词皱起眉毛。 “哦、”我满脸酒渍的样子一定十分狼狈,否则不会连宋词都看不下去。我不由羞红了脸,赶忙去洗手间,用凉水洗了好几遍,却没勇气抬头照镜子,怕自己忍不住想哭。虽然我不是个软弱的人,但这个念头一冒,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流。我不敢耽误时间,用手背抹了几下,就开门出去了。 宋词将一张银行卡递给我:“里面有十万,密码365365。” 我愣了一下,这密码怎么跟我给公司取的外号一样? 我接过银行卡,正想跟宋词道谢,他却突然开口道:“我不记得昨天晚上有没有、碰过你。” “你误会了!”我急忙打断他:“我来找你借钱是因为有急用,跟昨天的事无关,不对,昨晚根本什么事都没有。”我见他书桌上有纸和笔,就走过去写了一张欠条:“钱我会按揭还给你的,虽然要很长时间,但一定会还。” 我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开,宋词却叫住我:“不要再来了。” 相比昨天直接叫我滚,这句话已经客气多了,但我听了还是觉得很难堪,低头应了声:“知道了。” 我刚关上房门,周妈就迎了过来,她竖着食指小声说:“薛小姐,我带你从另一个门走。” 这么好,居然还有别的门,那就不用跟楼下两个怪人“狭路相逢”了,我心里一喜,跟在周妈后面。她带我到二楼的另一侧,打开一个小门,我看到一排狭窄的台阶。 “这里可以通到地下室,你开门出去就是车库了。”周妈塞给我一支样式独特的钥匙,应该就是她用的万能钥匙:“我得去一楼看着。” 我点点头,借着昏黄的灯光走下楼梯,这地下室怎么、怎么这么旧?可能是堆了旧家具的缘故吧?我本来没心思观察,但眼前这具紫檀木架跟我在咖啡厅里看到的实在太像了,不同的是上面满是灰尘和蜘蛛网,年代久远。 檀木架上也放满了东西,我下意识地往放胭脂盒的那格看去,没想到这不经意的一瞥,居然真的看到了—— 当所有巧合碰到一起的时候,就意味着背后隐藏了极大的诡异。我战战兢兢地拿起满是灰尘的胭脂盒,果然跟宁香的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盒子上刻的是‘宋’字。 突然,有怪异的声音传来,好像是什么东西被拖拽着前行,让人毛骨悚然。我赶紧朝门边跑去,运气不错,我拿着钥匙乱转了几下,锁就被打开了。 我刚把门拉开一条缝,肩膀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死死抓住,他将我按在墙上,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阴森森地看着我。 是那位宋先生,他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僵直地好像刚还阳的尸体,更可怕的是他的腰上还‘长着’一个女人—— 一双纤细苍白的手紧紧环住他的腰,两条腿僵硬地垂在地上,刚才的拖拽声就是这么发出来的。 昏暗幽冷的地下室陷入死寂,我被宋先生死死按在墙上,根本动弹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环在他腰上的那双手,缓缓松开,然后以曼妙而可怕的姿势向我伸来,最后扼住了我的脖颈。 “嗯、”我用仅存的力气挣扎,连自己都觉得太过微弱了,我的思绪已经有些涣散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好似幕布般在我眼前不断放大,恍惚中,我看到了被火海吞噬的鬼楼,凄厉的惨叫声在耳边回荡,甚至、一张被烧得面目全非的脸如找到求生的窗口般,奋力从眼眶中探了出来…… 砰——地下室的门被推开,照进恍如隔世的白光,我颓然跌坐在地上,急促地呼吸着。 “薛小姐、薛小姐,你没事吧?” 有人把我扶了起来,我愣了一会,才意识到扶我的人是石诺,而眼前的地下室,除了四面墙,分明什么都没有。 难道又是一场异界之行? 石诺见我缓了过来,才松了口气:“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犯心脏病了呢,你怎么会在地下室里啊,难道他们也要囚禁你?” “什么?” “哦、没什么。”石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我扶你出去吧。” 我没力气追问,救小乌云要紧,正好石诺说要送我回家,我便麻烦他把车开到那家咖啡厅附近。 咖啡厅因为钱总和一波黑客打扮的手下坐镇,客人都走完了,我平复了一下心情,推开了玻璃门。 “杭老板、钱总,我把钱筹够了,可以让我买单吗?” 杭老板挥挥手,那个叫青苓的服务员走了过来,她对钱总讨巧一笑,似乎有些惧怕似的,轻轻伸手拿起桌上的胭脂盒,然后瞟了我一眼,示意我去收银台付钱。 我刷了卡,将胭脂盒放进口袋里,暗暗松了口气,不料一抬头,却看到钱总一脸嫌恶地走了过来,盯着我的胸口,我下意识地低头,衣服上有红酒的残渍,像几点暗紫色的血。 “我说你怎么这么快就筹到钱,敢情你这么重口味。”钱总蔑笑道:“鬼的钱岂是好挣的,现在求我还来得及。” 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了什么药,难道看出我刚从鬼别墅出来?问题是,他自己昨天不是也光顾鬼楼么,谁跟鬼关系更近,还真说不定。 “谢谢钱总的好意,不过这钱不是我挣的,而是借的。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我强装镇定地转身,其实自己都感觉脚步有些虚软,钱总的一个手下居然跟在我身后。 “吁——”钱总吹起口哨:“将死之人,不用管她。” 心倏地一凛,我只觉得脚下冒起一股寒意,整个人仿佛站在冰窟窿里,我不敢回头看,生怕一回头又是一个幽冥世界。 我浑身难受,只想着快点回家,勉强打起精神朝地铁站走去。抬眼看到不远处有一个衣衫褴褛的疯子坐在地上自言自语,众人都绕开走,我当然也不例外。可是我万万没想到,那个疯子突然跳了起来,朝我这边的方向冲了过来,众人尖叫着四处逃散,我当然也想跑,但眼前却一阵发黑—— “鬼火,鬼火!” 【十六】命不归己 “鬼火又来了!不行、不行……”疯子将我推倒在地,脱下恶臭的衣服抽打我的后背。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觉得恐惧,可是围观的虽多,却没有一个上前阻止的。我挣扎着想摆脱这噩梦般的困境,却根本没有力气,只得一边躲闪一边尽量屏住呼吸,却在这恶心欲呕的臭气中闻到了一股焦糊味。 “薛小姐、薛小姐!”简直是来自天籁的声音。 石诺冲了过来,想拦住疯子,无奈疯子蛮力太大,根本就拽不住。他居然将我护在身下,我恐惧的心倏然一震,还从来没有人这样保护过我。 “别怕,我想办法。”石诺喘着粗气,将手伸进口袋里摸索,似乎掏出了一个打火机。只听咔嚓一声,疯子嗷的一叫。 “着火了、着火了……”疯子沙哑的哀嚎在白天听起来都觉得格外恐怖,他拍打着着了火的头发,全身抖似筛糠,仿佛比我还恐惧。 石诺抓起我就走,好在小车就停在旁边,他将我塞进副驾驶,自己也赶紧上了车。 我累得不想说话,短短几天我已经体会到世上深深的恶意,现在简直是身心俱疲。不过累归累,被疯子追打的恶心更胜一筹,我用光速脱下外套,恨不得车上就有个喷头,将自己浑身上下冲个几十遍。 石诺似乎看出我心中所想,问了我家在哪后就加快了车速。 “真是太谢谢你了!”我缓过来后连忙向他道谢。 “不用客气,以后还要互相关照呢。” “嗯?”我有些疑惑。 石诺耸耸肩不再说话,我也没心思多想,大概人家只是顺口说句客气话吧。 回家后我先掏出胭脂盒,发现锁扣并没有坏,我轻轻一扭就打开了。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吓了一跳,小乌云已经变成一颗干瘪瘪的葡萄干了。 “小乌云、小乌云……”我把它放在手心里摇晃。 过了一会它才醒过来,慢慢变成葡萄大小,声音虚弱而迷糊。它告诉我它昨天钻进盒子以后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刚刚才被我叫醒。但很显然,它现在已经元气大伤。 这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昨夜被弄晕的不止我和宋词,还有小乌云。那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现在绕了一圈,我欠了7万的债,小乌云伤了元气,但好歹没有危及性命,莫非接下来还有其他的事?我突然打了个寒战,刚才在咖啡厅,钱老板最后说的那句话——将死之人 “阿姨,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洗个澡。” 我在浴室把自己洗了十几遍,直到实在没力气了才罢休。回到房间后,我问小乌云有什么恢复元气的方法,比如对着月亮吸气或喝露水、眼泪什么的,没想到它白了我一眼:“什么怪方法。” 哦,看来传说的可信度不太高,不过它自己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说休眠可以慢慢恢复。我看它眼神躲闪,似乎有所隐瞒,便知趣地不再问下去。这小家伙太聪明,它要是存心不告诉我,我也没办法,只能等以后混熟了再说吧。 我找了一个小天使的吊坠,问小乌云能不能钻进去,胭脂盒现在已经暴露了,而且也比较显眼。小乌云说可以,我便把吊坠挂在手绳上,打算以后随身佩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手腕这么显眼的位置,估计会被忽略。小家伙钻进吊坠之前跟我抗议,说小乌云这个称呼太难听了,要换一个。 “那小葡萄、小蓝莓?”我根据它现在的形状量身定做。 它选了“小蓝莓”,然后撅嘴钻进了吊坠里。我揉了揉眼睛,准备好好睡一觉,手机却响了起来,是公司的号码。糟糕,我忘了今天要上班,今天是下午1点的班,但现在已经快3点了。 “组长,真是不好意思,我、我睡过头了。” “算了,三组的同事已经帮你上了,你今晚来上大夜班吧。” 大夜班?话说我自从包揽了值夜这个班次后,还没上过大夜班呢,按这几天的糟糕状态,不会又碰上什么事吧?不过大夜班只要一直呆在五楼就可以了,应该还是值夜撞鬼的几率比较大。算了,先不想了,睡觉要紧。 大夜班是11点开始,能直达的公交已经过了末班时间,我本来是想打车的,但想到身上背了7万的债,还是省点吧,坐地铁去好了。但地铁站离公司比较远,出站后估计要走十几分钟。 我刚走进地铁站,身体就忍不住一阵战栗,奇怪,怎么感觉这么冷?不应该啊,今天又没有降温,而且因为上夜班,我还穿了厚外套,但刚才的感觉就好像脖子上突然被人浇了一盆凉水似的。 我紧了紧外套,上了电梯,电梯越往下我就越觉得冷,一个可怕的念头从心底冒了出来。我在西安上学时曾去古墓旅游过,不过那时候是夏天,越往里走越觉得凉快,就像开了空调一样,当时还夸墓里凉爽,当然在看到棺椁之后凉爽之余也多了一缕阴寒。而现在,那种阴寒的感觉居然莫名其妙地袭遍了我的全身。 要不然别坐地铁了,可是问题恐怕不是地铁站,而是在我身上吧,就冲白天被疯子追打的事件看,我根本不能保证自己出了“阴寒”的地铁站后能够打到一辆正常的出租车。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好歹这里人多一点,如果遇到什么突发事件被救的几率应该也会大一些吧。 我上了地铁,除了冷之外倒是没什么异常,一路开到了我要去的站点,我站起身准备下车,就在转头的一瞬间我傻了眼,我在对面车窗疾驰的光影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我的后背上燃着一片幽蓝诡异的火焰—— 那个疯子说:“鬼火、鬼火!” 地铁停了,我定睛再看时一切又恢复了正常,只是我的脸变得过于苍白罢了。 我心情忐忑地出了地铁站,脚步缓慢地朝公司的方向走去。街上人很少,除了对面的烧烤摊聚着几个人之外,只有街灯寂寞的光。 “时候不早了,收摊。”苍老的声音传来,我才注意到不远的树下坐着一个老头,他在树下摆了个算命摊,说是算命摊其实也就是在石头上铺了一张画着手相的白布。 “大爷,可以帮我看一下手相吗?”我知道自己现在遇到的麻烦不是一个算命先生可以解救的,只是想以局外人的角度,看看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唔。”老人抬起头,我才注意到他是个瞎子,听说瞎子算命比较准,因为有一些人是天瞎,天生适合算命这行。 我把手伸过去,他碰了一下就慢慢收回:“你的手太冷了,我看不了。” “那麻烦您看看我的后背,有没有着火?” “姑娘,我是个瞎子,看到的东西都是不能说的。” “那就是有咯?” 他不再做声,俯下身去叠那张白布,然后拄着拐杖准备离去。 “我是不是、命不久矣?” “那倒不至于,不过你的命已经不是你自己的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算命先生确定了鬼火的存在,我觉得后背有些疼,仿佛被冰块冻到的那种疼痛,我不能想象如果鬼火蔓延至全身,会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整个人被冰封吗? 我魂不守舍地来到公司,只觉得亮如白昼的灯光分外刺眼,有种做梦的感觉。我像梦游似的接了几个小时的电话,转眼已经两点了。值夜的同事跟我们打了声招呼,下楼去了。 我揉了揉太阳穴,因为补过觉倒不是特别困,但不知为什么,太阳穴有些隐隐作痛。 没想到几分钟之后,值夜的同事又回来了,她脸色发青,左边脸颊有些红肿,好像被人打了一巴掌。 “怎么了?”我吃了一惊,站起身问她。 “你是薛雨吧,下去锁门。”她把钥匙递给我,然后将我推开,坐到了我的座位上。 她神情木然,我一时说不出话来,而另一个同事却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依旧娴熟而厌烦地接听着电话。 “快去啊!”她声音突然变尖,目光凶狠,仿佛女鬼附身似的,随后跟另外那个同事一样开启了自动屏蔽模式,完全忽略了我的存在。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我叹了口气,攥着钥匙下楼了。 【十七】千面蛊 我刚迈出话务大厅,眼前的景象顷刻就变了。幽暗的光线中,我看到一扇精致复古的欧式木门,房门旁边悬着一盏美丽的琉璃灯。灯内的火焰无风自晃,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了。 不过我倒没觉得缺氧,也不觉得冷,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整个人有点虚飘飘的。 我在这一尺见方的昏暗中站了许久,四周一片死寂,突然手机震动起来,我有点吃惊,大半夜的谁会打电话?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却惊讶的发现——我看不见。我手里明明拿着手机,而且还能感觉到手机的震动,但是眼睛却看不到手机的存在,这是怎么回事?我又从口袋里拿出钱包,但手中仍旧空空如也。有没有搞错,难道在异界,这些都成身外之物了? 怪不得觉得身体虚飘飘的,现在我唯一能看清的就是右手攥着的那只钥匙。刚才同事递给我的分明就是一楼大厅的那枚钥匙,但现在我握在手里却感觉有些异样。还没等我走到灯前细看,钥匙突然如飞镖般“嗖”的一声,直接插进了门把手上的锁眼。 咔嚓——门开了,眼前一片灯火通明,我下意识地抬手遮挡刺眼的灯光,只听到稀里哗啦的洗牌声。 “哎呀,你怎么才来?又不是做客,还害羞不成。”一个女人抓着我的胳膊,一把将我拽了进去。 什么情况!就算现在穿越再普遍,怎么说也得睡一觉吧,都是晕乎乎地醒来,发现物是人非。但我一直都很清醒啊,我赶紧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变成了淡青色的轻绸旗袍,脚下也换成了高跟鞋。还好,手还是自己的,身体应该没变。但奇怪的是,我平常穿不惯高跟鞋,现在走起路来却觉得很轻松。 不等我多想,女人已经拽着我来到一张牌桌前。这个女人的脸,在我脑海里完全是陌生的,但牌桌上的人我居然认识一半——宋词和杭老板。 奇怪,他们两个怎么也在这里,到底有多少人成了鬼楼里的常客?看来我被带到宋家,又在咖啡厅和杭老板相遇,这一切都绝不是偶然。不过他们好像根本不认识我一样,只抬头看了我一眼,就继续打牌了。 这时又袅袅婷婷走过来三个女子,其中一个是若薇,她擎着酒杯走到宋词身后,搂着他的肩膀喂他喝果汁。另外两个女子也不甘示弱,娇滴滴地挨着两个男人坐下,现在只有杭老板旁边空着了。我想到钱总说杭老板好男色,怪不得她们不选,不过这倒正中我下怀,我平复了一下心情,从容地走到他旁边坐下了。事已至此,只好静观其变,而且前天钱总还被宁香刺了一针,昨天不是照样若无其事地出现在咖啡厅么,看来不管怎样,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 杭老板没有搭理我,依旧专心“应战”,看着另外三对的你侬我侬,我们两人相对无言倒也不觉得尴尬。由于家人亲戚都挺喜欢打牌,有时难免三缺一要我上场,所以我对麻将也懂一点,但因为只是“候补选手”,牌技当然不咋地。旁边的杭老板显然是个麻将高手,他将牌打的行云流水,又是清一色又是一条龙的,把另外两个男的气得都快冒烟了。只有宋词比较淡定,只顾着和若薇说悄悄话,想来情场得意,也就不在乎牌场的输赢了。 “哟,美人,你倒是跑这学牌来了。”左边的男人突然拽住我的手,我吓了一跳,急欲缩回,却被他死死抓在手里。 “小手这么漂亮,还担心摸不到好牌吗?”男人将我的手拽到嘴边亲了一下,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竭力缩回,却惊讶地发现自己手腕上带着一只玉镯!是宋太太给我的那只,但我昨天明明就脱下来还给她了,怎么现在又会出现在我的手上? 我不由看了宋词一眼,他却事不关己地打了一张牌,什么人啊,怎么说这也是他家的传家之宝好不好。 那男人还是抓着我的手不放,我只好求助地看向杭老板。 “七条。”杭老板思索了片刻,打出一张牌。 “呵,终于胡了。”男人总算放开我的手,拿起酒杯庆祝。我才松了口气,没想到他又把酒杯送到我的嘴边:“刚摸你的手就胡了,要不你坐到我旁边来吧。” 还不等我说话,他就将酒杯一倒,直接把酒往我嘴里灌。 “嗯、不好意思,我不会喝酒,咳咳……”我推开酒杯,转过身剧烈地咳嗽。这酒的味道诡异极了,飘着一阵浓重的脂粉香,但浓香之余又有一种很奇怪的气味,让我想起那天晚上宋词房间的香味,这酒难道是用胭脂香粉调的?化妆品倒还好,别是尸油就行,想到这我脸就白了,那怪异的味道不会真的是……我虽然已经把喝下去的酒吐了出来,但还是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脸色肯定像见了死人一样。 “喂,老子给你喝的是红酒不是毒酒,你这是什么表情!” “周少爷别见怪,雨儿妹妹确实不会喝酒,我替她罚三杯吧。”一个女人款款而来,温柔妩媚的声音有些熟悉,是凌霄。 “凌霄姐姐。”我对凌霄还是挺有好感的,而且她说这话明显是帮我打圆场,我十分感激,起身站到她身边。 没想到我这个举动却引来大家的侧目,就连一直没正眼看我的宋词也抬头看了过来,杭老板似乎也颇为好奇,若薇更是狠狠瞪了我一眼。我隐约觉得凌霄或许不是一般人,哦,不对,应该说不是一般鬼。 “沈姐哪里话,我逗这姑娘玩呢。”这位周少爷好像有些惧怕凌霄,虽然凌霄说罚酒,但他显然不敢接话,反而规规矩矩地坐回了牌桌。 “换个姑娘给杭少吧,我带她去我房里休息一会。”凌霄牵起我的手,她的手有些暖,这倒让我很是诧异,鬼不是没有温度的么? 凌霄打开门,我跟着她走了出去,外面依旧很昏暗,不过比我刚才进来时要亮一些。那盏琉璃灯依旧如死亡之烛般将熄未熄,我看到的光亮来自凌霄的眉心。她的眉心跳动着一星橘红色火焰,将她的脸庞照得诡艳无比。 门关过来后,钥匙直接从锁眼里飞出,落到我的手背上,我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去接,却吓得一声惊叫。这哪里是什么钥匙,而是一根手指——女人雪白纤细的手指,指甲上抹着鲜红的蔻丹,而断指处,凝结着黑红的血迹。 我的尖叫声刚冲破喉咙就戛然而止,因为那跟手指按住了我的嘴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 “谁引她来这的?”凌霄的声音愤怒更兼厌恶,她一把捏住那根手指扔到地上,那根手指便蜷曲着,变成了烧黑后的可怕模样。 我一阵反胃,赶忙用手背擦嘴,又把手放到衣服上蹭。 “要不要这么嫌弃,你身上的衣服还是我死那天穿的呢,难不成你还能把自己剥层皮?”女人尖锐刻薄的声音传来,浓黑的雾气中隐约出现一个窈窕的身影。 从小听到的鬼故事中就再三警告过,绝对不能当着鬼魂的面露出嫌弃的神情。所以我尽管全身冒鸡皮疙瘩,还是低着头强装镇定地说了声对不起。 “你别见怪,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才不管你是什么意思,反正你今后必须按我的意思。”女人冷哼道。 “我……”我抬起头,不由愣住了,眼前的女人简直美得不可方物。自从撞鬼开始,我见到的女鬼真是一个赛一个的绝色,如果我是男的,恐怕也会像宋词一样沦陷。 “别看她,她会千面蛊,能在每个人面前呈现出他们最喜欢的样子。”凌霄示意我站到她身后。 “我不过想看看,这丫头到底何许人也。”女人话音未落,一缕长发如毒蛇般窜了过来,缠住我的脖颈,将我从凌霄身后拽了过去。 “娆玫,你把她放了。”凌霄沉声道。 “放她,可以啊。”娆玫用长发将我拽倒在地:“你把这个吃了,我就放了你。” 什么!她居然让我吃了那根断指—— 【十八】生死墙 娆玫将我逼近地上那根断指,我差点没吐出来,但却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死死地咬着嘴唇。 “她不过是个小姑娘,你有必要这样么?”凌霄怒道。 “少废话,跟我装什么清高,你不是在她身上刺了花么,与其被你所用还不如供我差遣。” 我想到自己手臂上那朵樱花,原来是灵霄做的。玉衡子说,这简直是想让你跟她们融为一体…… 原来凌霄也是有她的目的,我即便被她所救,也逃不出这座鬼楼。 “凌霄姐姐,邵家二少来了,他说有急事要见你,让你快过去。”黑雾中又出现了一个女子,她急急忙忙,拉起凌霄就跑。 凌霄神色慌张地回头看了我一眼,似乎犹豫了片刻,但还是跟着走了。 娆玫冷笑着,水葱般的长指甲勾起我的下巴:“怎么样,难道还要我喂你?” 我恐惧到一定程度后突然冷静下来,我知道她让我吃这根手指当然不只是为了恶心我这么简单。凌霄不是说她会千面蛊吗,那这很有可能是一种蛊术,吃下去以后如果不听她的指令,恐怕会满肚子的蛊虫,那简直是生不如死。 “哦、我吃。”我强忍着恶心,将地上的手指拣了起来:“吃了以后我是不是就要听你的差遣了?” “你还挺聪明的嘛,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娆玫放松了警惕,收回长发,扬唇浅笑:“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会给你点功力,让常人看了你都觉得惊艳。” 她倒是挺客气的,不过我没这份虚荣心,长相只要过得去就好了,一个连妆都不太会化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了美貌把自己卖身给鬼。看来真是术业有专攻,娆玫可能尽把心思放在容貌上,对读心术什么的,显然没有研究。 摆在我眼前的只有两条路,一边是不知道通向哪里的无穷黑暗,另一边就是刚才这扇门了。我思索片刻,选择了刚才的大厅,因为娆玫和凌霄都是从来黑雾中来的,而大厅里好歹还有活人,人鬼混杂的地方总比没有人的地方好。 “喂,你到底吃不吃?”娆玫不耐烦道。 “我吃呢,我就是在想吃了以后我是人还是、” “废话真多,鬼怎么了,多少人活得连鬼都不如。”娆玫恶狠狠地白了我一眼。 “倒也是。”我佯装若有所思,拿起断指做准备吃的动作,却将身体往后一靠,用全身的力气撞开了门。 进了大厅后我直接向右边的窗户跑去,其他东西我不确定是不是变幻出来的,唯有这窗户的朝向没变,所以我用最快的速度掀开窗帘,推开玻璃窗,双手死死地攀住窗沿那块墙。 “呵,我还真是小看你了!抓着那就安全了,你以为墙不会塌吗?”娆玫没好气地说。话虽如此,但她只是站在离我几米外柱子旁边,并没有向我靠近。不知道是我选对了地方,还是她准备看好戏。 娆玫一走进来,当然是人鬼瞩目,如果她卖弄一下风情,我恐怕就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玫玫,怎么啦?气得脸都青了?”一个英气逼人的男子走到娆玫身边,满脸殷勤。 “这丫头不服管,居然还威胁我。”娆玫秀眉一颦,樱唇轻抿,眉梢眼角皆是颠倒众生的媚。 “这还了得,来人,让她长点记性!”男子打了个响指,人群中立马走出几个神情冷漠的黑衣保镖,在离我一米开外的地方围成一个半圆。不过他们好像有些犹豫,站定之后并没有向我走来。 难道这面墙是他们的禁地?看来我真是眼光独到,但是体力却撑不了多久了。 我转身看窗外,依旧一片诡异的漆黑,就跟宋词家的别墅一样,仿佛置身于一个黑暗的孤岛。突然,我眼角看到了一星暖光!是值班室的方向,看门大爷点的那盏琉璃煤油灯。我心里一阵激动,就像盲眼的人忽然看见了光明。 “你在看什么?”娆玫皱起眉毛,神情似乎有一丝慌乱。 “管她呢,她还能逃出去不成。”男子瞥了我一眼:“你们给我盯好了,她有本事就一直站在那,否则马上给我抓过来。” “是。”几个保镖俯首听令。 男子揽住娆玫的肩:“走吧,陪我玩几盘。” 娆玫还想说什么,却被男子用嘴给堵住了,看热闹的众人也纷纷回到牌桌,继续花前月下或牌场驰骋去了。只有那几个保镖像猎犬似地盯着我。 我正想着该怎么办,却觉得肩上一阵灼痛,侧头一看,肩膀上居然燃起了火焰,我赶忙用手去拍,却一点用也没有,火反而越来越大,紧接着后背也着了起来。怪不得他们不敢靠近这里,原来这里会“案件重演”。 “不想活活烧死的话,就过来吧。”