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续》 第一章 杨凝兮 “凝儿,起床了”一个温润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好讨厌,上班族的人最恨吵醒自己睡懒觉的人了。还有,你叫那个什么凝儿起床,为什么要在我耳边叫呢? 诗嫣恨恨地想,翻了个身,堵了耳朵继续睡。 “凝儿,快起床!今天你娘要正式传授你武功了。起晚了要受责罚啊。”磁性的声音略高了些,同时诗嫣感觉到有人在拍自己的脸。 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眼前出现了一张清矍的脸,剑眉入鬓,目若朗星。 “过儿…”看到无数次在梦中出现的脸又出现在眼前,诗嫣轻车熟路地伸手摸过去,用手细细描画着眼前之人眉眼的轮廓。 好奇怪,这次的梦手感好真实哦。诗嫣暗道。 啪的一声,诗嫣只觉手上一痛,“凝儿快醒醒,老是这么贪睡。还有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学你娘叫我过儿,要叫爹爹知道吗?” 娘,过儿,爹爹?猛然的,诗嫣想起自己应该是在参加终南山7日游啊?为什么会睡在这里啊?死党舞琼呢?对了,昨天最后好像遇见车祸了,然后呢,然后就昏过去了。 突然,一个非常荒谬的想法浮上心头,难道自己穿越了?而且真的如愿穿为过儿的女儿?那眼前的就是真的过儿了?诗嫣从16岁起一“见”倾心,在梦里也会梦到的杨过? 看着那与梦中并无二致的俊秀容颜,看着那斑白的双鬓,还有空空荡荡的右臂袖筒。诗嫣一时竟怔住了。 “凝儿,不要再发呆了。再不醒醒你娘就过来了。她可预备了扫帚叫你起床呢。” 唉?龙儿还是这么暴力啊,当年就是用扫帚“逼”过儿睡寒玉床的。 幸好诗嫣看了起点无数的穿越小说,对穿越后的主人公的反应对策都有足够的研究,所以立即不动声色的依从吩咐乖乖起床。 这一下,诗嫣又被另一事实惊呆了。自己竟然穿越成为一个小孩儿。看看自己手臂身量的大小,顶多五岁。 “太夸张了吧,我可不要变得这么小,再重新成长一次啊。有好多大人的事情都不可以做了啊”诗嫣心里哀叹道。 “为什么上天不让自己直接穿成芳龄二八的大姑娘呢?而且身负古墓派绝世武功。不过,穿成成人,和过儿在一起的日子就又少了十几年。这样也好,可以在过儿还年轻的时候遇见他。今年他应该39岁了吧。可是看着他的样子,还和少年时一样啊。”诗嫣禁不住脑子里胡思乱想着。 “凝儿,这么大了还老要爹爹帮你穿衣服。”见到女儿拿着衣服呆头鹅似的杵在那,杨过又好气又好笑地拿过衣服,用左手熟练地帮女儿套起衣服来。 “啊,啊。过儿在亲手帮我穿衣服”说起来,因为喜欢杨过,自然而然觉得身边的男生少有过儿的至情至性、狂放不羁,诗嫣20好几了都没谈过恋爱,更没跟男生如此亲密接触过。一时大囧,手足无措起来。 “好了,衣服穿好了。下面去洗漱然后我们找你娘一起吃早餐。” “娘?啊,对了。这个世界还有小龙女呢。她可是过儿的正牌妻子。而我现在的身份是过儿的女儿。”诗嫣猛醒到。女儿啊,这个世界唯一一个可以坦然享受过儿一切付出而不必回报的人,但也是唯一一个永远不能对过儿有非分只想的人啊。 “我会很小心很小心不让过儿发现(其实我喜欢他的)”与死党的话又出现在诗嫣的脑海中。既然真的成为了过儿的女儿,就要很开心很开心地赖在他的身边,享受他的呵护宠爱。就要不存有任何非分之想,不对他表露任何异于父女之情的感情。 然而心底到底有一丝怅惘之情。早知道愿望可以成真,还是选个能够和过儿发生什么故事的身份比较好吧?? 穿好衣服后,杨过牵着诗嫣出了卧室直奔盥洗室,从桶里舀了水注入铜盆开始帮诗嫣洗漱,然后为她简单地束了发。 许是这具身体在黑暗中生活了几年时间,虽是一片漆黑,灯烛未点,诗嫣倒也大约可以看清周身的物事。 坐在铜镜前诗嫣不禁好奇自己这一世的模样。身为过儿和龙儿的女儿,相貌应该很值得期待吧?朝着铜镜望去,却只一团模糊。毕竟铜镜比不得水银镜,更何况这石室里一丝光亮也没有呢。 “爹爹,(汗,不甘心,可人在古墓里,不能不低头啊。)凝儿要蜡烛。”诗嫣尽量学着小孩子的口吻要求道。要是五岁的孩子和大人一样说话就太奇怪了。 “凝儿要做什么?”口中问着,却见杨过掌风挥处,几点烛光就亮了起来。 诗嫣又呆了一呆,从来只听说过掌风灭烛,怎么可以用掌风点蜡烛呢?脑子里全是好奇宝宝又不敢问。忍。 “凝儿想看看爹爹绑的头发好不好看”总不能回答说想看看自己美不美吧? 借着烛光,诗嫣向铜镜望去。隐隐绰绰中看到镜中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和有婴儿肥的小脸蛋。很萌的一个瓷娃娃。可惜眼下和美貌完全不搭边,也看不出将来会是什么样子,只觉得眉眼距离和杨过有点相似,长大了应该会是个美人吧。就好比自己得到了一个圣诞礼物却被告知这个礼物十年后才能打开,诗嫣不禁有些沮丧。 “过儿、凝儿,怎么这么慢,饭已经好了。”远远不知何处传来一个略含责备的声音,却是说不出的娇柔婉转,让人如聆仙音。声音不大,竟字字清晰入耳,看来是隐含了内力。 “就来了。”杨过嫌诗嫣人小腿短脚程慢,便抱了她极速掠出。 诗嫣只觉眼前一晃,便已身在密道之中。七转八转把诗嫣彻底转晕后,杨过和诗嫣终于来到古墓大厅。 青石桌上一灯如豆,全身白衣的小龙女在桌边支颐而坐。那身白衣倒是如烟雾一样不假,但她的姿容绝不是清丽秀雅,莫可逼视便可形容的。只觉便是用尽所有形容美人的词汇也无法描摹出她风姿神韵的万分之一,这人世间,绝不会有这样美丽的女子。 “凝儿怎么呆了?来,先喝碗玉蜂浆。”小龙女一手拉过诗嫣坐在她身边,纤指微凉,不似杨过的温暖。 “凝儿觉得娘亲好漂亮。” “我家凝儿长大了,也会很漂亮的。”小龙女柔声说道。这一句话说得温和婉转,爱怜横溢。诗嫣心中不觉一暖,最后一丝不甘和怅惘也无影无踪了。这一世能在杨过和小龙女膝下是上天的眷顾,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早餐很简单,粳米清粥,盐渍野菜。另一碟杜鹃花炒蛋。玉蜂浆清冽甘美,淡淡异香比得什么桂花香啊槐香啊倒都俗气了。 第二章 拜师 “凝儿,起床了”一个温润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好讨厌,上班族的人最恨吵醒自己睡懒觉的人了。还有,你叫那个什么凝儿起床,为什么要在我耳边叫呢? 诗嫣恨恨地想,翻了个身,堵了耳朵继续睡。 “凝儿,快起床!今天你娘要正式传授你武功了。起晚了要受责罚啊。”磁性的声音略高了些,同时诗嫣感觉到有人在拍自己的脸。 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眼前出现了一张清矍的脸,剑眉入鬓,目若朗星。 “过儿…”看到无数次在梦中出现的脸又出现在眼前,诗嫣轻车熟路地伸手摸过去,用手细细描画着眼前之人眉眼的轮廓。 好奇怪,这次的梦手感好真实哦。诗嫣暗道。 啪的一声,诗嫣只觉手上一痛,“凝儿快醒醒,老是这么贪睡。还有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学你娘叫我过儿,要叫爹爹知道吗?” 娘,过儿,爹爹?猛然的,诗嫣想起自己应该是在参加终南山7日游啊?为什么会睡在这里啊?死党舞琼呢?对了,昨天最后好像遇见车祸了,然后呢,然后就昏过去了。 突然,一个非常荒谬的想法浮上心头,难道自己穿越了?而且真的如愿穿为过儿的女儿?那眼前的就是真的过儿了?诗嫣从16岁起一“见”倾心,在梦里也会梦到的杨过? 看着那与梦中并无二致的俊秀容颜,看着那斑白的双鬓,还有空空荡荡的右臂袖筒。诗嫣一时竟怔住了。 “凝儿,不要再发呆了。再不醒醒你娘就过来了。她可预备了扫帚叫你起床呢。” 唉?龙儿还是这么暴力啊,当年就是用扫帚“逼”过儿睡寒玉床的。 幸好诗嫣看了起点无数的穿越小说,对穿越后的主人公的反应对策都有足够的研究,所以立即不动声色的依从吩咐乖乖起床。 这一下,诗嫣又被另一事实惊呆了。自己竟然穿越成为一个小孩儿。看看自己手臂身量的大小,顶多五岁。 “太夸张了吧,我可不要变得这么小,再重新成长一次啊。有好多大人的事情都不可以做了啊”诗嫣心里哀叹道。 “为什么上天不让自己直接穿成芳龄二八的大姑娘呢?而且身负古墓派绝世武功。不过,穿成成人,和过儿在一起的日子就又少了十几年。这样也好,可以在过儿还年轻的时候遇见他。今年他应该39岁了吧。可是看着他的样子,还和少年时一样啊。”诗嫣禁不住脑子里胡思乱想着。 “凝儿,这么大了还老要爹爹帮你穿衣服。”见到女儿拿着衣服呆头鹅似的杵在那,杨过又好气又好笑地拿过衣服,用左手熟练地帮女儿套起衣服来。 “啊,啊。过儿在亲手帮我穿衣服”说起来,因为喜欢杨过,自然而然觉得身边的男生少有过儿的至情至性、狂放不羁,诗嫣20好几了都没谈过恋爱,更没跟男生如此亲密接触过。一时大囧,手足无措起来。 “好了,衣服穿好了。下面去洗漱然后我们找你娘一起吃早餐。” “娘?啊,对了。这个世界还有小龙女呢。她可是过儿的正牌妻子。而我现在的身份是过儿的女儿。”诗嫣猛醒到。女儿啊,这个世界唯一一个可以坦然享受过儿一切付出而不必回报的人,但也是唯一一个永远不能对过儿有非分只想的人啊。 “我会很小心很小心不让过儿发现(其实我喜欢他的)”与死党的话又出现在诗嫣的脑海中。既然真的成为了过儿的女儿,就要很开心很开心地赖在他的身边,享受他的呵护宠爱。就要不存有任何非分之想,不对他表露任何异于父女之情的感情。 然而心底到底有一丝怅惘之情。早知道愿望可以成真,还是选个能够和过儿发生什么故事的身份比较好吧?? 穿好衣服后,杨过牵着诗嫣出了卧室直奔盥洗室,从桶里舀了水注入铜盆开始帮诗嫣洗漱,然后为她简单地束了发。 许是这具身体在黑暗中生活了几年时间,虽是一片漆黑,灯烛未点,诗嫣倒也大约可以看清周身的物事。 坐在铜镜前诗嫣不禁好奇自己这一世的模样。身为过儿和龙儿的女儿,相貌应该很值得期待吧?朝着铜镜望去,却只一团模糊。毕竟铜镜比不得水银镜,更何况这石室里一丝光亮也没有呢。 “爹爹,(汗,不甘心,可人在古墓里,不能不低头啊。)凝儿要蜡烛。”诗嫣尽量学着小孩子的口吻要求道。要是五岁的孩子和大人一样说话就太奇怪了。 “凝儿要做什么?”口中问着,却见杨过掌风挥处,几点烛光就亮了起来。 诗嫣又呆了一呆,从来只听说过掌风灭烛,怎么可以用掌风点蜡烛呢?脑子里全是好奇宝宝又不敢问。忍。 “凝儿想看看爹爹绑的头发好不好看”总不能回答说想看看自己美不美吧? 借着烛光,诗嫣向铜镜望去。隐隐绰绰中看到镜中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和有婴儿肥的小脸蛋。很萌的一个瓷娃娃。可惜眼下和美貌完全不搭边,也看不出将来会是什么样子,只觉得眉眼距离和杨过有点相似,长大了应该会是个美人吧。就好比自己得到了一个圣诞礼物却被告知这个礼物十年后才能打开,诗嫣不禁有些沮丧。 “过儿、凝儿,怎么这么慢,饭已经好了。”远远不知何处传来一个略含责备的声音,却是说不出的娇柔婉转,让人如聆仙音。声音不大,竟字字清晰入耳,看来是隐含了内力。 “就来了。”杨过嫌诗嫣人小腿短脚程慢,便抱了她极速掠出。 诗嫣只觉眼前一晃,便已身在密道之中。七转八转把诗嫣彻底转晕后,杨过和诗嫣终于来到古墓大厅。 青石桌上一灯如豆,全身白衣的小龙女在桌边支颐而坐。那身白衣倒是如烟雾一样不假,但她的姿容绝不是清丽秀雅,莫可逼视便可形容的。只觉便是用尽所有形容美人的词汇也无法描摹出她风姿神韵的万分之一,这人世间,绝不会有这样美丽的女子。 “凝儿怎么呆了?来,先喝碗玉蜂浆。”小龙女一手拉过诗嫣坐在她身边,纤指微凉,不似杨过的温暖。 “凝儿觉得娘娘好漂亮。” “我家凝儿长大了,也会很漂亮的。”小龙女柔声说道。这一句话说得温和婉转,爱怜横溢。诗嫣心中不觉一暖,最后一丝不甘和怅惘也无影无踪了。这一世能在杨过和小龙女膝下是上天的眷顾,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早餐很简单,粳米清粥,盐渍野菜。另一碟杜鹃花炒蛋。玉蜂浆清冽甘美,淡淡异香比得什么桂花香啊槐香啊倒都俗气了。 第三章 门规 凝兮在黑暗中起来。伸手去开台灯摸了个空,才猛然想起自己穿越了,现在在古墓。发现自己一觉醒来并未穿越回去,不禁有些烦恼,却也有些欣喜。忽然想起昨日和杨过、小龙女睡在一室,在黑暗中努力辨识,却发现室内空无一人。 前世凝兮工作辛苦,每天早晨都睡不醒,今日醒来竟觉精神抖擞,再无一丝疲倦。暗道寒玉床果然有些妙处,当既穿衣起床。古装繁复,对于穿惯t恤的凝兮来讲十分不惯。好在她年纪尚幼,小龙女为她缝制的衣衫相对而言比较简单,昨日又见杨过为她穿过。胡乱穿了,倒也没出差错。 穿好衣服,凝兮想起昨日杨过挥掌点烛之事,心下好玩,便也暗暗凝气于掌,朝桌上蜡烛挥去。竟然全无动静。凝兮不甘心,再次挥掌,蜡烛依旧如故。 只听得身后传来爽朗的笑声,却是杨过来叫女儿起床,看见凝兮动作忍不住笑出声来。 杨过数掌挥去,屋中数点蜡烛应声而燃,室内光线登时亮了起来。见自己不自量力被抓个正着,凝兮不禁大羞,扭身朝室外奔去,一时跑的急了,脚下便有些磕绊。 杨过急步赶上,忍笑道:“凝儿,慢着些。”左手牵了凝兮的手。 凝兮这边害羞之意未去,当下默不作声,只低头前行。杨过见女儿蜜瓷样莹洁的小脸上晕染了两朵红云,煞是玉雪可爱,不禁怜惜之意大起。当下柔声安慰道;“凝儿莫恼,是爹爹不好,爹爹原不该笑你。燃这蜡烛须得以至纯至阳之内力,你现下年纪还小,自然是不成的。等你长大些爹爹再将这法子教你。凝儿这样聪明,定是一学就会的。” 凝兮不过一时羞涩,哪里真恼杨过。见杨过反来哄她,心情更是大好。又觉杨过修长的指尖透来阵阵温暖,心下熨帖。 来到前厅,早餐已经摆好,却不见小龙女身影。凝兮问道:“爹爹,娘呢?” 杨过道:“你娘出去捉麻雀去了。麻雀气大,被人豢养便不肯吃食。你娘不愿伤那雀儿性命,只得重新再捉一只给你练功。” 凝兮自醒后便身处古墓,虽说目能视物,但终是在明亮处惯了的,在黑暗中待久了仍觉十分气闷,不禁心下神往,对杨过道:“爹爹,下回娘去捉麻雀时,咱们也同去吧?” 杨过皱眉沉吟道:“凝儿,现下咱们古墓的出口就只有水路,你现今不会闭气的功夫,要出去怕有些难处。” 凝兮听了,不觉很是失望。暗道,自己倒忘了断龙石放下后古墓已无出路。想到自己在练成九阴真经前只能日日闷在这古墓中,不禁有些发愁。 杨过对女儿向来疼爱,不忍见女儿失望,扬眉朗声道:“既然凝儿想出去,爹爹明日就带凝儿出去好了。只是今日凝儿要努力练武,可不许偷懒的。” 凝兮深知杨过一言既出,定是说道做到。欢欢喜喜应了,又忽地想起一事,忍不住问道:“爹爹,女儿听说入了我古墓派便终身不得出终南山一步,那女儿长大后岂不是哪里都去不得了?” 杨过听得一愣,方想起自己当年入门时似乎确是有这个门规,只是他一向没认真将规矩放在眼里,后来因缘际会,更是行遍大江南北,神雕大侠之名誉满江湖。如今归隐古墓,不过是因为终能与龙儿红尘携手,毕生心愿已足,只觉天下虽大,皆不及少年时古墓生活平安喜乐,这些年遂安心过起隐居生活来。哪里想到凝儿小小年纪,便向往起外面的世界。如此说来,凝儿的性子怕是像自己多一些。 杨过生性佻脱飞扬,自己当年便不耐古墓寂寞,哪里忍心把女儿一世拘在这漆黑冷寂的古墓之中。说道:“这些不过是陈年的规矩,不必依的。待凝儿长大些,爹爹妈妈便陪凝儿游遍神州。” 说话间,小龙女已捉了麻雀回来。见杨过答应女儿下山,自己虽然向来喜欢清净,但也不愿违逆夫君意愿,便也点头道:“待得凝儿武功大进了,咱们夫妻便出去走走。” 早餐无话。饭毕小龙女仍领了凝兮去石室练功。 凝兮睡了一夜寒玉床,只觉灵台清明,身子似乎也较昨日轻灵。再细细琢磨昨日小龙女所授身形步法,心下顿悟。 入得石室,小龙女扬掌将麻雀抛开,雀儿乍获自由,振翅疾飞。但石室本就狭小,雀儿腿上又栓了细线,只能在凝兮身周半丈左右低飞。 凝兮施展身形,揉身而上,左手一揽,带得雀儿身形一低,右手一挡,封住了雀儿的去路。只听得雀儿一阵吱吱痛叫,已被凝兮捉在掌中。 小龙女见女儿进步神速,颇为嘉许,但她性子向来淡漠,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道:“凝儿这一招用得不错。只是右手力道急了些,伤了雀儿翎羽。我古墓武功讲究用劲阴柔,虚中带实。用式时要时时记得劲道分寸,招式不可用老,方合乎轻灵飘逸之气度。” 当下解了栓在雀儿腿上的细线,令凝兮再捉。 少了细线束缚,雀儿立时飞得快了,兼之黑暗中不辨方向,飞得毫无规律可言。 凝兮并未擅动,只在一旁静静观察雀儿飞行线路。待得雀儿速度渐缓,方向渐明,再次飞身而起。但因着顾虑手上劲道,便觉有些束手束脚,不能随性而为。故而捉了几次,都差了一点点。 凝兮好胜之意顿起,暗道:“雀儿啊雀儿,今日不信姑娘便捉不住你。”广袖舒卷,将雀儿逼向石室西角,雀儿为袖风所逼,退无可退,只得转身向凝兮飞去。凝兮伸手相拦,终于将雀儿捉住。 小龙女见女儿额角见汗,一张小脸红晕流动,似要滴出血来。伸袖替凝兮擦了擦汗,动作轻柔。 凝兮只觉一阵幽幽的香气,似麝如兰,不似前世所知任何香气。心下大为羡慕,不禁说道:“娘你身上好香,凝儿也要和娘一样。” 小龙女板了脸道:“凝儿,练武时切不可心有旁骛,念你初犯,这回便饶过了。下次再犯,娘可是要重罚的。” 凝兮暗暗吐了吐舌头,正色称是。 继续捉雀。到得傍晚,凝兮又捉住麻雀四次。 待得再次扬手,却见麻雀只是扑棱棱飞了短短距离,便落在地上不动了。 凝兮见那雀儿羽毛凌乱,像是受了伤。心中自责自己只顾练武,手中失了分寸,便央道:“娘,这只麻雀只怕受了伤,咱们给它治治吧。” 小龙女将麻雀托在手心,仔细看了看,道:“雀儿右翅受了伤。今日暂且练到这里吧。娘去煮饭,凝儿和你爹爹去给雀儿治伤。” 出了石室,杨过照旧等在门外,凝兮让杨过看了麻雀右翅的伤,似有轻微骨折。凝兮大是担忧,继而十分自责。 杨过俯身蹲下摸摸女儿的头,安慰道:“凝儿放心,爹爹医术高明,妙手成春,保准明日还你一只活蹦乱跳的雀儿。” 凝兮心道,从前可从没听说过儿你精于医道,难不成金大侠其实漏写了原来过儿还有张无忌的本领? 杨过找来两段小小的细枝将麻雀受伤的右翅固定住,接着又涂了些伤药。凝兮柔声对雀儿说:“雀儿你可不要乱动,要是翅膀长不好,今后就飞不起来了,可有多么不便。” 忽的想到过儿也是伤了右臂,心中蓦地深深一痛。 过儿的手臂一直是凝兮心中很深的伤痛。当年初闻噩耗时便哭了个昏天黑地,待得日后时时想起,仍是落泪频频。 记得那一日过儿在漫天霞影、曲水流觞、夕阳西下之时与黄药师把酒言欢,只手扬起酒坛,坛中美酒如珠玉溅落。那样的顾盼神飞、衣履风liu,绝代风华,令人目眩神驰。然而凝兮心中却是三分欢喜,三分伤痛,更有三分怜惜。 又有一日,过儿暗潜郭府,激愤之余又复自怜自伤:想自己已成残废,若再遇到多情少女,在她们眼中,自己势必成为可笑可怜之人,武功虽强,也不过是个惊世骇俗的怪物而已。 凝兮当时心中直如撕裂般痛楚。然而却只是很轻很轻地在心底说:过儿,你道我们只是喜欢你的外表么。不管你怎样也好,你总是过儿,是这世间我们唯一倾心的男子。龙姑娘也好,其他几位姑娘也好,你受了伤,我们只会更加怜你惜你。 还有那日,龙儿受了重伤命在顷刻,却只是心心念念追问过儿的手臂。易地而处,自己怕也是如此吧。柔肠百转之下,不禁珠泪盈然。 杨过见女儿一刻还在认真地帮雀儿包扎伤口,下一刻小脸已是泫然欲泣。只道女儿担心雀儿。俯身轻轻替女儿擦去泪水。 谁知凝兮被这温柔辞色一带,反而哭得更加哽噎,拽了过儿右臂的空袖,直把过儿整个袖子都洇透了。只觉愈哭愈是心痛,纷落的眼泪丝毫不能冲洗这些年心中的积郁。 杨过见女儿如此,心下怜惜,蹲下身揽了凝兮在额上轻轻吻着。边柔声说:“凝儿,告诉爹爹受了什么委屈?” 凝兮只觉额头一暖,皮肤上划过过儿嘴唇的温暖触感。呼吸间男子的气息清晰可闻。凝兮不禁心中一阵迷乱。心中的痛倒是不知不觉中减了。 正意乱情迷间,远远传来小龙女用了内力送来的声音:“过儿,凝儿,饭好啦。”凝兮不禁身子一僵。想到自己这一世的身世,悚然心惊。暗暗提醒下此决不能让自己再沉溺在这种危险的情绪中,然而心中到底泛上一丝极涩的苦意,禁不住幽幽一叹。 杨过听了女儿的叹息,竟似包含了人生十之八九的失意,不禁心底一惊。转念一想,复又失笑。凝儿不过五岁,自幼又得到自己夫妇千般呵护,怎会有如此叹息。自己定是听错了。 晚饭乃是杨过日间所挖的山笋。杯盘莹洁,山笋翠色欲滴,宛若翡翠碧玉。 小龙女照旧在石桌前支颐而坐。烛光摇曳下,乌发秀颜,当真清丽难言。 因见凝兮红肿着眼睛,小龙女皱眉问道:“凝儿怎么哭了?” 凝兮怎敢说其中内情,只低头支吾。 倒是杨过说:“想来凝儿是内疚雀儿伤势,是以伤心。” 小龙女正色道“凝儿,我古墓一派武功,最忌七情。从前你未习心法,娘也不来责你。如今既修习了心法,擅动喜、怒、哀、惧、爱、恶、欲,不仅修为受损,更兼伤身。今后需时时记得得凝心静气,无虑无思,无喜无悲,方能臻天人合一之境。” 凝兮知小龙女素来外冷内热,忙点头应了。 小龙女见女儿虚心受教,心下安慰。又兼见凝兮双眼粉光盈盈,脸蛋犹存泪渍,到底心疼,拿出帕子替凝兮细细擦了。 这一夜却是小龙女守护凝兮睡寒玉床,有了第一夜的经验,凝兮只觉内息轻车熟路地由丹田如暖水般游走周身各大经脉。不一会,便全身暖意地睡熟了。 第四章 终南山 次日凝兮在一派湖光山色中醒来。 时值仲春,旭日初升、雾岚未散,天地间一片清明。草木芬芳,鸟儿在枝间啼得婉转。当真是卉木萋萋、采蘩祁祁。 习惯了21世纪的雾霾天气,穿越后又一直被拘在古墓中,乍逢这晓露风清、响蓝天色,凝兮不禁看得呆了。 杨过本在不远处一处崖边负手而立。初升的旭日将他身形勾勒得分外修长。一袭青衫磊落、衣袂翩然、恍若仙姿。听到身后响动,回身笑道:“凝儿,可睡醒了?” 凝兮从美景中回过神来,省到定是杨过趁自己熟睡,用了从前运送小郭襄的法子,用木箱将自己从水路中运出。自己昨日不过随口小小一句要求,杨过便丝毫不计麻烦,不动声色的马上做到了。两世为人,从未受过谁这般宠溺。心下甚是感动,甚至有些自责自己的任性。 杨过见女儿呆呆出神,只以为女儿尚未睡醒,哪里想到凝兮心中转过这许多念头。上前帮女儿理了理因熟睡揉乱的碎发,整理了衣衫,道:“凝儿,要不要爹爹带你转一转这终南山?还有,爹爹要给你引荐一位前辈。” 凝兮大为欢喜,终于可以逛终南山了呢。之前自己又是请假又是花钱报旅行团的,连终南山的大门都没看见就穿越了。有缘一逛的,竟是这千年之前的终南山。还有,杨过说的前辈会是谁呢。不会是全真教的牛鼻子老道吧。看神雕侠侣,也没听说杨过和终南山上哪位相熟啊。 凝兮这边出神想着,杨过已牵起凝兮的小手,在山间漫漫而行。 终南山丽肌秀姿、千峰碧屏、深谷幽雅。大诗人李白写终南山:秀色难为名,苍翠日在眼。有时白云起,天际自舒卷。山色秀丽清幽,可见一般。 终南山在现代分为翠华山景区、南五台景区、骊山景区、太平景区、朱雀景区、王顺山景区等景区。活死人墓建在大约骊山景区的位置。 这一景区以峭壁温泉驰名。一路行来,观不尽的层峦叠嶂,石瓮飞瀑,溪水潺潺。 凝兮最为喜欢的是位于谷底的一处温泉湖水,雾气隐隐、碧水莹莹,若美玉温润,若镜面平滑。湖畔桃花点点,落英缤纷,风草如茵,柳绿莺啼。 凝兮不禁欢喜问道:“爹爹,这湖水是咱们家的吧?” 杨过不禁失笑,凝儿真是小孩心性,见到喜欢的东西就希望是自己的。笑着回道:“这终南山上人际罕至的,只重阳宫和咱们古墓两家人。全真教一向在前山重阳宫一带,和咱们古墓派井水不犯河水,轻易不会来咱们古墓范围。这湖水也可以说是咱们家的,凝儿若是想在湖中洗澡,爹爹替你守着就是。” 心中却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现今江北已为蒙古人所占,严格说来这终南山,竟是那蒙古鞑子皇帝的。又想到在襄阳城中苦守危局的郭伯伯一家,不禁甚为忧心。 这几年来,蒙古先后吞并了西夏、大理,若不是郭靖一力据守襄阳,阻住了蒙古南下之势,只怕南宋早就亡了。宋廷生灭,原不是自己一介江湖人士操得了心的,但蒙古人豺狼之性,向来把汉人看成是烧杀抢掠的对象而非治下百姓,宋廷若果真倾覆,最终受苦的就是这江南的黎民百姓了。况且郭伯伯对自己有大恩,自己怎么也不能眼看着郭伯伯一家与襄阳城同归于尽。真到了那一日,自己就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护了郭伯伯一家周全。 凝兮哪里想到杨过神思已远,只是自顾自纠结于要不要下湖洗澡:在这样美丽温暖的泉水中洗澡,可是五星级的享受啊。今天不下水,也不知自己何日才能再出得古墓。可是,总不能当着杨过把自己脱光光吧。虽然自己这五岁的小身板也没什么可害羞的,但自己毕竟不是真正的五岁孩童啊。 正纠结着,山背后转出来一个黑影,待走得近来细看居然是那只陪伴杨过海涛练剑、十六年行走江湖的神雕。凝兮暗暗心里吐槽杨过不靠谱,幸亏没有听他的去洗温泉!不然不但被杨过看光光,还要被一只大雕看光光! 只听杨过对神雕说:“雕兄,这就是小女凝兮,因年幼一向在古墓中不得出来,今日才得以见你。”又对凝兮道:“凝儿,见过你雕伯伯。” 凝兮心里一阵郁闷:莫名其妙穿过来做了杨过的女儿,本就矮了一辈,现在还要叫一只雕伯伯!不情不愿地福了一礼,小声道:“凝儿见过雕伯伯。” 神雕鸟老成精,自是看出凝兮的不情愿,身子倏忽而至,一翅膀将凝兮负在背上,迈开大步,快若奔马在谷中跑了几个来回。 凝兮先是一惊,只觉自己如腾云驾雾般飞奔,耳边风声猎猎。前世凝兮即使骑马也是在景区中由马夫在前面牵着缰绳,何时感受过这般刺激的速度,惊悸过后只觉十分快意。 杨过对神雕道:“雕兄,我一向视你若兄长,实在不必如此娇惯小孩子。” 神雕却低头看着凝兮,目露温和亲近之意。