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千金嫁进深山，荒年顿顿有肉吃》 第1章 绝不做妾 不知道自己死没死的宋允棠猛吸口气，睁开了眼。 还未从窒息感中回过神，有妇人说话的声音从窗外飘进来。 “弟妹，那黄家的公子能看上咱们家棠儿，让她上门做妾，是寻常人家求都求不来的福气，你可不能因为她闹腾就心软了。” “黄府在咱们这十里八乡可是出了名的富庶人家，待棠儿进了门，丫鬟婆子伺候着，那就是翻身当上了主子。”她拍了拍身旁妇人的手背，一副为宋允棠好的口吻，“要不是我这个当伯母的心疼棠儿，这婚事指定是落不到她头上去的。” 赵巧娥愁的直叹气，“不是我心软，二嫂也看到了，那丫头为了这桩婚事寻死觅活的，万一真闹出人命可咋整？” 感情虽不深厚，到底是自己生的。 马兆兰眉头一挑，满脸不认同。 “往常嫁女儿的人家闹腾的也不少，后面不都过的好好的？” 她的眼底透着精明和算计，“你就信我，十二两银子的彩礼呢！今年年成不好，你还得考虑一家人的生计不是？再说了，她不是总想过回从前的好日子？多好的机会！等她成了黄公子的人，指不定就想通了。” 要不是这桩婚事成了之后她能得八两银子，她才懒得在这里跟赵氏多费口舌。 一点主心骨都没有，典型的墙头草！ 屋内，从惊讶中反应过来的宋允棠蹙起眉头。 穿越这么离谱的事，发生在她身上了？ 她前世出自医学世家，父亲是医学院教授，母亲是一名中医，她从小耳濡目染，九岁便将《本草纲目》背的滚瓜烂熟，十岁有空就跟着母亲看诊。 在她十二岁那年，父亲随母亲上山寻找一味特殊药材，双双坠崖身亡。 她走出双亲亡故的痛苦之后，继续钻研医术。 二十二岁从医科大本硕博连读提前毕业，因医术出众，被权威医院特聘为主治中医师，刚适应工作不久，且即将迎来她无比期待的第一场相亲，居然就穿越了！ 去之前同事给她看过照片，是个一米八几的阳光男孩。 谁知相亲路上车子突然偏向，撞断护栏掉下了桥梁…… 晃了晃尚且还有些眩晕的脑袋，宋允棠整理着脑海中的陌生记忆。 原主之前叫林允棠，是被镇上林员外家调换的假千金。 十六年前，赵巧娥在林员外家的裁缝铺做绣娘，干活的时候摔了一跤，提前半个月生产，恰巧和林夫人在同一日，宋允棠和林员外的亲生女儿林昭昭，便是因林员外妾室的报复心调换的。 三年前东窗事发，林允棠被送回宋家，改了宋姓，林昭昭自是被接回了林府。 在两家人眼中，从小长在农家的林昭昭乖巧贴心，平易近人，勤劳节俭，而宋允棠心高气傲，待人冷淡，拈轻怕重，偶尔还有些无理取闹。 唯一能比得过林昭昭的，恐怕只有她脖子上那张脸。 马氏嘴里那个想将她抬进府中做妾的黄公子，是邻村一户地主家的独子黄和玉，前些日子撞见了宋允棠，惊艳于她的美貌，回到家之后念念不忘，最终找到了宋允棠的二伯母马兆兰做中间人。 赵巧娥是个耳根子软的人，再加上今年年成差，宋允棠又总是想方设法的往林家人面前凑，只以为她是期盼着从前的好日子，和当家人一合计，很快就同意了这门婚事。 可宋允棠在林府生活了十三年，看多了林员外小妾明里暗里的手段，对妾室是极为不齿的，自然不愿去给人当妾。 只是因为她从前接受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教育，也从未明确表示过自己的想法。 加上这几年本就过的憋屈，一个想不开就将自己挂上了房梁。 幸好赵巧娥发现的早，将她解救下来的时候还有些气。 宋允棠在脑海里思索着自己的处境，做妾，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逃跑在这里同样不可取。 到时候家中父母不知她死活，必定不会再给她交赋税，一年不交赋税，户籍就会被销户，没有户籍等同贱民，到时候只会更加被动。 除非和家里断绝关系，将户籍迁走自立门户，但要做到这一步并不容易，况且，这家人虽然偏袒林昭昭，对宋允棠这个亲生女儿，好像也没有特别差劲，除了这门亲事。 不过眼下，确实不能再叫马氏继续给赵巧娥灌迷魂汤了。 宋允棠起了床，拿起门边的扫把，出门就劈头盖脸的往马兆兰身上抽。 “让我做妾，还口口声声为我好，既然觉得做妾好，怎么不将你们家宋枝梅送过去！” 马兆兰惊的抱着脑袋边叫边跑。 “死丫头，你干什么呢？我是你伯母！” 宋允棠将扫把往地上一扎，望着已经被她赶出院子的马兆兰。 “想当我的长辈首先得有个长辈的样子，我从前就是对你们太客气才会让你们觉得我好欺负，再听到你让我去做妾的话，见一次打一次！” 马兆兰没料到宋允棠会突然发疯，毕竟她之前一直端着林家小姐的架子，向来是不屑与他们一般见识的。 冷不防听到她冷冰冰的声音，心里到底有些犯怵。 “你打我也没用，谁让你顶着一张狐媚子脸到处招蜂引蝶，黄公子既然看上了你，就算没有我，他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还不走！” 宋允棠作势又要冲上去，马兆兰见状，转身就跑，跑的快见不到人影了，仍能听到她骂的难听的话。 四周探出头朝着宋允棠指指点点的邻居见马氏逃跑，全都缩回了脑袋。 赵巧娥望向宋允棠的眼底带着诧异和探究。 “棠儿，你不该这样的，她毕竟是你伯母，今天的事情难免村里人会听了去，对你名声不好。” 宋允棠这才回头，冷冷的望向她。 “在你们眼里，我不是向来不如林昭昭吗？何必还在乎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她将扫把往地上一扔，声音平淡。 “我最后说一次，你们要是再逼我做妾，我就请了里正和族亲来，跟你们一家断绝关系，原本十六年前的错误我也是无辜之人，并非是我挤走了你们的林昭昭，断绝关系之后，我会走的远远的，保证不会再出现在你们眼前。” 望着她与以往一般冰冷的神情，赵巧娥才恍然觉得，女儿还是那个女儿，并未有所改变。 “好端端的，又提昭昭做什么？”她叹了口气，“我以为你成日里幻想过好日子，会愿意嫁给黄公子。” “那你们真是想多了，我就是嫁给山里汉挨饿，也绝对不会给黄和玉做妾！” 宋允棠表明立场之后，仍旧冷淡。 “你也无需跟我打感情牌，我知道我在这个家永远都不会受到重视，也不会再介意你们明里暗里去关心林昭昭过的好与不好，如果可以，我更希望我们能好聚好散。” 说完，回自己屋里去了。 * 女主前期在宋家，后期失望搬离单独过。 人无完人，女主也是。 不是伏弟魔，也不是一味的为家庭付出，大家不要着急，慢慢看哈~ 第2章 天大的误会 赵巧娥望着宋允棠的背影，想着她刚才说的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三年，她一直不知道要如何跟这个女儿相处，说重了怕得罪，轻了又怕起不到作用。 她平日里跟家里人更是说不上几句话，所以他们对于宋允棠心底的想法，只能通过她的行为进行猜测。 所以孩子还得是自己亲手养大的才亲。 昭昭就很懂事，哪怕是到了林家，也很快被林员外一家接纳，还夸她将女儿教的好。 她站在宋允棠的窗前，苦口婆心道，“棠儿，你就是跟咱们家断绝关系，林家也是不会再接纳你的，他们现在紧张着昭昭呢，还是趁早歇了这个心思吧。” 屋内的宋允棠眉头一挑，有些莫名其妙。 “我何时说过要回林家？” 望着装傻充愣的宋允棠，赵巧娥顿时只觉得头疼，也不知道这个女儿什么时候能懂点事。 “你嘴里是没说，但你心里怎么想的，娘心里多少知道一些。” 还想说点什么，考虑到宋允棠那脆弱的自尊心，抬头望了望天，最终是没再接着这个话题讲。 “算了，我说再多，你也只会觉得我在偏袒昭昭，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你别再犯傻就好，你爹和你大哥二哥田里干活快回家了，娘先去给他们做饭。” 赵巧娥的身影从窗前消失之后，宋允棠一边整理着自己的东西，一边盘算着接下来的打算。 养了她这么多年，林家还算念旧情的，三年前送她回宋家的时候，还让她带走了一些衣服首饰。 这三年，宋允棠见家里快揭不开锅，嘴上虽什么都不肯说，却也将自己的首饰当掉了一些，明里暗里的接济家里。 她或许清高，心地却并不坏。 因为舍不得林家叫了那么多年的父母和兄长，时常想去镇上看看他们，想再次被他们接纳，林家那边因为要顾及林昭昭的情绪，一直避着她，她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凑上去，惹的两家人都头疼。 而林昭昭什么都没做，只是带了些廉价的点心来看看宋家人，说几句想念他们的话，这一家人恨不得将心都掏给她，每次离开又是鸡又是蛋的，差点将鸡窝掏空给她装马车带去镇上，生怕员外一家会饿着她似的。 宋家总共有七口人，除宋金保、赵巧娥、宋允棠之外，还有四个兄弟。 老大宋劲元，今年二十，成亲一年，娶妻刘氏，如今怀有四个月身孕。 老二宋劲生，今年十八，原本赵巧娥是打算今年秋收之后请媒人给他说亲的，如今年成不好，怕是得耽搁一年。 老四老五是双胞胎，两人的名字，是宋金保用两斤肉求了村塾的徐先生给取的，哥哥叫宋承志，弟弟叫宋承良，今年十一，在村塾念书，算是全家人的希望。 在往常，鸡蛋这种贵重的食材，赵巧娥只会留给两个还在念书的弟弟补身体，偶尔余下几个还会拿去镇上换几个铜板补贴家用，其他人是吃不到的。 鸡肉更是得过年才能吃到两块。 林昭昭该是比她这个亲生女儿还要清楚宋家情况的，拿起这些东西来，却丝毫不手软。 望着仅剩下的半箱子衣服和为数不多的几件首饰，宋允棠忍不住叹息一声。 “你傻不傻？” 这话好像是在跟她自己说，又好像是在跟已经丢掉性命的宋允棠说。 就她目前的身份，生活在农家，箱子里这些绫罗绸缎显然是不适合再穿的，与其压在箱底坏掉，不如趁现在还能穿，拿去镇上卖几个钱捏在手里实在。 这么想着，宋允棠将自己的衣服首饰一并打包了，想着找个时间背去镇上卖了，再置办一两身适合她现在穿的棉布衣服。 余下的钱拿在手里，就是她的原始资金，哪怕最后真的和宋家人闹掰，一时半会的也不至于饿肚子。 …… “娘，我们回来了。” 随着声音落下，院子里开始热闹起来，外出干活的父子三人扛着锄头挑着水桶回来了，一起回来的，还有怀孕四个月的大儿媳刘香云。 “娘，最近山里光秃秃的，野菜都挖不到几根了。” 刘香云将篮子放在了厨房门边的长案上，揉着自己的腰，往宋允棠的房间望了眼，心底有些不平衡。 还当自己是个千金大小姐呢，一家人都忙着，就她不干活！ 不过公爹婆母和她几个兄弟都没说什么，她这个做大嫂的，自是不好去开这个口。 厨房内传来赵巧娥的声音。 “挖不到就挖不到吧，你先洗把手去歇歇，等柱子桩子从村塾回来就可以开饭了。” 柱子和桩子，是宋承志和宋承良兄弟的小名，在没有请私塾里的徐先生给兄弟两个取名的时候，家里人一直都这么叫他们。 刘氏应了一声，洗把手就回自己房间去了。 …… 晚饭煎了两个蛋，柱子和桩子分了一个，刘氏和宋允棠也分了一个。 不过宋允棠并没吃，直接将碗中的半个鸡蛋夹给了刘氏。 “你吃。” 说完，不理会在场几人诧异的目光，继续埋头扒着碗中见不到几粒糙米的稀粥。 然而，刘氏望了眼宋劲元，又看向一旁的公爹和婆母，不太敢动碗中另外半个鸡蛋。 宋金保见状，淡声道，“棠儿给你了就吃吧。” 家里最大的长辈开了口，刘氏这才笑望向宋允棠。 “多谢棠儿。” 宋允棠并没有理会她，继续扒着碗里难以下咽的粥。 并非她想讨好谁，只是单纯觉得，女人怀孕挺不容易。 半个鸡蛋，她吃与不吃也就那么回事，但刘氏一个孕妇，对营养的需求还是挺高的。 饭后，赵巧娥趁着大家伙都在桌上，望向身旁的宋金保，“当家的，你明儿和老大往十里村去一趟吧。” 宋金保不解，“去十里村做什么？” 赵巧娥往宋允棠的方向扫了眼，“去黄家，将他们给棠儿下的聘给退了。” 话一出口，不仅宋允棠有些意外，在场的父子五人连同刘氏也一并愣住了。 “退亲？” 赵巧娥点头，“退了吧，别到时候真闹出人命来，得不偿失。” 宋金保望向宋允棠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凌厉。 “可是我们不在的时候，你又闹了什么幺蛾子？你可知道退亲对女子名声有多大影响？就不能消停点，让我和你娘歇口气？你要是有昭昭……” 听到赵巧娥假咳的声音，宋金保赶忙住了嘴。 宋劲元和宋劲生对视一眼，眼底皆带着无奈，这个妹妹，确实不如昭昭懂事，昭昭就从来不会让爹娘为难。 年纪尚小的柱子和桩子也暗自对视一眼，眼底皆流露着对宋允棠的厌恶。 自从昭昭姐姐离开之后，娘的负担重了许多不说，还时常得看她脸色行事，一家人都由着她，就跟伺候个千金小姐似的。 刘氏因为刚才的半个蛋，脸上倒是没有表现出多余的情绪来，不过心底多少是有些惋惜的，十二两银子的彩礼啊，一家人得忙活多久才能赚到？ 而且嫁去黄家之后，说不定还能捞些好处回娘家呢。 第3章 顺利的让人意外 宋允棠将在场之人的神色看在眼中，满不在意，“名声再坏，总比给人当妾要好。” “咱们庄户人家，只要能吃饱穿暖，当妾还真算不得是坏名声。”宋金保满脸严肃的望着她，“你不是想过好日子？以咱们家这样的条件，给黄公子做小，已经是能给你寻到的最好的亲事了。” 宋允棠洒脱摇头。 “不稀罕，我就算想过富贵日子，那也是靠我自己的双手去赚，而不是靠嫁人。” 宋金保快要被她气笑了，他一拍桌子。 “笑话！就你这拈轻怕重的样子，干啥啥不行，能有什么本事让自己过上富贵日子？” 宋允棠刚被送回宋家的时候，烧灶全是烟，饭菜煮成炭，农活不会做，洗衣磨破手，总之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光长了一张吃饭的嘴，还挑三拣四抱怨家中伙食差，时不时去镇上卖了自己的首饰添一份肉菜上桌。 这会听得她大言不惭的话，除了宋允棠自己，宋家压根儿没一个信她的。 “我自有办法，就不劳爹费心了。”少女杏眸亮亮的，眼神虽然还是冷淡，却多了一丝坚定。 回到宋家三年，这还是宋允棠第一次当着宋金保的面叫他爹，说不触动，那肯定是假的。 宋金保在反应过来之后，语气软了几分。 “你当真想好了？” 神情倒是一如既往的严肃。 “想好了！”宋允棠毫不犹豫。 略一迟疑，宋金保点头了。 “行！”他望向宋劲元，“老大明日先跟我往十里村去一趟，回来再浇田。” 当家的拍板，这事算是这么定了。 这一幕，顺利的让宋允棠感到意外。 十二两银子的彩礼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足够一大家子四五年的开销了，再不济，让二哥娶上一个媳妇是不难的，这一家人不是各个都嫌弃她吗？居然不将她卖了数银子？ 不枉她刚才硬着头皮叫了声爹。 一直默不作声的宋劲生望向宋金保，“爹，黄家可是十里村的地主，那黄老爷更是出了名的不好打交道，咱们退亲的话，他们会不会针对咱家？” 沉浸在宋允棠那一声爹当中的宋金保，这会回过神之后，重新又拧起了眉头。 “老二说的也不无道理。”转而想到自己刚才已经答应了宋允棠，“可强扭的瓜不甜，大不了明日退亲之后，爹去跟黄老爷黄公子赔礼道歉。” 赵巧娥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就这样吧，趁现在天还亮着，赶紧洗洗去床上，点灯费钱。” 众人就这么散了，却还是各自在心底腹诽宋允棠是个事儿精。 要是黄家真计较的话，他们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 次日一早，宋金保和宋劲元吃完早饭就出门去了十里村，柱子和桩子两兄弟将家里的水缸装满之后去了村塾，宋允棠也没闲着，从柴房拿了个背篓，将昨天打包好的衣服首饰往背篓里一塞就准备出门。 赵巧娥慌忙上前拦住她。 “棠儿，你带着行李去何处？那林家什么态度你又不是不知道，何苦再去自讨没趣？再说，你要是去了林家，昭昭的处境也不好过。” 听着这话，原本对宋家人态度略有改观的宋允棠重新又冷下来一张脸。 “我不去林家。” 二哥宋劲生从自己的屋里走出来，同样没有好脸色。 “不去林家你去哪里？你说不嫁黄公子，爹也由着你去给你退亲了，你还想怎么样？得罪了黄家还想去招惹员外府，你是真要闹的一家人不得安生才肯罢休吗？” 坐在屋前做针线活的刘香云见状，小声劝道，“棠儿，咱们一家人日子够难了，你就别让爹娘为难了。” 宋允棠快要被面前这几人气笑了，合着只要她往镇上跑，就是去攀林家的高枝，给林昭昭添堵？ 紧了紧肩上的背篓，她神情淡漠。 “我说了，我不去林家，我去镇上将衣服首饰卖了就回来。” 赵巧娥有些诧异，“好端端的，你卖衣服首饰做什么？” “留着碍眼占地方。”说完，绕过赵巧娥往院外走去。 赵巧娥仍不放心，回头望着她的背影，“让你二哥陪你去吧，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在外头跑娘也不放心。” 宋允棠说了声“随便”，继续往村口走。 赵巧娥赶忙进了屋，将用帕子包的整整齐齐的铜板往宋劲生手里一塞。 “去吧，顺便买点糙米回来，家里米缸快见底了。” 宋劲生点了点头，将铜板收好之后，小跑着追上了宋允棠的脚步。 …… 兄妹两人来到村口，本以为宋允棠要继续往前走，谁知她在村口的大榕树下坐了下来，取下了肩上的背篓，还蹙着眉头揉了揉被勒的生疼的肩膀。 从前当习惯了千金小姐，这副细皮嫩肉的身体，当真是娇弱的很。 宋劲生的面上带着嘲讽。 “不是说去镇上？这就走不动了？” 宋允棠没搭理他。 宋劲生也没在意，在她身旁蹲下，继续说，“咱家虽不富裕，却也从未虐待过你，你还总惦记着回到林家，到底有没有心呐？” 宋允棠还是没搭理他。 宋劲生侧头瞥了她一眼，“你下次要是再想不开了，就告诉我一声，我好替你打掩护，咱直接来个一了百了，省的你总给爹娘找不自在。” 要不是担心她再干蠢事，他才懒得跟着她去镇上丢人现眼。 不用猜都知道，宋允棠绝对是奔着林家去的，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宋允棠冷冷一笑，“那我事后是不是还得托梦感谢你？” “不是！”宋劲生有些急了，“你还真想有下次？” 宋允棠没有回答他，远远看着一辆牛车从村口经过，起身去拿一旁的背篓。 然而，伸手一抓，却握了个空，抬头一看，背篓已经到了宋劲生的背上。 他往宋允棠的方向望了眼，一脸嫌弃道，“走吧祖宗，也就我们这些当哥哥的好说话，将来谁要是娶了你，那可真是够倒霉的。” 望着宋劲生往前走的身影，宋允棠微怔过后，赶忙跟上，“那我便祝二哥早日娶到个贤惠能干的嫂子。” 宋劲生脚步顿住，回头望了她一眼，却并未从她脸上看出任何不自在的情绪来。 刚才的那声“二哥”，是他听岔气了？ 第4章 宋允棠，你疯了! 在他愣神的片刻，宋允棠已经拦下了牛车，并给赶牛车的大爷付了四个铜板的车钱，转而望向宋劲生。 “要和我一起去的话，你就麻利点。” 宋劲生上了牛车，将背篓放在身旁用手抓着不至于掉下去，“从咱们榕树村到慈乐镇走路也就半个多时辰，四个铜板呢，都能买两个大肉包了，你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宋允棠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你可以下去。” 宋劲生扬起下巴，“那怎么行？你钱都付了。” “那就少抱怨，总归没叫你花钱就是。” 揪着隐藏在衣服下的钱袋子，宋允棠心底有些犯愁，她昨日将屋中翻了个遍，总共也就找到了四十二个铜板，除去刚才支付的四文钱，还余下三十八文钱。 之前的宋允棠，当真是不给自己留一点半点的余地。 靠卖旧衣服首饰肯定是赚不了多少钱的，长远发展的话，还得重操旧业才行。 牛车的速度很慢，且颠簸。 到达慈乐镇的时候，宋允棠的屁股都有些颠麻木了。 她跳下牛车，活动活动腿脚之后，抬头望向前方刻着“慈乐镇”三个大字的匾额，颇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宋劲生背着背篓站在她身后，望着她的神情，眉头稍稍往中间收拢。 “看再多也没用，不属于你的东西，别去肖想了。” 宋允棠侧头望向他。 “我想什么，你知道？” 宋劲生哼了一声，“我又不傻。” “也没有太聪明。”冷不丁说完这句话，宋允棠笑着进了慈乐镇，往东街走去。 东街有一条市集，平日里人多，去那里卖衣服首饰最为合适。 宋劲生将宋允棠说的话回味过来之后，小跑着跟上她的脚步，“就你还好意思说我不聪明，你比我好不到哪儿去。” 宋允棠声音淡淡，“好不到哪儿去没关系，比你好就行。” 宋劲生被她的话噎的半天不知道如何开口，却也并未生她的气，这个妹妹过去三年和他说话的次数加起来不足一个巴掌。 今日能跟他说这么多话，已经是破天荒头一次了。 而且，她好像并不似想象中那般古板，经过刚才的对话，他甚至觉得她还挺有趣。 …… 两人刚到东街，迎面走来一道熟悉的身影，是宋允棠叫了十三年二哥的林庚时，他的手中，还提着一份刚出炉的枣泥酥。 宋允棠从前在林家的时候，也爱吃枣泥酥，东街集市的枣泥酥味道最好，尤其是早晨刚出炉还带着浓浓枣香的，一份枣泥酥，一杯龙井茶，她能在月洞门前待上半日，看云卷云舒，观假山池鱼，偶尔一阵清风拂过，叫人神清气爽。 那时候，她吃的枣泥酥就是林庚时亲自来东街买的。 如今物是人非，幸好宋允棠的身体里已经换了一个灵魂，否则原主看到这一幕，指不定会有多委屈。 宋允棠不想和他碰头，刚准备转身避一避，林庚时的眼神正巧往这边望过来。 宋允棠当做没见到他，转身就走。 林庚时见状，几步追了上去。 “宋允棠，你等等。” 宋劲生望向身旁的少女，眉头皱的好似能拧出水来，“现在你还咬定自己不是为了林家而来？” 宋允棠脸不红心不跳，“如果我说偶遇，你信吗？” “关键你自己信吗？” “信啊，这是事实。”宋允棠转身朝着追上来的林庚时微微颔首，和以往的亲密依赖不同，今日的她，神情极为冷淡，“见过林二公子。” 宋允棠虽被送回了宋家，却从未改过对林家人的称呼，冷不丁听到这一声“林二公子”，林庚时的眉头不由拧了起来。 紧接着，他脑中冒出了一个词——欲擒故纵。 反应过来的他，对宋允棠重新又反感起来，昭儿说的对，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宋允棠从前被林家人捧在掌心疼爱了十多年，怎么可能轻易放弃重新回到林家的机会？ “你怎么又来了？”他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耐。 宋允棠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林二公子这话说的，这慈乐镇，我未必还来不得了？” 林庚时冷冷的望着她，“上次不是说要你少来镇上吗？既然已经回到宋家，就安分一些，昭儿就比你懂事多了，回到林家之后，实在想念的厉害才会去宋家看一眼，平日里都是在家中好好待着学习规矩。” 宋允棠不置可否。 “所以林二公子快回去陪你懂事的昭儿妹妹吧，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她四处一张望，指向一处空地方，转头笑望着宋劲生，“二哥，我们去那里吧？” 真真切切听到宋允棠叫自己二哥，还是当着林庚时的面，宋劲生的心底竟有些暗爽。 他得意的往林庚时的方向望了眼，转而随着宋允棠去了她指的那处空地。 “来了。” 宋允棠没再理会林庚时，取下宋劲生背上的背篓，拿出一块旧布垫在地上，将里面的物件一样一样拿出来铺平整。 紧接着，她开始吆喝，“上好的绫罗绸缎，成色新，全部便宜处理。” 宋允棠在林家当了十多年大家闺秀，家中的教习姑姑向来要求她笑不露齿，坐不露膝，行不摇头，站不倚门。 她将规矩学的极好，在外说话也都是轻声细语，眼前这当街叫卖的一幕，不仅宋劲生感到诧异，林庚时也惊呆了。 他上前拉住宋允棠的胳膊，语气中带着怒意。 “宋允棠，你疯了？” “林二公子这话，我不理解。”宋允棠将自己的胳膊挣脱出来，指着面前的衣服说道，“可是公子觉得这些东西都是林家出来的，拿来集市上卖不合适？” 林庚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她，“你知不知道你这种想要得到别人关注的方式，真的让人很反感？想玩欲擒故纵的把戏，也得有个度，你如果真想回林家看看，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 “首先，我不觉得我是想要得到别人的关注。”宋允棠淡淡的望着他，身姿挺拔，“其次，我也并没有去林家的想法。” “林二公子也说了，我既然回到了宋家，从此往后就是宋家的人，和林家再无瓜葛，林家是大户人家，对儿女要求自是极高，可宋家的条件，林二公子也是清楚的，我若还端着从前的做派，那便是认不清形势，于我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顿了顿，又说道，“不过还是感谢林家之前对我的养育，如果林家有需要，我会报答，但眼下我在处理自己的私事，林二公子与我非亲非故，还望你莫要干预。” 第5章 她好像变了 “你……” 林庚时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宋允棠直接提高声音打断了。 “林二公子如果不买东西就请便，我要做生意了。” 眼前的宋允棠让林庚时感到无比陌生，明明前些日子见到她的时候，她还跟在他和大哥身后喊着哥哥，怎么突然间变的这么冷淡了？ 但她刚才已经将话说绝，自己如今的身份，确实也不适合再管着她。 “冥顽不灵！” 丢下这句话，林庚时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集市。 林庚时一走，没人干预宋允棠，接下来的买卖极其顺利，她的衣服布料确实都极好，平日里穿的少，有几件成色甚至还跟新的一样。 再加上卖价不高，宋允棠很快就将衣服首饰卖完了，最后剩下了一支白玉簪，这支玉簪是她所有首饰中价格最高的一件，是她十三岁生辰的时候，林家大哥林景曜送给她的生辰礼。 因为价格稍高，一时半会卖不出去，宋允棠也不想在这里多浪费时间，索性便将玉簪重新收了起来。 “走吧。” 慈乐镇没看到当铺，等有机会去了县城，再将这支簪子送到当铺当了。 至于之前那些旧衣服和旧首饰，抵给当铺怕是还不如集市上卖掉来的银子多。 摸了摸钱袋子里的二两三钱银子，对于林家那样的人家来说可能不算多，但对于如今的宋允棠而言，这就是一笔巨款。 背篓仍旧是宋劲生背着的，他跟在宋允棠身后，时不时往她的方向望上一眼，对于她今日的所作所为感到无比困惑。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想以此来吸引林家的注意，还是真的想通了。 …… 宋允棠先去了一趟布庄，买了两身细棉布的衣服以及一块干净的棉布，花了一百八十文钱。 从布庄出来，领着宋劲生拐进一条人少一些的巷子之后，往一处铁匠铺走去。 宋劲生有些疑惑，“棠儿，你去铁匠铺做什么？” “定做一样东西。”宋允棠回。 宋劲生小跑着和她并排，“什么东西还得去铁匠铺定做？” “自然是好东西。”宋允棠说完，跨进铁匠铺，“老板，你们这儿可能做那种特别细的针？” 正在忙碌的大叔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起头。 “多细？” 和铁匠铺老板细细讨论了她的需求，因为她的要求比较高，定价也稍稍高了些，一套银针包括材料一起，总共需要一两二钱银子，付了七百文定金，约定好半个月之后来取银针之后，宋允棠才和宋劲生一起离开了铁匠铺。 这会已经是正午，夏日的阳光有些烈，饥肠辘辘的两人来到了一家面馆。 “大叔，来两碗面。”宋允棠说着，找了个空桌坐了下来。 大叔声音洪亮，“好嘞，两位稍等。” 宋劲生将装着衣服和布匹的背篓解下放在一旁，在宋允棠对面坐下，他的脑海中仍旧装着疑问，不知道她为何要花那般大的价钱去定做几根银针。 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了，“棠儿，你又不是大夫，要银针做什么？” 宋允棠咽下嘴里的茶水，抬头望着他，“谁说我不是大夫？” 宋劲生无比惊讶，“你什么时候成大夫了？” 宋允棠抿了抿唇，“略懂而已，算不得多厉害，这不是想靠自己过富贵日子么？除了这个，我也没别的手艺了。” 反正他们都以为她受不得农户人家的苦，那就让他们继续误会吧，日后行事也方便一些。 等她赚了钱，说不定还是要离开榕树村的。 现在重拾旧业就显得格外重要，虽然这个时代的女大夫并不常见。 宋劲生信了，“你真想通了？” “不然能怎样？”宋允棠耸了耸肩，“眼下我连亲事都退了，短期内也不可能靠嫁人暴富，总得想办法养活自己啊。” 她的话，直白的让宋劲生脸上的神情都开始奇怪起来。 “哪有女孩子这么说自己的？” 他也不知道该不该信她，这种改变，太过突然了。 宋允棠笑了笑，没再和他多说。 很快，面上来了。 镇上的面六文钱一碗，表面飘着油花，还配了几片酱肉，再撒上一把小葱，香气扑鼻。 两人吃的连面汤都不剩，极其满足。 将面钱放在桌上，宋劲生背起背篓领着宋允棠去了粮油铺。 今年已经干了三个多月没下雨，离水源远的庄户人家甚至连稻种都没培育起来。 距离水源近一些的田地，也是瘪壳居多。 条件差的人家，到现在都已经揭不开锅了，接下来还得缴纳赋税，熬过秋冬天，会有多艰难，可想而知。 宋家条件也算不上好，家里人多，开支又大，如今让一家人填饱肚子都是勉强。 “掌柜，糙米怎么卖？”宋劲生指着放在门口处的糙米问道。 “十文钱一升，八十文一斗，六百文一石。” 按升和斗买，价钱区别不太大，但是按石买的话，一石糙米能比按斗买便宜四十文钱。 只是，宋劲生出门的时候，赵氏只给了他一斗米的钱。 “给我装一斗吧。” 宋允棠站在不远处，双手环胸，望着他道，“不多买点？看这行情，粮食怕是会涨价。” 她没经历过荒年，前世却也在书籍和电视中见识过，那可真正是能吃人的年代。 如果没记错，一斗米也就十来斤，家里那么多人，十来斤米再怎么省也熬不了几天。 更何况，家中还有两个正在长身体的弟弟和怀孕的嫂子。 她虽想离开宋家，但宋家人毕竟是原主的血脉亲人，别的不说，为了不落人口舌，至少在自己有口吃的前提下，不能让他们饿死。 宋劲生从怀中拿出出门前赵巧娥交给他的手帕包。 “咱们家什么条件你又不是不知道，娘就给了我这么点。” 这两年又是弟弟念书，又是大哥成亲嫂子怀孕的，开销确实不小，原本和大伯二伯分家也就五年时间，要不是这五年家里稍稍攒了点，想凑齐大哥成亲的彩礼都是难事。 见他展开手中的帕子就要往掌柜的方向送，宋允棠从自己的腰间摸了摸，掏出一小块碎银子来。 “买一石吧，不够从我这里出。” 宋劲生诧异的看着她，“这不好吧？” 家里没多余的钱给宋允棠零花，却也从没想过要她的钱来补贴家用。 宋允棠不顾宋劲生反对，直接将银子塞到他手里。 “饭我也要吃的。” 宋劲生看向手中的银子，心底涌上来些许感动，棠儿之前人虽在宋家，却总惦记着林家的人，以至于他们对她，都不敢过分亲热，今日的她，好像真的变了。 抬头望向宋允棠。 “这钱就当是二哥跟你借的，回头我叫娘还给你。” 宋允棠摆了摆手，“随便吧。” 前世父母意外身亡，有不少亲戚想从她手中获取好处，她当时年纪虽小，却还是护住了自己的利益。 等她重操旧业，赚钱绝对会比宋家人容易，如果他们对她好，她自是会帮扶一二，如果不好，她也不是非得守着宋家。 …… 1升=1.5斤 1斗=12.5斤 1石=120斤 第6章 第一个病人 因为买了一石糙米，背篓重新回到了宋允棠的肩上。 好在只两套衣服一块布，倒也不沉，关键是粮铺距离镇口停放牛车的地方也不远。 宋劲生扛着一袋糙米在前面健步如飞，宋允棠勉强才能跟得上他的脚步。 两人找到了来时坐的那辆牛车，牛车停在路旁的一棵大树下，倒也还能遮阴，赶牛车的大爷就在不远处的茶棚里喝茶休息。 宋劲生将糙米放在牛车上，望着茶棚的方向，“孙大爷，牛车何时走？” “再等一刻钟。”大爷回。 就在这时，慈乐镇的方向，一道咳嗽声响起。 宋允棠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回头望去，只见一道颀长的身影往牛车这边走来。 一袭简单的墨绿长衫穿在他身上，颇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白皙修长的指勾着绑住厚厚一叠宣纸的细绳和几包药材，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若忽略他脸上的病态，用陌上人如玉来形容他，最适合不过。 宋允棠勾起唇角。 她的第一个病人，来了！ 宋劲生顺着宋允棠的目光望去，在看到来人时，当即规规矩矩的站直了身体。 “徐……徐先生。” 男人深沉的眸子望向他，微微点头，声音略有些低沉。 “巧。” 宋劲生神情略有些拘谨，“徐先生何时来的镇上了？我们来的时候也没见着先生。” 徐青野不紧不慢的回答，“午时初随便车来的，这会坐牛车回去，正好能赶上下午的课。” 宋劲生赶忙用自己的袖子扫了扫牛车一角的灰。 “先生坐这里吧。” 徐青野颔首，“多谢。” 似是想到了什么，宋劲生赶忙给身旁的宋允棠介绍，“棠儿还没见过徐先生吧？他是咱们榕树村私塾里请的先生，叫徐青野。”转而又跟徐青野介绍宋允棠，“徐先生，这是我妹妹宋允棠。” 徐青野是十里八乡近十年来唯一的一个秀才，他的才学曾受到过安阳县县令大人的褒奖，如果不是五年前突然得重病，如今恐怕已经考上举人了。 因为身体原因，导致他无法继续求学，便同意了附近几个村的请求，至今已经在榕树村的私塾里当了四年先生，平日里深居简出，极少在村子里活动。 徐青野去榕树村当先生的时候，宋劲生已经十四岁，虽过了开蒙的年纪，却也跟着徐青野在私塾里认过几个字，对他自是又敬又畏的。 宋允棠之前守着闺阁小姐的规矩，除了往镇上跑，几乎不出门，没见过徐青野这号人也正常。 “徐先生好。”她微微颔首和面前的男人打招呼。 徐青野回以微笑，眉眼间带着淡漠疏离。 显然，他不想和宋允棠说太多话。 宋允棠抿了抿唇，徐青野她之前虽没见过，却还是听宋家人提起过的，以他在周边的声望，这要是治好了，那就是活生生的案例。 这么想着，少女眉眼一弯，“徐先生是哪里人？榕树村似乎没有听说过徐姓之人。” “麓山村人。”徐青野淡声回答。 “方便问一下先生的年龄吗？”宋允棠又问。 宋劲生见状，赶忙用手拐子碰了碰宋允棠，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道，“你问徐先生年龄做什么？” 宋允棠神色坦荡，“有些好奇罢了，徐先生要是不愿意说，就当我没问过。” “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徐青野抬手整了整自己的衣袖，淡声道，“在下今年二十又三。” 二十三岁，确实还年轻。 宋允棠点头，“徐先生的肺病是从何时开始的？平日里都吃了些什么药，有好转吗？” 宋劲生被宋允棠的话惊到了，赶忙将她拉到身后，随后小心翼翼的望着徐青野。 “徐先生，我们家棠儿年纪小，喜欢胡言乱语，你千万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自家这妹妹当真是自信过了头，还以为自己是神医呢，看一眼就敢往外瞎说，这要是得罪了徐先生，他一个不高兴辞了榕树村的先生一职，罪过可就大了。 自家两个弟弟还在私塾里念书呢。 然而，徐青野只是微微摇头，似乎并未将宋允棠的话放在心上。 “无妨。” 说完，便闭上双目，不再理会面前两人。 宋劲生松了口气，回头瞪了宋允棠一眼，示意她别再乱说话。 赶牛车的大爷见徐青野坐上了自己的牛车，赶忙结了账，从茶棚里钻了出来。 “不早了，该出发了。” 宋劲生见状，先将宋允棠扶上牛车，自己紧接着也爬了上去，今日乘坐牛车的除了他们三人之外，还有一个面生的外乡人。 宋允棠坐在徐青野和宋劲生中间，尽量往宋劲生的方向靠。 望着往自己身旁蹭的小脑袋，宋劲生的眼底染上了一层笑意，徐先生这号人，学问确实不错，书也教的出色，许是生过一场大病的缘故，性子着实冷了些，他向来也是不敢靠太近的。 自家这个娇滴滴的妹妹，胆子一看就不大，不敢靠近他再正常不过了。 孙大爷将拴住牛的缰绳取下，牵在手里往并排坐在一起的宋允棠和宋劲生望了眼。 “宋家小子，你这糙米不轻，怕是得多付一文车钱。” 宋劲生一愣，和宋允棠对视一眼，便见宋允棠回头望向孙大爷，“大爷放心，不会少你的。” “好嘞，几位坐好了。” 说完，驾着牛车出发了。 …… 因为有徐青野在，宋劲生一直规规矩矩端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徐青野神情淡然，自上了牛车之后，一直闭着双目。 宋允棠往他的方向偷偷瞟了好几眼，想说给他看病的话，但人家显然不愿理会自己，眼下还有旁人在场，便暂且压下了这个心思。 行至途中，牛车的车轱辘压到了一块稍稍隆起的土疙瘩，剧烈晃动之下，宋允棠往前倾，差点栽下牛车，她心底一惊，几乎是出于本能的伸手就去抓一旁的宋劲生。 只是还未触碰到他，另一边，一只有力的大掌紧紧的钳住了她的胳膊，将她前倾的身体拉了回来。 待她坐好，徐青野才满脸淡然的松开了她的胳膊，颔首道，“得罪。” 第7章 不怕人狠，就怕人疯 宋允棠一阵后怕，刚才要是真栽下牛车，以她这副娇弱的身体，轻则皮外伤破相，重则伤筋动骨。 虽然最终她都有能力将自己治好，难免要受一些痛。 宋劲生后知后觉的拉住了宋允棠的另一只胳膊，满脸担忧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棠儿，没事吧？” “没事。”宋允棠望向徐青野，“多亏徐先生刚才出手拉了我一把。” 徐青野一如既往的淡漠疏离。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宋劲生也给徐青野道了谢，之后的一路，他一直拉着宋允棠的胳膊，生怕她再次栽下去。 小半个时辰的功夫，牛车路过榕树村的时候，宋允棠、宋劲生和徐青野一并下了牛车。 宋劲生扛着米，宋允棠背着背篓，徐青野拎着他的宣纸和药包，一同绕过大榕树，出现在榕树村村民们的视野中。 众村民在望见三人的组合时，忍不住窃窃私语。 “徐先生怎么跟宋老三家的丫头小子走在一起了？” “不是听说宋家那丫头昨儿个想不开寻短见吗？这才过了一夜，都能往镇上跑了，看来是没事了。” “都回了自个儿家，还惦记着林家的繁华，真当自己还是那个前呼后拥的千金小姐呢，也不想想这几年给宋老三家里增添了多少负担。” “要我说，黄家那桩婚事也不差，咱们这种穷苦人家，只要能填饱肚子，做妾算什么？” “谁说不是呢？可她偏偏不领情，今儿上午宋老三领着他家劲元去了十里村，回来时候鼻青脸肿的，怕是去退婚去了。” “这丫头还真是不让人省心，马氏为了这桩婚事也费了不少心思，怕是要打水漂咯。” 见三人走近了，这些人又相继和徐青野打招呼，尤其是家中有孩子在村塾里念书的，那神情，要多殷勤有多殷勤。 宋劲生和宋允棠倒是无暇顾及这些人的眼神。 在听到“鼻青脸肿”四个字时，两人对视一眼，顾不上其他，和徐青野道别之后加快脚步往家中走去。 他们家在村中靠末尾的位置。 回到家的时候，院门敞开着，院中无人，自两人出现在门口，堂屋中几双眼睛纷纷望了过来。 有鼻青脸肿的宋金保和宋劲元，红着眼眶的赵巧娥和满眼心疼给宋劲元处理着伤势的刘香云。 还有昨日被宋允棠用扫把赶出去的马兆兰，以及头发半白的宋家老两口。 宋劲生见家里还有外人在，也没多问什么，先将糙米扛去了厨房。 马兆兰幸灾乐祸的望着走进堂屋的宋允棠。 “昨儿个我怎么说来着？我就说那黄公子不好打发吧？他能找我做中间人来说下这门亲事，已经是看在你之前在林家待了那么多年的份儿上给你面子了，否则直接就找人来将你抬回去了，要我说你还是乖乖嫁了，省的我们一大家子都跟着你遭殃。” 说完，还满脸不屑的朝她翻了个白眼。 宋允棠眉眼有些冷，她先大概观察了一番宋金保和宋劲元的伤势，见两人只是皮外伤，看起来并无大碍，才望向满脸得意的马兆兰。 “二伯母这种人，真是聒噪的叫人生厌，要是不会说话，就将嘴捐了！” 马兆兰双目瞪圆，转而指着宋允棠望向一旁的宋家二老。 “爹娘你们听听，这死丫头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昨天还拿扫帚打我呢，真是半点教养都没有！这样下去，还有没有王法了？” “棠丫头，就算你二伯母说话不好听，也该尊重长辈，快跟你二伯母道歉。”宋兴业厉声道。 “我没错，不道歉。”宋允棠将腰杆挺的笔直，“这件事发展到眼下进退两难的地步，与二伯母脱不了干系，要道歉，也该是她。” 马兆兰声音尖锐，“我好心好意给你牵了一门好姻缘，你反倒怪起我来了，你这是狗咬吕洞宾，不知好歹！” 宋允棠冷睨向她，“当妾算哪门子的好姻缘？你这么看好，你自己上！正好将媒人和彩礼的钱一并赚了。” 马兆兰听了这话，气的不行，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往大脑里冲。 宋兴业起身，抬手制止了即将爆发的马兆兰，转而望向宋允棠，神情严肃。 “不管怎样，她是你长辈！” 宋允棠一副无所谓的神情。 “我昨天就说了，想当我宋允棠的长辈，首先得有个长辈的样子，反正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真没什么好怕的，你们要是再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大不了鱼死网破啊，反正我心里不舒坦，你们也别想好过。” 她的语气轻飘飘的，脸上还带着阴恻恻的笑意，看起来极为瘆人。 宋兴业想教训她两句，又怕宋允棠真的会发疯，最终将一张脸憋的通红，仍是半个字都没憋出口。 不怕人狠，就怕人疯。 这丫头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更疯狂的事情来。 赵巧娥听着宋允棠的话，心里也是一惊，赶忙上前将她护在身后打圆场。 “爹，棠儿还是个孩子，她的话当不得真，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大哥宋劲元也捂着被打的青肿的嘴角道，“爷，您又不是不知道，棠儿向来心直口快，没什么弯弯肠子，其实她人不坏的。” “你们总说她还小，总说她才回到宋家，不能叫她为难，同样都是十六，她连昭儿的手指头都比不上！你们就护着她吧，我看你们要将她惯成什么样子！”宋兴业顿时觉得没意思的很，“我年纪大了，黄家这事，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你们爱咋咋地吧，别惹到老大老二两家人头上就成。” 说完，背着双手离开了。 林桂芬见自家老头子走远，这才望向赵巧娥和宋金保，“你们也真是糊涂，为了一个养不亲的女娃朝令夕改，连家都不要了。” 说完，叹了口气，摇着头离开了。 马兆兰见二老都走了，自然也没了继续留在这里的底气，尤其是在看到宋允棠冷冰冰的眼神之后，赶忙跟在宋兴业二老身后灰溜溜的跑远了。 待外人都走完了，宋允棠这才望向宋金保。 “黄家人怎么说的？” 宋金保叹了口气，“他们说这事我们既然已经答应了，如今提出来退亲就是打他们的脸，要么将你送过去，要么赔他们五十两银子的名誉损失费，否则让我们没法在榕树村立足。” 刚走进堂屋便听到这番话的宋劲生无比激动，“五十两？咱就是将自己卖了都凑不到五十两，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刘氏望向几人，眼底带着些许迷茫和惶恐，她才成亲一年，如今孩子尚且在腹中，夫家竟遇到了这样的绝境。 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她打着哭腔，满脸无助的望向宋允棠，“棠儿，要不你再考虑考虑吧？” 第8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宋允棠果断摇头，“我不嫁，也不会给他们出一个铜板，这件事你们别管了，我自己来想办法。” 宋金保望着她，“你能想什么办法？去找林家？” “不找他们。”宋允棠走近宋金保和宋劲元两人，给他们把了脉，确定没有内伤之后，才又开口，“我去山里转转，先采些伤药回来给你们用。” 说完，出了堂屋，从檐下拿了平日里刘氏出门挖野菜的篮子和小锄子就往院外走。 宋劲生反应过来，几步追了上去。 “你那手能拿锄子吗？别又给磨破了，回头你又痛的在我们面前掉豆子。” 堂屋中四人望着这一幕，怔怔的不敢相信。 宋允棠何时主动往山里跑过？ 往常拈轻怕重不说，菜叶上的一条虫都能吓的她花容失色，今儿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宋金保摸着自己的后脑勺，一脸费解，“这丫头不是受什么刺激了吧？” 赵巧娥摇头，“出了昨天那样的事，谁还敢刺激她？” 宋金保望了眼自己身上的伤，又望了眼自家大儿子，“这伤，好像也不是半点用处都没有。” “棠儿说要去采药，她认识药材？”宋劲元疑惑。 宋金保理所应当道，“毕竟在林家待了十多年，认了几味药材，也不稀奇。” 赵巧娥叹着气，拍着自己的胸脯往厨房的方向走。 “近两天，我这颗心总是被那丫头弄的七上八下的没个着落，等黄家的事情落定了，定要领着她去清庵山上拜一拜。” 宋金保点头，“去拜拜吧，图个心安。” …… 宋允棠在宋劲生的陪同下上了山。 山外围空荡荡的，别说野菜和药材，就是草都少见，地面都被踩的光秃秃的。 两人往深山的方向走了走，晃悠了两刻钟，也就采到了几株透骨草，还顺带摘了几枚带着点酸甜味的果子。 回到家之后，宋允棠找来一个石臼，将透骨草捣碎，敷在两人伤势较重的地方。 动作之熟练，就好像这种事情之前做过千百回似的。 仔细望去，她的手掌，连带着刚才握住石杵的时候被蹭到的地方都已经泛红，宋金保的目光，顺着她白嫩的手背往上。 “你的手没事吧？” “不碍事，习惯就好了。” 宋允棠说的轻巧，听在宋金保耳中却有些不是滋味。 “往后这些事情，指挥你哥哥弟弟们去做就行了，是爹娘没本事，没法给你像林家那么好的生活。” 宋允棠愣了愣，淡声道，“我总不能什么事情都靠别人。” “他们不是别人，都是你最亲的亲人。” 宋允棠不为所动，“那就让他们多分点关爱给林昭昭吧，我不需要。” 听到这里，宋金保叹了口气。 “你毕竟才是我们亲生的，何苦要去跟昭昭比？她都已经被林家接走了。” “接走了，也不妨碍她在你们心里的重要性不是吗？”宋允棠声音淡淡的，“不过她毕竟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我能理解你们割舍不下，就像我之前割舍不下林家一样，无所谓的，我也想通了，父母兄弟都可能是假的，只有自己才是真的。” 她将最后一点药敷完，拿着工具转身离开了堂屋。 宋劲元若有所思的望着自家老爹。 “爹，你说棠儿不愿亲近我们，是不是因为我们之前总是将昭昭挂在嘴边？还拿她和昭昭比？” 他身旁的刘氏开口。 “没有女孩愿意和别人比的，还是用别人的长处和她的短处比，你们说话三句不离昭昭，我一直以为你们喜欢昭昭胜过棠儿呢。” 宋金保摇头，“昭昭之前在咱们家生活了十三年，我们确实都喜欢，但她毕竟不是亲生的，怎能真和棠儿比？” “可棠儿不知道啊，连我这个后来的都以为你们更喜欢昭昭。” 听了刘氏的话，父子两个对视一眼，都沉默了。 …… 宋允棠将工具清理干净之后，便放在厨房门口的案台上晾着了。 她进了屋，将自己今日剩下的银钱清点了一番，除去牛车和糙米的，还剩下九钱银子和二十一个铜板，其中的五钱银子，是定做银针的尾款，这笔钱是坚决不能动的。 余下四钱银子和二十一个铜板，才能让她自由支配。 宋允棠刚将自己的银钱藏好，房门被敲响了。 “棠儿，我能进来吗？”是赵巧娥的声音。 宋允棠疑惑的蹙起眉头，起身开了门，淡淡的望着她，“有事吗？” 赵巧娥进了屋，展开了手中的帕子，里面躺着三小块碎银子，看起来约莫有五钱左右。 “劲生说买米是在你这里凑的钱，这几块碎银子你拿着。” 宋允棠没有去接，“算了吧，我也在家吃。” 赵巧娥将碎银子塞到她手中，“拿着吧，咱家条件是差，却也不能用你的钱，你从前好日子过惯了，身上余点钱你日子也能舒坦些。” 说完，转身去厨房做饭去了。 宋允棠眼神平静的收好银子，正要出门，却听得堂屋的方向传来了宋劲元着急的声音。 “香云，你没事吧？” 正在厨房忙活的赵巧娥将手中的火钳一丢，火急火燎的往堂屋的方向跑，“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正在劈柴的宋劲生也扔下了斧子，走向堂屋。 刘香云是孕妇，情况特殊，宋允棠知道，这会恐怕是不能按原计划出门了。 她走向堂屋，拨开围着刘香云着急忙慌叫唤她的几人，“都散开些，你们这般围着，病人会呼吸不畅。” 几人听了她的话，纷纷往后退了一步。 宋允棠在刘香云身旁蹲下，捞起她的手腕把了脉。 片刻，她声音平静的说道，“没什么大问题，加强营养，吃些保胎药好好休息就行了。” 许是看到宋劲元受伤，担惊受怕了，也许是听到被黄家威胁的话，对于未来充满了忐忑惶恐。 总之，她的晕倒，好像跟自己也有些关系。 赵巧娥满面愁容，“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眼下，咱家哪里还有多余的银子买安胎药？” 宋允棠站起身，“先扶她回床上休息吧，等会我开个方子，明日谁有空就往镇上跑一趟，药钱我先垫着。” 宋劲元抬头望着她，“不叫大夫来看看吗？” “你们要是信不过我，就叫吧。”说完，转身离开了堂屋。 第9章 毒不死人 屋中的几人面面相觑。 “要去叫大夫吗？”站在门边的宋劲生弱弱的问道，“要叫大夫的话，我现在就去三里坡请李大夫来。” 三里坡的李大黑，是临近几个村子唯一的行脚大夫，从家里出发，一去一回得大半个时辰的功夫。 距离不算远也不算近，不过大夫上门，哪怕你不抓药，十五文钱的诊金是没跑了，而且就算开药，也得明日拿着药方去镇上抓。 诊金不算太高，但对于家境本就不宽裕的人家来说，却也实在难以负担，所以这年头，好多人哪怕生病了都是硬扛过去的多。 宋金保和赵巧娥没说话，将决定权交给了宋劲元。 宋劲元有些担忧的往刘香云的方向望了眼，转而又想到她之前说的话。 “我能相信棠儿吗？”转而又道，“无关诊金，我想信她一次。” 这些年，宋允棠虽总惦念着林家人，却也从未在宋家人面前信口开河过。 他相信宋允棠的为人，不会拿自己大哥的妻儿开玩笑。 宋金保点头，“先扶香云回屋休息去吧。” 赵巧娥赶忙上前给宋劲元帮忙，护着刘香云回了他们两人的房间。 …… 宋劲生来到宋允棠面前。 “棠儿，大嫂的身体，你真有把握吗？” 正在房门口削树枝做炭笔的宋允棠头都没抬，她吹了吹从木棍上削下来的木屑。 “不是说了吗？你们不信我的话，可以另找大夫给她瞧。” “不是不信。”宋劲生在她面前蹲下，“之前也没见你给谁看过病，你是何时学会的？” 她总不能是在十三岁之前就学了医术吧？ 至少来宋家的这三年，他们是从未见她给谁看过病的，甚至她自己病了，都是从外头找大夫给她瞧。 “暗中拜了个师父，就跟着学了点，不算特别厉害，不过应该不比那些行脚大夫差。”宋允棠淡声回答，丝毫没有因为说谎而脸红心跳。 宋劲生抬起眉头，“这么有自信啊？” “这点自信都没有的话，就不会指望靠行医赚钱了。”她望向宋劲生，“二哥可知道哪里有沙子？” 宋劲生一愣，“我们平日里挑水浇田的那个井水河边上就有点，你要多少？我去给你弄来。” “一小罐就行了。” “你等我。” 宋劲生从墙角拿了个缺了一个大口的罐子就跑出了院子。 宋允棠将十多根细直的树枝去皮之后，正好宋劲生抱着那个缺了口的罐子回到家中。 “沙来了。” 宋允棠在厨房里翻出了一个最小的罐子，先在里面装满细沙，随后将木棍一根一根埋入细沙，放进了烧的正旺的灶膛里。 “棠儿，你这是做什么？” 赵巧娥看着宋允棠一系列操作，最终没忍住问了句。 “做炭笔。” 她挑选的木头都是木质紧实的，直接烧的话，多少有些浪费了，用罐子和细沙做炭笔虽然费些功夫，炭化会更加彻底均匀，写起来更顺滑，不容易断芯。 赵巧娥从来没见过这种做法，她只知道，灶膛里烧过的木头能写字，柱子和桩子一开始也是用木炭练过字的。 不过她也不敢多说什么，女儿近两日情绪不稳定，还是随她高兴吧。 …… 刘氏被送回房之后，半个时辰不到就醒过来了，好在身体确实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脑子有些晕眩感，一家人都没敢让她起床。 赵巧娥遵循宋允棠加强营养的说法，给刘氏打了个两个荷包蛋，还将家中剩余的最后几根野菜一起放进了她的蛋汤中。 只是这样一来，柱子和桩子兄弟俩今日就没得鸡蛋吃了，一家人晚上只能喝光粥。 不过两兄弟懂事，也没说什么，嫂子怀着身孕，需要补充营养，自是她的身体更重要。 吃完饭，天已经有些昏暗了。 宋允棠下午本是想去一趟私塾找徐青野聊聊他的病情，眼下天快黑，在这思想落后的古代，孤男寡女的被人看见毕竟不好，便想着第二天去。 她洗漱之后，换上了今日在镇上买的细棉布衣服，米色的斜襟上衣下搭着暗蓝色的襦裙。 新衣服穿在身上，棉质的料子透气吸汗，格外舒服。 今日在外奔波了大半日，这会忙完躺在床上，疲惫感袭来，没多久便进入了梦乡。 深夜，熟睡中的宋允棠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响动。 夏日夜间的乡村不比林府，外头总时不时会出现一些动静，有时是蛙叫，有时是狗吠，还有时是蝉鸣，宋允棠睡的迷迷糊糊，想着家中有父亲兄弟在，并未当回事，翻了个身便又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发现胳膊上被蚊虫叮了几个大包，又痒又痛。 “你晚上睡觉有蚊虫咬吗？” 吃饭的时候，宋允棠望着宋劲生问。 在这个家待了两天，倒是和宋劲生稍稍混熟了些。 宋劲生摇头，“没有，从小蚊子见了我都得绕道走。” 转而想到，他是皮糙肉厚没错，自家这个妹妹可是娇气的很，“棠儿房里有蚊虫？” 宋允棠摸了摸被衣袖遮住的胳膊，“嗯，等会我去山里挖野菜的时候顺便找点艾草回来熏一熏。” 刘氏怀着身孕，身体本就不适，总不能还让她去山里挖野菜，自己认识的野菜更多，兴许能多挖些回来。 一家人听了这话，全都惊讶的望着她。 “你要去山里挖野菜？” 距离她最近的宋劲生更是将手探上了宋允棠的额头，“没烧糊涂吧？” 宋允棠无语的拂开他的爪子，“我好的很。” “不是。”宋劲生望着她，蹙眉问道，“你认识野菜长什么样儿吗？” 宋允棠嘴角抽抽。 从前的宋允棠或许不认识野菜，她一个与中药材打了快二十年交道的人，怎么可能不认识？ “反正采回来的东西毒不死人就是。” 说完，起身去了厨房，拿起火钳将昨晚放进去的罐子取了出来。 堂屋中吃饭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于宋允棠的最后一句话，心存余悸。 好半晌，宋金保满脸严肃的开口了。 “老二，等会你就跟着棠儿。” “行。”宋劲生毫不犹豫点头。 宋允棠取出已经炭化好的碳棒来到堂屋，淡淡的目光落在柱子和桩子身上。 “我需要一张纸。” 家中就这两个弟弟在念书，只他们手上有纸，不过他们俩用的极省，只有先生布置功课才会拿出来用，平日里都跟宝贝似的藏着，练字都是用笔沾了水在木板上写。 柱子和桩子愣愣的望了眼宋允棠，转而又看向自家娘，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给她拿。 “没有吗？”宋允棠淡声道，“没有就算了。” 转身准备回屋找找有什么东西能替代纸张，便听得赵巧娥催促着两个小儿子，“你们姐姐要纸没听到？傻愣着做什么？” “哦。” 一头雾水的柱子和桩子回了两人的房间，给宋允棠拿来了一张纸。 宋允棠也没全用了，而是将这张纸对折又对折，裁成了大小相同的六份后，将其中一份铺在桌上，用手中的炭笔写下了安胎药的药方。 她的字行云流水，苍劲有力，哪怕没有念过书的人都能看出来，不下点苦功夫，还真练不出这手字。 第一次见宋允棠写字的众人，神情中有诧异，更有惊艳。 柱子站在她身旁，念着她写下的字。 “生地、当归、白芍、杜仲炭、黄芩、烊化阿胶各四钱，熟地、川断、山药各五钱，丹皮、升麻各三钱，黄芪一两，茅根四两……” 越念越心惊。 “这是药方？” 这个姐姐来宋家三年，也没见她干过什么正经事，怎么突然就学会治病了？ 第10章 我不会给你做妾! 宋允棠没有理会他，将写好的药方连同两钱银子放在宋劲元面前。 “这份药方有滋阴清热，养血安胎的功效，一日三次，先服七日，如果不再有头晕目眩的症状，可暂停药，继续加强营养即可。” 天天稀粥野菜，铁打的身体都能拖垮，更何况还是营养需求大的孕妇。 不过以家里这样的条件，要求过高，也实在强人所难。 她收起剩余的纸张回了自己的屋子。 堂屋中再次安静下来，白日在私塾，跟这个姐姐接触少的柱子和桩子尤为好奇。 “这是看到爹和大哥为了她的婚事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心里觉得愧疚了？” 宋劲生伸长脖子往屋外望了眼，见宋允棠已经进了她自己的屋中，转头朝着两个弟弟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别乱说话，小心她听见了！” 兄弟两个噘着嘴，“在自己家还不能说话了。” 说完，各自回了房间，收拾好背包双双出门去私塾晨读了。 宋劲元也没耽搁，回屋和刘氏说了一声就拿着药方和银钱小跑着往镇上去了。 昨日去黄家退亲已经耽搁了浇田，今日还得早些回来去田里忙活，否则好不容易结了稻穗的田要干了，今年这几个月都白搭。 …… 宋允棠放好纸笔，出门拿了檐下的篮子和小锄头就往外走，等在堂屋门口的宋劲生见了，赶忙跟上去。 “棠儿，我和你一起。” 宋允棠头都没回，“我知道路，你跟爹去浇田吧。” 宋劲生跟着她出了院子，“爹说让我和你一起。” 宋允棠停下脚步，回头道，“真不用。” 家里之前的分工都很明确，父子三个浇田，娘忙活家里的事情，嫂子挖野菜，两个弟弟念书，她负责等吃。 如今年成不好，外头也没小工干，父子三个便将所有精力都放在那九亩田上面。 昨天因为退亲的事情耽搁了一天，大哥一早又去了镇上抓药，靠自家老爹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宋劲生见宋允棠坚持，也停住了脚步。 “那你小心些，我们就在井水河挑水，你也别跑远了，有什么事情就大声喊，我们能听到。” “好。” 宋允棠说完，转身往山里走去。 山外围靠近村子的地方，昨天下午已经来过，光秃秃的，草都没几根，她没有多停留，径直往前走。 殊不知，有道身影悄悄跟着她进了山，在瞅准她往哪个方向走之后，又转身回了榕树村。 待稍稍深入林子，宋允棠边走边留意四周，期待着能发现点什么带回去，哪怕是普通的野菜也好。 天天喝稀的看不到几粒米的糙米粥，嘴里真是淡的让人受不了。 只是如今已经入夏，六七月份的天，能吃的野菜实在少的可怜，终于在一处山坡上找到了一小丛反枝苋，宋允棠乐得像开了花的石榴，合不拢嘴。 将那小把反枝苋的嫩茎叶采摘到篮子里，宋允棠提起篮子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路，还真发现了一丛长势良好的艾草。 “运气不错。” 宋允棠笑着小跑上前，将那丛艾草割了，用拧成长绳的丝茅草捆了起来。 只是她这双从未干过农活的手实在娇嫩，掌心被丝茅草割破了几道小口子，刺痛感让她微微蹙起了眉头。 要是能有双手套就好了。 吹了吹掌心处的伤口，她从怀中拿出一条帕子缠住了自己的右手掌心，挽着篮子提着艾草正要往前。 突然，侧前方响起了一道极其轻微的咳嗽声，如果不是林子里相对安静，她根本注意不到。 宋允棠一惊，顺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望去，一棵高大的大树后，露出了一片墨绿色的衣角。 衣服的颜色她并不陌生。 第一次见私塾的徐先生时，他穿的便是一身墨绿长衫。 “徐先生？”宋允棠试探着喊了一声。 “嗯。” 在听见对方的回应时，心里突然松了口气。 还未走近徐青野，便听见另一个方向，响起了脚踩在树叶上，窸窸窣窣的声音。 宋允棠满脸谨慎的回头望去，一身青绿色缎面衣裳的公子哥领着一群家丁往她的方向走来。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痞笑，“棠儿，几日不见，越发的好看了。” 宋允棠神色有些冷。 “你来做什么？” 其实都不用问，带这么多人将她一个弱女子堵在山里，绝对不会是干什么好事。 黄和玉一招手，他身后的家丁便将宋允棠包围起来。 “姑娘不同意做我的妾室，可是因为彩礼不够？不够的话，可以跟我说，我还能再加点的。” 要不是因为她是从林员外家出来的，他也犯不着费这么多功夫，直接将人抬回去也就是了。 宋允棠直接拒绝，“我不会给你做妾！” “不做妾，那就是想做我黄家的少夫人？”黄和玉望着她那张清丽脱俗的脸，笑道，“也不是不行，只要你入我黄府，我便给你这个机会。” 宋允棠蹙起眉头，这种脑残，她真是半个字都不想跟他多说。 “可能我说的不够明白，我对黄公子无意，妾室也好，少夫人也罢，半点兴趣都无，还望黄公子莫要来打扰我的生活。” 黄和玉并未生气，只是脸上神情有些阴郁。 “小姑娘家家的，话不要说的太满，感情嘛，都是可以培养的。” 他说完，给周围的家丁使了个眼色，便见周围的一群人朝着宋允棠的方向包抄靠拢。 宋允棠拿着自己的东西缓慢往后退，直到背靠大树，退无可退。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大树后走出。 徐青野叹了口气，“本是来这里透透气，没想到这么热闹。” 见是徐青野，黄和玉当即规矩起来。 理由无他，徐青野出身虽一般，却是十里八乡唯一的秀才，还是和安阳县县令有交集的人，自家老爹对他都是恭恭敬敬的，他就更没有在他面前猖狂的资本了。 黄和玉抬手作揖，“徐先生。” 徐青野不动声色的望了眼四周的家丁，“黄公子这是？” 黄和玉神色恭敬，“处理一些家事，让徐先生见笑了。” 第11章 女子又不是只有嫁人这一条出路 徐青野淡淡的望着他，眼底透着不解。 “家事？” 黄和玉赶忙解释，“宋家之前收了我们的聘礼，答应将宋姑娘嫁给我做妾，今日来，便是想将棠儿接回府中。” 再次听到“棠儿”这个称呼从黄和玉嘴里说出来，宋允棠只觉得恶心至极。 徐青野捂嘴咳了两声，转而又问，“既然是接人，怎么不去宋家，而是来了山里？” 黄和玉往宋允棠的方向望了眼，似笑非笑道，“这不是棠儿不听话嘛，她要是听话，我也犯不着这样。” 宋允棠白眼都快翻天上去了。 “我爹和大哥昨日明明都已经将黄家的聘礼退回，你们打了人我还没找你们讨药费呢，你倒好，先抢上门来了！” 徐青野听了，望向黄和玉。 “将人抢回去，是你的意思，还是黄老爷的意思？” 黄和玉被问愣住了。 “什么？” “今日这事，我既然遇上了，便不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徐青野慢条斯理的说道，“如果是你的意思，念在你年纪小，现在离开的话，今日我就当没见过你，但如果是黄老爷的意思，那我回去指定是要跟县令大人去个信的，就看黄老爷是否经得起官府的调查了。” 黄和玉拧着眉，“徐先生，我黄家纳妾你也要掺和吗？” 徐青野身姿笔挺，“男娶女嫁，讲究你情我愿，黄公子今日所为，明显是强人所难，咱们大夏国律法向来严明，强抢民女，轻则杖刑，重则流放，黄公子是个聪明人，该知道如何取舍。” 黄和玉很想当场撕破脸，可徐青野这人，不能轻易得罪。 毕竟，他今日带着人浩浩荡荡进山，并非无人知晓，给他们指路的马兆兰就是其中之一。 这徐青野就是个病秧子，万一真怎样了，别人还以为是他做了什么。 依着他在十里八乡的声望，到时候村民们真将他给告上去了，他真是有嘴都说不清了。 “徐先生这是执意要和我黄家作对吗？” 徐青野不为所动，淡声道，“并非针对黄家，路遇不平事，谁都一样。” 就在这时，宋金保领着一群拿着扁担锄头的人浩浩荡荡从山脚而来。 “棠儿，你没事吧？” 他气喘吁吁往这边跑，急的满脑袋都是汗。 他的身后，还有赵巧娥和宋劲生，二伯宋金文，以及大伯一家六口人，柱子和桩子年纪小，平日里念书锻炼的少，从私塾跑去通风报信又跟着进了山里，累的吐着舌头苦哈哈的跟在最后。 望着这一幕，许久没得到过家人维护的宋允棠心里油然而生一丝暖意。 “我没事。” 宋金保边往这边走，边望向黄和玉，“黄公子，昨日我们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也跟你和黄老爷赔礼道歉了，你为何总揪着我家棠儿不放？” 黄和玉望着他，“我昨天也说了，退亲有损我黄家脸面，我没有同意，那便只是你们一家人的一厢情愿，你女儿就还是我黄家的人。” 赵巧娥快步来到宋允棠身旁，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她无碍，才终于松了口气，和大伯母王红英一起将宋允棠护在身后。 “黄公子又何必为难我们这些穷苦人家？附近人家的姑娘愿意给公子做妾的大有人在，我家棠儿不愿，你强行娶回去又有什么意义？” “她现在不愿意，不代表进了我黄家之后也不愿意。” 眼看着来了这么多人，知道今日是没法将宋允棠带走了，黄和玉淡笑一声，一双桃花眼直视宋允棠。 “棠儿今日运气好，遇上了徐先生，希望往下次你的运气还能有这么好。”他一边说，一边招呼人往山下走去，“都听好了，宋允棠是我黄和玉的人，以后谁敢娶她，就是跟我黄家作对！” 望着黄和玉这般泼皮无赖的做派，赵巧娥气的直掉眼泪。 “原本女子退亲对名声就不好，眼下这厮将事情闹的这么沸沸扬扬，咱们家棠儿往后还怎么嫁人啊？” 宋允棠在她身后小声嘀咕，“那就不嫁呗，女子又不是只有嫁人这一条出路。” 前世就是相亲路上嘎掉的，来到这里又因为退亲一事闹了这么多事情出来，对于成亲嫁人，她实在是提不起丁点兴趣。 赵巧娥回头戳了戳她的脑袋，“你看你说的什么混账话？哪有女子不嫁人的？你是想让爹娘被人耻笑吗？” 宋允棠捂着自己的额头抿了抿唇，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在如今的世道多少有些惊世骇俗了，便乖巧的闭了嘴。 宋金保满脸恭敬的朝着徐青野行了一礼。 “今日之事，多谢徐先生出面拖延时间，若非徐先生事先叫柱子桩子前来通知，我们都不知道黄公子尾随着棠儿进了山。” “无妨，我也是近两日听村民们谈论了宋家的事，看到黄和玉领着人经过私塾，担心他坏事才叫承志和承良去通风报信。”他望向众人，“眼下宋姑娘无碍，我也该回私塾了，告辞。” “徐先生慢走。”宋金保望向后头还未喘顺气的双胞胎儿子，“柱子桩子，还不快扶着徐先生下山。” 柱子桩子抖着腿跑向徐青野，一左一右搀着他的胳膊。 “徐先生，我们扶你下山。” “其实不必……” 徐青野正要拒绝，宋金保赶忙笑道，“徐先生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我家两个小子皮实着呢，就让他们搀着你，下山也能稳当些。” 徐青野到了嘴边的话，因为宋金保的热情而咽下，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任由柱子桩子兄弟两个搀着下山去了。 目送徐青野离开，一行人也不敢再让宋允棠独自留在山上挖野菜，便拉上她一同下了山。 待来到山脚下，宋金保这才望向宋金柱和宋金文。 “大哥二哥，今日多谢了。” 大伯宋金柱摆手。 “自家人，不是多大的事，不过往后你们自个儿得仔细一些，莫要再让棠儿丫头独自外出了。” 宋金保忙点头，“眼下出了这样的事，还哪儿敢呐。” 大伯母王红英在一旁不满的嘀咕，“说起来，二弟妹这事做的不地道，没打听清楚那黄和玉的品性就敢乱点鸳鸯谱，眼下棠儿的婚事，怕是得费一番功夫了，或者直接找个远乡的嫁了，断了那黄公子的念想。” 第12章 你的病，我能治 一听到要找远乡人，赵巧娥心疼的直掉眼泪。 “棠儿才回到宋家三年，这要是嫁远了，往后想见一面都难了。” 王红英叹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就黄和玉那种人，真要让他得了手，将棠儿抓去做妾，往后还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呢。” 她这辈子生了四个小子，没有女儿，几个侄女中，她之前稀罕乖巧懂事的林昭昭，如今看长的跟瓷娃娃似的宋允棠也顺眼，唯独不喜欢性子像马兆兰的宋枝梅，只觉得那丫头浑身都是心眼子。 王红英越想心里也越是不好受，便用手拐子怼了怼身旁的男人。 宋金柱反应过来，满脸严肃的望向宋金文。 “老二回去之后也得好好说一说那马氏，别什么钱都想着赚，到头来害的是自家人。” 老大发了话，宋金文只得点头说好。 关键，这事确实是自家媳妇在中间牵的线，之前她将黄家说的有多好，现在黄家表现的就有多恶劣。 他无法反驳。 宋金柱表现完，满脸得意的朝着自家媳妇儿眨了眨眼，似是想让她夸一夸自己。 然而，王红英只是白了她一眼，这才望向宋金保和赵巧娥。 “三弟妹，没什么事我就先回了，家里还有一摊子事儿呢。” “行，大哥大嫂都忙去吧。” 宋金柱和王红英领着自家四个儿子回家了，宋金文也走了，宋金保和宋劲生将赵氏和宋允棠送回家中之后，重新又去田里忙活了。 宋允棠艾草则铺在院子里晾晒着，又从灶台上的瓮子里打了些烧开过的水，将自己手上伤口周围的脏污清理了。 坐在房门口做针线的刘香云时不时往她的方向望上一眼。 “棠儿，往后这种活你还是别去了吧，你实在不适合做这些。” 宋允棠抬头望了她一眼，转而又低头清理着自己手上的污垢。 “我不适合，你就适合？” 刘香云也没生气，她举着自己刚做好的小衣服比了比，神情柔和。 “等我身子舒服了些，就能上山了。” “那还是别。”宋允棠用干净的帕子将自己的手上的水吸干，“到时候人家还以为我们虐待孕妇呢。” 说完，回屋里去了。 刘香云望着宋允棠回屋，也没多说什么，通过这几天的事情，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小姑子虽然性子冷了些，人绝对不坏，是面冷心热的那种类型。 回屋翻找出一块厚实一些的布料，按照自己的手掌进行了一番裁剪，重新坐回屋檐下缝制起来。 中午是糙米粥和宋允棠采摘回来的反枝苋，焯水之后炒一炒，无油少盐竟也觉得味道不错。 赵氏吃饭之前，便已经将宋劲元买回来的药放在灶膛口煨着了，吃完饭，正好药也熬好了。 刘氏知道这药金贵，也没矫情，一滴不剩的喝完了。 温热的药汤喝完之后出了一身汗，回屋擦洗重新换了身衣裳，只觉得浑身舒坦。 正午的日头烈，宋家父子三个没闲着，吃了饭就又出门了。 宋允棠也没闲着，出门便循着记忆往私塾的方向走去。 自她出门，沿途不少人朝着她指指点点。 “黄公子今儿在咱村里放出了那样一番话，这宋老三家的丫头怕是只能嫁给他咯。” “谁说不是？今儿上午黄公子将人堵在山里，之后又大肆宣扬说宋允棠是他的人，说不定两人发生了点什么都有可能。” “你们说，发生了这么多事，她怎么还跟个没事人似的？她不是总端着林家小姐的规矩吗？寻常姑娘遇到这事，也没她这么心大的吧？” “谁知道她怎么想的呢？不过我倒是觉得，她这种拈轻怕重的性子，还真不适合养在农户人家，去给黄公子做妾挺好的。” “就是，嫁到农户人家，那绝对是去祸祸人的。” …… 听着四周的窃窃私语，宋允棠的眉头微微拧着，却也没去理会这些人。 私塾后面有一个小院，是徐先生平日里的居所，宋允棠没有犹豫，直接敲响了院门。 院中传来一两声咳嗽之后，徐青野亲自给宋允棠开了门。 在望见来人时，他先是一愣，转而瞥了眼四周探头探脑的村民，神情中略带着疏离。 “宋姑娘怎的来我这里了？” 宋允棠颔首，“今日多谢先生出手相助。”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我一人居住，不便请姑娘进院中小坐，若无其他事，姑娘请回吧。”他说着，便要关上院门。 下一刻，一只白嫩的手掌抵住了院门，宋允棠望向他，“徐先生，我想和你谈一桩交易。” 徐青野怔了怔，“姑娘且说说。” 宋允棠用极为认真的口吻说道，“徐先生的病，我能治。” 第13章 各取所需 深如幽潭的眸子望了她许久，徐青野微微启唇。 “条件是？” “帮我摆平黄家。”宋允棠紧接着回答。 “好。” 好？ 宋允棠有些惊讶，这么快就答应了？ 甚至不带丝毫迟疑的？ 徐青野大开院门，侧身给宋允棠让出一条道来。 “宋姑娘请进。” 宋允棠进了院中，四处打量着这处小院。 并排的两间屋子，一间是卧室，另一间是布置的极为雅致的书房，书房的双开门，正对着院中一缸开的正艳的莲花。 院子的另一边有一棵大树，遮住了大半个院子的阳光，倒是凉爽舒适。 这徐先生，果真是个雅人。 只是他看着虽年轻，性子却过于寡淡，别说二十三，就算跟她说三十三，她都是信的。 两人并未进屋，而是在正对院门口的屋檐下坐着，头顶正好被大树挡住了阳光，倒也不热。 院门没关，两人相对而坐的身影，就这么暴露在大家的视野之中。 只是相隔甚远，村民们也听不到两人谈话的内容。 宋允棠望着坐在对面的徐青野，浅笑道，“没想到徐先生这么快便信了我，原本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呢。” 徐青野自嘲的笑了笑。 “许是人病的久了，看到任何希望都想抓住。” 宋允棠也没再说多余的话，她伸出手，“徐先生，我需要先探一探你的脉搏。” 四周的村民虽听不见说话的内容，却能看见里边的情况，见宋允棠朝着徐青野伸出手，纷纷惊讶的瞪大了双眼。 “宋允棠这是想要干什么？她居然想对徐先生不敬？” “真是不要脸！” “徐先生这般神仙人物，怎么可能会让她……”说话的人瞪大了双眼，“徐先生怎么回事？他居然伸出手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徐青野将自己的袖子稍稍往上拉了拉，露出了有些消瘦的小臂，手腕处青筋分明。 下一刻宋允棠搭上了徐青野的脉搏，又看了看他的舌苔，片刻之后，问道，“徐先生的病有多久了？” “五年。” 她收回手，“现在吃的是什么药，吃药之后的反应是什么？” 徐青野进了书房，从书桌的抽屉中拿出了一张药方，放在宋允棠面前，“大夫说此药有润肺止咳的功效，吃药之后，咳嗽确实稍有减缓，只是一停就又会咳的厉害。” 宋允棠点头，“先生睡眠如何？” “不太好。” “痰为白色？” “是。” 宋允棠望向他，“那先生平日里平躺应该挺难受的吧？” 徐青野有些惊讶，这些症状他确实都有，只是之前的大夫从未问的这般仔细过。 “宋姑娘如何得知？” “结合脉象，水侵入肺腑则不得卧，咳痰白色，是肺将化脓的现象，之前的大夫用药物帮先生润肺养肺虽总不能痊愈，好歹是减缓了病情的进一步恶化，否则先生如今就算碰到了我，也是回天乏术了。” 宋允棠一边说，拿出纸笔开方。 听了她的话，徐青野原本“死了”多年的心中，泛起了一丝希冀。 他目光灼灼的望着面前低头写药方的少女，仍旧平淡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我的病，真能治？” 之前找了无数大夫，都说他得的病属于疑难杂症，命数将尽。 如今听到了不一样的回答，尚且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宋允棠点头，“之前的药可以停了，我重新给先生开一剂射干麻黄汤，再加一味桔梗增强排脓速度，完全康复大约需要两个月时间，这期间，每隔七日我会来给先生复诊，看看病情好转情况。” 她说着，将手中的药方递向徐青野。 徐青野伸手接过，语气中带着些微的沉重。 “多谢。” “各取所需罢了，徐先生不必跟我如此客气。”这边的事情已经解决，宋允棠也不便多留，便站起身来，“徐先生，我先回了，黄家的事情，就拜托徐先生了。” 徐青野起身，“宋姑娘放心，我说到做到，慢走。” “徐先生留步。”宋允棠说完，大大方方的离开了徐青野的小院，她并未顺着去村尾的路回家，而是反方向往村口的方向走去。 围在小院不远处看热闹的村民们面面相觑。 “宋允棠刚才是在给徐先生诊脉吗？她何时学会看病了？” “看徐先生的样子，她好像还挺厉害的。” “也没听说过她会看病啊，刚才还以为她要对徐先生不敬呢。” …… 第14章 胡思乱想 太阳正烈，宋允棠绕过村口，远远的便望见了宋金保父子三人忙碌的身影，大伯家父子几个也在不远处。 两家人的田挨得近，干活也经常是一起的。 宋劲生眼尖，她从大榕树后冒出来便发现了她，“棠儿，你怎么来这里了？” “过来看看。” 宋允棠顺着不太宽敞的田埂，往几人的方向走去。 宋金保抹了把脸上的汗，蹙眉望向远远走来的女儿，“太阳烈着呢，回头晒久了得脱一层皮，快回吧。” 宋允棠没有应他的话，自顾自往前走着。 她先查看了一番自家农田的位置，虽不是上等农田，但父子几个勤快，田地被打理的很好。 看完田地的位置，又顺着几人挑水的路线往流经山脚下的井水河走去。 井水河因为在靠近大山的位置，地势比农田稍高，一侧是山体，另一侧是被村民们每年加固的河堤。 每日挑水灌溉农田太过辛苦，效率也低。 眼下距离收割还有一个多月，现阶段河流的速度有些平缓，也没有风，但却可以借助人力水车。 水车虽是借助人力，效率却要高的多。 宋允棠没有多耽搁，将这边的地势探查了一番便立即往回走。 宋家父子几个皆停下手中的动作，满脸不解的望着招呼都没打一个便离开的宋允棠。 “爹，你能看明白棠儿要做什么吗？”宋劲元问道。 宋金保摇头，“看不明白。” 宋劲生想到宋允棠前天轻生的举动，又想到她昨天和自己的对话，心里警铃大作。 “她不会是来看河水深浅的吧？” “看河水深浅做什……”宋劲元先是不解，但很快又反应过来，“不会吧！” “虽然退了亲，但黄和玉那混蛋今天来这么一出，现在村里人还不知道怎么猜测她呢，棠儿向来重名声，万一要是又想不开了……” 宋劲生有些不敢往下说。 听着两个儿子的对话，宋金保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 “赶紧干活，干完了回家。” 宋劲元和宋劲生皆无奈的叹了口气。 唉！ 这个妹妹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 宋允棠从村口一路顶着沿路村民怪异的目光回了家，好在她已经换了个芯子，内核足够强大，这要是从前的宋允棠，说不定又得钻死胡同。 她没多想，回到房中掏出纸笔，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根据前世所见的水车模样，一点一点在纸上进行描绘。 好在前世研究中药材的时候，深山老林跑的不少，水车也见得多，浪费了两张草稿纸，终于将图完完整整画了出来。 望着自己的杰作，宋允棠的眼底眉梢都是笑意。 眼下，将这个东西做出来就可以使用了。 她的画画功底虽不错，却并不会木工，想要将自己画的东西呈现出来，还得找专业的木匠师傅去做。 她记得，住在靠村口的宋麻子就是木工，宋麻子是个单身汉，因为长着满脸麻子，被人嫌弃样貌丑陋，年轻时候一直没说上亲。 如今二十五六岁，上不上下不下的年纪，更没姑娘愿意嫁了。 在往年，木匠还是有活接的，今年年成差，活也少了许多，宋麻子最近应该有空才是。 收好图纸，宋允棠给自己灌了一杯水之后，只想靠在床头休息。 天气灼热，身上的汗就没有干过，发丝和衣服湿了干干了湿，贴在身上黏黏腻腻的，特别难受。 中午就喝了一碗稀粥，吃了几口没什么油水的野菜，下午往私塾和田里跑一趟之后，那点食物早就消化了，此刻饥饿感袭来，时不时会出现头晕目眩的感觉。 说起来，还是太穷。 管他年成好不好，有钱照样不会饿肚子。 第15章 顺水人情 宋金保父子三人傍晚回来的有些早，赵巧娥的糙米粥还没开火，他们就已经到家了。 看到父子几个，赵巧娥满脑袋疑惑。 “怎么就回来了？” 宋金保将水桶和扁担往屋檐下一放，“今天差不多了，明儿接着来。” 宋劲生往宋允棠的屋里望了眼。 “娘，棠儿在家吧？” 正在生火的赵巧娥头都没抬。 “屋里歇着呢。” 父子三人松了口气，歇着好，歇着比到处跑要稳妥。 察觉到父子几人的神色，赵巧娥拧着眉头望向厨房外。 “突然问棠儿做什么？” 宋劲元不想自家娘也跟着操心，抢先道，“没什么，就是担心黄和玉上午在村里这么一闹，妹妹会心情不好。” 宋允棠从屋内走出。 “放心吧，黄和玉的事情影响不到我。”她望向宋劲生，“二哥，这会有空吗？我想去一趟村口的木匠家。” “行，我陪你去。” 宋劲生也没问她要去什么，直接就领着宋允棠出门了。 两人来到宋麻子家，宋劲生敲了敲门。 “麻子哥，你在吗？” “谁啊。” 门内传来一道妇人的声音。 妇人从里开了门，是和麻子相依为命多年的母亲崔氏，崔氏早年丧夫，一个人艰难将麻子拉扯大，如今才四十出头的年纪，便已经将头发熬的半白。 “是劲生啊，找麻子有事吗？” “伯母，不是我找他，是我家棠儿找他有点事。”宋劲生说着，望向身旁的宋允棠。 宋允棠言简意赅，“我来找麻子哥定做木工。” 正在厨房忙活的宋麻子似是听到了动静。 “娘，是找我的吗？” 崔氏应了一声，“劲生的妹子来找你定做木工呢，你去招呼吧，厨房里的事，娘来忙活。” “哎，就来。”宋麻子解了围腰便出了厨房，“劲生，允棠妹子，快进来。” 宋麻子虽是满脸斑，五官生的还算周正。 这要是没有满脸斑，又有一门木匠的手艺，再往前三四年，绝对是抢手货。 麻子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后，望向宋允棠，“允棠妹子想定做什么东西？” 宋允棠将藏在袖口的图纸拿了出来。 “我要定做水车。” “水车？” 这种东西在大夏国还未普及，宋麻子身为木匠，也从未听说过。 宋允棠嗯了一声，“是一种旱季灌溉农田的工具，比起挑水要省时省力。” 她边指着图纸边给宋麻子解说，“这是支撑水车的车轴，大概有一丈多的高度，旁边是往四周展开的二十四根木辐条，每一根木辐条的顶端都带一个水斗和刮板。” “转动的时候，水斗会装满水，大约能提升到两三丈的高度，转到顶的时候，水斗会自然倾斜，这样水就会流进下面的槽里，最后沿着渠道流进农田。” 这样的东西，农户人家简直太需要了！ 不只是干旱需要，往年遇到旱季，大家都是靠人力，往后有了这个水车，岂不是要轻松了许多？ 榕树村紧邻井水河，水源还算充足，往后有了水车，就更加便利了！ 宋麻子无比惊讶的望向宋允棠，“允棠妹子，这个东西，你是如何想出来的？” 宋允棠摸了摸鼻子，开始胡编乱造。 “今天去农田和井水河转了转，下午在家里写写画画好久想出来的。” 宋劲生有些诧异的看着她，原来棠儿去井水河不是看水的深度，而是在琢磨怎么灌溉农田啊。 他心里有些触动，顶着那么大的太阳出去，只是为了减轻爹和他们这两个哥哥的负担，她却还什么都不说，还被他们误会，真是不应该。 宋麻子看着图纸，指向其中一个地方。 “这里又是做什么用的？” “没有水流的时候，可以借助人力转动水车，届时，人便站在这儿。”宋允棠又道，“这个水车的重量不轻，可能需要将所有部件准备好之后，搬去井水河边组装，安全起见，负责组装的人最好会水。” 宋麻子摆了摆手，“这都是小事，咱们榕树村的男人，八成以上都会水，只是这个水车的工程量有些大，劲生要是来给我打下手的话，能将工期缩短一些。” 宋劲生点头，“这个没问题。” 他心里隐约还有些期待，村里人要是看到妹妹设计出来的水车能给人省这么多事，会是什么表情？还会不会跟从前那般看待她？ “最快多久能完工？”这是宋允棠比较关心的问题。 宋麻子思索了小片刻，“为了水车能用的久一些，肯定还得上几遍桐油防腐，最少最少，也得半个月时间。” 都是手工活，耗时长一些，也是能理解的。 最终和宋麻子谈好，没有要工钱，她提供木材和桐油就行了，拿去的那张图纸，就抵了水车的工钱。 哪怕按照熟人价定做一个水车，少说也得五六两银子。 五六两银子不少，以宋家如今的条件，是断无可能拿出来的，总归宋允棠也不靠这个发财，索性就将那图纸给了宋麻子做个顺水人情。 而且宋麻子也承诺了，往后每接一个水车的活，会给宋允棠三百文钱的抽成，有钱拿总归是好的，宋允棠自是欣然点头。 …… 将水车的事情商量好，宋允棠便和宋劲生回了家中。 厨房里，赵氏的粥已经熬好。 闻着从厨房里散发出来的清香味，宋允棠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正巧赵巧娥端着一大钵粥从厨房往堂屋走，“棠儿饿了吧？快去厨房拿碗来盛粥。” “好。” 宋允棠应了声，从厨房拿了八个碗八双筷子。 今天的晚饭不仅有粥，还有一大碗蛋花汤，上面还飘着中午剩下的几根野菜。 蛋花和野菜主要进了怀着身孕的刘氏和两个弟弟碗中，其余人只喝了小半碗稍稍带着咸味的汤水，以及稀少到可以忽略不计的蛋花。 不过，能喝上一口咸汤，总比什么都不吃强了。 宋允棠喝了小半碗蛋花汤之后，又喝了一碗粥，汤汤水水进了肚子里，缓解了一开始的饥饿感，但还是觉得没吃饱。 不过这两天都是这么过来的，忍一忍，忍到明天早上就能吃早饭了。 …… 第16章 一个条件 赵巧娥放下筷子，望向宋允棠，带着商量的口吻。 “棠儿，娘想了想，黄家那个混蛋总惦记着你也不是个事，以防万一，娘明儿去托媒人给你物色个稍远一些的人家可好？咱们可以先将亲事定下来，只要人是个知冷暖的，就算没有大富大贵，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应该是没问题的。” 如果不是宋允棠这几天发生了一些转变，她也不敢这般劝她。 宋允棠想也不想就摇头。 “我不想将自己的下半生随随便便托付给一个并不熟悉的人，黄和玉的事情你们不用操心，徐先生说了会帮我摆平。” “徐先生？”柱子心直口快，“他不像是个会多管闲事的人啊。” 宋劲生啧了一声，瞪向他。 柱子见状，重新将脑袋缩了回去。 “今天中午吃过饭之后我去找了徐先生，正巧他的病我能治，我们说好了的，我帮他治病，他帮我摆平黄和玉。”她望向赵巧娥，“所以我的婚事，娘也不必心急，总能遇到一个合适的。” 实在不行，不嫁就不嫁。 只是最后这句话，她不敢说出口。 “徐先生是个稳妥的人，他说了肯定就会去做，只是咱们也没法断定，那黄和玉就不会背地里使些肮脏手段来对付你。”赵巧娥望着宋允棠，眉眼中皆是担忧，“娘还是觉得，只有棠儿顺顺利利成亲了最稳妥，你已经满十六，就算没有黄和玉，婚事也该考虑了。” 宋金保在一旁点头，“你娘说的有道理。” 宋允棠抿了抿唇，“二哥都还没成亲，我急什么？” “那怎能一样？”赵巧娥苦口婆心道，“咱家要是有钱的话，你二哥早已经娶上媳妇儿了，现在这情况不是没办法吗？要是没有黄和玉那档子事，娘也是想你多在家中留个一年半载，多陪陪我和你爹的。” 宋允棠淡淡的哦了一声。 “那嫁女儿不也得准备嫁妆？既然没钱，那就更不需要着急了。” 这点，赵巧娥也早就想到了。 “这些年咱们家开销也大，娘手里倒是还余下了几两银子，到时候留些在家中开支，其余的，都给你带去婆家用。”她满脸歉意的望向宋劲生，“只是这样一来，劲生的婚事就得再往后推个一两年了。” 宋劲生无所谓，“我没事，先紧着妹妹吧。” 但其实，他还挺舍不得妹妹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嫁的，感觉妹妹才开始接受这个家，才和他这个哥哥混熟悉一些，如果妹妹嫁了人，往后就没有这么多相处的机会了。 宋允棠说嫁妆的时候，本意并非为了家里那三瓜两枣，只是单纯的还没考虑过成亲这件事，想让赵巧娥知难而退。 眼下母子两个一唱一和，倒是让她无话可说了。 “既然如此，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赵巧娥问。 “在亲事定下之前，我至少要先见面了解对方，而且在未经过我允许的前提下，你们不能私自替我做决定。”宋允棠认真的望着她，“如果不能做到这个条件，我宁愿不嫁。” 对于这一点，赵巧娥欣然点头。 “这是肯定的，出嫁的是你，自然得让你对上眼。” 殊不知，她这一番允诺，让她接下来一段时间差点愁白了头。 宋允棠点头，清亮的眸往宋金保的方向望去。 “爹，存在猪圈房梁上的木材可以用吗？” 再次听到宋允棠喊爹，宋金保仍觉得稀罕。 他面露疑惑。 “你要木材做什么？” 那木材，是五年前分家的时候，建现在的这个泥砖瓦房剩余的，因为木质都还不错，就想先存着，放在房梁上也不占位置，往后再扩建两间屋子正好能用到。 只是这些年两个小儿子还不到分房的年纪，家里银钱也不宽裕，便一直没起头。 宋劲生抢在宋允棠前面说，“爹，你先别问，绝对是惊喜。” 听了宋劲生的话，宋金保略作犹豫之后点头。 “行吧，你们自个儿折腾去，大不了以后加盖房子的时候，爹再去山里砍。” 将这件事情敲定，宋允棠在房里熏了把艾草之后，便出门洗漱去了，本就没吃饱，得趁着肚子里的食物没完全消化前入睡，否则饿着肚子睡觉，实在是难受。 …… 第二天，宋劲生一早就将宋麻子叫到了家里，有宋金宝和宋劲元在一旁帮忙，很快便将水车需要用到的木材从房梁上下了下来。 几人用板车将木材送到宋麻子家里之后，又回家各挑了水桶去田里。 有了木材，水车可以先做着，桐油可以说是水车最大的开支，不过还不着急，十天之后去买也是一样的，或者直接让宋麻子代为购买，到时候她出钱。 出了昨天那样的事，宋允棠一个人也不太敢往山里去，不过在没有任何消遣的前提下，让她在家中闲着她也实在坐不住。 躺在床上左思右想，这里条件有限，荒年山里空旷也就罢了，还有黄和玉在后虎视眈眈，实在是影响她发挥。 突然，门外响起了刘氏和隔壁邻居嫂子田氏说话的声音。 “香云，你这肚子都四个多月了怎么还半点不显怀？不是孩子有什么问题吧？” 刘氏抚上了自己的小腹，笑的一脸柔和。 “应该不会吧，劲元还从镇上给我抓了药呢，这几日吃了药，身体确实舒服多了。” 田氏抱着怀中已经熟睡的半岁大的儿子，神情怪异的往宋允棠的房间瞥了一眼，低声道，“他给你抓的药，不会是你那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姑子开的吧？” 听到这句话，刘氏脸上笑容消失。 “你别这么说她。” 田氏斜了她一眼，“也就你心大，敢吃她开的药，我听说她昨天还跑去给徐先生看病了呢，从前也没听说过她会治病，这要是出了差错，不是害人么？得亏徐先生脾气好。” 刘氏摇头，“我相信棠儿不会害我。” 和宋允棠相处了这么久，也从未见她伤害过谁。 从前，她确实是有大家小姐脾气，但这也没办法，在林员外家当了十多年千金，一下子拗不过来也正常，但最近，她好像变了些，没之前那么清高了。 第17章 跟谁都不亲 “我知道她不会害你，你肚子里怀的毕竟是她大哥的种。”田氏拉着她的胳膊，一双不大的眼咕噜噜转，“但你想啊，她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能懂什么看病？纯粹是瞎猫碰死耗子，这万一要是开错了药，你肚子里的孩子岂不是就危险了？” 刘氏有些紧张的捂着自己的肚子。 “不会吧？我吃了她给我开的药，也没觉得难受啊。” “照理说，四个月的孩子都已经能动了，你肚子里有什么动静吗？”田氏望着她的肚子问。 刘氏摇头，“没有。” “那你还不赶紧找个大夫瞧瞧，还吃着你那小姑子开的药？这不胡闹吗？”田氏在心里替她着急。 望着田氏的神情，原本满心淡定的刘氏也有些着急了。 “可我婆母去山里挖野菜了，劲元也去田里挑水了，我去哪儿找大夫啊？” 田氏朝着宋允棠的屋子努了努下巴。 “你小姑子不是还在家吗？之前都是你这个做嫂子的照顾她，让她往三里坡跑一趟不过分吧？” 躺在屋里的宋允棠终于听不下去了。 她起床穿着鞋子出了门，冷声道，“我是不会去三里坡的，我也不知道三里坡在哪里。” 这是事实，来榕树村三年，除了去镇上的路，其余的一概不知。 田氏白了她一眼，“你这是忘恩负义，见死不救！要不是你乱开药，你嫂子四个月的肚子会毫无动静？说不定你就是故意要害你亲侄儿。” 宋允棠眉头一挑，声音仍旧很淡。 “那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要害他？害他对我有什么好处？” “谁知道你为什么要害他？”田氏哼了一声，“整个村哪个不知道你懒？还总想着从前的富贵日子？说不定你就是看不得你嫂子日子好过。” 田氏一激动，她怀中的儿子被吵醒，开始哭闹起来。 天气本就热，躺在屋里还莫名被人泼脏水，眼下宋允棠一听到孩子哭，心里就更烦了，逐渐的也失去了耐心。 “营养跟不上，胎儿生长发育缓慢，孕妇自身体质偏弱，胎动不明显不是很正常？你什么都不懂，就别在这里胡说八道！” 田氏一边颠着怀中的儿子，一边望着宋允棠大声道，“我怎么就胡说八道了？你可真是恶毒，不仅打长辈，连自己亲哥的孩子都不放过。” 两人的争执声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左邻右舍，农户人家除去农忙的时候，几乎也没别的事情消遣，这要是谁家闹出了点动静，都是当戏台子一般观望着，看的津津有味，回头碰见了还能相互嚼舌根。 宋允棠神色有些冷。 “田秋燕，念在你抱着孩子的份上，我不同你动手，但你要是再敢在这里挑拨一句，别怪我不客气！” 刘香云赶忙站出来打圆场，她将田秋燕往院外的方向推了推。 “行了行了，田嫂子回去吧，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还是不要因为我的事情伤了和气，我相信棠儿是个好的。” 田氏也是个倔脾气的人，刘氏越是推，她越是抱着孩子往里头挤。 “你别拦我，我倒是想看看，她要怎么不客气！” 宋允棠双手环胸，稍稍提高了声音。 “我连长辈都敢打，连自己的亲侄子都敢害，对付你一个非亲非故的人，你猜猜我会怎么不客气？” 她说话的声音很冷，脸上的笑容也阴恻恻的，看起来极为瘆人。 望着她的神情，田氏刚才的泼辣劲都少了一半，她抱着孩子后退两步，颤抖着手指向宋允棠。 “你这个毒妇！你这么恶毒，迟早会遭到报应的！” “我会不会遭报应不知道。”她伸手将立在围墙边的扫把拿在手中，轻飘飘道，“但你如果还不离开，你的报应就要来了。” 刘氏惊的赶忙将田秋燕推出了院子。 “田嫂子，你快走吧，回头伤着孩子就不好了。” 田秋燕见宋允棠一副要发疯的模样，心里也有些犯怵，站在门口骂骂咧咧两句，最终还是抱着孩子快步离开了。 宋允棠见状，来到院门口冷冷的往四周环视了一眼，紧接着“砰”的一声关上院门。 回过头，望着心有余悸的刘氏。 “嫂子也以为我会害你的孩子？” 刘氏忙摇头，“我没有。” 宋允棠没兴趣了解她到底有没有这个想法，一边往自己的房间走着一边说。 “这件事情倒是提醒了我，不能多管闲事。”顿了顿，又望着她道，“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念在你是因为担心我哥晕倒的，我也不会去管你。” 大哥前两日受伤，是因为她。 说完这句话，宋允棠转身回了自己的屋里，留下刘氏站在院中不知所措。 她的心底甚至还有点委屈。 田氏一开始说宋允棠的时候，她是充分相信这个小姑子的，哪怕之后起了争执，她也仍旧不觉得小姑子会害她，可小姑子刚才的那番话，实在是太让人寒心了。 难怪都三年了，还没跟家里人混熟，她果然跟谁都不亲。 …… 刘氏怀着身孕不能往山里跑，宋允棠昨天又出了黄和玉那档子事，赵巧娥一早上将家里的事情忙活完就出门挖野菜去了，一直到巳时过才回到家中。 一到家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 院子里静悄悄的，刘氏闷头在厨房里烧火熬粥，宋允棠的房门微敞开着，显然应该也在家。 因为她每次离开，都会将自己的屋子关起来，这是她的习惯。 “香云，饭好了吗？” 赵巧娥将篮子放在门口的案台上，进了厨房，在望见眼眶有些泛红的刘氏时，心底一惊。 “这是怎么了？眼睛都红了。” “没事，刚才生火的时候被烟熏着了。”刘香云蹭了蹭眼睛，挤出一个笑容来，“娘，粥刚熬上，还得一会呢。” “不着急，今儿运气还算好，在河边挖到了一小把野菜，省着些应该够咱家吃上两天了。”她说着，出门从篮子里掏出两个果子递给刘香云，“回来的时候在树上摘的，就这么两个，你去洗了和棠儿一起吃，厨房里的事换我来忙活吧。” 第18章 放在门口的东西 望着手中的果子，刘氏略有些犹豫。 “娘，这样你会不会太累了？” 赵巧娥将篮子里的野菜拿了一小把出来，剩余的洒上水摊在墙角阴凉的地方。 “我从前就是这么过来的，累不累的也就这么回事，你还怀着身子呢，歇着去吧。” 刘氏抿了抿唇，“好，那娘慢慢忙。” “知道啦。” 赵巧娥笑了笑，望了眼刘氏的背影，转过头叹了口气。 儿媳妇确实是个好的，是个能好好过日子的，自家女儿那性子，往后还真是难办。 富贵人家必定是看不上自家这条件，要是进了寻常农户人家的门，不是她吃苦就是别人吃苦，总归是要受些磋磨。 “唉！怎么办才好？” …… 午饭刚做好，外出干农活的父子三人回来了，私塾念书的柱子和桩子也回到了家中。 “娘，今日私塾换了个夫子。” 赵巧娥惊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怎么回事？徐先生不来了吗？” 柱子摇头，“不是不来了，徐先生一早去了镇上，叫了他的友人来代课，代课的庄先生是童生呢。” 赵巧娥松了口气。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徐先生不教你们了呢。”转而又道，“赶紧去洗把手上桌吃饭。” 午饭仍旧是稀粥，还搭配了一小碗野菜。 吃完饭，宋劲生就去宋麻子那里帮忙了。 天太热，宋金保和宋劲元便在家里稍作休息，过了午时才去田里。 赵巧娥从前就是裁缝铺做过活的，下午便在自己房中绣帕子，至于刘氏，午饭后就一直没出房间。 “砰砰砰！” 敲门声响起，声音不太大，在这燥热的夏日，若不留意，很容易被人忽略。 宋允棠伸长脖子透过窗子往院中望了眼，见没人去开门，心下好奇，这才穿上鞋往院外走去。 屋里做针线活的赵巧娥许是觉得脖子酸胀的厉害，抬起头想扭一扭脖子，正巧看到往院门口走的宋允棠。 “棠儿，这么热的天，你要去哪里？” “刚才好像听到了敲门声。”宋允棠说着，已经拉开了院门。 院外并没有人，只院门口垫着一张油皮纸，油皮纸上放着一块肉、旁边还放着一份点心和一包蜜饯，点心和蜜饯的下面，压着一个并未署名的信封。 该说不说，在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宋允棠有那么一瞬间是惊喜的，只是不知道送这些东西的是何人，便没有立即伸手去拿。 她环顾四周，家家户户都闭着门，太阳晒下来，仿佛空气都灼热到扭曲。 “棠儿，没人的话就早些进来，要是得暑热就麻烦了。”赵巧娥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知道了。”宋允棠蹲下身。 虽然不知道东西是谁送的，但就这么放在房门口肯定不行，就算不会坏掉也会被别人拿走。 见她拿着一堆东西进门，赵巧娥有些意外。 “棠儿，你拿的什么东西？” “不知道谁放门口的。” 宋允棠将东西放在厨房外的长案上，拿出空白信封中的信纸展开，上面只写着一行字：黄家之事暂已解决，近日可宽心。 赵巧娥也出了屋，望着长案上的肉和两包零嘴，眼底满是诧异。 “我的天爷，这些都是谁放在门口的？” 宋允棠眸子亮亮的。 “是徐先生，他说黄家的事暂时解决了。” “这么快？”赵巧娥长舒了一口气，“也好，省的总是提心吊胆的，眼下得趁着黄家没空搭理咱们，赶紧叫媒人加快速度，将你的亲事给定下来。” 对于定亲一事，宋允棠兴趣缺缺。 “你看着办吧。” 望着她的神情，赵巧娥略有些无奈。 “你这孩子，也不知道你对什么事情上心过。”转而望着案上的几样东西，“徐先生帮了咱们家这么大的忙，这些东西咱们不能收吧？” “为何不收？”宋允棠拆开点心和蜜饯的纸包，从中拿了一块点心和几颗蜜饯，一边吃一边说，“他的命可比这些东西值钱多了，况且他都送过来了，我又给送回去的话，倒显得我小家子气。” 说完，就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赵巧娥望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 这丫头，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叫人省心。 那徐先生也是，病了这么多年没见好，偏偏还就信了自家女儿的话，也不知道这丫头是真有本事还是徐先生病急乱投医。 赵巧娥将两斤猪肉分成了一些细长条，用绳子串着挂在阴暗通风的地方晾着。 还留了一份新鲜的，打算今天晚上炖一份猪肉野菜汤。 至于被宋允棠剩下的点心和蜜饯，既然是徐先生给她送来的，赵巧娥也不好分配，原封包好送回她屋里去了。 望着赵巧娥放在桌上的两个纸包，宋允棠有些诧异的望向她。 赵巧娥走近，拉着她的手问，“中午回来的时候，我看你嫂子情绪不对，也没敢问她，可是上午我不在家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 宋允棠抽回自己的手，没有否认。 “是有些事。” “什么事？你仔细与我说说。” 见宋允棠许久没开口，赵巧娥叹了口气，“你嫂子来咱家也受了些委屈，她性子单纯直爽，是个能好好过日子的，眼下她怀着身孕，情绪难免要丰富一些，咱们也该多包容包容。” 宋允棠挑眉，“上午的事又不是因我而起，是田秋燕挑拨离间的。” 赵巧娥有些意外。 “还有那田秋燕的事？” “她在嫂子面前说我给她乱开药，要害她肚子里的孩子。” 赵巧娥神情严肃起来，“你嫂子信了？” “快了吧。”宋允棠淡声道，“要不是我出现的及时将那田秋燕赶出去，她说不定已经信了。” “真是岂有此理！”赵巧娥愤怒的站起身来，“田氏那个搅事精，一成亲就将自己婆家搅的鸡犬不宁，现在居然还敢搅和到咱们家来，看我不去撕了她那张嘴！” 赵氏平日里性子温和，但发起脾气来也没人能拦得住。 让她去对付对付那田氏也好，最好闹的老死不相往来，这样往后也不怕田氏再上门上眼药，她可没闲工夫和别人勾心斗角。 第19章 谁打的? 望着赵氏放在桌上的两包点心和蜜饯，宋允棠拿着出了屋，来到刘氏的屋门口。 她敲了敲门，见刘氏望过来，也没进屋，只是将东西放在门口的桌上。 “给你的。” 说完，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拿起纸笔写了一份详细的注意事项塞进了刚才那封空白的信封里，想着明日让柱子和桩子带给徐青野。 刘氏有些诧异的望着宋允棠放在桌上的两个纸包。 上午才说了那样不讲情面的话，下午又来给她送吃的，让她一时间猜不透这个小姑子的心思。 刘氏伸手拿过其中一个纸包，拆开一看，是蜜饯。 她的娘家并不富裕，又是个不得宠的女儿，蜜饯这种东西，从前也只看过没吃过。 没想到小姑子居然将一整包都给了她。 刘香云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块放进嘴里，蜜饯甜甜的，还带着微微的果酸，好吃极了！ 蜜饯入口，对于宋允棠仅有的那一点子不满，也已经烟消云散了。 蜜饯珍贵，她舍不得多吃，吃了两块之后，便起身将她昨天已经做好的手衣拿了往宋允棠的屋子走去。 “棠儿，我昨天见你上山扎破了手，就给你做了一双手衣，你试试，要是不合适，我再给你改。” 宋允棠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的接过她递来的手衣。 “还是叫手套吧，手衣听着怪怪的。” 刘氏一笑，“都行，手套就手套吧。” 宋允棠将手套戴在手上，掌心处应该是用了两层布料，比手背要稍厚一些，大小倒是刚刚好，往后上山，就不怕划伤手了。 “正好合适，谢谢。” 刘氏赶忙摆手，“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这双你先用着，等往后有了更厚实些的布料，我再给你做一双。” 宋允棠点头。 “好。” …… 晚饭上桌的时候，父子几个都惊了。 “哪来的肉啊？” 赵巧娥先每人盛了一碗野菜肉汤，还给每个碗里都添上了几块肉，“托棠儿的福，她给徐先生治病，人下午给送来的，连黄家的事情也一并解决了。” “解决了黄家的事情，怎还收徐先生的礼？这不太好吧？”宋金保说着，望向宋允棠。 她一脸无所谓的神情。 “无妨，礼是我收的，你们不必管。” 听了这话，宋金保也不好再说什么，拿起筷子望向众人。 “都吃吧。” 当家人发了话，大家全都埋头吃了起来。 许久没有沾过油荤，这顿饭，一家人吃的默不作声，极其满足。 …… 第二天吃完早饭，宋允棠将空白信封交给柱子和桩子让他们带去私塾之后，就戴着手套和赵巧娥一起上山挖野菜去了，留刘香兰一个人在家里看家。 昨天经历了田氏的事情，刘香云也学乖了，今天直接将房门紧闭，安安静静坐在堂屋做针线活，就当家中没人。 宋允棠和赵巧娥两人进了山里，待深入一些，她左瞧瞧右看看，在心里直感叹这山干净。 前世研究药材爬了那么多山，没一座有眼前的山干净的，连灌木都少的可怜。 但凡能吃的叶子，树杈子都是秃的。 不过好在宋允棠认识药材，沿途采了几种并不算名贵的常用药材，不至于空手而归。 “婶子，昭昭回来了！” 就在两人打算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山脚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赵巧娥和宋允棠同时回头望去，是大伯家最小的堂兄宋长白，和宋允棠同年出生，只比她大了三个月。 之前林昭昭在榕树村的时候，两人关系处的也不错。 “小白，你刚才说什么？昭昭回来了？”赵巧娥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不确定的问。 “是。”宋长白喘着气，“昭昭刚到，是嫂子来我家，托我上山来叫婶子一声的。” “行，我这就回。” 赵巧娥听罢，习以为常的提着篮子就往山下走，走了几步，突然意识到宋允棠还在后头，又满脸为难的回过头。 “棠儿，今日就到这里吧？昭昭难得回来一次，她如今是客人，总得回去陪陪她。” 虽是商量的语气，却带着点迫不及待的意思。 毕竟是养了十三年的女儿，在心里终究还是有些分量的。 宋允棠神色淡淡，“走吧。” …… 回到家中，远远的便望见家门口停放着一辆马车的空车厢，赶马车的大叔是外男，家里没有男人，便没有让他进院子，此刻，他的手中端着一大杯水，坐在院门口喝着。 见赵巧娥领着宋允棠和宋长白回到家，抬了抬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院门大开，林昭昭就坐在正对着院门的堂屋里，一名丫鬟神色恭敬的站在她身后服侍着。 她身前的方桌上，放着点心和蜜饯，是宋允棠昨天送给刘氏的。 刘氏也没闲着，正在猪圈外头给林昭昭的马准备饲料。 让一个孕妇喂一匹她并不熟悉也不熟悉她的马，这要是马儿不听话，她可就危险了。 所以在赵巧娥和宋长白往堂屋走的时候，宋允棠直接朝着刘氏的方向走去。 “嫂子，谁让你在这里喂马的？” 刘氏微微抬眼望了眼宋允棠，紧接着又栽下了脑袋。 “林小姐说她的马儿饿了，车夫不方便进院子，我就牵进来喂了。” 刘氏栽下脑袋的速度虽快，却没逃过宋允棠的眼，在瞥见她脸上的红印以及她眼底的委屈时，光洁的眉头不由拧成了一团。 “怎么回事？谁打的？” 慈乐镇到榕树村总共就那么点距离，这还不到一个来回马就饿了，不是故意刁难，谁信？ 刘氏刚才一直强忍着，这会听见宋允棠关切的声音，一个没忍住，一滴眼泪无声的砸在了手背上。 “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宋允棠自然不信她的话，“林昭昭打的？” 刘香云没说话，眼前的小姑子平日里虽然凶了点，但人并不坏，林昭昭表面看着单纯温和好相处，实际上却是个有心机的。 林昭昭有林家做后盾，依着棠儿在乎林家的性子，这两个人要是碰到一起，她肯定会吃亏。 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刘香云并不想将事情闹大。 第20章 看不惯就打了 见刘香云不说话，宋允棠将她手中的饲料夺了扔在一边，提高声音问。 “我问你话呢，是不是林昭昭打的？” 刘香云往堂屋的方向望了眼，似是生怕被人听见似的，赶忙摆手，“不是她。” 宋允棠挑眉，“是她的丫鬟？” 刘香云上前拉着宋允棠的手，“棠儿，算了吧，索性我也没事，咱们这些穷苦人家，是斗不过他们的。” 宋允棠的脸色一直很平淡，她挣脱刘香云的手。 “我知道你是顾念着肚子里的孩子不敢反抗，今日这事我若没碰到也就罢了，既然碰到了，断无可能跟你一起忍气吞声。” 说完，转身去了堂屋。 堂屋内的氛围特别不错，林昭昭笑的一脸天真无邪，和赵巧娥有说有笑。 许是这三年养尊处优，原本黑黄的皮肤白了不少，身段也逐渐玲珑有致，不过和宋允棠养的瓷白的肌肤仍旧没法比。 五官说不上多惊艳，却也不算丑。 在慈乐镇的大家闺秀中，勉强能挤到中上的位置。 宋允棠进了堂屋，林昭昭并非没有瞧见，只是下意识的忽略了她。 她心底终归是有恨的，原本，她才是林家的千金，早就应该过着有下人伺候、父母兄长宠爱、不愁温饱的好日子，却被宋允棠生生夺走了十三年。 这三年，天知道她付出了多少努力，才逐渐融入林家和慈乐镇大户人家的圈子。 林家的姨娘，在她回林家之前，已经被林员外发卖出去。 她心底的委屈无处宣泄，代替她享受了十三年千金小姐待遇的宋允棠，无疑成了最好的宣泄口。 宋允棠没有理会说笑的两人。 原主回到榕树村这三年，林昭昭每相隔三四个月就会回来找一次存在感，每次回来，全家人都围着她转，她早已见怪不怪，也不想理会。 她径直来到林昭昭丫鬟面前，揪住她的领子，重重一巴掌甩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 “啊！”枫红捂着自己的脸，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她一脸的难以置信的望着宋允棠，双眼中闪烁着泪光，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宋姑娘，你为何要打我？” 枫红在员外府待了六七年，一开始，原主还是员外府的千金。 如今她虽已不是员外府的千金，可心里终究对她还是存着敬畏的，所以，宋允棠这一巴掌下来，枫红下意识的便不敢反抗。 这一突然的变故，将一旁说笑的赵巧娥和林昭昭惊到了，站在门口的宋长白也被惊到了。 林昭昭第一时间起身来到枫红面前，检查她脸上的伤势。 而赵巧娥起身后，则是蹙着眉望向宋允棠。 “棠儿，发生什么了？你为何要打昭昭的丫鬟？” 宋允棠揉着有些发麻的掌心，“没有为什么，看不惯就打了。” 赵巧娥眉头拧的更紧了，“无缘无故打人也就罢了，你怎的还这么一副态度？” 宋允棠望了她一眼，冷冷勾着唇，“打个人还需要我用什么态度？提前跟她说，我要打你了吗？” “你！” 赵巧娥尚且不知道刘香云遭遇的事情，以为宋允棠只是见到林昭昭，才跑来争风吃醋，打又不舍得，骂又骂不出口，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气的捂着胸口喘着粗气。 原本靠门站着的宋长白见状，站直了身体。 “宋允棠，你别无理取闹，昭昭是客人，你怎能这样无礼？瞧你将婶子气的！” 宋允棠杏眼微挑。 “你一个外人，没有资格来管我吧？” “我是你堂兄！”宋长白气急败坏道。 宋允棠不动声色，“别以为你姓宋就能和我攀上关系，在我眼里，你和外人并无区别！” 说完，转身就要往外走。 林昭昭见状，小跑着拦在宋允棠面前。 “宋允棠，虽然你抢了我十多年人生，我却也从未针对过你什么，今日你当众打我的丫鬟，无疑也是在打我的脸，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宋允棠有些好笑的望着她。 “你要什么交代？打回来吗？” 林昭昭个子不高，比宋允棠矮了小半个脑袋，穿的虽比她华丽，但站在她面前对比极其明显。 明明她才是员外府的千金小姐，样貌气质和仪态却都不如宋允棠这个假千金。 微微抬头望着宋允棠，林昭昭的心底，自卑感油然而生。 她有些痛恨这种感觉。 如果，一开始被养在林家的是她，绝对不会出现现在这样的局面！ 或许，宋允棠这种泥腿子，压根都没法接触到她这种身份的人。 “你得给我的丫鬟道歉。” 她自问这个要求不过分，可宋允棠从前是员外府的小姐，让她跟从前服侍过自己的人道歉，怕是不容易做到。 却也正好能恶心恶心她。 宋允棠勾起唇角，凑近她，轻声说道，“你想都别想。” 说完，拂开林昭昭就要往外走，正巧这时，宋金保在得知林昭昭回来之后，领着两个儿子也进了院中，几人面上皆是欢喜。 “昭昭回来啦。” 林昭昭听见动静，借着宋允棠的手劲儿，往一旁倒去。 宋允棠有些惊讶的望着林昭昭的表演，眉眼中带着戏谑，这种眼神，更加刺痛了林昭昭。 “昭昭小心！” 距离最近的宋长白赶忙上前护住林昭昭的肩膀，才不至于让她真的栽倒在地。 只是如今的他对于林昭昭来说，毕竟属于外男，林昭昭好像受惊的小兔一般，在稳住身子之后，赶忙离开了他的臂膀。 “多谢堂兄。”林昭昭低垂着眸子道。 宋长白挠了挠头，声音温和。 “昭昭不必跟我客气。” 望着他一脸纯情憨厚的模样，林昭昭没来由的在心底生出了一丝鄙夷，在她看来，宋长白这种人，就是典型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刚回到家中的几个男人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看到林昭昭在宋允棠的推搡中差点摔倒。 只是他们也并未第一时间就不分青红皂白去责备宋允棠。 “这是怎么了？” 第21章 气死一个是一个 林昭昭红着眼眶望向宋允棠，带着哭腔，“我只是回来看一眼爹娘和哥哥弟弟，自始至终都没针对过你，这一点，娘和堂兄都可以为我作证，可你无缘无故打了我的丫鬟不跟她道歉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推我？” 面上的委屈，任是谁看了都会心生不忍。 宋允棠自知演不过林昭昭，朝着她举起大拇指，“演技超一流，不去当戏子可惜了。” 宋长白怒目望向她，“什么戏子不戏子的，我们刚才都看在眼里，你别歪曲事实。” 赵巧娥也有些痛心。 “棠儿，你这个样子，太让我们失望了。” 宋允棠满不在意的笑出声来，在生活方面，赵氏确实是照顾她颇多，却也是个拎不清的，明明原主才是她的亲生女儿，竟还妄想着将她和林昭昭一碗水端平，关键是带着主观意识的她根本端不平。 反正也没什么感情，往后她还是多为自己考虑比较好，先慢慢积攒钱财，实在不愿意待了，可以离开这个家庭。 “戏子演戏如果不厉害，你们怎么会爱看呢？” 父子三人望了眼林昭昭，又望了眼宋允棠，通过这段时间接触到的宋允棠，他们内心里觉得她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可刚才进门看到的那一幕，又实实在在存在，一时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宋金保望向林昭昭，“昭昭，我相信棠儿不会无缘无故打人，但如果她的做法让你感到不舒服了，爹跟你道歉。” 听到这句话，宋允棠的脸色冷了下来。 “我宋允棠不像某人，向来做事光明磊落，敢作敢当，人是我打的，我承认，但今天是你们打人在先，遮遮掩掩不敢承认还倒打一耙，你们这人品，可见有多恶劣！这事我不道歉，谁也没资格替我道歉！” 说完，冷着脸离开了堂屋。 林昭昭望着宋允棠的背影，眼底迸发出了更强烈的恨意。 贱人！ 打人还有理了！ 关键是，从前都是无条件相信她的宋家人，今天在亲眼看到宋允棠推自己的这一幕，居然没有指责她！ 果然，表面上的话说的再好听，到底还是不如亲生的。 一旁，父子三人在听了宋允棠的话之后，若有所思的瞟向林昭昭。 如他们所想，宋允棠不是个无理取闹之人，忽略这几天的反常，她来宋家三年，从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更别提打人了，而且根据她刚才话里的意思，是昭昭打人在先。 “昭昭，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昭昭显然不想再多赘述，倒是一旁的宋长白说道，“刚才宋允棠进来就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了昭昭身边的枫红姑娘，让她道歉也不肯，还差点将昭昭推倒。” 宋金保点头，转而又望向林昭昭身后，“枫红姑娘，棠儿在进来之前，你可是做了什么惹她生气的事情？” 他仍旧不信，宋允棠会无缘无故打人。 枫红捂着被宋允棠打的通红的脸颊，眼底一阵躲闪。 “奴婢一直跟在小姐身旁，什么都没做。” 为免这一家人打破砂锅问到底，林昭昭自嘲的笑了笑。 “明明我才是被欺负的人，爹和哥哥居然还揪着我的婢女问责，着实是叫人寒心，原本我来榕树村，只是因为前几日二哥看到宋允棠在镇上卖衣服，以为她日子过的苦，叫我来瞧瞧的，如今看来，倒是我打扰了。” 说完，带着枫红便往外走。 一家人见状，赶忙追了出去。 “昭昭，我们没有这个意思。” 林昭昭红着眼眶指挥着车夫牵了马套上马车，毕竟是养了十多年的女儿，这一幕，看的一家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昭昭，爹刚才不该那么问，你别生气。”宋金保说。 “我不是生气，我只是觉得，我在这个家十三年，终究还是比不过血脉亲情。”林昭昭吸了吸鼻子，“不过我也能理解，毕竟往后要陪在爹娘身旁尽孝的人是她。” 赵巧娥满脸心疼的望着她，“昭昭，你别这么想，在爹娘眼里，你和棠儿是一样的，都是我们的女儿。” 林昭昭一副感动，“娘，听到你这句话，我真的很开心，只是今日已经闹的一家人不开心，我便不多留了，等我下次有空了再来看你们。” “那昭昭等一下，娘给你抓只鸡带去镇上吃。”赵巧娥说着，往鸡窝的方向走。 宋劲生下意识看向她。 “娘，咱家只剩下一只公鸡两只母鸡了，本来天热鸡就不大爱生蛋，回头嫂子和弟弟鸡蛋都没得吃了，要不你看看能不能送昭昭点别的？” 赵巧娥愣了愣，停住脚步。 “咱家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林昭昭见状，赶忙道，“娘，我回来看看你们就很满足了，家里日子也难过，就别给我准备什么东西了，我在镇上都能买到。” “镇上买的，跟自家喂的能一样？这也是爹娘的一番心意。”说着，转身继续往鸡窝的方向走。 主要是之前每次来，都有让林昭昭带点东西回去，这次原本就闹了不愉快，不让她拿点东西走，恐怕她会胡思乱想。 毕竟是养了十几年的女儿，长时间见不到人，还是会心疼的。 宋允棠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房门口，她叹了口气。 “自家儿媳妇怀孕都没吃过家里一口鸡肉，外人来了，倒是上赶着送了一只又一只，打肿脸充胖子的事，算是被你们玩的明明白白。”转而又望着林昭昭冷笑一声，“嘴上说着不要，你倒是真不要啊，这员外家也是磕碜，竟连只鸡都舍不得买给你吃。” 她这张嘴，主打一个无差别攻击，气死一个是一个。 林昭昭听到这里，再也没办法维持她乖乖女的神情，只觉得今日在宋允棠面前，面子里子都掉完了，丢脸的很。 林昭昭气到浑身都在颤抖，她攥着拳，努力克制住冲上去打宋允棠一顿的冲动。 “鸡我不要了，我走了。” 说完，迅速钻进马车，催促着车夫离开了。 赵巧娥望着林昭昭离开的背影，转而又看向宋允棠，满脸的无奈的叹了口气。 “棠儿，你说你这是何苦？爹娘平时待你如何，你心里也不是不知道，何必要跟昭昭争高下？总归她待不了多久就要走的。” “你觉得我是在跟她争高下？”宋允棠笑了笑，无所谓的说道，“算了，随便你们怎么以为吧。” 说完，回到屋中关上了房门。 宋金保叹了口气，“唉，这都是什么事。” 望着众人的神情，宋长白还是没忍住说了句，“今天这事，还真不赖昭昭，是宋允棠先动的手。” 刘氏终于忍不住发声，“不是，棠儿是为了我才打的人。” 第22章 只能供一个人念书 众人听罢，纷纷望向刘香云，宋劲元最先注意到她被打的泛红的半边脸。 “香云，你的脸怎么回事？” 刘氏捂着自己的脸，“是枫红姑娘打的。” 宋金保拧起眉头，“枫红姑娘为何要打你？” “林小姐来了之后，我就跑去大伯家让长白去山里喊娘，回来之后就看到她坐在堂屋里，她的婢女还将棠儿送我的糕点和蜜饯翻出来全部摆上了盘。” 刘香云满脸委屈。 “我知道爹娘在乎她，虽然心疼，却也不至于为了点吃食和她翻脸。” “她说渴了，我给她烧了水喝，又说她的马饿了，车夫是外男，不方便进院子，让我去喂。” “我没喂过马，又怀着身孕怕出事，就借口说我身子不方便，问她可否让枫红姑娘去喂，我在堂屋陪着她，结果枫红姑娘上来就给了我一巴掌，还说，林小姐让我去喂马是看得起我，叫我别给脸不要脸。” 听到这里，众人脸上皆是诧异的神情。 他们根本没想到，事情会有这样的转机。 赵巧娥往宋允棠的房间望了眼，想到刚才对她说的话，内疚的不行。 “所以棠儿回到家第一时间去找你，是因为看到你在喂马？” 刘氏点头，“棠儿发现了我脸上的红印子，还问我是谁打的，我当时并不想将事情闹大，就没说，是她猜出来了。” “可她也推昭昭了，这是我和婶子亲眼所见。”宋长白说道。 他之前和林昭昭关系还挺好的，印象中的昭昭体贴懂事，善良真诚，他实在不愿相信，她会是这种仗势欺人的人。 刘氏摇着头，“棠儿的为人有多清高，你们比我清楚，她虽在大户人家长大，说话做事却直的很，推人这事我刚才虽没看到，但我还是想为棠儿说句话，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真实。” 宋长白再次为林昭昭辩解，“那枫红姑娘动手，说不定不是昭昭的意思呢。” 刘氏接下来的话，直接断了宋长白的所有念想。 “我也很想不是，可林小姐在事后威胁我，说我若将这件事说出来，就要打断我娘家哥哥的腿。”她望向众人，“所以刚才当着她的面，我没敢说，眼下告诉大家，只是不想棠儿继续被你们误解。” “我娘家哥哥对我虽然不好，可我爹娘还得靠他养着，林小姐真打断他的腿，于我而言没有好处。” 众人面面相觑，眼底皆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一直以来，他们觉得单纯善良的昭昭，原来并不如表面上看到的这般无害。 反而对沉默高冷的棠儿多了许多误解。 宋劲生若有所思，“之前昭昭一来，我们总能看到她被棠儿欺负，现在想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对。” 宋金保叹了口气，“我就说，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幸好他们刚才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去责备棠儿，否则她得多寒心。 宋劲元满脸心疼的望着自家媳妇儿脸上的红印子，想伸手去摸一摸，又怕弄疼她。 “还疼不疼？” 刘香云红着脸摇头。 “好多了，就是有些火辣辣的。” “我去村口提桶井水回来，等会用凉水给你敷一敷。”说完，拿着桶就出门去了。 望着风风火火的宋劲元，刘香云顿时觉得，心里的委屈消散了一半。 赵巧娥满脸愧疚的来到宋允棠窗前，略有些难为情道，“棠儿，娘跟你说声抱歉，刚才是娘误会你了。” 屋内，传来宋允棠轻飘飘的声音。 “抱歉就不必，又不是一次两次了，说不定以后还会有。” 赵巧娥一颗心揪了起来，赶忙摇头。 “不会了，以后娘只信你。” 她要早知道林昭昭是这么个德行，说什么也不会信她。 “你们信不信我，其实我还真没那么在乎。”宋允棠的语气仍旧很淡。 这家人平时对她确实不错，但每次林昭昭来，这种不错，都会在她有意无意的破坏下打乱平衡，她不喜欢这种不被信任的感觉。 赵巧娥知道自己今日的话，让宋允棠心寒了，只是眼下说太多也显得苍白。 “往后，娘会证明给你看。” 宋允棠没有再说话。 她在心里盘算着约定去铁匠铺取银针的日子，好像就在三日后。 到时候拿了银针，她可以去镇上的医馆问问要不要坐堂大夫，毕竟她现在还没什么名气，年纪小，又是个女子，想要取得病人的信任并不容易。 这个世道，对女子还是存在着许多不公平。 中午吃的仍旧是粥和野菜，不过粥里面放了一小条切碎的肉干，添了些油水，也更扛饿。 柱子吃着，抬头望向宋允棠，“姐，我今日将你给的信交给徐先生之后，他让我代他跟你说声感谢。” 宋允棠嗯了一声，“知道了。” 望着她冷淡的神色，柱子一张脸皱在了一起，又是谁惹这个祖宗生气了？ 他转而望向赵巧娥。 “娘，后天我们就要放田假了。” 放田假，也就意味着要准备下半年的束修。 家里两个孩子，束修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尤其今年这年成，交了束修之后，家里的开支怕是都要断了。 赵巧娥吃饭的动作顿了顿，抬头望向两人，有些为难道，“今年年成差，我昨晚和你们爹商量了半宿，下半年，恐怕只能供一个人念书。” 柱子想也不想就说道，“桩子去吧，我在家里给爹娘哥哥帮忙。” 桩子忙摇头，“我不去，哥哥学的比我好，哥哥去。” 宋金保望着两人，心里也不好过，他已经很努力了，可还是供不起两个孩子念书。 “行了，下半年的事，这会就先别谦让了，吃饭。” “好。” 饭后，宋允棠回了自己的屋，宋劲生则和昨日一样，往宋麻子家去了。 在床上睡了一觉，未时末，太阳已经偏斜，宋允棠戴上手套和遮阳的篾帽就提着篮子出门去了。 屋里做针线活的赵巧娥见宋允棠开了院门，忙问，“棠儿，你去哪儿？” 宋允棠的脚步慢了下来。 “去山里，太阳下山之前会回来。” 话说完，人已经消失在了门口。 第23章 真的假不了 遇上黄和玉那次，是宋允棠唯一一次独自去山里，眼下她又要一个人跑去，赵巧娥当然不放心，赶忙将针线篮子往桌上一放，就小跑着去宋麻子家喊宋劲生。 赵巧娥敲着宋麻子家的门，“劲生啊，棠儿去山里了，你跟着看看去。” 宋劲生听见声音，赶忙开了门。 “棠儿去多久了？” 赵巧娥擦了擦头上汗，“刚走，娘这两天腰有点疼，追不上她，你跟去看看。” “行，我这就去。” 宋劲生说完，和宋麻子说了声就小跑着往山里去了。 崔氏端着茶来到门口，“进来坐一坐吧？” 赵巧娥接过她手中的茶，“多谢嫂子，坐就不坐了，香云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 “我听说昭昭上午来了？”崔氏满脸八卦的问道。 赵巧娥喝水的动作一滞，点头，“是来了。” 崔氏叹了口气，“棠儿也太不懂事，昭昭难得回来一次，她怎么还打人呢？听说动静闹的挺大，昭昭是哭着离开的？” 赵巧娥面上有些不自在，“这件事，不是大家看到的这样。” 听到外面的人议论自家女儿，赵巧娥的心情有些复杂，更多的是对宋允棠的心疼和愧疚。 棠儿向来在乎名声，如果不是村里时不时的传言，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么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归根结底，还是他们这些做父母的没有做好。 如果能一开始多给她点信任，也不至于造成她想要轻生的局面。 崔氏望着她，小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好多人说亲眼看见棠儿打人了。” 赵巧娥冷着脸将茶杯递回崔氏手中。 “今天的事情，是昭昭先挑起来的，我作为当事人，自然是比外面的人清楚，嫂子莫要再听外面那些人胡说八道了，家里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转身离开。 崔氏望着她的背影，神情怔了怔。 “昭昭挑起来的？昭昭不是向来懂事乖巧，怎么会故意挑事？”她叹了口气，摇着头关上院门，“所以说这人啊，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正在院子里忙活的宋麻子往崔氏的方向望了眼。 “娘，您嘀咕什么呢？” 望着自家儿，崔氏再次叹了口气，“娘在想，要是能给你娶个儿媳妇回家就好了，往后娘不在了，也好有个知冷暖的人照顾你。” 宋麻子捞起挂在脖子上的汗巾擦去额头上的汗。 “娘别这么想，娘要活到百岁的。” 崔氏笑的一脸无奈，“娶不到儿媳妇，活到百岁也没意思啊，回头下去了，都不知道如何面对你爹。” 说完，便去了厨房放茶杯。 宋麻子往自家娘的方向望了眼，转而又继续低头干活。 眼里，却有了他自己的思量。 …… 宋劲生在河边靠山脚的位置找到了宋允棠，她正趴在地上挖着什么。 “棠儿，总算找到你了。” 宋允棠听见声音，先是一惊，回头往声音来源的方向望了眼，“你怎么来了？不是在麻子哥那里帮忙吗？” “娘不放心你一个人进山，叫我来看看。”宋劲生在她身旁蹲下，望着地上被宋允棠挖出来的像白色虫子一样的根茎，“这是什么？” “地蚕？”宋允棠边挖边回答。 这一丛地蚕，是她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才挖了几根出来。 宋劲生愣了愣，“这玩意儿能吃？” 宋允棠点头，“不仅能吃，还能入药，而且味道还不错。” 宋劲生将信将疑的从宋允棠手中拿过小锄子。 “我来挖吧，你在一旁处理。” 宋允棠没有拒绝，“那你小心些，别将根挖坏了。” “好。” 宋劲生挖的小心翼翼，宋允棠将所有地蚕全部处理好之后，又提着篮子去河边洗了洗，白白胖胖的地蚕看着像真的蚕宝宝，极为喜人。 这一丛地蚕的产量不低，足够炒上两盘了。 两人继续往前寻找野菜和药材。 宋劲生往宋允棠的方向望了眼，“棠儿，上午的事，你还生我们的气吗？” “没有。”宋允棠毫不在意道。 望着她云淡风轻的模样，宋劲生心里有些不太好受，人只有不在乎的时候，才不会歇斯底里。 眼下的妹妹看着，就像是这种情况。 她好像对什么都是淡淡的，但你要说她不在乎家里人，又不完全是这样。 总而言之，就挺矛盾的。 “是不是我们哪里做的不好，让你失望了？” 宋允棠摇头，“你们都挺好的，是我自己的问题。” 宋劲生挑眉，“莫非你还是存着回林家的想法？” 宋允棠幽幽的望了他一眼，看傻子一般，最终没再回答他的问题。 宋劲生急了，小跑着跟上她。 “你不会还真存着这样的想法吧？” “我走了，你们不是就少了个麻烦？”宋允棠攀着一旁的小树爬上了前方的岩石。 宋劲生紧接着跟上，“怎么能是麻烦呢？我从来没觉得你是麻烦。” 宋允棠没再接着他的话往下说，她停下脚步，抬头望了眼面前大概有十米高的树，用手挡住从树叶间洒下的刺目的阳光。 “这棵野柿子树上的果子不少，就是还不到成熟的季节。” 宋劲生往树上瞥了眼。 “野柿子又酸又涩，有什么好吃的？” “这年头什么不能吃？”不过她也没想直接吃它，宋允棠看了看四周，想记住这个位置，“希望一个月之后再来，这里的野柿子没有被摘干净。” 宋劲生不以为然，“放心吧，往年好多野柿子烂在山里都没人要，这山上的野柿子树可不只这一棵。” “今年可不比往年，说不定今年就有人要了。”宋允棠说着，继续往前走。 宋劲生提着篮子紧跟在她身后。 “棠儿，这地方来的人少，你小心被两旁的树枝刮到。” 宋允棠弯腰捡起一根棍子，拨开两旁的藤蔓和灌木，一边敲着两边的树干一边往前走。 “被树枝刮到是小事，只要不遇到蛇，一切都好说。” 宋劲生听了，快走几步距离她近了些，仔细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 第24章 在林家会受委屈的 宋允棠和宋劲生来到山坡背阴的一面，在一截枯树干上采到了一小把木耳，这些都是好东西，拿回去晒干了，可以存放起来慢慢吃。 除了木耳和地蚕，还沿路采了几种药材。 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宋劲生也不敢再让宋允棠在山里多待，催促着她赶紧回家，否则遇到野兽就危险了。 宋允棠意犹未尽的下了山，家家户户厨房上方的炊烟已经升起，日出而作的农人也相继回到了家中，穿着补丁衣服的儿童在家门口嬉戏玩闹，偶尔能听到一两声鸡鸣犬吠。 望着四周的场景，宋允棠微微勾起了唇。 前世生活在城里的年轻人，因为生活压力大，不少人都向往着这种带着烟火气的乡村生活。 一开始，她不太理解。 现在好像有些明白了。 忽略掉温饱问题，这种肉体疲劳，精神却轻松的生活方式，确实很让人着迷。 一路走过山脚下几户人家，宋劲生热情的和遇见的人打着招呼，宋允棠则目不斜视，并不理会别人望向自己的怪异眼神。 回到家中，宋劲生直接将木耳摊在了厨房外的长案上，宋允棠则将地蚕匀出来三分之一，再次清洗一遍之后用盘子装着端去了厨房。 “这是地蚕，煎炸烹煮炖汤都可以。” 从林昭昭走，这还是宋允棠主动和自己说的第一句话，赵巧娥心底有些欣慰。 “行，你放灶台上吧，等会我切几片肉煎点油出来炒了试试。” 宋允棠嗯了一声，见赵巧娥去房梁上取肉，便绕到了灶台后。 “我帮你烧火。” 正在取肉的赵巧娥瞥了她一眼，差点没拿稳掉地上。 “厨房不用你帮忙。” 宋允棠淡声道，“放心，厨房烧不了。” 虽然没烧过灶，看的多了，眼睛也会了。 在她看来，没什么难的。 赵巧娥见宋允棠坚持，也没反对，由着她去烧，总归等会烧的满屋子烟了，她自己就被熏出去了。 宋劲生按照宋允棠的吩咐将篮子里的药材全部处理好，回过头看到她坐在灶台后，眼皮狂跳。 不太妙。 看来厨房要遭殃了。 他走近正在清洗肉干的赵巧娥，小声问，“娘，你怎么让妹妹去烧灶了？” “烧就烧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赵巧娥一脸淡定。 宋劲生再次压低声音，“天干物燥的，你不怕她将厨房点了？” 赵巧娥听了，小心翼翼往厨房的方向望了眼，凑近宋劲生道，“放心，她烧不起来。” 烧火也是有技巧的，她能将灶膛里烧的全是烟，这屋子就点不着。 宋劲生呲着一口大白牙，朝着赵巧娥竖起了大拇指。 宋允棠在灶膛后一直将粥熬熟，预想中的浓烟并未从厨房飘出来，宋劲生有些意外的往厨房望去。 “棠儿，今天发挥的不错啊。” 宋允棠拍了拍手，从灶膛后站起身来。 “雕虫小技。” 望着她浑身是汗的模样，赵巧娥忙道，“棠儿，厨房热，你去外边透透气吧，只有两个菜了，我自个儿来就成。” “好。” 宋允棠点了点头，离开了厨房。 …… 晚饭除了糙米粥，还有一碗野菜汤，以及一小蝶肉片炒地蚕。 肉片虽然放的不多，但却增添了不少香气。 刘香云一看到被端上桌的炒地蚕，任它味道再香，也还是将身子往后仰了仰。 “娘，这是什么虫子吗？” “棠儿说这是地蚕，我也不知道做出来好不好吃，你们都尝尝。”赵巧娥望着大家伙说道。 宋允棠第一个拿起筷子，夹起一根地蚕放进嘴里，吃的面不改色。 柱子和桩子见状，也各自夹了一根放进嘴里。 原本苦瓜状的脸在咀嚼了两下之后，神色突然明朗起来。 “又脆又嫩，还挺好吃呢。”柱子望向宋允棠，“姐，这地蚕也是从山里挖的吗？” 宋允棠嗯了一声。 “营养价值挺高的，多吃点。” 一旁的刘香云听了，也将筷子伸向了地蚕。 …… 到了约定去取银针这一天，宋允棠起了个大早，先将这几天零零碎碎采的药材整理进了背篓里。 吃完饭，她望着在座的几人。 “我今天要去镇上，家里有什么东西需要我带回来的吗？” 赵巧娥想了想，“我这段时间绣了十几条帕子，棠儿帮我带去陈记布庄吧。” 宋允棠点头，“好。” “顺便按照你和你嫂子的脚，买两双鞋底子回来，你们脚上的鞋都是去年的，该换一双新的了。” 一旁的刘香云摆手，“娘，我不用的，我这双还能穿，给妹妹做就行了。” “要做就都做，就这么说定了。”宋金保望向宋劲生，“老二，今天你就别去田里了，陪你妹妹去镇上。” “好。” “不用！”宋允棠道，“我自己去就行了，二哥事情也多，就不耽误他了。” 迟疑了一小会，宋金保点头。 “行吧，那你路上小心些。” “我知道的。” 赵巧娥将自己绣好的帕子用一个包袱装着放进了宋允棠整理好的背篓中。 “棠儿，来去就坐牛车，安全一些，也不会那么热。” 宋允棠说了声好，伸手去拿背篓，却被宋劲生捞在了手中。 “走吧，我送你到村口。” 她也没拒绝，当哥哥的愿意宠着，她受着就是，大不了往后对他好一些就行了。 两人出了门，待走远了些，宋劲生往宋允棠的方向望了眼，稍作迟疑之后说道，“棠儿，你能不能别老想着林家了。” 宋允棠瞟了他一眼。 “没想。” 宋劲生抿了抿唇，“我知道应该相信你，但你之前每次往镇上跑都是为了林家，导致我现在总担心你真的重新被林家接纳。” 宋允棠一笑，“怎么？这是看不得我过好日子？” 宋劲生有些怔愣，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她的问题，最终只能干巴巴的开口。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宋允棠勾着唇，没说话。 宋劲生有些急了，“回到林家真没什么好的，首先，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再次回到林家，他们不一定真心待你，其次，昭昭太厉害了，她如果耍手段的话，依你的性子，在林家会受委屈的。” 第25章 独一无二 宋允棠淡淡嗯了一声。 “分析的很有道理，我会好好考虑的。” “还考虑？”宋劲生有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亏我还觉得你聪明呢，都这样了你还有什么好考虑的？” “行了。”宋允棠从他的肩膀上取下背篓，“有空就去找个好嫂子，我的事我心里有数。” 她说完，上了停在村口的牛车。 宋劲生望着她，“自己路上一定小心，别去偏僻的地方。” “知道了。” 转而又嘱咐赶牛车的大爷，“孙大爷，我妹妹中午肯定是要坐您的牛车回来的，她如果被什么事情耽搁来的迟了些，麻烦您等一等她。” 孙大爷欣然点头。 “没问题，要是回程没什么人的话，我多等个一两刻钟也无妨的。” 宋劲生笑道，“那就多谢大爷了。” 望着牛车消失在拐角，他才转身往家中走去。 …… 这是宋允棠第二次来镇上，她先去了铁匠铺，交了五百文钱的尾款，拿到了自己定做的银针。 虽然和自己预期的略有些出入，但镇上的铁匠铺能做到这个程度，倒也不影响使用。 将银针拿到手，她才背着背篓往赵氏嘱咐的陈记布庄走去。 总共十三条帕子，陈记布庄收八文钱一条，总共是一百零四文钱，宋允棠也看了，陈记布庄的帕子对外出售，卖的是十八文一条，且展柜上大多帕子的绣工，都不如赵氏的精致。 这利润倒还挺大的。 “咦？这不是林家那位……假千金么？”来人的语气并不怎么好，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怎么？如今穷到靠卖帕子维持生计了？” 宋允棠回头望去，是北街蒋家的女儿蒋素娆，和她同岁。 蒋家是商贾人家，士农工商，商排最末，蒋家家境虽还不错，但从前宋允棠在林家的时候，她也只能是个小跟班儿的角色。 如今看到宋允棠落魄了，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她自然是要来踩一脚扬眉吐气的。 望着穿金戴银的蒋素娆，宋允棠大方承认。 “是啊，如今确实落魄，不过每日为着生计奔波，日子倒也充实，蒋小姐要是需要帕子的话，可以找我定制哦，保证独一无二。” 结一个仇人很容易。 可以她如今的情况，不知天高地厚的得罪人只有死路一条。 倒不如趁着相识一场，榨取她们的价值。 蒋素娆没想到宋允棠这般能屈能伸，望着眼前坦荡大方，神情平和的宋允棠，倒还真是讨厌不起来了。 她高傲的抬了抬下巴。 “你的帕子给我瞧瞧。” 宋允棠从一旁的展柜上拿起一条帕子，“喏，这是我刚才送来的，蒋小姐可以看看绣工，要是满意的话，我可以单独给你绘制图样，不过价钱比外面随处可买的帕子收的要略高一些。” 蒋素娆满脸诧异的望着她，“你还会自己画图样子？” 宋允棠一笑，“生活所迫嘛，蒋小姐要是感兴趣，我可以先绘图样子，你满意了再与我定制。” 她哪里是会绘图样？ 只是正巧画画还算拿得出手而已，帕子就那么大一块布，画几幅特别的图样子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蒋素娆放下手中的帕子，“行，你随我来。” 她领着宋允棠来到了陈记布庄斜对面的一家茶楼，点了一壶茶和三样小点心和果脯，又叫茶铺的小二拿来了笔墨纸砚。 宋允棠将背篓解下放在一旁，磨好墨之后，便拿起毛笔开始作画。 片刻之后，她放下笔，一盆金丝菊跃然纸上，但最亮眼的不是菊花，而是菊花下卧着的那只小胖猫，小胖猫的画法，结合了国画和卡通，看起来憨态可掬。 虽只是黑白色的水墨画，但蒋素娆之前没见过这种风格的小猫，眼下一看到便觉得特别。 “这种真能绣出来吗？” 宋允棠先将画收入自己的怀中，“能画出来，自然是能绣出来的，而且绣出来的色彩会更丰富更好看。” 她对赵氏的绣工很有信心，她之前毕竟是在林家的裁缝铺上过工的，她这种画法也并不复杂，对于赵氏来说，并不困难。 “多少钱一条？” 宋允棠举起四根指头，“四十文一条，三十条起做。” 蒋素娆身后的小丫鬟秋月气急败坏道，“宋姑娘还真是狮子大开口，铺子里的帕子也就十八文一条，你这里居然收四十文，还三十条起做，怎么不直接去抢？” 宋允棠淡笑，“如果抢钱不犯法，也不是不能考虑。” “你！”秋月气的直跺脚，她望向蒋素娆，“小姐，帕子外边多的是，咱们还是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依奴婢看，她就是想占小姐便宜！” 宋允棠望向蒋素娆，神色认真道，“且不说这帕子的图样复杂考验绣工，需要的彩线更多，这上面的图样还是我为蒋小姐单独绘制的，我可以保证除了蒋小姐，不会出现在第二个人手中，当然，从蒋小姐自己手中流出去的除外。” 谁都喜欢独一无二，蒋素娆当然也不例外。 “三十条帕子，多久能做好？” “我可以分批送去蒋小姐府上，每相隔半个月送十条。” 这种帕子，绣面稍稍大了点，时间短了肯定绣不好，未免完不成任务，还是拉长时间比较稳妥。 “行。”蒋素娆同意了。 秋月满脸惊讶的望着她，“小姐，您怎么能答应了？她明显是在坑您的银子啊。” “千金难买我喜欢，秋月，给钱。”蒋素娆说完，站起身，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秋月满脸不服气的从腰间的荷包中掏出一两二钱的碎银子拍在桌上，瞪了宋允棠一眼之后，气呼呼的跟着蒋素娆离开了。 赚到了银子，宋允棠自然是不会跟一个小丫鬟置气的。 望着桌上还未动过的糕点，她先给自己倒了两杯茶水喝了，又拿了块糕点填了填肚子，紧接着望向楼梯口的方向，“小二，帮我将糕点打包，我要带走。” “哎，来了！” 小二的速度很麻溜，只片刻的功夫，宋允棠便将三份点心装进背篓中离开了茶楼。 第26章 初露头角 宋允棠不禁有些庆幸，好在今天出门的时候，肩膀位置被她垫了块厚实一些的布料，否则这会必定要受不了了。 从茶楼离开，她再次往布庄去了趟，花了两百一十文钱买了一些做帕子用的布料和绣线。 不得不说，这些东西是真不便宜。 不过蒋素娆的帕子也用不了这么多材料，剩余的往后都能留着继续用。 之后又花了二十六文钱买了两双鞋底子，放进背篓之后背着往药铺的方向走。 肩膀处虽垫了布片，但她这双肩实在娇弱，背篓里添加了一些针头线脑之后，肩膀处竟也被磨的隐隐发热起来。 回到家说不定肩膀得磨的红肿了。 宋允棠从陈记布庄离开，直接找到了最近的一家药铺，也是慈乐镇三家药铺其中的一家，叫百草堂。 这家药铺不算大，掌柜是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大叔，除了掌柜之外，还有一个帮忙整理药材的伙计。 见宋允棠走进来，原本在拨算盘的掌柜赶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姑娘是要买药吗？” “我来卖药，掌柜这里收不收药材？”宋允棠直接说明来意。 “不收，姑娘还是去别处问问吧。”掌柜的态度算不上好，却也不算差，他说完，低头继续拨弄面前的算盘。 宋允棠没走，她略打量了一眼这家药铺，来到掌柜所在的柜台前。 “掌柜贵姓？” 那掌柜头都没抬，“鄙人姓李。” “这家药铺是李掌柜自家开的吗？”宋允棠问。 掌柜这才停下动作，抬头望向她，“是，都是小本生意，请不起人，勉强混个温饱。” 宋允棠一笑，“今年行情不好，能混个温饱其实也很不错了。” “嗐！”李掌柜摆了摆手，“与行情关系不大，镇上三家药铺，我们这里的生意向来不如另外两家，姑娘要是想卖药材，可以去另两家碰碰运气，我们百草堂的药材出的慢，暂且也不缺。” 宋允棠并未继续提卖药材的事，只是问道，“掌柜这里可需要坐堂大夫？” “坐堂大夫？”李掌柜摇头道，“我们这里向来只卖药不看诊，也担不起这个风险。” 他说完，继续低头拨算盘。 宋允棠见他确实提不起兴致，便也没继续强求。 “那打扰了，告辞。” 说着，便要往外走，刚到门口，便见一个青年背着一个老妇人往这边小跑着来，老妇人趴在他背上，双手耷拉着自然下垂，明显已经失去了意识。 “李掌柜，求您救救我娘！”青年带着哭腔说。 李掌柜从柜台后绕出，来到门口拦住了背着老妇人的青年。 “哎呀，我们这里只抓药不看病，这位小兄弟还是去别处找大夫瞧瞧吧。” 青年将自家娘放在地上，朝着李掌柜跪了下来，无助的哭着恳求，“去别处来不及了，就您这里近，劳烦你先给瞧瞧，结果如何我都认了。” 这一动静，吸引了不少人围过来看热闹。 “都这样了，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了吧？” “进气少出气多，这明显就是将死之兆啊，还是将人先弄回去吧。” 原本想要离开的宋允棠望见这一幕，停住了脚步。 被放在地上的老人家情况确实有些严重，如果她不出手，两刻钟内必定没命。 情况紧急，宋允棠做不到袖手旁观，她将背上的背篓放下，从中拿出银针来。 “大家都离的远一些，不要靠太近，老人家呼吸会不畅的。” 紧接着，她来到老妇人身旁，抬头望了眼跪在地上的青年。 “我是大夫，你娘情况有些危急，我可以试着抢救一下，但我不负责后果，你同意我就治，不同意我就离开。” 青年已经走投无路，也不顾眼前这个好看的姑娘是否真有本事，转个身便朝着她磕头。 “还请姑娘救救我娘，无论结果如何，往后必定做牛做马报答姑娘。” “做牛做马就不必了，其余的事，等人抢救过来再说吧。” 宋允棠蹲下身，拿出几根银针来，扎入百会、上星、神庭、中冲等数个穴位，各自停针一小会之后，根据顺序将银针一一取下，又用银针扎了她的指尖放血。 直到老妇人的呼吸逐渐平缓下来，才叫青年将她转移到阴凉的地方，给她稍稍喂点水等着她苏醒。 李掌柜见状，赶忙让伙计搬出一张躺椅放在百草堂内，将老妇人安顿在了躺椅上。 青年用瓷勺给老妇人喂了几小口水之后，见她情况逐渐稳定，这才松了口气，朝着宋允棠抱拳行礼。 “在下木冬，家住城南郊外，父亲去的早，家中除了我和母亲，还有一个妹妹，刚才多谢姑娘出手相救，敢问恩人名姓？” 望着他打满了补丁的衣裳，宋允棠不动声色的开口。 “宋允棠。” 外头仍在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人说了声，“宋允棠？这名字怎么听着有些熟悉？咱们慈乐镇，何时出现了一位女大夫？” 一眼便能看出那个老人家的病症，且还会使银针，可见她的医术不简单。 就连李掌柜都感到惊讶。 医术这般厉害的姑娘，应该不差钱才是，怎么还来他的百草堂卖药材了？ “宋姑娘也是慈乐镇的人吗？”木冬继续问。 宋允棠摸了摸鼻子，“我不是慈乐镇的人，之前也并未在慈乐镇给人治过病，今天只是碰巧来这里卖药材的。” 话音刚落，躺椅上的老妇人悠悠转醒。 “冬儿，这是在何处啊？” 百草堂外看热闹的人见了，惊讶到不可思议。 “还真醒过来了，这姑娘医术了得呀！” 木冬赶忙在老妇人身旁蹲下来，握着她的手说，“娘，咱们这会在百草堂，是这位宋姑娘救了您。” 老妇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宋允棠，有些虚弱的颔首道，“多谢这位姑娘的救命大恩。” “老人家不必客气。”她望向木冬，“既然人已经醒了，我还有事，就不在这里多耽搁了。” 说完，便要走。 “姑娘请留步。”身后，同时传来李掌柜和木冬的声音。 第27章 我该悔改什么? 宋允棠愣了愣，回过头。 “还有何事？” 木冬抱拳，“姑娘不计回报，木冬心怀感激，可木冬还是想知道姑娘家住何处，往后有机会，定当报答。” 不止是他想知道，外面看热闹的人也想知道。 今天不知道明天的事，万一哪天遇上身体不适，镇上的大夫治不好，说不定这姑娘还能带来一线生机呢？ 宋允棠顿了顿，望向他，“去榕树村能找到我。” 木冬心下一喜。 “多谢姑娘告知。” 宋允棠拿起门边的背篓，“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李掌柜赶忙迎了上来，“姑娘在我家药铺前大义救人，鄙人甚是感激，如若姑娘不计较，姑娘背篓中的药材，我们或可收下。” 倒是省的她去别处折腾了。 宋允棠没拒绝，将背篓中的药材一一拿了出来，药材都被处理的很好，干干净净的，只需切碎就能使用了。 “都是些普通药材，掌柜先瞧瞧吧。” 最终，宋允棠的药材，算出了一百九十七文钱的收货价，李掌柜直接给她凑了两百文的整。 除去今天花掉的，手中倒是又余了四钱银子，宋允棠有些无奈，花钱容易赚钱难啊。 与几人告辞之后，宋允棠便从百草堂离开了。 此时已是巳时末，尚且不到饭点，距离牛车出发的时间更长。 宋允棠本是想去东街看看，能不能捡到漏，可还几步，胳膊突然被人拽住，拉着她来到一处人少的地方。 她本想挣脱，却发现对方力气极大，根本挣脱不掉。 “你干什么！” 男人将她逼到一处巷子的院墙边，神色严肃的望着她。 “昭昭受你二哥所托，去榕树村看看你过的好不好，你为何要欺负她？” “我欺负她？”宋允棠没好气的奋力甩开林景曜的手，这个原主从前叫了十三年的大哥，“反正在你们眼里，我都是十恶不赦的人了，那就麻烦你们一家今后远离我，不要时不时跳出来找存在感。” 林景曜满脸失望的望着她，“你怎么总是不知悔改？” 向来丰神俊朗，温润如玉的大哥，哪怕原主之前时不时来镇上缠着他，也从未见他这般疾言厉色过。 这林昭昭的手段，还真是不错。 看来这林家，是真要远离了。 宋允棠神色有些冷，“我该悔改什么？” “你……” 眼前这个疼了十三年的妹妹，此刻的神情让林景曜觉得陌生，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下一刻，宋允棠的脸上的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 “也是，我确实该悔改。” 林景曜听罢，眉头缓缓舒展，以为她是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谁知道宋允棠接下来的话，让他一颗心又揪了起来。 “明明和林家没有血缘关系，这几年却还死皮赖脸想凑上去得到你们的认可，确实是我不对，还望林大公子替我与林夫人林员外说一声抱歉，往后这种事，再也不会发生了。”她满脸认真的望着他，“我保证。” 林景曜的喉头滑动了一下，眉头微微拧着，满眼疑惑的望着面前的少女，似是想将她看透一般。 明明半个多月前才见过，那时候她还跟在身后亲密的喊着大哥，如今她看向自己的眼神，竟没有丝毫温度，冷漠的跟个陌生人似的。 他的态度软了下来，“我没有这个意思。” “你没有这个意思？”宋允棠冷笑，心底好似弥漫起了属于原主的委屈，“你们可真是有意思，之前我粘着你们时，你们避我如蛇蝎，如今我说与你们再无瓜葛，又说自己没这个意思，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那是因为昭昭才回到林家……” 她压下心底的伤感，抬手制止了林景曜的话。 “林大公子不必与我解释，从前的林允棠已死，如今的我姓宋，和林家已无瓜葛，这段时间我也想的很清楚，我和林家的关系，从十六年前开始就是个错误，我既然享受了林家十三年的优待，也愿意承受今后要面临的后果。” “往后，我不会再因任何私事前往林家，也希望林昭昭能彻底和榕树村划清界限，不要时不时去做一些败好感的事情。” 林景曜不认同她的话，“你这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昭昭毕竟在宋家生活了十三年，她如今回了林家还愿意往宋家跑，恰恰说明，她是个知恩图报且念旧情的人，怎么就败好感了？” 宋允棠快被他的话逗笑了。 “合着林昭昭去宋家就是念旧情，我低三下四往林家跑就是攀炎附势？你们这也太双标了！” 林景曜的眼神中略带着不耐，“我没这么说过，你不要无中生有。” 宋允棠表现的比他更加不耐烦。 “你们不想见到我，我也不愿再遇见你们，林昭昭去宋家我没意见，但她如果再在背地里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小动作，我不仅会打她的丫鬟，我会连她一起打！” 林景曜显然不信，“昭昭做什么了？你自己嫉妒心强，就不要在背后污蔑她。” 宋允棠的双眼不耐烦的往上翻了翻，丝毫没有了解释的欲望。 “那你就当我污蔑她吧，如林大公子所见，我这种恶毒善妒又心怀鬼胎的人，实在是不敢和清风朗月的林大公子久待，为免林大公子声誉受影响，我觉得我还是早些离开比较合适，告辞。” 说完，在林景曜稍显诧异的眼神中，宋允棠紧了紧肩上的背篓，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巷子。 待走的稍稍远一些，她才捞起袖子去看自己的胳膊，刚才被林景曜拽着的地方，出现了一圈明显的红痕，这会还隐隐作痛呢。 她不由在心里呸了一声。 “真是晦气！” 原本还想着去东街走走，这会真是什么心情都没了，眼看着即将到饭点，她直接去了上次和宋劲生一起吃面的那处摊位。 “老板，来碗面。” 老板声音高亢，“好嘞，姑娘稍等。” …… 直到宋允棠走出好远，反应过来的林景曜才转身望着她离开的方向。 他的眉头仍旧蹙着，眼底带着化不开的疑惑。 “阿旺。” 巷子口走进来一个少年，朝着林景曜作揖。 “大公子有何吩咐？” 林景曜边往巷口走边吩咐，“你去调查一下，宋家最近可是出了什么事。” 少年点头，“是。” 顿了顿，林景曜又说道，“顺便调查一下，昭昭前几天去宋家到底做了什么。” …… 第28章 胡话 林景曜回到林家，林庚时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去了他的院子。 “大哥，那王大夫怎么说？娘的头疼症能彻底治愈吗？”他的神情中带着焦急。 林景曜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情绪。 “王大夫说，他会尽力。” 林庚时眉头拧起，“没了？” 林景曜嗯了一声，“镇上的大夫医术有限，我打算去县城请大夫来给娘瞧瞧。” 林庚时叹了口气，“也行，昭昭这两天也总说不舒服，叫大夫看又看不出什么毛病，宋家生活困苦，别是幼年落下了什么病根，到时候县城请来了大夫，可以给她一起瞧瞧。” 林景曜再次嗯了一声，抬头望向林庚时。 “我今天回来的时候，遇到棠儿了。” 林庚时神色严肃起来，“棠儿又来镇上了？她又缠着你了？” 林景曜摇头，“她没有缠着我，是我先看到的她，半个多月不见，她变化挺大的。” 想到上次在东街集市遇到宋允棠的那一幕，林庚时的眼底略闪过不耐烦的神色。 “是有些变化，但谁能保证，她不是欲擒故纵呢？” 林景曜这些年时常在外游学，见识的人和事不少，单看宋允棠的神情，并不像是欲擒故纵。 “先看看再说吧，棠儿，或许没我们想的那么恶劣。” “她还不恶劣？” 林庚时哼了一声，气呼呼的坐在了林景曜对面的蒲团上。 “我那天看她在东街卖衣服首饰，以为她日子难过才叫昭昭去榕树村探望的，哪里知道她竟然还打人，你是没看到，昭昭那天回来之后哭的有多伤心，昭昭的身体也是从那天起，又开始不舒服的。” 林景曜拿起面前的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昭昭这几天好点了吗？” 林庚时也取了个杯子往自家大哥的方向递去。 “看着脸色好多了。” 林景曜给他也倒了杯茶。 “我时常不在家，你多照顾着些她的情绪。” “那是肯定的。”林庚时说完，喝了口手中的茶水。 林景曜放下手中的茶杯，问，“你那天让昭昭去榕树村，可有带点东西给棠儿？” 林庚时点头，“她去之前，我悄悄给了她一个银锭子，她说棠儿当时那样落她的面子，光顾着伤心，将这件事情给忘了。” 林景曜了然，“所以她根本没给？” 林庚时抿了抿唇，开始为自家妹妹辩解。 “这事也怪不得昭昭，谁叫棠儿那么喜欢争风吃醋，让她吃些苦头也好。” 林景曜不动声色道，“凡事不要太过，棠儿和我们虽然没有血缘关系，毕竟当了我们十多年妹妹，她难以接受这种落差也能理解。” 林庚时神色怪异的看着他，“哥，你今天这般为她说话，不会真将她之前的胡话听进去了吧？” 林景曜愣了。 “什么胡话？” “她说只要能回到林家，给大哥做妾也行的胡话。” 棠儿从小就崇拜大哥，还说长大了要嫁给大哥，那时候大家都只当是小女孩的玩笑话，当时她为了重新回到林家再次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不仅兄弟两个惊了，就连林家父母也是目瞪口呆。 尽心教育了十多年的女儿，居然说出这样一番话，着实叫他们失望。 林景曜拿起一旁的折扇敲向林庚时的脑袋。 “知道是胡话你还说！” 林庚时捂着自己的脑袋，“我这不是担心大哥想不开嘛，虽然没了血缘关系，终究是惹人闲话。” 林景曜神色淡淡的点头。 “放心，她只是妹妹。” 院外，原本想来看看两个哥哥的林昭昭听到两人的对话，捏紧了双拳。 那黄和玉真是没用！ 她都叫人将宋允棠的消息透露给他了，居然这么久还没搞定。 望了眼跟在身后的枫红。 “你去找个小厮往十里村跑一趟，打探打探黄家那边的情况。” 枫红福身，“是。” 枫红走后，林昭昭的唇角勾起了一丝冷笑。 “想重新进林家的门，绝无可能！” …… 宋允棠吃饱喝足之后，便背上了背篓，顶着大太阳往慈乐镇外走，沿途路过一个卖包子的摊位，还花了二十文，买了十个大肉包。 虽然没有找到坐堂大夫的活，好歹接了个帕子的单。 虽然赚的不多，但依着她现如今的条件，也已经很不错了。 慢慢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隔着老远，茶棚里歇着的孙大爷便在和她打招呼，“宋姑娘，今天来的有点早啊。” 宋允棠笑着钻进了茶棚。 “孙大爷，何时走？” “今儿天热，没什么人来镇上，时间一到咱们就可以出发。”孙大爷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姑娘且和我坐一桌吧，我已经付了茶钱的。” “多谢。” 宋允棠放下背篓，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这会太阳正烈，茶棚底下一直阴着，还能稍稍凉快一些。 今天来镇上的人果然不多，回去的牛车上，只宋允棠一个。 到榕树村的时候，宋劲生已经靠在村口的大榕树下等着了，见牛车停下，他赶忙走了过去，先将宋允棠扶下牛车，紧接着拿过背篓背在了自己身上，朝着孙大爷招了招手。 “多谢孙大爷。” “客气了。”孙大爷笑着驾牛车离开了。 宋允棠望着宋劲生的方向望了眼，有一瞬间竟会觉得，这个哥哥好像还不错。 宋劲生边领着宋允棠往家走边问她，“棠儿，中午吃东西了吗？” “吃了。”宋允棠解下宋劲生背篓肩带上绑着的其中一个油纸包，拆开之后，拿出一个肉包递给他，“喏，给你们带的，先尝一个。” 宋劲生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有些意外的望着她。 宋允棠将包子塞到他手里。 “吃吧。” 宋劲生感动的眼眶泛红，望着手中还热乎乎的肉包。 “谢谢棠儿。” “水车进展到什么地步了？”宋允棠问。 宋劲生将包子一分为二，递了一半到宋允棠手中，“比预计的要快，十天左右应该能完工，我们一起吃。” 宋允棠笑着接过，两人边走边吃，沿路看到他们吃东西的人馋的直咽口水。 宋允棠将最后一口包子咽下，捞起了自己的袖子，神情中不见悲喜，“二哥，今天有人将我胳膊都拽红了。” 倒不是因为胳膊有多疼，这么久，早已经没感觉了，只是因为觉得委屈，想找个人倾诉罢了。 宋劲生似乎还挺在乎她这个妹妹，自然便成了最好的倾诉对象。 第29章 以防万一 宋劲生眉头拧的很紧，望着宋允棠胳膊上浅浅的红印子，眼底泛着心疼。 “怎么回事？谁拽的？” 宋允棠放下袖子，“我当时正从百草堂出来不久，就遇到了林昭昭的大哥。” 宋劲生心底一紧。 “怎么会是林景曜？那混蛋没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林景曜这人，平日里一副翩翩公子的形象，但为人极有城府，如今二十二岁的年纪，已经是举人的身份，在慈乐镇也算是少年成名的人物。 棠儿从前最是崇拜她那个林家大哥了，怎么今天单单就遇到了他？ 他心里虽有怀疑，但宋允棠愿意和他分享遇到林景曜这件事，内心里还是觉得，应该相信她的。 宋允棠摇头，“那倒没有，就是质问我为何要欺负林昭昭。” “放屁，明明是那林昭昭……”宋劲生有些生气，但更多的是对林昭昭感到失望，“昭昭怎么这样？明明是她作恶在先，居然还倒打你一耙！” 宋允棠早就习以为常。 “她不一向这样？” 宋劲生叹了口气，“往后去镇上，我还是跟你一起吧，省的你被人欺负，她林昭昭有哥哥，你也是有的。” 对于宋劲生的提议，宋允棠没有反对，“这件事二哥先别跟家里说，省的他们以为我在抹黑林昭昭。” 宋劲生有些心疼的望着她。 确实，这几年两家人对林昭昭容忍颇多，因为她生来就应该是在林家那样的金窝窝享福的，却生生在榕树村磋磨了十三年，两家人对她都怀有愧疚。 却忽略了，棠儿从林家回到宋家，从一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变成乡野丫头，面临着怎样的落差。 “好。” 这会日头正烈，两人回到家中的时候，一家人都在各自的屋里纳凉。 赵巧娥见院门被推开，赶忙放下手中的针线篮子迎了出去。 “棠儿回来了。” 宋允棠来到堂屋中，在一家人的注视下，先解下了系在背篓肩带上几个香喷喷的油纸包。 “这些包子是我回来路上买的，还热乎着，你们分了吃吧。” 除去被她和宋劲生分吃的那一个，还剩下九个肉包。 赵巧娥只拿出一个递给了怀着身孕的刘氏，“我们中午都吃过了，剩余的留着晚上吃，正好能一人一个。” 对于她的安排，一家人自是没意见的。 刘氏如今怀着身孕，本就是需要营养的阶段，自是该多吃些。 宋允棠也没多说什么，将除去买鞋底和买布料针线之后剩余的一两余六十八文钱拿出来递给了赵氏。 望着手中的银裸子，赵氏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怎么这么多钱？” “帕子在陈记布庄卖了一百零四文钱，之后遇上了一个相识的小姐，接了三十条帕子的订单，得了一两二钱银子。”宋允棠将背篓中的布料针线一并拿了出来，“我担心家里针线不够，又买了一些，这些针线加鞋底子一共是两百三十六文钱，东西都在这里了，娘可以自己算一算。” “你算好了就行，娘信你。”赵巧娥将银子收好，疑惑的望向她，“不过三十条帕子，棠儿是怎么卖出一两二钱银子的？” 这可比布庄卖的贵多了。 布庄的帕子才十八文钱一条呢！ “我在布庄有留意，娘的绣工比铺子里大多数帕子上的都要好，再加上图样子是我自己绘制，就将价格提了提。” 宋允棠从怀中拿出之前在茶铺绘制的那张图，摊开放在桌上。 “娘按照这个图绣就行，猫的毛发颜色过渡要自然一些，就以橘色为主要色调吧。”想了想，又道，“回头我再写上一个字，娘在绣这只猫之前，将那个字加在猫腹部内侧，最好是不能轻易叫人发现的那种。” 赵巧娥不解，“为何还要加个字？” “当然是为了以防万一。” 对于宋允棠的做法，赵巧娥表示认可，“给大户人家小姐定制的东西，谨慎些也好。” 大宅院里头的女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宋允棠勾起唇角，淡声道，“你不觉得我心机深沉就好。” 赵巧娥没好气的睨了她一眼，“你这丫头！你能想的这么周到，娘高兴还来不及呢。” 宋允棠又从背篓底部，翻出了从茶楼打包放进去的三份点心。 她将一份坚果和一份糕点递给了刘香云。 坚果可以提供营养，糕点可以提供能量，至于剩下的果脯，糖分太高，她就自己留着了。 “上次林昭昭吃了你的点心，今天从镇上又给你打包了一份回来。” 如果不是蒋素娆请客，她应该不会特意去买。 毕竟糕点这些东西卖的不便宜，她现在手头上可没这么多银钱挥霍。 刘氏望着手里的点心，心底有些感动。 “棠儿，这得花不少钱吧？” 宋允棠实话实说，“没花钱，那位定手帕的小姐请的客。” 刘氏眼眶有些湿润，笑着道，“谢谢棠儿。” 不管花没花钱，在她看来，这份心意实属难得。 宋允棠从背篓中拿出最后一样东西，摇头说道，“谢就算了，要不是看你怀着身孕，我才懒得费这个心思。” 知道宋允棠是个嘴硬心软的性子，刘氏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伸手拿过桌上的两双鞋底子。 “娘，既然你要绣帕子，这两双鞋还是我来做吧。” 赵巧娥没反对，“行，这帕子是精细活，三十条还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呢，就怕来不及。” 刘氏忙道，“我得空可以帮娘锁边。” “不着急，每半个月送十条，来得及的。”宋允棠望向一旁的柱子和桩子，“将你们的笔墨借我一下，描个字。” “好。” 知道宋允棠是要干正事，柱子没耽搁，赶忙往房间跑去了。 这个姐姐，最近好像真的不一样了，不仅人勤快了，还会帮娘接生意，给大嫂准备吃食。 不会总是幻想着回到镇上的林家了。 宋允棠在图纸边上描上了一个“娆”字，裁剪下四周的空白纸之后，将那副图样子交给了赵氏。 “先做一条给我瞧瞧。” 这笔买卖毕竟是经她的手，且收费比普通的帕子要高，自然不能马虎。 人家也不傻，第一次都不满意，更不会有后续了。 做好这些，宋允棠便回了自己的屋子，折腾了这么大半天，这会确实有些累了，只想躺着休息休息。 …… 第30章 磨刀霍霍向伯母 就在她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屋外响起了一道咋咋呼呼的声音。 “弟妹，我听说棠儿今儿去镇上买了不少好东西回来？”来之前，马兆兰还只是听村里人说起，这会一进院子就闻到了肉包子的香味，肚子里的馋虫被勾的蠢蠢欲动。 宋允棠蹙了蹙眉头，从床上坐起身望向窗外。 喜笑颜开的马兆兰直接拨开给她开门的赵巧娥，往厨房的方向走，那副模样，就好像这里是她自个儿家似的。 “你说如今这年成，吃上一口好的也不容易，爹娘年纪大了，牙口不大好，这肉包子软乎，吃着正合适呢，我给弟妹拿些去孝敬爹娘。” 她挑着这个时候来，就是算准了家里三个成年男人都出门干活去了。 赵氏性子软，是个好拿捏的，刘氏又怀着身孕，至于宋允棠那丫头，向来清高不太在乎这些东西，应该是不会上来发疯的。 自家好久都没开过荤了，家里小孙子正闹着呢，没想到老三家里竟还有余钱买包子回来。 赵巧娥没想到马兆兰进了院子就直奔厨房，小跑着上前就想要将她拦在厨房外。 “二嫂，香云还怀着身孕呢，我们家吃的也不多，没有多余的拿出去了。” 马兆兰个子比赵巧娥高大，力气也更大，她再次拨开赵氏直接钻进了厨房，一眼就瞅见了放在灶台上，被竹簸箕盖住的几个白白胖胖的大包子。 “爹娘好歹也养了你们这么多年，拿几个包子去孝敬爹娘怎么了？” 赵巧娥气的直跺脚。 “二嫂想孝敬爹娘，自己可以去镇上买，为何要拿我家的东西去送？” 马兆兰歪着唇一笑，一脸尖酸刻薄的模样，“瞧你这话说的，都是亲兄弟，还讲究你我呢？” 她也没挑拣，直接将装着包子的钵抱在了手里，看这模样，是想将家里作为晚饭的八个包子一起抱走了。 赵氏打不过她，只能气的掉眼泪，伸手拦在门外不让她出去。 “人说亲兄弟都得明算账，何况我们都分了家，二嫂这样直接来我家抢东西，实在不应该。” 放了田假，在屋里念书的柱子和桩子两兄弟、刘氏都出了屋，在望见厨房里的动静时，也是又气又怒。 “那包子是姐姐买回来的，二伯母不能拿走。”柱子怒道。 桩子也应和，“就是，二伯母不能拿走。” 马兆兰瞪了眼兄弟两个，叉着腰骂，“小兔崽子，年纪不大，竟然跟你们娘一样没孝心，你们爷奶还在家里吃糠咽菜呢，你们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也不照顾着点老两口。” 这会太阳已经偏斜，家家户户都已经敞开了院门，村子里本就静，这边的动静一闹出来，顿时就吸引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村里人都是知道马兆兰德行的。 这会透过院门看到院子里的动静之后，一个个的便都猜到了她要做什么。 众人脸上满是鄙夷的神色。 “说什么是给宋家那老两口拿，最后绝对是进了宋老二一家的嘴里。” “这马氏也真是不要脸，居然跑自家小叔子家里来抢吃的了，几个包子虽然不便宜，咬咬牙又不是买不起，用得着抢？” “这赵氏也是个立不住的，家里有好东西的时候，知道马氏泼辣就不该放她进去，这会东西都到手了，依着马氏的性子，决计是要抢走的。” …… 马氏似是听到了外头窃窃私语的声音。 “赵氏，你别拦着我，我还得去给爹娘送包子呢。” 赵巧娥死死抓着厨房门框不肯撒手，“要送我们自己会去送，我家里就这么几个包子，你全拿走了，我们吃什么？” 马氏横眉一挑，“都是亲兄弟，你怎的这般小气？” 赵巧娥气的心口疼。 “这是小气的事儿吗？”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宋允棠慢条斯理的出了屋，她走向厨房，从檐下的吊篮里取出了一把用缺了口的刀。 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她用瓢舀了水将刀打湿之后，在水缸的边沿摆动起来。 铁器剐蹭在水缸边沿，发出了刺耳的金属声，听的马氏心里有些没底。 “弟妹，你快让开，这包子我指定是会送到爹娘手中去的。” 还未等赵氏开口，宋允棠轻飘飘的声音在水缸边上响起，“今天你要是敢拿走一个包子，我手里这把刀，高低是要见一见血的。” 她的话，听的马氏眼皮狂跳，指着她怒道，“宋允棠，不就几个包子，你难不成还敢杀人？” 宋允棠勾起唇角，“杀人多没意思啊？死了一了百了才真是便宜了你呢。” “少一只耳朵，缺一根手指，或者瞎一只眼，既能让你痛一痛，又能让你永远记着这个教训，多好？”她说着，站起身，举着手里的刀走向厨房，“二伯母，我可是您的嫡亲侄女，你不会去报官的是吧？” 转而又道，“就算报官也没关系，你入室抢劫在前，我只是正当防卫，大家有目共睹，想必都会给我作证的。” 说完，笑了起来。 明明是一张花容月貌的脸，但此刻疯魔的模样，看在马氏眼里，犹如恶鬼。 “你别过来！” 她满脸惊恐的往后退了两步。 马氏觉得自己好像低估了宋允棠，自从上次自缢未遂醒来之后，她好像一次比一次疯狂了。 宋允棠轻笑着拨开了赵氏的胳膊，贴着她侧身进了厨房，赵氏盯着宋允棠手中的刀，也是满脸惶恐。 “棠儿，你别乱来。” 虽然知道宋允棠不是个乱来的人，却还是怕她伤害到自己。 马氏见宋允棠也进了厨房，惊的再次抱着钵往后退了两步，“宋允棠，你疯了！” 宋允棠一笑，“二伯母别怕，我下手的时候会轻一些的。” 见宋允棠拿着刀就往自己的方向冲来，马氏吓的将手中的钵重新放回了灶台上，惊叫着躲向一旁。 “包子我不要了，我一个都不要了，你别过来！” 然而，宋允棠并未听她的，而是继续和她做着猫捉老鼠的游戏吓唬她。 “那可不行，万一伯母不听话，下次还来我家抢东西呢？倒不如今天先切了一只耳朵，长了教训受了痛，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才会有所收敛了。” 第31章 儿孙自有儿孙福 “死丫头！你别过来！”马氏惊叫着。 强烈的求生意识，让她奋力撞开赵巧娥之后，疯了一般朝着院门口的方向狂奔去，虽然避开了宋允棠砍向她脑袋的刀，但她散落下来的头发却被宋允棠砍了一大把嵌进了门边的泥砖里。 额头更是在厨房里躲闪的时候，撞出了一个青肿的大包来。 宋允棠也没去追，只拿着手中的菜刀站在厨房门口静静的望着她离开。 赵巧娥被马兆兰一撞，腰部顶在了一旁的长案上，痛的她眉头拧成了一团。 刘香兰见马氏已经离开，赶忙招呼两个弟弟去关院门，自己则走向宋允棠。 小心翼翼的从她的手中接过菜刀，重新放回了檐下的吊篮里，一边声音温和的说道，“本是顶顶好的一个女孩儿，若是落得个泼辣的名声，往后还怎么说亲？” 宋允棠并未在意。 “如果不这么做，往后日子好过了，她能隔三差五的来。” 失了点名声，却能一劳永逸，让人不敢再犯到她头上来，宋允棠并不觉得是件坏事。 刘氏叹了口气，“大不了往后不给她开门就是，何苦赔上自己的名声？”她上前扶住了站在案台旁揉着腰的赵巧娥，“娘，你没事吧？” 赵氏摆手，“没事，去房里休息休息就好了。” 刘氏扶着赵巧娥去了屋里，宋允棠往两人的方向望了眼，从院中的架子上挑拣出来几味药材。 因为是平日里能用到的药材，今天去镇上的时候便留了些在家里，眼下倒是真派上用场了。 她先燃了一个小炉子，熬了一罐活血化瘀的内服药。 又用几味药材配伍制作了一份简易版的药膏拿去了赵巧娥的房间。 “腰还痛不痛？” 屋内的赵巧娥许是觉得腰没那么痛了，继续抱着针线篮子在做针线活。 抬头见是宋允棠，面上有诧异，也有欣慰。 “棠儿不用担心，娘没事，腰已经不怎么疼了。” 宋允棠端着碗中的药膏进了屋，放在床头的柜子上，“我先将这个药膏给你敷上，等会再喝一碗活血化瘀的药，应该就没事了。” 赵巧娥受宠若惊的应了一声，赶忙放下手中的针线篮，撩开腰间的衣服趴在床上。 三年了。 这还是宋允棠来了家里之后，第一次关心她。 宋允棠用木勺将药膏敷在她腰部青紫的地方，一边敷一边吹，一边轻轻按摩。 许是添加了薄荷的缘故，药膏凉凉的，敷在腰上很是舒服，再加上宋允棠手法轻巧，赵巧娥感受不到丝毫疼痛。 “棠儿的手可真巧。” 低头望着近些日子弄出了好几道小伤口的手，宋允棠没有说话。 给赵氏敷了药，宋允棠出门将碗洗干净，小炉子上的药也熬的差不多了，她将药倒出来，端去了赵巧娥的房间。 “药放在桌上，等会凉了记得喝。” “好。”赵巧娥侧头望着宋允棠，带着商量的语气，“棠儿，要不让柱子桩子给你爷奶送两个包子去吧，老人家平时节俭惯了，一年上头也舍不得买块肉吃，怪可怜的。” 宋允棠淡淡点头，“好，我让他们去。” 原主来榕树村的时候，宋家就已经分了家，宋允棠没怎么和宋家的爷爷奶奶接触过，也并不了解他们。 印象中不是喜欢挑事的老人。 毕竟是原主爹的父母，孝敬长辈无可厚非，倒是没什么好说的。 …… 柱子和桩子从厨房拿了两个包子往宋兴业老两口家跑去，去的时候正好碰到马兆兰在老两口处告状。 院门掩着，只留了一条缝，兄弟俩刚到院外，就听到了马兆兰的哭诉声。 “爹娘，你们看我，都是宋允棠那个臭丫头，她将我害成这个样子的，我以后怎么见人啊，哎哟！” 宋兴业有些不耐烦。 “那丫头多厉害你又不是没见识过，你不惹到她头上去，她能打到你身上来？” 马兆兰哭的无比伤心。 “可打长辈就是不对，爹娘是咱家最大的长辈，不能不管啊。” 宋兴业摆了摆手，并不打算管。 “爹娘年纪大了，你们又都分了家，这事真管不了。” 疯起来能拿刀砍人的丫头，他可不想去招惹，如今比不得壮年时候，一把老骨头了，只想过几年清净日子。 一旁的林母也点头应和，“你爹说得对，这事，得你们自个儿解决，既然知道那丫头是个厉害的，你就该离的远些，偏偏你还凑上去，这不是上赶着讨打吗？” 马氏听了，哭的更伤心了。 “爹娘就算不为我考虑，梅儿可是你们的亲孙女，她的婚期马上就要到了，总不能让宋允棠发疯的事情影响到梅儿的婚事吧？” 老两口听到这里，相视一望，眼底皆闪过犹豫。 宋枝梅今年已经过了十八，宋允棠和她是堂姐妹，她拿刀砍人这事要是叫宋枝梅未来的婆家人知晓，万一闹上门来退了亲，再想找一门好亲事就难了。 相当于这辈子都断送了。 院外，柱子和桩子相互望向对方，似心有灵犀一般，同时伸手推开了院门，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爷奶，姐姐让我们来给您二老送包子了。” 抬头望着两个笑容灿烂的大孙子，转而又望了眼坐在地上狼狈不堪，哭的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二儿媳妇，眼里略闪过嫌弃。 林母睨了她一眼，“行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别在晚辈们面前丢人现眼了，往后自己长点心，别一天到晚总想着惹是生非。” 马氏难以置信的望着二老。 “爹娘，你们连梅儿都不管了吗？” 宋兴业叹了口气，“管不了，回去吧。” 马氏听了，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起身叉着腰。 “老不死的！我好心好意去老三家里给你们两个拿吃的，没想到你们这么不知好歹！我如果不去闹，她能给你们送包子来？” 林母年轻时候也不是个好拿捏的主，听了马氏的话，当即反击。 “马氏，当着柱子和桩子的面，我都不想点破你，你去拿包子到底是为了谁，别人不清楚，你心里没个数？” 马兆兰眼神一阵闪躲。 “那我当时也还是想着你们的……” 林母不耐烦道，“行了行了，你想着我们也好，不想也罢，我们不稀罕，你走吧。” 马氏满心不甘的跺了跺脚，气呼呼转身离开。 第32章 胎动 柱子不动声色的从篮子里拿出了装着包子的碗。 “奶，姐姐说，这个包子蒸热之后软乎乎，您和爷吃着正好。” 林母将信将疑的接过碗。 “你姐姐真是这么说的？” 柱子认真点头，“是啊。” 林母满脸欣慰，“虽然疯了些，还算是个有良心的丫头。”转而又望向柱子桩子两兄弟，“回去和棠儿说一声，叫她稍稍收敛一些，女孩子家家的过于泼辣，对她名声不好。” 兄弟俩乖巧点头。 “好。” …… 傍晚，外出干活的父子三人回了家。 闻着院中的药味，三脸担忧。 “谁病了吗？怎么这么重的药味儿？”宋金保道。 “刚才二伯母来家里闹，娘被她撞到，腰顶到厨房门口的案板了，是棠儿给娘熬的活血化瘀药。” 和宋允棠一起在厨房里忙活的刘氏应道。 “娘没事吧？”宋劲生和宋劲元同时开口。 赵巧娥听到动静，扶着腰出了屋，“没事儿，棠儿给我敷了药，已经不疼了。” 宋金保蹙着眉头走向她。 “她怎么突然又来家里发疯了？” 桩子在一旁道，“二伯母来了之后直接去了厨房，想将咱家几个包子一起拿走，当时娘就在厨房门口，二伯母被姐姐吓的从厨房冲出来的时候撞到了娘。” 宋金保无奈的叹了口气。 “往后她要是再来，别给她开门了，就当没她这个嫂子。”转而又问，“棠儿没伤着吧？” 赵巧娥摇头，“棠儿没事，倒是二嫂离开的时候挺狼狈的。” 厨房里传来宋允棠的声音。 “她那是活该。” 就马兆兰额头上那个包，明天估计眼睛都要肿到快睁不开。 没个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的。 赵巧娥无奈的望向厨房，“棠儿，这话跟我们说说也就罢了，在外头还是得注意些言辞。” 宋允棠神色淡淡，“我又不傻。” 赵巧娥神色软了下来，“知道我们家棠儿聪明，娘这段时间寻了媒人在给你说亲，就怕你这样做耽误了婚事。” 宋允棠抿了抿唇。 又是婚事！ 她这个身体才十六，似乎，也不必这么着急吧？ 宋劲生进了院子后，直接将东西搬去了宋允棠的房间，“棠儿，快来看看我给你带的好东西。” 正在灶膛后烧火的宋允棠正疑惑着，柱子已经来到她身旁。 “姐姐去看看吧，我来烧灶。” 柱子桩子之前几乎没有当着原主的面喊过姐姐，她也不太理会这两个弟弟。 许是她最近的改变，让两个弟弟对她的态度发生了转变，竟然开始叫她姐姐了。 宋允棠点了点头，从灶膛后站起身来。 “你小心些。” 柱子抓了抓脑袋，“我五岁就开始烧灶了。” 宋允棠神色怪异的点了点头，她倒是将这茬给忘了，也没再说什么，抬腿离开厨房，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宋劲生望见宋允棠，满脸期待道，“喏，我这段时间在麻子哥的指导下抽空给你做的梳妆台，棠儿觉得如何？” 四个桌脚，两个并排的抽屉，上面还有一个放置镜子的空槽位，做工虽然简单，每一处细节都打磨的圆润光滑，可见是费了心思的。 “看起来还不错。” 宋劲生嘿嘿一笑，“就是铜镜太贵，否则定要给棠儿配齐全的。” “不着急，等有钱了再配也不迟。”宋允棠朝着他笑了笑，“多谢二哥。” 她平日里极少笑，大多时候神情都是淡淡的。 此刻望见她干净明媚的笑容，宋劲生片刻的愣神之后，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跟自家哥哥客气什么？可还有想要的东西？趁我这段时间还在麻子哥那里干活，一并给你做了。” “还真有一样东西。”宋允棠也没跟他客气，从枕头下摸出了一张纸，“这个二哥能做出来吗？我本来是想去找麻子哥定制的。” 宋劲生仔细打量了眼纸上的图，抬头望向宋允棠。 “这是药箱？” “是。”宋允棠点头。 宋劲生将纸收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放心，包在哥身上。” 宋允棠会心一笑。 “期待二哥的好消息。” 晚饭很丰盛，不仅有肉包，还熬了一小锅稀粥。 因为只有六个包子，中午各吃了半个的宋劲生和宋允棠主动分了一个，宋金保和宋劲元父子俩也分了一个，其余几人一人一个。 虽然只有半个包子，但就着粥吃，比平时只喝稀粥，饱腹感要强多了。 吃完饭之后，宋允棠打了一盆温水去了房中，将身上黏糊糊的汗用湿帕子擦洗了好几遍，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裳。 每每这种时候，她都无比怀念前世的浴室和浴缸。 这里不仅没有浴室，上个茅房都得颤颤巍巍担心自己掉下去，更别提上完茅房之后了。 那树叶真是用的她都快有心理阴影了。 将换下的衣服放进盆中，刚打开门，就发现刘氏站在她的房门口。 陡然望见门口站着个人，宋允棠先是惊了一下，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 “大嫂站在我门口做什么？” 刘氏有些难为情的接过宋允棠手中的盆先放在一旁，随后拉着她进了房间。 “棠儿，我想问你个事儿。” 宋允棠点头，“你说。” 刘氏低头轻抚自己的小腹，许是最近这些日子伙食还算不错的缘故，总算没有一开始那么瘪了。 “我之前听隔壁的田嫂子说，她怀着她家石头四个月的时候，孩子会踹她，我这也差不多四个半月了，怎么还没动静呢？” 宋允棠伸出手，“手给我。” 刘氏乖乖将手递了过去。 宋允棠抚上她的脉搏，片刻之后，收回了手。 “你很健康，孩子也很健康，不会有问题的。” 刘氏还是有些担心，“那他为什么不动呢？” “迟早的事。”宋允棠望了眼刘氏，随后将手伸向刘氏的孕肚，一边轻抚着，一边温声道，“小懒虫，你要是再不动，你娘都要担心坏了。” 话音刚落，她只觉得自己的手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力道很小，感觉却很清晰。 第33章 复诊 不止宋允棠感受到了，刘氏同样感受到了。 两人难以置信的对视一眼，眼底皆都染上了笑意。 “这下，嫂子该安心了？” 刘氏红着眼眶点头，“嗯，想起之前差点被田嫂子误导怀疑你，真是不应该。” 宋允棠无所谓道，“过去的事就别想了，我还得出去洗衣服，嫂子也早些休息去吧。” “好。” 刘氏说完，离开了宋允棠的房间。 见她红着眼眶从宋允棠房间出来，院中几人皆是疑惑的紧。 棠儿今天从镇上回来还给她带吃的，应该不会欺负她才是。 “香云，你怎么了？”宋劲元问。 刘香云笑着摇头，“没怎么，就是孩子刚才踢我了，我开心。” …… 第二天吃完早饭，一家人都开始忙活，赵氏绣帕子，刘氏做鞋面，两个弟弟自从田假之后每天上午都会去山里挖野菜，田里的事情，还是由家中三个成年男人操持。 宋允棠也有自己的事做，她将银针收进袖口，出门往私塾的方向走，打算去给徐青野复诊。 往常只要她出现，总伴随着窃窃私语和各种眼刀子，今天这一路走来，四周竟诡异的安静。 甚至原本正闲聊的人，在看到她的时候都闭紧了嘴。 望着一个个往后缩的村民，宋允棠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发一次疯，能落得个耳根清净，也挺好的。 想到这里，她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私塾的位置，距离宋家祠堂不远，是一处单独的院子，四周也没有过于临近的草房。 因为放了田假的缘故，私塾中没有念书的孩子，格外安静。 宋允棠抬手敲响了徐青野的房门。 “徐先生，你在吗？” “吱呀”一声，房门被拉开，不过开门的不是徐青野，是另外一个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宋允棠并不陌生，之前在林家的时候她就见过两次，是林家主母庄氏堂兄的儿子。 叫庄子昂。 她之前见了也是要称一声表兄的。 不过如今她和林家已无瓜葛，自是不必再这般称呼他。 院中，手执棋子的徐青野望向院外，唇角勾起温和的浅笑，“宋姑娘来了。” 庄子昂在反应过来后，则是蹙眉望向她，“怎么是你？” 宋允棠神情淡淡。 “我来给徐先生复诊。” 庄子昂并未给她让路，他难以置信的回头望向徐青野。 “徐兄，莫非你说的那个神医，就是她？” 林家的情况，他虽不是完全清楚，却也多少知道一些，之前可从未听说过这个假表妹懂医术。 徐青野淡淡的嗯了一声。 “让宋姑娘进来吧，来者是客。” 宋允棠没再理会磨磨唧唧的庄子昂，直接贴着门框侧身而过，进了院中，来到徐青野面前。 “徐先生的脸色，比上次看到时好多了。” 徐青野笑道，“宋姑娘用药如神，方能药到病除。”他朝着身旁的位置做了个请的动作，“宋姑娘坐。” 宋允棠坐下，关好院门的庄子昂也重新坐回了棋盘对面。 “你何时学的医术？”他满眼探究的望着她。 宋允棠淡淡抬眸，“和庄公子有关系吗？” 愣了愣，庄子昂摇头。 “没关系。” “那就别问。”宋允棠没再理会他，而是朝着徐青野伸出手，“徐先生，我先给你把脉。” 徐青野点头，将手伸向她。 庄子昂被宋允棠的话噎的半天没作声。 什么叫那就别问？ 之前好歹也当了她十三年表兄，就算她现在不再是林家人，勉强还算是个熟人吧？ 难怪林家人都避着她，这性格当真是不讨喜。 在宋允棠把脉的时候，徐青野往庄子昂的方向望了眼，又往宋允棠的方向望了眼。 “宋姑娘和子昂有过节？” “没有。”宋允棠冷冷道，“只是不想再和林家有关的任何人任何事产生联系罢了。” 徐青野淡淡的眸子望着庄子昂。 “子昂和林家有关？” “林家主母和我爹是堂兄妹，不过到了我们这一辈，来往的也不多了，所以之前就没有提过。”庄子昂解释道。 徐青野了然，“原来如此。” 宋允棠收回手，开始询问徐青野的近况。 “徐先生最近睡眠如何？” “已经能睡整夜。” “可能平躺了？” “平躺下去还是有些不适，不过和之前比已经好多了。” 宋允棠点头，重新给他开了一剂药，在之前的基础上做了些小调整。 “接下来七日按照这个药方吃，保持心情顺畅，可以适当活动活动身体进行锻炼，七日之后我再来给先生复诊，届时，应该彻底能平躺了。” “多谢。”徐青野接过宋允棠递来的药方，“这段时间我都在私塾，宋姑娘如果有事需要帮忙，可以来这里寻我。” “行，到时候徐先生不要嫌弃就是。” 宋允棠起身，朝着他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小院。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和庄子昂印象当中的那个假表妹完全不一样！ 他蹙着眉，有些不解的望着宋允棠的背影。 “不过三年时间，竟能有这么大的变化？” 莫名得了一身医术不说，连性格都是大相径庭。 “遭逢如此巨大的变故，性情发生改变再正常不过。”徐青野说着，将另一只手中的棋子置于棋盘之上。 庄子昂凑近他，疑惑道，“徐兄，她不过一个十六岁的小丫头片子，你是怎么敢让她给你治病的？就不怕她给你治坏了？” 徐青野坐在棋盘的一侧，面上带着运筹帷幄的浅笑。 “不怕。” “为何？”庄子昂追问。 “直觉。”徐青野说着，一指棋盘，“该你了。” 望着棋盘上的棋局，明明上一刻还是旗鼓相当的局面，自徐青野落下一子之后，看似处处逢生，实则名存实亡。 琢磨了好半晌，庄子昂烦闷的将手中的白子扔回了罐中，“我输了，愿赌服输。” 徐青野神色认真的抱拳说道，“接下来五年，这间私塾就劳子昂兄多费心了。” 庄子昂摆手道，“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会做到，眼下我还有事，先走了。” 徐青野点头，“慢走。” …… 第34章 说亲 宋允棠从私塾离开之后，本是想去山里找柱子和桩子两兄弟，顺便在山里找找药材，路过家门口的时候，正逢刘氏出门去寻她。 “棠儿，你回来了正好，我本来还打算去寻你呢。” “怎么了？”宋允棠走过去。 刘氏拉着宋允棠边往家中走，边小声在她耳边说，“周媒人来了，给你说了一门亲，正带了那头的长辈来了家中，说是想见见你呢。” 听到这里，宋允棠在院门前停住了脚步。 “媒人？说亲？这么快？” 那就不能回家了。 宋允棠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棠儿，你要跑哪儿去？”刘氏赶忙将她给拉了回来，“人家这会正在家里等着呢，甭管这事儿成不成，你总得去看看不是？否则娘也不好跟媒人交差。” 刘氏手劲儿不小，又怀着身孕，宋允棠怕伤到她，只能万般不情愿的随她进了院子。 堂屋中的赵巧娥看到宋允棠，赶忙笑着朝着她招手。 “棠儿，快来。” 宋允棠面无表情的进了堂屋。 赵巧娥拉着她的手，给她介绍坐在一旁的两婆媳，“这是你方奶奶和你田伯母，快叫人。” 宋允棠听罢，扯出了一个极不情愿的笑。 “方奶奶，田伯母。” “哎！”方氏和田氏两个相视一眼，眼底都是喜悦。 没想到这赵氏家里的闺女，竟出落的这般水灵，看来自家小子福气还真是不错。 “听说宋姑娘之前在大户人家待了十三年，如今回到宋家，家务事可都会做了？” 赵巧娥赶忙抢着回答，“基本都会的。” 宋允棠不可置信的望着赵巧娥。 她虽比原主能干不少，但来了这里之后，充其量也就是挖挖野菜烧烧灶，其余的事情是一件没干过，可见赵氏嘴里“基本都会”这几个字的含水量之大。 宋允棠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还是有挺多不会的。” 赵氏悄悄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别乱说话。 这户人家虽然距离榕树村远了些，听周媒人的意思，家境好像还不错，刚才和方氏田氏聊了一会，发现两人看起来都是随和的人，关键他们家是独子，往后嫁过去也不需要和妯娌相处，尤其适合棠儿的性子，所以赵氏格外重视这门亲事。 待见了这一次面之后，就让老二去一趟东明村打探情况，要是情况属实，便能安排棠儿和那边的男人相见。 田氏和方氏对视一眼，很是满意，“这些都能慢慢学的嘛，宋姑娘为人谦逊，应该和四周邻居的关系都不错吧？” 赵氏再次抢着答，“都好，都好。” 宋允棠神色怪异的望着她。 这个娘，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四周邻居现在都将她当瘟神呢，恨不得有多远离多远，这能叫关系好？ 望着宋允棠脸上的神情，站在角落的刘氏抬手掩了掩唇角，努力克制着笑意。 宋允棠假咳一声。 “其实……也没我娘说的那么好，我这人不太合群，喜欢独来独往。” 最大的愿望就是赚够了钱，离开榕树村，去游历整个大夏国。 方氏笑着道，“不合群也没事，说明宋姑娘是个能在家里好好过日子的踏实人。” 田氏赶忙应和她婆婆。 “娘说的对，我们家吴琸也是个老实人，又勤快，就是年纪可能比宋姑娘大个两三岁，其实说起来，两三岁也不算太大。” 宋允棠挑着眉，这两人可真会找补。 一旁的赵氏听了，喜笑颜开。 “男人大一点会疼人，两三岁我也觉得还好，再多就不行了。” 田氏笑的一脸温和，“是呢，我们家琸儿从小就会体贴人，往后成亲了，必定是个知冷暖的。” 赵氏笑望着两人，“看姐姐和方姨也能看出来，二位教育出来的孩子，肯定也是个性格温和的。” 三个女人一台戏，宋允棠站在边上，想说句话都插不上了。 “请问是宋允棠宋姑娘的家吗？” 就在这时，院门被敲响，一道男人的声音响起，堂屋里说话的几人顿时安静下来。 赵氏望向宋允棠。 “棠儿，是找你的？” “我去看看。”宋允棠不动声色的出了堂屋，拉开院门一看，果然是庄子昂，“你怎么来了？” 庄子昂挑了挑下巴，“虽说你不再是林家人，但我比你大，叫我一声子昂哥哥不过分吧？” 宋允棠快要将白眼翻上天了。 她上下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这么叫过人。 堂屋里的赵氏伸长脖子，“棠儿，是谁啊？既然人都来家里了，将客人请进来呀。” 庄子昂门缝里瞅了瞅，这才瞧见了堂屋里的几人。 他略有些难为情的望着宋允棠，“你们家来客人了？” 宋允棠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侧过身给他让出了一条道。 “进来吧。” 庄子昂本想离开的，但眼下屋里的人已经发现了他，不去打个招呼似乎有些不礼貌。 他低头打量了自己一眼，见并无不妥，这才跨进院门，来到堂屋中朝着几人行了一礼。 “在下庄子昂，宋姑娘还在林家时，曾唤我一声表兄，方才在徐先生处见到她，便想着过来瞧瞧妹妹过的好不好，只是没想到家中还有客人，冒犯了。” 赵氏眼神一亮，“您就是柱子和桩子在家里提起过的庄先生吧？” 庄子昂淡笑道。 “在下确实在私塾教过几日书。” 赵氏听了，赶忙给庄子昂端来一把椅子，“庄先生快请坐，之前您来私塾代徐先生课的时候，我家两个小子还夸您学问好呢。” 庄子昂谦虚道，“自是比不得徐先生。” 赵氏笑道，“徐先生的学问自是极好的，庄先生也不差啊。” 原本见有男人上门找宋允棠，田氏和方氏心里还略有些不快，眼下听说对方是林家的表兄，又是榕树村的教书先生，心里的那点不快也消散了。 身边的人都是一些谦谦有礼之辈，这位宋姑娘本人，必定也是特别有教养的人。 今日看过之后，婆媳两个对这门亲的满意程度已经到达了顶峰。 两人往周媒人的方向望了眼，三人一起站起身来。 方氏道，“今日多有叨扰，眼下也不早了，我们还得往家中赶，就不多耽误了。” 第35章 态度 赵氏忙起身，“不再坐坐吗？要不吃个饭再走？” 田氏和方氏忙摆手，“不了，你还有客人在呢，待我们回去商量商量，有什么事情，会让周媒人在中间传达的。” 周媒人也朝着赵氏摆了摆手，“忙去吧，有我呢，必定将这件事办的漂漂亮亮。” “行，那三位慢走。”赵巧娥将三人送出院子，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才转身回到堂屋中，满脸抱歉的说道，“庄先生，怠慢了。” 转而往宋允棠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棠儿，愣着做什么呢？还不快给庄先生倒杯茶水喝！” 宋允棠抿了抿唇，不情不愿的出去倒水了。 赵巧娥陪着笑。 “让庄先生见笑，我们家棠儿骄纵惯了，先生不要介意。” “无妨。”庄子昂摆了摆手，往院门口的方向望了眼，“婶子这是在给棠儿表妹说亲吗？” “是呢，棠儿也满了十六了，这户人家看着挺好相处的，我打算过两日叫棠儿的二哥去打听打听，要是没什么问题，尽早将她的亲事定下来。”赵巧娥眉飞色舞的说着，显然对这桩亲事很满意。 庄子昂点头，“这是好事，棠儿表妹能有婶子这般全心为她操持的母亲，是她的福气。” “为儿女操持，本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应该做的。”见宋允棠端着茶杯进了堂屋，赵巧娥赶忙又道，“庄先生先喝口水吧，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还望先生不要嫌弃。” “自然不会。”庄子昂从宋允棠的手中接过杯子，“多谢。” 宋允棠没有说话，将茶水递给他之后，便走到了距离两人稍远一些的地方，似乎并不想参与到两人的聊天之中。 庄子昂喝了口茶，又往宋允棠的方向望了眼，“三年未见，表妹这性情变化还挺大。” 宋允棠双手环胸靠在门边，神色淡淡道，“之前也没见过几次，别说的你多了解我似的。” 赵巧娥听了，赶忙喝道，“棠儿，不得对庄先生无礼！” 庄子昂并未在意，“之前确实没有深入了解过，却觉得你乖巧温婉，如今的你，看着倒像是个小刺猬。” “林昭昭看起来就挺乖巧懂事，庄先生不如去林家找她，她才是你的表亲，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说完，回了自己的屋子。 眼下太阳已经高悬在空中，天气也逐渐灼热了起来，宋允棠便也不想往山里跑了。 赵巧娥望着宋允棠的背影，转过头跟庄子昂道歉。 “庄先生，我家棠儿不懂事，您别和她一般计较。” 庄子昂淡笑着摇头。 “有点脾气不见得是坏事，我觉得挺好的。”农户人家，女子泼辣点不容易受欺负。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来，“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了，告辞。” “先生慢走。” 赵氏将庄子昂送出院子之后，回头望着宋允棠的房间。 这还是第一次见宋允棠如此不待见林家之人，倒是让她觉得有些意外，这段时间她的变化还挺大的，是真想通了，不打算回林家去了吗？ “棠儿，帕子我绣好了一条，你先瞧瞧，要是没问题的话，我就照着这个绣了。”赵巧娥拿着自己绣的第一条帕子进了宋允棠的房间。 宋允棠从床上坐起来，拿起赵巧娥绣的帕子看了看。 帕子方方正正的，收边整齐，绣工精致，色彩过渡的也是恰到好处，不得不感叹，赵氏的针线活真的很好。 “可以，就按照这个绣吧。” 听得宋允棠发话，赵氏松了口气。 “行，有了第一条帕子打样，后面的绣起来应该会快一些了。” …… 庄子昂从宋家出来之后，直接骑马去了慈乐镇林家。 庄氏这段时间头痛症犯了，整个人被折磨的精神不济，就让自家两个儿子接待了这个堂侄。 兄弟三个坐在屋中，林景曜给他倒了杯茶。 庄子昂端起茶杯喝了口，“你们猜我今天遇到谁了？” 林景曜和林庚时兄弟俩被他这么一问，眼底皆染上了疑惑。 “遇到谁了？” 庄子昂放下茶杯，“我在榕树村遇到了棠儿表妹，还去她家中坐了坐。” 林景曜和林庚时相视一眼，林庚时望着庄子昂问，“你去的时候，她有没有特别开心？” 庄子昂摇头，“说来也怪，她对我爱搭不理的，说是不想再和林家有任何往来。” “真的假的？”林庚时一脸不信。 庄子昂淡声道，“看起来不像假的。” 林庚时蹙着眉头，“她是受什么刺激了吗？还是想以此来博得我们的关注？”转而又烦闷的说道，“这三年，她的手段是越来越多了，昭昭就没她那么多心思。” “我看着，她也不像要耍手段啊。”庄子昂道，“许是因为在议亲吧？你们毕竟不是她的亲兄长，再和从前那般没有边界感，对她的名声没有好处。” “议亲？” 庄子昂嗯了一声，“我今天去宋家的时候，媒人才带着男方那边的长辈离开，看表妹母亲的样子，好像还挺满意这门亲的。” 就在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林景曜开口了。 “她这次没反对？” 也是昨日叫阿旺去打听榕树村的事情他才知道，前不久她因为黄家的婚事想不开，差点丧命。 当时听到的时候，心里咯噔了一下。 只是没想到，宋家这么快又给她安排了另一桩亲事。 庄子昂摇头，“我去的时候，她一直很平静，没见她反对。” “居然没闹腾？”林景曜蹙着眉。 林庚时道，“大哥，她不反对是好事啊，说明她逐渐认清现实了。” 想着昨日宋允棠表现出的倔强和冷漠，林景曜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让她认清现实，真的是好现象吗？ “阿旺，你去打听打听，和宋家议亲的是哪一家，查查男方的脾气秉性和家世，务必做到事无巨细。” 阿旺作揖，“是。” 庄子昂望向林景曜，“既然让她回了宋家，她的事情，宋家自然不会马虎应对，你们如今忽冷忽热的态度，只会让她进退两难，失了分寸。” 林景曜轻声道，“毕竟当了她十多年大哥，哪里真的能完全割舍？我总要看着她安安稳稳嫁一户好人家，才能彻底放下心来的。” …… 第36章 抓鱼 得了黄家的教训，赵氏这次放聪明了，第二天就让宋劲生去东明村打探吴家和那吴琸的情况。 东明村和榕树村距离有些远，在十里村相反的方向，单单去一趟都得两个多时辰，再加上打探消息，恐怕得明天下午才能到家。 赵氏天还没亮就去了村里的大柱家，用半升糙米作为报酬，用他家的石碾碾了五升糙米粉。 回家之后，和面在锅里烫了十个糙米饼子。 糙米饼又干又硬，吃起来不如糙米粥顺滑，一家人早上就着稀粥分吃了四个饼子，另外六个全部用油纸包着，让宋劲生带着在路上做干粮，除此之外，还给了他十文钱，万一路上走累了，还能搭个便车。 宋允棠静静地望着赵氏所做的这一切，心底略有些触动。 前世父母去的早，独自生活了许多年，无人问津。 如今有这么一群为她着想的家人，给了她一种极其微妙的温暖。 “其实我的亲事也不用这么急的，二哥比我还大两岁呢。” 赵氏想也不想就摆手道，“那不行，之前都说好了的，只有将你的亲事定下了，娘才能安心。” 她说完，将手洗干净就回房里绣帕子去了。 这些帕子是家里今年以来最大的进项，可得用心对待。 宋允棠无事可做，便和两个弟弟一起去了山里。 柱子和桩子兄弟俩第一次和宋允棠出门，看起来颇有些拘谨。 “姐，你真认识野菜吗？” 提着空篮子走在后面的柱子问。 宋允棠边在前面走，边淡声道，“至少比你们了解的要多吧。” 走着走着，不经意从山上往下望去，突然瞥见了山脚靠近河边的位置，有一条正在翻白的鱼。 宋允棠双眼一亮。 “你们就在这里等我。” 嘱咐两个弟弟之后，她就近找了一根长棍子往河边走去。 岸边的水位有些低，哪怕她用长棍子将鱼拨到了岸边，蹲下身依旧够不着河里的鱼。 可河堤又陡，底下的河水一眼望不到底，根本不知深浅，不会水性的宋允棠实在不敢贸然下水。 柱子和桩子见状，一起来了河边。 “姐姐拉着我吧，我来抓。”柱子放下手中的篮子，来到河边之后，将手伸向宋允棠。 宋允棠没有迟疑，一手扣着柱子的手腕，另一只手攀着距离她最近的一棵灌木缓缓将他放下。 桩子也没闲着，抱紧了宋允棠攀着灌木的那只胳膊。 鱼被柱子从水里提上来的时候还未完全咽气，宋允棠拿在手里掂了掂，估摸着能有四五斤重，能供一家人好好吃上一顿了。 “二哥走的不是时候，看样子是没口福了。” 这鱼肯定得今天吃，这么热的天，留到明天怕是得臭了。 河道另一边，宋劲元挑着水桶来到河边的时候，正好望见了姐弟三人，他一脸焦急的朝着河对面大喊，“棠儿，不要带柱子桩子靠近井水河，河水深，不安全。” “我知道，这就离开。”宋允棠将鱼放进篮子里，催促两个弟弟，“你们先将鱼送回去，我随便在附近转一转就回来。” “好。” 柱子桩子离开之后，宋允棠继续在外围晃悠着，穿过临近井水河的这处林子，在边沿一处山坡的荒地上发现了一大丛藠头。 这里往下就是大片大片的农田和井水河，山坡上植被不多，大多都是杂草，平时很少有人来，倒是叫宋允棠碰了个好运。 她拿起小锄子，顶着头顶的大太阳蹲在草地上挖藠头。 小半个时辰后，宋允棠从地上站起身，顿时眼前一黑，差点因为眩晕而摔倒，手中的锄头也掉落地面，差点砸到自己的脚。 站在原地缓了缓，这才抱着一大捆藠头穿过林子回了家。 赵氏见宋允棠回来，赶忙放下手中的针线篮子，“棠儿，你从哪里挖了这么多藠头？” “在东北面的那处山坡上。” 她将藠头放在厨房外的长案上，拿了簸箕放在一旁，将藠头的外皮撕掉，叶子枯黄的部分掐掉之后，整整齐齐的码在了簸箕中。 赵巧娥也站在她身旁一起清理。 “棠儿，柱子桩子拿了条鱼回来，说是你们在井水河边上抓的？” 宋允棠嗯了一声，“运气好，碰巧看到那条鱼在泛白，就抓了让他们先送回家了。”她往赵氏的方向望了眼，“娘，家里有小坛子吗？” “有。”赵巧娥将手往围裙上擦了擦，“我先去洗个坛子，等会将藠头腌起来，能放的久一些。” 宋允棠勾起唇角，“我也是这么想。” 但她不太会做。 前世的精力大都花在医术的钻研上，一手厨艺尚且能拿得出手，腌制藠头这种事，却从来没做过。 藠头全部处理干净之后，赵巧娥拿了一个大木盆，母女两个倒了大半盆水将藠头清洗干净，藠头叶子切下来炒菜吃，至于白色的藠头，全部腌进了事先洗净的小坛子里。 好在这些事情赵巧娥都会，宋允棠只需要在一旁打下手，否则让她一个人忙活，还真是够呛。 中午的菜是宋允棠做的，赵巧娥负责烧灶，她炖了一大锅鱼汤，扔了几颗之前在山里采的野枸杞，又加了几根野菜，鲜香四溢。 赵巧娥将一大钵鱼汤端上桌，“快来尝尝棠儿做的鱼汤，闻着可香了。” “棠儿做的？” 一家人在惊讶过后，纷纷拿起筷子尝了尝。 “味道真不错，没想到棠儿还有这手艺呢。” 吃饱喝足，大家各自回房午休，刘香云将她做好的鞋子拿去了宋允棠的屋里。 “棠儿，你这双鞋子已经做好了，先试试合不合脚，不合脚我再给你改改。” 宋允棠点头，脱了自己的鞋，穿上刘氏给她做的新鞋在屋里走了两步。 “刚刚好。” 刘氏会心一笑，“行，大小刚好那你就穿着。”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每天一到这个点就犯困，我先回房休息了。” 宋允棠点头，“好。” 刘氏走后，她将新鞋脱下放在梳妆台下的架子上，重新又踩上了之前的旧鞋。 第37章 方才是谁在说话? 总归旧鞋还没坏，穿着上山下地的，坏了脏了也不心疼。 至于新鞋，洗漱过后穿正好。 从梳妆台的抽屉中拿了一枚果脯扔进嘴里，宋允棠拿出纸和炭笔，仔仔细细的在纸上描着人体经络图。 …… 第二天一早，村里炸开了锅。 里正家隔壁的乔大爷突然瘫了！ 乔大爷今年五十三，是榕树村的上门女婿，不过他媳妇宋芝体贴，还是让几个孩子跟着他姓了乔。 宋氏的父母一去，乔大爷就成了真正的当家人。 不过好在他对宋氏还不错，这些年一直嘘寒问暖的，将她照顾的极好。 乔大爷昨天白天在田里挑水，也不知道是不是累着了，睡了一觉之后，突然就起不来床。 乔大爷的儿子一早就火急火燎的去了三里坡，村里不少人听到这个消息，全都去看热闹了。 宋允棠就是被外头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吵醒的。 她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起身望向窗外，见赵氏将院门开了条缝，脑袋伸出门外正与人说着什么。 另一侧，刘氏打着哈欠出了屋。 “娘，发生什么事了？” 赵巧娥见家里人陆陆续续醒了，便关上院门往厨房走，“里正家隔壁的乔大爷不知道怎么突然瘫了，我刚听到大家伙都在说，就开门听了听。” “瘫了？”端着盆去打水洗脸的宋金保有些惊讶，“昨儿看他在田里干活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瘫了？” 赵巧娥将洗好的糙米端进了厨房，一边忙活一边说，“今天不知道明天的事，谁知道怎么回事呢？天刚放亮乔大就去三里坡找李大夫了。” 刘氏在旁边提了一嘴。 “咱家棠儿不是也懂医吗？” 赵巧娥摇头，“咱棠儿懂医的事也就我们自家人知道，她年纪小，经验也不足，乔大爷这事明显就不简单，还是别让棠儿掺和了。” 她叹了口气，又继续道，“要是治好了还好，没治好，到时候难免遭人闲话，咱都是一个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是少管人家的闲事。” 听着外边几人的对话，宋允棠大致清楚发生了什么，她穿着鞋子起了床，拿过立在墙边的木盆，出门打水洗漱。 赵巧娥将灶火引燃之后，往屋外望了眼。 “棠儿，你哥今天下午回，这几天你就别到处跑了，挖野菜的事就让柱子和桩子去吧。” 宋允棠嗯了一声，洗完脸之后，将水倒在了院旁荒在那里的小菜地上。 天气太干太热，春日里种下的三根黄瓜藤，之前都只有几片营养不良的绿叶子挂在枝条上，连花都不见开一朵。 前段时间她突发奇想，埋了不少药渣在旁边，又给它迁移到了靠墙的位置，每天早晚浇透水，这些日子果然又多发了些叶片和枝条，黄瓜藤也比之前粗壮了不少，还长出花苞来了。 不出意外，再过不久怕是能吃到黄瓜。 早饭仍旧是半个糙米饼子和稀粥。 吃完早饭，一家人各自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宋允棠也没闲着，将银针塞进袖口就出了门。 换做往常，对于看热闹，她是半点兴趣都没有的。 但今天这热闹，她还非得去看看不可。 越是难处理的病症，越是能成为她宣扬口碑的契机。 到乔大爷家的时候，才发现这里已经围了不少吃饱了没事做过来看热闹的婆子媳妇。 有的甚至抱着孩子挤在门口，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丝毫不顾怀中吱哇乱叫的孩子，一边抖着胳膊一边伸长脖子往院中看。 宋允棠路过的时候还不忘提醒一句。 “轻点抖，这样对孩子没好处。” 那妇人毫不在意的“哦”了一声，转而反应过来，本想骂一句多管闲事，但在看到宋允棠那张脸时，抿了抿唇，终是没有将骂人的话说出口。 只是剜了她一眼，抱着孩子往后退了一步。 宋允棠自嘲一笑，倒是她多管闲事了，不再理会那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她抬腿进了乔大爷家的院子。 三里坡的李大夫已经被乔大爷的儿子请来了，此刻正在屋里给乔大爷看病。 除了乔大爷的媳妇宋芝和大儿子乔大，其余人都在屋外守着。 见到宋允棠来，乔大爷的儿子媳妇孙子和女儿们都有些怔愣，根本弄不明白她的来意。 大儿媳孙金花最先反应过来，走上前问，“棠儿来我家有事吗？” 宋允棠在榕树村的名声虽不怎么好，但这个村子的人，多少都有些沾亲带故的联系，断无可能一上来就赶人的。 “婶子。”宋允棠望向病人所在的屋子，“我来看看乔大爷。” 孙金花只比赵巧娥小了一岁，依着辈分，宋允棠也是要叫她一声婶子的。 孙氏笑道，“李大夫正在里头给他看病呢，棠儿怕是得等一等。” 她心里有些诧异，村里一般打着上门看望病人名头的，多少都会带些东西，她却是空着手的，而且这丫头跟家里也没什么交集，怎么单单就来看望自家公爹了？ “无妨，我只是去看一眼。” 宋允棠说着，便要往屋里走，却被乔家的儿子女儿们拦了下来。 “宋允棠，你要真想去看看我爹，等李大夫看完病了，你再去也不迟。”乔大爷的二儿子乔二道。 宋允棠淡淡的望着他。 “我要是不去看，李大夫治不好你们爹。” “你当自己是什么神医呢？”原本因为乔大爷的身体，一家人都忧心忡忡，这会听了宋允棠的话，乔二自是没了耐心，“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我看你还是回去吧，我爹不需要你看。” 宋允棠没有转身离开，只是朝着屋中说道，“李大夫，乔大爷的脉象是否沉缓弦软？肌肉紧张度是否下降？这几日是否时常出现全身软弱无力的症状？” 少女的声音不大，却恰好能叫院内外的人听清楚。 屋内，原本焦头烂额，一边检查乔大爷身体一边摇头的李大夫听到声音，和乔大爷对视一眼后，迅速跑出了屋子。 “方才是谁在说话？” 第38章 藏得深 “宋允棠你没事大呼小叫干什么？都打扰到李大夫给我爹治病了！”乔二没好气的朝着宋允棠喝道。 “没有没有。”李大夫一边摆手一边顺着乔二的目光来到宋允棠身旁，拉着她的手肘就往屋里跑，“宋姑娘，在下才疏学浅，实在是找不出乔大爷的病因，你来给他瞧瞧，我在一旁给姑娘打下手。” 李大夫看着三四十岁的年纪，在面对宋允棠时，神情还算谦卑。 在他看来，还未诊断，单单是根据道听途说，就能将脉象和乔大爷出现的症状说出个大概，这姑娘应该是有些本事的。 院中乔家人和院外看热闹的村民们望着这一幕，全都惊的目瞪口呆。 “李大夫刚才说他给宋允棠打下手？我没听错吧？” “怎么回事？宋允棠刚才胡说八道几句，还真将乔大爷的病情蒙对了？” 乔家几个后辈心下好奇，纷纷将脑袋凑到了窗户和门边，看着屋里的情况。 宋允棠来到乔大爷床前，先是把了脉，之后又看了看他的舌苔，大概就确定了他的病因。 “乔大爷的腿还能抬起来吗？” 乔大爷动了动，想将下肢抬起，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 他无力的摇了摇头。 “不行。” 宋允棠嗯了一声，“我大概能确定病因了。” 屋内，乔大小心翼翼的问，“能治好吗？” 刚才李大夫一边把脉一边摇头，着实将他吓了一跳，虽然不知道宋允棠医术如何，但刚才李大夫说的那番话，以及宋允棠刚才的表现，确实是有让他看到希望的。 宋芝上前握着宋允棠的手，恳求道，“棠儿，你要是有办法，一定要救救我们家老乔。” 李大夫也一脸认真的望着宋允棠，他之前从未遇到过乔大爷这种情况，很想听听面前这位少女的诊断结果。 “放心，他的病不难治。” 宋允棠从袖口取出银针。 “乔大爷这是身体缺钾导致的四肢无力，再加上肝肾亏虚，看起来格外严重一些，我先施针让乔大爷暂时恢复行走，等会再开一副中药给他调理着，这些日子可以多给他吃些豆类，菌菇类，瓜果莲子。” 如果是在往年，家里条件虽不好，瓜果蔬菜还是有的，今年干成这样，地里就见不到几根能吃的菜，山上能找到的同样不多。 乔大点着头，“我都记住了，多谢。” 宋允棠没再理会他，在屋内外众人的注视下，从银针包中取出银针，上肢取穴肩髃、曲池、合谷、阳溪，下肢取髀关、梁丘、足三里、解溪。 因乔大爷肝肾阴亏，又用补法针灸加了肝俞、肾俞、悬钟、阳陵泉这几处穴位。 这么一番操作下来，乔大爷感觉他的双腿逐渐恢复了一些力气。 针灸结束，宋允棠取下银针。 “乔大爷可以让人扶着起来走走。” 乔大听了，上前想去扶乔大爷，却被他推开了手，自己扶着床头坐起身来，抬起双腿穿着鞋子，居然真的能站起来了！ 宋芝又惊又喜，直抹着泪。 “太好了，你们爹没有瘫，太好了！”她拉着宋允棠，“谢谢你棠儿，真的太感谢了！” 屋外众人先是呆愣，再是震惊，最后转为喜悦。 “这也太神奇了！” 居然用几根小小的银针扎一下，就能站起来了。 要不是这事是真真实实发生在自家，他们还以为，是有人在配合宋允棠演戏呢。 李大夫从震撼中回过神。 “如此疑难杂症，宋姑娘能轻而易举解决，在下佩服。” 宋允棠将银针包塞回了自己的袖口，摇头道，“此症并非是疑难杂症，有效的对症下药，不用多久就能彻底治愈，李大夫只是没遇到过罢了。” 她拿出炭笔和纸，写下了一份虎潜丸的药方。 李大夫在一旁看着，问，“宋姑娘，不知这份药方药理为何？” “牛骨牛膝强筋健骨，锁阳温肾益精，当归、白芍养血柔肝，黄柏、知母、熟地、龟板滋阴清热，相互配伍，最是适合乔大爷如今的症状。”宋允棠说完，将写好的药方递给了乔大。 “让药铺制成丸剂也好，直接煎服也罢，每日一剂，分三餐服用。” 乔大双手接过，“多谢。” 宋芝见状，从自己的腰间取出了一个极为小巧简单的灰色钱袋子。 “李大夫，棠儿，不知这诊费要如何付啊？” 李大夫往宋允棠的方向望了眼，“乔大爷的病是宋姑娘诊出来的，今日跟在宋姑娘身旁也学了一些东西，诊费就结给她吧。” 宋允棠也没有推辞，眼下她付出了劳动，获得报酬很正常，“都是一个村的，针灸的钱我就不收你们的了，诊费三十文。” 这么严重的病，收三十文诊费已经很良心了。 宋芝面露感激，忙催一旁的乔大给宋允棠付了诊金。 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宋允棠也没在这里多停留，拿着诊金就离开了。 李大夫见状，赶忙背上自己的药箱，小跑着跟在宋允棠身后，“宋姑娘等等，在下还有一些不明白的地方想跟姑娘请教一二。” 宋允棠和李大夫的身影在村里人怔愣的眼神中离开之后，乔大爷也由乔大搀着胳膊出了屋。 院外的人刚才看不到屋里的情况，这会见着乔大爷，都是满脸震惊。 “乔大爷，这就好了？” 乔大爷爽朗的笑着，“是啊，多亏了老三的闺女，要不是她，我今天可真就站不起来咯。” 有人带着怀疑的语气，“那宋允棠真这么厉害？” 乔二摸了摸鼻子，对于自己一开始的举动有些后悔，“刚才我在门外看的真切，确实是她给我爹治的病，一开始还想赶她走，现在想想真是惭愧。” 人家好心来给他爹治病，他居然还将人往外赶，当真是不知好歹。 四周看热闹的媳妇婆子们更加惊讶了。 “宋允棠居然还会治病？之前怎么没听说过？” “毕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多少还是带着些傲气的，不屑跟咱们显摆呗。” “那她藏的可真深。” 不知不觉中，众人心底对于宋允棠的印象，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 第39章 讨教 看热闹的人离开之后，乔二望向自家爹娘。 “刚才那宋允棠来咱家的时候，我以为她是来捣乱的，差点将人赶走，要不要拿点什么东西去给她道个歉？” 乔二的媳妇斜了他一眼，“叫你这么虎？幸好人家大度，她要是真跟你计较不给爹治病的话，看你去哪儿哭。” 乔二挠着自己的脑袋。 “我也不知道啊，我哪儿知道她这么有本事？” 乔大爷望着两人，“人家大度是一回事，既然做出了无礼的举动，道歉还是有必要的。” 宋芝点了点头，望向自家大儿媳。 “孙氏，你拿五个鸡蛋去老三家，就说是给刘氏补身子，你们爹今天能站起来，说到底也是老三家丫头有义气，否则这事她本可以不掺和。” “好。”孙氏点头，转身去厨房拿鸡蛋了。 宋氏继续吩咐，“乔大，你赶紧去镇上抓药吧，你爹这病不能拖，早吃药早好，顺便照着棠儿吩咐的买些吃食回来。” 乔大点头，“行，我这就去。” …… 李大黑一路随着宋允棠来到宋家。 他的名字虽叫大黑，人却是个善良的。 赵氏在见到他时，颇有些意外，她放下针线篮子出了屋，“呀！李大夫，今儿什么风将您吹我家来了？” 李大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我是来向宋姑娘讨教一些医术上的事情的。” 听到讨教二字，赵巧娥颇有些意外。 “我家棠儿就是个半吊子，李大夫说的讨教这话还真是折煞她了。” 李大黑摆手道，“宋姑娘要是半吊子，那在下连半吊子都算不上了，今儿要是没有宋姑娘，乔大爷这会还在床上瘫着呢。” 赵巧娥惊讶道，“那乔大爷已经能下地了？” 李大黑点头，“宋姑娘一手针灸之术出神入化，取下银针乔大爷就已经能下地了。” 赵巧娥满脸难以置信的往宋允棠的方向望去，少女脸上的神情仍是淡淡的，并未有丝毫骄傲自满的样子。 印象之中，女儿虽不苟言笑，却不似这般沉稳。 难道真是经历了一次生死，连性子都变了？ 屋中，刘氏在听到李大夫所言时，心底也满是震惊。 原来棠儿这么厉害，亏她之前还在田氏的挑唆下怀疑过棠儿给她开的安胎药呢。 连瘫了的人都能治好，安胎药对她来说，不就是小意思嘛？ 赵巧娥笑着将李大黑请进了院子，“棠儿，你领着李大夫去堂屋坐吧，娘去给你们倒两杯茶来。” “好。”宋允棠领着李大黑进了堂屋，“李大夫先坐，我去将经络图取来。” 李大黑忙道，“哎，好。” 等宋允棠离开堂屋，他才满脸惶恐的坐下，看到她进来，他又赶忙站了起来。 宋允棠将自己之前画的人体经络图放在桌上。 “李大夫过目。” 说着，在桌另一边坐了下来，李大黑见状，才再次落座。 这时候，赵巧娥已经端着两杯茶来到两人面前。 “李大夫，先喝杯茶吧。” 李大黑接过茶杯，“多谢。” 他喝了一大口之后，将茶杯放在一旁，认认真真的看起了桌上的经络图。 越看，越是心惊。 宋允棠也没催他，端着手中的茶杯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片刻后，李大黑难以置信的抬起头，指着手中的经络图问道，“宋姑娘这经络图，确定无误吗？” “这种经络图我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自然是不会有错的。”宋允棠放下茶杯，将经络图拿到自己手中晃了晃，“刚才在路上我也说了，这经络图我可以给你，也不收你的银子，那我要的那些东西……” 李大黑点头，“没问题，姑娘放心，你要的那些东西，我会尽早给姑娘弄来。” 宋允棠勾唇，将经络图递给他，“一言为定。” “多谢。”李大黑恭恭敬敬接过图纸，起身将药箱背在背上，“在下是外男，不便在家中久留了，就先告辞了。” 宋允棠淡淡点头，“慢走，不送。” 她不送，赵巧娥却还是要起身的，她将人送出院子，关上院门来到宋允棠身旁。 “棠儿，你刚才和李大夫打的什么哑谜呢？” 宋允棠并不想回答，“到时候娘就知道了。” 赵巧娥满脸好奇，“你真将那乔大爷治好了？” 宋允棠往她的方向看了眼，“不信的话，你可以去外边打听打听。” 赵巧娥赶忙解释，“娘没有不信你，娘就是觉得很意外，毕竟你之前从没说过你会医术。” 宋允棠接过她的话，“我也没说过我不会啊。” 听到这里，赵巧娥释然了，会不会的有什么关系呢？总归是自己家的闺女，这点总是不会错的。 她神色缓和下来，“棠儿能干，娘也开心，往后就算嫁人了，娘也不担心你会饿着自己了，娘继续绣帕子去了，你也回屋休息去吧。” 宋允棠放下手中的杯子，望着赵巧娥的背影。 之前想着等有钱了就脱离这个家，如今钱还没赚多少，羁绊是越来越深了。 …… 宋劲生是午时刚过到的家。 天气太热，一天一夜的时间，身上的汗干了湿湿了又干，早都散发着臭味了。 刚回到家，赵氏就催促他先去梳洗。 眼看着宋劲生梳洗完换上了干净衣服，趁宋金保和宋劲元还没去田里干活，赵氏将一家人聚集到了堂屋。 “劲生，说说吧，去东明村那边打听的怎么样了？”赵巧娥问。 宋劲生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我是昨天中午到的东明村，因为没去过，算是一路问过去的。” “看东明村那边的房屋，比咱们榕树村确实要好上一些，我也找了几个村民旁敲侧击打听了，都说那吴琸是个老实的，吴家家风也不错，从没传出过婆婆压榨儿媳的传闻。” “除此之外，我昨天下午还找到了那个叫吴琸的，那时候他正在地里干活，我没有露面，就藏在暗处观察了许久，话少，勤快，农活做的也细致，反正目前看着是还不错。” 就是觉得有些太远了。 妹妹要是真嫁到东明村去，往后想见一面还得下好大个决心。 第40章 安装水车 “家境跟周媒人说的一样吗？”赵氏又问。 人以后会不会变不知道，家境好的话，至少日子能好过些。 宋劲生点头，“大差不差吧，他们家的屋子看着虽有些年头，但却是青砖瓦房，家里还有猪和鸡的声音，条件肯定是比咱家好的。” 似是觉得刚才的话不妥，转而又道，“不过咱家也是因为才分家不久，爷奶要是只爹一个，咱家说不定也能住上青砖瓦房。” 宋金保语重心长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咱家挺好的，不用和别人家比。” 宋劲生忙摇头，“我没和别人家比，我也喜欢咱们自己家。” 赵巧娥侧头望着宋允棠。 “棠儿觉得呢？” 家里人费了这么多心思，宋允棠自然不好直接拒绝，既然迟早要有一门亲事打发他们的顾虑，去看看也好。 “我要见过人再做决定。” 赵巧娥也没反对，“行，我先将你的想法和周媒人说一说，看他那边怎么安排。” 宋允棠嗯了一声，“没事的话，我就先回房休息了。” “去吧。”赵氏转而又望着大家，“都散了吧，这会也不早了，再休息休息就得去田里了。” 众人各自回房休息，只宋劲生惦记着宋麻子家里的事情，没有去房里睡觉，直接出门往村口去了。 …… 自从接了帕子的活，赵氏白天干完家务活，其余时间都在房里绣帕子。 刘氏虽也会绣工，道行毕竟不够，只敢让她帮忙做做锁边这种简单的活计。 闲来无事，她会主动承担一些家务活。 今天的晚饭就是刘氏和宋允棠一起做的。 刘氏洗米下锅，将灶火燃起来。 宋允棠则将上午乔大爷家的大儿媳孙金花送来的鸡蛋打了三个，又将前段时间从山里采回来晒干的木耳泡了清理干净，再切上一把藠头叶子，炒了个木耳炒鸡蛋。 家里从没将鸡蛋炒着吃过，宋允棠今天这么一做，吃起来竟格外香。 宋劲生边吃边称赞，“没想到妹妹的厨艺还挺不错。” 宋允棠淡声道，“木耳炒鸡蛋不是多复杂的菜，怎么炒都好吃的。” 她会的菜倒是有几道，只是食材有限，发挥不出来。 “对了二哥，麻子哥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 宋劲生望向她，“差不多了，等会吃完饭我还得过去一趟，明天能找人帮忙安装。” 宋允棠点头，“安装的话，乔大乔二应该会愿意帮忙。” “那我吃完饭先往乔大爷和大伯二伯家跑一趟。”宋劲生说完，加快了扒粥的速度。 宋允棠则依旧不紧不慢的吃着，“明天我跟你们一起去田里。” 一旁的宋金保听了，心下好奇，“你们这段时间一直神神秘秘的，到底在做什么？又是喊这么多人帮忙，又是去田里的，和咱家田地有关系？” 宋劲生笑的一脸神秘，“爹明天就知道了，我猜啊，到时候所有人都会惊讶于妹妹的聪明才智。” 宋金保没好气道，“臭小子，还跟你爹打哑谜呢。” 见他憋的面红耳赤却又不好真和宋劲生计较的样子，一家人都笑了起来。 …… 第二天一早，一家人起了个大早。 因为今天上午有个大工程，上午的挑水必定是要被耽搁的，不过等水车安装好，田里也就不愁没水了。 吃完早饭，赵氏和刘氏留在家里，柱子桩子兄弟俩负责去山里挖野菜。 宋允棠和父子三个一起去了村口的宋麻子家。 开门的是宋麻子的娘崔氏，院中，宋麻子已经将所有的材料都规整到了一处，部分已经被装上了板车。 “今儿东西有些多，田间路又窄，板车只能到路边，上边的东西恐怕得人力扛到井水河边去。” 宋麻子声音刚落下，两道声音在后边响起。 “三哥，你们到的这么早。” 宋金保回头望去，是乔大和乔二，知道两人是来给自家帮忙的，忙笑道，“你们来了。” 乔大乔二笑着和几人打了招呼。 乔二有些不好意思的望着宋允棠，“昨天是我错怪你了。” “你们不了解我，当时那种反应也正常。”她望着两人，“今天上午的事就劳烦两位了。” 乔大忙摆手，“不麻烦不麻烦，一个上午的功夫还是耽误得起的。” 见乔大乔二对宋允棠礼貌有加，宋金保看在眼里，心底有诧异更有欣慰。 女儿好像越来越适应农户人家的生活了。 加宋麻子一起，一行六个男人，扛的扛，推的推，先运了一趟材料到田边。 大伯宋金柱一家五个男人都在那里等着了，除此之外，还有二伯宋金文。 原本，二伯母马兆兰和宋允棠有过节，是不肯让宋金文来的，奈何宋金文拉不下这个脸，最终和她大吵了一架，还是来了。 毕竟从前自家有事的时候，宋金保都是拖家带口的去帮忙。 凑近了看，脸上还有一道抓痕呢，不过血已经凝固住，开始在结疤了。 “二哥，你的脸怎么回事？” 宋金文有些不好意思的用手挡了挡眼角的伤。 “不小心划到的，不碍事。” 几个男人都知道马氏的德行，便没有去戳破他。 “麻子家里的木材还得运送一批，我们将东西卸在这里再去一趟。”宋金保望着两个哥哥，“大哥二哥，你们先帮忙往河边运，等我们将第二批运来了，和你们一起搬。” 宋金柱和宋金文点头，“行，放心交给我们。” 宋金保几人离开之后，宋允棠便留在这里和两个伯伯四个堂兄一起往河边搬东西。 她力气小，搬不动太重的，就挑轻一些的搬。 好在人多，半个时辰之后，所有东西都运到了井水河边。 宋麻子招呼众人先下水将架子搭好，他和宋劲生则在岸上安装水车的主体。 安装这种事情宋允棠不擅长，只能跑前跑后的帮着给他们递木材和工具。 在场十一个男人，都是村里的正式劳力，做起事情来也是雷厉风行，没多久便在井水河边搭起了一个架子。 宋麻子将水车的主体装好，开始下水安装水车的底座。 在场的男人，除了宋麻子和宋劲生，都不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安装的是什么东西。 “老三，这到底是要装个什么东西，竟能你们连田里的事情都耽搁下来？”宋金柱问。 第41章 亲兄弟明算账 宋金保一脸憨厚的抓着自己的脑袋，“我也不知道，是棠儿和劲生折腾的。” 宋金柱挑眉。 “不知道你还跟着胡闹？” 宋金保嗐了一声，“俩孩子说能派上大用场，我这个当爹的能怎么办？只能将大家伙找来帮忙呗。” 宋金柱抿了抿唇，想骂这个傻弟弟一两句，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毕竟还得顾及到宋劲生和宋允棠的面子。 宋劲生倒还好，臭小子脸皮厚，骂两句也没什么。 宋允棠这丫头可不行，且不说姑娘家脸皮薄，要是惹她生气了，老二媳妇之前的惨状就是个例子。 听说她的额头现在还没完全消肿呢。 总归就一个上午的功夫，随他们折腾吧。 眼看着水车的主体已经被架在了底座上，宋金柱道，“这边该帮忙的地方都帮了，接下来的事情看样子是用不上我们了，我们父子几个就先挑水去了。” 宋金保忙道，“行，今儿多谢大哥了。” “咱兄弟几个，说什么谢不谢的。”宋金柱摆摆手，领着几个儿子离开了。 宋金保又望向盯着水车方向的宋金文和牛大牛二，“二哥，乔大乔二，你们也都忙去吧，今天多亏了你们，回头家里有好菜再叫你们来家里吃饭。” “不是多大的事儿，吃饭就不必了，你们慢慢忙，先走了。”说完，也都各自去田里忙活了。 接下来的安装很顺利。 宋麻子和宋劲生宋劲元三人就能搞定，望着搭建好的水车，宋金保有些不解。 “棠儿，这东西到底干嘛的？” 宋允棠指着水车正对着的那条水沟，“爹去将咱们家水田下游的沟先堵上吧，很快你就知道了。” 至于上游这几块田，其中两块是大伯家的，三块是自家的，还有一块小点的是宋麻子家的，安装水车大伯家也帮了忙，平日里水车工作的时候将他们家的田一起浇了也没什么。 听了她的话，宋金保带着疑惑堵了下边干涸的水沟。 宋允棠又望向宋麻子。 “麻子哥，水槽装好之后，先将水车的栓子松了试一试吧，要是不理想，咱们再想办法改善一下。” “行。” 宋麻子应着，放下了组装好的水槽，又将卡着水车的栓子取了，和宋劲生并排站上了水车踏脚的地方。 两人一声喝，同时动了起来。 巨大的轮子开始转动，轮子顶端的水斗将水带到地势高一些的地方倾泻而下，沿着水槽流进了河堤岸另一边的那处水沟，最终由水沟流入农田。 宋劲生兴奋的大喊，“爹，大哥，这样可比挑水轻松多了，而且河面上还挺凉快呢！” 最主要的是，在水流的推动下，他们根本也不需要多费力就能让水车转动起来，水就能源源不断的往水槽中流。 这要是起点风，或者水流速度稍稍快一些，根本都不用他们踩了。 不远处正在挑水的宋金柱父子几个看到这一幕，全都惊讶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相视一眼后，纷纷往水车的方向跑去看那边的情况。 不只是他们，附近在农田里忙活的村民们也全都围拢过来看热闹。 在看到水车源源不断将水从河里托上来倒入水槽，又沿着水槽进入水沟最终流进农田时，眼底皆带着新奇。 “老三，这个好东西，你是怎么想出来的？”有人问宋金保。 宋金保笑的一脸自豪，“这可不是我想出来的，我没这个脑子，这东西，是我家棠儿想出来的。” 尤记得前段时间棠儿来田间巡视，之后便和老二找上了宋麻子，恐怕就是那时候起了心思。 这丫头，什么都不说，原来是憋着招在给自己减轻负担呢。 想到这里，宋金保就越发的欣慰，也越发的稀罕自家闺女了。 旁边的人听了宋金保的话，转而望向宋允棠，“允棠丫头，这个东西叫什么？” 宋允棠不咸不淡道，“这是用来灌溉农田的水车。”转而又道，“大家有农田有在这一片的，想要使用水车的话，每年给我爹交十文钱便是。” 这条沟总共也就流经十来户人家的田，免费给人用，人家会有占便宜的心理，也不会爱惜自家的水车，不给用的话，到时候难免会有人暗地里动心思，到时候闹的矛盾不断也不行。 十文钱大家都出得起，正好合适。 能这么轻松就将农田灌满，谁还愿意拼死拼活每天来田里挑水？ 榕树村的人家虽都不算富庶，但十文钱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是没有压力的，省下的时间，绝对不止赚到十文钱，这会宋允棠的话一出口，不少人都起了心思。 “老三，我这就回去找你嫂子拿钱，你等我。”宋金柱第一个挑起水桶往家里跑。 宋金保赶忙喊道，“大哥，咱自己家人，不用。” “那不行，亲兄弟明算账。”宋金柱说着，已经跑远了。 其余人见状，在这一片田地多的人最先行动起来。 这里的动静，惹得村中不少婆子媳妇和姑娘们前来观看，水车带给他们的震撼，丝毫不亚于宋允棠会医术。 “这老三家的闺女还真有两下子，这是咋想出来的？”有妇人啧啧称奇。 “大户人家待过的丫头就是不一样，这要是换做我们家蠢闺女那脑子，多给她长一个都不一定能想的出来。” “谁说不是？不过这东西确实是好东西，就是这条沟流不到我们那边的田……”转而一想，她赶忙望向宋麻子，“麻子，这样的水车，做一个得多少银子？” 她问出了不少人想问的话。 宋麻子望着大家。 “咱自己村里的，我给大家便宜些，不包木材三两银子，大家田挨在一起的可以凑一凑，平摊下来每户花不了多少钱的。” “那要是外村人想做呢？”又有人问。 “外村的话，不包木材五两五钱银子，如果定做的人多，到时候还得叫村里的叔伯们帮忙的，大家可千万不要将我的底价透露出去了。” 这种生意，也就是别的木匠还不会，他能赚到第一波钱，待别的木匠学会了，他也就接不到那么多生意了。 不过能先将这一波生意做了也不错。 荒年多赚点银子抓在手里，心里也踏实。 众人听了宋麻子的话，又站在井水河的河堤上看了看，便各自回去做饭了。 这会已经是中午，宋金保父子几个忙活了一上午，确实也饿了，和宋麻子一起将东西收拾妥当就回了家。 …… 第42章 你发什么疯? 厨房忙活的赵氏见父子几个回来，赶忙来到院中。 “当家的，刚才有十多个人往咱家送钱是怎么回事？你们一上午到底做啥去了？” 她上午一直在家绣帕子，时不时指点一下刘氏的刺绣，想着她也能将这手艺学到手，哪怕只能做几条帕子，多少能混点收入，便没有去打听外头的事情。 来送钱的人以为赵氏知道河边的情况，也没多说什么，送了钱就走，她都没来得及问上一句。 宋金保一脸骄傲，“得益于你闺女想出来的水车，有了那个好东西，往后我们父子几个再也不用起早摸黑去浇田了。” 赵巧娥舒展眉眼，“还有这好事？” 宋金保嗯了一声，“送钱的都有哪些人你记下了没？” “自然是记下了的，其中一个还是大哥呢。”赵巧娥说着，将刚才送钱的人一一和宋金保说了。 宋金保点头，“我本是说不要大哥钱的，毕竟今天装水车他帮了忙，没想到还是送来了。” “大哥这人实在的很，他才不会占你这个弟弟的便宜。”赵巧娥说着，转身走向厨房，“你们先歇着，饭菜马上好。” 柱子在厨房帮忙烧灶，桩子从鸡窝里拿出一枚鸡蛋，开心的往厨房跑。 刘氏则拿了块普通的布，坐在堂屋桌旁练习赵巧娥今日教她绣的花。 “香云，别绣了，起来活动活动。”宋劲元上前从她手中拿过针线篮，笑了笑之后便往房间去了。 刘香云见状，站起身来扭了扭脖子，这段时间家里伙食还算好，如今四个月二十天的身子，穿着薄衣裳已经有些显怀了。 她往院中望了眼，往宋允棠的屋子走去。 “棠儿。” 宋允棠抬头望着她，“大嫂，找我有事？” “没事，就是想跟你说说话。”刘氏笑了笑，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宋允棠的洞察力向来不错。 “大嫂有什么事就说吧，跟我有什么好拐弯抹角的？” 刘香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这事，我实在是不好开口。” 迟疑小片刻，她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算了，咱说点别的吧。” 宋允棠神色淡淡，“如果我猜的没错，大嫂应该是想问夫妻之间的事情吧？” 刘香云脸颊一红，“棠儿……” 宋允棠继续道，“大嫂如今已经有了四个多月身孕，如果身体没有不舒服，且不要太剧烈的话，适当的夫妻生活，是不会有影响的。” 她一个黄花大闺女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已经经历过夫妻生活的刘香云脸却更红了。 她低着头，小声道，“我知道了。” 望着她这神情，宋允棠突然觉得挺有趣。 想想，大哥大嫂成亲不过一年，刘氏如今连二十都没有，谈到这种事情会觉得难为情也正常。 至于她嘛，虽然没有实践过，但作为大夫，前世跟各种各样的病人说的多了，便也就习以为常了。 宋允棠勾唇，“大嫂这般娇羞的样子，还是当着大哥的面比较合适。” “棠儿，你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说话这般……”似是觉得接下来的话不好听，刘香云的话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 “大嫂是想说我没脸没皮吗？”宋允棠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比起大哥，我应该还算好吧？” “棠儿你……”刘香云从脸红到了脖子，她起身跺了跺脚，“我不和你说话了。” 说完，急匆匆离开了宋允棠的房间。 望着她的背影，宋允棠抿唇一笑。 这嫂子，还挺可爱。 屋外，赵巧娥端着一大钵粥往堂屋走，“都来吃饭了。” 中午吃的稀粥，糙米饼和一小碟野菜，刘氏怀着身孕的缘故，另外给她煮了个荷包蛋。 赵巧娥无奈叹了口气，“天气热了，这些鸡生的蛋都小的可怜。” 宋金保咬了口糙米饼，轻笑一声，“能生就不错了，好多鸡到了夏日里都不生蛋。” 赵巧娥点头，“确实是，咱们家这两只鸡也是有两天没生蛋了，今天才终于生下一个来。” 两个小儿子都十一岁了，蛋少吃点倒也不妨碍，儿媳妇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月份越大越要营养，这两只鸡几天憋不出一个蛋来，真是愁人的很。 宋金保咽下嘴里的食物，侧头望着她。 “乔大媳妇送来的鸡蛋吃完了？” “还剩两个呢。” 他嗯了一声，“香云怀着身孕，该吃的时候也别太省着，实在不行就到家户人家去看看有没有卖的，或者去镇上买点回来都行。” 刘香云忙道，“爹，娘，我没事的，家里有的我就吃点，不必特意去买。” 宋金保道，“这事你别管，怀着身子呢，到时候伙食跟不上，不仅你难受，孩子也长不好。” 就在这时，院外响起了剧烈的敲门声。 “宋允棠，你给我滚出来！” 堂屋中几人相视一眼，纷纷放下手中的食物，起身往屋外走去。 前头开门的是宋金保，门刚打开，当头一根棒槌，幸好宋允棠眼疾手快，及时将宋金保拉的往后退了几步，否则这棒槌要是落到他头上，脑袋怕是会开花。 宋允棠望向来人，眉眼间和马氏有几分相似。 “宋枝梅，你发什么疯？” “那你又发什么疯！”宋枝梅红着眼眶厉声道，“你之前发疯之前，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想一想别人吧？就是因为你，十里村的王家今天上午将我的婚事都给退了！” 说到这里，她哭的眼泪鼻涕直流。 “本来再有三个月我就要成亲了，嫁衣都准备好了，都怪你！”她举着棒槌就往宋允棠的方向砸。 宋劲元和宋劲生兄弟心底一惊，赶忙上前架住了宋枝梅。 赵巧娥见宋允棠有两个儿子护着，赶忙拉着刘氏往后退，“香云，你先去屋里，别叫她误伤到你了。” 刘香云知道自己现如今怀着身孕，这种事情也帮不上忙，为了不给家里人添乱，说了声好，就拉着柱子和桩子往堂屋的方向去了。 第43章 赚钱的活计来了 宋允棠上前将被两个哥哥架住的宋枝梅手中的棒槌夺了。 “宋枝梅，你自己没本事就不要来怪我，那王家要是真有诚意娶你，就不会将你拖到过了十八还迟迟不办婚礼，之前没跟你退婚，只是没找到合适的理由罢了。” “你与其将气撒在我身上，不如去找王家问清楚，他们退婚，是不是也有你娘的关系在里边。” “都说有其母必有其女，你娘在榕树村的名声如何大家都心里有数，万一他们是觉得你娘不行才不要你的呢？我可不背这个锅。” “你居然还敢在这里抹黑我娘，我要杀了你！” 宋枝梅说着，又要往宋允棠的身上扑，奈何两只胳膊被宋劲元和宋劲生架着，根本连宋允棠的衣角都碰不到，只能继续红着眼眶在原地暴躁的大吼大叫。 自始至终，宋允棠都只是淡淡的望着她。 “今天你就是杀了我，你也已经被退婚了，与其在这里找我的麻烦，不如想一想解决办法。” 然而，心态已经崩了的宋枝梅根本静不下心想解决办法，她哭着朝宋允棠大吼。 “我还能有什么解决办法？我都过了十八了，又被退了婚，眼下还能找到什么好亲事？” “十八岁就找不到好人家了？”宋允棠抿了抿唇，轻飘飘道，“那就不找呗，就你这种性格，就别去祸祸人家了，一个人或许能过的更好。” “我什么性格了，宋允棠你跟我说清楚！” 宋枝梅疯魔了一般，又要往宋允棠的方向扑，奈何宋劲元和宋劲生将她拽的死死的。 宋枝梅气的大吼大叫，“你们将我松开！” 宋劲元和宋劲生兄弟自然不会听她的话，只是望向宋允棠。 “棠儿，你别刺激她了。” 万一真将人刺激过了头，事后做什么极端的事情，那就麻烦了。 宋允棠给了两人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她定定的望向面前疯魔状的女子。 “宋枝梅，如果我现在去你家将米缸扛走，你会如何？” 宋枝梅想也不想就呸了一声。 “你休想！我家的米，你凭什么扛走？” 宋允棠淡笑，“那你知道吗？上次你娘就是因为做了类似的事情才被我追着砍，到现在你还觉得造成这一切是我的问题吗？” 宋枝梅的眼神出现了瞬间的闪躲。 “你撒谎！我娘那是为了爷奶有口吃的！” “还在这儿玩自欺欺人那一套呢。”宋允棠眉头一挑，唇角勾起一丝轻笑，“行，你就自己骗自己吧，我不陪你闹了，饭还没吃完呢。” 说完，转身往堂屋的方向走。 宋枝梅见状，怒道，“宋允棠你别走！你给我站住！今天这事儿还没解决呢！” 宋允棠停下脚步，回头望向她，“和你退婚的是十里村的王家，又不是我，难不成你还想让我娶你啊？” “你！”宋枝梅憋的一张脸通红，“你无耻！” 宋允棠显然没兴趣再和她多说什么，无所谓的摇了摇头，抬腿走向堂屋。 宋劲元和宋劲生见宋枝梅不再挣扎，也逐渐将松开了钳着她的胳膊。 见她不再往宋允棠的方向扑，终是松了口气。 赵巧娥上前，“梅儿，念在你年纪小，又被退了婚事心情不好，婶子不怪你来家里闹，可你要闹，也得有个正当理由不是？棠儿又招谁惹谁了，至于让你在这里喊打喊杀的？” 宋金保也开口了，“作为你亲叔，有些话我还是要说一说的，女孩子家家过于泼辣不是什么好事，你娘要是教不好孩子，你就来叔家里，让你婶子教教你怎么做人。” “不用你们假好心，我娘好得很！”宋枝梅冷哼一声，夺门而出。 赵巧娥望了眼宋枝梅的背影，转而又望向身旁的宋金保，“你看这孩子。” 宋金保摇了摇头，“她的事，自有二哥两口子操心，咱们继续吃饭去吧。” 几人回到堂屋的时候，刘氏和柱子桩子规规矩矩的坐在桌旁，宋允棠则拿着刚才没啃完的那半张糙米饼子放在嘴里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时不时还喝上一小口稀粥，将嘴里干巴巴的糙米饼子冲下去。 赵巧娥坐下，望着宋允棠。 “棠儿，咱往后说话也好做事也罢，还是得注意些，这件事固然不能怪你，却让别人借着你的由头摆了他们一道，他们难免会对你心生怨恨。” “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都是第一次当人，还管别人会怎么做怎么说，那岂不是活的太辛苦？”宋允棠撕了一小块糙米饼子放进嘴里，“我倒觉得，做人做事，问心无愧就好。” “娘知道你豁达，这不是怕你受到伤害嘛。”赵巧娥满脸担忧。 宋允棠抬眸，望见她眼底的担忧时，态度终是软了下来，“知道了，我以后尽量收敛一些。” 赵氏松了口气，笑的一脸欣慰。 “咱棠儿长大了，懂事了。” 宋金保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往赵巧娥的方向瞥了眼，“其实这事，棠儿确实是无辜……” 话还没说完，只见赵氏瞪了他一眼。 “就你话多！谁不知道棠儿无辜？我这不是怕我们不在身边，她这般强硬的性子会受到伤害么？” 宋金保没再继续刚才想说的话，“行了行了，吃饭，都吃饭。” 吃完饭之后，宋允棠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水车有村里人轮流踩着，倒也不必父子三个时时刻刻守在那里了。 终于能闲下来，肯定得找点别的事情做，一家人得奔着最好的方向走。 下午，宋劲生找到了宋允棠，“棠儿，你说咱要是想赚钱，能做点什么？” 话音刚落下，院门被敲响。 “劲生在家吗？”是宋麻子的声音。 宋允棠一笑，朝着院门方向努了努下巴，“喏，赚钱的活计，这不来了吗？” 宋劲生将信将疑的开了院门。 “麻子哥，你找我？” 宋麻子直接说明来意，“我接了两个水车的单，一个是咱们村里正牵头的，另一个是外村的，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想着你之前跟我忙活过一段时间，或许能帮帮忙，到时候赚了钱，咱们二八开，不知你意下如何？” 第44章 成本最低的生意 一个水车的工期，约莫在十天左右，本村定做水车四两银子一个，二八开，他能得八百文钱，如果是外村人定做的，他就能得一两二钱银子。 外头做小工一天才二十文，眼下宋麻子给他开的工钱已经很高了。 宋劲生往宋允棠的方向望了眼，转而点头应下。 “行啊，我没意见。” 下一刻，宋允棠的声音不咸不淡的响起。 “眼下，水车确实是个机会，多找几个人帮忙吧，其余人的工钱可以按照行情来，等过了这段时间，别的木匠都学会了，不一定还能接到这么多生意，说不定还有同行会将行价往下压。” 宋麻子点了点头，“允棠妹子脑子灵活，不去做买卖真是可惜了。” 宋允棠一笑，“迟早的事。” 想要养活一家人，让自己也过上好的生活，买卖是必须要做的。 也不知道那李大夫什么时候才能将她要的东西送过来。 宋麻子从自己的钱袋子里掏出六钱银子递给宋允棠，“这是之前承诺过给妹妹的抽成，往后要是再接了活，我就等活做完彻底结算之后再将抽成给妹妹送来了。” 宋允棠点头，“没问题，我不着急。” 眼下得了六钱银子，再加上手头上现有的四百二十一文，终于是又凑足了一两。 “二哥，我的药箱做好了吗？”她望向宋劲生。 “快了快了，二哥这就继续给你做去。”宋劲生拍了拍宋麻子的肩膀，“走，麻子哥，咱们继续干活。” 宋麻子点头，和宋劲生一起离开了。 宋允棠来到柱子和桩子的屋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屋中，边用手在空中虚划字形的兄弟俩同时侧过头，“姐，有事吗？” 宋允棠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喉咙。 “我还需要一张纸。” 兄弟俩也没问她要做什么，默不作声的拉开抽屉，望着仅剩的三张纸，柱子略作犹豫，一并拿给了宋允棠。 “最后几张了，没有了。” 宋允棠嗯了一声，“回头去镇上给你们买些回来。” 说完，拿着纸回了自己的屋里。 纸张金贵，一时半会的也用不着这么多，她便想将剩余的两张收进抽屉中。 拉开抽屉，望着当中剩余的那大半包果脯，宋允棠想了想，将纸放进去之后，拿着果脯去了柱子和桩子的房间。 “给你们吃。” 她将果脯放在兄弟俩的书桌上，冲着两人友好的笑了笑，转身离开了房间。 兄弟俩对视一眼，眼底皆带着一丝错愕。 “她刚才冲我们笑了？我没看花眼吧？”柱子问。 桩子愣愣摇头。 “我也看到了。” 柱子若有所思，“她居然会冲我们笑了，你说她是不是真的接受了咱们家？” “应该是吧。”桩子合上手中的书，“哥，我就不是个念书的料子，要不下半年的书还是你去念得了。” 柱子抬起下巴，“那怎么行？我是哥哥，你得听我的。” 桩子哼了一声，“那我还是弟弟呢，徐先生都说了，尊老爱幼是美德，哥哥得听我的。” 柱子戳了戳他的脑袋。 “你这什么谬论？刚才还说你自己念书不行，这会倒是会举一反三了，我看你聪明的很嘛。” 桩子捂着自己的额头翻了个白眼。 “我只是念书不行，我又不傻。” 似是听到兄弟两个的争吵声，赵巧娥伸长脖子，“柱子桩子，发生什么事了？” “娘，没事，我们闹着玩呢。”柱子说着，瞪了桩子一眼，压低声音道，“你小点声。” 桩子噘着嘴，“你别光说我啊，你自己声音也不小。” 被他的话一噎，柱子憋了好一会，才哼了一声，侧过头不再理会他。 …… 宋允棠将纸张平铺在书桌上，拿起炭笔开始将自己能想到的生意一一陈列在纸张上，依照家里如今的情况，思考它的可行性。 之前只她一个人，很多事情没法开展，如今一家人得了空，正好能拉着他们来帮忙。 吃饭的时候，宋允棠望向在座众人，“我明天要往镇上跑一趟，家里缺什么东西吗？我可以一并带回来。” 赵巧娥望着她，“好端端的，又去镇上做什么？” 宋允棠如实道，“我看爹和大哥闲下来了，想买点黄豆回来发些黄豆芽让他们拿去镇上卖，今年集市上的菜不多，应该能畅销。” 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成本最低、操作最简单的生意了。 宋金保望着她，“可靠吗？” 宋允棠不想将话说的太满。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可靠的。” 宋金保点头，“好，你将东西弄出来，到时候我和你大哥去试试，要是能赚到钱，柱子和桩子就都能继续念书了。” 这年头，培养一个有出息的儿女，实在是太艰难了。 宋劲生抬起头，“麻子哥那边我明天走不开，大哥明天有空的话，陪棠儿一同去镇上可好？” 宋劲元点头，“行，明天由我陪棠儿去。” 吃完饭，一家人梳洗过后就各自回房了，晚上没有娱乐项目，房里也没有点灯，宋允棠望着窗外的月亮，没多久就睡着了。 她的房间距离厨房的方向不远，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厨房门被轻轻拉开的声音。 紧接着，打水的声音在静谧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劲元，是你在外面吗？”赵巧娥站在房门口问。 厨房里打水的宋劲元一愣。 “是我，娘。” 赵巧娥有些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行，我还以为家里进贼了呢，你们早些休息，别折腾太晚了，身体要紧。” 自从宋劲元和刘氏成亲以来，为了不让刘氏难为情，夜里有动静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知道的。 刘氏三个多月前诊断出身孕，夜里安静了好长一段时间。 如今刘氏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快五个月，大儿子二十岁的年纪，正是身强体壮精力旺盛的时候，哪能一直忍着？ 她倒是将这茬给忘了。 “知道了，娘也快去休息吧。”宋劲元说完，端着水快速回了房中。 宋允棠将这些动静听在耳中，因着脑子迷迷糊糊的也并未多想，直到声音消失，很快便又进入梦乡。 …… 第45章 她的大哥不是我了 第二天见到刘氏的时候，她的脑袋垂的有些低，脸颊也微微泛着红，见到谁都是一副眼神躲闪的样子。 结合昨天刘香云来自己屋中被她戳破的问题，再加上昨晚的动静，宋允棠隐约猜测到了原因。 吃完饭，赵巧娥从屋里拿了五百文钱给了宋允棠。 “棠儿，这些你拿着做本钱，咱家条件有限，生意刚开始，咱们暂且保守一些。” 宋允棠没有推辞，点了接过。 “那我们先走了。” “哎，路上小心。”赵巧娥将两人送出院外，转而又望着大儿子叮嘱道，“劲元，照顾好妹妹。” “娘放心，我会的。” 今天不用带药材去镇上卖，也没有背背篓，到村口的时候牛车还没来，宋允棠便提议走路去镇上。 从榕树村走到慈乐镇只要半个时辰，今天出发的早，等他们到慈乐镇的时候，说不定牛车走在他们后头呢。 宋劲元的性格要沉稳一些，也不如宋劲生爱说话，第一次和他同行，走了一路，两人谁都没有开口。 他们的速度很快，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镇上，到的时候，路过榕树村的牛车都还没来。 也就是这时，宋劲元才开口问宋允棠，“棠儿，累不累？要不要先找个地方歇一歇？” 宋允棠摇头，“我没事。” 前段时间时常在山里跑，锻炼的多了些，倒也不似一开始那般娇弱了。 两人进入慈乐镇不到一刻钟，一道身影来到宋允棠面前。 “宋姑娘，大公子在玉春茶楼，让您过去一趟。” 来人是林景曜的心腹阿旺。 宋劲元微蹙起眉头，他往宋允棠的方向望了眼，转而又望向阿旺。 “你们家大公子是？” 还未等阿旺回答，宋允棠冷冷的声音传来，“去告诉你们家大公子，就说我和林家已经没有关系，叫他往后不要再来找我。” 阿旺面露难色，“宋姑娘，还请你不要让小的为难。” “为难你的不是我，是你们家大公子。”宋允棠说完，直接越过阿旺离开。 宋劲元跟在她身后，有些惊讶于宋允棠刚才的话。 她从前有多想回到林家，他们一家都是知道的，没想到她如今的态度直接来了个大反转。 难道是林家做了什么事，让她寒心了？ “棠儿，你真不去见那个林家大公子？” “没什么好见的。”宋允棠边走边说，“我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让他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既然三年前被扫地出门，其实早就该觉悟了。” 听到她的回答，宋劲元满脸欣慰。 “你想通了就好，爹娘要是知道，指不定多开心呢。” 只是两人还没走几步，便见另外一道身影急匆匆而来，拦在了宋允棠的面前。 “为何不见我？”林景曜沉声道。 终究是疼了十三年的妹妹，一想起之前阿旺打听到的关于宋允棠的消息，他的心底就像堵着一口气。 宋允棠不动声色，“我倒是想问，为何要见你？是我上次还未将话说明白吗？” 林景曜蹙着眉，“棠儿，你不要无理取闹！” 宋允棠叹了口气，“我想靠近你们的时候，你们百般阻挠躲闪，现在如你们的愿，不靠近你们了，你们又来找我，到底想干什么？” 望见她眼底的不耐烦，林景曜的眉头蹙的更深了，“我今天来，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打住！”宋允棠抬起手，“我对所有关于林昭昭的事情没有丁点兴趣，也希望林大公子往后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说完，便想绕过他去前方的粮油铺。 林景曜见状，赶忙回过头，“不是关于昭昭！” 宋允棠停下脚步，只是片刻的迟疑，便又继续道，“不管是不是关于她，我都不想听。” 说完，继续往前走。 林景曜见状，只能大声道，“听说宋家在给你说亲，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事关你的终身大事，一定要仔细打听，尤其是吴琸这个人。” 宋允棠再次停住脚步，回头望向他。 “吴琸怎么了？” 林景曜双目定定的望着她，“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宋允棠神情淡淡，“那就不劳林大公子费心了，东明村那边我二哥已经去打听过了，找个人成亲而已，只要我不讨厌，哪怕他有缺陷，我也不在乎。” 说完，便望向身旁的宋劲元，“大哥，走吧。” 宋劲元点头，朝着林景曜微微颔首，便转身随宋允棠一起离开了。 望着她的背影，林景曜的眼底闪过一丝受伤，心底也泛着道不清说不明的酸涩。 “她从前最喜欢跟在我身后喊大哥的，现在，她的大哥已经不是我了。” 阿旺道，“公子，关于吴琸患有哑疾的事，咱们还要与宋姑娘说吗？” “她刚才说，只要她喜欢，可以不在乎他的缺陷。”林景曜的眸底闪过挣扎，“吴琸除了哑疾，其他方面确实不错，吴家家风也好……” 可能那里才是最适合她的地方。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直到宋允棠的身影消失不见，这才又说道，“走吧，我们去书肆。” …… 宋允棠和宋劲元先来到粮油铺，黄豆的价格只比糙米略高，十二文钱一升，九十六文钱一斗，六百五十文一石。 按石卖，比买糙米优惠力度还要大，宋允棠自然是二话不说就跟掌柜要了一石了。 宋劲元见状，赶忙将宋允棠拉到一旁。 “棠儿，娘不是说叫咱们保守一些吗？” “大哥没发现吗？按石卖，比按升卖要便宜一文五一斤，肯定是按石划算。”宋允棠道。 宋劲元蹙起眉头，“可万一亏了怎么办？” “还没开始呢，大哥怎么就觉得一定会亏？”宋允棠小声道，“而且大嫂怀着身孕也要营养，要是真亏了，咱就自家人吃呗。” 说不过宋允棠，宋劲元也只能妥协。 宋允棠竖起两根手指，“掌柜，再给我来两斤红枣，便宜点呗。” 那掌柜一脸为难道，“哎哟这位姑娘，我们都是小本买卖，实在是便宜不了了。” “行吧，一起多少钱？” 第46章 她的消费记我账上 掌柜一边拨着算盘一边说，“红枣十五文一斤，一起是六百八十文。” 宋允棠付了钱，先让宋劲元扛着黄豆和红枣去牛车处等她，自己则往一处书肆走去。 昨天答应两个弟弟，会给他们买纸的，自是要说话算数。 一路来到书肆，远远的便望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男人立于一堆书籍前，正低头翻看着手中的书，他神情专注，光线透过门窗洒在他身上，好似镀了一层光。 宋允棠勾着唇走向他。 “徐先生，怎么来的这么早？” 徐青野一愣，合上手中的书侧头望去，一身棉布衣裙的少女正浅笑着往他这边走来。 深邃的眸底氤氲着一丝笑意，“宋姑娘之前写了注意事项，让我适当增加锻炼，现在每天起的早，趁着早晨凉爽，正好能跑来镇上看看书。” 宋允棠面上笑容更甚。 “看来徐先生的身体恢复的不错。” 不仅气色好了不少，也不似之前那般孱弱消瘦了，短短半个月时间，整个人的面貌焕然一新。 许是要跑步的缘故，褪去了以往看起来文绉绉的长衫，倒是比往日多了一些朝气。 徐青野毫不犹豫点头，“都是托了宋姑娘的福。” 五年多以来，他从未觉得身体有此刻这般轻松过。 所以面对身前的少女，他是带着感激的。 她于他，有再造之恩。 宋允棠不拘小节的摆了摆手，“小事，咱俩也算是各取所需，我还得感谢徐先生替我摆平了黄家呢。” 徐青野若有所思道，“我确实是给安阳县的县令大人去过信，这黄家的气焰或许能压下来一时，但我无法预料黄和玉会不会出别的阴招，宋姑娘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宋允棠点头，“我家里已经在给我说亲了，等我嫁了人，说不定他就歇了这个心思。” 听见亲事二字，徐青野敛眸。 “嫁人，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宋允棠望向他，“徐先生成亲了吗？” 徐青野温润的笑着摇了摇头，“之前身体不好，怕耽误人家姑娘，就一直没让家里安排。” 宋允棠的面上带着欣赏。 “这样看来，徐先生也是个良善之人。” 徐青野摇了摇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宋姑娘今日来书肆所为何事？” “承志和承良的纸被我搜刮干净了，便想着给他们再买点回去。”宋允棠摩挲着面前品质价格不一的几款纸，“徐先生平日里与笔墨纸砚打交道的时候多，可否给我推荐一款实惠好用的？” 柱子和桩子之前用的纸，应该就是最便宜的草纸。 那样的纸，写毛笔字的时候墨汁都会往旁边晕开，也就炭笔能在上面写一写，但并不好用。 徐青野望了眼面前几种纸，抬手指向一处，“这种纸不错，算是平价纸中比较好写的了。” “成。”宋允棠望向书肆的伙计，“小哥，这个纸怎么卖？” 伙计赶忙回，“三文钱两张。” 三文钱两张，这纸还真是比钱都贵。 宋允棠在心底啧啧了两声，又指向门口处最次的毛边纸。 “这种呢？” “这种毛边草纸三十文一刀。” “毛边草纸给我来一刀。”宋允棠咬咬牙，又指向徐青野推荐的那种纸，“另外，这个一百文给我七十张行不行？” 相当于便宜了五文钱。 伙计往掌柜的方向望了眼，见他点头，赶忙从那一摞纸张中熟练的数出了七十张，卷在一起之后用牛皮纸包裹系上绳子固定起来。 “姑娘随我去结账吧。” 宋允棠朝着徐青野的方向微微颔首，便随着伙计去了柜台处。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楼上走下。 “她的消费记在我林府账上。” 掌柜抬头望去，面上带着讨好，“林公子和这位姑娘认识？” 林景曜嗯了一声，“我妹妹。” 宋允棠紧接着说，“早就不是了。”她从自己的钱袋子里掏出来二钱银子放在柜台上，“林大公子还是不要为我破费了，我可不想欠你人情。” 掌柜望着柜台上的二钱银子，左右为难。 “林公子，你看……” 林景曜快步下了楼，望着面前纤细的少女，眸底带着一丝探究。 “棠儿，不要再无理取闹了，我知道你怨我们之前刻意远离你，往后不会了。” 他刚才在楼上看的清楚明白，一个不相干的人，她都能神态平和的和人家交流，为何面对他这个当了十多年大哥的人会这般冷漠？ 宋允棠无语的呼出口气，双手环胸道，“你们会不会继续远离我，我真的不在乎了，只是觉得既然都已经没关系了，就该划清界限互相不打扰才是最好的。” 她不想再和林景曜多说什么，转头往掌柜的方向望了眼。 “掌柜帮我结账吧，我赶时间。” 掌柜见林景曜没有反对，赶忙点头，“哎，姑娘稍等。” 林景曜望了宋允棠好一会，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别的情绪来，然而面前这张光洁精致的面庞上，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 “娘虽然没和我们说过什么，但我能看出来她挺想你的，她这段时间头痛症又加重了，你要是有空，可否去看看她？兴许看到你，她的病情能得到缓解。” 宋允棠将掌柜给她的找零塞回荷包中，有些好笑的望着他。 “我又不是灵丹妙药，去了就能缓解疼痛了？林大公子与其来找我，不如去找个可靠的大夫给她瞧瞧来的实在。” 她说着，回头望向不远处的徐青野。 “徐先生什么时候回？要一起吗？” 徐青野顿了顿，往林景曜的方向望了眼后，慢条斯理的放下了手中的书。 “好。”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书肆，街道另一头，一道身影急匆匆往这边跑来，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神情。 “宋姑娘，你终于又来镇上了。” 宋允棠顺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望去，正是上次来慈乐镇时，在百草堂面前求她救一家母亲的那个青年，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木冬。 “找我有事？” 第47章 第二次复诊 木冬气喘吁吁的来到宋允棠面前，恭恭敬敬朝她行了一礼。 “上次在百草堂门口，承蒙姑娘相救，我娘身体已经好多了。”他将手中的油纸包递向宋允棠，“一早得知姑娘来了镇上，这是我娘刚烫好的白面饼，让我拿来送给姑娘的，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望了他好一会，宋允棠伸手接过。 “东西我收下，就当是你们给我交的诊费了。” 木冬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脑袋，“那哪儿能啊？姑娘可是救了我娘的命，哪里是几个饼子能打发的？” “你家的条件，我大概能看出来，这几个白面饼子花了不少代价吧？”宋允棠浅笑道，“替我谢谢你娘，让她好好养身体，往后不要再为我破费了。” 木冬收起笑容，认认真真点头。 “我会将宋姑娘的话带给我娘的。” 宋允棠微微颔首，和徐青野一并往慈乐镇的镇口走去。 望着身旁的少女，徐青野的眼底带着探究。 “没想到宋姑娘还是个古道热肠的人。” 宋允棠淡笑，“当时人就躺在我面前，明明搭把手就能抢救过来，总不能因为他们出不起诊费就看着人死。” …… 林景曜将外边的一切看在眼中，待两人离开之后，他满脸疑惑的走出书肆，来到木冬面前。 “她救过你娘？” 印象中，棠儿虽有涉猎琴棋书画，却并未学过医术，怎么还救了人？ 木冬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谨慎的望着面前这个看起来衣着不凡的男子。 “您是？” 林景曜摸了摸鼻子，“是这样，我娘最近犯了头痛症，便也想寻一个厉害一些的大夫给她瞧瞧，只是找了许多大夫都不见起色，听这位小哥刚才说的话，那位姑娘的医术应该很厉害吧？” 对于林景曜的话，木冬举双手赞成。 “宋姑娘的医术，自然是厉害的，当时我娘进气少出气多，大家都以为救不回来了，结果宋姑娘出手，只用了几根银针就给抢救回来了。” 林景曜的眸子里带着惊讶之色。 “她还会银针？” 木冬点头，“不仅会，还很厉害呢。” 林景曜从震惊中回过神，朝着木冬行了一礼。 “多谢这位小哥告知，看来我娘的头痛症有救了。” “不客气，告辞。” 木冬回了一礼，转身往城南走去。 林景曜侧头望着宋允棠离开的方向，喃喃自语道，“明明会医术，却不肯去林家看看，她真的不在乎林家的人了吗？” 再怎么说，那也是尽心尽力养了她十三年的母亲。 一旁的阿旺问道，“公子，宋姑娘之前在林家的时候，也没听说过懂医，会不会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之前的大夫说，银针或许能缓解我娘的头痛症。”林景曜望了阿旺一眼，“不管是真是假，你再去打听打听，如果情况属实，我亲自去榕树村请她。” 阿旺作揖，“是。” …… 见宋允棠和徐青野一起出现，等在牛车旁的宋劲元略惊讶了一下。 “徐先生也来镇上了。” 徐青野微微颔首，“方才在书肆看书，正巧遇到宋姑娘买纸，便一起来了。 ” 宋允棠四处一望，朝着不远处茶棚下的孙大爷招了招手。 “大爷，人再多点就要坐不下了。” 这辆牛车总共能坐下四五个人，他们这里已经有了三个，再加上一袋黄豆，其实也就差不多了。 “就来。”孙大爷应了声，和茶棚老板结了账就往牛车的方向走，“几位今天何时来的镇上，来的路上竟没碰上你们。” “早上到村口见孙大爷的牛车还没来，就走来了。”宋允棠笑着说。 孙大爷哈哈一笑。 “看来我往后还得早些动身了？” 宋允棠摇头，“倒也不必，和往常一样就好，毕竟我们也不是天天来。” 这会才是巳时，阳光还不太烈，孙大爷赶着牛车就出发了，“这会往回跑一趟，不早不晚刚刚好，等会还能往镇上再来一趟，今儿除你们几位，还有两三个人没回呢。” 宋允棠一笑，“看样子大爷今日生意不错。” 孙大爷嗐了一声，摆手道，“勉强能混口饭吃罢了。” 宋劲元望着和孙大爷交流的宋允棠，心里很是欣慰，她好像真的有在适应农户人家的生活。 和孙大爷说了几句话之后，宋允棠又望向徐青野，“如果没记错的话，明日是给先生复诊的日子？” 徐青野点头，“是。” “既然今日赶巧碰上了，我先给先生瞧瞧吧，明日我就不往私塾去了。” “好。” 两人中间隔着一大包黄豆，徐青野伸出手，搭在黄豆袋子上。 宋允棠搭上他的脉搏，片刻之后，收回手。 “还按照之前给先生调整过的药方继续吃就好。” 徐青野嗯了一声，抬头望向她，“下半年我便不常在私塾教书了，宋姑娘要不还是换个称呼吧。” 宋允棠一愣，“就叫徐先生不好吗？” “听着有些老气。” 望着他窘迫的神情，宋允棠忍不住笑出声来，“不好意思，我实在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稳重严肃的徐先生还会在意这些。” 望着面前想笑却又不敢放肆大笑的少女，徐青野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宋姑娘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名字。” “徐青野？”想了想，宋允棠摇着头道，“不太好吧？显得有些不礼貌。” 徐青野淡声道，“没什么不好。” “先生比我大哥都大三岁，我还是叫你徐大哥吧。”宋允棠收起脸上的笑意，“徐大哥下半年为何不常在私塾教书了？” 徐青野回道，“我一个友人会顶替我的位置，不过下半年我还是会偶尔去榕树村的私塾看看。” “是之前在徐先生处见过的那位庄先生吗？”庄子昂毕竟在私塾教过两天书，而且，上次去给徐青野复诊的时候他也在那里，不难猜出来。 徐青野点头，“是他。” 见宋允棠好一会没出声，他又道，“宋姑娘可是对他有什么意见？” 第48章 我可不怕他 宋允棠摇头，“意见倒没有，庄子昂这人虽然科考不成，但以他的学识，教私塾还是绰绰有余的。” 私塾教书也就是认几个字，读一读千字文什么的，待孩子们年龄大一些，想继续念书，都是要来慈乐镇的正经书院的。 和林家有关系倒也没什么，大不了她少往私塾跑少接触呗。 徐青野笑了笑，“宋姑娘这话切莫让子昂听见，否则他说不定就要暴跳如雷了。” 宋允棠勾唇浅笑。 “我可不怕他。” 一旁的宋劲元不解，“妹妹似乎很了解那位庄先生？” 宋允棠淡淡道，“他和林家算是表亲关系，之前在林家见过。” “难怪。” …… 不到半个时辰，牛车便在榕树村村口停了下来。 “几位，到地方了。” 宋允棠跳下牛车，连同徐青野和黄豆的车钱一并付给了孙大爷，总共付了七文。 “多谢大爷了，慢走。” “哎，客气。” 孙大爷收了车钱，赶忙将牛车调转了个方向，再次往慈乐镇去了。 徐青野有些不好意思。 “倒是叫宋姑娘破费了。” 宋允棠大大方方道，“徐大哥还送了我吃食呢，两文钱的车钱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徐青野一笑，望着两人，“我得回私塾，便不和两位同行了。” 宋劲元点头，“徐先生慢走。” 徐青野离开之后，宋劲元边扛着黄豆往前走，时不时往宋允棠的方向望上一眼。 宋允棠将纸和红枣抱在怀中，侧头望向身旁的宋劲元。 “大哥总看着我做什么？” 被她发现，宋劲元也并未觉得难为情，他满脸坦荡的目视前方，眼中带着笑，“没什么，就是觉得今日的棠儿，和以往格外不同。” 宋允棠往前走着，“哪里不同了？” “你看起来……”宋劲元蹙着眉头想了想，“更像咱们这儿的人了。” 宋允棠哦了一声，“难道不是？” 宋劲元笑道，“是，当然是。” 两人回到家中，赵巧娥望着宋劲元肩膀上那一大包黄豆，心下一惊。 “老天爷，你们这是买了多少啊？我给的那些本钱不够吧？” 宋劲元将黄豆扛进了堂屋，放在靠门边的位置，“妹妹说一石要划算很多，我们就扛了一包回来。” 宋允棠进了堂屋，将两斤红枣和木冬给她的白面饼往赵巧娥的手里递去。 “红枣是给大嫂补身子的，白面饼是一个病人家属送的，热一热中午吃了吧。” 赵巧娥和宋劲元皆是一愣。 宋劲元本以为，宋允棠买红枣是她自己想吃呢，没想到她是为了自己的妻儿，心底流过暖意。 “谢谢棠儿。” 赵巧娥伸手接过，“还是棠儿想的周到，这一趟没少花钱吧？娘补给你。” 宋允棠摆手，“不用，我缺钱了再跟你要。” 她说完，出了堂屋，往柱子和桩子的房间走去。 堂屋中，母子两个对视一眼，眼底皆带着笑意，宋劲元凑近赵巧娥，“娘，我发现妹妹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 赵巧娥红着眼眶，“嗯，娘感觉到了。” 挖了一上午野菜才回到家不久的柱子和桩子正在书桌前看书，见宋允棠进了两人的屋，都是一愣，随后眼睁睁看着她将一百文买的七十张纸放在两人桌上，看成色和细腻度，明显比他们之前的纸要好的多。 紧接着，她又从一刀毛边草纸中匀出了一半放在两人桌上。 “这些都是你们的，其余的我留着用。” 说完，转身回自己房里放草纸去了。 之所以买这么便宜的毛边纸，一方面是为了平时写写画画用，另一方面，这种草纸揉的皱巴了还挺软乎的，虽然跟前世的卫生纸比不得，但勉强能当厕纸用。 虽然对于他们家如今的条件来说奢侈了点，但为了她的身心健康，奢侈点就奢侈点吧。 …… 将毛边纸整整齐齐放进梳妆台的抽屉里，宋允棠又转身去了厨房。 此刻，赵巧娥正在厨房里熬粥。 “娘，家里的盆子桶子有多少？” 赵巧娥想了想，“水桶倒是有四个，盆的话，除去厨房两个洗菜盆，就是咱们现在在用的了。”似是想到了什么，“哦，对了，还有一个大一些的旧澡盆，你两个弟弟大了之后用不上，为了不占位置，在猪圈的房梁上放着呢。” “那我去拿下来。” 宋允棠转身就往猪圈跑。 赵巧娥见状，忙朝着外头喊道，“劲元啊，快去帮你妹妹搭把手，别叫她摔着了。” “来了。” 最终是宋劲元踩着猪圈旁边的围墙将放在房梁上的旧澡盆子拿下来的。 “棠儿，你要这个澡盆子做什么？” “用来发黄豆芽。” 宋允棠将澡盆子放在水缸边，先舀了一升黄豆放在洗菜盆里用清水泡着，随后将满是灰尘的澡盆子里里外外清洗了一遍。 “大哥，你将猪圈上剩余的木材全部拿下来吧。” 宋劲元没有问为什么，说了声好，就往猪圈的方向去了。 望着屋外安排大儿子干活的宋允棠，厨房里忙活的赵巧娥满脸笑意，悬着三年的心，在这一刻，也总算是能放下了。 洗完澡盆子，宋允棠又将四个水桶也清洗了一遍放在墙角，自己则去了猪圈，和宋劲元一起将从房梁上拿下来的木材搭在了猪圈的围墙上，连同四周的窗子和墙洞也一起封了。 这样一来，将猪圈的门一关，就营造出了一个相对黑暗的环境，更适合黄豆芽的生长。 宋劲元虽然不理解宋允棠这样做的原因，但看她这一脸认真的神情，便觉得她这样做肯定有她的原因。 将这些事情做好之后，赵巧娥的饭菜差不多做好了，外出忙活的宋金保和宋劲生也都回了家中。 中午的伙食相对丰盛，有糙米粥，有宋允棠拿回家的白面饼，还有一小碟野菜。 白面饼比糙米饼要柔软很多，也要香了很多，吞咽的时候更不会有卡喉咙的感觉。 “娘，咱家买白面了吗？”宋劲生边吃边问。 赵巧娥摇头，“咱家这条件哪里买得起白面？是棠儿一个病人送的。” 第49章 熬洗头水 宋允棠望向宋劲生，“二哥下午去麻子哥那里，可否让他先帮咱家做三个澡盆？” 宋劲生点头，“行，有现成的木材，到时候我在边上帮忙，澡盆倒是花不了多长时间。” “他那边现在有几个人帮忙？”宋允棠问。 宋劲生忙道，“又接了一个水车的活，除了我们两个，还另外找了五个人帮忙。” 一家人吃完饭之后，赵巧娥望向宋允棠。 “棠儿，那周媒人上午来了一趟，说是东明村那边来信了，同意你和那吴琸见一面。” 宋允棠点头，“要去东明村吗？” 今天林景曜拦下她，原本是要说吴琸的事情的。 最终虽没让他说，她大致也能猜到，吴家家境不算太差，家风也好，找对象不找近地方的，跨了几个村子找到她这里来，怕是那吴琸真有什么问题。 只是二哥上次去，居然都没打听出来。 赵巧娥道，“原本是要去东明村，周媒人想着那边太远，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走不了，就让吴琸的爹带他到慈乐镇，到时候咱们这边就由你爹带你去和他们见个面。” 本以为要去东明村，那么远，明知那吴琸可能有问题，宋允棠心里是不太愿意去的。 不过在慈乐镇的话，倒是没有这个顾虑。 去瞧瞧也好叫家里人安心。 “约在哪一天？” “三天后。”赵巧娥回答。 “好。”宋允棠放下手中的筷子，“黄豆应该泡的差不多了，我去发黄豆芽。” 宋劲元也赶忙起身。 “我和你一起，等我学会了，往后这些事情我来就行了。” 天气热，黄豆泡发的也快，一个时辰就已经臌胀起来了。 宋允棠将黄豆薄薄的铺了一层在水桶和澡盆中，又找来旧棉布打湿了垫在表面，撒上一层水后，就将桶和澡盆子一起放进猪圈中关上了房门。 “发黄豆芽的时候最好不见光，棉布上要及时浇水得保持湿润，现在天热，大概两三天就能食用了。” 宋劲元点头，“我都记着了。” 做好这些，宋允棠本是想回屋歇一歇的，却听得院外响起了李大黑的声音。 “宋姑娘，你要的东西我给你送来了。” 宋允棠小跑着开了院门，只见李大黑挑着两个布袋站在门口。 “李大夫快进来。” 李大黑进了院子，将肩膀上的东西放下，一边解布袋子，一边喘着气说道，“这些药材，有些是我之前攒的，还有些是我这两天从山里采的，好歹是给你凑足了。” 宋允棠一笑，“劳烦李大夫了。” 这要是去镇上买，至少也得要个一二两的。 李大黑摆手道，“宋姑娘就甭跟我客气了，我这不是也得了您好处吗？” 赵巧娥倒了杯水从堂屋走出来，“李大夫来了，快喝杯水。” “李大夫，来屋里坐吧。”宋金保也热情招呼。 盛情难却，李大黑和宋允棠说一声便去了堂屋。 宋允棠将李大黑送来的药材全部倒在了竹匾上，有松柏叶、皂角、无患子、黄芪、透骨草、女贞子、霜桑叶…… 她数了数，之前跟李大夫嘱咐的药材差不多都凑齐了。 看到这些药材，宋允棠也不困了。 当即去了厨房，将赵巧娥已经洗干净的锅再次清洗了一遍，见水缸里的水剩的不多了，又朝着外头喊道，“大哥，家里水不够了。” “来了。” 刚躺下不久的宋劲元出了屋，去平时放水桶的地方拿桶的时候才意识到，家里的四个水桶全被自家妹妹拿去发黄豆芽了。 摸了摸后脑勺，宋劲元往院门的方向走去，“我去麻子哥家里借水桶。” 望着走远的宋劲元，宋允棠的嘴角带着笑。 这个大哥话是少，做事却是雷厉风行的。 将竹匾上的药材匀出来一半，皂角掰断之后和其余药材一起，放进锅里，添了水便开火熬煮起来。 李大夫还有自己的事情，没坐多久就回去了。 赵巧娥和宋金保将他送出院子之后来到了厨房，“棠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熬点洗头水。” 来这里好多天，就没正经洗过一次头，村里倒是有一棵皂角树，但榕树村村民多，早就被摘秃了。 热天油脂分泌旺盛，单单靠清水洗了就跟没洗一样。 “洗头水？”赵巧娥有些不理解，却也没多问什么，“你往灶膛里塞几根大柴让它们自个儿烧着，自己出来透透气，别老在里头守着了，回头中了暑热就麻烦了。” 宋允棠点头，“我知道了，娘先休息去吧。” 赵巧娥应了一声，拉着宋金保回了屋。 宋允棠往灶膛中塞了两根大些的柴火便先回屋了，眼下锅里的水已经烧开，只需小火慢熬一个时辰就好。 …… 未时刚过，宋允棠熄了灶膛中的火，揭开锅盖一看，原本一锅水熬的只剩下半锅，锅中汤汁有些浓稠，满屋子飘散着草药的药香味。 捞出药渣，宋允棠将熬出的药汁装入了一个干净的大坛子里晾凉之后封了起来，又拿了一个小罐子装着锅中剩余的药汁去了屋外，倒了一大盆水，痛痛快快的用洗头水将头发洗了两遍。 洗完之后，发丝顺滑油亮，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 屋中，刘香云绣活做的久了脖子有些酸，便放下针线篮出了屋，此刻，宋允棠正坐在檐下梳着快要干了的长发。 发丝柔顺，根根分明，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就好像流动的丝绸一般，看的刘氏满脸羡慕。 “棠儿，你的头发真好看。” 转而又摸了摸自己用布巾包在头顶的发，头皮有些黏腻，发丝暗淡枯燥，梳起来都费劲。 宋允棠往她的方向望了眼，一指墙角下那个小罐子，“我用刚熬的洗头水洗出来的，大嫂也可以试试。” “好。”刘氏迫不及待将自己的头发拆了，也打了一盆水，用小罐子中的洗头水将头发仔仔细细的清洗了一遍。 宋允棠给她递去了一把梳子，“先梳顺了再冲洗。” 刘氏接过梳子，刚洗过的头发，发丝顺滑，梳起来几乎不费力气。 “棠儿，这洗头水太好用了！” 宋允棠笑了笑，“大嫂既然觉得好用，等会干了之后可得出去多转两圈回来。” 刘氏明白宋允棠的意思，将头发冲洗干净之后，便搬着凳子往院门口走。 “也别等干了，我这就坐门口去晾头发。” 第50章 黑心肝的 宋允棠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已经完全干透，清清爽爽的，偶尔还能闻到一阵淡淡的药香。 她没有再将头发绑成丸子，而是撕了一条棉布当发带，将头发绑在了脑后，至于之前的那条发带，被她清洗干净挂起来晾着了。 这会太阳已经快要下山，在屋里避暑的妇人孩子们也陆陆续续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刘氏在屋门口晾头发，附近几个差不多年纪的小媳妇上前和她说着话。 “香云，你今天是用皂角洗的头发吗？” 刘氏笑道，“不是皂角，是我家棠儿熬的洗头水，可好用了，你摸摸我的头发。” 众人一上手，不由惊叹，“真顺滑啊，你家那洗头水还有吗？” “不知道，这得问我家棠儿。”刘香云伸长脖子望向屋里，“棠儿，那洗头水还有多余的吗？” “有，不过熬洗头水的药材是我买回来的，别人要的话，也要出钱买。”宋允棠不冷不热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这些小媳妇都是知道宋允棠性格的。 为人有些清高，在这个村里不太合群，也没什么朋友，不过听说她医术了得，那原本瘫了的乔大爷，近些日子又能背着手在村子里到处溜达了呢。 何水芹拉着刘氏的袖子。 “香云，你快问问怎么卖的。” 她可太喜欢刘氏头发上淡淡的药香了。 刘香云乐做个传话的人，“棠儿，怎么卖的？” 宋允棠的声音再次从屋里传了出来，“五文钱一酒提子，大概能用三次。”顿了顿又道，“省着些用的话，四五次也是可以的。” 五文钱虽然不多，但对于普通的农户人家来说，也不是眼睛都不眨就能拿出来的。 尤其是和刘氏前后脚成亲的何水芹，婆母将钱抓的紧，上头又有田秋燕这么一个嫂子压着，身上根本拿不出多少钱来。 “有点贵了吧？”何水芹小声说着，再次拉了拉刘氏的袖子，“香云，你再问问可不可以便宜点？” 旁边几人慢点头，“对啊香云，你再问问。” 这次，刘香云没有给她传话，而是凑到她们面前小声道，“我家棠儿为了这点洗头水，熬了一下午不说，还费了一大锅药材呢。” 她指了指被宋允棠捞出堆在院墙角处冷却的药渣，“喏，那么大一堆，下午才捞出来的，都是真金白银买回来的，五文钱一酒提子，她还不一定能收回成本呢。” “你不骗我们，要是不好用，我们要来找你麻烦的。”另一个小媳妇说道。 对于已经使用过洗头水的刘香云，自是对宋允棠格外有信心。 “骗你们我是小狗。” 何水芹听了忙打趣，“那你叫两声给我们听听。” 刘香云没好气的睨了她们一眼，“我又没骗你们，不信你们就还是用皂角呗，皂角便宜。” “没有不信你，我们买还不成吗？” 几人咬了咬牙，各自回去拿了钱和装洗头水的容器回来，有的是碗，有的是小罐子，还有的是小竹筒。 刘香云见状，忙起身领着几人进了院子。 “棠儿，我这里有几位姐妹要买洗头水，你给她们打一下呗。” 宋允棠闻声出了屋，刘氏的头发还是快要干的状态，她却已经是完全干了的，几个小媳妇在看到她那头飘逸的长发时，眼底满是羡慕。 宋允棠取下挂在厨房外墙上的竹制酒提子，许久没用过的缘故，表面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灰。 她边洗着酒提子边问，“你们都要多少？” “我要五文钱的。” “我要十文钱的。” 宋允棠望向刘香云，“嫂子帮我收钱吧，收一个我打一个。” 能给她帮上忙，刘香云乐意之至。 “行。” 宋允棠将竹制酒提子洗净之后，从屋里将坛子搬到了屋檐下，当着几个小媳妇的面，一勺又一勺的将洗头水舀进了她们带来的容器中。 总共是七个人，其中两人打了两勺，其余人都是一勺，总共到手四十五文钱。 数着手中的铜板，刘香云往宋允棠的方向望了眼。 “棠儿，咱们不会亏吧？” 宋允棠将坛子重新封好，刚才舀了几勺出去，坛子里也没少什么，“顶多就是赚的少一些，亏是亏不了的。” 刘香云见赵巧娥还在厨房里忙活，将手中的铜板递给了宋允棠，拿起发带将已经干了的头发绑起，又回屋拿了针线篮子，重新坐到了院门口。 吃饭之前，又有两个年轻的媳妇上门找宋允棠买了洗头水。 …… 吃完饭，一家人洗漱过后，天已经有些昏暗了。 宋允棠本是想上床睡觉的，谁知门外却传来附近婆子们说话的声音。 “这老三家的闺女真不是个好的，小小年纪，都知道宰咱们自己村的人了。”说话那人的声音逐渐夸张起来，“那么一点点洗头水，竟然要了我们家小莲五文钱，我看啊，她是掉钱眼里了。” “可不是？你们家小莲只花了五文钱，我们家小翠花了十文钱呢。”那妇人捶胸顿足道，“洗了之后头发确实是好看了，可这个东西哪是咱们这些穷苦人家花费的起的？都是一个村的，就不能便宜点卖吗？真是个黑心肝的！” “就是就是，这价也太不合理了！要我说，得找她退一些回来才好。” 一家人听着院墙外传来的声音面面相觑。 洗头水用多少药材熬出来的他们一清二楚，这些婆子们自己想用出不起钱倒是怪起定价的人来了。 又没人逼她们买。 赵巧娥往院外瞪了一眼，“棠儿，咱别理会那些人，为他们生气不值当。” 宋允棠本也没生气，在她的印象中，赵氏就是个软柿子，别人欺负到头上来都不会反抗的那种。 谁知下一刻，赵巧娥端着院中一盆洗漱过的水朝着声音传来的院墙外泼去。 哗啦啦！ 院外顿时就响起了妇人们杀猪一样的叫声。 “赵氏，你们在干什么呢？” 赵巧娥故作惊讶，“呀！是姜嫂子啊，你们怎么在我家院外？我还以为是什么歹人呢。” 第51章 还真是巧合 外面的妇人恶狠狠道，“我们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你聋啊？” 赵巧娥收起脸上的笑容，“还真没听出来，不过也幸好我没有泼涮锅水，否则将嫂子们烫伤了，我罪过就大了。” 听到涮锅水，外头的人安静了小片刻，随后道了声晦气，便一个个散了去。 待外边彻底恢复安静，宋劲生才朝着赵巧娥竖起大拇指。 “娘越来越厉害了。” 赵巧娥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别拍我马屁了，快睡去吧。” 虽然刚才硬气了一下，但这会回过神来的赵巧娥只觉得腿脚有些发软，回到房里就一屁股跌坐在床上。 “怎么了？耍了一通威风，将自己吓着了？”宋金保笑着问。 赵巧娥睨了他一眼。 “要吓着也是别人吓着，我吓着作甚？” 宋金保看破不说破，“行了，天色不早了，快睡吧。” 赵巧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会，侧头望着身旁的男人，“刚才那些人说的话我一个性子软的人都听不下去，村里对棠儿的传言向来不太好，她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宋金保摇头，“不知道。” 好片刻，赵巧娥似是下定了决心，“以后不能让人再这么诋毁她了。” 宋金保侧头望了她一眼，眼底带着笑意。 “怎么？想通了？以后都不打算忍着那些人了？” 赵巧娥嗯了一声，“我觉得棠儿之前说的对，都是第一次做人，凭什么要让着别人？” 宋金保轻笑出声。 “我真是没想到，你一个软了这么多年的性子，居然因为女儿的一句话给改变了。” 赵巧娥白了他一眼，“难道棠儿说的没道理？” 宋金保赶忙点头，“有道理，相当有道理，你就像今晚这么保持住也挺好的，以后孩子们耳根子也能清净一些。” …… 第二天，宋允棠起了个大早，昨天洗的发带已经彻底干了，将头发如之前那般梳好之后，去堂屋吃了个早饭。 饭后，赵巧娥放下碗筷。 “棠儿，吃完饭没事的话，陪娘去一趟清庵山吧。” “去清庵山做什么？”宋允棠不解。 赵巧娥往宋金保的方向望了眼，“我之前和你爹说，等摆脱了黄家的事，就带你去清庵山的法云寺拜一拜，耽误挺长时间也该去了。” 作为一个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人，宋允棠其实是不太信这些玄乎的东西的。 但经历了穿越一事之后，她突然觉得，去拜一拜也好。 “行。” 回屋拿了银针塞到袖口，出屋的时候，正好赵巧娥挎着篮子从厨房出来。 篮子里放的是水和糙米饼。 水是她们路上喝的，糙米饼除了两张路上吃的，其余八张是要去供奉法云寺的菩萨的，除此之外，到时候上香还得添些香油钱。 清庵山和慈乐镇是一个方向，到中途的时候有条岔道，一边是去往慈乐镇的路，另一边是去往清庵山的。 从榕树村到岔路口走路也就两刻钟，赵巧娥觉得坐牛车不划算，便拉着宋允棠一起往清庵山的方向走。 今天出门还算早，到岔路口的时候，还不到辰时，太阳也不太强烈。 宋允棠本以为到了岔路口就没多远了，和慈乐镇的距离差不多，谁知接下来走了半个时辰才到清庵山山脚下，法云寺在清庵山的半山腰上，爬上去还得小半个时辰的时间。 来来回回一个多时辰，累的宋允棠双腿都在打颤。 “娘，你怎么没告诉我，清庵山有这么远啊？”宋允棠揉着自己的小腿问。 赵巧娥也喘着粗气。 “你也没问我啊，还以为你之前来过呢。”转而又望向她，“没事吧？” 宋允棠摇头，“没事，就是没走过这么远的路，挺累的。” 赵巧娥也在她身旁坐下，从篮子里将水壶拿出来拔出塞子递给她，“先喝点水，等你休息好了咱们再去庙里拜拜。” 宋允棠点头，从她的手里接过水壶喝了一大口。 “娘之前来过这里吗？” 赵巧娥点头，“来过两次，一次是生了柱子和桩子半年后，一次是三年前，你被林家送回来的时候。” 宋允棠只是笑了笑，没再说话。 法云寺虽然不大，却是周边香火最旺的一个寺庙，今日来法云寺拜菩萨的人不在少数，有求姻缘的少女、求前途的男子，还有被扶上山求长寿的老人以及被父母抱着来求健康的孩子。 一个个神色虔诚，庄严肃穆。 宋允棠和赵巧娥在阶梯上坐了约莫一刻钟，才起身进了法云寺。 将几个饼子摆上祭台，一旁的小和尚给两人点了两炷香。 拜了菩萨之后，因为赵巧娥还要求签，宋允棠便提议先出去等着。 赵巧娥没有反对，只嘱咐她不要乱跑后，便满脸虔诚的握着手中的签筒，闭上双眼，嘴里念念有词，片刻之后，一只签子从签筒中飞出。 她不会解签，便拿给了一旁的和尚。 “大师，可否劳烦您解一下这支签？” “阿弥陀佛。”那和尚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之后，接过赵巧娥手中的签，看了看，又将签递还给了她，“施主所求之事，恐怕会颇费一番周折。” “近日可成？”赵巧娥问。 那和尚只是摇了摇头，“不可说。” “多谢大师。” 赵巧娥虔诚的朝着他合十行礼之后，在离开之前，添了十文钱的香油钱。 …… 宋允棠刚拜完菩萨来到寺庙外，便被一只大掌拉住胳膊绕过寺庙往禅房的方向走。 望着眼前熟悉的身影，她的心底有些不耐烦，奋力挣脱开那只大掌，蹙着眉冷声道，“林景曜，你有完没完？” 林景曜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伸手想要再次牵起她，“娘在后院的禅房休息，你跟我去见一见她。” 宋允棠赶忙后退两步，“你让我去我就得去？” 林景曜拧着眉，“那你今日来法云寺是为了什么？你别告诉我遇到我们只是巧合。” “你猜对了，还真是巧合。”宋允棠神色认真道，“我来之前也不知道你们在啊，要是知道你们在，我肯定会错开时间，不和你们撞在一处。” 第52章 了无大师 林景曜的神态软了下来。 “棠儿，你非要这样做吗？” 宋允棠突然觉得，她很有必要心平气和的跟林景曜谈一谈这件事。 “我曾经有一段时间确实存在再次回到林家想法，但我保证，那已经是过去了，现在的我，已经接受了宋家的生活，并不想被林家人打扰，当然了，林家对我有养育之恩，如果有需要，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会考虑。” 望了她好半晌，林景曜才轻声开口。 “法云寺的主持了无大师也知晓一些岐黄之术，娘因为深受头痛症烦扰才来的法云寺，我听说你会针灸？” 宋允棠点头，正要开口，只听得一道脆生生的声音从林景曜身后不远处传来。 “大哥，你怎么出来这么久？了无大师已经在给娘把脉了，娘叫我喊你回去呢。” 走近发现宋允棠也在这里，林昭昭的脸色有瞬间的僵持。 望着她的神情，宋允棠耸了耸肩。 “看样子，你的好妹妹要吃醋了。” 林昭昭敛尽眼底的嫌恶，冷冷道，“你休要在这里抹黑我，我才没有。”转而望着林景曜，“大哥，我们先回去吧，娘的身体要紧。” 林景曜嗯了一声，抬眸望向宋允棠。 “棠儿也一起吧？就当是我请你去给娘治病，事后我会给你支付诊费的。” 这一次，他的语气并没有强硬，而是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和恳求。 既然只是治病，还有诊费，宋允棠自然不会拒绝。 “好，不过我娘这会在求签，劳烦林大公子派个人通知她一下，以免她找不到我担心。” 林景曜点头，“应该的。” 说完，便叫身旁的阿旺去了。 林昭昭压下心底的妒意，“大哥，宋允棠什么都不会，让她去只会添乱，娘又没说要见她，万一她去了之后，娘的头痛症更严重了呢？” 林景曜摇头。 “娘不会。” 林昭昭有些激动，“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她不会？！” 见林景曜蹙着眉头望向她，林昭昭心底一慌，赶忙为自己找补。 “我的意思是，就算要将她带过去，至少也得问过娘的意思，大哥毕竟不知道娘心里的想法。” 可事关自家娘的健康，林景曜坚持自己的想法，“之前给娘看病的大夫说过，针灸有可能缓解娘的头痛症，棠儿会针灸，她比任何人都适合去见娘。” 林昭昭听罢，红着眼眶质问，“听大哥的意思，她适合见娘，我就是那个任何人了？” 林景曜耐着性子解释，“我没有这么说，昭昭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林昭昭的眼泪已经掉下来，她满脸委屈的哽咽道，“我就知道，哪怕我回到了林家，在你们心里，我还是不如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重要。” 她说完，朝着远处跑去。 林景曜有些担忧，“昭昭！” 自始至终，宋允棠都只是双臂环胸站在那里看热闹。 眼下见人都跑了，她才望向林景曜，“你的好妹妹跑了，不去追吗？” 林景曜略有些疲惫的摇了摇头，“不碍事，法云寺内还算安全，她想通了自然会回来的。” 他说着，望向宋允棠。 “走吧，我们先去禅房。” 宋允棠点头，抬腿跟上了林景曜，一路到了禅房外。 为了避嫌，禅房的门窗都打开着，房里除了林家主母庄文茵，法云寺住持了无大师外，还有林庚时和庄文茵的贴身嬷嬷赵嬷嬷。 远远的见林景曜领着宋允棠往这边走来，林庚时顾不上和宋允棠打招呼，他走出禅房。 “大哥，你怎么才来？昭昭呢？她不是去找你了吗？” “她刚才和我闹脾气，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你先去找找，我去禅房陪着娘和了无大师。” 林景曜说完，领着宋允棠便往禅房走。 在和宋允棠擦肩而过时，林庚时有些莫名其妙，似乎在疑惑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因为心底担心林昭昭，也没多问什么，直接小跑着离开了。 林景曜领着宋允棠进了禅房，“娘，了无大师，让您久等了。” 庄文茵揉了揉太阳穴，侧头往林景曜的方向望去，在看到他身后的宋允棠时，神情略微僵了僵，苍白的脸上闪过诧异。 “棠儿？你怎么来了？” “刚才偶遇林大公子，受他所托来给林夫人治疗头痛症的。”宋允棠望向了无大师，“不过想来有了无大师在，应该不需要我出手了。” 望着她淡漠疏离的神情，庄文茵的眼底闪过一丝心疼，她朝着宋允棠伸出手。 “过来，娘瞧瞧。” 从前，宋允棠在林家的时候，时常腻歪在她怀中撒娇。 毕竟养了十三年，对于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终究还是有感情的。 宋允棠僵在原地没有动。 虽然不讨厌面前这个妇人，却也不想和她过分亲密。 一旁的了无大师抚着须，眼底好似蕴着万般智慧，“宋姑娘终究不是从前的宋姑娘了，既然母女情分已尽，林夫人还是莫要难为人才好啊。” 听着他的话，宋允棠心底一紧。 这了无大师难道看出了什么？ 庄文茵更是心惊，她不解的望着他，“大师此话何意？” 了无大师只是摇着头，“不可说，不可说啊。”随后望向宋允棠，“宋姑娘还是快来给林夫人瞧一瞧头痛症吧。” 林景曜挑眉，“我娘的头痛症，了无大师也没办法吗？” 了无笑了笑，缓声说道，“术业有专攻，解说佛法，贫僧擅长，但治病救人，还是宋姑娘更胜一筹。” 庄文茵更惊讶了，“了无大师之前见过棠儿？” 了无大师摇头。 “并未。” 听到这里，宋允棠心里也有数了。 了无大师怕是有两把刷子的，只不过他好像并没有戳穿自己的意思。 往后非必要，还是不要经常往法云寺来为好，这种感觉，总归还是有点邪门的。 她走上前，朝着庄文茵的方向伸出手。 “我先探一探林夫人的脉搏。” 庄文茵捞起自己的袖子，将手放于面前的茶几上，美目中带着星星点点的疑问和探究。 三年前从林家离开的时候，宋允棠可并不会任何与医术相关的东西，短短三年不见，她的医术，竟连了无大师都知道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53章 居然不痛了! 片刻之后，宋允棠收回手。 “林夫人的头痛症，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严重的？” 庄文茵没有说话，是她身后的赵嬷嬷开的口，“三年前，得知孙姨娘将小姐和姑娘调换之后，夫人当时发了一通脾气处置了孙姨娘，之后就时不时会感到头痛，到后来越来越严重。” 她跟在庄文茵身边几十年了，宋允棠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 如今再见到，心底的情绪同样有些复杂。 宋允棠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她毕竟不是从前的宋允棠，对于面前这位林夫人的情感，实在是浅薄的可怜。 “是否伴有眩晕、失眠、泛恶口苦以及肋骨痛这些症状？” 赵嬷嬷眼神一亮，忙点头，“宋姑娘是如何知道的？” 宋允棠幽幽的望了她一眼。 “我是个大夫。” 一个大夫，能看出病人的问题所在，再正常不过，也恰恰说明了，她的医术不错。 听了她的回答，林景曜、庄文茵和赵嬷嬷皆是一愣，只觉得眼前的少女看着陌生，和印象之中的那个宋允棠，有着巨大的区别。 “棠儿何时学的医术？”庄文茵问。 宋允棠抬头望了她一眼，“离开林府之后学的。” 此刻在好似看透一切的了无大师面前，她可不敢多说一句，就怕他跳出来诈尸，将自己的秘密捅出来。 庄文茵点头，“难怪。”转而又问，“可是因为宋家日子清苦，才学了这么一门技艺傍身？” 宋允棠的动作顿了顿，“可以这么认为。” 庄文茵眼底的疑惑并未散去，哪怕宋允棠从离开林家之日开始学，满打满算也才三年多点时间。 三年多时间，医术竟比了无大师还要厉害了？ 宋允棠望着她，“林夫人的头痛症，起因在肝，而不在脑，许是之前的大夫将注意力集中在您的脑部，所以病情迟迟得不到缓解。” “棠儿有什么依据吗？”林景曜在一旁问。 少女的脸上洋溢着自信。 “肝阴不足，肝阳亢盛，风阳上扰头目，故头痛而眩。肝火偏亢，上扰心神，致心烦易怒，这是睡眠不好的原因。肝开窍于目，阳偏亢，故见面红目赤肝胆之气横逆，胃失和降，所以泛恶口苦。肋为肝之分野，肝火内郁，肋骨也会受到影响。” “这种脑部经络疼痛，疏风止痛的药，应该也起不到太明显的效果才是。” 宋允棠说着，将目光望向庄文茵身后的赵嬷嬷。 只见赵嬷嬷点头，“姑娘说的是，就是因为吃药得不到缓解，才会将夫人折磨成这番模样。” 林景曜又问，“棠儿，娘这种情况，治疗起来困难吗？” 宋允棠摇头，“不是多困难，前期可以针灸疏通经络，缓解疼痛，再搭配天麻钩藤饮平肝潜阳，保持心情舒畅的话，半个月左右应当能好。” 许久未说话的了无大师突然笑了起来。 “贫僧方才说，林夫人这病在心，夫人还不信，现在可信了？” 庄文茵尴尬一笑，“大师说的是。” 了无大师站起身，“寺中还有事，贫僧便不在这里逗留了，几位施主请便。” “大师慢走。” 了无大师走后，宋允棠从袖中拿出了银针，“林夫人头痛的厉害的话，我可以先为你施针缓解。” 庄文茵闭着双眼点了点头，脸色越发的苍白。 宋允棠走上前，将银针放于茶几上，从中抽出银针先扎入庄文茵的凤池、百会等穴位为她缓解疼痛，疏通经络。 之后因为针灸的地方在身体部位，便让林景曜离开禅房，守在屋外。 关闭门窗后，又采用补法针对庄文茵的太冲、肝俞、期门几个穴位进行针灸。 前前后后耗费了小半个时辰，庄文茵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只觉得脑袋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又惊又喜，“居然不痛了！” 赵嬷嬷也很为她高兴，“太好了！夫人被头痛症折磨了这么多年，终于有治了，宋姑娘这一手针灸之术，当真是出神入化。” 宋允棠在一旁收着银针，“缓解疼痛只是暂时的，接下来这段时间，林夫人可以多出去散散心，过去的事情该翻篇了，让曾经的阴影束缚自己的将来，这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庄文茵敛去脸上的笑容，望着宋允棠，由衷的道，“谢谢棠儿。” 宋允棠摇头，“夫人不必谢我，我给夫人治病，林大公子是要给我支付诊费的。” “虽然已经不是母女，但在我心里，你就还是跟我的女儿一样。”庄文茵拉着宋允棠的手，“总归是母女一场，可否不要再叫我林夫人了？听着过于生疏。” “那应该叫什么？” “叫我伯母吧。”庄文茵笑的一脸温和，“我应该比你爹娘长一两岁，叫声伯母也不算占你们家的便宜。” 宋允棠点头，“好。” 被林庚时终于哄好带到屋外的林昭昭听着禅房里的对话，气的双拳攥的紧紧的，尖尖的指甲掐的掌心的肉一阵生疼。 林庚时见她神色有些不自然，轻轻晃了晃她的胳膊。 “昭昭，你怎么了？” 林景曜听见动静，也往林昭昭的方向望去，在看到她脸上的神情时，心底略有些无奈。 平日里看着乖巧懂事，一碰到棠儿的事，她总忍不住要去比一比，之前刚来林家的时候，还会收敛一二。 时间长了，竟越发的滋长了这种心态。 许是这几年太过纵容她了。 林昭昭笑的一脸牵强，“没事。” 就在这时，禅房的门被推开，给庄文茵开好药方之后的宋允棠走了出来。 她没有理会林庚时和林昭昭，而是望向林景曜，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刚才已经施针缓解了林夫人的头痛，这会看着脸色好多了，接下来要注意病人的情绪，最好不要让她经历大喜大悲，治疗起来会更快。” “接下来应该还要继续施针的吧？”林景曜问。 宋允棠点头，“针灸隔日一次就行，林夫人说你们马上要回慈乐镇了，我后天直接去林家。” 第54章 我是不会再回林家去的 林景曜嗯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银锭子来。 “这是诊费。” 宋允棠拿在手里掂了掂，约莫十两，她将银子递了回去，“我身上没钱找零。” 林景曜摇头道，“不用找。” 宋允棠不由分说的将银锭子放回他手中，“那不行，一码归一码，诊病施针开方，加上后期的五次针灸，按照行价是三两，我也只会收三两，多的一分不要。” 这是她行医的原则。 望了她好一会，林景曜才无奈的叹了口气，让身旁的阿旺给宋允棠付了三两碎银子。 不过心底，对于宋允棠的为人，却越发的欣赏了。 宋允棠一笑，将碎银子收入自己的荷包中。 “多谢，我先走了。” 自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过林庚时和林昭昭，和林景曜说了一声，便大步离开。 林昭昭望着她的背影，终是没忍住将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宋允棠，你这段时间搞这么多小动作，不就是想见到娘，收获她的同情吗？我该恭喜你，终于做到了。” 顿住脚步，回头望着嫉妒心爆棚的林昭昭，宋允棠只是淡淡一笑。 “是啊，夙愿得偿，我们往后怕是还有不少见面的机会呢。” 说完，摆了摆手，回头收起脸上的笑容，迅速离开了几人的视线，往法云寺的前院走去。 林昭昭见状，几乎是抓狂似的跺着脚。 想恶狠狠骂宋允棠几句，但考虑到两个哥哥都在旁边，不想破坏自己在他们心目当中的印象，便只能奋力忍着。 一旁的林庚时见状，不住的抚着林昭昭的后背，转而望向林景曜。 “大哥，你怎么突然将棠儿带来了？之前也没听说过她会医术，万一这一切都是她的计谋……” “我相信她。”林景曜摇头道。 一个有真才实学的人，根本不会缺银子花，更不屑用这些计谋，她那一手医术，到哪里都不会过的太差。 否则直接以医好自家娘相要挟获得进入林家的机会就行了。 只要她说，他就会同意的。 但是她没有。 甚至连诊费都和他算的清清楚楚。 想到这里，他心里竟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林庚时则是蹙着眉，“大哥也被她迷惑了吗？” “不是迷惑。”林景曜说着，指了指禅房的方向，“先去看看娘吧，时间不早了，等会在法云寺吃了斋饭，咱们也该回去了。” …… 宋允棠从法云寺出来的时候，赵巧娥正提着篮子在门口四处张望着寻找她的身影。 见到宋允棠，赵巧娥好似松了口气，上前牵着她的手，笑的一脸温和。 “走吧，咱们回家。” 宋允棠低头望着拉住自己的那只手，因为长期做家务活的缘故，这只手的骨骼有些大有些硬，她将自己抓的有些紧，却又像怕将她抓痛了，就这么松一下紧一下，不一会掌心便冒出了丝丝细汗。 宋允棠并不习惯这般被人握着，只是又不太好直接甩开她。 “怎么了？求的签不合心意？”她突然问。 赵巧娥一愣，放缓了步子，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不算好也不算坏吧。” “那就行了，过犹不及。”宋允棠将自己的手从她的掌心抽出，“林夫人得了头痛症，刚才是林家大公子请我去给她看病，才耽搁了一会。” 赵巧娥没想到宋允棠会跟她解释。 “我知道，林大公子差人来和我说了。” 她说着，从篮子里拿出了一个油纸包，将其中一张糙米饼递给了宋允棠。 “到饭点了，先吃点饼子应付应付吧，等会脚步快一些的话，说不定还能赶上回村的牛车。” 宋允棠接过糙米饼咬了一小口，“从岔路口到村里也就两刻钟，坐牛车确实不划算，这一路都走过去了，不差那几步。” 赵巧娥低头咬着另外一张糙米饼，话语中带着内疚和心疼。 “娘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这种话会从棠儿嘴里说出来。” “人嘛，享受得了荣华富贵，自然也要忍受得了粗茶淡饭。”宋允棠回头望着她眼眶泛红的模样，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我是不会再回林家去的。” 赵巧娥怔住，一时间，吃东西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宋允棠没再看她，她转过身，一边啃着干硬的糙米饼，继续往前走着。 “从前于我，恰似飞鸿踏雪泥，如果有朝一日我要离开你们，那一定是我对你们失望了，而不是我嫌弃你们贫穷，更不会是因为林家的关系。” 赵巧娥机械一般嚼着嘴里的食物，仔细思考着宋允棠刚才说的那番话。 虽然有些词句她没法理解，但却也听出来，自己这个女儿，已经真心实意接受了现在的生活。 她蹭了蹭眼角，快步上前，将篮子里的水壶拿出，拧开塞子递给了她。 “喝口水顺一顺吧，饼子太干了。” “谢谢。” 宋允棠朝着她笑了笑，伸手接过后，往嘴里倒了一小口将食物咽下去。 两人下了清庵山，往前走了大约一刻钟，听得身后传来马车轱辘在路上滚动的声音，两人都没多想，只是往路边走了走，将中间的道让了出来。 下一刻，马车经过他们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车窗帘子被掀开，露出了赵嬷嬷的笑脸。 “宋姑娘，夫人邀你们上马车，正好顺路，可以载你们一程。” “那就多谢伯母了。” 宋允棠乐得少走一段路。 和赵巧娥一起爬上马车才发现，林昭昭也在车里，在望见宋允棠时，林昭昭面部肌肉都抖动了一下，只是因为庄文茵和赵巧娥在，才克制着自己没有将对宋允棠的厌恶表现出来。 见两人进了车里，早已经跳下马车的赵嬷嬷恭恭敬敬道，“夫人，奴婢上两位公子的马车去了。” 庄文茵嗯了一声，望向赵巧娥和宋允棠。 “两位随便坐。” 赵巧娥拉着宋允棠坐在了一起，“叨扰林夫人了。” 庄文茵淡笑，“不碍事，棠儿这孩子如今唤我一声伯母，咱们两家往后说不定还有走动呢。” 第55章 买卖 赵巧娥有些紧张的搓着自己的膝盖，没有再多说什么。 至于林昭昭，因为上次在榕树村针对宋允棠这件事，赵巧娥心里对她还有隔阂，便没有主动和她打招呼，倒是宋允棠毫不避讳的朝着她招了招手。 “林小姐，你看我之前说的准不准？我就说我们往后还有很多见面的机会吧？” 那神态，看着乖巧友好，但只有林昭昭能看出来，宋允棠那是在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衣袖下的双拳攥的很紧，终是没忍住哼了一声，将脑袋扭向窗外。 庄文茵作为林昭昭的母亲，又是在后宅里待了这么多年的女人，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思？ 但眼下有赵巧娥这个外人在场，她也不好在马车上教育她，尴尬一笑之后，马车上安静下来。 一路无话，终于到了岔路口，宋允棠和赵巧娥在与庄文茵道谢之后下了马车。 看着前一辆马车离开之后，后一辆马车在经过两人之时慢了下来，林景曜撩开车窗帘子，望着宋允棠道，“棠儿，路上小心。” 宋允棠摆了摆手，和赵巧娥转身往榕树村走去。 …… 回到家的时候，已是未时。 “棠儿！”宋劲元满脸兴奋的跑向宋允棠，拉着她去了猪圈，揭开其中一个水桶上湿润的薄布，“你看，黄豆居然这么快就发芽了！” 宋允棠伸长脖子往里看了眼，“温度高，发芽快很正常，明日长一天，后天就能拿到镇上去卖了。” 宋劲元双眼一亮，“这么说起来，我后天可以和你们一起去见未来妹夫？” 宋允棠眉头一挑。 “能不能成还两说呢，别叫的这么早。” 宋劲元赶忙将桶里的棉布盖好，随着宋允棠出了屋之后关紧了猪圈的门。 “娘不是说吴家条件不错嘛？” “条件不错我就要答应了？”宋允棠望向宋劲元，小声问，“大哥大嫂成亲之前难道没有先对上眼？” 宋劲元摇头，“我们的婚事是两头长辈操办的，掀开盖头之前我连你嫂子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 宋允棠抿了抿唇，突然觉得和他说话没了意思。 “那就当我没问。” 说完，回屋休息去了。 宋劲元疑惑的抓了抓脑袋，寻思他刚才也没说错话，怎么突然就不理他了？ 摇了摇头，也回了房间。 晚饭的时候，刘香云将自己腰间的钱袋子取下，将里面的铜板全部倒在桌上往宋允棠的方向推去。 “棠儿，这是今天卖洗头水收的六十五文钱，你清一清数。” 宋允棠一怔，“昨晚上不是都嫌贵吗，今天还有人来买？” “看到买了的人显摆了呗。”刘氏笑着道，“咱村里人得亏是手头上没有，否则指不定得显摆成什么样子呢。” 宋允棠笑了笑，也没数，直接将桌上的铜板收入了自己的钱袋子里。 今天的收获还真是不小，手上抓着钱，倒是让她踏实了不少。 …… 到了和吴家约定见面的日子。 一大早，宋劲元就将最先发的那一批黄豆芽全部装进了竹簸箕中。 四个桶加一个澡盆子发的黄豆芽，正好将两个簸箕装满。 他又另外泡了一升半黄豆，打了一竹筒喷洒黄豆芽的水放在簸箕中盖上湿棉布之后，用扁担挑着和宋金保、宋允棠一块出发了。 三人步行到了镇上，和吴家父子约定的时间还有大半个时辰，便一起去了东街的集市卖黄豆芽。 来的虽然不算早，但如今天热，家家户户菜园子难产，卖菜的人并不算多，很快就找到了一个相对不错的位置。 宋劲元将簸箕放在地上，揭开棉布先给豆芽菜洒了水。 “卖豆芽菜了，三文钱一把。” 家里没有秤，便只能凭感觉抓。 有宋劲元和宋金保父子两个在这边看着摊位，宋允棠也不必要一直站在旁边盯着。 抬眼望见集市出入口处那个糕点铺子，明明没有吃过枣泥酥，这会竟有些想念那个味道。 想着这几天也算小赚了点，抬腿便往糕点铺走去。 花十八文钱买了份枣泥酥，当即拿了一块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刚一回头，便遇到了林庚时。 两人皆是一愣，似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随后，宋允棠没有理会他，直接越过他走向不远处的宋金保和宋劲元。 “爹，大哥，尝尝。”她说着，将手中油纸包中的糕点递向两人。 宋金保一看，这糕点倒是精致，闻着也香，不过总共才五六块，他摆了摆手。 “爹就不吃了，你吃。” 宋劲元也一边收钱一边说，“我这会忙着呢，妹妹自个儿吃吧。” 蹲在旁边买豆芽菜的大妈望宋允棠的方向望了眼，笑道，“姑娘还是个有福气的人呢。” 听着这话，宋劲元一高兴，就给那个大妈多抓了一小把豆芽菜。 “大娘慢走啊。” 那大娘乐的合不拢嘴，“哎，要是好吃，明儿还来你这里买。” 宋允棠往两个簸箕的方向望去，不过就是走开了一小会，其中一簸箕居然就快要空了。 四处望了望，和别的菜农相比，他们的豆芽菜菜价并不算高，这些人又都没吃过，自然是要格外畅销一些的。 林庚时买了一份枣泥酥之后，往宋允棠的方向望了眼，也没有去打扰她，火急火燎的便回林家去了。 宋允棠站在一旁慢条斯理的吃完第二块枣泥酥，两簸箕豆芽菜已经被全部卖完。 宋劲元第一次在镇上摆摊做买卖，能赚到钱，满心愉悦。 他将东西一收，用扁担挑起两个空簸箕。 “爹，棠儿，你们先去玉春茶楼找周媒人吧，我将东西放到孙大爷的牛车上就过来。” 宋金保点头，“好。” 宋劲元的速度不慢，宋金保领着宋允棠在踏入玉春茶楼之前，宋劲元气喘吁吁的赶到了这里。 “爹，棠儿。” 宋金保没好气的望着他道，“瞧你这上气不接下气的像什么样子？没得在未来亲家面前失了棠儿的面子。” 宋劲元听罢，赶忙直起腰平复自己紊乱的呼吸。 宋允棠则一脸怪异的望着两人。 一个未来妹夫，一个未来亲家？ 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开始乱叫。 不愧是亲父子。 “客官想喝点什么？”见有人来，茶楼的小二赶忙迎了上来。 宋金保没有应他的话，往茶楼中环视了眼，随后指向不远处朝着他招手的周媒人，“我们找人。” 第56章 隐瞒 “三位里面请。” 小二朝着茶楼里头做了个请的手势，宋金保便领着宋允棠兄妹俩走了进去。 这会，吴家父子还没到。 周媒人招呼三人坐下，各自给他们倒了杯茶水。 “东明村到慈乐镇要远一些，眼下还未到约定的时间，几位再等等。” 宋金保摆手道，“无妨，是我们来的早了些，能理解的。” 宋允棠一边喝着面前的茶，一边四处打量着，这处茶楼倒是不小，上下两层，上边是雅间，下面是堂食。 可能因为此刻是上午，客人并不多。 周媒人也没点别的东西，只上了一壶茶，所以茶楼中的小二并不如何往这边来。 吴家父子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两刻钟。 在看到已经落座的父子三人时，面上略闪过惊讶。 吴父很快反应过来，望着宋金保满脸歉意，“亲家，真是不好意思，路途远了些，来迟了。” 众人忙起身。 宋金保笑道，“不怪老哥，也是我们到的太早。” 吴父赶忙拉着吴琸给几人介绍，“这是犬子吴琸，我代他向诸位问好了。” 明明本人在场，却还要人代为问好，让众人心底感到疑惑，一时间却也并未多问什么。 周媒人赶忙将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 “来来来，两位快坐。” 这张茶桌不大，总共四个位置，宋劲元见状，自是也识趣的起身站在了自家父亲身后，将位置让给了吴家父子。 四人落座。 宋金保正对面是吴父，宋允棠的对面则是吴琸。 宋允棠倒是大大方方的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吴琸抬头往她的方向望了眼后，自卑的连脑袋都不敢抬起来。 吴父打量了眼宋允棠，对于这位未来的儿媳妇极为满意。 不愧是大家族里出来的，仪态气质就是好，人也大方，比较之下，倒是自家的儿子逊色了些。 “上次内人从榕树村回家之后就一直在家里夸宋姑娘，今儿见了，宋姑娘果然端庄大方。” 自家女儿被人夸，宋金保自是乐的哈哈笑。 “亲家谬赞，我们家棠儿哪哪儿都好，就是从小没受过什么委屈，往后到了吴家，还请亲家多担待。” 这吴琸话虽少，看着却是个老实的，在这样的人面前，自家女儿至少不会吃了亏去。 吴父忙道，“这是自然，我们家就琸儿这一个孩子，往后宋姑娘到了吴家，那就是我们的亲生闺女一样，对待自家闺女哪有不上心的？” 宋金保听了很是满意，连连点头。 宋允棠清了清嗓子，凑近他小声提醒。 “爹，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少说两句。” 宋金保知道宋允棠的意思，转而望向吴琸，“准女婿怎么连句话都不讲？这是看到我们家棠儿，害羞了？” 吴琸往宋金保的方向望了眼，尴尬一笑。 吴父往自家儿子的方向瞥了眼，随后带着歉意望向宋金保，“其实有件事，我们之前确实有所隐瞒。” 宋金保恢复严肃，“老哥请说。” “我们家琸儿从小乖巧懂事，和别的孩子并无区别，谁知九岁一场高烧之后，突然就失语了，一直到如今口不能言。”吴父叹了口气，“之前之所以没对外说，是因为我们一直觉得这个毛病能治，只是没有找到医术好的大夫。” 宋允棠了然，原来吴琸的问题在这里。 一旁的周媒人听罢，捶胸顿足道，“哎哟，你们之前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啊，你们不是说吴琸只是不善言辞吗？你们这是要坑死我啊。” 望着宋金保冷下来的脸，吴父越说越没了底气，只能陪着笑道歉。 “希望老弟不要生气，你们要是介意，这桩亲事就算了，毕竟是我们隐瞒在先。” 望着自家爹小心翼翼的样子，吴琸心底也有些不是滋味。 这几年，家里也让媒人介绍了几桩婚事，但近地方的人家都知道他的毛病，没一个姑娘愿意嫁给他，之后爹娘就将目光放到了外村。 没想到这个外村的姑娘也是个怪的，还得亲自见一见他本人才能做决定。 要不是家里着急，原本他也是不愿来的。 宋金保还没说话，他身后的宋劲元已经沉不住气了。 “什么意思？他不能说话？”他面上有些气愤，望着自家爹道，“爹，你倒是说句话啊，咱可不能委屈了妹妹。” 宋金保也生气他们的隐瞒，只是吴父都这么低声下气的道歉了，都是为人父母的，自然也不好去戳别人的痛处。 “这件事，确实是老哥一家有错在先，在说亲一事上都不坦诚，后续的事情，我看还是没有必要再继续了吧。” 自家女儿手脚健全，花容月貌的，又有本事，自是不能嫁给一个哑巴。 本是预想当中的结果，父子两个脸上却都出现了灰败之色。 眼下人家不想再继续谈这桩婚事，他们也无话可说。 “棠儿，咱们走。” 宋金保说着，站起身来。 然而，宋允棠却没有动，她望向坐在自己右手边的吴父，“倒不是我嫌弃吴琸有失语症，只是你们隐瞒在先，眼下这桩亲事谈的不愉快，肯定是成不了的。” 转而又道，“不过我懂一些岐黄之术，如果吴叔信得过的话，我或许能为吴琸看一看哑疾。” 吴父往吴琸的方向望了眼，转而看向宋允棠。 “真的吗？” 宋允棠点头，“自然，只不过诊费……” 吴父拍着桌子道，“只要姑娘能治好我们家吴琸的哑疾，诊费我们愿意出！” 虽然不知道面前这个姑娘的本事，但他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只要有机会，他就愿意去尝试。 “好。”宋允棠望向吴琸，“你是完全不能发出声音吗？” 见吴琸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宋允棠又继续道，“你如果不回答我，我没办法替你治病，我相信，你自己也是想早日恢复正常的吧？” 既然九岁之前正常，那他曾经肯定是会说话的，哪怕声带和脑神经受损，至少也能用气声说话，虽然声音会很小。 许是失声之后自卑，才导致了如今这一局面。 第57章 你很缺钱? 好半晌，吴琸才抬头望向她，张了张嘴，用气声说了个很短促的“想”字，短促到几乎让人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但很快，他又将脑袋栽了下去。 吴父有些激动。 “这孩子自从失语之后，就一直不敢张嘴说话，哪怕是气声都没有过。” 宋允棠起身，走近吴琸，食指中指并拢贴在他的脖子一侧。 “你说句话试试，不发出声音也没关系。” 自她触碰上去的那一刻，吴琸一个激灵，整个人笔挺的僵了起来。 宋允棠感受到了他的不自在，声音温和。 “不必紧张，我只是想感受一下你的声带。” 吴琸听后，再次鼓起勇气，用气声说了几个字。 宋允棠收回贴在他脖子上的手，捏住了他的脉搏。 吴琸一动不敢动，只是定定的望着捏在自己腕上的那只手，纤细白嫩，一看就是不常做活的。 吴父见状，赶忙站起身，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了宋允棠。 “宋姑娘，你坐。” 宋允棠在他的位置坐下，一手捏着吴琸的脉搏，“张大嘴，尽量发出‘啊’的音。” 望着面前姑娘神色认真的模样，吴琸照做了。 片刻之后，宋允棠收回手，“声带确实有些受损，当时没有及时得到治疗才会将问题延续到如今。” 还有些别的原因，比如脑部的语言中枢也有受到一些影响，需要针灸进行刺激恢复，只是考虑到在场之人听不懂，便没有多说。 “能治吗？”吴父赶忙问。 宋允棠点头，“能治，针灸和药物同时治疗一段时间，后期回去自己多练习说话就能痊愈，只是东明村太远，我恐怕不便往那边跑。” 吴父也有些为难。 “这……” 宋允棠明白他的顾虑，“这样吧，我先为吴琸施针一次，不出意外的话，第一次针灸之后他应该能发出点声音来，如果吴叔觉得有希望，咱们后期再做安排。” 吴父赶忙点头，“行。” 要是通过这次针灸能发出声音，他立马为儿子在慈乐镇租一间屋子，再将自家婆娘叫来这里照顾他，直到治疗结束。 宋允棠没有回避，当着茶楼中众人的面，从袖口掏出了小包裹，展开之后，直接取了针给吴琸进行针灸。 银针扎入四神聪、百会、风池、神庭、太阳穴等数个穴位之后，还对他的语言一二三区三个部位进行了刺激。 针灸结束，宋允棠收起银针，她双目望着吴琸，无比肯定道，“现在你应该能发出声音了，试一试。” 吴琸张了张嘴，却不敢发出声音。 从前被太多大夫治过，每次都是失败告终，他害怕再次面临失败。 宋允棠没有逼迫他，只是温声道，“别怕，你可以的，就算这次不行，以后多练习也一定可以。” 望着面前这个年纪比他还要小三岁的姑娘，吴琸没来由的信了她。 他张开嘴，发出了“啊”的声音。 虽然嘶哑低沉，能发出的声音也很轻微，可能发出声音，对于他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原本安静的茶楼中，包括宋金保和宋劲元在内，全都发出了惊叹声。 密切关注吴琸的吴父自是也听到了，激动的不能自已。 “能发出声音了！琸儿，你能发出声音了。” 吴琸捂着自己的嘴，红着眼眶不敢相信。 宋允棠浅笑着将手中的药方递向吴父，“这还只是个开始，后期要不要继续治疗，吴叔回去和家人商量商量吧，这次的针灸加诊金，一共是一百八十文，后续只是针灸的话，会便宜一些。” 虽然心疼银子，但为了儿子，吴父还是咬牙从自己的荷包中掏出碎银子付了诊费。 “多谢姑娘，我们后期如果继续治疗的话，大约还得要几次针灸？” 宋允棠实事求是道，“七到八次左右，隔日一次，需要半个月时间，有了这一次的效果，我能跟吴叔保证，每一次效果都会比上一次更好。” “那我们后续还要继续治疗的话，是去榕树村找姑娘吗？”吴父又问。 宋允棠想了想，“就在慈乐镇也可以，吴叔安排好之后，可以去城南郊外找一个叫木冬的人，他应该会乐意帮你传递消息。” 就在这时，早已等在茶楼门口处的林景曜大步走来。 “棠儿。” 宋允棠回头望了他一眼，知道他是要接自己去林家给庄氏复诊的，便望向宋金保和宋劲元。 “爹，大哥，我还得去林家给林夫人复诊，你们先回去吧。” 宋金保往林景曜的方向望了眼，许是因为换女儿一事是他们家捣鼓出来的事，对林家实在是没什么好印象。 “不好吧？等你处理好林家的事情，回榕树村的牛车都已经离开了，我们得和你一起才放心。” 林景曜开口道，“放心吧，等会棠儿给我娘施了针，我亲自将她送回榕树村。” 宋金保父子两个对视一眼，又望向宋允棠，见她点头，好像也没了拒绝的理由。 “那就劳烦林大公子了。” “客气，在我心里，棠儿一直都是我的妹妹，照顾妹妹是应该的。”林景曜说完，朝着众人微微颔首，领着宋允棠往茶楼门口走去。 宋允棠随着林景曜离开之前，还将周媒人的十文钱茶钱给付了。 “周媒人，今儿实在不好意思，让你空折腾一趟了，茶钱我请了，就不劳您破费。” 周媒人见状，原本有些不满的情绪，这会也因为宋允棠的举动而烟消云散。 “多谢宋姑娘。” 吴琸起身望着宋允棠离开的背影，以及走在她前方身着锦服、玉树临风的林景曜，他突然觉得，这门亲事没有成功是对的。 这般出色的姑娘，他配不上。 …… 往林府走的路上，林景曜有些好笑的望着宋允棠。 “将相亲对象处成了自己的病人，也就你做的出来。” 宋允棠瞥了他一眼，“有钱赚当然得抓住机会，我又没偷没抢的，为什么做不出来？” 林景曜点头，“也是。”转而又望着她，“你很缺钱？” 第58章 要她忍让? 宋允棠指着自己的脸，“没看出来吗？我脸上就差写上很穷两个字了。” 望着她的样子，林景曜突然觉得，这个三年没怎么接触过的妹妹现如今还挺有趣的。 自从她离开林家以来，两人好像没有这么心平气和的说过话。 “既然缺钱，我给你银子你为何不要？” 宋允棠摇头，“别人的钱我拿着心里不踏实。” 听着她这话，林景曜心底有些不好受，他认真的望着她。 “棠儿，我永远会是哥哥。” “可在我心里，你已经不是了。”宋允棠笑望着他，内心极其平静，“从前在林家，我确实要感谢林大公子的关照，往后有需要，如果我能做到的话，不会推辞。” 说完，脚步加快了一些。 林景曜跟在她身后，一颗心好像被一只大掌攥住了一般，只觉得胸口闷的很。 两人很快就到了林府。 印象中，原主也有挺久没来这里了，林府倒是跟她三年前离开时并无区别。 她被林景曜领到庄文茵院中的时候，林庚时和林昭昭也在那里。 林昭昭坐在庄文茵身旁，倚靠在她的肩膀上，一副母慈女孝的场景，在看到宋允棠来时，也并未起身，还满脸得意的往她的方向望了眼，似是在宣示主权一般。 宋允棠嘴角噙着笑。 如果是原主，可能还会伤感一二，她对庄文茵可没有半点的感情。 林昭昭见她半点生气或者嫉妒的情绪都没有，心底不由升起了一丝挫败感。 她坐直身体，狠狠瞪了宋允棠一眼。 宋允棠没有理会她，而是朝着庄文茵行了一礼，“伯母，我来给你复诊了，这几日感觉如何？” 庄文茵笑着道，“吃了你开的药，这两日身体果然轻松多了。” 看她的气色，倒是比上次在法云寺看到的时候要红润了许多。 宋允棠先是探了探庄文茵的脉搏，随后从袖口取出了银针。 “我先给伯母施针吧。” “好。”想着身体上还得扎针，她赶忙望向屋中几个儿女，“你们都出去吧，棠儿和赵嬷嬷留在这里就行。” 林景曜和林庚时闻言，都依言出去了，倒是林昭昭，并未有要离开的意思。 “娘，我也可以在这里陪着你。”她满脸乖巧道。 “不用，娘还得扎针呢，你别在这里被银针吓着了。”庄文茵拍了拍她的手背，“跟哥哥们先出去吧，等会结束了，咱们一起用餐。” 林昭昭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她如果是从小在大户人家长大的小姐也就罢了，偏偏她不是，区区银针，她怎么可能会害怕？ 这么说，只是不想她留在房中罢了。 只是眼下庄文茵已经发了话，林昭昭剜了宋允棠一眼后，与庄文茵行了礼便离开了房间。 自始至终，宋允棠都是似笑非笑的神情，丝毫未将她的小动作放在眼中，这般淡定的模样，让林昭昭心底越发的抓狂。 施针的时候，庄文茵望着宋允棠，声音缓和道，“棠儿，我知道昭昭每每看到你都会忍不住耍些小性子，之前那些年她也确实是受委屈了，总归是无伤大雅，还希望你多担待一些。” 宋允棠的动作一滞。 林昭昭可不止是耍小性子那么简单，她是想让所有人都孤立自己，这种做法，无异于杀人诛心。 原主当初想不开，林昭昭绝对也是做了贡献在里边的。 而庄文茵这话，显然是想让她忍让林昭昭呢。 可之前将原主换到林家，是林家人所为，并非是宋家人故意为之，现如今搞得倒像是她欠了林昭昭似的。 宋允棠恢复手中的动作，当作没听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我娘总说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不好，偏我这性子也受不得委屈，不过既然伯母开了这个口，只要林小姐不过分，我最多就是动动嘴，总归是无伤大雅，大家气一气的，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庄文茵听着宋允棠无比轻巧的话，神情一滞，一时间竟不知道要如何接茬。 好半晌，她叹了口气。 “棠儿，你这么聪明，应该懂我的意思，你在林家的那些年，我自问从未亏待过你，你既然代替昭昭享受了那么多年的荣华富贵，我也不要求你报答，就在言语上让一让她可好？” 听到这里，宋允棠笑了。 之前二哥说，她要是真回林家，肯定会受委屈。 他一个农户人家长大的大老粗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原主怎么就看不透呢？ 这里对于从前的她而言是家，对于现在的她而言，无异于一个火坑。 这家人对她，兴许还是有些感情在的，但如果真的回到了林家，一旦有了矛盾，在她和林昭昭之间，林家人肯定会毫不犹豫选择林昭昭。 长此以往，精神加肉体上的折磨，日子绝对比宋家要难熬的多。 “你笑什么？”庄文茵不解的望着她，“我是觉得，往后咱们要时常走动的话，你和昭昭见面的机会就多了，在我心里，你们俩都是我的女儿，若是姐妹不和，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帮谁都不是，到时候难免叫外人笑话。” 宋允棠微微颔首，“林夫人好意，棠儿心领了，只是棠儿实在无意攀员外府高枝，只想安安静静在榕树村过自己的小日子。” 庄文茵听出了宋允棠话里话外的疏离。 “棠儿这是怪我了？” 宋允棠淡淡摇头，“林夫人又没对我做什么过分的事，我为何要怪夫人？” 接下来，两人都没说话。 宋允棠施针结束，拒绝了庄文茵的好意，没有留在员外府用餐，约定好隔天再来施针便直接离开了员外府，她走的匆忙，林景曜得知消息的时候，早便不见了人影。 宋允棠走后，庄文茵问一旁的赵嬷嬷。 “嬷嬷，你说我刚才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她竟连对我的称呼都变了。” 赵嬷嬷作为局外人，自是比庄文茵这个局内人要看的清楚。 “夫人既然在乎宋姑娘，就不该说出这种叫她让着小姐的话，眼下这么一说，她怕是以为夫人偏心了。” “难怪。”庄文茵叹了口气，“可我能怎么办？昭昭那丫头你是看到的，哪次碰着她不吃瘪？我也是怕她将自己给气坏了。” …… 第59章 你和我定亲好不好 午时将过，宋允棠离开员外府之后，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叫了。 之前在集市买的枣泥酥，剩余的几块已经让宋劲元带回家给嫂子吃了，这会身上没了吃的，只能去街上现找。 还是之前的那个面摊。 花了六文钱，吃了一碗面，喝了大半壶水。 吃饱喝足，稍作休息便起身往回走。 从慈乐镇出来的时候，路边茶棚里面已经没了孙大爷的身影，大树下也没了牛车，显然是已经离开了。 宋允棠加快脚步往榕树村的方向走，想尽快回到家中。 大约走了一刻钟，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回头望去，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三个男人。 其中一人她认识，正是十里村黄家的黄和玉，另外两人身形壮硕，一副家丁的装扮。 不用想也知道没好事。 宋允棠撒腿就跑，她这小身板根本就不是三个成年男人的对手，一旦落入他们手中，今天就危险了。 望着仓皇逃跑的宋允棠，黄和玉大笑。 “棠儿，你说你是不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之前念在林家的面子上，虽为妾室，好歹也将礼数做周全了，谁知你如此不知好歹，竟还撺掇徐先生在县令大人面前给我爹上眼药，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林昭昭说的没错，徐先生他不敢动，宋允棠不过就是个农家姑娘。 徐先生帮她是情分，但那次碰到说不定就是碰巧，所以管了这桩闲事，况且那徐先生一副病殃殃的样子，怕是也没心思再去管她。 宋允棠没有理会他。 如果在面前这条道上跑，没有遮挡物很快就能被他们抓到，道路两旁有农田和树林。 农田同样无处藏身，唯独进林子里还能有一线生机。 正这么想着，林子的方向，徐青野突然从一株大树后探出了半个脑袋，只是在她面前一晃便缩回去了。 见到他的那一刻，宋允棠竟觉得心里踏实了不少。 她微勾唇角，朝着徐青野所在的那株大树跑去。 此刻和她还有些距离的黄和玉几人方才并未往林子的方向望，见宋允棠往山上跑，也赶忙随着她往山上追。 宋允棠刚吃饱饭，这会力气还是有的，几步来到那株大树旁，便被徐青野伸手拉到了树后，转而踩着一旁的枯树干沿着山坡滚了下去。 两个家丁距离太近来不及反应，其中一人被枯树干撞倒翻滚下去，另一人虽没滚下去，却也被绊的一屁股摔在了地上，摸着腚直喊“哎呦”。 而黄和玉因为在两人的后方，反应及时，攀上了旁边一棵不太粗壮的灌木躲过了枯树干的袭击。 就在他以为自己安全了的时候，抱着的那棵小树突然传来脆生生的“咔嚓”声，下一刻，树干断裂，连人带树一起摔在地上。 宋允棠见状，忍不住朝着一旁的徐青野竖起了个大拇指。 “徐大哥厉害！” 徐青野笑了笑，趁这几人反应过来之前，拉着她在一丛低矮灌木的遮挡下下了山。 他松开拉住宋允棠的手，“方才情况紧急，多有得罪，眼下他们肯定想不到你已经下山，暂且该是安全了。” 宋允棠大方的朝着徐青野行了一礼。 “多谢徐大哥出手相助。” “我们之间既然存在交易关系，做这些都是应该的。”徐青野不动声色道，“我今日在书肆看书的时候，正巧看到这几人从门口路过，还在讨论着你的事情，便多耽搁了一阵，没想到他们还真是奔着姑娘来的。” 宋允棠闻言挑眉，往山上望去，“他们早就知道我去了镇上？” “我们边走边说。”担心那三个人追上来，徐青野领着宋允棠加快脚步往榕树村的方向走，“我还听到他们提到了林家，说你去林家给林夫人治病了。” “我在想，黄和玉怎么将你的行踪了解的那么清楚？” 将他的疑惑说出来，只是为了警醒宋允棠，让她做到心里有数。 宋允棠眯起眼。 她给庄文茵治病这事没有外人知道，除了自己家几个，便只有林家人，她和宋家人感情虽不算深厚，但她确定他们不会害她，消息只有可能是林家人透露出去的。 林家其他人，都不是多舌之人，还没有害她的理由。 除了林昭昭。 林昭昭既然知道黄和玉的事，之前黄和玉和原主相遇，不知道是不是也有她的手笔在里面。 可笑庄文茵还说林昭昭的闹腾无伤大雅，黄和玉要是得手，别的不说，她的清白绝对是毁了。 见宋允棠许久都没说话，徐青野又道，“我之前确实是给安阳县县令去了信，没想到黄和玉的胆子这么大，居然又找上你了，此事固然有人为的因素在，我也有责任。” 宋允棠摇头，“冤有头债有主，这件事不怪徐大哥。” 徐青野道，“我不喜欠人人情，这二十天来，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情况一天比一天好，可见宋姑娘在给我治病一事上是花了心思的，我既然答应了帮你摆平黄家……” 宋允棠并未认真听他说话，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沉默了小片刻，直接打断他道，“徐大哥，你如果实在觉得内疚，就和我定亲好不好？正好我想摆脱家里的相亲。” 这个问题问的太过突然，徐青野整个人好似石化了一般，向来稳重的面庞上满是诧异。 “你刚才说什么？” 他有些不太确定自己刚才是否听错了。 哪有女孩子说出这种话还如此淡定的？ 宋允棠顺手在路旁扯起了一根狗尾巴草拿在手里晃着。 “和徐大哥接触了几次，我觉得你人挺好的，我俩一个未嫁一个未娶，正好我娘最近又着急我的婚事，我觉着，与其去找个一无所知的男人赌概率，不如找个认识的，反正现阶段也只是定亲，万一觉得不合适还能退掉，就是不知道，徐大哥觉得我如何？” 顿了顿，她笑望向身旁比她高了大半个头的男人，“当然了，徐大哥如果不愿意那就算了，我不强求。” 第60章 哪户徐姓人家? 徐青野沉默了好一会，“我倒没有不愿意，就是怕委屈了姑娘，毕竟你已经退过一次亲了。” 在这之前，他确实没考虑过与成亲相关的事情。 但如果这个人是宋允棠的话，至少他不排斥。 唯一顾虑的是两人之间的年龄，她比自己小太多了，万一以后自己走的早，留下她孤苦伶仃在世上，也挺可怜。 宋允棠摇头，“不委屈，有句话叫债多不压身，已经退过一次亲，再退一次对我而言也没什么不同。所以，在成亲之前，徐大哥要是遇到了真正心仪的姑娘，一定要告诉我，我会衷心祝福你们的。” 徐青野望着她，“对于定亲，你的打算是什么？” 既然定了亲，他便要为她的名声考虑，身边自然不会再有别的姑娘，除非她自己提出退亲。 宋允棠想了想，“不需要太隆重，意思意思就好，毕竟将来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还有……”她望着徐青野，“我不想太快成亲。” “行。” 宋允棠满脸愉悦，“徐大哥这是答应了？” 徐青野点头，“等会将你送回榕树村，我就回麓山村一趟，将你的意思告诉我爹娘，让他们尽快找媒人来你家中提亲。” 宋允棠望着他，“他们会同意吗？” 徐青野点头，“会的。” “我退过亲，名声可不怎么好。”宋允棠道。 徐青野往她的方向望了眼，笑着说，“我年纪大，能遇到个愿意嫁的姑娘也不容易。” 两人都笑了。 来到榕树村村口，徐青野并未进村，而是看着宋允棠的身影消失在村中，才转身离去。 宋允棠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未时末。 见她一人回来，宋金保满脸惊讶。 “棠儿，怎么就你一人回来了？那林家大公子不是说会亲自将你送回来的吗？” 宋允棠只是说道，“我离开的时候没通知他，就自己回了，大哥呢？” 宋金保哦了一声。 “你大哥将黄豆发好就去田里了。” 赵巧娥放下手中的针线篮子走出房间。 “棠儿，你还好吧？” 宋金保父子回来之后，她听说了吴琸的事情，还一直担心宋允棠会因此而情绪不佳。 刚才看她回来时的神情，确是一副有心事的样子，就更担心了。 “我没事。” 宋允棠若无其事的摆了摆手，继续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转而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回头望着宋金保夫妻两个。 “对了，近些日子应该会有人上门提亲，如果是一户徐姓人家，你们就同意了吧。” 她这段时间时常往镇上跑，万一不在家，也不会耽误了徐家的事。 说完，便径直回了屋中。 留下宋金保和赵巧娥两个面面相觑，听见风声的刘香云也跑出了房间，甚至连原本在屋里看书练字的宋承志和宋承良都来到了门口。 宋金保望着突然出现的儿子媳妇，将赵巧娥拉到了一旁，“这是怎么回事？周媒人这么快又给棠儿说了一门亲？” 赵巧娥也是满头雾水，“我也不知道，他没和我说啊。” “不是周媒人介绍的？”宋金保有些错愕，“那是哪户徐姓人家？我先去打听打听。” “我哪儿知道啊，棠儿刚才说的有头没尾的。”赵巧娥深呼吸一口气，来到宋允棠的房门外，尽量用最缓和的语气问道，“棠儿，你说的是哪户徐姓人家？” “麓山村徐家。”宋允棠道。 “麓山村？”赵巧娥略有些惊讶，“麓山村倒是没东明村那么远，只是那个村子人家不多，又是在山里，也没听说谁家有适婚男儿啊。” 宋允棠侧头望向她，“那徐先生不就是？” 赵巧娥尚且不知宋允棠要定亲的对象就是徐青野，还在那里笑着道，“徐先生是有才华不错，可他毕竟都二十三了，又病了这么多年，寻常姑娘虽敬重他，亲事方面，却也极少有人会考虑到他头上去的。” 宋允棠抿了抿唇，幽幽望向她。 “万一……我要定亲的对象，就是徐先生呢？” 赵巧娥仍不信，她朝着宋允棠摆了摆手。 “棠儿就别和娘开玩笑了，那徐先生大你七岁呢，不说别的，徐先生如果想成亲，以他的才华和家世，其实也并非没有姑娘愿意嫁，这事儿就算你想，他也是不会愿意拖累你的。” 宋允棠没忍住多问了一句，“徐先生家世很好吗？” 赵巧娥点头，“听人说他家住着青砖瓦房呢，总归是比咱们家好一些的。” 宋允棠了然，淡笑一声，“这样看来，倒像是我占了他的便宜。”她说着，在床上翻了个身，“娘先让我休息会吧，在外边折腾了一天，挺累了。” 赵巧娥见状，哪怕还有问题要问，但看她那么累，还是将门拉上了。 几人来到了堂屋中，宋金保神色有些严肃。 “她怎么说？” 赵巧娥有些不确定，“不知道真假，她说是徐先生所在的徐家。” 刘香云惊的捂着嘴，“徐先生大了棠儿许多呢！” 宋承志和宋承良也是面面相觑。 徐先生在他们心里的形象，比自家爹都要高大，他们怎么都不能将自家姐姐和徐先生联系到一起去。 宋金保愣了愣，“不会吧？今天在镇上也没遇上徐先生啊，难不成是在林家受到什么刺激了？” 赵巧娥也蹙起眉头，“我听着也是真假掺半，但万一要是真的……” 她望了眼自家两个儿子，“我也不是觉得徐先生不好，就是年龄相差太大，徐先生身子骨又差，万一……棠儿的后半生怎么办啊？” “姐姐不是在给徐先生治病了吗？”宋承志道。 “徐先生那病都五年了，寻了许多大夫都说治不好，哪怕现在真被你姐姐治好了，难免还会有后遗症，再说，这些年长期药罐子吊着，谁知道有没有拖垮身子？” 要是拖垮了身子，往后成亲了怀不上身孕，到时候人家可不会觉得是男人的问题，只会从女人身上找原因。 赵巧娥愁的直叹气。 “还以为经过黄家的事情让她懂事了，没想到还是这样由着性子来。” 第61章 反对 “这不是八字还没一撇嘛，大不了咱们这几日做做棠儿的工作，万一她又变了心思呢？” 刘香云虽敬重徐先生，却也觉得他不是宋允棠的良配。 可能唯一的好处就是，徐先生是秀才，他们或许能沾他的光，减免田地上的赋税。 赵巧娥往宋允棠的房间望了眼，“不管变不变心思，为她以后着想，这桩婚事我是不会同意的。” 宋金保沉默了好片刻，才说道，“如果这件事情为真，倒不如之前就由着她嫁给那林家大公子呢，他至少是个身体健康的，比徐先生还小一岁呢。” 赵巧娥睨了他一眼，“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现在就担心，棠儿如果真的动了心思，事后我们反对起来怕是又会闹的不愉快，原本这些日子我们之间的关系好不容易才有了缓和。” 宋金保抹了把脸。 “你考虑的也不无道理，眼下我们得先弄明白棠儿是怎么和徐先生搭上的线，毕竟我们今天去镇上并没有看见徐先生。”他说着，站起身来，“我去私塾找徐先生聊聊。” 赵巧娥见状，忙在他身后说道，“他毕竟是私塾先生，你态度放尊重一些。” 宋金保摆手说道，“我知道的。” 宋承良觉得徐青野也不容易，“娘，其实我觉得，徐先生脾气挺好的，姐姐脾气那么冲，两人一个火爆一个冷静，挺搭的。” “身体不行，脾气再好有什么用？”赵巧娥摇着头回屋去绣帕子，“这世上的事啊，最是难两全，那就只能挑一头好的了，夫妻之间磕磕绊绊在所难免，我和你们爹也是这么过来的。” …… 宋允棠并没睡，她站在窗前，听着隐约从堂屋中传出来的说话声，心情说不上好坏。 观念不一样，自然没办法强迫他们跟自己同频。 只是觉得，亲生的家人都这样，这要是嫁了人，夫家那边规矩多的话，怕是也头疼。 小睡片刻，已经到了晚饭时间，宋劲生和宋劲元兄弟两个也已经回到了家中。 得知徐家要来家里求亲的事情，都是一脸惊讶。 “棠儿，你真想好了？”宋劲生问。 宋允棠点头道，“想好了。” “为什么？”宋劲生不解，“你们好像也没见过几次，怎么就突然看上了？” 宋允棠低头拨着自己碗中的糙米粥。 “与其去找个不认识的，我觉得他挺好。” 赵巧娥放下碗筷，“棠儿可是怪娘给你张罗了吴家的婚事？” 宋允棠摇头，“不是。” 她只是不喜欢这种包办婚姻罢了，也没有想法和闲心去纠正别人的观念，正好徐青野愿意配合她，也没有反感她看似惊世骇俗的提议，那就他了。 宋劲元往宋允棠的方向望了眼，想到前两天她问自己的话，突然有些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明白是一回事，能否理解是另外一回事。 只是他向来话不多，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罢了。 赵巧娥望着宋允棠，“棠儿，你可是还放不下林家的大公子？” 宋允棠一愣，“与他有什么关系？” 望着她的神情，赵巧娥更加确定心底的猜测，“否则你为何要让徐家来提亲？真不是为了气他？” 宋允棠觉得有些无语，“我定亲成亲和他有什么关系？难道没有他，我这辈子都不嫁人了？” “那也不是一定要嫁给徐先生啊。”赵巧娥苦口婆心道。 听到徐青野因为自己被家里人各种抵触，宋允棠心里有些不愉快。 “要嫁给他的人是我，我觉得他好就行了。” 赵巧娥难得的冷了脸，“这桩婚事，娘是不会同意的，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父母命，将来也不会有人承认你们。” “我的婚事，不需要别人承认，你如果做不到先尊重人，那我们还是跟以前一样吧。” 宋允棠冷冷说完，放下筷子起身离开了堂屋。 宋劲生见状，赶忙望着她喊道，“妹妹，你的粥还没吃完呢。” 然而，宋允棠却再没给他们回应。 宋劲生转而又望着赵巧娥，“娘，你说你这是何必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妹妹的性子，向来是吃软不吃硬。” 赵巧娥抹着泪，“我能怎么办？我一听到她不顾一切要嫁给徐先生，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私相授受了呢，我这不也是为了她的下半生着想嘛？” “知道娘是为她好，但是我们也可以换个方式好好沟通，她好不容易对咱们一家人态度转变了些，眼下因为娘这么一番话，怕是又得恢复原状了。”宋劲生说着，叹了口气。 前段时间他跟着妹妹的时候还好好的，不过是在宋麻子那里干了几天活，没想到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 “我也想跟她好好沟通，你看她的态度？”赵巧娥啜泣道，“我承认我有些方面做的不好，但她是我的亲生女儿啊，我怎么会舍得看她跳火坑？” 旁边沉默不语的宋金保将最后一口粥灌进嘴里咽下去。 “明天我去一趟林家。”他放下碗筷，“她不是向来听林家人的话吗？让他们也劝去，总好过咱们自己来当这个坏人。” 今天去私塾碰了个空，徐先生根本不在私塾。 既然徐先生今天没有出现，那女儿如此反常的举动，肯定是林家的原因。 听到这里，在场之人皆是一愣。 宋承志脑子转的快，“爹这个想法不错。” …… 宋允棠只吃了半碗粥，肚子没饱。 对于家里人的不理解，她也不想解释太多，观念这个东西，是没办法掰正的。 反正她在这个家也待不了多久。 梳洗了一遍，换上干净的衣裳之后，在屋里将头发晾干，太阳已经下山。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用发带一把将头发系在脑后，轻手轻脚的出了院子。 这会已经过了酉时，家家户户都关门闭户，村中不见人走动，只偶尔能听到一两声狗吠。 夜里的月光格外清亮，夜风为燥热的夏日带来了一丝凉爽。 看着星星赏着月，在村里绕了一圈之后，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私塾附近，她本只是路过，只是在望见私塾后方小院中的亮光时，突然停住了脚步。 第62章 原来是私会情郎啊 徐青野不是回麓山村了吗？ 怎么院中还有亮光？ 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小院的门突然被人打开，月光下，一道修长的身影从院中走出，手中抓着一只被抹布包裹着的药罐子。 看他的样子，倒像是出来倒药渣的。 徐青野在看到立于不远处的少女时，原本平静的面庞上闪过诧异。 “宋姑娘怎么来了？” 宋允棠尴尬的笑了笑。 “在村里散步，走着走着就到了这里。”她指了指徐青野的院子，“方便进去坐坐吗？” 在如今的世道，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独处，哪怕未婚夫妻都会有人在背后说闲话，更何况是还未确立关系的男女。 徐青野将药罐子放在墙角，四处望了望，随后道，“进来吧。” 宋允棠点头，随着他进了院中。 为免被村里人发现她在这里，徐青野反手关上了院门。 “可是被家里人反对了？” 他不傻，相反，因为这些年一直病着的缘故，洞察力比起一般人要强了许多。 原本在打量月光下小院的宋允棠有些惊讶的回头望向他。 “我爹今日来的时候，遇到徐先生了？” 徐青野淡淡摇头。 “没有，伯父来的时候，我应该还在麓山村，我是天快黑才到私塾的。”他领着宋允棠来到屋檐下的茶几旁坐下，给她倒了杯水，“其实不难猜到，我病了这么些年，他们肯定以为我活不长，所以不舍得女儿受苦，这也是人之常情。” 宋允棠点头，“我没怪他们，只是不喜欢他们的处理方式，我也没想到出来走走会遇上徐大哥。” 究其根本，应该是她不在乎。 如果在乎的话，宋家人那样反对，她早就歇斯底里了。 徐青野抬眸望着她。 “既然和我定亲阻力这么大，宋姑娘还坚持吗？” 宋允棠云淡风轻道，“坚持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的身体了，待你病好，只要好生调理，和正常人不会有区别。” 说完才反应过来，刚才说的这段话有歧义。 “徐大哥别误会，我说的是你的病情，和其他无关。”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歧义仿佛更大了。 本还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好像说再多都是多余，她抬手捂住额头，一脸难为情的神情。 徐青野见状，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他仍旧保持着淡定从容的模样。 “我没误会。” 宋允棠将手放了下，清理了一下嗓子。 “时间不早了，和徐大哥聊了会感觉心情好多了，我先回家了。” 徐青野起身，从檐下取下了一盏灯笼放在宋允棠手中。 “为了不引起村里人误会，夜间不便相送，宋姑娘路上小心。” 宋允棠接过灯笼，说了声多谢，便离开了私塾，往来时的路走去。 在经过一处小山坡时，草地上突然坐起来一道身影，原本因为被退亲成天睡不着才想着出来透透气的宋枝梅诧异的望着不远处打着灯笼路过的宋允棠。 “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晃荡？” 转而往她来时的方向望去，在瞥见远处私塾敞开的院门时，她突然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原来是私会情郎啊！” 待宋允棠走远之后，她冷哼一声，也悄悄回了家。 …… 第二天，宋金保和宋劲元父子两个结伴去镇上卖黄豆芽，两人走后没多久，木冬将吴琸住在他家里，需要继续治疗的消息带来了榕树村。 他来找宋允棠的时候，因为是张陌生面孔，又是个男人，还被村里人议论了好一阵。 宋允棠并不在意这些人的言论，和木冬也是大大方方在众人的注视当中交谈了两句便各自回家了。 从这一天起，她和宋家人的关系，再次进入冰点。 一整天都没说上两句话。 甚至有时候赵氏想上前找她说话都被她避开了，刘氏倒是偶尔能和她说上一句，但也就一句，她便不开口了。 直到第三天清晨，宋金保在问过宋允棠要不要一起去镇上的时候，赵巧娥转身从房里拿出了一个小包袱。 “这是蒋小姐的十条帕子，我已经绣好了，棠儿去镇上的话顺便带去过吧。” 宋允棠点头，“好。” 还想说点什么，却见宋允棠已经拿着小包袱离开了堂屋。 赵巧娥见状，只能无奈叹气。 三人到了镇上，宋金保父子今儿挑着两担黄豆芽，和宋允棠要去的地方不在同一个方向。 宋允棠想早点将事情处理完回家，豆芽菜在这种热天也不能放太久，双方便只能分开行动。 宋金保望着宋允棠，“棠儿，你自己小心些，我和你大哥卖完黄豆芽就去林府接你。” 想着上次被黄和玉跟踪的事，宋允棠点了点头。 这种时候，逞能并没有好处。 木冬家在城南郊外，而蒋家和林家在北街。 宋允棠先去了城南木冬家中，一路问了几户人家才找到，木冬家的屋子看着明显上了些年纪，屋子大体为木材结构，看着不太结实。 木冬远远的见宋允棠来，赶忙迎了出来。 “宋姑娘，你来了。” 宋允棠嗯了一声，“吴琸在哪儿？” “宋姑娘请随我来。”木冬领着宋允棠进院子的时候，院中人还不少，有木冬的娘和妹妹，还有吴琸和他的母亲田氏。 “宋姑娘，你来了。”木冬的娘和她热情的打着招呼。 田氏则一脸惋惜的上前握住了宋允棠的手，“上次见姑娘，就觉得喜欢，隐瞒琸儿哑症一事，是我们做的不对，多谢姑娘能不计前嫌给我家琸儿治病。” 宋允棠摇头，“做父母的，担心孩子我能理解，都过去了，伯母便不要再提了吧。” 田氏本还想探一探宋允棠的态度，眼下她这一番回答，她便知道没了戏。 不过她心里也没抱怨，毕竟是自家有错在先。 “我先给吴琸瞧瞧，等会忙完这边，还得去别处。”宋允棠说着，抽出自己的手走向吴琸。 吴琸见她走向自己，赶忙将双手捏在一起拘谨起来。 宋允棠见状，忙道，“不必紧张，先坐下吧。” 她先给吴琸把了脉，又检查了一番声带，询问了这两天吃药的情况。 他已经能发出一点声音，虽然还是嘶哑的厉害，甚至连一个字音都不能完整的发出。 但对于之前的情况来说，已经是有进步了。 毕竟才两天时间。 施针之后，嘱咐他多训练说话就离开了木冬家往北街去了。 第63章 头痛的原因 宋允棠先给蒋家送了帕子，还附带着赠送了一小瓶自己熬制的洗头水。 包装的瓶子不怎么精致，也不知道蒋素娆能不能看得上。 如果能通过她将慈乐镇夫人小姐圈子的生意做起来，赚钱的速度提上来了，有银子攥在手中，将来自己也能多条退路。 宋允棠来林家的时候，赵嬷嬷已经等在那里了。 她满脸慈爱的朝着府中做了个请的手势，“宋姑娘，夫人已经在院中候着了，请随奴婢来吧。” 宋允棠点头，随她进了府中，径直往庄文茵的院子走去。 “林老爷最近不在家中吗？” 林宏深虽有两房妾室，但在家中的时候，为了维护体面，还是会将林家主母放在重要的位子上，寻常在她房里的时候比较多。 两个妾室都没有儿女，从前在林家的时候，他对她这个女儿也还算疼爱。 眼下问一问，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找个话题聊而已。 赵嬷嬷显然误解了宋允棠的意思，她笑着道，“姑娘可是想念老爷了？老爷这些日子在县城，还得过几日才回呢。” 宋允棠只是哦了一声。 “我就是随便问问，嬷嬷别多想。” 赵嬷嬷笑了笑，“奴婢晓得的，姑娘是个念旧情的人，老爷要是知道姑娘还想着他，指不定多欢喜呢。” 宋允棠扯了扯唇角。 “嬷嬷想多了。” 赵嬷嬷愣了愣，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将宋允棠带到了庄文茵面前。 “夫人，姑娘来了。” 正捏着眉心的庄文茵坐直身体，“棠儿来了。” 宋允棠见她神色不对。 “林夫人头又痛了？” 庄文茵点头道，“不知怎么回事，之前几日都还好，从昨日夜间开始，突然又痛的厉害。” “还有别的症状吗？” 宋允棠一边说着，上前捏住了庄文茵的脉搏。 “还有头晕，胸闷，心情也有些不畅快。” 宋允棠收回手，“我可否看看这两日的药渣？” 乍一听跟之前的症状差不多，甚至还严重了些，但她很确定之前的诊断和治疗都没有问题，毕竟这种病对于她而言，不算疑难杂症，至少在治疗期间不应该出现如此严重的反复现象才对。 庄文茵闻言一愣，“我吃的药有什么问题吗？” 宋允棠摇头道，“不确定，先看看。” 庄文茵往赵嬷嬷的方向望了眼，赵嬷嬷心领神会，朝着两人福了福身。 “奴婢这就去将夫人这两日的药渣取来。” 赵嬷嬷刚走，林昭昭的声音先她一步传进了屋中。 “宋允棠，你到底对我娘做了什么？你治不好我娘也就算了，怎么她的头痛症还越来越严重了？” 宋允棠没有回应，站在原地，既没有表现的欢喜，也没有表现的生气。 林昭昭幸灾乐祸的瞪了她一眼，上前拉住了庄文茵的手。 “娘，您的头痛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人家几十年经验的大夫都没治好，宋允棠怎么可能有这么高深的医术？要我说，还是别叫她胡来了，让大哥去县城找个厉害些的大夫来瞧瞧比较稳妥。” 庄文茵有些尴尬的往宋允棠的方向望了眼，见她脸上没有愤怒的神情，这才松了口气。 “没有依据的事，昭昭不要乱说，棠儿前几日给我治疗的效果挺好的。” 林昭昭阴阳怪气道，“谁知道她是不是用了什么损伤娘身体的法子，暂且控制住了娘的病情？她一直想回到林家，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娘可不要被她骗了。” 宋允棠还是没有说话，只面上带着冷笑。 林昭昭瞪了她一眼，“你笑什么？” 宋允棠双手环胸，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为了针对我，可以做的如此卑劣。” 林昭昭没好气道，“我怎么就卑劣了？病是你在治，我担心我娘还不行了？你少在这里混淆视听！” 不明原因的庄文茵蹙起眉头，望着宋允棠的眼神中带着些许失望。 看来前天说的话，她并没有听进去。 真不明白她热衷于这种口舌之争的意义在哪里。 赵嬷嬷的速度很快，这会已经将药渣找来了。 “姑娘，这一包是昨日的药渣，另外这个药罐子中的药渣是今儿已经熬过一次的，奴婢没有混淆在一块。” 宋允棠点头，伸手接过那包药渣放在掌心，漫不经心的说着，“林昭昭，黄和玉是你的手笔吧？” 她不喜欢藏着掖着，既然庄文茵说林昭昭的手段无伤大雅，那就让她也瞧瞧她亲生女儿的手段。 林昭昭眼神躲闪。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也不知道黄和玉是谁。” 宋允棠停止了挑拣药材的动作，抬眸望向她，“他昨天跟我说，你让我在林夫人喝的药中下毒……” 林昭昭心底一紧，赶忙打断她的话。 “你胡说，我根本没有跟他说过这种话！”转而望着庄文茵解释，“娘，您信我，我没有，宋允棠在污蔑我。” 宋允棠笑了笑，低头继续挑拣药材。 “那你说了什么？” “我……”林昭昭有些心虚，“我什么都没说，我根本都不认识你说的这个人！” 庄文茵蹙眉望着宋允棠，“棠儿，究竟怎么回事？” 宋允棠淡淡道，“前天回去的路上，被黄和玉一路跟踪，要不是路上遇到了一个熟人相救，我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林昭昭斜了她一眼。 “你自己花枝招展的，与我有什么关系？” 宋允棠抬眼望着林昭昭恨不得插满脑袋的簪子和步摇，“论花枝招展，还是林小姐更胜一筹。” “你！” 林昭昭想冲上去撕了她，见宋允棠从药渣中翻出了一枚扁平圆板状的药片渣时，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其余的药渣都没问题，唯独这个马钱子，这不是我开的药。” 紧接着，她又仔细翻找了一番，当着几人的面从那包药渣中再次翻出四五片来。 她站起身，抬眸望向庄文茵，“林夫人头痛的原因，应该就是这个。” “这是何物？”庄文茵不解。 第64章 我对你没想法 “马钱子，又名木鳖子，苦微甘，温，有毒，入肝、脾经，主治痈肿、疔疮、瘰疬、痔疮、无名肿毒、癣疮、风湿痹痛、筋脉拘挛，外用为多，也可再炮制后与药材配伍适量内服。” “摄入量过多会出现中毒现象，最初出现头痛、头晕、烦躁、呼吸增强、肌肉抽筋感，咽下困难，瞳孔缩小、胸部胀闷、呼吸不畅、全身发紧，然后伸肌与屈肌同时作极度收缩，对听、视、味觉等过度敏感，继而发生士的宁惊厥症状，最后呼吸肌强直窒息而死。” 宋允棠一边说，庄文茵脸上的神情从严肃到恐惧再到愤怒，她紧攥着拳。 “究竟是谁要这般害我！” 宋允棠淡声道，“林夫人的摄入量不大，可见对方应该不是为了致你于死地，至于这药是怎么出现在药渣中的，下药之人是何目的，就得林夫人自己好好查查了。” 她说着，又从赵嬷嬷手中拿过药罐，从中翻找了一番。 “今日的药渣中，并没有马钱子。” “今日的药渣中没有马钱子，剂量能让人感到不适，却又不会致命，那只能是中途被府中之人放进去的，目的，极有可能是为了针对棠儿。” 话音落下，林景曜进了屋中，他往宋允棠的方向望了眼之后，目光直直的望向林昭昭。 眼底有探究，有怀疑，更有失望。 寻常闹一闹脾气也就罢了，但如果为了发泄个人不满，将坏心思用在家里人身上，这是原则问题，更是品行问题。 他这个当大哥的，便要开始管束，而不是一味的宠着了。 林昭昭被他看的心底犯怵。 “大哥，你看我做什么？这药又不是我下的。” 林景曜沉声道，“是不是你，我不能确定，但咱们府中想要针对棠儿的人不多，你也脱不了嫌疑，如果娘的身体承受不住马钱子的药性，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林昭昭哼了一声，心虚的望向别处。 “反正不是我。” 之前在榕树村的时候，她有在山里看到过马钱子，当时看着黄澄澄的，以为是什么好吃的果子，摘下来便放在嘴里咬。 因为觉得难吃，当时才没有吃太多，事后也确实有头痛胸闷的症状。 她哪里知道，马钱子过量食用还有性命之危？ 庄文茵只觉得屋中这么一闹腾，头疼的更厉害了。 “行了，都别吵了。” 见她难受的样子，林景曜赶忙望向宋允棠。 “棠儿，可以先为娘解毒吗？” 宋允棠望向一旁的赵嬷嬷，“嬷嬷去抓药吧，鸡血藤、田七、青木草、茜草各两钱，再加点香附和冰片煎水服用，不出三日，能彻底清除余毒。” 赵嬷嬷将宋允棠刚才说的几味药材在心底默念了两遍，福身道，“奴婢这就去给夫人抓药。” 说完，离开了房间。 宋允棠见状，朝着庄文茵行了一礼。 “林夫人今日这状态，看样子是不便施针了，既然林府之中有人容不下我，往后我就不常来了，林夫人要是有需要，可以差人去叫我，告辞。” 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林景曜见状，朝着庄文茵作揖道，“娘，我去送送棠儿。” 庄文茵摆手道，“去吧。” 林景曜点头，转身小跑着追上了宋允棠。 “棠儿。” 宋允棠停住脚步，望着他问，“有事？” “今日解毒的诊费如何算？” “诊费就算了吧，用日后的几次针灸抵了。” “你不来了？为什么？”林景曜不解，“娘的身体还未完全康复呢。” 宋允棠冷冷一笑。 “你的好妹妹先是勾结外男想要毁掉我的清白，再是下药诬陷于我，林夫人前天还跟我说，之前的十三年是我抢了原本该属于你妹妹的富贵日子，要我忍让她，可能，这里就不是我该来的地方。” 林景曜无力的叹了口气，“对不起，前天你离开之后，我有去找过你，只是追出慈乐镇没看到人，便以为你搭便车离开了，我当时应该去街上找一找你的。” 宋允棠摆手道，“冤有头债有主，这事我确实怪不着你，你也不必内疚，当时已经有人出手相救了。” 林景曜的嗅觉很敏锐。 “是徐青野吗？” 宋允棠一愣，“你如何知道？” 林景曜蹙着眉，心底夹杂着说不上来的滋味。 “我听子昂说起过他，虽有学问，却身患绝症，久治不愈。”他神色严肃的望着宋允棠，“棠儿，他不是良配！” 宋允棠好整以暇的捻着自己的手指。 “没想到他们竟然将消息带到林家来了。” 心底对于宋家人，也是越发的失望。 林景曜见她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上前抓着她的胳膊问，“棠儿，你是认真的？” “自然是认真的。”宋允棠将他的手推开，“如果没别的事，我该回去了，告辞。” 说完，便要继续往前走。 然而，走了还没几步，胳膊再一次被林景曜拽住。 “棠儿，就不能换个人吗？成亲这件事关系着你一辈子的幸福，不可马虎！”转而又道，“你如果想报答徐青野救你，大可以用其他方式，或者他想要什么东西你跟我说，我帮你去给他。” 宋允棠侧头望着他，“你以什么身份帮我？” “我……”林景曜愣了，“你想要我以什么身份？” 宋允棠笑的意犹未尽，“什么身份都可以？” 林景曜蹙着眉，她果然还在想着之前说的那件事。 “棠儿……” 宋允棠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放心吧，我对你没想法，和徐青野定亲是我心甘情愿，除非我自己不想，否则谁来劝也没用。” 说完，不顾林景曜愣在原地，快步往林府大门走去。 林景曜望着她的背影，内心里复杂的情绪逐渐放大，竟生出了一丝心慌的感觉。 …… 庄文茵的院中，自宋允棠和林景曜离开之后，庄文茵直接一巴掌甩在了林昭昭脸上。 “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的眼底满是愤怒。 林昭昭捂着自己的脸，满脸的不可置信的吼道，“娘，你在做什么？” 第65章 不叫人省心 “不要跟我装糊涂！” 庄文茵压抑着心底的怒意，闭眼深呼吸一口气后说道，“我在林家后宅待了二十多年，小把戏见的并不少，当年你和棠儿被调换，也就是因为后宅中的姨娘使坏。” “自从将你接回来之后，我们就主动远离了棠儿，各种要求都尽量满足你，原本你也是个乖巧懂事的，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没有！”林昭昭红着眼眶道，“娘如果怀疑，可以拿出证据来，否则就是在污蔑我！” “我有没有污蔑你，你心里有数！”庄文茵垂着自己的胸口，“我是病了，但我不蠢，你是我的女儿，我能看不出来你有没有做过什么？” 她质问道，“昭昭，你不是向来乖巧，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原来你们一直都不信我。”林昭昭流着泪站起身，“既然不信我，为何要将我接回来？我讨厌你们！” 说完，大哭着跑出了院子。 庄文茵气的坐在屋里喘着粗气。 “来人，给我去看着林昭昭，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她随意离开员外府！” 也是到这时候，她才意识到之前对宋允棠说的话有些过分了。 想到她离开之前说的话，心里也很是内疚。 待日后身体好了，再碰上得好好补偿她才行。 …… 宋允棠刚出林府，宋金保和宋劲元便已经等在那里了。 “棠儿，你终于出来了。” 宋允棠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和两人一起离开了慈乐镇。 路上，宋金保望着她冷淡的神情，犹豫着问道，“棠儿，你在林家的时候，他们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沉默了许久，宋允棠才说道，“你不用在背后做那么多动作，我决定的事情，不会轻易发生改变。” 宋金保不敢跟她发脾气，只是叹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这是要跳过我和你娘亲成了这门婚事吗？我们也是为你好，那徐先生虽然有学问，但确实不适合作为成亲对象。” “我是他的大夫，比谁都清楚他的身体，一开始不是你们急着为我定亲？这会我同意了，你们倒是又反对起来了。”宋允棠走在前面，连看都没看两人一眼。 宋金保快走几步追上她。 “我们急着为你定亲，是因为黄家，可就算这样，你也不能随便应付啊。” “我没有随便应付。”宋允棠侧头望向他，“附近这十里八乡的，还有人能比得过徐青野？” “这……” 宋金保被宋允棠的话一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要如何回答。 哪怕他再不满意徐青野，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徐青野虽然身体不行，可却实实在在是附近几个村子唯一的秀才，样貌出众，家世也不比自家差。 旁人确实没法比。 “看，你都想不出比他更好的，我也不想再去了解别人，就徐青野挺好的。”宋允棠说完，加快了脚步。 宋金保和宋劲元对视一眼，眼底皆闪过无奈。 宋金保叹了口气，“唉！这可怎么办才好？连林家的话都不管用，回去你娘怕是又要生闷气了。” “爹，如果徐先生的病被妹妹治好了，是不是也能考虑他？”宋劲元问。 宋金保摇头道，“我觉得你娘之前说的有道理，就算治好了，万一亏损了身子，往后还能不能行谁知道？再者，大七岁呢，得过重病的人向来寿不长，到时候你妹妹大不大小不小的，这一辈子就毁了。” 宋劲元蹙着眉，“可妹妹死活就认定了徐先生，咱们还有什么办法？” 宋金保想了想，“我得早些回去叫你娘给周媒人送点礼过去，让他上点心，趁徐家现在还没有动静，早些给棠儿挑个好的。” 说完，也加快了脚步。 三人回到家的时候，赵巧娥正好将饭菜做好。 近些日子因为发了豆芽菜的缘故，家中每餐都会留一些吃，眼下一家人才开始接触这种菜，吃起来还算香甜。 不过宋允棠还是觉得，麻辣香锅里的豆芽菜最好吃，在火锅里烫一烫也可以。 就是可惜没有食材。 吃完饭，宋金保便拉着赵巧娥去了屋里，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赵巧娥从房里出来之后，就直接出门去了。 宋允棠不知道她要去做什么，却隐约觉得，可能和自己的亲事相关。 他们有他们的想法，她无力说服，便也不想去多费口舌，正想着休息呢，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宋允棠这会人已经躺在了床上，院外的人也没出声，并不知道是谁，便也没有起床去开门的想法，反正家里还有人在。 “谁啊？” 宋金保边问边往院门的方向走。 门打开，他脸上的笑容僵住，神情也有些复杂，“徐先生？你怎么来了？” 徐青野抬手摸了摸鼻子。 “我来找宋姑娘。” 宋金保一听，想也不想就要关门，“我家棠儿不在，徐先生请回吧。” 同一时间，听见动静的宋允棠出了屋。 “我在。” 她赶忙跑上前，抵住了宋金保要合拢的房门。 宋金保面上带着不悦。 “棠儿，青天白日的大家都看着呢，私会外男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宋允棠没有理会他。 “徐大哥找我有事？” 徐青野深沉的眸往宋金保的方向望了眼，转而看向宋允棠。 “有人要见你。” 宋允棠疑惑，“谁？” 徐青野再次往宋金保的方向望了眼，见他脸色有些难看，话到了嘴边，终是咽了下去。 “宋姑娘要不先跟……”顿了顿，又开口道，“伯父解释一二？” 宋允棠听了，回头望向宋金保。 “我随徐大哥去有点事，稍后就回。” 宋金保挑眉，“那怎么行？孤男寡女的会叫村里人误会的。” 这节骨眼儿上，他肯定是不能叫女儿胡来的。 否则两人要是暗地里发生了些什么，这门亲就板上钉钉了。 宋允棠秀气的眉头微微拧到了一处，“徐大哥说了有人要见我？就必定不会只我们两个人。” 宋金保仍不放心，“那就让你大哥陪你去。” 宋允棠一噎，也不再理会他，直接跨出院门拉着徐青野的胳膊就往私塾的方向走去。 宋金保见状，有些烦闷的抓了抓脑袋。 “这丫头真不叫人省心！” …… 第66章 就该赶出榕树村 正午的太阳很烈，家家户户关在家里休息，村中看不到几个外出的人。 宋允棠拉着徐青野走了好远，才松开他的胳膊。 她搓着手，“不好意思，如果不是因为我，我爹也不会这样对徐大哥。” 徐青野摇了摇头，声音温和，“无妨，他们担心也是正常。” 宋允棠垂下眸。 “徐大哥觉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重不重要？” 徐青野笑了笑。 “也重要，也不重要。” 侧头望向他，“怎么说？” 徐青野站在客观立场道，“成亲虽是两个人的结合，但归根结底，牵扯着各自的家庭，如果能得到家人的祝福，那自然是最好。” “那如果得不到呢？”宋允棠又问。 “得不到，那就得靠自己权衡，看值不值得。”徐青野望着她，“在宋姑娘退出之前，我仍会信守承诺坚持，如果姑娘想退出，只需与我说一声，随时都可以。” 他的话，让宋允棠觉得很安心。 这种感觉就好像，无论她怎么折腾，总有个人在后头给她兜着底一般。 “徐家何时来提亲？” “就这几日，我家人已经找好了媒人，在准备提亲需要的东西了。”徐青野回道。 “不需要太隆重，意思意思就好。”宋允棠半开玩笑道，“我家条件有限，如今和家里关系又紧张，怕是没多少嫁妆。” 徐青野笑了笑。 “姑娘治好了我的病，又愿意嫁给我，已经是我占了便宜，嫁妆有没有都没关系，我虽不富裕，总归往后不会少了姑娘的吃穿就是。” 宋允棠抿唇一笑，和徐青野接触的越多，就越觉得自己当初心血来潮做的决定没有错。 至少跟他待在一起，让她感觉很自在，丝毫没有束缚窒息的感觉。 “你还没告诉我，是谁要见我呢。”她笑着问。 “那位大人已经在私塾等着了，姑娘去了就知道。”徐青野说完，领着宋允棠加快了脚步。 院门被徐青野拉开的时候，宋允棠一眼便望见了坐在檐下喝茶的中年男人，他约莫三四十岁的年纪，唇畔蓄着胡须，头发高束在头顶，一袭深蓝暗纹长衫，气质看着和村里的农人截然不同。 徐青野笑了笑，领着宋允棠进了院子。 “这位是安阳县县令朱德明朱大人，是来榕树村询问关于水车一事的。” 宋允棠听罢，赶忙朝着朱德明行了一礼。 “见过朱大人。” 朱德明赶忙起身，将她扶起。 “徐兄弟在信中跟我说，榕树村有个姑娘想出了一件了不得的东西，解决了许多农田用水的问题，此等利国利民的物件，姑娘是如何想出来的？” 来找徐青野之前，他绕道去看过那水车，设计当真是巧妙，真是没想到，居然是出自一个妙龄少女之手。 这要是男子，他定要带去县城，放在身边做幕僚了。 宋允棠斟酌措辞。 “家中父兄日日下田劳作，民女也是突发奇想，才画了图纸让村中木匠去制作，没想到还真就管用，属于是无心插柳之举了。” 见她神色坦荡，在自己面前也并不似寻常民间女子那般畏畏缩缩，朱德明的眼底生出一丝欣赏来。 “在不知道能否使用之前就有此等魄力，姑娘也是个办大事的人啊。”他望向宋允棠，“不知宋姑娘可否再将那图纸为本官画上一张？回头本官誊抄一份送去京中，若是能在民间实施起来，也算是功德一件。” 想了想又道，“至于京中会给姑娘何等赏赐，这个本官不予承诺。” 他也承诺不了。 宋允棠虽缺钱，却也知道，并非什么钱都能赚，“既是利国利民的工程，有没有赏赐其实也没那么重要，我这便将水车的图纸为大人再画一份出来。” 徐青野立马往书房的方向走。 “我去准备笔墨，宋姑娘随我来书房吧。” 宋允棠朝着朱德明行了一礼，随着徐青野进了书房中。 他的书房同样简洁雅致，屋子结构整体为木质，屋中一桌一椅一个摆着上十本书籍的书架。 书桌上还放着一盏油灯，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书房门和旁边的卧房门并排正对着院子，她在书桌后坐下，眼前便是院中的那一缸荷花。 徐青野站在桌旁，滴了些水在砚台中便手执墨条为宋允棠研墨，他的动作不疾不徐，极其优雅，微微俯着的高大身躯，将书桌上的光线遮挡了一大半。 望着面前神色从容的男人，宋允棠的眼底好似有惊艳一闪而过。 只是很快便又消散不见。 不多时，徐青野将墨条靠在砚台上，温声道，“墨好了。” 宋允棠点了点头，拿起毛笔沾了墨汁开始认真在纸上作画。 朱德明坐回了自己方才的位置，继续喝着茶，徐青野将墨汁研好之后却并未离开书房，而是立于书桌一侧，看着宋允棠将水车的图形一点一点描绘出来。 有些关键部位，还在旁边添加了备注。 她的作画功底看着似乎很不错，一手字虽比不得大家，却也是清秀流畅，自成一派。 “宋姑娘从前练习过作画？”徐青野没忍住问了一句。 宋允棠嗯了一声。 “小时喜欢，确实学过一段时间。” 前世从四五岁开始学习画画，虽然最终没往这条路走，但却是她一直保持的爱好。 徐青野点头，没再说话。 正要出门往朱德明那里走，只见原本虚掩着的院门突然被人撞开，数道人影冲了进来。 为首的，是宋允棠的堂姐，宋枝梅。 她站在院中环视一圈，便指着书房的方向，“里正伯伯，你看，宋允棠还未成婚便和未婚男子厮混到一处，这么不检点的女人，就该赶出榕树村去！以免她污了咱们榕树村姑娘们的名声！” 女子的名声向来重要。 她就是被宋允棠连累才遭退婚的，今日得知宋允棠随着徐青野来了私塾之后，便立马去村里找了里正，并将宋允棠私会情郎的事情在村里传扬出去。 沿途不少村民跟着来了这里，原本宋允棠在村里做了几件好事之后，让大家对她的印象有所改观，眼下大家在望向书房中作画的宋允棠时，眼底皆带着探究和鄙夷。 第67章 诬陷 村民们当中，从周媒人处刚回到榕树村的赵巧娥赫然在列，她钻出人群，满脸失望的望着宋允棠。 “棠儿，你怎么来这里了？” 宋允棠轻飘飘抬眼往赵巧娥的方向望了眼，“我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何不能来这里？” 赵氏果然没让她失望，还是一如既往的不信任。 就跟上次林昭昭来宋家一样。 昔日信誓旦旦的话，到如今就跟失忆了一样。 作画完毕的宋允棠放下毛笔，拿起桌上的画纸吹了吹，起身走出书房，将画纸交给了朱德明。 “大人过目。” 转而面向榕树村的村民。 “我不过是来这里为徐先生的朋友绘一幅水车图，有什么过错？值得你们这般兴师动众？” 被榕树村村民们突然的动作弄的不明所以的朱德明终于反应过来，他收起桌上的图纸，蹙眉望向众村民。 “官府断案好歹也要提供确凿的证据，更何况徐兄弟和宋姑娘并非孤男寡女独处，两人清清白白，本……”朱德明顿了顿，“我就在这个院中，可以作证。” 宋枝梅打量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这位老爷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想必也是那宋允棠的恩客吧？自然是会为她说好话的。” “你！”朱德明被宋枝梅无耻的话噎的面红耳赤，“你这女子，莫要辱了宋姑娘名声，小小年纪满嘴的污言秽语，简直有辱斯文！” 果然人和人不能比。 民间如宋姑娘这般聪慧机敏且顾全大局的女子，确实不多。 宋枝梅并未在意他的话，她冷笑一声，往村民们的方向环视一圈。 “实不相瞒，前两日夜里，我因为睡不着出门行走，曾见过宋允棠从徐先生院中出来，当时她的手中还打着徐先生给她的灯笼呢，我有没有骗人，大家可以去我三叔家寻找一番，以我三叔家的条件，夜间最多就用一用火把，定然是不会买灯笼的。” 那盏灯笼赵巧娥见过，现在就挂在宋允棠屋前的檐下，她之前虽好奇，但那几日宋允棠不愿和他们交流，所以也没机会问灯笼是从哪来的，却没想到是从徐先生这里拿走的。 赵巧娥满脸探究的望向宋允棠和徐青野两人，难道他们之间，真的已经发生过什么？ 否则这丫头怎么突然说要和徐先生定亲？ 想到这里，她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宋枝梅望向一旁心事重重的赵巧娥，突然笑了起来，“对了，我三婶就在这里呢，三婶应该也是见过那个灯笼的吧？” “我……”赵巧娥不善撒谎，眼神闪躲着，“我没见过。” 事关女儿的清白，她当然不能乱说。 “三婶心虚了呢。”宋枝梅幸灾乐祸笑道，“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谁知道他们做过什么？宋允棠如此不检点，我还真是为咱们村里姑娘们的名声捏把汗，毕竟我也曾是受害者之一，要不是宋允棠的所作所为，我又怎会被十里村的王家退亲？” 众人听了她的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些人家中都是有姑娘的，有些已经到了婚嫁的年龄，还有些虽不到年龄，但毕竟过几年也要说亲了。 如果因为一时的心软让宋允棠影响了她们的亲事，那就真是得不偿失。 望着这些人的神情，朱德明难免要为宋允棠说句话，毕竟此事因他而起，要不是他想要水车的图纸，也不会连累了宋允棠今日被人诟病。 “被退亲，说明姑娘自己品性不端，与旁人何干？不从自己身上找问题，却从旁人身上找借口，我看，这位姑娘被人退亲也是人之常情。” 宋枝梅听了很是愤怒。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别以为你家里有钱就了不起，这里可是榕树村！” 朱德明似笑非笑，“榕树村又如何？你莫非还想动手？我竟不知榕树村的民风何时这般彪悍了！” 上升到榕树村的民风问题，一直沉默不语的里正宋宏富不得不站出来说道，“还请这位老爷慎言，我们榕树村的村民向来是规规矩矩，从未干过违法害人的事情，说民风彪悍，着实是言重了。” 刚才一直没说话，是因为徐青野一直没表态。 他可是村里好不容易请来的教书先生，若是因为宋允棠的事情将他给气走了，再想找一个比他好的先生，难上加难。 为了榕树村的将来，由不得他胡来。 就在宋宏富将目光转向宋允棠的时候，徐青野突然站出来将她护在身后。 “有件事一直想和里正说，正巧今日里正来了，就免得我再往里正家里跑一趟了。” 宋宏富见状，恭恭敬敬道，“徐先生请说。” “田假之后，我就不在私塾教书了。” 宋宏富心底一惊，“为何？如果是因为今日的事，确实是我们冒犯，回去我便好生惩戒此次挑事的人。” 果然，徐先生还是生气了。 宋枝梅满脸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里正伯伯！” 徐青野在一旁淡声道，“并非是因为今日之事，这事我早就打算好了，只是一直没来得及和里正说，还有……” 他顿了顿，往宋允棠的方向望了眼。 “今日将宋姑娘叫来这里为我朋友作画，是我处理的欠妥当，不能怪宋姑娘，我和她清清白白，还望大家莫要胡乱猜测。” 至于自家要向宋家求亲的事，在宋允棠主动开口向外承认之前，他不便说。 “里正伯伯，既然徐先生都不在私塾了，你就更不需要顾虑什么了？可千万不能让宋允棠耽误了咱们榕树村的姑娘们。”宋枝梅赶忙在一旁添油加醋。 宋宏富叹了口气。 “宋允棠，要不……你就离开榕树村吧。” 虽然知道，她可能确实没做什么逾矩的事情，但此事已经闹的人尽皆知，到时候人云亦云，说不定还真会影响村里姑娘的婚嫁。 宋允棠神色淡淡，她将目光望向赵巧娥。 “你怎么说？” 已经慌了神的赵巧娥赶忙和宋宏富求情。 “还请里正网开一面，我相信我女儿不是个会坏了规矩的人，她要是离开榕树村，就无处可去了啊。” 第68章 祸害遗千年 宋宏富铁了心，“你女儿这么能干，我相信她就算离开榕树村，也是能有本事养活自己的。” 宋枝梅幸灾乐祸的笑着。 “就是，再不济，还有这位老爷呢。” 她说着，往朱德明的方向努了努下巴。 宋允棠无奈的摇了摇头，往宋枝梅的方向走近几步，趁她来不及反应，用力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随后揪着她的头发道，“我此生最恨人挑事生非，颠倒黑白，早就说过我不好惹，你还非要往枪口上撞，是不记得你娘的下场了吗？” 宋枝梅惨叫着在空中划拉着手臂，只是因为宋允棠揪着她的脑袋往后仰着，她根本连宋允棠的身体都触碰不到。 “啊啊啊！宋允棠你这个天杀的！里正伯伯，救命啊！” 宋宏富大手一挥，指挥着身后的妇人们。 “你们快去将宋允棠拉开。” 几人正要往前，赵巧娥不知哪来的勇气，突然伸开双臂拦在了宋允棠面前。 “谁也不能伤害我女儿！” 乔大爷家的两个媳妇也站出来打圆场。 “里正，这事还没弄明白呢，就这么将棠儿赶走不合适吧？咱村里许多人家还得益于她想出来的水车呢。” 之前被宋允棠吓唬过的田秋燕阴阳怪气。 “那水车是咱们出了钱找宋麻子做的，又不是她做的，关她什么事？” 乔大爷的大儿媳孙金花呸了她一脸，“没有她哪来的水车？没有水车你家男人能有现在这么轻松？人家饮水还要思源呢，咱可不能这么忘恩负义！眼下我们用上水车就将人赶走，这是什么？这是卸磨杀驴！我们今天要是真将人赶走了，才是真的要被人戳脊梁骨！” 宋允棠有些欣赏孙金花，遇事不犯怵，说话也有条理，赵氏要是有她一半硬气，今日这事便不会发展成如今的样子。 她继续揪着宋枝梅的头发不撒手。 “有些事情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我就算要离开榕树村，那也是我不想在这里待下去，而不是你们赶我走，但今日我若真走了，希望你们将来不会因为今日做的事而后悔！” 宋枝梅冷哼，她捂着自己的脑袋，双目怨毒的斜视她。 “还后悔！你当自己是财神爷呢？赶紧滚吧你！千人骑万人枕的贱货！” 说完，还不忘呸了一声。 宋允棠揪着她头发的手紧了紧，将她脑袋上的头皮都拉秃了一小块。 “你要是不会说话，我不介意让你变成哑巴！” 宋枝梅只觉得自己的头皮快要被宋允棠整个撕掉，连连划拉着自己的胳膊惨叫。 “啊！你松手！快松手！” 宋允棠重重一推，将宋枝梅推的往一旁摔去，脑袋重重的磕在了院中的那口荷花缸上，血顿时顺着脸庞流了下来。 宋枝梅抬手一抹，在望见那道猩红时，当即双眼翻白，晕了过去。 “啊！杀人了！” 人群中有人尖叫起来。 下一刻，马兆兰从人群中挤了进来，她来到宋枝梅面前，将她扶起来靠在自己怀中，先是探了探鼻息，发现还有呼吸，这才在心里松了口气。 转而又抱着宋枝梅哭道，“我可怜的梅儿啊，你就算不死这张脸也要破相了，宋允棠你这个天杀的，我要去告官，你故意杀人，是要蹲大牢的！” 宋宏富也赶忙道，“快！快将宋允棠抓起来，咱们去见官。” 徐青野首先站到了宋允棠前面。 赵巧娥心里一急，也赶忙去拦那些上前去抓宋允棠的人，却因为势单力薄，被人粗鲁的撞翻在地。 现场一时间乱了起来。 朱德明见状，不得不站出来大喝一声。 “都给本官住手！” 不是谁都能自称本官，众人听到朱德明的话，心底一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时间却也不敢再动弹。 宋宏富满脸谨慎的望着朱德明。 “不知这位老爷是？” 朱德明直接摆明身份。 “本官乃安阳县县令朱德明，此次微服来榕树村，只是因为徐兄弟在信中与我提起了水车一事，故而来这里找宋姑娘要水车图纸，以便将此等利国利民的工程上报朝廷，从而在我大夏国遍地开花，本不想再次透露身份，谁知竟遭你们如此刁难！” 他说着，望向抱着宋枝梅的马兆兰。 “你不是要报官吗？本官就在这里，不知你女儿的冤屈又是缘何？” “什么？！他竟是县令大人！” 如果这里只朱德明一个，这些人不一定相信他的话，可徐青野在场，他们都是听说过，徐先生曾经是受到过县令大人青睐的。 众人心底一惊，纷纷跪了下来。 “草民拜见县令大人。” 饶是马兆兰平日里再如何泼辣，此刻也不敢再在朱德明面前放肆，她抱着宋枝梅的手紧了紧，心慌的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朱德明侧了侧身子，“本官今日未穿官服，不受跪拜，都起来吧。” 众人听罢，全都站起身，此刻一个个的全都规矩了起来，不敢再有言语。 可马兆兰还是觉得委屈，毕竟宋允棠还好好的，自家女儿却撞破了脑袋，将来会不会留疤还两说呢。 她原本就被退了婚，这要是再留了疤，亲事就更不好说了。 “县令大人，今日之事您亲眼看到了，宋允棠动手伤民妇女儿也是事实，眼下我家梅儿昏迷不醒，生死不知，还望大人为民妇的女儿做主啊。” 宋允棠冷嗤。 “祸害遗千年，她可没那么容易死。” 说着，从袖口掏出一根最粗最长的银针来，“我给她扎一针，保管能醒来。” 说完，也不等人反应，直接拿起宋枝梅的手，将银针扎入了她的中指指尖。 “啊！！！” 下一刻，一声尖叫在院中响起，看的众人倒吸凉气，都挡着眼睛不再敢往宋枝梅的方向看。 朱德明努力咽了咽口水，面上带着诧异的神情。 这么柔柔弱弱的一个姑娘，下起手来是真狠啊。 宋允棠见宋枝梅已醒，轻飘飘将银针拔出，重新收回了自己的袖口中。 “喏，醒了。” 宋枝梅醒来之后看到马兆兰的第一反应就是扑在她怀里委屈大哭。 “娘，宋允棠她欺负我，你快帮我报仇啊。” 第69章 他对镇上可熟悉了 眼下朱德明在场，马兆兰只是安慰着怀中的女儿，甚至连狠话都不敢和宋允棠说一句。 里正宋宏富满脸讨好的望着宋允棠。 “允棠丫头，刚才是伯伯误会你了，伯伯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看在咱们乡里乡亲且沾亲带故的份儿上，你可否原谅伯伯？” 如果宋允棠想出来的水车真的得到朝廷推广的话，绝对会受到朝廷的嘉奖，届时不只是她，榕树村都会得到朝廷的重视，在大夏扬名。 他干里正这么些年，将徐先生请来私塾教书，不就是为了村里能出个能人，让他也跟着在附近的村子扬眉吐气吗？ 眼下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抓住。 宋允棠嘴角噙着笑。 刚才想要赶她走的时候，可是半点面子都不给，眼下得知了朱大人的身份，又开始在她面前自称伯伯来套近乎了。 见识过了榕树村人翻脸无情的本事，宋允棠是真的一点都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原不原谅的不重要，既然榕树村容不下我，我也不好舔着脸再继续留在这里，等会我便离开，往后和这里应该也不会再有太多交集。” 赵巧娥心底一紧，“棠儿，你要去何处？” 宋宏富也忙道，“棠儿丫头这是还怪伯伯吗？要不伯伯去备上一份礼，回头去你家里给你赔礼道歉可好？” 这要是离开，这丫头的所有荣耀，便都与他榕树村无关了。 话音刚落下，一道声音从人群后响起。 “这么热闹呢！” 众人让开一条道，一个约莫四十来岁，和徐青野眉眼间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爹，你怎么来了？”徐青野淡声问。 徐永旺看着这院中的架势，满脸疑惑的来到徐青野身旁，拉着他低声问，“怎么回事？” 徐青野摇头。 “一桩误会，现下已经解除了，爹来找我可是有事？” 徐永旺哈哈一笑，用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这不聘礼都准备好了，你娘让我来这里问问你，打算何时向宋家那个小丫头下聘礼提亲？” 自家儿子身子骨好了不说，也愿意成亲了，前几天回家说起这事的时候，将他们两口子高兴坏了。 众人面面相觑。 徐家要向宋家提亲？哪个宋家？提什么亲？向谁提亲？徐家那小儿子不是才十五吗？ 一旁哭哭唧唧的宋枝梅也停止了哭闹，竖起耳朵听着徐家父子的对话。 徐青野往宋允棠的方向望去。 她既然要离开宋家，往后家里恐怕也不会总惦记她的婚事，就是不知道她还愿不愿意继续和自己定下亲事。 “宋姑娘，咱们之间的定亲一事，还要继续吗？” 徐永旺顺着徐青野的目光望去，在看到不远处那个样貌精致，气质出众的小姑娘时，眼睛都亮了。 “呀！这就是我家青野看上的小姑娘啊，果然看着就讨喜。”他往身上摸了摸，随后尴尬的挠头说道，“伯父身上值钱的东西都在你伯母那里，没想到会见到姑娘，让姑娘见笑了。” 徐青野额角突突，上前扯了扯他爹的胳膊，用只有父子两个能听到的声音道，“爹，你稳重点。” 宋允棠抿唇一笑，大大方方望着面前的徐家父子。 “我马上就要离开榕树村，如果徐家不介意我独身一人的话，提亲一事可以继续。” 这要是放在寻常人家，宋允棠这番话绝对能称得上惊世骇俗，不合常理。 但徐永旺急着给儿子找媳妇，只觉得面前这姑娘特别又真诚，难怪能得儿子另眼相待。 他笑着道，“不介意，只要姑娘愿意嫁，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家能做到的，绝对配合姑娘。” 村民们听到这里，只觉得更没脸了。 “搞半天，原来徐先生早就打算和宋允棠定亲了啊！既然这样，两人之间有交集也不算不合规矩。” “亏我们还信了宋枝梅的鬼话，跑到这里来瞎闹腾，丢死人了。” “咱们快走吧，再待在这里，我都觉得没脸。” 众人小声议论着，逐渐散了去。 宋允棠望向朱德明。 “朱大人，我有一件事，想请朱大人帮忙。” 朱德明点头，“姑娘请说，如果我能帮得上忙，自然不会拒绝。” “我想将户籍从榕树村迁出去，这件事对于朱大人来说困难吗？”宋允棠问。 难得的机会，正好她也不懂，如果有了朱德明在一旁帮忙，可能会更加顺利。 朱德明摆手道，“这都是小事，关键是你要迁到何处呢？” 徐永旺本想上前说直接迁到他家去，被徐青野拉住了。 到时候自家爹说出来，她多少得顾虑长辈的面子，难做抉择，他能看出来，她不喜欢受到约束，所以还是让她自己决定比较合适。 宋允棠想了想，“那就等我确定好了地址，再去县城找朱大人迁户籍。” 朱德明点头，“行，那我就在安阳县等姑娘来，不早了，我该回县城了，告辞。” “朱大人慢走。” 朱德明走后，赵巧娥红着眼眶上前。 “棠儿，能不能不要走？” 宋允棠摇头，“我不喜欢这里。”转而又道，“我也不喜欢总被人管着控制着，不过我虽然离开，短期内应该不会距离你们太远，你们想见我随时都可以去镇上。” 毕竟是原主的亲生父母。 大夏国重孝道，往后就算不住一起，也不可能完全没有往来，否则一人一口唾沫能喷死她。 宋宏富也劝道，“允棠丫头，刚才的事，伯伯也是听信了谗言，你如果不喜欢宋枝梅，我这就将她赶出村子，往后保证不会再有人和你作对。” 刚将宋枝梅从地上扶起来准备离开的马兆兰听了，眉头一挑便望向他。 “宏富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家梅儿也是担心有人在村里败坏风气，她的初衷是好的，眼下闹成这样，她误会了人是有错，你作为里正偏听偏信难道就没有责任？” 所幸朱德明已经离开，马兆兰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我先将话放在这儿，你今天要是敢赶我们家梅儿走，明天我就闹到你家里去，你媳妇不是正怀着身孕吗？你看谁耗得过谁！” 说完，哼了一声，扶着自家女儿离开了。 不得不说，马兆兰虽然混账了些，但论起护女儿，她比赵氏要强的多。 宋允棠也不想再和宋宏富多说，她回头望向立于不远处的徐家父子，“我要回家收拾东西早些去镇上找住处，就不在这里多留了，告辞。” 徐永旺听说她要一个人去镇上，赶忙推了自家儿子一把。 “让青野陪着你去啊，他对镇上可熟悉了。” 第70章 未婚夫 宋允棠摆手，“还是不麻烦徐大哥了，这会不早了，等到了镇上，说不定天都快黑了。” 徐永旺一听，“那就更得让他陪着去了，否则你一个弱女子多不安全。” “走吧，我和你一起去镇上。”徐青野上前，先她一步跨出了私塾，似是想到什么，又回头望着徐永旺，“爹，你在这里等一等我，从镇上回来，我想搬回家去住。” 徐永旺点头，“行，我就在这里给你收拾东西。” 望着三人离开，他满脸愉悦的笑了笑，哼着小曲儿去房里收拾徐青野的东西去了。 …… 赵巧娥一路上沉默不语，只不断地抹着泪，好似做错了事情一般跟在宋允棠身后。 宋允棠也没理会她。 毕竟不是一直被宋家人养在身边的，她和这家人之间有太多隔阂，既然在这里过的不自在，有些距离感可能会更好。 宋允棠想要带走的东西并不多，就两套才买不久的衣服，一双新鞋，一支上次在集市没卖出去的白玉簪，上次熬洗头水之后剩余的一半药材。 除此之外，还有最近一段时间赚的四两一钱银子。 至于洗头水，她觉得太重就没打算拿，只用小瓶子装了一瓶出来放进了包袱中。 “大嫂，这洗头水你可以边用边在村里卖卖，接下来卖的钱你就自己拿着吧。” “黄豆芽大哥已经学会了，这个生意可以继续做着，只要发豆芽的方法别透露出去，应该还能赚一段时间，帮助家里度过难关没问题。” “至于蒋家的帕子，娘绣好之后可以让大哥带去镇上，直接送蒋家去也行，我帮忙转送去也行。” 宋允棠一边收拾，一边用最平静的语气嘱咐家里人。 总归她离开之前，这家人已经有了养活他们自个儿的事情，度过这个荒年是没问题的。 除了不在家的宋劲生和宋劲元兄弟，一家人眼睁睁看着宋允棠将东西收拾好搬出屋，赵巧娥一开始只是默默的抹着泪，看到宋允棠和徐青野出门，突然大哭起来。 “棠儿，娘错了，你和徐先生的亲事，娘不反对了，你不要走好不好？” 宋允棠脚步顿住，回头望向她。 “我要走的原因，不仅仅只是因为这一件事，我们之间不论生活还是观念，很多方面的想法都不一样，也没有相互建立起信任，如果还想维持现如今的关系，分开住是最好的选择，我不会放任你们不管，等我确定好了住址会告诉你们，往后你们去镇上，也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说完，紧了紧自己肩膀上的包袱，和徐青野一起往镇上走去。 徐青野背着一大包药材，望着她问，“你将家里人接下来的生计都计划好，是早就打算离开？” 宋允棠嗯了一声。 “确实有这个想法，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契机。” 主要那时候条件不允许，对这里也不了解，没半点根基，但现在不一样了，她的医术在镇上也有几个人知道，再做点小生意，养活自己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有想好去哪里住吗？”徐青野又问。 宋允棠点头，“已经叫人帮我打听了，好点的地段肯定住不起，我大概率会住在城郊。” “银钱够不够？” “够的，到时候租一间小院子，自己改造一下，平时就给人看看病，做做生意，日子过的应该不会比榕树村差。”宋允棠说着，脸上带着憧憬。 见她神态平和，徐青野点头道，“也好。” 之前家中总想让他定一门亲，父母成日的在他耳边唠叨，他为了清净才搬去私塾，一住就是几年，除了过年过节，平时极少回家。 所以对于宋允棠的做法，他大约也能理解。 两人路上没停，到慈乐镇之后，直接去了城南的郊外找到了木冬。 木冬见宋允棠这么快就要搬镇上来，很是惊讶。 “宋姑娘上午跟我交代之后，我还只打听了附近的院子，合适的小院子倒是有两个，就是不知道宋姑娘满不满意。” 宋允棠望着他，“什么样子的院子，可以去看看吗？” “行，我这便领姑娘去瞧瞧。”木冬望向她身旁身形高大的男人，“这位是？” 宋允棠往徐青野的方向望了眼，坦然道，“他是我的未婚夫，徐青野。” 接下来恐怕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这样说可以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望着身旁大方淡定的女子，徐青野微微动了动眉头。 离开宋家是这样，向别人介绍他身份也是这样，好像这些事情都不能引起她的情绪变化一般，这不禁让他感到好奇，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和事才能走进她心里。 木冬笑望着徐青野。 “这位兄弟要不先将东西放在我家吧，等会就算找好了院子，一时半会的恐怕也住不了人。” 他心底有些奇怪，吴琸的母亲不是说，前段时间还在周媒人的牵线下和宋家议亲吗？ 怎么这么快就已经有未婚夫了？ 院中的吴琸同样惊讶，连着往徐青野的方向看了好几眼。 宋允棠手中的包袱不重，因为都是贵重物品和贴身物品，便没有放下来，她望向徐青野。 “徐大哥要不先回去吧，再晚点到家天都要黑了。” 徐青野将药材放在院门边的动作顿了顿，转而往木冬的方向望了眼，淡声道，“我还是先陪你将院子找好再回吧。” 木冬笑着说。 “徐兄弟真会心疼人，宋姑娘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将药材放在木冬家，三人便打算去看院子，正和吴琸的娘田氏一起在厨房中做饭的木冬母亲崔氏跑了出来。 “木冬，等会看好院子了，领着宋姑娘和徐兄弟来家里吃饭啊。” “好嘞，娘。” 木冬说着，加快了脚步。 徐青野和宋允棠落在靠后的位置，他轻声问，“宋姑娘和木家看起来很熟？他们一家看起来对你挺客气的。” “木冬的娘是我救回来的。”宋允棠望向他，“既然咱们现在是未婚夫妻的关系，徐大哥往后也不要总叫我宋姑娘了吧，叫外人听着难免误会。” 徐青野怔了怔，点头。 “好。” 宋允棠想了想，又道，“还有件事我要向你坦白，木冬家院子里的那个男人叫吴琸，是我之前的相亲对象，我目前在给他治疗哑疾，大概半个月之后他就会离开，之后应该不会再有交集。” 徐青野平静的眸子直视她。 “你其实不必跟我解释这么多，我相信你的。” 第71章 不是冲动，是蓄谋已久 “为什么信我？”宋允棠好奇。 上辈子父母去世之后，她一边应付那些想要打她家产主意的亲戚，一边钻研医术，独处的时候多，也不敢相信任何人，总觉得他们是带着目的的。 所以一直以来，她都是将筹码压在自己身上，对待身旁的人和事都看的很淡。 这也是她能没有太多心理负担，离开宋家的原因。 徐青野认识她充其量不过二十来天，两人见面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过来，她不觉得他会这么快了解她这个人。 徐青野目视前方，声音温和，“据我观察，你是一个冷静理智且有原则的人，不会轻易干一些冲动的事情来。” 宋允棠笑了，“我今日的举动难道不冲动吗？” 徐青野摇头，“不是冲动，是蓄谋已久。” 两人正说着，木冬领着两人到了第一处院子，这里距离木冬家稍近，屋子主体构造为木材，院中有一棵大树，两间屋子都有些陈旧，不过内里物件倒是齐全，租金一百五十文一个月。 看完这里，三人又去了另外一处距离镇子中心稍稍近几步路的院子。 同样也是两间屋子，这个院子是青砖构造，应该是修好之后就空在这里了，除了门窗，房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如果租了这里，采买家具恐怕是一项比较大的开销，这里租金也要高一些，一个月一百八十文。 据木冬说，这处院子原本是城郊一户和儿子儿媳住在一起的秦大叔两口子修的，因为和儿媳关系处不好，想着分开住自在一些，谁知今年行情不好，家里男人没找到事，因为没钱置办家具，屋子修好之后已经空了半年。 想着与其空在这里，不如租出去收点租钱。 宋允棠望向徐青野，“徐大哥觉得租哪里合适？” 徐青野站在客观角度分析，“一个人住的话，青砖瓦房会比较安全，之前那处院子东西是齐全，但木质结构本身就不如青砖房牢固，院中的那棵大树更是个大隐患。” 宋允棠点头，再心底认可了徐青野的分析，索性她也不想再在找院子这事上花费太多时间，便问木冬，“等房东两口子有钱了，是不是就要将这个院子收回去自己住了？” “短期内肯定不会。”木冬稍稍凑近宋允棠小声道，“秦大叔的儿媳妇刚怀上身孕不久，每天吃了吐吃了吐，根本没心思顾及家里的事，秦大哥要上工，两口子忙着照顾儿媳妇和小孙子呢。” 宋允棠了然，短期内不会有什么麻烦事就好，先住上个一年半年的，对镇上熟悉了再换房子，置办的家具到时候也能搬走。 “就这里吧，租金怎么付的？” 木冬忙道，“秦大叔说两个月一付。” “好。” 两个月一付，那就是三百六十文。 对于她来说，虽然开销不算小，但咬咬牙还能承受。 至于家具这些，镇上赚钱的机会肯定比村里多，眼下正值夏日，她可以先置办个床住着，赚了钱再根据自己的喜好一件一件添置。 木冬看了看天，跟两人说道，“咱们先回去吃饭吧，这个院子什么都没有，今晚肯定是不能住人，宋姑娘可以先和我妹妹将就一晚，明儿我带你去秦大爷家里付了租子，到时候再置办东西搬进来。” “行。”宋允棠望向徐青野，“徐大哥也吃了饭再走吧。” 徐青野嗯了一声，随着两人回到了木冬家。 三人到的时候，崔氏和田氏两人已经将饭菜烧好了，一锅糙米粥，十来个糙米饼子，外加一大碗飘着几片蛋花的蛋汤。 崔氏有些难为情道，“家里没什么吃食，外边菜卖的又贵，大家将就着吃点。” 宋允棠笑着道，“已经很好了，我们不挑。” 吃完饭，徐青野跟宋允棠说了明日再来帮忙之后，趁着天还亮着便回榕树村去了。 为了报答木家这顿饭，宋允棠给崔氏把了脉，还给她开了一张方子，让她自己去抓了药来调理身子。 崔氏嘴上虽然应着，但她怕花钱，并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木冬倒是多留了个心眼，吃完饭就悄悄拿过方子出门抓药去了。 宋允棠稍稍洗漱，便和木冬的妹妹木秋睡到了一个屋。 木家总共三间房，另外两间，吴琸和木冬一个屋，田氏和崔氏一个屋。 木秋今年十五，只比宋允棠小半岁，是个相对内敛的女孩儿，两人躺在一起，各自打了个招呼之后，便没了声响。 宋允棠侧卧睡在靠床外边的位置，望着屋外已经黑了的天，心底泛起了丝丝担忧，也不知道徐青野到榕树村了没有。 他的身体近些日子虽好了些，却还未完全恢复，又这么晚回，万一出什么意外，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早知道他在说明天还来的时候，她应该拒绝的。 …… 榕树村。 宋劲元和宋劲生忙活完回到家，发现家里的气氛有些凝重，堂屋里还隐约能听到自家娘呜呜咽咽的哭声。 两人对视一眼，赶忙进了屋。 “爹娘，发生什么事了？” 站在墙边满脸严肃的柱子道，“姐姐走了。” 提着新药箱回家，打算送给妹妹的宋劲生一愣。 “棠儿去哪了？” “说是去镇上，以后恐怕就在那里定居了。”回答的还是柱子。 兄弟俩满脑袋疑问。 “怎么突然去镇上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赵氏哭哭啼啼将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之后，兄弟两个都沉默了。 宋劲生放下药箱，“娘，我觉得这事，你要实在想说个是非对错，真的很难评，妹妹从小就没有跟我们生活在一起，想法不同也是正常的，咱们生长在榕树村，有些想法是已经深入到了骨子里的，就是让我们穿上绫罗绸缎，也会显得不伦不类。” “所以，妹妹离开，可能也不全是坏事，她又没说要跟咱断了联系，咱想她了，不还能去镇上看她嘛。” 虽然他也舍不得妹妹，但眼下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也只能安慰赵巧娥。 “明天我跟麻子哥告一天假，去镇上看看棠儿。” 赵巧娥抹着脸上的泪，“你又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你去哪儿找？” 宋劲生眉头微挑，“娘不是说徐先生跟着她去了镇上吗？晚点我去私塾问徐先生不就知道了。” 一直沉默不说话的宋金保点头。 “去看看也好。” …… 第72章 租房，改造 次日，宋允棠起了个大早，在木冬家里跟他们一起吃了早饭之后，就由木冬领着去了秦大叔家里。 双方在交谈的时候，秦大叔的媳妇郑氏虽怀着身孕不舒服，却也全程在边上盯着。 保守起见，宋允棠将一些话挑在了明面上说，“秦大叔，咱们事先说好，你们那个院子我搬进去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到时候我置办了东西，将来搬家也是要一起搬走的。” 秦大叔忙点头，“那是当然。” 郑氏嗤笑。 “都要租房住的人能有什么好东西？跟谁稀罕似的。” 听见声音，宋允棠不由往郑氏的方向望了眼，难怪秦大叔两口子宁愿花大价钱建房子也要搬出去，他们家这个儿媳妇，当真不是个好相处的。 秦大叔脸上闪过不自然，连连跟宋允棠赔礼道歉。 “宋姑娘，不好意思，你别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那倒不至于。”宋允棠摇了摇头，拿出一早就拟好的两份合约，“以免到时候双方说不清，这是我拟定的合约，咱们将这份合约签了，我就给您付租金。” 秦大叔还没说话，他媳妇郑氏斜眼往这边望了眼，阴阳怪气道，“什么合约？别是坑人的吧？爹，你别赔了房子还要给人数钱呢。” 一直没做声的孙氏忍不住朝着郑氏喝道，“就你聪明！平时当着我们的面作威作福的也就算了，这会有客人在就夹着点尾巴，别失了自己的脸面！” 郑氏听了，当即怒骂，“老不死的，我肚子里还怀着你们的孙子呢。” 孙氏站起身回，“你都知道自己怀了身孕还不消停点？” 郑氏听了，气的用力跺脚之后，回房去了。 宋允棠清了清嗓子。 “要是大叔婶子家的院子不方便出租的话，我也可以再去看看其他的。” 孙氏忙换上笑脸向着宋允棠。 “我们家这个儿媳妇向来不叫人省心，姑娘别放在心上，我在这里也可以跟姑娘承诺，至少三年之内不会将房子收回来，更不会让我儿媳妇舞到姑娘那里去。” 得了孙氏的承诺，宋允棠要安心许多。 不过她租的那个院子与这里相隔了十多户人家，靠近慈乐镇中心地带了，郑氏怀着身孕，一时半会的应该也没精力舞到自己面前去。 签了合约，付了两个月的租金，宋允棠便去木冬家拿了自己的东西，还找崔氏借了抹布扫把和桶子就往刚租好的那处院子去了。 得先把家里打扫干净，回头再去置办现在紧缺的东西。 田氏见木冬背着药材拎着桶子跟在宋允棠身后，也赶忙催促自家儿子。 “琸儿，你也去给宋姑娘帮帮忙。” 吴琸点头，便也跟着去了。 三人来到了那处小院，木冬将那一大包药材放进屋里之后，先拎着桶子去不远处的井边打了桶水。 “宋姑娘，你一个人在这里打水肯定不方便，以后只要我有空，就每天来给你挑水。” 他将桶子放在院中，湿了抹布就开始仔细擦洗门窗。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 宋允棠一边揪着院中的草边问。 木冬爽朗一笑，“不麻烦不麻烦，你一个人用水，跑了两趟三趟的也费不了多少气力。” 吴琸拿着扫把在房里扫地，听着两人的对话，心底有些羡慕。 要是他也能早些跟正常人一样说话就好了，到如今为止，他还没完全适应，总是觉得不好意思开口。 木冬望向屋中，“吴琸，你先洒点水再扫吧，直接扫灰大，我刚擦干净的门窗扬了灰就白擦了。” “好。” 吴琸嘶哑的应了一声，上前从木冬处提过桶子给屋子洒水去了。 宋允棠在两间屋子、厨房和茅房转了转，厨房虽然不大，两个并排的灶也够用，茅房里就只有一个大坑，上面还得她自己搭了板子才能用来做蹲坑。 想起在榕树村的经历，每次上茅房实在太过惊悚，还得稍稍改一改才好。 “木冬，附近有泥瓦匠吗？” 木冬往她的方向望了眼，“我之前给人做过小工，不是太复杂的话，我就可以。” 宋允棠点头，当即拿出一张纸垫着墙画好图纸之后去请示了秦大叔，经过他点头，才让木冬在将门窗擦干净之后，着手茅房的改造。 吴琸将屋里清扫干净，也开始给木冬打下手。 他说话虽不利索，干活却是一把好手。 宋允棠见两人正忙着，准备出门买点家里需要用到的东西，顺便带几个包子让他们中午对付一下，刚出门，便见孙大爷赶着牛车往这边而来。 “棠儿！”牛车上的宋劲生在看到宋允棠的第一时间，跳下牛车往她的方向跑来，“昨儿来镇上也不与二哥打声招呼，害我担心了一晚上。” 宋允棠的唇角抿着浅笑。 “当时急着来找房子，就没有跟大哥二哥说。” 牛车靠近，徐青野也从车上跳了下来。 “我想着你昨天说过确定好地方要告诉他们位置的，就将你二哥带来了。” 宋允棠摇头，“无妨，倒是省得我又叫人跑一趟。” 宋劲生不想让两人说太多，直接拉着宋允棠来到牛车旁，将牛车上的药箱拿下来放在宋允棠手中。 “你的药箱我给你做好了，里面还有麻子哥最近接的三个水车订单结算之后的九百文钱，你好生收着，还有这个……”他说着，将牛车上的梳妆台搬了下来，“我听徐先生说你这里什么都没有，就自作主张将这个新梳妆台给你搬来了。” “正好能用上。”宋允棠将院门打开，“二哥帮我搬进去吧。” 宋劲生劲儿大，一个人搬着个小梳妆台，倒是费不了多少力气，还边走边问，“还有什么要帮忙的吗？我今天跟麻子哥请了一天假，正好可以给你搭把手。” 宋允棠朝着院中说道，“木冬和吴琸在里头忙活，二哥自个儿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吧，我让徐大哥领我去买东西了，很快就回来。” “行。” 直到两人和孙大爷说了声什么，上了他的牛车走远了，宋劲生才后知后觉的回过头。 “为什么是你和徐青野去？镇上我也熟啊。” 望着两人并排坐在牛车上的背影，他是怎么看都觉得碍眼，“比我这个当哥的还大五岁呢！哼！” …… 第73章 单独的彩礼 宋允棠早就将要买的东西列好了清单，眼下包了孙大爷的牛车，徐青野直接领着她按远近顺序，将需要的东西一件一件买了。 有改造茅房需要的少量砖瓦和两块大木板，搭床需要的木材和被子，一个半大的水缸和两个小缸，以及锅碗瓢盆和一些必要的食材，装了满满当当一牛车。 回家的路上，宋允棠又买了十个肉包和一斗糙米。 单单是这一牛车的东西，便花费了她一两八钱银子，再加上包牛车用掉了十文，如今手头还剩余三两二钱银子。 至于桌椅这些，她打算先缓一缓，过几天再去买，幸好宋劲生今天来的时候给她带了宋麻子给结算的九百文，否则荷包就要见底了。 牛车到了院外，宋劲生三人赶紧来帮忙卸货。 徐青野也在一旁帮忙，只不过考虑到他的身体状况，宋允棠也不敢让他干太重的活。 木冬见她买了缸，帮忙将东西搬进院子里之后就回家去拿水桶挑水去了。 几人忙的热火朝天。 吴琸和宋劲生仍在茅房忙活，他们将填起来的土踩紧整平之后垫上青砖，茅房后开的弧形蹲坑槽底部垫上了瓦片，这个槽链接茅房后的蓄水池，买的那两块大木板，正好能盖住那个蓄水池。 徐青野在屋中帮忙搭床。 宋允棠则将食材和调料一样一样拿出来归置好。 其中一个小缸清理干净之后用来装糙米，另外一个小缸她打算用来装洗头水。 正巧将东西整理好，木冬挑了一担水过来。 两人合力将水缸清洗干净放在厨房屋檐下，木冬将剩余的水倒进水缸又继续挑水去了。 宋允棠洗了锅，用一升糙米跟隔壁邻居换了一大捆柴火，熬了一锅稠一些的糙米粥，打算中午大家一起吃。 几人一直忙到正午才将院中的事情忙活完，正好宋允棠锅里的粥已经熬好，放在锅上的包子也热乎了。 因为没有桌子，几人围着灶便将这顿饭随便应付了。 吃完饭，木冬和吴琸就离开了，宋劲生本是想早些回去给宋麻子帮忙的，但看到徐青野还在这里，他也就鬼使神差的留了下来，用院中剩余的木材给宋允棠拼了一把小凳子。 宋允棠见徐青野脸色略有些苍白，忙给他倒了杯水。 “还好吧？” 徐青野摇头，“休息一会就好了。” 宋允棠将水放到他手中，捏住他另一只手的脉搏。 片刻之后，她收回手。 “前前后后加起来才吃了二十天的药，身体恢复需要一些时间，近期还得多休息才行，你之前的药方我再给你做些调整。” 徐青野收回手，淡声回，“好。” 宋劲生往徐青野的方向斜了眼，满心不情愿道，“干点活就这样，往后还怎么照顾我妹妹？” 他的嘀咕声虽然不大，宋允棠和徐青野却都听见了。 徐青野掩唇轻咳一声。 “我和棠儿的亲事还未定，如今言之尚早。” 宋劲生停下手中的动作，“现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你们的亲事了，你现在想退出，我妹妹怎么办？她先是退了黄家的亲，如果和你又没了下文，别人指不定怎么看她呢。” 宋允棠抚额，“二哥先回去吧，麻子哥那里肯定缺人，别耽误了你的事。” 宋劲生一指徐青野。 “他呢？” 宋允棠往徐青野的方向望了眼，“他这样子离开我也不放心，先在我这里休息会，等太阳下去些再走不迟。” 听了宋允棠的话，原本已经从门槛上站起身来的宋劲生又重新坐下。 “那我也再休息一会。” 宋允棠不由分说，上前拉着宋劲生的胳膊将他拽了起来。 “走了走了，难得有个赚钱的机会，等你忙完这一阵有空了再来吧，到时候在我这儿小住都行。” 宋家人里面，宋劲生是唯一一个她觉得脑子算清楚的一个。 宋劲生边顺着宋允棠的力道往外走边不满道，“棠儿，你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凭什么徐青野可以在这里休息，我吃了饭就得离开？我才是你亲哥！” “你要不是我亲哥，我也懒得管你赚不赚钱了。”宋允棠将人推出院门，“回去吧，我要是有什么事找你们，会叫木冬去送信的。” 宋劲生面上有些不舍。 “你一个人在外千万小心，我有空了就再来看你，还有，桌椅你也别费钱买了，我到麻子哥那里做了给你送来。” 宋允棠抿唇一笑。 “好。” …… 将宋劲生送走，宋允棠回到了院中。 徐青野休息一小会之后，感觉也好了些，见她回来，起身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钱袋子。 “这个给你。” 许是常年因病不出，他的皮肤不似寻常农家汉子那般粗糙黝黑，双手轮廓清晰纤长，白皙细腻。 握住钱袋子的手在稍稍用力之下，皮肤下的血管微微凸起，勾勒出完美的曲线。 宋允棠并未伸手去接。 “这是？” 徐青野直接将钱袋子放在宋允棠掌心。 “我这些年自己攒下的，你先拿着用。” 钱袋子拿在手中沉甸甸的，估摸着得有三十两之多，就算徐家再富庶，到底也还是农户人家，徐青野这些年又病着，能攒到三十两，恐怕是他的所有身家了。 宋允棠的心底涌上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抬眸望向他。 “都给我了，你用什么？” “我接下来这段时间都在家，花钱的地方不多，这些你拿着，当是我单独给你的彩礼也行，往后这桩亲事就算没成，我也不会来找你要。” 宋允棠抿唇一笑。 “你不怕我真拿着银子跑了？” 徐青野抬手抵了抵鼻子，带着玩笑的语气说道，“反正我给你的时候也没外人看见，哪怕不跑，你说银子是你的，那就是你的。” 宋允棠笑了笑，将银子重新塞回他手中。 “这彩礼也太多了，你接下来还要吃药念书，多的是花钱的地方，我现在手里还有钱用，往后要实在不够了，肯定不会跟你客气的。” 她说完，转身进屋整理床铺去了。 第74章 独处 徐青野站在窗边，见她并没有半点想收的意思，不由在心底叹了口气，他无奈的笑了笑，还是将钱袋子放在了窗台上。 “银子你先拿着，如果实在用不上，等你缓过来再还给我也行，我还得去私塾搬东西回麓山村，先走了。” 宋允棠反应过来，直起腰望向窗外的时候，人已经合上院门离开了。 她上前将窗台上的钱袋子拿在手里掂了掂，唇角不由勾起了一丝浅笑。 “倒是大方。” 钱嘛，没有人会不爱。 转而又开始苦恼要将这钱藏在哪里。 这么多银子全带在身上肯定不合适，虽然眼下住着的是青砖瓦房，但家中只她一人，难免会有宵小之辈惦记，摸进来偷东西。 想了想，她将钱袋子用纸包着拿去了厨房，放在另一个空灶膛的砖缝里。 眼下只买的起一个锅，另外一个必定是不会轻易生火的。 紧接着，她又将另一边灶膛上的锅端过来放在了空灶膛上，等到要用的时候再将锅移过去，又往当中塞了两根烧了一半的柴火。 做好这些，宋允棠先打水用洗头水洗了头，又打盆水去了茅房简单将身上冲洗一遍，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来到这里二十多天，之前一直都是擦洗，到今天，终于能冲澡了。 将衣服洗了晾在屋檐下，宋允棠拿着干帕子一边擦着头发，进了屋中。 床搭的很扎实，不会有嘎吱嘎吱的声响，新被子也比宋家的要柔软，坐在上面，软乎乎的。 忙活了这么大半日，这会坐下来，也有些犯困了，也顾不上头发干没干透，靠在床头边睡了过去。 …… 一觉醒来才突然想到，徐青野当时离开的着急，忘记给他的药方进行调整了。 无奈的摇了摇头，拿起纸笔枕在梳妆台写下了一份药方，打算这两天徐青野不来的话，她有空就往麓山村跑一趟。 顺便去看一看徐家到底是什么光景。 徐青野总觉得自己比他小，跟她吃了多少亏似的，前世的她也不过才小他一两岁，要真找了个和现在的年纪相当的，她才是老牛吃嫩草的那一个。 晚饭很简单，将中午剩下的一个包子吃了之后，开始生火熬洗头水。 洗头水熬好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她将冷却到温热的洗头水倒进另外一个小缸中搭上木板，外头的月亮即将升到院子的正上方。 独处的时候果然自在。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快点慢点早点晚点都没人会说什么问什么，重新打了盆水将身上的汗擦洗一番之后才回房睡觉。 第二天一早，宋允棠将就着吃了点糙米粥之后便出门了。 今天出门，主要是想寻找一种能装洗头水的瓶子。 如今名气还不大，靠治病肯定赚不到多少钱，她也需要生活，还得多想点路子赚钱才行。 找到了一家瓷器铺，宋允棠在里面转了很久，在角落的位置看到了几个挂在墙上做装饰的竹制小罐子。 罐子大概有一双拳头大小，宋允棠拿在手中瞧了瞧，密封性也不错。 瓷器容易碎，还是竹制的更合适。 “掌柜的，你们这种罐子有多少？”她指着竹制罐子，望着柜台的方向问。 掌柜顺着宋允棠手指的方向扫了眼，“这种竹罐利润不高，我们铺子里都停售好久了，姑娘如果要的话，墙上这几个连同仓库里的可以便宜点出给你。” 宋允棠点头，“怎么卖的？” “全要六文钱一个，单个八文。”掌柜望着她道。 “那我全要了，劳烦掌柜将仓库里的也全拿给我吧。”这种罐子技术含量不太高，宋劲生如今跟着宋麻子做了这么久的木工，应该也能做的。 回去之后叫木冬那一个送去榕树村给他瞧瞧。 要是行的话，不如包给他去折腾。 经过他的手，总归是比外人要稳妥一些的。 掌柜顺着铺子后方的爬梯上了阁楼，在上面翻翻找找了一阵，将剩余的二三十个竹罐子一起拿了下来。 “加上铺子里挂着的，总共是三十六个，一起两百一十六文钱。” 宋允棠道，“掌柜，你这都是存货了，两百文给我收了呗？” 那掌柜想了想，点头道，“行吧。” 之前都是卖十文十二文，要不是担心放久了开裂，他是不会卖这么便宜的。 宋允棠拎着三十六个竹罐往回走，沿途还买了一升糯米，打算用来熬糊糊在竹罐外贴洗头水的标签用，因着竹罐撞击到一起会发出“梆梆梆”的声音，一路上吸引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棠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听见声音，宋允棠侧头望去，在看到林庚时满脸不解的神情时，当作没看到一般，直接越过他继续往前走。 “宋允棠！我是你二哥！”林庚时追在她身后说道。 “早就不是了。”宋允棠的神情中泛不起丝毫波澜，“去年冬天我追着你的马车跑了二里地，最终跌倒在雪地上将膝盖和手掌全都磨破的时候，你可有想过你曾是我二哥？” 林庚时赶忙解释。 “我那时候……” “你那时候顾念林昭昭对吧？” 宋允棠无所谓的笑了笑。 “我知道林昭昭当时在你车上，也能理解你这么做的原因，但不代表我就会接受，木板上的钉子，就算拔出来也还是会留下极深的凹痕，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人心变化也非一日之因。” 宋允棠停下脚步，望着他认真道，“我这人很干脆，一旦决定放下就是真的放下了，林昭昭的嫉妒心有多重，哪怕你们眼盲心瞎，也应该了解一二，眼下你们远离我，才是对我是最大的保护。” “告辞。” 说完，直接提着那些竹罐离开。 望着她的背影怔怔出神了许久，林庚时的心底隐约弥漫着愧疚。 他也是在庄文茵将林昭昭禁足之后，才知道她做的那些事情，她竟想联合外男毁掉宋允棠的清白，这是他怎么都没想到的。 女子的清白在这个世道意味着什么，大家都清楚。 林昭昭这是想毁了她一辈子啊。 …… 第75章 找铺面 宋允棠回到家之后，关上院门将竹罐一个一个冲洗干净灰尘放在院中晾晒着，再将那些毛边草纸拿了出来，裁成大小相同的小方片，用炭笔写上洗头水三个字，到时候用来贴在竹罐上。 就在她忙活着的时候，院门被敲响。 “宋姑娘，在家吗？” 宋允棠赶忙起身，跑去开了院门。 “木冬木秋，你们怎么来了？” 站在前方敲门的木秋本就内敛，还未组织好语言，挑着水桶的木冬就已经上前，笑的一脸憨厚。 “我来给姑娘挑水，怕别人误会，就将我妹妹一起带来了。” “快进来吧。” 宋允棠赶忙将两人让了进来。 木冬挑着水桶直接去了厨房外，将水倒在水缸之后便出门挑第二担水去了。 木秋则静静的站在院中，看着宋允棠将已经晾晒干水分的竹罐一个一个收起来，又从屋中抱出了一个小缸，用勺子将小缸中的液体装入竹罐中。 她觉得有趣，便上前给宋允棠将装上洗头水的竹罐盖子盖上整齐的码放在屋檐下不被阳光晒到的地方。 宋允棠往她的方向望了眼，笑道，“木秋做事还挺细致呢。” 得了宋允棠的夸奖，木秋脸上露出了腼腆的笑容。 “我娘也经常这样说。” 宋允棠边往竹罐中装洗头水边问，“木秋，你想赚钱吗？” 木秋的动作顿了顿。 “想是想，只是我什么都不会……” “不会没关系，可以学啊。”宋允棠笑望着她，“没有人天生就什么都会，你还小，机会很多的。” 木秋往她的方向望了眼，转而又低头忙活着手头上的事情。 “宋姐姐不过只比我大了半岁，听你说话的语气，好像比我大了许多似的。” 宋允棠笑了笑，淡声道，“经历不一样嘛，你虽没了爹，却有娘和哥哥真心相护，所以心性单纯，我幼年时期确实过的幸福，但也仅限那段时间，之后的日子，不说也罢。” 木秋有些同情的望着她。 “所以宋姐姐独自来镇上租房，是因为家里的关系？” 如今这个世道，女子脱离家庭独居在外，是极需要勇气的，若非不得已，没有人会这么做。 宋允棠点头，“有家里的关系，也有我自己的原因，我现在觉得一个人过挺好的，自由自在。” 她将洗头水装好之后，便拿着糯米去了厨房，点了个小炉子，用钵熬了一锅糊糊。 端着糊糊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木冬已经将水缸挑满。 “哥，你先回去吧，我给宋姐姐帮帮忙。”木秋望着他道。 木秋没什么朋友，也不乐意跟别人交流，如今能和宋允棠说的上话，木冬也乐意。 他挑着水桶望向宋允棠。 “宋姑娘明儿什么时候在家？我明日再来挑水。” 宋允棠想了想。 “早晨吧，早晨凉爽。” 她想着，肯定不能让木冬白忙活，到时候有什么事还得想着他才是。 “对了，木冬，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想劳烦你帮我跑一趟榕树村，给我哥送个信去。” “我下午就有空。”木冬道。 宋允棠点头，“行，等会我忙完这里去给吴琸针灸的时候，将东西给你带过来。” “好，那我先回了。”木冬说完，挑着水桶离开了。 此刻外头太阳晒的有些厉害，宋允棠便和木秋进了屋里，两人一个抹糊糊一个贴纸，不一会就全部忙活完了。 木秋不识字，拿着其中一个竹罐问道，“宋姐姐，这是药吗？” “是用药材熬出来的洗头水。”宋允棠拿起一罐递给她，“给，你也拿一罐去试试吧，用这个洗出来的头发可顺滑了。” 木秋这才注意到宋允棠的头发。 原来她的头发顺滑黑亮，就是用了这个洗头水的原因啊。 她犹豫着双手接过，“谢谢宋姐姐。” “不客气。”宋允棠笑了笑，将所有洗头水都码放到了墙角阴暗的位置，“我还想你能帮我卖洗头水呢，我下午要去北街找铺面，你要跟我一起吗？” 木秋忙点头。 “好。” 宋允棠将所有竹罐都摆放好之后，便拿起一个空罐子和银针跟木秋一起去了木家给吴琸针灸。 施针结束，收了一百五十文诊费，又将竹罐交给木冬，跟他嘱咐几句就回家了。 一上午没往东街的集市跑，家里没任何菜，只有糙米和今天买的少量糯米。 她突发奇想在糙米中掺了点糯米，熬出来的粥要粘稠许多。 午饭应付着吃完，休息了半个时辰，便叫上木秋一起去了北街。 林家也在北街这一块，为了不和林家人碰上，她都是绕着林府走，有多远绕多远。 两人在北街转了一阵，终于在一处胭脂水粉的铺子面前停下了脚步。 镇上的有钱人家都集中在北街这一块，慈乐镇胭脂水粉的铺子总共就两家，其中一家在东街附近，针对的是普通百姓，北街这家铺子看起来规格稍稍高了些。 宋允棠抬头看了看匾额，直接拉着木秋进了桃匣阁。 “姑娘是要买什么吗？” 铺子里的丫鬟迎了过来，见宋允棠一身布衣，身后的木秋洗的泛白的衣服上更打着补丁，表情算不上热情。 宋允棠直接说明来意。 “劳烦姑娘传个信，我想见见你们掌柜。” “掌柜不在，姑娘回吧。”丫鬟说完，极其傲慢的瞥了两人一眼，扭着细腰离开，将两人落在门口。 木秋一个手挽着篮子，另一只手紧张的拽住了宋允棠的袖子。 “宋姐姐。” 宋允棠见状，回头浅笑着拍了拍她的胳膊安抚道，“没关系的，他们这种态度，将东西给他们卖，才是不尊重我们做出来的东西，我们再去别处找找，或许能找到更合适的铺子。” 木秋嘟哝道，“可咱们刚才也问了，北街的铺子都挺贵的。”她走着走着，脑子一转，“宋姐姐，反正咱们要卖的东西也不多，不如就从小摊位开始吧？” “小摊位？” 木秋点头，“我之前在镇上看到过别人摆小摊位，挺灵活的，随处都能去，也不用付租金，万一有官爷来管，咱们收起东西离开就行了。” “好是好，但我恐怕没这么多时间每天推着摊位到处跑。”而且，这样的话，她势必会时常遇到林家人，到时候他们又一副自己丢了他们多大人似的，“还是继续找找吧，如果实在找不到，恐怕也只能先从小摊位开始。” …… 第76章 二哥怎么说话都不利索了 两人从北街往慈乐镇中央走，在南北街的交界处找到了一个小铺子，铺面不到五个方，是客栈隔出来的一小块地方，里面零零散散的摆放着一些杂货，生意看起来并不好。 宋允棠勾唇一笑，径直进了这间客栈。 许是今年生意太差，乍看到有人进来，原本站在柜台后昏昏欲睡的掌柜顿时精神起来。 “姑娘可是要住宿？” “我不住宿。”宋允棠一指旁边堆着杂货的小铺面，“掌柜，这个地方出租吗？” 掌柜顺着宋允棠手指的方向望去，从柜台后走了出来，领着两人出了客栈，来到了旁边的杂货铺介绍道，“这里原本是一个做杂货生意的人租的，今年行情差，房租没到期就走了，还剩了一些东西让我放在这里代卖，姑娘可是要租？” 宋允棠点头。 “是有想法，就是不知道租金高不高？” 掌柜想了想，“今年行情确实也差，不过我们这里位置还算好，之前出租三月一付是两百四十文一个月，姑娘要是半年付的话，可以按两百二十文一个月算。” 一个月两百二十文，半年付就是一两又三百二十文钱，如果大一些都还好，可不到五个平…… 宋允棠摇了摇头。 “这个铺面也不大，做生意限制挺多的，两百二十文确实有些高了。”她望着掌柜道，“掌柜要是爽快的话，年付一百八十文一个月，我现在就可以跟你签合约交租金，如果不行，那就算了，我再去找找。” 掌柜面露难色。 “这实在是和之前出入太大……” 转而又想到今年行情不好，他这家客栈都入不敷出了，如果能收了这一年二两多银子的租金，说不定能挺过今年。 这么想着，他点头说道，“行吧，一百八十文一个月，年付得一次交清。” 宋允棠展颜。 “那是自然，掌柜拟合约吧。” 两人的速度都很迅速，合约拟定好，宋允棠确定没问题，各自签字画押之后，便付清了租金，一年租金总共是二两又一百六十文钱。 袁金贵笑呵呵的拿了钱，开始清理旁边铺子的杂物。 “宋姑娘往后要是铺子里需要用水，客栈后院就有，不过不能用太多，今年旱着，怕水井干了影响客人们用水。” 宋允棠和木秋也在旁边给他帮忙。 “我们前期确实需要水，不过应该不会用太多，到后期稳定了，基本上也就用不着什么水了。” 袁金贵点头，“那应当是没什么问题，姑娘尽管用。” “那就先谢谢掌柜了。” 铺子里剩余的杂物本就不多，三人一起动手，没多久便将杂物全部挪到了客栈中。 宋允棠在铺子里洒了水，木秋将地面仔仔细细打扫了一遍。 卫生打扫干净后，宋允棠又找掌柜借了尺，量了铺子里的横和宽便和木秋锁门回家了。 …… 第二天，房门一早就被人敲响。 “棠儿，我是二哥。” 宋允棠打开房门，在见到宋劲生时，并未表现出惊讶。 “二哥先进来吧。” “我昨天在麻子哥那里给你做了两把凳子，下次再做一张桌子，你这里的桌椅就凑齐了。” 宋劲生拿着两个高凳进了院子，放在屋檐下后，又从背着的包袱中拿出了三个竹罐，其中一个是木冬昨天带给他的，另外两个是他自己昨晚上从宋麻子那里回家之后抽时间做的。 “这两个罐子是我自己做的，你看看行不行。” 他知道宋允棠要用来装洗头水卖，自己做成本能低一些，如果是找别人做的话，一个得好几文，不划算。 宋允棠将自己的长发随意挽在脑后，伸手拿过他递来的竹罐仔细瞧了瞧。 “这样的罐子，二哥一天大概能做多少个？” 宋劲生不假思索道，“从早到晚，十二个应该没问题。” 宋允棠将几个竹罐放在窗台上，“罐子做的挺好，但我后期可能需要的有点多。” “到时候我可以拉着大伯家的几个堂兄弟一起做。”似是怕宋允棠介意，他赶忙解释道，“我是觉得大伯一家人挺好的，几个堂兄弟人也不错，如果棠儿介意的话，我到时候去找别人也行。” “大伯一家我不介意，乔家的人也能叫上。”顿了顿，她又道，“莫挨二伯母一家就行。” 想到马氏和宋枝梅的所作所为，宋劲生也是无奈的直摇头。 如果不是他们，棠儿或许不会离开榕树村，对她们心有芥蒂是难免的。 “二伯母……”他叹了口气，“唉，算了，她是长辈，不说她了。” 眼下宋允棠已经离开了榕树村，也压根儿没将那些人放在心上，只是不想跟他们有任何交集罢了。 “现在除了这个罐子，还有件事情要找二哥帮忙。”她说着，去屋中拿出昨天傍晚回来之后绘制的图纸，“二哥先看看能不能做，如果做不了的话，我去问一问别人。” 宋劲生望了眼图纸，转而看向她。 “这是货架？” 宋允棠点头，“昨天租了个铺面，需要用到货架，二哥如果能做的话，我会叫木冬来帮忙，就在我这院子里着手制作，到时候给你们结算工钱，我不想让榕树村的人知道我在做什么。” 宋劲生懂她的意思。 “给自家妹妹帮忙，就别说什么工钱了，不过麻子哥那边我得先回去说一声，今天一早来你这里之前，提前跟他说过我会稍稍晚点去干活的。” 宋允棠从钱袋中取出了八钱银子交给他。 “这些钱买木材够不够？” 这几天花销比较大，手里的几两银子眼看着就见底了，今天已经在从徐青野给她的钱袋子里拿银子用了。 宋劲生忙道，“够了够了，到时候我去村里问问谁家还有木材，说不定还用不着这么多。” 宋允棠想了想。 “如果有剩余，就用来收竹罐吧，在我的铺子开业之前，需要五百个竹罐，到时候五文钱一个从二哥这里收，二哥帮我把好关就行了。” 宋劲生将银子慎重的收在了钱袋中，“行，我都记在心上了，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好，正巧我也要出门一趟。”宋允棠转身从墙上取下了斗笠。 宋劲生见状，神色莫名。 “妹妹去哪里？顺路的话我们可以一起走一段。” “我去麓山村给徐大哥送药。”宋允棠云淡风轻道。 两天前徐青野离开的时候，忘了给他调整药方，本就是打算要往麓山村跑一趟的，不如就在镇上将药材买了一并送过去，省得他又跑一趟。 要不是有他那三十两银子做后盾，她也不敢这么大张旗鼓的做生意。 至于铺子那边的墙面粉刷，她已经交给木秋木冬兄妹两去负责了。 听了宋允棠这话，不知道徐青野全部身家都在宋允棠这里的宋劲生简直比生吞了一只苍蝇还要难受。 他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望着宋允棠，激动的说话都开始结巴起来。 “你你你……” 这次轮到宋允棠神色莫名了。 “二哥说话怎么都不利索了？” 第77章 来贵客了 宋劲生深吸口气。 “他自己不能亲自来镇上抓药，还得你花银子买了给他送？这不是软饭硬吃吗？”他语重心长道，“妹啊，你说你又有才又有貌的，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怎么就非得是那个病秧子呢？” “并不是非他不可，只是找不到比他更合适的罢了。”宋允棠领着宋劲生出了院子，回头将院门上了锁，“而且，他也没有吃软饭啊，我现在花的银子就是他的。” “他给你钱了？”宋劲生紧接着又开始脑补，“这年头谁有点钱不是捂的紧紧的，他这么心虚，没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宋允棠无奈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人家好歹也是当了这么多年教书先生的人，礼节什么的，自是比寻常人要注重一些，你那天离开，他没待多久就走了，连我的房门都没进去。”抬手拍了拍宋劲生的肩膀，“放心吧，徐青野人品绝对没问题。” 听到这里，宋劲生对徐青野的怨念少了一些，他跟在宋允棠身后往镇子的方向走着。 “算他识相，往后他要是敢欺负你，我才不管他是不是当过先生的人，先打了再说。” 走在前头的宋允棠抿唇一笑，回头望了他一眼。 “我得先去药铺抓药，二哥别耽误麻子哥那边的事情了，先回榕树村去吧。” 宋劲生点头，宋麻子那里现在也确实离不开人。 “那你自己小心点。” “我会的。” 看着宋劲生离开，宋允棠才往距离城南郊外最近的百草堂走去。 因为宋允棠在百草堂救过人，李掌柜对她的印象还算深刻，她刚走进百草堂，李掌柜就认出了人。 “呀！宋姑娘来了。” 宋允棠笑着走向他，“李掌柜最近生意如何？” “自从姑娘在这里救过木冬的母亲之后，我们药铺里多了些慕名而来的夫人小姐。”他眼神咕噜噜一转，绕过柜台将宋允棠拉到一旁小声问，“宋姑娘可有把握接诊？” 宋允棠抬眸，“李掌柜这里有病人？” 李掌柜再次将宋允棠往角落的位置拉了拉。 “实不相瞒，近些日子有不少夫人小姐来这里问过姑娘，只是在下看姑娘实在年少，不确定你是否有把握，就敷衍她们说等下次看到姑娘了帮忙问一问。” 宋允棠点头，“以后再有人问，掌柜一律帮我接了吧，到时候让他们来掌柜这里抓药。” 李掌柜欣然同意。 “那姑娘今日有空吗？” “今日没空，我要出一趟远门，明日应该在家，李掌柜要是找我，可以让铺子里的小哥去南郊找我，木冬知道我的住处。” 宋允棠来到柜台旁，将手中的药方交给了柜台后的小厮。 “小哥，帮我按这个药方抓七副药。” “好嘞，姑娘稍等。”小伙子的速度很麻利，拿了药方仔细看了看就开始给她配药。 “姑娘也住到镇上来了？”李掌柜边给宋允棠算价格边问。 宋允棠点头。 “是，这边比较方便。” “那行，等会我就让田六一一走访之前来铺子里咨询过的夫人小姐，确定好了之后，明儿一早让他给姑娘送信去。” 他边说着，已经将宋允棠购买药材的价格计算好了，将算盘往宋允棠面前一推。 “姑娘需要的药材总共是三百八十六文钱，姑娘给个三百五十文整的就行了。” 宋允棠点了点头，付了钱，拿了药跟掌柜告辞就往麓山村去了。 她没去过麓山村，连大体方位都不知道，只知道距离榕树村小半个时辰，和十里村是不同的方位。 她来到镇子口，问过还守在牛车旁的孙大爷后，顺着大爷手指的方向往前走去。 路上时而会遇到一两个正在田地里劳作的汉子，就这么一路问着来到了麓山村。 麓山村到镇上比榕树村要远上两刻钟。 村子四面环山，村内人家也并不太多，约莫三四十户。 宋允棠刚到村口，便有田里劳作的老农发现了她，忙热情问道，“看姑娘面生，是来咱们麓山村找人吗？” 宋允棠忙笑道，“我来找徐青野，老伯可否为我指个路？” 老伯一脸了然的笑了笑，抬手指向远处一幢青砖瓦房的方向，“青野家就在那里，姑娘也是来的巧，正好他这几日在家呢。” 宋允棠道了谢，便顺着老伯手指的方向走去。 不远处有人问老伯，“堂叔，刚才那姑娘是谁啊？” 老伯嘿嘿一笑。 “看着年纪不大，应该是榕树村那个小姑娘吧，青野念书好，眼光也不错，这姑娘是来给他送药的呢。” 远处那人也笑道，“堂叔说的是，青野如今状态看着好了不少，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 宋允棠来到徐家门口，敲响了远门。 “来了。” 开门的是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妇人，四十来岁的年纪，眉眼处已经在岁月的磨砺中生出了几条皱纹。 她打量了宋允棠一眼，只觉得面前这姑娘生的跟天仙儿似的，对她颇有好感。 “姑娘是？” 宋允棠规规矩矩道，“伯母好，我叫宋允棠，是来给徐大哥送药的。” 她说着，抬了抬手中提着的药材。 姜氏听说面前的姑娘是宋允棠，一时间惊喜的不知道该怎么笑。 难怪当家的回来之后就一个劲的夸那姑娘好，现下见到宋允棠本人，她就更喜欢了。 姜氏忍着笑意，拉着宋允棠的手便往徐青野的房间走去。 “青野啊，咱家来贵客了！” 徐青野正在屋里看书，听得姜氏的声音，只以为来的是家里某个亲戚，慢条斯理放下手中的书往门口望去，在看到宋允棠时，平静的眸子稍稍怔愣了片刻，随后起身。 “你怎么来了？” 姜氏听了，忙埋汰他。 “什么叫她怎么来了？往后这里就是她的家，想来就来，什么时候来都行。”转而又望向宋允棠，“棠儿先和青野说说话，伯母去给你倒杯茶来。” 宋允棠忙道，“伯母，不必麻烦的，上次徐大哥帮我搬家，走时忘记给他调整药方了，我想着送药方他还得再往镇上跑一趟，索性就直接抓了药过来了，我镇上还有事，送了药就走。” 第78章 再清高的人也要生活 姜氏接过宋允棠递来的药。 “那怎么行？你第一次来，眼下都快到做饭的时间了，怎能让你空着肚子回去？”她将宋允棠往徐青野的方向推了推，“听话，等会咱们吃了饭再走，伯母先去给你倒水啊。” 说完，笑嘻嘻的往厨房去了。 徐青野往宋允棠的方向望了眼，略微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我刚才只是惊讶，没别的意思。” 宋允棠抿唇一笑。 “我都懂。”转而又往姜氏的方向望了眼，“我突然跑过来，会不会太唐突了？” 徐青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我娘要是觉得唐突，就不会这么高兴了。”他从屋里搬了把椅子放在门口，“先进来坐坐吧，外头热。” 宋允棠随着他进了屋中，坐在屋门口的位置，“你这屋里好像比别处凉爽。” “山里本就比别处凉爽一些，我爹又在我的屋旁挖了个深地窖，冬天存些冰块在里面，夏天正好能去暑热。”徐青野耐心解释道。 宋允棠疑惑，“地窖存冰冬天不冷吗？” 徐青野温和的笑着摇头道，“我身体不好，往年在家的时候，冬天屋里的炕火没灭过，倒也不觉得冷。” 宋允棠了然。 “今年冬天之前，你的身体应该能完全痊愈了。” 就在这时，姜氏端了杯水进了屋，她看了看徐青野，又看了看宋允棠，怎么看都觉得般配。 她将水杯递到宋允棠手中。 “说起来还得多亏了棠儿，否则我们家青野的病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好呢，你们继续聊着，我出去将你们爹叫回来。” 说完，又火急火燎的出门去了。 两个人说不上熟悉的人待在一个屋内，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宋允棠喝了口水，首先打破了沉默。 “我在镇上租了个铺子，这段时间花钱的地方多了些，你给我的银子，我已经拿出来花了。” 徐青野淡声道，“本就是给你的，你自己安排便好，不用跟我汇报。” 宋允棠疑惑的望着他。 “三十两银子对于你们家来说也不算少，你真不怕我亏了？” 徐青野浅笑着摇头。 “亏了我可以再攒，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做生意该是亏不了的。” “你倒是比我自己还有信心。”宋允棠好奇的望着他，“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些年病着，单单是吃药也得花不少银子，还得买笔墨纸砚和书籍，私塾教书很赚钱吗？” 望着面前少女一脸疑惑的神情，男人冷静的眸底柔和了几分。 他轻轻摩挲着自己的膝盖道，“在私塾当先生只能保证温饱，我还会给书肆临摹字帖，或者送些字画让他们代卖，之前身体好的时候，也曾跟着做一些小买卖，不过没赚到多少钱，后来身体差了，就没精力去折腾那些了。” 宋允棠突然觉得，面前这个在私塾当过先生的男人也没那么高不可攀了。 “我以为读书人都清高，不屑染上铜臭呢。” 徐青野笑了笑。 “再清高的人也要生活，虽说大夏士农工商有个排序，却也不得不承认，农人的日子最苦，想要赚银子，做生意确实是最快的方式。” 宋允棠点头浅笑，“这话倒是不假。” 心底对于徐青野这个人也越发的欣赏。 虽为读书人，观念却并不迂腐，往后要是真在一处，可以少许多沟通障碍。 随着屋外一阵吵闹声响起，姜氏领着四五个人热热闹闹的进了院子，几人手中有的抓着鸡，有的拎着鸭，一个年老一些的妇人还挎着个小篮子，上边搭着蓝底白花布，看着沉甸甸的。 “青野，快将孙媳妇儿带出来给奶奶瞧瞧。”胡氏边说着，边快步进了院子。 “爹娘，你们慢着些。”徐永旺跟在后头嘱咐道。 听见外头的动静，徐青野顿时觉得头都大了。 他有些难为情的望向宋允棠。 “我不知道我爷奶也会跟着我娘过来。” 宋允棠虽也觉得突然，但人长辈已经来了，不出去见倒显得不合规矩。 她刚站起身，胡氏便已经来到了房门口，笑着上前握住了她的手，上下一打量，有些浑浊的双眼中满是喜悦。 “小丫头长的真好看，奶奶喜欢。”她微微颤抖的手掀开了盖住篮子的那块蓝底白花布，笑的一脸慈祥，“孙媳妇儿，奶奶给你带了些鸡蛋，回头你拿去吃，这么瘦得好生补一补。” 白花花一篮子鸡蛋，约摸着得有三十来个，看着极为喜人，宋允棠见了，赶忙将篮子推了回去。 “奶奶，您的心意我领了，鸡蛋您留着跟爷爷两人补身体吧，我就不要了。” 看胡氏的脸色不大好，老人家身体不硬朗，比她需要这些鸡蛋补充营养。 等赚了钱，她在镇上什么都买得到。 实在不好要一个老人家的东西。 第79章 热情 徐青野的爷爷徐元德将手反背在身后说道，“爷奶这么大年纪了，这辈子鸡蛋也没少吃，你奶给了就拿着，咱家少不了你一口吃的。” 徐元德是麓山村的里正，说话颇有些威严，许是身子骨比胡氏硬朗的缘故，看着比胡氏要年轻了不少。 跟着一起来帮忙做饭的伯母张氏在看到宋允棠时，也是眼前一亮。 “你爷奶就期盼着青野能娶到媳妇儿呢，眼下宋姑娘不仅治好了青野的病，还愿意嫁给他，老两口别提多开心了。” 徐家老两口有两子三女，徐青野因为考上了秀才的缘故，他伯伯一家也跟着沾了不少光，至少这些年的赋税是免了的。 农家每年的赋税都是支出大头，不需要缴纳赋税，家里的日子要轻松许多。 眼下徐青野的病能好，只要他还活着，往后就还能继续免赋税，张氏自是乐意的很。 手中拎着鸡的姜氏笑望着宋允棠。 “棠儿拿着吧，也是你爷奶的一片心意。”转而又面露歉意，“青野的伯母做的一手好菜，刚才我本是想去叫你伯母来帮忙做饭的，正巧你爷奶在你大伯家，老两口听说你来了，心里高兴就想跟着来看看，希望你不要介意。” 宋允棠摆手。 “不会不会。” 虽然有些突然，但姜氏愿意跟她解释，而不是哑巴一样装傻充愣，就让她心里很有好感。 至少是个明事理的人。 “那你们先聊着，我和你们伯母做饭去了。”姜氏将手中的鸡递给张氏，“大嫂，鸡鸭还是你来杀，我去烧一锅热水，等会给鸡鸭烫毛。” “行。” 张氏说着，去厨房拿了刀，开始杀鸡宰鸭。 宋允棠抿了抿唇，想说让他们不用这么客气，但看他们忙的热火朝天的，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生怕扫了他们的兴致。 徐永旺也笑呵呵的望着宋允棠。 “丫头，我去厨房帮你伯母烧灶了，你就将这里当自己家，随意些。” 宋允棠笑着点头，“好。” 徐青野的弟弟徐文成先是去猪圈放了锄头，从猪圈出来的时候，大家都散的差不多了。 在看到宋允棠的脸时，平日里阳光开朗的大男孩这会竟腼腆起来。 他嘿嘿一笑，抓着自己的脑袋道，“嫂子好，我是徐文成，你可以叫我阿成。” 宋允棠也笑着和他打招呼，表情颇有些不自然。 “你好。” “嫂子是大夫吗？”徐文成好奇问，“你是怎么将我哥治好的？之前找了许多大夫，都说没办法呢，嫂子真厉害。” 旁边的胡氏听着面前这混小子净问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前拉着他就往屋里走。 “臭小子，别在这里打扰你哥和嫂子，走，陪奶奶去房里说说话。” 走了几步，又回头望向还傻站在那里的徐元德。 “老头子，你跟上啊。” “来了。” 徐元德反应过来，赶忙跟上祖孙两个离开了徐青野屋门口。 宋允棠有些不自在的抿了抿唇，重新在刚才的位子上坐下，她往徐青野的方向望了眼，有些紧张的揪着自己膝盖处的裙摆。 “你们家人这样热情，我下次都不敢来了。” 倒不是她不喜欢，只是前世冷清惯了，还没适应这种热情。 徐青野一愣，淡声道，“等你走后，我叫他们收敛一些，待你下次来的时候，他们就不会这样了。” 宋允棠忙摇头。 “千万不要说，不是他们的问题，是我自己不习惯。” 徐青野深邃的眸底笼罩着一层暗色，心底带着说不上来的无力感。 …… 张氏帮姜氏做好饭就回家去了，临走前还端走了姜氏给她盛的一小碗鸡肉和鸡汤。 午饭很丰盛，有一只鸡，一只鸭，一份腌制的藠头，还有一份有些陈了的花生米。 就算是在丰收年间，这一桌菜也算是顶顶好的伙食了。 宋允棠一上桌，姜氏就将鸡腿给她夹了一个，鸡鸭肉更是往她碗里堆了不少。 这顿饭虽吃的不甚自在，却也满足。 吃饱喝足，宋允棠便要回镇上了。 铺子里刷墙修整的事情虽交给了木冬木秋兄妹俩，她作为东家，还是得去瞧瞧的。 “青野，你去村口的二柱家借牛车送一送，允棠丫头一个人在路上跑，别出什么事才好。”徐元德道。 外头豺狼虎豹多着呢，这姑娘生的花容月貌的，难免会有登徒子惦记。 徐青野点头，在宋允棠开口拒绝之前，先起身离开了院子。 姜氏将胡氏提来的那一篮子鸡蛋提着，和宋允棠一起出了院子。 “棠儿，有件事伯母想问问你的意见，青野上次回来说要向你家提亲之后，我和你伯父就准备好了彩礼，但眼下你和你娘家关系有些僵硬，我们一直犹豫这彩礼到底是送到你娘家去还是送到镇上去。” 第80章 收人，谈工钱 宋允棠望着她，脸色真诚。 “伯母应该也打听过我和宋家林家之间的纠葛，我和宋家虽没有完全断绝关系，却也不想有过多牵扯，待我在镇上稳定好之后，我的户籍是要单独迁出来的。” 单独迁出来之后，为了不落人口舌，宋家她肯定偶尔会有来往，但也相当于是自立门户了。 往后她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宋家那边管不着。 姜氏听了，点头道，“那我知道了，回头将东西整理好，叫你伯父和媒人一起送去镇上。” 她将宋允棠送到麓山村村口，看着牛车消失在村口才返回。 宋允棠从牛车中间挪到了徐青野身旁坐下。 “原本想着抓了药送来麓山村，省的你再跑一趟的，没想到到头来还得你送我回去。” 徐青野侧目望了她一眼，“往后我会时不时去镇上，你有什么需要我来处理的事情，在镇上等着我就行了，女孩子家家在外面跑太过危险，万一遇到黄和玉那种人就麻烦了。” 宋允棠点了点头，稍作犹豫后又说道，“徐大哥，刚才你家人在旁边，有些话我不便说。” “什么话？” 宋允棠望向他，“有空将奶奶带去镇上看看吧，老人家的状态好像不大对。” 她毕竟是第一次来，和徐家人也不熟悉，刚才那种场合贸然给老人家诊脉，毕竟不合时宜，倒显得是在卖弄一般。 徐青野顿了顿，点头。 “好。” 到慈乐镇的时候，已经是未时末。 徐青野将宋允棠送到家门口，只喝了杯水便折返了。 将那一篮子鸡蛋放到阴凉的地方，宋允棠重新锁上院门便去了南北街交界的和阳街，看铺子刷墙和修整进行到哪一步。 “宋姑娘，铺子的墙已经刷好了，门窗也重新上了漆，只等干了就能进东西了。” 宋允棠在铺子里环顾了一眼，点头道，“今天辛苦了，晚饭都去我家吃吧，我还有些事情想交代你们。” 木冬点头。 “行。” 木秋这两天跟着宋允棠在外边跑，许是被她影响，也许是有了事情可以做，整个人看着自信了不少。 锁好铺子之后，宋允棠还特意绕道去了趟百草堂，因为前期洗头水的药材需求量少，就算是批发，估计也比铺子里便宜不了多少，她便跟李掌柜将药材的价格压了压，打算从他这里进第一批药材。 李掌柜在中间捣鼓一手，多少能赚个几文钱，他也乐意。 宋允棠根据药材的比例，定了五百罐洗头水需要的药材量，付了三百文定金之后便领着兄妹俩回到了家中。 木秋话虽不多，却还算机灵，一到家就开始帮着宋允棠做饭，木冬也没闲着，帮宋允棠将家里的水缸挑满才坐下来歇息。 晚饭是掺了糯米的糙米粥和三个煎鸡蛋，每个人碗中都有一个。 吃完饭之后，宋允棠从钱袋子里拿出一百文给了兄妹俩。 “这是你们这两天帮忙的工钱。”她望着两人道，“不要急着拒绝，往后我的铺子开张，肯定少不得你们的帮衬，你们要是不收，往后我可就不好意思再叫你们了。” 两人对视一眼，将宋允棠给的一百文收下了。 “多谢宋姑娘。” 宋允棠将自己的钱袋子收好，望向木冬，“木冬，我二哥明天来给我这里打货架，你过来给他帮忙，咱们争取两天内将货架做好。” 木冬点头，“行。” 转而又望向木秋，“我明天要走访北街的几户人家，去给几个夫人小姐看诊，木秋就跟我做个伴吧。” 刚才从百草堂出来的时候，李掌柜已经将名单拟好给了她，明天只需要一家一家跑就行了。 木秋也点头，“没问题。” 宋允棠望着两人，再次道，“前期铺子里的生意虽然还没展开，我也不好叫你们跟着我白忙活，从明天起，我会给你们开六百文一个月的工钱，等铺子里生意稳定之后，再根据你们的能力酌情涨上去，你们要是同意的话，以后都可以跟着我干。” 木冬摆手道。 “哪怕就六百文一个月我们也愿意的，如果没有宋姑娘，我们一个月连三百文都赚不到呢。” 更何况，宋姑娘还是他们的恩人。 木秋虽然没说话，但看她的神情，显然也是认可自家哥哥的话的。 宋允棠望着两人浅笑，“那怎么行？我既然雇了你们，给你们开和劳动对等的工钱也是必要的。” 之后又跟两人嘱咐了几句，便让他们回家去了。 宋允棠关好院门之后，打水舒舒服服冲了个澡，将脏衣服洗净晾晒起来躺在床上的时候，只觉得整个骨架都舒坦了。 这副小身板，折腾一天可真够累的。 不一会，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 第二天，宋劲生来的很早，一起来的，还有孙大叔和他的牛车。 他来的时候，木冬和木秋也已经到了。 “棠儿，我和麻子哥说了，先给你帮几天忙，等这边忙完之后，我再继续回他的院子里去干活。” 宋劲生一边和木冬从牛车上卸木材一边道。 “竹罐有在制作了吗？”宋允棠问。 宋劲生抬手擦了把头上的汗。 “你叮嘱过的事情我肯定放在心上，竹罐昨天已经找了人在麻子哥的院子里制作了，目前有大伯家的四个堂兄弟，还有乔大乔二，麻子哥给他们分工之后，每人负责一道工序，比我一个人要快了许多，昨天大半天做了八十多个，估摸着今天做一百二十个没问题。” 顿了顿，他又说道，“麻子哥昨天还给你算了下，如果按三十文一日的工钱和材料算的话，一个成本不到三文钱，比起五文钱一个收要划算。” 宋允棠点头，“那就按麻子哥说的来。” 眼下正是要控制成本的时候，自然是怎么划算怎么来。 看着两人将木材运进了院子，宋允棠和两人打了声招呼便背着药箱往北街去了。 自拿到药箱后，她也往里头添置了一些要用到的东西，有银针、火折子、棉布、竹罐、炭笔和纸。 时间过于仓促，等空了，得备些自制的常用药进去。 除此之外，还得去铁匠铺定制手术刀，用来处理外伤会比匕首方便。 第81章 妓不如偷 两人来到的第一户人家，便是蒋素娆所在的蒋家，要看病的是蒋家夫人温氏，至于是什么病，暂且也不知道，不过想来，温氏不对外说，应该是涉及了她的隐私。 自报家门后，门房便跑进宅子里通禀去了。 不多时，宋允棠和木秋被门房引进了温氏的院子。 刚到院门口，便听到了屋内传来的说笑声，不过自宋允棠出现在门口时，说笑声戛然而止。 蒋素娆略有些意外。 “宋允棠，你怎么来我家了？” 温氏作为蒋家夫人，和员外府一同住在北街，自是在一些宴会上见过宋允棠的。 她满脸疑惑的望了眼宋允棠，转而又望向一旁的门房。 “宋大夫呢？” 一时间，她还未将两人联系到一处。 门房指着宋允棠介绍道，“夫人，这位便是宋大夫。” 温氏还未来得及反应，蒋素娆已经站起身往她的方向走来。 “宋允棠，你何时学会医术了？” 宋允棠尴尬的笑了笑，“生活所迫，多个手艺多条出路嘛。” 蒋素娆满脸怀疑，“你才离开林家多久就学会了医术，靠谱吗？别给我娘治坏了。” 宋允棠进门之前，温氏还在和她说之前的那个宋姓大夫在百草堂门口用银针治病的传闻呢，就是没想到，那个宋姓女神医竟是宋允棠。 宋允棠听了她的话，淡淡一笑。 “我要说靠谱，蒋小姐肯定不信，就是不知道，蒋夫人在看病的时候，是否愿意蒋小姐在场？” 她说着，望向温氏。 毕竟涉及到隐私，在诊病之前，当然得询问病人的意思。 温氏犹豫之下，望向蒋素娆。 “娆儿，你先回院子吧。” 蒋素娆挑眉，“娘，您真信她？” 温氏柔和的笑了笑，“娘的身体也没什么大毛病，就是近些日子容易累，想调理调理，你放心，如果没效果，娘就再找别的大夫瞧瞧。” 蒋素娆自然知道这只是温氏表面上的托词。 她福了福身，往宋允棠的方向望了眼，便转身离开了温氏的院子。 宋允棠笑了笑，在温氏面前落座后，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杯茶。 “蒋夫人找我，想必不会是因为容易累吧？” 往常她在林家的时候，温氏见了她也要礼让三分，如今以这种身份再次相遇，倒是叫人唏嘘。 “林夫人的头痛症，真的是你治好的？” 宋允棠喝茶的动作顿了顿，没有否认，“是我，只不过后来觉得林昭昭太烦人，后续的施针就没继续再去了。” 温氏低垂着眉眼笑了笑。 “那丫头我见过几次，确实不是个省油的灯。” 宋允棠不想和她继续林昭昭的话题，朝着她举杯道，“蒋夫人为何不喝水？你的病情，适合多喝水。” 温氏一怔，待反应过来之后，赶忙挥退屋中的丫鬟，凑近宋允棠小声问，“宋姑娘看出我的问题来了？” 宋允棠伸出手。 “我先给蒋夫人探一探脉搏吧。” 温氏见状，忙捞起袖子将手伸到她的面前。 片刻之后，宋允棠收回手。 “蒋夫人的脉象细弱无力，是湿热蕴结之症，如厕的时候是否伴随着热涩疼痛，小便是否浑浊或混有血块？” 温氏点头，“没错。” 宋允棠又看了看她的舌苔，“腰部是否有疼痛感？小腹可有坠胀感？” 温氏再次点头，“都有。”想了想，又小声道，“不仅如此，还会时常感觉身体乏力疲惫。” 宋允棠嗯了一声，“倒是和我把出来的脉象一致。” “好治吗？”温氏问。 “不难治，不过得男女同治。”宋允棠望向她，“蒋老爷应该比蒋夫人先得这种病吧？如果蒋老爷不治，蒋夫人就算治好了大抵也还是会被再次传染的。” 温氏有些错愕，似是没想到宋允棠连这一点都猜到了。 她有些难为情的将目光望向别处。 “我确实是被他传染。”说到这里，她心底就有些气愤，“自从他从县城领着个怡红楼的狐媚子进了府之后，我就开始得这个病，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应该拦着不让她进府！” 她说着，拽着帕子的手重重的捶在面前的茶几上。 宋允棠神色淡淡的打开了自己的药箱。 “蒋夫人拦着也没用，人在眼皮子底下，总比养在外头强。” 温氏一想，倒也是这么个理。 外室不仅能花银子，还怪会勾魂呢，男人那点心思她这些年算是看明白了，成亲的时候你侬我侬，等时间长了，总归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 要真叫那狐媚子将最后两样占全了，这男人恐怕就真的要不得了。 再次望向宋允棠时，她的态度也越发的亲和起来。 “依宋姑娘看，我这病要怎么治？” 第82章 她是在乎林家的 男女同治的话，宋允棠已经说了一次，温氏既然没表现出这个意思，她当然不会再说第二次。 “我先给蒋夫人开一剂药，这段时间夫人可适当增强锻炼，多喝多排，饮食清淡，最最重要的一点……”她望着温氏，“避免夫妻之事。” 被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家嘱咐，温氏有些难为情的点着头。 “我会注意的。” 宋允棠将开好的药方递给温氏，半开玩笑似的说道，“夫人记得叫下人去百草堂抓药，毕竟是李掌柜让我来的，您要是去了别处，我也不好向他交差，还得指望他给我介绍病人呢。” 温氏点头，“一定的。”转而又问，“宋姑娘这诊费怎么算？” “上门问诊是三百文，开方是三两银子，七日后复诊免费。”宋允棠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 温氏面上还算平静，贵是贵了些，但宋允棠看着确实是有些本事的。 而且，她这种病叫男大夫也确实不方便。 给宋允棠付了诊金，便叫身旁的丫鬟送她和等在屋外的木秋离开了。 然而，人还未到蒋府大门口，却被蒋素娆突然拦了下来。 她虽高傲，看起来却并无歹意。 “宋允棠，我娘到底得的什么病，竟连我都要瞒着？” 宋允棠扫了她一眼，淡声道，“涉及病人隐私，我不能说，蒋小姐要是想知道，自己去问蒋夫人比较合适。” 她不卑不亢的态度，倒是让蒋素娆对她又增添了一份好感，也没想继续问刚才的问题了。 她双手环胸，神色有些不自然的望向她，“喂，你上次送我的洗头水还有吗？” 神态仍旧高傲，不过宋允棠却并未将她的态度当回事，抬头望了眼蒋素娆的头发。 “有，不过免费的我可送不起了。” 蒋素娆无所谓的轻笑一声，“我知道，你穷嘛，我又不占你便宜，我可以出钱买。” 宋允棠赶忙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四十五文钱一罐，蒋小姐要多少？” “先给我送二十罐吧，我拿一部分去送礼。” “行，等回去我就让人给蒋小姐送来。”顿了顿，宋允棠又说道，“我在和阳街租了个铺子，过几日开业，蒋小姐要是有空，可以去凑个热闹。” 蒋素娆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知道了。” “告辞。” 宋允棠微微颔首，领着木秋离开了蒋家。 她很是佩服宋允棠，刚才还什么都没做呢，就卖出去二十罐洗头水，四十五文钱一罐的话，按照宋姑娘这几天教她的算法，那就是九百文！ 感受到身后倒吸凉气的声音，宋允棠一脸莫名的望向木秋。 “怎么了？” 木秋愣愣的摇头道，“没……没什么。” 一下子赚九百文，宋姑娘真的好厉害！ 宋允棠拿过木秋手上的药箱，“木秋，你先回去拿二十罐洗头水给蒋小姐送去，另外三户人家我自己去就行了。” 木秋点头，“好，那宋姐姐小心。” …… 宋允棠跑完另外三户人家，已经到了正午，她从最后一户人家出来的时候，肚子饿的咕咕叫了。 胃里虽然空了，但她的心情却很是不错，虽然另外三家只有一家让她开了方，但加上温氏的三两三钱银子和蒋素娆的九百文，总共是赚了八两一钱银子。 还得是这些大户人家出手阔绰。 徐青野的三十两，又可以重新存到他的钱袋子里去了。 捏了捏自己腰间鼓鼓囊囊的荷包，宋允棠正要离开，陡然望见前方路口出现了一道青色的身影，她并不想和林景曜碰面，便条件反射的便往旁边躲去。 可林景曜本就是无比敏锐之人，她虽躲的早，他却还是注意到了那道纤细的身影。 不论别的，北街这种地方，能穿着那身衣服出现的，除了她，他也想不到别人了。 “公子……” 阿旺上前想说点什么，却被林景曜抬手制止了。 “走吧。” 他领着阿旺走过路口，不过并未走远，而是藏身到了一处不起眼的墙角。 宋允棠从暗处出来，见前方没了人影，不由在心底松了口气，快步离开了北街。 果然，在北街行走，太容易碰上林家人。 自她走过之后，林景曜领着阿旺从暗处出来，望着前方那道快速离开的身影，唇角噙着浅笑。 阿旺往他的方向望了眼，“公子，宋姑娘果然没有放下您和林家人，她能偷偷跑来北街，说明还是在乎的。” 林景曜面上神情有些愉悦。 “嗯，毕竟在林家生活了十三年，怎可能说没感情就没感情。” 阿旺不禁唏嘘。 “说起来，宋姑娘也挺可怜，明明想念您和夫人老爷，却只能藏起来偷偷看一眼。” 而小姐想宋家人的时候，却可以坐着马车大张旗鼓的去榕树村。 人和人啊，当真比不得。 林景曜听了阿旺的话，不由攥紧了双拳，“她会重新回到林家，过上好日子的。” …… 第83章 制作常用药 宋允棠从北街出来，绕道去了东街集市，买了一斤肉和一小根有些蔫吧了的黄瓜。 如今的肉十八文钱一斤，一小根蔫了的黄瓜更是卖到了三文，这要是在寻常，这种品相的黄瓜，一文钱两根还得跟客人说好话人家才会买。 要不是许久没吃过蔬菜，宋允棠也舍不得花这个钱。 拿着肉和黄瓜，背着自己的药箱回到家中的时候，宋劲生和木冬仍在院中忙活，厨房里已经生起了烟，木秋正在熬粥。 “棠儿回来了。” 宋允棠应了一声，给两人倒了水，“日头大了，先歇歇吧，等会吃了饭休息一会再继续，别中了暑热。” 宋劲生和木冬擦着脑门上的汗，接过宋允棠递来的水喝了个干净，随后一同坐去了屋檐下。 宋允棠也没闲着，将黄瓜和肉洗好便去了厨房。 木秋见了她，赶忙将今天在蒋家收的九百文卖洗头水的钱给掏了出来。 她身上从来没放过这么多钱，今天一路从北街回到这个院子，别提多忐忑了，眼下将钱给了宋允棠，只觉得一身轻松。 宋允棠将九百文收好之后继续忙活，黄瓜凉拌，肉则被她切成了薄片，因为家里佐料不多，便直接用一个钵将肥肉煸出猪油，将多余的猪油盛出来一些，再放入瘦肉稍稍炸了炸，加水熬了钵浓稠的肉汤。 撒上盐花，香气飘飘。 外头坐着休息的宋劲生和木冬早就饿了，眼下闻着厨房中飘出来的肉香，馋的直咽口水。 “二哥，木冬，来吃饭了。” 因为家中还没有桌子，中饭四人仍旧是在厨房中应付的。 吃饱喝足，这会日头太烈，大家便各自找地方暂且休息去了，宋允棠则将自己的药箱整理了一番，从中拿出银针塞到袖口便去了木冬家。 吴琸两日一次的针灸还是得继续。 如今宋允棠不仅救了崔氏的性命，还是她一双儿女的东家，崔氏见她来，自是热情的很。 “宋姑娘来了，快进来。” 宋允棠一脸客气，“伯母，我来给吴琸针灸。” 崔氏听了，忙朝着其中一处房间喊道，“吴琸，宋姑娘来给你施针了。” 听到声音的田氏和吴琸母子同时从屋里走了出来，“宋姑娘，怎么这么热的时候来了？” “上午在忙，下午还有点事，就趁着这个时候来了，没打扰到你们休息吧？” 田氏忙摆手，“没有没有，去屋里吧，屋里凉快些。” 宋允棠点头，走向堂屋。 “这几日发声练习的如何了？” “好……多了。” 吴琸说话虽还有些费劲，只是因为练习的太少的缘故，如今已经能将声音发出来，便已经快要达到她治疗的目的了。 宋允棠一笑，“恢复的比预期要好，今日之后，你们便可以回家了。” 田氏心底一喜。 “之后不用扎针了吗？” 虽说她也欢喜儿子能恢复正常，但扎一次针一百多文钱也着实花的肉疼。 他们两口子勤勤恳恳一辈子，没有一文钱是大风刮来的。 宋允棠摇头道，“不用了，不过回去之后一定要引导他多说话，也要注意保护嗓子，这样恢复起来会更快。” 田氏忙点头。 “行，我都记着了。” 其实她很想再问问宋允棠，自家儿子的哑病如今也好了，和她是否还有可能。 但考虑到她精湛的医术，又觉得自家有些高攀了，一直纠结到宋允棠针灸结束离开都没勇气开口问，最终叹了口气，去屋里收拾她和吴琸两人的东西了。 宋允棠回到家的时候，宋劲生已经在忙活了。 不过并不在太阳直晒的院中，而是将木材拖到了屋檐下，有屋檐遮挡阳光，要稍稍凉爽一些。 “怎么不多休息一下？”宋允棠关上院门，问道。 “还不是想先给你做张桌子出来，总站在厨房里吃饭，又熏又热的。”宋劲生边比对着手中的木材边轻声说道，“我们倒无所谓，本就皮糙肉厚的，你那皮肤嫩的，受点热就红的吓人，别到时候烫出什么毛病来。” 宋允棠笑了笑，来到屋檐下给他帮忙递东西。 “二哥，看到你这样，我突然觉得，未来嫂子肯定会很幸福。” 宋劲生停下手中的动作，望着她道，“既然我这么好，那你怎么不照着我找一个定亲对象？” 宋允棠挑眉道，“那徐青野也没差哪儿啊。” 宋劲生哼了一声，“我比他年轻。” 说完，继续忙着手头上的活。 这一点，宋允棠无法反驳。 “也就这点了。” “那不是。”宋劲生侧头望着他，“我身体也比他好。” 宋允棠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说到底，你们还是不信我会将他治好。” “我信啊。”宋劲生再次停下手中的动作，“但就像爹娘说的，他之前病了那么多年也是事实，你能断定他没问题？” 宋允棠轻飘飘道，“有问题我再治呗。” 被她的话这么一噎，宋劲生便也不想再继续劝了。 他将四条桌腿放在一旁，“你乐意就行，只要徐青野能好好待你，摊上个年纪这么大的妹夫，我也认了。” 听着他不情愿的话，宋允棠笑了笑，也没再多说什么。 …… 未时二刻，木冬木秋兄妹两来的时候，宋劲生的桌子已经做好。 桌子款式很简单，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装饰，但用料扎实，很是稳当，宋允棠还挺满意的。 将它搬去了另一个屋，摆上两个凳子，有了桌椅之后，这个小家，终于像那么回事了。 木冬木秋来了之后便开始给宋劲生帮忙制作货架，这会时间不早不晚的，大家又都在院子里面忙活，宋允棠一个人回屋午睡也不合适，便拿了银子去百草堂买了一批药材回来制作常用药，沿途还在瓷器铺买了几个小瓷瓶。 因为有些药材相对名贵，这次花费不小，哪怕李掌柜给宋允棠优惠之后，也足用了二两八钱银子。 回家之后，她便开始埋头制作药丸。 有紧急情况下能用到的兑金丸，镇惊开窍的安宫牛黄丸，安定心神的定心丸。 兑金丸和定心丸稍稍做的多了点，因为安宫牛黄丸的材料实在贵重，将购买的药材运用到极致，也只能制作出两枚来。 除了丸剂，还有治疗外伤和溃疡的生肌散，消肿止痛的黄金散。 将这些药材做好收进药箱之后，又用另外购买的少量药材配伍尝试着制作出了美白丸、嫩肤丸和香体丸。 第84章 和家里分清楚 整个下午，宋允棠都在忙碌中，看起来并不比宋劲生几人的活轻松。 三人也不敢打扰她，快到饭点的时候，木秋自己就乖乖的去厨房里忙活了。 晚饭只有糙米粥，还是宋允棠忙活完之后看到桌上光秃秃的，才拿了两个鸡蛋给木秋打了个蛋汤。 “棠儿，你那铺子的名取好了吗？我之前和麻子哥学了刻工，到时候可以试着给你做一做。”宋劲生边吃边问。 宋允棠不假思索道，“北街有个桃匣阁，我们就叫玉君阁吧。” “真好听。”木秋眯起双眼道，“比桃匣阁好听多了。” 宋劲生在嘴里呢喃了两遍，望向宋允棠，“这名一听就是个文化人取的，不会是徐青野给你取的吧？” 宋允棠挑眉看着他，一脸怪异的神情，“我看起来很没文化？” 木冬和木秋望着她的模样，纷纷捂嘴笑了起来。 宋劲生也是嘿嘿一笑。 “妹妹自然是比我有文化的。” 吃完饭，趁天还亮着，宋允棠赶忙催促宋劲生回家去了，否则晚了怕路上出意外。 所有人走后，她将自己藏在床底的药材拿了出来，开始制作防身的毒药。 …… 第二天，宋劲生来的也挺早，来的时候还带上了这几天做好的两百三十个竹罐，孙大爷的牛车也是跟他一并来的，将竹罐卸下之后就走了。 前天和百草堂定的洗头水药材，田六一早就用扁担挑到了家中，倒是正好能派上用场。 第一批药材总共是一两八钱银子，之前付了三百文的定金，将剩余一两五钱银子的尾款付给田六之后，宋允棠便和木秋一起生火熬洗头水。 昨天在北街看诊虽然赚了八两多银子，但这两天购买药材开销也大，昨天将徐青野钱袋子中的三十两又凑回去之后，她手中又只剩余了二两又八百六十九文。 还得继续赚钱，再过不到个把月田里就要收割了，还得趁粮价还没涨上来之前多囤点粮食才行。 因为一锅洗头水的熬煮时间较长，一上午也就熬了两锅。 熬煮、晾凉、装罐、盖盖、熬糊糊、贴纸，这么一番流程下来，两人忙的热火朝天。 许是因为日子有了奔头，倒也并不觉得累。 两锅洗头水熬完之后，宋允棠让木秋做饭，她自己则将已经晾的差不多的洗头水装入竹罐中。 两大锅洗头水，差不多装了百来个竹罐。 盖上盖子之后，她又开始裁纸写上洗头水三个字。 宋劲生见她忙的停不下来，有些心疼，“棠儿，你往后要是总这么忙，岂不是连饭都吃不到嘴里了？” 宋允棠并未往他的方向看，她将写好的小纸片放在其中一摞纸上，又拿起另外一张空白的小纸片写着。 “万事开头难，前期很多事情都得亲力亲为，忙一点是正常的，待后期生意稳定了，可以找人帮忙，自己就会轻松许多了。” 宋劲生点头，“你可有想好找谁帮忙？” 宋允棠神态平和，“目前有木冬木秋，后面的事情，看一步走一步吧。” 宋劲生稍作犹豫，建议道，“其实，你如果想找稳妥的，娘还年轻，或许能帮上忙，她还能照顾你的生活呢。” 宋允棠写字的手一顿，摇头道，“不好。” “为什么？”宋劲生不解。 “她跟我观念不同，又有自己的想法，到时候借着我的名头发号施令，我不好掌控。”宋允棠解释道。 宋劲生挑眉，“她应该不会这样吧？” 宋允棠抬眸望了他一眼。 “那是你不了解她。” 就拿她和徐青野的亲事来说，宋家人能在背地里使出去林家通风报信这样的小动作，她的事情就绝对不能让他们掺和进来。 宋劲生虽然还是希望宋允棠能重新接纳宋家人，一家人在一起好好将日子过起来，但宋允棠话都这样说了，他也不好再说太多，否则她得连着他一起反感了。 …… 午饭是一锅粥和一张鸡蛋饼。 宋允棠一上午没出门，家里也没有别的菜，只能拿了三个鸡蛋出来。 虽然单调，伙食却实在不算差。 饭菜起锅，木秋将下一锅药材熬上之后才去吃饭。 吃完饭和宋允棠一起将所有竹罐上的标签贴上又继续熬洗头水去了，趁着这会空着，宋允棠去房里数出一百个铜板交给了宋劲生。 “二哥，你可否帮我去买一斗黄豆来？” 宋劲生却并未伸手去接，“你是打算发黄豆芽吗？” 宋允棠点头，“不然家里没菜吃，叫我天天往东街跑，我也不一定有空。” 宋劲生将她的钱推了回去。 “你这里桶都没一个，拿什么发黄豆芽？等回去我和大哥说一声，叫他每天来镇上卖黄豆芽的时候往你这里送一份就行了。” 宋允棠想了想，自己这里发黄豆芽确实不方便，却还是将那一百文钱塞到了宋劲生手中。 “那就让他帮我送吧，每次送的够我炒两餐就行了，这一百文就当是一个月的菜钱。” 要不是现在买菜难，她也不想每天吃黄豆芽。 宋劲生望着手中的铜板，蹙眉望着她，“棠儿，你非要和家里分的这么清楚吗？” “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还是算清楚一点比较好，二哥收着吧，否则那黄豆芽就不要让大哥送了。” 既然打算另立门户，肯定得分清楚点，这样大家才能相互有个边界感。 她说完，转身回屋里继续裁纸片去了。 宋劲生望了望门内的身影，又望了望手中的铜板，最终叹了口气，还是将铜板收起来了。 …… 第85章 泼痒痒水 下午，宋允棠和木秋没有休息，熬了三锅洗头水，直到将宋劲生早上带来的所有竹罐全部装满才停下来。 眼下小缸中还有半缸洗头水，再熬的话，就没地儿装了。 宋劲生和木冬做事也卖力，今天忙活一天，组装货架的木材算是全部都整理好了，只等明天叫孙大爷的牛车来将木材全部拉去铺子里，组装好刷上清漆晾两天就能开始使用。 几人离开之后，宋允棠早早的冲了个澡躺在了床上，还是这副大小姐的身子骨太弱，忙活了一天，感觉骨头都要散架了一般。 …… 第二天，宋允棠是被院外的窃窃私语声吵醒的。 “我跟你们说，那女子看着就不是个好的，一副狐媚子相，这几天好多男人在她院里进进出出呢。” “我怎么听说是在给她干活？” “你们想多了，正常姑娘家，谁会一个人在外面租房子住？更别提跟这么多男人勾勾搭搭了，她要能是个好姑娘，我倒立吃屎。” “还有崔氏家那个木秋，跟着她不学好呢，成天抛头露面的，还跟外男厮混在一处，不知羞！” “崔氏自个儿也就那样，没了男人后，总跟别人家男人眉来眼去的，早些年找这个帮忙，找那个搭把手，也不知道勾搭了多少，近些年自己身体不行了才停手，有个这样的娘，教出来的女儿能是什么好货色？” “这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女儿。” …… 眼见着这些人说话越来越过分，宋允棠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来到院中，慢条斯理的打了半盆水，从怀中取出一包粉末撒了四分之一在水中，拿起地上的木棒搅和搅和就端去声音传来的那处院墙用力往外泼去。 “哗啦啦！” 下一刻，院外响起了尖叫声。 “小贱人，你在干什么？” “有本事你别到处勾搭人啊，怎么？自己犯贱还不让人说了！哎哟！怎么身上这么痒？” “这水里不是掺了什么东西吧？姓宋的，你在水里放了什么？” 院内，宋允棠将盆子扔在墙边。 “我可没放什么，刚才倒的只不过是昨天晚上放在院子里的洗米水罢了，不过你们要是再来我家吵吵，我不介意加点料在里面，让你们脱一层皮下来！” 院外，吵吵闹闹的妇人们全都住了嘴。 “你就不怕我们将你告到官府去？” 宋允棠丝毫不惧，“你们去告啊，正好我想问问朱大人，恶意诽谤能定个什么罪，看到时候是我全身而退还是你们牢底坐穿！” 外头的妇人们还想说点什么，可身上痒的实在是受不了，没办法，只能边用力挠，回家洗澡去了。 “宋氏，你给我们等着！” …… 听着外头没了动静，宋允棠才端着盆子来到水缸边冲洗干净。 知道女子在这个世道独立门户艰难，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乍然出现这种情况，心底还是有些愤怒。 这些人真是不分青红皂白什么都敢说，难道家里没了男人就是原罪？ 再说她这些天已经很注意了，除了宋劲生这个亲哥哥，也没和哪个男人独处过，木冬每次来都是木秋跟在旁边。 关键现在竟连木秋和崔氏都被她连累。 同样都是女人，这些妇人编排起别人来真是半点余地都没有，难怪木秋明明生活在母亲和兄长爱护的家庭中，却还是会变成这种少言寡语且自卑的性格，都是有缘由的。 可生气归生气，饭还是得吃的。 只是来到米缸边她才发现，米缸里的米已经见了底，剩余的只够她今天早上熬个粥了。 她也不想忙活了，洗漱一番便拿着钱袋子出了门。 沿街买了个包子吃下后，径直进了一家粮油铺，在铺子里左看看右看看，最终指着正中的白米问。 “掌柜，白米怎么卖的？” “陈米十二文，新米十五文。”掌柜回答。 宋允棠抓起一把陈米闻了闻。 “陈米是哪一年的？” 可能是天气干燥的缘故，这米倒是也没有太明显的陈味，但如果放的时间过长，那还不如就吃糙米。 “陈米是前年和大前年的，新米都是去年的。”掌柜指了指宋允棠面前的那包米，“姑娘闻的这一包就是前年的米。” “一石多少钱？我买一石的话，掌柜包送货吗？”宋允棠问。 按石卖肯定要便宜一些，可她搬不动。 如果不包送的话，就只能等宋劲生来了再过来买米了。 “陈米一石是八百六十文。”掌柜为难的望着她，“不过我们铺子里有规定，三石以上才包送货，姑娘要是拿不起的话，不妨少买一些。” 宋允棠稍作犹豫，还是想先回去看看宋劲生来了没有，刚一转身，便望见粮油铺外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正巧外头那人的目光在略过粮油铺的时候也稍稍停顿了一下。 “怎么了？” 男人边问边走上前。 第86章 为了气我? 望着面前的高大身影，宋允棠的眼底有一些触动。 “我想买一石米，但是搬不动，正打算回去找我哥呢，徐大哥今天怎么这么早来镇上了？” 徐青野指了指街道另一头，“刚去书肆结账了，正要经过这里去东街跟我爹会合，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宋允棠略有些意外，“伯父也来镇上了。” 徐青野嗯了一声，“我们今日雇了牛车来，正好可以顺路给你把米拉回去。” 宋允棠有些不好意思道，“会不会耽误伯父的事情？” “顺路，自然是不耽误的。”徐青野说着，望向掌柜，“劳烦掌柜将这位姑娘需要的米准备好。” 掌柜忙点头，“哎，两位稍等。” 见徐青野低头便要去解他腰间的钱袋子，宋允棠赶忙按住了他的手。 “不好再叫徐大哥破费，我自己来就行了。” 她说完，麻溜的将结账的银子给了掌柜。 徐青野动作顿了顿，也没强求。 “原本我想着你做生意缺本钱，去书肆结了账也是想要给你送去的。” 宋允棠从掌柜手中接过找零之后笑望着他，“我就是小本买卖，你之前给的银子足够周转了，你赚点银子也不容易，留着自己花吧。” 男人扬唇一笑，阳光洒在他身上，英俊的眉目尤其夺目。 “看样子，你都筹备的差不多了。” 宋允棠点头，“差不多吧，刚开始也不宜准备过多，我总得先试验一下才好进行下一步。” 就在这时，伙计将宋允棠需要的米扛了出来。 过了一遍称之后，徐青野将米捞起扛在自己肩上就出了粮铺的门，“走吧，去前面路口等我爹的牛车。” 宋允棠心底一惊，赶忙跟在他身后跑了出来。 “扛这么重的米，你身体能不能吃得消？” “不远，没事。”徐青野看起来一脸轻松，“我以前在家也是干农活的，后来我病了，我爹娘就总不让我干活，其实适当做点事对我并没有影响。” 见他好像真的没事，宋允棠也不再说什么，只是上前抬着点他肩上的那袋米，尽量让他轻松一些。 眼神还时不时扫向他的神色。 “你要是扛不住了就跟我说，不要逞强。” 徐青野点头，“好。” 路过的行人见了，纷纷往两人的方向投去羡慕的目光。 “瞧这小两口，真是恩爱。” “谁说不是？郎才女貌的，简直要将人羡慕坏了。” …… 听着路边人的议论声，徐青野原本抿成一条直线的唇微微上扬起来。 宋允棠之前对外说徐青野是她未婚夫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的，但终究是个女孩子，这会自是也有些难为情的。 很快，两人来到路口，徐青野找了处人少的将米放了下来。 “累不累？”宋允棠问。 徐青野抬手将额头上的汗擦去，笑望着她。 “不累。” 想起刚才路上听到的议论，宋允棠尴尬的有些不太敢看他的眼睛，她故作镇定的清了清嗓子。 “伯父大概何时来？” “他只是去东街买鱼和肉，应该快了。” 徐青野话音落下，前方驶来一辆马车，临近两人时，马车的车窗帘子被掀开，林景曜望向车窗外，在望见并肩站在一起的宋允棠和徐青野时，眉头不由拧到了一处。 他隐压住心底的怒怨，望向宋允棠。 “棠儿这是要去哪儿？” “回家。” 宋允棠眼底的情绪没有丝毫波澜，就好像只是遇见了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例行打招呼一般。 其实她是极不情愿遇见林家人的，但没办法，慈乐镇就这么大，避无可避。 林景曜捻了捻手指。 “上来吧，我送你。” 从始至终，他的眼神都未在徐青野身上停留，好似当他不存在一般。 宋允棠礼貌的拒绝道，“不麻烦林大公子，我未婚夫在这里，他会送我回家。” 林景曜轻笑一声，望着她道，“我听说……徐家还未去宋家下聘，他现在还算不得你的未婚夫吧？棠儿今日所为，可是为了故意气我的？” 他只知道宋家极力反对这桩婚事，不会让宋允棠和徐青野定亲，却不知道如今的宋允棠已经脱离宋家来到了镇上，并且只要她想，随时都可以去安阳县找朱德明将自己的户籍迁出来。 当然，宋允棠还是更希望有了自己的房子之后再去迁户籍，否则折腾来折腾去的也麻烦。 只是林景曜先是在北街发现了宋允棠的行踪，今日她又和徐青野出现在他的必经之路上，便误以为宋允棠是想气他。 听了林景曜这番话，宋允棠先是错愕，随后心底便只剩下了无奈。 诚然，在原主离开林家之后，林景曜对她造成的实质性伤害最少，毕竟他要时常往返安阳县和慈乐镇，不是常能遇到，但他曾是原主最敬仰的大哥，这些年少数的几次见面，他的漠视也犹如利剑，一次又一次的扎向她的心口。 宋允棠毕竟不是原主，无法完全共情她的境遇。 哪怕原主心里还挂念着这个大哥，可于她而言，他只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她笑了笑。 “我前几日去北街只是为了给几户人家的夫人诊病，并非是为了见林家什么人，我猜想林大公子当时可能是看见了我，今日特地解释一下，是为了解除公子的误会。” 她说着，神色严肃起来。 “还有，我的事和林大公子并无关系，望林公子莫要再打听，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林景曜望向她，眼底酝酿着怒意，却又舍不得对她发泄。 “棠儿，你一定要这样吗？就算你是为了气我以前对你的漠视，也不该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搭进去！”他的面上带着不解，“你从前最是知书达理，怎么如今这般离经叛道了？” “林大公子就当过去的林允棠已经死了吧。” 宋允棠不想和他多说什么，侧着身子往东街集市的方向望去，期盼着徐永旺能早些驾牛车过来将他们带走。 林景曜叹了口气，冷不丁说道，“棠儿，去年你提出的愿望，我可以答应你，只是，你得给我时间。” 第87章 你说了，我就信 宋允棠愣了愣。 “什么愿望？” 林景曜还未来得及回答，东街方向，刚转过弯便望见了宋允棠和徐青野两人的徐永旺满脸兴奋的大声喊，“青野，允棠丫头，原来你们碰到一起了呢，我说这小子怎么这么久还没来，还以为他出什么事了。” 徐永旺中气十足的声音，让人想忽略都难。 宋允棠笑望着他道，“没出事，就是正巧碰到我在买米，徐大哥帮我扛了一段路。” “那可太巧了。” 徐永旺笑着下了牛车，和徐青野一起将那袋米搬到了牛车上。 只是牛车上堆了太多东西，又坐着一个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的中年妇人和徐青野的奶奶胡氏，再要上人就没地儿坐了。 “呀！坐不下了。”徐永旺怎么整理都腾不出两个屁股的地方来。 宋允棠和胡氏打了和那名面生的妇人打了招呼之后，转而又望着那一满车的东西。 “伯父买这么多东西，是家里来客人了吗？” 徐永旺哈哈大笑，“傻丫头，谁家来客人会买这么多东西的？这些都是打算给你送去的聘礼呢，青野没和你说吗？” 宋允棠往徐青野的方向望了眼，又立即撇开视线。 “没说。”转而又道，“车上东西多，我就不上去了，这里距离我住的地方不远，我给伯父带路。” 说完，神色不自然的转过身，往南郊的方向走去。 徐永旺见状，跳上牛车望着仍旧站在原地的徐青野，一脸着急道，“快跟上啊，难不成你还想坐牛车？” 徐青野往林景曜的方向望了眼，抬腿跟上了宋允棠的脚步。 作为一个男人，林景曜看宋允棠的眼神，其中包含着什么，宋允棠看不懂，他却能看出来。 刚才他确实是在思考林景曜的话，如果她和自己定亲只是为了气另外一个男人，而不是觉得他适合作为她的成亲对象的话。 他不得不重新考虑两人之间的关系。 …… 马车上，林景曜紧攥着双拳，脸色阴沉的好似能滴出水来。 下聘礼！ 徐家今日来镇上，竟是为了给她下聘礼的！ 为了气自己，她居然都做到这个程度了！ 可看她刚才的神色，显然和徐家人早已有过交集，且相处还算愉快，或许一开始确实有气他的意思，就怕往后相处久了，她真会对徐青野生出不一样的心思来。 徐青野虽出自乡间，生病之前，学问却并不比自己差。 她还真是为他寻了个好对手。 转而一想，又否定了刚才的想法，徐青野现在不过就是一个秀才，还算不得他的对手。 阿旺抓着缰绳坐在外头，小心翼翼的朝着马车内唤了声，“公子，咱们还要继续往县城去吗？” “我跟丁先生约定了今日碰面，自然要去。”顿了顿又说道，“明日回来之后，你去打听打听她现在住在何处，听他们刚才说话的意思，她好像搬来镇上住了。” 阿旺说了声是，赶着马车出发了。 …… 眼见着徐青野追了上来，宋允棠放慢脚步让自己和他并排，小声问，“你刚才怎么都不告诉我你们是来下聘礼的？” 徐青野声音平静，“还没来得及说。” 宋允棠回头看了眼已经往反方向行驶的马车，继续道，“林景曜那人少年得志，有些盲目自信，他说的话，你别信。” 徐青野毕竟是定亲对象，有些话还得说开了比较好。 徐青野望着她。 “他说你是为了气他和我定的亲，是真是假？” 有些话，必须得问清楚。 “我说了，你会信吗？”宋允棠问。 她能理解，徐青野有自己的骄傲，如果她只是为了找一个合适的成亲对象才和他定亲，他心里或许会乐意，往后就算做不到相亲相爱，至少也能相敬如宾，但如果是为了气林景曜而拉着他定亲，他肯定会觉得自己被戏耍，哪怕定亲了也会疏远和她的距离。 徐青野不假思索点头。 “你说了，我就信。” “我和他只是曾经的兄妹关系，仅此而已，之前为了留在林家确实说了些不过脑子的话，但也并非就代表我对他有想法。”宋允棠望着徐青野，神色认真道，“我不是为了气他而和你定的亲。” 她继续往前走着。 “我当时提出和你定亲，一方面是因为不想让家里继续给我介绍些乱七八糟的人，一方面也是想歇了黄家的心思，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我觉得你合适。” 徐青野侧头望了她一眼，原本紧抿的唇微微上扬着。 只要不是那个原因。 无论她从前和林景曜说过什么做过什么，都不重要。 “为什么会觉得我合适？” 宋允棠掰着自己的手指头道，“成熟稳重，高大帅气，知书达理，年龄相符，最重要的是思想不迂腐，能理解我的许多所作所为，最后这一点，整个慈乐镇恐怕都很难找出第二个来。” 就拿林景曜来说，同样都是读书人，他就会觉得自己离经叛道。 听得她的回答，徐青野忍俊不禁。 “其他的也就算了，年龄相符这种鬼话你是怎么昧着良心说出来的？” 这一点，宋允棠自然不能说实话，只是说道，“我倒觉得七岁的年龄差挺合适的……” 转而一想，又一脸怪异道，“不是，我比你小这么多，一般情况下，男方不都偷着乐吗？怎么反倒要我来安慰你似的？” 望着她的模样，徐青野没忍住笑出声来。 …… 第88章 聘礼 徐永旺赶着牛车跟在两人后头，虽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但看着两人的举动，虽说不上亲密，却也融洽，眼底很是欣慰。 “娘，自从青野生病以来，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笑呢。” 胡氏和呵呵乐着。 “谁说不是？可见这个丫头是旺夫的，青野认识她以后，身体好了，人也不似之前那般暮气沉沉了，老婆子我啊，看着开心，哪怕明天就闭眼，我也能放心了。” “呸呸呸！”徐永旺没好气道，“好好的日子，娘少说这种晦气话，你孙媳妇连青野那么严重的病都能治好，娘这点问题又算得了什么？” 胡氏看的通透。 “那哪能一样？青野还年轻，我这是老咯。” “娘才六十出头，哪里就老了？” 徐永旺将这句话说完，自己都觉得没了底气。 如今这年头，六十多岁算高寿了。 他还当是小时候躺在她怀中撒娇的时候呢，转眼他自己的儿子都长大成人了，青野要是不生病，他兴许都当爷爷好几年了。 “不过啊……”胡氏又说道，“我现在倒是想看看我的曾孙子，青野和允棠丫头都生的那样好看，我的曾孙子肯定也好看。” 一旁的中年妇人忙点头，“那是肯定的，我保了那么多对媒，还真就您这对孙子孙媳妇最好看，郎才女貌的，比年节挂在墙上的年画娃娃还精致呢。” 人都喜欢听好话，胡氏听了这话，乐的合不拢嘴。 …… 宋允棠和徐青野一路回到家的时候，宋劲生，木冬，木秋，以及孙大爷和他的牛车已经等在院门口了。 “让大家久等了。” “我们也是刚到不久。”木冬忙道。 宋允棠被吵醒的时候，时间本就还早，今天又省去了自己做早饭，买了米回来也不算太晚。 宋劲生望了望徐青野，又望了望宋允棠。 “棠儿，你一大早去哪里了？” 宋允棠拿了钥匙去开院门，“家里没米了，我出门买米，正巧遇上徐大哥，就让他帮我扛了一小段路。” 宋劲生再次往两人的方向望了眼。 “人是回来了，米呢？你们俩在路上吃了？” “米在这儿呢。”话音落下，徐永旺赶着牛车在屋门口停了下来，跳下牛车之后，先去扶了胡氏，“娘，您慢着些。” 除了徐青野之外，宋劲生是没有见过徐家其余人的，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的望着宋允棠。 “棠儿，这是？” 徐青野也上前去扶胡氏的另一只手。 “这是我爹和祖母，另外这位是刘媒人，今日是来给棠儿姑娘下聘礼的，顺便请她给我祖母看看病。” “下聘？” 宋劲生心底有些怪异。 下聘这种事情，不都是两边长辈商量对接吗？ 这徐家怎么直接跑来镇上了？ 只是眼下徐家人在场，他也不好问宋允棠。 宋允棠推开门，“都进来吧。” 因为这边人多又热闹，吸引了不少邻居过来看热闹，有好事的婆子悄声问木秋。 “木秋啊，这些都是什么人？这宋姑娘家怎么每天都这么多人啊？” 木秋介绍道，“个子最高的那位是宋姐姐的未婚夫，他身旁那些是他的长辈和媒人，今日是来给宋姐姐下聘礼的，她的未婚夫还是个秀才呢。” 语气中颇有些自豪。 另一人指着宋劲生问，“那那个呢？我看他来几次了，有时候就他在的时候还关着门呢。” 木秋一听，就知道这些人的龌龊心思，之前她娘可没少被这些人编排。 “那是宋姐姐的兄长，宋姐姐在镇上租了个铺子，她兄长懂一点木工，是来给她帮忙的。” “亲兄长啊？”旁边又有人问。 木秋点头，“那当然，同父同母的亲哥哥呢。” 说完，也不再理会面面相觑的众人，进了院子之后，直接去厨房烧了水给几人泡茶。 徐永旺将胡氏扶进院子之后，和徐青野、媒人刘氏将牛车上的东西一样一样拿进了屋。 聘礼有尺子、梳子、一双鞋、两套衣服、一面铜镜、算盘、两只鸡、两只鸭、两条鱼、两块肉，还有冰糖、桔饼、冬瓜糖和金茦。 鸡鸭是活的，用笼子装过来的，鱼和肉是刚从东街集市买的新鲜的。 除此之外，还有十两银子。 看到这些东西，不仅宋劲生和木家兄妹俩傻眼，宋允棠同样也有些傻眼。 难怪徐家聘礼要准备这么久，之前在榕树村看了几户人家下聘，没一个这么丰富的。 单单是那面铜镜恐怕都得花费不少价钱，可见徐家对她的重视。 宋劲生看到这里，对于徐家的最后一点不满也消失了。 女子被夫家重视，往后日子才能好过。 徐永旺望着宋允棠道，“允棠丫头，东西都在这里了，你看看还需不需要补充点什么，回头我让青野去买。” “不用不用，已经很多了。” 宋允棠说着，一脸不解的往徐青野的方向望去，她之前不是嘱咐过他，聘礼意思意思就好吗？怎么搞的这么隆重？ 第89章 夜啼 徐青野笑了笑，转移她的注意力。 “先给奶奶看看吧。” 宋允棠望向宋劲生几人，“二哥，你们先将东西搬去铺子里组装刷漆吧，我这会怕是没空。” “行，货架的事放心交给我们，你忙你的。” 宋劲生说完，麻溜的领着木冬木秋将东西搬上了孙大爷的牛车，往和阳街的铺子去了。 安排好了宋劲生几个，宋允棠将桌上的东西移到一旁，在胡氏对面坐下后，伸手搭上了她的脉搏。 片刻之后，她收回手。 徐永旺紧张的问，“有什么问题吗？” 宋允棠摇头，“奶奶这病是常年劳累引起的，年轻时候不觉得，年纪大了症状就都出来了，我给奶奶开一副药，回去之后好好调理，保持心情舒畅，多休息，饮食上也要荤素搭配，方能得到缓解。” 她先拿出银针给胡氏针灸，缓解她手抖的症状后，又拿出纸笔写下药方递给徐永旺。 “百草堂的李掌柜和我认识，伯父去那里买药报我的名字可以叫他优惠一些。” “行。” 第一次见宋允棠给人看病，虽然不懂医术，但自家儿子得了重病，这些年也接触过不少大夫，能将银针使的这般熟练的还真没有。 媒人刘氏更是诧异，似是没想到徐家的这个准儿媳这么有本事。 “宋姑娘可知道小儿夜哭是什么原因？” 自家小孙子自出生起夜间就爱哭闹，大夫看了，法事做了，也依着老人家的说法在村里人多的地方张贴了“夜哭郎”的纸条，就是得不到改善。 整夜整夜的哭，半年下来，孩子个头没长多少，大人也跟着遭罪，儿媳妇更是被折磨的精神萎靡了。 “多大了？除了夜哭还有别的症状吗？”宋允棠淡声问。 孩子哭，无非就是生理性和病理性的。 只要找到原因都好解决。 刘氏想了想，“我那小孙子快六个月，白天精神不怎么好总要睡，一到晚上就整夜整夜的哭，睡觉也容易惊醒，看着跟三四个月的孩子一般大。” 说起这事，她心底就有些犯愁。 宋允棠嗯了一声，“没看到人我也不好判断，不过听你的描述，可能是营养不良引起的，既然已经半岁，可以给他适当吃些白米粥，鸡蛋羹，枣泥之类容易消化的食物，白天多逗他玩多运动少睡觉，晚上应该会好一些。” “不用吃药吗？”刘氏又问。 宋允棠摇头，“孩子太小，乱吃药恐怕会伤脾胃和肝肾，更何况我还没有确定病因，也不好开药，如果按照我说的方法还没好，婶子可以将孩子抱来镇上给我瞧瞧。” 刘氏忙点头，“行，多谢宋姑娘了。” 几人又坐下聊了聊，媒人还询问了宋允棠关于成亲的日子有什么想法。 见聊的差不多了，徐青野望向徐永旺。 “爹，我留在这里帮帮忙，你和奶奶婶子先回去吧。” 徐永旺丝毫不担心儿子如何回去，会不会回去，想也不想就点头。 “好，那我们先走了。” 待人走后，宋允棠一边收拾屋里的东西一边说，“奶奶毕竟年纪大了，常年劳累已经有油尽灯枯之相，刚才当着奶奶的面我没说，你们得做好心理准备。” 前世衣食无忧的环境下，不愁吃穿活到六十多确实还算年轻，但这里是古代，农家人常年劳碌，营养医疗又跟不上，许多人四五十就走了，能熬到六十多确实不容易。 徐青野的眸子沉了沉，“她大概还有多长时间？” 生离死别，是每个人都逃不过去的坎。 所有人都得面对。 宋允棠停下了动作，“休养调理的好，四五年没问题，如果还是跟从前一样劳累操心，恐怕三年都难。” “我知道了。” 徐青野出了屋，拿着外面宋劲生做货架剩下来的木头在厨房屋檐下搭了个简单的笼子，将绑了脚和翅膀的鸡鸭松了绳子放进笼子里，又拿了碗装了点糙米和水放进去。 “这鸡鸭暂且不吃的话可以先养着，这个天全杀了吃不完容易坏。”似是怕她不会养，又细心的嘱咐道，“每天丢点粮食和水进去就行了，草籽和虫它们也都能吃。” 宋允棠抿了抿唇，“我在宋家看他们养过鸡。” 徐青野无奈的笑了笑，在榕树村的私塾教书多年，虽无心去掺和村里的闲话，却也听人说起过她。 “倒是我误信传言了。” “虽说耳听不一定为实，我以前确实很多事情都不会。”宋允棠将宋劲生带来的黄豆芽洒了点水放进了厨房阴凉的地方保持新鲜，又打了一大盆水去了屋檐下，将今天到的一百三十个竹罐冲洗干净。 徐青野搭好鸡笼之后，上前给她帮忙。 “你每天都要做这么多事情，能忙的过来吗？” “其实还好，平时有木秋木冬给我帮忙。”宋允棠抬头往徐青野的方向望了眼，“徐大哥等会帮我个忙吧。” 徐青野将冲洗干净的竹罐拿去架子上晾着。 “好，需要我做什么？” “你的字好看，我想让你给我的招牌题字。” 徐青野嗯了一声，“店名是什么？等将这些竹罐冲洗干净我就去写。” “玉君阁。” 两个人一起，速度还算快，不一会便将竹罐全部冲洗干净晾晒起来。 宋允棠将纸笔拿给徐青野之后便开始熬洗头水。 这两天得将所有货品准备好，天气热，今天货架刷了漆，明天就能干了，后天摆上货品就可以开张营业。 否则多耗费一天，多一天的租金。 徐青野将写好的字拿去了厨房。 “你来看看这个字行不行？” 宋允棠起身，将手在围腰上擦了擦，上前拿起那张纸，笑着道，“可以，比我写的好看多了。” 望着她灿烂的笑容，徐青野也不由勾起了唇。 “还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话音刚落，便听得门口处传来剧烈的敲门声。 “开门！快开门！”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两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徐青野将她拉到身后，“保护好自己，我去看看。” 说完，就往门口走去。 望着男人高大的身影，宋允棠突然觉得，家里有个男人其实也不错。 只是她当然不能让徐青野一个大病初愈的人去面对那些人。 她摸了摸腰间的蒙汗药，又从屋檐下拿了根棒子在手里往院门口走去，也不知道来人的目的是什么，要真是来打架的，等会打不过就只能先将人弄晕了。 第90章 秀才不能打 徐青野从门缝里往外看，见外头站着三四个中年男人，他心下有些诧异，转而望向已经来到院门口的宋允棠。 “你和这些人有矛盾？” 宋允棠也趴在门缝里往外望了眼，其中两个有些面熟，应该就是这附近的邻居，碰过面，所以有点印象。 她压低声音，“今天早上有人在我的院子外面嚼舌根，我嫌那些妇人们说话难听，就往外面泼了盆加了料的水，如果没猜错，这几个人应该是为了那几个妇人来的。” 而且极有可能是为了钱。 徐青野了然。 以免那些人将这扇门拆掉，他将宋允棠护在身后，拉开了院门。 外头那三四个汉子在望见面前眼生的男人时，都是一愣。 其中一人指着徐青野身后的宋允棠，怒气冲冲。 “宋氏，我婆娘要是冤枉你也就罢了，你看看你自己，小小年纪恬不知耻，天天和不同的男人勾搭厮混，她说你几句还有错了？” “别以为你是女人我们就不敢将你如何，你最好将解药交出来，或者赔钱，否则我们现在就去衙门告你投毒！” 他们可是听自家婆娘说了的，这姓宋的女子独自居住在这里，还在镇上做生意，身上肯定是有钱的。 今天要是不让她吐点钱出来，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宋允棠挑眉望着几人。 “我投什么毒了？” 她的痒痒粉，寻常人可验不出来。 想让她赔钱，更是门儿都没有。 “我们几个的婆娘从你这里回去之后皮都抓烂了，大清早到现在连孩子都顾不上，不用想，这毒绝对是你投的！” 转而又望着挡在她面前的徐青野。 “这位兄弟，你看着高大俊朗一表人才的，可千万莫要跟这种不检点的女人……” 徐青野神态有些冷。 “她是我未婚妻，我在这里有什么问题？” 为首的男人一听，当即苦口婆心道，“那就更不成了，听哥一句劝，赶紧叫家里将这门亲事退了吧，寻常人家的好姑娘，哪里有一个人在外租房的，你是不知道，这段时间来她院中的男人还不少呢，谁知道她都干了些什么……” 宋允棠提高声音打断那人的话。 “这两天在我院子里做木工的是我亲哥，木冬每次来为了避嫌都有木秋或者我哥在场，怎么？你们是亲眼看到我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长了嘴不是让你们用来喷粪的，积点口德吧！” “哎你这女子，怎么说话这么难听呢？” 其中一个脾气暴躁的男人说着便要上前动手，却被徐青野拦了下来。 “你一个大男人，难不成还想跟女子动手？” 那男人凶神恶煞道，“我可不信奉什么狗屁君子之说，我婆娘说话难听我都是直接动手教训，不然得上天了！你让开！否则别怪我们连你一起打！” 徐青野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在那人碰到自己之前，冷声道，“你确定你要动我？你可想好了。” “我动你怎么了？我还打你呢。” 那人刚举起拳头，便见宋允棠拎起手中的棒槌挥过去，正中那人的手腕。 “啊！” 男人捂着自己的手腕，痛的倒吸凉气，紧接着，他举起另一个拳头又要打上去，却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从看热闹的人群中冲了过来，紧紧的抱住那个男人的腰。 “祥子，打不得啊！打了他你是要吃官司的。” 李祥蹙眉望着抱住自己腰的老妇人。 “娘，你放开，翠萍现在还在家躺着呢，今天就是闹到衙门去我也不怕。” 老妇人松开手，揪着他的耳朵就往外拖。 “你没听街坊邻居说吗？这姑娘的未婚夫可是个秀才，你打了他，闹到衙门去对你有什么好处？赶紧跟老娘回家！” 李祥用力挣开老妇人，捂着自己的耳朵道，“娘，他们还没赔钱呢！我不走！” 老妇人上前戳了戳他的额头，戳的他脑门后仰直翻白眼。 “也就你蠢，一喊就来了，人家这是将你当枪使呢，你家婆娘什么德行你不知道？木秋都说了，那个做木工的男人是这个姑娘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无缘无故辱人家名声，她那是活该！还想让人家赔银子，我看是你想钱想疯了！” 李祥苦着脸，“娘，你怎么还胳膊肘往外拐呢？” “我这是不想看你们走弯路！才分家多久你们就闹出这种混账事来？”老妇人揪住李祥的耳朵继续往外走，“你们要不是我儿子儿媳，老娘才懒得管你们！他们想要钱就让他们要去，你别在这里掺和了，否则你就别叫我娘！” 剩余的三个男人面面相觑，原本想着李祥这个蠢货在这里，将事情闹大之后可以借机得到些好处。 可现在李祥被他娘拉走了，而且这个宋姓女子的未婚夫居然是个秀才。 这让他们如何敢再动手？ 大夏国打秀才是犯法的。 “我们不动手，你将解药交出来，或者给我们银子去找大夫。”一人望着宋允棠道。 “解药没有，银子更没有。”宋允棠瞟了他们一眼，从袖口翻出来一个小纸包走向他们，“不过你们如果也想和你们家里那位一样烂在床上的话，我不介意再给你们也加点料。” 那三人听了，纷纷往后退了一步。 “你别乱来。” 他们家几个婆娘回去之后是什么样子，他们是看在眼里的，身上根本连衣服都穿不住，挠的浑身都是血印子，痒的时候恨不得将皮扒下来。 “这就乱来了？”宋允棠轻轻晃着手中的纸包，笑的一脸阴森，“这个纸包中的东西只是让你们痒一痒而已，我以前狠起来可是会直接拿刀砍人的呢！” 第91章 关心 几个男人听了，顿时没了刚开始的凶狠劲。 “你别过来，我们不要银子了还不行吗？” 说完，转身跑了。 一群欺软怕硬的孬种！ 宋允棠在心里呸了一声后，收起笑容，将手中的纸包重新收回袖口转身进了院子。 刚才看热闹的人也全都散了去，之前谁都没有将住在这里的小姑娘放在眼中，经过这件事情之后，没人再敢小瞧了她。 …… 宋允棠关上院门后，望向徐青野。 “会不会觉得我狠毒？” 低头望着面前的小姑娘，徐青野摇头，“你一个人独居，狠一点才不会被人欺负。”转而又问，“南郊这边鱼龙混杂，风气也向来不好，要不要给你换个清净些的地方住？” 宋允棠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现在还没这个条件。” 慈乐镇中的院子不便宜，像现在住的这样式的，没个两三百文一月下不来。 她想攒点钱直接买，到时候想添置什么东西，也不会考虑以后方不方便搬家。 再说，她已经在这里交了两个月的租金，怎么都得住了两个月之后再说。 徐青野有些心疼她，“如果手上银钱不够，彩礼可以先用着，将来成亲能不能将银子带回去，我并不在乎，我爹娘也不会过问的。” 如果没有经历林家真假千金这回事，从小到大生活在榕树村的话，她跟家里的矛盾不会这么大。 说不定能和一家人相安无事到出嫁离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个人在外面打拼，小小年纪，什么都得自己扛。 听着他这番话，宋允棠心底对于今日被人莫名其妙编排的委屈突然涌了上来。 只是前世今生太久没有被人这般真心实意的关心过，一时间有些不太适应。 深吸口气，说了声知道了，便转身去了厨房。 宋允棠平复自己的情绪，往灶膛里加了两根柴火之后，将之前剩余的半缸洗头水搬出来装进那些已经晾干了的罐子中。 今天有徐青野在，裁纸和写字的活就交给他了。 锅中的洗头水熬好稍稍冷却舀入小缸之后，宋允棠开始做饭。 中午炖了一大钵鱼汤，用之前剩余的猪油炒了一份豆芽菜，还大方的煮了一锅白米饭。 贴着锅底那一圈被烧的焦黄的锅巴脆脆的香香的，泡上乳白色的鱼汤又香又鲜，众人吃的默不作声。 来这里快一个月，宋允棠第一次吃的这般满足。 徐青野在这里吃了中饭，因为有事就先回家去了。 待木冬木秋也回家休息之后，宋劲生才将心底的疑问提了出来。 “棠儿，你这亲事，不要经过爹娘吗？他们现在好像也没那么反对了。” “二哥将这边的消息带给他们就行了，既然我都搬出来了，这些事情还是我自己做主吧。” 她来镇上之后，那两口子既没来看过，也没通过宋劲生过问过，更没给她送过什么东西，豆芽菜都是她出钱才让带来的，可见原主在他们心里，根本也没有那么重要。 不过这样正好，她能少些羁绊，往后更能心安理得过自己的日子。 见宋允棠态度坚定，宋劲生叹了口气，也没再说什么。 爹娘不知道怎么想的？往常昭昭回榕树村，又是鸡又是蛋的，前些天他想带几个蛋来他们都不让，说是要让她知道外边日子艰难，什么都要亲力亲为她才会想着家里的好，最终受不住外边的辛苦回家。 结果徐家人一送就是一篮子，她根本也不缺家里那几个蛋。 也不知道他们在得知徐家下聘的消息之后，会是什么心情？ 将自己今天带的刻刀拿出来，宋劲生开始临摹着徐青野的题字雕刻招牌。 宋允棠则趁着这会有空出了一趟门，花了三十二文钱买了一些大料和少量酱回家，将聘礼中两块肉的肥肉剔下来煎猪油，油渣拌了盐，留着佐粥吃，剩余的瘦肉则改成拳头大小的块状，全部做成了酱肉。 现在天热，新鲜的肉不经放，只能通过这种法子才能多保存两天。 …… 第92章 赵氏送菜 下午，宋劲生忙着刻招牌，因为是要用来撑门面的东西，他做的极为认真细致。 这种事情木冬帮不上忙，便和木秋一起帮着宋允棠又熬了两锅洗头水。 将所有竹罐装满之后，木秋洗了锅开始熬白米粥。 “二哥，竹罐明天应该能全部带来了吧？” 宋劲生一边忙活着一边说道，“差不多了，我今天来之前让麻子哥督促乔大他们几个速度快点的，剩余的一百四十个今天应该能全部做出来，实在差几个，回去我自己赶出来。” 宋允棠一边沾了糊糊往竹罐上贴纸一边说，“明天让他们继续干吧，多赶点货囤起来，省的需要的时候又手忙脚乱的。” 熬洗头水倒是快。 如果准备两口锅的话，一天能熬许多出来。 主要是包装的竹罐需要花时间。 “好。”宋劲生应道。 宋允棠又望向他，“我还得给二哥多少钱？” 宋劲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在心底计算着这段时间的开销。 “你上次给我的银子，除去买木材的，还剩下三百六十七文钱，之后买竹子花了两百二十文，这几天包孙大爷的牛车前后又花了三十文，还剩下一百一十七文，大伯家几个堂兄弟和乔大乔四天的工钱总共是七百二十文，我手上剩余的钱，只够他们当中一个人的工钱。” 顿了顿，又说道，“还有麻子哥那边，他也帮了挺多忙的，这几日做竹罐都是他在看着，倒是没跟我说过要收工钱，我想着要不要也意思意思？” 宋允棠点头，“肯定不能叫他白忙活，只是他现在肯定还是以水车为主，我这边的事情只是帮帮忙的话，单独结算工钱也不好怎么算，回头二哥帮我给他带点东西去吧。” “行，你看着来，你给他的水车图纸他也赚了些钱，随便给他点什么他肯定乐意。” 宋劲生说完，继续忙活手头的事情。 晚上吃的白米粥，盐拌油渣，还有一份油渣炒豆芽菜，放了猪油炒出来菜格外香。 木秋木冬过年都不一定能吃上今天这么好的伙食。 吃完饭后，宋允棠给木冬木秋拿了一块酱肉，让他们带回家给崔氏尝尝，给宋劲生也包了三块，让他给宋麻子带两块，感谢他这几天帮忙，剩余的一块让宋劲生自己带回家吃。 至于给谁吃，怎么吃，她管不着。 总归大家都有，不给他也不好。 除此之外，还给了宋劲生一两一钱银子，付了竹罐的工钱之后，除去下一批五百个竹罐的材料钱，剩余的就是他这几天的工钱。 算下来差不多是九十文一天。 原本宋麻子给他开的工钱算下来差不多是八十文一天，这几天他除了给铺子里做货架，又给她添置了几样家里需要用到的木工，给他这个工钱宋允棠倒是觉得挺合适。 原本八块酱肉，给出去四块之后还剩下四块。 宋允棠打了盆水，将装着卤肉的钵放在井水中盖上碗冷藏着，以免坏掉。 …… 次日一早，宋允棠起床先将白粥熬在锅里，梳洗之后先将鸡鸭喂了，还从笼子里捡了一个鸡蛋。 这让她很是开心。 看来鸡鸭也不是非得吃掉，先让它们生着蛋，最好再孵一窝小鸡出来，这样往后才能有源源不断的鸡和蛋吃。 原本昨天早上就只剩下够她一人吃一餐粥的糙米，今天早上将鸡鸭一喂，糙米已经用完了，用白米喂鸡鸭不划算，长期喂养的话，还得去买点便宜些的粮食回来。 今天的早餐比往常丰富，一小碗白米粥，一个水煮鸡蛋，还切了几片酱肉。 木冬木秋是吃了早饭过来的，木冬一来就将肩上挑着的水倒去了厨房的缸里，木秋则给宋允棠整理着这些天装好堆在另一个房间的洗头水。 宋允棠将竹罐一个一个放进篮子里。 “木秋，今天得将这些全部送去铺子里，如果货架上的漆还没干的话，可以先堆在地上，明天一早码放上去。” 铺子里是留了个小地方存放货物的，不过肯定装不下这么多。 “好。”木秋装了两篮子洗头水提去了屋门口。 宋允棠望着她的背影，“让你找的人都找好了吗？” “找好了，有几个姐姐看了我的头发之后，都想得到一罐洗头水，目前安排了四个人，应该是够了。” 木秋一边说着，拿起一根短些的扁担挑起两个篮子就出门往铺子的方向去了。 她刚走一小会，孙大爷的牛车就来了家门口。 这次来的不仅有宋劲生和他带来的一百四十个竹罐，还有赵巧娥。 牛车刚停下，赵巧娥就打量了眼宋允棠住的院子，随后挽着手中的篮子跳下牛车，和拿着竹罐的宋劲生一起进了院子。 “棠儿，你看谁来了。”宋劲生的语气带着兴奋。 屋里的宋允棠探出头，在望见赵巧娥时，眼底闪过疑惑，并不知道她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娘怎么来了？” 宋允棠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去水缸边打水洗了手之后，给正在打量着她这个小院子的赵巧娥和宋劲生倒了两杯水。 赵巧娥伸手接过她递来的水，满脸笑意。 “你嫂子怀着身孕，如今月份越来越大了，家里事情也多，自你来了镇上，一直也没时间过来瞧瞧你，可都还好？” “挺好的。” 宋允棠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所谓的没时间，其实都是托词罢了。 榕树村到镇上也没多远。 宋劲生在宋麻子那里做工都能抽空过来看看呢。 赵巧娥喝了水，将空杯子递还给了宋允棠，掀开挎着的篮子。 “你之前养活的黄瓜藤，两根小黄瓜都长大了些，眼看着天越来越干，怕它们蔫了，就摘了给你带来了。” “还有这个……”她又从中拿出了一把带根的韭菜，“咱们自己家之前种的韭菜都被晒死了，这是你舅舅昨天拿过来的，我留了一半在家里，顺便给你带了点来，不多，也就一餐的量，回头家里的起来了，我再让你二哥给你送点来。” 第93章 母女矛盾加深 赵巧娥将篮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摆放在桌上，除了两根小黄瓜，韭菜之外，还有一小把干木耳、三个鸡蛋和一把够她炒两顿的黄豆芽。 宋允棠望着她，“家里人多也要菜吃，娘往后不必给我送东西了。” 赵巧娥抬头，面上惶惑。 “棠儿可是还在生娘的气？” 宋允棠虽然离开了林家，在宋家过的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本以为她离开家之后，只要家里不给她任何帮助，她会最终受不住外边的辛苦而重新回到家中。 但听着宋劲生每天带回家的消息，她好像并没有半点回家的心思。 徐家也不知道是不是存心的，竟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将聘礼抬到了她这里，有了徐家的掺和，她一时半会的就更不可能回家了。 兴许这丫头心底还会觉得徐家人对她才是真心呢。 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徐家不通过宋家就直接给宋家女儿下聘，这不合礼教，同时也是没将他们这些娘家人放在眼中。 而且，谁知道徐家是不是看重她赚钱的本事，想离间她和娘家的关系，将来和徐青野成了亲，没了娘家的支持，他们好从她身上吸血呢？ 只是女儿如今和家中生了嫌隙，她自然不好直接将心里话直接说出来。 宋允棠并不知道赵巧娥心底的想法，她将水杯放在桌上，语气平静。 “我没有生气。” 原本离开宋家是她早就决定好了的事情，因为原主的关系，对宋家人或许有失望，却并没有生气。 “没生气就好。”赵巧娥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上前拉着她的手小声问，“娘听你二哥说，徐家昨天来给你下聘了？” 宋允棠嗯了一声。 “是有这回事。” “娘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过来看看你的情况。”赵巧娥仔细斟酌措辞，“娘是觉得，你既然是我们宋家的女儿，徐家不该这样自作主张将聘礼抬到你这里来的，你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能懂什么？他们多少也得给家里知会一声不是？回头你受了骗我们都还蒙在鼓里。” 宋允棠有自己的判断。 “他们在下聘之前，问过我的意思，而且我并不觉得徐家会骗我。” 赵巧娥紧拧着眉头松开了宋允棠的手。 果然，女儿一颗心都偏到徐家那边去了。 “所以，是你让他们将聘礼抬到镇上来的？”她有些生气，也有些委屈，红着眼眶质问，“棠儿，爹娘掏心掏肺对你，自从你回了宋家之后，我们自问对你不差，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们？” 宋允棠不解，“我怎么了？” 赵巧娥抹了把眼泪，摊着手道，“男女双方定亲，不过问娘家人，你觉得这是什么？” 她的眼睛止不住的流着泪。 “他徐家不将我们放在眼里，你不维护娘家还要助长这种气焰！这事儿要是传出去，爹娘的面子往哪儿搁？你哥哥的面子往哪儿搁？到时候还不知道多少人戳着我和你爹的脊梁骨笑话我们被女儿的夫家瞧不起呢。” 宋允棠根本没将事往这方面想，只觉得赵氏说的有些夸张。 “这事没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吧？” 赵巧娥厉声道，“怎么没有？我们是你的爹娘，难不成还会害了你？” 宋劲生小心翼翼往两人的方向望了眼。 “娘，您别吓着妹妹。” 宋允棠耐着性子，“我知道你们不会害我，但也请你们不要总是打着为我好的幌子来干涉我，我是觉得，我迟早要将户籍迁出来的，往后我们两家就当个亲戚走动，这样双方都不会产生什么矛盾，不好吗？” 赵巧娥很不理解。 “亲生女儿还未出嫁，要迁出户籍独居和娘家当亲戚走动，你去看看谁家女儿这样？” 宋允棠口不择言道，“那别人家也没丢过女儿啊。” 这句话无疑戳到了赵巧娥的痛处，她边哭边道，“你以为丢女儿是我自愿的？我也不想啊，谁知道林家会闹出这种事情来！我那时怀着你在外讨生活不也是为了让家里日子好过点？你怎么还怨起我来了？” 看着她又哭又闹的，宋允棠深吸口气。 正巧这时木冬挑着水来了家里，宋允棠望着他道，“木冬，你将水倒进缸里之后先将外边两篮子洗头水提去铺子里吧，木秋一个人过去了，我不放心。” 见有外人来，赵巧娥赶紧忍住了哭声，尽量不让木冬看见她的脸。 木冬感受到院子里的气氛，也没多问什么，赶忙倒了水，将水桶先放在屋檐下便拎着两个篮子出了院门往铺子的方向去了。 宋允棠这才正色赵巧娥。 “我承认我刚才的话有些过分，但我离开榕树村之前就说过我不会再回去，而且也当着你的面问过朱大人迁户籍的事情。” “为什么？就因为爹娘反对你和徐先生的亲事吗？”赵巧娥哭着道，“几个女儿家的亲事不是磕磕绊绊最后才定成的？你为什么就不能给爹娘一点时间去接受呢？” 宋允棠蹙着眉，“你以为只是因为这件事情？” “那还能是因为什么？”赵巧娥提高声音，“昭昭吗？她一年能回几次家？娘也说了往后会相信你，你就这么容不下她？” 林昭昭在宋家的时候从未忤逆过他们，虽然上次去榕树村耍了点小性子，却也不得不承认，她比宋允棠要让人省心的多。 第94章 小黑小黄 观念上的差异，真的很难沟通。 宋允棠也不想再耗心神和她吵，她的眼神逐渐冷了下来。 “我不喜欢吵架，更不想做点什么事情你都跑来跟我一通说教，自始至终我都没有提过林昭昭半句，更提不上容不下她，你如果实在觉得我这桩亲事丢你的人，索性我们断了关系，大不了往后等你们老了我每个月给你们送点粮食。” 赵巧娥被气的不行，哭着道，“我不过说了几句话，你就要跟我断绝关系？我管不了你的是不是？” 见宋允棠不说话，她更气了。 “好，既然这样，你继续偏着徐家吧，我走！” 宋允棠望着她的背影，她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从徐家下聘扯到了林昭昭，又是突然从林昭昭扯到她偏徐家。 “这与偏不偏徐家有什么关系？” 这个娘说话当真是东拉西扯，莫名其妙，也不知道她脑子里想的什么。 然而，赵巧娥已经跑出了院子，宋劲生见状，和宋允棠使了个眼色赶忙跟上赵氏。 “娘，您慢些。” 赵氏刚跑到院门口，正巧碰见徐青野提着一个圆盒往这边走来。 双方在见到的时候都是一愣，他正要打招呼，却见赵氏哼了一声就越过他直接跑远了。 宋劲生紧随其后跟了上去，路过他时，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代我哄哄棠儿。” 望着两人离开，徐青野才走向宋允棠的小院。 他什么都没说，进了院子之后，转身关上了院门。 宋允棠往院门口的方向望了眼。 “徐大哥来了。” 徐青野能看出她心情不好，嗯了一声后，拎着圆盒来到宋允棠面前。 他将圆盒放在地上，蹲下身，修长的双手托住圆盒的盖子，揭开后露出一黑一黄两只睡的香甜的小狗。 “前段时间听子昂说他家的母狗快要生产了，昨日从你这里离开之后便往他那里走了一趟，运气还算好，剩下两只被我一起带走了。” 许是圆盒中光线亮了起来，两只小狗打着哈欠伸展四肢伸了个懒腰，挣开眼“嗷呜”了一声。 毛茸茸奶萌萌的，看的宋允棠原本烦躁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徐大哥怎么突然想养狗了？” “给你抓的。”徐青野说，“狗能护主，我们还未成亲，我也不适合总守在这里，往后我不在，这两条狗或许能护着你。” 他的话，让宋允棠觉得暖心。 她伸出手逗弄着圆盒中的两只小奶狗。 “徐大哥刚才应该看到我娘了吧？就不想问我点什么吗？” “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徐青野的声音很轻，“这件事你们都没错，立场和观念不同罢了。” 宋允棠抬眸笑望着他。 “当过先生的人，果然都有大智慧，一眼就能看出关键来。” 徐青野抬起头和她四目相对，望着近在咫尺的笑颜，让他平静的心弦，没来由的拨动了一下。 宋允棠继续低头逗弄着圆盒中的小狗。 “这小东西看着倒是讨喜，继四只鸡鸭之后，又多了两张吃饭的嘴，往后为了这几张嘴，我得更努力些咯。” 徐青野望了她一眼，“你要是养不了这么多，我可以带一只走。” 宋允棠摇头说，“一只也是养，两只也是养，就放在我这里做个伴吧，谢谢徐大哥。” 男人眸色温和。 “往后，叫我名字吧。” “好。” 宋允棠将两只小狗从圆盒中抱了出来，让它们自己在院子里活动着。 自己按原计划熬上了一锅洗头水，将竹罐清洗干净之后没一会，木冬木秋兄妹两回来了。 “宋姐姐，货架上的漆刷的不厚，都已经干了，不过我哥说最好再晾一日，我就暂且没将东西放上去。” 宋允棠点头说。 “那就听木冬的。” 木冬将水桶挑回家后，向邻居借了一个板车推了过来，将屋中剩余的所有已经装罐的洗头水放上板车推去了铺子。 他走后没多久，宋劲生也回来了，昨天的那块招牌刻了一大半，今天再有一上午，刻好之后再进行炭化就能完工了。 他坐在檐下，一边忙活手头上的事情，一边和屋里裁纸写字的徐青野说话。 “徐青野，棠儿为了和你的亲事，都要和家里决裂了，你往后要是不好好对她，我真的会看不起你。” 屋内，男人低沉的声音传了出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不确定她将来会不会后悔与我定亲，但我此生若娶妻，只会有她一人。” 宋劲生略有些惊讶。 从私塾夫子到准妹夫，实在是徐青野的形象还未在他心底完全转变过来。 平日里看他这人确实是成熟持重，只以为妹妹和他年龄相差太大，两人相伴会无趣，却没想到他今日会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番话来。 怔愣过后，宋劲生满意的勾起唇角。 “不枉我妹妹为你忤逆了一场。”他将招牌上的木屑吹去，起身走向厨房，“棠儿，招牌做好了，你看看没问题的话，我就开始给它做处理了。” 第95章 你以为她是昭昭啊 …… 将熬的一锅洗头水舀出来晾凉，宋允棠去厨房洗锅熬了粥，将另一条晾晒到半干的鱼切块清洗之后，往锅中放了猪油，用小火将鱼块煸成了金黄色，还炒了一盘豆芽菜。 虽然没放什么佐料，但这样煸出来的鱼香味十足。 不仅整个院子飘散着鱼肉的焦香，周边几户邻居也都闻到了。 南郊这边的人家条件大都一般，再加上今年年成不好，菜价高，许多人家已经好久没闻到过肉腥味了。 冷不丁闻到这么浓烈的香气，一个个馋的肚子直叫。 “我听说，木冬木秋在那个宋姓姑娘的铺子里做工，天天在她家蹭饭呢？” “这么好的事情，可不能叫他们兄妹两个占了。” “要不咱们也找个机会去问问那宋姑娘还缺不缺人？” “她能要咱们吗？” “木冬那呆子都能做，咱不比他机灵多了？” “也是，这么好的事，可不能错过了。” …… 宋允棠并不知道之前对她各种瞧不上的邻居们生出了攀附她的心思，她将饭菜做好之后便端上了桌。 “吃饭了。” 她先盛了小碗粥吹了吹，晾凉之后放在两只小狗面前，两只小家伙一开始还有些害怕，后面闻着米粥的香味，伸出小舌头舔了舔之后开始吃了起来。 宋允棠笑了笑，来到桌旁的时候大家都在等着她吃饭了。 “都吃啊，不用等我。” 宋劲生首先拿起筷子，喝了口香甜的米粥后，夹了一块鱼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外焦里嫩，香味十足。 “好吃。” 妹妹这里伙食好，而且她做饭比较讲究口味。 在这里待了几天，将他的胃口都养刁了。 宋允棠笑了笑，“可惜佐料不够，我之前在医书上看到过一种叫番椒的植物，用那个来佐菜应该会很不错。” 徐青野若有所思的比划着，“你说的那个东西，是不是这么长，有青色也有红色的？” 宋允棠忙点头。 “对，你见过吗？” “我不是很确定。”徐青野说，“之前去县城的时候，在朱府见县令夫人养了两盆盆景，上面就长着青色和红色的长果子，朱大人说那东西好看是好看，千万不能入口，会麻舌头，他有一次尝了之后，麻的直冒汗，喝了两大壶水才稍稍缓解。” 宋允棠忍俊不禁。 “我现在倒是觉得，你说的这个，很有可能就是我想找的东西。” 徐青野面露为难，“如果是别的东西，我还能想办法为你弄来，但这个番椒，县令夫人也就两株，看她的重视程度，恐怕很难让出来。” 宋允棠摇头，“没关系，你能将这个消息告诉我已经很好了，我自己来想办法。” 木冬和木秋兄妹俩听着两人的谈话，在得知徐青野居然还认识县令大人时，别提多惊讶了。 宋劲生望着宋允棠，“棠儿，货架和招牌都做好了，下午没我什么事，吃完饭我就先回去了。” 宋允棠点头应了声，“二哥回去帮我盯着点竹罐，做好之后一起送来就行。” “行。”宋劲生吃完饭就回家了。 徐青野今天来主要是为了送小狗，眼下宋允棠交给他的纸裁了也写好了，便趁早回麓山村了。 …… 下午，木冬木秋兄妹两个在家里熬洗头水装罐贴标签，宋允棠先出门去了一趟成衣铺，根据木家兄妹的身形花了一百六十文买了两套简单的棉质新衣。 木冬是浅蓝色斜襟上衣配深色裤子，木秋则是藕色衣服配靛蓝色襦裙。 开铺子毕竟还得注意门面形象。 木家家贫，两人这几天给她干活都尽量穿着最拿得出手的衣服了，却都是洗的泛白的布料，且衣服上还打着补丁，站在铺子里接待客人毕竟不像那么回事，稍稍有头脸一些的人家都好面子，看到了恐怕连铺子都不愿意进。 衣服买好之后，她又去了趟粮油铺，和掌柜说明自己的需求之后，伙计从仓库里搬出了一袋混合着稻壳和糠和碎米的粮食。 宋允棠花八十文买了三十斤，自己卖力扛回家喂鸡鸭去了。 …… 榕树村宋家。 见宋劲生回了家，赵巧娥赶忙迎了上来。 “劲生，你回去之后，棠儿有没有说什么？” 宋劲生不解，“说什么？” 赵巧娥不理解，“我今天都被她气成那样了，她还无动于衷？就没有任何表示吗？我好歹是她亲娘。” 宋劲生想了想，望着她认真道，“娘，我觉得您就别老揪着这些事情了，妹妹有她自己的想法，不想让咱们干涉太多，而且根据我这些天的观察，徐青野除了年纪大了点，其他的还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什么叫我老揪着这些事情说？”赵巧娥戳着他的脑门道，“你往镇上跑了几天，也被那徐家蛊惑了？他徐家和我们家的女儿定亲，居然不通过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这像话吗？你妹妹没心没肺，你怎么也缺心眼儿了似的？” “这……”宋劲生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娘，您也别气了，随妹妹去吧。” 赵巧娥沉默了小片刻，还是捶着胸口道，“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这徐家太瞧不起人了。” 宋劲生小心翼翼的望着她，“娘，您是不是想要徐家的聘礼？” 赵巧娥当即炸了。 “你说什么呢？我会贪墨你妹妹的东西？”转而又满脸忧心道，“我就是觉得她小姑娘家家的一个人住在外头，家里没个男人多不安全，徐家给的确实多，你说要是丢了东西被徐家怪罪……”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 “我要是惦记她的聘礼，还给她准备嫁妆做什么？”她摊着手道，“本来是想跟她好好说的，可她总是有本事三两句话挑起我的脾气，眼下闹成这样，我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堂屋里，宋金保躺在宋劲生这段时间抽空给他做的躺椅上，悠哉悠哉的晃着。 “我就说要你别去，你以为她是昭昭啊？昭昭从小在咱们身边长大，之前做那些事，只是怕我们将所有宠爱给了棠儿，但你看她从小到大哪有忤逆过长辈？这大户人家教出来的女儿，还真是不一样。” 第96章 吃亏的日子还在后头 赵巧娥睨了他一眼，“昭昭再好，棠儿才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怎么半点不上心？” 宋金保叹了口气。 “不是我不愿上心，咱这女儿啊，心太冷，捂不热，得注意分寸，可能时间长了去看上一眼，她还挺乐意，你跟她接触太频繁管的太多，她反而不喜欢。” “就你懂！”赵巧娥没好气道，“让你上徐家说说你也不去，谁家是这样嫁女儿的？” 宋金保抬眸瞥了她一眼。 “不是我说话难听，我们还什么都没做呢，她就要跟家里断绝关系了，那我要真管了这事儿，往后她就得跟我们老死不相往来了。” 听着他这话，赵巧娥无法反驳。 她摆了摆手，烦闷道，“罢了罢了，管不了了，随她去吧。” 另一个房中，刘香云听着几人的说话，心底有些不平衡。 她成亲的时候，宋家是出了六两彩礼，可她出嫁的时候，家里连一个铜板都没给带走，都给了她那个不成器的哥哥，她来宋家就带了换洗的衣物，到宋允棠这里却完全不一样了。 她倒不是看不得宋允棠好。 只是，作为宋家的女儿，将所有彩礼全拽在自己手里，确实不合规矩。 明明家里现在正是要用钱的时候，三个小叔子，一个到了婚嫁的年纪，另外两个小的还要念书，她这个大嫂又怀着身孕，宋允棠既然有能力也有本事，应该先帮衬帮衬娘家。 说到底，她毕竟是宋家的女儿。 往后出嫁了，还是得靠娘家人撑脸面的。 “相公，要不我们跟爹娘提分家吧？” 宋劲元一惊。 “为什么？” 刘香云跟他分析。 “你看，如今我也会点针线，你又有了发黄豆芽的手艺，虽然前期会苦一些，但咱俩一起赚钱力往一处使，多少还能余点银子，继续跟着爹娘生活的话，劲生到了说亲的年纪，柱子桩子又还小，花钱的地方多着呢，到时候一年忙到头都不一定能看到银子。” 宋劲元想了想，摇头。 “不成，之前棠儿就说过，黄豆芽只是一时的，等别人琢磨出来了，我们就不会有这么好的生意了，而且你也快要生了，分家的话，到时候我要忙活外边的事情，谁来照顾你和孩子？” 刘香云想了想，知道宋劲元说的有道理，便暂且歇了这个心思。 “我就是这么一说，既然不可行，那就往后再说吧。” …… 宋允棠扛着给鸡鸭吃的粮食回到家之后，拌了中午的鱼刺倒进了笼子里。 随后便和木冬木秋一起忙活起来了。 将剩余的竹罐都装满之后，洗头水的药材也差不多用完了，只小缸里还余了半缸，被宋允棠叫木冬一并搬去了铺子里。 晚饭是白米粥，中午剩的鱼块，还有黄豆芽。 因为今天家里只宋允棠一人，木冬和木秋便没有留在这里吃饭，将这边的事情忙活完就回家去了，回去之前，宋允棠将晚上的豆芽菜给他们分了一半，还将买来的两套衣服也给他们一并带走了。 两人纷纷说这衣服不能让她出钱，坚持要从自己的工钱里面扣，宋允棠拗不过，便暂且口头答应了。 她盛了小碗粥放在桌边给小狗后，自己才上桌吃饭，吃饭的时候，还时不时低头望一眼脚边毛茸茸的小东西。 往后家里有鸡有鸭，还有两条陪着她的狗，倒也不觉得孤独。 吃完饭洗了碗，她用宋劲生切下来的木板拼了个小方盒，装上土后，将赵巧娥给她带来的那把带根的韭菜种进了木方盒里。 分了四小把，刚好能种下。 浇了水便将方盒放在屋檐下，想着明天出门前，可以将韭菜放窗台上，这样可以避免晒到阳光。 …… 第二天，宋允棠起了个大早，打开窗子先将韭菜盒子放上了窗台，浇了水便去厨房熬粥了。 今天喂鸡的时候，又从笼子里捡了一个鸡蛋和一个鸭蛋。 往后不仅有鸡蛋吃，鸭蛋也有了。 早餐是米粥，一个白水煮蛋，一根小黄瓜，还有几片酱肉。 “小白，大黄，吃饭了。” 她昨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将脑袋掏空也没想出什么好名字，便根据两只狗的毛色，取了个符合它俩的名字。 黑狗叫小白，黄狗叫大黄。 昨天虽是它们在这里待的第一晚，两只狗狗还算乖，没怎么吵闹。 早早的吃了饭，宋允棠关上院门正要往铺子里去，便见隔壁坐在门口纳凉的李氏和她打招呼。 “宋姑娘，这是要去铺子里忙吗？” 宋允棠略有些意外，往常这些人看到她的时候，白眼恨不得翻到天上去，今天倒好，居然还和她打起招呼来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过秉着宁可得罪君子，切莫得罪小人的原则，她还是礼貌的回道，“是要去铺子里。” 李氏又一脸八卦的问。 “宋姑娘铺子开在何处？现如今有多少人了？待婶子有空了，也去你那里逛一逛。” 宋允棠笑的一脸尴尬，“今儿才开张呢，也不知道后期生意如何，暂且不好意思跟婶子讲。” 李氏听罢，坐直身体。 “我们家庆有人实诚，做事也稳妥，宋姑娘往后有需要帮忙的，可以叫上他。” 语气丝毫没有求人的感觉，倒像是在通知她一般。 都是左邻右舍的，人家又开了口，宋允棠也不好直接拒绝，只是打太极道，“我的铺子里暂且不缺人，往后要是需要人的话，会考虑的，我还有事，就不跟婶子聊了。” 她说完，锁好院门就离开了。 李婶望着她的背影，斜了斜眼，嘴角噙着一丝轻蔑的笑。 “为了个男人跟娘家人闹得互不来往，愚蠢，吃亏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站在门内的田庆有望着李氏，满脸不可思议道，“娘，她这就答应了？” 那李氏满脸得意，“你老娘我都亲自出马了，还能有什么问题？等着吧，既然娘为你开了这个口，咱两家又隔得近，她到时候需要人肯定会先想到你的。” …… 第97章 开业 宋允棠到铺子里的时候，木冬木秋兄妹两已经到了，洗头水也全都被他们摆上了货架。 被重新粉刷装饰了的铺子看着焕然一新，货架上还挂着木秋自己捣鼓来的干花，看着倒像是那么回事。 “宋姐姐，你来了。”木秋看到宋允棠，很是兴奋。 宋允棠打量着两人，木冬木秋的样貌本就不丑，眼下新衣服一穿，倒是叫人眼前一亮。 “果然是人靠衣装，这两身新衣服很适合你们。” 木秋由衷道，“还得是宋姐姐眼光好。” 宋允棠笑了。 “这才几天，小嘴儿跟抹了蜜似的，越来越会说了。” 木冬虽没说话，但看着和宋允棠愉快交流的妹妹也很是开心，经过这些天的锻炼，妹妹就跟变了个人一般，越发的大方自信了。 和阳街在整个慈乐镇位置算是中等，这边虽也有些人做生意，基本都是不温不火的状态，虽然不能让人大富大贵，却也饿不死人，这边的人求稳，若无特殊原因，都是守着自己的铺子过日子。 今日玉君阁开业，算是整条街的大事。 简洁雅致的装饰吸引了不少人来看热闹，甚至还有人拉着租铺子给宋允棠的如意客栈掌柜袁金贵询问他们做的什么生意。 在得知与他们所做的生意与自己没有竞争时，一个个的便只当个热闹看了。 早晨凉爽，在外游荡的人不少，无论在哪里，人都是爱凑热闹的，自然是哪里有热闹往哪儿去。 眼见着铺子门前的人多了起来，木秋赶忙叫木冬打了两盆水，拉着两个还有些扭捏不好意思的年轻妇人来到人前。 “欢迎诸位的到来，今日是我们玉君阁开业的第一天，我们东家说了，开业这三日，在铺子里消费满八百文的，皆赠送她亲手制作的价值三百文的香体丸一枚，仅限前十人。” “姑娘，你还没介绍你们卖的什么东西呢，这香体丸又是什么？”有人问。 木秋壮着胆子，“沐浴的时候溶一枚香体丸在浴桶中，不仅能嫩滑肌肤，还能令肌肤生香，要是用的时间长了，这种香味会长期存在于肌肤中，成为女子由内而外散发的体香，开业三天的香体丸只送不卖，大家可得抓紧了。” “至于我们今日主营的商品，大家马上就能知道了。” 忐忑着将这些话说完之后，木冬已经提着水来到了店门口。 一开始众人还不太明白他们要干什么。 直到望见两个年轻妇人当着他们的面解开头发当众洗头，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只觉得这一幕有伤风化。 有些顽固的老古董，已经甩袖离开了人群。 木秋心怀忐忑的往宋允棠的方向望了眼，见她示意继续，便也就顶着压力默不作声的笑望着众人，或为旁边来询问的人解惑。 不多时，那两个女子的头发已经洗完，原本有些僵住毛躁的头发，经过洗头水的清洗，变得柔顺起来。 梳子直接能一梳到底。 虽然还是湿的，但这种状态，是众人往常洗头不会出现的情况。 “我的头发摸起来好顺滑！”其中一个洗头的妇人惊叹道。 另一人也满脸惊喜的接茬，“是啊，往后再也不用花大量的时间在梳头上了。” 众人见状，有些家境过得去的人已经开始上前询问价格。 八百文对他们来说压力太大，但四十五文钱许多人还是能掏出来的，这其中，还有不少人是在这条街上做生意过来看热闹的，就连如意客栈的袁金贵也给自家媳妇儿买了两罐。 宋允棠上前，和木冬木秋一起招呼着突然涌上来的客人。 两刻钟不到的功夫，便卖出了六十多罐。 原本第一批货就只有五百罐，连铺子里的货架都没有完全放满，眼下少了六十多罐，一下就空出一大片地方来。 就在这时，一身鹅黄色衣裙的女子领着两个丫鬟上前，神色傲慢，“我要一枚香体丸，那洗头水再给我来二十罐吧。” 木秋惊的微微张大了嘴。 “蒋小姐之前买的这么快就用完了？” 蒋素娆在这一带不算是生面孔，不少人认识她。 尤其在场还有路过的几位住在北街的小姐公子，见她出现，也全都停住了脚步。 蒋素娆往宋允棠的方向瞥了眼，语气中带着不满。 “谁叫你们东家这么不够意思？我在她这里也做了不少生意了，就没见她给我送过什么好东西。” 木秋腼腆一笑，为宋允棠说着好话。 “蒋小姐莫生气，今儿个也就是铺子开业才有活动，等开业过去之后，我们肯定是送不了的了，这香体丸制作起来可麻烦呢。” “三天可有卖的？”蒋素娆问。 这个木秋拿不准，便望向宋允棠。 “买的话，得十日之后了。”宋允棠在不远处说。 蒋素娆噘着嘴，“你这效率可真够慢的。” “没办法。”宋允棠扫了眼身后的货架，“我这里的东西都是真材实料的，材料价格高，制作起来又费事儿，可不得多等些时候？” 蒋素娆听了，也没再与她说什么，只是挑了挑下巴。 “先给我二十罐吧。” “行，蒋小姐稍等。”木秋麻溜的给蒋素娆数了二十罐，装在两个篮子里递给了她身后的两个婢女，笑着道，“回头还得劳烦两位姐姐早些将篮子送回来，我们这里也不够用。” “知道了。” 蒋素娆的贴身丫鬟秋月至今还惦记着宋允棠卖帕子给蒋素娆的事，总觉得自家主子被她坑了，她神色淡淡的付了九百文钱，便退到了蒋素娆身后。 宋允棠见状，转身走向货架，从其中一个盒子中拿出一个瓷瓶递给蒋素娆，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多谢蒋小姐捧场，这瓶子里有一枚香体丸和一枚嫩肤丸，用法都是一样的，算是弥补上次购买洗头水的赠品，不过往后可就没了。” 蒋素娆看着心高气傲，人却不坏。 至少接连这几次的接触中，除了一开始见面的时候冲了些，却也在她这里做过几次生意，今天得知她开业，更是来捧场了。 所以哪怕不和她深交，她也愿意去维系这一层关系。 第98章 除了正妻之位，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蒋素娆眼底闪过诧异，面上虽还是傲慢的神色，唇角却微微扬着。 “算你有点良心，我走了。” 宋允棠浅笑着点头，“蒋小姐慢走。” 蒋素娆刚走出几步，便有三五个看热闹的小姐围了上来。 “蒋姐姐，你真用过这家的东西吗？用起来到底怎么样啊？” 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你们看我头发就知道了，还行吧，目前为止，算是我用过最好用的洗头水了。” 一女子抬手摸了摸。 “呀！确实顺滑，看来我也得去买点。” 说完，提着裙摆去了铺子里。 另外几人见状，也赶忙跟了上去。 蒋素娆望着宋允棠的方向笑了笑，领着两个丫鬟转身离开。 接收到蒋素娆的善意，宋允棠勾起了唇角。 在刚才那五位小姐进来之后，与他们一道的几个公子也进了铺子中。 毕竟，洗头水这种东西男女都能用，且男人家中还有女眷。 木冬木秋赶忙上前，将男女客人分开接待，这其中因为有宋允棠面熟的人，她都是避开在一旁，减少不必要的寒暄。 不过也好在她已经离开林家三年，从十三岁到十六岁，样貌还是稍稍有些改变的，这些人之前和她接触也不是太密切，并未注意到她。 眼下被这些人一通购买，铺子里的洗头水又少了八九十罐，且其中三人得到了香体丸的赠品。 加上之前洗头那一波和蒋素娆的二十罐，总共卖掉了一百七十五罐，算下来就是七千八百七十五文钱。 今天再随便卖一卖，突破八两银子想必是没有问题。 “棠儿。” 宋允棠坐在小柜台后算账的空隙，一道颀长的身影走向她。 抬头望去，男人一身浅蓝色锦袍，风度翩翩，面冠如玉。 “林大公子今日也是来给我捧场的？” 林景曜愣了愣，给身后的阿旺使了个眼色，阿旺心领神会，来到木冬面前，将一块碎银子塞到了他手中。 “小哥，劳烦将你们卖的东西给我们家公子来十罐。” 有生意自然是要做的，木冬收了银子之后，麻溜的给他装了一篮子洗头水。 宋允棠往木冬阿旺的方向望了眼，转而看向林景曜。 “多谢林大公子捧场。” 林景曜目光灼灼的望向她。 “棠儿，可否借一步说话？” 宋允棠微怔。 “不好吧？我如今已经定了亲，和外男接触过密，恐怕不合适。” 虽然已经叫阿旺打听过她的消息，但眼下从她嘴里听到定亲的消息，林景曜还是蹙起了眉头。 “我就在旁边如意客栈的大堂等你。” 说完，也不等宋允棠回答，便领着阿旺径直去了隔壁。 木秋面露不解。 “宋姐姐？你还好吧？” 宋允棠笑望着她，“我没事，你们看着铺子，我去和他说两句话就回来。” 说完，拍了拍她的肩膀就去了隔壁。 “林大公子想找我说什么？”宋允棠在林景曜面前坐下，神态平和。 林景曜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先给宋允棠倒了杯茶，又从桌上的糕点碟子里拿起一块枣泥酥往她的方向递去。 “你从前最喜欢的枣泥酥，这是我一早去东街买来的，尝尝。” 迟疑了小片刻，宋允棠还是伸手接过了他递来的糕点，拿在手中看了看，突然勾起了唇角。 “说起来也巧，前段时间在东街偶遇过林二公子两次，都是买枣泥酥，林昭昭也喜欢吃吧？” 林景曜愕然。 “昭昭已经被娘禁足了，今日不提她。” 宋允棠笑了笑，将糕点放在嘴里咬了一小口。 枣泥酥口味很纯正，还是之前的味道，她也确实喜欢，但她却不再是从前的宋允棠了。 她将枣泥酥放在桌上。 “林大公子今日来所为何事不妨开门见山的说，我铺子今日开业，正忙着呢。” “还记得你去年央求我的事情吗？”林景曜望着她，眼神中满是认真，“我答应了。” 宋允棠神色怪异，“答应让我给你做妾？” 去年原主想林家人，在林府门前哭了许久，抱着他的裤腿央求，说只要能让她回到林家，哪怕给他做妾她都愿意，其实原主除了想回到林家，对他这个曾经的大哥还是有些感情的。 只是他当时冷着脸没同意，如今看到她定亲了，倒是又变了心思。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林景曜以为她不乐意成为妾室，神色诚恳道，“你是知道的，我最大的愿望便是金榜题名，往后如果要走仕途，肯定少不了需要用联姻来建立官场上的关系，这也是我一直没有成婚的原因，不过你我关系特殊，无论往后如何变，我都会护着你。” 宋允棠打量了他一眼，声音平静。 “我承认你自身条件不错，换做任何一个条件跟我差不多的女子，可能都难以直接拒绝。”顿了顿，婉拒道，“但今时不同往日，我去年说的那些话，只不过是为了回到林家，仅此而已，更何况我如今已经有了自己的亲事。” 林景曜摩挲着手中的茶杯，显然不信她这副说辞。 “有了亲事也可以退掉。” 宋允棠坚定摇头。 “我不会退亲的，也没兴趣给别人做妾，希望林大公子往后莫要再提。” 说完，起身便要离开。 林景曜望着她的动作，陡然提高了声音。 “那徐青野有什么好的？” 想到徐青野，宋允棠的动作一顿，神情稍有缓和。 “可能他在你们所有人眼里就是个病秧子，但在我眼里，他是我见过的男人当中，最温暖体贴的一个了。” 男人衣袖下的手陡然攥紧。 “棠儿，除了正妻之位，我什么都可以依着你……” 林景曜还想继续说点什么，却被宋允棠抬手制止了。 “此事不必再说，我不会同意的。” 林景曜拧了拧眉头，骤然又舒展开来，“我今日既然开了这个口，这句话便一直有效，我猜想你和徐青野定亲，只是需要一个未婚夫的身份来堵住悠悠众口，我可以给你时间好好考虑，考虑好了可以去林家找我。” 说完，越过宋允棠往客栈外走去，走到门口，又停住了脚步，他望向桌上只动了一块的糕点。 “枣泥酥是我一早特意为你买来的，浪费了可惜，带回家去吃吧。” 说完，直接离开。 第99章 他傻，我可不傻 望着林景曜的背影，宋允棠只觉得心里有口气上不来下不去。 她看起来是什么很差劲的东西吗？怎么个个想纳她做妾？ 侧头望向一旁低着脑袋、好似听到了什么稀奇八卦一般面色怪异的袁金贵。 “袁掌柜，结过账了吗？” 袁金贵先是一愣，转而抬头望向她，满脸客气。 “刚才那位公子已经结过账了。” 开玩笑，刚才离开的公子，如果没看错的话，应该是林员外家的大公子，眼下他看上了面前这位宋姑娘，要是真将她抬回去做妾，往后她代表的就是林家，他这种没权没势的百姓可不敢得罪。 宋允棠哦了一声，往门口的方向走了两步，转而又心有不甘的回头将桌上装着糕点的碟子端了起来，还将被她咬了一小口的糕点也塞进嘴里回了隔壁铺子。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看的袁金贵一愣一愣的。 宋允棠将糕点放在柜台上，鼓着腮帮子道，“别人送的，你们分着吃完之后，将碟子给袁掌柜送去。” 木秋愣愣的点头，“好。” 眼看着这会太阳快要升到头顶，她努力将糕点咽下之后望着两人道，“木冬木秋，今儿中午婶子会给你们送饭的吧？” 木冬忙点头，“已经跟我娘说了，她答应了中午会送饭过来的，往后便不麻烦宋姑娘了。” “行。”宋允棠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这会天热起来人也少了，接下来你们在这里守着，我就先回家了，下午回去之前记得关好铺子的门。” “我们明日还是跟今日一样操作吗？”木秋赶忙问。 宋允棠点头，“明后两天都跟今日一样，每天叫上两人，等人多的时候示范，我明日要去镇上找药材的货源，铺子里的事情就暂且交给你们俩了。” 眼下铺子第一天这个反响，可见生意是做得的，但眼下铺子里货物要赶紧补上，跟百草堂定也要后天才能到，不如自己往县城跑一趟，明日就能将药材拉回来不说，兴许能将药材的价格再往下压一些。 再者，她还想跑一跑县城那边的铺子的批发。 顺便去一趟朱府，看能不能从县令夫人那里得到一些辣椒种子。 将今日铺子里进账的银子取了八两的整数，剩余的放在钱盒中找零便先回家去了。 回到家，一黑一黄两只小狗听到动静便撒欢似的往她的方向跑来。 宋允棠笑了笑，蹲下身一手一只捞在怀中进了屋。 “我明日要出一趟远门，可能得傍晚才回家，你们在家要乖乖的知道吗？” 她将小狗放在地上，将自己藏在家中的银钱全部翻出来清点了一遍，加上徐青野和徐家给她的四十两，总共是四十九两四百九十七文钱。 不算多，明天早上去铺子里凑个五十两，购买洗头水和三种药丸材料的本钱应该能谈到一个不错的价格。 …… 第二天，宋劲生一早带着三百个竹罐来了镇上。 他来的时候，宋允棠刚吃完早饭。 听见敲门声，她上前开了门，在望见宋劲生时，眼底带着惊讶，“二哥这么早来，吃饭了没有？” 宋劲生将竹罐从孙大爷的牛车上卸下。 “还没呢，我担心你这里竹罐不够用，就先给你送三百个过来，剩余的两百个明天一上午应该能凑齐。” 宋允棠赶忙上前帮忙，“行，正好要用上，二哥那边也别停了，这五百个做完让他们继续。” 隔壁的李氏开门望见了这一幕，赶忙回了院中。 “庆有啊，你去隔壁帮帮忙，在那宋姑娘面前露个脸，好让她记住你。” 田庆有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 “有说多少工钱吗？” 李氏忙上前拉着他往院门口走，“没多少事，你就当搭把手，好叫人知道你是谁。” 听到这里，田庆有当即停住脚步。 “没工钱我不去。” 李氏松开手，埋汰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儿呢？娘听人说那木冬一开始给人家帮忙从来没计较过工钱，后来人家有事儿了才想着带上他的。” 田庆有哼了一声，面露鄙夷，“他傻，我可不傻，谁的力气也是一口一口吃出来的，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说完，便回屋继续睡去了。 李氏见儿子这德行，愁的直叹气。 …… 三百个竹罐，宋劲生两三趟就给搬进了屋里。 “听妹妹这口气，昨日生意应该很不错吧？” “还行，比我预期的要好一些。”宋允棠和他一起将竹罐码放到吃饭的那间屋子之后，给他倒了杯水喝下便催着他出门了，“走，给二哥买肉包子去，等会往铺子跑一趟我就要去县城了。” 宋劲生望着她。 “你一人去，还是跟徐青野一起？” 宋允棠一边锁门一边道，“徐青野这两日没来，我一人去。” “是迁户籍吗？”宋劲生又问。 “现在的院子是租的，还不方便落户。”宋允棠往镇子方向走着，“我就是去找找药材的进货渠道，顺便去那边拉点生意。” 宋劲生想了想，快跑着和她并排。 “要不我陪你去吧？” “嗯？” 宋允棠望向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宋劲生抬手揉了揉宋允棠的脑袋，笑声干净爽朗，“我说我陪你去，你一个女孩子家家，跑那么远的地方，万一被人拐走了我上哪儿找去？” 宋允棠往他的方向望了眼，心里莫名觉得有些暖心。 宋家人虽然各有各的心思，但这个二哥大多时候还是向着她的，虽然一开始也不满意徐青野，接触了几次之后，似乎也没那么蹬鼻子上脸了。 “麻子哥那边的事情不耽误吗？” 宋劲生笑着摇头，“来之前我就跟他打过招呼了，如果回来的迟了就是在你这边帮忙，他也答应了。” “行，到时候二哥回去给麻子哥带句话，就说让他有空来镇上找我，我可以试着给他调理调理脸上的斑。” 人家那里的事也紧张，能为了她这边的事情三番两次的给宋劲生行方便，她当然不能理所当然的觉得人家就应该这么做。 第100章 唐突 宋劲生略有些惊讶。 “麻子哥脸上的斑十几岁就长了，到现在都快十年了，能去掉吗？” “完全祛除肯定不现实，不过可以淡化。”宋允棠说着，拉过宋劲生来到一处包子摊位面前，递给小摊位老板四文钱，买了两个香喷喷热乎乎的大肉包，“等淡化之后，绝对比现在要好看，说不定就能找到媳妇儿了。” “他都二十五了，想找个好媳妇怕是也不容易。” 如今这世道，女子一到适婚的年纪几乎都被别家定走了，留下来的大龄女子，要么是名声太差，要么是有什么问题。 总而言之，很难碰上好的了。 宋劲生拿起其中一个包子咬了一口后，将另外一个递向宋允棠。 “我已经吃过了，二哥自己吃。”宋允棠摆着手，转而又道，“有上进心又能疼人，年龄大了些其实也不碍事的，主要是麻子哥和伯母得将要求放宽松一些。” 宋劲生边吃边没心没肺的说，“我怎么感觉你在为徐青野说好话似的？” 望着他一脸不乐意的神情，宋允棠没忍住笑了。 “他才不需要我说好话，我相信他能靠自己得到二哥的认可。” 宋劲生哼了一声，“我告诉你，想完全过我这关没那么容易啊，我可不能叫他轻而易举的做了我妹夫。” 宋允棠看破不说破。 “行，那二哥好好考验他，就当是为我把关了。” 宋劲生愣了愣，似是没想到宋允棠会说出这种话，“我以为你会反感我们的参与。” “参与而不会随意干涉，不认同却懂得尊重，我知道二哥是个有分寸的人。” 说完，快步走向和阳街。 宋劲生啃着包子跟在她身后，将她刚才说的话仔细琢磨了一通，好似明白了点什么，又好似什么都没明白。 “跟徐青野在一块才多久？说话都文绉绉的了。” 如意客栈旁边有一小块空地，宋允棠到的时候，空地上停着一辆马车，徐青野和庄子昂正站在不远处，不知道在聊着什么。 宋允棠快步上前，“徐青野！” 这是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叫他的名字，徐青野身子微微僵了僵，深邃的眸子望向不远处向他奔跑来的少女，唇角勾起了浅笑。 “我和子昂要去一趟县城，途经慈乐镇，顺道来看看你。” 庄子昂在一旁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从麓山村到县城明明有一条更近的官道，也不知道你这是顺的哪门子道！” 宋允棠没理会他，而是打量着徐青野。 “身体如何了？” 徐青野也并未因为庄子昂的话而难堪。 “已经大好。” 许是病好的缘故，他不再似之前那般苍白消瘦了，整个人有了些气色，看起来也多了些力量感。 宋允棠捏住他的手腕探了探脉搏，片刻之后说道，“之前开的药再吃七日就可以停了。” 徐青野点头，“好。” 转而望向宋允棠的铺子，这会虽然还早，但铺子前面已经聚集了四五个人在买东西。 “我看你这铺子里生意还不错，昨天还顺利吧？” “还行，这不今天我打算跟二哥一起去县城找货源呢。” 宋允棠说着，往身后望去，宋劲生正好将最后一大口肉包塞进嘴里，吃的两边腮帮子都鼓了起来，滑稽的模样，看的她没忍住弯起了眉眼。 宋劲生并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但看她那么高兴，便也跟着傻笑起来。 庄子昂往自己的马车望了眼。 “你们也要去县城的话，要不一起？。” 宋允棠望向他，“可以吗？” 她之前打听了，从慈乐镇到县城要一个时辰，坐马车的话，得十五文钱，两个人一来一去就是六十文。 眼下生意刚开始，正是各方面都需要花钱的时候，能省就省一些。 “当然可以，就是我这马上了年纪，人多速度会稍稍慢些。”庄子昂想了想，“这样吧，我让车夫回家去，咱们自己驾马车。” 徐青野点头，“我可以驾马车。” 宋劲生走上前，“还是我来吧，就你那弱不禁风的样子，回头晒病了还得我妹妹忙里忙外的照顾。” 徐青野有些尴尬的抬手抵了抵鼻子。 “倒也不至于这么虚弱。” 宋允棠知道，宋劲生嘴坏了些，却没有恶意，便也没多说什么，回铺子交代了木冬木秋几句，便又从铺子里拿了二两银子爬上了马车出发往镇上去了。 赶马车的是宋劲生，宋允棠和徐青野、庄子昂坐于马车之中。 庄子昂望了望徐青野，又望了望另一边的宋允棠，他实在是很难将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联系到一起去。 这丫头之前语出惊人，说要给林景曜做妾的事，他偶尔想起来都还为之惊叹呢。 “你们真的定亲了？”庄子昂的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宋允棠侧眸望向他，“难不成我们像在作戏？” “你最近都没去林家吗？”庄子昂又问。 现在的宋允棠对于林家毫无兴趣，甚至还有些抵触，她垂着眸子，用极为冷淡的语气道，“我没事去林家做什么？” “你之前不是总惦记着回林家吗？”庄子昂有些摸不准宋允棠的想法。 宋允棠懒懒的道，“之前是之前，往后不会了。” 庄子昂忙问，“为什么？景曜你也放下了？” 一提到林景曜，宋允棠就想起了他昨天来找自己的事情，在明知道她已经有了婚约的前提下让她去做妾。 也不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本来对他的印象说不上太好，却也不差，只觉得他是个有原则且唯一没有完全被林昭昭蒙蔽的人。 昨天突然来那么一着，她的三观都快被颠覆了。 可能在他们看来，当妾不是什么贬义词，但她毕竟不是原主，不可能再为了回到林府委曲求全。 秀气的眉头微微拧着，“我那时候为了回到林家情急之下说的话，庄公子就不要当真了，从未拿起过的人，又何谈放下？” 她说着，往庄子昂的方向望去。 触碰到她的目光，庄子昂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 “是我唐突了。” 第101章 谈生意 从始至终，徐青野虽然没说话，却一直关注着宋允棠的情绪，在说到林家的时候，她一直都是淡淡的，情绪甚至都没有波澜。 唯独提到林景曜的时候，他在她的眼里看到了愤怒。 上一次两人一同碰到林景曜的时候，她对林景曜虽说不上热情，但更多的是冷淡。 为何会愤怒？ 难道他不在的时候，发生了点什么？ 只是眼下庄子昂在场，他也不好过问什么。 “你们打算去哪里找货源？”徐青野转移话题。 “我听百草堂的李掌柜说，县城码头那一块有几家做药材批发生意的，想去那里看看，不过在去那里之前，还有些事情要做。”宋允棠的面上带着浅笑。 徐青野的眼底闪过了然。 “去朱府吗？” 宋允棠双眼一亮，“你怎么知道？” “你上次跟我问了番椒，我猜想，你可能会奔着那个去。”徐青野将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 “那你呢？”宋允棠问。 “朱大人给我引荐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师，今日主要是去和那位老师见面的。”徐青野如实回答。 望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庄子昂有种多余的感觉，却又不好贸然去打断他们，便只能闭眼假寐。 …… 一个时辰后，马车到达安阳县。 宋劲生扶着宋允棠跳下马车之后，将马车的缰绳交给了庄子昂。 “多谢！” 庄子昂摆手道，“不必客气。” 徐青野从马车内探出头望向宋允棠。 “我大概未时就忙完了，到时候在城门口等你们一起回去。” “好。” 宋允棠应了一声，和宋劲生一并入了城中。 宋劲生是第一次来县城，自是看什么都新奇，宋允棠却不是第一次来，原主从前在林家的时候，是缠着林景曜来过县城的。 只不过时间长了，对县城的印象有些模糊，便只能循着记忆中的方向在街道上穿行。 不多时，两人来到一家胭脂铺前。 “芙蓉居。” 胭脂铺的规模在安阳县只能算中等，不过这条街人多，铺子里的商品也是琳琅满目的。 宋允棠从宋劲生手中拿过装着洗头水的篮子，走进铺子里瞧了瞧，这边商品品质偏中上，倒是适合她的定位。 “掌柜，你们这铺子里有洗头的东西吗？” 掌柜愣了愣，“洗头不都用皂角吗？皂角我们这里没有，得去杂货铺。” 因为铺子里都是女人，宋劲生怕惊扰到客人便没有进店，只站在门口看着宋允棠和掌柜交流。 一开始那掌柜的神态并不算热忱，也不知道宋允棠跟他说了些什么，他的神态竟松动起来，招呼着铺子里一个小姑娘领着她去了后院。 一小会的功夫，掌柜叫人看好柜台，便也跟着一道去了后院。 约莫一刻钟后，宋允棠笑着走出了芙蓉居，手中挎着的篮子里，少了一罐洗头水，多了芙蓉居账房给她交付的定金和一份合约。 宋劲生伸手接过她手中的篮子，疑惑道，“棠儿，你刚才是在做什么？” 宋允棠笑道，“当然是做生意。” “成了？你都说了些什么？” 望着他不解的神情，宋允棠觉得，往后如果忙起来的话，恐怕得让这个哥哥来帮帮忙，至少，他现在看起来还是靠得住的，便将刚才的过程简单和他说了。 “就说，新商品可以带动他们铺子里的生意，再跟他说说我自己铺子里是如何售卖的，最后找人给他示范了东西的效果，商人逐利，有钱赚的生意他们自然不会拒绝，而且就算他不做，也总有人愿意做。” 宋劲生点头，跟在她身旁边走边问，“那他找你定了多少？” “第一批是三百罐，他说东西到了只要有反响，就马上定第二批。” 芙蓉居的掌柜是个谨慎的性子，她镇上的铺子昨天开业都卖出了快两百罐，县城人多且比镇上的消费水平高，生意只会更好，三百罐都不一定够卖的。 她给人的批发价是三十文，三百罐就是九两银子，刚才总共拿到了五两银子的定金，等货送到了再结算另外四两银子的尾款。 “那我们接下来是要去码头找货源了吗？” 宋劲生许是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一时间心底陡然升起一股紧迫感，眼下芙蓉居定了三百罐洗头水，他早上带到镇上的竹罐还只够送来县城的。 将这边的事情早些处理完回去，他还能帮着多做几个罐子呢。 宋允棠满脸淡定的摇头道，“不着急，县城这么大，咱们好不容易来一次，再跑两家。” 宋劲生满脸忐忑的跟在她身后，“万一人家订的多，咱们能忙的过来吗？” 宋允棠稍稍放慢脚步，往他的方向扫了眼，“忙不过来可以请人帮忙啊，而且咱们一开始就可以约定送货时间，又不是今天定了就非得明天送。” “那什么时候送？”宋劲生又问。 “我和芙蓉居约定的三天时间。”她往宋劲生的方向望了眼，“到时候二哥抽空和木冬一起来县城送吧，生意上的事，除了你们两个，我暂且想不出来还能信任谁了。” 宋劲生脱口而出，“徐青野不值得信任吗？” 宋允棠摇头道，“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我和他又还没成亲，自然是不好总去麻烦他的。” 听到这里，宋劲生满脸神气，“现在知道哥哥的好了。” “是是是，你最好。”宋允棠拉着他的胳膊快步往另一条街走去，“咱们得抓紧了，等会太阳升到头顶了，能将人晒成人干。” 接下来两人又跑了两家不同方向的铺子。 其中一家是比芙蓉居规模稍大一些的胭脂铺，叫绾青丝。 绾青丝装饰豪华，内里的商品都是精益求精，到了这里的东西，几乎都能卖得起价钱。 掌柜觉得宋允棠的洗头水和绾青丝贴切，让铺子里的小丫鬟试用过之后对其功效也很是满意，只是却瞧不上她的包装，便只和她定了洗头水，他们自己出包装。 还让宋允棠往洗头水中再添加个别名贵的药材，好区别于她现在已经在对外售卖的商品。 宋允棠一一应了，反正成本涨，她的批发价也跟着涨就行了，省去了中间包装的工序，只要有钱赚，她也乐意。 绾青丝因为是定制洗头水，宋允棠在和掌柜商量过后往配方中加入了人参和首乌，一千罐起定，全款给她付了五十两银子。 第102章 去衙门 宋允棠又顺便给掌柜推荐了自己制作的三种药丸。 只是因为之前药材有限制作的少，今日来没有带试用的，掌柜便每样定了十丸先试用，顺便和他们铺子里现有的几样功效相似的商品作对比，要是宋允棠的更胜一筹，往后自然是改用她的。 三种药丸价钱一样，都是一百二十文一丸，三十丸总共是三两六钱银子，约定下次送货过来的时候再给钱，宋允棠便和宋劲生一道离开了。 另一家是地处集市的杂货铺。 这家杂货铺是宋允棠鼓励宋劲生去谈的，老板娘见小伙子老实上进，也没试用，收下他送去的一罐洗头水便直接给他丢了三两银子定了一百罐，走出杂货铺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还是懵的，似是没想到会这么容易成功。 谈好这三家，巳时刚过。 宋劲生刚谈好一家，正是觉得自己强得可怕的时候，他一脸跃跃欲试的神情，“棠儿，咱们要继续吗？” 宋允棠却摇着头，“不了，县城有三家够了。” 而且这三家的定位和位置，都很不错。 前期铺的太开，或许当时能大赚一笔，但贪多嚼不烂，也不好把控，她要的是长久的发展。 宋劲生一听，当即泄了气。 “那我们接下来去做什么？” “去衙门。” 宋允棠说完，凭借记忆中的方位，往衙门的方向走去。 “好端端的你去衙门做什么？” 平民百姓向来怕见官，听说宋允棠要去衙门，宋劲生一颗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我想去找县令大人讨点东西。”宋允棠淡声说着，加快了脚步。 宋劲生难以置信。 “你不要命了！找县令大人讨东西？” 宋允棠轻飘飘回头扫了他一眼，“朱大人又不会吃人，你怕什么？你要是怕，就找个地方等我，我去去就来。” 见她铁了心要去衙门，宋劲生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 两人到了衙门，宋允棠上前，逮着守在门外的衙役问，“官爷你好，请问朱大人还在衙门吗？” “有冤情就去击鼓，我们大人正忙着呢。” 顶着大太阳站了快半天岗的衙役显然没什么耐心。 宋允棠赶忙往衙役的手中塞了一小块碎银子，“我认识朱大人，我们见过的，劳烦官爷帮我通传一声，如果大人不肯见我，我马上就走。” 悄悄掂了掂手中的银子，衙役这才望着她问。 “你叫什么名字？” “慈乐镇的宋允棠，朱大人之前去那里见过我。”她笑着说。 “他去见的你？”衙役的面上有些诧异。 “对。”宋允棠点头。 衙役想了想，将银子又塞回了宋允棠手中。 万一这姑娘是朱大人什么亲戚或者熟人，收了她的钱，岂不是往后就有把柄抓在她手中了？ “这银子你还是自个儿拿着吧，也就是你今日运气好，我们大人被一桩案子绊住了脚，往常这时候，他早已经回家了，我去帮你通传，他见不见你，这我就不能决定了。” 宋允棠喜笑颜开。 “哎，多谢官爷！” 见衙役转身去了衙门，宋劲生这才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妹妹，朱大人真会见你？” 宋允棠摇头，“我不确定，就像我们刚才去谈生意一样，总归要试试的。” 她倒是想直接去朱府，但她又不认识朱夫人，贸然前往，万一被她误会麻烦就大了。 小片刻的功夫，那衙役从衙门内走出，身后还跟着一个约莫四五十岁、蓄着山羊须的男人。 “秦师爷，她就是宋姑娘。”衙役给那个男人介绍道。 秦师爷来到宋允棠面前，朝着衙门内做了个请的手势，“宋姑娘，朱大人在后院，请随我来。” 宋允棠回了一礼。 “劳烦秦师爷带路。” 宋劲生心怀忐忑的跟在宋允棠身后进了衙门，第一次进衙门的他并不敢公然到处张望，只敢用余光扫视着四周的场景，只觉得威严无比。 而刚才那个衙役则在心底庆幸没有收宋允棠的贿赂。 朱大人能让秦师爷出来相迎，可见是看重这位姑娘的，他要是知道自己收了那姑娘的银子，衙门的差事怕是保不住了。 秦茂时领着宋允棠和宋劲生来到后院，此刻，朱德明正在一间打开的屋子中，屋中摆放着一具尸体，一位看起来五十多岁的老仵作正在验尸。 “许仵作，还是看不出来死因吗？”朱德明问。 那老仵作摇头道，“老朽验尸也有些年头了，目前来看，这具尸体还真不像是外力致死。” “朱大人这是碰到难题了？”宋允棠笑着走向朱德明。 她本就是大夫，前世学医尸体见过不少，眼见着这等局面，自然是面不改色。 宋劲生却不同，他从小生活在榕树村，连县城都没来过，村里虽偶有丧事，却也并未见过尸体，在得知房里停着一具尸体之后，吓的贴着门外的柱子不敢靠近。 正在犯愁的朱德明望见宋允棠，赶忙上前将她拉进了屋里。 “宋姑娘来的正好，你懂医，可能帮本官瞧瞧这具尸体究竟是不是因病而死？” 宋允棠一愣。 “刚才许仵作说非外力所为，那必定是因病了。” 让她在仵作面前验尸，这不是班门弄斧么？ 她会治病没错，却并不擅长验尸，前世这种事都是法医干的。 “可死者家属一再强调死者生前虽有疾病，却并不严重，且最近按时服药已有好转。” 朱德明望着她，“姑娘就帮本官这一次，事后本官必定报答。” “朱大人言重了，哪敢让大人报答？”宋允棠为难道，“只是我虽懂医，却并不擅长验尸啊。” 站在尸体旁的许仵作望着她。 “我看姑娘面对尸体并不恐惧，不妨来试试，你是新手，就算发现不出来什么也没关系，姑娘毕竟没有仵作经验。” 他并不觉得宋允棠一个小姑娘能验出来点什么，他算是安阳县资历最老的仵作了，他都没验出来，别人就更不可能验出来了。 干这一行的，可从来都没有捷径可走。 宋允棠想了想，“那我试试吧，许仵作这里可有多余的手衣和面罩？” “有的。” 许仵作说着，从自己的箱子里掏出了一双洗的干净的旧手衣和一块尚未用过的新面罩。 宋允棠接过，很熟练的便给自己穿戴好，一气呵成的动作，看的许仵作和朱德明都是一阵错愕。 要不是刚才亲自听她说不擅长验尸，他们都要以为这姑娘是个老手了，毕竟，这年头的大夫，在非必要的情况下，根本不需要手衣和面罩。 第103章 验尸 宋允棠穿戴整齐之后走向尸体。 如今是夏日，尽管停放尸体的床下放了一桶冰，却还是发出了些微腐败的臭味，透过面罩撞进她的鼻腔，让她难受的想作呕。 许仵作望着宋允棠的脸色，不由笑了笑。 “仵作这口饭不好吃啊，姑娘要是胆怯了，不必勉强。” 宋允棠没说话，缓了缓之后，伸手拉开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 门外，抱着柱子悄悄观察屋中情况的宋劲生吓的腿一软，有些不敢看的闭上了双眼。 “她是怎么敢的？” 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宋劲生回头望去，徐青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身后不远处，刚才说话的，正是他身旁的庄子昂。 两人在望见屋中验尸的宋允棠时，面上皆有错愕。 徐青野没有说话，眼底却有着他自己的思量。 传闻中，林家将假千金养在府中的时候，父母兄长宠着，并未受过什么磋磨。 回到宋家之后，虽和宋家人相处的不怎么融洽，但宋家人对她还算关照，除了吃穿差了些，也没有受过太多生活上的苦。 学医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但她就像是一朝一夕之间会了一般，竟还有胆量靠近尸体，这让他很难将她和曾经的千金小姐联系到一起去。 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也不想去深究，更不会将自己的疑惑对外说出来。 就在这时，屋里突然传来宋允棠的声音。 “死者为女性，年龄三十岁上下，生前应该患有心疾，但经过治疗，看起来并不严重。” 虽然不专业，但她检查的足够认真细致，凭借记忆中对于法医的模糊印象，争取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待帮上了朱大人的忙，那辣椒籽就更容易得到了。 “身体靠下的部位出现了暗紫色斑纹，这是死亡之后血液停止流动，沉积在身体较低部位形成的尸斑，尸体肌肉已经僵硬，且身体出现了微微的膨胀，这是体内脏腑开始腐败产生的气体，根据这些特征判断，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十二个时辰以上。” “十二个时辰以上？”朱德明有些惊讶，“可为死者报案的是她丈夫，他说昨天人还好好的，今天早上一起床发现人已经冷了，怀疑是昨晚上死的呢。” 许仵作在听得宋允棠的话之后，也开始趴在床边观察尸体的特征。 “不可能啊，那死者丈夫为何又说昨天还好好的？” “如果他真这么说，那他应该是在撒谎。” 宋允棠说着，掰开死者的嘴，冲鼻的味道，让她赶紧又将嘴给合上了。 “嘴里没有异物。” 缓了缓之后，她开始去解尸体的衣服。 在场的除了她之外，其余都是男人，众人见状，赶忙转过身去，许仵作忙上前阻止。 “姑娘，还请尊重死者。” 尸体身上其实就穿了一件白色的单衣，关键部位都挡的严严实实了，在他看来，有什么问题其实已经能看的清楚了。 身上明显没有伤痕。 但宋允棠不这么想，“如果不能解开衣服查看一番的话，我不好判断死者真正的死亡原因，死者虽患有心疾，但说她是死于心疾，确实有些勉强了。”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但面前之人已死，便只能从尸体本身上找原因。 就在这时，朱德明心一横。 “让她验。” 许仵作目瞪口呆，“大人，死者贞洁为重啊。” “贞洁重要，还是查出死因，给死者和死者家属一个交代重要？”宋允棠道，“我是女子，诸位要是介意，可以离开这个房间，待我检查完毕，会将尸体恢复原样，到时候死者家属也无话可说。” 如果她没有插手也就罢了。 但既然插手了，就必须弄个清楚明白。 “宋姑娘说的有理，女子贞洁固然重要，但查出死者的死因更重要，断不能让杀人凶手逍遥法外。”朱德明说着，将屋中男人都退到了房门之外，不过为了给她壮胆，并未关上房门。 宋允棠也并未真的将死者的身体完全暴露出来，她在解开死者衣服之前，事先拿了一层薄纱盖住了她的身体。 “死者腹部有淡化过的妊娠纹，生过孩子，下体……”她假咳两声缓解尴尬，“有轻微撕裂，但是撕裂处并无血迹也无结痂的迹象，应该是死后所为，不是致死的原因。” 她不禁在心底唏嘘，死人都不放过，这人也是够可怕的。 紧接着，她奋力将死者的尸体翻转，让她侧躺在床上，好检查她的背部。 “我找到死者的死因了！” “是什么？”朱德明忙站在屋外问。 宋允棠拉起白布盖住了死者的身子和脑袋，仅仅将她上半部分的背裸露出来。 “朱大人，您过来瞧瞧吧。” 朱德明和负责在旁记录案件的秦师爷以及许仵作一并进了房中。 宋允棠指着死者的背，“大人请看，死者背部靠左的位置，有一个极其细微的乌点。” 三人凑近一看，布满尸斑的背部，果然有一个极小的黑点，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这也是许仵作之前一直未发现的原因。 谁能想到，死者的死因竟这样隐蔽？ “这个乌点是何物？” “银针。”宋允棠道，“这根银针从背部进入左心，制造出死者死于心疾的假象，皮肤表面出现的淤青掩盖在尸斑之下，才让行凶的人免于被发觉，因此可以判断，杀人凶手就算不懂医，也必定是这个行业中的人。” 她说着，望向面前三人。 “我需要刀具将银针取出。” 朱德明点了点头，望向一旁的许仵作。 “拿给她吧。” 眼下宋允棠找到了死因，许仵作也不好多说什么，从自己的箱子里拿了一把解剖用的小刀递了过去。 宋允棠下手很干脆，以黑点为中心用小刀轻划两下之后，便用镊子将扎入死者背部的银针取了出来，银针的长度，超过了一寸。 一旁的秦茂时满脸惊讶。 “还真是银针！” 朱德明大手一挥，“来人，去将死者的丈夫蒋大福提来，死者的死亡时间和他在报案时所述的不一致。” 第104章 不信，则无 宋允棠没有在意旁边的动静，她放下小刀之后，拿起针线将尸体的创口仔细缝合起来，缝合的手法，甚至比许仵作这个干了几十年的人还要熟练老到，看的旁边几人面上皆是诧异。 “宋姑娘之前真没验过尸？”许仵作在一旁问。 “没有。”宋允棠收起针，将死者的衣裳整理好之后，重新用白布盖了起来，朝着她双手合十道，“得罪。” 许仵作愣了愣，见验尸已经结束，开始整理自己的工具。 “姑娘还真是天赋异禀，若非女子，将来说不定能成为朱大人的左膀右臂。” “左膀右臂不敢当。”宋允棠一边洗手一边道，“验尸我确实不擅长，其实死者身上的证据，仔细点的话很多人都能找到，我唯一的优势在于，我是个女子。” 她说完，朝着许仵作微微颔首之后走出了房门。 此刻，朱德明和秦茂时也都已经到了屋外，正和徐青野交谈着什么。 宋允棠出来望见他时，很是惊讶。 “你们怎么在这里？” 望着她有些泛白的面色，徐青野声音温和，“从老师那里离开，路过衙门便想着来见一见朱大人，没想到正巧你也在这。” 朱德明朝着宋允棠拱手道，“今日验尸一事，真是多亏了宋姑娘，不知宋姑娘今日来找我是所为何事？” 这桩案子若是完美破解，接下来只要不出差错，明年的升迁就有希望了。 宋允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朱大人也知道，我是个大夫，平日里最喜欢研究各式各样的花花草草了，我听说朱夫人那里养着两株番椒，奈何跟朱夫人又不熟，便想找大人打听打听朱夫人喜好，好向她讨些番椒籽。” 朱德明一听，摆手道，“这个是小事，别说番椒籽，姑娘就是要一棵番椒树，今儿本官也必须帮姑娘从夫人那里讨来，只是眼下死者的丈夫还未到场，为了证明我们没有亵渎过他妻子的尸体，还请姑娘暂且在这里休息片刻为我们作个证，我这就安排人去府中将姑娘需要的东西取来。” 宋允棠点头，“听从大人安排。” 朱德明见状，赶忙叫秦师爷去安排。 衙门后院的房间并不多，不一会，宋允棠四人便被安排到了一间厢房中，四人围桌而坐。 宋劲生见宋允棠面色泛白，事先给她倒了杯水，满脸关切的问道，“棠儿，你还好吧？” “我没事，缓一缓就好了，二哥不必担心。” 宋允棠端起水杯放在嘴边，还未碰到唇，胃里便已经翻江倒海，转而又将水杯放回了桌上。 见她蹙着眉头一脸难受的样子，徐青野忙伸手为她顺了顺后背。 “第一次验尸，会难受很正常。” 既没有埋怨她多管闲事，也没有干涉她以后还会不会再次尝试验尸。 宋允棠侧头望向他，“都说碰过尸体的人不吉利，你不介意吗？” 在这里，仵作，并不是一个好的行当。 本以为他会不知道，却没想到他居然来了衙门，还看见了她验尸的全过程。 徐青野温和的摇着头。 “不信，则无。” 听到这里，宋允棠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辈子就算找不到情投意合的人，能有一个懂她会包容她的人，好像也不错。 宋劲生听得徐青野的回答，原本一颗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别的不说，徐青野这肚量和胆识，确实强过许多人。 他刚才看妹妹验尸都快吓死了。 庄子昂也有些惊讶于宋允棠的反应，看她的样子，好像并不排斥徐青野的接触，可见和他定亲，并非只是为了恼一恼林景曜。 …… 眼下已经是午时三刻，将几人安排到厢房不久，秦师爷又贴心的叫人送来了点心和果脯，供几人中午垫肚子。 宋允棠第一次经历验尸胃口并不好，便也没吃点心，只含了几片酸甜的果脯压下胃中的翻涌。 不多时，死者的丈夫蒋大福被提到了衙门，宋允棠到场作证之后，趁着外头日头烈，顺便在衙门内听了个前因后果。 蒋大福一开始还不肯招，被朱德明一吓唬，没多久便将事情全盘托出了。 这蒋大福是个打更的更夫，前天夜里打更之后回到家中，撞见一道人影偷偷摸摸从自家翻墙出来，当时只以为是个贼，想着反正自家也没几个铜板，便没有去追。 只趁着夜色隐约记住那人的身形便回了家中，当时他还不知道妻子已死，见屋里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便没当回事。 洗漱回到房间见才发现妻子已经没了反应，可他翻遍了妻子的尸体，除了有被人玷污过的痕迹，身上并不见其他伤口。 可大夫明明跟他说过，妻子的心疾已经不会危及性命，他这才意识到，之前从家里翻围墙出去的人，可能就是凶手了。 他当时很害怕，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报官。 作为打更人，这种事情往常也看过别人的热闹，如果有明显的嫌疑人和作案动机还好，妻子身上并无伤口，就算闹到衙门，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将她的身体清理了一番之后，看着仍旧年轻貌美的身体，蒋大福生出了不该有的念头…… 到了第二天，蒋大福因为自己前一夜的糊涂行为，根本不敢报官，可妻子无缘无故死亡也不好解释，便暂且将人留了下来，还跟他的孩子们借口说妻子身体不舒服，让他们不要去打扰。 就这样一直到第三天早晨，也就是今天早晨，几个孩子闻到房间的臭味才察觉不对劲，蒋大福得知瞒不住了，便编了套说辞将自己摘干净之后报了官。 朱德明又审问了一番，最终将这起案件的嫌疑人锁定在了这段时间给死者治病的赵金身上。 听到这里，宋允棠也差不多了解了其中的弯弯绕绕，这蒋大福虽不是凶手，但能对死去的妻子做那种事，也算不得什么好人。 至于凶手，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给他妻子治病的大夫。 已经猜到结局，宋允棠便也不想多留，和朱德明告别之后便离开了衙门。 刚到衙门门口，县令夫人姚氏的贴身丫鬟宝笙已经托着一盆番椒盆栽等在那里了。 第105章 心绪乱 见那丫鬟朝着宋允棠而来，宋劲生赶忙上前从她手中接过了种着番椒的六角粗陶花盆。 “宋姑娘，奴婢宝笙，这是夫人特意叫奴婢送来的番椒树和番椒籽。”她说着，又从怀中拿出一个装着番椒籽的小木盒交给了宋允棠。 宋允棠双手接过。 “劳烦宝笙姑娘代我谢过朱夫人。” 宝笙笑了笑，神色恭敬，“我们家夫人还让我给姑娘带话呢，多谢姑娘替我们家老爷排忧解难，来日若有空闲，可去府上一叙。” 宋允棠笑着伸手从篮子里拿过最后两罐洗头水一并递给了宝笙。 “不是多贵重的东西，还请宝笙姑娘为我带给朱夫人。” 宝笙接过，朝着宋允棠微微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宋允棠也没多留，紧随其后离开。 路上，徐青野惦记着宋允棠中午没有吃东西，在路过一家糖水铺子的时候，给宋允棠买了一杯用井水冷镇过的酸梅汤，还买了一份清爽可口的凉糕。 在外边走了一阵，宋允棠感觉好受多了，这会能喝上一口酸甜味的酸梅汤，虽然没有加冰块，经过井水冷镇之后凉凉的也是舒服至极。 清凉的凉糕吃在嘴里，更让她愉悦的眯起了双眼。 望见她吃的双眼弯弯的模样，徐青野放下心来，唇畔也勾起了浅笑。 十几岁的小姑娘，果真还是带着孩子心性。 “慢点吃，都是你的。” 宋允棠一愣，抬头望着身旁高大的男人，阳光下，他的侧脸尤其好看，深邃的眸底倒映着她的面孔，清晰可见。 笑了笑，低头继续吃着手里的食物，心绪却早已乱了。 宋劲生只当自己是个聋子瞎子，快走几步眼不见心不烦，不过徐青野愿意宠着宋允棠，心里到底是开心的。 庄子昂也有些不自在的抬手抵了抵鼻子，尽量不往两人的方向看，之前还觉得徐青野和宋允棠有种八竿子打不着的感觉，现在只觉得，好像越看越般配了。 到此刻，他才是真的意识到，宋允棠好像是真的放下林家了。 有了庄子昂的马车，四人以最快的速度跑了三家药材批发商，最终在第三家被宋允棠压到底价进了八十两银子的药材，这样一来，她身上连三十两银子都不足了。 不过她能拿出这么多银子，还是让徐青野和庄子昂大吃了一惊。 “你那铺子这么赚钱？”庄子昂问。 宋允棠轻声道，“我铺子才开张，肯定不可能一下子赚这么多钱，这是从别处赚的。” 庄子昂更好奇了。 “从何处赚的？” “县城。”宋允棠说完，招呼人将药材放上马车。 他们坐的马车要坐人装不下多少，便又另外包了一辆马车，将药材码放好之后就出发回慈乐镇了。 宋劲生跟着后面那辆马车，宋允棠徐青野三人在前面的马车上，原本赶马车的是徐青野，庄子昂觉得他和宋允棠两人待在马车内不合适，便离开车厢坐到了徐青野的另一边。 一路上，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多年的好友，有些话自是不必多说，大家也能心照不宣。 跑了这么一天，宋允棠也累了，靠在马车上听着外头的聊天，听着听着竟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马车距离慈乐镇已经不远，而原本坐在车厢外的徐青野，这会坐到了她的身旁。 她醒来的时候，脑袋是靠在他肩膀上的。 “刚才经过一段颠簸的路段，怕你磕到车厢。” 宋允棠有些尴尬的搓着自己的膝盖，“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徐青野只是说道，“累了犯困，这是人的正常反应。” 他说完，朝着宋允棠笑了笑，便又去了车厢外。 倒不是不想和她待在一块，而是怕小姑娘会觉得尴尬。 …… 马车到达家门口，几人将药材全部卸下来之后，宋允棠给后面那辆马车的车夫付了八十文的车钱便让他离开了。 庄子昂也没在这里多留，帮着他们将药材搬进屋里就回去了。 眼下已经是申时过，也就是夏日日头下去的迟，天尚且还大亮着。 望着两只饿的哼哼唧唧的小狗，宋允棠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去厨房烧灶熬粥，还将剩余的酱肉一起切了，先丢两片给两只小狗充饥，又给笼子里的鸡鸭加了水和粮食。 见韭菜盒子底下的盆里水已经干透，菜都有些蔫吧了，宋允棠又给韭菜以及刚搬进院子的番椒树也浇透水。 宋劲生和徐青野也没闲着，将早上带来的三百个竹罐全部搬出屋，打了一大盆水在那儿冲洗着。 “棠儿，你这院子里还得打几个架子才行，不然这些竹罐洗了都不够地儿放。”宋劲生边忙活边说道。 “二哥有空了帮我弄吧，主要我不打算在这边长住，等再赚点银子了，我肯定要买个自己的院子搬走的，就怕到时候东西多了搬起来不方便。”宋允棠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宋劲生忙宽慰，“不怕，到时候二哥叫上几个人来给你帮忙，几个木架子不碍事的。” 将竹罐洗完，饭菜都上桌了，一锅熬的比较稠的白米粥，一份酱肉和一大钵豆芽菜。 大家中午都没吃饭，只吃了几块糕点，早就饿了。 宋允棠给两只小狗盛出来一小碗，剩余的都被三人吃了个干净。 吃完饭，宋劲生和徐青野便趁着天还有些亮光回家去了，不一会，木冬和木秋将今日的盈利送到了家中。 “宋姑娘，今日铺子里的盈利不到七两，比昨日略少一些，钱盒里加上昨天的总共是七两六钱银子，我给你带了六两来，剩余的还在钱盒里，到时候铺子里用来找零。”木冬说着，将钱袋子交给了宋允棠。 “行。” 宋允棠接过他递来的钱袋子，手里的钱加上这六两，便又凑到三十三两了，明后天过后，凑个四十两应该是不难的。 “这几日铺子里的热度过了之后，生意会逐渐平缓下来，你们也不必着急，每天盈利有高有低是正常的事。” 两人点头。 木秋说道，“还有一个，咱们铺子里的货不多了，我刚离开的时候将货点了两遍，只剩下一百三十多罐。” 宋允棠笑了笑，木秋经过这些天的锻炼，倒是真的成长了不少。 “我也是才忙完，正打算熬两锅呢，木冬，你帮我去杂货铺看看，要是有没关门的，再帮我买一口锅来，要大一些的。” 她说着，数了两百个铜板交给了木冬。 “宋姑娘放心，就是关了门，我也会将门敲开给你将锅买来。”木冬说完，拿着银子一溜烟的跑远了。 第106章 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门外不远处，听着宋允棠院子动静的李氏满脸嫌弃的白了自家儿子一眼。 “你看看你，让你去帮个忙都不肯去，人家有事了怎么想的到你？她连买锅这种关系到钱财的事情都交给了木冬，跟着这个姑娘办事，油水足呢。” 田庆有撇了撇嘴。 “娘之前不是还信誓旦旦说她会来叫我的吗？” 李氏戳着他的脑门道，“我哪儿知道你这么不上道啊？人家连你的面都没见过，就是娘再有面子，她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你啊。” 田庆有摸着自己的脑袋想了想。 “那我现在去问问她要不要帮忙？” 李氏往宋允棠的院子望了眼，想着木冬这会不在家，说不定家里的事情需要男人忙活呢。 “去吧，问问也好。” “行。”田庆有说完，便起身往宋允棠的院子跑去了。 院中，宋允棠刚将药材放进锅里，木秋往锅里倒了水便点了灶开始熬煮。 听见敲门声，宋允棠快步来到门口。 “谁啊？” “宋姑娘，我是隔壁的田庆有，想问问你这里需要人帮忙吗？” 宋允棠通过门缝望了眼，只觉得外边个子不高，且肥头大耳的男人看起来尤其猥琐，想也不想便婉拒了。 “我们家这会没别的事，暂且有木秋帮忙已经足够了，多谢好意。” “行，宋姑娘要是有什么事，记得来找我，我家就住在你隔壁，我叫田庆有。”男人再一次重申自己的名字。 “好。” 宋允棠说完，转身走向厨房，只觉得田庆有这个名字耳熟的很。 “宋姐姐，方才敲门的是谁啊？”木秋从灶膛后抬起头问。 宋允棠摇头，“之前没见过，他说他叫田庆有。” 木秋满脸嫌弃的撇着嘴。 “是他啊。” “他怎么了？”宋允棠问。 木秋往灶膛里塞了根木柴。 “他是隔壁李婶子的儿子，好吃懒做在我们这儿是出了名的，十三四岁的时候就喜欢跟在小姑娘身后贼眉鼠眼的，之后惹上一个大户人家的千金，被痛打了一顿才收敛些，宋姐姐可得离他远一点，就怕他记不住从前的痛又犯了老毛病。” 听到是隔壁李氏的儿子，宋允棠才后知后觉。 原来上次李氏嘴里说的儿子就是刚才那个男人啊，看起来也老大不小了，连个事儿都找不上，还得家里长辈开口，又是有前科的，这样的人她可不敢用。 “放心，我会避着点他的。” 木冬出门没多久就扛着一口大锅回来了，放在灶上一对比，比宋允棠买的锅大了好几倍。 “这个锅好，熬一锅能顶之前三四锅了。”木秋兴奋道。 木冬点头，“我先打水洗锅。” 他将大锅洗干净，见缸里水不够，便出门回家拿水桶和扁担挑水去了。 眼见着天渐渐转黑，宋允棠的院子里还忙的热火朝天，不少人都站在门口往这边看，甚至还有个别的人上前询问需不需要帮忙，只不过都被她一一婉拒了。 为了避嫌，木冬挑了两担水，见天黑了之后，便也没在院中待着，拿了把凳子坐在院门口，和四周的邻居有一句没一句的唠着嗑，只有木秋叫他帮忙的时候才会进去搭把手又出来。 …… 次日，宋允棠起了个早。 昨夜木冬和木秋帮忙熬好两锅洗头水就回家了，眼下锅中晾着的两锅洗头水已经凉了，宋允棠担心小锅装了一晚上洗头水药味重，便用钵放在小灶上熬了米粥。 随后，她从剩余不多的水缸中打了水洗漱一番之后，喂了鸡鸭，捡了一个鸡蛋，又给番椒树和韭菜浇了水。 韭菜养了几天之后，整个都支棱起来了，叶片也越来越青了。 番椒树上长着青色和红色的辣椒，色泽艳丽，看着极为养眼，木秋昨夜在这边帮忙的时候还盯着番椒树看了好久，甚至好奇这么好看的果子是不是有毒。 做好这些，宋允棠又将锅中的药汁舀到小缸中，等会吃了早饭就可以开始灌洗头水了。 早饭是一碗稀粥和一个荷包蛋，吃完之后还将徐家之前送来的金茦拿了个放在嘴里嚼着。 紧接着便开始灌洗头水。 木冬和木秋从家里吃完早饭之后来了一趟，给她挑了水又帮了会忙之后，将一早上灌好的一百罐洗头水一起拿去铺子里了。 如今天热，大清早的街道上还有些人，今天是开业的第三天，他们耽误不起。 等天逐渐热起来人少的时候，木冬和木秋可以轮流来宋允棠这边帮忙。 宋允棠将大锅中的药汁全部灌进竹罐中之后，赶忙洗锅又重新熬了一锅。 眼下，宋劲生送的这三百个竹罐，再熬一大锅就能将剩余的全部灌完了。 也不知道下一批是今天送来还是明天送来，县城那边还欠着四百罐的订单呢。 好在约定了送货时间，只要不出意外，四百个竹罐还是轻轻松松的，而且宋劲生既然知道她这边急需竹罐，昨晚上回去之后应该会加一些人手进去。 果然，当天傍晚，宋劲生再次送了三百个竹罐过来。 宋允棠见状，将这几天的工钱，连同下一批的五百个竹罐的竹子成本一并交给了他。 总共是一两银子。 “二哥，麻子哥这段时间还忙吗？” “做完手头上这个订单，这两天就应该暂且歇下了。”宋劲生回答。 “我想将竹罐的事情交给他去负责，你觉得他会帮这个忙吗？”宋允棠又问。 宋劲生听了，心底一紧，“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宋允棠忙摇头，“不是不是，我是想二哥来镇上给我帮忙，叫别人的话，进出我的院子，附近的人又要说闲话，而且除了木冬木秋，我也没别的人可以用，铺子的生意暂时还得他们兄妹一起守着呢，否则我不放心。” 宋劲生松了口气。 “行，我回去问问他，他要是不愿意，我觉得乔大也可以，这段时间麻子哥没空的时候，他还挺能拿主意的，没有耽误咱们的工期。” 宋允棠想了想，“这样的话，就让乔大负责吧，我到时候找个场地，咱就不占着麻子哥家里的地方了。” 宋劲生点头。 “也行，这几天我去麻子哥家的时候，崔伯母脸上有些不愉快，又是说我们人多吵得她头疼，又是开玩笑说每天烧水给我们喝费柴火费水，让我们自己带些柴火去，还说我们弄出来的木屑难打扫。” “我寻思我们几个也就占了一个角落的位置，木屑每天下工都会打扫干净，后面几天大家也都从家里带水了，还真不至于像她说的那样，她其实就是想赶我们走。” 宋允棠愣了愣，“这件事二哥怎么不早和我说？麻子哥是什么态度？” 第107章 相同图样的帕子 “我想着你生意才开始也不容易，就先忍着了，现在这不是看到咱们自个儿也能赚钱了嘛。”顿了顿，宋劲生又说，“麻子哥向来大方，他倒是没说什么，伯母说的时候，他还在旁边叫她少说几句呢。” “我知道了，明天就去找地方，就这两天吧，咱们尽快搬离。” 宋允棠这会已经吃了晚饭，想了想，她去屋里将徐家聘礼中的那包冬瓜糖拿给了宋劲生。 “二哥早些回吧，我就不留你吃饭了，再晚点天都要黑了，这包糖你拿着路上吃。” 糖这种东西向来金贵，宋劲生想也不想就将推了回去。 “我又不是个孩子，给我糖做什么？娘给我留着饭呢。”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家里是不是给他留了饭，毕竟他来这里之前走的急，也没跟家里知会一声。 不过往常他都是回家吃饭，没有特别说明，应该会留才是。 宋允棠不由分说将冬瓜糖塞到他手中。 “二哥这会来我这里，肯定还没吃东西，怎能让你空着肚子回去？” 宋劲生略作犹豫，打开油纸包，从中拿了三四块糖，又将剩余的塞还到宋允棠手中。 “这几块就够了。” 说完，将其中一块糖放进嘴里，挑着担子转身离开。 宋允棠站在门口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前方的路口，抿唇笑了笑，正要关上房门，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张陌生的面孔。 男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望着她，“你就是租我们家院子的宋姑娘吗？” 宋允棠不解，“你是？” 男人忙解释，“给你租院子的秦大叔是我爹，我叫秦勇。” 宋允棠了然，“秦大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一声秦大哥，让秦勇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些难以启齿了，他抓了抓后脑勺。 “没什么，我就是来看看，姑娘住在这里可还习惯？” 宋允棠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却还是碍着他是秦大爷儿子的份上点头道，“都挺好的。” “那行，姑娘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说完，也顾不上回去之后媳妇儿会不会埋怨，一溜烟儿的跑远了。 宋允棠关上院门，嘴里忍不住嘟哝着。 “奇奇怪怪的。” 回院子之后宋允棠将缸里的水全都倒进大锅里添上药材开始熬煮。 忙活了没多久，木冬和木秋来了，开业的第三天，铺子里进账六两三钱银子，宋允棠拿了六两，将其中三钱银子放在钱盒里找零。 今天没有留他们两个帮忙，叫木冬给她挑了两担水就让他们两个回去了。 宋允棠将一锅药熬好，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淋了个澡，抱着大黄坐在院中，小白蹲坐在她腿边，一人两狗看了许久的月亮才回去睡觉。 …… 第二天，是宋允棠之前应承给蒋家夫人复诊的日子。 她刚将自己收拾妥当，宋劲生就来了。 宋允棠有些错愕，“二哥这么早来，吃饭了没？” “还没呢。” 宋劲生摸着自己的肚子，叹了口气。 “昨晚上回去，娘以为我会在你这里吃饭，将我的饭匀给大家吃了没给我留，我也没说什么，饿的提不上劲儿就回屋睡觉了，她以为我是在给她摆脸子，在我后面念叨了许久，今天早上索性连我的饭都不做了。” 他说着，委屈巴巴的望着宋允棠。 “妹妹，往后我要是真被娘扫地出门了，你就收留我好不好？” 宋允棠无奈的笑了笑，“你是我哥，我不收留你难不成还看着你流离失所？我先给你将粥熬上，等会从蒋府复诊回来再给你买两个肉包。” 听到她有事要去忙，宋劲生赶忙跟在她身后进了厨房。 “那你别忙活了，我自己来。” “没事，煮个粥不费事。”宋允棠说着，将米淘洗之后下了锅，又拿了个鸡蛋，将蛋壳清洗的干干净净放在锅边煨着，“二哥看着些火，米粥熟了之后鸡蛋肯定也能吃了，吃之前可以在凉水中过一过，更容易剥壳。” “我知道了。” 宋劲生心底有些触动，自从家里有了弟弟，除了蛋花汤，他就没有吃过一个完整的鸡蛋，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却在妹妹这里吃了一整个。 宋允棠交代好之后，就背着药箱出门了。 来到蒋家，门房在听到她的名字时，也没阻拦，直接便领着她去了温氏的院子。 给温氏复诊结束，宋允棠便由丫鬟领着离开了。 刚从院子出来，蒋素娆正等在门口。 那丫鬟见状，赶忙福身行礼。 “奴婢见过小姐。” 蒋素娆嗯了一声，“你回去吧，我亲自送宋姑娘出去。” “是。” 丫鬟再次福身，重新回了温氏的院子。 蒋素娆并未和宋允棠说话，只是自顾自的往蒋府门口走着，宋允棠看不出她心底的想法，只能跟在她身后缓步而行。 在快到蒋府大门的时候，她突然停住脚步，回头望向宋允棠，神色傲慢。 “你之前是不是说过，我定的帕子图样是独一无二的？” 宋允棠点头，“是说过。” 她说过的话，自然是不会否认。 蒋素娆从袖口掏出两条帕子扔在地上，冷声道，“你自己瞧瞧这是什么？” 宋允棠面露疑惑，俯身拿起地上的两块帕子瞧了瞧。 帕子上面的图样子几乎一模一样！ 当时蒋素娆定了帕子之后，布料和丝线都是她亲自购买的，自然清楚哪一块帕子的布料是她挑选。 她望向其中一块帕子，“这块帕子的布料不对。” 蒋素娆冷哼一声，“当然不对，因为这块帕子压根儿就不是我的。” 宋允棠一听，望向蒋素娆。 “蒋小姐有话不妨直说，这样我也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蒋素娆往帕子的方向扫了眼，“你先看看绣工吧，两块帕子绣工和图样极其相似，很难说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宋允棠仔细比较了绣工，她虽不会绣活，可原主懂一些，自然是能看出点门道来的。 两块帕子的绣法确实相似，只是蒋素娆的这块帕子绣的要细致一些，另一块布料虽也是上乘，绣工却赶不上赵氏的，却也不算太差。 宋允棠之前交代过赵巧娥，她给的图样子只能绣给蒋素娆，而且这种帕子绣起来需要时间，并不是很容易完成的事情，她不信赵巧娥还有空绣了帕子去卖。 只是，蒋素娆的帕子就算被人看到过，如果不是过目不忘的人，根本不可能记住全貌，她不信慈乐镇有谁能有这么聪慧。 “不知蒋小姐另外这块帕子是从何处来？” 第108章 去榕树村 “看林昭昭在用，从她那里得来的。”蒋素娆望着她，“看在你们之间关系特殊的份儿上，我先给你个解释的机会，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蒋小姐既然知道我们之间关系特殊，应该知道我是最不希望看到这种情况发生的人。”宋允棠自信道，“而且我能断定，这条帕子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蒋素娆双手环胸，“证据呢？” 宋允棠晃了晃手中的帕子。 “我看蒋小姐这条帕子应该用了一段时间了，能拆吗？” 蒋素娆满不在意，“拆吧，反正我还有。” 宋允棠从自己的药箱中翻出一把小剪子，将两块帕子上绣着小猫的地方拆了线，露出内里的绣布来。 “蒋小姐请看，我当时跟我娘提过，怕别人模仿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便让她在小猫的腹部绣了个娆字，但是另外一块帕子上就没有。” 蒋素娆看了两个帕子的对比。 “确实有心，但这并不能代表帕子就不是同一人绣的，而且我也让丫鬟去布庄看了，之前你卖帕子的那个布庄就挂着这种图样的帕子售卖，好在数量不多，因为布料和绣工太差，样子也没我这个好看，买的人少。” 布庄那些就算了，毕竟上不得台面。 林昭昭手上的帕子图样，几乎跟她的一模一样了，关键是，目前为止她总共到手了二十条帕子，并没有丢失过任何一条。 不过看宋允棠的反应，这种事情确实不像她所为。 宋允棠一愣。 “布庄也有？” 蒋素娆目光扫向她，“你要是不信，自个儿瞧瞧去吧。” 宋允棠满脸诚恳的望向她。 “蒋小姐既然说了有，必定不是空穴来风，也很感谢蒋小姐没有直接给我定罪，而是先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我这就去找出前因后果，必定会给蒋小姐一个满意的答复。” 望见她认真的神情，蒋素娆倒是也没有再为难她。 “我等你的答复。” 说完，领着丫鬟转身离开。 宋允棠望着蒋素娆离开，面上的神情冷肃起来，她背着箱子离开蒋府之后并未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一趟陈记布庄。 陈记布庄的架子上，确实挂着三条小猫图样的帕子，只是因为绣工和布料一般，售价并不高，只卖到十二文一条。 宋允棠望向掌柜。 “掌柜，这三条帕子我全要了，可否便宜些？” 掌柜一脸为难。 “姑娘，十二文，不能再少了。” “三十文三条我全拿了，不行就算了。”她说着，作势要走。 那掌柜见状，想着这几条帕子在这里挂了好多天也没人愿意买，赶忙将宋允棠拉了回来。 “行吧行吧，开个张，三十文钱给姑娘了。” 宋允棠数出三十个铜板交给掌柜，便拿着三条帕子离开了。 她先绕道去集市买了两个大肉包，这才往南郊走去。 宋劲生因为扛不住饿，已经将熬好的粥喝了，鸡蛋也吃了，这会正在家里刷竹罐。 三百个竹罐，在他面前堆成了小山。 “棠儿回来了。” 宋允棠嗯了一声，神态还算平和的将刚买的肉包递给他。 “二哥先将包子吃了吧，等会再忙活。” 宋劲生接过，“棠儿，咱们分着吃吧。” 宋允棠已经背着药箱去了屋里，“我这会不饿，二哥自己吃吧，我回来放了药箱要出一趟门，大概得中午回来。” “要我陪你一起吗？”宋劲生问。 “不用。”宋允棠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如果没猜错，刚才买的三条帕子，应该是刘氏绣的。 蒋素娆接触的都是千金小姐，就算见到过她的帕子，也不会有人去绣帕子卖，能知道图样子，还能绣出个大概拿到铺子里卖钱，除了跟着赵巧娥学针线的刘香云，她实在是想不到别人了。 可她之前跟赵氏说这种图样不能绣给第二个人的时候，刘香云也是在家的。 她实在不明白她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也不知道赵氏是否知情。 这件事，她得去榕树村问个清楚明白。 而宋劲生，作为宋家现在唯一一个跟她关系好些的哥哥，她并不想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见宋允棠匆匆回了屋又匆匆从屋里出来，宋劲生不明所以的咬着手中的包子。 “出门在外小心点。” “知道了。” 宋允棠摆了摆手，跨出了院门。 这会太阳已经有些刺眼，宋允棠带着斗笠，脚步有些匆忙。 等去榕树村将这件事情解决之后，她还得去牙行找一找适合做厂房的屋子。 一路上还算平静，并未遇到什么牛鬼蛇神。 离开了十多天，再次见到那株熟悉的大榕树，宋允棠只觉得物是人非。 上午，外边还是有些人活动的，村里人在看到她的时候，都是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说的无非是她离经叛道的话。 “棠儿回来了！” 为宋允棠开门的是赵巧娥，在看到宋允棠时，她的眼底满是惊讶，不过更多的是欢喜。 母女两个前不久才闹了矛盾，她以为宋允棠今日来，是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来给她赔礼道歉的，在见到她的时候，还在心里酝酿着要怎么好言好语的跟她说教一番呢。 听得外头的动静，柱子桩子两人立马出了屋。 “姐姐。” 虽然他们之前对这个姐姐的印象一直不太好，但后来那一段时间，她确实变了好多，不仅不会再冷脸对他们，会给他们东西吃，还给他们买贵的纸用。 不得不说，那段时间家里的氛围确实很轻松。 自她离开之后，大家都小心翼翼的。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娘的心情一直不大好，大家都生怕触了她的霉头。 刘香云也闻声出了屋。 “棠儿是要回来住了吗？” 宋允棠没有理会众人，她来到堂屋中，解下斗笠之后，从袖子里掏出三条帕子拍在桌上。 “这是怎么回事？” 赵巧娥拿起其中一条帕子，在看到上面的绣花时，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是……” “这是我在陈记布庄买来的。”这种关系到原则的事情，宋允棠也不会考虑刘香云是不是怀着身孕，她望向刘氏，“这绣工，应该不是出自娘的手吧？” 第109章 昭昭没那么深的心思 刘香云的身子往后缩了缩。 “是……是我绣的。” 宋允棠深吸口气，尽量神色平静的望向赵巧娥，“这件事，娘知情吗？” 赵氏吞吞吐吐的不敢说话。 宋允棠一看到她这样子，顿时就什么都明白了。 “为什么？我之前不是说不能绣同款去卖的吗？” 赵巧娥心虚道，“我看着人家大小姐喜欢，寻常人说不定也喜欢，而且这三条帕子是你嫂子跟娘学做绣活的时候绣的，我寻思着这种绣工人家应该不会注意到上头去，为了不浪费布料，就让你哥一起带去镇上便宜卖了。” 望着面前两个毫无原则的女人，宋允棠快要被气笑了。 “你们觉得自己的做法没错是吧？”她压着自己的脾气，“这三条帕子，是我今天跟掌柜压价三十文买回来的，这也就是人家蒋小姐心胸宽广，不跟我计较，这件事如果她计较起来，咱们是要吃官司的你们懂不懂？” 赵巧娥有些不理解。 “这三条帕子我们总共才卖了十二文钱，你居然花三十文买回来了？徐家给你的彩礼你就是这么花的？” 宋允棠蹙着眉头，“你不要避重就轻，我说人蒋小姐计较起来，我们要吃官司！” 赵巧娥开始和稀泥。 “人家这不没计较嘛。” “万一她计较呢？”宋允棠提高声音。 望着她的态度，赵巧娥心里也有些不痛快，却还是尽量让自己语气柔和。 “我以为你回来是为了看我们的，我也没想要你给我们带什么东西，可你一进门就耍威风是怎么回事？再说了，这件事我们确实有不对的地方，但人家蒋小姐既然没计较，你还这么较真做什么？” 听到这里，宋允棠恨不得重新回到过去。 “我真是脑子有病才会想要在离开这里之前让你们赚些钱维持生计，柱子，去娘屋里将我的图纸拿来。” 见柱子发愣，她又喝道，“你快去啊！” “哦。”柱子速度快，片刻的功夫便将图纸取来给了宋允棠。 赵氏怔了怔。 “棠儿，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你早就有离开的打算了？” 宋允棠抬起眸，“不然呢？有你这么个拎不清又立不住的娘，我这三年受的窝囊气还不够？” 望着宋允棠怨愤的神情，赵巧娥委屈的直掉眼泪。 “过去三年娘事事顺着你，对你还不够好吗？好多事情你自己不说，娘又怎么能猜到你的心思。” 柱子和桩子虽然不忍心，却也不敢说宋允棠半句。 毕竟这件事，确实是娘和大嫂错在先。 他们没理。 宋允棠深吸口气。 “那蒋小姐帕子这件事呢，我是不是一早就跟你说过？还是着重提醒？总不能因为是我和人家承诺的，你们就不必遵守吧？” “我们和人家做生意是为了赚钱没错，却也要信守承诺，咱们言而不信在先，你叫人家往后还怎么继续跟你做生意？” 赵巧娥愣了。 “她……她原本还想跟咱们做生意的？” 宋允棠望着她，“原本，只要你们不作妖，我就有把握让她继续在你这里定帕子，眼下闹成这样，就是你想，我也不敢再让她继续了。” 赵巧娥心底一慌。 “棠儿，你不能这么狠心啊，咱们这么大家子还要生活呢。” 刘香云也忙道，“是啊棠儿，我年底就生了，家里开销也大，看在你第一个小侄儿的份儿上，你就帮帮咱家吧。” 宋允棠气笑了。 “我狠心？我辛辛苦苦为你们拉来生意，赚的钱也都是进你们自己的口袋又不是给我，是你们自己目光短浅不守承诺在先，怎么说的好像我要断你们财路似的？” 她不想和两人说太多，收起所有的情绪，问出了最后一个，也是今天最想问的问题。 “我离开之后，林昭昭是不是来过？” 赵巧娥以为宋允棠是抵触林昭昭来家里，之前没叫人和她提起过，是为了避免闹出不愉快，没想到她居然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的？劲生跟你说的？” “二哥是和我走的近一些，家里的事情却从未跟我提起过，你别什么事都往他身上揽。”宋允棠望着她，“帕子的事情，起因就在林昭昭，蒋小姐最先是看到林昭昭和她用了同样的帕子，才去布庄调查的。” 她说着，将林昭昭那块帕子拿了出来。 “我为了跟蒋小姐解释，已经将小猫腹部位置的线给拆了，林昭昭就算绣活再好，离开宋家的时候也才十三岁，我不信她在没有任何作画功底的前提下，能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甚至能比大嫂照着图绣出来的还要具体。” 刘香云知道自己绣活火候还不够，不由尴尬的嘟囔道，“我那是一开始学针线活的时候绣的，现在绣出来肯定比那时候好。” 宋允棠没有理会她，而是望向赵巧娥。 “你将图纸给林昭昭看了？” “她来的时候，图纸就在我桌上摆着，她当时说看一看就给我，我就去厨房忙活了，后来她不小心带去了林府……” 赵巧娥越说声音越小。 “然后呢？” 宋允棠的语气很平静，说不上生气，也说不上开心。 对于她来说，已经不奇怪了。 赵氏嘴上说着为她好，实则一颗心都是偏的。 “她第二日就叫人送回来了，我当时也没多想，她可能是真的喜欢那个图样子，只是没想到却被蒋小姐看到了。” 赵巧娥越说越没底气。 宋允棠望着她，“就不能是林昭昭先认出蒋小姐手里的帕子是你绣的才来家里试探，然后自己绣了之后故意让蒋小姐看见来找我们的麻烦吗？你们是不是将林昭昭想的太天真美好了？” 内心里，赵巧娥是不愿相信的。 “应该……不会吧？昭昭没那么深的心思。” 宋允棠自嘲的笑了笑，“行，你就当我自取其辱自找麻烦，我说话你下意识不相信，林昭昭放个屁你都觉得是香的，希望你们往后栽到她手里的时候，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 “棠儿，我知道你对昭昭成见深……” 宋允棠显然不想再继续听她说下去，拿起斗笠和帕子便快步离开，跟见鬼了一般。 赵巧娥追着她来到院门口，眼睁睁看着她离开，最终叹了口气。 “你们说她怎么总不愿好好跟我说说话？她要是有昭昭一半贴心，我们的母女关系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第110章 两个祖宗 柱子小心翼翼的望着赵巧娥。 “娘，虽然我也喜欢昭昭姐，但我觉得，姐姐刚才那么生气，不像是空穴来风。” 赵巧娥一愣，“你们也觉得，这件事是昭昭故意为之？” “姐姐刚刚来很气愤，必定是那蒋小姐找上她了。”柱子分析道，“之前是我们对于大户人家千金小姐的刻板印象，觉得姐姐在林家待久了，也是擅长心计之人，可这三年来，姐姐从来没有动用任何手段针对谁，反而她才是经常受委屈的那一个。” 桩子也上前道，“娘，上次昭昭姐叫大嫂喂马那件事您忘了吗？你当时不是还说往后要信任姐姐的吗？” “信任她……” 赵氏蹙起眉头，她也有些恼火，感觉每次的事情涉及到昭昭，她总是不忍心将她往坏了去想。 而对于亲生女儿，却下意识觉得她说的话带着小心思。 可到底是旁观者清。 儿子的分析不无道理。 一提到喂马，刘氏也咽不下那口气。 “娘，我也觉得这件事蹊跷，林小姐怎么就非得看那张图纸？看了之后放下是随手的事，她居然还能将图纸藏起来带去镇上，纸可是很容易烂的东西，您不觉得这种说法很刻意吗？” 她才来宋家一年，对林昭昭可没什么感情。 林昭昭虽是林府千金，对家里却从未有过什么帮扶，反而每次来都好像在吸家里的血一般。 宋允棠虽然人冷淡了些，说话直接了些，多少还是惦记着这个家的。 至少家里的黄豆芽生意能做到现在，就是她的功劳。 她叫劲生帮忙给他开工钱，之前还给自己买零嘴，给底下两个小叔子买纸写字。 这些，林昭昭是一件没做过，就那张嘴会说，经常将婆母和公爹哄的乐呵呵的。 经过这件事她算是明白了，有时候傻傻的做还真不如人家嘴上功夫。 赵氏只觉得脑壳都绕疼了。 “都说大宅院里的人心思多，我看是一点不假，昭昭不过才去了三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柱子忙道，“娘，之前徐先生教过我们一句话，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更何况昭昭姐回到林家已经三年了，咱们不能再以从前的眼光去看待她了。” 桩子补充说，“也不能以从前的眼光看待姐姐。” 见两个小儿子都开始维护宋允棠，赵氏知道，自己或许真的需要好好想想了，否则女儿只会离她越来越远。 “那现在怎么办？我刚才那样说，棠儿肯定不开心了。” 柱子耸着肩道，“没有特别好的办法，想彻底化开姐姐的心结可不容易，娘往后做事之前还是三思而行吧，要是不确定，可以先和我们商量商量。” 赵氏叹了口气。 “行。” …… 宋允棠从宋家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到正午，阳光正烈的时候。 早晨吃了一碗粥和一个鸡蛋，经过这么一上午的折腾，早都消化完了，刚才在宋家水都没喝上一口，这会又渴又饿的，人都有些恍惚了。 回到家的时候，整个人如同水里打捞出来的一般，整个人汗的透透的了。 宋劲生见着她的模样，心底一惊，将她扶进屋里之后赶忙先给她倒了杯水。 宋允棠小口小口的接连喝了三杯水，才觉得自己终于是缓过神来了。 “棠儿，你干什么去了？怎么将自己弄成了这般模样？” “回了趟榕树村。”宋允棠回答。 宋劲生不解，“回榕树村做什么？” 宋允棠抬头望了他一眼，“林昭昭之前从娘那里偷了我为蒋小姐画的帕子图纸，仿着我的图绣了帕子被蒋小姐发现了，我今日去蒋家，蒋小姐特意为了这件事来质问我，我是回去搜集证据的。” 宋劲生有些诧异，沉默了好一会。 “唉，昭昭明明都回到了林家，过她的富贵日子不好吗？还非得整出这么多事来添堵，也不知道她图什么。” “就是图给我添堵呗。”宋允棠望着他，“我以为二哥会和娘一样，不信这件事是林昭昭做的。” “我又不傻，跟你接触了这么久，还能不知道自己妹妹的为人？”沉默片刻，宋劲生又问，“那蒋小姐没有为难你吧？” 宋允棠摇头，“没有。”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冤有头债有主，谁干出来的事自然是找谁出气。”宋允棠望着他，“二哥可会心疼林昭昭？” 宋劲生的眼里没有多余的情绪。 “做错了事，受到惩罚也是应该的，只是这件事，我可能就帮不上什么忙了。” “放心，我自己就可以。”宋允棠起身，“我去做饭。” 宋劲生见状，赶忙压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 “你回来之前我就已经将粥熬好了，还炒了一份黄豆芽，我现在去端来。” 他说着，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宋允棠伸长脖子望着宋劲生的背影，“家里还有些干木耳，二哥没泡了炒蛋？” “我看早晨吃了鸡蛋，中午就没做打算。”宋劲生将饭菜端上桌，送了一双筷子到宋允棠手中，“我平时饭菜做的少，也不知道好不好吃，棠儿将就着吃点。” 宋允棠抿了抿唇，拿起筷子夹了两根菜放在嘴里。 “味道还不错啊。” “真的？”宋劲生顿时就来劲了，“那以后你忙起来，我偶尔还能帮你做做饭。” 宋允棠笑着问，“小白和大黄喂了吗？” 说起那两个狗宋劲生脸上就满是无奈。 “你回来之前就喂了，那两个祖宗饿起来就开始撕我的裤腿，再不喂我要被它俩啃成叫花子，回头娘看我衣服坏了还得生气。” “哈哈哈……” …… 兄妹俩轻轻松松的吃了个中饭，宋劲生抢着收了碗洗碗去了。 宋允棠觉得身上穿着的衣裳黏腻，便打水冲澡洗头，将自己整个收拾了一遍。 上午，宋劲生已经在家里将三百个竹罐清洗干净，因为不知道药材配方，在将昨夜晾在大锅中的药汁全部灌完之后，便停下来给宋允棠打架子。 宋允棠洗漱完之后，先用干帕子包着头发，配置了一大锅洗头水的药材，让宋劲生加水先熬着。 等她的头发干透，已经是未时末，这时候，锅里的洗头水也熬的差不多。 宋允棠坐在梳妆台前将自己的头发重新绑好，一边朝着外头喊道，“二哥，灶里的火可以熄了，你先陪我出一趟门吧，我要去买点东西。” “行。” 宋劲生将灶膛里的柴火抽出来浇灭之后，便洗了手和脸随着宋允棠出门了。 第111章 买小庄子 两人先去了趟铺子看情况，见这会街上人少，宋允棠便给木冬派了个任务。 有些事情不能拖，能早解决是最好不过了。 “木冬，你帮我往林府和蒋府各跑一趟，去跟林府的门房说，明日上午宋允棠约林小姐在玉春茶楼一叙，不来的是孬种。” 木冬冷汗涔涔。 “这样说，林府的人不会打死我吗？” 宋允棠轻声道，“放心，他们要是敢动你，我自有办法给你讨回来。” 木冬硬着头皮应下，“那去了蒋府要说些什么？” 宋允棠一笑，“就说我明日请蒋小姐在玉春茶楼看戏，请她务必早点来。” 听到这里，木冬松了口气。 “好。” 吩咐好木冬，宋允棠让木秋看着铺子里的情况，又嘱咐如意客栈的袁金贵帮忙看着点，便先领着宋劲生去了同在和阳街的一家牙行。 和风牙行。 宋允棠和宋劲生两人刚进入牙行，便有小厮迎了上来。 “请问两位有什么需求？” “我们想看看便宜些的院子，位置偏僻些也没关系。”宋允棠说。 和阳街今日人少，牙行掌事也正闲着，见有客人进门，赶忙上前道，“姑娘想找个多大的院子？” 顿了顿，他又道，“是这样，咱们慈乐镇在卖的院子还是有，价钱从小到大，从城郊到镇子东西南北四个街区，大致是在三四十两到五六百两不等。” 宋允棠当即问，“三四十两，大致能买个什么样的院子？” “一两人住足够了，就是院子有些旧，也有些偏。”掌事说完这话，见宋允棠有些为难的神色，又说道，“如果姑娘不是非要在慈乐镇的话，其实可以考虑周边的小庄子，有些田地加山头和土砖房院子，也就二三十两。” 听到这里，宋允棠确实有些心动。 与其在镇上花大价钱买个巴掌大的院子，倒还真不如买个位置靠近镇上的小庄子，到时候自己再花点钱修葺一下，山有了，水有了，田有了，大院子也有了。 用来做厂房是足够了。 后面就算自己住也合适，庄子上也没有别的人家，不用和邻居打交道，自己想干什么干什么，不用在乎别人的眼光。 “劳烦掌事给我介绍介绍小庄子。” 最终，在掌柜的介绍下，宋允棠对一个三十二两银子的小庄子心动了。 掌事见这会天色尚早，足够往小庄子去个来回，便直接叫人领着他们去了。 庄子在往榕树村的方向，出镇子大概一刻钟就到了。 不太大，有一个二三十亩的林子，外加十三亩不值钱的旱地，一个土坯房的小院子，院子前面还有一个小池塘，因为今年干太久的缘故，池塘已经彻底干涸了。 院子也不大，总共三间屋，因为长久没住人的，屋里到处都是灰。 宋允棠刚进屋，便被开门时候扬起的灰尘呛的直咳嗽。 走在前方的小厮用手臂挥了挥迎面来的灰尘，却因为这一番舞动，灰尘扬的更多了。 “咳咳，咱们去外边说吧。” 宋允棠点头，和宋劲生一起退出了屋外。 “小哥，这个小庄子能不能便宜点？你看这里就是两个山头加十几亩旱地，屋子也不太能住人的，三十二两银子，我感觉有些高了。”宋允棠为难道。 小厮和宋允棠一般的年纪，小伙子见人家姑娘也不容易，便压低声音。 “姑娘等会直接跟我们掌事谈吧，其实这个小庄子是人家急售出给我们牙行换银子用的，就是因为只有旱地没有良田才一直出不了手，姑娘适当压一压，应该也能买到手，不过姑娘可别将我的话说漏嘴了，回头掌事责怪下来，是要扣我工钱的。” 宋允棠笑着将早就准备好的十个铜板塞到他手中。 “不会不会，还得多谢你提醒呢。” 捻着手中的铜板，小厮这下更殷勤了，领着他们回去之后，也帮着在掌事面前说了两句好话，最终以二十八两银子的价格，将这个小庄子买了下来。 宋允棠拿着过好的地契从牙行走出来的时候，太阳即将落下。 她赶忙拉着宋劲生往镇上一家大型杂货铺的方向跑，最终买下了三个能装下大约一千罐洗头水的大木桶。 这种大木桶要一百五十文一个，三个就是四百五十文。 “二哥去了县城之后，千万得嘱咐绾青丝的掌柜，咱们这个大木桶是要回收的，不然成本太高了。” 兄妹俩从杂货铺借了个独轮车，推着三个木桶往回走。 听了宋允棠的话，宋劲生突发奇想，“既然大木桶能回收，装洗头水的竹罐是不是也可以？” 宋允棠眼前一亮。 “诶？二哥这话倒是点醒了我，如果外观不影响二次售卖的话，确实可以，回头我叫木冬去实施，至于县城那边，这种操作怕是不易做到。” 兄妹二人到家的时候，太阳已经彻底落下去了，只是因为是夏天，天色仍旧亮着。 “二哥帮我还了独轮车之后就回来吃饭吧，今天先在我这里住着，明日一早去麻子哥那里将帮忙的人全都带去我们今天买的小庄子上收拾收拾，就可以暂且借着那里的场地开始干活了。” “好。” 宋劲生说完，出门还独轮车去了。 宋允棠先将白米饭煮上，又将赵巧娥之前带来的那一小把黑木耳泡了之后，就将大锅中冷却好的药汁用小缸装着搬去院子里灌洗头水。 宋劲生回来之后，这边的活便交给他了。 宋允棠将已经泡发的木耳清洗干净撕小块，打了三个鸭蛋炒了个木耳炒蛋，又炒了一份黄豆芽就招呼宋劲生吃饭了。 难得吃上一顿白米饭，宋劲生感觉有些不真实。 “之前想着，要是什么时候能吃上一碗糙米饭，将肚子填饱就好了，白米饭想都不敢想。”他往宋允棠的方向望了眼，“没想到如今白米饭也能吃上了。” 宋允棠笑了笑。 “吃吧，锅里还有呢，今晚的白米饭管够。” 十八岁的小伙子，活干的多，体力消耗大，胃口也正是大的时候。 每天一碗稀粥肯定是填不饱肚子的。 日日吃不饱的日子，她之前在榕树村尝试过，确实是难受，宋劲生长期吃不饱，有这种想要饱餐一顿的想法很正常。 第112章 知世故而不世故 两人吃完饭，木冬往家里送来了三两银子。 宋劲生洗了碗又开始继续忙活，将一大锅洗头水灌完，宋允棠趁着天还亮着，再次熬了一大锅。 夜里，兄妹两个搬了小凳子坐在院中，抬头望着满天星辰。 “我前些日子给爹做了把躺椅，他可喜欢躺在上面看星星月亮了。”宋劲生说着，望向宋允棠，“回头等我有空了，给你也做一个。” 宋允棠浅笑着点头。 “好。” 凳子椅子都只能板板正正的坐着，要是有个躺椅，闲暇之余躺一躺，确实惬意。 “如果咱们一家人能在一块多好。”宋劲生感慨道。 宋允棠往他的方向望了眼，“还是算了，他们总以为对我好就是各方面管着我，自己又分不清是非对错，跟他们生活在一起我会非常难受。” “我懂。” 因为没有经历过，宋劲生之前还不懂，但经过赵氏这几天在他耳边的唠叨，他大概懂得了宋允棠的反感出自哪里。 “只是爹娘也这么大年纪了，想要改变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毕竟是血浓于水的关系，其实你走了之后，娘一直挺不开心的，是她自己还没从之前的想法中转变过来。”他望向宋允棠，“妹妹可否给爹娘一些时间？” “二哥也知道他们的想法难扭转，还是不要再劝我了。” 重新生活在一起，她实在没有这个想法。 宋劲生知道现在不宜说太多。 “先不说爹娘的事了，眼下你和徐青野定了亲，徐家可有看过日子？” 宋允棠抬头望着天。 “等我成年之后吧。” 宋劲生望向她，“徐青野也老大不小了，他不着急？” 宋允棠漫不经心道，“他急不急我不知道，不过二哥都还没成亲，我是不太急的。” “咱们情况不一样，你如今不愿回家，一个人住着确实不叫人放心，如果能早些成亲的话，家里有个男人终归是不同的。”宋劲生望向宋允棠，“虽然我一直介意徐青野的年纪，但也不得不承认，妹妹眼光很好，徐青野或许有些古板，却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宋允棠展颜一笑。 “我的眼光什么时候差过？” 宋劲生连声道，“是是是，所以成亲的事……” 宋允棠想了想，“还是再等等吧，我之前都已经跟徐家人说了不想太着急。” “行吧，你自己拿主意。”宋劲生无奈摇头，起身走向厨房，“我去厨房再添根柴火，烧完剩余的柴火应该就熬的差不多了，棠儿累了就先洗漱睡觉去吧，我来看着灶里的火。” 望着宋劲生的背影，宋允棠抿唇笑了笑，再次抬头望了眼没有月亮的星空，起身去倒水洗漱睡觉了。 …… 次日一早，宋允棠起床的时候，宋劲生已经将锅中冷却的药汁舀出来了。 “二哥何时起床的？” 宋劲生笑呵呵道，“也就比你早起了一小会。” “昨夜睡的可好？”也没等他回答，宋允棠自顾自说道，“门板硬邦邦的肯定不舒服，等我空了，再去买一套被褥回来，下次二哥要是再在我这边耽搁下来，就有被褥睡了。” 宋劲生拒绝道，“暂时不用为我破费，这些东西等你赚大钱了再置办不迟，你如今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该买的还是得买的，如今天热都还好，这个月之后就慢慢冷了，总不能叫二哥冻着。” 宋允棠洗漱之后，又配置了一份绾青丝定制的洗头水药材下锅熬煮。 接下来，她开始准备早饭。 “二哥，明天你和木冬要去县城送货，可不要将这件事情忘了。” 宋劲生点头。 “放心，我记在心里呢，等会回去我先将人转移去庄子上，把那边的事情收拾妥当之后，应该还能凑一百五十个竹罐过来。” “行，木冬说铺子里都不足三百罐了，昨天灌了三百罐，再拿一百五十个来的话，多余的五十罐还能送去铺子里。”宋允棠说着，将饭菜端上了桌，“二哥，柴火不急着劈，先吃饭吧。” “哎，来了。” 宋劲生将劈好的柴火整齐的码放到墙角，用脖子上搭着的汗巾擦了把脸之后，走向屋中。 宋允棠见状，忙指着他的手。 “二哥，手还没洗呢。” 宋劲生愣了愣，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无奈的笑着转身去了水缸边。 早饭是白米粥和加了点猪油和酱料的鸭蛋羹，宋允棠的手艺很好，饭菜做的不仅精致，口感还很不错。 宋劲生吃了饭就回榕树村去安排那边的事情了。 宋允棠将一清早下锅的药汤熬好熄了灶膛中的火才出门去了玉春茶楼。 她到的时候，蒋素娆和一男二女正坐于大堂中悠哉悠哉的喝着茶，三人各带了一名下人，站在距离他们稍远一些的地方。 看到宋允棠进入玉春茶楼，蒋素娆垂手晃着手中的茶杯，并未往她的方向看。 “叫我早些来看戏，你自己倒是也早点来啊。” 刚走进茶楼的宋允棠并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她只是大方一笑。 “怪我没有说清楚时间，叫蒋小姐久等了。”她说着，放了块碎银子在柜台上，“掌柜，我要两间挨在一起的雅间。” 玉春茶楼的雅间不算贵，对于普通人来说绝对也不算便宜。 大堂中的茶水十文钱一壶，但雅间起步就是三十文。 不过为了维护蒋素娆这个顾客，以及她即将给自己带来的利益，宋允棠倒觉得这钱花的值得。 宋允棠朝着楼上做了个请的手势。 “蒋小姐和几位公子小姐楼上请。” 紧接着，她将蒋素娆连同她带来的三人安排到了其中一间雅间中，“还请蒋小姐这边保持安静，说话的声音尽量小些，等人来了，必定会给蒋小姐一个满意的答复。” 说完，她自己去另一个雅间等着林昭昭了。 蒋素娆倒是有些欣赏宋允棠，为人大方坦荡，知世故而不世故，和她印象当中曾经的林家千金相差挺大。 看来，几年前的身世变故，让她改变了不少。 …… 第113章 套话 两刻钟后，林昭昭姗姗来迟。 陪她一起来的，还有林景曜和林庚时。 打开包厢门，在望见三人的那一刻，早已预料到的宋允棠当即冷笑出声。 “来的这么全乎，是怕我伤害你们的宝贝妹妹么？” 这边包厢声音一响起，另外那间包厢就完全静了下来。 林昭昭望着宋允棠的神色，只以为她是因为看到两个哥哥护着她，心生嫉妒，心底还隐约有点暗爽。 “棠儿，你究竟叫昭昭来做什么？”林庚时问，语气却不敢再跟从前那般强硬了。 林景曜则神色冷静的望着她。 “我原本以为，你去林家之后会先来找我。” 宋允棠的看起来比他更冷静。 “我没事找你做什么？” 林景曜蹙着眉，似是不喜欢看到宋允棠以这副冷淡的神色面对他，这样的她，让他觉得很陌生，明明在一两个月前，她还不是这样的。 “上次和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没考虑过。”宋允棠望着三人，冷声道，“我原本只是想问林昭昭一件事情，没想到她这么心虚，竟连独自来见我的勇气都没有，既然如此，我想也没必要再问了。” 林庚时望着她，“你想问什么，当着我们的面问不就行了？” 宋允棠冷笑，“当着你们的面，她能说实话？” 林昭昭委屈道，“你休要在这里污蔑我，你上次给我娘看诊离开之后，我连府门都没出过，你就算想找事情污蔑我也请你先找好时机！” “没出过府门这种话，就算所有人都信，我是肯定不会信的。”她似笑非笑的望着林昭昭，“要不要我给你找几个证人来？” 林昭昭衣袖下的拳头突然攥紧，瞪着宋允棠的眼神中带着怒意，转而望向身旁的林景曜和林庚时。 “大哥二哥，要不你们先离开吧，我若不接受她的盘问，她怕是能一直抹黑我。” 林庚时眉头紧拧着，“棠儿，上次的事情是昭昭的错，但她被娘关在家里许久，已经受到处罚，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你可否别再针对她了？” 顿了顿又说，“或者你们可以试着和平相处，你会发现，昭昭其实是个很好的女孩儿。” 宋允棠只觉得一阵恶寒从脚趾头直升颅顶。 “能不能别恶心我了？你们瞎，我可没瞎。” “你……” 林庚时还想说点什么，却被林昭昭推着往楼梯的方向而去，“大哥二哥，别再跟她多费口舌了，你们先离开吧。” 别说宋允棠，她都觉得恶心。 她恨不得夺走她十几年人生的宋允棠去死，才不想跟她虚与委蛇，让她踩着自己进入林家。 林庚时满脸担忧，“万一你被欺负了怎么办？” “她就一个人，枫红还在外头守着呢，我还能被她欺负了去？而且上次的事情原本也是我的错，还害的娘跟着受了不小的罪，如果她想报复回来，我无话可说，大哥二哥不必担心我了。” “那我们就在楼下等，有什么事情你叫我们。”林庚时说。 “好。” 林昭昭笑望着两人下了楼，才收起脸上的笑容，让枫红守在屋外后，自己转身进了包厢中。 她将包厢门关好，转头望向正坐在茶几旁喝茶的宋允棠。 “你到底想问我什么？” 宋允棠连眼皮都未抬一下，“你是不是去过榕树村，从赵氏那里偷过我给蒋小姐绘制的帕子图样？” 林昭昭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浅笑着在她对面坐下，幸灾乐祸道，“听说，你被宋家扫地出门了？” 宋允棠抬眸望向她，“你果然是去过榕树村了。” 林昭昭并未否认？ “是又怎么样？我去榕树村，只是因为思念曾经叫了十三年的爹娘和哥哥弟弟，可没偷过你说的图纸。” 宋允棠笑了笑，并未急着质问她。 林昭昭这人过于狡猾，逼的急了，指不定她会发现什么，若是打草惊蛇了，反而不容易从她嘴里套出话来。 她摩挲着自己的茶杯，轻声说道，“林昭昭，我如果想玩心计，未必就玩不过你，我只是不屑，不过论讨人欢心，还是你比较擅长，赵氏到现在还坚信你是不小心将图纸带来镇上的呢，根本舍不得你受任何委屈。” 林昭昭好像从宋允棠眼底看到了受伤。 不知怎的，看到她这样的神色，只觉得心里畅快极了。 “宋允棠，众叛亲离的滋味不好受吧？夺走我十三年的人生，这就是你的报应！” “我只是很不理解，你已经回到林家，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要这么针对我？”宋允棠故意问道。 “因为我恨你啊。”林昭昭脸上的表情有些狰狞，“我一想到你从前在林家享受着属于我的待遇，我心里就难受的发狂，恨不得你将这世上最苦最难的日子都体验一遍。” 望着她近乎变态的神色，宋允棠心底有些唏嘘。 宋家养了十多年，就养出来这么个玩意儿，也不知道赵氏和宋金保在知道林昭昭真实的样子之后，会不会对原主从前的误解有些微的愧疚。 “据我所知，宋家虽清贫，却没让你受过什么苦，而且，我们两个互换的人生，难道不是你们林府闹出来的乌龙吗？归根结底我也是个受害者。” “可你也是受益者。”林昭昭恨恨的望着她，“之前将我换到宋家的姨娘已经不在了，这笔债自然是要转移到你头上的。” 宋允棠发自内心的勾起唇角。 “所以，你之前弄出那么多动静，就是为了让两家人都厌弃我？” “没错。”想着门口有枫红守着，林昭昭满脸坦荡的承认了，“而且我也不怕告诉你，这次我就是认出了蒋素娆手上帕子的绣工才去榕树村的，有我在，你别想好过，宋家人也别想好过！” 宋允棠有些诧异，“针对我，尚且还有个理由，针对宋家人又是为何？” “因为我知道，宋家人不可能会真的放弃你，只有将你们都踩在脚底下，你才真的没有翻身的机会。” 林昭昭说着，站起身来，居高临下道，“就算你知道真相，你没有证据，去林家告状也是不会有人相信你的，而我，能很轻易的获取他们的信任。” 她说完，“哎呀”一声，便倒在了地上。 脸上的神情，从得意狠毒变成了满脸委屈泫然欲泣。 第114章 交代 坐在茶几后自始至终都未挪动过的宋允棠始终都很淡定。 不一会，房门被人撞开，林庚时和林景曜一并来到房中，将地上的林昭昭扶起。 “昭昭，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林庚时满脸担忧的问。 林昭昭委屈的摇着头，“我上次污蔑了宋允棠，她恨我也是应该的，二哥，我们走吧。” 被蒙在鼓里的林庚时就算对宋允棠怀着愧疚之心，可望着乖巧懂事的妹妹，终究是心底带着怒意。 “棠儿，你为何要推昭昭？” 林景曜也有些失望的望着她，只是因为心底存着疑，并未如林庚时一般开口质问她。 宋允棠拿起手中的茶杯放在嘴边。 “我可连她手指头都没碰过，也就你们懂得欣赏她的表演。” 林庚时显然不信她的说辞，“你没碰过她，那她是怎么倒的？难不成她自己将自己绊倒的？” 宋允棠还未来得及说话，之前陪着蒋素娆的两男一女来到了包厢门口。 “出于公道，我不得不多说一句，有时候看人还真不能看表面，这位林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方才说话可猖獗了。” 林昭昭怒目望去，“你们是谁，居然偷听我们说话？” 为首的女子道，“我们可没偷听，就是恰巧和我表兄碰到，在隔壁喝茶罢了。” 林景曜往立于两名女子身后的男人点头致意，转而望着两名女子。 “刚才她都说了什么？” 林昭昭心底一慌。 “大哥，你别听他们瞎说，他们刚才又没看到我们，估计连哪句话是谁说的都没弄明白呢。” “我们在慈乐镇虽没什么名头，却也听过几年前林家换千金的事，多少还是能听出点东西出来的。”那名女子说着，啧啧两声，“真是没想到，林家这位真千金，为人竟如此卑劣。”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将刚才听到的话，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并未有任何添油加醋的意思。 林景曜和林庚时听得这些话，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们之前在看到昭昭摔倒的时候，下意识觉得是宋允棠所为。 “你胡说，我妹妹不是这样的人！”林庚时据理力争。 “我们刚才也只是将听到的说出来，毕竟没有亲眼看到林小姐的表情，不知道她说的到底是真是假，林公子要是不信，再问一问呗。”两名女子说完，和身后的男人一起回隔壁的包房中去了。 “不是的。”林昭昭无比忐忑的望着林景曜和林庚时，“大哥二哥，我没有说那些话，你们相信我，我要是不希望宋家好，还总跑去看他们做什么？” 见他们持着怀疑的态度，转而又朝着宋允棠扑了过去。 “是你设计我的对不对？你故意让那几个人在隔壁听我们说话的对不对？贱人，我要杀了你！” 林景曜见状，赶忙伸出手拽住了她的胳膊。 “林昭昭，够了！” 林昭昭难以置信的望着他。 “大哥，你也信了他们刚才说的话？” 林景曜冷冷的望着她，“那你告诉我，我该信谁？” 林昭昭哭闹道，“我才是你的亲妹妹啊，你宁愿去信一个外人也不信自己的亲妹妹？” 林景曜拧着眉，“你可知道刚才的那个男子是谁？” 林昭昭抽泣着。 “他是谁？” “他是杨家长子，是爹娘正在给你议亲的杨家长子！”林景曜重申道。 杨家是安阳县的富商，杨家主母是遂川郡守的嫡次女姜淑荣，杨麟元又极得他外祖父看重。 若论门当户对，杨家是看不上林家这门姻亲的，奈何林员外长期在安阳县停留，和杨家老爷私交不错且年轻时候还帮过他的忙，再加上林景曜又是个有前途的，两家人才有了这么一次议亲。 如今两人的亲事还没议成，林昭昭今日就当众说出了刚才那番话，还被杨家长子杨麟元亲耳听了去，这桩议亲怕是黄了。 可这桩事也确实怪不到宋允棠头上去，如果不是林昭昭使手段在前，宋允棠也不会将她找来这里质问。 他要是早知道杨麟元在这里，说什么都会制止林昭昭和宋允棠单独见面。 不过他也实在是没想到，林昭昭脑子里居然是这样的想法。 “居然是他。”林昭昭无力的坐在地上，就跟傻了一般，紧接着，她愤怒的冲向宋允棠，“都怪你！我要杀了你！” 在林昭昭扑过来的瞬间，宋允棠偏了个身子，转了一圈之后从茶几上旁站了起来。 林昭昭扑了个空，撞在了茶几的桌角，额头当即撞的青肿一块，还渗出血来，直将她撞的头晕目眩好半天没回过神。 宋允棠见状，举起双手做无辜状。 “你们看到了，我可没动手。” “昭昭，你没事吧？” 林庚时赶忙跑过去将林昭昭扶起来查看她的情况，见她脑袋都流血了，又赶忙望向宋允棠。 “棠儿，你不是大夫吗？还愣着干嘛？快来给昭昭看看啊。” “她刚才要杀我你没听见？想让我给她治伤，这辈子是没可能的。”宋允棠双手环胸，并没有要插手的意思，“死不了就赶紧带走，我可不想被她连累背上人命官司。” 林庚时难以置信的望着她，“棠儿，你怎么这么冷血了？” 宋允棠冷冷一笑，“你的好妹妹刚才对我喊打喊杀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说她半个字？归根结底，亲的假不了。” “我……” 林庚时一时间无言以对。 林景曜再次往宋允棠的方向望了眼，上前和林庚时一起将林昭昭搀扶起来。 “先去找大夫给昭昭治伤，其他的事情过后再说。” 林庚时知道事情轻重，赶忙和他一起扶着林昭昭下楼去了。 宋允棠见人已经走远，来到另一间房中，将之前从布庄中买回的三条帕子和她绘制的图纸一并放到了蒋素娆面前。 “蒋小姐，不知这个交代，可还满意？” 蒋素娆一笑，“闲暇之余还看了一出大戏，自然是满意的，之前是我误会你了。” 宋允棠摇了摇头，再次望向包房中另外几人，大方道，“方才多谢几位公子小姐替我说话，今日的茶水点心都算我的，诸位慢用，我还有事，便不在这里多留了，告辞。” 说完，转身离开了包房，丝毫没有借此机会讨好包房中众人的意思。 她来到一楼柜台前，“掌柜，楼上那一桌点了什么都算我的，这两钱银子我先放在这里，中午再过来结账。” 掌柜忙点头，“哎，行。” …… 第115章 留疤 宋允棠走后，包房中的四人一阵唏嘘。 “养爹娘不爱，亲生爹娘不亲，居然还被扫地出门，那个宋姑娘可真够可怜的。”之前称杨麟元为表兄的姜稚月道。 蒋素娆微微抬起眉眼，“我倒不觉得她可怜。” “怎么说？”姜稚月疑惑问。 “她现在应该比在榕树村要过的舒坦些。”蒋素娆垂眸看向自己昨日刚染的指甲，“我之前跟你们说过的洗头水和嫩肤丸、香体丸，都是从她那里买的，她有养活自己的本事，只要她勤快，往后都不会缺钱用。” 香体丸她用了一枚，到现在三四天了，还有淡淡的香气呢。 就像她自个儿身上的体味一样，特别好闻，一点都不会显得突兀，就等着宋允棠上架去多买几枚。 “真的？”在场的两个女子听了，一个个的小心思都活了起来，“娆姐姐，你带我们去她的铺子里看看呗？我们也想要呢。” 蒋素娆淡笑着望向一直没有说话的杨麟元。 “杨公子要一起吗？” 杨麟元点头道，“一起吧，如果记得没错，我们家的某个产业和宋姑娘可能还有些生意往来呢。” “呀！怎么回事？”姜稚月问。 杨麟元温润一笑，“我来慈乐镇之前，绾青丝的掌事来跟我禀报过，说跟一位姑娘定制了洗头水，还有蒋小姐刚说的几种丸，我猜想这么凑巧全对上了，他说的那个姑娘很可能就是刚才那位宋姑娘了。” 蒋素娆有些惊讶。 “她居然将生意做到县城去了！” “走走走，你们这么一说，我更好奇了。”姜稚月催促着大家伙起身，“表兄，绾青丝定制的洗头水，跟宋姑娘现在卖的是一样的吗？” 杨麟元摇头，“不一样，绾青丝定制的洗头水中多添加了几味贵重的药材。” 姜稚月了然。 “那价格肯定也不同咯。” 杨麟元一边走一边道，“下次来慈乐镇给你带些来试试。” 姜稚月半开玩笑道，“算了，我就住在慈乐镇，自然是要去找宋姑娘买的，她一个女子本就不易，表兄就莫要跟宋姑娘抢生意了。” 她和杨麟元不是嫡亲的表兄妹，她们这一支只是姜家旁系，恰巧她爹和杨麟元的母亲同辈分，才有了这么一声表兄。 家里条件虽不如杨家，从小却也是衣食不愁，爹娘自小教导她不能贪图小便宜，她自然不能叫杨麟元破费。 几人去结账的时候，才得知宋允棠放了银子在柜台处。 只是他们几人都是大户人家出身，自然不好叫宋允棠一个艰难谋生的弱女子破费，只是对于她的这一做法，几人心里还是很舒服的。 “秋月，将今日在玉春茶楼听到的消息，一字不落的放出去。” 秋月犹豫道，“小姐，您帮那位宋姑娘已经够多了，要是因此得罪了林家，老爷夫人说不定会怪罪的。” 蒋素娆却并不在意。 “不碍事，今日玉春茶楼又不是只我一人在此，你做的隐蔽些，林家人不会查到我头上来的。” 秋月不情不愿的说了声是，便去安排了。 …… 林昭昭被林景曜和林庚时扶去看了大夫，额头上的伤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青肿需要些日子才能完全消除，且消除之后，被撞破的地方，可能会留下浅浅的印子。 女子脸上留疤，虽然浅，毕竟会影响样貌。 更何况林昭昭平日里极其在乎自己这张脸，在她看来，宋允棠之前在林家养了十多年，样貌才能养的那般精致。 她的模样生的本就不如在林家精养了十多年的宋允棠，留疤之后就更难比得上了。 而她留疤的原因，还是宋允棠。 如果她不将自己叫到玉春茶楼，她这会应该还躺在小院景观池旁凉亭下的榻上，丫鬟们给她扇着风，喝着冰镇的果子饮，吃着香酥可口的枣泥酥。 最关键的是，原本一桩好好的亲事，怕是也要被她毁了。 听爹说，杨麟元是杨家长子，得遂川太守器重，带在身边培养了十多年，年纪轻轻便已经结识了不少官宦世家，且已经开始接手家中事务，其能力、眼光、见识和胆魄比起他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假以时日，杨家必定能更上一层。 她要是顺利嫁入杨家，往后金银珠宝应有尽有，说不定还能为大哥将来的仕途搭桥牵线。 但现在，这一切都没了。 想到这里，林昭昭只觉得心里万分委屈，哇的大哭起来。 “大哥，二哥，我是不是变得很难看了？都怪宋允棠，她把一切都搞砸了。” 林景曜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冷静。 林庚时虽有不忍，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毕竟，这伤来的过于尴尬。 之前进门的时候，已经不分青红皂白的质问了宋允棠一次，这次的伤是怎么形成的，他亲眼所见，自然不好再怪到宋允棠身上去。 将一块帕子递到林昭昭手中。 “好了，别哭了，等你额头上的伤好一些，咱们就去找能祛除疤痕的药，二哥一定想办法让你额头上的印子淡到看不见。” 林昭昭抽抽搭搭的望向他。 “真的？” “当然是真的，二哥什么时候骗过你？”他说着，将大夫刚调配好的药拿在手中，“来，二哥先给你上药，上了药我们就回家。” …… 宋允棠先去了趟玉君阁，叫木秋将铺子里剩余的洗头水盘点了一番。 因为要准备送去县城的四百罐，生产上有些跟不上，铺子里的洗头水只余下不足四百罐。 不过自从开业三天之后，生意逐渐平稳下来，倒是也不着急，就是铺子太空看着不像那么回事。 “木冬，你可有传播消息的渠道？”宋允棠问。 “南郊那边不少人都是混混出身，传播消息打听消息都有一手。”顿了顿，木冬挠着后脑勺补充道，“就是可能得花点银子。” 宋允棠嗯了一声，“花点银子没关系，这件事交给你去办，等会再跟你细说，最好传的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 木冬点头，“好。” 宋允棠又说，“上个月剩余六天的工钱我先结给你们，之前给你们定的是六百文一个月，一日二十文，算下来六天总共是一百二十文一个人。” 她说着，数了二百四十文交给两人。 “眼下咱们铺子里的生意逐渐稳定，你们两人功不可没，从这个月开始，给你们按照三十文一日的工钱结算，餐食再给你们补贴一百文，木冬如果去送货的话，路上跑来跑去的毕竟有风险，跑一趟可以多得五十文的风险补贴。” 木冬和木秋相视一眼，眼底都是欣喜。 往后能靠自己的努力赚到钱，也能让娘过好好日子了。 第116章 把柄 才将铺子里的事情处理完毕，远远的便望见蒋素娆领着两女一男往这边来了。 宋允棠面上带笑。 “几位怎么没在茶楼多坐一会？” “还不是稚月急着要来你这里买东西。”蒋素娆说着，将宋允棠留在茶楼的银子放在了柜台上，“茶楼的账已经替你结过了，省得你再跑一趟。” 望着柜台上的两钱银子，宋允棠抿唇一笑。 “蒋小姐倒是会替我省银子。” “我可不想别人说我仗势欺人。”蒋素娆说着，望着身后两名女子，“稚月，小雅，要买什么速度快一些，再晚点日头晒的更厉害了。” 姜稚月和陶小雅兴冲冲上前，木秋见状，赶忙给两人介绍商品去了。 杨麟元先打量了眼这间铺子，虽然不大，布置的还算简洁雅致，看着让人很舒服。 他缓步上前。 “我看宋姑娘铺子里的商品并不多，不打算增补一些别的吗？” “是有打算，不过目前预算有限，还得慢慢来。”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再加上她这边人手少，精力有限，资金也有限，贪多嚼不烂。 杨麟元点头， “绾青丝的商品多年未有大变动，姑娘若是有了新品，可不要忘了绾青丝。” 宋允棠无比诧异。 “绾青丝是杨公子的产业？” 杨麟元浅笑着摇头道，“不是我的，是杨家的，只是我最近帮着父亲处理家中事务，由我在打理。” 宋允棠了然，朝着杨麟元颔首道，“没想到居然在慈乐镇遇到了绾青丝背后的东家，真是幸会。” 杨麟元轻轻点了一下头。 “宋姑娘客气。” 不一会，姜稚月和陶小雅两人的丫鬟各自提着一篮子洗头水出来，两人各买了十罐，总共是九百文。 家里父母兄弟姐妹多，一人一罐也就没剩不下多少了。 姜稚月笑望向宋允棠。 “宋姑娘，我听娆姐姐说你的香体丸和嫩肤丸效果都不错，不知何时能有？” 宋允棠微笑着回道，“五日之后，香体丸、嫩肤丸、美白丸、纤体丸、养血丸和舒痕膏应该就都能做出来了，只是我一人制作成品有限，姑娘想要可以提前预定，眼下有不少小姐在等着了，省的到时候卖完了，姜小姐还得等。” 舒痕膏主要是用来祛除疤痕，不是每个女子都需要祛疤。 但这些药丸一出来，绝对能让所有女子尖叫疯抢。 蒋素娆当即道，“香体丸和嫩肤丸各给我留三枚，美白丸一枚，养血丸也要两枚，我娘这些日子气色不大好，给她试试。” 宋允棠拿出账簿和炭笔。 “我得先和蒋小姐说清楚价格，除了养血丸和舒痕膏，其余的药丸都是三百文一枚，养血丸用材要贵重，八百文一枚，如果没问题的话，我就给蒋小姐记着了。” 蒋素娆点头，“没问题。” 姜稚月紧接着道，“香体丸和嫩肤丸各给我留两枚吧。” 陶小雅咬了咬唇，终于是下定决心，“我娘生辰快到了，劳烦姑娘给我也留两枚养血丸。” 宋允棠将几人需要的东西一一记下。 “蒋小姐这边总共是三两七钱银子，姜小姐是一两二钱，陶小姐是一两六钱，几位既然将东西定下，五日后商品上架之前，我会先将你们定的留下来，到时候叫人来取就成了。” 三人点头，留下银子就离开了。 宋允棠望着手中的六两五钱银子，心底感慨，到底还是女人的钱好赚啊。 将她要传播出去的消息交给木冬，又让他去定两辆马车明天用来订货之后，宋允棠在铺子里凑了七两银子回家去了。 绾青丝定的洗头水，目前才熬了两锅，还得熬上三大锅才能够。 宋劲生说今天会再送些竹罐来的，也得提前将药汁熬好冷却，等他来了正好能将竹罐都灌上。 熬第一锅药材的时候，宋允棠在院中找了块干净且规整的木板，用炭笔写上“本店有舒痕膏出售”几个字后加粗。 以她的经验来看，林昭昭的脑袋被撞破，绝对会留疤。 她那么在乎那张脸，说不定就会去找淡化疤痕的药膏，可不得趁此机会大赚一笔？ 依着林景曜的性子，应该不会将自己在镇上做生意的事情告诉林昭昭，否则她早就来搞破坏了。 她平日里很少去铺子里也是这个原因。 一旦林昭昭花了大价钱治脸上的疤，便会将这种恨转嫁到她身上来。 她要诱林昭昭动手，这样才好抓到她的把柄，给她狠狠一击。 否则三番两次的耍手段，她可没闲工夫陪着瞎闹。 …… 第一锅洗头水熬好之后，已经是正午时分，宋允棠刚将锅里的洗头水舀出来，宋劲生便来了，还带来了一百八十个竹罐。 见宋允棠忙的热火朝天，他将竹罐放下就跑去帮忙。 “棠儿，庄子那边的院子，今天上午我们已经收拾出来了，东西也都转移过去了，回头我空了再给你打几件家具放在里面，偶尔过去也能住人，不过正儿八经住人的话，屋子还得翻修一下，土坯房时间长了毕竟不牢固。” “到时候看情况吧。” 比起修，她倒是更想在那边建一个牢固一些的大厂房，专门用来生产洗头水，好解放自己的双手。 只是现在手上只剩下二十两，还得给自己留点余地。 两人将装着洗头水的大桶搬出厨房，半合着盖子放在檐下晾着。 “庄子那边还缺什么二哥要告诉我，明儿你去县城送货，我正好买些东西叫孙大爷的牛车送过去，反正也不远，来回都方便。” 宋劲生想了想，“其他的都还好，主要是吃饭不方便，我想着，咱们要不要包一顿中饭？外边请工人的话，都是包饭的。” 只是之前因为宋允棠不在榕树村，再加上大家都在村里干活，就没人提过这件事。 宋允棠点头，“包中饭可以，但我可能没空去做饭。” 宋劲生摆手道，“那肯定不能让你去做，咱们将东西安置在那里，他们自己做就行，几个堂兄弟在那里，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对于大伯家几个兄弟的人品，宋劲生还是信得过的。 乔大乔二人也实诚，都不是那种偷奸耍滑的人。 第117章 新衣 “那你和木冬明儿一早将东西运走之后，我去铺子里给木秋帮帮忙就买锅和粮食送去庄子上。”宋允棠说着，开始洗锅做饭，“二哥帮我将第二锅药熬上吧，我先做饭。” “好。” 宋劲生折腾了一上午，还都是体力活，这会也确实饿了。 庄子上那些人，他来这里的时候让他们都回家吃饭去了，吃完饭再回庄子忙活。 他将宋允棠已经挑出来的药材倒进锅里，见缸中的水不多了，出门去木冬家借了一担水桶挑水去了。 前两担水直接倒进大锅里，先将大锅下的灶火架好熬着，又继续挑了两担水倒入水缸中。 “二哥，先吃饭。” 考虑到宋劲生今天干体力活消耗大，中午直接煮了一锅白米饭，还用猪油给他打了两个荷包蛋，炒了一碗黄豆芽。 蛋汤泡着烧的焦黄的锅巴，香气扑鼻。 宋劲生洗了手来到屋中，望着碗中的两个荷包蛋，又望向宋允棠碗中仅有的一个荷包蛋。 “棠儿，你这鸡鸭好不容易下几个蛋，别都给我吃了，你自己多吃些。”他说着，便挑起其中一个蛋想往宋允棠碗中放。 宋允棠见状，赶忙用手盖住自己的碗。 “我吃一个够了。” 宋劲生拗不过她，又说，“等会吃完饭给你将这边的事情忙的差不多了，我还得往庄子那边跑一趟，刚到那边，得看着点，明天一早我再过来。” 宋允棠听了，望向他。 “二哥晚上来我这里休息吧，我下午空了给你准备被褥和衣服，省的一大早跑来跑去的连觉都睡不好。” 宋劲生忙摇头，“来你这里休息可以，被褥和衣服就不必准备了，近些日子开销大，你手上的钱先攒着开销。” 知道宋劲生在为她省钱，宋允棠也没再说什么。 等下午忙完，直接去买就成了，他既然在这边帮忙，保不准什么时候晚了点就会留下来住，肯定得准备换洗的衣服和被子。 也就是两人有兄妹关系的便利，这要是别人，她铁定是不敢留在家里过夜的。 吃完饭，宋劲生稍稍歇了歇又挑着水桶去挑了一担水来。 锅中的药已经熬好，兄妹两个将药汁捞出来之后，继续熬下一锅。 宋劲生将所有竹罐清洗干净，又挑了两担水就将桶子还去木冬家去了庄子上，接下来还剩下一锅灌竹罐的洗头水，事情不多了，宋允棠一人也能做好。 她忙完的时候已经是酉时初。 中午吃的白米饭相对扛饿，虽忙活了一下午，却也没有觉得特别饿，趁着太阳下山之前往镇上跑了一趟，买了床被褥，想着宋劲生平日里穿的衣服都打了不少补丁，直接给他买了两套舒适的细棉布衣服，还买了双鞋。 总共花了两百六十文。 回到家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下，宋劲生也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见宋允棠抱着一大堆东西来，赶忙将手往背后的衣服上蹭了蹭，上前接过。 “棠儿，不是说了不让你去买被褥吗？” “我总不能叫你日日睡硬邦邦的门板，还给你买了两套衣服一双鞋，等会洗漱之后你穿着试试看合不合身，你身上的衣服都穿不得了，回头扔了吧。” 宋允棠边拿着钥匙将院门打开边说道。 宋劲生侧头望了望自己身上打满了补丁的袖管。 从小到大，他的衣服都是大哥穿小了剩下的，唯一的一套新衣服，还是大哥成亲的时候，娘为了面上好看给他做的，只是穿过一次之后，又被娘收回去了，说他现在的衣服还够穿，等旧的穿坏了再将新的拿出来。 之后兜兜转转，过年的时候那套衣服出现在了大哥身上。 娘说大哥陪大嫂回娘家省亲，又是大过年的，不好叫他穿旧衣服去，反正这么多年他也习惯了捡大哥的旧衣服穿，便也默许了家里的做法。 之前昭昭因为是女孩，娘偶尔会给她做一套新衣服，两个弟弟年纪隔的远，也没捡过他的旧衣服，不过经过大哥和他穿过之后，那衣服也确实穿不得了，娘念着他们两个要念书，为免他们被同窗看不起，都是给他们做新的。 家里条件有限，吃穿方面，他对爹娘从未有过什么不好的想法。 只是眼下看到宋允棠给他买的两套崭新的衣服，心底却还是升起了一些委屈。 没想到这辈子第一次能真正拥有的新衣服，竟是妹妹给他买的。 “谢谢棠儿。” 宋允棠听到他的声音，动作顿了顿，似是感受到了他的情绪，为了不让他感到尴尬，也没往他的方向看，只是当作毫无察觉的模样道，“二哥先去屋里将东西归置好吧，我去做饭了。” 说完，直接去了厨房，洗米下锅熬了一锅粥，从只剩下五个蛋的篮子里挑出了两个鸭蛋烫了个蛋饼，炒了一盘黄豆芽。 宋劲生将衣服被褥先放到宋允棠的屋里后，整理整理情绪，去厨房将她晾在大锅里的洗头水舀到小缸中搬去屋檐下，拿着竹罐一个一个开始灌好盖上盖子。 大约进展到一半的时候，宋允棠的饭菜做好了。 “二哥，先吃饭吧，吃完饭我们一起灌。” “好。” 宋劲生将手中的竹罐盖好堆放在一起，起身洗了把手就去房里吃饭去了。 吃完饭，两人将剩余的药汁灌完之后，宋允棠打了盆水放到茅房中，推着宋劲生就往茅房的方向走。 “快快快，洗好了将新衣服换上我瞧瞧。” 宋劲生无奈的笑了笑，听从她的安排用洗头水仔仔细细的洗了个头，又将身子清洗干净之后换上了一套崭新的衣服。 新衣服上身，透气舒适又凉爽，冲完澡之后，只觉得一身轻松。 宋允棠绕着他走了一圈，浅灰色的褂子搭墨蓝色的长裤，干净爽利，穿在他身上正好合身。 “人靠衣装马靠鞍，二哥穿着这身衣服真精神，好看。” 宋劲生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说道，“娘总说我不如大哥生的好，穿什么都一样，也就你说好看。” 第118章 不能被宋允棠比下去 听着这话，宋允棠不由拧起了眉头。 “哪有当母亲的这么说自己孩子的？二哥往后别太将她的话当回事，咱们家兄弟姐妹几个，哪有丑的？” 宋劲生嘿嘿一笑，“还是妹妹生的最好看。” 宋允棠咯咯笑着。 “二哥怎么还夸起我来了。” 就在这时，院门被敲响，木冬给宋允棠送了二两银子来，“宋姑娘，明日我还要去铺子里吗？” 宋允棠摇头，“你明日和木秋先来我这里，等你们将东西装车离开之后，我再和木秋去铺子里。” 两人应下就回家去了。 宋允棠将宋劲生拆下的门板用湿抹布擦干净之后，垫上被褥。 “早知道二哥偶尔会在我这里住，当时就应该租个大一点的院子，你也能睡的舒坦些。” “我睡哪儿都是一样的，家里的被褥还没你买的舒坦呢。” 宋允棠笑了笑，“家里都是用了十几年了的旧被子，自然是不如新买的舒服。” 她站起身来，“好了，二哥今晚上好好休息，明日恐怕还得起早呢。” …… 第二天，木冬木秋兄妹俩领着马车来家里的时候，宋允棠和宋劲生早已经将要带去镇上的东西都清点好放到了院子中。 宋劲生和木冬两人将东西搬上马车之后，一人坐上了一辆马车往县城去了。 宋允棠关好院门，拿着昨天写好的木牌和木秋一起去了铺子里。 “宋姐姐，你为何单独放这样一个牌子在铺子前面？”木秋不解。 “为了钓鱼啊。”宋允棠笑望着她，“如果有人来问舒痕膏，你就说用料贵重，三十两银子一盒，不议价，刚结疤的时候开始涂抹效果最好，不过得十天后才有货，加急得再加十两银子。” 木秋惊讶的瞪大了双眼。 “这么贵，有人买吗？” 而且，宋姐姐昨天不是说五天后有货吗？怎么又变成十天了？ 她实在是没弄明白。 宋允棠神秘一笑。 “那就得看客人的需求了。” 木秋听了，便也没再继续问。 早晨这一阵，天气相对凉爽，街道上人多，铺子里的生意相对不错。 有慕名而来的，有回头客，有转介绍，还有些是看到铺子前面聚集的人多，看热闹吸引来的。 来铺子里的，终归还是女子居多，两人这一大早上忙下来，竟也卖了六十多罐。 望着越来越空的铺子，宋允棠寻思不像回事。 “木秋，这会天热起来人也少了，我先去有点事，等忙完木冬差不多也回来了。” 木秋点头，“行，宋姐姐忙去吧，要是有什么事情，我还能找客栈的袁掌柜帮忙。” 为此，宋允棠临走之前，还特意跟如意客栈的袁掌柜打了声招呼，叫他关照木秋一二。 宋允棠从玉君阁离开之后，先去了趟孙大爷日常停放马车的地方。 却没想到在镇子口遇到了正在凉蓬下等牛车回家的马兆兰和宋枝梅母女俩。 见宋允棠往这边来，马兆兰当即尖着嗓子幸灾乐祸道，“哟！这不是我那个被扫地出门侄女儿嘛，怎么？这是镇上过不下去，要回家了？” 她的脑袋上，之前被宋允棠拉的秃了一小块的头皮，虽然已经被她刻意用头发遮挡，却还是能一眼看见。 宋允棠并未理会她，而是望向另一边。 “孙大爷，我想拖点东西去庄子上，庄子距离镇上不远，不知道您是怎么收费的？” 前段时间宋劲生和宋允棠时常包孙大爷的牛车，和他混的熟了，见宋允棠找来，当即笑着道，“牛车一般是十文起步。” 宋允棠点头，“行，劳烦孙大爷和我来，咱们早些将东西运过去，也不耽误了您等会回程的时间。” “哎，行。” 孙大爷从茶棚中站起身便去解牛车的缰绳了。 宋枝梅斜着一双眼，将茶桌拍的哐哐作响，震的她脑袋上别的那朵假花都差点掉落下来，“宋允棠，我娘和你说话呢，你是聋了吗？之前在林家学的规矩都到狗肚子里去了？” “所以你娘教你的规矩就是拍桌子狗吠？” 宋枝梅怒了，“你……” 宋允棠冷冷一笑，望着茶棚灶膛后正在烧水的大叔道，“大叔，你这茶棚里有苍蝇啊。” 并未留意到茶棚中动静的大叔听了，猛的站起身到处张望。 “苍蝇？哪儿呢？” 宋允棠往茶棚下的马兆兰和宋枝梅努了努下巴。 “喏，这么大两个苍蝇呢。” 那大叔一愣，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又重新在灶膛后坐了下来，“姑娘还是不要拿我开玩笑了，那么大两个人呢。” 这母女两来的时候就高傲的跟两只大公鸡似的，其实他也是不大喜欢的，可他要做生意，怎么说，两人也在他的茶棚里点了两文钱的茶水。 回头得罪了人，茶水钱都不给了，面对这俩泼妇，他可没把握能要回来。 这时候，孙大爷已经将牛车赶了过来。 宋允棠见状，当即跳上了牛车，坐在车缘上往镇上而去。 宋枝梅气不过，跟着从茶棚后跑出来，被晒的有些泛黑的手指着宋允棠骂道，“宋允棠，你才是苍蝇！你们全家都是苍蝇！” 宋允棠哈哈笑道，“行，你是苍蝇，你说了算。” 宋枝梅反应过来，抓狂似的的在原地跺着脚。 “啊！！！” 原本还想再骂两句的，可话刚到嘴边，却见牛车进了镇子之后，拐了个弯，便不见了宋允棠的身影，宋枝梅再次无能狂怒，气呼呼的回了茶棚，给自己灌了两杯茶水。 马兆兰望着她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忙宽慰，“你何故因为那个小贱蹄子将自己气成这样？她都被老三一家扫地出门了，往后哪能有你的日子舒坦？” 宋枝梅望着她，“娘没听说吗？徐家给她下聘了。” “那又如何？”马兆兰挑眉道，“徐先生虽有才学，但长期病着，必定是个短命的，保不准嫁过去就得守寡了呢？” 听到这里，宋枝梅心底才畅快一些。 “不行！”她将茶杯重重的放在桌上，“我不能被宋允棠比下去了！她能得十两银子的彩礼，我就得二十两，否则免谈！” 第119章 比宋允棠好千倍万倍! 马兆兰望着她的眼神中带着诧异。 “梅儿，你认真的？” 虽然她承认自家女儿的样貌不算难看，但整个榕树村的姑娘，彩礼能有十两银子都顶天了。 “当然是认真的，以我这条件，不得比宋允棠好千倍万倍？”宋枝梅拉着马兆兰的手，“娘，周媒人那边还没音信吗？” 马兆兰叹了口气，“你才被退亲不久，周媒人的意思是，先缓一缓，过了这个风头再去说亲，所以就没那么着急。” 听到这里，宋枝梅松开马兆兰的手，不满道，“那周媒人真是没用，他不行，娘就不会去找别人吗？全天下又不是只他一个媒人。” 马兆兰赶忙起身捂住她的嘴。 “小祖宗，你别乱说话，那周媒人算是咱们这十里八乡最靠得住的媒人了，不找他还能找谁去？你这话要是传到他的耳朵里，他随便使个绊子，你这辈子别想嫁出去了。” 宋枝梅哼了一声，侧过身子，继续生着闷气。 …… 宋允棠坐着孙大爷的牛车先来到了杂货铺，买了一口做饭的铁锅，花了一百二十文。 随后又去了粮油铺，花六百文买了一石糙米。 至于调料和菜，她不打算提供，毕竟调理贵重，买菜困难，也不好每天去送，还是得让那边的工人自个儿解决。 都是农户人家出身，勤快点的，家里多少能匀点给他们带去庄子上吃的菜。 将东西买好，宋允棠跳上牛车便往回走了。 “大爷，家里稻子快收割了吧？” 孙大爷笑着点头，“再有半个多月，差不多就到秋收了。”说着，又叹了口气，“只不过今年的收成不好，许多人家怕是连租子都赚不回来，更别提赋税了。” “大爷家里田地多吗？”宋允棠又问。 “不多。”孙大爷庆幸说，“不过也幸好不多，否则今年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呢。” 宋允棠坐在牛车上，听得路边有不少人在讨论林昭昭和她的传闻。 “哎，你们听说了吗？林家那位千金表面上看着单纯无害，实际上心机深沉，设计让林宋两家人厌弃从前那位假千金呢。” “还有这事？” “可不是？还听说那宋家的姑娘已经被宋家扫地出门了，现在一人在慈乐镇居住。” “那位宋姑娘还真是可怜。” “还不止呢，听说林小姐不仅看不得宋家姑娘好，还看不得养育了她十三年的宋家人好，暗中使手段想将宋家人都拖下水呢。” “这我就不理解了，她图什么？” “图宋姑娘再也无人相帮呗。” “你们都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传闻？” “你居然不知道？昨儿整个慈乐镇就已经传遍了！” …… 听到这里，宋允棠不禁在心底思索着。 她确实有叫木冬去传播消息，不过木冬是铺子关门才离开，就算要传播消息，也不会这么快才是。 难不成是有人在暗中帮她？ 仔细将昨天遇到的人在脑海中回顾了一遍，她将目标锁定在蒋素娆的身上。 其余几人她都没有过任何交集，就算不会刻意瞒着这件事，也不会帮着她去散播。 唯独蒋素娆。 为人看着高傲，眼里却也是个容不得沙子的人。 看来，无形当中又欠了她一个人情呢。 “今日在镇上到处听闻宋家姑娘被扫地出门，看棠儿的神情，倒是出奇的淡定。”突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从侧方响起。 侧头望去，在望见黄和玉时，宋允棠的眉头没来由的拧紧了。 “黄和玉，光天化日，我劝你行事三思而行。” 她可没把握今天还能遇到徐青野。 黄和玉一脸感动状，“棠儿居然会为我考虑，我好感动啊。” 转而又道，“没有娘家人庇护，棠儿应该很惶恐吧？我就是将你抓回去，又有谁会为你出头？”黄和玉笑了笑，“不过你放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自然不会动你，反正你迟早是我的人。” 眼见着牛车就要在前方转弯离开慈乐镇，宋允棠微微拂动衣袖，一缕极其细微的粉末往黄和玉的方向扬去。 此刻正得意的黄和玉并未注意到，见牛车转了个弯便要消失，他还笑着朝宋允棠摆了摆手。 牛车从茶棚不远处路过，往榕树村的方向走了一小段，拐个弯又朝着另一个方位去了，马兆兰和宋枝梅目送牛车离开。 “娘，你说她要去哪里？” “谁知道？”马兆兰鄙夷道，“女孩子家家一个人在镇上，又没家人看着管着的，指不定就会为了生活去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转而望见镇子方向走来一道熟悉的身影，马兆兰双眼一亮，抬手将自己的头发整了整，赶忙小跑着上前，一脸讨好的神情。 “黄公子，您也来镇上了，真是巧啊。” 黄和玉在望见马兆兰时，面上带着些微的不耐烦，轻飘飘扫了她一眼，蹙着眉头问，“你怎么也在这里？” “自然是和我女儿来镇上买些东西。”马兆兰说着，转身将茶棚下不情不愿的女儿拉到了黄和玉面前，“梅儿，快见过黄公子。” “黄公子？”宋枝梅不解，“哪个黄公子？” 见自家女儿这般没眼力见，马兆兰埋汰道，“自然是十里村黄老爷家的公子啊，否则还能是哪个黄公子？” 宋枝梅有些诧异的往黄和玉的方向望去，原来村里之前议论宋允棠勾引的黄公子就是眼前之人啊？ 样貌虽及不上徐青野，却也不差。 最主要是的是，黄家比徐家有钱多了，别说十两二十两，就是一百两二百两，他们也是能拿得出来的。 想到这里，宋枝梅低垂着脑袋，含羞带怯行了一礼。 “黄公子好。” 黄和玉将她的神色变化看在眼中，心底虽有鄙夷，虚荣心却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梅儿姑娘不必多礼。”他笑盈盈的望着宋枝梅，昧着良心道，“没想到宋家的姑娘居然各个生的花容月貌的。” 第120章 山泉 马兆兰往自家女儿的方向望了眼，在看到她的神色时，心下一喜。 梅儿被退了亲，再想找个富庶一些的好人家不容易，黄家虽已有主母，却胜在富庶。 大户人家的妾，那也是个正经主子，到时候丫鬟婆子们伺候着，日子比起他们这些农户人家的百姓，是要好过许多的。 之前黄和玉为了能将宋允棠抬回去做妾，甘愿花二十两银子。 若是自家女儿真能勾了黄和玉的魂，说不定也能得到二十两银子的彩礼，这样一来，小儿子长住的婚事就有指望了。 这样想着，马兆兰的脸上更多了几分热情。 “黄公子，我们在那边点了壶茶，您要不要喝上一杯解解渴？”转而又不好意思的搓着手笑道，“不过都是粗茶，就怕黄公子喝不习惯。” “我确实没空，还得赶着回十里村，下次有空再说吧。” 黄和玉说完，抬腿便要离开。 马兆兰见状，忙道，“梅儿，快去送送黄公子。” 见宋枝梅赶忙往黄和玉的方向跑去，她又说，“等会娘随孙大爷的牛车回去，就不等你了。” 宋枝梅回头笑着应道，“娘不必等我，我等会自己走回去。” 望着两人的身影走远，马兆兰才乐不可支的返回道茶棚中，一想到即将到手的二十两银子，唇角怎么都压不下去。 …… 孙大爷在宋允棠的指引下，驾着牛车来到了她买的庄子。 从慈乐镇到庄子，总共就一刻钟的路程。 牛车在土坯房小院前停下，宋允棠跳下牛车，“大堂哥，二堂哥，来给我帮帮忙。” 听见声音，宋向明和宋成仁赶忙出了院子。 “棠儿来了。” 不必宋允棠多说，两人看到牛车上的东西，一人上前扛起糙米，一人扛起大锅就进了院子。 宋允棠给孙大爷付了十文钱就让他离开了。 至于她自己，担心再次碰上黄和玉，便也没急着离开，也跟着进了院子。 因为天热，众人将东西都搬去了堂屋，在堂屋做活。 目前干活的总共有六人，乔大乔二念着宋允棠救过自家父亲的恩情， 现如今又给他们开工钱做工，虽比她大了一个辈分，对她却客气的很。 “允棠丫头来了。” 大伯家的三堂哥也忙和她打招呼。 唯一别扭的，恐怕就只有大伯家最小的堂兄宋长白了。 毕竟之前林昭昭去榕树村的时候，他当着宋允棠的面维护过林昭昭，后来得知林昭昭并不如表面上那般单纯善良，才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却也一直因为不好意思开口而欠着她一声抱歉。 不过宋允棠似乎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和众人打过招呼之后，便将几个屋子挨个观察了一遍。 虽然是土坯房，好在房梁还算牢固，屋子的四个角也用大树干当柱头固定着，底下还垫了大石头，只要土坯砖不垮掉，再将房梁上不牢固的木头置换掉，想来再用个十年八年的应该不成问题。 就是里里外外的墙面太过斑驳了，要是不小心蹭上去，绝对是一身泥。 “乔大叔，这个屋子的墙面，你们要是有空了就补一补吧，还有房梁上坏掉的木头也要替换掉，以免到时候发生意外砸到人就不好了。” 宋劲生既然将这边的事情交给乔大负责，她将这些事情交代给乔大并无不妥。 正好观察观察乔大的能力。 乔大应了，“行。” “你们可有听说过附近哪里有种植药材的吗？”宋允棠又问。 这边十几亩旱地，全种菜的话，没太多时间打理，要是能将部分地种上药材，回报率必定要大的多。 乔二说，“咱们这附近没有，东明村那边倒是听说有不少人家种，就是太远了些，跑一趟不容易。” 东明村？ 之前和她议亲没成功的吴琸不就是东明村的么？ 难怪那边的人家里条件都不错，原来大多靠种植药材发家呢。 “我知道了，回头叫我哥去瞧瞧。” “劲生今儿啥时候回来？”乔大问。 “他帮我去县城送货了，速度快的话，中午应该能到。”宋允棠说着，出院子在屋外转了一圈，如今的天虽热，这边山里却比镇上的小院要凉快多了，可能唯一的弊端，就是用水不方便。 可这个天显然不适合打井。 “乔大叔，这边有地方挑水吗？” “有。”乔大出了院子，指着一个方向说道，“劲生昨儿领我们过来的时候，在那边一处发现了一处泉眼，水流不大，但特别清凉，我们这两日用水喝水都是去那里打的。” “我瞧瞧去。”宋允棠说着，便往那个方向走。 乔大怕她一个弱女子在山里会出事，赶忙跟上。 “山里不安全，还是我领你去吧。” 宋允棠没有拒绝，跟着乔大往侧前方走了约莫一百多米的距离，终于是望见了他刚才所说的那处山泉。 水是从山顶一处石缝中流出来的，水柱不大却清澈，底下的小泉边放着半个葫芦瓢，应该是他们带来舀水的。 毕竟泉池太小，直接用桶子舀水并不方便，还会将泉水弄浑浊。 泉水触手冰凉，顿时将身体内的暑热消除了一大半。 “倒是意外之喜。” 之前小厮领着他们来，介绍的时候并未提及到这边的山泉，恐怕也是没发现，不然那牙行的掌事必定会借着这一眼泉水抬高价格了。 “可不是？这泉水清甜的咧。”乔大乐呵呵的说。 宋允棠顺着山泉往上走，来到泉水流出的石缝前，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水流的缘故，这里比起别处，格外的凉爽。 伸手摸了摸泉水流出的那处石缝，竟还有微微冻手的感觉，石缝壁处滑滑的，凉凉的，有点像是—— 冰块？！ 宋允棠略有些诧异，这个天怎么可能会有冰块？ 用力在石壁处抠下来一小块拿在手中瞧了瞧，像玻璃一般的透明状小薄片，在阳光下一晃就化成了水，果真是冰块！ 冬天的冰不可能到现在还未消融，前世她听说过硝石制冰的说法，山体内部说不定有硝石。 就是不能确定是不是，也不知道硝石的含量有多少，在不确定的情况下，为了不破坏这处山泉，她暂且不会动这里的任何东西。 第121章 不跟自己过不去 乔大站的稍远一些，并不知道宋允棠蹲在石缝前做什么。 “允棠丫头，你在做什么呢？” “没什么，我就是好奇，随便看看。”她将石缝旁边的一丛草重新整理好之后，起身往山下走去。 “乔大叔，这边两个山头，你觉得养点什么合适？” 乔大有些惊讶的指着另一边的山头。 “那边也是你的？” 她离开榕树村才多久？就置办了这么大的家业？ 宋允棠点头，“山上的树树龄都还不足，不到砍伐的时候，乔大叔觉得鸡鸭在山里好不好养？” 今年年成不好，到年底粮食肯定就成了一个大问题。 如果能买些鸡鸭在山里养着，到年底那时候也差不多能吃了。 “好是好，但什么都不懂的前提下，养多了就怕鸡鸭得病，这畜生要是一发瘟病，极容易传染，到时候投出去的钱就白花了。”乔大言辞中肯。 宋允棠知道乔大的担忧是出于善意。 “饲养上，我确实不太懂，但鸡鸭生病这件事，我觉得我应该能处理好。” 乔大一拍自己的脑袋。 “对呀，你是大夫，自然是不怕鸡鸭生病了，既然如此，除了前期的鸡鸭苗投入、饲料和人工安排，倒也没别的了，反正你有现成的场地，空着也是空着。” 宋允棠也是这么想。 “回头要是实施起来，还得乔大叔多帮衬一二。” “嗐！咱今年也没别的活能干，得亏你愿意将活分给我们，才能赚点钱补贴家用，往后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我们去做就是。”乔大拍着自己的胸脯说。 宋允棠笑了笑，和他一起下了山。 这会已经到正午，她也该回家了，宋劲生去的早，速度快的话，应该也要到家了。 去小院和众人告别之后便要离开，只听得大堂哥宋向明喊宋长白。 “长白，你将棠儿送去前头的官道上。” 官道来往的人相对多，距离慈乐镇也近，至少在那里 宋长白愣了愣，放下了手中的工具。 “好。” 他随着宋允棠身后出了院子，两人一前一后往官道上走着。 眼看着马上就要到官道了，宋长白望着前头纤瘦的身影，略作犹豫后，鼓起勇气上前。 “上次的事情，对不起。” 宋允棠挑眉，“什么事？” “昭昭来榕树村那一次，我不知道事情的始末，还帮着她说话。”宋长白越说越没底气。 宋允棠不在意的摇头浅笑，“你不说，我都不记得了。” “你不怪我？”宋长白问。 宋允棠望着他，须臾，才问他，“那你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吗？” 宋长白点头，“当然，否则我跟你道歉做什么？” “那就是了。”宋允棠继续往前走着，“浪子回头金不换，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说明你并非无药可救。” 听到这里，宋长白撇撇嘴道，“你这人就是说话不好听，这点得多跟昭昭学学，你看她，哄的三叔三婶乐呵呵的，什么都愿意给她。” 宋允棠目视前方，炫目的阳光让她微微眯起了双眼。 “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宋长白不解。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这个人性格就是这样，都是第一次做人，无意去为谁改变将就，他们愿意听好话是他们的事，但不代表我就要去迎合他们。”宋允棠说着，回头望向他，“前面已经能看见慈乐镇了，你回吧。” 说完，加快脚步往慈乐镇走去。 宋长白愣在原地，看着宋允棠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没入镇子中，才转身往回去。 心底一直在思索着她方才说的那句话。 看来，性格冷淡话不讨喜的人，为人处世也未必就不如嘴上说话好听的人。 他突然觉得，宋允棠这个性格也挺可爱的。 …… 一上午忙的脚不沾地，再加上头顶灼热的阳光暴晒，宋允棠刚到家门口，只觉得头晕目眩。 就在她扶着门框将倒不倒的那一刹，一只大掌很及时的托住了她的胳膊。 “没事吧？” 稍稍缓过来之后，望着面前担忧的眼神，宋允棠摇了摇头。 “没事，可能是日头晒的久了，中了暑热，你怎么来了？” “爹这几日在山里抓了两只野鸡一只野兔，我今天是陪着娘来镇上做买卖的。”徐青野说着，望向一旁的的姜氏。 宋允棠一听，忙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见姜氏也正一脸担忧的望着她。 “伯母也来了。”她赶忙开了院门，“真是不好意思，不知道伯母会来，你们在这里等多久了？” “我们也是卖了野味才来你这里，刚到没多久，见你不在家就找了个地方躲阴了。”姜氏望向她，轻声问，“没事了吧？” 宋允棠笑着摇头。 “没事，许是日头晒久了，就有些犯晕，伯母快进来，你们中午吃了没？正好我要做饭，没吃的话，咱们可以一起。” “吃了，我们在路边吃了碗面过来的。”姜氏提着篮子进了门，从中拎出一块肉往厨房的方向走去，“来的时候给你买了块肉，还生怕天气热坏掉了呢，你身子不舒服就先去屋里歇着，叫青野陪你说说话也行，伯母去给你做饭吃。” 宋允棠上前，“伯母是客，怎么好意思叫您忙活？” 姜氏望向她，“歇着去吧，女孩子家家的不需要太逞强，有人愿意宠，你就安心受着，总不能跟自己过不去。” 说完，给徐青野使了个眼色，叫他领着人去屋里休息，便进了厨房。 徐青野来到宋允棠身旁，“我娘这人心肠软，许是看你一个女孩子不容易，你别介意。” 宋允棠笑着摇头，“我知道伯母是为我好，感谢她还来不及呢，怎会怪她？”转而又一脸为难的小声说，“只是我二哥等会可能会来……” 姜氏好心给她做顿饭，让她主动开口叫她多做一些，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徐青野了然，朝着厨房喊道，“娘，棠儿二哥这段时间都在这里帮忙，你多做一个人的饭。” 姜氏笑道，“行，厨房里的事情交给娘，你好生照顾棠儿。” 第122章 我们成亲吧 徐青野应了一声，和宋允棠一道去了房里，先提起茶壶给她倒了杯水。 “喝点水吧。” 宋允棠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随后望向他。 “你最近身体感觉如何了？” 看他的精神头，倒是一日比一日好，身形也逐渐饱满，不似之前那般弱不禁风，应该是无大碍了。 徐青野轻声道，“今日还有最后一天药，吃完就没了。” “我瞧瞧。” 宋允棠说着，朝他伸出手。 徐青野没有拒绝，将手伸到她面前，看着柔软的指腹搭在他的脉搏上，修剪的干干净净的椭圆形指头尤为可爱。 徐青野的目光顺着她的指尖往上，在看向她认真的面庞时，正好宋允棠也抬头望向他。 目光相对的瞬间，两人皆是一愣。 徐青野仍旧是一副不动声色的神情，叫人看不见他眼底的情绪，宋允棠则有些尴尬的将目光移向一旁。 “确实已经大好，只是后期也不能掉以轻心，还是得好生养着，近期不要劳累，饮食上荤素搭配，适当锻炼增强体质，定期请脉留意身体变化，以免复发。” 安静的听着她将所有事情都嘱咐了一遍，徐青野点头。 “好。” 转而收回手，望向放在窗台上的韭菜盆子和番椒树，“这棵树在你这里也养的挺好。” 宋允棠侧头望向窗子的方向，青色和红色的番椒看着甚是讨喜。 “等你下次来，我将这些番椒摘了做一盘菜给你尝尝。” “好。”徐青野沉默小片刻，望着她道，“我下月要去县城求学，接下来可能就不会时常来你这里了，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叫人去县城找我，我也跟我娘说了，叫她有空时常来你这里看看。” 宋允棠点着头，从徐青野上次去县城见一位老师她就猜想到了。 “我这里倒不会有什么事，还是不要劳烦伯母了，有我二哥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要实在有解决不了的，我再托人去县城找你也不迟。” 两人交谈，客气有余，亲密不足。 对于徐青野这个人，宋允棠是有好感的，但也仅限于认可他这个人的品行和胸襟，要真谈到感情，可能还不到时候。 所以和他相处的时候，会觉得有些不自在。 徐青野似是察觉到了她的情绪，“我们是未婚夫妻，我的爹娘，往后也是你的爹娘，你不必和他们如此见外，你应该也感觉到了，我娘挺喜欢你的。” 宋允棠双手搓着自己的膝盖。 “我知道伯母人很好，就是怕麻烦了他们。” 知道她这会自己也在拧巴，徐青野便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和她聊最近几天他不在时发生的事情。 “林家的大公子最近来找过你了吗？我看你上次对他的态度格外不同，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可以尽管和我说。” 宋允棠略有些意外的望着他。 “你都察觉到了？” 徐青野嗯了一声，“你这个人，看似冷静，实际上情绪都体现在表面上，很容易看出来变化。” 能将她的情绪观察的如此细致，看样子徐青野对她还算是挺关注的。 宋允棠笑了笑，心里到底还是开心的。 “我铺子开业那天，他确实来找过我，不过没什么好事。” “他说什么了？”徐青野问。 宋允棠的唇角带着冷笑，“他说我如果只是想找个人定亲堵住悠悠众口的话，他也可以，还叫我考虑给他做妾。” 听到这里，徐青野的眉头紧拧着，第一次在宋允棠面前表现出了愤怒的情绪。 宋允棠见状，忙说道，“你别多想，我没同意。” 徐青野平日里看着温文尔雅，生气的样子看起来还挺吓人的。 “我知道，不是针对你。” 徐青野垂着眸子，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小口茶水，尽量将自己的情绪收敛，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知道她不可能同意林景曜，听到这种话却还是忍不住生了怒。 别人不懂，林景曜这个读书人难道也不懂？ 妾是什么上的了台面的身份吗？ 好歹也是曾经当了她十多年兄长的人，明知她离开宋家独自生活已是不易，竟还这般来侮辱伤害她！ 片刻后，徐青野抬头望向宋允棠。 “我们成亲吧？” 第123章 自愿还是受胁迫了? 宋允棠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 徐青野冷静的眸子里满是认真。 “我说，我们成亲吧。”转而又道，“你放心，只是一种身份上的转变，在没有经过你的允许之前，我不会碰你，成亲之后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县城，那边做生意会更加便利，我也能名正言顺的照顾你，或者留在慈乐镇也行，有爹娘给你撑腰，往后定不会叫别人欺负到你头上来。” 宋允棠心绪有些混乱。 “你想继续求学，必定是有入仕的打算，我听说官场上有些关系需要依靠联姻来维系，你不怕我拖累你？” 徐青野摇着头，“寒窗苦读，科举入仕，如果最终还得靠女人上位，那这个官场，我也不是非要挤进去不可。” “那你将来会纳妾吗？”宋允棠又问。 “我此生只会有你一个妻子。” 抬头望着他认真的神色，宋允棠鬼使神差的点头道，“好。” 听得她的回答，徐青野在心底松了口气。 “回去我就让爹娘找人看日子。” “我不想办的太过隆重，就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个饭便好，还有……”宋允棠望着他，神色严肃道，“将来你若真有了别的喜欢的姑娘，也希望你不要隐瞒我，能大大方方的与我说，我会体面的退出，给你的心上人让位置。” 徐青野摇着头。 “不会有别人。” 宋允棠一笑，“虽然我很开心你会这么说，但现在说这话确实还有些早了，人这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的，谁也不知道往后会遇到些什么人。” 徐青野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没再和她辩解什么。 现在，有些话说出来确实太早。 日久，方能见人心。 下一刻，厨房中传来姜氏的声音，“棠儿，你二哥回来没？饭菜快好了。” 同一时间，院门处响起了敲门声，“妹妹，我回来了。” 宋允棠笑着正要起身，却被徐青野摁住了胳膊。 “你歇着，我去开门。” 院门敞开，宋劲生在望见徐青野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他伸长脖子往院中望了眼。 “棠儿呢？” “她在屋里。”徐青野将人让进来后，重新关上了院门。 宋劲生进了院子，见厨房有一道陌生的身影在忙活，眼底闪过疑惑。 下一刻，姜氏回头笑望着宋劲生，“棠儿二哥回来了。” 宋劲生不解的望着徐青野，便听得他淡声解释道，“我娘。” 宋劲生虽有些惊讶，却还是立即笑着打招呼，“伯母叫我劲生就好，今儿怎么还劳烦您在这里忙活？” “棠儿身子有些不舒服，总归做顿饭也耽搁不了多少功夫，我做也是一样的，劲生也去屋里等着吧，饭菜马上好了。” 听到宋允棠身体不舒服，宋劲生应了一声后赶忙进了房间。 “棠儿，你没事吧？” 宋允棠笑着摇头，“我没什么事，就是日头晒久了有些犯头晕，休息休息就好了。” 宋劲生拧着眉，心底有些内疚，“早知道不让你去庄子了，我回来再将东西扛过去也是一样的。” “庄子虽然不远，扛东西过去可得费不少力气，哪有牛车拖过去便利？”宋允棠转移话题，“二哥这次去县城还顺利吧？” “都顺利。”他解下腰间的钱袋子交给宋允棠，“这里有芙蓉居的四两尾款和绾青丝买药丸的三两六钱银子，你点一点。” “二哥办事我要是信不过，那别人就更加信不得了。”宋允棠笑着从钱袋子里拿了五钱银子交给宋劲生，“这个二哥拿着自己用。” 宋劲生见状，赶忙将银子往宋允棠手中塞。 “这个我不要，你又是给我买衣服又是给我买鞋的，已经破费的够多了。” 宋允棠不由分说将银子塞到他手中，“二哥如今为我办事，身上不放点银两怎么行？何况五钱银子也不多，除非二哥不想给我帮忙了。” 宋劲生忙摆手，“我没有。” “那就是了，拿着吧。”宋允棠笑了笑，拿着钱袋子去了自己房中放好。 宋劲生无奈，收起银子便起身去厨房给姜氏打下手去了。 不一会，饭菜上了桌，姜氏给宋允棠和宋劲生熬了一锅米粥，又用刚买来的白面烫了几个饼子，还炖了一锅肉沫丸子汤。 宋允棠见状，赶忙又去厨房多拿了两个碗，给姜氏和徐青野一人盛了一碗肉丸汤。 “伯母忙活了这么久，也跟我们一起吃点吧，否则我们心里过意不去。” 宋劲生忙应和，“是啊伯母，你和徐青野都上桌吃点吧。” 姜氏拗不过，只得乐呵呵的上了桌，和他们一起喝着汤，还跟徐青野分了半个白面饼子放在嘴里嚼着。 “棠儿，有句话，伯母刚才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候想了许久，要是不如你的意，你别介意可好？” 宋允棠咀嚼食物的动作放缓。 “伯母请说。” 姜氏将自己的小臂枕在桌沿。 “我想着，你一个女子在外头讨生活毕竟不容易，我是挺喜欢你这个小姑娘的，只是如今关系还不到，为了不叫人闲话，也不好太过亲近你。” “不如你和我们家青野早些成了亲，成亲之后你想住到麓山村去也行，就住在镇上也行，至少可以让他跟在你身边，两个人相互有个照应，你今儿只是脑袋发晕，万一哪天发生点紧急的事情，到时候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徐青野放下筷子，“娘，这话我刚才已经说了，她答应了。” 姜氏当即愣住，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答……答应了？” 徐青野嗯了一声，“回头到家之后，娘找人看日子吧，咱们尽早将婚事办了。” 姜氏喜笑颜开。 “行啊，办婚事，这下终于要办婚事了。” 宋劲生怔怔的望着宋允棠，似是想知道，她是自愿的还是受胁迫了。 虽然他也觉得早些成亲好。 可她前两天还说不着急，怎么突然又变卦了？ 宋允棠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后，望向姜氏，“伯母，我刚才也和青野说了，不想婚事办的太隆重，就一家人吃个饭就成了。” 姜氏神情一滞，“那岂不是委屈了你？” 第124章 规划庄子 宋允棠浅笑着摇头，“日子是咱们自己过的，又不是给别人看的，只要我不觉得委屈，别人也说不上什么。” 姜氏还有些犹豫。 徐青野望着她，“娘，听她的吧。” “行。”姜氏点着头，“等会回家了，我就叫人看日子去，既然简单办，咱就将日子定的早一些，定好日子了，该布置的布置，该通知的通知。” 吃完饭，姜氏交代宋允棠厨房里还留着大半块肉和五斤白面就和徐青野先回家去了。 宋劲生望着宋允棠，“棠儿，怎么回事？前两天你不是还说不着急吗？” 宋允棠低垂着脑袋，“二哥，我今天去庄子上的时候碰到黄和玉了，他知道我离开宋家的事情了。” 宋劲生心惊，“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光天化日之下，他倒是不敢对我如何，不过我不想总这样提心吊胆的提防这个提防那个，只要我束了发，想来他们便能断了念想。” “他们，还有谁？”宋劲生问。 宋允棠笑望着他，“二哥别问了，这会天热，先休息休息再去庄子上吧。” 宋劲生站起身来，“本就回来的迟，我就不休息了，倒是你，下午就别出门了，好生在家休息。” “二哥去了庄子上，帮我看着些旁边那个山泉，不要叫人破坏了。”宋允棠嘱咐。 “好。” 想了想，又道，“我还想在庄子上养鸡鸭，到时候二哥再从村里叫些人帮我将那两个山头围起来吧，再建上鸡舍和鸭舍，还有那几块旱地，我寻思着现在这个季节种什么都不合适，与其空在那里，不如先种些药材下去。” 药材的售价，怎么都比农作物的要强一些。 “什么药材？”宋劲生问。 “山药。”宋允棠给他解释说，“山药既能当粮食，还能入药，这个月底天气转凉正适合种上，地底下能恒温，冬天在上面铺上一层稻草也不怕根茎冻坏了，种的早的话，明年也能早些收，我听乔大说东明村那边有人种植药材，二哥之前去过那边，到时候有空了就帮我去看看，咱们先将种定下来。” 根据原主脑海中的记忆，这里的人大多将山药作为药用，极少作为食物食用。 但山药确实是药食同源的作物。 而且，庄子那边的土壤她看过了，种山药正合适。 宋劲生将她的话记在心底，“行，我都记着了，还有别的事情吗？” “暂时没了。” “那我先去庄子上了。” 望着他离开，宋允棠关了院门回屋躺在床上。 可才躺下，顿时感觉不对劲，赶忙起身，从梳妆台的抽屉中翻出前段时间用新棉布做的月事带就往茅房里跑。 从茅房出来后，又去厨房打了水将身子擦洗一遍换上干净衣服，实在扛不住，她将脏衣服浸泡在盆里就直接去了床上。 差点忘了。 原主每个月那几天，肚子都会痛的浑身冒冷汗，连起个床都困难。 从前在林家，能时常请大夫吃药缓解，去了宋家之后，因为手头没有银钱请大夫，每次都是硬扛，还有一次痛晕在床上，几个小时候之后自己又苏醒过来了。 等这几天过去，她得好生给自己调理调理才行，否则每个月来这么一次，她可扛不住。 许是因为太过疲惫，她将旧衣服折叠放在床上垫着之后便睡了过去，连晚饭都没吃，半梦半醒的睡到了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浑身是汗。 来到铜镜前瞧了瞧，整张脸都是惨白的，看起来有些虚弱。 床上垫着的旧衣服红了一大块。 幸好之前徐家来下聘的时候送了两套新衣服，否则昨天泡在盆里的还没洗，身上的又脏了，连换洗的都要没了。 她拿了套新衣服，倒了盆水再次进了茅房。 换上衣裳出来之后，先去厨房给自己熬上一锅瘦肉粥，熬粥的间隙，她将这两天弄脏的衣服全部清洗干净晾晒起来。 衣服洗完，粥也熬好了。 吃了碗肉粥，才终于觉得身体舒服了些。 “宋姑娘，你在家吗？”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木冬的声音。 宋允棠起身开了院门，木冬和木秋正满脸担忧的望着她。 “你们怎么来的这么早？” 昨天睡的时间长，今天起的也格外早，往常这个时候，她才从床上爬起来，没想到木冬木秋这么早就来了。 木秋上前扶着她。 “宋姐姐的脸色怎的这么差？昨天傍晚我和哥哥来你这里敲门送铺子里的进账，见没人开门，担心了一晚上，你没事吧？” 宋允棠压低声音，“没什么事，过了这两日就好了。” 同为女人，木秋自然知道宋允棠说的是什么，“宋姐姐昨儿晚上没开门，是因为身子不舒服？” 宋允棠嗯了一声，“昨天申时就睡了，一直睡到今天早上，你们昨天敲门的时候我没听见。” 木冬将铺子里的进账交给宋允棠之后，便挑水去了。 后面这些日子铺子里的进账还算稳定，每天都固定在二三两银子。 若是能稳定在这里，一个月八十两是有的，再除去人工和成本，纯利大约有五六十两。 这样的营收，在整条和阳街都是不错的了。 后期再将药丸推出来，生意只会更好。 哪怕只有这一个铺子，也足够保证她衣食无忧。 木秋扶着她来到屋中坐下，“宋姐姐这样子，今儿便在家里歇着吧，铺子里的事情，还有我和我哥呢。” 宋允棠只是问道，“铺子里还有多少货？” “三百罐不到了。”木秋如实回答。 宋允棠摇头，“铺子里货太少，看着不像那么回事，我今儿肯定是不能完全闲下来的，不过等会我二哥会来，可以叫他多给我帮帮忙。” 木秋有些心疼她。 “反正宋姐姐不要劳累了，实在不行，等铺子里忙过了之后，叫我哥也来你这里帮忙。” 去铺子里买东西的，毕竟还是女子居多，她留在那里比较合适。 宋允棠摇头道，“不用了，今天事情应该不多，有我二哥在足够了，往后忙不过来了再叫木冬帮忙。” …… 第125章 欺人太甚 木冬给宋允棠将熬药的锅中添满水才和木秋一起离开。 宋允棠忍着身体的不适，往大锅中配了一份药材熬煮着，想着等会宋劲生来了之后，刷干净竹罐，洗头水也冷却的差不多了。 刚往灶膛中塞了柴火打算去房里歇一歇，只听得外头响起了一道妇人的声音。 “宋允棠，你出来！” 紧接着，又是一道男人的声音响起，“媳妇儿，你跟我回去吧，别败坏人姑娘家的名声了好不好？” 妇人叉着腰骂，“看看，看看，你还说她没勾引你，你到现在还在帮她说话，为她着想，我看你魂都被她勾走了！” 见她激动的面红耳赤，男人小心翼翼的护在她身旁，“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别激动，跟我回去好不好？别伤着肚子里的孩子了。” 那妇人一听，更不买账了。 “你看，你之前还说没有，现在承认了吧？” “我……”男人一脸无措的神情，“我真没有啊，这不是怕你激动伤着孩子了嘛。” 宋允棠拉开院门，在望见房东秦大叔的儿子儿媳以及外边站着一圈看热闹的人时，面上闪过诧异。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明知故问！”郑氏叉着腰，指着宋允棠问，“你租我们家院子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勾引我男人？” 宋允棠苍白的脸上眉头拧起。 “我有未婚夫，勾引你男人做什么？” 郑氏唾沫横飞，“你别跟我装糊涂，前两日我叫我男人来你这里让你给安排个活，他回去之后倒是跟我说你给他安排了，要不是我弟弟看到他还在之前的地方上工，我还被蒙在鼓里呢，你说你没勾引他，他怎么会跟我撒谎？” 秦勇忙道，“我上次确实是来了，只是没好意思开口，又怕你说我才跟你撒谎的，这不是怕你生气动着胎气么？” 郑氏怒了，“现在知道怕我动胎气了，当时跟我撒谎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迟早会有被我发现的时候？我看你就是心虚！” 秦勇满脸无奈。 “我真没有……” “你闭嘴！”郑氏打断了他的话，恶狠狠的望着宋允棠，“你赶紧给我离开这里，这院子我们不租了！” 宋允棠眉头一挑，因为身体不舒服的缘故，说话有些提不上气。 “我当时是和秦大叔签的合约，秦大叔都没开口，你有什么资格赶我走？要我走也行，你叫秦大叔将租金退给我啊。” 当时租的时候，本以为住上两个月应该没问题，到时候她也就买院子了，没想到才半个多月，这郑氏就找过来了，她这孕吐恢复的可真够快的。 郑氏脸上闪过算计，“你勾引人还想要钱，门儿都没有，赶紧给我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宋允棠冷冷的望着她，“我倒是好奇，你要怎么个不客气法？你说我勾引人，证据呢？拿不出证据就是造谣诽谤，回头我将你告上官府，你是要蹲大牢的！” 郑氏翻了个白眼，满不在意。 “你别在这里吓唬我，我怀着身孕呢，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这妇人怎么这么没脸没皮？人家姑娘租你们的院子，又不是没给银子，有你这么对待租客的吗？” 随着话音落下，姜氏和徐青野从人群中挤了进来。 郑氏回过头，望着姜氏问，“你又是谁？凭什么管我们的闲事？” “我是她未来婆母。”姜氏见宋允棠脸色苍白，赶忙上前扶住了她的胳膊，“棠儿，你没事吧？” 宋允棠苦笑着摇头道，“没事，倒是又让伯母见笑了。” 姜氏埋汰道，“你这孩子，伯母还能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说着，凑近宋允棠耳边，“你不擅长对付这样的泼妇，站青野旁边看着就行。” 宋允棠听了，没忍住扬起了唇角。 前一世，面对那些想要从她手中夺走父母遗产的亲戚，她都是独自一人，没有谁会不顾一切的出面维护她。 这一世，原主的亲娘立不起来，同样是个指望不上的，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是姜氏站在她的面前。 “谢谢伯母。” “跟伯母说谢就见外了。” 郑氏挺着自己尚且还算扁平的小腹，望着姜氏道，“你未来儿媳妇勾引我男人，这样不检点的姑娘家你们居然都敢要，还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姜氏冷哼。 “你少在这里颠倒是非，棠儿这姑娘好的很，倒是你，都当母亲的人了还不知道为肚子里的孩子积点德！” 郑氏怒了，“你说话就说话，咒我孩子做什么？” 姜氏中气十足，“我让你为孩子积德就是咒你孩子了？我这是为你好，你娘家人没教过你不要随便搬弄是非吗？就算你娘家没人教，你婆母也不教的？” “你！欺人太甚！” 郑氏气的发抖，想冲上来打人，却被秦勇给抱住了。 “媳妇儿，咱回家吧，早都说了叫你不要来，要是伤着肚子里的孩子了可怎么是好？” “你放开！” 秦勇本就因为郑氏怀着身孕不敢抱太紧，她用力一挣，便从他的禁锢中脱离出来，直直的往前冲去。 姜氏虽不怕郑氏，到底还是忌惮着她的肚子，不敢让她近身。 但也就是这一让，竟让郑氏越过她，撞向她身后的宋允棠。 等姜氏反应过来，已经迟了。 “棠儿小心！” 这一幕发生的突然，宋允棠身子本就不舒服，反应也要慢一些，好在徐青野眼疾手快，迅速揽过她的胳膊侧身避开了郑氏的撞击。 感受着身后紧贴着自己的宽厚有力的胸膛，宋允棠只觉得一种异样的感觉从心底蔓延。 而扑过来的郑氏，因为往前蹿的太迅速，又没人挡着，最终摔在地上不省人事。 四周的人，全都惊呼起来。 “天啊，这要出人命啦！” 第126章 女主人的做派 “媳妇儿！你怎么了？媳妇儿，你别吓我。” 秦勇赶忙上前，想将地上的急的额角直冒汗。 宋允棠回头和徐青野对视了一眼，念及郑氏肚子里还怀着孩子，担心真的会出事，便往她的方向走去。 周围的人群中，有一个妇人赶忙上前来拦住了她。 “宋姑娘，你要干什么？” 宋允棠冷冷的望着她，因为身子不舒服，这会说话都提不上劲儿了，“我是大夫，你说我要干什么？” “你是大夫？”那妇人声音尖锐，一脸不相信的神情。 这时，又有一人说道，“田大娘，她好像真的是大夫，听说木冬的娘之前差点死了，就是她给治好的，前些日子我还时常看她去木冬家里，给借住在他家的一对母子治病呢。” “真的假的？”人群中有人问。 “眼下郑氏不知道什么情况，去请一个大夫来去都得小半个时辰了，不如让她看看，反正咱们在这里看着，她总不会敢闹出人命来。” 拦住宋允棠的那个老妇人听了，退到了一边。 宋允棠没理会她，忍着身体不适上前，她先让秦勇将郑氏翻过来躺平，随后伸手捏住了她的手腕。 片刻之后，宋允棠开口了。 “她没事，只是晕过去了。” “孩子呢？孩子怎么样了？”秦勇忙问。 宋允棠摇头，“孩子也没事，虽然已经过了前三个月，但才经历完孕吐，身子正是虚弱的时候，这个时期情绪波动过大容易导致晕厥，若是长期如此，对孩子和她自己都没好处。” 听到这里，秦勇松了口气。 “多谢宋姑娘。” 腹部的不适，让蹲在地上的宋允棠一阵头晕目眩，她想就势坐在地上，身后立即有一只胳膊扶住了她的身子。 略有些诧异的回头望去，在看到面色一如既往平静的徐青野时，眼底染上了一丝笑意，转而重新望向秦勇。 “秦大哥，我知道你是个明事理的人，今日发生的事情你也看到了，郑氏的晕厥并非是我造成的，如果你们家真的不想将这个院子租给我，可以让秦大叔来找我，只要退了租，我可以马上搬走。” 反正她还有庄子，屋子虽不如这里，却比这边要清净。 望见她苍白的脸色，秦勇满脸愧疚道，“真的不好意思，宋姑娘，我也不知道事情会闹成这样，往日里我爹娘在家还能管一管，今日是我外婆的祭日，正好我爹娘不在家，我根本拦不住她。” “我能理解的。” 郑氏这般胡搅蛮缠，又还怀着身孕，一般人还真拦不住，平日里能让她服服帖帖的，可见那孙婶子也是个厉害角色。 宋允棠觉得腿有些蹲麻了，便扶着徐青野的胳膊缓缓站起身来。 “所以秦大哥现在是什么打算？先将郑氏带回去休息还是等秦大叔来与我退租？” “此事是我媳妇儿惹起的，自是不能怪宋姑娘，你安心在这里住着，我这就带她回去休息。”秦勇说着，便要将郑氏抱起来。 有熟人赶忙上前制止他。 “秦勇你是不是傻，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媳妇儿这会人还没清醒呢，万一将人带走之后有个好歹，你找谁说理去？” “可……” “可什么可啊？我听说她在镇上开铺子，想来手头上也有点钱，眼下郑氏都昏迷不醒了，不得出点银子给她看病养身体？”有人给他出谋划策。 秦勇有些惊讶的望着说话的人。 “怎么能叫宋姑娘破费？她的钱也是辛苦赚的，又不是风吹来的，今儿这事本就是我们的错，既然宋姑娘说我媳妇儿没事，我信她。” 说完，抱起郑氏就离开了。 众人见他冥顽不灵，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给他让出一条道来，让他回家了。 宋允棠见状，站直身体，望向姜氏和徐青野。 “咱们进去说话吧。” 两人点头，和宋允棠一起进院子之后，关好了院门。 …… 众人将散未散的时候，宋劲生挑着竹罐来了小院不远处，往常来的时候，门口最多也就是三两个人经过。 今天倒好，男女老少，好像都聚集在这里了似的。 “怎么这么多人？”转而望向隐蔽的院墙处，正伸长脖子往宋允棠院门口张望的身影时，宋劲生赶忙走了过去，“娘，你不是说要先去见妹妹吗，在这里躲着做什么？” 赵氏有些神色不自在的站了出来。 “我来的时候，看有人在闹事就没敢上前，上次宋枝梅领着里正在私塾闹事，她对我意见就挺大的，我怕又惹得她不开心。” 宋劲生叹了口气。 “有人闹事，娘怎么不上前帮着点？妹妹没被人欺负吧？” 赵巧娥往宋允棠的小院努了努下巴，“徐家那对母子碰巧来了，我就是看他们在，才没去凑热闹。” 听到这里，宋劲生满脸无奈。 “走吧，先去看看妹妹。” …… 屋里三人才坐下就听到了敲门声，姜氏叫宋允棠和徐青野两人坐着，她去开门。 本以为刚才闹事的人又回来了，正酝酿着情绪呢，院门打开看到挑着竹罐的宋劲生时，愣了愣，又将刚酝酿好的情绪咽了下去。 “是劲生来了。” 想到刚才宋允棠被人欺负的时候，姜氏能站出来护着她，宋劲生对她就颇有好感。 “伯母今儿怎么也来的这么早？” “这不是定好日子了，过来告诉棠儿一声么。”姜氏这才注意到刚才被宋劲生挡着的赵氏，“这位是？” 宋劲生“哦”了一声，忙介绍，“这是我娘，今儿和我一起来看妹妹的。” 姜氏虽惊讶，却还是满脸热情道，“原来是亲家母，第一次见面没认出人来，还望亲家母见谅，都快进来吧。” 赵巧娥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随着她一起进了院子，在见到她一脸女主人的做派时，心里到底有些不好受。 如今女儿还未成亲，她到女儿这里来，就像个客人似的。 姜氏边领着赵巧娥往屋里走，边喊道，“棠儿，你娘和你二哥来了。” 宋允棠听得姜氏的声音，抬头和徐青野对视一眼，起身来到门口。 “娘怎么来了？” 第127章 定日子 眼下有外人在场，赵氏哪怕心里不舒服，也只能闷在心里，她朝着宋允棠笑了笑，上前拉着她的手。 “我听你二哥说你同意了徐家的婚事，想来看看你。” 宋允棠有些不自在的将自己的手从赵氏手中挣脱出来。 “进来坐吧，眼下成亲的日子定了，伯母和徐先生恰好也是来跟我说这个事情的，娘要是不急着走，也可以在旁边听一听。” 赵氏知道宋允棠心里对她还有成见，点了点头，和将竹罐卸下之后，去灶膛里塞了把柴火回来的宋劲生一起来到了桌边。 家里总共两把高凳两把矮凳。 徐青野见赵氏来，赶忙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了她。 “伯母坐这里吧。” 对于徐青野这个人的印象，赵氏还是有些复杂的。 一方面，他在榕树村当了四五年的教书先生，她是敬重他的，另一方面，他也算是间接导致母女两个分裂的导火索。 只是想起他从前的身份，根本也恨不起来他这个人。 “是这样。”姜氏清了清嗓子道，“我们昨天在这里征询过棠儿的意见之后，回去就找人看了日子，这个月的十七、二十三都是吉日，宜嫁娶，所以今日一早就来了镇上，想问问棠儿的意思，要是觉得没问题的话，我们就早些将日子定下，回去也好通知亲戚做准备。” 赵氏蹙着眉，“这么仓促能行吗？” 姜氏忙解释，“亲家母不要误会，并非我们不重视棠儿，是棠儿自己想要仪式从简，我想着青野下个月就要去县城念书了，既然从简，就早些将日子定下来，也不会耽误了两个孩子的事。” 听到是宋允棠的主意，赵氏心里虽不满意，却还是识时务的闭上了嘴。 “棠儿是什么意思？” 宋允棠想了想道，“今天已经初七，铺子和庄子上的事我还有很多没安排好，十七确实有些仓促，要不就二十三吧？” 姜氏也觉得二十三合适。 “行，我和你伯父都还年轻，里里外外都还能做的动，你们成亲之后，想去做什么还去做，我们不会拘着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和家里说一声就行了。” 宋允棠点头，“好。” 相比较其他父母，徐家人确实都很开明，很懂得尊重子女的意愿。 赵巧娥有些意外姜氏说出的话。 仔细想了想，从刚才在门口的维护，到这会的交谈，她好像确实有很多不如人家的地方，难怪棠儿会喜欢她。 又想到今天早上在东街集市听到别人对林家千金的议论，赵氏的心里很是难受，她当宝贝养了那么多年的女儿，竟然是个心思歹毒的白眼狼，离间了她和棠儿的母女关系不说，竟还想借着帕子一事拖宋家下水。 原来三年来，他们对棠儿的误解，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林昭昭而起。 赵巧娥悔不当初。 只是如今母女两个已经生分了，好像说什么都迟了。 “棠儿打算从哪里出亲？” 宋允棠想了想，“从我的庄子上吧。” 赵氏虽然已经预料到她不会从榕树村出亲，听到她的话，心里还是觉得不好受。 “好。” 宋允棠有些意外的望着她。 本以为赵氏会反对，没想到她同意的这么干脆。 赵巧娥有些难为情的避开她的视线，“棠儿成亲那天，娘可否为你梳一次头？” 宋允棠没有反对。 毕竟是亲娘，算是对原主的交代吧。 成亲之后，她就是徐家的人了，赵氏就是想管也管不到她头上来了。 见宋允棠同意，赵巧娥心里好歹是舒坦了些，她从自己的篮子里拿出一个包袱放到桌上。 “娘料想到你这几日身子要不舒服的，刚才去集市给你买了点吃的，这几日好生休息，家里还有事，娘就先走了。” “多谢。”宋允棠望着宋劲生，“二哥，你代我送送娘吧。” “好。” 宋劲生将赵氏送到院外。 “娘，回去路上小心些，棠儿这边你也看到了，徐家人对她都挺好的，你也不必担心。” 赵氏点头。 “我看那徐家人这么护着棠儿，对于徐青野这个女婿，其实也没那么不满意了，棠儿的眼光确实比我好。” 宋劲生有些担忧的望着她。 “娘……” 赵氏吸了吸鼻子，笑望着他。 “娘没事，你是哥哥，这几日多照顾着些妹妹，给她帮帮忙，至于昭昭那边，往后要是不必要，也不要再来往了。” 宋劲生有些意外，“娘可是听说了些什么？” 赵氏叹了口气，“昨天在村子里听人说起，我还以为是谣传，今天在东街听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顿了顿，她又说，“无风不起浪，既然都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也就没必要来往了，林家高门大户的，咱们高攀不上，从前她在咱们家的时候，家里条件虽然不如林家，却也从未亏待过她，咱们不欠她的。” 宋劲生应道，“我听娘的。” 和宋允棠越来越熟悉之后，他对于林昭昭的情感本就淡了，昨日在路上，他也听到了关于林昭昭的传闻，只是宋允棠成亲的事情比较大，他便也没将林昭昭的事放在心上。 如果传闻属实，那林昭昭这人，往后还真得远离一些。 “好了，你忙你的吧，娘回去了。”赵巧娥摆了摆手，揣着满怀的心事转身离开。 望着她的背影，宋劲生内心五味杂陈。 …… 第128章 加急订购 姜氏得到宋允棠确切的答复之后就先回去了，似是猜想到了宋允棠的身体状况，将徐青野留了下来，和宋劲生一起忙活家里的事情。 有了两个男人在家，宋允棠也不担心了，将身子清洗干净就回了房间，将赵巧娥带来的包裹打开一看，里头约莫有两斤红枣，一斤红糖，还有五两银子。 赵氏能记得她的生理期，说明之前对原主还是有关注的。 说她坏吧，其实也不全坏，说不坏吧，有些事情做出来还真挺不招人喜欢。 她将那五两银子拿在手里，一时间只觉得有些烫手。 原本这银子应该是给宋劲生娶媳妇用的，毕竟他已经十八，跨过年就十九了。 如今却作为嫁妆到了她的手中。 既然如此…… 等她成亲之后，二哥的婚事，她也多上点心吧。 将银子收好，红枣和红糖暂且放在梳妆台上，宋允棠便躺床上休息去了。 …… 午饭是宋劲生和徐青野两人做的。 一锅白米粥，一份水煮肉片搭配着酱料，一份芽菜。 宋允棠休息了一上午，身体感觉舒服了不少，她坐在桌前，拿起筷子夹了块肉片沾了酱料放进嘴里。 “味道不错，没有肉膻味，二哥，你做的吗？” 宋劲生神色淡定的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 “我没这个水平，妹夫做的。” 听到“妹夫”两个字，宋允棠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自始至终话不多的徐青野赶忙抚着她的背顺气。 宋劲生愣愣的给她倒了杯水，“你们马上就要成亲了，我寻思提前适应适应这种叫法也没毛病啊，他比我大五岁，叫他妹夫我还占了便宜呢，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宋允棠抬手捂着嘴笑的双肩直抖。 “二哥，你能不能先别说话。” 实在是他刚才那语气，结合一脸无辜的神情，真的太滑稽了，连徐青野见了都忍不住勾起唇角。 一开始听宋劲生叫他妹夫，他也确实不习惯。 被他前前后后的叫了一上午，倒是越听越顺耳了。 宋劲生见状，抿了抿唇。 “行，我不说话。” 三人安安静静吃完饭，家里的事情上午都已经忙活完，宋劲生也没在这里多待，将装好的竹罐送去铺子里后就去了庄子上。 宋允棠昨天安排的事情，他已经着手在安排了，今天在修墙和和房梁，他得去看一看进度。 徐青野考虑到宋允棠的身体，暂且留在了她这里。 上午睡够了，吃完饭之后反而没了睡意，眼下身体舒服了不少，宋允棠从堆在墙角的药材中配置了几份，借助之前从县城带回来的部分工具，一一将药材制成丸剂。 徐青野就在她旁边帮忙，话虽少，学习能力却很强，只需宋允棠交代一遍，经他手的事情都能做的漂漂亮亮，让宋允棠省了不少事。 “你要是学医，天赋应该不错。” 徐青野淡笑着望了她一眼，“家里有你一个大夫足够了。” 宋允棠笑了笑。 “今儿忙活到这里差不多了，咱们先将东西收了吧。” 她站起身，揉了揉躬的有些酸了的腰，正要去拿制作药丸的工具，却被徐青野拉住了胳膊。 “你去休息吧，我来就行了。” 宋允棠望着他，“你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放哪里吗？” 徐青野点头，“我看着你拿出来的，记得它们的位置。” “行，那你来吧。” 徐青野将东西归位后，将已经被宋允棠放到厨房的红糖拿了出来，给她冲了杯红糖水端进屋中。 “先喝杯糖水，我去做饭。” 宋允棠将红糖水捧在手中，笑望着他，“我以为读书人都不会进厨房呢。” 男人清俊的面庞上浮现笑意。 “那我可能是个例外。” 望着他的背影，宋允棠突然觉得，不一定得大富大贵轰轰烈烈的人生才圆满，有个知冷暖的人陪着过平淡日子，其实也挺好的。 …… 傍晚，木冬和木秋送了四十二两银子来。 其中二两是铺子里的盈利。 “宋姐姐，你还真是料事如神，果然有人从咱们铺子里加急定购了舒痕膏。” 第129章 用心 望着木秋兴奋的神情，宋允棠勾起唇角。 正好她要改造庄子的时候，就有人送来了银子，还真是贴心。 “可问了是哪家的？” 木秋忙道，“是林家的一位小姐，不过她是戴着帷帽来的，并未看清她人长的什么模样，当时听到咱们舒痕膏的价格，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呢，还说要是用了之后没效果，她得掀了咱们的铺子。” 木秋虽不太明白宋允棠和林家的纠葛。 但从上次她让自家哥哥去林家放狠话，她就知道，宋允棠和林家的那位小姐肯定不对付。 所以昨天那林家小姐在询问玉君阁背后的东家时，她顶着巨大的压力，到最后都未透露分毫。 “不必怕她。”宋允棠虚眯起眼，“她要是敢掀我的铺子，我就敢闹到林府去让他们赔，大庭广众之下那么多人看着，就算报官，找到几个证人还不容易？” 转而又望向木秋。 “明日开始，舒痕膏的预售牌子便撤了吧。” 木秋点头，“往后都是按照三十两卖吗？” “既然开了这个头，自然还是得按照三十两卖的，不过都得定制，铺子里不放现货，还有，加急费取消。” “好” 木冬木秋走后，秦大叔和孙婶子夫妻两个来了。 老两口面上都带着歉意，“宋姑娘，真是不好意思，今儿是我娘的祭日，我没想到我和老秦离开一天，我儿媳妇就给你闹了这么大的麻烦。” 宋允棠淡声问，“她人没事吧？” “人没事，已经清醒了，就是……” 孙氏欲言又止，接下来的话，她实在有些难以启齿了。 宋允棠心如明镜，“她想让我走？” 孙氏叹了口气，郑氏不止想赶人走，还不想退租金，甚至不想让这宋姑娘带走任何东西呢。 只不过她没郑氏那般没脸没皮，这些话，她是万万开不了这个口的。 “这样，她说的不算，我们可以让姑娘住满这两个月，搬家的日子，我们也不催着姑娘，推迟个四五日都是可以的，姑娘觉得如何？” 宋允棠想了想，庄子那边的小院，墙面加上房梁和茅房的修缮，不出五日能完工。 二哥还叫来了宋麻子，在不远处搭上一个木棚用来做厂房，这样一来，她入住小院中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总归我已经在这里住了半个多月了，不如秦大叔退我一个月的租子，我住满这个月就搬走吧。” 秦大叔和孙氏对视了一眼，转而望向宋允棠。 “也行，宋姑娘，这次实在是对不住了。” 宋允棠只是摇头，“不怪你们。” 送走秦大叔两口子，宋允棠便拿着秦大叔给她退的一百八十文钱回了屋中，徐青野吃完饭洗了碗将厨房收拾妥当便回麓山村去了。 此刻屋里只剩下宋允棠一人。 她抱起蹭到脚边的大黄和小白。 想了想，这两个名字叫着实在是容易混淆，“大黄还是叫大黄吧，小白改成将军如何？” 她揉着小黑狗柔软的毛发。 “将军威武霸气，可以保家护院，这名字挺贴切的。” 笑着将两只小狗放在地上，这些日子在她的喂养下，小家伙们的体魄日益壮硕起来，对她也越发的亲昵。 “等去了庄子上，你们就有足够大的地盘撒野了。” 在这里住着，她甚至不敢将两只乳臭未干的小狗放出去，这边穷人家居多，就怕有人嘴馋，到时候两只狗入了谁家的肚子都不知道。 养了一段时间，终究是有感情了。 …… 次日是宋允棠来月事的第三天，身体舒坦了不少，量也少了一些。 她起了个大早，伸了个懒腰后先去厨房熬了一锅粥，煮了个鸡蛋，吃完之后开始舒痕膏和药丸的制作。 徐青野背着背篓来到她这里的时候，见她气色比起昨日好了不少，笑的一脸温和。 “看来今日身体该是好些了。” 宋允棠笑着转身走向自己的位置，继续研磨药材。 “自然是好些了的，否则哪里有气力做这些事情？” 徐青野将背篓放下，从中拿了一只杀好的鸡和一小捆野菜。 “我娘担心我们杀不好鸡，特意杀了烫了毛去了内脏让我带来的，中午将它炖了，正好能给你补身子。” 宋允棠愣愣的看着他手中那只鸡。 “你家里养了很多鸡吗？” 赵氏之前倒是养了几只，被林昭昭陆陆续续带走几只后，也就剩下一公两母三只鸡了，原主到宋家三年，似乎还没尝过鸡味。 男人声音温和，不疾不徐，“我家里养的倒是不多，我大伯母之前养了二三十只，不过今年粮食金贵，也有些负担不起了，就将家里的鸡陆陆续续卖掉了一大半。” 宋允棠停下手中的动作，“所以这鸡是伯母花钱买的？” 怕她心里有负担，徐青野道，“自家伯母养的鸡，没收我们多少银子。” 宋允棠“噗呲”一声笑。 “那也用心了，回去之后，代我谢谢伯母。” 见她神色如常，徐青野松了口气。 “我娘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生个姑娘，对我和文成都没对你上心呢。” 实际上，昨天他们来的时候赵氏就已经到了，只是赵氏当时的神情太专注，没有注意到他们。 姜氏没见过赵氏，一开始以为只是个看热闹的人，也没将她放在心上。 后来宋劲生领着她进屋的时候，她在心里还惊讶了一下。 之后回到家就开始念念叨叨的心疼宋允棠，连她这个未来婆婆都知道，那种情况下要上前护着自家人，赵氏那个做亲娘的居然躲在一旁看热闹。 说她坏吧，她还知道来看看女儿，说她不坏吧，女儿被人欺负了她也不上前帮个忙。 宋允棠望向厨房，“徐青野，我可能再在这里住上十来天就要搬去庄子上了。” 徐青野知道，应该是秦家的人昨晚上来过了。 不过秦家那媳妇虽然蛮横，其余人还算是讲理的。 “也好，庄子上清净，搬家的日子定下了告诉我，到时候我将二柱家的牛车赶来给你搬东西。” 第130章 黑将军 “好。” 再次往厨房中的徐青野看了眼，性格是老成了些，但情绪稳定，又让人感到踏实，再轰轰烈烈的感情，最终都会归于平淡，其实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应该会让人觉得很安心。 将厨房里的东西规整好之后，徐青野来到院中。 “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我本想熬一锅药，但我这腰实在使不上劲，那一锅水添不满。”宋允棠说着，指向厨房中的那口已经被她添了三分之一水的大锅。 昨天锅里的水是木冬给她挑满的，昨晚上她看缸里还有水就让木冬今天早上不用来，本以为她自己可以，特殊时期到底是体质差了些。 徐青野点头，拿着盆就去了水缸边，“你去配药吧，我来打水熬药。” …… 宋劲生领着宋麻子来的时候，徐青野已经将锅里的药熬上了。 这次除了竹罐，两人还将宋麻子闲来无事制作的六个捕兽夹一并带了来。 “棠儿，给你带了个好东西。” 宋允棠先和宋麻子打招呼，“麻子哥来了。”转而又望向宋劲生，“二哥说的是什么好东西。” 宋劲生献宝一样将捕兽夹拿到宋允棠面前给她演示着。 “你一个人住，这个东西晚上睡觉的时候可以放在院子墙角，要是有人翻墙进来，踩上之后没人解的话，靠自己是掰不开的。” 宋允棠望着他手中的捕兽夹。 “这东西好是好，会不会误伤到大黄和将军？” 宋劲生愣了。 “哪来的将军？” 宋允棠抬手指向正和大黄在墙角刨坑的小黑狗。 “喏，黑将军。” 宋劲生哈哈一笑，上前将小黑狗捞在手中。 “这个名字好，有气势。”他一边揉搓着小黑狗的毛发一边道，“晚上可以将这两个小东西关到屋里，早上将捕兽夹收进去再将它们放出来就行了，等它们大了，知道这个东西危险，也不会去靠近。” 宋允棠点头，“行，先留在这里吧。” 自从上次碰到黄和玉之后，她心里总是有种不踏实的感觉，无论如何，为了以防万一，多点防备总是没错的。 宋劲生放下小黑狗，往宋麻子的方向望了眼道，“还有件事，之前棠儿不是说麻子哥脸上的斑点能淡化嘛？他看我们从榕树村转移到了庄子上，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就一直不好意思往你这里来，这不庄子小院房梁换木头，外头搭木棚都需要木匠，我就将麻子哥请过来了，棠儿可否给他瞧瞧？” 宋允棠往宋麻子的方向望去，只见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着脑袋笑了笑。 “要是没空就算了，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 宋允棠抿唇一笑。 “麻子哥随我进屋吧。” 三人一起来到屋中，徐青野正在裁纸写标签，男人做事专注细致，每一个动作都让人赏心悦目。 他垂着眸子，长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 在看到他时，宋麻子先是一愣，转而想到了他如今和宋允棠的关系，虽还是惊讶，却还是满脸敬重的打着招呼。 “徐先生好。” 徐青野往他的方向望了眼，微微点头致意，随后望向宋允棠。 “可需要我为你们腾位置？” 宋允棠一笑，摇着头在桌旁坐下，“不用，我就给麻子哥把个脉，你忙你的。” 随后，她让宋麻子在对面坐下。 宋麻子就是个粗人，以前从未和读书人相处过，尤其还是整个榕树村都敬重的徐先生。 他也不敢靠徐青野太近，将凳子往远离他的桌角挪了挪，坐了下来，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宋劲生见状，心底略有些得意。 宋麻子敬重的人，现在还得称他一声二哥呢。 宋允棠为宋麻子把了脉后，又将他脸上的斑点检查了一番。 “麻子哥的身体挺健康的，就是肝肾略有不足。”她说着，很自然的从徐青野手中拿过笔，又随便抽了裁剪下来的半张纸写下了一份药方，“肝肾不足也容易导致面上长斑，这份药方里有熟地黄、酒萸肉、牡丹皮、山药、茯苓、泽泻。” “熟地黄滋肾填精，为主药，辅以山萸肉和山药，三药合用达到三阴并补的功效。茯苓淡渗脾湿，助山药益脾，泽泻清泄肾火，能防熟地黄之滋腻，牡丹皮清泄肝火，制约山萸肉之温，共为辅佐药物。” “这样吃，我脸上的斑就能好吗？”宋麻子问。 “那当然不行。”宋允棠将写好的药方交给了他，“这是给你调养身体用的，只能在一定程度上让你不再继续长斑，或者长的不要那么厉害，我另外会给你配置一份药膜，不过需要点时间，明日一早二哥来这里，我再让他给你带过去。” “药膜是什么？”宋劲生在一旁问。 “药膜用清水调和之后，敷在脸上可以淡化斑点，需要长期坚持使用，还得注意平日里不要暴晒太阳。” 至于颜色深的食物，普通人家能吃到的时候并不多。 宋允棠说着，望向宋麻子，“麻子哥千万不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否则钱花了，还达不到想要的效果，或者让斑点淡化的周期无限延长。” 宋麻子点头，“你说的这个药膜，必须得每天敷吗？” “前期是这样，每天敷个一刻多钟再洗掉。”宋允棠起身离开屋子，去了屋檐下继续研磨舒痕膏所需要的药材，“等我有空了，再做点涂抹的祛斑产品，可以等你斑点淡化之后用来维持。” “行，那我先试试，我需要给你付多少诊金？” “诊金就算了，之前既然说了可以帮麻子哥调理，便不能要你的诊金，调养身体的药需得你自己去药铺抓，只需给我支付药膜的钱就行了。”宋允棠想了想，“我先给你配置一个月的份量，成本钱总共是一百五十文，加三十文的手工费就成。” 一个月的量，一百八十文确实很划算了。 宋麻子虽心疼，却还是很爽快的给宋允棠付了钱。 “多谢允棠妹子了。” “麻子哥不必跟我客气，庄子上的事还得劳烦你多上心呢。”她望向宋劲生，“二哥，你和麻子哥先回庄子上忙吧，反正现在每天只一锅药，这里有我和徐青野就成。” “行，那你们先忙着。”转而望向屋里的徐青野，“妹夫，我们走了。” 说完，也不等徐青野回应，拉着目瞪口呆望着他的宋麻子离开了。 第131章 你很好很好 徐青野无奈的笑了笑，继续忙活手头上的事情。 宋允棠也抿唇笑着，二哥虽然已成年，平日里看着跟个大人一样，有时候有些举动和神态还挺幼稚的。 徐青野将手头上的纸片裁好写完，出了屋子。 “纸用完了，等会我去买些来。” 宋允棠下意识道，“不好再叫你破费，还是我去买吧。” 纸这个东西，她现在可少不了，竹罐上贴的需要，平时用的也需要。 不过再买的话，竹罐上贴的，可以稍稍买好一点的毛边纸，至于茅房用的，还是买最差的那种，太贵了用起来心疼。 徐青野没有反对，“那我陪你一起。” 宋允棠一笑，“好。” 最近慈乐镇不太平，身旁有人陪着，那是再好不过了。 她将研磨好的药材粉末倒进一个小钵中，拍了拍手，将腰上围着的围腰解开挂在墙上专门用来挂东西的木钉上，又去茅房方便了一番，便和刚将灶膛中的柴火退出来的徐青野一起出门了。 两人直奔书肆。 许是因为镇上的书院即将开学的缘故，今日书肆中的人比上次来时要多了许多。 宋允棠侧头望了眼身旁的男人。 “榕树村的私塾是不是也要开学了？” 徐青野嗯了一声，“应该也是这几日，我之前和子昂约定了，他应该会去私塾待上几年。” 宋允棠没有挑挑拣拣，秉着上次买纸的经验，直接买了三刀纸。 两刀是用来裁剪小纸片的，品质稍好一些的草纸，五十文一刀。 一刀是上次买过的毛边草纸，三十文一刀。 三刀纸总共花了一百三十文，让宋允棠不禁再一次感慨纸张的金贵。 要是哪天能实现用纸自由，那她就是真的发达了。 不过话说回来，纸是不是也能自己造？ 在脑海中将前世关于造纸的知识仔细搜索了一番，一无所获，甚至连纸是用什么树造的，一时间都联想不起来。 她叹了口气，不得不暂且放弃这个想法。 早知道要穿越，当时就该多读点书多学点东西的，现在好了，除了和医术挂钩的东西，别的她会的极少。 从书肆出来的时候，遇到了来这里给林景曜买纸的阿旺。 望见同时从书肆出来的徐青野和宋允棠，阿旺先是一愣，转而朝着宋允棠行了一礼。 “宋姑娘。” 不论如何，她从前毕竟在林家当过小姐，而且自家公子似乎有意让她重新入林府呢。 宋允棠侧过身。 “我就是一个普通百姓，你还是不要给我行这种礼了。” 阿旺往徐青野的方向望了眼，转而又神色恭敬的望着宋允棠。 “姑娘，我们家公子虽不善言辞，但自从上次在如意客栈和姑娘说出那番话之后，他便让下人将距离他最近的那个院子收拾出来了，他是真心想好好照顾姑娘，让姑娘不用再这般为生计操劳的。” “姑娘可能不知道，公子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将那些话说出来。” 每次有人在她面前提到林景曜，宋允棠只觉得晦气。 “多谢他的好意，不过真的不用。” 她说完，拉着徐青野便要离开。 阿旺忙转身望向她，“姑娘之前不是说喜欢公子吗？为什么宁愿嫁到农户人家受苦也不愿去林府享福呢？” 听了这话，徐青野原本平静的眉头微微收拢。 宋允棠也停住脚步，回头望向他。 “如果做妾是享福？那这福气我可不敢要，而且我之前便说明了，那时候所说所做都是为了回到林家，如今我对林家已经不抱幻想，往后便也不会再有这种想法，我不得不怀疑你今日当着我未婚夫的面说出这番话的意图为何？是想故意离间我们的关系吗？” 幸好在这之前，她和徐青野坦白过这件事。 否则这会被阿旺突然捅出来，她还真是有口难辩。 阿旺跟在林景曜身旁多年，城府虽不及林景曜，但在大户人家待久了的人，不可能是一张白纸。 若说他今日是无意为之，她是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宋允棠从前毕竟是在林家当过主子的人，说这番话的时候，自带着一番气势，让阿旺心底一惊，赶忙低下头。 “是阿旺口误，还望姑娘见谅。” 宋允棠冷着一张脸，“回头代我向你们家公子带句话，我即将成婚，往后再见我，切莫再发出任何让人误会的言论，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阿旺忙作揖，“是。” 宋允棠哼了一声，转身和徐青野往远处走去。 “对不起，我之前确实说过那些话，如果你介意的话，我们之间的婚事，可以就此打止。” 之前那番话虽是原主所说，但如今她们两人是一体，原主从前说出过的话，她自然也不会去否认。 一个谎言，总要有许许多多的漏洞去弥补。 她想让自己活的光明正大一些。 徐青野袖子下的双手略微收紧，只是面上的神情却仍旧看不出任何变化。 “你不是说，当时只是为了回到林家才会有那么一番举动？” 话虽这么说，但女子说出喜欢一个男子的话，得鼓起多大的勇气？ 就算她之前对林景曜的感情只是出于兄妹之情，可两人之间到底还是有些情分的。 和他，终归是出于权宜之计。 宋允棠并不知道徐青野内心的想法，侧头望着他。 “你不介意？” 徐青野摇头，淡声道，“我若真介意，之前便不会向你提成亲了。” 说完这句话，男人低头望了眼走在身旁的女子。 第一次在慈乐镇外见到她的时候，对她的印象就挺深刻的，只是没想过两人会发展成如今的未婚夫妻关系。 他想，不论将来如何，他一定不会是首先提出放弃这段关系的人。 恰好宋允棠听了他的话，抬头望向他。 两人目光相遇，少女娇艳的面庞上，唇角微微扬起，犹如一朵初绽的夏荷。 “我突然觉得，你真的是个很适合好好过日子的人。” 徐青野的眼眸，始终都是淡淡的。 “怎么说？” 宋允棠笑着抬手捏住他的袖管，边走边细数着徐青野在她心里的印象，“情绪稳定，性格温和，有包容心，会照顾人，懂得尊重我的任何决定，反正我觉得，你很好很好。” 低头望了眼少女脸上洋溢的笑容，以及紧紧拽着自己袖子的小手，徐青野的眼底不由染上了一丝笑意。 “那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看上了我的这些品质？” 第132章 小姐就是心善 宋允棠摇头，“应该是我感谢你愿意这般迁就我。” 如果不是她提出定亲，两人的命运便不会拉扯到一块。 总而言之，徐青野是被她强行拉进来的。 徐青野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 两人回到家，宋允棠将纸放去屋里后，继续坐在檐下研磨药材，舒痕膏和药丸的制作，比起洗头水要精细的多，也要耗时间多了。 徐青野则捞起袖子，露出一截精瘦的胳膊来，他将早上带来的那只鸡剁成小块之后，放进一个陶罐中，又从宋允棠买的佐料中挑了一小块姜洗净切片扔了进去，往陶罐中加水之后用小炉子煨着。 还洗了一小把红枣在旁边放着，想着等鸡肉差不多煨烂了再放进去。 做好这些，他又将出门前熬好之后冷却在那里的一锅药材用小缸舀出来搬去檐下晾着。 还将宋劲生一早送来的竹罐全部用竹刷子冲洗了一遍晾在院中的架子上。 宋允棠一边忙活手头上的事情，时不时还会往徐青野的方向望上一眼，他的话确实很少，基本上都是在干活。 而且他做事情很有条理，动作看着慢条斯理，实际上事情做的又好又快，并不会出现丢三落四跑进跑出看似很忙却没做多少事出来这种情况。 竹罐清洗好之后，厨房已经飘散出了属于鸡肉的香味。 他将手清洗干净，起身去了厨房，将刚才洗好的红枣倒进了陶罐中，还往其中撒了适当的盐。 虽然没有添加太多佐料，但山里养的鸡，清炖出来的味道就已经很香了。 宋允棠忙活了一上午，肚子也确实有些饿了，这会闻到鸡汤飘散出来的香气，就更饿了。 不一会，徐青野端着一个碗从厨房出来。 “不知道鸡肉炖烂了没有，你先尝尝，要是还没烂，我再多炖一会。” “好。” 宋允棠洗手去了屋里。 碗中有一个鸡腿，四五块鸡肉，几颗红枣，还有大半碗汤。 她夹起鸡腿咬了一口。 鲜嫩的鸡肉和香醇的汤汁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有种入口即化的感觉。 她边吃边点着头。 “鸡肉炖烂了，味道刚刚好。” 徐青野笑了笑，“你先垫一垫肚子，饭马上就好了。” 宋允棠不由眯起了眼。 “好。” …… 两人吃完饭后，宋允棠回屋睡了一小会。 她本是想搭个铺让徐青野也休息休息的，奈何他不肯，便没有强求。 待她睡醒之后，徐青野已经将大锅中的所有药汁都灌入了竹罐中，且全都盖了盖子贴上了标签，整齐的码放在偏屋的墙角处。 还将她上午剩余的一些没有研磨好的药材也都研磨好放到了一旁，要不是他不会制作舒痕膏和药丸，恐怕这些东西他都要帮她完成了。 宋允棠刚睡醒，来到屋外看着这些东西的时候有些傻眼。 “你全都弄好了？” “闲着也是闲着，没有费多少功夫。”徐青野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他望了眼屋外的天，“今天我就不到你这里吃晚饭了，这边事情都已经忙完，我就先回去了。” 宋允棠点头，“行，那你路上小心些，接下来几天我这里也没有太多事，身体也感觉舒服多了，你先在家里休息几天，病才好，身体还得养着，不能操劳了。” 边说，边拿着屋檐下的背篓递给他，将他送出了院子。 徐青野一边听她嘱咐，从她的手中接过背篓背在背上。 “那我过两日再来。” “好。” 看着他离开，宋允棠才转身回到屋里，拿起已经研磨好的药粉按照一定的比例用炭火和小炉子熬舒痕膏。 熬膏药的间隙，她还用另外的药粉制作药丸。 双管齐下。 忙活到傍晚，终于是制作出了三盒舒痕膏。 木冬木秋来送今日铺子里的盈利时，宋允棠将其中一盒舒痕膏给了两人，叫他们当天送去了林家。 至此，那四十两银子，算是真真正正属于自己了。 她伸了个懒腰，将中午剩余的鸡汤热了热，又揉了点姜氏上次带来的白面煮了一份剪刀面，用鸡汤做码子，吃饱喝足后，在院中逗了逗同样吃饱喝足的两只小狗，便打水去茅房中洗漱了。 …… 林府，林昭昭将舒痕膏拿到手的时候，迫不及待的用无名指挑了点药膏涂抹在额头上。 这么贵的东西，她可得好好用。 丫鬟枫红小心翼翼的端着那一小盒药膏，“小姐，你说这药膏真能有用吗？” 林昭昭望着铜镜中的自己，“花了二哥二十两银子不说，还将我这三年的积蓄全都花了个干净，又找娘磨了十两，要是起不到作用，本小姐定要带人去掀了他们的铺子，省的他们在镇上祸祸其他人。” 林家在慈乐镇虽是大户人家，却还远没有到一口气花四十两不带眨眼的地步，和安阳县的杨家还真没法比，这也是为什么家里想和杨家结亲的原因。 人往高处走走。 枫红忍不住感慨。 “小姐就是心善。” “做人本就不易，多点善意总是好的。”林昭昭言不由衷的说着，虚眯起眼，轻抚向自己仍旧青肿的额头。 都怪宋允棠那个贱人！ 否则，她哪里需要破费这么多银子祛疤？ 不仅如此，原本在议亲的杨家，近两日也没那么上心了，也不知道是因为那杨麟元上次在茶楼碰见她的原因，还是杨家人近两日在慈乐镇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 “我娘还没有将散播消息的人找出来吗？” 枫红回道，“夫人已经差人在打听了，听说消息是住在南郊的几个混混散播出去的。” “那又是谁让混混散播的？”林昭昭紧接着问。 枫红满脸恭敬，“这个奴婢也没听到消息，想来夫人那边查到之后，会有所行动。” 林昭昭在心底闪过沉思。 会是宋允棠吗？ 如果是她的话，她一定要让她身败名裂，这辈子都不得翻身！ …… 第133章 打人 次日一早，宋允棠的院门就被人敲响了。 她本就醒了，只是还想在床上躺一躺再起来，也不知道谁来的这么早。 “谁啊？” 穿戴整齐后，宋允棠拉开了院门，在望见外边赵嬷嬷时，略有些意外。 “赵嬷嬷怎么来了？” 赵嬷嬷神色和善，“姑娘，夫人说许久未见你，听说你来了镇上，想请你去府上说说话呢。” 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姑娘，赵嬷嬷对宋允棠，终究还是有些感情的，虽然不多。 宋允棠兴趣缺缺。 “劳烦嬷嬷与林夫人说一声，我没空。” 正要关门，却见赵嬷嬷伸手抵住了院门，满脸为难道，“姑娘，您还是不要叫奴婢为难了，奴婢也是听吩咐行事，姑娘要是不去，夫人该惩罚奴婢了。” 宋允棠双手环胸。 “嬷嬷是林夫人的心腹，林夫人自个儿都不爱惜羽翼，与我又有什么干系？” “姑娘。”赵嬷嬷上前拉着她的手，满脸和蔼道，“奴婢知道姑娘向来心善，必定也是想夫人的，眼下对林家避之不及，必定也是受了委屈，咱们心里有什么事也不能憋着，大家坐在一起，大大方方的说清楚就好了。” 宋允棠仍不打算动身。 “嬷嬷不妨说说，林夫人找我的目的为何？” 赵嬷嬷压低声音，“夫人调查到，有两拨人散播姑娘和小姐那天在玉春茶楼交谈的内容，想请姑娘过去好好聊聊这件事，也好消除姑娘和小姐之间的误会。” “我和她没有误会，明争暗斗倒是存在，不过都是她害我居多。”想了想，担心庄文茵调查到木冬身上，便将环胸的双手放下，“算了，嬷嬷在外边等等我，我收拾收拾就出来。” 她要是不跟着去，庄氏绝对还有别的法子，要么她自己来，要么就是找人将她抓过去，无论如何，都不会给她留太多体面就是。 见她同意，赵嬷嬷在心底松了口气。 “哎，奴婢就在外头等姑娘。” 宋允棠洗漱了一番，将头发梳理好，又去茅房换了一条月事带便出门了。 关好院门，随着赵嬷嬷来到林家。 刚进门，便有一个眼熟的丫鬟小跑着往后院去了。 那个丫鬟，宋允棠并不陌生，是林昭昭身旁的丫鬟，之前在榕树村被她甩过一巴掌的枫红。 在林家待了这么久的赵嬷嬷自然也是个人精，枫红她当然也是瞧见了的，只是却没有去理会她，径直带着宋允棠去了庄文茵的院子。 宋允棠进门，有丫鬟在给庄文茵做艾灸。 “夫人，宋姑娘来了。”赵嬷嬷道。 宋允棠微微福身，“不知林夫人找我何事？” 庄文茵睁开眼往宋允棠的方向望去，面上带着不达眼底的笑，“听说前几日，昭昭又在背后做了些小动作针对棠儿，我这个做母亲的，代她向棠儿道歉。” 对于宋允棠这次的做法，她确实是生气的。 姐妹之间有什么矛盾，大家私下里解决就行了，她万不该将昭昭带到大庭广众之下，让别人看到她不堪的一面。 “那倒不必，林夫人是林夫人，林小姐是林小姐，她那么大个人了，也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宋允棠说着，自顾自的在屋里找了个距离庄文茵较远的位置坐下。 月事都还没完全干净，大早上饭都没吃就被叫来这里，她可没气力站太久。 庄文茵挥退了身旁服侍她的丫鬟，坐起身望向宋允棠。 “棠儿，我知道，之前叫你让一让昭昭的话，让你觉得我偏心了，可这话毕竟是我说的，还希望你不要将这种不痛快转移到昭昭身上去，对于你和她，我都是一样的心思。” 宋允棠只觉得她的话有些滑稽。 “不论林夫人信还是不信，我真没有嫉妒林昭昭的意思，更没有觉得你偏心，她才是林夫人的亲生女儿，林夫人维护她也是应该的，我当时甚至没将你的话放在心上，只想着往后能少往来就少往来，避免产生矛盾。” 听到她这句话，庄文茵心下一痛，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失去一般。 “棠儿……” 宋允棠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这次的事情，是林昭昭先惹起来的。” “每次都是林昭昭先耍心机陷害我，没见你们说过她半个字，反而叫我这个受害者不要将不痛快转移到她身上，我不知道林夫人这样说的目的是什么？是想让我任由林昭昭凌辱欺负吗？从前的十三年是谁的过错？我难道不也是一个受害者吗？” “如果可以，我宁愿这辈子都不要和你们有任何交集！” 原主离开林家之后，从来都是讨好林家人。 这还是庄文茵第一次看到宋允棠以这般强硬的态度和她说话。 望着她不带丝毫情感的眼神，庄文茵蹙起眉头。 “棠儿，你怎么能这么说？” “那林夫人刚才那句话是何意？”宋允棠质问。 庄文茵耐着性子道，“我只是觉得，你们姐妹之间，有什么问题可以私下解决，或者你把事情告诉我，我来为你处理，没必要闹的人尽皆知，你可知外头都在传什么？” 宋允棠突然笑了。 “让林夫人来解决，就是再一次以十三年的养育之恩警醒我，叫我让一让林昭昭，当这一切没发生吗？” “我……” 庄文茵一时间语塞。 “还有，我从没想要和林昭昭处成姐妹，更没有任何高攀林家的意思，还望林夫人往后莫要再说这种话了，我家里还有事要忙，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家了。”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由院门而入，人还未到屋里，声音却先传了进来，“宋允棠，你有什么脾气冲着我来，休要对我娘不敬！” 林昭昭来到房中给庄文茵行礼之后，正视宋允棠，一脸的嚣张跋扈，只是因为比宋允棠矮了小半个头的缘故，气势上终归是弱了一截。 “外头关于我的传闻，可是你传出去的？” 宋允棠没有否认。 “是我。” 既然都已经查到南郊那些混混，也查到她如今住在南郊，这件事哪怕她不承认，他们也会认定了是她。 只要她们想查，也迟早能查出来。 “贱人！” 林昭昭气极，当即上前，抬起手便想甩宋允棠一巴掌，却被她拦住了手臂，反手一巴掌甩了回去。 “啪”的一声脆响，在静谧的屋里显得格外响亮。 第134章 我喜欢，这点够吗 庄文茵没想到宋允棠会当着她的面对林昭昭出手，见自家女儿挨了一巴掌，赶忙起身来到她身旁。 “昭昭，你没事吧？” 听到庄氏关切的声音，林昭昭捂着自己的脸，哭的一脸委屈。 “娘，宋允棠打我，当着你的面都敢这么对我，您不要再让她回林家了好不好？” 见林昭昭哭的梨花带雨，庄文茵委屈的不行，她怒从心起，转身抬起手便想甩向宋允棠，可联想到她刚才说的话，手都挥到了半空，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棠儿，你怎么能动手？”她的语气中满是失望。 宋允棠将她的动作看在眼中，一脸的云淡风轻。 “刚才的过程，林夫人不是亲眼所见吗？又想叫我让着林昭昭，任凭她打我吗？还是你想亲手给你的宝贝女儿报仇？” 望着她倔强的神色，庄文茵也有些没耐性了。 “棠儿，你应该知道，我是最不希望事情发展成这样的。” “从我和林昭昭身份互换的那天起，林夫人就该知道，我们不可能和平共处，你也不应该起这个念头，还是那句话，只要林昭昭不招惹到我头上来，我保证不会再踏足林家的门槛！”宋允棠望着她，“如果没别的事，告辞。” 说完，转身便往屋外走去。 林昭昭被宋允棠当着那么多丫鬟婆子的面打了一巴掌，庄氏居然还没给她将局面掰回来，她又怎甘心宋允棠在这个时候离开？ 赶忙小跑着上前拽住宋允棠的衣服，伸手就要去抓她的头发。 幸好宋允棠反应迅速，转过身再次一巴掌呼在她脸上，将她整个人都打懵了，这次的巴掌甩的极为用力，林昭昭的半边脸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 “啊！！！” 待反应过来，林昭昭尖叫着抓向宋允棠的脸，宋允棠见状，赶忙仰着脑袋往后退，同时从袖口捞出一包防身的药粉往林昭昭的方向扬去。 下一刻，林昭昭的身子便在抓狂的状态中逐渐瘫软下去。 “昭昭！”庄文茵满脸着急的跑过来接住林昭昭的身体，她怒目望向宋允棠，“棠儿，你到底给昭昭用了什么东西？” 宋允棠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 “不过是迷药罢了，傍晚便能醒来，我还不至于蠢到当着你们的面去谋害她的性命，事已至此，往后便不必来往了吧，告辞。” 说完，转身离开。 院中的丫鬟婆子们忌惮她身上带着的粉末，根本不敢靠近她。 庄文茵愣愣的望着背影决绝的宋允棠，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眼眶。 “棠儿！” 本以为宋允棠能好好和林昭昭相处，共同承欢在她的膝下，终究是她的偏心，让她失望远离了。 宋允棠并未理会身后歇斯底里的庄氏，一路来到了林府门口，却见林景曜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了。 “听阿旺说，你要成亲了？” “是。”宋允棠望着他，“不过林大公子现在应该关心的人是林昭昭才对，告辞。” 说完，便要越过他离开，却被林景曜伸手拦住了去路。 “为什么要嫁给徐青野？为什么偏偏是他？” 宋允棠目视前方。 “我喜欢，这点够吗？” “你喜欢徐青野？”林景曜蹙着眉头，满脸的不可置信，“你知道什么叫喜欢吗？去年还在说喜欢我，这才多久，又喜欢上了另一个男人？棠儿，我不逼你做决定，但事关你的终身大事，希望你慎重考虑。” 宋允棠故作轻松的笑了笑。 “你可以当我曾经对你说的喜欢，是兄妹之情，对徐青野的喜欢，是男女之情。”望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胳膊，“还望林大公子让一让，我是大清早空着肚子被林夫人的人叫过来的，现在饿了，要回去吃饭。” 林景曜放下拦着宋允棠的胳膊，“我请你吃。” “不用……” 话还没说完，便被林景曜拽着胳膊出了林府，拐过北街的巷子之后往一家面馆的方向走去。 林景曜拉着宋允棠在走廊处坐下，朝着面馆中的小厮道，“小二，一碗牛肉面。” “好嘞！” 宋允棠望着他，“林大公子，你这是何苦？我已经和林夫人说了，以后不必来往，你也无需为我破费。” 林景曜认真的望着她。 “棠儿，无论你今后认不认我这个大哥，我都希望你幸福。” 宋允棠不置可否。 “不论你是否出于真心，我都谢谢你。” “所以，你是真的决定好了要嫁给徐青野？”林景曜问。 宋允棠坚定点头，“是，日子都定好了，还能有假？” 听了她的话，林景曜放在桌上的手突然攥紧，他微微敛眸，声音略有些低沉，“什么时候？到时候我去观礼。” 之前在如意客栈跟宋允棠说那些话的时候，他是下了很大决心的，要接受的身份的转变，让他觉得很不适应， 宋允棠摇着头，“不必，我和徐家人说了，就叫亲戚吃个饭，不会大办。” 林景曜略感意外，“连个仪式都没有？” “是我不想过于隆重。” 这时候，小二端着面碗放在了桌上。 “客官慢用。” “多谢。”林景曜将面碗推到宋允棠面前，“饿了就先吃吧。” 宋允棠实在是饿极了，也没客气，拿起筷子就开始吃了起来。 她的吃相很好，肚子虽然饿，却还是慢条斯理的吃着，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样貌、仪态和气质样样拿得出手，更有一身不俗的医术，还有赚钱的头脑，唯一不足的是出身，还有宁折不弯的倔脾气，这样的脾气，于后宅中对她并没有好处。 如果出身能高一些的话…… 林景曜甩了甩脑袋，他在想什么？ 他的目标，从来都是金榜题名，而非男女之情。 再者，他对棠儿，应该还是兄妹之情居多，之前开口，只是不想她嫁给一个没有将来的病秧子罢了。 可既然她执意要嫁，他也无法。 但为什么他会感到心慌？ 为免自己失态，林景曜不动声色的从袖口拿了碎银子放在桌上，“结账的银钱我放在这里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起身离开。 宋允棠望着他的背影，一脸的莫名其妙。 第135章 林家误事 将一碗牛肉面吃了个干净，拿着林景曜放在桌上的银子给小二结了账便离开了。 她虽吃了东西，家里的两只狗子还饿着肚子呢。 抖了抖手上找零的八十八文钱，总归是意外之财，宋允棠勾了勾唇角，毫不犹豫的抬腿往东街走去。 买了两根带着猪肉的猪棒骨，花了十二文，叫卖猪肉的大叔都给剁成了两截，又买了三斤五花肉，花了六十四文，打算回去做一份红烧肉，自己吃一些，剩余的带去庄子上给那边忙活的大家伙改善伙食，还将今儿摊位上的猪下水也收了。 前世虽然没做过，但吃过，关键这东西便宜啊，猪肚子加大肠小肠，那么一大堆也才十文钱。 至此，手上的八十八文钱，还剩下两文了。 她又去了香料铺，用最后两文钱跟掌柜买了二两八角，回家路上还买了给宋麻子配置药膜的药材。 到家的时候，便见木冬和宋劲生两人等在门口，院门的门槛上，还堆放着宋劲生从庄子上带来的竹罐。 “宋姑娘，你可算回来了。”木冬着急道。 宋劲生也一脸焦急的上下打量着她，“棠儿，大清早的，你干嘛去了？” “我去买了点肉和药材，打算给大家改善改善伙食。”宋允棠上前，从腰带上解下钥匙递给木冬，让他来开门，“木冬今天早上怎么没和木秋一起去铺子里？” “姑娘忘了吗？今儿是咱们定好药丸上架的日子，我早晨便来了一趟，结果姑娘不在家，铺子刚开门就有人来打听了，我便只能叫他们等一等，我回来拿。” 木冬说着，开了院门，和宋劲生一起将竹罐搬了进去。 “呀！我差点忘了。” 宋允棠进了门，将猪肉往厨房的灶台上一放，便赶忙去屋里将她前两天制作好整理在篮子中的药丸提了出来。 林家也惯会碍事。 原本这事她是记着的。 林家一大早上的将她叫过去，中间这么一打断，让她将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记了。 木冬拿了药丸就去了铺子里。 宋劲生低头望着脚边两只卖力撕他裤腿的狗，“棠儿，你早晨没喂狗吗？看给这两个小东西饿的。” 转而将两只狗捞起走向水缸边上，给它们打了点水喝着。 宋允棠笑了笑，切了一小块肉和一小把米在锅里熬着。 “早晨有点事情耽搁了，我自己都是在外头吃的，二哥帮我将大锅添满水吧，我先熬一锅药，等会再将大骨和红烧肉做了，分一些给木冬木秋，剩余的带去庄子上吃。” “好。” 宋劲生见缸中水不多，去木冬家借了水桶，先挑了两担将大锅装满，又挑了四担水装满了水缸。 将水桶还回去后，着手给宋允棠熬药。 宋允棠则在檐下研磨给宋麻子配置的药膜粉。 “棠儿，徐青野今日怎么没来？天天跑身体吃不消了？”宋劲生在厨房里问，嘴上云淡风轻，到底还是有些担心的。 毕竟，宋允棠马上就要和徐青野成亲。 往后，徐青野的身体状况，在一定程度上，也决定着妹妹的婚姻是否幸福。 宋允棠边研磨药材边道，“我担心他身体吃不消，叫他在家休息几日。” 宋劲生松了口气，淡笑道，“妹妹何时这么体贴了？” 宋允棠往厨房的方向望了眼。 “我对二哥不体贴？” 宋劲生哈哈一笑，“那当然是体贴的。” 又是给他买衣服和被褥，又是给他零用钱的，他就没遇到过比妹妹更体贴的人了。 “二哥，等会大锅冷了之后，咱们将锅和药材搬一些去庄子上吧，到时候我将药材按照一锅一锅的量给归置好，省的你每天来回的跑，我也能每天过去那边帮帮忙。” 宋劲生点头，“行，院子倒是都修缮好了，屋顶的坏瓦也换了上百块，看你要不要将地面整一整？我想着妹妹是个讲究人，泥土地你怕是不习惯。” 宋允棠停下手中的动作。 “二哥买瓦是哪来的银子？” “你之前给我的，前天就将瓦买回来了，昨天下午换上的，换上之后还真像那么回事。”宋劲生笑着说。 “庄子上需要什么东西，二哥往后一定要记得与我说，我给你的零用钱，是让二哥花自己身上的，你给我买瓦算是怎么回事？” 宋允棠说着，又从房中拿了五两银子给了宋劲生。 “这银子二哥先拿着，房子修缮，地面铺砖都要用钱，还有这几日工人的工钱，围山的材料，买山药种的定金。” 宋劲生接过。 “山药种我给你问好了，东明村那边九月丰收，吴琸说不用定金，等收了之后，给你送两担品质不错的过来做种。” 两担山药种，怕是种不出两亩地。 “一担多少钱他有说吗？两担肯定不够。”宋允棠问。 宋劲生心惊，“你要种很多吗？这山药种不便宜，吴琸说外头商人收山药都是一两八九钱银子一担，你要的话他可以给你优惠些，按一两五钱的成本出。” 宋允棠想了想，“庄子上有十三亩旱地，至少得种个七八亩吧，你跟他暂定四担。” “如果全按一两五钱银子的成本出的话，那边恐怕不一定会同意，毕竟他们家辛苦一年就是为了这一次丰收，上次听他说今年年成不太好，他们家两亩地的山药大概也只能出个八九担。”宋劲生道。 听到这里，宋允棠挑眉，也不知道是种植方法的问题还是土壤的问题？或者是山药种的问题？ 上一世药田她也了解的不少，山药在所有药材中，产量都算是高的了。 在一定程度上，甚至不比粮食的产量低。 她继续研磨着手中的药材，“多余的按市价收也行，总归咱们只需要买这一次种，往后自己可以留种了，余下的都是赚的。” 夏秋季节种植的山药，气候适宜的话，比起春季种植的产量快高出一倍了，种上八九亩地，哪怕收给药材商，赚个上百两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到时候庄子上养了鸡鸭，再养些猪和羊，肥料的问题也解决了。 就是得消耗些人工成本和时间成本在里面。 第136章 居然还挺好吃 宋劲生点头，“好，这两天有人往那边去的话，我托人给他带句话。” 如今宋允棠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跟在她身旁忙活了这么些日子，他算是知道了，做买卖，还是妹妹的脑子比较好用。 见小锅里给狗熬的肉粥好了，他赶忙拿了狗碗，将粥盛出来之后，一边挑一边吹着晾凉，见两只小家伙一直盯着他手中的狗碗扒拉着他的裤腿，宋劲生指着它们凶巴巴道，“又不会少你们的，都给我站好。” 话音落下，两只狗也不扒他裤腿了，乖巧的并排站在他脚边，眼巴巴的望着他手中的碗。 宋劲生见状，不由笑了起来。 “呀！还知道听话了？”他继续吹着粥，“等着，再晾一晾就给你们吃，跟伺候俩祖宗似的，我还没这么伺候过人呢。” 宋允棠望着他的方向笑了笑，继续干活。 将药膜做好后，她用一个干净的竹罐装了起来，这时候，宋劲生大锅里的药也熬的差不多了。 宋允棠去了厨房中，先将大骨洗净加了几片生姜放在陶罐中煲着，又将五花肉切成了大小差不多的小块。 三斤五花肉，庄子上现在干活的差不多有十个人，还得给木冬木秋匀一碗去，确实不算多。 先将五花肉煸出少量猪油盛出来，之后加冰糖炒出糖色后，加水、八角、盐和酱料盖上锅盖在锅里闷煮着。 紧接着，她又将挂在厨房外的猪下水取下放到了盆里。 “二哥，你用铲子帮我从灶膛底下掏点草木灰出来。” 灶膛里烧火的灰，是会通过缝隙掉到灶膛底下的隔断里的，不会跟灶膛里的灰一样那么烫。 “你要草木灰做什么？”宋劲生边掏灰边问。 宋允棠往后仰着身子，将猪下水在盆里摊开，“我买了一副猪下水，先用草木灰洗一洗。” “不会越洗越脏吗？”宋劲生拧着眉头，“而且猪下水又臭又脏的，你的肠胃向来娇弱，别到时候吃坏肚子了。” “我试一试，味道应该不会太差。” 显然，宋允棠自己也不是特别有把握。 宋劲生将草木灰倒在盆里，望着宋允棠举着那双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的小手，叹了口气，无奈蹲下身来。 “还是我来吧。” 这些猪下水倒是已经翻过来了的，只需用草木灰仔细揉搓，将上面附着的脏东西洗掉就行了。 在宋允棠的指挥下，宋劲生将猪下水过了几遍水，清洗的干干净净。 “棠儿，接下来要怎么做？” “焯水。” 这会，厨房里的猪大骨和红烧肉都已经散发出了浓浓的香味，不仅整个院子弥漫着肉香，甚至还飘散出去老远，那些吃不到的人家只能破口大骂。 宋允棠将早已烧开的红烧肉盛到钵中，燃了个小炉子炖着，将锅清洗干净之后，倒了一大锅水烧开，放了一小把花椒和八角开始给猪下水焯水。 焯水之后，空气中弥漫着花椒和八角的辛香味，已经不容易闻到猪下水的膻味了。 这种煮过花椒的猪下水能保存个两三天，她将其中一半连同猪肚一起放在凉水中，另一半全部切成了小块。 又从檐下的辣椒树上摘了五个辣椒，混合着前几日陆陆续续摘下来晒干的辣椒一起切断，做了一份香辣可口的爆炒肥肠。 香味炒出来的那一刹，宋劲生馋的直咽口水。 “棠儿，没想到这种红红绿绿的番椒炒出来居然这么香，就是不知道吃起来味道怎么样。” “这可不全是番椒的味道，主要还是肥肠本身的香味。”宋允棠拿起筷子从锅中夹了一块肥肠出来。 宋劲生不置可否。 “猪下水有什么香味？” “试试就知道了。” 未等宋劲生反应过来，宋允棠已经将挑起的肥肠塞进了他的嘴里，随后满脸期待的望着他。 肥肠入口，宋劲生只觉得一口香气在嘴里爆开，嚼了嚼，虽然有些辣舌头，但格外的香，而且越嚼越有味。 他有些意外。 “居然还挺好吃！” “我说的没错吧？”宋允棠松了口气，将猪下水盛到了另一个钵中，放在灶台上，用一个盘子盖着保温。 这时候，炉子上炖的红烧肉也已经好了，瓦罐里的大骨也已经从灶膛前端了下来。 她又洗了米烧了一小锅白米饭。 “二哥，咱们今天早些吃饭吧？也好趁早给庄子上的工人将菜送过去。” “好，我将剩余的竹罐装好就洗锅，等会一并带去庄子上。”宋劲生加快了速度。 两人忙的脚不沾地。 吃完饭已经是午时三刻，两人从家里出发。 宋劲生一头挑着宋允棠分好的部分药材，一头挑着大锅。 宋允棠则用篮子提着烧好的红烧肉和爆炒肥肠，怀中还揣着之前从县令夫人那里得来的辣椒籽。 她让宋劲生去镇子口的大树下等她，自己则绕道往玉君阁去了一趟，到的时候，正巧遇到崔氏给木冬木秋兄妹两送饭。 “宋姑娘，你这会怎么来了？”见宋允棠远远的走来，崔氏赶忙迎上去问。 宋允棠笑着道，“我今儿做了点好菜，想着给木冬木秋匀一点，再给庄子上的工人送过去。” 她一靠近，崔氏便已经闻到了篮子里的菜香味，这会听她说是给自家两个儿女送饭，更是一脸受宠若惊的神情。 “宋姑娘可真好，我们家木冬木秋能得姑娘提拔，真是托了姑娘的福，感激不尽。” “婶子不必客气，木冬木秋为人踏实勤快，有他俩守在铺子里，我省了不少心呢。” 她将篮子放在柜台上，给木冬木秋两人的碗中各自添了几块红烧肉和爆炒肥肠，另外又拿了个小碗给崔氏也装了点。 “既然碰见了，伯母也带点晚上热了吃吧。” 崔氏忙说，“这怎么好意思？” “伯母拿着吧，没多少。”宋允棠将篮子里的菜重新盖好，望向木冬木秋，顺嘴问了一句，“上午的药丸卖的如何？” 木冬咽下嘴里的食物，“之前我们在铺子里接待客人的时候每天都在铺垫，今日一拿过来就没剩下多少了，甚至还有些客人没买到呢，具体卖了多少，上午太忙没来得及盘点，晚点我和妹妹再一起去姑娘那里对账。” 第137章 收获不错 宋允棠了然，看来今天可以卖的差不多，她得准备第二批药丸了。 “行，你们继续铺垫，从明天开始，往后一直都是少量供应，我先走了。” “哎，宋姑娘慢走。” 宋允棠来到镇子外头的时候，早已等在大树下的宋劲生朝着她挥了挥手。 “棠儿，这里。” 他将大锅和药材挑在肩上，和已经来到近前的宋允棠径直去了庄子上。 “乔大叔，快来帮个忙，将这口锅放到灶上去。” 乔大闻声而来，从宋劲生的扁担上卸下大锅拿进了院子，放到了厨房的其中一个灶膛上。 宋允棠进了院子，将带来的菜从篮子里端出来放在院子临时搭的一个木桌上，招呼着各自坐在角落躲阴喝粥的工人。 “今天给大家送了点菜，都来吃点吧。” 都是农户人家的汉子，平日里本就节俭，再加上家里确实也没什么粮食，自然都是留着给家里的媳妇孩子吃，没一个往庄子上带菜的。 众人闻着味儿便过来了。 “好香啊！这是什么？”有人问。 “竟然还有肉吃。”大伯家的三堂哥宋志业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快要香迷糊了，“真好吃！棠儿，这是你自己做的吗？” 宋允棠腼腆的笑了笑。 “是，不过我不太擅长厨艺，大家将就着吃。” “哪里是不擅长厨艺？你这手艺怕是不比那镇上酒楼里的橱子差。”有人尝过之后道。 有人开玩笑，“大柱，说的你好像在镇上的酒楼里吃过似的。” 宋大柱也不生气。 “哎，我是没吃过，但是允棠的厨艺好也是事实啊，难道你们觉得不好吃？” 众人哈哈笑着。 “那自然是好吃的。” 宋长白往宋允棠的方向望了眼，将信将疑的夹了块肉放进嘴里，下一刻，他的眼底带着惊艳和讶异。 之前只听说这个堂妹在家十指不沾阳春水，没想到做出来的菜竟然这样好吃！ 原本还以为只是庄子上的工人吹捧她的话呢。 宋允棠见众人说说笑笑，便也没掺和进去，先在屋里转了转，屋内外的墙面都已经粉刷完毕，墙体填充之后粉刷的很齐整，看不太出来土砖房的痕迹。 土砖房虽不如青砖房牢固，但不得不说，这种屋子住起来冬暖夏凉，最是舒服。 房梁上坏了的木头也都已经被替换，屋顶上的瓦都已经被重新整理了一遍，屋子看着就跟新的一样。 “棠儿，你觉得这院子修的如何？”宋劲生过来问。 宋允棠点着头，“挺好的，能修成这样，我已经很满意了。” 宋劲生嘿嘿笑着，“你满意就好。” 宋允棠看了屋里之后，往外走去，“我去看看木棚，两个山都已经围起来了吗？” “加上麻子哥，这次一共是四个人干活，大伯前两天跟着帮了两天忙，爹和大哥卖完黄豆芽之后也连着来了两个下午，屋子才能修的这样快，今日才开始围山，恐怕还得需要一两日呢。” 宋允棠嗯了一声，“来帮忙过的人，工钱不能少，该给的都得给。” 宋劲生有些为难道，“大伯也就罢了，爹和大哥，棠儿就不要跟他们见外了，他们也想为你尽一份力。” 宋允棠只是淡笑着道，“亲兄弟都得明算账呢，兄妹父女不也得明算账？二哥按我说的做便是。” 知道宋允棠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宋劲生便也只得点头应着。 她来到距离小院大约四五十米远的一处场地前。 这里的地面已经整理平整，且四周的框架已经搭建起来，场地确实宽敞，快有院子堂屋的三个大小了。 “四周没有墙体的话，冬天不会冷吗？”宋允棠问。 宋劲生忙说，“麻子哥说到时候可以用稻草捆了做一些帘子挂在四周，天热就卷上去，天冷可以放下来，到时候再在里头燃一个篝火烤火，成本小又实用。” 宋允棠点头，“可以，就是得谨防着火。” 不得不说，宋麻子的脑子还是挺机灵的，并不是那种只知道埋头苦干不知道变通的人。 最关键的是，他这人还算大气，并不如他娘那般爱计较。 “这么多人看着呢，到时候人走火灭就行了。”宋劲生见宋允棠参观完，从地上捡了个小铲子就往山上走，赶忙跟了上去，“棠儿，你要去山泉那里吗？” “嗯，再过几日天就凉爽了，可以将番椒种子种上了。” 要是真能发芽，等天气凉了，可以弄一个暖棚养着，到明年辣椒种子多了，就可以大面积种植了。 她在山泉不远处找了一块还算平整的地方，用小铲子开了两方左右的荒，将土捣的碎碎的，因为不确定是否真的能发芽，便只洒下了一半番椒种子。 之后又用葫芦瓢舀水给地面浇透水。 山上有大树遮阴，倒是不怕种子会被晒，等真发芽长出来了，再移栽到山下去。 “二哥，我撒种子的这个地方，你到时候多上心帮我留意一下，尽量不要让鸟兽吃了。” 宋劲生点头，“行，回头我去找找谁家有旧渔网，给你将这一小块地给拦起来。” “那就最好了。” 宋允棠下了山，见大家又都开始忙活起来，在这里待着也没别的事情做，便先回镇上做药丸去了。 …… 傍晚时分，木冬和木秋来了家里。 “宋姑娘，今天收获不错。” 见两人脸上皆带着欣喜，宋允棠叫他们关上门再说。 “今天的药丸，除了价格稍贵的养血丸还剩下七枚，嫩肤丸和香体丸已经没有了，美白丸还剩下三枚，纤体丸还剩下五枚。” 宋允棠给第一天准备的丸药总共是六十枚。 总共是五种丸药，每一种十二枚。 除去上次蒋素娆和她的几个朋友定的五枚香体丸，五枚嫩肤丸，一枚美白丸和四枚养血丸之外，今日总共卖掉了七枚香体丸，七枚嫩肤丸，八枚美白丸，七枚纤体丸和一枚养血丸。 要不是香体丸和嫩肤丸总共只有十二枚，应该会卖的更多。 第138章 我也马上要嫁人 “丸药总共卖了九两五钱银子，再加上三两二钱银子的洗头水，今日总共进账了十二两七钱银子！” 木冬将沉甸甸的钱袋子放在桌上。 “我从铺子一两九钱的零钱盒里凑了三百文，给宋姑娘带了十三两银子过来，你点一点。” 宋允棠略清点了一番，从中拿了两百文给了兄妹俩。 “这是你们的奖励。” “这怎么使得？宋姐姐已经给我们开工钱了，这钱我们不能要。” “给你们了就拿着，我还得感谢你们这么尽心尽力帮我卖东西呢。”她将放丸药的篮子提来放在桌上，“丸药存放时间不能过长，所以我短期也不会做的太多，铺子里的养血丸销量少就暂且不补充了，另外四种丸药各自凑十枚吧。” 镇上的富贵人家毕竟不算多，从明日起，怕是也不一定会有今日这般火热。 …… 当天晚上，宋允棠洗漱过后，心血来潮将宋劲生和宋麻子前天带来的六个捕兽夹沿着围墙放了一圈。 她将两只小狗关到隔壁屋里，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月亮。 舔了舔嘴唇，突然有些怀念去县城时，徐青野给她买的酸梅汤了，可惜镇上没人做这个生意。 这种燥热的天气，如果能喝上一杯冰镇的酸梅汤，不知道多舒爽。 酸梅汤配方她是知道的，乌梅、甘草、山楂、陈皮、桑葚和洛神花，先泡上两刻钟，再熬上半个时辰就成了，至于冰镇，庄子上的山泉中就可以。 酸梅汤能清热解暑，生津开胃，健胃消食，理气化积，还有提神的功效，如今还未完全过夏日。 书院那边又即将开学，镇上的人会逐渐多起来，说不定这个小生意能在那边做一做。 俗话说，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多方面发展，才能汇溪流以成江海，才能对抗将来可能会面临的各种变故。 想到这里，她决定明日去书院附近转一转，要是有合适的地方卖酸梅汤，不妨试试。 想着想着，宋允棠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 第二天一早，收起院子里的捕兽夹，将自己和两只小狗喂饱之后就出门了。 大锅已经送去了庄子上，洗头水宋劲生会看着熬，难度也不高，已经在这里做了许多次了，她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等忙完过去看看成效就行了。 有些事情，总要放心交给别人去做。 怡和书院八月十二开学，今儿八月初十，距离镇上稍远一些的学生已经来附近合伙租房或搬进书院内的寝所入住了，书院外很是热闹。 书生的年龄从十岁到二十多不等。 看他们的穿着，有些家境应当还不错。 念书是极其费钱的，能来书院念书的，家里条件应该都不会太差。 像宋家那样没钱还想着供两个孩子念书的，毕竟是少数。 宋允棠在附近转了一圈，书院外的铺子，能租的都已经租出去了，也旁敲侧击的问了几家，这边的铺子田假的时候是淡季，往常就算能空出来，也是淡季的时候，基本在旺季到来之前，都已经租满了。 言下之意，她来的有些迟了。 书院两侧的街道，书肆和茶楼这种相对安静的铺子为主，也有些规模不怎么大的饭馆。 书院对面那条街倒是有不少摆摊的，但她一个人，每天将东西搬进搬出的确实不容易，而且，她要卖的东西不仅仅是酸梅汤，还有一些糕点和甜品。 如果是做长久打算，靠小摊位肯定不行。 这条街以小吃和面馆饭馆为主，还有一家规模不大不小的酒楼，倒是没有糖水之类的。 酒楼的前面还有一条进深大概四五尺宽，能容两个人并排通过的廊，这条廊不是过道，也不通向哪里，廊中横着一个长桌和两条长凳，应该是用来供客人休息的地方。 望着这条四五尺宽，两丈长的廊，宋允棠突然起了心思。 反正她也不需要太大的摊位，这个地方倒是真正好。 宋允棠进了翡翠轩，便有小厮迎了上来。 “客官，只您一位吗？” “我不是来吃饭的，你们掌柜在这里吗？”宋允棠说着，往翡翠轩打量了一眼，难怪不在乎外面那条廊，酒楼大堂还挺宽敞的，上边还有一层，位置倒是挺大，只是因为这会还早，酒楼里并没有客人。 生意如何，暂且还看不出来。 “姑娘找我们掌柜是有什么事吗？”小二问。 宋允棠指向外边的长廊，“我想问一问，你们翡翠轩外头那条廊租吗？” “那条廊不能租，会影响我们酒楼对外的一个形象，之前也有人问，东家特意嘱咐过的，姑娘是想做什么生意？”一个带着黑色便帽的中年男人从后门而入，看他的打扮，应该是翡翠轩的掌柜。 “我主要是卖一些小吃，既然翡翠轩这边的长廊不外租，那我就不打扰了。”宋允棠说完，和中年男人微微颔首之后，转身便要离开。 见小姑娘年纪不大，生的也是花容月貌的，中年男人眼前一亮，赶忙上前。 “姑娘留步。” 宋允棠一脸不解的望着他，“还有事吗？” 中年男人展颜一笑，一脸的和颜悦色。 “这年头买卖不好做，尤其今年年成差，做买卖赔钱的多，到时候投进去的钱怕是还不一定能赚回来，姑娘如果想赚钱，我们酒楼里最近有一个姑娘回家嫁人去了，正好缺人，姑娘不如考虑考虑来我们这里做工，事情轻松，只需要给厢房中的客人倒倒茶水和酒就行，工钱方面，咱们好商量。” 宋允棠幽幽的望着他。 “我也马上要嫁人，恐不方便，告辞。” 说完，微微颔首，便抬腿离开了翡翠轩。 那掌柜一怔，赶忙追了出去。 “姑娘，真的只是单纯的倒茶水和酒，不会有别的不好的事情发生。” 宋允棠摆了摆手，“我也是真的要嫁人了，掌柜另请高明吧。” 见她铁了心一般，头也不回的走远，掌柜叹了口气，“这年头，找个合适的女工，怎么就这么难呢？” 一旁的小厮望着走远的宋允棠，“掌柜，女工找不到就找男工呗，端茶倒水谁不会？开那么高的工钱，我觉得我也可以。” 掌柜回头拍了他一巴掌。 “废话，难道我不会？” 小厮委屈巴巴的摸着自己的脑袋，弱弱道，“那我不跟您抢就是了。” 掌柜深吸口气，哼了一声，转身往后院去了。 第139章 痘疮 宋允棠找了一路，不仅铺子没有空位，甚至连巷子都被一些小商贩占据了。 她能想到的，别人自然也能想到，虽然卖的东西差强人意。 “大嫂，你怎么在这儿？” 突然听得一道声音，宋允棠回头望去，是徐青野的弟弟徐文成，之前在麓山村见过一次的。 徐文成只比宋允棠小一岁，这一声大嫂，叫的他自己都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宋允棠笑了笑，“我来这边找铺面，文成来镇上是做什么？” 徐文成拍了拍怀中用草纸包着的东西，“这不是你和大哥要成亲了嘛？娘之前来镇上采买东西漏掉了红纸，特意叫我买几张回去。” 转而又问，“不是听大哥说嫂子已经在镇上开了铺子吗？怎么又在找铺面？是之前的铺子出了什么问题吗？” 他可得问清楚，回头好跟大哥汇报，叫他来给嫂子撑腰。 宋允棠忙摇头。 “那倒没有，是我想在书院这边做点别的生意，没想到铺子这么难找。” 徐文成忙拍着胸脯，“我大哥对这边熟悉，不如回去之后我叫大哥明儿来一趟，有他陪在身边，都不用嫂子费心的。” 对于自家大哥的能力，徐文成是极有把握的。 宋允棠摇头，“他之前往我这里跑了几日也挺累了，这些小事还是我自己来吧，反正我现在已经有了个铺子，找不到也不强求，我慢慢找着就是了。” 找铺子毕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她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见宋允棠会考虑自家大哥的身体，徐文成很是欣慰。 “我瞧着大哥近些日子状态是越来越好了，陪着嫂子找铺面应该是没问题。”他抬头望了眼天，“娘说叫我买了东西早些回去，我就不和嫂子多聊了，嫂子自个儿小心。” 说完，急匆匆的离开了。 …… 这会已经是巳时正。 找了一早上没结果，宋允棠也没再继续找铺子，回家拎了四份熬洗头水的药材，沿途又在百草堂买了一份酸梅汤的材料便出发去了庄子上。 “棠儿来了。”大伯家的堂兄在不远处的木棚里和宋允棠打着招呼。 她笑着回应之后进了院子。 自从小院开始修缮，原本在堂屋做竹罐的工人就转移去了木棚处。 宋劲生的速度还挺快，宋允棠昨天才给了他五两银子，今天就已经将砖买回来堆在院墙脚下了，只是因为之前修缮屋子的人这两天还在山里围鸡圈和鸭圈，得等两日再铺。 “棠儿，我还以为你今日不来呢。” 宋劲生出了厨房，从宋允棠手中接过药包放去了屋里。 “我肯定要来看看的，种番椒种子的地方，二哥可有帮我用网子网起来？”宋允棠说着，去厨房瞧了瞧，灶膛里的火已经熄了，洗头水也已经熬好了。 “都网起来了，也浇过水了，棠儿要是不放心可以再去瞧瞧。” 宋劲生从屋里出来之后，径直去了厨房，将锅中熬好的洗头水舀了一桶出来，好凉的快一些。 “对了棠儿，宋枝梅去黄家了，往后应该是蹦跶不起来了。” 宋允棠略有些意外。 “她去给黄和玉做妾了？” 宋枝梅那姿色，还算勉强，没想到黄和玉对于样貌的包容心还挺大的。 宋劲生嗯了一声。 “她自己不检点，二伯母得知这件事情之后就以此为要挟去和黄家谈条件，跟他们要二十两银子作为彩礼，以为黄和玉碰了宋枝梅是因为看上了她，结果黄家根本没将宋枝梅放在心上，碍着她是被自己碰过的良家女子，只肯出三两银子。” 宋允棠只当是在听一件趣事。 “后来呢？” “后来二伯母和黄家争吵了好久，最终两家人各退了一步，五两银子将人抬进门了。” 宋允棠笑了起来，“二伯母这步退的有点大啊。” 原本的二十两变成了五两，宋枝梅怕是一个铜板都没捞着吧？ “谁说不是？不论娶妻还是纳妾，都是有个先后顺序的，他们前后颠倒，黄家不拿捏他们才怪呢。”宋劲生说着，拿过锄头就去屋里忙活了。 这会还早，宋允棠清洗干净旁边的小锅之后，将酸梅汤的材料泡了起来。 趁着洗头水晾凉的间隙，宋劲生将屋里的地面用铲子弄的平平整整的，到时候好直接糊了泥浆铺青砖。 宋允棠则往山里跑了一趟，看看鸡鸭圈的围山进度，回来之后正好能将酸梅汤熬上。 熬煮了半个时辰之后，熄火往酸梅汤里加了些带来的冰糖，融化之后用一个钵盛出来端去了山泉处，放在靠近石缝口的山泉中冷镇了半个时辰之后，又端回了山下。 这会已经临近正午，太阳晒到了头顶，工人们也陆陆续续回到了小院中纳凉，坐在那里一边聊天一边等厨房里的饭了。 宋允棠端着冷水镇过之后的酸梅汤进门的时候，原本吵吵闹闹的小院突然安静下来。 她一看，忙笑着道，“我刚熬了点酸梅汤，大家都来尝尝，可以去去暑热。” 这些农家汉子哪里知道酸梅汤是什么？ 只是昨天在吃过宋允棠做的红烧肉和爆炒肥肠之后，心里都认定了她带来的都是好东西。 大家一人一碗喝了起来，边喝边夸。 宋允棠也拿了个碗盛了一碗尝了尝，比之前县城买的口感还要好一些，燥热的天气，喝上一口直叫人神清气爽。 她决定了，这个生意必须得做！ 这边工人们的饭快好，她也不便在这边多留，用两个干净的竹罐装着剩余的酸梅汤就往镇上去了。 她可以在外边随便应付，可家里还有两只狗得伺候。 刚来到官道上，便见一个面色苍白的女人无精打采的往慈乐镇的方向走来，她双目空洞，眼眶有些泛红，似是哭过一般，怀中还抱着一个瘦弱的孩子。 孩子一动不动，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可宋允棠瞥已经见了他脸上的水疱，知道并不只是睡着了那么简单，而且看那孩子的情况，似乎有些严重。 “你的孩子病了吗？” 女人听见声音，木讷的转过头，在面对宋允棠时，眼神逐渐有了聚焦。 她往怀中的孩子望了眼，后退几步，离宋允棠远了些，“姑娘还是莫要靠我们母子太近，以免我孩子的病传染到了姑娘身上。”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本以为宋允棠听得她的话之后会赶忙离开，却又听得她道，“你孩子得的是痘疮，不是绝症，你不必过于伤心，只要及时治疗，他会痊愈的。” 要不是看这女人一副心如死灰的神情，她也不会多说这一句。 谁知那女人听了，好像看到了希望一般，直接抱着孩子跪了下来。 “还请姑娘救救我的孩子，无论我的孩子是否能痊愈，今后我都会当牛做马报答姑娘。” 望着匍匐在不远处的母子二人，宋允棠蹙起眉头。 “你的家人呢？” 女人哽咽道，“我夫家得知孩子病了，怕传染到一家人身上，趁我没注意将他裹上稻草扔去了山里，我发现之后执意要将他找回家，他一气之下就将我休了，如今娘家不能回，我身无分文，也无处可去。” 唯一庆幸的是，孩子没被山里的野兽叼走。 可即便如此，她被休出门，也根本没能力为孩子找大夫。 第140章 陈喜儿和福宝 宋允棠了然，孩子病重，夫家人抛弃，娘家又回不了，难怪刚才见到她的时候，整个人跟要死了一样。 如今的风气，女人被休，在众人眼里，不管男方做了什么，都是女方的错，一般情况下，不是特别看重女儿死活的人家，都不会再重新接纳女儿，更何况陈氏还抱着个生病的孩子。 “你孩子病了几日？” 这种病对于老百姓来说是确实恐怖，若不能自愈，在得不到及时治疗的情况下，诱发一系列并发症，致死率相当高。 “已经三日了，前面几日我看他脸上出了这么多水泡，怕别人看到之后议论他，都不敢带他出门，更不敢让他被婆家人看到，只说孩子病了想睡觉将他藏在屋里，孩子爹是昨天看到孩子脸上已经破了的水泡的，知道之后他就……” 女人说到这里，眼泪就止不住的哗哗往下流。 孩子爹通常几天不见人影，一回来不是打就是骂，也没关心过孩子。 即便这样，她也是任劳任怨，从未生过要离开婆家的想法，只怪自己命不好，可谁知道，他们竟如此狠心，自己的骨血，病了之后说扔就扔，丝毫不顾及这是一条性命。 宋允棠上前探了探孩子的脉搏，又翻开他的眼皮瞧了瞧后，将手中一个竹罐递给女人。 “这个能消暑，你带着孩子在这里等等我，我去镇上给他抓药。” 痘疮传染性强。 镇上人多，女人带着孩子去了镇上，有可能会传染给其他人。 至于庄子上，她还得做一番安排才能将女人和孩子安排进去，在这里等是最稳妥的法子。 女人抱着孩子和竹罐起身望向她，“姑娘是大夫吗？” 刚才看她把脉的样子，好像很熟练。 宋允棠嗯了一声，抬腿往慈乐镇的方向走。 “我叫陈喜儿，往后甘愿给姑娘当牛做马报答姑娘。” 听得声音，宋允棠停下脚步，回头望着再一次朝着她跪下的女人，“起来吧，路面硬，伤膝盖。”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远了。 女人搂紧了怀中的孩子，喜极而泣。 “太好了，福宝，咱们遇到了好心人，有救了！” …… 宋允棠来到百草堂，不仅买了内服外用的痘疮药，还买了预防的药。 水痘内服药主要还是以疏风清热、祛湿解毒为主，再用黄柏煮水之后涂抹患处缓解痘疮的不适。 双管齐下，约摸着七到十日能痊愈。 来到官道和去庄子那条路的分叉口，女人果然还抱着孩子等在那里，许是等的太久，也许是太累，这会双眼耷拉着，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随我来吧。” 原本浑浑噩噩的陈喜儿听得声音，一个激灵便抱着孩子站起身，随着宋允棠往庄子上走去。 宋允棠让女人和孩子站在稍远的地方等一等，自己先进了院子。 “有件事我想跟大家先说明一下，我刚才在路上捡了一对母子，那个孩子生了病，但不是绝症，是有一定传染性的痘疮，孩子爹怕孩子的病传染给他们，将生病的孩子裹着草席扔去了山里，还将孩子的娘给休弃了。” “我想先将他们母子安置在这个小院中，也买了预防痘疮的药，大家如果实在害怕被传染的话，可以先回家，之前的工钱我会让我二哥一个铜板不少的给大家结算。” 转而又道，“当然，如果是在这里做工被传染了痘疮的话，诊费药费都由我来承担。” 在场的十一个男人中，除了宋麻子宋劲生和宋长白，其余人都是成了亲的，只是个别还没有孩子，比如大伯家的三堂兄宋志业。 他和宋允棠的大哥同岁，不过成亲才三个多月，目前三堂嫂还没怀上。 “孩子生病了不去治，反而将人扔去山里，这个爹可真够混账的！”有人打抱不平。 也有人面露担忧。 “不会危及性命我倒是不怕被传染，就是怕将病气带给家里人。” 宋麻子忙在一旁搭言。 “木棚今天能搭建好，大家要是不介意，咱们可以在木棚下住上几日。” “这个倒是没问题，反正咱们都是糙汉子，也不怕山里的蚊虫蛇蚁。” 一时间，大家都镇定下来。 反正传染了不会死人，宋允棠又主动承担诊费和药费，谁也不想放弃在这里做工赚钱的机会。 乔大环视了众人一圈，望向宋允棠。 “允棠丫头，还是得提前叫人回榕树村跟家里人打个招呼才合适，毕竟之前每天都回去的，这要是不回去，家里该担心了。” 宋允棠点头，“乔大叔说的有道理。”她望着宋志业，“那就劳烦三堂兄跑一趟吧？就说我这边事情走不开就成了，以免村里人恐慌。” “好。” 宋志业从墙上取了一顶斗笠，出门就往榕树村去了。 小院中总共有三间屋子，宋允棠将陈喜儿和福宝安排到了最角落的那一间，叫宋劲生给母子两个重新熬了一小锅粥，又给她准备了一个小炉子和一桶水，让她自己熬药照顾孩子。 “这个院子原本还在修缮，家里没什么家具，你们先用木板和稻草应付两日。”宋允棠望着屋里的陈喜儿道。 陈喜儿忙摇头，“不碍事，能有个地方容身，我已经很满足了，多谢姑娘。” “你先照顾好福宝，其他的事情，等孩子好了之后再说，我还有事，先回镇子上了。”她心里始终惦记着家里的两条狗。 那两个祖宗，一饿就到处撕。 “姑娘路上小心。” 目送宋允棠离开，陈喜儿才重新回到屋里照顾儿子。 …… 宋允棠回到镇上的小院之后，先用淡盐水清洗口鼻和手脸，将预防痘疮的药和米粥同时熬在灶上之后，又切了小半个猪肚和一个辣椒炒了一小碗爆炒猪肚。 至于辣椒中的辣椒籽，被她一颗不落的收在盒子里了。 眼下辣椒树上的辣椒还剩下七八个，之前和徐青野说要给他试试这辣椒的滋味儿的，剩余的得给他留点才行。 饭菜好了之后，她先给一直跟在脚边的两条狗喂了，自己才端着粥和猪肚去了屋里。 被陈喜儿母子的事情耽搁了一会，这会从庄子上带来的酸梅汤也没那么凉了，不过酸酸甜甜的喝在嘴里，倒是也别有一番风味。 第141章 私闯民宅，意图不轨 吃完饭，宋允棠开始研磨药材制作药丸。 当天傍晚，木冬和木秋来了家里，又将今日的进账，给她送来了八两银子。 一个多月的忙活，到现在手上终于是攒下了九十四两银子。 再有不到半个月，田里的庄稼就得收割了，还得趁着粮价涨起来之前囤点粮食才行。 夜间，宋允棠洗漱之后，照旧将两只狗关到了隔壁房间，将早上收进去的捕兽夹围着墙角放了一圈。 她躺在床上，看着越来越圆的月亮，突然想到再有十三日她就得嫁去麓山村了，心底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 平淡如水的过了这么多年，这种紧张的情绪，确实有些久违了。 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原本静谧的夜里，隔壁房间的两只狗叫了起来。 宋允棠被惊动，当即从床上坐了起来。 下一刻，只听得院子里传来一声惨叫，宋允棠赶忙起床踩上鞋子出了屋。 只听得墙外传来一个女子压的极低的声音。 “黄公子，你还好吧？” 她不知道的是，宋允棠早已经被两只狗吵醒，将她的话听的清楚明白。 “是谁在那里？” 宋允棠拿起屋旁一根榔头就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墙外的人似是听到了院中的动静，脚步声由近到远，很快连脚步声都听不到了。 这会已经是寅正（凌晨四点），宋允棠借着微微亮的天，终于看清楚了蜷缩在墙角的那一“坨”人。 “黄和玉，果然是你！” 黄和玉抱着自己的脚，满脸痛苦的望着宋允棠。 “宋允棠，你在墙角放的什么东西？赶紧给我弄走！” 宋允棠冷冷一笑，拿起榔头在自己的掌心敲了敲，“我倒是很好奇，黄公子天还没亮就来我这里爬墙，是想做什么？总不会是跑错地方了吧？” “我……” 黄和玉一时语塞。 他得知宋允棠住在这里，想也没想就来了，谁能想到她还养着两条狗啊？ 刚才要不是狗叫声惊到他的话，也不至于从墙头滚下来，更不至于在慌乱之下踩着靠近院墙处这死活弄不掉的夹子了。 眼下一动脚就痛的不行，还怎么实施接下来的计划？ 真是晦气！ 宋允棠望了眼院墙的方向。 “刚才外头说话的那个姑娘，是黄公子的帮手？” “哪里的姑娘？没有姑娘。”黄和玉矢口否认。 宋允棠轻飘飘道，“黄和玉，你最好搞清楚，私闯民宅，就算我现在将你杀了，那也是属于正当防卫。” 黄和玉显然被宋允棠的话惊到了，不过反应过来后，他可不认为一个小姑娘能有杀人的胆量。 “别以为这破东西夹住了我的脚你就能奈我何！宋允棠，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他说着，用另一只没有被夹住的脚在地上一蹬，奋力往宋允棠的方向扑去。 宋允棠侧身避开了他。 然而，她刚才站着的地方，是另一个捕兽夹放置的方向。 黄和玉不知道她院中还有捕兽夹，这一扑不遗余力，直接扑向了另一个捕兽夹，当手掌被捕兽夹上的剑齿扎穿的那一刻，惨叫声再一次响起。 “啊！！！” 脚上到底是穿了鞋，夹中之后虽然痛，但有鞋袜缓冲，到底还是好受一些，叫声也小一些。 可手掌是没有防护的。 如今手掌扎破之后，惨叫声虽让挨得近的人家都听到了，只是如今的人都怕事，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哪怕听到了惨叫声，也不见有人出门查看的。 宋允棠笑望着他，“夹住一个脚奈何不了你，现在多了一只手，感觉如何？” 黄和玉痛的额角青筋绷起，气急败坏道，“贱人！你赶紧给我将这些东西取下来！” “你要我取我就得取？不过既然你不愿意跟我说是谁让你来的，回头自己跟县令大人解释去吧。” 宋允棠说完，以防万一，直接撒了把迷药将黄和玉迷晕过去，见这会天慢慢亮了，也没了睡意。 她去房里穿戴整齐之后，洗漱熬粥吃饭。 也不知道等会木冬会不会来，否则她根本弄不动黄和玉，最主要的是，没有目击证人，如果外边有黄和玉的人刻意阻拦将人抢走的话，她孤掌难鸣。 至于附近的邻居…… 她毕竟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和这些人也没什么交集，根本不能奢望他们会帮忙。 古代的女子，脱离原生家庭独居，可比前一世风险要大的多了。 一系列事情结束，天早已大亮。 太阳从天边爬起来，直直的晒在黄和玉身上，宋允棠视而不见，丝毫没有要给他挪位置遮阴的意思。 “砰砰砰！” 敲门声响起。 听见动静的宋允棠有些紧张，将榔头拿在手里往院门的方向走去。 她将门拉开一条缝，见是一道熟悉的身影，赶忙将人拉进院中重新关上了院门。 徐青野见她面色不对。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昨天听徐文成回去之后说遇到宋允棠的事，他特意来了个清早。 望着面前的男人，宋允棠好似有了主心骨一般，拉着他的胳膊指向趴在院墙处正晒着太阳的黄和玉。 “今天凌晨，黄和玉爬进我的院子，被我放在墙角的捕兽夹夹住了。” “死了？”徐青野问。 在他看来，私闯民宅，意图不轨，死有余辜。 宋允棠赶忙摇头，“没有，只是中了我的迷药晕过去了。” 徐青野打量着她，眼底隐含担忧。 “你没事吧？” 宋允棠再次摇头，“我没事，咱们要报官吗？” 听到她没事，徐青野不由松了口气。 “报官是肯定要报的。”男人望着她，“你去写一份诉状给我，顺便给我几张纸，一支笔，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你今日在家好好休息，等我的消息就行了。” “好！” 宋允棠写诉状的间隙，徐青野拿着纸笔出了门，跟邻里几户人家一番沟通之后，搜集了他们凌晨所听到的动静让他们签字按手印。 又去叫了一辆马车。 回来的时候，黄和玉仍旧躺在刚才的位置，宋允棠也已经将诉状写好了。 徐青野看过。 “黄和玉来的时候，外头还有接应的人？” 第142章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宋允棠点头，“我怀疑和林家有关，但没有证据，就看黄和玉肯不肯将背后之人供出来了。” “放心，他会的。” 将所有纸张叠好塞进袖袋中，徐青野上前解下黄和玉手脚上的捕兽夹，将人连同捕兽夹一并带上了马车。 他撩开马车帘子，双目望向宋允棠。 “等我回来再带你去找铺子，一个人不要到处跑。” 宋允棠很顺从的点头。 “好。” 徐青野微微抿唇，放下帘子，和车夫说了一声出发之后，往县城的方向去了。 宋允棠望着走远的马车，不由松了口气。 幸好，徐青野来了。 …… 宋允棠也听从徐青野临走时的嘱托没出门，闲来无事，将窗台上的韭菜和辣椒树浇了水之后便开始制作药丸。 徐青野是未时末回来的。 看到人时，宋允棠没有急着问，而是先给他倒了杯水。 “要不要先歇一歇？” “马车上已经休息过了。”徐青野望向她，“黄和玉入室作恶未遂已经做实，一时半会应该是回不来了，在朱大人的审问之下，他也供出了林家小姐，我来之前，那林家小姐已经被朱大人快马加鞭抓去了县城，不过此次黄和玉行凶未遂，朱大人大概会意思意思关押他们些时日，再每人打个几十板子叫他们赔点银钱以作惩戒。” 宋允棠点头。 “做了坏事，就得受到处罚，他们也是自作自受。” 赔点银钱也好，正好她手上缺银子呢。 如果这件事还不能让林家约束林昭昭的所作所为，那就和纵容她自杀没什么区别了。 不过经历了这一遭，林昭昭就更别想寻到什么好亲事了。 徐青野拿出一个盒子放在桌上。 “这是朱大人叫我带给你的，说是朝廷的赏赐。” 宋允棠略带意外的打开盒子，里头放着四锭银子，共计二百两白银！ 望着少女双眼放光的模样，徐青野又说，“除了这二百两银子，还有五十石粮食，过两日朱大人会叫人送去你的庄子上。” 宋允棠抬眸，“糙米吗？” “白米。” 白米和糙米不是一个价。 糙米六百文一石，白米一石近一两银子了。 正打算囤点粮食过荒年呢，没想到朝廷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将粮食给她送上门来了，五十担白米，往后她想煮饭就煮饭，想熬粥就熬粥，不必总担心粮食不够了。 “到时候粮食到了，运一些去麓山村吧，这么多粮食，我一个人肯定是吃不完的。”她将银子收好之后望向徐青野，“你中午可吃饭了？这会肚子饿不饿？” 徐青野微微抿唇，望向她。 “饿了。” 宋允棠弯了双眼，“你等着，我去给你做饭。” 徐青野见她出了门，也没真的坐着等吃，而是随她一起去了厨房，帮她烧灶。 “这边的锅是搬去庄子上了吗？” “嗯，已经搬过去几天了，出了昨晚上那样的事，我也不打算在这里住满一个月，三四日之后庄子上的屋子就修缮的差不多了，到时候我直接搬过去住，再慢慢添置东西。” 福宝的痘疮结疤之后，基本就没有传染性了，应该也就是这两三日的事情。 至于庄子上那些大人，既然提前吃了预防的药，传染的可能性很小，更何况大人的免疫力本就强于孩子，又不会直接接触到孩子。 徐青野点头，“也好。” 宋允棠将洗好的米下了锅，还打了两个鸡蛋，蒸了碗蛋羹。 之后又去摘了三个辣椒，将剩余的大半个猪肚切了，做了一份爆炒猪肚，还有一份豆芽菜。 吃了这么久的芽菜，她真是觉得有些腻了。 奈何没别的菜吃。 前些日子天气炎热，也没法种菜，等住到庄子上去了，到时候用竹子将山泉水引到山下，种菜就方便多了。 余下的大肠也不能再放久了，等明儿一起做了，多余的送去庄子上，顺便去看看福宝的病。 “徐青野，菜好了，灶里的火可以退了。” “好。” 徐青野将没烧完的柴火退出来浇灭，和宋允棠将饭菜一起端去了屋中。 两人相对坐下，宋允棠往他的碗中夹了一筷子爆炒猪肚，里面有辣椒也有猪肚。 “尝尝看。” 徐青野拿起筷子，夹了块猪肚在嘴里慢条斯理的嚼着。 带着点辛辣，但却格外的香。 望着他的神情，宋允棠一笑，“味道不错吧？猪肚爆炒好吃，炖汤也不错，等有机会了给你做一次猪肚鸡尝尝。” 徐青野欣然点头，“好。” 两人吃完饭之后，宋允棠从屋里拿出了两个大香囊递给徐青野。 “香囊不是我做的，不过里面的药是我配的，挂在家里可以增强全家人的体质，我想着奶奶身体也不好，就做了两个，你早点回去吧，等会天黑了走山路不安全。” 徐青野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低头望了眼手中的香囊，抬眸望向宋允棠，正想说留下来的话，院门口却响起了敲门声。 今儿晚饭吃的早。 宋允棠正好奇木冬木秋今天铺子关的早呢，开门一看，外头站着的是庄文茵和赵嬷嬷。 “宋姑娘。” 赵嬷嬷首先给宋允棠行礼。 宋允棠眸子中闪过了然，庄文茵来此，极有可能是因为林昭昭。 她还真是一个好娘亲啊。 庄文茵的面色略有些尴尬，“棠儿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宋允棠神色淡淡。 “如果林夫人是来为林昭昭求情的，那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她害我不是一次两次，若不叫她长点教训，我心难安。” 庄文茵耐着性子道，“我知道这件事是棠儿受了委屈，可衙门大牢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昭昭一个小姑娘哪里能受得了那样的苦楚？棠儿可否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网开一面？事后我可以给你一些补偿。” 就算熬几日出来，昭昭的名声也就毁了。 跨过年她就十七，眼下正是议亲的阶段，可不能出现任何差错，否则就是毁了她一辈子。 只希望宋允棠能不计前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第143章 做花灯 徐青野从屋内走出。 “林夫人爱女心切，尚且不忍心自己的亲生女儿遭受任何委屈，但你可有想过，若是林小姐和黄和玉奸计得逞，棠儿将来该如何自处？这件事就算她同意，我也是不会同意的！” 在宋允棠的印象中，徐青野的态度，似乎极少有这般强硬的时候。 被他这般维护，内心注定不可能毫无波澜。 庄文茵没想到宋允棠院子里还有个男人，她蹙着眉头。 “你是？” 宋允棠走近徐青野。 “他是我的未婚夫。” 庄文茵的眼底闪过一丝恼意。 “就是你去县城告的状？” 宋允棠担心林家会针对徐青野，当即挡在徐青野身前。 “是我托他去的，这件事和他无关。” 庄文茵这个人，她在林家待了十三年，还算了解，说不上恶毒，却也绝对不善良。 自己终归在她膝下养了十三年，她多少还会念点旧情，要是针对徐青野，绝对不会有任何顾虑。 望着突然挡在自己面前的女子，徐青野神情微愣，一种异样的感觉在心底蔓延。 明明受了委屈需要保护的人是她，她却义无反顾的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突然希望自己能变得强大一些，让她也能随心所欲的活着，不再惧怕任何人和势力的针对。 庄文茵面上带着一丝威严，“棠儿，从前你在林家时，我便教导过你，做人留一线，你如今真要将事情做的这般绝吗？” 宋允棠厉声质问她，“那林夫人可有设身处地考虑过我的处境？如若今日黄和玉在我的指使下爬了林昭昭的院子，你可会劝她网开一面？” “我……” 庄文茵将眉头蹙的更紧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确实不确定自己是否会还对宋允棠这般仁慈。 宋允棠望向她，眼底带着讽刺。 “所以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女儿的命和名声重要，我的就不重要了吗？她自己行事歹毒，不计后果，落得如今的下场，是她咎由自取！我没有去落井下石，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庄文茵紧紧的拽着手中的帕子，在她的印象中，宋允棠不是这么咄咄逼人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她身后男人的指使。 “棠儿，你当真不肯放过昭昭？” 宋允棠冷声道，“不是我不放过她，是她从未想要放过我！” 见她一副冥顽不灵的样子，庄文茵往宋允棠和徐青野的方向深深望了眼，领着赵嬷嬷转身离开了。 望着庄文茵的背影，宋允棠长舒了一口气。 徐青野见状，眼底闪过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心疼。 “你……还好吗？” 宋允棠很平静的摇了摇头。 “我没事，就是觉得心里有些难受。” 许是原主的情绪作祟，影响到了她吧。 徐青野将宋允棠刚才交给他的两个大香囊放在她手中，“你先拿着，我很快回来。” 说完，打开院门便快步离开了。 宋允棠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关好院门之后，便等在院中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两条狗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来到她身旁，不住的用毛茸茸肉嘟嘟的小身子在她的脚边蹭着，时不时还耍宝似的在她面前打一个滚。 徐青野没多久便回来了。 他的手中还拿着一根竹子，几张很薄的纸，一盏灯，一份枣泥酥，还有一份带壳的炒花生。 他拿了一张纸给了宋允棠后，将房里的桌子搬到了院中。 “你画个喜欢的样子出来吧，我们来做花灯。” 宋允棠有些惊讶的望着他。 “你会吗？” 前世，她医术虽出色，画画也能拿得出手，其他方面却稍有欠缺，花灯是没做过的，也没机会去看别人做。 徐青野声音平静。 “没做过，不过看别人做过，应该不难。” 宋允棠将信将疑的点了头，拿起炭笔在纸上作画。 徐青野则拿来两个碟子，将枣泥酥和带壳的熟花生装出来放在桌上，好方便宋允棠拿着吃，还给她倒了杯水放在手边。 做好这些，他又去拿了刀，将竹子劈开之后，削成了细小的竹片。 待宋允棠画好图纸，徐青野拿着削好的竹片大概挽成了她画好的样子固定，他的手确实巧，这些竹子就好像会听他的话一般，在他的手中挽成了他想要的样子。 剪下图纸之后，用面糊粘在了竹片上。 不多时，一盏精致小巧的卡通“小狗灯”就做好了，狗的图样看着憨憨的，还挺可爱。 徐青野将桌上的灯放在小狗灯内部的烛台上，点亮之后，将提着小狗灯的竹棍递到了宋允棠手中。 “好了。” 他动手的时候，宋允棠便在一旁边吃东西边看着，这会见他做好了，她拍了拍手上的糕点渣，伸手接过那盏小狗灯。 “还挺好看的，要是能上色就更好了。” 望着她眉眼弯弯的模样，徐青野的唇角微微上扬，“我以为你会画上一只兔子。” “为什么是兔子？” “马上就是月夕了，你不知道？” 宋允棠了然。 这里的月夕节，和前世的中秋节有些类似，每年的八月十五，大家会相约放花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团圆饼，还会摆香案祭拜月神。 往常镇上一到酉时，人就逐渐少了。 月夕这一日，总要到亥时人才慢慢散去。 抬头望了望天，已经黑了，近圆的月亮正挂在天边，如同一个大玉盘。 她望向徐青野，“这会回去不安全了吧？” “我本也没打算回去。”徐青野低着眸子，慢条斯理的将桌上的杂物清理干净，“等会我就睡你隔壁房间吧，在你搬去庄子上之前，我都在这里陪着你，以免再发生什么意外。” 宋允棠没反对，反而因为他愿意留在这里，心里有了种踏实的感觉。 “我二哥还有套没穿过的衣服，到时候先拿给你应付一晚上。” “好。”徐青野侧过头，“棠儿打算在哪里过月夕？” “应该在庄子上吧。”宋允棠想了想，又摇头道，“也可能我那天心血来潮，会到镇上来摆摊，反正一个人过节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借这个机会赚银子。” “有想好卖什么吗？”徐青野问。 “酸梅汤吧，镇上好像没人卖这个。”宋允棠笑望着他，“我昨天自己配的酸梅汤，熬出来用冷水镇过之后可好喝了。” 徐青野笑的温润，“可介意我在你旁边卖花灯？” 他觉得，与其去干涉她的决定，不如和她一起做她想做的事情。 可能对于两人而言，会是一次有趣的经历。 宋允棠当即笑道，“当然不介意，恐怕到时候还得拜托你这位隔壁的摊主照拂呢。” “好说，好说。” “哈哈哈……”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宋允棠时不时便被逗的哈哈大笑，连带着一开始不好的情绪，也都消散全无。 洁白的月光照亮了小院，桌上的小狗灯将院中男女的面庞映的格外清晰，一黑一黄两只小狗原本在两人脚边欢快的玩闹着，许是玩的累了，渐渐地便安静下来，伏在脚边蜷缩着小身子睡了过去。 …… 第144章 配不配 次日一早，宋允棠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听见隔壁屋子里轻微的脚步声，她翻了个身，没有立即起床的意思。 这么早，来的人要么是木冬木秋，要么是二哥，反正大家都是熟人，哪怕看到徐青野宿在她院中，大家应该也都能理解。 他们毕竟是未婚夫妻关系。 院门被从内打开，林景曜在看见徐青野时，眼底当即酝了一层寒霜。 心底翻腾的怒意，让他一张脸都跟着冷了下来，紧握的双拳骨节都开始泛白。 “棠儿呢？” 徐青野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她还在屋里睡，林大公子有什么事，与我说也是一样的。” 林景曜隐压着心底的恼怒。 “徐青野，你觉得你自己配得上她吗？” 男人眸色深沉，“配不配得上，是我和她之间的事，还轮不到林大公子来评判。” “你！” 林景曜平日里维持的良好的修养，在这一刻，差点荡然无存，许是因为过于愤怒，他的呼吸都有些粗犷，上前揪着他的领子。 “徐青野，棠儿年纪小不懂事，你还能不懂事？我听棠儿说你们即将成亲，这么几日你都等不得？” 徐青野满脸淡定的伸手捏住了他拽着自己衣襟的拳头，看起来没用什么力气，实际上，林景曜只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捏碎了似的。 他毕竟是在员外府长大的公子，从小肩不用扛手不用提的，身旁从不缺人照料。 徐青野虽也是读书人，毕竟是在山里长大的，他从小就帮着家里干农活，别的山里汉子能做的他也都能做，虽然病了几年，可毕竟基础在这里。 林景曜松开徐青野的衣襟，奋力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徐青野不动声色，“若非你林家人三番五次使坏，我也不必因为忧心棠儿的安危在这里住下，女子名节有多重要，我比林大公子更清楚，但我是她的未婚夫婿，虽不合规矩，就是在这里住下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不是吗？” 林景曜无从反驳。 “我不想和你产生不必要的口舌之争，我来这里是为了见棠儿，你去将她叫出来。” 不慌不忙起床穿戴整齐的宋允棠打了个哈欠，推开房门。 “林大公子找我何事？” “昭昭那边需要你出面调解，你跟我去一趟县城。”被徐青野这么一打断，林景曜显然失了耐性。 “林大公子这是在命令我？”宋允棠上前，“我不知道你是以什么身份要求随你去县城？昨天林夫人来时我便和她说过，这件事，我不接受调解，听从县令大人的裁决。” 林景曜蹙着眉。 “棠儿，你不要无理取闹！” 宋允棠一副无所谓的语气，“如果不接受调解就是无理取闹的话，你就当我是在无理取闹吧，我即将成亲，往后也不想再和林家有任何干系，还望林大公子念在往日情分，莫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她微微颔首，直接关上了院门，回头望向一直站在身后的男人。 “徐青野，我饿了。” 听着她似乎带着撒娇语气的话，徐青野浅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我这去给你做饭。” 说完，抬腿便走向厨房。 向来自负的林景曜被宋允棠毫不留情的关在门外，本就觉得落了面子，这会听见院中的对话，心底顿时泛着一股酸意。 他咬紧牙关，领着阿旺转身离开，心底各种情绪扑面而来，让他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 宋允棠洗漱完毕，喂了鸡鸭，捡了鸡蛋，又给窗台上的韭菜和辣椒树浇了水，徐青野的早饭也做好了。 早晨熬了米粥，还蒸了一碗蛋羹，又将昨晚剩下的两块枣泥酥贴在锅边热了热，一并端上了桌。 徐青野将一把勺子递到宋允棠手中。 “吃完早饭，我陪你去找铺面。” “好。” 宋允棠自然而然的接过勺子吃了起来。 刚吃完饭，院门处再次响起了敲门声，“大哥大嫂，你们在吗？” 宋允棠正要起身，却被徐青野摁下了。 “我去吧。” 他拉开院门，望着背着包袱站在院外的徐文成。 “你来做什么？” “先让人进来坐吧。”宋允棠也出了屋子，热情的招呼着徐文成。 徐文成忙摆手。 “不用不用，娘担心大哥在嫂子这里住着没有换洗的衣物，特意让我今早上送些过来，东西我已经送到了，就不打扰大哥大嫂了，大哥大嫂忙自己的。” 他边说着，解下自己肩上的包袱塞到徐青野手中，麻溜的转身离开。 望着手中的包袱，徐青野心底略有些无奈。 这要是不明缘由的人，还以为爹娘急着将他抛弃呢。 望着他怪异的神情，宋允棠抬手抵了抵鼻子，唇角的笑意几乎不加掩饰。 向来成熟稳重淡定自若的男人，今日这样的反应，实在是和他往日里的形象反差太大，只叫人觉得滑稽的很。 望见门口少女带着笑意的神色，徐青野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将包袱放到屋里，便和她一起出门往书院的方向去了。 …… 徐青野好似本就有目的地一般，领着她穿过怡和书院旁边那半条街之后，在怡和书院正对面转了个弯，来到了上次宋允棠去过的翡翠轩所在的对面那条街。 翡翠轩旁边，靠近怡和书院的方向，是一家酒肆。 这个酒肆的装潢看起来有些老旧，门口挂着一个长圆柱形状的红灯笼，灯笼外的红色纸都已经褪成浅粉色了。 上次宋允棠来时并非没有注意到这个铺子。 只是翡翠轩和周围的铺子全都在一条线上，装潢和摆设要惹眼的多，唯独这家酒肆往后缩进了些，看起来并不起眼。 她当时觉得这家酒肆和自己要做的生意出入有些大，便没放在心上，反而是看上了翡翠轩前面的回廊。 徐青野带着宋允棠走向酒肆，在经过翡翠轩时，只见翡翠轩的苗掌柜突然出现在门口，笑望着宋允棠打招呼。 “姑娘又来了，是想通了要来我们翡翠轩做工吗？” 第145章 潘叔的酒肆 宋允棠拉过一旁的徐青野，笑望着翡翠轩掌柜，“今日是跟我未婚夫来找铺子的，往后要是有机会同在这条街上做买卖，还望苗掌柜能多多关照。” 人家在这条街待的时间毕竟比她长，再者，往后她要是在这条街做买卖，免不了要和这里的人打交道。 若是得罪了，往后生意就不好做了。 苗掌柜听得宋允棠的话，面露惋惜。 “原来姑娘真的要成亲了。”成亲的妇人，确实不大符合翡翠轩女工的要求，“那姑娘和你的未婚夫先忙着，往后要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可以来翡翠轩找我。” 宋允棠满口答应。 “好嘞，多谢。” 见苗掌柜转身回了翡翠轩，徐青野望向身旁的女子。 “你之前来过这里？” 宋允棠没有隐瞒，“确实来过，我看中了翡翠轩前面那条回廊，不过掌柜说他们东家不让出租，还叫我去他们那里端茶倒水，我给拒绝了。” 徐青野了然，“翡翠轩不将心思放在吃食上，反而是放在招女工上，真是可惜了这个好地段。” “谁说不是？” 宋允棠和徐青野来到还未开门的酒肆前，徐青野抬手敲了敲门。 不多时，便听得大门内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酒肆今日无酒，嗝……想喝酒可以去隔壁的翡翠轩。” 徐青野笑着道，“翡翠轩的酒哪有潘叔这里的好？” “算你小子有眼光。” 紧接着，酒肆内传来一阵响动，不一会，酒肆的门被敞开，走出来一个四五十岁的大叔。 许是酒喝多了的缘故，大叔浑身酒气，须发有些混乱，显然是许久没打理过了。 在眯着眼睛看清楚徐青野的脸时，他惊了一下，突然就醒了酒。 “你是徐青野？” 徐青野笑着点头，“是我，好久不见。” 潘叔指着他笑道，“哎呀，你小子呀，这一消失就是五年多，干什么去了？也不来酒肆和我说说话，亏我那时候觉得你人不错，还想将我闺女许配给你呢，现如今她都已经嫁人了，孩子都生了，一切都迟咯。” 说着，还无比惋惜的摇了摇头。 潘叔就一个女儿，潘婶是因为生了女儿之后身子就落下了病根，之后也一直没再生育了，不过夫妻两个感情不错，女儿教的也听话懂事，便也没太在意子嗣上的事情。 “生了一场大病，之后便很少往书院这边来了。” 徐青野往酒肆中望了眼，这里和五年前相比变化倒是不大，就是越发的陈旧昏暗了，且像是好久没清扫过的样子，酒肆中的桌面上甚至能看到灰尘，这是从前不会出现的情况。 “婶子今日不在吗？” 潘叔摇头，“前两年得了重病，没多久就去了，女儿跟着女婿去了外地办酒肆，原本是想将我也一并接过去的，但我舍不得待了半辈子的地方，就留下来了，之后一个人守着这间酒肆，浑浑噩噩的过了两三年……” 顿了顿，又说，“可能过几年我忙不动了，还是得跟着他们去外地的。” 他说着，抬手揉了揉有些泛红的眼角。 “嗐！人这辈子也就这么回事，倒是难为你还记得我。” 徐青野抿了抿唇，面上带着愧疚。 “不好意思潘叔，我不知道婶子她……” “没事。”潘叔摆着手，望了眼他身旁的宋允棠，见小姑娘年纪不大，还以为是他的哪个妹妹，“你今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如果是打酒的话，我酒在酒窖中，你们得等一等才有。” 徐青野摇头道，“我不是来打酒的，实不相瞒，我是领我未婚妻来租铺子的，不知道潘叔这里方不方便。” “未婚妻？”潘叔一怔，再次往宋允棠的方向望了眼，转而看向徐青野，“你还未成亲？” 徐青野略有些尴尬道，“这不是得了重病耽搁了。” 潘叔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忙和宋允棠道歉。 “刚才不知道姑娘和这小子的关系，有些口不择言了，还望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宋允棠淡笑摇头，“不会。” 徐青野比自己大七岁，十八岁时，正是少年意气风发的时候，再加上他样貌本就生的好，会被人家看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潘叔又望着两人，“你们是看上了我这个铺子？” 宋允棠和徐青野对视了一眼，转而看向潘叔，“如果方便的话，给我们租一小块地方也行。” 潘叔满脸缅怀的环视着这间酒肆。 “这个酒肆一开始是我和你们潘婶年轻时候租下的，做了几年赚到了些钱就将这里买了下来，二十多年了，这里的一砖一瓦，一桌一椅，都是我们一点一点修缮添置的，如果不是因为我无心经营，还真舍不得就这么放弃。” 他叹了口气，望着两人道，“之前也有人问过我，都被我回绝了，既然你们问上来，那我也就直说了，铺子租给你们可以，但你们得将我的酒肆生意一并接下来才行，否则我便不租了。” 宋允棠能理解，这个地方就是潘叔的寄托，他想将酒肆生意延续下去，应该是想闲来无事的时候还能来这里转一转，缅怀过往。 只是她原本是想着开一个糖水甜品的铺子，若是接下这个酒肆，那就得重新规划，似乎有些偏离了自己的初衷。 不过酒水生意得官府批准的酒户才能开，这条街上酒肆也就潘叔这里一户，想来他从前也是费了一番功夫的才将官府的批准文书弄到手的，要是能直接接手他的酒肆，倒是能多一桩买卖做。 “将酒肆生意一并接下也可以，不过接下之后我们需要将这里重新做规划，再加一些我们自己的东西进去，如果潘叔不愿的话，那我们再去别处看看。” 潘叔点头，“年轻人嘛，总归是有你们自己的想法，将酒肆生意接手之后，你们想怎么做都是可以的。” 宋允棠望着他，“那潘叔这处酒肆的转租费用是？” 第146章 考虑 潘叔道，“二十年前，我们将酒水文书拿下来差不多花了十二两，到如今，文书拿钱也不一定能办下来了，酒窖里还存了二十八坛酒，我将酿酒的手艺和那些器具也一并传给你们，总共收你们四十两银子，至于租金，半年一交，按照这条街的行情，半年租金十四两银子。” “不过你们要是忙不过来，叫我来帮帮忙也是可以的，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别看我现在一个人散漫惯了，从前你们潘婶在的时候，她安排的事情我都是办的明明白白的。” 半年十四两，一年就是二十八两。 宋允棠那天打听了几家，在这条街，这个租金是不算高的。 至于四十两银子的转租费用，也还算合理。 “潘叔这个酒肆打算卖吗？” 潘叔想了想，摇头，“等我女儿要来接我离开的时候再做打算吧，其实我还是舍不得。” 宋允棠听罢，望向徐青野。 “你觉得呢？” “现在不好说，我只知道从前潘婶在的时候，这处酒肆生意挺好的，我那些同窗都喜欢来这里，点上一壶不怎么烈的清酒，再配上几样下酒菜和点心，能在这里边吃边聊坐上半日。”徐青野说。 清酒其实是这里最便宜的酒。 当然，来酒肆的人，大多还是打酒回去喝。 只是因为老板娘为人和善，并不会因为大家点了最便宜的酒而瞧不起人，所以大家总喜欢来这里相聚。 徐青野的话勾起了潘叔的回忆。 “你们潘婶做事细致，她在的时候，酒肆里里外外都打扫的干干净净，铺子里的吃食也都是她筹备的，每天卯正就起来了，就连生病的时候也不肯停歇，她喜欢孩子，可我们只有一个女儿，所以她对书院里的那些孩子也格外关照，一来二去的时间长了，孩子们也都喜欢她。” 他摇了摇头，“也是她走之后我才发现，原来酒肆里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去做，她的身体，是跟我在一起的这些年累垮的，我那时候要是多体谅体谅她的辛苦，多给她帮帮忙就好了。” 潘叔说着，心下悲恸，便又想四处去找酒。 却发现他之前喝的那个酒壶早已空了。 宋允棠见状，开口道，“人死不能复生，还望潘叔节哀，想来潘婶在天之灵也不愿看到潘叔这般自暴自弃，否则她那些年的心血不是白费了？” 潘叔背过身缓了缓情绪，转而回头望着两人。 “原本我这酒肆是不打算租出去的，哪怕我现在浑浑噩噩，一个月也还能赚个几两。”他往徐青野的方向望了眼，“是看在徐青野的面子上我才松的口，你们可以考虑考虑，不着急，我一时半会的也不会租给别人去。” 宋允棠想了想，“行，潘叔给我们半日功夫，我们回去商量商量，下午来给您答复。” 潘叔点头，“我就在酒肆等着你们。” …… 宋允棠和徐青野离开之后，回家拿了两个大香囊，两个鸭蛋两个鸡蛋，领着他直接出了慈乐镇，往庄子的方向走去。 “你还没去过我的庄子吧？”宋允棠边走边问。 徐青野嗯了一声，“还没去过。” “我前天收留了一对母子，那孩子患有痘疮，有一定的传染性，你身体刚好，我就不让你跟我一起进院子了，等会我先进去看看情况。” 徐青野点着头。 “那你也小心。” “我不会有事，已经吃过预防的药了，而且那孩子也患病好几日，不出意外的话，今日该是结疤了的，结疤之后传染性就很小了。” 徐青野往她的方向看了眼。 “潘叔的酒肆，你是什么想法？” “我手上现在也还有点银两，租下倒是可以，一年二十八两银子的租金，那条街虽然分淡旺季，但酒肆的生意，想来主要针对的也不是书生，赚回来应该是没问题的。” 她说着便又开始犯愁。 “主要是现在人手不够，我原本想着弄一个像玉君阁那样的小铺子，眼下这么大的酒肆，我还得将人都安排稳妥才能做决定。” 