一个保镖开口说道,好像司空见惯。 我靠着墙,剧烈的疼痛让我的意志有些涣散了,仿佛自己置身于烈火炼狱,而对面则是温馨祥和的天堂。就在我快松手的时候,残存的理智刺了我一针,与其做身不由己的活人,还不如做自由的游魂。 我把心一横,忍着剧痛爬上了窗户。恍惚中,我看到楼下的黄光在一点点地移动,好像是看门大爷提着琉璃灯从值班室走了出来。我微松了口气,感谢这最后的运气,好歹能死在正常的世界,不用葬身于鬼楼。 “三少,这丫头要跳楼。”一个保镖喊道,众人又纷纷走过来看热闹。 “呵,是被烧傻了吧,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你要是跳下去,魂魄俱碎,恐怕连鬼都做不成。”那个被称作三少的男子得意地看着我,仿佛胜券在握。 我却觉得他有些故弄玄虚,这里明明是鬼楼嘛,要做鬼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那正好不被你们所用。”火焰的灼伤让我疼痛难忍,怒火也跟着烧了起来,干脆回敬了他一句话。 “你!” “等一下、”宋词突然冲出人群,他越过保镖,走到了窗边。 “宋哥哥,你管她做什么!”若薇娇声抱怨,但显然她也不敢靠近这面墙。难道活人可以走近,鬼则不行? “我有事要问她。” 我站在窗户上,一边是烈火燃烧的灼痛,一边是凛冽的阴风,实在有些撑不住了,脚底下一滑,整个人摔了下去。 “啊、” 宋词居然抓住了我的手,我痛得思绪混乱,只想快点结束这个噩梦,便挣扎着对他说:“你快点把手镯拿下来,我要掉下去了。” “我不是要手镯!” “那是要钱吗,不好意思,恐怕得下辈子还了。” “不是、”他话未说完,背后又刮来一阵邪风,我身上的火焰猛地一窜,差点燃到宋词身上。 “嗯、”我痛得受不了,怕把宋词也拽下来,遂将手用力一甩,整个人便自由落体了。 黑暗中,我听到宋词叫了一声“薛雨”,不过对我来说已经很遥远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有人在摇晃自己的肩膀。天哪,居然还没死!我惊喜不到一秒,恐惧的念头立马占了上风,被烧得一身伤可怎么活啊。我心里叫苦,慌忙起身想查看一下自己的伤势,却发现根本没力气坐起身来。 我费力地睁开眼睛,看见看门大爷担忧而疑惑的脸。 “大爷,我没被毁容吧?”我赶紧问道,声音微弱得连自己都听不清。但让我诧异的是我身上并不觉得痛,而是虚弱得没有一丝力气,就好像大病了一场似的。 大爷并不回答,而是摸索着将我背了起来,奇怪了,他好像看不见我。我眼前除了他和那盏灯外,也什么都看不见。难道这里还是异界? 大爷背着我在黑暗中行走,摸索了许久,终于推开了值班室的门。他将我放到床上,长叹了口气:“怎么样,还好吧?” 他声音压得很低,好像怕人听到似的,他上次就在钱包中写过,说不能再跟他说话了,难道有人在暗中监视? 我张着口型向他道谢,问他自己身上的烧伤严不严重。 他摇摇头,将我周身查看了一遍,似乎很奇怪我为什么这么问。我低头看到自己身上又变回了原来的装束,手腕上也没有玉镯,身体除了疲倦无力之外,确实没有丝毫痛感,难道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场噩梦? 可如果是做梦的话,那我手上攥着的是什么?我看着自己紧握成拳的右手,慢慢松开—— 看门大爷瞪大了眼睛,满是皱纹的手颤抖着,将那根焦黑蜷曲的断指拿了起来,他扭曲的脸上写的不是恐惧而是揪心。 突然,他把手伸到嘴里用力咬破,将血滴到断指处,鲜红的血珠竟然慢慢渗透进去…… 【十九】阴气缠身 滴骨认亲?先不说科不科学,但这是鬼骨啊。 断指吸收了鲜血之后仿佛有了生命般,变成了一根细长白嫩的纤纤玉指。手指从看门大爷的手中挣脱,插在了地上,然后极度艰难地在地上写起了字。 我看得连大气都不敢出,只觉得毛骨悚然。要是它洋洋洒洒地写下长篇大论我反而不觉得有多可怕。但是此刻它却像一根临死之人的手指,因为极度的恨意硬生生地插入坚实的地面,尽管血肉模糊,骨节断裂,依然要将满腔的怨恨倾泻出来,给世间留下最怨毒的诅咒。 恨—— 断指将字写完之后便燃起了火焰,不过它已经没力气挣扎了,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抽搐着,变成了最初焦黑蜷曲的可怕模样。 仿佛亲眼目睹了一场凄惨的死亡,我心里堵得难受。看门大爷斜对着我,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只看到他全身都在不可抑制地颤抖,他将断指捡了起来,送入口中。 “大爷!”我惊叫起来:“您这是、这女鬼会蛊术。” 我记得之前看的鬼故事里有说过,如果中的是活人施的蛊术,还勉强有希望解开,但如果是死人蛊(下蛊之人死亡),那基本上只能等死了。至于鬼蛊,我还没有听说过,只怕比死人蛊更恐怖吧。 但看门大爷还是很平静地吞了下去,好像早就准备好了。几分钟后断指在他体内剧烈地挣扎起来,冲之欲出。我看得心惊胆战,强撑着下了床:“大爷,现在怎么办?” 大爷捂住嘴,指了指床角的一个酒坛,我赶忙过去打开,里面装着大半坛深褐色的汤汁,应该是他上次给我喝的“药”。我连忙给他装了一碗,他喝下去之后稍微好了一些。 “你也喝一碗吧,去一下阴气。” 我点点头,给自己装了一碗,但奇怪的是,我上次喝的时候是没有味道的,就像喝纯净水一样,现在喝起来却是难以下咽的苦涩。难道是研制的新药? “怎么了?” “这次的药好苦。” 看门大爷吃了一惊,十分担忧地看着我:“快,赶紧喝了。” 这神情就像来不及似的,弄得我也跟着恐惧起来,难道药没变,而是我变了?我慌忙将那碗药一饮而尽,难受得脸色都变了。我不是“吃不了苦”的人,可是这味道简直达到了苦涩的最高境界。 好在还是喝下去了,那应该不会太严重吧,我刚想松口气,却觉得一阵反胃,还来不及捂嘴,刚才喝的药就全都被吐了出来。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样出了一头的汗,我实在坚持不住,跌坐在一旁的躺椅上,心情也跟着跌入谷底。 看门大爷吃了鬼骨情形还没我这么严重,那我究竟是? “大爷,我该怎么办?” 看门大爷的眉头拧得很深:“我这汤药是去除体内阴气的,你现在喝不进去,说明你的体内已经融入了一股很强的阴气。今后你不能长时间离开阴气重的地方,否则、我也不知道后果,因为我一直待在这里。” 我听了心直往下沉,想到了枯井里的经理一家,还有宋词家那栋鬼比人还多的黑暗别墅,再看看眼前这寂寞的值班室,难道我是下一任的主人?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公司的号码。 “喂,你睡过头了吗?赶快上来吧,电话量不够就惨了。”同事着急地说。 我一看时间,已经5:05了,只得回了一句:“我马上就来。” 临走时我转身问看门大爷:“大爷,我的情况是不是比你还要严重啊?” 他犹豫了片刻:“不好说,每个人情况不同。” 其实这个回答就等于是默认了,毕竟我现在连药都喝不下。 我出了值班室,天已经微微亮了,却有种愁云惨雾的感觉。我昏昏沉沉地回到话务大厅,疲倦地接着电话。 真的要永远待在这里吗,好不容易越过生死墙,给自己拼了一条生路,难道又要屈服?一辈子困在这里,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我心中念头不断,快下班的时候终于下定了决心。 回到家,爸妈还没睡醒,两个房间的门都紧关着。爸妈属于一言不合就开吵的夫妻,看情形昨天晚上可能又闹意见了。我叹了口气,进了自己的房间,也关上门,心里突然有些寂寞。 我倒在床上哭了一场,发泄完之后倒是舒服多了,刚擦干眼泪准备睡觉,手机又不知趣的响了起来,是石诺打来的。 “薛小姐,你没事吧?”石诺的声音有些着急。 “哦,怎么了?” “昨天半夜我们少爷又发病了,情况不太好。太太打电话找你,你一直没接,后来又说不在服务区,我担心你是不是碰到什么事了。” “宋词病了吗,那他昨天半夜有没有出去?” “什么、出去?”石诺很是诧异:“他病得躺在床上,连呼吸都微弱了,现在还睡着呢,怎么出去啊?” 宋词一直都没离开家?那昨天晚上在鬼楼里的是、魂魄?若薇之前不是一直都“上门服务”的么,现在怎么改方案了,难道是怕我捣乱?不对呀,那我昨天怎么也被请去了…… “薛小姐,你在听吗?” “哦,在呢。不好意思,上完夜班有点困。” “没事,那你赶紧休息吧。我就是跟你说一下,太太又请了那个什么墨灵大师,现在在楼上做法呢,我觉得挺古怪的,如果她们还叫你,你要不找个借口别过来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我有些感激,没想到还有人关心我。 我找出组长的微信,给她发了个消息——组长,真是抱歉,我准备离职了。 我虽然觉得自动离职不太好,但申请辞职的话还要再上一个月的班,那我得光顾鬼楼多少次啊?好在公司客服流动量很大,许多同事今天刚发了工资,明天就不来了。而且这个公司给了我太多的疲惫和厌倦,我这么做心里倒也不觉得太愧疚。 组长立刻发了好几条微信,一直问我为什么。我只能回她说身体不太好,想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她又不停地挽留我,最后说至少把这个月做完,否则没法给工资。 “那就不要了。真是不好意思,谢谢你这段时间的关照。”我回完这条消息后,就把手机放到一边了。 迷茫之余我心里还有几分应战的感觉,不是不能长时间离开么,那我就以身试法看看。 我沉沉地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果不其然,手机里10几个未接电话,除了公司外,还有两个陌生号码。我只觉得饿得难受,并不想去理会。 我出了房间门,爸妈已经吃完晚饭了,老妈正在收拾碗筷:“哎呀,你在家啊。我就说孩子好像在家,你还说没有,现在饭都吃完了,我去煮点面吧。” “什么叫我说没有,是你说没听到她回来。我叫你开她房间门看看,你又不开。” “明明是我叫你敲门,你不敲……” 两人又展开了积极的辩论,我真是无言以对。 “好了好了,我叫外卖就行了。”我赶紧让他们休战。 我拿着外卖回了房间,准备开个搞笑片,边看边吃,调节一下心情。可是刚吃第一口,我的心就被泼了一瓢凉水。 好苦!这苦味丝毫不亚于今天凌晨喝的汤药,到底是我的味觉出了问题,还是体内的阴气已经严重到“不食人间烟火”的地步了?怎么办,如果是后者,岂不是要活活饿死我的节奏? 我慌忙喝了口水,还好,水不算太苦,可是水也不解饿呀。再说了,光喝水能坚持几天?我颓丧地趴在桌子上,想到宋太太请墨灵大师在家中做法,难道我也去找个高人?但要去哪找呀。 我突然想起什么,打开书橱,把最上层的一本《金刚经》拿了下来。小时候爸妈工作忙,我经常一个人在家,邻家老奶奶教我念过一些经文。后来我们要搬到f市,临走前她送了一本破旧的《金刚经》给我,说留着做个纪念。这本书我一直收藏着,但是很少拿出来翻,因为——这是一本血书。 我翻开破损泛黄的封面,一缕血腥味飘来,因为时间久了,字迹已经有些发黑,让人敬畏之余又有点恐惧。我看过简体版的金刚经,所以这繁体字读起来也不觉得太费力,但奇怪的是我的耳边好像出现了幻听。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如泣如诉的声音,好像有人靠在我的肩上吟哦,我耳边似乎能够感受到她幽幽的鼻息,还有那诡异的浓香—— 【二十】鬼奴 糟糕,她们不会找到家里来吧,那我这岂不是引鬼入室?我家可没有宋词家那个条件,我要是在房间里发起“鬼疯”,爸妈非吓晕不可。 我看了一下时间,快9点了,没办法,还是出去吧。我准备了点东西,然后跟爸妈说上晚班,就出门了。 出门后我心里一阵犯愁,去哪好呢?还是去人多的地方吧,这样见鬼的几率会小一些。酒吧夜店什么的我压根没去过,当然不予考虑,那就只剩下网吧了,但网吧里光线昏暗,不太适合自己现在的心情,而且独自一人去网吧通宵也不太安全。最后我灵光一现,想到了一个好地方——火车站。 候车大厅里灯火通明,还有工作人员值班,对眼下的我来说简直是最佳去处。可能因为时间还早,今天的地铁站倒不像昨天那样阴风阵阵,但我也没觉得多庆幸,因为胃饿得实在难受。真是杯具,这每天面临的都是些什么危机啊,不是担心被冻死就是担心被饿死。 到售票厅后我查了一下时刻表,买了张凌晨去邻市的车票,进了候车室。我已经饿得饥肠辘辘,只得时不时地喝口热水来缓解。屋漏偏逢连夜雨,一个男人端了碗热气腾腾的泡面坐到我对面,吃得那叫一个香,我看得直咽口水。没办法,我只好换了个位置,坐到最里面那排,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下面冷清的站台。 好像有车快进站了,站台上渐渐来了一些接站的人,我看着翘首企盼的身影,心里不觉有些感伤。人生就是这样,有人在哭,有人在笑,有人在离别,也有人在重逢,有些人形影不离,有些人却背道而驰…… 正在感伤之际,一抹身影很不协调地出现了,我心一惊,朝那个瘦弱的女孩看了过去。她穿了件泛旧的粉色旗袍,耳边别了一支已经枯萎的玫瑰,秀眉紧蹙,菱唇干涩,靠着出站口的栏杆,等待列车的到来,神色焦急而悲苦。 按理说这么远的距离,我应该看不清这些细节才对,但好像眼前多了一个监视镜头,将她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直觉告诉我,这可能又是鬼楼的一员,只是我没想到居然会出现在火车站。按玉衡子和宁香的说法,她们是被禁锢在鬼楼的,而宋词家也是一栋鬼别墅,这个女鬼怎么会孤零零地出现在迎来送往的站台呢? 几分钟后,列车到站了,女鬼站在栏杆上,焦急地四处张望,似乎在找人。她的样子就像苦情戏里痴痴等待良人归来的女主,让人心生怜惜。人快走完的时候,她终于找到了“目标”,牵起了一个男子的手。 女鬼偏着头,不停地打量身边的男子,好像在确认他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等确定之后,她双手一伸,环住男子的脖颈,趴在了他的背上。 我记得之前看过一部叫《鬼影》的鬼片,里面的女鬼就是骑在男主的脖子上,如今这一幕却真真切切地出现在眼前,我不禁打了个寒战,觉得后背阴恻恻的,不知道是不是又“着火”了。 女鬼会对那个男子做什么,报仇还是一辈子缠着他?我不由有些担心,但我又不是世外高人,而且自己也身处困境,实在没有帮忙的能力。总不能莫名其妙地去提醒别人,说他被鬼魂缠身,恐有灾祸。且不说那个人会不会把我当疯子骂一顿,他身上的女鬼就不可能放过我啊。 男子已经“背着”女鬼进了地下通道,我叹了口气。算了,凡事皆有因果,也许他们上辈子有什么未了的缘分吧。想到这我不由愣住了,那这些女鬼找上我岂不也是因果? 我越想越头疼,胃里又是一阵抽痛,我赶紧从包里拿出巧克力和压缩饼干,想勉强吃一点,不然真有饿晕的可能。没想到自己平时最爱吃的巧克力,现在变成了苦涩的中药渣,真是苦不堪言啊。 我好不容易吞下去几口,一抬头,差点没吓得噎住——那个男子走了进来,而且是朝我这边的方向,来这转车的么,不会这么巧吧? 男子坐到了我这排座位上,中间只隔了几个空位,这么近的距离,我很难视若无睹。不过女鬼现在好像睡着了,我偷偷瞟了一眼,只觉得她气色很差,非常虚弱,跟之前看到的那些神采奕奕的女鬼不同,好像元气快被耗尽了似的。女鬼蹙着眉头,双手紧紧环住男子的脖颈,像是终于找到了栖息之地。 男子本来在玩手机,察觉到我的目光后抬起头,我连忙侧头避开。没想到他居然站起身,拉着行李箱坐到我旁边,这下我跟女鬼就直接肩并肩了。 “你也是4点这趟车吗?” “嗯。”我点点头,尽量显得自然一些。 “我看天气预报,f市最低温也有10°,没想到这么冷,总觉得背上凉飕飕的。” 你背了一个女鬼,能不冷吗? “大概要降温了。”我勉强笑笑。 “你是去终点站还是去途经的城市?没带什么行李啊,看你心情不太好,不会是离家出走吧?哦、不对,应该是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有没有搞错,这个人看上去挺沉默的,没想到是个话唠。我正想随便编句话应付,趴在他背上的女鬼却幽幽地睁开了眼睛,随后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惨了—— “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间。”因为之前见鬼的经验,我倒没显得太过慌张,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但当我走进洗手间,在镜子前看到身后如影随形的女鬼时,还是忍不住哭丧着脸。 我走进隔间,女鬼也跟着飘了进来,因为饿得前胸贴后背,我根本没精力应对,于是准备展开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策略,央求她放过自己就好了。 “美女,我和你无冤无仇,还请、” 女鬼仍定定地看着我,是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神情,哀伤凄楚中又带着点惊喜,她突然握住我的手,失神的眼睛淌出两行淡红色血水。我被她的悲伤感染,倒不觉得可怕,只觉得可怜。 她一手捂着咽喉,仿佛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过了许久,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嘶哑的声音让我想到了玉衡子,但她的情况显然比玉衡子还要严重得多。 “呃、呃……司徒小姐,救我、救我们。” “真抱歉,你弄错了,我不姓司徒。” “你上辈子是,求、求你救救我们,啊……”她突然痛苦地哀嚎起来,全身燃起了火焰,顷刻间就变成了一具焦黑的尸骨。她挣扎着倒在地上,黑洞般的眼眶燃着余火,将熄未熄,似乎还在向我求救。 “还不快滚回来,当心我让你灰飞烟灭!”尖利的声音响起,尸骨瞬间就不见了。 看着空荡荡的隔间,我简直怀疑自己在做梦,反正已经被饿得快低血糖了,头晕乎乎的。可是我的手肘上,出现了一个淡黑色的掌印,我用湿巾擦了擦,但显然已经像纹身一样“根深蒂固”了。 我疲倦地靠在墙上,刚才那威胁的声音好像是玫珊的,难道那个女鬼被玫珊控制了?就像她昨天企图控制我一样。可是她怎么会选择向我求救呢,我都被折腾的只剩半条命了。 我心情沉重地走出洗手间,耳边还飘荡着她求救的声音。没想到刚才那个男子却等在门口:“你没事吧,我看你脸色不好,担心你晕倒。” “哦、谢谢,我没事。” “我说这话,你可能会当我是搭讪,但我真的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你,有种故交的感觉。不过这是我第一次来f市,我们应该从来没见过面才对。” 他是女鬼要找的人,而女鬼又认识我,那也许上辈子真的认识也说不定。 “那你除了觉得认识我,还有没有别的、让你自己也感到疑惑的念头?”我这问题问得古怪,主要是想看看他跟鬼楼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不过他倒是很认真地回答我:“嗯,怎么说呢,我一直想去d市,总觉得那里有人在等我。” “不是我们这吗?”我想到刚才女鬼等他时痴痴的神情,而他却不记得这里,反而要去另一座城市寻觅,那今后也许再也不会相见了吧? “你在想什么?” “哦,没什么。”我摇摇头:“对了,你能给我留个电话吗,我以后可能会找你帮忙。” “没问题!”他拿出一张名片给我,我看了一下,名字是江亦晨。 检票的时候我跟江亦晨说自己并不打算上车,他显然很诧异。 “就跟你想去d市一样,我也是突然想来火车站坐坐。” 江亦晨若有所思:“那下次再见。” 我趴在扶手上睡了一会,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我费力地吃了几口压缩饼干,便离开火车站,去等公交。我准备去郊区的一座寺庙看看,这座寺庙挺有名的,要是能在那里碰到高僧解救我就好了。 但我显然太乐观了,我刚走到寺庙门口就碰到了一拨人。 “哎呀,这不是薛雨吗?你这丫头可太过分了,不声不响地就离职,阿姨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你连接都不接。”老总太太走过来抓住我的手,语气亲切而责怪,但我却听到另一个声音在说:“你以为你逃得掉?” 【二十一】阴阳婚 “怎么,听说你生病了?脸色是不太好,得的什么病,医生怎么说?”老总太太继续关切地询问,我却觉得头皮发麻,因为我看到了之前小蓝莓跟我说的画面——她的身体是由两个一半的人拼成的,另一半是一个穿黑旗袍的风情女子,暗红色嘴角高高上扬,弯着冷笑的弧度。 “哦、就是贫血,医生说不能太累,所以我才想着辞职在家休息一段时间。” “贫血,那喝点血不就得了。”黑旗袍的女子冷哼一声,笑容诡异:“要不我给你弄点?” “不用,我休息几天就可以。”我吓得脸都白了,慌忙说道。 “好,那阿姨给你放一个星期的假,你休息好了就回来上班。不然到时候阿姨就把药给你送过去,一定能治好的。” “我下周就回去,您千万别、”我只得欲哭无泪地答应下来,不然她到时候真的大半夜送血到我家,我就得吐血了,那简直是从撞鬼到吸血鬼的演变。 “还算识相。”黑旗袍的女鬼眉毛一挑:“进去吧,求个长命福,别太早被我们玩死了。” 言下之意就是告诉我“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了,不过也许只是恐吓也说不定,既然来了,还是该进去看看。我一抬头,居然看到不远处的宋太太和宋词,而且石诺也跟着来了。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看向这里,可惜很杯具,我被老总太太训得唯唯诺诺的-_-|| 看来这座寺庙应该不简单,否则他们也不会都来这里。 “一起进去吧。”老总太太发出邀请,黑旗袍的女鬼牵起我的手,她的手不像鬼魂该有的阴冷,反而很温热,像发烧了似的。我心里只觉得一阵异样,心突然跳得很快,不是害怕,而是一种警惕,好像全身的细胞都在下意识地抵抗。 “阿姨,我回一下消息。”我拿出手机,将另一只手从女鬼的手中抽离,但手上已经沾上了我认为是尸油的怪异味道。 进了寺庙,她们便向探好路似的,绕过大雄宝殿,直奔后院的僻静处。走廊尽头有一间光线昏暗的小房间,古朴的木门半掩着,另一个同行的女人敲了敲门环,门内响起了木鱼声,女人便会意地推开门,领着大家走了进去。 房间里坐着一个年老的和尚,他不受我们的影响,依然闭目打坐。敲门的女人走到他面前的小桌上,拿起签筒递给宋词。 “别摇,抽一根就行。” 宋词抽了一根,宋太太赶忙接过去看:“奔波阻隔重重险,带水拖坭去度山。更望他乡求用事,千乡万里未回还。” “还好,虽然是下签,但只要随遇而安既可保周全。”和尚悠悠开口。 “谢谢大师指点。”宋太太松了口气 “薛雨,你也抽一签吧。”女鬼将签筒递到我面前。 我点点头,伸手抽了一根,女鬼侧过头,似乎很想知道我抽到什么,但我们两个都愣住了,签上一个字也没有。 “奇怪了,怎么没字、”女鬼皱起眉头,老总太太也是一脸、哦,半脸凝重,好像各怀心事,两种表情聚在一张脸上,精彩又惊悚。但我有一种感觉,她们似乎比我更想知道我最近的运势,以便决定用什么策略来对付我。 和尚睁开眼睛,将我周身打量了一遍,最后把目光停在我手腕的吊坠上,小蓝莓正在里面休眠,莫非他能看到? “我无甚可说,你自己依心而为吧。”他说完拿起木鱼槌,对着我划了几下,好像是画了一道符。 他这么一画,我人好像舒服了一点,不会像之前感觉那么虚弱,但饿劲还是没有下去,不知道味觉能不能变好点,别让我这么苦不堪言了。 “谢谢大师。” “好了,我们出去吧。大师会客不超过一炷香的时间。”敲门的女人说道。 出了房间,我正想着找个理由跟他们分开走,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我妈打来的,我不禁有些奇怪,因为我都是两点一线,下班就回家,平时爸妈基本不会打我的电话,难道这几天上下班时间不规律,被发现了? “你下班了吗?” “哦、下班了,正准备回来。” “那你快点吧,我们有事跟你商量。” “什么事啊?” “电话里说不清楚,你回来再说。” 我转过头,见老总太太正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你这丫头,看上去是个乖乖女,没想到主意这么大,辞职了都没跟家里说吗。” 她的语气像长辈责怪小孩,一行人全都看了过来,我脸上不由讪讪的。 “我要去朋友家,跟你家正好顺路,我们一起走吧。”宋太太走过来,很客气地牵起我的手,玉镯在她手腕上泛着清冷的光,前天半夜怎么会到我手上呢,真是太奇怪了。 老总太太虽然微笑着,但眼神有些不对,女鬼犀利的目光更让人觉得阴测测的,不知道宋太太能不能看见,我不禁有些担心,但她似乎不以为意,云淡风轻地跟她们说再见。 “哎呀,美女,这么巧,居然在这碰到了,我还想着去哪里找你呢。” 我压根没想到这话是对我说的,直到杭老板满面春风地走了过来,但他跟宋词好像不认识,连看都没看一眼,他们在鬼楼不是牌友么?可能睡醒以后就不记得了吧。可是、杭老板身后的男人不是在鬼楼里灌我喝酒的周少爷吗,他们两个怎么又认识?我被弄得一头雾水,悄悄看了宋词一眼,他依旧一脸淡漠,比起杭老板,他的气色要差了一截,但那位周少爷的情形显然十分不妙,整张脸仿佛被阴云笼罩,我之前一直不懂印堂发黑是什么模样,现在算见识到了。 “周兄,你进去求签吧,我跟这位美女有话要说。” “杭老板有什么事吗?” “我送你回去吧,我们路上说,就不麻烦这位太太了。还有这位公子,一脸的不情愿,莫非你是言情剧里得婆婆欢心的女配,那楚楚可怜的女主在哪里?”杭老板说着,还四处张望了一下,那神情我不禁想笑,虽然这调侃也包括我。 宋词显然很不高兴,沉着脸转身走了,宋太太跟我点了个头,匆匆跟了上去,老总太太一行人也全都走了。她们好像很不愿意招惹这位杭老板,甚至有点避之不及的感觉。 “哼。”杭老板轻蔑地哼了一声,然后从上衣口袋拿出一张银行卡给我:“我说了原价卖给你,多的钱不能要。” “这、谢谢!”我连忙道谢,其实挺想问他胭脂盒是怎么到他店里的,但想想还是算了。 我无债一身轻地出了寺庙,赶紧坐公交车回家。还好,爸妈并不是发现我最近的“奇遇”,而是我爸因为工作需要被调回n市,n市的亲戚听了消息,让我妈也回去住一段时间,毕竟好几年没回家乡了,爸妈等着问我的意见。