突然间张了张翅膀,仰天长啸,声裂云帛。 杨过知道神雕这是在告诉自己愿意照顾回护凝兮,心下大喜。对凝兮道:“凝儿,还不快谢谢雕兄。” 凝兮前世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都市女孩儿,最多只养过狗啊,仓鼠啊这一类相对小巧可爱的宠物,哪里见过神雕这样的猛禽,实是畏惧之意略多,亲近之意全无。不过刚才那一趟奔跑嘻戏,倒多少去了些畏惧,又见神雕对自己并无恶意,也就诚诚恳恳地又是一福,道了谢。 突然,前山处一缕黑烟直冲云霄,正是重阳宫方向。 杨过跃身上了一株苍然古树,举目凝神远眺。半响皱眉下来对凝兮道:“重阳宫那群牛鼻子老道不知道又惹了什么麻烦,火势看着甚是凶猛。大家邻居,总不好眼看着重阳宫烧成一片白地。凝兮你且在此处乖乖跟着雕兄不许乱走,爹爹忙完了再来接你。”话音未落,身形已飘出数丈。 凝兮还是第一次看到杨过全力施展轻功,从前看书,只道是金庸想象,电视剧中更是运用了视觉特效。真正所谓轻功,也不过是跑得比普通人快些,跳得比普通人高些。没想到今日亲历,方知这世间竟真有如此神技。 羡慕之余,又暗忖不知自己若它日武功略有小成,会不会也有如许本领。待由杨过轻功带来的震惊过后,视线所及已不见了杨过的身影。 凝兮不禁苦笑,杨过这个爹爹当得也真是不靠谱啊,就把刚刚五岁的孩子扔给了一只大雕!这要搁现代,算是触犯未成年人保护法了吧。而且听起来重阳宫所遇决不是小事,也不知杨过这样贸贸然去了,会不会有危险。 想到这里,凝兮再立不住,只得上前央了大雕说:“雕伯伯,你带我去找爹爹呀。” 神雕知道杨过把女儿丢给自己也是怕重阳宫场面控制不住一不留神女儿有什么闪失,哪里肯带凝兮去。任由凝兮求了又求只是不理。 见求也无用,凝兮火气也上来了,心道你不带我去,大不了姑娘我自己去。全不顾自己现今还是一五岁孩童的身形,身小腿短的,哪走得了长路。 眼见凝兮越走越远再不回头,神雕到底放心不下,大踏步几步跟上,又一翅膀把凝兮托到背上,大步流星朝重阳宫奔去。 凝兮见神雕居然肯来驼自己去重阳宫,不禁回嗔作喜,搂住大雕的脖子道:“雕伯伯最好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 大雕甚是无奈,脚下速度却不减。 第五章 重阳宫 却说杨过疾奔到了重阳宫山门,但见山门大开,守门的弟子一个也不见。远远大殿传来打斗的声音,闻声可知打斗甚是激烈。 杨过顾不得许多,急展轻功向大殿掠去。到得重阳宫殿前,只见全真教这一代掌教真人张志敬已率众师弟结了天罡北斗阵,将一青年喇嘛围在中间。杨过知天罡北斗阵乃全真教护教大阵,当年与欧阳锋、黄药师、郭靖等武林宗师人物对阵方才使出,今日动用此阵,可见敌人来头不小。 但见这青年喇嘛宝象庄严,双目莹莹,温和不漏半点凶煞之气。以一敌七,将一条金刚杵武得滴水不漏,隐隐有风雷之声。待得三百招后,更是夺了紫微星位,将北斗七星牢牢制住不得发挥,眼见阵是要破了。杨过心下不禁暗惊,这几年守着龙儿凝儿山中闭门度日,不意江湖竟有如此后起之秀,如此年轻便有如许功力,便是自己当年怕也逊他三分。今日全真教只怕要一败涂地了。果然待再过得百余回合,喇嘛一杵直取阵中摇光位,守瑶光位的是这一代全真七子中武功最弱的张志仙,这一下禅杖击中张志仙背心,只见张志仙口中狠狠喷出一柱鲜血,面若金纸,显是受伤甚巨。这全真北斗阵便是破了。 那青年喇嘛宽袍大袖,若大鹞般翩然掠出阵中,双手合十行礼道:“阿弥陀佛,张掌门承让了,你全真教可依约认输?还请贵教三日内让出终南山前山一带与我萨迦派兴寺立庙、弘扬我佛慈悲,从此佛道一家,共祈我蒙古繁荣昌盛、国泰民安”竟是言辞谦逊有礼,并无胜出后的骄态。只是他身后立了一众武僧,更有元兵拱卫,可见若全真派有半分异议,今日之事必不能善了。 张志敬惨然变色道:“罢了,弟子不肖,愧对历代祖师,愧对满门弟子啊。贫道愿赌服输,重阳宫前山一带自今日起让与大喇嘛,兴寺也好,收徒也罢,均与我教无关。” 原来这全真教自丘处机邱真人西行为成吉思汗讲经后在江北着实兴旺发达,隐然已执天下各教牛耳。历经尹志平、李志常两任掌教真人,更是道门兴旺,宫观遍地,州县志有“十室之邑,必有一席之奉”之记载。蒙古自铁木真后,已怀一统天下大志,北取金国,西击西夏,南破大理,若不是郭靖守着襄阳,只怕大宋也早入彀中。蒙哥汗深知历来宗教一务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的道理,若是借用得力,便可风调雨顺,天下归心。若是任由全真一家势大,不免有绿眉黄巾之祸。更兼昔年有重阳子心怀宋室、借传教之名在江北抵御金兵的先例,今日难保不会故事重演。只是全真教立教百年,根基已深,不仅百姓敬若神明,便是大都权贵,也多有信奉。丘处机又是当年成吉思汗亲口封的国师,无端端的实在不好发难。倒是当时的四皇子忽必烈献了一计:“不若召开僧道辩论大会,广邀佛门大德高僧与全真教进行辩论,若能佛门获胜,则可挫全真锋芒、毁道家经典,灭重阳声望,则肘腋之患可除。”蒙哥汗深以为然,遂于宪宗八年命忽必烈在开平府大安阁主持佛道论法大会。 此次大会佛家以那摩国师为首,另有萨迦派教主八思巴、白教教主二世活佛噶玛拔稀、河西国师、外五路僧(畏兀儿僧)等逾三百之数参加,道家一方则全真精英尽出,掌门张志敬、蛮子王先生、道录樊志应、通判魏志阳、讲师周志立等二百逾众参与辩论。辩论双方各有十七人,如道家胜则十七名佛门弟子蓄发为道;相反,则十七名真人要剃发为僧。事关各派生死,双方不免引经据典、唇枪舌剑,大会足足持续了月余。 忽必烈则率手下谋士姚枢、窦默、廉希宪、王盘等二百余人为裁判及公证,坐观虎斗。 这一日,辩论的焦点聚集在《老君八十一化图》和《老子化胡经》上。原来佛教在东汉初年传入中国时,并不被中原百姓认可。反倒是土生土长的道家,一直深得民心。佛家为了吸收信众,假托老子之名,将老子出关西去故事敷衍为西去化胡为佛陀,宣扬佛道本出自一家,借此在中原站稳了脚跟。然而也因这老子化胡之说一直被道家压制,自觉低道家一等。故待佛教势力在中原大兴之后,佛教徒便力证老子化胡经为伪经,以此摆脱道家压制。因此今日佛道之争的关键便在这老子化胡经的真伪上。 当时年仅二十三岁的八思巴引经据典、步步紧逼、道方渐感不支,动辄云“无答”或“不曾闻得”、“不敢持论”。最后更是忙中出错,引证到司马子长的《史记》上。八思巴问:“汝《史记》有化胡之说否?”道士答:“没有。”八思巴又问:“你们那位李耳先生所写的经书是叫什么?”道士答:“《道德经》。”八思巴接着问:“除了《道德经》之外,李耳先生还写了什么别的经书没有呢?”道士答:“没有。”八思巴紧接着追问:“《道德经》中,老子有提到过半点有关自己化胡的事情吗?”道士答:“没有……”八思巴:“你们汉人尊崇的史书《史记》中,没有说过化胡这么一回事;你们李老君自己写的书里面,也是连个影子都没有提。——其为伪妄明矣!”道家被问的哑口无言,只得认输。当即总裁判尚书姚枢站起身来,当众宣布:“道者负矣!”最后道士樊士应等十七人诣龙光寺削发为僧,并被勒令焚毁“伪经”45部,至此“老子化胡经”真伪明矣。这就是著名的“化胡之争”。 那八思巴自小即有聪慧之名,八岁便向人讲经,原是吐蕃不世出的英才。经此化胡之争更是声名大振,深得忽必烈赏识,自此终身追随忽必烈左右。更难得他文武双全,不仅精通佛理,更兼内功精湛,尤胜当年金轮法王当年。 却说全真教掌门李志常虽未如那十七名真人一般剃度为僧,却在短短数月内郁郁而终,掌门之位交到了张志敬手中。自化胡之争败落后全真教处境着实艰难,不过靠着昔年威名,苦苦支撑而已。然而忽必烈并未全然放心,于是授意八思巴再下战书,要与全真教在武学上一较高低。若全真教胜出,则烧毁全真道藏一事就此作罢,若全真教败落,则将重阳宫前山一代划与萨迦派,允其建立佛寺,吸收信众。全真教在文争中既已败落,只得背水一战,将保住全真道藏的希望寄托在武争获胜上。谁想以一敌七,尚且一败涂地。之前杨过在后山看到的黑烟,便是八思巴入重阳宫初时即令元兵高高码起点燃的柴堆,只待全真教败落,便立即焚毁道藏。 杨过眼见全真派不敌,心下暗自着急。他虽一向对全真教并无好感,但到底做了近二十年邻居,又颇承了王重阳的香火之情,自是不愿全真教受此奇耻大辱。况且听这喇嘛言下之意,竟是将终南山视为囊中之物,他一向深厌蒙古,更不愿听任蒙古人在终南山建寺收徒,从此失了清净。故当下越众而出,朗声道:“且慢,真是好笑!什么时候竟是全真教一家便做得了这终南山的主了! 第六章 神雕大侠 他这一声清叱,若凤鸣龙吟,更兼隐含内力,听者心中皆是一凛。 众人但见一中年男子越众而出。这男子年约四旬,双鬓星星,右袖空空,竟是失了一条手臂。然而剑眉星目,见之令人心折。更兼身形渊渟岳峙,一派宗师气度。 全真教众听得来人对全真教大为不敬,不顾身受重伤,纷纷向杨过怒目而视。 张志敬却是认出来者乃是古墓派的杨过,近年名满江湖的神雕大侠。虽然方才杨过对全言语间对全真教大不恭敬,然而今日不同往日今日全真教已一败涂地,原也争不得这口气。 倒是若古墓派也不愿萨迦派在终南山建寺传教,势将与八思巴有一番争斗。人皆道那杨过武功已超东邪西毒南帝北丐,隐然中原武林第一号人物。八思巴武功再高强,怕也在杨过手下讨不了好,今日之事说不定另有转机。 当下向八思巴介绍道:“大喇嘛,这位是古墓派的神雕大侠杨过。杨大侠,这位是蒙古国的八思巴大师。我全真教自该依约烧毁道藏,只是大师在终南山建寺一事,我全真教确实无法完全做主。说来惭愧,昔年重阳祖师打赌将活死人墓输与古墓派祖师林朝英女侠,这终南山原非我全真教一家所有,建寺之事我全真教自无异议,只是须得问过古墓派的意思。” 八思巴心下暗道:“汉人果然言而无信,明明愿赌服输,这会儿却推出什么古墓派做挡箭牌来。” 他一向在吐蕃,近年来才追随忽必烈左右。况且蒙哥汗在襄阳一役被杨过飞石击毙,蒙古皇室一向视为奇耻大辱,对外只说大汗在攻城时为流矢所中,重伤不治而亡,对杨过之名讳莫如深。八思巴不大在中原武林走动,竟是生平第一回听闻杨过之名。 他见杨过虽失了一臂,然而风采照人,举手投足皆是宗师风范,当下不敢轻视。合十行礼道:“杨施主,小僧有礼了。” 杨过不耐烦和八思巴闹这些虚礼,当下冷笑道:“和尚,全真教敌不过你,我古墓派却是不怕。若要在终南山建寺,须得手底功夫赢得过我。” 八思巴也是百年一遇的武学奇才,自出道以来与人动手鲜尝败绩,对自己功夫颇为自信。虽忖杨过身手不俗,却并不畏惧。爽快应道:“小僧见杨施主并未身带兵刃,今日便空手向施主讨教。”竟是主动不用金刚杵,不欲占杨过便宜。 八思巴这般托大引得杨过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心道这和尚倒也风光霁月,只怕有几分真本事。只是杨过闯荡江湖多年,会遍天下英雄,什么风浪没经过,傲然道:“空手也好,用兵刃也罢,只要和尚你胜得过我,在终南山建寺一事,我古墓派决计不再过问。”他自恃宗师身份,自不会先动手,当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来。 八思巴与旁人动手也鲜执先手。只是今日来终南山杨过是主他为客,杨过又较他年长,自己不免要占个先手,遂道:“杨施主承让了。”揉身上前。 两人这番争斗却与方才八思巴与全真七子对阵不同。 杨过少年时修习古墓派武功,以飘逸轻灵见长。海涛练剑之后,却是内力浑厚,大开大合,刚猛无俦。这几年在古墓修身养性,武功已臻化境,飞花摘叶皆可伤人,已到了随心所欲的境地。只见他招式并不刚猛,却是气度雍容,俊逸非凡。 八思巴自幼修习的乃是吐蕃密宗正宗心法,此派武功本以刚猛见长,龙象波若功、迅雷狂风功皆以力量速度取胜。八思巴却另辟蹊径,他精通佛理,将佛门精义化入内功心法,所施武功甚是光明正大,气度慈悲。 如此对阵,招式已是末技,交手百余招后,便不免拼起内力来。 内力一事,最来不得半点虚假。八思巴虽也是武学奇才,到底年少。内力相拼下来,渐渐落了下风。 八思巴暗道:中原武林果然英雄辈出,不可小视。这位杨施主内力犹在在我之上,只怕今日竟是要败了。他一向镇定自若,心知必败,手上却并不怯懦,依旧正面与杨过比拼。堪堪又在杨过手底支持了五十招。 杨过心道:这和尚气度非凡,功法精妙。若非蒙古鞑子走狗,倒是个可以论交的英雄人物。可惜他为虎作伥,今日定要给他个教训。若是二百余招仍不能胜他,岂不堕了我的名头。当下手上加劲,直取八思巴中门,双掌平平推出,逼得八思巴不得不与他对掌自救。这一下硬碰硬,八思巴身子飞出丈余,口中直喷出鲜血来。 全真教见八思巴败落,一齐喝彩。元兵和武僧却成合围之势,将全真教弟子团团围住。八思巴面若金纸,气息虚弱,却硬撑着止住元兵,道:“杨施主武功精妙,小僧佩服。我萨迦教在终南山传教一事就此作罢。他日小僧伤愈,再来向杨施主讨教。” 杨过见元兵众多,本以为今日八思巴即使败落此间事也未能善了,只怕还有一场恶斗。未料到八思巴竟说到做到,甘认失败。心下对其又多了几份好感。道:“大和尚承让。异日大和尚前来,杨某必扫席以待。” 八思巴出得重阳宫时,眼角余光扫到寺院角落里隐着一只大雕,旁边立着一个若瓷娃娃般漂亮的小小女童,这女娃子肤色雪白,无半点血色,一双乌溜溜的大眼极是灵动。眉眼间竟和方才与他交手的杨过有七八分相似。八思巴不由心中一动。只是今日情势并非生事之机,依旧带着元兵与众武僧径自下山去了。 却说杨过力退强敌,解了今日重阳宫之围,全真教上下极是感激。 当下张志敬率全真教徒众向杨过施礼谢过。杨过也不以为意,道:“今日之危局虽解,蒙古人未必甘心就此罢手。祁张掌门还是早作准备为要。” 言毕飘然出了重阳宫。却在出宫时也扫到了躲在角落的雕兄和杨凝兮。当下行至凝兮面前,皱眉道:“凝儿,爹爹不是要你乖乖在原处等爹爹么,怎么这样顽皮跟到了这里。” 凝兮刚才见全真教及杨过连番与八思巴争斗,目眩神驰杨过的惊世武功,却也一直提心吊胆担心杨过安危。这会儿见杨过全身而退,蒙古人也撤了兵。心中不禁一松,欢喜之下也顾不得追究方才杨过丢下自己一人之事。上前扯住杨过衣袖,撒娇认错,道下次再不敢了。 杨过责备女儿也不过是担心女儿有危险,这会儿见女儿无恙,又担心她受了惊吓,倒把女儿搂在怀里着实抚慰一番。 待得辞别雕兄带凝兮走水路回到古墓,已过午时。 杨过不欲小龙女担心,只择要说了今日情形。小龙女听得蒙古人竟要在终南山建寺修庙,不禁也是皱眉不语。但她知杨过本事,倒也并不忧虑。 日昳依旧由小龙女带了凝兮去石室练功。 凝兮难得出古墓一趟,竟被蒙古人搅得草草收场,不禁心中对蒙古人颇为恼怒。今日之争又提醒了自己穿越的这个时代并非太平之世而是大乱之年。虽说自己并无建功立业、扬名江湖的野心,这一世只想守着过儿安安稳稳在古墓度日。只是杨过江湖盛名又与守卫襄阳的郭靖一家交情匪浅,他日襄阳城破、宋室覆灭,依杨过心性必不肯袖手旁观。 凝兮前世乃是巨蟹座,是最最没有野心随遇而安的性格。此次穿越古墓,有机缘修习古墓武功,也并无必成武林高手的野心。经此变故,倒是想到异日之危来。乱世之中需得有武功傍身,即使到时帮不上杨过什么忙,也不能成为杨过的负累。故而今日练起功来竟是格外的用心。 待到酉时日落,凝兮已可轻易在这间狭小的石室中捉到雀儿并不伤翎羽。 第七章 芳辰 小龙女见女儿进步神速也自欣喜,当年杨过十六岁时也是整整三天才捉到第一只麻雀,之后又有两天再未捉到。凝儿不过五岁,却在第三日便可熟练捉住一只麻雀,可见于武学一道也甚有天赋。 她本是清冷性格,自小师傅教导她武功及自己教导过儿武功时,都是严辞居多而鲜有夸赞。故这次做凝儿师傅,依旧淡淡的,并未将欣喜之意外露。 只是晚餐时餐桌上多了一道山笋煨山鸡,鸡肉酥烂,汤汁鲜美。 凝兮前世本是肉食动物,是顿顿离不了肉的。来到古墓接连吃了几日素,虽然素菜也甚为鲜美,到底比不过肉食滋味。她连日习武,身体消耗甚大,这顿饭吃得差点连舌头也吞下去了。连吃了七八块鸡肉又喝了两碗鸡汤,方才恋恋不舍得放下碗来。 当夜仍由小龙女陪了凝兮,在寒玉床上休息练功。 如此过了七八日,凝兮已可在石室中连捉三只麻雀。待到半月后凝兮已换了另一间大了约一倍的石室,由小龙女授了些轻功提纵术与擒拿功夫,练习捉六只麻雀。 不知不觉中日子过得飞快。凝兮练习的石室越来越大,麻雀只数也越来越多。 凝兮白天捉雀,夜晚在寒玉床上修习内功,日子过得辛劳却也充实。 许是这具身体不过是个五岁稚童,兼之父女骨肉天伦;亦或是凝兮前世也不过是如许多少女读者一般心悦杨过,却并不会当真对杨过生出非分之想来。渐渐的,凝兮已经习惯了杨过的温暖怀抱与父爱宠溺,却并未像初时担心那样会对杨过生出旖旎之思来。 期间杨过也带凝兮出过几回古墓,不过是到骊山一带转转,洗洗温泉,骑在大雕身上奔跑嬉戏。除了和神雕感情日渐深厚外,倒并未有特别之事发生。 杨过本不放心重阳宫,担心八思巴去而复返。接连探查几日,并未见蒙古人行迹。暗忖八思巴许是重伤未愈,抑或另有要事。便也渐渐放下心来。 待到三个月之后,凝兮已可在大厅中捕捉九九八十一只麻雀。 这一日凝兮甫出石厅大门,便被杨过一把抱住,在空中连旋了几个圈。父女俩叽叽咯咯笑闹了好一阵,杨过才道:“乖女儿,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可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只管告诉爹爹。” 凝兮自从决意刻苦练功,便是心无旁骛,这三个月日子过得点尘不惊,也并未缠着杨过要过什么。待问得自己的生辰竟是六月初二,凝兮倒是愣了一愣。这日子竟和凝兮前世生日是同一日。自己穿越到杨凝兮身上,也许并非先前所想般莫名无因。 至于生日想要什么,凝兮想要前世的生日蛋糕,想要苹果、想上网、还想旅行。可这一切,在这神雕世界里,都是遥不可及。 说来也怪,穿越前凝兮是一时半刻也离不了网络和手机的,这三个月避世清修般的生活,竟无想象中难以忍受。凝兮对这古代的世界也并不熟悉,自然也不知道生辰想要什么礼物。 不过想到旅行,凝兮倒是生出想去终南山附近镇子上转一转的心愿来。 小龙女闻得凝兮想去镇子上转转,倒是并未出言反对。她忆及自己年幼时与师姐李莫愁也常常偷偷幻想古墓外的世界是什么模样。只是门规所限加上后来师姐破门而出惹得师傅伤心所以再不敢有这般念头。她爱女之心与天下做娘的别无二致,对着中年所得爱女,虽然面上甚是严厉,实则爱逾掌珠。 凝兮从杨过和小龙女口中得知终南山下便是终南镇。来去不过半日脚程。 原来这终南山并非凝兮所想那般是个人际罕至的荒山。自古俗言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终南镇靠着重阳宫,自然便傍着这道家圣地兴盛发达起来。前些年,全真教经丘处机掌教整治得好生兴旺,当真是烟火鼎盛,香客八方慕名云集而来。因着全真教不欲香客扰了清修,山上从不留宿,这终南山脚下的终南镇竟成了四方香客汇集之地,住店打尖,迎来客往,繁盛一如凝兮前世的旅游胜地。便是这几年全真教遭了蒙古大汗的忌惮,到底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并未萧条冷落起来。 凝兮听了终南镇这般热闹,更加心中向往起来。到了生辰前一日晚上,竟是在寒玉床上翻来覆去无心安睡。这般心慌长草倒似前世小学时准备春游前的心情。 凝兮自嘲果然年岁小了心性也不沉稳了。沉下心将内息在周天转了几转,摒思绝念,方才进入无虑无思澄明境界。一夜无话。 次日卯时凝兮便被杨过唤醒,先行至小龙女宴息内室,向小龙女行了大礼。 在古人眼中,生辰首先是母难之日,佛经云:“亲生之子,怀之十月,身为重病,临生之日,母危父怖。”故要行大礼叩谢母恩。小女龙早为凝兮缝制了簇新的衣衫,红袄红裙。凝兮这几月一直白衣白衫,骤然换了这般明艳颜色,更显得肤白如雪,若珠玉般娇美。 用罢朝食,杨过便携凝兮下山。杨过心疼女儿年幼,将女儿负在背上。他脚程极快,常人车马大半日的行程他却不过短短一个半时辰便驮着女儿到了山下。终南镇近在眼前了。 第八章 终南镇 凝兮心中暗赞:好一座齐楚的镇子! 镇口东南西北四面冲天式牌坊,三间四柱,板花明楼具备;石质坚固,浮雕镂刻极其生动。 镇内房屋鳞次栉比,街道齐整,青石辅路。 沿主街有石板覆盖的小溪,另一条与之垂直的小溪穿镇而过,形成十字形水系。老街两旁临街全市商铺,商铺后面是住宅。 临街大门用结实耐磨的核桃木或喷漆木做成,用土漆油染,名净光亮。门墩为石雕花卉,商铺铺面宽不盈丈,宅深却达三四十米。铺面的间数和房屋的纵深度都代表了主人的富裕程度。 时值早晨,街上甫一开市,满街招幌林立,吆喝声声。行人摩肩接踵,甚是热闹。 本来在凝兮心中,对南宋末年蒙人治下的印象仅限于哀鸿遍野,十室九空、民不聊生等字眼。不意下得山来竟见得这般热闹景象。 这三个月凝兮在古墓中潜心修炼,除了杨过和小龙女,偶尔见到的只有那只不会说话的神雕。这回见到这样的小镇景象,仿佛竟回到了穿越前的日子,当真是恍若隔世。 她心中极是欢喜,也不再要杨过负在背上,自己发足在街上东走西瞧,十分新奇。 杨过心道古墓生活对女儿果然枯燥无味得紧,凝儿又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以后倒要多带凝儿出来走走。别小小年纪也养成小龙女那样冷冰冰万事不萦于怀的性子来。 他虽爱煞了小龙女,并不觉得小龙女性子古怪。却惟愿自己的爱女平安喜乐,一世无忧。 凝兮到底年幼,出来这半日,虽有杨过驮着,也不免又累又饿。 见街角处有间食肆,门前搭了小小一座凉棚,四条长桌,每座各四个凳子。桌椅是最平常的木桌椅,着了清漆。因用得旧了,倒浸润出些许圆润朴拙来。 终南镇地属陕西,坊间吃食俱是面食。这个食肆便是售卖肉夹馍和油波扯面的。凝兮见那肉夹馍铁圈虎背菊花心,油波扯面上覆了红通通的一汪油泼辣子,不禁食指大动。扯着杨过衣袖闹着要吃东西。 为给女儿庆贺生辰,杨过本已早早订下终南镇中最大的百年老号庆丰楼的雅座。谁想女儿甫一入镇,便闹着要吃这小小食肆中的民间吃食来。殊不知在凝兮心中,百年老店的招牌菜固然值得一尝,外出游玩的最大乐趣之一却在品尝这街上最最平常不过的特色小吃上。 杨过自要了一碗拉拽宽厚如腰带的大宽长面,却给凝兮要了一碗细薄如韭叶的二宽面。肉夹馍馍香肉酥,肥而不腻,浓郁醇香。直吃了大半个肉夹馍、小半碗油泼扯面后,凝兮才由杨过牵着小手心满意足地继续逛街去了。 一路逛过绸缎庄、首饰庄、酒肆、茶肆、书肆。 在凝兮潜意识里,杨过和古墓派应该是没有什么钱财的。 金庸书中群侠俱有营生。东邪黄药师靠盗墓起家,西毒欧阳锋贩卖蛇毒与白驼山药材,南帝段智兴是皇爷,北丐洪七公是天下第一大帮帮主。中神通王重阳是重阳之主,这个职业古往今来都是来钱最为容易。昔年梁武帝萧衍倾举国之力供佛,多次舍身供佛再由朝廷出资赎回。三武灭佛更是因佛教动辄敛财过度,侵占田地遭了皇帝之忌。全真教今日屡受折辱究其根由也是为此。那郭靖虽出身贫寒,初年是蒙古的金刀驸马,后来成了桃花岛主爱婿、丐帮帮主之夫,郭芙、郭襄、破虏三个子女自幼过得也是锦衣玉食的日子。 凝兮却从未听说古墓派有什么营生。印象中杨过小龙女俱是衣食朴素,不事铺张。刚才扯着杨过要吃路边摊,都隐隐担心杨过付不出钱来。这会子逛街虽然眼花缭乱看什么都新鲜,却并不主动向杨过开口要买什么东西。 她哪里知道古墓派其实家底颇丰。 祖师林朝英出身名门,原是世家小姐。小龙女的师傅便是她闯荡江湖之前的贴身大丫鬟。所使暗器乃是六成黄金、四成精钢的玉峰针。早年所创美女拳法更模尽千百年来美女神韵仪态。寻常人家女儿哪有这般眼界气派。 她对王重阳甚有情义,欲待委身相侍,为自己备了厚厚的嫁妆。不仅金银具足,更有田契商铺等资产。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王重阳最后心灰意冷出家做了道士,林朝英在古墓郁郁而终.这份嫁妆也便留在了古墓,成了古墓派的立派之资。 后来倚天屠龙记中黄衫女子那般出场阵势,被八个丫头或抚琴或吹箫簇拥着若众星拱月。可见只要愿意,古墓后人也随时可以过上郭芙郭襄一般的大小姐生活。 此时古墓中只杨过一家三口,不过是因着杨过小龙女皆喜好清净,不欲外人打扰之故。 做过父母的想来都能明白带着孩子出游逛街的心情,不管孩子想要的不想要的,只要手头宽裕总要哄着买许许多多东西父母才欢喜。今日杨过带着凝兮下山,也是这般心情。虽然凝兮并未主动开口要什么,他做父亲的总归能看出女儿的喜好。 半条街下来,吃的玩的杨过便抱了一堆。哪里还有什么神雕大侠的高人风范,只如普天下最平凡的父亲一般。 凝兮倒是颇为惊讶杨过出手阔绰,几乎想买什么便买什么也不问价。她穿越前本是普通人家的儿女,从来没有过买东西不看价的经历,又并不知古墓派底细,见杨过这般买法,心中不安,便假意喊累说不逛了。 杨过见已日近中午,估计女儿方才吃的肉加馍也克化得差不多了。便带着凝兮径自去了庆丰楼。 被小二热情迎进雅间,先上了四干果四蜜饯,一壶上好的铁观音,然后通知厨房走菜。 六月初二已是暑热天气,凝兮逛了这半日只觉通身汗津津的十分疲累,这会儿坐在楼上临街雅间里吹着清风,吃着果子,喝着清茶。只觉甚是心旷神怡。 谁想伸头向窗外张望时却看到一个喇嘛从楼前走过,竟是先前带人大闹重阳宫的八思巴。凝兮大吃一惊急忙缩头,那八思巴却心有所感,目光如电向楼上扫去。待看清凝兮面目心中也是一惊,略一踟蹰竟是返身走上楼来。 第九章 命格 却说八思巴那日在重阳宫败给杨过,身上所受内伤甚巨。这三个月一直在终南镇调养,并未离去。 况且那日他临离去时撞见凝兮,不禁大是狐疑。 他是萨迦地区的活佛,精通佛理、勘破三生因果。追随忽必烈左右并非贪图荣华富贵,而是窥破天机,知道这乱世天命乃应在这位蒙古族雄才伟略的四王子身上。 他观凝兮面相有异,来历成谜,竟浑不似这世间之人。这几月他夜观天象,更是发觉这蒙古国运因这女娃子的突然出世隐隐有了变数,只是这交结是吉是凶他竟再推算不出。