徐青野点头。 “旁边的翡翠轩可能还有一定的竞争，到时候压力会有些大。” 宋允棠边走边说，“其实也还好，翡翠轩主要还是餐食为主，我们呢，就是酒水饮子和糕点甜品小食为主，如果客人需要大菜，我们就直接找翡翠轩定，说不定还能互惠互利呢。” 如果真将酒肆定下，她想在上面加盖一层弄几个雅间，那些文人书生应该会很喜欢。 徐青野的眼底带着欣赏。 “你想的很周到。” 宋允棠笑了笑，继续道，“想和做毕竟是两码事，这些事情，我还得一件一件来完成呢。” 两人说着，便已经来到庄子上。 陈喜儿正挎着篮子从山里回来，在看到宋允棠时，赶忙笑着打招呼。 “宋姑娘，你来了。” 宋允棠嗯了一声，“福宝怎么样了？” “在屋里玩呢，吃了宋姑娘开的药之后，已经好多了，不过我怕他过病气给别人，暂且还未让他出来过。” 陈喜儿赶忙上前开了院门，首先进了院中，和宋允棠徐青野保持几步远的距离，万一她身上带了病气，也不至于传染到他们身上去。 “两位快请进。” 宋允棠回头看向徐青野，“你在这里等我。” 徐青野站在院门边。 “好。” 宋允棠进院子之后，先将手中的两个鸡蛋两个鸭蛋递给了陈喜儿，“这是我带给福宝补身体的。” 陈喜儿望着手中的几颗蛋，感动的有些不知所措。 “多谢宋姑娘。” 宋允棠摆了摆手，走向福宝所在的房间。 陈喜儿见状，赶忙将蛋小心翼翼的放在篮子中，上前喊道，“福宝，你宋姨姨来看你了。” 屋内，福宝正趴在床上玩着宋麻子闲下来之后给他用木头雕刻的一个兔子形状的玩偶，忽然听得屋外的声音，赶忙将兔子玩偶放在一边，规规矩矩的坐起身来。 望着他脸上已经结疤的痘疮，宋允棠笑了笑，来到屋中。 “福宝在姨姨面前不必这般拘谨，姨姨又不会吃人。” 第147章 他是哥哥 三四岁的孩子，如同小大人一般，口齿清晰的说道，“娘说福宝的病是姨姨治好的，福宝要知恩图报，往后要好好报答姨姨。” 一旁的陈喜儿听了，很是欣慰。 宋允棠往她的方向望了眼，转而摸着福宝的脑袋道，“福宝真乖，不过姨姨现在不要福宝报答，福宝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将身体养好，健康长大，明白了吗？” 福宝似懂非懂的点头。 “福宝知道了。” 眼神瞥见他放在一旁的兔子玩偶，宋允棠问，“这是你的玩具吗？” “是麻子伯伯怕我一个人待在房里无聊给我做的，劲生叔叔和志业叔叔还给我用蒲草编了蝈蝈和螳螂呢。”他说着，凑近宋允棠，用小手捂着自己的嘴小声道，“就是他们编的蝈蝈和螳螂太像了，我每次都弄错。” 宋允棠听后，有些忍俊不禁。 “这么像的吗？” 福宝撅着屁股吭哧吭哧爬去床头将“蝈蝈”和“螳螂”拿到宋允棠面前。 “姨姨看。” 宋允棠将两只“昆虫”捏在手中，左看看右瞧瞧，既不像蝈蝈，也不像螳螂，倒是像两捆草。 她神色怪异道，“这……确实很难分辨，难怪福宝会弄错，我都差点没认出来。” 也就是小孩子好糊弄，且想象力强，二哥和三堂兄的手艺，还真只能糊弄糊弄三岁的孩子。 听见宋允棠也没分辨出来，福宝捏着两小捆草笑的露出了一排小牙齿。 宋允棠给福宝把了脉，确定他身体没事就出去了。 她望着陈喜儿，“你年纪应该比我大，往后我便叫你喜儿姐吧。” 陈喜儿点头，“好。” “我打算在镇上开一个酒肆，不知道福宝身体好之后，喜儿姐方不方便去那边帮帮忙？”宋允棠直接说明来意。 陈喜儿忙应道，“这个当然没问题，宋姑娘救了我儿子，往后我就是宋姑娘的人，姑娘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做，只要宋姑娘能继续收留我们娘俩，有我们一口饭吃，我就知足了。” 如今这世道，女子独自生活不容易，尤其她一个被休弃还带着孩子的女人。 对于她来说，如果能依附宋允棠一边报恩一边将孩子养大，就已经很知足了。 宋允棠笑了笑，“放心，只要你尽心帮我办事，有我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你们娘俩，你这几日好好照顾福宝，药喝完今明两日就可以停了，福宝身上的水泡已经结痂，传染性已经不强，让他适当出来活动活动增强体质。” 她说着，将自己带来的两个香囊交给了她。 “将这两个香囊挂在院子里吧。” 陈喜儿伸手接过，“好。” 宋允棠又在另外几间房中望了眼，许是因为她马上要搬来住，屋子里的青砖都已经铺平整了，也打扫的干干净净，不见半点灰尘。 茅房也是按照她在镇上的标准重修的。 只等她将镇上的家具搬过来就能直接入住了。 出门的时候，陈喜儿给宋允棠整理了一把她一早从山里挖来的野菜。 “宋姑娘，这个你带去镇上吃吧，我今早上从山里采来的。” 这边的两座山都属于庄子上，原本来的人就少，自从宋允棠将这里买下之后，将山一围，来的人就更少了。 见她还留了些，宋允棠也没推辞。 “你忙你的吧，我去木棚那边看看，等我明日过来的时候，给你们带些油盐酱醋来。” 她说完，来到院门口，和徐青野一并往木棚的方向走去。 原本还叽叽喳喳干活的男人们在望见往这边走来的宋允棠和徐青野时，纷纷闭上了嘴。 乔大满脸客气的望着两人。 “允棠丫头，徐先生，你们来了。” 宋允棠笑望着众人，“大家都忙着呢，我刚才去看过福宝了，他身上的水泡已经结痂，传染性很小了，再观察个两三日，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月夕那日大家就可以回家团聚去了。” 听到这里，大家都松了口气。 但后面来帮忙的四个人，除了宋麻子之外，脸上的神情很快就又沉重起来。 这边的事情忙活完之后，他们就又没事做了。 宋劲生从林子里钻出来。 “棠儿，我跟你说几句话。” 宋允棠随着宋劲生去了一旁。 “二哥要与我说什么？” 宋劲生往木棚的方向望了眼，压低声音道，“这次来庄子上帮忙的四个人我觉得都还不错，麻子哥还得打家具，倒是还有事情忙活，其余几个人，你看还有没有什么事情要安排他们做的？” “山里的事情都忙完了吗？”宋允棠问。 宋劲生点头，“山里的事情都忙完了，你说在鸭棚附近挖个小池塘也挖好了，不过乔大叔建议我们将池塘挖大一些，最好能挖出泉眼来，到时候能在里头养些鱼，你看要不要继续挖一挖？” “这个建议可以采纳。”宋允棠望着他，“打家具和挖池塘先不着急，不出意外的话，我还有别的紧要事情要安排给他们做。” “什么事？”宋劲生问。 “我打算在镇上盘下一个酒肆，到时候要重新修缮铺子的话，可能需要不少人手。” 宋劲生有些惊讶，“什么时候？” 宋允棠说，“今天下午去给答复，顺利的话，明日可以开始修缮。” 宋劲生忙道，“那我等你的消息，反正他们暂且是在帮着一起做竹罐，你那边要是需要人手的话，明儿我就可以领着他们往镇上去，到时候咱们将铺子附近围起来，尽量少接触人就行了。” 宋允棠嗯了一声，“你手上的银子还够吗？” 宋劲生在心底盘算着，“除去这些日子买木材竹子和砖瓦的，还剩下不到二两，月夕那日开工钱，还少了二两银子。” 宋允棠侧过身，彻底避开众人的视线之后，将自己的荷包取了下来，一边埋头从荷包中拿银子一边问，“二哥自己的工钱算了吗？” 宋劲生有些难为情的摸着自己的脑袋。 “我的就算了吧，我虽说是在给你帮忙，总感觉一天到晚没做什么事。” 主要是，他是哥哥。 总觉得哥哥给妹妹帮忙还得叫妹妹开工钱，有些丢人。 第148章 知不知廉耻 宋允棠摇着头说，“话不是这么说的，如果没有二哥，谁给我安排的这些人？要是没人看着，庄子上的事情又怎么会进展的这般顺利？” 她再次从荷包里拿了五两银子放在宋劲生手中。 “二哥的工钱按之前的八十文一日算，可不能少，不然我就不让二哥来我这里帮忙了，回头木冬来这里取洗头水的时候，我叫他给二哥带一本账簿过来，到时候二哥将庄子上的收支记一记吧，别到时候你稀里糊涂将自己的工钱抹掉了，我都发觉不了。” 宋劲生无奈的接过宋允棠递来的五两银子收好。 “行吧，看来这笔钱你是不肯省了。” 宋允棠笑了笑，“这笔钱可省不得，二哥还得存着银子娶媳妇儿呢，真靠爹娘给你攒，你得什么时候才能娶到二嫂？” 听到这里，宋劲生满脸的无奈，他伸手揉了揉宋允棠的脑袋。 “你怎么一天到晚总想着给我娶媳妇儿的事？” 家里的钱都是娘在管着，他每次回去，只要赚了银子，第一件事就是将钱交给娘，也习惯了身上没钱的日子。 至于娶媳妇儿这事，恐怕还得爹娘去操心。 宋允棠挑眉，“那我总不能看着二哥打光棍啊。” “二哥还年轻，这事儿不着急。”他往徐青野的方向望了眼，凑近宋允棠小声问，“徐青野今儿怎么跟你一起来了？” 宋允棠简单将前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说了说。 宋劲生听了过后，气的一拳捶在了旁边的大树上。 “林昭昭怎么能这么恶毒！” 木棚中干活的人听到动静，纷纷往两人的方向望去。 “劲生，出什么事了吗？” 宋允棠回头望着众人。 “没事，大家忙自己的。”转而又回头看着宋劲生，压低声音说，“这件事我并没有任何添油加醋的成分，事实上，这才是真实的林昭昭，我将这件事告诉二哥，只是想给你们提个醒，林昭昭非善类，如果你们不防着点，小心哪天栽到她手里。” 尤其是赵氏那个耳根子软的人。 别到时候出事了还得她来擦屁股，倒不如一开始就将麻烦扼杀在摇篮中。 宋劲生点头。 “二哥信你，从前几年，委屈棠儿了，回去之后我会将这件事情跟家里说，让爹娘大哥他们往后也都离她远些。” 本来也没有血缘关系，还这么恶毒，往后就当没有那个妹妹了。 亏他以前还觉得她乖巧懂事。 现在看来，棠儿性子虽冷了些，却才是真正心善之人。 “其实上次徐家定日子的时候，娘就已经听到镇上关于林昭昭的传言了，送她从你那里出来的时候她就让我不要跟林昭昭来往了。” 宋允棠嗯了声，“那自然是最好。” 宋劲生望着她，“林昭昭和黄和玉做的这事不能原谅，棠儿也千万不要松口，若是不让他们长点教训，恐怕还得生出害人的心思来。” “我知道，林家怎么求我都没用的。”她笑了笑，“不早了，我得回镇上去了。” “我送送你们。”宋劲生来到徐青野面前，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往庄子外走去，“妹夫，好好照顾棠儿，往后我可就将她托付给你了。” 不得不说，徐青野在关键时候还是挺拿得出手的。 要是换做他，怕是只顾着生气了，哪里还能想到要搜集证据去县城？ 徐青野不动声色。 “好。” 宋劲生转而又回头望着宋允棠。 “妹妹，你哪天搬庄子上来？我觉得你要不早些搬来算了，否则我都放心不下。” “过完月夕就搬。”宋允棠回答。 宋劲生放缓脚步，“月夕节你不回榕树村吗？” 宋允棠摇头，将徐青野拉出来当挡箭牌。 “我和你妹夫一起过。” 宋劲生愣了愣，最终只能无奈的说，“行吧，你们开心就好。” 宋允棠笑了笑，似是想到什么，从袖口掏出一张图纸，“二哥叫庄子上的人这两天有空帮我做两百个这样的杯子吧，做工不需要太精致，没有毛刺就行，做完之后二哥记得叫人帮我清洗之后晾晒干净，月夕节那日我需要。” 宋劲生只是看了眼，便将图纸收入怀中。 “行，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这些日子庄子上人多，每天做的竹罐都挺多的，再加上木冬近些日子回收了部分竹罐，一时半会县城也还没来订单，竹罐的库存暂且还够用。 两百个竹杯，还不带柄，这种一天就能做好。 宋劲生想了想，庄子上竹子的需求量大，恐怕还得自己种一大片竹林才行，这样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减少成本。 …… 宋允棠和徐青野刚到镇上，破天荒的碰见了日日往镇上跑，却从未碰见过的宋金保和宋劲元。 自从徐青野的身体好起来之后，再也不似从前那般孱弱，他的样貌本就生的好，走在宋允棠身旁，郎才女貌的，竟让人觉得格外般配。 望着迎面走来的男女，宋金保有些难为情的抬手抵着鼻子假咳两声。 “棠儿，徐先生，你们刚才去哪里了？我刚领着你们堂姐去你的住处，敲了许久的门都不见开。” 宋允棠勾唇冷笑，“原来爹还知道我住哪儿啊。” 宋金保听了后，面露尴尬。 “爹这不是看你生气了，怕你看到我不高兴嘛。” 他们的身旁，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宋枝梅叫人难以忽略她的存在。 在望见宋允棠身旁那个丰神俊朗的男人时，她的心底油然而生一丝妒意。 凭什么宋允棠能嫁一个这么好看又有才华又愿意给她出十两银子彩礼的男人，而她只能得五两银子给黄和玉做妾？ 关键这五两银子还是娘去争取的，她一个铜板都没捞着。 娘口口声声说她去了黄家之后有好吃的好穿的供着，不怕没钱花，她要是早知道做妾有这么多规矩，若不受宠，过的还不如黄府的下人，说什么她也不愿意去做妾室的。 可现在她已经进了黄府，说什么都迟了。 好在黄府上的姨娘虽然也要做家务事，吃穿上终归是比娘家好一点的。 可哪怕她如今心里再多抱怨，也不想叫别人看了笑话，有些脸面，是自己给的。 宋枝梅如同一只高傲的孔雀，仰着下巴望向宋允棠，“宋允棠，你还未成亲就整日跟男子幽会，知不知廉耻？” 第149章 求人的态度 宋允棠如同听到了一个好听的笑话一般，“一个婚前失贞的妾室跟我说廉耻？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你！”感受到路人投来的鄙夷的目光，宋枝梅恼的不行，“翠萍，去给我掌她的嘴！” 她身后的丫鬟翠萍微微福身，便要上前。 宋金保难得的站了出来。 “梅儿，你说你是来求棠儿办事我才领你来的，我要早知道你来了会动手，说什么都不会带你来找她。” 他和女儿感情虽然不深，但到底是他的亲生女儿，自然没有让外人欺负去的道理。 况且刚才是宋枝梅挑衅在先。 眼下已经知道宋允棠的住处，宋枝梅无所畏惧。 “宋允棠先嘲讽我在前，这件事，三叔还是不要管了。”她说着，再次命令翠萍，“给给我打烂她的嘴！” “是。” 翠萍说完，便要绕过宋金保去打宋允棠，却见徐青野站出来将宋允棠护在身后。 宋枝梅见状，愤愤然道，“徐先生这般正人君子，也要为宋允棠这个不检点的女人出头吗？” 徐青野面露冷色。 “棠儿的为人我再清楚不过，还望你慎言，我是从未打过女人，但我也不介意今日为她破例一次。” 宋枝梅愤恨的揪着手帕，好片刻才不甘不愿的开口。 “翠萍，回来！”转而又望向宋允棠，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你为何要将我夫君告到县衙去？怎么说他如今也是你姐夫，你就这么没有容人之量？还是嫉妒我比你嫁的人家有钱，看不得我过的好？” 听得宋枝梅的话，宋允棠笑了，笑的双肩不住的颤抖，忍都忍不住。 宋枝梅蹙着眉，一脸气急败坏的神情。 “你说话啊！你笑什么？” 宋允棠收敛笑意，抬眼望着宋枝梅，“你是真不知道他干了什么，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连你都没承认过，会认他那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姐夫？你只是他众多妾室中的一个，你得认清自己的位置，别将自己说的在黄府多么重要似的。” “还有，你自己脑子不好使，我脑子可没进水，居然说我嫉妒你，我嫉妒你家黄和玉朝三暮四妻妾成群吗？” 她这一番输出，可谓没有给宋枝梅任何脸面。 宋枝梅气的脸都青了，正要冲上前，却被身旁的丫鬟翠萍给拽住在她耳边小声提醒。 “姨娘别忘了老爷提醒咱们的事情，既然这位宋姑娘是个不吃硬的，咱们就不能再继续得罪了，否则咱们回去都得被老爷惩罚。” 听了丫鬟的提醒，宋枝梅更气了，实在忍的辛苦，便转身朝着丫鬟甩了一个巴掌，自己的手掌打的发麻了不说，还将丫鬟打的扑在地上，唇角溢血。 似是消了点怒气，她这才转身望着宋允棠。 “黄家今日叫我来，是想让你出面往县城跑一趟，将我夫君保释出来，你最好依着黄家的意思将事情办好，否则要是黄老爷亲自出面，可就没我这么好说话了。” “这就是你们黄家求人的态度？”宋允棠冷笑一声，“你回去告诉黄老爷，这件事情没得商量，我不会去县城保释黄和玉！” 宋枝梅拧着眉，“你真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事实上，她来的时候，黄府是给了她二十两银子的，目的就是想让宋允棠收下这些银子，去县城跑一趟，将黄和玉保释出来。 可她现在并不打算将银子给宋允棠。 她巴不得宋允棠得罪黄家，到时候让黄老爷亲自出面来对付她。 凭什么她嫁到黄家，家里只能得五两银子的彩礼，到了宋允棠这里，一出手就是二十两？ 明明有钱，纳个妾还抠抠搜搜的，她就是心有不甘。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哪怕黄老爷亲自到场，我也不会改变决定，告辞。” 说完，便直接拉着徐青野离开。 宋金保和宋劲元见状，赶忙挑着卖完黄豆芽之后的空箩筐跟了上去。 待走的远了些，宋金保才问，“棠儿，这些日子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那黄和玉怎么被你告上衙门了？” 他隐约意识到，自己可能无意中又做错了事。 棠儿是个有原则的人，别人不惹上来，她绝对不会主动去招惹人。 宋枝梅之前也没说她来找宋允棠是为了黄和玉的事，他便自发的以为，她是来找她求医的。 眼下这样，棠儿怕是又要怪他们了。 宋允棠停住脚步，回头望着两人。 当时在两人身旁看到宋枝梅的时候，她心里确实还挺生气的，有些为原主抱不平。 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敢将宋枝梅领上门，这不是纯纯给她找麻烦？ 转念一想，他们不一直都是这样吗？ 本就不能对他们抱希望。 “麻烦你们往后做事情用点脑子，宋枝梅是什么人难道你们还不清楚？我当初是因为什么离开榕树村的你们忘记了？她来求我你们也信？你们觉得她那种人能好好求人吗？” “我……”宋金保一时语塞，知道是自己欠考虑，只得没底气的垂着脑袋，“我也不知道啊。” 旁边的徐青野也无语的摇了摇头，便将前两天发生的事情跟两人说了。 “如今黄家人知道棠儿的住处，黄老爷要是铁了心要对棠儿不利，后果不堪设想。” 宋金保和宋劲元都是一脸惊讶。 “昭昭竟然让黄和玉来翻棠儿的院墙？” 望着他们脸上难以置信的神色，宋允棠淡声道，“你们要是不信，可以自个儿去县城找朱大人问一问，朱大人审问出来的结果，该是不会有错的。” “爹没有不信，只是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宋金保上前，“棠儿，要不你跟我们回榕树村去吧，村里都是熟人，黄家人不敢乱来，再说你马上要成亲了，理应从家里出嫁才是，哪有姑娘家不要娘家的道理？往后在婆家有什么事，娘家人才是你的底气啊。” 第150章 盘下酒肆 宋允棠摇头，定睛望着他。 “我不回去，之前已经和娘说了，会从我的庄子上出嫁，我还有事，就不和你们多说了。” 说完，和徐青野一道离开。 望着徐青野和宋允棠的背影，宋劲元有些担忧的看着自家老爹。 “爹，棠儿这里，咱们需不需要……” 宋金保摇头，“有徐先生在，应该没事，黄老爷就是再不讲理，应该也不敢在徐先生面前乱来。” …… 宋枝梅被宋允棠拒绝之后，并未随着她离开。 她身旁的丫鬟翠萍捂着一边脸，满脸忐忑的问道，“姨娘，咱们现在该怎么办？不要跟过去吗？” “不用。”宋枝梅勾起一侧唇角，摸了摸腰间的荷包，“走，咱们今天有钱了，也去镇上享受享受。” 她一边往前走，一边嘱咐道，“回头银子没了，你就说被宋允棠拿走之后，突然变卦了知道吗？如今咱俩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要是敢将我供出来，你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翠萍迫于宋枝梅的威势，只得暂且点头应着。 两人在镇上尝遍了之前想吃却没吃过的小吃，又买了些首饰和衣裳，还去玉君阁将洗头水和几种能叫人变好看的药丸买了些。 她并不知道玉君阁是宋允棠的产业。 虽然觉得这里的东西贵，但她是真需要。 毕竟只有得宠，才能怀上黄家的孩子，快速在黄家站稳脚跟。 如果没有孩子，等年纪大了些，她跟黄家那些个丫鬟下人，就真的没区别了。 两人直逛到午时，找了个酒楼吃饱喝足才回十里村。 回到家，两人便直接去见了黄老爷，将之前编排好的说辞，添油加醋的说了，气的黄老爷当即摔了个盖碗茶杯，扬言要是黄和玉有个好歹，定要将宋允棠抓来黄家祠堂谢罪！ …… 宋允棠和徐青野在离开之后，去镇上买了一些上次做灯笼的纸和几样最便宜的颜料用来上色，东西不多，总共花了两百九十文钱，又买了些熬酸梅汤的材料，以及大小四个用来装冰水和酸梅汤的桶。 两人到家之后，宋允棠开始烧火做饭。 中午吃的简单，家里四个蛋全拿庄子上去了，便将陈喜儿给的野菜炒了。 许久未吃到野菜，倒也觉得这种原汁原味的菜味还不错。 吃完饭，她便开始和徐青野一起制作花灯。 宋允棠的动物画法尤其独特，不仅可爱，还讨喜。 她负责画的部分，徐青野则负责处理竹片制作灯笼，以及后期的上色。 两人不紧不慢的配合着，眼见着太阳下去了些，这会也已经做好了十来个灯笼，起身将东西收拾收拾，便去了怡和书院对面的那条街。 到酒肆的时候，门是开着的，这会书院还未散学，街道上的人并不如上午来的时候多，酒肆里也是空无一人。 两人进了门，朝着敞开的后门喊道，“潘叔，你在吗？” “哎，来了！” 不一会，潘叔便从后门进了铺子中。 和上午见到的乱糟糟的他不一样，醒酒之后的潘叔已经将自己收拾妥当，不仅换了套干净的衣服，剃了胡须，就连头发也梳理的整整齐齐了。 整个人看着精神了不少，也年轻了不少。 这样看来，倒是比宋金保长不了几岁。 “潘叔如今应该不到五十吧？”出于好奇，宋允棠没忍住问了嘴。 潘叔爽朗道，“四十三。” 宋允棠有些惊讶。 “还年轻呢，难怪潘叔不愿跟你女儿一起去外地。” 潘叔哈哈笑着，招呼两人在铺子里坐下，许是被打扫过，桌凳都比上午见到的那会要干净多了。 他给两人各倒了一杯水，“可不是？就那么一个女儿，我也怕自己拖累了她，她婆母瘫痪在床，每日的照顾着，过的也不容易。” 宋允棠喝了小口水，望着潘叔道，“我仔细考虑了一下，还是想将潘叔这个铺子给盘下来，不知潘叔将铺子盘给我之后，可愿继续留在这里帮忙？只需您负责酿酒的活计，到时候我还可以找个人来给您打下手，至于工钱，咱们可以商量着来。” 潘叔也在桌旁坐下，“上午听了姑娘的话之后，我也觉得不能再这么颓废下去，否则你们潘婶该怪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了。” 宋允棠抿唇一笑。 “潘叔这是同意了？” 潘叔点头，“嗯，同意了。” 接下来的过程很顺利，宋允棠和潘叔签了合约交了四十两盘铺子的费用和十四两半年租金之后，一起去官府将文书给过户到了她的名下。 今晚上想一想要怎么布局，明日就可以开始装修铺子了。 买卖还没有开始之前，投入这么大，心里肯定是有压力的。 由于酒肆相对于路旁的其他铺面而言是稍稍收进去的，她可以在酒肆前面的这一小块空地上先搭上一个凉棚卖酸梅汤，到时候布置的雅致一些，不影响整体的话，酒肆开业的时候也不用拆。 这样，铺子没开业的这段时间，多少也能赚点银子。 两人回家之后吃了饭没一会，木冬木秋就将今日的铺子进账的八两银子给宋允棠送了过来。 宋允棠望着手中的八两银子，心下好奇。 “这药丸也卖好几日了，我本以为这东西价钱高，饱和之后销量会慢慢降下来，怎么今儿比昨天还多？” 木秋在旁边兴冲冲道，“今天来了个大顾客，穿着打扮虽然不怎么样，出手却相当阔绰，在咱们铺子里买了三两六钱银子的东西呢，这八两银子的营收里面，有近一半是她贡献的。” 宋允棠笑望着两人，“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县城那边还没来订货的消息吗？” 木冬摇头，“还没有，要是来了订货的消息，我肯定第一时间来告诉姑娘的。” “好。”宋允棠点头，“月夕之后我就要搬去庄子上了，往后你们要找我，可以先去翡翠轩旁边的那家酒肆，那边比较近，如果那里没有，再去庄子上找我不迟。” 木冬有些诧异。 “那家酒肆也是姑娘的吗？” 宋允棠唇角上扬，“刚盘下来，修缮之后就可以开业了。” 木秋面露愉悦。 “太好了，可惜我分身乏术，不然也能去给宋姐姐帮帮忙。” “你们帮我看顾好玉君阁就已经很好啦。”她望着两人，“快回去吧，别让婶子在家里等久了担心。” 第151章 商量 木家兄弟离开之后，宋允棠望着仍在做花灯的徐青野，照着他的样子，拿起一旁的材料也做了起来。 “这里要这样绑。” 就在她手忙脚乱的时候，一只大掌伸了过来，修长的指一番动作，便将宋允棠手中原本快要绑散架的竹条给扶正绑好了。 感受着男人的靠近，宋允棠突然有些紧张起来。 微微抬眸，正巧撞进他深邃的眸子里。 他的眼神平淡而清澈，似乎只是为了给她帮忙，看不出其他的情绪。 宋允棠便也按捺下心底的紧张，又重新低头看着手中的东西。 绑好之后，徐青野淡定自若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望着已经做好的兔子框架，宋允棠勾起唇角。 “看来我确实没有做这个东西的天赋。” 男人浅笑，声音温和。 “我来做就好了，小心竹片上有没处理干净的毛刺划到你的手。” 宋允棠笑着往他的方向望了眼。 “行，我做完这一个，就去画我的图纸。” …… 次日，宋允棠吃过早饭后，便和徐青野拿着两个大桶以及窗台上的那盆韭菜往庄子上去了。 辣椒树上还剩下五个辣椒，且她最近又用鸡粪鸭粪草木灰自制了一些肥料给两盆菜用了，在她的精心养护下，倒是又开了些花，还得等这几日坐了果再移动，否则好不容易开的花，路上抖掉了不划算。 两人一路来到庄子上，先将沿途买的油盐酱醋和木桶送去院子里。 福宝今天的状态比昨天看起来又好了不少，正一个人蹲在院中玩着不知道谁捉给他的黑色天牛。 天牛的触角很长，许是害怕，他只敢伸出手，时不时戳一戳天牛的触角。 见触角在他的触碰下躲闪着，欢喜的笑了起来。 孩童的笑容天真烂漫，宋允棠刚靠近院子就听见了。 她勾起唇角，“福宝，在玩什么呢？” 抬头看着刚进院子的宋允棠，福宝心下一喜，壮着胆子捏住了天牛的两根触角，将它提了起来。 “姨姨，劲生叔叔给我抓了只天牛。” 转而望着那天牛胡乱挥动的几条腿，福宝快要吓哭了，可他又怕在宋允棠面前丢脸，便一直撇着嘴，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却始终没让眼泪落下来。 徐青野上前将天牛从他手中解救下来，重新放回地上，声音温和道，“天牛连木头都咬得动，咬人也会很疼的，福宝玩的时候要小心一些。” 福宝吸了吸鼻子，“叔叔以前也被咬过吗？” 徐青野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是，叔叔小时候也被咬过，所以才会知道被天牛咬了之后会疼。” 福宝哦了一声，鼓着小嘴，“那我以后不玩了。” 宋允棠将东西放去厨房，往屋里望了眼。 “福宝，你娘呢？” 福宝看向她，“娘去山里挖野菜了。” 就在这时，从木棚那边赶过来的宋劲生也进了院子。 “棠儿。” 宋允棠笑望着他，“二哥，镇上的酒肆我盘下来了，今天来主要是想跟你们商量商量铺子修缮的事情。” 宋劲生听罢，朝着木棚的方向喊道，“麻子哥，成叔，你们来一下。” 见宋允棠有她的事情要忙，徐青野将韭菜放去了窗台上，将四周的黄叶子摘除之后，又往木盒中浇了水，动作不紧不慢，从容不迫的样子，让宋允棠没忍住悄悄看了好几眼。 宋劲生望见她的神情，不由笑了。 “妹妹在看什么？” 宋允棠一惊，赶忙将目光望向别处，若无其事道，“没看什么，二哥想多了。” 宋劲生但笑不语。 不多时，宋麻子和宋成来了小院中。 宋麻子的脸，经过这段时间的内调外敷，斑点确实有淡化的迹象，没有之前那么夸张了。 “怎么了？” 宋劲生拉着两人在院子桌旁坐下，“咱们先将手头上的事情放一放，棠儿盘了个铺子，想找咱们去修缮，我想着这事儿你们擅长，便将你们叫来一起商量。” 宋允棠望着两人，“麻子哥和成叔接下来一段时间可有别的安排？要是不方便的话，我也不好耽误了你们，毕竟修缮铺子可能会要个十天半个月。” 宋成忙摆手。 “没别的事，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我们就成。” 正发愁这边事情结束之后不知道又要去做些什么呢，家里那么多张嘴要吃饭，他巴不得在外边多忙活几天回家。 宋允棠又望向宋麻子，见他也点头，这才将自己昨晚上画好的图纸拿了出来。 “这个酒肆是青砖房，我昨天问了酒肆的房东，大概是十二年前重新起过的，墙体还算牢固，我想在上面再加一层，你们看可不可行？” 成叔做过砖瓦匠，当即说道，“十二年的青砖房加一层应该没问题，不过也得具体看过才知道，实在不行，咱还可以在加层之前，先加固墙体。” 他说着，望向身旁的宋麻子，“麻子，你说呢？” 宋麻子点头，“成叔说的没错，这种情况我们之前也遇到过，青砖比起泥砖要牢固许多，加一层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宋允棠嗯了一声，指向图纸的角落位置。 “在酒肆修缮之前，我想先在门口搭一个这样的木棚卖酸梅汤，大概需要多久？” 宋麻子说，“这种容易，等会我们先在庄子上加工好木头直接带过去，下午就能搭起来。” 宋劲生听了，忙起身，“那我现在去茶棚里跟孙大爷说一声，叫他回程之前来庄子上跑一趟，帮我们运送木材。” 见他说完便要跑，宋允棠忙喊道，“二哥，你等等。” 宋劲生回头，不解道，“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我吗？” “我跟你一起去镇上。”宋允棠上前说道，“不用劳烦孙大爷，咱们自己去买个牛车，往后每天来回运送山泉水、酸梅汤、洗头水这些也能方便些，农忙的时候还能给地里干活呢。” 她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只是之前用到的时候毕竟不多。 往后要时常来回庄子和镇上，还得运送两大桶冰水的话，确实得有个车才方便。 宋劲生听了，先望向院中的宋成和宋麻子，“成叔，麻子哥，你们先忙着，等会我们来拉木材。” “哎，行。” 两人说完，便出门往木棚的方向去了。 宋劲生这才望向宋允棠，“棠儿，又是盘铺子又是买牛车的，你手上有这么多银钱吗？怡和书院那边的铺子听说不便宜，盘下来一个酒肆就得几十两了吧？接下来修缮屋子也是一大笔开销，更何况买牛车也不便宜，少说都得十多两银子呢。” 第152章 买骡子和小牛 “够不够的都得买，明日开始我就要去镇上卖酸梅汤了，总不能日日等孙大爷来了镇上，再将东西运到铺子里去吧？万一孙大爷哪天被什么事情拖住了脚，来不了怎么办？” 宋允棠话音刚落下，便见陈喜儿小跑着往这边来了。 “宋姑娘，这么快就要走了？” “去镇上有点事，油盐酱醋我都已经放厨房了，喜儿姐往后还是不要将福宝一个人留在院子里了，孩子太小，怕出事。”宋允棠嘱咐道。 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危机意识还不够强。 万一有个什么好歹，对于陈喜儿这个被夫家休弃娘家又不接纳的人来说，可能和天塌了没区别。 “我有和木棚那边的人打招呼让他们帮我看一眼的。”陈喜儿也意识到这样不行，忙说道，“往后我会注意的。” “行，那我们先走了，你慢慢忙着。” 宋允棠笑了笑，转身和徐青野、宋劲生一道离开。 陈喜儿望着她走远，这才进了屋，望着蹲在屋檐下玩着小木偶的小福宝，心底愧疚上涌，当即红了眼。 “福宝。” “娘！”福宝将木偶丢到一旁，起身奔向陈喜儿，抱着她的腿撒娇。 陈喜儿一把将他捞在怀中亲着。 “福宝刚刚在家玩什么？” “本来是玩天牛的，可是叔叔说，天牛会咬人，福宝就不敢玩了。”福宝望着陈喜儿的眼眶，满眼心疼，“娘哭了吗？” 陈喜儿摇头，“没有，娘没哭，只是眼里进了灰。” 福宝赶忙嘟起小嘴给她吹了吹。 “娘现在感觉眼睛舒服点了吗？” 陈喜儿笑着将福宝抱进了院子，“有福宝帮娘吹吹，舒服多了。” 院内传来孩子天真烂漫的笑声。 …… 宋允棠、宋劲生和徐青野三人到镇子之后，直奔和风牙行。 “宋姑娘，你这次来，是需要些什么？”迎上来的，是上次领着宋允棠去看庄子的那个小厮。 宋允棠笑道，“今日想来买个牛车。” 小厮有些不好意思的挠着头道，“今年旱的时间长，草料不充裕，我们掌事也不敢收太多牲畜在园子里，目前还真没有成年黄牛，只有两头小牛，要不我先领几位去看看？” 宋允棠点头，“先看看吧。” 小厮哎了一声，朝着后院做了个请的手势，“三位这边请。” 几人随着小厮来到了和风牙行圈起来的一个小园子，里头确实没有成年黄牛，只有两头小牛，一头半大的，另一头看着像是才断奶不久，出生该是不足半年的。 除此之外，还有两匹马和一匹骡子。 “这只大一些的，再养三四个月，到年底也能慢慢帮着驼一些东西了，养到明年春，正好能帮着干些农活，至于这只小的，恐怕得养到后年才能干活。”小厮给几人介绍。 宋允棠指着那头半大的牛，“这头牛多少银子？” “这头是十五两，旁边小一些的这头卖七两。” 徐青野将目光放到了不远处的骡子身上。 “那头骡子呢？” 小厮赶忙道，“成年骡子是十八两。” “马呢？”宋劲生没忍住也问了嘴。 小厮笑道，“马的话，得具体看年龄和品种了，我们园子里这两匹马，五岁的那匹卖六十五两，另外那匹八岁的卖五十八两。” “咱们这里还只是普通的马呢，像那些品种名贵的，上千两的都有，不过这种马是到不了咱们这儿的，一般听到风声就被那些王公贵族给收走了。” 听到价格，宋劲生没忍住倒吸凉气。 难怪都说能坐上马车的都是有钱人家，单单这价格，就已经让普通的平民百姓难以想象了。 徐青野略一思量，望着宋允棠。 “买骡子？” 宋允棠一笑，“倒是和我想的一样。” 她望向小厮，“我若将骡子和这头小牛一起买了，能便宜些吗？” 后期打造庄子的话，还得需要牛来干活，单纯靠人力肯定是不行的，靠一头骡子肯定也不够，不如现在先买一头在庄子上养着，等养到明后年，田地多了起来，也就能帮着干活了。 小厮为难道，“姑娘知道我是个实诚人，刚才和姑娘说的都是实价，往常成年牛卖二十二两到二十五两不等，您今日将骡子和小牛一起买了也才一头成年牛的价，已经很划算了。” 宋允棠想了想，最终还是将小牛和骡子一起买了。 从牙行出来，宋劲生有种在做梦的感觉。 “棠儿，咱们居然买了骡子和牛，你掐我一下，看是不是真的。” 宋允棠并未掐他，只是笑了笑，将骡子和小牛的缰绳都交到了宋劲生手上，“二哥回庄子的这一路有足够多的时间去感受真假了。” 宋劲生望着两人，“你们不去了吗？” “我们先回家。”宋允棠笑着道，“中午吃完饭，我们酒肆会合，这头小牛，二哥先帮我安排着吧，等你们将木材卸了之后，我还想将南郊那边的东西搬一些去庄子上，现在回去就是整理东西的。” 宋劲生忙道，“行，小牛你也不必操心，到时候搭个牛棚，牛和骡子就都有地方栖身了。” 宋允棠说了声好，便先拉着徐青野回了南郊。 回到家之后，她一边数着自己的银子一边问，“徐青野，你说我最近是不是过于大手大脚了？” 原本加上朝廷赏赐的二百两，她手头是有三百两银子的。 两天的时间，就只剩下两百二十四两了。 徐青野摇头，“都是必要的，不算大手大脚。” 她一件一件细数着，“接下来修铺子要银子，置办铺子里的东西要银子，购买食材也要银子，酒肆开销还真挺大的。” 徐青野望着她，温声道，“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等酒肆修缮好了，就先稳定一段时间，手上留点余钱，也好应对接下来可能会遇到的各种情况。” 宋允棠点头，“好。” 荒年开酒肆，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在生意没开始之前，她心里还挺没底的。 …… 第153章 规划酒肆 宋允棠先将要带去庄子上的东西稍稍整理了一番，除了梳妆台，再就是院子里的那些架子。 都是宋劲生辛辛苦苦拼凑起来的，既然要离开，自然是要拆了带走的，庄子上也能用到。 除此之外，还有房里的那一大堆药材。 望着在徐青野帮助下整理出来的那一大堆东西，宋允棠由衷的说，“徐青野，这些日子谢谢你。” 徐青野无奈的摇头。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说起来，我们的婚期越来越近了。”宋允棠望着他，“你会紧张吗？” “为何要紧张？”徐青野问。 “你不紧张？” 他不紧张，是不是于他而言，这场婚姻，和父母包办的并无区别？ 可是，感觉他对自己又挺上心的。 出于什么？ 是因为自己治好了他的病吗？ 宋允棠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挺复杂也挺混乱。 她唯一能确定的是，并不反感嫁给他。 偏偏这个时候，徐青野还嗯了声。 “平常心便好。” 她听后，许是受他影响，突然就淡定下来了。 他都不紧张，好像她也没必要这么紧张。 …… 两人吃了饭之后，一起去了酒肆。 这时候，宋劲生几人还没来。 潘叔今日并未来酒肆，昨天将酒肆里的食材卖完之后，他收拾一些个人物品就回家去了。 宋允棠开了门，先去了一趟后院的酒窖，酒窖中存放着二十八坛酒，其中五坛在这里存放了八年之久。 将其中一坛揭开闻了闻，酒香浓郁，直叫人神清气爽，赶忙又将盖子给合上密封起来了。 “潘叔酿酒的手艺还真不错。” 毕竟是做了二十年的老师傅，还是有点门道在手上的，难怪他浑浑噩噩做生意也能赚到钱。 做吃的东西，还是得味道取胜。 “棠儿，棠儿。” 听见外头的呼喊声，宋允棠赶忙从酒窖出来。 “二哥，马上来了。” 她将酒窖上了锁，去了前厅。 外头的人正在卸木材。 因为没有车厢，他们是直接将木材绑在骡子背上驮过来的。 宋劲生见到宋允棠，一边往她的方向走一边打量着酒肆。 “妹妹，这地方租金不便宜吧？” 宋允棠笑了笑，“还行，赚回来应该是没问题。” 外头的宋麻子和宋成卸下木材之后，徐青野将骡子暂且牵到了后院。 两人也进了酒肆，四处敲敲打打了一番之后，来到宋允棠面前。 “允棠丫头，你这加层完全没问题啊。”宋成指着四周的墙角，“要实在不放心，这些地方都可以用木桩加固承重。” 宋允棠点头，“成叔，这个酒肆加层的话，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宋成在酒肆中环视了一圈，“人手足够的话，不用半个月就能给你弄好。” “除了这里，还有酒肆的后院厨房也需要修缮，你们先随我来瞧瞧，看过之后算一算大概需要些什么材料，需要多少，我叫二哥去买。” 宋允棠说着便往后院走。 宋成和宋麻子见状，赶忙跟了上去。 几人将整个酒肆逛了一圈之后，宋成和宋麻子将需要的东西和数量估算了个大概，便去前院和一起过来的另外两人先将宋允棠指定的木棚搭建起来。 宋允棠将两人列出来的清单和十两银子一并交给了宋劲生，叫他负责去采买订购。 这里原有的桌椅全都保留，只打磨掉表面的污垢和油渍，再刷上一层清漆。 酒肆的屋子结构中所有的木质部分皆是如此。 一层主要是堂食，会设置八个桌位，这样不会显得过于拥挤，楼上会间隔出六个雅间。 如果酒肆中坐不下，前面木棚里左右两边的位置应该还能安排上两桌。 “二哥，到时候将后院酿酒的工具全部转移到庄子上去吧，往后咱们在庄子上酿酒之后运过来，那些东西占了太多地方了。” 等后院腾空之后，她还能将后院稍稍改造一番，种上草坪和花苗，中间铺上青石板路和小石子用来通行，小路的一侧院子搭上一个秋千，牵一个葡萄架，另一边种上三棵桃树。 春暖花开的时候，还可以摆些案几在后院供客人们消遣。 除了锁着的酒肆，厨房的这一面整个朝着前厅的方向开放，到时候还要搭一个烤炉，可以用来烘烤各类点心。 将这边的事情安排好之后，宋允棠便和徐青野先回南郊的小院去了，这边有宋劲生和宋麻子看着，她晚点过来关门就行。 只等今天木棚搭建好，二哥将要买的东西都买了放进酒肆中，明天她便能熬了酸梅汤先拿到这里来卖着。 到时候酒肆里面施工，关着门也不会影响到她做买卖。 走在路上，宋允棠望向身旁的男人，“徐青野，你觉得‘花间醉’这个名字如何？” 徐青野点着头。 “这个名字挺应景的。” 听了他的话，宋允棠当即说，“那就这个名字吧，我已经穷尽我毕生所学了。” 徐青野一笑，低头望了眼走在身旁刚好过他肩膀的少女，意有所指道，“挺好的。” “真的？” 宋允棠一脸莫名的抬起头时，男人的视线已经从她身上移开。 “嗯，确实很不错。” …… 第二天一早，宋允棠尝试着熬了一锅酸梅汤装了两小桶，被徐青野提去了酒肆前面的凉棚。 宋劲生已经用骡子驮了两桶冰水来，宋允棠将装着酸梅汤的小桶放在冰水中浸泡着，挂上酸梅汤的牌子之后，用两张桌子拼在凉棚的一侧，便将已经冷镇好的酸梅汤装入竹杯中开始售卖了。 眼看着来怡和书院念书的书生逐渐多了起来，却无人在自己的摊位前驻足，宋允棠扯开嗓子喊了一句。 “卖酸梅汤了，冰冰凉凉，酸酸甜甜的酸梅汤，清热解暑，生津开胃……” 少女的声音清脆悦耳，使得路过的书生纷纷侧目，女子长发柔软如绸，清晨的阳光下，精致如瓷的小脸染上了一层明艳的霞色。 这时，有人来到摊位前问了一句。 “姑娘，你这酸梅汤怎么卖的？” 少女眉眼弯弯道，“五文钱一杯，不好喝不要钱。” 伏天即将过去，酸梅汤卖不了多长时间，五文钱一杯虽然赚不到多少钱，但可以慢慢将酒肆的人气聚集起来。 许是被她的笑容吸引，也许是被她的声音打动，那书生扯下荷包数了五文钱出来。 “给我来一杯尝尝。” “好嘞。” 宋允棠收了五文钱后，重新给他装了杯冷镇在桶里的酸梅汤，今日这生意，也算是开张了。 那书生接过酸梅汤，面颊微红，“多谢姑娘，我叫周子琅，姑娘明日还在这里吗？好喝的话，我明日还来买。” 宋允棠笑道，“在的，没有特殊原因的话，每天都有酸梅汤卖。” “行，那我便先告辞了。”周子琅朝着宋允棠行了一礼，转身快步走向书院的方向。 第154章 不是妹妹，是未婚妻 酒肆内，众人暂且在后院清理杂物，直接从后门运出，前厅的修缮还未开始，宋劲生和徐青野在前厅整理桌椅。 陡然瞥见外头书生那愣头青的模样，宋劲生不由笑了笑。 “我家棠儿还挺讨人喜欢。”转而望向神情仍旧淡定的徐青野，“你就没什么想法吗？” 徐青野没说话，不解的望着他。 宋劲生见状，蹙着眉头道，“棠儿是你即将过门的妻子，别的男人对她这般殷勤，你居然不紧张？徐青野，你是不是看不上我们家棠儿？” 徐青野突然想到，昨天宋允棠问他关于婚期将至，紧不紧张的问题。 他当时还奇怪，她问完之后为什么眼底会有失落，所以，她那时候其实是在试探他的态度？ 之前从未和女子相处过，这方面，他的反应确实是有些迟钝了。 思及此，他将手中的东西交到宋劲生手中。 “我去给棠儿帮忙。” 望着手中的东西，宋劲生快被气笑了。 “好了，这下所有的活都得我来干了，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宋允棠正接待第二个客人，刚收了钱，便见旁边伸出一只手，拿着杯酸梅汤递向那个书生。 “这是你的酸梅汤，慢走。” 那书生本还想跟宋允棠说上一两句话，被徐青野这么一干扰，也不好意思多待，拿着酸梅汤就离开了。 宋允棠望向身旁的男人。 “你不是在屋里给二哥帮忙吗？” “他那里的事情差不多了。”徐青野收了第三个客人的钱，拿起竹杯装了一杯酸梅汤递了过去，“等你的酸梅汤卖完了，再去给他帮忙不迟。” 宋允棠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 酸梅汤毕竟只有两桶，最多也就能装个五十杯。 早晨人多，不用多久就能卖完。 实在卖不完应该也剩不下多少，到时候分给大家喝算了，本来今天就是为了试水。 接下来，两人一个收钱，一个负责装酸梅汤，配合的还算默契。 有了徐青野的加入，摊位上还涌来了不少女子，不多时，酸梅汤便见了底。 “公子旁边这位是你妹妹吗？生的可真好看。”有买酸梅汤的女子笑问。 徐青野认真作答，“不是妹妹，是未婚妻。” “呀，公子居然都有未婚妻了。”那女子再次往宋允棠的方向望了眼，很快就变了副态度，“长的也就这样嘛。” 徐青野望向宋允棠，抿唇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我觉得她这样就很好了。” 那女子见状，拿着酸梅汤扫了宋允棠一眼便离开了。 宋允棠笑望着女子远去的背影。 “她往后怕是不会来咯。” 徐青野淡然摇头，“东西好喝，她还会来的，不过如果她的本意不是为了酸梅汤，往后不来了又何妨？” 宋允棠点头，“有道理。” 没一会酸梅汤就卖完了。 两人收拾桌子搬去后院，又在酒肆中帮了会忙，便拿着装酸梅汤的桶子回家去了。 吃完饭，宋允棠坐在桌旁数着钱。 “一早上赚了两百三十五文钱，试水能有这个收益，好像还不错。” 徐青野在一旁继续做着花灯。 “明日可以多准备些。” “那是肯定的，明日月夕呢，酒肆的后院将杂物清理干净之后，明天应该能用灶了，到时候酸梅汤不够可以直接在那边熬，省的挑来挑去的费力气，就是那山泉水热的快，怕是得用骡子来回运个几趟才行。”宋允棠望着他，“你这个花灯做了多少了？” 徐青野往放花灯的地方望了眼，“应该有四五十个了吧。” “够吗？”宋允棠问。 徐青野一边做着手中的活计一边说，“将剩余的做完应该能凑七十个左右，能卖完就已经很好了。” 就在这时，院门被敲响。 “宋姑娘，县城来订单了。” 宋允棠赶忙起身去开了门，“哪个铺子的订单？” 木冬一脸兴奋。 “杂货铺和芙蓉居的订单，是芙蓉居的人一起送来的消息，杂货铺此次定了两百罐洗头水，芙蓉居定了五百罐，总共是七百罐。”木冬说着，将银子交到宋允棠手中，“这次两家铺子都是付的全款，这里是二十一两银子，宋姑娘点一点。” 宋允棠面上带笑，看来那两个铺子是尝到甜头了。 现在就只剩绾青丝了。 也不知道绾青丝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过想了想，他们售价本就要高，上次更是定了一千罐的量，恐怕还得需要些时间才能卖完。 “芙蓉居的人还有说什么吗？” 木冬说，“他们说，不出意外的话，往后每个月会跟咱们定两次货，每次五百罐，杂货铺那边倒是没有让芙蓉居带什么话，我估摸着应该是有需要就跟芙蓉居一起来下订单，等下次送货的时候可以问一问。” 宋允棠点头，“我知道了，等庄子上的洗头水做出来，到时候还得劳烦你和我二哥往县城跑一趟。” 到时候应该可以赶自家的骡车去，这样也能免了包马车的费用。 细想起来，这骡子买的还挺值。 …… 傍晚，宋允棠去了趟酒肆，除了看看这边修缮的进度，顺带还将县城的订单告知宋劲生，让他盯着庄子上的人抓紧一些。 酒肆屋顶上的瓦已经揭下来码放到了后院，房梁也拆下来了，从明天开始，就可以修楼梯和加层了。 宋劲生说，到时候可能会从庄子上多调几个人过来。 宋允棠听了，忙道，“二哥，庄子上恐怕还得留几个人，县城来订单了，七百罐洗头水。” 宋劲生愣了。 “怎么偏偏是这个节骨眼儿上？” 酒肆的修缮也耽误不得，十四两银子半年，相当于二两多一个月，平摊下来一天就得七十多文钱呢。 再加上盘铺子和修缮铺子的花销。 细算下来不是笔小数目。 偏生县城上的订单也耽搁不得。 第155章 定嫁衣 宋允棠宽慰，“没事，明日过后，我每天来镇上卖两桶酸梅汤就回庄子上和喜儿姐一起熬洗头水，和阳街那边的铺子里应该也还有一些，三天时间该是能凑出来七百罐的。” “那接下来几天妹妹可有得忙了。”宋劲生心疼的说。 宋允棠浅笑，“忙点没事，有银子赚就行了。” “再有八九天就到婚期了，这几天你可得养好精神，别在成亲前夕将自己忙累倒了。”宋劲生说着，叹了口气，“偏偏爹娘那边又使不上力，我也没有分身术，只能尽最大的力给你减轻负担了。” 见他一直记着自己的日子，宋允棠心底有些暖意。 “二哥也别太心急，我这不是每天还能借着这个木棚卖一卖酸梅汤嘛？再加上和阳街那边的进账，将两个铺子和人工的开支赚回来绰绰有余了，总归现在的日子，比起从前吃穿都跟不上的时候要好太多了。” “那倒是。”宋劲生望着她，“对了，这些日子总看你东奔西走的忙，嫁衣准备了吗？” 听到嫁衣，宋允棠怔了。 她差点忘了，在这里，成亲的嫁衣，好像是要女方自己准备的。 有的是自己做，还有的是和母亲一起做，总而言之，这个环节还挺重要的。 只是她手里的针，扎人还行，绣花女工是真的不擅长啊。 赵氏的绣工倒是不错，不过指望她，还不如指望母猪能上树。 “得亏二哥提醒，等会我便上成衣铺子定做去，还有八九天时间，应该来得及。” 宋劲生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看看，都忙糊涂了，还得我来提醒。” 但更多的还是心疼。 别的女孩子出嫁，有家里人帮衬操持，根本也不必自己费多少心思，妹妹如今一个人在外，很多东西都不懂，什么都得靠她自己，有些方面顾及不到再正常不过了。 然而，宋允棠却并不觉得委屈，她笑的弯起眉眼。 “是是是，谁叫二哥这么好呢？” 这话听的宋劲生心里舒畅，好像这一天的劳累，突然就消失了。 …… 宋允棠关好酒肆的门之后，便先去了成衣铺子。 “姑娘是要买衣裳吗？正好我们铺子快打烊了，想要什么可以给您便宜些。” 这会已经是酉正，街上的铺子都陆陆续续打烊，好养足精神应对明天的月夕节，都指望着在这个节日大赚一笔。 宋允棠站在铺子里环视一圈，望着面前看起来二十出头，且已经束发了的女子。 “这位姐姐，你们这儿能定做嫁衣吗？” “嫁衣？” 女子有些惊讶。 如今这年头，嫁衣不都是女方自己准备的吗？居然还有人在外头定制？ 见她神色诧异，宋允棠又道，“不能定做吗？那就算了。” 那女子见宋允棠要走，赶忙上前，“也不是不行，就是不知道姑娘想要什么样子的嫁衣？” 今年生意本就差。 眼下有生意上门，哪里有让客人走掉的道理？ 宋允棠停住了脚步，双手比划着。 “款式简单的，就这样……这样……” 她也不知道别人都穿什么，大概将前世自己在照片中看到过的中式婚服描述了一番，只是省了衣服上复杂的绣花。 否则要加那些绣花，不仅价钱翻倍，工期更是得无限拉长了。 款式简单的衣裳，几日功夫应该还是能做好的。 见那女子还是一副不明白的样子，宋允棠掏出炭笔和纸，将嫁衣的模样简单绘制出来。 “这样的嫁衣做出来得几天时间？” “五日能好。”那女子看着手中的图纸，笑着道，“姑娘这嫁衣还真是挺别致的。” 宋允棠浅笑，“我也就是突发奇想。” 女子收起图纸，从一旁的架子上拿过软尺。 “我先给姑娘量好尺寸吧，明日便叫店里的绣娘抓紧制作，嫁衣比普通的衣裳要费布料一些，再加上衣裳上面还有少量的绣花，费用是二两二钱银子，姑娘要是同意的话，支付一半作为定金，下次来取衣裳再支付一半就好了。” 宋允棠伸出手让她量尺寸。 “行，那就劳烦姐姐多费心了，我婚期将近，工期尽量不要拖的太久。” 成亲就这么一次，花点钱也是应该的。 谁叫她自己不会呢？ 女子边量尺寸边说，“那是自然，既然说了工期五日，五日之后姑娘尽管来取便是。” 量好尺寸，交了一半的定金。 宋允棠到南郊的时候，已经是戌时，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 书院距离南郊并没有太远，原本她只是去酒肆关门，顺便将订单的消息告诉宋劲生，便没让徐青野跟着。 可徐青野左等右等，见天都快黑了她都还没回来，便出门寻她去了。 刚出南郊，望见远处小跑过来一道身影，边跑边朝着他这边招手。 “徐青野。” 许是刚才去定了嫁衣，对于徐青野，她的心底，好似多了一种道不明的情感。 听见声音，徐青野松了口气，平淡的语气里隐含担忧。 “怎么去了那么久？” 少女跑的脸颊泛红，呼吸也粗重了几分，“二哥说婚期将近，问我有没有准备嫁衣，我才意识到之前将这件事情给忽略了，刚才去了趟成衣铺，所以来的迟了些。” 徐青野微愣。 “我该早些提醒你的，还以为你母亲会为你准备。” 宋允棠摇头，眼底甚至连失望都没有。 “不提她了，我如今从榕树村搬出来，这些事情肯定得我自己上心的。” 望着她一脸不在意的模样，徐青野只觉得心底揪的有些难受，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时间还来得及，如果成衣铺不接嫁衣的订单，我叫娘给你准备。” 宋允棠笑着摇头。 “不用劳烦伯母了，又是农忙又是成亲，她这段时间操持着家里的事情肯定也忙，嫁衣我已经定好了，五日之后去拿。” 徐青野嗯了一声，自然而然牵起她的手。 “饭菜都上桌了，回家正好能吃。” 望着被男人宽大掌心包裹住的手，宋允棠心底异样的情绪蔓延。 自从前一世的父母去世之后，已经有许久，没有人这般牵着她回家吃饭了。 …… 第156章 怕你胡思乱想 临近月夕，夜间的微风，吹去了一丝暑热。 屋内的桌椅已经被徐青野搬到了院中，此刻，饭菜都已经在桌上，被他拿竹筛子盖了起来，两人共同制作的第一个小狗灯就点在桌子上。 徐青野拉着宋允棠坐下，才松开她的手。 他坐在她身旁，揭开了桌上的竹筛，将一双干净的筷子递给她。 “先吃饭吧。” 宋允棠嗯了一声，拿起筷子低头吃了起来，并不太敢往徐青野的方向看。 “你之前问过我一个问题，我想纠正一下。”正吃着，徐青野的声音响起。 宋允棠吃饭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问，“什么问题？” 徐青野说，“婚期将近，我虽不紧张，但还是有期待的，我之前就说过，这桩婚，只要你不后悔，我便不会放弃。” 宋允棠低头拨弄着碗里的粥。 “怎么突然与我说这个？” “怕你胡思乱想。”见她沉默不语，徐青野给她夹了一块鸡蛋，“吃完饭早些休息吧，明儿还得去卖酸梅汤呢。” “嗯。”宋允棠三两口将饭吃完之后，起身便往厨房走，“我先去将酸梅汤熬上。” 徐青野不紧不慢的吃着碗中的食物。 “已经熬好了。” 宋允棠脚步顿住，转而拿了盆打水去茅房冲澡去了。 知道小姑娘面子薄，徐青野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冲完澡出来，徐青野仍坐在桌旁，只是桌上的碗筷已经被他收拾洗净放去了厨房。 他指了指天上的月。 “难得的圆月，不坐下来看一看吗？” 宋允棠来到桌边坐下，将包着湿发的帕子拆了，一边侧头拿着帕子吸着长发上的水，时不时抬头望一眼空中的圆月。 一阵夜风吹过，神清气爽。 …… 次日一早，宋允棠便将已经熬好的酸梅汤装入了桶中。 吃了饭，她拿着剩余的几包酸梅汤料包和近二十个花灯，徐青野挑着两桶酸梅汤，扁担上挂满了花灯。 两人就这么一路在外人异样的目光中一路来到了酒肆。 因为要赶工期，宋劲生领着庄子上的人都来的挺早，两桶冰水已经用棉布和木桶盖盖着放在了凉棚下，两张桌子也已经拼在了凉棚的一侧。 徐青野来了之后，帮着宋允棠将其中一个桶提到了桌上，然后去凉棚的另一边，将架子绑起来，挂上了各式各样的彩色花灯，甚至连宋允棠头顶的位置也全部挂满了花灯。 有兔子，有弯月，有小狗，有小猫，还有莲花。 这样一番装扮，看着格外喜庆。 一下子就吸引了不少人驻足。 宋允棠先去后院开火熬上一包酸梅汤料，回凉棚挂上酸梅汤的牌子就开始售卖了。 昨日喝过酸梅汤之后，今天刚开始售卖便迎来了不少回头客，有男有女。 “姑娘，你这摊位今天看着好喜庆，这花灯也是用来卖的吗？”说话的，是昨天在她这里第一个买酸梅汤的周子琅。 今天的第一个客人，仍然是他。 宋允棠笑着将手中的酸梅汤递给周子琅。 “是呢，今天月夕节，除了酸梅汤，我们这里还有花灯卖，节日快乐。” 周子琅接过酸梅汤。 “多谢，我们今日会提前散学，等我散学了再来找姑娘买花灯，希望那时候姑娘的花灯还没卖完。” 宋允棠有些惊讶，便多问了一嘴。 “你们今日提前散学吗？什么时候？” “往常都是酉时过，今日应该会提前一个时辰。”周子琅举了举手中的酸梅汤，“姑娘，我还得早些赶去学堂上早课，先走了。” 宋允棠笑着点头。 “慢走。” 心底则在盘算着，未时正得让二哥再去驮两桶冰水来，散学的时候正好能用上。 有了前一天做铺垫，再加上今天的摊位格外显眼，酸梅汤不多时便见底了。 回头见徐青野正从后院过来，宋允棠忙问，“徐青野，后院的酸梅汤熬好了吗？” 男人点头，“快熄火了。” 宋允棠将装钱的挎包取下来塞到他手中，“你先帮我看着摊子，我去买点糖回来，之前的糖用完了。” 徐青野捏着手中装着不少铜板的挎包，说了声，“好。” 见她离开之后，他来到摊位前，将酸梅汤一杯一杯装好卖给了前来的人。 宋允棠的速度很快，她将买来的糖加在锅中熬化之后熄了火，将汤汁装入木桶中，直接放在早晨用过的冰水桶里面，好让酸梅汤凉的更快一些。 做好这些，她将已经泡好的酸梅汤再次熬在了灶上。 “二哥，你先牵骡子回庄子上给我拉点山泉水来吧，今天街上人多，恐怕得来回多跑两趟。”宋允棠出了厨房，望着宋劲生说。 “行。” 宋劲生放下手头上的活，牵着骡子就出门去了。 赚钱的活，自然是耽搁不得的。 反正庄子隔的近，一来一回也费不了多少功夫。 等骡子驮着四桶山泉水回来的时候，放在冰水桶中的酸梅汤已经冷的差不多了。 徐青野将其中两桶山泉水放去了地窖中，这样可以让温度多保持保持。 另外两桶则倒进了冷镇酸梅汤的大桶中，就这样，两人又继续卖起了酸梅汤。 随着书院中的朗朗读书声响起，街道上的人也逐渐少了，月夕节的阳光依旧热烈，四周密集的铺子，将街道围的密不透风。 好在凉蓬下有两桶山泉水，站在旁边多了一丝凉意。 徐青野不知道从哪里得了一把蒲扇，站在宋允棠身旁给她扇着风。 坐在凳子上的宋允棠侧过头。 “哪来的扇子？” 徐青野一指酒肆的方向，“挂在后院的墙上，应该是潘叔之前用过留下的。” 宋允棠望着他笑了笑。 从前独自惯了，总觉得不需要男人也能过的很好，尤其前世是相亲路上死的，便觉得自己可能和男人八字不合。 来这里后，机缘巧合认识了徐青野，稀里糊涂定了亲，不知不觉又快要成亲了。 一切就跟做梦一样不真实。 她现在倒是觉得，一个人能过的好，身旁有个知冷暖的男人，也挺好。 …… 第157章 讲道理 中午的饭是和大家一起在酒肆后院吃的。 午饭的时候，酸梅汤的生意又小火了一把，这种闷热的天气，喝上一口清凉酸甜的酸梅汤祛暑开胃，别提多舒畅了。 “成叔，酒肆加层还顺利吗？”宋允棠问。 宋成忙摆手。 “没问题，墙体牢固着呢。” “那就好。”她又望向宋劲生，“二哥，等会下午再回庄子上，就帮我将床拆了拖过去吧，我晚上直接回庄子上住。” 听到宋允棠要去庄子上住，宋劲生心底松了口气。 “成，这样也省的我在庄子上担惊受怕了。” “二哥许久没回家了吧？” “有几天了。”他望着宋允棠，“你昨天说县城来了订单，乔大叔他们一听今天也都还没回去，说白天要多给你赶些货出来，等太阳落山了再回去。” 宋允棠笑了笑。 “今儿过节，晚点给大家发节礼回去过节。” 二哥帮她找的人做事都挺踏实，往后说不定还得用这些人呢，肯定得和大家打好关系。 往常干活，能按时给工钱就不错了，哪里还会有节礼？ 大家听得有节礼拿，一个个都开心的不得了。 宋允棠说话算数，刚过未时便去买了三十斤猪肉来，每两斤一份，用稻草扭成的绳子穿着，正好一人一块，分给了酒肆和庄子上干活的人，木冬木秋也每人分了两斤。 除此之外，还每人给了五十文钱。 至于剩余的四斤猪肉，她让宋劲生给她搬东西去庄子上的时候带回去了。 顺带着还让他将其中两斤猪肉交给陈喜儿母子，这些日子陈喜儿在庄子上也帮了不少忙。 自从她来之后，庄子上做饭，熬洗头水，装罐大多都是她在忙活。 如今娘家和婆家都不能回，总不好叫他们母子两个喝糙米粥过节。 …… 周子琅没有骗人，未时一过，怡和书院便大门敞开，书生们陆陆续续从门内走了出来。 今日果然提前散学了。 宋允棠早有准备，已经将酸梅汤和竹杯准备的妥妥当当了，剩余的料包熬出了三锅酸梅汤，卖完这三锅，也就差不多了。 周子琅刚出怡和书院便径直奔向宋允棠卖酸梅汤的凉棚。 “姑娘，我要一杯酸梅汤和一个花灯。” 宋允棠一笑，赶忙给他去装酸梅汤，“要什么样的花灯，公子自个儿挑吧，都是已经加过灯油的，等会天黑了，直接就能点上了呢。” 周子琅环视了整个摊位，在望见弯月形状的花灯时，突然就想到了昨日第一次见宋允棠时，她脸上绽放的笑容。 温暖又甜美，比这个弯月还要好看耀眼。 “我要这个。” 宋允棠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伸手将花灯取下递给他。 “花灯二十五文，酸梅汤五文，总共是三十文。” “哎，好。” 周子琅从荷包里掏出三十文钱递给宋允棠后，壮着胆子，将手中的花灯也递向她。 “我觉着跟姑娘有缘，这盏花灯，送给姑娘吧。” 宋允棠愣了，“这……公子还是收回去吧。” “为何？”周子琅不解。 徐青野熬好酸梅汤，将灶火熄了之后，过来便望见这一幕，见这小子三番两次来宋允棠这里献殷勤，眉头没来由的拧了起来。 他走上前，钻入了宋允棠的凉棚。 “因为棠儿收了我送的花灯，就不能收别人的了。” 望着面前比自己高了小半个头，且气度不凡，成叔稳重的男人，周子琅没来由的生出了退缩的心思。 他收回手，往宋允棠的方向望了眼。 “这位是？” 宋允棠带着不失礼貌的微笑。 “给周公子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未婚夫徐青野，之前也在怡和书院念过书呢。” “徐青野？”周子琅眨巴眨巴眼，满脸崇拜的望着他，“你之前是游先生的学生吗？” 听游先生说，他有个天赋极好的学生也是叫徐青野，十二岁考上童生，十五岁中了秀才。 要不是十八岁突然得重病，说不定现在都已经是举人了呢。 每每说到他那个学生的时候，都是满脸唏嘘。 只是眼前这人看着，怎么不像是个得重病的人？ 徐青野点头，“游先生是我的启蒙老师。” 就算这个世上真有两个叫徐青野的人，也不会这么巧合到都是游先生的学生。 周子琅没想到真的是他，朝着他行了一礼。 “原来是师兄，今日是我唐突了，还望徐师兄莫要怪罪。” 男人神色淡淡。 “无妨，但往后不许了。” “哎，一定不会，徐师兄，还有这位姑娘，告辞。”周子琅朝着两人摆了摆手，便离开了。 宋允棠望着周子琅的背影，笑道，“憨憨傻傻的少年郎，还挺可爱。” 徐青野眉心微微拧起，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跟一个毛头小子相比较，却还是往周子琅的方向望了眼，幽幽道，“棠儿至少得趁我不在的时候说这种话吧。” 宋允棠扫了他一眼，撇撇嘴，继续装着冷镇好的酸梅汤。 “徐师兄可真大方。” 徐青野一边帮她卖酸梅汤一边说，“当着我这个未婚夫的面夸人家少年郎的是你，我都没生气，怎么棠儿说话的语气还阴阳怪气的？” 宋允棠浅笑，“我夸人家少年郎，我的未婚夫站在旁边居然都不吃醋，可不就是大方嘛？” “你怎知我不吃醋？” “嗯？” 徐青野一边微笑接待客人，一边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青春年少的时候，被人欣赏，是一件很美好也很正常的事情，刚才的事，无关对错；再者，棠儿看向那位周公子的时候，眼神清澈纯粹，并没有夹杂着男女之情，我虽听到你夸人后心里有些不舒服，却还是觉得，没必要为了这种事情生气。” 宋允棠似笑非笑的望了他一眼。 “足够理智，不愧是徐先生。” 徐青野不解，“怎么又叫上徐先生了？” 宋允棠摇头道，“只是单纯觉得，传道解惑，你确实很厉害。” 徐青野无奈的摇了摇头，不由在心里反省着刚才的情景，突然觉得，和小姑娘相处，好像也不需要讲那么多道理。 …… 第158章 携手同行 怡和书院散学之后，人慢慢少了。 但这条街上的商户不仅都没关门，反而一个个的攒足了精神，街边不少小摊位将自己带来的灯拿出来挂上了，只等着天黑了点燃好照明。 宋允棠用两杯酸梅汤和隔壁摊位的大娘换了三张饼子。 “也不知道大黄和将军怎么样了？” 她是有让二哥和修铺子的几个人帮忙将南郊院子里的东西连同两只狗一起带去庄子上的，两只狗对庄子还不熟悉，对陈氏母子更不熟悉。 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相处融洽。 “不用担心，二哥会安排好它们的。” “二哥跟它们倒是熟悉，之前大黄和将军一饿就老撕他裤腿呢。”宋允棠笑着，突然满脸怪异的看向身旁淡定吃饼子的徐青野，“你怎么也跟我一起叫二哥了？” 徐青野无辜的望着她。 “那不然，我该叫他什么？” 望着他的模样，宋允棠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徐青野也笑了笑，一边嚼着饼子，一边难为情的将脑袋转向别处。 这个称呼叫出口确实挺尴尬的，但谁让宋劲生是她的兄长呢？就是比自己小再多，该叫还是得叫的。 宋允棠笑完之后，伸手拿了杯酸梅汤给了徐青野，“我熬的酸梅汤你还没喝过吧？尝尝看，比起县城的如何？” 徐青野接过喝了一口，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难怪书院里那些人一散学就往你这处摊位来。”他往宋允棠的方向望了眼，“味道挺不错的，好喝。” 说完，再次喝了一口。 隔壁卖饼的大娘望着两人有说有笑的模样，笑着道，“你们小两口感情可真好，真叫人羡慕。” 宋允棠弯着眉眼，“大娘，我们还没成亲呢。” 那大娘生出了八卦心思，往这边凑近了些，拉着宋允棠的小臂小声说。 “亲事定了吧？”她往徐青野的方向望了眼，“大娘是过来人，看人看的准，这个小伙子样貌俊俏，人也谦和，这样的男子啊，最是适合过日子，姑娘可得抓紧了。” 宋允棠看了眼徐青野，转而笑着跟大娘说。 “再有七日就成亲了。” 大娘先是诧异，转而又笑了起来。 “那就好，那就好，大娘啊，先祝福你们俩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宋允棠笑了笑。 “多谢大娘。” 徐青野往两人的方向望了眼，在看见宋允棠脸上的笑容时，不由勾起了唇角。 小姑娘笑起来的时候其实挺好看的。 平时要是也能多笑笑就好了。 …… 眼见着天色逐渐转暗，街道上的人慢慢多了起来，许多摊主已经将各自摊位上的灯点亮。 徐青野也没闲着，将添了灯油的二十盏花灯一一点亮。 这条街上卖花灯的也有一家，但是却不如宋允棠画的这般新颖独特，憨态可掬。 灯亮起的瞬间，便吸引了不少人前来询问。 宋允棠见状，起身开始做生意了。 “这位小姐，要喝酸梅汤吗？酸酸甜甜冰冰凉凉的酸梅汤，五文钱一杯。” “先给我来两杯酸梅汤。”那姑娘一手环着身旁的姐妹，一手指向宋允棠头顶的花灯，“姑娘，你们这花灯怎么卖？” “花灯二十五文钱一盏，您要什么样式的，我给您取下来。”宋允棠说着，装了两杯酸梅汤给两人递了过去。 那姑娘接过酸梅汤。 “这么贵？那头的花灯才十八文呢。” 她说着，指向远处一家卖花灯的摊位。 宋允棠神情自若的笑道，“姑娘可瞧仔细了，咱们这花灯的样式，你从前可见过？而且我们这花灯还是上过色的呢，灯灭了之后也是好看的。” 那姑娘仔细瞧了瞧，虽然还是觉得贵，但耐不住喜欢，便买了一盏，欢欢喜喜的走了。 “老板，我也要买花灯。” 耳边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宋允棠抬头一看，是木秋和木冬两兄妹。 “宋姐姐节日快乐。”木秋笑着给她递了一个路上买的糖人儿。 宋允棠伸手接过，“你们怎么来了？” “来给宋姐姐来交账呀。” 木秋说着，来到桌后帮宋允棠卖酸梅汤，好方便自家哥哥将今天的账目和宋允棠对清楚。 宋允棠给两人各倒了一杯酸梅汤。 “送你们的。” “多谢。” 木冬说着，端起酸梅汤喝了一小口，似是被酸梅汤的味道所吸引，紧接着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 “真好喝！”木秋说。 宋允棠笑望着她，“好喝等会喝完了再给你添一杯。” 木秋满脸娇俏，“那不行，宋姐姐还得做买卖呢。” “少不了你这杯酸梅汤。” 木冬给宋允棠对了账目，交了五两银子的营收之后便领着木秋回家去了。 离开之前，宋允棠还是给两人将杯子里的酸梅汤添满了，并另外又给了他们一杯，叫他们带回去给崔氏。 …… 接下来人越来越多，买卖进展的也很顺利，一个时辰的功夫，花灯和酸梅汤全部卖完。 两人将东西收去了酒肆后院，借着小狗灯微弱的亮光，将今日赚取的盈利清点了一番。 “七十一盏花灯，六锅酸梅汤，总共是赚了三两二百七十文钱，其中花灯的盈利应该是一两七百七十五文，余下的便都是酸梅汤的营收了。” 宋允棠将花灯的营收单独拿出来交给徐青野。 “这个你拿着。” 徐青野没收，“我本就是为了陪你来卖花灯的，你收着吧。” “那怎么行？” “我们即将成亲，往后银钱也都是要给你的，没什么不好。”徐青野似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起身朝着她伸出手，“要不要去码头看花船？” 宋允棠怔了怔，将手伸向他。 “好。” 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街道上，徐青野将宋允棠的手紧紧牵在掌心，生怕她走丢了似的。 女子手握小狗花灯，边观赏街边风景和过往行人，时不时望向男人牵着自己的那只手。 一路无话。 只是走着走着，唇角却开始上扬了。 …… 第159章 宋劲生被打 看了花船，赏了花灯，吃了馄饨，猜了灯谜。 亥时一刻，两人手牵手返程。 宋允棠显然是玩的开心了，回程的路上，脚步仍旧轻快。 “徐青野，今天谢谢你。” “你开心就好了。” 月光下，徐青野望着她的眼底隐含宠溺，只是被夜色所掩盖，她并未察觉。 两人回到庄子上，小院的院门没关，远远的便看到一道身影坐在院门口。 “二哥？”宋允棠三步并两步跑了过去，“你怎么没回家？我以为你会回榕树村呢。” 伸手要将他扶起来，却听得他“嘶”了一声。 宋允棠心底一惊，赶忙举着小狗灯将他打量了一遍。 在望见他嘴角青紫的痕迹时，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 “谁干的？” 宋劲生扶着门框缓缓站起来。 “是黄家的人。” 宋允棠不知道宋劲生都伤到了哪里，想去扶他一把，又怕自己弄疼他。 “什么时候的事？二哥怎么不去镇上找我？” 别的地方不敢碰，直接扶着他的手跨过了门槛，往堂屋走去。 徐青野随着两人进了院子后，转身关上了院门。 “我看你们忙，不想打搅你们做买卖，我皮糙肉厚的，养几天就好了，就是不敢回去，怕爹娘见了担心，便让乔大叔他们帮我将肉和银子给家里带去了。” 听见动静，陈氏领着强撑着未睡的福宝也来到堂屋中。 “宋姑娘。” 宋允棠朝着她点头致意后，将宋劲生扶坐在椅子上。 “买卖哪里有二哥重要？”她一边检查着宋劲生身上的伤一边说，“既然乔大叔他们那时候还在庄子上，二哥该让他们去通知我的，我也好早些回来。” 一想到宋劲生受着伤在门口等了她许久，一颗心就揪的难受。 自责内疚和心疼让她眼眶都跟着泛了红。 前世今生，真正对她好的人不多。 二哥一开始说话确实不好听，但两人熟悉之后，他对她确实是不错的。 她再冷心冷情，心也是肉长的，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 宋劲生望着她的模样，心底有些慌了，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棠儿，我没事的，我不疼，真的不疼。” 宋允棠没好气道，“不疼我开始碰你的时候你嘶什么？你别乱动，我先给你检查身体。” 宋劲生坐的端端正正不敢再动弹。 徐青野给宋允棠举着小狗灯，方便她为宋劲生检查身体。 身上多处淤青，肋骨处有轻微骨裂，手臂脱臼，所以刚才碰到的时候，才会那么疼，内脏倒是没有受到损伤。 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身上这些伤，至少得养伤两三个月才能痊愈。 宋劲生听得宋允棠的话，当即拧起了眉头。 “现在正是忙的时候，不干活怎么行？” 宋允棠不由分说，“再忙也要等你的伤好了再说，二哥将我的药箱放哪儿了？” 一旁的陈氏立马道，“药箱我放在姑娘的梳妆台上了，我去拿。” 她说完，便往宋允棠的屋子跑了去。 福宝见家里出了事，他知道自己年纪小帮不上忙，便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尽量不给大人们添乱。 宋允棠将特意留给他的小糖人掏了出来。 “福宝，这个给你。” “谢谢姨姨。”福宝伸手接过，望着宋劲生的方向，“劲生叔叔还好吗？” “劲生叔叔没事，就是得花点时间养伤。”宋允棠说。 总不好叫小孩子也跟着担心。 福宝点了点头，似是下了个很大的决心。 “福宝可以照顾他。” 宋劲生被他逗笑了，但是笑起来会牵扯到身上的伤，于是边笑边痛苦的说，“小不点，你自己都还没萝卜高，怎么照顾我？” 宋允棠见状，急坏了。 “你别笑了，不痛啊？” 陈氏将宋允棠的药箱提了过来，宋允棠伸手接过，从中取出了一小瓶白酒来，“天不早了，喜儿姐先领着福宝去睡觉吧，我这边的事情自己来就行了。” “行。”陈氏上前抱起福宝，“那我先带福宝睡觉去了，宋姑娘有什么事就喊我。” 宋允棠摇着头，“不用，你们安心睡就成。” 陈氏离开堂屋后，宋允棠伸手去解宋劲生的衣服。 宋劲生见状，心里有些紧张。 “妹……妹妹。” 宋允棠抬眼，“得解开衣服才好给你治伤，你是我哥，还怕我占你便宜啊？” 宋劲生有些不好意思，“我……我自己来。” “你手都这样了就别逞强了。”她将宋劲生的上衣解开脱掉之后，先给他脱臼的那边胳膊的位置涂抹上白酒消毒，随后一只手捏着他的肩胛骨，一只手握着他的胳膊往上一推，只听“咔嚓”一声，脱臼的胳膊复位。 “啊！！！” 这一下，宋劲生痛的五官都扭曲起来。 宋允棠松开他的手，“你动一动胳膊，看好没好？” 宋劲生闻言动了动自己的胳膊，满脸惊奇，“真的好了，我还以为得养好久呢，妹妹真厉害。” “脱臼的胳膊复位就好了，不过这几日还是得注意不要提重物，到时候我弄个带子给你固定一下。” 她说着，又从药箱中拿出了自制的跌打药，将宋劲生身上青肿的地方全都涂抹了一遍。 “你这些日子就在我这里养着，外伤倒是容易好，就是肋骨骨裂的地方得注意，反正彻底好之前你都不要干体力活了。” 她一边说着，用棉布将宋劲生的胸腔位置缠起来之后打了个蝴蝶结。 “好了。”她将东西收拾好，在宋劲生身前坐下，“具体跟我说说吧，怎么回事？” “下午下工之后，我们几个人一起往南郊跑了趟，将东西都搬来庄子上了，我怕有遗漏的，便又折返回去瞧了瞧，结果开门的时候，被几个人围住问你在哪里，我没告诉他们，他们就对我动手了。” 宋允棠虚眯着眼。 “动手的有几个人？” “四个。” “那四个人打了你之后还留在南郊吗？” 宋劲生摇头，“不在了，他们打了我就跑了。” 宋允棠摩挲着自己的手指，“宋枝梅，黄老爷……” 黄和玉去了牢里，黄家会想对她动手的，应该就这两个人了吧？ 徐青野将小狗灯放在桌上，“我明天陪你一起去黄家。” 宋允棠点头，“好。” 宋劲生急了。 “好什么好？黄家那么多人，你们两个谁都不许去！” 第160章 去黄家 “二哥现在是病人，首要的任务就是养伤，先去睡觉吧，剩下的事情有我们呢。”宋允棠说着，将他扶起来送到了自己的房间。 宋劲生站在门口不肯进。 “棠儿，你将我推来你的房间做什么？我随便找个地方对付对付就行了。” “隔壁的床还没搭好，二哥今晚先睡这里，明天我让乔大叔和乔二叔先给二哥搭个简单的床铺，到时候再睡到隔壁房间去。” 这个小院总共三间屋子。 陈氏母子一间，宋允棠一间，还剩下一间正好能给宋劲生先住着。 宋劲生拗不过宋允棠，便只得去她的屋里歇下了。 宋允棠轻轻掩好房门后来到院中。 经历了这么一档子事，她一时半会也没了睡意，便和徐青野一起，靠着堂屋的门边坐了下来。 望着天上的满月，心底突然生了恼意。 “徐青野，我本无意伤害任何人，为何他们总要来找我的不痛快呢？林家是这样，黄家还是这样，甚至榕树村的人对我也不友好。” 徐青野听到她这番话，心底也有些不是滋味。 “不怪你，是他们的错。”他摸了摸身旁的脑袋，重新望着天上的圆月，“了无大师曾经与我说过一句话，一切际遇，悲喜皆由心定，看得透，放得开，则一切如镜中花，水中月。” 他低头望着少女的侧颜。 “无需消耗自己，想做什么就去做，问心无愧便好，你还有我呢。” 宋允棠安心的靠在他胳膊上。 “你认识了无大师？” 徐青野嗯了一声，“要不要下次也介绍给你认识？” 想到上次和赵氏去法云寺，了无大师好似能将她看穿似的，宋允棠只觉得后背发凉。 她摇了摇头。 “还是不要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宋允棠便睡了过去。 月光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徐青野眼神温和的望向靠着自己胳膊熟睡的少女，第一次见她时的悸动历历在目，抬手将她脸庞的碎发拢至耳后，怕弄醒了她，一整个晚上，不敢动弹丝毫。 …… 次日一早，宋允棠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侧头望了眼身旁的男人，正合着双眼，他的侧颜也很好看，睫毛很长，在眼睑投下阴影。 似是察觉到她醒来，身旁的男人睫毛颤了颤，也睁开了眼。 “醒了？” “嗯，醒了。”宋允棠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往宋劲生所在的房间走去。 听到外头的动静，原本静悄悄的陈氏母子屋里也终于有了响动，陈喜儿出门便去厨房做饭去了，福宝也没打扰大人们，自顾自的蹲在墙角玩他的兔子木偶。 至于那两只蝈蝈和蟋蟀，已经散成了一摊草。 宋允棠站在屋外敲了敲门，“二哥，醒了吗？感觉如何了？” 宋劲生闻言，翻了个身，痛的龇牙咧嘴，只觉得浑身都要散架了似的。 宋允棠赶忙走过去摁住他的肩膀。 “实在痛的话，先躺着缓缓，不着急的，等会吃了早饭我要出门一趟，二哥今天在屋里多休息，庄子和酒肆的事情有乔大叔和麻子哥、成叔看着，不用担心。” 宋劲生点头，“好。” 吃完饭之后，宋允棠便和徐青野往十里村去了。 黄府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大地主，在附近几个村子里都有田产，许多农户人家都是靠租他们家的田地过日子的。 乡下最值钱的是土地，最不值钱的也是土地。 黄府的宅子建的很大，比起普通的青砖瓦房看起来要气派多了。 两人站在黄府的大门前，宋允棠上前将院门敲的邦邦响，不一会院门就被家丁打开了。 “你是？” “我是宋允棠，来找黄老爷。”她直接说明来意。 院中，黄老爷似是听到了外头的动静，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让她进来！” 宋允棠绕过照壁来到院中，黄老爷正坐在屋檐下的躺椅上，一边晃着躺椅，一边眯着双眼抽着大烟，一副惬意的模样。 “我今日来主要是想问一问黄老爷，昨日为何叫人打我二哥？” 黄老爷轻笑一声。 “宋姑娘收了钱不办事，可怪不得我。” 宋允棠皱眉，“我什么时候收过黄府的钱？” 黄老爷这才从躺椅上坐直身体望向她，“怎么？宋姑娘这是想昧下我黄府的二十两银子不承认了？” 待看清少女的样貌，黄老爷的眼底闪过惊艳。 难怪自家小子总是心心念念这宋家姑娘，果真是个花容月貌的。 小子眼光还真不错。 “宋姑娘是一个人来的？” “还有我。”徐青野也从照壁后走出。 黄老爷愣了愣，起身朝着徐青野抬了抬手，“徐先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他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流连着。 “不知两位的关系是？” “棠儿是我即将过门的妻子。”徐青野望着他道，“今日来黄府之前，我已经给县令大人去了信，黄老爷的人打了我未来小舅子，若不给一个交代，此事我会交给县令大人裁决，好让黄老爷跟黄公子去做个伴。” 黄老爷一听，慌了，他赶忙上前，神态比起之前，直接来了个大反转。 “打人实非我愿，实不相瞒，玉和前不久纳了个妾，也是宋家的姑娘，我寻思着由宋家人出面，宋姑娘或许会网开一面，谁知这宋姑娘竟然收了钱不办事，昨儿月夕，可怜我儿还在县衙的大牢里吃牢饭，我气不过，才叫家丁去镇上给她点教训的，徐先生可不能因为她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就包庇她啊。” 宋允棠一听，就知道是宋枝梅在背后搞鬼。 “黄府的银子，我连一个铜板都没见过，黄老爷要是不信，可以叫那位姨娘来跟我对质。” 徐青野也说。 “黄家姨娘那日去找棠儿的时候我也在场，棠儿确实没有收黄家的银子。” 黄老爷拧起眉头，朝着不远处的家丁吩咐。 “去将玉和院里的宋姨娘叫来！” 不一会，宋枝梅扭着腰便来了，“公爹，我听下人说您找我有事？” 第161章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待望见宋允棠和徐青野时，宋枝梅眼中的慌乱一闪而过，但很快她又淡定下来，总归她已经和丫鬟商量好了，只要她们自个儿不承认，宋允棠便是那拿了银子不干事的人。 这里可是黄家，他们都蠢到自己送上门了，难道还想竖着从这里出去不成？ 黄老爷望着她。 “宋姑娘说你并未给过她银子，你跟我说实话，是真是假？” 宋枝梅硬着头皮斜了宋允棠一眼。 “公爹，我明明给了，是她在撒谎，她肯定是想将那二十两银子昧了。” 黄老爷佯怒，“混账！徐先生都给宋姑娘作证了，你还在这里谎话连篇？” “公爹，你可知道他们的关系？他们可是未婚夫妻，徐先生当然会包庇宋允棠，那天翠萍是跟我一起去镇上的，这件事您可以问翠萍。”她说着，往身后的婢女使了个眼色。 翠萍见状，赶忙跪了下来。 “回老爷，姨娘说的是。” 黄老爷望着宋允棠，“不知宋姑娘还有何话说？” 早在宋枝梅走近的时候，宋允棠便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她亲手制作的香体丸，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这种香味，不仅如此，宋枝梅比起上次见时，白了不少，皮肤也细腻了不少，看来药丸效果确实不错。 她勾起唇角，如果没猜错的话，上次木秋说的大客户应该就是她了。 “宋姨娘，香体丸用的可好？黄府的钱财果然养人，竟将你这朵山花养的越发的娇艳了。” 宋枝梅眼神躲闪。 “我这是天生丽质，才不是靠银子养的。” “你再如何天生丽质，几天时间能养成现在这模样？”宋允棠凑近宋枝梅闻了闻，“我恰好了解过镇上的玉君阁，尤其清楚香体丸的味道，三百文一枚，嫩肤丸和美白丸也是卖三百文，看宋姨娘这个变化，最近应该是都用过了吧？” 转而又看向黄老爷，“看来黄府姨娘的月钱还真不少。” 黄老爷一听，当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贱人，你来黄府不过几日，根本还没有领过月钱，说，你花的银子是哪来的？” 宋枝梅据理力争，“公爹，我真的没有，您别听宋允棠胡说八道。” 黄老爷哼了一声。 “来人，请家法！” 一听到要请家法，旁边的丫鬟翠萍早就吓的小脸惨白了，她趴在黄老爷脚边求饶着。 “老爷，奴婢说，可否不要打奴婢？” 黄老爷抬了抬眼，“你说。” 宋枝梅慌了，指着她恶狠狠道，“翠萍！你要是也敢胡说八道，小心我打烂你的嘴！” 黄老爷怒视宋枝梅，“当着我的面威胁家里的下人，谁给你的胆子？！” 宋枝梅一惊，身子往后缩了缩。 翠萍硬着头皮指向宋枝梅。 “是宋姨娘。” 她红着眼眶道，“那日奴婢跟着宋姨娘去跟宋姑娘求情，宋姨娘根本没有将银子拿出来过，事后她领着奴婢在镇上吃喝玩乐了大半日，也确实去过玉君阁，还买了好几两银子的东西，宋姨娘还给奴婢送了一罐洗头水，这么贵的东西，奴婢根本不敢用，到如今还藏在奴婢的包袱里。” 她抬起头，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上次宋枝梅打她的那个巴掌，她记在心里呢，来黄家这么几年，还是第一次被人打。 “老爷要是不信，可以叫人去搜奴婢的包袱。” 黄老爷许是怜香惜玉了，伸手扶起她，转而冷冷看向宋枝梅。 “你还有何话说？” 宋枝梅“噗通”跪下，上前拉着他的衣裳。 “公爹，公爹您听我解释……”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黄老爷只觉得自己的脸面都被她丢尽了，一把将她甩了出去，“你到底明不明白自己的身份？一个贱婢而已，玉和花五两银子将你抬进府已经是抬举你了，还真将自己当回事了？” “二十两银子，以你一个贱婢的月钱，得领多少年才能赚到手？” 他当着宋允棠这个外人的面说出来这番话，宋枝梅只觉得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这下面子里子都没了。 “宋允棠！”宋枝梅愤怒的朝着她吼，“这下你满意了？” 宋允棠神色淡淡，“是你先诬陷我在先，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和我哥才是受害者！” 黄老爷一招手。 “来人，将宋枝梅拖下去家法伺候，往后她不再是黄家的主子，她就是我黄家最低等的下人，一直到她还完二十两银子为止。” 宋枝梅跌坐在地。 依着黄家最低等下人的月钱，她哪怕分毫不花，也得好几年时间才能还清二十两。 再者，她已经是黄和玉的人了，若不能继续给黄和玉做妾，往后还能嫁给谁？ 她还年轻呢，连十九岁都没有。 而且她这几日仗着自己是这黄府的主子，已经得罪了不少人，眼下她成了人人可以踩上一脚的低等下人，不得被那些人欺负死？ 宋枝梅慌了，趴在地上哭着求饶，“公爹，我知道错了，您饶过我，公爹，你饶了我吧，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黄老爷一招手，还是叫下人将她拖下去了。 知道自己理亏，他望着宋允棠，客气的问，“这样解决，宋姑娘可还解气？” “解气自然是解气的，不过吩咐人打我二哥的是黄老爷，我二哥手臂脱臼，浑身青肿，肋骨骨折，伤筋又动骨的，至少得修养百日才能好，这还是在没有后遗症的前提下。”她掰着指头细数，“这期间产生的药费，饭钱，误工费，补品费，精神损失，黄老爷是不是得承担起来？” 黄老爷一听，知道她这是讹钱来了。 “宋姑娘这话说的，我也是听信了你们宋家人的谗言才误伤了他，算不得完全是我的责任吧？” 心里则将宋枝梅里里外外的骂了个遍。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同样是宋家姑娘，她要是有宋允棠一般的机灵，这件事也不会闹到如今的份儿上。 “这件事发生之前，宋枝梅便已经被黄公子抬进了黄府当姨娘，既然当了黄府的姨娘，那自然就是黄府的人，无论这件事是她造成的，还是黄老爷自己造成的，理应你们黄府来赔偿不是吗？”宋允棠似笑非笑的问，看着软绵绵的，实际上有自己的原则。 徐青野也适时补充，“黄老爷不赔偿也没关系，相信县令大人自有裁决。” 第162章 假扮山匪 一听到县令的名头，黄老爷额头直冒汗。 “不知宋姑娘要如何赔？” 宋允棠脑子飞快的转动着，“我二哥在我那里干活，工钱是一百文一日，一个月三两，一百日正好是十两，药费和补品向来不便宜，我就算十两了，受了伤是不是得吃的好一些？一百日勉强算个五两银子，再加五两银子的精神损失，一起三十两，黄老爷今日将银子给我，我们今日的这笔账就算是清了。” 黄老爷黑着脸叫人给了她三十两银子便将两人送出府去了。 “来人，去通知宋枝梅，现在她要还我黄府的银子多了三十两！” “是。” 似是还觉得不解气，又说，“我黄家的银子，远没有这么轻易给出去的道理，徐青野来之前是通知了县令大人，可他们如果在半道上被人抢了或者打了，与我黄家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他突然笑了起来。 “叫几个人乔装打扮一番，扮成伏牛寨的山匪，给本老爷将那宋家姑娘拿走的三十两银子抢回来，顺便给他们点教训！” “是。” 吩咐完，黄老爷扭了扭自己的背。 “奇了怪了，怎么身上突然这么痒？” …… 宋允棠和徐青野走了大致八九里路之后，徐青野突然牵起了她的手。 望着他神情紧绷的模样，宋允棠问，“怎么了？” “我们好像被人跟踪了。”徐青野头也不回的说。 宋允棠这才边走边留意后边的动静，她料到黄老爷不会轻易让他们拿走银子，却没想到他的手脚会这么快。 “我有办法。”宋允棠凑到徐青野耳边说了几句话，又将手中的药粉给了他一包，“等会有人靠近你就扬出去，保管药到人倒。” 徐青野将药包握在掌中，“好。” “还有这个。”宋允棠又从袖带中拿出一枚药丸塞进了他的嘴里，“未免你自己中招，先吞下这枚解药。” 少女柔软的指腹轻轻滑过唇畔，一触即离。 徐青野好似触电了一般，怔怔的望着她。 宋允棠似是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不合规矩，“对不起啊，我刚没想那么多……” 徐青野微微扬起唇角。 “没事。” 两人继续若无其事的往前走着，待来到一处四周无人的密林处，只见八个人从八个方向包抄过来。 宋允棠和徐青野对视一眼，见人走近，赶忙将手中的药粉朝着四面八方扬了过去。 药粉效果极好，当即便有六人倒在了两人面前。 剩余的两人因为速度慢了些，没有沾染到药粉，幸免于难，只是他们见宋允棠手里有些东西，却也不敢靠的太近。 “你们是黄家的人？”宋允棠问。 两人对视一眼，壮着胆子道，“你看我们这样子，像是黄家的人吗？赶紧将你身上的三十两银子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伏牛寨对你不客气！” 宋允棠的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 “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三十两银子？” 那人眼神闪躲。 “我……我胡乱猜的。” 宋允棠心知肚明，也不想和两人说太多，再次拿出一个药粉包就要撒出去，那两人见状，吓的转身就跑。 “有胆子扮山贼，却没山贼的胆量。”她将药粉塞回袖带，望着徐青野，“这几个人怎么办？” “山匪一事非同小可，我在这里守着，你先回镇上让衙门里的人来一趟吧。” 宋允棠愣了，“可他们不是……” “到了朱大人面前，不就真相大白了？放心，他们只是受人指使，朱大人自有明断。” 宋允棠点头，将这几个人拖到一棵大树下绑起来，又给了徐青野几个药包防身之后，便快步往镇上去了。 经过通往庄子的那条路时，宋允棠突然瞥见庄子上似乎有几个穿着像衙役的人在那里晃悠。 她赶忙往庄子的方向跑，走近一看，竟还是熟面孔。 “官爷，有山匪。” 听见声音，宋劲生捂着胳膊龇牙咧嘴的快步出了院子。 “棠儿，你可回来了，这几位官爷等你好一会了呢。” 那几人朝着宋允棠抱拳，“宋姑娘，朱大人叫我们给你送五十石粮食来了，之前没看到姑娘人，怕我们运错地方，眼下宋姑娘来了，这粮食便交给姑娘了。” 为首的人说着，指了指一旁装满了粮食的三辆马车。 宋允棠赶忙道，“粮食的事情我知道了，官爷，我刚从十里村回来，路上遇到山匪打劫，幸好我带了东西防身，眼下八个山匪已经被我迷晕了六个，还请官爷将那几个山匪抓去衙门审讯一番，以免让他们祸祸了附近的百姓。” 那几个衙役相视一眼，赶忙卸了一辆马车的粮食堆放在门口后，拿起竖在墙角的铁尺上了马车。 “姑娘上来帮我们指路吧，马车的速度会快一些。” “好。”宋允棠麻利的爬上了马车，往后望着宋劲生，“二哥，你让乔大叔他们先把几辆马车上的粮食卸下来放去屋里，顺便给几位官爷的马喂点草料和水。” “好。” 马车的速度很快，不一会便到了迷晕那几个人的地方。 几个衙役将迷晕的“山匪”各自绑好仍上马车后，马车上便没有多余的位子坐了，众人只得赶着马车一同步行回了庄子上。 好在不远，两刻钟便到了。 另外两辆马车的马也已经喂饱喝足，衙役们和宋允棠道了谢，套上马车便要离开。 宋允棠赶忙抓了三钱碎银子塞给了为首的衙役，笑着道，“几位官爷辛苦了，路上买些酒水点心吃。” “多谢宋姑娘，告辞了。”衙役说完，喜滋滋的驾着马车离开了。 宋允棠先去看了眼码放在宋劲生屋里的五十石粮食，“二哥，粮食放在这里，会不会妨碍你睡觉？” 宋劲生忙摇头。 “不会，每天睁开眼就能看到这么多粮食，开心还来不及呢。” 宋允棠拿出一个钱袋子交给宋劲生，“这是我从黄老爷那里给你讨来的药费，二哥拿着。” 第163章 辣椒籽发芽了 宋劲生推了回去，“药都是你出的，给我作甚？” 宋允棠想了想，从当中拿出十两银子交给他，“二哥三个月不能做事，这十两你拿着，另外二十两就当是我给你保管的，等二哥往后娶二嫂了我再给你。” 宋劲生拗不过她，便只能依着她收下了。 …… 中午吃的白米饭，红烧肉和野菜。 浓稠的酱汁浇在白米饭上拌一拌，大家吃的满嘴流油。 徐青野放下筷子，望向宋允棠。 “既然你已经住到了庄子上，我今天就先回去了，接下来有什么事，可以随时去麓山村找我，这些日子我应该都在家里。” 听他这样说，宋允棠忽然生出了不舍。 徐青野陪在身边虽然总是默不作声的，却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 但两人如今还未成亲，她也不好总叫他陪着，况且二哥住到了庄子上，也确实没有空屋住了。 叫他们俩睡一屋也不合适。 “好，等会我叫堂兄牵着骡子给你扛几包粮食送去麓山村。” 和徐青野一起往麓山村去的人是宋志业。 为了看起来不会过于招摇，便只先让骡子驮了两包粮食，再过几日车厢就做好了，宋允棠寻思着，成亲那日再运几包粮食过去。 “二哥，这把锁给你，往后你进出要记得锁好屋子。”宋允棠将一把锁交给了宋劲生。 宋劲生知道她的顾虑，满口答应。 五十石粮食，哪怕今天运了两石走了也还有四十八石，白米金贵着呢，这么多白米，值大几十两了。 …… 明天就是约定去送货的日子，宋允棠将陈氏这几天罐好的洗头水整理出来七百罐放到一旁后便牵着骡子去了镇上。 “木冬。” 木冬听到声音，赶忙跑了出来。 “宋姑娘，你来了。” 宋允棠嗯了声，“我二哥昨天出了点事，明天我堂兄和你一起去镇上，庄子上的车厢工期被耽误了，恐怕还得几天，你这会先去定下马车，明天好跟你一起去庄子上运洗头水。” “劲生怎么了？”木冬面露担忧。 “被人打了，身上有伤，需要养一养。”宋允棠简单说。 木秋也来到两人面前，“劲生哥伤的严重吗？” “有点严重，骨折了，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怕是不能干重活。”宋允棠望着他们，“他这段时间不能时常往镇上跑，到时候我堂兄会代替他来送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牵着骡子去了百草堂，买酸梅汤所需的配料。 木秋心底有些难受，她望着身旁的木冬，“哥，我们晚点去看看劲生哥吧？” 木冬应着点头，“伤的那么重，是该去看看的。” 转而抬手揉着木秋的脑袋，“好了，你先守好铺子，我去看看谁家马车明天有空，可不能误了宋姑娘的事儿。” 木冬离开之后，木秋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她蹙着眉头，一副坐立不安的神情。 …… 宋允棠刚到百草堂，李掌柜和田六都主动和她打招呼。 “宋姑娘今儿要点什么？” 宋允棠拿出了一份清单，“还是这些东西，李掌柜最近生意如何？” 李掌柜笑着说，“有了宋姑娘的照拂，自然是比从前好多了。” 他望向宋允棠。 “宋姑娘既然有这么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为何不找个医馆坐堂呢？白白埋没了这一身才华。” 宋允棠眨巴眼。 “李掌柜想找坐堂大夫？” 李掌柜抚着胡须道，“如今我们百草堂攀上了蒋府的关系，在镇上也不算是全无根基，确实是有找坐堂大夫的想法，今日询问姑娘意见，也是那蒋家夫人的意思。” 宋允棠想了想。 “倒也不是不行，不过我每日时间有限，恐怕看不了几个病人。” 李掌柜忙说，“无妨，每天，或者隔天一个时辰，两个时辰，都是可以的，我们可以依着宋姑娘的时间来。” 宋允棠点头，“我考虑考虑，等过了二十三，我再来给李掌柜答复。” 眼下手头上的事情够多了，她怕自己顾不到那么多，至少不能耽误了成亲，徐家人对这事挺上心的，她自然不能拖后腿。 “为何要过了二十三？”李掌柜好奇问。 宋允棠一笑，“二十三那日我成亲。” 李掌柜了然，笑着朝宋允棠抬了抬手，“原来如此，那就先恭喜宋姑娘了。” “多谢。” 宋允棠拿了两大包酸梅汤的材料，付了八百文钱便将东西送到了酒肆。 经过这几日，酒肆的楼板和楼梯已经修建完毕，从明日起便要开始加层了，加层盖顶之后便是内部的装饰修缮了。 这些都是需要时间的。 宋允棠将昨夜留在这里的冰水桶架在骡背上，嘱咐宋麻子离开前帮她锁好酒肆的门，便牵着骡子回庄子上去了。 宋麻子白天在酒肆忙活完之后，还得回庄子上指点乔大几人造骡车的。 吃完饭再趁着天亮和他们一起回榕树村。 …… 回到庄子，将冰水桶卸下之后，宋允棠突然想起了种在山泉边上的辣椒种子。 这些日子忙糊涂了，都忘了去瞧瞧，好在宋劲生这段时间一直帮她照看着，只是他如今受了伤，往后得她自己照看了。 宋允棠拿了桶便往山里去了。 如今的天本就凉了些，走在山泉旁边，越发的凉爽。 宋允棠来到那小块地旁，透过渔网，看到刚出土的密密麻麻的小嫩苗时，高兴的跳了起来。 “居然真的发芽了！！！” 给辣椒小苗洒了水，将网子重新盖上之后，宋允棠下山回到了院子。 “二哥，昨天过节没回家，爹娘会不会骂你？” 她一边说着，拿了个小铲子在院墙一脚翻土，想将剩余的辣椒种子再撒下一些。 宋劲生坐在屋檐下，目光一直盯着宋允棠，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长白说爹娘听到我过节都不回去，脸色确实不大好，却也没说什么，我估摸着他们怕是以为我跟你一样不想理他们了，但我现在这样子，实在是不方便回去，怕吓到他们。” 第164章 误会 “有了我的药，三五日的外伤便能好的七七八八了，到时候骡车做好了可以回去看看，别到时候他们又埋怨你。” 宋允棠说着，回头望向他。 “还有，你若交钱给娘，她必定会去找媒人给你说亲，我觉得二哥不能光听娘的，那姑娘至少得过了二哥自己的眼才行，毕竟是你娶媳妇儿。” 宋劲生摸了摸后脑勺。 “这不合适吧？大哥成亲之前，连大嫂什么样儿都不知道呢。” “他就没偷偷去瞧过？” “还真没，咱家才分家几年，家里条件也不好，当时一凑到银子娘就麻溜的去找媒人说亲了，说完亲第三个月就成亲，两人都是赶鸭子上架。”宋劲生说。 听到赶鸭子上架，宋允棠笑了起来。 “哪有二哥这么形容的？”笑完之后，她神色认真道，“不过二哥，我说的也是心里话，娘这人虽说不上多坏，但做事也确实是欠了些妥当，终身大事关乎二哥一辈子的幸福，肯定得你自己斟酌着来。” “到时候再看吧，徐青野二十三才成亲，我才十八，不着急。”宋劲生无所谓道。 宋允棠停下手中的动作，“我是觉得二十三岁年纪不算大，但如今这世道，男子二十三年纪也不算小，二哥还是趁早吧，否则好姑娘都要被别家定走了，二哥就只能挑剩下的了。” 虽然她觉得迟几年没什么，但这个世道也确实让人无奈，年纪大了选择性方面确实要小了许多，而且还会被人说三道四的。 生在世俗中的人，总归是不能免俗。 除非能抛开这一切。 宋劲生想想，也是这个理。 毕竟不是谁都有徐青野那么好的才华和样貌。 也不是所有姑娘都如自家妹妹这般不在乎年龄只注重品质。 可他也愁啊，让他去左右父母的意思，心里实在有些犯怵。 上次娘没给他留饭，他肚子饿了没气力提前睡觉都被她误会念了半宿，这要是真忤逆她，别想活了。 宋允棠将小块地整理好，撒上了草木灰和鸡鸭粪的混合物当底肥之后，将辣椒种子均匀撒上，盖土洒水。 她还顺带着将窗台上最近长的茁壮了些的韭菜割了，将根茎分成一小缕一小缕种在墙角处。 将这些都做好之后，宋允棠将割下来的韭菜摘好，清洗干净拿去了厨房。 “喜儿姐，今晚上咱们吃韭菜炒鸡蛋吧。” “好。” …… 吃完饭，榕树村的人都离开了，不一会，木冬和木秋来了庄子上，还带了三斤肉和五斤白面。 两人如今在宋允棠的铺子里干了不到一个月，手里头银钱有限，三斤肉和五斤白面，对于他们来说，算是一份大礼了。 “我们也买不起什么好东西，你拿着养身体吧。”木冬说着，将东西交到了陈喜儿手中。 宋劲生有些不好意思。 “你们能来看我就已经很好了，东西我就不要了，你们带回去自己吃，崔伯母比我更需要养身体呢。” “肉我家里还有，昨儿月夕，宋姐姐给我和哥哥各送了两斤肉，眼下还有不少呢。”木秋赶忙说。 她打量了宋劲生一眼，浑身露出来的皮肤多处青紫，嘴角更有些肿了，胸部和手臂都用白色的棉布绑着，看起来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劲生哥，你怎么被打成这样了？” 望着小姑娘眼眶泛红的模样，宋劲生笑了笑。 “我这不是没事嘛，棠儿都给我上过药了，也没那么疼，养几天就好了。” 宋允棠从屋里走出，来到宋劲生面前。 “手伸出来。” 宋劲生听话的伸出手。 宋允棠拔开手中的小瓶塞，从里头倒出来三枚褐色的小药丸。 “将这几枚药丸吃了，活血化瘀的。” 她说着，重新将小瓶子盖上塞到了自己的袖带中。 “木冬，马车都找好了？” 木冬点头，“找好了，明儿卯正，我们从镇上出发来这里拉货。” “行，我已经跟志业堂兄说了，他明儿一早会赶到庄子上，到时候由他和你一同前去。”她望着两人，“你们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还得早起呢。” “好。”木冬望着宋劲生，“劲生，你好生养着，我们有空了再来看你。” “哎，知道了。” 木冬见木秋还愣着，拉过她的胳膊就往院外走。 木秋在离开之前，还回头往宋劲生的方向望了眼。 宋允棠望着她的神情，唇角突然勾起了一丝浅笑。 有意思。 二哥的桃花，好像要开了呢。 话说，自从她搬到镇上之后，两人在她面前相处了那么长的时间，她居然一直没发现。 转而望着自家哥哥一副毫无察觉的模样，宋允棠不由挑起了眉头。 根源在这儿呢。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二哥，你觉得木秋这姑娘如何？”她试探着问。 “挺好的。”转而又没心没肺的说，“不过我还是觉得棠儿最好。” 听了这话，宋允棠也不想点破，再等等看吧，要是二哥对木秋真没男女之情的话，说破了往后两人见面反而会尴尬。 感情这事儿，还是不能外人插手太多。 “天不早了，二哥这会要不要洗漱？我给你去倒水，等会弄完了好给你上药。” “好。” …… 第二天一早，宋志业和木冬随马车离开没多久，宋允棠用骡子驮了两桶冰水去酒肆熬酸梅汤卖了。 赵巧娥和榕树村的其他人一起来了庄子上，正好错过了宋允棠。 宋劲生在屋里听得动静，连门都不敢出。 赵巧娥看到院中活动的陈喜儿和福宝之后，先入为主的以为，宋劲生不回家是因为这对母子。 这妇人看着也得二十出头了，比劲元都大呢。 劲生这小王八羔子出息了，才十八岁就想着给别人养儿子？ “劲生，宋劲生，你给老娘出来！”赵巧娥跨进院子就开始大喊，吓的福宝慌忙钻进陈喜儿的怀抱。 陈喜儿摸着福宝的脑袋安抚。 “福宝不怕，奶奶不是坏人。”她说着，笑望向赵巧娥，“伯母，劲生在屋里休息呢，许是睡着了，我去帮您叫他出来。” 第165章 家里没男人，容易招惹是非 赵巧娥听得这话，只觉得天都塌了。 这个天了，榕树村的人都从家里来了庄子上，宋劲生还没起床，意味着什么，她这个过来人再清楚不过。 明明之前说好的，棠儿出嫁之后就攒钱给他娶媳妇儿，他倒好，直接女人孩子都有了。 劲元这个时候也还没娶媳妇儿呢，就他管不住自己！ “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赵巧娥跺了跺脚，一把推开陈喜儿，“我的儿子，我自己去叫！” 宋劲生见赵巧娥似乎生气了，自然不好再藏着。 他推开门，正好和赵巧娥撞了个正着。 望着他浑身的伤，赵巧娥直接愣住了。 “你这是怎么回事？” 宋劲生抓了抓脑袋，“前天被黄家的人打了，怕爹娘担心，我就想着先在妹妹庄子上养几日。” 赵巧娥心底一顿，“原来你不回家不是因为……” “因为什么？”宋劲生不解的望着她。 赵氏松了口气。 “没什么，娘刚才想多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望着陈喜儿，“不好意思啊，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陈喜儿刚才被赵巧娥推的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自然也悟到了她话里的意思。 “不怪伯母。” 说完，拉着福宝去了屋里。 赵巧娥扶着宋劲生坐回床上，在望见他屋里的粮食以及地上洒落的一两颗米粒时，眼底闪烁着讶异。 “这么多粮食，都是棠儿的？” 宋劲生点头，“是。” 赵巧娥酸溜溜的说，“她倒是吃香的喝辣的，都不顾家里人的死活了。” “娘，你别这么说妹妹……” 话还没说完，就被赵巧娥戳了戳脑门儿。 “你也是，这才多久，就跟着这丫头一起胳膊肘往外拐，连自己家都不知道回了，你看咱们村里人家，哪个儿郎月夕不回家的？” 宋劲生缩了缩脖子，低头看向自己缠着棉布的胳膊。 “娘也看到了，我这样子回去的话，不仅村里人会议论，爹娘还会因我而担心，等我养一养身上的伤，自然就回去了。” 赵巧娥给了他一个眼刀子。 “你不回家爹娘就不担心了？” 说到底还是亲生儿子，看到宋劲生满身的伤，怎可能不心疼？ “我知道娘心疼我。”宋劲生从枕头下摸出了宋允棠昨天给他的十两银子，“娘，这银子您拿着，是黄家赔给我的，我想着钱太大，也不敢叫别人给我带回去，正好娘今日就来了。” 赵巧娥拿着手中的钱袋子，压了压唇角后，望向他，“你告诉娘，黄家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何要打你？” 宋劲生将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和赵巧娥说了。 赵巧娥听了之后先是沉默，紧接着才是愤怒。 “我竟不知，昭昭内里是这么个阴险歹毒的。” 宋劲生点头，“我当时听到的时候也很生气，娘，往后咱们还是和她保持距离吧，否则怕是会惹祸上身。” “娘知道了。”赵巧娥这才打量着宋劲生身上的伤，“你这伤没事吧？棠儿怎么说？” “棠儿说没事，养段时间就好了。”宋劲生说，“我这伤也就是看着吓人，其实没什么的，等我的伤养好了些，我就回家去养着，省得在这里给棠儿添麻烦。” 赵巧娥睨了他一眼。 “之前娘不知道你受了伤，眼下知道了，可不得在这里照顾你？” 这院子里还有一对母子呢，那女子也算是有几分姿色的，自家儿子未经过人事，可不能叫她勾了儿子的魂去。 “刚外头那对母子怎么也住在棠儿这里？他们是什么人？” 宋劲生说，“喜儿姐的孩子之前患重病，夫家嫌弃将孩子扔去了山里，喜儿姐不肯放弃孩子，被夫家休了，之后被棠儿撞见，治好了她的儿子，还收留了他们母子，喜儿姐来了庄子上之后，里里外外的也帮了不少忙。” “倒也是个可怜人。”赵巧娥叹了口气，“只是这世间可怜人也实在不少，若是人人都收在院中，就是有金山银山也得吃空，棠儿有些过于心善了。” 宋劲生拉着她道，“娘，妹妹这么做肯定有她的道理，咱别掺和太多了。” 他实在不想娘和妹妹母女两个的关系继续恶化了。 就算不能相亲相爱，哪怕维持现在表面的和平也是好的。 “你呀。”赵巧娥戳了戳他的脑袋，没好气道，“现在开口闭口都是妹妹，心里都没我这个娘了。” 宋劲生笑着拉住了赵氏的胳膊。 “那哪儿能啊？您可是我亲娘。” 赵巧娥想了想，坐直身体，认真望着他，“既然我是你娘，我的话你是不是要听的？” 宋劲生一愣，点头，“娘想让我做什么？” 赵氏说，“你今儿呢，要么跟我回去养伤，要么我留在这里照顾你，你自己选。” 反正不能让他再和外头那对母子待一起了，否则这边的事情要是传出去，哪怕两人之间没什么，也会被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到时候这小子的婚事可就不好办了。 再者，棠儿成日忙着，也没太多时间照顾劲生。 如今刘氏有了五六个月的身孕，反正她也是走不开的，一个是照顾，两个也是照顾，并无区别。 略作犹豫后，宋劲生说，“那我还是回去养伤吧。” “成。” 赵巧娥说着开始收拾宋劲生的东西，包括宋允棠后来为他置办的换洗衣物帕子这些一并给收到了包袱里。 “眼下有了这十两银子，娘也可以叫周媒人开始留意你的亲事了，还得早点给你娶个媳妇儿，省得你整日的不着家。” 宋劲生面露不舍。 “娘，收拾东西之后您就先回去吧，我想等妹妹回来和她说一声再离开。” “成，那你自己仔细着些，等会娘要去镇上给你大嫂买点东西，顺便让你爹和大哥来这边接你坐牛车回家。” 总归儿子答应回家了，也不在乎这么一小会。 宋劲生笑道，“好，谢谢娘。” …… 赵氏离开之后，宋劲生起床来到屋檐下，望着陈喜儿屋里道，“喜儿姐，刚才实在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我娘是不是误会什么了，你别放心上。” 下一刻，陈喜儿的声音从屋里飘出来。 “没事，我没放心上呢。” 人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被休了的女人又何尝不是？ 只要是家里没男人的，总会容易招来是非，可眼下自己身无分文的，又能带着孩子到哪里去呢？ 可继续留在这里的话，又怕会连累了宋允棠。 第166章 开始囤粮 宋允棠牵着骡子驮着两个空桶回到家的时候是未时正。 宋劲生正在门口等着她。 “棠儿回来了。” 见他神情似乎有些低落，宋允棠望着他。 “怎么了？” 宋劲生抿了抿唇，神情中略带着些无奈，“娘早上来过了，她知道我受伤之后，让我回家里养着，等会爹和大哥会来这里接我。” “家里的伙食哪有这里好？”只是既然赵氏这个亲娘都开口了，她也不好过多干预什么，“行，二哥回去好好休息，等会我给你准备些药，你自己记着吃。” 宋劲生点头，“妹妹成亲我会再过来的，今日已经没昨日那么痛了，到你成亲的时候，其他地方的伤应该也好的差不多了。” “就算不痛了也不能干体力活，二哥可得注意些，别逞能，要是留下后遗症，往后受罪的还是二哥自己。”宋允棠嘱咐着。 听得她的话，宋劲生感动的红了眼眶。 “我知道了。” 宋允棠不仅给宋劲生准备了吃的药丸和涂抹的药膏，还将昨晚上木冬木秋带来的三斤肉和五斤白面一起给了他。 “如果在家过的不开心，二哥随时可以来我这里，到时候就说我这边离不开二哥看着。” “好。” 宋劲生被宋金保和宋劲元接走之后，陈喜儿从厨房出来，在围腰上擦了把手说，“宋姑娘，饭已经煮上了。” 宋允棠点头，“好，辛苦。” “不辛苦。”陈氏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宋姑娘，我想……” 宋允棠的眼底带着淡淡的疑惑，“怎么了？” 陈喜儿吞吞吐吐道，“我是想问问，你的酒肆有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去帮忙的？福宝的病已经大好了，我也不好总闲着。” 宋允棠笑了笑。 “你在庄子上也帮了我不少忙啊，放心，到月底会给你结算工钱的。” 陈氏忙摆手，“我不是为了工钱，宋姑娘也知道，我被夫家休了，而宋姑娘马上要成亲，我怕继续住在这里连累你。” 宋允棠蹙起眉头，“我娘是不是说你什么了？” “没有没有，伯母什么都没说。”陈氏否认。 宋允棠正色道，“这是我的庄子，我说的话才作数，你且安心住着，不用在意他人的眼光，我相信，并非所有被休的女人都是坏的。” 陈氏感动的红了眼眶。 “多谢宋姑娘。” 宋允棠微微点头，去了屋里，拿了工具开始制作药丸。 存货不多了，这几天忙起来都没空做这些，还得趁着这几日有空多做些出来以防万一。 …… 中午吃完饭，宋允棠问乔大。 “乔大叔，最近农忙结束了吗？” “差不多了。”他叹了口气，“今年实在没什么好忙活的，地里都收不到几颗籽儿，要是那水车早些出来的话，兴许能好点，听说镇上的粮食已经在涨价了呢。” 他说着，摇了摇头。 “今年还不知道多少人得饿肚子。” “粮价涨多少了？”宋允棠问。 “别的我不清楚，糙米目前涨了一文钱一升，过些日子恐怕还会涨。” 宋允棠想了想。 酒肆马上开业，需要粮食。 酿酒和养鸡鸭同样需要，她可得先将粮食囤充分了，要是真闹饥荒，还可以拿出来卖，反正是不会亏。 “竹罐还有点存货，乔大叔和乔二叔下午先将活放一放，你们结伴帮我去附近村里问一问谁家有粮食可以收，什么大米、糯米、麦子、糙米，瘪壳的不瘪壳的都可以，到时候牵着骡子去，要是价钱合适，可以一运一运收回来。” 乔大乔二两人对视一眼。 “行。” 休息小片刻，宋允棠给了两人五两银子就让他们牵着骡子出发了。 两人也确实不负她所望，一下午时间， 以两三百文一石的价格，收回了近二十石还未去壳的粮食。 宋允棠又安排庄子上的四个堂兄开始造泥砖，目前住的小院要住人装不下太多东西，到时候得在屋后垒几个粮仓用来囤放粮食。 关键这事得悄悄进行，不能叫别人知晓。 关于保密一事，她已经跟乔大乔二还有四位堂兄着重嘱咐过了。 晚饭的时候，她又跟几人重申了一遍。 “乔大叔，乔二叔，几位堂兄，我庄子上囤了粮食的事情，你们千万不能说出去，往后你们自家要是需要粮食，可以从我这里买，我一律按照粮店平常的价钱出给你们，保证你们的家人能吃饱饭。” “我们知道了。”几人回答。 宋允棠又说。 “从明儿开始，半天做竹罐，半天收粮食做泥砖建粮仓，等酒肆那边修缮好之后，成叔他们要是愿意留在庄子上，我也不会再叫别人来帮忙，只要你们不背叛我，有我一口吃的，保管不会饿着大家。” 这些日子在庄子上，吃的喝的，宋允棠比他们从前遇到的东家都要大方多了。 工钱也不拖欠，最多半个月结算一次。 过节还有节礼。 这简直是神仙东家。 “允棠丫头，你放心，你这里的事情，就算你爹娘来问，我也是不会告诉他们的。”乔大拍着胸脯说。 另外几个堂兄也点头。 “爷奶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都不会说。”说话的是宋长白。 他的话一出，便惹得大家笑了起来。 乔二笑着说，“臭小子，你比允棠丫头还大几个月，怎么说话这么没谱的？你爷奶舍得拿刀架你脖子上？” 宋允棠在一旁笑了笑。 “大家快吃饭吧，吃完早些回家，等会回去晚了不安全。” …… 这两日的天比前些时候要凉爽的多，酸梅汤的销量比起之前也差了些，她每天只熬一锅，卖完就收摊回庄子了。 这天，木冬匆匆忙忙的来了酒肆。 “宋姑娘，那林家大公子去铺子里找你了。” 今日已经八月十九了，宋允棠正要收摊去成衣铺子拿自己定制的嫁衣，听得木冬的话，心无波澜。 “他找我做什么？” “他说去过你之前在南郊住的院子，发现你已经搬走，才去的铺子，他已经在旁边的如意客栈坐了许久了，那袁掌柜拜托我来寻一寻你，说他得罪不起林家。” 宋允棠不动声色，“你回去吧，让他先等一等，等我忙完了再去找他，放心，他要找的人是我，不会轻易针对你们的。” 林景曜这人虽不是良人。 但他向来清高，应该是不会随便去为难木冬他们这些底层百姓的。 第167章 天真 宋允棠将摊位收拾妥当，锅和桶清洗好归位，便将冰水桶清空放上了骡子背上，先顺路去了趟成衣铺子，在试穿嫁衣且仔细检查没问题之后，便付了一两一钱银子的尾款去了如意客栈。 “林大公子，找我何事？”宋允棠站在门口，并没有进店的意思。 林景曜见状，放了块碎银子在桌上便领着阿旺出了客栈。 “你如今搬去哪里了？” 看来木冬还是比较机灵的，没有轻易将她的住处告诉他。 宋允棠垂下眸子。 “不便相告。” 林景曜轻蹙眉头后，态度软了下来。 “棠儿，昭昭的事情，是她做错在先，我代她向你道歉，还是希望你能出面去县城衙门接受调解，你想要什么补偿，林家都可以考虑。” “这是找了一圈关系没起到作用，又回头来找我服软了？”宋允棠冷冷一笑，竖起两根指头，“二百两银子，否则免谈。” 之前徐青野跟她说过，如果她接受调解，林昭昭确实能减刑，却不能免刑，毕竟她犯罪是事实。 林景曜难不成以为她去接受调解，林昭昭今天就能从牢里出来吗？ 未免太天真！ 再者，朱大人之前可是找她帮过忙的。 看在她的情面上，也不可能轻易放过林昭昭。 员外府在外的产业并不是太多，今年年成差，开在镇上的几处铺子她路过过，生意并不好，林府养着那么多人，开支极大，二百两银子虽然拿的出来，对于他们来说却不是小数目。 就看他们有多重视林昭昭了。 林景曜拧着眉。 “棠儿，你如今有了铺子傍身，生意也不算差，该是不差钱吧？何必将自己弄的这般市侩？” “刚才说补偿的是林大公子，怎么这会又反过来说我市侩了？”宋允棠翻了个白眼，“再说了，现在是林昭昭使了阴毒手段欲陷害我的清白，你们林家在求我办事，没点诚意，我凭什么按你们的话行事？” 林景曜犹豫了。 林家人不擅长做买卖，今年为数不多的产业也确实不景气。 朱大人说，昭昭在背后唆使别人去陷害人家的清白，其行为比起黄和玉的更加恶劣。 所以黄和玉需要关上一个月，而林昭昭作为在他背后使坏的人，至少得关上三个月。 林家在县城找了一圈关系，朱大人只说让林昭昭在牢里的日子好过些，将她单独关在一个牢房。 但减刑，就是不行。 除非被害人自己不计较。 爹娘担心昭昭在牢里不好过，已经送出去不少礼物和银钱，再出二百两，这个代价太大了，接下来这一年员外府恐怕会很难熬。 他突然有些着恼。 恼林昭昭做事不过脑子，恼她心思歹毒，更恼她惹是生非，让一家人都跟着担惊受怕。 见他脸色阴沉不定，宋允棠笑了笑。 “既然林家没有这个诚意，那我就先走了，接下来这段时间我都会很忙，希望林大公子不要再来打扰我。” 说完，牵着骡子便要离开，却听得林景曜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你等等。” 宋允棠脚步顿住，“还有事？” “二百两你就愿意去县城衙门接受调解？”林景曜问。 宋允棠点头，“是，银钱到手，我可以跟你走一趟。” 林景曜攥着双拳。 “行，我答应你。” “我先将东西送回去，午时一刻，还在这里会合，接下来几日我要忙婚礼的事，恐怕没空再往县城跑，过时不候。” 说完，牵着骡子远去了。 望着宋允棠走远，林景曜回头往北街走去。 “先回家凑银子。” 阿旺担心的问，“公子，咱们府中近些日子捉襟见肘的，还能拿得出银钱吗？” 林景曜脸色阴沉，“那不然能怎么办？娘本就身子不好，马上天就要凉了，让昭昭一个人在大牢里待着，她日日在家担心受怕，我怕她会受不住。” 阿旺噘着嘴。 “小姐这次做的确实有点过分了，争风吃醋能理解，设计宋姑娘的清白属实不该。” 林景曜停下脚步，冷声道，“她再如何不妥，也是你的主子，轮得到你编排？” 阿旺惶恐。 “小的知错！” “回去之后去领十鞭子。” 阿旺冷汗涔涔，“是。” …… 宋允棠回家之后，从骡子背上卸下东西便交给宋长白牵去牛棚了，小牛这段时间养在庄子上，因为草料给的足，适应这里的环境之后，体魄也稍稍壮硕了些。 “宋姑娘，嫁衣拿回来了吗？”正在厨房里忙活的陈氏笑着问。 “拿回来了。”她将嫁衣放去自己的房间，出了屋之后说，“喜儿姐，等会吃了饭我要去一趟县城，晚饭就不用等我了，别耽误了大家回家的时间。” 陈喜儿应了声，“成，等你回来我再重新给你做。” 转而又问，“不用找个人陪你去吗？” “不用，我自己可以。” 吃完饭，宋允棠将银针和防身的药包在身上放了些，以防万一，衣服和手上也抹了毒才出门去了玉君阁。 她到的时候，林家的马车已经在旁边的巷子等着了。 阿旺朝着马车的位置做了个请的手势。 “宋姑娘，这边请。” 宋允棠站在马车外，“银子不交到我的手中，我是不会去县城的。” 马车上传来林景曜的声音，“等昭昭成功从县城衙门出来我就将银子给你。” “不行。”宋允棠拒绝。 下一刻，马车中传来林景曜愤怒的声音，“宋允棠，我林景曜在你心里，这点信誉都没有？” “是。” 听着宋允棠毫不迟疑的回答，林景曜虽然愤怒，却也无计可施，只能先将早已准备好的二百两银票递出车帘外。 宋允棠接过银票收好，这才满脸欢喜的爬上马车。 “林大公子早这么做不就好了？” 她上马车的时候，林景曜的脸色不大好看，甚至可以用铁青来形容。 不过她也懒得理会，时不时掀开马车帘子望向屋外。 见宋允棠并没有要和他说话的意思，马车走出好远一段路之后，林景曜才开口。 “骡子上的那个红色布包里，是你的嫁衣？” 宋允棠满不在意的嗯了一声。 男人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故意让我看到你的嫁衣，是想在我面前证明点什么吗？明明我之前都将台阶伸到你脚下，只要你点头，便无需这般辛苦做给我看了。” 第168章 口出恶言 宋允棠的眼神淡淡扫过他，只觉得这林大公子还真是自信又自负。 “你想多了，纯粹是顺路而已。” 定做嫁衣的成衣铺距离酒肆不远，若不顺路拿了，见了林景曜之后还得走一段回头路去拿。 “可女子的嫁衣不都是自己在家做吗？为何你会拿着嫁衣招摇过市？”林景曜胸有成竹的说，“棠儿，其实你也没那么愿意嫁给徐青野吧？” 宋允棠轻笑一声。 “我都忙成这样了，还哪来的时间绣嫁衣？只不过定制的嫁衣正好今日取而已，林大公子当真多虑了。” 林景曜攥着拳，面无表情的问，“那徐青野呢？你真的喜欢他吗？” 回想着这些日子的相处，宋允棠的唇角没忍住微微上扬。 “自然是喜欢的。” 就算还不到男女的那种喜欢，至少也不反感。 不过在林景曜面前，就没必要深究了。 林景曜没有放过宋允棠脸上任何一个表情变化，可越看他越觉得心底憋闷的厉害。 她脸上的神情不像作戏。 难道她真的喜欢上徐青野了？ “喜欢，就好。” 之后便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宋允棠也乐得自在，端正的坐着，时不时往车窗外望上一眼，好确定外头的路是否是之前去县城走过的。 她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林景曜的眼睛。 见她在自己面前这般小心翼翼，又觉得好笑，又觉得生气，又有些心疼。 当了她十三年的大哥，哪怕后面她和林家闹了些不愉快，哪怕他之前冒出过想要将她收入林府的心思，但既然她不同意，难不成他还能伤害她不成？ 真是没良心。 …… 一个时辰后，马车从安阳县的城门而入，直奔县衙。 宋允棠首先钻出马车跳了下去，原本想去扶她的阿旺连手都没碰到她。 “受伤了还让你赶车，你这主子也不怎么样嘛。” 阿旺虽觉得宋允棠不容易，可毕竟林景曜才是他的主子，自然是不想别人说他半句不好的话。 “公子对小的自是极好的，还请宋姑娘莫要在此挑拨我们主仆间的关系。” 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倒是她多嘴了。 宋允棠不再多说，待林景曜下了马车后，一起往县衙的方向走去。 两人来到县衙前，林景曜正要上前说明来意，却见那衙役极其亲切的和宋允棠打着招呼。 “宋姑娘来了。” 宋允棠一笑，“诸位大哥好，朱大人今日在衙门吗？” 其中一名约莫二十七八的衙役罗刚点头，“在呢，近些日子案件多，朱大人日日在衙门里忙活到好晚才回家，宋姑娘今日来此，可是来给大人帮忙的？” “朱大人又遇到难题了？”宋允棠问。 “那可不？”罗刚凑近宋允棠，“上次宋姑娘在山上迷晕的那几个人根本不是山匪，是黄家的人，被大人审讯出来了，往后姑娘遇到黄家的人可得小心些。” 宋允棠听了，故作惊讶的朝着他行了一礼。 “呀，那还真是多谢罗大哥提醒。” 生的好看，说话好听又能干的小姑娘谁都喜欢，罗刚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他当初要是能早些成亲的话，孩子怕是只比宋允棠小个五六岁，称他一声叔都是可以的。 这声大哥倒真是将他叫年轻了。 见宋允棠和衙役们聊的如此熟稔，听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宋允棠似乎和朱大人也认识，还给他帮过忙。 林景曜无比诧异。 只是眼下，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耽搁不得。 “这位官爷，可否帮我们跟朱大人通传一声，慈乐镇林景曜携妹妹宋允棠求见。” 听得这男子自称宋允棠的兄长，并不知道这其中联系的罗刚并未多想，他跟宋允棠说了一声便转身跑入衙门中为两人传话了。 林景曜这才望向宋允棠。 “棠儿既然认识朱大人，为何不早说？” 宋允棠满脸不解的望着他，“我认识朱大人是我的事，为何要早说？” “早知道你人脉这么广的话，我……”林景曜欲言又止。 “你怎么？” 宋允棠笑了笑，越是和林景曜接触，便越觉得徐青野的魄力和品格难得。 林景曜总想着留着正室的位置，将来给一个能对他有助益的女子，而徐青野从未想要去靠一个女人获取权势，他都是想着靠自己。 这是两人最大的不同。 且林景曜虽无妾室正妻，庄文茵却早就给他安排了通房。 而徐青野，洁身自好，之前身患重病，便收了心思，从未想过要去祸害别家姑娘。 “没怎么。” 良久，林景曜才回了这么一句。 不多时，进去通传的罗刚出来了，“两位里边请，县令大人就在后院。” 宋允棠和林景曜来到后院的时候，正巧看到了被衙役们从牢里提出来的林昭昭。 在看到宋允棠时，林昭昭的眼底好似淬了毒一般，想要往宋允棠的方向冲，却被衙役给拽住了胳膊。 “宋允棠，你害我入狱，不得好死！” 宋允棠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你自己恶事做尽自食恶果，居然还好意思在这里对我恶语相向？我要是不接受调解，这三个月的牢饭，你是吃定了的。” 林昭昭目眦欲裂，还想冲上前再说点什么，被林景曜制止了。 “昭昭！棠儿是我好不容易请来县衙接受调解的，你要是还想减刑，最好老实点！” 林昭昭撇着嘴，一副可怜巴巴的神情。 “大哥，你凶我！” “你以前从来没有这般凶过我的。” 望着她这模样，林景曜只觉得头疼，他的语气软了又软。 “你以前虽有些小性子，却从未这般胡闹过，你可知爹娘为了你的事情，求了多少人，送出去多少礼？往后要是还敢这样，我都不想管你了。” 林昭昭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 林家人里面，她最不想得罪也不敢得罪的是大哥，他是整个林家的希望，只有和大哥打好关系，往后才能跟着他一起享受荣华富贵，才能借着他的势嫁进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家，才能真正将宋允棠踩在脚底下。 第169章 请她判断案情 朱大人从屋中出来，客气的与宋允棠打招呼。 “宋姑娘来了。” 宋允棠大大方方的朝着朱德明行了一礼。 “朱大人，又见面了。” 朱德明笑了笑，“近日可都还好？” “都好，多谢大人关心。” 见宋允棠和朱德明两人交谈自如，且看着关系很好的样子，林昭昭怒从心起，指着宋允棠骂。 “宋允棠，你说，是不是你勾结朱大人，才将我扣在大牢里出不去？你明明都没事，为何还要抓我？我不服！” 这些日子，大牢里的日子将她折磨的近乎疯狂。 吃的是馊饭，睡的是草席，穿的是囚服，浑身脏污，还有老鼠在牢中乱窜，吃喝拉撒都在牢房中，整个空间都散发着恶臭。 她再也不要进牢房了！ 再也不要进去了！ 所以在看到两人关系不错的时候，她只想抓住点什么，将自己从那个肮脏恐怖的大牢中解救出来。 朱德明双手反握在身后，冷冷望着她。 “放肆！自己犯了错被定罪还敢污蔑本官徇私，林员外和林夫人就是这么教导女儿的？” 宋允棠冷笑。 林昭昭还真是蠢啊。 朱大人升迁在望，这个时候，他怎么容忍污蔑自己的言论出现？ “昭昭！不得无礼！”林景曜厉声道。 林昭昭不服气，“本来就是！如果不是因为他徇私，宋允棠明明还好好的，为何要定我的罪？” “冥顽不灵！看来这几日在牢里反省的还不够！”朱德明见林昭昭死性不改，这会是真怒了，“来人，林昭昭诬陷官员，给本官先打十板子，就在这里行刑。” 林景曜赶忙给林昭昭求情，朱大人却没理会他，仍旧叫人打了。 林昭昭得了一顿打，放聪明了点，趴在地上痛的龇牙咧嘴，只敢用怨毒的目光瞪宋允棠，却不敢再如刚才那般大呼小叫了。 朱德明望着站在身旁的女子。 “宋姑娘，你说你接受林家的调解做什么？像这样的女子，就是回去了也不会安分的。” 宋允棠轻飘飘道，“没办法啊，林家给的多。” 林景曜因为蹲在林昭昭身旁，并未听到两人说话的声音。 朱德明愣了愣，随后神色怪异的假咳一声，这丫头知道审时度势，不逞一时的意气用事，这是好事。 否则林家要是针对起来，她往后在慈乐镇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虽然如此，却也不好叫她受了委屈。 “宋姑娘今日来此，是接受调解的，但林昭昭的所作所为终究还是违背了大夏律法，且口出狂言诬陷本官，就算能减刑，该有的惩罚也不能少。” “来人，再将林昭昭打上三十大板，在牢中反省一个月出狱！” 林昭昭听到不仅要打上三十板子，还得让她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大牢里再待上一个月，又气又急之下直接晕了过去。 林景曜见状，赶忙求情。 “朱大人，在下的妹妹这会昏迷不醒，可否推迟行刑？” “准。”朱大人往衙役的方向望了眼，“先将她关入大牢吧，等她清醒了再打板子，也好叫林小姐能深刻记住这次的教训，往后不要再犯。” “是。” 衙役应了声，便一人一边拖着林昭昭下去了。 林景曜这会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没处发泄。 林家所有人都想将她往外捞。 她倒好，生怕自己在大牢里蹲的不够似的，半点不知道消停！ 就她这样沉不住气的人，之前爹娘居然还想将她嫁到安阳县杨家，杨家内宅的斗争比林府要血腥多了，没了娘和他们两个哥哥的庇护，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林景曜捏了捏眉心。 乡下养大的丫头，果真不能指望。 生生浪费了那二百两银子，要不是有这点血缘关系在，他是真不想管了。 看着林昭昭被衙役拖走，林景曜回头，正想和朱德明说点什么，却见他满脸客气的望向宋允棠。 “宋姑娘，本官有个棘手的案子，想请你帮忙做一下判断，不知你可有空？” 宋允棠点头，“有空。” 他朝着其中一间屋子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 “宋姑娘这边请。” 林景曜眼睁睁看着朱德明将宋允棠请进了屋中，眼神中带着异。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能帮朱大人判断案子？ 不过是离开林家三年，不知不觉间，她竟产生了这样大的变化。 和那些将自己拘在深宅中生活的女子大不相同，这样的宋允棠，看在林景曜眼中，好似在闪着光。 就在这时，一旁的秦师爷适时的朝着外头做了个请的动作。 “林公子，朱大人还有事要忙，您请吧。” 林景曜微微颔首，抬腿离开。 …… 屋内，朱德明望着宋允棠。 “怎么样？本官给那林家小姐判的，宋姑娘可还满意？” 少女笑的眉眼弯弯。 “自然是满意的，多谢朱大人为我主持公道。” 朱德明的神情中带着一丝怜悯。 “我知道你如今脱离了娘家，女子独自生活不容易，往后要是有什么难处，我能帮的上忙的话，可以来县衙找我。” 宋允棠行了一礼，“多谢朱大人关心，不过我虽离开了娘家，马上就要和徐青野成亲了，往后有他护着，该是比现在好的。” “成，那往后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就来告诉本官，本官打他板子。” 宋允棠被他的话逗得哈哈大笑。 “朱大人不是说有事情要我帮忙吗？咱别耽误正事了。” 朱德明听后，恢复严肃。 他绕到书桌后，拿出一张状纸递给她。 “都说家丑不外扬，这胡家的贵妾因为吃了一盘糕点小产，事后找了好几个大夫也没查出什么问题来，她心里气不过，还非要闹到衙门来，本官身为这安阳县的父母官，不管还不行。” 将状纸交给宋允棠后，他又拿起另一张。 “李家的小公子昏迷不醒，大夫到目前为止都查不清原因，几个嫌疑人经过拷问，到现在都矢口否认是自己所为，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本官也不好下死手，还得等那个孩子醒了看是否能从他的嘴里得出真相。” “还有这个，王家的主母在夜里突然死亡，这状纸是她一双儿女敲响外边的大鼓递上来的，到目前为止也是毫无头绪。” …… 第170章 眉目 宋允棠一一看过那三份状纸。 “单单看文字，我也确实不好判断，不知物证可在？” 朱德明赶忙从身后的书架上拿出来一个食盒。 “这是那胡家贵妾小产当日吃的糕点，随状纸一起送来的，但是大夫都看过了，似乎是没问题的。” 宋允棠打开食盒，食盒中放着一盘桃酥，一打开便能闻到香酥的味道。 她伸手拿过一块桃酥，闻了闻表面，没问题。 又掰开仔细检查了内里，也没问题。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突然看到颜色稍深的食盒中，有少许不仔细看几乎察觉不到的白色粉末。 她伸手沾过粉末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豁然开朗。 “天花粉性寒，孕妇本身脾胃虚弱，服用之后可能造成大便溏稀和腹部不适，且这种药物还会影响胎儿的生长发育，增加流产风险。” 她又仔细观察了食盒中的每一个桃酥和装着桃酥的盘子。 “桃酥制作过程中确实没有加入天花粉，但是盘子上能看到极少量的残余，可能之前的大夫都着重检查桃酥有没有问题，从而忽略了这个盘子，所以没有发觉。” “我猜测，可能是少量多次，最终导致滑胎。” 朱德明眉头舒展，喜笑颜开。 “哎呀，七八日了，这桩案子终于是有眉目了！我就知道，宋姑娘一来，说不定事情能有转机。” 宋允棠将食盒盖上。 “那另外两桩案子……” 朱德明朝着屋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宋姑娘先随我去趟王家吧，王家主母前日死的，目前家中正在办丧事呢，不过因为这桩案子存疑，本官命他们暂缓几日，等真相水落石出了再出殡。” 宋允棠点头，随着他离开了衙门，同行的还有拿着纸笔记录案件的秦师爷。 “王家主母的死因，仵作也无法确定吗？” “王夫人是女子，当日仵作验尸的时候，他们家的女眷几乎都在场，为了保住那位夫人的贞洁，验尸也只能草草了结，反正目前为止，是看不出什么原因来的。”秦师爷在后头说。 往年因为男女之别，不少女子含冤而终，真相也随着尸体埋进了地底。 很快，三人便来到了王家。 王家确实在办丧事，门口挂着白纸“奠”字的灯笼和丧幡，秦师爷说明来意之后，下人便领着三人来到灵堂。 灵堂前跪着一对男女，女子约莫十三岁的年纪，男子比女子稍长两三岁的样子。 两人双目红肿，形容憔悴，许是母亲的突然离世，才将两个少年折磨成这般模样。 见到来人，两人赶忙行礼。 “朱大人，秦师爷。” 朱德明抬手，“不必多礼。” 转而朝着灵位作揖之后，望向身后的宋允棠。 “宋姑娘，开始吧。” 就在这时，一中年男人来到灵堂，朝着朱德明行了一礼，面上带着讨好的笑意。 “朱大人，眼下天还未完全放凉，我家夫人的遗体也在灵堂停了三日了，不知您这边的案子查的如何了？再不封棺下葬，尸体恐怕会腐烂。” 宋允棠前世在医院看多了死者和家属，但在这个王老爷眼中，她看不到丝毫伤心的情绪。 这个当丈夫的，当真是凉薄。 一妇人紧随着王老爷身后进了灵堂，她边扭着腰走来边说。 “是啊朱大人，姐姐有心疾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虽然去的突然了些，但也不是不能解释，两个孩子许是接受不了丧母才去报的案，既然已经查过了，也没问题，哪里有停在灵堂不下葬的道理？” 她来到堂中，朝着朱德明行了一礼。 “柳娇娇见过朱大人。” 朱德明往两人的方向望了眼，似笑非笑的说。 “不急，想来今日之后便能下葬了。” 之所以王夫人的死因查不到还不肯结案，就是因为王家的部分做法过于奇怪，只是苦于找不到证据。 那柳娇娇听得朱德明的话，袖子下捏着帕子的手不由紧了紧。 站在一旁披麻戴孝的少男少女则又开始抹眼泪。 朱德明给宋允棠使了个眼色，宋允棠便往棺材的方向走去了。 “还望这位姑娘不要破坏我夫人的遗体。”王老爷说。 “这个我不能保证。” 宋允棠冷声说着，来到棺材前。 她戴上秦师爷递过来的口罩和脸巾之后，开始给王夫人进行检查。 柳娇娇见给王夫人验尸的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便也放下心来，连经验老到的仵作都验不出来，一个黄毛丫头就更加不可能看出什么来了。 她用帕子掩去唇角的笑意。 “姑娘可得瞧仔细了，省的耽误了姐姐的下葬。” 宋允棠没理会她，她将王夫人的尸体仔仔细细进行一番检查之后，又摸了摸她心脏的位置，转而问道，“王夫人在死亡前一日都吃过什么？” 站在不远处的少女抬手擦去脸颊的泪水，哽咽道，“我娘那日的吃食和往日并无不同，都是府中寻常的饭菜，还有治疗心疾的药物。” 一旁的男子接着妹妹的话往下说。 “原本我娘的心疾之前在大夫的治疗下已经有好转的，但不知为何，近些日子我来见她时，她总说心悸，胸痛，也没有太多精神和我们说话，但是叫了大夫来又瞧不出什么问题，我怀疑她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否则不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只是他不懂医，家里长辈也不肯去查。 便只能告到衙门，让官府介入了。 如果娘真的被人陷害，他总得将真相查出来才是，这样娘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 不远处的王老爷不耐烦道，“她本就有心疾，之前只是好转，又不是痊愈，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也不奇怪，眼下你们报了官，真是让你们娘死了都不得安宁。” 少年恨恨的望着他。 “娘在世的时候，也从未见爹关心过她半句，如今倒是会为娘考虑了。” “你！”王老爷指着他怒道，“逆子！怎么跟你爹说话呢？” 柳娇娇忙上前抚着他的胸口。 “老爷，别生气，鸿煊还小，他也不是故意要气您的。” 转而又望着王鸿煊，“鸿煊，姨娘知道因为姐姐的过世，你心里不痛快，可老爷再怎么都是你父亲，有外人在场，还是给他点面子才是。” 王鸿煊呸一声，“别在我们面前假惺惺了，看着叫人恶心！” 王老爷指着他。 “你看看他，逆子！” 就在他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宋允棠开口了，“王夫人之前服用药物之后的药渣，可否给我瞧瞧？还有她生前几日所吃的食物，最好给我列一份清单。” 结合王鸿煊刚才说的症状，以及给王夫人验尸得出的结论，她想确定一件事。 第171章 心疾之人禁食麻黄 “姑娘稍等，我这就去拿！” 王鸿煊说完，转身便跑了出去。 娘死之后，他担心她的死因有猫腻，伤心之余，将王夫人平日里吃的用得暗自保留了一部分，但之前的仵作草草验尸就离开了，并未要求检查那些东西，他便也就没拿出来。 柳娇娇见状，捏着帕子的手不由又紧了紧。 但还是觉得宋允棠一个小丫头片子不可能检查出来什么，所以强装镇定的扶着王老爷站在一旁看热闹。 不一会，药渣、王氏房里的香薰炉子、当日吃剩下的糕点以及碟子一起被拿了过来。 宋允棠一一检查过后，从药渣里翻出了几小根细长的看似平平无奇的药材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我或许知道王夫人的死因了。” 秦师爷听罢，赶忙拿出纸笔准备记录。 “死因为何？”朱德明问。 一旁的少男少女也目光灼灼的望着宋允棠。 “王夫人的身体并无外伤，心脏部分膨胀饱满，这是患有心疾死者的常见现象，可见她心疾的症状应该还挺严重，但不排除是因为她近期的药物中添加了麻黄所导致。” 她说着，举起刚从药渣中挑拣出来的细小长条。 秦师爷听罢，赶忙提笔写下。 朱德明则蹙着眉。 “麻黄？还请宋姑娘细细说来。” 宋允棠点头，“我们平日里看病开药，如果对方患有严重心疾，一般都会避开麻黄。” “麻黄最明显的副作用是增加肝阳上亢的风险，心疾患者服用之后，还会引起心率过快、心慌以及心肌收缩，从而加重心疾，严重者甚至有中风和猝死的可能。” “结合王公子刚才所说，王夫人近日都有心悸胸痛的症状可以判断，王夫人服用的药物中加入麻黄应该有一段时间了。” 王家小姐听了宋允棠的话，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娘，你死的好冤啊！” 王鸿煊也红着眼眶，直挺挺朝着朱德明跪了下来。 “还请大人查明真相，还我母亲一个公道！” 他说着，重重拜下。 朱德明见状，赶忙伸手将他扶起。 “快起来，本官既然接了你的状纸，眼下也已经查明了死因，自然会将在背后陷害你娘的人给揪出来。” 他说着，大手一挥。 “都进来吧！” 话音落下，一队衙役从门外涌入。 “先将王家人控制起来，除王公子和王小姐之外，没有本官的准许，任何人不得离府，直至这桩案件水落石出！” 柳娇娇当即吓的跌坐在地。 怎么可能？ 她都做的这么隐蔽了，怎么可能还是被人发现了？ 这要是被查出来，她往后岂不是得在大牢里度过余生？ 朱德明望向反应最大的柳依依，“听说柳姨娘深得王老爷宠爱，安阳县可是传出了不少王老爷宠妾灭妻的传闻，便从柳姨娘身边的人开始查吧。” 说完，留下秦师爷在此主持大局，领着宋允棠离开，直奔李家。 …… 宋允棠抬头望了望天，这么一番耽搁，此刻已是申时末，今晚看样子是回不了慈乐镇了。 李家小公子十一岁，虽然闭着双眼躺在床上，却仍旧能看出他五官生的标致。 李家夫人和老夫人得知朱德明带了个厉害的大夫来，全都涌了进来。 虽然有些怀疑面前这个小姑娘的医术，却也觉得朱大人不是个喜欢开人玩笑的人。 能将这姑娘带来，说不定真有两把刷子，总归眼下已经走投无路了，不如让这个姑娘试一试。 “姑娘要是真能让我孙子醒过来，李府必定重谢。”李老夫人郑重的说。 李家嫡系子嗣稀薄，到了李小公子这一代，便只他一根独苗苗，李夫人自生下他之后便再无身孕，要是这个孩子有什么意外，要么休妻再娶，要么从旁系领养一个孩子过继到嫡系名下。 只是这样做，嫡系的血脉就断了。 再加上这李小公子自小聪慧懂事，李老夫人是极喜欢的，李家人也是相当看重的，当然还是希望他能醒过来。 宋允棠上前，先给床上的小孩把了脉，随后又翻开他的眼皮瞧了瞧。 仔细检查一番之后说，“小公子的昏迷，并非是因为中毒。” “不是中毒，那他为何会突然昏迷不醒？之前找大夫仔细瞧过，也没见有外伤啊。”李夫人赶忙问。 “也不是外伤。”宋允棠说，“小公子脑干有出血的迹象，这是他昏迷不醒的缘由，至于出血的原因，我刚才在小公子脑干处摸到了一个软软的小凸起，极有可能是脑子里那个小肿块所为，不知小公子平日里是否出现过头痛的症状？” 李夫人细想了想，儿子在自己面前懂事孝顺，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这种事情她还真不知道。 于是望向一旁十四五岁的少年。 “平日里是你在照顾齐儿的起居，他可有出现过头痛的症状？” “偶有头痛，但公子说不想夫人担心，从不让奴才和夫人说，奴才看公子的头痛不常犯，也不是痛的厉害那种，便没放在心上。”少年说着，跪了下来，“是奴才的过失，还望夫人责罚。” 李老夫人叹了口气，齐儿这孩子，还真是懂事的叫人心疼。 “你虽有过失，但此事毕竟是齐儿授意，先起来吧，想必你们夫人也是不会罚你的。”她望向宋允棠，“姑娘，不知我孙儿这情况可还能治？” 病在别处不可怕，病在脑部，风险极大。 就算治好了，也有很大的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宋允棠点头。 “能。” 朱德明见李家小公子的昏迷不是人为，便望向在场几人，“既然李公子昏迷的原因已经明了，本官便不在此多留了。” 他望向宋允棠。 “宋姑娘今日帮了本官大忙，理应好生招待，回头我叫夫人准备间客房，再备上薄宴，宋姑娘将这边的事情忙完之后，可以在府上留宿一夜再离开。” 宋允棠忙摇头。 “不必如此麻烦，等会我去找间客栈就行，就不劳烦朱大人和朱夫人了。” 她虽给朱大人帮了忙，朱大人也帮过她。 比起去朱府借宿，她还是觉得客栈住着会比较自在。 第172章 大手笔的李家人 那李老夫人是个人精，见此情形，赶忙说道，“既然宋姑娘在我们李府给老身的孙儿治病，待会天色晚了，理应我们李府收拾客房出来招待宋姑娘才是，还请朱大人放心。” 朱德明也没有强求。 “既然如此，诸位，告辞。” 李老夫人和李夫人赶忙行礼。 “大人慢走。” 朱德明走后，李夫人赶忙来到宋允棠面前。 “姑娘，不知我儿的病要如何治？” “病灶在脑部，需得徐徐图之，急不得。” 宋允棠拿出纸笔写下一份药方李夫人之后，又让她吩咐李府的下人给备上清水和白酒。 “待会我先给小公子施针，加快脑部血块的吸收，顺利的话，明日一早便能醒来，我离开之前还会给他施针一次，之后再根据我开的药方服药，缓缓将脑部的肿块化去便能痊愈。” “好在这个肿块不大，但化解它的过程可能会有些长，期间还会因为服药引起一系列不适反应，若能忍受最好，但如果反应过大，千万不要强撑，停药之后叫大夫来看过再重新开药。” “可会留下后遗症？”这是李老夫人比较关心的问题。 “治愈之后可能还会偶尔出现头痛的症状，但小公子还小，只要好好养着，多留意身体变化，也不一定就会留后遗症。”宋允棠说。 李老夫人一听，脸上的褶子都好像撑开了一些。 “那就好，那就好！”她赶忙朝着身旁的嬷嬷吩咐道，“去，取二十两银子来给宋姑娘，此次宋姑娘救了我家孙儿，往后就是我李家的恩人。” 就在这时，下人将白酒和清水端了进来。 宋允棠先用清水将出门之前涂抹在手上的毒清洗干净之后，又用白酒给银针和手消了毒。 随后叫人褪去李小公子身上的衣裳，开始施针。 旁边的人见宋允棠拿着长长的银针扎入李小公子一处又一处穴位，大气不敢出，生怕中途出了什么意外。 然而，让众人惊奇的是。 这些日子如同活死人一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李家小公子，施针的时候突然蹙了下眉头，脑袋歪向一旁。 “小公子动了！” 一个丫鬟兴奋的说。 李老夫人也高兴，却还是回头瞪了那丫鬟一眼。 丫鬟见状，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要是干扰到这位女神医给小公子施针，那她的罪过就大了。 宋允棠见状，伏在李修齐耳边轻声说，“我在给你施针治病，不要动。” 李修齐许是听到了，在宋允棠将他的脑袋给扶正之后，他果然就没动了。 施针结束，宋允棠再次将银针消毒之后收回了袖袋中。 探了探他的脉搏之后说道，“好了，等会将药买回来之后先熬上一碗，用勺子小口小口喂给他喝下，明日一早我再来看情况，有什么问题，可以去叫我。” “哎，知道了。”李夫人朝着屋外做了个请的动作，“府中已经为姑娘备好了客房，我已经嘱咐过，不会有人去打扰姑娘，眼下太阳已经落山，姑娘且在府中休息一夜，等会便会有下人将饭菜给姑娘送到客房去。” 宋允棠没有推辞，李家小公子这一夜确实可能会存在突发情况，留在李府倒也合适。 “那就有劳李夫人了。” “宋姑娘不必客气。” 宋允棠在丫鬟的带领下来到了李府为她准备的客房，客房很宽敞，床也很大，坐上去不会有嘎吱的响声，床单被子都是换过的，还散发着皂角的清香，虽没什么名贵摆件，但屋舍比起农户人家要豪华多了。 突然想，她要是也能在县城买上一个院子的话，以后也能住上这样的房子，成亲之后徐青野过来念书便不需要租房住了。 可将身上的银子统计了一番，总共四百六十二两，接下来还得囤粮，还得买鸡买鸭，县城的院子不便宜，恐怕还得等一等。 不一会，李府的下人便送来了饭菜。 一只烧鸡，一份小白菜，一份肉末豆腐汤，一份鸡蛋羹。 对于宋允棠而言，算是顶顶丰盛的菜肴了。 她自从穿越之后，还从没吃过这么丰盛的饭呢。 中午吃的粥不抗饿，又跟着朱大人跑了几处地方忙活，这会外头天都黑了，她早就饿了，再次洗了把手后，直接撕了个鸡腿啃了起来。 吃饱喝足，下人将东西收走之后，她起身出了屋，在院中散步消食。 院外响起了敲门声。 “宋姑娘，歇了吗？”是李夫人的声音。 正在院中散步的宋允棠愣了愣，忙应道，“李夫人请进吧。” 尤氏进了院子，朝着身后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便见那丫鬟端着一个盒子送至宋允棠身前。 “小小心意，还望宋姑娘不要嫌弃。” 宋允棠伸手接过盒子，打开瞧了瞧，是一支金簪。 果真大手笔！ 她重新将盒子合上，自始至终，脸上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 “看来李夫人来此，是有事找我？” 这金簪估摸着得有二两重，一两黄金便是十两白银，手中这支金簪值得二十两银子了，可不便宜。 尤氏笑了笑，拉着宋允棠来到院中坐下。 “不瞒宋姑娘，我自从十一年前生下齐儿之后，这肚子便一直不见动静了，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便是儿女双全，姑娘医术高超，不知可否为我诊断一二？” “自然可以，还请李夫人伸出手来。” 宋允棠给尤氏把了脉。 “李夫人的情况并不严重，我先给李夫人开一副药，平时多活动活动身体，少吃甜点和油腻食物，放轻松心情，先好好调理一段时间，待身体清减一些再备孕，应该没问题。” 李夫人满脸欢喜。 “多谢宋姑娘。” 宋允棠笑了笑，给她开了方子之后，李夫人便领着丫鬟离开了。 …… 第二天一早，宋允棠吃完早饭便被丫鬟领去了李小公子的院中。 屋内有少年说话的声音，因为年纪还小，声音尚显稚嫩。 丫鬟先一步去了屋中。 “夫人，公子，宋姑娘来了。” 李修齐抬头，正好望见抬腿跨进门槛的少女，她衣着朴素，未施粉黛，可精致的五官，并不比他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个姑娘差。 “看来小公子的病好多了。” 李夫人赶忙笑着起身，“还不是多亏了宋姑娘。” 宋允棠上前，俯身捏住了李修齐的手腕。 李修齐就这么好奇的盯着她，他心底尤其诧异，刚才被娘吹到天上去的女神医，竟然是一个仅仅只有十几岁的小姐姐！ “姐姐，我这病严重吗？” 第173章 请潘叔 宋允棠松开他的手。 “差点醒不过来了，你说严不严重？要不是昨日朱大人领着我来，时间再拖久了些，就算治好，往后都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了。” 不只李修齐心惊，尤氏也心惊。 昨天宋允棠没有说，却没想到他的病这般严重。 她说着，取出银针，用昨日剩在桌上的白酒消了毒，“所以啊，往后身体有什么不适，千万不能藏着掖着，得赶紧看大夫防患于未然。” 李夫人忙搭腔。 “宋姑娘说的是，往后你要是再敢叫人瞒着你的身体状况，娘可得生气了，这次也就是你运气好，遇到了宋姑娘，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李修齐撇了撇嘴。 “我看了大夫的，只是大夫也没诊断出来，我以为没事，便没放在心上了。” 说到底，还是那些大夫的医术不如面前这个姐姐。 他不由对宋允棠产生了好奇。 “姐姐是哪里人？” “慈乐镇人。” “那往后我再有身体不舒服，还可以叫姐姐来给我治病吗？”他问。 “那就得看我有没有时间了，我平时还挺忙的。”宋允棠拿着消毒好的银针来到他面前，“其实小公子也不必舍近求远，如果县城的大夫解决不了，再去找我不迟，将上衣褪下吧，我给你施针。” 李修齐愣了愣，才反应过来。 “哦，好。” 给李小公子施针结束，宋允棠便离开了李府，直奔衙门去了。 “宋姑娘来了！” 站在衙门外值守的罗刚大老远看到宋允棠便开始跟她打招呼。 宋允棠展颜，“罗大哥早。” “昨儿多亏了宋姑娘，才能让我们大人顺利解决了三个棘手的案子。”他凑近宋允棠说，“宋姑娘应该还未听说吧？王家主母是王老爷的妾室柳姨娘陷害的，已经认罪了，目前在牢里呢，王老爷悔不当初，已经打算将王家的产业交到王公子手中了。” “这三桩案子大人都已经结了案，论这几起案子的首功，还得是宋姑娘呢。” 宋允棠满脸谦逊。 “我不过是帮朱大人分析了一番药理，找凶手的事情，都是朱大人和诸位大哥的功劳，与我可没关系。”她笑着指了指衙门的方向，“朱大人可在？” “在呢，朱大人一早就嘱咐过我等，如果宋姑娘来了，让你直接进去。”他朝着衙门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宋姑娘请。” 宋允棠微微颔首之后，进了衙门中。 “宋姑娘来了。”秦师爷笑着迎了过来，“大人这会还有案子在身，叫我在这里等着宋姑娘。” 他领着宋允棠来到后院，将一份文书交给了她。 “这是宋姑娘的户籍文书，已经为姑娘转到了你现在持有的庄子上，姑娘收好。” 宋允棠接过文书，朝着秦师爷行了一礼。 “既然大人还有事要忙，那我也不多叨扰了，一夜未归，恐家中之人担心，告辞。” 秦师爷抬手。 “宋姑娘慢走。” …… 从衙门出来，想着林景曜不会等她，宋允棠去批发了一批药材，包了一辆马车便回了慈乐镇。 到达庄子的时候，已经是午时。 “宋姑娘，你可算回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都想要叫你堂兄去麓山村通知未来姑爷了。”陈喜儿听到动静，满脸担忧的从厨房跑了出来。 宋允棠笑了笑，“我这不是没事嘛。” 她朝着木棚的方向喊道，“堂兄，劳烦你们来帮我卸一下货。” 大堂兄宋向明往小院的方向望了眼，和几人说了一声之后，便拉着老二去将马车上的药材卸下搬去了堂屋中。 宋允棠给车夫付了钱便让他先离开了。 走进屋里，望着码放的满满当当的粮食和药材，不由拧起了眉头。 “大堂兄，这几日泥砖做了多少了？” 宋向明回道，“我们上午合计了一下，建两个粮仓的泥砖应该是已经足够了，乔大叔还想问一问你，要不要先建两个堆放粮食，不然再过几日，你这堂屋都要堆不下了，咱可以稍稍建的大一些，一个粮仓满满当当应该能放个一千多石粮食，目前来看可能是足够了。” 宋允棠点头。 “那就先建两个，后面不够再加。” “好，我和乔大叔说去。”宋向明说着便要往外走。 宋允棠望向他，“堂兄，先吃饭吧，不早了，叫大家伙先来歇歇。” “成，我去叫人。” 不一会，木棚里忙活的众人都回了院中。 “乔大叔，这两日总共收多少粮食了？”宋允棠将乔大单独拉到一旁问。 乔大往堂屋的方向望了眼，“快四十石，今天还继续吗？” “自然是要继续的，否则过些日子，粮食都要被别的粮商收走了。”宋允棠掏出二十两银子，“我看车厢做好了，今日许是能多拉些粮食回来。” 望着手中的二十两银子，乔大有些心惊。 宋允棠离开榕树村不过一个月，手上竟余了这么多银子？ 每天几两几十两出的，竟半点不见她心疼的样子。 只是，她一个人加庄子上干活的人，哪怕开酒肆也用不到那么多粮食，好端端的，囤这么多粮食干啥呢？ 不过她能信任自己，交银子给他去办事，他也不能给人家将事情办砸了。 “行，如今天凉了，等会吃了饭我就和乔二去收粮食。” …… 第二天，宋允棠一早去卖了一锅酸梅汤之后，往潘叔家去了一趟。 “宋姑娘可是来找我帮你酿酒的？” 宋允棠举了举手中的三斤肉。 “请潘叔去我的庄子上吃饭，顺便让潘叔教教我如何酿酒。” 如今酿酒的物件全都堆放在乔大他们后建的一个木棚下，等成亲之后，她能腾出手来了，还得请人在庄子上再起一个屋用来酿酒才行。 潘叔一笑，“等我锁了门便随你去。” 他去屋里提了一坛酒，锁好门便随着宋允棠出发了。 宋允棠领着潘叔来到了庄子上，在望见她庄子的规模时，潘叔有些惊讶。 “你这庄子上的人还挺多。” 第174章 学酿酒 “都是同村的兄弟和叔伯，来这里给我帮忙的。”宋允棠指着门口小池塘右边放酿酒工具的木棚说，“如今酒厂还未来得及建，我想在这边建一个酒厂，到时候用竹子将山泉直接接到酒厂中，潘叔觉得如何？” 潘叔点头道，“挺好的，到时候取水能方便不少。” 宋允棠将手中的肉交给陈氏之后，领着潘叔来到木棚中。 “潘叔，咱们如果要酿酒的话，第一步是什么？” 潘叔将手反背在身后。 “第一步是挑选粮食浸泡十二个时辰，之后将浸泡好的粮食下锅蒸熟透。” 宋允棠点头，“蒸熟之后呢？” “蒸熟之后下酒曲放进窖池发酵，这个过程得看你对酒的口感追求，当然也看季节，一般情况下是七日、十日，但如果你想让酒的口感更醇厚一些，可以延长至二十日、三十日，甚至还有一年的，发酵好之后便可以开始蒸酒了。” “发酵时间越长，酒的售价是不是也越高？”宋允棠问。 “那是自然，你花了那么长的时间酿出来的酒，那肯定是有区别的。”他望着宋允棠，“这几日我给你演示一遍，你可以在旁边学一学。” “好。”宋允棠继续提出疑问，“所有酒都是先蒸熟再下酒曲发酵吗？” “除去一些花果酿，几乎是这样。”潘叔说，“我们从前只酿了一些普通的酒，其余的也没那个精力去折腾，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到时候可以自己试试。” “酒曲的做法潘叔也会告诉我吗？”她又问。 潘叔笑道，“那是自然，你既然接下了这个生意，当然都要教给你的，我可不想徐青野那臭小子到时候说我是个奸猾小人。” 宋允棠笑了笑。 “他也不像是会说这种话的人啊。” 又和潘叔聊了些关于酿酒的事，陈氏的饭菜已经做好了。 今天中午因为有潘叔在，伙食要丰盛一些。 一大钵红烧肉，一份凉拌野菜，一碟花生米，还有香喷喷的大米饭。 潘叔将自己带来的酒放在桌上，将上头绑着的油纸掀开，顿时一股醇厚的酒香飘散出来。 “来！今儿我带了酒，大家都来喝一杯。” “潘叔，这酒是您自己酿的吗？”三堂兄宋志业问。 潘叔哈哈大笑，“可不是？这酒是潘叔自己珍藏在家中的，要喝的抓紧了，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了。” 这些日子都是一个人在家喝闷酒，无聊的很。 他向来是个爱热闹的人。 今日见这么多人吃饭，心里实在是欢喜的紧。 乔大闻着诱人的酒香，望着那坛酒舔了舔嘴，这恐怕是他目前为止，闻到过的最香的酒了。 他倒是想喝，却又怕耽误了下午的事。 宋允棠将众人的神情一一看在眼中，忙让陈氏去屋里拿了几个碗出来。 “大家适量喝点没事，咱们也尝尝潘叔的手艺。” 她给自己和陈喜儿也各倒了一小碗。 “喜儿姐尝尝吧，往后要去酒肆帮忙的话，也得对酒稍有些了解才行，只要不喝多，适当喝两口没事。” 陈喜儿笑着接过。 “好。”她端着那碗酒，一脸缅怀道，“其实我喝过酒的，就是酒量不大好，不过我那时候喝的酒啊，没这个好。” 说完，她红着眼眶灌了口酒，辛辣的味道从喉咙划过，淡化了心底的愁。 宋允棠没说话，端起碗抿了一小口，仔细品尝这个酒的味道。 她前世极少喝酒，不是太习惯酒的辣味。 但手中这碗酒，喝在嘴里滑过之后，味道竟格外香醇。 虽不懂酒，却也知道，这酒的品质不错。 “好酒啊！”乔大喝了一口，望着潘叔道，“老潘，你这手艺不错啊，喝了你这酒之后，我才知道，从前喝的那都是狗尿。” “哈哈哈哈……”潘叔乐的大笑起来，“我就说是我的珍藏，不错吧？” “不错不错！”乔大不遗余力的夸赞道，“这酒真他娘的带劲儿！” “劲道是不错，不过不能贪杯，酒多伤身哟。”潘叔说着，再次举起碗和大家碰杯。 几个男人有说有笑，很是投机。 极少喝酒的宋长白也喝了一小碗，他的酒量甚至还不如宋允棠和陈氏这两个女人，喝完之后脑袋昏昏沉沉的，走路跟螃蟹似的横着撞，好几次差点栽倒在地。 宋允棠也不敢让他这个状态去后山建粮仓，便煮了一锅醒酒汤，喝了酒的人一人一碗，喝下醒酒汤才让他们各自去干活。 乔大乔二仍是负责收粮食，宋允棠给了两人二十两就让他们出发了。 潘叔则开始教宋允棠酿酒，一干活，他整个人就如同变了个人一般，可认真了。 宋允棠想着，潘叔是个不确定因素。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跟着女儿离开。 酿酒的工作量比较大。 再加上庄子上琐事不少，等陈氏去酒肆干活之后，洗头水的熬制装罐就都得她自己来了。 她就算学了酿酒，往后也不一定有太多时间耗在这里，还得找两个信得过的来帮忙才是。 可毕竟是她花钱买来的手艺，交给别人总还是不放心的。 想来想去，买奴才是最好的选择。 卖身契拽在自己手中，想来他也不敢吃里扒外。 两人将挑选出来三锅粮食放进大缸中浸泡起来，又将木棚下酿酒的工具整理了一番，还用泥砖搭了个灶，等粮食浸泡好，明儿下午就可以开始蒸了。 宋允棠还叫陈氏准备了一些糯米，打算明天蒸粮食的时候，顺带尝试着蒸些糯米做一小缸糯米酒出来试试。 这样一来，她不仅能多得一种酒，酒肆里也还能多两道小吃呢。 天气逐渐转凉，酒酿圆子和甜酒冲蛋，天冷的时候喝上一碗可暖和了。 …… 次日一早，宋允棠雷打不动的来酒肆熬了一锅酸梅汤，卖完之后将骡子拴在酒肆后院，先往和风牙行去了一趟。 这个牙行近些日子她连着来了第三次，小厮和掌事跟她都熟了，也知道街那头的玉君阁是她的产业。 隔着老远，小厮便迎了出来。 “宋姑娘来了，今日是想看看什么？” 第175章 屠石 “我想买几个奴才。”宋允棠直接说明来意。 柜台后的掌事绕到了她面前，“什么样的奴才，我给宋姑娘介绍。” 宋允棠想了想，“要勤快老实的，偷奸耍滑的不要，男女都行，得能干活的。” “宋姑娘随我来。” 掌事领着宋允棠来到了牙行的奴才们居住的地方。 这里住着三四十个奴才，男女老少都有，今年行情不好，连带着奴才也滞销了，时间长的都来半年多了，还未被人买走。 牙行养着这些奴才费钱，奴才们长期在这里赚不到银子日子也难过，毕竟他们也是人，是人就需要生活。 这会见到掌事领着一个姑娘来，大家都放下手中的活往这边聚拢，甚至有些厉害的，还将人撞开站到了人前，就想着人姑娘挑奴才的时候先看见他。 “今日宋姑娘来这边挑选奴才，大家都站好。” “不知这位姑娘是哪户人家的？”有人问。 宋允棠今日穿着棉质米色直襟褂子搭配浅青色的襦裙，长发在头顶用浅色发带绑了一个丸子，看起来干净利落。 气质虽不错，但她穿的并非是绫罗绸缎，众人便以为她是某户大户人家的丫鬟。 能培养出这般气质丫鬟的人家，想来是非富即贵的。 有部分人不禁在心底暗爽起来，期待着能被宋允棠挑中买走，哪知宋允棠接下来的话，便让这部分人的心坠入深渊。 “我不是来自大户人家，今日来主要是想找几个人去我的庄子上干农活，大家愿意的上前一步，不愿意的现在就可以离开。” 她说话的时候，一一略过这些人脸上的神情。 往常大户人家只有犯了错的奴才才会被发配到庄子上去，又脏又累不说，月钱还低，可见庄子上的活，对于他们这些下人而言并非是什么好活。 故而宋允棠话音刚落下，人便散了一半。 余下的这些，要么是真心想找活干的，要么是想暂时找个事过度的，要么是想浑水摸鱼的。 这些人的反应逃不过宋允棠的眼睛。 她一一指向其中几人。 “你，你，还有你们几个，我不要。” 那些人见状，相互对视一眼，转身离开。 最终，宋允棠面前只剩下八个人，三男三女，一老一少。 其中一男一女一老一少看着像是一家人，夫妻二十三四岁的年纪，旁边那个小的应该是他们的孩子，五六岁大小，另外那个婶子看起来四十出头，脸上褶子倒是不算多，只是头发已经半白了，所以瞧着显老。 “你们当中，有谁是干过农活的？”宋允棠问。 除了两名生而为奴的女子和那个五六岁的孩子，其中三男一女一老五人举起手。 “我们都干过。” “这些人原本都是农户人家出身，家里遭逢变故走投无路才卖身为奴的。”管事指着那一家子说，“宋姑娘要是愿意将这四个人买下，我可以给你便宜些。” 望着那整整齐齐的一家四口，宋允棠心底很疑惑。 有男有女，有手有脚的，既然是农户人家出身，完全可以挥洒汗水养活自己和家人，带着孩子卖身为奴，她着实是不能理解。 “你们是什么原因卖的身？” 那男人低着脑袋。 “不瞒姑娘，我爹是个赌鬼，平时除了喝酒就是赌钱。” “两个多月前，他在地下钱庄输了一大笔银子，我们家还不上，那个钱庄就派人来恐吓我们，还将我爹的腿给打残了，并且威胁我父债子偿，如果还不上那笔银子，他们就要将我妻子抓到窑子里去卖，还要将我儿子卖到大户人家供他们玩弄。” “我实在没办法，又斗不过那些人，怕出什么意外才连夜变卖祖宅带着妻儿和母亲卖身为奴替我爹还了那笔银子，往后他要如何，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宋允棠了然。 “那个地下钱庄在慈乐镇吗？” 如果在慈乐镇的话，这几个人她是不敢要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赌鬼哪怕是断了手脚，同样还是会去赌，只要他们之间存在血缘关系，就不可避免会闹上来。 掌事忙道，“他们是从玉泉镇来的，跟咱们这儿隔着上百里路呢。” 宋允棠点头，隔着上百里路，那就不担心了。 “不知买下他们一家四口需要多少银子？” 如果价钱合适，要买的话，自然是一起买下的最好，一家人都在庄子上，有了软肋，他们在做事情的时候，也能多想想后果。 总不好叫这一家子骨肉分离。 掌事想了想之后，望向宋允棠。 “壮年奴才我们一般是卖十五两银子，这位婶子年纪稍大些，但也还能忙活些年，卖八两，至于这孩子，年纪确实还太小，便给姑娘算四两吧。” “宋姑娘是我们这儿的常客，咱又都是在这条街做买卖的，我就直接给姑娘抹零了，一起给你算四十两如何？” 相当于便宜了二两。 平均十两银子买一个人，古代的人口还真是不值钱。 就在这时，一个个头比那一家四口中男人高了半个脑袋的男人指着自己。 “姑娘也可以考虑考虑我，我力气大，干农活可擅长了！姑娘要是将我买回去，我可以不要月钱，管饱饭就行。” 男人生的五大三粗，看着没什么心机的样子。 别的宋允棠没听进去，“不要月钱”这几个字确实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有些不解的望着掌事。 掌事见状，赶忙说，“这个奴才姓屠，叫屠石，父母双亡是个孤儿，今年二十一，干活确实是把好手，一个顶三，但胃口极大，他是将自己吃到山穷水尽之后卖身为奴的。” 屠石嘿嘿笑的一脸憨厚，挠着自己的脑袋说，“我胃口是大了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吃饱饭，我真的可以不要姑娘月钱的。” 胃口大没关系，能干就行。 反正她也不缺粮食。 宋允棠望向掌事，“我也不跟李掌事多说什么了，这五个人我一并带走，五十两银子。” 第176章 避免误会 掌事面露为难。 “姑娘，这屠石胃口是大了些，可他干活也是真行啊，十两银子有些过于便宜了，要不你再加二两？” 他举起两根指头。 宋允棠坚定摇头。 “今年行情不好，家家户户都要没余粮了，我买个胃口这么大的奴才回去，还得愁他的口粮呢。” 掌事也犯愁。 要不是这屠石过于能吃，这么能干的奴才，低于十五两他是真不想卖。 可今日若是将他留下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卖出去呢。 犹豫好半晌，他才点头。 “行吧，五十两就五十两，我去给姑娘准备他们的卖身契。” 两刻钟后，宋允棠领着五个人从和风牙行出来，直奔酒肆，牵了骡子之后，便带着他们回庄子去了。 屠石见宋允棠牵着骡子，赶忙上前。 “姑娘，这骡子由奴才给您牵着吧。” 宋允棠也没反对，将缰绳交到了他手中，“别奴才奴才的了，我这里没这么多规矩，我这人最讨厌背叛，只要你们跟着我好好干，往后不会亏待你们的，但一旦背叛了我，绝不姑息。” 几人忙点头。 “姑娘放心，往后我们的命都是姑娘的，姑娘叫我们往东，我们绝不往西。” 宋允棠领着几人出了慈乐镇。 “你们对月钱有什么想法？” “但凭姑娘定夺。” “那就这样，屠石、方天赐和陶夏，你们几个年轻，平日里可能分配到的事情也会多一些，我便给你们开八百文的月钱。” 三人忙应道，“是。” 宋允棠接着说，“苗婶子暂且就负责在庄子上给我的工人们做饭打扫院子吧，我给你开六百文，至于方小宝，年纪太小暂且还干不了什么事情，月钱我就先不开了，等他能干活我再给他开月钱，你们意下如何？” 苗氏和方天赐一家四口忙点头。 “我们听姑娘的。” 屠石则难为情的说，“我还是不要月钱了吧，姑娘能让我吃个饱饭我已经很知足了。” 宋允棠笑了笑，“放心，饭肯定会让你吃饱的，你做事一个顶三，只需我给一份月钱，说起来还是我占了便宜呢。” 后边几个人听了，全都捂着嘴笑了起来。 很快，一行人便来到了庄子上。 陈氏见宋允棠领着一群人进来，当即好奇的上前询问。 “宋姑娘，这些人是？” “我刚从和风牙行买回来帮忙的，往后他们也住在这里了。” 宋允棠说着，开始苦恼要将这些人安排到哪里。 “我也是才搬来这个庄子，暂且还真没那么多屋子住，这样，苗婶和夏姐带着小宝住在我哥之前住的那间屋，屠石和天赐暂且睡在木棚中，这两天正好庄子上在建粮仓，你们去帮帮忙，速度快这几日应该能建好，你们先在粮仓里应付一下，到时候修了屋子再行安排。” 方天赐和陶夏到时候肯定是要安排到一个屋的，夫妻嘛……都懂得。 陈氏忙望向苗翠荷和陶夏婆媳俩。 “我领苗婶和这位姐姐去你们的屋里吧。” 陶夏点头，“有劳了。” 两人拿着包袱随陈氏去了屋中将东西安顿好不一会便出来了，方小宝已经和福宝玩到了一处，一个马上六岁，一个四岁，正是到处玩的年纪。 屠石望着堂屋中快要堆积成山的粮食，唇角就差点流出哈喇子了，就跟看到了金山似的。 望着他这模样，宋允棠笑了笑，一指木棚的方向。 “你们先去那里找乔大叔吧，他会给你们安排活的，等下午潘叔来了，还有别的事情安排你们。” “好。” 两人应下，便先往木棚的方向去了。 苗氏刚从屋里出来便拿着扫把将屋子打扫了一遍，陶氏则和陈氏一起去厨房忙活去了。 “妹妹今年多大了？什么时候来的？”陶氏问。 “我二十二，你呢？” “二十四。” 陈喜儿神态平和，“我来这里有小半个月了，当时走投无路，是宋姑娘收留的我们母子，她是个好姑娘。” 这些日子她也想通了，夫家不要她，那她也可以不要他们。 只要自己有本事，一个人带着福宝也能过好日子。 没男人又如何？ 宋姑娘与她说过，有些男人还不如没有。 陶氏点着头，“往后我们都在这里共事，喜儿妹妹可得多担待。” 陈氏笑望着她，“说什么担待不担待的？咱都是在这里为宋姑娘做事的，自然是将她安排的事情做好就行了。” …… 潘大叔今天中午过来没有再提酒，毕竟要干活，不能耽误了人家的正事。 不过宋允棠还是准备了三斤肉。 毕竟这么多人，干的又都是体力活，得保证他们日常的营养。 她特意嘱咐陈氏多煮了饭，第一次见识到屠石的饭量，所有人都惊呆了。 寻常大老爷们也就吃个两碗就放碗了，他倒好，一顿吃了五碗之后，还是因为不好意思，才不得不放下饭碗。 宋允棠笑了笑。 “屠石，你这饭量确实不错啊。” 屠石有些不好意思的挠着头，“不好意思，姑娘，我是不是吃太多了？” 宋允棠摆手，“没关系，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锅里应该还有一碗，要是肚子还装得下的话，就不要剩下了。” 屠石赶忙又抱起自己的碗。 “哎，好嘞，交给我！” “哈哈哈哈……” 望着他这傻愣愣的样子，众人全都笑了起来。 吃完饭休息了一会，潘叔便去了木棚下，将锅灶搭好之后开始蒸昨天浸泡好的粮食。 总共蒸了三锅，分别放进了三个窖池中发酵。 根据时间长短，分别发酵十天、二十天、三十天。 宋允棠还将自己一早浸泡好的糯米也蒸了，拌了酒曲之后装了两个小缸密封起来，现在天气暖和，等到成亲之后酒肆开张，正好能用上。 做好这些，潘叔和她约好十日之后再来便先回去了。 陈氏来到宋允棠身旁。 “宋姑娘，后日就是你成亲的日子，明天我代你去酒肆卖酸梅汤吧？家里的事如今有苗婶和夏姐，我也可以先去酒肆那边熟悉熟悉。” 宋允棠愣了愣，这些日子忙起来不觉得，日子过的还真快。 “成，那明日你和我一起去熟悉一下，后天我让屠石送送你，至于福宝，到时候苗婶在家，让她给你看着。” 之所以是叫屠石而不是叫方天赐送陈氏，原因很简单，方天赐有媳妇儿，到时候一来二去的，难免陶氏会误会什么。 寡妇门前是非多，被休的女人同样如此。 该注意的还是得注意的。 陈氏笑着点头，“好。” 第177章 碰巧认识 宋允棠抿了抿唇，这几日成叔和宋麻子领着大家在做收尾工作，酒肆大概八月二十六能完工，到时候将该买的该布置的全都安排好，二十八是个好日子，也是个好数字，正适合开业。 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好似终于能松口气似的。 养这么多人和铺子还真是不容易。 转念一想，后天成亲，她要不要买点胭脂水粉回来用一用？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嫁衣都穿上了，总不能还跟平日里那般素面朝天。 这么想着，她已经将明天的事情计划上了。 …… 第二天一早，宋允棠领着陈氏牵着骡子驮了两桶冰水去了酒肆。 她先将酸梅汤的熬制方法教给陈氏，便独自往北街的桃匣阁去了。 整个慈乐镇，卖脂粉的铺子就这么一家。 其余的铺子也有搭着卖的，品质不如这家不说，东西也都是不知道放了多久的。 万一用了烂脸，得不偿失。 上次来桃匣阁，还是她领着木秋来给他们推荐洗头水，当时是被桃匣阁的丫鬟拒绝了的，要是早能想到需要胭脂，前两天从县城带回来就好了。 不过，她也不打算买太多东西。 桃匣阁的门边上挂着一条白布，这是一个旧俗，主人家有家庭成员去世，下边的产业会在门边挂上一个月的白布，以此来纪念去世的主人。 “这位姑娘，是要看看什么？” 接待她的，还是上次那个女子，头上别着两朵小花，一朵黄，一朵白，紧挨在一起，看起来倒是别致，只是她的脸上，带着如同上次那般的倨傲之色，破坏了这一份和谐。 显然，一段时间没来，她已经不记得宋允棠了。 宋允棠不动声色的进了店。 “你们这儿哪种胭脂最好用？” 那女子喜笑颜开的上前给宋允棠拿了一盒包装最精致，价格最昂贵的胭脂。 “这是咱们铺子里的新款，姑娘可以试一试。”眼神一转，又说，“就是价钱不便宜，姑娘要是买不起，我可以给你介绍别的。” 本以为宋允棠会打肿脸充胖子。 可谁知，她只是眉眼微抬，往她的方向望了眼后，指向不远处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我想让她给我介绍商品。” 那女子心底恼怒。 “你！” “彩萍，不得对客人无礼！”后院走过来一个中年男人，厉声制止那女子之后，笑脸迎上了宋允棠，“这位姑娘，可是彩萍姑娘刚才哪里做的不够好？还望您提一提宝贵的意见，我们也好找机会改进。” 宋允棠勾唇一笑。 “没什么，就觉得她挺势利的，我上次来也是遇上了这姑娘，就因为穿的普通了些，连桃匣阁的门都没让进。” 那掌柜愣了。 “竟还有这种事？” 宋允棠望向他，“和阳街的玉君阁，掌柜应该听说过吧？” “自然是听说了，他们家的丸药一绝，我们这儿许多客人赞不绝口呢。”掌柜不遗余力的夸赞道。 宋允棠笑了笑，“不瞒掌柜，我上次来，本是想和掌柜谈一桩生意，如果当时没有被这位姑娘拒之门外的话，说不定现如今玉君阁的生意都是桃匣阁的。” 不只是旁边的彩萍，连掌柜也是满脸惊讶。 “那玉君阁是姑娘的产业？” “怎么可能？”彩萍难以置信。 宋允棠抬手从架子上拿过一盒胭脂瞧了瞧，“玉君阁售卖的丸药确实出自我手，东家却是另有其人。” 掌柜眼热，“不知姑娘名姓？可否也考虑考虑我们桃匣阁？” “慈乐镇就是一个小庙，容不下那么多菩萨，玉君阁已经领先一步，掌柜再插手这桩生意，也迟了。”宋允棠觉得手中的胭脂有些粗糙，便将胭脂放回了原位，“况且我已经和玉君阁的东家签了合约，这丸药只会供给他一家。” 掌柜忙说“姑娘有所不知，我们桃匣阁可不止这一处铺子，我们东家是安阳县王家人，王家的产业在附近的城镇都有涉及，如果姑娘愿意供货的话，保管不会让姑娘吃亏。” 那丸药他是见识过的，可比一些脂粉要厉害多了。 它让人的改变是由内而外的。 他要是能促成这一桩合作，年底的奖励必定是要算上他一份的。 之前早便和彩萍嘱咐过，看人不能势利眼，她却仗着自己是从王家调过来的奴婢，一而再再而三的惹是生非。 他是不能处置她，等主子来巡视铺子的时候，定要将这边的情况说与柱子听。 “县城王家？”结合桃匣阁门口挂的白布，以及婢女们头上别着的黄白花，宋允棠问，“是近日里主母因心疾去世的那个王家？” 掌柜忙点头。 “正是，姑娘认识我们东家？” 宋允棠勾唇一笑，那还真挺巧的。 才从县城王家验尸回来没几日呢，没想到就在镇上碰到了王家的产业。 “碰巧认识。” 掌柜哈哈大笑。 “姑娘既然和我们东家相识，应当知道我们东家是什么样的人，况且如今正是我们少东家接手王家产业的时候，姑娘若能与我们达成合作，于少东家来说，那便是锦上添花的大好事啊。” 恍惚中，宋允棠的脑海中浮现出了王家那个为母伸冤的十六岁少年王鸿煊。 看着倒像是个人品不错的，至少比他那个糊涂爹好多了。 别的不说，她于王家有恩，那王鸿煊便不会轻易与她耍手段，如今她养着那么多人，开支极大，能多一份收入总归是好的。 “倒也不是不能考虑。” “不知姑娘何时有空？若是方便的话，我可以给县城去个信，叫我们少东家亲自来跟姑娘谈。”掌柜面上带着讨好。 “八月二十五，巳时，我会亲自来桃匣阁和你们少东家谈，过时不候。”宋允棠说着，再次望向角落位置那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劳烦姑娘帮我介绍一下胭脂、眉黛和口脂。” 那少女本要上前，被彩萍瞪了一眼之后，当即唯唯诺诺的止住了脚步。 掌柜见状，神色严肃道，“玉兰，还不快给这位姑娘介绍？” 转而又望着宋允棠，“姑娘，今日是我铺子里的丫鬟不懂事，回头我会禀报少东家以示惩戒，还望姑娘见谅。” …… 第178章 她就是来贪小便宜的 宋允棠在玉兰的介绍下，买了几样东西便离开了，总共花费了二两二钱银子。 彩萍望向云掌柜。 “二两八钱银子的东西，二两二钱银子卖给她，云掌柜还看不出来吗？她就是来贪图小便宜的！” 云掌柜冷冷的瞥了她一眼。 “早跟你说了，不要狗眼看人低，人家只是低调，并非真的没有实力。” 他当了这么多年的掌柜，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 那姑娘的气质，说话的底气，都源于她的本事，并非是一腔孤勇。 彩萍双手叠放在身前，身姿笔挺，冷笑道，“难不成云掌柜真的相信那玉君阁的丸药是她做的？就她这一副穷酸破落户的样子，她哪儿学来的这些东西？” “您要是通知了少东家，三日之后人家压根不来，到时候少东家怪罪下来，可不要怪奴婢没提醒你。” 掌柜哼了一声。 “你还是想想，三日后要怎么在少东家面前求情吧。” 说完，转身往后院去了。 彩萍气的直跺脚，“我可是东家派下来的心腹，敢得罪我，我一定要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 从桃匣阁离开之后，宋允棠先去了趟玉君阁，见那边一切如常，便直接回了酒肆。 陈氏面前的两桶酸梅汤已经卖的只剩下半桶。 最近农忙，人本就少，这会街上更是看不到几个人。 “喜儿姐，今天就这样吧，余下的分给干活的人喝算了。”宋允棠说。 “行！” 第一次做买卖，陈喜儿还挺紧张的，但看着酸梅汤一杯又一杯卖出去，别提多开心了，她将酸梅汤从冰水桶中提出来进了酒肆。 “大家先歇一歇，喝酸梅汤了。” “哎，来了！” 干活的人从楼上下来，随着陈喜儿去了后院，每人拿了个碗之后，陈喜儿给他们各打了一碗酸梅汤。 这时，成叔喝了一口酸梅汤，只觉得神清气爽。 他往陈喜儿的方向望了眼，又看向宋麻子。 “麻子，你如今都二十五了，也该找个媳妇儿了，你娘没给你张罗啊？” 陈喜儿有些惊讶，本以为宋麻子这年纪，该是成亲了呢，居然还是个单身汉。 宋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脑袋。 “我这年纪，找不到合适的了吧？” “怎么找不到合适的？”宋成往陈喜儿看了眼，小声说，“喏，这不就有一个现成的？” 他拍了拍宋麻子的肩膀。 “陈氏是个能过日子的，就看你能不能接受她嫁过人生过孩子了。” 说完，一口将碗里的酸梅汤喝了之后重新回酒肆忙活去了。 被宋成这么一说，宋麻子一边喝酸梅汤一边往陈喜儿的方向投去目光，之前没在意，她样貌其实还挺耐看的。 转而一想，又摇了摇头。 还不知道人家什么心思呢，万一她还念着从前的男人呢？ 自己突然凑上去，岂不是挺没脸的？ 这么想着，他将也将碗里的酸梅汤一口喝干净便转身回酒肆干活去了。 见宋成和宋麻子都去干活了，余下的几人自然也不好再闲着，喝完酸梅汤纷纷忙活起来。 陈喜儿见桶里还剩了点，便重新拿了两个干净的碗倒出来。 “宋姑娘，多了两碗酸梅汤，你要喝吗？” “喝。” 宋允棠放下桶，上前端起酸梅汤喝了一小口，转而似是想到什么，拿了钥匙便去了酒窖。 她上上下下跑了两趟，从酒窖中搬出来两坛陈酿。 陈氏惊讶上前，“宋姑娘，你搬酒出来做什么？” “等会放在桶里驮去庄子上，明日好带去麓山村。”宋允棠重新来到桌边，小口小口将剩余的酸梅汤喝下之后，便将酒搬上了挂在骡子背上的两个大桶中，回庄子去了。 到庄子的时候，宋劲生已经来了。 “棠儿。” “二哥？”宋允棠上前打量了他一眼，外伤都已经好了，“不是让你胸口的绷带得绑些日子吗？怎么就拆了？” 宋劲生轻拍胸膛，“没拆呢，绑里头了。” “你一个人来的？”宋允棠问。 “早上跟大哥和爹一起来的。”宋劲生望着她，“爹和大哥上午卖完黄豆芽就会暂且回家，等明日一早带着娘和大嫂还有桩子柱子，爷奶，大伯二伯两家人一起来这里送你出嫁。” 宋允棠蹙着眉头。 宋劲生都还好，他本就知道自己这里有粮食，等他的伤养好之后来这边干活，她四处收粮食的事情，他迟早会知道。 而且他嘴严，嘱咐过的事情轻易不会说出去的。 但宋家其他人，她可不抱希望，能瞒着还是瞒着的好。 她走向木棚的方向。 “乔大叔，粮仓里能放东西了吗？” 乔大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屋体和屋顶的梁搭好了，还没盖瓦呢。” “大家这会将手里的事情先放一放，咱们先给粮仓装上门，把小院里的粮食全都扛到粮仓去，上头用稻草遮一遮，明儿我成亲，人多眼杂的，不能让别人知道咱们庄子上囤了粮食。” 随着她话音落下，大家相继动了起来。 乔大乔二开始给仓库装门，其余人都搬粮食去了。 屠石的力气最大，寻常人扛个一石两石的已经是极限了，他拎着三四袋粮食轻轻松松跑进跑出。 不一会，粮食便被他们全部扛到了粮仓中。 “前两天定的瓦明天应该能送到，明天庄子上的人走完，我们先给粮仓盖瓦，天黑之前应该能搞完。”乔大说。 宋允棠点头，“行，劳烦乔大叔多看着些。” 转而望向方天赐。 “天赐哥，如今偏屋中的粮食都已经扛到了粮仓里，先给你在偏屋中搭一个床如何？还是继续跟屠石睡木棚？” 方天赐有些不好意思。 “睡木棚吧，给屠石做个伴。” 屠石忙举手说，“别，我一大老爷们儿要什么伴？你麻溜的陪你媳妇儿去吧。” 话音落下，那些男人们都哈哈大笑起来，宋允棠夹在男人堆中略有些尴尬，便转身回了小院。 宋劲生拉着宋允棠来到一旁，指了指偏屋。 “棠儿，我之前住的那屋……” “苗婶一家和屠石是我从和风牙行买来的，我寻思着买的人可靠，让他们跟着我学酿酒，到时候有他们帮忙我也能轻松些，眼下庄子上没屋子住，等我出嫁之后，二哥要是来帮忙就先住在我屋中吧。” 宋劲生一时间没转过弯儿来，“我住你屋，那你住哪儿？” 第179章 热闹的小院 宋允棠弯着眉眼。 “我既然出嫁了，当然得住在麓山村啊。” 宋劲生有些不好意思的抓着脑袋嘿嘿一笑。 “那你明儿得将自己值钱的物件都带着，以免丢失了没处寻去。”想了想，“我觉得我还是不住这里了，眼下院子里人多起来，你又不在这里，我住着怕造成误会。” “成，看二哥自己的意愿吧。”宋允棠也没强求，“你要是不住，到时候我将东西搬出来之后安排给屠石。” “等酒肆那边修好之后，我还想让麻子哥和成叔牵头，给我在靠近山泉的地方修一个院子用来避暑呢，到时候修好了，邀请二哥来跟我住青砖瓦房。” 夏天在山泉附近避暑，应该比别处要凉爽许多。 宋劲生哈哈笑道，“那我可得跟着棠儿沾光了。” 吃完午饭，宋允棠仍旧给了乔大二十两银子，让他和乔二继续下村里收粮食，将收到的粮食直接堆进粮仓中。 …… 夜里，方天赐在偏屋开了个铺，一家人睡到了一处，宋劲生和屠石两个单身汉一起睡到了粮仓中。 宋允棠担心他着凉，还从自己床上抱了床被子给他。 两人枕着粮食入睡，一个盖着被子，一个盖着稻草，仿佛置身云端，梦里乐的直笑。 醒来摸了摸身下，粮食还在，便又继续睡了。 第二天一早，宋允棠是被外头闹哄哄的声音吵醒的。 “宋姑娘，你娘家那边来人了。”陈氏在外头喊着。 宋允棠迷迷糊糊的打了个哈欠，这才从床上坐起，她甩了甩脑袋，慢悠悠的穿着鞋子起身换上那套嫁衣。 “喜儿姐，就按照咱们之前商量好的，让苗婶给每人先熬一锅酸梅汤，冷镇之后分给大家伙喝吧，等我离开之后再留着吃个饭就成。” 本没想到宋家人都会过来，要不是宋劲生昨天提前过来跟她打了声招呼，她还真是一点准备都没有。 尤其是二伯一家人。 今儿是好日子，人来做客，倒也不好当着大家伙的面直接赶出去。 但如果他们敢乱来，她的庄子上也不是没人管事的。 苗婶从前也是当家的人，应该知道怎么处理。 “哎，酸梅汤苗婶天还没亮就起来熬好了，这会灶里已经熄了火，刚叫屠石去挑山泉了。”陈氏回答。 宋允棠一边穿衣服一边说，“等会我给你点银子，你去镇上买十斤肉，两条鱼，毕竟来了客，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的，今儿庄子上的事，就交给你们照看了，切莫让他们在庄子上随意走动，也不要让人随便动庄子上的东西。” “人多眼杂的，万一少了什么缺了什么，找起来也麻烦。” 陈氏忙说，“宋姑娘放心，等会我去叮嘱夏姐和天赐哥，让他们夫妻两个上点心。” 她虽没问过宋允棠，心里却也明白的很。 如果不是娘家待不下去，谁家好姑娘会单独出来过日子？ 可见她娘家那边有不省心的人。 宋允棠将衣服穿好，开门给了陈氏几块碎银子便让她先往镇上去了。 自己出门和宋家的长辈打了声招呼，便又回了屋里收拾自己的东西，贵重的东西，等会她离开是要一起带走的，今日人多眼杂，放在庄子上她也不放心。 大伯家的几个堂兄弟还有乔大乔二和宋允棠打了个照面就去木棚里干活了。 院中的人，有宋兴业和林桂芬老两口，大伯两口子以及三个堂嫂，二伯家五口人，以及宋金保两口子、大嫂以及三个兄弟。 零零总总十九口人。 院子里一时间极为热闹。 马兆兰打量着这处庄子，以及宋允棠院子里忙活的这些人，心底有些诧异。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宋允棠不要宋家，投奔别人家来了？”说到这里，她脸上带着幸灾乐祸。 她可不信宋允棠一个女子短期内能赚这么多银子。 赵巧娥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这庄子都是棠儿的，她投奔谁家？” 刘香云有些心惊。 宋允棠离开不过一个多月，居然都有自己的庄子了！ 而且庄子上还有这么多给她干活的工人。 看来，她离开宋家之后，赚了不少银子吧？ 想起她在离开榕树村之前，又是给家里人拉帕子的订单，又是教自家男人发黄豆芽的，这要是没离开的话，岂不是能带着一家人都过上好日子？ 她摸了摸已经隆起的孕肚。 早知道这样，当时就该多维护她的。 马兆兰的眼底闪过错愕，似是想到了什么，转而又笑了笑，尖着嗓子说，“哎呀，我家梅儿出嫁好歹还给家里赚了五两银子，听说宋允棠不仅没给家里一个铜板，你们两口子还往她的身上搭了五两银子？” 她一直都不喜欢宋允棠的清高。 自以为在林家当了十几年大小姐就跟别人与众不同，归根结底，还不是跟大家一样的泥腿子出身？ 眼下终于能找到话题奚落老三一家，她自然不会放过。 赵巧娥终于硬气了一回。 “是是是，你们家宋枝梅值钱，那五两还得跟人去闹才给呢，我们家又不是卖女儿，彩礼她愿意自己拿就拿着，婆家出彩礼，娘家出嫁妆，这不是挺好的？” 马兆兰斜着嘴翻了个白眼。 “还娘家呢？她连家都不回，可有将你们当回事？也就你们热脸贴她的冷屁股。” 赵巧娥从前毕竟是怂惯了的人。 被马氏这么一说，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要如何骂回去。 一旁的刘氏接茬了。 “二伯母这话可就不对了，劲生没受伤之前，可一直在棠儿这里帮忙呢，相当于是明里暗里在接济家里了，倒是你们家宋枝梅，堂妹去黄家之后，可有给过家里一个铜板？” 马兆兰被刘香云的话一噎，当即哼了一声。 “梅儿去黄家才几天？等她缓过神来，自然就有银子接济家里了。” “暂且怕是没机会了吧？” 屋里传来宋允棠轻飘飘的声音。 “黄和玉眼下正在蹲大牢呢，宋枝梅为着她的事来求我，昧下了黄老爷让她带给我的二十两银子，上次我去黄家讨公道，黄老爷得知真相，已经将宋枝梅贬成了最低等的奴才，眼下正在黄府当下人还账呢。” 这话，她之前没有与任何人说起过。 宋枝梅被贬成了最低等的奴才，一方面为了面子她不会与娘家人说，只会打肿脸充胖子，另一方面，她这会恐怕都自顾不暇，还来不及和宋家人联系呢。 马兆兰不是很得意吗？ 也不知道在听到宋枝梅被贬为最低等的下人之后，还能不能得意起来？ 第180章 她真的发达了? 院中众人都是一脸惊讶。 “黄公子蹲大牢去了？” “枝梅不是黄公子的妾吗？怎么还能被贬成奴才？” “你们以为妾是什么好东西？” 宋允棠的声音继续从屋里传出来。 “在你们看来，嫁去大户人家，哪怕做妾都是翻身当了主人，事实上，你们看到的，都是那些妾室想表现给你们看的。” “在大户人家看来，妾室她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惹的主母不痛快了，你的生死都掌握在她手上，男人喜欢，别人还能将你当个人物，男人不重视，谁都能踩上一脚，过的比下人还凄惨。” 赵巧娥和宋金保听了这话。 总算是明白过来宋允棠当初为何执意要退掉和黄家的亲事。 可他们当时不懂，只以为去了大户人家，哪怕当妾，那也是个主子，不仅能吃饱饭，还有人伺候。 内疚是有的，但更多的还是怨马氏。 当初要不是她一直在旁边念叨，他们也不会生出那样的心思。 “你撒谎！”马兆兰冲着屋里怒道，“梅儿前段时间还给我送了几斤肉来呢，她怎么可能被贬？” 宋允棠将收拾好的东西放在自己的梳妆台上。 “你说的应该是我爹和大哥领着她来找我那两日吧？宋枝梅去黄家那么短时间，连府中的月钱都还没领过，必定是用昧下的那二十两给你们买的肉了，你们可得好好珍惜这种机会，吃一次就少一次了。” “你！” 马兆兰正要冲上前，却被宋兴业老两口叫人给拦住了。 “马氏，今儿是棠儿丫头成亲的日子，你能不能少叨叨两句？再要挑事你就给老娘滚！”林氏叉着腰说。 赵巧娥也恨铁不成钢的望着宋金保父子两个。 “宋枝梅是个什么样的德行你们能不知道？居然还领着她往棠儿面前跑，你们是什么居心？难怪劲生会被黄家的人打，原来是拜你们父子所赐！” 宋劲元忙指着宋金保。 “这事儿不赖我，爹的意思。” 他当时还提醒爹呢，结果人家根本不理会他，自顾自的就答应了。 宋金保有些不好意思的挠着脑袋。 “她当时说是去找棠儿求情，我寻思都是一家人，有些事情讲清楚的往后再见面也能和气一些，就领着她去了……” 赵巧娥气的捶了他一拳。 “你真是不长脑子！” 宋金保理亏，捂着自己的胳膊没说话。 上头老两口一出面，马氏总算是消了些气焰。 “娘，她一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宋家女儿，您怎么还帮着她说话，我好歹也为咱老宋家生了两儿一女，我才是咱宋家的大功臣啊！您不帮自家人，怎么反倒帮她一个马上要嫁出去的外人？” “说的跟谁没生过孩子似的？”林桂芬指着大儿媳王红英和三儿媳赵巧娥，“老大媳妇生了四个儿子，老三媳妇生了一女四子，哪个不比你功劳大？就你喜欢拿乔！” “人棠儿丫头如今还给她四个堂兄发工钱呢，真胳膊肘往外拐能做到这样？难不成胳膊肘拐你家才不叫往外拐？” 马氏一跺脚。 “哼！娘就偏心吧！今儿这热闹，谁爱看谁看，既然爹娘这么不待见我们，我们一家就不在这里碍你们的眼了。” 说完，望着自己男人和儿子儿媳。 “我们走！” 向来怕媳妇儿的宋金文这次没听她的，屁股好像跟凳子粘着了似的，一动不动。 可两个儿子和大儿媳迫于她的威势，虽不情愿离开，却也还是缓慢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就在这时，苗氏将冷镇好的酸梅汤用托盘装着出了屋。 “姑娘昨儿晚上便嘱咐我今早起来给大家伙熬酸梅汤，都来喝一碗吧。” 马氏的脚刚跨过门槛，在听到有酸梅汤喝时，另外那只脚抬也不是不抬也不是，一时间僵在了原地。 林桂芬往她的方向望了眼，面上冷笑。 “马氏，你不是要走吗？怎么又不动了？赶紧走啊！” 马氏能屈能伸，当即换上一副笑脸回过头走向她，“娘这话说的？我这不是一时气话么？” 见她不离开，刚站起来的俩儿子和大儿媳也松了口气，转而又坐了下来。 “这位婶子，你为何称棠儿为姑娘？”刘香云好奇的问了一嘴。 苗氏温和的笑了笑，神情中带着恭敬。 “姑娘是我们的主子，她待人和善，又不让我们叫她小姐，可不得叫姑娘么？” 宋家人惊了。 “你们是棠儿买回来的奴才？” 马氏听了，端着酸梅汤的手都抖了一下，差点洒出来。 她刚才要是走了，都不知道，宋允棠居然还买了奴才？ 真的假的？ 难道她真的发达了？ 苗氏笑着将酸梅汤按照年龄大小一碗一碗端着托盘从宋家人面前分过。 “多亏了姑娘，我们一家人才能不分散，今儿是她的好日子，也希望大家能和和气气的，不要让我们姑娘在夫家人面前失了颜面。” “我知道自己身份低微，这些话本不该我来说，但姑娘毕竟是我的主子，如果我的话语中有得罪的地方，先在这里给诸位陪不是了。” 她虽没在大户人家待过，但牙行除了将他们买回去，还会教导他们如何服侍主子和待人接物。 这些话，自然也都是在牙行教习的姑姑那里学来的。 听了她的话，宋家人一时间沉默了。 他们身为宋允棠的娘家人，有些话居然还需要一个下人来提点，当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宋兴业将手中的酸梅汤重重放下，发话了。 “我不管你们今天心里在想什么，接下来都给我把嘴闭严实了，接下来要是谁再敢挑事，回去了别怪我家法伺候！” 马兆兰缩了缩脖子，侧过身继续小口小口喝起了碗里的酸梅汤。 …… 接下来，院子里的气氛还算融洽。 赵巧娥喝完酸梅汤，便进屋给宋允棠梳头去了。 梳着梳着，眼眶不由泛了红。 “棠儿，对不起，娘之前错信林昭昭，对你产生了许多误会，娘给你道歉。” 宋允棠摇头。 “我早都不介意了。” 以为她的意思是不计较了，赵巧娥笑望着镜中面容精致的少女，“以后家里都不会再和她来往了，咱们家今后就只你一个女儿。” 宋允棠抬眼望了眼铜镜中站在她身后的赵巧娥。 “那么贴心的闺女，真就这么不要了？” 赵巧娥只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 “我知道棠儿在怨我们，可那时候我们也是被林昭昭蒙蔽，谁知道她乖巧懂事的面目下，竟藏着那般狠毒心思？” “其实也并不是无迹可寻，只是你们不想将她理解的这么坏罢了，就像……你们总觉得我做什么都带着目的一样。”宋允棠说着，勾唇一笑，“不过这都不重要了，你们能认清林昭昭的真面目就行。” 省的往后栽到她手里，还得自己来擦屁股。 第181章 恶奴欺主? 见宋允棠虽不在宋家，却还是能为他们着想，赵巧娥心里就更加内疚了。 她将宋允棠的头发盘在脑后，用红色的发带给她固定好之后，又拿了梳妆台上的胭脂笨拙的给她上妆。 妆面完成，宋允棠望着“面目全非”的自己，幽幽的问了句。 “娘，你真觉得这样好看吗？” 赵巧娥绕到她正前方望了眼，“呀，胭脂是不是抹的太多了？口脂也没涂好，还有眉……娘给你改一改吧。” 要不是她刚才画的很认真，宋允棠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的了。 “不用改了，去给我打盆水来吧。” “哎，这就去。” 赵巧娥放下胭脂便跑出了屋。 就在这时，苗氏给宋允棠做的面已经好了，还往里头打了个荷包蛋。 “姑娘，先吃点东西吧，中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饭，一上午时间不好扛。” “好，先放着吧，我洗把脸再吃。” 宋允棠就着赵巧娥打来的水中先将脸洗干净，吃完鸡蛋面之后，调了个药膜敷在脸上，敷完之后整张脸都白白嫩嫩的。 她没有像赵巧娥方才那般，拿了胭脂便往脸上抹，从药箱中翻出一把小刀将眉毛修了修，之后将眉黛削尖之后，先沿着眉毛的形状查漏补缺，削尖之后的眉笔画出来的眉毛根根分明，就跟她自己长的一般。 紧接着，她又用眉黛沿着睫毛根部画出了两条细细的眼线，既不显眼，又能让双眼看起来更有神。 最后，在脸颊处淡淡扫了胭脂，将口脂少量多次的用无名指指腹沾着晕染在了自己的唇瓣上。 这胭脂虽比不得前世用过的化妆品细腻精致，但她本身有绘画功底在，画出来的效果却丝毫不差。 一旁的赵巧娥都看呆了。 铜镜中的少女，明眸皓齿，黛眉朱唇。 明明只是简单的妆容，看着竟比镇上那些盛装打扮的大户人家的小姐都要好看！ “棠儿真好看！” 宋允棠满意的笑了笑，将胭脂收好之后，拉开梳妆台的抽屉，从中拿出一对小巧的珍珠耳环戴上。 “好了。” 在宋允棠盘头发化妆的间隙，外头在宋金保和宋劲元的安排下，已经将小院简单装饰了一番，挂上了红布，贴上了红色的囍字，再加上院中闹闹哄哄的人群，看起来喜庆又热闹。 赵巧娥笑着将手中的盖头递给宋允棠。 “棠儿在屋里等着，我让你大哥去官道上瞅瞅接亲的人来了没有。” 宋允棠伸手接过。 “好。” 赵巧娥跑出院子，“劲元啊，你快去外边瞅瞅人来了没有？” 宋劲元应了一声便出了小院，沿着小院前的路往官道的方向跑去了。 “婶子，棠儿的妆已经好了吗？”大伯家的堂嫂问。 赵巧娥笑着说，“好了好了。” “那我们可得去看看新娘子。”话音落下，那堂嫂便兴冲冲往宋允棠的屋里去了，“呀！新娘子可真好看。” 其他人见状，也全都来到宋允棠的门口看看刚刚打扮好的新娘子，甚至连大伯母王红英都不例外。 大家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将宋允棠夸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马兆兰也来到门口瞅了眼，目光在触及宋允棠面前的那面铜镜时，往屋里整个打量了一眼。 在看到宋允棠收起来放到一旁的箱子和包袱时，眼馋的不行。 能用得起铜镜，买得起庄子和奴才，开得起工钱，那包袱里怕是有不少好东西。 只是眼下人虽多，却都是站在门口看看的，并未往屋里头蹿，她要是单独进去，被发现了，上头那两个老不死的怕是又得说教她。 正寻思着呢，屠石牵着骡子和陈氏买肉买鱼回来了。 宋允棠听得动静。 “屠石，你来一下。” 屠石应了一声，将骡子暂且递到宋劲生手中之后，小跑着进了宋允棠的房门。 在望见她的时候，他微微怔愣了一下，随后红着脸问。 “姑娘有何吩咐？” 宋允棠一指自己已经收拾起来的箱子和包袱，“你先将箱子包袱和梳妆台搬上骡车，等会要跟在接亲的队伍后一起带去麓山村。” “哎，好。” 屠石上前，轻飘飘便将箱子和包袱给搬起来了。 院外的宋金保听见动静，赶忙进屋帮宋允棠搬走了她的梳妆台，跟在屠石身后走向停放在屋后的骡车车厢。 昨天从酒肆带回来的酒已经放上了骡车，其中一坛，宋允棠还往里放了不少强身健体的药材，还在骡车上放了两包大米。 眼下将宋允棠的箱子包袱和梳妆台放上去，屠石便不打算离开这辆骡车哪怕一步了。 宋劲生牵着骡子来到屋后，给骡子套上车厢，拉到了屋旁。 马兆兰见宋允棠的东西都被搬了出来，便也跟着来到院外，她笑着走向屠石。 “小伙子，你多大了？” “二十一。” “成亲了没啊？” “没有。” “哟！”马兆兰故作惊讶，“怎么这么大年纪了，还不成亲呢？” “养不起。” “瞧你说的，你这么能干个人，怎么可能连家都养不起，说笑了吧？”马兆兰不信。 屠石轻飘飘望了她一眼。 “没说笑，真养不起。” 马兆兰额角突突，寻思这小子满嘴胡言乱语，难怪找不到媳妇儿。 看来那宋允棠的眼光也不咋地嘛。 她往骡车的方向瞟了眼。 “这上头都放着什么？我能看看吗？” “不能。”屠石直接拒绝。 马兆兰恼了，叉着腰说，“小伙子，我可是棠儿的二伯母，你最好别得罪我，否则等会我告棠儿那里去，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见她说完就要上前靠近骡车，屠石赶忙伸手拦住了她。 “今天你就算告状我也不能让你靠近骡车，这是我家姑娘的吩咐。” “哎，你这臭小子不知好歹！” 马兆兰不管不顾的就往骡车的方向冲，屠石本就力气大，一时间没控制好，下手重了些，将马兆兰推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马兆兰气的不行，当即坐在地上撒泼。 “哎哟！杀人了，这里有个欺主的恶奴快要把我打死了！” 第182章 迎亲的队伍来了 屠石挑着眉，心底慌乱一闪而过。 “你胡说，我这是正当防卫，根本没有打你！” 院中众人出了院子。 “马氏，你这又是闹的哪一出？”林母问。 “娘，这个恶奴打人，可得告诉棠儿，这种人千万留不得啊。”马兆兰哭天抢地。 赵巧娥气的直跺脚。 “二嫂你别太过分，今儿是棠儿出嫁的日子，你就不能换个地方嚎？” 马兆兰当即不干了。 “这又不是我的错，你怎么还怪起我来了？” 宋允棠听得动静，也来到屋外。 “屠石，怎么回事？” 屠石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本以为宋允棠会责怪他，但她没有。 马氏见状，赶忙为自己反驳。 “这个恶奴在胡说，根本就是他打我，我才摔倒的！” 宋允棠眼神一冷。 “屠石是我亲自从和风牙行的几十个奴才中挑回来的，他心性如何，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二伯母今日又是挑事，又是欺负我的人，还试图将手伸向我的陪嫁，想必也不是真心来送我出嫁的，既然如此，便离开吧，我这院子太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说完，转身往院内走去。 “苗婶，夏姐，帮我送客！” “哎，宋允棠，我可是你二伯母，你怎么可以不信我……”话还没说完，苗婶和陶夏已经架上她的胳膊往官道的方向拖去了。 这婆媳两早就看不惯马氏了，既然宋允棠下了命令，自然是得麻溜的将人给丢出去！ 马氏慌了，她刚才看见，宋允棠院里那个妇人买了鱼和肉，准备办中午的席面呢，她还没吃席，怎么甘心离开？ “爹，娘，这事真不怪我啊，你们帮帮我。” 老两口摇了摇头，并未理会她，领着大家伙转身回了院中。 二伯和二房的子女也赶忙进了院中，生怕马氏点他们的名让他们也跟着离开。 并没一个想上前帮她的。 将马氏扔出去之后，苗婶还不忘往木棚的方向喊道，“天赐，你来这条路守着，除了迎亲的队伍，别让任何闲杂人进入庄子。” 远处，方天赐赶忙放下手里的活往这边赶。 “来了。” 苗氏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朝着马氏的方向呸了一口之后，和陶夏回院子去了。 马氏见状，气的指着她的背影就想开骂，正好方天赐来到了路口，恶狠狠道，“你骂我娘一句试试！” 对面毕竟是个成年男人，马氏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关键宋家的人也根本不站她这边，如果真打起来，吃亏的只会是她。 一时间气的不行。 更怨宋家人不帮她这个儿媳妇。 好一通发泄之后，才怒冲冲往镇上走去了。 “不让老娘吃肉，老娘自己买了回家一个人吃！” 吃完肉她就收拾东西回娘家，宋家人不给个说法，长辈不出面，她是坚决不会回榕树村的！ 老虎不发飙，真当她是病猫了！ …… 马氏离开不一会，宋劲元便往小院的方向跑来。 “爹，娘，迎亲的队伍来了！” 随着话音落下，唢呐和锣鼓的声音响起。 赵巧娥听罢，赶忙进了屋中，拿过红盖头给宋允棠盖上。 盖上盖头之后，宋允棠的世界，除了低头能望见自己的绣花鞋，余下的，便是一片红色了。 片刻的功夫，只听的外头传来堂兄堂嫂们的声音。 “新郎官来咯。” “呀！徐先生穿着红衣的样子可真俊。” “徐先生，棠儿已经在屋里等着了，新娘子今儿可好看了。” “快，快，咱别拦着了，让徐先生进屋。” …… 木棚里干活的工人们也都来看热闹了。 很快，宋允棠能很明显的感觉到一道身影的靠近。 紧接着，男人温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别怕，我要抱你上花轿了。” 有了徐青野的提醒，宋允棠在被他抱起来的时候并没有受到惊吓的情绪。 她凑到他耳边小声问。 “不是说了不必过于隆重，怎么又是乐队又是花轿的？” 低头望了眼怀中的新娘。 “你不喜欢？” 宋允棠摇头，“倒不是。” 徐青野在心底松了口气，笑的一脸温和，“一辈子就这么一次，爹娘说过于简单恐怕委屈了你，我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便同意他们请了这些人。” 宋允棠抿了抿唇。 “伯父伯母有心了。” “今日之后，他们便也是你的爹娘了。”徐青野说完，俯身将宋允棠抱进了花轿中坐好，还贴心的拉着她的手搭在花轿两边的扶手上，“到麓山村有一段山路，恐怕会有些颠簸，若觉得晃的厉害了些，可以让轿夫慢点走。” “好。” 徐青野将花轿的帘子放下，走向前头的大马。 翻身上马，迎亲的队伍往麓山村出发了。 …… 慈乐镇。 林景曜总觉得今日有些心神不宁。 他领着阿旺一路转悠来到和阳街，路过玉君阁时，本能的往玉君阁的方向望去，期待能看到宋允棠的身影。 可是没有。 不仅如此，玉君阁的铺子门边还挂着一朵红绸花。 这是东家有喜事，下边铺子里的人才会买来挂在铺子门边的东西，用来表达对东家的祝贺。 联想到他今日莫名其妙的心烦意乱。 难不成…… 他赶忙走向玉君阁，望着木冬问，“你们铺子门口今日为何挂着红绸？” “我们东家今日成亲，当然得挂红绸庆祝了。” 木冬今日高兴，嘴比脑子快，回答之后才觉得自己好像不应该说，毕竟宋姑娘和这个林家大公子的关系，似乎有些不对付。 林景曜原本以为宋允棠是不会嫁给徐青野的。 眼下听得木冬的回答，向来自负的人，这会也慌了。 他拔腿就往北街的方向跑。 阿旺见状，赶忙跟上。 “公子，您等等奴才啊。” 林景曜回到林家，直接去后院的马鹏里牵了一匹最快的马，跨上大马就出了府门，直接往麓山村的方向而去。 他骑马离开林府的时候，阿旺甚至才跑到林府门口。 林景曜在府中的动静闹的比较大，庄文茵闻讯赶来，望着阿旺问。 “怎么回事？你和大公子在外，遇到什么事情了？” 阿旺朝着庄文茵行了一礼，“回夫人，公子听宋姑娘铺子里的人说，宋姑娘今日成亲。” 庄文茵一阵错愕之后，最终化为一声重重的叹息。 “从前棠儿追着他跑的时候，他不冷不热，总说只将她当妹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思就变了。” …… 第183章 丢掉一根簪子 虽是山路，但因为有了徐青野的嘱咐，轿夫尽量用身体来缓冲花轿的颠簸，宋允棠坐在花轿中，还算稳当。 行至半路时，队伍后方突然传来了疾驰的马蹄声。 徐青野最先听到动静，只以为是过路的，听见对方跑的急，便招呼队伍稍稍往边上靠了靠，继续前行。 可谁知，后边的马行至花轿旁，来人便紧拉缰绳。 随着马儿的嘶鸣声，林景曜的马在花轿前稳稳当当的停下了脚步，吓的那些轿夫一个不稳，差点跌倒。 徐青野翻身下马，向来稳重自持的男人面上带着怒意。 “林景曜，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 在这样的山路上，万一花轿偏了摔了，不仅轿中人有危险，抬轿的人同样不能幸免，后果不堪设想。 成亲本是件大喜事，他不想出任何意外。 林景曜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下了马背之后直奔花轿。 “棠儿，闹够了就跟我回去吧，我承认你的胡闹引起了我的注意，你赢了，咱们前尘往事一笔勾销，往后我还是会好好待你的。” 花轿中，宋允棠不悦的拧起眉头。 她将盖头前半部分掀起，挑开帘子望向轿外。 “林大公子哪只眼睛看到我在胡闹？” 在望见那张精致的小脸时，林景曜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顿了一下。 没想到她这张脸长开之后，哪怕只是淡妆，都能美的叫人心颤。 可当他的目光触及她一身红艳的嫁衣时，只觉得刺目的很。 刺目到，恨不得上前将她的衣裳给剥下来！ “呀！”抬轿的轿夫也都惊呼起来，“徐先生的新娘子可真好看。” 徐青野却并不想宋允棠此刻被人看了去，他往轿子的方向挪了挪，挡去了众人望向花轿方向的目光。 林景曜定定的望着宋允棠。 “棠儿，我是真心想接你回林家的……” “打住！”宋允棠举起手制止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我早就说过，我和你林家没有任何瓜葛了，今日是我成亲的日子，我不想闹出什么不愉快的事，还望林大公子不要干扰迎亲的队伍。” “你来真的？” 林景曜说着，便要走向花轿，却被徐青野上前一步拦住了。 “林大公子，棠儿今日是我的新娘，请你自重！” 林景曜红着眼眶怒道，“她不会嫁给你的！” “林景曜！”宋允棠也怒了，“往日里对你客气，你还真将自己当根葱了！” 第一次见宋允棠发脾气，林景曜怔住了。 下一刻，宋允棠朝着后边骡车的方向吩咐，“屠石，我包袱里有个长方形的盒子，你帮我找出来。” 屠石应了一声，很快便翻找出来两个长方形盒子。 他也不知道哪个是，便一起拿给了宋允棠。 宋允棠拿过其中一个，翻开看了看，确定是她十三岁的时候，林景曜送给她的玉簪，便直接往他的方向扔去。 “之前去东街卖首饰，这玉簪过于贵重，当时没人买便留下了，我也是后来才听别人说男子送女子簪子的意义，既然我们如今已不是兄妹关系，为避免不必要的误会，这簪子理应还给林大公子才是，还望林大公子往后莫要来纠缠我。” 林景曜是个骄傲的人。 丢掉一根簪子，让他不要再来纠缠。 值得！ 往后有钱了，若是喜欢，她还可以买许多这样的玉簪。 说完，她望向徐青野。 “不必管他了，我们继续出发吧，别误了吉时。” “好。” 徐青野点头后，叫人将林景曜的马牵开，领着众人继续往麓山村的方向出发了。 林景曜望着远去的迎亲队伍，愣愣的蹲下身，将地上的盒子捡了起来。 一同捡起的，还有被他刚才扔出去的尊严。 他打开盒子，内里的玉簪已经断成了两截，将那两截玉簪紧攥在手中，将手心位置割裂出血了，他似是不知道疼痛一般。 “今日之辱，必定铭记于心！” …… 没有了林景曜的干扰，接下来的迎亲队伍行进的很顺利。 徐青野也稍稍加快了一些速度，小半个时辰后，便到达麓山村。 自队伍进了麓山村，“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便响了起来，伴随着爆竹声和敲敲打打的锣鼓唢呐声，以及村民们的笑闹声，花轿在徐家门前停了下来。 徐青野下了马，径直来到花轿前将宋允棠从花轿中扶了出来。 一时间，唢呐、锣鼓和爆竹声再次响起，热闹非凡。 “新娘子来啦！” “新娘子这身上的嫁衣真别致，极少见这种样式的呢。” “恭喜啊，青野。” “恭喜啊，永旺老弟，你们家青野终于娶上媳妇儿了，再过不久，你恐怕就要抱孙子咯。” 来人皆是一脸喜气。 徐永旺笑的春风得意，赶忙招呼着客人们进院子入席。 徐青野护着宋允棠来到屋中准备拜堂。 宋允棠在他身旁小声问。 “徐青野，我怎么觉得今日人挺多的？” 徐青野嗯了一声，“咱家亲戚多，整个麓山村都有些沾亲带故的联系，大家关系也都不错，爹娘想着单独请哪个都不像那么回事，便一起请了，再加上娘兄弟姊妹多，舅舅舅母姨母姨父，还有表兄弟姊妹，林林总总的也有三四十号人。” 宋允棠无奈。 徐家亲戚这么多！ 那她之前说一家人吃顿饭就好这番话，说了不等于白说？ 很快，大家便都聚集到了堂屋这边，站在了两边的位置。 “一拜天地。” 随着声音落下，徐青野拉着宋允棠朝着门口的方向拜下。 “二拜高堂。” 两人回过头，朝着高堂上坐着的徐永旺和姜氏拜下。 “夫妻对拜。” 徐青野和宋允棠相对而立，相互拜下之后，一女子笑着端上来一个托盘，托盘上垫着一块红布，红布上放着一根秤杆。 徐青野拿起秤杆，挑起了宋允棠的盖头。 虽然半道上已经见过她掀起盖头的样子，再次见到时，眼底仍旧闪过惊艳之色。 旁边端着托盘的姑娘笑道，“表嫂可真好看！” 第184章 徐家家教 徐青野看似淡定的将手中的秤杆放回托盘上，那姑娘也没多停留，端着托盘便转身离开了。 紧接着，徐家的二伯母张氏端上来一个托盘。 “新娘子给公公婆婆敬茶吧。” 宋允棠上前，一一徐永旺和姜氏敬了茶，喊了爹娘之后，便先由徐青野领去了房中。 这时候，屠石也拉着骡车进了院子。 “姑爷，我家姑娘的东西放哪儿？” 徐青野一指宋允棠所在的房间，“先搬去屋里吧。” “哎，知道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屠石将骡车上的东西一样一样搬了下来。 众人见状，都是一脸惊讶。 “没想到新娘子嫁妆还挺丰厚，不是说榕树村的宋家条件一般吗？” “宋家条件一般，不还有林家吗？青野的媳妇儿，从前可是在林家当了十几年千金小姐的，家底自然是比寻常人要丰厚一些了，你看刚才她那礼数，就叫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你还真别说，那气质，那样貌，咱这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户人家装都装不出来。” “谁说的？青野不就一表人才么？” “要不他们俩人怎么能结为夫妻呢？” 大家乐呵呵的讨论着，姜氏听了，也忍不住想要和他们打成一片。 “后面几句我认同，但前面有些话你们可就错了，我家儿媳妇的嫁妆，都是她自个儿攒的，和林家可没有任何关系！” “林家养了她十三年，认回亲女儿之后，不管了还是怎么的？”有人问。 姜氏不知道这其中的故事，只知道宋允棠能走到现在，靠的是她自己，便也没多说林家的事情，她只说，“反正你们往后不要在她面前提林家就是了，这孩子是个重情义的，提到林家，她恐怕会伤心呢。” 众人忙应道，“成，要不是你提醒，我们可能就要说错话了。” 姜氏望着大家伙。 “那你们继续聊着，我还有事要忙呢。” 大家纷纷点头，“成，忙你的去吧。” …… 因为参加喜宴的客人多，不止是院子里摆满了桌子，连院外都摆了六七桌。 满满当当十五桌人，座无虚席。 宋允棠将自己的东西在房中归置了一番，本以为暂且没人会记得她呢，开席之前，姜氏端着托盘来了房中。 “青野那小子怕你饿着，还特意叮嘱我先给你送点吃的来呢。”姜氏将托盘中的食物一样一样端出来，“这些都是我直接从锅里盛的，棠儿先吃着，要是不够就跟青野说，到时候娘再给你加点。” 宋允棠笑道，“足够了，谢谢娘。” 听到这一声娘，姜氏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那你先吃，娘继续招呼客人去了。” “好。” 宋允棠拿起筷子，挑了一块回锅肉放进嘴里，味道倒是不错，要是能加点辣椒进去的话，肯定更好吃。 吃了口饭之后，又喝了口鸡汤。 鸡汤味道不错，又香又鲜，碗中不仅放着几块鸡肉，还一只鸡腿呢。 只是这一上午宋允棠也没走几步路，不是在轿子上就是在屋里坐着，其实也不太饿，所以她吃东西的速度并不快。 有几个好奇的孩子吃饱饭之后趴在窗台上往里看，正好被宋允棠瞧见了。 她笑了笑，从桌上的碟子里抓了一把冬瓜糖便往窗外递去。 “要吃吗？” 那几个孩子只是愣愣的看着她，只觉得面前这个姐姐生的跟大人形容的仙女那样好看，却并不太敢伸手去接她递来的东西。 虽然看起来很想吃。 宋允棠见他们没反应，笑道，“不喜欢吃糖吗？” 其中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声音清脆，“爹娘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不能随便吃不熟悉的人给的东西。” “这样啊。”宋允棠收回手，望着他们问，“那你们认识徐青野吗？” 那个五六岁的孩子满脸自豪的点头。 “当然认识，他是我堂叔，我堂叔是个秀才呢，他可厉害了。” 看来，这孩子很可能是徐青野大伯家的孙子了，家里长辈倒是教的挺好的，还知道吃人嘴软的道理呢。 宋允棠勾起唇角，耐着性子道，“那我今日和你堂叔成了亲，就是他的妻子了，按照辈分，你是不是得叫我一声堂婶？” 那孩子抓了抓脑袋，绕半天才有些不确定的望着宋允棠。 “堂婶？” 宋允棠笑着将冬瓜糖塞到孩子手中，“既然叫了我堂婶，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就熟悉了？既然熟悉了，你就可以吃我的东西了。” 就在这时，有一个年轻的妇人往这边来了。 “虎儿，你们都聚在这里干啥呢？都散了，别在这里打扰了你们堂婶休息。” 走近了才发现，宋允棠就在窗前呢。 何氏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弟妹别介意，几个孩子不懂事，我这就带他们离开。” 宋允棠摇头说，“没事，这几个孩子挺懂礼的，并没有吵我。” 虎儿举起手中的冬瓜糖，笑的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娘，堂婶给了我糖吃呢。” 何氏宠溺的刮了刮他的鼻子，“你这个小馋猫，谁让你来堂婶这里讨吃的了？” “我没讨，是堂婶自己给的。” 似是想极力证明自己的清白，虎儿说完，眼巴巴的望着宋允棠。 宋允棠笑了笑。 “我瞧着几个孩子讨喜，便给他们抓了把糖，嫂子不会介意吧？” 何氏忙笑道，“新娘子抓的喜糖谁会介意，寻常人求不来的好兆头呢。” 她一手牵起一个孩子。 “弟妹休息着，这几个孩子我就先带走了，省的他们吵到你头疼。” 宋允棠望着何氏带着几个孩子笑笑闹闹的离开，见吃完席的人都离开的差不多了，外头只余下帮忙擦桌子倒残羹剩饭的人，她便也将桌上的碗筷收了。 刚拿着碗筷从屋里出来，屠石来到她面前。 “姑娘，庄子上还有事，我先回去忙了？” 宋允棠点头，“路上当心，庄子那边的事情，你们先盯着些，如果有决定不了的，等我明日回来了再说。” “好。” 屠石行了一礼，便驾着骡车离开了。 宋允棠从屋里走向厨房的时候，正好要路过堂屋。 堂屋中还有两桌客人未散，都是徐青野的同窗和朋友，其中一人便是林家主母庄文茵的娘家侄子庄子昂。 宋允棠路过堂屋的时候，许是察觉到有许多目光往自己的方向望过来，便下意识的侧头看过去，在望见齐刷刷两桌男人的目光时，慌忙收回视线，加快速度走向厨房。 “徐兄，你媳妇儿好像害羞了！”堂屋中，有人调侃道。 第185章 怎么可能哭鼻子? 徐青野起身朝着众人抱拳。 “诸位，今日喝的有些多了，以免误事，改日再约大家一叙。” 一人望了眼外头的天。 “还早着呢，徐兄就这么迫不及待了？” 有人开玩笑说，“别说徐兄，我要是有个这般花容月貌的小媳妇儿，我早就开始赶人了。” “行了，徐兄今日成亲，咱也不好耽误太久。”庄子昂站起身来，“大家要是还没喝好的，咱去镇上接着喝，今儿我请客。” 一人兴致不高的叹了口气。 “别提了，潘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端端的酒肆不开了，上次路过，那酒肆在修缮呢，好像是租出去了，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徐青野抿着唇。 “不出意外的话，酒肆过几日应该会重新开业。” 那人望向徐青野，“徐兄是如何得知？” “将潘叔酒肆盘下来的东家，我恰好认识，届时铺子里卖的，还是潘叔酿的酒。”徐青野故作神秘的说。 “盘下酒肆的到底什么人啊？”有人好奇问。 徐青野却并不打算说。 “等开业你们不就知道了？” “还与我们卖关子呢？”那人见状，也没继续问了，他撑着桌子站起身，“行，既然如此，咱今日就各回各家，等潘叔那处酒肆重新开业，到时候咱们再接着喝。” “好。” 众人应着，便都各自离开了。 …… 宋允棠刚出现在厨房门口，一身大红色的衣裳极其显眼。 姜氏见了，赶忙迎了过来。 “棠儿，你怎么自个儿将碗拿来了？本想着将外头的碗收了再去你那屋拿呢，快给我，别给你手弄脏了。” 宋允棠笑道，“娘，这些活我也能干的。” “我知道你能干，但今儿不是你大喜的日子么？还怕往后没机会干呀？”姜氏笑着从她手中接过碗，“快去屋里歇着，今儿你啥都不用干，有娘在，没人敢说你什么的。” 厨房里的婶子伯母们都是满脸笑意。 “你娘说的是，快歇着去吧。” 宋允棠点了点头，刚一转身，差点撞到徐青野。 姜氏见状，怕宋允棠会难为情，便带着笑意赶忙走进了厨房。 果然，宋允棠见自己差点撞到徐青野，便下意识的转身去看身后的人，见姜氏已经去了厨房，长舒出一口气。 她往堂屋的方向望了眼。 “你那些友人怎么就走了？” “喝的差不多，也该让他们回去了，否则喝多了怕他们路上出事。” 徐青野为人处世，和他的人看起来一样稳重。 “也是，万一出事，不好向别人家交差。”似是想到了什么，宋允棠拉着他来到屋里，“家里米还够不够？我今儿来的时候又带了两包来，还有这两坛酒……” 宋允棠指向其中一坛。 “这一坛我是打算送给爷奶的，里边泡了我配置的药材，喝了能固本培元，听说爹闲来无事也喜欢喝一口，另外这坛是给爹的。” 徐青野望了她一眼，转而朝着外头喊道，“文成，你来一下。” “哎，来了。”徐文成速度极快，小跑着来到两人面前，先和宋允棠打了声招呼，“嫂子好。” 宋允棠冲着他笑了笑。 徐青野指着地上的米和酒说，“这些东西交给你，大米搬去厨房，药酒是给爷奶的，陈酿是给爹的。” 徐文成做事麻利，应了一声便招呼两个堂兄弟将东西一趟搬出去了。 宋允棠往屋外望了眼。 “不会搞错吧？” “文成机灵着呢，不必担心。” 房里只剩下两个人，宋允棠却不太敢往他的方向看。 似是感受到了宋允棠的尴尬，徐青野指了指外边，“我先去给爹娘帮帮忙，你在屋里歇着。” “好。” 待他离开房间，宋允棠将门窗关了，先将身上的嫁衣给换了下来，换上了一套平日里穿的衣服之后，拿着自己的嫁衣出了门。 “娘，家里有能洗衣服的盆吗？” 姜氏刚和大家一起将厨房里的活忙完，她将手在围腰上擦了擦，“你用的盆和帕子我早都准备好了，青野没和你说吗？” “刚没想到要用，就没问他。”宋允棠说。 “你随我来。” 姜氏领着宋允棠来到房中，从炕的一角翻出来两个崭新的木盆，还从一旁的衣柜中拿出了叠放在柜边上的两条厚实柔软的帕子。 “这两个盆往后你拿着用，这条小一些的帕子是洗脸的，大一些的是擦身体的，你自己放个地方，到时候好找。” 宋允棠伸手接过。 “谢谢娘。” 姜氏拍拍她的手，“外头还有事，娘就先忙去了，你要是有事就喊娘。” 宋允棠浅笑，“好。” 虽然刚来这里还不习惯，但徐家人，似乎都挺不错的。 宋允棠将嫁衣清洗干净之后，晾到了院墙边上。 中午摆在院中的桌椅都已经给各家还了回去，残羹剩饭也都用潲水桶装着，提去伯母家喂鸡鸭了。 宋允棠闲来无事，找了个小锄头出了院子。 拉开院前的菜园门之后，找了个空地将土锄的细细的，撒上了最后一些辣椒种子。 正好徐永旺给人家送桌椅回来。 “棠儿丫头，你在做什么呢？” “爹回来了。”宋允棠笑道，“我之前得了点番椒种子，在庄子上种的都发芽了，想着在家里也种上一些，到时候能多个菜。” “这种粗活你叫青野和文成干就成了，园子里虫蚁多，你这细皮嫩肉的，到时候咬的一身包得哭鼻子了，快出来。”徐永旺站在菜园门口催促。 宋允棠神色略有些怪异，她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被蚊虫咬一咬就哭鼻子？ 前世今生，她都没这么娇气过。 不过知道徐永旺是为她好，便也没反驳他的话，只是说道，“哎，马上好了。” 她将土均匀撒上之后便出了菜园子。 来到院中，宋允棠将小锄头放下，打了一盆水正要去给刚种下的辣椒种子浇水呢，便听得徐永旺喊刚进院门的徐文成。 “文成，去帮你嫂子将她刚种好的地浇了。” 第186章 拌嘴 徐文成面上带着诧异。 “嫂子种地了？” 嫂子居然会种地？ 转而望向宋允棠手中的那盆水，也没再多问什么，从她手中接过水就往地里去了。 “嫂子，你种的是哪块地，你指给我，我来浇水。” “就菜园门旁边的这一小块，浇水的时候注意些，别将种子冲走了。”宋允棠在一旁嘱咐。 徐文成从菜园角落的位置拿出来一个带小孔的葫芦勺，边用葫芦勺舀着水浇在宋允棠刚才种的那一小块地上边说，“嫂子放心，这种事情我都帮着娘干了好多年了，难不倒我。” 别说，嫂子这土捣的还挺细碎的，倒是不比他们这些常年种地的人差。 宋允棠满脸新奇的望着徐文成手中的勺。 这种工具，至少她在宋家是没见过的。 原来，葫芦勺除了能当瓢使，还能有这种妙用啊，回头得让庄子上的人学起来。 将辣椒籽种好之后，她也没了别的事儿，便回了房中，将带来的部分药材研磨成粉制作丸药。 后天就是约定和王鸿煊见面谈合作的日子。 为了到时候不要手忙脚乱的，现在就得准备起来。 “大嫂，你这是在做什么呢？”徐文成见宋允棠在门口研磨药材，蹲在她旁边问。 “做药丸卖。” “好卖吗？干啥用的？”徐文成满脸好奇。 “每一种丸药的功效都不一样，卖自然是好卖的，就是研磨药材有些费力气。” “来，我给你帮忙。”徐文成从她手中接过工具，先示范了一下，“是这样的吗？” 宋允棠笑着点头，“对。” 一旁的徐永旺见自家小儿子这么上道，也很是欣慰。 这小子从小就皮实，一天到晚也不知道怎么有那么多使不完的牛劲，眼下有事情混着，让他帮帮忙也好。 宋允棠将研磨药材的事情交给徐文成之后，便又拿了个罐子制作熬煮的药材去了。 徐青野回来的时候，见叔嫂两个忙的热火朝天，也想上前帮忙。 徐文成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大哥，你看书去吧，这事儿有我跟嫂子忙活就足够了。” 工具有限，徐青野见自己好像真的插不上手，便进屋里看书去了。 给别家还了碗又唠了会嗑的姜氏回到家的时候，眼看着太阳已经下山，又要开始做晚饭了。 她刚洗了米进厨房，在望见灶膛后零散两根柴火时，联想到进门时候看到徐永旺悠哉悠哉在门口躺椅上躺尸的模样，顿时就有些心烦了。 “徐永旺，厨房没柴火了！你……” 本想说你瞎啊，转而想到自家儿媳妇是个讲究人，便改口道，“你瞅不见还是咋的？眼睛朝天上使啊？” 正在躺椅上抬眼看天的徐永旺很自然的“嗯”了一声，似是才反应过来，这才一骨碌从躺椅上坐起身，大步走向厨房墙角码放木柴的地方。 “媳妇儿，我这就劈柴去，你别生气，马上就好。” “麻溜点，等着用呢。” “哎，麻溜着呢。” 徐永旺三下五除二，先劈好几根抱进厨房。 “你看，这不就劈好了吗？” 姜氏还在那儿念叨，“回家也不知道上厨房看看，今儿中午办了那么多饭菜，柴火肯定是不够用的，我要不喊，你这会还躺着呢。” 说话的气势，比起刚才却已经消了一半。 徐永旺认错的态度很不错。 “媳妇儿说的是，这事儿赖我，今儿高兴多陪了两杯酒，忙完回家脑子直犯浑就躺着眯了会，没成想竟误了事，你别生气，我罚自己多劈几根柴。” 说完，麻溜的滚出了姜氏的视线。 姜氏满脸无奈的往门口的方向斜了眼。 “一大把年纪了没个正形，你别当着儿子面丢完了人又丢儿媳妇面前去了。” “那有什么干系？”徐永旺一边劈着柴火一边说，“爹娘说了，媳妇儿不生气，家道才能兴旺，你看咱家这不是越来越好了吗？” 厨房里，姜氏的语气中，全然没了怒意。 “就你嘴贫！” …… 宋允棠忙活的时候，时不时往公婆的方向望上一眼。 公公看着虽有些跳脱，却是个大智若愚的人，知道怎么三两下化解矛盾。 徐文成往两人的方向望了眼，转而往宋允棠的方向凑了凑，小声道，“爹娘一年四季常拌嘴，我和大哥都习惯了，嫂子也别当回事，等会转过身他们就和好了。” 宋允棠抿着唇。 “他们这样，我看着挺好的。” 小吵小闹，有说有笑，才是夫妻相处最真实的样子。 “好？”徐文成不解，“拌嘴哪里好了？” 宋允棠微微摇头，“夫妻间相处，要是都和和气气的，那才会叫人奇怪呢。” “相敬如宾不好吗？”徐文成问。 宋允棠笑道，“你还知道相敬如宾呢？” 徐文成挑着眉，面上带着属于少年郎的稚气，“那是，大哥教我的，我可不是不学无术之人。” “每一对夫妻都有他们的相处方式，比起相敬如宾，我还是觉得爹娘这样的比较好。”宋允棠说着，再次往厨房的方向望上一眼。 相敬如宾，听着多累啊？ 徐文成也往厨房的方向望上一眼，少年拧着眉，面上带着满面的疑惑。 “搞不懂啊，实在搞不懂。” 宋允棠笑了笑，却没再说话。 她将熬好的药汁和徐文成研磨好的粉末混合到一起，又加了些能让药粉粘合到一起的粉末拌了拌，开始搓丸药。 屋内，徐青野听着外头叔嫂俩的对话，眼神虽仍在书上，思绪却已经飘远。 …… 晚上的菜，是姜氏中午从大锅里提前盛出来留在碗柜里的。 将饭煮好之后，菜热一热便上桌了。 “今儿没空往山里跑，否则还能挖些野菜回来，棠儿将就着吃一些，过些时日等园子里的菜长出来了，就有菜吃了。” 宋允棠拿起碗筷，笑道，“没事的，我不挑。” 徐永旺开玩笑似的望向姜氏，“你看，咱这儿媳妇还挺好养活。” 姜氏睨了他一眼。 “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 徐永旺坐直身体，闭上嘴真就不说话了。 第187章 听墙角 宋允棠今天的活动量并不大，中午又吃了肉菜，晚上还真不太饿，望着碗中的大半碗饭，又不好意思说太多，便只能用筷子挑着缓慢吃着。 徐青野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和神态。 “吃不完吗？” 宋允棠如实点头说，“是不太饿。” 徐青野将自己的碗往她的方向推了推，“吃不完的话，放我碗里吧。” 宋允棠愣了。 “可我吃过了。” “没关系。” 徐青野虽不嫌弃，宋允棠却还是将表面那一层拨开，将底下干净的饭拨到了他的碗中。 姜氏夫妻两个见了，相视一笑，为免宋允棠难为情，并未表现的太明显。 外头的天已经逐渐暗了下来。 徐永旺和姜氏夫妻两个很快就吃完了饭。 见徐青野和宋允棠双双放下筷子，夫妻两个不约而同的起身收碗，动作麻溜，一气呵成，以至于徐文成手中的碗被顺走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他蛄蛹着嘴里的食物。 “娘，我还没吃饱呢。” 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徐文成饭量大，这已经是第二碗了，本还想添一点的。 “饭什么时候吃不得？天都要黑了，赶紧洗洗去睡觉。”姜氏不由分说的收了碗筷就去了厨房。 徐文成右手的筷子还未放下，转而求助似的看向徐永旺。 “爹……” 话还没开口，筷子也被徐永旺拿走了。 “你娘说的对，乖，没吃饱明儿再吃。” 徐文成满脸委屈，“为什么啊？” 徐永旺但笑不语。 洞房花烛夜的乐趣，毛头小子知道什么？ 徐文成转而撇着嘴望向徐青野。 “大哥，没吃饱。” 徐青野往厨房的方向望上一眼，没说话。 并不明白姜氏夫妻两个如此做法的宋允棠笑了笑，转身去屋里抓了一把冬瓜糖放到他手中。 “喏，吃吧，不过吃完睡前要漱口，否则得坏牙齿了。” 少年咧嘴一笑。 “还是嫂子对我好。” 望见两人笑的没心没肺的样子，徐青野的眼底闪过无奈。 果然，小太多就跟养孩子似的。 在姜氏的一再催促下，一家人早早的洗漱完进了各自的房间。 回房之前还不忘提醒徐青野一句。 “青野，灶上热着水，用的时候注意别烫着了。” 徐青野的床，是用青砖垒的火炕，徐青野之前身体虚弱，好似在榕树村的时候听他提起过，冬日里徐永旺夫妻两个就没熄过他的炕。 火炕倒是扎实，被褥和床单都是新换上的，坐上去很是柔软。 大红色的床单上用金黄色的线绣着囍字，看起来极为喜庆。 洗漱完换上干净衣裳的宋允棠坐在床边，见徐青野进了屋，心里顿时紧张起来。 似是知道她心底不安，徐青野倒也并未将过多的注意力放在她身上造成她的精神负担。 他熄了灯，借着外头的月色来到她身边坐下，自始至终都是从容不迫的模样。 “爹娘嘱咐我今夜早些休息，可能需要做做样子，从明日开始你先睡，在旁边给我留个位置就行。” 宋允棠在心底松了口气，点头说了声好，手脚并用爬到床里侧背对着他躺下。 因为只一床被子，便只捏了个被角搭在身上。 对于徐青野的人品，宋允棠还是信得过的。 今天醒的早，一整天精神都处于紧张的状态，眼下一放松，很快就睡着了。 侧头望着紧贴着墙的那道瘦小的身影，男人眼角眉梢皆是笑意，将被子往她的身上拉过，多盖了些。 山里比镇上凉，盖的少了，明儿可就得着凉了。 …… 屋外，趴在墙角的姜氏半天没听到动静，心里头疑惑着呢，正要起身回屋，刚转身便撞上了一个堵硬的跟石头一样的胸膛。 男人常年干农活，身子骨自是硬朗的很。 顿时撞的姜氏捂着鼻子好一会。 “你要死啊！站我后面不会与我说一声？” 徐永旺有些不好意思的抓着自己的脑袋。 “不是你说让我安静点？” 姜氏赶忙推着他往屋里走去，“走走走，别叫孩子们发现了。” 来到屋里，徐永旺望着她。 “你听到啥了吗？” “啥也没听到。” 姜氏在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上一口，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 徐永旺有些诧异。 “洞房花烛夜怎么可能啥也没听到呢？咱当年可是闹出了好大的动静。” 一提到当年成亲的事，姜氏到现在还恨不得能重新来过。 当年婆家的条件没他们现在好，徐永旺睡的是木板床，许是那床用的时间长了，成亲当晚床塌了…… 结果可想而知。 洞房花烛夜大半夜爬起来修床，吵的家里人尽皆知，十里八乡他们都是独一份了。 那时候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你还好意思说，我来麓山村第一天，人都丢完了。” 徐永旺嘿嘿笑着。 “都老夫老妻了，还有啥难为情的？” 姜氏没有继续他的话题，而是将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你说洞房花烛夜没动静，会不会咱儿子那方面不行？” 徐永旺蹙着眉，“怎么说？” “你想啊，青野之前病了那么多年，瘦的跟个柴火似的，身子必定是有亏损的，到如今也才好了不到两个月，虽然眼看着是长好了，但身体毕竟还需要调理。” “有道理。” 徐永旺望着她。 “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咱儿媳妇自个儿不就是大夫么？到时候我跟青野说一说，该治还得治，总归是自家媳妇给治，倒也没什么好难为情的。” 听到这里，徐永旺安了心。 儿媳妇连青野之前那么严重的病都能治好，这种问题那就是小儿科。 “成，明儿你和他说说去。” “为了我的大胖孙子和大胖孙女，明儿一早我就去和他说。”姜氏喝完杯子里的水，转身上床睡觉去了。 徐永旺见状，紧接着爬了上去。 姜氏拍向腰间的咸猪手。 “你起开！” 徐永旺无赖的说，“我碰我自己媳妇儿，你管的着？” “一把年纪了不害臊！” “害臊可拱不到媳妇儿。” “徐永旺……” 这一晚，新婚夫妻没用上的水，被老两口用上了。 …… 第188章 力不从心很正常 徐青野向来起的早。 他醒的时候，下意识往床里侧看了眼。 宋允棠双目紧闭，正面向他安静的躺在一旁，乖巧的像一个洁白无瑕的瓷娃娃。 他伸出手，想将她脸颊的碎发拢一拢，却又害怕弄醒她。 最终只得收回了手，轻手轻脚起床出了屋。 刚一出来，便被一只手抓住胳膊拖到了堂屋。 姜氏压低声音，“青野，你和棠儿昨晚上……那啥了没有？” 徐青野抬手抵着鼻子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娘想说什么？” 姜氏硬着头皮，“娘是想跟你说，你大病初愈，力不从心很正常，但也不要就因此灰心，棠儿好歹是个大夫，你之前那么严重的病她都给你治好了，这点小毛病肯定也没问题的，眼下你们成了亲，有些事情可以和她商量着来，知道了吗？” 徐青野神色怪异的望着她。 “娘是如何得知？” “我昨夜……” 差点将偷听墙角的事情说出来，姜氏及时住了嘴。 徐青野早已猜想到了，却还是问。 “昨夜怎么了？” 姜氏指向厨房，心虚的说，“娘早上起来发现你们昨儿夜里没用水，猜的。” “不劳娘费心，我们很好。” 徐青野说完，神色略有些尴尬的离开了堂屋。 望着自家大儿子的背影，姜氏不由摇了摇头，“男人啊，都是些好面子的。” 吃完早饭，宋允棠便要出门了。 “爹，娘，眼下庄子上事忙，酒肆也马上要开业了，我今儿得过去一趟，中午不用等我吃饭了。” 姜氏忙道，“行，叫青野陪你去吧。” “他还得看书呢，别耽误了他的事。” “那不行，麓山村出去还有一截山路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姜氏望着徐青野，“青野，你陪棠儿去。” 徐青野点头，站起身。 “走吧，看书也不差这几日。” 两人从麓山村出发。 “你是一到九月就去县城吗？”宋允棠望着他问。 徐青野嗯了一声，“这个月最末一日去，去了之后还得找个院子住，老师之前有邀请我住在他家，但我想着他家家眷多，恐产生不必要的误会，还是保持些距离比较好。” “自己单独找院子住，那必定是比寄人篱下要好的。”宋允棠笑望着他，“其实我前几日又去了趟县城，还在那边留宿了一夜，当时就想着，我要是也能买一个那样的院子就好了，到时候你过去念书，便能住自己家，不必去租院子。” 望着她眉眼弯弯的模样，徐青野也扬起了唇角。 “你去县城做什么？” “林景曜出二百两，想让我去县衙接受调解，结果林昭昭自己不争气，不仅被打板子，还得在牢里再待上一个月呢。” 一想起这件事，她就想笑。 偷鸡不成蚀把米，林昭昭也是活该。 “之后顺便给朱大人帮了点小忙耽误了，就在李家留宿了一夜。” 徐青野有些担心，“当时林景曜来找你，怎么不与我说？我陪你去的话，定是要安全一些的。” “我想着往后你要念书，总不能什么事情都跑去找你。”宋允棠举起自己的双手，“我离开之前，几乎将这双手都浸了毒，要真有人敢对我怎么样，他首先就被我毒死了。” 听到她这番话，徐青野并没有因为她能想办法保护自己而感到欣慰。 “往后再有这种事，不要逞强，身为你的丈夫，我也需要一些用武之地，你若事事不找我，那有我没我又有何区别？” 宋允棠点着头。 “我知道了，往后再有事情，我便和你商量着来。” …… 到庄子的时候，辰时已过。 “姑娘和姑爷回来了！” 苗氏和陶夏见着她，赶忙迎了出来。 陈氏一早去酒肆卖酸梅汤了，福宝和方小宝在院中玩。 “昨天庄子上都还好吧？”宋允棠问。 苗氏笑着说，“有我们看着呢，都好。” 宋允棠点头，“那就好，我去木棚里找乔大叔说点事儿，你们先忙着，等我过来，夏姐和我一起去镇上吧，那边酒肆过几日就要开业了，许多东西都需要归置整理。” 陶夏应道，“哎，我知道了。” 宋允棠来到木棚中。 “乔大叔，粮仓盖好了？” 乔大笑道，“已经盖好了，那粮仓大着呢，昨儿将粮食全部码放好之后还给屠石在里头搭了个铺，目前倒也能睡得。” 屠石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嘿嘿笑着说，“姑娘，我还是不住小院里头去了，就住粮仓也挺好的，小院里头女眷多，在里头住着没粮仓自在。” 乔二开玩笑说，“你小子哪是怕不自在，你是生怕那口吃的跑了吧？” “行，那你先在粮仓住着，等修了新院子再做安排。”她望向乔大，“乔大叔，今儿下午还是得继续收粮食，竹罐每天也不能落下，不出意外的话，明日可能会有一笔订单。” 乔大点头，“成，我会上心的。” 宋允棠又望向宋向明，“大堂兄，我二哥昨儿从这里回去，身体没出什么问题吧？” 宋向明摇头。 “他没事，要不是这么多人劝着，他小子还想帮你干活呢。” “没事就好。”宋允棠指向木棚不远处的一块旱地，“屠石，你去将那块地翻一下，我等会要种点东西上去。” 屠石赶忙放下手里的活。 “哎，这就去。” 宋允棠往不远处的徐青野望了眼，领着他往山泉的方向走。 “本来抱着试试的心态，没想到第一批番椒真的发芽了，趁着如今天气凉爽了正好移栽到地里去，让它们能长高一些，再冷一些得搭暖棚了。” 徐青野猜想到了她的打算。 “打算育种，明年大量种植？” 宋允棠点头，“不出意外的话，是这样。” 她继续往山上爬，来到那处山泉的泉眼旁。 “你之前好像没来过这里吧？”宋允棠望着他问，“站在这里，有没有一些不一样的感受？” 徐青野细细感受了一番，有些不确定的说，“似乎比别处要凉爽？” “没错。”宋允棠拉着他蹲下，抓着他的手，抚上了山泉口处的那处石壁，“再感受一下。” 两人的手臂重合到一处，徐青野因为是侧着身子，高大的身躯，将少女整个身体笼罩在身下。 “砰！砰！砰！” 低头望着身前的女孩，原本平静的心，突然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 第189章 大夏能贩卖硝石吗? 宋允棠松开徐青野的手，回头望向他，眼神清澈而明亮。 “知道这里比别处凉爽的原因了吗？” 徐青野敛尽眼底的情绪，点头嗯了一声，“这处石壁很凉，表面像是有一层冰。” “不是像，就是。”宋允棠压低声音，“硝石制冰你听说过吗？” 之所以将这个消息告诉徐青野，是因为，他比自己更了解大夏朝的制度和局势。 硝石这东西可大可小。 她怕自己惹上什么不得了的官司。 “所以你怀疑，这个山泉下有硝石？”他之前也好奇宋允棠冷镇酸梅汤的水是怎么来的，原来竟是这个原因。 宋允棠点头，“是有这个怀疑，否则便无法解释这里的冰块来源了。” “你想利用这些硝石来获利吗？”徐青野问。 宋允棠摇头，“暂时没这个想法，我还想着在山下建一个院子，往后天热的时候用来避暑呢。” 徐青野了然。 “既然如此，守好这里的秘密就行了，就当一切都不知情。” “大夏能售卖硝石吗？” “能，但不能什么人都卖，在没有绝对的权利之前，售卖硝石可能会招惹祸端。” 宋允棠挑眉。 “幸好我之前没有生出买卖硝石的心思，既然如此，到时候就在这里建一个院子用来避暑吧。” 打定主意之后，她拿着小铲子来到辣椒秧苗旁边，揭开上头的网子之后，露出了里头长势不错的辣椒秧苗。 都已经有了三四寸的高度。 宋允棠用小铲子将嫩苗一簇一簇从土里挖出来，徐青野则将秧苗整齐的放入网兜中。 待秧苗全部挖出来，宋允棠先取了山泉水给整个洒了水才和徐青野一起抬着网兜下山。 倒不是这网兜太重。 若不抬着，恐怕会伤了其中的秧苗。 屠石力气大，干活也麻利。 让他翻的地，这么一会已经翻了三分之一，不仅速度快，地里的土更是被他敲的细细碎碎的。 天干了这么久，地里的土已经全部结块。 也就他能有这样的速度。 见宋允棠两人抬着网兜下山，方天赐和宋长白两人赶忙上前从他们手中接过。 “姑娘，这种事你吩咐一声就成，我们都会的。”方天赐说。 宋允棠拍了拍手上的泥，笑着说，“那接下来种地浇水的活就交给你们了。” 方天赐点头，“行，姑娘放心交给我们就是。” 虽然不知道这秧苗是什么玩意儿，但种菜嘛，大差不差的就行了。 宋允棠将东西交给方天赐之后便和徐青野回到小院，两人洗了把手便领着陶夏去了镇上。 酒肆的加层已经完工。 眼下宋麻子正领着大家伙打磨桌椅板凳和酒肆一层的木质结构，做翻新工作。 宋允棠几人到的时候，已经打磨的差不多了，大家都在扫灰。 “麻子哥，这边大概还需要几日能完工？” “将灰扫完之后刷一层清漆，明日就可以收工了。” 宋允棠回头望着陶夏，“夏姐，你先去将楼上的雅间打扫一遍吧，到时候桌椅喷漆之后正好能摆上去。” 陶夏应了一声便拿着扫帚抹布提着水上楼去了。 “麻子哥，这些翻新的旧桌椅仍旧放在一楼，楼上八个雅间，新做的几副矮案和长杌子正好一个房间一套。” 宋麻子点头，“好，等漆干了我就叫人搬上去。” “行，那你们先忙着，我还得去布庄定帘子。”宋允棠说完，便出了酒肆，往陈记布庄去了。 酒肆的雅间，本就不太大。 刚好能够放一副桌椅的空间，最多再加上几样摆件便没了空处。 若是装门，会显得过于闭塞。 装帘子是最合适的。 客人若不介意，那帘子也可以不用拉上。 若是注重隐私的，直接将帘子拉起来便好了。 这种区别于普通酒肆的装饰，不仅适合女子，书院那些先生想必也会喜欢。 宋允棠来到陈记布庄，依照雅间的尺寸定做了八副帘子。 因为做起来并不复杂，她买的布料又多，那布庄的掌柜也没收她的加工费，约定好明日来拿，交了二两银子的定金便离开了。 待明日来了，再交剩余一两银子的尾款。 从布庄出来，她又往瓷器铺子跑了一趟，本是想买些瓷器放在铺子里做摆件的。 但转了一圈，被瓷器高昂的价格给劝退了。 最终退而求其次买了几个造型简单的陶罐，到时候摆上干枝和花草…… 宋允棠在脑海中想想了一番，似乎比那些昂贵的瓷器更符合铺子的气质。 …… 中午在庄子上吃的饭。 之前撒在小院中的辣椒籽也已经发了芽。 苗氏已经往上头薄薄的撒了层鸡粪肥，等再过些日子秧苗长大了，便又能移栽了。 吃完饭，徐青野和宋允棠是赶着骡车回麓山村的。 车上还堆放了一些药材，是宋允棠带去制作药丸的。 “徐青野，你知道哪里有鸡鸭苗买吗？”宋允棠坐在骡车的另一边问。 徐青野手中握着骡车的缰绳，往她的方向望了眼，“等回去后可以问问大伯母，她之前养了不少鸡鸭，有好些都是直接从别处买的半大的鸡，她说半大的鸡好养活，到时候可以让她帮忙去挑一挑。” 爷奶年轻时候受了不分家的罪，等他们这些孙子辈慢慢到了婚嫁之龄便主动提出来将家分了，让他们两家人自己过日子。 有了距离，便会避免许多矛盾。 之前全家供他一人念书，大伯大伯母也是出了力的。 后来他如愿考上了秀才，帮着全家人免了赋税，两家人肩上的负担减轻了，关系也越来越融洽。 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基本都是两家人一起上。 “行。” 回到家，宋允棠便熬上了一锅酸梅汤。 放凉后用刚挑回家的井水镇了镇便让徐文成放下手里的活领着她往爷奶和大伯家去了一趟。 当年分家因为徐青野身子不好，老二两口子要分更多的精力照顾他，大伯一家便主动将自家屋子挨着爷奶家建了。 平日里有个头疼脑热的也好照顾到。 第190章 挑事的小姑 大伯家门口有棵歪歪扭扭的树，因为容易攀爬，树干被附近的孩子们踩的油光滑亮的。 路过的时候，院门正敞开着，里头欢声笑语的，很是热闹。 “爷奶，你们都在大伯大伯母家呢，倒省的我们往隔壁跑了。” 徐文成说着，抱着手中的钵领着宋允棠进了门，在望见坐在墙角位置的徐翠和她的三个女儿时，他的神情略有些惊讶。 “小姑和三个表妹也来了。” 徐翠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并没有因为看到这个侄子而表现的过多亲密。 宋允棠有些诧异，如果姜氏知道小姑今日来了的话，他们来大伯家之前肯定会和她说的，但她没说，说明她根本不知情。 且昨日成亲时，当时观礼的近亲中，似乎也并未见这个小姑露面，难道和徐青野一家有什么矛盾？ “文成，棠儿，快来坐。” 张氏和大儿媳何氏忙站起身将椅子让给他们俩。 徐文成见张氏给他让座，赶忙推辞。 “伯母自个儿坐，嫂子刚熬了一锅酸梅汤，娘让我领着她来认认爷奶和大伯家的门，就是没想到小姑也在这里。” 何氏见状，赶忙去厨房拿碗去了。 听到这里，一旁的胡氏不由面露担忧。 “青野还好吧？” 否则怎么不是青野陪着丫头来认门呢？ 徐文成笑着说，“奶奶。大哥好着呢，上午陪嫂子往镇上去了一趟，回来之后正在屋里看书。” 胡氏松了口气。 “看书好，下个月就要去县城了，咱老徐家还指望着你大哥呢，不过你们也得多提醒着他，别让他熬坏了身体。” 徐翠在边上翻了个白眼。 “去镇上还得人陪着，真以为自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呢？咱山里农户人家的姑娘媳妇，可没这么矫情的。” 向来和蔼的胡氏，难得的严厉了一回。 “翠儿，你如果回娘家就是为了挑事来的，现在就领着三个孩子回去！” 徐翠蹙着眉头。 “娘！你怎么总帮着二哥家的人欺负我？” 胡氏被她这句话气到不行，捶着桌子怒声道，“到底是谁先欺负谁？咱徐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搅事精！” 说完，捂着胸口一脸难受的模样，差点栽倒。 “娘，当心！”距离她最近的大伯徐永福赶忙上前扶住了她，转而怒声呵斥一旁的徐翠，“徐翠！娘身体本就不好，这些日子吃了药才终于养好了些，你一来就气她，是不是见不得她好？” “我……” 徐翠自知理亏，跺了跺脚，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进门后，和众人打了招呼便一直一声不吭站在不远处的宋允棠上前捏住了胡氏的脉搏。 片刻之后，她松开手。 “奶奶的身体不适合动怒，需得静养，否则极容易怒急攻心。” 导致减寿。 最后这两个字，她不敢说出口，目前也只和徐青野说过。 她从袖口翻出银针包，一根入百会穴提神醒脑，一根入劳宫穴护心、清心火。 很快，胡氏便恢复如常。 她望着宋允棠，点着头道，“好孩子。” 缓了缓神，转而又说，“你小姑从小被爷奶和上头两个兄长惯坏了，你别将她的话往心里去。” 宋允棠淡淡摇头。 “自然不会。” 本就不认识，往后也不相处，她还不至于为了这么点事就去上纲上线。 徐翠本想说不需要胡氏为她说情。 但想到才将她气倒，便忍着不敢说这样的话了。 说起她和徐永旺一家的矛盾，是从徐青野考上秀才开始的。 彼时徐翠已经成亲多年，因为前头连续生了三个女儿被婆家一家人瞧不起，就差戳着脊梁骨骂她了。 哪怕最后生了个儿子，如今也九岁了，但就是比不上另外两个妯娌在婆家的地位，因为她们最开始生的就是儿子，且儿子都比她多。 但她生最后一胎儿子的时候已经二十九岁，生了那胎之后便再也没有怀上身孕了。 如今三十八岁，她也认命了。 至少她已经有了一个儿子。 徐青野考上秀才之后，她得知消息也很是兴奋，觉得自己终于能在婆家出人头地了。 当时婆家人对她的态度确实好了不少，还主动给她备了礼，让她上门去求那个考上秀才的侄子，将自家的田地全部记在他名下，好逃避官府的税收制度。 当时徐家还未分家，便将所有田地都记到了徐青野名下，分家之后也没有特意去官府登记，所以徐永福一家的田地仍旧是不用交税的。 徐翠当时带着礼物好言好语去求二哥和侄子。 徐永旺不懂这些，便说自己拿不定主意，得徐青野点头才行，可徐青野却说这种行为相当于逃税，逃税是犯法的，若是将来被有心之人告发，他们两家人距离那么远，很容易查出来端倪，到时候除了没收财物之外，还得打上五十板子。 这五十板子下来，搞不好就没命了。 连他都要受到牵连。 当时的徐青野一心都在求学和科考上，一直都是谨小慎微的，当然不想被这些小事留下污点，便没有同意。 他不同意，向来尊重孩子决定的徐永旺夫妻俩自然也是尊重他的意见的。 徐元德是麓山村的里正，本也是个正直的人，他和胡氏在得知这其中的缘由之后，为着孙子往后的前途着想，便开始说服徐翠放弃这个念头。 因为这件事情，徐翠很不开心。 觉得夫家都备了厚礼让她带来娘家，他们也明知自己在婆家的日子不好过，竟连这么件小事都不帮，太不讲情面。 以至于她回到夫家后，又被婆母和妯娌阴阳怪气了一番，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家人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 她气不过，得空又往麓山村来了一次，还带上了自己的大女儿程小倩。 彼时程小倩十一岁，比徐青野小六岁。 她想将大女儿放在二哥家做童养媳，亲上加亲，但还是想让徐青野松口将夫家的田地记在他名下，徐青野还未出面呢，就被二哥二嫂拒绝了。 得知消息的徐元德和胡氏还将她数落了一番，说她鬼迷心窍，气的她带着女儿哭着回了烟柳村。 自此之后，她就逐渐减少了和娘家人的交集。 第191章 大哥大嫂才是最般配的 这次徐青野成亲，姜氏和徐永旺因为请不请小姑子的事情，还特意商量了大半宿。 最终才决定，她毕竟是徐青野的姑母，徐青野成亲，请自然得请的，至于来不来，就看她自己了。 不过徐翠也没叫人失望，成亲当天果然没来。 …… 胡氏拉着宋允棠的手。 “你们小姑昨儿有事耽搁了，没赶上你们成亲，今日也是才到一会，生怕你们介意，正和我们商量着呢。” 成亲这件事，又不是临时起意临时办的。 好歹也提前了大半个月告知。 说没赶上，也就是胡氏那么一说罢了，事实如何，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宋允棠笑了笑，“今儿之前，我都不知道有小姑这么一号人呢，爹娘向来心胸广阔，想来也是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的，既如此，小姑倒也不必往心里去。” 徐翠挑着眉头。 “二哥二嫂竟都没和你提过我？” 宋允棠故作惊讶。 “无缘无故的，爹娘跟我提小姑做什么？难不成小姑曾经对我们家有过帮助？还是跟我说我们成亲姑母的没到场吗？我都不认识小姑，他们跟我说这些，好像也不合适啊。” 这徐翠，必定仗着是家里最小的姑娘，便觉得自己多重要似的。 她向来不留隔夜的仇。 不管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的，能当场还回去，还是当场还回去的好，省的回去之后还觉得没发挥好还得内耗自己。 站在一旁的徐文成听了宋允棠的话，抬手掩了掩唇角的笑意。 嫂子往日里看着和大哥一样淡漠的人，关键时候这张嘴倒还挺好使。 这样也好，往后也不怕她被人欺负了。 “你……”徐翠冷哼，望向胡氏，“娘，青野怎么娶了个这么牙尖嘴利的媳妇？这样子，怕是连我们家小倩的一半都赶不上呢。” 站在一旁的三个姑娘中最大的那个低着头不说话，一脸娇羞的模样。 六年前娘将她带来徐家，跟二舅提到让她嫁给青野表哥之后，当时已经十一岁的她并非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 表哥学问好，又聪明，样貌气质在农户人家那都是万里挑一的，没有女子能不喜欢。 只是后来表哥生病。 她便歇了心思。 当时娘还在家里幸灾乐祸呢。 却没想到表哥的病竟又稀里糊涂的好了，居然还突然就成了亲。 宋允棠不傻，自然是从徐翠这个话里听出了别的意思，这是想挑拨她和徐青野的关系呢。 “这都什么年代了，难不成你们还想着表兄表妹配对？也不怕生下来的孩子不聪明。” 一旁的大伯母张氏忙问。 “这说法有什么讲究吗？” 刚才小姑又提议让她十五岁的二女儿能和自家刚满十六的小儿子定亲，说是两个孩子都快到婚嫁的年纪，肥水不流外人田，她本也是不太乐意的。 程家那样的环境，小姑那样是非不分、自私自利的秉性，教出的女儿实在是令人堪忧。 但因为前几年的事情，小姑本就往家里跑动的少了。 爹娘的意思是，那丫头如果是个不错的，让她考虑考虑。 这孩子面上看着是没问题，但她就是喜欢不起来，所以一直都没松口，眼下听了宋允棠的话，就更不乐意让自家儿子娶小姑家的二丫头了。 宋允棠说，“表兄表妹是近亲，未超过三代的近亲成亲之后生出的后代，得病的风险比普通夫妻生出的孩子要高许多，现实生活中应该有不少表兄妹成亲的例子。” 话说到这儿，徐文成赶忙捧场。 “说起来还真是，隔壁村刘家的狗蛋娶了他表妹之后，第一个孩子从小就是个不正常的。” “还有杨柳村的二柱，和他媳妇儿成亲三年未孕，结果好不容易怀上身孕，孩子出生不到五日就夭折了。” “还有呢……” 话越往下说，徐翠的大女儿程小倩和二女儿程小芳脸色就越白，徐元德老两口和大伯一家人脸上的神情也越发的慎重。 “够了！”徐翠怒道，“你们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徐文成嘀咕道，“小姑在这里生什么气？我又没说别的，难道小姑现下还有让我大哥娶表姐的心思？那可使不得，我大哥大嫂感情好着呢，我爹娘对大嫂也很是满意，你可不能干这种棒打鸳鸯的事儿啊。” 在他心里，大哥大嫂才是最般配的。 可不能叫外人破坏了去。 徐翠气的胸部剧烈起伏着。 “爹，娘，徐文成胡说八道，你们就不管管吗？寻常夫妻生出来的孩子也有不行的，这与表兄妹有什么关系？他刚才说的不过是凑巧罢了！” 徐元德往徐文成的方向望了眼，又往宋允棠的方向望了眼，转而神色凝重道，“棠丫头医术好，青野的病就是她治好的，既然她这样说，那肯定是有她的依据，小芳和良平的事，还得慎重。” 听到这里，徐文成在心底松了口气。 原来不是为了大哥而来啊。 那就没事了。 大伯家的事，还有大伯和大伯母操心呢。 不过嫂子既然说表兄妹不能成亲，依着自家爷爷谨慎的性子，应该是会听进去的吧？ 他刚才只顾着劝退小姑一家人，便将前两年听到的传闻一股脑说了出来，根本没想那么多。 这会仔细想想，表兄妹生出来的孩子，犯病的确实挺多。 看来嫂子这话也不是空穴来风啊！ 徐翠指着宋允棠。 “她一个十几岁的黄毛丫头知道什么？爹，娘！” 她指着自己。 “我才是徐家的女儿，怎么每次我来娘家与你们讨论一些事情，你们从来都不为我考虑考虑呢？现在竟连这个刚成亲一日的孙媳妇的话都比我好使了是吗？” 徐永福厉声道，“徐翠，娘身子不好，你在这儿胡说八道什么呢？咱两家哪怕没有亲上加亲这一层关系，你也还是我和永旺的妹妹，难道将来你婆家有事我们还会不管？” “那我被娘家人瞧不起的时候你们管过吗？”徐翠大声质问。 徐永福也不惯着她。 “怎么没管过？我们哥俩每年接济你的银子和粮食都喂了狗吗？” 听到这里，徐翠有些心虚的一屁股在凳子上坐下，没再说话。 第192章 二哥家何时买骡车了? 就在这时，大伯家的大儿媳何氏，也就是虎儿的娘亲，将酸梅汤一碗一碗盛好端到了大家手中。 张氏在一旁打圆场。 “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有话好好说，何至于动这么大的怒？先喝口酸梅汤消消气，我闻着挺香呢。” 农户人家出身的人，向来是舍不得花钱去买这些填不饱肚子的糖水的。 胡氏原本也在气头上，喝过一口带着凉意的酸梅汤之后，只觉得身子都舒畅了一些。 她端着手中的碗，望向宋允棠。 “丫头，这东西贵不贵啊？你赚钱银子也不容易，往后不要再为我们破费了，咱农户人家，可喝不起这么好的东西。” 宋允棠笑着摇头。 “奶奶放心，酸梅汤的材料是我自己配置的，并不贵，就是需要费些功夫去熬罢了，奶奶要是喜欢，回头我叫文成给你送点料包来，您想喝了可以自己在家熬着喝。” 眼下酸梅汤已经送了，她也不打算在这里多留。 “既然爷奶和大伯大伯母还有事，我和文成就先回去了，家里还有事等着我们呢。” 张氏作为家里的女主人，赶忙上前。 “我送送你们。” 宋允棠想着自己也还有事要拜托她，便没有推辞。 张氏将两人送出院子，越过那棵歪脖子树之后才拉着宋允棠小声问，“棠儿，你方才说的表兄妹不能成亲，是歪打正着的，还是确有此事？” 宋允棠摇着头说。 “我从不开玩笑，这事儿还是之前学医的时候，师父与我说的，他老人家常年在外游历，见识比我要广的多，该是不会与我说没把握的话才是。” 这种关于遗传学的东西，说的太多太细了张氏肯定也听不懂，倒不如将这口锅背到那个莫须有的“师父”背上。 听到这里，张氏拉着她的手拍了拍。 “那伯母知道了，今儿这事，还多亏了你，否则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拒绝你小姑了。” 想着今日来的目的，宋允棠望向她。 “伯母，不知你这两日有没有空？我这边有个事情想找你帮帮忙。” 张氏忙问，“什么事？伯母这两日正好闲着，要是能帮上你的忙，肯定会帮的。” 她倒挺喜欢面前这个侄媳妇的。 虽然年纪不大，但乖巧懂事，行事也稳重。 “我之前买了个庄子，这些日子想在庄子上喂些鸡鸭，就是不知道去哪里买。”宋允棠点到即止。 张氏笑着道，“这小事啊，你要买多少？伯母这会就能带你去，今年缺粮，鸡鸭苗价都比往年要便宜些呢。” 实则，她心底有些惊讶。 之前只听说宋允棠是榕树村的姑娘，曾在林家当过十三年的千金小姐。 且她和宋家的关系并不好。 隐约觉得她手头上是有些底蕴的，却没想到她竟然还有个庄子。 宋允棠望了望天，还没过未时。 要是速度快的话，兴许还能将买来的鸡鸭送去庄子上。 “那我回家取骡车去，等会来这里接伯母。” 张氏点头。 “哎，行，我也和屋里人说说去。” 说完，转身便往院子走去。 正好她不想待在家里左右为难了，只要她不在家，徐永福是做不了主的，徐翠就是在他面前撒泼打滚，只要她不点头，不成就是不成！ 不仅如此，连儿子她等会都要一并带走。 省的留他在家被小姑家的闺女给迷惑了去。 两人各自回家。 宋允棠和姜氏说明情况，便牵着骡子让徐文成帮着套上骡车。 “大嫂，我陪你和大伯母去买鸡鸭吧？好让大哥在家多看看书。”徐文成摸了摸骡子健硕的身躯，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 “可以。”宋允棠有些不确定的望着他，“但问题是，你会赶骡车吗？” 徐文成抓了抓脑袋。 “我赶过牛车，和骡车应该差不多吧？” 为了不浪费时间，宋允棠直接爬上骡车，钻进了车厢中。 “走吧。” 似是没想到宋允棠竟这般信得过自己，徐文成心底还挺感动的。 姜氏满脸担忧的从屋里跑出来。 “徐文成，你要是敢将你嫂子摔着，回来看我怎么揍你。” “娘放心，我就是自己摔着，也不会让嫂子摔着的。”说完，扬起缰绳赶着骡车往徐永福家去了。 姜氏还有些不放心。 “青野，让文成去，该不会有事吧？” “文成向来聪慧，娘不必担心。”他教出来的弟弟，心里当然是有数的。 …… 骡车在大伯家的歪脖子树旁稳稳停下，徐文成伸长脖子朝着院子里喊了声。 “伯母，出发了。” “哎，来了。” 不一会，张氏便叫上自家小儿子徐良平一起出了院子。 院中的人听见动静，也一同来到院门口看热闹，在瞅见外头的骡车时，徐翠的面上闪过诧异。 “二哥家何时买骡车了？” 农户人家，能买得起骡车的可都是大户。 二哥家这是撞什么大运了？ “你二哥家里的事我们能不知道？他们没有置办过骡车。”徐元德肯定的说。 昨儿他便瞅见一个男人驾了骡车载着她的东西来了家里，在她面前神情恭敬，忙前忙后的。 这丫头身上，恐怕还有许多他们不知道的秘密呢。 “二哥家没置办过骡车，这两骡车难道是借来的？”徐翠不解的问。 然而，大家虽都听到了她的话，却无人回答她的问题。 宋允棠和徐文成更是跟没听到一般。 徐文成跳下骡车。 “大伯母随嫂子去车厢里坐着吧，等会堂兄就和我一起坐外头赶骡车吧。” “哎，好。” 张氏被宋允棠扶着进了骡车，徐良平则在骡车的另一边坐了下来。 徐文成笑望着徐元德老两口。 “爷，奶，我们走了。” “路上当心啊。”胡氏嘱咐道。 “知道了奶奶。” 徐文成话说完，骡车便已经调转了个方向，朝着村口的方向驶去。 望着远去的骡车，徐翠望向胡氏。 “娘，那宋氏突然将大嫂拉上，是要干嘛去啊？不会是故意要带着良平离开的吧？” 第193章 买鸡鸭苗 “我哪知道他们要干嘛去？”胡氏边说着，回到院子重新坐下，“翠儿啊，没什么事了你们就先回去吧，反正你们也没想去你二哥家里，烟柳村距离麓山村不近，这会回去，正好能赶在天黑之前到家。” 张氏带着徐良平离开，态度已经很明确了，这桩表兄妹的亲事是不成的。 可能她是真将宋允棠说的话听进去了。 不过这事儿确实也是个隐患。 徐文成开始说的那几家，她也都是有听说的，别到时候真出了个痴傻的重孙子，那就是害了老大一家。 徐翠在心底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成，知道娘不待见我们娘几个，那我们就不在这里碍娘的眼了。” 转而回头望向自家三个女儿。 “小倩，小芳，念儿，我们走。” 三个姑娘和徐元德老两口望了眼之后，便赶忙小跑着跟上徐翠的脚步。 见走在前头的徐翠默不作声，程小倩小心翼翼的问了句。 “娘，咱们现在就回家吗？” 她其实还不太想回去。 在那个家里，根本没人将他们娘几个当回事，吃的最差，住的也是最差。 外婆家虽然不是自己家，但在这里，吃的住的跟大家都是一样的，不会被人区别对待。 徐翠扫了三个女儿一眼。 “回什么家？你表兄昨日成亲，咱们可不得去道个喜的？他家有骡车呢，咱到时候风风光光的坐骡车回去，看程家那个老虔婆还敢说我！” 转而又往二女儿程小芳的方向斜了眼，语气中带着嫌弃。 “等会到了你二舅家放机灵点，二舅家有你青野表兄，往后必定是比你大舅家要好的，徐文成与你同岁，说不定能有机会。” 程小芳唯唯诺诺的点着头。 “我知道了，娘。” 十二岁的程念儿往徐翠的方向望了眼，又往自家两个姐姐的方向望了眼，眼底闪过深深的无奈。 她是家里的老三，当时生下来看到又是个女儿，差点被奶奶掐死。 听说幸好大舅和二舅去了程家道喜，才将她从奶奶手里解救出来。 其实原本娘就是徐家最小的妹妹，就算不领着女儿往大舅二舅家里凑，他们也不会放任娘这个亲妹子不管的。 奈何娘自己看不明白。 在程家被奶奶和两个伯母婶子针对的多了，总想要在她们面前证明点什么。 却用了最蠢，也是最伤兄妹感情的办法。 可她就算看明白了，也没法表达自己的想法。 否则保不准还得遭娘一顿打骂。 幸好。 她现在还不到婚嫁的年龄。 等年纪再大点了，还得想想办法让娘不要掺和她的亲事才好。 …… 在张氏的指引下，徐文成赶着骡车来到了碧萝村的一户人家。 这户人家屋后有座山，山下并排四五间土砖房，里头养着不少鸡鸭。 半个月内的小鸡最便宜，三文钱一只，拳头大小的鸡要贵一些，五文钱一只。 张氏指着拳头大小的鸡，凑到宋允棠耳边。 “你要是想多买些，可以买这种大概养了三四十天的小鸡，比刚破壳的要好养，如果只是买几只养着自己吃，可以买那边八文钱一只的，养个两三个月能早些吃上鸡肉。” “还有啊，挑选雏鸡也是有门道的，健康的小鸡眼睛有神，毛顺滑，腹部有弹性，挣扎起来力气大，叫声响，腿粗壮，动作灵敏，千万不能要那些看起来病恹恹的。” 宋允棠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徐青野的大伯母人还是挺实在的。 接下来，四个人各自拿着箩筐开始挑选小鸡。 拳头大的小鸡挑选了两百只，半大的鸡挑选了五十只。 总共花费了一两四钱银子。 见宋允棠买了这么多鸡，张氏惊了。 “买鸡倒是次要的，养鸡才是耗银子呢，你买这么多鸡，有粮食喂它们吗？” 宋允棠笑着道，“伯母放心，我有准备粮食的。” 今年收的粮食，有不少都可以用来喂鸡。 再加上酿酒的酒糟，鸡鸭的粮食是不用愁的。 想着目前山下的池塘还没挖出来，宋允棠只花一百文买了二十只鸭，先给苗婶养着练练手，等后期成叔他们时间空出来将池塘挖好了，再添加一些鸡鸭苗不迟。 一次买这么多鸡鸭，宋允棠也算是大客户了。 那农场主高兴，还给她多送了十只破壳不到半月的小鸡。 眼下粮食紧缺，粮价正是要高涨的时候，少了这两三百只鸡鸭，负担也要小了许多。 将鸡鸭一股脑搬上骡车之后，徐文成驾着骡车，在宋允棠的指引下，往她的庄子出发了。 他有些好奇，嫂子的庄子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骡车在逐渐逼近慈乐镇时，转了个弯，朝着不远处有人烟的地方而去。 苗婶子远远的便看到骡车，见前边坐着两个陌生的少年，赶忙出了院子，朝着不远处正在建第二个粮仓的方向喊着。 “屠石，天赐，姑娘回来了！” 两个男人赶忙放下手中的活，来到小院前。 骡车刚停下，里头鸡鸭叽叽喳喳的声音格外清晰。 徐文成和徐良平跳下骡车之后，宋允棠也从里头钻了出来。 她跳下骡车。 “屠石，天赐哥，你们将骡车上的鸡鸭放去山上的鸡鸭舍吧，其中十只小一些的可以暂且放在院中与之前的两只鸡一并养着，晚上可以将大黄和将军牵到鸡舍附近去，让它们帮忙看着。” “行。” 两人应了声，在张氏下了骡车之后，便将骡车上的鸡鸭搬去山里开始给鸡鸭分配鸡舍。 大黄和将军已经被宋允棠养了一个月，自从来了庄子上之后，两只狗完全解放天性，在山里四处撒野，长的也越发的壮实。 张氏几人第一次来，往庄子上四处打量了一眼。 心底略有些惊讶。 这庄子看着并不华丽，木棚和土砖房为主，但庄子上东西不少，帮忙的人也不少，看起来还挺热闹。 请这么多人忙活，得不少钱吧？ 深吸口气，空气中还隐约能闻到属于粮食酒的香气。 “棠儿这里还酿酒吗？”张氏问了一句。 第194章 毫发无损 宋允棠笑着指向小院旁边的那处木棚。 “那边就是庄子上酿酒的地方，前几日蒸了三锅粮食，眼下正发酵呢，伯母的鼻子可真厉害。” “难怪！”张氏又指向另外那处木棚，“那边又是做什么的？” 宋允棠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那边是做竹罐包装的简单厂房。”她说着，往小院望去，“苗婶，装六罐洗头水，等会我要带走。” 苗婶应了声，便赶忙去屋里忙活了。 将这边的事情安排好之后，宋允棠顺便去看了眼上午方天赐和屠石两个栽好的辣椒苗。 两人都是干农活的好手。 地里的土翻的细碎又平整，辣椒秧苗种植的间距几乎一致，大概数了数，一垄地分三行，每一行有三十株辣椒苗，总共种了两垄地，不到两百株苗。 再加上小院和麓山村家中种下的。 如果能全部存活，产量应当是不错的，至少明年供应自家酒肆是没问题了。 再往后，便能大量留种往县城乃至省城推广了。 “苗婶，今日种下的秧苗这两日早晚还得浇水，你多上点心，天色不早了，我就先回家去了。”宋允棠来到小院门口说道。 苗氏这会正准备做饭，听了宋允棠的吩咐，忙应道，“姑娘放心，明儿一早我会叫天赐和屠石去浇水的，那洗头水刚才已经放骡车上了。” “行，那你们先忙着，我走了。” “哎，姑娘慢走。” 宋允棠便领着大家伙上了骡车，徐文成赶着骡车便往麓山村去了。 庄子上的事有苗婶一家和屠石看着，她倒也不担心。 “文成，等会回去准备点草料，骡子忙活一下午，怕是也饿了。” 徐文成笑了笑。 “爹中午准备的草料还有多余的呢，骡子回去就有得吃。” 昨儿看到骡车拉着宋允棠的东西去家里，还以为是租的，没想到今天上午嫂子和大哥直接将骡车赶回来了。 爹一问，居然是嫂子自个儿买的。 当即就给骡子安排了一个窝，还准备了许多它吃的草料。 张氏心里有事，想着家里人多不方便，便掀开骡车的竹帘子，望着徐良平道，“良平，你进来，娘问你点事儿。” “哎。”徐良平直接爬进了骡车，在张氏对面坐下，“娘想问我什么？” “你小姑家的小芳表妹，你是怎么想的？”张氏直接问。 徐良平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其实没什么想法，爹娘决定就好了。” 见儿子回答的不清不楚的，张氏便直说了。 “娘跟你说句实话吧，小芳这姑娘，娘说不上喜欢，也不讨厌，但要让她嫁进咱家，我是不太愿意的。” 徐良平眨巴眨巴眼。 “娘既然不愿意，那就回绝了呗。” “所以娘问你的意愿就是这个意思，你若实在喜欢，非她不可，毕竟是你们自个儿过日子，娘也不是不能接受，但如果你只是将她当妹妹，并没有别的心思，娘寻思着，回去便叫人给你小姑带个信去回绝了。” 她说着，往宋允棠的方向望了眼。 “你堂嫂医术好你也是听说了的，今儿她在咱家说的关于表兄妹不适合成亲的话，娘还特意问了她，并非是空穴来风，毕竟关系到你的将来，娘希望你能慎重考虑。” 徐良平想也不想便摇着头说，“我一直都只当小芳表妹是妹妹，在今日之前，也根本没想到小姑会突然来家里提出要结亲的事，既然不合适，娘直接帮我回绝了便是。” 听到这里，张氏才算是松了口气。 “成，有你这句话，娘就放心了。”她望了眼车帘的方向，“和文成去外头赶骡车吧。” “好。” 