虽然这么说,但我看他们的行李箱已经装了一半。 “没问题啊。”我答应的十分干脆,以我现在的处境,他们离开再好不过,免得到时候受牵连。 爸妈得到了我的认可,继续热火朝天地收拾行装,我回到房间,想着把钱还给宋词。但我没他的电话,便打给石诺,请他帮我约一下。 中午,我的胃口依旧很杯具,只得勉强喝了点牛奶。石诺帮我把宋词约在他们家附近的咖啡厅,我到的时候宋词已经坐在那了。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我看他神情古怪,想着他肯定不愿和我周旋,就直接把银行卡拿了出来:“那天真是谢谢你。” 宋词没说话,抬头看了我一眼:“你和石诺很熟吗?” “哦、不算熟,但他帮过我的忙。” “别再和他联系了,有事打我电话吧。”宋词递给我一张便签纸。 “你放心,我没什么事。” “但我有事。”宋词神色复杂地看着我,沉默了一会后,将桌上的东西朝我推了过来。 是一张深红的喜帖——宋词、白若薇 我惊讶地睁大眼睛,宋词却再接再厉,说了一句让我喷血的话:“若薇说、一定要让你当伴娘。” 【二十二】鬼洞房 “你们两个结婚,宋太太答应吗?” “我妈又不知道。” “你怎么能这样啊,宋太太到想尽办法保你平安,你居然瞒着她跟鬼结婚、” “别说了。”宋词皱起眉头,伸手不停地揉着眉心,不知道是被我的话气到了,还是犯愁他的人鬼之恋。 “我不会去的。” “她一定要你去。” 我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你有没有搞错啊,再听女朋友的话也得有个限度吧,我跟你又不熟,为什么要给你们当伴娘呢,而且又不是正常的婚礼。你是帮过我没错,但现在我已经把钱还你了,要是不够,我按最高的利息赔给你。” “薛雨,算我求你!”宋词突然走过来,抓住我的手,低声道:“不然、你会死的。” 我吃了一惊,他那神情好像被人监视似的,不过下一秒他又继续痴情地表态:“这是若薇的愿望,我不想让她不高兴。” 我满腹狐疑,宋词是在吓唬我吗?但他的眼神很认真,像前天梦里冲过来救我时那么认真。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白若薇又是什么来头,脾气这么大,不当伴娘还得弄死我。 “我就奇怪了,她为什么非要我当伴娘呢?” “你就别问了,到时候我来找你。” 我看了一下喜帖,婚礼日期在半个月之后,遂叹了口气:“好吧,那我先回去了。” 离开咖啡厅后,我打了辆车,准备去市里最热闹的美食街转转,看能不能勾起食欲,要是运气好,说不定可以找到几样不苦的东西。 美食里热闹非常,我想阳气一定很旺,应该不会引鬼上身,遂拿出手机给宋词打了个电话,他似乎有些诧异。 “不好意思啊,刚才在咖啡厅我看你好像不太方便说话,现在可以吗?我说你听,简单的回答我就行了。” “嗯。”我听他好像在上楼,接着是沉重的关门声,旁边还传来几声苍老的咳嗽,是那位传说中的祖老爷吗?这环境怎么感觉像幽居似的。 “我跟你说实话吧,其实、我准备明天逃跑的。我看她们没办法离开鬼楼太久,如果我跑得远,她们估计没办法抓我吧。所以我想试一试,给自己求条生路。白若薇那边你帮我说说情好不好?我看她很听你的话,拜托了。”我言辞恳切,而且还“不打自招”,希望宋词能动一下恻隐之心。 当然我这话也不是编的,确实觉得逃跑还是有几分胜算的,因为按玉衡子的说法,鬼楼里的鬼很难出来,不然他也不会隔着围墙守候了那么多年。而且昨夜在火车站看到的女鬼非常的虚弱,可能离开阴气集聚的鬼楼,元气便会大伤,我要是跑到天南海北,她们应该没兴致千里追踪吧? 宋词沉默了一会,沉吟着开口:“我说说看吧、但你不觉得这样太冒险了吗。” “没办法,我跟你处境不一样,你只是去那打牌玩乐,而我……我虽然没什么远大理想,但也不能允许自己的人生这么糟糕、” “祝你好运。”宋词很认真地说。 “谢谢。”我正要挂断电话,没想到他又接着说:“你把卡号发给我,我给你转些钱,出门在外,宽裕点才好。” 我听了倒是一愣,不禁有些感动:“哦、谢谢,我钱还够用,不够再问你借。” 因为确定了逃跑意向,我心里倒是松了口气,买了几样自己平时喜欢的零食,像给自己践行似的。味道虽然依旧难以下咽,但我还是吃了一些。 回到家后,我开始上网查地图,制定逃跑方案。思来想去,还是去自己没去过的陌生城市比较保险,这样她们找起来也没方向。我又特地写了几个城市在纸上,然后用笔涂了揉成团,如果她们找到家里,可以起误导作用。 最后我给自己制定了一个杂乱无章的路线,正常人或正常鬼应该都不会想到吧。我定好机票和火车票,悄悄收拾了行李。第二天早上,送走了爸妈,我也拉着行李箱出门了。 一趟飞机两趟火车,我在硬卧上睡了一大觉,感觉不要太爽,看着窗外的风景,真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但我也不敢太乐观,毕竟老总太太松口给我一个星期的假,时间到了之后随时可能找上我。 两天后,我来到了选好的城市,之前在网上查过,郊区有座山的风景很好,许多绘画爱好者喜欢在那里写生,因此附近有很多房子出租。因为没有暂住证,我又没有租房的经验,跟着文艺青年凑热闹是个不错的选择。 于是我买了个画板,充当艺术青年,好在运气还不错,刚到山后的居住区,就看到几个学生正在那组团租房,凑人数打折,她们看到我很高兴,拉着我跟房东一起讲价,最后我们一群人把那栋楼都租下了。 接下来几天倒是相安无事,虽然之前看门大爷说不能离开阴气重的地方太久,不过目前除了被饥饿困扰外,并没什么问题。我白天拎着画板到山上看看风景、看看书,日子过得还挺自在,只是换衣服或洗澡的时候,看到手肘上的掌印,想到女鬼凄楚的求救声,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不会还等着我去救她吧,如果她知道我逃跑了,该多绝望……开始几天还行,但后来我越想越难受,虽然我并没答应要救她,但这种心情就跟路上有人被追杀,你却出于自身安全考虑,袖手旁观置之不理的愧疚感一样。那掌印好似一只鬼手,紧紧抓着我不放,直接把我给熬失眠了。 晚上失眠,白天当然缺觉,这天下午,山上虽然有些冷,但我头晕晕的,还是盖上外套,准备在草地上眯一会。迷迷糊糊间突然飘来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幽香,我警觉地坐了起来。 心一凉,我看到了宋词和白若薇,但我万万没想到、走在他们前面的居然是宁香,确切地说,应该是飘着。宁香也和向我求救的女鬼一样,神情悲苦、气色虚弱,仿佛命不久矣。手腕上的吊坠晃动了一下,又恢复了平静,小蓝莓看到了吗? 难道他们用小蓝莓来威胁宁香,让她找到我?可是、宁香明明把小蓝莓藏得很好,在鬼楼几十年都没有被发现,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白若薇很得意地看着我,她摇了摇宋词的手臂,娇滴滴地往他肩膀上靠,一副待嫁新娘的体贴模样。奇怪了,为什么她这么有精力,元气不会伤吗? “宝儿、宝儿呢……”宁香飘到我面前,原本涣散的目光像死灰复燃般有了一丝神采,我隐约感觉她对我丢了个眼色,然后拿起一旁的糖果盒哭了起来:“宝儿、宝儿你怎么了?” 小蓝莓说过她是异类中的异类,普通鬼都未必能看到她,宁香这是想让女儿逃过一劫,我便配合她演起戏来:“对不起,她那天回来后就怎么也叫不醒了、” 宁香哭泣着,身上已燃起火焰,但她没有挣扎,就这样形容槁木地让自己化为一堆灰烬。小蓝莓紧紧贴着我的手腕,我似乎能感觉到她的悲伤和怨恨。 “你们太过分了。”我颓丧地跌坐在草地上,眼前一阵发黑,只觉得困意难挡。再次醒来时,已是一片喧嚣。 “快来,看看我们的新娘子,好漂亮啊……” 我睁开眼睛,满眼皆是喜庆的红,白若薇被众人簇拥着坐在梳妆镜前装扮,而我则十分杯具地躺在冰凉的地板上,木有人鸟我一眼。众鬼云集,我不敢轻举妄动,但地板实在太凉了,坐不住,我便扶着墙站了起来,却看到手腕上的玉镯,奇怪了,怎么一回到鬼楼,这玉镯就会戴到我手上? 刚站起身,就听到外面嚷着说新郎到了。众人忙给白若薇蒙上盖头,扶她坐到喜床上,便纷纷笑着出去了,不是开心的笑、也不是敷衍的笑,而是冷笑。 我正觉得奇怪,一个男人走了进来,根本不是宋词,而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爷! 这是怎么回事,白若薇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会被骗婚啊,那宋词又被弄到哪去了? 男人盯了我一眼,威吓我噤声。然后走到白若薇身旁,伸手摸她的肩膀,动作十分猥琐,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又不敢出声,只得偏过头去。 “宋哥哥,你怎么不掀盖头呀?”白若薇不明就里,娇声问道。 “嘘!”老太爷将白若薇压到身下,我转身捂住耳朵,还是听到了白若薇凄厉的尖叫—— 【二十三】胎灵 “九爷、求求你放过我吧,求你了……”白若薇泣不成声,老太爷根本不予理会。 九爷?这称呼好像在哪听过,对了,之前在枯井里听到经理太太说想调查我,但经理不让,老总太太就说等九爷回来再说,难道他是鬼楼里的老大? 我正想着,房间门却被推开了,宋词走了进来,他穿着西装,上衣口袋别着一枝红玫瑰。 他不会冲过去跟九爷拼命吧? 然而宋词站在那里,神情木然,估计刺激太大,一下子反应不过来。房间里一时只剩下白若薇嘤嘤的啜泣声。 “你先陪陪宋家少爷,我一会就好。”九爷开口,语气悠哉,我愣了一会才意识到他是跟我说话。 “薛雨,你这个贱人!你居然看着我、看着我受骗……”白若薇话音未落就被九爷扼住了脖颈,只剩下沉重的喘息。 “你愣着干嘛,还不快给宋少爷倒酒。” 我只得硬着头皮走到桌前倒了杯酒递给宋词,他很平静地将酒杯接了过去,然后泼了我一脸。反正之前也被他爸泼过一次,而且此情此景,他不发火我还觉得奇怪呢,所以我伸手擦了擦脸,退到一边。 宋词这举动似乎很合九爷的心意,他松开掐着白若薇的手,下了床:“宋家少爷不用动怒,我这什么样的姑娘都有,你要结几次婚就结几次婚,别为了这点小事气坏身子。我走了,你们慢聊。” 九爷起身打开房门,我第一反应是想跟着出去,因为如果留在房间里,不知道白若薇会用什么招数报复我,把我吃了都说不定。但刚走两步又停住了,这九爷可是鬼楼中的老大,听他刚才的语气根本就不把女人当回事,出去后他要是安排我到哪里陪客,不是更惨。 就在我犹豫的时候,九爷突然转过身看我,目光停在我手腕的玉镯上:“这镯子怎么在你这,摘下来。” 我没敢看宋词,但如果摘下来给九爷,以后宋太太问我要怎么办? “九爷,真对不住,这手镯是我朋友的,我不能、” “把她的手砍下来。” 一个紫衣女鬼从他背后冒了出来,我想到之前在地下室看到的宋词爸爸,那个女鬼就像长在他身上一样如影随形。但这位九爷的道行显然比宋词爸爸要高出好几个级别,可以来去自如,紫衣女鬼刚才就是幻化成一件马甲穿在他身上。 紫衣女鬼伸出白骨深深的手,尖利的长指甲像铮亮的手术刀。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摘。”我慌忙说道,赶紧伸手去撸玉镯,可是却怎么拽都拽不下来。我吓得脸都白了,真怕她把我的手砍下来。遂赶紧跑到桌边,将手放在桌沿,想借力硬拽下来。但这玉镯就像手铐似的,死活不肯离开我的手。 女鬼走了过来,我只好将手伸过去央求她:“拜托你帮摘一下,别砍我的手好不好?” 女鬼愣了愣,伸出左手帮忙,这只手细腻白嫩,分明一只不沾阳春水的纤纤玉手,和右边的“九阴白骨爪”呈鲜明对比。 这里的人怎么都是一半一半的?要是他们把我的手砍下来,不会也给我接一只鬼手吧? “有什么好折腾的,直接砍了!”九爷不耐烦道。 “算了,不就一个镯子吗,你要来做什么,我又不想要。”女鬼居然帮我说话,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而且看她说话的语气,好像并不是九爷的随从,而是他的情人。 “你知道什么,她身上有个孩子,玉镯就是护着孩子的。” 糟糕,他能看到小蓝莓?那宁香不是白牺牲了? “我看宋少爷也不会想要这个孩子,不如我拿来增加一下功力。” 什么意思!我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脑子转了几圈后才反应过来:“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我还是处、” 我顿住了,不会是那天晚上晕倒在浴室……不会吧,我根本不知道昏迷后发生了什么,可就算是、也不会就有孩子啊,哪可能那么碰巧? “有什么不可能的,不然宋家的玉镯怎么会跑到你手上。看样子你也不想要,那就干脆点,别误了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谁误啊,不是你误的吗?”我脑子一下短路了,直接脱口而出。 女鬼噗哧一笑,白若薇哭得更伤心了:“宋哥哥,你快让这个贱人滚出去,呜呜呜……” 九爷向女鬼抬了抬下巴,我急忙求饶:“九爷,有话好商量,可不可以别砍我的手,如果手被砍了我就没法上班挣钱了,我家很穷的……”我知道九爷不可能动恻隐之心,遂楚楚可怜地看着女鬼,准备打个苦情牌。 “太啰嗦了!”九爷拍案大喝,女鬼却笑靥如花:“这孩子还挺招人疼的,要不我拿颗药给她吃吧。” 女鬼拉着我出了房门,我心里七上八下的,虽然凭空冒出一个孩子让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但是我也不愿让那个九爷拿去增加功力啊,而且他说的增加功力不会是吸食灵魂吧。我的心倏然一颤,手下意识地捂住肚子,绝对不可以…… 女鬼领着我下楼,推开了一楼大厅的门,我吓得惊叫起来。这里的一切都繁艳富丽,仿佛永远停留在他们最辉煌的时候。但这间大厅却是火灾后的情形,黑暗的房间里横七竖八地倒着焦黑的尸体,各种挣扎的姿势,恐怖而可怜,我转过头不敢再看。女鬼却拉着我走进去,我只得伸手遮挡眼睛。 “把它吃了。”女鬼将一样东西递到我面前,竟然是一颗黑乎乎的牙齿! “这位姐姐,你能不能放了我、求你……” “你求一个连魂都不属于自己的鬼,有用吗?”女鬼凄然一笑:“即便我放了你,你也走不出这片鬼域。” 女鬼的表情突然停止了,保持着怪异的笑容一动不动,整个人好似断了线的人偶,僵硬地倒在地上。 “你没事吧?”宋词跑了进来。 我十分意外,还来不及开口就被呛得一阵咳嗽,大厅里冒起熊熊烈火,横七竖八的尸体全部“复活”了,痛苦地扭动着身体,凄厉嘶哑的惨叫声充斥着耳朵,我慌忙向门外跑,却被宋词拦住了。 “往楼上跑,找到那天晚上那面墙,跳下去。” 我转头看到楼梯上浓烟滚滚,有个身上着火的女人哀嚎着跌跌撞撞地跑下来,不用说上面肯定也是灾难现场,我犹疑地看着宋词。 “没办法,九爷马上就找来了。”宋词按住我的肩膀,眼神恳切。 一个女人挣扎着爬过来,抓住我的脚踝:“救我、救我,我不想死……” 宋词蹲下身,帮我掰开女人的手,我看他也是一脸的胆战心惊。 “快,快点!”宋词将我推到楼梯旁边。 “你不一起吗?” “我得回去,不然他们会怀疑的。”宋词神色为难,双手紧紧握着我的手臂:“相信我,别害怕,就当是在做梦。” “宋哥哥、”白若薇的声音不知从哪里飘来,宋词眉心一跳,歉疚地看了我一眼,便急忙越过燃烧的火焰,往外跑去。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相信宋词。因为上次自己也跳过一次,那面墙应该就是鬼楼的禁忌了,而且如果跑出去,被九爷抓住的几率更大。于是我把心一横,捂住口鼻,向楼上跑去。 凄怨的惨叫声不绝于耳,鬼楼的女子我见过不少,都是一个赛一个的美艳绝色,现在却被烧得面目狰狞,我恐惧之余也觉得十分难过。二楼和三楼是两道走廊,房门全部紧闭着,我听到砰砰地捶门声,是被反锁在里面吗?我不敢停留,奋力向上跑去,终于,在四楼看到了那面墙。 四楼的大厅烟雾弥漫,但好像没有人,我刚松了口气却听到拨打转盘电话的声音—— 火烧得这么厉害,电路恐怕早烧断了吧,电话还能打得通? 然而,电话通了,我整个人僵在那里,我听到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你好,很高兴为您服务。” 【二十四】穿喉 鬼楼的电话竟然串到了我们服务台—— 我听到女鬼声嘶力竭地怒吼:“我要出去,我要出去!你们这帮恶魔,把我们困在这!” 我听了不禁打了个寒颤,她是鬼,那被她说成是恶魔的又是谁?难道她们是被迫呆在这里? “很抱歉,听不到您的声音,请您换一台电话挂入。”电话那端的客服仿佛接到了无声电话,很轻松地挂断了。 女鬼继续疯狂地拨打,但无一例外,全都是客服礼貌的术语,没人听到她的嘶吼和哭诉。 “岩,你怎么还不来救我……” 大厅里的火越烧越大,女鬼的旗袍已经燃上了火苗,她却丝毫没有惧意,似乎连疼痛都顾不上,依旧孜孜不倦地转着电话轮盘,我突然想到了午夜凶铃,如果、电话线路接到其它地方,她是不是就能顺着电话线出去? “对了,你是人,你可以打通电话!”女鬼猛然转头,好像绝处逢生,将我拽到电话旁边,让我帮她拨号码,我看到她拨电话的那只手指已经磨得露出骨头了,暗黑的血凝在上面,触目惊心。 “快点!”女鬼干脆直接抓起我的手,强行拨打。 连了两次到服务台之后竟然打通了,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喂,哪位?” “不是他。”女鬼摇摇头,立马挂断,又继续拨打。 如此反复了几百次,我的手已经开始抽筋了,大厅的火烧得噼里啪啦的,不时有火星落下来。可能因为是人的关系,火并没烧到我身上来,但我也被浓烟熏得头晕目眩,而旁边的女鬼显然比我更严重,却还是硬忍着灼烧的剧痛,迫切地想通过这路古怪的电话线找到前世的恋人。 “喂?” “岩、岩、”女鬼急切地喊了起来,双手紧紧抓住话筒,整个人向前扑,我真以为她要通过话筒找过去了。 “美女,你打错了。” “不,我没打错,岩、快来救我、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简直震破了耳膜,我转身看到了脸色铁青的九爷,他拿着手杖,在我面前上演了一场利剑穿喉,而且是火剑。 “哼,想求救是吧,我让你永远禁声。”九爷说完,目光转向我。 好在电话放在墙角,所以我现在正靠墙站着,于是我小心地贴着墙,走到窗边。 九爷一阵冷笑:“只要你有胆,就往下跳,我没功夫管你。”他说完大手一挥,整个大厅即刻灯火通明,恢复了富丽堂皇的景象。打电话的女鬼幽幽起身,一袭琉璃白旗袍宛若梨花绽雪,旗袍的立领上还十分相称地别了一只白玉梨花,只是看女鬼痛苦的神情,恐怕是直接刺进了咽喉。 我侧头看向窗外,知道了九爷为什么胜券在握,因为窗外已不像之前那样黑雾重重,仿佛坠落就能穿越似的。楼下现在是一个春意盎然的庭院,我要是往下跳的话就是真真切切的跳楼,而不是逃生了。 四楼的高度,不死也得残,更何况如果跳了还是逃不出去的话、这九爷会用什么办法对付我?把我禁足,永远锁在这栋鬼楼里?对了,还有孩子,肯定会被拿去增加法力…… 这么想来,好像跳和不跳都是一样的结果,看来是在劫难逃了,难道真是命中注定要做鬼楼的一员?我正想着,三楼的窗户突然爬出一个女人,身上除了燃烧的火焰,还沾着玻璃碎片,看来是跳窗求生。女人似乎感觉到我的目光,转过头,惊骇地看着我。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突然纵身一跃,抓住我的手臂,将我整个人扯了出去。 啊—— 我惊叫着坐了起来,却发现自己躺在草地上,宋词和白若薇坐在旁边。白若薇没好气地瞥了我一眼:“还以为你睡死了呢。” 哦、是做梦啊,吓我一跳,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小腹:“真是的,怎么做这么奇怪的梦,还好、”我松了口气,要真是怀孕就惨了。 宋词悄悄看了我一眼,眼神躲闪,好像有些怕我似的。难道刚才做噩梦动静太大,把他吓到了?什么胆子啊,难道我比鬼还可怕?我撇撇嘴,想到这两个人出卖了宁香,就觉得非常讨厌,遂懒得搭理他们,俯身收拾东西准备下山。 “嘶、”指尖一痛,我不由轻呼出声,食指有些发红,刚才拨电话弄的?可是、不是做梦吗,总不可能梦游了吧? “若薇,我们下山休息一晚上吧,这几天太累了。” “嗯。”白若薇贴心地点头。 “出卖别人还好意思喊累。”我小声嘀咕道。 “你说什么呢!宋哥哥对你够客气的了,我真恨不得把你、” “我说的是宁香,你们是不是拿小蓝莓威胁她?” “谁威胁了,是她自己主动请缨的好不好,我们不过是帮忙跑腿。”白若薇冷笑道:“你是我见过最傻的人了,居然会把每个鬼说的话都当真。小蓝莓?你还给那个鬼婴取了名字?真是傻得没药救了,阳气快耗尽了都不知道。” 白若薇的话像是闪电,直接把我给晃了一下。难道这一切都是骗局?不能够吧。 宁香是鬼、白若薇也是鬼,鬼的话不能相信,那人呢?比如宋词,也不见得能信啊。 白若薇见我愣在那,显然很得意,挽起宋词的手,等着我先走,就像之前押送宁香那样,而我的气色比宁香刚才也好不到哪去。 手腕上的吊坠松了松,小蓝莓似乎不愿跟我亲近了。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也许白若薇是在诈我,想让我把小蓝莓交出来,但人长时间跟鬼在一起,确实会损阳气,那到底…… 一路走回了居住区,因为房间已经租满了,而且他们现在负责“押送”我,只好跟我一起住了。 其他人看不到白若薇,只看我带了个男生回来,就问是不是我男朋友。白若薇狠狠瞪了我一眼,我本来也没打算占这个“便宜”,就说宋词是我表弟,结果立马围过来几个女生,请宋词给她们当模特。 我看白若薇被气的美目圆瞪,却无计可施,不由得想笑。看来尽管她是鬼楼中的佼佼者,离开鬼楼后也只是个灵力微弱的游魂。我摇摇头,准备上楼睡觉,虽然刚才在草地上睡了很久,但还是觉得很累,而且还有点缺氧的感觉。 “你去哪?”白若薇拦住我。 “上楼休息啊,你看着门口不就行了,我又逃不了。” “那我跟你一起上去。” 真是奇怪了,她居然选择撇开宋词跟着我,我有那么重要吗,难道我现在真成鬼楼里的重犯了? 我想了想,还是不愿跟她共处一室,只得坐在客厅里看那群女生给宋词画像。但奇怪的是,她们都无一例外地在宋词的额角画了一个印记——一条张牙舞爪的蛟龙 “宋学长,你这纹身真酷、真有个性。” 我揉了揉眼睛,宋词的额角别说是纹身,连颗痣都没有啊,难道我现在的视觉跟别人不一样了?目光正好跟宋词对上,他又躲闪着避开了。我不惊哑然失笑,要是白若薇也这么怕我,我岂不是能溜之大吉。 旁边几个男生正围着茶几喝酒聊天,我心里一直想着宁香和小蓝莓的事,并没在意他们说些什么,直到一个男生开口,我的心才咯噔一下。 “不就是个骚扰电话吗,别再想了。” “你不知道,那语气非常真切,肯定不是骚扰。” “你也不想想,她要是求救的话干嘛不报警,给个陌生人打电话有什么用?” “不是,我听她叫‘岩’,是不是之前用这个手机号的人?但我这号用了好几年,从来没接过这么奇怪的电话、” “哎呀,薛美女,怎么这么看着我们学弟,一见钟情吗?” 【二十五】食血 “哦、不好意思,觉得他有点眼熟。”被这么一起哄,我脸不由红了,不过反正也不认识,问事情要紧:“你什么时候接到电话的?” “就刚才,1个多小时前。怎么,你也接到了?” 不是接到,而是那个电话就是我打的>_< “我可以看一下么,来电显示是什么号码?” “乱码。”男生一脸郁闷地将手机递过来,果然是乱得不能再乱的符号,就跟我现在的心情一样。如果是真的,那……我嚯地一声站起来,手捂住小腹,脸色苍白。 “怎么了,你没事吧?” “哦、没什么,胃有点痛。” 后来他们组织到外面的烧烤店吃晚饭,我当然没兴趣参与,宋词和白若薇也“尽忠职守”,到隔壁买了些吃的就回来了。 宋词给自己泡了碗面,拿了牛奶和饼干给我,我嘴里发苦,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吃点吧,你要是饿晕了我还得背你。” “我要是吃得下,还用你劝啊。”我没好气地说,随后起身上楼了。 白若薇跟着飘了上来,宋词也端着泡面走在后面。 “别理她,她身上阴气太重,已经不食人间烟火了。”白若薇跟宋词说道。 我想到上次玻璃反光时看到自己后背上燃烧的幽蓝火焰,如果再烧下去,不会就直接从人过渡成鬼了吧?我不由转过头,还好,影子还在,但是、这影子怎么好像穿着旗袍,这不是,我在鬼楼里的装扮吗?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能有影子就不错了,还管什么样的呢。”白若薇瞟了我一眼,径自在床上躺下了,我看她体力也十分不济,得靠休眠来缓解了。 问题是她敢睡,我不敢睡啊,要是眼睛一眯又穿越到鬼楼怎么办?对了,白若薇怎么不怕,那位九爷不是对她、可能跟宋词结婚以后就不会了吧。算了,管她呢,自己家的雪冻了几尺厚,哪还顾得上别人家结不结冰。 我坐在沙发上,对面的宋词狼吞虎咽地吃着泡面,好像饿了几天似的。天渐渐暗了,我本来就觉得累,现在更困了,只得不时地掐自己一下,但估计也撑不了多久。 宋词吃完后,转头看了一眼床上的白若薇,见她没动静,就从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钥匙上悬着一把多功能的小刀。在这昏暗的房间里,他一脸凝重,要不是我身上无财无色,真怀疑他要作案了。 他用小刀划破了自己的中指,将血滴在饼干上,然后递给我。我一脸惊愕,他却用口型跟我说:“快吃了。” 我急忙摇头,开什么玩笑,这是把我培养成吸血鬼的节奏啊。 宋词却显得有些着急,他一边盯着床上的白若薇,怕她醒过来,一边将饼干塞到我的嘴里。 “唔、”他捂住我的嘴,强迫我吃了下去,奇怪的是,饼干还是奶油的浓香,没有半点血腥味。而且我也没像传说中的吸血鬼那样,觉得血是世间美味,嘴里依旧是一片难以形容的苦涩。 “宋哥哥。”白若薇在床上翻了个身,宋词赶忙走了过去,抱歉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躺到床上,握住她的手。 我耸耸肩,反正眼下的处境是够尴尬的,不过比起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倒是好多了。话说回来,我现在好像不困了诶,难道是因为刚才、不会吧,我从来没听说血有提神醒脑的作用。 