不由得暗暗心惊。 这几月他滞留终南,一方面是重伤未愈,一方面也是决断不下,盘算着怎么能再找到这女娃娃探个究竟。 前几日忽必烈飞鸽传书,道与阿里不哥的大汗之争已到关键之时。要他不必再理会全真教这藓芥之患,速归燕京为要。八思巴虽心中之事未了,也不得不遵命。 这一日正是八思巴离开终南镇之日。不想竟在酒楼上又见到那女娃娃。 八思巴上得楼来,才发觉杨过也在。他倒并不惊讶。那日他见那女娃娃与杨过眉目相似,便料知这孩子与杨过必有关联。他也并不惧杨过,当下上前合十行礼道:“杨施主,咱们又见面了。当真有缘。” 杨过猜不透八思巴所为何来,倒也并不担心他生事。当下似笑非笑道:“相请不如偶遇。大和尚请坐。只不知杨某唐突留大和尚在这酒肉之肆入座,可碍了和尚你清修。” “无妨无妨。”八思巴也不客气,径自坐在杨过对面。目不转睛盯着凝兮,沉吟道:“杨施主,这位是?” 杨过道:“这是小女凝兮,今日她生辰,带她出来走走。” 八思巴听得凝兮今日生辰,更是心下暗惊。 “令爱今年有四五岁了吧?不知生辰八字是何时?” 古人认为命运天定,生辰八字关乎一个人一生际遇。更有些邪术需拿到被施术之人的生辰八字方可施为。故生辰八字一般只告知周围最亲近之人。杨过与八思巴似敌非友,哪里肯如实相告女儿八字?当下只笑而不语,径自喝茶。 八思巴见杨过不答,倒也并不意外。只道:“实不相瞒,小僧颇通些相人之术,在萨迦地区也略有薄名。令爱玉雪可爱,小僧极是喜欢。今日有缘,便为令爱奉上一卦。” 杨过道:“我命由我不由天。杨某并不信这个。若无它事,杨某就不虚留大和尚了。” 八思巴也不以为忤,道:“施主不说,小僧便来猜上一猜。令爱可是庚申年六月初二子时生人?” 杨过皱眉:“这和尚果然有些门道!凝儿可不是此时庚申年六月初二子时生人?” 八思巴见杨过皱眉,便知猜对了。心下暗叹:“果然如此。这女娃子果然是这天下大势的交结,天象果然应在她身上。变由她起,又自她而终。这女娃子身具凤命,却又似是而非。她不过是一个江湖草莽人物之女,怎会有这样奇特的命格。” 面上却不显,只道:“我与令爱甚是有缘,杨施主可愿令爱与我做个弟子?” 杨过不知这喇嘛今日为何句句不离凝兮,心中有何阴谋诡计。当下变色道:“凝儿已拜入我古墓门墙,我自己的女儿自己自会教她,不劳和尚你费心!” 八思巴却道:“杨施主误会了。非是要杨施主舍了令爱。令爱是杨施主娇女,又这般年幼,自是当留在杨施主身边。小僧不过是想令爱做个记名弟子。小僧也略有些微末才学。他日令爱长大后若是想学,小僧必倾囊相授。若是不愿,小僧也定不会勉强。这是我密宗至宝摩尼宝珠,有僻毒祛病、除困消灾的功效。今日便赠予令爱做个表记。”说着拿出一颗五色灿然、非金非玉的珠子来。 摩尼珠乃密宗八宝之一,又做如意宝、无价珠宝。经载如意宝珠由龙王之脑中而出,或为帝释天所持之金刚,破碎后掉落而出,庆严殊好,自然流露清光明,普照四方,可令所求一切净妙愿望获得实现。是极珍贵的宝物。 杨过推却道:“无功不受禄。凝儿一个女孩家家也不适合拜在大和尚门下。” 巴思巴早料到杨过不肯,却也不以为意。诚恳道:“杨施主有所不知。所谓僻毒祛病、除困消灾倒也并非妄言。经载如意宝珠由龙王之脑中而出,这龙实是南疆一种剧毒怪蛇。因此佩戴此珠确实可以百毒不侵。” 却说凝兮今日又见八思巴本是吓了一跳。她骨子里就是一现代人,虽然看书时会觉得江湖打斗场面精彩纷呈、酣畅淋漓,心底其实并不赞同这种动辄拔剑相向、生死各安天命的江湖法则。事到临头还是本能地想躲着麻烦走,谁想八思巴目光如炬不仅看到自己竟还跟上楼来。 八思巴上得楼来,凝兮反倒不怕了。天塌下来有杨过顶着呢。自己一个小孩子管得了甚么事。当下只是安安静静地嗑着瓜子,喝着茶水。待听到八思巴欲收自己为徒时一口茶水险些喷出来,心道:“怎么金庸书中的和尚莫名其妙地一个两的都愿意收女娃娃做徒弟?和尚能收女弟子么?也不知这八思巴有何图谋。”她倒也并不着急,只笑盈盈听着并不言语。待听到摩尼宝珠可以百毒不侵时,眼睛不由得亮了。 百毒不侵可是行走江湖的一大依仗。郭靖吸了蛇血百毒不侵,段誉吞了朱蛤也是百毒不侵。可见这百毒不侵是个好本领。 杨过见女儿一双大眼睛骨溜溜直转,哪里还不知女儿心意。他非古板拘泥之人,女儿喜欢的东西莫说八思巴主动要送,便是直接动手抢来也是理所当然。他武功又高,并不怕八思巴图谋什么。当下伸手接过:“如此我替小女谢过大和尚了。只是这做大和尚弟子之事,却要凝儿长大后听从凝儿自己意愿。” 凝兮听了,向八思巴吐吐舌头道:“大和尚,我只跟着爹爹妈妈学本领,才不会要做你的徒弟。” 八思巴哈哈大笑道:“令爱果真聪明伶俐。杨施主,方才小僧要收令爱为徒一事原是说笑,施主不必当真。今日即是令爱芳辰,这珠子帮算作小僧送予令爱的贺仪罢。” 说罢径自告辞离去。 杨过不意八思巴说走就走,还留下这么一颗珠子,不由得百思不得其解。他与少林罗汉堂无色禅师是莫逆之交,当下决定将这珠子送到少林让无色禅师一看究竟,若果真无问题再交予凝兮。计较已定,杨过便不作多想。 陪女儿又吃了两箸寿面,杨过见日已偏西,便携了女儿往家赶去。 第十章 流年 却说杨过托人将摩尼珠和一封说明此珠来历的信送至了少林,不出月余无色禅师便托人将珠子和信送了回来。 信中言道:此珠确是密宗至宝摩尼珠,且是个有来历的古物。乃当年文成公主进藏,松赞干布为表示对公主的尊重特意送上的吐蕃宝物之一。后来辗转成了萨迦转世活佛的传承之物。此珠确有避百毒的奇效。 杨过不意此珠竟果如八思巴所言功效。他一时想不出这八思巴意欲何为,便也不再多想。见凝兮似极喜爱这珠子,便用红绳穿了,给凝兮戴在颈上。 不知不觉凝兮来古墓已四个多月,依着授功进度,该在古墓外练习天罗地网式了。只是古墓现今只有水路,凝兮不通水性,出墓需得杨过用大木箱带出,偶尔为之尚可,每日如此便十分不便了。若为了练功住在墓外,却又耽误每日晚间寒玉床的内功修习。此事令杨过和小龙女都十分为难。他们觉得女儿年纪太小,凫水及九阴真经对凝兮来讲未免过于艰深。 凝兮却知胎儿在母亲**内即泡在羊水中,因此婴儿出生后都其实是会游泳的。只是如果没有机会下水,这本领便渐渐忘了。学习游泳自然也是越早越好。左右在墓中闲着也是无事,不如练练凫水,也多一项本领傍身。 其实出墓道那段潜流并不算长,那次初学闭气功夫的杨过小龙女带着完全不识水性的李莫愁、凌洪波,四个人拖拖拉拉也不过行了一顿饭的功夫便出了古墓。况且也不是要这一顿饭功夫一直保持闭气状态。实在憋不住了露出水面换气即可。 凝兮穿越前所在的城市是座滨海城市,又报过游泳学习班,于游泳虽说不上十分精通,却也并非不通水性之人。这回将旧日本领拾起,不出几日,便游得熟了。况且凝兮感觉与前世不同,只觉自己这一世的身体在水中似游鱼般十分轻盈,并不似上一世那般吃力。只道是由于自己这次开始学习游泳较早的缘故,也未作多想。 杨过又略指点了凝兮闭气功夫。虽说凝兮年纪尚幼,内功刚处于打基础的阶段,无法真正修习九阴真经中的解穴秘诀、闭气秘诀、移魂大法。但授些无需内功根基的粗浅法门用于潜出暗流,却是足够了。 这样过了十余日,凝兮便可用半顿饭的功夫轻轻松松游出古墓了。 凝兮心中不由放下一块大石。之前不能靠自己力量独自出古墓,凝兮总有出门未带钥匙或独自一人留在家中却没有钥匙不敢随意出去般的不安。似乎自己是被关在了古墓里。这种禁锢感令人十分憋闷。这回终于练好了凫水,可以凭一己之力自由进出古墓,不禁有水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畅快之情。 功课也在日渐增多。 每日白日在林中练习天罗地网式,夜间在寒玉床上修习内功。凝兮明显感觉自己的内力在逐渐增加。 傍晚饭后又添了音律课。由小龙女教着凝兮识谱弹琴。 之前凝兮看神雕侠侣便知小龙女通晓音律,当时还在纳闷古墓派避世而居,山野女子般长大的小龙女由谁人处学来这本领。现在知道古墓派祖师林朝英出生名门,自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古墓传人于音律一道也是颇有见地。 况且古墓派独有的金铃银锁功夫,打斗时金铃可发出玎玎声响,入耳荡心摇魄,也是暗合了音律之道的缘故。识谱弹琴乃是为日后教授金铃银索功打下根基。 如此一来,凝兮倒觉仿佛回归了久违的学习生活。在社会上辛苦漂了几年连寒暑假都没了的凝兮再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重新过回这样衣食无忧只需一心向学的简单日子,心中十分珍惜,学习起来也分外刻苦努力。 待到得临近元旦,凝兮这套“天罗地网势”已然练成,掌法施展开来,已能将八十一只麻雀全数挡住,偶尔有几只漏网,那是功力未纯之故,却非一蹴可至了。 音律上凝兮也可粗粗弹得几只简单曲子,如蒹葭、思无邪等诗经古曲。又自己扒出了沧海一声笑、《笑傲江湖》中琴箫合奏等现代古风音乐的谱子。弹出来别有一番韵味。倒令杨过,小龙女大为惊异。凝兮只推说是自己乱弹的。 凝兮在古墓中度过了穿越后的第一个元旦。 凝兮和杨过将古墓中的灯烛纷纷裹了红布,又由杨过去终南镇置办了杜鹃、水仙等时鲜花卉。杨过甚至给凝兮买了几尾红鱼,养在一个浅浅的陶制水钵里,又在钵中植了几株铜钱草。 古墓一向清清冷冷的,添了这许多应节之物,便觉多了份热闹活气。 到得除夕这一日,古墓中灯火通明,所有墓道中灯烛具皆点燃,通宵未灭。照得室中红彤彤一派喜气洋洋。杨过一家三口围坐桌前裹着角儿,和乐融融。 角儿即是饺子在宋代的称谓。本来说好小龙女擀皮,杨过包。凝兮哪甘落后,也闹着要包。杨过小龙女本想着凝兮一六岁的孩童哪里会裹角儿,不过是拿了馅儿、皮儿给她哄着她玩罢了。 谁想凝兮角儿裹得亭亭玉立,若元宝般玲珑圆润。看着比杨过包的还好些。杨过喜得在凝兮两颊上连亲了好几下,直夸女儿聪明。凝兮暗暗白眼:自己好歹也快三十的人了,连个饺子也不会包么? 直做了满满一桌饭菜。杨过酒瘾大发,喝了半坛梨花白,眼角眉梢具染醉意,露出疏狂之态。凝兮虽日日见杨过对其颜值已有了基本免疫力,这会灯下见了这般俊秀容颜,依旧怦然心动。暗暗叹息过儿若不是这两鬓斑白只怕更为英俊好看。算来杨过还不到四十岁,本不至如此。需得想个法子让他恢复满头黑发才好。 小龙女也陪着浅饮了几杯。酒意盈面,更添容色娇美。便是凝兮同为女子,也看得呆了。心道这夫妻二人真是一双璧人呢。 龙过二人酒意翻涌,便觉十分情动,耳鬓厮磨频有旖旎之举。他们只当凝兮是小孩子并不避着她。谁想凝兮自己已暗暗笑破肚皮。见他夫妻和顺、苦尽甘来也十分替他们欢喜。又暗暗猜想不知何时二人能给自己添个弟弟。 《倚天屠龙记》中出场的黄衫女子依旧姓杨,可见龙过二人命中至少还应有一子。 待吃过汤圆,杨过又带着凝兮在终南镇看过花灯,这个热热闹闹的春节终于在凝兮依依不舍的心情中过去了。 第十一章 少年 古墓引入溪流乃是冬季不冻之泉,然而冬日潜水,出得古墓身上又冷又湿,着实十分难受。凝兮又已初步掌握了天罗地网式,于是整个严冬便不再出古墓练习。 等到早春三月天气回暖,凝兮再次由溪流潜出古墓,外面已是芳草渐茵,柳芽初绽。 不知不觉中已到古墓一年了,真快啊,凝兮感慨。这一载凝兮已大致适应了古墓的生活,习惯了自己这具六岁孩童的小身板儿。前世种种也只是偶尔午夜梦回才会忆及。有时凝兮真担心时间久了自己会不会忘记穿越前的事情而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古人。 整个冬日未见阳光的凝兮,沐浴在这初春的阳光里,吸着清甜甘冽的空气,感慨着自己的人生际遇,不由得有些恋恋地不愿回去。不经意间便溜达到了古墓禁林的边上。 突然草丛中窜出一只黄色的肥大野兔,行动甚是敏捷。凝兮玩心大起,也顾不上伤感了,发足追赶起野兔来。她修习古墓派武功已近一年,轻功内力均有进益。这会儿尽力追起野兔来,直把野兔追得慌不择路、落荒而逃,一不小心竟直直撞在树上。只见那只可怜的野兔两腿抽了抽,就此倒地不动了。 凝兮对野兔本并无恶意,不过是追着玩罢了。这会儿见兔子因自己丧命,心下十分不忍。谁想自己这么一愣神间,树后竟是窜出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将野兔飞快地抓在手里。 凝兮不禁目瞪口呆:这少年倒是会守株待兔!自己辛苦追了半天的野兔倒被他轻轻松松得了。说来这兔子也算是自己生平第一次狩猎所得猎物。她心有不甘,自不能这般轻易算了。 凝兮直接忽视了自己和那少年近一半的年龄身高差距,冲那少年喊道:“兔子是我的,快放下!” 那少年抬眼便见到一个穿了绿色衫子的小姑娘俏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这小姑娘约莫六七岁的年纪,肤色雪白得近乎透明。乌油油的头发挽了小小两个龙女髻,唇红齿白的十分漂亮。那少年从前在家里身边丫鬟婆子一大群,也不是没见过美貌小姑娘,却没有一个及得上眼前这小姑娘一根手指头的。 少年暗道:若还是从前在家里,自己哪会把一只兔子放在眼里。这般朝露明珠般的小姑娘,莫说一只兔子,便是十只、一百只,也自当送她讨她欢喜。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自己还要靠着这只兔子填饱肚子,却是说什么也不能还给这个小姑娘的。 当下扬眉道:“这兔子是自己撞到树上撞死的,自然谁先捡到便算谁的。时候也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凝兮不由得气急,劈手向少年手中抢夺那只兔子。 她这一年来已学了些玉.女.心经的入门功夫,这会儿和人动起手来,最初几招尚有生涩之意,待二十余招后便渐渐流畅起来。那少年似并不会武功,虽比凝兮大了几岁,却被迫得左挡右支,十分狼狈。又拆了几招,凝兮一招小园艺菊左手捉住了少年右腕,接着伸足一拌将那少年带倒在地。那少年不意自己竟斗不过一个五六岁的女童,不由得心下又急又气,却发狠死死把兔子搂在怀里不肯撒手。 凝兮生平第一次用武功和人动手就赢了,心中十分欢喜,气已消了一半。方才只顾着追要兔子,并未细看少年形容。这会见那倒在地上的少年虽然一身布衣敝旧、形容狼狈,却是个十足清俊的美少年。她一向颜控,见了这样漂亮的男孩子,自是再也生不起气来。又觉得自己实际都快三十岁了还和一个半大的孩子斗气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当下伸手拉起这少年,又掏出帕子帮着少年擦脸上的土。 凝兮一向自觉是二十几岁的大人,对着杨过小龙女装装小孩子也就罢了,对着这个陌生的少年可没打算还做出小孩子的言行来。这会儿帮一个半大孩子整理下衣服自觉十分正常。却不知在那少年眼中却是比自己小了五六岁的小女孩硬要装大人模样照顾自己,不由得红了脸挣扎着站起来,将兔子塞进凝兮怀里转身就要走人。 凝兮和少年争那兔子不过一时意气用事,这会儿早就后悔了,连忙拉住少年道:“兔子你拿着罢。反正我要了也不知该如何处理。” “还能如何处理,自然是烤了吃肉。”说话间那少年腹内咕咕作响,显见是饿了。 凝兮闹了这半日,也觉腹中饥饿。心中有了主意,对少年说:“不如这样,我们这会儿便把这兔子烤了,一起吃了再各自回家罢。不过你得帮忙剥皮,血淋淋的我可不敢。” 当下凝兮捡柴,少年给兔子剥皮,两人开始一起烤兔子。少年身上有盐,凝兮身上有玉峰浆。凝兮前世厨艺颇精,身边朋友每逢周末都要求来家里蹭饭。可惜到古墓后也没什么机会展示。这会儿有了这个机会,自然抖擞精神,虽无蒜粉、酱油、五香粉等调料,依旧把个兔子烤得外焦里嫩,咸甜适中,鲜香味美。 少年似是饿了,狼吞虎咽地如风卷残云。边吃边赞叹凝兮手艺,说比自己之前烤的美味百倍。凝兮听了笑而不语,心道:“手艺不好还敢抢人的兔子。”自己则斯斯文文地撕了兔子净腿上的肉吃。 两人正吃得高兴,却见林中又闯进两个道士来。 第十二章 李居寿 那两个道士一胖一瘦,都不过十三四岁年纪,身着青色道衣,束发盘髻,神情甚是傲慢。见那少年与一个穿了绿萝裙、雪肤花貌的小姑娘坐在地上,边吃东西边说说笑笑,不由得大怒。 那胖道士跳出来指着少年鼻子大骂:“李居寿,师傅命你在林中砍柴你却在这里偷懒!还和个女娃娃说说笑笑,当真不知羞耻!这女娃娃莫非是你的小相好?”那瘦道士也不甘落后,指着火堆上架着的兔子肉说:“好哇,你竟胆敢背着师傅破戒吃肉,我这就告诉师傅去!” 那少年似早就习惯了那两个道士的恶言恶语,当下并不动怒,只冷冷回道:“柴早就劈好了,在林子那边码着呢。你们数数可曾少了一捆?你们背着师傅克扣我的伙食,我不自己想法子,难道活活饿死么。我又不是你全真教正经的入室弟子,师傅可不曾说过要我茹素。刘师兄,你刚才对这位小妹妹语出无礼,快向她道歉!” 那被少年称作刘师兄的胖道士冷笑道:“李居寿,还当自己是终南镇李家人人奉承的李大公子么?不过是个没了爹被嫡母厌弃的庶子罢了,整天摆出一副公子哥的派头给谁看!啊!呸!” 眼见他这一句话戳到了那少年的痛处,那少年再忍不住,上前揪住胖道士衣襟道:“你有种再说一遍!”胖道士一把把少年推在地上道:“我不仅有种说一遍,还有种说一百遍、一千遍!”少年大怒,从地上跳起来与胖道士扭打做一团。那瘦道士嘴里说着别打了别打了,手上却是只管帮着那胖道士,对少年下黑手拉偏架。 原来这少年叫李居寿,本是终南镇上李家的大少爷。这李家说来也是镇上数一数二的人家。祖上做过几任金国的官儿的。到了李居寿祖父李老太爷这一辈,因丁忧回乡后未能顺利起复。蒙古又灭了大金,换了天日。李老太爷见终南镇因全真教颇得蒙古人垂青之故倒也富足安稳,遂安安心心留在终南镇上做自己的富家翁。 到了李居寿父亲李老爷这一辈,娶了镇上开生药铺的同为富户的王家之女。李老爷和王小姐也算青梅竹马,夫妻感情很深。可惜李王氏在怀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小产伤了身子,之后再没能受孕。 李家家大业大,李王氏总不能因自己之故令李家断了香火,虽然心中难过,依旧为李老爷张罗了一位秀才之女做二房。这位小夫人倒也争气,过门没多久便有了李居寿。谁想这小夫人也是个福薄的,竟在生李居寿那日大出血死了。 李老爷有了儿子,便也不愿意再多娶妾室,伤李王氏之心。 李居寿作为李家的一根独苗,自小是在李王氏屋里充作嫡子教养的。 那李居寿生得聪明俊秀,自小说话办事都极有主见。李家由仕入商,这几代颇受了些官府的腌臜气,更是深刻体会到家里有人做官的重要性。见李居寿是个好苗子,便一心一意要供出一个读书人来。 李居寿也是争气,书念得极好。又极会做人,并不因自己家境富足而沾染上纨绔的毛病。到得十岁时,竟是人人称一声李大公子的。 谁想好景不长,在李居寿十一岁这年,李王氏竟又有了身孕,更在次年生出一个男孩来。 李王氏有了自己的儿子,自然待庶子与从前不同。李居寿少有大志,一心想读书中举,出人头地。并不把李王氏的冷待放在心上。 哪知祸不单行。在李居寿十二岁那年,李老爷竟身染恶疾,撒手人寰。李王氏更是受了王家舅爷的挑唆,担心庶子有出息后与自己儿子争夺家业,索性捐了大笔的钱财给重阳宫。只说因家宅不宁夫婿暴亡,担心李家触怒了上天,自愿舍了儿子出家做道士为李家祈福消灾。又言亡夫遗命,希望李居寿在重阳宫专心精研道法,并不必修习武功。 这也是那李王氏担心李居寿学成武功,回家报复的缘故。 每年想拜入重阳宫做弟子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如不是李家捐了银子,重阳宫都不会留下李居寿。随意把他指给了瑶光真人张志仙做徒弟。 也是不巧,李居寿被送上重阳宫的时间正是八思巴大闹重阳宫的那几日。重阳宫兵荒马乱、自顾不暇。掌教真人及几位师兄弟日夜为全真教前景忧心,张志仙又受了重伤闭关养伤。他门下弟子无人管理,乱成一团。 今日欺负李居寿的胖瘦道士也都是张志仙的徒弟,奉了师命指点帮带新人的。他们出家前本是终南镇的贫家子弟,见过李居寿李大公子受人恭维奉承的场面。这会儿见昔日凤凰一般的李居寿落在了自己手里,不禁暗自称快。也不教他功课,只把他当做杂役般使唤。 又因李居寿颇有几分傲骨,并不逢迎讨好他们,只一味低头干活,更是心中记恨,屡屡言语中对他大加折辱。 李居寿知自己情形,他不懂武功,打不过两位师兄。没有实力,与他们理论也是多说无益。因此平日并不回言,暗自隐忍,只待师傅出关后再做计较打算。 谁想今日这胖瘦道士实在过分,不仅欺负自己,还侮辱了自己今日认识的那位小妹妹。他和这小妹妹不打不相识,又在一起烤食兔子,说说笑笑,这半日李居寿仿佛回到了从前在李家当大少爷时的快活无忧日子。 他到底还是个孩子,自父亲去世后便受了诸多委屈。新仇旧恨一起爆发,不禁发起狠来,全是拼命的打法。只是到底年小力弱,胖瘦两个道士虽武功低微,到底是学过武功的,拳脚相加之下,李居寿嘴角都被打出血来。 本来凝兮刚才自己挨骂,倒并未放在心上。十四五岁的淘气的男孩子,若是家里教 第十三章 教训 凝兮知自己人小言轻,便是上前大喊住手,只怕也没人会听。她又一心想给胖瘦二道一个教训,当下也不发话,直接欺身上前,给了胖瘦二道一人一个耳光。 古墓派的天罗地网势,掌法精妙,以麻雀飞行之速都难以逃脱。这会子用来打两个粗通武功的小道士耳光,当真易如反掌。 胖瘦二道只觉眼前一花,一朵绿云向自己飘来又旋即远去,面上便突然着了一掌。虽不甚痛,却均吃了一惊。待细看竟是那六七岁的小小女童向自己出手,不禁又羞又怒。 那胖道士火气甚大,言语更是粗俗无礼,也顾不上再对那倒在地上的少年拳打脚踢,对着凝兮破口大骂:“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敢打道爷!今日不把你打成猪头,不能算完!”跳着脚向凝兮扑去。 瘦道士见打自己的不过是个六七岁的花朵样的小姑娘,觉得若果真对这娇怯怯的小姑娘打还回来不免被人说以大欺小、欺负一个小丫头,不由得犹豫了一下,并未像胖道士一般去追打凝兮。 凝兮见胖道士向自己追来,转身就逃,她步履轻盈、身法灵动,美丽得仿佛林中的仙子。胖道士虽然比凝兮大着近十岁,却追之不及。 凝兮见胖道士追不上自己,故意放缓了脚步,待胖道士迫近,双臂合拢将要扣上自己脖颈之时,斜刺里向后一滑,脱出了胖道士臂弯。胖道士忙回臂去捉,这一下急冲疾缩,势道用逆了,再也立足不稳,仰面朝天狠狠摔了一跤。 凝兮疾步跟上,趁胖道士跌得坐不起身来,连发了三枚玉蜂针。两枚钉在胖道士身上,胖道士只觉身上突然一麻,紧接着伤口麻痒难当,似乎五脏六腑都在发痒,不由得在地上滚来滚去,如杀猪般惨叫。 瘦道士见师兄顷刻间中招,那小妖女也不知道施了什么邪术,竟害得师兄惨叫连连,心下着急,疾奔过来查看师兄伤情。 凝兮见瘦道士向自己这边发足奔来心下一喜,待他奔近在他衣角上一带,借势带了瘦道士一个狗啃泥。 接着手中扣了一枚玉峰针,朝着瘦道士屁股上狠狠地扎了下去,顷刻,瘦道士便也如胖道士般惨呼起来。 原来凝兮自元旦过后便开始学习打暗器的功夫,这几日身上一直带着玉蜂针以便随时练习。她自知年岁较胖瘦二道相差太远,即使掌法精妙也难以取胜。若惹怒了二道双方沦为互殴,自己年幼体弱,定然会吃亏。自己的玉蜂针眼下虽然力量准头都不足以在对战中射中对方,若是趁乱刺中这两个恶道士,靠毒把他们放倒却是绰绰有余。 那少年李居寿见凝兮出手教训胖瘦二道,不由得心下大急。这小姑娘即使身负武功,到底不过六七岁,哪里会是十五六岁少年人的对手。他担心凝兮吃亏,不顾自己身受重伤,挣扎着要待相帮凝兮。谁想不过兔起鹘落间凝兮便放倒了两个道士。又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让两人惨叫连连。 他奔到凝兮面前,又是诧异又是担心,连声问道:“小妹妹,你没事吧?我两位师兄,也不妨事吧?”他虽见二道受苦大感痛快解气,却也不愿这二人真有什么不测。 凝兮见这个叫李居寿的俊秀少年形容狼狈,本就敝旧的衣服被扯得破破烂烂几不蔽体,鼻青脸肿嘴角还有血痕未干,还只顾着问别人,其中两个还是刚刚欺负过他的,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白眼道:“我没事,你两个师兄也死不了。你还是先顾着你自己罢!” 说着拉过李居寿帮他察看身上伤势。待查明两道下手虽重,李居寿却并未伤筋动骨方才放心。又从怀里掏出伤药替这少年清理伤口。李居寿自父亲过世,再没人如凝兮这般好心对他,不禁心下哽咽,眼圈就忍不住红了。又心下奇道:这位小妹妹明明比我还小许多,待我却仿佛长姊一般,正思绪万千间,被凝兮触到伤口,不禁口里嘶地一声。 凝兮见他吃痛,忙道:“真是对不住,这回可好些。”手上却是放轻了力道。 又想着:这般明珠美玉般的美少年,比自己穿越那会儿极有名的少年组合三只boy还俊俏些,应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才对。这两个恶道士怎么就舍得下这样的狠手。这少年真不该入了全是臭道士的全真教。若是加入个满门尼姑道姑的门派,还不得被全派老老少少当成手心宝贝。 不说这边凝兮邪恶的脑洞大开,却说胖瘦两个道士因身上剧痛,忍不住破口大骂始作俑者凝兮,什么小妖女、毛丫头骂得十分难听。 凝兮先前专注处理李居寿伤口,一时并未在意,这会李居寿伤口处理得差不多了,便想起这两个出言无状的恶道士来。 她上前又给了两个道士各自一个耳光,冷冷道:“想要疼上三天三夜你们就只管骂,想要解药的话就闭嘴!” 那两个道士听得有解药能解痛当即闭嘴。 凝兮又道:“以后还敢不敢再欺负师弟了?” 两个道士连称不敢。 凝兮见那胖道士虽口称不敢,眼中却露出狠意来,也心知这两人便是口中答应,待回到重阳宫,还不是依旧如故。 自己返身取了些吃剩的兔子肉来,又朝兔子肉上涂了些粉末。递给胖瘦两个道士道:“这个是解药,你们吃了吧。” 胖瘦二道可是正经出家的全真道士,不可吃肉的。见凝兮递过肉来,那瘦道士犹豫道:“出家人不可妄动荤腥.” 凝兮道:“这可难办了。