徐良平应了一声，便钻出了骡车。 张氏望着宋允棠。 “棠儿也别将你小姑今日说的话放在心上，之前你小姑见青野考上了秀才，便从娘家带了礼来家里，想让青野将程家那边的田地全部记在他名下。” “青野当时考上秀才的时候我们还没分家，你爷奶便将田地全部记在他名下，分家之后我们也没有去官府登记过，这事儿我们也算是钻了个空子。” “你小姑就觉得，你公婆和青野帮我们一家不帮她，偏心眼。” “当时青野和她说的很明白，他往后是要科考入仕的，原本这种行为便是违反大夏律法的，如果将来因为这件事被人诟病，因小失大。” “你小姑回去之后气不过，再来时便将程小倩带到了麓山村，当时小倩才十一岁，你小姑想将她放在你家给青野当童养媳，青野不同意，你公婆也是不愿意的，反正这事儿闹的大家都不愉快。” “今日她挑着这件事说，恐怕就是为了挑拨你和青野的关系，你可千万不要着了她的道。” 宋允棠了然。 原来徐翠和家里还有这样一段恩怨。 这样看来，徐翠也不是个善茬。 “伯母放心，我压根儿也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那就好。”张氏松了口气，“我也是怕你想歪了，便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和你说了，青野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这孩子从小便少言寡语，也是个原则性极强的人，如今他已经和你成了亲，你便放心大胆和他过日子。” 宋允棠点头。 “多谢伯母。” “嗐！”张氏有些不好意思，“谢我做什么？我也没做什么，这些年还多亏了青野呢。” …… 骡车的速度比牛车要快了许多。 不到两刻钟就到家了。 刚到门口，便听见了院子里的说话声，原来不止徐翠娘仨在这里，爷奶也来家里了。 宋允棠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 看来今儿又免不了一场闹剧了。 “娘，我们回来了。”骡车刚停下，徐文成便大声喊道。 听见动静，姜氏赶忙来到门口。 “还顺利吧？” 徐文成半开玩笑，“娘放心，你的宝贝儿媳妇好着呢，毫发无损。” 姜氏睨了他一眼。 “臭小子！娘还不是看你没赶过骡车，担心么？” 宋允棠从骡车里钻出来。 “娘，文成的骡车赶的挺好呢。” 徐文成得了来自嫂子的夸赞，嘴角都快咧到天上去了。 姜氏笑了笑，“好就行。” 见宋允棠要从骡车上下来，还不忘上前扶她一把。 第195章 挑拨关系 张氏接着也从骡车里钻出来，扶着姜氏的手下骡车的时候还往院子的方向扫了眼，压低声音。 “弟妹，小姑怎么又来你这儿了？” 还以为小姑前些年和老二一家闹的那么凶，会老死不相往来呢。 昨儿青野成亲都没来，刚才在自家的时候也没有要来的意思，这会居然又不请自来了。 姜氏小声回道，“文成和棠儿走了没多久就来了，我寻思前些年和她闹了那么大矛盾，许久没接触过跟她也没话说，就叫徐永旺去老宅将爹娘接来了，坐了会之后她们又说要留在家里吃饭，我也不好直接拒绝，就叫珍儿从大嫂的鸡窝里给我抓了只鸡。” 张氏儿媳妇何氏的全名叫何珍。 她说着，从自己的钱袋子里数了五十二个铜板给了张氏。 “总共是二斤六两，二十文一斤，大嫂自个儿算算。” 张氏也没数，直接将铜板塞进了自己的钱袋子。 “你都算过了，那肯定是没错的。”她又拉着姜氏说，“我们今儿中午刚放碗小姑就来了，还想将她家小芳嫁给我家良平呢，我没同意，弟妹也得留个心眼。” 姜氏听了，眉头都拧紧了。 “都这么多年了，没想到她还死性不改。” “成了，你自己多留心，你家里有客，我也不好多留，先回家去了。”张氏说着，和院子里的徐元德老两口打了声招呼便领着徐良平离开了。 徐翠见骡车去而复返，眼神都亮了，笑着问，“二哥，你家何时买的骡车？我竟都不知道呢。” 徐永旺是个直肠子，多年不联络的妹妹愿意主动和自己亲近，他心里也开心。 “这骡车可不是我们买的，是棠儿丫头自个儿庄子上的。” 徐翠更惊讶了，她之前只听说宋允棠是被大户人家抱错的千金，前几年就被送回乡下了，榕树村宋家一穷二白，她从村子里传出来的名声也并不好。 却没想到，她不仅有骡车，还有一个庄子。 这不比他们普通老百姓要强的多了？ 她透过徐青野房间的窗户往他的方向看了眼，语气酸酸的。 “青野，难怪你愿意娶那宋允棠，敢情是看中人家的条件了呢。”她说着，慢悠悠的叹了口气，“不过，你们一个图利，一个图名，还真挺配的。” 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门口的宋允棠能听到。 话音落下，院子内外突然安静下来，只能偶尔听到一声骡子的吭气声。 胡氏再次被她气的浑身发抖。 徐元德见状，生怕自家老婆子又被气出个好歹来，赶忙伸手抚她的背。 原本在屋里安静看书的徐青野不悦的拧了拧眉，他抬起头，目光正好与院门口的宋允棠相遇。 无故波及到自己身上，宋允棠心底也有些恼意。 这要是个立场不坚定的人，还真就被她挑拨成功了。 既然人家摆明了是来挑拨关系的，她也不必给人留脸面。 “我认识相公的时候，他病恹恹的，瘦的皮包骨，而我，不过是个一穷二白的乡下丫头。” “我和他定亲的时刚离开宋家，自己在外租院子住，什么都没有，还是用他给的本钱一点一点将买卖做起来的。” 她说的是事实。 刚搬去镇上，徐青野就给了她送来了三十两银子，之后朝廷因水车奖励的二百两，也是他在中间牵线拿到的。 那个时候，她甚至还没提出要跟他定亲。 “至于说我图他的名，天下秀才何其多，我怎么不嫁别人，偏偏就嫁他了呢？” “小姑今日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挑拨我们的关系呢。” 这番话，与其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都会变了味。 唯独宋允棠自己说，最为合适。 见她这般维护徐青野，姜氏心里还挺感动的。 这儿媳妇真是不错。 有主见，也不是谁都能拿捏的软柿子，关键她并不嫌弃青野，还愿意护着他，是个能好好过日子的。 徐元德和胡氏老两口相视一眼，都没说话，这个女儿还真是越发的不知道轻重了。 从前还未出嫁的时候，有点小脾气也没什么，却没想到在婆家待了十多年后，整个人越发的尖酸刻薄了。 婆家人固然不好相处，却也不该将那边的风气带到娘家来。 况且当年程家那门亲，原本他们是不同意的，是徐翠自己一哭二闹三上吊求来的，如今过的不如意，又能怪得了谁？ 徐翠尴尬的笑了声。 “你想多了，我怎么会挑拨你们的关系？我可是青野嫡亲的姑母。” 宋允棠冷笑。 “既然是嫡亲的姑母，昨日我们成亲你为何没来？烟柳村和麓山村是隔着十万八千里吗，还是我成亲当天才给小姑去信？侄子成亲这么大的日子，嫡亲的姑母不到场说不过去吧？” “由此可见，你这当姑母的对侄儿也没多少真心。” 徐翠有些恼了。 “你这丫头，跟长辈说话怎么还夹枪带棒的呢？这就是你宋家的教养吗？” “向来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我如何对待小姑，取决于小姑如何对待我，你出口就是挑拨，难不成我还要对你笑脸相迎？”她翻了个白眼，“我又不犯贱！” 宋允棠见徐文成已经取下了车厢，牵着骡子便要往徐永旺给骡子准备的草棚里走。 徐永旺赶忙上前接过她手中的缰绳。 “我来吧，那棚里之前农忙的时候养过牛，臭呢。” 宋允棠挤出一个笑容。 “谢谢爹。” 见宋允棠对自己这般无礼了，自家二哥居然还宠着她，徐翠就更来气。 “二哥，你就任由你儿媳妇对我这般蹬鼻子上脸？你还有没有当我是你亲妹？” 明明宋允棠没来的时候，大家有说有笑的，气氛还挺好。 她一来，二哥就变了。 徐永旺抓着手中的缰绳，回头看向她。 “我是觉得棠儿丫头说的也没错，总不能因为你是我亲妹子就偏袒你吧？再说你一个当姑母的人，都快比她大两轮儿了，就别跟个小姑娘计较了。” 女人本就忌讳别人提自己的年纪，尤其是已经上了年纪的女人，还是被自己兄长提及的。 徐翠委屈的哭了。 “爹，娘，我是不是不该来二哥家？本是奔着化解矛盾来的，可你们看，他是怎么对我的？” 第196章 差点热中风 胡氏叹了口气。 “今儿你也别说谁的不是，事情是你自己挑起来的，爹娘人是老了，但眼不盲心不瞎。” 见这会天也不早了，她站起身来。 “既然天不早了，就随我回去吧，往后也别总想着往你两个哥哥家里跑，今晚上在家里住上一夜，明儿一早你们娘仨就给我安安心心回烟柳村去。” 姜氏忙上前。 “娘，要不吃了饭再回吧？鸡都在锅里炖着了。” 胡氏摆手。 “爹娘想在你们家吃饭，往后有的是机会，今儿你妹妹回娘家，自然得在老宅由爹娘办饭的，有你妹妹和三个外孙女在旁边帮忙呢，没事儿。” 回娘家惹事生非，她就没资格吃好的。 可不能再让她在这里待了。 青野好不容易才讨着媳妇，要真被她给搅和的夫妻不合，往后受罪的还是孙子。 从十八到二十三，在病痛中熬过这么五年不容易。 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呢。 徐翠没法子，只得不情不愿的随着徐元德和胡氏离开，往老宅去了。 …… 望着一行人走远，姜氏才松了口气。 “走了也好，我还生怕她又搅点事儿出来呢。”她望着宋允棠，有些不好意思道，“棠儿，不管你信不信，娘从来没有过你小姑说的那种心思，我相信青野也是没有的。” 宋允棠笑望着她。 “我相信娘，小姑在挑拨我们的关系，我心里都清楚呢。” 徐永旺一边往草棚里给骡子喂草料一边说，“你家丫头又不傻，她要是真介意，方才就不会说那些话了。” 姜氏笑着睨了他一眼。 “就你看的明白。” 徐永旺嘿嘿笑了声，见骡子吃的欢快，比自己吃东西看着还要高兴。 宋允棠将骡车上的一篮子洗头水拎了下来。 “文成，你帮我送点东西去大伯母家吧，她今儿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总得表示表示。” 徐文成动作就像一阵风，宋允棠话音刚落下，他便已经出现在她面前。 “嫂子想让我去送什么？” “这是洗头水，头发打湿之后，取一些洗头，比皂角好使，刚才小姑在不方便拿出来，你给伯母家送四罐去吧，留下四罐咱自己家用。” 宋允棠说着，拿了四罐出来，将篮子递给他。 徐文成也没多问，提着篮子就跑远了。 厨房里忙活的姜氏透过青砖瓦房的大窗台望向院子，“这孩子，都十五了还毛毛躁躁的，跑这么快也不怕摔着。” 徐永旺笑了。 “他不一直这样？” “是。”姜氏阴阳怪气的说了句，“像你一样，没心没肺的。” 徐永旺也根本不将她的话放心里去，将骡子喂了之后，便乐呵呵的去了檐下的躺椅上躺着。 近些日子也不知怎的，总觉着提不上劲儿，闲下来便只想躺着。 躺着没一会，便睡着了。 宋允棠将洗头水放好之后来到厨房中，“娘，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厨房干净整洁明亮，窗台上还摆放着姜氏挖野菜顺带采回来的一把野花，虽不名贵，但看着还挺别致。 “鸡都炖好了，饭也下锅了，等会饭好之后将菜烫在鸡汤里就能吃饭了。”姜氏笑望着她，“你忙活一天，先去屋里歇歇吧，等会吃饭了再叫你们。” 宋允棠见厨房里没别的事情忙活，便转身出了厨房。 在路过睡着的徐永旺时，还刻意放轻了脚步，以免自己吵到他。 只是在眼神扫过他的脸色时，她突然停住了脚步，来到躺椅旁，轻晃了晃他的胳膊，小声喊道，“爹，醒醒。” 见徐永旺没反应，宋允棠当即握住了他的手腕。 紧接着，她从袖子里掏出银针包。 “徐青野，来帮忙。” 徐青野早便留意到了她的动作，往常徐永旺虽睡得沉了点，却也不至于喊不醒。 他赶忙放下手中的书，大步来到徐永旺的躺椅旁。 “我需要怎么做？” “你帮我解开爹的衣服，让他保持呼吸舒畅，他状态不对。”宋允棠直截了当说。 徐青野没问缘由，直接按照她的指示将徐永旺的衣服解开。 宋允棠从展开的银针包中取出银针，取内关、人中、三阴交为主穴，醒脑开窍，滋补肝肾。 辅穴取极泉、尺泽、委中以疏通经络，风池、完骨、百会以补益脑髓。 姜氏在厨房听着动静，也赶忙跑了出来。 在望见被宋允棠扎了一身的银针却还睡得跟死猪似的徐永旺时，慌的直掉眼泪。 “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宋允棠的额头这会也冒出了细细的汗珠，她再次探了探徐永旺的脉搏，松了口气。 “幸好发现的及时，等会取了针应该就能醒来。” “棠儿，你爹这是得了什么病啊？”姜氏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问。 “这几日早晚温差大，身体抵抗力降低，极容易引起热中风，不过发现的早，及时遏制住了，接下来几日也不可掉以轻心，娘还得多留意才行，这段时间不能再让爹喝酒了。” 宋允棠见留针的时间差不多了，便将银针一一取下。 “要吃药吗？”姜氏又在一旁问。 “娘去准备一些温水吧，我这里有药。”宋允棠将收好的银针放在一旁，回房间从药箱里翻出了之前制作的两枚安宫牛黄丸。 本来还想着将这个卖到县城，看能不能卖个高价出来呢。 却没想到在自家人身上用到了。 不过徐永旺这个公公人还不错，给他用上倒也没什么。 从房里出来的时候，徐永旺已经醒了。 见媳妇儿子儿媳都围在他上方望着他，吓的一哆嗦。 “你们这么看着我作甚？怪瘆人的。” 姜氏看着他这样子，实在不像个病人，便疑惑着问他。 “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不舒服？”徐永旺摸了摸自己的胸膛，腹部，胳膊，腿，“没哪里不舒服啊。” 转而又望着姜氏。 “我要说我近些日子有些提不上劲儿，你信吗？” 想到他昨夜折腾自己的一幕，姜氏扯了扯唇角，将水杯往徐青野的方向递去。 “厨房里的饭要糊了，我去看着灶膛里的火。” 第197章 你做什么了? 望着姜氏的背影，徐永旺不解。 “你看，你又要问我，说了你又不信，叫我说你什么好？” 姜氏从厨房探出头。 “我没不信，饭真要糊了。” 宋允棠从盒子里拿出一枚丸药递给徐永旺，“爹刚才睡着的时候出现了晕厥的症状，不过眼下已经没事了。” 徐永旺半信半疑的接过她递来的丸药。 “睡着了还怎么晕厥？” 他隐约记得刚才自己只是眯了会。 “我知道爹不太能理解，但确实存在这种情况。”宋允棠又拿过徐青野手中的水杯递给他，“爹先将药吃了吧，这几日好好在家里休息。” 虽然还是不太能相信自己真的生病了。 但徐永旺还挺享受被儿媳妇照顾的感觉的，比家里两个糙小子要细致多了。 看着徐永旺将丸药服下，宋允棠将茶杯放回屋里，剩余的一枚药丸被她重新封好拿回了房间，收进了药箱中。 “刚才，谢谢。” 徐青野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宋允棠的动作顿了下，将东西收好之后，回头望向他。 “我既然嫁给了你，他便也是我爹，而且我能感觉到他对我也挺好的，你不必谢我。” 徐青野嗯了一声。 “小姑的事，你有从别处听说了吗？” 宋允棠点头，“大伯母和我讲了，你放心，我没多想的。” “那时年少轻狂，总觉得自己往后能有一番大作为，便拒绝了程家当时的请求，却没料到会患上重病蹉跎至今，他们许是也在背地里笑话过我吧，不过，幸好后来遇见了你。”徐青野望向她。 男人的眼睛很好看，睫毛很长，在眼睑投下阴影，认真看人的时候，好似含着深情，能将人吸进去一般。 宋允棠不敢看。 她双目瞥向别处，抬手掩唇假咳一声。 “谁都有年少的时候，我的曾经比你好不了多少，咱俩彼此彼此，大哥不笑二哥。” 说完，小跑着出了屋，往厨房去了。 “娘，饭菜好了吗？” “马上，棠儿饿了？” “嗯，在外头跑了一下午，确实饿了。” 听着厨房传来的对话，徐青野无奈的摇了摇头。 本想和她说，娶她无关恩情和其他，但小姑娘好像不太敢和自己待在一块。 是他看起来太严厉了吗？ 想到这里，徐青野来到院中，挤出了一丝笑容。 正好被小跑进院子的徐文成看见。 他如同看鬼一般望着徐青野。 “大哥，你鬼上身了？” 男人听罢，唇角落了下去。 厨房里传来了姜氏的声音，“兔崽子，你瞎说八道什么呢？” 徐文成一边往厨房的方向走，一边说，“娘，我没瞎说八道，大哥他刚才无缘无故笑了，笑的怪瘆人的，我还以为鬼上身了呢。” 姜氏睨了他一眼。 “我看你说出来的话更吓人，赶紧洗把手将碗筷摆上，吃饭了。” 刚才她是看到宋允棠慌忙跑进厨房的，儿子笑什么，她心里清楚明白着呢。 闻着香喷喷的鸡汤，徐永旺食欲大发，他走向饭桌，顺便从柜子上拿过常用的酒杯。 “文成，去给爹倒杯酒来。” “不行！”姜氏当即制止，“这几天喝的够多了，你给我禁几日。” “我不多喝，一小杯就好。”徐永旺讨价还价。 姜氏没给他机会，直接夺了他手中的杯子。 “一滴都不行，你给我安分点，才服了棠儿的药，别浪费了药效。” 徐文成愣了，刚这么小会不在家，难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爹怎么了？” 姜氏道，“没怎么，你嫂子说，你爹这几日不宜饮酒。” 徐文成望向徐永旺，也劝道，“爹，大嫂医术这么厉害，既然她都说了，您就听听呗。” 徐永旺见是儿媳妇嘱咐的，只得摆手。 “行吧，不喝就不喝。” 吃完饭，宋允棠想冲澡。 但徐家的茅房建的不如庄子上的用起来方便，便只得暂且歇了这个心思。 她先在院子里洗了头，才又打水去房里擦了身子。 徐青野听到水声，知道她在做什么，便也没急着回房，一直背着双手在院中站了许久，直到她端着盆子从屋里出来才进去。 屋子里弥漫着水汽，以及皂角的清香。 不过开了门窗之后，风一吹，没一会便散了。 宋允棠洗完衣服回到房里的时候，他正坐在窗前的书桌旁看书，修长的手指翻动书页传来些许的沙沙声。 男人看的很认真，聚精会神的样子很迷人。 似是察觉到身后的目光，徐青野也没法看进去了，他盖上手中的书，回头望向宋允棠。 “一直看着我，是有什么事要与我说？” 宋允棠慌忙移开目光。 “没有啊，我没看你。” 望着小姑娘微微泛红的耳垂，徐青野抿唇一笑。 “先睡吧，我等你睡着了再上来。” 宋允棠摇头，“天已经黑了，你大病初愈，还是早些休息比较好。” 徐青野愣了愣，点头说了声好，放下手中的书，起身去厨房打了水，在院中梳洗了一番，便换上干净的衣裳，带着皂角的清香进了屋。 此刻，宋允棠正趴在床边晾着还未干透的长发。 见他来，赶忙起身给他让位置。 徐青野见状，满脸温和的拉着她坐在自己身前，随后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条干净帕子，一下一下为她吸着长发上的水。 “你从哪里拿的帕子？”宋允棠问了句。 “找娘要的。”徐青野说，“过几日我就要去县城了，往后缺什么少什么，你就和娘说，她会为你准备的。” 宋允棠点着头，突然想到了什么。 “娘今日和我说，让我多担待你理解你……是什么意思？你做什么了？” 联想到今日一早被姜氏拉到堂屋里问的话，徐青野的神情中带着一丝不自然，只是眼下宋允棠背对着他，根本看不到他脸上的神色。 “什么也没做。” 宋允棠不信。 “你要真什么也没做，她让我担待你做什么？”转而又说，“其实我也不是想打破砂锅问到底，我只是觉得，娘既然这么说了，那说明这件事情与你我有关，既如此，我是不是也有知情权？” 第198章 歹竹出好笋 徐青野嗯了一声，“她可能误会了一些事情，待我有机会了再和她解释。” 宋允棠更好奇了。 “到底是什么事情？” 黑夜中，男人灼灼的目光望着身前的少女。 “真想知道？” 宋允棠漫不经心的问，“是我不能知道的事情吗？” “倒也不是。”徐青野假咳一声，“其实告诉你也无妨，昨晚睡觉之前，娘特意提醒过我灶上热了水，今早上起来看到灶上的水没少，便以为……我有隐疾。” 宋允棠突然觉得，太有好奇心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 随后联想到向来成熟稳重的男人在听到这些话时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又有些想笑。 望见她微微抖动的双肩，徐青野面露无奈。 “想笑就笑出来吧。” 似是觉得不妥，宋允棠收敛笑容。 “你没跟娘解释吗？” “没有。”徐青野说，“且让她误会着吧，否则哪天她就该来做你的工作了。” 宋允棠的心底闪过一丝异样。 她倒是没徐青野想的这般深远。 也是，成亲却不和丈夫同房，在慈乐镇周边几个村子，她怕都是独一份儿了。 也就徐青野，宁愿被家人误解自己有隐疾，也要迁就。 她回过头面对着他，俯身抓起他的手，覆上他的脉搏。 片刻之后，放下他的手。 “你体内的病灶已经完全去除了，身体虽还有些虚弱，却并没有隐疾，再安心调理一段时间吧，那种事……不着急。” 一个成年男人，有需求是很正常的事。 既然选择了成亲，作为正常夫妻，她也没想坚守自己的清白。 只是想，留个适应的时间，让一切水到渠成罢了。 徐青野抿唇一笑，月光从窗外洒进来，照在他的脸侧，高挺的鼻梁，将洒向另外那一面眉眼部分的亮光完全给掩了去。 抬手揉了揉宋允棠的脑袋。 “我说过，不会强迫你，别想太多，睡吧。” “嗯。” 宋允棠仍旧和昨晚上那般，面向墙壁的方向睡着，跟墙贴的紧紧的。 似是觉得不太好，她又将身子往中间的位置挪了挪。 徐青野将她的动作看在眼中，并未说什么，只安安静静平躺在自己的位置上，时不时便往她的方向望上一眼。 白天奔波了一日，宋允棠睡的倒挺快。 许是和徐青野靠的近了些，觉得热了，便将身上盖的被子一起掀了。 徐青野见状，贴心的拿起被角搭在她的身上，可不一会，她又给掀了，还不耐烦的翻了个身，面向了男人的方向。 徐青野勾起唇角，再次拿起被角搭在她身上。 不一会，宋允棠被一同盖住的手臂一挥，不仅再次将被子给掀了，整只手臂还搭在了徐青野的胸膛上。 这下，怕吵醒她，他也不敢动弹了，便维持着这个姿势一直到第二天早晨。 宋允棠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看到的便是徐青野的侧脸。 正好奇他今日起的迟呢。 低头望去，自己的手正紧紧的环着他的腰。 吓的她赶忙抬起手臂，翻个身平躺在床上缓了缓，再次往旁边望上一眼，见他还未醒，探了他的脉搏才终于松了口气，轻手轻脚的从床上爬起来穿戴整齐出了院子。 姜氏、徐永旺和徐文成早已经起了床。 见宋允棠从屋里走出来，姜氏笑着往屋里望了眼。 “棠儿，青野还没起？” 宋允棠点头，“还在睡呢，我看他睡的香就没喊醒他。” 徐文成满脸诧异。 “往常都是我比大哥起的晚，今儿大哥终于也睡了一回懒觉。” “去去去。”姜氏睨了他一眼，不过唇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住，“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 徐文成撇撇嘴。 “我才不是小孩子。” 宋允棠这才知道，姜氏又误会了什么。 不过她也不想解释，她和徐青野本就是夫妻，误会就误会吧，早晚的事。 “娘，咱早上吃什么？” 姜氏笑着说，“我熬了稀粥，烫了几个白面饼子，还蒸了碗蛋羹给你们补身子呢，快去洗洗，马上就能吃了。” 宋允棠应了一声，便拿了盆去厨房倒水，“娘，我今儿约了人在镇上谈生意，上午该是不在家的，娘中午不用等我吃饭了。” 姜氏愣了。 “中午又不在家吃饭呢？” 宋允棠嗯了声。 “这些日子忙了些，还望娘见谅。” 姜氏望着她，面容平和。 “照理来说，你忙是好事，说明生意好，娘不该说什么，但你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年轻时候谁都觉得自己有使不完的力，即便如此，也得量力而行。” 宋允棠点头，“娘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姜氏又说，“文成如今在家也闲着，要是有什么他能做的事，可以使唤使唤他，也不必开工钱，咱自家人，能省一点是一点。” “要真让文成去帮忙，该给的工钱还是得给的。”宋允棠开玩笑说，“否则人家得说我虐待小叔子了。” 姜氏被她逗得哈哈笑。 “自家人乐意，别人还不依了？那些爱嚼舌根的人，真是吃饱了撑得。” 就在这时，院门被敲响，院外传来一道蚊蝇般的声音。 “二舅，二舅母。” 宋允棠刚出院子倒洗脸水，听到敲门声，顺带上前开了院门。 “你是……” 昨天跟在徐翠身后最小的那个表妹。 不过，宋允棠并不知晓她的名字，只知道她的两个姐姐，大姐叫程小倩，二姐叫程小芳。 女孩儿朝着她颔首道，“表嫂好，我是程念儿，我娘让我来借表嫂家的骡车送我们回烟柳村去。” 她越说，声音越小。 昨天闹的那么不愉快，娘居然还想着借表嫂的骡车。 她自己没脸来，还趁着外公外婆不注意的时候，悄悄使唤自己来。 要不是没法反抗，她是真不想来丢这个人。 宋允棠望着面前这个表妹，倒是和她上头两个姐姐不同，歹竹里终归还是有好笋的。 “不是我故意为难你，实在是我等会还得用骡车去镇上办事，前几日便和别人约定好了的，耽误不得。” 第199章 徐翠使坏 “既然如此，那就不耽误表嫂的事了。”程念儿转身要走，想了想，又回过头来，壮着胆子问道，“听说表嫂和娘家不和，后来自己出来自立门户，表嫂可以教教我如何做买卖吗？” 宋允棠诧异。 “你不想待在程家？” 程念儿摇头，“倒也不是。” 虽然在那个家里，让她感觉很窒息，可她才十二岁，脱离程家之后也不知道能去哪里。 在程家，至少还有个容身的地方。 不过如果她能赚钱就不一样了。 她自己的日子能好过些，程家说不定也能稍稍重视点她，将来的婚事上，不会过于潦草就打发了。 宋允棠虽觉得这个姑娘不同，却也不想惹上程家那个大麻烦。 “我这人向来怕麻烦，你若真想赚钱，等你从程家出来之后再找我吧。” “从程家出来……”程念儿的神情有些为难，“那岂不是得等我出嫁之后。” 宋允棠觉得自己在这个朝代脱离娘家已经算是离经叛道的人了，她可不敢唆使别人也这么做。 万一出事，她担不起责。 “那就出嫁之后吧。” 程念儿面上有些失望。 “麻烦表嫂了。” 说完，再次颔首，转身离开。 宋允棠刚关上院门，姜氏用抹布端着一碗蛋羹从厨房出来，往堂屋而去。 “棠儿，刚敲门的是谁啊？” “是念儿表妹，说是小姑让她来借咱家的骡车回烟柳村去，我想着等会要去镇上办事，就给拒绝了。” 姜氏眼睛都没抬一下。 “就该拒绝，也就她好意思，昨日那么闹，今天居然还有脸来借骡车。” 宋允棠刚来到堂屋门口，徐青野从屋里走了出来。 “娘，等会我陪棠儿去镇上，中午也不回来吃饭了。” “行。”姜氏放下蛋羹，又回头去厨房盛粥，“中午回不回来另说，先去洗漱了过来吃早饭。” 宋允棠也跟着她去厨房将饼子拿去了堂屋的桌上。 不一会早饭上桌了。 徐文成边吃边望着徐青野说，“大哥，反正我闲着，等会由我陪嫂子去镇上吧？你好留在家里多看两本书。” 姜氏的想法不同，“看书什么时候都可以，你大哥马上就要去县城了，到时候大把的时间看书，这几日多陪陪你嫂子才是正事。” 徐文成撇撇嘴。 “行吧，那我今儿上午去山里挖野菜。” 宋允棠将嘴里的饼子咽下，“文成要实在没事做，就在家帮我研磨药材吧，磨成粉之后分别放好，我回来正好用上。” “这个行。”徐文成说，“那我去山里挖野菜回来之后就帮嫂子研磨药材。” 一家人就着稀粥泡饼子吃饱之后，徐青野便赶着骡车和宋允棠出发往去镇上了。 …… 得知宋允棠拒绝借骡车，徐翠气的骂了她好几句。 吃完早饭就被胡氏催促着回烟柳村，她也没脸再赖着不走，嫁到程家是她自己选的，如今过的不如意，也赖不着爹娘。 走在路上，她心里实在气不过，从路边踹了不少石块到路中间。 “就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你们都不同意！” “摔死你们活该！” 程念儿走在最末，摇了摇头，待前边几人不注意的时候，又悄悄的将其中几块尖锐的石头踹倒或者扔回路边去了。 徐翠因为前边生了三个女儿，便将所有的不幸都怪到她们头上。 平日里有点事非打即骂。 两个姐姐更不是善茬，要是看到她扔石头，告到徐翠面前，她又得讨一顿打。 所以在将几块尖锐的石头给弄走之后，便赶忙跟上前边三个母女的脚步。 …… 宋允棠坐在骡车上，被颠簸到，差点撞上车厢。 “徐青野，今儿骡车怎么颠簸的这么厉害？” 徐青野尽量赶着骡车往平整的地方走，“有人往路中间丢了石头，你抓牢些。” 宋允棠钻出车厢，来到徐青野身旁坐好，望着路上的碎石，眉头往中间拧起。 “谁这么缺德？好好的一条路上扔这么多石头，故意的吧？” 徐青野嗯了声。 “这会咱们先去镇上，回来有时间再沿路将石头清理一下。” 宋允棠点头。 “是要清理，否则每日这么进进出出的，能颠的人早饭都吐出来。” …… 两人先去了趟庄子上。 陈氏和陶氏已经去了酒肆，因为一早上没有骡子驮冰水桶，屠石也跟着挑了两桶冰水去了。 他力气大，两大桶冰水挑在肩上也是轻轻松松。 苗婶在家看着两个孩子，顺带给庄子上干活的人做做饭，再喂一喂山上的鸡鸭，有方天赐和屠石帮忙，倒也能应付过来。 再过段时间，方天赐肯定是要派去酒肆里干活的，屠石还得留在庄子上，暂且应该也能忙得过来。 “苗婶，这几日装了多少罐洗头水了？” 宋允棠跳下骡车，进了院子。 苗婶一早上喂完鸡鸭之后，便在锅里熬上了洗头水，闲暇之余边在院中做做针线，看着福宝和小宝两个孩子玩。 见宋允棠来了，赶忙放下手中的针线篮子。 “姑娘来了。”她给宋允棠倒了杯水，“除去木冬每日来拿一些去补充镇上的货架，还有五百多罐现货呢。” 宋允棠接过水杯。 “成，今日再熬一些罐上应该也差不多了。”她喝完水后，将被子递还给苗氏，“婶子忙着，我先去山里看看鸡鸭。” 院子里那十只小鸡倒还是活蹦乱跳的，也不知道山里的鸡怎么样。 她得去瞧瞧，有什么问题也能及时发现解决。 苗氏将她送出院子，边说，“昨儿屠石和天赐将两百多只鸡分五十只一个鸡圈养着，总共养了五个鸡圈，现如今还有三四个空着呢。” “两百只能养好也差不多了，到年底，那些半大的鸡差不多能生蛋了，明年想要多养一些，咱们可以自己孵。” “姑娘说的是。” 望着宋允棠离开，苗氏赶忙回厨房看着灶火去了。 徐青野将骡车停放在屋后，便和宋允棠一同上了山。 “徐青野，眼下我和你成亲，我这个庄子是不是也不用给朝廷缴税了？”宋允棠边走边望着他问。 第200章 再见，已为人妇 徐青野点头。 “是这样。” “那我需要跟官府报备吗？听说马上就要收田税了。”宋允棠问。 “待我去了县城，和朱大人说一声就好了，他会叫人登记的。” 徐青野走在她身后，时不时的便会抬手为她拨开她没有注意到的树枝，以免勾住她的头发，或者划伤她的皮肤和衣服。 既然徐青野会帮她解决，宋允棠也图个省心。 “等屠石闲下来，我还想叫他在庄子上开几亩荒地呢，花间醉马上开业，得自个儿种些菜提供食材。” 她说着，停下脚步回头望向徐青野。 “对了，月底你去县城，我和你……” 两人这会是往山上爬的。 宋允棠走在前头，站的地方要高了不少，正好和徐青野平视。 徐青野一直给她拨头顶的树枝，两人的距离本就贴的近，这会她一回头，两人的鼻尖相距不到一寸的距离，差点撞上。 徐青野自始至终都是淡定自若的神情。 倒是宋允棠，紧张的连话都忘了说。 “你要和我一起去县城？”徐青野也没往后避开，就这么问。 宋允棠赶忙后退一步，将目光往旁边偏了偏。 “是有这个想法。” 徐青野也没多问什么，“好是好，只是去了之后，你可能要辛苦些，和我一起找院子了。” 宋允棠没想到徐青野这么快就答应了。 “你放心，等找到院子我就回来，不会耽误你念书的。” 徐青野却牵过她的手，一边为她清理前边的树枝和灌木，一边领着她往前走。 “你想一直待在县城也可以的。” 宋允棠望着被徐青野握住的手，唇角微微上扬着。 虽然只是短短几日的相处，虽然徐青野一直没有在她面前制造存在感，但她好像逐渐习惯了身边有这个男人存在的日子。 说不上多喜欢，总归是叫人安心的。 昨日买的鸡在山里适应的很好，满山跑着，叽叽喳喳的很是欢快，宋允棠一一看过之后，寻思着时间差不多，便拉着徐青野下山去了。 路过木棚的时候，还与屠石提起了开荒的事情。 庄子周边的田地因为靠近慈乐镇，位置不错，卖价高不说，大都属于镇上有钱人家的。 除非是那些人家遭遇变故，否则一般不会对外出售。 再过几日，东明村那边便会将她定的山药送来，庄子上现有的旱地，也只够种山药和辣椒苗的。 要种菜的话，开荒是最好的选择。 两人步行从庄子离开，并没有赶骡车。 宋允棠将骡车交给了乔大乔二，叫两人继续收粮食去了。 今年粮食产量本就低的可怜，眼下家家户户能卖的粮食大多卖了，收完这一次，接下来恐怕也很难再收到了。 目前总共是收了四百石粮食，再加上朝廷奖励的五十石白米，养着庄子和花间醉，熬过这两个年头是足够了的。 但宋允棠总觉得还不踏实，谁知道明年年成是什么样呢？ 身在这个物资匮乏的时代，自己手里有粮才是底气。 捏了捏钱袋子里林家给的二百两银票，她决定，等会将镇上的事情忙完之后，直接往粮铺去一趟。 论粮食最多的地方，还得是粮铺了。 …… 两人到桃匣阁的时候，辰时刚过。 “你竟真的敢来！” 彩萍站在桃匣阁的门口，望着宋允棠的神情中，满是傲慢。 宋允棠扫了她一眼。 “我和你们掌柜约好了的，为何不敢来？” 彩萍得意的抬着下巴，“识相的现在就离开，胆敢欺骗我家公子，你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这个乡巴佬，还真是逮着机会就往上爬。 宋允棠望着她，啧啧两声，“长的倒是眉清目秀的，就是可惜了没个好脑子。”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彩萍正要上前与宋允棠理论一番，桃匣阁的方向传来一道声音。 “宋姑娘，当真是你！” 早已等在桃匣阁后院的王鸿煊亲自迎了出来。 在望见宋允棠已经梳起来的头发和她身旁高大的男人时，微愣了愣，抱拳改口道，“恭喜宋娘子新婚，不知旁边这位是？” 可惜了。 本还以为自己能有机会呢。 却没想到再见时，她已嫁为人妇。 转而一想，往后能成盟友，倒也不错。 宋允棠大方一笑，介绍道，“这是我相公，徐青野。” 许是因为挑起了王家的重担，虽只是几日不见，少年比上次见时，倒是越发的沉着稳重了。 王鸿煊朝着徐青野颔首致意后，往桃匣阁的方向做了个请的动作。 “咱们去后院谈吧。” 站在门边的彩萍见此情形，略有些错愕，忙上前问。 “公子，您认识她？” 王鸿煊往她的方向淡淡的望了眼。 “怎么？” 彩萍忙低着头，“没怎么，奴婢只是觉得，她一个农户出身的女子，哪里做得出玉君阁那么好的东西？别是来诓骗公子的，还望公子慎重。” 望着她的神情，王鸿煊突然拧起眉头，望向一旁的掌柜。 “宋姑娘之前来，你们便是这样对待的？” 掌柜诚惶诚恐。 “还望公子明鉴，上回宋姑娘来时，便受到了彩萍姑娘的刁难，彩萍姑娘是主家派下来的丫鬟，平日里主意就大，小人曾与她提醒多次要好生招待进铺子的每一个客人，但她似乎并不服小人的管教，依旧我行我素，小人实在没法了。” 王鸿煊环视铺子里另外几个小姑娘。 “云掌柜说的可是真的？” 那几人相视一眼，皆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 上次被宋允棠点名接待的那个叫玉兰的小姑娘，更是站出来将上次宋允棠来时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的叙述了出来。 王鸿煊一听，脸都沉下来了。 宋允棠可是他的恩人，要不是她，母亲现在的死因都还未查明呢！ 彩萍见此情形，在心底怒骂了这些女子几句之后，心里也慌了。 她在王鸿煊身前跪下。 “公子，奴婢冤枉，奴婢这一年来在桃匣阁兢兢业业，从未犯错，今日站出来提醒，也是为公子着想啊。” 她说着，指向宋允棠。 “试想她一个农户人家出身的贱民，之前都没用过什么好东西，玉君阁的丸药怎可能是她做的？那可是连县城绾青丝都不一定能拥有的好东西！” 第201章 发卖 绾青丝，不仅在安阳县出名，在省城同样是富贵人家的夫人们消费的场所。 里边的东西，小到一杯一盏，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宋姑娘制作的丸药，我绾青丝确实自愧不如，所以今日才顺道来慈乐镇和宋姑娘订购，却没想到宋姑娘来了王家的桃匣阁。” 随着话音落下，杨麟元领着随从从门口而入。 宋允棠面露惊讶。 “杨公子怎知我在此？” 杨麟元浅笑，“原本我是奔着玉君阁去的，没成想姑娘今日不在，便跟那边的小厮打听了一番，原来姑娘是来桃匣阁揽生意了。” 王鸿煊望见来人，抬手作揖。 “杨公子，有失远迎。”转而又望向宋允棠，“原来宋姑娘竟和杨公子也相识。” 在安阳县，杨家是他们不敢招惹的存在。 无论是财力还是人脉，杨家都比自家要好太多了，正因为不想和杨家对上，所以，王家将自家产业集中在安阳县周边的几个镇子上。 宋允棠浅笑，“也是机缘巧合，说起来，和杨公子相识，还多亏了蒋小姐。” 杨麟元但笑不语。 彩萍心惊，“你是县城富商杨家的公子？” 绾青丝背后的东家，亲自来慈乐镇找宋允棠订购丸药，这说明了什么？ 难道她真的看走眼了？ 杨麟元没有回答她，而是望向王鸿煊。 “王公子要不要先处理一下你的家务事？” 王鸿煊微微颔首，转而望向彩萍。 “宋姑娘是我王家的恩人，如果没有她，我母亲的死因到现在都不一定能查明，杀害她的凶手现如今还在逍遥法外，原本态度高傲一些，我也不是不能容你，但你万不该污蔑诽谤我的恩人。” 彩萍忐忑，想伸手去拉住王鸿煊的衣角。 “公子……” 她是真没想到，宋允棠和自家公子之间还存在着这样一层关系。 要是早知道这样，她当初就该对宋允棠客气一些的。 再者，她也没想到，玉君阁居然真是宋允棠的铺子。 依着她的本事，赚钱该是不难的，在外行走，却还是一副农家人的打扮。 这般低调，难怪她看走眼。 王鸿煊往后退一步，吩咐人将彩萍拖走，发卖出去。 饶是彩萍求饶，也并未见他有半点心软的样子。 桃匣阁另外几个婢女见了，对王鸿煊和宋允棠越发的恭敬起来。 处理好铺子里的奴婢，王鸿煊才领着宋允棠、徐青野和杨麟元去了后院。 三人来到后院的时候，桌上已经备好了茶点。 杨麟元望向徐青野。 “这位是？” 王鸿煊介绍道，“这位是宋姑娘的丈夫，徐大哥。” 面前的男人成熟内敛，在他面前，有种面对从前教自己的先生一般，叫人敬畏。 看来，宋姑娘这丈夫，也非普通农户。 徐青野朝着杨麟元微微颔首。 “徐青野。” 杨麟元也礼貌的点头道，“杨麟元。” 转而又蹙着眉，“徐兄这名字听着好生熟悉，你之前有经常去县城吗？” 徐青野点头，并未因为对方是安阳县的富商而有任何讨好的意思。 “是去过不少次。” 杨麟元突然对他好奇起来。 “那徐兄可认识县城的什么人？兴许咱们还有共同的友人呢。” 面前这个男人虽是一身布，但气度不凡，比起普通农人大不相同，得知他是安阳县杨家的公子后，神情中也并没有巴结讨好的意思，倒是让他更高看了一眼。 “认识的人……”徐青野想了想，“无非就是朱大人和汤老先生。” 杨麟元满脸诧异。 “你居然还认识汤老先生！” 王鸿煊也是面露惊讶，“是那个之前在朝廷担任过正三品督察院左都御史的汤老先生？听说汤老为人最是重规矩，且清正廉洁，刚正不阿，极少有人能入他老人家的眼呢。” 徐青野只摇着头说，“他老人家也没外头传言的那么严肃。” 之所以表现出不好打交道的样子，是担心别人找关系找到他头上去，为了避免受太多纷扰，便只得假装不待见任何人，得一个耳根子清净。 毕竟从前处在那样的高位，也算是经历过风浪的人了，眼下只想平平安安的度过安静祥和的晚年。 杨麟元听罢，更好奇了。 “徐兄和汤老是什么关系？” 看他的样子，应当是接触过汤老的人，否则不会说这番话。 毕竟，汤老可是安阳县出了名的难打交道之人。 “他是我的老师。”徐青野淡声回答。 “原来如此！”杨麟元满脸激动的朝着他抬了抬手，“徐兄能得汤老器重，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王鸿煊脸上的震惊化为崇拜和羡慕。 能得汤老先生看重，他将来的造诣必定不会太浅。 徐青野望向二人，“老师为人低调，此间事，还望二位不要对外人言。” “徐兄放心，我并非长舌之人。”杨麟元赶忙表态。 王鸿煊忙说，“我也不说。” 宋允棠在旁边静静地喝着茶，一直没说话。 杨麟元突然望向她。 “宋姑娘如今除了做买卖，还帮着朱大人处理案子吗？” 听王鸿煊的意思，他母亲的死因似乎是宋允棠查明的。 还真是没想到，她一个女子，竟还有这种本事呢。 当真是与那些深宅妇人与众不同。 宋允棠放下茶杯，摇头道，“那倒没有，只是因为我懂些岐黄之术，又是个女子，朱大人便叫我给他帮了个忙，至于处理案子，实在是才疏学浅，没有这个本事。” “宋姑娘谦虚。”杨麟元终于进入正题，“之前宋姑娘给绾青丝提供的洗头水，我们收集客人使用之后的感受花费了一些时间，大家的反馈都特别好，几种丸药让铺子里的丫鬟，以及亲近的女眷使用了一番，效果更是叫人出乎意料。” “之所以没有早些来跟宋姑娘下订单，是因为之前的丸药还有不少存货，处理完那批货才来的，其实我也是顺路，主要是想来问问宋姑娘，你那些丸药的方子卖不卖？价钱咱们好商量。” 他是个商人。 对于商人来说，控制成本极为关键。 要是能将宋允棠的方子买来自己制作，时间长了，成本必定是比从她这里拿货要小许多的。 第202章 王、杨两家的订单 宋允棠愣了，她之前倒是没想过要卖方子。 毕竟，一个方子，她也不好狮子大开口，一百两一千两顶天了。 但如果她是供货商，长年累月下来，赚的绝对不只这点钱。 “杨公子，咱们都是做买卖的，你能这么想，我能理解，虽然卖方子能在短期内大赚一笔，但为着长远打算，暂且确实没有售卖方子的打算，还望见谅。” 杨麟元见状，也没生气，反而有些欣赏她能将目光放的长远，因为只有这样，将来的路才能走的远。 林家也真是怪。 假千金有眼光有头脑，他们不当回事。 真千金成天的惹事，却还当个宝似的。 目光如此短浅，迟早有他们后悔的一日。 “成，既然宋姑娘不想卖，我也不好强求，那便按照之前定的价格给我定一批货吧。” 宋允棠从怀中掏出两张纸来，将其中一张递给杨麟元。 “杨公子要定什么货，可以先列一份清单给我，之后咱们再拟一份订货的合约签了，我也好回去备货。”转而又将另外一张递给王鸿煊，“王公子也是。” 之后宋允棠便一边和两人说产品名称和功效，两人写好名称之后，开始在名称后边列他们需要订货的数量。 列好数量之后，又拟定了两份合约。 杨麟元这次定的洗头水比起上次翻了倍，单单洗头水的货便花费了一百两。 香体丸，嫩肤丸，美白丸和纤体丸的拿货都是一百二十文一丸，各一百丸便是四十八两银子。 再加价格稍高的养血丸五十枚，四百文一枚，总共是二十两银子。 就连舒痕膏他都拿了三盒，共三十六两银子。 总计是二百零四两。 王鸿煊也定了不少。 慈乐镇有宋允棠的玉君阁，他不打算铺货，另外四个镇上的铺子，他打算每个铺子先铺两百罐洗头水，香体丸、嫩肤丸、美白丸、纤体丸各五十枚，养血丸各二十枚。 至于舒痕膏，有需要再来订购，镇子上毕竟不比县城，动则十多两几十两，不是谁都能消费得起的。 总计是一百五十二两银子。 两家人加起来三百五十六两。 杨麟元和王鸿煊都很爽快，直接便将货款给付了，约定好五日之后送货，便各自签了合约。 第一次拿到这么大的订单，宋允棠特别开心。 正打算在县城买个院子呢。 眼下手中凑了六百多两银子，除去买粮食的，余下的买个小院是足够的。 只是这次之后，庄子上的药材恐怕就不太够了，等送徐青野去县城的时候，再顺带进一批药材回来才好。 这边事了，杨麟元站起身，朝着徐青野的方向抱拳说道，“徐兄下次什么时候去县城，咱俩也找机会喝一杯。” 徐青野虽是布衣，但能结交到汤老先生和朱大人，必定有他的长处。 虽然不是很了解他这个人，但不妨碍他结识一番。 徐青野只是点头。 “下月我应该都在县城，如果有机会的话。” 杨麟元朝着王鸿煊拱手道，“行，那就不多打扰王公子了。” 宋允棠也起身。 “我们也该走了，两位的货，五日后我叫人分别给你们送来。” 王鸿煊朝着前院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送送几位。” 一行人从桃匣阁出来，恰好林景曜领着阿旺从铺子前面路过。 在望见突然从铺子里涌出来的一群人时，没忍住往那边看了眼。 当他瞥见其中几道熟悉的身影时，神情微顿了顿。 桃匣阁设在北街，他一直都清楚，桃匣阁是县城那边的产业。 只是，却没想到有朝一日杨麟元会从桃匣阁走出来。 而且，和他一起出来的还有宋允棠和徐青野。 几人有说有笑的模样，就像是认识了多年的老友似的。 徐青野站在旁边虽一句话未说，但能看出来，杨麟元并未忽略他，且对他很是客气。 之前爹铆足了劲，想让昭昭嫁到杨家，为的就是杨家的关系和财力为他铺路，却没想到，徐青野这么轻易便得到了。 为什么？ 但眼下遇见，别人他可以不当回事，杨麟元他却不能看不见。 “杨公子，好巧。” 杨麟元笑道，“是巧，正好和宋姑娘在王公子的桃匣阁谈生意呢，林公子这是要往哪里去？” “刚去了趟药铺，给我娘买了药正打算回家。” 他说着，往宋允棠的方向望了眼。 以为宋允棠脸上的神情会有波动，但根本没有。 徐青野悄无声息的握住了宋允棠的手，“两位，我们接下来还有事，告辞。” 杨麟元和王鸿煊赶忙拱手。 “徐兄，去县城记得来杨家找我。” 徐青野说了声好，便拉着宋允棠离开了。 望着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林景曜只觉得胸口憋的难受，心底更泛着酸涩的滋味。 缓了缓，他望向杨麟元。 “杨公子和徐青野很熟？” 杨麟元望着徐青野的背影，眼神中带着欣赏。 “今日刚认识，说起来还多亏了宋姑娘呢。”转而又望向林景曜，“林公子和宋姑娘闹僵了？” 王鸿煊并不知道宋允棠和林家的联系。 “林公子也认识宋姑娘？” 杨麟元一脸神秘的笑了笑。 “那渊源可就深了。”见林景曜闭口不言，他朝着两人拱手道，“我也还有事，先走了。” 王鸿煊赶忙道，“告辞。” 眼下认识的人都走了，林景曜便也没必要再在这里和王鸿煊多说，微微颔首便领着阿旺离开了。 宋允棠居然在给徐青野介绍人脉搭桥引线。 亏他之前还以为，她和徐青野只是逢场作戏，没想到，她竟是真想和徐青野成亲过日子的。 林景曜终于意识到，宋允棠似乎并非是没有任何人脉根基的弱女子。 至少她能搭上杨麟元这条线，和杨家做买卖就不简单。 如果当初他心软一些，将她领进林家的门，如今林家的际遇，是不是比现在要好一些？ 但想到她成亲当日对自己的羞辱，林景曜的心情顿时又变得复杂起来。 …… 第203章 不想妥协的亲事 桃匣阁。 王鸿煊觉得好奇，便回头去问云掌柜。 “那林家是什么来头？宋姑娘和林家又有什么关系吗？” 云掌柜在慈乐镇的桃匣阁待了好几年，对北街这些人家，可以说是了解的差不多了。 “北街林姓人家只有一户，那就是员外府，好像他们家抱错养了十三年的假千金就姓宋，难不成是宋姑娘？” 云掌柜的话，勾起了王鸿煊的八卦心思。 “怎么回事，你与我详细说说。” “事情是这样的……” …… 徐青野拉着宋允棠从桃匣阁离开之后，拐过一个弯，宋允棠笑着握了握徐青野的手。 “怎么突然拉着我跑那么快？” “不想你为林家的事烦心。”徐青野回头望着她，“不过如果你放心不下，我可以陪你去林家看看。” 宋允棠摇着头。 “或许你会觉得我冷血，但我对他们，是真的不在乎了。” “不是冷血。”徐青野牵着她继续往前走，“好歹也是养了十三年的女儿，他们若真的在乎你，之前便不会放任你不管，你如今心灰意冷，也是人之常情。” 宋允棠没说话，先拉着徐青野回了趟玉君阁，木冬将宋允棠成亲之后这几日的进账交给了她，三天时间，总共十一两银子。 拿了银子之后，宋允棠领着徐青野先就近去了趟药铺，给徐永旺抓了几副药。 紧接着，她又拉着徐青野来到粮油铺。 “掌柜，你们铺子里有多少粮食？” 掌柜的抬起头，“那可多了，就铺子里的现货，白米五十石，糙米八十石，糯米二十石，还有十五石白面。” “我如果全买了是多少钱？”宋允棠问。 掌柜难以置信的望着她。 “全买？” 宋允棠点头，“是，劳烦掌柜给我算算。” 掌柜不太相信她有这个能力买下他铺子里的粮食，但还是为她算了。 “姑娘若是全买，我可以给你便宜些，白米算作八百五十一石，五十石就是四十二两五钱银子；糙米给你算五百，八十石就是四十两；糯米八百六，二十石是十七两二钱；白面十五石，算作十二两，总共算下来是一百一十一两七钱。” 掌柜将算盘拨的噼里啪啦的，都快能看到残影了。 宋允棠望着算盘上的账目，“一百一十两，掌柜要是愿意的话，我将铺子里的粮食全收了。” 掌柜心惊。 “姑娘要这么多是？” “我是开酒肆的，平日里需要的粮食就挺多。”宋允棠随便找了个借口，今年是个荒年，酒的需求量必定比往常要少，酿酒一事，肯定是得量力而行的。 掌柜了然，点头说，“成！姑娘今日买的多，如果离的不远的话，我还能叫人给姑娘送上门去。” “不远不远，劳烦掌柜了。” 能送货上门，宋允棠也图个省心。 付了银子，掌柜便召集铺子里的小厮开始整理粮食。 “我们另外一处粮铺的仓库里还有粮食，姑娘要是不够，不出半日就能调过来。” 宋允棠想了想。 “掌柜再给我凑两百石糙米吧，就通知到今日送货的地点，届时我再过来付银子。” 掌柜想着，反正铺子里是要进粮食的。 两百石糙米而已。 就算她不买，放在铺子里也就是多卖几日的功夫，便也没让她付定金，当时就答应了。 “行，到时候凑够了，我叫人去通知姑娘。” 两刻钟后，总共一百六十五石粮食放上了八辆板车，宋允棠和徐青野在前边带路，载着粮食的板车浩浩荡荡出了慈乐镇后，往庄子的方向去了。 板车推到庄子上，木棚里干活的人全都来帮忙了。 宋劲生今儿来的迟了些，宋允棠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庄子的空地上种树。 许是担心拉扯到肋骨，劳作的动作并不快。 “二哥，你身上的伤还得养呢，可不能干活。”宋允棠上前，从他手中夺过铁锹。 宋劲生也没生气，而是笑着打量了她一眼，转而往徐青野的方向望去。 “妹妹，徐青野对你还好吧？” 这几天他在家里担心的很。 就怕宋允棠去了徐家受委屈。 “好着呢。”宋允棠望向宋劲生带来的十几棵桃树，“二哥这些桃树是哪里来的？” “我和桩子柱子从山里挖的，如今天凉快了，正适合栽种，就给你拿来了。” 宋允棠之前在他面前念叨了许多次。 他早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了，要不是受了伤，高低得多给她挖一些来。 “桩子柱子没念书了？”宋允棠问。 “念呢，不过庄先生这两日有事，给了他们两天假。”他指着那十几棵小树苗，“这些树都是他们挖的，我没费多少力气。” “二哥费心了。”她望着宋劲生，“今儿在庄子上吃了中饭和晚饭再回去吧，等会我叫屠石去买几斤肉来。” 宋劲生点了点头，犹豫着说，“棠儿，我可以和屠石一起住粮仓吗？” “两个粮仓倒是都能住人了，二哥想在这里住也不是没地方，回头叫乔大叔他们给你搭个床就行。”宋允棠望着他，“不过二哥怎么突然要来庄子上住了？” 宋劲生叹了口气。 “娘给我说亲了一门亲事，我不是很乐意。” 宋允棠疑惑。 “什么样的亲事？” 宋劲生这人，说白了有点愚孝，如果不是特别不满意，他应该不会反对。 他都反感到想住到庄子上来，那肯定是发自内心的接受不了了。 “对方比我大一岁，今年十九，年龄倒是没问题，可她是别人家的童养媳，虽然丈夫离开家四年时间生死不知，养着她的那户人家也说她至今还是清白的，一直将她当亲闺女。” 宋劲生面上带着愁容。 “我要求不高，只想找个能好好过日子的，条件差些都没关系，她之前的丈夫如果确定回不来了倒也没什么，但如果后面回来找上她，两人之间有旧情，相互又看上眼了，我怎么办？心里总觉得不像那么回事。” 如果成了亲，夫妻两个相处下来，总归还是会产生感情的。 他不想自己生活在患得患失中。 宋允棠蹙着眉。 “娘怎么想的？给你找这么个姑娘？” “娘说那姑娘的婆家只要三两银子的彩礼钱，许是见她年龄一年一年大了，今年田里又没收成，便急着嫁出去换点银子过日子。” 宋允棠无奈的扶着额头，心底略有些恼意，语气上难免带了些不耐烦。 “之前黄家赔给你的十两银子不是给她了吗？在我这里赚的工钱也都给了，前前后后十多两，难道不能给你好好说个媳妇？” 见宋允棠反应这么大，宋劲生突然有些后悔跟她说这个事。 他小心翼翼道，“今年田里没收到多少粮食，马上又要交田税，前段时间给桩子柱子交束修花了近四两，大嫂年底生孩子请稳婆的银钱要预留出来，娘说没余下多少银子。” 第204章 是得喝上一杯 即便如此，宋允棠也根本没想将黄家赔宋劲生的另外二十两银子给他让他带回榕树村。 她算是看出来了。 赵氏对宋劲生，多少还是有些敷衍的。 之前大哥成亲的时候，原主是看在眼里的，那时候家里的条件还不如现在好呢，好歹也花了五两银子的彩礼给他说了个正经的亲事。 到了二哥这里，就只能拿出来三两。 家里的银钱，二哥比他们所有人赚的还多呢。 倒也不是说钱多钱少，如果是个正经姑娘，贪便宜也没什么，可人家那童养媳的丈夫还不确定是死是活呢。 确实如二哥所说，万一人家回来了，他又该如何自处？ “呵！”宋允棠快要被气笑了，“她嘴上说着对谁都是一样的，偏着偏着，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做法是公平的了。” 宋劲生烦闷的抓着脑袋。 “我早习惯了，其实她愿意对大哥好，我也不怨，毕竟是亲兄弟，可娶媳妇这事，我是实在不想妥协。” “那就不要妥协！”宋允棠望着他，“从今天开始，二哥且宽心在庄子上住着，晚上堂兄回去让他们将你的行李带来就成，她要是找上来，我帮你应付。” 毕竟是关乎一辈子的事。 赵氏不关心，二哥帮了她这么多，她还是得关心一二的。 “万一娘坚持要我娶那姑娘呢？”宋劲生不放心。 他在家里也不是没反对过。 但娘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说教，好像不接受就是他犯了多大的错似的。 宋允棠将手中的铁锹戳进泥里，“二哥与我说说，那姑娘出自哪家？我先叫人打听打听去，咱不能打没准备的仗。” “她本是烟柳村夏家的姑娘，叫夏荷，夏家家贫，兄弟姊妹又多，有一年闹饥荒，家里几个弟弟妹妹差点饿死，就将当时才九岁的她卖到了十里村的刘理全家做童养媳。” 他倒是挺可怜这姑娘。 但可怜归可怜，娶回家过日子又是另外一回事。 “刘理全是她公公的名字还是她丈夫的名字？”宋允棠问。 “她公公。” “我知道了。”她回头望向不远处的乔大，“乔大叔，粮食搬完之后劳烦你帮我二哥也在粮仓里搭个铺，从今儿开始他要住这儿了。” 乔大点头，“行。” 宋允棠想了想，来到乔大身旁，小声与他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才去宋劲生方才挖坑的地方继续锹土栽树。 徐青野见了，几步上前，从她手中拿过铁锹。 “我来吧。” 宋允棠也没反对，“行，那我来扶着，等会剩三棵苗，中午吃完饭之后，咱们种到酒肆去。” 徐青野点头，“好。” 板车上的粮食搬空之后，粮油铺的人就回去了，宋允棠给了屠石一百二十文，让他去镇上买五斤肉，如果有猪下水的话，也顺带买些回来。 屠石没多问，拿着钱就去了。 如今庄子上存了这么多粮食，大家伙干活也更加有劲儿，都不用多说，搬完粮食便纷纷回木棚干活去了。 宋劲生陪着徐青野和宋允棠种完树，三人拿着铁锹和剩余的三棵桃树来了小院中。 “苗婶，我今儿谈了一桩生意，竹罐的洗头水五日之后要八百罐。” 正在厨房里忙活的苗婶点头应和着。 “那差的不多，这两日我就能给姑娘灌出来。” “灌洗头水费不了多少力气，我这两天可以给苗婶帮忙。”宋劲生在一旁说。 宋允棠嗯了一声，“这事儿就交给二哥和苗婶了。” 至于绾青丝的货，里头毕竟加了几样名贵的药材，得她自己盯着熬煮才行。 再者，距离芙蓉居合杂货铺上次进货已经过去快半个月，说不定不用多久还得赶一批货出来。 …… 屠石买了五斤肉，一副猪下水，还搭着一份猪肝。 中午，宋允棠让苗婶切了三斤炒了，还有两斤是要带回麓山村的。 猪下水也叫屠石处理干净了，庄子上人多，留了三分之二在这里，剩余三分之一的猪下水、猪肚和猪肝也是要带回麓山村的。 下午，宋允棠和徐青野将三棵桃树苗种到酒肆后院她原本设想的位置之后，便让乔大乔二赶骡车将两人送回麓山村才去收粮食。 回来的路上，村口那段路上的石块不知道被谁清理干净了，骡车没有去的时候颠簸的那么厉害。 姜氏见着两人回来，还从骡车上卸下来不少东西，赶忙迎上来接过他们手中的东西。 “今儿还顺利吧？” “都顺利，今儿赚了不少呢。”宋允棠喜滋滋的进了门，将徐永旺的几副药交给姜氏，“这是爹的药，娘先将药熬了吧。” “哎，好。 ” 姜氏拿了药，便转身去厨房准备瓦罐熬药去了。 徐永旺这会不在家，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徐文成坐在屋檐下研磨药材，满满几个大钵中全是研磨好的药粉，这会仍在埋头苦干呢，果然是力气多的没处使。 徐青野扛着一大包白面去了厨房。 徐家条件虽然比起寻常人家要稍好一些，却也从未这么大包大包的往家里搬过白面。 姜氏面上惊讶，嘴上却也没多问什么。 宋允棠也将猪下水提进厨房，准备了一锅水，放了从庄子上带来的八角和花椒焯水。 焯水之后猪大肠放在盆中留着，她将猪肚则切成长条，顺便将猪肝切片之后，用淡盐水浸泡抓洗干净血水。 望着宋允棠准备的食材，姜氏有些犯愁。 她本就只会最简单的几样家常菜，否则宋允棠第一次来麓山村时，她也不会找张氏来帮厨了。 猪肚猪肝这些，她还从来没做过呢。 “棠儿，这些菜都是怎么做的？” 宋允棠一边准备配菜一边说，“这些菜其实都不难，娘看一遍就会了，今儿晚上我来做，让娘也尝尝我的手艺。” “行，等会我给你帮忙。” 徐永旺背着背篓进了院子，闻着味儿进了厨房。 “什么东西这么香？” 姜氏笑着说，“你儿媳妇晚上要亲自下厨呢，当然香了。” “那我可不得喝上一……杯？”突然想到昨儿晚上一家人反对他喝酒的事，徐永旺越说声音越小。 “确实是得喝上一杯。” 就在徐永旺欢喜自己终于能喝上酒的时候，姜氏睨了他一眼，从瓦罐中倒了一碗药递给他。 “喏，喝这个。” 第205章 猪肝会咬舌头 徐永旺不情不愿的卸下了背上的背篓，端着药碗去了堂屋。 宋允棠笑望着门口的背篓。 “娘，爹下午做什么去了？” 姜氏将背篓挪到门边，“你爹听说山里的柿子熟了，闲不住，非要去摘些回来给你们尝尝，我瞧着他今儿个状态不错，也没拦着，就让他去了。” 宋允棠自从来这里之后，许久都没吃过水果了。 听见是柿子，擦了把手便兴冲冲的去了门边。 “我尝尝好不好吃。” 背篓中不仅有半筐柿子，还有两个石榴。 虽然不大，但看样子也是熟透了的。 她从背篓中挑了个软乎些的柿子，撕了皮之后一口咬下，柿子口感软糯，汁水比蜜糖还要甜，熟透之后的柿子没有那种涩味，吃起来味道很不错。 姜氏将徐文成上午从山里挖回来的野菜洗了，笑望着宋允棠问。 “味道怎么样？你爹说在隔壁苏婶子家尝了好吃才去山里摘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好吃。” 宋允棠点着头。 “确实很好吃。” 她将手中的柿子吃完，又挑了几个软乎的，给家里人一人分了一个，唯独没有给徐永旺。 徐永旺望着面前的那碗黑漆漆的药汁，不由叹了口气。 “哎，自己摘回来的柿子都不能吃上一个，老爹就只能吃苦咯。” 徐青野和徐文成早已见怪不怪。 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姜氏怕宋允棠多想，睨了他一眼，“喝药都堵不住你那张嘴，但凡能吃，儿媳妇能不给你拿？” 徐永旺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他其实也没别的心思，只是儿媳妇给全家人都分了柿子，就他没有，心里酸的很。 宋允棠笑望着他。 “爹，不是不给你拿，喝药不能吃柿子的。” 徐永旺将信将疑。 “还有这讲究呢？” 宋允棠嗯了一声，“柿子属于寒凉食物，尤其和补益药物一起食用容易影响药效，就算要吃，也不能这会吃，不仅如此，空腹的时候也要少吃，不过这会还早，距离晚饭还有一会，脾胃不是特别虚的话，吃一个两个倒也不碍事。” 姜氏一边吃着手中的柿子一边说，“听见了吧？我就说棠儿不给你拿肯定是有道理的。” 徐永旺听了，也没再多说什么，心底反而有些开心，儿媳妇这是为他着想呢。 估摸着药应该凉的差不多，端起药碗就喝了个干净。 “晚上这么多菜，要不将爹娘叫来家里吃饭吧？”他望着姜氏，带着商量的语气问。 姜氏往宋允棠的方向望了眼，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那行，你赶紧去老宅将爹娘喊来，老人家性子急，等会去的迟了，他们饭都下锅了。” “成。” 徐永旺拿着碗出了屋，从水缸里舀水将药碗冲洗干净之后，便出门往老宅的方向去了。 宋允棠觉得柿子味道好，连着吃了两个后，先去厨房找了个陶罐，将陶罐清洗干净，先放了猪肚、生姜、葱段和红枣进去加水炖着了。 姜氏也没闲着，开始淘米煮饭，还蒸了一碗蛋羹。 胡氏身子虚，连带着牙口也不大好，蛋羹不费牙口，吃着最合适。 不一会，不仅胡氏和徐元德来了，就连大伯母家的小孙子虎儿也被徐永旺一并领来了。 虎儿一来，院子里顿时就热闹起来。 “叔婆，堂叔，小堂叔，堂婶，我来啦。” 徐文成见小侄儿来了，赶忙放下手中的活，将东西全都收去屋里孩子够不着的地方，以免打翻了浪费东西。 胡氏笑望着满院子跑的虎儿，稀罕的紧。 “一个猴子就这么热闹了，等明年青野和棠丫头再添一个，家里就更热闹了。” 想到自家儿子的身体，姜氏心底有点愁，也不知道他没有让宋允棠给他瞧瞧，连着两日留在灶上的热水都没见用过呢。 “这事儿急不得，得他们小两口自个儿商量着来。” 胡氏只以为姜氏是不想给宋允棠压力，跟着应道，“也是，孩子什么时候来，那都是缘分，缘分到了，自然就来了。” 厨房里忙活的宋允棠不敢搭半句言。 一旁为她烧灶的徐青野也是全程沉默，偶尔用余光往宋允棠的方向望上一眼，见她面色不自然，神色平静的宽慰她。 “长辈们都是这样，没成亲的时候催成亲，成亲之后催孩子，奶奶的话你听听就好了，不要放心上。” 宋允棠嗯了一声。 生孩子这事，她确实还不想这么早，好歹也得等这个身体十八岁之后吧，身体完全发育成熟了，生孩子面临的风险也会相对小一些。 这种前世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又在医院里见多了生孩子闯鬼门关的案例，她还挺害怕的。 毕竟古代的医术，可没有现代那么发达。 …… 晚饭有猪肚汤，蛋羹，野菜，还有一份鲜嫩下饭的辣椒炒猪肝，早秋的辣椒本就辛辣，第一次吃辣椒的徐家人，边辣的“嘶溜嘶溜”，边吃的停不下来。 就着两三片猪肝便能扒拉一碗饭。 虎儿见大家吃的香，好奇心驱使，也夹了一小块猪肝放进嘴里，随后哭着直嚷嚷，“叔公叔婆家的猪肝会咬舌头，虎儿的舌头要被咬烂了，呜哇……” 见孩子哭的稀里哗啦，大家都吓着了，姜氏赶忙倒了水给他喝，宋允棠还在水里加了点糖。 一大杯糖水下肚，虎儿的哭声也止住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双眼则意犹未尽的望着被喝空的杯子。 舔了舔嘴唇，糖水真甜！ 大家见他没事，全都松了口气，又继续吃了起来。 “来，虎儿吃蛋羹，蛋羹不会咬舌头。”徐文成边笑着说，边往虎儿的碗中舀了两勺蛋羹。 姜氏睨了他一眼。 “小孩子不懂事，你也跟着瞎说！” “我才没瞎说。”徐文成笑望着虎儿，“虎儿你说是不是？” 五岁的小不点认真点头。 “虎儿喜欢吃蛋羹，蛋羹不咬舌头。” 一桌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 许久没吃辣椒，连带着宋允棠都多吃了小半碗。 吃完饭，徐元德和胡氏老两口就领着虎儿回家去了。 宋允棠饭前本就已经吃了两个柿子，晚饭又比往常多吃了两口，这会觉得胃里有些撑着了，便出门在村子里转了转。 麓山村四周都是山，村里人没榕树村多，也不像榕树村的山那般光秃秃的。 即将九月。 山上的枫叶已经由绿转红。 登上一个山坡，放眼望去，一大片绿色中点缀着点点红枫，在夕阳下好看的紧。 第206章 睁着眼睛说瞎话 徐青野帮着姜氏将家里的事情忙活完，见院子里没有宋允棠的身影，与姜氏说了声之后，便出门寻她去了。 远远的看见站在山坡上那一抹瘦小的背影，夕阳的余光将她的影子拉的很长。 少女神态平静，红润的唇微微上扬着，似是在欣赏远处的风景，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 这一刻，徐青野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就好像，她随时都会从眼前消失似的。 “在看什么？” 徐青野走向她。 宋允棠回头望了他一眼，面上带笑。 “突然觉得，麓山村的景色还挺好看。” 徐青野和她并肩而立，望向远处的山林和夕阳，“村里人每日为了生计奔波，眼里大多都只装着柴米油盐，恐怕从未如你这般好好看一眼麓山村的风景。” 宋允棠以为徐青野看出了点什么。 “其实我也只是因为今晚上吃的撑了……” 徐青野笑着摇头道，“棠儿，我并不在乎你是谁，也不了解你的过去，从我第一次见你，你便是眼前这般模样，所以，不必跟我解释什么，也不必担心我会发现你有什么跟别人不一样的地方，我能包容关于你的一切。” 听着他这番话，宋允棠心底闪过异样的感觉。 原来，他早就察觉到了。 连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和养了她十三年的林家人都没看出来她的不同，他一个并不了解她过去的人，居然看出了端倪。 这个男人的洞察力，让人觉得恐怖。 不过幸好，这样的男人是她的丈夫，而不是敌人。 “你可会觉得我是个怪物？” “了无大师曾说，这世间的事和物，存在既有它的道理。”他望着宋允棠，“如今站在我面前的，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是我的妻子，怎可能是怪物？” 宋允棠和他对视，男人深邃的眸，好似要将她吸进去似的。 她撇开视线。 “徐青野，虽然我不知道该不该信你，最开始想着与你定亲也确实是为了堵住别人的嘴，但我好像并不反感嫁给你，也逐渐习惯了身边有你这么个丈夫。” “我们成亲，你也给了我一个体面的仪式，既然已经嫁给你，我会慢慢适应妻子这个角色，希望你能给我点时间，我保证不会太久。” 徐青野只是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你还小呢，不着急。” 她今日能和他说这番话，他已经觉得很开心了。 宋允棠主动拉着他的袖子，望着即将落下的夕阳，勾着唇说，“我才不小。” …… 太阳落山之后，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宋允棠是拽着徐青野的袖子回家的。 本以为这会家里人都洗漱进屋去了，结果两人刚进院子，便见三双眼睛直勾勾往这边望过来。 宋允棠见状，赶忙松开了徐青野的袖子。 她刚才走在徐青野身后，被男人高大的身影遮挡着，倒是没看到院中的人，关键徐青野居然也不提醒她一下。 见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姜氏赶忙指着天。 “当家的，今天月亮真圆啊。” 徐永旺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都月底了，哪来的月……”转而听见姜氏假咳的声音，赶忙改口，“是，是挺圆的，不仅圆，还亮呢，都快将我的眼睛闪瞎了。” “那你还不进屋去！” 姜氏说着，起身便往屋里走去。 徐永旺见状，赶忙跟上她的脚步，“媳妇儿，你等等我。” 只徐文成仍旧坐在院子里，一脸不解的看着天，小声嘀咕道，“爹娘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站在徐青野身后的宋允棠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徐青野往身后望了眼，宠溺的勾着唇。 …… 次日一早，大伯家的小儿子徐良平兴冲冲的来了家里。 “叔，婶，我大哥一早在山里打了头野猪，爹娘让我来叫你们一家人过去吃早饭呢。” “呀！这么好的事儿？” 姜氏刚往盆里放了米，还没淘米呢，听见动静，赶忙从厨房跑了出来。 “多大的野猪？” “我爹说大概有一百三四十斤，我娘这会在烧水，爹和大哥正准备给野猪打毛呢。”徐良平说着，便要往家里跑，“婶，我不和你多说了，我得回去给爹和大哥帮忙了，你们也赶紧来。” “好。”姜氏转身便去厨房放盆，“徐永旺，快去你大哥家里帮忙，成济打着野猪了。” 徐永旺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 “我还以为刚才听岔气了呢，真打着野猪了？” “良平刚来家里喊人去吃饭了还能有假？你快领着文成去，让青野和棠儿多睡一会。” “成。” 徐永旺说完，去了徐文成的屋。 不一会，父子两个就出门去了。 宋允棠躺在床上揉了揉眼睛，侧头望着徐青野。 “你不去帮忙吗？” 徐青野似乎并没有要起床的意思。 “一头野猪，有五个男人忙活足够了。” 宋允棠见状，从床上坐起身。 “不去帮忙，也该起床了吧？刚堂弟说让咱们一家人过去吃饭呢，总不能还叫他们等。” 徐青野仍旧淡定。 “杀猪得一会，杀完猪还得做饭，躺一躺再去不迟。” 宋允棠觉得今日的他，有些怪怪的。 伸手便捏住了他的脉搏。 片刻之后，她疑惑道，“没问题啊？身体很健康。” 转而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 在瞅见某处被他刻意隐藏起来的“小山丘”时，宋允棠只觉得气血上涌，一张脸火辣辣起来。 她这该死的好奇心！ 不过站在专业的角度，正常男人晨起时候会有这种反应是很普遍的生理现象，倒也怪不得他。 向来淡定沉稳的男人，这会也有些尴尬起来，他坐起身望向她。 “要不你先起床吧？我随后就起。” 原本他是没多想的。 但这丫头醒来之前的半个时辰，抱着他的胳膊窝在他的肩头，温顺的像只猫儿似的，他是个正常男人，又是在晨起时，身旁又躺着自己的妻子，思绪难免就多了些。 但又怕吓到小丫头，便故意藏了藏，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宋允棠嗯了一声，麻溜的下了床，出门洗漱去了。 姜氏见她面色有些不正常，满脸担忧道，“怎么了这是？脸怎么这么红？不会是夜里踹了被子着凉了吧？” 第207章 分担生育压力 宋允棠忙摇头。 “没，娘，我没生病。” “没生病？” 姜氏盯着她看了会后知后觉，顿时便喜笑颜开了。 看她这反应。 难道昨晚上，两人终于洞房了？ 难怪青野到这会还没起床呢。 这样一来，她的大胖孙子和大胖孙女岂不是有眉目了？ 思及此，她赶忙给宋允棠搬去了一把凳子。 “棠儿，坐着洗，没那么累。” 宋允棠不明所以的望着身后的凳子。 “娘，我才起床。” 才起床怎么可能累？ 姜氏笑着将她扶坐在椅子上，“才起床也没关系，坐着洗不容易累着。” 屋内，徐青野听着外边的动静，大掌无奈的抚上了额头。 …… 一家人很快收拾妥当便去了大伯家。 虎儿也已经起床了，这会正和几个年龄相差不大的孩子在外头的歪脖子树上攀玩着，那树上的皮都被他们蹭干净了，油光蹭亮的。 姜氏经过的时候还不忘提醒了一句。 “虎儿，玩的时候小心些，别滑了。” 虎儿忙应道，“知道了，叔婆。” 因为大堂兄徐成济打了头野猪，旁边几户人家都来看热闹了，院子里外站了不少人，众人的讨论声叽叽喳喳的。 “弟妹和青野两口子来了，快进来坐。”张氏忙搬了条长凳出来，还叫大儿媳何氏给三人先倒了茶水。 姜氏没坐，将凳子给了徐青野和宋允棠。 眼下几个男人正在给野猪打毛，她往野猪的方向望了眼。 “这猪还挺大呢。” “可不是？”张氏笑着说，“等会吃了饭，给你们和爹娘各切几斤肉回去尝尝，我们自家再留点，余下的你大哥和成济打算用板车推到镇上去卖，年成不好，也不知道能不能卖个好价钱。” 姜氏也不确定，却还是说，“不用担心，肯定能的。” “等会屠石会将骡车赶来接我去镇上，大伯和堂兄要是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将野猪肉一起拉过去。”宋允棠在后边说。 这个大伯母能想着自己家，有来有往才是正常的。 张氏听了，脸上笑容更甚。 “那当然不会介意，他俩父子还省力气了呢。” 早饭很丰盛，张氏烫了几十个糙米饼，熬了一锅大骨汤，里头还放了不少肉，大家喝着大骨汤，泡着糙米饼吃的香喷喷。 虎儿吃着泡过骨头汤的饼子，满嘴的油，一脸陶醉的模样，看的胡氏和徐元德稀罕的不行，从上桌就没合拢过嘴。 “哎哟，你们看这猴子，吃的满嘴油。”胡氏一边说着，还拿了干净帕子给他将脸上的油擦了擦，转而笑望着何氏和徐成济，“不过话说回来，虎儿都五岁了，成济和珍儿这老二还没影儿呢？” 何氏有些不好意思的用脚踩了踩徐成济的脚背。 徐成济反应过来，忙咽下嘴里的饼子说，“奶奶，孩子这事还得看缘分，许是老二还没准备好来到咱家呢。” 一旁的何氏忙点头。 “就是就是。” 胡氏笑道，“那你们小两口得抓紧了，趁着如今还年轻，多生几个孩子，将来家里热热闹闹的，看着也高兴。” “奶奶说的是。”徐成济说着，望向一旁默不作声的徐青野和宋允棠，“青野和弟妹如今也成亲了，奶奶可以多催催他们，毕竟青野就比我小了两岁，我孩子都五岁了，他还没影儿呢。” 眼下孙子辈成亲的，就他和徐青野。 可不能将全家生育的压力都放在他和媳妇儿身上，徐青野作为老徐家的一份子，自然也是该跟他这个堂兄一起分担的。 徐成济说完，还朝着徐青野眨了眨眼。 徐青野见状，轻咳两声。 “奶奶，我大病初愈您是知道的，不着急呢，等身体调理好了，届时生的孩子也好带养您说是不是？” 胡氏想了想。 “青野说的也在理，奶奶虽然想要抱重孙子，却也希望重孙子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徐青野郑重其事的望向徐成济，“所以这事，还得堂兄堂嫂多上点心，堂兄可千万要满足奶奶的心愿啊。” 徐成济见徐青野重新将这个锅抛到了自己身上，心里咬牙切齿，面上却还是笑着点头说，“奶奶放心，我们会努力的。” 一旁的何氏听了，连踹了他好几脚。 这家伙怎么还同意了呢？ 虽然她也想，可孩子也不是她想怀马上就能怀上的啊。 胡氏见自家孙子这么上道，很是欣慰，“这就是了嘛，多吃饭，多睡觉，奶奶等着抱重孙子呢。” 除了孙子辈的人，徐家长辈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 吃完饭不一会，住在隔壁的苏婶子便领着牵着骡车的屠石找来了。 “姜嫂子，这个人说是你家儿媳妇的奴才，来接她去镇上呢，听人说起永福哥家的成济打着野猪了，我猜想你们都在这儿，便将人领来了。” “奴才”这两个字，在农户人家，是一个相对生疏的词。 毕竟自家的生活都很艰难，更别提买奴才养奴才了，这是一笔很大的开销。 而屠石之所以这么说，便是为了别人能对宋允棠少些议论与猜忌，虽然姑娘平日里总说让他们不要以奴才自居，但大多时候，这个身份确实要方便很多。 屠石望见宋允棠，朝着她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姑娘，原来您在这儿呢。” 苏婶子眼里虽闪烁着好奇，但考虑到大家伙都在，也不好打听什么，总归两家人挨着，到时候得空问问姜氏就知道了。 这么想着，她与几人说了声便先回家去了。 “这位小兄弟，吃饭没？”徐元德站起来问。 屠石忙点头，“一早吃过了来的。” 宋允棠望向徐永福和徐成济，“大伯堂兄将野猪搬上骡车吧，咱们可以一起去镇上。” “行。” 徐永福和徐成济说着，走向野猪。 屠石见状，赶忙上前。 “我来吧。” 说着，在众人目瞪口呆中，轻飘飘扛起野猪便扔去了骡车上。 他笑着拍了拍手。 “姑娘，咱们可以出发了。” 宋允棠笑了笑，起身和众人说了声之后，爬上了骡车。 徐永福和徐成济见状，也赶忙跟了上去，徐青野是最后上车的。 骡车离开之后，院子里再次热闹起来。 “老二媳妇，刚才那人真是棠丫头的奴才？”徐元德问。 第208章 焕然一新的酒肆 姜氏不确定，“没听她说过，但他既然那么说，应该是吧，我记得棠儿和青野成亲的时候，他就来过。” 胡氏惊讶，“棠丫头在镇上做什么？一个多月前离开宋家的时候，不是说啥也没有吗？怎么如今又是骡车又是奴才的？” “那是棠儿低调。” 大伯母张氏在一旁说，“爹娘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上次棠儿拜托我去给她挑鸡鸭苗我才知道她有一个庄子，庄子上有厂房、酒厂，两个山头的鸡鸭圈、田地，还请了不少人在那里干活，她只是没跟大家伙说，但不代表她什么都没有，那个屠石我之前在她的庄子上也见过，咱还是别胡乱猜了。” 这些话她之前谁都没说。 眼下大家讨论到这儿了，反正迟早是要知道的，说出来也无妨。 听到宋允棠竟还有这么多产业，大家伙全都是满脸震惊。 惊讶过后，胡氏乐道，“看来咱家青野也是个有福气的。” 徐元德也满脸感慨。 “之前五年确实受了不少罪，却也是个有后福的！” 徐永旺和姜氏相视一眼。 儿媳妇这么有本事，竟还从没在他们面前提起过呢，还真是个沉得住气的。 不过，自家儿子将来必定是要走仕途的，她这样低调内敛，往后当家反而稳妥，要是手里有点东西就恨不能闹得人尽皆知，反而不成。 …… 路上，宋允棠望着徐永福。 “大伯，你们是想将这野猪拉到哪里去卖？” 知道宋允棠是在镇上做买卖的，脑瓜子肯定比他们好使。 “侄媳妇觉得东街的集市如何？” 既然是过问她的意思，宋允棠肯定得斟酌着回答。 东街集市，是许多猎户卖野味最主要的去处，但东街卖猪肉的商户就有好几处，野猪肉本就比猪肉贵，这么大一头野猪卖完恐怕得不少时间。 “我觉得不如先拉去镇上的酒楼问问，酒楼一般都是收整头或者半边的，能节省不少时间，价也不比东街低，东街做买卖还有人还价呢。” 徐永福皱着眉头抓着脑袋。 “酒楼的话，我们也不认识谁，人会要我们的东西吗？” “我倒是认识书院附近那家翡翠轩的苗掌柜，可以帮大伯和堂兄问问，要是他愿意收的话，剩余的咱再拿去东街卖也能卖的快一些。” “成。” 徐永福答应了，徐成济当然也是同意的。 他也没做过什么买卖，这次能打着野猪也是阴差阳错碰着了。 他家在山边开了一处荒，前段时间天气转凉之后在地里撒了点种子，但最近地里连着被野猪拱了两次。 想着今日一早去碰碰运气的，没想到竟然真让他遇着那野猪了。 他当时拿的棍子都敲成两截才将野猪打死，这会胳膊都还是痛的呢。 骡车很快在酒肆前停了下来，大家下了骡车之后，为了骡车不挡道，屠石直接将骡车拉去了后院。 陈喜儿仍旧和往日那般在铺子门口卖酸梅汤，见宋允棠来，赶忙打招呼。 “宋姑娘来了。” 宋允棠笑着说，“喜儿姐，给我大伯和堂兄倒两碗酸梅汤。” “哎，马上好。” 陈喜儿说着，跑去后院拿了两个碗，给徐永福和徐成济舀了两碗酸梅汤。 宋允棠将两碗酸梅汤递到徐永福父子手中。 “大伯和堂兄先喝着，我去翡翠轩问问苗掌柜收不收野猪肉。” 她说完，往隔壁的酒楼去了。 徐永福喝了口酸梅汤，望向一旁的徐青野。 “青野，这铺子怎么回事？”他往花间醉的方向指了指。 “棠儿的铺子，还没开业，不过也快了。”徐青野淡声回答。 徐永福心惊，“这么大铺子，她一个人开的？” 徐青野嗯了声。 徐永福和徐成济惊了，书院附近这地段寸土寸金的，在这里开一间铺子老费银子了，她居然租了两层铺子做买卖。 了不得呀！ 这要是换成寻常人家，可没魄力一撒手就是大几十两银子。 “青野，侄媳妇这铺子还缺人吗？打杂的也行，你良平弟弟人还算机灵，样貌也端正，要是缺人手，可以叫他来帮忙。”徐永福说。 徐青野摇头说，“缺不缺人我也不知道，得问过棠儿。” 宋允棠去了没一会便笑着回来了。 “大伯，堂兄，快将野猪搬去翡翠轩吧，苗掌柜说了，可以全收。” 书院开学之后，最近生意还算好，消化一头野猪还算轻松的。 徐永福听罢，赶忙和徐成济进了后院，从骡车中将野猪抬出来之后，随着宋允棠再次入了翡翠轩。 按照刚才谈好的三十二文钱的肉价。 苗掌柜叫人过秤之后，一百一十二斤野猪肉，共计三两又五百八十四文钱。 对于农户人家来说，这笔银子也算是大进项了，徐永福拽着银子，乐的呵呵直笑。 他心里也知道，能这么快卖出去，得亏了宋允棠。 于是，从翡翠轩出来之后，他连着跟宋允棠道了好几声谢，便先领着徐成济回家去了。 宋允棠倒觉得没什么。 一家人，有来有往的很正常。 早上大伯母给自家分了一块猪肉，连带着猪下水也给了她呢。 …… 宋麻子如约在二十六日这天将铺子里的活全部忙活完。 宋允棠在铺子里转了一圈，桌椅板凳都已经摆放好，就连桌上的快篓子，都已经被陶夏刷洗的干干净净摆放在桌上了。 后院的青石板路、秋千架、葡萄架、灶台和烤炉全都搭建好。 整个酒肆焕然一新！ “别说，被你一倒腾，看着还真像这么回事。”潘叔派着手走了进来，四处张望着，对宋允棠的布置很是满意。 宋允棠回过头。 “潘叔来了。” 潘叔嗯了一声，“打算何时开业？” “后日。”宋允棠笑着回答。 潘叔有模有样的掐着手指算了算，“二十八是个好日子。” 宋允棠笑望着他，“潘叔还会看日子呢？” 说起这个，潘叔嘿嘿一笑。 “我之前在这里开酒肆的时候，有个和尚常来我这里打酒喝，闲来无事的时候，我缠着他教我的。” 宋允棠略有些惊讶，“出家人还能喝酒？” “一般情况下，和尚是不能喝酒的！但那个和尚是个例外。”潘叔捋着自己的胡子，“那和尚每月来一次，算起来，距离他下一次来也快了，你应该很快就能见到。” 潘叔这么一说，宋允棠就更好奇了。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和尚，竟这么有个性？ 第209章 关于夏荷 潘叔在铺子里转了一圈便回去了。 宋允棠将铺子里的东西都清点了一遍，便去了楼上，和徐青野在窗边相对而坐，喝了口酸梅汤后，将铺子里需要的东西列了一份清单出来。 徐青野见她忙的差不多了，便垂着眸子说，“棠儿，等会忙完，装两小壶酒带着吧。” 宋允棠以为他要送人，连头都没抬。 “好。” 她将清单和五两银子交给屠石，顺便嘱咐陈氏和陶氏两人将买回来的东西归置好，便从酒窖中装了两壶酒先回了庄子上。 回去的路上，徐青野绕到东街买了两条猪肉，两包红糖，两包桔饼。 宋允棠只以为是姜氏让他买的，便也没多问什么。 回到庄子上第一件事，宋允棠先跑去地里看前几日种下的辣椒苗，辣椒苗长势不错，眼下已经挺立起来，想来存活是没问题了。 看完辣椒苗，她朝着乔大招了招手，两人去了距离木棚稍远些的地方。 “乔大叔，那十里村刘家的童养媳，你昨日可给我打听清楚了？” 乔大点头说，“打听清楚了，那姑娘原本是烟柳村夏家的人，有一年家里穷才被卖到刘家当童养媳的，她男人叫刘子实。” 这一点，倒是和宋劲生之前和她说的一致。 “刘子实是个读书人，好像是四年前去县城考秀才失踪的，到现在还没音信呢，有人说，他是入赘县城的富贵人家过好日子去了，所以不回来了，我估摸着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这个可能性确实挺大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夏氏也算是个可怜人了。 不过，可怜归可怜。 关乎二哥一辈子的幸福，可不能因为可怜她就将她娶进门了。 “那刘家现在还有些什么人？夏氏品性又如何？” 乔大将自己打听到的一一说了出来。 “刘家当家的叫刘理全，四十二岁，膝下有三儿两女，夏氏是他们家老二的童养媳，据村里人说她这人没啥毛病，人也老实，和刘子实感情还不错。” “最奇怪的事，刘家老大今年二十二，成亲才三年多，最大的孩子居然都四岁了。” “所以关于这个孩子，我给了村里大娘几个铜板多问了嘴，她说刘家的长孙其实是老二媳妇夏氏生的，但夏氏生产那年老二失踪不知去处，那会只顾着伤心，没精力养孩子，正好两三个月后老大成亲，便将孩子养在了老大膝下，好得个父母双全，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夏荷今年十九，孩子四岁的话，那她生孩子正好是十五岁。 虽然年龄小了点，但只要来了月事，童养媳生孩子早的情况确实很普遍。 农家人的童养媳，跟普通媳妇儿没什么区别，都是和男人一个屋里睡的，夏荷和刘子从十一岁相处到十五，四年时间的相处，足够培养感情了，发生关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虽然生过孩子并非夏氏的过错，但刘家人刻意隐瞒这些情况，说夏氏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这就跟跟骗婚无异了。 到时候银子到手，刘家将人送过来就不管了，二哥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最关键的是，夏氏和刘子实感情好，万一不肯二嫁，说不定来了家里之后还得寻死觅活的。 也不知道赵氏怎么想的，居然就信了那家人的鬼话。 宋允棠从钱袋子里拿出一钱银子塞给乔大，“多谢乔大叔，这银子你拿着，这段时间日日在外边跑，辛苦了。” 乔大推脱道，“你已经给我们开工钱了，这钱我不能要。” 宋允棠却还是坚持将银子给了他。 “乔大叔只管拿着，不说你日日在外头跑，木棚里的活，往后还得乔大叔继续帮我盯着呢。” 乔大听罢，便也没推辞。 东家大方，他往后干活自然是更加卖力了。 见宋允棠往这边走来，徐青野望着她，“棠儿，今儿是我们成亲第三日，出门前娘特意提醒我，今儿该陪你回门一趟的。” 想到徐青野刚才买的那么多东西，宋允棠后知后觉。 “原来你刚刚买那么多东西，是要陪我回门啊？” 正好她想回去跟赵氏说一说关于宋劲生的亲事，跑一趟倒也无妨。 徐青野嗯了一声，“这世上，血缘关系是斩不断的，宋家毕竟是你的娘家，咱们成亲那日，他们也是送嫁了的，于情于理，咱们也该去一趟。” 宋允棠点头，“回门我倒没什么意见，成亲之前，我娘还给我送了五两银子的陪嫁呢，一码归一码，她这人虽糊涂，但对我也不是完全无心，要不是你提醒，我都想不到还有回门的习俗。” 这段时间事情本就多。 又是第一次成亲，如果没人提醒，她确实不了解。 还好姜氏记得。 既然要回榕树村，顺便也带点粮食去吧。 之前二哥还没回去养伤的时候，赵氏是见过他屋里的粮食的，别到时候又说她自己过好日子忘了娘家，至少给过了，往后她也没话说。 可不想听她唠叨了。 只要宋家不是无休止的索取，她可以适当的给些好处，其余的就得靠他们自己了，有多大能力办多大事。 这么想着，她让方天赐帮忙从粮仓中扛了包白米放上骡车。 方天赐拍了拍手上的灰，望着宋允棠说，“姑娘，那粮油铺的掌柜今儿上午叫人来送信了，说是他们掌柜凑足了二百石糙米。” 宋允棠点头，“知道了，等我空了就去粮油铺收粮食。” 那粮油铺的掌柜速度倒是快。 不过一日的功夫，这就将信给送来了。 “那姑娘，我先忙去了。”方天赐指了指不远处的凉棚。 “去吧。”宋允棠望向这会正在木棚里帮忙做一些轻松事情的宋劲生，“二哥，我们要回一趟榕树村，你跟我们一起吗？” 宋劲生望着她，伸长脖子说，“我就不去了吧，还得在这儿帮帮忙呢。” “那行，我们走了。” 宋允棠说完，爬上骡车，和徐青野一人坐一侧，驾着骡车回榕树村去了。 …… 第210章 回门 骡车的速度比较快，不到两刻钟便能看见村口那棵大榕树了。 如今天气凉爽，农忙也已经结束，大榕树下又聚集了不少唠嗑的男女，还有一群嬉闹的孩子。 远远的望见远处来的骡车，众人开始讨论起来。 “咦？那骡车上的男女看着好生熟悉？” “你这什么眼神？那是徐先生和宋老三家的闺女，能不熟悉？” “他们怎么来了？” “算起来，今儿好像是宋老三家的闺女回门的日子。” “徐先生从前淡薄高雅，看起来好像对什么都没有想法，真没想到如他这种人有朝一日居然会成亲。” “宋老三家的丫头样貌确实是一等一的好，徐先生虽淡薄，终归是个正常男人，许是看中了人家的样貌。” “话说回来，那丫头心气还真是高，当时就那么点事儿，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说走就走了。” “我看张氏和宋老三对她也不差，她不认娘家，两口子还准备了嫁妆银子呢，在大户人家待过，还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了，说不得打不得的，这要是我闺女，高低得关屋里饿几天，让她知道天高地厚。” “你们少说几句，这丫头记仇呢，上次那马氏跟着宋老三一家去给她送嫁都被赶出来了，到现在宋老二也还没去接，谁知道是不是她说了什么。” “马氏这个人虽然不怎么样，但人家好心去送嫁，又是个长辈，她怎么还将人赶出去？这也太过分了！” “就是，宋老三和赵氏怎么还由着她？不尊重长辈的人就该打！” 不远处，从地里回来的王红英听见众人说话的声音，没忍住挎着篮子上前说了嘴。 “你们都在这儿瞎胡说什么呢？不知道事情始末，还是不要在外头乱传的好。” 原先棠儿还在榕树村的时候，这些妇人们没事就喜欢嚼舌根，她一个姑娘家，哪里顶得住这些言论？ 偏生三弟妹又是个不当事的。 她看见一次也只能说一次，起不到太大作用。 但如今棠儿已经成亲了，要是再由着这些人乱说，万一传到麓山村徐家的耳朵里，毕竟不好。 从她这个方向，并不能看到大榕树另一边远远驶来的骡车的。 众人听见声音，赶忙回头望去，见是宋允棠的大伯母，有人问道，“王嫂子，你侄女成亲那日你也去送嫁了，究竟是怎么个回事？” “说起来，棠儿成亲那日，是我弟妹错在先……”王红英将当天的事情简单说了说，“事情就是这样，棠儿将人赶出去确实是简单粗暴了些，但也是无奈之举，这事儿不能全怪她。” 众人愣住了。 “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原因在里头呢，马氏当日回来将你们那侄女儿说的怎么怎么不堪，我们还以为是真的，就稀里糊涂的信了她的话。” 王红英摆着手。 “都说家丑不外扬，我那二弟妹别人不清楚，咱村的人相处了这么久，大家还能不清楚？可千万不要听信了她的一面之词。” 转而又说，“眼下棠儿已经出嫁，大家也别一个劲儿在背后编排她了，她一个姑娘家，这几年经历身世的变故，本就难接受，如今好不容易成了亲，到时候你们说的没根据的话传到麓山村，她在婆家日子不好过，回头我那三弟和弟妹还得跟着操心。” 众人相视一眼。 大多数家里都是有女儿的，王红英这般说话，他们也能共情。 “她离开之后，这些日子我们也没说起过她，这不是看到她和徐先生回门了，才讨论几句嘛。” 有人说着，指向村口的方向，骡车已经驶近，距离大榕树，只有不到十丈的距离。 王红英往村口的方向走了几步避开大榕树，在望见赶着骡车过来的徐青野和宋允棠时，面露欣喜。 “姑爷和棠儿来了。” 宋允棠笑着问，“大伯母这是从地里回来吗？” 王红英点头。 “是呢，没想到正巧就遇到你们来了，我得赶紧回去跟你爷奶说一声去，二老昨晚上还在念叨你们呢。” 说完，转身便往老宅去了。 村口的人见骡车走近了，赶忙跟两人道喜。 “恭喜徐先生了。” “多谢。” 徐青野不动声色的赶着骡车继续往前，一直到家门口才停下来。 两人刚下骡车，听见动静的宋金保和赵巧娥两口子便迎出了院子，“棠儿和徐先生回来了。” 从早上到现在，一家人都没出门，就是怕宋允棠回门的时候家里没人。 眼见着从清晨等到快中午了人还没来，本以为他们不会来了，心里正觉得失望呢，没想到这会人就来了。 徐青野下了骡车，“岳父岳母叫我青野便好。” 他说着，伸手扶了宋允棠一把，好让她稳当落地。 赵巧娥一开始虽反对这门婚事，但女儿已经嫁给了徐青野，眼下见徐青野这般体贴，倒是越看越满意了。 她一脸喜意。 “当家的，你招呼两人进来坐，我去倒两杯水来。” “哎。”宋金保应了声，望向徐青野和宋允棠，却也不太好意思直呼他的名字，“女婿和棠儿都快进来吧。” “不着急。” 徐青野将骡子卸下后，从骡车中将带来的回门礼一一搬了出来，两壶酒，两包桔饼，两条肉，两包红糖，还有一大包白米。 宋劲元和刘香云正好从屋里出来。 见徐青野从骡车上卸下了这么多东西，宋劲元赶忙上前和宋金保一起先将东西搬进了院中。 外头看热闹的人见宋允棠和徐青野搬了这么多东西回门，一个个羡慕的紧。 对比抬进黄府做姨娘的宋枝梅，徐家条件虽不如黄家，礼数比黄家周全不说，也比黄家要大方多了。 “马氏要是知道宋老三家的闺女回门拿了这么多东西，怕是鼻子都要气歪了。” “那不见得，宋枝梅去黄家，马氏好歹从黄家捞了五两，宋允棠成亲，赵氏还往她身上贴了五两呢，别看她回门拿了这么多东西，连五两银子的成本都收不回来。” “就是，宋枝梅如今是黄府的姨娘，每个月有月例银子拿不说，还有人伺候，前些日子给宋老二家里送了几斤肉来，马氏连着在村里炫耀了好几天呢。” “说起来也是，徐先生是个读书人，往后念书花销大，宋允棠恐怕也没什么机会补贴娘家，宋枝梅就不一样，等她拿了月例银子，说不定每个月都会往家里送东西。” …… 第211章 二哥哪里不如大哥? 宋允棠成亲的时候，去送嫁的只有娘家近亲，马氏是个好面子的，当时被宋允棠赶出来，又在气头上，根本不会跟村里人说起宋枝梅的事情。 至于宋家其他人，都不是长舌妇，所以榕树村的人暂且还不知道宋枝梅的近况。 刘香云知道宋允棠成亲之前，赵氏给她送了陪嫁，本以为只有二三两银子，却没想到是五两。 心里还是有些生气的。 家里赚钱本就不容易，她在手指上戳了好多血洞，每个月也才能赚到一两百文钱。 五两银子，一家人得忙活好久才能赚回来。 关键，她和宋劲元成亲的时候，彩礼也就五两银子。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儿跟儿子终归还是不同的，寻常人家的女儿都是收彩礼，哪像自家，彩礼没收就算了，还给出去这么多嫁妆银子。 但生气归生气，眼下这么多人拿宋允棠和宋枝梅做比较，她也没忍住扶着六个多月的肚子上前说了嘴。 “宋枝梅在黄家都失宠了，成了最低等的奴才，这事你们还不知道吧？我们家棠儿虽然得了陪嫁，但劲生在她那里干活，工钱开的也不少，你们看看我大伯家的四兄弟就知道了。” 虽然生气赵氏给了宋允棠五两银子的陪嫁，但也不得不承认，宋允棠不是完全没想着娘家人。 这些日子，单单是宋劲生给娘交的银子，就有十多两。 农户人家一个多月能赚十几两银子的人少之又少，要不是宋允棠帮着，以宋劲生的本事，根本办不到。 众人面面相觑。 联想到宋金柱四个儿子和乔大乔二两兄弟，以及近些日子去镇上忙活的宋麻子和宋成几人。 自从他们跟着宋允棠做事之后，这些人家里的日子好像是比从前要宽裕了不少。 吃食是最明显的改善。 宋劲生在受伤之前一直帮着宋允棠干活，他是她的亲兄弟，工钱肯定比这些人都要多。 大家都是生活在一个村子里的，谁家条件怎么样，大家心里都门儿清。 赵氏前些日子还说宋劲生的亲事恐怕得拖到明后年，柱子和桩子两兄弟供一个人念书都吃力。 但眼下，不仅柱子桩子兄弟两个都念书去了，就连宋劲生的亲事也在说了，这说明，他们家最近确实是进了一大笔银子的。 这么说起来，宋允棠这个看似不亲近娘家的闺女，比起宋枝梅这个黄府的姨娘要强多了？ “宋枝梅前些日子不是还给马氏送了肉吗？怎么这么快就失宠了？”有人好奇的问。 刘香云哼了声。 “那还不是因为她恶毒，看不得棠儿好，想算计她呗，我们家小叔身上的伤，就是拜她所赐，被黄家人打的呢。” 在场的妇人们满脸惊讶。 “竟还有这事！” 马氏前些日子还在村里得意呢，等她再回来，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脸说起她那个女儿。 刘香云在望见众人脸上幸灾乐祸的神情时，也没再说什么，扶着腰便回了院子。 因为心里还有点生气，进来之后也并未跟宋允棠打招呼，只是站在角落的位置保持沉默。 赵巧娥见宋金保在招呼徐青野，便上前拉住了宋允棠。 “棠儿，陪娘去厨房打下手吧，娘给你们做两个菜。” 宋允棠嗯了声，随着她去了厨房。 赵巧娥将宋允棠带来的那包大米拆了，从中舀了白米开始淘洗。 “棠儿，那徐青野对你还好吧？” 宋允棠点头，“挺好的。” 赵巧娥一边淘米一边说，“娘之前反对你嫁给她，只是看他常年病着，又比你大了七岁，担心他是个寿短的，到时候他走的早，丢下你孤儿寡母的日子不好过。”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往宋允棠的方向望去。 “如今你们已经成了亲，他对你也不错，娘便也接受了，至于从前的事，你也别放在心上，娘知道自己有些地方做的不对，也学不会如何去与你相处，但娘这辈子都是这么过来的，有些毛病改也改不掉，你别往心里去。” 宋允棠摇头。 “没往心里去。” 她毕竟不是原主，对赵氏本也没有很高的期望，只要她不作妖，当个亲戚相处也就是了。 赵巧娥松了口气，将淘好的米下了锅。 “没往心里去就好。” 宋允棠见米已经下锅，来到灶膛口燃了灶火。 “娘最近托了媒人给二哥说亲？” 赵巧娥往她的方向望去，“是你二哥与你说的？” 宋允棠嗯了一声，“娘可知道那姑娘的真实情况？” 赵巧娥点着头，语气中还带着一丝得意，“周媒人都与我说了，那姑娘虽然是刘家的童养媳，还未成年丈夫便已经失踪了，咱家也算是捡了个便宜。” 宋允棠抬眼望向她。 “娘怎知是捡了便宜，万一是捡了麻烦呢？” 赵巧娥愣了愣。 “棠儿为何这样说？” 宋允棠一边烧着灶火一边说，“二哥来跟我说这事的时候，我觉着不对劲，便托乔大亲自去十里村打听了个仔细，那夏氏也确实是个老实的，但和她丈夫的感情却很不错，根本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还生过一个孩子。” “怎么可能？”赵氏面露惊讶，“她丈夫失踪的时候，她才十五呢！也没听说那刘家的二房有孩子啊。” “刘家大房儿子儿媳成亲不过三年多，孩子却已经四岁了，娘难道还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吗？” 宋允棠说着，望向她。 赵巧娥拧着眉头，犹豫片刻之后，竟然妥协了。 “即便如此，咱家条件就这样，那夏氏生过孩子，恰恰说明了她是个能生养的，你二哥能娶着媳妇儿就已经很不错了，他毕竟不如你大哥……” 话音未落，便听得宋允棠反问。 “二哥哪里不如大哥？是样貌不如他俊朗？说话不如他好听？还是赚的钱没他多？娘自己心里偏了，便觉得大哥哪儿哪儿都好，可二哥真就一无是处吗？” “连我这个旁人都替二哥抱不平，娘借着大哥打压二哥这么多年，可有想过二哥的感受？” 第212章 揽下二哥的亲事 听了这话，赵巧娥自己都震惊了。 “你这丫头说的什么话？手心手背都是肉，娘对你大哥二哥都是一样的，哪里打压过他？娶媳妇儿这事，咱家也是真的没这条件啊。” “真是一样吗？” 宋允棠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大哥成亲的时候，你们才和爷奶分家不久，当时将大嫂娶进门之后，手上只余下一二百文，之后好长一段时间，一日三餐都是米汤水，家里人天天饿的眼冒金星，那段时间我几乎将我的首饰卖了半数，时不时从镇上拎点肉鱼回来，一家人才不至于饿出大毛病。” “如今的条件，比起那时候该是绰绰有余的，怎么到了二哥这里，娘竟连五两银子的聘礼都舍不得出？他前段时间是没给你交钱吗？” “二哥嘴上虽然没抱怨过，他心里也会有委屈，娘自己代入二哥的处境想一想，你这些年真的有公平对待大哥和二哥吗？” 赵巧娥有些诧异。 从前宋允棠不愿意和他们沟通，每次闷不做声的将东西提回来，还以为是她自个儿想吃。 原来她竟是在为家里着想呢。 心底不禁有些愧疚，是她没理解女儿当时的心思，不仅如此，她当时将东西提回来，她还总责备她乱花钱。 从此以往，女儿就更不愿意和她交流了。 又仔细想了想老二这些年的处境。 原来，她以为的公平，对老二而言根本不公平。 老大是她的第一个孩子，难免会上心一些，生了老二之后，紧接着又生了女儿和两个小儿子。 女儿是家里唯一的姑娘，自从她出生后，宋劲生便时常被她忽略，很多时候都是老大帮忙带着，她便自然的觉得自己亏欠了老大，他当时也不过是个孩子，还得照顾比他小两岁的弟弟。 可老二从两岁开始就只能眼巴巴看着母亲疼了妹妹疼弟弟。 吃食没一口好的，都给了弟弟妹妹，连衣服也没一件好的，这么多年都是捡哥哥的穿，就连去年老大成亲给老二做的那套新衣服，最后也被她拿给了老大。 今年宋允棠倒是给他买了两套新衣服和一双新鞋，其中一套穿的少的，已经被她拿给老大穿了。 她还时常在他耳边念叨他不如哥哥。 想到这里，赵巧娥突然有些心疼起宋劲生来。 “棠儿今日回门，不会是为了给你二哥当说客吧？” 宋允棠淡声道，“二哥根本不知道我打听过夏氏的事情，也不知道我今日会与你说这些，他要不是实在不想要这门亲事，也不会伤还没好完就住到我的庄子上去。” 赵氏叹了口气。 “之前你大哥成亲，咱家接下来那段时间都没有特别的事情需要留着银子，眼下你大嫂年底就要生孩子了，娘也是担心到时候遇到些什么事情没银子用，你也知道，生孩子，那就是道鬼门关。” 这一点，宋允棠当然清楚。 “既然如此，二哥的亲事也不必着急。” 赵氏讪讪道，“我当时不也是看周媒人好不容易物色到了一个便宜的，你二哥又到了适婚的年纪，才动了心思么？” “万一夏氏不愿嫁给二哥，来了家里之后寻死觅活呢？到时候喜事变丧事，刘家才不会管你们死活，到头来害的还是二哥。” 听了宋允棠这话，赵氏稍一寻思，也是一阵后怕。 “棠儿说的也是，这事儿还得问过夏氏的意愿才行，万一她不肯，咱这三两银子都打水漂了。” 宋允棠挑眉，“你还想着给二哥说这门亲呢？” 见宋允棠生气，赵氏心底有些犯怵，实在是担心母女两个的关系又闹僵了，语气软了下来。 “娘是真觉得还不错。” 宋允棠深吸口气，今儿回门的日子，她实在不想和脑子进了水的娘吵架。 “二哥的亲事，娘不要再管了，我来给他物色二嫂行不行？届时不需要娘这边出彩礼，我都给二哥准备好，娘和爹只需要负责办个体面的席面就行了。” 之前黄家给二哥赔了三十两银子的药费，眼下还有二十两在她这里保管着呢。 二十两，足够给二哥物色个二嫂了。 赵巧娥一听，觉得不妥，“哪有哥哥成亲叫妹妹准备彩礼的？” 宋允棠嘴快。 “你要是靠谱我也不想出这个头啊。” 听了她这话，赵巧娥一脸委屈。 “咱家条件好的话，我也不至于动夏氏的心思，你根本不知道咱们这个家有多难当。” 宋允棠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行了，就按我说的这样，二哥的事交给我，家里的钱留着给大嫂生孩子用吧，至于桩子柱子，如果实在不是这方面的料，也不必要两个都去浪费银子，以你们这条件，供不起两个人念书的。” 眼下还只是私塾，等明年到了书院，花销只会更大。 若是个念书的好苗子倒也还好，如果不是，念几年私塾认认字也就是了，到时候银子花了一大把，半点回报都没有。 赵氏点着头。 “哎，娘知道了，到时候会和你爹商量的。” 话已至此，宋允棠该说的都说了，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坐在堂屋檐下靠近厨房的刘香云一直在听着两人说话，当听到宋允棠说她给宋劲生准备彩礼，让赵氏将家里的银子留给她用来生孩子时，心里感动的不行。 对于赵氏给了宋允棠五两银子的嫁妆一事，也没那么生气了。 宋劲元从堂屋出来，见刘氏红着眼眶孤零零的坐在那里，赶忙上前蹲在她面前，心疼的问，“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刘氏摇了摇头，小声说，“棠儿之前对我们虽然冷淡了些，到底还是将咱们放在心上的。” 宋劲元笑着捏了捏她的手。 “血浓于水的关系，她怎么可能真的不管咱家？” 刘氏点头，“往后咱得对她好些，说不定你也能跟劲生一样，去她那庄子上干活，到时候赚的不比卖黄豆芽少。” “眼下黄豆芽生意虽不如一开始，每天也能赚个五六十文，等真卖不动了再说吧。”宋劲元说。 刘氏想法不同，“如今家家户户都开始种菜，快的都已经吃上菜苗汤了，咱这黄豆芽的买卖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不如将这买卖交给爹，你再去做点别的活，我这肚子一天天大了，再过几个月就要生，到时候少不得要花些银子呢。” 宋劲元一寻思。 “这么一说，倒也是这个理，回头我跟爹说一说，他要是同意，我再去找活儿。” …… 第213章 不愿回，索性给她一封休书 赵氏中午煮了一锅白米饭，又切了半条肉，将瘦肉切片，用几片肥肉熬出一些猪油之后，煮了一大碗肉片汤。 又从菜园子里拔了一小把才一寸多长的小菜苗，洗干净烫在了肉汤里。 中午青菜肉汤就白米饭，大家吃了个饱。 刚放碗，院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 “老三，棠儿和徐先生是不是来了？” 宋金保听见动静，赶忙起身去开了门。 赵氏也来到门口，“爹娘来了，吃饭没？” “吃了来的。”林桂芬笑道，“我听你大嫂说棠儿回门了，就和你爹赶紧吃了饭过来瞧瞧。” 宋允棠和徐青野起身和两人打招呼。 “原本应该我们去拜访爷奶的，没想到爷奶来这里看我们了。” “不碍事。”林氏拉着她的手小声问，“都还好吧？” 宋允棠虽然有些不太习惯她突然的亲近，却也不好直接驳了长辈的面子。 “都好。” 林氏笑望着面前这个孙女，样貌是一等一的好，人也不是个厉害的，也不知道之前怎么就鬼迷心窍似的，竟觉得林昭昭比她要贴心。 宋金保将徐青野和宋允棠带来的两壶酒拎出来给了宋兴业。 “爹，这两壶酒是女婿和棠儿带来给你的，你拿着。” 宋兴业就好这一口，见小两口回门还给他带了酒，乐的合不拢嘴。 “两个孩子有心了。” 接下来，徐青野被宋兴业和宋金保拉着在一旁说话，而宋允棠则被林氏和赵氏拉到了她之前住的房间。 “棠儿，那徐青野的身体，是真没问题了吗？”林氏满脸担忧的问。 宋允棠点头。 “已经大好了。” “那就好。”林氏拍了拍她的手，“你虽然还年轻，可他都二十三了，还得早些给他生几个孩子才是，秀才娘子的头衔，说起来是个不错的，但谁也不知道往后会发生什么，万一将来有个意外，有了孩子，至少还有个寄托。” 宋允棠其实很不喜欢这种说辞。 不过是大七岁而已，好像徐青野马上就不行了似的。 他的身体，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只要好生养着，和正常人是没有差别的。 但好像无论她怎样辩解，这些人都有他们自己的主观判断，总觉得徐青野生过病，就好不起来似的，她便也不想解释了。 “知道了。” 徐青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院中，望着她的屋子喊道，“棠儿，该回家了。” “哎，来了。” 宋允棠和林氏、赵氏说了一句，便起身出了屋子。 徐青野拉着已经吃饱喝足休息好了的骡子套上了骡车，并将宋允棠也扶了上去。 两人和宋家人告辞，便驾着骡车离开了。 目送骡车走远，林氏才又望向赵氏。 “棠儿回来都与你说什么了？” 赵氏摇头，“也没说什么，就说让我不要管劲生的亲事。” 林氏听后，想了想。 “我跟你爹在老宅的时候也说起过这个事，劲生样貌不差，也是个能干勤快的，人年轻又没隐疾，他又不是娶不到媳妇，确实没必要一开始就去找个有过男人的寡妇，媒人的话有时候也别信全了，那夏氏被送到十里村刘家八年，和她男人在一个屋里睡了四年，不可能什么都没发生过。” 赵氏点头，“刚棠儿与我说了，那刘家大房的孩子，很可能是夏氏的孩子。” 林氏叹了口气。 “娘知道你们家今年事情多，又是棠儿成亲，又是桩子柱子念书，接下来还有劲元媳妇生孩子，可哪怕没钱，你也不该委屈了劲生，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不能总逮着他一个人薅。” “我没有啊……” 赵氏正要狡辩，林氏打断了她的话。 “你有没有，娘这么多年还没看明白吗？自己好好想想吧，我和你爹先回老宅去了。” 既然分了家，她的话点到即止就行了，说太多也不合适，日子还得儿女子孙们自己过的。 眼下十多个孙子孙女，也就宋允棠有出息一些，往后老三一家怕是也都要指望她了。 就连老大一家，现在也得亏了她，日子才能过的越来越好。 至于老二一家，要不是马氏和宋枝梅那两个搅事精，也不至于过的这么艰难。 想到马氏带着老二家所有银钱回娘家三天了还没回来的意思，这些日子家里没粮了还得他们老两口接济，林氏就来气，真是不顾一家人死活了。 “他爹，那马氏不肯回，咱是不是得往老二家去一趟？” “你莫不是真打算让我跟着老二去接她回来吧？”宋兴业哼了一声，“她爱回不回！我才不去！” 林氏连忙解释。 “我还没老糊涂，我是想去老二家，让他找人帮忙写上一封休书送去马氏娘家，那马氏愿意回就回，不愿意回，索性给她一封休书，让她别回来的好，不仅如此，就算她要回来，也得她娘家爹和大舅哥亲自送回来。” “她不是觉得能吃定咱们宋家吗？咱也让她知道知道厉害，看她往后还敢不敢瞎闹腾！” 马氏那么大年纪被休，往后也只能是孤独终老。 她该是不敢的。 宋兴业一听，举着大拇指。 “这个办法好啊，我看吓不死她。”说着，他加快了脚步，“走，咱这就去老二家。” 宋金文听到自家爹娘的要求时，吓了一跳。 他虽然也恼自家媳妇爱挑事，却还没生出过休妻的心思，两人毕竟生育了两儿一女，如今都长大成人了，两人都过了大半辈子了，没想到要生变。 “爹，娘，这不妥吧？” 林氏在一旁说，“怎么不妥？那马氏不是不想过了吗？正好，休了她之后，黄花闺女你是找不到了，外头没了男人的寡妇一抓一大把，你想找个能陪着过日子的还不容易？” 不给宋金文说话的机会，宋兴业也说。 “这件事你今儿就落实好送去马家，否则往后就别叫我爹！” 说完，他便拉着林氏离开了。 宋金文愣愣的看着老两口离开的方向，抓了抓脑袋，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旁边的宋福来和宋长住见状，小心翼翼的问了嘴。 “爹，你真的要休了娘吗？” 虽然娘这个人有时候确实过分了些，但毕竟是亲娘，终归还是不忍心爹娘分开的。 第214章 虎儿受伤 宋金文望了眼旁边两个可怜兮兮的儿子。 “不然能怎么办？是你们娘自己要走的，如今你们爷奶发话了，爹还能忤逆了他们不成？不过你们也别担心，等你们娘收到休书，说不定她就乖乖回来了。” “那万一娘不回来呢？”宋长住问。 “不回来……” 宋金文愣了愣，这些年自己一直让着她，任劳任怨，如果这样她还不肯回，说明马氏是真不想跟自己过日子了，既然如此，他也没必要再顾念和她的夫妻情分。 “不回来爹就给你们找个后娘！” 说完，抬腿便出了院子，往私塾的方向去求庄子昂帮他写休书去了。 宋长住望着宋福来，心里急的不行。 “大哥，咱怎么办啊？” 宋福来毕竟比宋长住大了七岁，又成了亲有了孩子，终归还是稳重一些的。 “这件事毕竟是娘错在先，不着急，我觉得娘应该会回来的，就算她不肯回，外公外婆和三个舅舅三个舅母也不会依着她的，咱们还是不要搅和进去的好，省的坏了爹的事。” 听了他的话，宋长住才好似心安了一些。 宋金文的动作很麻溜，休书当天下午托人写好就送去马家了。 …… 宋允棠和徐青野赶着骡车往镇上的方向而去。 她时不时往男人的方向看上一眼，他的侧颜很好看，鼻子高挺，双目深邃，下颚线刚毅而流畅，再往下，便是明显的喉结。 看到这里，宋允棠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干燥，移向别处。 徐青野觉得宋允棠看他的眼神有些不简单，没忍住往她的方向望了眼，“岳母她们是不是与你说了些什么？” 宋允棠望着四周的风景，不太敢往他的方向看。 “她们让我早些给你生个孩子。” 听到这里，徐青野抿着唇。 “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呢，不着急。” 宋允棠挑眉，回头望向他，“虽然我也觉得现在说生孩子的事太早，但我已经十六了，跨过年就十七，徐先生可否不要总将我当个孩子看待？” 难得看到她俏皮的一幕，徐青野笑了笑。 “好。” 宋允棠抿唇，继续看着四周的风景，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马车径直来到镇上，宋允棠直接去了粮油铺，再次花上一百两银子，买了两百石糙米回了庄子上。 加上之前收的粮食，眼下庄子上已经囤了八百石粮食。 接下来可以专心应对花间醉开张的事情了。 做好这些，未时已过，两人也没在庄子上多逗留，和宋劲生说了声便直接赶着骡车回了麓山村。 回到家，姜氏正在淘米准备做饭。 “棠儿和青野回家了。” 宋允棠跳下骡车，“娘，从大伯家拿回来的猪下水都处理干净了吗？” “你爹和文成里里外外清理干净之后，我按照你说的法子，用八角和花椒焯过水了，就放在厨房的灶台上了。” 宋允棠听了，往厨房跑，“那我瞧瞧去，等会多切一些炒了，给爷奶和大伯家也送些过去。” 徐文成听见动静，从屋里出来后，随着宋允棠的声音进了厨房。 “嫂子，你之前让我研磨的药材都已经磨成粉末了，怎么还不见你用的？” 宋允棠将猪大肠拿出来放在砧板上，一边切一边说，“不着急，等吃了饭咱今晚上先做一部分，到时候你可得在旁边给我帮忙。” 还有四天交货，眼下原材料都准备好了，倒是来得及。 徐文成兴奋的点着头。 “帮，我肯定帮。” 晚上，宋允棠炒了一大钵肥肠，红色的辣椒和青色的蒜点缀在裹满了酱汁的肥肠中，色泽极为艳丽。 她拿了两个面碗，匀了两碗肥肠出去。 姜氏见状，伸长脖子喊道，“文成，先送两碗肥肠去你爷奶和大伯家吧，等会该凉了。” 说完，还拿了两个饭碗盖在肥肠上，以免菜凉了 “哎，来了。” 徐文成将两碗肥肠放在篮子里就提着往外跑。 姜氏见他这般冒冒失失的，赶忙提醒，“你慢着些，别将菜给撒了。” “放心吧娘，撒不了。” 话还没说完，声音已经飘远，人也早就不见了踪影。 宋允棠往屋外望了眼，“文成这速度还真是快。” 姜氏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啊，就是个闲不住的。”转而望向宋允棠，“今儿青野有陪你回娘家没？” 宋允棠点头，“回了，还带不少东西去呢。” 姜氏往灶膛里塞了根柴火。 “终归是亲生的父母兄弟，带些东西回去也是应该的，说起来，你那娘也不算是坏的彻底的人，和娘家还是要有来往才行，日久见人心嘛，也许一来二去的，相互熟悉之后，之前的矛盾就淡了呢。” 宋允棠倒了水在锅里，用竹刷子将刚才炒了肥肠的锅清洗干净。 “当个亲戚走动吧，太熟了容易产生矛盾，像现在这样挺好的。” 姜氏嗯了声，望着她问，“听说你大嫂怀了身孕，年底怕是要生了吧？” 宋允棠点头。 “六个半月了。” 姜氏叹了口气，“女子生产就是一道鬼门关，希望她生产的时候平平安安的才好。”转而又问，“你二哥是不是也到了婚嫁的年纪？” 宋允棠将洗了锅的水泼出屋外，“十八了，我娘最近找了媒人在给他说亲，被我拦下来了。” 姜氏疑惑，“是说的那亲事不行吗？” “是不行，我二哥不满意。”宋允棠重新将锅放回灶膛上，再次往里头添了两瓢清水，用灶膛里的余温温着等会吃完饭好洗碗。 “我二哥就想找一个能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到时候恐怕还得我来给他物色。” 姜氏点头，“你做事向来稳妥，你二哥又一直在你庄子上帮着忙，多上点心也没什么，但也别大事小事都包揽在身上，自己累呢。” 宋允棠知道姜氏说这话是为她好，笑着说，“我知道的，今天也跟我娘说了，我就负责给我二哥物色二嫂，其他事还得他们自个儿来。” 两人正说着话呢，徐文成匆匆忙忙的往家里跑来，人还没进院子，便听得院外传来徐文成的声音。 “大嫂，大嫂，快跟我去大伯家，虎儿从树上摔下来磕伤了，满脑袋都是血！” 第215章 缝针 “什么？！” 姜氏赶忙站起身，往宋允棠的方向望去。 “棠儿……” 反应过来的宋允棠也没来得及听她说什么，出了厨房便要去房里拿药箱，却见徐青野已经将她的药箱提出来了。 徐永旺也从屋里出来，催促着院子里几人。 “快，咱们快去看看。” …… 一家人关了院门后，风风火火的来到了大伯家。 虎儿这会正被大伯母张氏抱在怀中，一边拿着帕子捂住他额头的伤口，一边心疼的心肝宝贝喊着，旁边的儿媳妇何氏早已经吓的哭红了眼。 住在隔壁的徐元德老两口被这边的动静惊动之后，也来了家里，正一脸担忧的望着虎儿的方向。 院子外还站了些看热闹的村民，望着院子里的动静，全都是眉头紧蹙的模样。 虎儿原本是止住了哭声的。 这会见着姜氏和徐永旺，一张小嘴再次撇了起来。 “叔公，叔婆。” 说着，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望着虎儿半边脸都是血，姜氏心有不忍，忙上前轻声安抚，“虎儿乖，你堂婶是很厉害的大夫，她很快就能将虎儿治好的。” 原本围在虎儿身旁的大人们，自发的给提着药箱的宋允棠让出位置来。 宋允棠将药箱放在身侧，“血已经止住了吗？” 张氏吸了吸鼻子。 “这会好像流的没那么厉害了。” 宋允棠点头，打开药箱，翻出止血的伤药捏在手中，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揭开了张氏手中的帕子。 血还未完全止住，仍在少量的往外涌。 但这还不是最让人头疼的，最让人头疼的是，虎儿额头上的伤口较深，如果不经过缝合处理，后期怕是会留下一个比较明显的凹陷疤痕。 即便如此，还得先止住血才行。 宋允棠将手中的伤药轻轻的倒在伤口位置。 虎儿吸着鼻子，望着宋允棠认真给他治伤的模样，含着泪小声问，“堂婶，虎儿会死吗？” 宋允棠摇头，声音温和。 “有堂婶在，你不会有事的。”她抬头望向一旁满脸担忧的何氏，“堂嫂，你去准备一盆凉开水，我给虎儿清理伤口。” 何氏抹了把眼泪，赶忙倒水去了。 见血已经止住，宋允棠又望着大伯母张氏，大伯徐永福和大堂兄徐成济。 “虎儿额头上的伤口比较深，后期可能会留下一个比较明显的凹陷疤痕，我倒是有个法子能让疤痕后期修复到肉眼看不出来，就是会受些罪，不知道虎儿能不能扛的住？” 虎儿抿了抿小嘴。 “虎儿是男子汉，可以扛住。” 宋允棠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堂婶相信，虎儿很勇敢。” 得了她的肯定，虎儿脸上的神情变得坚定起来。 张氏犹豫之后问，“是什么法子？” 如果可以，她当然不希望孙子的额头上留疤，无论男女，留下疤痕就不好看了，往后说亲都困难。 宋允棠望着她，“用针和细丝线将他的伤口缝合起来，半寸多长的伤口，这种深度至少得缝上五针，等伤口愈合之后拆线，拆线之后再用一段时间舒痕膏，额头上的疤痕可以恢复到几乎看不见。” 幸好没有搏动性出血，否则至少得缝上七八针甚至十针了。 她前世虽然主修中医，但这种外科也是有所涉及的，恰恰因为她银针使的好，缝合的技术并不比外科大夫差。 何氏端着水刚走出厨房，听到宋允棠这番言论，吓的差点将手中的水打翻。 平日里做针线活，手指不小心戳破了都痛的不行，如今自家儿子还得在皮肉上缝针，会有多痛，根本难以想象。 虎儿还是个孩子啊。 他哪儿能受得了这样的痛？ “一定要这样吗？” 她将水放在一旁，抚着虎儿的头，满脸心疼的问。 不只是她，连四周看热闹的人都沉默了。 徐青野这个媳妇胆子也真大，竟敢在皮肉上缝合伤口，孩子家家的，幼年磕伤的不在少数，可从未听说过哪个大夫将伤口缝合起来的。 宋允棠用干净的棉布打湿之后先给虎儿清理起了脸上的血渍。 “如果你们不介意他脸上留下疤痕，止血就好，缝合的话，我会施针减轻虎儿的痛感，但是不能完全消除，在虎儿的伤口愈合之前，堂嫂权且考虑一二。” 如果有麻沸散的话，就要好操作多了，可惜她一直没空去找曼陀罗花。 曼陀罗全株剧毒，平日里鲜少能用到，药铺通常是没有的，但它确实是制作麻沸散不可缺少的药材之一。 何氏心里没了底，望着张氏。 “娘……” 张氏满脸心疼的望着怀中的虎儿，“堂婶给虎儿缝合伤口，虎儿怕不怕？” 虎儿摇头，“虎儿不怕，虎儿不想留疤。” 宋允棠听见虎儿的回答，已经从药箱里拿出了她之前准备好的细长针和丝线，还将放在药箱最下层的一小瓶白酒拿了出来。 先用白酒给丝线、细长针和银针消毒。 极其熟练的穿针引线之后，她先将针线放于药箱中一个擦拭过白酒的小瓷碟中，拿起银针扎入虎儿的几处穴位之后，稍缓了缓便开始拿起针线快速的给虎儿缝合伤口。 周围看热闹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望着宋允棠极其熟练的手法，只觉得自己平日里在布上绣花都没她在皮肉上下针利落。 因为磕伤的地方本就痛的有些麻木了，再加上宋允棠施针缓解疼痛，且下针迅速针法准确的缘故，虎儿暂且还能忍住额头上缝针传来的痛感。 他紧闭双眼，咬着牙默不作声。 宋允棠见状，不由有些佩服这个小不点的勇气。 寻常孩子看到这般阵仗，早就吓的哇哇大哭了，能主动配合的孩子，实在是少之又少。 “好了。” 话音落下，宋允棠已经挽了个结，拿起小剪子将丝线剪断。 之后退下留在虎儿身上的银针，从药箱里找出一小盒带有消炎作用的伤药膏交给了何氏。 “这几日让虎儿不要剧烈运动，以免缝合的伤口崩开，不要碰水，注意伤口洁净，饮食清淡，大概六七日我来给他拆线，到时候再给堂嫂拿一盒舒痕膏来。” 第216章 马氏的噩梦快要开始了 何氏捏着宋允棠给她的伤药膏。 “这些东西要多少钱？” 不说伤药，就说舒痕膏，印象中，寻常百姓家可没人买过这东西，能祛除疤痕，一听就很了不得。 宋允棠笑着将收拾好的药箱合上。 “一家人，钱不钱的就算了。” 成本倒是没多少。 大堂兄打了野猪，自家又是吃又是拿的。 眼下要是收钱，收少了他们觉得廉价，按正常价收也不合适，索性不收，人情还在，往后总有帮忙的地方。 “那不行，今儿虎儿的伤还多亏了弟妹，诊金得给的。”何氏说着，将自己腰间的钱袋子取下，塞给了宋允棠。 这荷包里，是她这些年攒下的私房钱，都在这里面了。 虽然知道不够，但她尽力了。 宋允棠见状，忙将钱袋子推了回去，“说不收就是不收，堂嫂还是收回去吧。” 何氏望着她。 “我知道这钱不多，但这是我的所有了。” 姜氏忙出来打圆场。 “都是一家人，寻常我家有事，你也没少去帮忙，眼下棠儿只是帮个忙，又不是正经在做买卖，就别搞亲兄弟明算账那一套了。” 张氏见状，赶忙望向何氏。 “珍儿，你去抓两只鸡，让你婶子提回去给青野媳妇补身子。”见何氏去了，转而又望向姜氏，“两只鸡也不是多贵，弟妹这下可不许你儿媳妇跟我推辞了。” 姜氏笑了。 “成，不推辞，谁叫大嫂家里的鸡多呢。” 院中的人听了，都嬉笑起来。 有人举起大拇指望着徐永旺，“永旺，你家这儿媳妇有两把刷子啊。” 徐永旺得意的像一只开了屏的孔雀，对于大家的奉承话，一一笑纳之后，还假谦虚道，“一般一般，不过我家青野当时的病有多严重你们是知道的，也是我儿媳妇治好的呢。” 之前听说徐青野的病是被一个小姑娘治好的，麓山村的人偶尔聚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怀疑过这话的可信度。 眼下见宋允棠露了一手之后，全都信了。 姜氏见着自家男人那得意的模样，无奈的直摇头。 真是给他点颜色就能开染坊。 惦记着家里桌上的饭，拿了鸡，一家人便浩浩荡荡的回家去了。 从大伯家出来的时候，院外不远处的那棵歪脖子树已经被砍断倒在一旁。 姜氏先将鸡关到了自家的鸡圈中，鸡圈中原本有四只鸡，眼下多了两只就是六只了。 “今年缺粮，可不敢养太多鸡，到时候将你们大伯母给的两只杀了吃，咱自己家的就留着生蛋。” 宋允棠和徐青野一起将饭菜端上桌，轻声说了句。 “娘不用担心粮食，我庄子上有。” 根本不知道宋允棠囤了多少粮食的姜氏往鸡圈里撒了把食。 “就算有，如今粮价涨了，你也是花大价钱买的，咱该省还得省。” 想着反正庄子上鸡鸭多，到时候要吃，等鸡鸭长大了带回来便是，宋允棠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煮饭那边灶膛里的柴火虽然已经退掉，灶膛里的余温还是将白米饭烘出了一层焦黄的锅巴。 锅巴吃在嘴里脆香脆香的，搭配上香辣可口的爆炒肥肠和野菜汤，吃起来满嘴的香。 徐永旺今儿心情很不错，饭碗刚放下，便让大家都离开桌子。 他收了碗筷，边哼着小曲儿，将宋允棠之前热在锅里的水倒出来洗碗去了。 姜氏见状，没忍住笑出声。 “你们爹又开始得意忘形了，他就听不得奉承话，听了之后魂得在天上飘上好几日才下得来。” 宋允棠勾唇笑了笑，趁着这会天还亮着，开始制作药丸。 徐文成在旁边看着，人机灵不说，学东西也快，递工具，称药材，点小炉子，熬药汁，搓药丸，别提多积极了。 有了他的帮忙，宋允棠制作药丸的速度要快了许多。 徐青野在屋里看着书，时不时透过窗子望向院中，唇角不知不觉扬了起来。 …… 次日，宋允棠到庄子的时候，榕树村来干活的人也全都到了，不仅有乔大乔二、宋劲生、大伯家四个堂兄，还有之前在酒肆里干活的宋麻子和宋成四人。 宋麻子在用了宋允棠给他调制的药之后，脸上的麻子竟真的淡了许多，远远的看去，人还挺俊朗。 见木棚里热闹的紧，宋允棠没忍住走过去问了嘴。 “出什么事了？” 方才讨论这事宋劲生也是这会才听乔大乔二和几个堂兄说起，见宋允棠来，望着她问。 “棠儿昨儿去榕树村可听说了？二伯昨儿托庄先生写了一封休书，送去马家了。” 宋允棠有些惊讶。 “马氏被二伯休了？” 昨天离开榕树村的时候，还没听到动静呢，怕是她走了之后的事了。 “哪能啊！”宋长白说，“马家收到休书，二伯母的两个兄弟连夜就将二伯母送回来了。” 宋允棠笑了，“居然还舍得回来。” “昨儿那事闹的动静挺大，二伯母回来又是哭又是闹的，二伯差点就让她两个兄弟又将她带回去了。”宋长白说着，面露鄙夷，“而且二伯母走的时候不是将家里的积蓄都带去马家了吗？回来的时候一个铜板都没拿，眼下还得靠爷奶给点粮食过日子呢。” 宋允棠只觉得好笑。 “也不知道是她娘家人将她掏干净了，还是她自愿拿自家的口粮去补贴娘家人的。” 乔大说，“我听说的是马家人担心你们二伯真要休妻，就先劝她将银钱留在家里，等回到宋家之后再回马家拿，结果马家人直接就不承认了，还让她没事少回娘家。” 刚给辣椒田浇完水的苗氏也来到木棚边，将水桶放在脚边，扶着木头柱子听八卦。 “她带多少银子回去的？怎么马家连女儿都不要了？” “好像有十七八两。”乔大说。 苗氏心惊。 “难怪，这么大数目！” 宋允棠不痛不痒的说了句。 “人心啊，最是经不起考验。”转而望向宋麻子和宋成，“成叔，麻子哥，你们随我来一下，庄子上还有点事儿要交给你们。” 可想而知，宋家二房接下来怕是得生活在水深火热中了。 贫穷夫妻百事衰，马氏的噩梦快要开始了。 第217章 香味吸引来了食客 “哎，来了。” 宋麻子和宋成赶忙随着宋允棠去了小院。 宋允棠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将昨晚上借着徐青野的灯，在他旁边绘制出来的图纸，从两人面前铺开。 “我打算在庄子上靠近山泉的位置建一个这样的院子，你们帮我核算一下，大概需要多少砖瓦和费用，工期多长，核算好之后先开始打地基，等我二哥将砖瓦和木材准备好之后就能开工了。” 宋成的辈分比宋麻子高，而且他本身就是砖瓦匠，建屋子计算砖瓦这方面自是比宋麻子要熟练。 “成，这事儿交给我们。” 院外，徐青野已经将骡车拉到了门口，宋允棠和两人说了声，便出门爬上了徐青野刚套好的骡车，叫上方天赐，带上小院中之前酿的两小缸糯米酒，还带了两大包白米和一大包白面就一起出发往镇上去了。 明日花间醉开业，今天得去将东西归置好，这些天设想好的菜谱也要确定下来才行。 到了地方，陈氏仍在铺子门口卖酸梅汤，陶氏则在铺子里擦擦扫扫，这几天被她这么一整理，铺子里干净亮堂的很。 宋允棠拿了几个碗放在了铺子前厅靠近门口的一个桌上。 “喜儿姐，酸梅汤先不卖了吧，给铺子里几个人一人倒上一碗，我有点事情与你们说。” “哎，行。” 陈喜儿将冰水桶中的酸梅汤拎了出来，往铺子走去。 给在场的五个人每人倒了碗酸梅汤，除去坐在旁边桌的徐青野，陶夏、方天赐、陈喜儿和宋允棠四人一人坐一方。 “咱们铺子开业的时间比较着急，也没有太多功夫去准备许多的东西，会在后期的经营中一样一样添加进来，之前这里便是一间酒肆，酒肯定是咱们必卖的商品，在这个基础上，我还加了些别的东西。” 宋允棠从袖袋中掏出了一张小纸条。 “区别于隔壁的翡翠轩，咱们花间醉以特色小食为主，目前主要是酒酿圆子、甜酒冲蛋、炸鸡、炸面、炸花生米、春卷、酱肉、卤味，还有一些特色糕点，后院的烤炉才修好，我还需要时间研究研究，后期再慢慢补充上来。” “这些菜品，部分限量出售，卖完就只卖酒，每天过了酉时就打烊。” 几人不解。 “万一生意好呢？也要这么早打烊吗？” “如果是遇到过节，可以推迟到戌时，但寻常时候咱也没必要耗太多时间在这里。” 虽然不知道宋允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但她既然这么说了，几人便按照她说的来做就成了。 “如今天气逐渐转凉，酱肉、卤味这些菜品能放，调制卤水的材料昨天已经列了清单让屠石买回来了，等会我告诉你们怎么配。” “酒酿圆子和甜酒冲蛋很简单，后院有石磨，糯米我们来的时候也带了，等会用骡子磨点糯米粉，明天可以直接用来做糯米圆子。” “炸鸡、炸面、春卷，等会我也会给你们示范。” 炸鸡用的是半大的一斤多不到两斤的嫩鸡，腌制之后，裹上调好味道的面糊炸就行了。 鸡必须得是每天清晨现杀的，前期数量有限，一天限量三十只，如果生意好，庄子上的不够还可以去之前的农场进货，之前买鸡的时候她便跟那边商量过的，那农场至少还有上千只鸡呢，足够她挥霍一阵儿了。 鸡爪和鸡胗可以用来做卤味。 卤制好的食物，稍稍加些调料都是一道下酒的好菜。 至于炸面，其实也就是类似于前世吃过的方便面，做好的面条固定好形状之后先炸成面饼，吃的时候直接拿来煮了调味即可。 炸好的面饼控油之后放凉，密封在缸子里，在这种天存放个十天半个月是没问题的，比起现做的要方便许多，最关键的是，别有风味，作为花间醉的一道面食小吃很合适。 宋允棠大致与大家说了每种菜品的做法，便和大家一起忙开了，陶氏和陈氏，杀鸡的杀鸡，揉面的揉面，方天赐拉着骡车去磨糯米粉，宋允棠则在一旁根据自己的经验配置调料，估摸着味道差不多了，便将陶氏陈氏准备好的食材一一给她们进行示范。 刚开始制作，许多事情大家还不熟练，速度难免慢了些。 陶夏面食做的不错，做出来的面条粗细一致，宋允棠用定制的网勺固定好形状之后下锅炸。 开始两个面饼炸出来并不好看。 不过她也不气馁，开始试着控制面饼下油锅的时间和油温，第三次炸出来的面饼金黄酥脆，面饼形状也控制的刚刚好。 “像这样就可以了。”她将网勺交给了陶夏。“喜儿姐和夏姐都是下过厨的人，这些东西学起来快，你们都来试试。” 还得尽快让两人学会，月底她得跟着徐青野去县城，还不知道得在那边耽误几日才能回来。 陶夏接过网勺，学着宋允棠的样子，固定好面饼的形状之后便开始下锅炸。 第一个面饼就炸的很不错。 “夏姐，你这手艺可比我好多了。”宋允棠夸赞道。 陶夏笑了笑，“我也就是锅铲拿的多了些，还是姑娘的心思精巧。” “那往后炸面饼这种活就交给夏姐了。” 见她炸的挺好，宋允棠开始教陈喜儿处理和腌制炸鸡。 几人一直忙活到大中午，陶夏将之前揉的面全部炸成面饼之后，又揉了一大团面，炸面占位置，这么一上午便已经用半大的缸装了大半缸，拿了五个面饼出来给铺子里几个人当午饭之后，便全部用油纸和细麻绳给封起来了。 陈喜儿则跟着宋允棠腌制了三只炸鸡。 若是失败了，另外两只可以用来补救。 中午煮了五碗面，面里不仅放了几根嫩青菜，还浇上大骨汤，撒上了葱花和宋允棠特制的调味料，哪怕花间醉在隔壁翡翠轩的衬托下并不起眼，但特殊的香味还是吸引了一些食客的围观。 “花间醉。” 有几个书生打扮的人，手指折扇，站在铺子门口念叨着，“好名字啊，比起寻常酒肆，多了一份雅。” 更有人伸长脖子往里头望了眼。 “这铺子应该是刚开业吧？里边不见客人呢。” “刚才闻着香味扑鼻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要不咱们也进去尝尝？” “行，进去尝尝。” 第218章 试菜 几人一拍即合，进来之后，铺子里竟连个招呼客人的小二都没有，环视四周，这花间醉布置的倒是雅致，只角落靠近后院窗边的位置，坐着一个正在看书的男人。 “这位兄台也是来此饮酒的吗？” 抬眼望着几人，徐青野透过窗子望向后院。 “棠儿，有客人来了。” “来了。” 厨房里正在忙活的宋允棠听见动静，赶忙将手中正在炸的鸡交给了陈氏，小跑着来到前厅。 她面上带着歉意。 “几位，我们铺子今日在试菜，明日才开业，几位可以明日再来。” 那几人彬彬有礼，只是问道，“这位姑娘，不知你们现在在做的是什么菜？闻着竟格外的香呢。” “是香酥鸡。” 香酥鸡，是宋允棠给炸鸡取的名字。 她想了想，便又说，“正好我刚才做好了一只，几位要是不嫌弃，可否坐下来帮我品鉴一二？不收钱的。” “姑娘贵姓？” “免贵姓宋。” 那七个书生一听，赶忙点头。 “行，若是好吃，明日开业，我们定会来给宋姑娘捧个场。” 宋允棠将人招呼到一张较大的桌子上，给每人用她特意挑选的精致瓷杯倒了一小杯酸梅汤。 酸梅汤酸甜开胃还能解腻，搭配炸鸡简直是绝配。 之后她回到后院，剁了半只炸鸡，为了方便几人拿取，还切成了小块，随后在小竹盘上面垫上一层油纸，放上切成小块的香酥鸡便端去了前厅。 “几位尝尝，若是有不足之处，可千万要告知我。” 半只香酥鸡并不多，切成小块之后也只够每人一块的。 那七个书生纷纷拿起筷子，每人夹了一块，放在嘴里咬下，刚出锅的香酥鸡外皮酥香，肉质鲜嫩，当即惊讶的睁大了眼。 “闻着香，吃起来也好吃啊！” 吃完一块还想去夹呢，小竹盘中已经空了。 几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放下筷子，朝着宋允棠竖起大拇指。 “姑娘家这道香酥鸡，味道极妙，不知明日什么时辰开业？我们定会来捧场。” 其实在看见几人的表情时，宋允棠便知道味道肯定不错。 “明日巳初开业，香酥鸡每日限量三十只，几位若是想吃上，还得早些来才是。” 那几个书生不解。 “这般好吃的东西，姑娘为何才卖三十只？” 宋允棠客气的笑道，“供应有限，再加上制作起来费时费力，能每天做出来三十只已经不容易了。” “那看来想吃到姑娘这香酥鸡，明日还得早些来才行了。”几人将杯中的酸梅汤饮尽，起身朝着宋允棠作揖，“今日多谢姑娘招待，明日我们再来。” “几位慢走。” 宋允棠将几人送出铺子之后，才望向后院的方向，“喜儿姐，夏姐，将做好的面和另外半只炸鸡端来吃吧。” “哎，来了。” 喜儿和陶夏刚将面和炸鸡端上桌，铺子外便传来一道声音。 “潘老头，不过二十多日没来，你这里怎么大变样了，今儿做什么了这么香？” 宋允棠回头望去，在看到一边说话一边四处打量着这间铺子的和尚时，神情怔愣了片刻。 潘叔之前说过的喝酒的和尚，竟是他？ 了无打量了一番这间铺子，凝神望向前边的姑娘时，神情也是一阵怔愣。 “宋姑娘竟也在这里。” 宋允棠微微颔首，“了无大师还记得我？” “记得，宋姑娘如此特殊，自然是记得的。”了无大师呵呵笑着，抬腿跨进了铺子。 徐青野放下手中的书，“了无大师是来打酒喝的？” 他和了无大师相识，便是在潘叔的这间酒肆。 十八岁那年，了无大师拉着他和潘叔喝酒，喝多了还稀里糊涂的说他劫难将至，若大难不死，将来必定能飞黄腾达，他当时并没将他的话当回事，只觉得这老秃驴喝醉了酒瞎编乱造的，没想到过不久他便一病不起。 了无看了看徐青野，又看了看宋允棠。 他人虽在佛门清净之地，却也听闻过徐家大朗娶妻一事，今日见着两人双双出现在这间酒肆。 这是……妇唱夫随？ 他哈哈笑着走向徐青野，“你说你喝酒就喝酒，怎么还将你媳妇也带来了？” 徐青野赶忙更正他的话。 “我不是来喝酒的，是陪她来的。” 了无大师在他面前坐下说，“这是，不喝了？” 徐青野往宋允棠的方向望了眼，转而看向了无大师，“酒多伤身，还得适可而止才好。” 了无捋着唇边的胡须，“没想到你病了一场，倒是开始惜命了。” 徐青野笑着摇头。 倒不是多惜命，只是想着小姑娘还小，他大了这么多，得努力保持健康多陪陪她，夫妻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若有个好歹，留下她孤苦无依的毕竟可怜。 “这间酒肆，潘叔已经转给棠儿了，大师想打什么酒，与她说便是。” 了无大师愣了愣。 “老潘不卖酒了？” 徐青野淡声说，“他将铺子和酿酒的手艺一并传给了棠儿，眼下卖的酒，都是潘叔之前酿的。” “原来如此。” 了无大师见隔壁桌上已经摆上碗筷，起身望着桌上的吃食，尤其是在看到桌上那只炸的金黄的半只炸鸡时，馋的直咽口水。 陶氏和陈氏从未见过这般嘴馋的和尚，秉着对出家人的敬重，吓的往后退了几步不敢上前。 宋允棠望向了无大师。 “大师也要尝尝我们的新菜品吗？” 了无大师忙点头。 “尝尝，尝尝。” 宋允棠笑了笑，并未因为出家人要吃肉而感到诧异，她端了两碗面放在徐青野和了无大师面前，并让陈氏去厨房将刚才炸了正在控油的炸鸡拿了一只来，还叫陶夏另外再去煮一碗面。 向来无肉不欢的了无，这会见着炸鸡也是真馋了，撕了一半便直接拿起手里啃了一口。 “好吃！”他望向徐青野，指着手中的炸鸡说，“没想到天底下竟还有这般好吃的东西！” 徐青野只是慢条斯理的吃着碗里的面，头也不抬的说了句。 “了无大师吃完之后，记得付银子就行。” 第219章 给二哥创造机会 了无吃东西的动作顿了顿。 见徐青野只是吃面，并未吃炸鸡，了无笑着咽下嘴里的食物，“你这小子，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肯吃亏。” 徐青野望着他。 “了无大师不是说出家人讲究因果？既然是开门做生意，吃了东西那肯定是要给银子的。” “行，少不了你们的饭钱。”了无说着，侧头望向隔壁桌正在吃面的宋允棠，“姑娘，再给贫僧打两壶陈酿来，一并给你算钱。” 宋允棠本想说炸鸡和面是请他吃的不要钱。 但想到徐青野刚才说的因果，又结合了第一次和了无大师见面时他说的话，她一个从现代穿越来的人，竟也莫名其妙的迷信起来。 放下手中的筷子，便去后院的酒窖里打酒去了。 香酥鸡的定价是四十五文，大骨汤面六文一碗，两壶酒总共六十文，加起来就是一百一十一文钱。 陈酿的价稍高一些，三十文一小壶，若是普通的酒，十五文就能买一壶回去，如果是自己带酒壶来，则更便宜，只需十二文。 了无大师吃饱喝足，便结账离开了。 离开之前，还回头和徐青野说，“徐施主，你的劫难已过，好生把握自己的运势，若将来贫僧的话应验了，你可得请我一顿好酒。” 徐青野望着他，淡淡点头。 “好。” “哈哈哈哈，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留下一句话，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吃完饭，陶氏和陈氏收拾桌椅碗筷和厨房，继续准备明日要用的食材去了，宋允棠忙活了一上午，刚吃完饭只觉得犯困，便来到徐青野的对面坐下。 她双手托着下巴，好奇的望着他。 “了无大师之前与你说过什么？” 徐青野却只是望着她，“出家人的话，不可全信。” 宋允棠也没打破砂锅问到底，“我以前也从不信这些，现在不知道该不该信。” “部分可信，得自己去判断。”徐青野说着，重新拿起桌上的书翻看起来。 宋允棠见状，不再打扰他，趴在桌上看着厨房方向忙碌的三道身影，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未时已过。 她揉了揉眼睛，望了眼屋外的天。 “什么时候了？” 徐青野往她的方向望了眼，微微扬起唇角。 “申时初。” “竟睡了整整一个时辰！”她望着面前神色平静的男人，“你怎么都不叫醒我？” 徐青野放下手中的书。 “看你睡得香，没忍心叫他们吵醒你。”他透过窗子望向厨房的方向，“你看，他们的活做的越来越熟练了。” 宋允棠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果然，三人在厨房和院子进进出出的，确实和谐。 正在炸面饼的陶夏感觉脖子有些酸，便抬起头扭了扭脖子，望见前厅窗子里一同看向厨房这边的男女时，会心一笑，望着一旁的陈氏小声道，“妹子，你看姑娘和姑爷两人，郎才女貌的，可真般配。” 陈氏也往这边看了眼，笑道，“这叫夫妻相，所以才能成为夫妻呢。” …… 将酒肆里的事情处理好，宋允棠顺道去了趟和阳街的铺子。 “宋姑娘来了。” 木冬眼尖，隔着很远便认出了骡车前坐着的宋允棠。 她跳下骡车，走进铺子。 “近几日铺子里生意如何？” “大多是一些老顾客，比起前段时间还是差了些。”木冬说。 宋允棠点头，“今年田里收成不好，镇上的人家多少会受些影响，生意比之前差了些也正常，维持好老顾客，总归就是每个月少赚几两罢了。” 转而又说，“大后天有一批货要送去县城，到时候还是由你和我二哥去。” 木冬忙点头，“劲生的伤好了？” 这两日铺子里洗头水不缺，他便没往庄子上跑，并不知道宋劲生已经到了庄子上。 宋允棠的余光扫过正凝神听他们说话的木秋。 “要说完全康复也说不上，不干重活是没问题的，所以你到时候得帮我看着些他，搬上搬下的活，到时候就让绾青丝的小厮自个儿来就行了。” 木冬面色凝重。 “行，我记着了。” 柜台后的木秋听了，好奇的望着宋允棠。 “宋姐姐缺人手吗？为何劲生哥的伤还未好全，便要他去送货了？” 宋允棠叹了口气，不着痕迹的说道，“原本他是在家里养伤的，这不是我娘急着给他说亲，他不乐意就来我庄子上躲着了，你们知道我二哥，他就是个闲不住的，以为身上的伤不痛就是好了，我寻思着送货也不需要费多少力气，倒省的他在庄子上干活不知轻重的让伤情加重。” 木秋心事重重的揪着袖子。 “宋姐姐考虑的是。” 劲生哥居然就开始说亲了？ 转念一想，他都十八了，可不正到了婚嫁的年纪？ 想到这里，她的心底有些慌乱，哪怕劲生哥不同意，但成亲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宋伯母真的看中了哪家姑娘，直接将亲事定下来，他也是只能听从父母的话娶那姑娘的。 一想到这里，她便觉得心里难受的紧。 她要是再大一岁就好了。 之前娘一个人养着他们兄妹，食不果腹，这些年大哥大了些，靠跑腿和打零工赚点银子补贴家用，受了不少苦。 也就最近跟了宋允棠，他们一家人日子才稍稍好过点，至少不用饿肚子了。 家里穷，大哥的亲事拖到二十了都还没说上，镇上的人家都看条件，自家这条件，也根本没姑娘看得上。 娘之前说过了十五就给她议亲，到时候得了彩礼，也好给大哥说上一门亲事。 为了大哥能娶到大嫂，她倒也没觉得不好。 只是她有些话，她一个女孩子总是不好说出口的。 望着她的反应，宋允棠勾了勾唇。 其实刚才的话，只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只有让宋劲生和木冬共事，才能和木秋多接触。 木秋这姑娘没有太多心眼子，三观正，在玉君阁待了一段时间之后，人也不似从前那般软弱好拿捏，应该是个能过好日子的。 反正机会提供给他们了。 如今是妾有意，郎尚且不知。 能不能成，且看天意。 …… 第220章 双赢的局面 八月二十八日，酒肆开业。 一大早，方天赐和陶夏陈喜儿三人便已经将花间堂布置好，牌匾上还挂上了红绸。 不仅如此，方天赐还从隔壁翡翠轩借来了一副铜锣，想着开业的时辰到了，正好能用上。 镇上有事，宋允棠和徐青野起的早，连着徐文成也早早的就起了。 “大嫂，今儿家里没事，我跟你们一起去镇上吧？” 宋允棠点头应了。 “行，今日铺子开业，你恐怕能帮上忙呢。” 徐文成好奇的望着她，“大嫂究竟在镇上开了几个铺子？” 宋允棠倒也没有隐瞒的意思。 “两个。” 徐文成满脸崇拜的竖起大拇指，“大嫂真厉害，你和大哥一个会做买卖，一个会念书，简直是天生一对。” 宋允棠笑了笑，没说话。 徐青野往她的方向望了眼，转而看向徐文成，“过几日我便要去县城了，届时你嫂子这边的事，你多帮着她些。” 徐文成拍着胸脯保证。 “大哥放心，包在我身上。” 三人吃完早饭就出发了，临走时还带上了两筐徐文成和徐永旺昨日从山里摘来的柿子。 橙红色的柿子看着很是喜庆，摆放在柜台上最为合适。 骡车卯正到的酒肆，宋允棠下了骡车，便去后院跟陈氏和陶氏一起准备早晨试吃的两只香酥鸡去了。 香酥鸡陈氏一早便处理干净且腌制好。 宋允棠将香酥鸡炸好之后用刀改成小块，用垫着油纸的竹篓装着便让陶氏陈氏二人端去了铺子外头，放在门旁之前摆放酸梅汤的亭子下。 辰时刚到，方天赐一声铜锣敲响，周围便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今儿我们花间醉开业，特色菜品香酥鸡开始试吃啦！” 酒肆早晨是不营业的，这会试吃，是为了中午晚上作铺垫。 听见有试吃的菜品，不少人围了过来，你一块我一块，油纸上的香酥鸡不一会便被抢空了。 “嗯！好吃！真好吃！” 众人纷纷夸赞。 苗掌柜站在翡翠轩门口，馋的直咽口水。 昨儿他便闻到了味道，可因为花间醉还未正式开业，便没有去凑热闹。 他一个在酒楼里当了这么多年掌柜的人都想吃，这香酥鸡的味道可想而知。 “掌柜，花间醉开业之后，咱铺子里的生意会不会被比下去？”一旁的小厮问。 苗掌柜摇头说，“咱们这种规模的酒楼镇上有三家，另外两家，一家在北街，一家在东街，北街是慈乐镇的富人区，那边酒楼的生意向来不差，东街有集市，平日里人多，生意也一直红火。” “咱们酒楼虽也有些生意，但因为在书院附近，书生的消费能力逊色一些，生意一直是最差的，眼下花间醉挨着咱们开，那宋娘子之前也与我说了，他们主打酒、小吃、点心和面食，咱虽然都是卖吃食的，冲突相对较小，她生意好的话，对咱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小厮不解。 “能有什么好处？” 苗掌柜揪着唇边的一小缕胡子。 “她主打特色，便会将镇上许多猎奇的人吸引来，那些人来这里本就是为了口吃的，谁知道这些猎奇的人吃多了她铺子里的食物，会不会有时候也想换个口味呢？” 小厮抓着脑袋，拧着眉。 “不懂。” 见苗掌柜要发脾气，小厮忙往后缩了缩脖子。 “二叔，您又不是不知道，侄儿向来愚钝。” 苗掌柜叹了口气，家里三兄弟，他排老二，和媳妇儿生了两个女儿，老三家里女儿更多，有三个，三兄弟独独就大哥家生了这么个男丁。 作为家族里唯一的男丁，自然是被几个叔伯们宠着的。 苗掌柜三兄弟中，也就他这个老二出息些，打拼多年在镇上当了翡翠轩的掌柜。 是以，一家人合计之下，便想让他将侄子也带上这条路，所以才跟着他来了翡翠轩从小厮做起。 眼下看来，倒真是任重道远。 苗掌柜和他比划着说，“打个比方，你去买菜的时候看到两个摊位，其中一个摊位只有两颗大白菜，另一个摊位除了大白菜，有萝卜、茄子和青瓜能选择，你是去只有大白菜的那个摊位，还是去有大白菜和萝卜茄子的那个摊位？” 苗东很认真的想了想。 “如果我那天正好想吃大白菜，去哪儿都是一样的啊？” “我……” 苗掌柜举起巴掌想要打人，苗东机灵，看到巴掌就赶忙开溜了。 “掌柜饶命，我不问了，你也别气着自己，回头我爹娘非抽我不可。” 苗掌柜长舒一口气。 “臭小子，你是想气死你二叔！”转而整理了一番情绪，抬腿走向花间醉，拱手道，“宋姑娘，恭喜啊。” 站在铺子门口的宋允棠回了一礼。 “多谢苗掌柜捧场，往后大家都在这条街做买卖，还望苗掌柜能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苗掌柜望着她，“不知我可否和宋姑娘谈一笔交易？” 听见他要和自己谈交易，宋允棠赶忙朝着酒肆二楼做了个请的动作，并招呼陶氏给他们送两杯酸梅汤上来。 宋允棠将其中一杯酸梅汤递到苗掌柜面前。 “苗掌柜想和我谈什么交易？” 苗掌柜满脸诚意，“我想问问，姑娘铺子里的招牌香酥鸡，可否也供应给我们酒楼？” “铺子里的香酥鸡，昨日我便对外说是限量销售的，而且既然是招牌菜系的话，供应翡翠轩可能不太合适，不过我这里有另外一道特色菜，掌柜如果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单独供应给翡翠轩。” 有句话叫有钱一起赚。 翡翠轩在慈乐镇已经开了许多年，早已根深蒂固，打压它损人不利己，既然苗掌柜是个胸怀宽阔的，她自然也希望大家能和气生财。 苗掌柜听得宋允棠的话，坐直身体。 “姑娘请说。” “这道特色菜叫脆皮烤鸭。”宋允棠接着说，“可能苗掌柜会说吃过烤鸭，但和我的配方，口感和味道上应该会有比较大的差距。” 后院的烤炉就能做烤鸭，一炉大约能烤十只左右。 脆皮烤鸭这道菜，比起花间醉，确实更适合翡翠轩这种大酒楼。 一个铺子，不能将所有特色都占全了，这样反而不容易被人记住，若是翡翠轩能将脆皮烤鸭做出特色，对于翡翠轩和她的花间醉来说，是双赢的局面。 第221章 酒肆开业 苗掌柜望着她，“我确实吃过烤鸭，就是不知宋姑娘这烤鸭有何不同之处？” “掌柜莫急，待我明日烤了，送去翡翠轩给苗掌柜尝尝，届时苗掌柜可以与我今早晨一般，弄些在外头试吃，不过烤鸭制作时间较长，掌柜最好能限量供应。” “宋姑娘不能将烤鸭的菜谱卖给我么？”苗掌柜带着商量的语气问。 宋允棠想了想，直接卖菜谱，倒是也可以，留着烤炉还能做点别的，否则怕是不得空闲了。 只是她还得将烤鸭的配方试出来才能卖。 对于她而言，目前还只是吃过，并未亲自烤过。 “将菜谱卖给苗掌柜也行，那便等掌柜明日品尝过咱们再行商量？” “行。”苗掌柜将杯中的酸梅汤喝下，点头说，“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回去了，翡翠轩里头还得我去看着呢。” 宋允棠起身送他下楼。 “苗掌柜慢走。” 这会才辰时，距离中午书院散学的时间还早，后院也没有太多需要他帮忙的地方，方天赐、陶氏和陈氏三人都已经做好准备了。 他跑到宋允棠面前。 “嫂子，我能做点什么吗？” 宋允棠望向铺子，到时候陶夏和陈喜儿两人既要兼顾厨房，还得上菜，方天赐一个人楼上楼下的跑怕是不一定能忙的过来，再加上还得有人来收钱。 看来铺子里还得多两个人才好。 一个跑堂，一个在后厨洗碗。 收钱的事情，方天赐来负责倒是挺合适的。 他的卖身契毕竟是攥在自己手里的，比起外头找的人要靠谱。 “你今儿先跟着方大哥跑堂吧，铺子里人手不够，我还得写一张告示贴在门口招两个人才好。” 徐文成建议道，“嫂子与其招外头的人来做工，不如考虑考虑咱自家人，这种活大伯母和娘都能做的。” 宋允棠摇头说，“洗碗可不是多轻松的活，冬天水里泡久了手要生冻疮呢。” 徐文成想了想，“也是。” 宋允棠突然想起来一个人来。 “你觉得大伯家的良平堂弟能干跑堂的活吗？” 徐文成满脸受伤，“嫂子，我这么大个活人站在你面前，你都不考虑考虑我吗？” 宋允棠浅笑着拿出了一张纸，开始写了起来。 “你大哥马上就要去县城了，可不能让镇上的事将你的脚步也困住，否则家里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都找不到人了。” 徐文成聪明，做事麻溜，也肯帮忙。 平时研磨药材也好，去山里帮忙找药也好，他都很熟悉了。 他要是不在家，总不能叫上公爹帮忙，毕竟是长辈，她可不好开那个口。 徐文成叹了口气，“行吧，良平堂兄其实也不错，人还挺机灵的。” “行，今晚上回去问问他要不要干，我先招一个洗碗工来。” 宋允棠写好一份告示，张贴到了门旁显眼的地方。 …… 书院一散学，早晨试吃过炸鸡的人，一下子涌进来好几个。 “我要一份香酥鸡，两份碗面。” “我要一碗酸梅汤，半只香酥鸡。” “半只香酥鸡，一份酒酿圆子。” “一壶陈酿，一只香酥鸡，一份炸花生米，四只卤鸡爪，两份碗面，另外，我们要一个雅间。” …… 一只香酥鸡是四十五文，半只就是二十五文。 不一会，香酥鸡便卖了七八只。 就在这时，门口再次涌进来一批人，“小二，还有雅间吗？” “有的。” 这会铺子里正是忙的时候，宋允棠在后厨帮忙，徐文成赶忙凑了上来，在望见来人时，面上带着惊讶。 “呀！庄大哥，你们怎么来了？” 庄子昂领着几个友人进了铺子。 “之前你大哥大嫂成亲的时候，便和他约好了，等酒肆再次开业来这里相聚，自然得说话算话了。”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别说，这么一折腾，看起来还挺雅致的，比从前的环境要舒服多了。” 转而又看向他。 “文成怎么也在这儿？这酒肆不会是你家开的吧？” 徐文成忙说，“这酒肆是我大嫂在和我大哥成亲前盘下来的，之前一直在修缮，才开业。” 庄子昂面上带着惊讶。 “原来如此。” 之前离开宋家的时候，那丫头可是什么都没有，这是发生了什么？怎么短短时间，竟然开得起酒肆了？ 另一人说，“难怪徐兄之前跟我们卖关子呢，敢情是他媳妇儿的铺子啊。” 在望见几张熟面孔时，宋允棠也来了前厅，和几人打了招呼之后，望向徐文成说，“文成，你带几位去楼上找你大哥吧，他在最里边那间雅间看书。” “哎。” 徐文成应了声，朝着楼上做了个请的手势，便赶忙领着几人往楼上去了。 宋允棠则继续去后院给陶氏和陈氏帮忙。 方天赐端着托盘进进出出，忙的满头大汗。 “我们没来迟吧？昨日吃的那香酥鸡还有吗？”又有人进了铺子。 方天赐一看，正是昨日来铺子里试菜的七人，他引着几人来到位置上。 “还有的，几位除了香酥鸡，还想吃点什么？” 几人坐下后，开始点菜，“给我们来三只香酥鸡，七份碗面，一壶清酒，再随便来点卤味尝尝。” 昨天来试菜的时候，他们可是看到碗面了的。 当时闻起来可香了。 方天赐将他们点的东西记下，给他们提了一壶茶之后便去了后院，陈氏和陶氏各自报了个数目，便提了一壶酒往前厅去了。 不一会，徐文成也从楼上下来了。 “嫂子，庄大哥他们点了三只香酥鸡，两份春卷，两份炸花生，还要了两壶陈酿。” 宋允棠点头。 “成，我知道了，先给他们提上一壶酸梅汤，再端上一份卤味去吧，就说是我请的。” “哎，好嘞。” 徐文成动作麻溜，应了声便用托盘装上一壶冷镇的酸梅汤、几个杯子和一份卤味往楼上去了。 见徐文成离开，宋允棠赶忙来到陈氏身旁。 “我跟你一起炸。” 陈氏并未因为忙碌而苦恼，反而很是开心。 “宋姑娘，今儿生意可真好。” 宋允棠勾起唇角，“刚开始是这样，还得守得住才行。” 陈氏似乎对铺子里的买卖很有信心。 “咱们做的东西好吃，肯定能一直好的。” 第222章 不怕他们抢生意吗? 徐文成将酸梅汤和卤味送去楼上厢房之后很快又跑来了后院。 “陶夏姐，前院又有客人点了两碗面。” 陶夏忙的头都没空抬。 “哎，我知道了。” 见灶台上已经摆上了五碗面，徐文成赶忙装上托盘，端着往前厅那七位客人的位置去了。 一行人忙的热火朝天。 直到未时正，铺子里的客人才终于散去。 宋允棠捶着胳膊来到后院秋千架上坐下，连带着一直精力饱满的徐文成也累的坐在院中给自己倒了好几杯水灌下。 “大嫂，今儿生意可真好。” 宋允棠嗯了声。 “活也是真累。” 徐文成有些好笑的望着她。 “大嫂还会押韵了？” 宋允棠在秋千上晃悠了两下，转而望着他问，“你大哥呢？” “我在这里。” 话音落下，只见徐青野端着一堆餐具来了后院。 徐文成见状，哪怕已经很累了，却还是迎了上去，“大哥，你还是去看书吧，这种活叫我来就成了，书院这边不少人认识你，叫那些人瞧见了终归不好。” 徐青野摇着头，“不必在乎旁人眼光。” 他将餐具放在灶台上，转而望向正靠在秋千上的宋允棠，“今早上起的早，要不要回庄子上休息一会？” 那边她之前住的房间没有动，苗氏给她将屋里收拾的整整齐齐的，就担心她哪天赶不及回麓山村，在庄子上过夜。 宋允棠摇头，“没事，我歇一歇就好了。” 早上确实是起的太早，醒来的时候天都还没怎么亮。 要是能多睡半个时辰，肯定不会这么困的。 陶氏一边和陈氏洗碗一边说，“姑娘，晚上没了炸鸡，我们仨也能应付过来，要是累了，可以先回去休息，这里交给我们就成了。” 陈喜儿也点头。 “是啊，没有香酥鸡的话，我们仨足够了。” 就在这时，前厅柜台处正在清点账目的方天赐朝着后院大声喊道，“姑娘，这边来了个大婶，说是想在咱们这儿洗碗。” 听见声音，宋允棠瞌睡顿时醒了，站起身便去了前厅，在望见来人时，她的面上闪过惊讶。 “孙婶子，怎么是你？” 孙婶子，便是之前租南郊院子给她的秦大叔的媳妇。 她儿媳妇郑氏之前闹到她这里来，孙婶子过后还来跟自己赔礼道歉了呢。 看到宋允棠时，孙氏同样惊讶，她打量着这间铺子。 “宋姑娘，这铺子是你开的？” 宋允棠只是一笑，“婶子的儿媳妇不是怀上身孕了吗？有空来我们这里做事？” 孙氏这人倒是个能干的，就是怕她儿媳妇又跑来作妖。 之前租住他家的院子，过来闹一闹的也就过去了，她也不会损失什么，要是来铺子里闹的话，那就直接是损失金钱了。 “嗐！别提了。”孙氏无奈的摆了摆手，“她仗着自己怀了身孕，在家里作天作地，将我和你秦大叔给作的和他们分了家，眼下我们搬到了之前租给你的那个院子，尽量不和她来往了。” “婶子如果来这里做事，她不会找来吧？”宋允棠问。 想到之前的事，孙氏面上有些不好意思，“之前的事，确实是我的疏忽，但姑娘放心，她如今怀着身孕又带着个孩子，不敢跑这么远的，再说我们已经分家，我不跟她说，她也不知道我在哪里干活。” 宋允棠想了想。 “我可以给婶子一个机会，你儿媳妇如果不闹上来，婶子可以一直在这里做，但如果哪天她闹上来了，婶子这事儿怕是就做不长久了。” 孙氏没想到宋允棠会这么爽快应下，面上带着感激。 “多谢宋姑娘不计前嫌。” 宋允棠领着她往后院走，“我们这边洗碗工是六百文一个月，婶子要是愿意的话，明日就可以来干活，早晨巳时之前到，每天可以在铺子里吃两顿饭，酉时之后离开，你的活主要是洗碗，若是得空，也可以帮着后厨干些活。” 紧接着又给她介绍了陶夏和陈喜儿给她认识。 孙氏见两人正在洗碗，赶忙过去和她们一起洗，“宋姑娘，总归我今儿来了，便在这里帮帮忙，熟悉熟悉，工钱便从明日开始算吧。” 宋允棠见状，“既然婶子今日开始上工，工钱肯定还是从今日开始算的，咱们工钱是每个月底结算一次，今日是二十八，婶子的工钱放在下个月底一起结算如何？” 孙婶子忙点头。 “哎，听宋姑娘的。” 方天赐已经将中午结账的银钱清点了一遍，拿着账簿来到宋允棠面前。 “姑娘，咱今日的三十只香酥鸡已经全部卖出去了，碗面酒水也卖了不少，中午不到两个时辰，总共进账了五两六钱银子。” 宋允棠点头。 “不错了。” 酒肆的租金半年是十四两银子，平均一个月二两七钱不到。 中午卖了五两六钱，晚上没有香酥鸡，在再卖个二三两，一天也能赚个七八两银子。 之前转下这个铺子花了四十两，修缮花了十两，半年租金十四两，再加上铺子里采买东西，花了不到十两，按十两算，总共就是七十四两的本钱。 如果一天能赚个七八两的话，一个月就是两百四十两左右，除去食材成本，一个月就能收回本钱了。 之后赚的，除去成本，就都是纯利了。 说起来，只要胆子大，稍稍带点创新，古代做买卖来钱还是挺快的。 “天赐哥，这会铺子里没人，你骑着骡子帮我去将庄子上养的那两只鸭子抓来吧？” 庄子上那鸭子两斤多一只，用来做烤鸭正好。 方天赐赶忙说，“不用骑骡子去，这里到庄子上不远，我直接去一趟抓来就行了。” 说完，将柜台上的东西都锁进柜子里便出门往庄子去了。 前后两刻钟的功夫，两只鸭子被他抓来了酒肆中。 宋允棠休息了一小会，也没一开始那么疲惫了，烧了锅水，让陈氏帮她将鸭子杀了去毛。 她自己也没闲着。 在锅中按比例加糖和水熬化之后，加丁香，草果，白芷，香茅草，八角，香叶，桂皮，甘草，山奈，红花椒烧开熬煮一会退去灶膛里的火。 最后加上酱料、盐、酒，腌制鸭子的料汁算是调好了，整个院子都是香喷喷的。 她其实也不确定腌制鸭子的料汁到底要加些什么东西，只能根据她对药材的了解进行搭配。 虽然比例不一定对，但调出来的味道大差不差就行了。 “喜儿姐，鸭子处理好了吗？” “马上好了。” 陈氏将鸭子再用水清洗一遍之后，便用竹筛子装着给宋允棠送了过来。 宋允棠将锅中熬好的料汁倒入一个小缸中后，待水温冷却了些，便放下两只鸭子，随后拿一个钵将鸭子往下压，让鸭子整个浸泡在料汁中。 陶氏和陈氏一直守在她旁边看着。 “姑娘，咱们铺子又要有新菜了吗？” 宋允棠摇头，“这是给隔壁翡翠轩准备的。” “给翡翠轩准备？”站在前厅后门处的方天赐不解，“姑娘不怕他们抢咱们生意吗？” “各有特色，他们抢咱们的，咱们也能抢了他们的。”宋允棠耐心解释道，“咱们铺子所在的这条街在书院附近，平日里书院开学人是挺多的，但书院一休假，这条街的生意便淡了，如果能多几家有特色的铺子，让食客们记住这个地方，书院休假的时候，咱们也好熬一些。” 第223章 一天赚了快十两! 方天赐若有所思，但他也不是个傻的，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还是姑娘想的深远。” “咱们做买卖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肯定是为着长远考虑，你平日里也多学着些，我可是想将你当掌柜培养的，待你能真正胜任了这个位置，往后工钱也是要给你涨一涨的。”宋允棠望着他说。 方天赐听了，赶忙作揖。 “多谢姑娘栽培。” 徐文成望向宋允棠，只觉得她和自家大哥一样，聪明的很。 都是从一个娘的肚子里出来的，大哥内敛聪慧，倒显得他缺心眼儿似的。 …… 申时过后，又零零散散来了些打酒和在铺子里吃面的客人。 傍晚书院散学，铺子里的人再次多了起来。 不过因为三十只香酥鸡已经卖完，宋允棠只人多的时候在厨房帮了会忙，其余时候，陈氏和陶氏两人慢慢熟练之后，差不多都能忙得过来。 至于徐青野，之前在宋允棠这里买过酸梅汤的周子琅领着书院里的游先生来了，游先生曾是徐青野的启蒙老师，好不容易见面，这会正陪着他在楼上说话。 宋允棠也没去打扰他，只坐在后院的秋千上轻轻晃着。 夜风带来了一丝凉意，宋允棠捂着胳膊，不禁打了个寒颤。 天凉了，该提前准备冬衣了。 临近打烊，天色暗了下来，铺子里的客人也相继离开了。 方天赐将晚上的营收按照宋允棠教的法子记在账簿上之后拿给了她。 “姑娘，这是今日的账目，您瞧瞧有没有差错。” 宋允棠拿起账簿，借着秋千架旁边挂着的昏黄的灯光一一对过之后，最终望向今日的账目总和。 “九两八钱银子，今天居然赚了快十两！” 方天赐点头。 “原本还以为傍晚没有香酥鸡生意会差许多呢，没想到居然还不错。” 宋允棠笑道，“差许多不至于，毕竟咱们铺子里还是以酒水为主，没有香酥鸡下酒，总还有别的东西。” 她将账簿交还给方天赐，“账记的没问题，往后就按照这个来，细心一些应该不会有差错。” 方天赐点头，“哎，我记着了。” “眼下已经到了月底，我先将这个月的月钱提前结算给你们吧。” 宋允棠望向陈喜儿。 “喜儿姐虽然来的早一些，不过之前在庄子上没什么活，在铺子里干活虽然没满十日，我给你按照十日算，工钱和方大哥他们一样，八百文一月，十日工钱原本是两百六十六文，我给你们都按照两百七十文算，大家没意见吧？” 陈喜儿赶忙摇头。 “宋姑娘愿意收留我们母子，我已经很感激了，自然是没意见的。” 陶夏和方天赐自然也是没意见的。 宋允棠见状，数了三个两百七十文，共计八百一十文钱平分给了三人。 至于今日来的孙氏，宋允棠既然已经说了她这个月几日的工钱下月一起发，这会便没有给她。 结了账之后，铺子里的客人也都已经离开了。 陈氏和陶氏抓紧时间将铺子里的收尾工作完成，孙氏的碗也全都清洗干净了。 宋允棠将白天腌制在小缸里的鸭子提了起来，找了两根铁钩，在鸭脖子的地方凿穿勾住便挂到了屋檐下晾着了。 待今晚上晾干水份，明日进行处理之后便能放进烤炉烤了。 这时候，徐青野已经将骡车套好。 宋允棠望着大家伙，“我们回麓山村路过庄子，可以载你们一程，今儿大家都忙活了一天都辛苦了，一起回去吧。” “哎，我们锁好门就来。” 陈氏陶氏和方天赐各自锁后院、酒窖和铺子前后门去了。 孙婶子解下围腰。 “宋姑娘，我家距离这里不远，我就先回去了。” 宋允棠点头，“行，婶子路上小心。” 为了能看清夜路，徐文成将挂在秋千架不远处的那盏灯挂在了骡车前头，从花间醉到庄子上的距离不算远，方天赐和陶氏陈氏下骡车之后，徐青野借着昏黄的亮光赶着骡车直奔麓山村。 徐文成坐在徐青野身旁，往骡车的方向望了眼说，“嫂子，你往后不会每天都这个时候回吧？走夜路可不安全。” “今日酒肆开业，所以回去的迟了些，往后自然不会这么晚的。” 月底的天空虽没有月亮，星星却尤其明亮。 夜里的山路特别安静，只能偶尔听到虫鸣和鸟叫声，宋允棠撩开车帘，趴在车窗旁望着外头的星空，忙碌了一整天后，这会整个人放松下来，竟格外的疲劳。 不过她还得撑一撑，白天在厨房熏了一天的油烟，回去之后得洗头擦洗身体换上干净的衣服才能睡觉。 徐青野一直没作声，从麓山村到镇上的路，他从前走了无数次，哪怕没有灯，他都能凭借感觉走回去。 见徐文成已经在他身旁打哈欠了，心想着宋允棠起那么早，忙活一天肯定很累。 一路没停，不到两刻钟便将骡车赶回了家。 几个孩子还没回家，徐永旺和姜氏也睡不踏实，两人梳洗之后便一人端了把凳子坐在院门口遥望着村口的路。 远远的望见骡车前边挂着的灯笼，徐永旺站起身来。 “孩子们回来了。” 姜氏一看，在心里松了口气之后，赶忙拿着凳子回了院中，去厨房热水去了。 徐文成跳下骡车。 “爹，你怎么在这里坐着？往常这时候不是早睡了么？” “你们没回来，爹娘哪里睡得着？”徐永旺打量着三个孩子，“都还好吧？” 宋允棠也被徐青野扶着跳下骡车，和徐永旺打了声招呼。 徐文成忙回，“好着呢，就是第一天干这活不大习惯，累了。” 徐永旺好似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八卦似的，“你还能知道累？那看来你嫂子铺子里生意很不错啊。” 徐文成满脸自豪。 “那当然了，累是累了点，嫂子铺子里生意可好了。” 一天赚了快十两。 这在以前，他是想都不敢想的。 赚大钱还是嫂子厉害。 就在这时，院内传来姜氏的声音。 “水热好了。” 第224章 我在呢 宋允棠往徐青野的方向望了眼。 “我先去洗了。” 徐青野嗯了声，将骡车卸下来之后，牵着骡子去了后边的木棚中。 徐永旺见状，赶忙往食槽里添了些草料。 洗头擦洗身体之后，宋允棠因为太累，便将衣服脏衣服装在盆里，放到了房门旁，想着明日再洗。 她拿了帕子去了床上，想着将头发擦干就睡。 将自己清洗干净之后，这会浑身舒畅，困意也到了顶，擦了没两下，头发还在滴水，身子便已经开始摇晃。 一只有力的臂膀从身后扶住了她。 就在她将醒未醒之时，男人平静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困了就睡吧，我在呢。” 宋允棠点头，合上了双眼。 徐青野坐在床边，将她的脑袋枕在自己腿上，让长发顺着床边垂下，以免发丝上的水渍将床单弄湿。 随后拿过从她手中滑落的帕子，一点一点给她吸着头发上的水。 一直到她的头发完全干透。 他轻手轻脚的将她托起，放在靠床里边的位置，盖上被子之后自己才躺下。 想着过几日便要离开，心里又隐约有些担忧。 也不知道他不在身边的时候，这丫头是否能照顾好自己？ …… 卯初。 外头的天还没有大亮。 村里不知哪户人家的鸡刚开叫，宋允棠便睁开了眼。 今天还得早些起，之前半大的鸡她只买了五十只，昨天杀了三十只，就只剩下二十只了，去镇上之前，还得先去农场买鸡。 有正事要办，她也不敢在床上耽误太久。 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徐青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了床。 想起昨夜睡前他给自己擦头发的那一幕，唇角不由微微上扬。 穿戴整齐之后，宋允棠打开了房门，本是想将自己昨夜换下的脏衣服先洗了的，可门边的衣服连带着盆都不见了，抬头看去，徐青野正卷着袖子，将她的衣服抖了抖，晾晒在竹竿上。 似是察觉到身后的目光，徐青野回过头。 “醒了。” 宋允棠嗯了声，有些不好意思，“你怎么将我衣服洗了？” 自从父母去世之后，便从未有人给她洗过衣服了，更何况还是用手洗，这种感觉，让她挺尴尬的。 徐青野淡声道，“我起得早，想着你今日还有事，以免你起来之后手忙脚乱，便一起洗了。” 宋允棠咽了咽口水，干巴巴的说了句。 “谢谢。” 徐青野平静的望着她，眸子里带着些许无奈，转而躬身拿起地上的盆，往她的方向递去。 “我们是夫妻，往后不必说这种客套话。” 听见动静的姜氏一边梳着头，一边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 许是天气凉爽了，最近这几日，总感觉缺瞌睡似的，不到天大亮都睡不醒。 往常都是卯正才起，这会才卯初，早起半个时辰，着实困的很。 她一个睡眠少的中年人都觉得困，也不知道这几个孩子是怎么挺得住的。 “棠儿今天一早也有事吗？” 宋允棠浅笑，“是有事，不过娘不用起这么早，早饭我们自己来就行了。” 姜氏再次打了个哈欠之后，将头发盘到脑后用发带缠住，一边说，“如今你们都大了，娘在家里也没太多事，就算要睡，也要先给你们将早饭做了，别到时候你们忙了家里忙外头，回头累着了，娘还得心疼。” 说完，她便往厨房去了。 望着她的背影，宋允棠也没再多说什么，拿着盆打水洗了把脸，便趁着这会还有点时间，从屋里将徐文成之前研磨的药粉拿了出来。 今天二十九，明天桃匣阁和绾青丝的货就得送去了，两家人定的货还差了点，今天早上正好能赶出来一并带去庄子上。 徐青野原本在屋里看书，见她开始搬东西，赶忙上前给她帮忙。 徐文成原本是家里睡眠最好的一个，不过心里记挂着事儿，便也早早的起了。 他打着哈欠出了房门。 望着屋檐下正在忙活的哥嫂。 “大哥大嫂，早啊。”他来到两人面前，“嫂子怎么不早点叫醒我，我好给你帮忙。” 宋允棠手中动作不停。 “文成先帮我去大伯家问一问良平吧，他要是愿意去镇上，我便不另外找人了，他要是不愿，我再去找别人。” “行，那我去了。” 话音刚落，徐文成便出了院子。 听见外头说话的声音，姜氏从厨房探出头来，“棠儿，你那铺子里还缺人吗？” “还缺一个跑堂的，文成说良平合适，我想着都是一家人，叫他去试试也好。” 姜氏点头，“良平人是个机灵的，要不是青野要去县城念书，我还想让文成跟着你去锻炼锻炼呢，这些年我和你爹顾着青野的身体，也没多想文成以后的路，那猴子又是个跳脱的，往后还不知道能让他做点什么。” “文成聪明，以后肯定是不用娘和爹发愁的。”宋允棠望着她，“再不济，还有我们呢。” 姜氏笑道，“你和青野都有自己的长处，爹娘就指望你们都出息了，看着也开心。” 她说着，往厨房走去。 “不和你说了，娘得看着柴火去了，你们也快些忙活，早饭马上好了。” 宋允棠伸长脖子望着厨房的方向。 “好的，娘。” 她回头看向徐青野，“文成往后的路，你有想过要怎么安排吗？” 徐青野摇头说，“我之前病着，以为自己活不久，便想着让他认认字，往后去镇上找一个相对轻松的活计，代我陪在爹娘身边就好，所以从未刻意去要求过他什么，如今他也大了，想要做什么还得看他自己意愿，只要不违背道德和大夏律法，我都尊重他的选择。” 宋允棠觉得徐青野说的有道理。 “也是，有时候家里人安排的路，不一定是孩子自己愿意走的，还得看他自己想做什么。” 转而又望着他。 “你如今的病已经好了，担心自己活不久这种想法，往后可不能再有了。” 徐青野勾起唇角。 “那是自然。” 如今身旁多了羁绊，他也不敢轻易冒出这种想法。 …… 第225章 他家儿媳妇哪里比得上咱家的? 徐文成去了没一会就回来了，跟他一起来的，还有大伯家的徐良平。 徐良平望着宋允棠。 “堂嫂，是你铺子里要招跑堂的吗？” 宋允棠点头，“你想去试试吗？想去的话，等会我们吃了早饭就可以跟我们一起出发，要是不想去的话，我再去找找别人，你不必勉强自己，将你真实的想法说出来便好。” 她神色和善，不想让徐良平觉得她在强迫人。 徐良平想也不想就点头说，“我愿意去试试，只是前期不熟悉那边的事，如果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还望堂嫂不要嫌弃。” 宋允棠笑道，“这种事，谁也不是一开始就会的，我会叫铺子里的人多教教你，到时候你可得好好学，要是许久都学不会，我还是会考虑你的去留的。” 徐良平憨憨的抓着自己的脑袋。 “要真这样，我自己都没脸在堂嫂的铺子里待了。” 宋允棠又说，“铺子酉时过才打烊，上午巳时之前要到那里，我往后也不是每天都会往镇上跑，良平要是觉得来回不方便的话，可以住到我的庄子上去，就是前期住宿条件可能不是太好。” 徐良平忙摆手，“有个地方睡觉就行，我不挑的。” 姜氏再次从厨房探出脑袋，“良平吃早饭没？我们家饭快好了，没吃的话可以一起吃了走。” “不用了婶子，我还得回去跟我爹娘说一声，将行李收拾收拾跟堂兄堂嫂去镇上呢，我先回了。” 徐良平说着，和徐青野宋允棠说了声便小跑着回家去了。 姜氏熄了灶膛里的火，将早饭盛了端上桌。 有米粥，还用鸡蛋和白面烫了几张鸡蛋饼，她和徐永旺每人一张，几个孩子每人两张，鸡蛋饼香喷喷的，闻起来极香，吃起来更香。 徐文成咬了口，朝着姜氏竖起大拇指，“娘，你这厨艺有长进啊。” 姜氏笑着睨了他一眼。 “臭小子，白面和鸡蛋怎么做不好吃？” 徐文成嘿嘿笑着，“反正我觉得娘做出来格外好吃。” 姜氏无奈，语气中带着宠溺。 “就你嘴贫！” 徐文成吃完自己的两张饼，仍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眼巴巴望了眼桌上的最后一张饼，转而低头喝着碗里剩余不多的粥。 见自家儿子一脸没吃饱的样子，姜氏拿起他面前的碗，“最后这张饼是你嫂子的，可别惦记了，娘去将锅里剩的小半碗粥盛给你。” 宋允棠喝了一碗粥吃了一张鸡蛋饼，其实就已经饱了，正想着最后这张饼要怎么解决呢，见徐文成想要吃，她赶忙说，“文成想吃就吃吧，我吃饱了。” 长身体的孩子吃的多正常，自从认识他之后，这段时间个头蹿的还挺快的。 之前只比她高一个头顶，现在都比她高出半个脑袋了。 看这架势，应当还能长。 最后恐怕会跟他哥一样，徐青野比她高出整整一个头呢，站在他面前，她就只能够到他下巴的。 徐文成有些犹豫，“嫂子真吃饱了？” 宋允棠一笑。 “真吃饱了，你吃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徐文成说完，兴冲冲拿起最后一张饼便开始啃。 徐永旺在一旁看着，觉得丢脸的很。 就没看过这么厚脸皮的孩子，连自家嫂子一口吃的都不放过。 徐文成麻溜的拿起饼子啃的时候，正好姜氏端着他的粥碗进了堂屋，看到这一幕时，气血直往上涌。 “文成，那是你嫂子的饼，不是叫你别惦记，你怎么还吃上了？” 徐文成边吃边说，“嫂子说她吃饱了。” 宋允棠也说，“娘，我真吃饱了，文成帮我吃了也好，省的浪费。” 姜氏望着没心没肺的儿子，无奈的直摇头。 “也就你嫂子好说话。” 与其换个厉害些的，为了护食，怕是都得闹翻天了。 徐文成举手赞成。 “那是，嫂子最好了。” 吃完饭之后，徐青野便将骡子牵出来套上骡车，徐永旺见状，将檐下他昨儿从山里摘回来的两大筐果子一股脑的搬上了骡车。 “既然丫头的铺子里能用得上，这两筐果子你们都带去吧，回头爹再去山里摘一些。” 其中一筐是柿子，另一筐有已经生出裂纹的山枣，还有褐色表皮带着斑点的野生梨子，野梨子个头不大，且生吃会有些酸涩，但煮熟之后味道却极好，用来做梨羹或者蒸梨子最适合不过。 宋允棠之前吃饭的时候便发现了徐永旺手上的几道伤口，看见野梨子时，心中了然。 野梨子树一般能长到十米以上，且树枝上有尖刺，采摘的时候一个不小心便会被那些尖刺划伤，他手上的伤口，怕是昨天采摘野梨子留下的。 她回了房间，从药箱里翻出一瓶伤药递给了徐永旺。 “爹，今儿别去山里了，在家好好歇着吧。” 徐永旺望着手中的药膏，微愣了愣之后推辞道，“我手上这几道口子过两天就好了，哪里用得着这种好东西？” 要不怎么都说养女儿贴心呢。 他手上这几道口子，儿子没注意到，单单还就儿媳妇给瞧见了。 宋允棠将东西推了回去。 “爹拿着用，今天就别去山里了，昨天带去铺子里的三筐柿子还剩下两筐呢，虽然没花银子，但毕竟是费了力气采摘的，回头摘的多了，坏了也划不来。” 见儿媳妇这般贴心，徐永旺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行，听丫头的。” 眼见着几个孩子上了骡车，徐永旺还眼巴巴的望着骡车的方向摆手道，“路上小心啊，晚上早点回来，别那么晚了。” “知道了爹。” 骡车转了个弯，往大伯家去接徐良平了。 姜氏来到院门口，瞥了眼被徐永旺紧紧拽在手里的那盒药膏。 “骡车走了，你的魂儿也跟着走了？” 徐永旺回过神，满脸神气，“之前狗剩总和我炫耀他家女儿贴心，再贴心还不是嫁出去了？他家儿媳妇哪里比得上咱家的。” 姜氏觉得好笑，从院门旁拿过大扫帚便开始打扫院子，“你们这些男人啊，都是吃饱了撑的，天天不是比这家闺女，就是那家媳妇儿子的，都是自家的儿女，难道不如人家就跟自家没关系了？” 徐永旺没理会她，来到躺椅旁正要坐下抹药呢，可屁股还没着地，就又站了起来。 “不行，我得先往狗剩家去一趟。”他往姜氏的方向望了眼，“院子扫完就歇一歇，午饭留着我回来做。” 徐永旺速度很快，话音刚落便出了院门，姜氏跟着跑到门口。 “这会还早呢，你记得别在外边喝酒，等会闻到味道，我可是要跟儿媳妇告状的。” 原本往前走的徐永旺一怔，无奈的摆了摆手。 “知道了。” …… 第226章 烤鸭 徐青野驾着骡车去大伯家接了徐良平之后，便将骡车交给徐文成和徐良平赶着往之前买鸡的农场去了。 他自己则坐进了骡车。 骡车外坐不下太多人，而骡车上的四人，除了宋允棠，其余都是男子，他作为丈夫，跟她一起坐进车厢最为合适。 上次买鸡鸭徐文成和徐良平都是去过的，两人都记得位置，骡车的速度也快，不到两刻钟的功夫就到了。 宋允棠抓着徐青野的手跳下骡车。 “常伯，我们又来买鸡鸭了。” 那个被称作常伯的老农和他媳妇一并迎了出来，“宋姑娘来了，这次要多少鸡鸭？” “这次要两百只鸭，五十只成年鸡，公母都要，还要五百只半大的鸡，五百只一月龄的鸡，我们赶时间，常伯直接领着我们去挑吧。” 她大概估算了时间，五百只半大的鸡用完之后，一月龄的鸡也就长的差不多了。 再加上五十只成年鸡，往后庄子上的鸡，差不多就能供给自足了。 “成。” 常伯拿了几个筐递给他们，先带着他们去挑了两百只鸭，因为宋允棠买的多，便多给她送了十只。 紧接着又领着几人去了鸡场，挑了四十五只母鸡，五只公鸡，五百只半大鸡，五百只一月龄的小鸡。 这么一番挑选，常伯农场里的鸡鸭直接少了一半，今年粮价高，这下仓库里囤积的粮食足够他撑过这个冬天了。 常伯高兴，再次给宋允棠送了三十只刚破壳的小鸡。 “我们这里不仅有鸡，还有蛋，姑娘要是需要，也可以过来买。” 宋允棠听了，顺带从他这里花了一百文带走了两百个鸭蛋，想回去研究研究皮蛋的做法。 “今日多谢常伯，我们先走了。” 徐青野和徐文成三人已经将鸡鸭全部搬上骡车，她给常伯付了八两六钱银子的鸡鸭钱和鸭蛋钱，便爬上了骡车，先往庄子上去了。 这会还早，到达庄子上的时候还未过辰时。 宋允棠赶忙将木棚里的人叫了来。 “大家都来帮帮忙，帮我将这些鸡鸭全部搬到山里去，苗婶，今儿买了不少鸡鸭，你去做一些安排，看要放哪个圈合适。” “哎，来了。” 苗婶出了院子，赶忙领着大家往山里去了。 “屠石，二哥，你们就别搬了，帮我将半大的鸡挑十只出来杀了，我等会要带去镇上。”宋允棠说着，便往小院走去，“我去烧一大锅水，等会用来烫鸡毛。” “文成，鸭蛋帮我先放我之前住的房里去，我下午有用。” “好嘞。” 话音落下，徐文成搬着鸭蛋便进了院子。 黑将军跟着苗婶去了山里，大黄则一直在宋允棠脚边转悠着。 宋允棠烧着灶火，时不时抬手摸一摸它的毛发，“往后庄子上的安全，得靠你和将军来守护了，大黄可得打起精神来。” 大黄哼唧了一声，将脑袋枕在她的脚背上。 知道狗狗是在跟自己撒娇，宋允棠也没踢开它，直到锅里的水开始响才领着大黄出了厨房。 “鸡杀好了吗？水已经快开了。” “马上。” 宋劲生将手中最后一只鸡的鸡血沥干净之后递给了屠石，屠石用大盆端着十只杀好的鸡去了厨房。 烫了之后拔干净毛发，便装在一个桶里，放上了骡车。 整个过程，方小宝和福宝都在旁边看着，大大的眼里带着好奇和恐惧。 不过因为大人们都有各自的事情，便没有顾及到两个孩子的情绪。 “二哥，砖瓦房的地基打好了吗？”临行前，宋允棠望着宋劲生问。 宋劲生点头，“今天能好，成叔将砖瓦的数目算出来了，也去窑厂问了问砖和瓦的价，你要建的院子比较大，房屋多，单单是买砖瓦，至少都得四五十两银子，主体建起来快，不过加上打家具和屋里修缮，怕是得花上近两个月时间。” “行。”宋允棠从钱袋子里拿了二十两交给宋劲生，“二哥今日领着成叔去将砖瓦先定下来吧，余款等砖瓦到了咱再补上，索性砖瓦定下还得几天才能送来，让成叔他们将地基打好之后，先在之前咱们确定的位置挖一个小池塘出来，眼下庄子上养了两百三十只鸭子，过段时间大了就要下水了。” 这种花钱的事儿，交给别人她是不放心的。 宋劲生身上虽还带着伤，但看他的气色和神态，这段时间已经好了多半，只要不是体力活，已经不会有影响。 宋劲生接过银子，点头说，“好，我这就跟成叔往窑厂跑一趟。” 说完，便转身去找成叔了。 宋允棠放下骡车帘子，“文成，咱们赶紧去镇上，刚杀的鸡还得处理腌制，中午等着用呢。” “嫂子抓紧了。” 话音落下，徐文成赶着骡车出发了。 到了花间醉，徐文成和徐良平跳下骡车之后，首先拎着桶里的十只鸡去了后院。 徐良平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这间酒肆，面上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文成，这间铺子真是堂嫂的？” 徐文成望着他，“那还能有假？我昨儿才在这里帮了一天忙呢。” 徐青野跳下骡车，将手递给宋允棠。 将她扶下骡车之后，便将骡车卸下，拉着骡子去后院特设的一处草棚里喂水和草料去了。 宋允棠来到后院的时候，陈氏、陶氏和孙氏已经在处理那十只鸡了。 徐文成也拉着徐良平来到了方天赐那里，正在听他讲着在铺子里做小厮需要注意的事情。 那模样看着，倒是有几分当掌柜的样子了。 宋允棠将昨天晾在屋檐下的两只鸭子取下，鸭子上的水份已经完全晾干。 她往锅里倒了少许水，加糖熬到微微泛红之后，加开水烧开放红曲米醋，再将已经晾干净的鸭子往沸腾的水里泡了泡，原本皱皱巴巴的鸭子表皮变得平整捞出，再次晾晒在了屋檐下。 原本泛白的鸭皮，被这么一烫，竟变得已经泛着微微的橙黄色了。 院中有风，鸭子干的快。 一个时辰后，眼见着到了饭点，铺子里开始忙碌起来，宋允棠见前厅后院几个人都能忙得过来，便没再去帮忙，她在烤炉那一圈弄上了两个挂钩，将鸭子挂上去之后开始生火烤鸭。 不多时，烤鸭的香味飘散到铺子里外都能闻到了。 第227章 不能交恶 翡翠轩的苗掌柜吸了吸鼻子。 “后厨在做什么，这么香？” 一旁的苗东小心翼翼说，“二叔，好像是隔壁花间醉飘来的味道。” “花间醉。”苗掌柜突然想到了宋允棠昨日说过要给他烤鸭配方的事情，眼下这飘散出来的味道，可不就跟烤鸭的味道相近么？ 难怪那宋姑娘说是特色。 这味道，谁闻了不迷糊啊？ 他火急火燎的站起身来，“你好生帮我看着翡翠轩，我去去就来。” 要不是这会后厨已经开始忙活了，他肯定是要抓着主厨一起去的。 苗东忐忑。 “二叔，我不行啊。” “不行就滚犊子！” 放完狠话，人已经出了翡翠轩的大门。 苗掌柜一路提着袍摆进了花间醉的后院，方天赐知道他的来头，也不太敢拦他，只在后门口提醒了一句。 “姑娘，苗掌柜来了。” “宋姑娘这是在做什么好东西？”苗掌柜望着她问。 宋允棠笑望着他，“昨日不是和掌柜约定好，今日要将烤鸭的食谱卖给翡翠轩么？从昨日到今日，这烤鸭可是费了我好大一番功夫。” 苗掌柜心里一喜，若真将这食谱买下，翡翠轩绝对能吸引来一大波客人，到时候东家那边肯定会有赏赐，说不定年底的时候，他还能多得几两银子的分红呢。 “老远就闻着香味了，不知宋姑娘做的这烤鸭，还有多久能好？” 他一边说，一边伸长脖子往烤炉的方向望去。 宋允棠走向烤炉，揭开盖子瞧了瞧，烤鸭外皮已经变成了橙红色，这一开盖，院中的香气就越发的浓郁了。 “估摸着再有一刻钟就好了。”她望向苗掌柜，“眼下正是饭点，想来翡翠轩也忙，苗掌柜先回去吧，等会烤鸭出炉了，我去翡翠轩找苗掌柜。” “哎，好，那我在翡翠轩等着宋姑娘。”说完，苗掌柜便回翡翠轩去了。 一刻钟后，宋允棠取出香喷喷还冒着热气的烤鸭，用小刀切了尝过之后，便放在垫着油纸的竹盘上，盖上另一个竹盘之后，便端着往翡翠轩去了。 徐文成见状，往徐青野的方向望了眼。 “大哥，你不跟着去瞧瞧？万一那翡翠轩的掌柜使坏呢？你在场的话，也好给嫂子撑腰啊。” 徐青野浅笑着摇头。 “相信你嫂子，一墙之隔，出不了事。” 那丫头每天出门的时候，都会往袖子里塞不少药粉，虽然不知道都有什么用，但根据那次在山里对付黄家家丁的经历，应该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徐文成见他这个做丈夫的都不担心，便也忙自己的去了。 宋允棠来到翡翠轩，是苗东迎她去的后院。 “掌柜，宋姑娘来了。” 苗掌柜见状，赶忙叫上了正在厨房里盯着徒弟们忙活的张承福。 “张大厨，你也来一下。”随后赶忙招呼着宋允棠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宋姑娘请坐。” 宋允棠将竹盘放在石桌上，掀开上头的盖子，露出来两只橘红色表皮的烤鸭来。 她拿起托盘中的那把小刀，在烤鸭的背部切了几小块鸭肉下来放在碟子里，随后将碟子往两人的方向推了推。 “苗掌柜和张大厨先尝尝。” 两人点头，各拿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烤鸭肥瘦正好，吃在嘴里满口留香。 张大厨难以置信的望着苗掌柜。 “这味道！” 苗掌柜愣了愣，“味道怎么了？” 他吃着挺好啊。 张大厨的神情肉眼可见的激动起来。 “表皮酥脆，肉质鲜嫩，烤鸭的香味混合着酱料的香气，吃在嘴里还带着一丝丝甜，却又不会让人觉得腻，以我近二十年的后厨经验，掌柜要是将这道菜放进咱们翡翠轩的菜谱，绝对能大卖！” 他作为翡翠轩的大厨，若酒楼生意好，他也是能得好处的。 有些食客吃的好，还会叫他们的奴才往后厨递赏钱呢，不仅如此，东家还会有奖励。 苗掌柜望着宋允棠。 “不知姑娘这道烤鸭的菜谱，想卖个什么价？” “掌柜既然尝过我这道烤鸭的味道，应当知道这道菜的价值，也就是翡翠轩跟我们花间醉挨的近，所以才没有将菜谱送到另外两家酒楼去卖。”宋允棠举起三根指头，“一口价三十两银子，慈乐镇，我只卖翡翠轩一家，银钱到手，我立马将烤鸭的菜谱交给张大厨。” 苗掌柜犹豫着往张大厨的方向望了眼。 见他点头，这才应道，“好！” 转而望向身旁的苗东，“去叫账房从酒楼的账上支三十两银子来。” 这个菜谱的价格虽然贵了些，但只要后期赚的银子能将这个坑补上，东家也不会说什么。 宋允棠拿了银子，便将早已写好的详细菜谱交给了张大厨。 “制作烤鸭的烤炉我也一并画在纸上了，张大厨后期要是还有不了解的，可以去隔壁找我，如果我不在，铺子里的两个厨娘都是看我制作过的，她们要是也不明白，便会想办法告知于我。” 张大厨捏着手中的食谱。 “姑娘接下来不在花间醉吗？” 宋允棠嗯了声，“我相公要去县城求学，我得跟着他在县城待几日，不过给他寻好住所便会回来，不会在那边耽误太久。” 苗掌柜一听，赶忙抬手作揖。 “姑娘的相公竟还是个读书人。” 依稀想起之前跟在她身旁的那个男子，那一身温文尔雅的气质，看着便与寻常人不同，说他是个读书人，他是半点不怀疑的，而且能去县城求学的，至少也是个秀才了。 看来，这宋娘子不能交恶啊。 宋允棠笑了笑，将桌上那只完整的烤鸭放在托盘里，转而拿过另一只被切掉了一小块的烤鸭。 “这只完整的烤鸭就送给苗掌柜了，是要分小块给酒楼里的客人试吃还是你们自己打牙祭，苗掌柜自个儿决定，不过得趁热哦，这东西冷了就没那么好吃了。” 烤鸭做起来麻烦，好不容易烤一次，分给铺子里的人都尝尝才行。 她说完，端着手中的烤鸭回了花间醉。 …… 第228章 腌制皮蛋 午时过后，铺子里的人稍微少了些，宋允棠便叫上徐青野和徐文成赶着骡车先回了庄子上。 远远的望见宋劲生正在木棚里帮忙干活，宋允棠边往那边走边问。 “二哥，砖瓦都定了吗？” “定好了。”宋劲生见宋允棠往这边来，赶忙起身，在衣摆上擦了擦手，便往她的方向走来。 他从衣襟中取出一份合约交给宋允棠。 “这是和窑厂签的合约，砖瓦总共是四十六两银子，付了二十两的定金，五日后砖瓦送来清点好数目之后付尾款，你瞧瞧有没有问题。” 因为银钱数目太大，他是确认了再确认，生怕出差错。 毕竟他不是很懂这种合约，就怕将宋允棠嘱咐他的事情给办砸了，回头她吃亏，自己又没能力补救。 宋允棠瞧了瞧，便将合约收了起来。 “合约没问题，二哥不必这般紧张。” 宋劲生虽不是特别机灵的那种人，但花银子这事交给他，总归是比旁人用着放心的，毕竟是亲哥哥。 往后这种事说不定还不少呢。 听见宋允棠说没问题，宋劲生松了口气。 “没问题就好。” 宋允棠望着他，“明日去绾青丝送货的事，恐怕还得二哥和木冬一起去，到时候回来的时候，顺便去杂货铺和芙蓉居瞧瞧，要是需要订货，也省的他们的人再跑一趟了。” 宋劲生忙点头，“好。” 妹妹能继续给他分派事情去做，他开心着呢。 似是想到什么，宋允棠再次望着他，“对了，之前跟吴家订的山药，应该快送来了吧？” 宋劲生嗯了声，“九月初能送来，我今天上午还在和乔大叔说，这些日子又囤了上千个空竹罐在粮仓中，也不急着继续制作，这几天有空先将庄子上的几亩地翻一翻，山药来了正好能种下去，到时候有吴琸在，咱们有什么不懂的也好直接问他。” “还是二哥想的周到。” 宋允棠又从钱袋子里拿了五两银子给宋劲生。 “明日我便要和徐青野去县城待几日，以免吴琸来的时候我不在，这银子二哥拿着，四两是山药的尾款，另外一两就算是二哥八月下旬的工钱，我还得去将明日的货准备准备，就不跟二哥多说了。” 宋劲生忙将银子往她的方向推，“这半个月我又没干多少活……” 宋允棠打断他的话。 “你因为我的事被黄家打，也算是工伤了，你在家里养伤，我不得照样给你开工钱呀？更何况二哥受伤也没休息几日，再说你之前的银子都给了娘，庄子上虽然有吃有喝有地方睡，你总有自己需要花钱的地方。” 比如，给某个小姑娘买点果脯啥的。 就看二哥是否能开窍了。 宋劲生无奈。 “哪有闲着还给开工钱的，你这是没亏硬吃。” “吃亏是福。”她转身往小院走，“我忙去了。” 望着她的背影，宋劲生捏了捏手中的五两银子，小心翼翼的揣进兜里，便回木棚里忙活去了。 …… 宋允棠回到小院中，先将绾青丝的洗头水按照之前商量好的配方熬上了一锅。 之后将上午从农场带回来的两百个鸭蛋拿了出来。 她记得高中的生物课上，是学过腌制皮蛋的，当时的老师看重动手能力，还领着他们操作过，到如今距离高中毕业也没几年，而且皮蛋的配方并不复杂，她尚且还能记个大概。 今天要不是那常伯提起他那里可以买鸡鸭蛋，她还想不起来可以腌制皮蛋这件事。 前世外头商店里卖的那些皮蛋配方不详，但家常做法却很简单，且需要的材料庄子上都有现成的，最主要的是，自己做的皮蛋不含铅。 “当时好像用上了盐、白酒、草木灰、生石灰、碱、红茶、稻壳。” 宋允棠一边细数着，一边将庄子上现有的材料收集到了小院中。 除了红茶，其余的都有。 之前修缮小院用上了生石灰，院子旁边的石灰水槽还干在那里呢。 前世制作皮蛋使用红茶最主要的目的是红茶中的茶单宁能帮助蛋白凝固，而茶单宁并不仅仅是红茶的专属，所有茶叶中都是含有的，所以苗婶平时喝的普通茶叶也可以。 这么想着，宋允棠来到厨房中。 苗氏这会正看着灶膛中的火。 “姑娘在找什么吗？” 宋允棠望着她，“苗婶，你喝的茶叶可否给我一些？” 苗氏赶忙站起身，将吊在厨房窗台旁的那个篮子取下，拿出一个陶罐递给了宋允棠，“当然可以，只是我吃的这茶差，姑娘怕是吃不习惯。” “我平日里吃茶少，这次要茶叶也不是用来泡水喝的。”宋允棠笑着从陶罐中抓了一把，“回头等我买了茶叶，再还给苗婶。” 苗氏忙摆手，“还就不必了，不是多贵重的东西，姑娘能用的上我的茶叶，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我先忙自己的去了。” 宋允棠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望着她说，“对了，昨儿我将方大哥他们的月钱给了，苗婶和屠石的，等会吃晚饭的时候再一起发，我之前说给苗婶六百文一个月，眼下庄子上多了这许多鸡鸭，还得顾着田里的活，便还是给苗婶按照八百文算。” 苗氏听了，心底一喜。 “多谢姑娘！” 宋允棠笑了笑，出了厨房。 她倒了一大盆水，将鸭蛋用棉布一个一个擦洗干净。 徐文成转了一圈来到小院中，见宋允棠正在洗鸭蛋，赶忙跑过去帮忙。 “嫂子，怎么有活也不叫我们？” 他蹲下身，从旁边一件烂衣服上撕下一块棉布开始擦洗鸭蛋。 “活不重，也不多，我想着我自己也可以做完，就没喊人帮忙。”宋允棠笑望着他，“像早晨那样，我做不了的活，肯定是会叫人帮忙的。” 徐文成望着她的笑颜，微愣了愣。 “可就算这样，我还闲着呢，大嫂完全可以叫我这个闲人帮忙的。” 宋允棠抿唇。 “你这不是来帮忙了么？” 徐文成嘿嘿一笑，“大嫂要是喊了，我还能来的更快一些。” 第229章 烫手的山芋抛到她手上来了 两百个鸭蛋不算多，两人很快就洗完了。 鸭蛋沥水的空档，宋允棠开始制作皮蛋的腌拌粉。 盐放在锅里炒熟，爆炸声停止之后倒入清水、茶叶煮沸。 煮沸后的盐茶水降温的时候，宋允棠又装了一小碗白酒，将沥干水的鸭蛋一一在白酒中滚过。 将所有鸭蛋滚过白酒后，锅里的盐茶水也冷却的差不多了，宋允棠让徐文成端来倒进拌有石灰粉、草木灰和碱的容器中搅拌成泥状。 接下来用泥将鸭蛋外头厚厚的裹上一层再在稻壳上滚一滚便能放进缸里密封腌制了。 白皙的手还未碰到盆里黑褐色的泥，便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拿住了手腕。 宋允棠抬起头，徐青野正俯身望着她。 稍稍倾斜的阳光，正好从他的头顶洒下，为男人的面庞镀上了一层光晕，看的宋允棠一阵恍惚，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石灰伤手，我来。” 宋允棠就着他的力道起了身，徐青野在她刚才的位置坐下，一手拿着鸭蛋，另一只手伸向盆里的泥。 “要裹多厚的泥？” 宋允棠反应过来，垂眸说道，“你们裹，我在旁边看着。” 徐文成望着两人，只觉得大哥大嫂的相处不似寻常夫妻，堂兄堂嫂成亲的时候他是看在眼里的，成亲第二天堂嫂动不动就红脸，当初他还以为堂嫂生病了，还偷偷问了娘。 结果得到了一巴掌。 如今长大了，懂事一些了，大概也能猜到其中的原因。 可大嫂对大哥虽尊重，却谈不上亲昵。 大哥也是，不同于堂兄看堂嫂的眼神，他的眼神总是淡淡的，感觉看所有人都是这样，最多就是对大嫂多了些关照。 说话也是，跟他们话少，跟大嫂话同样不多。 当真是相敬如宾。 难怪嫂子之前说爹娘那种相处方式挺好，大哥也太不上道了。 想归想，手上的事情却也没停。 在宋允棠的指挥下，徐青野和徐文成上手很快，两人裹泥，宋允棠则找了双旧手衣戴上，给裹好泥的蛋滚上一层稻壳之后一个一个放进缸里。 两百个鸭蛋，正好装了一小缸。 装好之后，她拿来一块木板盖上，又调了黄泥糊在木板和小缸的缝隙处密封好，便将小缸搬去了房中阴凉处放着腌制了。 徐文成在一旁洗着手，“大嫂，你这做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宋允棠故作神秘。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那要等多久？” 宋允棠想了想，“如今天气不冷，大概三四十天吧。” 到那时候，她种下的辣椒苗差不多也能开花结果了，眼下天气还暖和，再过一个月，就得搭上暖棚了。 暖棚的话，还得用透光的材料才好，否则还得在碳炉里燃炉子和灯。 点灯的花销可不小，尤其她种的辣椒苗还比较多。 等从县城回来，还得在这些方面费点心思。 趁着这会还有空，宋允棠去了屋旁的酒棚中，拿蒸桶蒸了一大桶糯米，拌了酒曲之后，封在两口小缸里发酵了。 花间醉的酒酿圆子又好吃又能饱腹价格也实惠，还挺受欢迎的，之前只做了两小缸，这两日便用去了大半缸，糯米酒做起来简单，还得酿一些存着备用才好。 做糯米酒的时候，屠石和徐文成一直跟在旁边帮忙，她自己倒没干多少活，光使唤了。 “屠石，你这几日开了多少荒地出来了？” 屠石神情憨厚，“庄子当阳光的那一面都是荒地，大约有二十多亩，全都被我用篱笆给圈起来了，再过去还是连着山，我现在每天早晨开一亩，傍晚开一亩，开出来的八亩地都已经种上了白菜、萝卜和莴苣，还在山脚下种了一圈芋头种。” 宋允棠疑惑。 “我之前只买了萝卜白菜和莴苣的种子，芋头种又是哪来的？” 当时买种子的时候，倒是还有茼蒿种子，可她向来吃不惯这种味道，索性连茼蒿种子都没买了。 至于芋头种子，她在镇上买种子的时候是没见过的，平日里农户人家也没见几户种这个，否则她肯定也要种上一些。 屠石说沿着山脚下种上了一圈芋头种，可见芋头种不少。 “荒地那边的山是镇上蒋家庄子上的，我那日开荒的时候许是动静大了些，将那边的人吸引来了，后面一来二去聊的熟了，正好他们运芋头种的时候我去给他们搭了把手，芋头种是那边庄子上的小姐让给的，她说认识姑娘您。” 屠石嘿嘿笑着，“其实我也没吃过芋头，不过看他们种，我想着咱们如今地方大，种上试试也没什么，就沿着荒地那边的山种了一圈。” 宋允棠了然，稀里糊涂买了个庄子，没想到居然和蒋素娆家的庄子毗邻了。 倒是无形中欠了她一个人情。 说起来，有段时间没碰到蒋素娆了，也不知道蒋夫人的病痊愈了没有。 “棠儿。” 刚从小院出来，便见宋劲元领着二伯家的堂兄弟来了。 他们还没开口说，宋允棠便已经大概猜到了来意。 “大哥和堂兄堂弟怎么来我这儿了？” 宋劲元有些不大好意思的说，“二伯家的情况不知道棠儿听说过没有？二伯母将家里的银钱全都带去马家，被那边扣下了，二伯实在没办法，就去求了爷奶，爷奶也没辙，又来跟爹娘说情，爹娘说做不了主，就让我领着堂兄和堂弟来你这里问问。” 宋允棠觉得有些好笑。 敢情这么一连串的人求下来，又将烫手的山芋都抛到她手上来了。 宋福来望着宋允棠淡漠的表情，心里没底。 她来宋家的时间短，和三叔一家的关系都不是很亲厚，更别提他们这些堂兄弟了。 他也就是看着大伯家几个兄弟在这里干活，才敢厚着脸皮来问一问。 “我知道之前我娘和妹妹跟堂妹闹了些不愉快，要不是走投无路，我们也实在没脸来求堂妹，还望堂妹念在咱们都是一家人的份儿上，不要跟她们一般见识，我爹已经将娘打了一顿，还托庄先生写了保证书让我娘摁了手印，往后她应该不会轻易来招惹堂妹了。” 要说怨，他们肯定也是怨的。 家里日子本就不宽裕，娘闹脾气归闹脾气，万不该将家里所有银钱都带走。 到头来自己没本事护住那些银钱，还害的一家子跟着饿肚子。 第230章 歪理 “倒不是我要跟她们一般见识。”宋允棠指了指木棚的方向，“堂兄也看见了，我这庄子上十多个人干活，并不缺人手。” 宋长住在后边小声嘀咕，“咱们好歹也是堂兄妹的关系，难道不比乔大乔二宋成他们亲？你大可以……” “长住！”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宋福来喝止了，还回头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让他不要乱说话。 转而满脸歉意的望着宋允棠。 “长住还小，他说的话，棠儿别往心里去。” 宋允棠冷冷的说，“在血缘上，乔大乔二和宋成他们是没你们亲，但他们做事能让我省心，也没有上门来跟我找茬的人。” “不说我庄子上暂且不缺人，就算是缺人，我也是不愿用你们的，马氏之前上蹿下跳没少给我找麻烦，还在村里败坏我的名声，宋枝梅更是想要置我于死地，我不反击就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不可能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宋长住只比她小一岁。 徐文成也是十五岁，说话做事却比他要讨喜的多。 真真是人比人得扔！ 宋福来有些苦恼的抓了抓脑袋，娘和妹妹做下的事，他没法否认，因为有些事情他是看在眼中的。 她俩真是全凭自己快活，不顾家人死活。 他往宋劲元的方向望了眼，想求他帮忙说句好话。 宋劲元见状，望向宋允棠。 “棠儿，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宋允棠神情中有些不耐烦。 “大哥再说也没用，我庄子上不缺人，难道要花钱雇人在庄子上歇着？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断没有这么浪费的道理。” 宋劲元来之前，刘氏还让他问问他是否能跟大家伙一起在这里干活，眼下望见宋允棠这神情，他自个儿都不好意思开口了。 早知道就不听爹娘的话将二伯家的堂兄弟领来了，吃力不讨好，还招人恨。 他往宋福来和宋长住的方向望去。 “既然棠儿这里不用人，那我们就回吧？” 宋福来还想再说点什么，但看宋允棠神色不善，抿了抿唇，终是没再说话。 倒是宋长住，凶巴巴的瞪了宋允棠一眼。 “我娘说你不讲情面，果真如此，我今日就不该来。” 宋允棠也不示弱。 “知道不该来你还来，我还不欢迎你呢！” 宋长住很生气，“你……” 原本最近家里妻子儿子都食不果腹的，宋福来就犯愁，眼下事儿没找到，这个弟弟还在旁边拖后腿，他心底的火腾的就往上冒。 “长住，你闭嘴！” 许是兄长的呵斥起到了作用，宋长住哼了声，语气明显弱了些。 “大哥想继续讨好她是大哥的事，我先走了。” 说完，转身小跑着离开了。 宋福来面带歉意。 “堂妹，我代长住与你道歉，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他一般见识。” 宋允棠嗯了声，“堂兄还是去别处找找有没有事做吧，眼下我这里确实不缺人，抱歉了。” 宋福来面露无奈，与宋允棠告辞，便和宋劲元一起离开了。 徐文成见人走了，这才来到宋允棠身旁，双手环胸，望着宋福来堂兄弟离开的方向。 “嫂子，我看你这个堂兄，人倒不像是个坏的。” 宋允棠嗯了声。 “算是歹竹里出了根好笋。” 宋福来和大哥同是家里的老大，境遇却完全不同。 二伯家里总共两子一女。 马氏又是个厉害的。 有了宋枝梅和宋长住，她光偏着底下两个小的了，老大和老大媳妇在家没少讨她的骂，尤其老大媳妇，自从嫁过来之后就一直被她骑在头上欺负，唯独对孙子态度还算温和点。 眼下这么一闹，就看老大媳妇能沉默多久了，闹不好今年就得分家。 这要是分了家，家里赚钱的人少了，干活的也少了，马氏的日子怕是会更难过。 徐文成紧接着又说，“那个小一些的应该跟我差不多大吧？看起来就是个容易惹麻烦的。” 宋允棠笑了笑。 “你倒是个会看人的。” 徐文成面露得意，“那当然，嫂子可不能以貌取人，我看人很准的。” 闻着院子里飘散出来的饭菜味道，宋允棠转身往小院走去。 “走吧，吃饭去，吃完饭早些回家，回去还得收拾东西，明日一早要去县城呢。” …… 吃完饭，宋允棠便将众人召集到了一块，开始给他们发工钱。 苗氏和屠石跟方天赐几人一样，都是发的十日的工钱，每人各两百七十文。 木棚里干活的乔大六人和之前镇上修缮酒肆的宋麻子四人八月十五的时候发过一次工钱，这次都是发了半个月，每人各四百五十文。 这两日工钱加起来都发了七两又三百五十文。 不过比起赚的，这点人员开销，也就不算什么了。 眼下手里还余下四百二十八两银子，在县城偏城郊的地段买个小院子之后，应该还能余个一百两。 发了工钱，宋允棠叫屠石和宋劲生给徐良平也在粮仓搭个铺之后，便和徐青野、徐文成回了麓山村。 随着骡车往前走，山风透过窗子吹在身上冷飕飕的，让穿着单薄的宋允棠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明日去县城，怕是得穿套厚一些的衣服了。 今天回的早，到家的时候天还没完全黑。 望见两个孩子回家，姜氏和徐永旺都松了口气。 “灶上的水还热着呢，趁天还亮着，都快去洗洗，今儿夜里比前几日都要凉一些，你们床上的薄被子，娘已经给你们在里边套上薄被芯了。” 三人刚进院子，姜氏便在那里念着。 姜氏能想的这般周到，倒是叫宋允棠觉得安心。 徐文成则蹙起了眉头，不情愿道，“娘，这个天盖套上被芯的被子睡觉，怕是得悟出一身汗来。” 姜氏睨了他一眼。 “臭小子，要不是今年旱着，往年这时候怕冷的都开始穿薄夹袄了，年轻时候贪凉，往后要受罪的。” “娘这是歪理。”徐文成撇了撇嘴，望向宋允棠，“大嫂你懂医，你来给我评评理，娘这个说法站得住脚吗？” 姜氏急了，假装要去拿墙角的扫帚，“老祖宗都是这么传的，怎么就站不住脚了？” 第231章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徐文成见姜氏急眼，赶忙躲到宋允棠身后。 “我不管，我听嫂子的。” 徐青野好似习以为常似的，将骡子卸下之后，自顾自的牵去了牛棚下喂草料。 宋允棠被迫夹在徐文成和姜氏中间，有些不太好意思。 但徐文成已经将她搅和进来了，不说话好像也不太行。 “娘的话说的没错，年轻时候元气足，自是不觉得有什么，一次两次的贪凉倒也还好，但长此以往，年纪老了元气衰了，症状就出来了，今日确实比前几日要凉，山里夜间更是格外冷些，加一床薄被芯夜里刚刚好。” 姜氏听了，指着徐文成说，“你听听，你听听，老祖宗传下来的话还能有假？” 徐文成仍旧一副不相信的神色。 “那还不是嫂子偏心娘，才故意这样说的。” 姜氏见状，当真就将墙角的扫帚握在手里，“你这臭小子，三天不打你就开始上房揭瓦了是不是？” 徐文成见状，赶忙往自己房间跑，跑回房里之后。 “娘，我逗你呢，哈哈哈哈。” 话音落下，“嘭”的一声将自己的房门关上了。 姜氏将扫帚放回墙角，望着徐文成的房里直叹气。 “这死小子，迟早要被他气死！”转而望向一旁的宋允棠，想到自己刚才粗鲁的样子，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棠儿别将他当回事，这小子就得揍，不揍皮痒，不过你放心，娘绝对不会对你和青野这样的。” 说起徐青野，姜氏满脸的欣慰。 “不过说起来，青野从小就懂事，还从来没惹的我这般着急上火过。” 她扶着自己的胸口，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唉，真是气死我了，回屋喝口水去。” 说完，便往房间的方向走去。 宋允棠面上带着浅笑，只觉得这一家子有趣的紧，她去屋里拿盆往厨房打了水，将自己仔仔细细清洗了一番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将换下的衣服清洗干净回屋的时候，见徐青野正在默不作声的收拾自己的行李。 “要我帮忙吗？”她在一旁说道。 徐青野微微摇头，“我东西不多，已经收拾好了。” 宋允棠侧着身子瞧了瞧，几本书，两套换洗的衣服，一个箱笼正好装下。 “我明日跟你一起去的话，需要带行李吗？” 徐青野回头望向她，“你真要跟我一起去？明日去了，你还得跟着我一起找住处，找到住处还得收拾打扫，很累的，你要实在想去，可以迟两日，到时候住处收拾好了，你去了便能直接住下。” 宋允棠侧头望向他，“我像是很不能吃苦的人吗？” 徐青野继续从柜子上拿下来一本书。 “不像，但我不想你太累。” 她在林府生活了十三年，曾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如今到了自己家，却什么事情都得亲力亲为。 他暂且还给不了她太好的生活，却也不想她跟着自己吃苦。 宋允棠垂下眸子，片刻之后，才开口。 “徐青野，我觉得我们不像夫妻。” 徐青野望向她，“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我们成亲有七日了吧？”宋允棠来到床边坐下，“每天其实也没什么话说，你虽然对我很照顾，我也尊重你，但总觉得我们之间太过客气。” “你还小，我怕有些举动会吓到你，而且我也说过，会给你时间来适应这个角色。”想了想，又说，“罢了，你若想跟我一起去县城，那便去吧，我尽量多抽时间陪陪你。” 宋允棠捏着自己的袖子，小声嘀咕。 “听起来很勉强的样子。” 徐青野无奈的笑了笑，“不勉强，待去了县城之后，你想待多久都行，你愿意一直待在我身边，我也乐意。” 听到这里，宋允棠起身，翻出一套厚一些的衣服放进他的箱笼中。 “我待个几日，给你找好院子就回，你身体才好，住所也不能太过马虎，再说镇上的事情我还得看着呢，你就是想要我多待几日也是不行的。” 望着和自己衣服放在一起的那套藕色衣裙，徐青野淡笑着将箱笼合上。 “好，都依你。” “早点睡，明天还得早起呢。” 话音落下，宋允棠便已经爬上了床。 徐青野将箱笼放在靠门边的位置，熄了灯，躺在了宋允棠身侧。 侧头望着少女娇小的身躯，他侧过身，缓缓靠近，最终伸手揽住她的腰，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让她距离自己近一些。 宋允棠浑身肌肉紧绷。 “你干嘛？” 男人闭着双目，喉结动了动。 “想让你觉得，我们像夫妻一些。” 见他只是揽着自己，并未有其他行为，宋允棠逐渐放松警惕，不一会困意来袭，便缓缓睡了过去。 徐青野就没她这么好的瞌睡了。 温香软玉在怀，还是自己的小妻子，哪怕他表现的再淡漠，也终归还是个正常男子。 体内的灼热将他侵袭了一遍又一遍之后，他不得不放开手，规规矩矩躺回自己的位置，在心底默念了许多遍清心咒才终于有了些许睡意。 今夜气温骤降，哪怕换上了薄被子，也仍旧有些寒凉。 原本身后有个火热的胸膛，宋允棠还不觉得冷，此刻给她温暖的胸膛离开，睡梦中的她也开始寻找热源。 本能的往徐青野的方向蹭了蹭，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胳膊。 感受着紧贴在手臂上的柔软身躯，刚开始有些睡意的男人无奈扶额，低头望了眼依偎在身旁的女孩，见她睡的香甜，却也不忍心去打搅她的美梦，将她背后的被子往上拉了拉，便闭上双眼继续默念清心咒了。 不知不觉，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醒来的时候，外头的天已经亮了。 院子里传来说话声。 “娘，不用你给银子，我有。” “娘知道你有，这十两你拿着，到时候给青野寻一个好些的住处，咱们一家人，还指望着他呢。” “如今我们成亲了，总不能事事靠爹娘补贴，我此次跟他去县城本也是为了给他找个环境好些的院子住，自然是将这部分预算给留出来了的，这银子娘拿着家用，若是到时候手里银钱真不够了，我再找娘要。” “念书要花钱的地方虽多，你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爹娘没什么能力，却也会尽力帮衬，再不济，你爷奶大伯家里也能支持点，前些年青野念书，他们都帮了不少忙，谁对咱好，往后再慢慢报答不迟。” “哎，知道了。” 第232章 长者赐，不可辞 徐青野起了床，将身上的衣裳穿戴整齐之后，打开了房门。 姜氏正好端着一钵稀粥从厨房出来，望见他时，浅笑道，“青野起来了，早饭都好了，快洗把脸来吃饭。” “好。” 徐青野应了声，便去厨房打水洗脸去了。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张氏的声音，“我还生怕来迟了呢，幸好青野和棠儿还没走。” 姜氏放下碗，忙出了堂屋，往张氏的方向走去。 “大嫂怎么一大早过来了，吃早饭没？我们家早饭刚上桌，要不要一起吃点？” “饭就不吃了，珍儿正在家里做呢。”张氏上前，将手中的篮子递给姜氏，“最近家里攒了二三十个蛋，我寻思着青野要去县城念书，让他带去吃。” 姜氏假意推辞，“嫂子这也太客气了。” 张氏笑着将篮子塞到她手中，“咱一家人还得指望他呢，眼下蛋送到了，我就回去了。” “嫂子慢走。” 张氏走后，一家人便开始吃早饭了，早饭是米粥和蛋饼。 将鸡蛋和面粉搅和成面糊，撒上盐和葱花，烫出来的饼子又香又松软。 徐文成胃口大，徐青野和宋允棠又马上就要出远门，为了几个孩子能吃饱，姜氏今日还特意多烫了三四张。 一家人正吃着饭呢，院门再次被敲响了。 “老二媳妇，青野还没走吧？”是胡氏的声音。 听见声音，姜氏赶忙将手上的饼子塞嘴里，起身去开了院门。 “爹娘，青野还在屋里吃饭呢，快进来。” 她说完，将手在围腰上擦了把，扶着胡氏的胳膊进了院子。 徐青野起身，“爷奶来了。” 胡氏笑望着大孙子，忙让他坐下，满脸慈爱道，“你吃你的，爷奶想着你要出远门了，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再看见，便过来瞧瞧你。” “爹娘吃了没？”徐永旺问。 胡氏笑着说，“我们吃了过来的。” “再吃个饼子吧。”徐永旺望向徐文成，“文成，将饼子给爷奶分两个去。” “哎。” 徐文成动作麻溜，从桌上端了盆子便往徐元德和胡氏的方向走。 胡氏忙摆手。 “不用不用，别到时候你们自个儿都不够吃，等会我们要吃可以回去做。” 姜氏忙笑着拿过两个饼子递到他们手中，“爹娘就吃一个吧，我今早上还特意多烫了几个呢，爹娘要是不来，也是要剩下的。” 她来到桌旁坐下，重新拿起筷子吃起了碗里的粥。 徐元德望着徐青野。 “去了县城，首先要吃饱穿暖，爷爷虽然希望你往后能出人头地，更希望你能有个好身体。” 徐青野点头，“我知道。” 徐元德又望向宋允棠，“青野媳妇，你既然跟着他去县城的话，尽量将他的生活安排好再回来，这孩子从前念书，投入的时候饭都顾不上吃。” 他说着，从衣襟里掏出了一个银锭子。 “爷奶年纪大了，现如今也赚不到银子，全靠年轻时候有力气攒了点，这十两你拿着，找一个小饭馆，让他们日日给青野送些简单的饭菜过去，该是能支撑一两个月的。” 徐永旺和姜氏赶忙站起身来，想让宋允棠拒绝。 但宋允棠本也是没想要收老人家银子的，年纪大了不容易，农户人家，哪怕年轻时候再卖力，到头来也存不到多少银子，更何况分家的时候还得给儿女分去一些。 这十两，怕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了。 “爷爷不说我也肯定会给他安排好，这银子我不能收。” 徐元德严肃道，“长者赐，不可辞，让你拿着你拿着就是，眼下青野重新将书捡起来念，往后开销大着呢。” 从前毕竟是当过里正的，才卸任一两年，严肃起来，还颇有几分威严。 宋允棠拗不过，求助似的往徐永旺和姜氏的方向望去。 姜氏往徐永旺的方向望了眼，转而看向宋允棠，“既然是你爷奶给的，就收着吧，往后好好孝敬他们就是了。” 徐元德将银子放在宋允棠手中，摆手说，“不需要你们孝敬，我和你们娘会自己顾好自己，尽量不给你们添负担，你们能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了。” 宋允棠想了想，总不能白白拿了老人家的银子，便回房从药箱里找出来剩余的一枚安宫牛黄丸，两枚养血丸。 “这是安宫牛黄丸，给爷爷的，另外这两枚养血丸，是给奶奶的，奶奶用着好的话，往后咱每隔半个月一丸，气血足了，身体兴许也能轻松许多。” 她之前给胡氏诊过脉之后开了药，喝了一段时间之后她自个儿嫌喝药苦的嘴里没味儿，不肯喝就给停了。 说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如今年纪大了，生死有命，不花那冤枉钱。 老人家看的通透，她的儿女都没意见，她一个做孙媳妇的，自是不好再说什么。 眼下老两口愿意为他们着想，她当然也想二老能轻松一些过日子。 听到不用每日服，胡氏没推辞，只是问道，“这东西不便宜吧？” 宋允棠笑道，“我自己做的，不是多贵的东西。” 胡氏这才将东西仔细收进了自己的袖袋里。 徐青野吃完饭，便去牛棚里将骡子牵出来套上了骡车。 宋允棠将他的箱笼拿了来，顺便将自己的药箱也背上了，以防万一到时候去了县城能用上。 刚出屋，徐文成便上前接过了宋允棠手中的箱笼。 “大嫂，我来给你拿。” 徐青野将箱笼和药箱塞进骡车后，望向身后的长辈。 “爹娘，爷奶，我们走了，多保重。” 人还没走，胡氏抹着眼睛说，“你自己也是，一定要注意身体，夜里不要熬的太晚，如今天渐渐凉了，县城的床也不知道有没有你爹给你砌的土炕暖和，要是冷的话，不要硬扛，回来念也是一样的，咱不着急。” 徐青野点头。 “好。” 姜氏原本还没那么伤感，这会听得胡氏的叮嘱，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徐元德发话了。 “快出发吧，早去早做安排，路上当心。” 徐青野应了声，扶着宋允棠上骡车之后，便朝着村口的方向出发了。 第233章 找院子 宋允棠没有进车厢里，而是坐在骡车的另一旁，望着徐青野神情紧绷的模样，她并未多说什么。 骡车先去了趟庄子上。 已经等在小院门口的木冬和宋劲生赶忙将准备好的货物往骡车上搬。 桃匣阁近，得先将桃匣阁的货给送去，再回来拖绾青丝的货。 宋允棠跳下骡车制止了宋劲生。 “二哥，这些活有木冬和屠石就够了，你目前可还不能干重活。” 宋劲生没法，便只能眼睁睁看着屠石和木冬二人将东西一一搬上骡车之后，才爬上骡车，先和木冬将货物送去了桃匣阁。 回来之后又装上了绾青丝的货。 好在绾青丝的货装上之后，骡车上还有空余的位置，宋允棠和徐青野便借着骡车狭小的空间，一路到了县城。 宋允棠嫌骡车拥挤，刚到城门就拉着徐青野下车了。 “你刚来县城，可要去跟你的老师先打个招呼？” 徐青野望着两人手上的箱笼，药箱和篮子以及两只鸡，摇头说，“不着急，咱们手上提着这么多东西，先找个住处将东西安置好再说。” 之前在桃匣阁的时候，王鸿煊曾说来了县城，若是想找地方住可以找他，他来帮忙安排。 眼下两人提着这么多东西，一起行动的话，大包小包的毕竟麻烦。 宋允棠边和徐青野往城中走边说，“我们先找个客栈将东西安置好吧？这样去找院子也要便利些。” 徐青野想了想，也只能这样了，总不能叫小姑娘提着东西跟他一起去找院子。 “好。” 两人找了个规模并不太大的客栈，定了个最简单的房间，掌柜要价八十文一晚上。 宋允棠想着反正只住一晚，便咬咬牙同意了。 他们将衣服书本和鸡蛋放在屋里，将两只鸡交给了掌柜，让他放在后院撒一小把粮食。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掌柜自然是同意了。 两人从客栈出来之后，直接问了路，去了最近的一家牙行。 紧接着，两人便在小厮的带领下，看了安阳县偏城郊位置的三处院子。 第一处院子位于闹市，宋允棠嫌吵，首先就给否了。 第二处院子在贫民区，这里人多屋舍密集，他们去的时候正好是饭点，院子里能闻到附近几户人家的烟味。 宋允棠嫌这里乌烟瘴气的，对徐青野身体无益，又给否了。 第三处院子和县城的烟花之地只隔着一条小巷子，徐青野甚至都没进去院子就给拒绝了。 小厮见两人预算不高要求还挺多，眼见着到了饭点，便先告辞回家吃饭了。 宋允棠和徐青野这么逛下来，肚子也饿了，两人直接在街边找了一处面摊。 “也不知道那小厮是不是故意针对我们，居然将我们找了个挨着飘香阁的院子。”宋允棠坐下之后说。 徐青野拿过两双筷子，将其中一双递给她。 “那个院子之前死过一个秀才，我觉得晦气，便没有进去。” 宋允棠接过筷子，满脸好奇的问。 “怎么死的？” “和飘香阁的姑娘……纵欲过度。”徐青野小声说出一句话之后，开始吃面。 宋允棠头皮发麻，她就不该问。 挨着飘香阁，能有什么体面的死法？ 吃完面之后，两人想先回客栈休息一会，才绕过面摊所在的巷子，便闻到了淡淡的桂花香。 “这桂花的味道真好闻，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宋允棠边走边四处张望着。 就在这时，前方一户人家的木门传来“嘎吱”声，一个女人抱着个三四岁的女孩哭着从门里跑了出来，边跑边大声喊，“有没有人能救救我的孩子，谁有办法救救我的孩子？” 被她抱在手中的孩子，许是被什么东西噎着了，一张小脸胀的通红，整个身体在抽缩着，眼睛已经开始翻白了。 情况紧急，宋允棠也顾不上找桂花树，赶忙跑上前。 “我是大夫，快将孩子给我。” 那女人急坏了，也顾不上面前的人是不是真的大夫，当即将孩子给了她。 宋允棠将孩子抱在怀里，让孩子背靠着自己，将两只手叠放在孩子的胃部，一下又一下挤压着。 须臾，一颗枣子从孩子嘴里掉了出来。 被吓着的孩子哇哇大哭。 女人见孩子嘴里的东西出来了，双腿一软，便朝着宋允棠跪了下来，“多谢姑娘救了我家孩子。” 宋允棠将孩子放在她面前。 “孩子还小，往后枣子这类东西就别让他吃了。” 女人抱着孩子边哭边点头。 就在这时，一个四五十多的妇人倚在门边，一边吃着枣子，一边不痛不痒的白了女人一眼。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不没事了嘛？” 一个丫头片子，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 原本要离开的宋允棠侧头望向那个妇人。 “刚才要不是施救及时，孩子这会已经没命了。” 那妇人见状，瞪着双眼指着她道，“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我看你就是想借这个机会让我儿媳妇报答你。” 宋允棠都被气笑了。 “原来我刚才救的是你孙女啊？我还以为是个不相干的外人呢。” 妇人吐掉嘴里的红枣核，上前就要去抓宋允棠，“你谁啊你？我们家的事关你屁事？要你在这里多嘴！” 那妇人说话的间隙，徐青野已经来到宋允棠身旁。 抱着孩子的女人见自家婆婆要打救了她孩子的恩人，赶忙起身推了她一把。 “老虔婆！我女儿差点就被你害死了，你居然还想对我的恩人动手，是何居心？” 那妇人被女人推的往后退了几步，随后被门框绊住往后一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哎哟！大家都来看啊，儿子死了，儿媳妇就开始欺负我这个老太婆了，叫我怎么活啊！” 转而又恶狠狠的指着女人。 “江氏，你这般对长辈，简直丧尽天良，是要遭雷劈的！” 四周围拢了不少来看热闹的人，有些不知道这家情况的开始指指点点。 之前钱氏怎么闹，江氏念在男人的面子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眼下男人才去了半年，这个婆母就想要伙同小姑谋她手里的财产，还想将她的孩子害死，将她卖掉，就算是泥人也有了三分气性。 “我在嫁给你儿子之前，好歹也是商户人家的姑娘，没有大富大贵，却也是衣食无忧。” “我嫁给你儿子时，你们隐瞒了你儿子生病的事实，全家人吃不上一口饱饭，这五六年，我给你洗衣做饭，端茶倒水，伺候完病重的公公又接着伺候身患绝症的丈夫，任劳任怨，家里大到院子，小到一粒米都是我添置的。” “你不念我半点好就算了，现在还想害死我的孩子，还和小姑密谋要将我卖到妓院逼良为娼，进而霸占我的嫁妆，我看丧尽天良要遭雷劈的是你才对！” 第234章 搬救兵 钱氏一惊。 “你是怎么知道的？” 看见钱氏这反应，看热闹的人脸色变了又变，看钱氏的眼神都变了。 这老婆子自己恶事做尽，居然还倒打一耙。 真真是不要脸！ “我昨晚上起夜，你们在房里说的话，我都听的清清楚楚！”江氏满脸失望，“原本念在相公的面子上，只要你们本本分分的，我会给你养老送终，没想到你们这么不知道好歹，既然如此，我也没必要再念着这份情义了！” 钱氏一听，支撑着身子往后挪了挪。 “你想干什么？” “你还不知道吧？你儿子死之前良心发现给了我和离书，之前我心软，便没有说出来，如今你们不仁，也别怪我不义！”江氏指向院外，“这个院子是我的，现在，请你们出去！” 钱氏恶狠狠的尖着嗓子道，“不行，这院子是我儿子的，该滚出去的是你才对！” 就在这时，另一个二十上下的女人抱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来到门口。 “娘，跟她废话那么多干什么？她爹娘都死了，娘家没人，我看她怎么带着个孩子跟咱们斗！” 说完，将手中几个月的孩子递给了钱氏，“嘭”的关上了院门，将江氏和她的孩子一并关到院外。 江氏见状，抱着孩子哭的伤心欲绝。 “爹，娘，女儿不孝，竟连你们留给我的院子都没守住。” 宋允棠热闹看到现在，也差不多弄清楚了这家人的恩怨。 这是骗婚之后，又想吃绝户呢。 “这位姐姐，你这院子卖吗？我挺喜欢你院子里的几棵桂花树。” 一高一矮，还是球形的，种在一起，相得益彰。 而且院子看着还挺宽敞的，屋子似乎也有五六间，哪怕一家人都能住的下。 江氏听得宋允棠的话，当即止住了哭声，吸着鼻子道，“我倒是想将这个院子卖出去带着孩子离开这里，可我的院子现在被我前婆母和她女儿女婿霸占了，姑娘是我孩子的救命恩人，我不想连累姑娘。” 宋允棠摇头说，“不碍事，这院子你要是愿意卖给我，这些问题我都可以帮你解决。” 江氏丝毫没怀疑宋允棠的话。 “这个院子是我爹娘十五年前买的，那时候二百六十两买进，如今正经卖能卖到三百八十两以上的价，姑娘要是能帮我将她们赶出去，我愿意以二百六十两的价格卖给姑娘！” 宋允棠望着她，“你在这里等着，先想想还有多少东西留在院子里，我现在去搬救兵，保准到时候一个铜板都不会叫他们几个带走。” 这个地段，二百六十两，她算是捡了个很大的便宜。 毕竟，今天小厮领着他们看的三处院子，比这里偏了许多，也小了许多，都差不多能卖到二百两的价了。 江氏点头，“好。” 宋允棠跟徐青野说了声，叫他等在这里护着江氏母女之后，直奔县衙的方向。 …… 衙役见到宋允棠来，热情的和她打着招呼。 “宋姑娘来了。” 宋允棠笑道，“罗大哥，朱大人在县衙吗？” “朱大人今儿不忙，上午办完公务就回去陪夫人了，宋姑娘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宋允棠将刚才遇到的事情简单说了说。 罗刚听了，眉头拧的很紧。 “青天白日的，居然还出了这档子事？”他望着宋允棠，“妹子放心，这事儿用不着朱大人出面，咱兄弟几个就能帮你解决。” 宋允棠心里一喜。 “那太好了，这事要是办成了，下午我请几位大哥喝酒。” 罗刚哈哈笑道。 “正好下午没有公务在身，妹子可得说话算话。” 宋允棠弯着眉眼，“那是自然。” 罗刚一招手，“兄弟们，抄家伙跟我走！” 话音落下，立刻就有五六个人握着铁尺上前。 “头儿，咱下午不是休息吗？” 罗刚一边往前走，一边望着身旁几个兄弟说，“宋姑娘有点事需要咱们帮忙，等会你们可得凶一些。” 几人一听，大概猜到是什么事情了，无非就是应对几个流氓痞子。 他们在来衙门当差之前，有不少都是这个行当出身的，没人比他们更清楚要怎么对付这样的人了。 “头儿放心，保管让宋姑娘满意。” 宋允棠领着衙役们浩浩荡荡来到江氏母子面前的时候，原本在外头看热闹的人都是一惊，包括江氏自己也惊到了。 她没想到宋允棠去搬救兵，搬的居然真是官兵。 这些官爷可不是好说话的人，怎么被她给轻轻松松搬来了？ 罗刚和颜悦色的望着宋允棠。 “妹子，你说的就是这一户？” 宋允棠点头，“就是这一户，江家姐姐的前婆母叫钱氏，隐瞒她儿子的病情，娶了江姐姐进门之后，各种刁难她不说，如今她儿子都和江家姐姐和离了，还霸着她的院子不肯离开，更想谋害她的女儿性命，将她卖去妓院为娼。” “行，这事儿交给我们。”罗刚扭了扭脖子，原本和颜悦色的神情，瞬间变得凶神恶煞起来，他上前重重敲响了院门，“衙门办案，有人状告你们侵占他人宅院，开门！” 里头的人听见是衙门办案，早就吓的战战兢兢了。 钱氏上前开了门，在望见外头的官兵时，当即怂了，“官爷，不知是哪个天杀的告我们？这院子是我已故的儿子留给我和我女儿的，我们没有侵占别人的宅院啊。” 罗刚挑眉，望向宋允棠。 宋允棠则回头望向江氏。 “姐姐去找房契吧。” 江氏点头，将孩子交给宋允棠之后，便进了院中。 钱氏的女儿见状，紧随着江氏身后想去抢她的房契，却被罗刚喝止了。 “你，站住！” 那女子当即止住了脚步，眼睁睁看着江氏进了她自己的房间，攥着拳头，心里恨的不行。 刚才她翻遍了江氏的房间，也不知道这个贱人平时都将东西藏在哪里的，居然没叫她发现那房契。 不消片刻，江氏从屋里搬出了一个木盒。 “江氏，没想到你还藏了我儿子这么多东西，你这个天杀的，这些都是我儿子的，你还给我们。”钱氏眼红，说着便往江氏的方向扑去。 第235章 把事情闹大 其中一个衙役见状，拿起手中的铁尺砍向钱氏的腿。 铁尺虽然没有开刃，奈何力道大。 钱氏的腿再硬，却也还是被铁尺砍的扑倒在地，半天都爬不起来，趴在地上“哎哟”的叫着。 “再敢轻举妄动，仔细你的脑袋！” 被这么一警告，不止钱氏不敢轻举妄动了，连她的女儿女婿也不敢动弹了。 江氏抱着盒子来到宋允棠身旁，从盒子里取出一张房契。 “官爷请看，这院子是我爹娘在的时候买的，他们只我一个女儿，十五年前买的时候就是写的我的名字，那时候我才八岁，爹娘去世之后就将东西都给了我，房契上还盖着官印，这东西是做不了假的，哪怕去官府也是能查到备案的。” 罗刚看了眼房契，望向钱氏。 “你还说不是你侵占的他人财产？” 钱氏忙改口，“官爷，她是我儿媳妇，我儿子虽然没了，可她赡养我也是天经地义的啊！” 江氏似是铁了心，赶忙又从盒子里翻找了一番。 “这是我前夫死前留给我的和离书，我因为心软，一直没有将前婆母赶出去，却没想到她如今将主意打到了我和我女儿的头上。” 罗刚将和离书出示在钱氏和她的女儿女婿面前。 “看到没？白纸黑字，既然是和离，女方的嫁妆，本就该是她独有的，哪有让你们霸占着不给的道理？识相的就给老子收拾东西滚出去，否则让我们动起手来，可就不是丢出去这么简单了。” 钱氏虽然舍不得这处院子，但眼下有官兵在，她也不敢再造次。 刚才挨了一下，腿到现在还动弹不得，怕是得养上几个月。 “官爷可否容我们收拾一下东西？”钱氏开始服软。 反正这些年，江氏也给了她不少银两首饰，哪怕没有了这个院子，却也足够她养好腿之后回老家修一个体面的青砖瓦房了。 这样，至少回到村里，她面上还是有光的。 “准。” 罗刚说完，在桂花树旁的石凳上坐下。 钱氏给她女儿孙氏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将东西收拾的干净一些。 眼看着孙氏就要往房里走，宋允棠开口了。 “站住！” 孙氏回头望着宋允棠，不耐烦道，“又怎么了？” 宋允棠上前，“这个院子，江家姐姐已经同意卖给我了，你们要收拾行李可以，只能由江姐姐代你们去收拾。” 孙氏怒了，“你别太过分！我们自己的行李自己收拾，不需要你们代劳，难不成我还能将你的砖瓦抠下来带走不成？” 宋允棠摇头，“你们之前胃口大到连江家姐姐的财产都敢吞，我可信不过你们。” 孙氏急的跺脚，望向罗刚。 “官爷，您就由着她这般胡闹吗？” 罗刚却只是掏了掏耳朵，漫不经心道，“宋姑娘说的在理，便由江氏去给你们收拾行李。” 望着院子里几个凶神恶煞的官兵，孙氏敢怒不敢言，钱氏却已经趴在地上哭爹喊娘了，大抵是儿媳妇如何如何欺负她的话。 不过江氏这次是铁了心，当即就去了屋里，只将几人的衣服收拾出来了。 至于钱财，一个铜板都没给他们装进去。 包袱一到手，三人便开始翻找。 “钱呢？”钱氏望向江氏，“我们的银子和首饰呢？你这个天杀的，你这是不给我们留活路啊，将我们的血汗钱全都昧下了！” 孙氏也生气的望着她。 “江氏，我的嫁妆你凭什么不拿给我？” “你们的血汗钱？”江氏冷哼，“你们吃的用的花的穿的戴的，哪一样不是我花钱置办的？当年你们来安阳县的时候，身上可是一个铜板都没有。” 转而又望向孙氏。 “还有你的嫁妆，你是不记得你当年成亲，谁给你置办的嫁妆吗？整整六十两银子的嫁妆啊，结果我得到了什么？” 孙氏不肯罢休，直挺挺朝着罗刚跪了下来。 “还请官爷给我们做主，江氏这是要断我们的活路啊。” 罗刚正眼都没瞧她一下，“既然这些钱都是江氏的，她又已经和你们家没了关系，你们当然不能带走。” 孙氏不依，“那银子上又没写她江氏的名字，没有证据，她怎么能证明是她的？官爷今日不将银子给我，我就连带着官爷一起告，县令大人不批，我就前往省城告到知府大人那里去。” 罗刚一惊。 “你敢！” 孙氏哼了声，“官爷今日要是敢让江氏昧下我们的银子，我就敢去告！” 江氏从木盒子里再次拿出一张纸来。 “这是钱氏之前与我借嫁妆的欠条，银子上虽然没刻我的名字，但有这张欠条在，我就有权利收回我的钱财。” 孙氏成亲的时候，她男人还在，钱氏假惺惺的说要写欠条，她为了以防万一，当真就让她打了欠条保存起来了。 没想到居然还真有用到的时候。 钱氏痛心疾首。 “江氏，我真是看错你了！没想到你竟是这般心机深沉之人。” 江氏不为所动。 “我爹娘从小教导我，别人如何待我，我就如何待别人，如今是你们不仁，也别怪我不义。” 经过这件事，她是真的心灰意冷了。 钱氏捶着地，声嘶力竭。 “我就不信，难道你给我的那些金银首饰都是做了印记的？” 见江氏蹙着眉头，宋允棠上前说道，“你别忘了，这里是江姐姐的家，她家的东西，难道写你名字了？” 听着她的话，江氏眉头舒展。 还是恩人脑子灵活，刚才被钱氏那么一问，她都没反应过来呢。 “你！” 钱氏颤抖着手指向宋允棠，气的呼吸都有些紊乱了。 “你！” 随后瞳孔倏地睁大，眼白一翻，不省人事。 “娘！”孙氏赶忙扑向钱氏，“出人命了，江氏买通官爷残害婆母，谁给我们评评理啊，青天白日的，还有没有王法了？” 她一边哭，一边悄无声息的用自己的衣服去捂钱氏的口鼻，想真的将她捂死后把事情闹大，她好从中浑水摸鱼得到好处。 第236章 有妻更娶 见孙氏开始胡言乱语，罗刚原本散漫的神情突然严肃起来。 这要是真闹出人命，差事保不住不说，说不定还得吃官司。 宋允棠眼尖，望见孙氏的动作，当即上前将她推开。 孙氏恶狠狠的瞪着她。 “你干什么？！” 她伸手抚向钱氏的脉搏，转而望向孙氏，“你娘明明还活着，你居然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捂死她？” 孙氏眼底闪过慌乱，“你胡说，我没有！” 转而又望着站在身后不远处抱着孩子的男人。 “刘子实，你好歹也是个童生，就任由他们这么欺负我和娘吗？你倒是说句话啊！” 宋允棠些许惊讶的望向那个叫刘子实的男人。 “你是十里村刘家的人？” 刘子实心里一惊。 “你怎么知道我？” 孙氏也懵了，她望着男人，“你不是说，你是孤儿吗？” “他可不是孤儿，父母双亲皆在，家里还有兄弟、妻儿。”宋允棠的唇角勾起一抹嘲讽，“原来你抛妻弃子，就是为了这么个货色，你该庆幸夏氏只是你的童养媳，没有和你在官府登记过婚书，否则有妻更娶……” 她虽知道这么个罪名，却不知道大夏是怎么定罪的，便只能往徐青野的方向望去。 男人抬手摸了摸鼻子。 “有妻更娶者，杖九十，后娶之妻，离异归宗。” 孙氏不信，“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刘子实是个读书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别说九十板子，六十板子都能要了他的命。 宋允棠淡声道，“有没有胡说八道，你自己问你男人吧？” 孙氏望着刘子实，“她说的是真的吗？” 刘子实留在县城的主要目的，就是想过好日子，不想再回到村里去过那种食不果腹的生活。 因为读书科考，实在是太难了。 之前孙氏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他还以为是哪户人家的小姐，谁知道竟只是个寄住在兄长嫂嫂家的小姑子。 可成亲之前便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他只能认栽。 两人成亲，因为他不敢说出自己的真实情况，相当于是招婿，亲事也是在这个院子里办的。 好不容易熬到她兄长死了，本来以为可以得到她嫂子家的所有钱财，往后有了银子，便也能潇洒快活。 眼下江氏将所有银钱都收回，更是要将他们赶出家门，那自然是不能再跟着孙氏回他们的老家了。 他们老家还不如刘家条件好呢。 “我走之前，夏氏尚且还未怀上身孕，也没听说她生过孩子，你说的话有何依据？” 为了钱氏能醒过来，事后不遭孙氏的毒手，宋允棠一边给她施针一边说，“我之前叫人打听过，你离开十里村的那一年，夏氏生下过一个孩子，三个月之后你大哥成亲，那个孩子便被养在了你大哥大嫂名下。” “夏氏今年十九，应该比孙氏还小一两岁吧？刘家人以为你死了，便隐瞒她生过孩子的事实，最近在找媒人说亲呢，想将她嫁出去。” 宋允棠望着刘子实。 “我之所以了解的这么透彻，是因为这桩亲事差点落到我二哥头上，所以在听到你名字时，才联想到刘家的事。” “也不知道夏氏的亲事如今说好了没有，你要是再不回去的话，她可真的要嫁给别人了。” 听到这里，孙氏就是不想相信，也不得不相信了。 “你不是孤儿？你之前都在骗我！” 刘子实不再像以往那般唯唯诺诺，“你大哥不也骗了江氏？我骗你怎么了？” “刘子实，你这个混蛋！” 钱氏刚醒过来，便见孙氏朝着刘子实扑过去。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别伤了我的孙儿啊。” 刘子实和孙氏的孩子，是跟着孙氏姓孙的，因为是个男孩，钱氏将他看的比江氏的女儿要重多了。 眼下看到小两口动手，生怕他们伤到了刘子实怀里的小孙子。 “你们快给我住手！” 孙氏毕竟是个女人，刘子实要真不让她欺负，哪怕怀里抱着孩子她也是没辙的。 被推倒在地之后，孙氏坐在地上便开始哭闹。 “娘，刘子实骗了我，他根本不是孤儿，有妻有儿还来招惹我，我不活了！” 钱氏心惊。 “什么？！” 宋允棠见钱氏清醒过来，也不想再看这场闹剧了。 以这几个人的矛盾纠葛，没个十天半个月怕是扯不清楚的，事后该是也没功夫来这里闹了。 “既然掰扯清楚了，便拿着你们的行李离开吧。” 刘子实抱着孩子，居高临下的望着地上的孙氏。 “还不快扶着你娘离开，留在这里丢人现眼吗？” 孙氏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上前扶住钱氏一瘸一拐的离开了这处院子。 宋允棠来到门外，望着孙氏说，“孙氏，你娘离开的时候可是好好的，你要是再使什么手段，我们是不会认下的。” 钱氏疑惑的望着孙氏。 “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孙氏心虚，眼神闪躲道，“没什么意思，娘，咱们走吧。” “好。” 钱氏没多想，在女儿的搀扶下离开了这里。 …… 江氏见人已经离开，便领着孩子朝着宋允棠和衙役跪了下来。 “多谢恩人和几位官爷相助，否则我爹娘留给我的家业，便已经落入钱氏母女二人之手了。” 宋允棠赶忙上前将她扶起。 “江姐姐快起来。” 罗刚摆手道，“嗐，要不是宋姑娘来找我们帮忙，我们也管不到你头上来。” 他望着宋允棠。 “既然这边的事情已经结束，我便领着兄弟们回去了。” 刚才钱氏晕倒是真的险。 若宋允棠没发现，钱氏真被那孙氏给活活捂死了，他们难免要吃官司了。 宋允棠笑着从钱袋子里掏出五钱银子塞到他手中。 “这是我请几位大哥喝酒的，今日多谢了。” 那几个衙役忙摆手，“不碍事，宋姑娘往后要是再有事要帮忙，尽管来找我们。” 江氏望着官兵离去的背影，转而看向宋允棠。 “恩人和这几位官爷很熟吗？” “打过几次照面。”宋允棠望着她，“不知这处院子江姐姐还卖不卖？眼下你带着孩子，我也不强迫你，你卖我就买下，你若不卖，我就再去别处找找。” 第237章 房契过户 “卖的，既然答应了恩人，我肯定不会食言。” 江氏在院子里环视了一圈，眼底虽有不舍，但眼下家里只剩下她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要是钱氏找上门以奶奶的名义抢孩子，她没法承受失去孩子的后果，所以，为了避免麻烦，这个院子必须卖！ “恩人可否给我点时间，我想先将东西收拾出来。” 宋允棠点头，“江姐姐可有去处？” 江氏摇着头说，“娘家没了人，我其实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可能会先回老家吧，我爹娘在老家还留了一幢老宅，但我又担心孩子没了爹，会被老家那边的人欺负，不过好歹去了老宅之后，钱氏他们不敢轻易往那边跑。” 如今这世道，孤儿寡母的，哪怕手上有钱，日子也不会过的太容易。 宋允棠想了想，“要是江姐姐老家那边的人不好相处，可以带着孩子到慈乐镇的花间醉寻我。” 从宋允棠能叫来官兵，江氏知道，她应该是有些底蕴的。 而且今日她能挺身而出帮助他们母女，说明她也是个心善之人，万一老家那边待不下去，投奔她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多谢恩人，我叫江知燕，原是玉兰镇杏花村人，从幼年我爹娘就领着我在外做买卖，八岁开始定居安阳县，不知姑娘名姓？” “宋允棠。” 江氏颔首道，“宋姑娘还请稍等，我先将东西收拾收拾，咱们等会便能去官府将房契过户。” “不着急，你慢慢收拾。”宋允棠在一旁的小姑娘面前蹲下身，拉着她的手问，“小姑娘，你叫什么？” 小姑娘脆生生道，“我叫孙甜儿。” “你娘要在家里收拾东西，姨姨带甜儿去那边买糖吃好不好？”宋允棠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摊位。 孙甜儿往江氏的方向望了眼，见她没反对，点头说，“好。” 宋允棠领着孙甜儿出了门，徐青野自是不好在院子里逗留，便跟着她一道往不远处的糖果摊走去。 她买了两份糖炒栗子，还买了一份蜜饯，装了三个牛皮纸袋。 领着孙甜儿回到院子，三人坐在桂花树旁的石桌上吃着果脯和糖炒栗子。 “棠儿，你今天将官兵叫来，有点冒险了，县衙报案都有一道程序，万一钱氏那些人上县衙告状，罗刚他们借着职权徇私，怕是免不了一顿罚。”徐青野说。 宋允棠吃东西的动作慢了下来。 “当时情况紧急，就怕晚了点那些人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我也来不及想那么多。”她望着徐青野，有些不确定的问，“应该不会有事的吧？” 徐青野摇头，“没有酿成大祸，大问题该是不会有的，但朱大人知道之后，怕还是会小施惩戒。” “那还真是我欠考虑了，那我回头再多请罗大哥他们几顿酒，就当赔罪了。” 宋允棠说着，继续剥了一颗栗子，掰成两半之后，将其中一半放进甜儿嘴里。 “好吃吗？”她笑着问。 甜儿笑着点头，“好吃，谢谢姨姨。” 揉了揉她的脑袋，见徐青野并未动过桌上的吃食，便也剥了一颗塞进他的嘴里。 “尝尝，栗子挺新鲜的。” 望着身旁眉眼弯弯的少女，徐青野愣了愣。 这些日子以来，她大多时间都在忙碌当中，很少有坐着吃小食的时候。 这会静静地坐在桌旁，竟显得格外恬静。 他将嘴里的栗子嚼碎咽下。 “眼下院子看好了，晚上我们还要住客栈吗？” 宋允棠想了想，“如果我们这会将那边的屋子退掉，掌柜会给我们退多少钱？” 徐青野摇头，“恐怕退不了多少。” 退不了多少，宋允棠也能理解，毕竟像客栈这种类型的，你都办入住了，至少都是要算一晚上的。 “等会房契过好之后，我们先去将行李拿过来吧，到时候再问问那边掌柜，意思意思退点儿的话，咱今晚上就住我们自己的院子。” “好。” 宋允棠环视了一眼这个院子。 “这么大院子就咱们俩人住，还挺空的。” 徐青野望着她。 “县城这边做买卖，比镇上机会更多，考虑来这边吗？” 宋允棠点头，“来，等我将镇上的事情安排好，肯定是要往县城走的，就是还没想好要在县城做什么买卖。” 徐青野想了想。 “你医术好，或许可以开一家医馆，投入小，回报大。” “好主意。”宋允棠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之前百草堂的李掌柜想让我在他们那里坐堂，我说成亲之后去给他回复的，这段时间都忙忘记了，待回去了还得往百草堂去一趟，既然咱们自己要开医馆的话，肯定是不能在百草堂坐堂了。” 徐青野嗯了声。 她能来县城也好，他也能少些牵挂。 不一会，江氏便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妥当了。 除了银两、首饰和衣裳，其余的她一概没拿，她还带着个孩子，东西多了她也搬不动。 “宋姑娘，屋里剩余的东西你看着来，不要的扔了就行。” 宋允棠点头。 “你们今天就要离开吗？” 江氏最后打量了一眼这处院子，“趁着这会还早，等会去官府将房契过户之后，我就直接带着甜儿回老家了。” 为了不耽误江氏的时间，宋允棠当即锁了院子，一行人先去官府过户了房契，支付二百六十两银子之后，又给江氏叫了辆马车送她回玉兰镇了。 看着马车离开，宋允棠拉着徐青野回了一趟客栈。 好在这边掌柜还算好说话，好说歹说给他们退了三十文钱，拿了行李之后便回刚买下的院子了。 这个院子位置虽位于安阳县边沿位置，环境还算清幽，院外的街道也洁净。 院中的两棵桂花树也没有贴着院墙，桂花树上长了满枝头的花苞，目前只盛开了少数。 前院总共有六间屋子。 进门右手边是三间厢房，其中一间便是江氏和甜儿母女俩住的。 正对门口的位置同样是三间屋，中间是正厅，正厅后头有个小门，小门连同后院的厨房、茅房和马厩，除此之外，还有个小的杂物间。 水井也在后院。 正厅两边是两间较大一些的卧房。 其中一间之前是钱氏住的，另一间是钱氏的女婿和女儿住的。 江氏爹娘留给她的屋子，自己居然只混了一间厢房住，钱氏母女两个还真是厉害。 第238章 不后悔 徐青野在院子靠角落的位置用旧木板围了一小圈篱笆，将从家里带来的两只鸡给放了进去。 宋允棠从井里打了一桶水，将屋中的家具里里外外擦了一遍。 屋里的家具虽然旧，却还没坏，可以先用着。 等宋麻子那边得空了，手头上也宽裕了些，明年可以慢慢将家里的家具全部换新的。 至于床上泛黄的旧被褥，毕竟是别人用过的，等会从柜子里翻出干净的床单铺在之前没人睡过的厢房里先睡一晚上，明日一早去买新的。 徐青野见宋允棠在擦洗家具，他将屋里洒了水之后，拿起扫把将六间屋和院子整个打扫了一遍。 后院前院来来去去端了几盆水将所有房间都擦拭干净，宋允棠换上床单之后便不想动了。 这副身体还是太娇气，干点活就跟去了半条命似的。 她趴在床上，抬起眼皮往屋外望了眼。 “徐青野，我不想动了。” 徐青野一边扫院子一边说，“不想动了就歇着，我来就好了。” 似是觉得这会躺着还不成，她又支撑着从床上坐起来，“对了，厨房有米吗？咱们晚上吃什么？” 徐青野淡声道，“今晚上我们两人吃的米还有，明天上午我先往老师那里去一趟，回来和你一起去买米。” 宋允棠重新躺下，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待我下次过来，带点大米和白面，省的你在这边买，天气越凉，粮价怕是会越高。” 徐青野嗯了声，“听说这两天糙米已经涨到十二文钱一升了，还不知道县城的粮价如何。” 宋允棠有些诧异。 “我前些天在镇上收的两百石糙米，才一百两呢。” “你买的多，自然是比散户要便宜许多的。” 宋允棠在心里盘算着。 “那我回去了还得问问，要是价钱合适，到时候再收两百石，凑个一千石，接下来除了糯米酒，白酒蒸了上次潘叔教我酿的，在酒窖里的酒卖完之前我也不酿了，存着粮食年底有多余的还能卖一部分出去赚点差价。” 徐青野点头，“这些事情你看着决定。” 想着这些事情，宋允棠只觉得头疼。 年成不好，赚点银子都为难。 她闭上眼，一边揉着自己的脑袋，“徐青野，你还没告诉我咱们晚上吃什么呢？” 好片刻，男人的声音才又传入耳中。 “我已经将米粥和蛋羹蒸在锅里了，饿了吗？”他说话的时候，双手已经代替宋允棠的双手揉上了她的太阳穴。 别人给自己按，总是比自己给自己按要舒服的。 宋允棠眯着眼。 “下午吃了些糖炒栗子和蜜饯，饿倒不饿，只是晚上得吃点，否则夜里难扛。” 徐青野嗯了声，没再说话。 宋允棠睁开眼，入目的便是男人深邃的眸，他的眼底一如既往的平淡，只是在看到她睁开的双目时，瞳孔骤然变化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望着他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她突然很想撕开他的伪装，又怕男人动真格，便很没出息的摁住了这个念头。 晚饭简单吃了点，两人便早早洗漱去了房间。 宋允棠躺在床上，徐青野则从家里找了个烛台，借着烛台中剩余的少许蜡，燃了之后坐在桌旁看起了书。 半睡半醒之间，宋允棠打了个哈欠，望着烛台的方向。 “徐青野，烛台昏暗，看久了伤眼。” 徐青野往身后望去，少女已经闭上了双目，陷入沉睡。 他将烛台吹灭，轻手轻脚的爬上了床，侧过身，将她的身子轻轻揽在怀中闭上双眼。 …… 柳桥街这边住着的人家，大富大贵极少，却也大多是衣食无忧的。 宋允棠醒来的时候，身旁已经没了男人的身影。 她抓了抓脑袋，起床之后满院子找人。 “念书要去这么早？”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院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推开，徐青野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起了？” “你去哪儿了？” 宋允棠自己都没察觉到，她的语气中带着些许鼻音。 听见她的声音，徐青野的语气软了又软，“我看家里没吃的了，便去巷子那头买了几个包子，你先去洗把脸吧，锅里还烧了水，我去冲个蛋花汤咱们就可以吃早饭了。” 宋允棠抿了抿唇。 她来县城本是为了安排徐青野的饮食起居。 如今倒是反过来他在照顾自己了。 吃完早饭，徐青野便带着几本书出门了。 宋允棠将自己收拾妥当之后也出了门，她先去布庄买了被褥和床单，和布庄的人约定送货的时间之后又往杂货铺跑了趟，买了两盏夜里照明的灯。 徐青野昨夜用的那灯，实在是太昏暗了。 看的时间长了，肯定伤眼睛。 之后她又在集市上逛了逛，买了几个话本子打发时间，还买了两斤肉，十斤板油，一根大骨和一个大冬瓜。 县城不愧是县城，东西比镇上齐全多了。 米还没买，东西就已经搬不动了。 没办法，宋允棠只能先回了趟住处，再次出门前往集市。 这次买了三十斤白米、十斤糯米和十斤白面。 刚背着五十斤粮食从粮店出来，便见林景曜从面前走过。 还真是冤家路窄。 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之后，宋允棠也不知道林景曜是不是看见她了，见人走过，便赶忙背着粮食往柳桥街的方向而去。 另一边，林景曜突然停住脚步回头望去。 眼神中有心疼，还有一些别的情绪。 阿旺见状，小心翼翼问，“公子，不跟宋姑娘……宋娘子打声招呼吗？” 沉默良久，林景曜还是大步往宋允棠的方向走去。 就在这时，几个嬉闹的孩子突然从宋允棠身旁蹿过，其中一个八九岁的毛小子不小心撞到了她紧攥着粮食袋子的胳膊。 宋允棠一惊，被自己的脚绊了下，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前扑去。 好在她没有松开攥着米袋子的手，摔在地上的时候，正好粮食垫在了身下。 粮食虽撒的不多，但她左手手掌却还是被擦破了皮，头发和脸上还沾染了一些白面，看起来颇有些狼狈。 那个撞到人的孩子停下脚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了声对不起，许是怕宋允棠找他理论，便趁着她还未从地上爬起来之前撒腿跑远了。 宋允棠还没来得及生气，一只大掌拽住了她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宋允棠正要道谢，抬头望见林景曜时，内心五味杂陈。 “怎么是你？” “很不巧，被我看到了你这么狼狈的一幕。”他从衣襟里拿了条帕子递给她，“嫁给徐青野之后还得这么奔劳，后悔吗？” 宋允棠却并未去接，只是抬手拍了拍自己衣服和头发上的灰，便蹲下身去捡地上的米袋子和白面袋子。 “我自己选的，当然不后悔。” 林景曜居高临下，“还在跟我置气呢？” 宋允棠满脸诧异的望着他，“大哥，你什么眼神啊？谁跟你置气了？” 此大哥非彼大哥。 但显然，林景曜会错了意。 再次听到她叫自己大哥，内心在经过一番搏斗之后，最终软了下来。 “棠儿，和徐青野断了关系，跟我回林家吧。回林家，你便能过回从前千金小姐的日子，不必这般为生活奔波了，往后我会好好待你。” 第239章 举人被秀才嘲讽 宋允棠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正要拎着粮食从地上站起身，一只大掌接过她手中的袋子，拉着她站了起来。 在望见她受伤的手掌时，男人的眉头往中间拧了拧。 “不是说好我从老师那里回来之后便和你一起去买米么？怎么自己来了？” 望着徐青野看似平静的脸，宋允棠心里有些没底。 “我想着我上午反正有空，你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就自作主张过来了。” 徐青野抬手将她发丝上还未清理干净的白面给拂去，语气中满含无奈，“还不止来了一次吧？我回家放书的时候，看你买了不少东西堆在院子里。” 宋允棠点着头说，“提不动了才先送回去的，这是第二趟。” 徐青野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望向林景曜。 “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到林公子，还真是不巧。” 林景曜刚才说的话，他恰巧听到了，任谁在听到别的男人唆使自己的妻子离开自己，心里都不会愉快。 林景曜眼睁睁望着两人亲昵的举动，尤其在看到宋允棠心甘情愿为了徐青野来来回回往集市上跑两趟买东西时，内心嫉妒的发狂。 他冷冷的望着面前的男人。 “徐青野，棠儿从小锦衣玉食，根本没受过这种生活的苦，你既然给不了她好的生活，早些让她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徐青野难以置信的望着他。 “林大公子念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不会不知道女子和离之后会承受多大的舆论和压力吧？眼下你和棠儿已然没了关系，便没资格对我们夫妻两个的生活指手画脚，你若真为了她好，该离她远一些才是，否则这么多年的书，当真是白念了。” 林景曜站在那里，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好不尴尬。 他再如何，如今也是个举人。 居然被一个秀才嘲讽了！ 徐青野见状，也不再理会他，转而望向宋允棠。 “我们回家？” “好。” 宋允棠乖顺的点了点头，和他一起往柳桥街走去。 待走的远了些，她往徐青野的方向望了眼。 “我和林景曜只是偶遇，刚才几个孩子从我身边经过将我撞的摔在地上，他扶了我一把。” 徐青野淡淡的嗯了声。 “我知道了。” 宋允棠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是有点。”徐青野侧头望向她，提了提手中装着米和白面的袋子，“往后这种体力活我来就行了。” 宋允棠点头，“知道了。” 似是怕她有心理负担，徐青野又说，“你有你擅长的东西，比干这种体力活强多了，不擅长的事不必去逞强。” 宋允棠嗯了声，“我没想到你今天会回的这么早，还以为你会忙到中午回家呢。” “老师知道你跟我一起来了县城，便没有多留我。” 徐青野说着，推开院门，拉着宋允棠进了屋之后才放开她的手，回头将院门关好，再次拉着她的手来到石桌旁坐下，他先将粮食放到一旁，从桌上的水壶中倒了些凉开水，先用干净帕子将她手掌处的灰尘清理干净。 见只是擦破了皮，且已经凝血结痂，便没有特意去上药处理。 宋允棠定定的望着他。 “我需要去拜访一下你的老师吗？既然他知道我跟你一起来了的话。” 徐青野摇头，“暂时不用，我跟他说了，等你往后正式住到县城来，会带你去他那里走动。” “行，正好我也没什么准备。”转而起身望向他，“饿不饿？我去做饭。” 徐青野拉住她的手。 “你手还伤着，我来就好了。” 宋允棠顺势拽着他的手一起往厨房的方向走，“就擦破点皮，不碍事的，我去给你帮忙。” 徐青野想拒绝的，却不忍心叫她松开手，便这样拖着一条小尾巴来了厨房。 不过碰水的事情却是一件都没让她做，大多时候，宋允棠只是在旁边看着。 徐青野先将十斤板油切了煎出来一罐猪油，猪油渣捞起来沥干油之后，宋允棠往里头拌了些盐，酥酥脆脆的，当零食吃都很不错。 之后徐青野洗米煮了白米饭，切了块冬瓜红烧，还切了小块肉煮了一碗鲜嫩的肉片汤。 两人吃了饭，布庄的人便按照约定，将宋允棠买的被褥床单和布匹一并送来了。 今日买了这么多东西，总共花费了一两二钱银子。 她将东西搬去了正厅左边那间主屋，将里头的旧被褥撤掉之后换上了新被子，昨天扫洒擦拭干净通了一夜的风，今儿里头清清爽爽的，半点味儿都没了。 之后又裁了一块布铺在窗前的那张书桌上，还在上头摆上了新买的两盏灯和笔墨纸砚。 这几间屋子中，数左边的主屋光线最好，在这里看书最为合适。 至于右边那间屋，宋允棠是打算给徐永旺和姜氏留着的。 虽然他们不一定会往这边来，但如今徐青野在县城念书，总有来的时候。 徐青野将厨房收拾妥当之后，望着左侧主屋中忙碌的宋允棠，以及被她布置的干净清爽的房间，唇角微微上扬着。 “咱们往后住这间屋吗？” 宋允棠点头。 “我都观察过了，这个院中五间卧室数正厅左侧这个最亮堂，住在这里便于你往后看书，右边那间大一些的房间是给爹娘留的，至于文成，旁边三间厢房随他挑一间也就是了。” 转而又指着床说，“床都铺好了，床单被褥都是全新的，要不要休息会？下午去汤府念书的话，精神也能好些。” “今天下午不去汤府，这几天每天上午去，其余时间都在家里。” 徐青野去了昨夜睡的厢房，将他和宋允棠的东西全部搬来了主屋。 书桌旁有一个小书架，正好方便他放书。 宋允棠见状，将自己买的几个话本子也放了上去，书架就在床头，想看的时候伸手便能够到了。 徐青野见宋允棠也买了书，不由好奇起来。 “你买的什么书？” 说着，便将手往她买的话本子。 想起自己买的话本子都是些男女情爱这方面的内容，宋允棠赶忙在徐青野还未触碰到话本子之前，挤过去用身体挡住了那些书。 “我买来打发时间的，你不适合看。” 徐青野见状，缩回了手。 此刻，他就站在书架前，和书架的距离不到一只手臂远，而宋允棠则贴着书架面对着他，两人的距离很近。 近到连彼此的呼吸都能感受到。 少女身上淡淡的馨香充斥在鼻尖，让徐青野的呼吸，忍不住重了几分，看向她的眸子，也越发的深了。 第240章 朱老夫人装病 宋允棠只觉得自己一颗心“砰砰”鼓动的厉害，也不太敢往他的方向看，回头拿过书架上的话本子，便从他和书架中间移开了。 她将话本子放在枕头底下，转身去了屋外。 深吸口气缓解紧张的情绪之后，去厨房将上午买的十斤糯米淘洗之后泡上了。 泡上两三个时辰，傍晚做完晚饭，可以顺便将糯米蒸了，做一小缸甜酒。 甜酒能放，做法简单且省时省力。 忙的时候，甜酒兑水煮开之后冲个鸡蛋进去，美味又营养。 刚泡好米从正厅出来，院外响起了敲门声。 徐青野这会已经在屋里看书了，为了不吵到他，宋允棠快步去开了院门。 “宋姑娘，真是你啊。” 望见来人，宋允棠略有些诧异。 “秦师爷怎么来了？” 秦师爷忙说，“是这样，朱大人的母亲前两日突然病了，叫了许多大夫也不见好转，刚才听罗刚说姑娘来了县城，赶忙就让我来瞧瞧你是不是真在这里，顺便叫姑娘去给老夫人瞧瞧？不知姑娘这会可有时间？” “有时间的。”宋允棠转身便往屋里走去，“秦师爷稍等，我拿了药箱就来。” 徐青野抬头，和秦师爷点头致意。 转而望见小跑进屋的宋允棠。 “出门在外，万事小心。” “我知道的，你安心念书，我给朱大人的母亲看完病就回来了。” 说完，背着药箱便和秦师爷出门上了马车。 安阳县毕竟是县城，位置比慈乐镇要大了许多，柳桥街地处偏僻，而朱府距离县衙不远，处于安阳县的中心地段。 走路需得三刻钟的功夫，马车则要快上许多，走了不到两刻钟便到了。 下马车后，秦师爷朝着朱府做了个请的手势。 “宋姑娘，请。” 宋允棠微微颔首，和秦师爷一并进了朱府。 朱德明从前厅快步走了出来，笑望着宋允棠，“宋姑娘来了。” 宋允棠带着调侃的语气。 “秦师爷亲自去请，民女自是半点都不敢耽误。” “自己人面前，宋姑娘就别民女民女的了。”朱德明领着她便往后院走，“我母亲也是才从老家来县城半个月，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突然就病了，找了几个大夫半点好转都无，还望宋姑娘能好好给我母亲瞧瞧。” 宋允棠点头。 “我既然来了，自当尽力。” 蘅芜苑中，丫鬟婆子们聚了一堆，在望见朱德明领着一个姑娘来时，全都满脸恭敬的让出一条道来。 朱夫人姚氏从屋里走出。 在望见朱德明身旁的少女时，眼底闪过惊艳。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位便是宋姑娘吧？” 宋允棠凭借原主记忆中的样子，跟姚氏行了一礼，“见过朱夫人。” 姚氏忙上前将她扶起，神色和悦。 “之前听老爷提起过姑娘许多次，说姑娘医术了得，帮他破了好几起案子呢，一直想认识姑娘，却因为姑娘不在县城，一直也没找着机会，今日一见，倒像是跟姑娘认识了许久似的。” 朱德明见自家夫人喋喋不休的，似乎还没有让宋允棠去给母亲看病的意思，急着将她拉到一旁，给宋允棠让出一条道来。 “夫人，还是先让宋姑娘给娘瞧瞧吧，万一有什么问题，咱也能及时解决不是？” 姚氏往屋里瞟了眼，哼了声。 “我瞧着，娘这病不仅来的及时，折腾起人来还挺带劲儿的，早点晚点，该是没影响。” 屋里的人许是听到了姚氏的声音，“哎哟，哎哟”的叫了起来。 偏生朱大人是个孝子，听得母亲这般痛苦的声音，赶忙让宋允棠进去给她瞧病。 宋允棠拎着药箱进门的时候，那朱母望见来人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顿时又嚎了起来。 “朱德明，你就叫这么个黄毛丫头来给我看病？” 朱德明紧随着宋允棠身后便进了屋。 “娘，人不可貌相，您可千万别小瞧了这宋姑娘，之前李家那根独苗苗，昏迷在床许多天，就是她给救回来的呢，您是我亲娘，儿子又哪敢拿您的身体开玩笑？” 朱母半信半疑。 “真的？” 朱德明忙点头，“自然是真真儿的。” 宋允棠观朱母的面色红润，中气十足，怎么都不像是个生病的人。 她将药箱放在床头的柜子上。 “不知老夫人是哪个地方不舒服？” 坐在床上的朱母哼了声，“我要是知道自己哪里不舒服，还要你们这些大夫做什么？” 她才不信，一个十几岁的丫头片子会治病呢。 朱德明带着歉意。 “宋姑娘别介意，我娘许是病了几日，情绪不太稳定，我猜想，她可能是初到安阳县，不大适应。” “不碍事。”宋允棠伸出手，“我先给老夫人把个脉吧。” 探了脉搏，看了舌苔，宋允棠大致心里有数。 “过宽之脉，舌质发红，为阳亢所致，并不是大问题，用些柴胡桂枝汤，平心静气，不日便能好。” 这朱老夫人其实没啥毛病，就是脾气大了些。 许是自己想找不痛快，才故意装病吸引儿子的注意力。 朱德明愣住，“没别的问题吗？之前的大夫也开过这个方子，可我母亲喝了药之后还是没好，宋姑娘要不要再仔细瞧瞧？” 朱母也是眼神闪躲。 “我就说小丫头片子诊不出来什么。” “那看来药已经起不到作用了。”宋允棠不动声色的从药箱中翻出了银针，“如果朱老夫人想好的快些的话，我可以给你施针缓解病情。” 朱大人惊了。 “不是说不要紧吗？怎还用上银针了？” 望着朱老夫人紧张躲闪的模样，宋允棠计上心头，从银针包中抽出了最粗最长的那根。 “朱大人有所不知，像朱老夫人这种症状，还是针灸效果最好。”她望向床上的朱老夫人，“老夫人不要紧张，我会轻一点的。” 一旁的姚氏憋着笑。 “娘，您要想病早点好，可得听大夫的。” 老太太来安阳县之后没少作妖，这段时间可没少折腾她。 她要是真病了，自己伺候伺候倒也没什么，毕竟她嫁给朱德明的时候，婆母对她还挺照顾的，可她装病，还拘着不让自己出门，这段时间和各家夫人们约好的马吊都爽约三四次了。 偏生朱德明还是个愚孝的，真真是愁死她了。 眼下见宋允棠肯站出来拆穿婆母，她可真是太开心了。 第241章 我没病! 望着姚氏那幸灾乐祸的样子，朱老夫人指着她，痛心疾首道，“姚氏，你是不是不想服侍我，才串通这个丫头来谋害我？这么长的针，这不得戳死人啊？亏我从前对你那么好，你们就这么巴不得我死。” 姚氏故作委屈。 “母亲这可就误会儿媳了，宋姑娘可是老爷请来的，儿媳之前只听说过她医术高超，还是第一次见她本人，怎么能说我串通她呢？” 朱大人也说，“是啊，娘，宋姑娘可是我请来的。” 朱老夫人说什么也不肯，再次往床里边缩了缩。 “我不要针灸！” 朱大人耐心劝道，“母亲，有病咱得积极治疗，否则越拖越严重啊。” 犹豫良久，朱老夫人才不得不小声说了句。 “我没病！” 朱德明挑眉。 “没病？” 朱老夫人点头，垂着眸子说，“我来安阳县半个月，你整天在衙门忙公务，姚氏今天这家夫人约逛街，明日那家夫人约马吊，忙的在家的日子都没多少，孙子又去了书院念书。” 她越说声音越小。 “人生地不熟的，老婆子我就只能在家里干坐着，等你们回来了，才有人跟我说上两句话，我只是想身边能热热闹闹的。” 屋子里的人沉默良久，姚氏先出声打破了安静。 “娘早这样说不就好了，想身边热热闹闹哪里用得着装病？难道儿媳在你眼里，就是个不尊重长辈的女人，还得婆婆装病才甘愿留在你床前尽孝？” 朱老夫人睨了她一眼。 “我看你每天玩的挺开心的。” 姚氏在朱老夫人床边坐下，拉着她的手说，“我的娘诶，你以为出去玩不要精力的？老爷在衙门里忙公务，我得给他掌好这个家，除了咱院里的事，外头夫人小姐们也是要走动的，这些关系可不好维护。” 朱老夫人神色别扭。 “我知道，可你最近玩的也太野了，都快扑在牌桌上了。” 姚氏有些不好意思的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嘿嘿笑了声。 “最近确实迷上了马吊，玩的有些忘了时间，这是我的错，我跟娘赔不是。”姚氏继续拉着朱老夫人的手说，“赶明儿我和各家夫人们约好了，便将娘也带出去走动走动，这年头，谁家里没个老夫人？娘往后要跟我们一起过日子，自然得有几个能说上话的老姐妹才是。” 朱老夫人心思一动，但很快又为难道，“可我跟她们不熟，我怕她们嫌弃我。” 姚氏忙说，“我当年跟着老爷来安阳县的时候不也是人生地不熟的？唠着唠着就熟了，再说了，老爷可是咱安阳县的父母官，他们讨好您还来不及呢，谁要敢跟您下脸子您就跟儿媳说，看我不扒了她的皮！” 望着儿媳妇凶巴巴的模样，朱老夫人“噗嗤”笑出声来。 “凶神恶煞的，也不知道德明当年看上你什么了？” “看上我脸皮厚呗。”姚氏笑着站起身朝着朱老夫人行了一礼，“既然娘没事，还是起来活动活动为好，宋姑娘初次来府上，我还得代老爷招待一番，就不跟娘多说了，明儿我再过来接娘。” 朱老夫人点头，转而又望向宋允棠。 “宋姑娘，方才我也不是故意针对你，还望你不要怪罪。” 宋允棠微微颔首。 “晚辈方才也有失礼之处，还望朱老夫人海涵。” 姚氏只觉得面前这姑娘能屈能伸，喜欢的紧，便赶忙吩咐身旁的贴身丫鬟。 “宝笙，你来给宋姑娘提药箱。”转而拉过宋允棠的胳膊，笑着道，“今日手痒，宋姑娘可否陪我打会马吊？” 宋允棠一边随着她走，一边为难道，“不瞒朱夫人，我不会玩马吊。” 原主的记忆力里，好像也没有关于马吊的任何信息，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几年兴起的。 姚氏笑望着她，“很简单的，我半日就学会了，你这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 望着两人走远，朱老夫人这才望向朱德明。 “你看你这媳妇，都三十出头的人了，越发的不着调。” “她为我操持后院这么久，难得找到一件感兴趣的事，喜欢玩就让她玩儿呗，总归是无伤大雅。”朱德明望着自家母亲，“之前也是儿子疏忽，不够周到，才让娘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往后儿子会尽量将衙门里的事情快些处理完，多回来陪陪娘。” 朱老夫人叹了口气。 “衙门里的事马虎不得，切不可因为我耽误了正事，这次也是我想左了才出此下策，往后不会这般胡闹了。” 既然自家母亲没有生病，朱德明也没多计较她装病一事。 “娘从床上起来吧，我这会有空，陪着娘在院子里走走。” “哎，好。” 朱母说着，赶忙下了床。 …… 宋允棠被姚氏拉到了她的院子。 姚氏院子里养着不少花草，窗台上那盆长了满枝头火红色辣椒的辣椒苗尤其醒目。 见宋允棠进来之后，目光便放在了那株辣椒苗上，姚氏好奇的问。 “之前宋姑娘跟老爷向我讨要辣椒苗，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宋允棠浅笑，“当然是用来吃的。” “吃？”姚氏诧异的望着她，“这东西辣舌头，有什么好吃的？” 宋允棠故作神秘，“等会夫人可愿送我几个？回头做了好吃的，给夫人送些过来。” 姚氏满不在意的拉着宋允棠来到亭子下的石桌旁坐下。 “我这满枝头的番椒，送你几个也没什么打紧的。”转而笑望着她，“不过在此之前，你得陪我好好打几局马吊。” 宋允棠笑了。 “难怪朱老夫人会怪罪夫人这段时间扑在牌桌上。” 原本还以为县令夫人会是个保守守旧的中年妇女呢，却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位性格开明又有趣的大姐姐。 徐青野在家看书，她也没旁的事，玩一玩倒也没什么。 姚氏一边招呼宝笙将她放在梳妆台上的马吊牌拿来，一边说，“她怪罪就让她怪罪呗，我又不会少块肉，这做人啊不能太较真，否则就是跟自己过不去，人生苦短的，何必为难自己你说是不是？” 第242章 新手保护期 宋允棠点头。 “还是夫人通透。” 姚氏笑着将宝笙拿来的马吊牌倒在石桌上。 “我年轻时候气性也大，也不知是上了年纪还是和外头那些夫人小姐相处多了，突然就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她说着，招呼身旁两个贴身丫鬟也坐下，“宝笙，宝竹，你们两都坐下，陪着我和宋姑娘玩两局。” 平日里没外人也就罢了，今日有外人，俩丫鬟相视一眼，左右为难。 宋允棠浅笑。 “既然是夫人的意思，两位姑娘不必有太多顾忌，我是农户人家出身，在我看来，大家都是一样的。” 听了她这话，不仅两个丫鬟对她都有了好感，连带着姚氏也点了点头。 “宋姑娘这性子，本夫人喜欢。” 宋允棠颔首，“多谢夫人厚爱。” …… 姚氏跟宋允棠讲解了一遍马吊的规则之后，四人先玩了三把。 这三把，宋允棠便胡了两把，另外一把，是姚氏胡的。 姚氏直夸她上手快，“既然宋姑娘已经学会了，眼下这么玩着也没意思，咱们打点真金白银的如何？” 宋允棠倒是没反对，宝笙和宝竹却面露为难。 “夫人，就我们手上这点月钱，根本不够输的啊。” “不碍事。”姚氏各给了两人二十两碎银子，“这是本夫人给你们的本钱，输了算我的。” 四人便这么玩了起来。 宋允棠第一次玩，手气竟好到离谱。 一个时辰过去，竟赢了近五十两银子。 宝笙倒还好，二十两银子还剩下十两，宝竹就惨了，二十两输的干干净净，见输的多了，便也没了继续玩下去的心思，她站起身。 “夫人，奴婢银子都输完了，不敢再玩了。” 姚氏见状，便也将面前的牌往中间一推，“宝笙，将牌收起来。” “是。” 宝笙将面前剩余的十两银子还给姚氏之后，将马吊牌又重新放回了盒子里。 宋允棠见自己赢的多了，有些不好意思的将银子往姚氏的方向推了推。 “夫人，这银子要不你还是拿回去吧？” 姚氏忙将银子推了回去。 “是你赢的你拿着便是，区区五十两银子，本夫人还不至于这么小气，我们平时输赢大的时候，七八百两也不是没有。” 宋允棠抿了抿唇，七八百两，目前为止，她所有资产加起来，怕是也就值这么多钱，果然底蕴还得需要时间来累积。 她收起银子，望向姚氏。 “夫人是不是还有话要与我说？” 姚氏抬手假咳一声，将身旁的丫鬟都支开之后，凑近宋允棠。 “是这样，我家老爷没有妾室，就我一个正房夫人，可我们到如今也才季同一个孩子，之前一直想给我家老爷再添个一儿半女的，谁知生了季同之后，肚子便没了反应，我家老爷倒是不介意，可我总觉得家里子嗣淡薄，将来晚年怕是会跟我婆母一样的下场，毕竟她就我家老爷一个儿子。” “所以我就想让宋姑娘给我瞧瞧，我是否还有机会受孕？”转而又不好意思道，“说起来，我这个年纪还想生孩子，其实挺不靠谱的，要是不行，我也不强求。” 宋允棠伸出手。 “我先给夫人瞧瞧。” 姚氏点头，将自己的手放在桌上。 宋允棠给她把了脉之后问，“夫人最近月事是否不太准时？” 姚氏点头说，“最近几个月偶有推迟。” “夫人的身体倒是没有其他毛病，先将月事调理好，再服用坐胎药，接下来就看天意了。” 有时候身体康健的年轻夫妻想要怀孕也不是说怀就能怀上，孩子这事，还真得看缘分。 宋允棠说着，拿出纸和炭笔便写下了药方。 姚氏接过药方，压低声音嘱咐她。 “这事你可千万别对外说，要是被别人听说我三十一了还在求子，怕是会笑话死我。” 宋允棠一笑。 “夫人放心，保护病人的隐私，是每一个大夫的责任，我不会与任何人说的。” 姚氏将药方收好之后，从袖口摸出一张银票递给了她。 “今儿我婆母虽然叫宋姑娘空跑了一趟，诊费还是得给的，这是我们俩的诊费，宋姑娘收着。” 整整五十两银票！ 宋允棠想推辞，姚氏却握着她的手开口了。 “听说宋姑娘的相公来县城念书了，想必你往后也是要时常在这边走动的，你要是不收，往后我可不敢再叫你来看病了。” 宋允棠拗不过，便只得将银票收了，“那就多谢夫人了，眼下不早了，我相公还在家里等着，便不打扰夫人了。” 姚氏忙吩咐，“宝笙啊，将宋姑娘的药箱提过来，顺便摘几个番椒将宋姑娘送出府去。” 宝笙应了后，去屋里拿了一把剪子，剪下几个番椒放在包袱里，和药箱一并交给了宋允棠。 …… 刚从朱府出来，便见徐青野从不远处走来，望见她的时候，男人神情显然也是一愣。 宋允棠和宝笙告辞便奔向徐青野。 “你怎么来了？” 徐青野从她手中提过药箱，“见你迟迟不回，便想过来找朱大人要人，却没想到刚走到这里，你便出来了。” 向来稳成持重的男人说出这番话，宋允棠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我没事，就是朱夫人拉着我打马吊费了不少时间。” 她拽着他的袖子。 “我们回家吧。” 不动声色的望向主动拽住自己袖子的手，徐青野勾起唇角。 “好。” 宋允棠边走着，边侧头望向他，“我要是还没出来，你真会去找朱大人要人？” 徐青野淡声回，“我的妻子是被他的人带走的，冤有头债有主，人不见了那肯定是找他要。” 宋允棠忍俊不禁。 “那我是不是没配合好你？早知道这样，我就迟点出来了。” 徐青野唇角带着浅笑。 “看热闹不嫌事大。” “你见过哪个看热闹的人是嫌事大的？”宋允棠笑着来到街边的一处摊位前，拿起上面的一支簪子瞧了瞧，“这个多少钱？” “姑娘好眼光，这只簪子通体由黄铜打造，上头点缀的桃花和短流苏都是玛瑙材质的，您要是诚心要的话，三两银子。”那摊主说着，举起了三根指头。 第243章 伍氏和顺子 虽然今天赚了一百两，可这两个月习惯了精打细算过日子，要她花三两银子买一支簪子，还是觉得贵了。 就在她打算将簪子放下的时候，一只大掌拿过她手中的簪子戴在她头上。 “挺适合你的。”转而从钱袋子里掏出碎银子往摊主的方向递去，“这支簪子我们买了。” 摊主见状，赶忙收过银子。 “多谢公子。” 宋允棠望向徐青野，小声说，“太贵了，这簪子我只是觉得好看便拿起来瞧瞧，不是非买不可的。” 徐青野笑容温润。 “既然喜欢，戴着吧，挺好看的。” 宋允棠抬手摸了摸头上唯一的发饰。 “好看的话，那就留着吧。” 说完，继续拽着徐青野往前走。 …… 两人边逛边走，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酉初（下午五点）。 一进门，迎面而来的便是满院的桂花香，让人心旷神怡。 望着树上的桂花，宋允棠突然又有了主意，桂花米酒能暖胃养脾、散寒破结，或许待会蒸糯米的时候，可以加一些桂花进去。 这么想着，她将手中的东西交给徐青野之后，去房里拿来了两床旧床单铺在桂花树下。 随后晃了晃树枝，顿时便有花瓣簌簌落落。 少女摇晃着桂花树，笑望着花瓣掉落的那一幕，恰好撞进了徐青野的眼底，他唇角带着浅笑，片刻之后，才转身去了厨房。 宋允棠将收集的少量花瓣清理掉杂质之后，清洗干净便混合到了中午泡的十斤糯米中。 随后用蒸布垫着放入了蒸锅中。 蒸熟之后加水和酒曲搅拌均匀便放在坛子里密封发酵了。 “如今这天气，桂花米酒过三四日就能吃了，天气渐渐凉了，米酒不烈，适量喝点有好处。”宋允棠洗了把手，继续说，“明日我再去买几斤糯米做些糍粑保存着，早上不知道吃什么的话，可以凑合着吃点。” 徐青野诧异的望着她。 “这些事情，你之前在榕树村也做过吗？” 宋允棠摇头说，“看别人做过。” 每年过年之前，榕树村那边家里条件好的人家会打糍粑，每每这时候，打糍粑的那户人家可热闹了，几乎整个村子里的人都会跑去看热闹。 这种热闹，她在宋家待了三年，是没有过的。 不过也怪不得，宋家之前的条件确实不怎么好。 “我明天尽量早点回来给你帮忙。” 宋允棠忙拒绝，“可别，几斤糯米而已，又不是多重的活，再说我来这里本就是为了给你解决问题的，你要这样，我自己倒成最大的麻烦了。” 转而又说，“外头那两只鸡，县城没那么多杂粮养，明天要不要杀一只？” 那两只鸡是她给虎儿处理伤口之后，大伯母送的。 前段时间忙，都没怎么在家吃过饭，姜氏便也没杀了吃，这次来县城，姜氏便让他们带上了。 县城的白米不便宜，昨天她一个人提不了多少也没多买，白米养鸡划不来，若真要养鸡，下次来的时候可以从庄子上带些谷糠来。 徐青野点头，“明天吃完早饭之后，我杀了鸡再去汤府。” …… 第二天，徐青野杀了鸡之后便出门了。 宋允棠处理干净鸡毛，端着装鸡毛的盆刚从屋里出来，想找个地方倒了，以免放在院子里生臭，出门就看见了昨天撞自己的那个八九岁的男孩。 男孩许是认出了宋允棠，一看到她便慌忙转身进了小巷子对面的院子，迅速关上了院门。 宋允棠愣了愣。 谁能想到，昨天撞上自己的男孩，居然还是邻居。 就在这时，院内传来了一道妇人的声音。 “顺儿，怎么这么慌慌张张的，出什么事了？” 那孩子的声音吞吞吐吐。 “没……没事，奶奶。” “你该不会是在外头给我惹祸了吧？” “奶奶，您想多了。” 小巷子对面这户人家的院子从外头看起来并不大，宋允棠倒了鸡毛之后，便来到隔壁敲响了院门。 开门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她面容和蔼，身上穿着灰色的棉布衣服，虽然洗的有些泛白，却干净整齐，半白的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 那个男孩就站在妇人不远处，在望见宋允棠时，身子不由妇人的身后缩了缩。 这个院子果然不大，进深甚至没自家院子的一半，除了厨房和茅房之外，就两间屋子，屋子看着有些陈旧，院子里却是干干净净的。 “姑娘是？”妇人疑惑。 宋允棠浅笑着指了指隔壁的院子，“我是婶子的新邻居，我叫宋允棠，不知婶子贵姓。” 妇人了然。 “我姓伍，人五伍。”伍氏笑着拉过身后的孙子，“这是我孙子，叫曹顺，今年九岁，顺子，快跟这位姐姐打个招呼。” 曹顺怯怯的叫了声姐姐，便又缩回了伍氏身后。 宋允棠笑道，“我叫您婶子，您让他叫我姐姐，似乎不太合适。” 伍氏面容和蔼。 “姑娘瞧着也不大，不也将我叫年轻了？咱各叫各的，不碍事。” 宋允棠往屋里望了眼。 “婶子家里就两个人吗？” 伍氏收起脸上的笑容，叹了口气，“是啊，男人走的早，我也就一个儿子，好不容易儿子成家，孙子才两岁，儿子也发生了意外，后来儿媳妇改嫁，家里就只剩我们祖孙两个了。” 宋允棠面带歉意。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要打听婶子家里的事。” 伍氏摆手道，“不碍事，这么多年，我已经接受了。”转而又将身子往旁边侧了侧，“姑娘要不要进来坐坐？” “坐就不坐了，我还得去集市买些东西呢。”想了想，宋允棠望着她问，“是这样，我相公往后要在县城念书，我又不常在这里，便想找个人给他做做饭，但我不太熟悉柳桥街这边的人，不知婶子可否为我推荐一个？要厨艺不能太马虎的。” 伍氏来了兴致。 “不知姑娘觉得老婆子我如何？” 宋允棠点头，“如果婶子手艺好的话，咱两家又隔的近，当然可以。” 伍氏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说，“不瞒姑娘，我之前在酒楼的后厨做过帮工，厨艺尚且拿得出手，也就是这两年年纪大了，酒楼不要我了，才回来靠做些零活补贴家用。” 第244章 尝尝伍婶子的手艺 宋允棠望着她。 “这样，等我去集市买了东西回来，今天的午饭就交给婶子做吧，要是味道不错，往后婶子可以在自家做了饭菜送到隔壁，我每个月给婶子二两银子，做中晚两餐，每餐得有一荤一素一汤，工钱和菜钱都算在这二两银子里了，白米我们自己提供，婶子觉得如何？” 转而又说，“我相公每月会有三天假，也可能偶尔会在外边吃，这样的话，婶子是不用给他送的，反正每个月剩余的银子，您都自己拿着。” 她算过了，徐青野一个人吃不了太多东西。 一荤一素一汤，份量也不需要很大，按照如今的物价，加上油盐酱醋和柴火，一天的伙食不会超过五十文钱。 二两银子，六七百文至少是能余下的。 一天只用做两餐饭，六七百文的工钱不算低了。 伍氏在后厨做过帮工，自然能算到这其中的利润，欣然点头。 “成，就按姑娘说的，多谢姑娘能给我这个机会。” “那我们就这样说好了，我还得去一趟集市，便不和婶子多说了。”宋允棠说着，便拿着倒鸡毛的盆往自家院子走去。 伍氏忙望着她说，“我孙子对县城熟悉，知道哪里的菜和米粮实惠，姑娘要是去买东西，可让他带路。” 宋允棠停住脚步，回头望了眼祖孙俩。 “成，那就劳烦顺子了。” 曹顺站在伍氏身后，神情有些复杂。 本还以为刚才那个姐姐来家里是为了找他麻烦呢。 没想到她不仅没跟奶奶告状，还给了奶奶一份差事。 见宋允棠进了院子，伍氏回头望向自家孙子，“顺子，待会领着宋姑娘去集市的时候机灵点，奶奶许久没找着像样的活了，接下来还得靠着这份差事养活咱祖孙俩呢。” 曹顺点头。 “我知道的，奶奶。” 宋允棠提着篮子从屋里出来，给隔壁的伍氏送去了一块冬瓜。 伍氏伸手接过，“这怎么好意思？” 宋允棠将冬瓜给了她之后，便往集市的方向去了。 伍氏赶忙让自家孙子跟上。 曹顺走在宋允棠身后，小声说了句。 “对不起。” 宋允棠回头望向他，故意问，“对不起什么？” 曹顺鼓起勇气道，“昨天撞到姐姐了，对不起。” 宋允棠往前走着。 “道歉的话你昨天已经跟我说过了，也幸好你撞的人是我，要是县城的哪个小姐夫人，你昨天就遭殃了。” “我以后一定会小心的。”曹顺说着，来到宋允棠身旁，“姐姐想去买什么？我领你去。” 宋允棠叫曹顺领着在集市买了糯米、糕点和果脯，还去了成衣铺，大致根据徐青野的身高体重，给他买了两套秋冬天穿的厚衣裳以及一件靛蓝色带毛领的披风，还根据自己出门前用绳子量的鞋码给他买了双厚实的冬靴，一个暖手用的汤婆子，一个带滤网的炭盆。 天越来越冷了，到这个月底恐怕就得换上冬装。 徐青野之前收拾箱笼的时候她就在旁边看着，里头厚实些的衣服只一件旧棉衣，新买的院子里没有打炕，靠着那件衣服肯定是熬不过冬天的。 他如今的身体，还得仔细温养着才行。 回家路上，又买了一些能熬汤的菌菇和补品。 这些东西到时候就放在家里，不过到时候会跟伍氏说一声，叫她每隔一段时间便给徐青野换着花样做一份药膳。 冬令进补。 想来熬过这个冬，明年便不用这么小心翼翼了。 这么一番采买，便花费了近八两银子。 主要是带毛领的披风贵了些，单单那件披风便花了近三两银子，宋允棠想着徐青野往后每日要往返于柳桥街和汤府，路上寒凉，便咬咬牙买了。 宋允棠和顺子拎着大包小包回到柳桥街，将东西放在院子，便让顺子去喊伍氏来家里做饭。 伍氏来的时候，还带了份自己种的嫩菜心，一把韭菜。 她做事利索，宋允棠整理东西的空档，她便已经熬上了一锅鸡肉菌菇汤，顺便炒了份翠绿的嫩菜心，一份韭菜炒鸡蛋。 宋允棠一一尝过，味道确实不错。 徐青野回到家的时候，正厅中的饭菜刚上桌，看到院子里多出来的两个人，颇有些诧异。 宋允棠笑着给他介绍。 “这是巷子对面的邻居伍婶子，之前在镇上的酒楼厨房帮过厨，从后天开始，她每天中午晚上会将做好的饭菜送来家里，这是伍婶子的孙子曹顺。” 徐青野向来话不多，朝着两人颔首，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望着不苟言笑，甚至看起来还有些严肃的男人，伍氏和曹顺都变得拘谨起来。 伍氏解下腰间的围裙。 “宋姑娘，徐公子，既然饭菜已经做好，我就不耽搁你们吃饭了。” 宋允棠忙说，“中午我多煮了些饭，家里也有菜，婶子和顺子留下来一起吃吧？” 伍氏摆手。 “不用不用，我们回家吃就好。” “婶子回去了还得重新开火，等饭菜做好午时都过了，中午将就着在我家吃点好了。” 宋允棠说着，已经从厨房盛了两碗饭来。 伍氏拗不过，“那我夹些菜回去吃，免得打扰了二位。” 她的筷子也没敢往鸡肉的方向夹，只夹了一筷子菜心，一筷子韭菜炒鸡蛋，就要离开，宋允棠见状，忙上前给两人各夹了几块鸡肉和菌菇。 祖孙两个离开之后，宋允棠将筷子递到徐青野手中，两人开始吃饭了。 她给徐青野夹了一个鸡腿。 “尝尝伍婶子的手艺。” “鸡腿你吃，我吃鸡肉。” 徐青野将碗里的鸡腿夹给宋允棠，自己则重新从钵中夹过一块鸡肉。 宋允棠愣了愣，忙找出另外一只鸡腿夹给他。 “一人一只，不许再夹给我了。” 徐青野望着碗里的鸡腿，无奈的笑了笑，开始吃饭。 伍氏的手艺确实不错，只鸡汤和鸡肉剩了点，另外两个菜全都被吃了个干净。 徐青野收拾碗筷去厨房的时候，宋允棠闲来无事，从今天买来的补品中翻出几样药材，着手制作一些常用药。 第245章 寻求合作 徐青野洗了碗筷回到房间，看到整齐叠放在床上的厚衣服和披风，书柜上摆放着的汤婆子，以及柜子底部架子上放着的那双厚靴子时，原本平静的心底，升起了一丝暖意。 侧头望向窗外背对着他坐在院子里制药的纤细身影，眼神温暖而坚定。 …… 宋允棠将药制好，一一贴好标签，备注药的名字和用途之后，拿到徐青野面前。 “这个药是着凉吃的，这个是咳嗽吃的，还有这个药，退烧很管用，剩余的这些是伤药，有跌打损伤的，有助于伤口愈合的，用来包扎的干净棉布我也给你准备了一小卷。” 将这些药一一给徐青野过目之后，整齐的摆放在书柜上的一个盒子中。 “药我都放这里了，有对应症状直接用就行，如果出现了你不能确定的症状，记得第一时间回家找我。” “好。” 她又接着说，“这边事情差不多都安排好了，明天再待一天，我后天一早就得回了。” 听到这里，徐青野的目光虽望着手中的书本，却如何也看不进去。 宋允棠望了他一眼，便出门整理药箱去了。 跟徐青野朝夕相处了这么些日子，突然离开，她内心也有些舍不得。 只不过两人感情还没有太深，倒也还没到那种离不开的地步。 镇上的事她确实得看着点，徐青野重新开始念书，生活方面开销大了不说，认识的人多了之后，人情开销也会渐渐多起来，还得抓紧挣钱才是。 整理好的药箱放进房间，宋允棠半靠在床上，拿起枕头下的书翻看起来。 看着看着开始犯困，便将身子往下缩，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徐青野回过头，见她抱着自己的胳膊缩成了一团，轻手轻脚起身，拉过一旁的被子给她盖上。 …… 很快到了宋允棠回去的日子。 这天，她起了个大早。 前几天做的糯米酒已经好了，她从坛子里盛了一大碗送去了隔壁伍氏家里，从今日起，给徐青野做饭的活，就要正式拜托她了。 紧接着回到院中，徐青野也已经起床，且洗漱完毕。 他昨天特意请了一个时辰的假，得先陪着宋允棠去进药材，再将她送上马车看 宋允棠关好院门，望着徐青野说，“我刚和伍婶子打过招呼了，从今天起，中饭晚饭她会按时给你送来，你如今身体还得好生养着，吃饭穿衣都马虎不得。” 徐青野点头，“我去做早饭。” 说完，便往厨房去了。 宋允棠不确定她刚才是不是从徐青野的眼神中看到了不舍，这个男人太过沉得住气，以至于她很难猜到他心里的想法。 她将自己的药箱收拾妥当，又将钱袋子里的银子整理了一番。 买院子和添置东西花了近二百七十两，不过从朱府得了一百两，眼下手中还有两百七十二两。 想着等会吃完饭还得先去买药材。 为了不耽误徐青野念书，宋允棠将东西收拾好之后便去厨房帮忙了。 早上吃的甜酒冲蛋，还煎了两个宋允棠昨天用白面、糖、油和芝麻做好之后留到今天早上吃的糖酥饼。 吃完早饭，徐青野便提过宋允棠的药箱，和她一起出发去码头采购药材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年成不好受到了影响，今年不仅粮价涨了，竟连药材都在涨价。 粮食和药材都是百姓赖以生存的东西，这两样东西要是价格涨的太高，接下来这个冬可就难受了。 宋允棠担心接下来药材价格还得继续涨，便趁着眼下药价涨的不多，购买了两百二十两银子的药材。 因为采购的多，价格也压的低一些，倒是不比之前购入的药材价格高。 不过这么多药材，想要一次运回慈乐镇也不是个简单的事。 宋允棠便叫那些药材商先将大部分药材送去了柳桥街的院子，待宋劲生他们来县城送货的时候，再一趟一趟带回去，省的她额外花银子，且这样做也比她自个儿领着马车队送回去要稳妥的多。 至于她自己，则租上一辆马车，带着一马车的药材离开了县城。 徐青野要领着药商的人先回柳桥街，不方便将宋允棠送出城门，跟车夫好生交代了一番才让他们离开。 马车刚从安阳县离开便停了下来。 宋允棠忙撩开车帘，“怎么不走了？” 李修齐在望见从马车里钻出来的宋允棠时，满脸喜悦。 “宋姐姐，真的是你！” “你是……”宋允棠有些不确定的问，“李家的小公子？” 少年赶忙笑着点头。 “是我，李修齐。” 宋允棠有些惊讶，“半个月不见，小公子变化挺大，我都差点没认出来。” 李修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宋姐姐将我救醒过来之后，我听从宋姐姐的嘱咐日日锻炼，再加上姐姐用药如神，药到病除，病好了，变化自然也就大了。” 宋允棠抿唇，“你怎知我在这辆马车里？” “其实我也不确定。”少年抓着脑袋说，“昨儿我娘和县城十几位夫人小姐约了三桌马吊，听县令夫人提起过宋姐姐，我娘当时多问了一嘴，知道你今日要离开，我一大早就来城门口等人了。” 宋允棠点头。 “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昨日许多夫人听见姐姐的名头，便生出了求医的念头，要不是知道姐姐今日要离开，县令夫人今日怕是能领着她们一个一个来跟姐姐见面了。”李修齐望着她，“我们家在县城有一家医馆，今日来，就是想问问姐姐，可有考虑过来县城坐诊？” 宋允棠望着他。 “我确实有来县城开医馆的打算，不过还没考虑过去别家医馆坐诊，这件事我还得考虑一二。” 去别家医馆坐诊的话，就得受制于人。 与其如此，她不如自己开一个小医馆，有了县令夫人的铺垫，生意肯定不会差。 李修齐从身后的随从手中拿过来一个盒子递给宋允棠。 “早知道姐姐这般医术高超之人，不会喜欢受拘束，这里头是我们家医馆目前的情况，以及一份协议，要是姐姐想来县城开医馆，可以考虑跟我们合作，我们有现成的铺面，姐姐只需要出个人就行，届时盈利所得二八开，姐姐八成，我们只要两成就行。” 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将来肯定会和各个大家族和各方势力打交道，在她成长起来之前伸出橄榄枝，将来对李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第246章 请你去林家一叙 宋允棠望着面前才十一二岁的小少年。 “这样的话，你们岂不是亏了？” 李修齐笑了笑。 “姐姐是我恩人，李家吃点亏也不算什么，况且，凭借姐姐的医术，会不会吃亏，还不一定呢。” “李家小子，人不大，算盘打的可真响。”姚氏领着宝笙和宝竹从城门内走了出来。 李修齐望见来人，赶忙行礼。 “修齐见过县令夫人。” 宋允棠也赶忙跳下马车，朝着姚氏的方向行了个福礼。 “夫人怎么也来了？” 转而给了马车夫十个铜板，让他稍稍在这里耽搁片刻。 车夫得了赏钱，自是没了怨言，只是将马车拉到道路旁边，以免影响了其他人和马车进出城。 姚氏笑望着宋允棠。 “我昨儿打马吊的时候，跟那些夫人小姐们提到了宋姑娘的名头，这年头女大夫少的可怜，如宋姑娘这般有精湛医术的女大夫更是少之又少，那些夫人们听说了宋姑娘的名头之后，便想投钱给姑娘开一家医馆，不知宋姑娘是什么意思？” 宋允棠没想到会碰到这种事。 “不知那些夫人们是什么意思？是想跟我一起开医馆，还是想聘用我为坐诊大夫？” “自然是前者居多的。” “如果大家都要参与进来的话，我也不好叫大家吃亏，不过只单独开一家医馆的话，加入进来的人多了，就这么一间铺子，分到大家手中的分红也就不多了。” 她望向两人，“这样，待我回去之后好好想想，看是否具有可行性，今天还得送一车药材回慈乐镇，就不和两位多聊了，待下次来县城再详谈。” 她说着，将手中的盒子递还给李修齐。 “这个合约李公子先拿回去吧，眼下县城这么多夫人都想参与进来的话，我也不好厚此薄彼，合约上的内容我暂且就不考虑了。” 李修齐接过盒子。 “行，待宋姐姐考虑好了，可一定要去李府告知我。” 姚氏又说，“今年大旱，百姓收成不好，尤其是官府上收税银之后，最近两天县衙接到了不少打家劫舍拦路抢劫的案子，宋姑娘回去路上千万当心。” “多谢朱夫人提醒。” 宋允棠上了马车，和两人道别之后便离开了。 想到姚氏刚才和她说的话，她将袖袋中的药粉拿出来拽在手中，时不时翻开车窗帘子观察着外面的情况，还催促车夫将马车赶的快一些，尽可能的缩短行程，保证自己和货物的安全。 好在她运气不错，这一路并没有人跳出来拦马车。 顺利到达庄子上，在院子里看着两个孩子的苗氏望见马车，赶忙跑了出来。 “姑娘回来了。” 宋允棠跳下马车，往木棚的方向望了眼。 “苗婶，庄子上的人都去哪儿了？” 苗氏忙说，“今天上午东明村那边的人将山药送来了，这会大家伙都在地里干活呢。” 既然那些人在干活，宋允棠便只能拜托车夫跟她和苗氏一起将马车上的东西搬进院中。 车夫结了车钱就驾着马车离开了。 宋允棠心下好奇，将药材全部放置妥当之后便往地里走去。 “宋姑娘。” 站在地里指导众人种植山药的吴琸首先看见了来人。 少女上着淡粉色米白衣襟的斜襟上衫，下边是一条和上衣同色的襦裙。 头发束在脑后，发间只别着一支黄铜色镶嵌粉白玛瑙的短流苏簪子，随着她的走动，短流苏在她的发间轻轻的晃动着。 吴琸只觉得，眼前的少女叫他移不开眼，心底多少有些惋惜了。 如果在他和宋允棠相看的时候，哑病就已经好了的话，说不定如今和她成亲的是自己呢。 听到动静，宋劲生当即抬起头。 在看到宋允棠时，顿时喜笑颜开。 “棠儿回来了。” “回来了。”宋允棠笑着走近，朝着吴琸微微颔首，“有劳了。” 吴琸忙摆手。 “我也没做多少事，主要都是你庄子上这些人在忙活。” 宋允棠望着他。 “苗婶已经在做饭了，又马上要到饭点，等会在这里吃了再回去吧，就是伙食可能不怎么好。” 吴琸忙说，“有得吃就行了，我不挑。” 宋允棠又望向宋劲生。 “二哥，你别忙活了，回头扯到了身上的伤，你又得受痛。” 宋劲生没听她的。 “地这几天都翻好了的，我只种下就行，费不了多少力气。” 宋允棠赶忙过去给他帮忙，“二哥前几天送货回来有去芙蓉局和杂货铺吗？那边是什么情况？” 眼下，买完药材之后，手上只余下五十二两了，还得靠这些单子回点银子才行。 宋劲生小声说，“这不上个月有几天是农忙嘛，县城的生意有几天不是太好，洗头水卖的慢了些，不过我们前几天去的时候，铺子里的洗头水也卖的差不多了，跟上次一样，两家铺子总共定了七百罐，明天就是送货的日子，等会吃完饭我将银子拿给你，明天定的砖瓦到庄子上，我和木冬去送货的话，妹妹可得自个儿在这里盯着。” 宋允棠点头。 “好。” 她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 正高兴洗头水要进账二十一两呢，都不够付明天砖瓦的尾款。 真是赚的不如花的快。 也不知道最近几天花间醉和玉君阁那边生意如何，下午还得瞧瞧去，木冬木秋两人上个月的工钱还没给呢。 去县城几天给耽误了。 庄子上人多，地又是之前翻过的，在吴琸的指导下，地种起来很快，中午开饭之前便已经种完了。 …… 吃完饭，吴琸便离开了。 宋允棠去了镇上，只是人还未走到玉君阁，便有一个中年男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宋姑娘，老爷回了慈乐镇，请你去林家一叙。” 眼前这个男人是林宏深的随从，已经跟着他二三十年了。 宋允棠略有些诧异，原主的记忆中，她自从被林家赶出来之后，林宏深还从未出过面，哪怕林昭昭进了大牢，也都是庄文茵和林景曜来找她求情的。 可见他这个人有多凉薄。 三年未见，怎么今天突然要叫她过去？ 只是，她却不想再和林家有什么瓜葛了。 “劳烦钱伯给我带句话，就说我知道自己出身低微，不敢高攀员外府，如今我已经成亲，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员外府我就不去了。” 微微颔首，便想绕过钱伯离开。 第247章 第一次见林员外 钱伯反应过来，再次拦在了宋允棠身前。 “宋姑娘，老爷毕竟养育了您十三年，之前您在林家的时候，他也是真心将您当亲生女儿对待的，想必宋姑娘自己也能感受到，老爷这人虽然严肃了些，但对您和几个公子，用心却都是一样的。” 宋允棠不置可否。 “我都懂，毕竟我爹娘之前也是真心将林昭昭当亲生女儿的。” 在身份调换的那些年，恐怕谁也没想到从小养到大的闺女不是亲生的。 林家也就主母庄文茵生了林昭昭这么一个女儿，虽有两房妾室，却无一人有孩子，那个将她和林昭昭调换身份的妾室，更是被庄文茵一碗红花灌下，不仅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因为伤了身子，再也无法生育。 林宏深虽凉薄，对之前生活在林府的原主，也确实是多几分宽容的。 “宋姑娘可是怪夫人将你送回宋家的时候老爷没出过面？” 钱伯叹了口气，“其实那时候老爷也是舍不得姑娘的，只是没办法，为了稳定夫人和昭昭小姐的情绪，他当时不得不打消那个念头。” 三年。 又不是三天。 如果林宏深真想照顾原主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不至于三年之后才来找她。 所以钱伯说的话，宋允棠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我没有怪林员外，出身是我没办法改变的事实，要怪就怪苏姨娘心思狠毒，生生让林宋两家骨肉分离十三年。”她望向钱伯，“既然我和林昭昭都回到了各自的位置，往后不要来往，对我对她都好。” “这……”钱伯满脸为难的朝着她行了一礼，“还请宋姑娘不要让我为难。” 话音落下，两个林府家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钱伯身后。 宋允棠看着这架势，眉头拧了拧，神情有些不悦。 “我如果不去，钱伯这是打算用强的了？” 钱伯朝着身后两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离的稍远一些，转而又望着宋允棠说，“两个家丁不懂事，还请宋姑娘见谅。” “虽然不知道林员外找我所为何事，但想来和林昭昭也有一定的关系，只是这件事我不想妥协，去了林府，到时候也只会闹的双方都不愉快，还请钱伯也体谅体谅我的难处。” 说完，绕过钱伯和他身后的两个家丁，往玉君阁的方向而去。 钱伯眼睁睁看着宋允棠离开，叹了口气，领着家丁回了林府。 …… 玉君阁六天营收总共有十七两，收益虽然不算多，但能稳定就很不错了。 镇子上的人毕竟消费能力有限。 “八月份木冬往县城送了三次货，之前承诺每次送货会额外多五十文的补贴，三次就是一百五十文，再加上每个月九百文的工钱和一百文的餐食补贴，总共是一两又一百五十文。” 宋允棠说着，将木冬的工钱结算给了他。 “多谢宋姑娘。” 一两银子的工钱，在整个慈乐镇都算是高的了，木冬将银子攥在手中，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他终于能靠自己的本事，让娘和妹妹过上能吃饱饭的日子了。 “木秋这个月的工钱加上餐食补贴，是一两银子整。”宋允棠又将一两银子交给木秋，“你们兄妹俩八月份的工钱清了，这个月好好卖货，如果九月份铺子里的营收超过一百两，我额外再给你们兄妹两补贴三两银子的提成。” 兄妹二人将工钱拿到手，别提多开心了。 听得宋允棠再次许诺的三两银子，连连点头，“我们一定尽力。” 将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之后，宋允棠又往花间醉跑了一趟。 她离开五天，这五天的营收，比起开业那两天并没低多少，再加上铺子里的餐食特色，每天限量的三十只香酥鸡，半个时辰就能卖完。 方天赐将五天进账的三十七两银子交给了宋允棠。 他满脸兴奋，“姑娘，咱铺子里这几日生意都还不错，照这样下去，一个月能赚二百多两呢。” 玉君阁一百两，花间醉二百两，加起来就是三百两，除去成本和人工，至少二百二十两的纯利是有的。 一个月赚二百多两银子，在慈乐镇这样的地方，算得上高收入了。 待铺子里的收益和人员都稳定，她再慢慢将铺子往外扩张，一步一步将生意做大。 思及此，宋允棠笑望着方天赐。 “好好干，这个月营收超过二百两的话，我会拿出五两银子奖励给铺子里的五个人，并提前任命你为花间醉的掌柜，到时候工钱再给你往上涨个五百文。” 方天赐听得这话，干劲十足。 “姑娘放心，我一定努力，不辜负姑娘的期望。” 徐良平在铺子里适应的很好，他人本就机灵，学东西也快。 这几日方天赐教了他许多东西，包括结账买单的活，他都没有出过差错。 宋允棠在方天赐那里听到了他对徐良平的评价，便将他叫去了后院。 “良平，铺子里的活还吃得消吗？” 徐良平忙点头，“前面两天忙的晕头转向，是方大哥帮了我不少忙，最近两天好多了。” 宋允棠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好好跟天赐哥学，我明年还想在县城也开一家花间醉呢，到时候肯定要让你负责其中一个铺子的。” 徐良平坚定的攥着拳头。 “我一定好好学。” …… 眼下未时已过，独自步行回麓山村不仅不安全，待到家的时候，天都要黑了。 宋允棠便决定先回一趟庄子上，让屠石套上骡车送她回去。 只是才从慈乐镇出来，便望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钱伯？” 钱伯朝着宋允棠抱拳之后，指向赶牛车的孙大爷经常喝茶的那个简陋茶棚。 “姑娘，老爷已经在这里等你许久了。” 宋允棠虽极不愿见林家人，可眼下人都已经堵到她回家的路上了，她再不去见一见的话，就显得有些不知好歹了。 她来到林宏深对面坐下，自顾自的拿了个干净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转而看向面前和林景曜有五分相似的中年男人，第一次见，他和原主记忆中的样子一模一样。 “不知林员外找我何事？” 第248章 鬼都不敢轻信 林宏深静静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女，穿着打扮虽不及在林府时，却也是干净利落，许是跟农家那些极品亲戚待久了的缘故，整个人比起以往多了一分锐气。 原本以为她回到宋家之后，会过上穷困潦倒的生活。 却没想到，她不仅没有穷困潦倒，名头反而还越来越大了，以至于近些日子他在安阳县行走时，还听到人讲起过她的事迹。 一介农女，竟和安乡县令朱大人攀上了关系。 不愧是他员外府养出来的孩子，见识、胆魄和能力，远非农户人家长大的林昭昭能比。 “我听你大哥说你成亲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通知一下家里？你虽离开了林府，我们好歹也算是你的娘家人。” 宋允棠眉头一抬，望着他说，“之前林家为了林昭昭急着和我撇清关系，林员外不会不知情吧？” 这老狐狸，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早干嘛去了？ 原主上赶着想见一见养父母的时候，也没见他露个脸，这会跑来跟她说娘家人。 不过林府好歹在慈乐镇还有些根基，暂且能不得罪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她继续说，“我深知自己的身份配不上员外府的门楣，自然是不敢上前叨扰的，而且我有娘家，我的婚事也是由他们操持。” 林宏深放在桌上的手轻轻敲了敲，望着她道，“成亲之前能将你从榕树村赶出来，也配得上你叫的一声娘家？” 本以为他说出这番话，能从宋允棠的眼里看到伤心、痛苦和悔恨，可她没有。 少女的双眸依旧清澈明亮，并无半点心痛的样子。 “林府不也将我赶出去过么？”宋允棠放下茶杯，笑望着他有些闪躲的眼神，“这三年林昭昭没少往榕树村跑，我和宋家人的关系能处的那般恶劣，她功不可没。” 她双手环胸。 “况且，宋家人并没赶我，是我自己觉得和他们观念不一致，想独自出来过日子图个清静自在的，这件事确实是我没考虑周全，让他们背负了不少骂名。” 林宏深望着她，只觉得曾经听话懂事的女儿，这三年变化挺大。 从前的她淡薄天真善良。 如今的她清醒有主见。 不是能轻易被左右的人。 他叹了口气，避重就轻的说，“昭昭的事，我也听说了前因后果，她如今还在县衙大牢里关着，也是她咎由自取。” 原本还想借着林昭昭和安阳县杨家攀上关系，好好的一桩亲事，被那个蠢货自己亲手给毁了。 小门小户养大的姑娘心量小，终归是比不得自己亲自调教出来的，胸无城府，为了一己之私不顾全大局。 如果宋允棠没有离开员外府的话，以她的样貌品性和气质，当杨家的掌家主母是绰绰有余的。 就是可惜，她现在已经嫁人了。 宋允棠颇有些意外。 “这倒是新鲜，我以为林员外也会和林夫人和林公子一样责怪我不念旧情呢。” 林宏深摆手，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 “和你有旧情的是我们，不是昭昭，她要害你，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是她自找的，错不在你。” 宋允棠的身子往后仰了仰。 “所以林员外今日来找我的主要目的是？” 她可不信，林宏深来找她只是为了叙旧。 林宏深摇头说，“其实也没什么，听说女婿是个秀才？如今是汤老的学生？” 宋允棠坐直身体。 如果林宏深是奔着她来的倒好解决，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没想到他居然是奔着徐青野来的。 他是个读书人，名声什么的马虎不得。 只是徐青野不是多嘴的人，关于他是汤老学生这件事，之前只杨麟元问起的时候说起过，当时她和王鸿煊都在场。 她自是不可能对外说起的。 至于杨麟元和王鸿煊，她觉得以这两人的品行，能将事情传出去的可能性也不大。 唯一的可能，就是在县城见过他们的林景曜。 想到这里，宋允棠语气有些冷。 “林景曜跟你说的？他在调查我们？” 林宏深眼眸一深，这个养女的心思当真通透，能窥一斑而知全豹。 这样的女子，就算是嫁入高门大户，也是不会吃亏的。 “他毕竟当了你这么多年的大哥，关心你，想了解你过的什么日子也是正常的。”林宏深望着她，神情中颇带了几分慈爱，“棠儿可否跟女婿说一声，让他在汤老面前美言几句，也将你大哥收入门下？” 宋允棠轻笑。 “林景曜不是都考上举人了吗？还要拜什么老师？” 还关心。 这种骗人的话，鬼都不敢轻信。 林景曜要是真入了汤老门下，说不定还会干出什么排挤针对徐青野的事情来。 明年八月就是三年一度的秋闱。 林景曜已经是举人身份，自是不必再参加。 但徐青野是要参加的，如今只剩下不到一年的时间，可不能叫这些事情去打搅他念书。 林宏深摇头说，“棠儿有所不知，那汤老曾经可是正三品督察院左都御史，是在皇帝陛下面前当过差事的人，他门下学生虽不多，却各个身居要职，且在官场上人脉甚广，若能被他看重得他提点，将来你大哥的仕途必将顺遂。” 汤老在安阳县定居了两年。 他这些年挤破脑袋都没跟汤老说上一句话，没想到养女的男人却轻而易举的成了他的学生。 宋允棠神色淡淡。 “他的仕途是否顺遂，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和我相公又凭什么帮他？” “怎能没关系呢？”林宏深耐着性子继续说服宋允棠，“你如今也是个秀才娘子了，女婿能被汤老看重，他的前程必定不会太差，待你大哥高中，在朝中掌握了一定的权势，你也能有个匹配女婿的身份不是？” 说这番话的时候，他确实是真心实意的。 林昭昭已经废了。 养女如今的势头倒是不错。 她男人将来能有出息的话，和自家儿子也能相互帮衬着，毕竟是被汤老看重的弟子，总归不会混的太差。 外头的关系维护的再好，到底是不如家里这一层紧密的。 第249章 反常的娘 宋允棠只觉得面前这个男人虚伪的很。 “我若想要有个匹配他的身份，何须靠一个外人？” “起初我不愿离开林家，是因为念着之前十三年父母兄弟的情谊，这三年来，林景曜和林庚时为了讨好林昭昭不惜冷落伤害我，你和林夫人避而不见，林昭昭更是变着法儿的去榕树村欺压我，甚至还联合黄和玉意图玷污我的清白，这些事情，你们不可能一无所知，却还是纵容她，由着她这么做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哪怕从前情谊再深，这一桩桩一件件下来，再深的情谊也都磨没了。” “林员外也不要跟林夫人一样，以林家养育了我十三年来拿捏我，我和林昭昭身份对调，一非我所愿，二非宋家人所为，这是你们林府姨娘惹出来的祸，不该由我来承担这个后果，我也是个受害者。” “所以，林员外也切莫再说我和你林家还有什么关系了，我相公更高攀不起林家女婿的身份，至于让我相公在汤老面前说好话的事，为了他不被汤老反感，我不会与他提，也希望林家不要再来打扰我们，往后林家是好是歹，都跟我无关。” 说完，她不顾脸色铁青的林宏深，起身便离开了茶棚，往庄子的方向走去。 林宏深在慈乐镇多年，别人对他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许久都未有人如宋允棠这般不留情面的跟他说过话。 眼下宋允棠将所有窗户纸捅穿，让他一时语塞，竟不知要如何反驳了。 幸好茶棚里人少，否则他真是要颜面扫地了。 林宏深在桌上放了几个铜板，起身便领着钱伯进了慈乐镇。 钱伯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问，“老爷，宋姑娘不同意的话，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林宏深脸色很沉。 “待去了县城，我亲自去会一会那个徐青野，无论如何，一定要让景曜进入汤老门下。” 他是真没想到，宋允棠会直接拒绝。 明明两个月前还总听到她来林府缠着自家两个儿子的。 短短两个月时间，竟对林家失望至此？ “如果他也不愿呢？”钱伯又问。 林宏深说，“宋允棠毕竟是林家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哪怕她不想帮景曜，我也不会动她，但徐青野若不能为我所用，那他这个书也别想念的太过顺利。” …… 宋允棠回到庄子上，想了想，还是从怀里掏出纸笔给徐青野写了一封信。 林家惦记上了他的老师，这件事总还是要告知他一声的，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明天宋劲生和木冬要去县城给芙蓉居和杂货铺送货，正好能将信带去，顺便给他捎一石米和一小包杂粮去喂鸡。 宋允棠用一张牛皮纸将信封起来交给了宋劲生。 “二哥，这个信你明天帮我带给徐青野，他住在柳桥街左手边的第六户人家，顺便帮我带一石白米和一小包杂粮去。” 宋劲生接过信，酸酸的说，“才从县城回来就巴巴的写信让我送去，瞧你这点出息！” 宋允棠不知道要怎么和他解释。 “总之二哥得帮我将东西送到。” 宋劲生无奈的摇了摇头，“是是是，东西肯定是会帮你送到的，徐青野能娶到你这么个为他着想的媳妇，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往后他要是敢欺负你，我第一个不饶他。” 宋允棠笑了，和宋劲生相处了这么久，她深知他是个嘴硬心软之人。 “二哥，娘最近没提过要给你说亲的事了吧？” 宋劲生摇头，“没有。” 转而又蹙起眉头，满脸不解的说，“说来也怪，原本我还以为娘会来这里骂我一顿呢，现在看来，她倒像忘了似的，前天还让大哥给我送了身新做的秋衣来，我都放那儿不敢穿。” 宋允棠双眼往上翻。 “你还好意思说我没出息，你也就这么点出息！她给你送衣服，你穿就是，留着被老鼠蛀洞啊？” 宋劲生挑眉望着她。 “不是，你不觉得娘这个做法很反常吗？她什么时候无缘无故给我做过新衣服？” 宋允棠不置可否。 “说不定良心发现了呗。” 宋劲生还是觉得不对劲。 “你上次回门，是不是跟娘说了什么？” 宋允棠也没隐瞒，“确实说了，我叫她不要管你的亲事。” 宋劲生急了，“不能啊，她不管我的亲事，我还怎么娶媳妇儿？我总不能一辈子打光棍吧？” 宋允棠扫了他一眼。 “你不会自己去找啊？” 宋劲生犯愁，“我能去哪儿找？” 宋允棠笑着说，“镇上未婚的姑娘一大把，你随便找一个都行，娘之前不是叫人说了个比你大一岁的吗？你就找个比你小个两三岁的，样貌清秀会持家会赚钱的儿媳妇带回去给她瞧瞧。” 如果没记错的话，木秋比自己小半岁，比宋劲生小两岁零七个月，下个月满十六。 十六岁的年纪，已经能成亲了。 宋劲生快要被气笑了。 “你这是胡闹，我连农户人家的姑娘都说不上，镇上姑娘条件这么好的能看上我？再说了，比我小两三岁的小姑娘，不就跟你一般年纪吗？我怎么可能娶一个跟我妹妹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棠儿就别说笑了。” 宋允棠无力的抿了抿唇，她刚才就差直接点名道姓了，没想到宋劲生竟木讷到了这种程度。 照这样下去，他这媳妇儿娶回家怕是还得费一番周折。 宋允棠长舒一口气。 算了，谁叫他是自己二哥呢，接下来多给他提供点机会，就看他能不能开窍了。 想了想，她从怀中取出一个香囊来。 “我前几日在县城闲来无事配了几个香囊，陈喜儿和陶夏的都给了，唯独去玉君阁的时候将木秋给忘了，二哥明天帮我带给她。” 宋劲生接过。 “这种贴身的东西，我代你送不太好吧？” 宋允棠眼底带笑，“有什么不好的？二哥给她的时候说明缘由就好了，难不成你还怕被木秋讹上啊？” 宋劲生没心没肺的摆着手。 “那倒不至于，木秋不是这种人。” “那就是了。” 见不远处屠石已经套好了骡车，宋允棠跟宋劲生道别便往骡车的方向跑去了。 …… 第250章 望眼欲穿 骡车进了村，径直往家的方向走去。 徐文成眼尖，隔着老远便看到了，他来到院外，朝着骡车的方向摆着手。 “嫂子回来了！” 正准备做饭的姜氏端着手中的盆子跑出院子，望见从骡车里探出头的宋允棠时，忙笑道，“还以为你被县城那边的事情耽搁了，正犹豫要不要做你的饭呢。” 宋允棠跳下骡车，想着明儿一早宋劲生和木冬还得去送货，便叫屠石先赶着骡车回庄子上了。 “娘，家里这几日都好吧？” “好着呢。”姜氏笑着将她拉进了院子，“青野那边都安排好了？” 宋允棠点头，“都安排好了，吃的用的穿的，还有常用的药，我都给他准备全面了，还请了隔壁在酒楼里帮过厨的婶子负责给他做中晚两餐，他只需要一门心思念书就行了。” 姜氏欣慰的拍了拍宋允棠的手。 “孩子，辛苦你了。” 徐文成献宝一样拎着个背篓来到宋允棠面前。 “嫂子，这是我根据你前几日给我的画从山里找回来的药材，你看看对不对？” 宋允棠往背篓里望了眼，笑着说，“没错，这就是曼陀罗花，谢谢文成。” 有了这个花，便能制作麻沸散了。 徐文成不好意思的挠着头。 “跟我说什么谢，嫂子跟我见外了不是？” 转而又说，“嫂子，虎儿额头上的线还没拆，我有点下不去手，等会嫂子吃完饭去给他瞧瞧可好？” 宋允棠听了，想着反正拆个线也不是多久的事，虎儿额头上的伤已经八天，也该拆了，便往厨房的方向望了眼。 “娘，我去一趟大伯家，很快就回来。” 厨房里的姜氏应了声。 “早去早回，今天娘给你们做红烧兔肉。” 宋允棠双眼亮晶晶的。 “是谁打着兔子了吗？” “你爹运气好，那兔子撞在他脚边，就被他给提回来了，还挺肥呢。”姜氏边忙活边说，“本来还想着拿到镇上去卖掉，你爹说兔子死了卖不起价，不如自家吃，之前你大堂兄打了野猪给咱家分了几斤，这兔子杀了之后咱家留了一半，另外一半分给你大伯和爷奶家了。” 宋允棠点头，往屋里瞅了瞅。 “爹不在家吗？” 姜氏无奈的笑着说，“恐怕又往你狗剩叔家里去了，你爹这几日热衷攀比，整日的不着家。” “比什么？”宋允棠不解。 姜氏笑的很大声，“比谁家儿媳妇更好呗。” “这有啥好比的。”宋允棠有些不好意思的背起药箱，“娘，那我先去大伯家了。” “哎，去吧。” 徐文成上前，从宋允棠手中提过药箱。 “嫂子，我跟你一起去，帮你提药箱。” 有人愿意帮忙拎着药箱，宋允棠也没反对。 两人来到大伯家，正在院子里玩的虎儿奔了出来。 “堂婶，小堂叔。” 正在厨房里忙活的张氏和何氏听见动静，赶忙来到院中。 “棠儿和文成来了。” 宋允棠笑望着两人。 “大伯母，嫂子，我来给虎儿拆线。” 张氏忙上前。 “哎，倒是麻烦你又跑了趟，昨儿文成来的时候，虎儿这臭小子死活不肯他来拆，非要等他堂婶回来呢。”她说着，往虎儿的方向招了招手，“虎儿，你堂婶回来了，这下没理由闹了吧？” 虎儿站在宋允棠面前，伸出一根手指，满脸严肃的说，“堂婶，你一定要轻一点。” 望着孩子小心翼翼的模样，宋允棠没忍住勾起了唇角。 “好，堂婶答应虎儿。” 虎儿得了保证，这才背对着张氏靠在她的怀里，紧闭着双眼，一张小脸都快皱到一起了。 宋允棠见虎儿这么配合，赶忙打开药箱，从中拿过小剪子和镊子，快速用白酒消毒之后，便开始给虎儿拆线。 丝线细，缝合的也不算太深，她先给伤口部位也消了毒，随后用剪子将缝合的丝线剪断，用镊子给夹出来。 她的手很稳，拆线的速度也快。 虎儿甚至来不及喊痛，头上的线便已经拆完了。 “好了。” 虎儿睁开眼，惊奇的眨巴着眼睛。 “真的不痛呢。” 抬手便要往脑门上摸，却被宋允棠给制止了，她从药箱里拿出一颗糖放进虎儿嘴里。 “才拆线，最好不要用手碰，这几日还得保持清洁。”说着，便从药箱里拿出一盒舒痕膏递给了何氏，“这是祛除疤痕的舒痕膏，每天早晚洗完脸之后用，用完这一盒，额头上的疤应该就没了。” 何氏接过舒痕膏，连连点头。 “多谢弟妹。” “嫂子客气了。”宋允棠将药箱合上盖，“既然虎儿的线已经拆了，我这就回家去了，娘还在家里等我们吃饭呢。” 徐文成立马上前提过药箱。 “大伯母，堂嫂，走啦。” 张氏将两人送出院子，“你看看你们，这个时候来大伯母家里，连个饭都不吃就走。” 回头望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宋允棠笑着说，“大伯母放心，良平在镇上一切都好，吃的住的我都安排了，他学东西快，我还想着他能早点上手，到时候让他负责一个铺子呢。” 张氏听了，别提多开心。 “良平能有出息，还真是谢谢棠儿了。” …… 叔嫂两个往家的方向走，远远的便看到院门口踮着脚尖往这边看的徐永旺。 待看到两道身影，他轻咳一声，原本期盼的眼神很快恢复平静，还故作矜持道，“你们娘让我看看你们回来没有，饭菜快好了。” 徐文成一副看破不说破的神情。 “爹，之前大哥教了我一个词，我一直没领悟到精髓，刚才看到你，我突然醒悟了。” 徐永旺眉头一挑。 “什么词？” “这个词叫，望眼欲穿。”说完，他大笑着溜进了院子，将药箱放在桌上，便跑去厨房给姜氏帮忙去了。 徐永旺回过神来，转身就往厨房走去。 “臭小子，你敢取笑老子！看我不给你屁股打开花。” 徐文成笑着求救。 “娘，救我。” 厨房里紧接着传来姜氏的声音。 “行了行了，都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一般见识，传出去你还要不要脸了？” 第251章 开一副堕胎药 徐文成得了姜氏庇护，忙朝着徐永旺扮鬼脸。 原本迫于媳妇儿威势，想息事宁人的徐永旺见了，也顾不上脸面，誓要抓到徐文成好好修理一顿。 徐文成吓的屋里院子乱窜，家里顿时热闹起来。 宋允棠将药箱放回屋中之后，出门望着父子两个，不由捂上了额头。 这俩父子都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姜氏将饭菜端上桌。 “棠儿别将他们当回事，这两人都是没谱的。”她给宋允棠递去一双筷子，往屋外望了眼，故作大声道，“咱俩先吃，不等他们了。” 父子两个听了，赶忙停止干架。 徐文成小跑着来到桌边坐下。 “娘，我们来了。” 望着他满头大汗，发丝凌乱的样子，姜氏白了他一眼。 “十五岁的人了，还没个正形，你嫂子就比你长了十个月，你瞧瞧人家。”转而又望向坐在身旁的徐永旺，“还有你也是，都当爹二十多年的人了，当着儿媳妇的面，就不能稳重点？” 父子两个相视一眼，全都低着头不说话。 宋允棠也是默不作声，只拿着筷子缓慢挑着碗里的米饭往嘴里送。 徐永旺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兔肉给姜氏。 “媳妇儿，别气了，吃肉。” 转而似是想到什么，起身取下挂在屋檐下的篮子，从中拿出来了一个蓝底花布包着的东西。 “丫头，我前天在山里采了个这东西，你帮我瞧瞧是什么。” 宋允棠放下碗筷，伸手接过徐永旺递来的东西，将布摊开一看，竟是一根人参！ “爹，这是人参啊！” 姜氏惊了。 “还真是人参？这东西要是拿到镇上去卖，能值多少银子？” 宋允棠仔细瞧了瞧。 “这支人参的品相和完整度都挺不错，应该能卖个五十两左右。” 徐永旺笑着说，“好，那人参就由你来做主，我们都不懂，回头去镇上被人坑了不划算。” 宋允棠也没推辞，她重新将人参用布包好。 “等东西换了银子，我拿回来给娘。” 姜氏摇着头说，“我嫁给你爹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碰到这么好的事，说不定是你带来的好运呢，之前青野去县城给你们银子你们也不要，这人参换了银子你们自个儿拿去用。” 说着，赶忙招呼几人。 “都快吃饭吧，等会该凉了。” 宋允棠点头，重新拿起了筷子。 她往姜氏和徐永旺的方向望了眼，不得不说，这对公婆人是极好的，从来不摆公婆架子，值五十两银子的人参也是说给就给了。 将来如果徐青野在外头真遇到了喜欢的女子跟她分开，哪怕不会舍不得他，都会舍不得这对公婆了。 见宋允棠愣神，姜氏夹了块兔肉放在她碗中。 “别愣着了，多吃点肉，原本就瘦，嫁到咱家来之后也没见长点肉的，瞧着叫人心疼。” 宋允棠弯着眉眼。 “多谢娘。” …… 吃完饭，徐永旺抢着洗碗去了。 姜氏见小儿子也回了房，便去了宋允棠的屋里。 宋允棠正在屋里整理着自己的东西，天本就有些昏暗了，门口的光突然被一道身影挡住，宋允棠不由侧头望去。 “娘，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姜氏有些不好意思的拉着她的手小声说，“是这样，娘之前月事都挺准时的，每个月都是二十号左右来，这次推迟快半个月了，我担心……” 她往屋外望了眼，凑近宋允棠耳边，再次压低声音。 “娘都四十二了，就怕是真怀上了，一把年纪的，儿子都成亲了，挺丢人的。” 宋允棠笑道，“娘别这么想，子女来了都是缘分，不丢人，我先给娘瞧瞧吧，影响月事的原因有许多，说不定不是怀孕呢？” 姜氏赶忙伸出手。 “成，你先给我瞧瞧，要是真怀上了……”她狠狠心，闭着眼说，“棠儿就给我开一副堕胎药。” 其实她心里也很复杂。 又怕是怀孕，又怕不是怀孕。 毕竟，不是怀孕就是生病了。 儿子才成亲，她连孙子都没抱上，可不能病了。 片刻之后，宋允棠的神色变得怪异起来。 “娘，要不娘再考虑考虑？” 姜氏悬着的心提了起来。 “不会吧？真怀上了？” 宋允棠不确定，“脉象确实是滑脉，只是还不能这么快确诊，可能是日子太短，过几日我再给娘摸一摸脉才能确诊。” 但正常月事之前，也可能会出现这种脉象。 姜氏低头抚上自己的肚子，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伤心。 好半晌，她才万般不舍的说，“这都一把年纪了，要真怀上，挺着个大肚子在村里都没脸见人。” 宋允棠劝道，“娘，您这个年纪能怀上身孕挺难得的，我觉得如果真怀上，您还得跟爹通个气，他毕竟是孩子的父亲。” 她虽和徐青野成了亲，怀孕生子这事恐怕还得等两年，若是姜氏真怀了身孕，也能让一家人的注意力不要聚集在她身上。 姜氏想了想，摇头说，“不行，这件事不能告诉你爹，他要是知道了，肯定会让我将孩子留下的。” 她拉着宋允棠的手。 “棠儿，眼下这事就咱娘俩知道，你答应娘，不要告诉任何人。” 宋允棠点头。 “好，我不说。” 姜氏长舒出一口气。 “明儿从镇上回来，你帮我带一副堕胎药吧，待确诊了，咱就快刀斩乱麻，否则等孩子大了，我就真舍不得了。” “娘真不跟爹再商量商量？” “不商量了。”姜氏望着她，“我有了青野和文成，现如今你又进了咱家的门，也算是儿女双全，娘知足了。” 转而低头望着自己的肚子。 “要怪只能怪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如果早个七八年，我肯定会留下他。” 宋允棠将她的不舍全看在眼中。 “行吧，既然娘决定了，我明日从镇上回来，给娘将药带回来，反正确诊之前，娘还有几天时间能好好想想。” 姜氏点头。 “哎，那娘先回屋去了。” 第252章 不干好事 姜氏离开之后，宋允棠洗漱了一番，换上干净的衣裳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星空出神。 既然姜氏嘱咐她不要对外说，那这件事她肯定是不能跟别人讲的。 但她也能看出来，姜氏不是不想要孩子，只是迫于世俗舆论，所以才想将孩子拿掉。 那如果，村里人不知道她怀孕这件事呢？ 宋允棠在床上翻了个身。 姜氏虽然已经四十二，但徐永旺待她不错，也不给她气受，看起来并不显老。 如果过几天真的诊出了喜脉，至少也应该是有了三四十天的，按照怀胎周期算，孩子的预产期在明年四月下旬。 生完孩子天气才完全热起来。 冬天穿的多，没到孕晚期也不会显怀，就算显怀了，不对外说，别人也只会以为她是吃胖了。 而庄子上的院子，据宋成计算的工期，不到三个月就能修好，也就是腊月之前能落成。 实在不行，过完年后一家人提前搬到庄子上去避暑，顺便将孩子生下来，庄子上清净，没有杂七杂八的人，这样村里也就不会有人知晓这件事了。 一旦孩子出生，之前的种种顾虑便都会打消。 不过这一切，还得姜氏真的诊出了喜脉再做打算，要真是一场乌龙，那这一切安排，就都没必要了。 不过无论姜氏是否怀孕，她还是会尊重她本人的选择。 …… 第二天，宋允棠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瞅见厨房里忙活的姜氏时，赶忙走了过去。 “娘，早饭我来做，你去歇着吧。” 姜氏温声道，“没多少事，我自己来就好。” 宋允棠一边从灶台上舀热水到盆里一边说，“娘，今天你陪我去镇上吧？我带你也去瞅瞅我的铺子。” 姜氏挤出一个笑容。 “娘就怕给你添乱，你也知道娘现在的身体……”顿了顿，又说，“可能会不方便。” “娘身体健康，添不了乱子。”宋允棠探了探盆里的水温，又来到水缸边，往盆里加了点凉水。 姜氏望向宋允棠，张了张嘴，见徐文成和徐永旺都从屋里出来了，便改口说。 “行吧，等会吃完早饭，娘跟你一起去镇上。” 徐文成进了厨房。 “嫂子，你今天不带我去镇上，要带娘去了吗？” 宋允棠笑道，“你当然得跟我们一起，还想让你帮忙分栽庄子上的第二批番椒苗呢，而且我二哥今天要去县城送货，又没骡车来接我们，就我跟娘两个女子出门，多不安全啊。” 说完，便端着盆去了院中。 徐文成愣了愣，笑望着宋允棠。 “嫂子，我肯定保护好你和娘。” 徐永旺听见动静，蹙着眉头望着厨房方向的母子三人。 “你们都走了，留我一人在家？” 姜氏睨了他一眼，“谁叫你一天到晚不干好事。” 徐永旺满头雾水。 “我怎么没干好事了？” 姜氏哼了声，“你就是没干好事。” “我还要怎么干好事？这几天山里地里忙活的。”徐永旺指向徐文成，“和文成，我们父子两个种了七八亩地的萝卜白菜小葱大蒜，你还想我干啥好事？” 姜氏叉着腰。 “怎么？那些事你不能干啊？” 徐永旺差点被她的话噎住。 “我是家里的男人，这些事归我干没错，但你不能说我一天到晚没干好事啊，咱说话得摸着良心。” 姜氏没好气道，“是是是，就你有良心。” 徐永旺心底有些委屈。 “媳妇儿，你这两天是怎么了？昨晚在床上莫名其妙踹我几脚就算了，今天早上又找我茬，不会是那几天了吧？” 姜氏听了，只觉得气血上涌，忙出声制止。 “当着孩子们的面，你别瞎叨叨。” …… 听见夫妻两个拌嘴，宋允棠只觉得好笑，迅速洗了把脸，便去厨房里给姜氏帮忙了。 早上能吃的东西不多，家里就那么老几样。 待下午从庄子上回来，还得带一罐糯米酒才是。 既可以做甜酒冲蛋，也可以做酒酿圆子，还能用甜酒兑水发面做馒头包子。 潘叔之前来教她酿酒的时候就跟她说起过包子馒头的做法，只是之前忙着，一直也没时间做，还不知道到底行不行。 要是行的话，到时候早饭便又能多一个选择了。 刚放碗，外头便响起了屠石的声音。 “姑娘，我来接你了。” 宋允棠出了屋，望见屠石时，面露惊讶。 “屠石，你怎么来了？我二哥他们不是一早要去县城送货吗？” 屠石跳下骡车，“他担心姑娘路上遇到危险，让我先来将您接去庄子上他们再出发。” 宋允棠忙问，“你吃饭没？” “吃了。”屠石点头回答。 他胃口大，苗婶知道他一早要来麓山村接人，一大早就起来做吃的了，喝了整整三大碗粥，还吃了两张糙米饼子。 虽然还没完全饱，却也不饿了。 “那你等等，我们收拾收拾就出发。”宋允棠说着，便进了院中，“娘，文成，咱得抓紧时间，等会到了庄子上我二哥还得用骡车去县城送货呢。” “哎。” 姜氏和徐永旺为了不耽误庄子上的正事，抓紧时间收了桌子，将碗冲洗干净放回厨房之后便解下了围腰。 徐永旺见母子三人收拾妥当便往院外走。 左看右看，拎起放在墙角的一筐柿子，将院门一锁，赶忙跟了上去。 “等等，我也去。” 第253章 她不会还没跟姑爷洞房吧? 刚被宋允棠扶上骡车的姜氏拧起眉头。 “你去做什么？” 徐永旺将那筐柿子给了屠石之后，自顾自的往骡车上爬，“丫头的庄子和铺子我也还没见过呢，我得跟去看看不是？” 姜氏白了他一眼。 “我看你是想看了之后，好找话题跟狗剩吹牛吧。” 徐永旺挑眉，“那也不全是，狗剩现在都不爱搭理我了。” 他来到车厢里坐好，嘿嘿一笑，“不过啊，他越不搭理我，说明他越嫉妒我，他越嫉妒我，我就越开心。” 确定大家都坐好之后，屠石便驾着骡车出发了。 姜氏知道徐永旺喜欢去狗剩那里吹牛的原因是什么，之前儿子生病不想耽误人家姑娘，也不让他们给安排婚事，狗剩那老东西没少拿他家儿子儿媳和女儿在徐永旺面前攀优越。 说念书好，人聪明也没用，最后将自己折腾成了一个病秧子。 媳妇媳妇娶不成，子嗣子嗣没一个。 要不是还有个小儿子，他徐永旺怕是要绝后。 那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徐永旺听了这话，便多喝了两口酒，回来就一边哭一边将这些话说给她听，她听在耳中疼在心里，就跟着一起哭。 那些年，日子真是过的煎熬。 青野也因为这些事，不想在村里待着，便应了榕树村里正的请求，在私塾一待就是四五年，除了过年过节，极少回家。 如今自家儿子病好了，媳妇也娶着了，还是个听话懂事有本事的，徐永旺不去炫耀炫耀，他心里那口气难消。 所以她明知道，却也没刻意拦着。 “你也少去跟他比，免得招恨，狗剩你又不是不知道，向来看不得别人比他好。” 徐永旺不为所动。 “招恨就招恨，之前青野病着没娶上媳妇儿的时候，他可没少埋汰我，我要将之前丢在他那里的脸面一点一点捡回来。” 姜氏被他逗笑了。 “没看出来，你还挺有骨气。” 徐永旺长叹一口气。 “爹从小告诉我，人活一口气，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也该轮到我徐永旺扬眉吐气一回了。” 宋允棠听着两人的话，不由好奇问了嘴。 “那个狗剩叔，之前跟家里有什么过节吗？” 姜氏也没瞒着，将两家从前的恩怨大抵和宋允棠说了说。 宋允棠了然。 难怪公公没事就喜欢去他家扯闲话呢。 原来是因为顺心里的那口气。 “既然今天咱们一家都来了，等我将庄子上的砖瓦接收之后，咱们去镇上的成衣铺子置办行头去。” 姜氏忙说，“我们去年的衣服都还能穿呢，倒是你，冬衣还没开始置办吧？” 宋允棠如今换洗的两套衣服，还是为了定亲，她从镇上买了布亲手做的，因为定亲的时候都快入秋了，她买布料便也挑了厚实些的。 如今倒是还能穿。 再过些日子，怕是不够用了。 “是要准备了，如今我身上的衣服白天穿着倒没事，早晚还是有些凉的。”宋允棠望向姜氏和徐永旺，“我知道爹娘和文成都还有衣服，但我来了家里，也没给爹娘买过什么东西，今天就遂了我的愿，一人买一套如何？” 姜氏想了想，“棠儿的衣服急着穿，买现成的倒是没问题，我们的衣服就买布回去做吧，能省不少银子呢。” 宋允棠拗不过，点着头说，“行，那就买布。” 姜氏望着她，“咱要不要也给青野做一件？” 宋允棠弯着眉眼，“娘不必担心他，我回来之前，给他买了两套冬衣、一双冬靴和一件带毛领子的披风，还有汤婆子炭盆，保管冻不着他。” 姜氏欣慰的拉着她的手。 “你能想的这么周到，娘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就在这时，骡车停了下来，屠石的声音适时响起。 “姑娘，到庄子上了。” 宋允棠撩开帘子，自己先跳下骡车，随后小心翼翼将姜氏也扶了下来。 扶她下来的时候，她的手搭在了姜氏的脉搏上，眉头不由拧了起来。 今天的脉象好像跟昨日略有不同，瞧着又不像喜脉，还得再观察才是。 见她神情凝重，姜氏不由问了句。 “有什么问题吗？” 宋允棠笑着松开她的手，摇头说，“没事。” 木冬一早就来了庄子上，因为骡车去了麓山村，木棚里干活的人也还没来，宋劲生便拉着他坐在院子里等着。 这会见骡车在小院前停下，两人赶忙搬了东西从院中出来。 在望见徐永旺和姜氏时，宋劲生面带惊讶。 “伯父伯母都来了。” “棠儿叫我们也跟着来看看。”姜氏笑望着徐永旺和徐文成，“你们也别闲着了，赶紧帮忙装东西。” 父子两个应了声，麻溜的帮忙去了。 宋允棠先拉着姜氏进了院子，介绍她和苗氏认识。 许是和苗氏第一次见，两人倒没什么话，唯独对院子里两个四五岁的孩子稀罕的紧。 姜氏满脸慈祥的望着两个孩子。 “我大儿子要是成亲早的话，我孙子也该这么大了。” 眼下孙子还没个影儿，她倒是疑似有了身孕。 怎么想都不像那么回事。 苗氏开玩笑道，“姑爷要是成亲早，也碰不上我家姑娘不是？” 姜氏笑着说，“也是，比起孙子，那还是棠儿好。” 苗氏往正蹲在小院一旁挖辣椒苗的宋允棠望了眼，凑近姜氏小声道，“但我瞧着姑娘倒还像是未经人事一般，她不会还没跟姑爷洞房吧？” 第254章 滑脉不一定是有了身孕 姜氏心惊，这个她倒不太会看，却也知道有些人是能看出来的。 “我还真不知道，小两口成了亲，我这个当婆母的也不好总盯着他们的房事。” 苗氏压低声音。 “我瞧着姑爷对姑娘还算上心，姑娘对他也是客客气气的，想来两人相互不排斥，这成亲也有些日子了，姑爷又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要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不能耽搁，毕竟我家姑娘小他七岁呢，咱都是过来人，越往后，日子越不好熬。” 之前她也不能理解，姑娘的娘家为什么跟她说了这样一门亲事，毕竟姑娘依靠自己打拼出来的家世并不差。 但看到姑爷对她无微不至，还是个秀才，后来倒也是越看越般配。 苗氏说的隐晦，姜氏却明白她的意思。 只是这事她在徐青野和宋允棠成亲第二天一早就将他拉到屋里说起过。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处理的。 眼下两人成亲十多日，除了昨夜，之前都是睡在一张床上。 儿子要是个正常的，他能坐怀不乱？ 姜氏越想，越觉得这事不正常。 只是儿子之前似乎并不想跟她说这些事，看来还得从儿媳妇那里入手才是。 “多谢苗姐姐提醒我，回头我打听打听去。” 苗氏笑道，“嗐，我也是觉得两个孩子般配，想他们好呢，但我毕竟是个下人，不好做主子们的主意，您是孩子的母亲，由您来说最合适。” …… 洗头水全部搬上骡车之后，宋劲生和木冬跟宋允棠打声招呼便驾着骡车走了。 徐文成拿了小锄头赶忙来了宋允棠身旁，“嫂子，这些是全部要挖起来分栽吗？” 宋允棠点头，觉得腰有些酸，便从地上站起身来，“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和屠石了。” 算了算日子。 上个月是初六来的月事，今天已经初五，怕是也就这两日了。 上次来月事之后，原本还想调理调理身体呢，结果忙起来，直接就忘干净了。 刚送走骡车的屠石来到院中，见宋允棠揉着腰，忙上前从她手中接过小铲子。 “姑娘别忙活了，我来就行。” 宋允棠没反对，只嘱咐了一句。 “秧苗挖起来之后，就栽到之前种的那块番椒苗旁边的地里，到时候方便搭暖棚。” 屠石点头，“好。” 宋允棠洗了把手，便拉着姜氏去庄子上走了走。 “娘，我打算在这里建一个砖瓦房的院子，这里夏日比别处清凉，到时候天热的话，咱一家人都能搬来这里避暑。” “托你的福，爹娘都能过上避暑的日子了。”姜氏边笑着随着她往前走边说，“难怪你说庄子上定了砖瓦，原来是为了建这个院子的。” 宋允棠嗯了声，见两人距离小院远了些，才压低声音说，“娘，刚才下骡车的时候人多不方便说，我昨晚上确实给娘诊出了滑脉，但今天脉象有所变化，我估摸着，要么是日子浅，要么是快来月事了。” 姜氏略有些惊讶。 “快来月事也能诊断出滑脉？” “有身孕一定能诊出滑脉，但诊出滑脉却不一定是有了身孕。”宋允棠说，“女子来月事前、痰湿较盛，以及食积、实热病症者，都有可能诊出滑脉，还得结合其他症状才能确诊，所以我昨日才跟娘说，还得观察观察。” “难怪，我好歹也生过两个孩子，若是真怀上，应该能感觉出来点什么，但目前为止我还什么都感觉不到。”姜氏一脸后怕的拍着自己的胸脯，“希望不是怀孕，昨天真是吓死我了，害我一晚上都没睡好。” 宋允棠笑望着她。 “我还以为娘会觉得可惜呢。” “什么样的年纪做什么样的事，怀孕生子，已经不是娘这个年纪适合做的事了，再说我儿子两个，现下又有了这么贴心的儿媳妇，有什么好可惜的？”姜氏随着宋允棠继续往山里走，“棠儿，你跟娘说实话，你和青野是不是还没同过房？” 听她问起，宋允棠也不好隐瞒。 “确实还没有。” 姜氏不解，“这是怎么回事？青野如今都二十三了，你又是个大夫，不能是因为不懂吧？” 被人当面问起这么隐私的事情，宋允棠只觉得面颊有些烫。 “那倒不是，只是我们都觉得还没到时候。” “都成亲了还没到时候？”顿了顿，转而又说，“行吧，这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娘也不逼你们，不过爹娘还等着抱孙子呢，你们也不能让娘等太久了。” 宋允棠蜷着食指揉了揉眉心。 这还不如姜氏自个儿怀上身孕呢，这样她就没多余的功夫来操心她和徐青野了。 …… 第255章 将宋允棠给我抓起来 领着姜氏去看了山泉，看了山里圈起来养的鸡鸭，又看了庄子上的八九亩山药，以及屠石开荒的那一大片旱地。 回到小院的时候，木棚里干活的人都到齐了。 过了没一会，送砖瓦的也来了。 大家都跑来帮忙，将砖瓦运送到了要建屋子的那块地旁边，码放的整整齐齐。 已经将番椒苗种在地里的徐永旺父子也跑来帮忙，人多力量大，不一会砖瓦便全都从板车上卸下来了。 一个领头的人拿着一张货单来到宋允棠面前。 “宋姑娘，砖瓦都到位了，要是数目没错的话，您就将尾款结给小的吧，小的好回去跟掌事交差。” 宋允棠点头，核对数目之后，付了二十六两银子的尾款便让他们离开了。 “成叔，眼下砖瓦都已经入场了，建屋子的事情，就交给你和麻子哥了。”宋允棠笑望着宋成和宋麻子说。 接下来又有很长一段时间有事可做，宋成很是开心，忙拍着胸脯保证。 “没问题，这件事交给我们。” 徐永旺望着那些砖瓦，侧头往姜氏的方向望了眼。 “咱家当年建青砖瓦房的时候，狗剩就眼红的不行，他要是知道咱儿媳妇不仅有这么大一个庄子，还在建青砖瓦房，怕是胡子都要气歪咯。” 姜氏瞥了他一眼，带着警告的语气。 “这事儿你可别跟他讲，财不外露，前些日子许多人知道咱家儿媳妇养着奴才，那些婆娘们就有些在背后嚼舌根了，眼下是和和气气的，这要将来真有点什么，村里人第一个将咱家推出去。” 徐永旺神情恢复严肃。 “我不傻，平时在外头侃大山，最多就是说说咱儿子病好了，儿媳妇懂事孝顺，我刚才也就是当着你的面那么一说，可没想去外头讲咱家的家底，别人问起儿媳妇，我都是一口一个不知道。” 姜氏见宋允棠往她的方向看来，赶忙朝着她笑了笑。 “那还差不多，反正你别说漏嘴就好，这些日子也别在外头喝酒，你这人，喝了酒之后恨不得将肠子都翻出来给人瞧瞧黑白。” 徐永旺有些难堪的抓着自己的脑袋。 “也……没你说的那么过分吧？” 姜氏轻笑一声。 “你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 她说着，走向宋允棠，“棠儿，你刚才与我说什么？我站的远，没听清。” 宋允棠也往她这边走来。 “这会还早，庄子上的事情暂且也安排好了，咱们先往镇上去一趟，等会逛饿了，中午就去咱们自家铺子里吃饭，下午再坐骡车回去。” 姜氏开玩笑道，“那我们今天岂不是要下馆子？” 宋允棠笑着回答，“是，我请客呢，不用娘花钱。” 徐文成从不远处跑过来，“大嫂，下馆子我也要去。” “行，都去。” 宋允棠去小院跟苗氏打了声招呼就领着一家人往镇上去了。 一行人边说边走，气氛很是融洽，只是还未到慈乐镇外边的茶棚，便见宋枝梅领着六个黄府家丁气势汹汹从镇子里走了出来。 她如同一只高傲的大公鸡，昂着她的下巴。 从宋允棠的方向看去，宋枝梅原本就有些扁平的面容上，两个扩张的鼻孔尤其醒目。 望着这架势，宋允棠赶忙跟后边的徐文成说了句，“文成，你速度快，赶紧去庄子上叫些人来。” “好。” 徐文成应了声，拔腿就往回跑。 宋枝梅并未将徐文成看在眼中，只以为他是看到自己这边的架势逃跑了。 反正她的目的是宋允棠，徐文成走不走，关系不大。 待近了些，她一招手。 “将宋允棠给我抓起来！” 黄府家丁听从她的吩咐，赶忙从她身后走出。 徐永旺见状，上前将宋允棠护在身后。 “光天化日的，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宋枝梅给家丁使了个眼色，恶狠狠的望着宋允棠。 “宋允棠，你要是不想牵扯无辜之人，我劝你束手就擒，你之前害的我受了那么多苦，今天，我定要一点一点还回来！” 宋允棠见黄家家丁围拢过来，赶忙将徐永旺拉到身后，从袖口掏出一包药粉拽在手中。 她试着拖延时间。 “黄和玉都在大牢里蹲半个月了，你居然还能凭空怀上他的孩子？” 宋枝梅眼神闪躲。 “你瞎胡说什么？他被你陷害入狱是上个月的事，在那之前，我就已经入了黄府。” 宋允棠一边护着徐永旺夫妻往后退一边说，“那也还不到一个月吧？哪个大夫医术这么好，竟能将你的身孕诊断出来？” 她记得她从镇上搬到庄子上是八月中旬。 同时见到黄和玉和宋枝梅的那天，也就早了几天，约摸着是八月初六，她给庄子上买锅和糙米，还请了孙大爷的牛车帮忙拉货的那一次。 眼下才九月初五，这么短的时间，哪怕他们见面当天就发生了关系，就算大夫经验足，孕妇体质强健，也得一个月左右才能通过脉象诊断出来。 但那天，她给黄和玉撒了痒痒粉。 那种情况下，他应该不会有兴致要了宋枝梅吧？ 而二哥跟她说起宋枝梅和黄和玉的事，已经快到八月中旬。 黄府的家丁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竟不知道要不要听宋枝梅的话。 宋枝梅见状，气急败坏的指着她。 “宋允棠，你陷害自己的堂姐，让老爷将我贬成黄府最低等的奴才也就算了，如今我好不容易回到黄府姨娘的位置，你竟然又想污蔑我肚子里的孩子，作为你的堂姐，今天我定要替三叔好好教训教训你。” 听了这话，姜氏总算是弄清楚了状况。 她手劲儿大，直接将宋允棠提溜到了自己身后，指着宋枝梅就破口大骂。 “我还以为你是哪号人物呢？原来竟是棠儿那个被十里村退过婚的堂姐啊？怎么？你以为爬床当上黄家的妾，是多光彩的事？居然还在这里颠倒黑白说我们家棠儿污蔑你呢？我呸！自己自甘堕落，看别人都是黑的，我看啊，那黄老爷还真得好好查查，你肚子里到底是谁家的种。” 第256章 让他们跑 因为是在镇子出入口的位置，来去的人比较多，不少人听了这话，朝着宋枝梅指指点点。 “居然爬床去给人家当妾，真是够不要脸的。” “可不是？不过被退过婚，说明她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许是眼高手低想过轻松日子呢，便只能通过这种不光彩的手段了。” “话说回来，我有个亲戚就是大夫，他也说妇人怀上身孕得一到两个月才能诊出来，这个女子成亲不到一月，肚子里是谁的种，还真说不定。” “这种不安分的骚货，去谁家谁家遭殃。” …… 宋枝梅被姜氏毫不留情的话气的不轻，听到周围人的议论，胸脯更是剧烈的起伏着。 她指着周围的人，“你们在这里瞎胡说什么！我男人可是十里村黄府的公子，你们要是再敢瞎说，事后可别怪黄家报复你们！” 姜氏满脸鄙夷。 “黄府的公子又如何？我儿子不仅是秀才，附近这些村子里的孩子，还不少被他教过呢，别说你男人，就是你男人他爹，见了我儿子都得客客气气的。” 宋枝梅指着她，“你……” 话还没说完，只见姜氏叉着腰，“你什么你？难道我说的有假？你别以为我儿子如今在县城念书，就能奈何我们家棠儿，有老娘在，你今天别想伤她一根汗毛！” 那霸气的样子，徐永旺都忍不住给她竖起了大拇指。 宋允棠凑到姜氏耳边提醒。 “娘，小心身子。” 姜氏往她的方向望了眼。 “娘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有数，你往后边去，这种恶妇，还得娘来应付。” 宋枝梅见姜氏这般维护宋允棠，又气愤又嫉妒。 她攥着双拳。 凭什么？ 她哪里都不比宋允棠差，嫁的不如她，聘礼比不上她也就算了，婆家人还从来不顾她死活。 说贬成最低等的奴才，直接就扔去做脏活累活了。 要不是此次月事推迟，才买通大夫诊出“喜脉”，她怕是还在黄府洗恭桶、劈柴、扫洒院子。 眼下月事推迟是不是真的有喜还不能确定，毕竟从前就不太准时，黄和玉又还在大牢里，她便只能找个样貌还算周正的年轻家丁来帮她彻底做实这个“孩子”。 黄和玉虽有一个正妻三房妾室，可都还没有孩子。 她要是能为黄家生下长孙，往后她在黄家的地位就稳了，说不定还能熬死主母，爬上她的位置。 思及此，她眼神一狠，命令几个家丁。 “还愣着做什么？给我上，他们要是敢护着宋允棠，就连他们一起揍！” 宋允棠见宋枝梅要动手，赶忙将姜氏护到身后。 “爹，娘，你们快走，我怕误伤到你们。” 姜氏拉着她的胳膊，“要走也是一起走，爹娘怎么能丢你一个人在这里被人欺负？” 宋允棠见黄家的家丁靠近了，转身将姜氏和徐永旺推了一把之后，回头捂上口鼻，将手中的药粉撒了出去。 最先靠近的两个人被扬了一脸的迷药，身子顿时软了下去。 宋枝梅又兴奋又害怕，大叫起来。 “杀人了！宋允棠当街杀人了！快！快给我将她抓了！” 周围的人见状，无一人敢上前，纷纷往后退去，生怕波及到自己身上。 姜氏和徐永旺心惊，但还是下意识的上前拽着宋允棠的胳膊往后退了好几步，徐永旺更是一脚将最靠前的家丁踹开，避免他碰到宋允棠。 就在这时，屠石领着庄子上干活的人往这边赶来了。 “我看谁敢动！” 庄子上建房子和木棚里干活的人总共十人，都是榕树村来的，加上屠石就是十一人。 黄府那四人看见这架势，动作也停了下来。 宋枝梅见状，怒道，“你们倒是上啊！我看谁敢跟黄家作对！” “宋枝梅，你在这里瞎胡闹什么？”大堂兄宋向明怒道。 宋枝梅望向大伯家的四兄弟，“堂兄不能因为如今在宋允棠手底下干活就偏袒她，同样是堂兄妹的关系，她欺负我，你们都不管管吗？” 二堂兄宋成仁蹙着眉，“棠儿好好的，怎会欺负你？宋枝梅，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能不知道？休要在这里胡搅蛮缠！” 见几个堂兄一副护着宋允棠的架势，宋枝梅更恼了。 她指着倒在地上的两人。 “她杀人了，堂兄也还是要这样偏袒她？” 庄子上刚到的人不明白缘由，但还是下意识觉得宋允棠不是胡来的人，纷纷望向她。 宋允棠给了姜氏和徐永旺一个放心的眼神，冷笑着上前，“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死了，而不是……被我迷晕了？” 宋枝梅拧起眉头。 “迷晕？” “对，就是迷晕。”宋允棠笑望着她，“刚才你们人多，我寡不敌众，总不能站在这里被你们欺负？我可没你那么蠢，当街行凶未遂，你可知官府会如何治你的罪？” “当街行凶未遂，根据情节轻重，判徒刑、流放和杖责。”人群中看热闹的庄子昂说道。 宋枝梅往后退了两步。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行凶了？我根本连你的手指头都没碰到！” 宋允棠一指周围看热闹的人。 “这么多人可都看着呢，他们都能为我作证。” 低头望向自己的小腹，宋枝梅突然笑了起来。 “那又如何？你毕竟没有半点损伤，而我，现如今怀着黄家的子嗣，老爷不会让我有事的。” 宋允棠往她的方向扫了眼。 “是不是黄家的子嗣且不说，你最好祈祷你肚子里真的是个孩子。”随后一招手，“将他们送去衙门，那边的官爷会处理的。” 屠石正要领着人上前，却见宋枝梅转身往慈乐镇的方向跑。 “你们不能抓我，我还怀着黄家的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黄老爷不会饶过你们的！” 听见她说自己怀着身孕，周围看热闹的人也不敢拦，眼睁睁看着她挤过人群跑远了。 另外四个家丁见状，纷纷四散逃跑。 屠石正要去追，突然听得宋允棠的吩咐，“别追了，让他们跑。” 第257章 三人成虎 见屠石面露不解，宋允棠只是笑了笑。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谁知道宋枝梅回到黄家之后，是升入天堂还是坠入地狱呢？她迟早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 想必她刚才的话已经种在黄府家丁们的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 宋枝梅回到黄家之后，关于她肚子里是否有孩子，孩子是否是黄府的血脉的传言，迟早会在黄府散播开。 三人成虎。 哪怕黄老爷再如何重视子嗣，宋枝梅往后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屠石虽不理解宋允棠的话，却也没忤逆她的意思，只是指着地上的两个人。 “那这两人怎么办？” 宋允棠想了想，“我记得镇上不是有个巡检司吗？将他们送去那里吧，顺便将这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他们，让他们给黄老爷和宋枝梅添添堵也是好的。” 屠石点头，一手捞起一个人，扛在肩上便往镇上去了。 力气之大，看的周围的人倒吸凉气，纷纷给他让出道来。 宋允棠转身望向大家伙。 “大家都回去忙自己的吧，想来宋枝梅应该没胆子再来找我麻烦了。” “棠儿自己也小心些，待我们回去，会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和爷奶叔叔婶婶们讲的。”宋向明说完，转身随着众人往庄子上去了。 宋允棠领着公婆和小叔子去了趟成衣铺，买了两套成衣，三种布料，也没时间再逛其他的，直接去了花间醉。 到的时候，已经是午正（中午十二点），铺子里客人比往常要多了不少，不仅外边的凉棚中都摆了两桌，门外空地上还放了几把凳子，供客人坐着等待位置的。 望着这情形，不只宋允棠这个东家惊讶，之前来这里帮过忙的徐文成同样惊讶。 “今儿人可真多！” “姑娘来了。” 方天赐望见来人，最先迎了出来。 徐文成望着他，“天赐哥，需要我帮忙吗？” 方天赐擦了把额头上的细汗，“那可太好了，良平这会在楼上的厢房里收拾桌椅，正好忙不过来呢。” 这会正是忙的时候，午时过才稍稍好点。 不过因为花间醉是酒肆，客人以消遣为主，中午得忙到未时末才能歇下。 “我这就去给他帮忙。”徐文成说着，往楼上跑去。 徐永旺见状，指了指自己。 “我能做点什么？” 宋允棠笑望着他。 “爹就别忙活了，有文成和良平应该也够了，先去后院歇一歇吧，等会厨房空了些，我再叫喜儿姐和夏姐给咱们弄点吃的。” 姜氏忙说，“先紧着铺子里的生意，我们不着急。” 将姜氏和徐永旺领到后院，给他们每人倒了杯水之后，宋允棠来到厨房给陈氏帮忙炸鸡。 “喜儿姐，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陈喜儿边忙边说，“姑娘不是承诺天赐哥这个月营收够二百两，就给咱们发奖励，还要提拔他做掌柜嘛，这不，他一早上煮了几个面饼分成小分量的，趁着东街人多的时候，和良平一起端去那边试吃了，这才开始，今天面饼都卖了两缸呢，估摸着今天的生意不比开业那日赚的少。” 宋允棠了然。 “他还挺有头脑。” 果然，每个人都是有潜能的，只是需要人激发罢了。 试吃是她之前想到的法子，方天赐能活学活用，可见他这个人脑子还是挺灵活的，是个适合做买卖的人。 陈喜儿笑着说，“咱们现在都是铆足了劲，就连孙婶子洗碗都是干劲十足呢。” 宋允棠抬头，孙氏和徐良平两人正端着放满脏碗的托盘从后门出来。 在看到宋允棠时，忙跟她打招呼。 “宋姑娘来了。” “孙婶，这边的事情还习惯吗？”宋允棠问。 孙氏乐呵呵的说，“还行，就是忙了点，晚上一到家就躺着不想动了，倒是将我之前三更半夜睡不着的毛病给治好了。” 徐良平则望着秋千架的方向。 “二叔二婶也来了。” 姜氏笑着说，“你堂嫂叫我们也来看看她的铺子，倒是没想到生意这么好，良平在这里都还好吧？” “好着呢，这些日子跟着方大哥学到了不少东西。”徐良平将托盘放在洗碗盆旁边，“叔婶，我还有事要忙，就不跟你们多说了。” 姜氏忙说，“哎，你去忙自己的。” 徐良平点了点头，小跑着去了前厅。 徐永旺见状，也没再坐着，起身来到厨房外，伸长脖子往这边瞧着。 “丫头，你们那是在炸什么？” 宋允棠将炸好的香酥鸡从油锅里捞起来放在架子上控油。 “爹，这个叫香酥鸡，等会我给你和娘留半只尝尝，可好吃了。” 徐永旺闻着那香味虽也想吃，却还是摆手说，“不用，先紧着铺子里的，我和你娘吃什么都行，不打紧。” 宋允棠也没再多说什么，一只接一只炸到最后，还是给徐永旺两口子留下来半只鸡，其余的都卖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一家四口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半只香酥鸡，一份春卷，每人一份碗面，还装了点卤味，炒了份嫩白菜便应付过去了。 只徐文成觉着不够，宋允棠又给他煮了一碗甜酒冲蛋，吃的他直夸宋允棠手艺好。 听的宋允棠无奈摇头。 “要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敢相信你和你大哥居然是亲兄弟。” 徐文成一脸的理所应当，“有什么不敢相信的？我要是和大哥一样，咱家得多严肃啊？” 宋允棠抿唇一笑，“也是，有你在，家里确实热闹。” 姜氏望向她，“文成像你爹年轻时候，性格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被突然点名的徐永旺往徐文成的方向看了眼，面露嫌弃。 “我瞧着，他也不像我啊。” 终于闲下来之后，坐在不远处歇趟的徐良平望向徐永旺，“二叔，别挣扎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文成像你。” 姜氏乐了，朝着徐永旺一摊手。 “你看，良平也这么说，我没胡诌吧？” 院子里忙活的人见一家子这么有意思，全都抿着唇笑了起来。 吃完饭，铺子里的人渐渐少了。 第258章 回信只有两个字 宋允棠领着公婆和小叔子回到庄子上，宋劲生当即将徐青野给她的回信送了过来。 “大嫂才回来，大哥就来信了？快看看他写的什么？”徐文成满脸好奇。 徐永旺一巴掌拍向他的脑袋，“你大哥写给你嫂子的信，你在边上凑什么热闹？” 徐文成摸着脑袋来到宋允棠另一侧，眼睁睁望着她将信展开。 然而，信纸上只写着俩字： 【知矣】 宋允棠眨巴眨巴眼，她零零散散将林宏深找她的事情写了半张纸，嘱咐他要有所防备。 他回信居然就俩字？ 当真是惜字如金，还是跟她无话可说？ 心底没来由的升起了一丝失落感。 恰巧这时，徐文成咦了一声，“嫂子，大哥怎么给你写信就写了两个字？这么大一张纸呢，好歹多写几个才不浪费纸啊。” 见宋允棠兴致不高，姜氏拽着徐文成的后脖颈去一旁给他“讲道理”去了。 宋允棠折好信纸，抬头望向宋劲生。 “二哥，你今天有帮我从县城拉药材回来吗？” 宋劲生笑道，“你嘱咐的事情二哥还能不上心？我见粮仓里还有空余的地方，药材都给你码放到粮仓去了。” 宋允棠点头，“等过些日子我再囤点粮食，也不知道其他地方受灾情况严不严重，慈乐镇和安阳县的粮食都涨了不少，到时候粮食买的多还只能从外地运过来，但路上风险也大，恐怕得大家伙一起去才好。” 宋劲生满脸认同，“那是肯定的，我们去县城的时候听杂货铺老板娘说起过，最近伏牛寨那边的山贼可猖狂了，不少人的钱货被劫走了呢。” 宋允棠摸着自己的下巴。 “朝廷应该会想办法剿匪吧？” 宋劲生眉飞色舞的说着，“匪肯定是要剿的，但听说伏牛寨那边地形特殊，易守难攻，且山里地势险峻，难以清缴，以至于这些年县令大人都只是将贼寇控制在山上，极少叫他们下山行动，这不眼看着年成不好，想下来捞收入了。” 侧头望向身旁的男人。 “二哥懂的还挺多。” 宋劲生摆着手，“嗐，我哪儿懂这些？也就是听人说起之后，跟妹夫问了嘴，他跟我们讲的。” 宋允棠脸上的神情恢复严肃。 “既然这样，那囤粮的事再等等吧，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山匪就被清缴了，反正我现在手头也没那么多银子用来买粮。” 付了砖瓦的尾款之后，手上还余下九十九两银子。 还得计划县城铺子的事情呢。 年成虽不好，赚钱还是不能耽误的。 “妹妹手头缺银子了吗？”宋劲生问。 宋允棠摇头，“最近花销大了些而已，不碍事，周转的银钱还是留在手上的。” 转而望向他，“我还想在庄子上建几个土坯房用来养猪，这件事空闲的时候二哥帮我盯着吧，往后庄子上工人们的工钱一个月结算一次，你也跟他们说说。” 宋劲生点头说了声好。 想到花间醉的事，宋允棠又说，“我瞧着长白人还算机灵，你问问他愿不愿意去镇上的酒肆干活，只是到那里干活的话，工钱比做竹罐要少一百文，不过每个月完成铺子里的任务都有奖励，运气好的话，在那里做一个月能抵庄子上两个月，将来还可能当上掌柜。” 宋劲生忙说，“这么有前途的事儿，他应该不会拒绝。” 宋允棠笑了笑，“二哥先帮我问问吧，也许有的人就愿意拿九百文的稳定工钱呢。” “行，他要是愿意，我叫他明天跟着方大哥他们一起去镇上。” “交给二哥安排，这会不早了，我们也该回麓山村去了。”宋允棠说着，走向徐文成，“文成，你去将骡车套上，咱们要回家了。” “好嘞！” 被姜氏念叨了近一刻钟，徐文成头都大了，这会见宋允棠吩咐他做事，应了一声就麻溜的跑远了。 姜氏叹了口气，拉着宋允棠的手。 “棠儿，青野从小话就少，信上没什么内容也正常，你别多想了。” 她自己生的儿子自己了解。 他话不多，人也向来淡薄，可他的眼神和行为骗不了人。 如果不是因为心仪她，哪怕她真的治好了他的病，他也只会从其他方面补偿，而不是将她娶回家。 宋允棠抿唇一笑。 “娘，我没多想，放心吧。” 虽然不知道徐青野的想法，但好歹公婆人都不错，是适合过日子的。 而且徐青野对她好像也还算体贴包容。 她想得通。 过日子嘛。 大多数时候称心就行了，总不能事事都要求完美。 见徐文成套好骡车，宋允棠赶忙去小院中抱了小半缸甜酒，一家人坐上骡车就回去了。 …… 刚到家，姜氏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下骡车之后，捂着肚子就去了茅房。 出来之后拉着宋允棠去了她和徐青野的房间，眼底带着欣喜。 “棠儿，我来月事了！” 宋允棠笑道，“这下，娘悬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能落地了。” “可不是？”姜氏拍着胸脯说，“我这一大把年纪了，生孩子也遭罪，要是真怀上了，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 宋允棠神色温和。 “待娘月事结束了，我再给娘调理调理，许是上个月忙着我们成亲的事，太过操劳了。” “等月事过了再说吧，我先做饭去了，今儿中午吃的晚，咱晚上吃点简单的。”姜氏拍了拍宋允棠的手，转身去了厨房。 望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宋允棠笑了笑，将刚才从庄子上带来的药材一一分类，开始研磨药材制作药丸。 …… 吃完饭，天已经黑了，宋允棠洗漱之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便从枕头下拿出徐青野写的那封信，借着月光能将纸上的两个字看个大概。 随后又觉得自己这个行为有些幼稚。 无奈的笑了笑，将信重新折好放回枕头下，拉着被子盖过胸口。 侧身望着屋外的月亮，许久才闭上双眼睡了过去。 第二天，宋允棠起了个大早。 今天不打算往镇上跑，她要试一试用甜酒水发面。 如果真能发起来的话，说不定铺子里还能新添一份菜谱。 将甜酒水加入温水中混合揉面，放到灶台上发酵。 用甜酒水发酵的时间会相对长，所以宋允棠并不着急，洗了手便又继续去制作药丸了。 前些日子太忙，铺子里药丸的库存都快耗空了，她得赶紧制作一些补充进去。 徐文成本是要给她帮忙的，刚吃完早饭，村里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徐二牛来喊人了。 “文成，靠近大山村那边山脚下的池塘里有莲藕，我们打算去捞点回来当菜吃，你要一起吗？” 第259章 谣言不攻自破 “要！”徐文成赶忙去屋里拿了背篓，“嫂子，我回来再给你帮忙。” 宋允棠望着他火急火燎的样子。 “你小心些，要是有人有砍了不用的藕节，你就帮我全带回来。” “知道了，我会的。” 话音落下，人已经跑出老远了。 姜氏今天来月事的第二天，不太方便出门和人唠嗑，便在家里做着针线活，听得外边的动静，将针线放在篮子里便出了屋。 “文成做什么去了？” 宋允棠一边忙活着手里的事情一边说，“二牛来找他，说是要去靠近大山村那边的水塘里去挖莲藕。” “挖莲藕？”姜氏来到院门口，伸长脖子往外头瞅了瞅，“你爹吃完饭就牵着骡子出去吃草了，这会还没回，怕是又吹牛去了。” 宋允棠笑着说，“反正也没什么事忙，娘就让他去吹呗。” “你爹那性子啊……” 姜氏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便又回屋去了。 一直到中午，徐永旺都牵着吃饱喝足的骡子回来了，徐文成还没回。 姜氏担心他出事，将饭菜放在灶台上温着，便让徐永旺去大山村方向的山脚下瞧瞧。 宋允棠上午已经做出了不少药丸，正好这会没事，牵着骡子就跟徐永旺一起去了。 “爹，山脚下那个池塘很大吗？今年旱了这么久居然还没干。” 徐永旺嗯了声，“荷花塘有两三亩地大小（大约1800平方米），最深的地方估摸着得有两丈（6.6米），池塘底下有泉眼，又正好在背阴的那一面，别说旱个一年，就是再旱两年都不一定会干。” 宋允棠了然。 “原来是这样。” 与其说是个池塘，不如说是个小湖。 徐永旺望向她，“不过那池塘风水可不怎么好，淹死过许多人呢，平常好多人都不敢靠近。” 池塘那么深，难免会有意外发生。 宋允棠有些担心，“那文成还往那个池塘跑？” “文成水性还不错，只要不去中间，边上水深大概半丈（1.6米），有些地方甚至还不到半丈，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话虽如此，但徐永旺也清楚，徐文成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这会还没回家，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徐永旺，这是领着你儿媳妇去哪儿呢？” 路边一户人家，一大婶抓着把南瓜子靠在门边，边嗑边问。 她的目光淡淡扫过宋允棠时，一侧唇角微微扬起，倒是生了个狐媚子相，难怪徐永旺会在村里到处吹呢。 徐永旺对外向来是个没什么心机的老好人，这会听那大婶问起，忙笑着道，“文成和二牛几个去荷花塘挖莲藕了，我们也瞅瞅去，顺便叫他回家吃饭。” 程氏将嘴里的南瓜子碎屑吐到一边，带着幸灾乐祸的语气。 “文成那孩子也不是个贪玩的，这会还没回来，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听得这语气，徐永旺突然有些恼了。 “你别胡说，他才不会有事！” 程氏斜眼看向他，“我就这么一说，你凶我做什么？再说我说的话也不是空穴来风，谁知道你家老大是不是夺了你小儿子的气运？” “我今天一定要弄清楚，这话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胡诌出来的。” 徐永旺还想上前跟她理论，却被宋允棠拽住了胳膊，小声在他耳边说。 “爹，先找文成要紧。” 找到文成，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听得这话，徐永旺冷静下来，哼了一声，快步领着宋允棠往大山村的方向去了。 程氏望着翁媳两个走远，将手中的南瓜子重新放回兜里，拍了拍手上的灰。 “一个刚进门的儿媳妇就能将公爹拿捏的死死的了，真是世风日下啊。” …… 徐永旺和宋允棠脚步不停，从一条小路穿过山坡之后来到荷花塘所在的那一面。 宋允棠隔着老远，便已经能透过树林间的缝隙望见远处满池子的荷叶和荷花了，偶尔一阵风往这边吹过，还能闻到阵阵浅淡清新的荷花香气，沁人心脾。 只是这会她没工夫理会这些，牵着骡子一步不停地跟在徐永旺身后，径直来到了荷花塘。 “文成，文成你在哪儿？” 见徐永旺在那里喊着，宋允棠也在一旁大喊，“徐文成，徐二牛，你们在哪里？” 荷花塘的另一边，徐文成高举着手和两人打招呼。 “爹，嫂子，我们在这儿。” 宋允棠和徐永旺见状，赶忙牵着骡子绕过荷花塘，往另一边走去。 待近了些，才发现他们挖的莲藕不少，不仅篓子里装满了，地上还摊着一大堆。 除了莲藕，还散落着不少莲蓬。 只有少数嫩的，大多是已经老了泛黑的莲子。 徐永旺见到徐文成，伸出手就想揍人，“臭小子！这都正午了，饭也不回家吃，害你娘在家里着急上火。” 一身衣服湿哒哒贴在身上的徐文成也不躲，只不好意思的憨笑着，“爹，对不起，我和二牛长根挖的太尽兴，都忘了看时间，让你和娘还有嫂子担心了。” 徐永旺最终还是没忍心抽他，只是将背篓旁的干衣服扔了过去，“赶紧将衣服换上跟我回家，免得你娘在家里急坏了。” 徐文成应了声就要脱衣服，在望见站在不远处的宋允棠时，不由红了脸。 “嫂子，你可否……回避一二？” 宋允棠后知后觉，将骡子的缰绳交到徐永旺手上之后，转身便往远处走去。 “爹，我去那边走走，等会再过来。” 徐永旺担心宋允棠遇到什么危险，侧着身子催促，“还不赶紧的？你嫂子要是有个好歹，不说你爹这关难过，你娘那关同样不好过。” 徐文成点了点头，一边迅速和二牛换衣服一边朝着仍在水里挖藕的徐长根喊道，“长根，差不多就行了，这会都正午，咱得回家吃饭了。” 徐长根应了声，因为手上抱着不少长短不一的藕，捞着最后一根之后也没看，直接就上了岸。 徐二牛穿好衣服，往徐长根的方向望了眼，吓倒退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长……长根，你手上抱的是什么东西？” 第260章 谁家儿媳妇是像你家这样的? “我手上抱着的还能是什么？当然是藕啊。” 刚爬上岸的徐长根漫不经心的往自己怀中抱着的那一捆藕望去，在瞅见一根和莲藕颜色不同的白色骨头时，吓的大叫一声，直接将东西扔了出去。 他因为害怕，往后退了一步，一屁股又跌回了荷花塘。 幸好边上水不深，徐长根爬起来之后，将自己身上手上的泥清洗干净，便绕过那根骨头，瑟缩着来到众人身旁。 宋允棠在远处听到动静，蹙了蹙眉头，朝着这边喊道，“发生什么事了？” 徐文成和徐二牛赶忙催促徐长根将衣服换上。 “嫂子，长根在水里摸出来一根骨头，你别过来，以免吓着你。” “骨头？”宋允棠回头望了眼，站在她的位置，并不能看见那头的情况，“你们换好衣服了吗？” 徐文成回道，“换好了。” 宋允棠往回来到众人所在的地方。 “骨头在哪儿？” 徐文成朝着地上那根白骨指了指，有些害怕的问，“嫂子，这会不会……是人骨啊？听说荷花塘之前淹死过不少人。” 宋允棠上前，将手伸向那根白骨，徐文成和徐永旺想阻止，但她已经神情淡定的将白骨捡了起来，略打量了一番之后，心底有了答案。 她的唇角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来。 “放心吧，这不是人骨，是牛骨。” 几人听罢，纷纷拍着胸脯长呼出一口气。 “真是吓死我们了。” 宋允棠扫了他们一眼，“你们将东西收拾收拾，我先去将骨头埋了，省的吓着别的不知情的人。” 她说完，转身拿着那根骨头往不远处的山坡走去。 徐长根和徐二牛见状，朝着徐文成竖起大拇指。 “文成，你嫂子真是女中豪杰，我们都吓的不敢靠近，没想到她将那根牛骨拿起来的时候居然这么淡定。” 徐文成满脸自豪。 “那是，我嫂子可是个很厉害的大夫，她肯定看准了那骨头不是人骨才敢上手拿的。” 两个少年满脸赞同。 “你嫂子可真厉害，哎，你大哥之前病的那么严重，真是她治好的？” 徐文成点头，“那当然了。” 两人好奇的望着他，“我们还以为只是传言呢，之前都没找你问过真假。” “绝对是真的，这不我大哥为了还我嫂子的恩情，以身相许了。”徐文成说着说着就开始胡诌了。 徐永旺气的一巴掌呼向他的脑袋，“臭小子，你少在这儿胡说八道！还不赶紧的整理好东西回家去？你想急死你娘啊？” 徐文成摸了摸脑袋，埋头将挖起来的藕用带子捆起来之后，绑在骡子身上。 见徐永旺默不作声，徐文成开始拍马屁。 “爹，幸好你将骡子牵来了，否则背着这么多藕翻山越岭，路怕是难走。” 徐永旺哼了声。 “骡子是你嫂子要牵来的。” 徐文成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只能嘿嘿笑着改口，“还是嫂子有远见。” 就在这时，埋好骨头的宋允棠来到众人面前。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都已经好了，回家吧。”徐永旺牵着背上几大捆藕的骡子往回走。 徐文成、二牛和长根每人背着满满一背篓跟在后头。 望向走在一旁的宋允棠时，三人忍不住问她。 “嫂子，刚才那根骨头，你是怎么判断它不是人骨而是牛骨的？” 宋允棠扯了扯嘴角。 刚才那根骨头就是人腿骨，只不过不想吓到这几个人才撒的谎。 眼下可让她怎么解释？ 正犯愁呢，突然望见侧边树上一条蛇张开嘴往这边跳了过来，她赶忙拎起手中的棍子抽了上去，才没让那条蛇咬着二牛。 徐永旺眼疾手快，躬身捡起一块大石头就朝着蛇砸了过去。 蛇脑袋被他砸扁，身子却仍在原地扭动着。 “嘿！”徐永旺兴冲冲将那条蛇捡了起来，放在手中掂了掂，“还不轻，四五斤重，够咱们吃顿好的了。” “爹，这蛇没毒吗？”徐文成问。 宋允棠在一旁淡声道，“这是菜花蛇，无毒，肉质鲜嫩，可食用。”转而望向徐二牛，“菜花蛇还算温顺，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你刚才做了什么？为何菜花蛇会攻击你？” 徐二牛刚才被突然向他攻击过来的蛇吓的脸的白了。 好不容易反应过来，长舒一口气之后，才说，“我刚才也没干什么，就往那个方向扔了根枯树枝，我没想到那边树上会有蛇。” “难怪了，它可能以为你想要攻击它才跳出来的。”宋允棠望着大家伙，“咱们还是赶紧回家去吧，接下来几天还是不要来这里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到麓山村，因为只宋允棠一个女子，个别村民望着他们的方向窃窃私语。 另一部分人则笑着和徐永旺打招呼。 “永旺，挖了这么多莲藕呢。” “哟！还抓了这么大一条蛇，你们有口福了啊。” “这就是你儿媳妇吗？别说，青野还真是好福气啊。” 突然，不远处急急忙忙跑来一个人，正是徐二牛的爹，徐泉。 徐泉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永旺，快回家瞧瞧吧，你媳妇儿和程嫂子打起来了！” 徐永旺担心姜氏被人欺负，将缰绳交到宋允棠手中便麻溜的和徐泉一起往家里跑。 “怎么回事？程氏怎么舞到我媳妇儿面前去了？”他边跑边问。 徐泉也是打起来之后听见动静才跑来找徐永旺的，“我哪儿知道？程嫂子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骂人可难听了。” 宋允棠牵着骡子，望向身后几人。 “咱们也加快脚步。” 几个少年点头，拽着背篓的肩带跟着她快步往前走。 还没到家，便见家门口围了一大堆人，外边窃窃私语，里头的吵架声尖锐刺耳。 “姜氏，我今天还就说你儿媳妇了怎么的？不好好在家相夫教子，非要跑出去抛头露脸的做买卖，还跟一大堆男人厮混在一起，我好好跟你说你不听，非要跟我掰扯，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哪天吃亏了你就知道了！” “你去外头瞧瞧，谁家儿媳妇是像你家这样的？” 第261章 多管闲事的程氏 紧接着传来姜氏凶巴巴的声音。 “谁要你在这里多管闲事的？我们家的事关你屁事啊！你这些年所谓的‘热心肠’在村里挑了多少事你不知道？居然还敢来我面前胡说八道，看我今天不撕了你的嘴！” …… 宋允棠从人群后挤进来的时候。 姜氏正骑在程氏身上扯她的头发打她的脸。 旁边的人想上前劝架，却被徐永旺一边喊着“媳妇儿别打了”，一边拦着不让人上前。 看的宋允棠神色复杂。 不过程氏也不是省油的灯，姜氏头发乱了，手背也被她抓出了几道血痕。 就在宋允棠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将人拉开的时候，人群中让出一条道，徐元德和被张氏搀扶着的胡氏走了过来。 “都给我住手！” 作为前麓山村的里正，徐元德在村里辈分较高，人也还是有些威势的。 随着他一声吼，姜氏和程氏都停了下来，她从程氏身上站起来，起身将自己有些乱了的头发稍作整理，有些不好意思的问。 “爹，娘，你们怎么来了？” “我要不来，你们这里要闹翻天。” 张氏搬出来一张长板凳放在堂屋门口，徐元德说完，径直坐了上去，胡氏就在他旁边站着。 “说说吧，怎么回事？” “叔，您是知道我的，我这人没坏心，真是为了永旺家里好才来提醒姜氏的，谁知道您这儿媳妇这么不知好歹，您看她将我打的……”程氏坐在地上哭了起来，“这让我怎么在村里见人啊，我不活了。” 徐元德将手中的拐杖在地上重重的敲着。 “说话就好好说话，别动不动掉豆子。” 程氏听罢，赶忙止住了哭声。 姜氏站直身体，“你管好你自己家的事就成了，我们家的事，要你一个外人多什么嘴？居然还打着为我们好的名义，什么是好什么是坏难道我们自个儿分不清楚，还得你一个喜欢挑事儿的人来提醒？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我看，你也是该打！” 徐元德抬手制止了两人的吵闹，望着她们问，“是谁先动的手？” 程氏指向姜氏，“是她！” 她说着，又哭了起来，还撩开自己的头发，将自己脸上被姜氏打伤的地方给徐元德看。 “叔，您看她将我打的。” 望着她鼻青脸肿，嘴角带伤的样子，徐元德扯了扯嘴角。 姜氏虽是他儿媳妇，但眼下将人打成这样，他这个麓山村的前里正，也确实不太好和稀泥。 “这件事虽是姜氏先动的手，但也是程氏你乱说话挑事在先……” 话还没说完，程氏反驳，“叔，您这话说的不对，我本意是为了永旺他们一家好的……” 徐元德抬手制止她。 “是否为他们一家好先不说，永旺和姜氏两个都是自个儿当家做主的人了，我和你婶子自从将老大老二分出去之后，就极少过问他们的家事，你又是站在什么立场来管他们家的事？” “我……” 程氏无话可说。 亲生爹娘都不掺和的事情，她一个隔了三四代的外来嫂子，更是没资格去管了。 徐元德继续说，“你们两人都不无辜，鉴于姜氏动手在先，你身上的伤，由永旺一家来负责，至于你，先是诽谤造谣宋氏，后又在姜氏面前挑事生非，你得当着全村人的面，跟我孙媳妇和儿媳妇道歉。” 程氏哼了一声，满脸不服气。 “我没错，我不道歉！” 姜氏也不惯着她，“她不道歉，那我也不负责给她治伤！” 徐元德再次将拐棍往地上敲了敲。 “你们是觉得我卸任里正之后就说话不管用了是不是？” 程氏态度软了下来。 “叔，我真没错啊！” 沉默了小片刻，徐元德望着她，“既然你觉得自己没错，那你回去吧，回头我去你家找兴生说说。” 程氏心底一紧。 “叔找我当家的做什么？” 站在徐元德身后的胡氏说，“你既然管不好自己那张嘴，兴生又是你们家当家做主的人，那他就有责任管束好自己的媳妇，这些年村里家户人家的事，你管的还少？哪一家不是被你的烂好心管的鸡飞狗跳的？幸好姜氏不是墙头草，否则我们家永旺家里怕是又得被你挑的家宅不宁！” 程氏委屈，“婶子怎能这么说我？” “你扪心自问，你来我儿媳妇面前说的话有没有依据？我孙媳妇人才多大？她还是在大户人家长大的姑娘，大户人家规矩有多少你没听说过？她难道不比你们更懂礼义廉耻？怎么我们自家人看着她本本分分的，对青野也上心，到了你嘴里就变了个人？你是自己眼睛脏，就看什么都是脏的！” 张氏见胡氏说的激动，忙伸手给她顺着后背。 “程氏，作为跟你同一年来麓山村的媳妇，我也少不得要说一句，棠儿才十六岁，嫁到我弟妹家时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你之前在我弟妹面前说的话，确实过分了，这话要是当着我的面说，我也是要打你嘴的。” 程氏见众人这架势，坐在地上哭爹喊娘。 “你们一家子欺负我一个女人，谁来给我评评理啊！” 徐元德站起身来，怒道，“程氏！你再这么无理取闹，我现在就叫人架着你去找兴生。” 张氏听罢，第一个上前，还朝着人群中另外两个妇人喊道，“翠莲妹子，林嫂子，来给我帮帮忙。” 两人应了声，上前架起程氏就出了院子。 程氏再怎么挣扎，终究还是拗不过三个干过重活的中年妇人。 徐元德领着人离开之后，村民们也跟着看热闹去了。 院子里只剩下徐永旺一家人，胡氏，还有扶着背篓牵着骡子站在院门口不远处的徐二牛和徐长根。 见人都走了，徐文成赶忙上前牵着骡子，招呼两个伙伴进门。 宋允棠则先跑去屋里拿了药箱，小心翼翼的给姜氏上了药。 她毕竟是为了自己出头才跟程氏打起来的，这件事，她也有一定的责任。 “娘，是我连累你了。” 第262章 二货儿子 姜氏忙说，“这件事不是你的错，是那程氏多管闲事搬弄是非，刚才你也看到她那惨样了，娘已经帮你报了仇，你也别往心里去，咱该吃吃该喝喝。” 胡氏也在一旁说，“你爷爷这会已经去找程氏的男人了，你兴生伯伯是个重规矩的，想来你程伯母一段时间是不敢出来兴风作浪了。” 宋允棠笑望着两人。 “谢谢娘和奶奶能信任我。” “我们都活这么大岁数了，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胡氏说着，站起身来，“既然事情解决了，我就先回去了。” “劳烦爹娘跑一趟了。”姜氏望向徐永旺，“快去送送娘。” 徐永旺忙上前扶着胡氏的胳膊。 “娘，我送您回去。” 徐文成几个已经将莲藕和莲蓬倒在院子里，看着挺大一堆，估摸着加起来得有一两百斤了。 姜氏睨了徐文成一眼，没好气道，“臭小子，要不是你拖到这会才回来，能惹出来这么多事？” 徐文成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娘，我知道错了。” 徐二牛和徐长根知道他们也有份儿，也和他一起规规矩矩的站着不敢说话。 姜氏想着几个孩子在水里忙活了一个上午，这会肚子里肯定都是饿着的，便也没忍心再骂他。 “饭菜在桌上，二牛和长根也在我家吃了吧，等会吃完，再将这些莲藕分了拿回去。” 徐长根和徐二牛忙点头。 “哎，多谢婶子。” 想了想， 姜氏弯腰从地上拿起一根莲藕，“中午饭菜可能不够，正好有莲藕，我再去炒一盘菜。” 转而又望向宋允棠，“棠儿，你盛饭吧，莲藕很快能炒好。” “哎，马上来。” 宋允棠将药箱收好放去房间，便去厨房盛饭了。 徐永旺到家得时候，饭菜都已经上了桌，就等着他了。 他往桌上一坐，拿起筷子。 “都吃吧，吃饱了再说别的。” 三个少年许是饿了，端起碗便往嘴里扒，姜氏见状，给他们每人的碗里先夹了两筷子菜。 “别光顾着吃饭，也吃点菜，没料到今天中午会多两个人，饭可能不太够。” 徐二牛和徐长根吃着饭，含糊不清的说，“婶子，能吃上白米饭我们就很满足了。” 平时在家里都是糙米粥，过年过节，或者家里有啥好事了娘才会给他们煮一顿糙米饭。 白米饭一年上头都不见得能吃上几顿。 没想到徐文成家里伙食这么好，竟顿顿都是白米饭。 吃完饭，徐文成和两个伙伴来到院中，今天挖的莲藕太多，分回去吃的话肯定吃不完，三人一合计，每人拿个一二十斤回去吃，剩下的，他们打算明天借宋允棠的骡车拉到镇上卖掉。 三人是为了办正事，宋允棠自然不会反对借骡车。 反正这两天庄子上也用不到骡车，她明天也没打算出门，后天再去镇上瞧瞧不迟。 正好趁着这几天有空，多做些药丸出来。 桃匣阁和绾青丝的生意也不知道如何了，依照之前玉君阁的生意，桃匣阁另外几个铺子里的药丸应该快要进货了才是。 姜氏收拾厨房的时候，宋允棠帮着徐永旺将山上捡回来的蛇剥了皮去了内脏。 不过她不大敢接触蛇，大多时候只是在旁边倒水递东西，剥蛇皮和去内脏主要是徐永旺独自完成的。 眼看着蛇已经被徐永旺处理干净，她先去前边的菜园子里割了一大把韭菜，摘干净清洗之后切成小段炒了份韭菜炒鸡蛋。 又将堂屋的桌子用干净的抹布擦拭干净，往桌上撒些白面，将已经发好的面团拿出来揉面排气。 揉好之后分小剂子，部分做成了韭菜鸡蛋馅的包子，余下的全部做成了白面馒头。 望着那一个个又白又大的馒头，徐文成没来由的咽了咽口水。 “嫂子，还有什么是你不会做的？” 宋允棠浅笑，“我不会做的事，那可多了。” “比如？” “我不会凫水。” 她一边说着，将做好的韭菜鸡蛋馅的大包子和馒头放入蒸笼中，锅里添水之后，蒸笼放在了锅上二次醒发。 徐文成一直跟在她身后进进出出，一旦看到需要他帮忙的时候，就立马上去搭把手。 “可惜你是个姑娘，你要是个男人，我肯定教你凫水。” 宋允棠没忍住笑出声。 “我要是个男人，咱俩也不一定有机会认识。” “也是哦。”徐文成抓着脑袋，“你要是男人的话，我哥肯定不会娶你，这样咱俩就不会认识，不认识的话，我同样没法教你凫水。” 躺在躺椅上休息的徐永旺听见厨房方向的对话，不由抬手挡住了自己的眉眼。 他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个二货儿子？ 房里做针线活的姜氏同样觉得头皮发麻。 这小儿子…… 生他的时候，将心眼儿落在胎盘里一起扔了？ 也幸好棠儿这丫头有耐心，还愿意跟他说两句，这要换做她，哪怕是亲儿子，她都忍不了。 二次醒发了两刻钟，宋允棠见包子馒头全都蓬松起来了，便开始在灶膛里点火了。 徐文成见状，忙将她赶去一旁。 “嫂子，我来吧。” 宋允棠也没拒绝，“水开后蒸两刻钟，熄了火不要立即开盖，闷一闷馒头才不会塌陷。” 徐文成拍着胸脯保证。 “嫂子放心，交给我就是。” 宋允棠嗯了声，继续去做她的药丸去了。 …… 两刻钟后，灶膛里熄了火。 白面馒头混合着韭菜鸡蛋馅的香味，飘散到整个院子，甚至附近的几户邻居都能闻到。 “婶子，你们家在做什么好吃的？”一个年轻妇人牵着个三四岁的孩子站在门口问。 那孩子面黄肌瘦，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姜氏望见来人，笑着说，“是我家棠儿做的馒头，刚熄火呢，我给小花去拿一个。” 妇人忙从打了补丁的荷包里掏出一个铜板。 “婶子，确实是小花闻着味咽口水我才领她来的，我们不白吃，就买一个回去给她解解馋。” 姜氏推辞。 “不用，你们也不容易，这馒头，就当是我请小花吃的。” 妇人说什么也要将那文钱塞到姜氏手中，“婶子千万要拿着，否则这馒头我便不要了。” 第263章 有些人，出生就是来尝人间疾苦的 姜氏没法，便只能收下那枚铜板。 她给小姑娘拿了个馒头，因为太烫，还拿了个碗给她装着。 “婶子，这碗我们先拿回去了，等小花吃完，我洗了之后给你送来。”妇人说。 姜氏忙道，“行，你们先拿去吧。” 妇人道了谢，领着小花回家去了。 姜氏望着她们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转而看向宋允棠。 “这方妙也是个可怜人，之前日子虽穷，一家人也还算和和美美的，她男人是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的，成亲后人也上进，要不是两年前去山里打猎断了一条腿，如今日子怕是要好过许多。” “男人瘸了腿，有一段时间萎靡不振，全靠方妙一个人做绣活扛着，还得看着个一两岁的孩子。” “如今她男人倒是没有寻死觅活了，只是他之前治病花了不少银子，一家人吃的用的都要花钱，家里时常揭不开锅。” 宋允棠安静听着，没有说话。 人各有命。 有些人出生就含着金汤匙。 而有些人，出生就是来尝人间疾苦的。 这些事，还真不是自己能左右。 徐永旺一边在躺椅上摇着，一边小声说，“要怪只能怪贵喜自己扛不住事儿，前些年方妙又要照顾他又要照顾孩子，农忙的时候家里地里的活，闲下来还得绣帕子，日子都这么难了，他还隔三差五整些幺蛾子，虽说断腿可怜，他也实在不该再给方妙添烦恼。” 姜氏睨了他一眼。 “这事要放你身上你就老实了。” 徐永旺坐起身，回头望着厨房的方向，“好端端的，你扯上我做什么？” “我这不是看你说的轻巧？”姜氏接着问了句，“让你去打听程氏的事，你啥时候去？” “这就去。” 徐永旺说完，站起身，哼着小曲儿出门去了。 姜氏将馒头包子尽数放入一个竹盘中，端着从厨房走出，“棠儿，你这馒头做的比镇上买的还要好看呢，圆鼓鼓的。” 檐下制作药丸的宋允棠浅笑，她专注着手中的事，也没抬头。 “我今儿做的多，一时半会的也吃不完，娘看要不要给爷奶和大伯家送些去？” 二十六个馒头，十五个包子呢。 一家四口再如何能吃，一两天怕是也吃不完。 “行，我装些出来，叫文成去送。” 姜氏将竹盘放在桌上，拿了两张油纸来，其中一张包了两个馒头两个包子，另一张包了三个包子三个馒头。 “文成，给你爷奶大伯家送些包子馒头去，小一些的是给你爷奶的，大一些的是给你大伯的，他家人多，我多拿了两个。” “来了。” 徐文成拿了东西就跑出了院子。 宋允棠将手中的那份药丸做好，起身去堂屋拿了个馒头放在嘴里啃着。 白面很香，还带着淡淡的甜，自己揉面确实费了些力气，不过比前世在外边买的要好吃多了。 吃完馒头之后，她又拿起一个包子掰成两半，将其中一半递给姜氏。 “娘，你也尝尝。” “哎。” 姜氏接过韭菜鸡蛋馅的包子，一口咬了下去。 “好吃，面皮蓬松有嚼劲，韭菜鸡蛋不咸不淡的，刚刚好。” 宋允棠点头，“看来铺子里又可以多加一样吃食进去了。” 姜氏望着她。 “是包子馒头吗？” 宋允棠摇着头说，“生煎包。” 包子馒头不够有特色。 在她的印象中，镇上和县城都没瞧见过卖生煎包的，这买卖从她这里就是第一个，应该能给铺子里增添一些人气。 姜氏不解。 “生煎包又是何物？” “待咱们家这次做的包子馒头吃完了，我做些给娘尝尝。”她说完，再次啃了口手中的包子。 眼下这一个馒头半个包子下肚，晚饭基本上算是提前解决了。 给两家人送了包子馒头的徐文成回到家中第一件事，就是去堂屋拿了个包子在嘴里啃着。 中午没吃饱，这还没到饭点就已经开始饿了。 连着啃了两个包子一个馒头，才觉得肚子没那么饿了，便洗了把手去檐下给宋允棠帮忙了。 徐永旺出去溜达了半个时辰，兴冲冲的回家了。 “媳妇儿，程氏被兴生哥给打了。” “没叫咱出药费吧？”姜氏问。 徐永旺摇头，“没呢，兴生哥不让，说这事是程氏挑起的，不关咱的事。” 姜氏听后，笑着指了指堂屋。 “包子还热着呢，要不要尝尝？刚才孩子们都已经吃过了，晚上怕是也不会饿，今晚上我就不做饭了。” 难得姜氏今日对他和颜悦色的，徐永旺看着开心。 “行，我也尝尝去。” …… 夜里，宋允棠躺在床上，突然觉得身下一阵暖流。 她赶忙起床，拿了盆就去了厨房。 本是想碰碰运气想看看灶上还有没有热水的，没想到灶上居然温着满满一瓮子的水。 姜氏许是听见院子里有动静，披着衣服来到屋外。 “棠儿，是你在厨房吗？” “娘，是我。” 听见声音，姜氏将油灯点了拿到厨房，见宋允棠正在舀水。 “你可是也来月事了？” 宋允棠略有些惊讶。 “娘怎么知道的？” 姜氏拢了拢肩上的衣服，“我原本是不记得，青野离开之前特意嘱咐过我，说如果月初你回来了，让我留意一二，所以你回来这几日，睡觉之前我都是热着水的，就怕你晚上要用，水留的多些没那么容易凉。” 来这个家的时间虽不长，但不得不说，徐家人待她确实不错。 如果将来徐青野真的遇上了喜欢的人要与她分开，就算不念及他，这对父母她也是舍不得的。 毕竟，亲生的也不一定能做到这份儿上。 “娘，你真好。”她由衷说。 姜氏笑着拍了拍她的胳膊。 “你都叫我娘了，不对你好对谁好？快去洗，洗完了早些休息，衣服先放着，我明儿一早起来给你洗，这个时候可不能逞强，千万不能碰凉水了。” 宋允棠望着她， “娘也来月事了呢。” 姜氏摆了摆手，拿起放在灶台上的油灯，“娘不打紧，自从生了两个孩子，来月事就没那么受过罪了。” 宋允棠端着盆往外走，“那也得留意，衣服我明儿自己洗吧，娘做早饭的时候给我多温些水就成了。” “行，你都这么说了，那就给你温着水。” 姜氏将油灯放到宋允棠房间的书桌上便回房睡去了。 宋允棠洗完之后将衣服泡在盆中，躺在床上才觉腹部开始痛了。 她捂着肚子，蜷着身子缩在床上，黑夜里，一张小脸白惨惨的，纤长的睫毛不住的颤动着。 …… 第264章 卖莲藕 卯初，麓山村开始出现鸡鸣声，屋外的天尚未大亮。 宋允棠翻了个身，迷迷糊糊赖到卯正才起。 她打了个哈欠，虽觉得身子仍有些不舒服，但比起昨夜，还是要轻松了不少。 端着昨夜浸泡在盆里的衣服出门，姜氏在看见她那张白惨惨的脸时，吓了一跳，赶忙上前从她手中夺过盆。 “不舒服就歇着去，家里也没啥事，不必逞强。” 宋允棠伸了伸手，想将衣服拿过来自己洗，姜氏这次却没顺着她。 “听话，否则娘就要生气了。” 抿了抿唇，宋允棠只得说了声知道了，不过她却并未回房，而是稍稍洗漱了一番之后，拉下挂在屋檐下的篮子，从中将制作药丸的工具给拿了出来。 姜氏一边搓着她的衣服一边说，“你这孩子，不是说叫你去休息，怎么又忙起来了？” 宋允棠扯出一个浅笑。 “娘，我这会已经好多了。” 姜氏也没强迫她一定不能做什么，只是轻声说道，“药理这方面你比娘懂，那些药丸毕竟是经你的手做出来的，这几日还是注意些，别到时候伤了自己，得不偿失。” 宋允棠点头，“娘放心，我今日要做的药丸，没有活血的成分，我会注意，不会伤害到身体的。” 既然话到了这个份儿上，姜氏便也没多说什么了。 “你心里有数就行。” 将衣服洗了晾晒起来之后，姜氏将已经热好的包子馒头端上了桌，顺便每人盛上了一碗米汤。 唯独宋允棠面前的碗里不是米汤，而是两个荷包蛋，蛋汤中还放了五颗枣儿。 徐文成起床胡乱洗了把脸之后来到桌前，望见宋允棠苍白的脸色，面上带着担忧。 “嫂子，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宋允棠轻咳一声，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没什么，就是身体有些不舒服。” 他拿起桌上的筷子。 “那你今天可得在家好好休息。” 宋允棠嗯了声，“今天本也没打算出门。” 她挑了个鸡蛋放进姜氏碗里。 “娘也吃一个。” 早饭还在嘴里，二牛和长根人就已经到了院外。 “文成，吃好没？” “快了。” 徐文成说完，将手中的馒头拼命往嘴里塞。 姜氏见状，拿了两个馒头出门分给了二牛长根两人，“文成还在吃呢，你们也吃个馒头，稍稍等等他。” 二牛和长根早上只吃了粥和咸菜，肚子还没完全饱呢，这会看到白花花的大馒头，双眼直放光。 “多谢婶子。”转而又望向屋里，“文成，不着急，你慢慢吃。” 徐文成三两口将嘴里的馒头咽下之后，又将碗中的米汤喝了个干净。 “爹，娘，嫂子，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说完，就跑去屋外，套好骡车垫上一块烂布之后，跟二牛长根一起将堆在院墙角落的莲藕一并搬上了骡车。 和屋里打了声招呼就赶着骡车出门了。 姜氏望向宋允棠，“文成这孩子毛躁的很，你将骡车借给他们，我还真担心他给弄丢了，买一辆得花好几十两银子呢。” 宋允棠浅笑道，“文成也不小了，娘应该相信他，再不济，还有二牛和长根呢。” 姜氏摆了摆手。 “你以为他们仨怎么玩到一起的？那俩孩子跟咱家文成是一路人。” 徐永旺笑着说，“放心吧，文成这孩子是大条了些，却也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这么多年，咱见到的都是小毛病，看不到的时候，他不也没出过差错嘛。” 姜氏叹了口气，起身开始收碗筷。 “儿子大了，我这个当娘的也不能总拘着他，担心还是难免的，就像青野，去了县城之后时常见不到，我这心里总挂念着呢。” 宋允棠起身帮着姜氏一起收拾碗筷。 “我在县城买的那个院子有四五间房呢，娘要是想他了，改天咱一家人赶着骡车去那边住个几日。” 第一次听宋允棠说起县城那边院子的事，姜氏颇有些惊讶。 “那么大的院子，得不少钱吧？” 原本以为他们会在县城租院子，没想到是买了个院子。 宋允棠笑着说，“我们也是运气好，正好那日救下了一个孩子，是那个院子主人的女儿……” 她简单将买院子那天的事情讲了讲。 姜氏听后，义愤填膺的捶向桌子。 “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事？人儿媳妇在丈夫死后能继续养着他们那些蛀虫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他们居然还想谋财害命！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宋允棠歪着头。 “娘也看话本子呢？” 姜氏有些不好意思的摆着手说，“嗐，年轻时候的事了，那时候手里攒了几十文买两本过了个瘾，这东西不便宜，成亲之后可不敢在这上面乱花钱了。” 她说完，便拿着碗去了厨房。 宋允棠则重新坐回檐下制作药丸。 搓了整整三百颗药丸之后，她伸了个懒腰，只觉得身下一阵暖流涌动，赶紧从屋里拿了东西往茅房去了。 …… 徐文成三人是未时到家的。 回来之前，三人已经在镇上简单吃了点东西，因为借的骡车是宋允棠的，还用赚来的银子给她买了两包炒栗子。 三人将今天卖莲藕赚的银钱摊在饭桌上清点着。 他们去的时候没带秤，便按照莲藕大小，大的两文钱一截，小点的三文钱两截，就这样，也卖出了五百多文钱。 最终平摊下来，每人得了一百七十八文。 三人各自将银钱装入自己的钱袋子之后，便兴冲冲的提水冲洗骡车去了。 虽然去的时候用旧布垫着，那么多莲藕，车厢还是沾到了河泥，闻起来有一股子腥气。 嫂子什么都没说，可他们不能当做没看见。 万一嫂子不高兴了，往后说不定就不借骡车给他们了。 宋允棠中午休息了一会，现下精神好多了，脸色比起早晨也没那么苍白。 见三人一边冲洗骡车一边讨论着想去荷花塘里继续挖莲藕的事，她眼底闪过沉思。 “你们想赚钱，不一定非得自己挖莲藕呀，现在天气渐渐凉了，挖莲藕危险不说，还容易着凉，不如想点更轻松的法子。” 第265章 提点 “不自己下池塘挖，嫂子难道有什么好法子让莲藕自己上来吗？”徐二牛赶忙问。 他知道宋允棠在镇上做买卖，还赚了不少钱，她的见识，肯定是比他们强的。 宋允棠望着他们，“与其花大把的时间自己下荷花塘挖莲藕，还耽误售卖，不如按石来收。” 徐二牛蹙着眉头。 “按石收？” 徐文成最先悟透宋允棠的意思，他一拍大腿。 “对啊，按石收的话，咱们都不用下水，每天就有人将莲藕送到家里来。”转而又开始苦恼，“不过我们按什么价卖何氏呢？” “那么大个荷花塘，满池塘的藕，边上水又不如往年深，稍稍有经验一些的挖藕人，一天挖个三四百斤是不成问题，一百文一石的价，一天就能赚三四百文，应该很多人愿意去挖了出给你们。” 长根一惊。 “可这么多藕，我们怎么卖的完啊？” 宋允棠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零卖肯定是卖不完的，你们不会想别的法子吗？” “什么法子？” 望着面前三张求知若渴的脸，宋允棠轻咳一声，坐直身体。 “镇上那么多杂货铺、香椒铺、粮油铺，还有酒楼、酒肆、饭馆、茶馆，不都是现成的渠道吗？再不济，还能将生意做到周边的镇子和县城去呢。” 面前这两个少年和徐文成确实是一路人，既然他们有上进心，她也愿意在旁边提点一二，至于能不能成，还得靠他们自己了。 “对呀！我们怎么想不到！”徐二牛兴奋的朝着宋允棠竖起大拇指，“还是嫂子聪明，待我们赚到银子，一定好好报答嫂子。” 宋允棠一笑，“就冲你这句话，我先跟你们定下一石莲藕，给你们一日时间做准备，后日送去书院对面那条街的花间醉。” 二牛兴致勃勃的望着她，“嫂子的铺子开在书院附近？” 宋允棠点头，“是，不过你们别对村里人声张。” 二牛拍着胸脯保证，“嫂子别看我们平日里大大咧咧，嘴还是很严的，绝对不会对外说起。” 宋允棠去掏钱袋子。 “不知你们这一石莲藕定价是多少？” 三人对视一眼，一直没作声的长根说，“嫂子愿意支持我们，又知道我们的底价，我们也不敢跟嫂子要多的，要不就给个一百文的成本钱吧，还得多谢嫂子给我们支招呢。” “那不行，你们运送也要人力物力，我既然是支持你们生意的，肯定不能让你们亏本。”她从钱袋子里掏出两百文，“这是一石莲藕的钱，你们拿着，后天将东西送到就成。” 二牛从宋允棠手中接过。 “多谢嫂子。” 宋允棠摆摆手，“忙你们的去吧。” 至于莲藕能做的吃食，她已经想好了，卤藕片，糯米藕，炸藕盒…… 想到这里，她自己都有些馋了。 不过家里没有那么齐全的食材，还得后日去了花间醉再行操作。 …… 徐文成三人的速度还算迅速。 一会的功夫，他们便将收藕的事情在村里通知下去了。 麓山村的人起初半信半疑，直到村口的二柱赶着牛车去荷花塘挖的两石藕被徐二牛和徐长根收了，大家才相信了他们的话。 于是，有几个汉子碰头之后，纷纷回家准备好挖藕的家伙什，打算明天结伴去荷花塘挖藕。 次日，宋允棠感觉身体比前一日又要轻松了一些。 因为惦记着生煎包的事，正好徐文成和徐二牛要带着昨天收的两百斤藕去镇上跑酒楼饭馆，她便从院子里掐了一大把韭菜跟着一起去了。 昨天徐二牛三人每人从家里凑了五百文钱，再加上昨天卖藕赚的，总共二两二钱银子，徐长根做事相对稳妥，便将他留在家里收藕了。 到了镇上，徐文成率先将宋允棠送到了花间醉，顺便将她昨儿买的一石藕也卸下了。 方天赐望着院中的那一大堆藕，神情有些茫然。 “姑娘，咱这是要出新菜式了吗？” “是要出新菜。”她望向陶夏，“夏姐，先洗三十斤藕放进卤水中卤了吧，卤好之后，给进店的客人各准备一小块试吃，卤藕片定价十五文一斤，八文钱半斤。” “哎，好。” 陶夏应了声，拿了一杆秤，称了三十斤藕清洗之后用刀将藕节切下，下锅开始卤煮。 至于那些藕节，宋允棠叫她全部收集起来了。 昨天徐文成几个来镇上卖的藕，藕节也全都带回去洗的干干净净晾晒在那里了，到时候还能将其中一部分炮制成藕节炭，卖去药铺。 藕节生用能凉血止血化瘀，多用于猝暴出血。 藕节炭涩性增强，收敛止血，多用于慢性出血。 这两种在生活当中相对常用，消耗也比较大，应该是会有药铺愿意收的。 宋允棠紧接着又吩咐，“喜儿姐，你去天赐哥那里支两百文去买些肉，买些蜜回来，我等会要用到。” 宋允棠切了十节藕，将一头切开之后，灌入一开始就淘洗干净浸泡在那里的糯米，再将切开的那一头盖好，用竹签插上放入锅中，加水漫过莲藕，放入红糖便开始熬煮了。 不一会，陈氏将东西买来了。 三斤肉，还有不到拳头大那么一小瓶蜜，还有八十文找零回来的碎银子。 她小心翼翼的将蜜交给了宋允棠，“宋姑娘，这蜜可真贵，这么一小瓶，花了六十文呢。” 一旁的孙氏倒吸凉气。 “就这么一口，要六十文？” 陈喜儿点头，“是呢，婶子，要不是宋姑娘吩咐我去买，我自己是万万不敢买这些东西的。” 宋允棠望着手中的小瓶子，之前没买过蜜，她也没料到会这么贵。 看来，得省着些用了。 之后，她让陈氏将买回来的肉切了一斤剁成肉沫，调好味道之后，夹在薄薄的藕片中，滚了面糊下锅先炸了一小盘分给大家尝了尝。 “好吃，这么一炸，吃起来还挺香的。”陶夏说。 “姑娘，这个叫什么？”方天赐一边吃，一边望着宋允棠问。 宋允棠也咬了口，“这个叫炸藕盒，你觉得铺子里加这么个菜如何？就是有季节性，待天凉了些，恐怕就没人下水去挖藕了。” 方天赐点着头说，“越是这样，食客反而越珍惜。” 宋允棠笑了，“这还没多久呢，你倒是越来越有当掌柜的潜质了。” …… 第266章 生死都和榕树村无关 没多久，锅中熬煮了半个多时辰的糯米藕也差不多了。 宋允棠也没捞起来，这会还不到午时，过来的食客并不多，正好可以让糯米藕在汤汁里多浸泡一会好入味。 趁着这会功夫，她拿了三个竹排，将今天的三样新菜名字写上，叫方天赐挂到柜台处去了。 午时人逐渐多起来之后，有客人想要尝鲜，点了糯米藕。 宋允棠便从中捞出来一个改刀切成片，淋上少许蜜之后，还撒上了几朵小桂花点缀。 一个中午下来，倒是做法最简单的卤藕片卖的最好，三十斤卖了二十四斤，其次是炸藕盒，大约卖了十二份。 糯米藕则余下了四个。 这么一来，一石莲藕估摸着两天能卖完。 方天赐将中午的账清算之后，来到后院。 “姑娘，糯米藕的销量一般，咱明天还卖吗？” 宋允棠点头，“总归菜单都挂出来了，再卖几天吧，不过不用准备这么多了，每天五六个就够了。” “行。”方天赐将账簿交给了她，“姑娘还是初四在这里对过账，这是初四之后的账，姑娘瞧瞧。” 宋允棠拿起账本瞧了瞧。 初五那天，方天赐去东街那边安排试吃的事，她是知道的。 最近三天的进账，竟然跟初四那天对的五天的进账只差了一两！ 也就是三十六两银子。 她面露惊喜。 “不错呀！今天的暂且不算，除去上月三十号的七两，这个月前七天已经有六十六两的营收了，这样一来，一个月二百两轻轻松松啊。” 宋允棠抬头望向他。 “看来天赐哥对这个月五两银子的奖励势在必得了。” 方天赐嘿嘿笑着说，“姑娘既然给了我们任务，当然不能辜负了姑娘的期望。” 宋允棠合上账簿交给他。 “最近翡翠轩的生意如何？” “翡翠轩的烤鸭前天开始试吃，我瞧着这两天生意还挺不错，比之前不温不火的样子好多了。” 宋允棠点头，望向方天赐。 “天赐哥这段时间在镇上，有没有听说过番薯和马铃薯？番薯也叫红薯，马铃薯别名又叫土豆、洋芋，模样看着像个土疙瘩，表皮光滑，上面还有褐色的点点。” 方天赐仔细想了想。 “这个还真没有。” “那你平日里帮我留意一下，要是碰上了，就帮我全都买下。”宋允棠说。 “有多少要多少吗？”方天赐问。 “对，有多少要多少。”她略迟疑之后，从衣襟中掏出纸和炭笔，“为了避免你下次见了不认识，我给你画下来吧，要是有消息灵通的人，你也可以托人去帮我打听打听。” 方天赐郑重点头。 “行，姑娘既然特意交代了，这件事我必然放在心上。” 宋允棠将账上的银子放入自己荷包之后没一会，徐文成和徐二牛便驾着骡车来了。 徐文成见到宋允棠时，面上略带歉意道，“嫂子，等久了吧？我们多跑了几家铺子，耽误了不少时间。” 宋允棠笑着摇头，“不碍事，收获如何？” “刚来的路上统计了一下，总共定出去十二石，一石买的我们都是按两百文的价，低于一石的两文钱一斤。” “看来收获不错。”宋允棠笑着又给他递去二百文，“明天再往花间醉送一石来。” 徐文成略有些惊讶的望向堆放在后院一角，少了一半的莲藕堆。 “竟卖的这样快！” “做成小吃可好卖了。”她切了一块卤好的藕片给徐文成，“尝尝。” 徐文成尝过之后直呼，“莲藕还能做的这么好吃！难怪嫂子这里卖的好，我们之前去的酒楼饭馆都是三十斤五十斤的拿，只粮油铺、香椒铺那些地方才要的一石呢。” 归根结底，还是嫂子会做买卖。 宋允棠笑着放下手中的小刀，“卤好的藕重量会增加，铺子里卖十五一斤，利润也还挺不错的。” “何止是不错？”徐文成将嘴里的食物咽下，“这样看来，嫂子才是正经做买卖，我们这都是小打小闹。” “你们才开始呢，会越来越好的。”宋允棠说着，起身往停在铺子外头的骡车走去，“走吧，去庄子上拉两包白米回家。” 徐二牛见她来，赶忙跳下骡车。 “嫂子来了。” 他原本还以为宋允棠在书院对面的铺子是小铺面，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人家还是两层楼的酒肆呢。 难怪徐文成家里伙食这样好。 宋允棠微微颔首之后爬上骡车，钻进了车厢。 徐文成和徐二牛一人坐一边，便赶着骡车出发往庄子上去了。 远远的看到骡车来，宋劲生往小院的方向走。 “棠儿。” 宋允棠跳下骡车，“二哥，昨天的那个平底铁锅你帮我去铁匠铺定做了吗？” “按照你的吩咐，定了四个。”宋劲生将她拉到一旁，“棠儿，我可能要跟你告一天假，九月初十是娘的生辰，我想回去看看。” 宋允棠点头。 “到时候我跟二哥一起回吧。” 她如今占着原主的身份，该尽的义务还是得尽的。 “行。”宋劲生继续说，“宋枝梅那天针对你的事，堂兄回家跟爷奶说了，二老请了里正，将宋枝梅的名字从族谱划掉了，还写下了一封断亲书，往后不再承认她是榕树村的女儿，生死都和榕树村无关，她要是再找上你，你也别跟她客气。” “不过她一时半会的应该蹦跶不起来了，上次的事情之后，二伯母为着断亲这事跟爹娘和爷奶哭诉，说黄老爷将她关进了柴房，待过几日确定她是否真的怀孕再做决断，要是怀上的时间不对，就给她浸猪笼，要是没怀上，还跟之前那样，在府里做最脏最累的活还钱。” 宋允棠淡淡的勾着唇，“那就看她是不是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宋劲生摸了摸自己的肋骨位置，语气里略带着愤怒和恨铁不成钢。 “她也是蠢！眼下黄和玉还在大牢里，她明明可以安安静静过着有下人伺候的神仙日子，却偏要凑到咱们跟前找不自在，她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都不无辜。” 第267章 送黄和玉一份出狱大礼 宋允棠望着他。 “二哥也别气了，不管她即将面临的是什么，总归接下来不会有什么好日子就是。” 宋劲生好奇，“你有对付她的办法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她的一切依附于黄家，如果黄家倒了，她就什么都没了。” 今年年成差，不少人家田里颗粒无收。 黄家租出去的田地，好多田租都收不回来。 黄老爷也不是个善的，田租收不回，就上门去拆屋子抢东西，有些甚至连人家的妻子女儿都不放过。 短短半个月时间，已经闹出两三条人命了。 这件事在附近几个村子都不是秘密，她在麓山村都是有所耳闻的。 只是那些人人微言轻，又是他们拖欠田租在前，被黄家人一通恐吓，便只能将这些事情吞回肚子里，毕竟他们一家老小还得在村子里讨生活。 黄府在十里村当了十多年的土地主，干的缺德事，绝对不止今年她听到的这些。 她只需要出面给这些人撑腰，让他们将黄老爷告到县衙去，黄家会不会倒台她不知道，但黄老爷一时半会肯定是出不了县衙大门的。 眼看着黄和玉和林昭昭即将出狱，她还得给黄和玉送上一份出狱大礼才是。 就当是为民除害了。 宋劲生略有些诧异，“黄家可是附近闻名的土地主，哪里那么容易倒？” “二哥看着吧。”宋允棠笑了笑，转而看向不远处的屠石。 “屠石，帮我扛两包白米到骡车上。” “好嘞。” 屠石应了声，就去粮仓搬米了。 紧接着又让徐文成将骡车上从花间醉带来的二十斤藕交给了苗氏，庄子上这么多人，每天还是得吃些菜的。 ……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到了未时末，徐二牛先帮着徐文成将白米卸了下来。 昨天在二柱那里收的两石莲藕上的淤泥被他处理的很干净，并没有将骡车弄脏，天天洗实在没必要，宋允棠便叫他们将骡车敞开透透气就行了。 徐长根得知徐文成和徐二牛回到家，赶忙跑了过来。 “文成，二牛，你们今天在镇上有收获没？” “加上我嫂子的，总共定出去十三石。”徐文成望着他，“你收了多少？” 徐长根在心里松了口气。 “目前收了九石，我还生怕卖不完到时候烂手里呢，看样子不用着急了。” “九石，这也不够啊。”二牛愁着一张脸。 徐长根忙说，“不着急，上午回来的人中，有几个将藕卖给我之后吃完中饭又去挖藕了，想来凑个十三石是没问题的，说不定还能有多的呢。” 徐文成想了想。 “这么多藕，一个骡车怕是装不下，长根，要不你往二柱家去一趟，就说明儿早上租他家的牛车用用。” “行，那我先去了。” 徐长根说了声，拔腿就往村口跑去。 徐文成转而又看向宋允棠，“嫂子，你明天要用骡车吗？” 宋允棠摇头，“明天不用，怎么了？” 徐文成挠了挠后脑勺。 “我想明天将镇上的莲藕送完之后，和二牛往县城跑一趟。” 宋允棠没反对，“行，你赶着骡车去吧，不过最近路上劫匪多，你们俩注意安全就行。” 徐文成喜笑颜开。 “好，我们知道了，谢谢嫂子。” “一家人，就别谢不谢的了。” 宋允棠说完，先从屋里拿了东西往茅房跑了趟，将手清洗干净之后从屋檐下的篮子里取了工具开始研磨药粉。 徐文成见状，洗了把手，赶忙跑过去给她帮忙。 “嫂子，我来帮你。” 徐长根傍晚又往家里跑了一趟，告知徐文成总共收到了十六石莲藕。 这样一来，将镇上定下的十三石送了之后，还余下三石。 明天跑趟县城，顺便将余下的那三石莲藕卖掉应该不是难事。 …… 宋允棠做了个梦。 梦到徐青野回来了，就躺在她身旁。 就在她想将手脚搭在他身上的时候，身子突然悬空，整个人掉了下去。 失重的感觉将宋允棠从梦里惊醒，紧接着“啪嗒”摔在地上。 “嘶！” 家里虽是平整的泥土地，可炕比普通床榻要高，摔下来还是有些疼的。 不过幸好地上没有锐器，否则就危险了。 院子里忙活的姜氏听见动静，赶忙来到门边问。 “棠儿，你没事吧？” 宋允棠忙说，“没事，睡着的时候不小心从床上滚下来了，不打紧。” “青野这炕之前打的也不小啊……” 姜氏突然觉得，这床也不能太大，否则小两口各睡各的，她要抱小孙子的愿望就更难实现了。 “嫂子从床上滚下来了？”徐文成迷迷糊糊的抓着脑袋从房里出来，打了个哈欠之后，没心没肺的笑着说，“之前娘还说我睡觉不老实，嫂子比我更不老实，都掉下床了。” 姜氏听了，直接一巴掌呼上他的脑袋。 “你小点声。” 还没完全清醒的徐文成满脸委屈。 “娘，我也没说别的，你打我做什么？” “你嫂子是女孩子，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厚脸皮？你可长点心吧，仔细往后讨不着媳妇儿！”姜氏哼了声，去厨房做早饭了。 徐文成撇了撇嘴。 “讨不着，就不讨呗。” 宋允棠从地上爬起来，坐在床边上想着刚才的梦。 她莫不是魔怔了，居然梦到了徐青野？还想将手脚攀在他身上抱着他睡觉？ 初四从县城回的家，今天初九。 不过五天时间而已，好像分别了许久似的，心底竟还有些想要见他的意思。 同床共枕不过才十多天，就已经习惯他在身边了？ 抛开脑海中的思绪，宋允棠起床穿好衣服，打开房门深呼吸了一口气。 凉凉的，甜甜的，顿时神清气爽。 渐渐地，村子里开始热闹起来。 鸡叫声，犬吠声，孩子们的嬉闹声，紧接着，各家各户的厨房上方升起了炊烟，原本平静的小山村，因为这些烟火气，突然一下子“活”了过来。 姜氏早上蒸了蛋羹，还将余下的包子馒头一起热了。 吃了早饭，徐文成套上骡车，将里头的座板取下，这样装藕能方便些，也避免弄脏座板。 第268章 靠山吃山 昨天徐长根收的莲藕全都堆放在他家的院子里，要先赶着骡车去他家运莲藕，今天还有个牛车，三人得一起去镇上才行。 到时候先将牛车上的莲藕清空，让徐长根赶着回来还牛车，顺便收莲藕。 徐文成和徐二牛则往县城跑一趟。 “县城的院子在柳桥街的第六户，上头挂着号牌的，很容易找，你大哥上午一般在先生家念书，中午会回家，你们到了之后可以将骡子牵去他那里歇一歇。”宋允棠嘱咐道。 徐文成点头，“好，我记住了。” 姜氏面带担忧，“路上小心些，不管莲藕卖不卖的完，下午早些回家，晚了怕山里蹿出来野兽。” 徐文成一一应了。 “娘放心吧，我们不会回来太晚的。” 说完，他赶着骡车出门去了。 宋允棠见徐永旺背着背篓要往山里去，便提着篮子和他一起出门了，留姜氏一人在家里看着院子。 路上碰到了同样背着背篓的徐永福。 徐永旺忙问，“大哥，你也去山里吗？” 徐永福笑道，“成济听说文成他们收莲藕，就跟着大家伙往荷花塘去了，我这不是闲来无事，想去山里碰碰运气。” 转而又望向宋允棠。 “侄媳妇去山里做什么？” 宋允棠笑道，“大伯，我去山里找药材。” “嗐！”徐永福说，“你们都是闲不住的，你嫂子吃完饭也跟着村里几个媳妇往山里去挖野菜了，我说现在地里种的菜都冒头了，不必要去找，不安全，她还偏不听。” 徐永旺说，“何氏是个持家的，反正有人作伴，她要去就让她去呗，在家待着也是大眼瞪小眼。” 徐永福一听。 “这么说起来也是，我出来的时候，你嫂子还说要领着虎儿去你家坐坐呢，幸好弟妹没跟着你们一道出来。” “她在家的时候多，平常要去山里都是我跟文成去，她去的少。”徐永旺说着，回头望向宋允棠，“丫头，你跟紧点，山里蛇鼠野兽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冒出来了。” 宋允棠点头，“好。” 既然碰上了，徐永福也没单独行动。 进了山之后，徐永旺走前头，他就主动落在后头，让宋允棠走中间。 在他看来，大户人家长大的姑娘胆子都小，恐怕树上掉下来一条青虫都能吓的哇哇大叫。 因为宋允棠在，徐永旺也不敢往太里边走。 相较于前后两个男人的谨慎不同，宋允棠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寻找生长在山里的药材。 山里最常见的是菊花，宋允棠每每看到，都会将花朵摘了放进篮子里。 期间还碰到了金银花藤，她也站在旁边摘了一会。 徐永福和徐永旺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将一朵又一朵的花儿折下，不一会便装了小半篮子。 “侄媳妇，这花摘回去做什么？”徐永福问了嘴。 宋允棠浅笑着说，“菊花和金银花都有清热解毒的功效，摘回去制成干花，可以泡水喝。” 果真是靠山吃山。 麓山村山里的东西，比榕树村那边丰富多了。 之后，她又在山坳处挖了三株百合，爬到一处山坡的时候还找到了一小丛玉竹。 绕过面前这个山坡，在另一边的灌木丛中，发现了一棵板栗树，三人停下来折了不少挂着板栗的树枝塞进了背篓里。 宋允棠还在不远处发现了一根葡萄藤，上头挂着极小颗紫黑色的野葡萄。 摘了一颗放进嘴里，味道竟格外甜美。 这次，她不仅将葡萄全摘了，还截了一根健康粗壮的枝条，想拿回去插迁在院子里。 徐永旺又领着两人去了他上次摘柿子的那处地方，晚熟的柿子仍旧挂在树上，像一个个橙红色的小灯笼，喜庆极了。 “丫头，你在树下守着东西别乱跑，我去摘些柿子下来，你娘说要做些柿饼留着过年吃呢。”徐永旺说。 宋允棠点头，“好。” 之前带去花间醉的柿子，因为太多吃不完，也被陈氏和陶氏做成柿饼挂在后院的桃树上了。 月夕之后桃树叶眼看着掉没了，挂些柿子上去，倒格外的有意境。 徐永福也将背篓放在一旁。 “我给你帮忙。” 宋允棠嘴馋，站在树下尝了个柿子，觉得味道好极了。 只是眼下月事还未完全干净，她也不敢贪嘴吃太多，吃了一个之后，便开始往背篓里装柿子，不一会，便将徐永福和徐永旺两人的背篓都装满了。 “爹，大伯，背篓装不下啦。” 兄弟赶忙兜着衣兜从树上下来，背上背篓仍旧一前一后护着宋允棠回家去了。 分别的时候，徐永旺望向徐永福。 “大哥，我前天捡了条蛇，今天中午我媳妇儿说将它炖了的，你放了东西来我家吃蛇肉啊。” 徐永福点头，“行，我放了东西就来。” 到家得时候，张氏和虎儿还未走。 见两人篮子背篓都装满了，衣兜里还有一满兜的柿子，张氏忙说，“呀，从山里摘了这么多东西回来呢。” 姜氏忙拿着筐上前接徐永旺衣兜里的柿子。 “我想着最近天气不冷不热的，适合做柿饼，这不让永旺去山里摘点柿子回来，没成想棠儿也要跟着去。” 宋允棠笑着和张氏、姜氏打了招呼之后，便找了一处当太阳的墙角，挖了个小坑将葡萄藤插了下去。 还将路上剥的柳树皮浸泡在水里。 到时候浇灌在葡萄藤插迁的地方，不仅能防止烂根和感染，还能促进生根。 做好这些，她将摘来的野葡萄洗了一大串，端到了张氏和虎儿面前。 “大伯母，虎儿，尝尝看，这野葡萄是我尝了摘的，可甜呢。” 张氏笑着揪了一颗，剥给了虎儿吃。 “你大伯今天也去山里了，你们遇见没？” 不远处的徐永旺说，“还没进山就遇到了，一直在一块呢，大哥也背了一筐柿子回去了。” 张氏站起身。 “呀，那我不得回去瞧瞧。” 徐永旺忙说，“嫂子别忙活了，我与大哥说了，中午家里炖蛇肉，让他来吃饭，咱兄弟两好久没喝酒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喝一杯，嫂子和虎儿也留下吧。” 姜氏也说，“就是，既然来了，就在家里吃，我先去将饭煮了。” 第269章 你要跟我一起吗? 见夫妻两个这样热情，张氏便也打消了回家的念头，她又剥了一颗葡萄放进虎儿嘴里，笑问他。 “好吃吗？” 虎儿忙点头，“好吃，可甜，奶奶也尝尝。” 张氏笑的一脸慈爱。 “奶奶等会再尝，奶奶先去给你叔公帮忙剥柿子皮，你自己乖乖的。” 虎儿点头，“好。” 宋允棠蹲在檐下，将从山里采回来的药一样一样清理出来。 菊花和金银花直接用竹盘装着放到了通风的地方。 一小把玉竹直接用细麻绳绑着挂到了屋檐下。 至于百合，被她拿去了厨房。 “娘，咱家里是不是有晒干的木耳？” 姜氏笑着说，“是有，棠儿想吃吗？我抓一把泡着。” “也别泡太多，我今天挖了三个百合，想着到时候再打两个鸡蛋，跟木耳一起炒了吃。” “行，那我少泡些。” 姜氏说着，从厨房外挂着的篮子里抓了小把干木耳用清水浸泡起来了。 随后又从坛子里捞出来一小碗藠头。 中午炖蛇肉，酸藠头，木耳炒百合，藕片，再加上一份嫩白菜。 四个菜，下饭的有了，营养也全了。 厨房里的事有姜氏忙活，宋允棠将百合清洗干净之后便来到院子里剥板栗。 不一会，徐永福来了。 见院子里的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做。 “都忙着呢。” 张氏笑道，“弟妹要做柿饼呢，你背了那么多柿子回去，到时候咱也做一些留着冬里吃。” 徐永福点头。 “行，这些事你安排。”转而朝着虎儿招了招手，“来，虎儿，爷爷抱。” “爷爷。” 虎儿笑着跑向徐永福。 徐永福将虎儿抱在怀里转了个圈。 “哎哟，我的乖孙儿。” 徐永旺笑望着爷孙俩，眼底透着羡慕。 眼下大儿子已经成亲，再过不久，他应该也要抱大孙子了吧？ 真是令人期待。 张氏抬头看见他的神情，侧头望向一旁小心翼翼剥野板栗的宋允棠。 见她神情专注，怕她难为情，便也没多说什么。 不过，说起来她和青野成亲也有半个月了，怎么看着还跟个姑娘家似的呢？ …… 中午吃完饭，徐永福两口子就领着孙子回家了。 许是上午在山里钻累了，再加上月事还未结束，宋允棠中午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酉初。 徐文成和徐二牛是酉时过，天快黑了才到家的。 看到他的时候，姜氏才终于是松了口气。 “路上还好吧？” 徐文成笑着跳下骡车。 “都好呢，娘。”他紧接着掀开帘子，笑望着宋允棠，“嫂子，你看谁回来了？” 下一刻，徐青野的从骡车里钻了出来。 姜氏和徐永旺面上带着惊喜。 “青野怎么也回来了？” 宋允棠也有些诧异，“这几日不用去先生那里念书吗？” 徐青野嗯了一声，拎着袍摆从骡车上跳下，不动声色道，“老师近日感染风寒，准了我三日假，本没打算回来的，正好文成去了县城，我便跟着一起回来了。” 徐文成笑着凑到宋允棠耳边。 “嫂子，大哥听到你从床上摔下来的消息，心里可紧张了。” 宋允棠尴尬的咽口水。 “你怎么知道他紧张了？” 据她所知，徐青野这个人，从来不会将自己的情绪叫别人看到。 大多时候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还从未见他失态过呢。 徐文成得意的笑了笑。 “直觉。”转而又说，“你别看我哥这人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我能感觉出来，他是紧张你了。” 宋允棠满脸不信的望着他。 “哦，你又知道了。” 徐文成见她不信，似乎是急着想证明自己，“真的嫂子，你信我，我从来不撒谎。” 宋允棠没说话，只是觉得他现在的样子有些滑稽，便勾着唇浅笑着。 徐二牛见人家一家人整整齐齐的，也迫切想要回家瞧瞧去了。 “叔，婶子，我们这么晚回来，我爹娘肯定也担心了，我就先回去了。” 姜氏忙点头。 “哎，回去吧，别让你爹娘等久了。” 转而招呼两个儿子。 “快将骡车拉进来，饭菜都做好了，我再去添一副碗筷，就等着你们回来一起吃呢。” 见爹娘都转身去了屋里，徐青野几步来到宋允棠身旁，牵过她的手。 熟悉的触感叫他安心。 “可摔到哪里了？” 宋允棠摇头，“我没事，就是不小心从床上摔下来了，地上也没利器，没伤着。” 徐青野上下打量着她，脸色似乎不太好。 “先去吃饭吧。” 说完，牵起她的手往屋里走去。 宋允棠歪着头，望着被他握在掌心的手，心底油然而生一种温暖的感觉。 …… 吃完饭，宋允棠揉了个面团放在灶台上盖着发酵就打水去了房间。 徐青野已经洗漱好了，正点了灯坐在屋里记着他今天带回来的书。 宋允棠也没打扰他，轻手轻脚关了房门之后将盆子端去了角落的位置，拉上她这几日特意装在墙角的帘子。 反正两人都是夫妻了，倒也不必每次她洗漱的时候让他回避。 原本聚精会神的男人听见屋里响起的水声，微怔了怔之后，喉头不由滚动了一下。 回头往帘子拉起的方向望了眼，转过头之后长舒出一口气，继续看起了手中的书。 宋允棠洗漱完，将水倒出去之后，便爬上了床。 她往书桌方向的男人看了眼。 “徐青野，我娘明天生辰，我要跟我二哥回榕树村一趟，你要一起去还是在家里看书？” 徐青野并未回头，只是说，“既然回来了，一起去吧。” 宋允棠点头。 “好，那你看书，我不打扰你了。” 她说完，躺在床上盖好了被子。 只是因为下午睡过一觉的缘故，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久都睡不着，直到徐青野熄了灯，轻手轻脚上了床，伸手将她圈在怀中的时候，察觉到她的身体突然僵硬了一下，才知道她还没睡。 “怎么还没睡？” 虽然不是第一次被他这般抱着，但宋允棠还是有些紧张。 “下午睡了一个时辰，这会没什么瞌睡。” “我明天还能在家陪你一天，最迟后天下午就得回县城了。”他低头望着怀中的少女，轻嗅她发间的味道，但因为怕吓到她，不敢凑她太近。 男人喑哑的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意味，“你要跟我一起吗？” 第270章 你在笑话我? 宋允棠压下心底的紧张。 “最近是在培养镇上的人，想将这边的事交给他们，不过还得一步一步来……”顿了顿，她继续说，“看后日我能不能将事情安排妥当吧，如果可以的话，我跟你一起去。” 黑夜里，男人愉悦的勾着唇。 “睡吧，今晚我睡外边，你不会再滚下去的。” 宋允棠听了，面上神情有些怪异。 徐文成这个臭小子，她这么大从床上摔下来就已经够丢人的了，在家里丢人还不够，他居然还给她将人丢到县城去，真是出息了。 说起来，她从床上摔下来这事，还赖徐青野呢。 回头睨了男人一眼。 “你在笑话我？” 男人压着眼底的笑意，“没有。” 宋允棠虚眯着眼。 “那你……” 徐青野在她耳边轻声说，“你虽才十六，为人处世也好，做事也罢，总带着不同于十几岁孩子的稳重，从前未想过从床上掉下来这件事会发生在你身上，突然听文成说起，觉得挺有趣的。” 宋允棠酸酸的说，“哦，我还以为你是出于担心呢。” “当然也是担心的。”男人低头望着怀中身材娇小的少女，“你也知道，我这么大年纪了，好不容易娶着媳妇，要是真摔傻了，我找谁评理去？” 宋允棠听着这话，气的轻轻往后踹了他一脚。 “胡说八道，你见过谁从床上摔下去摔傻了的？” 望着她气急败坏的模样，男人低低的笑出声来。 察觉到身后微微抖动的身躯，宋允棠有些诧异的回头望了他一眼。 印象中，这好像还是第一次见他笑的这般开怀。 却还是佯装生气。 “还说没笑话我，用娘的话说，你嘴角都快咧到天上去了。” 话虽这样说，她心底却并未有丝毫怒意。 因为她感觉，徐青野在她面前，好似跟以往有些不一样了。 “第一次将你惹生气，我开心。” 男人冷不丁的声音从传入耳中，宋允棠神色神色怪异的侧头望着他。 “将我惹生气你乐呵什么？” 月色透过窗子照在男人的脸上，哪怕凑近了看，都很难从他脸上找到什么瑕疵。 男人原本上扬的唇突然抿成一条直线，认真的望着少女黑亮的双眸，他的语速一如既往的不紧不慢。 “大多情况下，一个人，只有在面对陌生人的时候，才会一直客客气气的，我开心的是，我们终于不用像陌生人那般相处了。” 宋允棠愣了。 徐青野不是向来不苟言笑吗？ 今晚这是怎么回事？ 几日不见，被人夺舍了？ 她抬手探了探他额头的体温，随后又抚上了他的脉搏。 事实告诉她，徐青野没有任何问题。 低头望着怀中的人儿一番折腾后，徐青野唇角的弧度逐渐又扩散开来。 他摸了摸宋允棠的脑袋。 “睡吧，明天还得早起去榕树村给岳母祝寿呢，到时候恐怕还得先去镇上买些礼品，咱们总不能空手去。” 宋允棠点头，靠在他怀中闭上了双眼。 不知道是刚才说话折腾累了，还是身后有了个依靠叫她觉得安心，闭上眼睛没一会便睡着了。 …… 第二天，宋允棠醒来的时候，身旁已经没了徐青野的身影。 她穿好衣服出门的时候，全家人都已经起床了。 姜氏望见宋允棠，笑的一脸开怀。 “棠儿起来了，快去洗把脸，馒头我都蒸好了呢。” 昨晚上宋允棠和徐青野进门后，她和徐永旺在门外听了一小会动静。 小两口虽未同房，但打情骂俏的内容却是听的清楚明白。 看来，他们抱孙子的愿望有着落了呢。 宋允棠愣愣的点了点头，洗漱完便去了堂屋。 吃完饭，徐青野套上骡车，便领着宋允棠去镇上买了些糕点果脯，宋允棠还去首饰铺子挑选了一只款式简单的银镯，花了二两三钱银子。 单单这个镯子的重量，就有二两一钱。 对于生活在村里的妇人来说，银质的镯子比耳环和簪子要稳妥，戴在手上没那么容易掉。 金银首饰这种东西，平时可以当饰品戴在身上，关键时候还能发挥大作用呢。 买了东西，两人去庄子上接了宋劲生就往榕树村去了。 “二哥给娘买的什么？” 宋劲生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笑着。 “我手头也没什么钱，又不会挑礼品，前两天叫木秋给我出的主意，顺便叫她领着我去挑的，给娘买了一对耳环，也不知道娘会不会喜欢。”他往宋允棠的方向望了眼，“当然，肯定比不上妹妹和妹夫的。” “二哥别这么想，心意最重要，娘肯定会喜欢的。”宋允棠望向他，“不过二哥，木秋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可得好好感谢她。” 没想到二哥居然还有叫木秋帮忙的时候，这可是绝佳好机会啊。 宋劲生拧着眉。 “我倒是想，她非不让，加上那天天色也不早了，我将她送回去之后就回了庄子上，这两天都没往那边跑呢。” “那可不行，欠人人情可是最难还的，二哥可不能马虎。”想了想，她又说，“这样吧，明儿再给二哥半天假，务必将这个人情还了才是。” 宋劲生摇头，“没有必要吧？我傍晚去找她便是，今天已经耽搁一天了。” 宋允棠瞥了他一眼，眼前这个如此不上道的二哥要不是她亲哥哥，她是真不想管。 “谁家好姑娘深更半夜不睡觉跟一个外男去街上晃悠？二哥又不是不知道南郊那边的人嘴有多毒？你是怕那些人的口水淹不死木秋吗？” 宋劲生挠着头。 “倒是我欠考虑了，幸好妹妹提醒了我，不过明天真的不必给我假，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宋允棠点头。 “行吧，既然是二哥自己的事，二哥自己看着安排。” 若是两人能成，反正二哥是要帮着她看着庄子上的事情的，到时候就在庄子上开辟一块地，给他们修个小院，省的木秋在榕树村受委屈。 赵氏是个拎不清的，刘氏这人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她并非看不出来，只是平时不相处到一起，没必要计较罢了。 …… 第271章 你们站住，别挨我 不到两刻钟，骡车到达榕树村。 上次骡车出现的时候，村口就不少人跟着看热闹，这次同样如此。 宋允棠在家门口下了骡车之后，徐青野提着礼物跟在她身后进了院子。 “娘，生辰快乐。” 赵巧娥满脸笑意迎了出来，“棠儿和姑爷来了。” 柱子桩子今天告假在家，在望见徐青野时，神情很是拘谨，毕竟他之前教过他们学问。 院子里除了宋金保一家人，还有大伯宋金柱和王红英两口子，爷奶宋兴业林氏老两口，二伯家里倒是无一人来。。 另外还有几个，是赵巧娥娘家那边的亲戚。 两个舅舅两个舅母、一个姨母，还有两个表妹。 这两个表妹宋允棠都认识，一个叫赵小兰，比她大五个月，年底就十七了，另一个叫赵小桃，今年十四。 原主离开林家，带的衣服首饰，被这两人连哄带偷的取走了不少。 她当时的衣服首饰本就不算多，偏生这两人还赶着值钱的拿。 事后问责，她们就联合赵家两个舅母打配合，赵氏本就是个泥捏的性子，从小被两个嫂子欺压，出嫁了也还是如此，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眼下，赵小兰头上的翠色珠花和手上的美人镯，赵小桃耳朵上的玛瑙坠子，都是原主之前的首饰。 原主不爱计较，可她不是。 这些东西，就算是给赵氏，也不能便宜了这两个小偷。 宋劲生将骡车牵进院子之后，宋劲元忙上前帮着他将骡车卸下，牵着骡子喂草料去了。 赵氏将人领进来之后，从徐青野手中接过礼物。 “往后你们人来了就行，别浪费银子给我买这些，如今镇上的东西贵着呢，姑爷去县城念书开销也大，银钱得省着花。” 不过女儿女婿愿意带东西来给她庆生，到底还是开心的，说明他们孝顺呢。 宋家人这边，看向宋允棠时，倒都是和和气气的。 倒是对她一知半解的赵家人方向，一看起来妇人尖酸刻薄的斜了眼宋允棠身上的衣服料子和头上的玛瑙流苏簪子。 虽然不识货，但那衣服料子看着就柔软舒适，簪子做工也极其精致，一看就是好东西。 她们这些农户人家的妇人们，从小到老都不见得能穿上一次呢。 “宋允棠，不是听说你在镇上做买卖赚大钱了吗？我瞧着你身上这身行头，加起来应该得好几两才能办下来吧？你亲娘的生辰，就买包点心买包糖啊？这点东西，加起来也就一钱银子吧？” 说话的这人，是赵家的二舅母田翠云。 宋允棠摸了摸袖袋中的银镯子，拧起眉头往她的方向望去。 原本这银镯子她是打算私底下给赵巧娥的，所以刚才才没有拿出来，倒是叫不怀好意的人误会了去。 见宋允棠神色有些不悦，赵氏面上带着乞求的神情。 “二嫂，你别这样说，棠儿平时挺关照家里了。” “关照家里？”田翠云冷笑着往宋允棠的方向望了眼，“她穿着上好的布料，带着我们见都没见过的首饰，一副大户人家夫人小姐的装扮，反观你们，住着最简陋的土坯房，穿着打补丁的衣服，这也叫关照？你别笑死我。” 家里住的穿的虽然没改变，但吃食上，比起从前要好了许多。 之前填饱肚子都困难，最近不仅能吃饱，还顿顿都是白米饭，刘氏吃的肚子都冒尖儿了，说明她肚子里的小孙孙是养的极好的。 “二嫂！”赵巧娥被田翠云的话气的难得的硬气了一回，“我不允许你这么说棠儿，她能赚钱是她的本事，眼下她记着我的生辰，还愿意上门看望我已经很满足了，你别在这里挑拨我们的母女关系！” 她好不容易和棠儿的关系没那么紧张了，要是田氏一挑拨，棠儿又是个刚硬的性子，往后不往家里跑了可怎么办？ 田翠云向来是个火辣性子。 她也没想到，之前在赵家的时候被她欺压了许多年的小姑子居然还敢吼她。 真是反了天了！ 她站起身，指着赵巧娥怒喝。 “赵巧娥你是猪脑子吗？她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这条命都是你给的，她赚的钱，不也应该都是你的吗？她自个儿穿戴体面，你过生辰就给你买了两包吃食，你觉得这像话吗？” 赵氏望着冲她吼的田翠云，许是之前被压迫久了，心里犯怵，气势不由弱了些。 “这是我们家的事，像不像话也不要二嫂管！总之我不许你再说棠儿的不是，二嫂要是不听，我们家不欢迎你。” 田翠云还想说什么，却被一旁的大嫂柳秋艳给拉住了。 “二弟妹，别说了。”转而又笑望着赵巧娥，“巧娥也别和你二嫂一般见识，你知道的，她这人向来心直口快，实际上没什么坏心的。” 田翠云这人虽暴躁，却向来听柳氏的话，见她给自己使眼色，便顺势坐了下来。 赵巧娥见状，就没再理会她们了。 赵小兰和赵小桃相视一笑，眼里闪过算计，忙走上前，一人伸出一只手，想搀着宋允棠的胳膊套近乎。 却见宋允棠突然后退了两步。 “你们站住，别挨我！” 开玩笑，原主以前就是被她们这样搀着套近乎，丢了银子丢首饰。 原主不爱说话，性子也偏软，从前大户人家小姐的教养，根本应付不了农户人家的悍妇。 她可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被喝止的赵小兰和赵小桃愣了愣，皆有些诧异。 从前，宋允棠虽然也不太爱和她们套近乎，迫于良好的教养，她们笑脸相迎，宋允棠面上至少也还过得去。 还从未如今日这般直接落她们面子呢。 待反应过来，赵小兰满脸委屈。 “表妹，你这是怎么了？你从前也不这样啊，是因为如今赚到银子了，嫌我们穷吗？” 见宋允棠不为所动，她将目光望向宋允棠身旁高大俊朗的徐青野。 读书人最是清高，视金钱于粪土的大有人在。 尤其面前这位徐先生从前还在榕树村当了五年的教书先生，印象中，教书先生这样的人，不仅清高，还迂腐。 对自己的妻子管束也该很严苛才对。 “表妹夫，你是个读书人，可得好好说说棠儿，银钱都是身外之物，可切莫因为嫌贫爱富坏了名声。” 说着，想上前拉着他的袖子，徐青野却微微侧身，不着痕迹的躲过她后，眼神温和的望向宋允棠。 “我了解棠儿的为人，她绝不是嫌贫爱富之人，否则也不会嫁给我，她这么做肯定有她的理由。” 第272章 谁说这是她的! 宋允棠望着他笑了笑，转而神色冷淡的揪住了赵小兰落空即将缩回去的手，将她手上套着的那只美人镯给拽了下来。 别的首饰都还好说，这个美人镯，是原主攒了三年月钱从县城买回来的，当时花了整整三十二两呢。 后来被赵小兰给顺走了，说什么也不肯归还。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以至于赵小兰根本没反应过来。 最主要她也没想到，向来注重教养的宋允棠，居然会直接上手抢东西。 “宋允棠你干什么？那是我的，你还给我！” 她想将镯子抢回来，可宋允棠身旁有徐青野护着，她根本连宋允棠的衣角都摸不着。 徐青野虽不明白宋允棠会这么做，可就跟他之前说过的话一样，他相信她的所作所为有她的道理。 且那镯子成色好，不像是寻常农户能买得起的东西。 说不定，本就是属于棠儿的呢。 望着这边的动静，不仅赵家那边的亲戚都站起来了，宋家这边的亲戚也全都站起来了。 “宋允棠，你娘生辰你连个像样的礼物都没有就算了，怎么还抢你表姐的东西？你掉钱眼里了？”田翠云骂道。 大舅妈柳秋艳也说，“宋允棠，今天是你娘的生辰，我们也不想闹事，赶紧将我家兰儿的东西还回去！” 赵小兰望着宋允棠，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表妹，你想要我的东西也该先跟我说一声才是，其他的东西都好商量，这镯子我是真的很喜欢，真的不能给你。” 自己的闺女儿自己疼，大舅赵山满脸失望的望着赵巧娥。 “三妹，你瞧瞧你养的闺女，怎么还能上手抢东西呢？之前还觉得这丫头教养好，现如今看来，倒还不如昭昭稳妥，你赶紧叫她将东西还给兰儿，都给人欺负哭了。” 二舅赵义也说，“昭昭天真烂漫，单纯善良，可从来没做过这种抢别人东西的事情。” 外头不知情的人听了，也全都交头接耳的讨论起来。 . “这……” 赵氏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求助似的望向大嫂王红英。 “大嫂，你帮忙说两句，这次我相信棠儿。” 宋允棠刚回到宋家的时候，赵小兰联合赵小桃忽悠了她不少东西，后来她学乖了，不给了，可两人忽悠不到，就开始抢，抢到之后还胡搅蛮缠。 两个嫂子又是厉害的，她闹不赢也打不赢，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这个镯子她虽然没见过，可也知道是好东西，至少不是赵家能买得起的好东西。 王红英当即起身，“大家先安静下来，我相信棠儿抢夺这个镯子，肯定是有原因的……” 二舅母田翠云根本不给王红英说话的机会。 “不管她有什么原因，那个镯子都是小兰的，宋允棠，你赶紧还给她！” “谁说这是她的！” 避免那只美人镯被磕碰到，宋允棠先将镯子套在自己的手上，随后举起来望着大家伙。 “这镯子是我还在林家的时候，有一年林员外和林夫人领着我们去县城过月夕，一家人逛到珍宝阁时，我瞧着喜欢，花了三十二两银子买来的，之后回到宋家，林家没有克扣我的首饰，这镯子也被我一并带来了。” 算是原主首饰中最值钱的一件了。 众人倒吸凉气，三十二两，大多数人一辈子才能赚到这么点钱，大户人家的小姐，居然一个镯子就能顶得上他们赚了一辈子的银子了。 宋允棠继续说，“去年初五，大舅二舅两家人来家里拜年，他们离开之后我这只镯子就不见了，当时有猜测是被人偷了，但苦于没有证据，最终只能息事宁人，今天一进门我就看到赵小兰将它戴在手上，一眼就认出了，所以才有了刚才的举动。” 赵小兰眼神闪躲，却还是强装淡定的说，“你说这镯子是你的就是你的？你有什么证据？况且，你之前的镯子也没别人瞧见过，谁知道你是不是在撒谎，意图将我的镯子据为己有！” 她之前也不知道这个镯子这么值钱。 只是看着镯子水头好，触手温润，欢喜的紧，才逢年过节或者走亲戚的时候戴着。 平时要做家务，怕磕碰到，都舍不得戴。 早知道能值三十二两银子，她就该拿到县城去当掉，总好过被宋允棠又夺回去。 今天，她说什么都要将镯子抢回来！ 宋允棠不屑的勾起唇角。 “试问，你赵家什么家境？买得起三十二两银子的玉镯子？”她收回自己的手，将镯子隐于袖中，“珍宝阁的东西都有印记，这个镯子也不例外，表姐要是不信，我们可以去县城的珍宝阁对质。” “我不管，这镯子就是我的！” 赵小兰不由分说，上前就要去抢。 赵家的两个舅舅舅母和赵小桃在知道这个镯子的价值之后自然是要给她撑腰的，赶忙上前帮忙。 待这个镯子抢到手，便拿去县城当了。 就算出不了原价，至少二十两是能卖到的。 二十两银子，够全家人好几年的嚼用了。 宋允棠见赵小兰冲过来，抬手先摘了她头上的那朵翠色珠花，随后迅速往后退去，还一边笑望着赵小兰，带着胜利者的姿态。 “这也是我的东西。” 徐青野在一旁护着她不被赵家人抓到，望着她摘了珠花之后的俏皮模样，眼底闪过宠溺。 赵小兰见自己头上的发饰也被抢走，更加不管不顾了。 倒是赵小桃，见赵小兰的首饰都被宋允棠抢走，身子往后缩了缩，生怕她将自己耳朵上的那对玛瑙耳环也揪走了。 第273章 一个外人，不值得我怜惜 赵巧娥第一个冲上去护着宋允棠。 “大哥二哥，大嫂二嫂，棠儿不会撒谎，既然棠儿说这镯子是她的，那必然就是她的，你们好歹也是棠儿的长辈，这样做，就不怕教坏了小兰和小桃？” “赵氏，你最好给我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田翠云抬起手就往她的脸呼去。 三十二两银子呢。 是否会教坏两个将来要嫁出去的赔钱货，谁稀罕？ 虽然小桃是她的女儿。 反正嫁出去也是祸祸别人家，眼下这三十二两银子才是要紧事，关乎着一家人未来许多年的好日子呢。 宋允棠见状，拽过赵巧娥，用力一脚踹向田翠云，踹的她一屁股跌在地。 田翠云见状，直接就坐在地上哭天喊地，“哎哟！大家快来看啊，宋允棠这个天杀的小贱种竟然敢打长辈，青天白日的还有没有王法了？谁来给我评评理啊。” 实在是挤不出眼泪，她还悄悄沾了口水抹在眼下。 她这么一闹，赵家人倒是都停了下来。 然而，门外知道事情经过的村民们都是一副看热闹的神情，并未跟着她一起指责宋允棠。 宋家人也是纷纷蹙着眉，一脸鄙夷的望着她。 宋允棠唇角勾起浅笑，面带嘲讽。 “你尽管闹，看谁理你。” 田翠云见哭闹起不到作用，拍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来，指着宋允棠。 “宋允棠，你赶紧将小兰的东西还给她！不然我就叫你们村的里正来，将你打长辈的事情好好理一理。” 宋允棠双手环胸，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我都嫁出去了，现在可不归榕树村的里正管，况且今天是你闹事在先，这里可不是你赵家村。” “那我……”田翠云望向她，“那我就去找麓山村的里正。” 宋允棠不为所动，“麓山村现任里正是我相公爷爷的亲侄子，你觉得他会帮你还是帮我？” 田翠云听罢，继续喊道，“哎哟，宋允棠仗势欺人，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宋允棠点头赞同。 “最好撞远点，今天我娘生辰，别叫她沾染了晦气。” 田翠云奈何不了宋允棠，转而将矛头对准了赵巧娥。 “赵巧娥你这个畜生！你也是赵家出来的，就这么由着你闺女作贱你娘家人？仔细我回去告诉爹娘，让他们来管管你！” 赵巧娥刚才看的清楚，要不是棠儿拉她一把，田氏刚才的巴掌就要落到自己脸上了。 这件事，原本错就不在棠儿，可她也实在是提不起勇气跟娘家这两个泼辣的嫂子对抗。 她是家里老三，上头两个哥哥，底下还有个妹妹，在家里一直都不受宠。 这要是真将爹娘招惹来了，怕是只能由着他们一顿打骂。 倒是王红英站了出来。 “是你们赵家人不要脸，先偷了棠儿的首饰，现在倒打一耙说棠儿抢了你们的东西，那本就是棠儿的，她将自己的东西抢回来还有错了？” 田翠云泼辣道，“你又是谁？与我赵家无关的人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王红英直接回了过去，“我虽和赵家无关，但我是棠儿的伯母，棠儿是我宋家人，这事儿我就有资格站出来说两句。” “好威风哟，还棠儿的伯母。”田翠云满脸鄙夷的学着她的样子，转而恶狠狠道，“我看你也在打她手上那只镯子的主意吧？少在这里装清高了。” 王红英气的不行。 “别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们这样无耻！”转而看向宋允棠，“棠儿，你别信她，伯母从未打过你东西的主意。” 宋允棠点头。 “伯母放宽心，我心里都清楚的。” 赵家人方向，几人相视一眼，见田氏的哭闹起不到作用，再次朝着宋允棠的方向冲了过来。 那架势，比起刚才要迅猛多了。 “宋允棠，今天无论如何你都要将我的镯子还给我！”赵小兰说。 反应过来的宋家人，除了年纪大了的宋兴业和林氏老两口和怀着七个月身孕的刘氏，全都冲上来拦着他们。 “大哥二哥，大嫂二嫂，咱有话好好说。”宋金保说。 然而，赵家人才不想跟他好好说。 “没什么好说的，宋允棠抢了我们家兰儿的东西，既然你们这些当爹娘的不管，那我们肯定是要抢回来的。” 这时候，宋允棠已经趁乱靠近了赵小桃，趁她不注意的时候，伸手将她耳朵上的那对坠子扯下。 赵小桃捂着耳朵，痛的哇哇叫。 “我的耳环！” 宋允棠将耳环拽在手中。 “什么你的耳环？这也是我的！” 转而望向赵家人。 “你们再闹，我就报官了！我之前从林家带来的首饰有多少，长什么样子，我都记在心里，这几年，赵小兰和赵小桃从我这里拿了不少东西，想必赵家应该还能翻出点我的东西来，我要是一纸状书告你们偷盗，你们谁都跑不了！” 听到这里，赵家人才老实下来。 那些首饰虽然贵重，但为了银钱让一家人去蹲大狱，得不偿失。 尤其宋允棠的男人还是个秀才。 之前关于他的事情，他们都听说过不少，这要是真将他们告到县衙，能不能活着出来都难说。 “表妹夫，你难道由着宋允棠抢我的东西吗？”赵小兰委屈的望着徐青野。 徐青野神色淡漠。 “棠儿刚才说的很清楚，是你偷她的东西在先，她没将你告到县衙已经是仁至义尽，若是将你告到县衙，鞭打，杖刑，徒刑，牢狱……” 他的声音很轻，但每一个词，都好像敲在赵小兰的心上，让她忍不住捂着胸口后退了两步。 “你觉得你能活着出来吗？” 见女儿被吓到，柳秋艳赶忙上前搀着她。 “徐青野，你说话就好好说话，瞧你将我们家兰儿吓成什么样了？亏你还是个读书人，竟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徐青野不动声色的牵起宋允棠的手。 “一个外人，不值得我怜惜。” 宋允棠望着他笑了笑，她突然觉得，有个男人愿意护着她，也挺好的。 第274章 给赵氏送银镯子 赵家人这下也是真怕了，怕真的将一家人闹进大牢，便只能悻悻的坐回了刚才的位子上。 “赵巧娥这个贱蹄子，看回去之后我怎么在爹娘面前告她的状！”田翠云咬着牙说。 “娘，我耳朵好疼。”赵小桃委屈的望着她。 田翠云没好气的戳了戳她的脑袋，“疼疼疼，就知道疼，自己的东西都护不好，疼死你活该！” 宋允棠能将那对耳坠也抢走，可能那坠子还能值点银子。 要是能护住那对坠子，说不定还能换个几百文一两的，现在倒好，都没了。 赵小桃缩了缩脖子，哪怕心里再委屈，也不敢再说话。 赵小兰望向柳秋艳。 “娘，那个镯子就这么让宋允棠给抢了吗？” 柳秋艳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娘来想想办法。” 赵小兰松了口气，娘说她来想办法，想来应该是没问题了。 …… 见赵家人没再闹，赵氏松了口气，叫宋劲生给赵家那边的舅舅舅母倒杯茶水，自己和王红英去厨房忙活去了。 毕竟是娘家那边过来的，虽然闹了些矛盾，总不能将人彻底得罪干净。 将来有事情需要帮忙，说不定还能指望上他们呢。 就拿前段时间来说，娘家爹娘知道今年没菜吃，还叫娘家二哥给她送来了一小捆韭菜。 宋允棠也跟着来到厨房。 赵巧娥以为她是来帮忙的，忙将她往外推，“棠儿，这里的事情不需要你忙活，出去坐着吧，有我和你大伯母就好了。” 女儿出嫁之后，再回娘家就是客。 中午的菜也不多，又有宋劲元和宋劲生可以打下手，确实不需要太多人帮忙。 “我不是来给你们帮忙的。” 她来到灶台边，用勺子挖了小小一块猪油，抹在赵氏手背上之后，将袖袋中的银镯子使劲套了上去。 过程颇费了些力气，赵氏常年干活的手都勒的有些泛红了。 “我特意买了圈口小一些的，这样不容易掉。” 赵巧娥难以置信的望着她。 “这是银镯子？” 宋允棠揉搓着手上多余的猪油，“是。” 赵巧娥轻轻晃着自己的手，打量着手上的镯子，眼底虽欢喜，却还是心疼的问，“这得花不少银子吧？” 村子里戴银首饰的，可没几个人，尤其还是这种分量重的银手镯，看着至少有二两重了。 这还是她的第一件银首饰呢！ 宋允棠望着她，神情中并未见太多情绪。 “给你买了就戴着，别说什么花不花银子的事了，也别对外人说起，尤其是赵家人，他们要是知道了，你怕是也戴不了几天。” 这些年家里穷，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赚钱的门路少，另一方面，赵巧娥娘家的两个嫂子太过厉害。 每次娘家要来人，赵巧娥都是将稍稍值钱些的东西藏了又藏，生怕被两个嫂子瞧见。 否则让她们知道了，还得变着法儿的从她这里捞。 赵氏将袖子拉下，抚摸着手腕上的镯子。 “唉！娘年轻时候在娘家做姑娘就是这么过来的，你那两个舅母，我是向来不敢招惹，但是没办法，嫡亲的关系，只能自己多防着些了。” 见她心里有数，宋允棠只嗯了一声，和旁边的王红英打了声招呼便出了厨房。 王红英往赵巧娥的手腕处望了眼，眼底带着羡慕。 “还是弟妹有福气，这银镯子怕是有二两重呢，还是得生姑娘，知道心疼人，我家那几个糙小子，只有我体贴他们的份儿。” “大嫂就别羡慕我了，你家四个小子赚的钱都在你手里捏着呢，买什么还不是你说了算？”赵巧娥说着，叹了口气，“柱子桩子才十二，我还得再熬几年呢。” 赵巧娥怕干活磕着手上的银镯子，先去房里拿了一块小布条，托王红英帮她将银镯子仔细缠起来。 今天难免要撸起袖子干活，要是被娘家那两个嫂子瞧见，回去怕是就得告诉爹娘。 每次回赵家村，爹娘和两个哥哥总会时不时提醒她补贴娘家。 她只是软弱，却不傻，所以每次提到这件事的时候，她都是哭穷。 父母哥哥们听的烦了，便也就放过她了。 要是父母得知她有了银镯子，怕是第二天就得来榕树村念叨她没良心，自己过好日子了也不顾着娘家人。 …… 中午的饭菜对于宋家人来说，还比较丰盛，男女分了两桌坐着，每个桌上都放着一碗鸡肉、一碗藠头、一份韭菜炒鸡蛋、一份小白菜，还有一碗冬瓜。 不仅如此，吃的还是白米饭。 往常过年也不一定有这么好的伙食。 不过宋允棠却没吃多少。 她身材本就娇小，再加上赵家两个舅母和表姐妹的针对，她夹哪里，她们也跟着夹哪里，而且说话的时候口水沫子和饭菜沫子飞的满桌都是。 看着那情形，她当即便没了食欲。 只将碗里的饭扒拉干净，便放下碗筷，离开桌子回了她之前住的房间。 虽未住人，屋里还算干净，应该是日常有打扫的。 徐青野望着宋允棠的背影，将手中的碗筷放下便随她去了屋里。 “没吃好？” 宋允棠回头望着站在门口处的男人，摇着头说，“她们说话的口水飞的满桌都是，我不想吃了。” 转而又问，“你吃完了？” “吃完了。”徐青野上前摸了摸她的脑袋，“等会去镇上给你买枣泥糕。” 宋允棠眯着眼，颇有些憧憬。 “说起来也好些日子没吃了，到时候再买点肉回去，咱晚上吃红烧肉，红烧肉的汤汁浇在饭里可好吃了。” 徐青野目光温和的望着她。 “好，都听你的。” 似是察觉到自己无意中亲近徐青野的举动和神态，宋允棠有些尴尬的假咳一声。 徐青野只是笑了笑，拉着她的手。 “现在要离开吗？” 宋允棠点头，“好。” 院子里有赵家人在，乌烟瘴气的，她可不想在这里久待了。 徐青野再次摸向她的脑袋，眼神中带着宠溺。 “那我去跟岳父岳母说一声，顺便将骡车套好你再出来，免得和赵家人又起了冲突。” 说完，便大步出了房门。 …… 第275章 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 徐青野出来跟赵氏和宋金保说他要和宋允棠回去的时候，外头桌上的饭菜已经吃的干净，大家相继放下了碗筷。 赵家人刚才闹了一场，眼下填饱了肚子，继续在这里坐着也没话讲，便先一步跟赵氏告辞离开了。 徐青野套好骡车才望向房间喊，“棠儿，可以出发了。” “哎，来了。”宋允棠来到院中，“爷奶，爹娘，大伯大伯母，我们走了。” 宋家人全都起身相送。 奶奶林氏一边往外走一边拉着她说，“你们路上慢着些，得空就多回来看看，你爹娘时常与我念叨你呢。” “知道的。”宋允棠转而望着宋劲生，“二哥，你跟我们一起回庄子上吗？我们要先往镇上去一趟。” 宋劲生首先望着赵巧娥。 还未说话，便见赵巧娥和颜悦色的说，“去吧，家里的事还有爹娘和你大哥大嫂呢。” 转而神色不自然的拉着宋允棠的手来到一边。 “棠儿，娘想问一问你庄子上的事还差不差人？” 宋允棠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问。 “怎么了？” “如今地里的菜都冒了头，田里收成又这般差，你大哥和你爹的黄豆芽的生意也不如之前了，眼下你爹一个人就能维持着菜摊子，你大嫂再有两三个月就要生了，你大哥想找个事儿做，到时候赚了银子好请一个经验足一些的稳婆。” 宋允棠往她的方向望了眼，又往宋劲元和刘氏的方向望去。 刘氏七个月的肚子已经显怀，最近身上倒是长了点肉，没那么皮包骨的，看来最近伙食应当不错。 “只有两三个月就要生了，不如让大哥先在家陪着大嫂，有个什么突发情况，大哥反应也迅速一些，至于找活干，还是等孩子出生之后再说吧。” 女子生产本就是道鬼门关，尤其是医疗资源匮乏的古代，七个月之后，身边就得有人盯着了。 宋金保每天发豆芽卖豆芽，柱子庄子要去私塾念书，就赵氏一个人看着，要真有点突发情况，身边连个搭把手的人都没有。 赵氏也往刘氏的方向望了眼。 “主要你大嫂最近总念叨你大哥在家闲着没事做，我怕时间长了影响她心情，到时候对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好。” 宋允棠不置可否。 “孩子是她的，她都不当回事，娘在这里着急什么？” 赵氏无奈的叹了口气，“孩子是她的也是你大哥的，要是孩子有什么事，最终害的还不是你大哥？你要是缺人，就看着给你大哥安排个事，劲元干活还是不错的，要是不缺人娘也不为难你，我跟刘氏说说去。” 刘氏见赵巧娥和宋允棠都往他们这边看，大概猜到了什么，见宋允棠迟迟不点头，便扶着腰走了过来。 “娘和棠儿在聊给相公安排活的事吗？” 自从从家里搬出去之后，除了绣帕子那件事，宋允棠就极少跟刘氏有交流了。 不过眼下人家笑着，自己总不好板着一张脸。 宋允棠扯出一丝笑容。 “我想着大嫂再有不久就要生了，大哥还是暂且陪在你身边比较好，安排活的事情，等大嫂生了之后再说吧。” 生怕宋允棠不给宋劲元做安排，刘氏忙上前拉着她的手。 “棠儿，你能为我着想我很开心，我不打紧的，如今镇上的粮价见风长，家里银钱也紧张，我想着孩子出生又是在冬日里，天气寒凉，就怕到时候有个头疼脑热的，手头有几个余钱日子能好过一些。” 她肚子里怀的是宋家的孩子，宋允棠虽和宋家人感情不深厚，但她毕竟是从这个家里出去的姑娘。 之前宋允棠离开家里之前，见她怀着身孕，对她就挺关照的。 可见对她肚子里这个孩子也是看重的。 就算是看在孩子的份儿上，应该也会给她大哥安排个事儿才是。 更何况，劲元还是她嫡亲的大哥。 宋允棠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望向眼前的婆媳二人。 她一直都知道刘氏有自己小心思的，她这种人就不能太惯着，要是助长了她的气焰，今天跟你要这个，明天就会找你要那个。 这要是原主，碍在情面上说不定就应下了。 可她不是原主，对这个家的感情更不如原主深厚，只是想着她既然占据了原主的身子，便帮她履行义务罢了。 “二哥每个月赚的钱不都给娘了吗？娘都舍不得给他娶个像样的媳妇，难道还舍不得给自己的孙子用？” 刘氏尴尬的笑着说。 “棠儿这话说的？好像娘是个什么偏心眼儿的人似的，回头叫你大哥二哥将这话听了去，怕是会生了嫌隙。” 她回头往赵氏的方向望了眼。 “十里村刘家和我家是远亲，娘上次托媒人给劲生说的那个夏氏我之前见过，样貌还挺周正的，性格温婉，虽是人家的童养媳，却也是个好姑娘呢。” 难怪赵氏之前会同意那个夏氏，看来刘氏也是做了贡献的。 这刘氏还真是蔫坏，为了自己的好日子，全然不顾小叔子的死活，既想人家赚钱养着自家人，还不想给家里赚钱的人花银子娶媳妇儿。 转而想到之前黄家威胁自己做妾的事。 这刘氏不也说怕连累了家里，还哭着叫她同意么？ 没有牵扯到利益表面看着不错，一旦牵扯到利益，她的第一反应便是保全自身。 宋允棠将所有情绪敛于眼底，“夏氏再好，她毕竟有丈夫孩子，你们难道不知道，刘子实还活着？” 赵氏和刘氏面面相觑。 “他还活着？” 上次宋允棠回门的时候跟赵氏讲了那些话之后，她们就没关注过刘家的动静了。 宋允棠嗯了声。 “不巧，去县城的时候被我撞见了，在那边入赘了一户人家，最终什么都没捞着，眼下怕是已经回了十里村，和夏氏妻儿团聚了。” 赵氏愣愣的说道，“幸好当时没有真的说夏氏，这才多久功夫？那刘子实就回到了刘家，这要是夏氏反悔又跑回去，不仅银子打水漂了，劲生也……” 刘氏忙挽着她的胳膊安慰。 “娘，咱之前不也是不知道嘛，谁能想到会有这么巧的事？眼下这门亲事没成，也算是万幸了。” 第276章 眼皮子浅的刘氏 赵氏望向宋允棠。 “还得多亏了棠儿，要不是棠儿反对，我当时恐怕就同意了。” 刘氏讪笑道，“还是棠儿有先见之明，难怪能将镇上的买卖做的那么大呢。” 宋允棠丝毫没将她的讨好看在眼中。 “这会也不早了，我还得去镇上有事，就先走了。” 说着，便往骡车的方向走去。 刘氏见状，忙松开赵氏的胳膊往前一步，声音也大了些。 “棠儿，真不能给你大哥安排个活儿吗？” 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宋劲生愣了愣。 “大嫂再过不久就要生了，大哥不在家陪着吗？到时候爹要去镇上卖黄豆芽，娘一个人可招呼不过来。” 不仅是他，其余人也是一头雾水。 不知道刘氏到底想闹哪样。 刘氏没理会他，继续望着宋允棠说，“棠儿可不能厚此薄彼呀，你二哥都做了安排，总不能将你大哥一人落家里，他马上就要养孩子了呢。” 赵氏听了，拉过刘氏埋怨道，“刘氏你瞎嚷嚷什么？他们兄妹要是生了嫌隙，我饶不了你！” 刘氏跺着脚说，“娘，棠儿刚还说你偏心呢，你要是真偏心，前段时间能给劲生做秋衣叫堂兄送去棠儿的庄子上了？她自己也偏心，还不让别人说了。” 一旁被大伯母扶着的林氏听了，神色严肃的指着她的鼻子。 “刘氏你给我安分些，你说的这两件事能一样吗？” 她往宋允棠的方向指了指。 “要是棠儿丫头庄子上不缺人，你叫她怎么给劲元安排？再说你没几个月就要生产了，劲元到时候是顾着棠儿丫头那边的事还是顾着你？你娘要照顾柱子桩子，还得照看你，家里又有这么一堆事儿，她又不能分身，一个人哪里顾的过来？你就算不想想你自己，你肚子里的孩子也不管了？” 刘氏心里虽不痛快，可奶奶说的没错，她没法反驳。 林氏又往赵氏的方向扫了眼。 “今天这事既然你儿媳妇挑出来了，我看也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说开。” 她重新望向刘氏。 “就我们知道的，劲生从小到大，赵氏也就给他做了两次衣服，上次你和劲元成亲做给劲生的衣服，还被劲元陪你回娘家省亲的时候穿去了，这孩子有委屈不说，不代表他心里什么都不懂。” “不过这是你们的家事，我和你爷爷这些做长辈的也不好多说什么，家里孩子多，一碗水端平很难，这个我们都清楚，你这个做大嫂的不去平衡这种关系也就罢了，竟还拿出来挑事，实在是不该！” 原本不明白状况的宋劲生陡然听着这话，眼眶也不由泛红。 赵氏愧疚的蹭了蹭眼角，上前拉着宋劲生的手说，“之前是娘忽略你了，娘跟你道歉，往后娘尽量多想想你，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宋劲生吸着鼻子。 “娘，你别这么说，其实你和爹对我都好，只是就像奶奶说的，咱家孩子太多，你顾不过来罢了。” 一旁的林氏叹了口气。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喝，你这孩子啊，就是太过懂事。” 宋劲元之前从未考虑过这件事，可能是因为爹娘什么都为他考虑筹谋了，他又是个心思粗糙的，便没往细了想。 如今想起来，他确实是将爹娘对他的好，当成一种习惯了。 却没想弟弟也需要父母关怀。 “我这个做大哥的也有责任，之前应该多站在你的角度想一想的。”转而又望向宋允棠，“棠儿，你大嫂生产之前，我就不出去干活了，将来孩子出生，你那里需要人的话，希望能考虑考虑我，刚才你大嫂有说的不对的地方，我代她向你道歉。” 刘氏没想到自家男人也不向着她。 “相公……” “你别说了！”宋劲元直接打断她的话。 刘香云攥着自己的袖子，心里气的不行。 她刚刚又没说错话，原本就是宋允棠偏心小叔子，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来说她？ 作为亲兄妹，明明妹妹现在发达了，给亲大哥安排一个活难道不应该吗？ 将来她婆家有什么事，还不是得靠着娘家这头的人出面？ 听见宋劲元这么说，宋允棠点了点头。 “将来再说。”转而看向面前几个长辈，“还得往镇上跑一趟，我这就先走了。” 说完，在徐青野的搀扶下爬上了骡车。 眼见着小两口和宋劲生一并驾着骡车离开了，林氏这才严肃的望向刘香云。 “棠儿丫头不是你能随便拿捏的，本分一些，你将来还有可能过几天兴旺日子，若是再跟今日这般眼皮子浅，仔细将来什么都捞不着。” 刘氏没好气的说，“什么兴旺日子？靠劲生一人在她那里干活赚的工钱吗？我们刚才那般低声下气的拜托她给相公安排个活她都不乐意，娘过生辰她就提来两包吃食，她要是能指望得上，我刚才也不会那么说了。” “你奶说你眼皮子浅你还不承认。”王红英也忍不住说，“棠儿那么低调的人，真要送什么好东西能叫别人看见？她提两包吃食，那只是表面上让你们看见的，实际上送的东西，可远不止这些呢。” 像老三这一家子，一下子给的多了，是守不住财的，最终反而会害了他们，像现在这样，倒是稳妥的多。 那银镯子，可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 那丫头，是真心实意对待这一家子人的呢。 听到这里，众人都是一阵惊讶，连刘氏也好奇的望着赵巧娥，面带讨好的问。 “娘，棠儿私底下给你送啥了？” 赵巧娥摸了摸手腕上仍旧被布条缠着的银镯子，正要说话，却见不远处气喘吁吁的跑来一个年轻人。 “婶子，叔，我刚才在村口瞧见了马婶子，在和赵家人商量着要对付谁呢，怕耽误事，就抄近路跑来跟你们说一声。” 林氏一听，心里一急。 “糟了！马氏那贱蹄子又开始作妖，指不定是要针对棠儿丫头，棠儿、孙女婿、劲生才三个人呢。” 她说着，赶忙将宋金柱和宋金保往外推。 “快，金保金柱，你们快领着劲元去瞧瞧，赵氏和王氏也去。” 几人应了声，也不敢耽搁，赶忙往村口的方向去了。 林氏转而又望向一旁的两个小孙子。 “柱子桩子，快往你们二伯家跑一趟，让他去村口将你们二伯母给我制住，这件事她要是真有掺和，老婆子今天定不饶了她！” 宋承志和宋承良点头，拔腿就往二伯宋金文家里跑。 第277章 大师饶命 一旁的宋兴业见此情形，愁的直叹气。 “你说老二怎么就娶了这么个搅事精，弄的一家人都不得安宁。” 林氏也直呼晦气，“当年我就反对，谁知道马氏居然勾引他滚到了一起，还怀了孩子，当时要是狠狠心，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多事了。” 她摆了摆手。 “罢了，现在说这些也晚了，咱们也赶紧去村口瞧瞧吧，要是她还是死性不改，就让老二将她送回马家去。” 见所有人都离开，刘氏有些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扶着腰转身回了院中。 转而似是想到什么，将院门关了之后，如同偷腥的猫一般去了赵巧娥和宋金保的屋里，将宋允棠和徐青野带来的东西拆开各拿了一些出来之后，又重新给包好放回了原处。 随后，高高兴兴回屋里品尝糖果和点心去了。 …… 宋劲生驾着骡车绕过榕树村村口的大榕树，走出来不一会，见路上横躺着一个人。 路就这么宽，那人横躺在路上，骡车根本过不去。 宋劲生怕伤到人，还隔着很远的距离，便让骡车停下来了。 宋允棠感受到动静，忙问，“二哥，怎么了？” “棠儿，路上躺着个人，许是晕倒了，能躺在这里，很可能是村子里的人，你医术好，要不咱们去瞧瞧？”宋劲生带着询问的语气。 宋允棠没有立即说好，只掀开帘子往前方望了眼，顿时觉得那身形有些眼熟，她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 “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转而望向宋劲生，“二哥，去镇上还有别的路吗？” 宋劲生摇头。 “没了，就这么一条路，想要过去，还得将那人挪开才行。” 马氏听着兄妹俩的谈话，心里气的不行。 不由暗骂两人是人面兽心的小杂种，居然见死不救，这要真有人晕在路上，他们视而不见，耽误了治病时间，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然而，就在她以为宋允棠狠毒的时候，接下来听到的话，差点让她咬到自己的舌头。 “不用。”宋允棠勾起唇角，“直接压过去。” 宋劲生以为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的望着她。 “啥？” 宋允棠往他的方向望了眼，一字一句说，“我说，直接压过去！” 宋劲生一惊，并不敢按照她说的做。 “棠儿，这样会死人的，咱们也会吃官司的，要是真死了人，还会被砍头呢。” “你不敢，那就让我来。”宋允棠不由分说夺过宋劲生手中的缰绳，“抓稳了。” 说完，赶着骡车快速往马氏的方向奔了过去。 她前世可是考过驾驶证的人。 虽没驾驶过骡车，这段时间见的却不少，自诩技术不比男人们差。 在宋劲生惊恐的眼神中，骡车快速靠近路上躺着的那个人。 马氏原本是想装晕将宋允棠的骡车拦下，好让赵家人跳出来抢他们东西的，顺便再摁着几人打一顿。 眼下骡车朝着自己压过来，再也装不下去了。 她连滚带爬的滚到了路边，随后站起身来，都没来得及将身上的泥土拍干净，就指着骡车上的宋允棠破口大骂。 “宋允棠你这个心狠手辣的小贱人，竟然想直接赶着骡车从我身上压过去，我可是你伯母，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心思竟如此歹毒，你这个杀人犯，你不得好死！” 索性连‘二伯母’也不喊了。 “马氏，你装晕倒在路上拦我，想必这里还藏着别的人吧？我若真下了骡车，才是中了你们的奸计。” 她赶着骡车经过马氏，在离的稍远一些的地方停了下来。 今天这事，不能就这么罢休。 只是要想个办法将宋家人引到这里来才是，实在不行，将这些人全部迷晕绑骡车上拉去宋家也行。 马氏屡次三番想要害她，定要让宋家人给她一个交代！ 宋劲生抹了把脸上的冷汗，一脸后怕的拍了拍胸脯。 刚才马氏背着他们的方向躺着，他并未认出人来，原来竟是在装晕。 难怪棠儿说让他直接压过去。 二伯母这人，实在是无耻！ 眼下听了宋允棠刚才的话，他仔细打量着四周。 “棠儿，也没见这里藏着人啊。” “许是见马氏没将咱们拦下，不敢出来。”正说着呢，不远处的草丛动了动，开始往自己这边的方向倾斜，她微微勾唇，“不过应该也快出来了。” 她就知道，赵家人不会善罢甘休。 却没想到他们竟然和马氏联合起来了。 徐青野坐在骡车里，一言不发。 他知道宋允棠是个有分寸的人，所以并未阻止她刚才的危险行为。 片刻的功夫，赵家人从两边一人高的丝茅草中跳了出来。 田翠云恶狠狠的望着她。 “小贱人，没想到你都冲过去了居然还调个头停下来了，赶紧将小兰和小桃的东西还回来，顺便将你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马氏见人都出来了，也似有了底气一般，赶忙往这边跑了过来。 宋允棠似笑非笑的望着田翠云。 “田氏，想要我的东西，还得有命拿才是。” 说话间，已经从袖袋中掏出了迷药，待来到近前的人多了，直接撒了过去，正好这会的风是往榕树村方向吹的，赵家人无一幸免，全被迷晕过去。 刚跑到近前的马氏傻了眼。 她也没想到，宋允棠只是轻轻松松的扬了扬袖子，赵家人就全倒下了，还以为她是施了什么妖法将这些人杀了呢。 吓的她直挺挺跪在地上之后，一个劲儿的磕头。 “大师饶命，是民妇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你老人家。”她用力甩了自己一巴掌，“是我该死，民妇这就走，不挡了大师的路。” 说完，也不顾马车上神情怪异的宋劲生和宋允棠，拜完之后连滚带爬转身就要离开。 一回头，宋金柱和宋金保兄弟二人，已经领着人到了村口，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不少看热闹的村民。 看到人，马氏似是有了主心骨一般，拼命的往人群的方向跑。 第278章 马氏被休 赵巧娥和王红英相视一眼，赶忙上前，一人一边胳膊将似是受到了惊吓的马氏给架了起来。 凑近了突然闻到一股骚味。 低头一看，马氏的襦裙上一片水渍，身下还在滴着水。 她竟然尿了？ 赵氏和王氏满脸嫌弃的用另一手捏着鼻子。 看到这一幕的不只有架住马氏的两人，还有跟来看热闹的村民。 他们纷纷指着马氏的方向，露出嘲讽的笑容。 “你们看，马氏居然直接尿在裤子里了。” “多大的人了，居然还尿裤子，真是不知羞。” “不是说她是联合赵家人来找宋允棠麻烦的吗？怎么反倒惹了自己一身骚？” “所以啊，人还是不能干坏事，要不就会像马氏这样。” …… 听着众人的嘲讽，终于缓过神的马氏又羞又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宋金保和宋金柱走向骡车的方向，在望见地上躺着的一群人时，眼底也是闪过一瞬间的慌乱。 “棠儿，这是怎么回事？” 宋允棠说，“马氏联合赵家人来抢东西打人，我们人少打不过，就先将人迷晕了。” 听到这里，宋金保松了口气。 只是迷晕，待迷药过了就醒了。 宋允棠懂医术，应该是不会伤及他们的性命。 “那他们什么时候能醒？” “想要他们醒来很容易，只不过这些人是娘的娘家人，就是不知道她想我如何处置？”宋允棠说着，望向架着马氏重新回到骡车边的赵巧娥。 他们刚才的谈话，赵巧娥是听见了的。 眼下见宋允棠将这个决定放到她手上，她也面露为难。 “棠儿，你也知道他们是我的娘家人，内心里，我肯定是想求你放过他们，但他们意图伤害你，这件事也不能姑息。”想了想，她狠狠心说，“这样，反正他们也不知道我来了，想怎么处置，你看着办吧，留他们一条命就行，你外公外婆年纪大了，还得靠你大舅二舅养着呢。” 宋允棠点头，心里有了思量。 赵氏这次倒是难得的做了个正确的决定。 转而又朝着马氏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那她呢？” 反应过来宋允棠是在装神弄鬼，马氏也不怕她了，但她让自己吓的失禁，脸面尽失，马氏在心底恨透了她。 见宋允棠望着她，马氏朝着她的方向呸了一声。 幸好隔的远，口水才没有飞溅到宋允棠身上。 赵氏见这个恶心胚子居然还敢朝着自己女儿吐口水，鼓起勇气就是一巴掌，拍的马氏耳朵嗡嗡直响。 “赵氏你这个贱人，你迟早有落到老娘手里的时候！”马氏恶狠狠的望着她说。 “马氏，你自己心绪不正居然还敢威胁我宋家人，谁给你的胆子？” 就在这时，宋兴业和林氏老两口被人搀扶着快步走了过来。 林氏还边走边说，“马氏三番五次惹是生非，意图害我宋家子孙，等会就让你二伯给她一纸休书，将她遣送回马家去。” 宋允棠很满意这个回答。 依着马家人的性子，马氏如果是被休回去，怕是连家门的不一定会让她进，就跟一个丧家之犬没什么区别。 马氏听到林氏的话，显然被惊吓到了。 “爹娘，你们不能这样，我为宋金文生了两子一女，我是咱老宋家的大功臣啊，再说了，宋允棠也没被我怎么样不是？你们看我，我才被她折腾惨了，你们该给我做主才对啊。” 她一边说，一边委屈的挤着眼泪。 林氏将手中的拐杖往地上戳了戳。 “说起这个我更生气，你为宋家生了两子一女没错，但你瞧瞧宋枝梅被你教成了什么样子？我看福来那孩子倒是不错，长住的性子也被你养歪了！三个孩子损了俩，你居然还有脸说你是我们宋家的大功臣，我看你是宋家的罪人才是！” 马氏据理力争。 “要不是宋允棠害了我们家梅儿，要不我针对她做什么？” 林氏嫌弃的望着马氏湿了一片的衣裙。 “你也不想想你们家宋枝梅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不去招惹棠儿丫头，她自己能落得那么个下场？完全是她活该！” “你个老虔婆，你就是偏心，我们家梅儿真是倒了几辈子的霉才有了你这么个奶奶，今天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 她说着，奋力挣脱开赵氏和王氏便要往林氏的方向扑过去。 赵氏王氏两人惊的睁大了双眼。 “娘，小心！” 然而，就在马氏即将要触碰到林氏的时候，只听“砰”的一声响，一根棍子砸在马氏耳侧，将她整个人砸晕了过去。 二伯宋金文姗姗来迟，丢掉棍子之后，赶忙扶住了差点跌倒在地的林氏。 “娘，你没事吧？” 林氏一脸后怕的摇了摇头。 “娘没事。”她红着眼眶说，“儿啊，是娘对不起你，早知道这马氏是个这么不叫人省心的，我当初就不该心软同意你将她娶进门。” 对于自己这么大年纪了还要爹娘二老来操心，宋金文满脸愧疚。 “娘，不怪你，是我自己年轻时候犯了错，如今我也得到报应了。” 他将林氏扶稳后，从衣襟中抽出了一张休书。 神情有些沉重。 “之前马氏写了保证书，说如果再惹是生非，就叫我休了她，保证书连同我手里这封休书，一起放在里正家里保管着，这件事大家都是知道的，我刚才来的时候顺便从里正家里取来了，今天大家帮我做个见证，马氏意图伤害我宋家人，被我休了，从今往后各不相干。” 说完，便将休书扔到马氏身上，又叫了几个壮年男人从村里拆了个破门板，抬着马氏离开了。 至于地上的赵家人，被宋允棠堆在骡车上，带去镇上，交给了镇上巡检司的人。 到巡检司之后，宋允棠便将他们的迷药解了。 巡检司的官爷问清缘由，见事态不算严重，失物也已经归还，且宋允棠也表示只想出一口恶气，便将他们一顿说教之后，每人打了二十板子就将他们放回去了。 第279章 他将妹妹弄丢了 村口的事情了却之后，宋金保领着赵氏和宋劲元回到家中。 赵巧娥回到屋里，望着宋允棠提过来的两包糖果，叹了口气，给刘氏送了过去。 “香云，这两包点心和糖给你补身体，你拿着慢慢吃。” 刘香云愣了愣，她刚才从赵氏屋里拿的糖，还一颗含在嘴里呢。 “娘，你不留点吃？” 赵氏摇着头，“娘想吃什么时候都可以，倒是你，怀着身孕人也辛苦，合该多吃点的。” 刘氏接过那两包点心和糖果，心底略有些愧疚。 早知道这样，她刚才就不偷拿了。 转而想到了什么。 她将两包吃食放在桌上，一脸讨好的揽住了赵氏的胳膊，眼巴巴望着她。 “娘，棠儿还给你送什么了？” 赵氏望了她一眼，这会却并不想跟她说银镯子的事。 赵家人回去也不知道会不会跟爹娘说什么，万一他们寻过来，刘氏说漏了嘴，这镯子就保不住了。 少一个人知道，少些风险。 况且，通过今天的事，她也意识到刘氏不是个安分的。 要不是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这会高低是得说她一顿的。 “日后你自会知道。” 拍了拍她的手，赵氏便将胳膊从她的臂弯中拿出来，出门去了。 刘氏望着赵氏的背影，冷冷的哼了声。 得了好处还这般捂着。 也不知道宋允棠是真送了她什么，还是他们故意那么说，想堵住他们这些人的嘴。 不过大伯母都说了，应该不是假的。 “往后这些东西还不都是要留给我们的，有什么好隐瞒的？” 刘氏说着，闷闷的坐了下来。 赵氏从屋里出来，宋金保望着她。 “没事吧？” 他说着，往刘氏屋里瞥了眼。 赵氏叹了口气，摇着头说，“还能有什么事？又没人得罪她。” 房里那两包吃食她经过手，有没有动过她心里门儿清。 自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她刚进门看到上面打的结就看出来了。 …… 这么一耽搁，已过未时。 宋允棠出了巡检司，伸了个懒腰后，笑望着身旁的徐青野。 “终于结束了。” 赵氏这生辰，过的还真是热闹。 好像她从榕树村离开之后，每次去都要闹出点事情来。 也不知道是别人的问题，还是她自己的问题。 赵家人被打了板子之后，一个个白着一张脸，扶着腚从巡检司走了出来。 男人们扛揍，两个舅舅只是走路的时候小心了些，倒是没啥大问题。 两个舅母生过孩子，屁股大肉厚，也没打出毛病来。 唯独赵小兰和赵小桃，姑娘家身形本就单薄，这么一顿板子自然是吃不消的，二十板子下来，就跟要了她们半条命似的，还得爹娘扶着才能勉强往前走一走，一张小脸更是惨白的吓人。 可赵家村距离镇上比榕树村要远的多了，眼下未时已过，他们现在伤的伤，残的残，到家怕是得一个时辰之后，天都快要暗了。 二舅母田翠云一脸痛苦的揉着自己的腚，在望见宋允棠时，神色仍旧不善。 “宋允棠你这个没心肝的小杂种，居然敢将我们告到衙门，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杂种说谁？” “小杂种说你……”田翠云反应过来之后，抬手就要去打她，却被一旁的徐青野给制止住了。 宋允棠望着她笑了笑。 “舅母怎么收拾我我不知道，不过你现在倒是被官爷们收拾的挺惨的。” 她说着，还往巡检司大门的方向望了眼，内里几个官爷在听得宋允棠的话之后，全都冲着她友好的笑了笑。 毕竟，人家可是给了他们银子吃茶的。 笑完了之后，转而又凶神恶煞的望着赵家人。 “这还没走呢，就开始威胁人了？可是还想吃板子？人姑娘不计较就已经是开恩了，真要按照咱们大夏律法，偷盗财物，意图拦路抢劫，都是要按劫匪的罪责论处的，到时候不仅会有牢狱之灾，还可能会判死刑！你们还没见过活人的脑袋被大刀直接砍下来吧？” 听到这里，赵家人似是联想到了脑袋落地的场景，全都摸着自己的脖子一阵瑟缩，原本就有些惨白的脸，这下更白了。 尤其是赵小兰和赵小桃，当即吓的一屁股跌坐在地。 再不敢冒出跟宋允棠作对的心思了。 原本就有伤在身的舅舅舅母费劲力气将两人搀了起来，田翠云还不死心的望向宋允棠。 “宋允棠，我们是你的舅舅舅母，既然是你用骡车将我们带到镇上来的，你得将我们送回赵家村！” 宋允棠好似听到了好笑的笑话一般。 “谁给你的脸说这话的？别以为仗着是我的长辈我就得敬着你们，我可不是我娘，被你们欺负了还不知道还手，所以，今天只能委屈舅舅舅母和表姐表妹自个儿走回去了。” 说完，拉着徐青野的胳膊便往东街的方向走去，留下气的跺脚的田翠云和赵家众人。 在将赵家人送到巡检司之后，她便让宋劲生先驾着骡车回庄子上了。 眼下没了骡车，只能走路去东街。 待跑一趟东街，还得回庄子上取骡车。 徐文成几人明天还得借她的骡车去县城送莲藕呢。 眼下黄家的事情还未解决，之前让徐文成给二哥带信定做的四个平底铁锅也还没去取货，明天恐怕不能和徐青野一起往县城去了。 他要走科考这条路，往后需要打点的地方肯定很多，得不少银子支撑呢。 她现在的主要任务还是赚钱。 今天运气还算好，到东街的时候，枣泥酥只剩最后一份，她正想叫老板给她打包的时候，旁边传来一道声音。 “给我打包一份枣泥酥。” 听见熟悉的声音，宋允棠侧头。 林庚时也没想到他会在这里遇到宋允棠。 “是你？” 想到前些日子林昭昭对她做的事，内心里油然而生一丝愧疚，转而又望向摊位后正面露为难的老板。 “枣泥酥我不要了，给她吧。” “哎，好嘞。” 那老板赶忙将枣泥酥装入油纸中递给了宋允棠。 林庚时本是想付钱的，却被徐青野抢先了一步将枣泥酥的十八文钱付给了老板。 林庚时见状，本想鼓起勇气跟宋允棠说几句话。 宋允棠却如同对待一个陌生人一般，拿了枣泥酥便和徐青野离开，往卖肉的摊位去了。 原本就是她先到的，这枣泥酥本就应该是她的。 林庚时愣愣的回头望着她的背影，只觉得眼前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极其般配。 之前昭昭一直在他身边制造一些误会，让他以为，宋允棠舍不得离开林家是因为贪慕林家的荣华富贵，舍不得她千金小姐的身份。 所以在她一次次找来时，他对她说话刻薄，神色冷漠，甚至有时候还会有伤害她的举动。 时间长了，她一次次心灰意冷后，竟真的如了他们的愿，将他们当成陌生人。 可他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家里对大哥寄予厚望，很小就将他送去了县城的书院念书，对他这个次子却要宽容许多，所以他才有时间看着妹妹从襁褓中的婴儿逐渐长成大姑娘。 她从前爱吃枣泥酥。 为了讨好唯一的妹妹，他每天第一个起床，早饭都不吃就跑来东街，只为买上一份刚出炉的热气腾腾的枣泥酥。 哪怕眼下宋允棠都离开林家三年了，他却还保持着时不时来买上一份枣泥酥的习惯。 记得妹妹五六岁的时候，有一阵子酷爱各种头花，他将镇上能找到的所有颜色的头花都给她凑齐了，妹妹当时开心的抱着他狠狠的亲了一口，笑的合不拢嘴。 当时的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英雄。 一个披荆斩棘，只为逗妹妹一笑的英雄。 可现在，他将妹妹弄丢了。 如果时间能重来，如果他没有偏听昭昭的一面之词，如果他对棠儿多一些耐心和宽容，去了解她的真实想法，事情最终是不是不会发展成如今这样？ 站在枣泥酥的铺子前看了一会，林庚时吸了吸鼻子，转身离开。 …… 第280章 也不是谁的丈夫都适合 许是察觉到身后那道眼神消失，宋允棠回头望去，枣泥酥的摊位前已经没了林庚时的身影。 徐青野见状，低头望着她，温声问。 “刚才怎么不打个招呼？” 宋允棠摇头。 “既然已经和林家没有关系了，走的近反而徒增烦恼。”她付了钱，将五斤排骨连同五花肉一并交给徐青野，“我们回去吧？” “好。” 徐青野提着肉和排骨，将自己的袖子递到宋允棠面前。 “抓着，别走丢了。” 虽觉得有些幼稚，但宋允棠还是笑着抓上去，随他一并离开了慈乐镇。 只是今天折腾了许久，中午又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实在是有些乏力，一出慈乐镇，她就觉得腿脚发软，走不动道了。 “徐青野，好累。”她拧着眉头说。 徐青野见镇子和庄子还有点距离，便将肉让她提着，自己则蹲了下来。 “上来，我背你。” 宋允棠没想到向来严肃稳重的徐青野会为了她这样做，四处望了望，心下还有些尴尬。 “这不太好吧？要是被人看到……” 徐青野打断她的话。 “你我是夫妻，就算被人看到了又如何？丈夫背妻子天经地义。”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快上来，再晚一些，你想吃的红烧肉就得明天再做了。” 宋允棠实在是走不动，见这会镇子外头来往的人并不多，便趴上了面前宽阔的脊背。 徐青野不费丝毫力气背起她，大步往庄子的方向走着，步伐稳健而有力。 “还是太瘦，往后得多吃点才行。” 宋允棠趴在他的背上，歪着脑袋望向男人的侧颜，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格外好看。 她眯眼笑着。 “徐青野，我突然觉得，你还挺适合当人丈夫的。” 徐青野没有否认。 “也不是谁的丈夫都适合。” 突然听着这话，宋允棠一时没转过弯来，疑惑的望着男人。 “什么意思？” 男人回头往她的方向望了眼，两人本就挨的近，他一侧头，脸颊便轻轻蹭到了一处。 徐青野只觉得被她触碰到的地方一阵酥麻，赶忙又回过头，轻咳一声缓解尴尬。 “棠儿不是挺聪明吗，怎么还要问我什么意思？” 宋允棠面露狐疑。 也不是谁的丈夫都适合？ 意思是，适合当她的丈夫，但不一定适合当别人的丈夫？ 她抿起唇角，环着他脖子的手紧了紧，将脸颊贴在他的颈侧，感受着心底油然而生的安宁和幸福。 徐青野就没那么轻松了。 少女整个身体贴合着他的后背，脸颊还贴着他的脖子，让他整个身体都紧绷起来。 快到小院的时候，宋允棠怕被人瞧见，便提前让徐青野将她放下。 碰到福宝和房小宝拿着木偶从屋里跑出来玩，见徐青野背着宋允棠往这边来，赶忙跟他们打招呼。 孩子们天真的声音响起，庄子上的人全都往这边望了过来。 在看见宋允棠从徐青野背上下来时，面上神情突然变的意味不明起来。 天！ 徐先生可是读书人，是个秀才，之前还是榕树村的教书先生，往常见他的时候，那副沉稳威严的样子，让人望而生畏。 本以为他会是个古板严肃的人，却没想到他居然也是个会疼媳妇的。 苗氏将一切看在眼中，也是乐的合不拢嘴。 “姑娘回来了？晚上可要留在庄子上吃饭？” 宋允棠浅笑，“不用了苗婶，我们是来取骡车的，取了骡车就回家。” “骡车来了。” 宋劲生见两人来，赶忙将骡车套好给两人牵过来了。 徐青野将宋允棠扶上骡车之后，从宋劲生手中接过缰绳。 “多谢，走了。” 宋劲生笑着摆手道，“早些回去，路上当心。” 徐青野赶着骡车离开了庄子。 “饿了的话就先吃两块枣泥酥垫一垫肚子，别将自己饿坏了。”他望着车厢的方向说道。 “好。” 宋允棠将手中的油纸包拆开，来到徐青野身旁坐下，先拿了块枣泥酥放到他嘴边。 “你也吃。” 徐青野略有些诧异的扫了她一眼，咬住了她喂过来的枣泥酥，一口下去，只觉得格外香甜。 宋允棠再次从油纸包中拿出一块，一边小口吃着，一边和他讲述着原主记忆当中曾经发生在林家的事情。 徐青野没说话，只静静地当一个倾听者。 …… 申时正到家。 一到家，宋允棠便将从镇上买的肉拿去了厨房。 “娘，我们今天从镇上带了肉回来，咱们今晚吃红烧肉吧？” 正在厨房洗锅的姜氏笑着说，“行，你和青野在外头折腾了一天了，先去屋里歇着吧，厨房里的事娘来忙活就成了。” “文成他们今天如何了？”宋允棠好奇问了一嘴。 姜氏笑望着她。 “文成和二牛借二柱的牛车往镇上拉了三车莲藕，应该还不错。” 刚从外头回家的徐文成听见娘和嫂子在厨房里讨论他的事情，将背上的背篓往厨房门口一放就走了进去。 “嫂子，受你的启发，我想着莲藕可以卖给酒肆茶楼和粮油铺，也可以卖给大户人家，毕竟大户人家人多，消耗也挺大的，价钱还能卖的高一些，没想到和二牛跑去一问，还真卖了不少。” “今年大家地里都没什么菜，荷塘更是干了不少，也就荷花塘能挖点藕出来，他们肯定会买啦。”宋允棠笑望着他，“不过也就是文成聪明，我之前还没想到这上头去呢。” 听到她的夸赞，徐文成眉飞色舞起来。 “我也觉得我挺聪明。” 姜氏笑着睨了他一眼，“你嫂子夸你也不知道谦虚，跟你爹一样不经夸，一点颜色就能开染坊。” 徐文成昂着下巴。 “我本来就聪明啊。” 姜氏无奈的叹了口气，“聪明聪明，你最聪明，去去去，别打扰我做饭。” 徐文成被姜氏赶出了厨房后，也没生气，而是将宋允棠拉到了一旁。 “嫂子，我觉得做买卖挺有趣的，不过荷花塘就那么大，估摸着莲藕也卖不了多久，你还能给我支支别的招吗？” 第281章 你这个相公当的不称职 “还想继续做买卖？”宋允棠望着他问。 徐文成点头如捣蒜。 “想。” 宋允棠摩挲着下巴，想了想。 “我倒是暂且可以给你们安排一件事，不过得出远门，所以最好是你和二牛他们一起会比较稳妥，如果干的好，应该比卖莲藕要轻松不少。” “出远门？”徐文成想了想，摇头说，“恐怕不成，大哥说了，嫂子在家做买卖，我得跟着。” 宋允棠笑望着他，“放心，慈乐镇上的人我都能应付，而且再过几日我就要去县城了，到时候还有你哥呢，想来那时候你们的莲藕也卖的差不多了。” 屋里刚拿起书的徐青野听到这话，望向屋外。 “你明天不跟我去县城？” 宋允棠点头，“可能要迟几日。” 他点头，“好。” 徐文成没有立即答应，而是望向厨房里忙活的姜氏，“娘，刚嫂子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姜氏手中的动作不停。 “听见了，娘不反对，出去锻炼锻炼，见见世面也挺好的。” 徐文成心底一喜，忙问，“大嫂先说说是什么事吧？等会吃了饭，我就去问问二牛和长根的意见。” 宋允棠望着他，“我在和阳街那边的铺子，你还没去过吧？” 徐文成摇头，“确实还没有。” 他心底有些惊讶，大嫂在镇上还不止一家铺子呢！ 宋允棠继续说，“那家铺子里卖的东西都是我自己配置出来的，我想着眼下手头银钱有限，年成不好也不敢投太多去开铺子，所以需要人帮我去外地的铺子跟人谈合作。” 她将需要做的内容大致与徐文成讲了讲。 徐文成本就聪慧，一听就懂了她的意思，他朝着宋允棠竖起大拇指。 “大嫂，你这脑瓜子可太好使了，这样做的话，不用自己出钱开铺子就能将东西卖出去，要是那些铺子生意好的话，能赚不少呢。” 宋允棠开始画大饼。 “县城已经有几家铺子在跟我们合作，每次订货量都还不错。” “多的一次订货几十上百两，少的也有个八九两。” “你们若是愿意帮我去谈这个买卖，凡是那些铺子里的订货，第一批货你们可以占据两成分红，也就是十两银子的货款，你们可以得二两，之后那些铺子每次订货，你们还可以得到半成（0.5成）分红，但那些铺子的维护也需要你们自个儿去，谁维护后期的银钱便归谁拿。” 徐文成望着她。 “那要是谈的多，往后不用干活都能躺在家里赚钱了？” 躺椅上的徐永旺正惊讶于宋允棠的经商天赋呢，听见小儿子这话，一口气差点憋住了。 他往徐文成的方向望了眼。 “你就净想着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谁家的银子不是一个铜板一个铜板赚出来的，还躺在家里赚钱，你当银钱自己能长腿跑你家来？” 然而，宋允棠假咳一声之后。 “爹，其实……文成刚说的也不全错。” 徐文成站起身。 “爹，你听听，银钱它还真能自己长腿跑咱家来。” 徐永旺气的拿着搭在躺椅一头的帕子揉吧揉吧往徐文成的方向扔去。 “拿着鸡毛当令箭，你小子出息了！” 接过帕子的徐文成缩了缩脖子。 “那不也是爹先质疑我的嘛？” 宋允棠继续说，“短期躺着收钱肯定是没问题的，但想人家长期从咱们这儿订货，还得多在背后花点心思。” 徐文成拍着胸脯保证。 “嫂子放心，这事儿我们要是真干，肯定给你好好干。” 宋允棠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 “我相信你。” 说完，起身去了屋里。 徐文成这会正兴奋着，见姜氏还在做饭，跟她说了一声就出去找二牛和长根去了。 …… 晚上吃的红烧肉，小白菜和酸藠头。 宋允棠在饭上浇了红烧肉的汤汁，吃了一碗，又添了小半碗才终于将肚子填饱。 这还是她来到徐家，吃饭第一次添饭。 姜氏望着她这架势，心下疑惑。 “棠儿，你娘过生辰，回娘家没给吃饭还是怎么的？能将你饿成这样。” 宋允棠擦了擦嘴，尴尬一笑。 “饭是吃了，不过没吃多少。” 赵家人抢菜这件事，她总不好在这里说，毕竟是赵氏的娘家人。 就算不念着赵家人，也多少要给赵氏留点体面的。 姜氏睨了徐青野一眼，“你媳妇儿中午没吃饱，去镇上了也不知道带她吃点，你这个当相公的太不称职了。” 徐青野没有反驳，只点着头说，“娘说的是。” 宋允棠拉着赵氏的胳膊。 “娘，你别说青野，他给我买了枣泥酥呢，只是我许久没吃红烧肉了，有些馋了，就多吃了点。” 姜氏听了，乐的不行。 “瞧瞧，娘还没说什么呢，你就开始护着他了。”转而拍了拍她的手，“往后想吃什么直接跟娘说，娘会做的就给你做，不会做的，就去找你大伯母学，你大伯母做饭的手艺比我可强多了。” “我知道了，谢谢娘。” 宋允棠记得第一次来麓山村的时候，姜氏就是拜托张氏来掌的厨。 她要是再弄一个做吃食的铺子，也不知道大伯母愿不愿意去帮忙。 不过眼下还不着急。 因为吃的太多，宋允棠便在村子里走了会消食。 麓山村大部分人还是好的，看到她时会友好的打招呼，看她不顺眼的就那么几个。 不过没人能让所有人喜欢。 只要大多数是能相处的，日子便能过的舒坦。 “青野媳妇，听说你在镇上做买卖，我家阿尤吃苦耐劳，人也机灵，要是有合适的活，你可否看着安排安排，咱都是同村人，好说话。”一大婶笑着上前，往她手中塞了两个果子。 低头一看，是两个山梨。 个头还不小。 山梨水分充足，肉质洁白，细嫩松脆，味甜如蜜但不腻，吃起来非常清爽。 前世她便喜欢水果，各种水果都喜欢。 只是眼下人家是有事相求，这两枚山梨她却不能随便收。 正要往回推，便见那大婶笑着将山梨又塞回了她的手中。 “放心，钱婶不是小气的人，要是没活也不妨事，这山梨你拿着吃吧，我看你公爹常去山里打果子，寻思着许是你爱吃呢，往年可不见他那么勤快。” 第282章 我们治! 宋允棠望着面前的钱氏。 “我爹往年不往山里跑的吗？” “也跑，只是没这么勤，大多时候还是跟男人们侃大山，或者去田里地里做活，今年侃大山的时候都不如从前多了。” 钱氏说着，捂着嘴又笑了起来。 这个爱笑又和善的大婶倒是叫宋允棠生出了几分好感。 “钱婶的儿子是叫阿尤？” 钱氏忙点头，“对，他叫徐阿尤，还是你爷爷当里正的时候给起的名儿呢，青野成为秀才之前，他可是咱麓山村最有学问的人了。” “他多大了？”宋允棠又问。 钱氏的神色，比方才严肃了一些。 “阿尤今年十九，在你和青野前一个月成的亲，之前在镇上一家茶馆里待过几个月，还在粮油铺里扛过米袋，只是我们家在镇上也没什么关系，每次都是干的好好的，被别人给挤下来了。” 说着，还叹了口气。 宋允棠点头，倒是个有经验的，如果有合适的事情，确实可以叫他去试试。 “这样，眼下我铺子里人都安排满了，往后如果再有需要，我优先让阿尤哥去试试，至于被挤下去这种事，只要他干的好，我那里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钱氏心底一喜，忙拉着她的手。 “哎哟，那就多谢了！” 宋允棠笑着说，“婶子不必客气，咱都是一个村的，互相帮衬也是应该的。” 两人又聊了几句，宋允棠便往回走了。 快要到家，经过一户人家的大门时，见上次从自家买馒头的那个小姑娘坐在屋门口，正可怜兮兮的揉着自己的肚子，一副蔫吧了的神情。 看起来像是饿了。 宋允棠望了眼手中的两个果子。 上前给小姑娘递了一个。 “小花这是怎么了？饿了吗？” 小姑娘直勾勾的盯着那枚果子，咽了咽口水，伸出手想去接，却又不敢接。 宋允棠将果子放在她手中。 “给你的，拿去洗洗吃吧。” 小姑娘接过果子之后，也不管干不干净，放在嘴里胡乱啃了起来。 “哎……” 宋允棠伸手，想说叫她洗洗再吃，小姑娘以为面前这个婶婶是要将她手中的果子抢回去，下意识的便侧了侧身子。 就在这时，屋里走出来一个拄着拐棍，瘦的脸颊凹陷的男人。 从他的方向看去，还以为是小花抢了宋允棠的东西在吃，忙说，“小花，你怎么能抢婶婶的东西吃？快还给婶婶，跟婶婶道歉！” 宋允棠摆着手说，“不是她抢的，是我给她的，我是担心果子没洗会吃坏了肚子所以才想着要给她洗一洗，但我看，孩子许是饿坏了。” 徐贵喜满脸愧疚。 “是我连累了她们母女，家里没了米，孩子早上就喝了几口米汤，一直熬到现在。”转而朝着宋允棠颔首，“多谢妹子了。” 宋允棠往屋里瞅了眼。 “苏妙姐呢？” 徐贵喜拄着拐杖来到院门口，脸上皆是担忧。 “她看小花饿成这样，下午出门去山里了，到这会还没回来。” 一个女人家独自去山里，这会天都要黑了还不回来，可是件很危险的事。 徐青野从不远处走来。 “棠儿。” 宋允棠回过头，“你不是在看书吗？” 徐青野跟徐贵喜点头致意后，望向她，“娘怕你一个人在村里转悠出什么事，叫我出来找一找。” “放心吧，村里能出什么事？”转而看向徐贵喜，指着他的腿说，“贵喜哥的腿，我可否给你瞧瞧？” 徐贵喜望着自己的腿，他知道宋允棠医术不错，徐青野当时病的那样严重，就是她给治好的，这件事在麓山村不是秘密。 但他还是犹豫了，“还是别了吧，我们家支付不起治腿的诊金了。” “有诊金！” 方妙挎着个小篮子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在山里蹿了大半天，看起来颇有些狼狈。 待来到院门口，她揭开篮子里盖着的布，拿出四五块根茎来。 “我挖到人参了！妹子懂医，可否帮我瞧瞧？” 宋允棠拿在手里看了看。 “这不是人参，是党参，人参的根茎通常呈纺锤形或圆柱形，表面为灰黄色，有明显的环纹，党参的根茎相对细长，多为圆柱形，表面呈灰黄色或棕黄色，两者虽然相似，但还是有区别的。” 她将党参递还给了方氏。 “不过党参虽不及人参珍贵，药用价值却很高，应该也能卖个好价钱。” 方氏狂喜的神情逐渐恢复平静，她就说挖到人参这么好的事怎么会让她碰到，还一挖就是四五根。 又不是大萝卜。 “依妹子看，这几根党参卖掉之后，够给我相公支付诊金吗？” 宋允棠说，“镇上干制党参售价是四百六十三文一两，野生党参三斤多点能晒一斤出来，嫂子手中五根党参约莫有一斤，大概能晒出来四两，依照药铺的收价应该在一两二钱银子左右。” “咱都是同村的，我也知道嫂子家的情况，这样，我先给贵喜哥瞧瞧，要是能治，三支党参作为诊金，药费自理，但我既然着手，就会负责将贵喜哥的腿给彻底治好，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收诊金，只是不让他们觉得亏欠了自己什么。 但像徐贵喜这种情况，要是让其他大夫来治，没个十两八两是治不下来的。 徐贵喜有些犹豫，好不容易挖到几根党参，要是真能卖个一两二钱银子，至少能让家里人应付些时日。 要是用来治腿，能不能治好不说，一家三口可就都要饿肚子了。 媳妇儿一个女人，这些年支撑着家里的开支，太不容易了。 徐贵喜还未开口，方妙斩钉截铁的说。 “治！”她望着宋允棠，再次说，“我们治！” 眼下饿一饿肚子没关系，只要男人腿治好了，将来一切都会有的！ 宋允棠望向徐青野。 “我这里还有一会，你要不先回去？” 徐青野淡声说，“没事，我陪你。” 望着两人，方妙面露羡慕。 她男人从前腿没伤着的时候，对她也是有这么好的，卧病几年，脾气越发的急躁了。 希望好了之后，他还能跟之前一样待她好。 能当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 第283章 看上你了 方妙扶着徐贵喜，招呼着徐青野和宋允棠进了院子。 眼下天已经暗了下来，家里又没有灯，宋允棠便叫徐青野回家取了一盏油灯来。 借着油灯的亮光给徐贵喜的腿检查了一番。 他整个身体都很瘦，腿部却有肿胀，还泛着红。 “贵喜哥的腿摔断之后，大夫可有给你接过筋？”她问。 徐贵喜摇头，“这个我不清楚，当时太痛了，大夫给我治腿的时候，我根本没功夫往腿上看。” “会痛吗？”宋允棠再问。 徐贵喜点头说，“会，有时候还会肿胀，麻木，就跟没知觉一样，使不上力。” 宋允棠心底了然。 “就目前看，贵喜哥的膝盖部位应该有积液，且之前的大夫给你治腿的时候，腿部筋脉没有接好，再加上长期营养不良，腿部伤口愈合情况也有所欠缺，所以引起了感染。” “那要怎么办？”方妙问。 宋允棠望着两人，“需要将之前受伤的部位划开，找到断裂的筋脉缝合起来，再将膝盖部位的积液清理干净，搭配中药防止伤口继续感染，如果想他的伤能好的快一些，吃食方面也需要加强。” 方妙面露难色。 徐贵喜是在麓山村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在麓山村根本没有亲人能依靠。 她倒是有娘家，家里困难的时候，她这些年也陆陆续续跟娘家借过一两二钱银子，只是如今娘家也不容易，之前借的都没还上，她也不好舔着脸再去找爹娘借。 如今粮价高，不治病就已经食不果腹了，吃食上还得加强的话，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方妙朝着宋允棠跪了下来。 “听说妹子那里养着下人，若是妹子能将我相公的腿治好，我愿意跟妹子签下卖身契，下半辈子为奴为婢报答妹子。” 徐贵喜见媳妇儿甘愿为他做到这个份儿上，心里既愧疚又感动，他红着眼眶。 “媳妇儿，你这是何必？要实在为难，我这腿不治也罢。” 方妙哭着摇头。 “你的腿必须治好，你是家里的顶梁柱，没有你，我和小花的日子也不好过。” 这两年拖着个孩子，日子太难了。 宋允棠在心里叹了口气，上前将她扶起。 “我余了几石粮在庄子上，你们家需要粮食可以去那里买点，我会嘱咐他们按涨价之前的价卖给你，至于药钱，我先给你出了，待贵喜哥的腿好了，你可以去我那里做工还药钱，至于卖身契就算了，咱都是同村，不必要这样。” 方妙后退两步，再次跪下，朝着宋允棠磕了三个头。 “多谢妹子，要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待我相公能下地了我就去做工还钱，往后任凭妹子差遣。” 宋允棠再次将她扶起。 “在给贵喜哥治疗腿伤前，我还得提前准备一些药材，可能得明儿上午了，苏妙姐先去我家弄点米来煮了吃吧，孩子还饿着呢。” 苏妙索性将五只党参一起给了宋允棠。 “我不懂药材，另外两只党参，我也懒得拿去镇上卖了，直接跟妹子换点粮食可以吗？” 宋允棠点头。 “行，你先从我家装两升米将今明两天应付了吧，按照五只党参一两二钱银子的收价，两只党参约摸着能卖个四百八十文，糙米在涨价之前是八十文一斗，四百八十文正好能换六斗，文成明天要借我的骡车去县城卖莲藕，我叫他回来的时候顺便从庄子上带六斗糙米回来，就是可能会晚点。” 六斗米有七十五斤。 足够一家三口应付一段时间了。 “晚点没关系。”方妙不好意思的说，“只是那两升米……” “那两升米，就当是我送你们的吧。”宋允棠说。 方妙想了想，“那我明天下午再往山里跑一趟，要是再采到了药材，就给妹子还那两升米的钱。” 见方妙坚持，宋允棠也没反对。 说了声好，便领着方妙回家舀了两升米给她。 …… 今天夜里，徐青野没看书。 他躺在宋允棠身旁，借着月色望向身旁的少女。 “你明天真不跟我去县城？” 宋允棠摇头，“明天你先去，晚几日我就来了，朱夫人说那边有几个夫人想投钱让我在县城开一家医馆，我正犹豫要不要答应呢。” “在顾忌什么？”徐青野淡声问。 “参与的人太多了，我的自由会受到限制。”宋允棠望着他，“我不想自己受到太多限制。” 徐青野望着她，“你手中的银钱足够开一间医馆吗？” “应当是够的。” “如果别人给你开，赚的钱肯定是要分账的，医馆里大夫多还好，如果就你一个，又累又不自由赚的也少，但如果是自己开，就要有承担风险的能力，这些你都得考虑进去。”徐青野给她分析。 宋允棠侧过身面对他躺着。 “这个问题困扰了我许久，你这会给我一梳理，我好像没那么纠结了。” 徐青野勾了勾唇。 “想明白要怎么做了？” 宋允棠点头，面上洋溢着自信，“想明白了，到时候去了县城，先拒绝那些夫人们的好意，不过可以拉她们做别的买卖，医馆咱就自己开，想来有了那些夫人们在背后撑腰，至少在县城是没人敢来闹事的。” “聪明。” 徐青野也侧身面对着她，幽深的眸，在月光的照映下尤其清亮。 “我明天就走了，我不在身边的时候，你好好照顾自己，外出注意安全，在你去县城之前，就别让文成他们出远门了。” 宋允棠点头，“好。” 想到他明天要离开，她的心底突然生出了一丝不舍。 鼓起勇气窝进他的怀中。 “徐青野。”她的声音闷闷的。 “嗯。”男人低声应道。 “我好像是……” 宋允棠将自己的脸埋在他的胸膛，‘看上你了’几个字，在嘴边徘徊着却又一直出不了口。 少女呼出的气体，喷的男人胸口痒痒的，凑近了，才能隐约闻到她身上自带的浅淡清新的香气。 男人的语气中略带不解。 “好像怎么了？” 第284章 给徐贵喜治腿 沉默良久，宋允棠才摇头说，“没什么，睡觉吧。” 徐青野低头望着怀中的姑娘，虽然她的话没说出口，但感受着她此刻的主动靠近和对自己的依赖，唇角不由微微上扬。 总算是将这个冷静理性的小姑娘的心，给捂热了一些。 “睡吧。” 他环着少女的腰，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闭上双眼努力克制着体内蹿上来的一团火。 陡然感觉到落在眉心微凉的唇瓣，宋允棠整个身体都紧绷起来，只是须臾的功夫，她再次往他的方向蹭了蹭，环上他精瘦的腰，跟他贴的更紧了。 …… 一觉到天明。 醒来的时候，徐青野已经起了床。 她刚睁开眼，便见男人从屋外走进来，他走路竟半点声音都没有，在望见她时，男人的眼底带着笑意。 “醒了。” 宋允棠嗯了声，伸了个懒腰，才从床上坐起来。 “你是上午跟文成一起离开吗？” 她一边说着，起身将外衣穿好。 少女身材娇小玲珑，却也凹凸有致，徐青野只是看了眼，便赶忙转身关上了房门。 他的喉头动了动，走去书桌旁收拾东西。 “我下午再走，庄兄今天也要去县城，下午会来麓山村接我。” 宋允棠诧异。 “庄子昂？他不是在榕树村的私塾教书？居然还有时间往县城跑。” 徐青野说，“他家在县城有买卖，那边有点事情需要他去解决。” 想到自己等会还得去给徐贵喜治腿，宋允棠将衣服穿好之后，快速洗漱了一番，便去挑拣这段时间采回家的药材。 “黄连，栀子，黄芩，黄柏。” 家里没有药铺那种小称，她便按照自己的经验，拿手掂了掂，给徐贵喜抓了一副消炎药。 好在徐文成在帮她找到曼陀罗花之后，她便去镇上将麻沸散的药给配在了药箱里，否则这会还得往镇上跑一趟。 叫徐文成帮忙将麻沸散送去徐贵喜家，姜氏的早饭也做好了。 宋允棠来到堂屋，徐文成望着她，“嫂子，你真要给贵喜哥治腿？他那腿伤都几年了，还能治好？” 宋允棠没否认。 “我昨天给他看过，不出意外，应该是可以。” 徐永旺在一旁说，“贵喜那腿要是能治好，他们家日子应该能好过不少。” 徐文成想了想。 “那我得先瞧瞧嫂子是怎么治的，等看了再去县城送货。” 他实在是好奇的紧。 徐贵喜的腿伤了这么多年，大夫也请了不少，他们都治不好的伤，嫂子居然能治。 姜氏瞥了他一眼。 “正事不干了？贵喜的腿就算要治，也不是一时半会能下地的，你能看出什么名堂来？” 徐文成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娘，稍稍耽误片刻不碍事的。” 见这孩子心里有盘算，姜氏也没多说什么，总归看一看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吃完早饭，宋允棠将自己的药箱整理整理就在徐青野的陪同下去了徐贵喜家里。 麓山村就这么大，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消息传的也快，见宋允棠背着药箱往徐贵喜家里走，村里人奔走相告，没多久全都知道了这件事。 农忙结束之后，村里人没事儿消遣，就围绕着这家媳妇婆子吵架了，那家鸡生的蛋被谁摸走了这种小事消磨时间。 眼下徐贵喜家里有热闹看，村民们很快便将他家围了个水泄不通。 宋允棠来到徐贵喜家之后，首先问方妙。 “方妙姐，我让文成一早送来的汤药熬好了吗？” “好了。” 方妙端着一碗汤药从厨房走出。 宋允棠在院子里给待会要用到的工具消毒，“先给贵喜哥喝下吧，顺便将煮开之后的清水和干净棉布准备好，等会要用到。” “哎，马上。” 方妙动作麻利，让徐贵喜将汤药服下之后便去准备水和干净棉布去了。 宋允棠将工具消了毒便在徐青野的陪同下进了房间，徐贵喜刚服用了麻沸散，还得在一旁看着才行，以免出现意外。 “贵喜哥的身体有没有麻麻的感觉？”宋允棠在他耳边问。 徐贵喜没说话，只微微点头。 宋允棠继续说，“贵喜哥感觉身体发麻是正常的，刚才我让嫂子给你服的药叫麻沸散，喝下之后，待会我给你接腿筋不会那么疼，要是感觉困了，可以睡一觉，醒来就结束了，相信我。” 徐贵喜再次点头，只觉得困意来袭，不一会便睡了过去。 “徐青野，你在旁边给我看着，无论发生什么事，不要让任何人打扰到我。” 她说着，快速拿出消好毒的工具，趁徐贵喜体内的麻沸散药效还未过之前，快速将他伤腿的皮肤划开。 “方妙姐，水和棉布给我！” 刚将水和棉布准备好的方妙见宋允棠直接拿起刀子便开始动手，动作不带丝毫犹豫的，心里有些害怕。 但她也知道，这会不是害怕的时候，赶忙将棉布递了过去。 望着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甚至将他腿部皮肤划开了都未有丝毫知觉的男人，方妙面露担忧。 “棠儿，我相公没事吧？” 宋允棠手中动作不停。 “放心，他只是昏睡过去了，不用多久便能清醒过来。” 方妙松了口气，继续在旁边给她打下手。 紧接着，宋允棠迅速找到了将断未断的那处腿筋，用她特制的羊肠线整个缝合到一处。 …… 整个过程只用了两刻钟。 伤口缝合包扎用木板固定之后，徐贵喜甚至还未苏醒过来。 精神高度集中，让宋允棠的脸微微有些泛白。 她洗了把手，嘱咐方妙。 “腿筋已经接好，接下来就得靠养了，吃食方面千万要注意，他这种情况需要养上三四个月方可痊愈，哪怕痊愈了，半年内也不要干重活和剧烈运动。” 转而又将配置的药材递给了她。 “这是防止伤口感染的药，先连着给贵喜哥服用七日，最近几日我大多时候在家，要是有什么情况，可以去家里叫我。” 方妙拿着药，朝着宋允棠跪下。 “多谢。” 宋允棠见状，赶忙上前扶起她。 “你这几日连着跪我好多次了，往后不可再如此。” 也不知道这动不动就跪人的习惯是哪儿学来的。 第285章 嫂子要针对黄家? 方妙面露为难，“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才好。” 宋允棠一边收拾药箱。 “方妙姐要是真想报答我，待贵喜哥的腿好了之后，往后便跟着我好好干，我也不会亏待你的。” 方妙忙应着。 宋允棠将收拾好的药箱交到徐青野手上。 “我在方妙姐这里坐一坐，待贵喜哥醒来再回去，你先回家吧，这边应该很快就能好。” 徐青野说了声好，提着药箱回家去了。 方妙端着一盆血水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正好被外头的人看到。 一个个的全都交头接耳起来。 “怎么回事，这么多血？” “徐贵喜的腿真能治好吗？别是诓骗人的吧？” “姜氏可护着她家儿媳妇呢，仔细被她听见剥了你的皮，治不治得好，咱看热闹不就行了？” …… 宋允棠等到徐贵喜醒来，跟他嘱咐了一番才回家。 中午刚吃完饭庄子昂就来将徐青野接走了，宋允棠虽有些舍不得，终归是没多说什么。 接下来五日，宋允棠没出门，每天不是在家制作药丸，就是去山里采药。 徐青野离开的那日，徐文成去县城送莲藕回来，将杨家和王家的订单消息带了回来。 顺便将银子也一并带来了。 两家的货款总共是三百两银子。 将这笔银子拿到手，宋允棠现下手头宽裕了不少，倒也不愁没银子去县城开铺子了。 想着约定送货的日子到了，宋劲生之前在铁匠铺定制的平底铁锅在那时候也该是拿回花间醉了，便安安心心在家制作了几日药丸。 有姜氏和徐永旺在旁边搭把手，堂嫂何氏时不时领着虎儿来家里坐的时候也会给她帮帮忙，倒省了不少力气。 跟何氏混熟悉之后，她还时常会随着何氏她们几个一起往山里去采药，也逐渐能跟麓山村几个年轻的小媳妇打成一片了。 徐文成三人连着收了三千来斤莲藕之后，眼见着荷花塘外围的莲藕全都挖没了，中间水深的地方挖不到，怕出现意外，村民们都不敢再去了。 不过这几日的莲藕生意做下来，每人分到了将近八两银子。 对于他们而言，这八两也算是一笔巨款了，毕竟往常一年也不见得能赚到这么多。 为了感谢宋允棠，三人凑了近二两银子，给她送了对品质还不错的白玉耳坠。 算是感谢她给他们出的主意，还给他们借骡车。 礼物是三人一起来给的。 宋允棠从徐文成手中接过一个小盒子，打开望见里头精致的小耳坠时，眉眼弯了起来。 三个小子眼光还挺不错的。 这白玉耳坠款式简单大方，很好搭配衣服。 三人望见宋允棠的神情，皆是松了口气。 看来他们没挑错，嫂子看起来还挺喜欢这对耳坠的。 “谢谢你们，我很喜欢。”宋允棠合上手中的盒子，望着他们三人说，“文成之前跟你们说过，我需要人去外地谈合作的事情吧？” 徐二牛和徐长根点头。 “说了。” “眼下还有件事我想你们帮我去做，待这件事做好了，我再派你们往外地去，不知你们最近可有时间？”宋允棠问。 “嫂子只管说，只要我们能做到，就是赴汤蹈火也要帮嫂子完成。”徐二牛拍着胸脯说。 “赴汤蹈火倒也不必要，事情还没严重到这等地步。”宋允棠望着三人，神色严肃起来，“我想让你们帮我去打听黄家这些年做下的所有伤天害理的事，整理一份名单出来，到时候我写上一份联名状，你们再拿去说服这些人家签字画押之后交给我。” 徐文成听到这里，也难得的严肃起来。 “嫂子要针对黄家？” 宋允棠点头。 “黄和玉之前想抬我进黄府给他做妾，我不愿，他之后又多次针对于我，后来因为他被送进了县衙大牢，黄老爷更是受人挑拨，将我二哥打的骨折，这口气我不得不出。” “眼下他就要出大牢了，今年干旱，田里收成少，农户人家交不起租，黄家已经连着打杀了不少人，我想着黄家行事如此猖狂，该是有不少人心怀怒意却不敢声张的，既然如此，我便来当这个领头人。” 徐文成满脸鄙夷，“黄和玉那个狗东西，连我大哥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居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妄想将嫂子抬去黄家做妾，我呸！” 回想了一下这几个月来的经历，宋允棠勾起唇角。 “说起来，我之所以能几次从他手中逃脱，主要还是多亏了你大哥。” “哦？嫂子快与我们说说。” 徐文成来了兴致，他之前只知道嫂子治好了大哥的病，却不知道大哥还有过英雄救美的经历呢。 徐二牛和徐长根两人也是一脸求知若渴的神情。 望着凑到面前的三张脸，宋允棠有些忍俊不禁。 她笑了笑，说道： “第一次，是你大哥还在榕树村的时候，看到黄和玉领着人从私塾前面经过，料想到他要针对我，当时我在山里挖野菜，他及时跑去山里找到的我，才避免我被黄和玉的人带走。” “第二次，黄和玉和黄家两个家丁在我从镇上回榕树村的半道上，将我追进了山里，进山之后就碰到了你大哥，他当时将我拉到一旁，将一根枯树桩踹下山去，将黄和玉几人搅的人仰马翻，带着我安全离开。” “第三次，是我在镇上的时候，黄和玉意图翻墙进我当时租住的院子，却没想到刚有动静，大黄和将军就发现了，他吓的从院墙上摔下来，被放置在墙边的捕兽夹给夹住了，第二天你大哥正好去了我那里，将当时还被捕兽夹夹着的黄和玉送去了县衙。” 徐二牛和徐长根愣愣的问。 “大黄和将军是谁？” 徐文成淡淡的瞥了他们一眼，“是我大哥送给大嫂的两条狗，黄狗叫大黄，黑狗叫将军。” 徐二牛和徐长根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黄和玉居然被两条狗吓的从院墙上滚下去。真是笑死人了。” 徐文成没有理会两人莫名其妙的笑点，他望向宋允棠，一脸八卦的神情，“嫂子，那你和大哥定亲这件事，是我大哥提的吗？” 第286章 有没有兴趣去县城开酒楼? 宋允棠摸了摸鼻子，尴尬的轻咳一声。 “是我。” 徐文成惊讶的挑着眉。 “我还以为是大哥呢！” 他之前还以为大哥是瞧上了人家小姑娘，才腆着脸提的定亲呢，没想到居然是嫂子提的。 “嫂子是什么时候看上我大哥提的亲事？”他又问。 宋允棠回想了一下。 “他第二次救下我之后，我当时觉得他这个人虽然严肃古板了些，却也是个有勇有谋的，而且看黄和玉的样子，还挺忌惮他的，就跟他提了这件事。” 徐文成望着她，“所以嫂子一开始想跟我大哥定亲，只是想让他庇护你？” 宋允棠没想隐瞒。 “当时确实是有这个想法，再加上当时我娘家那边急着给我说亲，我想着与其嫁一个不熟悉的，还不如嫁你大哥，我治好了他，他也救了我，至少我们成亲后应该是可以做到彼此尊重的。” 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 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了一段时间，徐青野这人虽有些过于正人君子，其余各方面都挑不出错来。 徐文成有些不解。 嫂子跟大哥提亲事居然不是因为看上他？ 大哥在生病之前，可是有不少媒人来家里说亲呢，只不过大哥当时说学业为重，不想太早成亲，爹娘便将那些说亲的拒了。 “那大嫂现在呢？还是没看上我大哥吗？” 徐文成突然有些担心自家大哥将来会被嫂子抛弃。 嫂子这么好，他可不想嫂子离开这个家。 宋允棠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想什么呢？我都已经是你嫂子了。” “这倒是……”徐文成望着她继续问，“那嫂子提亲事的时候，我大哥当时是什么表情？” 宋允棠想了想，“他挺惊讶的，可能没想到我会突然说出那样的话。” 徐文成赞同的点了点头，“我要是他，也得被你吓一跳，这种事哪有女孩子家家先开口的？” 宋允棠幽幽的望着他。 “怎么？你这是觉得我脸皮厚？” 徐文成忙摆手，“不是不是，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大哥太没眼力见了，这种事就该他先提出来。” 宋允棠单手支撑着自己的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我想，我要是不说，他可能不会提。” 徐文成点头。 “也是，大哥这人是个慢性子，他就算提，至少也是一两年之后的事了。” 一两年之后，嫂子说不定孩子都有了。 话说回来，再过几日，大哥大嫂成亲就有一个月了，到明年，他该是能抱上侄儿了吧？ 宋允棠从钱袋子里拿出碎银子，每人手中放了三钱。 “黄家的事情就拜托你们了。” 三人点头，“嫂子放心，黄家那也是罪有应得，我们明天就开始搜集黄家的罪证。” …… 第二天一清早，宋允棠将制作好的药丸送到庄子上之后，便直接去了酒肆。 让徐文成带信给宋劲生去铁匠铺定制的四个平底铁锅已经做好，被放在了酒肆后院的灶膛边上。 宋允棠到了之后，事先用米酒曲兑温水揉了五斤面盖在一个大盆里。 “姑娘，咱们又要出新吃食了吗？”陶氏问。 宋允棠点头。 “莲藕不是一直有，过了这两日就没了，就是图个新鲜，我要做的这个叫生煎包，你们要是来的早，可以早些做了摆在门口卖，应该能吸引不少食客。” 她望向陶氏，“方才我说的发面技巧，学会了吗？” 陶氏点头。 “已经记住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做好。” 宋允棠神色平和。 “做不好的话，多试试就知道了。” “哪能真的多试，那得多浪费面啊？我得多琢磨琢磨，最好一次成功才好。”陶氏说着，笑望着她，“我发现姑娘成亲之后，脾气性子变了些。” 宋允棠略有些诧异。 “变得如何了？” 陶氏笑着说，“越来越柔和圆滑了。” 宋允棠微微勾起唇角，故意问，“你是想说我变狡猾了？” 陶氏忙摆手。 “不是不是，怎么说呢？”她想了想，再次望向她，“可能是跟姑爷在一起之后，姑娘更有底气，为人处世也更加从容了，反正是变得越来越好了。” 宋允棠笑了笑，望向一旁负责洗碗的孙氏，“婶子，帮我洗一个铁锅，等会要用到。” “哎，马上。” 孙氏说完，立马起身洗锅去了。 “往后面可以睡前揉好盖起来醒发，第二天早上带来酒肆就能直接用了。” 宋允棠继续嘱咐陶氏的空档，隔壁的苗掌柜领着苗东匆匆来了。 “宋姑娘。” 宋允棠望见苗掌柜的神情，知道他有话要说，便叫陈喜儿泡上一壶茶，自己则领着叔侄两个去了楼上的雅间。 “苗掌柜找我有事？” 苗掌柜无奈的叹了口气，指了指隔壁的翡翠轩。 “姑娘也知道，这条街其实不适合开翡翠轩这种大酒楼，我在翡翠轩当了五年掌柜，这些年生意虽没有大火过，却也不算太差劲，除去各项开支，旺季每个月能赚个七八十两，淡季也能维持在二三十两，在这条街都不算差的了。” 宋允棠点了点头。 苗掌柜说的确实没错。 只是不知道他这样说的目的是什么，便没有开口，继续耐心听着。 便见苗掌柜摊了摊手。 “前不久在姑娘这儿买了烤鸭的食谱之后，眼见着生意旺起来，半个月进账了近二百两银，连县城那边都有人闻讯来了，我东家夫人的侄子就上门来准备接手了，你说我熬了五年，好不容易寻着机会将酒楼的买卖做起来，果实突然被别人摘了，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他说着，一掌拍向桌子。 见他满肚子怨气，宋允棠不着痕迹的问了句。 “苗掌柜想如何做？” 见宋允棠仿佛已经洞察了自己的小心思，苗掌柜嘿嘿一笑。 “宋姑娘不愧是当东家的人，我这点小心思，果然是瞒不过姑娘的。” 他往宋允棠的方向稍稍凑近，小声道，“之前姑娘将烤鸭食谱卖给翡翠轩的时候，不是说这份食谱仅限慈乐镇吗？不知姑娘有没有兴趣去县城开一家酒楼？” 第287章 约定 宋允棠面露诧异。 “去县城开酒楼？” 苗掌柜点头说，“烤鸭生意这么好，我不想叫翡翠轩全占了，我在外打拼了这些年，手头也存了点银子，到时候再叫上后厨的老张，咱仨一个有食谱，一个有厨艺，我就负责管铺子里的大小事，保管能将买卖做起来。” 宋允棠寻思着，要是只管投钱，不用自己管事还能有进账，倒是一个不错的路子。 关键是，苗掌柜和张大厨她都认识，两家铺子挨的近，这些时日一直相安无事的，之前花间醉生意比翡翠轩还红火的时候，也不见苗掌柜眼红，可见他这人是个有格局的。 “此事，苗掌柜可事先与张大厨通气了？” 苗掌柜嗐了声。 “张大厨也正在气头上呢，翡翠轩五年前开张，张大厨也跟我共事了五年，东家夫人侄子来的第二天就买通了后厨的一个学徒，说是叫张大厨准备准备卷铺盖走人，他怕是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尽心培养的徒弟给挤下去。” 宋允棠摇了摇头。 “你们东家这招卸磨杀驴做的挺利落的。” “谁说不是？”苗掌柜一想到这件事就来气，“往年十一月会给我们结算上一年铺子里的分红，这不马上就十月了，分红没看到，饭碗都丢了，多少还能有个四五两银子呢，我看他们就是故意的！” 宋允棠望着他。 “合作事宜，苗掌柜也都跟张大厨商量好了吗？” 苗掌柜平复心情，认真说道，“我们是这样合计的，目前我手上可以拿出三十两，老张手上可以拿出二十两，我们这边总共能拿出五十两。” “县城那边的情况我们也了解了，开一家中等酒楼需要九十两左右，目前银钱确实差了点，姑娘要是能出少的那四十两银子，并同意我们沿用烤鸭的食谱，我们愿意将铺子盈利所得，跟姑娘五五分账，我和老张占五成，宋姑娘占五成不知宋姑娘意下如何？” 宋允棠想了想。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苗掌柜立即道，“姑娘请说。” “酒楼里，得安排一个我的人。”宋允棠望着他，“并非我信不过苗掌柜，我只是想图个安心。” 苗掌柜忙点头。 “这个没问题，别说安排一个，就是安排十个也是可以的。” 宋允棠故意开玩笑，“苗掌柜这是懒了，索性连人都不招了，直接交给我是吧？” 苗掌柜跟着笑了起来。 “谁叫宋姑娘能干呢？” 宋允棠恢复严肃，“眼下张大厨还没离开翡翠轩，正好过几日我就要去县城找我相公了，苗掌柜要是找好了铺子，可以去柳桥街的第六户找我，到时候咱们直接去铺子里签合约。” 苗掌柜一拍桌子。 “成，那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宋姑娘到时候可不能反悔。” 宋允棠斩钉截铁的说，“苗掌柜放心，我既然点了头，只要你们不违约，我必定是会守信的。” 苗掌柜得了宋允棠的准话，站起身来。 “既然说好了，那我们就不耽误宋姑娘的事了，我去翡翠轩收拾东西，修整两日就和老张去县城找铺面。” 宋允棠也跟着起身，朝着楼梯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送送苗掌柜。” 将苗掌柜送出花间醉之后，宋允棠回到了后院。 方天赐将这几天的账目对了一遍之后拿给她。 “姑娘，初八到十七这十天时间，除去必要开支，铺子里总共盈利了九十三两银子，你瞧瞧有没有出错。” 宋允棠拿过账簿仔细看了一遍。 “加上之前七天的六十六两，这个月总共进账一百五十九两银子，接下来还有十三天，余下的这四十一两看来是不成问题了。”她笑望着方天赐，“我果然没看错人。” 方天赐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笑着。 “还得多亏姑娘的栽培。” 宋允棠将账簿递回他手中，“好好干，之前承诺了你们的不会少。” “好嘞。” 方天赐接过账簿，转身去了前厅。 快到午时面团才完全发酵好，宋允棠将面团拿出来揉面排气之后分成了小剂子，将事先准备好的肉馅包入其中，做成小包子。 不过她也才开始做，手法并不娴熟，所以速度慢了些。 陈喜儿和陶氏也不太擅长包包子，做出来的小包子像面疙瘩。 倒是孙氏，站在旁边看着宋允棠包了两个之后，才开始上手，做出来的包子竟和买的一样好看。 “呀！婶子这包子比我做的好看多了。”宋允棠笑着夸赞。 孙氏一笑，“我年轻时候在镇上做过不少活，在包子铺也是打过杂的，我瞧着东家这小包子跟包子铺的做法差不多。” “包法是差不多的。”宋允棠往她的方向望了眼，“婶子既然会包，可得帮我教教喜儿姐和夏姐，你要是将她们教会了，下月初结算这个月的工钱的时候，多给你两百文作为奖励。” 孙氏顿时就来劲了，忙笑着应下。 “东家就是不给我奖励，我也是可以教她们的。” 小包子包好之后，宋允棠将平底铁锅烧热倒了些油晃匀，将小包子放入其中。 底部煎的金黄又倒了些水闷煮了小片刻，锅盖揭开的那一刻，满院子都是生煎包的香气。 撒上芝麻和葱花之后，宋允棠拿了碗筷，挑了一个在碗中吹了吹，咬上一口，皮薄、馅大、底部被煎的金黄的部分酥脆，上面部分柔嫩多汁，吃起来极为鲜美。 她赶忙招呼着大家伙。 “都来尝尝，只有自己尝了才好跟顾客介绍这道吃食。”转而又望向孙氏，“婶子，余下的包子都做好了吗？” 孙氏笑着说，“都已经好了，估摸着还能煎一锅出来。” 宋允棠想了想，“既然五斤面能做两锅，往后每天发十斤面，售卖的话，一份六个，十五文一份，卖完即止。” 一锅四十五个左右，十斤面煎四锅就是一百八十个上下。 一份六个，一百八十个能有三十份，算下来能卖个四百五十文。 只是花间醉其中一样小吃而已，足够了。 相比翡翠轩，她的花间醉主打一个经济实惠，新花样不断，最近倒是吸引来了不少食客，所以从开业到现在，铺子里每天都是客满的状态。 甚至有些限量的吃食，许多食客排队几日都不一定能买到，这就更让他们抓心挠肺的惦记了。 第288章 忙不过来 “什么东西这么香？” 了无大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前厅的后门口。 因为是出家人，徐青野和宋允棠又都认识，方天赐并不敢拦，只在一旁候着。 宋允棠放下碗筷，“了无大师今天可也是来打酒的？” 了无大师嘿嘿一笑，进了后院之后，走向灶台的方向。 “近日想吃你铺子里的炸鸡，这是跑的第三趟了，之前一直没吃着，为此，今天还特意起了个早床呢，这是又做出来新鲜吃食了？” 来者是客，无论对方是不是僧人。 目前来看，了无大师对她无恶意。 “这是生煎包，了无大师要来一份尝尝？” 了无大师咽了咽口水，望向她。 “要钱吗？” 宋允棠一笑，“了无大师是出家人，自然知道凡事讲因果的道理，你吃了我的东西是因，给钱是果，银子当然是要给的。” 了无大师哼了声，故作不满。 “跟徐家小子一样小气，难怪你们能成为夫妻。”他说着，转身走向前厅，“两份生煎包，一只炸鸡，半斤卤藕，一份卤鸭掌，一壶酒，再要一间靠里的包间，小丫头，你们今天的生意，怕是要忙不过来咯。” 宋允棠没将他的话当回事，铺子里每天都是客满的状态，虽然忙碌了些，铺子里几个人也完全忙得过来，更何况今天还有她在呢。 方天赐将他要的东西记录下来之后，赶忙叫宋长白领着了无大师往楼上去了。 午时一到，铺子里的人就多起来了，大家开始忙的脚不沾地。 宋长白和徐良平两个小厮楼上楼下跑的满头大汗。 方天赐苦着一张脸来后厨找宋允棠。 “姑娘，翡翠轩的烤鸭涨价了，原先是一百二十文一只，现在涨到了五百文。” 宋允棠不解。 “涨价就涨价了，与咱们有什么干系？” 方天赐手一摊，“那些食客一气之下，闻着香气就来了咱们铺子，眼下铺子里人满为患，都快要忙不过来了。” 宋允棠挑眉，难怪三十只炸鸡还没开始就卖完了。 她来到后院门口，见铺子里竟还有不少端着碗站着吃面的食客，竟连过道都快要挤满了，顿时就想到了了无大师刚才的话。 还真是忙不过来啊。 “天赐哥，你叫长白往庄子上跑一趟，将志业堂兄叫来帮忙。” 转而一想，铺子里食客这么多，吃食怕是不够用，还得去采购一些东西回来才行，为免耽误时间，她直接将身上的围裙解下交给了方天赐。 “算了，我自己去，你叫夏姐抽空再发二十斤面，将后院桃树旁的四张桌子也清理出来给客人坐，要是不够，秋千旁的石桌也可以收拾出来，我去去就回。” 说完，小跑着往庄子上去了。 方天赐半点不敢耽搁，赶忙将宋允棠吩咐好的事情实施起来。 宋志业不到两刻钟就来了，宋允棠则绕道往东街跑了一趟，买了三十斤猪肉，还找摊主要了两副猪下水。 因为买的肉多，猪下水又不值钱，摊主便直接送她了。 拎着布袋子装着的猪肉和猪下水路过粮油铺，她又买了十斤花生米。 宋允棠之前在这家粮油铺收过两回粮食，一来二去的，掌柜便将她记住了。 “姑娘，我们铺子里最近到了些新米，您还要不要？” 宋允棠愣了愣。 “价格合适的话可以考虑，要是价太高，我暂且就不收了。” 正好她手上还有五百多两银子，再买点粮食囤起来，应该还能余下一些开铺子，酒肆的粮食需求量大呢。 掌柜想了想。 “这样，如果姑娘要的多，就按之前的价。” 按之前的价倒是合适，不过宋允棠这会急着走，“我今天没空，明天来也是按之前的价吗？” 掌柜点头，“那是自然。” “行，那我明日再来，眼下有点急事，先走了。”她说完，驮着猪肉和花生米快步往酒肆的方向去了。 这些东西于她而言确实是有些重。 要是骡车在就好了，可惜庄子上只一辆骡车，还被二哥赶着去县城送货了，看来，可以着手置办第二辆骡车了。 粮油铺掌柜笑着送走宋允棠之后，一看起来二十五六的男人上前，站在他身旁望着远去少女的背影。 “爹，那姑娘拎着猪下水呢，也不像是个有钱买粮食的人啊。” 只有穷苦人家想沾点荤腥的时候才会去买猪下水打牙祭。 稍稍有点家底的人家，都是不屑吃这种肮脏东西的。 掌柜往他的方向瞥了眼。 “人不可貌相，那姑娘的庄子距离慈乐镇不远，之前可是在咱铺子里买了不少粮食的。” 他将双手反握在身后，叹了口气说。 “要不是你急用钱去县城那边打点关系，按现如今的行情，爹这些粮食高低还能多赚个二三十两，就是时间耗的稍稍久一些，待这姑娘将铺子里的粮食全部收走，爹就给你凑一千两去县城，余下本钱的你可不能再打爹的主意了，咱一家人还得靠着粮油铺过日子呢。” 姚硕点头。 “爹放心，县衙大牢牢头是个油水足的差事，听说秦师爷酷爱字画，只要跟他打点好关系，依着县令大人对秦师爷的器重，这份差事应该是十拿九稳的，待儿子赚了钱，必定先将爹这边的窟窿填了。” “希望吧。” 掌柜再次叹了口气。 “爹年纪大了，不想冒险了，今年年成不好，接下来我也没想进太多粮食，就想安安稳稳守着自己的小日子，放在往年，你想要一千两家里都不一定能这么快凑起来，不过银钱再重要，终究不如你们的前途，你可千万要争口气。” 姚硕应了声，侧头望向他。 “爹，二弟最近没赌了吧？” 爹年轻时候出来打拼，胆子大，什么生意都敢去尝试，终于是攒了些家底。 可惜家里出了二弟这么个不省心的，好赌成性，将家产输了大半。 不知道是爹年纪大了，还是被二弟气的，他的锐气好似被戳伤了似的。 生意场上，再不如之前大胆了。 姚掌柜点头说，“最近倒是难得的在家里安静了一段时日，不过我整日忙着，只要他不去赌，我也懒得去管他做什么，总归少不了他一口吃的。” “我看二弟就是太闲了。”姚硕望着姚掌柜，“爹，待我得了牢头的差事，有空还是帮二弟在县城找一份工吧？有了正经事情束着他，他也就不会整日游手好闲了。” “成，你是他大哥，有你管着他，爹也放心。” …… 第289章 福宝的畜生爹 宋允棠背着东西回到酒肆的时候，酒肆里的人并未有减少的迹象。 她从后门入，先将十斤花生米交给陈氏。 “喜儿姐，这十斤花生米你先炸了，要是有人等，可以让长白和良平先上一小碟花生米。” “哎。” 宋允棠见陶氏忙的没空揉面，先舀了十斤面出来揉好盖在盆里醒发，将生煎包需要的肉留出来之后，其余的肉改刀切成了条状，撒上盐拌匀。 又将打散的蛋液倒入拌了盐的肉中搅拌，稍稍静置片刻，便直接裹上炸鸡用的面糊下油锅炸了。 宋允棠事先尝了尝，味道跟前世吃过的酥肉并无太大区别，她将炸好的第一锅酥肉分出来六份放进托盘中。 “长白堂兄，这六份酥肉你端去前厅，告诉天赐哥，就说是铺子里的新菜式，卖三十五文钱一份。” 两斤肉大概能炸出来三份，也就是一百零五文钱，哪怕如今批发的肉价高到了二十文一斤，除去其余的材料，这个利润也是不错的了。 加上秋千架旁的石桌，后院被安排了五桌人，听得出了新菜式，每个桌都要了一份。 这样一来，便只剩一份了。 宋允棠见状，再次望向宋长白，“堂兄，最后这份端去了无大师那里吧，就说是我请他的，我再继续炸了卖。” 生煎包十斤面只需五斤肉，余下的二十五斤全部被她切了。 大致算了下，二十五斤应该能炸出三十七份来。 刚才已经炸出了六份，还能炸三十一份。 也不知道中午能不能卖完。 炸鸡数量有限，便只能多添一份酥肉来增加铺子里的品类了。 “好嘞。” 宋长白端着那碟酥肉，迅速往楼上去了。 陈氏笑望着宋允棠。 “东家，咱铺子里今天生意可真好。” 宋允棠一边忙活一边说，“好多人其实就是图一个热闹和新鲜，看到没吃过的都想尝一尝。” 有了宋允棠和木冬的加入，大家虽忙的脚不沾地，到底还是将这么多客人给照顾好了。 三十七份酥肉，三十斤卤藕，三十只香酥鸡，两锅生煎包，再加所有的卤鸡爪鸭爪和猪脚鸡胗鸭胗，一个中午全部卖完！ 只剩下不到两斤的花生米。 寻常甜酒都卖了大半缸，之前炸的面饼更是不知道卖了多少份。 好在陶氏这段时间闲着没事就炸面饼，准备了不少存货，否则怕是不够用了。 孙氏教陈氏陶氏两人包了包子之后，其余的时间一直在洗碗，根本洗不完。 经过翡翠轩这么一提价，倒是让不少食客记住了花间醉这个有特色的铺子。 宋允棠坐下歇息片刻之后，去前厅找了方天赐。 “目前还不知道翡翠轩提价多久能恢复，等会我二哥他们从县城送货回来了之后，我会叫木冬留在这里帮忙，明天我再带两个人来。” 方天赐点头。 “好。” 宋允棠再次说，“铺子里的事，你多教教良平和长白，待我县城那边的铺子开业了，良平是要先跟我一起去县城的，到时候再给你招一个帮手来。” 方天赐应下，“但凭姑娘吩咐。” …… 未正（下午两点） 宋劲生将木冬送去玉君阁之后，赶着骡车来了花间醉。 宋允棠见状，先让他赶着骡车将自己送去了玉君阁。 跟木冬对了最近十三天的账，总共是六十八两银子，加上前四天的十一两，这个月玉君阁进账了七十九两，还有十三天，一百两的任务该也是没问题的。 嘱咐木冬得空了就去花间醉帮忙之后，宋允棠便暂且和宋劲生回了庄子上。 苗氏见宋允棠回来，一脸严肃的将她拉到了院中，小声和她说。 “姑娘，麻子被打了。” 宋允棠有些诧异。 “怎么回事？” 苗氏往正在院子里玩的两个孩子的方向望了眼。 “福宝今天生辰，原本之前是劲生和麻子两人承诺要带福宝和我们家小宝去镇上买糖人儿的，结果劲生今天去县城送货，回来的迟了些，便只得由麻子带他们去了。” “我们当时想着麻子一个男人，带两个孩子该是没问题的，谁知道三人回来的路上竟然遇到了福宝的亲爹。” “他误会麻子是陈氏新找的男人，说福宝是他赵家的种，要将福宝抱回去，麻子当然不肯，人毕竟是他带出去的，他当然得领回来，否则就不好跟陈氏交差了，两人就打起来了，好在当时三人已经到了镇子外头，麻子拖住了福宝的爹，让福宝和小宝来庄子上找人帮忙吓跑了他。” 宋允棠也望向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都没事吧？” 苗氏摇头说，“孩子都好好的，有麻子护着呢。” “孩子没事就好。”宋允棠望着她，“这几日苗婶多留意一些，要是有不相干的人靠近庄子，千万要喊人来将他们赶走，也不要让孩子们跑到看不着的地方去玩。” 苗氏应下。 “姑娘放心，我会留意的。” “那苗婶先忙，我去看看麻子哥。” 宋允棠说完，出了小院，便往山脚下建屋子的地方走去。 庄子上的男人们干活还挺利索，砖瓦初五运到庄子上的，前后不过十三日的功夫，青砖瓦房的院子主体便已经搭建的差不多了。 “麻子哥，你过来一下。” 不消片刻，宋麻子从尚未安装院门的院内走出。 “棠儿找我有事？” 望着他眼角和脸颊处的淤青，宋允棠问，“听苗婶说，你领着福宝他们去镇上买糖人回来遇到福宝的爹了？” 宋麻子没有隐瞒。 “是，还打了一架。” 宋允棠打量着他，“除了脸上，身上可有受伤？” 麻子没想到宋允棠会关心他受没受伤，心底顿时有些感动，终归是一个村里出来的同族，多少还是有点情谊在的。 “我没啥事，赵河看起来比我更惨。” 看来，他口中那个赵河，就是福宝的畜生爹了。 宋允棠望向他，“出了事怎么也不叫人去酒肆通知我们？陈氏毕竟是福宝的娘，这件事应该让她知道的。” 第290章 同化 宋麻子有些为难的抓了抓脑袋。 “我领两个孩子去镇上的事，陈氏并不知情，我怕她知道了会怪我，就没敢托人去镇上通知她，我想着早上来的时候她已经走了，晚上回家的时候她也还没回，见不到面，该是不会发现这件事的。” 宋允棠拧着眉头，“眼下赵河知道福宝还活着，要是顺藤摸瓜找到了陈氏，怕是还有不小的麻烦。” 宋麻子也蹙起了眉头。 “他不是都将陈氏休了吗？怎么还这般纠缠？” “麻子哥难道不知道，这个世上有一种人叫无赖？福宝毕竟是个男孩，要是个女孩，那赵家人怕是就不会这么上心了。”宋允棠想了想，望向不远处的宋劲生，“二哥，劳烦你再往镇上跑一趟，趁着酒肆那边不忙，将喜儿姐接回来，我找她有点事。” “好。” 宋劲生虽不知道宋允棠要找陈喜儿做什么，但她既然说了，他照做便是。 骡车的速度很快，一刻钟的功夫，陈喜儿便回到了庄子上。 她急匆匆下了骡车。 “东家，你找我有事？” 宋允棠将宋麻子叫上，三人一并回了院中。 福宝一看到陈喜儿，欢喜的扑了过来。 陈喜儿一把将他抱在怀中，“福宝今天有没有听话？” 福宝忙点头。 “福宝今天可乖了，麻子叔叔还带我去镇上买糖人儿了呢。”小不点说着，一张小脸突然拧巴起来，“只不过回来的路上遇到了爹爹，爹爹想将福宝抱走，麻子叔叔不肯，和爹爹打架，福宝就和小宝哥回庄子上喊人帮忙了。” 宋麻子虽和宋允棠一起来的，却一直垂着脑袋跟在她身后，陈喜儿只以为宋允棠找她有什么急事，并未留意宋麻子，这会往他的方向看去，在望见他脸上的伤时，心底突然触动了一下。 “你脸上的伤是赵河打的？” 宋麻子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带着歉意说，“对不起，我不该自作主张带福宝去镇上的，我也没料到回来路上会遇上福宝他爹。” 陈喜儿摇头说，“福宝今天生辰，我之前一直说要带他去镇上玩，却一直没空闲，你能帮我带福宝去镇上买糖人，我很感激，至于会遇到赵河这件事，不能怪你。” 听见陈喜儿不怪自己，宋麻子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就怕福宝他爹会起什么心思。” “我被休离开之前，他就已经跟邻村一个寡妇好上了，我在赵家的时候，他就看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嫌我干瘦，嫌我穷，还嫌我不如那寡妇体贴他，眼下我都从夫家离开一个多月，他指不定都将人接回去了，该是不会将主意打到福宝身上来的吧？”陈喜儿有些不确定的说。 宋允棠摇着头，“这个说不好。” 陈喜儿顿时就犯愁了。 “那怎么办？福宝除了放在庄子上，我也不知道要将他送哪儿去，我是被休离家的，我娘家也不愿接纳我们母子，更别提将福宝寄养在他们那里了，就算他们愿意，我也是不放心的。” 福宝这段时间在庄子上好不容易养了点肉回来。 要是送去娘家，她可没把握娘家会善待外孙，不虐待都是谢天谢地了。 “庄子上人多，肯定比你娘家要安全。”宋麻子说，“这样吧，毕竟是我自作主张领着福宝他们去镇上才碰到赵河的，明天开始，我多留意福宝。” “会不会耽误你事？”陈喜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宋麻子揉了揉福宝圆圆的小脑袋，“不碍事，到时候空了，我做些小玩意儿给他混着，他就不会乱跑了。” 他还挺喜欢福宝这小子的，虎头虎脑的，看着可讨喜了。 陈氏忙说，“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感谢就不必了。”似是担心陈氏心里过意不去，想了想，宋麻子扯着自己袖子上一个拳头大的破洞说，“我今天打架的时候不小心将衣服扯破了，可否劳烦你得空的时候帮我缝一缝？我娘眼睛不好，尤其最近到晚上就看不清东西了，我也不敢劳烦她。” 陈氏连连点头。 “当然可以，既然伯母眼睛不好，往后有什么针线活都可以拿庄子上来，我得空了就给你缝补。” 宋麻子朝着院外指了指。 “那我先忙去了，衣服晚上回家之前我再脱下来。” 陈氏忙说，“行，不耽误你的事。” 宋允棠望了望宋麻子，又看向陈喜儿，这两人倒有点意思，如果忽略陈氏生过亲生过孩子，她比宋麻子还小两岁呢，两人看着挺般配的。 且宋麻子待人也宽和。 就是不知道他介不介意陈氏的过往。 要是两人能成，福宝有了爹，陈氏有了男人依靠，往后的日子怕是要好过一些。 想着想着，宋允棠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她一个穿越来的人，怎么也生起了这种家里没男人不能过日子的念头？被这里的人同化了？ 陈氏见她敲自己脑袋，吓了一跳。 “东家这是怎么了？头痛吗？” 宋允棠怔了怔，反应过来后忙摇头，“啊，没有的事，我刚才胡思乱想，所以才敲自己脑袋。” 陈氏捏着福宝的手。 “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带福宝去花间醉了，正好晚上回来的时候能拉上大家伙带他去夜市逛一逛。” “叫我二哥送你们过去吧，孤儿寡母的在路上走不安全。” 宋允棠跟宋劲生知会一声之后，又想了想，今天毕竟是福宝生辰，她这个当姨姨的总得意思意思，便如同变戏法一般掏出了一小块碎银子。 “福宝生辰快乐，姨姨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辰，这银子福宝拿着逛街的时候买想买的吧。” 陈氏忙推脱。 “这么多，使不得。” “总不过就三五钱银子，又不多，有什么使得使不得的？况且这是我给福宝的，又不是给你的。”宋允棠说着，轻轻捏了捏福宝的小脸，“福宝，你说是不是？” 她站起身，示意宋劲生已经驾着骡车过来了。 陈氏怕耽误宋允棠的事，便赶忙领着福宝上了骡车，往镇上去了。 第291章 放血 宋允棠在路口等到宋劲生回来之后才坐上骡车回家。 路上，她问宋劲生。 “二哥，木秋上次带你买礼物，你还人情了吗？” 宋劲生摇着头说，“还没呢，距离娘生辰也没几日，这不一直找不到机会。” 宋允棠翻了个白眼。 本来看木秋对他有意，想着给两人创造机会的，木秋一个小姑娘脸皮薄，二哥又这么木讷，等他俩成，怕是头发都得等白了。 “我今天看到木秋的时候，她好像不太开心。” 突然听到宋允棠这么说，宋劲生有些怔愣。 “是因为我没还人情？” 宋允棠淡声道，“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宋劲生疑惑。 “木秋下个月十六，她娘打算找人给她说亲了。”她说着，撩开车帘，望着宋劲生的反应。 可他居然半点反应都没有！ “说亲……”宋劲生讷讷的说，“这是好事啊，为什么不开心？” 宋允棠深吸口气，放下帘子。 “没什么。” 这样下去不行。 要是二哥一直不开窍，到时候木秋孩子都打酱油了，他还是光棍一条。 她得直接一些。 