我拿出手机上网,搜辟邪降鬼的各种办法,这是我最近最常干的事。可是搜了这么久,并没找到和我类似的情况,也只能收集些看似厉害的偏方,以备不时之需。但我知道很多应该都用不上,比如最常用的纸钱,那群鬼被困在鬼楼里,要钱有虾米用?还有定鬼术,把鬼定住一段时间好逃跑,先不说这术管不管用,问题是除了鬼,我穿越的时候也被困在异界啊,就算我把所有的鬼都定住,自己也逃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一声非常轻微的敲门声,只一下,就停了。我犹豫了一会儿,想到自己已经达到了跟鬼共处一室的“高境界”,也没什么好怕的,而且小偷或劫匪进门也不可能先打招呼。 我轻轻打开门,是下午接到女鬼电话的那个男生,我听他们叫他欧阳捷。 欧阳捷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怪异,我下意识地低头,看到自己居然穿了一件桃红色的旗袍,原本随意披散的长发也变得像海藻一般卷曲,也不知道脸上的妆容怎么样?欧阳捷可能第一反应把我当成鬼了。 我也觉得很奇怪,按现在的打扮,应该是穿越到异界了,为什么还能安坐在房间里,难道是因为刚才吃了宋词的血,把魂魄给定住了? 欧阳捷的胆子显然比较大,他并没被我吓到,反而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我站着别动。随后拿出一张纸,也不递给我,只是放在我眼前让我看。 “你的事我能猜到一些,因为我会读心术,这是我们家祖传的上古之术。我回去后拍照发给你,但愿对你有帮助,因为鬼也曾经是人。另外,那个打电话的女鬼,你让她给我写封信。”最后一行是他的微信号,他见我看完之后便点了个头,将门关上了。 我颇为意外,正想着学点奇门异术,居然就有现成的送上门来。而且这欧阳捷说的读心术好像所言不虚,因为九爷来的时候电话就断了,后面的事他应该不知道才对,而他却能想到让女鬼给自己写信,而不是再打电话。最主要的是,他知道给她打电话的是鬼。 还不等我坐回沙发,白若薇就醒了,可能是元气受损的缘故,她居然“恢复”了几分火灾后的模样,一张脸容颜半毁,虽然应该见怪不怪,但我还是不太能直视。她警惕地看着我:“你不会又想跑吧。” “想归想,我也得有力气跑啊。”我看她的样子好像想拿什么把我绑住,连忙有气无力地坐回沙发上。 “若薇,你元气弱,还是好好休息吧,我来看着她。”宋词拍了拍白若薇的肩膀。 看来这宋词绝对是真爱啊,千娇百媚的时候被迷得神魂颠倒就罢了,此情此景居然还能这么温情,实在难得。 “你瞎想什么呢。”宋词皱眉道。 “要你管。”夸你还不乐意了,我也懒得理他,低头继续上网。 宋词也拿出手机定回程的票,我看他没考虑飞机,而是选了火车。可能白若薇现在的情形坐不了飞机吧。 我刚加完欧阳捷的微信手机居然响了起来,是我想都没想到的人——江亦晨。 好端端地他干嘛给我打电话,而且还是大半夜。 “薛雨,你还记得吧,我是上次在火车站的江亦晨,你现在在哪里?” “哦、我、在外面旅游,有什么事吗?”奇怪了,怎么一接电话就问我在哪,难道等着见我? “你现在、自由吧?” 这问题问的,他怎么知道我现在正被一人一鬼监视? 我偷瞄了一眼旁边的宋词,勉强说了声:“还好。” “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我碰到了一点、不太好说的事。”江亦晨好像听懂了我的暗示,声音放得很低:“我现在在f市,你什么时候回来,这两天吗?” “嗯。” “那我在火车站等你,到时候细说。” “好。” 电话挂断后,宋词没什么反应,仍旧忙着定票,估计白若薇在外面已经“漂泊”不了多久了。 “鬼不是可以穿墙破壁、夜行千里吗?怎么还用跟着人坐车?”我有点好奇,小声问道。 “那别人还能夜赚千万呢,你为什么得每天上班才月入几千。”宋词抬了抬眉毛。 切,算我脑子不够用,白被他奚落一顿。 没想到宋词居然比我想得还要阴险,他竟然故意不买直达的火车票,而在最后一站转乘汽车。显然,江亦晨那通电话他听得清清楚楚。 “你怎么能这样!” “我不过想让你别多管闲事。”宋词云淡风轻地看向窗外,此时的白若薇已经单薄成一个苍白的影子了,像一件风衣般虚弱地披在他身上。 坐高铁可以更快地赶回去,他却为了避开江亦晨而选择汽车,他不心疼白若薇吗?那他到底……我实在有些琢磨不透了。 “别打电话了,他赶不过来。” “你、你们准备关我!”我惊恐地转身,怪不得车上人这么少,原来他把车给包了。 宋词看向我的眼神里有一丝怜悯:“坐下吧,死不了。” 【二十六】修习秘术 “你们为什么要关我?”我皱着眉头,恐惧之后却渐渐平静下来,他就是不关我,也会把我带回鬼楼复命。就像江亦晨的问题,其实我早就不是自由的了,不仅身体被困,连魂魄都被囚禁了。 “不是我。”宋词见我突然平静下来,似乎有些意外,眼中同情更甚,伸手轻抚我的肩膀。 我连忙躲开,想到他就是这么安慰白若薇的,心里不由感到厌恶,看来他不是双重性格就是两面派,心里想什么,我根本捉摸不透。之前我以为他是真心喜欢白若薇,但现在也不确定了,如果他连鬼都可以骗,那骗人还不是小意思。 宋词见我躲他,显然有些失落,停在半空的手顿了一下,默默地收了回去。他转头望向窗外,眸光失神,我又不禁觉得难过。倒不是我心绪善变,一下一个念头,而是遇到的人和鬼全都是矛盾综合体。 想到了张爱玲的一句话,人世间的感情,没有一样不是千疮百孔的。虚伪中有真实,浮华中有朴素,热闹中有凄寂,同情中有私欲,温馨中有冷酷,优美中有丑恶,健全中有病态…… 鬼楼里的恩怨恐怕更加复杂可怕吧,在鬼楼里生存长大的孩子,那更是与生俱来的孤独和落寞。 “那我的孩子呢?”心倏地一凉,手不觉捂住小腹,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小生命我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整个人还像做梦般有些恍惚。而且现在的处境这么糟糕,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都说不清楚,所以我根本没精力去想太多。 可现在有个重要的问题摆在眼前,它会是个正常的孩子吗?这段时间染了这么多阴气,不会、 宋词看出了我的恐惧,表情歉疚,怪不得前天我从鬼楼回来的时候他神情那么奇怪。 “别害怕,我会请医生给你看的。” “那也看不了命吧。”我软在座位上,一种难以名状的累,困意袭来,我赶紧掐了自己一下。 宋词故技重施,再次划破手指,递给我一颗沾了血的糖。我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踌躇着接了过来,鬼楼实在太恐怖,每次逃脱都跟真正死一回一样。 “为什么、要这样?”我轻轻问宋词。 他肩上的白若薇动了一下,他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我犹豫了一会,困意更甚,只得勉强把那颗糖吃了。吃完也没有立刻变精神,只是稍微好一些,问题是我也不能一直不睡觉吧,这样下去哪里受得了,吃不下、睡不着,这惩罚也太严重了。 汽车在一个加油站停下了,宋词示意我下车,于是我们两人一鬼换了辆小车,七拐八弯地转到一条僻静的小路。小路两边荒草丛生,开了一半后就没路了,宋词像脱衣服一样把白若薇从身上“脱”了下来:“你乖乖的,我马上就回来。” “这边。”宋词抓着我的手,将我拉进荒草丛中。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算是囚禁条件也要好一点吧,又不是绑架。 十几分钟后,我看到一间低矮简陋的小木屋,宋词拉着我走了进去。屋内空空如也,只铺了一地的茅草,我正要问宋词,却见他在角落里掀起一捧茅草,露出了一个井口大小的地洞,他先顺着梯子爬了下去,然后在下面叫我。 我只得硬着头皮爬了下去,地洞里的条件比上面稍微好一点,有一张凳子和木板搭成的简易小床,另一边放了两桶纯净水。宋词把提来的旅行袋放到床尾。 “不是、你让我在这修炼啊?”我皱着眉头,不是我不能吃苦,这条件也太差了,而且这荒郊野外的就我一个人,我虽然不怕独处,但安全问题还是要考虑一下吧。 “没办法了,先在这住几天吧,我在这布了锁魂阵,你可以安心睡觉,不用担心魂魄被拽到鬼楼。” “这样啊!”我很高兴,都不知道有多久没放下心来好好睡觉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宋词会锁魂阵?那他怎么被白若薇缠成那样,虽然他能想办法哄她,但显然也摆脱不了。难道他跟玉衡子一样,在驱鬼的过程中爱上了鬼?不能够吧,他要是会驱邪,宋太太也不至于被吓成那样,什么偏方邪术都信。 宋词看出了我的犹疑,叹了口气:“当初我们宋家、参与了纵火,所以她们怨气聚结后就来复仇了,我们祖上没办法,只得跟他们达成了协议。详细的以后再跟你说,我得先走了,你别害怕,过几天我就来看你。” “相信我。”宋词双手拥住我的肩膀,目光坚定而恳切,像那天在鬼楼嘱咐我跳楼时一样。 我低着头,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她们找上你,是因为你们祖上有纵火。那我呢,难道我上辈子也纵火吗、那些人都是我害的?!”我不由打了个寒战,想不到自己居然会做那么残忍的事。 “你别乱想了,你要真参与了纵火,他们根本不会给你投胎的机会。但她们为什么会找上你,我还真不知道。不过、我看九爷的样子,好像很不高兴你去鬼楼。” “宋哥哥。”白若薇的声音又不知道从哪飘来,好像宋词在她身上安了监听器似的。 “别害怕,这里不会有人来的。”宋词说完便匆匆爬上梯子,在上面盖上茅草,快步离开了。 地下室、不对,这简陋的环境只能称之为地窖,陷入了幽暗,我按亮了宋词准备的手电筒,柔黄的灯光将这一方天地照得还挺温馨的。记得之前玩过一个心理测试,看有没有潜在的幽闭恐惧症,没想到我测试的结果居然是——有潜在的广场恐惧症。 因此静下心来后,我还觉得挺安逸的。我看了一下旅行袋,饼干、牛奶、湿巾、纸巾、充电宝、小台灯……宋词也算是准备齐全了,接下来还不知道会有什么麻烦,还是养精蓄锐要紧。于是我将手电筒放在床边,就安心躺在床上准备入睡。 一觉醒来居然睡了快12个小时,味觉还没恢复正常,我只得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拿起手机看之前下载的书,却看到了微信的消息提醒,这地窖里信号微弱,应该是之前发过来的,我打开一看,是欧阳捷发的图片,有四十几张,都是泛黄的书页。 我原以为读心术肯定有什么口诀或咒语,没想到全是青一色的奇怪图片,在昏暗的地窖中看来,有种说不出的诡异。而修读心术的方法竟然是每张图片盯着看一个时辰,真是锻炼视力和耐力啊。 不过我再翻了几下好像明白了什么,图片里画的都是各式各样的人物,男孩、女孩、少年、少女,从青年到老年,各种年龄阶段和各种身份,最后还有动物,猫、狗、蛇……只是这些看久了真的能有用吗?要是没有机缘,估计也很难领会到吧,不过现在宅在地窖里也没事,姑且试试好了。 我决定这几天先主攻年轻女子和年轻男子这两张图画,毕竟目前自己接触最多的是这两类人,本来还想选一张老头的,针对那位九爷,但看他“高深莫测”的样子,肯定一时半会很难揣摩,还是先不拿来练手了。 转眼已经在地窖里呆了十来天,我除了睡觉之外就是修习读心术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成效,反正现在是不用看手机了,脑海里全是那两张图,而且一闭上眼睛那两个人就开始说话,没有声音,只是嘴唇不停地开合,像念紧箍咒一样,不过我倒没觉得头疼,只是心里觉得很着急,很想听懂他们说什么。 这天我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看着脑海中那两个人声情并茂地演着无声电影,却听到了推门声。 是宋词吗?应该不是,因为那人在小屋里一阵踱步,在找入口。我警觉地起身,将床边的小刀攥在手里。 上面的茅草被掀开了,一个男子匆匆爬了下来,是石诺。 “薛雨,快走!”石诺一脸焦急。 “怎么,出什么事了吗?” “赶紧,少爷让我过来接你,那边出事了,那些鬼马上会找来,快!来不及了!” 【二十七】阴魂借道 石诺将我推到梯子旁边,我被他催得一阵慌乱,只得爬了上去。刚走出小屋,我就觉得整个人虚得不行,好像元气被抽离一般,站都站不稳,没走几步就眼前发黑,晕了过去。 炽烈的白光照得人睁不开眼,我隐约觉得自己这次好像真的被囚禁了。 “怎么样?”女人冷淡的声音传来,这个声音我听过,是宋词爸爸的女鬼情人,但她此时的声音显得趾高气昂,一改情人的姿态,似乎变成了女主人。 “脉相上看不出来,但确实怀孕了。” “哼,还真是个阴胎,把它弄出来,给诺儿增添灵气。” 什么!我惊恐地起身,却发现根本动不了,两只手被死死绑在床头,女鬼不怀好意地看着我,石诺也是一脸冷漠,旁边还站着一个很目光猥琐的男人。 我想到宋词曾叫我少跟石诺联系,但我万万没想到石诺居然跟女鬼是一伙的。 “妈,我们要用她威胁宋词吗?”石诺问道。 石诺跟女鬼居然是母子关系! “谁知道宋词喜不喜欢她,他那古怪的个性比鬼还难捉摸。”女鬼冷哼一声:“反正现在阴胎到手,你跟宋词就不相上下了,别墅就归我们管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弄了半天居然是在抢财产,鬼对钱也这么执着吗?我有点不懂了。 “那就先恭喜石太太和石少爷了。”旁边的男人笑道:“到时候别忘了让我做管家。” “这还用说。”女鬼笑意盈盈,仿佛多年的心愿终于得偿。 我想到宋词说当初宋家和鬼楼达成了什么协议,难道那栋鬼别墅有什么其它作用吗?连管家的职位都这么抢手。 “你低着头想什么呢,有你什么事。墨管家,你快配药给她喝。”女鬼瞪了我一眼。 “好。”男人转身到一旁的桌子上弄药,我真是欲哭无泪,这孩子的命怎么这么苦,在鬼楼里九爷要抢,现实中石诺要夺,压根没有容身之所,怪不得宋词让我藏在地窖里。 “别看了,不可能逃出去的。识相的话就别挣扎,否则别说是全尸,连全魄都不给你留。”女鬼冷冷地说。 男人将药端了过来,瓷杯里装满了黑红色的液体,简直像死人的血。我惊恐地想逃,却被生生固定在床上,只得死命咬住嘴唇,女鬼捏住我的嘴,将药强行往下灌。那药刚过喉咙就是一阵灼痛,要是全喝下去,我恐怕得自燃了。 “唔……”我拼命摇头,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自从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后我并没想过不要,仿佛ta就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尽管我跟宋词连难友都算不上。 女鬼气得甩了我一巴掌,石诺也走过来帮忙,他这一下将我的下巴都快捏碎了,就在我以为死定了的时候,突然,地震了—— 我活了二十几年,运气从来没这么好过,虽然f市地震不少,但一般都是晃一晃,这种“大场面”我还是第一次见。那位管家首当其冲地跑走了,石诺赶紧用刀划断我手腕上的绳子。 “妈,你先跑,我救她。” 救?真亏他说得出口。只是,鬼也会怕地震吗? 石诺抓着我往外跑,我当然不会错过这最佳的逃跑机会,出了房门后就拼命甩开他的手,往楼上跑去。我这举动倒不是找死,因为我们f市有句“俗话”——小地震不用跑,大地震跑不了。我在f市十来年,从来没有听过哪次地震让楼塌了,也不知道他们干嘛这么紧张。尤其是那个女鬼,鬼不是都死过一次了吗,怎么怕成这样? 但我很快就知道他们怕什么了,因为这哪里是什么地震,分明是百鬼夜行。两行穿各色旗袍的女鬼佳人从楼上徐徐而下,表情阴沉而木然,我在鬼故事里看过阴兵借道,这女鬼借道自然也是一样的恐怖。 我扶着栏杆,连大气也不敢出,看着她们在楼梯的两旁站定,身体微微向前倾,仿佛在迎接贵客。糟糕,这楼梯上除了清一色的女鬼外没有一样遮挡物,等会鬼界的大腕出场,我根本无处遁形。 我急中生智,赶紧走到拐角处最不起眼的地方,侧身夹在两个女鬼中间,还好光线昏暗,但愿能逃过一劫。 可是、她们迎接的不会是九爷吧?那我真是撞枪口上了,但刚才如果跟着石诺跑,也是死路一条,我现在终于知道什么叫无立锥之地了。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一行人已经走了上来,我一看,熟人还真不少,有宋词、九爷、杭老板、钱总,另一个被簇拥的男人不认识,看情形应该是今天的主角。除了那个男人和九爷,其他人都挽着一个女鬼。 “轩辕少,韶宫的美女都到齐了,你随意。” 我万万没想到这句话居然出自宋词之口,难道他在鬼楼就干这些? 宋词话音刚落,钱总就淫笑着将一个女鬼拉进怀里:“是啊,轩辕少不用客气,到这就跟回家一样,三千佳丽任君挑。” -_-||怪不得鬼楼可以吸引这么多活人,竟然是因为……她们生前就要“卖艺”取悦别人,死后还是逃不出这个厄运,这未免太可悲了。不过、吸引这么多人到鬼楼做什么? “这位吧。” 轩辕少居然停在我面前,有没有搞错,什么眼神啊!真是高度近视加闪光了。不会是故意的吧,先把我这浑水摸鱼的人给揪出来? “我们好像在哪见过,我叫轩辕雄,你记得吗?” 众人众鬼都看了过来,注定逃不过了,我只得微微抬起头,这张脸对我来说完全是陌生的,但这双眼睛却有些熟悉,似曾相识。 我轻轻点头,他便拥住我的肩膀,九爷咳嗽了一声,明显不悦,不过还是做出请的姿势,一路领着上楼。 来到一间灯火通明的大厅,我悄悄环顾四周,大厅的装潢跟前几次的场景很像,只是找不到之前那面墙。因为这四周居然没有一扇窗户,我下意识地都有些呼吸困难。 灯光渐暗,娆玫千娇百媚地走上台唱歌,娇啼婉转、摇曳多姿。这轩辕雄到底是何许人也,居然出动这么多女鬼来招待,连娆玫这个大招都放了。 我不敢多看,怕被千面蛊的魅术勾了魂,偷眼看其他人,钱总已经看的两眼发直,宋词侧头跟白若薇说着悄悄话,杭老板低头品酒,我隐约觉得他们都在用自己的策略避开鬼楼的诱惑。杭老板借口自己不好女色,宋词则是假装被白若薇迷住,这样便可躲开其他女鬼的招数了,而这位钱总,虽然被迷得七颠八倒,但他的欲望好像一直得不到满足似的,需要不停地填补,难道这也是一种自保? 这里面只有轩辕雄最厉害,他居然可以直视娆玫,而眼神依旧泰然自若,如果不是功力太高,肯定就是视力太差。 “你在想什么?”轩辕雄突然幽幽地开口,他一只手紧紧箍出我的肩膀,另一只手按在我的小腹上。 轩辕雄低头紧盯着我,目光森冷,我恐惧地看着他,连大气都不敢出。 “怕什么,这里面就你的胆子最大了,不是吗?”轩辕雄压低声音,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在幽暗的光线中显得更加诡异。 “你要做什么?” “很简单,我要九爷身上那件鬼衣,否则、”他加大了手中的力道,小腹一阵疼痛:“可我要怎么样才能拿到呢?” “那就是你的事了。”轩辕雄收回手,从茶几上拿了一杯酒,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我虚弱地抬起头,一切如常,只是九爷背后的女鬼忽然现了形,怨恨而木然的眼神如刺骨的寒冰般冷冷地射向轩辕雄,轩辕雄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怎么?累了,那我们先去休息吧。”轩辕雄拥着我的肩膀,站了起来。 【二十八】阴阳尸 “轩辕少这边请。”立马有女鬼过来招呼,那女鬼送了个秋波,轩辕雄不予理会,反而低着头装作亲昵的样子在我耳边警告:“放心,宋词不会救你的,因为九爷跟他说,你的孩子是石诺的。所以、你现在只能跟我合作。” 我低头看了一下手腕,玉镯还在,不过石诺跟宋词同父异母,玉镯出现在我手上也不奇怪。不过、宋太太不是说是她祖母的么?好复杂的关系。但就像宋词说的他不知道有没有碰过我,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被谁碰过-_-||心一凛,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孩子是我的,我得保护ta。就算是他们口中的阴胎又怎么样,我不是还带着个小蓝莓么,有什么好怕的。我决心一定,却忽然发现另一只手腕上的红绳不见了,吊坠自然不知去向。 我赶忙推开轩辕雄,回沙发上寻找,却一无所获,正打算沿着地毯一路找出去。轩辕雄拽住我的胳膊:“怎么了?” “我东西不见了,是、是我外婆的遗物。”怕他们听出端倪,我只好这么说。 “什么东西?” “一个小天使的黄金吊坠,用红绳系着的。” “你们帮她找一下。”轩辕雄说完抓起我的手,将腕上的玉镯脱了下来,递给女鬼:“还给宋少。” 他这是什么手啊?那天我明明怎么拽都拽不下来,就连九爷身上的女鬼也无计可施,他居然能轻松搞定,果然是个厉害角色,怪不得被鬼楼奉为上宾。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像抓罪犯一样给我戴上了“手铐”,是个金光灿灿的手镯,在幽暗的光线中亮得像一盏探照灯,我自然猜到了他的用意——让我无处可藏 “喜欢吗?”轩辕雄将我拥在怀里,示意那个女鬼带路,就这么把我“押送”回房间了。 女鬼关上门后,轩辕雄立马变了一个人,连表面功夫也不做了,直接将我按在墙上,手扼住我的脖颈,不过力道并不重。 对于他的所作所为,我只觉得莫名其妙,于是一头雾水地看着他,等着他开口。 “没想到你投了胎还是这副模样,不过现在可没人惯着你。”他哼了一声,松开手,看那神情好像觉得来日方长,打算慢慢折磨我。 “我们上辈子认识?” 轩辕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团扔给我,我打开一看,是一张信笺——轩辕雄,麻烦你以后不要再缠着我了,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落笔是“司徒胧”。 上次火车站的女鬼叫我“司徒小姐”,莫非我上辈子真的姓司徒? 什么情况?上辈子拒绝过他,那也犯不着报仇吧,这真是君子中的君子了,报仇居然还等到下辈子。不对啊,他上辈子怎么也叫轩辕雄?难道他、是不死之身…… 不是吧,什么怪事都碰上了,现在可真是虱多不咬,债多不愁,鬼多不怕了。正在我胡思乱想之际,却见卫生间的玻璃门上有人影晃动,一个女子的身影在向我招手,好像是凌霄。 “我去一下洗手间。”我站起身说。 轩辕雄转头盯着我:“想耍什么花招?” “不是,我之前在地窖躲了十几天,都没洗澡,你不觉得我身上有味道吗?”虽然是花招,但确实是实话,这十几天我只能用纯净水随便洗个头,擦一下身,所以话一说完,我也顾不上是鬼楼还是阴宅了,能洗澡就好。 果然,轩辕雄一副嫌弃的样子,摆手让我快走。我赶紧进了浴室,凌霄并不在里面,难道是幻觉?不应该啊,虽然很累,但我神志还是清楚的。 算了,还是先洗澡吧,而且轩辕雄在外面没听到水声肯定会怀疑。 一通大洗之后我只得入乡随俗地从化妆室的衣柜里拿了件旗袍穿上,正纠结着怎么办,梳妆台下面突然伸出一只手,拽住我的脚踝,于是我又光荣地自由落体。鬼楼里的成员怎么都这么喜欢出其不意,简直跟监控摄像头似的,每个房间都藏着鬼眼。 这次我摔在一张床上,确切地说是摔在地铺上,虽然不痛,我还是下意识地摸了摸小腹。 “别担心,没事。”一个女鬼走了过来,有点眼熟,是最初在办公大厅遇见的,让我别喝药的女子。 “是你找我来的?” “我们有事想和你商量。”女鬼将托盘摆在我面前,一碗稀饭和几个小笼包,我尝了一口,居然是久别的食物香味,不禁热泪盈眶,说了谢谢之后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吃完之后,我开始环顾四周,这里、像是一间地下室,而且还是偷偷挖出来的,跟之前呆的地窖差不多。不一样的是墙上挂了一台旧式转盘电话。这是在鬼楼开公用电话亭的节奏么? “我叫绿萝。”女鬼从衣襟里拿出一条丝巾,将我腕上的手镯包了起来:“放心,他们找不过来。” 我正想问她有什么事,凌霄和几个女鬼从洞口钻了进来,其中一个是我在火车站遇见的女鬼,她看到我很激动:“你们居然真的能把司徒小姐请过来。” “是啊,我们说到做到,这下你愿意跟我们合作么?”凌霄开门见山。 女鬼看了看我,郑重地点头。 奇怪了,她干嘛这么信任我,难道上辈子是生死之交?不过“司徒小姐”这个称呼又显得很客气,好像不太熟似的。但更奇怪的是她们群鬼联盟,怎么还让我参合进来,难道还有我的份? 我本来以为只是让我“入股”,没想到我居然成了她们的主力军。原因很简单,除了我她们都不能离开鬼楼(信任我的女鬼叫颜蔻,她是娆玫的手下,上次去火车站是对她多年来为奴的奖励,放她去火车站见前世的情人一面。) “你们,有什么打算?”我轻轻问道。 “当然是逃离这里。”凌霄清冷一笑:“不对,确切的说,是毁灭这里。” 我瞪大了眼睛,她们萌生反抗的念头很正常,谁愿意永远待在这个鬼地方。可问题是把我当成救命绳索就太牵强了,我现在已经是“八方树敌”、自身难保,还指望通过我跟这座鬼楼斗争,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我们现在商量对策,等计划定了之后会联系你。”凌霄从耳边摘下一只耳环示意我戴上,她的神情很自然,好像确信我会帮她们似的。 相比凌霄的淡定,绿萝显得有些不放心:“鬼楼一日不毁,我们就永远受囚,你不希望你的孩子跟我们一样吧?” “可是我、啊!”腕上的手镯突然一紧,像一条蛇一样把我箍住,糟糕,轩辕雄不会找过来吧? “别怕。”凌霄牵着我的手,从洞口钻了出去,没想到这个洞口居然直接通到楼梯的转角,真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们钻出来之后墙面立马恢复了原样。 我居然能穿墙透壁了,现在到底是什么“体质”? “对了凌霄,那个轩辕雄是什么来头啊?”我小声问道。 “阴阳师。” “阴阳师!那鬼楼还请他做客,难道是想笼络他?可是他明显不是好人啊。” “我说的是阴阳尸,尸体的尸。” …… “凌霄小姐这么说我恐怕不太好吧。”轩辕雄挑着眉毛,语气冷漠而调侃,如移形换影般出现在凌霄身后。 凌霄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轩辕少、” 轩辕雄嘴角扬起邪恶的弧度,用食指勾起凌霄的下巴:“我记得凌霄小姐好像许久没有出台了。” 凌霄的脸色瞬间苍白,仿佛被捅了一刀。 