你们中了我玉蜂针的蜂毒,只能饮玉蜂浆解毒。今日不巧,我的玉蜂浆都用来烤兔子了,你们要实在不吃,我也没有办法了。也罢,我过两天出来再从家里给你们带一瓶解药吧。” 那胖道士听得要再过两天才能有解药,不由大急。这般痛楚,便是一时三刻也难忍,再痛上两天,只怕要痛死了。当下也顾不得许多,一般抢过兔肉几口吞下。那瘦道士见师兄吃了,便也连忙吃了。 凝兮笑吟吟道:“你们也动了荤腥了,还敢不敢向你们师傅乱嚼舌根,说李居寿破戒吃肉?哎呀不好,我刚刚不小心把五毒散粘到兔子肉上了。这药可比蜂毒厉害百倍,若是没有解药一个月后就要肠穿肚烂的。这药粉是我从爹爹那里偷的,现在也没有解药可怎么办啊。” 胖瘦两个道士吃了兔肉,只觉身上麻痒稍解,虽然一时半刻站不起身,却也心又下稍安。待听到凝兮说自己中了更厉害的毒,回忆方才吞食的兔肉中果然杂有异样香甜,不由得心下大急。 那瘦道士福至心灵,对李居寿央道:“师弟,从前是师兄不对,师兄给你赔罪。你快帮师兄向这小妹妹美言几句,快快把解药给我们吧。” 杨凝兮为难道:“我是真的没有解药啊。也罢,看在李家哥哥的份上,我拼了被爹爹责骂,帮你们讨要解药便罢。只是这解药在一个月内要分四次服用,才能完全祛除毒性。还得劳烦李家哥哥每隔七日来此处帮两位道兄领取解药。这几日你们可要对李家哥哥好些,不然七日后我见到李家哥哥再添新伤,这解药可就没有啦。哎呀,天也不早了,再不回去便要挨骂了。”言毕转身入林,就此不见。 胖瘦两个道士今日遭了大罪,身上蜂毒虽有所缓解,到底还需将养几日方能痊愈。又惦记着体内有剧毒未清,再不敢欺负李居寿。三个人也一瘸一拐回重阳宫去了。 第十四章 闲言 凝兮甫一入林,便被人老鹰抓小鸡般提起,接着臀上轻轻挨了两记。 却是杨过见女儿出墓玩耍迟迟未归,担心女儿遇到什么危险,赶忙出来查看。谁想直找到古墓禁林边上才觅到凝兮,正赶上凝兮打了胖瘦二道耳光。 杨过暗道不妙,凝儿学了三招两式便这般胆大妄为,岂知在绝对的力量下招式就是笑话。那胖瘦两道都是十五六的半大孩子,她一个小小稚龄女童如何敌得过。只怕要吃亏。 当即目不转睛盯着林中情形,只待凝儿遇险,便立即出手相救。 谁想凝儿倒也机灵,小小年纪竟懂得智取的道理,用玉蜂针毒轻松放倒了二道,还略施小计唬住了两人,令二人暂时不敢再为难那美少年。 杨过不禁心下得意:不愧是我杨过的女儿,若是郭芙那只草包,遇事只会搬出爹爹妈妈当救兵。人家买账自然礼让她三分,人家不买账,吃亏的还不是自己。 这点郭二姑娘就比郭大姑娘强多了。 只是一味如襄儿般独立也不好,到底不过是个花信少女,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遇到敌不过的强敌,扯出父母威名这张虎皮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江湖凶险,自己颠沛半生才得了这么一个女儿,还是把她时时放在身边为好。以自己本事,总可护得她周全。 这也是全天下做父母的矛盾纠结,大包大揽担心儿女失了独立,放手不管又担心孩子在外面吃亏。此时杨过倒是解了往昔疑惑:黄伯母这般聪慧,怎么偏偏教不好女儿。 不说杨过这边纠结如何教女,凝兮却是惊在当场:自己居然被打屁股了!打自己的还是杨过。从前自己便是做梦,也梦不到这样荒诞的情形啊。真是欲哭无泪。她自不会去怪杨过,也舍不得怪那新结识的美少年,只心底把胖瘦二道恨得牙根痒痒,都是他们生事!害得自己挨了过儿的打。下周的“解药”自己若不给他们掺点巴豆,自己的杨字干脆就倒着写! 一瘸一拐走在回宫路上的胖瘦二道不禁打了个寒颤。 杨过抱着凝兮,道:“凝儿,你可知自己为何挨打。” 为何,还不是担心自己年幼和人动手吃亏?自己又不当真是五六岁的孩童,这点轻重还不知么。心中吐槽,口中却道:“凝儿知错了。以后再不敢惹事。”心道,若只拣着打得过的和人动手,说的好听叫技高一筹,说的不好听不就叫恃强凌弱么? 杨过见女儿乖乖认错,也不再多说,眼中露出促狭之色,挑眉问道:“凝儿,咱们古墓什么时候有五毒散这种令人肠穿肚烂的毒药了?” 凝兮知自己装神弄鬼被杨过逮住,嘻嘻笑道:“凝儿不是怕那两个道士解了玉蜂之毒又有精神欺负人嘛。吓唬吓唬他们罢了。倒可惜了我的花粉。” 杨过沉吟道:”你这个法子吓唬他们一时便罢。等他们发现无毒,只怕要变本加厉欺负你那位小友。要不爹爹指点他几手防身的功夫?” 凝兮喜不自胜,搂着杨过在面颊上亲了一口,欣然道:“这样最好。等下回见面我问他。” 当夜回古墓无话。 若在穿越前,与一个十几岁少年相约见面的事哪算得上什么大事。可惜穿越后古墓的生活着实平静无波,这样的相约倒是令凝兮极为期盼了。 可气的是这几日凝兮遍寻古墓,也没找到巴豆。想来也是,正常过日子的人家怎会无缘无故备这种泻药。她又不好让杨过帮着买,也不能真的掺些沙土祸害人,只得胡乱刮了点锅底灰掺进蜂花粉里聊以泄愤。 数着日子熬到了第七日,练完功凝兮往怀里揣了包点心,便匆匆去了禁林。 杨过见女儿忙忙出去,倒也知道女儿所为何事。心中偷笑。暗想凝儿一个小孩儿在古墓中确实也太孤单了些,有个少年陪着她玩闹,倒也不错。 不多时,便见李居寿匆匆进了禁林,身上还负着一捆柴。一身粗布衣裳也掩不住他的清俊挺拔。凝兮不禁暗赞:这少年生得真是好看。要是能拐回古墓做弟弟就好了。 扫兴的是,胖瘦两个道士居然也一同来了。 凝兮不由皱眉,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扔在胖瘦二道脚下。道:“怎么来得这么晚,再来晚点你们就毒发了。这包解药你们一人一半,在半个时辰之内用滚滚的热水送服,十二个时辰内不得行功。” 这荒郊野外的哪里来的热水。只有回重阳宫服药。此地离重阳宫可不算近,半个时辰勉强能到。二道听了,顾不得言语,匆匆捡起纸包,如风一般往重阳宫去了。 凝兮见二人走远了,才掏出怀里的点心,笑吟吟递给李居寿道:“快吃吧,特意给你带的。” 李居寿也笑了笑,笑容干净清澈,甚是赏心悦目。边吃点心边问凝兮方才和二道说的可是真的。 凝兮扑哧一笑:“我哄他们的,难得出来一趟,才不要两个凶巴巴的臭道士在一旁煞风景。这几日他们可又欺负你了?”她担心李居寿年少藏不住话,是以并不告诉他胖瘦道士其实并没有中毒。 “倒是不曾。小妹妹,那日真是多谢你了。可叹我堂堂男儿,竟要一个比我还小的小姑娘替我出头。”他心下愤懑,额角隐隐迸出青筋来。 凝兮叹道:“天将将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也,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她见少年难过,也不知当如何安慰,只得搬出孟子这鸡汤鼻祖的万能金句来。 李居寿不意这小小女童竟也知孟子这先贤之言。他这几月在困境中,一直以此句作为激励。只是知易行难,道理人人都懂,真遇到问题不免有束手无策之感。 此事只有从长计议,此时多想也是无益。 他振作了精神问凝兮:“不知小妹妹可否告知芳名。我这般小妹妹小妹妹的喊着,也太不恭些。” 凝兮大方回道:“我大名杨凝兮,爹爹妈妈都唤我凝儿。李家哥哥,看你谈吐也不似那些贫家子弟,家里怎么就舍得把你送入这重阳宫来。” 她自觉比李居寿大,心里把李居寿当成弟弟,这一声李家哥哥叫着实在别扭。 李居寿便把自己身世源源本本和凝兮讲了,说到伤心处,忍不住又红了眼睛。 凝兮听李居寿讲到亲生母亲在生他时大出血,心中不由多想:这未免也太巧了些,不会是那李王氏做了什么手脚吧,偏她家又是开生药铺的。又失笑自己实是宫斗宅斗看得太多了。何况十几年前的旧事,自己无凭无据地,说出来不过是徒增李居寿心忧罢了。 她叹惜道:“你那嫡母眼皮子也忒浅了些。你父亲不在,你弟弟又年幼,正要靠着你这大有出息的庶子支应门庭。她对你又有养育之恩,以恩义笼络,焉知你便不会衔环相报。这般轻易将你逐出,她们孤儿寡母的,哪里那么容易保住家业呢。” 李居寿也苦笑道:“可惜母亲见事还不如你一个小姑娘明白。母亲对我有养育大恩,我怎会狼子野心贪图幼弟家业。本来我还想着刻苦读书、光宗耀祖给她挣副凤冠霞帔来,可惜她并不稀罕我的一番心意。”他虽然被嫡母逐出家门,依旧称嫡母做母亲。 凝兮道:“你这样在全真教也不是办法。我见他们只一味将你当做杂役使唤,并不教你武功。这样又怎能出人头地?前几日我爹爹倒是说过愿意指点你武功,要不你求了他收你为徒吧。我爹爹其实本领很大的。”她也不知道李居寿听没听过杨过的大名,何况要她如郭芙般自吹自擂自己爹爹也实在没这般厚脸皮。只择要向李居寿讲了古墓派来历,隐隐点出杨过武功比全真教掌教真人还高。 李居寿初时听得眼中一亮,面上露出挣扎之色。半响方道:“多谢凝儿妹妹好一番好意。我已决意听从母命,留在这全真教。 第十五章 道士 凝兮闻言不禁气结道:“你这会子又充什么二十四孝?难道你便甘心一辈子留在全真教做道士,遂了嫡母的心意?” 李居寿见凝兮双颊晕红,显是真着了急。不禁暗道:凝儿妹妹倒是肯真心替我着想,可惜我身不由己,没福气留在古墓给她做哥哥。日后自己若得偿所愿,必要护她一世无忧以报今日之恩。 拉了凝兮的手,柔声道:“凝儿妹妹,这些话我只告诉你一个人。我毕竟已拜了全真教张真人为师,若是改投他派,难免多生事端。况且我留在全真派,并非一味愚孝遵从母命,实是有我的私心在。你可知自古这道家,最是出王佐之才。周朝的姜尚,汉朝的张良,蜀汉的诸葛亮,都是我道门的佼佼人物,得之可定天下的。便是我教邱真人,当年也极得成吉思汗宠信,奉命统天下道门,更可凭一言止杀。自小爹爹便盼我读书做官,出将入相,光耀李家门楣。如今书是读不成了,作这全真教的道士,却也未必不能实现我心中所愿。江湖生活虽然逍遥自在,无拘无束,却并非我所愿。” 凝兮不意李居寿处此逆境中竟仍有此志向,不禁点头道:“有志者,事竟成。李家哥哥,他日你定能实现心中所愿的。” 旋即又替李居寿发愁道:“无论如何总要你师父看得到你,肯教你本领才行。若只是给他们欺负着一味做些杂活,便呆一百年也是虚度。何况全真教现在自己也麻烦一大堆。 李家哥哥,你可知全真教失了圣心,屡屡被朝廷派人折辱?想来那蒙古大汗不似当年成吉思汗,大大不喜道教呢。若全真教不再有出头之日,你又如何能出人投地?” 李居寿忍不住摸了摸凝兮的头,温言道:“师傅闭关这许多时估计也要出关了。到时我定会想法子得到师傅青眼,教授我武功。” 又道:“皇帝哪有什么真正的喜好。崇佛抑道也好,尊道抑佛也罢,不过为着巩固自己的江山。全真教这几年的挫折实是先前掌教真人过于锋芒毕露,招了大汗的忌惮。若能韬光养晦静待时机,未尝没有东山再起之日。” 复又失笑:“好端端的和你说这些做什么。凝儿妹妹,你放心,我定会好好的。天色也不早了,回去晚了你爹娘要担心的。”说完,忍不住又摸了摸凝兮的头。 凝兮见李居寿心中有数,不禁略略放心。又念及李居寿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若要说动那个什么张真人只怕未必如所想般容易。怎样想个法子相帮他才好。 又郁闷自己又不真是小孩子,李居寿干嘛老摸自己的头。本来想拐个少年当弟弟,这会人家显然是以哥哥自居了。 不由得便有些闷闷的,两人各自回家无话。 待又过了七日,凝兮练功完毕又带了花粉去林中,这次还特意给李居寿带了终南镇出名的宋记烧鸡。谁想等了许久,也不见李居寿以及胖瘦二道的踪影。她暗忖:按理胖瘦两道不敢不来拿解药啊,便是宫中有什么事给绊住了,也定会派李居寿来拿。之前自己和李居寿笑言两人之约是死约会不见不散,今日李居寿也不来,不会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吧?一念及此,再坐不住,便要往重阳宫去看个究竟。 若要小龙女同行凝兮不免要折返回古墓,况且她未必肯纵着自己胡闹。杨过今日又下山去了终南镇。凝兮只得唤来了神雕,央它陪着自己一探重阳宫。 神雕如今对凝兮百依百顺,虽然明知凝兮胆大胡闹,依旧拗不过,无奈负了她往重阳宫。 待到了重阳宫,凝兮才发现,重阳宫山门居然有弟子把守。 上一次凝兮来重阳宫正赶上八思巴入侵,全真教弟子都聚集在长春殿殿前迎敌,山门无人把守让她一人一雕轻轻松松闯入。这一次要进重阳宫,却是不易了。 第十六章 张真人 神雕体型硕健,虽能健步如飞、迅若奔马,却并不会飞,自然也无法负着凝兮从墙头神不知鬼不觉地飞进重阳宫。 凝兮眼珠转了转,心中已是有了主意,索性大大方方走到全真教守门弟子跟前。 “弟子终南山古墓派门下,奉了家师神雕大侠杨过之命,给贵派张志仙张真人捎个口信。” 她虽年幼,咬字却极是清楚,声音又仿佛黄鹂鸟般娇柔动听。 守门的是两个不到二旬的青年道士,他们虽然年轻,却也听说过这位名动江湖的神雕大侠的名头。待见得这位送信的小姑娘着一身粉色的罗裳,漂亮得仿佛画中走出来的一般,却带着一只形容可怖的大雕,当下不敢怠慢,道了声稍侯,其中一个道士便转身进去通禀。 等了半晌,那青年道士方才回转,言道张真人有请,在瑶光殿相侯。 凝兮吓了一跳。她假托杨过之名传言张志仙,也是无奈之举。整个重阳宫除了李居寿,凝兮便只知张志仙这位李居寿名义上师傅的名讳。她知李居寿年幼位低,若直言找李居寿只怕会被守门之人刁难。若要找旁人,却不知旁人姓名。 凝兮盘算这张志仙虽在闭关,定会有门下弟子接待自己。待自己假意传完口讯告辞出来,再偷偷折返去寻李居寿。谁想门上弟子却回言张真人有请,又想到之前李居寿所言师傅出关在即,可见是已经出关了。 她倒也并不畏惧,心道既来之则安之,总要不白白折腾这一趟才是。遂定下心来跟着引路的道士往瑶光殿行去。 却说张志仙当日所受内伤甚巨,直调养了一年方才出关。自觉这一年闭关收获颇丰,倒比从前俗务缠身时进益了许多。 出关后却发现门下弟子在自己这一年闭关之期不免懈怠,武功、经义均落下其余师兄门下许多。不由震怒。勒令首徒大弟子这几日对众徒弟严加管束,上午习经,下午练武,无事不得随意外出。 这一来可急坏了胖瘦二道,借口请假被师兄驳回,又被告知李居寿也在禁止外出之列。不由急的如热锅蚂蚁一般。两人只道若今日拿不到解药便要毒发,商量着偷偷溜出去。却不小心被大师兄抓回,禀报师傅发落。 胖瘦二道不过十五六岁,先前不对旁人说中毒之事也是觉得太过丢脸,又担心说了凝兮不给解药。倒并非觉得自己有错。 如今想着铁定毒发,也顾不上脸面,颠倒黑白,添油加醋地向张志仙狠狠告了一状。言道李居寿平日偷懒,不用心修习功课。他二人好心劝导,他不但不领情,反而勾结教外妖女,毒害同门师兄。求师傅狠狠责罚李居寿,又哭着跪求师傅赐解毒丹救命。 那张志仙也颇通医术,见二人红光满面,并无中毒后的黑气。又为两人把了脉,脉象平稳有力,全无中毒迹象。待听闻下毒的是个六七岁的小姑娘,不禁哭笑不得,暗骂弟子草包:定是被那女娃子哄了。 又想起李居寿来。这个出身终南山李家的弟子在自己闭关前几日送来,自己对他几乎全无印象。见二道告状,便命人唤李居寿进殿。 李居寿也是头一回直面师傅。听得胖瘦二道告发自己,也并不惊慌。当下源源本本将当日情形讲了,并未替二道遮掩,也并不夸大事实。 张志仙见这少年若兰芝玉树,俊秀非凡。回禀事情条理清楚,落落大方。比之胖瘦二道的蠢笨,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由心下添了几分欢喜。又观他骨骼清奇,是块习武的好材料,心中不由暗暗可惜:这样出众的一个少年却囿于父命不得修习全真武功。若能加意培养,只怕是自己门下数一数二的佼佼者了。 他年过四旬,所收弟子皆资质平平,每回全真教弟子大较时,自己的弟子总是比不过几位师兄的弟子。张志仙也是心高气高之人,他自己武功在全真七子中便是最弱,一心想教出个佳徒来扬眉吐气。这会儿见了这般良才美质,不由得十分心动。 却又苦于对李家的承诺,不禁好生犹豫。 第十七章 混乱 正犹豫间,便听得门上弟子禀告古墓派来人上门传讯,张志仙沉吟半响,不知来者何意:古墓派与重阳宫素无纠葛,自己也与杨过素昧平生,怎地突然有传讯之举。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当下命弟子将人带进殿里。 杨凝兮进得七真殿,便见殿中间端坐一位真人。年过四旬,青衣玄巾,颇有些仙风道骨出尘之态。心下暗赞,李居寿这个师傅长得倒是人模狗样,就不知是如丘处机般本就是个有道君子呢还是如岳不群般是个道貌岸然的呢。 眼角余光扫到李居寿,见他安然无恙好好地站在殿里,不由得大大松了一口气。狠狠瞪了他一眼:早知道你小子没事,姑娘就不费力跑过来了。 又不得不上前行礼,口中说道:“弟子古墓派杨凝兮,见过张真人。” 张志仙只见一个六七岁的漂亮女童在座前向自己小大人似的施了一礼。不禁莞尔:怎地古墓派无人,传信竟派这么个不到半人高的童儿来了? 他忍了笑意,咳了一声,装模作样地正色道:“不必多礼,不知贵派杨大侠有何指教?”不由自主地便带出了和小孩子说话的模样。 凝兮方才在山门上托言杨过有口信要传给张志仙本就是进门托词,这一路行来想破头也想不出所传应该是何言,当真是十分为难。自己素无急智,又不善于说谎。若是过儿、黄蓉、韦小宝,恐怕都能编出七八条口讯来。说不定还能大大摆全真教一道。有心假意传言蒙古人或八思巴有异动,又觉得毕竟假托了杨过的名义,若事后全真教查无此事,岂不大大损了过儿的英名。自己此举不就成了名符其实的坑爹? 索性光棍点,直言吧。 凝兮也不慌,只大大方方说:“不敢。张真人莫怪。杨大侠并未派弟子传信。不过是弟子想进重阳宫,想着你们守门的弟子断不肯让我进。只好假借杨大侠传信,让他们放我进来了。” 凝兮此言一出,殿上除张志仙外其余弟子便都对凝兮怒目而视:这女娃娃当真胆大妄为,把重阳宫当成什么了想进就进? 胖瘦两个道士更是认出了凝兮,冲过去就要抓住她,口中呼喝道:“师傅,就是这个小妖女帮着李居寿施诡计害我们!” 凝兮见胖瘦二道向自己恶狠狠地扑来,也不慌张,施展古墓轻功,几个闪身,便躲到了张志仙身后,口中还道:“张真人快救我!欺负小孩儿啦!” 原来凝兮想得明白:自己今日一行不过为着担心李居寿,这会儿见他好好地站在殿上也不像吃了亏的样子,也算没白白跑这一遭。此时自己孤身一人在重阳宫,先不说这两个道士今天有了防备自己未必能如那日般用毒针放倒他们。若真是放倒了他们,人家师兄啊师长啊也不能袖手旁观啊。到时打做一团吃亏的还不是自己。 索性做出小孩子的样子,横竖有张志仙这个当主人的主持大局呢。入门是客,料想重阳宫也不至于对自己一个小小的孩童下毒手。 果然,张志仙见闹得不像,对胖瘦二道喝道:“居明、居严,不得无礼。为师教你们武功,便是让你们欺负小姑娘的?” 胖瘦二道见师傅发话,不敢再追,只恨恨地瞪着躲在张志仙身后的凝兮。那个被叫做居严的瘦道士上前对师傅施礼道:“徒儿不敢。实是这小妖女胆大妄为,对弟子下毒再先,又无故闯入重阳宫扰我教弟子清修。不惩戒她一番未免堕了我全真教的名头。” 凝兮心道:“这瘦道士倒也不是一味草包,这两句话说得倒也有理有力有节。”刚要反驳,却见一直未出声的李居寿站了出来。 “师傅,这位杨姑娘的我的朋友。那天她对居明、居严两位师兄动手是为我打抱不平。今日闯入重阳宫,想来也是怕我再受到两位师兄责罚。杨姑娘年纪幼小不懂事,还请师傅恕罪。若有什么责罚,我愿一力替她承担。” 张志仙对李居寿既起了惜才之心,不由得对其言行格外关注了起来。这会儿见李居寿挺身而出替凝兮说话,不禁暗忖这孩子倒是个有担当的,只不知气度心性如果。有心要试他一试。便故意道:“李居寿,你两位师兄毕竟因你受伤,今日更因你之故,引得外教之人闯入我重阳宫重地。若不责罚于你,只怕难以服众。依照教规,罚你为教中担水一年。这位古墓派小姑娘擅闯我教,本应交戒律堂严加管教,默经一月。念你年幼,居寿又替你求情,便免了你的责罚吧!”决口不提对胖瘦二道的处置。 李居寿见凝兮免了责罚,不禁大喜。他当年在李家,见惯父亲令行禁止的威严。对师傅处罚甚是心服。在他心中,这事端本就因他而起,师傅处置他自然天经地义。至于胖瘦二道对自己的欺凌,他也并未指望师傅处置。他从前见多了家中仆役之间的倾轧恩怨,知道若想不受欺负,只有自己强大一途。当即诚诚恳恳向师傅道了谢,口称甘受责罚。 张志仙见李居寿沉稳有度识大体,对他更是满意,只在心里盘算怎样能正式收李居寿为徒又可以对李家有所交代。 凝兮见自己没事,也不意外。知道所谓年幼求情云云,不过是张志仙自寻台阶。她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全真教哪敢随便扣留,她若不懂事哭闹起来也够全真教上下头疼的。传出去江湖上难免有全真教欺负小姑娘的恶名。何况自己背着古墓派的名头,谁敢无端轻易得罪。她也没有天真到指望张志仙为李居寿出头惩治胖瘦二道。只心里暗暗替李居寿发愁:这次受了师傅责罚,只怕在全真教处境更加艰难。自己总要想个法子让张志仙肯教李居寿武功才是。 第十八章 惩戒 凝兮方才躲避胖瘦二道追打已躲在了张志仙身后。这会儿一心要替李居寿求情,索性上前扯了张志仙袖子道:“张伯伯,擅闯重阳宫是凝儿不对。李师兄并不知情。您别罚李师兄啊。要罚就罚凝儿好了。”她也不叫张真人了。只叫张志仙张伯伯。 张志仙之前还担心这六七岁的女娃子哭闹起来不好收场。只想赶紧派弟子把这小惹事精送出宫外了事。谁想这女娃子聪明伶俐又乖巧懂事。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盯住自己,声音软软糯糯的。实在招人喜欢。他咳了一声故意板着脸逗凝兮道:“罚你,你说说怎么罚你呀?” 凝兮道:“方才张真人说依律凝儿要在重阳宫抄经一个月。只是我若留在重阳宫一个月,爹爹必不能放心。要不凝儿这一月在家抄一部五千真言给张伯伯赔罪。您就免了李师兄的责罚,好不好。” 张志仙既对李居寿起了惜才之意,也并非真心想罚李居寿。不过是试其心性气度而已。只是他身为尊长,话既已出口便不可无故更改。担水一年索性就算是对李居寿的小小磨练。这会儿凝兮既然替李居寿求情,便顺势道:“也罢。居寿。既然这位小姑娘替你求情。便改为担水半年吧。小丫头,你可认得全字。就敢说一月抄一部五千真言了?” 凝兮见一年责罚改为半年也算差强人意。她既存了帮李居寿讨好师傅好让其传授武功的心思。见张志仙言语之中对自己甚是和善,索性打蛇顺杆上道:“若是凝儿能在一月之内抄一部五千真言,张伯伯就教李师兄武功好不好。” 张志仙见凝兮人小鬼大,笑骂道:“大人的事小孩子家别多管。居寿是我的徒弟,教不教他武功本真人自有道理。你若能一月抄出一部经来,居寿那半年担水责罚也免了如何?” 凝兮既听李居寿说过重阳宫不教李居寿武功乃是应了李王氏的要求。也知单凭自己六岁孩童随口一句央求必不能成事。不过是存了试探一下的心思。当下也并不失望,欢欢喜喜的伸出手和张志仙拉钩道:“张伯伯,咱们一言为定,您可要说话算话,不可以骗小孩子啊。” 张志仙笑斥道:“本真人一向说话算话。小丫头你一个月交不出五千言,免不了居寿的责罚,可不许找我哭闹。时候也不早了,你出来这么久家中师长定要担心。居弘,你替为师好生将这位小姑娘送回师门。务将她送到古墓派师尊手中再回来知道了吗?”张志仙担心凝兮一个稚龄女童出了重阳宫有闪失,特意命首席大弟子送凝兮回家。 凝兮只见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道士应声出列。恭恭敬敬向张志仙领命,就要牵着自己的手带自己出去。当下急道:“张伯伯,我抄了经书怎么给您送来啊。我下回来您可不能不许我进来。”她见张志仙对自己和善,有心以后多来几次讨了张志仙的欢心,这样李居寿在重阳宫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张志仙道:“女娃子你只管对门上弟子说找我就是了。居弘,你对门上弟子吩咐下去,以后这位小姑娘要来重阳宫,便领到我这里来。我若有事就让居寿接待。”凝兮不意李居寿这位师傅竟这般好说话。心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主角光环?自己如今也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起来?这位张真人这般好心,不会有什么阴谋吧?又暗忖自己一个小女孩也没什么值得人图谋的。再说横竖有过儿给自己收拾烂摊子呢。”当即笑嘻嘻向张真人道了谢,就要随居弘告辞出去。 谁想那叫刘居明的胖道士见今日风波凝兮不仅毫发无伤似乎还得了师尊欢心,不由心下大感不忿,跳出来拦着凝兮道:“师傅,这小妖女打伤我和居严师弟,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走了。” 凝兮暗翻白眼心道:“这个蠢道士连点眉高眼低都看不出来。活该你倒霉啊。最好惹恼了张真人,也算替李居寿出一口恶气。”当即可怜兮兮的往居弘身后一躲,告状道:“张伯伯,居明师兄欺负我。” 张志仙果然大怒,心道自己怎么就收了这么个蠢徒弟。这女娃子眉眼活脱脱和杨过一个模子,十有八九是杨过的女儿了。自己好言好语,好容易找台阶把她送出去,偏生这蠢徒弟没眼色还敢拦着。当即发作道:“居明,居严。你们师兄弟在为师闭关期间未尽照顾师弟之责,毫无悌爱之心。又以大欺小欺负不会武功的小姑娘。为师便罚你和居严打扫五谷轮回之所一年。若今后再犯,为师定将你们逐出师门。” 凝兮见这惩罚大合心意,不由心下大乐。朝居明居扬了扬下巴,这才随着居弘出去了。 那居弘是张志仙的首席大弟子,年少老成,进退合度,甚得张志仙器重。张志仙闭关这一年间更是全权打理瑶光殿大小事宜,在全真教也算是小有权势的管事弟子之一。今日大材小用送一个小小女童出门,却没有丝毫不耐。他追随张志仙多年,心知师傅如此看重这女娃娃必有缘故,因此言语间待凝兮也颇为客气。 凝兮见居弘眉目清朗,心下先生了三分好感。又见他和气,便在路上请托居弘多多照顾李居寿。 居弘笑道:“师妹言重了。居寿是我派弟子。之前对他疏于照料,原是我们做师兄的不是。