明天去镇上之后，得往木秋家去一趟，探探崔氏的口风。 她要是愿意，先将这门亲事定下来。 至于成亲，反正木秋还小，给两人点时间培养感情，明后年都不迟。 “二哥，你想娶媳妇儿吗？” 宋劲生呲着牙笑的一脸没心没肺的样子，“这话说的，娶媳妇儿谁不乐意？不过倒也不需要太着急。” “要是遇着一个好姑娘，你愿意先定下来吗？”她再次问。 宋劲生毫不犹豫。 “愿意啊，好姑娘可不容易遇到。”转而往骡车车厢的方向望了眼，“妹妹这是给我相中好姑娘了？” 宋允棠摩挲着自己的下巴。 “是有那么一个，模样清秀，身材娇小，孝顺懂事，人挺能干的，自己会赚钱，还是镇上的姑娘，就是比二哥小了些，可能得等个一年两年，不知道二哥愿不愿意？” 她以为这样说，宋劲生能想到木秋身上去。 可他似乎没这个意识。 “等一年两年倒是没问题，只要是个能好好过日子的就成。” “那我明儿就去那姑娘家问一问她家里长辈的意思？”宋允棠试探着问。 “好。”宋劲生直接应下了。 宋允棠眉头一挑。 “二哥都不打算见一见那姑娘吗？” 宋劲生没心没肺的说，“大哥大嫂成亲之前也没见过面，我怕我犯怵，反而丢了妹妹的脸面，我相信妹妹的眼光，你看好的姑娘，绝对差不了。” 宋允棠突然意识到，她这个穿越者和土生土长的二哥，观念方面还是有区别的。 他的思维已经根深蒂固。 不过既然他都这样说了，她也没想去改变什么，明天直接提着礼物上门先问一问崔氏的意见，要是没问题的话，由她出面先将亲事定下。 也算是去县城之前先了了一桩心愿。 眼看着崔氏就要开始给木秋张罗亲事，这要是真张罗成了，等她哪天回来，木秋说不定都要嫁人了。 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心里有二哥的姑娘，她可不能将人弄丢了。 …… 宋劲生将宋允棠送回徐家，约定好第二天叫屠石来接她就先回庄子上去了。 奔波了一天，宋允棠也挺累了，吃完晚饭，出门消食顺便去看了徐贵喜的腿，回来洗漱之后便想去屋里躺下，却听得外头传来一道声音。 “姜嫂子，你儿媳妇这会在家吗？” 姜氏忙去开了院门。 “在家，怎么了？” 那妇人抱着个孩子，神色万般焦急，一边哭一边说，“我孙子这几日着凉发热，也请大夫看了，一直不见好，今日烧着烧着，人突然就抽抽了，咱村里没有大夫，抱着孩子去镇上我怕来不及，想叫青野媳妇给我孙子瞧瞧。” 听见动静，正准备躺床上的宋允棠起身来到屋外。 “将孩子抱进堂屋，我给他瞧瞧。” 妇人身后跟着个年轻媳妇，一脸担忧的望着婆婆怀中才两三岁的孩子。 宋允棠事先将三张板凳拼在一块，让妇人将孩子放在板凳上，将他的脑袋侧向一边。 “娘，你帮我准备点温水和干净帕子。” “文成，你去抓药，金银花，连翘，薄荷，牛蒡子，甘草，钩藤，菊花……” 她连着念了一堆药名。 徐文成一边在心底默念一边跑去宋允棠收集的药材里找药，要是遇到记不住的，还会往宋允棠的方向问一嘴。 好在她平时有收集常用药的习惯，就算山里没有的，也会从镇上买点回来。 宋允棠掏出银针，在孩子耳尖部位扎了一下，挤出来四五滴血。 旁边的妇人和年轻媳妇见了，伸手就要去阻拦。 “你在干什么？我们是要你给我孙子治病，你怎么还用针扎他？你这是虐待孩子！” 正好姜氏端了水过来，她赶忙将盆子放在一旁，伸手拦住了两人。 “你们别急，棠儿不会乱来的，她这么做肯定有她的理由。” 宋允棠边给孩子做放血处理边冷声道，“放血是为了让他迅速降温，要是不想你孙子被烧傻，你大可阻挠。” 两人听了，虽心痛万分，却还是停下了动作。 “你最好是在给他治病，要是我孙子有个好歹，我也不活了。”妇人哭着说。 姜氏有些不悦。 “你们既然将孩子抱过来，说明你们听说过我儿媳妇的医术，既然不相信她，要么一开始就别抱过来，我们又不是非得淌这趟浑水！” 两人听了这话，知道自己站不住理，便没开口了。 宋允棠给孩子放血之后，又将银针浅扎入他的人中，轻轻捻转刺激，不消片刻，孩子便清醒过来。 “先用温水给孩子全身擦一遍吧，回去将文成刚才抓的药煎了喂他喝下体温应该就能完全降下来了，夜晚还得多留意孩子体温，发热可能会反复，及时用温水给孩子擦拭降温就行了，实在解决不了再来找我。” 第292章 就是去提亲的 婆媳两个见孩子清醒过来，望着宋允棠的眼神中带着愧疚。 “青野媳妇，多谢你救了我孙子，刚才的事，你别介意，我们也是太担心了。” “你们不了解，担心也是正常的。”宋允棠擦了把手，望着两人说，“不过我娘刚说的也没错，往后要是信不过我，也不必要强求，我是有医术在手，却不靠给人治病过日子。” 说完，回房去了。 婆媳两个理亏，哪怕宋允棠对他们没有好脸色，自然也是不好多说什么。 趁着儿媳妇在给孙子擦拭身体的空档，那妇人望向姜氏。 “姜嫂子，不知你儿媳妇治病这诊费怎么算的？” “诊费加药费，两钱银子，给我娘就成。”屋里传来宋允棠的声音。 那妇人掏出自己的钱袋子，背过身数了两钱银子回头交给姜氏之后，便让已经给孙子擦拭了一番的儿媳妇抱着孙子，提着徐文成抓的药回家去了。 姜氏将人送走，关好院门之后来到宋允棠门口。 “棠儿，往后要是再有这种找你帮忙还恶言相向的，你就将人赶出去，就算青野不在家，还有爹娘给你撑腰呢，出了事那也是他们眼皮子浅，怨不得人，咱不受那窝囊气。” 宋允棠笑了笑。 “知道了，谢谢娘。” “行，你在外头跑了一天也累了，先休息，娘也回房了。” 姜氏说完，回了自己的房间。 “你说那朱氏也卫氏也真是没眼力见，都不信棠儿还将孩子带来咱们家求她治病，自己没见识就在旁边瞎嚷嚷，居然还说棠儿虐待孩子，这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儿媳妇是个恶人呢。” 她边说着，脱了外衣在徐永旺身旁坐下。 望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徐永旺笑着抚了抚她的背。 “行了，事情都过去了，是他们有眼不识泰山，你跟她们一般见识干什么？没得将自己气坏了。” 姜氏叹了口气。 “我还不是为棠儿不平？那孩子是个实诚人，听见人家孩子病了，二话不说就直接上手给孩子治病，你瞧瞧他们是什么态度？不管治不治得好，既然棠儿愿意出手，就应该感激了吧？” 徐永旺静静的听着她说完，补上一句。 “咱儿媳妇是个有大智慧的人，她才不会将那些人放眼里呢。” 姜氏继续抱怨。 “棠儿不放眼里那是她大度，你是没看到朱氏今天给钱的时候表情有多难看，她恐怕还想着儿媳妇免费给她孙子看病呢，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棠儿凭什么免费给她孙子瞧病？我呸！” 眼看着媳妇儿越说越生气，徐永旺已经拱进了被窝里。 姜氏被徐永旺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似是怕惊到两边屋里的孩子，刻意压低声音喝道，“徐永旺，你混蛋！” “媳妇儿，糟心事先放一边，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被子里传来徐永旺闷闷的声音。 姜氏原本还想抱怨两句的，被他一弄，抱怨的话到了嘴边，发出了一声舒服的轻叹。 她没好气的拍向身前拱起的被窝。 “每次跟你说正经事，你就来这一套。” “谁叫你就吃我这一套呢？” …… 第二天刚吃完早饭，屠石就赶着骡车来了。 “文成，你们昨天找了几户人家？”宋允棠问。 徐文成说，“黄家这些年做下的龌龊事不少，昨天我们只走了十里村和附近的两个村子，稍稍给了村里的婆婆婶子们一些好处，她们就全都将事情抖出来了，根据她们提到的人家，我们一一走访核实了一遍，目前有十一家已经核实，而且都愿意配合我们写联名状。” 宋允棠点头，从荷包里掏出二两银子递给他。 “这些银子你拿着，注意黄家的人，不要让他们发现了，安全最重要。” 徐文成接过。 “嫂子放心，我们会小心的，再有两天时间，应该能将附近几个村子跑完，到时候嫂子就能带着联名状去县城了，也算是替天除害。” 他昨天听着那些事，心里都觉得气愤。 将黄家人全部砍了都不无辜。 “行，这些事情就交给你们了。”宋允棠说完，坐上了骡车。 她这次没有先去庄子上，而是直接叫屠石将骡车赶去了东街。 虽没张罗过提亲，但她却是经历过提亲的，大体知道需要买些什么。 宋允棠按照之前徐家给她提亲的规制，将能买到的东西都置办了一份，东街找不到的，她也没刻意去搜寻。 大差不差就行了。 到二哥成亲的时候，要置办的东西怕是还不少，毕竟她还想在庄子上给二哥修一个小院子。 赵氏拎不清，刘氏不省心。 木秋是个心性纯良的姑娘，这条线既然是她牵的，当然不能委屈了人家。 屠石拎着大包小包放上骡车。 “姑娘，你今儿怎么买这么多东西？这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谁家提亲呢。” 宋允棠神秘的笑了笑。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去提亲的。” 屠石只以为她在开玩笑，毕竟，姑娘年纪这么小，娘家婆家父母又都健在，就算家里的兄弟需要定亲，那也是由双方父母出面。 否则，当父母的得多没用啊？ 他将宋允棠扶上骡车。 “姑娘，咱们现在去哪儿？” 宋允棠钻进骡车里坐好，“走和阳街那条路去南郊。” 屠石应了声，赶着骡车便绕到了和阳街，往南郊而去，路过玉君阁时，只木冬在那里。 “木冬，木秋呢？”宋允棠并未下骡车，只撩开帘子问。 木冬赶忙从铺子里跑出来。 “木秋今日身子不舒服，要稍稍晚些来，她可能等会就到了，姑娘找她有事？” 宋允棠笑了笑，“你忙，我去南郊找她也是一样的。” 木冬松了口气，还以为宋姑娘见妹妹来的迟会不开心呢，看她那样子，倒不像是来查岗的。 也是，宋姑娘向来宽和。 不过如果不是妹妹身子实在难受，她也不会推迟过来。 骡车到南郊的时候，正好看到木秋挎着篮子出门。 “木秋。” 宋允棠从骡车上跳下。 第293章 定下木秋 木秋望见她，有些苍白的面上带着欣喜。 “姑娘，你怎么来我家了？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确实是找你有事。”宋允棠挽上了她的胳膊进了木家的院子，“铺子那边迟点去没事，有你大哥看着呢。” 崔氏见宋允棠来了家里，忙热情的招呼她坐下，自己去厨房泡了茶端过来。 “宋姑娘今儿怎么有空来我们这儿了？可吃过早饭了？” 宋允棠笑着接过她递来的茶杯。 “吃过了。”她将杯子放在一旁，望着崔氏道，“我今日，主要是为木秋而来。” “宋姑娘可是生气我们家木秋今日去铺子里去的迟了些？”崔氏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宋姑娘要是心里有气，我们也理解，不过木秋真不是故意的，姑娘也知道，女儿家来月事，前两天身子总是不爽利的。” 宋允棠笑问，“在婶子心里，我难道就是这么个小气的人？” 崔氏不解。 “那姑娘来我家是？” 宋允棠清了清嗓子。 “是这样，我娘将我二哥的终身大事交给我负责，他是四月二十三的生辰，今年十八，比木秋大了两岁，我想着木秋是个好姑娘，又到了说亲的年纪，便想来问问婶子和木秋的意思。” “要是愿意，我今天就出面将这门亲事定下，至于成亲的日子，婶子想留木秋一两年都是没问题的。” 她说着，给候在门口的屠石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将骡车上的东西都搬下来。 “这些是我代二哥下给木秋的聘礼，外加十两银子的彩礼和即将开在县城酒楼的一成分红。” 之前黄家赔给宋劲生三十两银子，她只给了宋劲生十两，余下的二十两她也规划好了，十两作为彩礼交给崔氏，另外十两投去镇上的酒楼，这样二哥每个月都有分红，小两口成亲之后日子也好过。 至于今天置办彩礼的银子，都是她自个儿贴补的。 宋劲生待她不错，贴补他，她也乐意。 话音一转。 “当然了，我也不强求婶子，要是不愿意，我就再给我二哥物色别家姑娘去，婶子也不要觉得勉强，就算不同意，我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崔氏被天上掉的馅饼砸的有些没回过神来。 十两银子的彩礼，外加县城酒楼一成的分红。 不说这彩礼在镇上都不算低的，县城酒楼，哪怕一成的分红，也有不少银子呢！ 宋劲生那孩子她见过好多次了，模样周正，人勤快又老实，没什么花花肠子，待人也温和，女儿一旦嫁过去，那就是跟着过好日子啊。 这么好的事，她之前想都不敢想呢。 就是不知道女儿的心思。 崔氏压下心底的激动，望向一旁的木秋。 “秋儿啊，这是你的终身大事，劲生那孩子你也接触了不少次了，你看呢？” 木秋小脸一红，赶忙垂着脑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娘做主就好了。” 知女莫若母。 崔氏是个过来人，望着她这神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难怪宋姑娘能找上门。 敢情人家早就看的明明白白，想成全这一桩美事呢。 崔氏笑望着宋允棠。 “既然木秋不反对，我自然是同意的，劲生那孩子我们一家都见过，知根知底的，将木秋交给他，我也放心。” 宋允棠松了口气，从钱袋子里拿出了十两的银锭子。 “这是十两的彩礼，婶子且拿着，我过两天要去县城一趟，因为时间仓促，上门提亲也是临时起意，便没请媒人来，还望婶子不要见外，待二哥和木秋成亲时，该补的仪式，我们都会补上的。” 崔氏忙道，“请媒人，不过是个场面活，我们不介意的。” 宋允棠点头，“那这桩亲事，咱就定下了。” 崔氏喜笑颜开。 “彩礼都收了，自然是定下了。” 又聊了两句，宋允棠便要出门了，她望向木秋。 “要跟我们一起吗？” 木秋还未应话，崔氏赶忙推着她出了院门，“正好你身子不舒服，就坐宋姑娘的骡车去吧，顺便路上陪她说说话。” 上了骡车之后，木秋神情有些尴尬。 她往宋允棠的方向望了眼，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宋允棠似是有所察觉。 “想问我点什么？” “宋姑娘，今儿这事，劲生哥知晓吗？”木秋小声问。 宋允棠一笑。 “如今亲事都定下了，作为我的准二嫂，还是唤我名字吧。”她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二哥就是个榆木疙瘩，我这些日子故意给你们俩制造相处的机会，他半点不开窍，我要是再不下手，到时候你孩子都满地跑了，他估计还是光棍一条。” 木秋惊讶，“他不知道我们定亲的事？” 提起这件事，宋允棠就直叹气。 便将昨天晚上回家路上说话的内容大致跟木秋讲了讲。 “我当时跟他说的时候，差点就指名道姓将你的名字说出来了，他居然半点没反应过来我跟他说的那个姑娘就是你，往后你们要是真成亲了，这方面你得多担待担待，我觉得我二哥这人不怎么机灵。” 木秋听的捂着嘴直笑，却又不敢笑的太大声，肩膀一抖一抖的，憋的可难受了。 宋允棠见状。 “想笑就笑出来吧，摊上这么个二哥，我也挺头疼的。” 转而又说，“木秋，定亲这事可否瞒一瞒我二哥？眼下他只知道我给他说了一门亲，却不知道对方是谁，我很好奇他什么时候能开窍。” “这样不会引起误会吗？”木秋问。 宋允棠斩钉截铁的说，“放心，就我二哥那个二楞子的性子，肯定不会造成误会。” 木秋点头，“行，那我到时候叫我娘和大哥通个气。” 宋允棠往她的方向望了眼，抓过她的胳膊，指腹搭上了她的脉搏。 片刻之后，她拿出纸笔写下了一份药方。 “月事结束之后依着这个方子抓药，先连续服用七日，下个月来月事应该会轻松一些。” 木秋拿着那张药方，神色有些不自然。 “棠儿，谢谢。” …… 第294章 以不变应万变 将木秋送到玉君阁，宋允棠和屠石便往酒肆去了。 因为昨天生意火爆，想着今天该是也不会差太多的，方天赐便吩咐大家多准备了些食材。 昨天叫过来的三堂兄今天也来了铺子里。 毕竟比宋长白长了四岁，做起事情倒比他要稳妥一些。 这么一番观察下来，倒是叫宋允棠又发现了一个好苗子。 隔壁的翡翠轩看到花间醉生意火爆，许是急了，今天立马就将烤鸭的价格下调了三百文。 虽有些人去，但对于他们这种朝令夕改的行为，很多人是极为不齿的。 尤其是向来清高的读书人。 且昨天有许多人被花间醉的吃食所吸引，一时间便也无暇去考虑隔壁的翡翠轩的烤鸭。 让宋允棠没想到的是。 张大厨离开之后，之前背叛他的徒弟并没有继承他的全部衣钵。 当天有不少客人在尝过他做的吃食之后拂袖而去，表示往后再也不来了。 翡翠轩的现任掌柜急了，赶忙叫人去请张大厨回来，彼时张大厨已经将租住在镇上的院子退了，打算回老家待两日就和苗掌柜一起往县城去，自然是不会同意再回翡翠轩的。 翡翠轩自食恶果，生意一落千丈，不如苗掌柜在的时候。 那掌柜见形势不对，亲自往县城跑了趟，花重金请了个大厨来，才稍稍缓解了眼下的局势。 只不过中间被他这么一作，铺子里的生意还是不如他来之前好。 …… 三四天时间，徐文成几人已经将黄家的罪证搜集完毕。 这些年被黄家迫害的有六十余家。 其余四十多家愿意配合他们签下联名状。 宋允棠带着这份联名状，和这四十多家的人约定好时间便去了县城。 徐青野不知道她来。 如今除了中午和晚上回来吃饭休息，其余时间都在汤府念书。 当天中午回到家，看到后院方向的炊烟，还以为是厨房着了火。 拎着水桶来到后院，才发现厨房里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棠儿？” 宋允棠回过头，少女明眸皓齿，浅笑嫣然。 “我跟伍婶子说了叫她今天不用给家里送饭菜，回来的时候沿途买了几个菜，你先歇歇，马上就好。” 徐青野并未去歇息，放下水桶，赶忙进厨房帮忙。 宋允棠将他推了出去。 “下午还得去汤府呢，别沾染油烟在身上了。” 徐青野握住她的手，牵着她重新进了厨房。 “不碍事。” 望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宋允棠不禁想，徐青野心里，应该还是有点在乎她的吧？ 中午做了红烧肉、醋溜白菜和韭菜炒鸡蛋。 刚上桌，徐青野便给她先夹了两块红烧肉。 “镇上的事情都交代好了？” “短时间是不会有什么问题，而且县城到镇上也不是太远，我已经叫麻子哥有空给我再打一个车厢了，到时候再置办一头骡子，得空了我也能回去看看。” 她说着，夹起其中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 香甜可口。 吃着吃着，不由眯起了眼睛。 徐青野见状，唇角不由上扬，再次给她夹了一块。 “喜欢吃就多吃点。” 宋允棠给他也夹了一块。 “你也吃。”她笑着说，“我庄子上前段时间建了五个猪圈，买了二十只小猪养着了，过完年咱想吃猪肉就可以叫人从庄子上带过来。” 不仅如此，那天和粮油铺掌柜约好之后，她又一口气花了二百两银子，买了两百石糙米，五十石白米，三十石糯米，四十石白面。 除去这段时间用掉的，庄子上已经囤了一千二百多石粮食，两个仓库，除了能放屠石和宋劲生徐良平三人的床，再也难塞进粮食了。 她来之前还嘱咐庄子上的人多修几个屋子，到时候忙起来好给大家安排住宿的地方。 麓山村给过她两个山梨的钱婶的儿子徐阿尤，还有方妙，被她一并安排去了酒肆。 至于徐贵喜和小花，方妙先从她这里支了一个月的工钱，花二百文一个月，请了村里一个婆子照看着，直到徐贵喜腿好能自理就不用人了。 工钱虽不高，但事情不重，又能捞点收入补贴家用，村里的婆子也乐意，都说徐贵喜嫁傍上宋允棠这条大腿，要发家了。 徐贵喜的腿伤恢复的不错，不仅知觉全恢复，眼下拄着拐杖也能慢慢走动了。 安排了徐阿尤和方妙去酒肆，再加上前几天去的宋志业，眼下酒肆里完全能忙得过来。 待那边的生意淡下来了些，正好能抽调几个有经验的来县城帮忙。 两人吃完饭，徐青野便先她一步收了碗去洗了。 宋允棠闲了，就去了房间。 床上的被褥应该是才洗过的，还能闻到淡淡的皂角香味。 她将藏在被褥下的话本子拿出来，去院里的躺椅上躺下，看的津津有味。 徐青野将厨房收拾妥当，站在正厅往院子的方向望去，望见少女笑的一脸痴迷的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有些不明白。 这种话本子又没什么内容，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既然她喜欢，他自是不会多说什么。 “棠儿，我下午还得去汤府，你下午有什么安排？” 正看到精彩处，宋允棠的眼神舍不得离开手中的话本子。 “等会得去一趟衙门。” 徐青野不解，“去衙门做什么？” “有点事。”她笑望着徐青野的方向，“你就放心去汤府，如今衙门那边都是我的熟人呢。” 徐青野点头。 “行，那你出门小心些，要是碰到什么事，可以去汤府找我。” 宋允棠嗯了声，转而望向他。 “对了，林家人有来找过你吗？” 徐青野不确定，“听伍婶子说，我休假回麓山村那几日有人来找过我，不知道是不是林家人。” “八成是了。”宋允棠回头继续盯着手中的话本子，“以不变应万变，看他们接下来想如何吧，我觉得这事没那么容易过去。” “林景曜最近似乎都在县城，你出门当心，如果碰上了，离他远一些，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徐青野想了想，“要是能找个人跟着你就好了。” 第295章 这就是差距 宋允棠举着手中的话本子，懒懒的说，“我一个人轻松自在，真找个人跟着，我可就真不习惯了。” 想了想，又突然坐起身来。 “我觉得你说的也有道理……”这里毕竟跟前世不同，身边有个人跟着还是要稳妥许多的，“等我有空了，再去买两个人回来，正好你身边也缺了个书童。” 徐青野往后毕竟是要走仕途的，得从现在开始培养身边的人。 否则将来无人可用，做事难免束手束脚。 下午，徐青野离开之后，宋允棠便带着联名状去了衙门。 在瞧见从衙门里走出来的黄和玉和林昭昭时，不由愣了愣。 一个月的牢饭，这就吃完了？ 果真冤家路窄。 “宋允棠，你居然还有脸出现在这里！”黄和玉在望见宋允棠时，拔腿便冲了过去。 值守的在衙门外的罗刚见状，赶忙上前拦住了他。 “黄和玉，刚出大牢又想进去了？” 黄和玉见状，态度赶忙软了下来。 “官爷息怒，没有的事。”他说完，恶狠狠的望向宋允棠，“咱们走着瞧！” 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 下一次，她可就不一定能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黄和玉望着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挑衅。 宋允棠只是冷冷一笑，没理会他。 就让他再得意几个时辰吧，很快，黄家就要没了。 一旁的罗刚望着走远的黄和玉。 “妹子，那黄和玉看着不像什么好人，眼下他已经出狱，你可得小心才是。” 宋允棠点头，“多谢罗大哥提醒，不过他黄家都要没了，想必他也蹦跶不了多久。” 林昭昭听得两人的谈话，心下疑惑。 黄家要没了？ 她只不过在大牢里待了一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在县衙门口停下，林景曜林庚时兄弟俩搀着庄文茵从马车上下来。 “昭昭。” 转而在看到宋允棠时，几人脸上笑容凝滞。 似是没想到会在县衙碰到她。 林昭昭望着几人脸上的神情，只以为宋允棠来县衙，是因为从衙役们那里得知她今天出狱，特意来这里跟林家人碰面。 她快走几步靠近宋允棠，脸上带着得意的神色，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宋允棠，看到没？这就是差距！哪怕我做了许多不好的事，大哥二哥和娘都会永远站在我这边，而你，就算费尽心思往他们面前凑，他们也不见得会多看你一眼，林家千金只会是我林昭昭，你休想再进我林府大门。” 本以为宋允棠会被她的言语激怒，要么动手，要么恶言相向。 可她没有。 她神色平淡，唇角勾起一丝讥讽。 “林昭昭，我要是你，就安生过千金小姐的日子，而不是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到处蹦跶，没得招惹笑话。” 她说完，抬腿便往县衙的方向走。 林昭昭紧紧的攥着拳，气的胸脯剧烈起伏。 贱人！ 居然说她是跳梁小丑！ “棠儿，你等等。”庄文茵开口。 宋允棠回过头，如同看陌生人一般望着她。 “林夫人有事？” 庄文茵望着她的眼神，心底泛着酸涩。 她从前从来不会用这种眼神看她的，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如今的地步。 “看到伯母了怎么也不打个招呼？” 她笑着上前，想要去拉宋允棠的手。 望见这一幕，林昭昭心里更气了，她都被宋允棠害的在县衙大牢关了一个月，娘居然还念着宋允棠。 将她这个亲生女儿置于何地？ 然而，宋允棠侧身避开了庄文茵的触碰。 “我和林夫人好像没有这么熟吧？” 庄文茵动作顿了顿，诧异的望着她，“棠儿这是怪我之前让你签下昭昭的调解书吗？” “不敢。” 她的声音依然很冷，并不想跟林家有过多牵扯。 “棠儿也知道，昭昭三年前才回到林家，她在宋家受了不少苦，不像棠儿，从小被我和你爹，还有你大哥二哥娇宠着长大，此次她虽做错事在先，但她一个小姑娘，要在能吃人的大牢里待上几个月，我实在是担心……” 庄文茵还想继续说，宋允棠却不耐烦的抬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 “林夫人的意思是，当年林宋两家互换女婴，是我的过错？” 庄文茵摇头。 “当然不是……” “既然不是，林夫人刚才说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见庄文茵语塞，宋允棠唇角带着讥笑。 “林昭昭不容易，我就容易？三年前她从食不果腹到锦衣玉食，我从锦衣玉食到食不果腹，我们俩谁的日子更不好过？” “既然过去的十三年是个错误，眼下大家都已经到了正确的轨道上，希望林夫人约束好自己的儿女，让他们不要再来招惹我。” 说完，转身走向县衙大门。 林昭昭压下心底的嫉恨，上前搀着庄文茵的胳膊。 “娘，既然她这么不知好歹，您就别理她了？” “唉！” 庄文茵叹了口气，先拉着林昭昭上了马车。 林景曜和林庚时往宋允棠的方向望了眼，也纷纷跟着爬上了马车。 庄文茵拉着林昭昭的手。 “娘之前是想将宋允棠接回林家养着跟你培养姐妹感情的，她有一身不俗的医术，就是出身差了些，娘想着，你将来必定是要嫁入高门大户的，她若愿意陪你嫁过去，有了她这个助力，你们姐妹两往后在深宅大院里的日子也好过。” “可她说不想跟林家有牵扯，娘也不想热脸贴冷屁股，便暂且歇了这个心思，最近你爹为了你大哥的前途，叫我多跟她亲近亲近，好让她夫婿在汤老面前引荐你大哥，娘想着，面子再重要，都不及你大哥的前程。” 说着，再次叹了口气。 林景曜紧攥着双拳。 内心升起了一丝屈辱感。 他没想到，从前被他瞧不起的人，如今却要求到他头上去。 他垂着脑袋。 “是儿子不孝，让爹娘费心了。”转而抬眼望着庄文茵，“不过，娘不必为孩儿这样做，就算不靠他徐青野，就算没有汤老提点，儿子将来未必不会受到其他贵人的赏识。” 第296章 让徐青野休妻再娶 庄文茵感动的红了眼眶。 “娘知道咱们家景曜懂事，有出息，不过你爹也说了，官场都是靠关系维持的，你不削尖了脑袋往上冲，就会被别人踩下来，那徐青野就是最好的例子，人家还只是秀才的身份，但他有汤老撑腰，便足以压你一头，如果能得汤老的赏识，你便能和他平起平坐了。” 她是个母亲，自然知道儿子心里的想法。 一旁的林昭昭有些诧异。 “宋允棠成亲了？什么时候的事？” 庄文茵点头，“上月二十三办的喜事，她的夫君你应该也认识，就是之前在榕树村教了五年书的徐青野，听说他之前病的严重，还是被棠儿给治好的。” “她居然和徐先生成亲了！” 林昭昭在榕树村的时候是见过徐青野的，第一次见，惊为天人。 当时整个榕树村的人，就没有不敬重他的。 她当时出身不高，自卑的很，虽崇拜徐先生，却从未生出什么非分之想。 没想到，徐先生居然娶了宋允棠这样的女人。 “据说徐家人对棠儿还挺重视的，那徐青野也是个温和有礼的人，待她很是不错，娘当时听到下人说的时候，还挺欣慰的。”庄文茵说着，满脸惋惜的看向林昭昭，“娘之前也期盼着你能嫁个好人家，如今你做下了这样的糊涂事，这亲事，恐怕……” 林昭昭反拉着庄文茵的手。 “娘，其实想要求徐先生在汤老面前引荐大哥，不一定要讨好宋允棠啊。” 庄文茵不解。 “昭昭有什么好办法？” 林昭昭坐直身体，认真的望着她说，“女儿愿意为了大哥的前途，嫁给徐青野。” 反正她现在名声已经臭了。 嫁不了高门大户，嫁个穷秀才该是绰绰有余了。 庄文茵并不赞同。 “可他已经娶了妻，你若嫁过去，岂不是为妾？不行！我绝对不允许我的女儿为妾！” 林景曜也说，“昭昭，你是员外府的千金小姐，嫁给一个穷酸秀才本就是下嫁，怎么还能给他做妾？切莫因为大哥自贱了身份。” “没关系的。”林昭昭望着两人说，“娘和大哥不是都觉得徐青野有前途吗？我要是嫁给他，往后他便能和大哥互通人脉和资源了，娘要是怕委屈了我，可以让爹上门跟徐青野谈，就说让他以平妻之礼娶我进门，进门之后和宋允棠地位平等，只要我套牢了他的心，往后府中的地位，孰高孰低还不一定呢。” 哪怕宋允棠再有本事。 家里男人发了话，还不是只能当她的嫁衣？ 想到这里，林昭昭的内心突然升起了一丝快感。 还真是迫不及待想看到宋允棠将来被她踩在脚下的一幕呢。 庄文茵还是摇头。 “不行，平妻说到底也还是妾！” 林景曜的眼底闪过算计。 “那便让徐青野休妻再娶？” 一旁默不作声的林庚时听着这话，心底一惊。 “大哥，昭昭，我觉得咱们没必要这么针对棠儿吧？女子被休，将来还如何立足？” 到底是真心疼过的妹妹。 哪怕现在不是了，他也不希望她过的不好。 林昭昭满脸委屈。 “二哥怎能这么想我？我也是为着大哥的前途着想，而且我也没说要让徐青野休了宋允棠这种话啊。” 庄文茵知道林景曜那样说的目的，无非就是想棠儿被休了，将她接回林府。 她哪怕看起来再像黄花大闺女，也已经嫁人了，样貌又生的好，她可不信，哪个正常男人跟她同床共枕的，能不生出什么想法来。 “庚时说的对，这件事往后就别提了，咱员外府的千金，断没有做妾的道理，景曜也收收心，你该将精力放在你该放的地方。” 林景曜闭口不言。 林昭昭见庄文茵极力否决，便也没再说了。 娘被小妾伤害过，所以一直不想自己的女儿做妾。 或许，回家之后她可以跟爹提一提。 反正她的名声已经这样了，嫁给徐青野兴许还能有个不错的未来，宋允棠不让她好过，那她自己也别想好过。 …… 宋允棠走进衙门后，直接呈上状纸。 “慈乐镇麓山村人宋允棠，联合附近村落四十二户民户，状告十里村黄府黄茂典一家，草菅人命，强抢民女，无恶不作，现联名状上的百姓应该都到了县衙外，还请朱大人为这些百姓主持公道。” 主位上的朱德明跟一旁的师爷使了个眼色，便见秦师爷上前，从宋允棠手中接过联名状，送到了朱德明手中。 朱德明将内容看过之后，忙吩咐，“来人，去十里村将黄家人提来，明日巳时供堂对簿！” “是。” 罗刚应了声，领着衙役们出门去了。 朱德明望向宋允棠，“宋姑娘，后院一叙？” 宋允棠点头，随着朱德明去了县衙后院。 “前些年安阳县遭水患的时候，黄家曾捐赠了白银五百两，粮食一千石，这些年黄家虽偶尔会犯些小错，本官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没有黄地主，将来也会出现张地主刘地主，没想到他们这些年仗着这个功劳，在地方为所欲为，做下这么多恶事。” 朱德明望着她。 “宋姑娘，黄家要是能除，你便是为本官拔除了一个毒瘤啊。” 宋允棠弯起了眉眼。 “既然朱大人怕将来出现的地主不服管教，届时黄家倒下之后被没收的地，朱大人可否为我留着？” 官府没收黄家的家产和田地之后，会以官府的名义售卖出去，卖掉之后的银子充入国库。 一般这种田地的售卖，会根据当下的行情来，如果有关系，甚至还可能略低于行情价。 如今年成不好，卖价必然不会太高，开铺子做买卖有风险，买田买地却稳妥的很。 将来手头资金周转不过来还能卖掉。 朱德明知道宋允棠做了些买卖，可黄家在十里村扎根了这么多年，他们的田地，不是一丁半点。 “宋姑娘可知，黄家的田地有多少？单单是水田就有两千多亩，遍布周边几个村子，还有旱地、鱼塘和山林，没有上万两银，怕是拿不下来。” 第297章 拜见师父 “所以我才让朱大人帮我留着，半个月为期限，届时我若买不起，朱大人再放出去如何？”宋允棠其实也没底自己能在半个月的时间赚这么多银子，只是觉得机会难得，她想试一试罢了。 朱德明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行，那就给你留半个月。” 又和他聊了一些关于黄家的事，宋允棠便告辞离开了。 她花三两银子包下了城郊的一处客栈，将那四十二户人家一并安排了进去，并嘱咐他们明日巳时到县衙门口集合便回家了。 回家路上，她买了些精致的小盒子，还买了些药材和材料。 拎着大包小包回家的路上，正巧望见隔壁伍氏的孙子曹顺小跑着回家。 “顺子。” 曹顺似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宋允棠。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抓着脑袋，“姐姐，你回来了，我刚才没注意到你，姐姐别介意。” 见她手中提着不少东西，赶忙过去给她分担。 “我来帮姐姐提点东西吧，正好我这会要回家，咱们顺路。” 宋允棠点头，将手中的东西分了一些给他拿着。 “顺子，你长大了想做什么？”她边走边问。 曹顺一脸茫然，“不知道。” 宋允棠望着他，“我想在县城开一间医馆，你有没有兴趣过来帮忙？” 曹顺当然想，这样他也能给奶奶减轻负担了，只是，他什么都不懂。 “我能做什么？” “从小药童做起，帮我打打下手，空了我可以教你认药材，学药理，要是有天赋的话，之后再慢慢教你认人体经络和穴位，直到你自己能诊脉开方。” 曹顺一寻思，宋姐姐这意思，不就是想收他做弟子吗？ 他当即将东西一放，就朝着她跪了下来。 宋允棠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 “你这是做什么？” 曹顺在她面前磕了个头。 “拜见师父。” 望见他这一系列动作，宋允棠不由觉得好笑，她上前将他拉起。 “我可没说要收你做徒弟，我收徒的要求可是很高的。” “我不怕吃苦。”曹顺望着她，“只要师父愿意教，我必定认认真真学。” 宋允棠没有反对也没有立刻应下。 “这件事不着急，待我先观察观察，你若是个有天赋的，我必定好好教你。” 曹顺赶忙提起东西跟在她身后。 “好的，师父。” 宋允棠回到家的时候，徐青野已经回来了。 曹顺将东西搬进院子里，放在石桌上。 “师父，我先回家了。” 宋允棠点头，望着他离开。 徐青野的眼底略带着些诧异。 “师父？” 宋允棠边整理东西边解释。 “我想在县城开医馆，问他愿不愿意在医馆当药童，那孩子以为我要收他做徒弟，一口一个师父的喊着，我想着总归是一个称呼，便由着他了。” 晚饭是伍氏做好送来的。 吃过饭，徐青野便回房里看书去了，宋允棠怕自己打扰到他，便点上一盏灯去了厢房，将今天买回来的材料一一拿了出来。 想迅速赚到一万两银子，还得靠一些特殊手段才行。 女人的银子向来好赚，她要制作一些丸药，还要自己调配胭脂，到时候就当做她拒绝县城夫人们开医馆的礼物，托朱夫人帮她送去，一人一份，再顺便抛出她想利用这些东西找合伙人的想法。 县城夫人们从小就被教导如何持家，做生意也是得上手学的，只要用过她的东西，应该能知道这些产品的价值。 夫妻两个各自忙活，不知不觉，月亮已经升到了半空。 徐青野合上手中的书，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之后站起身。 他都有些犯困了，也不知道那丫头在忙什么，都亥时了还不睡觉。 厢房里静悄悄的，许是折腾一天累了，宋允棠正静静的趴在窗前的桌上睡着，透过门边的窗子，正好能瞧见烛火下的半张俏丽面庞。 睡着之后的她，犹如一个瓷娃娃。 叫人心疼。 徐青野轻轻的拉开房门，将灯吹熄之后，横抱起少女，往两人的卧房走去。 许是真的太累了，也许是因为徐青野在身旁，内心有了安全感，少女窝在男人怀中，竟丝毫没有清醒的意思。 …… 第二天，宋允棠起了个大早。 吃完饭便直接去了县衙。 黄家一家老小，昨晚上已经被提进了大牢里，包括昨天才从牢里出去的黄和玉，在大牢里睡了一个月的稻草，本以为昨晚上能在家中舒适柔软的床踏上搂着娇妻美妾好好睡上一觉，结果才跨进黄家的门槛，就又被衙门的人给拎走了。 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呢。 黄老爷跪在堂下，望着朱德明的方向，满脸委屈。 “县令大人，我们最近没犯事，一直本本分分的啊，您突然叫人将我们一家老小提来是要做什么？” 朱德明给一旁的秦师爷使了个眼色。 “你将状纸的内容给黄老爷念一念吧。” “是。” 秦师爷站起身，拿起昨天宋允棠呈上来的状纸念了起来。 黄老爷越听，神色越难看。 “县令大人，这些都是诬告啊，我们黄府这些年本本分分，从未伤害过任何人，还望大人明察。” 朱德明冷冷的望着他。 “黄老爷，本官念在你之前对安阳县做过贡献的份儿上，若如实招来，还能留你一条全尸。” 黄茂典心里一慌，赶忙磕头。 “县令大人，此事必定是有人眼馋我黄家，才在背后串通百姓对我们黄家进行诬告，不知大人可否告知，写下这份联名状的是何人？我可以与此人当面对质。” 这份罪名不能认。 一旦认下，他必死无疑。 不仅如此，还会连累到整个黄家，偌大的家业也将灰飞烟灭了。 “是我。” 宋允棠领着百姓们来到县衙门口，看热闹的人纷纷给她让出一条道来。 她浅笑着进了县衙，朝着朱德明行了一礼之后，望向黄茂典，“不知黄老爷想如何跟我对质？” 看到她的那一刻，黄和玉顿时就怒了。 “贱人，居然是你！你竟敢污蔑我黄家，颠倒黑白，今天别想从这里走出去！” 说着，便要上前抓住她。 一旁的衙役见状，一棍子敲向他的膝盖窝，将他敲的腿一软，扑在地上。 第298章 死罪难逃 宋允棠笑了笑。 “这份联名状的内容是真是假，我是否在污蔑黄家，昨天朱大人已经派人去过慈乐镇，稍稍打听就能知道，毕竟，黄老爷当时做下这些事情的时候并不隐晦。” “况且，这份状纸上的四十二户人家昨天就已经全部到达县城，人证物证都已经准备齐全，你们黄家罪无可恕！” 黄茂典见宋允棠将事情安排的如此周全，顿时就跌坐了下去。 完了！ 他辛苦打拼了大半辈子才拼下的家业，全完了！ 朱德明也不想浪费时间，直接将那些村民们一户一户提进来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叫秦师爷一一登记在册。 “黄茂典，你还有何话说？” 黄茂典愣愣的抬起头，随后朝着朱德明磕了个头。 “草民认罪，只是此事乃草民一人所为，草民的家人并不知晓，还望县令大人能看在我黄家曾经对安阳县做过贡献的份儿上，饶过我一家老小的性命。” 既然免不了一死，唯有保全黄家。 朱德明点了点头。 “黄茂典草菅人命，强抢民女，死罪难逃，待本官将此事上报给知府大人，再对其进行定罪。” “没收黄府全部家产，包括现银、田地、房产、铺子，黄府人其余人虽不知情，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一律大打五十大板，丢出县衙。” …… 宋允棠刚从县衙出来，便见徐文成站在不远处朝着她招手。 “嫂子，这边。” 他的身旁，还站着徐永旺和姜氏。 从家里离开之前，她寻思着徐文成要帮她去跑外地的合作，如今又不是农忙时候，留公婆两人留守在家大眼瞪小眼的也无聊。 便和公婆商量好，安顿好麓山村那边的田地之后，索性来县城住些时日。 徐文成是知道她要告黄家的事情的，怕是掐着时间载着徐永旺和姜氏赶早来的。 她笑着走向三人。 “爹娘，文成，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才到不久。”姜氏拉着她的手说，“文成进了城之后就直接赶着骡车往县衙来了，还看了一波热闹呢。” 宋允棠笑了笑。 “回家吧。” 几人上了骡车，到家得时候，徐青野还未回来。 院门一开，徐文成惊讶道，“这院子可真大，比咱麓山村的院子还大呢。” 宋允棠笑着说，“比麓山村的院子多了两间屋，遇上过年过节的，爹娘想将爷奶接过来玩都有地方住呢。” 徐永旺一脸神气的将手反握在身后，这个房间瞧瞧，那个房间瞅瞅，活像个巡视的大官。 姜氏往他的方向望了眼，笑道，“瞧你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什么大官呢。” 就他这德行，回去之后怕是又要开始吹牛了。 徐永旺眉头一挑。 “我儿子儿媳在县城买了大院子，我还不兴高兴高兴？” “行，你高兴。”姜氏也在院子里四处望着，“我看着也挺高兴。” “爹娘，这里是你们的屋，被子都是我新买了换上的，你们瞅瞅还需不需要添补点什么。”宋允棠指着正厅右边那间屋说。 姜氏和徐永旺听了，赶忙去屋里瞅了瞅。 屋子宽敞通透，整齐干净。 “没什么要添补的，已经够好了。” 徐文成一边从骡车上卸着他们从麓山村带来的东西一边问，“嫂子，我在哪个屋？” “少不了你的。”宋允棠指着靠近最里边的那间厢房，“喏，三间屋里数这个最大，给你成不成？或者你挑，挑中了，给你腾一间出来也是一样的。” 另外两间屋装满了她之前囤的药材。 要是真腾一间出来，恐怕得费不少功夫呢。 这还是宋劲生和木冬每次来都会装一些运回去，否则连徐文成的屋里都要堆上一些呢。 不过徐文成也不挑。 他一边从骡车上卸东西一边说，“嫂子给我准备了就成，我这人皮实，住哪儿都行。” 他们这次从麓山村带来的东西不少，八只鸡，两篮子鸡蛋，徐永旺最近在山里逮的一只野兔，还有家里种的菜，带根的不带根的，韭菜白菜萝卜菜，整整两箩筐。 徐永旺巡视完院子之后，从后院找了个小锄头，在徐青野之前搭鸡窝的那个角落找了个位置，圈了一小块菜地之后，将带根的菜给种了下去。 宋允棠见状，不由抿了抿唇。 原本她的设想是，后院是生活，前院就种些花草果树，春天赏花，夏天观叶，秋天吃果。 唯独没想到会是种菜的结局。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如今外头卖的菜价高不说，能买的菜也少的可怜，自己种些菜在院子里倒也无碍。 姜氏将行李安置妥当便去后院杀了只鸡。 燃了个小炉子，放些菇子之后便用陶罐煲起来了。 “棠儿，这后院还有口井呢，你这院子买的好，有水有树的。”姜氏在后院笑着说。 宋允棠往后院走去。 “当时买的时候没多想，就看上了院子里那棵桂花树，买了之后倒是越来越觉得合心意了。” 她来到井边，打了桶水边往上提。 刚给马棚里的骡子喂过草料和水的徐文成赶忙往这边走来。 “嫂子，厨房的水缸还是满的。” 宋允棠奋力往上拉拽着水桶，“我提桶水给爹浇菜地去。” 徐文成笑了笑，从她手中接过麻绳，不费多少力气便将水桶给拎了上来。 “嫂子，这种体力活，往后还是让我们来吧，你这小胳膊小腿儿的，别栽下去了。” 他说完，提着水桶便往前院去了。 宋允棠一时语塞。 不过也不好跟一个臭小子一般见识，望了他一眼便出门去了隔壁伍氏家。 伍氏开了院门，在看到宋允棠时，面上闪过诧异。 “宋姑娘这会怎么来了？” 宋允棠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伍婶子，是这样，我公婆和小叔子来家里住些日子，这段时间就不劳烦伍婶子做饭了，待他们离开之后，你再继续给我们做。” “行。”伍氏回答的爽快，“那我退多少钱给你合适？你们之前放我这儿的白米还有十来斤呢，我去给你们拿来，免得放久了生虫。” 第299章 爹要打我 宋允棠摆了摆手。 “十来斤白米也不多，就送给婶子和顺子吃了，银钱也不必退，九月只剩七天，待我公婆他们离开之后，补七天的饭菜就行。” 伍氏忙说，“这怎么好意思？” “婶子手艺这么好，我还担心你过后不肯帮忙做饭了呢。” 她说着，转身回到家中，继续改良她的胭脂去了。 …… 徐青野到家的时候，徐永旺仍在种菜，徐文成在旁边浇水，厨房的方向还升起了炊烟。 望着院墙一角忙碌的父子俩，他的眼底闪过诧异。 “爹，文成，你们怎么来了？” 徐永旺没有抬头“” 宋允棠笑着从屋里探出头来。 “不止是文成和爹，娘也来了，正在厨房里忙活呢。” 徐青野的面上带着浅笑。 “棠儿是不是早知道爹娘他们要来？” 少女俏皮的歪着脑袋，浅笑嫣然，“我来之前便和爹娘商量好了，让他们将家里的田地安排好之后来县城住一住，惊不惊喜？” 徐青野笑容温和。 “惊喜。” “是青野回来了吗？”姜氏许是听见了前院的动静，赶忙从后院跑了过来，在看见大儿子时，欢喜的合不拢嘴。 徐青野望着她，“娘。” “哎。”姜氏笑着应了声，望着院中几人说，“厨房里的鸡肉快炖好了，你们忙活完了赶紧洗手，如今天冷了，饭菜容易凉。” 徐永旺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马上。” 宋允棠将手中的胭脂放到一旁就去了后院。 徐青野见状，快步跟了上去。 徐文成往两人的方向望了眼，摇着头啧啧两声。 “大哥彻底没救了。” 徐永旺一听，也不管手上干不干净，直接一巴掌呼了上去。 “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呢？什么叫你大哥彻底没救了？他的病明明都好了，就不能念你大哥一点好？” 徐文成委屈的捂着自己的脑袋。 “爹，你在事情没弄明白之前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揍人？” 徐永旺不懂他的意思。 “难道老子还打错你了？” “本来就打错了。”徐文成说，“我是看大哥跟嫂子寸步不离才说的这话，又不是说大哥的身体。” 徐永旺讪讪的说，“那你不早说。” 徐文成哼了声。 “爹打人之前，怎么不先问问我呢？” 徐永旺眉头一挑，“臭小子，跟你老子抬杠是吧？” 徐文成将水瓢往桶里一放，撒腿就往后院跑。 “娘，救命，爹要打我。” 徐永旺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臭小子。” 说完，拿起桶里的水瓢将最后种下的几株菜苗浇水之后，提着桶去了后院。 姜氏端着熬好的陶罐来到正厅，嘴里念念叨叨。 “徐永旺，文成也老大不小了，你往后别动不动就敲他脑袋，本来就不怎么聪明，再敲更不灵光了。” 徐文成挑着眉，一脸的难以置信。 “娘，你怎么这么说我？我怎么就不聪明了？” 而徐永旺则永远是那句。 “媳妇儿说的对，我知道了。” 姜氏转而又望向他。 “还有你也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自己会错意打了人，不跟孩子道歉也就算了，还当着儿媳妇的面倚老卖老，脸都不要了？” 说完，往厨房走去。 听得这话，徐文成得意的露出了笑脸，还顽皮的朝着徐永旺吐了吐舌头。 徐永旺给了徐文成一个警告的眼神，赶忙跟上姜氏的脚步。 “媳妇儿，你别听那臭小子胡说八道，我才没有倚老卖老，再说了，我老没老，别人不清楚，你还不知道吗？” 姜氏心底一惊，她往正厅的方向望了眼，压低声音，“孩子们都在呢，你别动不动就说这些荤话。” 徐永旺嘿嘿笑的一脸无辜。 “我没说荤话啊，媳妇儿自个想歪了吧？” 姜氏没好气的剜了他一眼。 “再这样没谱，晚上别上老娘的床。” 听到这话，徐永旺瞬间就老实了。 叫他别上房揭瓦容易，叫他不上媳妇儿的床，那是万万不能的。 中午吃的菇子炖鸡，油渣炒萝卜菜，白米饭。 鸡肉鲜香，油渣炒萝卜菜里头放了少许宋允棠带的干辣椒段，拌在饭里最是下饭了。 吃完饭，宋允棠消食之后，继续去研究她的胭脂。 一直到第二天上午，她才总算是将胭脂改良到了满意的程度，记下配方之后，先制作三十盒出来。 …… 两日后，她让徐文成帮她将包裹好的二十份礼品盒搬上骡车。 换上一身得体的衣裳，稍稍收拾打扮之后，从屋里走了出来。 少女一身藕色衣裙，明眸皓齿，顾盼生辉。 院子里，徐永旺姜氏夫妇、徐文成都看呆了。 “嫂子，你今儿就跟那天上的仙女似的。”徐文成愣愣的说。 姜氏见她要出门，心底突然升起了担忧。 “棠儿这是要去哪儿？要不今儿还是别出门了吧，外头豺狼虎豹多，别有什么意外才好。” 宋允棠笑了笑。 “娘，我今儿要去朱府给县令夫人送礼呢，谁那么大胆子敢将主意打到县令夫人头上去？” “那你在外千万当心。”姜氏还是不放心，“要不我跟你去？” 徐永旺在一旁说，“棠儿丫头去找县令夫人有事，你去算怎么回事？人家又不认识你。” 宋允棠也拉着她的手。 “娘放心，还有文成跟着我呢，不会有事的，等那边的事情处理完我马上就回来。” “行吧。”她还不忘嘱咐徐文成，“文成，照顾好你嫂子。” “会的，娘。” 徐文成将宋允棠扶上骡车，自己也跳上去之后，一甩缰绳便赶着骡车往朱府去了。 前一日，宋允棠已经给朱府递上了拜帖。 这算是大户人家一个极为繁琐的礼节，好在原主之前在林府待过，幼年林员外特意从县城请到慈乐镇教她规矩的嬷嬷，有教过她这方面的礼仪。 那时候，林员外为着原主往后能嫁入高门大户，为林景曜提供些助力，也算是费了不少心思。 第300章 一万两银票 宋允棠下了骡车，早已被姚氏吩咐等在门口的宝笙赶忙上前行了个福礼。 “宋姑娘，夫人已经在院中等着您了，奴婢领您过去吧。” 宋允棠点头，“劳烦宝笙姑娘带路。” 她从骡车里拿过一个礼盒，嘱咐好徐文成找个地方等她，便随着宝笙进了朱府。 “前几日就听说你来了县城，还联合慈乐镇四十多户百姓扳倒了地方上为非作歹的黄地主，以为你办完那件大事就会来看我呢，没想到这个时候才来。” 刚踏进姚氏的院子，便听得她酸酸的声音。 姚氏就坐在上次跟她打马吊的那个亭子里，瞧见她来，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倒是我的不是，来的晚了些。”宋允棠来到近前，稍稍福身，“见过朱夫人。” “与我还这般客气作甚，快坐。”姚氏将面前的马吊一推，“这么久没玩了可还记得？先过两把瘾？” 宋允棠一笑。 “恭敬不如从命。” 姚氏望向一旁的宝笙宝竹两个姑娘。 “你们也坐下，陪我们打两圈儿。” 宝竹往后退了一步，满脸惶恐。 “我们上次输了那么多，还怎么好意思浪费夫人的银两？” 她上次可是足足输了夫人二十两银子。 作为夫人的大丫鬟，她一个月月钱也才二两银，得将近一年时间才能攒到二十两呢。 宋允棠也觉得无论是输还是赢，用银子做赌注都不太合适。 “朱夫人，要不今儿咱换个玩法如何？” 姚氏饶有兴致的望着她。 “什么玩法？” 仔细看去，只觉得今儿这宋姑娘眉目娟秀，唇红齿白，肌肤吹弹可破的，煞是好看。 不由往她的方向多看了两眼。 宋允棠眉眼弯弯，“输了的，就往脸上贴纸条。” 姚氏一听，觉得总归是一项娱乐，并不一定非得银子，贴纸条也不错，便吩咐宝笙去准备了。 今儿不用输银子，宝笙和宝竹两人的心情不似上次那般紧张，发挥正常了，玩的时候出错也就少了。 几圈下来。 四人打了个势均力敌。 每个人脸上都贴上了纸条。 姚氏笑的一脸开怀，比她赢了银子的时候还要高兴。 “棠儿今天来，应该不只是找我玩马吊的吧？” 宋允棠将她带来的礼品盒往姚氏的方向递去。 “主要是来给夫人送礼的，顺便还想请夫人给我帮个忙。” 姚氏面上带着笑意。 “你说。” 宋允棠望着她说，“上次夫人与我说的开医馆一事，我不想让县城的夫人们破费，不过我有个生意，想跟大家一起赚钱。” 听到有赚钱的生意，姚氏来了兴趣。 “什么生意？” “都在这个盒子里了。”宋允棠说着，拍了拍桌上的那个礼盒，“同样的礼品，我准备了二十份，我想夫人能代我转赠给上次要投钱给我开医馆的夫人小姐，就当是我给诸位赔不是了。” “嗐，多大点事。”姚氏摆手说，“我们上次也就是凑在一起打马吊的时候那么一说，目的只是想你能在县城安定下来，将来想看病了能有个去处，如今你愿意来县城，要不要我们掺和，自然是你说了算，我们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宋允棠一笑。 “话是这么说，但我初来乍到，不表示表示，总觉得心下不安，更何况，我还盼着能和那些夫人小姐们合作，一起赚钱呢。” 姚氏笑望着她。 “小丫头脑瓜子还挺机灵，这样送礼有了由头，要是那些夫人小姐们觉得你的东西好，怕是会上赶着找上你呢。” 她打开手边的礼盒，将里头的东西一一看过之后。 “你这盒胭脂抛开不说，这里头的丸药，县城的绾青丝好像都有。” 绾青丝的东西卖的并不便宜。 一枚就得二三两，有的甚至十多两呢，不过照样抢手。 “绾青丝这些丸药卖的如何？”宋允棠问。 姚氏想了想。 “之前卖的一般，最近似乎是改良过了，这几日大家都抢着买呢，我听人说的神，叫宝笙去买了一枚养血丸给我家老太太吃，别说，效果确实不错，老太太近些日子气色都红润了不少，人都越发的精神了。” 少女弯着眉眼。 “不瞒夫人，绾青丝改良过的丸药，是从我这里出去的。” “当真？” “自然是真。”宋允棠说，“夫人要是不信，待你用过我的东西就知道了。” 姚氏从盒子里找出了养血丸递给宝笙。 “宝笙，你将这个给老太太送去。” “是。” 宝笙接过瓶子，起身便出了院子。 姚氏将脸上遮挡视线的纸条扯下来两条，又从盒中将那盒胭脂拿出来打量着。 宋允棠见状，忙将自己脸颊上的纸条扯下。 “我今日脸上用的就是这个胭脂，夫人觉得如何？” “甚好。”姚氏笑着说，“我心说你今日皮肤格外娇嫩呢，原来是用了这样的好东西。” 她这些年混迹在夫人小姐的圈子里，自然知道女人的钱好赚，胭脂水粉的钱尤其好赚。 女人们为了那张脸，有时候可是能付出任何代价的。 “不知你这个生意是想怎么做？” 宋允棠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安阳县已经有了绾青丝，我想着第一家铺子便从临近的迎山城开始，开遍大夏的每一个城池，我自己会预留铺子里五成半（55%）的分红，余下的四成半，每两千两银子占半成（5%），铺子的运作和决策权在我，商品也由我来研制推出，大家不需要做什么，每年腊月二十五结算当年的分红。” 姚氏稍一寻思，望向一旁的宝竹。 “去将我库房里那一万两银票来。” “是。” 宝竹说着，赶忙拿了钥匙去了仓库，不一会便取来了一万两银票，厚厚的一沓，宋允棠还是第一次见着这么多银钱。 心底不禁有些惊讶。 她知道县令夫人有些底蕴，却不知道她居然有这么多钱，竟轻轻松松就拿出来万两现银。 要么就是她极善于经营。 要么就是她娘家给的底气。 不过看姚氏这个性格，应该是个能在外边吃的开的。 第301章 乍见之欢，余生所念 姚氏接过银票，将其中四千两放在宋允棠身前。 “这是我的份额。” 紧接着又将另外六千两放在她面前。 “这是我送给知府、巡抚和迎山城参将夫人的。” 如今已经九月底，再有两三个月就要过年了，最近好不容易凑了一万两，正寻思给三位夫人准备点什么年礼，又体面，又能讨她们喜欢呢。 若现在开始筹备的话，铺子到年底应该能初见成效。 往后每年年底有分红送去，她们便也能想起她来了。 姚氏望着宋允棠继续说，“我觉得咱这买卖也不能什么人都参与进来，你的目标既然是整个大夏，参与者必须有些身份地位，将来才能守得住这个买卖，届时我去给省城几位夫人送合约的时候，分别将你的礼物给她们带一份去，既能卖她们一份好，又能将她们拉入伙，这是双赢的局面。” 宋允棠心底一喜。 “还是夫人想的周到。” 姚氏笑着摆了摆手。 “你既然和绾青丝有生意来往，想必可以说服杨家也参与进来，他们背靠遂川郡太守，钱财势力都不会太差，至于你带来的那些礼品，我会帮你送去上次说过要给你开医馆的那些夫人小姐手中，她们也能参与到这个买卖中来，但不能太多，不知宋姑娘可明白我的意思？” 宋允棠能听出来，姚氏的建议很中肯。 “明白，多谢夫人的建议。” 反正她眼前的目的是赚到一万两银子，将黄家所有的田地都收入囊中。 开铺子是长远打算，当然还得选择最利于自己的方式。 …… 临近午时，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夫人，徐家小子说你将她媳妇儿扣下了，找我要人呢。” 话音落下，朱德明进了院中。 往院门方向望去，徐青野正规规矩矩的站在院外呢。 在瞅见宋允棠贴的满脑袋纸条的模样时，扯了扯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来。 “呀！正打马吊打的忘了时间，竟然都到午时了。”姚氏忙将脸上的纸条取下，“怪我怪我。” 转而吩咐道，“宝笙，宝竹，快去吩咐厨房准备饭菜。” 朱德明忙说，“不必了，娘料想到你会玩的忘了时辰，早已经嘱咐厨房那边准备好了，今儿宋姑娘就和你相公一起留在府上用饭吧，你那个小叔子，我也已经叫管家安排妥当了。” “那就叨扰朱大人和朱夫人了。” 宋允棠说着，终是反应过来，赶忙将脸上的纸条全部取下。 手忙脚乱的那一幕，看的朱德明哈哈大笑。 他望向一旁的姚氏。 “你说你，多大年纪的人了，跟人家小姑娘玩这个，还贴的满脑门的纸，这要是传出去，还不得叫人笑话？” 姚氏瞥了他一眼，故作生气。 “怎么？这是嫌我老了？” 朱德明笑着上前，“没有的事，你别冤枉我。” 见人家两口子在这里打情骂俏的，宋允棠也不好在凉亭里多待，微微福身之后便往徐青野的方向走去。 “你怎么来朱府了？” 望着少女经过打扮之后，越发精致的小脸，徐青野的眼底的神色越发深沉。 “娘见你们出来了一上午，担心出事，就让我来瞧瞧。”男人温和的笑了笑，抬手拢了拢她耳旁的碎发，“玩了一上午马吊？” 他给宋允棠拨弄碎发的时候，指腹似有若无的划过脸颊的肌肤。 察觉到男人的触碰，以及他温柔的眼神，宋允棠不由心底一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徐青野也是看上她了的。 “你知道马吊？你也会玩？” 徐青野摇头说，“没玩过，只是在汤府见过。” 宋允棠笑了笑，“到时候我也去弄一套，闲来无事跟爹娘还有文成可以玩一玩。” 望着她满脸憧憬的样子，男人眼底闪过宠溺。 “你不是想叫文成帮你去外地谈买卖？” “不用谈了。”宋允棠稍稍凑近他，“我赚大钱了，打算直接开铺子。” 见徐青野一脸不解的样子，宋允棠再次凑近他说，“回去之后再与你解释。” 徐青野没说什么，只低低的“嗯”了一声。 “果然是新婚燕尔，瞧你们俩这腻歪样，真叫人羡慕。”姚氏一边说，和朱德明一起往两人的方向走来，待近了，她搀起宋允棠的胳膊，“走，咱们用午膳去。” 朱德明和徐青野并排走在后头。 男人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在少女的身上，从未有过片刻的偏移。 朱德明见状，抿唇笑了笑。 “你这小子，也有马前失蹄的时候啊。” 徐青野似乎听明白了他这句话中的含义。 “这不是马前失蹄。” 是乍见之欢。 亦是余生所念。 …… 从朱府吃完饭，宋允棠让人将骡车上的东西都交给姚氏，便和徐青野一起坐上骡车回家了。 她从怀中掏出来一沓银票，兴冲冲的望着徐青野。 “你看！” 徐青野望着那一大把银票，眼底闪过诧异，语气却依旧平静。 “怎么这么多银钱？” “我这里有个买卖，县令夫人想参与进来，便给了我银子。”她说着，将银票塞了回去。 “为何突然改变了想法？”徐青野望着她。 宋允棠抿了抿唇，直截了当的说，“朱大人担心黄家倒下之后，后起的地主手段不一定比黄府干净，我就让他帮我将黄家的田地先留一留，待我凑齐银子将田地拿下，这个顾虑自然就迎刃而解。” 徐青野点头。 “眼下这行情，买卖可以慢些进行，倒是也没人会说什么。”转而望着她，“只是我没想到你会闷声干出这么大一件事来，往后要是再遇到黄家这样事情，可否先与我商量？万一出现了什么意外，我也能提前想好对策。” “好。” 提起精神打了一上午马吊，这会放松下来，竟有些疲累，她打了个哈欠，望向身旁的徐青野。 “能借你的肩膀靠一靠吗？” “困了？”男人问。 宋允棠嗯了声，“有点。” 徐青野拍了拍自己的腿，“躺这里会舒服些。” 宋允棠也没多犹豫，直接便躺了上去。 徐青野很贴心，一只手护着她的头，一只手揽着她的胳膊，避免她受到颠簸从自己腿上滚下去。 小姑娘就那么静静地趴在他腿上，安静乖巧的让他舍不得移开眼。 他想。 她愿意依靠亲昵他，对他该是不会完全没有心思吧？ …… 第302章 真的就只是去看看? 到了家。 向来大大咧咧的徐文成跳下骡车之后，直接拉开帘子一声喊。 “大哥嫂子，咱们到了……” 看到宋允棠趴在徐青野腿上的那一幕，以及徐青野望着他冷冷的眼神，他缩了缩脖子，赶忙将帘子放了下来。 “对不起大哥，我不是故意的。” 听见动静的姜氏赶忙从院里跑了出来。 “怎么了这是？” 刚眯着的宋允棠被他的声音一惊，睁开了眼，却仍旧感觉疲劳。 她坐起身打了个哈欠，便上前掀开了帘子。 “娘，没事，我就是回来路上困了，趴在青野身上眯了会，许是文成误会什么了。” 姜氏一听，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一脸我懂得的神情。 “不用解释，你和青野本就是夫妻，就算真做了点什么，那也是天经地义。” 原本还不觉得什么。 眼下姜氏话一出口，宋允棠面上尴尬起来，跟公婆说一声之后，便垂着脑袋去了屋里。 徐青野本想着将人送到家就去汤府。 却见徐永旺抓住了他的胳膊，往屋里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你媳妇儿害羞了，不进去瞅瞅哇？爹娘给你娶媳妇回来又不是用来摆看的，瞧你一天天清心寡欲的跟个圣人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代发修行的和尚呢。” 他也是听姜氏的猜测，才知道儿子可能还未和儿媳妇圆房。 真是半点不见他当年的样子。 当年他和姜氏成亲，虽说家里的木床是不咋扎实，但他确实是下了苦功夫的。 那时候愣头青，啥也不懂。 总以为力气使的越大越好。 结果床塌了，一直被姜氏埋汰至今。 徐青野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那我，看看去。” 说完，越过他往屋里去了。 姜氏见状，喜滋滋的朝着徐永旺竖起了大拇指。 徐永旺抬了抬下巴，一脸得意的神情。 徐青野进了屋，见宋允棠好像是真的累了，一进门就躺到了床上。 精神疲劳，但许是刚才被徐文成一嗓子吓醒，睡意还不强。 见徐青野跟着进了屋。 “你不是说送我回来之后就去汤府吗？” 徐青野喉头一动。 “我来拿书。” 他说完，竟真的去书架上找了本书。 “你好好休息，别将娘的话放在心上，我去汤府了。” 宋允棠没说话，只是笑着点了点头，看着他离开。 “爹，娘，我去汤府了。” 徐青野从屋里出来，和徐永旺姜氏打了招呼之后便出了院子。 躺椅上的徐永旺坐直身体，往姜氏的方向望了眼。 夫妻两个面面相觑。 “真的就，只是去看看啊？”徐永旺有些不确定的指着儿子的背影愣愣的说。 “唉！” 姜氏叹了口气，去后院忙活了。 …… 宋允棠一觉睡到天快黑。 醒来的时候，徐青野正坐在窗台下看着书。 “什么时辰了？你回来了怎么也不叫醒我？” “见你睡的香便没喊你，先起来洗把脸吧，饭菜娘给你热在锅里了，我去给你端来。” 他说着，便要站起身。 宋允棠见状，赶忙起床穿鞋。 “你坐着别动，我自己去就行了，不打搅你看书。” 许是动作太急，她手指还在鞋后跟没彻底拔出来便要往前走，被自己绊了下，直接往前扑去。 好在徐青野当时已经站起来了，见她即将扑倒，赶忙上前接住了她的身体，将她扶正。 “没事吧？” 宋允棠一脸后怕。 “我没事。” 徐青野上下打量了一遍，见她好像是真没事，牵起她的手，“走吧，我陪你吃了饭再进屋看书也是一样的。” 宋允棠没再拒绝。 由他牵着出了屋。 另一边，姜氏在屋里洗漱过后本是要端着水出门倒的，望见小两口手拉着手往后院去，便稍稍停了停脚，见两人的身影从眼前消失，她悄悄往后院的方向瞅了眼后，轻手轻脚将水倒到院墙角便进了屋。 望着她一副做贼的模样，徐永旺觉得好笑。 “你这是在自家，怎么还跟做贼似的猫着腰走？” 姜氏睨了他一眼。 “你知道什么？”她凑近徐永旺说，“我刚瞧见小两口手拉手去厨房呢，可不得躲着些？小姑娘脸子薄，等会一害羞，你儿子连手都摸不着了。” 徐永旺想了想。 “这样看来，咱也不能在这里待太久，得让他们小两口自个儿相处才行。” 姜氏一想，“也是。”顿了顿又说，“咱家今年种了七八亩菜地，大哥一个人忙起来也够呛，再待个三五日的，也确实该回去了。” 为了儿子儿媳的幸福，接下来的时间，夫妻两个在屋里坚守不出。 后院方向，宋允棠打水洗了把脸，往前院望去。 “爹娘和文成这会就睡了吗？今天可真早。” “早睡早起也没什么不好，来吃饭吧，等会该凉了。”徐青野淡定的说完，已经将饭菜端上了桌。 红烧肉、萝卜菜和鸡蛋汤。 宋允棠填饱肚子，刚放下碗，徐青野便麻溜的将空碗筷全收走了。 “要不我来吧？” 公婆没来的时候，徐青野不在家，她还能找点事情做，公婆来了之后，她真是闲人一个。 如果不是还能靠着做药丸和胭脂打发时间，她估计要被养成残废。 望着她那双葱白的手指，徐青野摇了摇头。 “费不了多少功夫。” 他说完，拿着碗起身去了后院。 宋允棠见状，如同小尾巴一般，亦步亦趋的跟了过去。 “那我陪你。” 她愿意陪，他也没拒绝。 男人的手很好看，宋允棠盯着他的手看了小片刻，转而望向他。 “你什么时候有空吗？我想约一约杨家的杨公子。” 男人洗碗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着她。 “找他有事？” 宋允棠点头。 “我毕竟成了亲，单独跟外男见面，若是被有心人传出去，难免引起误会，若你在场，也能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更何况你和杨公子也相识，我俩一起去见他最适合不过。” 这个时代的男女大防还挺麻烦的。 女子不论成亲或者不成亲，外出和男性见面，都得注意再注意。 徐青野淡声说，“之前他说让我来了县城就找他一叙，一直没抽出时间来，既然你找他有事，我明日去跟老师告半天假，和你一起去见他。” 第303章 不相互捅刀子都已经是仁慈了 宋允棠听罢，忙拽着他的胳膊，“那我明日叫顺子去杨家递帖子，就安排在天茗阁见面如何？” 天茗阁是一个茶楼，在县城也是颇具规模的。 安排在那里见面，不掉份。 徐青野侧头望了她一眼，好片刻，才回复了一个“好”字。 宋允棠听得他的回答，抿唇一笑，踮起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小跑着往房里去了。 “我继续做胭脂去了。” 徐青野稍愣了愣，随后望着少女的背影，唇角上扬的弧度骤然扩大。 …… 第二天，宋允棠担心顺子跑出去玩，清早起床便去了隔壁敲门。 “婶子，顺子在家吗？” 听见声音，伍氏赶忙往院门的方向走。 “在呢。”紧接着开始朝着屋里喊，“顺子，快起来，宋姑娘找你呢。” 话音落下，院门已经被伍氏从里拉开。 下一刻，便见顺子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眼皮稍稍有些浮肿，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师父，你找我？” 顺子叫宋允棠师父，伍氏是知道缘由的。 她年纪也大了，唯独放不下这个孙子，若顺子真能学好一身本事，将来至少不会饿肚子。 哪怕有一日她真的双眼一闭，也能去九泉之下跟儿子交差了。 宋允棠从袖袋中拿出一份帖子。 “你今天有空吗？我想让你帮我去杨家，给杨公子送一份帖子，就说是徐青野让你去送的，务必交到杨公子的随从手上，不论他在不在家，你都回来与我说一声。” 曹顺伸手接过帖子。 “师父放心，递帖子的事我帮人干过，等会吃了早饭我就去杨家。” “行，那我就在家等你的消息。”她说完，将随手带来的一包糕点塞到伍氏怀里，“这个婶子拿着，我先回了。” 伍氏随着她走出了院子。 “宋姑娘，你这也太客气了。” 宋允棠回过头，浅笑道，“咱两家住的这么近，往后恐怕还有不少事要劳烦婶子和顺子呢，拿着吧。” 伍氏目送宋允棠回到对面院子关上门之后才转身回家。 “顺子，快去洗把脸，早饭已经好了，等会吃了饭就早些去，可不能耽误了你师父的事。” “好嘞。” . 吃完早饭，徐青野去了汤府，宋允棠围了一件围腰在身上，一边制作胭脂药丸，一边在家里等着顺子的消息。 只是顺子还没等到，等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宋姑娘在家吗？” 听见敲门声，院子里跟徐永旺拌嘴的姜氏赶忙去开了门。 来人是个四十多的男人，看着面生，是她没见过的。 “你是？” 男人笑着说，“我是林员外身边的人，宋姑娘曾在林家时，唤我一声钱伯。” 姜氏不咸不淡的‘哦’了声，印象中，棠儿似乎不太想和林家人打交道，对他便也没多热情。 “你找我儿媳妇有什么事？” 钱伯本以为他刚才表明身份，姜氏会识趣的直接叫来宋允棠，眼下听着她的问话，脸上的笑容突然凝滞了片刻。 “不知宋姑娘可在家？” 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才万般不情愿的望向屋里。 “棠儿，有人找你。” 宋允棠放下工具，从屋里走了出来。 “钱伯找我何事？” 钱伯朝着宋允棠行了一礼，神情还算恭敬，“听说宋姑娘来了县城，老爷在巷子口的望春楼等姑娘，还望姑娘能去望春楼一叙。” 宋允棠蹙起眉头。 她觉得自己之前说的够清楚明白了，怎么林家跟个狗皮膏药似的，没完没了的。 “他找我什么事？” “这个我也不清楚。”钱伯往她的方向望了眼，“老爷说，姑娘要是不去，他就来家里坐坐。” 威胁她？ 只是眼下公婆和小叔子都在家，她不想三人受到不必要的牵连。 解下身上的围裙交给姜氏。 “娘，我去去就来。” 姜氏一脸担忧，“要不让文成陪你去？” 宋允棠摇头说，“好歹也是父女一场，他不会将我如何的，娘安心在家里等着，我很快就回来了。” 说完，随着钱伯去了巷子口的望春楼。 对方毕竟是个员外，姜氏不敢贸然跑过去撒泼，转身便往屋里走。 “徐永旺，文成，你俩去望春楼那边盯着，万一有什么情况及时去汤府找青野，莫要让棠儿受了委屈。” 父子两个不敢耽搁，紧跟着宋允棠和钱伯便出了门。 眼下还早，望春楼人并不多。 只零零散散两三个客人。 为了避嫌，林宏深也没有定雅间，而是坐到了大堂偏角落的一个位置。 宋允棠直接被钱伯领到位子上。 她也没跟林宏深打招呼，而是自顾自在他对面坐下，就如同上次他在慈乐镇外截她一般。 “林员外找我何事？” 林宏深笑了笑，先提起茶壶给她倒了杯茶。 “我记得你以前在林家的时候，喜欢躺在锦鲤池旁，喝着茶吃着点心，也尝尝这望春楼的茶，看是否比家里的好喝？” 宋允棠端起茶杯，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才入口。 “林员外应该不是单纯找我来品茶的吧？” 望见她的动作，林宏深眼底闪过无奈。 “毕竟做了十三年的父女，我不会害你的。”他继续说，“我今日来，确实找你有事。” 宋允棠放下茶杯。 “林员外请说，我赶时间。” 林宏深望着她，“棠儿当真不能劝那徐青野将你大哥引荐给汤老认识？” “不能！” 宋允棠斩钉截铁的回绝了他。 林宏深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个女儿从小就倔，他就知道，她决定了的事，不会轻易发生改变。 “既然如此，那这件事，我也不会再跟你提起。” 宋允棠面上闪过诧异。 林宏深不像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人，今儿这是怎么了？难道还有后招等着她？ 果然！ 他紧接着说，“你和昭昭都是我的女儿，我有意让她进徐家的门，姐妹俩要是能嫁到一处，将来也能相互有个照应，不知你意下如何？” 她和林昭昭能相互照应？ 不相互捅刀子都已经是仁慈了。 宋允棠面露不解，“什么意思？林昭昭看上了我小叔子了？这事儿你们问过我公婆的意愿了吗？” 就林昭昭那种眼高于顶的人。 之前还想高攀杨家呢。 怎么可能会愿意嫁到农户人家？ 第304章 不租了 林宏深笑道，“棠儿还真是会说笑，你那小叔子还是个孩子呢，昭昭看上的，是你的夫婿，徐青野。” 宋允棠的眉头，微不可察的跳了跳。 “所以？” 林宏深单手撑膝，望着她说，“你是徐青野的妻子，这件事找你谈最合适，你若愿意让昭昭以平妻的身份进门，往后跟她身份相等，林家愿意给出丰厚的嫁妆，且倾注林家所有的资源，为徐青野铺路。” 宋允棠好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 “员外府的资源要是充足的话，何必舍近求远？难道林员外和林大公子断绝父子关系了？” 陡然听她提到林景曜，林宏深的眼底闪过不耐。 “棠儿，我在与你说正事，不要拿你大哥说笑。” 宋允棠收起散漫的神情。 “是什么让林员外觉得，我们家的条件能养得起妾室？又是什么让林员外觉得，我会同意林昭昭进门？” 林宏深知道宋允棠不会轻易答应。 毕竟，没有女子愿意跟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大夏男子，凡有成就者，哪个不是三妻四妾？那徐青野学识不错，将来必定不会止步于秀才，后院也必定不会只你一人，多昭昭一个又有什么要紧？更何况，有了我林家的助力，他这条路只会走的更加顺畅。” “棠儿，做事要往长远了看，不可止于眼前的儿女情长啊。”他自以为语重心长的说。 宋允棠冷笑。 “大夏男子，如林员外这般薄情寡性的确实不少，但，并非人人都想和林员外这般，以成群的妻妾作为衡量成就的标准。” 听得宋允棠这般完全不顾及他脸面的话，林宏深面上带着薄怒。 “棠儿！” 宋允棠说，“这件事我必不可能同意，林员外往后也不必再与我提，家里还有事，后会无期。” 说完，起身便要走，却听得林宏深的声音再次响起。 “要是徐青野同意了呢？棠儿，七出之条不可犯，这件事，你还是考虑考虑吧？” 宋允棠将脊背挺的很直。 “没什么好考虑的，我宋允棠也不是离不开男人就活不下去的人，徐青野若真同意了，我会祝福他，届时我二人签下和离书，林昭昭是娶是纳都与我无关。” 说完，快步离开。 “唉！” 林宏深叹了口气，坐回了椅子上，他往一旁的钱伯望上一眼。 “你看看她，从前在林家时，教她的女戒女训，她是一样没学到肚子里去，一碰见这种事，反应就跟她娘一样，如此善妒，将来怕是要吃大亏啊。” 钱伯弓着身子问，“老爷，既然宋姑娘如此反感，咱们还要坚持吗？” “为何不坚持？”林宏深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倒了杯茶，“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我就不信昭昭和徐青野的事成了之后，她真能跟徐青野闹和离，我当年纳妾的时候，庄氏一开始不也与我闹的凶么？后来怎么着？不还是妥协了？” 钱伯也笑着说，“老爷说的是。” . 见宋允棠冷着一张脸从望春楼出来，躲在暗处的徐永旺父子面面相觑。 “爹，嫂子看起来是受委屈了啊。” “怕是那林员外说了什么惹你嫂子不开心了。”他想了想，望向一旁的儿子，“这样，你往汤府去一趟，要是看到你大哥出来，叫他莫要耽误，赶紧回家，我先跟着你嫂子回去了。” “好。” 徐文成点了点头，小跑着往汤府去了。 宋允棠还未到家，便见前方不远处一人急匆匆往她的方向跑来。 “木冬，你怎么来县城了？” 木冬朝着宋允棠鞠了一躬，面上带着歉意。 “宋姑娘，对不起，我没有为你守好玉君阁。” 宋允棠将他扶起。 “怎么回事？” 木冬说，“今年行情差，如意客栈生意本就不好，林家小姐威逼利诱，从袁掌柜手里将如意客栈买下之后，勒令我们将东西搬走，说她不租了，我气不过，上前和她理论了几句，她便开始叫人砸铺子，我和木秋没办法，只能护住值钱的东西先离开了。” “你们俩没受伤吧？”宋允棠首先问。 木冬没想到她首先关心的不是铺子里的东西，而是他们兄妹是否受伤。 他面上带着诧异。 “没……没有。” 宋允棠神色平静。 “林昭昭让你走之前，退租了吗？” “没有。” “铺子里的损失都统计过吗？”她又问。 木冬点头，“铺子里多少东西，我和木秋清清楚楚，药丸和银钱被我们拿走了，余下的洗头水有四百二十一罐，还有柜子那些，当时情况紧急，拿不了那么多……” 宋允棠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宽慰。 “你不必内疚，这件事错不在你，损失的这些东西，我会分文不差的跟林家讨回来的。” “那铺子……” 木冬还想说什么，却被宋允棠打断了。 “慈乐镇不是还有桃匣阁么？铺子不开就不开了，正好我有别的安排，到时候你们可得继续当我的左右手。” 木冬眼眶一红，再次朝着宋允棠鞠了一躬。 “多谢宋姑娘不与我们计较。” 宋允棠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拍着他的胳膊说，“木秋和我二哥的亲事是我亲自定下的，往后都是一家人，就不必这么见外了，走，先随我回家取骡车，我们先去一趟县衙，再回慈乐镇找回场子。” “好。” 木冬吸了吸鼻子，随着宋允棠回了家中。 . 开门的是姜氏。 “娘，我有点急事要回慈乐镇，顺利的话，明天回来，不顺利的话，可能得过两天再回。”宋允棠说着，望向木冬，“骡车在后院，你去取来吧。” “哎。” 木冬应了声，赶忙往后院去了。 姜氏不解。 “这是出什么事了？不需要青野陪着你去处理吗？” 宋允棠强颜欢笑。 “不用了，别耽误他念书，一些小事，我自己就能处理好。” 姜氏心思通透，儿媳妇这模样，就差将不开心写脸上了，可她却还怕自己担心，冲着自己笑。 “那你回去路上小心，需要人就去麓山村，你爷爷和大伯不会不管的，等青野回来了，我再与他说说，让他跟汤先生告个假……” 第305章 不能叫她平白被人欺负了去 见姜氏跟在身后嘱咐，宋允棠回头拉着她的手。 “娘，真没什么大事，我在慈乐镇好歹也开了这么长时间铺子，并非没有任何根基，待我将那边的事情处理好了，立马回来。” 姜氏还是不放心，只是却也没再说什么。 直到宋允棠和木冬两人赶着骡车离开，才见徐永旺跟做贼一样猫着背的往家里跑来。 姜氏忙将他拉进院子，关好院门之后问，“那林老爷跟棠儿说什么了？她神色看起来不大好。” “我们站的远，只能看到人，没听清他们说了什么，我寻思着是那林员外说了什么话惹丫头生气了，已经叫文成去汤府外逮青野了。”转而又指了指院门方向，“他们这么急急忙忙的，是要去做什么？” 姜氏面露担忧。 “说是慈乐镇那边出了点急事，要去处理。” “要紧吗？”徐永旺问。 “她说是小事。”姜氏拧着眉头说，“不过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等青野回来，还得让他跟汤先生告个假回去一趟才行。” 徐永旺点头。 “是得去，跑的这么急，说不定事情比我们想的严重。” . 骡车先到了县衙。 宋允棠刚下骡车，便有衙役和她打招呼。 “罗大哥，朱大人在吗？” “朱大人在后院跟秦师爷讨论案情呢，宋姑娘找大人有事？” “是有点事。” “那姑娘等着，待我禀报了大人，再来领姑娘进去。”罗刚见她神色略显匆忙，也没耽搁，小跑着进了后院。 木冬见状，心底有些诧异。 如今县衙的衙役都这么热情了吗？ 这些衙役们对宋姑娘的态度，好的有些过头了。 不消片刻，罗刚便从衙门内跑了出来。 “宋姑娘，大人说请你进去。” 宋允棠跟罗刚道了谢，提着裙子便往衙门内跑，到衙门后院的时候，秦师爷正候在朱大人的书房门口。 他朝着书房中做了个请的动作。 “宋姑娘，里边请。” 书桌后，背对书桌站着的朱德明似是掐准了时间，宋允棠刚进门便转过身来。 “宋姑娘今日来，可是为了黄家的田地？” 宋允棠朝着他行了一礼。 “确实有这个原因。” 朱德明将桌上一个大木箱推向她。 “黄家的田地都在这里，水田两千二百四十三亩，旱地三百亩，山林六百亩，鱼塘有十二口，加起来是二十九亩，按照眼下的行情，能卖到一万八千两左右，不过念在宋姑娘此次举报黄府有功，全要的话给你抹零，一万六千两银子，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这番话说的无比流畅，毫不拖泥带水，就好像在这里等着她似的。 奸商！ 这是宋允棠在听到朱德明这番话之后，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她故作为难。 “不瞒朱大人，我现在手上只能拿出一万两银子。” 朱德明望向她。 “那要不再给宋姑娘留一留？” 现在，能一次拿出万两白银的人也不多了，尤其还是拿来买田地。 可如今边关战事又起，国库缺银，知府那边命他尽快凑到两万两白银送往省城。 今年年成本就不好，到处都是饿肚子的百姓，要是再增加赋税，到再冷些，百姓们山里地里捞不到食，怕是得尸殍遍地。 幸好这个时候，宋允棠将黄家推上了风口浪尖。 黄家也是没出息的。 那么多田地，抄家居然也只抄出了近四千两银子。 不过也怪不得。 今年百姓们地里刨不到食，自然也无法及时给他们上交田租。 眼下就差这一万六千两，他就能完成任务了。 宋允棠望着他。 “朱大人，我是个生意人，又是农户出身，自然知道如今的田地是什么行情，您报的这个价，确实有些太高了，就算您将县城的商户凑到一起公开拍卖，顶天了也不过就是一千八百两银子的行情价，再高，人家觉得不合算了，倒不如做别的营生。” “更何况，那些拍到手的商户，可不一定能善待那几个村子里的村民。” 朱德明哈哈一笑，望向她。 “小丫头胆子不小，都学会威胁人了不是？” 宋允棠抿唇。 “我哪里敢威胁大人啊，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那你觉得这些田卖多少钱合适？”朱德明试探着问。 “一万二千两。”宋允棠报出了一个价。 朱德明摇头说，“不行，最少一万五千五百两。” “一万三。” “一万五！”朱德明紧跟着说。 “一万三千五，我还得想办法去凑余下的三千五百两，朱大人要是再高，超出了我的承受范围，这田我恐怕就不能要了。” 宋允棠以退为进。 听见她说这话，朱德明稍稍沉思片刻，便应下了。 “行吧，一万三千五就一万三千五。” 宋允棠笑着掏出了一把银票。 “这是一万两，余下的三千五百两，五日之内给朱大人凑过来。” 朱德明点头，以官府的名义跟她定了契，约定将黄家的田契地契全部改名之后，和余下三千五百两银子的尾款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签订好契约之后，宋允棠朝着朱德明行了一礼。 “眼下还有件事想请大人为我做主。” “什么事？”朱德明眉头一挑，“难不成还能有人欺负到你头上来？” 宋允棠面上带着委屈，“我辛辛苦苦在慈乐镇开起来的铺子被人砸了，还请大人能为我主持公道。” 朱德明神情严肃起来。 “谁这么大胆子，竟敢砸你的铺子？” “正是才从大牢里放出去的林昭昭。”宋允棠如实说。 上回林昭昭被拎进大牢，她和宋允棠两人的恩怨情仇，朱德明也是了解的详细透彻的。 倒是没想到那姑娘胆子这么大。 才出大牢，就又敢作恶。 眼下宋允棠挺身而出为民除害，慈乐镇参与联名状的人那么多，她的名气该是传遍了整个慈乐镇的。 这么好的一个姑娘，他自然不能叫人平白欺负了去。 “罗刚，你带几个兄弟随宋姑娘往慈乐镇跑一趟，林小姐损伤了宋姑娘多少东西，务必叫她照价赔偿，否则县衙的大牢将再次为她敞开。” “是。” …… 第306章 去林家讨公道 徐青野刚从汤府出来，徐文成便上前拉着他往家里跑。 “大哥，你快跟我回去，嫂子好像被林家人欺负了。” 徐青野望着他。 “怎么回事？” 徐文成边走边说，“今天上午林员外来找了嫂子，他们约在望春楼谈话，嫂子当时从茶楼里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我寻思着，那林员外肯定与她说什么了。” 徐青野面色一冷，加快脚步。 到家的时候，只见姜氏和徐永旺夫妻二人。 “娘，棠儿呢？” “是啊，娘。”徐文成也问，“嫂子呢？” “你们可算回来了。”姜氏望着徐青野说，“慈乐镇那边来人了，说是镇上出了急事，棠儿跟着回去了，对了，还有件事，隔壁的顺子来家里说杨公子明后日都有空。” “我知道了。” 徐青野说完，将手中的书交给徐文成，转身便往外走去。 “青野，你去哪儿？” “我去慈乐镇，明天跟棠儿一起回来。” …… 宋允棠谢过朱德明后，便领着衙门几个兄弟，浩浩荡荡回了慈乐镇。 路上两个时辰。 因为在县城耽搁了不少时间，到的时候，已经是未正（下午两点）。 大家中午都没吃饭，宋允棠也不好叫大家饥肠辘辘的跟着她去林家找场子，便先将人带去了花间醉，这会不是饭点，铺子里的人都闲下来了。 宋允棠吩咐后厨的人杀鸡切肉，叫他们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招待衙役们。 徐良平找机会来到宋允棠面前。 “嫂子，我听说你和阳街那边的铺子被人砸了，要不要找些人来帮忙？” 宋允棠摇头说，“有这几位官爷，足够了。” 徐良平往喝酒吃肉的衙役们的方向望了眼，转而又看向她。 “出了这么大的事，堂兄没有跟嫂子一起回来吗？” 宋允棠嘴角扯出一丝笑。 “他还不知道呢，我没跟他讲。”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林宏深上午跟她提起的事，她听着挺生气的。 连带着徐青野都受了波及。 不过慈乐镇发生的事，她已经从衙门借了人，确实可以自己处理好，便也不需要耽搁他念书。 徐良平抓了抓脑袋。 “行吧，嫂子心里有成算就行，要是哪天需要人给嫂子撑腰，咱村里人都不会坐视不理的。” 宋允棠点头，“我知道，谢谢良平。” 吃饱喝足，大家便出发了去了林府。 林府管家一开门，衙役们便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直接闯进了林家。 跟上次上门来提林昭昭的场景一模一样！ 下人们都惊了，也根本不敢去拦。 难道小姐又犯了什么事？ 想起林昭昭，大家都是一副一言难尽的神情，从前允棠小姐在林家的时候，哪里惹出来过这么多事？ 衙役们进了林府之后，轻车熟路的直奔林昭昭的院子。 庄文茵得了消息，首先领着丫鬟婆子们来到了林昭昭院外拦住了他们。 “官爷，我们家昭昭不是都刑满释放了吗？你们怎么又来了？” 罗刚望着她，“林昭昭涉嫌损害他人财物，大人吩咐我们，要么照价赔偿，要么跟我们回县衙大牢。” 庄文茵面露疑惑。 “昭昭损害他人财物？这怎么可能啊？她这些时日一直本本分分的呢，实在是犯不着让官爷们跑着一趟啊。” “林昭昭威逼利诱买下如意客栈之后，砸了我的铺子，这便是林夫人说的本本分分？” 宋允棠从衙役们中间走出，将之前跟袁金贵签下的合约展开，尽量让大家都能看到。 “这是我租铺子的时候，跟袁掌柜签下的合约，我是按照正规章程租下的铺子，按理说林昭昭就算买下了，我便是她的租户，我一没拖欠店租，二没损坏她铺子里的东西，她凭什么砸我的铺子？” 就凭她有愿意为她强出头的家人吗？ 想到原主，以及自己的前世，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心底突然有些委屈。 别人都有父母家人爱护。 唯独她，一直都是独自承受。 娘家人指望不上，婆家人她也不想太过依赖，就如林宏深所说，大夏男人，稍有成就的三妻四妾是平常事。 徐青野生长在这里，有些观念是深入骨髓的，她不觉得自己能去改变他。 眼下不会变，将来的事谁知道？ 她只能先守好自己的心，进退都留下余地。 林夫人攥着帕子，讪笑着上前，“原来是棠儿来了，这事归根结底就是咱们自家的事，你何苦劳动官爷们？” 她说着，便要上前拉宋允棠的手。 这丫头如今的翅膀是真硬了，动不动便能请得动县衙的官爷们为她卖命。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昭昭也是，回来之后说想学着做买卖，她还想着，前段时间家里为了她的事，前前后后折损了好几千两银，她如果能将心放在正道上，总归是件好事，便没反对。 谁知道居然在背地里给她捅娄子。 宋允棠侧身避开了她的触碰。 “我不是林家人，这件事便也算不得‘自家事’。”她神色有些冷，“之前我便说，让夫人管好自己的儿女，如果他们再敢招惹我，我是不会轻易放过的，看来林夫人并没有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庄文茵凑近她，小声说，“棠儿，你一定要将事情闹的这么难堪吗？你今天直接领着官爷来家里，让附近的人看到了怎么说咱家？” 宋允棠淡淡的扫了她一眼。 “林昭昭都不爱惜自己的羽毛，林夫人又何苦计较这个？况且，这件事是她犯错在先，今天我来，只想问林夫人一句，她砸了我铺子的赔偿，你们是认还是不认？” 庄文茵见宋允棠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有些摸不透她的心思。 她从前不会这样咄咄逼人的。 上前敲了敲林昭昭的院门，“昭昭，你出来，娘有话问你。” 听到衙役上门，林昭昭吓的缩在院子里不敢出门，生怕他们将自己抓走。 眼下庄文茵敲门，她却也不得不出面了。 林昭昭开了院门，缩了缩肩膀。 “娘。” 庄文茵望着她，“棠儿的铺子，是你砸的？” 第307章 我要是你，早就一头撞死了 林昭昭理直气壮。 “什么她的铺子，既然被我买下了，那就是我的！我砸了自己的铺子重新修缮，难道也有错？” 她之前撞伤额头之后就是在玉君阁买的舒痕膏。 当时还好奇他们背后的东家是谁，那么小小一盒舒痕膏，竟卖到了三十两银子。 后来才知道，居然是宋允棠的。 不用想都知道。 她当时将舒痕膏卖那么贵，肯定是故意的。 宋允棠捏着手中的合约说，“你砸了自己的铺子是没错，但我和袁掌柜之前签了合约，你不想租，可以给退租让我们搬走，而不是直接上手砸东西。” “眼下你损害了我的利益，来之前我已经上报给了安阳县的朱大人，今日你要么照价赔偿，要么你跟我往县衙走一趟，我们对簿公堂，看看这次你得在县衙大牢里待多久。” 听到要将她抓去县衙，林昭昭怕了。 “多少银子？赔你就是了！”她不情不愿的说。 当时砸铺子的时候，也没看到什么值钱的东西。 赔个几两银子也就是了。 “木冬！” 听到宋允棠唤自己，木冬来到人前，他展开手中的账簿，压下紧张的情绪。 “来之前我特意往玉君阁跑了一趟，铺子里所有东西都已经被林小姐损毁，洗头水一千罐，我们售价是四十五文钱一罐，总计四两五钱银子，药丸两百枚，总计六十两，货架十两，这些东西加起来就是七十四两五钱银子。” “我们东家说了，林小姐还得赔偿她的精神损失费，念在你和她有些渊源的份儿上，给个一百两，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原本铺子里是没这么多东西的。 但来之前，宋允棠在骡车上跟他嘱咐了，得让林昭昭多赔点，她往后才能长记性。 林昭昭扯了扯嘴角。 “几块木头做的货架要十两？还有药丸，我一颗都没看到，你们凭什么要我赔六十两？你别想讹我！” “我的铺子是你砸的，当时东西就在铺子里，如今东西都没了，你没看到不代表没有。”宋允棠望向一旁的衙役，“官爷，既然林昭昭不肯赔，那我们就去县衙找朱大人做主吧。” “行。” 衙役们极其配合，说着就要上前去抓林昭昭。 庄文茵见状，赶忙护在林昭昭身前，赔着笑说，“官爷，我们赔，我们愿意赔。” 转而吩咐一旁的赵嬷嬷，“去取一百两银票来。” 赵嬷嬷微微点头，转身离开。 林昭昭见状，忙上前拉住她的胳膊。 “娘，宋允棠铺子里那些东西根本不值一百两！甚至都不值十两，你别被她骗了。” 庄文茵回过头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我之前想着你年幼受了委屈，接回家里之后什么事情都由着你惯着你，却没想到会将你惯的无法无天，你瞧瞧你最近惹出了多少事情？除了给我添乱你还会干什么？” 愚蠢！ 好端端将人家铺子砸了，把柄都捏在人家手里。 别说一百两，今天就算宋允棠要二百两，他们哪怕再不愿也得赔，否则恶意损坏他人财物，不赔就等着蹲大牢了。 林昭昭捂着脸，难以置信的望着她。 “娘，你又打我？” 庄文茵痛心疾首。 “再不管教你，你这辈子就毁了，嫁不出去了！” 林昭昭吸了吸鼻子，没好气道，“嫁不嫁的出去也不用娘操心，有爹给我做主。” 庄文茵有种不好的预感。 “什么意思？” 林昭昭的语气中带着赌气的成分。 “娘还不知道吧？爹去县城之前，已经答应我，会去找宋允棠提让徐青野娶平妻的事。”转而睨向宋允棠，“你应该见过我爹了吧？打算什么时候让徐先生娶我进门？” 宋允棠的唇角勾起嘲讽。 “是见过你爹，不过没打算让你进门。” 林昭昭冷笑，“宋允棠，犯了七出之条，可是要被休的。” “你以为我会害怕被休？”宋允棠望着林昭昭说，“诚如我跟林老爷说过的，我不是离了男人就活不下去的人，只要我还是徐青野的妻子，我就必不可能让你进徐家的门，除非他自己想要纳妾，届时只需给我一封和离书，是娶是纳都与我无关。” 林昭昭攥着拳。 “如此善妒，我要是你，早就自请下堂了！” 宋允棠也不示弱，“一个千金小姐，总惦记别人的丈夫，还一心想着给人做妾，我要是你，早就一头撞死了！” 林昭昭气极。 “你……” “你什么你？”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脑子是个好东西，如果没有，就别让你的皮囊出来丢人现眼，省的害人害己。” 林昭昭颤抖着手指向她，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心里的气发泄不出去，只能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罗刚为首的衙役们更是朝着宋允棠竖起了大拇指。 没想到宋姑娘不仅人聪明，说话还这么有水平， 就在这时，赵嬷嬷取来了银票。 庄文茵给她使了个眼色，赵嬷嬷点头，径直将银票给了宋允棠。 “宋姑娘，这一百两银票，您好生收着。” “多谢。”宋允棠伸手接过，望向庄文茵，“林夫人，还是那句话，希望你能好好管教自己的女儿，不要再让我有抓住她把柄的机会，告辞。” 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往林府外走去。 衙役们见状，朝着庄文茵的方向抱了抱拳，赶忙随着她离开。 来到府外，宋允棠从钱袋子里掏出十两银子给了罗刚。 其实铺子里的货品和货架，总共也不会超过八两。 今天能得到这一百两的赔偿，还得多亏了罗刚几人愿意出面。 “罗大哥，今天劳烦你们跑这一趟，这是给几位大哥们吃茶的。” “宋姑娘不跟我们一起回？”有人问。 宋允棠为人大方，衙役们之前也得了她不少好处，又是吃又是喝又是拿的，自然愿意给她帮忙。 宋允棠笑着摇头。 “既然回来了，还有点事情，我想一并处理好再回去。” 月底是结算工钱的日子，眼下都二十八了。 与其过两日再跑一趟，不如明天将大家的工钱结算了再回县城。 衙役们一听，纷纷点头。 “行，那我们先走了，宋姑娘再有什么事，记得去衙门找我们。” 宋允棠笑道，“哎，一定。” …… 第308章 今日的狼狈，是源于她 林家。 宋允棠领着几个衙役离开之后，庄文茵再次一巴掌甩在林昭昭脸上。 “你翅膀硬了，我的话你当耳旁风是不是？我不同意你做妾你就去找你爹，你一个千金大小姐，居然要去给一个农户出身的秀才做妾，这话要是传出去，娘这张脸往哪儿搁？” 她的神情很激动。 一段话说完，面色都已经涨的通红。 林昭昭被她的样子吓到了。 她捂着自己的脸，哭着道，“娘，我的名声已经毁了，高门大户没有希望了，那徐青野虽只是个穷秀才，可他学问好，宋允棠又会赚钱，嫁给他，至少将来还有机会过上富贵日子，女儿并未觉得哪里不好。” “反正我庄文茵的女儿，就是不能去做妾！”她深呼吸一口气，“从今天起，不允许你出林家大门，直到你成亲的前一刻，你要是不听话，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女儿，往后你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 庄文茵放完狠话，便转身离开。 赵嬷嬷见状，赶忙跟了上去。 “夫人别气，小姐年纪小不懂事，等她嫁人了，就知道夫人是为她考虑的了。” “你明天将慈乐镇靠得住的媒人给我多叫几个来，昭昭的亲事，免得生了事端。”庄文茵一边说着，走远了。 林昭昭重重跺了跺脚，也转身回了院中。 …… 衙役离开后，木冬将宋允棠领回了家中，将这个月余下几日的收益一并交给了她。 从十八到二十七，总共十天时间，铺子里进账了四十二两银子，加上之前十七天的七十九两，总共是一百一十九两银子。 虽然铺子被林昭昭砸了，可之前承诺铺子营收超过一百两的奖励还是得给的，毕竟错不在他们。 宋允棠将这个月的工钱连同三两银子的奖励一并交给了兄妹俩。 “木冬，你要是还想继续跟着我干，休息几日便去县城找我，我安排你去迎山城，我打算将新铺子开在迎山城。”她又望向木秋，“还有木秋也是。” 木冬木秋兄妹俩守了一两个月的铺子，还是积攒了一些经验的，关键是她信得过。 这要是重新找人，前期不信任的情况下，好多事情她还得亲力亲为的盯着。 毕竟省城那边的情况，可比慈乐镇要复杂的多。 稍不留神，可能就会出现差池。 木秋忙点头。 “我肯定是愿意继续跟着你的。” 木冬也说，“那我们休息两日，初一去县城找你。” 宋允棠一笑，“行，到时候我叫屠石和二哥跟着你们一起去。” 木冬望着她。 “劲生不是还得看着庄子上的活？”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庄子上那些人跟着我也都有些日子了，我相信他们。”宋允棠说。 木冬点着头说，“行，宋姑娘有成算就好。” …… 从南郊离开之后，宋允棠便直奔庄子。 刚出慈乐镇，突然听得身后一阵马蹄声。 转身望去，只见一匹高头大马在她面前停下，男人旋身下马，匆忙来到她面前打量着她。 眉宇间，是宋允棠从未见过的担忧。 “林家人没欺负你吧？” 宋允棠略有些错愕。 “你怎么来了？” 徐青野稍稍平复呼吸，“娘说慈乐镇这边出了急事，需要你来处理，我听到消息之后，寻思你可能会去找朱大人搬救兵，便先去了趟衙门，是朱大人告诉我你遇到的事情的，路上又碰到了县衙的衙役，料想林家的事情应该是已经解决了。” “我没事，林家的事情确实已经解决了，有官爷们跟着，林家人也欺负不到我。”转而望着他，“中午饭没吃就赶来了？” 徐青野嗯了声，牵着马随她往庄子的方向走。 “听说林员外找了你？文成说你从茶馆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 宋允棠神色平静的往前走着。 “你既然去了衙门，应该知道官爷们随我来了慈乐镇，我便不会受委屈，巴巴的跑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 “还担心你被林家人欺负，想为你撑腰的。”男人望向身旁的少女，“只是没想到，我到的时候，你已经将事情解决了。” 内心突然升起了一丝挫败感。 他如今努力念书，也是想她在想依靠的时候，他能帮的上忙。 可眼下看来，她似乎更愿意靠自己去解决一些事情。 宋允棠知道他的想法。 目前为止，徐青野确实是一个很好的人，可能真的是受林宏深那番话的刺激，导致她有些害怕自己将来会受到伤害，所以下意识的想要将自己保护起来。 “林家的事情都是小事，不难解决。” 眼见着已经到了庄子上，宋允棠也不想再提太多。 “你身体才恢复，饿着肚子对身体不好，我先去给你弄点吃的。” 说完，快步走向小院厨房。 徐青野牵着马站在原地，静静的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神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与她相处了这么长时间。 今日的她，和往日不同，这点并不难发觉。 就好像，那扇原本慢慢朝他敞开的心扉，突然关上了一般。 所以…… 问题可能就出在林员外身上。 他给马弄了点草料之后，也去了小院中。 厨房里有苗氏帮忙，徐青野便没有再过去，静静地陪着院子里玩耍的赵福宝和方小宝玩了会，饭菜都好了。 荠菜炒鸡蛋，清炒藕片，还有一碗野菜汤。 “咱们来的匆忙，庄子上没有准备什么食材，你将就着吃一些。”宋允棠说着，将筷子递给他。 面上虽还是笑着，总觉得多了些疏离的味道。 徐青野不动声色的接过她递来的筷子。 “无碍，已经很好了。” 宋允棠望向他，“那你先吃，我去找二哥有点事。” 徐青野点头，“好。” 跟宋劲生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宋允棠想一个人在庄子上走走，透透气，便没有立刻回小院。 走着走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徐青野已经牵着马来到了她身后。 “回家吗？” 回头望向他。 男人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样子，许是今日来的急，衣裳发丝稍有些凌乱，看起来略显狼狈。 从他还是徐先生起，她就从未见过他狼狈的样子。 今日的狼狈，却是源于她。 望着徐青野这般模样，宋允棠一颗不安的心，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第309章 同骑一匹马 宋允棠突然觉得，她不该这样。 徐青野是她当初亲自选择的男人，如今又已经成了亲，在将来的事情还没有发生之前，她先将自己保护起来，倒显得有些不负责任了。 她抿唇一笑。 “自然是要回家的，不过我的骡车留在酒肆了。” 徐青野声音温和，“没关系，我们骑马回去。” 他上前牵起宋允棠的手，一把将她托上马背之后，自己也翻身上马，紧挨着坐在她身后。 男人胸膛宽阔，也很温暖，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要卸下防备。 两人从庄子上离开之后，徐青野也没有急着带她回家，而是流连了几处环境不错的山谷。 人在大山大川面前，总能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眼下太阳已经往西斜，山风吹来，丝丝凉意让宋允棠打了个寒噤。 徐青野见状，单手环住了她的胳膊。 “这样好些吗？” 宋允棠嗯了声，“徐青野，我差点因为别人的话，想与你保持距离了。” 徐青野在心底松了口气，小丫头终于愿意说出口了。 “看出来了。” “你感觉到了？” 话说出口，宋允棠突然觉得有些多余，他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感觉不到？ 怕是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察觉出来了。 只是没说罢了。 “现在心情好些了吗？”徐青野问。 慈乐镇外见到她的时候，她当时脸上惊讶中夹杂着委屈的神情，他看的清楚明白。 “好多了。”她回头望了男人一眼，“其实回慈乐镇的路上，我还挺委屈的，林昭昭有父母兄长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我三番五次受到他们的威胁和伤害，却只能靠我自己竖起浑身尖刺去摆平。” “但我想，我并非没人依靠，我只是还不习惯去依靠别人。” 男人轻轻拥着她。 “我是你丈夫，不是别人。” 心情平静之后，宋允棠便也愿意将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林员外今天找到我，说让我同意林昭昭以平妻的身份进徐家的门，届时，员外府会尽力扶持你，还说大夏男人凡有成就者，无一不是三妻四妾，将来的你也不会例外，我当时听到确实挺气愤的，甚至将这种怒意牵扯到了你身上，后来想想，实在不该。” 徐青野望着她，“无碍，我是你丈夫，你心里有气，可以在我面前撒出来。” 宋允棠摇头说，“你这么好，我才舍不得真对你撒气。” 转而又说，“徐青野，还记得我们定亲之前的约定吗？如果将来你有了喜欢的姑娘，可以大大方方与我说，我一定会成全你们的，这句话一直奏效。” 徐青野愣了愣，似是没想到宋允棠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他低低的叹了口气。 这丫头，还真是理智的让人心疼。 “不会有别人。” “嗯？” 宋允棠不解的往身后望去，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徐青野只要一低头，就能触碰到她的唇瓣。 他克制着自己，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除了你，我的身边不会再有别人。” 男人眼神真挚且平静，深邃的眸子，清晰的映照着她的面容。 “砰砰砰。” 宋允棠心脏跳动的厉害。 她撇开脸。 “我说的是将来，你现在说这种话有些早了。” 徐青野没有极力在她面前证明什么，双腿一夹马腹，便往麓山村的方向而去。 “爹娘和文成都挺担心你的，明天要不要早些回县城？” “既然回来了，我明天还得往庄子和酒肆跑一趟，给他们结算上个月的工钱，生意上也还有些事情要交代，恐怕得下午才能回，你今天来的时候，还没来得及跟汤老告假吧？”宋允棠说着，回头望了他一眼。 徐青野嗯了声。 “确实没有。” 马儿跑起来的风太大，宋允棠回头将自己的脑袋埋进男人怀中，抬头望向他。 “你明天可以先回县城，骑马的速度快，要是去的早，兴许上午不会迟到太久。” 毕竟没有告假，失信于人也不好。 虽然事后可以解释，总归会在人家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徐青野任由她拽着自己的衣襟挡风。 “那你呢？” 宋允棠想了想，现在外头乱的很，还得小心为上，“我明天下午雇马车去县城，到时候应该会叫屠石跟我一起。” 屠石虽然吃的多，却有一身蛮力。 出门在外，带着他最是安全。 听到她会叫上屠石，徐青野稍稍放心了些。 “好。” …… 刚到村口，便遇见了一群唠嗑的村民。 男男女女的约摸着有十几个，大家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很是热闹，讨论的最激烈的，还是关于黄家的事。 最近黄家倒台，可是附近几个村子里的大事件。 别的大家伙不清楚，他们只知道，这件事是宋允棠牵头干的。 附近几个村子里的人，都在说这位姑娘有勇有谋呢。 大家伙终于不用再被黄家压榨了。 “青野和青野媳妇回来了，你们爹娘没回来？”有热心的村民问。 也有人满脸羡慕。 “你们小两口感情可真好，还同骑一匹马呢。” 徐青野淡声回道，“爹娘还没回，棠儿铺子里出了点事，我们回来处理，明日一早就回县城了。” 这些人一听，既好奇，又带着几分担忧。 他们纷纷凑上前。 “出什么事了？要紧不？” “咱们村的人可不能叫人欺负了去，有什么事，可得回村里来喊人帮忙。” 徐青野抬手轻咳一声，“事关一个姑娘家的名声，不好与大家说，我们先回了。” 说完，骑着马离开了村口。 村民们见状，面面相觑。 “咋回事？青野铺子里的事，是一个姑娘家干的？” “会是哪家的姑娘？” “和她有恩怨的姑娘，大家知道的，就只有镇上员外府那位了，她不是被关到县衙大牢了吗？” “听说林家出了点钱，人已经出来好几天了。” “真是不要脸，三番几次针对青野媳妇，听说上次被关进大牢，是因为她联合黄和玉想玷污青野媳妇的清白呢。” “姑娘家的清白是最要紧的，要真被他们得逞，青野媳妇这辈子都毁了。” “看那小两口的样子，仿佛不想将事情闹大？” “这样可不行，要是不将事情闹大，人家往后会更加得寸进尺，我去找德叔说说去，最好能让胡婶子去家里问一问情况。” “行，德叔和胡婶子肯定不想看到自家孙子孙媳妇儿平白被人欺负的。” …… 第310章 人言可畏 到了家，宋允棠望向徐青野。 “林昭昭砸我铺子又不是多隐蔽的事，人家去镇上稍稍打听就能知道了，你刚才绕那么大弯子，这是生怕人家不知道？” 徐青野将马牵到之前关骡子的牛棚，给它备好草料。 “人言可畏，知道了才好。” 宋允棠跟在他身后。 “林昭昭已经臭名昭着，脸皮怕是早就比城墙厚了，就算知道了，对她也造不成多大影响吧？” 徐青野一边给马儿喂草料一边摇着头说，“这次跟以往不一样。” “为何？”宋允棠不解。 这次还只是砸铺子，顶多就是一些身外之物，上次她联合外人设计她的清白，这件事更加恶劣。 否则，朱大人也不会只是叫她赔点银子，而不是将人抓到县衙去审讯。 徐青野往她的方向望了眼。 “你扳倒了黄家，不知道多少人感谢你呢，林昭昭砸了你的铺子，多的是人愿意为你出头。” 经过徐青野这么一提醒，宋允棠很快想到了其中的关键。 “那林昭昭接下来一段时间岂不是过街老鼠？” 徐青野淡淡的嗯了声。 “说不定林家都会受到牵连。” 望着面前云淡风轻的男人，宋允棠的眼底带着欣赏。 这个男人的脑袋，还真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看似什么都没做，却已经料到了林昭昭和林家的下场，这么多年的书，没一个字是白读的。 转而望向牛棚里正在吃草的马。 “这马是你租的吗？” 徐青野将草料全部放进槽里，拍了拍手说，“马是找朱大人借的，他平日里当宝贝一般养着，昨天我跟他磨了好一会，他才终于舍得叫人从朱府给我牵来，明天去了县城，还得先将马给他还回去。” 宋允棠点了点头，心底沉思着。 骡子的负重能力虽远强于马，但品质上乘的马，奔跑速度却比骡子快了许多，骡子拉货倒是不错，赶路的话，还得是马才行。 等她将来有钱了，也要去购入一匹好马。 就平时从镇上到县城叫的马车，那种速度最慢的矮脚马都卖到了五十两往上走，朱大人这匹肌肉匀称，四肢稳健的，没个五六百两怕是下不来。 “青野，棠儿，在屋里吗？”就在这时，院外响起了大伯母张氏的声音。 “大伯母，我们在家。” 宋允棠小跑着去开了院门，门外不仅有张氏，还有奶奶胡氏，以及村里几个面熟的长辈。 “奶奶，大伯母，这是怎么回事？” “听村里人说你的铺子出事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胡氏在张氏的搀扶下进了院子。 宋允棠赶忙扶住了她的另一边胳膊。 “奶奶，铺子的事情我都解决好了。” 胡氏拍着她的手说，“你如今嫁给了青野，就是我们麓山村的人，咱麓山村的人护短，还从来没有叫外人欺负了去的道理，我隐约听他们讲是林家跟你抱错的那个小姐干的，是也不是？” 徐青野喂了马之后洗了把手，见宋允棠这会没空，去园子里摘了把小白菜后，就去厨房揉面给她做吃的去了。 宋允棠陪着胡氏说了会话，除了林家给她赔了多少钱，差不多是将镇上的事情原原本本说给她听了。 胡氏听了之后非常生气，旁边几个跟过来的长辈也打抱不平。 了解清楚事情的始末之后，几人让她好生休息，就一起离开了。 徐青野端着煮好的面来到堂屋，放在宋允棠面前。 “尝尝我做的面条。” 宋允棠接过筷子，夹了几根放进嘴里尝了尝，面条粗细均匀，麦香味浓郁，味道很不错。 见徐青野坐在对面看着她，将嘴里的食物咽下之后问，“你的面呢？你不吃吗？” 徐青野浅笑着摇头。 “回来之前才吃的饭，现在还不饿。” 望着碗里的两个鸡蛋和烫的翠绿的菜叶子。 “我中午吃的迟，这么多我也吃不完……”她夹起一筷子面条后，将碗推向徐青野，“要不你跟我一起吃点？” 望着喂到了近前的面，徐青野微微怔愣后，虽不饿，却还是张开嘴吃了几根。 宋允棠见状，弯着眉眼问。 “味道怎么样？” 徐青野点头，“还不错。” 见他似乎是真不饿，宋允棠也没有强迫他，抽回了碗，慢慢将碗中的面条、鸡蛋和青菜吃了个干净。 徐青野一直在旁边陪着，也没说话，静静看着她吃完，伸手拿过碗筷去收拾厨房了。 宋允棠吃饱之后也不好继续坐着，如同小尾巴一般跟在他身后，陪着他将厨房收拾干净之后，又将自己之前晾在屋檐下的药材整理了一番。 望着进进出出忙忙碌碌的小身影，男人的眸子里闪过宠溺。 “棠儿，不早了，该洗漱休息了。” 他点了盏灯，罩上灯罩之后，举着来到宋允棠面前。 月底本就看不见月亮，今晚上的星星更是稀少。 原本还能透过朦胧的山雾隐约看见一些东西，点着的灯一出现在眼前，周围的天好像突然就漆黑一片了。 宋允棠侧头望了徐青野一眼，赶忙去屋里拿了盆，在徐青野的陪同下从厨房打了水。 徐青野将灯放在房里的书桌上。 “灯我放这里了，我去院子里洗漱。” 宋允棠回头望向他。 “你能看见吗？要不就在屋里洗吧，别摔了。” “没事，我能看见。” 他说完，便转身出了门。 不一会，屋外便传来“哗哗”的水声。 宋允棠洗漱完后端着水出门，刚到门口，便碰到了只穿着一件里衣，一边低头系腰间带子一边往里走的徐青野。 男人的发丝和胸口露出的一小片皮肤上还挂着未干透的水汽，抬眼看向她时，很明显的看到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宋允棠眼神一阵闪躲。 “我去倒水。” 低头看向她手中端着的水盆，男人不动声色的伸手接过。 “院子里水汽多，你回屋里吧，我去倒。” 见徐青野转身去倒水，宋允棠将帕子挂起来后，便去了床上。 如今的天越发的凉了，去县城之前盖的被子是姜氏前段时间准备的薄被，山里的气温本就低，如今盖着倒还真有些单薄。 第311章 林家被针对 徐青野没有没带书，回屋之后便直接上了床。 看了眼身上的被子，转而望向身旁的姑娘，嘴唇动了动，终是没将想问的问题说出口。 于是。 这一夜，宋允棠几乎将他当成了暖炉，紧贴着他睡了一整晚。 …… 第二天，两人随便吃了点东西，徐青野便带着宋允棠去了庄子上。 嘱咐她下午回家路上当心便往县城去了。 昨天下午没去汤府，今天要是再不去，老师那边确实有点不大好解释。 他明年要参加秋闱，时间紧迫，马虎不得。 否则要是落榜的话，还得等上三年。 宋允棠先去宋成和宋麻子负责建造的院子里看了一圈。 屋子的主体门窗都已经建好，屋内地面铺上了青砖，院中除去预留的种植花草的地方，其他地方都已经铺上了青石板。 踩上去很平整。 可见这些人是费了些心思的。 眼下，只等墙刷好，家具打好，还有茅房和厨房收拾出来，便能入住了。 在屋里转了一圈，庄子上干活的人陆陆续续都来了。 除去已经去了酒肆干活的几人，庄子上建屋子、做竹罐的八人，加上屠石、宋劲生和苗氏三人的工钱，总共是十一两银子。 “大家也知道，我的铺子被人给砸了，接下来，竹罐的事情咱们要先放一放，将木棚拓宽，旁边加上墙体，往后的商品，咱们就不用竹罐了，我会去跟窑厂的人定制一些瓷瓶瓷罐。” 众人面面相觑。 “不做竹罐了，那我们做什么？” 宋允棠望着他们。 “你们帮我生产我需要的东西，待木棚建好，工具准备齐全之后，我会将所有细节安排到你们手中，大家已经跟着我这么长时间，应该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往后，只要你们不背叛我，我也自然不会亏待大家。” 乔大忙说，“咱都是一个村里出来的，沾亲带故的，自然是不会做出那等背后捅刀子的事情。” 宋允棠望着他。 “乔大叔，木棚的拓宽和加墙体由你来负责，到时候我会预留一些银钱在我方天赐手上，有需要银子的地方可以找他支出。” 乔大点头，“好。” “庄子上的院子还是交给成叔和麻子哥来负责，还有番椒苗的暖棚，你们也要想办法帮我弄好，我下个月回来看成果。” 宋成和宋麻子也点头。 “没问题。” “屠石，你今儿下午跟我一起去县城，接下来一段时间你先跟着我。” “是。”屠石应道。 宋允棠又将目光转向不远处的苗氏。 “苗婶，庄子上的鸡鸭和田地你一个人忙不过来的话，等文成回来，我叫他安排几个勤快老实的来庄子上给你帮忙，这几日你先顶一顶。” “哎。”苗氏说，“鸡鸭倒还好，如今还不到生蛋的时候，每天喂了食，就只管观察有没有病鸡，有大黄和将军看着山，也没人敢来，就是地里的活，屠石不在的话，我一个人确实顾不过来。” 屠石可是干农活的一把好手。 一个顶仨。 宋允棠望向宋劲生。 “二哥，过两日木冬和木秋要去县城找我，你也跟着一起去，具体的安排，待你们去了县城我再跟你们细说。” 庄子上的事既然交给乔大负责，又有几个堂兄在场，应该是出不来什么岔子，二哥还是跟木冬负责货物运输的事比较好。 宋劲生应道，“行，那我这两日回榕树村一趟，跟爹娘说说这件事。” 宋允棠嘱咐道，“还有你已经定亲的事，也要一并跟爹娘说了，省的他们又乱点鸳鸯谱。” 宋劲生嘿嘿笑着抓了抓脑袋，一脸不好意思的模样。 其余人却炸了。 “什么？劲生定亲了？”说话的人望着宋劲生，“你这是闷声憋了个响屁，一鸣惊人啊。” “是哪家的姑娘？怎么之前都没听到过风声？” “啥时候办喜事？到时候可一定要请我们去吃喜酒。” “劲生，你这事办的不地道，咱日日待在一块，你居然一声不吭的。” 宋劲生尴尬的笑了笑。 “其实我也不知道对方是谁，这门亲事是棠儿为我定下的。” 众人听了，将目光转向宋允棠。 望着大家伙的眼神，宋允棠只是笑了笑，故作神秘道，“过些时候大家就知道了。” 大家得不到确切的答复，一个个越发的好奇起来。 “还跟我们卖关子呢。” …… 将庄子上的事情安排好，已经是巳时，宋允棠叫屠石收拾好行李，领着他去了花间醉。 自从翡翠轩换了掌柜之后，生意远不如之前。 花间醉的生意倒是一直不错。 方天赐拿了账簿与宋允棠对了账。 从上次对账到昨天总共是十天时间，铺子里居然进账了一百一十八两银子。 加上之前十七天的一百五十九两，总共是两百七十七两。 接下来还有两天时间。 之前说二百两的任务，都快接近三百两了。 “这个月的任务完成的很不错，之前承诺过你们的自然是不会少。”宋允棠一一将大家的工钱发到他们手中之后，将奖励给铺子里的五两银子交给了方天赐，“奖励的银子，天赐哥会根据大家的贡献来分配，我相信他会给到大家一个满意的数额。” “从下个月开始，方天赐正式任命为花间醉的掌柜，工钱上涨五百文。” 方天赐朝着宋允棠抱拳行礼。 “多谢姑娘。” “眼下，咱们铺子里的生意已经慢慢稳住，待时机成熟，我会在县城再开一间铺子，大家做好准备，到时候我会调集部分人去县城。” “不过大家也不必心急，开新铺子应该是明年的事了，眼下行情并不好，接下来一段时间，铺子里的进账能稳住铺子和庄子上的开支就很不错了。” 之后又跟大家讨论了一些事情，眼见着已经到了饭点，避免路上饿肚子，宋允棠和屠石在铺子里吃了饭才离开。 她并未急着去租马车，而是先往和阳街去了一趟。 路上，听到不少人说起林家。 好像是今天慈乐镇涌进了不少村民，都是往林家去的，有些泼辣的站在林府外面叉着腰骂，骂的可难听了。 还有些极端的，直接往林府内泼粪，泼完就跑，根本连人都抓不着。 整个林府臭气熏天。 林夫人都气的病倒了。 林昭昭更是大门不敢出，急的脸上都冒了好几个包。 林府管家一上午满镇子找大夫，结果那些大夫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个都忙的很，不是去了这个村，就是被那个村的病人拖住了脚。 第312章 本小姐愿意给就给了 宋允棠只当是听了个笑话，并未在意关于林家的事。 她来到和阳街，站在之前的玉君阁前，入目是满地的狼藉，望着这个她开起来的第一家铺子，颇有些感慨。 如果林昭昭不砸的话，这个铺子她应该会一直开在这里，甚至袁掌柜不想开客栈了，她也能将这里租下来或者买下来。 可惜，被林昭昭砸了。 不过没关系，往后她会在大夏开许多家玉君阁。 上前将玉君阁的牌匾拾起，宋允棠转身欲走，却见不远处的和风牙行冲出来一个身形瘦小的女孩。 “表嫂，救救我！” 屠石反应快，以为是什么歹人，赶忙护在宋允棠身前。 和风牙行的管事和小厮们紧随着女孩身后跑了出来。 “你站住，别跑！” 女孩见状，忙朝着宋允棠的方向跪了下来。 “表嫂，是我，我是念儿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宋允棠略有些诧异。 似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程念儿。 和风牙行的人追了上来，两名小厮当即将程念儿制住。 那管事则带着歉意望向宋允棠，“宋姑娘，实在不好意思，新来的丫头不懂事，没伤到你吧？” 宋允棠摇头，“无碍。” 转而望向程念儿，“你怎么会出现在和风牙行？” 程念儿哭着说，“我娘要将我卖给邻村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头，我不愿意，三天前连夜跑出来，因为找不到栖身之处，无奈之下便卖身给了和风牙行寻一个庇护，今天正好是我负责前厅的扫洒，却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表嫂。” 宋允棠挑眉。 “你不是还不到十三？” 按照正常程序走，女子嫁人，至少也得十五了。 有些疼女儿的，会留女儿到成年再嫁。 十三就要将人卖出去，还是个四五十岁的老男人，那徐翠还真是狠心。 程念儿吸了吸鼻子，一脸委屈。 “我娘说邻村的老头就喜欢十二三岁的姑娘，最近粮价涨了，家里时常饿肚子，那老头愿意出六两银子，我奶奶和我娘看见银子，就都同意了，原本今天是要将我送去邻村的。” 一旁的管事愣了愣。 “宋姑娘认识念儿？” 宋允棠点头说，“她是我丈夫小姑家的女儿，我们算是表亲关系。” 管事听了，赶忙叫小厮将程念儿松开，笑望向宋允棠。 “你看这，大水冲了龙王庙不是？原来宋姑娘和念儿是表亲，宋姑娘看，要不要将她带回去？” 宋允棠瞥了满脸期待的程念儿一眼，“我看她这小胳膊小腿的，也干不了多少活，不如掌事说个价，价钱合适的话，我就将她买走。” 掌事举出一只巴掌。 “五两银子。” 程念儿忙说，“我卖给你才三两银子，才待了两天你就涨了二两？” 掌事嘿嘿一笑。 “生意人做买卖都是为了赚钱，一买一卖，当然得有利润了。”他笑望着宋允棠，“宋姑娘也是个生意人，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宋允棠不咸不淡的说，“四两，要是行我就买下，掌事两天时间赚一两也值了，要是不行，我还得赶时间去县城，就不奉陪了。” 说完，转身便要走。 程念儿急了。 掌事也急了。 最近生意不大好，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 “行，四两就四两，姑娘随我去签合约吧，顺便将念儿的卖身契找出来交给姑娘。” “好。” 宋允棠随着掌事去了牙行，交接完，是两刻钟以后。 这会已经到了未时。 从慈乐镇到安阳县坐矮脚马车得将近两个时辰，到县城恐怕天都快黑了。 “屠石，你去叫一辆马车来，我在这里等你。” “是。” 屠石应了声，便小跑着离开了。 宋允棠转而望向一旁背着包袱，比她矮了半个脑袋的程念儿。 “念儿，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程念儿朝着宋允棠跪了下来。 “既然表嫂已经将念儿买下，念儿愿意跟着表嫂，往后表嫂就是念儿的主子，念儿愿意为主子做牛做马。” 宋允棠想着，反正她在外头行走也需要一个人跟着。 暂且将程念儿放在身边，先观察观察也不错。 她要是个好的就留着，待她到了适婚的年纪，再准备点嫁妆嫁出去也就是了，若是不行，那就打发的远远的。 “以防万一你娘会找上门来问我要人，你的卖身契我暂且捏在手中，待你往后出嫁再交还给你。” 程念儿拜下。 “多谢表嫂。” 不多时，屠石指挥着车夫赶着马车来了。 宋允棠和程念儿上了马车，往县城的方向而去。 只是还没出镇子，便被一辆马车给拦住了。 “喂，宋允棠，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这么久不见，怎么也没见你去找过我？” 听得声音，宋允棠勾起一抹浅笑。 她掀开车帘子，望向前方马车里的蒋素娆。 “蒋小姐怎么知道马车里的人是我？” 蒋素娆朝着屠石的方向努了努下巴，“喏，咱两家庄子紧挨着，我在庄子上见过他，他当时给我们帮了忙，还拿了不少芋头走呢。” 这件事屠石说过，宋允棠也是知情的。 “之前屠石与我说的时候，我还想着待见到蒋小姐，得跟蒋小姐道声谢呢。” 蒋素娆摆了摆手。 “谢就不必了，他也给我们帮了忙，本小姐愿意给就给了。”转而又问，“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我们要去县城，蒋小姐呢？”宋允棠反问。 “我也要去县城。”蒋素娆说着，颇有些恼火，“林昭昭那个蠢货，将马上到手的未婚夫给作没了之后，这桩亲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平白无故的落到了本小姐头上，我正要前往县城去杨家问一问那杨麟元，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呢。” 倒不是她看不上对方的家世。 而是，对方家世比自家高太多了。 她们蒋家在慈乐镇财势是还不错，比起杨家，那可就差远了。 更何况，她和杨麟元见面的次数不超过三次。 门不当户不对的，又只是点头之交的关系，得知这桩亲事落到她头上的时候，确实挺意外的。 第313章 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吗? 宋允棠见她一脸气急败坏的样子，倒不像是装的。 这蒋素娆虽然嘴皮子厉害了些，却也是个真性情的人，就算有坏心思，也都是光明正大写在脸上，说不定杨麟元就是看上她这点呢。 “蒋小姐可以自信一些，杨家既然提出亲事，说不定还就是看上蒋小姐这个人呢？” “得了吧。”蒋素娆满脸不信，“我是再三回忆了之前见面的场景，那杨麟元在我面前脸可臭了，跟我说的话，加起来不超过十句。” 宋允棠摸了摸鼻子。 “眼下不早了，既然蒋小姐也是要前往县城，不如咱们一起走，路上也好相互有个照应，待到了县城，咱们多的是机会叙旧。” “那不行，我还想找你陪我说说话呢。”蒋素娆说着，回头看向自己的丫鬟，“秋月，你去宋姑娘的马车上，让宋小姐到我这儿来。” 秋月无奈，只能下了马车。 她实在不明白，之前宋允棠给小姐卖的帕子那么贵，明显是在宰她，她倒好，居然还愿意跟宋允棠打交道。 心里计较归计较，主子的话还是要听的。 反正都是往县城去，坐哪辆马车都是一样的，宋允棠便也没拒绝，和秋月换了马车之后，蒋家的马车走在前头，屠石他们坐的那辆马车走在后头，出发往县城的方向去了。 马车上，蒋素娆往宋允棠的方向望了眼，这还是她第一次跟宋允棠独处，神色颇有些不自然。 “哎，你这段时间在做什么？庄子和你铺子里都没怎么碰见你人。” 哪怕凑近了细看，宋允棠的五官也挑不出毛病来。 那林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将珍珠当鱼目舍弃，又将真正的鱼目给接回去千娇万宠。 若是将林昭昭接回去之后，仍旧将宋允棠养在府上，林府便相当于有两个嫡女。 顶多就是出嫁的时候备上一份嫁妆，但宋允棠的联姻对象，绝对是能成为员外府助力的。 只是没想到，向来利益为重的林员外，竟也犯了糊涂。 宋允棠诧异的看向她，“蒋小姐特意去找过我？” 蒋素娆撇开脸，神色有些不自然。 “谁找你啊，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听着她不算客气的话，宋允棠也没见气，她笑了笑，“我前段时间确实挺忙的，成了亲，开了铺子，我相公在县城念书，还断断续续在县城待了些时日，蒋小姐没遇上我也正常。” 蒋素娆惊讶。 “你什么时候成的亲？怎么都不请我参加婚宴？” 宋允棠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头发，“这么明显的痕迹，蒋小姐没看出来么？” 转而又说，“我相公是农户出身，也是担心招待不周，就没跟蒋小姐说。” 原本就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 况且，她和蒋素娆还没熟悉到这种有人情往来的地步，当然不会贸然去请她参加婚宴。 蒋素娆哼了声，“在你心里，本小姐就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 “那当然不是。”宋允棠说，“蒋小姐看着不好相处，却是个心善大方的，只是你也知道，我如今不是林府小姐了，到时候请了你，别人还以为我要高攀你蒋府呢。” 蒋素娆也唏嘘。 “我娘昨天还跟我念叨你呢，说你的铺子被人砸了，还将那林昭昭骂了好一通。” 宋允棠笑望着她。 “伯母的病都好了吧？” “已经好了。”转而又疑惑的拧起了秀气的眉头，“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府上那些姨娘们个个身体差了，还有我爹也是，这些日子见他的时候，总觉得他虚的不行，但我娘说要我别管闲事。” 什么原因，宋允棠心知肚明。 蒋夫人的目的，应该是去父留子，让自己的儿女继承蒋家的产业，顺便除去府中那些姨娘们。 反正丈夫的心不在自己身上，不如握住自己能把握的东西。 倒是个挺有决断，也挺清醒的一个人。 “既然伯母都说了，蒋小姐还是听她的吧。” “那是自然。”蒋素娆望向宋允棠，“你也别一口一个蒋小姐的叫我了，我叫你名字，你也喊我名字吧，或者叫我阿娆，我娘就是这么叫我的。” 宋允棠欣然点头。 “好。” 蒋素娆笑望着她，“那咱们现在，可以勉强算是朋友了吗？” “当然。” 宋允棠话音刚落，听得车夫“吁”的一声，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停的急，她和蒋素娆两人不稳，身子往前一冲，纷纷撞到了车缘上。 蒋素娆撞到的是胳膊和肩膀，宋允棠的额头撞的红肿了一大块，甚至肿块中间部位还渗了点血出来。 “钱叔，怎么回事？”蒋素娆问。 她感觉自己的胳膊都要被撞断了。 赶车的钱叔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小……小姐，前面被人挡住了去路。” 两人捂着各自受伤的部位对视了一眼，撩开车帘一看，前面横在路上站着十多个壮汉，一个个膀大腰圆，看着很是凶残。 后边的马车车夫许是隔的老远就瞧见了，第一反应便是调转马车头以最快的速度往回赶。 马车里坐着的人不明白状况，见车夫折返，秋月心里一急。 “师傅，你怎么掉头了？咱们是要去县城的啊，你得跟上前边那辆马车。” 然而，车夫只是一边赶路一边说，“姑奶奶们，还想要命就别说话。” “不行啊，我们家小姐还在前边的马车上呢。”秋月都快急哭了。 心底不由又怨起了宋允棠，找车夫都不能找个靠谱点的，哪有路还没跑到一半就折返的？ 难不成这车夫只收了一半的钱？ 屠石听见动静，赶忙睁开眼，先是撩开车帘往后头看了看情况，随后快速来到车夫身旁，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缰绳。 “你们先下马车躲起来，快！” 车夫第一个跳下马车。 对于他来说，马车虽然是他维持生计的物件，但显然性命比马车重要。 而且，这个让他下马车的男人，他也根本打不过，不如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待前边那群强盗离开之后再做打算。 …… 第314章 遇到山匪 宋允棠近期来返县城也许多趟了，没想到今天和蒋素娆结伴同行居然还能遇上山匪。 “阿娆，我们今天怕是遇到点麻烦了。”她故作淡定的说。 却见一旁的蒋素娆同样平静的摇着头说，“恐怕不是一点。”她往宋允棠的方向望了眼，“冲过去，还是赌一把？” 这么近的距离，掉头是来不及了。 宋允棠摇头，“冲不过去。” “那就只能赌一把。”蒋素娆心一横，攀紧了车缘，“钱叔，往山里跑。” “不行啊小姐，这边地势险峻，马车进山里危险啊。” “进山里还有一线生机，在这里才是危险。”蒋素娆说。 面前十多个男人呢，哪怕后面那辆马车没走，她们也远不是对手。 钱叔听罢，拐个弯便朝着山里冲去。 十几个山匪愣愣的望着马车斜冲进树林里，一人望着领头的山匪。 “老大，要追吗？” 山匪头子一巴掌呼在那人脑袋上。 “废话，要是逮不到那两个小妞，你们今晚别想吃饭。” 他平日里鲜少出山，眼下好不容易遇着两个女人，正好抓回去伺候他快要生产的媳妇儿。 小弟们听了这话，赶忙朝着宋允棠和蒋素娆的马车追去了。 屠石赶着马车回来的时候，宋允棠和蒋素娆的马车已经跑进山里好远，后边还跟着一群山匪汉子。 他力气虽大，却也没把握从十几个壮年汉子手里救下两个人。 屠石跳下马车，朝着远处喊道，“秋月是吧？你现在和程念儿赶紧赶到县城，先去县衙报官，再去一趟柳桥街的第六户，那是程念儿表哥表嫂家。” “好。” 秋月拽着车夫就往马车的方向跑来。 程念儿背着自己的行李赶忙跟上。 见他们上了马车，朝着县城方向去了，屠石才踏进山里，朝着宋允棠和蒋素娆所坐的马车追了过去。 山里灌木丛生，要不是能顺着车轮印以及远处传来的声音寻找，他这会早就看不到人在哪儿了。 …… 马车在山林里跑的并不快。 再加上车夫心理紧张，慌不择路的，闯进了一条死路。 望着前边一大丛密密麻麻的金刚藤。 要是放在往常，宋允棠肯定会研究着怎么将金刚藤的根块挖来入药，但眼下，她脑海里唯一的念想是怎么逃。 宋允棠果断拉着蒋素娆跳下马车。 距离山匪们追上来还有一小段路，她和蒋素娆身形小，要是有隐蔽的地方，随便一钻，便能避开那些山匪的追击。 马车的目标实在太大了，马儿也迟早有力竭的时候。 “钱叔，山匪的目标是我们，你赶紧骑马去县衙，跟衙役们报我的名字求见县令大人，将这边的事情告知他们，让县令大人派人来救我们。” 宋允棠说完，拉着蒋素娆就往山里钻。 哪怕骑马。 从这里到县城也至少还需要一个时辰。 官兵来还需要些时间。 这也就意味着，她和蒋素娆还得在山里躲藏至少两个时辰。 女子名节重要。 如果真被山匪抓了去，就算最终她们没有被怎么样，外人也会将她们传的不干不净。 眼下只能边逃边躲。 尽量不被山匪抓去。 钱叔心里虽怕，好在还算果断，慌忙从袖口掏出一把小刀砍断缰绳，跨上马便调转方向，朝着县城去了。 山匪的目标本就是宋允棠和蒋素娆，见钱叔骑马逃走，他们也没去追，而是继续围剿另一边往灌木丛里钻的两个女子。 蒋素娆突然有些佩服宋允棠的淡定和果决。 “你不怕吗？” 宋允棠拉着她边跑边说，“怕，但总不能束手就擒。” “接下来咱们怎么办？”蒋素娆从未经历过这么惊险的事情，跑了一小段路之后，只觉得腿脚有些酸软。 这样下去，她肯定会连累了宋允棠。 宋允棠拉着她四处观察。 “看看有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咱们先藏起来，等天渐渐黑了，那些人找不到咱们，应该就会放弃了。” 她手中虽有迷药，但在这么开阔的地带，她没把握一口气迷晕十多个壮汉。 如果只是三五个人，倒是要好解决的多。 眼下带着蒋素娆跑，行动更是受限。 但要她将蒋素娆给丢开，良心上又过不去那一关。 看她这体力，怕是才分开就能被山匪给抓走了。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将蒋素娆藏到一处隐蔽的地方之后，让她乖乖在山里等待救援，自己去引开那些山匪。 虽然这种做法很危险。 但带着蒋素娆这么在山里乱窜，更容易被抓。 与其两个人都被抓，她一个被抓的话，说不定还能靠身上的毒药保全自己。 回头往蒋素娆的方向望上一眼，她这会正捂着在马车上被撞伤的那边胳膊，脸色开始泛白，脚步也不如一开始那般迅速了。 “痛不痛？” 蒋素娆强撑着，“还好。” “等会我先给你找个地方藏起来，我去引开那些山匪。”宋允棠边跑边说。 蒋素娆不赞同。 “那怎么行？你会很危险的。” 宋允棠喘着粗气，“没事，我有毒药防身，你体力不支，我们俩一起也跑不快，如果我们俩藏在一处，迟早会被他们发现，只有先将他们引开，我再找地方藏的话，哪怕他们找到了我，至少你还是安全的。” 逃跑还真不是人干的事。 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她之前就该多锻炼锻炼身体了。 蒋素娆似是没想到宋允棠会为她做到这样。 “宋允棠，我们现在只是普通朋友，你不要为我考虑这么多，我也可以为你引开山匪的，你也说了我体力不支，你比我有更多的机会跑出去。” 宋允棠回头望了眼身后的少女。 “听话，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这三年多我时常在山里转悠，体力可比你好多了。” 望着她故作轻松的神情，蒋素娆红了眼眶。 “如果此次我们都能活着从山匪的手中逃出去……” 她一定将宋允棠当成最好的朋友。 接下来的话，她没说出口。 内心里，她觉得她们两人很难逃过身后十几个山匪的手掌心。 眼见着山匪距离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宋允棠一把扯下蒋素娆的外衣，将她塞到一处灌木丛之后，便举着她的衣服往另一个方向跑。 第315章 被抓 这会已经是申时。 树林中本就有些昏暗，再加上这两日是阴天，傍晚时分山里有些山雾，山匪们只以为是两道身影换了个方向跑，便纷纷调转方向追了上去。 眼见着山匪往宋允棠的方向追，蒋素娆心里急的不行。 可宋允棠好不容易将她藏好，她不能再去拖她的后腿了，便只能在心里祈祷宋允棠不要被山匪抓住。 再加上她这会实在是没了力气，不仅浑身发冷，肩膀处的伤更是疼的厉害，抱着胳膊缩在地上开始发抖。 …… 宋允棠以最快的速度引开山匪，往一个方向奔跑了约莫三四里路之后，已经是筋疲力尽了。 也幸好山里地势复杂。 否则依着男女体力的悬殊，她也根本跑不了这么远。 眼看着山匪又在往她的方向靠近，宋允棠四下一打量，蹿入了山壁旁边一人高的草丛中，蹿进来才发现，草丛后竟有一个凹进去的浅洞，正好能容纳一人藏身。 她长舒一口气，靠着山洞后壁迅速调整呼吸，以免山匪靠近的时候发现她。 刚才那一番奔跑，她实在是累的不行，此刻双腿都在发抖发软，要不是靠着后边的山壁，怕是连站稳都困难。 前世今生都没这么奔跑过。 她已经尽力了。 如果最终还是被山匪抓走，就只能再想别的办法了。 “人跑哪儿去了？” 不到一刻钟，外边不远处响起山匪的声音。 宋允棠屏住呼吸。 又听得有人说，“人是跑到这附近不见了的，肯定藏在哪个地方，仔细找找。”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有脚步声往她这边靠近。 “咦，这么高一丛草？” 宋允棠将迷药抓在手中，警惕起来。 此刻，她只觉得一颗心跳动的厉害。 一人想上前将草丛拨开，却听得另一人取出了火折子说，“ 一把火烧了就行了。” 宋允棠当然不能藏在草丛后边被烧死，她知道这些山匪已经发现了她，便拨开草丛，故作淡定的走了出来。 “不要烧了，我人在这儿。” “小姑娘胆子还挺大。”那两个山匪上前，一脸邪笑着挑起她的下巴，“这个小美人儿还真是好看，老大这次有福了。” 宋允棠倒是想将手中的迷药扬出去，但其余的山匪也都已经发现了她，且往她这边聚拢过来了。 哪怕她扬了手中的迷药，也无济于事，还是会被抓住。 手中的毒是她的底牌，现在还不能暴露。 得找一个合适的时机。 这么想着，她悄悄将迷药藏回袖袋中。 “你们是怎么发现我的？” 山匪们相视一笑。 “这附近的山，可没有人比我们更了解，刚才只不过是想陪你玩一玩捉迷藏的游戏罢了，真当我们抓不住你呢。” 许是因为面前是个小姑娘，这些人对她并未有太多防备。 就在这时，山匪头子从远处走来。 “还有一个呢？” 小弟们忙说，“老大，只抓着这一个。” 山匪头子眉头拧了拧，有些不耐烦的说，“一个就一个吧，赶紧将她绑了，扛回山寨。” “好嘞。” 那山匪笑呵呵的应着，转身拿了条麻绳就要去绑宋允棠。 却见她往后退了一步。 “你们十多个大男人看着我一个弱女子，难道还怕我跑了不成？” 那小弟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便望向山匪头子。 “老大，您看这……” 山匪头子往宋允棠的方向望了眼。 “这丫头要是个省心的，也不会领着咱们在山里转悠了近半个时辰才抓到人，赶紧的绑起来随我回寨子，你们嫂子还在家里等着我呢。” “是。” 见山匪头子执意要绑，宋允棠也没做无谓的挣扎。 至少这些人目前还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再者，刚才那个山匪头子看她的眼神，似乎不像是要对她做什么。 那山匪将宋允棠的双手捆在一处，牵着绳子的另一头走向山匪头子，“老大，这小妞细皮嫩肉的，模样真俊，十里八乡也找不到这么好看的了，老大真有福气。” 山匪头子幽幽的望了他一眼，也没跟他多说废话，直接领着大家伙往伏牛寨的方向走去。 宋允棠还想拖延时间。 只是她中途闹出了几次动静，那山匪头子就是不惯着她，后来索性叫人给她将嘴塞上，套上麻袋直接扛走了。 …… 钱叔骑马前往县城报信，在城门口遇到了刚从马车上下来的秋月和程念儿。 那车夫送到这儿就不肯走了。 两人没法子，只能下马车。 “钱叔，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小姐呢？”秋月看到钱叔，赶忙上前问。 钱叔是蒋家的车夫，不是外头租来的，自是比外头租的车夫要忠诚。 “宋姑娘拉着小姐引开了山匪，叫我骑马回来报信，我先去县衙了，否则耽误了时间，怕出什么意外。” 钱叔说完，一夹马腹便往县衙的方向去了。 程念儿见有人去县衙报信，紧了紧肩膀上的包袱就进了县城的城门，“我要去找我表哥，说不定他有办法救表嫂。” 秋月见状，往钱叔的方向望了眼，又往程念儿的方向望了眼。 “不行，我也得再找点人去救小姐。”她突然想到了杨家，“对了，杨家，杨家公子要跟小姐提亲，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说完，朝着杨家的方向去了。 徐青野从汤府回家，见宋允棠还未回，有些不安的拧了拧眉。 小丫头向来说话算数。 她说了今天下午回来，就肯定会回来的。 姜氏也从后院跑了过来。 “青野，你不是说棠儿今天下午回吗？这都快晚上了，怎么还没回，不会是路上出什么事了吧？” 就在这时，院外响起了急切的敲门声。 “表哥，你在家吗？” 姜氏一愣，“这声音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怎么有点像念儿？” 徐文成说着，小跑着来到门口开了院门，在望见背着包袱的程念儿时，面上有些讶异。 “念儿，你怎么来县城了？” 程念儿望见亲人，眼眶当即泛红，“是表嫂带我来的，我们下午回县城的路上遇到了山匪，表嫂和蒋家小姐坐的那辆马车冲进山里了，当时有好多山匪追在她们马车后面，现在也不知道如何了，表哥，你快想办法去救救表嫂吧。” 第316章 进入伏牛寨 “怎么会？” 姜氏惊的差点摔倒，幸好徐永旺靠的近，伸手扶住了她。 徐青野的手突然收紧。 “为何还会有蒋小姐？屠石呢？” 程念儿忙说，“出镇子的时候碰上的，蒋小姐说要跟表嫂坐一辆马车说说话，她们的马车走前面，我们的马车在后面，当时我们马车上赶车的车夫远远看见山匪就将马车掉头了，屠石大哥后来也跟着山匪进了山里，是他叫我们来县城报信的。” 徐青野听后，大步往院外跑去。 “文成，如果我明天早上没赶回来，你帮我去汤府跟老师告个假。” 话音落下，已经不见了身影。 姜氏急的哭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啊？” 徐永旺也愁的直叹气。 “唉，你说青野好不容易娶个好姑娘……” “棠儿这丫头之前受了不少委屈，好不容易嫁到咱家，又出了这样的事，这要是真落入山匪手里……”姜氏有些说不下去。 在家里干等着，徐永旺也心焦，抬腿就往外走，“我也去帮忙找，多个人多一份力。” 姜氏忙喊住他。 “你等等。” 徐永旺停住脚步，回头望向她。 “怎么了？” 姜氏吸了吸鼻子，满脸慎重的望着他。 “这件事不能叫外人知道，归根结底不是棠儿的错，女子名节比什么都重要，你去也就去了，别到处说，先将人完完整整找回来要紧。” “我都知道，放心吧。” 说完，追着徐青野方才离开的方向去了。 姜氏这才望向仍捏着包袱站在院中，还时不时打量着这个院子的程念儿。 “念儿，好端端的，你表嫂怎么会带你来县城？你娘让你来的？” 程念儿忙摇头。 “不是我娘让我来的，我娘要将我卖给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头，我不乐意，就从家里跑出来了……”她简单将自己的遭遇跟姜氏说了说，“如果不是表嫂将我买下来，我现在还在牙行里打杂呢。” 听到这里，姜氏再次叹了口气。 “棠儿是个心善的姑娘，青野娶了她，是他的福气，要是没有遇到山匪多好？希望她不要有事。” 徐文成忙上前宽慰。 “娘，嫂子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她肯定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要不是大哥交代了他的事，他刚才就跟着爹和大哥一起出门去找人了。 在家里等着，还真是煎熬。 “希望是这样。”姜氏望向程念儿，“念儿，你往后是什么打算？不回家了吗？” 程念儿望了望姜氏，又望了望徐文成。 “我好不容易从那个家里出来，不打算回去了，我跟表嫂说了，往后我就跟着她，我卖身契还在表嫂手中呢。” 姜氏一脸为难。 “咱两家的关系，你娘要是来找人，我们也不好不给啊。” 内心里，她不希望程念儿跟着宋允棠。 徐翠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她要是知道自己女儿被棠儿买回来做丫鬟了，会跑到家里大闹一场不说，恐怕还会狮子大开口，上赶着巴着棠儿吸血。 程念儿毕竟是徐翠的亲生女儿。 她要是一个心软听了她娘的挑唆，往后也是个隐患。 程念儿一听，有些急了。 “二舅母，我真的不想嫁给那个四五十岁的老头，您就发发好心收留我吧，我什么活都能干的，我不怕吃苦。” 姜氏再次叹了口气。 “这件事，还是等你表嫂平安到家再说吧，毕竟是她将你从牙行买回来的，我先去给你安置一间屋子出来。” 程念儿赶忙跟在她身后。 “不劳舅母费心，我自个儿来吧。” …… 被山匪扛着前往伏牛寨的途中，宋允棠一直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之前在马车上撞了一下，脑袋到这会还隐隐作痛，之后又在山里跑了那么久，其实身体已经很疲累了。 但她怕自己睡着之后，这些山匪会对她做什么侵犯的举动来，便一直不敢睡。 她不知道自己这会到了哪里。 只知道麻袋里面的光线越来越暗，越来越暗，到后来什么也看不见了。 不过好在她已经将手腕上的绳子解开，为了不引起山匪的注意，却还是当作被绑着。 “嗯嗯！” 她开始挣扎。 想着这会天黑了，能创造条件逃走。 然而，扛着她的山匪并未将她放下，反而取笑她说，“都快到了，你这会才开始挣扎，晚了。” 说完，加快脚步进了山寨中才将人放下，取下了套住她的麻袋。 宋允棠往四处望去，这里每相隔一段距离便点着一个篝火，哪怕是不见星月的黑夜，也到处亮堂堂的。 四周还有巡逻的山匪，石头垒砌的院墙看起来坚不可摧。 “这里就是伏牛寨？”她问。 如果是伏牛寨的话，她现在应该算是安全的，徐青野之前与她说过，伏牛寨虽然传的凶残，却并非十恶不赦，否则朱大人也不会留他们这么多年了。 山匪们纷纷往她的方向望去，似是都在惊讶于这个小姑娘的胆量。 “对，这里就是伏牛寨，你不怕？” 说话的那人还故意突然做出了一个吓人的动作。 旁边的人取笑他。 “平安，你小子也不知道怜香惜玉，仔细往后找不到媳妇儿。” 叫平安的那个青年忙说，“找不到就找不到，反正我要跟着老大一辈子的，往后老大肯定会给我安排的。” 就在这时，被称作“老大”的山匪头子来到众人面前。 周举元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一边将匕首放在手中敲着，一边走向宋允棠，模样看起来十分可怖，惊的宋允棠往后退了两步。 一旁的山匪们见了，脸上纷纷露出笑意。 还以为这丫头真的天不怕地不怕了，老大一来，这不就知道怕了吗？ “黄茂典就是栽在你手上的？”周举元冷声问。 宋允棠眼神一凛。 “你抓我，是因为我举报了黄茂典？”转念一想，她不由‘哦’了一声，“我知道了，黄茂典之所以那么猖狂，是因为你和他有勾结，所以现在，你是在为了他对我施展报复？” 周举元额角突突。 “你他娘的知道个屁！他黄茂典算哪根葱？还犯不着老子为他找人讨说法。” 第317章 屠石，棠儿呢? 宋允棠听到他的狂吼声，吓的再次往后退了两步。 “那你抓我干什么？真看上我了？可你不是已经有媳妇儿了吗？更何况，我都已经嫁过人了。” 周举元额角狂跳。 他深吸口气，耐着性子说，“老子抓你来，一是因为你扳倒黄茂典之后，他之前承诺给我的五百石粮食就没法给老子送来了，没了粮食，今年冬天可不好熬，我将你抓来，是为了出一口恶气。” 宋允棠点头，“二呢？” “二是因为我夫人即将临盆，我听说你懂点医术？”周举元说着，淡淡的望向她。 他的眼神很干脆，宋允棠见状，反倒不怕了。 “我是懂点医术。”转而又问，“你和黄茂典真没勾结？” 刚才被人叫‘平安’的青年赶忙上前。 “老大，我还以为你将她抓来，是想收她做二夫人呢，白瞎了这么个好看的姑娘了，既然老大不要，将她给我如何？” 周举元瞥了他一眼。 “你不介意她嫁过人？” 平安忙摇头，“咱寨子里二嫁的妇人也不是没有，只要是能过日子的，后边不也过的挺好吗？” 周举元点头。 “行，等你嫂子生了之后，你就将她领回家去吧。” 宋允棠眉头一拧。 “不是，你们不过问我的意愿吗？我不愿意。” 周举元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你一个进了伏牛寨的女人，且不说你能不能从老子这儿逃出去，就算回去了，难不成还想保住你自己的名声？你男人就算不休你，怕是也不会再碰你了，倒不如在我的寨子里寻一个人男人嫁了，就算没有荣华富贵，至少也能保你衣食无忧。” 宋允棠心底没来由的一慌。 徐青野会休了她吗？ 想一想，她一个从伏牛寨出去的人，在别人眼里，哪怕什么都没发生，怕是也不清白了。 更何况，他往后是要进官场的，向来爱惜羽毛的他，怕是不会容忍自己的身边留下污点。 但她肯定不会留在伏牛寨。 她不想被困在这里一辈子！ “周举元，不是说了不能再从山下抢女人回来了吗？” 就在这时，前方长廊里出现了一个女人，正挺着个大肚子，叉着腰朝着这边喊道。 她的旁边，还站着个神色焦急的少年。 “老大，嫂子不听劝，非要过来，你看这……” 他说着，缩了缩脖子。 女人忙说，“你别怪文远，是我自己要来的。” 周举元瞪了文远一眼，随后一脸笑容迎向挺着大肚子的女人。 “杳杳（yǎo）别气，仔细身子，我这次从山下抢女人回来可是为了你，女人生孩子就是一趟鬼门关，我给你寻来了附近医术最好的女大夫。” 苏杳见周举元是为了她，心里虽泛着甜蜜，嘴上却还是埋怨。 “你之前可是答应我了的，你这些兄弟就算要娶媳妇儿，也得让他们自个儿下山去寻，得人家姑娘同意了才能带回来。” 周举元保证。 “我都记着呢，保管这是最后一次，只盼着你和孩子平安，往后都不会这样了。” 苏杳满意的点了点头，望向宋允棠。 “你随我来。” 平安有些腼腆的望着宋允棠。 “你先随嫂子去，待嫂子诞下孩子，我就来接你回家。” 宋允棠正眼都没瞧他一眼，小跑着上前，往苏杳的方向跑去。 至少跟她待在一起，比跟一群大男人待在一起要安全。 山匪们见状，纷纷大笑起来。 “平安，谁叫你刚才吓唬人家，那小娘子都不愿搭理你了。” 平安抓了抓脑袋。 “我也不知道老大将她带来是因为看中了她的医术啊，还以为要让她当咱们的二夫人呢。” 众人笑道，“你得庆幸她不是咱们的二夫人，否则就你刚才的举动，她将来肯定得在老大面前给你穿小鞋。” 就在众人说笑着的时候，突然听得不远处传来宋允棠的声音。 “快来人啊。” 周举元见状，第一个冲了上去。 “杳杳。” 宋允棠将捂着肚子的苏杳交到他手中。 “寨子里可有布置产房。” “还未来得及。”周举元说。 之前寨子里的大夫诊过脉，说是下月中旬的产期。 他想着还有半个月，不着急。 没想到会提前发动。 “明知她即将临盆，你们怎么什么都没准备？”宋允棠边随着周举元走边问，“可是首胎？” “是首胎。”周举元回。 宋允棠望向一旁的少年，“文远，快去叫厨房先准备一碗面，等会让夫人先吃点东西，到时候好有力气生产，再准备好热水，剪子，最烈的白酒，干净棉布，孩子和产妇的衣物，如果有参片，也准备一些，以防万一。” “好。” 少年应了声，赶忙越过周举元往前跑去。 后边的山匪见状，纷纷望向平安。 “你媳妇儿有两下子啊，居然敢这么跟老大说话。” 平安嘿嘿一笑。 有些惊讶，有些害怕，又有些自豪。 “那是，否则老大也不会单单将她抓来啊。” “看你小子得意的。” …… 徐青野和徐永旺赶到县衙的时候，见朱德明正召集衙役准备赶往宋允棠和蒋素娆。 “事情你都知道了吧？”朱德明先问他。 徐青野喘着粗气点头。 “知道了。” 朱德明翻身骑上一匹高头大马。 “后边还有马，一起去吧。” 一行人刚从县衙出来，杨麟元领着几个家丁汇入了队伍。 路上，众人缄默不语，随着钱叔逐渐接近他们被山匪堵截的地方。 待靠近了，一个男人突然从旁边的树林里蹿了出来。 山里的天色虽然昏暗，但那道身影徐青野熟悉，他面带期待，翻身下马。 “屠石，棠儿呢？” “姑娘她……” 屠石愧疚的垂着脑袋。 “我跑下山找姑娘和蒋小姐的时候，只看到了受伤的蒋小姐，蒋小姐说，姑娘将她藏起来之后，独自一人引开了山匪，我顺着痕迹一路找过去，并未发现姑娘，连山匪也不见了，便折返将蒋小姐带到路边，跟她一起在这里等着姑爷带人来了，是我没保护好她。” 第318章 我怕你动不动掐我脖子 蒋素娆捂着自己的肩膀，扶着大树，跌跌撞撞的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她红着眼眶，朝着徐青野深深鞠了一躬。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她。” 杨麟元见状，也上前说，“宋姑娘大义，她救了我的未婚妻，我杨家欠她一个天大的人情。” 衙役们听了，心里都有些难过。 却都在心里佩服宋允棠的胆量和正义。 徐青野眉头紧了紧，一颗心好似被什么捏住了似的，有些喘不过气。 没找到人，那就是被山匪带走了。 他没有理会蒋素娆和杨麟元，而是望向屠石。 “当时的山匪有多少人？” “大概有十四五个。”屠石回答。 “屠石，随我去伏牛寨。”说完，翻身上马，朝着伏牛寨的方向去了。 朱德明见状，一招手，“给这个兄弟一匹马，留一队人在这里继续找，其余人随我一起去伏牛寨。” 蒋素娆很是内疚。 红着眼眶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钱叔上前。 “小姐，这件事不怪您，宋姑娘心善，肯定能吉人天相。” “伏牛寨是什么地方你又不是没听说过，进去了的女子，很难出来了，就算出来，名声也毁了，她往后该怎么办啊？”蒋素娆抱着自己的胳膊蹲下，眩晕感让她几乎栽倒。 杨麟元脱下自己的外衣罩在她身上，将她扶了起来。 “放宽心，如果徐兄和宋姑娘分开，我杨家不会坐视不理，至少会保宋姑娘此生无忧。” 蒋素娆有些尴尬，她想挣脱开，但男人的力道似乎很大，根本挣脱不开。 许是这会安全，心里放下了戒备，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杨麟元赶忙将人抱起，触碰到她的身体，才察觉她身上的体温高的吓人。 “阿娆发烧了，快回府找大夫！” …… 宋允棠虽是被迫抓来的，可她也是个大夫，眼下人命关天，就算要离开，也得先帮苏杳接生完这个孩子。 待孩子出生，到时候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这个孩子身上，她才有机会趁乱逃出去。 周举元抱着苏杳来到一处屋子前，一脚踹开房门走了进去，将苏杳放在床上。 “杳杳，你怎么样？” 苏杳一脸痛苦的抱着男人精壮的胳膊。 “周举元，我肚子好痛。” 她心里很害怕。 女人生孩子就是鬼门关。 她怕自己熬不过今晚。 周举元满脸心疼，“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苏杳离开之前并未熄灭屋里的灯，宋允棠环视了一周之后说，“这种疼痛是一阵一阵的，过会不痛了，可以先吃点东西，等生产的时候才有力气。” 转而望向周举元，“你们寨子里连稳婆都没有吗？” 周举元摇头。 “没有特意给孩子接生的稳婆，都是生过孩子的妇人在边上帮忙，你不是大夫吗？难道不会接生孩子？” “术业有专攻，治病救人我擅长，接生孩子，还真是头一次。”宋允棠如实说。 “会治病救人就够了，我要他们母子平安，实在不行，保大人。”周举元说着，望向她，“她这么痛，没办法缓解吗？” 宋允棠眉头一挑。 “你能帮她生？” 周举元愣了愣， “我想，但是好像不能。” “那就是了，生孩子要是那么容易，也不会有闯鬼门关这一说了。” 宋允棠说着，伸手搭上了苏杳的脉搏，之后又摸了摸她的肚子，给产妇接生的经验虽少，但专业告诉她，这个孩子胎位有点问题。 它不是头朝下的，而是肩膀部位朝下。 等会生产的时候如果孩子胎位不能自行调整的话，还得手动调整胎位，可问题是，她没有正胎位的经验。 好在孩子似乎不大，未入盆的情况下，可以试上一试。 宋允棠说话虽不怎么客气，周举元却并未跟她一般见识，不说还得仰仗她保自己妻儿平安，整个伏牛寨，也就一个她敢在自己面前这么大胆，倒是有点意思。 转而望着她逐渐凝重的神情，周举元眉头拧起。 “有什么问题吗？” 为了不引起产妇的恐慌，宋允棠摇头说，“没问题。” 就在这时，一个中年妇人端着热气腾腾的面进了屋。 “夫人，面来了。” 见苏杳这会状态好了点，宋允棠叫她先起身将面吃了，紧接着将周举元叫到了屋外。 她满脸慎重的望着他。 “你得有个心理准备，孩子胎位不正，如果生产的时候胎位纠正不过来，只能剖宫产子。” 周举元眼神一凛。 “什么意思？你刚不是说没问题？” 宋允棠挑眉，“当着产妇的面，我肯定是说没问题，不然孩子还没生，她首先给吓死了。” 周举元当即咬紧腮帮子，伸手扼住了宋允棠的脖子。 “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招，杳杳要是有什么意外，老子定杀了你！” 宋允棠也不惯着他。 “那你现在就杀了我吧，反正拉两条人命给我陪葬我也不亏，你要是杀了我，这个寨子里没人能救得了她。” 周举元不敢冒这个险，松开了扼住她脖子的手。 “你乖乖给杳杳接生，待孩子平安出世，老子还能许你一桩好姻缘，你要是敢跟老子玩阴的……” 宋允棠没功夫听他威胁。 “我需要两个有过产子经验的人给我打下手，以防万一需要进行剖宫取子，还得准备匕首和针线。” 周举元神色不变。 “还有吗？” 宋允棠望着他，“等会生产过程中，你不能在产房里。” 周举元虚眯着眼。 “为什么？” 宋允棠毫不客气的说，“我怕你动不动掐我脖子，影响我的判断和操作，到时候真出了什么意外，我也得没命。” 周举元摸了摸鼻子。 “行，都答应你。” 宋允棠得了他的保证，转身进了屋中。 苏杳碗里的面已经吃完，没隔多久，第二次阵痛开始了。 宋允棠扶着她在床上躺好。 文远也将需要的东西准备好，全都叫人拿进了屋中，两个打下手的妇人也都到了，一个姓李，一个姓刘。 李氏年纪大一些，约摸着五十岁上下，刘氏看起来三十多岁，两人都是生过孩子的，之前在寨子里也给别的女人接生过，还算有些经验。 第319章 代替我成为他的夫人 宋允棠将两人拉到一边，将苏杳的情况大致与她们说了说，叫她们配合自己，趁着孩子还未入盆，将苏杳腹中胎儿的胎位给正过来。 李氏和刘氏点头，来到床边。 “夫人，这位宋大夫要给您正胎位，可能会有些痛，您忍着些。” 她们说着，将一块裹成圆条的帕子拿给她咬在嘴里。 宋允棠深吸口气，开始徒手给苏杳正胎位。 她额头上的伤都还未处理，折腾了一下午到现在还水米未进的，施展起来颇费力气。 李氏和刘氏见她惨白着一张脸，纷纷询问。 “宋大夫，你没事吧？” 宋允棠擦了把额头上的虚汗，摇头说，“没事，继续。” 苏杳痛的大叫，外头的周举元在房门口走来走去，急的不行，一旁的小弟们见状，大气都不敢出。 三人费了好大一番力气，终于是将苏杳肚子里的孩子胎位给纠正过来了。 苏杳被这么一番折腾，脸色也白了几分。 宋允棠更是虚脱到整个人脑袋都开始眩晕了。 “夫人的胎位已经纠正了，要是觉得阵痛已经过了，可以叫人扶着走走。” “多谢。” 苏杳在李氏和刘氏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在屋里缓慢踱着步。 走了一小会之后，她望向宋允棠。 “你是想离开这里吗？” 宋允棠不动声色，“我不懂夫人在说什么。” 苏杳也没急着去戳破她。 “每个刚来伏牛寨的女人，起初都是想要离开的，我当初也这样。”许是走的累了，苏杳在宋允棠身旁坐了下来，将桌上的糕点推向她，“如果饿了就吃点吧，都是我平日里吃的，没毒。” 宋允棠确实是饿了。 她拿起一块放在鼻下闻了闻，确定这块糕点没问题，这才拿起一块往嘴里送。 苏杳生产还不知道要多久，她得填饱肚子，到时候给她接生完，自己才能有力气想办法逃走。 苏杳挤出一个笑来。 “其实，伏牛寨并不像你在外边听说的那么吓人，周举元以前是个童生，他是因为家境贫寒，被逼上伏牛寨的，不过哪怕他建了寨子，也从未伤害过谁，抢的都是像黄家那样的人家，寻常百姓家，他从不去占便宜，山上的兄弟，也都是走投无路才上山来的，最终在这里安家，虽没有大富大贵，却也衣食无忧。” 说到这里，她的腹部再次开始痛了起来。 宋允棠淡定吃完一块糕点，扶着她站起身。 “去床上躺一躺吧。” 苏杳痛苦的点了点头，随着她走向床榻，躺了上去。 见宋允棠将她放下便要回桌边去，苏杳抓住了她的胳膊。 “你先等等。” 宋允棠不解，“怎么了？” “我觉得，周举元对你是有点不同的，往常谁要是像你今日这般跟他说话，他早就不客气了。”苏杳痛的脑袋上全是汗，却还是拽着宋允棠说，“如果我今天晚上没挺过去，我希望你能代替我成为他的夫人，帮我照顾我的孩子长大成人，可以吗？” 宋允棠只觉得滑稽。 “夫人这是孩子还没开始生，就交代后事了？” 苏杳深吸口气，继续说，“我能看出来，你性子虽然冷淡，却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你如果能给我的孩子当娘，至少能让他安安稳稳长大。” “我可没有给别人当后娘的爱好，夫人也不必再说这种丧气话。”宋允棠将她拽着自己胳膊的手推开，“自己的孩子自己疼，与其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不如将精力放在生孩子上，或许能少受一些痛。” 周举元不动她。 完全是看在她会医术的面子上。 她要是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周举元会这么包容才怪了。 他看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转而叮嘱李氏和刘氏。 “等阵痛频繁了再叫我，我太累了，先歇一会。” 说完，再次从桌上拿了两块糕点吃下，又喝了半杯水，便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闭上了双眼。 宋允棠是被苏杳的尖叫声惊醒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还以为孩子快出来了，忙起身查看情况，发现现在连孩子头都摸不着。 却还听得年纪大一些的李氏在旁边鼓励苏杳。 “夫人，要实在觉得痛就喊出来，喊出来就不痛了，要是叫寨主听到了，往后想起您生孩子受的罪，还能多心疼心疼您呢。” 苏杳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听了她的话，一个劲儿的在那里叫着。 宋允棠只觉得头皮发麻。 “都还没开始生，叫的这么大声干什么？” 望了眼屋外的天，她大概眯了一个时辰。 虽然脑袋还有些眩晕感，但比起刚才要好些了，体力也恢复了一些。 李氏上下打量了宋允棠一眼。 虽然已经梳了发，却并不像是个生过孩子的。 “宋大夫，你没生过孩子，当然不知道生孩子有多痛，哪个女人家生孩子不是这么叫的？” 宋允棠拧着眉头，将她推开到一旁。 “你既然生过孩子，应当知道前期保存体力有多重要，这会就开始大喊大叫，到真正需要用力的时候，还哪来的力气生孩子？” 她俯身探了苏杳的脉搏。 “夫人感觉到越来越痛是正常的，可以试着深呼吸，每次呼气的时候可以稍稍用些力气。” 宋允棠说着，开始帮助苏杳掌握呼吸的节奏。 接生的经验虽不足，但好在她脑海里有理论，总归是比李氏这种野路子出身的稳婆要强一些。 依着苏杳开宫口的速度，至少还得再坚持一个时辰左右，孩子诞生的时候可能已经接近子时了。 这个时间段，是人最困的时候。 …… 宋允棠给苏杳的感觉很踏实，有在身旁做引导，苏杳只觉得安心。 之后每每痛起来的时候，宋允棠就会来到她身旁，耐心的告诉她要怎么呼吸，怎么使劲儿。 依着原本的进程，至少还得一个时辰，在宋允棠的正确引导下，孩子比预计的早两刻钟出生。 随着孩子一声啼哭，周举元迅速撞开房门冲了进来。 “杳杳，杳杳没事吧？” 第320章 四周都是悬崖 刘氏忙抱着襁褓中的孩子递给了周举元。 “恭喜寨主，喜得贵子。” 脸色苍白的苏杳面上带着幸福的笑。 “周举元，我没事。” 周举元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握着苏杳，转而看向宋允棠，“你做的很好，平安已经在外头等着你了，随他回去吧。” 宋允棠挑眉，“我已经嫁过人，在官府登记过文书的，我不能嫁他！” 周举元淡声说，“你放心，在伏牛寨我说了算，官府管不到你。” 宋允棠想也不想就拒绝。 “那也不行！” 苏杳在周举元的搀扶下坐了起来，靠在身后的靠枕上望着她。 “宋大夫可是想给寨主当二夫人？我之前既然与你说过那番话，你想成为寨主的女人，我认可你的身份。” 宋允棠的医术确实很强。 留这么一个人在身边，稳妥。 周举元拧着眉头望向他，却见她摇了摇头，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宋允棠凌乱了。 难道她不答应嫁人就走不出这间屋子了？ “如果非得选一个，那还是平安吧。” 苏杳和周举元都松了一口气。 周举元朝着门口的方向喊道，“平安，你小子还不快将人领回去！” “哎，多谢老大。”转而朝着宋允棠招手，“媳妇儿，快过来，我带你回咱家。” 听得这个称呼，宋允棠尴尬的脚趾抠地。 徐青野都没这么叫过她。 “你别这么叫我。” 脚步却还是朝着他的方向走去。 在周举元这里，她没有任何逃脱机会的，外头一群人守着呢，但跟平安离开就不一样了，到时候一把迷药将他迷晕，她就可以开跑了。 平安却并未因为她的态度不好而生气，看着她的时候，一直乐呵的紧。 “不叫你媳妇儿，那我叫你什么？” “你可以和李婶和刘大姐一样叫我宋大夫。”宋允棠冷冷说着，和他拉开了一些距离，避免他碰到自己。 平安小跑几步跟上她。 “那怎么行，你是我媳妇儿，叫你宋大夫也太生疏了。” 宋允棠见状，跑的更快了。 …… 听着门口的声音越来越远，苏杳望向周举元。 “寨主，你不怕她逃走吗？” 周举元摇头说，“伏牛山势险峻，四周都是悬崖峭壁，只一条路通往山下，她进来了，就再难出去，更何况山里还到处是野兽，她一个弱女子，哪怕胆子再大，也是翻不出去的，再说了，她进了伏牛寨，名声已经没了，等她今天晚上成了平安的女人，应该就知道咱们这里的好，你当年不也是这样留下的吗？” “你真舍得将她给平安？”苏杳问。 周举元抬起眉头。 “难不成你还真想让她当伏牛寨的二夫人？” 苏杳望点头说，“男人三妻四妾是寻常事，寨主要是真喜欢，能多一个姐妹跟我一起服侍你，我当然乐意。” 主要是这男人床上功夫太厉害了。 要不是她吃不消。 她也不愿跟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 尤其如今又有了孩子，男人在家里吃饱了，便也没功夫去想外头的女人了。 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周举元捏了捏她的鼻子。 “杳杳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我要真找个二夫人回来，你怕是要打翻醋坛子了。” …… 宋允棠一路随着平安来到他的住处。 路上，她有留意伏牛寨的布局，屋舍很紧密，这会已经过了子时，家家户户房门紧闭着。 至于更远一些的地方，由于光线昏暗，她根本看不到尽头都有些什么。 “伏牛寨很大吗？”宋允棠问。 见她愿意主动跟自己说话，平安特别开心，“不算大，但也不算小，住着一两百户人呢。” 宋允棠‘哦’了一声。 “听说前段时间安阳县附近出现了不少劫匪，许多人跑去县衙报官，说是在路上被伏牛寨的人抢劫了。” 平安摇头。 “嗐，那些都不是伏牛寨的人，每年都有打着伏牛寨到处幌子干恶事的，自从我上山，老大就领着我们种地、打猎，偶尔下山做买卖换一些吃的用的，只有寨子里粮食紧缺的时候，他才会领着我们下山一趟，但大多都是找富贵人家去收保护费，就比如黄家那样的人家。” 黄家虽不是什么好人。 但伏牛寨的举动，也高尚不到哪里去。 说的好听是劫富济贫。 难道那些富人们因为有钱，就活该被打劫？ 不过她也只是在心里想想，并未将这些话说出来，伏牛寨的人看起来还挺敬重周举元的。 她没必要去犯这个忌讳。 一刻钟的功夫，两人来到了平安的住处。 他的住处甚至连院子都没有，只有一间屋，旁边还有一个小草棚，哪怕借着灯笼昏暗的光线瞧不真切，闻着那味都知道，是个茅房。 如此简陋。 比宋家的泥砖房院子都不如。 屋前一片黑暗。 宋允棠并不知道前方有什么，便想走过去瞧瞧。 平安满脸惶恐的上前拽过她的胳膊，“你别往前走了，前边是悬崖，掉下去会摔死的。” 宋允棠心底一惊，停住了脚步。 “你将屋子建在悬崖边上？” 难怪周举元放心她随着平安在寨子里行走。 之前徐青野跟她说过，伏牛寨易守难攻，地势险峻，原来是这个原因。 平安有些不好意思的抓着脑袋。 “寨子里别的兄弟都成家有了孩子，当时建屋子的时候我还没有孩子，便主动将屋子建到悬崖旁边来了。” 宋允棠点头，随着平安进了屋。 刚进来，平安甚至还未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便被她扬了满脸的迷药。 她可不想跟徐青野以外的男人共处一室。 虽然不知道徐青野现在还是否愿意接受她，只要这份关系还存在一日，那她就是徐青野的妻子。 宋允棠拍了拍手，拿着灯笼出了屋，反手关好房门之后，趁着寨子里的人都在熟睡，顺着来时的路快步往回走。 如果四周都是悬崖，那么唯一出口就在她被取下麻袋的地方。 现在折回去，兴许能趁着站岗的山匪还有睡意，将他们迷晕之后逃出去，又或者，她能找到伏牛寨的水井，投下迷药。 第321章 徐青野，你来了 悬崖边上风大，深秋的风吹在身上无比寒凉。 本就有些虚弱的宋允棠一个哆嗦，抱紧了自己的胳膊。 待接近了会出现山匪巡逻的地带，她将手中的灯笼灭了扔到角落，轻手轻脚的往之前被取下麻袋的地方靠近。 好在这会天黑，偌大庭院中的篝火有几个燃的没那么旺了。 再加上宋允棠身子娇小，出门的时候又拿了平安的深色衣服罩在身上，贴着院墙往门口的方向挪动，并未被人察觉。 偶然碰到巡逻的队伍，便找一个地方遮挡住身子。 她花了整整半个时辰的功夫，一路躲躲藏藏来到距离门口三丈远的一处死角中。 再往前，有四个人守在门口，她不敢再靠前了。 眼下天黑着倒是不容易被发觉，一旦天亮，她便很容易被发现。 这会已经是丑正（凌晨两点），距离天亮还有点时间，她可以趁着巡逻的人远去之时迷晕门口的四个侍卫逃离出去。 当然动静不能太大。 否则被了望台上的人发觉了，她也难跑掉，好在了望台上的人只观察寨子外头的异动，并未留意寨子内部的情况。 不过眼下天这么黑，寨子内只要不是动静特别大，他们也看不出来。 就是不知道出了寨子的那扇大门，迎接她的会是什么。 趴在原地约莫两刻钟过去，宋允棠都差点要睡着了，突然听得不远处守门的人打了个哈欠。 “好困啊，听说夫人给老大生了个儿子，咱守了一夜，白天怕是也睡不成，老大肯定会拉着咱大摆几桌。” 另一人说，“上头还有弟兄看着呢，要不咱找个地方眯一会去？” “别想了，这要是不出事还好，出事的话，咱少不了要挨老大一顿罚。” “突然有点羡慕平安那小子了，这会恐怕正搂着他那个好看的小媳妇睡大觉呢。” 这么一说，几人顿时来了兴致。 “你们还真别说，他那小媳妇虽然嫁过人，样貌在咱整个寨子都是数一数二了，这小子倒是个有福气的。” 眼见着远处巡逻的山匪拐了个弯，往一处屋舍后走去，而守在门口的四个人又凑到了一处，眼见着大好的机会来了，宋允棠将平安的衣服往墙角一扔，笑着上前。 “几位大哥，寨主怕你们犯困，叫我给你们送点东西来。” 那几人正讨论着平安的小媳妇呢，没想到正主突然从眼前冒出来了。 “这……你……” 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扬了一脸迷药。 四人双眼泛白，纷纷倒了下去。 同一时间，在宋允棠看不到的地方，几支利剑划破夜空，正中了望台上几个山匪的喉咙。 宋允棠赶忙越过几人，来到门口。 闩门的门横是一根粗壮的大木头，木头很沉，往常开寨门都得两个男人一人抱一头将门横给抬起来挪开。 眼下只宋允棠一人，她也顾不上这些。 只希望在山匪到来之前，她能走出这扇门。 只要离开了山寨，兴许能趁着夜色逃离这里。 手臂力气不够，她便直接用肩膀去顶，好在门横卡的不算紧，虽然沉了些，好歹是将那块大木头给扛起来了。 这边的动静，终于惊动了巡逻的山匪。 他们举着火把往这边跑来。 “你是谁，大晚上的为何要开寨门？” 山匪的速度很快。 宋允棠心下一急，可眼下也确实没了多少力气。 费力将被她顶起的一侧门横从肩膀上推下，顾不上肩膀处传来的疼痛，用尽全力将寨门拉开一条缝，侧着身子从门缝里挤了出去。 本以为自己从伏牛寨出来之后还得在山里躲躲藏藏的再次经历一次白天的逃生，却见徐青野正举着火把，领着一群官兵从不远处快步走来。 望见男人眼底的担忧，宋允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眼眶止不住的开始泛红。 “徐青野，你来了。” 她说着，加快了脚步往徐青野的方向跑去，并未注意到脚下凹凸不平的地面，突然被一块石头绊住了脚，整个人往前一扑，差点栽倒。 “棠儿！”徐青野几步上前托起她的身体，“你怎么样？” 宋允棠吸了吸鼻子。 “我没事。” 徐青野将她横抱起，望着她满脸委屈的模样，向来冷静淡定的男人，心疼的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 “我带你回家。” 宋允棠搂着他的脖子，小声问，“这边的事情呢？” 朱德明站了出来。 “宋姑娘放心，伏牛寨的事情还有本官呢，本官承诺姑娘，必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宋允棠点了点头。 “如果可以的话，还请朱大人放寨子里的老幼妇孺一条生路。” 伏牛寨虽难攻，但眼下她已经从内打开了寨门，刚才官兵也已经往伏牛寨内涌过去了，想来这一次应该是能拿下了。 即便如此，寨子里两百多户人口，至少也得有大几百号人了。 若是都因她而死，终归是心有不安。 朱德明见她受了伤还惦记着寨子里的人，并未因一己私心而落井下石，这般深明大义，不由叫他钦佩。 “姑娘放心，冤有头债有主，寨子里的人，若没有做过恶事，本官定会妥善安置。” 宋允棠点了点头，将脑袋窝在徐青野的颈窝，浅闻着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只觉安心。 “徐青野，我困了。” 男人轻轻嗯了声，“我们回家。” 说完，转身往山下走去。 伏牛寨周围的山里野兽多，为免再出意外，屠石紧跟在两人身后，根本不敢距离他们太远。 徐永旺见状，也赶忙跟上。 他不会骑马，来的时候县衙的马数量也不够，他就蹭了一个衙役的矮脚马，两人坐在马背上在山里颠了一路，担心了一路，也惊叫了一路。 腚都麻了，好几次还差点往后倒栽下去。 关键都这样惊险了，那衙役还不让他抱他的腰。 他一碰，就被对方拍开。 再碰，还是被拍开。 一个大男人，比女人还扭捏。 不过他已经记住那个衙役将马拴在哪里了，等会回去，就骑那匹矮脚马，让他跟别人蹭马骑，也体会体会他这一路上的艰辛。 …… 宋允棠已经顾不上伏牛寨会发生些什么，被徐青野抱上马之后，便伏在他的胸膛沉沉的昏睡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县城的院子里。 今日是个大晴天，阳光透过窗台照射进来，光线强的让人有些睁不开眼。 没想到她一觉睡醒，居然都快到正午了。 其他都还好，就是觉得脑袋有些重，前额昨天被撞出血的位置还痛的厉害。 摸了摸脑袋，已经被包扎起来了。 “棠儿醒了。”一直留意着屋里动静的姜氏走过来将她扶起，一边打量着她一边问，“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她的动作和语气都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生怕说了什么，勾起宋允棠的伤心事似的。 青野凌晨回来的时候又什么都不肯说，一直守着她，吃了早饭才去的汤府。 毕竟被山匪带走了那么久，有些事情，恐怕都已经发生了。 宋允棠摇头，苍白的脸上扯出一抹笑。 “娘，我没事，徐青野呢？” 姜氏给她倒了杯水。 “青野早晨将你抱回来，又叫了大夫给你包扎好，守了你一会之后就去汤府了，眼下应该是快回来了。” 宋允棠知道姜氏这般小心翼翼是为了什么。 她接过姜氏递来的水杯。 “娘在我面前不必这么小心，你们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当然，如果娘不信我的话，就当我没说。” 第322章 光听着都要吓死人了 姜氏松了口气，面上虽带笑，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傻孩子，你没事，娘比谁都开心。”她顿了顿，擦了把眼泪继续说，“刚才说话还生怕触碰到你的伤心事呢，眼下这些事情都没发生，娘开心都来不及，怎么会不信你？” 望着她又哭又笑的样子，宋允棠也红了眼眶，她伸手抱住了她。 “娘，谢谢你相信我。” 人心都是肉长的。 姜氏这些日子待她如何，桩桩件件她都看在眼中。 被山匪抓走，事关女子名节。 这是大事。 没想到她问也不问就信了。 姜氏先是一愣，随后满脸心疼的抚着她的背。 “你是个诚实的孩子，你说没有，那肯定是没有的。”转而望着她，“不过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听说那蒋小姐当时跟你在一块，她也被山匪抓去了吗？” 女子清白最是重要，若真失了清白，哪怕宋允棠性子还算洒脱，至少也会有些情绪波动。 但她能主动提及。 足以证明，她没有遭山匪毒手。 宋允棠摇头，“蒋小姐没有被抓，我当时看她状态不对，就将她藏在山里，脱了她的外衣拿着引开了山匪，后来在山里边跑边躲躲藏藏了大半个时辰，要不是我实在跑不动，也不会被山匪抓去伏牛寨。” “不过好在山匪抓我去，主要目的是为了给他们的夫人接生，我当时到了没一会，山寨夫人就开始腹痛，生产过程大致用了两个时辰，孩子生下来的时候都快子时了。” “然后呢？” 徐文成和程念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 宋允棠接着说，“接生完孩子之后，伏牛寨的寨主就让我跟一个男人回家，他们当时给了我两个选择，要么给那个男人当妻子，要么做伏牛寨的二夫人，我说我成了亲，他说官府管不到伏牛寨，反正就是不愿意让我离开。” “我想着那个男人比他们的寨主好拿捏就跟他去了，刚进门就撒了迷药将他迷晕，之后趁夜色慢慢摸索找到了寨门。” 徐文成不解。 “嫂子手里既然有迷药，一开始在山里逃跑的时候为何不用？” 姜氏睨了他一眼，“你傻啊，山里追你嫂子的山匪那么多，人又不聚在一块，昨天风大露气重的，怎么用？万一用了，他们有了防备，你嫂子之后遇到点什么，就更难对付了。” 宋允棠点头，“我当时跟娘想的一样。” 徐文成接着问，“那嫂子摸索到寨门之后呢？” “摸索到寨门后，我大概趴在暗处等了两三刻钟，当时快到丑时末了，等巡逻的人离开，趁门口说话的人聚在一起的时候，给他们撒了把迷药。” “然后呢然后呢？”徐文成满脸好奇。 “开寨门的时被巡逻的山匪给发现了。” 屋里的姜氏，门口的徐文成和程念儿，以及外头躺椅上的徐永旺听到这里，全都屏住了呼吸。 宋允棠望见几人的神色，赶忙又说，“不过他们没抓住我，我将寨门推开一条缝就从门缝里溜出去了，一出来，正好碰上徐青野和朱大人带人赶过来。” 姜氏拍着胸脯松了口气。 “光听着都要吓死人了。” 徐文成脸上带着憧憬，他眯着眼睛问，“当时大哥在嫂子眼里，是不是特别像一个大英雄？” 宋允棠抿唇一笑。 “看到他的那一刻，确实是这样。” 见徐文成还想说什么，姜氏赶忙将人赶了出去。 “行了行了，也别再问东问西了，你嫂子才醒，人还受着伤呢，先让她休息休息。” 徐文成撇了撇嘴。 “娘让我别问，刚才问的你也没少听啊。” 姜氏一听，抄起墙角的扫帚就要往他的方向打，“臭小子，三天不打又开始上房揭瓦了不是？” 徐文成撒丫子就跑。 少年腿脚毕竟要快些，姜氏连他的衣角都没碰着。 不过她也不是真要将人打着，见他跑了，将扫帚放回原地之后，便去厨房做饭去了。 程念儿见状，赶忙跟上姜氏。 “二舅母，我给你帮忙。” 这么一闹，关于宋允棠清白这件事，便好像翻篇了似的，家中再无人提起了。 屋里安静下来，宋允棠躺下没一会，院中响起了徐青野略带着沙哑的声音。 “爹。” 正靠在躺椅上看话本子的徐永旺望了他一眼。 “青野回来啦。” 徐青野嗯了声，提着手中的东西进了屋。 “头还痛不痛？”他声音温和。 “没那么痛了。”宋允棠望着他双眼带着红血丝的样子，拍了拍床边的位置，“你昨晚上一夜没睡，要不要先休息一会？” “我跟老师告了假，下午在家休息，等会吃了饭再睡不迟。”徐青野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一边拆着油纸包一边说，“我给你买了县城的枣泥酥和炒栗子，你尝尝看，县城的枣泥酥比起镇上如何。” 宋允棠望着男人，似乎他在身边的时候，她总能多几分心安。 “徐青野，你不介意我被山匪抓走过吗？” 男人抬眸望了她一眼，拆油纸的动作不停。 “那你介意我曾经得过重病吗？” 宋允棠愣了愣。 “这能是一码事吗？你不怕我的这件事会影响到你往后的仕途？” “怎么会？”徐青野将油纸包拆开之后，拿起一块枣泥酥递到她嘴边，“棠儿是此次伏牛寨剿匪的头号功臣，要不是你从内开了伏牛寨寨门，朱大人也不会如此顺利剿匪成功。” 宋允棠心下好奇，她接过徐青野伸手递来的枣泥酥。 “伏牛寨的人，现如今都如何了？” 徐青野声音平淡。 “边关战事吃紧，年轻力壮的山匪，朱大人打算将人全部送往前线，让他们戴罪立功，至于寨子里的老幼妇孺，他也遵循你的意愿，并未动他们，打算拿出部分从寨子里缴获的银子建一个位置便利些的小村子，将这些老幼妇孺安排进去，再请个先生去村子里教书，慢慢感化他们。” 宋允棠点头。 “挺好的，物尽其用，人也尽其用。” 不过朱大人这个老狐狸愿意拿出银子去建村子，怕是此次在伏牛寨收获不小吧？ 第323章 你陪陪我好不好? 徐青野望了望她手中还未动过的枣泥酥。 “不想吃吗？” 宋允棠反应过来，拿着枣泥酥咬了一口。 外皮酥脆，内里香甜，口感倒是跟镇上的并无太大区别。 唯一不同的是，县城的枣泥酥上面撒了些芝麻，吃起来多了些芝麻香气。 “加了芝麻的枣泥酥也挺好吃的。” 见徐青野闭口不问她在伏牛寨遇到的事，她心里有些没底。 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想法。 慢条斯理将一块枣泥酥吃下之后，宋允棠犹豫再三，终于将心里的问题问了出来，“徐青野，我们之间的关系，还能维持下去吗？” 她低着头，心里虽难受，却还是将想要说的话一字一句的说出口。 “如果你觉得难以继续，或者心存芥蒂，你可以跟我说，我不会怪你的，我们好聚好散，县城的这个院子归你，算是我给你的补偿，或者你还想要些什么，可以跟我说，如果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都可以满足你。” 听到她这番看似平静的话，徐青野无奈的摇头笑了笑。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在我看来，你和我成亲，你的牺牲更大，怎么还要反过来给我补偿？”男人叹了口气，布满红血丝的双眼中闪过受伤，“我不要院子，也不要别的东西。” “我之前说过，除非是你要离开我，否则我不会跟你分开，这句话也一直奏效。” 宋允棠望着他。 “你不跟我分开，只是因为这个承诺吗？” 徐青野摇头，“不全是。” 这一刻，宋允棠好似从他眼底看到了以往从未见到过的情愫。 只是这种眼神转瞬即逝，让她以为是自己眼花。 “那你……” 她还想问什么，忽然听得门外传来了程念儿的声音。 “表兄表嫂，吃饭了。” 徐青野站起身，将想要从床上起来的宋允棠摁了下去。 “你歇着，我将吃的给你端过来，大夫说了，你头上的伤需得静养几日。” 脑袋在动的时候确实有眩晕感，许是脑震荡之后的后遗症。 她便也没坚持起床，坐在床上等着了。 徐青野不一会将宋允棠的饭菜端来。 白米饭，两个鸡腿和小半碗鸡汤，小白菜，清炒藕片，白米饭上还盖着一个鸡蛋。 很丰盛。 “怎么两个鸡腿都给我了？” 徐青野声音温和，“娘说你身子需要补补，吃吧，我们吃的还有呢。” 宋允棠填饱肚子之后，觉得脑袋眩晕感不那么严重了，缓了缓，便起床在院子里走了走。 昨晚上担心的一夜没休息，姜氏和徐永旺吃完饭收拾好厨房就回了屋里。 徐文成和程念儿两人的屋子中间隔了一间装满了药材的屋子，屠石暂且安排跟徐文成住一间。 三人见家里没了活，也各自回屋睡去了。 徐青野吃完饭，本是拿了书在躺椅上看的，宋允棠走了一圈之后发现他已经睡着。 为免他着凉，赶忙去屋里拿了一床薄被子轻轻盖在他身上。 回头望了眼房门紧闭的几间屋子，转而在徐青野身旁坐下，双手撑着下巴，仔细打量着他的五官。 往常都不敢这么直勾勾盯着他看的，这回算是让她逮着机会了。 初次见他时便觉得惊艳。 虽然那时候的他，瘦的几乎只有皮包骨了。 如今身体养好之后，脸颊上的肉饱满的恰到好处，倒是比初次见时更好看了。 真像一个完美无瑕的瓷娃娃。 额头上时不时传来疼痛的感觉，让宋允棠感觉不适，她也没在外头多待，在徐青野身旁坐了会就回床上休息去了。 …… 一觉睡到天黑，许是休息好了的缘故，脑袋上的疼痛稍稍缓解了一些。 听见动静，原本在旁边正厅看书的徐青野拿着灯来了屋里。 “醒了，饿不饿？” 宋允棠摇头，似是还没完全醒瞌睡一般，懒懒的说，“中午吃太多了，这会还不饿。” 徐青野随手将灯放在书桌。 “不饿也得稍稍吃点，要不熬不到早晨又得饿肚子了。” 宋允棠还是摇头。 “真的不饿。” 徐青野妥协了。 “既然不饿，那你继续睡吧。” 说完，转身便想拿过灯继续去堂屋看书。 一只小手伸过来，拽住了他的手指，少女的眼神中带着委屈和依赖。 “徐青野，你陪陪我好不好？”似是觉得不好意思，又懂事的将手缩了回去，“要是没空也没关系，你忙你的去吧。” 徐青野有些心疼。 她之前从未这般粘过人。 心性再如何稳重，也终归是个姑娘家，许是昨日经历了山匪的事，吓着了。 “好，我陪你。” 他上前关了房门，又将敞开的窗户合拢了一些，这才脱了外衣来到床上，小心翼翼的将宋允棠圈进怀里，生怕弄疼了她一般。 “睡吧。” 宋允棠‘嗯’了声。 之后两人都没再说什么，相拥而眠，一觉到天明。 宋允棠醒来的时候，徐青野已经去了汤府。 姜氏将热在锅里的早饭端到了正厅。 “棠儿，听青野说你昨晚上没吃东西，起床先将早饭吃了。” 早饭还算丰富。 一碗清淡的鸡汤面，一个水煮蛋，还有一份开胃的酸藠头。 鸡汤面上还烫了几根青菜。 宋允棠吃完早饭就开始犯愁，明天就是跟朱大人约定好交另外三千两尾款的日子了。 眼下她还受着伤，出门不方便，连杨麟元的面都还没见着。 那三千两没交上去，也不知道朱大人会不会反悔不将田地卖给她了。 转念一想，伏牛寨的事她帮了这么大的忙，朱大人应该会宽限她一些时日的吧？ 正这么想着，院外响起了敲门声。 “请问这里是宋姑娘家吗？” 第324章 换个称呼 “好像是秦师爷的声音？” 宋允棠捂着脑袋站起身便要往院门口的方向走，姜氏忙按住她。 “大夫说了你得静养，可不能这么冒冒失失了，家里这么多人呢，谁去开门不行？”转而望向徐文成，“文成，你去开门。” 徐文成应了声，忙上前开了院门。 秦茂时是没见过徐文成的。 他搬着箱子站在院门口，伸长脖子往里头瞧了瞧。 见到宋允棠时，他面上带笑。 “宋姑娘，我能进来吗？” 宋允棠笑着起身，“秦师爷快请进。” 听见来人是县衙的师爷，徐文成赶忙侧身让他进了门，徐永旺也从躺椅上站起身。 院子里忙活的程念儿和屠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姜氏更是安安静静的站到了一旁。 在一家人的注视中，秦茂时来到正厅，将手中的箱子放在宋允棠面前。 “黄家的地契和田契大人都已经吩咐人登记到了宋姑娘名下，特意叫我拿来送给姑娘。大人还说了，姑娘近期安心养伤，尾款的事无需着急，还有这个……” 秦茂时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百两的银票来。 “此次姑娘在伏牛寨立下大功，这一百两是官府给姑娘的奖励，虽不多，还望姑娘不要嫌弃，大人原本还想张榜嘉奖的，但此事涉及姑娘名声，大人便歇了这个心思。” 能得一百两银票，对于宋允棠来说是意外之财。 看来朱大人此次在伏牛寨捞到了不少油水。 “朱大人想的周到，张榜嘉奖确实不必要，我在伏牛寨虽未到伤害，但若大家知晓后借题发挥，恶意揣度，届时我也是有口难辩。” 秦茂时朝着她抱了抱拳。 “行，既然东西和话都已经带到，我就不耽误姑娘养伤了，告辞。” 家里太多双眼睛盯着，让他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宋允棠颔首。 “秦师爷慢走，劳烦师爷代我谢过朱大人。” …… 秦茂时离开之后，宋允棠将手中的银票交给了姜氏。 “娘，这一百两你拿着家用。” 姜氏推辞。 “爹娘都没什么给你，你反倒给我了，使不得。” “娘，咱们一家人，就别你的我的了。”宋允棠不由分说，将那张百两的银票塞到她手里，“况且爹娘待我好，我都记在心里呢，我手头还有银子用，这一百两娘拿着。” 好在她被抓到伏牛寨之后，山匪们没有掏她的钱袋子，要不她还真得去一趟县衙将她的钱袋子要回来。 徐永旺望向姜氏。 “既然孩子给了，你就拿着吧，回头多给家里添几样菜，让孩子们都补一补。” “行吧。” 姜氏听了，这才收下了宋允棠递来的银票。 宋允棠将秦师爷带来的箱子搬去了屋里，拿了一本账簿，一边清点一边将田产地产上的信息记录在账簿上面。 水田两千二百四十三亩，旱地三百亩，鱼塘十二口，总计二十九亩，山林六百亩。 在慈乐镇那样的地方，能打拼下这样一份家业，确实可以在当地当一个衣食无忧的土地主了。 黄家要不是出了黄和玉这么一个败家子，恐怕还能多过几年富庶日子。 所以说，手中有财，还得守得住才行。 “屠石，你来一下。” 后院劈柴的屠石放下手中的斧子，来到宋允棠的屋门口。 “姑娘，找我何事？” 宋允棠将书桌上的东西收拾好，方便徐青野回来的时候使用。 “往后别叫我姑娘了，我已经成了亲，再叫姑娘不合适，换个称呼吧。” 屠石有些不确定的问。 “叫夫人？” 宋允棠的手顿了顿，也没反对，她将刚才记录好的账簿递给屠石。 “正好我这几日不方便出门，你跑一趟慈乐镇，带着庄子上的人将这些田地山林鱼池全部跑一趟，看看往年都是哪些农户在租，往后是否还愿意继续租，庄子附近的田地余个几十亩自己种，剩余能租的全部租出去。” 屠石点头，“田租要如何定？” 关于田租，宋允棠也有了解过。 黄家以往收田租，一般是按照三七开，百姓们租了田地，每年的收成得上交七成给黄家，余下的三成才是他们自己的。 即便这样。 万一收成不好，农户们还得自掏腰包给地主补租子。 百姓们实际拿到手中的少了，不仅打击了他们的积极性，一旦遇上荒年，还让他们本就贫瘠的日子雪上加霜。 倒是平白的浪费了这些土地资源。 既然她接手了这些田地，当然不能再沿用黄家以往的收田租模式。 “从明年开始，前三年田租暂定五五开，每年所得收成，咱们得一半，农户们得一半，不设下限，若遇上荒年，风险由我来承担。” “同时，既然这些佃户租了咱们的田地，咱们就得对他们的生产和收成负责，必要的时候，可以将大家组织起来传授种植技巧，还可以搜集一些高产量的粮种分发给大家种植。” “这期间，叫庄子上的人多留意，谁踏实勤快，谁偷奸耍滑，来年租田，优先租给老实勤快的人。” 屠石一边听一边点头。 他当年在家里种田的时候要是有这种好事，绝对租个二三十亩，好好将这些田地种起来。 那样的话，也不至于将自己吃到山穷水尽卖身为奴。 连他都听的热血沸腾了，那些农户们怕是更来劲儿。 “夫人给了农户这样的便利，他们怕是会争着抢着来租夫人的田地。” 对于屠石的新称呼，宋允棠还有些不习惯。 “积极性越高，他们在田地上付出的心血就越多，来年收成也越好，这样一来，哪怕只收了五成的租，也不一定比黄家从前收的七成少。” 屠石点头，将账簿塞进衣襟里。 “行，那我这就回慈乐镇去了，过几日将事情办妥了，再来跟夫人回话。” 宋允棠嘱咐他，“路上当心。” 屠石忙说，“夫人放心，伏牛寨的山匪都已经被剿，如今路上该是太平了。” 说完，朝着宋允棠行了一礼，便大步出门去了。 第325章 男女授受不亲 望着屠石走远，宋允棠将装着田契和地契的箱子放好之后，便坐回床上休息了。 没想到脑袋被撞了这一下，影响还挺大的。 不一会，院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徐文成不解，“这又是谁啊？” 说着，已经拉开了院门。 宋允棠坐直身体，透过书桌前的窗子往院门口的方向望去，在看到两道熟悉的身影时，她面上带笑。 “文成，让杨公子和蒋小姐进来吧。” 正要去找杨麟元呢。 没想到他自个儿先上门了。 “棠棠。” 蒋素娆刚进院子，就快步往宋允棠的屋里走来，语气中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宋允棠见她的胳膊还挂在一条带子里，一张脸也苍白的吓人。 “你胳膊怎么样了？受伤了还到处跑。” “大夫说是骨折，不太严重，养一养就好了。”蒋素娆望着她的额头，神色严肃起来，“倒是你，你还好吧？” 宋允棠略带嫌弃的说，“没你在旁边拖后腿，我当然好了。” 蒋素娆红着眼眶哼了声。 “念在你舍命救过本小姐的份儿上，今天本小姐就不跟你一般计较了。” 两人说着，杨麟元已经来到正厅，同行的还有徐青野。 “你怎么也回来了？”宋允棠有些诧异。 徐青野上前，将她从床上搀了起来，一边轻声说，“杨兄去汤府寻我，说要带蒋小姐来家里看看你，我便跟着一起回来了。” 宋允棠来到正厅，望着不远处的程念儿。 “念儿，泡几杯茶来。” “是。” 念儿一福身，便去了后院。 四人围着桌子坐下。 杨麟元往蒋素娆的方向望了眼，转而看向宋允棠。 “阿娆今早刚退烧，迫不及待要来看看你这个救命恩人，我又不知道你们住在哪里，没办法才去汤府找了徐兄。” 宋允棠笑着摇头。 “我算哪门子的救命恩人？当时她状态不对，不那么做的话，我俩都跑不掉，到时候被抓去伏牛寨，我还得顾着她，不过是不想她拖我后腿罢了。” 并不将恩情挂在嘴上，反而玩笑一般说出来，倒是叫杨麟元高看了几分。 “话虽如此，你终归是救了阿娆，我杨家欠宋姑娘一个人情。” 蒋素娆望了他一眼。 “要欠人情也是我蒋家欠的，我俩八字还没一撇呢，别以为你把我从山里弄回去我就得对你感恩戴德，我这条命是棠棠救的。” 杨麟元由着她。 “是，我可没想冒充你的救命恩人。” 为免两人在她这里吵起来，宋允棠开始见菜下碟。 “杨公子也别人情不人情的了，正好今日逮着机会，眼下就有桩生意想找你聊一聊。” 听着她这话，杨麟元哈哈一笑。 “听门房说前几日有个小少年去府上送帖子，我就猜想，宋姑娘肯定是有了什么赚钱的买卖想找我合作，否则依徐兄这个性子，都来县城一个月了，也没见他联系过我。” 他说着，玩笑似的往徐青野的方向望了眼。 徐青野见他提到自己，浅笑摇头。 “不是不联系，只是我来县城念书学业繁忙，确实没空走动，还望杨兄见谅。” 杨麟元笑道，“能拜入汤老门下，徐兄将来必定是前途不可限量，汤老为人一丝不苟，徐兄目前确实还是得以学业为重。” 他说着，望向宋允棠。 “不知宋姑娘要与我谈的生意是？” 宋允棠脑子沉，懒得自己动，便望向院子里的徐文成。 “文成，你帮我从中间的厢房里拿两盒我做的东西来。” “好嘞。” 徐文成动作麻利，不一会便将宋允棠要的东西拿了来。 同一时间，程念儿也将泡好的茶放到了几人面前。 宋允棠招呼两人喝茶，顺便将两盒胭脂分别推向杨麟元和蒋素娆。 “这是我近期调配出来的，两位请看。” 杨家虽开着绾青丝这样的高端胭脂铺子，但杨麟元是男子，他对胭脂了解的并不多，毕竟这只是他们家产业中的其中一项。 但蒋素娆是女子。 她这些年镇上县城的胭脂都买过，甚至省城的胭脂她也是有购买过的，接触的多了自然能分辨出东西的好坏。 只是往手背上稍稍涂抹了些，她的脸上便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粉质细腻，色泽自然，且容易推开，对比我用过的那些胭脂，这个算是顶顶好的了。” 宋允棠笑着说，“还是阿娆识货，我这胭脂还能养护肌肤呢，这一盒就送你了。” 蒋素娆也不跟她客气，她将胭脂盒子合上。 “不知你这买卖，我可否也参与一个？” “当然可以。”宋允棠望着两人，“眼下我的设想是这样……” 她将自己的打算跟两人说了说。 “目前四成半，已经被朱夫人和省城几位夫人分去了两成半，还有两成的空间可以参与进来。” “我要半成。” 蒋素娆说着，从自己的袖袋中取出两千两银票。 杨麟元的眼神似有若无的从脸色惨白的蒋素娆脸上扫过。 “那余下的一成半，我杨家买下了，不过今日出门未带这么多现银，回去之后我会叫人给宋姑娘送来，眼下宋姑娘还得养伤，阿娆也该回去歇着，我们就不多打扰了，合约的事晚些天签也是一样的，我相信宋姑娘。” 宋允棠随着他们起身。 “两位慢走。” 徐青野担心她头晕磕着碰着，见她起身，赶忙站在她身旁扶住了她。 蒋素娆望向宋允棠，一脸不舍。 “你好好养伤，过几日等我好些了，我再来看你，或者你要是想我了，你也可以去找我，我这几日住在杨府别苑养伤，明后日应该会搬回我们蒋家在县城置办的宅子里，距离你这里也不算远，就在清远街四号。” 要不是那日昏迷之后，杨麟元将她带到杨家，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肯定是会回自己家的。 要是被人传些不清不楚的谣言，为着女子名声着想，她就是不想嫁杨麟元都不行了。 原本还想和宋允棠单独说说话的。 只是她家里人太多，被这么多人看着，有些话也确实不方便说。 看来，今天只能先这样了。 宋允棠笑着点头。 “好，我记着了。” 杨麟元望着她。 “宋姑娘身子不便，不必相送，告辞。” 他说着，便要去搀蒋素娆的胳膊，却见她别扭的往旁边两步避开了他的触碰。 “男女授受不亲，我自己能走，不劳杨公子。” 杨麟元的手落了个空，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行，我不碰你，你也别逞强。” 望着两人的背影，宋允棠靠在徐青野怀中笑了笑。 “依着阿娆这火爆性子，杨公子想要将她追到手，怕是还得费些功夫。” “听说杨家已经准备给蒋家下聘了。”徐青野说。 “原本要和杨家说亲的是林家的林昭昭，这下好了，林昭昭自己作，倒是将这门亲事给作到了阿娆头上，好在杨公子这人看起来似乎不错。”宋允棠侧头望向他，“但像他们这种高门大户，应该都是三妻四妾的多吧？” 第326章 接你回榕树村 徐青野点头，“眼下杨麟元虽无妾室，却有一个通房，在大户人家也算是正常，毕竟他都二十一了，将来成亲之后是否会纳妾，谁也不知。” 宋允棠的神色变得怪异起来。 年龄上倒是还好，蒋素娆今年十七，算起来杨麟元也就比她长了四岁。 “难怪阿娆刚才的态度不清不楚，通房和妾室也就称呼上不同，实际作用却是一样，换成谁都会觉得膈应。” 若是成了亲，通房怕是也会抬为妾。 大多数男人对他们拥有的第一个女人，终归还是有些不同的。 若是个安分的还好。 若是不安分，往后主母进府，怕是还得吃她的亏。 徐青野轻轻抚了抚她的脑袋，“你的伤还没好呢，别人的事就不要操心了。” 宋允棠由着他扶着自己往屋里走。 “徐青野，有件事，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跟你说一说。” 男人嗯了声，“什么事？” 宋允棠坐在床沿，面上带着些难为情，“我虽被山匪抓去了伏牛寨，却没有被他们污清白，他们是看中了我的医术，掳去给山寨夫人接生的，接生之后山匪头子将我指给了一个男人，我没让他得逞，将人迷晕就逃了。” 徐青野神色不变，“这件事，你不说我也知道。” 宋允棠有些诧异的望向他。 “你是怎么知道的？” 男人眼底带笑，深邃的眸子直直的望着她，“你这性子，看似洒脱，其实也不洒脱，若是真发生了什么，我恐怕是你想见却又不愿见到的人。” 宋允棠被他看的脸颊发烫，将脑袋撇向一边，言不由衷的说，“谁想见你了。” 她可不能叫徐青野看出来，是她先看上他的。 徐青野笑的一脸温和。 “好，棠儿不想见我，是我放心不下棠儿。” 宋允棠拧了拧眉，没好气的伸出双手捏住他的脸颊，却并未用力。 “你不许笑。” 正好这时，姜氏端着熬好的药来到门口。 “棠儿，药给你放温了，刚好能喝……”抬眼望见屋里的一幕，想也不想，转身就走，“诶？这药怎么还有些烫，娘搞错了，放一放再端过来。” 宋允棠赶忙缩回手。 差点忘了，家里还有许多人看着呢。 徐青野抬手抵了抵鼻子，掩去唇角的笑意。 “我去给你将药端来。” …… 在家里养了四五日，脑袋没那么晕了，额头上的红肿也已经褪去，中间那一小块破皮的地方已经结痂，用刘海遮着，倒是不会太明显。 到时候结痂脱落，用一段时间的舒痕膏，便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了。 之前肩膀处被门横蹭的淤青的地方，宋允棠涂抹了几天活血化瘀的药之后，颜色也几乎淡到看不见。 山匪的事情，家里再无人提起。 就在她以为这件事情终于过去，准备一展拳脚的时候——月事又来了。 宋金保和赵巧娥领着族里几个长辈来的时候，正好是她来月事的次日。 月事是昨夜来的，许是因为受过伤，还用过活血的药物，她今天的脸色尤其苍白。 当天，徐青野去了汤府。 姜氏出门买菜。 程念儿正在院子里给菜地浇水。 宋允棠见天气不错，便拿了床薄被子躺在了屋外的躺椅上。 至于徐永旺和徐文成，昨天上午随送货的骡车回的麓山村，说是闲不住，要去山里弄些柴火，烧些好碳拿来县城用。 否则等天再冷一些，碳和柴火用量大，也要一笔不小的开支，关键碳和柴火还不一定有家里打的好用。 正晒着太阳呢，外头响起敲门声。 “念儿，你去开门。”宋允棠懒懒的说。 “哎，好。” 程念儿将水瓢放到桶中，小跑着开了院门。 宋家人她一个都不认识。 所以在望见外头站着的几个陌生面孔时，小姑娘有些害怕，眼下家里就她跟表嫂两个女子，万一对方是来找麻烦的，她俩根本不是对手。 “你们是什么人？”程念儿捂着门问。 宋金保和赵氏没回应她，在看到躺在躺椅上那道瘦弱的身影时，直接上前推开门，便领着宋家几个长辈进了院子。 “棠儿，你怎么被折磨成这样了？” 望着脸色苍白的宋允棠，赵氏心下一疼，眼眶便开始泛红。 宋允棠还以为是姜氏买菜回来了呢。 在听见赵巧娥的声音时，她先是一愣，随后挣扎着坐起身。 “爹，娘，你们怎么来了？” 说起话来有气无力的样子，让赵氏看着更心疼了。 她吸了吸鼻子，拉着她的手说，“山匪的事情，娘都听说了，你放心，咱们家不会放任你不管的，娘今天领着族里的长辈来，就是为了给你做主，将你接回咱自己家去，往后爹娘和你哥哥弟弟养着你，绝对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不是。” 宋允棠挣脱开她的手，一时间还没搞明白状况。 “我什么时候说要回榕树村？你又是从哪里听说了山匪的事情？别人都跟你说了些什么你就信了？” 一旁的宋金保满脸严肃。 “最近伏牛寨山匪被官府剿了的事情在附近几个村子里传的沸沸扬扬，昭昭昨天来了家里，与我们说起了这件事，她说官府到达伏牛寨的时候，是因为有人从里打开了寨门才能剿匪成功的，说你就是那个开寨门的人。” 赵氏在一旁心疼的哭了起来。 “娘也是昨天才知道你被山匪掳走的事，怪爹娘没早些知道这件事，让棠儿在徐家人这里受委屈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徐家人居然也没跟家里通个气。 他们毕竟才是棠儿的血肉至亲，再怎么样也该知情的，至少女儿出事之后，他们还能在旁边陪一陪，劝导劝导。 听说徐家一家子前些日子都来了县城，眼下却只见棠儿一人孤零零的躺在院子里吹风，让一个看起来什么都不会的小丫头片子陪着她，这不是故意冷落她是什么？ 想到这里，赵巧娥就更心疼了。 一旁的几个宋家族老皆叹了口气，一脸惋惜的神情。 第327章 办的全是糊涂事 望着面前这些人的反应，宋允棠的心里升起来一股无力感。 她拧着眉头，心里有些恼怒。 “林昭昭跟你们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怎么不先来问问我事情的经过？明明都知道林昭昭的为人了，却还要相信她，你们甚至都不了解全貌，就领着村里人来给我讨公道？有没有想过这件事关乎我的名声？” 正常父母的反应，在听到这样的事情之后，不应该是先来确认女儿的安危和事情的真伪吗？ 他们倒好，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直接就喊着村里人来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呢。 自以为是好心，实际上办的全是糊涂事！ 宋金保和赵氏有些不确定的相视一眼。 知道宋允棠对林昭昭有成见，赵巧娥小心翼翼的说，“昨天林昭昭来家里的时候，我是不想理会她的，但她跟着我忙前忙后，还跟你嫂子赔礼道歉的，我也不好直接赶她走，后来到了饭点，就留她在家里吃了顿饭，她走之前我也跟她说了，让她往后不要再来了。” 毕竟养了十几年，昨天看见她委屈巴巴的跟在身后，一副知道自己错了任劳任怨的样子，终归是有些不忍心。 “其实她也没说什么，就说伏牛寨这次剿匪成功多亏了你从里打开寨门，就是徐家人的态度有点不明确……” 说到这里，宋金保欲言又止，似是怕戳到了宋允棠的伤心事。 宋允棠冷眼瞧着两人，因为生气，一张脸更白了。 片刻之后，她怒极反笑。 笑容极具嘲讽。 赵巧娥望着她这样，有些吓着了。 “棠儿，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娘啊。” “别碰我！”宋允棠冷冷的甩开她的手，“你们可知，前些日子林员外和林昭昭来找我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外人在场，关于山匪这件事，她当然不能直接说。 还得将矛头引到林昭昭身上才是。 “什么？”两人不解。 “林员外让我说服徐青野，以平妻身份让林昭昭进徐家的门，被我拒绝了，这件事我没对外讲，你们不知道，我不怪你们，但林昭昭出狱之后买下了如意客栈砸了我的铺子，这件事闹的那么大，你们不会不知情吧？” 众人面面相觑。 这林昭昭居然还有这么不要脸的时候。 见不得人家好还是怎么的？居然还想去抢人家相公。 “铺子这事我昨天也质问过林昭昭了。”见她冷着一张脸，赵巧娥说话有些没底，“她说她当时不知道是你的铺子，后来得知，便给了你赔偿，谁知那些百姓盲目起哄，将林家闹的家宅不宁，现在大门口的味儿都还没散去呢。” 宋允棠望向她，“所以你信了？” 赵巧娥忙摇头，“我没全信。” 确实没全信。 虽然不忍心，但见识过她的秉性之后，也不敢信全了她的话。 宋允棠深吸口气，平复心情之后才开口。 “不是她林昭昭得知铺子是我的之后给了赔偿，是我带着官爷们上门去讨的，她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个铺子是我的，你们要是不信，去县衙一问便知，我的话你们不信，朱大人清正廉洁，这点小事，他该是不会诓骗你们的。” 赵巧娥当即摇头。 “娘信你！” 林昭昭居然又在骗她！ 早知道这样，她当初就不该心软让她进门，从而信了她挑唆的话。 她都已经回到林家，过上了千金小姐的日子，居然还想将手伸进徐家，来搅乱棠儿好不容易得来的好日子。 她怎么就养出来那么一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宋允棠望着两人，“你们可是我的亲生父母啊，居然甘愿当林昭昭的马前卒，多讽刺啊！眼下被你们这么一闹，怕是整个村子里都以为我被山匪怎么了吧？” “我……”赵氏自知理亏，满脸愧疚的说，“棠儿别生气，娘回去给他们解释解释。” 就在这时，榕树村里正宋宏富望着她。 “棠儿丫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山匪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有徐家，真没委屈你？” 要是在徐家受了委屈，将她接回榕树村去是最好的。 这丫头现在可不简单呢。 “还能是怎么回事？” 姜氏挎着篮子快步从外头走了进来。 “棠儿当时跟蒋小姐同坐一辆马车，路上遇到山匪拦路，车夫直接驾着马车冲进了山里，当时山路颠簸，蒋小姐的胳膊撞伤，棠儿的脑袋也被撞伤，到现在额头上的疤还没掉呢。” 大家盯着她的脑袋仔细瞅了瞅，还真有个疤痕在那里。 姜氏继续说，“也多亏朱大人领着官兵们去的早，不然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转而又一脸自豪的望着宋允棠。 “不过这次剿匪也确实多亏了棠儿，要不是她的迷药起到了作用，朱大人还不见得能这么轻松拿下伏牛寨，为此还特意叫秦师爷上门来感谢过她呢。” 她说着，将菜篮子给了程念儿，嘱咐她先去后院煮饭摘菜。 看姜氏的样子，倒不像是说的假话。 宋金保和赵巧娥心里气的不行。 他们居然又着了林昭昭的道。 难怪棠儿刚才那么生气。 且望着宋允棠对姜氏的态度，倒还真不像是在她面前受过委屈的小媳妇。 两人的神态，比她这个当亲娘的看起来还要亲昵。 赵巧娥看在眼里，心底泛起了酸意。 哪怕得知是个乌龙，宋宏富几人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在院子里找个地方各自坐了下来。 “哟，亲家来了！” 话音落下，徐永旺和徐文成跳下骡车，他将缰绳交给徐文成，嘱咐他将骡车牵去后院，抬腿便进了院子。 看着宋家人今天这么大阵仗，他心底不由有些纳闷。 昨天走的时候家里还和和气气的，就一个晚上的工夫，这是出啥事了？ “亲家今天怎么有空来县城了？” 宋金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没什么，就是来看看棠儿，这不是担心她受委屈么。” 徐永旺拍着胸脯保证。 “亲家尽管放心，别的不敢保证，我们徐家还从来没有过虐待儿媳妇的先例。” 第328章 我至少还有个庄子能回 “那是，女婿的品行，我们还是信得过的。”宋金保紧接着转移话题，“亲家这是做什么去了？” “嗐。”徐永旺说，“这不是天快冷了，怕孩子们用柴火不方便，就回村里打了些柴烧了些碳过来，县城买柴火不仅贵，还不如咱自己打的好用呢。” 宋金保讪笑道，“还是亲家周到。” 原来刚来的时候院子里没人，是因为徐家人都忙活去了。 并非是在冷落棠儿。 倒是他们误解了。 也是，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他们对女儿肯定不会是这种态度。 徐永旺哈哈笑着，“亲家儿女多到顾不上，我眼下可就这么两个儿子一个儿媳妇，不得想的周全些？我还盼着青野两口子赶紧给我添一个孙子呢，跟我一样年纪的，人家早几年就当爷了。” “亲家公说的是。”宋金保说着，望向宋允棠，“棠儿，听到你公爹说的话没？赶紧将身体养好，来年给老徐家生一个大胖小子，瞧你这病恹恹的样子，看了只会叫人担心。” 徐永旺没料到宋金保会跟宋允棠说这番话，赶忙上前打圆场。 “这种事急不得，亲家公也别给丫头压力。”转而望向姜氏，“怎么也不给亲家们泡杯茶？” 姜氏有些不情愿，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些人目的不纯。 只是在外人面前，却没有驳了徐永旺的面子。 最关键的是，这些人都是宋允棠的长辈，怎么说，都是不适合撕破脸的，要是被有心人知道了，还以为他们徐家看不起儿媳妇呢。 “瞧我这个不利索的，刚才竟将这事给忘了，这就去泡。” 说着便要往后院走，却被赵氏一把拉住。 “亲家母，不用麻烦了，我们也是听说了山匪的事情，来看一看棠儿，既然她没事，我们就不多留了。” 榕树村里正宋宏富听说要走，忙起身来到宋允棠面前。 他带着难为情的神色。 “允棠丫头，你也是榕树村出来的，之前大家闹的那些不愉快，我也跟你道过歉，希望你别往心里去，我听人说你买下了黄家的田地，是也不是？” 宋允棠的身体其实已经很不舒服了，却还是强撑着不动声色的说，“里正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宋宏富望着她说，“是这样，咱村里的情况你也知道，大家日子都不好过，我想代榕树村出面跟你另外再租下三百亩田给村里种，不知道行不行？” 宋允棠垂下眸子。 “田地的事，我庄子上有人在管，里正不妨去问问他们，若是还有田可租，想来他们不会拒绝。” 其实来之前，宋宏富就已经问过了。 新定的田租低，风险又小，大家都抢着租呢，能租的田，早都签了合约定出去了，否则他也不至于来宋允棠面前开这个口。 宋宏富带着讨好的神色。 “咱都是宋姓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你看，能否通融通融？” 另外两个宋家族老也帮着说情。 “是啊，允棠丫头，怎么说咱都是本家，你就通融通融，给村子里批点田地，大家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姜氏在一旁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这话说的，棠儿的田地要是已经租出去了，你们叫她又从别的农户手中收回来再给你们，岂不是叫她失信于人？这件事既然有人在负责，你们去问那些负责的人就是，何苦来难为她一个女人家？” “怎么说她也是榕树村出去的，自然是找她来的稳妥。”其中一个族老说。 宋金保和赵巧娥对视一眼。 他们也没料到里正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这种要求。 难怪他们说要找人来给棠儿撑腰，这个老狐狸自告奋勇就站出来了，往常可从来没这么积极过。 姜氏刚才忍了又忍，这会人都欺负到头上来了，她也不惯着。 “你们别忘了，棠儿当时是怎么从榕树村出去的，她在成亲之前便已经将户籍从榕树村迁出去了，她在村里的时候，你们村里人都是怎么编排她的不记得了吗？你们这些当里正当长辈的，可有站出来为她说过一句话？” “棠儿如今发达了些，你们一个个的倒是都上门攀亲戚拿乔说事了，怎么就这么……” 话到这儿，徐永旺赶忙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说，“媳妇儿，毕竟是棠儿丫头的娘家人，给人留点脸面。” 姜氏哼了声，继续说，“要是别的事，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什么，但如今棠儿已经嫁到了我们家，你们想拿乔她，也得看看我们麓山村的人是不是吃素的。” 里正几人被她说的没脸，转而望向宋金保和赵巧娥。 “好歹也是你们的亲闺女，你们倒是说句话啊，村里要是得了好处，你们家不是也占着份儿么？” 宋金保站出来说，“宏富叔，我确实没预料到你今天来会说这件事，棠儿也没说不租田地给村里，亲家母刚才说的也有道理，咱可以先去她庄子上问一问，要是还有合适的田地，咱就租了，要是没有，咱也不能强求不是？” 赵巧娥忙点头，“就是就是。” 宋宏富没好气的说，“她庄子上要是还能租到，我犯得着跑这一趟？” 宋金保故作为难。 “那田地没了，咱也不能叫棠儿毁约啊。” 宋宏富一噎，气的胡子直抖。 片刻之后，他哼了声，转身离开。 另外两名族老见状，赶忙跟了上去。 见三人走了，宋允棠才冷冷的望向赵巧娥和宋金保。 “自从我离开榕树村，我便不对你们抱有什么幻想，你们愿意对林昭昭好还是李昭昭好，我一点都不在乎，只希望你们能有分辨是非的能力，而不是跟今天一样，听风就是雨。” “我现在愿意搭理你们，只是念在你们是我的生身父母，要是哪天仅有的这点情分被你们作没了，你们吃糠咽菜都与我无关，往后我的事情，希望你们不要再过问，哪怕我真的被山匪抓走过，哪怕有一天徐家真的容不下我，我至少还有个庄子能回，而不是榕树村。” 说着说着，眼眶竟有些酸涩。 “你们走吧，往后不要往我这里跑，我不想见到你们。” 第329章 晕倒 赵巧娥满脸心疼，眼泪止不住的从眼眶中流出。 “棠儿，娘错了，娘以后再也不会了……” 宋允棠将脑袋撇向一边，不再理会她。 宋金保见状，拉着赵巧娥的胳膊，“那棠儿好生歇着，我和你娘走了。” 望着转身离开的两口子，姜氏和徐永旺心里也不好受，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宋允棠。 院子里突然安静下来。 许是身子不舒服，宋允棠才会觉得心里越发的压抑。 她缓了缓，深吸口气之后，起身想去屋里歇一歇。 可刚起身，便觉得眼前一黑，直接往地上瘫软下去，吓的一旁的姜氏和徐永旺大惊失色。 “棠儿！” 徐青野刚到家门口不远处，便望见了从院子里走出去的宋金保和赵巧娥。 他跟两人打了招呼，两人回应他之后也没多说什么便离开了。 虽不知两人的来意，但看赵巧娥哭的眼眶泛红也知道，必定是和宋允棠生了矛盾。 几步来到门口，正好望见宋允棠瘫软下去的那一幕。 他眼瞳一缩，快步上前，从姜氏和徐永旺手中接过宋允棠，将她抱进屋中，眼底的担忧不加掩饰。 “文成，快去叫大夫！” 徐文成不敢耽搁，立马就出门去了。 徐青野将人放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转身望向姜氏和徐永旺，“爹，娘，方才发生了什么？” 徐永旺来的迟，在他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他并不清楚。 姜氏回来的时候，宋家人也都已经到了，唯有给宋家人开远门的程念儿最清楚。 在徐青野回来之前，她已经将饭煮了，菜也摘好了，听得他问，便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姜氏听了，掐着腰骂。 “宋金保和赵氏这两个缺心眼的蠢东西，明知道林昭昭那个小贱人不是什么省心的好货色，居然信了她的鬼话，领着宋家人就来接她回榕树村，半点不顾及自家女儿的名声，还有宋家那几个老不死的，算盘珠子都快崩我脸上了，真以为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别人不知道呢。” 转而又将目标对准徐永旺。 “还有你也是，我刚才说的正起劲你拦着我做什么？他们自个儿不要脸面，哪里需要人给？棠儿要是有个好歹，我还得骂你一顿。” 说着说着，便红了眼眶。 原本棠儿身体才养好，她心里还高兴呢。 结果今天早晨一起来，才知道她来了月事。 想着今天天气不错，叫她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她自己则去集市买了鱼和肉，还买了枣子枸杞，想着熬点汤给她补补，现在倒好，宋家人一来，直接将人给气的厥过去了。 徐永旺委屈的缩了缩脖子。 “我也不知道一开始发生了什么事啊。” 姜氏蹭了蹭眼角，拉着徐永旺就往后院走，“给我烧火去，我先熬锅汤，回头棠儿醒了还能有口热汤喝。” 徐青野回到床边坐下，望着床上脸色苍白的少女，深邃的眸底满是担忧和心疼。 亲生父母不能倚靠也就罢了，还总给她添堵，村里人指望不上，还总想着从她这里得好处。 明明她的身体都这么不舒服了，那些人却丝毫顾忌都没有。 她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姑娘，却要承受这么多不该她承受的东西。 “大哥，大夫来了。” 徐文成喘着粗气，拽着个同样气喘吁吁的大夫来到了房门口。 徐青野起身。 “劳烦大夫给我妻子瞧瞧。” 大夫走近，从怀中取了条帕子搭在宋允棠的手腕上，随后开始给她把脉。 片刻之后，他收回自己的帕子。 “女子月事期间身体本就虚弱，情绪波动过于剧烈引起肝气上逆导致的晕厥，倒是没什么大碍，但若长此以往，对她的身体伤害不小，还得多多注意才是。” 徐青野一一记在心里。 “那她何时能醒来？” 大夫叹了口气，从药箱里翻出了一个小瓶子，揭开之后放在宋允棠的鼻翼下闻了闻。 见少女的睫羽已然在颤动，大夫收起瓶子，整理好药箱之后站起身。 “这位夫人一炷香之内便能醒来，老夫还得去给别的病人去瞧病，告辞。” “大夫慢走。” 转而望向徐文成。 “文成，去送送大夫，顺便将诊费结给他。” 徐文成应了声，朝着院门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 “大夫这边请。” .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宋允棠睫毛轻颤，果然苏醒过来。 望着徐青野担忧的眼神，对于眼下身体的状态，她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支撑着坐起身。 徐青野见状，忙去扶她。 “你晕倒的时候。” 宋允棠笑着宽慰，“我没事，就是特殊时期，身体有些虚弱。” 徐青野平静的望着她。 “宋家的事，念儿都已经跟我说了。” 宋允棠又无奈又尴尬。 “让你见笑了。” 徐青野摇头说，“井蛙不可语海，夏虫不可语冰，既然观念不合，也不必要走的太近，否则他们带给你的只会有伤害，往后，我和徐家，乃至麓山村的大多数人，都可以是你的倚靠。” 他说着，摸了摸她的头。 “你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宋允棠虽还是笑着，双眼却已经晶莹一片。 “谢谢。” …… 原本还想着等宋允棠月事过去之后便回麓山村的姜氏，因为放心不下她的身体，打算暂且在这里住下了。 至于徐永旺，家里还有田地要管着，被姜氏一通嘱咐，便先回了麓山村。 徐文成也被留在县城帮忙。 苗掌柜和张大厨月初便将酒楼位置挑选好了，从宋允棠这里拿了银子已经开始动工，目前她派了二牛在那里看着。 徐二牛和徐文成是好友，她在麓山村也接触了一段时间，是个机灵稳妥的少年。 放在酒楼那种地方，再合适不过。 医馆的位置，她也在让徐文成给帮着找了。 至于迎山城那边的胭脂铺子，有宋劲生、木冬、木秋和屠石四人看着，她倒不需要费太多心思，四人会及时将那边的情况汇报给她。 眼下她要做的，就是等月事结束之后，一边养好身体，顺便将县城这边的医馆开起来。 第330章 我并不想嫁给他 蒋素娆再次来家里看她，是八日之后。 她的胳膊仍旧挂在脖子上，不过整个人气色比起上一次要好了许多。 “我不来看你你也不去看我，真不够意思。” 人还未进院子，嘴上就开始抱怨了。 待领着秋月进了院子，望见躺椅上的宋允棠时，心下一惊。 “上次见你时气色都没这么差，这怎么还越养越糟了？” 宋允棠笑了笑，“我没事，过了这几日就好了。” 蒋素娆面露担忧。 “你自己不就是大夫嘛？ 这点毛病都治不好？” 宋允棠摇头，将身上搭着的小被子往上拉了拉。 “倒也不是治不好，之前太忙，一直没顾上，不过也是该好生调理调理了。” 否则每次来月事都要死不活的，也太能折腾人。 蒋素娆给秋月使了个眼色，让她站到稍稍远些的地方，随后凑近宋允棠问，“你相公和徐家人真的不计较你被山匪抓去过的事情吗？” 女子名节比命都重要。 或许山寨里真的没发生过什么，但世俗就是这样，对女子总是极为苛刻的。 所以，哪怕宋允棠表面装作不在意，她却不能不在意，毕竟当初要不是受她拖累，宋允棠也不一定被山匪抓了去。 宋允棠淡声回道，“这几日都没听他们提起了，想来应该是不计较的吧？” 蒋素娆有些不放心的抓着她的手。 “你娘家的事情，我之前也有所耳闻，清官难断家务事，家里的事情向来是谁说谁有理，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往后我也是你的娘家人，徐家要是待你不好了，你就来蒋家。” 宋允棠淡淡的扫了她一眼。 “我记得你比我长一岁，今年十七了吧？明后年你也该出嫁了，我还去蒋家做什么？” 蒋素娆挑眉，“我可以让我娘认你做干女儿啊，我娘可好了。” 宋允棠笑了笑，伸手从一旁的桌上拿了块枣泥酥放在嘴里咬着。 “我这个人向来凉薄，可不敢叫蒋夫人费这个心。” 蒋素娆不认可她的话，“谁说你凉薄了？你一点都不凉薄。” 宋允棠咽下嘴里的枣泥酥，望向蒋素娆，“听说杨家马上要跟蒋家提亲，你和杨公子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蒋素娆就犯愁。 “那天他跟着官兵去山里找我，当时看到他，我确实有点感动，但也仅此而已，我并不想嫁给他，但又怕得罪杨家。” “是因为他有通房？”宋允棠问。 蒋素娆摇头说，“就算没有通房，依着杨家那样的家世，往后杨家的长辈们也肯定会往他的房里塞妾室，这些年我爹将小妾一个一个领进门，我娘从歇斯底里到彻底死心，我都看在眼里，实在不想跟我娘一样，将所有精力都耗费在后宅和男人身上。” 好在她现在想通了。 宋允棠点头。 “世俗如此，除非你嫁一个家世普通的人。” “是啊，我之前就是这么想的。”蒋素娆叹了口气，“不嫁人不行，嫁人又由不得自己选择，所以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宋允棠拿起桌上的点心盘子递向她。 “你若实在不想嫁，可以将杨公子约出来好好聊聊，我看他也不像是蛮不讲理的人，应该会理解你的。” “我考虑考虑。”蒋素娆拿起枣泥酥咬了一小口，转而面露惊艳，“你这枣泥酥哪里买的？甜而不腻，还挺好吃的。” 宋允棠愣了愣，摇头说，“不知道，我相公给我带回来的，你要是喜欢，等他回来了，我代你问问。” 蒋素娆面露羡慕，“你相公待你可真好，果真如我娘说的，年纪大一些的男人会疼人。” 宋允棠没否认。 “他确实挺好的。” 挑不出什么错处的好。 望着她这般模样，蒋素娆倒是放下心来了，看来她徐家人是真没将山匪的事情放心上。 嫁了人的女子，只要夫家人是站在她这边的，外头的流言蜚语便也不足为惧。 再者，县城这边认识她的人也不多。 外头的声音，传个几日，新鲜感过了便会消散了。 “主要是杨公子将我带到杨家别苑养伤这事，县城挺多人知道的，我这些日子在外头走动，那些之前不怎么搭理我的人现在在我面前表现的可殷勤了，怕是都以为我已经跟杨家搭上关系了呢。” 宋允棠点着头，“这也是事实啊，杨家要跟蒋家提亲这事，本也没瞒着，但这事能不能成，关键还得看你们两家人怎么商量。” 蒋素娆再次叹了口气，“我现在挺苦恼的。” 能看出来，蒋素娆并不反感杨麟元。 但可能她想要的，跟杨麟元能给的不一样。 她想要的，是一个能为她洁身自好，踏踏实实过日子的男人。 相比于蒋家的门第，杨家在各方面确实都要强不少，女子高嫁，若丈夫不够维护，她的处境就会很被动。 宋允棠有些不太明白杨家长辈们对于这桩婚事的态度。 “你爹娘怎么说？” 蒋素娆摇头说，“我爹还病着呢，这件事，目前杨家长辈还没有出过面，只有杨家找的媒人上门跟我娘谈了谈，我娘听说是杨家也不敢拒绝，先问了我的意思，我听了后就直接来县城了。” 然后在路上碰到了宋允棠。 途中还遇到了山匪。 这些日子爹身体不好，娘要顾着家里的生意和蒋家的大小事，分身乏术，得知她受伤，来待两天就回去了，倒是将兄长给留下了。 要不是有兄长管着，她从杨家别苑回到清远街那边的院子之后，得天天来找宋允棠唠嗑。 宋允棠躺在躺椅上，望着湛蓝的天，神色平静的开口。 “这种事我也给不了你建议，问问你自己的心吧，你要是愿意，想来是能排除万难，若不愿，我相信你有应对的能力。” “你这话说的。”蒋素娆没好气的啃了口手中的枣泥酥，“等于没说。” 宋允棠没再说话，只是抿唇一笑。 蒋素娆将手中的枣泥酥吃完之后站起身，“行了，我也不打扰你休息了，出来之前，大哥还给我规定了回家的时间呢，待你身体好些了，可一定要去清远街找我。” 宋允棠点头，并未有从躺椅上起身的意思。 “慢走，不送。” 蒋素娆知道她这个人随性，也并未有任何不愉快的情绪，边往院门口走边摆着手说，“行，不用你送，我自己走。” …… 第331章 差一点，她就成他的媳妇儿了 姜氏听见动静，从后院跑了过来。 “棠儿，那蒋小姐不在家里吃饭啊？我瞧着这都到饭点了，寻思将她的饭也煮上呢。” “娘，人家家里还有兄长管着呢，大户人家的小姐规矩多，肯定是不能在外边逗留太久的。” 宋允棠站起身，挽着姜氏的胳膊往后院走。 “娘今天准备的什么菜？我给娘烧灶。” “哪里用得着你烧灶？念儿在后院给我打下手呢。”姜氏任由她挽着自己，“这不是早晨从集市买了小半只羊回来了嘛，娘打算给你炖一份羊肉，听说这羊肉汤滋补着呢。” 宋允棠点头，“那娘多做点，咱们一家人都有的吃。” 姜氏拍了拍她的手。 “我们有菜吃，关键是你，你这身体不早些调理好，将来生孩子，怕是有得折腾。” 宋允棠笑了笑，没再说话。 她跨过年也才十七岁，徐青野现在学业负担重，孩子这事，怕是还不能急。 …… 隔壁的顺子徐文成在县城跑了整整三天，走遍了大街小巷，根据宋允棠的要求选定了两个适合开医馆的地方。 前前后后在家里养了十来天，宋允棠早就坐不住了。 月事干净的第二天就领着程念儿、徐文成还有曹顺一起出门了。 这些日子她虽没出门，却教顺子认了不少药材。 这孩子也还算聪明，但凡她教过的，第二日再问他，对答如流。 四人先往苗掌柜和张大厨的酒楼去了一趟，酒楼正在修缮阶段，估摸着还得十来日才能完工。 “宋姑娘，你可是咱们明月楼的大东家，酒楼开业那日可一定要来。”苗掌柜领着宋允棠在酒楼里转了一圈之后说。 宋允棠点头，“行，待酒楼开业的时间定好了，苗掌柜提前让二牛去柳桥街与我说一声便是。” 苗掌柜笑着将人送出酒楼。 “那咱们就说好了。” “说好了。” 宋允棠跟苗掌柜告辞之后，随着徐文成去看了他这几日选定的两个可以开医馆的地方。 一处位于闹市。 人来人往的，倒是热闹。 这里原本就是一个客栈，今年生意差，最近几个月入不敷出，掌柜想及时出手，以免将老本都赔进去。 半年租金四十八两，对于普通商户来说确实难以负担。 只是宋允棠觉得这里太闹，又让徐文成领着她去了另外一处。 另外一处铺子靠近城郊，这里起初是一个食肆，据说食肆里死过人，铺子已经空了一年半，一直无人敢租。 虽然只有一层，沿着前厅往后走有一个大院子。 院子里还有七个间房，之前是用来作厢房的，稍稍修葺整理，便是现成的病房。 厨房也很大，稍稍调整炉灶齐全，可以收拾出来做熬药间。 大院子晾晒药草也方便，倒是挺合宋允棠的心意。 “文成，这个铺子的租金是多少？” 徐文成挑眉望着她。 “这里死过人，嫂子不怕吗？” “谁人没有生老病死，有什么好怕的？”她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自然看的通透。 徐文成这才说，“这个铺子已经空了一年半，房东的意思是，如果租铺子，一年三十两。” 宋允棠点头，“比起刚才看的那家倒是便宜不少。” 毕竟那家半年就要四十八两呢，一年就得九十六两了。 租金比这里高出三倍不止。 关键，闹市开医馆确实不大合适。 这里就挺好的。 徐文成一直跟在她身后。 “那个房东还说，如果直接买下的话，四百二十两银子，他还说，要是从前的话，这铺子至少得卖六百多两。” 宋允棠在铺子里仔细转了一圈之后说，“你现在帮我去将房东叫来，就说我要买铺子，让他将房契也一并带过来。” 以防万一再出现类似林昭昭砸铺子这样的事件，医馆的房契还是抓在自己手中比较稳妥。 …… 半个时辰的功夫，宋允棠拿着重新登记过的房契从衙门出来。 正要离开呢，忽而听得不远处有人喊她。 “妹子，你的伤养好了？” 回头望去，是罗刚。 她粲然一笑，“都好了，多谢罗大哥关心。” 罗刚的身后聚集了不少官兵，正赶着一两百号或锁着铁链，或戴着镣铐的人从牢房的方向而来。 里边有几张熟悉的面孔。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伏牛寨的周举元。 “罗大哥，这是？”她不解的问。 对于宋允棠在伏牛寨遇到过什么，这些日子审讯的时候，山匪们已经和盘托出。 所以，县衙的人是知道宋允棠虽被山匪抓走，却并未受到伤害的。 “大人将这些人的罪行全部统计下来之后，让我们将人和罪证一并送往附近的军营，到时候由军营稍加训练便直接送往前线。” 像这种犯过罪的，打仗的时候一般都是冲在最前面当肉盾的。 可以说九死一生。 这些人去了，将来能活着回来的，怕是寥寥无几。 宋允棠点头，“既然罗大哥还有事要忙，那我就不耽搁你的事情了，告辞。” 说着，刚转过身。 却听得周举元突然提高声音。 “宋大夫！” 望着他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宋允棠顿感疑惑。 “有事？” 周举元定定的望着她。 “你害的我和我的兄弟们好苦啊。” 宋允棠淡淡一笑，灿若芳华，“你若不抓我，现在可能还好好的在伏牛寨当你的山大王，要怪只能怪你自己。” 周举元朝着徐文成的方向努了努下巴。 “旁边那小子，就是你的相公？” 徐文成一惊，忙上前解释。 “你别乱说，这是我嫂子。” 罗刚是认识徐青野的，听得周举元的话，当即一鞭子甩向他。 “少在这里胡说八道，宋姑娘的相公可是个秀才，得大人器重，将来必定是个大有前途的人，就凭你们还想将宋姑娘扣在山上，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 鞭子甩在身上，周举元好像不知道痛一般，哈哈大笑起来。 “难怪，难怪此次官兵出手如此迅速利落。” 人群中，平安痴痴的望着远处那个样貌娇俏的少女，脸上带着不甘和委屈。 差一点，她就成他的媳妇儿了。 她要是愿意跟他在山里过日子多好？他肯定会对她很好很好的。 第332章 你为何不碰我? 宋允棠没再理会这些亡命之徒，先领着人回家了一趟，吃了中饭之后，下午又往铺子里跑了一趟。 这次同行的除了徐文成、曹顺和程念儿，还有姜氏。 一行五个人，花了半天时间，将灰扑扑的铺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好在后院有水井，打扫起来还算方便。 “文成，你说这个铺子死过人，死的是什么人？”宋允棠边打扫边问。 徐文成娓娓道来。 “我听附近的人说，死的是一对男女，男子是乡下出身的读书人，女子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两人一见钟情，被家里知晓后，要求男人至少得考中秀才才能娶她。” “可男人连续考了两次都未上榜，彼时女子已经拖到了十九，到了不得不成亲的年纪，家里就自作主张给她说了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 “谁知成亲前夕，女子从家里逃出来，和男子私奔到了此处。” “就在他们以为逃出生天的时候，女方的家人带着家丁们追过来要抓她回去成亲，男女实在不想分开，便在这个铺子里服了毒，双双殉情了。” 旁边听故事的几个人不禁唏嘘起来。 “倒是可惜了。”姜氏说，“何苦将子女逼到如此地步？至少人在的话，还能留个念想。” 宋允棠则表示见怪不怪。 “大户人家向来重利，类似于这种棒打鸳鸯的情况还挺多的。” 戏文里面更多。 听到这里，徐文成不禁问，“嫂子之前在员外府待了十多年，可也听说过什么有趣的故事？” 话音刚落，一块抹布从天而降，正中他的脑门。 紧接着传来了姜氏的声音。 “臭小子，不够忙还是咋的？” 徐文成从脑袋上拿过抹布，蹙眉就是一顿控诉，“娘，这是抹布，你下次能不能看看手里拿的是什么再丢？很脏的。” 程念儿望着他这般模样，不由捂嘴笑了起来。 姜氏理直气壮，“抹布怎么了？你该庆幸老娘手里拿的是抹布。” …… 将铺子里打扫干净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了。 徐青野已经将饭菜做好。 吃过饭后，宋允棠望着屋里几人，“娘，我明天要回镇上一趟，有些事情需要安排庄子上的人去做。” 姜氏一愣，“让青野陪你去？” 宋允棠忙说，“不用，省的耽误他念书，伏牛寨已经被剿，路上该是安全的，明天我和念儿去。” 见姜氏和徐青野一脸担忧的神情，徐文成自告奋勇。 “那我也去，正好可以回麓山村看看爹。” 宋允棠一笑，“顺便问一问长根，看他愿不愿意去省城的铺子里帮忙。” 徐文成想也不想就说，“不用问，他肯定愿意去。” 提到徐永旺，他走了五六日，姜氏还真不习惯。 在一块的时候总要拌拌嘴，不在一块心里又惦记的厉害。 人还真是怪。 “既然这样，那我明天也跟你们一道回去。” 宋允棠将桌上几人的神情一一看过去，最终定格在徐青野脸上，“明早我叫隔壁的伍婶子给家里送两天饭？” 男人不动声色点头，“好。” . 一家人商量好之后，便各自洗漱回房间了。 宋允棠躺在徐青野身旁，往他的方向望了眼，“徐青野，从成亲到现在，你为何不碰我？还是因为你之前的承诺吗？” 她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 平静到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突然被她问到，男人的喉咙，没来由的开始发干。 “你还小，身体承受不住。” 宋允棠淡声说，“我还以为，你对我不感兴趣呢。” 黑暗中，男人往她的方向望了眼，借着洒进来的月光，昏暗的光线下，依稀能看到她的轮廓。 “往后睡前，可否不要问这种问题？” 宋允棠不解。 “为什么？” 男人声音有些沙哑，“我怕我克制不住。” 每次冒出这样的想法，他总要花费许多时间去压下身体里的火气，不仅难受，次数多了对身体总归有损害。 他还想将来能多陪她几年。 听到这里，宋允棠没再继续往下说了。 人家都说了她还小，她总不好主动凑上去。 其实她也挺苦恼。 这个男人过于沉得住气，会搂着她睡觉，会牵她的手，会吃她吃不完的东西，会紧张她，从外头回家会绕道集市给她带好吃的，除此之外，再没有进一步亲密的动作，甚至都看不见他眼里的欲望。 比喜好酒肉的了无大师看起来还要清心寡欲。 他总不能是想出家吧？ 原本还担心他会憋出毛病来，现在看来，倒是她想多了。 …… 第二天，一家人吃过早饭，宋允棠跟隔壁的伍氏打了招呼便出发往慈乐镇去了。 骡车直接到了庄子上。 宋允棠嘱咐徐文成先送姜氏回麓山村，便领着程念儿下了骡车。 她先在庄子上环视了一圈，木棚已经拓宽，且在四面加上了墙壁，木棚上还铺了厚厚一层草保暖，木棚里面，她之前交代的制作胭脂需要用到的工具，现在也都准备齐全了。 不远处的暖棚已经搭建起来。 山泉下的院子也已经到了尾声。 宋允棠将大家召集起来，开始交代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安排。 被外派了一些人之后，现在木棚里干活的只剩下四个，乔大乔二，还有大堂兄和二堂兄。 眼下正在筹备第一家胭脂铺子，四个人或许够用，将来胭脂铺子开的多了，肯定还得招人。 再者，这种细致活，还得找女人进来帮忙盯着才行。 至于宋麻子和宋成四人，眼下宋允棠是要安排到县城去修医馆的。 昨天医馆已经打扫完毕，屋子里缺边边角角或者局部需要翻修的，那么大一个院子，恐怕得十来天才能完工。 安排好之后，中午在小院里吃了个便饭，下午宋允棠便领着大家挑选材料进行加工，尽量将每一个细节呈现在他们面前。 胭脂的制作并非一日能成。 还得定制胭脂和丸药的包装盒。 所以医馆修缮期间，宋允棠都没往县城去。 日日徘徊于庄子和麓山村，一待就是半个月。 第333章 程家来人了 期间，还将堂兄徐成济、堂嫂何氏以及另外三个在村里接触过几次的小媳妇一并安排去了庄子上干活。 半个月观察下来，还是觉得乔大不适合管理制作胭脂这种精细的活，便将厂房的管理交给了徐成济和何氏两口子。 将整个庄子，以及庄子上的所有田地交给乔大乔二两人照看，不仅如此，附近村民们租田地的大小事，比如教农户们种植技巧，分发粮种这种事，都归他们管。 乔大在宋允棠下这个决策的时候也松了口气。 毕竟他一个农户出身的大老粗，还真不适合去盯着那种细致活，比起胭脂，管田地的事让他更踏实。 至于宋家的两个堂兄，除了平时得在厂房里帮忙，到时候运输需要人手，他们也得帮忙顶上，送货每跑一趟，根据距离长短，会有五十到两百文一趟的补贴。 要是跑的勤快，工钱至少能翻个倍。 这样一来，大家对于宋允棠的安排，都是十分满意。 有了奔头，干活都带劲儿了。 每人负责一道工序。 半个月时间，便已经在宋允棠的指导下制作出了上千盒胭脂。 刚开始生产，宋允棠对商品质量的把控稍稍严格了些，天天带着何氏将制作出来的胭脂一一检查过后再装箱，事无巨细。 眼见着大家都逐渐步入正轨，她才总算是松了口气。 这段时间，姜氏同样每天往返于镇上和麓山村。 变着花样给宋允棠熬药膳。 炖羊肉，清蒸鱼，乌鸡汤，猪骨猪脚，银耳羹…… 要不是燕窝人参这些买不起，她都想弄些来给宋允棠尝尝。 不过这样一番进补，效果显着，宋允棠原本有些苍白的小脸，逐渐恢复了气色，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好了不少。 时间一晃便到了十月底，天气越发的寒凉，哈出的气都能凝结成白雾了。 宋允棠每天出门前，姜氏还会贴心的给她准备好汤婆子和厚手衣，确保她不会受到寒气侵袭。 “娘，咱们回麓山村也半个月了，庄子上的事情都安排的差不多，明儿我要回县城了，麻子哥今儿上午已经回到庄子上，说那边的医馆修缮好了，苗掌柜的酒楼也即将开业，接下来还得往省城跑一趟，还有不少事情要忙。” 姜氏点头。 “行，那我收拾收拾，明儿跟你一起。” 宋允棠望着她说，“娘，你就在家陪着爹吧，没人管着他，到时候喝起酒来又没节制，县城那边你也别操心，有伍婶子呢。” 他们从县城回来那一日，徐永旺被村里的一帮哥们儿灌的醉在床上不省人事。 要不是姜氏回来及时给他熬了醒酒汤，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徐永旺人虽不坏，却也是个不大着调的，家里有个女人看着才不会出乱子。 徐永旺心虚。 “你们放心，我以后不会了。” 说起这事姜氏也来气。 “你的话我是一个字都不信，在县城保证的好好的，回来之后，保证的话全都塞狗肚子里去了。” 徐永旺摸了摸鼻子，“还不是狗剩几个硬要拉着我去喝酒，你也知道我这人，喝起来就会忘了方寸。” 姜氏睨了他一眼。 “我看啊，他们就是想从你嘴里掏出点东西来，也就你跟缺心眼儿似的，人家喊就去了，半点防备心都没有，幸好青野不随你，要不他这书也别念了。” 徐永旺缩了缩脖子。 “也没这么差劲吧？家里的事情，不都没出差错么？” “得亏你是在咱村子里喝醉的，路上有人看见了还能好心将你送回来，要是在外头喝成这样，你看谁理你。” 姜氏说完，开始嘱咐念儿，跟着宋允棠去了县城之后要如何如何照顾她。 之前担心这丫头留在家里会坏事，这些日子接触下来，小姑娘话不多，跟在宋允棠身边本本分分的，给她做个伴倒也不错。 念着公婆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她都不敢在他们面前提徐翠将外甥女卖给四五十岁老头的事。 否则两个老人要是知道了，怕是得气坏身子。 总归养在眼皮子底下，倒是比让她去别人家为奴为婢要稳妥一些，等到了年纪，手头宽裕的话，给她准备点嫁妆，给她找个好婆家嫁出去也就是了。 他们当舅舅舅母的，能做到这个份儿上，已经足够了。 念儿将姜氏嘱咐的话一一记在心里。 “舅母，我都知道了，会注意的。” 正交代着呢，住在村口的一个婆子匆忙从远处往这边走来。 “永旺媳妇，大事不好了。” 姜氏心里一惊。 “李婶，怎么了这是？” 李婶喘着粗气，“你小姑两口子领着她家公婆妯娌大伯哥还有一个面生的老男人来了，浩浩荡荡一群人呢，说是要来你家，将她闺女带回去嫁人，隔的老远我就听到了她们的说话声，先来这里跟你通个气。” 这几天程念儿跟着宋允棠在麓山村进进出出，跟个小丫鬟似的，她住在村口，是看见过几次的。 当时心里还奇怪呢。 那徐翠前不久来闹过一次，怎么青野媳妇还愿意让她家丫头跟在边儿上。 看程家人那模样，她隐约听明白了。 人家青野媳妇心善，好心收留她呢。 这徐翠之前在麓山村的时候，为人虽任性刁蛮了些，却也没见她使过什么坏心思。 嫁到程家之后，心都黑了。 女儿才十三不到就急着让她嫁人，这不是害人么？ 程念儿一听，吓的躲到了姜氏身后，红着眼眶说，“舅母，你救救我，我不要跟我他们回去嫁人。” 她好不容易逃出程家那个虎狼窝，实在不想回去了。 姜氏拍了拍她的手。 “你放心，今天程家带不走你，别忘了，你的卖身契还拽在你表嫂手里拽着呢。” 只是程家来势汹汹，看来今天这事，不得不劳动公婆老两口和大哥大嫂了。 否则徐翠怕是会仗着人多，将念儿给抢走。 棠儿手中虽有程念儿的卖身契，程家可都不是个讲道理的人。 “文成，你别忙活了，赶紧去老宅和你大伯家通知人，叫他们快些赶过来。” “哎。” 徐文成应了声，放下手中研磨的药粉，迅速往老宅去了。 第334章 谁家娘是像你这么当的? 姜氏从桌上抓了一大把瓜子走向李婶。 “婶子，多谢你来跟我们报信，念儿也是个可怜的姑娘，徐翠要将她卖给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做填房，她不愿，就从家里逃出来卖身给了镇上的牙行，想寻一个庇护，正巧被棠儿碰见，就将她买回来了，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啊。” 说着，叹了口气。 徐翠的婆母和两个嫂子，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李氏向来泼辣，还爱打抱不平，等会身旁有个人帮着说说话，她也能轻松些。 李婶接过瓜子，一边嗑一边说，“逼到女儿去卖身为奴，这徐翠也真不是个东西，不过既然青野媳妇将她买下来，她现在就是你儿媳妇的人，程家人要是抢走，事后还得吃官司呢。” “可不能叫她抢走。”姜氏说，“婶子都说她带着面生的老男人来了，这万一要是真将念儿抓走生米煮成熟饭，事后打官司也就没意义了。” “也是，姑娘家的清白比什么都重要。”李氏将瓜子往缝在裤腰处的布袋子一放，拍拍手说，“永旺他娘身体不行，等会她那个婆子娘就交给我，打架这事，我还没输过谁呢。” 姜氏听了，又笑着从桌上抓了把炒熟的花生塞到她手里。 “成，那等会就看婶子的了。” 话音刚落，隔的老远就传来徐翠的声音。 “二哥二嫂，你们也忒不地道，将我们家念儿藏起来这么久，也不跟我说一声，害我到处寻这丫头呢。” 念儿念儿，当初生了第三个闺女后，想儿子想疯了，才给她取了这个名字。 没想到最后还真给家里带了个儿子来。 眼下年成差，家里人都吃不饱饭，养着这个丫头也得费口粮，能卖个几两银子，也算是她给家里做的最后一点贡献了。 况且，那个姓鲁的年纪虽大了些，但他是附近村子里唯一一个阴阳先生。 寻常谁家里有黑白事，宅院风水，坟墓定穴都是叫他。 这些差事油水不少，人家底殷实着呢，这死丫头去了就是过富庶日子的，真真儿是好日子送上门都不知道珍惜。 再说，姓鲁的都四十六七了，过个十几年咽了气，鲁家还不都是这死丫头的？ 到时候她也才二十多，将鲁家的银子带回程家之后，再找个年轻力壮肯在她身上卖力的男人还不容易？ 跟着程家人来看热闹的麓山村人也有不少，狗剩几个就在队伍中。 他开玩笑似的望着徐永旺。 “永旺，你怎么还将你外甥女给藏起来了？是想留着给你家文成做童养媳呢？” 徐永旺梗着脖子喝道，“放你娘的狗屁！不知道来龙去脉就别在那里胡说八道。” 狗剩挑眉。 “哎，徐永旺，我跟你好好说话，你怎么还骂人呢？” 徐永旺叉着腰说，“谁叫你胡说八道的？我家文成清清白白的一个孩子，还没开始说亲呢，你刚才说的这话要是传出去，往后他还怎么讨媳妇？” 狗剩还想还击，被旁边几个同伴拉住了胳膊。 姜氏让念儿和宋允棠两人站后边去，她上前堵在了门口。 “青野他小姑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要跟你抢女儿呢，念儿可不是我们藏起来的，是你们老程家将她卖给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她不愿意嫁才从家里跑出来的，我们可没藏她。” “没藏她能在你们家？”徐翠的妯娌说。 姜氏叉着腰，“念儿从家里跑出来后，孤苦无依，便主动去牙行卖身为奴寻求庇护，恰巧被我儿媳妇碰见买了回来，既然是我儿媳妇买的，在我家怎么了？” “什么？卖身为奴？”程家人面面相觑。 姜氏望着他们。 “所以今儿你们想从我家将念儿带走怕是不成，念儿现在已经入了奴籍，卖身契还在棠儿手里捏着呢。” 眼看着摇钱树不受控制，程家人也慌了。 程母更是站出来指着姜氏骂。 “我们老程家的闺女我们怎么就不能带走了？姜氏，别以为你是徐翠的嫂子我们就不敢将你怎么样，我们老程家还没怕过谁呢！” 就算是奴籍。 既然是徐家买的，他们也能带走。 徐翠可是徐永旺的亲妹妹，难道她带自己的亲生女儿离开，徐家还会将这个亲妹子告上衙门？ 老徐家重情义，亲家公之前又是在麓山村当过里正的，肯定不会让他们这么做。 不过就算告了，他们也可以将这件事全部推到徐翠身上。 就看徐家人舍不舍得他们的亲妹子受苦了。 一旁的李氏叉着腰。 “老虔婆，你给老娘说话客气点，这里是麓山村，你在这里撒什么泼，当我麓山村的人是好欺负的？” 程母也不马虎。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这是我们程家和徐翠兄嫂两家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 就在这时，人群后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 “与她没关系，与我们总有关系吧？” 麓山村的村民们纷纷给来人让出一条路，徐元德和被徐文成搀着的胡氏往这边走来，他们身后，还紧跟着徐永福和张氏。 如今，大儿子、大儿媳、小儿子都被宋允棠安排到酒肆和庄子上去做工了，小孙子便由两口子看着。 来这里，自然也是要带过来的。 望见来人，程家老两口忙带着笑脸。 “亲家公和亲家母也来了。” 宋允棠见了虎儿，避免他被程家人误伤，赶忙上前将他牵到了堂屋门口，还给他抓了一小把果脯吃着。 胡氏来到屋门口，举着手中的拐棍就往徐翠身上砸。 “你这个畜生！我竟不知道你这么狠毒，念儿才多大年纪？你就将她卖给能当她爷的人做填房，虎毒尚且不食子，你连畜生都不如！” 徐翠一边挡一边说，“娘，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也是为了她好啊，至少跟了鲁爷，她可以不用饿肚子。” 胡氏砸累了，气的叉着腰指着她骂。 “如此看好这桩亲事，你怎么不叫程家休了你自己嫁过去？将这种鬼主意打到自己亲生女儿身上，谁家娘是像你这么当的？” 第335章 你也是个畜生! 一个身形瘦削的中年男子上前，站在徐翠身旁。 “娘，鲁爷的银子我们花都花了，念儿自然是得嫁过去的，总不能将我们逼死不是？” 看到女婿程复，胡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举起拐棍又要开始打。 “你也是个畜生！游手好闲，好赌成性，没有担当，不配为人夫，更不配为人父！你程家人不教你，今天老婆子就算豁出这条命，也要教一教你做人的道理！” 程家老两口见状，赶忙上前拦住了她。 “亲家母，你消消气，这件事还真不怪我们家程复，这不是今年年成不好，家里没捞着收成，为了一家人的生计才想着早些将念儿丫头嫁出去么。”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这里毕竟是麓山村，在徐家人面前，还是得客气些的。 徐翠见状，忙说，“是啊，娘，你是不知道女儿在程家的日子有多难。” 胡氏虽心疼，却还是不动声色。 “那还不是你自找的？当初是谁哭着闹着要嫁到程家去的？现在后悔，迟了！” “娘说的是，所以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将家里的日子过好么。”她说着，望向院子里的程念儿，“念儿，你快过来，鲁爷跟我们一块来接你回家了，他答应过我们，往后会好好对你的。” 小姑娘往宋允棠的身后缩了缩，摇头说，“我不要。” 程母厉声道，“什么你不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是我程家的女儿，就该听你爹娘的话，都像你这么忤逆，这世道不就乱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宋允棠开口了。 “这话不对。” 徐翠拧起眉头，“怎么不对了？” 对于这个侄儿媳妇，她是半点喜欢不起来。 明明手头有，他们这些亲戚穷的肚子都填不饱，也不见她帮衬一二。 眼下居然还扣着她的女儿不放。 宋允棠说，“她是你们程家的女儿没错，但她已经卖身为奴，现在是我的奴才，所以现在，她的事情由我来做主，你们不过就是想要银子，念儿当时卖身给牙行的银子可以给你们，换一纸断亲书，不知你们可愿意？” 这件事，她之前是跟念儿商量过的。 反正银子也不多，若能跟程家断了亲，往后程家人再找上来，念儿也不会太过被动了。 就当花三两银子买了个清净。 程家人相视一眼，试探着问。 “她卖身多少银子？” 宋允棠望向程念儿。 只见小姑娘举起三根手指。 “三两。” “才卖了三两？骗鬼呢！”程复指了指不远处正捏着自己胡须的鲁爷，“鲁爷可是给了我们六两银子的。” 程母也一脸凶狠。 “就是，翻倍的差距呢，别想诓骗我们！” 大伯母张氏在一旁听着，心里也不是滋味。 “你们程家人眼里就只有钱吗？念儿是你们的女儿和孙女，又不是一件商品，怎么还讨价还价的。” 程母毫不客气，“我看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也是有女儿的人，你女儿前两年出嫁的时候难道没收人家彩礼？” 彩礼是收了，总共八两银子。 她就那么一个女儿，出嫁的时候彩礼给女儿带一半回去贴补家用了的。 另外一半，现在还存在她手里呢，想着将来女儿应急的时候再拿给她。 只不过银钱这些事，她肯定是不能当着外人的面说的。 “这能是一码事吗？我们是嫁女儿，到了适婚的年纪，男方明媒正娶回家，你们程家这是做什么？卖女儿吗？” “说的好听是嫁女儿，到头来还不是卖？”程母一边说着，一边想趁机挤进院子里抓人，“无论如何，念儿今天必须跟我们走！” 李氏一直盯着她呢，见她想往里面跑，赶忙往旁边一挤，拽着她滚到了地上。 “哎哟！”程母被李氏猝不及防带到地上，屁股都摔麻了，“是哪个不长眼的拽了我？” 一看是刚才怼她的李氏，当即就要上手揪她的头发。 突然望见李氏身上掉落的几颗花生，程母双眼放光，架也不打了，捡花生要紧。 现在粮价高，家里日日都是清汤寡水的。 看见点吃食，她就想往自己嘴里捞，这已经是本能反应了。 程家人看着她这没吃过东西的样子，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尤其是徐翠，婆母现在代表的是程家的脸面。 程家的脸面也是她的脸面。 眼下婆母捞食捞的这么凶，可见程家日子过的有多清苦。 “娘，你在干什么呢？” 她说着，便要去将程母扶起。 “你走开！”程母不买她的账，奋力一推，直将徐翠推的跌倒在地。 “翠儿！” 胡氏见状，作势要上前去扶。 徐翠却避开了她的触碰。 她哭着控诉。 “你们满意了？现在整个麓山村都知道程家穷到连饭都吃不起了，是，我当年是没听你们的话，执意要嫁给程复，可这些年我明里暗里的想让你们接济一二，你们又是怎么做的？明明手上有，却还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妹妹过苦日子，你们好狠的心肠！” 胡氏挑眉，显然不认可徐翠的话。 “你婆母家里三个儿子，程复更是个手脚健全的大男人，他们家为什么穷你还没看出来吗？与其他们程家的人手脚能勤快些，程家能是现在的光景？我们能接济你一时，难不成还能接济你一世？” 有些观念在徐翠心里根深蒂固。 无论胡氏怎么说，她都觉得，她作为家里最小的，也是唯一的一个女儿，父母兄长应该在她困难的时候，给她点银钱上的支持。 徐翠擦了把脸上的泪。 “我知道你们都瞧不起我和我相公，我今天只想将我的女儿接走，往后再也不来打扰爹娘和大哥二哥了。” 胡氏痛心疾首。 “你这孩子，怎么就是说不通呢！” 直到将地上几颗花生全部捡起，程母才从地上爬起来。 “程复，还不快去将你闺女带过来？” 她说着，给几个儿子儿媳使了个眼色。 几人见状，忙往院子里冲。 徐永福和徐永旺兄弟两个赶忙拦在门口。 “徐翠，程复，今天念儿不能让你们带走。” 第336章 六两就六两 程复有些没耐心了，“念儿是我女儿，大哥二哥执意要将我女儿扣下，不怕我去报官吗？” 宋允棠走近门口。 她从袖带中取出卖身契，出示于程家人面前。 “你去报，有这个卖身契在，我也想看看官府会不会为你们伸冤。” 给众人看了眼，便又重新将卖身契收回了袖口。 “我是从和风牙行将念儿买回来的，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问问念儿卖身给他们到底是不是三两银子的价，今天你们要是愿意签下断亲书，我给你们三两银子离开，要是不同意，人和银子都没有。” 不远处跟着程家人来的鲁爷虚眯起双眼。 “既然这丫头不肯跟我回家，你们程家将六两银子给我还回来吧。” 徐翠一急，望向院子里身形单薄的少女。 “程念儿，你是要将爹娘逼死才肯罢休吗？” 鲁爷给的六两银子，早就被程复拿去赌了。 还哪里的银子还钱？ 程母也指着她骂，“小贱蹄子，早知道你是个这么个没良心的，你娘将你生下来的时候，我当初就该狠狠心将你摁到茅坑里淹死，你这是要害死我们一大家子啊！” 程念儿两个伯母也站了出来。 “念儿，咱家现在都这么难了，你就不能体谅体谅你爷奶和爹娘吗？” “就是，鲁爷年纪是大了点，可郎君大点知道疼人啊，况且鲁爷也是个有本事的，你嫁过去了，至少能衣食无忧，不必像在咱家一样，天天吃不饱饿肚子。” 程念儿鼓足勇气，上前几步，直挺挺朝着门口跪了下去。 “娘，我很感谢你生了我，之前在程家的十二年多，我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家里剩下的，两岁帮着摘菜，三岁帮着烧火，四岁五岁开始洗一家人的衣服，七八岁家里大事小事我都得在场，一点点做不好的地方，你们就是一顿打骂。” 她深吸一口气，咽下所有的委屈。 “既然你们觉得三两太少，等会我跟表嫂说说情，求她给我预支点月钱凑够六两银子还给你们就是，这六两，全当我还了你们的生养之恩，今日之后，你们就当程家没有我这个女儿了吧。” 说完，朝着门口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起身的时候，额头都破皮了，看的姜氏一阵心疼，赶忙拿了干净帕子给她擦着。 “你们程家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瞧瞧将好好的闺女逼成什么样了！” 毕竟相处了一个来月。 念儿平日里又是个听话懂事的，处着处着，多少还是会生出点感情的。 徐翠虽有些心疼，但想到程家眼下的处境，却并未说什么。 程母一听程念儿还能跟宋允棠预支月钱，松垮眼皮下的眼睛一转。 “要断亲，六两可不够，你娘生你养你，这些年吃的住的穿的，哪样不是花的我们程家的银子？我听说镇上那些丫鬟们哪怕卖身了，赚的银子也还是要补贴家里的，想要我们签下断亲书……” 她举着自己黑黢黢的手一阵比划，最终伸出了一只巴掌。 “最少得五十两才行！” 程家人听了，赶忙应和。 “对，得五十两！” 程念儿一脸难以置信的望着这些她最亲的人。 她将自己卖了也才三两银子，这些人一开口就是五十两。 她这辈子都不一定能赚到这么多呢。 这摆明了是想逼死她。 徐文成也忍不住开口。 “五十两？你们程家出来的都是什么金疙瘩不成？这要是在牙行，五十两都能买下你们一家子了。”转而又一脸嫌弃，“不过像你们程家人这般没脸没皮的，五十两怕是也不一定有人买。” 宋允棠不动声色的将程念儿拉到身后。 “五十两是不可能的，念儿还小，月钱也不多，预支六两她未来至少得花五六两的时间才能还清，风险太大，我不可能给她预支那么多。” 宋允棠望着程家人。 “六两银子，你们要是同意，签了断亲书之后我就给你们银子，要是不同意，那你们就回烟柳村好好商量商量吧。” 程母见状，赶忙举起两个指头。 “那二十两，不能再少了。” 宋允棠摇头，“没有。” 徐翠的大嫂说道，“十五两，十五两总行吧？” 见她不说话，二嫂又说，“或者十二两？” 宋允棠还是摇头。 “六两，多的一文钱都没有，今天你们要是不签下断亲书，我也懒得应付你们程家人，回头就将念儿发卖到远一些的地方去，让你们往后都捞不着她的好处。” 徐翠一听，妥协了。 “六两就六两，我签！” 这丫头在近前，至少服个软还能得到她的好处。 要是真跑远了，往后找到人都艰难，更别说捞好处了。 程母急了。 “徐氏，你疯了！六两银子能干什么？” “娘，眼下能有六两银子补咱家的窟窿已经不错了。”说着，还给她使了个眼色。 程母一听，满脸不情愿的说，“行吧，六两就六两。” 为免程家人反悔，宋允棠当即当着麓山村大家伙的面拟好了一份老死不相往来的断亲书，让程家人和程念儿摁了手印。 之后将六两银子交到程家人手中。 “银子我当着村民们的面给你们了，大家伙都是看在眼里的，往后你们和念儿再无瓜葛！” 徐元德满脸严肃的望着徐翠。 “既然拿了银子签了断亲书，往后你就不再是念儿的娘，要是再敢打她的主意，索性你也跟爹娘签下断亲书，往后我们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 徐翠一惊。 “爹，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她闹脾气归闹脾气，婆家人本就厉害，要是爹娘真不管她，她早被程家人给欺负死了。 徐元德摆手，满脸失望。 “你别叫我爹！” 徐翠还想说什么，却被程复抓住了胳膊。 他一脸讨好的望着徐元德，“爹，既然这边的事情都解决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徐元德将脑袋撇向一旁，没有说话。 程复知道老丈人向来看不起自己，便也没再腆着脸多说什么。 第337章 皮不过徐文成 程母朝着念儿的方向呸了声，给了她一个白眼之后，转身就领着程家人离开了。 麓山村的村民们见热闹都散了，也都纷纷回家。 胡氏心疼念儿，抱着她直哭。 “孩子，你受苦了，外婆只听你大舅母说你近日总跟着你表嫂进进出出，却不知道你家里发生了这样的事。” 程念儿也泪流满面。 “往后我常跟着表嫂，也能多抽点时间来孝顺外婆。” 胡氏从怀里拿了帕子给她擦着眼泪。 “好孩子，是你爹娘混账，他们不要你，外公外婆还认你，你舅舅舅母也认你，往后就好好跟着你表嫂，切莫听你娘的挑唆。” 她年纪大了，也不好将这孩子带在身边。 哪天两眼一闭，这孩子还得孤苦无依的，也可怜。 倒不如就跟着老二一家。 老二媳妇和孙媳妇都是良善之人，想来将来也不会亏待了她。 程念儿点头，“我省得了。” 姜氏望着大家伙。 “既然爹娘和大哥大嫂都来了，就留在家里吃饭吧？棠儿和念儿明天要去县城，咱一家人也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胡氏叹了口气。 “你还别说，几个孩子不在家，冷清多了。” “知道娘喜欢热闹。”姜氏笑着往厨房走，“娘要是身子便利，得空了也跟爹去县城走动走动，之前我们全家人在那边住下的时候，还能空出来一间屋呢。” 胡氏一听，倒还真生出了心思。 “我倒是想去看看，就是我这身体整日里病恹恹的，怕惹得孩子们生烦。”想了想，“还是算了，等我什么时候好些了再说吧。” “娘这话说的？”张氏挑眉说，“之前要分家自个儿跟爹住一边可是您自个儿提出来的，我们可从没嫌弃过你身体不好的意思，二弟妹，你呢？” 她说着，望向厨房里的姜氏。 姜氏笑着说，“大嫂说的是，爹娘是家里辈分最高的长辈了，人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们可不敢嫌弃，几个孩子也都是孝顺的，娘就不要多想了。” 宋允棠也适时开口了。 “奶奶要是想去县城瞧瞧的话，不如明儿跟我们一起？” 胡氏想了想。 “还是不了，等过些日子你爹娘得空了，我们再一起来，你铺子里事儿也忙，免得到时候又得顾着买卖还得顾着我这个老婆子，两头忙。” 宋允棠点头。 “那就看奶奶安排，跟爹娘一起去也是可以的。” 要是单独叫爷奶跟他们孙子辈的住一起，恐怕双方都会不习惯。 虎儿在旁边，舔着刚吃过糖之后还带着甜味的手指，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突然跑到宋允棠面前脆生生的开口问。 “堂婶，虎儿也能去县城找你玩吗？” 自从徐成济两口子被宋允棠抓到庄子上干活之后，她回来时不时就会给虎儿带点好吃的。 一来二去的，便跟他混熟了。 小家伙性子讨喜，不是个胡搅蛮缠不知道分寸的，宋允棠看着他心底也欢喜。 张氏笑着摸了把虎儿的圆脑袋。 “皮猴子，你堂婶要接你祖祖去县城住呢，你在这里凑什么热闹。” 厨房里的姜氏说，“回头真领着爹娘往县城去住几天，大哥大嫂要是放的下心，我们将虎儿带上也没关系，小家伙在旁边，爹娘也能有个消遣。” 张氏起身走向她。 “我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就怕麻烦了你们，这猴子皮着呢。” 说着，便开始给她帮忙做饭。 姜氏一笑。 “孩子皮一些怎么了？真让他安安分分坐那儿发呆，你们怕是又要担心了，不过说起皮，家里这几个小子都比不过文成。” 在徐青野这一辈中，徐文成是年龄最小的。 幼年爷奶爹娘哥姐宠着，天不怕地不怕的，有一次上树掏鸟蛋，从树上掉下来将人家的草屋顶砸了个洞，一家人跟着去赔不是，还帮忙修屋顶。 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听到他从树上掉下来，还生怕将人给摔出什么毛病来。 还有一次，和二牛、长根在人家屋后边点火烤鱼，差点将人家屋给点着了，要不是村里有人看到，及时提了水将火扑灭，恐怕要赔个底朝天。 再就是跟着去摸鱼，脑袋倒栽葱到水里，幸好水不太深，当时徐永旺和徐青野两父子在旁，一人抱一只脚给他拔出来了。 往年天不干，田里种稻的时候，稻田里蛇多，他时常看到便抓着蛇尾巴去吓唬村里的小姑娘。 虽无毒，但姑娘家家的本就胆小，每每看到他来，吓的躲在屋里不敢出门。 那些年，上门告状的人，都快将门槛踩平了。 说来也怪，自从徐青野病倒之后，他突然就懂事了，也不再给家里惹祸了。 虽还是有不着调的时候，比起从前，却要让人省心很多。 听着家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讨论着自己童年的“黑历史”，徐文成有些不好意思的抓着脑袋。 “好端端的，你们翻我这些旧账做什么？” 张氏笑着说，“哪里是旧账了？就几年前的事情，还新鲜着呢。” 看着家里热热闹闹的，胡氏笑的合不拢嘴。 徐元德爷叹了口气。 “我在麓山村当了三十年的里正，往常生怕别人有事不来找我，那几年恰恰相反，最怕别人来找我，看到他我就头疼，没想到青野一病，他居然老实了。” 徐永福唏嘘道，“终归是亲兄弟，兄长病重，他要是还这么胡闹的话，永旺和弟妹的日子还怎么过？” 宋允棠在旁听着没有说话。 念儿则是一脸诧异的看向徐文成，没想到表兄还有这么淘气的时候呢。 …… 第二天，跟家里告别之后，宋允棠便领着程念儿、徐文成、徐长根还有大黄一起出发往县城去了。 他们今天赶的不是骡车。 而是马车。 马是宋允棠前两日从镇上牙行里买来的，虽远不及朱大人之前借给徐青野的那匹马，却比普通的矮脚马要稍稍快一些。 车厢是宋麻子早就打好了的。 算了算时间，赶着马车去县城，比起骡车，能快两刻钟。 第338章 你嫂子没来? 到达县城的时候还早，宋允棠先让徐文成将马车赶到县城城郊的医馆。 医馆被修缮一新之后，看着倒还真像那么回事。 推开医馆的门。 左手边是放置药材的药橱和一个柜台。 门的右手边，宋允棠打算放置一个屏风，以便看诊的时候保护好患者的隐私。 后院的杂草都被清理干净，以青砖贴面，铺的整整齐齐。 院子中间，也依照宋允棠的要求，种上了两排一人高的杏树。 院子四面屋前的长廊都被打磨之后刷上了桐油，保留了木材原本的颜色和质地。 地方宽敞，布置也合理，倒是很合宋允棠的心意。 唯一缺的，便只有牌匾了。 牌匾她离开县城之前取好名字，让徐青野帮忙提字送去定制的，也不知道做出来是什么样子。 “长根，后院我单独叫人修了一间屋子出来供守夜的人住，接下来一段时间你就住在这里，和大黄一起帮我守着铺子里的药材，我到时候会请人来医馆做饭，除了早饭得你自个儿解决，中晚饭你就跟我们一起吃。” 宋允棠边在医馆里转悠着边说。 徐长根点头。 “行。” 转了一圈之后开始往外走。 伍婶还不知道他们今天来县城呢，得早些回去，叫她多准备些饭菜。 “眼下医馆里面什么都没有，等会你先随我们回家，下午咱们一起去采购药材和医馆里边需要用的东西。” 四人一狗坐着马车回到柳桥街，徐文成和徐长根二人便将马车上顺带拉过来的米和碳一并卸了下来。 宋允棠来到隔壁，敲响了伍氏家的门。 开门的是曹顺，在看到宋允棠时，面露欣喜。 “师父，你回县城了！” “嗯，回来了。”宋允棠笑着问他，“我走之前交给你的药材手札，可记熟了？” 曹顺有些腼腆的嘿嘿笑着。 “不认识的字我都找师公一一问过了，这些日日天天记，就等着师父来考核呢。” 听到师公二字，宋允棠面色稍有些不自然。 她假咳一声。 “考核的事情不着急，下午还得去码头采购药材，到时候你与我们一起吧。” 曹顺欣然点头，“好。” 