【二十九】人鬼协议 “轩辕少不知道朋友妻不可欺吗?”一只瘦骨嶙峋的手伸了过来,将凌霄护到身后。 世上竟然有这么老的人,仿佛历经了几百年的沧桑,别说是轩辕雄,就是我伸手一碰,他恐怕就要倒地长眠了。 “邵家二少不觉得力不从心吗?”轩辕雄冷笑道。 我看着眼前这老得不能再老的男子,头发苍白而稀少,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黑斑,眼睛浑浊得像一汪死水,根本无法相信他是让凌霄脸红心跳的风流少爷。 “有心就好。”邵家二少淡淡地甩出一句话,扶着凌霄走了。 看着一老一少两个背影,像恋人一样依偎着,慢慢走向昏暗的长廊,我心里一阵酸涩。 我觉得邵家二少不是正常的老态,感觉像在鬼楼里耗尽了阳气似的。但鬼楼里的鬼不论年轻还是年长,都是神采奕奕的,怎么只有他一个人垂垂老矣?而且鬼好像不会变老吧,我倒是看到过她们“变身”,但都是变成惨死的模样。莫非,邵家二少是人? “你很闲啊,自己身上一堆破事没完,还有功夫想其它的。”轩辕雄冷冷地看着我,我慌忙回过神来。 “她们找你做什么?”轩辕雄继续伸手挑起我的下巴,眼神邪恶之余更添玩味。 “也没什么。”虽然知道无处可逃,我还是下意识的往后靠了靠,身体贴着冰冷的墙,有一种绝望的感觉。我听着自己的呼吸声一下一下,而轩辕雄却像演默剧般平静地站在我面前,我终于知道鬼楼最大的恐怖之处——没有生命的声音。 轩辕雄继续盯着我,尽管宋词、钱总一行已经开完舞会,下楼准备各回各屋,他还是保持这个姿势不动:“快说。” 这帮人不路见不平就算了,居然还停下来看热闹,若薇一副好事者的样子,娆玫则表现的非常警惕,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等会儿再说不行么。” “就现在说,当着他们的面。”轩辕雄漆黑的瞳孔里闪耀着残酷。 太可恶了,他肯定猜到刚才的密谋,让我当着这些人的面说出来,凌霄、颜蔻她们就惨了。 “她们说、说喜欢你,叫我别缠着你。”话一出口,连我自己都感到佩服。轩辕雄的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拽着我往之前的房间走。 我发现求生的意志一旦强大起来,思路简直开了外挂,就这么半分钟的时间我已经把谎话编好了。轩辕雄把我推进房间的时候,我便赶紧开启辩解模式。 “其实、她们叫我是想让我帮她们找上辈子的情人,我没办法,只好先答应了。而且我想着如果跟她们混熟的话,也好让她们帮忙拿到那件鬼衣,你说呢?” 轩辕雄挑着眉毛,有些诧异地看着我,因为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所以我很无辜地迎上他的眼神,而且我本来就很无辜嘛/(ㄒoㄒ)/ “算你聪明,记住我不管你玩什么花招,我要的是那件鬼衣。”轩辕雄将目光转向我的小腹:“如果ta出生的时候你还没拿到的话,我就只能凑合着做件小的了。” 什么意思……我惊恐地看着他,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艰难地点头。车到山前必有路,就怕是死路-_-|| “轩辕少,我想问你个问题。” “嗯。” “你这么厉害,为什么鬼衣要我去拿啊?”我试探着问道。 “你是想让我夸你吗?” “不、不是。” “那就闭嘴!” “我是担心那个鬼衣不好对付,会不会一碰到就起鬼火或变成厉鬼什么的。” “你只要抓住她的手,这个手镯就会自动拷到她手上,你把她带回来就行了。” “那任务完成后,你真的会放过我吗?”我装出一副单纯的样子,好像为了生存唯命是从。不指望他全相信,至少让他觉得我因为害怕,不敢乱来。 “前尘过往,一笔勾销。”轩辕雄嘴角弯着邪魅的弧度,似乎对我的表演很满意。 我趁胜追击,想套更多信息:“可是、轩辕少放过我,鬼楼呢?只怕我还要被困在这里。” “困就困呗,反正你不是喜欢这吗。”轩辕雄哼了一声,冷笑道。 我喜欢这里?!这叫什么话,我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喜欢阴森森的鬼楼?可是看轩辕雄的神情,又好像、难道我上辈子跟这里有什么渊源吗,是这里的客人?不能够吧,我上辈子不是女的么,哪有女人喜欢这种风月场所的,难不成我重口味,汗,真是越想越不靠谱。 轩辕雄似乎很喜欢看我为难的样子,见我被他这句话弄得一头雾水,显然颇为得意。 “你慢慢琢磨吧,我先走了。”轩辕雄站起身准备走人。 “那、那我怎么办?”我怕他走了之后九爷和娆玫他们收拾我,毕竟现在和轩辕雄达成了协议,暂时不会有危险。 “什么怎么办。”轩辕雄打开房间门,指着楼下大门的方向:“不会看吗,从那出去。” “我走出去就行了?”我有点不敢相信,之前哪次逃离不是惊险离奇,又是跳井又是跳楼的,这次居然能堂堂正正的走出去,一下子有点不能适应了。 “你要是想爬着出去我也不反对,还能看场好戏。” “哦、今天太累演不了了,再会。”我赶紧跟他道别,匆匆下楼。虽然感觉身后有密密麻麻的视线袭来,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先逃再说吧。 我刚迈下一楼的台阶,周围的景致就变了,四周荒草丛生,在楼上看到的院门已经被封死,只剩下旁边一个栅栏似的小铁门,但也是锈迹斑斑。 我拉开铁门准备出去,突然想起了小蓝莓,之前本来要找吊坠的,被轩辕雄给打断了。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往回走。没想却迎面撞上宋词,他疲倦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做什么?” “哦、刚才我的吊坠不见了,你们有没有看到?” “在这能保住命就不错了,还想找什么吊坠,就是几百万大奖的彩票也顾不上要。” 也是无语了,平白无故被他数落一顿,我不知道命重要啊。 “拜托,到底有没有看到?”我小声问道。 “没有,你就这么确定是丢在这里吗。” 我确实不能确定,别说被石诺抓了以后昏迷了多久,就是之前练读心术那会忙着做梦,小蓝莓到底什么时候不见的真的想不起来了。 我颓丧地蹲在地上,觉得十分歉疚,不知道凌霄她们会不会有办法? 宋词拉开铁门,有些不耐烦:“你到底走不走?” 真是的,我走不走关他什么事,我们现在不是已经没关系了吗?我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眼神有些怪怪的,脸色还特别苍白。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宋词之前来鬼楼都是魂魄来的吧,今天怎么、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居然上前碰了碰宋词的手背,没什么温度,但确实是身体没错,难道他在鬼楼又上升了一个“档次”? 天色渐暗,我不敢再耽搁,只得跟着宋词走了出去。出去后立马又是另一番情形,原来这栋楼就在公司背后,是一栋七八十年代的厂房。巷子里的路灯很暗,周围是刚拆迁出来的一大块空地,荒凉得像一片鬼域。 黑暗中有一星鬼火在闪烁,看了一会才看出是有人在那抽烟。 “薛雨。”黑影站起身走了过来,是玉衡子:“你最近、” 他停住了,将我周身打量了一遍,神色凝重。 “我有事想问你。”我走到玉衡子身边:“你知道司徒胧是谁么?” “司徒胧?她们让你找司徒胧?”玉衡子显得有些激动,他转头看了一眼宋词,似乎有些戒备,将手伸给我,示意我在上面写字。 “他们说我上辈子是司徒胧。”我在他手上写道。 “什么!你、怪不得……” 【三十】别开灯 怪不得什么?我紧张地看着他,即便是上辈子我也不能接受自己是纵火犯。 “这是你上辈子想做的事。”玉衡子沉吟着:“你听到了纵火的消息,赶过来叫她们逃跑,却在门口被你母亲派人截了回去。” “怪不得她们要找你,因为你是当时唯一想救她们的人。”玉衡子笑了笑:“说实话,我挺高兴的,她们找你,说明想自救。” “她不是被截回去了吗,她们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宋词突然开口问道。 “她已经到了大门口,冲着里面喊快跑,许多人都听见了,可是她母亲派人把她抓了回去,说她疯了。”玉衡子神色凝重:“现在的鬼楼很复杂吧,有些鬼想出来,而有些、却在等人进去……” 我知道玉衡子在想什么,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救不了她们,上辈子她们还是人的时候我都无能为力,而现在,这怨气森森的鬼楼,该怎么想办法救赎?身为阴阳师的他当初都无计可施,反而中了美鬼计,现今只能在鬼楼外围徘徊一生……不过话说回来,我是女的,倒不用担心这个,总不会派个男鬼来勾(引)我吧,想到这我不禁看了一眼宋词。 宋词察觉到我的眼神,轻轻转过头去。 “你知道阴阳尸是什么吗?”我继续问玉衡子。 玉衡子的眉头拧得更深了:“鬼楼里有阴阳尸?我降鬼的时候并没发现,不过阴阳尸阴阳两气都具备,可以在人鬼两界穿行,要隐藏也很容易。” “那阴阳尸很厉害么?” “与其说厉害不如说是诡异,因为人心和鬼心相融,简直反复无常、捉摸不透。”玉衡子话音刚落,只见厂房另一边有火光闪烁,那团火有足球大小,却燃一下灭一下,绝对不是正常的火焰。 “你们先走吧,我去看看。”玉衡子向我点了个头,转身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不禁在想,这世上有什么职责是让人背负一辈子、甚至生生世世? “还不走吗?”宋词问道。 “哦、”我回过神来,转身往巷口走去,下意识地把手伸进口袋,想看看时间,却发现自己居然还穿着旗袍。 惨,这大半夜的,我穿成这样去打车肯定会被拒载吧,以为我是出来赚钱的,或者、怨鬼寻仇。 宋词看出了我的尴尬,把外套脱下来给我。 “谢谢。”我刚穿好就听到手机响了,奇怪,我的手机怎么会在他的外套口袋里?我看了看来电显示,是我妈打来的。 “喂,前两天打你电话怎么打不通?” “哦、手机摔坏了。” “我想也是,你舅舅和阿姨留我们在这边过年,可以吧?” “可以啊。”夜风吹来,我觉得有点冷,但声音听起来却很平静。 “那你到时候有假回来吗?” “应该没有吧,客服年节都不放假的。” “嗯,我记得你说过,那我们还是在这边过年有意思。” “是呢。那我先睡了,明天上早班。”我挂了电话,继续往前走,只觉得冷得发抖,回过神时才察觉脸上一阵冰凉,赶紧悄悄把眼泪擦了。不过宋词好像也没注意,我暗松了口气。 好不容易拦到一辆出租车,宋词帮我拉开车门,我挺感激的,没想到他也跟着上了车。可能是怕不好打车吧,顺道绕一圈送我回去。 “不好意思,麻烦你付一下车费,我身上一块钱都没有,哎呀!钥匙、”我的心咯噔一下,大半夜露宿街头的感觉不要太惨。 宋词一脸淡定地从外套口袋拿出我的钱包。 “怎么在你这?” “捡的。” 没想到宋词也一起下了车,并且一路跟着我往小区的方向走。 “你要去哪?”我疑惑地看着他:“哦,要外套是么,那麻烦你陪我走到楼梯口,我脱下来还你。” 我可不想让小区的保安在巡夜的时候以为自己撞鬼了。 宋词接过外套后居然还跟在我后面,我开始觉得不太对劲了:“还有什么事吗?” “跟着你。” “为什么?” “这是我的任务。”楼梯口昏黄的灯光照在他毫无表情的脸上,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还是人吗?”我再次碰了碰他的手,有感觉,但诡异的凉。他在执行什么任务,不会变成鬼差了吧,哦、不对,应该是鬼特工。 “跟你没关系。”宋词抬了抬眉毛:“是九爷让我跟的,没有我还会有别人,你是愿意被我跟着还是、” “那还是你吧。”我一脸惆怅,好歹也是熟人,要是再派个什么牛鬼蛇神,我更折腾不起。 回到家,我本来想直接洗澡睡了,却还得给宋词铺床。 我安排他睡书房,心里却泛起嘀咕,等会白若薇不会找过来了吧,那我家岂不是也变成鬼公寓了-_-|| “你把房间门关好啊,我可不想、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我小声对宋词说,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神情变得有些痛苦,好像被我说到了什么痛处似的。不应该吧,我也没说什么啊,只是暗示他和女鬼约会嘛,他不是早就习以为常了么。 我懒得多想,洗完澡就回房间睡了,紧张感一过,身体觉得特别累,所以睡得很沉。不知过了多久,朦朦胧胧地转醒,觉得有点不对劲,我愣了几秒,才察觉出是手上的压力越来越大了。 轩辕雄给的手镯不知道怎么回事,越变越重,现在简直像古代拷犯人的手镣,我正想起床开灯看个究竟,床垫突然动了一下——不是地震什么的轻微晃动,而是好像有人在旁边翻身。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我分明还保持着侧身的姿势,动都没动。就在我冒冷汗的时候,那个“人”又挪动了一下身体,似乎在朝我这边靠。 耳边飘来一缕气弱游丝的凉意,我惊惧之余只得竭力伪装镇定,毕竟之前的事都熬过来了。 “奇怪,也没喝多少水啊。”我佯装迷糊地咕哝了一句,起床去洗手间。 我本来有在过道上开一盏灯的,可能宋词嫌亮关了吧,可是书房的门缝里还透着光啊?不管怎么样,他没睡就最好了,就算白若薇在里面也没关系,有知的恐惧总比未知的恐惧要好。 之前还提醒宋词要把门关好,现在却很丢脸地去敲他的门,但危急关头哪里顾得上尴尬:“你睡了吗?我、” “啪嗒。”一声,他居然把灯给关了! 我还没来得及生气,房间门已经打开了,虽然黑漆漆的一片,但我能感觉到是宋词,赶紧像看到亲人一样抓住他的手。 “抱歉,我、我睡醒后觉得胃疼。” “那你先休息一下吧。”宋词让我在床边坐下,我不敢松开他的手,他也没说什么,就这样静静地站在我身边。 我们就这样在黑暗中保持着站姿和坐姿,连动都没动。我不敢动是因为害怕,宋词为什么也跟雕塑似的。气氛越来越古怪了,我突然意识到什么:“你为什么要关灯?” “哦、我不是怕你、慌慌张张跑过来,衣服没穿好吗?” 0_0这算是什么理由,如果我是男的,他是女的,怕被我潜规则还说得过去。也不对呀,既然有顾虑,为什么还开门?根本说不通嘛。 我站起身朝门口走去,宋词急忙拦住我:“你要干嘛?” “开灯。”我很清楚自己的心绪,恐惧而清醒。 “不要。”宋词劝阻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温暖,我微微一怔,叹了口气:“你要是害怕,可以闭上眼睛。” 我犹豫了片刻,还是按下了开关,那感觉就好像在启动电刑的开关。 灯亮了,我看到自己的右手上果然拷着一条锈迹斑斑的铁链,而铁链的那端也铐着一个“人”—— 【三十一】耳虐 我屏住呼吸,整个人仿佛跌进了冰窖,刺骨的寒冷。铁链那端拷着的,是另一个我,确切地说应该是死后的我,不、即便死后都不会这么难看,简直就像恐怖小说中描述的阴尸。 那张脸没有任何表情,空洞的眼神仿佛隔着幽冥界,虚无地看着我。 宋词伸手遮住我的眼睛,另一只手把灯给关了:“你太累了,睡一会儿吧。” “我很清醒。” “那又怎么样呢?” 是啊,清醒又能怎么样呢,我们都是鬼楼的囚禁者,与其清醒不如糊涂、这就是他们醉生梦死的理由么? “你不是说你们家族被迫和鬼楼达成了协议,是什么协议?” “我不想告诉你。”宋词坐到我旁边,显然,他也对阴尸心有余悸。 他之前明明还说会告诉我,现在拒绝的这么干脆,想来肯定是因为孩子不是他的。话说如果孩子是石诺的,就不用担心被他绑架了,他总不可能用自己的孩子去增加灵力吧。我正想着,突然传来一阵慌乱的敲门声。 这大半夜的,有谁会过来?想来应该不会是鬼,她们穿墙透壁,犯不着走正门。 “薛雨、薛雨!” 是石诺的声音,我不由看了宋词一眼,他没什么表情。 “薛雨,快开门,我来救你了!”石诺的语气显得十分焦急,他再敲下去,我真的要以为自己身处险境了——一动不动的阴尸目前还构不成威胁,只是看着觉得恐怖而已。 “不开门吗?”宋词问道。 我想到石诺逼我喝药时狰狞的表情,就觉得一阵厌恶,再加上两步开外的阴尸,我根本不想动一下。拍门的声音实在太吵了,我皱起眉头,伸手捂住耳朵。 “也许他真的是来救你的,毕竟、你怀着他的孩子。”宋词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我转头看着他,他苦笑道:“看来我们宋家的协议又要延续下去了,其实、我很想它终结。” “我觉得他未必会救我,他昨天还劫持我逼我喝药。” “他以为是我的孩子。” “别人的孩子就能做出那么残忍的事吗,他人品太恶劣了,像你就没有对我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做?”宋词笑了起来,眼神变得很怪异,他伸手抚摸我的小腹:“我只不过比他更隐忍一些。”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诡异行为,我一下说不出话来,只愣愣地看着他。他没有加重手中的力道,但整个人朝我靠了过来,沉重的呼吸在我耳畔起伏:“薛雨,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个孩子是我的。记住我说的话,我很希望那个可笑的协议在我手里终结,所以你没必要为了他(她)去牺牲自己。” 宋词说完后用食指按住我的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也许怕旁边的阴尸是“窃听器”。 石诺的敲门声停止了,我的头却依旧嗡嗡作响,思绪一片混乱。宋词的话可信吗?比起石诺,他确实没做过让我觉得特别恐怖的事,可是他之前把血滴在饼干上、让我藏在地窖里,这些举动不就是想保护孩子吗,为什么现在又说想终结呢? 宋词似乎看出了我的疑虑,神情有些黯然,不过现在黑蒙蒙的,也看不清楚,可能是错觉吧。他转过头,我也疲倦地靠在床上,我们就这样在黑暗中静坐着。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寂静,我吓得惊坐起身,紧紧抓住宋词的手,宋词却一脸疑惑的看着我。 “你没听到吗?”我诧异地看着他,他还没开口回答,我耳边就传来一阵奇怪的吵杂声,好像有无数人在我耳边诉说,都迫切地想让我听懂她们的心声。让我想到前几天修习的读心术,此刻简直有无数个小人在我耳边喋喋不休,而且都是满腔的悲愤与凄怨,然而声音实在太混乱了,我根本听不清,只有尖叫和哭泣声是那么的鲜明。 “别再说了,我听不清楚。”我实在受不了这耳虐,但就算死死捂住耳朵也是徒劳,声音清晰的好像她们都住在耳朵里。 宋词握住我的手臂,另一只手伸到我耳边,摘下了凌霄给我的耳环,声音戛然而止。我松了口气,宋词皱着眉头,似乎在考虑把耳环扔到哪里。 “给我吧。” “冤魂的东西,戴了伤元气。” “我怕她们有事找我。”我将耳环拿了回来,凌霄给我的时候明明是一颗透明的水晶,现在却变成了深邃诡异的暗红色。 “你以为自己是圣人?”宋词不悦道:“不对,即便是圣人也救不了这么多亡魂。” “你不是也说希望宋家的人鬼协议在你这代终结吗?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从出生起就身不由己,到现在也不过是二十年,可她们呢?永远被囚禁着做自己厌恶的事情。你下辈子就可以解脱了,她们却永远走不出那个可怕的轮回。” 宋词叹了口气:“事情根本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她们多数都成了厉鬼,怨气重重,根本听不进人话,你拿什么去救?只怕到时候把自己都搭进去。” “正常人被关了那么多年都得发疯,更何况她们本来就是冤魂,变成厉鬼也可以理解。而且这不是搭不搭的问题,我已经成为鬼楼的常住人口了,不是吗?” 天渐渐亮了,宋词凝重的表情一览无余,他用诧异的目光审视着我,我不由摸了一下脸,难道又变成什么奇怪的样子了吗?好在手腕上诡异的重量消失了,铁链恢复成了手镯,床边的阴尸也不见了。 “居然有人会理解厉鬼。”宋词苦笑着摇头:“算了,我先去做点吃的。” 宋词说完起身去了厨房,我觉得头有些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请到鬼楼喝茶,赶紧睡一觉,养精蓄锐。 我是被香味熏醒的,在鬼楼恢复味觉后好像食欲大增,闻到一点香味就直咽口水了。我刚站起身准备去厨房捞点吃的(虽然没参与做饭,但好歹食材是我们家的,吃一些也说得过去。)却听到了一阵说话声,宋词、白若薇,还有石诺和另一个女人——好像是经理太太。 这宋词怎么回事,居然放这么多人进来,他跟石诺的关系不是很僵的吗?还有经理太太,她来做什么?几个人在外面滴滴咕咕的,敢情把我家当成会议室了。 我继续躺回床上,手里的耳环又恢复了透明,我便重新戴上了,没想到这耳环居然成了窃听器,门外的声音立马变得清晰无比:“你们结婚后就一起住家里吧,兄弟同心,比什么不好。” 是经理太太的声音,兄弟结婚,宋词和白若薇,那石诺和谁?石诺不是一直想要那栋鬼别墅吗,难道现在已经讲好了条件?我这一觉到底睡了多久,干戈全化成玉帛了。 “杨晓姐姐和吴铭哥哥也可以经常过来啊,何必老待在那枯井里。”虽然隔着门,也能感觉到白若薇笑靥如花。 “我哪有若薇这么好命呀。”经理太太感叹道:“井里还算好的,我们在郊区的那栋别墅都快被它们弄成自由市场了。” 什么意思?鬼楼的冤魂不是根本没法出来吗,自由市场又是什么情况? 我听得一头雾水,但也不得不起身准备出去,因为我虽然能强忍着饥饿,但内急这种事真的不好忍。我一边揉眼睛,一边打开房间门,也不看餐厅的情形,先去了洗手间。他们的交谈立马停止了,经理太太改口夸宋词做菜好吃。 我洗完手,正想着要不要回房间,与其跟他们坐在一起,我更情愿一个人饿着。 “薛雨,快过来吃点吧。”石诺走过来叫我,不等我回答就拉着我的手到餐厅,让我坐到他旁边。我这才看到,原来经理也在,他坐在太太杨晓旁边,低头玩手机,不发一言。 “饿坏了吧,多吃点。”石诺给我夹菜,声音温柔体贴,我却一阵肉麻,他却像没察觉似的,继续对我示好,我真是避之不及。 “帮你们约晚上八点吧,让他们提前关店门,你们好慢慢试婚服。”经理太太说道。 “好呢,谢谢杨晓姐姐。”白若薇开心地说。 “可以吧。”石诺问我,顺手拨弄了一下我额前的细发,我急忙躲开。 “你们试婚服,问我做什么。”我勉强笑了一下,期盼他们快点走人,原来我这一觉从天亮又睡到天黑,看来睡功进步不少。 石诺有些不满地看着我,从他的目光中我好像读懂了什么,心咯噔一跳:“什么意思,你不会是、要和我结婚吧?开什么玩笑,为什么?” “为什么,你都怀了我的孩子了,你说为什么。”石诺皱起眉毛,好像在强忍着不发脾气,我又想到他劫持我时的情形,心里一阵厌恶。 “谁说有孩子就要结婚的,我是独身主义。”我淡淡地说。 话音刚落,几个人面面相觑,仿佛十分诧异,像看怪人一样看着我。这“热烈”的反响简直像是我在跟我爸妈,乃至全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宣布自己打算一辈子不结婚后所受到的鄙视。 我突然有一种想法,不管是鬼楼的冤魂还是被鬼楼选中的常客,他们都需要成双成对才行,一个人或一个魂实在太孤凄了。 “铃铃铃——”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奇怪了,这电话是之前装宽带的时候送的,基本没几个人知道号码,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得响一次,今天居然响的这么及时。 “喂?” “9号楼的薛雨吗,下来拿一下快递。” “哦、好。”自从闹鬼事件发生后,我便没心情网购了,可能是谁寄的东西吧。 我回房间拿了手机和钱包准备下楼,石诺想跟过来却让经理拦住了:“我去。” 经理面色不善,我暗叫不好,奇怪了,他刚才一直在玩手机,我还没来得及得罪他吧。 我走到小区花园,并没看见快递车,正打算去门口看看,经理却抓住我的手:“快走!” 【三十二】幽冥路 他脸色凝重,抓起我的手朝地下停车场跑去,打开车门示意我上车,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坐进了车里。 “有什么事吗?” 经理不说话,将车开出了停车场,立马一脚油门用飙车的速度往郊区的方向开。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悄悄打开手机,以便突发状况时能场外求助,虽然求助的那些人也是打着各自的算盘,但我现在也只能这么跌跌撞撞、九曲回肠地求生存了。 突然我看到车台上有张照片,照的是一个玻璃匣,里面有胭脂盒、玛瑙别针还有我现在戴着的耳环,这些东西我在鬼楼和鬼别墅里都见过。宁香、看门大爷、凌霄,还有宋词……他们之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联系? 这张照片已经泛黄,每样饰品旁边都竖着一个银标签,用繁体字标着价格。经理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这是民国时候的一场拍卖会,她们都去了。” 照片上凌霄的耳环被特别做了记号,我偏过头,正要开口,经理却叹了口气:“这个耳环,凌霄给过我一只。” “凌霄给你?”我有些惊讶,女子给男子送耳环,而且只送一只,应该是表达爱意吧,可凌霄不是和邵家二少吗? “这个耳环是她的心爱之物,做了鬼后还戴了几十年,所以聚集了阴灵之气。我一直忘不了她给我时的眼神,那神情,仿佛把身家性命都交给了我。她希望我能救邵家二少,可惜、” “救不了吗?” “不是救不了,是还没来得及救。我妈知道后用了一种秘术,把那只耳环一层一层地密封在铁盒里,沉到了江底。”经理淡笑着,目光杳然:“也怪她选错了人,我连自己都救不了,哪有能力救她。” 我不由伸手摸了摸耳环,指间一阵冰凉,像触到了冰凌一般。凌霄交给我的时候神色是那么的平静,是相信我能帮到她,还是已经哀莫大于心死? 经理将车开到了郊区,天已经完全黑了,杂草在夜风中像鬼魅般摇曳。不远处的那栋别墅闪着诡异的光,像火焰将熄未熄时虚弱的幽蓝色。 经理打了个响指,食指指尖上诡异的燃起一星蓝火,他将食指伸到我的眉心点了一点,一缕阴冷的感觉从眉心漫延至全身。再次睁开眼睛时,我吓得屏住呼吸,指甲深深扣入掌心——我看到了幽冥之路。 