如今家师出关,定当好生整治内务,定不会再纵容不守教规的弟子生事。” 凝兮见居弘言辞恳切,总算放下心来。言语间已到了山门,却见杨过和大雕齐齐站在山门外。 原来杨过从终南镇回转古墓,得知凝兮今日外出迟迟不归不免心下着急。欲找来神雕询问才发现神雕也不在。一路寻来方在山门处看见了神雕。神雕虽不会人语,但杨过看情形也料知凝兮进了重阳宫。暗骂女儿太过顽皮大胆。小小年纪居然就这般乱跑。这次回去再不能心软,定要狠狠责罚令凝儿长长记性。正欲让全真教门下弟子通禀,却见女儿被一个青年道士牵着手,言笑晏晏地送出门来。 杨过见女儿无恙,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他知全真教名门正派,倒不致作出伤害女儿之事,就怕女儿顽皮惹了事落在不知轻重的杂役道人手里,难免吃亏。 凝兮甫一出门就见到杨过先是一惊。也自知自己今日未和家里说一声就独自跑到重阳宫来大大不对。不过她并不惧怕杨过,欢欢喜喜地扑到杨过怀里,嘻嘻笑道:“爹爹,一天都没见你,凝儿想你了。娘煮了什么晚饭啊,凝儿饿了。” 第十九章 责罚 那居弘既为全真教的管事弟子之一,自然识得神雕大侠杨过这位高邻。这会见凝兮管杨过叫爹爹,心下恍然:怪道师傅对这女童这般客气,原来竟是神雕大侠的娇女。 面上却不显。上前向杨过打了稽首,只道今日凝兮误入了重阳宫被师父发现,担心凝兮小小年纪找不到回家的路。特命自己送凝兮回家。这会儿既已把凝兮交到了师门尊长手中,便要回去向师父复命了。 杨过狠狠瞪了女儿一眼,意思是回家再找你算账。又好生谢过了张志仙对凝兮的照顾。 凝兮也知今日自己太过任性。 她潜意识里一直仍当自己是大人。自然有什么事情想做就做。也不习惯商量别人。 今日心急李居寿,没和家里打招呼就贸贸然跑到全真教的地盘上。也不想想杨过这做爹的找不见自己不知该有多担心。 要说也是怪自己在古代,要是在现代有个手机,也就能随时告诉过儿爹爹自己行踪了。话又说来,即使有手机,又有哪个家长敢放心六岁孩子一个人乱跑。说到底还是不曾习惯自己六岁孩童的身份。 因见杨过动了真怒,凝兮赶忙搂住杨过脖子撒娇撒痴道:“爹爹,你生气就责罚女儿吧。女儿知错了,再不敢乱跑。” 杨过也是叹气头疼。女儿年岁渐长渐有了自己的主意。若说她胡闹吧,却并不像郭芙一般莽莽撞撞平白无故惹事生非,也不曾因为草包吃什么亏。认错的时候又极懂事明白。可若说她懂事吧,怎么就敢自己几次三番一个人跑到一个人也不认识的地方去。真不知道教女一事自己是语重心长循循善诱好呢,还是干脆如小龙女当年直接动扫帚更有用些呢。 到底舍不得重责女儿,只得恨铁不成钢地道:“回家看你娘怎么收拾你。饭就别想吃了。” 凝兮来古墓这一年多,早摸透了过儿爹爹和小龙女娘亲的性子。知过儿对自己极是宠溺,这会儿气极不过是为着担心自己的安危。小龙女娘亲更是面冷心热,对自己虽面上严厉,实则一副慈母心肠。根本不必担心自己没饭吃。 凝兮吐了吐舌头,倒是想起一事来。笑嘻嘻地赖在杨过怀里道:“爹爹,咱家里可有纸笔。” 杨过奇道:“凝儿要这个做什么?”又心下暗忖转眼凝儿就要七岁,到了开蒙的年纪。所谓女子无才便是德都是混账话。神雕大侠杨过的女儿自是要文武双全。 自己夫妇不过粗通文墨,教书先生一事实是做不来。若说家学渊源,旁学杂收,黄伯母自是不二人选。只是现今襄阳城危如累卵,宋廷风雨飘摇。郭伯伯郭伯母镇日殚精竭智,寝食难安。自己实在不好在这个时候张口。 倒是黄药师的关门小弟子,义妹程英是个不错的人选。程英妹子性情温柔敦厚,虽于武学上不及黄伯母,文艺一道确是得了黄药师亲口赞誉的。她现今与陆家妹子一起替师傅师姐守着桃花岛,远离尘嚣,岁月静好。不如托了她做凝儿的开蒙之师。 只是这授课地点和时间还要与龙儿及两位义妹细商。 凝儿的内功自是耽误不得。短期内便不可远离了寒玉床。也不知义妹可能舍下桃花岛诸务拨冗前来?龙儿素来清净惯了,若突然来了程英和陆无双姐妹,也不知会不会不习惯? 凝兮不知杨过心中所思,细细讲了今日全真之事,道自己为了李居寿免受教中责罚,自愿替李居寿受罚抄经。需得在一月中抄出一部《道德经》来。 杨过不悦道:“什么全真教的混账教规,张志仙那牛鼻子自去管教自己不成器的弟子,断没有管到我古墓派头上的道理。凝儿你不必理会,爹爹明日打上门看牛鼻子有甚话说!” 凝兮吓了一跳,知杨过言出必行,怕他当真去找全真教麻烦,连忙道:“爹爹,张真人并没有要罚凝儿。是凝儿主动提出来的。我见李家哥哥一心要留在全真教,有心帮他哄哄师傅好教授他武功。爹爹别怪女儿受罚抄经堕了古墓派的威名便是。” 杨过好笑道:“凝儿你小小年纪倒知道甚么是威名了。咱古墓派的威名凭的是爹爹妈妈的本事,可不必让凝儿挂心烦恼。也罢,凝儿你愿意爹爹也不拦你。只是你小小年纪也不识字,怎抄得出这经书?到时抄不出可别让爹爹捉刀。” 口中如此说,心中却打定主意,明日便下山找个读了两年书的小童写一本出来先,免得女儿到时抄不出经要自己代写。五千字自己倒不是写不出,只是自己的文字怎可无故落入全真教之手。 凝兮对抄经一事却是胸有成竹。自己又不当真是六岁孩童,平时因为兴趣也练过几年毛笔字的。写一部五千字的经书还不易如反掌。也不说破,只对杨过道:“爹爹放心,写不好还写不差嘛。毕竟张真人只说一月写完便可。爹爹只管帮我找一本《道德经》,女儿照猫画虎便是。” 父女两个说说笑笑,不觉已回到古墓家中。小龙女已做好了晚饭。又是清粥小菜,极为简单。凝兮腹诽美貌娘亲嫁给过儿这许多年也没练练厨艺,不都说要拴住男人的心首先要拴着男人的胃嘛。也亏得过儿每日吃得欢欢喜喜的。只盼着挨过一两年自己能揽了灶上的活计,给过儿改善下伙食。 吃饭间小龙女听闻凝兮今日又顽皮胡闹,也不动怒,只淡淡道:“今后半月扎马步都多一炷香的时间,无事不得外出。” 凝兮欲哭无泪。说来也怪,无论睡寒玉床、捉雀还是打暗器,凝兮都如鱼得水,掌握得很快。只扎马步武学这每日必练的基本功,凝兮最是不耐烦,每每盼着练习时间快快度过。听得每日又加了一炷香蹲马步的时间,真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哭丧着脸向过儿求救,过儿却一副唯夫人马首是瞻的模样,搀着小龙女径自走了。一把狗粮噎得凝兮半响顺不过气来。 第十九章 责罚 那居弘既为全真教的管事弟子之一,自然识得神雕大侠杨过这位高邻。这会见凝兮管杨过叫爹爹,心下恍然:怪道师傅对这女童这般客气,原来竟是神雕大侠的娇女。 面上却不显。上前向杨过打了稽首,只道今日凝兮误入了重阳宫被师父发现,担心凝兮小小年纪找不到回家的路。特命自己送凝兮回家。这会儿既已把凝兮交到了师门尊长手中,便要回去向师父复命了。 杨过狠狠瞪了女儿一眼,意思是回家再找你算账。又好生谢过了张志仙对凝兮的照顾。 凝兮也知今日自己太过任性。 她潜意识里一直仍当自己是大人。自然有什么事情想做就做。也不习惯商量别人。 今日心急李居寿,没和家里打招呼就贸贸然跑到全真教的地盘上。也不想想杨过这做爹的找不见自己不知该有多担心。 要说也是怪自己在古代,要是在现代有个手机,也就能随时告诉过儿爹爹自己行踪了。话又说来,即使有手机,又有哪个家长敢放心六岁孩子一个人乱跑。说到底还是不曾习惯自己六岁孩童的身份。 因见杨过动了真怒,凝兮赶忙搂住杨过脖子撒娇撒痴道:“爹爹,你生气就责罚女儿吧。女儿知错了,再不敢乱跑。” 杨过也是叹气头疼。女儿年岁渐长渐有了自己的主意。若说她胡闹吧,却并不像郭芙一般莽莽撞撞平白无故惹事生非,也不曾因为草包吃什么亏。认错的时候又极懂事明白。可若说她懂事吧,怎么就敢自己几次三番一个人跑到一个人也不认识的地方去。真不知道教女一事自己是语重心长循循善诱好呢,还是干脆如小龙女当年直接动扫帚更有用些呢。 到底舍不得重责女儿,只得恨铁不成钢地道:“回家看你娘怎么收拾你。饭就别想吃了。” 凝兮来古墓这一年多,早摸透了过儿爹爹和小龙女娘亲的性子。知过儿对自己极是宠溺,这会儿气极不过是为着担心自己的安危。小龙女娘亲更是面冷心热,对自己虽面上严厉,实则一副慈母心肠。根本不必担心自己没饭吃。 凝兮吐了吐舌头,倒是想起一事来。笑嘻嘻地赖在杨过怀里道:“爹爹,咱家里可有纸笔。” 杨过奇道:“凝儿要这个做什么?”又心下暗忖转眼凝儿就要七岁,到了开蒙的年纪。所谓女子无才便是德都是混账话。神雕大侠杨过的女儿自是要文武双全。 自己夫妇不过粗通文墨,教书先生一事实是做不来。若说家学渊源,旁学杂收,黄伯母自是不二人选。只是现今襄阳城危如累卵,宋廷风雨飘摇。郭伯伯郭伯母镇日殚精竭智,寝食难安。自己实在不好在这个时候张口。 倒是黄药师的关门小弟子,义妹程英是个不错的人选。程英妹子性情温柔敦厚,虽于武学上不及黄伯母,文艺一道确是得了黄药师亲口赞誉的。她现今与陆家妹子一起替师傅师姐守着桃花岛,远离尘嚣,岁月静好。不如托了她做凝儿的开蒙之师。 只是这授课地点和时间还要与龙儿及两位义妹细商。 凝儿的内功自是耽误不得。短期内便不可远离了寒玉床。也不知义妹可能舍下桃花岛诸务拨冗前来?龙儿素来清净惯了,若突然来了程英和陆无双姐妹,也不知会不会不习惯? 凝兮不知杨过心中所思,细细讲了今日全真之事,道自己为了李居寿免受教中责罚,自愿替李居寿受罚抄经。需得在一月中抄出一部《道德经》来。 杨过不悦道:“什么全真教的混账教规,张志仙那牛鼻子自去管教自己不成器的弟子,断没有管到我古墓派头上的道理。凝儿你不必理会,爹爹明日打上门看牛鼻子有甚话说!” 凝兮吓了一跳,知杨过言出必行,怕他当真去找全真教麻烦,连忙道:“爹爹,张真人并没有要罚凝儿。是凝儿主动提出来的。我见李家哥哥一心要留在全真教,有心帮他哄哄师傅好教授他武功。爹爹别怪女儿受罚抄经堕了古墓派的威名便是。” 杨过好笑道:“凝儿你小小年纪倒知道甚么是威名了。咱古墓派的威名凭的是爹爹妈妈的本事,可不必让凝儿挂心烦恼。也罢,凝儿你愿意爹爹也不拦你。只是你小小年纪也不识字,怎抄得出这经书?到时抄不出可别让爹爹捉刀。” 口中如此说,心中却打定主意,明日便下山找个读了两年书的小童写一本出来先,免得女儿到时抄不出经要自己代写。五千字自己倒不是写不出,只是自己的文字怎可无故落入全真教之手。 凝兮对抄经一事却是胸有成竹。自己又不当真是六岁孩童,平时因为兴趣也练过几年毛笔字的。写一部五千字的经书还不易如反掌。也不说破,只对杨过道:“爹爹放心,写不好还写不差嘛。毕竟张真人只说一月写完便可。爹爹只管帮我找一本《道德经》,女儿照猫画虎便是。” 父女两个说说笑笑,不觉已回到古墓家中。小龙女已做好了晚饭。又是清粥小菜,极为简单。凝兮腹诽美貌娘亲嫁给过儿这许多年也没练练厨艺,不都说要拴住男人的心首先要拴着男人的胃嘛。也亏得过儿每日吃得欢欢喜喜的。只盼着挨过一两年自己能揽了灶上的活计,给过儿改善下伙食。 吃饭间小龙女听闻凝兮今日又顽皮胡闹,也不动怒,只淡淡道:“今后半月扎马步都多一炷香的时间,无事不得外出。” 凝兮欲哭无泪。说来也怪,无论睡寒玉床、捉雀还是打暗器,凝兮都如鱼得水,掌握得很快。只扎马步武学这每日必练的基本功,凝兮最是不耐烦,每每盼着练习时间快快度过。听得每日又加了一炷香蹲马步的时间,真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哭丧着脸向过儿求救,过儿却一副唯夫人马首是瞻的模样,搀着小龙女径自走了。一把狗粮噎得凝兮半响顺不过气来。 第二十章 道德经 一夜无话。 翌日凝兮梳洗完毕与龙过二人共进朝食。发现餐桌上多了一本泛黄的书册。翻开竟是王右军所书小楷《道德经》。虽非右军真迹,却是前朝褚遂良所临,笔势遒美健秀,飘若浮云,矫如惊龙。 此经大有来历。 道是一日,王羲之乘船访友,忽见清清河水之上一群白鹅戏水,矫健俊美。羲之爱极,便向艄公探问养鹅之人是谁。艄公道:“这群白鹅主人乃是一位道士,大人若是喜欢,不妨与之商议买下。”王羲之听了艄公之言,旋即找到那位道士家中。道士知王羲之擅书天下闻名,心中暗喜,却故意道:“这鹅是不卖的,倘若右军大人一定想要,请抄写一份《道德经》来换吧。”王羲之欣然应允,精心书写几日世间方有此经。后来李太白有诗云“山**士如相见,应写《黄庭》换白鹅。”即是说此事。 古墓派祖师婆婆林朝英的心上人当年出家做了道士,祖师婆婆初时恼怒,后来竟也爱屋及乌研读起道经来。她是世家小姐做派,重金搜罗了不少名家所书善本,时时赏玩,以遣情思。祖师婆婆去后便也只在古墓蒙尘了。今日因凝兮抄经之故,方得重见天日。 笔墨纸砚也一应俱备,凝兮喜得连声向小龙女娘亲道谢。小龙女正色道:“凝儿,你爱陪着全真教那群牛鼻子胡闹娘也不拦你,只是日常的功课可不许因抄经耽误了。” 凝兮点头称是。 接下来几日凝兮挑了午后原该休息的一个时辰潜心抄经。凝兮穿越前因为爱好在毛笔字上狠着下了几年功夫,不敢称专业,却也算得上会写字的。初时几日,因到底现今换了稚龄孩童的身体多少有些力不从心,下笔无力。练得几日,倒渐渐熟练了起来。 杨过初几日担心女儿不会写,有心在一旁加以指点。后来见女儿竟似无师自通,所书字体虽与王右军不似,却也称得上笔法稳健,工整秀丽。 他却不知凝兮穿越前的那个时代楷书流行习赵孟頫,某宝字帖最多的便是这《道德经》、《金刚经》。凝兮那会儿临了少说百遍。如今写字自然也算形似。 也就放下心来,由着女儿用功去了。 《道德经》总共五千言,八十一章。每章不过六十余字。凝兮每日三章,除去最初练习适应那几日,也不过二十日便写完了。细细检查了一遍,替换了两三页写得不满意的。央了过儿拿到终南镇找书画铺子装裱成册。倒也似模似样。 凝兮极为满意,若不是为着一月之约,都舍不得给重阳宫送去了。懊恼对杨过道:“真是便宜了重阳宫张真人。爹爹你喜不喜欢,喜欢凝儿也抄一册给你。” 古墓不见天光,即使遍燃灯烛也终是不甚明亮。这月旬凝兮每日秉烛抄经,杨过已是心疼已极,只是见女儿认真,不好拦着。好容易盼着写完了,谁想女儿竟是意犹未尽。忙道:“抄经太过劳神费力,凝儿的心意爹爹领了便是。” 算算小龙女罚自己的禁闭之期已过。之前专心抄经倒是不觉气闷。这会儿大功告成,凝兮再坐不住,便禀了过儿爹爹要明日入重阳宫。一来探望李居寿,二来把抄好的经书送过去。 杨过不放心道:“爹爹明日陪你走一遭,免得全真教那群牛鼻子又节外生枝。”当即送了拜帖过去。 不提重阳宫接到拜帖一番兵荒马乱。 却说次日待凝兮早课完毕,杨过便领着凝兮闲闲往重阳宫行去,因担心女儿累着,依旧抱了女儿一路行来。 刚行至山门前知客亭,早有全真弟子在亭中等候多时。见杨过父女遥遥行来,便有弟子飞奔入山门通禀。 不多时便见重阳宫山门中门大开,左右齐齐列出一众弟子。全真教掌教真人张志敬自携了新一代全真七子在门前相候。 见杨过携女行至山门,张志敬赶忙上前两步,打了个稽首,口中道:“杨大侠大驾光临,重阳宫蓬荜生辉。”一面请杨过入内。 凝兮不意全真教今日如此阵仗。她心中只当今日是去同学家串门子。只想见了李居寿看看他这月旬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又受欺负。再看看能不能寻得机缘哄张志仙肯教授李居寿武功。 这会儿全真教倾宫相迎,倒似接见国家元首。也不知今日还能不能见到李居寿。 杨过却安之若素,与张志仙客气了几句,也不放下凝兮,就这么抱着凝兮进了山门。 凝兮汗颜:自己这不是成了小七,镇日让爹爹抱着连路都不用自己走。脸上一红,挣扎着要下地。 杨过见重阳宫内地势开阔,道路齐整,往主殿所去之路也不甚远,便放心放女儿下来。 凝兮先时两进重阳宫,都是事出有因,匆忙中也不及细看。今日随着重阳宫众人缓缓而行,这才得以畅游。 凝兮暗暗喝了一声彩。怪道敢称个“宫”字。 这重阳宫北临渭水之滨,东傍水之岸,西以白马河为界,占地极广。宫内殿、堂、楼、阁、塔、亭无数,竟有五千余间之多。 中轴线依次灵官殿、玉皇殿、重阳殿、北极殿,斗拱交错,青瓦盖顶;参差巍峨,鳞次栉比。并非浓丽华贵却胜在古朴典雅。 更兼绿色掩映,花木葱茏。端的是一处修行的好道场。 为示隆重,全真教更遣了教中青年弟子一路作引导。那弟子长身玉立,面目英俊,更兼唇角带笑,观之可亲。一路将全真故事、殿宇来历、祖师轶闻娓娓道来,谈吐可喜,令人如沐春风。 凝兮听得津津有味,暗赞道:“这道士不做导游真是可惜了。” 第二十一章 张掌教 不觉一行人行至北极殿。 原来这重阳殿虽是前山重阳宫主殿,供着重阳祖师画像,是全真教打醮,求福禳灾活动的主要场所。却并非掌教真人的起居会客之所。张志敬的会客之所乃是后山的主殿北极殿。 后山是全真教日常生活起居之所。全真七子分领一殿,名为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俱有院落。门下弟子修行练武均在院中,各不相扰。李居寿的师傅张真人领的便是这瑶光殿。 上次凝兮因找张志仙,被守门弟子径直走小路带往瑶光殿,是以未见过北极殿。 这北极殿虽不如前山重阳殿宏伟,在这后山中却恰似那北极星,为七院拱卫。 殿前石雕香炉,香炉上铭刻“北极宫”三字。 “北极宝殿”牌匾横居正中,楹联曰:“一瓢满饮甘河水,七朵祥开大海莲”。 入殿分宾主落座。杨过坐了客座主位,因凝兮年幼,特摆了绣墩放在杨过身旁,又拿了好些糕点瓜果哄着凝兮。 落座奉茶。 张志敬开口道:“前次多谢杨大侠解我重阳倒悬之危,护教之德敝教上下没齿难忘。不知今日前来有何吩咐?” 杨过道:“张掌门客气。那蒙古人狼子野心,天下汉人无不切齿痛恨。杨某适逢其会,不过举手之劳。” “杨某今日前来,倒也并无什么大事。月旬前,小女顽劣误入重阳宫,扰了贵教瑶光真人清修。所幸张真人并无怪罪之意,反命门下弟子专程将小女送回。今日特携小女来相谢。” “凝儿,还不上前谢过张掌教,瑶光真人?”因张志仙与掌教张志敬同姓张,为示区别,教中一向称张志仙瑶光真人。 凝兮赶忙起身上前,躬身福了一礼道:“凝兮谢过张掌教,谢过张真人。” 张志敬连道不敢当。 杨过接言道:“小女年幼,无以相谢。这半月内子令她在家抄经,一来答谢瑶光真人,二来也拘拘她的性子。” 说着将凝兮那本《道德经》递给张志敬。 张志敬连道杨过太过客气。礼节性地翻了翻经书,想要说几句夸赞凝兮的客气话,谁想翻开经书竟咦了一声,竟是将五千言细细看了一遍。 张志敬雅爱书法,尤工楷书。对颜柳欧体都有精研。这会儿见凝兮楷书虽笔力尚弱,却胜在结体严整、遒媚秀逸,隐隐有大家之风。不禁惊道:“令爱这楷书师从何人?端地圆润绮丽,别具一格。若假以时日,不愁不是书中圣手了。” 这却是凝兮误打误撞了。 话说那赵孟頫与颜真卿柳公权欧阳询并称楷书四大家,楷书尤受清朝乾隆皇帝推崇,虽有“子昂书法,温润娴雅。远接右军正脉之传,递过为妍媚纤柔,殊乏大节不夺之气。”之诟病,不过是后人恶其以宋宗室而仕元,申引发挥罢了。单就书法来讲,实是与颜柳欧各擅胜场,难分伯仲。 只是这赵孟頫乃是宋末元初之人,此时也不过是个总角之童,赵体自然尚未现于人世。故而凝兮只得其形全无其神的所谓“赵体”倒是大大惊了擅书的张志敬一番。 张志敬细看凝兮笔意转折,不禁越看越爱,自觉五千字看完,于书写一道更增一层领悟。 他在书法一道上略有痴处,当下不顾掌门身份之尊,喜得连连向杨过道谢:“杨大侠家学渊源,令爱年幼聪慧,贫道今日受益良多。无以为谢,可巧贫道近日机缘巧合新得了柄匕首,也不是什么罕物,想来难入杨大侠法眼。倒好在小巧精致、削铁如泥,便赠予令爱防身吧。” 凝兮听了正在吃的一口茶差点儿没喷出来。心想这全真教莫不是开匕首铺的。怎么见人就要赠把匕首。丘处机如此,张志敬也如此。说不定这把匕首还是靖康同款吧? 一名全真弟子毕恭毕敬用托盘托了一物奉与张志敬。那张志敬又双手把盘中之物递给杨过。 杨过也不甚以为意,谢了张志敬,随手把匕首递与了凝兮,又嘱咐凝兮莫要割了手指。 凝兮见那匕首不过七八寸,甚是小巧精致。手柄匕鞘均是黄金贴饰。手柄正中一颗鸽子蛋大的红宝石,光晕流动,熠熠生辉。 将匕首拔出鞘,若一弘秋水,寒气逼人。细看匕身小篆刻了云英二字。 凝兮不意这匕首竟如此华丽,且正合女子所用。心中大爱,倒是诚心诚意谢过张志敬厚赠。 原来昨日全真教接到杨过拜帖,道要携女前来。顿时一阵兵荒马乱。张志敬连夜开了库房挑选给凝兮的见面礼。一则做长辈的见了晚辈,总不好空手。二则上次杨过解了全真教之危后飘然而去,全真教着实无意为谢。今日漫说凝兮所写《道德经》确有独到之处,便是凝兮写了一本鬼画符,张志敬也打定主意要厚颜夸赞得窥天机的。 若说这柄匕首也是有些来历。原为王重阳无意间所得古物。因其名为云英,合了一个英字。白居易又有“屦泥惹石髓,衣湿沾云英。”之句。意指朝露。倒把朝英二字占全了。 只这番心思却不好对徒子徒孙说了。是以张志敬一向只知这匕首是教中珍物,却是不知其中这段曲折了。 不说凝兮把玩匕首,却说杨过接言道:“今日杨某前来,还有一事相请。贵教瑶光真人弟子李居寿这孩子与我甚是投缘,我见他根骨甚佳,是块习武的好料子,却由于母命所宥,并未得习全真武功。张掌门德高望重,还望从中代为斡旋,务请其母收回成命。” 凝兮虽年幼,到底与李居寿男女有别,杨过自不好提凝兮与李居寿相熟之事碍及女儿清誉。是以只道自己与李居寿投缘。 全真教弟子众多,李居寿一个小小末代弟子之事原到不得全真掌教真人耳中。只是张志仙知李居寿与古墓派这段渊源,听闻杨过今日登门,不敢隐瞒,早将事情源本报备掌教。 是以张志敬听闻杨过此言,非但不诧异,反倒接言道:“实不相瞒,居寿这孩子志仙与贫道也都甚是喜欢,志仙更存衣钵相托之意,早已修书一封给他母亲,相商传授武功之事。料想不日便有回信。” 杨过知全真教在终南一带百姓中甚有威望,更有那愚夫愚妇将全真七子奉若神明的。全真教玉瑶真人开口,那妇人定不敢不依。是以欣然相谢道:“多谢张掌教成全。” 凝兮不想自己和李居寿大大为难之事杨过不过一句话便搞定,不禁暗叹古往今来权势都是好东西啊。也自替李居寿欢喜。 张志敬回道:“杨大侠客气了。原是分内之事。时近中午,敝教备了素宴,还望杨大侠赏光。” 第二十二章 筵席 不多时便有弟子前来延请开席。一众人移步若水阁。 若水阁取“上善若水”之意,门两侧一副对联:“道贯一壶天地髓,精通万代圣贤心”,乃是重阳宫后院花木深处掩映的一座三层木结构阁子。 阁前掘地为湖,叠石为山。曲桥飞瀑,花木扶疏。临湖推窗眺望,景色绝佳。是重阳宫宴请贵客的地方。 张志敬坐了主位。杨过坐了主宾位。其余全真六子一旁作陪。因着李居寿的关系,张志仙坐了杨过右手边次主位相陪。 又为凝兮特设了一桌,着李居寿和居弘并教中玉衡殿两位女弟子相陪。 玉衡真人是全真七子中唯一的女真人,所收的徒儿自然也以女子居多。因凝兮是女娃娃,张志敬特遣了这两位女弟子相陪。 两位女弟子中年长的那位姓周,名若芙。是玉衡子首徒。二八芳华,臻首娥眉,雪肤花貌,竟是十分地端庄秀美。年幼的那位姓秦,名若瑶,不过豆蔻年纪,眉眼间稚气未脱,唇角小小两枚梨涡,一派烂漫天真。 凝兮心中暗暗赞叹:“全真教竟有如此美貌的女弟子,做道姑未免可惜了。” 那两位女弟子自幼听着古墓派神雕侠侣的轶事长大。对杨过的盖世功业,小龙女的绝世美貌,二人的伉俪情深十分神往,深以不得见这对夫妇为人生憾事。如今得了这差事,当真是喜出望外。 二女见凝兮一袭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襦裙,秀发用粉色丝带松松挽起,乌发红唇、容色娇美,虽年齿尚幼,却可想见长大后定是个绝色的美人。有女若此,真不知那位杨夫人究竟是何等惊世容颜了。 凝兮先蹲身向居弘福了一礼,笑嘻嘻道:“居弘师兄,多日不见,一向可好。” 居弘见凝兮活泼知礼,甚是喜欢。对凝兮照顾不由得更加周到几分。又介绍着凝兮与周秦二女相互见了礼,随即入座。 凝兮本以为今日情势定见不到李居寿了。谁想张志敬好人做到底竟抬举李居寿席间相陪。 算来凝兮与李居寿也是月余未见。上次在瑶光殿也是匆匆一唔,未及详谈。也不知这几日他过得可好。 这会儿细细打量,见李居寿着了与居弘周秦三人一色的青色布袍,墨发以竹簪束起,身姿如松,意态从容,不复之前的衣衫落魄。可见这日子过得甚为舒心,不由得暗暗放下心来。 李居寿见了凝兮,勾起唇角温和地笑了笑,柔声道:“凝儿妹妹,这几日你过得可好。” 凝兮不由嘟嘴道:“哪里好,被我娘罚了禁足,足足半个月不得出门,可闷死我啦。要不早就来寻你啦,我看你最近过得倒是不错吧?” 李居寿点头道:“师傅、大师兄均对我十分照顾。”又细细讲了别后情形。 这些日子张志仙虽并未传授李居寿武功,却着意指点了李居寿的经文课业。李居寿天资聪颖、闻一知十,张志仙对他极为满意。 又交代了几件差事下来,李居寿竟无一不办得妥妥当当,小小年纪实在是难得。一时间李居寿在瑶光殿风头无俩。 言谈间菜已陆续上桌,张志敬站起举杯道:“杨大侠莅临,敝教上下深感荣幸。贫道先饮为敬。” 杨过含笑举杯致意,也是一饮而尽。 不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说来这全真教的全素斋原是大大有名。原料取于终南山出产的苔蘑、木耳、黄花菜、马兰头、豆苗、椿苗等山珍野味,配以豆腐、冻粉、面筋、新鲜蔬菜等,或清炒、或火煨、或清炖、或烘烤,青丝绿叶,间色分明。虽为素菜,却能仿出鸡、鸭、鱼、肉等诸多形态,不仅形似,味道也一般无二。 今日贵客登门,掌勺师傅更是打叠起十二分精神精心烹制,四压桌、四冷荤、四炒菜、四大件,流水价上来,色香味俱全,名字又极雅致:“半月沉江”、“南海金莲”、“高山流水”“三羊开泰”等等。把凝兮吃得连连点头,赞叹不已。 凝兮最爱其中一道异味卷果,选果肉、枣泥、山药、蜂蜜、白糖、桂花等原料,用油皮卷好蒸炸,再用蜜渍。软糯甘甜。暗忖:“若是用家中的玉蜂浆浸渍,只怕更加醇正甜香。改日自己也动手试一回,给过儿爹爹和小龙女娘亲尝尝。” 李居寿见凝兮吃得香甜,也是欢喜。举筷又替凝兮加了两箸道:“凝儿妹妹,慢点吃,别噎着了。”又倒山果滤的汁子给凝兮喝。 一会儿又道:“过几日师傅命我下山采买殿中过端午节的应节之物,凝儿妹妹可有什么要带的,我帮你一并买回来。” 坐在一旁的秦若瑶听了,喜道:“李师兄,这般凑巧。