这是根本无法形容的景象,冤魂被厉鬼拖拽着前行,怨恨和残念在地上留下了淅淅沥沥的黑血,朝着比地狱更可怕的深渊走去。 不远处有个黑衣女鬼,背影瘦的可怕,仿佛牙签般能够随时折断。她瘦骨嶙峋的手上提着一个非常小的婴儿,那婴儿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两只如鸡爪般的小手却拼命挣扎,然而抓到的却是一片虚无。 这一切仿佛像默片一般安静,但我却好似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哭喊,伸手紧紧捂住耳朵,不敢再抬头。 经理叹了口气,调转车头:“二十年前,我出了车祸,魂魄也被厉鬼拖上这条亡灵之路,我妈用尽一切办法找到了这里,和鬼楼做了一场一败涂地的交易。她却执着地认为,只要能救我,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即便只是救回半条命。”他嘴角弯起嘲讽的笑,仿佛活着就是个笑话。 “半条命?”我轻轻抬头,想到小蓝莓曾经说过,在它眼中经理两夫妻只是“半个人”。 “我另一半的魂魄在鬼楼,永生囚禁。”他狠狠地踩了一脚油门,可惜就算汽车坠涯、粉身碎骨也冲不出这可怕的囚牢。 “我妈以为她救了我,却不知道她非但没救我,还把自己给搭了进去。”他看着自己闪着蓝光的手,伤惨地笑着:“薛雨,如果是你,你是愿意灰飞烟灭还是愿意做冤魂的奴隶?” 我沉吟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人世间除了生死,其余都是小事。我们平常说的死也只是一辈子的终止,灵魂还可以进入轮回。可是灰飞烟灭,却是永远地从世界消失……这种结局实在太难承受。” “所以你觉得即便是做了鬼奴,也是可以原谅的吗?”他静默地看着我,我在他深邃的眼眸中看到了绝望的孤独,心不由跟着打了个寒战。 我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握住那只泛着蓝光的手,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冷,像一捧虚无的冰水。 突然,车窗外亮起刺眼的白光,我和经理下意识地抬头,正对上经理太太极度愤怒的脸。 “贱人。”经理太太瞪着我,阴沉的脸在炽烈的白光下显得狰狞而扭曲,简直跟刚才看到的厉鬼无异。白若薇站在她旁边,一脸看好戏的神情,但我却笑不出来,不是因为被人当成小三,而是、白若薇身上居然到处是缝缝补补的痕迹,整个人,哦、不对,是整个魂,除了那张脸,其它地方都是用零零星星的魂魄拼凑而成的,像个破布娃娃。 石诺身上闪烁着几丛火球般的蓝光,不过这也可以理解,因为他身上本来就流淌着鬼的血液。我原以为这里面就宋词会正常了,没想到他也“不容小觑”,身体是正常的没错,但他的左肩上盘着一条黑色的蛟龙(或许是一只有鳞片的蛇),幽长的信子还在他的额角舔舐,上次那群写生的学生说他额角有纹身…… 这条亡灵之路,把一切都照得一清二楚。我不禁偏头看向后视镜,想知道自己的形态是否还正常。经理却一脚油门将车开飞了,经理太太撕心裂肺的叫声在后面回响:“不许去!不许去……” “要去哪里?”我看着一脸决绝的经理,别是去跟鬼楼拼命吧,问题是、怎么拼啊? 经理加快了车速,经理太太和石诺他们追了过来,深夜飙车的感觉不要太好,我本来就一直饿着,这下更是觉得反胃,只得强忍着。 最后到底是石诺技高一筹,谁让人家是司机呢,直接把车横停在前面,宋词也不甘落后,来了个利落的追尾,于是……经理把手臂放在方向盘上,“光荣”地趴下了。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可以逃避责问嘛,按经理太太以往的做法,估计会选择原谅他,说不定也像上次那样,两个人和解之后自顾自地开车走了。 也是醉了,那我夹在中间算是怎么回事,话说自从诡异事件发生以来,我好像经常处于这么尴尬的境地。我正想着要不要采取沉默是金的方式,结果胃里又是一阵翻腾,这下是由不得我忍耐了,急忙打开车门透气。 白若薇大概怕我逃跑,抢先冲了过来,很“荣幸”地被我吐了一身,叫的不要太惨。我没工夫搭理她,转身继续呕吐,没想到这下轮到我叫了,因为我在黑暗中觉得自己吐出来的东西有些不对劲,慌慌张张地拿出手机打开电筒——一摊鲜血,即便是狗血电视剧,也不会有这么无语的情节,因为不管再中什么乱七八糟的毒都不可能会有这种反应吧? 而且,我也没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别是在换血吧,人血吐完了,换成鬼血>_<。我一着急,赶忙捂住嘴,想把已经冒到嗓子眼的血给咽下去。 “你不知道有个词叫七窍流血吗?”石诺看着我,嘴角弯起一丝嘲讽:“跟他们对着干,结果只会更惨。”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弱弱的把血吐了出来,转身朝路口走去。 “你要去哪?”石诺拦住我。 “医院,我想去输点血。”我有点底气不足,觉得活人的气息正从自己的身体里不断地消逝。 “哦,那我陪你去吧。”石诺扬了扬眉毛,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 石诺示意我上车,宋词似乎想跟上来,在白若薇耳边说了什么,白若薇便一脸不情愿地过来了。 “杨晓姐姐,那我们明天再见。”白若薇转头跟经理太太说道。 经理太太没有回答,而是僵直地站在轿车旁边,脸色惨白如雪:“你们、快过来……小铭他、他……” 【三十三】鬼贩子 经理太太神色慌乱,语无伦次,我们赶紧跑了过去。 融化了……这是我的第一反应,经理流淌阴气的那半边身体正在慢慢地消失,没有变成腐烂的尸体、没有变成森森的白骨、甚至连灰烬也没有,就是如融化的冰块般消失的不剩半点痕迹。 灰飞烟灭? 经理太太满目惊恐,上前死命抓住的胳膊:“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我、我没做什么呀,就是……就是握了一下他的手……”>_<我有些心虚,毕竟私自碰有妇之夫还是理屈的,但真的没什么嘛。 没想到我话音刚落,经理太太就松了手,而且连着白若薇和石诺,三个人一起往后退了好几步,只有宋词跟我保持着一米开外的距离没动,但神情显然好不到哪去。 这下好了,难道我变化成了什么体制,他们开始退避三舍? “你为什么要握他的手?”宋词眉毛紧拧,好像在思索什么。 “我、我就是安慰他一下,没别的意思啊、” 经理太太已经顾不上凶我,哆哆嗦嗦拿出手机打电话:“妈,小铭他不好了、怎么办?他那半边身体没了、” “那还不赶紧去亡魂楼!”老总太太在手机那头大喊。 “快!押她一起去!”经理太太对宋词说道,看来他们四个里面只有宋词体质“纯正”。 宋词抓住我的手臂,沉声道:“上车吧。” 由于经理倒在驾驶座,也不敢贸然去碰他,只得用拖车绳跟在后面。好在郊外空旷,人少车少,没一会就回到了刚才那条幽冥路。看来亡魂楼想必就是经理家的别墅,经理太太口中的交易市场吧。 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许是刚才血吐多了,我觉得非常困,刚开始还可以忍耐,现在睡意越来越重,屡次想闭上眼睛。 宋词用力掐了我一下:“千万别睡,魂魄会被勾走卖掉的。” “你们两个上去,现在戾气太重,我们不能在楼里呆太久,快点!”经理太太催促道。 “嗯。”宋词点点头,看了白若薇一眼,但白若薇已经背转过身,我看到她脖子上暗红的勒痕,而且两只手臂一只枯瘦一只苍白,显然出自两人之手。 是啊,任谁也不想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现出原形。 “走吧。”宋词皱起眉毛,拉着我朝楼上走去。 我原以为这里大概是类似八号当铺那样的地方,没想到这“亡魂交易市场”居然跟菜市场一样热闹,不过这热闹仅限于鬼多,却没有半点声音。厉鬼们手上或提或拽地控制着幼小或残缺的魂魄,等着卖家光临。 万万没想到鬼界也有人贩子、哦不对,应该是鬼贩子。这些厉鬼活着时就不是什么好人,死后恶习不改,延伸到另一个世界只怕“道行”又更上一层楼了吧。宋词抓着我的手腕,从一楼“逛”到二楼。 我将手指紧紧扣入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这真实而残忍的恐惧。因为我潜意识里根本不愿相信,世上竟然有这样的地方,这里是当之无愧的黑市。 “你不觉得、这是在助纣为虐吗?”我小声问宋词。 “是在救吴铭。”宋词转过头:“要是不这么想的话,我也做不了这种事。” “吴铭不能死,虽然他自己很想结束,但是、那位吴阿姨已经疯狂了,谁敢再刺激她?到时候再跟鬼楼达成什么可怕条约,谁敢想象。” 我无言以对,就算我和宋词拒绝做这件事,但等会老总太太赶过来兴许会像购物狂那样买上一推,给她儿子好好“补补”,我只能跟着宋词四处探看。 我又看到了刚才那个提着婴儿的黑衣女鬼,一个男人走过去问价,她便伸出枯瘦的手,手掌上几行血字,男人似乎嫌价格太高,摇了摇头,女鬼便用手指抹了一行,男人犹豫了一会,点头答应。女鬼咧嘴笑笑,伸出“九阴白骨爪”要对男人做什么,我正看得惊心,宋词却伸手蒙住了我的眼睛。 “别看。”宋词有些不悦。 “那你让我来做什么?”我感到奇怪。 “又不是我让你来的。别再看了,否则出事了我不负责” 这话说的,好像出了事,他真的会负责一样o__o 我突然想到他们都是无声地做着交易,他不会蒙着我的眼睛做什么可怕的交易吧,或者、直接把我给交易了? 想到这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直接推开宋词的手,发现对面正站着一个肥头大耳的男鬼,诡异的笑容实在是太丑了,而且居然还是对着我笑。 宋词皱着眉头,拉着我走了。 “你刚不会是、想把我卖了吧?”我问道。 “嗯,他今天只带了半个魂魄,问能不能分期付款,不然就成交了。”宋词没好气地说。 “你!”我气结。 他却笑了起来:“谁叫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片刻,宋词便收了笑容,又恢复一脸阴郁的样子。我忽然有些难过,在人鬼两界穿行久了,心情和心理实在是太难调节了,而且也不可能去看心理医生,因为如果把这些事情说出来的话,肯定直接送精神病院没商量。 突然,所有厉鬼都转头望向窗外,旋即纷纷往楼下飘去,气氛瞬间变了。我连忙朝窗外看去,只见娆玫带着颜蔻和几个女鬼往这边走来。 大批发商来了,零售生意自然没人搭理,宋词眉头紧蹙,抓着我的手朝楼上走去。这栋楼一共有七层,一到四层的“使用率”比较高,上面三层空荡荡的。我们来到了最顶楼,宋词推开一扇门,我有些惊讶,居然是一间干净的客房,也不知道是谁布置的。 “她们过来,吴铭肯定就有救了,我们在这休息一会儿吧。免得现在下楼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宋词坐在沙发上,示意我随意,自己则闭目养神。 折腾这么久我早就累了,便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犹豫了一会,还是轻轻开口:“你说鬼楼是不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一边聚集活人的怨气,一边收购死人的亡灵,他们到底、” “小姑娘,你胆子还真大,要不要我告诉你棋局?”一个声音幽幽地从墙角飘来,明明平淡无奇却充满了诡异,这声音没有“音色”,让人听不出年龄,甚至无法分辨男女。 我一时僵在那里,宋词也没有任何反应,好像睡着了。我感觉“那个人”似乎已经无形地飘到我面前,只得下意识地往沙发靠背里缩了缩。 “小姑娘,我可以驱除你体内的阴气,斩断你腕上的手铐,并且让那群鬼再也无法靠近你。” “然后呢,我要做些什么?” 世上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因此即便它开出了这么多丰厚的条件,我也只是稍微有点心动,并没有当真。 “很简单,只需给我两件东西,右耳上的耳环和肚子里的孩子。” …… “这两样东西都不是我的,我没办法拿它们做交易。” “孩子不是你的?”那人笑了起来,我觉得可以给它取外号叫蝙蝠,这声音太有冲击力了,震得耳朵嗡嗡响,像超声波。 “我觉得每个人的生命,还是该由自己做主。” 一阵死寂之后,“蝙蝠”爆出可怕的笑声,整个房间像地震一样剧烈地晃动起来,我被晃得想吐,耳朵更是一阵剧痛,慌忙伸手紧紧捂住。没想到祸不单行,肚子又痛了起来,而且是、痛经的感觉……话说,怀孕的话是不会来大姨妈的吧,那、我惊恐地护住肚子,这个“蝙蝠”是不是在强迫我跟它做交易? 不知道跳楼的逃跑模式在这里通不通用,但我已经被晃得眼冒金星,而且再痛下去后果只怕不堪设想。于是我心一横,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宋词居然丝毫没受影响,还“老僧入定”地保持刚才的姿势靠在沙发上,难道这超声波只对我起作用? 我扶着墙,艰难地跑到窗边,一掀窗帘,顿时绝望了,一根根锈迹斑斑的铁条,将我倒影在玻璃上的身影映衬得像在坐牢。耳边仿佛传来了冷笑声,我看到了手腕上的手镯,不知道用这个敲打铁条有没有用。 “铛——”铁条没歪,手镯也没碎,但是它们黏在一起了!什么情况,这是自寻死路的节奏啊!! 【三十四】活死人? 人一旦被逼到绝境,也不知是智商下降还是勇气爆棚,我居然硬生生地想把手从手镯里拽出来。反正手镯戴着也不是很紧,扯出来还是有可能的,只是得受些皮肉之苦。 我忍着疼,将手往下拽,泪眼模糊中感觉“蝙蝠”就站在我旁边,看好戏似的发出幽幽冷笑,等着我求饶。它没想到这个举动刺激了我的倔劲,我越痛就越气,越气就越不肯认输,我咬着唇,将手死命往下一扯,整个人摔在地上,只觉得天旋地转,痛的发不出声音。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宋词突然冲到我面前,将一根细长的银针刺进了看不到的空虚里。 “嗷——”蝙蝠发出困兽般的哀嚎,这一下显然正中要害。房间好似遭遇海啸般晃动起来,宋词赶紧扶着我出了房间。 其它房间自然不敢去,宋词犹豫了一下,走到一扇小铁门旁边,从口袋拿出万能钥匙将门打开,看他轻车熟路的样子,显然深得周妈的真传。 小屋里一片黑暗,我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最主要的是全身痛的没有一丝力气,如果再次遇袭,那真是一点反抗力都没有。 宋词突然将我横抱起来,我吓了一跳,但根本没力气挣扎。 “别怕。”宋词沉声道,我感觉他也累得够呛,勉强撑着而已。想必刚才“蝙蝠”发飙那会他只是装着没事,因此在我引开“蝙蝠”注意力的时候才能一击即中。 “嗯。”我点点头,却惊觉他肩上的蛟龙在舔我手上的血迹,慌忙抽开,它却整条缠了上来,手上一阵冰凉,倒是有止痛的作用。 “没事的,它在给你解毒。” 我全身又累又痛,思绪也迷迷糊糊的,黑暗中什么都没有,只有宋词的心跳声听起来还算安稳。我靠在他胸口,几度想睡,却还是忍着没睡,这黑暗的小路到底通往哪里? 我万万没想到,居然……通到了宋词的房间。宋词将我放到床上,我看了看,手上的血迹已经被蛟龙舔得差不多了,他也“酒足饭饱”地回到宋词的肩膀。 宋词拿来纱布给我包扎,我痛得咬着唇,宋词抬头看着我,神情有些复杂。 “怎么了?”我缩回手,小声问道。 他转头看了看四周,仿佛在确认周围有没有人或者鬼,然后轻轻凑到我面前:“薛雨……我喜欢你。” 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愣愣地看着他。这算怎么回事?也太突然了吧,我手虽然很疼,但也犯不着用这方法来止痛啊。难道、有什么事要拜托我?但目前为止,他显然比我厉害嘛。 “睡吧。”顷刻,宋词又恢复了平常的神情,让我诧异刚才那句话是不是自己的幻听,可我又没暗恋他,怎么会想听到那句话0_0别是刚才被“蝙蝠”给震晕了吧,我揉了揉耳朵,不禁“呀!”了一声,凌霄给的耳环不见了,我赶紧掀开被子把全身上下翻了一遍,又去看宋词,他也找了一遍,还是没有耳环的踪影。 “怎么办?另外一只已经被扔到江底了,我又把这只给弄丢了。”我心乱如麻,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了,记得“蝙蝠”发飙的时候我先捂着耳朵,后来肚子疼,就改了姿势护住肚子,但在那之前、我还是用残存的意识将耳环摘下来攥在手里的。可是、 “先别想了,你太累了,赶紧睡一会,我回去找。”宋词拍了拍我的肩膀,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夜用电筒。我确实累的两眼发黑,而且肚子还隐隐的疼,也不敢再勉强,只得求助地看向宋词:“拜托你一定要找到,我答应了凌霄的。” “嗯。”宋词慎重地点头。 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我昏昏沉沉地醒过来,觉得浑身酸软,昏黄的灯光下,宋词神色复杂地看着我。 “找到了吗?” 宋词摇摇头,一脸凝重:“薛雨、你流了很多血,孩子……可能没了。” 我只觉得整个人蒙了,心里一阵钝痛,还是没能保护好他(她),难道被“蝙蝠”拿走了吗?可是,它既然有这能力,干嘛还跟我提条件呢。我心里乱的难受,趴在枕头上哭了起来,哭了一会又觉得反胃,跟昨天晚上一样吐出好几口鲜血。 宋词赶紧扶住我,我感觉他放在我肩上的手在微微发抖:“别哭了,这样下去不行,我约医生过来看看吧。” “算了,反正死不了。”我用手遮住脸,不想再说话。 宋词好像点了什么催眠的熏香,我感觉眼睛越来越涩,思绪也越来越恍惚,宋词轻轻把我手上的纱布换了,然后起身出了房间。 “怎么样?”宋词轻声问道。 “这——”老者的声音明显迟疑,甚至还含着几分恐惧,他一只手用力按了按我的手腕,另一只手却伸过来探我的鼻息。 “抱歉,这我实在看不了。” “那她现在身体怎么样?之前流了好多血,孩子是不是没了?您开些药给她调理吧。” “不不不,我根本把不到脉要怎么开药,你还是另请高明吧。”老者站起身准备走,我虽然闭着眼睛,但明显觉得他像看怪人一样看着我。 “可是、”宋词还想说什么,老者已经打开了房间门。 宋词叹了口气,回到床边坐下,也伸手给我把脉,手指在我手腕上移来移去,丛右手换到左手,显然还是毫无所获。我默默抽回手:“别管了,反正死不了。”我话音刚落,突然紧张起来,别是已经死了吧?活人都是有脉搏的啊,我伸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却半天没有感觉到心跳,呼吸顿时急促起来,如果鬼片的情节,我接下来是不是要长尸斑了>_< 宋词握住我的手臂,将耳朵贴上我的胸口,温暖的呼吸声传来,我心里乱乱的,但有一缕思绪非常清楚,就是求生的欲望,我想活下去,不想沦为鬼楼的奴隶。 “别害怕,我听到了。”宋词抬头正视着我:“虽然很慢,但我听到了。” “谢谢。”我躺回床上,即使睡了这么久,还是觉得精疲力竭,主要还是心累,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你说、孩子是被那个“蝙蝠”拿走了么?”我抓着枕头,难过地问宋词。 宋词握住我的手背:“不会的,没经过你的同意,它拿不了。应该是在你睡着之后,可能、这孩子就没长好吧……别太难过了,虽然没了,但能不被鬼楼所用也是他(她)的福气。” 我微微点头,事已至此,也只能这么想了。可是,凌霄她们怎么办呢?虽然孩子没了,但也不能就此不管她们的事啊,何况这原本就是我上辈子没完成的心愿。我主意已定,暗暗握紧了拳头,破釜沉舟帮她们一起反抗吧,运气好的话,可以让她们脱离鬼楼,从此进入轮回;运气不好的话,就一起毁灭吧。 “你在想什么?”宋词问道。 “哦、在想以后的事。” “你能不能别这么勇敢。” “我勇敢?你不知道,其实我很懦弱……”我侧过身,面向墙壁,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宋词也没有再说话,只默默地坐在床边,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了骇人的声音,铛铛铛——“吉时已到,迎新人——” 听声音应该是一场旧式婚礼,敲锣打鼓声吵得人心惶惶,可是除了喊“吉时到”的声音之外,再没有任何人声。热闹中的孤寂,显得分外诡异。一只苍老的手将我从床上拉了起来,我才发现自己身上已经穿了喜服,而且是很诡异的暗红色。 年老的妇人拿起盖头,我慌忙抓住她的手:“新郎是谁?” 她像没听见一般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将盖头给我盖上,我只觉得头皮发麻,她不是不回答我,而是根本听不见我的声音,那眼神空洞的可怕。 我被人攥出了房间,走过长廊,来到喜堂,锣鼓声充斥的喜堂依然没有一点人气,我被两只手强行按着准备拜天地,恐惧感越来越浓,我也顾不上考虑,用尽力气死命挣脱,将盖头掀了起来。 轩辕雄阴寒的脸出现在眼前,这是一张死人的脸,我想后退却没有一丝力气,他抓住我的衣领,向我逼近,不过力气并不大,长着尸斑的手甚至比我抖的还厉害。 是不是、手镯坏了,耗了他的元气?这是要找我报复吗? “你很厉害嘛,手铐锁不住你,那只有……”轩辕雄的声音因为元气损耗,变得极其苍老沙哑,听起来更觉心惊胆战。 “吉时到,入洞房——” 【三十五】禁忌 轩辕雄捏着我的肩膀,将我提了起来,我本想着他力气不大,兴许可以拼一下,但问题是整个喜堂挤满了鬼,挣脱之后该往哪逃呢? “哼。”轩辕雄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右手一挥,所有门窗瞬间关上。 “吉时到,入洞房——”空洞的声音传来,左侧的鬼退到一旁,原来喜堂左侧摆了一口棺材,轩辕雄将我拽了过去。 “你、你要做什么?”我惊恐地看着他,他冷漠一笑,喜服从身上滑落,露出已经腐朽的寿衣:“我身上阴气和阳气要均衡才行,现在阴气太重了,想跟你换换阳气。” “什么意思,你、”我话还没说完,轩辕雄伸手扼住我的脖颈,将我摔进了棺材。紧接着他自己也跳了进来,棺材盖嘭——的一声盖上,顿时一片黑暗。 轩辕雄一手掐着我的脖颈,另一只手撕扯我的衣服,我死命反抗,跟鬼打了这么久的交道,这次是最真实的恐怖。 “不、不行——”我被呛得呼吸困难,突然想到之前看的一个鬼故事,说僵尸之所以能行动是因为喉咙里有一口气,否则就是一具瘫软的尸体而已。 正所谓病急乱投医,危急时刻我哪里还顾得上想后果,直接用两只手去掐轩辕雄的脖颈。轩辕雄刚开始似乎不以为惧,就这么跟我对掐着,大概一分钟后,幽幽的声音飘来——“我不想死。” 是轩辕雄的声音没错,可是、我现在正牢牢地掐住他的脖颈,他的语气不可能这么顺畅。而且他之前的声音分明苍老而沙哑,刚才那句话却好似很年轻的时候,简直像抑郁少年的恳求。 我愣了愣,轩辕雄则更加愕然,他松开了掐着我的手,过了一会才缓缓开口:“你、听见了?” 我怕被他灭口,只得假装不解地反问:“什么?” “呵,这辈子你说谎的本事倒是很见长啊。”轩辕雄突然扑了过来,双手死死捂住我的口鼻,好像我听到了什么惊天秘闻,可是只有四个字好不好,而且谁临死关头都会说的啊。 “唔——”我被闷得头晕目眩,突然觉得手上一阵奇异的冰凉,宋词肩上那条蛟龙缠上来时就是那种感觉。不过现在手臂上的肯定不是蛟龙,因为那东西毛茸茸的,别是轩辕雄养的什么鬼兽吧?简直毛骨悚然,突然一声怪叫,那东西好像朝轩辕雄扑去,轩辕雄松开手躲闪,我赶忙拼命推开棺材盖,跳了出去。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觉眼前一片漆黑,不用说,又穿越了。 这次醒来的场景倒是一点都不诡异,昏暗的灯光,发黄的墙壁,褪色的床单……是一家又小又旧的旅馆吧,或许连旅馆都算不上。 我转过头,宋词、石诺、白若薇和经理太太四个人在那玩牌,经理则坐在墙角玩手机。怎么回事?如果刚才是做梦,那醒过来也该在宋词家呀,总不会连宋词家那段也是做梦吧?这梦中梦做的,以后也不用派鬼来吓我了,我现在都已经快精神分裂了。 我揉了揉太阳穴,手机却亮了起来,是江亦晨发的微信——薛雨,你在哪里?不方便说话的话就把地理位置发给我。 我赶紧发了过去,悄悄瞥了他们一眼,还好没人发现,但经理却抬起头看着我。他明明没有开口,我却听到了他的声音:“这帮人真讨厌,什么时候才能把薛雨带回公司。” 什么意思,他要带我回公司,难道他也是鬼楼的鬼差?但为什么跟他们不是一条心呢,石诺和白若薇就算了,自己老婆总要一起吧,更何况经理太太明显很在乎他。 不对,我为什么能听到他的声音?确切的说是心里话,就像刚才在棺材里听到轩辕雄的央求声一样。 “喂,你看什么呢!杨晓姐姐还在这里,你就直勾勾的盯着吴铭哥哥看,还要不要脸啊!”白若薇怒道。 我被她说的莫名其妙,转头看向她,却听到吵杂的声音:“救我、救救我!”数不清的人在不停地发出呻吟,好像鬼片的配音。 是那些拼凑的魂魄吧……我心中一凛,难道是之前练的读心术起作用了?我赶忙看向经理太太和石诺,想验证一下。 “该死,这丫头到底想干嘛?” “别跟她对视,心里想些其它的。” 没想到石诺的心声居然是他妈妈隔空下达的命令,看来读心术的事已经被她看出来了。我收回目光,虽说多个技能是好事,但看破人的心事别人都会绕道走,更何况能看穿鬼的心事!到时候不会被她们集体追杀吧>_< “我说你搞什么鬼啊,一觉醒来睡傻啦!”白若薇瞪着我。 “你管太多了吧。”我白了她一眼,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赵思璇。 我上次“逃跑”之旅时收到她发的微信,说觉得太累,准备自动离职,问我要不要一起,我没告诉她自己的处境,只说先恭喜她,过段时间也走,她还约我一起去玩。看来大半个月没联系,她开始调查失踪人口了。我本来不想接,但他们全都看了过来,如果直接挂断恐怕更惹人怀疑。 “喂,你失踪啦!辞职也不跟我说,不是说好一起去旅游的么。弄得姐姐我又找了新工作,不是自由身了!”赵思璇的大嗓门,房间里所有人都听到了。 “我、我、还没辞职呢,老家这边有点事,请假了。” “什么!那资本家肯放你的假!怎么可能呀,你是找她哭了三天三夜还是抓住她的把柄了、” “诶、我跟你说、”我赶紧打断赵思璇,悄悄扫了经理和经理太太一眼,经理不动声色,经理太太则一脸戒备。 “我在农村亲戚家,信号不好,而且不是一个人一个房间,我明天回给你、” “你骗谁呀,你老家又不在农村,我说你是不是碰到什么事了,这么反常!对啦,是不是在公司看到了什么,她们给你下封口令?” “没有,你别乱猜了,喂,听不见了,我明天回给你。”我正要挂断电话,经理太太却移形换影般飘到我身边,把手机拿了过去,石诺则冲过来捂住我的嘴。 “什么信号不好啊,我听的清清楚楚的。今天晚上值班,好无聊啊,想跟你八卦一下你还这么不配合。”赵思璇见我没说话,可能以为我等着听下文,便继续说了下去:“我跟你说哦,刚才冯倩给我发微信,说阿姨今晚居然在休息室睡,你说怪不怪?她晚上从来都不到公司的好不好,对啦,她们说还带了一个美女,难道是经理的小三,想培养她管理公司?真是越想越奇怪,话说离职前两天我也碰到了些怪事,还以为是看花眼,现在想起来可能是真的,我看见四楼、” “快挂电话!”我挣脱开石诺的手,大声喊道,她要是再说下去,鬼楼恐怕要派鬼差找她聊天了。 “你、”赵思璇明显一愣:“你被绑架了!你们可别胡来,我马上报(警)。” “笑话,警(察)什么时候开始管抓鬼了。”经理太太冷笑着挂断了电话。 “她就是个小孩子,随便聊个天,肯定不会跟其他人说这些的。你们别、” “少废话。”经理太太柳眉一竖,不过还没瞪完我就转头看向经理了:“妈这是什么意思,嫌我做的不够好吗?”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跟她无话不谈吗。”经理明显不想接话,低头继续看手机。 经理太太咬着唇,转身就去开门,白若薇赶忙拦住她:“杨晓姐姐,现在车开不了,还是等天亮再走吧。” “我爬也要爬回去,否则、不知道有什么好事等着我呢。”经理太太看着经理,泫然欲泣。 经理依旧绝情地低着头,仿佛事不关己。 “你别想甩了我。”经理太太神情失望,语气却分外坚决。没想到她刚打开门,就跟一个人撞了正着——江亦晨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 【三十六】鬼点鸳鸯 “你是谁?到这里干嘛?”经理太太警惕地问道。 江亦晨没有回答,伸手将她推开,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快走!”说完拉着我飞快地往门外跑去,一行人自然也跟了上来。 我回头看了一眼,这栋三层的小旅馆破旧的仿佛一阵风就可以刮倒,好似一个七老八十的流浪汉般,孤零零地歪在荒草丛中。 不远处停了一辆出租车,大半夜居然有司机愿意跑这么阴森的路线,实在难得。江亦晨打开车门将我塞了进去,经理太太随后赶到,直接坐上了副驾驶,接着白若薇、宋词、石诺也跑了过来,纷纷上车。司机原本强装镇定的脸明显抽搐了一下。 经理太太甩出一叠钱:“去xx桥下。” “哦、好。”司机赶忙答应。 我被挤得难受,车上味道又有些奇怪,忍不住想开窗,江亦晨却按住我的手,暗暗摇头:“坚持一下。” “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白若薇突然幽幽地开口,一双眼睛紧盯着江亦晨,不知道施展了什么魅术,秋波婉转,媚意盈盈,连我看了都有些心动,不过好在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便将目光转向江亦晨。糟糕,他要是被白若薇迷上,颜蔻怎么办?应该不会吧,依我的审美观,颜蔻比白若薇迷人多了,不过男生的想法可能不一样,不然宋词也不会被白若薇那假装清纯的模样迷得七荤八素的,真是讨厌…… 我正想着,宋词突然瞟了我一眼,嘴角扬起一丝揶揄的笑意,仿佛将我脑海中闪现的念头一览无余,奇怪了,会读心术的是我才对吧。 “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一个有男友的女生,请管好自己。”江亦晨冷冷地说,推开她蹭过来的大腿。 昏暗中,车里竟然飘起了幽幽的香粉味,我皱起眉头,胸口一阵恶心,伸手捂住小腹,孩子到底还在不在?难道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来,又莫名其妙的走了?我没敢再看宋词,因为白若薇被拒后脸色不善,而且我自己更是难受得想吐,只得竭力忍着,将目光转向窗外。 暗蓝的夜色中,只有片片荒草在寒风中摇曳,没有来时的那些狰狞或挣扎着的亡魂,是都被娆玫她们“收购”了么?我一边思索一边将左手拇指按在右手手腕上寻找脉搏,很杯具的一无所获,还没来得及害怕却瞥见了窗外的身影,轩辕雄! 他神情黯然地站在路边,跟之前任何时候都不同,穿的不是第一次见面时的西装,也不是刚才亦梦亦醒时的寿衣,而是一件白衬衫,分明是个俊郎少年。奇怪,怎么会以这样的形象出现在幽冥路上?我侧头回望,轩辕雄依然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杆孤零零的白旗。 “你在看什么?”江亦晨跟着我回头往后看,显然很疑惑。 “你没看到吗,轩辕、一个穿白衬衫的男人。” 江亦晨摇摇头,白若薇却冷哼一声:“你心思可够多的,原来偷偷喜欢那个阴阳尸啊,他怎么可能在这里,居然还产生了幻觉,看来他上辈子没白喜欢你。” 奇怪了,轩辕雄在鬼楼到底是属于什么样的存在?她们表面对他敬畏有加,背后却极致轻蔑,最主要是,她们可以知道轩辕雄绝对不会在哪些地方出现。而且,既然对阴阳尸这么了解,为什么一直找不到对付他的办法,以致他在鬼楼里肆意横行? “什么,轩辕雄上辈子喜欢她?”宋词突然问道,语气很是诧异:“那她、不会吧……” “宋哥哥,你这话说的,人不可貌相,也许她上辈子很风流呢。” 两人聊着,其他人倒是没什么反应,唯独的士司机频频回头看我,好像把我当成什么不正经的人。我就算再脾气好,也受不了别人当面指指点点,更何况本来就强忍着反胃,现在更是火大:“你们两个有完没完,上辈子的事情都要啰嗦,管太多了吧。” 的士司机笑了起来:“他们知道你上辈子的事,却不知道自己上辈子的事呢。” “你什么意思!”白若薇怒道。 “夜班上多了难免神神叨叨的,美女别介意啊,不然阴火太旺。”司机从口袋拿了支香烟叼在嘴里,又掏出打火机娴熟地点上。 我隐约觉得司机好像变了个人,我们刚上车那会他明明是很紧张的,现在却淡定沉着地好似老僧入定,而且还能慢条斯理的插话。难道、是先把我们骗上车再说?或者、他现在已经把车上诸位的底细给看清了? “这条路不好走,你们每人都得给我一点。”司机说道。 “给什么?我刚给的那些钱还不够吗?”经理太太怒道。 “你的给了,他们的还没给。幽冥路上不组团,自己管自己。”司机停下车,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们。 石诺没好气地打开钱包,拿出几张百圆钞,接着宋词也拿了,白若薇瞪了司机一眼:“我们那不用冥币,这是生前的大洋,你拿好,别砸了手。” “哦,对了,你已经包了来回。”司机跟江亦晨点了个头,目光转向我。 真是的,每个人的起步价都这么高,我钱包里好像只有100多块钱,不过我感觉司机倒不是贪财的样子,于是拉开钱包拉链:“不好意思啊,我没带多少钱、呀!” 我吃了一惊,钱包里不知道什么东西发出灿灿金光,拿起来一看,是个黄金酒杯,上面花样繁复,像古装电视剧里的、合卺金杯。不会是做梦结阴婚的时候…… “哦,原来是新娘子啊,不用给钱了,我沾点喜气。” “我不是、而且也没有喜气、”我还想再说什么,司机却潇洒地摆摆手,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红包递给我:“多替我美言几句。” “我跟谁美言啊。”我皱起眉头,真是轩辕雄喜堂上的金杯么,又没喝交杯酒,怎么会到我钱包里呢。 “跟你夫君啊。”司机继续吸着香烟,奇怪的是,只见吞云却并未吐雾。 大家都将目光落在我手中的酒杯上,宋词瞟了我一眼,神情复杂。江亦晨叹了口气:“先别想了,好好休息一会。” 车内突然陷入黑暗,大家也陷入沉默,再次出现亮光时居然已经到了公司门口。看来大家的穿越手法都非常娴熟。 值班室小门紧闭,连屋檐的灯泡都是灭的,经理太太带头跨进了铁门。我回头看了一眼出租车,司机冲我神秘一笑,我定睛再看,哪是什么出租车,分明是一辆灵车>_<但话又说回来,在幽冥路上开正常的车反而还不正常。 看着经理太太急匆匆的背影,我在犹豫能不能不进去。我又没有看热闹的兴致,要是让老总太太知道是因为我走漏的风声,不光是我,只怕连赵思璇都要跟着倒霉。 “怎么,想逃跑?”石诺突然抓住我的肩膀,大家都转头看我。 “你管她做什么?她想去哪里是她的自由。”江亦晨推开石诺的手。 “自由?你在说笑话吗!”石诺笑了起来:“别说她,连你都不能离开这里了,下一场阴婚,恐怕就是为你准备的。” 石诺说完,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喜帖,江亦晨接了过来,借着幽蓝的夜色,上面赫然写着——江亦晨、凌霄 “你们怎么能这样!”我气愤地看着石诺,他冷笑着:“娆玫让我问你,这个鸳鸯谱点的还不错吧。” “凌霄不会同意的。”我声音坚定,脑海中却浮现出邵家二少那张苍老的脸。 为了邵家二少,凌霄恐怕会做任何妥协……难道娆玫早就对她们的计划有所察觉,所以用这么狠毒的招数来惩罚吗? 【三十七】一入鬼门,再难为人 “那就进来看好戏吧,我就不信你还能砸场。”石诺将我推进了铁门。 江亦晨也跟了进来,我不知道他的d市之旅到底经历了什么,他想起颜蔻了吗? 颜蔻刚答应和凌霄她们合作,娆玫就摆了这么一道,她们现在关系怎么样? “你犯得着这么愁眉苦脸吗,真把这当自己家了,操心成这样。”石诺冷笑着,声音变得有些尖锐,像个女人。可能他的女鬼妈妈已经附体展开保护模式了吧。 我们刚进办公楼,老总太太就一脸阴沉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大晚上的,闹什么!赶紧去睡吧。” “妈,你、”经理太太有些胆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并且乖乖跟着上楼了。 问题是,她让我们到哪睡呀,二楼是员工休息室啊,这还夹着三个男生呢,怎么能让他们进女生通铺。但刚迈上二楼的台阶,我就知道是自己多虑了,通铺的大门早已不见踪影,眼前是一条欧式走廊,一个个别致的房间门上都挂着雕花木牌,白若薇推开了挂着蔷薇花的门:“杨晓姐姐,先到我屋里坐坐吧,石诺哥哥要约佳人吗,我帮你开一间。” “帮我开一间吧,我约凌霄。”不等石诺回答,我抢先说道。 “你有没有搞错,人家可是待嫁新娘,哪有空啊。”白若薇笑的别有用意:“不过伴娘倒是可以约约看。” “伴娘是谁?” “颜蔻啊。” 靠!看来这鬼楼也逃脱不了狗血剧的下场,她们到底想干什么呀,不怕把她们逼急了,鱼死网破吗。 “你不是想毁灭这里吗?那我就先毁灭你。”娆玫冰冷的声音仿佛穿过了我的耳膜,我心中一凛,脑海中浮现出凌霄凄绝的脸,她没有回答,只静静地站在黑暗里,一片死寂。 我记得第一次见娆玫的时候,凌霄还是可以跟她抗衡的,现在怎么被逼到了这种境地…… “发什么呆啊!” “哦,那我见一下颜蔻,江先生也可以一起吧。”我转向宋词:“麻烦先帮我出一下钱,我、还阳,哦,我醒了之后还你。” 宋词点点头,看了一眼白若薇,打开抽屉拿出一串钥匙。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失望,虽然知道人在鬼楼身不由己,但看到宋词掌管这种大权的时候还是很无语,真不知道自己以后会被发展成什么样的“人物”。 宋词将我们带到走廊尽头,打开右边倒数第二扇门,然后抽出钥匙准备撤退。我将门轻轻推开一道小缝,对江亦晨道:“我先进去,等下再叫你。我怕她太难过,不敢见你。” 江亦晨点点头:“好,我在门口等。” 我推门而入,江亦晨又叫住了我:“你跟她说,我在梦里想起了很多事情,心里一直有她的影子,我很想见见她。” “颜蔻?”我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有些诧异,找了一会后,将目光停在衣柜上。 “颜蔻,你在里面吗,我开门了。”我敲了敲衣柜,里面好像有压抑的呜咽,我赶紧拉开柜门,只见颜蔻衣衫不整地缩在衣柜一角,一只瘦骨嶙峋的脏手死死地捂住她的嘴。那只脏手上、粘着一只金光灿灿的手镯——“蝙蝠”! 真是冤家路窄。 蝙蝠将颜蔻从衣柜里拉了出来,他这形象实在是太差了,刷出了鬼楼的新低度0_0,之前那么神秘莫测的隐形人居然以乞丐+疯子的造型出现,而且散发着熏人的恶臭,我不知道是不是尸臭。 “叫门外那小子进来。”蝙蝠幽幽地开口。 “不行。”我连忙摇头,颜蔻眼中闪着破碎的绝望。 等了近百年,从前世等到今生,却要以这么狼狈屈辱的模样跟心上人见面,简直是最残忍的折磨。 “呵——”蝙蝠笑着,将颜蔻扔到床上,他也按着她纤细的肩膀,压了下去。 “别这样。”我走到床边企图推开蝙蝠,这当然是徒劳。 “不知死活的傻瓜,你以为你是神仙下凡?居然在这管起了闲事。她们卖了上百年,还有什么没见过的,要不是这些所谓的凌辱,早就魂飞魄散了。” “放开她。”冷静的声音传来,江亦晨脸色苍白地走了进来。 “你们这么对她,不就是因为她想逃走吗,现在我来了,她还逃什么。”江亦晨走到床边,轻抚颜蔻的脸颊。 “不可以,晨……你不能留着这里,这里比地狱还可怕。”颜蔻抽泣着,死命摇头。 “你们是不是缺一个做阴阳尸的人选,好跟那个轩辕抗衡,不知道我合不合适。”江亦晨声音平静,眼中却闪现着决绝。 “太好了,我们等这句话很久了。”妖魅的声音响起,衣柜另一扇门被推开,娆玫袅袅婷婷地走了出来,对着江亦晨飞了个眼风。 江亦晨转过头:“放了她。” “放归放,明天的亲还是要成的。”娆玫美人计没施成,有些生气,转头对我说:“你去这排最后一间房,有人点。” “我?点什么!我又不是这的、” “哼,一入鬼门,再难为人。一个连脉搏都没有的人,你觉得你是什么?”娆玫凑过来,脸对脸地直视着我,不知是她的千面蛊没修炼到位,还是我的防御力已经炉火纯青,面对这张颠倒众生的脸,我只觉得厌恶。 “去啊,是不是要七爷拽你去。”娆玫看着蝙蝠道。 原来蝙蝠是七爷,那跟九爷是兄弟么?就算不是,这排行里的人物肯定还是有的,是已经退出鬼楼了,还是像蝙蝠一样隐匿在其它阴阳混乱、鬼气森森的地方? 房间顿时陷入安静,只有颜蔻压抑的哭泣,蝙蝠已经放开了她,似乎准备朝我走来,我赶紧转身出了房门,去了旁边的尾房。 其它房间门上都挂着雕花木牌,这间却挂了一个风铃,像我小时候挂在卧室门口的紫色星星风铃。我忐忑地推开门,吃了一惊,这不是我的房间吗!确切地说,是我少女时代的房间。什么情况? 一个男人站在窗边,不等他转过身我就一阵战栗,我呼吸急促,觉得心里的东西马上就要崩塌了。 我跑出房间,另一端的楼梯口消失了,我被囚禁在这条诡异的长廊里,所有的门都紧闭着,只有我刚才逃出来的那扇敞开着—— “你们、你们到底要怎么样!”我靠着墙,看到壁灯上自己苍白渺小的身影。 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也不例外,而现在,鬼楼已经知道了我的秘密。那件我永远都不要再提的事,居然要在这里重演,心里的阴影发作,我真的要受不了了。 “那你现在肯乖乖听话了吗?”娆玫突然现身,殷红的裙摆在我眼里比鲜血还要可怖。 “听什么……”我坐在地上,感觉到内心的绝望。 “什么都听,此后言听计从。”娆玫伸手按住我的肩膀,笑得妖娆。 “你做梦。”我声音很轻,却让娆玫的脸扭曲起来。 “那你就继续在这做你的噩梦吧,直到你妥协为止。” 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 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霍地站了起来:“娆玫,你给我站住!没错,我小时候是差点被人那个了,那又怎么样。这是我的心理阴影,但不是我的耻辱,耻辱的应该是那个人才对!你居然想拿这件事情来折磨我,让我做你的奴隶,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我把话说完后,才发现所有的房间门都开了一条缝。我便鼓起勇气,继续说了下去:“这里面最可耻的人是你,你身为女人,应该最了解这些痛苦,可你居然利用别人的痛苦和耻辱来维持这个地狱!” “你给我闭嘴!”娆玫狰狞地朝我扑来,那瞬间我看到了一张苍白无望的脸,泪眼朦胧的眼睛满含怨恨。是她的生前么,我分明看到她的鬓角插着那枚玛瑙别针。 一只手臂挡在了我和娆玫之间,轩辕雄穿着崭新的寿衣,神色安然,一如刚死:“好了,她的事情到此为止,你不能再管了。” “怎么,轩辕少舍不得了?” “哼,舍不得,我连自己都舍得。”轩辕雄将我扛了起来,我趴在他的肩上居然没有挣扎,也许是太累了吧。 一道目光朝我射来,宋词淡淡地看着我,眼中却流淌着深深的悲伤。 【三十八】血眼 “胧儿,别怕,我会保护你。”轩辕雄的声音温柔的好似做梦,我趴在他的肩上不敢动,楼梯长得仿佛没有尽头,我几乎怀疑又要被扔进棺材里,但这次却猜错了。 他把我带到了四楼,现实中的四楼。之前透过玻璃门我只看到一排排的电脑,没想到右侧的窗帘后面,有一个小小的隔间,里面铺了一张床,旁边的桌上单独放了一台电脑,那电脑……居然停在公司的话务页面。 轩辕雄将我放在床上,见我一直盯着电脑看,就按掉了显示器。我诧异地看着他,一个百岁阴阳尸,怎么会生活在这里?还值班接电话! “胧儿,我一直在这里等你来。”轩辕雄悠悠地开口,伸手轻抚我额角的细发,我惊愕地说不出话,只愣愣地看着他。 他身上的寿衣不见了,变成了之前在幽冥路上看到的白衬衫,脸上的表情也不再冰冷淡漠,反而溢满了温柔。这阴阳反转太快,我实在很难适应。轩辕雄不知从哪拿了盒牛奶递给我,在黯淡的光线中,我看到他衬衫的领子上,绣了一个“雄”字。 刹时间,脑海中电光火石,这个字、是我绣的。中学那会,有段时间学校流行在校服上绣自己的名字,所以我知道自己的“绣工”。 “我们上辈子,到底……” “你会想起来的。”轩辕雄扯过被子给我盖上:“好好睡一觉吧,我守在这里,没有人能靠近。” 我原本有些犹豫,但困意越来越浓,有些坚持不住,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觉得挺安心的。似曾相识的感觉让我确定,我上辈子真的认识轩辕雄,可是仅限于穿白衬衫的他,穿西服和寿衣的他都是鬼楼后来的产物,鬼楼真是让人迷失本心的地方,轩辕雄的形象可以一直停留在现在么? “不行,只有两个小时,你赶紧睡。”轩辕雄似乎知道我心中所想,从衬衫口袋里拿出怀表看时间。 我伸手抓住表链,将怀表拿了过来,表盖里藏着一张一寸大小的黑白照片,那穿旗袍的女子像做梦时候的我。可能上辈子过得比较幸福吧,我的神情很清朗,不像现在,眉宇中含着倦怠。 “好了,睡吧。”轩辕雄合上表盖,将怀表藏回自己的口袋:“这些年,还好有它代替心跳,不然我就真的全都忘记了。” 那怅惘的语气,听得我心里一阵酸涩,他伸手遮住我的眼睛,仿佛有什么力量般,我就这么沉沉的睡着了。 “铃铃铃——”声音不大,但由于职业习惯,我还是醒了过来。 因为拉着窗帘,眼前依旧暗蒙蒙的,觉察不出时间。轩辕雄已经不见了,枕头旁边放着两块三明治。我揉了揉眼睛,电话铃还是响个不停,我听得难受,起身按亮了显示器。 像楼上所有电脑一样,是很正常的来电,我自然没打算接,反正电话是所有坐席都连线的,我不接楼上其他同事也会接到,并不会耽误什么事。可是,这个号码非常执着,而且、好像直接卡在这台电脑上了,来电栏不停地闪烁着,仿佛有千言万语。 我担心对方有什么急事,只好无奈地按下了接听键:“你好、” “打通了!我终于打通了!”对方的尖叫声几乎要穿透我的耳膜:“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我在新元商业街144号的咖啡厅,你要是不来的话、我只好自己送自己一程了。”女人的声音逐渐变轻,最后一句简直气若游丝。 “美女你、” 我还没来得及解释,她已经挂断了电话。真是糟糕,这可怎么办?报(警)也没一点说服力啊,肯定会被认为是恶作剧。我做客服以来骚扰电话接的不少,特别是半夜,乱七八糟的电话简直应接不暇,但直觉告诉我刚才那个女子说的是真话。 这世上每一秒钟都有人走向死亡,可是既然知道有人要自尽,就不能不尽一己之力阻止。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服务台的电话。还好,马上就接通了。 “帮我查一下新元商业街144号咖啡厅的电话。” “请稍等……”同事敲打着键盘,似乎查的不太顺利:“您确定地址是新元商业街144号?可是这里登记的不是咖啡厅啊。” “那是什么?” “是一个公共厕所。”同事语气飘忽,大半夜打电话查公厕,估计把我当成变态了。 “哦、那不知道、有没有登记电话?”我犹豫着开口,没办法,变态就变态吧,救人要紧。 我看着发过来的短信,这号码倒是看不出异常,拨过去看看吧,要真是个公厕,只能说明那个女人演技太高了,我也可以放下心再休息一会。 电话刚响一声,马上就被接了起来,沙哑的声音颤抖着道:“喂、” “请问你这里是新元商业街144号吗?” “没错、没错。” “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刚才打电话给我,说在咖啡厅等人,可您这里好像是、” “啊!没错,就是这里,你快过来吧,等你们很久了,没事,来多少人都没问题,我喜欢热闹。” “您说什么?您是在跟我说话吗?”我十分诧异,但分明听到老人急促的呼吸,恐怕是在暗示我什么,是遇到了什么紧急情况需要人救援吗,可是、应该不会有人抢劫公厕把-_-!!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赶紧报(警)呀。”我压低声音道。 “不行,太贵了,太贵了!你们人来就好了,贵的不要,贵的不要啊!” 老人干嘛不停的重复“贵”字?难道是谐音? 鬼…… 我犹豫了几秒,还是决定去赴这场诡异之约,那地方就算再诡异,也不会比鬼楼可怕吧。我走出隔间,找到了上来时的楼梯,这条直梯长得望不到底,黑乎乎的好像通往地狱。我怕经过三楼或二楼的时候被人发现,便长呼了口气,径直往楼下跑去。 “阳气被轩辕雄吸尽了?” “还是疯了?” 我在鬼楼一向感觉有些失重,因此一路跑下来倒是没费什么力,只听到白若薇和经理太太的嘀咕声从耳边飘过。不过她们好像并没打算抓我,难道是因为轩辕雄? 借着昏黄的灯光,我才发现已经到一楼了,而脚下的台阶还在无限的延伸,一直伸到看不尽的黑暗里,让我想到《金锁记》里的场景,一步一步,走向没有光的所在—— 那群女子,还要被这地狱禁锢多久?我叹了口气,打开锈迹斑斑的铁门。 一辆出租车悄无声息地停在路口,仿佛等了我很久。之前的灵车司机走下来给我开门:“我叫石一,今后请多关照。” “姓石、那你跟石诺是?”我有些诧异。 “没关系啊,勉强算同行吧。他是司机,我是车夫。”石一耸耸肩,皮笑肉不笑地扬了扬嘴角。 我也没时间跟他耽搁,直接说了地址,让他赶紧开车。 “是幽灵引路吗?”石一把着方向盘,漫不经心地问。 “我也说不清楚,到那再、”突然一阵狂风刮来,枯叶簌簌而落,遮住了挡风玻璃,再看时,车已经停在了空荡荡的商业街。 白天热闹的地方,一到晚上就觉得格外冷清,这条商业街不知道是生意不好还是其它的原因,基本没有店铺晚上营业,只有旁边的公厕亮着灯。 我下了车,鼓起勇气朝公厕走去,石一慢悠悠地跟在后面,似乎默默地告诉我别指望他。 一个老太太从值班室的小窗口探出头来,像看救星般看着我:“你是刚才打电话的姑娘吧,太好了。” 她打开值班室的门,却不走出来,而是示意我进去:“姑娘,我跟你说,1点左右的时候一个穿礼服的女人走了进去,一直没出来。那眼神直勾勾的,脸色白惨惨的,走路也没声,我开始以为是不该看的东西,就装做没看见。可是她进了隔间后里面又有响动,好像在喝酒,可是、大半夜到厕所喝酒……” “现在好像没声音了。”我只听到了几声猫叫。 “嗯,停了大概十来分钟。” “我们先开门看看吧。”我转头看向石一,他叼着支烟东张西望,显然不想管闲事。 我轻轻朝女厕走去,还没等我敲,那扇门就缓缓打开了,没有人走出来、也没人在里面,但墙上有一个洞,滴着暗红色的血…… 【三十九】窥 一滴滴暗红色的血珠顺着惨白的墙壁滑落,像在无声的泣血,我仿佛感到墙洞中有只眼睛在窥探。 “里面可能藏了什么。”我转身看向老太太,她点头表示同意:“那个女人、是不是想出来……” 杀人、分尸,然后藏在公厕?一连串的脑补画面从脑海中飘过,我不禁打了个冷战。我相信冤魂想被超度时所发出的不可思议事件,既然碰上了,就帮帮她吧。只是那个女人怎么会选择拨打服务台的电话来“求救”?实在有些费解,或许、她拨打的根本就是其它号码,连到了四楼的诡异线路上?毕竟、是由阴阳尸值班的电话。 我深呼了口气,打开手机电筒,俯身朝洞里张望,没有想象中那些可怕或恶心的东西,里面好像、只放着一个小盒子。 “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我询问着,轻轻将手伸了进去,把盒子拿了出来。 一个粉红丝绒小盒子,应该是放戒指的饰品盒,上面写着繁体字,难道是民国时候的?我抬起头,只见老太太紧盯着盒子看,石一却停止了东张西望,将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考虑了一会,还是决定把盒子打开。是一根手指,女人雪白纤细的小指,粉色的指甲像少女害羞地低着头。 这跟手指,仿佛还活着…… 我想起曾经听过的一个故事,相爱的恋人,为了表明自己永不变心的决心,会砍下自己的小指送给对方,以此明志。然而这做法通常用在一方负心之后,或生离死别之前。 “糟糕,六爷来了,你们快藏起来。”突然,老太太眉心一跳,将我和石一推进了另一个隔间。 我还没反应过来,石一就跳到了横窗上,伸手示意我上去。我以为肯定摔进了临时垃圾堆,没想到摔进了咖啡厅的卡座,确切地说、又穿越了、、 也不知道穿越会不会耗元气,我现在简直就是中了时光旅行的大奖,终身免费穿越0_0 旁边的卡座上是一个穿粉色礼服的女人,看样子刚参加完宴会,我忽然觉得侧影有些眼熟,是上次在鬼楼拉着我,让我帮她打电话的女鬼!只见她左手戴着蕾丝手套,右手握着那个粉色丝绒小盒。 一个男子匆匆赶来,是上次逃跑途中结识的欧阳捷,看来这两人确是情缘未了。 “岩!”女子站起身,急急抱住欧阳捷,欲语泪先流。 “小璃。”欧阳捷将女子拥在怀里:“别难过,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相信我!” “嗯,我当然信你。”