师傅也指了我这个差事,我正愁一个人办不好这差事呢。不如我们一道,你也帮我拿拿主意。” 凝兮见秦若瑶吃饭时眼睛不时偷偷望李居寿身上看,这会儿又主动相约,心下暗笑:“这小姑娘只怕对李家哥哥有几分心动,也不知两人缘分如何。” 原来全真教并不禁修真弟子嫁娶。之前掌教马丹阳与清净散人孙不二便是一对双修道侣。 那秦若瑶豆蔻年华,情窦初开,见李居寿年少英俊,言谈温文有礼,两人又年岁相仿,不由暗生好感。 凝兮上次去终南镇还是元宵节赏灯的时候。听了不由也心动道:“李家哥哥,我也许久没到镇上了。不如我禀了爹爹,咱们一道同去呀。” 李居寿听得凝兮也要同往,更加欢喜:“终南镇我最是熟悉不过。杨世伯若是放心,我正好带凝儿妹妹你好生逛逛。绿柳居的单先生说书最是生动不过。这时节芍药花开得又好,咱们办完了差事在绿柳居赏花听书,岂非乐事一桩。” 听得凝兮更加动心。拍胸脯道:“爹爹最疼我不过,定会同意的。李家哥哥,咱们就这样说定了啊。” 第二十三章 闲云居 一席酒直吃到红日偏西方才尽兴。凝兮李居寿秦若瑶三个絮絮说了好些个话。到最后连李居寿幼时斗蟋蟀养蝈蝈,秦若瑶与家中姐妹拜月祭花神的旧事都被翻了出来。听得凝兮津津有味。 凝兮上一世的童年因时间隔得太久,记忆十分模糊。况且也不过是做功课和看电视,着实平淡无味。 这一世倒是空有六七岁孩童的年龄,却实实是一颗成人心。况且也没个玩伴,自然这些孩童的游戏一个也没玩过。 秦若瑶同情地看着凝兮道:“古墓派的日子过得也太无趣了些,若是要我一直过这样的冷清日子,我可挨不下来。” 周若芙听得这话说得不大客气,又牵扯到了古墓派,怕秦若瑶口没遮拦引得两派生隙,连连朝秦若瑶使眼色。 凝兮却不以为忤,深感赞同。古墓的日子若真让一个活波好动的孩童来过,只怕一天也呆不下去。也不知过儿小时候那几年在古墓是怎么过来的。 眼见天色已晚,杨过便起身携了凝兮告辞。 凝兮心事已了,这会儿又酒足饭饱,伏在杨过背上不觉困倦。杨过见女儿沉沉欲睡,心疼女儿在路上颠簸,便放缓了脚步,稳稳驮着凝兮回了古墓。 小龙女早已在墓门前等候。见凝兮在杨过背上睡得香甜,也是不忍叫醒女儿,索性道:“今晚便在闲云居歇了吧。” 这闲云居其实是临近古墓搭建的两间木屋。屋内简单陈设了桌椅床榻诸物。乃是小龙女和杨过仿着绝情谷底小龙女独居茅屋所建。因古墓出入不便,偶尔客来,都是宿在闲云居的。 闲云二字是小龙女所拟。只因终南山终年云雾缭绕,这两间木屋依山而建,云朵若飘带在屋间缠绕,实是看云的绝佳场所,雾岚弥漫时更是恍若仙境。 小龙女铺好被褥将凝兮轻轻放在床上,掖了掖凝兮的被角,与杨过牵手去了外间。 时值春夏之交,草木芬芳扑鼻,夜凉如水,星子灿然。 杨过煮沸了一壶冬日里搜集自梅瓣间的雪水,和小龙女对坐吃茶闲话。 凝兮年纪渐长,课业日重,龙过二人每日里为家事奔忙,难得有这样执手相看的清闲时刻。 杨过守着妻女,心中甚是平安喜乐。只觉人生若此,夫复何求。 一夜无话。 次日凝兮醒来,发现自己身在闲云居。料想自己睡熟后被过儿爹爹一路抱回。不禁失笑自己现今果然像个小孩子,说睡着就能睡着。山路崎岖,即使过儿爹爹武功盖世,把自己抱回来只怕也不轻松吧。 又想到自己昨日没在寒玉床上练功,耽误了功课,也不知小龙女娘亲会不会生气责罚自己。说来也是奇怪,人皆道严父慈母,凝兮却是畏惧小龙女比杨过多一些。 偷觑小龙女神情,似乎并无不悦,方才放下心来。 早餐是粳米粥,盐渍青果,白馒头。昨日的饭菜虽然美味。却到底是素的。凝兮昨夜睡得早,这会儿子早就饿了。只觉米粥清甜,青果蛋白如凝脂,鲜香软嫩;蛋黄红沙油,松沙细糯。不觉食指大动。暗暗可惜要是再有点腊肉火腿就更妙了。直吃了半个馒头一碗粥,两个青果方才停箸。 想到昨日和李居寿秦若瑶的约定,悄悄咬耳朵和过儿说了。 杨过见昨日凝兮和秦若瑶、李居寿玩得开心,心里也愿意女儿有同龄的玩伴。只是李秦二人均不过十三四的少年,带着一个六七岁的女童去钟南镇,实是让人放心不下。 他又不愿让女儿失望,心下合计已有了主意。与小龙女相商后便答应了。 凝兮不意杨过这样好说话,本准备了一箩筐的理由,打定主意要软磨硬泡。谁想居然就这么轻易答应了。不由得喜出望外。忙忙地要出去给李居寿送信。 谁知小龙女虽未因昨夜之事责罚凝兮,生生又把今日的功课加了三成。待凝兮练完暗器打穴,出得古墓已是红日西沉。去重阳宫便有些来不及了。 好在李居寿在闲云居门外给凝兮留了字条,云去钟终南镇之日定在了四月二十八。凝兮如若能同行,便在二十八日前给瑶光殿送个字条。 凝兮暗暗腹诽,古墓派人丁稀少,钟南山人迹罕至。送个信跑个腿都得自己亲力亲为。要是像穿越前有个跑腿app啥的多好。 得和过儿爹爹说说养只信鸽。 给瑶光殿送过信后凝兮便掐着指头盼着四月二十八。 第二十四章 下山 转眼到了四月二十八这一日,凝兮天未亮便潜出古墓,在闲云居换了干净衣衫等候李秦二人。 今日凝兮白袄白裙,发间白色丝带,活脱一娃娃版小龙女。 小龙女并未一味给凝兮着白衣。各色裙子很是做了不少。但可能电视剧中一袭白衣的小龙女太过深入人心,穿来穿去,凝兮还是最喜欢这经典的一身白衣。 杨过特意给凝兮挂了一个荷包,荷包里放了二两散碎银子。嘱咐凝兮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便用这银子买。女儿年纪太幼杨过并未敢往荷包里多放银子,不然被偷儿盯上了也是麻烦。 不多时李居寿秦若瑶联袂而来。同来的居然还有居弘和周若芙。 原来张志仙听闻李居寿秦若瑶要带着凝兮逛终南镇,担心两个半大孩子带着一个小女童,万一有闪失可无法向杨过交代。特意命居弘下山相陪照应。又虑着凝兮是小姑娘居弘照顾不周,特意向玉衡真人借了周若芙。 又担心凝兮年幼走不得长路,令居弘和李居寿赶了一辆马车过来。 杨过虽同意了女儿下山,却是打定主意要悄悄潜行跟在女儿身后的。如此一来不至于搅了女儿和玩伴出游的兴致,又可以保证女儿的安全。若说杨过这爹爹当的,放在今日也是活脱女儿奴一枚了。 不意张志仙安排得竟如此周全。 居弘领师弟师妹向杨过见过了礼,又详细解说了终南镇之行的活动安排。 云一日往返太过匆忙,师尊特意嘱咐可在镇上留宿一晚,明日上山即可。 杨过见居弘心中有数,这才略略放下心来。又拉着凝兮,殷殷嘱咐了许多话,方才把凝兮抱上马车。瞧着马车远远走出了视线,这才怅怅然回古墓去了。 往日凝兮上下山都是由杨过背着走的小路。这小路十分陡峭难行却胜在直上直下,脚程快的下山只需一个半时辰。 今日马车走的却是舒缓平坦的大路。下山便需要半日时间。 凝兮头一回坐马车,只觉十分新鲜有趣。掀开车帘一角,呼吸着清晨山中特有的清甜甘洌的空气,但见满山松柏苍翠欲滴、扑面而来。遥遥传来重阳宫早课悠扬的钟声。真是说不出的舒适惬意。凝兮不由得对这次终南镇之行充满了期待。 这马车外表看着并不华丽,车内却十分宽敞舒适。铺了厚厚的大垫子,还准备了茶水点心。 凝兮今日起得早,又心急出门,便有些无心早饭。这会儿腹中确实饿了。见了这点心茶水不禁喜出望外。尝了尝,倒比家中惯吃的稻香斋的点心味道还好些。暗暗称赞重阳宫的白案师傅好手艺。 和秦若瑶周若芙两个边吃点心边闲聊。 秦若瑶心疼李居寿在车厢外吃不到点心,特意拿手帕包了几样,递给李居寿:“李师兄,你和居弘师兄吃点心呀。” 李居寿接过点心含笑向秦若瑶道了谢。 回到车厢,秦若瑶低声对凝兮说:“杨妹妹,我总觉李师兄这几日有些闷闷不乐,问他却只说没什么。” 凝兮疑惑道:“可是瑶光殿这几日又有人与他为难了?秦姐姐,你这些日子可曾听说有谁和李师兄龃龉?” 秦若瑶仔细想了想摇头道:“李师兄年少聪慧,为人又谦和礼让,我见张师伯喜欢他得紧,居弘师兄他们也都很照顾他。” 若不是重阳宫的事便是李居寿家中的事了。该不会是李居寿家里迟迟没有回信吧。 想到这凝兮再坐不住,探身出车厢喊李居寿:“李师兄。” 李居寿见凝兮喊他,和正在赶车的居弘禀告一声,回身钻进了车厢。 因当着周秦二人,凝兮也不好细询,只含糊问道:“李师兄,你家里可给你师傅回信了?” 李居寿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却很快含笑回道:“并没有。想是路上哪里耽搁了。也不是甚么大事,凝儿妹妹可别为了这个扫了出游的兴致。” 见凝兮到底因这个有些情绪低落,便又挑拣这几日重阳殿的趣事讲给凝兮听。直逗得秦若瑶花枝乱颤,周若芙也嘴角噙笑、忍俊不禁。 李居寿觑着凝兮展颜放才放下心来。出了车厢换了居弘歇息,自行去赶马车。 巳时马车终于进了钟南镇。 因时近端午,街上已满满节日气氛扑面而来。满街兜售艾叶、彩线香囊以及棕叶江米的小贩。人来人往,鼎沸喧声。煞是热闹。凝兮自小便爱极这世俗的烟火气息。此时寂寂终南乍投身这滚滚红尘,直觉满心欢喜得似要炸裂开来。 端午节又称五月女儿节,女儿回娘家,挂钟馗像,迎鬼船、躲午,帖午叶符,悬挂菖蒲、艾草,游百病,佩香囊,备牲醴,赛龙舟,放风筝,比武,击球,荡秋千,给小孩洗苦草麦药澡,涂雄黄,饮用雄黄酒、菖蒲酒,吃五毒饼、青果、粽子和时令鲜果等。 今日李居寿秦若瑶便是替殿中采办昌蒲、蒿草、艾叶、苍术、白芷、雄黄诸物。 居弘及周若芙此行需到终南镇的重阳分院巡视。护送着马车进了钟南镇便与三人暂时分开。嘱咐李居寿秦若瑶采办毕药材后,便带着凝兮于午时在绿柳居吃饭听书。下午可在终南镇随意逛逛。傍晚五人在龙门客栈汇合。又特别嘱咐李秦二人不可惹事更不可乱跑,要照顾凝兮云云。 重阳宫采买药材一直固定在镇上最大的药铺保和堂。由于炼丹对药材消耗巨大,重阳宫一直是宝和堂最大最重要的主顾。 李秦二人前来不过是看看药品成色走个过场。也是给教中年轻弟子一个历练办差的机会。 因此三人甫一进门,便被掌柜恭恭敬敬迎入室,一面奉了茶,一面把各色样品托在盘中令伙计拿上来。 李居寿与秦若瑶细细看了,又相商个别药品的规格价格。 凝兮见这是重阳宫内务,不好在场,便与李居寿知会了一声,说要到外面逛逛。李居寿不放心,叫了个小伙计陪着凝兮,只在药铺里走走。 第二十五章 许大夫 保和堂作为终南镇药铺的翘楚,果然名不虚传。店面装潢富丽堂皇、窗明几净、货品玲琅。博古架上摆了不少贵重的灵芝,首乌的盆景。既是商品,也做装饰。厅堂一角更是有一头梅花小鹿标本,鹿角上系了红绸,栩栩如生。 小伙计抓药时踱着不疾不徐的方步,一切都井然有序。更延请了名医坐堂,不少人慕名而来排着长队。 凝兮倒是想起一事,有心问问那坐堂的大夫,只是见等候之人甚多,也不知几时才能排到自己。 便问陪着自己的小伙计道:“这位大夫什么来头,怎么这许多人排队问诊。” 那小伙计见凝兮年纪虽幼,却衣饰精致,漂亮得不似真人。又是随着全真教道爷一起来的,当下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回道:“姑娘有所不知,这许大夫乃是太医院还乡的御医,给皇上娘娘们瞧过病的,医术最是高明不过,乃是咱们宝和堂重金请来的名医。一个月只这一日坐堂的。好多人为了让许大夫瞧上一瞧,都是三更半夜便来街上排队的。” 凝兮听了不由心动,问道:“不知这位许大夫擅长哪一科?” 那伙计笑道:“许大夫最擅长的乃是治未病。调理身体、固本培元、延年益寿。” 凝兮点头心道也算对症。幸好这许大夫擅长的不是妇科、儿科。 凝兮又问:“不知这位许大夫可能提前预约下月问诊时间?这许多人只怕一天也看不完。” 那伙计见凝兮一直打听这许大夫,想是家中也有病人想瞧病。便殷勤笑道:“姑娘可是也想找许大夫看诊?不知是姑娘自己呢还是旁人?” 凝兮想了想道:“家父不过中年,却由于一事忧急致使一夜两鬓斑白。家母求了多少方子也不见效。也不知这位许大夫可有办法。” 那伙计出主意道:“姑娘难得来宝和堂一趟,总不好劳姑娘再多跑一趟。许大夫今日虽然满诊,不过午时吃饭休息这一个时辰却是规矩,雷打不动的。小的这就帮姑娘向掌柜的递个话,央许大夫在休息这个空档帮姑娘瞧瞧。” 凝兮不料这伙计如此知情识趣,从荷包里摸出约莫二钱的碎银赏了伙计。那伙计不意凝兮小小年纪出手如此大方,意出望外,忙不迭地谢了凝兮,喜滋滋地禀告掌柜去了。 李居寿秦若芙定好了这次采买的药材已是正午。出来寻得凝兮得知凝兮想找许大夫替杨过求个方子。 李居寿沉吟道:“凝儿妹妹忧心杨世伯的心情居寿自是明白。只是这坐堂的大夫良莠不齐,多是药铺为了售卖药品特意请回的医托,只会一味开些要不了命却治不了病的补药。凝儿妹妹可不能全听全信。” 凝兮叹气道:“我又何尝不知,不过是病急乱投医罢了。家父这个症候,试了多少方子,总不见效。” 李居寿道:“一会儿我陪凝儿妹妹你去见大夫吧。若说得有理,我们便试试。若不妥,便作罢罢。” 凝兮点头称是。 不多时伙计禀告许大夫内堂有请。 凝兮同李居寿到了内室许大夫对面坐下。 午时天气炎热,那许大夫身型微丰,此时正喝着清茶,用毛巾擦着额上的汗。他只听掌柜说是终南山重阳宫来的贵客想要看诊,不可怠慢了;却不意进来一位十三许的清俊少年领着个花朵般的小姑娘。 凝兮将杨过症候的起因详细说了,又细细讲了这些日子吃过什么药试过什么方子。 那许大夫捻须点头道:“方子倒是对症,倒也不算是吃错了药。只怕效果有限吧?” 凝兮不由得心底升起了些希望,急切问道:“许大夫可是有办法?” 那许大夫道:“老朽凑巧得了个宫廷黑发的古方,据传甚是灵验。只是这方子上的药材却是难得。虽只四味药材,却极难凑齐的。” “臣药倒还罢了,不过枸杞蜂蜜。宁夏枸杞现虽金贵,却是保和堂有售的。这玉蜂的蜂蜜从前难寻,这几年却是百花谷一带盛产,虽是寻常蜂蜜百倍之价,却也不算难得了。” “这君药确是不易得。需得白驼山千年的首乌和天山千年的雪莲。老朽自得了这方子,苦心搜寻,也不过得了支二百余年的首乌、三百年的雪莲,试成一剂汤饮,虽也颇有药效,却并未有传说中的神效。” 凝兮听了这方子有雪莲,便心下失望。雪莲乌发不过江湖传说,其实是治妇科病的。首乌食用不当更是伤肝。心知遇到了江湖骗子,也不说破,只淡淡问:“不知这剂汤药价值几何?” 那许大夫微笑道:“什么价不价的。老夫得这雪莲首乌也是机缘凑巧。若说买,只怕一千两银子也没地方买去。上次的药给宫中一位老太妃服了,头发果然黑了大半。若果真如方子所写用了千年首乌雪莲,只怕便全黑了。老夫与你两个娃娃一见如故,便只收五百两银子吧。” 凝兮听得倒抽一口凉气,这位许大夫真是狮子大开口。此时十两银子便可供寻常人家一年花销,他竟敢开口便是五百两! 李居寿也觉不妥,轻轻扯了扯凝兮的袖子,起身拉着凝兮告辞道:“多谢许大夫,今日多有打扰。许大夫妙手仁心,居寿甚是感佩。只是我这妹妹年幼,出门也未带这许多银钱,需得回家禀过父母才可。” 那许大夫见凝兮和李居寿神情,知他们不信,倒也不以为忤。命小伙计送他们出来。摇摇头自行吃午饭去了。 第二十六章 绿柳居 出了保和堂,李居寿秦若瑶凝兮三人向绿柳居行去。 保和堂、绿柳居均在终南镇中心的黄金位置,相去不过两条街。 这绿柳居火爆程度虽不及百年老号庆丰楼,却也是终南镇数一数二的酒家了。更兼环境清雅优美,主营口味清淡的淮扬菜,极受青年士子欢迎的。 凝兮见那绿柳居独门独院,沿湖而起,青瓦白墙,湖柳成行,院内芍药开得盛极。不禁十分欢喜。 三人也并未要室内雅间,只要了院内回廊下的一张四人小桌,隔着院墙上的菱花窗便可见烟波浩渺的莫愁湖。湖风吹送满院花香,顿时暑热全消。 李居寿点了一壶西湖龙井,又要了大煮干丝,蟹粉狮子头,龙井虾仁、松鼠桂鱼并文思豆腐。主食要了扬州炒饭。 单先生的评书恰好开场。讲得乃是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载,终于等得薛平贵凯旋,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故事。直把秦若瑶听得涕泗涟涟,连饭也顾不上吃了。 凝兮好笑道:“秦姐姐,你怎么哭成了小花猫。” 秦若瑶拿着帕子拭泪道:“这王宝钏与薛平贵真是情比金坚。若是我能遇到这样一个如意郎君,为他苦等十八载也是甘心情愿。” 凝兮摇头说:“要我说,这王宝钏便不该嫁这薛平贵。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既然父母反对必有不妥的地方。果然王宝钏受了十八年的苦楚。虽然最后夫妻团聚,这独守的十八载却是一个女子最好的年华。这委屈又与谁诉?那薛平贵却在西凉国与西梁公主出双入对,生儿育女。最后结局也不过是两女共事一夫罢了。” 秦若瑶瞠目结舌道:“杨妹妹你小小年纪,怎讲出这一箩筐的道理?你又知什么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 凝兮笑到:“凝儿也不过胡说八道罢了。秦姐姐莫见怪。” 眼见饭吃得差不多,书也听完了,李居寿便起身会账。 不多时回来手里拿了三张兑换券,说是今日绿柳居与庆丰楼及另外四家酒楼将在申时于莫愁湖上龙舟预赛,获胜者将代表终南镇的酒楼参加五月初五的龙舟赛会。今日在绿柳居吃饭的客人可以去给绿柳居助威,若绿柳居获胜,则可以凭券兑换绿柳居的粽子一份。 凝兮不意这千年前的古人也这般会做生意。不由得被勾起了兴致。 秦若瑶也道:“打进了重阳宫后便再没见过赛龙舟。李师兄,不如我们也去凑个热闹。” 李居寿想到莫愁湖一向游人如织,料也不致有什么危险,便爽快应了。 见离申时还有段时间,三人又吃得太饱,便在街上随意溜达。 街面上左不过是些绸缎庄、首饰铺。凝兮今日又没有杨过跟在身后付账,便也懒怠逛这些。 倒是看见街边套圈的小摊,不禁跃跃欲试。 穿越前凝兮套圈自然是个战五渣,连最近一排的物品都套不住。然而这半年来跟着小龙女练习打暗器玉蜂针,手劲准头都今非昔比。自觉套圈应该是手到擒来。 秦若瑶也是童心大起,嚷着要与凝兮比试一番,拉李居寿做裁判。 李居寿笑着摇头,却并不阻止两女胡闹。向老板问明了价格,乃两文钱一个圈。买了二十个圈给两人。 比赛开始,凝兮先投,选了离身最近的一个布娃娃,轻轻巧巧便中了。 秦若瑶不甘示弱,也选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娃娃,也是一套即中。 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圈,两人都是中了。 那摊主初时见凝兮和秦若瑶年幼,以为两人也不过是寻常孩童,十个圈蒙到一个便算不易。谁知两人竟是出手必中。只怕二十个圈下来,这场中的娃娃便要被扫去大半了。 娃娃虽不值钱,却也是有本钱的。这摊主不过靠这些娃娃讨口饭吃,赌的便是这圈套不中。这会儿见场中这种情形,不由得苦了脸暗叫晦气。 那李居寿见摊主神情,哪里还不明白。忙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子递了过去,道:“我这两个师妹一向贪玩,老板莫怪。” 那摊主见这银子足足有二钱,便是把场中所有的娃娃买下也绰绰有余,不禁喜得连连向李居寿称谢。又各多给了凝兮若瑶两个圈。 秦若瑶见这般比试难分胜负,转了转眼珠已是有了主意。道:“杨妹妹,不如我们互选对方的目标可好。” 凝兮点头赞道:“好主意。” 秦若瑶便指了西北角那个最远的娃娃要凝兮套。凝兮见那娃娃既远且小,竹圈入手又极轻,只怕是没有十分把握。屏气凝神举手投了,圈子在娃娃身上晃了几晃终于套在了娃娃身上。 凝兮见套中,不由得舒了口气,忙指了西南角那个最远的娃娃要秦若瑶套。 秦若瑶深吸了一口气,出手极速却又极稳,自然也是中了。 如此又比了两轮,依旧平手。 李居寿便出主意道:“秦师妹,凝儿,不如你俩择机出手,可套娃娃也可撞击对方的圈。但娃娃只能选最远那一排的。把各自手里这五个圈都放净了,谁套中的娃娃多,便是谁赢了。” 秦若瑶拍手笑道:“李师兄这主意出得好。” 凝兮也觉这个有挑战。 待李居寿说了开始,凝兮和若瑶却只是不动,只等对方先出手。 等了一刻,凝兮见若瑶似有分神,连忙挥手而出。谁知若瑶见凝兮手动,立刻把手中的圈子向凝兮的砸去。两个圈子都失去了准头落在地上。 片刻若瑶又发,凝兮也依样画葫芦,把若瑶的圈子撞开了。 凝兮暗忖,圈子撞开了若瑶的,自己却也套不进。不如这次只自己套自己的。 谁想若瑶也是这般想法。 两人各自又中了一个圈。 这下两人手中便只剩下了两个圈,若要赢对方,就只有这两个圈的机会了。 凝兮略一合计,心中已有了主意。这次眼看秦若瑶的圈子堪堪飞到娃娃上空才将手中圈子激射出去,一下砸飞了若瑶的圈子却直直落在了娃娃身上。 秦若瑶大声喝彩道:“杨妹妹好本事。” 秦若瑶待凝兮再次出手也欲依样施为。谁知力道用得寸了,两个人的圈子竟同时套在了同一个娃娃身上。 这样一来便是凝兮赢了。 第二十七章 龙舟赛 凝兮懊恼道:“早知道能赢了秦姐姐,就赌个彩头好了。” 秦若瑶在凝兮脸蛋上轻轻拧了一把:“鬼丫头,偏你古灵精怪的。这会儿说也不算晚啊。说罢,想要什么彩头?” 凝兮道:“都说九龙斋的桂花乌梅汤大大有名,不如秦姐姐请我和李师兄尝尝罢。” 李居寿笑道:“原来凝儿妹妹想喝这个了。还是我给你们买去吧。” 秦若瑶拦住李居寿道:“小小乌梅汤我还是输得起的。李师兄,你和杨妹妹少坐片刻,我去去就来。” 自清晨秦若瑶说李居寿近来有心事,凝兮便留了心。一路细细观察,却见李居寿面上并无异样。这会儿见秦若瑶去买乌梅汤,只剩了自己和李居寿两个。凝兮再忍不住,便问李居寿:“李师兄,你家里怎的还没回信?” 李居寿苦笑道:“凝儿妹妹,其实我母亲已经给师傅回了信。只是在信中,母亲拒绝了师父。” 原来那李王氏信中道:“瑶光真人青目,原是居寿的荣幸。只是先夫去时有遗命,居寿终身不得习武。未亡人不敢有违夫命,也只得辜负瑶光真人并张掌教厚爱了。” 竟是斩钉截铁地回绝了重阳宫,毫无转圜余地。只把张志仙气得大发脾气,却到底无可奈何。 凝兮听了经过,咬牙恨道:“居寿哥哥,你这位''母亲''也太不慈了些。她既将你小小年纪打发到重阳宫,大可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她走她的阳关道,你走你的独木桥。便容你自谋一份前程又如何?又何必行事这般不留余地?” 李居寿到底不愿讲嫡母的不是,只安慰着凝兮道:“能跟着师傅学武固然是我的造化。若没有这份机缘,今后我只好好跟着师傅在经文上下功夫,未必便比居弘师兄和若芙师姐做得差了。凝儿,你要相信我才是。” 两人说话间,见秦若瑶拎了三支竹筒过来,便掩口揭过不提。 秦若瑶先递了一支竹筒给李居寿,道:“没想到九龙斋竟开得这样偏辟,倒叫我好走。这大热天的,可累死我啦。李师兄,杨妹妹,你们快来尝尝,我特意叫老板加了冰。” 说着又递给凝兮一支。 自己也打开一支一口气灌了半筒。 又猛地想起什么:“哎呀,险些误了时辰。李师兄,杨妹妹,申时马上就到了,咱们赶紧往莫愁湖去。” 凝兮嘬了一口乌梅汤,果然酸甜适口,凉凉地沁人心脾,几口下来只觉暑意顿消,通体舒泰。 因见秦若瑶慌慌张张地,便取笑她道:“秦姐姐,怎地你比我这个小孩子还心急。” 秦若瑶脸上一红,却故意板了脸正色道:“杨妹妹你有所不知,莫愁湖上的湖心亭是看龙舟赛的绝佳地点,去晚了,可就没有好位置了。” 事实证明秦若瑶倒并非信口胡诹,待得凝兮三人赶到莫愁湖的时候湖心亭已是人满为患,通往湖心亭的九曲桥面上也站满了人。 凝兮见人多,又是暑热天气,不耐烦人挤人的那股子的汗味,便不欲进去,只在桥头站定了,打算远远地看看便罢了。 谁知秦若瑶却好热闹,人群中道了几声借过,又笑颜如花地说要进去找人。众人见她年轻貌美不禁心生好感纷纷让出路来。竟让她钻了几钻挤进了亭里。 李居寿和凝兮担心秦若瑶孤身一人,也只得给众人陪着不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挤进了亭子。 一阵锣鼓喧天。远远六艘船齐齐排在了起点处。 但见那龙舟皆是十五桡赛龙,船头饰成龙头形状,长吻修目,鬣鬃飞扬。船身满绘龙鳞,船尾卷曲若钩,栩栩如生。 每队龙舟健儿腰圆背粗、健硕精悍,身着不同色短褐以做区分。船头一人擂鼓,船尾一人掌旗。旗上大书队名,迎风猎猎招展。 凝兮凝神寻绿柳居的大旗,但见绿柳居排在第二赛道,左手边是如意坊,右手边是庆丰楼。第四第五第六赛道分别是杨宝斋,观山海和听涛阁。 秦若瑶问李居寿:“李师兄,咱们给哪支船队加油啊?” 李居寿含笑道:“为着咱们的龙舟粽,自然是要给绿柳居助威的。凝儿妹妹,你说如何?” 看比赛总要有自己支持的主队方才看得有滋味。因着粽子这个由头,凝兮自然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绿柳居。若说绿柳居这拉票的点子出得委实精明。 三人静待比赛开场。 遥遥见起点处一阵忙乱,六舟如箭般齐发。鼓声震天,龙舟健儿各个奋力划桨,运桨如飞。 初时各舟齐头并进,差距不显。大约三分之一赛程时便渐次拉开了距离。 待到赛程过半,庆丰楼与绿柳居的龙舟齐头领先,听涛阁紧随其后。其余三家已是远远落在了后面。 凝兮本没想到绿柳居有这样实力,眼见粽子近在眼前,和秦若瑶一道大声给绿柳居鼓气加油。 谁知约莫还剩下四分之一到终点时,庆丰楼却领先了绿柳居一个船头。 凝兮眼见到手的粽子要飞走,急得蹦着跳着大喊加油,与平日的文静模样大相径庭。 李居寿心道:“凝儿妹妹一向小大人似的,今日这般方有点孩子模样。”不由得爱怜得摸了摸凝兮的头。 凝兮哪里顾得上李居寿,今日的比赛倒让凝兮找回了穿越前给自己城市中超主队加油的热血激情。 终于见着绿柳居在冲刺时也发了力,最终几乎同时与庆丰楼闯入终点。 凝兮不由得和秦若瑶面面想觑:这究竟是赢了还是输了? 秦若瑶道:“定是赢了,我眼见着绿柳居先闯过的红线。” 李居寿摇头道:“当真是在毫厘之间。且看裁判如何评判吧。” 遥遥驶来一艘游龙,罗伞飘转,彩旗翻飞。庭亭上观众不由得躁动起来。 “是罗知县。说是要来宣布今日的胜出者。” “这可稀奇了。往日都是五月初五正日子罗知县才来观赛的。怎么今日小小的初赛便亲临了。” 突然有少女惊呼起来:“那个白衣的少年郎是谁?可真是俊俏!” “在哪里?在哪里?” “就站在罗知县身旁的。” “天哪,他笑了。