女子神色凄然,却努力挤出微笑将手中的盒子递给欧阳捷:“岩,我先回去了,盒子你藏好,不过先别打开,等下次见面的时候再看。我知道,我们永远都在一起。” “那不是韶宫的莫璃吗,蒋家少爷也不知着了什么魔,非要娶她不可,把蒋太太都给气病了。” “一时兴起啦,交际花有几个能得好归宿。” 另一桌两个男子轻描淡写的对话让莫璃眼中的绝望更甚,她抬头吻了吻欧阳捷的唇,转身离去。 忽然,一道白光照了进来,咖啡厅的幻象散去,果然置身于臭气扑鼻的垃圾堆。我将盒子收好,捂着鼻子找出去的路。石一却拣了根树枝,在地上找着什么。 “在找什么吗?” 石一示意我别说话,他拨开地上的垃圾后,我看到了一只脚印,一只很奇怪的脚印。仿佛垫着脚,朝隔间的窗户偷看……对应的位置,是女鬼去的那间隔间。 “但是、这么高能看到吗?”我看了一下窗户的高度,觉得有点不对劲。 “如果不是一般人呢。”石一笑得意味深长。 “对啦,刚才那老奶奶说什么‘六爷来了’,虽然我们躲到这里,但你的车还在外面诶,会不会被发现啊?” 石一耸耸肩:“谁说我的车在外面。”他边说边伸手打了个响指,那辆出租车就凭空出现在这荒废的垃圾堆里。看来这石一是个厉害角色,居然能把出租车炼成了随叫随到的坐骑。 石一故技重施,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就把车停在了我家附近的酒店:“先别回家了,在这好好休息,按他们的智商肯定不会在你家附近找。” “好的,谢谢。”我很诚心的跟他道谢,他却拿出一大叠钱递给我,是之前从经理太太、宋词和石诺他们那拿的钱吧,居然给我? “我不能要。” “你觉得我需要用钱吗?拿着吧,以后恐怕得四处为家了,手上不留点钱难倒还把鬼楼当成落脚点啊。” “谢谢。”我向石一深点了个头,他却潇洒的摆手:“再会。” 糟糕,江亦晨还在鬼楼里呢,不会正被逼着拜堂成亲吧,而且、还要被他们变成阴阳尸。 “千万别过来,江亦晨目前还好,你先找个地方休息吧。”凌霄的声音传到耳边,我竟觉得有些温暖,像是朋友的嘱咐。只是那枚耳环已经丢了,她怎么还能跟我连线呢? 我去酒店开了个房间,给赵思璇发了消息报平安,就赶紧睡觉保存体力了。其实我在轩辕雄那已经睡了一会,按理不该这么困,但却觉得眼前发黑,简直是昏睡。好在一夜无梦,一觉睡到了大中午。 手机响了,是赵思璇,我连忙接了起来:“你没事吧?昨天其实、其实,怎么说呢,我最近噩梦做多了感觉有点神经衰弱……”这谎说的我自己都快听不下去了,而且我明显察觉到对方的尴尬。 “别编了,是我。”宋词冷淡的声音传来,我一阵窝火。 “你怎么会用思璇的手机,你们去找她了!没对她怎么样吧!” “灌了杯药,昨天的事记不起来而已。” 我松了口气,看来他们也不想节外生枝。 “你在哪里?” “哦,我在、我还是不告诉你了吧。”我不知道宋词旁边有没有白若薇,而且现在我很想一个人静一静。 结果宋词少爷脾气发作,直接按掉了电话,我瞥瞥嘴,打开外卖软件准备叫吃的。虽然现在的味觉时好时坏,不过比刚开始的难以下咽要好多了。 定完外卖后我开始想接下来的行程,那个小盒子还放在外套口袋里,要转交给欧阳捷吗?由于我现在的处境像在拍恐怖片,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因此我考虑了一会,还是决定告诉欧阳捷。 “把电话号码发给我,我有事情要跟你说。”我发了条微信给欧阳捷,他很快就回了过来。 我在电话里把莫璃的故事全都告诉了他,他静静地听着,没有说任何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在耳边回响。 “那个盒子现在在我这里,我觉得应该给你。” “好,你把地址发给我,我马上买机票过来。”轩辕雄声音有些沙哑,想必是哭了。 我靠在床上,心里一阵感慨。记得之前看过这么句话:每个人都会死两次,第一次是你停止呼吸的时候。第二次是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停止呼吸的时候…… 或许从另一个角度看,鬼楼里的亡魂并没有完全死亡,因为记得她们的人重生了,即便是前世的记忆,也尘封在心底深处,只要还有情,心就能被唤醒。 颜蔻等到了江亦晨,莫璃等到了欧阳捷,也许她们的等待并不是那么凄惨。倘若那些女子都能找到上辈子的牵绊,了结近百年的心愿,那怨气是不是就能不结而散?鬼楼也就会分崩离析了。 我在幻想中看到了希望,于是很高兴地吃了大半份外卖,休息了一会后,去浴室洗澡,谁成想又有噩梦在等着我。 我洗完澡后正用浴巾擦拭身上的水珠,却瞥见镜子上的人影有些不对劲,定睛再看,吓得连浴巾都掉了。镜子上的人是我没错,可是、镜子里的肚子分明是怀孕的样子!我赶忙低头看自己,一切正常,可镜子里的画面也不是幻象啊! 如果孩子还在,那也才1个多月,怎么会这么大…… 【四十】身怀鬼胎? 糟糕,这可怎么办,这孩子究竟存在吗?是人、还是异类? 我纠结了许久,实在一点头绪都没有,而且越想越慌,最后只好给宋词打电话:“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嗯,什么事。” “我……” “地址发给我。” 宋词居然带了个行李箱过来,说猜我肯定不敢回家,所以让他表妹潇潇给我整理了一些换洗衣服。我没精打采的,连道谢也忘了,把他请进房间之后也不知该怎么开口。 “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准备去鬼楼劫亲啊?这我恐怕帮不了。” “你去洗手间照一下镜子,看看镜子是不是有问题。” 宋词显然很疑惑,不过还是按我说的做了:“就是正常的镜子啊,怎么、你看到鬼影了?那也不用这么害怕吧,你跟鬼也是老交情了,昨天撕娆玫的时候不要太爽。” 他眉眼含笑的样子让我有些恍然,他偶尔会露出这种笑容,在没有鬼和没有旁人的时候,可是一旦变脸,就不知道下一刻是什么角色了。 我起身走到镜子前,幻象并没有消失,但宋词仍是一头雾水的模样。 “你看镜子里的我,正常吗?” “正常啊,一样的傻。”宋词哑然失笑:“你到底看到什么了,是不是看到之前、另一个你?那个是幻术,不用怕。” “你先休息一下吧,我在这陪你,我晚上才过去。”宋词关了洗手间的灯,把我按到床边坐下,自己则靠在沙发上,准备玩手机。 “我在镜子里看到、我怀孕了……” 宋词的手机掉到地上,愣愣地看着我,眼神复杂得让我看不懂。 “怎么了?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孩子还在我肚子里对不对、但ta这样是不是有问题……”我走过去摇晃宋词的手臂,可他的神情竟然像听到噩耗般吓懵了。 我本来就很害怕,现在又被宋词吓到,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差点坐到地上。宋词扶住我,将我抱到床上:“薛雨,你先睡一会好不好,我想静一静。你放心,孩子让你在镜子里看到ta,就是想告诉你自己没事。” 他说的很诚恳,但我并不相信,如果真的没事他干嘛怕成这样? 这种情况下我怎么睡得着,可是宋词这个样子肯定是问不出什么来了,我只好点点头,就在闭上眼睛的那刻突然听到他说:“算了,死就死吧。” “你说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啊。” 是读心术——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心里一紧:“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难道、这孩子的存在会害了你吗?!这是你的孩子吧……为什么……” 宋词捂住我的嘴,似乎怕我看透他的心事,将头转了过去。 “对不起啊,我刚才太着急了。”我缓了一会后,轻轻将他的手拿开:“你静一静吧,我不吵你,但你不能有事啊。” 我为了保证自己不吵,便盖好被子,闭上眼睛养神,心里却各种纠结,越想越觉得奇怪。刚知道有孩子的时候,宋词分明不是这种反应啊,怎么一听到镜子里的幻象就吓成这样,有那么可怕吗?又不是长在他身上,反应居然比我还激烈。 虽然思绪重重,却还是挡不住困意来袭,我明明中午才醒,这会居然又犯困!记得电视上演过怀孕后会嗜睡,难道是这个原因?由于睡觉会穿越到鬼楼,我一直心有余悸,但这两天困得眼前发黑,根本顾不上那么多。 梦里,我站在花香馥郁的韶宫门口,精致的洋楼上,一扇扇雕花玻璃窗在夕阳下闪着金红的光晕,碧绿的草坪上盛开着艳丽的玫瑰,喷泉式花池里水声潺潺……这么生机盎然的地方,任谁也想不到若干年后会变得比地狱还要阴森可怖。 我双手抓住铁门上的栏杆,拼命喊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个老人站在铁门的另一侧抽烟,神情非常的憔悴,虽然只是侧影,但那佝偻的身形我还是认出了他——看门大爷 “爹,你真是糊涂,这时候过来赎她。”一个穿佯装的女子满脸嫌恶。我没见过她,却觉得有些眼熟。 “可她是你的姐姐啊。”看门大爷神色痛苦。 “那又怎么样,可耻的姐姐。”女子啐了一口,扯下衣领上的玛瑙别针,扔进了铁门。 “当初要不是她肯牺牲,我们都活不了。” “那现在就要因为她死吗!”女子抓住看门大爷的胳膊:“快走吧,你把她赎出来,她还不大闹我和君伟的婚礼,君伟当初只是跟她玩玩,她居然还当真。” 即便是做梦,我都想打这个可恶的女人。怪不得说创作源于现实呢,之前我还以为是电视剧狗血,原来现实生活只会更高一筹。 “你死了,对谁都好——”这是佯装女人盯着窗户,发出的恶毒心声。 她将看门大爷拉走之后,那扇窗户打开了,是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女人,长长的卷发随意披散着,脸涨得通红,但那双眼睛却清醒而绝望,她怨恨地看着至亲远去的背影,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娆玫……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娆玫在被亲人和爱人背叛之后,背叛了自己。 如果她父亲没听她妹妹的话,将她赎身,她就不会惨死了。我想到之前那根焦黑蜷曲的断指,看门大爷吞下去的,是女儿对世间的满腔怨恨。 我哭醒了,像亲眼目睹了一场悲剧,止不住地抽泣。房间里黑乎乎的,我看了一下手机,居然已经11点了,宋词应该去鬼楼了吧。还是要问清楚才行,这孩子跟他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关联? 我突然想到宋词的爸爸,他说自己“不人不鬼”,难道宋词将来也会像他那样,变成一种诡异的存在,被禁锢在鬼别墅里,度过漫长到没有尽头的余生…… “这可怎么办呢,你跟你爸爸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将手放在小腹上:“对了,我怎么这么笨,可以找地方悄悄把你生下来啊!不让他们知道就行了。” 就像石一说的那样,四处为家。上次逃跑的时候是宋词和白若薇来抓我,这次,宋词肯定不会泄密,那胜算就很大了。我正想着逃跑可行性,另一个念头又占据了我的心。 “看来我还是自私。”我抱住膝盖,深叹了口气:“明明答应要帮凌霄她们,现在却只想着自己的孩子。上辈子也是吧,要是我再勇敢、再聪明一点,想出其它办法来应对,她们也许就不会死了。” 我正感慨万千,手机突然响了,是欧阳捷:“薛雨,我到门口了,麻烦开一下门。” “好,你等一下。”我赶紧打开灯,见自己还穿着浴衣,就打开行李箱换了一件。衣服里夹杂着我没有闻过的清香,是潇潇惯用的香水么?反正闻起来挺舒服的,我也没多想,直接穿上了。 欧阳捷穿着北方的厚外套,有种风雪夜归人的感觉。我给他倒了杯热水,从枕头下拿出盒子交给了他。 “谢谢。”欧阳捷接过盒子,郑重地打开。让人吃惊的是,那根小指似乎认出了欧阳捷,激动地扑到他手背,紧紧贴着,仿佛想融为一体。 “那里只有小璃一个人打电话吗?” “嗯。”我点点头。 欧阳捷叹了口气:“这根手指含着小璃的灵力,所以即便魂魄被鬼楼禁锢了,还可以靠着这一点意念来找我。可这近百年来,都要铭记如此凄惨的往事,该多痛苦啊。” “那现在怎么办,不知道有没有办法救她们?” “我看了挺多奇门异术,但这鬼楼的案例真是世上少有。我来之前已经跟家里告别了,背水一战吧。”欧阳捷神色坚定地看向我,我还以为他要跟我商量对策,他却说:“薛雨,你转过去一下。” 我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听从了,欧阳捷好像在念什么咒语,我觉得不太对劲,转过身时,他已经将自己的小指砍了下来—— 【四十一】没有明天 “你、” “这样才能跟她心灵相通。”欧阳捷的脸色因为剧痛变得苍白,却十分镇定。他将莫璃的手指“镶”在了自己手上,顷刻间鲜血凝固,只留下一圈红线般的伤痕。 欧阳捷将自己的断指放进了盒子,拎起背包,赴上了他的鬼楼之行:“我走了,保重。” 我推开窗,冷风迎面而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昏黄的街灯下,欧阳捷的背影被拖得很长,而影子旁边,似乎还飘荡着一缕轻烟,是莫璃残缺的魂魄么? 虽然冷,我却不想把窗户关上,呆看着空荡荡的马路,寂静而清冷,这是属于人的世界,即便现在空无一人,也觉得亲切。我想到之前看过一个小说,被幽禁的女主在自尽前突然很想再看一眼外面的世界:“真的好想看看,哪怕一眼也好……” 鬼楼里的女子肯定也有这样的想法吧,所以娆玫才会“奖励”颜蔻去火车站看一眼江亦晨。她们不知道自己被囚禁的近百年里,世间已经发生了多少变化,只有心心念念之人才是心里唯一的依恋和慰藉。可是、虽然有江亦晨、欧阳捷这样的重情之人,但肯定也会有绝情的人啊,那时候该怎么办呢,只要仇怨不散,鬼楼恐怕永远不会消亡。 “对了,可以叫看门大爷来帮忙啊,如果他解开了娆玫身上的怨气,到时候群鬼无首,鬼楼的怨气肯定会大大减弱。”我不由拍了一下手。 “我还以为你多聪明呢,结果这么没脑子,看门大爷从出事后的第二天就守在门口了,娆玫至今都对他不闻不问,甚至还派厉鬼去驱赶他,你还指望他们能见面长谈,真是笑话!” “谁!”我吓了一跳,转身才发现白若薇竟然站在我旁边,我这一转头,几乎是脸贴脸的距离,我连忙退了几步:“你来这里干嘛?” 白若薇哼了一声,推开洗手间的门,随后又俯身看床底下,接着又去掀另一边的窗帘。 “你在找什么?”我疑惑地看着她,话说我身上没藏什么东西啊,要说贵重物品也就是石一给的那些钱了,她总不可能要吧。我靠着墙,心里一阵犯愁,白若薇居然能轻而易举地找到我,那其它鬼肯定也不在话下了。 “你装什么傻啊,宋哥哥呢?” 怎么回事,宋词没去鬼楼?我看着白若薇,她那样子不像说谎,而且宋词要是去找她的话,她也犯不着来这里。 “我不知道。” “别撒谎!他明明来过,我就是闻着他的味道过来的。” …… 汗,她不是鬼吗,怎么有狗的特长啊0_0||看来她是靠第六感找过来的,其它鬼未必有这本事。 “他下午是来过,但早就走了。” “宋哥哥找你做什么?你是不是又勾引他了!” 面对这么直白的质问我真是无言以对,甚至深感力不从心,别说鬼楼里那么多冤魂怨鬼,就是多几个白若薇这样的我也应付不过来啊,到底该怎么救她们啊,真是任重而道远。 算了,没工夫跟她闹,把她哄回去好了,于是我叹了口气,无奈地开口:“你这话说的,他对你那么专一,我也得勾引的了啊,昨天找颜蔻的时候不是跟他借了钱吗,我就是还钱给他,然后、想跟他打听一下江亦晨的情况,结果他什么都不肯说,就走了……” “那当然,你是什么人,他干嘛要告诉你。”白若薇显然比较受用,我也暗自感慨自己谎说的越来越到位,按理说白若薇应该没这么好骗,难道是我读心术的图片看多了,表情也跟着潜移默化起来吗? 白若薇确定我没骗她之后就飘走了,我却忍不住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宋词没去鬼楼会去哪里呢,不会出什么事吧? 我正想着,宋词居然从床底下爬了出来,我惊愕地看着他:“你在、刚才白若薇怎么没看见你?” 宋词耸耸肩,指了指我的肚子:“跟ta一样会隐身。” “哦,你的意思是其它人或者鬼都看不出ta的存在是么?”我很高兴,这样一来孩子就安全了。 但宋词显然没这个心情:“宋家的血脉有这种自保能力,所以之前才会让我们误以为流产,现在ta想必已经没事了。” “你、是不是不太高兴?”我试探着问,觉得自己被弄得像言情剧里的小三借着孩子上位,要是白若薇中途折返,那真是一场好戏。 “这种能力,每一辈只有一个,对于鬼楼来说,有一个就够了。”宋词说的很慢很轻,我却像受到重击一样看着他那双深沉的眼睛。 “什么意思,鬼楼绝对不允许这个孩子存在是吗?”我想到九爷早早就要把孩子拿去增加功力,背脊不禁一阵发凉。 宋词摇摇头:“去旧留新。” 我瞪大了眼睛,后背靠着冰冷的墙,终于明白了宋词那复杂的眼神,这世界本就残酷,更何况是鬼楼所制定的规则。 我靠着墙站了很久,把脑海中的思路慢慢理清:“既然是这种关系,你刚开始的时候、为什么还想保护孩子呢?难道之前没想过运气会这么糟糕,以为只是个普通的孩子吗?” “跟鬼楼签过协议的家族,另一半都是由九爷和娆玫选的,在鬼楼举行婚礼,继承血脉的孩子也在鬼楼里出生。谁知道命运会开这么大的玩笑,我们的孩子、会承袭了这种能力。”宋词苦笑着,我心一恸,他说‘我们的孩子’时,我心里涌动着一种异样的情愫,可是现在该怎么办呢…… “薛雨、其实没关系的,我也不想活太久。这种人鬼穿行的生活,早点结束也没什么不好的。” “那结束之后你会怎么样?跟你爸爸一样吗、和白若薇禁锢在别墅里,永远不用考虑明天去哪里,因为根本就没有明天……”我看着宋词,他眼里分明痛苦满溢,却佯装淡漠地别过头去。 “你别想那么多了,我跟白若薇相处的还不错,不会那么糟糕的。你跟我妈一样,只要一直把别墅维持下去,等到阳寿尽了,还是可以进入轮回的。”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走到宋词身边,抓住他的手臂:“告诉我,你妈妈之前为什么要让我去你们家。” 宋词看着我,眼中痛苦更甚:“对不起,因为她、她想让宋家有个正常的孩子、、”他声音怯懦,头埋得很低:“所以我一见到你就想赶你走,可是、当鬼楼找来的时候我又很害怕,忍不住抓紧你的手,你是那个鬼气森森的家里,我从来没有接触过的温暖……” 宋词蹲下身,将头埋在膝盖里沉沉地哭泣:“白若薇是鬼楼派来的第一个女鬼,我妈叫我赶紧假装上钩,不然之后他们会换更厉害的、”一抹白影飘了过来,我慌忙捂住宋词的嘴:“我知道你喜欢白若薇,又没强迫你喜欢我,快别哭了!” “宋哥哥,你刚才说的话是真是假?”白若薇一改楚楚可人的模样,五官拧在一起,两眼闪烁起诡异的红光,惨白的手按上宋词的胸口,散发着刺鼻的怪味。 宋词抬起头,眼神不见慌乱,反而像即将熄灭的火焰般暗淡。我急忙抓住他的手,想提醒他振作,可他依然横了心不想说话。假装爱一个人真的挺难的吧,心里的堤坝一旦被冲垮,就再也不想装了。 “呵,男人果然都一样!”白若薇将锋利的指尖刺进宋词的胸口—— 【四十二】鬼婴的要求 我慌忙推开白若薇,手却穿过她的身体扑了个空,倒是宋词肩上的那条蛟龙飞了出来,缠住了白若薇的脖颈。 “呃,放开我!”白若薇刚开始还死命挣扎,过了一会后就渐渐地微弱下去,轻飘飘的身体抽搐着,发出嘤嘤的啜泣:“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可以活得好好的,我却连魂魄都是残破的……” 白若薇双眼血红,喃喃地说着自己的怨念,被拼凑的魂魄也显了形,身体像一个破败不堪的人偶。看着她凄惨的样子,我心里揪的慌,伸手摸了摸那条蛟龙:“放开她吧。” 蛟龙略微松了松,白若薇便化成一滩黑水,魂魄可能遁回鬼楼了。 我把宋词扶了起来,蛟龙回到他胸前舔舐伤口,他没什么表情,好似刚被救回来的轻身者。 “你先休息一会,我出去走走。”我给宋词盖好被子,正准备站起身,手却被宋词抓住了。 “要去哪?带我一起去。”宋词眼中含着恐惧,我不由叹了口气,虽然过着人鬼穿行的日子,但想必他也没吃过多少苦,以后的混战肯定有的受了。 “我就是想下去散散步,到便利店给你买点吃的回来。你这样能一起吗,痛不痛?”我看着他胸口的血迹,有点担心。 “没事。”宋词下了床,披了件外套遮住伤口。 街上实在冷,我不停地呵气取暖,宋词却一点事都没有,看来他的鬼气恐怕比我深多了。我原以为他会借着散步跟我说些什么,是诉苦、商量或警告什么都可以,但他却只字未提,只默默地走着。 我本来是想一个人散散心,整理一下思路,可宋词走在旁边,我也没办法自顾自想其它的,便拐到另一条路,我记得那附近有一个大排档,既然心理问题一时半会解决不了,就先解决一下温饱问题吧。 “你吃什么?”我问宋词。 “哦、清汤面吧。”他踌躇了一下,似乎有点嫌脏,估计没来过这种欢乐场所。 “大排档里没有这个啦,给你点份砂锅面吧,你找个位子坐,我去买麻辣烫和烧烤。”我平时很少吃宵夜,宅女嘛,顶多在家啃啃零食,所以一看到大排档就忍不了了,更何况最近味觉恢复,还没来得及大快朵颐呢。于是我把烦心事都抛到脑后,高高兴兴的买了两大盘吃的。 宋词显然有点汗颜,但也没说什么,乖乖跟着我吃了起来。旁边那桌在玩骰子,声音很吵,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里面好像夹杂着嘤嘤的啜泣声,不由转头看了过去。桌上坐了四男三女,其中六人都玩得很投入,只有一个女生趴在桌上,可能是犯困了吧,不过这么吵,也亏她能睡着。可哭声到底是从哪传来的?趴着的女生虽然看不清脸,但她的肩膀没有抖动,应该不是啊。 “怎么了?”宋词问道。 “你有没有听到、很微弱的哭声?” 宋词认真听了一会,摇了摇头。 我正觉得纳闷,那个女生突然抬起头,握住旁边男生掷骰子的手:“阿旭,太晚了,我们回去吧,我好困。” “要回你自己回,我们吃完了还要去k歌呢。”男生推开女友的手:“不就怀个孕么,居然变得这么娇气,烦不烦啊。” 桌上几个朋友似乎并不想劝,反而一副看好戏的神情,我气得将吃了一半的烤串扔到桌上,这男人真恶心。 “那我先回去了,你们玩开心点。”没想到那女生居然一点都没闹,还深怕男友生气似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很不好意思地站起身走了。 “有没有搞错、”我顿住了,差点忘了呼吸,那个女生敞开的外套里面,趴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小蓝莓 看小蓝莓的样子,她的元气应该恢复的不错,已经有初次见面时的篮球大小,现在很舒服地趴在女生浑圆的肚子上。而那嘤嘤的啜泣声,是从女生的脚上传来的,一个很小的胎儿紧紧抱住女生的小腿:“姐姐,求求你把身体还给我,我想跟妈妈在一起……” “薛雨,怎么了,不舒服吗?”宋词紧张的看着我。 “快走。”我抓住宋词的手臂,身体止不住微微发抖,脸色想必非常难看。 “去医院?” “跟着那个女生。”我压低了声音,不远处的小蓝莓转头看了我一眼,又偏过头去,并不打算理我。 宋词被弄得一头雾水,也只能跟着我往前走,我突然想到他并不知道小蓝莓的事,上次他们带着宁香来找我的时候,一定都以为小蓝莓死了吧。我知道他不会向鬼楼告密,但也不想他参与太多。 “你先回去吧,我去办点事。” “什么意思?”宋词皱起眉毛,疑惑地看着我:“那个女人是谁?” “哦、是我高中同学,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她还欠我钱呢,我去问一下。” “你骗谁呢,你刚才的表情分明比撞鬼还可怕。” “好好好,不瞒你了,其实是情敌啦,当时有些话没说清楚。”那女生走进一条小路,我生怕跟丢了。 宋词没要到满意的答案,还是跟在我后面:“你这些谎说的也得让人信啊,情敌?就她那找男友的水准能跟你是情敌?你不是从来没谈过恋爱吗……” “你话很多诶!都叫你别管闲事了!”我心烦意乱,把宋词凶了一顿,他松开我的手,不再跟上来。我有点不好意思:“你先回去吧,我等会就回来。” 这条小路被人遗忘了太久,一盏路灯疲倦地像行将就木的老人,灯光昏暗得让人恍惚。那女生显然有些害怕,打开手机电筒看路,其实我也有点害怕,要是突然窜出一只流浪狗、流浪猫,我就能吓得尖叫起来。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黑暗中突然窜出一团黑影,两只眼睛绿莹莹的,我被吓得毛骨悚然,心提到了嗓子眼。但那黑影嗖地一声,越过了我,朝前面的女生扑去。 “啊——”女生的惊叫很快被黑暗吞噬,只剩下咻咻地喘息。 我被吓得来不及害怕,赶紧跑过去扶她,原来那只流浪猫针对的是小蓝莓,它将小蓝莓扑开后,女生小腿上的胎儿快速爬到她肚子上,顺利归位了。 “你没事吧?”我松了口气。 女生呜咽着摇头,轻轻推开我,她一定希望赶过来的人是自己的男友吧。女生缓过气来后,扶着腰走了,拐进了不远处的楼梯口,小蓝莓挣脱开流浪猫,想飘过去,我赶紧把她抱住。 “放开我!”小蓝莓声音尖细,而且满是冷漠,好像根本就不认识我。 “小蓝莓,你不能这样,怎么能去抢其它孩子的身体呢。” “干嘛不行!为什么你们能活得好好的,我却从出生起就是个怪物!”小蓝莓的话和白若薇如出一辙,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紧紧地箍住她。 “阿姨,你放开我,不然我就钻进你肚子里了。” 我吓了一跳,慌忙捂住肚子,另一只手还是抓着小蓝莓不放:“你妈妈把你交给我,你就呆在我身边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怎么照顾呢,你连我想要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想要一个温暖的身体,不想永远这么冷冰冰的!”小蓝莓哭道:“我从来不知道,有身体的感觉这么好。你对我再好又怎么样,也不会舍得把自己孩子的身体给我啊。” “对不起……”我抱着她哭了起来:“一定会有办法的,等到鬼楼毁灭,你们就能解脱了。” “阿姨,你别再做梦了。”小蓝莓转过头,声音像冰水般泼在我心上:“你要么放开我,让我去找一个身体,要么就把你孩子的身体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