怎么这么好看!” 凝兮只觉湖心亭中的所有大姑娘小媳妇都激动了起来,拼了命往游龙方向挤过去,想把那花船上突然出现的白衣少年看得更清楚些。 凝兮只觉被挤得脚下一空,接着身不由己地往莫愁湖里跌了出去。 第二十八章 公子 电光火石间,凝兮眼角瞥见那罗知县所乘游龙已驶近了湖心亭。一咬牙,心中已是有了决断:落在游龙上总好过落进湖里。 虽说自己每日在古墓潜流中潜进潜出的,落个水委实算不得大事。可到底出门在外,急切间又到哪里去换干衣服去? 凝兮已修习了一年多古墓派上乘轻功,既是心中拿定了主意,这会儿全力施为,虽在空中无从借力,纤腰一挺,依旧在空中调整了身形,总算以不太狼狈的姿势向游龙摔去。 一边摔一边怨念:几时自己才能如小龙女般飞来飞去,身姿如仙。 谁想忙中出错,凝兮却是漏算了一件事情:那游龙上站满了人,砸到人身上只怕自己和旁人都要受伤了。 那游龙上的人群眼见亭中摔下一人来,顿时一阵慌乱,惊做鸟兽散。 兵荒马乱中,那翩翩白衣少年却是不闪不避,反而蹂身而上,迎着凝兮方向纵身跃起,一把接住了凝兮。 在空中转了个圈,顺势消了力道,抱着凝兮稳稳站到了甲板上。 凝兮不意今日之事竟如此了局:自己竟被那白衣少年“英雄救美”了。不禁有些啼笑皆非:自己因这少年险些落水,又为这少年所帮。也不知道这笔账该怎样算。 少年衣衫上若隐若现传来淡淡的沉木香。 凝兮想到亭中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的热烈,不由也好奇得向少年望去,这一眼却不由得楞了神: 这少年好看得简直犯规了啊! 但见那少年锦袍玉带、发束金冠。额头光洁饱满,鼻梁高挺笔直,目光莹莹、清亮温暄。 生平第一次,凝兮知道了怎样叫: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人皆道过儿爹爹是古装第一美男子,这少年却与过儿难分伯仲。输了一分磊落侠气,却多了一分清雅华贵。 那少年见凝兮发呆,倒也大抵知道为何:自己生得相貌出色,是惯被人看呆的。 只是这小姑娘不过七八岁年纪,也一副看呆自己的模样,不由得又有些好笑。 凝神细看倒是个花朵样的小姑娘。雪白的脸蛋儿,一双大大的杏眼黑白分明。竟是自己生平见过的最漂亮的小姑娘了。 见凝兮一直愣着,那少年清咳一声,温声道:“小姑娘,吓坏了吧?现在没事了。” 声音温润,若春风拂面,竟是有着不输其出众容貌的声音。这种声音在凝兮穿越前有一种形容,叫作听了耳朵会怀孕。 凝兮不由得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挣扎着要下地。行动间颈中的摩尼珠露了出来。 那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差异。旋即若无其事振了振衣衫,向身边的罗知县拱手道:“罗大人,这位小姑娘的家人此时定是焦心不已,还望大人派人把她送回家人身边。” 方才凝兮掉入白衣公子怀中,直把罗知县惊得魂飞魄散。这位爷身份尊贵,若是有个闪失,只怕自己的乌纱帽要不保。只没想到这位爷年纪轻轻竟是个武功高明的,一出手就救了凝兮。 这会儿罗知县见白衣公子和凝兮均是无恙,不由得喜出望外,躬身称是。忙不迭地吩咐差役护送凝兮上岸。 凝兮不由得暗暗称奇:也不知道这少年是何来历,竟让罗知县以县令之尊乖乖听命。 向少年和罗知县躬身福了一礼,谢过少年的相救之德,凝兮便随着差役下了游龙。 只见李居寿和秦若瑶正在岸边焦急不已,有心上游龙一看究竟,却为差役所阻不得上船。秦若瑶急的都要哭了。李居寿不断对差役央请,差役却不为所动。 凝兮忙喊道:“李师兄,秦师姐,凝儿没事。” 秦若瑶在凝兮跳下游龙时一把抱住凝兮道:“凝儿妹妹,可吓死我了。”一面又上上下下打量凝兮,生怕凝兮受了伤。 李居寿不好如秦若瑶一般,却担心凝兮坠落时震伤了内脏,细细问了凝兮当时情形,又问着凝兮身上可有疼痛的地方。 凝兮摇头道:“李师兄,秦师姐放心。凝儿直接落在了别人怀里,是以并不曾受伤。” 又担心李秦二人惊魂未定,有意打岔道:“只不知这龙舟赛究竟是哪支队赢了。我竟没顾上听。” 秦若瑶急道:“都什么时候了,凝儿妹妹你还只管想着这个。” 凝兮吐吐舌头道:“秦师姐,你看我这不好好的没事嘛。若不是为这粽子,我又怎会险些掉进湖里。自然要问问绿柳居是不是赢了。” 李居寿苦笑道:“我和秦师妹只顾担心凝儿妹妹你了,自然也是没听到结果的。” 凝兮不甘心,随手拦住一位散场路过的大叔道:“这位大叔,不知这场是哪支龙舟队获胜了?” 那大叔痛心疾首道:“真是逢赌必输啊。明明庆丰楼一路领先的,怎么就输给绿柳居了呢。早知道就押一半赌注在绿柳居身上了。” 一面摇头一面碎碎念走了。 秦若瑶到底小孩心性。又因见凝兮无事放下了心,不由得欢喜起来道:“绿柳居竟真的赢了。李师兄,凝儿妹妹,咱们快去领粽子。也不知店家说话可作数。” 事实证明绿柳居倒是十分大方,精精巧巧的七八只鲜粽放在了特制的竹篮里。蛋黄、鲜肉、蜜枣、豆沙口味一应俱全。竹叶翠绿,粽香四溢。秦若瑶喜不自胜,道:“难得好彩头,带回去给居弘师兄和若瑶师姐尝尝。” 凝兮忙道:“李师兄,秦师姐,今日我险些落水的事可别和居弘师兄说。也别告诉我爹爹。” 秦若瑶吐吐舌头道:“我可不疯了,往虎口里碰呢!” 李居寿也只得苦笑着摇头。心道:需得赶紧和居弘师兄汇合。若凝兮再有什么闪失,自己可就不知如何是好了。 看看时间已是红日西沉,李居寿便带着凝兮和秦若瑶往龙门客栈行去。 第二十九章 客栈 初闻龙门客栈这个名字,凝兮眼前便浮现出大漠黄沙中的刀光剑影、恩怨情仇。心道居弘师兄这住处找得倒甚是贴合武林人士的身份。也不知作为意外事故多发地的客栈中可会遇到什么趣事。会不会遇到一位样子“平平无奇”的少侠。 待凝兮、秦若瑶、李居寿穿街走巷在落日前赶到镇北依山而建的龙门客栈前,凝兮才知道自己想差了。 原来这龙门二字取鱼跃龙门之意。走得竟是精致典雅的经营路线。 因并非在重阳镇最核心的闹市区,客栈占地颇广。青瓦白墙围圈起的院落里竟是别有洞天。 客栈挖地为湖,叠石为山。引了一汪活水进来,从花木深处泄于石隙之下。但见佳木葱茏,奇花烂漫。沿湖散落建了几处独立院落,一色水墨墙裙,白石台阶,筒瓦泥鳅脊。颇有些精品度假村的规制。凝兮暗赞这客栈按后世标准怎么也得有五星了。全真教果然有钱。 却不知全真教虽然富足,上至掌教真人下至管事弟子却素来简朴,不事铺张。此次如此破费实是敬着杨过,怕凝兮受了委屈。 待小二引三人来到淇院、睢园两处院落,对李居首殷勤道:“崔真人先前交待,这位道爷和他一起今晚住睢园。周仙姑、秦仙姑和这位小姐住淇院。”凝兮这才知道原来居弘师兄姓崔。只是重阳宫上下一项叫惯了,是以凝兮并不知居弘姓崔。 凝兮秦若瑶与李居寿谢过小二,在院落门前分手,各自回房洗漱、换衣服。 进门便见影壁、垂花门、两侧抄手游廊、一应俱全。庭院石子覆路,遍植翠竹。三阔的正房,一明两暗。 室内青砖覆地,一色黑漆描金家具。东厢是一张架子床,悬着葱绿绣草虫的纱账。西厢是一张小小的填漆床。 秦若瑶笑道:“居弘师兄这次出行安排得还算不错。上一回中秋节我和秦师姐出来采买。只住了有间客栈,不过是胡乱将就一宿罢了。” 凝兮来过几次重阳镇,凑巧倒是知道有间客栈的档次。大概介于经济型至舒适型之间,也不至于像秦若瑶说得这般差。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见秦若瑶行事作派也不似贫苦人家的女儿,不由对她的来历生出几分好奇来。 因道:“秦姐姐,我见你上回说自己在闺中和姐妹相处的趣事,也是父母家人俱在的。家里怎么舍得把你一个人送进全真教。你在这边不会想家么?” 这话说得就有些交浅言深了。好在秦若瑶丝毫不以为忤,爽快答道:“这因由和凝儿妹妹你说说倒也不打紧,只是莫再告诉旁人。” “我爹爹是万年县的县令,和我娘自幼青梅竹马,极是恩爱的。娘在我七岁那年因病过世,爹爹伤心了好久,可这日子总要过下去。后来爹爹的上司保媒,给爹爹张罗了京兆府府尹胞弟的庶女做续弦。我娘不过是普通乡绅家的女儿,我这继母出身不错,对父亲前程又大有裨益,不免有些容不下我这原配所生的长女。” “好在父亲心疼我,特特将我托付给了师傅教导。吃穿用度上向来不曾亏待于我。继母对我只求眼不见为净。倒也并不曾说什么。对外只说我自幼体弱多病,需得在道观中带发修行方能成人。师傅出家前和我娘是手帕交,待我像亲生女儿一样。不仅教我武功,便是识字女红也都不曾落下。日子倒比在家时还舒心些。” 凝兮素来见秦若瑶娇憨乐观,一派烂漫天真。却不想背地里也受了这么多苦楚。不由得对她又亲近了几分。又想着她作为丧母长女,家里疏于教养。又因着在道观修行一事,只怕在姻缘上会有坎坷。不由替她叹了口气。 秦若瑶嗔道:“凝儿妹妹,我还没哭呢你倒先叹起气来。我知你心中所想。左右爹爹少不了我一副嫁奁。与其盲婚哑嫁,婚事任由继母做主,不如靠着全真教这个金字招牌由师傅帮我选个好夫婿。” 言及于此不由想到了李居寿,不由得面颊绯红。 凝兮见她心中有数,倒是放下心来。又只当女儿家谈到终身大事,难免脸红耳热。又哪里想到这小丫头对李居寿已是情根深种。 两女闲谈间凝兮用玉蜂浆、少许面粉和着蛋清调了两碗面膜。一碗递给秦若芙,一碗自己厚厚地敷在脸上。 秦若芙不由得大奇,道:“凝儿妹妹你这是做什么呢?黏糊糊的看起来好恶心。” 凝兮不以为意道:“我最是禁不得晒。这一日下来脸上晒得着实生疼,自然要敷个面膜舒缓一下。这玉蜂浆可以紧致肌肤,美白祛斑的。” 女儿家哪个不爱美,秦若芙听了便也依样将面膜敷在脸上。取了大迎枕与凝兮一起歪在床上。一面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 敷了一阵面膜,果觉肌肤清凉,不复先前火辣疼痛。秦若芙喜道:“这面膜果然管用。凝儿妹妹若是方便,送我一瓶可好。我也孝敬孝敬师傅和师姐。” 又道:“怪道人皆言杨夫人是天下第一美人。想来伯母定是懂得很多美容养颜的秘诀了。” 凝兮道:“一瓶你怎么分师傅和师姐呀。赶明儿我给你装一篮子,秦师姐你直接去闲云居取着便是。东西虽小,送人倒也是个人情。” 又道:“我娘亲却是天生丽质。不关秘方什么事。不过咱们这些女孩子家,趁着年轻,多在护肤上投入些心思,总归能得些益处。” 正说着话,听得有人敲门。凝兮忙从床上起身开门。 却是李居寿。凝兮见他新换了淡青色的道袍,一头乌发一丝不乱地用青竹簪子别在脑后,清俊挺拔得如一竿翠竹,不禁心中暗暗喝彩。 秦若芙已是看得呆了。 李居寿浑然不觉,看到凝兮和若芙一人一个小花脸,不禁好笑:“你们姐妹这是闹什么呢。一会儿不见都成了花猫。” 秦若芙被自己暗暗思慕之人看到狼狈不禁大羞,不由得手足无措。凝兮却是浑不在意,见碗里还剩了半盏面膜,有些可惜,便要往李居寿脸上抹。 李居寿哪里肯让,跳起来躲闪。嘻闹间,秦若芙趁机把脸洗了。又薄薄敷了层粉,这才自在些。 凝兮见李居寿执意不肯,也只得罢了。自己也净了面。三个坐在一起说话。 第三十章 送药 李居寿道:“居弘师兄方才着人带口信过来,燕京来了贵人,罗知县临时相招他和秦师姐去讲授青词。不知几时能回来。已嘱咐客栈后厨备了晚饭,咱们可以将晚饭摆在屋里。” 凝兮好奇道:“李师兄,什么是青词?” 李居寿答道:“斋醮时起草的祭祀文章。因惯例用朱笔写在青藤纸上,所以叫青词。敝教掌教真人精于此道。居弘师兄也于此颇有天分。” 凝兮暗笑,原来是装神弄鬼。可毕竟涉及人家教中尊长,不好多说。面上却不敢造次,只转移了话题道:“不知厨房给咱们备了什么吃食。闹了这一天,可饿死我啦。” 李居寿见凝兮喊饿,忙一叠声吩咐小二在屋里摆饭。秦若瑶却转了转眼珠道:“客栈的温火菜怎及得上夜市食肆的美食。不如我们对付吃一口,太阳落山暑热消散后去莫愁湖附近看河灯吃小吃去。对了,终南镇环镇有河道相通,掌灯时分夜色最是绮旎。我见客栈不远就有渡口,咱们此番坐船过去。又凉爽又不会乏累。凝儿妹妹难得出来一趟,不坐坐船怎谈得上尽兴而归。” 李居寿闻言深深看了秦若瑶一眼。意思是白天惹得事情还不够大?偏要多生事端。 秦若瑶却大大咧咧道:“这次咱们不往人多的地方挤,只安安静静地坐船。横竖有船家看着,咱们小心些也就是了。再者,凝儿妹妹水性这样好。真要落水了,想也是无碍的。” 李居寿听了更是哭笑不得,哪有这样说话的。挑眉道:“不知秦师妹水性如何?” 秦若瑶不由俏脸一红,呐呐说道:“我的水性,自然也是不错的。”到底心虚道:“李师兄,呆会儿坐船我保证紧紧扶着船舷不走乱动就是了。” 李居寿半响没有言语。因见凝兮兴致勃勃,偏不好泼冷水。也只得依了。 说话间晚饭已摆上桌来。 热菜香菇瑶柱炆萝卜,冬瓜虾仁羹,鸡肉蒸花螺,竹叶蒸子排。凉菜爽口调芹菜,香椿拌鸡丝,蛋黄鸭卷,枸杞山药。主食是荠菜饺和双菇饺。南瓜绿豆薏米粥。 菜不多但胜在精致清淡。水准对于客栈来讲,也算难得了。倒让在烈日下晒了一日的凝兮吃得极是熨贴。 李居寿和秦若瑶只拣了席上的素菜吃。 李居寿见秦若瑶也吃得香甜,似笑非笑道:“方才谁说客栈是温火菜来着?” 秦若瑶喝了口粥笑道:“不意龙门客栈的厨子倒真好本事。” 李居寿又道:“吃饱了便不出去了吧?” 秦杨二女忙急急摇头,齐道:“吃得这样饱,不出去逛逛,只怕要积了食。”说完相视而笑。 李居寿拿二人没办法。见窗外日已西沉,华灯初上,三人便分别回房更衣。 正准备出门,有小二来传信道:“门外有人求见,说是来给杨姑娘送东西。” 凝兮见李周二人均目露差异之色,忙道:“别问我,我也不知道。这偌大终南镇我可一个人也不认识。” 三人带着疑问叫小二带了人进来。却是个总角的童儿。捧着个盒子,对凝兮恭恭敬敬施礼道:“晚辈和师兄奉了家师之命给杨姑娘送东西,还请姑娘收下。” 凝兮见这童儿犹有稚音,言语交代得也不甚清楚。皱眉问道:“不知令师何人?可认识我?好好的怎么要你送东西来。你师兄又是谁,你师傅既遣了你和师兄前来,怎不见你师兄?” 那童儿道:“家师是保和堂许大夫。白日间不知姑娘身份尊贵,多有得罪,请姑娘莫怪罪。盒子里是家师费了许多功夫配的乌发的良药,乌发最有验效。是家师一点心意,还望姑娘收下 。” “师兄一路护送我过来,到了客栈门口却说男女有别,我年纪小登门自是无妨,他确是不便上门相扰的。” 凝兮点头心道:这童儿师兄倒是个知理的。又奇道:“这药不是要五百两银子么?我可没这许多钱给你师傅。” 那童儿忙道:“岂敢岂敢。家师生性诙谐,银子云云原是说笑之言,姑娘莫要当真。” 凝兮回想了下那许大夫白日言行,可没看出哪里诙谐来。不知缘何前倨后恭,突然送药过来。 不过过儿爹爹的两鬓一直是自己心中的一根刺,这药虽来得蹊跷,推辞不受的话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当下不动声色地接过盒子放在一边,决定静观其变。 那童儿见凝兮收了药,不由得长长松了一口气。欢欢喜喜地对凝兮和李居寿、秦若瑶施了一礼,便要出去。 李居寿却道:“凝儿,咱们送送这位小兄弟,也当面谢过小兄弟师兄。人家顾虑男女有别,登门不入。咱们再不出去见见,倒是咱们失礼了。” 凝兮虽不解李居寿缘何此举,却也并未多言。拉着秦若瑶的手,一行四人出了客栈。 见门外立着位书生打扮的青衫男子,约莫二十七八岁。容貌平平。 那童儿出了客栈见了师兄,再没有方才客栈里的稳重。对师兄道:“药杨姑娘已经收下了。和她一起的道爷说要当面谢谢师兄你呢。” 李居寿朝凝兮和周若芙使了个眼色,自己向前走了两步,向那文士打了个稽首道:“尊师送药之德,居寿感愧。我这师妹年纪小,有些问题少不得要替她多问两句。” 谁想变生突起。那文士见了李居寿却是容色震惊,如掣雷击,失态之下竟是双手抓住李居寿双肩,失声问道:“慧娘是你什么人,你可认得慧娘?” 凝兮和秦若瑶双双大惊,齐齐扑上,秦若瑶更是拔剑指向那文士。 谁想那文士失魂落魄,对突袭自己的霜刃并不闪避,只是摇着李居寿,口里不住地问他可认识慧娘。 凝兮见那人似乎神志不清,更是惊怕。既担心李居寿为这疯子所伤。又担心秦若瑶用剑误伤了这人。 只得施展轻功如游鱼滑入两人之间,双手平平挥出,击中文士双肩,用内力震开了文士。接着双手拉了李居寿和秦若瑶,蓦地向后退出几步。 古墓派的武功高妙,平日里龙过夫妇对凝兮教导又颇为用心。凝兮又极用功。这几招用得法度严谨,有模有样。便是小龙女在场,也要赞一声好的。 凝兮却是惊魂未定,拉着李居寿左看右看,生怕他受了伤。 和那文士同来的童儿也吓坏了。带着哭腔问那文士:“师兄你怎么了?师兄你别吓我。” 那文士似乎也回过神来,不复刚才疯癫之态。向着李居寿一揖道:“小兄弟,我一时情急之下,多有得罪,还望海涵。实是你像极了我的一位故人。我苦苦寻她许久,竟不曾打听到半点音讯。一时失态所致。” 语气一顿,又道:“你可认得慧娘?” 竟是语音颤抖,眼中露出期盼之神,似是盼着李居寿点头,又生怕他说出不认识三字来。 第三十一章 夜游 李居寿先时被这文士骇了一跳。他不会武功。又是个清瘦的少年。力气自然不如一个成年男子大,怎么挣也挣脱不了。待杨秦二女齐齐出手,将他和那中年文士分开后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把二女护在身后,别让这状似疯癫的人给伤到了。 却见那文士不过片刻便恢复了冷静,眼中却露出那样恳求却又哀伤的神情。不由得心中一软。便也不再计较这人之前的冒犯。只是自己确实不曾认识叫做慧娘的女子,难免要叫他失望了。 李居寿摇头道:“贫道并不认识慧娘。兄台怕是问错了人。” 那文士眼中炙热的光片刻间黯淡了下去。却犹不死心。又道:“或许她不叫慧娘。小兄弟家中亲人长辈可有一位右腕内侧有枚淡青色胎记的?” 李居寿心中大震,面上却分毫不显。不过片刻即回言道:“要叫兄台失望了。贫道并不曾认得兄台所描述之人。” 那文士极是失望。犹豫了半响,从袖底摸出一枚淡青色的玉佩递与李居寿道:“今日既与小兄弟相识,也是缘分。这玉佩赠予小兄弟做个表记,日后小兄弟若有为难之事,可拿着这枚玉来保和堂来找我。某虽不才,尽力为小兄弟周旋便是。” 言毕便转身失魂落魄地走了。不留神脚下一个踉跄,料是心神激荡所致。 凝兮见那人背影修长,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仔细想想自己穿越后不过也只见过爹爹,李居寿等寥寥数人,简直两只手都可以数得过来。定是自己想错了。 秦若瑶撇嘴道:“李师兄,我看这人疯疯癫癫的,怕是不妥当。你干嘛接了他的玉佩啊?哎呦,凝儿妹妹。杨世伯最好也别用他师傅给的药。这师徒两个都神神秘秘的。我看就那传话的童儿还正常些。” 凝兮从李居寿手中接过那玉佩,见不过普通成色,纹饰也是民间常见的如意纹。看年头倒不像是新的。左看右看也看不出端倪。只得又递回给李居寿道:“我见这大叔对李家哥哥你似乎也没有恶意。暂时收着静观其变吧。” 李居寿依言收了玉佩,笑道:“别为了这个扰了你们两个逛街的兴致。走吧,咱们这就坐船去。” 渡口离客栈不远,不过片刻便到。因此时并非年节,渡口并没有什么游人。闲闲停着几艘乌篷船。 见有客人上门,一个身穿青色粗布衣裳的船娘迎了上来。凝兮见那船娘不过二十出头,言语爽利,秀眉大眼颇有几分美貌。因常年日晒风吹,露出的肌肤不复细腻白皙。却有一翻别样的健美。身上衣裳也浆洗得干干净净。心中先有几分喜欢道:“李家哥哥,咱们便坐这只船吧。” 李居寿见那船娘行事稳妥,船也比其他几家干净整洁些。便上前付了船资,自己先跳上船去,再转身扶二女上船。 乌篷船在河面上摇摇荡荡地,只倚岸搭了一块跳板。不过二女皆是习武之人,这点小颠簸自然如履平地。秦若瑶更是淘气,纤腰一摆直接纵身立到了船上。居然小船连晃也没晃一下。 李居寿不赞同地深深看了她一眼,口里对凝兮说:“凝儿,你慢着些。别学你秦姐姐淘气。” 凝兮提了裙摆,在李居寿地搀扶下稳稳上船,斯斯文文地落了坐。秦若瑶吐了吐舌头。也忙乖乖坐好。 那船娘技术十分高超,显然是长年驾惯了船的。也不见她怎样吃力,竹蒿轻轻几点,乌篷船便飘飘驶入了河道。 两岸的风景缓缓向身后退去,光影变幻,河水悠悠揉碎了漫天星子。夜风凉凉地吹在身上甚至有一丝凉意。 李居寿怕凝兮受凉,把外面道袍解下给凝兮披在身上。 凝兮因睡惯了寒玉床,这点凉意自然不算什么。因摸着秦若瑶手指微凉,知她耐不得冷。便转将衣服推让给秦若瑶。 秦若瑶怎能和一个孩子抢衣服,执意不肯又将道袍重裹回凝兮身上。 船娘见她们谦让,赞道:“两位小姐真是谦让和睦。” 凝兮道:“秦姐姐,我在家里惯了的,确是不冷呢。你就别推让了,着了凉不是顽的。” 秦若瑶知凝兮家中情形,自己又着实有些冷,也便不再推让,将道袍紧紧裹在身上。 道袍上隐隐带着李居寿的气息,秦若瑶蓦地红了俏脸。 一时三个无话,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船舱静悄悄地。 那俏丽船娘突然开腔唱起歌来,是一首凝兮从未听过的民间俚曲。船娘用的是方言,凝兮完全辨不出词句。却觉得那歌声直直撞进人心里,有不尽缠绵之意。 乌篷船驶过了一座石桥,河道渐渐开阔起来,两岸的景致也繁华热闹了不少。 那船娘一曲唱罢,又热络地招呼凝兮三人尝尝船上备的瓜子糖果。 糖果是裹了芝麻糯米衣的高粱饴糖。凝兮也算挑嘴之人。这种乡间糖果平日是不碰的。这会儿拗不过船娘的热情,小小尝了半块。倒觉得弹、韧、柔兼备,又夹有熟芝麻的醇香,十分香甜可口。不由得又吃了半块。 那船娘见凝兮喜欢,不由得更加殷勤道:“这饴糖是咱们终南镇的特产,来咱们镇子的客商都喜欢带一点回去给家中亲朋。口味也多。小姐若是喜欢,不如每样带点回去给家中姐妹尝尝。” 凝兮才知这船娘也兼着卖这糖果,不由得暗赞这船娘十分会做生意。自己虽无兄弟姐妹,李居寿秦若瑶却是有一大群师兄师姐。带点饴糖回去也是个心意。同门之间也更亲热些。便爽快应承了那船娘。 那船娘更是欢喜,把一条乌篷船划得稳稳当当又不减速度。不一会儿便到了镇子的中心的渡口。 三人下了船,此时街面上已经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了。 第三十二章 礼物 弃舟登岸,少了河风拂面,街面上又是人群熙攘,热闹非凡。秦若瑶便觉身上暖了些。把道袍还了李居寿,红着脸道了谢。 凝兮执意晚间要出来逛逛,倒并非任性生事,而是记挂着出来一遭总要给爹爹妈妈带个礼物回去。可惜荷包里的银子略少了些。也不知道能不能遇到合意的物件。 二女在最热闹的南街上漫步而行,逢店必进。李居寿则不远不近跟在后面,防着街上的人不小心冲撞了二人。几个店铺逛下来,凝兮发现秦若瑶实在是买家高手。她眼界又高,审美亦是不俗。最难得的是熟知行情。饰品成色价值几何,她一眼便看得八九不离十。 比如放在凝兮眼前的这几块蜜蜡坠子。凝兮看着光泽纹理都差不多。只有颜色形状大小的差别。秦若瑶却能侃侃而谈,讲出它们的差别来:“蜜蜡颜色多样,黄色,白色,红色均比较多见,其中鸡油黄为上品。纹路清晰灵动自然者为佳。” “蜜蜡又有滋补养颜,活血化淤之功效。最适合杨夫人这样尊贵美丽的女子佩戴了。” 说着拣出一块寸许长梯形的鸡油黄坠子递给了凝兮。 凝兮接过那坠子,只觉触手温润,肌理细腻。不由得大爱。只是自己不懂行情,也不知这坠子价值几何,荷包里的银子可够不够。 秦若瑶似是看出凝兮的顾虑,悄悄和凝兮咬耳朵道:“蜜蜡不似碧玉、翡翠般昂贵。这块蜜蜡最多一两银子。” 招了店里的小伙计询了价,果然说是一两。凝兮甚至钦服。又想着秦若瑶这般活泼开朗满身人间烟火气息偏偏不得不穿了这一身道袍,不由替她暗暗伤感。 只盼着秦若瑶学艺有成,早日归家能再做回她的闺阁小姐吧。 娘亲的礼物有了,还差过儿爹爹的。 凝兮决定替爹爹选只带钩。一来带钩是常用之物。二来材质多样。既可由金玉等贵重之物打造,亦可由青铜、白银等相对普通材质锻造。对于凝兮目前预算有限的情况就是比较合适的选择了。 最后凝兮在一盘令人眼花撩乱的带钩中选了一只青铜错金带钩。钩钮处盘踞了一只造型古拙的猛虎。虎头、虎身均以错金勾勒出流云样花纹。高高翘起的虎尾便是带钩。不仅立意新颖,又相当大气端庄。 其实在凝兮心中,龙首凤首才是配得起爹爹。只是这个时代,民间所用之物又怎敢用这等违禁之物。好在这老虎也不俗。 招了小二问价,居然要五两银子!要知道这时一两银子大约相当于人民币六七百块。五两银子就是三千多块。这小小的带钩哪里是日用品啊。明明是奢侈品!凝兮郁闷地发现自己买不起。 荷包里的二两银子,二钱赏了保和堂的伙计,一两买了给娘亲的坠子。船娘的高粱饴糖又花了几百文。凝兮现在手中满打满算不过七钱五分银子。 穿越以来第一次。凝兮为钱苦恼了起来。 李居寿见了便要去付账。临出门时师傅特特嘱咐,这一路凝兮若有什么想吃的、顽的、买的,只管大方付账。全部走重阳宫公中账目。 凝兮却不肯:若是给爹爹买个礼物都要别人出钱,这礼物还不如不买。 偏又实在中意这带钩,实在不愿舍却不买。 突然一个大胆的念头浮上心头。凝兮也不知到底行不行。给自己打了几次气方才开口道:“我倒也有个带钩的花样子,不知道贵店依样做得出做不出?” 那小二满脸自豪道:“咱们庆云楼是百年老号,便是县尊大人家的小姐每年也要在咱们家打首饰的。只要姑娘画得出式样,便没有咱们打不出的。” 于是凝兮要了纸笔低头细细把带钩的样子绘了出来。 这是一枚鹿型的带钩。高高昂起的鹿首凝眸回望。鹿角成半环形扣进鹿身。鹿身背面即是钩钮。鹿儿奋力扬起的前蹄因巧妙的视线角度合二为一,作为勾首。一双后足向后弯曲正好做了钩尾。 整个鹿儿灵动十足,似乎要从纸面飞跃出来。 鹿因与禄同音,因此这个好口彩的图案是极受官宦人家喜欢的。这个图案乃是凝兮穿越前参观博物馆时馆中重点陈列展览的珍物之一。因凝兮当时爱极了这个图案,不仅拍了照片回去,还对着照片认真画出了旅行手帐。因而此时重新画来自然轻而易举。 现在就看这家店识不识货了。 接待凝兮的小二虽只是个小小跑堂,但耳濡目染之下也有不俗的眼力。一眼便看出这带钩的式样,不仅整个庆云楼没有类似款,怕是整个重阳镇也找不出来。 不由暗喜:“端的运气。居然遇上这样难得的花样。这女娃娃既留下这图样打首饰,庆云楼自可照着多多地做一批。这般灵性十足的佳品肯定抓紧到盆满钵满。到时候掌柜的还不得重重奖赏自己这献图的。” 正想到美处,凝兮却又把图样收了回来。 那小二一愣,凝兮却笑吟吟道:“我有笔生意想和贵点掌柜谈谈,不知小哥可否方便通禀一下?” 第三十三章 生意 若是凝兮没画那图样,进门之初便说要谈生意。那小二虽敬着重阳宫不敢造次,却也只会把凝兮的话当成小女孩家的胡闹之语,自要想个法子挡了回去。 如今凝兮既露了这一手,小二自然知道轻重,忙不迭地应了,转身进了内堂,不多时便回来相请凝兮三人道:“掌柜有请。” 庆云楼的掌柜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身材微丰,看起来一团和气。丝毫不露精明之态。 虽见凝兮年幼却并无怠慢之意流露。客客气气地奉了茶,开口道:“鄙人姓郝。姑娘叫我郝大便是。不知姑娘这样子从何处得来,是单只这一副呢还是另有多幅?” 凝兮坦然道:“这乃我平日里游戏之笔。带钩便只这一副。不知可入得郝掌柜法眼?” 那郝掌柜点头道:“确是新颖别致,前所未见。” 凝兮见这掌柜的识货,不由得更添信心。一鼓作气道:“贵宝号可愿出价买断这图样?” 这句话说出口,凝兮面上镇定,手心却已全是汗。自己生平第一次与人言这商贾之事,对象还是个古人。也不知道成不成? 那郝掌柜笑道:“姑娘这图样虽新颖。却也极易模仿。只怕小店前面做出,后面便有首饰行跟风模仿的了。若是成套的,小店隔段时间推出一款,倒能占得些先机。若只这一款,却是难当大用。” 凝兮见掌柜的说不行,倒也没有太失望。自己卖图样这事原也是异想天开,只是过儿爹爹的礼物却要另寻了。 正想着,却听得李居寿开口道:“郝掌柜此言,却是看我们年轻不知事了。贵店能经营百年不倒,想必定有独到之处。或凭工艺,或凭印记,定能让这重阳镇的客人只认你一家的新款。我们只管卖这图样与贵店,如何经营便是掌柜的本事了。” 凝兮听了,心中更多出一个主意来,道:“李师兄所言极是。不过说到经营,若是掌柜的开价合适,我倒是有个点子可随图样一并奉送。不知道郝掌柜意下如何?” 那郝掌柜心道:你一小小孩童能有什么经营的点子。不过这图样倒确实难得。 先前他所说难处,不过也是欲压一压图样的价格。生意人总是本能便要卖高买低。 便故作沉吟道:“不知姑娘要价几何?” 这也是生意人惯有谈判伎俩,谁先开价,便先输了三分。 凝兮也自知道这规矩。只是自己也不欲与这郝掌柜多做纠缠。索性直接开价,若这掌柜点头,自然皆大欢喜。若这掌柜不允,便作罢。 当即说:“实不相瞒,我看中了贵店的一枚猛虎带钩。我欲用这图样换这枚带钩,不知郝掌柜意下如何?” 陪着凝兮过来的小伙计忙上前向郝掌柜耳语几句。 那郝掌柜听说凝兮看中的是那枚式样雷今年打造的新款,唤做云纹踞虎犀比的,不禁暗暗夸赞凝兮有眼光。 不过这枚带钩既然售价五两,成本不过三分之一。 行内独家的首饰图样,少则五两,多则十两二十两。若是知名匠人设计,更有要价百两的。凝兮这个价格,开得甚低。 心中大喜面上却是不露声色。当即道:“也罢。惯例小店有自己的设计,轻易不用外人的图样。看在姑娘图样新颖,又是同重阳宫道爷一同前来的,便破例买下了。只是这图样姑娘需守诺不可卖与第二家。” 庆云楼是百年老号,一项奉行童叟无欺。掌柜的如今低价买进,自要自寻台阶解释一番。却不敢枉顾事实说这图样不好。 凝兮见生意谈成,也是欢喜。许诺道:“既然说是独家卖给掌柜,自不会再交给别家。” 想了想又道:“掌柜的不妨限量铸造此物。每一枚上除了自家印记,也加一个编号。言明只此一批不复多造,高价售卖。到时这镇上的富裕人家,自以能抢到此物为荣。别家跟风仿制便不足为惧了。” 凝兮这个点子,便是学了自己穿越前那些奢侈大牌的限量版策略。 那郝掌柜精明能干,实是生意人中的翘楚。略一思忖,便知这点子绝妙之处。 不由暗叹道:“可见人外有人。这么个稚龄女童,竟有这样的主意,定是家学渊源了。” 生意人另一项处事原则便是对非竞争对手,都要留一线余地。既知这女童见识不凡,便不愿因低价买这图样留下什么后患来。 便道:“多谢姑娘提点。也不敢让姑娘白出这主意。待依姑娘这图样做出带钩来,小店便先送一枚至姑娘府上以表谢意。只不知姑娘府上何处?” 凝兮却不欲多生事端,道:“郝掌柜费心了。李师兄,可方便送这带钩到瑶光殿?” 李居寿便知凝兮不欲旁人知她来历。点头道:“也好。有劳郝掌柜派人送到我教瑶光殿。” 又对凝兮说:“收到了我再给师妹送过去。”因有外人在场,李居寿索性也不叫凝儿妹妹,只含混叫师妹了。 凝兮踮起脚和李居寿咬耳朵:“这鹿儿带钩倒是好口彩,正合李师兄佩用。便送给李师兄罢。” 李居寿推辞道:“不可,怎好夺师妹所好。” 凝兮却不以为意道:“我一个女孩儿家也用不上这带钩。爹爹用鹿儿又年纪大了些。李师兄若过意不去,改日也寻个新鲜玩儿意送我便是了。” 李居寿一想不错,便也不复多言。 说话间先前接待凝兮的小二已捧了包装好的云纹距虎犀比进来。那郝掌柜接过来亲手递与凝兮。道:“小店也算与姑娘有缘。若今后姑娘想买首饰,只管来庆云楼。我给姑娘多多让利。若是再有新图样,也不妨送来。小店必诚心收购。” 凝兮见庆云楼不仅首饰做得精美,包装也颇精致。又听郝掌柜言语客气周到,拿到这带钩的欢喜又多了几分。 李居寿见凝兮欢喜,也自高兴。 三人心满意足地出了庆云楼。秦若瑶犹自感叹:“想不到凝儿妹妹你带钩画得这么好。能不能改日给我也画个新图样,我命人给爹爹也打一枚。” 凝兮哭笑不得:“好图样哪里那么容易想得出的?我也只会画这一副。” 第三十四章 归家 给爹爹娘亲的礼物都选好了,凝兮总算如愿以偿。便也不再逐间逛铺子,三个只在街上随性而行。 一阵清香飘过来。原来是个卖凉皮的小摊。秦若瑶便嚷着要吃凉皮。 凝兮汗颜自己的终南镇之行简直是行进中的火车,一整日就是逛吃逛吃。却也被那黄瓜和蒜汁的香气吸引,忍不住也觉得腹中又饿了起来。 凉皮是道地陕西风味。在这个季节吃来分外清爽。 吃过凉皮秦若瑶又要去放河灯。凝兮都有些佩服秦若瑶的精力无限了。 河灯十文钱一枚,仿着荷花造型,做得并不精致。然而点了蜡烛放进悠悠河水中渐行渐远,星星点点蜿蜿蜒蜒,却是凭添今夕何夕之感。 老板又特意准备了纸笔,供放灯之人写出愿望。因此生意竟是出奇得好。摊位前面挤满了买灯写字的小姑娘们。 凝兮和秦若瑶很是等了一会儿才各自领到了一盏河灯。 也不知秦若瑶写了些什么。涂涂抹抹好一阵才将字条放进灯里。 凝兮想了想愿望,似乎穿越后平安顺遂、万事皆足。竟是一无所求。也只盼自己一家永远像现今这般便好。 秦若瑶呆呆看着自己那盏河灯不见了踪影方才又恢复了活泼。 凝兮却觉得自己又困又累,只想回客栈歇息。 李居寿叫了辆马车,三个上了车。凝兮将头依在车厢上,不多时便朦胧睡去。 待到凝兮睁眼醒来,发现自己已身处淇园的架子床上。有人俯身过来轻柔地给自己盖被子。定睛凝神细看,那人雪肤花貌,螓首蛾眉。却是周若芙。 凝兮不好意思道:“麻烦周姐姐了。你几时回来的呀。” 周若芙嫣然一笑,眼波流转更增风致。道:“我和居弘师兄只比你们早了一点点。你们折腾了这一天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说话间,秦若瑶洗漱完毕走了过来,道:“凝儿妹妹,咱俩睡这张架子床。周师姊住西厢。” 又道:“你也太贪睡了些,怎么叫也叫不醒。最后还是李师兄把你抱了进来。” 凝兮听了不由得大窘,跳下床道:“居然忘了洗漱。”边说便跑出了里间。 梳洗完毕。凝兮再次上床。周若芙熄了灯,嘱咐了两句秦若瑶。道自己就在西厢,若是有事情只管去西厢喊自己。 一夜无话。 第二日凝兮睁眼醒来,发现外面天色低沉,竟是下起了绵绵细雨。罗衣生寒,落英飘摇。 众人在客栈简单用过朝食,便匆匆上了返回终南山的马车。 好在李居寿细心,早在马车中备好了手炉。凝兮和秦周拥被各抱着一个手炉,吃着零嘴儿,偶尔掀帘看看窗外的雨景,倒也惬意。 不觉到了闲云居,过儿爹爹长身玉立,身姿如松般立在闲云门外。虽撑着把竹伞,肩上却是湿了大半。可见已在此等候多时。 虽不过一日未见,杨过见到女儿却是欢喜至极。一把抱起凝兮,又是亲,又是看。 凝兮一日未见爹爹,也甚是记挂。抱着爹爹撒娇撒痴。又埋怨爹爹不知在闲云居里躲雨,淋湿了衣衫。 父女两个闹了一阵,杨过放下凝兮。整衣谢过了全真教照顾凝兮。居弘周若芙几个连忙回礼,连称不敢当。 双方阔别。居弘自领着李居寿三人回重阳宫复命。 杨过也携了凝兮潜回古墓。 一日未见凝兮,小龙女倒不似杨过情绪外露。只淡淡问了凝兮这一日的经历,也并未多话,便道开饭。 凝兮见今日桌上竟是异常丰盛。不仅有凝兮爱吃的山鸡煨山笋,还另添了椿芽烹蛋,荠菜团子等时令应节小菜。可见自己出门这一日,小龙女娘亲也甚是记挂自己。 饭毕凝兮献宝似拿出自己在肆间所选礼物。杨过爹爹把那枚带钩看了又看,连连夸赞。又喜滋滋地除了旧的带钩把新的绾在了衣带上。 小龙女娘亲也极是喜悦。灯光下美目盈盈,晕生双颊。感叹道:“凝儿长大了。知道惦记爹爹娘亲了!”也把那坠子珍重地贴颈佩好。 然后,小龙女正色道:“出去顽了一日,功课也拉下了。今日需得补回来才是。” 凝兮朝杨过吐了吐舌头,乖乖随小龙女进了石室。潜心用起功来。 这一年,凝兮天罗地网已颇熟能生巧。美女拳法也已授全,只欠火候。现在已开始讲授玉女剑法。 小龙女传授了一段剑诀心法后便亲身示范配合心法的招式。之后指点了凝兮一些不足迳自出了石室,只留凝兮一个自行领悟。 凝兮默颂了几遍口诀,配合着招式一招一式练了起来。并不求快,只力争做到稳、准。越练越觉玉女剑法的功夫精微,奥义无穷。 如此凝兮每日潜心练剑。小龙女每日教授一段新剑诀再配合招式。 凝兮记性甚好,又继承了父母习武的好天分。更重要的是有成人的理解能力。学起剑法进境颇速。不过月旬,竟将玉女剑法招式习了大半。 喜得杨过许诺,今年凝兮生辰,便将那柄淑女剑送了凝兮做生辰礼物。 这真是意外之喜。从前凝兮便艳羡这柄神兵利器。想不到自己居然能做了这兵器的主人。练起剑来不由得更加用功了几分。 便是与李居寿和秦若瑶,也只托爹爹将一篮玉蜂浆放在闲云居,又写了封信给二人,言道自己这段日子要用功追一追功课,再聚会恐怕要六月初二以后了。 回信是秦若瑶写的,道自己和李居寿二人一切安好。李居寿这些日子陪着居弘师兄频繁往来重阳镇。教授一位大都来的贵人青词道法。 又谢过了凝兮相送玉蜂浆之情,师傅师姐用了都说极好。 随信而来的还有一柄团扇。说是前两日父亲派人送来的消夏之物。自己留了一柄。师傅师姐各一柄。给凝兮特特留了一柄。 又嘱咐凝兮速速用功,也好早日再聚。 凝兮暗笑果然是秦若瑶口吻。若是李居寿回信,定是嘱咐自己安心练剑,不必记挂。 又见那团扇,扇柄竹制,首尾牙头茜色,柄身留青花卉湖石。扇做团形,中以白绢为地,绣折枝蛱蝶牡丹。十分精巧可爱。心道秦若瑶的爹爹对这个女儿也算疼爱了。只可惜她命薄,不得承欢膝下。不免又替她叹息一回。 第三十五章 旧事 凝兮一意潜心练剑的档口,李居寿却在闲云居留了张字条,约凝兮次日傍晚禁林相见。凝兮暗忖:李居寿既知自己要在生辰之前习完玉女剑法,功课甚是吃紧,无要事必不致相扰。此番相邀,定是遇到了为难之事。不由心下甚是惦记。 第二日特意早起了一个时辰用功以把晚间的时间空出来。 待小龙女授课结束,便匆匆忙忙换了衣服潜出古墓。 入了禁林,果见李居寿在禁林相侯。 算来凝兮也月余未见李居寿。只觉李居寿又长得高了些。一身素色道袍裁剪得十分合体,越发衬得少年清俊挺拔。 凝兮不由得脚下急奔几步,道:“李家哥哥,这月余也没见你,凝儿心中好生记挂。你这些日子可好?” 李居寿见凝兮发梢水珠未干,滴在吹弹可破的肌肤上,忍不住用袖子替凝兮拭干了,埋怨道:“怎么不把头发在闲云居绞干了再出来。虽说现在天气暖和,受了凉也不是顽的。“ 凝兮心道自己每日睡那天下至寒之物寒玉床,哪里还有凉气奈何得了自己。却知李居寿是关心自己,也不多言,乖乖任由李居寿替自己拿帕子绞头发。 又细细打量李居寿神情。见李居寿并无异样,依旧一派沉稳模样,温润如玉。不由心内奇怪,不知李居寿所约自己何事。 李居寿动作轻柔地替凝兮绞着头发,又细细问过凝兮这月余的功课进度,所食所用。 又讲了自己这些日子跟着居弘师兄,为大都来的贵人讲授青词道法。 名义上李居寿是居弘的助讲。其实李居寿入门尚浅,不过是玉瑶真人借这个难得机会,令居弘给李居寿开开小灶。 凝兮见玉瑶真人对李居寿如此看重,不由得十分替他欢喜。 李居寿又道:“凝儿,你道那学青词的贵人是谁?” 凝兮自然想不出,摇头道:“除了爹爹妈妈,我也只认得张掌教,你师傅,师兄,周师姐,秦师姐这几个人。” 李居寿道:“我也没想到这般凑巧,那贵人竟是那日莫愁湖在你险险落水之际出手救了你的公子。” 凝兮也甚是意外:“竟然这般凑巧。”忆及那少年盛世美颜若皎月清风,不由起了八卦之心道:“我见他一副矜贵模样,罗知县都对他毕恭毕敬,不知是什么来历?” 李居寿道:“听居弘师兄说是大都一位王妃的内侄,姓萧。因姑母身体有恙特来全真教为姑母祈福的。” 凝兮不意那俊秀公子竟这般大来头,不由替李居寿担心道:“这些贵人多是张扬跋扈,喜怒不定的。居寿哥哥,你和居弘师兄可要万事小心。” 李居寿道:“萧公子聪敏好学,礼贤下士。兼之学识渊博,我和居弘师兄都甚是钦佩。这些日子虽说是居弘师兄在教他道法,其实反过来我和居弘师兄也受益良多。” 李居寿虽然阴差阳错做了道士,但骨子里还是个出身良好的少爷。对同样出身良好的人有好感自不足为奇。 连干练沉稳的居弘师兄也对那位公子赞誉有加,可见这公子并非骄横跋扈、不学无术之人。 既然李居寿并不曾因为这位贵公子受委屈,凝兮便放下心来。凝兮穿越前是草根一枚。穿越后也不过是江湖草莽之女。自认和这种出身优越的高富帅难有交际。很快便将那点八卦之心抛诸脑后了。 见李居寿迟迟不讲今日相约自己来意,忍不住出言问到:“居寿哥哥,你今日约凝儿出来,可是有甚么事情?” 李居寿闻言沉默半响,方道:“原来那日保和堂疯疯癫癫的大师兄,口中的慧娘是我生母。 凝兮愣了愣,方才反应过来李居寿的生母是李家那位年纪轻轻便过世了的如夫人。不由大吃一惊道:“怎的有如此凑巧之事?” 李居寿也道:“正是,此事也委实太凑巧了些。从前听家父讲我那生母并非本地人士,家中人口单薄,并无亲朋故旧。怎的就无端端冒出这么个人来。” “只是我若还是从前光景,保不住别有用心之人假意攀亲有所图谋。我现在这般处境,自顾尚且不暇。却也不必多次一举。” 见凝兮凝神不语,若有所思,李居寿索性自顾自说了下去。 “他说自己是个孤儿,承蒙我生母的父亲收留,又教着他读书习字。待他只如亲生儿子一般。我娘便如他亲妹妹一般。我那外祖父虽并无功名在身,学问却是极好的。只是时运不济。因蒙古灭了大金,竟是十几年没再开科取士。因此也是灰了心,只一心栽培起弟子来。” “后来耶律楚材相公请用儒术选士,大汗下诏令断事官术忽斛与山西东路课税所长官刘中历诸路考试。以论及经义、词赋,分为三科,作三日程,专治一科,能兼者听,但以不失文义为中选。其中选者复其赋役,令与各处长官同署公事。” “他自觉功名有望,便狠心辞别了师傅师妹,进京一博。若果真得中,也算报了师恩。” “可叹造化弄人,未及开考,自己却一病不起险些丢了性命。” “幸得遇到了那位保和堂的许大夫。那位许大夫竟真是位御医。因当时他赁住的宅子就在许大夫家隔壁。当时房东担心他一病不起惹上麻烦,好说歹说求了许大夫出手才救了他一命。” “后来更不知怎地竟得了许大夫青目,收了他为徒。这些年来倒把许大夫的一身医术学了大半。” “谁知这一科后朝廷竟再未开科取士。渐渐地他也只得熄了热刺刺一颗心,不再想功名之事。” “他初到京城之时,与我那外公尚有书信来往。谁想他病好之后,竟与这边断了音信。” “他放心不下,多方着人打听,却听到我外公已过世,我亲娘远嫁到了重阳镇的消息。” “他怕失了我娘的因信,数年留在京师,只盼着我娘有只字片语传来。谁想竟是音信全无。” “后来许大夫因一事对太医院灰了心,告老还乡。他索性撺掇着师傅来这重阳镇坐馆。只盼着能见我娘一面。” 第三十六章 来信 “谁想他和师傅在这重阳镇住了几年,竟是没打听到关于我娘的丁点儿消息。若大一人便如水滴入海般消失了。若不是当年那传信之人言之凿凿我娘嫁到了重阳镇,他几乎以为这消息有误了。直到那天他意外遇见了我。” “他这些年来一直自苦,总觉得若不是自己为了功名进京赶考,我外祖父不会早早过世。我娘也不会远嫁重阳镇,至今音讯全无。” “他说他对不起师傅的养育之恩。今日既寻到了我,便收了我做义子。他飘零半生,身无长物。只一身医术确是得了师傅真传的。这便传了我,也算教我个安身立命的本事。” “居寿哥哥,他说得可是真的?”凝兮忍不住插言道。 “我不知道。”李居寿怅然道。“不过我右腕上确也有一枚暗青色胎记。小时侯爹爹抱着我读书习字时笑言这胎记是天上的文曲星用笔给我点的。将来我定是能中状元的。” 说着撸了右边袖子给凝兮看。 凝兮只见一枚胎记印在李居寿右腕腕底,仿佛墨色晕染在白色的宣纸上。 “也许他说得全是真的,也许他只是认错了人。十几年前的旧事了,我生母早已过世,家父也不在了。这些旧事也不过是个故事罢了。” 凝兮见李居寿说得颓然,知他心中难过。也不知该怎样劝慰。只好拉了他的手,用力握了握。 “那你可愿认了他做义父,跟着他学医?”凝兮心中总觉得李居寿年纪轻轻便去做道士可惜了。总盼着他能抽身回这万丈红尘之中。 李居寿道:“从前我在全真教处境艰难,杨伯父那样好本事,愿意指点我武功,我都没有动心。现在又何必多此一举跟了这突然出现的故人学甚么医术。异日若发现不过是误会一场,我二人又如何自处。” “师傅师兄都对我很好,细心教导我经文课艺,我绝不会做对不起师傅,让师傅伤心的事。” 其实有句话李居寿却是没对凝兮说。他见那人言语中对慧娘大有情义,不禁暗暗心惊。他相信自己生母的贤德贞静。对父亲也充满孺慕之思。自然不愿与这莫名其妙之人有甚么瓜葛,累了父亲的一世英名。 只是作为自幼丧母的孩子,自然心中对生母有过无数想象。从前自己在家中,除了父亲偶尔提起生母只字片语,嫡母却是绝口不提自己亲娘的。如今有个故人近在咫尺能够告诉自己亲娘是个怎样的人,自己却狠心把机会推出去了。不由得心中怅然若失。 今日李居寿叫凝兮出来,不过是把这些心中积郁对自己最亲近信任之人倾吐一番。 如今一股脑儿说了出来,李居寿便觉心中好受了些。眼见着夕阳已沉,暮色在整个禁林之中笼罩上来。便对凝兮说:“凝儿妹妹,这几日我心中不宁。和你说出来,这便好多了。多谢你特特出来一趟陪我这么久。” 凝兮道:“居寿哥哥,你这样谢我倒显得咱俩生分了。” 李居寿释然一笑道:“不错,是我的不是了。对了,杨伯父可试过保和堂许大夫的药了?” 凝兮道:“爹爹生性洒脱,原也对此事不曾放在心上。我娘却觉得这药来得蹊跷,已把药送到精通药理的世交处看验了。” 李居寿道:“据那人说这药确实乌发良药。他师傅送这药也确实一片好心。也罢,毕竟人心难测,仔细些总归不错。” “时候确实不早了,再不回杨伯父杨伯母要担心你了。” 李居寿见天色已晚,便连声催促凝兮回家。 凝兮见李居寿无事,便也放下心来。自己这一趟出来委实耽搁了好久。再不回去,只怕晚课也要耽误了。匆匆像李居寿道了别,复又潜回古墓去。 回到古墓小龙女娘亲已备好了晚饭。今日是过水凉面。青色的水芹,白色的豆芽,红色的水萝卜,黄色的蛋丝,褐色的肉末黄豆酱。五色齐全。在夏初吃来甚是清爽。 饭毕,凝兮自去石室用功。玉女剑法招式凝兮俱已习全。这几日在精雕细琢一招一式。 抚琴按萧,扫雪烹茶,松下对弈,池边调鹤,西窗夜话,柳荫联句,竹帘临池,锦笔生花。古墓祖师林朝英文武全才,琴棋书画无所不能。这一套玉女剑法写尽了情侣间旖旎韵事。 本来以凝兮年纪,断无领会之理。所学不过是招式罢了。偏凝兮是个穿越的。算来也快三十岁了。又有何事不知,何事不晓。 只是凝兮穿越前心悦杨过。如今是真心当杨过是爹爹的。李居寿比自己小了近二十岁。凝兮心中是将他视做了自家幼弟。 竟是没有思慕之人,缠绵之意。心底风光霁月,这套剑法便使得分外洒脱磊落,肃然有名门风范。 杨过进石室之时,凝兮一招冷月窥人,剑招凌厉,石室里一片剑影。杨过不由得一声喝彩。 凝兮脸上一红。放下手中的剑迎过去道:“爹爹,凝儿这招冷月窥人使得如何?” 杨过刮了刮凝兮的鼻子,道:“倒有你娘几分神采了。”说着也向地上捡起剑来使了招一模一样的招式。 杨过不过是给女儿示范剑法。招式上并未含内力。剑底却隐含风雷之声。凝兮不由的目眩神驰。自知自己相差太远,不由得沮丧起来。 杨过演示剑法原是为了激励女儿。谁想适得其反,不由得哭笑不得。道:“凝儿。爹爹妈妈小时候的剑法还远不及你呢。只要你一直坚持下去,一定会有爹爹妈妈的造诣的。”凝兮听了,这才振作了些。 携女儿出了石室回寝室。却见小龙女在桌前整理信件。最上面的一封署名陆无双。尚未拆开。 杨过不由道:“不知信中程瑛妹子和无双妹子可说了些什么。”说着便把信拆了开来。 谁想读了几行杨过却是眉头越皱越紧,小龙女不由关心问道:“可是她二人遇上了什么麻烦?” 杨过道:“无双妹子前些日子外出不合惹了个极厉害的对头。她好不容易施计逃回了桃花岛。如今仗着桃花岛的五行八卦桃花阵,暂时倒阻得这对头无法靠近。” “谁知那对头竟在桃花岛出岛必经之路盘桓了下来。定要桃花岛出面给他一个交代。” “据无双妹子说那人武功奇高。程家妹子,无双妹子都不是他的对手。虽一时性命无忧,桃花岛的进出却受了控制。连累得药师堂的生意也损失不小。” 原来早在前几年,黄药师已经过世。临去前言明将桃花岛留给女儿女婿。只是黄蓉这些年陪着郭靖镇守襄阳。只得把桃花岛相托师妹照看。 黄药师的古董生意药师堂却留给了关门弟子程瑛。 程瑛虽然于武学一道并未登峰造极,于金石书画一道却极有见地。加之陆无双竟然颇擅商贾之事。这几年药师堂风声水起。隐然已是古玩界翘楚。生意甚至做到了京城。 如今这人守住了桃花岛,竟累得程陆二人无法照料药师堂的生意。因此陆无双此封信来是请杨过出手,助姐妹二人逐走这对头。 杨过合了信,决定道:“龙儿你帮我给无双妹子回信一封,就说我这两日理清家中事务便去一趟桃花岛。让她姐妹二人紧守门户,切勿与这对头动手。万事等我到了再说。” 第三十七章 远行 “过两日便是凝儿生辰,怎么也要替她过了生日再走。”听闻杨过要出远门,小龙女不由得郁郁不乐。 两夫妻年少时聚少离多,直到谷底重逢、生了凝兮后,才终于得日日厮守在一起。匆匆便已人到中年。在小龙女心中,本来打算以后夫唱妇随,杨过去哪她便也去哪,只求两夫妻再不分离。 杨过道:“这个自然。任什么要紧之事也要紧不过咱们宝贝女儿。”说着把凝兮举起来亲了一下。 凝兮听了杨过要出门,更是心下大急,央道:“爹爹,你要出门带着凝儿和娘啊。” 小龙女闻言也是正中心中所想,一双美目盈盈望着杨过,只盼他点头。 杨过不由得面露犹豫之色,半晌方蹲下与凝兮平视道:“暑热天气赶路太过辛苦。况且凝儿你的内功根基需得仰仗寒玉床之力。眼下你正是打基础的时候,不可耽误了功课。” 又道:“我快马走陆路经由华山出陕西,下南阳经安庆至舟山出海。快则月旬慢则两月,便可回来。到时咱们一家一起过中秋。” 说着揉了揉凝兮的头顶。 凝兮闻言不由得如霜打了的茄子般蔫了。 凝兮也如小龙女般,盼着日日和爹爹在一起。更重要的是,这是远行啊,会去海边、去桃花岛。这份诱惑比在古墓练功对凝兮大多了。 这晚凝兮在寒玉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心里暗暗合计怎样才能让过儿爹爹改变主意。 第二日起来眼底一片暗青色。 小龙女也是一夜没睡好。凝兮暗忖娘亲神情,知道她也是不舍杨过远行,不由试探着看小龙女愿不愿意出面说服杨过改变主意。 谁知小龙女却正色道:“凝儿,你寒玉床的功夫却是耽搁不得。寒玉床之功,一年抵得十年。凝儿,咱们若与你爹爹同去,少则三月多则半载。于凝儿你便是损失了三五载的功力。” 凝兮见小龙女坚决,不敢再复多言,只是一想到杨过将要远行,自己和娘亲却只能留在古墓,一颗心不禁如猫抓般沉不下来。这玉女剑法不免使得毛毛躁躁,破绽百出。 小龙女不由得沉了脸道:“凝儿你这般浮躁,只怕两日后拿不到那淑女剑呢。” 凝兮听了,这才收敛心神,一心一意练起剑来。 饶是这样,小龙女仍给凝兮多加了半个时辰的功课。因此凝兮从剑室出来,感觉自己又累又饿,沮丧极了。 杨过见女儿连最喜欢的山鸡炆山笋都没动几筷子,不由心疼起女儿来。道:“凝儿,你生辰当日,可要邀约居寿和若瑤来参加你的授剑仪式?爹爹到时在闲云居给你们摆桌酒,咱们好好热闹一翻。” 凝兮听了,不由精神一震,听闻杨过要出门后的郁闷顿时散去了一半。 小龙女却正色道:“凝儿你这两日更要用心练习剑法,不然到时通不过娘的考试,就要在居寿、若芙两位朋友面前丢脸了。” 杨过把凝兮抱在腿上,信心十足道:“凝儿内功扎实,又得龙儿你这名师悉心教导,定能顺利通过测试的。” 小龙女得了杨过夸赞,心下欢喜,再也板不住脸。嫣然一笑,若异花出绽。 凝兮心里暗呼:“我的妈呀,娘亲这颜值,真是能打啊。端地也太美了些。”再看杨过,也是含情脉脉看着小龙女,两人四目相对,蜜意柔情。 凝兮只觉得自己是个超级大灯泡,在这里纯属多余。从杨过腿上挣下地,道:“我这就去给李师兄和秦师姐下帖子。” 写完了帖子,只等明日让闲云居的信鸽给李居寿和秦若瑶送去。 原来之前凝兮向杨过抱怨了与李居寿、秦若瑶通信不便后,杨过便下山去鸽舍买了两只信鸽来。 一只全身雪白,凝兮唤做细雪。一只翎羽中杂有绛色。凝兮便叫它赤羽。 有了这两只信鸽,凝兮不用再自己跑去重阳宫送信,尤其和秦若瑶两个,几乎每日书信来往,简直有说不完的话。 重阳宫当日便有回音,道李居寿和秦若芙两个都来参加凝兮的授剑仪式。 秦若瑶更是在信中撺掇凝兮准备节目和灯谜。说是要在席间演出。给杨世伯和龙伯母一个惊喜。 如此三人书信往来,把演出内容细节一拟定。 如此忙碌,再加上小龙女这两日对凝兮功课上的严厉督导,因杨过要出门的郁郁便冲淡到几乎无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