宋允棠往院子里看了眼，“你奶奶呢？” “奶奶原本买菜都回来了的，听人说街尾有人在卖牛肉，便又跑出去看热闹了。” 宋允棠面露诧异，“还有人卖牛肉？” 自从来到这里，还未遇到过卖牛肉的呢。 倒不是没人做这个买卖，而是在大夏，耕牛不能随意杀害，就算是老死、病死或者意外死亡的耕牛，也得经过官府的批准才能食用。 曹顺说，“听人说那牛是被大虎咬死的，牛主人一大早就赶到了县衙，拿到官府批文才找了个便利的地方杀牛卖肉的。” 宋允棠点头，望向不远处的程念儿。 “念儿，你那些碎银子去街尾瞧瞧，要是真有卖牛肉的，你叫伍婶帮你多买个一二十斤，回头咱们多做些卤牛肉放着吃。” “哎，好。” 念儿将东西放到院子之后，从宋允棠那里拿了银子就小跑着往街头的方向去了。 宋允棠让曹顺提醒伍氏多做些饭，便先回了自家院中整理东西。 徐青野本也不是一个物质欲望强烈的人，他们不在家的时候，他一人过日子尤其简洁。 桌上除了茶水，再无其他。 毕竟她在家的时候，他会时常备上些小零嘴糕点和果脯之类的小点心供她消遣。 眼下已经入了冬。 院中还种着两棵桂花树，院子里竟连一片落叶都无。 院墙边上种的菜长的极为茂盛，郁郁葱葱的，菜根处不见一根杂草一片黄叶。 上次姜氏和徐永旺来时带的八只鸡，他们走时还剩下三只，现在还是三只在那里养着，鸡窝里还生了两个蛋呢。 屋子里，被褥、衣裳、书桌桌面和书柜，全部都是整整齐齐的。 后院的竹竿上还晾晒着他的衣服，走近了能闻到浅淡的皂角香。 这个男人，还真是自律的叫人刮目相看。 宋允棠将自己的行李放到屋里，安排徐文成和徐长根将几包米和碳放到各自的位置。 他们回去之前，徐永旺从麓山村带来的柴火，还整整齐齐的码放在厨房外的屋檐下。 都是劈砍好了的，到时候家里用的不多的话，还能带些去医馆。 毕竟煎药能用上。 不一会，念儿回来了。 她跨进门，兴冲冲的说，“表嫂，牛肉买回来了，新鲜着呢，牛主人人好，看咱买的多，给挑了块好肉。” 宋允棠听了，转身便往厨房走。 “你先去将肉洗了，我准备些调料卤了，正好中午能加个菜。” “哎，好。” 徐文成和徐长根帮着拿盆、倒水，洗好牛肉之后，徐长根又搬了砧板和菜刀，给牛肉分小块。 徐文成则去厨房给宋允棠烧灶。 …… 徐青野还未进门，便闻到了卤牛肉的香气，院门上的锁也开了。 他心知，宋允棠回家了。 脚下的步子不由匆忙了几分。 他开了院门，将手中用布包着的牌匾放于门后。 “棠儿！” 后院的人听见声音，徐文成朝着几人使了个眼色之后，小跑着从正厅走出，出现在徐青野面前。 双臂一展，就如同扑棱蛾子一般，朝着徐青野的方向扑了过去。 “大哥，看到我来了，是不是很惊喜？” 在望见傻弟弟的那一刹，男人嘴角的笑当即僵在了脸上。 他伸手抵住徐文成的脑袋防止他靠近，微微偏头越过他往后院看去。 “你嫂子没来？” 眼下，少年身高还不如哥哥。 见他抵着自己的脑袋，便站直了身体，煞有其事的摇着头。 “没啊，嫂子说庄子上的事还得忙几天，担心你一个人在这边吃不好穿不暖，便先让我和娘过来了。” 徐青野将信将疑。 “真的？” 徐文成一脸真诚，“真的！” 轻飘飘扫了他一眼，“你最好没骗我。” 说着，便往后院走去。 他隐约觉得，小丫头该是回来了的。 宋麻子走之前来家里跟他通过气，医馆都修好了，他也叫宋麻子给她转告了苗掌柜明月楼开业的消息。 既然之前答应了苗掌柜，她又向来说话算话，也该回了才是。 第339章 早就说了你大哥不会信 果然。 刚走过正厅，便见一身藕色薄袄的少女站在后院，正浅笑嫣然的望向他。 心里，倏地一喜。 望着男人唇角逐渐绽放的笑颜，宋允棠“噗嗤”一声笑，望向徐文成。 “早说了你大哥不会信。” 徐文成撇了撇嘴，“就没骗到过他。” 徐青野走向后院。 “什么时候到的？” 宋允棠笑着道，“马车速度快，我们不到辰时出发，巳时二刻（上午九点半）就到了，先往医馆跑了趟才回的家。” 一旁的徐长根和程念儿也赶忙和徐青野打招呼。 徐青野只淡淡的嗯了声，便牵起了宋允棠的手。 “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宋允棠跟着他走过正厅，在望见放在门边，用麻布包着的长方形的东西时，心下了然。 “是医馆的牌匾吗？” “你猜到了。”徐青野松开她的手，将麻布拆开后，露出了一块黑底金色字体的牌匾。 杏林医馆。 是宋允棠亲自取的名。 希望也能效仿一回古人，凭借一手医术，誉满杏林。 字体笔力虬劲，是徐青野的字迹。 她笑眼瞧着，心底满意的紧。 “是我想要的效果。” 徐青野望着她，“下午有什么打算？” 宋允棠拿了麻布，将牌匾重新包了起来。 “等会吃了饭后，得去置办医馆里需要的药材和物品，大黄我先放在家里，等将医馆的东西都放进去之后，再将大黄送到医馆去给长根作伴。” 徐青野点头，拉着她进了屋，将压在书下的朱红色的帖子递向她。 “下月初九，杨府老夫人六十大寿，杨公子让人送了请帖来家里，你看看要不要去？” 宋允棠拿起请帖瞧了瞧。 “眼下咱们和杨家有生意上的往来，人家请帖都送来了，我又在县城，肯定是要去的。”转而又开始苦恼，“只是这寿礼送什么好呢？” 不能过于寒酸，否则会显得不够重视。 也不能过于贵重，会有喧宾夺主、讨好别人的意思。 徐青野也没主意。 “这个我不在行，请帖是昨日送来的，还有十几日，咱们可以慢慢想。” 宋允棠点头，望向他。 “你安心念书，这件事交给我，到时候我先去找蒋小姐打听打听这位杨家老夫人的喜好。” …… 中午不仅有伍氏送来的饭菜，宋允棠还添了一份卤牛肉和青椒炒皮蛋，顺便给伍氏和顺子也分了些去。 青椒是庄子上暖棚里摘的。 最开始种下的那一批，结的番椒正好开始吃了，这次来县城，便带了小半篮过来。 皮蛋是宋允棠八月份腌制好放在庄子上的，月初开的缸，总共有两百个，酒肆里留了一百个，分了十个给庄子上的人尝鲜，给爷奶大伯家分了二十个。 余下的七十个留了十个在家里，另外六十个带来了县城，明月楼明日开业，她打算带五十个过去。 当时皮蛋成功之后，她便又去买了两千个腌制起来放在酒肆的酒窖里了，届时明月楼反响好的话，可以立马给镇上去信，叫方天赐多准备一些。 反正酒窖里空间还挺大的。 酒楼里销量要是能好，也算是双赢的局面。 吃完饭，宋允棠便叫上隔壁的顺子一起出发先去了码头。 望着一帮人风风火火的离开，徐青野无奈摇头。 才见到人就要走，她如今倒成大忙人了。 一行人去码头挑选药材进货，买煎药的小炉子和药罐，称药材的小秤，算盘，还有徐长根今天晚上要用到的被褥、盆和帕子。 挑选药材谈价耗费了不少时间，来来回回往医馆中跑几趟，一下午时间就过去了。 搬进医馆里的药材，还未来得及整理，全部堆放到了柜台后面。 屏风、花草、厨房用具以及另外几个病房里需要的东西还得明月楼开业仪式结束之后再去购买或者定制。 还得抽点时间去清远街见一见蒋素娆，省城那边的铺子也是近日开业，最近事情还真不少。 晚上吃完饭，宋允棠便洗漱回床上去了。 徐青野看完书熄灯上床的时候，人已经在旁边睡熟了。 知道她累了，他动作很轻，睡觉的时候还特意和她保持了一些距离。 …… 一觉睡到天亮，次日吃完早饭，宋允棠就领着念儿和徐文成去了明月楼，几乎是和徐青野一道出的门。 明月楼在城南一带的相山路，这边相对繁华，县城不少大家族都坐落在此。 刚下马车，苗掌柜就迎了过来。 “哎呀，我们的大东家可算是来了，前些日子叫二牛去柳桥街送信，说你回了慈乐镇，还以为赶不来呢。” 宋允棠笑着让徐文成将马车上的皮蛋搬下来。 “既然答应了苗掌柜，明月楼开业，我当然不会缺席。” 苗掌柜眼尖，一眼便看到了篮子里青白色的皮蛋。 心里还有些怔愣，这鸡蛋不像鸡蛋，鸭蛋不像鸭蛋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是？” 他指着篮子问。 宋允棠抬腿便进了酒楼。 “苗掌柜进来尝尝不就知道了？” 苗掌柜兴冲冲的跟在她身后，“大东家这是又琢磨出来新菜式了？” 宋允棠没否认。 “还是独一无二呢。” “那我必须得尝尝。” 然而…… 原本兴冲冲的苗掌柜，第一口皮蛋吃下去，直接便“呕”的一声吐了出来。 就如同徐长根第一次吃皮蛋那般，毫无防备的吐了。 张大厨倒是淡定，忍住不吐之后，仔细品尝了一番，竟觉得这东西越吃越有味儿。 “这个食材倒是新鲜，喜欢的必定很喜欢，不喜欢的一下子恐怕很难接受这个味儿。” 宋允棠点头。 “张大厨说的极是。” 苗掌柜漱了口之后，将信将疑的望着两人，“不是，这味道，真能好卖？” 张大厨咧嘴一笑。 “咱试试不就知道了，说不定能有不少人喜欢呢？” 苗掌柜没反对，但也没多赞成。 “行吧，那就试试。” 说着，不死心的再次往嘴里塞了块，这次忍着没吐，吃着吃着，竟也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或许真能试试。” 第340章 你看不上我? 宋允棠笑了笑。 “庄子上的番椒我也带了些来，不过不多，后厨这边可以先用着，等明年种的多了，便能正式往酒楼供应了。” 张大厨点头，“那这个皮蛋……” 宋允棠忙说，“最新的一批半个月内有货，需要的话，苗掌柜可以叫人去花间醉订货。” 苗东跑进后厨。 “二叔，时辰到了，开业需要准备的东西，我和二牛都准备好了。” 苗掌柜一听，朝着门口的方向做了个请的动作。 “大东家，请吧。” 对于苗掌柜这一称呼，宋允棠也没多说什么。 她毕竟已经成了亲，叫姑娘肯定是不合适的，她本就是明月楼最大的东家，这样叫，倒也贴切。 为了避免出现在翡翠轩被徒弟背叛的事，明月楼后厨中的学徒，都是苗掌柜和张大厨去牙行里挑来的。 卖身契都攥在他们自个儿手中。 自己开铺子，倒是要谨慎的多了。 这会要开业，大家自是全部跟着来到前厅。 苗掌柜当了这么多年掌柜，人脉自然还是有一些的，听到他在相山路开了铺子，不少熟人过来捧场。 随着几人来到前厅，敲锣打鼓的声音一响起，酒楼门口别提多热闹了。 剪彩过后拉下牌匾上的红绸布，爆竹一响，不少人争相上前和苗掌柜道喜。 苗掌柜一一谢过，将客人们招呼进了酒楼中。 宋允棠见状，也没在这里多耽误，和苗掌柜打了声招呼之后，便领着念儿和徐文成赶着马车离开了。 三人先去了趟清远街四号。 开门的是一个面生的小厮，在望见面前同样面生的三人时，面露疑惑。 “几位是？” “我是宋允棠，来找蒋小姐。”宋允棠表明身份。 “几位稍等，容小的先去通传一番。”不多时，小厮去而复返，朝着院中做了个请的动作，“几位里边请。” 绕过门口的照壁，是一处修的极为精致的花园，园中种着花花草草，小桥下的溪水已经干涸，只靠近院墙脚下的泉池里还有一汪水，倒像是家丁们为了防止泉池干涸，从井里挑来的水。 毕竟这么浅的泉池，该是不会有泉眼的。 “你可算是知道来找我了。”蒋素娆笑着从正厅旁边的小道绕出。 宋允棠走向她，“前段时间有事，回了趟慈乐镇，好不容易将那边的事情处理好，昨天回到县城，今天就来见你了，够意思了吧？” 蒋素娆开怀一笑。 “够的够的，刚吩咐秋月准备了茶水点心呢，走，随我去屋里说说话。” 说着，便上前拉起了她的手。 宋允棠点头，叫徐文成将马车安置好，便随着蒋素娆去了她的院子里。 “你的胳膊恢复的如何了？” 蒋素娆抚上自己的胳膊，“好似是不痛了，最近连带子都没绑了，不过大夫说还是得注意，不能提重物，也不能用力。” 说完，提着刚泡好的茶水给宋允棠倒了一盅。 “那是肯定的，伤筋动骨一百天，还得好生养着才行，这个情况，我就是想帮你也是有心无力。”宋允棠说着，望向她，“下月初九杨老夫人办寿，你去不去贺寿？” 蒋素娆点头。 “自然是要去的，给蒋家递帖子了呢，届时我娘也会过来，倒是不需要我操心这些。”转而想到什么，望向她，“你今天来，不会是为了杨老夫人寿宴的事情吧？” 宋允棠摸了摸鼻子。 抿唇一笑。 “确实也是想来问问你杨老夫人的喜好，杨公子给我们家递了帖子，我想着不去也不好，就是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要准备些什么样的寿礼才合适，你也知道，我离开林家三年，已经不大了解这个圈子了。” 蒋素娆想了想。 “贺寿的话，总不过就是那些东西，根据亲疏关系，大家送会类似于布料、绣件、如意、佛像、瓷器、药材、字画、屏风这些，有些心思灵巧的，还会结合寿星喜好，也有直接送真金白银的，不过这种都是下乘了。” 话音一转。 “说起杨老夫人的喜好……” 等了一会不见下文，宋允棠望向她，“杨老夫人喜好怎么了？” 蒋素娆耸了耸肩，无辜道，“我也不知道她的喜好是什么。” 听到这里，宋允棠没来由的眉心一跳。 她尴尬的清了清嗓子，端起面前的茶杯浅浅的喝上一口。 不能太贵重，又不能落了俗套，看来还得多花些心思才行。 “我之前是在杨家别苑养伤，距离杨家本家还有些距离呢，再者，从前我们蒋家根本连踏进杨家门槛的资格都没有，杨家的长辈，目前为止我是一个都没见过的。” 宋允棠点头表示理解。 “你和杨公子的事情怎么样了？” 蒋素娆叹了口气，怂的不行，“我不敢跟他直说，只让他将定亲这件事先缓一缓。” 听到这里，宋允棠只觉得好笑。 “看来，你这桩亲事是板上钉钉了。” 蒋素娆挑眉，“谁说的？我肯定要推掉的！” “阿娆要推掉什么？” 话音落下，两名男子出现在院门口。 其一是杨麟元，另外一人在原主的记忆里隐约有些印象，和蒋素娆长的三分相似。 正是蒋素娆一母同胞的兄长，蒋俊吾。 蒋俊吾进了院子，朝着宋允棠郑重其事的行了一礼，面带感激，“此前，在下的妹妹在山里遇险，多谢宋娘子相救。” 宋允棠起身回礼。 “感谢的话，阿娆已经与我说过了，蒋公子不必如此客气。” 杨麟元目光注视着蒋素娆，眼底似有受伤的神色。 “阿娆刚才说要推掉什么？” 蒋素娆揪着自己的袖子，一看到杨麟元，就心虚的不行。 但还是鼓足勇气。 “我想……推掉杨家和蒋家的亲事。” 杨麟元诧异。 “为何？” 县城不少家族想将自家女儿塞进杨家来当夫人，她倒好，他亲自求上门的亲事，先是让他缓一缓，再是想要推掉。 “你看不上我？”他问。 蒋素娆垂着脑袋，摇头说，“杨家门第太高，我一个小家族出身的女子，将来要是真入了杨家的门，地位会很尴尬，成亲还是得讲究门当户对才行，我相信以杨公子的为人和家世，必定能找到一个比我好百倍千倍的姑娘。” 第341章 嫂子，有人拦了咱们的马车 杨麟元放在背后的一只手慢慢收紧。 只是身为杨府公子，他也有自己的骄傲。 抬头望向她。 “我不会逼你，半年为期，如果还是不能改变阿娆的想法，这门婚事我不会再坚持。” 说完，朝着蒋俊吾和宋允棠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 蒋俊吾见状，赶忙跟了上去。 “杨公子，我送送你。” 片刻的功夫，蒋俊吾去而复返。 “妹妹，你刚才吓死我了，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亲事既然是由杨家找媒人去蒋家提的，你不同意，也该问过娘的意见才行，怎能直接与杨公子说那番话呢？” 蒋素娆也有些后悔，刚才杨麟元走之前，脸色确实不怎么好看。 就怕她做的过分了，他会趁机针对蒋家。 “哥，你也觉得我应该嫁进杨家吗？” 蒋俊吾摇头。 “没有什么应不应该，杨家固然有心拉我们蒋家一把，但眼下，妹妹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他望向蒋素娆，“只是凡事都有个章程，往后切不可自作主张。” 蒋素娆点头。 “我知道了。” 蒋俊吾朝着宋允棠抱拳，“让宋娘子见笑了。” 宋允棠颔首，“无妨，眼下不早了，我相公再过不久便要回家，便不与两位多聊了。” 转而望向蒋素娆，“后日我要往省城去一趟，你在我这里入伙的第一家铺子即将开业，作为东家之一，若要与我一起去的话，后日辰时在柳桥街会合，辰时一过我们就出发。” 蒋素娆点头，“我送送你。” …… 从清远街出来，巳时已过。 宋允棠领着徐文成和念儿回到家中，拿出纸和笔，将下午需要置办的东西一一写下，列上了一份清单，以免到时候要买的东西多了会忘记。 眼下铺子里已经进了药材，徐长根昨晚便和大黄一起守在那里。 昨天走之前给了他碎银子，让他在附近先对付两餐，今天还得将厨房里的锅碗瓢盆一起置办了，开业之后将隔壁的伍婶子请过去做饭，做好之后，再将徐青野的饭菜送来柳桥街就行，总归两个地方隔得近，倒也不费什么功夫。 徐青野回到家，一眼便望见了坐在窗口书桌后思考的少女。 今日的她一袭浅紫色绣花薄袄，头上戴着简单的银钗，耳上是一对白玉耳坠。 简单的装扮，衬的本就样貌清秀的少女越发的清新脱俗。 “棠儿。” 抬头望见进了院子的徐青野，以及他手上提着的油纸包，宋允棠抿唇一笑。 “又带什么好吃的了？” “路上买了份栗子糕，想着之前没买过，便带回来给你尝尝。”他将油纸包放在正厅，先去后院洗了把手，才拆了包装，从中拿了一块来到房中。 见宋允棠这会停了笔，才伸手将栗子糕递向她。 “尝尝看。” 宋允棠没有伸手去接，侧着头，就着他手中的栗子糕咬了一小口。 糕体细腻，味道香甜，带着独属于栗子的醇香，入口也不会觉得腻味。 看她吃的一脸陶醉，徐青野微微扬起唇角，他没说话，就这样站在她旁边，看着她一边列清单，一边将他手中的栗子糕吃完。 “好吃吗？” 宋允棠忙点头，“好吃。” 还想吃呢，徐青野却没有给她拿第二块的意思。 “栗子糕饱腹，吃多了等会就吃不下饭了。” 宋允棠也没闹着再要，刚放下笔，徐文成就端着托盘从外头快步进了正厅，他将托盘放在桌上，拿了块栗子糕就往嘴里送，还一边含糊不清的喊着。 “吃饭了吃饭了！” 念儿切好卤牛肉，将清洗过的碗筷一并从后院拿了过来。 宋允棠坐上桌，望向身旁的徐青野，“我后日要去省城，你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需要我从省城带的？” 徐青野一愣。 “省城的铺子要开业了吗？” 宋允棠点头，“这些日子在庄子上做的货已经叫宋家的两个堂兄送去了，这两天货品上架，先将那边的铺子开业，回来还得着手医馆的事情呢。” 徐青野摇头说。 “我没什么需要带的，你们出门在外，一切小心。” 四人吃过饭，稍作休息，宋允棠便又领着徐文成和念儿出门了。 马车拐过一条街，突然停了下来。 宋允棠疑惑。 “文成，怎么了？” 车帘外传来了徐文成的声音。 “嫂子，有两个乞丐拦住了咱们的马车。” 他并不认识这两个乞丐，只当两人是想拦着马车乞讨。 宋允棠掀开帘子，见前方两个衣衫褴褛、面容脏污的人正相互搀扶着站在那里，正一脸好奇的往马车方向看。 在见到她时，两人面上神情很明显的惊讶了一下。 反应了好一会，她才认出来两人。 正是消失了一段时间的马兆兰和宋枝梅。 难怪之前黄家人被提到县城来审讯的时候，不见宋枝梅的身影，恐怕那时候她便已经从黄家逃了。 眼下找上她，怕是没好事。 真是打不死的小强，都这样了居然还能蹦跶。 至于马兆兰会落得如今的下场，她一点都不意外。 马家能扣下她带回去的银两，不管女儿女婿一家人的死活，就说明马家人不是善类。 马氏被休后送回马家。 马家人自然不会接纳这个被休弃的女儿，既要多一张嘴吃饭，对自家未出阁女儿的名声还不好。 更会让他们一家人在村子里抬不起头。 依着马氏的性子，在马家碰了一鼻子灰之后，应该也是回宋家求过情的。 只是她可能没想到，二伯这次会铁了心不要她。 “你们又想做什么？”她冷冷问。 刚才车窗帘子被风吹开，街边乞讨的宋枝梅依稀透过车窗瞧见了坐在马车里头的那张熟面孔。 还以为是自己眼花。 毕竟，宋允棠在慈乐镇虽混的小有起色，要想买一辆马车，也不是个容易的事，得近百两银呢。 只是她今天到这会都没讨着吃的，眼下肚子里还怀着三个月的孩子，要是不弄点东西吃，身体怕是会受不住。 这些日子的饥饿和困苦，让她低下了曾经目高于顶的头颅。 她扑上前，拽着车缘乞求道，“棠儿，你行行好，给我点吃的吧，之前是我不知好歹，是我该死，得罪了你，往后我再也不敢了。” 第342章 等我回来 其实在宋允棠将黄家扳倒之前，宋枝梅确实是已经逃出来了，那时候她住在黄家的柴房里，每天吃不饱穿不暖，时常被黄府下人欺负报复，之前找的姘头晚上也总摸到柴房里来折磨她。 她担心暴露之后，黄老爷要她的命。 一天晚上，将趴在她身上的姘头砸晕便套上他的衣服逃了出去。 当时那个情况，她根本没脸回榕树村，又身无分文的，便只能乔装去镇上乞讨，结果遇到了被扫地出门的马氏。 镇子上不仅容易遇到熟人，还讨不着什么东西，母女两一合计，就来了县城谋生。 结果到了县城才发现，这年头，讨口饭吃也是有讲究的。 每天讨的东西，大都被乞丐头子给昧了去。 母女两个同样填不饱肚子。 再加上宋枝梅当时已经有了孕期反应，也走不了太远的路，便暂且留下了。 望着被折磨几个月后瘦骨如柴的宋枝梅，宋允棠并未生出怜悯之心，她从徐文成手中拿过马鞭，作势要去抽她，想将人给吓走。 谁知宋枝梅没有被吓走。 她缩在马车旁，一个手护着脑袋，另一只手护着肚子。 宋允棠见状，抬起的手顿了顿。 “你怀孕了？” 宋枝梅抽抽搭搭。 “是黄和玉的孩子，我原本想回去找他的，但我听说，黄家人已经离开了慈乐镇，我找不到他们。” 宋允棠将马鞭交还到徐文成手中，从马车上跳下，伸手捏住了宋枝梅的手腕。 好在宋枝梅之前在宋家养的好，身体底子不错，被折磨了这么几个月，胎相还是稳稳当当的。 “确实已经有了三个多月身孕。” 转而从荷包里掏出一小块碎银子，本想直接丢给她的，但看到不远处有两个乞丐往这边探头探脑，便给了一旁的徐文成，“文成，你去买几个包子给他们，回来之后咱们继续出发。” “好嘞。”徐文成拿了银子便去了。 马氏许是在宋允棠面前心虚了，瑟缩着将宋枝梅扶起来之后，便一直垂着脑袋站在她身后，想借她的身体挡住宋允棠的视线。 但其实，宋允棠早就认出了她。 “二伯母，在外漂泊的日子不好过吧？” 见她认出来，马氏也没再藏着，只是神色不自然的小声嘟哝，“还不都是因为你。” 宋允棠觉得好笑。 “你都这样了，到现在还意识不到自己错哪儿了吗？” 见马氏还嘴硬的梗着脖子，宋枝梅拉了拉她的袖子。 “娘！” 马氏这才不情愿的清了清嗓子说，“我不该轻信马家人。” 被宋福来休了之后，她固然气愤，可马家人扣下她的银子在先，将她扫地出门在后。 她这才后知后觉，嫁出去的女人，婆家才是归宿。 只有经营好自己的家庭，才能得善终。 想起过去那些年在宋家上蹿下跳的日子。 她虽悔，却也迟了。 好在如今她还有女儿相依为命，否则真是一点儿念想都没了。 见马氏这神情，宋允棠也没再说什么。 不一会，徐文成将买来的四个包子分给了两人。 许是真饿了，宋枝梅拿起包子就开始啃，再不见从前嚣张自傲的样子。 等两人的包子吃的差不多，她才上了马车，叫徐文成驾车离开。 马车走后，不远处跑过来两个乞丐，朝着母女就是一顿打。 “谁叫你们全部吃完的？你们今天还没给老大交上粮食和银子呢，居然敢在这里吃独食！我打死你们！” 马氏哭着喊着护住一旁的宋枝梅。 “别打我女儿，求求你们别打了，我女儿怀了身孕，打不得啊，会出人命的。” 那两人恶狠狠的说，“既然如此，那这顿打，你这个当娘的就代她受了。” 宋枝梅哭着跪在地上去拦他们。 “别打了，我求你们别打了。” 可她毕竟是一个女人，哪里拦得住两个男人？ 乞丐俩朝着马氏拳打脚踢了一刻钟，许是消了气，这才呸了一口，转身跑远了。 四周虽有人路过，却无一人上前。 宋枝梅将被打的鼻青脸肿，已经昏迷过去的马氏抱在怀中，边哭边晃着她，“娘，你醒醒，你别吓我啊，娘。” 她只是饿了太久，想吃口饱饭。 怎么就这么难啊？ 早知道这样，当初真不该去招惹宋允棠。 …… 宋允棠领着念儿和徐文成两人在街上转悠了一下午，清单上列出来的东西，差不多是买全了。 这两天一番采买花了不少银子，好在之前蒋素娆和杨家入伙了她的生意，在还了县衙欠下的三千两银子之后，加上手中攒下的，有五千八百多两。 给了二百两让宋劲生和屠石带去省城开铺子，买马花了八十两，医馆置办采买花了近五十两，如今还余下五千五百六十六两。 至于庄子上建厂房和订购材料的开支，是用酒肆的部分盈利给填补进去的。 次日一早，刚吃完饭，院外便响起了敲门声。 宋允棠赶忙叫徐文成去套马车，要念儿去开门，自己则去了屋里收拾东西。 说是收拾，其实也没什么拿，为了以防万一，她将药箱给带上了。 “徐青野，我们要去省城了，不出意外的话，后天应该会回。” 徐青野嗯了声，“路上小心。” “我会的。” 她将药箱收拾好挎在肩上，匆匆忙忙的便往院子跑，经过徐青野时，突然停住了脚步。 清亮的眸子里闪过狡黠，拽着徐青野的衣服踮起脚在男人的脸颊处亲了下。 “等我回来。” 说完，快步出了门。 向来严于克己、稳重自持的男人，此刻也是一阵怔愣，抬手扶上少女柔软唇瓣触碰过的脸颊，眼底染上了笑意。 他几步跟上宋允棠，从她的肩膀上接过药箱。 “我送你出门。” 院门敞开的时候，蒋素娆一眼便看见了为宋允棠提过药箱的徐青野。 男人眼底带笑，神色温和，温润似玉。 心底不由羡慕起来。 这样的夫妻关系可真好。 男人并未因为读书人的身份而自视清高，他的成熟稳重，能给他的妻子更多的包容和理解。 对徐青野的了解和接触虽不多。 但少数的几次见面，总觉得他在宋允棠面前犹如大山大海。 话不多，却给足了她尊重和底气，让她能放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第343章 你们是想撑死我 朝着徐青野微微颔首致意，蒋素娆上前挽住了宋允棠的胳膊。 “大清早的，我才吃饱，又被喂了一嘴，你们是想撑死我。” 宋允棠没反应过来，不过也没多问什么，和她一起上了蒋家的马车，明月便又和念儿坐到了一起。 徐青野将药箱交给了徐文成，看着马车离开，在街口转了个弯消失不见，才关了院门，往汤府的方向而去。 …… 从安阳县到迎山城，比慈乐镇到安阳县稍远一些，到达省城城门口的时候，已经是正午。 一行人直奔玉君阁新铺子所在的位置。 到的时候，宋劲生、木冬、屠石三人正搭着梯子在门口挂牌匾。 木冬和宋劲生一人站一边梯子，抬着牌匾往上挂，屠石站在中间，一手扶一个，倒也稳妥。 马车在铺子前面停下，宋允棠首先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二哥！” 有段时间没见了，还挺想念。 虽然一开始毒舌了点，但他确实是唯一一个在接触了之后，能理解她，愿意对她好的娘家人了。 省城这边的生意，也是因为有了他在，她才能放心将所有事情都交给几人。 刚将牌匾放好的宋劲生听得声音，赶忙回头望去，在看到宋允棠时，激动的差点从梯子上滑下来。 幸好屠石眼疾手快，伸手钳住了他的胳膊，才不至于栽跟头。 一旁的木冬也是一惊。 “你没事吧？” 宋劲生傻笑着摇头，“没事。” 转而迫不及待的走向宋允棠。 “棠儿来了。” “二哥伤才好呢，可得小心些，刚才吓死我了。”宋允棠刚才也是一阵后怕，早知道这样，她就等他从梯子上下来再喊了。 “没事，二哥好着呢。”宋劲生嘿嘿笑着，见妹妹这些日子养的红润不少，嘴角压都压不不住，都快咧到耳后了。 可见徐家待她还是上心的。 来省城之前，他是去县城看过她，那时候她还受着伤，人也苍白的很，看的心里疼，却又没办法为她做点什么。 当时还挺自责自己没本事。 再一个，妹妹已经出嫁了，有徐家人在旁边看着，他没法去干预太多，便只能将她交代的事情放在心上，尽自己的能力去摸索去安排。 宋允棠笑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将他眼底的欢愉看在眼里，转而望向铺子。 “木秋呢？” 宋劲生没心没肺的说，“领着买来的三个丫鬟在铺子里擦洗货架、摆放商品呢，妹妹饿不饿？后院陈姐的饭应该快做好了。” “在马车上坐了一下午，还不怎么饿，你们不知道我们来，应该也没准备什么菜吧？” 看来，二哥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订婚对象是谁呢。 宋允棠笑了笑，叫念儿去街对面的酒楼里定几个菜送来后，便给几人介绍了蒋素娆。 “这是镇上蒋家的小姐，也是咱们玉君阁的东家之一。” “蒋小姐？”宋劲生隐约有些印象，“可是之前从咱家定了帕子的那个？” “正是。” 宋允棠说着，领着蒋素娆进了铺子。 铺子里布置的很雅致，其中两个丫鬟正在擦拭货架摆放商品，木秋领着另外一个在柜台前教她算账。 见宋允棠来，她面露欣喜。 “宋……”意识到自己叫法错误，便又立即改口，“棠儿来了。” 宋允棠笑着走向她。 “如何？明日可能顺利开业？” “能，铺子里今天就能布置好，下午再领着大家伙将铺子里的事情熟悉一遍，明儿巳时一到就开始剪彩。”木秋说着，给身旁几个丫鬟介绍宋允棠，“这位是咱们玉君阁的东家，宋允棠，旁边这位是蒋小姐。” 两丫鬟忙福身。 “东家好，蒋小姐好。” 两人点头，“不必多礼。” 随后跟蒋素娆在楼上楼下转了一圈后，念儿领着街对面的小厮端着几个菜过来了。 今儿中午的伙食丰富不少，大家饱餐一顿，便又开始各自忙活。 木秋将铺子里三个丫鬟连同后院做饭洒扫的陈姐的卖身契一并交给了宋允棠。 “棠儿，这些东西还是放在你这里比较稳妥。” 宋允棠接过。 “行，卖身契我收着，回头你再盯着些，要是有机灵的，家世清白的，你再买些进来，待这个铺子稳了，咱们的第二家铺子，得往没有受灾的地方蔓延了。” 木秋点头，“这件事我会放在心上的。” 宋允棠笑望着她，“眼下这边的事情你多上心，待将来你和我二哥成亲，底下有能用的人，你也能轻松些，不必事事都自己盯着。” 木秋一张脸倏地红了。 “我知道了。” 宋允棠凑近她，“我今儿瞧着，二哥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定亲对象是你呢？” 木秋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那个榆木脑袋，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些日子我碰他衣角都不行，说自己有未婚妻了，我得跟他保持距离，男女授受不亲，我是真没辙了。” 她也不知道是该难过还是该开心。 难过的是，劲生哥不让她靠近，对她肯定是没想法的。 开心的是，他能有自己的原则，将来嫁给他，至少不必担心外头那些莺莺燕燕来招惹。 总归是有利有弊。 宋允棠听着，唇角没忍住上扬。 联想到宋劲生说这话的场景，只觉得滑稽又可爱。 “摊上这么个兄长我也没辙，只能你多担待了。” 木秋浅笑着。 “其实他这样也挺好的，稳妥。” 宋允棠拍了拍她的肩膀。 “情人眼里出西施，你喜欢就好。” …… 下午，宋允棠在附近转了转，顺便找了个最近的客栈和蒋素娆一起住下，一人一间房。 省城比起县城要繁华不少，玉君阁的位置不算最好，但也绝对不差，外头来来往往的人很多。 蒋素娆觉得无聊了，便在宋允棠忙完铺子里的事情之后，拉着她来到了省城最繁华的夜市。 今夜翠华江上有花灯看，还能听曲儿。 两人找了个视野最好的茶楼，喝着茶，吃着点心，赏着花灯，听着小曲，好不惬意。 第344章 一本万利 望着眼前的繁华，宋允棠想到了月夕节那日，和徐青野在一起的场景。 那天也是看花船，赏花灯，还猜了灯谜。 虽不及眼前的繁华，当下却是开心和满足的。 只是如今她和徐青野都忙着各自的事情，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怕是很少能有这种机会了。 蒋素娆突然指向江面。 “棠棠，等咱们赚了大钱，我要包下翠华江最大的那艘花船，请你夜游翠华江。” 宋允棠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最大的那艘花船上，灯火通明，依稀还能看到身姿轻盈的舞姬，听到婉转动听的小曲儿，极尽奢靡。 “包这样一艘船，没个上百两银子下不来吧？”她内心无感。 “上百两？你也太低估这些花船了。”蒋素娆望着她，“普通花船都得花费几十上百两了，像这种大船，一般都是竞价所得，至少能拍出来上千两银呢。” 宋允棠满心感慨。 “就这么游一下，上千两银？” 比起她的铺子，花船的生意，还真是一本万利。 “那当然了。”蒋素娆望着江面，面露好奇，“也不知道花船上的是谁，竟能这样的财力。” 宋允棠一笑，开玩笑说，“就我认识的人中，杨公子算是比较有实力的一个了，你要是嫁了他，也无需等将来。” 蒋素娆脸色有些不自在。 “你惯会打趣我。” 为免太晚了路上出现意外，刚到戌时（晚上七点），尚且灯火通明的时候，两人便领着各自的丫鬟从茶馆离开，走走逛逛着回到了客栈。 屠石将他们送到客栈之后才回他的住处。 …… 第二天，是玉君阁开业的日子，两人起了个大早。 来到玉君阁的时候，铺子里所有的东西，宋劲生四人都已经布置好。 她也无需做什么，跟明月楼那般，只需到了时辰，跟蒋素娆拿着剪刀剪上一刀，再拉下盖着铺子招牌的红绸布便行。 随着锣鼓声和爆竹声，铺门口吸引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也零零散散有些客人进铺子。 不一会，人群中让出了一条道，姚氏领着三位夫人来到宋允棠面前，笑着给几人介绍。 “几位夫人，这位便是我与你们说起的宋娘子，别看人家年纪小，本事可不小，一手医术最是了得。”转而又开始给宋允棠介绍身旁的三位夫人，“宋姑娘，这三位分别是巡抚夫人赵夫人，知府夫人李夫人，还有姚参将的夫人姚夫人。” 迎山城的参将，是姚氏的亲哥哥。 这也是她能和诸位夫人保持关系的原因，再加上她为人大方，本身又是不拘一格的性子，倒是颇得几位夫人喜欢。 在铺子开业之前，姚氏便早已将宋允棠准备的礼盒和三份合约送来了省城。 得知玉君阁即将开业，她近日更是直接在兄长的府里住下，好借着铺子开业的机会，跟几位夫人联络感情。 赚钱重要，给自家夫君维系好这些人脉同样重要。 算是哪一头都不耽误了。 宋允棠见姚氏请来了这样三位大人物，也不敢马虎，赶忙朝着几人行了一礼。 “见过几位夫人。”转而朝着铺子里做了个请的手势，“几位夫人快请进，念儿，上茶。” 念儿应了声，麻溜的去了。 铺子外头的人看到省城有头有脸的三位夫人进了铺子，一个个都打起了算盘，纷纷朝着铺子里涌了去。 宋允棠才将三位夫人领到后边的雅间坐下，铺子外突然传来惊呼声。 “夫人，你怎么了？夫人！” 众人见状，纷纷后退，和门口处晕倒的那位夫人保持距离。 “天啊？怎么回事？” “这不是秦夫人吗？怎么突然晕倒了？不会出人命吧？” 几位夫人都是见过大场面的，听得外头的惊呼，并未露出什么情绪来。 倒是好奇，旁边这个小丫头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宋允棠听见动静，和几位夫人道了声抱歉，叫来木秋招呼她们之后，转身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今天是铺子开业第一天，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不吉利。 再者，她身为大夫，眼下有人晕倒，自是得去瞧瞧的。 “劳烦大家让一让。” 她从人群中挤了过来，在那位夫人身旁蹲下，先探了她的脉搏，随后翻开她的眼皮看了之后，让丫鬟将那位夫人放平躺于地上，从袖带中取出银针，扎入人中和合谷。 稍稍捻转。 片刻之后，便见地上的夫人悠悠转醒。 周围看热闹的人见了，皆是一阵惊叹，这姑娘手法娴熟，一手银针更是使的干脆利落，看起来还真有两下子。 小小年纪便有这么高超的医术。 难不成是哪个神医的传人？ 秦氏醒来后，望着四周，一阵诧异。 “我这是怎么了？” 一旁的丫鬟红着眼眶将她扶起，“夫人，您方才晕倒了，是这位娘子救了您。” 秦夫人望向宋允棠，只觉得眼前的姑娘眉清目秀的，面善的很。 虽梳着妇人发髻，神态举止，却无半点已为人妇的样子，倒是稀奇的紧。 她朝着宋允棠微微颔首。 “多谢，不知娘子贵姓？” 宋允棠温声道，“我姓宋，是一名大夫，玉君阁内有桌椅，夫人要是不嫌弃，可在这边稍作休息，喝些糖水缓一缓再离开。” 秦夫人点头，“那就有劳了。” 宋允棠将人扶起后，赶忙吩咐门口的丫鬟，“唤云，去泡一杯糖水来。” 那名叫唤云的丫鬟福了福身，一脸恭敬的模样。 “是，东家。” 说完，转身往后院去了。 秦夫人听唤云称呼宋允棠为东家，心下有些诧异，她刚才也是看省城三位夫人进了这个铺子，心下好奇，才想跟着来瞧瞧的。 眼前这位姑娘能请的动省城三位夫人，难不成有什么大来头？ 但看她身上穿的衣服布料，虽不太差，却也算不上贵重。 只是眼下这姑娘毕竟救了她，这份恩情，她还是得记着的。 宋允棠和丫鬟扶着秦氏来到雅间旁边的一处休息区坐下。 “姑娘方才说，你是个大夫？”秦夫人望着她问。 宋允棠点头，“是。” “不知姑娘可知我方才晕倒的原因？”秦夫人有些好奇，面前这位姑娘的医术，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第345章 一天的收获 宋允棠本是想将人领到这儿便去招呼雅间里几位夫人的，但眼下人家问了她，也不好端着不回答。 “夫人近日是否失过血？” 秦夫人稍一愣，“月事算吗？” “算的。”宋允棠又问，“近日还是否还伴有失眠和心慌？” 但就她的经验来看，应当不只是月事的原因。 月事失的那点血，应该不至于让她的身体虚弱成这样，除非量大到吓人，且间隔时间近。 只是病人不说，她也不好多问什么，权且当她是因为月事导致的失血吧。 秦夫人点头，“有。” 宋允棠心里有了成算。 “夫人这种情况属于贫血症，一时半刻的虽不致命，却得引起重视，否则将来身体拖垮了，调理起来会非常麻烦。” 秦夫人点头，望向她。 “我听人说玉君阁内有一种叫养血丸的丸药，不知可否调理我的贫血症？” “可以是可以，前提是近日不再失血，否则就算服用养血丸，也达不到预期的效果。” 宋允棠说的隐晦，秦夫人心里却激起了千涛骇浪。 眼前这个姑娘倒还真像是个有点本事的。 或许，来日可以请她进府中好好聊聊。 她望向身旁的丫鬟，“杏儿，你帮我去买十枚养血丸来。” “是。” 杏儿福身，便往前厅去了。 省城这边铺子里商品的定价，是向绾青丝看齐的，十枚养血丸，得十七八两银子。 唤云已经将糖水端了来。 宋允棠将糖水递给秦夫人，便去了隔壁的雅间。 几位夫人今日来玉君阁，只是为了给铺子撑场面的。 眼下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便也无需多留，坐了小会，见宋允棠将秦夫人这桩事处理好便起身告辞了。 这会铺子里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木冬木秋和几个丫鬟忙的脚不沾地，蒋素娆更是将秋月也派去帮忙了，念儿也在铺子里跑前跑后的。 宋允棠本也想去铺子里帮帮忙，谁料姚氏随着几位夫人出去不一会又折返回来。 “省城的铺子有这几位夫人镇着，保管出不了差错。” 宋允棠笑着说，“还得多亏朱夫人识得这几位夫人呢，否则我可请不来。” 姚氏拉着她来到方才的雅间，压低声音说，“我按照你之前说的法子将身体调理了有一段时间了，月事推迟了二十日，且近日又时不时会觉得困乏，你快给我瞧瞧，是不是有了？” 说着，赶忙伸出手。 “这大半个月，我一直在省城待着，也不敢叫大夫看，就怕别人笑话我老蚌怀珠。” 算了算日子，朱夫人叫她帮忙调理身子，还是九月初她随徐青野去县城的时候，到现在，快两个月了。 这么快就能怀上，这效率，还真是不错。 “夫人如今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说老蚌怀珠也太夸张了。”说着，伸手搭上她的脉搏，只觉指腹下的脉搏如珠滚玉盘。 结合姚氏如今的症状，宋允棠望向她。 “脉象上看，夫人已经怀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姚氏满脸惊喜。 “真的？” “自然为真。”宋允棠笑望着她，“恭喜夫人如愿。” 姚氏压下心底的喜悦，再次压低声音，“还有一件事，当着别的大夫的面总觉得难以启齿，这个毛病也是之前怀着我大儿子的时候出现的，就是……” 她凑到宋允棠耳边说了一通悄悄话。 宋允棠一听，心下了然。 “这种情况大多孕妇孕期都会出现，但眼下夫人已有身孕，不可随便用药，若便秘严重时，夫人可吩咐人将蜂蜜放在锅中翻炒至水分干透，冷却后搓成圆条塞入肛门即可。” 姚氏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样就行了？” 宋允棠笑望着她，“夫人回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姚氏拍了拍她的手。 “成，此次我能成功怀上孩子，你是头号功臣，待我回了县城，定要给你备上一份大礼。” 宋允棠一笑，“此次夫人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大礼就不必了，孕期前三个月尤为关键，夫人可得好生保重身子。” “那是自然，这孩子，可是我好不容易盼来的呢。”姚氏说着，站起身来，一只手还有意无意的扶了扶自己的小腹，面上带着愉悦的神情，“不耽误你做买卖了，我明儿回县城，待你也回了，便来朱府陪我打马吊。” 宋允棠朝着门口做了个请的动作。 “我送送夫人。”她一边护着姚氏往外走，避免她被铺子里的人撞到，一边说，“待回了县城之后，我的医馆便要开业了，到时候陪夫人打马吊的时候可能不多，不过偶尔一次倒是没问题。” “那还是医馆的事要紧。”待到了门口，姚氏笑望着她，“行了，你也别送了，忙去吧，我身边还有宝笙和宝竹呢。” 宋允棠停住脚步。 “那夫人慢走，路上小心。” …… 将姚氏送走之后，她便在铺子里忙了起来。 开业第一天，因为姚氏将几位夫人带来了的缘故，铺子里生意相当不错，不少人都是得知三位夫人来之后，过来捧场的，既然是捧场，自然离不开消费，一天下来，铺子里的盈利相当可观。 “唤云，唤雨，知夏，秋月，你们今天都卖了多少？”打烊关铺门之后，木秋望着几人问。 唤云、唤雨和知夏是铺子里三个丫鬟的名字。 唤云兴冲冲道，“我卖了六百五十四两银子。” 唤雨面色沉稳。 “我这里是五百四十一两。” 知夏有些没底气的说，“我比你们都少，只有三百五十六两。” 原本以为自己今天卖的不错的秋月，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脑袋，“我只有二百七十两。” 寻常买卖，一天进账二百七十两，就已经是赚大钱了。 没想到玉君阁的生意居然能这么好。 她卖出的二百七十两，居然还是最少的一个。 木秋将几人卖出的金额一一记在纸上，拿着算盘“噼里啪啦”的拨弄了一番之后，兴冲冲的看向宋允棠，“棠儿，加上咱们几个的，今日居然进账了三千七百一十二两银子！” 第346章 庆祝 宋允棠抿唇一笑。 “算是一个好的开始，今儿咱们铺子里来了几位贵客，不少人都是看在那几位贵客的面上来的，接下来的生意，就得靠你们大家用心去经营了，不过总的来说，比起慈乐镇那时候要好多了。” 木秋点头。 虽然不知道今天那几位被宋允棠带进了雅间里的客人是什么来头，但那一身行头，以及浑身的气质，一看就不是寻常人物。 “省城和镇上区别还是挺大的。” 记得那时候在慈乐镇开玉君阁，第一天进账还不到十两。 宋允棠环视众人，“之所以叫你们将各自售卖出的金额统计出来，一是想让大家在服务好客人的同时，形成一个良性竞争，二是咱们铺子里将会采用按劳分配的原则，根据你们每天售卖的金额，每售卖出去一千两的商品，抽取一两作为你们的奖励。” “也就是说，哪怕是货卖的最少的秋月，今天都能得到二百七十文的抽成。” “眼下咱们的玉君阁才在省城开第一家铺子，待将来铺子多了，木冬、二哥和屠石还得兼顾货物运送和铺子里的安全问题，由于你们不参与铺子里货品的售卖，我给你们的工钱增加到二两银子一个月，每运输一趟，再根据距离长短，一趟增加五十到二百文的补贴。” “木秋暂且作为这间铺子的掌柜，往后分铺的人员培养都得抓起来，月钱增加到一两二钱银子，不拿个人抽成，到时候我会拿出玉君阁铺子总盈利百分之二的分红，年底平分到你和木冬、二哥还有屠石四人手中。” 眼下玉君阁只开了这一家。 待将来开遍了整个大夏的时候，不说百分之二，千分之二都是一大笔巨款了。 “往后开分铺，掌柜人选能者居之，月钱根据当地的平均水平来，每年享受分铺总盈利千分之三的分红。” 如果一家铺子一年总盈利有一万两，掌柜能拿到三十两。 对于在场的人而言，算是一笔巨款了。 更何况，像今天玉君阁这样的生意，一天都几千两了，一年的盈利，绝对不止万两白银。 这要是一年盈利十万两，掌柜便能拿到三百两！ 铺子里几个丫鬟都是在木秋这里学过算账的，木秋的算账方式源于宋允棠，自然知道千分之三是个什么意思，眼下宋允棠的话一出口，她们便在心底算出了银钱的大致数额，当即热血沸腾起来。 她们将来要是能当上掌柜的话，那岂不是会比现在赚的更多？ 念在秋月是蒋素娆的丫鬟，又只会在玉君阁待这一天，宋允棠当场便让木秋将她的提成清算出来给了她。 念儿明天也是要跟着她回县城的，同样得到了三百二十文钱的提成。 她高兴的眼眶都红了。 本以为真的要花很多年才能赚足宋允棠帮她预支给程家的六两。 眼下拿到这三百二十文，再加表嫂每个月给她的六百文月钱，还有卖身给牙行存下的三两，已经凑到了四两二钱银子。 只需再凑一两八钱银子，便能先将表嫂的六两给还了。 往她的方向望了眼，宋允棠似是看透了小丫头的想法。 不过却并未说什么。 如果念儿对她忠心，将来她绝对不会不管不顾。 但如果她中途生出了异心，她也不会姑息。 眼下两人接触的时间还不长，看看再做决定。 其余的丫鬟们虽然没有拿到银子，却也兴奋的不行，原本她们每个月就有六百文的月钱，眼下再加上抽成，待每月月底结算工钱，她们拿到手中的钱得不少呢。 见事情已经处理好，宋允棠起身望着大家伙。 “今儿开门红，咱们晚饭就不在铺子里吃了，由我做东，叫上陈姐，咱们去对面的炊烟记庆祝庆祝。” 大家一听，全都兴奋的站起身，唤云更是小跑着去了后院。 “陈姐，东家说要咱们一起去炊烟记吃大餐呢，你别忙活了。” 加上蒋素娆和她的丫鬟、车夫，一行十四个人，在炊烟记叫了两桌菜，鸡鸭鱼肉几乎都上全了。 宋允棠举起酒杯，笑望着大家伙。 “今儿大家吃的尽兴，喝的尽兴，明儿开始，玉君阁便交给你们来打理了，只要大家不干偷奸耍滑，背信弃义之事，往后，我便不会亏待了你们。” 众人纷纷回应。 蒋素娆这两日在旁边看着宋允棠管理铺子，心底颇有些感慨。 明明不是商户出身，她脑海里的生意经，却并不逊色于他们这些商户人家出身的人。 原本之前在她这里入伙二千两银子占据半成分红，只是看宋允棠救了自己，想花钱买她一个人情的。 谁知到头来却是自己得了大便宜。 …… 众人吃饱喝足，宋允棠和蒋素娆在屠石的护送下回到客栈睡了一晚。 第二天早晨，本打算去铺子里打个招呼就相伴回县城的。 却见屠石急匆匆跑了过来。 “夫人，铺子里来了个女子，说是知府夫人的丫鬟，想请您去一趟。” 听得知府的名头，宋允棠也不敢耽误。 “可有说让我去做什么？” 屠石摇头，“并未提及，我听说是知府的人，也不敢耽误，马上就来找您了。” 宋允棠望向屋里的小丫头，“念儿，我先随屠石过去，你将行李整理好之后先将房退了，和文成一起在玉君阁等我回来。” 程念儿忙点头，“是。” 客栈距离玉君阁并不远。 随着屠石一路快步来到玉君阁的时候，却见铺子外边停了一辆做工精良的马车，一个丫鬟正守在马车旁，伸长脖子四处瞧着。 见到宋允棠，丫鬟小跑着上前福身。 “宋大夫，奴婢玉珀，是知府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我们家夫人从三更天开始便腹痛不止，找了好几个大夫去看了也无济于事，昨日听安阳县知县夫人说您医术了得，便想请您去给她瞧瞧。” 听到这里，宋允棠反而松了口气。 原来只是叫她去治病的，那就简单了。 “好，我随你去。” 屠石有些不放心的望着她，“夫人，需要我跟着吗？” 宋允棠摇头，“不用，我去去就回，等会文成和念儿过来，你帮我跟他们说一声，至于蒋小姐，她要是有事要急着回县城的话，就让她先回，若是不着急，也可在这里等等我。” 见屠石点头，她转身跟玉珀一起上了知府的马车。 …… 第347章 小姑娘还真有两下子 下马车后，宋允棠随着玉珀进了府中，绕过照壁，从侧边的长廊进了后院，来到李夫人所住的秋水苑。 李夫人突然病倒，儿女儿媳妇小妾在院中聚了一群。 一个个的或真担忧或装担忧，闭口不言。 玉珀领着宋允棠来到其中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面前，恭敬的福身道，“老爷，宋大夫来了。” 宋允棠紧接着给男人行礼。 “见过知府大人。” 虽是第一次见，少女面上却并无惧意，倒是叫李鸿卓高看了几分。 “不知姑娘师承何人？” 感受着面前男人强大的气场，宋允棠心底虽有些犯怵，却还是硬着头皮道，“家师常年隐居山野，并不想对外公开身份，还望大人海涵。” 李鸿卓点头。 那些本事大的人，脾气向来古怪，不想被人知也正常。 “去屋里瞧瞧吧，要是能治好本官夫人的腹痛症，重重有赏。” “是。” 宋允棠应了声，随着玉珀进了屋中。 众人见状，赶忙跟了上去。 此刻，李夫人正蜷缩着身子躺在床上，如今已经入冬，她额头上却满是汗珠，整个人痛的微微发抖。 昨日还红润的面色，这会已经苍白一片。 旁边还有两个大夫，正在激烈的商讨着李夫人的病情，争的面红耳赤，止痛的汤药灌了，结果才下肚便又吐出来，喝不下药，这种痛就没法缓解。 关键他们虽把出了脉象，一时半会的却无法断定病因。 不知道这种痛，到底是在肝、胆，还是胃。 找不到具体症结，没法对症下药，疼痛便会一直持续。 眼下见丫鬟领着个小姑娘进门，两人并不知道这姑娘是来做什么的，便也没做理会。 “第一次出现这种腹痛的情况吗？”宋允棠问丫鬟。 玉珀摇头，“并非第一次，不过之前虽有隐隐作痛的情况，却并不如今日这般严重，事后也叫过大夫，没有诊断出来症结所在，只说可能是胃部疾病，还叫夫人在吃食上多加注意。” 宋允棠快步上前，伸手捏住了李夫人的脉搏。 “可伴随有口干口苦，恶心呕吐的现象？” 旁边两个已经给李夫人诊断过的大夫听到宋允棠的问话，突然停下了争执，两人相视一眼，望向宋允棠。 “我们已经问过了，确实是有。” 眼前这姑娘难不成也是个大夫？ 可她看着就十几岁的年纪，连他们这些行医一二十年经验老到的大夫都无法一下子判断出李夫人的病因，难不成她就可以？ 知府大人这是病急乱投医啊。 宋允棠放开李夫人的手，又看了她的舌苔后，才将手伸进被窝，抚向李夫人的腹部和背部。 “夫人是上腹痛，还是下腹痛？” 还未等李夫人缓口气回答她，一旁的大夫忙说，“是上腹。” 宋允棠没有回应他，又继续问了李夫人几个问题后，回头望向玉珀。 “夫人昨日都吃了些什么东西？劳烦姑娘一一例举给我，不要遗漏。” 一旁的大夫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说。 “夫人吃的和寻常没什么两样，而且李夫人痛在上腹和胁肋，应当不是吃坏肚子。” 问的不过都是他们问过的问题罢了，没什么新意，看样子也是诊断不出什么来的。 虽然大夫已经回答过宋允棠，玉珀却还是一边回忆一边将昨日李夫人吃过的东西一一陈述出来。 “夫人喜好肝脏，正好昨日大公子猎了一只鹿回来，夫人贪嘴多吃了两口，还喝了点小酒，除了这个，吃食上与平时并无不同，而且肝脏夫人平日里也吃，并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寻常参加的宴席，更是少不得要喝酒。 也从未有哪一次喝了酒之后，出现这种现象。 宋允棠将玉珀的话听在耳中，有了自己的思量。 她来到桌旁，拿起现成的纸笔便写下一份药方，“金钱草、茵陈、黄芩、木香、郁金、大黄、麸炒枳实……” 写完之后，她将药方递向玉珀。 “姑娘赶紧去照方抓药回来煎了吧，顺便让人将止痛的药再端来一碗，我先施针给夫人缓解疼痛，等会再让她将止痛药喝下，应该能好受一些。” 李府请来的，必定都是经验老到的大夫，为了缓解李夫人的腹痛，肯定是有开过止痛药的。 既然有现成的，不如先用着，先将病人的痛苦缓解了再说。 玉珀应了声，便拿着方子离开了。 一旁的大夫见了，不由在她旁边问了句，“姑娘难道已经诊断出来李夫人的病因了？” 宋允棠不动声色的说出了俩字。 “胆石。” “难怪你刚才会开排石散。”转而又拧着眉问，“姑娘怎知是胆石？万一开错药了呢？” 宋允棠从袖带中取出银针包展开，顺便将随身带的火折子也拿了出来，一边回答大夫的问题，将银针过火消毒之后扎入李夫人阳陵泉、中脘、丘墟这些穴位中。 “病人脉象弦滑，胁肋胀痛，触痛明显而拒按，且疼痛牵及肩背部，伴恶心，口干口苦，舌质淡红，舌苔黄腻，这是湿热蕴结之症，再者，动物肝脏、蛋黄和肥肉中含有一些物质，长期食用的话，在很大程度上会增加患胆石的风险。” “眼下病人胁肋剧痛，待施针服药之后，便能稍稍缓解，再将排石散服用几日，若胆石能顺利排出来还好，若不行，便只能用非常之法了。” 但愿胆石小，能顺利排出。 否则她没有开腹取石的经验，这里也不具备做手术的条件，真正操作起来风险太大。 两个大夫听着宋允棠无比细致且专业的分析，刚才笼罩在眼前的疑团，好似突然开解了一般。 “原来是这样！” 没想到，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还真有两下子！ 两人收起轻慢的态度，纷纷望向她，“不知姑娘说的非常之法又是？” 第348章 本小姐喜欢你，愿意对你好 宋允棠往两人的方向扫了眼。 “开腹取石。” 听着少女云淡风轻的声音，两人皆是一脸错愕。 “啊？” 开腹取石，闻所未闻。 这与杀人何异？ 宋允棠一边给李夫人针灸一边说，“当然了，这种法子相对凶险，若能借助汤药将胆石排出来，再好不过。” 很快，止痛的汤药端来了。 针灸过后，李夫人的腹痛稍有缓解，趁着这个间隙将汤药灌下，渐渐的，她长呼出一口气，整个人也终于能轻松一些。 李夫人拉着宋允棠的手，面带感激。 “多谢。” 屋内外的李家人见状，皆惊讶于这个小姑娘的本事。 宋允棠望着她，“夫人不必客气，不过是我身为大夫的本分罢了，现在可感觉好了些？” 李夫人点头，“虽有些痛，但比起方才，已经好了许多了。” 又过了会，玉珀将排石的汤药端来了。 “宋大夫，您开的药煎好了。” 宋允棠立马上前将床上的李夫人扶起，好让玉珀将汤药给她喂下。 还一边嘱咐玉珀。 “排石汤中有郁金，郁金与丁香相畏，不能合用，外头药铺里售卖的牛黄散和紫雪散中都含丁香，服用排石汤的时候，切记要避开这两种药。” 玉珀郑重点头。 “是。” 宋允棠又望着李夫人说，“排石汤苦寒，哪怕身体康健者，也不可过服、久服，我今日便要回安阳县了，待李夫人服用几日后，可叫大夫前来复诊，若是胆石已排出，此药便可停了。” 一旁两名大夫听了，忙问，“如何能判断胆石是否排出？” “我开的药，会先将胆石化小，再从胆囊中排出来，排石的过程中，可能会出现刺痛感，这是正常现象，待排出之后，胁肋处的疼痛感会消失，脉象也会回复正常，但若还是痛的厉害，最好找大夫前来查看，如果这边的大夫解决不了，夫人也可差人快马去安阳县找我。” 知府大人李鸿卓因为有公事，这会已经离开了。 李夫人一双儿女听得这话，赶忙上前。 “宋大夫不能在省城多留一段时日吗？”李夫人的儿子李修然说，“我李府可以给宋大夫准备上好的厢房，若宋大夫不喜被人打扰，我保证府中下人们不会去干扰宋大夫的清净，甚至为宋大夫在府中开辟一间药室也是可以的。” 要是真能将这姑娘留下，让他多花点银子他也乐意。 这样一来，府中人的健康，便能有了保障。 母亲再有病痛，也不至于受这么久的折磨。 李夫人的女儿李玉瑶也说，“是啊，哪怕宋大夫能多留个两三日，确定我母亲的胆石已经排出也行。” 宋允棠婉言拒绝。 “不瞒两位，我县城的医馆即将开业，原本来省城之前，我们便已经做好规划了的，等会我会将一些注意事项给旁边这两位大夫嘱咐一番，想来有这两位大夫在，李夫人应当能无碍的。” “再者，从省城到安阳县快马也就半个时辰，届时只要李府来人，我便是再忙，也会尽快随他们来李府看望夫人。” 李修然还想说什么，床上的李夫人突然开口了。 “修然，你爹常教育你，人不强求，祸自消，宋大夫既有她的安排，不可强求。” 李修然听罢，朝着自家母亲行了一礼。 “儿知道了，多谢母亲提醒。”转而又朝着宋允棠作揖，“宋姑娘，方才得罪了。” 宋允棠颔首。 “李公子客气。” 见李夫人的情况有所好转，面色也逐渐恢复红润，宋允棠将一些注意事项，以及后期可能会出现的各种反应和应对措施跟两位大夫讲了之后，便收拾好自己的银针，告辞离开了。 …… 回到玉君阁的时候已经是正午。 本以为蒋素娆不会等她这么久，已经离开回了县城，刚进玉君阁的门，便见她捧着一朵珠花兴冲冲跑了过来。 “棠棠，你可算回来了。” 她拿着手中的珠花在宋允棠的头发上一阵比较之后，插入她的发髻中。 “上午你有事，我便领着秋月在附近的街道转了转，看到这朵珍珠珠花还挺适合你的。” 将珠花的位置调整之后，蒋素娆稍稍站远了些，打量了宋允棠一番之后，自信满满。 “我的眼光果然不错，你平日里穿的素净，浅色珠花最是衬你的气质。” 宋允棠摸了摸自己脑袋上的珠花，也没取下来。 “多少银子？我给你。” 听着这话，蒋素娆原本带着笑意的神情突然垮了下来。 “你再说这种话，我该生气了。” 宋允棠见状，忙说，“行，是我说错话了，只是你给我买了东西，我却不知道要回点什么礼物给你，着实是伤脑筋。” 再过几日就是杨府老夫人六十大寿，她到现在都还没想好要送什么呢。 送礼这件事，她当真是不在行。 蒋素娆难以置信的望着她。 “你之前可是救了我的命，难道我的命在你眼里都比不上这朵珠花？” 宋允棠摸了摸鼻子。 “一码归一码，这两件事，没有可比性。” 说起来，那些山匪当时的真正目标是她。 蒋素娆也是受她牵连。 再者，想维持好一段关系，礼尚往来是少不了的，她不能只想着得到，不付出。 蒋素娆拍了拍她的肩膀。 “别想那么多，一朵珠花而已，又不是多值钱的东西？再说了，本小姐喜欢你，愿意对你好，你偷着乐就行了。” 听着这话，宋允棠不禁觉得好笑。 “你这般赤裸裸的表白，要是被杨公子听到了，他怕是以为我要跟他抢你呢。” 蒋素娆冲着她眨了眨眼。 “放心，我这颗心是你的，别人抢不走。” “哈哈哈……”宋允棠乐不可支，“你收着点演吧，别真叫人误会了，这会已经到了饭点，我请客，咱们吃点东西就出发回安阳县？” 蒋素娆点头，“行，听你的。” 还是昨天晚上去过的炊烟记，一行人吃了饭，便出发回了县城。 …… 第349章 今天怎么突然炸毛了?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申正（下午四点）。 上午在李府忙活了一上午，下午又和蒋素娆在马车上聊了一路，回到家实在是有些疲惫了。 嘱咐念儿去隔壁让伍氏多准备点饭，便和衣躺在床上，想着稍稍眯一会养养神，谁知才躺下便睡了过去。 眼下已经是冬月，天气严寒。 徐青野回到家的时候，见宋允棠呼吸平稳，心知她是睡着了，眉头微拧了拧之后，上前拉过整齐叠放在床里侧的被子轻轻搭在她身上。 宋允棠这会睡的浅，一点点动静她便醒来了。 睁开眼看到徐青野时，抬手蹭了蹭眼睛。 “你回来了。” 说话的声音中带着点鼻音。 就这么睡了一会，鼻子便已经有些堵了。 徐青野望着她，“要是觉得困，可以再睡一会。” 宋允棠摇头，从床上坐起来之后，捏了捏有些不大舒服的鼻子。 “不睡了，等会吃饭洗漱之后再睡，不然总睡不踏实。” 男人弓下腰，将她的鞋子拿到脚边。 “这两夜在外头没睡好？” “有点。”宋允棠有些诧异的看着徐青野为她做整理鞋子这种事情，“刚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你又不在旁边，我有些认床。” 男人愣了愣，随后起身往后院走，“外头有风，你在房里别出来，我先去给你熬一碗姜糖水。” 走着走着，唇角便抑制不住的开始上扬。 望着男人的背影，宋允棠歪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她刚才那样说，原本以为男人会搭茬呢，没想到他直接无视了？ 在心底无力的叹了口气。 突然觉得谈感情太难了，接下来她还是认认真真赚钱行医吧。 … 喝下一大碗姜糖水，宋允棠只觉得身上暖烘烘的，顿时觉得鼻子也通畅了不少。 徐青野又热了个汤婆子给她。 “这几日要注意保暖，不能再受凉了。” 宋允棠抱着汤婆子，在心里算了算日子，每个月的那么几天又要来了，之前在慈乐镇半个月，其中十日都在吃调理的汤药，后边虽停了药，却也一直药膳不断。 想来再来月事，应该没之前那么受罪才是。 “我知道了。”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徐文成从屋里跑出，开了院门之后接过伍氏送来的饭菜便转身走向正厅。 “大哥大嫂，吃饭了。” 知道宋允棠要回家，徐青野特意嘱咐伍氏杀了一只鸡，还炖了些红枣在里边，起锅的时候撒了一小把枸杞，味道闻着尤其香甜。 徐青野拿过碗，先给宋允棠盛了半碗热鸡汤和几块鸡肉。 “先喝点汤。” 徐文成见状，赶忙将自己的碗也推了过去。 “大哥，我也要。” 徐青野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拿起他的碗，给他也盛了一碗汤。 徐文成嘿嘿笑着，活像地主家的傻儿子。 宋允棠一边喝汤，一边望着性子截然不同的两兄弟，突然觉得，他们俩的性格，要是能相互匀一点就完美了。 这样一来，徐青野的性子不至于这么沉闷。 徐文成在活泼之余也能多一些稳重。 毕竟，她的性子本就有些冷，徐青野也是个半天憋不出几句话的，除非家里人多，否则两人单独相处时常会冷场。 突然想到什么，宋允棠望向徐文成。 “文成，你明日要是有空的话，帮我运些药材运到庄子上去吧，正好能将中间那间房腾出来，到时候爷奶过来了也有地方住。” 之前庄子上来送货的时候，每次都会塞满车厢回去，一来二去的，屋里堆积的药材便剩的不多了。 徐文成点头。 “行，那我明天将药材装上车之后，去医馆叫上长根，我们俩一起也能稳妥些，反正明儿上午去，中午回一趟麓山村，下午我们就回县城了，到时候我再将他还给嫂子。” 向来好脾气的徐青野听到最后这句话，没忍住伸出了巴掌。 徐文成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后，摸着自己的脑袋，满脸委屈的望着徐青野。 “哥，你打我干什么？” 印象中，大哥是个特别能容忍的人，哪怕他幼年上房揭瓦的时候，大哥也从未动手打过他。 今天怎么突然炸毛了？ 徐青野的眼神中带着警告的意味。 “好好说话。” 将自己刚才说的话回忆了一番，徐文成后知后觉的拍了拍自己的嘴。 敢情他刚才说错话，将大哥的醋坛子打翻了。 宋允棠抿唇一笑。 “既然要回麓山村，爹娘和爷奶要是来的话，明天也可以将他们一起接过来。” 徐文成这次老实了，应了声好，便不再说话。 …… 第二天，徐文成和徐长根去慈乐镇送货了，宋允棠便领着顺子和念儿在医馆忙活。 屏风桌椅摆放好，几间药房布置妥当，又将堆放在柜台后的药材全部整理到药柜中，一个上午便已经过去了。 下午还得过来一趟。 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和药罐子需要清洗，整个医馆还得扫洒擦拭一遍。 回到家，徐文成已经将公婆爷奶接来了，姜氏正在整理留给徐元德和胡氏住的那间厢房。 徐元德将双手反握在身后，踱着步子将前院后院逛了一圈之后，点头说，“这院子真不错。” 胡氏笑望了他一眼。 “孩子们自个儿挑的还能有不好的？” 徐元德嘿嘿一笑，转而望向徐青野。 “青野，你学业进展的怎么样？明年的秋闱有把握吗？” 徐青野没说有把握，也没说没把握。 “不好说。” 徐元德继续说，“凡事尽力就好，不必强求，就算明年不成，还有下一个三年呢，你还年轻，不必心急。” 徐青野嗯了声，“我知道了。” 宋允棠隔着一段距离便听到了院子里的说话声，她领着念儿跨进院子，“爷奶爹娘，路上还好吧。” 徐元德回头望向院门口，笑着说，“都好。” 胡氏见她和念儿两人灰扑扑的，便拄着拐杖上前，帮她和念儿将身上的灰尘掸去，就如同对待年幼的虎儿那般耐心。 还一边和蔼的笑着。 “这是做什么去了？将自己弄的这么脏兮兮的？” 第350章 昭昭从家里跑出来了 宋允棠也一边拍着身上的灰一边笑着说，“这不是医馆马上要开业了，我想着今日正好有空，便和念儿、顺子将医馆里的东西整理了一番，许是干活的时候沾了灰。” 布置好房间的姜氏从屋里走出。 “正好我们赶上了，下午可以一起去帮忙，人多，事情干的也快。” 徐永旺听了，忙望向徐元德，“那下午虎儿就先交给爹娘看着了。” 老两口点头。 “成，虎儿就放心交给我们，你们去忙你们的。” 宋允棠想了想，“那念儿下午也留在家里吧，万一爷奶这边有什么事，她也好及时去给咱们报信。” 二老一小如今在他们这儿住着，他们就得为三人的安全负责。 否则要是真出了啥事，谁都讲不清。 责任大着呢。 姜氏点头，“成，我也觉着将两个老人家单独留家里不大好，还是棠儿想的周到。” 公婆两个年纪大了。 虎儿又正是顽皮的年纪。 老两口的腿脚毕竟不如孩子，将念儿留在家里看着虎儿再合适不过，万一有什么事，她也能及时去医馆通风报信。 宋允棠望着姜氏问，“娘，虎儿晚上住哪里安排好了吗？” “都安排好了。”姜氏笑着说，“虎儿就跟文成对付几天，文成一个人睡，位置也宽敞。” 她说完，转身去了后院的厨房。 念儿见状，赶忙跟了上去。 “二舅母，我给你帮忙。” …… 从省城回到县城的第三天，医馆开业。 在此之前，宋允棠在县城便已经小有名气，开业当天，不少人上门道喜。 有蒋素娆和蒋俊吾，还有杨麟元、王鸿煊、李修齐。 姚氏因为怀着身孕不便出门，让贴身丫鬟宝笙和宝竹送来了一尊财神像，被宋允棠摆在了柜台上显眼的位置。 衙门里的衙役们听说宋允棠医馆开业的事，在散值之后，纷纷换上便衣前来祝贺。 明月楼的苗掌柜和张大夫，更是送来了两盆罗汉松，被宋允棠摆放在后门两边。 好在开业第一日，杏林医馆的名气还未打开，上午来看诊的病人不多，否则宋允棠还真没功夫招呼这些客人。 到下午的时候，铺子里客人渐渐少了，也陆续有病人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进了铺子。 只是有些人进来见大夫是个十几岁的姑娘，又满脸诧异的折了出去。 就这样，一整天下来，杏林医馆接诊的病号，不足十个。 且都属于轻症病人。 账面上进来的银子也才几百文。 不过宋允棠并不着急，她还在打烊之前，气定神闲的提起毛笔写下了一份招聘告示，吩咐顺子贴到了门边。 担心医馆太忙，前来帮忙的徐文成望着她。 “嫂子，眼下咱们医馆都没什么病人，你现在招大夫的话，咱不会亏工钱吗？” 宋允棠摇头说，“提前找几个大夫培养着，有备无患。” 徐文成又问。 “嫂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宋允棠将桌面上的东西都归置妥当。 “先按部就班，每天有病人就接，没病人就教顺子和长根认药材。” 徐文成在她旁边帮着忙，“我看别人家药铺医馆都弄义诊什么的，嫂子到时候也要这样吗？” 宋允棠摇头说，“不着急，眼下顺子和长根对铺子里的事还不熟悉，若是义诊，届时来的病人肯定不少，人一多就怕出乱子，医馆不比别处，出不得丁点差错，否则闹出人命来，咱们承受不起。” 徐文成神情严肃起来。 “还是嫂子考虑的周到。” 原来，嫂子有她的成算呢。 也是，嫂子的医术那么高，假以时日，必定能成为安阳县家喻户晓的女神医，他这属实是在瞎操心了。 将东西收拾好之后，留徐长根和大黄在医馆里，宋允棠、徐文成和念儿三人回了家中。 “堂婶！” 见宋允棠来，虎儿兴奋的往她的方向跑来。 宋允棠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什么事这么高兴？” “你看！”虎儿献宝一般，从身后拿出了一个竹蜻蜓，“这是堂叔给我做的竹蜻蜓。” 宋允棠笑望着他。 “虎儿会玩吗？” “会。” 虎儿说着，双手一搓，竹蜻蜓便往院外飞去。 “呀！竹蜻蜓跑出去了。” 虎儿抬腿就要去追。 宋允棠见状，拉着虎儿一起出了院子。 好在竹蜻蜓飞的并不远，宋允棠从地上将竹蜻蜓拾起，抬眼便望见了不远处走来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林景曜。 宋允棠眉头微微蹙了蹙，并未跟他打招呼，牵着虎儿便要转身回院子。 “棠儿，你等等。”林景曜快步上前。 明明前一刻还在笑，一看到他，却又立即变了脸，她就这么不想见到他？ 听得院外的动静，院中的人纷纷看了过来。 在看到不远处走来的林景曜时，眼底有疑惑，也有探究。 “这个人是谁？”胡氏问。 宋允棠停住脚步，让虎儿先回院子，转而回头望向林景曜。 “你又来做什么？” 这个男人真奇怪，原本以为成亲之后，他便不会再招惹上来，谁知他和他的家人却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这次更是当着徐家人的面找上门来了。 看着她对自己冷冰冰的态度，林景曜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也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明明几个月前，她还跟在身后喊大哥的，一转眼，她的心好似突然冷了一般，连哥哥都不喊了。 他来到宋允棠跟前。 “这几日，你可有见到过昭昭？” 宋允棠觉得好笑。 “林大公子的妹妹我怎么可能会见到？你问错人了吧？” 林景曜微微拧着眉。 “昭昭从家里跑出来了，她跟你素来不和，我以为她会来找你，便想来找你问一问，若是见到她，还请你派人送信去清远街十二号，我就住在那里。” 宋允棠冷眼望着他。 “我这段时间忙的很，没空去偶遇林昭昭，也没空差人来给林公子送信，如果没别的事情，请回吧。” 刚一转身，便见徐青野已经到了门口。 男人一如既往的霁月清风，他走上前，自然而然的牵起宋允棠有些冰凉的小手。 “可是觉得冷？” 宋允棠点头，“冷。” 语气中，夹杂着一些委屈。 徐青野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说，“知道你要回家，便提前给你热了个汤婆子，就在屋里，你先进去暖暖手，我马上回来。” 望着眼前的男人，宋允棠只觉得安心，她点了点头，也没再往林景曜的方向看，径直便回了院中。 看着少女如今满眼都是徐青野的模样，林景曜只觉得酸涩的味道直冲脑门，他倏地收紧了衣袖下的双拳。 徐青野望着宋允棠进屋，这才回头望向林景曜。 “林公子，我们谈谈？” 第351章 也包括找关系让考官泄题吗? 林景曜不知道徐青野要找他谈什么，却还是鬼使神差的点头。 “好。” 两人来到了街头的望春楼，徐青野叫了一壶双井茶，两人相对而坐。 茶楼小厮给两人倒了茶，将茶壶放在桌上便退下了。 徐青野并未喝茶，而是开门见山。 “林公子若是还念及曾经的兄妹情谊，最好还是不要出现在棠儿面前才是。” 林景曜轻笑一声，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口茶。 只觉得这茶回味甘甜，香气清雅且持久。 “这是我林家的事，与你何干？” 徐青野不动声色的望着他，“你们林家的事是与我不相干，但棠儿是我的枕边人，身为她的丈夫，我自然不想看她受任何伤害。” “枕边人”三个字，让林景曜心底一阵烦闷。 他的脸上扯出一丝笑来。 “我爹应该找过你了吧？难道我员外府能给你的助力，不比棠儿给你的多？娶了我们家昭昭，往后我们家的资源就是你的资源，将来你入了官场，有了这些助力，也能爬的轻松些。” 徐青野意有所指。 “也包括找关系让考官泄题吗？” 林景曜握着杯子的手蓦然收紧，虚眯起了眼眸。 “徐青野，你休得胡言！” 徐青野不为所动，“林公子的举人身份是如何来的，你心知肚明，我没有对外说起过，并非是惹不起你员外府，而是不屑利用这种手段来攻击曾经身为棠儿兄长的你。”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比起暗地里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我还是想让自己活的更加光明磊落一些，至少能无愧于己，无愧于心。” “说的比唱的好听！”林景曜望着他，“大夏每年步入考场的学子千千万，你以为单靠你一个人的力量，能拼得过那千千万万的人？” “拼不过又如何？”徐青野喝了口茶，“我尽力过，就算最终输了，我也输得起，哪怕这辈子不入官场，我还能陪着棠儿在商场拼一拼。” 林景曜突然笑了起来。 “士、农、工、商，商排最末，你一个读书人，自甘下贱去干这种满身铜臭的营生，难道不怕人笑话你毫无读书人的风骨？” “不听流言蜚语，不畏人言籍籍。” 徐青野放下茶杯。 “林公子觉得这些虚名重要，我在乎的，唯有身边人而已，还望林公子慎重考虑我一开始说的话，告辞。” 说完，起身离开。 林景曜望着他的背影，“希望明年秋闱过后，你还能说出今日这番话。” 徐青野笑着摇了摇头。 话不投机半句多。 也没再说什么，去柜台处留下一块碎银子之后，便径直离开了望春楼。 “公子，咱们还要去找宋姑娘吗？”阿旺问。 林景曜摇头，“刚才看她的神情不像是在说假话，既然她说昭昭没来找过她，说不定是藏别处去了。” 如今他有把柄握在徐青野手中。 也不知道这个男人是如何知道几年前父亲为他收买考官一事，但如果他手中真有足够证据的话，自己的举人身份会作废不说，整个员外府都会受到牵连。 所以，他不敢冒险。 可这种把柄留在别人手中，终究不是个事。 “那咱们接下来要去哪里找小姐？”阿旺又问。 林景曜想了想，“你差人去县城的所有客栈打听打听，要是问到了关于昭昭的消息，迅速来禀报我，既然徐青野不愿休妻再娶，娘为她说的那门亲事，她逃不掉。” “是。” 阿旺作了一揖，便转身离开了。 …… 宋允棠回到家中，先去屋里拿了徐青野为她准备好放在床上的汤婆子，捂在手中，只觉得暖烘烘的。 “棠儿，刚才那位公子，也是林员外府的人？”姜氏上前问。 她话一出口，院中所有人都看向了宋允棠。 宋允棠也没想瞒着，点头说，“他是员外府的大公子林景曜，来问我林昭昭去向的。” “荒谬！”姜氏说，“他这个做兄长的都不知道林昭昭的去向，你和她非亲非故的，又如何得知？” 宋允棠轻笑一声，“他可能觉得，林昭昭从家里跑出来之后，会来找我麻烦吧。” 也不知道徐青野找林景曜去说什么了，到这会还没回来。 姜氏一听，当即就要炸了。 “那个小贱人砸了你的铺子之后，又来找过你了？” 宋允棠摇头，“没有，这段时间我也忙着呢，镇上省城跑的，还真没见着过她。” 姜氏满脸鄙夷。 “在县衙大牢里待了一个月还不知道安生，将来哪家儿郎要是娶了她，祖宗都得气的从坟里爬出来骂他缺心眼。” 徐文成抱住自己的胳膊。 “娘，你这说法怪吓人。” 胡氏也望着宋允棠说，“她要是再找上来，丫头也甭跟她客气，咱麓山村的人，还没有被别人欺负去的道理。” 徐元德也点头说，“你奶奶说的对，不要怕，还有我们给你撑腰呢。” 宋允棠一笑。 “知道了，谢谢爷奶。” 几人正聊着，徐青野回来了，他将手中的两包冒着香气的糖炒栗子放在桌上。 “刚出锅的，都来尝尝。” 虎儿见有好吃的，第一个跑了过去。 宋允棠则有些好奇。 从认识到现在，徐青野还从未伸手找她要过钱，甚至一开始的时候，他还给过她几十两银子。 平时也没见他做过什么赚钱的营生，也不知道他的银子哪里来的。 不过男人没说，她也没问。 总归要给彼此留点空间的。 “青野，你跟那林家公子聊什么了？”姜氏剥了颗栗子给虎儿，一边好奇的问。 徐青野摇头说，“没什么，就是叫他往后不要再来骚扰棠儿。” 姜氏望着他。 “他会听你的？” 徐青野拿起一颗栗子，剥了之后递到宋允棠面前，淡声道，“应该，会听一些的吧？” 见姜氏还想说什么，徐永旺说，“行了，你也别问了，青野的性子你还不知道？他一般说这种话的时候，就说明心底肯定有把握了。” 姜氏见状，也没再多说什么，起身去后院将最后两个菜炒了吃饭。 …… 第352章 我看上你了 一家人吃过饭，天已经有些暗了。 趁着还有些光线，大家各自洗漱之后进了房间。 宋允棠搭着被子坐在床头。 “徐青野，你今天都跟林景曜说什么了？” 刚进屋的徐青野，将灯放在床边的柜子上，“怕我欺负他？” 宋允棠没好气的说，“我怕你欺负不死他。” 听着宋允棠脱口而出的话，徐青野没忍住笑了出来。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男人之间的警告，往后他有把柄在我手里，面对你的时候也能有所收敛。” 宋允棠也没问把柄是什么，她知道，徐青野要是想告诉她，早就告诉了。 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将脑袋贴在他的腰际。 “徐青野，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突然被她抱住，男人身形一滞，随后眉眼温和的抚向腰间的脑袋，“我是你丈夫，当然得对你好。” 宋允棠抬头望着他，“抛去是我丈夫这个身份呢？” 男人低头，眉眼中皆是柔和。 “我是你丈夫这个身份还如何能抛去？” 宋允棠撇了撇嘴。 她就知道，这个男人的嘴里是憋不出什么她想听的话来的。 她坐直身体，神色认真的望着他。 “我知你这人一本正经惯了，所以我先给你提个醒，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能对于你来说，会有些直白，但我一向喜欢直来直往，我怕在心里憋久了，憋出什么毛病来。” 也是想避免造成一些误会。 徐青野点头，在她身旁坐下。 “什么话？” 宋允棠大大方方的望着他。 “我看上你了。” 没有丝毫忸怩。 两人四目相对，屋里出现了短暂的安静。 许是男人的目光过于灼热，宋允棠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不过我虽喜欢你，却没想要缚住你，你不必有心理负担，也不许笑话我先看上你。” 说完，便钻进被窝，背对着徐青野躺了下去。 终于将想说的话说出口，心底好似松了口气一般。 徐青野坐在她身旁，唇角的笑意想压都压不下去。 “嗯，不笑话你。” 这傻姑娘。 他都做的这么明显了，她难道感觉不出来么？ 只是如她说的，他向来一本正经惯了，有些事情他可以做，但有些话要从嘴里说出来，确实存在着巨大的挑战。 所谓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悲欢不溢于面。 他这些年已经习惯按照这个标准来要求自己了。 宋允棠见自己都这么说了，男人却还是半点表示都没有，突然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 既无奈又心酸。 便将身子往床里侧移了移，和徐青野拉开距离。 感受到她的疏远，徐青野稍愣了愣之后，便吹熄了灯，在她身旁躺了下来。 一伸手，将娇小的身子捞到怀里，闻着她发丝间淡淡的草药清香。 宋允棠有些诧异的往身后望了眼。 “你今天晚上不用看书？” 男人嗯了声。 “得哄媳妇儿。” 听到这里，宋允棠的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这种话，他还是第一次说呢，这是变了个法子在回应自己吗？ “我不用你哄，我没生气。”她说。 徐青野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带着慵懒的语气在她耳畔说，“已经熄了灯，我不想起了。” 他说话的声音，听在宋允棠的耳中，带着蛊惑人心的意味。 她勾起唇，内心带着愉悦和满足。 “那就早些睡。” …… 第二天，一家人起了个早。 今早上有个奇怪的现象，宋允棠和徐青野自起床到离开，面上都是带着笑意的。 甚至在宋允棠看向徐青野的时候，不同于她往日的平静无波，面上竟然还带着些娇羞。 这一现象，家里的男人们粗心没注意到，女人们却看的清楚明白。 待小两口离开之后，姜氏和胡氏两人凑到了一处。 “娘，我瞧着，青野和棠儿好像有些不同了。” 胡氏乐的合不拢嘴。 “你也瞧出来了？” 姜氏笑着说，“看来娘也看出来了。” 胡氏满脸慈祥的呵呵笑着，“我现在就盼着，在我有生之年，能看到咱老徐家多添几个曾孙子，这样，我将来就是去了地下，也能跟你们爷奶交差了。” 听着这话，姜氏有些不乐意。 “好好的，娘说什么胡话呢？娘可是要长命百岁的人。” 胡氏笑着摆手，“百岁不百岁的不重要，我这辈子，有永福永旺两个懂事孝顺的儿子，几个孙子媳妇也能让人省心，值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翠儿，当年我要是态度强硬一些，阻止她嫁给程复，你说现在是不是会好一些？” 姜氏摇头。 “这事不能怪娘，要怪只怪程复当年会哄，徐翠又单纯，难免被他哄的晕头转向的，她这些年确实变了许多，从前在麓山村的时候，虽有些跋扈，却还知道善恶对错，如今是越发离谱了。” “如今闹成这个模样，我和你爹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胡氏说着，叹了口气，“都说宁拆一幢庙，不毁一桩婚，我如今倒是觉得，翠儿要是能回到徐家，兴许往后能变好也说不定。” 姜氏忙说，“娘可不能有这种想法，妹妹自己的日子还得她自个儿过，要是娘掺和进去，将来说不定还得怨娘。” “谁说不是？我也是有这个顾虑呢。”胡氏望向厅外，“所以啊，我一直也没去插手，且看他俩还能折腾多久吧。” …… 宋允棠领着念儿和顺子到了医馆。 徐长根赶忙迎了出来。 “嫂子，今儿一早来了两个大夫应试，我将他们请进后院等着了。” 宋允棠随着他往医馆里头走。 “两位大夫都姓什么问了吗？” 徐长根忙回，“一个姓孙，另一个姓周。” 宋允棠点了点头，加快脚步去了后院。 “让孙大夫和周大夫久等了。” 两名大夫赶忙起身，朝着宋允棠的方向作揖，“姑娘是？” 宋允棠招呼两位大夫在后院坐下，笑着自我介绍，“我叫宋允棠，是杏林医馆的东家，同时也是一名大夫。” 第353章 万一将她这条命捡回来了呢? 孙大夫和周大夫对视一眼，眼底皆带着惊讶。 原本两人还在猜想杏林医馆的东家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唯独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位年轻的小姑娘。 而且，这小姑娘居然还是一个大夫？ 就是不知道医术如何。 “不知宋姑娘的医馆招大夫有些什么样的条件？”两人望着她问。 “两位行医多少年了？方便问一下你们的年龄和家庭情况吗？” 在外头找工，东家为了招的人可靠，一般都会问及家里的情况，对于宋允棠的问话，两人表示理解，并配合的将自己的情况说了。 “在下从十五开始学医，到如今二十又八，独自行医已经八年，家中有父母妻子，还有两儿一女，加上在下，总共是七口人。”孙济说。 周洪福也朝着她抱拳道，“在下十三岁开始学医，独立行医十二年，今年三十又一，家中有母亲妻子，还有一双儿女，总共五口人。” 宋允棠点头。 有家室的人，一般在做事情的时候，会更多的顾忌到家人，有软肋的人会更加稳妥。 再者，两人的年龄都不算太大，也合适。 “眼下，我尚且不知道两位大夫的医术如何。”她想了想，“这样，如果两位有空的话，可以先在医馆中试用七日，这七日，我给你们算五十文一日的工钱，若七日后我觉得两位可留下，工钱提到一两八钱银子，再加年底奖励，两位意下如何？” 他们之前在别的药铺待过不少时间，一个月大约能赚到一两二钱银子。 眼下这位姑娘给他们开一两八钱，这是还不了解行情吧？ 果然年轻。 “在下虽觉得这份工钱诱人，却还是想提醒姑娘一二，千万算好盈亏，莫要亏本了才好。” 听得他们这样说，宋允棠对这两人更加满意了。 “我既然开这样的工钱，自然也是有我的考量，只要两位做事稳妥，不干吃里扒外的事，将来的工钱，说不定还能再往上涨一涨。” 现在说这话还早呢，等他们往后忙起来，绝对不会觉得这一两八钱银子多。 两人听罢，起身朝着宋允棠作揖。 “既然如此，我等愿在杏林医馆中试一试。” 宋允棠点头，“两位大夫随我来。” 念儿匆忙来了后院。 “表嫂，你堂姐来了，说找你有急事。” 宋允棠眉头一挑。 “堂姐？” 徐家那边的堂姐，也就是大伯家排行老二的女儿，只成亲的时候见过一次，已经出嫁三年了，和她也没多少交集，这个时候肯定是不会找上门来的。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宋枝梅？ 她能有什么急事？ 宋允棠来了前厅，宋枝梅看到她，赶忙扑上前，哭着恳求。 “棠儿，我求求你救救我娘吧，我娘快不行了。” 望着宋枝梅双眼哭的红肿的模样，宋允棠微微拧起了眉头。 “前几天见她不是还活蹦乱跳的吗？” 宋枝梅能知道这里，她并不奇怪。 医馆距离柳桥街不远，昨日开业，医馆那般热闹，也吸引了不少人来。 她日日走街串巷的，许是路过这里看到了。 宋枝梅抽抽搭搭将宋允棠给她包子之后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那天你们走后，那些乞丐怪我们没上交粮食和银子，将我们打了一顿，我娘念在我怀着身孕，一直护着我，她被人打的当场晕了过去，当晚就开始高热，已经断断续续烧了好几日了，今天早上更是叫都叫不醒了。” 她有气无力的拉着宋允棠的裙摆。 “棠儿，我求你了。” 婆家找不到，娘家回不了。 眼下，她就这么一个亲人了。 如今马氏还在，娘俩还能相依为命有个依靠。 要是马氏没了，她一个怀着身孕的妇人日子更不好过。 这些日子要不是马氏泼辣，一直在旁边护着她，她也挺不到现在。 宋允棠冷眼望着她。 “宋枝梅，你应该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好，之前你和你娘那样对我，上次能看在你怀了身孕的份儿上给你们几个包子，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宋枝梅点头如捣蒜，她吸了吸鼻子。 “我知道我们之前混账，就这一次好不好？只要你愿意救我娘，往后我给你当牛做马都行，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她说着，趴在地上痛哭起来。 这几天马氏病着，她又要去街上乞讨，又要照顾马氏，天天吃不饱穿不暖的，根本吃不消。 今早上求了个小乞丐帮她一起将马氏带来这边，已经是拼尽全力了。 只是离开黄家几个月。 对她来说，日子漫长的好像过去了好多年。 回想起从前在宋家的日子，简直就像是人间天堂。 看着她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宋允棠就算心再狠，也不好直接将一个孕妇丢出去。 她如今开着医馆，正好缺一些重症病人来打开口碑，如今宋枝梅求上门，真见死不救也不太行，倒不如用马氏来给她做宣传。 “你娘在哪里？” 宋枝梅指了指门外，虚弱的说，“就在外面。” 宋允棠吩咐程念儿给宋枝梅弄一口吃的，便抬腿出了医馆，孙济和周洪福见状，赶忙跟上。 马氏被宋枝梅放着靠坐在墙边，整个身体无力的瘫软在那里。 只是几天时间，马氏比上次看到时瘦的更厉害了。 眼窝和脸颊全都凹陷下去，整张脸看起来白惨惨的，连嘴唇都毫无血色，着实有些吓人。 远远的站着一些看热闹的人，朝着马氏的方向指指点点。 “那个妇人是已经死了吧？太吓人了。” “都这样了还拉医馆来呢，怎么可能治的好？” “就是，要我说也别浪费银子，直接买口棺材办后事算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看她身上穿的，像是从能买得起棺材的人家出来的吗？” …… 宋允棠没管那些人的议论。 “长根，你去搬一些稻草来垫着。” 她记得柴房里有几捆稻草，是烧灶的时候用来引火的。 徐长根应了一声，赶忙往医馆去了。 不一会，便搬来了一大捆稻草。 宋允棠将稻草铺平，孙大夫和周大夫赶忙上前，帮着她将马氏抬到了稻草上躺着。 孙济看着马氏，只觉得她的情况不太乐观。 “东家，这人一看就是将死之相，何必还要费力气给她诊治？咱们这医馆才开业，万一没治好，岂不是坏了医馆的口碑？” 他这些年接诊了不少病人。 像马氏这样的，或许一开始病着的时候还好治，但她这情况，必定是耽误太长时间了。 这样的病人，抢回一条命可不容易。 他都一个当了五年学徒、八年大夫的人都没有把握，眼前这个看起来才十几岁的小姑娘，就更不可能了。 宋允棠捏住了马氏的脉搏。 不动声色说，“试一试，万一将她这条命捡回来了呢？” 第354章 宋枝梅卖身给老鳏夫 周洪福没说话，捏住了马氏的另一边脉搏。 “脉象虚而缓，病人确是将死之相。” 宋允棠的看法则不一样。 “脉象虽弱，却也暗含生机。” 她从袖袋中取出银针，扎入马氏的足三里、太渊、肺俞、胆俞这些穴位，调节病人的气血、免疫等生理机能。 还不忘吩咐。 “顺子，你去抓一剂五苓散送到后院煎了，待我针灸结束给病人喂下。” 如今曹顺和他的奶奶伍氏都在医馆中干活。 曹顺才九岁，作为学徒，可以打打杂，帮不了太多忙，便给他开了两百文一个月。 伍氏负责做医馆里几个人的饭，还得兼顾后院的扫洒，宋允棠给她定的六百文工钱。 如今姜氏几个还在家里，倒是不需要伍氏另外给徐青野送饭。 待徐家的长辈回麓山村，伍氏每天便又多了一件事情。 曹顺面露为难。 “师父，五苓散是什么？” 宋允棠这才意识到，曹顺作为杏林医馆的学徒和药童，虽跟着她学了一个多月，目前还在认药和记药理的阶段，并未开始接触方子。 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便见旁边的周洪福已经站起身来。 “走吧，我给你写药方。” 孙济一直蹲在旁边，聚精会神的看着宋允棠给地上的病人做针灸，眼底的神情，可以用惊诧来形容。 原本以为，眼前这个年纪小的东家就算有医术，应该也就是个入门水准。 没想到她这一手银针使的，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就是不知道她是否真的能将病人这条命给抢回来。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全都默不作声的注视着宋允棠的方向，他们也都在好奇，不知道这个年轻的姑娘能否将那个快要死的妇人给抢救回来。 尚且填饱了肚子的宋枝梅来到马氏身旁，看着宋允棠聚精会神的模样，内心也是五味杂陈。 她之前也不知道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竟想着跟宋允棠比较。 这样的她，又岂是身无长处的自己能比的？ 又是两刻钟过去，宋允棠收了银针，正好这时，顺子端着汤药从医馆里走出 “师父，药好了。” 宋枝梅见状，赶忙将马氏扶了起来。 眼下马氏还昏睡着，没法自己喝药，宋允棠便取了个喂药的漏斗，用小勺子一点一点将药灌下。 待做好这一切，再给她把脉时，脉搏比起方才，果然强了一些。 看热闹的人中，有好心的给马氏送来了一床打着补丁的旧被褥。 虽然破烂不堪，好歹盖着还能御寒。 做好这些，宋允棠便起身了。 “等你娘醒了，记得给她弄点吃的。” 宋枝梅一脸苦涩。 “我没吃的。” 宋允棠望着她，“那你得自己想办法了，我已经救回了她的命，总不能吃饭还得指望我。” 说完，便进了医馆。 孙济和周洪福见宋允棠似乎对自己的成果很有把握，忙上前探了探马氏的脉搏。 让两人惊讶的是。 之前微弱而缓慢的脉象，在这么短的时间，居然增强了！ 两人眼底，皆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宋大夫厉害啊。”孙济说。 周洪福点头，“看来，我们都小瞧她了。” …… 因着宋允棠救治马氏这件事，医馆外看热闹的人不少，见宋允棠诊治结束后，也陆陆续续有病人进来问诊了。 宋枝梅在外头冥思苦想，实在是没了办法，便进了医馆，见宋允棠正忙着，就去找顺子借纸和笔。 顺子拿不定主意，先请示了宋允棠的意见，见她没反对，才将纸笔拿给宋枝梅。 可纸和笔拿到手之后，宋枝梅又犯愁了。 她认的字不多。 “你叫顺子是吧？可否请你给我写几个字？” 顺子抓了抓脑袋，“我能写的字也不多，不知你要写的是哪几个字？” “卖身救母。” 她想好了，哪怕是卖给一个老鳏夫，也比在外头当乞丐居无定所的好。 至少能有个地方住着，也能有一口饭吃着。 接下来，只要她好好过日子，说不定将来也能熬出头。 顺子只是愣了愣，便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了“卖身救母”四个字。 宋枝梅道了谢，便拿着纸去了医馆外头，将纸在距离马氏不远的地方摊开，跪了下去。 半个时辰后，宋枝梅还真将自己卖给了一个四十出头的鳏夫。 她毕竟还不到十九，人年轻，样貌虽算不上太出色，却也耐看。 尤其如今在饿了几个月之后，比之前要清秀不少，再加上卖的便宜，才二两银子，好人家的儿郎虽不屑要这么一个不干不净的女人，但那些光棍和鳏夫却喜欢的紧。 马氏是巳时醒过来的。 她睁开眼，便被宋枝梅和那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一起带回家了。 见女儿为了救她，卖身给了一个和她这个做母亲的年纪一般大的鳏夫，她就心痛的不行。 边哭边说是她害了女儿。 不过，杏林医馆却因为宋允棠这一手起死回生的医术，在县城也算是初露头角。 …… 宋允棠从顺子嘴里得知宋枝梅卖身一事，并未说什么。 宋枝梅没什么本事，又怀着孩子，还拖着个病重的母亲，能有人愿意收留她们母女两个，对她来说，确实是眼下最好的去处了。 还算是个有头脑的。 傍晚，医馆还未打烊，宋允棠刚忙完，抬眼便见徐青野捂着一个汤婆子进了医馆。 “你怎么来了？” 望着少女面上的惊讶和喜悦，男人笑容温和。 “来接你回家。”他说着，将手中的汤婆子塞到宋允棠冰凉的手中，“先暖一暖。” 孙济和周洪福在看到这个器宇不凡的男人时，也忍不住问。 “宋大夫，这位是？” 宋允棠眯起眼，大大方方介绍。 “我相公，徐青野。” 两人听了，纷纷和徐青野打招呼。 徐青野笑了笑，如同变戏法一般，从怀中拿出一包栗子糕来。 “我瞧着你上次喜欢吃，来的时候，顺便给你带的。” 宋允棠一边拆油纸一边说，“你上次不是在集市买的栗子糕吗？从家里到医馆可不经过集市。” 第355章 方天赐从商队手里收到了番薯 徐青野摸了摸鼻子。 “稍稍绕了几步。” 宋允棠拿了一块栗子糕放在嘴里，咬了一口之后，朝着医馆中的人吩咐，“今儿已经到打烊的时辰了，大家事情忙完了就先回去吧，长根，你记得锁门看火，念儿，我们回家。” 说完，便率先和徐青野出了门。 宋允棠捧着汤婆子，一边吃着手中的栗子糕一边说，“今天怎么想到来接我了？” 徐青野一手捧着栗子糕，和宋允棠并肩而行。 “从汤府回来的早，见时间宽裕，就来了。” 宋允棠往他的方向望了眼，神情和往常一样，并无不同。 “我想好要给杨老夫人送什么了。” 徐青野面露疑惑。 “什么？” 她神秘的笑了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望着她面上的笑容，徐青野的眼底带着宠溺。 胡氏见小两口有说有笑的回来，面上也满是喜悦。 “青野和棠儿回来了。” 宋允棠走进院子。 “爷奶在家都还好吧？” “好着呢。”胡氏望着两人说，“爷奶打算明儿回麓山村了。” 宋允棠眉头一挑，“这么快？还没住几日呢。” 胡氏摆手说，“住了四五日的，也差不多了，你们都忙，不耽误你们的事，还得多亏了你们，爷奶这辈子才有机会住上这么好的院子呢。” 主要是这边人生地不熟的，不像村里熟人那么多，闲来无事还能走动走动，唠唠嗑。 在这里干坐着也不得劲，关键孩子们在外还得顾着他们。 宋允棠拉着她。 “那行，明日还是让文成送你们回去吧，往后奶要是想来县城看看，就叫爹娘带你们来。” 胡氏笑着点头，“好。” …… 第二天，徐文成套上马车，将徐家几个长辈连同虎儿一起送回了麓山村。 宋家大伯那边两个堂兄往县城这边送了洗头水的货之后，将方天赐让他们带给宋允棠的东西拿到了医馆。 大堂兄宋向明将袋子展开。 “棠儿，方天赐说，这是他按照你的要求搜集到的东西，叫番薯，你瞧瞧是不是你想要的东西？” 宋允棠凑上前，只瞧了一眼便点头说，“是我想要的东西，方天赐从哪儿搜集来的？” “他说之前铺子里来了一批去南方经商的商队在铺子里吃饭，是恰巧路过咱这儿的，方天赐就向他们打听了这个东西，这些番薯便是那些人从沿海带回来的。”宋向明说。 宋允棠点头，沿海地区有港口，船队有时候是会带来一些大陆上没有的东西。 方天赐也是个脑子灵活的。 知道人家商队消息灵通，便直接让人帮忙去打听了。 这件事情交给他，倒是交代对人了。 她蹲下来翻了翻。 “就袋子里这么多吗？” 宋向明摇头说，“还有呢，庄子上大概还有两三百斤。” 宋允棠点头，“那这小半袋就留下来吧，至于其他的，堂兄回庄子上之后，叫人挖个地窖，将红薯先放在地窖里，冬天不容易冻坏，来年开春再进行种植。” 宋向明应着，“行，这件事我记心上。” 宋允棠想了想。 “还有，之前二伯家的福来堂兄想找工，庄子上要是缺人的话，也可以去问问他。” 二伯一家被马氏那么一折腾，如今日子怕是水深火热的。 既然他之前上门来求过，宋福来这个人看着人品也是个不错的，如果缺人的话，将他安排进去正正好。 二伯家的小儿子宋长住就算了。 不像是个知好歹的。 别到时候去了庄子上，还给她惹些事情出来。 宋向明笑着点头。 “行，这些日子弟妹天天和福来吵架呢，小侄儿也经常饿的蔫蔫儿的，我娘和三婶看不下去，得空了就将孩子接到家里让他吃一顿饱饭，大人饿一饿都还坏不了事，孩子还得长身体。” 宋允棠嗯了声，“待他到了庄子上干活，买粮也能省不少，现在县城的粮应该涨了不少吧？” 宋向明面上笑容消失。 “糙米从最开始的十文一升，涨到十五文一升了，跟寻常时候的白米一个价，白米现在涨到了二十文。” 得亏他们在棠儿的庄子上干活，才能继续以十文一升的价从庄子上购买糙米，否则这么高的粮价，家里又那么多张嘴要吃饭，他们的情况，怕是比二叔家好不到哪里去。 “我爹的豆芽菜还在卖吗？”宋允棠又问。 一旁的二堂兄宋成仁摇头说，“有段时间没卖了，最近地里的菜都长起来了，买菜的人也少了，三叔只隔段时间往镇上大户人家送些去，劲元这些日子一直陪着弟妹，也没处捞收入，弟妹时常跟他使小性子呢。” 说起这事，他们这些当堂兄的都觉得挺不该。 刘氏怀着身孕，一家人就差将她供起来了，之前还觉得她这个人虽然对外软弱了些，到底是个能过日子的，自从见劲生在棠儿手底下干活，越来越好之后，就开始各种不是滋味儿了。 可她也不想想。 如果她不在棠儿面前作妖，等生了孩子后，棠儿难道不给他们两口子做安排？ 毕竟是亲兄长，哪里是那么容易割舍的？ 至于劲生能一直跟在棠儿身边做事，那是因为，棠儿自离开家，他就一直围在她身边忙前忙后。 宋允棠点头。 算了算日子，刘氏这个月该是要生产了。 可她心里不是很乐意往榕树村跑。 她想着，到时候给小侄子准备个礼物，让宋劲生一并带回去算了。 出点东西堵住他们的嘴，不出面是为了耳根子清净。 否则每次回去，都得闹出些不愉快的事情来。 “你们回去之后，让乔大叔和乔二叔问问我爹，明年开春愿不愿意去庄子上干活，如果大伯二伯想去的话也可以。” “至于我大哥，等嫂子生了之后再说吧，到时候他要是愿意的话，就帮我养着山上的鸡鸭，如今屠石不在庄子上，明年乔大叔和乔二叔要忙活田里地里的事，苗婶子一个人恐怕看不过来。” 宋向明和宋成仁点头。 “成。” 堂妹能惦记着家里，他们也开心。 如今她给劲元也安排了活，刘氏该是不会再说闲话了。 …… 第356章 要下雨了 徐文成送徐家长辈回家之后，当天并未折返。 庄子上需要送一批货到省城，马车的速度比骡车快些，他便暂且在慈乐镇逗留了一夜。 今天铺子打烊之后，仍旧是徐青野来接她回家。 到家后，为了不打扰表兄表嫂，念儿早早的洗漱过后便将自己关进了屋里。 宋允棠坐在床上，捧着汤婆子，乐呵呵的看着手中的话本子。 徐青野时不时便会被她的笑声干扰，心下无奈，索性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脱下外衣坐到了她的身旁。 宋允棠后知后觉，赶忙将书盖在自己脸上，只露出一双眉眼带笑的清亮双眼。 “你怎么不看书了？不是还早？是不是我打扰到你了？” 徐青野摇头说，“没有，觉得不早了，便上了床，你可还要再看一会？” 宋允棠还想再看看，但看了看屋外的天，已经彻底黑了，便有些不舍的合上了手中的书。 “我下次有空再看吧。” 往后晚上要看话本子，恐怕得去偏房看了再回来睡觉，眼下徐青野学业为重，还是不能打扰了他。 说完，便将话本子塞到了枕头底下。 徐青野望着身旁的妻子，也在心底琢磨着往后要不要去厢房看书，这样她在屋里能有自己的空间，想看书也行，想摆弄她那些药材也有位置。 宋允棠见徐青野看着她好一会，也不知道他在思考什么。 便侧着脑袋问。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望着少女近在咫尺的脸，徐青野喉结动了动，这一次，他不再似往日那般克制着自己，微微倾身，碰上了她柔软的唇瓣。 宋允棠双眼倏地睁大。 唇瓣触碰的瞬间，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唇瓣蔓延全身，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她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似是怕吓着她，男人一触即离。 两人四目相对，男人深邃的眸底带着化不开的欲望，见她没有抵触的意思，这才托住她的后脑勺，再次靠近。 宋允棠能看出来，徐青野这样做，是在试探她的意愿，唇角微微扬起，主动凑了上去。 男女之间的事，向来都是你情我愿。 如今两人是夫妻，便也无需刻意去避着什么。 无论将来如何，眼下顺应自己的心意便好。 男人的动作轻而缓。 宋允棠被他吻的失去了力气，双手几乎要支撑不住身体。 她没想到，往常看起来一本正经、清心寡欲的男人，在吻她时，竟如同化身虎狼。 原来这个男人不是没有欲望，只是一直在压抑着，没有将欲望释放出来。 男人点到即止，笑望着身旁面色娇俏的少女，沙哑着声音说，“睡吧，不早了。” 宋允棠这会脑子还有些迷糊，也不太敢往他的方向看，背对着男人躺了下去。 这一夜，徐青野熬的有些辛苦。 他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又还未经历过男女之事，之前一直克制着自己，便是担心这种欲望会对身体有损害。 今日不死心初尝了这种滋味，闭上眼，便是少女柔软的唇瓣，以及她情动时微微带喘的呼吸。 一直熬到五更天，才缓缓睡去。 …… 很快便到了冬月初九，杨府老夫人寿辰的这一日。 徐青野昨日跟老师告了假，今日要和宋允棠一起去杨府。 两人起的跟往常一般早。 医馆那边有孙济和周洪福坐镇，宋允棠倒是无需担心，两人医术尚且拿的出手，人也都是谨慎的性子，就这么一日的功夫，该是出不来差错。 吃了早饭之后，宋允棠走出正厅，抬头望着屋外的天。 “要不是天干了这么久，我都觉得要下雨了。” 徐青野在她身旁站定，半晌，淡声道，“说不定真的要下雨了。” 宋允棠诧异的望向他。 “你怎么看出来的？” 徐青野抬手指向天空中的云，“往年但凡出现这种云，都不会只下一日两日的雨。” 宋允棠挑眉。 “还会下很多天？” 那庄子上是不是得早做些防雨的准备，以免雨水将粮食和物件打湿？ 上千石粮食呢。 一旦打湿，恐怕会长霉。 再者，如今这个天，想将粮食晾干也不大容易。 还有暖棚里的辣椒苗，山上的鸡鸭，都得提前做好防备才好。 这么想着，她望向院子里的徐文成。 “文成，等会将我们送到杨家之后，你帮我跑一趟医馆，让长根他们今天不要在院子里晾晒药材，再往镇上跑一趟，告诉庄子上的人，要下雨了，让他们将东西都收捡好，早做准备。” “要下雨？”徐文成有些不确定的抬头望着天，“虽然阴天了，但看着也不像要下雨啊，嫂子听谁说的？别被人忽悠了。” 宋允棠眉眼带笑。 “听你哥说的。” 徐文成一愣，往徐青野的方向看了眼之后，心虚的摸着鼻子嘿嘿一笑，“嗐，我哥说的啊，那肯定是不会有假了，我哥看的多准啊。” 宋允棠忍俊不禁。 家里人，徐文成谁都不怵，唯独怵他哥。 倒真是一物降一物。 徐青野又抬头看了看天，这才收回视线。 “也不用送我们去杨府，你现在就骑马回慈乐镇，好让庄子上的人多点时间做准备，等会我和棠儿租马车去杨府。” 徐文成听了，也不敢耽搁。 大哥说的话向来准，他说要下雨，还这般谨慎的跟他说起，说不定真有这么回事。 宋允棠见状，赶忙跟在徐文成身后嘱咐了几句，便见他将马从马厩中牵出来，套上马鞍就匆忙离开了。 宋允棠月事第三天，眼下还尚未完全干净，经过调理之后，虽没之前那般折腾人，但这个时期，终归是比平日里要虚弱一些的。 徐青野准备了个汤婆子放在她手心，让她先在家里待着，自己出门租了辆马车回来。 两人领着念儿上了马车，一同出发去了杨府。 …… 第357章 装吧!看她能装多久! 杨家是县城首富。 更连着官场上的关系。 杨老夫人生辰，整个安阳县，有些头脸的人家，几乎都来贺寿了。 宋允棠和徐青野来的不算早，也不算太晚。 还未开席，男女宾客是分开的。 男宾在前厅，由杨老爷和杨家公子招待着。 女宾在后院的暖厅中，由杨夫人和杨府的一众小姐姨娘们招待着。 宋允棠随着杨府的丫鬟来到后院暖厅，厅中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杨夫人正在热情的招呼着客人。 至于杨府那些姨娘和庶出的小姐们，全都规规矩矩站在一旁，听从杨夫人的指挥。 若是来了几个年轻的小姐，她便会指上一个年纪差不多的庶女陪着去消遣。 宋允棠之前从未出席过县城的宴会，算是一张新面孔。 只是因为样貌出色，倒也让不少人注意到了她。 杨夫人作为杨府的女主人，自然不能冷落了每一个宾客。 她打量了宋允棠一眼，只觉得眼前女子气质淡雅如兰，看着倒不像普通人家出身的。 “不知这位年轻的夫人出自哪家？” 宋允棠微微颔首，不紧不慢的说，“我丈夫姓徐，是杨公子给我们送的请帖。” 杨夫人了然，笑着说，“原来是我们家麟儿请来的客人，徐夫人快请坐。” 随后又吩咐丫鬟给她备上了热茶和点心。 在场的女宾客，宋允棠一个人都不认识，并不想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别人对自己太过热情她也不习惯，索性找了个靠末尾的位置坐下，喝着茶吃着点心，一边听着暖厅中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只觉得脑子里闹哄哄的。 暖厅外的帘子被丫鬟们陆陆续续掀开，带进来一群又一群女宾，由于宋允棠坐在靠末尾的位置，每次帘子被掀开时，总能带起来一阵冷风。 帘子再一次被掀开时，庄文茵携林昭昭进了暖厅。 “杨夫人，许久不见，近日可还好？”庄文茵神情热切的打着招呼。 “都好都好，林夫人和林小姐快请坐。” 杨夫人招呼着两人落座，眼神扫过林昭昭时，面上带着鄙夷。 之前林员外跟自家男人说，想将他女儿许配给自家儿子的时候，她虽觉得这林昭昭模样普通，平平无奇，却也没做反对。 毕竟女子不能单单看外表。 她毕竟是员外府出身，又有个已经考上了举人的兄长，若她是个会持家的，娶回家来倒也没问题。 将来若儿子看腻了，再收两个样貌出色的姨娘也就是了。 可林昭昭偏生是个不安分的。 不仅屡次陷害跟她互换过身份的那个农家姑娘，还因为联合外男设计那姑娘清白一事入了狱。 这样的女子，她杨家肯定是万万不能要了。 庄文茵当然也感受到了杨夫人的态度，面上闪过尴尬。 原本今天她是没打算带林昭昭来林府的，奈何她为了反对自己给说的那门亲事，悄悄从家里跑了出来。 这也就罢了。 在景曜从县城客栈找到她带回家之后，她还想跑。 没办法，为了以防万一，便只能将她带在身边了。 这丫头也是个怪的，说要带她来杨府参加宴会，突然就不闹了。 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林昭昭当然知道杨家瞧不起她，所以并未将杨夫人的态度看在眼中，她在暖厅环视了一圈，视线最终落在了末席，宋允棠所在的位置。 “她怎么也来了？” 庄文茵顺着她的眼神看去，在望见宋允棠时，也是一阵怔愣。 棠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杨夫人望着两人的神情。 “林夫人和林小姐认识这位徐夫人？” 旁边几位夫人小姐听到动静，纷纷往几人的方向望了过来。 “什么夫人！”林昭昭突然提高声音，“她一个泥腿子出身，嫁给穷酸秀才的农门女子，还真当不得杨夫人称的这一声夫人。” 庄文茵拧起眉头，往宋允棠方向望了眼之后，拉了拉林昭昭的袖子，示意她谨言慎行。 然而，林昭昭似乎并未将她的提醒放在眼中，反而满脸得意的往宋允棠的方向望去。 见她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不由有种重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 她在心底冷哼。 装吧！看她能装多久！ 众人面面相觑，暖厅里突然安静下来。 “杨家怎么会请一个农户出身的女子来参加杨老夫人的寿宴？会不会是弄错了？” 大家的视线纷纷朝着宋允棠的方向望去。 杨夫人再次打量了宋允棠一眼。 这女子并未因为众人质疑的目光而表现的惊慌失措，反而一如今往的镇定自若，大大方方。 她身上穿的衣服料子，为上好的绸缎，棉服内里的填充物看起来蓬松轻盈，该是丝绵材质，耳上挂着白玉耳坠，头上是玛瑙珠钗。 虽素净，但每一件都是精品，可见她为人低调。 再加上她那张细腻到几乎看不到毛孔的面容，倒是比林昭昭看起来，更像大户人家出身的千金小姐。 穷酸秀才家可置办不起这样的行头，养不出这样的好皮囊。 而且，就算她的丈夫是个穷酸秀才，麟儿能发请帖将人请来参加老太太的寿宴，要么是兴致相投的好友，要么就是看好他的前途。 随着年龄增长，也作为杨家未来的掌家人，麟儿做事是越发的稳妥了。 将来的杨家，还得靠着这些年轻人来托举，她这个当娘的自然不能拖后腿，轻慢了儿子看重的客人。 这么想着，杨夫人神情严肃的望向林昭昭。 “林小姐，这位徐夫人是我儿子请来的客人，麟儿是杨家少主，他请来的客人便也是我杨府的客人，还请你对我杨府的客人放尊重一些。”转而望向庄文茵，“也请林夫人管好自己的女儿，回头惹了祸事，我杨家可没你们那个养女好说话。” 最后这句话，略含嘲讽的意味。 林昭昭之前进了县衙大牢，林员外到处找关系疏通，与林昭昭互换了身份的那个养女，更是被他们带来县衙接受调解，这才缩短了林昭昭的关押时间。 要是在他杨家惹了祸事，她可不会听人说好话。 第358章 林昭昭哭了 林宏深在县城的活动也颇多，今日来杨府，更是将妻子儿女都带来了的，在场的夫人小姐们大多听说过他的名头，也知道林家之前发生过的事情。 就拿林昭昭入狱这件事来说，他们到现在还拿着给家里的女儿们当反面人物教导呢。 杨夫人的话一出口，大家当然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一个个的，都暗自笑了起来。 林昭昭望着众人脸上怪异的神色，心里气的不行。 为什么连杨夫人也偏袒宋允棠那个贱人？ 明明她才是员外府千金，宋允棠不过就是个农户出身的野丫头罢了，凭什么大家的目光都在她身上？ 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庄文茵抓住了胳膊。 “昭昭，不记得出门之前跟你说的话了？慎言！” 林昭昭气不过，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跺跺脚，站到了庄文茵身后。 宋允棠叹了口气，笑望着林家母女二人。 “依我看啊，这种乱咬人的疯狗就该关在家里，带出来只会丢人现眼，林夫人觉得呢？” 庄文茵一愣。 似是没想到宋允棠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县城一众有头脸的夫人小姐们问她这样的问题。 在场的众人也是一阵惊疑。 虽然他们也觉得林家小姐无礼，可面前这个女子不过是个秀才娘子，说到底，还不如员外府的家世呢，居然敢公然跟林家母女作对，难道不怕员外府针对？ 原本就心有不甘的林昭昭再也忍不了了，跳出来指着宋允棠质问。 “宋允棠，你说谁是疯狗呢？” 宋允棠目光扫向她。 “谁应我说谁。” “你……你……” 林昭昭气极，冲上前就要去打她，却见宋允棠拿着面前的茶水站起身，直接朝着林昭昭的脸泼了过去。 紧接着奋力两巴掌，拍的林昭昭一阵耳鸣。 茶水虽晾了一小会，温度却也不太低，林昭昭被这么一烫，再被宋允棠的巴掌这么一打，整张脸顿时就红肿了起来。 尤其是被打过巴掌的脸颊。 茶水泡发之后的巴掌印尤其显眼。 宋允棠将茶壶放下，一边摸着自己拍疼了的手，一边笑望着她说，“这样看起来顺眼多了。” 机会难得。 结合林昭昭之前干的缺德事，刚才两巴掌，她是有多大力使多大力，手疼不疼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先将这口气撒了再说。 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泼茶水打巴掌，林昭昭气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一双眼更是如同淬了毒一般，直直的盯着宋允棠。 要是眼神能杀人，宋允棠早就死无全尸了。 “昭昭！” 庄文茵上前扶着差点跌倒在地的林昭昭，转而望向宋允棠，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棠儿，你为何非得这样？这么多人看着呢，就不能给昭昭，给我们林家留点脸面？你太让我失望了！” 在场众人也看呆了。 没想到这个秀才娘子不仅敢说，还敢做。 打了林家小姐的脸面，就如同打了林家的脸面。 她难道真不怕员外府的针对？ 但看林夫人对她的称呼，双方好像有些关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暖厅里安静的落针可闻，偶尔能听到一两声嗑瓜子的声音。 林昭昭哭了，哭的很伤心。 她指着宋允棠，转头望向庄文茵。 “娘，她都这样对我了，你居然还只是不痛不痒的说两句话？我才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你为何不给我报仇？你为何不打她？”她抓着庄文茵的手去打宋允棠，“你打她啊！” 可庄文茵怎么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打宋允棠？ 回头人家该说员外府仗势欺人了。 她先稳住林昭昭的情绪，见女儿妆发全花，衣裳也湿了，忙望向杨夫人。 “杨夫人，不知可有地方方便换衣裳？” 杨夫人点头，大户人家办宴席，给客人准备临时用的厢房肯定是必要的，望向一旁的丫鬟。 “你带林小姐去厢房换衣服。” 丫鬟福身，“是。” 转而来到林昭昭面前，朝着暖厅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 “林小姐，这边请。” 庄文茵嘱咐了林昭昭两句，又让身旁两名丫鬟好生跟着她，便让林昭昭跟着杨府丫鬟出门去了。 杨夫人往宋允棠的方向望了眼，又望向庄文茵，带着试探的语气。 “林夫人，你们和徐夫人之前认识？” 庄文茵话未说出口，暖厅的门再次被推开。 姚氏领着宝笙和宝竹走了进来，她面色红润，笑意盈盈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张扬，叫人生不起半点反感来。 “不仅认识，还很熟呢。” 众人望见她，赶忙起身行福礼。 “见过县令夫人。” 姚氏将披风解下交给一旁的宝笙。 “诸位不必多礼，今儿我也是来给杨老夫人祝寿的，将我当成杨府的普通客人便好。”转而看向宋允棠，用无比熟悉的语气说，“你来怎么也不提前与我说一声？早知道你要来，我便和你一起了。” 宋允棠浅笑。 “我也不知道朱夫人会来。” 众人更意外了。 看样子，县令夫人跟这个女子很熟？ 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杨夫人上前望着两人。 “朱夫人，你们认识？” 看样子，还挺熟呢，幸好她刚才没有受林昭昭的挑拨得罪她。 姚氏笑望着在场众人。 “前段时间跟你们打马吊的时候提到过的宋大夫，就是眼前这位，她在省城开的铺子，不仅我和杨公子入伙了，连省城的巡抚夫人、知府夫人和参将夫人都入伙了呢。” 说着，还往宋允棠的方向眨眨眼。 宋允棠笑着摇了摇头。 原本她想规规矩矩参加一个寿宴就回去，半点不想出风头，被林昭昭这么一搅和，倒是让她想安静都不行了。 在场不少和姚氏打过马吊的夫人小姐们纷纷惊讶。 “呀！原来你就是宋大夫！” 没有和姚氏打过马吊的人也开口询问。 “可是最近在城郊开了家杏林医馆的宋大夫？听说前段时间有个人快死了，另外两名大夫都说这人救不活了，就是一位宋姓女大夫用银针和汤药将人救回来的呢。” “还有这事？”有人问。 “那当然了，从开始诊治到苏醒这整个过程，当时不少人在边上看着呢。” 第359章 后悔 姚氏笑了笑，“行了，别猜了，就是开杏林医馆的宋大夫，开业那日，我还给她送了个财神像呢。” 杨夫人赶忙招呼着姚氏入座。 姚氏往宋允棠的方向望了眼，上前拉起了她的胳膊，“坐这儿冷，随我去前边坐着去。” 最终，两人并排坐到了靠前的位置。 庄文茵往宋允棠的方向望了眼，心里早已翻起了惊涛骇浪。 她实在没想到，县令夫人和宋允棠的关系，居然好到了这个程度，连杨家现在也是她的合伙人。 居然还跟省城那边几位大人物搭上了线。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之前还想将昭昭嫁到杨家笼络关系，谁知道，宋允棠竟然轻轻松松就为她的夫君拉拢了这么多关系。 早知道她有这样的本事，当初就不该将她送回宋家，要是将她留在府里好好养着，眼下这些关系，说不定都是员外府的。 庄文茵心底有些悔意。 她到底是亲手将家里的福星给推出去了。 昭昭没回来的时候，景曜科考顺利，老爷在县城这边的事情也进展的不错，家里的铺子、庄子每年营收虽不算太多，在供应家里的开支之后还能有些富余。 自从将昭昭接回家，先是景曜为她耽误科考，接着家里的铺子庄子一家一家关闭、卖掉，老爷在县城这边的事情也开始碰壁，她的头痛症一犯就是三年，还是棠儿前段时间出手给她治好的。 到如今，家里的钱财入不敷出。 否则昭昭进大牢，也不至于连打点关系的钱都难拿出来。 杨夫人往姚氏的方向望了眼，“朱夫人方才说宋大夫和林夫人很熟，是什么意思？” 她隐约能猜到其中的关系，只是还不大确定。 姚氏似笑非笑的往庄文茵的方向望了眼。 “林家当年被换回乡下的养女，正是宋大夫。” 听到这里，众人了然。 难怪林昭昭一来就针对坐在角落的宋大夫，也难怪宋大夫刚才下手会那样不遗余力，原来两人之间本就有过节呢。 不过，员外府养出来的女儿，和乡下农户养出来的女儿，在教养上还真是天差地别。 哪怕林昭昭为真千金，却依旧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众人正聊着，便见一个年轻的妇人扶着一个老妇人来了暖厅。 待来到厅中，她朝着姚氏的方向颔首，“老身见过县令夫人，有失远迎，还望夫人莫要怪罪。” 姚氏在宝笙的搀扶下站起身，颇有些小心翼翼的意味。 “今日是老夫人寿宴，我等都是来跟老夫人贺寿的呢，切莫跟我这个晚辈客气。” 杨老夫人乐的直咧嘴。 “你婆母近日可好？” 姚氏笑着说，“近两日偶感风寒，怕过了病气给老夫人，便没来府上，待她身子好了，我领着她来府上跟老夫人唠嗑。” “好好。”杨老夫人在年轻妇人的搀扶下来到主位，满脸感慨，“到了我们这年纪啊，能聊得上两句的人越来越少了，你婆母性子有趣，我喜欢跟她说话呢。” 姚氏哈哈笑着。 “我婆母能找着您这样的知音，我也替她开心呢。” 气氛一时间很融洽，大家也各自给杨老夫人送上生辰祝贺。 年轻妇人将杨老夫人扶坐好之后，这才抬头打量着今日的宾客，在望见姚氏不远处的宋允棠时，面上带着惊讶。 “宋大夫，你居然在这里！” 这个年轻妇人，刚才进门的时候宋允棠便看到了，毕竟才见过不久，还是有些印象的。 正是省城玉君阁开业那日，晕倒在铺子外面的秦夫人。 缘分有时候还真是妙不可言。 杨老夫人望了眼姚氏旁边那张陌生面孔，转而看向身旁的小女儿。 “娇娇认识这位姑娘？” 杨娇娇笑着说，“认识呢，宋大夫省城铺子开业那日，我本想着去逛一逛的，结果走到门口晕倒了，还是她救了我呢。” 她这次来县城，一是为了母亲的寿辰，二便是为了找宋姑娘求医来的。 听说知府夫人前段时间突发非常严重的腹痛症，找了许多大夫都束手无策，还是宋大夫给治好的。 说不定她真的能治好靖儿的病。 杨老夫人先是一脸担心的望着杨娇娇，“你没事了吧？” 杨娇娇忙笑着摇头。 “没事呢，那几日正好身上不便利，许是虚了些才会晕倒，之后我从宋大夫的铺子里买了养血丸，别说，效果还挺好。” “养血丸？”杨老夫人只觉得这名字听着有些熟悉，想了想，看向杨夫人，“我怎么记得，咱们绾青丝，也有养血丸？” 杨夫人笑着点头。 “确实有，母亲还服用过呢。” 杨老夫人笑望着宋允棠，“难道绾青丝的养血丸，也是姑娘这里供的货？” 宋允棠没有隐瞒。 “我和杨公子几个月前边签了合约，目前绾青丝的丸药确实出自我手。” 杨老夫人和蔼的笑着。 “原来姑娘和我杨家，还有这样一层关系呢。” “不止呢。”杨夫人说，“听朱夫人说，宋大夫在省城那边的铺子，咱杨家也有份儿呢。” 杨娇娇在一旁感叹。 “要不说，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巧。” 有人笑着说，“难怪我说绾青丝的丸药效果越来越好了呢，原来是宋大夫改良过的呀。” “养血丸效果这样好，回头我得买一些去。” “不只是养血丸呢，还有美白丸，嫩肤丸，香体丸……每一种效果都不错，除此之外，宋大夫研制的胭脂也很厉害，粉质细腻自然，还能养肤呢，你们看我今日的肌肤，根本都看不出上了妆。” 说话的这个姑娘，是收到过姚氏代宋允棠送的礼盒的。 “天啊，那我都得买来试试。” “我也是，等会寿宴结束我就去买美白丸！” 望着讨论的火热的女人们，宋允棠咽了咽口水。 果然，哪怕年成不好，女人们的钱也是好赚的。 庄文茵静静地坐在旁边，听着大家讨论着宋允棠的铺子和商品。 越听，越是后悔。 当初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个姑娘家吃用也花不了多少银子，怎么就不能将她和昭昭一起留在府里呢？ 如今关系闹的这么僵，她的买卖又已经做的这么大，怕是已经看不上他们林家了。 …… 杨娇娇见自己母亲和旁边几个夫人聊的火热，便起身来到宋允棠身旁，凑到她耳边小声问，“宋姑娘，不知你现在可方便？我有点事情想要找你聊一聊。” 第360章 你还没吃过明月楼的东西吧? 宋允棠点头，随着杨娇娇一起离开了暖厅。 有些性格孤僻的姑娘家，觉得暖厅中太吵，在和暖厅的女主人打了招呼之后，便在后院中随便找了处地方坐着，或聊天，或喝茶吃点心。 所以，宋允棠随着杨娇娇从暖棚中出来，也并未引起太多人注意。 两人径直往后院走，杨娇娇径直将她带到了自己的住处。 宋允棠的味觉向来敏感，自进了院子便闻到了院中淡淡的药味，还夹杂着一丝丝血腥味。 就在心底好奇的时候，见丫鬟扶着一个身形瘦弱的孩子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面色苍白，脚步无力，看起来极为虚弱。 “母亲回来了。” 杨娇娇快步上前扶住了他的另一边胳膊。 “靖儿怎么出来了？” 一旁的丫鬟说，“公子听到脚步声，非要出来瞧瞧。” 秦靖平望着和母亲一同进院子的宋允棠。 “母亲，这位是？” 杨娇娇笑着给他介绍。 “这是宋大夫。” 听到对方是个大夫，秦靖平心底有些酸涩，也有些心疼。 他这个病，是自娘胎里带来的，之前还没有这么严重，自从九岁摔一跤之后，到现在已经有两年了，身子越发的虚弱。 喊了许多大夫都治不好，娘为了让他活下去，还时常放血给他续命。 他有时候想，不如趁着娘不在身边的时候，结束这条命算了。 可又担心她接受不了。 便一直这么耗着。 即便他觉得叫再多大夫来都于事无补，却还是朝着宋允棠颔首。 “宋大夫。” 杨娇娇面带歉意。 “之前在省城多番试探，主要是想求宋大夫为我儿子看诊，之后听说宋大夫治好了知府夫人的腹痛症，再想寻你时，听说你已经回了县城。” “此次来，一是为我母亲贺寿，二也是想请宋大夫为我儿诊治一二，若能治好我儿的病，我秦家必定重谢。” 宋允棠点头，表示理解。 她上前捏住了秦靖平的脉搏，片刻之后，松开手。 “直接服用血液虽能起到一定的作用，却也是治标不治本，秦夫人还是莫要将自己的身体拖垮了。” 杨娇娇面露惊讶。 “宋大夫看出来了？” 宋允棠望着她，“第一次见你时，便觉得夫人的失血有蹊跷，只是事关夫人的隐私，不好多过问，今日看到秦公子，一切便水落石出了。” 杨娇娇有些激动，“宋大夫可是已经看出来我儿的病因？” “也只是有个粗略的判断。”宋允棠望着两人，“秦公子这病，该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吧？” “是，只是幼年没有这么严重，好生养着和同龄的孩子倒是并无不同，自九岁摔一跤后，病情突然就加重了，找了许多大夫诊治，只说贫血，可进补的汤药喝着，作用并不大。” 杨娇娇叫丫鬟先将儿子扶进了屋里，挽着宋允棠的胳膊便出了院子。 有些话，若叫孩子听见，反而会增加他的心理负担。 两人来到院外，杨娇娇压低声音。 “有个大夫说，每三日往汤药中加血作为药引或许能稳住他的病情，这一年多，我不敢耽误，每三日放一次血，病情恶化的速度，确实得到了缓解，可就像宋大夫说的，治标不治本，不仅他的病情仍在持续恶化，我的身体眼看着也快要拖垮了。” 这次来县城，从玉君阁买的养血丸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再加上这几日减少了放血量，妆又上的浓一些，不仔细看倒是看不出来她的问题。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身体还是虚弱的。 宋允棠点头。 “今日杨老夫人寿辰，咱们恐怕也不能离开太久，待今日过后，秦夫人可领着秦公子去城郊的杏林医馆寻我。” 杨娇娇面露欣喜。 “宋大夫可是有把握？” 宋允棠望着她。 “从娘胎里带来的病最是难治，这个病调理的过程可能会有些长，甚至康复之后，还得定期复诊，还望秦夫人做好心理准备。” 杨娇娇激动的落下泪来，她摇着头，“没关系，这么多年我都坚持过来了，只要能治，康复时间长一些，都没有关系。” …… 两人回到暖厅的时候，林昭昭也已经回来了。 这次倒是难得的安静，坐在庄文茵身后，乖巧的像一个提线木偶。 杨府两个女主人见时间差不多，便纷纷从位子上站起身。 “这会不早了，还请诸位夫人小姐移步正厅，今儿我儿媳妇为我将明月楼的大厨请来了家中，让大家也都尝尝明月楼的烤鸭和那个叫皮蛋的东西。”杨老夫人笑着说。 一位夫人接着她的话说，“最近明月楼在县城名声大噪，那烤鸭隔着一条街都能闻到香气呢，皮蛋在之前更是闻所未闻，除此之外，听说他们家的点心小吃也颇具特色，看来我们今天有口福了！” “快走快走，我迫不及待要尝尝了。” “说起来，明月楼的东家也太低调了，竟能想出这么多新鲜菜品，可不得多开几家明月楼这样的铺子才行？” 杨老夫人见大家对明月楼如此推崇，心底不由好奇起来。 “等尝过味道，要是好吃，我可得将明月楼的大厨叫上来好生赏赐一番。” 大家一边笑着说着，一边簇拥着杨老夫人和杨夫人往正厅而去。 宋允棠没有扎堆，而是稍稍放缓脚步落在后头。 倒是没想到，明月楼现在都开始接家族宴席的活儿了。 不过杨家给的多，来接活倒是也不错，既笼络了关系，还能推广明月楼的菜品，一举三得的好事情。 就是不知道这次来的是不是张大厨。 林昭昭见宋允棠走的慢，也故意将步子放缓，落到和宋允棠前后一两步的位置。 “宋允棠，这三年多，你在宋家还没机会参加这样的宴会吧？既然是来杨府蹭吃蹭喝抱大腿的，待会可得好好吃，明月楼的东西不便宜，想来你之前也没机会去明月楼品尝吧？” 刚才姚氏给大家介绍宋允棠的时候，她并不在场。 所以对于宋允棠，她并不知道深浅。 还以为自己将她镇上的铺子砸了之后，她便没了其他来源。 第361章 啧啧，你真可怜 念儿在一旁听的手痒痒，却又不敢真的动手，只能满脸嫌恶的朝着林昭昭翻了个白眼。 真是个眼皮子浅的。 表嫂可是明月楼的东家，她想吃什么吃不到？ 居然还说表嫂没机会吃这些东西。 呸！ 宋允棠面上带着浅笑，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确实没机会去，太忙了。” 明月楼的吃食，她若想吃，何须亲自去？只需叫人给明月楼去个信，明月楼便能将东西做好叫二牛给送过来。 林昭昭笑的一脸幸灾乐祸，“啧啧，你真可怜，不像我，自明月楼开业，大哥都带我去两回了，那明月楼的烤鸭，味道还真是不错。” 一边说着，还一脸意犹未尽的神情。 宋允棠满脸认同的点着头。 “是挺不错的。” 她没想到，屡次和她作对的林昭昭，第一次和她达成共识，竟是明月楼的烤鸭。 就是不知道，有朝一日林昭昭知道明月楼是她的产业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还真是，莫名的有些期待。 见宋允棠并未表现出丝毫吃醋和羡慕的神情，林昭昭觉着跟她说话没了意思，冷哼一声之后，快步跟上了庄文茵的脚步。 念儿跟在宋允棠身后，没好气的瞪了林昭昭一眼。 “表嫂，你刚才怎么不直接告诉她明月楼是你的？瞧给她得意的，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宋允棠缓步往前走着。 “你觉得她会信？” 念儿不解，“为何不信？” 宋允棠将身上的披风拢了拢。 “像她这种自以为是的人，只会觉得我在打肿脸充胖子，然后对我嘲讽挖苦一番，我何必给她这个机会？” 话不投机半句多，她可不想和林昭昭费口舌之争。 念儿吐了吐舌头。 “也就是表嫂脾气好，要是我的话，我可忍不了。” 宋允棠笑了笑。 “不着急，迟早有她打脸的时候。”转而又问，“念儿觉不觉得，林昭昭今天的胭脂格外红艳？” “好端端的，怎么说到胭脂了？”念儿回想了一下林昭昭的脸，突然“噗嗤”笑出声来，“别说，不仅红艳，两边巴掌印还是一模一样呢。” 似乎跟宋允棠在一块待了段时间，见了点世面之后，念儿的胆子比之前也大了些。 听到这里，宋允棠忍俊不禁。 林昭昭似是有所感觉，回头望向不远处眉开眼笑的主仆二人，眉头微微拧起。 随后冷哼一声，快步随着庄文茵进了正厅。 …… 杨府正厅中，男左女右，席面分两边。 宋允棠正好奇，蒋素娆作为杨家即将联姻的对象，怎么还没到呢，刚进正厅，便见着一人在向她招手。 蒋素娆和蒋夫人坐在末席的位置。 “棠棠，这里。” 宋允棠笑了笑，和蒋夫人打了招呼之后便在蒋素娆不远处坐下。 “蒋夫人和阿娆什么时候来的？” 蒋夫人笑着说，“来了有一会了，只不过我们有事耽搁了，就没往暖厅那边去。” 蒋素娆望着她。 “这几日医馆里忙不忙？” 宋允棠摇头说，“还好，招了两个大夫，能给我减轻不少负担。” 她发现，大多大夫，治疗过于保守。 为了不坏自己的口碑，疑难杂症，难以判断的，也不想着继续深究，一律不治。 要么随便开一些药，或缓解病情，或减轻病痛。 孙济和周洪福跟着她的这几日，在她的熏陶下，胆子倒是比之前大了些，不过有些观念还得慢慢去改变他们。 蒋素娆将身子往宋允棠的方向偏了偏，小声说，“刚才杨老爷单独与我爹娘说了会话，就给耽搁了，不然我早去找你了。” 宋允棠眼底有疑惑。 “是讨论你和杨公子的事情吗？” 蒋素娆摇着头说，“不知道，我刚问了我娘，她不肯与我说。” 宋允棠点头，往对面的男宾望去，徐青野就在她斜对面的位置，正面色温和的望着她。 她抿唇一笑，以示回应。 不远处，林景曜见她望向男宾这边的眼神，不由顺着她的目光侧头望去。 在看见徐青野时，眉头没来由的拧了拧，紧接着回过头，心底升腾的酸意，让他攥紧了双拳。 之前以为，自己对她只是兄妹情。 如今看着她嫁人，看着她和徐青野眉来眼去，一想到两人夜夜同床共枕，心里竟无比难受。 难受到让他有些心慌。 杨老夫人和杨夫人分别坐在杨老爷两侧的席位上。 杨老爷望着大家伙，“多谢诸位来参加我母亲的寿宴，今日的宴席，是我杨家请了明月楼的主厨来家里办的，待会大家可一定要吃好喝好。” 众人忙应和，还一边跟杨老夫人贺寿。 杨老夫人眉开眼笑，一一给人道了谢。 很快，小厮丫鬟们端着各种美食陆续进了厅中，第一份便是明月楼最最爆火的菜品——烤鸭。 冒着热气的烤鸭肉，被片成了薄片装在盘子中，旁边还放着一小碟蘸料。 杨老爷招呼大家伙尝一尝，便事先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烤鸭肉蘸了蘸料放进嘴里。 外皮焦脆，肉质鲜嫩，混合着香甜的蘸料在嘴里爆开，极其美味。 闻着烤鸭的香气，杨老夫人早就馋了。 她如今这么一大把年纪，也不好为了口吃的跑去明月楼那种地方。 今日将大厨请来之后，总算是能尝一尝热乎的了。 便也夹起一块烤鸭肉放进嘴里，嚼了嚼，极其满足的点头说，“这明月楼的大厨，果然名不虚传！” 众人见状，纷纷动筷。 无论是吃过的还是没吃过的，都吃的一脸满足。 不愧是杨家，竟能将明月楼的大厨请回家，明月楼如今一天的生意，少说都得几百两银子，将明月楼的大厨请来，怕是得花不少代价吧？ 不远处的林昭昭见自己都吃了过半了，宋允棠面前的烤鸭肉却还没怎么动，不由面露嘲讽。 “宋允棠，既然是来蹭吃蹭喝的，还是好好吃吧，今天过后，可就没有免费的吃了。” 蒋素娆拧着眉头望向她。 “别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没吃过似的。” 第362章 宋大夫，原来你也在啊? 林昭昭耸了耸肩，“难道她吃过？” “你！” 宋允棠见蒋素娆要发脾气，忙伸手摁住了她的肩膀，“狗咬了你一口，不要想着直接咬回去，仔细沾一嘴毛。” 听到她这话，蒋素娆突然“噗嗤”笑了起来。 不过好在正厅人多，这边的动静，除了临近的几个席位，并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倒是林昭昭，听到宋允棠这话，气的一张脸憋的更红了。 蒋素娆是不知道发生在暖厅的事情的，望着林昭昭这模样，凑近宋允棠问，“你觉着没？林昭昭今日似乎特别容易脸红，不会是看上了对面的哪个男宾吧？能被她看上，可真够可怜的。” 念儿就站在宋允棠不远处，嘴里还嚼着宋允棠悄摸递给她的烤鸭，听得蒋素娆的话，突然蹲下身来。 将脸埋在臂弯，整个人都在轻轻抖着。 “呀！”蒋素娆望向念儿，“念儿姑娘这是怎么了？她没事吧？” 宋允棠浅喝了口茶，眉眼带着笑。 “她没事，就是被你的话给逗笑了。” 蒋素娆不解。 “我的话有什么好笑的？” 宋允棠往她的方向望了眼，“因为在遇到你之前，还发生了一些别的事情。” 她的话，勾起了蒋素娆的好奇心。 “快与我说说，之前在暖厅都发生过什么有趣的事？” 宋允棠放下茶杯，凑到蒋素娆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便见蒋素娆也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我还以为她脸红是看上谁了呢，没想到是被你打的，笑死我了。” 蒋素娆正笑着，突然察觉到几道目光。 其一是蒋夫人。 见女儿笑的开怀，她忙提醒。 “娆儿，有人在往你这边看呢。” 蒋素娆收起笑容，往主位的方向望去，只见杨老夫人和杨老爷夫妻两个，以及杨麟元全都在望着自己。 因着杨家几个主人的目光，还有不少人也往这边望了过来。 蒋素娆强装镇定的往宋允棠的方向望了眼。 她根本不想引起关注。 要不是杨麟元提出定亲，她今天甚至都不会被邀请来杨家。 宋允棠淡定的夹起一块烤鸭肉在嘴里咬了小口，丝毫没将蒋素娆求救的目光放在眼中。 这种时候，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最好的方式。 好在众人的视线只在蒋素娆的方向落了下便移开了。 她松了口气，之后再跟宋允棠聊天的时候要低调了许多。 主位上的人也各有心思。 杨老爷和杨夫人虽不反感这个姑娘，却觉得蒋家门第太低，配自家儿子，属实不是最优的选择。 杨老夫人则觉得，这个姑娘看起来活泼、有趣，配自家性格稳重的孙子，倒是合适。 只杨麟元面上闪过无奈。 第一次见她时，只觉得这姑娘真性情，是个有主见有原则的，将来或许能胜任杨家主母的位置。 最关键的是，见过一次之后，脑海中便时不时会出现她的面容。 原本这桩婚事，只要蒋素娆同意的话，会顺利很多。 可她好像不太愿意。 …… 烤鸭之后，一道又一道精致又味美的菜肴被端上了桌。 众人吃的赞不绝口。 宋允棠一边吃着，时不时给身旁的念儿悄悄递一些食物。 正厅内人多，厅中又燃着碳，哪怕开着门，也有些屋内也稍稍有些闷热。 喝上一口常温的酸梅汤，只觉得神清气爽。 徐青野见状，朝着不远处的杨府下人招了招手。 不多时，便见那个下人沿着正厅边缘绕了一圈之后，来到宋允棠身旁，俯身小声说道，“徐夫人，您相公让奴才给您带句话，少喝些饮子，对身体不好。” 宋允棠愣了愣，随后点头说，“我知道了，多谢。” 她如今月事还未完全干净，本就不能喝太多冷的酸梅汤，倒是难为徐青野还惦记着这件事。 眼神不由往徐青野的方向看去，只见他往这边看了眼，微微点头，便又和身旁的人聊了起来。 菜还在陆续上，主位上，杨老夫人呵呵笑着，满脸和蔼。 “今日主厨用心了，来人啊，给本夫人赏。” 身旁的下人得了令，福了福身，出门去了。 不一会，张大厨随着传菜的下人们来了正厅，朝着主位上的杨老夫人作揖说道，“在下明月楼主厨张玉树，特来谢恩，多谢老夫人赏赐，祝杨老夫人福如东海，日月昌明，岁岁今朝，吉祥如意。” 杨老夫人乐的呵呵笑着。 “多谢张大厨。”转而又问，“不知明月楼的东家，可是咱们安阳县人？” 大家也正好奇呢。 明月楼可是最近新兴的酒楼，背后的东家，假以时日，必定也会成为县城的大户。 此人手中捏着如此多的食谱，说不定将来有合作的可能。 张大厨忙点头。 “回老夫人，我们明月楼的东家，确实是安阳县人。” “明月楼的东家，不会是苗掌柜吧？”有人问。 张大厨笑着摇头说，“不瞒诸位，在下和苗掌柜，在明月楼只是占了一点儿分红而已，东家另有其人。” 在得到宋允棠的准许之前，他当然不能直接将她的身份公布出去。 万一人家介意，他就办坏事了。 “没想到明月楼这位东家还挺低调。”杨老夫人说。 张大厨点头说，“我们东家确实低调，自从明月楼开业，她就开业那日来过，平日里酒楼有什么事，都是差人去找她，或者联络东家手底下的人，不过东家平时也忙，还有其他买卖要看顾呢。” 众人面露诧异。 听这位张大厨说起来，明月楼背后的东家，还不止明月楼这一处产业？ 此人既是安阳县人，又拥有如此家世，为何要这般低调？ 要知道，合作才能共赢。 他们这些家族，之所以来参加杨家的宴会，也是因为杨家在县城和省城都有产业，与杨家交好，他们也能受到庇护。 难道明月楼的东家觉得靠他一个人可以护明月楼长久不衰？ 只是眼下，张大厨显然不想透露他背后东家的身份，众人自然也不好再继续问。 宋允棠静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端起热茶缓慢喝着，似乎并没有透露明月楼东家这一层身份的意思。 一旁的蒋素娆往她的方向挪了挪，“棠棠，你认识明月楼的东家吗？” 宋允棠点头。 “认识。” “是谁啊？”她追问道。 宋允棠也不好直接说就是她自己。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蒋素娆显然还没转过弯儿来，“你的意思是，此人也在今日的宴席上？” 宋允棠幽幽的望了她一眼，点头说，“可以这么说。” 蒋素娆环视整个正厅中的人，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 厅中，张大厨再次作揖。 “杨老夫人，厨房还有事，在下就先告退了。” 杨老夫人点头。 “去吧。” 张大厨往后退了几步，刚一转身，便望见了女宾席位上的宋允棠。 他眉开眼笑，上前作揖。 “哎呀，东……宋大夫，原来你也在啊？” 第363章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话音落下，众人纷纷往宋允棠的方向望去。 不只是在场不大了解宋允棠的人，就连最近和她走的近的蒋素娆都面露好奇，看张大厨这神情，难不成宋允棠就是明月楼的东家？ 结合宋允棠刚才说的话，她似乎已经知道了真相。 怪不得棠棠刚才说，明月楼东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呢，原来就是她自己呀。 想到林昭昭之前说的那番话，她只觉得滑稽。 作为明月楼的东家，怎么可能没有尝试过明月楼的菜品？ 人家只怕是都见怪不怪了。 林昭昭同样拧起了眉头，怎么回事？ 难道宋允棠是明月楼的东家？ 这怎么可能？ 除她之外，林家其余人也都是一脸震惊。 之前只知道宋允棠的日子有了改善，却不知道，她不仅和杨家搭上了线，还在县城开了医馆，现在居然连日进斗金的明月楼和她也有干系？ 明月楼如今在县城的名气已经打开，单单是这家酒楼的收益，便能比林家所有产业加起来的收益还要高。 庄文茵心里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要知道，宋允棠不仅在县城有产业，在省城还有铺子呢，还跟省城几位夫人有了联系。 以她这些铺子的收益状况，假以时日，将来的成就，怕是能堪比杨家。 杨夫人带着询问的语气。 “原来宋大夫认得明月楼的张大厨？” 听得宋允棠的名头，男宾方向有人问。 “宋大夫？可是最近新开的那家杏林医馆的宋大夫？” 杨夫人笑道，“正是。” “了不得啊。”那人朝着宋允棠竖起大拇指，“听说前段时间有个人快死了，另外两名大夫都诊断出了真脏脉，结果是这位宋大夫使出了一手银针，将人生生给抢救回来了。” 杨老爷面露诧异，“竟有这种事？” “大哥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杨娇娇笑着说，“宋大夫在省城的时候，曾治好过知府夫人的腹痛症，当时知府夫人半夜发病，叫了许多大夫去都束手无策，也是宋大夫力挽狂澜治好的。” 知府夫人？！ 众人再次惊了。 知府大人什么大夫请不到？那么多大夫束手无策的病症，宋大夫居然能治好。 岂不是说，她的医术，比省城那边的大夫还要厉害？ “宋大夫年岁虽小，当得神医之称！” 被这么多人看着，宋允棠终归是有些不自在的，视线往张大厨的方向扫了眼。 心下汗颜。 人怕出名猪怕壮。 现在好了，只是唤出了她的名头，这里的人就差将她的祖宗八代给挖出来例举了。 讪笑一声。 “其实也没大家说的那么夸张，我就是个普通的大夫，当不得神医之称，至于张大厨，我们在慈乐镇的时候便认识，明月楼开业，我还去捧场了呢。” 张大厨抱歉的抓了抓脑袋，他刚才太过欢喜，差点就将东家的名头说出来坏了她的事，朝着她颔首，便快步离开正厅，往厨房去了。 林家三父子纷纷望向宋允棠。 三人脸上神情各不相同。 林宏深古井无波的眼神里，闪过沉思。 林景曜惊讶之余，看向她的眼神越发的灼热。 唯独林庚时，有惊讶，也有些自豪。 自始至终，徐青野的眼底都带着浅淡的笑意。 是金子总会发光。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今日之后，杏林医馆的名号，在安阳县算是打响了。 …… 宋允棠在应付完身边的几个夫人小姐之后，再抬头，徐青野的席位上已经空了出来。 心底正疑惑着呢，便见一个丫鬟跑进正厅，朝着杨夫人的方向福身道，“不好了夫人，有人发现林小姐和一个男子在厢房里……听说那个男子还是秀才呢，奴婢们听见动静也不敢去打扰，想先来请示请示夫人。” 庄文茵一听，往身旁的位置望去，见林昭昭的座位空着，忙站起身。 “昭昭怎么了？快带我去！” 杨夫人朝着丫鬟示意，让她带路。 丫鬟点头，转身出了正厅，不少人见状，纷纷跟着去看热闹。 蒋素娆往宋允棠的方向望了眼，见她仍是一副不动声色的神情。 “去看看？” 眼下徐青野不在正厅，刚才丫鬟又说了对方是个秀才，这万一…… 她有些不敢想。 原本棠棠和林昭昭就不对付。 徐青野要是被林昭昭算计到手，得多恶心人啊？ 宋允棠点头，起身和蒋素娆一并随着众人往厢房的方向走去。 内心里，她不太相信徐青野会中林昭昭的圈套，那个男人话虽不多，人却是个极其聪明的。 今日在场的秀才也不止他一人。 哪怕眼下他不在场，也不能证明什么。 到了厢房外，果然听到了内里传来的淫秽之声。 不少夫人们见状，赶忙捂住了身旁女儿的耳朵，不让她听到这些声音。 庄文茵往丈夫和儿子的方向望了眼，便见三人拦在众人面前。 “烦请诸位避一避。” 有人满脸鄙夷。 “还有什么好避的？大家都听着呢。” 话虽如此，为了不得罪人，还是往后退了两步。 庄文茵见状，这才上前拍了拍房门。 “昭昭！是你在里面吗？” 见里边的人不为所动，她赶忙叫身旁的几名丫鬟撞开了房门，随后领着人走了进去。 一刻钟后，庄文茵领着一男一女从厢房出来。 男子微微垂着脑袋，面相细长，瞧着约莫二十八九的年纪，确实是个书生模样。 女子则紧紧的拢着自己的衣裳，带着不甘和委屈的双眼中还泛着红。 在见到两人时，宋允棠的唇角微微上扬，果然不是他。 她就说，徐青野没那么容易中别人的圈套。 只是他这会又在哪里呢？ 出于担心，宋允棠也没想在这里多待，今天礼也送了，席也吃了，热闹看了，人也打了，是时候回家了。 她悄声与杨夫人打了个招呼，便领着念儿转身离开。 刚从杨府出来，豆大的雨点突然落下。 宋允棠正迟疑下雨该去哪里找徐青野呢，便见前方一辆马车往自己的方向而来，停在了杨府正门口的位置。 马车帘子被掀开，露出男人清俊的面庞，他伸出白皙修长的手，声音温和。 “棠儿，回家了。” 第364章 残留的药效 宋允棠小跑上前，就着男人的力道上了马车，待钻进车厢后，一脸担忧的望着他。 “你怎么也不与我说一声就出来了？” 待凑近了，闻到他身上残留的浅淡的熏香味，心下了然。 林昭昭果然是想设计徐青野的，恐怕是被他识破了，这才提前离开杨府。 倒是叫别人撞进了她的圈套。 宋允棠和念儿一上马车，徐青野便让车夫出发。 “当时出什么事了？”宋允棠望着他问。 徐青野提起自己有些湿了的衣摆。 “大概就是，杨府下人被人买通，故意打湿我的衣裳领我去换，我向来谨慎，闻到厢房有熏香，便留了个心眼，叫杨府下人帮我跟杨公子打声招呼，先回了马车上。” 宋允棠捂着他冰凉的手。 “叫下人跟杨公子打招呼，也不知道叫人与我说一声，你的身体好不容易才恢复，要是受了凉，调理起来总归是麻烦一些。” 徐青野摇头。 “我没事。” 他当时已经闻了那种熏香，担心路上出什么意外，与杨府下人说了之后就直接回马车上了。 之后撩开帘子吹了一会风，药性才稍稍减弱，只不过身子也吹凉了一些。 没与宋允棠说，是怕她在旁边，他克制不住。 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 这个世道对女子总是苛刻一些，若真在外边做出点什么出格的事，两人虽是夫妻，对她的名声总归是不好。 他将手从宋允棠手中拿出。 “不用捂着了，你如今的身体更不能受凉。” 宋允棠没多说什么，先探了他的脉搏，“回去之后恐怕还得配一副药给你清余毒。” 车厢外，雨水渐渐大了。 “师傅，劳烦速度快一些。” 他们是最先从杨府出来的客人，这会下雨，街道上几乎没了行人，师傅应了声，便赶着马车加快了速度。 念儿望了眼外头的雨，转而看向两人。 “表兄，表嫂，这么大的雨，等会下马车怕是会被淋湿。” 宋允棠摇头说，“被淋湿也没办法，回去之后烧一大锅热水洗一洗，再熬点姜糖水驱寒，问题应该不大。” 不一会，马车到了家门口。 徐青野第一个跳下马车，让两人在马车里稍稍等一会便进院子里拿了一把伞出来。 宋允棠付了马车钱，和念儿一起钻进了徐青野的雨伞下回了正厅。 “念儿，用干帕子将脑袋上的水擦干之后先去厨房生火。” “哎。” 念儿应了一声，拿了干帕子，一边擦头发一边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宋允棠身上的衣裳没有打湿，只裙摆洒上了几滴雨水，倒是无碍，徐青野进进出出，肩膀和背上湿了一大块。 趁着徐青野晾伞的时候，她迅速去屋里拿出了干棉衣和帕子，男人换衣服的间隙，她拿了帕子便开始给他擦头发。 但他太高了，胳膊得抬的老高才能够着他的头侧，不一会便觉得累得慌。 徐青野将湿了的外衣换上，低头望着面前的少女，她眉眼温和，神情专注，眼中似乎只有他那一头湿了的发。 男人喉头一动，身体内似乎又蹿起了一股火。 他很清楚，体内还有残留的药效。 为了不让体内的这股火将自己烧的失去理智，他伸手拿过了宋允棠手中的帕子。 “我自己来吧。” 正好宋允棠觉着手臂举的累了，便顺势给了他。 “行，那我去给你配一副药，顺便将姜糖水一起熬了，等会咱们三人一人喝上一碗。” “好。” 徐青野点头，看着她离开屋中，坐在床上将衣襟扒开了一些。 宋允棠的动作很迅速，写下一份药方给念儿，让她打着伞去医馆将药配回来，自己则去厨房熬姜糖水，顺便给徐青野燃了个碳炉子。 好在医馆距离家里不远，只不过雨太大，念儿回来的时候鞋袜都湿了。 宋允棠给她倒了一大盆水。 “念儿，你先去泡个脚，换双鞋袜。” 念儿端着盆，脚尖相互蹭了蹭，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表嫂，我没鞋了。” 宋允棠一愣，低头望向她脚上的鞋，还是将她从慈乐镇带到县城来之后，姜氏为了宋允棠带出去体面，给小丫头做的。 至于念儿之前的旧鞋子，补丁打了一层又一层，前脚掌的位置都磨破了，确实不像样，便叫她直接扔了。 姜氏当时只做了一双，也没考虑到会下雨的事。 宋允棠将舀水的勺放在灶台上，回屋将自己的鞋拿给了她。 “我的脚比你的稍大一些，你先凑合着穿一穿，回头雨停了，再去给你买一双鞋子换着穿。” 念儿忙摇头，“表嫂不用为我破费，湿了的鞋子烘干就能穿了。” 宋允棠将念儿从医馆抓来的药倒入药罐中，“你如今跟着我，那便是我的人，吃穿上总不能让你太寒酸。” 念儿红了眼眶。 “表嫂待我真好。” 跟着宋允棠的这段时间，她吃的饱穿的暖，但凡有她一口吃的，便不会忘了自己。 她心里是感激的。 渐渐地，也在心里将宋允棠放在了一个重要的位置上。 宋允棠笑了笑，将加了水的药罐子放在燃好的小炉子里熬着。 “只要你不生出异心，出嫁之前可以一直跟着我，但你若生了别的心思，你知道的，我这人向来是眼里揉不得沙子，哪怕你是徐家的表妹，到时候你怎么求我，我都是不会再要你了的。” 程念儿忙摇头。 “表嫂放心，往后表嫂的事情就是念儿的事情，绝无二心。” 至于嫁人。 她还小，暂且还不想考虑。 若是没有遇到合适的，就在表嫂身边一辈子，恐怕也不会比嫁人过的差。 宋允棠没再说什么。 她将徐青野的药熬好端给他喝下之后，又给他倒了一大盆水。 “先泡个脚发发汗，等会再将身子擦一擦换上一身干爽的里衣，这样不容易着凉，体内的药也能清的快一些。” 徐青野点头。 “好。” 泡了个脚，擦了身子之后换上干爽的衣服，药效果然已经清了。 …… 雨太大，天又冷，徐文成回去之后没有当天折返。 这场雨一直下到第二天早上才稍稍停了会。 宋允棠吃完早饭，趁着雨停，带着双干净的鞋子便出门去了医馆。 第365章 看把你小气的 雨天出门的人本就少，大清早医馆里并无病人。 大约巳初，医馆外的雨点再次落下的时候，杨娇娇冒雨带着秦靖平来了。 两名丫鬟先从马车上下来，随后放下马杌，撑开了雨伞，扶着两位主子下了马车。 宋允棠正在屏风后整理昨日孙济和周洪福会诊的医案，接待两人的是顺子。 “两位是看病还是抓药？” 杨娇娇忙说，“我们是来找宋大夫看病的。” 曹顺听了，朝着屏风后喊道，“师父，有人来找您看病。” 杨娇娇一开口，宋允棠便已经听出了声音。 “让秦夫人和秦公子过来吧。” 曹顺听了，赶忙朝着屏风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杨娇娇扶着秦靖平来到宋允棠对面坐下，“宋大夫，我儿子的病，就拜托你了。” 宋允棠将合上的医案放到一旁。 “秦夫人放心，我既然接诊了，必当尽力。”她说着，朝秦靖平的方向伸出手，“我再探一探秦公子的脉。” 秦靖平点头，伸出手，看着宋允棠将细长的指尖搭上他的手腕。 昨日关于她的事，他也听杨府下人说起过了。 来之前，娘似乎也对她抱有很大的期望。 可他也实在好奇。 不过是个比他大了四五岁的姑娘，如何能治好他从娘胎里带来的顽疾？ 毕竟，省城那么多年经验的大夫都束手无策。 宋允棠诊脉过后，又观了他的面色舌苔，拿过一旁的医案将秦靖平的症状和脉象记录下来。 一旁的孙大夫和周大夫见状，也纷纷上前探过秦靖平的脉搏。 “脉沉细，这是亏虚的脉象。”孙大夫说。 周大夫也点头，“没错，阴阳两虚，恐怕得以补为主。” 但看面前母子的穿着，应当也是出自富贵人家，之前必定没少看大夫，更没少进补。 如今病情仍未得到缓解，恐怕不是他们看到的这么简单。 一旁的宋允棠说道，“有些病不能单单看脉象，还得结合病人过往的病历，凭借经验进行诊断，秦公子的病是娘胎里带来的，脉象上看，确实是虚症，但这么多年进补都没有将病情彻底控制下来，可见虚症也是有缘由的。” 也就是秦、杨两家银钱富足，换成任何一个普通家庭，这种病根本拖不到十一二岁，恐怕不超过十岁便夭折了。 “那是什么缘由？”身旁两位大夫问。 杨娇娇和秦靖平也竖起耳朵认真听。 柜台后整理药材的曹顺更是放缓了动作。 “秦公子的虚症，关键在髓。”宋允棠接着说，“髓有造血、免疫和存储的功用，一旦这些功用失调，无论你如何进补，都不能在根本上治愈这种症状。” “当然，在未确定病因的时候，进补也是没有错的，但单单进补，治标不治本，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这种病，对于孙、周两位大夫来说，有些陌生。 “那秦公子这种病，属于疑难杂症了？” 宋允棠点头。 “娘胎里带来的病，治疗起来确实麻烦，却也不是没有办法，除了进补的汤药，还得结合银针来进行治疗。”她望向杨娇娇，“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秦夫人和秦公子怕是得时常来我这儿才行。” 杨娇娇摇头，“没关系，只要能治好我儿的病，到时候我就在附近买个院子住下都行。” 都说久住是常客。 杨家虽是她娘家，但她毕竟已经出嫁多年。 母亲生辰，回来瞧瞧住个几日倒还好。 但若长期住着，恐有人说闲话。 自己买个院子和儿子住着看病养病，清静自在，往后病好了，将院子又卖出去就是了，反正也没得亏。 宋允棠点头，吩咐长根燃个碳炉放进其中一间病房暖着屋子之后，给秦靖平制定了一个长期的治疗方案。 “今日施针过后，明日还得施针一次，之后三日一次便可，待秦公子的症状稍有缓解，可将施针的时间逐渐延长，到最后一月两次，直到他的病情彻底得到控制便能停了。” “这期间，秦夫人和秦公子得严格按照我说的方法进行调理和进补，否则治疗的周期可能会往后无限延长。” 病人遵医嘱，是疾病好的根本要素。 若非如此，哪怕是神医转世，都不一定能将这个病治好。 杨娇娇郑重点头。 “宋大夫放心，我们必定会严格按照你的嘱咐调理。” 宋允棠将医案收好，朝着后院做了个请的手势，“那便请夫人和公子随我移步后院吧，咱们将今日的针灸先做了，至于汤药，夫人等会拿回去给秦公子煎服便行。” “哎，行！” 杨娇娇赶忙扶着秦靖平跟上宋允棠的脚步。 病房布置的清新雅致，屋里已经被碳炉烘暖，并不觉得凉。 如此精致且舒适的医馆，杨娇娇和秦靖平还是第一次见识，心底不由有些佩服这位年纪不大的大夫。 倒真是个有心的。 省城的医馆都做不到这般贴心呢。 施针结束，杨娇娇付了诊费、针灸费用和药费，便趁着这会雨小了，带着秦靖平回杨家去了。 眼下铺子里的病人逐渐多了起来。 不过有孙、周两位大夫坐镇，只要没有疑难杂症，基本都还能应付。 …… 宋允棠将刚才的医案整理之后，本想歇一歇，只见蒋素娆提着裙摆兴冲冲的绕过屏风，在她面前坐下。 “棠棠，你猜猜，昨天你走了之后，都发生了些什么？” 宋允棠给她倒了杯水。 “你兴冲冲跑来医馆，不就是想跟我说这件事吗？说吧。” 蒋素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后望向她，“那你答应我，告诉你之后，你得请我去明月楼吃大餐。” 宋允棠满不在意。 “不说算了，其实我也不是很想知道林昭昭的事。” “看把你小气的。” 蒋素娆也没真想让她请客，没好气的吐槽了一句，便直接将昨天宋允棠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说了。 第366章 林昭昭给穷秀才当续弦 “昨天和林昭昭在屋里的男人，叫何远非，是寒苏镇的秀才，今年二十九，家境贫寒，之前娶过一任妻子，前年病逝后，留下了两儿一女，大的十二岁，小的六岁。” “听说他的原配是在他考上秀才不久病逝的，这位何秀才身无长处，前些年念书花销的银钱，一直靠他亡妻的娘家接济。” “考上秀才之后，家里免了赋税，日子才稍稍好过一些，不过因为何秀才不擅务农，也只能靠卖卖字画勉强维持温饱。” “他昨日是跟朋友一起来的杨家，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进了林昭昭提前布置好的那间屋子，将比他小了十三岁的林昭昭给要了。” “见生米已经煮成熟饭，林员外和林夫人哪怕再不情愿，也只能将林昭昭嫁给何秀才去当续弦。” “知道何秀才家境贫寒，拿不出聘礼，林家恐怕还得倒贴银子呢。” 蒋素娆的面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神色。 “昨儿我还担心你们家徐秀才会中了她的圈套，幸好他没有，眼下林昭昭嫁了人，该是能消停一些的。” 宋允棠面上带着浅笑。 “不见得，眼下她嫁了不想嫁却又不得不嫁的人，恐怕还在怪别人没配合她呢。” 昨天那个男人，看面相就不是个好相处的，让林昭昭去尝一尝当后娘的滋味儿也挺好。 恶人当由恶人磨。 蒋素娆‘呸’了声。 “忒不要脸！她自己想法龌龊，与别人何干？” 宋允棠并不想聊太多关于林昭昭的事，她望向蒋素娆，“你和杨家的事怎样了？” 蒋素娆摇头。 “我娘没明说，但我能感觉到，杨家长辈似乎不太赞成这桩亲事，无所谓，我本也没想攀杨家的高枝。” 她双手托腮。 一想到她和杨麟元最终无缘，心底多少有些不痛快。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想因为眼下一星半点的好感，而将自己困于杨家的后宅。 那根本不是她想要的。 宋允棠望着她的神情，“你该不会是对杨公子动心了吧？” 蒋素娆坐直身体，硬着头皮喝了一口茶。 “别瞎说，没有的事。” 宋允棠点头，“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想的，让蒋夫人早些给你说上一门亲，断了杨家的念头，也断了你自己的念头，以免你自己摇摆不定。” 蒋素娆放下茶杯，眼底闪过挣扎。 “我娘昨晚说，待雨停了，叫我跟她一起回慈乐镇，她要给我物色合我心意的夫婿。” “去吧。”宋允棠说，“待物色好了，就叫人给我带个信来，回头成亲的时候，我去给你添妆。” 两人又聊了一小会，蒋素娆见医馆中的病人越来越多，为了不耽误宋允棠的事，便率先告辞离开了。 …… 宋允棠在医馆打烊之后回到家，徐文成正哆嗦着裹上一床薄被子坐在正厅中烤着炭火，还时不时打上一个喷嚏，揉一揉鼻子，跺一跺脚，看起来手忙脚乱的。 听见院门处传来的“嘎吱”声，他满脸兴奋的回头望去，在看见宋允棠时，赶忙站起身，笑的一脸没心没肺。 “嫂子回来了。” 宋允棠望着他的模样，眉头拧了拧。 “怎么将自己裹成这样？着凉了？” 徐文成嘿嘿笑着说，“问题不大，大哥在厨房给我熬姜糖水呢，待我喝了姜糖水，捂着被子发一发汗就好了。” 转而又说，“嫂子，昨儿慈乐镇那边我都通知到了，庄子上的东西转移的及时，都没被雨淋着，粮仓和厂房的屋顶都盖上了稻草，粮仓内还用木板抬高了两块泥砖的高度呢，粮食放在上边也浸不着。” 宋允棠点头，当时考虑到下雨的可能，怕被淹，便没有挖地窖存粮食。 眼下看来，当时的决策是对的。 万一地窖漏水，地下的防水可不如地面上的好做。 见徐文成的状态和面色有些不对，宋允棠也没说什么，先抬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有些发热，恐怕是这两日在外头跑，淋了雨撞了风，着凉了。 “先去屋里躺着，等会喝了姜糖水裹上被子好生睡一觉，到时候要是还未退热，我再给你抓一副药熬了喝。” 徐文成眉头拧成了麻花。 “我这种小毛病，就不用吃药了吧？” “怕苦啊？”宋允棠扫了他一眼，“知道药苦你还冒雨跑来县城做什么？不会等雨停了来？” 见宋允棠似乎有些不高兴，徐文成抓了抓脑袋，有些不大敢往她的方向看。 “我这不是看雨下个没停，担心嫂子每天从医馆来回家里没马车不方便……” 越说，声音越小。 望着他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的模样，宋允棠无奈的叹了口气，神色放缓。 “行了行了，我也没怪你，只是你得为自己想想，从慈乐镇过来大多都是山路，雨天湿滑，万一路上马蹄打滑发生意外，我怎么跟爹娘和你大哥交代？” 徐文成嘿嘿笑着。 “我这不是没事么？嫂子不必担心。” 宋允棠不动声色的望着他。 “快去屋里歇着，不然我可真得生气了。” 徐文成很少见她有严肃的时候，眼下瞧见了，竟觉得比大哥板着脸的时候还要恐怖。 他缩了缩脖子。 “哎，这就去。” 说完，裹着自己的被子小跑着回了屋中。 喝了姜糖水发了汗，徐文成的体温确实降下去，可到了半夜，又开始发热。 原本宋允棠不知情，是徐青野半夜起来去探他体温的时候发现的。 当时也没想吵醒宋允棠，自己去厨房生火烧水，打算用温水给徐文成擦一擦降热。 宋允棠是迷迷糊糊中听到动静，见身旁没了徐青野的身影才起的床。 这会屋外还在飘着毛毛细雨。 她披着外衣，从门边拿了把伞，循着后院的火光来到厨房。 在看到拢着衣裳，坐在灶台后的男人时，面露疑惑，“怎么这个时候在厨房烧水？文成又开始发热了？” 徐青野嗯了声，抬眼望向她。 “夜里寒，你先回床上去吧，等会给他擦了我就睡文成屋里，这样也不会打扰到你休息。” 第367章 谁这么缺德，用针扎我 宋允棠想了想，转过身。 “我先去瞧瞧他。” 要是烧的厉害，恐怕还得吃药才行，别真给烧糊涂了。 这个时候，她心里只想着徐文成的病情，丝毫没有考虑到，徐文成只比她小了一岁，还是个男子。 嫂子半夜独自进小叔子的屋，总归是不大好。 徐青野听她说要去看看徐文成，赶忙起身跟在她身后。 “我与你一起去。” 两人举着灯，来到徐文成的屋中，由于体温过高，这个时候的他，在宋允棠眼里犹如一只熟透的大虾。 摸了摸他的额头，竟还有些烫手。 “你去打水来先给他擦一擦身子，我去屋里取银针来为他降热，待天亮了再去抓药来给他煎了吃。” “好。” 徐青野点头，和她一起离开屋里之后，将手中的灯给了她，自己则去厨房打水了。 徐文成半梦半醒的时候，突然觉得身上犹如针扎一样疼，不由小声嘟囔了一句。 “谁这么缺德，用针扎我。” 念叨了一句之后，揉了揉眼睛，睁开了眼。 本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但醒来看到床边出现的哥嫂两张冷脸时，吓的差点去世。 他惊的提着被子往床头缩了缩。 “大哥大嫂，大半夜的，你们怎么在我屋里？这也太吓人了！” 宋允棠收起银针。 “你发热了，要不是你大哥及时发现，你已经被烧熟了。” 徐青野面不改色的拧了条帕子扔向他。 “自己擦一擦。” 徐文成愣愣的接过帕子，开始往身上擦。 宋允棠见状，收拾好银针便先出去了。 徐青野收拾好徐文成和厨房的事，见他的发热稍有缓解，本想着在徐文成这里应付一下，但再次回到屋里的时候，弟弟的睡姿让他没处下手，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回了他和宋允棠的屋子。 “开始退热了吗？”刚在床边坐下，便听得宋允棠问。 “还没睡？”徐青野略有些诧异，他掀开被子上了床，伸手揽过她，“文成已经好多了，快睡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宋允棠点了点头，闭上眼睡了过去。 …… 天一亮，宋允棠便写下了一份药方交给了念儿。 “念儿，你照着这个方子去医馆抓一副药来。” “是文成表兄的药吗？”念儿问。 “是。”宋允棠说，“反复发热，还得吃些药才能快些好起来。” 当一碗黑褐色的药被念儿端到徐文成面前的时候，他那张脸几乎皱到了一处。 带着求饶的神情望向宋允棠。 “嫂子，能不喝吗？” 宋允棠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不行！” 徐文成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他端起碗，闭上眼，一抬头，直接将苦药咽下。 宋允棠只觉得好笑，都是个男子汉了，居然还怕苦药，伸手将两枚蜜饯放在他面前。 “喏，吃了这个就不苦了。” 看着她如同哄孩子一样哄着徐文成，念儿在一旁捂着嘴直想笑。 文成表兄这人，过了年就十六了，看着高高大大，却还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 表嫂过了年也才十七呢。 不过他这个性格倒也挺好的，纯粹。 转念一想，将来谁要是能嫁给文成表兄，日子应该会过的有滋有味。 宋允棠见徐文成将药喝下，站起身来，“文成这两日在家里别出门了，先养好身体再说。” 徐文成不敢反驳。 “哦。” 眼睁睁看着她领着念儿出门往医馆去了。 …… 接连下了七八日的雨。 有人欢喜有人愁。 农户们喜笑颜开，纷纷祈祷来年风调雨顺，能有个好收成。 不少商户这段时间愁坏了。 原本今年年成差，买卖就不好做，又接连下了这么久的雨，铺子里更没生意了。 好不容易放晴，一觉醒来，路上的水洼里都结了冰，天气比下雨之前更凉了。 天一凉，消耗也更大，家境不好的人家，能不出门则不出门，全都偎在家里相互取暖，节省粮食。 天气恶劣，生病的人也多了起来，医馆里人满为患。 宋允棠日日忙的脚不沾地，因为太忙，便又花银子买了两个奴才，一男一女，在医馆里帮忙做杂活。 还跟已经通过宋允棠考核的孙、周两位大夫商量好，找了三男一女四个学医的好苗子，跟顺子一起在医馆里当学徒。 念儿见状，也趁着空闲开始一点一点学了起来。 这天正忙着的时候，宋劲生突然到访。 “棠儿！” 听见声音，宋允棠将手头的事情交给周大夫之后，抱着手边的汤婆子迎了出去。 “二哥来了！” 她将汤婆子递到宋劲生手中，让他也暖暖手。 宋劲生抱着汤婆子，往她的医馆中望了眼，嘿嘿一笑。 “你这里生意还挺好。” “医馆生意好不见得是好事，今年年成不好，最近不少病人看不起病。”宋允棠望着他说，“眼下天寒，二哥在外头跑，还得多注意身体才是，有头疼脑热的要及时治疗，别拖严重了。” 宋劲生点头。 “我会的。”略作犹豫后，他又说，“娘差人给我带信，说大嫂快到预产期了，让我得空回榕树村一趟，我寻思来县城问问你要不要回去？” “我就不回去了吧？”宋允棠往医馆的方向望了眼，“二哥也看到了，我这儿忙着呢。” 宋劲生知道，宋允棠不回去的原因，肯定不仅仅只是因为医馆忙。 主要每次回去，都会闹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出来。 便也没强迫她。 “行，不去就不去吧，回头我跟娘和大哥大嫂说一声，他们应该会理解你的。” 宋允棠跟医馆中的人交代一声之后，便领着宋劲生往家里走去。 “我人虽不去，给小侄儿的礼物还是准备了的，二哥顺便给我带回去，等小侄儿出生那日，你代我送给他就行了，至于礼物怎么处置，是大哥大嫂的事，与我无关。” 宋劲生点头，“没问题。” “对了。”宋允棠边领着他往家里走边跟他大致将马氏的事情说了说，“回去之后二伯家里要是问起，可以简单提一提。” 第368章 她会不会真不想理我了? 宋劲生一一应下。 “你和妹夫最近可还好？” 每次听宋劲生说到妹夫两个字，宋允棠便有些想笑。 之前一直念叨徐青野年纪大，如今一口一个妹夫，叫的可顺口了。 “我们好着呢，他要参加明年的秋闱，最近学业挺重的，正好我最近也忙，白天大多时候都不在家。” 眼看着到了家。 宋允棠开了院门之后将宋劲生领了进去。 “他的病才调理好，还得好生养着才是，别又将身体拖垮了。”宋劲生随着她进了院子，“他从前如何我管不着，如今你嫁了他，他就得为你的将来考虑，考取功名固然重要，身体也不能疏忽了。” 家里没个男人，女人想要独自将日子撑起来并不容易。 宋允棠笑着说，“二哥放心，有我在旁边看着呢，他的身体出不了问题。” “妹妹的医术我自然是放心的，这不是担心妹夫不顾及自己的身体么？”顿了顿，宋劲生又说，“妹妹，还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宋允棠回头。 “什么事？” 宋劲生抓了抓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问。 “你之前给我提亲的是哪家姑娘？娘之前问了我两次，我每次都是搪塞过去，我担心这次回去她又问，我再答不上来，她估计得念叨我了。” 跨过年他就十九了。 活了这么十九年，最怕被娘念叨。 从前也就罢了，如今是越来越不想听念叨，有这功夫，他倒不如将事情办的妥妥帖帖的，耳根子也清净。 宋允棠也没再瞒着，无奈的摇头笑了笑之后说，“是木秋。” “啥？”宋劲生一阵呆愣，“木秋？” 宋允棠望着他。 “怎么？二哥不喜欢？” 宋劲生忙摇头，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何种心情。 “那倒没有，只是没想到会是她。” 宋允棠笑了笑。 “我寻思二哥自己能察觉，哪里知道你到现在还没发现。” 宋劲生面上带着难为情。 “这事，木秋知道吗？” 宋允棠点头，“自然是知道的。” 宋劲生抹了把脸。 “这就难办了……” “怎么了？”宋允棠不解。 “我前些日子跟她说我有了未婚妻，让她跟我保持距离，那段时间她让我跟她一起理货也好，去买个什么东西也罢，我要么拒绝，要么叫上屠石和知夏他们一起，到后来，她也忙起来了，索性就不理我了，我也没想要去哄她，她会不会真不想理我了？” 想起这件事，宋劲生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要是早知道妹妹给他说的对象就是木秋，不用木秋喊，他必定殷勤啊。 宋允棠往他的方向看了眼。 “原本我寻思在定亲之前，让你和定亲对象见个面，你说大哥大嫂成亲前也都相互没见过，我便自作主张给你和木秋定下了，现在我就想知道，二哥知道未婚妻是木秋之后，心里怎么想的？” 宋劲生抓了抓脑袋，面上有些不好意思。 “我一开始以为你给我说的是个年纪相仿的，因为和木冬关系好，之前都是将木秋当妹妹看待，这姑娘人实诚，也能干善良，挺好的，就是比我小了几岁，我还寻思会委屈了她呢。” 宋允棠见他不反感，便望着他说，“二哥既然满意，待回了省城之后，就上点心，挑个礼物哄一哄也就好了，木秋是个好姑娘，二哥要是把握不好，到手的小未婚妻飞走了可不能怪我没给你张罗。” 宋劲生笑着点头。 “行，我记着了。” 现在想起来，难怪棠儿在慈乐镇的时候还总叫他还木秋人情呢，原来是这个原因。 她可真能忍。 要不是自己今日问了一嘴，她怕是还不会说。 宋允棠从屋里拿了个礼盒出来。 “盒子里是我找首饰铺子定制的长命锁，二哥收好了。” 宋劲生伸手接过。 “行，到时候我代你转交给小侄儿。” …… 宋劲生前脚刚走，徐青野便提着食盒回了家。 见宋允棠在家，他面上略有些诧异。 “棠儿今日没去医馆？” 宋允棠笑着说，“去了，二哥过来说大嫂快要临盆，问我回不回榕树村，我不太想去，就领着他来家里拿了给即将出生的小侄儿准备的礼物。” 徐青野点头。 “怎么不留他吃了饭再走？” “他急着回，我还没说到这上面他就走了，你先吃饭吧，我去医馆了。” 宋允棠说着，便打算出门往医馆去，徐青野却拉住了她的手。 “既然回来了，在家吃了饭再去吧？” 宋允棠望向他，这些日子医馆太忙，早上吃了饭就离开，中午晚上都是在医馆解决，晚上更是忙到天黑。 徐青野每天都会热一个汤婆子去医馆接她回家，可谓极其体贴。 只是到家之后，他看他的书，她或琢磨药材或看看话本子，都没什么机会说上几句话。 两人的相处模式，就像是在搭伙过日子似的，互相都不干涉。 见她不说话，徐青野松开了手。 “如果有事，你就先去忙吧。” 宋允棠寻思，反正这会已经到了饭点，今日家中无人，徐文成和念儿都在医馆里帮忙，倒是难得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在家吃了再去也行。 便转越过徐青野走向了正厅。 “那我吃了饭再去医馆。” 男人眉眼温润，提着手中的食盒快步跟上她。 将食盒放在桌上之后，先去厨房里燃了个碳炉放在桌下，这才打开食盒，将内里的饭菜一一拿了出来。 有碳炉在桌下燃着，倒是能驱走一些寒气。 “医馆这么忙，不打算多请几个大夫吗？” 宋允棠伸手接过他递来的筷子。 “大夫在精不在多，依照咱们医馆的大小，三个大夫足够了，最近新收了四个学徒，又从牙行买了两个奴才，再加上文成、念儿、曹顺、长根和厨房的伍婶，有十三个人呢。” 有了这么多学徒和帮工，除了诊治之外的事情都可以交给他们去干，能省不少事。 徐青野先给她夹了一块肉。 “老师下个月要去温泉山庄过冬，下个月要是还忙的话，我也可以去给你帮帮忙。” 第369章 撩拨完就开跑 温泉山庄？ 宋允棠寻思着，如今庄子上修了个院子避暑，将来或许也能买个带温泉的庄子用来过冬。 “医馆里这么多人，虽然有些忙，却也能应付过来，你还是在家看书吧。”似是想到什么，她望向徐青野，“对了，你最近有见到过杨公子吗？” 徐青野愣了愣，似是没想到她会问到关于杨麟元的事。 “没有，你找他有事？” 宋允棠摇头，“阿娆约我今晚在明月楼吃饭，说明天要跟着蒋夫人回慈乐镇张罗亲事，也不知道这件事，杨公子到底知不知情。” “看杨家老爷和夫人的态度，这门亲事不会很顺利。”徐青野淡声说。 宋允棠不解。 “那他们之前为何还叫媒人去蒋府，还放出杨家要给蒋家下聘的消息？这不是多此一举吗？没得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应该只是杨公子看上了蒋小姐，杨家不过是为了稳住他做做样子罢了，原本杨公子也确实是在推定亲的进度，眼下他催的不急，杨家人糊弄糊弄就过去了。” 宋允棠了然。 杨家要跟蒋家定亲这件事，原来是杨公子在推进度。 眼下他不着急，恐怕是因为上次蒋素娆当着她和蒋俊吾的面拒绝了他。 不强人所难，这杨麟元人品倒是不错。 要是没有通房小妾这么一摊子事儿，这两个人还挺般配的。 徐青野见宋允棠吃个饭还心不在焉的，便夹了一小块鱼，挑好刺之后放在她碗中。 “杨、蒋两家的事，自有他们的长辈操心张罗，先吃饭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望着碗中挑好刺的鱼肉，宋允棠笑了笑，用筷子夹了放进嘴里，只觉得格外鲜香。 吃了饭，徐青野将碗筷收拾妥当之后，本是想将宋允棠送去医馆自己再往汤府去的。 刚来到门口，便见走在前方的小丫头突然停住脚步，转身抱住了他。 男人身形一滞，随后一脸温和的伸手回抱住她。 “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想抱抱你。” 她从男人怀中抬起头，明媚的笑容，好似春日的一缕阳光，印在男人深邃的眸底，让他没来由的心头一动。 见男人眼底逐渐染上了些欲望，少女面上闪过狡黠，松开了抱住他的手。 “别送了，医馆不远，我自己去就行。” 说完，摆了摆手，转身开了院门，小跑着离开。 望着少女远去的身影，男人无奈的笑了笑。 撩拨完就开跑。 这丫头，当真是不顾他的死活。 …… 在医馆中忙活了一下午，傍晚时分，宋允棠交代医馆众人之后，领着念儿去了明月楼。 蒋素娆早已定好了包间等着她了。 刚进明月楼，苗掌柜亲自迎了过来。 “宋大夫来了。” 宋允棠微微颔首跟他打招呼，“苗掌柜，蒋小姐来了吗？” “来了，正在包厢里等着宋大夫呢。” 苗掌柜做了个请的动作，亲自领着她往楼上走。 “前些日子杨老夫人寿辰，老张差点将你的身份给说出去，回来之后与我说起，还生怕你会怪罪呢，等会我叫他来给你道个歉，宋大夫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 宋允棠无所谓的摇着头。 “道歉就不必了，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而且这事就算咱们自己不说，有心人也总会查到。” “对了。”她抬头望向在前方领路的苗掌柜，“今日包厢里的花销记在我账上。” 苗掌柜忙笑着点头。 “哎，知道了，宋大夫这边请。” 两人刚到二层楼梯口，便见其中一间厢房的门被人从外推开，一个男人领着随从从中走了出来。 在看见楼梯口那道熟悉的身影时，林景曜的神情微愣了愣。 尤其见苗掌柜对宋允棠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再联想到杨老夫人生辰那日，明月楼主厨见到宋允棠时候的神情，心里当即便有了答案。 如果所料不错，她应该就是明月楼背后的东家了！ 见林景曜脚步停在门口许久都不动，厢房里传来了他友人的催促，“林兄，发什么愣呢？快去快回啊，大家还等着你喝酒呢。” 宋允棠并未有跟林景曜打招呼的意思，直接进了蒋素娆所在的隔壁厢房。 林景曜只是往隔壁厢房望了眼，便也下楼去了。 厢房中，蒋素娆已经等了宋允棠快两刻钟。 好在明月楼的饮品点心都还比较有特色，她边品尝边等，倒是也不觉得自己等了多久。 “久等了。” 厢房的门被推开，宋允棠笑着走了进来。 蒋素娆将手中的杯子放下。 “你可算来了。” 她拉着宋允棠在桌旁坐下，兴冲冲将其中一杯没有动过的饮子往她的面前推了推。 “我之前都不知道，你们这里还有这么多好东西呢，都是你琢磨出来的？” “部分是，还有些是张大厨根据我提供的想法改良的。” 宋允棠笑着喝了一口，入口温润顺滑，奶味悠久，茶味浓郁，甜度适中，温温的，在寒冷的冬日里饮用，最适合不过了。 蒋素娆望着她。 “面前这五种饮子里边儿，我最喜欢这种，这个叫什么？” 宋允棠望着手中的杯子，“这个叫奶茶，用奶、茶和糖制作的，这个天喝了最是暖身。” 蒋素娆一笑。 “就这么将配方告诉我了，你不怕我偷师啊？” 宋允棠摇头说，“我知道的饮品有不少，单单这一种，你偷去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况且，只知道配方也没用，还得知道制作方法和用量。” 最主要的是，她相信蒋素娆不是这种偷用配方的人。 除非她往后都不想跟自己来往了。 “我明儿就得回慈乐镇了，下次见，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蒋素娆有些不舍，“等你回去了，有空可得来蒋家找我。” 宋允棠点头。 “好。” 不一会，酒菜上了桌。 蒋素娆看起来心情不大好，给自己倒了杯温好的酒就直接喝了下去。 宋允棠也没多说什么，总归两人今日都带了丫鬟出门，又是在明月楼中，该是出不来什么事的。 她又给她倒了一小杯。 “有心事？” …… 第370章 像一个英雄 蒋素娆摩挲着手中的杯子，眼眶有些泛红。 “有些话，当着我哥和我娘的面，不太敢说。” 她吸了吸鼻子，望着宋允棠。 “如果没有经历山匪那件事，没有被杨麟元带去杨家别苑养伤多好？这样，我离开的也能洒脱些。” 宋允棠早就看出来，只是没说。 “那你想给杨麟元机会吗？” 蒋素娆摇头说，“杨家父母看不上我们家，我也不想我娘和大哥因为我的事仰人鼻息，再说了，我是真不想被困在后院。” 似是下定了决心似的。 “这会儿将憋在心里的话当着你的面说出来，就代表着这件事在我心里已经过去了。” 蒋素娆将宋允棠的杯子放在她手中，用自己的酒杯轻轻的碰了一下。 “今天我们不醉不归。” 宋允棠无奈，小抿了一口便将杯子放下，夹了一个烤鸭腿放在她碗中。 “两个女子在酒楼买醉，这话要是传出去，我倒是已经成亲了，你娘正准备给你说亲呢。” 蒋素娆嘿嘿笑着。 “明月楼都是你的，谁敢将咱俩的事情传出去？” 宋允棠无奈，只能一边陪她喝，一边照顾着她的情绪，喝到最后，蒋素娆大哭了一场，许是哭的累了，最终睡了过去才罢休。 宋允棠赶忙让秋月和念儿将蒋素娆扶下楼，送去蒋家的马车上。 她自己喝的虽没蒋素娆那么多，但平日里本就喝得少，几杯酒下肚，也稍稍有了些醉意。 拍了拍自己的脸，宋允棠从厢房出来。 却见林景曜正等在隔壁的厢房门口。 宋允棠并未打算理会他，直接来到两个厢房中间的楼梯口，抓着扶手正打算往下走，胳膊却被男人一把拉住了。 “棠儿，我们聊聊。” 宋允棠拧眉望着他。 “放开！”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面前少女面若桃花，哪怕是生气的时候，看在林景曜眼里，都有种别样的风情，直叫他喉头一动。 握着她胳膊的手力道忽然加重，正想将她带到厢房中好生聊聊，便见楼下忽然上来一个神色冷厉、身形修长的男人。 往日的温润如玉和稳成持重，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徐青野冷着脸，重重一拳砸在林景曜的脸侧，迫使他松开了拽着宋允棠胳膊的手。 他浑身的冷意和愤怒，让原本就只是微醺的宋允棠醉意全无。 她被徐青野护到了身后。 “林大公子今日的举动，实非君子所为！我记得之前提醒过你，莫要打我妻子的主意！看来，林大公子并未将我的提醒放在心上。” 林景曜摸了摸自己的唇角，望着指尖的血渍，轻笑一声。 “本以为当了几年先生的人，气性会小一些，没想到竟也有如此大动肝火的时候。” 他的把柄还抓在徐青野手中，心底多少还是有些忌惮的。 “今日多喝了两杯，有些醉了，刚才有逾矩的地方，还望……”他往宋允棠的方向望了眼，几乎是咬着牙说，“徐夫人莫要见怪，眼下不早了，告辞。” 说完，侧身从楼梯口而下。 徐青野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将事情闹大，毕竟这样做有损宋允棠的名声，见林景曜离开，他这才回头打量着身后的妻子。 神情中带着一丝担忧。 “没事吧？” 宋允棠摇头，“没事。” 转而试探着问，“你来酒楼，是为了接我回家？” 想到徐青野方才的样子，她还真是大开眼界。 和他在一起这么长时间，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脾气。 不生气的时候，温和的像个菩萨，发起怒来，看着确实有些吓人。 徐青野嗯了声，“吓着你了吧？” 宋允棠笑着摇头。 “没有，就是觉得，你刚才维护我的样子，像一个英雄。” 男人深邃的眸底，倒映着少女娇俏的面容，听着她的回答，徐青野神色温和下来，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念儿呢？她怎么没在你旁边？” 看来，回头还是得找老师讨一个有身手的随从跟着她，这样出门的时候自己也能放心一些。 “蒋小姐喝醉了，我让念儿帮秋月将她送上蒋府的马车，应该快回来了。” 徐青野牵起她的手。 “我们回家。” “好。” 宋允棠随着他下了楼，和苗掌柜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明月楼。 出来的时候，正好遇上念儿。 小丫头也知趣，见表兄表嫂黏黏糊糊的，也没走太近，只相隔几步紧紧的跟着。 酒楼厢房中尤其暖和，一出明月楼的大门，宋允棠便被迎面而来的寒风吹的直哆嗦。 徐青野见状，解下披风披在她身上，牵着她快步往家里走。 宋允棠望着他。 “你冷不冷？” 男人摇头，“我没事，不冷。” 感受着他越来越凉的手，宋允棠将手伸向脖子间系着披风的绑带。 “还是给你披着吧，别着凉了，我刚才只是从明月楼出来没适应，这会适应了，便也不觉得凉了。” 然而，手还未触碰到绑带，便被徐青野给握住了。 “听话，披着，再过几日就月初了，回头受了凉，你更不好熬。” 宋允棠拗不过，便只能由着他拉着自己往前又走了一小段路，突然停住了脚步。 “徐青野，我走不动了。” 男人回头望了她一眼，眉眼温和。 “我背你。” 说着，蹲下身来。 宋允棠笑着趴在他的背上，拉过宽大的披风，将他的身子也笼罩起来。 “这样，我们俩就都在披风里面了。” 望着她的小动作，男人但笑不语，双眼中满含宠溺。 跟在后头的念儿望着这一幕，满脸的羡慕。 表兄和表嫂真的太般配了！ 她将来要是能遇上一个有表兄一半好的男人，都得烧高香了。 …… 两人回到屋中，徐青野将房门摁上，拉过宋允棠的手，将袖子掀开之后，之前被林景曜拽过的地方有些泛红。 姑娘家的肌肤向来娇嫩，林景曜抓着她的力道又不小。 当时就是看他拽的太紧，他才没有生拉硬拽让他松开手，而是直接上去打了他一拳。 “痛不痛？” 宋允棠摇头，目光和蹲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相对，她缓缓凑上前，吻住了男人微凉的唇瓣。 徐青野喉头一动，呼吸都加重了一些。 他伸手将宋允棠抱坐在他的腿上，男人的吻密密麻麻，将宋允棠的理智一点一点吞噬。 第371章 夏宁的经历 门外响起了念儿的声音。 “表嫂，水已经烧好了，你这会要用水吗？” 宋允棠听见声音，赶忙将徐青野推开，缓了缓稍有些粗重的呼吸。 “用，我马上来。” 男人眼底带着笑意，揽在她腰间的手没有松开的意思。 宋允棠只觉得面颊发烫，带着些许鼻音压低声音道，“快放开，我得去洗漱了。” 徐青野这才松开手，看着她逃也似的从屋里出去，这才深呼吸一口气，双手撑在膝盖上缓解着体内蹿上来的欲.望。 . 等宋允棠再回到屋里的时候，男人已经坐在桌边开始看书，又恢复了那种云淡风轻的模样。 正经起来的时候，倒真是跟他刚才能将她吃掉的样子截然不同。 她也没去打搅他。 白天折腾了一天，宋允棠也确实累了，本想看一小会话本子再睡觉的，可翻开之后还未看几页，便靠坐在床头睡了过去。 徐青野放下书，先将宋允棠的话本子收起来，随后又将她塞回被子里，才重新回到书桌旁。 …… 第二天，宋允棠回到家的时候，家里突然多出来一个女子，看年纪大概在二十四五，名唤夏宁，是徐青野从汤府带回来的女侍卫。 夏宁扎着高马尾，面上未加任何修饰，体型比寻常女子稍显壮硕，穿着也很是干净利落。 宋允棠在看到人的时候，稍愣了愣。 “这是？” 徐青野望着她。 “她叫夏宁，是我从老师那里讨来的护卫，夏宁的功夫不错，往后出门由她跟着你要稳妥一些。” 宋允棠抿了抿唇。 “你找汤老讨人，他会不会有什么意见？” 但想到徐青野为了她跟汤老开口求人，心里还是有些温暖的。 只是老人家毕竟是他的老师，学生跟老师要东西，总归不像是那么回事。 徐青野望着她。 “放心吧，老师既然给了，便不会有意见。” 夏宁来到宋允棠面前，朝着她抱拳作揖。 “夏宁见过主子！” “夏宁姑娘不必多礼。” 宋允棠打量着她，只觉得她现在这一身装扮放在寻常女子中，实在是过于显眼。 于是，第二日一早，她让隔壁的顺子先去医馆带个信，自己晚些再去，便领着夏宁和念儿去了成衣铺子。 给夏宁买了两身寻常女装、两双鞋换洗，顺便给念儿也买了一套衣服一双鞋。 未免过于素净，还给两人买了几朵简单精致的珠花。 将东西买好之后，三人先回了一趟家，宋允棠让夏宁将女装换上之后，给她将眉毛修了修，挽了一个简单利落的发髻，在发髻上别上了一枚简单的发饰。 镜中女子大变样，模样虽然普通，却也耐看。 “夏宁，你成亲了吗？” 正常女子到了二十五岁的年纪，该是成亲了的吧？ 虽然夏宁可能因为身份特殊，成亲会晚一些。 夏宁眼底神情略有些波动。 “成亲了。” 宋允棠好奇。 “那你相公呢？” “死了。”夏宁平静的说，“我们没有办婚宴，双双跟前主子磕了个头便搬到一起结成了夫妻，四年前，他外出做任务没能回来。” 宋允棠眉头拧着，小心翼翼的问，“那你们有孩子吗？” 夏宁摇头。 “原本是怀上了，得知他的死讯，孩子没能保住。” 她这辈子唯一的遗憾，也是最大的遗憾，便是没能为阿锋留住那个孩子。 可当时孩子才怀上不久，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怀了孕，以至于听到阿锋的死讯，情绪激动了些，最终导致孩子流产。 念儿默不作声，只在心底可怜这个叫夏宁的大姐姐。 这个经历，当真是比她被家里逼着逃出来还要惨。 缓了缓，宋允棠再次问，“那你还有别的家人吗？” 夏宁垂下眸子。 “属下是孤儿。” 宋允棠神色放缓和。 “只要你不背叛我，往后我们便是你的家人，我这里规矩没有那么多，总归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们。” 夏宁微微点头，便没再说话了。 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就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身世。 虽是孤儿，但自从五六岁时，前主子将她捡回去之后，也没短她吃穿，只是每日训练需要吃点苦头。 但人哪里有只享受不吃苦的？ 比起那些食不果腹，最终活活饿死的孤儿。 她已经很幸运了。 给夏宁换了身装扮，宋允棠才带着她和念儿去医馆。 许是往日里极少穿女装，夏宁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总是一脸别扭的拉扯着自己的衣裳，看的旁边的念儿捂着嘴直笑。 刚到医馆门口，顺子快步跑了出来。 “师父，秦夫人和秦公子来了，在病房里候着呢。” 宋允棠点头，“我马上去。” 说着，提起裙子进了医馆，将披风解下交给一旁的念儿之后，拿起桌旁架子上的医案翻了翻，便从桌上取了银针去了后院。 动作一气呵成。 夏宁看在眼中，只觉得进入医馆之后的宋允棠，跟生活里的她，是两个状态。 生活中的她，还有些小姑娘的影子。 一到医馆，她便成了严谨稳重的女大夫。 明明连十七岁都不到，却能拥有一手如此不凡的医术，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又是师承何人。 经过半个月左右的治疗，秦靖平原本苍白的面色稍有缓解，酸软的腰膝也有了些力气。 从前走路都得人扶着，现如今也能靠自己独立走上一段距离了。 杨娇娇将儿子的变化看在眼中，心里欢喜的不行。 给儿子找了这么多年的大夫，这还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成效呢。 对于宋允棠，也是愈发的感激了。 ……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县城里的乞丐多了起来。 街道上逐渐出现了或冻死，或饿死、病死的人，为免事态严重到一发不可收拾，官府出面将流离失所的难民组织到了城郊一处废弃的院子里。 安置了这些难民，就得给他们提供被褥、衣裳、吃食和药材。 等国库拨银子和粮食下来，还得有个过程，朱大人便令秦师爷鼓励县城的商户进行捐献，以缓解县城当下的困境。 第372章 刘氏生了 在县城形势严峻的情况下，杏林医馆首先放出了义诊的消息。 医馆还是照常开，但会在医馆外头设置一个诊台，每日派出一名大夫坐诊两个时辰，为那些看不起病的贫民百姓诊病。 明月楼在请示宋允棠之后，从庄子上运了二十石粮食，以明月楼的名义捐赠给了官府，作为安置灾民的物资。 庄子上之前从农户手中收来的粮食加上朝廷赏赐的、宋允棠购买的，总共有一千一百三十五石。 除去前段时间出售给工人的，鸡鸭消耗的杂粮，以及自家和铺子、庄子上吃掉的，再除去此次捐赠的二十石，总共还剩余九百八十二石。 眼下还不知道明年收成会如何，但依照这种消耗速度，稳妥起见，还得再囤一些粮食才行。 只是安阳县这边的粮价涨的太高。 若是囤的多，从没有受灾的地方运过来最划算的。 但动静太大，必定会引起关注。 想了想，宋允棠叫来了徐文成。 “文成，你骑马回麓山村一趟，就说我想从外地购入一批粮食，需要壮丁护送，谁家要是愿意出力，往后可按照涨价之前的粮价，从我这里购买粮食。” 今年大家收成都不好，冬日里的粮食消耗又大。 家里人多的，每个月至少得大几十斤才够一家人勉强保持温饱。 要是能以涨价之前的价购买粮食，能省下不少银子。 这样一来，麓山村的粮食危机解决了不说，她也能花费最小的代价将粮食买回去。 可谓是一举两得。 麓山村那边的村民大多都还算和善，和家里又都是沾亲带故的，之前得知林昭昭砸了她的铺子，村里也有不少人出了头，眼下粮价看着涨，为了全村人不饿肚子，她愿意站出来做这个牵头人。 最关键的是，粮食卖出去钱到手，她也不会亏。 徐文成应了声，便回家取马去了。 嫂子这是在做好事，想来村里人应该都会愿意出面的。 …… 因为接了义诊，医馆比前段时间更忙。 宋劲生再次来县城找宋允棠，是七日之后。 “棠儿，大嫂生了！” 正在诊台前整理医案的宋允棠抬起头，面上无悲无喜。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昨儿早晨，我原本在庄子上帮忙赶货，堂兄一早来庄子干活带了消息给我，昨天上午回家了一趟，将礼物送给小侄女了。” 宋劲生说着，在她面前坐下，自顾自拿起一旁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 “孩子生下来之后，爹娘和大哥都挺高兴的，就是大嫂似乎不大开心。” 宋允棠将手中的医案合上。 “眼下家里衣食不愁，大哥和爹我又给安排了事做，她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宋劲生望着她，小声道，“大嫂嫌自己生的是个姑娘，她说还以为会是个小子呢，害她受了这么大一遭罪。” 因为她对小侄女的态度冷淡，娘有些无奈，昨晚为了让她好好休息，自个儿带着小侄女睡了一夜，只饿了才抱去她屋里吃奶。 即便如此，她也是不冷不热的态度，连奶都不大乐意喂。 他有些不理解，爹娘大哥都高兴，就连他这个当叔的也高兴，也没人怪她生的是姑娘，不知道她在不高兴什么。 宋允棠更是无语。 刘氏从前也不这样啊？ 不过她跟赵氏一样耳根子软，之前就差点被隔壁的田秋燕挑拨怀疑自己害她肚里的孩子呢，难道有人在她面前说了什么？ 亦或者，她原本就是这样重男轻女的人。 只是之前还未当过母亲，便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自己的孩子有什么好嫌弃的？她自己不也是个女人？” 宋劲生点头。 “就是，而且爹娘大哥也没有不喜欢这个孩子，大伯母昨儿还说，她一直想要个女儿，结果生了一窝小子，还说羡慕大嫂第一个孩子就是姑娘呢。” 宋允棠淡声道，“生儿生女都是天意，非人力能左右，姑娘家未必就不如小子。” 这话，宋劲生完全认同。 “妹妹，我想问问你，女孩子一般都喜欢什么东西？” 宋允棠一一例举。 “首饰，衣服，银子，这三样东西，应该没有女孩子不喜欢。” 强行开窍的二哥，该是想给未来嫂子准备礼物去赔罪吧？ 早知道他能木讷成这样，当初定下亲事就该告诉他了。 宋劲生有些诧异的望着她。 “直接送银子？” 宋允棠扫了他一眼，“别人我不知道，但谁要是送我银子，我指定高兴。” 一旁的孙大夫听得兄妹二人的谈话内容，脸上憋着笑。 这是宋劲生唯一一次觉得妹妹的话不靠谱。 哪有给姑娘家送银子的？ 传出去，别人不得笑话死他？ 而且他手上银子也不多，原本倒是有个五六两，回去给了娘三两，给小侄女买见面礼花了二两，眼下手中余下的，不足一两了。 直接送银钱，实在拿不出手。 买衣服，他也不知道尺寸，倒是可以考虑首饰，又担心木秋不喜欢。 “除了这些，就没别的了吗？” “别的东西……”宋允棠想了想，“徐青野倒是时常给我买点心，你也可以给嫂子买了试试。” 听到这里，宋劲生一拍大腿。 “这倒是个好法子。” 女孩子家家向来喜欢甜食，还是妹夫有办法。 转而想到宋允棠刚才的称呼，他有些难为情的抓了抓脑袋，“我和木秋还没成亲呢，现在叫嫂子有些太早了。” 宋允棠打趣道，“这不得提前适应适应啊？” 宋劲生嘿嘿笑着，片刻之后，望向宋允棠。 “在慈乐镇的时候，我往南郊去了两次，木冬木秋如今都在省城，留伯母一人在家有些孤单，今年年节有假吗？如果没假的话，我想下次回来取货，将伯母也带去省城和木冬木秋团聚。” 第一次上门，他带了些粮食、果脯和点心。 因为定亲的时候没出面，算是上门道歉，顺便看看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地方。 崔氏看到他的时候，先是惊讶，随后热情的招呼他进门，趁着他给家里挑水的间隙，还特意跑去买了块肉给他做饭吃。 当时那模样，恨不得将家里的好东西都掏出来给他。 第二次是在镇上遇到的，崔氏家里的锅漏底儿了，在铁匠铺补锅。 他正好去镇上有事，见崔氏端着锅佝偻着身子往家里走，便主动帮她将锅送回了家。 那时候就觉得，她一个上了年纪，身体又不大好的老人，独自在家挺不容易。 第373章 说吧，想知道点什么? 宋允棠惊讶的望着他。 “二哥前面才说还未成亲叫嫂子太早，这就操心起未来丈母娘了？你这摆明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宋劲生急了，忙解释。 “我不是这个意思……” 望着他满脸急切的模样，宋允棠笑了。 “行了，逗你呢。”她说，“崔伯母前些年拖垮了身体，身边也确实需要人照看着，只要不耽误铺子里的事，你们想将她接去省城我不反对，但省城那边除了你们她也不认识几个人，时间长了，她未必就待的习惯。” 宋劲生望着她，“棠儿有什么好办法吗？” “回头你再回镇上的话，问问她的意思，就说我有意让她跟苗婶做伴，一起料理庄子上的杂事，她愿意的话就去，不愿意就算了。” 庄子上人多，想来是不会孤单的。 到时候叫庄子上的人留个心眼，有什么问题能及时发现。 木冬木秋也能专心处理省城那边的事情了。 听到这里，宋劲生心底一暖。 “棠儿想的真周到。” 宋允棠站起身，“到饭点了，二哥在医馆用了中饭再往省城去吧。” …… 宋劲生来过的第二天，正好二伯家的福来堂兄随着大堂兄来县城送货，往医馆来了一趟，先感谢宋允棠救了自己的母亲和妹妹，之后又向她打听了马氏和宋枝梅的事情。 具体细节宋允棠也不知道，只说了一个大体的位置，叫他自己去找。 见宋允棠正忙着给人诊病，宋福来也没打扰她，与她告辞便出门寻找马氏和宋枝梅去了。 终归是血脉至亲。 落魄至此，哪里能真的不管不顾？ 宋允棠诊完上午的最后一个病人，医馆外小跑进来一个随从，绕过屏风朝着宋允棠行了一礼。 “宋大夫，我们家公子就在北边街的小茶楼，想请您过去一叙。” 这个随从宋允棠认识，是杨麟元身边的人。 杨麟元来找她？ 宋允棠不由在心底猜想，恐怕是因为蒋素娆的事。 既然找上门来了，作为生意上的合伙人，理应去见一见的。 “行，我这就去。” 她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领着夏宁出了医馆。 往北边的街道走了不远，忽见路对面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许久不见，宋允棠不确定自己是否看错，便大喊了一声。 “江知燕？” 那女子听见宋允棠的声音，侧头望过来，眼底也是一阵惊讶。 “宋姑娘？” 宋允棠见真是之前卖给她院子的那个姐姐，便望向前边带路的随从，“书意，你先走两步与杨公子说一声，我随后便来。” 那名叫书意的随从也没说什么，微微颔首便先一步去了茶楼。 宋允棠来到看起来稍有些狼狈破烂的江知燕和孙甜儿面前。 “江姐姐和甜儿怎么这副打扮？这是要去往哪里？” 自家住的院子，她是花了二百六十两银子买下的，按理说，手中有这么大一笔银钱，再加上她原本握在手上的，不出意外的话，母女两个的日子应该是能过的很好。 眼下这般模样，恐怕是出意外了。 江知燕眼眶泛红。 有些难为情的望着她。 “不怕宋姑娘笑话，杏花村虽有族亲在，但我父母双亡，和甜儿在老宅过的并不安生，今天粮食少了，明儿银两缺了，后天甜儿又被哪个熊娃子欺负了，我想着忍一忍，熬过这个冬，明年天暖了再想办法带着甜儿去外面做点小买卖混日子。” “可村里人捞不到吃的，便将主意打到了我们娘俩身上，想将我卖给一个乡绅做妾，还想将甜儿卖去牙行当奴才，再将我们家里值钱的物件拿去镇上换银子，凑合起来给村里添置些粮食过冬。” “好在村里有个心肠好的婶子趁人没注意的时候悄悄来跟我说了，我便连夜带着甜儿从村里跑出来了。” 此等做法，可谓吃肉喝血，丧心病狂！ 好在她平日里为人低调，并未透露自己手中有银子的事，对外只说她家里破了产，丈夫死了，又被婆家赶出来，无处可去才带着孩子回村。 之前被人捞的，都是她藏在各个角落的碎银子。 手中攥着的五百两银票，平日里都是缝在肚兜里穿在身上的，根本不敢往外拿，就怕被别人给摸走了。 这也就是家里没男人。 但凡有个男人立在那里，她和孩子不至于被欺负成这样。 宋允棠听完后，指向街道的另一头。 “往这个方向走，前方不远处有一家杏林医馆，是我开的，我之前与江姐姐说过，你将来要是无处可去，可以来找我，如果江姐姐愿意，便先去那里等我，我这会急着去见一个人，没有太多时间和江姐姐聊太多。” 江知燕满脸感激的点头。 “好，你去忙，我和甜儿到医馆等你。” 她现在已经从杏花村离开，如果无人庇护，她和甜儿无处可去。 宋允棠微微颔首，领着夏宁进了小茶馆。 小茶馆门口挂着厚重的帘子，格挡外边的寒气进入茶馆中，内里还燃着炭盆，倒是比外边要暖和许多。 杨麟元就坐在小茶杯靠窗边的位置，见宋允棠进来，赶忙朝着她招手。 “宋大夫，这里。” 听着他的称呼，宋允棠一笑。 “杨公子如今也开始叫我宋大夫了。” 杨麟元笑着提过烧开的水壶泡了一壶茶之后，给她倒上了一杯热茶。 “宋大夫现在可是大忙人，我在这里等了一上午，才终于等到你闲下来了。” 窗外，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路过，往小茶馆的方向望了眼，在看见宋允棠时，眼底闪过幸灾乐祸的神情，冷冷一笑便往柳桥街去了。 宋允棠端起面前的茶杯吹了吹，喝上一口。 “眼下生意上的事一切顺利，省城那边铺子的营收也还算稳定，如果没猜错的话，杨公子来找我，该是为了阿娆。” 她说着，将手中的杯子放下，望向对面丰神俊朗的男人。 杨麟元一笑，点头说，“宋大夫聪慧，都不必我开口，便知我要问什么。” 宋允棠往椅子后背一靠，双手环胸，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说吧，想知道点什么？” 第374章 到那时，她便只做宋大夫 望着她的模样，杨麟元眼底闪过欣赏。 大大方方，且丝毫不做作。 难怪能和阿娆处得来。 “其实蒋家的亲事，是我跟家里提出来的，我爹娘不大同意，不过我态度强硬，他们为了让我早些娶妻，便也没有太过干涉我。” 他面带苦恼。 “可我不明白的是，阿娆明明不讨厌我，却为何不愿嫁我？难道就因为杨、蒋两家的门第差距？我知道阿娆不是个在乎贫贱的姑娘，所以想请宋大夫为我解惑。” 宋允棠将他的神色看在眼中。 “这个世道，男子能三妻四妾，女子却只能忠于一个丈夫，我想，应该没有姑娘不期盼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情。” “但杨公子生在杨家，恰恰给不了她这样的承诺。” 杨麟元了然。 “所以，她不愿嫁给我，是担心我身边可能会出现别的女人？” 这也太不公平。 她都还未真正了解过自己，怎知他往后会不会有别的女人？ 他要是想，也不至于等到现如今还未有妻妾。 宋允棠点头，“阿娆可能和寻常女子的想法不同，她不愿自己困于后宅，日日过着勾心斗角的生活。” 杨麟元无奈摇头。 “既然她有想法，为何不直接与我提呢？” 宋允棠望着他。 “不是听说，杨府已经给杨公子安排了亲近的女子？” 蒋素娆之前急着离开杨家别苑，也不肯和杨麟元进行沟通，这个姑娘恐怕是起到了一些作用的，只是她对外从未提起过。 杨麟元知道，恐怕她们都误会了。 “三年前，我娘确实安排了一个丫鬟近身服侍我，我想着就算将她赶出去，也会有别人，为了不让我娘念叨，我便没有将人赶走，却也从未碰过她。” 宋允棠略有些惊讶。 虽然不知道杨麟元所说是真是假。 但如果他所说为真，又愿意为了蒋素娆洁身自好的话，倒是个不错的如意郎君。 只是就如蒋素娆所说。 哪怕他不愿，成亲之后，杨夫人和杨老夫人也有办法往他房里塞人。 再不济，还能以女子不得善妒为缘由，说服她亲自给杨麟元纳妾。 眼下尚未成亲还有的选择。 若是成亲后，就骑虎难下了。 “这些话，杨公子之前没有与阿娆说起过？” 杨麟元摇头。 “自从来了县城，她总是刻意疏远我，都没机会说上几句话。”转而又好奇的问，“宋大夫对徐兄的要求，也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既然她和阿娆是好友，想必两人在这方面，有些共同之处。 宋允棠松开抱住自己胳膊的双手。 “我从未要求过他。” 说完，端起茶杯再次喝了一口茶。 杨麟元又问，“那万一徐兄有了别的女人，宋大夫会如何？” 宋允棠放下茶杯，回答的轻巧。 “我大抵会成全他们吧。” 杨麟元不解。 “成全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 见宋允棠只是望着他，并不作答，他知道自己问的有些不合适了。 “抱歉，将宋大夫叫过来已经够麻烦你了，方才是我没有注意分寸，还望宋大夫莫要介意。” 宋允棠摇头说，“我这人眼里揉不得沙子，眼下我和我相公二人是夫妻，他对我好，我必定也是一心为他的，但他若是有了新人，我也不会像别人那般歇斯底里，我会给彼此留些颜面，放手成全。” 到那时，她便只做宋大夫。 天高海阔，再无樊篱。 杨麟元面露诧异。 似是没想到宋允棠会如此决绝。 寻常女子见丈夫纳妾，虽哭虽闹，却没有谁是直接离开的。 毕竟这个世道，大多女子还是以丈夫为尊。 若是因为犯了七出之条休离夫家，不仅女子名声毁了，还会连累到娘家那边的姑娘。 但宋允棠似乎全不在乎。 不过以她的本事，万一脱离了夫家，也是能好好过下去的。 “那宋大夫可得好生看好徐兄了。” 宋允棠笑了笑。 “有心之人不用看，无心之人看不住，若无心，何必还去费那些功夫？。” 她说着，站起身来。 “雨停的第二天，蒋夫人便领着阿娆回慈乐镇去了，说是要为她另觅佳婿，也不知道进展如何，不过阿娆走之前也与我说，她走后，县城这边的一切就都过去了，言尽于此，是否坚持，还得看杨公子自己的意思。” “我还得回医馆中有些事情，便不与杨公子多聊了，告辞。” 杨麟元忙起身。 “多谢告知，宋大夫慢走。” 宋允棠颔首，领着夏宁转身离开。 杨麟元坐回位置上，想到她刚才透露的信息，只觉得心底一阵一阵的酸涩。 阿娆不想跟自己定亲也就罢了，甚至连招呼都不跟他打，便同意了蒋夫人给她张罗亲事？ 她对自己，到底有没有半点心思？ 想着想着，他突然站起身来。 “书意，去备马车，我要去慈乐镇。” 一旁的书意忙问，“公子，蒋家既然都已经在给蒋小姐张罗亲事，蒋小姐也说县城这边的一切都过去了，咱们还有必要去吗？” 杨麟元目光坚定。 “就算要死，本公子也要死个明白。” …… 宋允棠回到杏林医馆，江知燕和甜儿紧挨着坐在靠墙角的位置。 她的手中还端着一杯热水，正小口小口的喂甜儿喝下。 见宋允棠来，她赶忙牵着孩子站起身。 “宋姑娘回来了。” “江姐姐还是跟大家一样，叫我宋大夫吧。”宋允棠说着，往后院的方向走去，“江姐姐和甜儿随我来，咱们先吃饭，填饱肚子再说别的事。” 刚才诊完最后一个病人就被杨麟元的随从叫出去了，这会还饿着肚子呢。 江知燕赶忙领着甜儿随宋允棠来了后院。 伍氏将热在锅里的饭菜端出来放在桌上，笑着说，“幸好给宋大夫多留了些饭菜，正好够小江和甜儿一人匀一小碗的。” 她家和江知燕曾是十多年的邻居。 如今看她过的不好，心里也是颇为感慨的。 要是这孩子的父母还在，她也不会过的这样苦。 . 第375章 嫌我年纪大? 吃完饭，宋允棠望向江知燕。 “眼下我这里有两个去处，一个是我的庄子，庄子上有一个胭脂作坊，眼下由我夫家那边的堂兄堂嫂在管，江姐姐若是去了，便是在作坊里做活，还有一个去处是省城，那边的铺子正在培养分铺的负责人，江姐姐既是商户出身，上手起来应该会很快。” 江知燕想了想。 “我还是去庄子上吧，眼下甜儿还小，铺子里的事情多，我怕顾不上她。” 宋允棠点头，“行，正好我两个堂兄今日来了县城送货，回去之前应该还会来我这里一趟，到时候让他们顺便将你和甜儿带去庄子上，江姐姐要是有什么东西要带的，这会可以去附近买好。” 江知燕摇头说，“不用带什么，到了庄子上再说吧。” 还不知道庄子上是个什么样的光景。 等去了，需要添置东西，再托人帮她买回来也行。 虽说和宋允棠接触的不多。 但这姑娘能开医馆，接义诊，还跟县衙的官爷们交好，想来也是个深明大义的。 用的人也必定稳妥。 在杏花村待了几个月，她日日防这防那的，实在太累了，希望去了庄子上，她和甜儿能过一段时间的安生日子。 宋允棠见她没什么要买的，看甜儿又一直耷拉着眼皮，猜想许是昨夜赶路没睡好。 “后院有几间病房，你先带甜儿去睡一觉吧，将门从屋里栓好就行，等会我堂兄来了再过来叫你们。” 江知燕面露感激。 “宋大夫，太谢谢你了。” 宋允棠浅笑，“江姐姐不必谢我，要不是你，我还不一定能用那么便宜的价买到如此合心意的院子呢。” …… 江知燕和甜儿大约在病房里休息了大半个时辰的时候，宋向明和宋福来果然又来了医馆中。 “棠儿，我们要回镇上了，你有什么话要交代的没？”大堂兄宋向明问。 宋允棠摇头，“话倒没有，不过我这里收留了一对母女，到时候堂兄帮我带去庄子上给她安排在作坊里，再将我之前在小院住的那间屋给她们住着。” 宋向明点头。 “行，那对母女人在何处？” 宋允棠望向柜台后的曹顺，“顺子，去叫你江姨带甜儿来前厅。” “哎，这就去。” 曹顺应了声，麻溜的往后院去了。 宋允棠又望向一旁眼眶有些泛红的宋福来，“找到你娘和妹妹了？” 宋福来点着头，“找到了，还得多谢棠儿之前救了我娘，否则我今日怕是都见不到她了。” 娘比起之前，要瘦了许多。 整个人皮包骨不说，到如今还有些病恹恹的，精气神远不如在宋家的时候。 性子也不如之前那般跋扈了。 刚才只是跟她聊了一小会，她便累的直说要睡觉。 妹妹也清瘦了不少，只是因为怀着身孕的缘故，那个年纪跟爹差不多的老男人对她还算照顾。 他刚才也找妹妹打听了，她肚子里孩子是黄和玉的，那个老男人自个儿没有孩子，得知宋枝梅有了身孕，别提多开心了。 年纪虽大了些，好歹会照顾人，如今妹妹已经跟他过起了日子，他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 就是每每听那老男人跟着妹妹叫自己大哥的时候，头皮忍不住的发麻。 一开始还以为是娘给他新找的爹呢。 宋允棠神色淡淡。 原本还以为宋福来是来带她们回家的呢。 没想到只是看看就走。 “堂兄不必谢我，当时宋枝梅带着她来医馆求了我，为着医馆的声誉着想，我也不好见死不救。” 宋允棠的话，看似不近人情，可她终归还是做了这么一件原本她可以不用理会的事。 宋福来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将她的好记在心底。 不一会，江知燕带着甜儿来了前厅，和宋允棠告辞之后，便上了回庄子的骡车。 . 夜间打烊的时候，仍是徐青野拿着汤婆子来接的宋允棠。 她笑着接过汤婆子，跟他并排走在前面。 徐文成、念儿和夏宁不远不近的跟在他们身后，三人神色各不相同，徐文成如同霜打焉儿了的茄子，念儿一脸羡慕，夏宁面无表情。 徐青野侧头望了眼身旁的少女。 “杨公子今天找过你？” 宋允棠略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林氏路过你们聊天的茶馆后，来家里告你的状。”徐青野淡声说。 宋允棠不悦的拧起了眉头。 林氏？ 林昭昭？ 她来找徐青野了？ “你信她的话了？” 徐青野摇头说，“我还是比较信你。” 见他一副面不改色的模样，宋允棠突然问，“假设哪天，我真如林昭昭所言，背叛了你，你会如何？” 徐青野低头望向她，“你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吗？” 宋允棠想了想。 “不会，我要是真不想与你过了，会直接提出来，所以我刚才才说‘假设’。” 男人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你既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这种假设便不成立。” 宋允棠抿了抿唇，这男人滴水不漏的性子，言语上根本没法从他这里钻到空子。 她揽住他的胳膊，将脑袋靠在他肩侧。 “总觉得你说话的时候，正经的像个老头？是因为之前当先生当久了的原因吗？” 一板一眼的。 又好又不好。 关键时候，总觉得有那么些不解风情。 徐青野愣了愣，望向肩侧的小脑袋。 “嫌我年纪大？” “那倒没有，与年龄无关。”宋允棠站直身体，望向他，“你的性格，以前就是这样吗？” 回忆将徐青野拉到过往。 年少时，他看着虽比同龄的孩子稳重，却也有过青春肆意的时候。 散学之后，会挎着布包，和好友勾肩搭背的走，天南地北的聊。 路过潘叔的酒肆，会买上一壶酒，待到风和日丽，叫上三五好友去踏青。 偶尔还会跟好友说上一句玩笑话。 只是病了这么几年，年少时的棱角逐渐被磨平，再加上私塾教书多年，年纪也一年一年大了，褪去了从前的青涩，情绪愈发稳定，做事也开始瞻前顾后。 男人将眼底的缅怀敛尽。 “以前不太一样。” 第376章 从现在开始，咱家有家法了 听到这里，宋允棠来了兴趣，拉着他问，“那你以前是什么样的？” 眼前少女面容娇俏，看的徐青野一阵恍惚。 他微微抿唇。 “以前啊……”顿了顿，再次开口，“不提也罢。” 宋允棠挑眉，顿时就不依了，带着撒娇的语气，“你就跟我说说嘛~” 男人唇角上扬。 “不记得了。” 宋允棠继续追着他，“不可能，你现在才多大？这也才过去没几年，你肯定记得。” 男人面上笑容更甚。 “真的不记得。” . 望着面前两人打情骂俏的模样，徐文成伸手挡住了自己的脸。 他望向一旁面无表情的夏宁。 “夏宁姐姐。”他往前方指了指，“他们这样，能看吗？” 前几日，他回了一趟麓山村，将买粮的事情敲定，今日才从慈乐镇回到县城。 哥嫂之前在外头也不见这样，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们在外人面前黏黏糊糊呢。 夏宁目视前方，淡声道，“想看就看。” 他透过指缝看了眼前方，又压低声音问，“我娘说看小两口打情骂俏会长针眼，是这样吗？” 夏宁扯了扯唇角，随后幽幽的看了眼身旁不大聪明的少年。 “听你娘的话没错。” 徐文成听了，将自己的脸捂的更严实了。 夏宁姐姐见多识广，她都说让他听娘的话，那就证明娘说的有道理。 不能看不能看。 万一真的长针眼，他就是跳到河里都洗不清了，到时候大家还会以为他干了什么龌龊事呢。 一旁的念儿本也没觉得什么，上次表兄将表嫂从明月楼背回家之后，这种情况她时常看着，已经见怪不怪了。 眼下看着徐文成的反应，只觉得滑稽的很。 她突然生出了捉弄的心思。 “表兄，前边有门槛。” 徐文成听了，下意识的抬高脚跨过去。 念儿“噗嗤”笑出声来。 “再抬脚，还有门槛呢。” 徐文成这才反应过来念儿在捉弄他，否则就算到家了，也不可能接连跨两道门槛。 抬头给了她一记凿栗。 “小丫头，你都学会骗人了。” 念儿缩了缩脖子。 “表兄饶命，我不是故意的。” 徐文成也没真怪她，见已经到了家门口，便小跑着上前，学着宋允棠刚才的样子挽上了徐青野的另一边胳膊。 “大哥，你方才和大嫂在聊些什么？也跟我讲讲呗。” 徐青野额角突突。 只淡淡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徐文成开始喋喋不休，“大哥，你怎么不说话？不想跟我讲啊？我看你刚才不是笑的挺开心，怎么我一来你就不笑了？别这么严肃嘛，我可是你亲弟弟，咱俩好几天没见了，你看到我不得开心一下？” 徐青野耐着性子，略带嫌弃的将他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扒拉开。 “离我远点。” “大哥……” 徐文成正要上前，却被徐青野的眼神给唬住了。 “就站那儿，再过来家法伺候。” 徐文成不信邪，嬉笑着上前，“嗐，大哥就会唬我，咱家哪来的家法……” 话音未落…… “嗷呜~” 徐文成摸着自己的脑门儿，满脸委屈。 “大哥，你来真的啊。” 徐青野做了个假动作。 “从现在开始，咱家有家法了。” 说完，转身推开院门走了进去，手中还拿着锁的宋允棠望向徐文成，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徐文成见她一脸悲悯，想上前告状。 “嫂子……” 还未等他将话说完，宋允棠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是别的事还好，这件事嫂子也无能为力，自求多福吧，少年。” 说完，转身跟上了徐青野的脚步。 原本双手环胸、一脸冷酷站在角落的夏宁抬手掩了掩上扬的唇角，随后假咳一声，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进了院子。 念儿见状，赶忙小跑着跟上了她。 徐文成见大家都不理会他，哼了一声，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关好院门之后，回屋去了。 之后回想起前些日子发烧，大哥半夜起床给他擦身体的事，心里的气突然就消了。 “算了，谁叫我通情达理呢，不跟你一般见识。” …… 到了年底，县城安置的难民多了之后，医馆里也越发的忙了。 别处能治的病，杏林医馆都能治。 别处治不好的许多病，杏林医馆也能治。 因着这一不同，杏林医馆在县城的地位，已经突出于大多数医馆，更有外地的病人慕名而来。 孙大夫和周大夫这几个月在宋允棠的指点下，医术比起从前，也有了质的飞跃。 只是一手银针术，比起宋允棠要差远了。 不过应付铺子里的绝大多数病患还是绰绰有余。 汤老去温泉庄子过冬之后，徐青野便无需日日往汤府跑了。 他每天上午在家念书，下午会来医馆帮忙。 这天，宋允棠正忙着，苗掌柜来了。 “宋大夫。” 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宋允棠将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好之后，忙随着苗掌柜去了后院。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咱们酒楼昨儿被难民抢了。”苗掌柜说。 宋允棠眉头收紧，首先问，“酒楼中的人没有受伤吧？” 见她先关心的是人而不是铺子，苗掌柜心底的感触有些微妙。 他当了这么多年掌柜，还从未有哪个东家是在乎他们这些帮忙干活的人的。 “人倒是没什么事，东西被抢的也不算多。”苗掌柜望着她说，“我想着现阶段外头乱着，生意也远不如一开始那段时间，眼下又要过年了，不如咱们先将铺子关了，你觉得如何？” “至于咱铺子产生的开支，我也想好了，可以从大户人家接一些定制菜，做好了送过去，稳着铺子里的开支。” “如今还只是被抢了一些吃食，再过段时间灾民多了，人更饿的时候怕是能将整个酒楼都翻过来，东西被抢了是小事，主要是怕误伤到铺子里的人。” 宋允棠点头。 “苗掌柜的考虑不无道理，那就依你的意思办，先过了年再说，年后要是行情还不行，咱就再想别的办法，实在不行，先开去外地将分铺开起来维持住也是可以，反正这几个月咱也赚了些钱。” 这样看来，花间醉那边的情况怕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反正快过年了，不如将卖吃食的铺子都关了，来年再做打算。 第377章 关铺子 苗掌柜见宋允棠没有反对，不由松了口气，“也行，那我先回明月楼和老张商量这件事了。” 宋允棠应了声。 “苗掌柜忙去吧。” 徐青野拿着药罐从厨房出来，见宋允棠眉头紧锁，心下疑惑。 “怎么了？” 宋允棠望着他。 “苗掌柜刚才来跟我说，明月楼被灾民抢了，他想将铺子关了明年再做打算，县城都这样了，镇上怕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徐青野点头。 “不如也关了，年后再做打算。” 他的想法，倒是和宋允棠一拍即合。 “我也是这么想的，眼下距离过年不到十日，医馆这边的病人却还是只多不少，今年是我们成亲第一年，到时候过年肯定是要回去团聚的，孙大夫和周大夫家人都在县城，届时我跟他们说一声，便由他们轮流在铺子里值守。” 回去之前，恐怕还得往县衙去一趟。 眼下生病的人多，到时候病人扎堆，恐怕会引发瘟疫，还得提前防治才是。 否则这个年都要让人过的不安生了。 她说完，也不等徐青野回答，提着裙摆往医馆正厅跑去，“文成，你骑马往慈乐镇去一趟，让方天赐提前关店休假。” 正在柜台后整理药材的徐文成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望向宋允棠。 “怎么突然要提前关铺子？年节不是还有几天？” 宋允棠来到柜台边，压低声音。 “县城这边有卖吃食的酒楼被灾民抢了，我担心铺子里出事，到时候伤到人就不好了。” 徐文成听了，赶忙将整理药材的事交代给长根便出门了。 宋允棠将医馆里的事情忙完之后，中午抽空领着夏宁先去了趟县衙，听衙役们说他不在，便又转道去了朱府。 得知是她来，姚氏赶忙叫人将她领了进来。 “大忙人今儿终于舍得来看我了？”她带着开玩笑的语气说。 许是怀上了身孕的缘故，一段时间不见，姚氏的身子越发的丰盈。 面色红润，说话中气十足，都不必探脉便知道，她身体康健，胎也坐的稳。 宋允棠笑着行了一个福礼。 “夫人见谅，今日抽空前来，主要是找朱大人有些事，不知夫人可知他去向？” 见宋允棠神色严谨，恐怕是有正事。 姚氏也没多问，往宝笙的方向望了眼。 宝笙跟了她多年，主仆间早已形成了默契，只一个眼神，便知道她要做什么。 赶忙从架子拿过披风给她披上。 姚氏拢好披风，领着宋允棠便往书房的方向走。 她脚步稳健，哪怕怀上了身孕，也是一副雷厉风行的样子。 宝笙和宝竹在一旁看的心惊，赶忙护在她两侧。 宋允棠望着她。 “夫人不必走的如此着急，仔细身子。” 姚氏摆了摆手，“我身体好着呢，况且眼下也三个多月了，走一走不碍事。” 转而又说，“也是你来的早，再晚一刻钟，在府里都不一定逮得到我们家老爷。” 宋允棠笑了笑。 “近些日子县城这边的难民多，朱大人要忙着安置，在家里的日子必定不多，能理解。” 姚氏叹了口气。 “眼下朝廷的赈灾粮还未下来，他也是焦头烂额，生怕将那些难民给饿死了。” 宋允棠略有些惊讶。 “一个多月了还未下来赈灾粮，这效率真够慢的。” “谁说不是？” 姚氏说，“县衙的折子递到知府，知府大人审批之后上传到通政使司，通政使司再送往内阁，内阁处理之后才到天子手中。” “从咱们这儿到京城本就要十来天的路程，这要是内阁的折子多，或者有意拖延的话，等折子到陛下手中，至少都一个月以后了，再由朝堂上商议决定之后一层一层批准，到最终下发赈灾粮，更是猴年马月的事了。” 说到这里，姚氏眼底闪过心疼。 “我们家老爷最近因为这件事着急上火，嘴里都生口疮了，头发都白了不少，前些日子我催他看大夫，他总说没时间，今儿正好你来了，可得帮我好生给他瞧瞧。” 在宋允棠到来之前，就有下人来跟她禀报老爷回来了。 不过他是去书房处理事情的，处理完就得走，还特意让下人带话，叫她好生歇着，不必辛苦往书房跑。 眼下宋允棠来了，正好逮着由头去书房看他一眼。 衙门里的事情虽重要，身体同样重要。 宋允棠点头，“听夫人安排。” 一行人很快来到书房外。 “老爷，我领着宋大夫来了，你今儿可得好好让宋大夫给瞧瞧，不然我就真要生气了。” 姚氏说着，便已经进了书房。 朱德明见她来，忙起身。 “不是让下人给你带话别过来了吗？我等会还得往玉兰镇去一趟，你这跑来跑去也折腾人，如今还怀着身孕呢。” 姚氏睨了他一眼。 “这不是宋姑娘来找你有事，我寻思着人大夫都上门了，可不得压着你让她把个平安脉？” 宋允棠紧随着姚氏进了书房，朝着朱德明行了一礼。 “见过朱大人。” 朱德明虚扶了一下。 “不必多礼，宋姑娘今日来找我，所为何事？” 宋允棠直接说明来意。 “眼下已近年关，病人不减反增，恐引发瘟疫，我今日来，主要是想提醒朱大人一句，尽早防范。” 瘟疫。 这两个字就像在平静的湖面扔了一块大石头，在朱德明和姚氏的心底激起了巨浪。 “宋大夫可是有了依据？”朱德明问。 宋允棠摇头，“确切的依据确实没有，不过灾荒向来会伴随瘟疫，而且根据我这段时间在医馆中行医的观察，眼下这样的情形继续发展下去，爆发瘟疫的可能性很大，虽说事无绝对，但为了以防万一，朱大人还是提前防范比较好。” 朱德明神色严肃起来。 “多谢宋大夫提醒，这件事本官会放在心上，不日便会跟知府大人禀明这件事情。” 宋允棠点头，从自己的袖袋中拿出一张药方来。 “这个方子对于预防瘟疫能起到一定的作用，朱大人可叫人在难民聚集的地方施药，近日我还在医馆，再过三五日可能就回慈乐镇过年节了，届时朱大人这边若有需要，可差人去寻我。” 第378章 嫂子，你人真好 朱德明接过，“多谢。” 姚氏见状，赶忙拉着朱德明坐下。 “正事说完了，宋大夫，快来给我家老爷把个平安脉吧。” 宋允棠抿唇一笑，上前搭上了朱德明的脉搏。 “脉数而涩，是火邪内盛、邪毒外发的脉象，加之口舌生疮，皮肤红肿，火毒之盛，当以清热解毒为主，倒是没什么大问题。” 她说着，直接来到朱大人桌前，提起毛笔写下了一份药方。 “按时服药，若有条件，可多食瓜果蔬菜，不日便能缓解。” 听到没有大问题，姚氏松了口气，笑着拿过药方。 “今日，多谢宋大夫了。” 宋允棠笑着放下毛笔。 “眼下医馆中还有事，我便不多逗留了，朱大人，朱夫人，告辞。” “宋大夫慢走。”姚氏忙朝着门口喊道，“宝笙，去送送宋大夫。” “是。” 宝笙福身，朝着门口的位置做了个请的动作。 姚氏见宋允棠离开，转而望向朱德明，“老爷，宋大夫这些日子一直在医馆里忙活，她医术高明，对于病疫，定是比咱们这些普通人要敏锐的多，既然她说有可能会发展成瘟疫，你一定要重视起来。” 朱德明郑重点头。 “我这就写上一份折子叫人送去省城。”转而又盯着手中的折子犯愁，“只是购买药材，还得国库拨银两下来才行，眼下边关战事吃紧，我前些日子才凑了银子交上去，再要让国库吐点出来，怕是不容易。” 姚氏想了想。 “那要不先用咱自己的银子垫补垫补？” 前段时间才鼓励县城所有的商户给难民进行了捐赠，总不能又叫他们来捐。 人家商户的钱也不是浪打来的，年底行情不好，不少商户维持生计都难。 朱德明也开始犯难。 “哪有从自个儿腰包里掏银子的？” 姚氏眨巴眨巴眼。 “那老爷可有更好的法子？” 朱德明沉思了小片刻，抬头望向她。 “这样，今儿你就下帖子，邀请县城的夫人小姐来家中聚一聚，就说我有意上书到省城，恳请知府大人求得陛下亲笔，届时县城捐款最多的人，能得到一块陛下亲笔的牌匾。” 姚氏眉眼舒展。 “这个法子行，士农工商，在上位者眼中，商户是最被人看不起的，若是能得陛下亲笔，这户人家便由天子护佑，地位自然是寻常商户所不能及的，也无人敢轻易招惹这家人了。” 紧接着，她又拧起了眉头。 “只是我邀请这些夫人小姐来是简单，万一知府大人不愿为咱们安阳县出这个头，到时候岂不是要食言于人？” 朱德明摇头说，“我只说请知府大人求陛下亲笔，至于能不能求得下来，我也不能确定，大家都在赌，我也不算食言，到时候就算没有陛下亲笔，我也会尽自己所能，在别的方面补偿他们。” “再者，咱们安阳县归知府大人下辖，若出事，知府大人首当其冲，他必定是愿意为安阳县出这个头的。” 他说着，拉住了姚氏的手。 “这些商户能在县城这么多年，一个个的都是人精，心里明白着呢，夫人只需透露这个消息，至于捐不捐，由他们自个儿来决定，就是可能要劳累夫人，如今怀着身孕还要为我来牵这个头了。” 姚氏笑的温婉，伏在他胸口。 “夫妻本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说这些做什么？你是我的丈夫，衙门里的事我也不懂多少，眼下能为你分忧，我别提多开心呢。” 朱德明万般怜惜的揽着怀中的妻子。 自从怀上身孕之后，姚氏的性子倒是愈发的柔和了。 “待此间事了结之后，我便告假好好在家陪陪你和母亲，眼下我还得往玉兰镇去一趟，若无意外，亥时之前能回家，家里的事情，就交给夫人了。” 姚氏从他怀中出来。 “那你路上小心，早去早回。” 朱德明应了一声好，便匆忙领着随从离开。 姚氏望着他的背影消失不见，才吩咐一旁的丫鬟，“宝竹，你拿着药方去杏林医馆抓几副药来，叫厨房那边亥时之前煎好，到时候我亲自端去给老爷服下。” 宝竹福身，接过药方小跑着离开了。 …… 从朱府出来，宋允棠便回到医馆继续忙活起来。 傍晚时分，徐文成回了医馆中。 他的脸上还带着伤。 “嫂子，方天赐已经将铺子关了，余下的食物也全部运回了庄子上，铺子里的人，有家的都叫他们先回家了，过完年再另行通知。” 宋允棠点头，望着他脸上的伤。 “这伤是怎么回事？” 徐文成捂着自己的脸。 “嗐，我今日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有难民在铺子里抢客人的吃食，当时良平、阿尤哥、方天赐还有嫂子的堂兄四个人拦不住，我就上去帮忙了，不小心被难民抢东西的时候打到的。” 宋允棠抿了抿眉头，便去柜台后配了活血散淤的药。 “难民抢东西就让他们抢了，大不了给客人再上一份儿就是，回头自己有个好歹，哭都没处哭去。” 徐文成嘿嘿笑着。 “当时没想那么多，以后知道了。” 宋允棠将药熬了之后用石臼将药渣捣烂扎在一块棉布中，随后让徐文成在旁边坐下，沾了药汁便开始给他将脸侧的淤青揉散。 见他皱着眉头“嘶”了一声，宋允棠边揉边说，“这样散淤最管用，三天时间应当就能全消了，过几天就得回家过年节，省的家里长辈担心。” 徐文成听罢，忍着痛，让宋允棠给自己继续给自己上药。 一开始确实是痛的。 可随着越往后揉，疼痛感减轻了一些，抬眼望着面前的少女，徐文成的眼底带着感激。 他没心没肺的咧唇一笑。 “嫂子，你人真好。” 宋允棠扫了他一眼，“别给我发好人牌了，你是为了维护我的铺子受的伤，我还能不管你啊？” 她说着，将手中的药包递给一旁的夏宁。 “按照我刚才的手法，继续给文成揉上一刻钟，铺子里还有病人在等着，我得去前厅忙一会了。” 第379章 刀也往他怀里塞? “是。” 夏宁面无表情的接过药包，在药汁中沾了沾便直接上了徐文成的脸。 宋允棠的脚还未踏进后门，便听见了一道杀猪般的惨叫声。 “啊！夏宁姐姐，你想谋杀我啊？” 夏宁的手顿了顿，“主子没让我谋杀你，只说让我给你上药。” 转而又说，“我的手重一些，你忍着点。” “那你轻点。”徐文成吱哇乱叫，“轻点……嘶！求你了，轻点轻点，啊哈哈哈，呜呼呼呼，痛死我得了……” 听得后院的反应，宋允棠唇角的笑意简直压不下去。 夏宁一脸难以置信的望着面前的少年。 “我已经很轻了。” 徐文成捂着自己的脸，“我不要你给我上药了，嫂子，救命~” 刚进后院的徐青野无奈的摇了摇头，上前接过夏宁手中的药包。 “还是我来吧。” 夏宁点了点头，将药包给了他。 徐青野拿过药包开始给徐文成上药，碍着是自家哥哥，徐文成担心又被家法伺候，便龇牙咧嘴的忍着痛。 还一边在心底默默感慨嫂子的心灵手巧。 …… 距离过年只余下三天，宋允棠将医馆中的事情交代清楚之后，便跟徐青野徐文成领着念儿和夏宁回了麓山村。 嫁给徐青野虽然只有短短四个多月，但徐家人对她都挺好的。 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归心似箭’。 得知几个孩子回家，一家人忙开了，大清早便聚到了老宅，杀鸡宰鸭，还将徐元德年初买的三只羊收拾了一只。 胡氏看着几个孩子进进出出的忙，再加上虎儿嘴甜，在一旁祖祖祖祖的喊着，时不时还往她嘴里塞上一块蜜饯，乐的合不拢嘴。 徐元德也是红光满面。 今年年成虽不好，但一家人因为孙媳妇的缘故，没有受到影响，反而日子越过越好了。 村里有不少人去了孙媳妇的庄子上干活，多少也能打开家里的开支。 再加上孙媳妇心善，惦记着乡里乡亲日子苦，愿意收了粮食以涨价前的粮价卖给大家。 虽难熬了些，却也不至于食不果腹。 是个带着福气的孩子。 巳时正，马车从村口进了麓山村。 村民们得知宋允棠几人回来，有的提着鸡鸭，有的提着鸡蛋，还有的拎着从山里逮来的野鸡兔子就往村口跑。 “这只鸡是我们家最肥的，给你们带回去吃。” “青野媳妇，我家鸡少，冬里又不肯生蛋，便只攒了十个，你一并拿着。” “这兔子是我男人从山里抓来的，给你们补身体。” “还有我这只野鸡，炖菇子最是滋补呢……” “我也没什么送的，正好我家狗子下了三只狗崽子，我家养不了那么多，就给你们拿了两只来，吃也好养也成，听说乳狗吃起来最是鲜嫩……” 宋允棠被大家伙的热情搞的一头雾水。 “无功不受禄，大家日子也不好过，这些东西我们不能要。” 村民们忙说，“怎么无功了？眼下也就咱麓山村太平，周边几个村子，冻死、饿死、病死的人不少，可吓人呢，要不是你让人给我们施药，还以涨价前的粮价卖粮食给我们，咱们村也好不到哪里去。” 宋允棠了然。 这一路上，确实看到不少难民，他们马车都不敢停，就怕人拦着马车抢东西。 只是，她做这些本也不是为了得到什么。 她如今嫁到了麓山村，若是这里的村民遭难，自家也不能幸免。 “我虽没涨粮价，大家买粮食也都是给了银子的，眼下寒冬，吃食又不宽裕，大家将东西都拿回去吧，只是咱们自己村子的人有粮吃也就是了，可千万不能往外说。” 众人忙点头。 “青野媳妇放心，你爷都叮嘱过了呢。” 这些人说着，将手中的东西往宋允棠的马车上塞了就走，“东西不多，都是我们的一片心意，拿着拿着，过个好年。” 望着放下东西之后逃一般离开的村民，宋允棠颇有些无奈。 转身望向马车里的徐青野，不确定的问。 “怎么办？要不先拿着？” 徐青野嗯了声，“这会人都跑了，也分不清哪些东西是谁送的，先拿着吧，回去看爹娘爷奶怎么说。” 眼下，在麓山村当家做主的，毕竟还是长辈，村里这些事情，还得问过长辈再来处理比较合适。 宋允棠回头，赶忙吩咐徐文成。 “文成，路上不要再停了，直接去老宅。” 徐文成应了声，将骡车赶去了老宅。 马车刚停下，院子里忙活的爹娘大伯大伯母哥嫂们纷纷往这边望过来。 姜氏将手中的鸡和刀一股脑的往徐永旺手中塞，满脸欢喜的跑去开院门。 原本在一旁端着鸡血的徐永旺一阵手忙脚乱，才终于将姜氏塞过来的东西拿稳。 望着搭在鸡身上那把闪着寒光的刀，他颇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媳妇儿这是看见儿子儿媳妇，就不管他这个丈夫的死活啊。 鸡塞他怀里也就罢了。 刀也往他怀里塞？ “哎呀，盼星星盼月亮的，总算将你们盼回来了！”姜氏望着几个孩子，笑的合不拢嘴。 徐文成将院子里的人喊了一圈，跳下马车。 见姜氏伸手往这边走来，以为是奔着他来的，忙笑着伸出手。 然而，姜氏在经过他的时候，眼神中甚至还带着一丝嫌弃，身形一转，便直接跟没看到一般绕开了她，拉住了刚由夏宁扶下马车的宋允棠。 上下打量了一眼，满脸欣慰的说，“气色比之前好多了。” 宋允棠一笑。 “娘服用养血丸之后，气色也好了不少。” 徐文成伸出的手掉了个头，摸上了自己的脑袋。 他说娘怎么这次看到他如此热情呢，原来是他自作多情了。 姜氏望向一旁的生面孔。 “这位是？” 宋允棠忙介绍。 “她叫夏宁，有一身不错的功夫，如今我出门，多亏了她保护呢。” 姜氏笑望着夏宁。 “多谢夏宁姑娘，往后我们家棠儿的安全，还望姑娘多上点心。” 夏宁微微颔首，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属下的职责。” 徐青野下了马车之后，将车厢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拿了下来。 姜氏见状，面露疑惑。 “你们回来就回来，怎么还带了这么多东西？鸡鸭这些家里都有，不需要你们从外边带。” “这些东西可不是我们买的，正要跟娘说呢。”宋允棠指着地上的东西说，“这些东西都是我们到村口的时候，村里的村民们送来的，当时我都说了不要，他们塞了就跑，所以才拿回来让爹娘给我们拿个主意。” 第380章 狗都嫌的年纪 张氏和徐永福也来到院门口。 “呀，村里人给了这么多东西呢？”她往姜氏的方向望了眼，“怕是为了感谢棠儿愿意低价卖给他们粮食呢，要我说，留着也行。” 徐元德和胡氏搀扶着走出了院子。 “孩子们都回来了。” 几人赶忙打招呼。 “爷，奶。” 望着一家人整整齐齐，胡氏喜笑颜开。 徐元德应了一声后，望着地上的那堆东西，“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既然送来了，就收着吧，丫头这次为村里干了件这么大的好事，也不算是白收了人的东西。” 胡氏也点头。 “既然你爷都说了，那就听你爷的，将东西都收下吧。” 宋允棠点头，抱着两只小奶狗进了院子，其余的东西交给了姜氏去处置。 两只狗一只棕色一只虎斑色，棕色的那只，比大黄小时候毛色稍稍深一些，虎斑色这只憨头憨脑的，倒也讨喜。 虽然大夏朝对于吃狗肉没有限制，但前世没有接触过这种食物的宋允棠，潜意识中还是不愿将狗杀了吃肉。 眼下大黄带去了县城医馆，庄子上只将军一个人看着。 待将这两只小奶狗养大了些，明年春天天气暖和的时候正好能送去庄子上看家护院。 外头温度低，水缸边沿这会都还没化冰，宋允棠怕两只狗冻着，便将它们拿去了屋内。 许是孩子天性，虎儿一看到两只小东西就欢喜的不行，摇头晃脑的揉揉这个摸摸那个，还时不时将狗抱在怀里一顿‘爱抚’，弄的小狗扭动着身子哼哼直叫。 虎儿还一边给它顺毛一边说，“狗狗不哭，哥哥给你摸摸。” 可他越摸，狗子挣扎的越厉害。 一脸和蔼的胡氏呵呵直笑。 “果真是到了狗都嫌的年纪，连狗都怕他。” 张氏泡了茶端进屋里，笑着说，“谁说不是？家里的鸡鸭天天被他追着赶，食都比往日里吃的多。” 胡氏望向院中。 “这会还早，都来屋里暖暖身子吧，咱一家人好久没团聚了，正好能聚在一起唠唠嗑。” “哎，这就来。” 外头几人洗了把手就一边往手中哈着气一边往屋里去了。 望着几人冻得通红的手，胡氏起身，踮起脚，将手伸向衣柜顶上。 徐永福见状，赶忙上前扶住了她。 “娘，您当心些，想要什么？我给您拿。” 胡氏指着衣柜上的那个陶罐。 “就这个罐子。” 徐永福拿下罐子给了她。 胡氏哆嗦着手打开盖子之后，将内里的脂状物挑了些出来，往刚才在外头干活的儿子儿媳手上一人抹了些。 “之前在县城住的时候，我手脚开裂，棠儿丫头便给我熬了这个手油，我用着挺好，你们刚才都碰了水，都往手上抹一些，回头要是真裂了手，就得难受了。” “还有这种好东西呢？”张氏说着，将手背上的手油抹开。 似乎抹在手上之后，连之前干活的老茧都没那么硬了。 她翻来覆去看着自己的双手。 “真是不错。” 这几年许是年纪大了，冬里碰多了水，手总要开裂。 不过大家都是这样，他们这些农户出身的也舍不得拿出多余的银钱去镇上买一罐手油。 实在裂的厉害了，年节要是买了肉，便余下拇指那么一小块肥肉，每次碰了水，就将肥肉在火上烧一烧，炸出的猪油抹在开裂的地方。 用完之后，便又跟宝贝似的将肥肉给收起来，等下次碰了水再拿出来用。 宋允棠望着她。 “正好我这几日闲着，等会回去之后我再熬一些，给娘和大伯母分一些用，再给奶奶也匀点来。” 张氏笑望着她。 “那伯母就不客气了。” 宋允棠笑了笑，给夏宁使了个眼色。 夏宁微微点头，转身出门去了。 徐元德望向坐在宋允棠身旁，一直没作声的徐青野。 “青野这段时间在县城还好吧？” 徐青野不动声色。 “都好。” “回来之前，可有给你老师送年礼？”徐元德又问。 徐青野摇头说，“老师腊月初就去了省城的温泉庄子过冬，还未来得及送礼，我想着等年初去给老师拜年的时候再补上。” 徐元德顿了顿，点头说，“像你老师这般德高望重的长者，礼物不一定要贵重，关键得用心，尊师重道，这是最基本的礼貌，年初时候可千万莫要忘记了。” 关于礼仪和为人处世这些话，家里几个孩子从年少的时候，便时常能听到徐元德在耳旁念叨着。 没想到如今都长大成人了，还能听到这些话，倒是颇让人感慨的。 徐青野并未有丝毫不耐烦的意思。 “爷说的话，我都记着了。” 徐元德满脸欣慰。 “记着就好，你堂兄弟弟们都不是念书的料，咱家往后就指望你了。” 宋允棠往他的方向望了眼，小声嘀咕。 “爷总这样说，会让他有压力的。” 徐元德一听，先是愣了愣，转而哈哈大笑起来。 “看见没，这就开始护上了。” 屋里的人见状，全都笑了。 “小两口感情好，家道才能兴旺，这是好事。”胡氏笑着说。 徐青野微微上扬着唇角，侧头望向身旁的妻子，见小姑娘一脸难为情的神色，面颊上还微微泛着红。 两人相处了这么久，她往日里都是一副沉着冷静的样子，倒是难得看到她害羞的时候。 很快，夏宁去而复返。 她将手中的大包袱交给了宋允棠。 “主子，东西拿过来了。” 宋允棠接过后，拆开包袱，从中拿出两套棉衣来。 “上次爷奶在县城没待几天就回了，我当时忙着，也没给爷奶置办什么东西，前几日特意从县城的铺子里给二老定制了两套过年的衣裳，听说这料子暖和，内里都是填充的丝绵，比棉花轻巧，爷奶都试试。” 第381章 你缺心眼儿不是? 胡氏摸了摸衣服料子，抬头望着她。 “这衣裳不便宜吧？” 张氏首先站起身，“甭管贵不贵的，既然棠儿都已经将东西买回来了，都是孩子的心意，爹娘都快试试，如果不合身，我和弟妹还能帮着改一改呢。” 她说着，便上手解下胡氏的外衣。 姜氏见状，赶忙上前帮忙。 胡氏由着两个儿媳妇给自己将外衣脱去，换上宋允棠给她买的新衣。 “我这不是担心孩子们破费嘛，娘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不知道能活多久呢，就怕浪费了这些好东西。” “呸呸呸！”张氏没好气的说，“大过年的，娘就别总将这些不吉利的话挂在嘴边了。” 胡氏笑的温和。 “成，娘不说就是了。” 姜氏给她系好最后一枚扣子，稍稍站远了些打量着她，“还真合身呢。” 张氏也点头说，“正正好，都不用我们再改了。” 一旁，徐元德也在几个孙子的帮衬下将新衣换上。 衣服面料舒适，也轻巧，穿在身上，突然觉得脊背都能挺直了，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他低头打量着自己身上的衣裳，还时不时用手抚摸着衣服面料。 “这衣服真是不错。” 徐永旺望着他。 “爹穿着还挺精神呢，看着至少年轻了二十岁。” 徐元德抬起头，“臭小子，年轻了二十岁，那我是不是还得改口叫你兄弟？” 徐永旺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忙摆手。 “爹别乱喊，这声兄弟我可不敢当。” 屋里人见状，再次哄笑起来。 之后，宋允棠又从包袱里拿了些小礼物出来，一一分给了大家。 都不是什么贵重的小物件，算是一份心意。 虎儿得了一把没有开刃的小匕首，也不再祸祸狗子了，拿着便在屋里“嘿嘿嚯哈”的一阵比划。 一时间，屋里热闹的紧。 中午，家里的伙食很丰盛。 鸡肉羊肉猪肉鱼肉都齐整了，再加上地里收来的萝卜白菜，经过张氏的巧手这么一加工，一桌子饭菜色香味俱全。 众人吃的极其满足。 …… 吃完饭之后，将老宅这边的东西都归置妥当，徐永旺和姜氏便领着一家人先回去了。 等会晚上，还是要来老宅吃饭的。 这是一家人之间形成的默契，虽然分了家，但过年前后，一家人往年都是这样聚在一起吃喝。 虽然往年的伙食没今年这般丰盛。 但只要一家人齐整，哪怕吃糠咽菜也是快活的。 宋允棠到家之后，便将给姜氏和徐永旺做的衣服拿了出来。 “爹，娘，这两套衣服是你们的，内里也是填充的丝绵，你们试试。” “还有这个。”她又从包袱中翻出了两个盒子来，“这个是给娘的养血丸，这个是给爹的人参丸。” 徐永旺看着手中的盒子。 “给你娘也就罢了，怎么我也有份儿？这个人参丸不便宜吧？” “爹忘了？”宋允棠笑望着他，“之前爹给过我一支人参，这个人参丸，便是用那支人参制作的，一次也不能吃太多，只这么一小盒，吃完之后我明年冬日里再给爹做。” 徐永旺抓着脑袋。 “原本那人参我是给你去换银子周转的，如今倒好，你又将东西给我还回来了。” “银钱是赚不完的，爹娘身体好也是在给我们减负担，爹只管吃便是，一年一支人参，我还是供的起的。” 宋允棠说着，便转身回屋去了。 见儿媳妇这样孝顺，徐永旺嘿嘿笑的合不拢嘴，他望向姜氏，“看吧，姑娘就是比臭小子贴心。” “是是是。”姜氏笑睨了他一眼，“今年大家日子都不好过，这次就别往外说了，免得遭人眼红。” “我晓得的，这些日子嘴严着呢。”他将手中的人参丸放到姜氏手中，“媳妇儿，这个你帮我收着，往后咱俩一起吃。” 收着姜氏倒是没意见。 “人参丸既然是棠儿给你吃的，你吃着便是，我有养血丸就足够了。” 吃了一段时间的养血丸，气色确实好多了，这些日子，村里的婆子们都夸她年轻了呢。 宋允棠回到屋里的时候，徐青野已经将炕烧好了。 “炕刚烧上，可能要稍稍等会才能暖和起来，要是觉得冷，可以先去床上躺着，被褥已经被娘换上了厚实的。” 宋允棠笑着将自己的东西一件一件归置好。 “刚吃完饭，身上不觉得冷，我先将咱们的行李整理好再说。” 家里空屋子不够，念儿和夏宁便被暂时安置在老宅，待过了年，还得在家里加几间房才是。 公婆和爷奶都住在这里，一年总要回来住几次的，自家屋子宽裕了，也能方便一些。 徐青野走上前。 “我跟你一起。” 两人收拾完东西，宋允棠便直接往床上一躺。 “折腾了这么久，终于能歇上几天了，也不知道医馆那边会不会有什么事。” 徐青野面上带着浅笑。 “这几日你只管好生歇着，孙大夫和周大夫都是行医多年的大夫，就这么几日，不会有问题的。” 宋允棠点头。 “希望吧。” 外边突然传来徐文成的敲门声。 “大哥大嫂，我能进来暖暖身子吗？” 两人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只相互对视了一眼，宋允棠便赶忙从床上坐了起来。 姜氏许是听到了动静，赶忙从屋里出来。 “臭小子，你缺心眼不是？” 徐文成不解。 “娘，我屋里没烧炕，冷。” 姜氏睨了他一眼。 “冷就裹着被子，别去打扰你哥嫂。” 徐文成抓着脑袋，“往年冬里，大哥屋里的炕一直烧着，咱一家人不都是聚在里头吗？” “哎哟！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缺心眼儿的？” 姜氏揪着他的耳朵就往堂屋去了，还一边压低声音教育儿子。 “往年和今年能一样吗？你大哥大嫂如今成了亲，你去他们屋里像怎么回事？要是打扰了你哥嫂相处，娘和你爹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跨过年你也十六了，再过两年也到了要成亲的年纪，竟连这也不懂？” 第382章 虎儿被吓哭 “倒也不是完全不懂……”徐文成难为情的抓着脑袋，“只是看往年都这样，这会又是白天……” 姜氏面上带着严厉之色。 “不管白天还是晚上，往后都不许随便往你哥嫂屋里跑了知道吗？你大嫂毕竟是个女子，要是让人家知道你总跟哥嫂待一屋，万一误会了去，你嫂子名声就坏了。” 徐文成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将脑袋栽的更低了。 “我知道了。” 姜氏无奈的叹了口气。 “在这里等着，娘先去给你燃一个碳炉来，回头叫你爹将你炕里边的杂物清出来，再给你也把炕烧上。” 徐文成忙站起身，重新又恢复了没心没肺的模样。 “娘，我给你帮忙。” …… 屋里，宋允棠往徐青野的方向望了眼，面上有些尴尬。 “文成屋里没炕吗？” 徐青野淡声道，“有，不过爹娘堆了些杂物在他的炕里面，往年我没成亲，他冬里都是在我屋里凑合，所以一直没用上。” “要不将杂物清出来给他也烧上吧？今年虽没下雪，却时常结冰，确实冻着呢。” 原主的记忆中，慈乐镇这边往年冬日里都会下几场大雪的。 今年尤其怪。 前段时间接连下了那么久的大雨之后，天好似又旱了一般。 果真是天灾年。 连气候都叫人捉摸不定。 徐青野望着她。 “放心吧，爹娘会给他烧起来的。” 宋允棠点头。 眼见着屋里的温度升高，外衣有些穿不住了，她起身脱去棉衣，换了身薄一些的夹袄。 这还是宋允棠少数几次当着徐青野的面换衣服，只是看一眼，体内便莫名的蹿起了一簇火苗。 清了清嗓子，将目光移向别处。 虽然成了亲，可这丫头年纪毕竟还小，若是太早将她要了，恐伤了她的身子。 趁暂且还能忍着，再养一养吧。 宋允棠不知道徐青野的想法，换上衣服之后，便躺在床上翻起书来。 这一次看的不是话本子，而是秦夫人不知道从哪里搜罗过来送给她的医书。 医书总共有三册，早两日就作为年礼送到她手里了。 起初她也没太上心，还是回来的前一天晚上翻了几页之后发现上面写的内容和自己部分认知有些冲突，才装在行李中一并带回来的。 毕竟是她擅长的东西。 这会翻着看，神情很是专注。 徐青野见她在认真看书，也没去打搅，在书桌坐下，也拿了本书翻看起来。 …… 约莫到了未时末，姜氏跟家里人打了声招呼之后便先去了老宅做饭。 半个时辰后，徐永旺回来叫上儿子儿媳也一并去了。 吃完饭，张氏便说出门之前灶上已经热上了一锅水，要趁着天没黑，给虎儿洗一洗，之后就得过完年再洗了。 虎儿听到她说热了一锅水，突然害怕的撇着嘴抽泣起来。 一旁的大人们见他好端端的，突然掉豆子，全都慌了。 “怎么了这是？好端端的哭什么？”胡氏问。 虎儿求助一般望着她。 “祖祖，虎儿今天晚上可不可以不要回家，就待在这里？” 胡氏心软，摸着他的脑袋说，“好，虎儿想留就留下，先跟你奶回去洗了再叫她送过来好不好？” 虎儿吸着鼻子摇头。 “不好？” 胡氏疑惑，“为啥？” 在众人不解的眼神中，虎儿一边哭一边说，“我奶今天在祖祖家热了两次水，第一次热水，小黄死了，第二次热水，祖祖的羊死了，现在给虎儿热水，虎儿害怕……” 小黄，是虎儿给今天吃的那只鸡取的名儿。 见孩子越说越伤心，众人一时间没绕过弯来。 只以为孩子是被今天杀鸡杀羊给吓着了。 徐文成最先明白虎儿的顾虑，顿时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姜氏看傻子一样望着自家小儿子。 “你笑什么？傻了？” “不是。”徐文成捂着肚子，一边憋着笑一边说，“你们没听出来吗？虎儿今天看了大伯母烧水杀鸡杀羊，以为这会烧水是要将他也解决了。” 众人一阵错愕，紧接着也爆笑起来。 见大家都笑，虎儿哭的更凶了。 笑声哭声混合在一起，屋里一时间热闹至极。 张氏将虎儿抱在身上，讲了好一会道理，才终于将孩子的情绪稳定下来。 见孩子还是抵触洗澡，也没强迫他，打算明日再热了水给他洗。 …… 回来第一天直接回了麓山村，宋允棠有段时间未去庄子上了，第二天正好有空，便让徐文成套上马车，领着夏宁就出发去了庄子上。 她在田里地里山上转了一圈之后，又去地窖里将九月潘叔教她酿的酒挑了品质好些的封装了几小坛，埋在秋日里种的桃花树下。 并嘱咐方天赐，来年酒肆的买卖重新做起来的话，这几坛酒不能动。 方天赐自然是点头应好。 江知燕和甜儿在庄子上待了一段时间，见这里人都不错，便安安心心的住了下来。 庄子上还有福宝和小宝两个哥哥在，甜儿原本有些内向的性格，这些日子都变得开朗了许多。 今日的她穿着江氏给她新做的桃红色花袄，绑着两个小丸子，还戴上了两朵跟衣服同色的流苏头花，看起来极为喜庆。 “喜儿姐，福宝的爹之后没来了吧？”难得大家都有闲下来的时候，宋允棠望着她问。 陈氏摇着头。 “倒是没往庄子上来，不知道他怎么知道我在酒肆干活的，上个月找到那里去，还说他后悔了，想接我和福宝回家住，我没同意。” 陶夏在一旁说，“那肯定是不能同意了，他那摆明了就是看你过的好了，想将你接回去吃软饭呢，火坑跳一次就行，可别再接着往里跳了，再说，我看麻子比他好多了。” 要是没有麻子在这边衬托着，陶夏也不会多说什么。 毕竟这年头，女子还是得靠着丈夫过日子。 陈氏最终还是得有个归宿的。 但最近看麻子对陈氏的态度，又是给她看着孩子，又是帮她干活的，或许一开始没想法，但这么几个月了，和福宝都那么熟了，肯定是有想法的。 明知她有孩子还能将她的孩子视为己出。 想也不用想，她站麻子。 第383章 我可想你了 陈氏面上有些难为情。 “好端端的，你扯麻子哥做什么？” 麻子比她大两岁，前段时间给她帮了不少忙，一来二去的，熟悉之后，就开始麻子哥麻子哥的叫他了。 宋允棠起了八卦心思。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什么事了？” 陶氏捂嘴笑道，“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两人对上眼儿了呗，就等着他们捅破那层窗户纸呢，只是麻子这人木讷，喜儿虽嫁过人，却也是个脸皮薄的，几个月了都还没住一起去呢。” 陈氏是经历过男女之事的人。 这么久下来，居然能耐得住寂寞，也挺厉害的。 麻子就更厉害了，二十多年光棍了，居然半点不着急。 她这个外人在旁边看着都急的不行。 宋允棠倒是没想到这两人能擦出火花来。 不过要是麻子和陈氏能凑对也不错，两人年纪相差不大，麻子有手艺性格体贴，陈氏也是个能踏实过日子的。 陈氏望向陶氏。 “夏姐别乱说，我如今还带着福宝呢，麻子家里人不会同意的。” 陶夏不这么认为。 “麻子都耽误到这么大年纪了，能讨着媳妇就不错了，跟你成亲之后直接喜当爹，他家里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陈喜儿摇头。 “我现在就只想本本分分干活，好好将福宝抚养长大，其他的，不敢奢望。” 江知燕在一旁听着，没说话。 就在这时，屋外响起了假咳声。 几人回头望去，麻子拿着几根糖葫芦正站在院门口。 他有些尴尬的抓了抓脑袋，进了院子先和屋里几人打了招呼之后，直接将糖葫芦分给了三个孩子。 这些日子，陈氏要忙酒肆里的事情，早出晚归的，母子两个也没有太多时间相处，福宝几乎日日跟宋麻子待在一起，吃的玩的，洗澡穿衣，都是他，早就混熟了。 接了糖葫芦之后，直接便爬到了他身上。 “麻子叔叔，你昨天没来，我可想你了。” 宋麻子捏了捏他的鼻子。 “真的吗？有多想？” 福宝将脑袋靠在他肩头，带着小鼻音。 “很想很想。” 宋麻子也有些心软了，抚着他的背说，“叔叔这不是来了嘛，福宝是小男子汉，可不能哭啊。” 福宝点头嗯了一声，望向他。 “麻子叔叔，你家住在哪里呀？要不我跟你去你家里玩好不好？” 麻子叔叔要是他爹就好了，他就能一直跟他在一起了。 就像之前在赵家一样。 但是他不喜欢赵家那个爹。 宋麻子笑着说，“麻子叔叔的家在榕树村，你要跟我去，还得你娘同意才行。” 其实这段时间跟福宝相处，他觉得跟小家伙挺合得来的。 再加上陈喜儿又是个善解人意的，相处时间长了，便也有些心动。 今天来这里，其一是因为想来瞧瞧陈氏母子两个，其二是因为自家娘这两日总念叨，说他今年赚了点钱，可以趁这个机会找媒人挑个合适的媳妇传宗接代。 他当时脑海里都是陈氏，就没同意。 还因此母子两个拌了几句嘴。 今天跑出来，也是为了躲清静的。 福宝一听，从宋麻子身上滑下来就往堂屋跑，他来到陈喜儿身旁。 “娘，我能去麻子叔叔家吗？” 陈喜儿微微红着一张脸。 “你没事跑麻子叔叔家去干嘛？免得让人误会就不好了。” 宋麻子望向她，鼓起勇气说，“喜儿，要不你也跟着一起去？” 陈喜儿愣了愣，随即意识到他的意思，只觉得一颗心快要跳出嗓子眼儿似的。 这种感觉，哪怕是从前嫁给福宝爹的时候，也没有过。 “这样不好吧？” 陶夏实在是不想看她磨叽了，赶忙将她从凳子上拉起来，推着就往外走。 “哎呀，男未婚女未嫁的，麻子都开口了，你在还在这里矜持什么？赶紧跟着去，我们在庄子上等你的好消息。” 两人在酒肆共事了这么久，早就熟的跟姐妹一样了。 她自然也是希望陈氏能早些找到自己的归宿。 “哎……” 陈氏原本还在犹豫呢，直接被陶夏给推出了院子，还顺带关上了院门。 她牵着福宝的手，满脸忐忑的望向宋麻子。 “麻子哥，这……” 宋麻子堆着一脸的笑，再次鼓起勇气上前拉住了她的手。 “既然都出来了，跟我回一趟家好不好？往后我一定会对你们母子俩好的。” 陈喜儿仍旧犹豫。 “万一伯母不同意怎么办？” 宋麻子忙摇头，“不会的，我娘一直催我找媳妇儿呢，她要是看到我将你们带回去，肯定会开心的，万一她不同意，往后我就和你们一起住在庄子上，隔三差五的去看看她也就是了。” 他相信，时间长了，自家娘总能看到喜儿的好。 听到这里，陈氏突然觉得。 宋麻子都下了这么大的决心，她也该勇敢一些。 反正她一个嫁过人的女人，跟着他去榕树村，总不会太吃亏就是。 这么想着，她点了点头。 “那我跟你去。” 宋麻子无比开心的捞起福宝，“走，叔叔带你回家。” 福宝开心的笑了。 “好诶！” …… 从门缝里看到人走远，陶夏这才拉开院门。 她笑着说，“陈氏这性子瞻前顾后的，不推她一把，麻子恐怕还得一段时间才能娶着媳妇儿呢。” 宋允棠笑望着这一切。 “这样也挺好的。”转而又望向厨房的方向，“苗婶，我二哥和屠石今天可能会回家，中午多做些饭。” 厨房里传来苗氏的声音。 “哎，知道了。” 宋允棠回头，看向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江知燕。 “江姐姐在这边可还习惯？” 江知燕神情温和，“习惯呢，庄子上的人都挺好的，再也不用担心会有人欺负我们家甜儿，也不必时时防着人偷盗东西。” 宋允棠点头。 “习惯就好。” 话音落下，院外传来了小孩儿的哭声。 江知燕听见熟悉的声音，惊的迅速站起身来。 “甜儿！” 第384章 我没有恶意 宋允棠也起身往院外看去，在望见宋劲生和屠石，以及被屠石抱在怀中后，吓的哇哇大哭的甜儿时，突然松了口气。 “屠石，你没事吓唬孩子作甚？” 屠石赶忙将手里的孩子交还给了江氏，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就是见这女娃娃生的跟年画娃娃一样好看，就想着抱一抱她，可能是我长的太吓人了，才让孩子受到惊吓。” 转而又赶忙跟江知燕道歉。 “这位姐姐，实在是对不起，我也不是故意要吓着她的。” 带着个两三岁的孩子，面前妇人应该也就是二十一二岁的年纪，叫姐姐总归是没错的。 江知燕抱着女儿，看着面前牛高马大的男人，就如同一个巨人一般，一时间也有些犯怵。 “没……没事。” 说完，赶忙抱着紧紧拽着她的甜儿回了堂屋。 屠石见状，颇有些无奈，看来自己不仅吓着那位姐姐的孩子，还将那位姐姐也一并吓着了。 他望向宋允棠。 “夫人，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恶意。” 宋允棠笑着摸了摸孩子的脑袋之后，这才望向屠石，“我知道你没恶意，不过孩子胆小，往后可得注意了。” 屠石忙点头。 “哎，我知道了。” 宋允棠紧接着给双方介绍，“江姐姐，这是屠石，旁边那个是我二哥，目前在省城的铺子里干活，回来过年节的。” 转而又说，“这位姐姐叫江知燕，丈夫亡故，如今独自带着孩子在咱们庄子上干活。” 两人了然。 没有丈夫，独自带着孩子挺不容易的。 屠石眼底的内疚更甚。 宋允棠望向宋劲生。 “木冬木秋也都回了吗？” 宋劲生点头，“回了，我和屠石将他俩送回家才过来的。” 望着他的神情。 “二哥和木秋进展的如何了？” 宋劲生有些不好意思。 “上次去县城之后，我给她买了糕点道歉，她说并未怪我，还问我打算什么时候娶她。” “那二哥怎么想？”宋允棠问。 县城酒楼一成的分红眼下还拽在她这儿呢，她是想等两人成亲了再交到二哥手中的，到那时，小两口也有自己的积蓄可用，不必事事伸手跟宋家那边要。 毕竟依着赵氏那偏心的性子，二哥二嫂往后想从她手中掏点东西出来也不容易。 见兄妹二人聊着，屠石望向宋允棠。 “夫人，我先去给骡子准备草料。” 说完，转身出了院子。 宋允棠望着宋劲生继续说，“二哥可是将你赚的银子都给了娘？” 宋劲生来到堂屋，在炭盆旁边坐下，将手伸出来烤着火。 “也没全给，自个儿也留了点用的。” 宋允棠拿起火钳往炭盆里加了两块炭。 “二哥如果不想成了亲之后木秋的日子太难过，也该给自己留些余地，娘嘴上说意识到了自己偏心，除了秋日里给你做了套衣裳，之后面对你可还有什么不同？” 宋劲生想了想，这几个月他大多时候都在省城，回去之后，虽说娘没再将他的衣服拿给大哥，但好像除了他交银子的时候，娘在面对他时，和往日里并无区别。 抓了抓脑袋。 “其实都还好。” 宋允棠放下火钳。 “眼下你没遇着事，要真碰到事儿了，你就知道了。” 就比如，像上次说亲那样的大事。 宋劲生抿唇。 “毕竟是爹娘，总不能真的不管不顾，如果他们还是跟从前那样，反正我和木秋如今在给你做事，想来往后在家的时候也不多。” 他往院子里打量了一眼，突然觉得这里好像少了点什么。 “今天怎么没见喜儿姐和福宝？他们母子两个回娘家还是回婆家了？” 宋允棠勾起唇。 “都不是。” 陶夏在一旁笑道，“她带着福宝跟麻子回榕树村了。” 宋劲生愣了愣，转而咧嘴笑了起来。 “麻子哥终于开窍啦！” 宋允棠望着他，“如今外头闹饥荒，咱们庄子上囤着这么多粮和鸡鸭也不安全，二哥回去之后，跟乔大乔二还有几个堂兄、成叔他们说一声，年节期间，我这里需要一些壮丁守着庄子，他们要是愿意来的话，从明天开始，一直到初八，工钱按一百文一天算。” 寻常工人一天三十文。 一百文一天，十天时间就能赚到一两，对于这里的人来说，算是天价工钱了。 想来应该有不少人愿意过来。 宋劲生点头，“行，回去我就问问村里人，如果有愿意来的，我明儿领着他们来庄子上，让大家伙白天晚上轮流来，将各个地方都守牢了。” 县城那边的医馆修缮好回到庄子上，宋麻子和成叔几个也没闲着。 他们在将山泉下那处院子的收尾工作解决之后，还在侧面的山脚下建了一排土坯房供大家平时休息。 床都打好了。 回头将稻草铺的厚一些，垫上被褥便能供大家这几天累了的时候歇一会。 等明天大家伙来了，再去山里扎几个草棚，值守的时候也不至于太冻人，实在冷了还可以在草棚里烧一个火盆应付。 不过眼下天干物燥的，还得注意防火才是。 所以草棚得尽量建在空旷地方。 两人正聊着，刚从暖棚里收拾好辣椒苗的方天赐提着木桶从院外跑了进来。 “东家，有件事我刚才差点忘了跟你说。” 宋允棠面露疑惑。 “什么事？” 方天赐将水桶放在厨房门边。 “前几日潘叔来了酒肆，跟我说他女儿病重的婆母前阵子去世了，明年打算跟着女儿离开慈乐镇，问你愿不愿意将他的铺子买下，省的往后收店租来去麻烦。” 宋允棠稍作沉思。 “你知道潘叔住处，到时候帮我去问问他酒肆的价钱，要是合适的话，买下也行。” 买下之后，往后也不必总惦记着交店租。 交几年店租，相当于买一个铺子了。 虽说明年行情还不明确，眼下手中余钱还足够，至少铺子买下之后不会亏本。 之前修缮又费了那么多功夫，铺子里的买卖，往后肯定还得继续做的。 方天赐应道，“好，等会吃了饭我就往潘叔那里跑一趟。” 宋允棠微微点头。 “那我下午在庄子上等你消息。” …… 第385章 必须将福宝送走 中午吃完饭，宋劲生回榕树村去了。 方天赐也出门去了镇上。 宋允棠想着镇上太乱，也没想往那边跑，只叫夏宁去给她送了个信，顺便叫她打听打听蒋素娆的近况。 自己则燃了个炭盆，继续在堂屋里烤着火。 徐文成去山里转了一圈之后，来到宋允棠身旁，将一把清洗干净的干枣塞到她手中。 “嫂子，刚从山里摘来的，尝尝看。” 宋允棠拿起干枣咬了口，虽然不好看，但味道还不错，挺甜。 她一边吃一边问，“庄子上这么多人，山里还能余下枣子？” 徐文成嘿嘿一笑，在旁边坐了下来。 “山里那棵枣子树高，底下的都摘干净了，这是我爬树上去摘的，余下的确实不多。” 宋允棠望着他。 “文成，你大哥的目标是科考入仕，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我想做的……” 徐文成有一下没一下的嚼着嘴里的枣子，好半晌才开口。 “倒是有一件事，但想着爹娘肯定不会同意，便没有与家里提起过。” 宋允棠望向他。 “什么事？” 少年的眼神认真而热烈。 “我年少时便幻想着，有朝一日能上战场杀敌，于千军万马中取敌军将领首级，成为威震一方的大将军。” 宋允棠望了他一眼，良久，才说，“如果是你最想做的事，你可以大胆去做。” 少年抿了抿唇，神情突然又萎靡下来。 “经历了大哥重病一事，爹娘当时有多心焦我都看在眼里，我若真跑去战场，他们怕是得日日在家里提心吊胆的，所以一直没敢跟他们提。” 宋允棠笑望着他。 “我看你前段时间跟着夏宁练功夫，练的挺好。” “嗐。”听到夸奖，徐文成颇有些害羞的抓着脑袋，“防身罢了。” 宋允棠将手放在炭盆上方烤着火。 “文成，每个人都只能活一次，我的建议是，不要给将来留遗憾，努力过，至少你不会后悔。”转而望向他，“这件事得你自己好好考虑，如果还不能下定决心，那就跟夏宁习得一身功夫，将来出门在外也有傍身的本事。” 徐文成郑重点头。 “我知道了，谢谢嫂子。” 夏宁去了蒋府后返回庄子，来到宋允棠面前回禀，“主子，蒋小姐说近日外头乱，让您出门的时候千万小心，也不必往蒋府跑，等太平了有大把的机会叙旧。” “还说蒋夫人近日给她寻着了一门合适的亲事，双方长辈打算年后见过面定下亲事就直接挑一个最近的日子成亲，蒋老爷好像熬不了太久了，得趁他死之前成亲。” 大夏朝的规矩。 近亲去世，作为晚辈，得守丧三年。 更何况蒋老爷还是蒋素娆的亲生父亲。 她今年已经十七，如果不能在蒋老爷死之前成亲，守孝三年，她都快二十一了。 到那时年纪太大，哪怕定了亲，男方也不一定愿意等她这么久。 夏宁紧接着说，“还有，蒋老爷知道自己身子骨不行，已经将蒋家生意上的生意全部交给了蒋公子，蒋家现在是蒋公子在打理，蒋府几个妾室也是病的病死的死，全都已经被蒋夫人打发去了庄子上自生自灭。” 宋允棠点头。 “蒋夫人做事还真是雷厉风行。”顿了顿，她笑了，“我算是知道阿娆像谁了。” 蒋素娆做事情很有自己的原则。 一旦决定要做的事，会跟蒋夫人一样目的明确，不轻易动摇。 两人正说着，陈喜儿牵着福宝回来了。 陶夏见状，忙从屋里跑了出来。 “怎么回事？麻子没送你们回来？” 陈喜儿面上有些沮丧。 “伯母不让。” 陶夏眉头紧拧着，“难不成她还不满意你？” 宋麻子虽说是个还未成亲的单身汉，可他毕竟已经二十五，比陈氏还大两岁呢。 再说了，陈氏这人性子好，人也勤快实在，是个能好好过日子的。 要不是嫁过人生过孩子，以她如今的条件，找个条件比宋麻子好的，并不是难事。 陈喜儿摇头。 “倒不是不满意我。”她蹲下身，摸了摸福宝的脑袋，“福宝先跟小宝哥哥去玩吧。” 福宝面上也有些沮丧，眼眶红红的，看着像是哭过。 他点了点头，小跑着去了陶氏屋里找小宝。 陶氏见状，拉着陈喜儿去了堂屋。 陈氏跟宋允棠打了招呼之后，便也在炭盆旁边坐了下来。 “伯母虽说没想象中看起来热情，也没有太不满意，只跟我谈条件，说如果我要跟麻子成亲，必须将福宝送走，她说如果福宝是个姑娘也就罢了，偏生是个男娃，她儿子想要儿子可以自己生，不想让他辛苦赚钱养别人的儿子，将来还要跟她的亲孙争家产。” 苗氏听说陈氏回来，心下好奇，也跟着两人进了堂屋，这会听得陈氏的话，眉头一挑。 “福宝是你的孩子，能给他送哪儿去？你娘家那边肯定是不合适，送给他亲爹，那就是害了孩子，你可千万别将福宝撇下了。” 陈喜儿摇头说，“我没想过将福宝送走，实在不行，我一个人带着他也挺好的。” 陶氏有些为喜儿打抱不平。 “麻子的娘怎么那么糊涂？你如今自己能赚钱，福宝将来根本花不了麻子几个银子，还争家产呢，就他们那点家底，跟谁稀罕似的。” 宋允棠望向陈氏。 “麻子哥是什么意思？” 陈喜儿说，“他跟伯母说，如果不同意我进门，他这辈子都不成亲了，将伯母气的差点晕过去，我担心大过年的闹的太难看，榕树村那边熟人也不少，便领着福宝要回庄子，麻子哥本是想来送我们的，伯母说他有了女人忘了娘，以性命要挟，不让他出门。” “原本还以为你和麻子这桩事没什么悬念呢，没想到他家里还有个那么拎不清的娘。”陶氏带着歉意，“是我的错，上午的时候，我就不该将你推出去。” 陈喜儿苦笑。 “不怪你，腿长在我自己身上，我如果不想去，你就是将我推出去我也是不会跟他走的。” 第386章 来年有希望抱上大孙子了 “可我看福宝还挺依赖麻子的。”顿了顿，陶氏又问，“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陈喜儿心里没了主意。 “走一步看一步吧。” 上午跟着宋麻子去榕树村，她是下了很大决心的。 她想到过麻子的母亲会不喜欢她，眼下落得这样的结果，怨不得谁，至少她尝试过，将来不会后悔。 陶氏叹了口气，望着她。 “我看福宝好像哭过了？孩子年纪虽小，却也是个懂事的，你可得好好与他说说，叫他别多心。” 陈氏点头，“他原本以为今天可以在麻子哥家里多待一会，舍不得跟麻子分开才哭的，回来路上我也已经跟他说了，不管将来怎样，我们母子两个是绝对不会分开的。” 听到这里，宋允棠开口了。 “其实这件事很好解决。” 陶氏忙问。 “东家有什么好办法？” 宋允棠望着陈氏，“喜儿姐如果觉得麻子值得托付终身，你们可以做个局，让崔伯母以为麻子哥难生育不就行了？她肯定舍不得麻子哥将来孤苦无依的，这个时候，带着福宝的你就成了她最好的选择。” 陶氏也觉得这法子可行。 “伯母希望麻子娶媳妇儿，归根结底还是想儿子能有个后，将来年纪大了，有人给他养老送终，只是那万一麻子没这方面的问题，将来喜儿又怀上了他的孩子，该如何向崔伯母解释？” “我说的方法可能不是最好的，但确实是最便捷的。” 宋允棠接着说，“待崔伯母和福宝处了一段时间熟悉了，将来喜儿姐要是再怀上身孕，对她来说那就是意外之喜，到那时候福宝也大了些，她肯定舍不得再将孩子送出去了，倒也无需做多余的解释。” “是啊！”陶氏说，“凡事都有万一，难生育又不是不能生育，到时候喜儿真怀上了，伯母肯定是惊喜比怀疑多的，还是东家脑子灵活，我们都想不到这上面去呢。” 苗氏在一旁听着。 “麻子会愿意跟他娘说自己不能生育吗？这可是事关男人面子的大事，再说了，往后喜儿和他成了亲，是要住到榕树村去的，万一因为这件事生了嫌隙怎么办？” 她是个当婆婆的人。 如果儿子为了自己的人生大事诓骗她，她觉得自己心里总会横一道坎。 院外，安抚好崔氏之后，悄悄护送着母子两个回到庄子上的宋麻子听到之后，稍作沉思，便转身往榕树村的方向跑去。 堂屋里，陈氏犹豫着说，“等年节过完再说吧，我现在脑子里有些乱，先去屋里休息了。” 陶氏望着她。 “去吧，好好休息。” 陈氏刚进屋一小会，方天赐领着潘叔来了。 “我刚才在路口撞见麻子了，他不是领着陈氏和福宝回榕树村了吗？” 陶氏笑着往陈氏的屋里望了眼，故意提高声音。 “呀！原来麻子一直在暗处跟着喜儿母子呢？我就说，现如今兵荒马乱的，他怎么放心让喜儿母子两个单独回家。” 想来她们刚才在堂屋里说话的内容也已经被宋麻子听了去，究竟要怎么做，就看他自己的了。 屋里，陈喜儿自是听到了陶氏的声音。 想到宋麻子愿意为她做到这样，脸颊一红，便抿唇笑了起来。 她这辈子，娘家不重视，婆家欺负她，遇到的人中，宋麻子待她算是最最好的一个了。 转而又沮丧的红了眼眶。 如果错过他，往后她估计再也找不到更好的了。 . 宋允棠和潘叔打了声招呼，两人凑到一旁聊了会，以二百八十两的价格将酒肆买下之后，见天色不早，便叫徐文成套上马车，领着夏宁回了麓山村。 …… 夜里，宋允棠靠坐在床上继续看着她的医书，徐青野点着灯坐在窗前，突然一阵风从微微开了一条缝隙的窗口灌了进来，还带进来一片晶莹的雪花。 雪花落在书桌上，瞬间便化开了。 徐青野勾起唇。 他伸手将窗子推开了一些，回头望向宋允棠。 “棠儿，你看。” 宋允棠放下手中的书，往窗台的方向望去，在看到窗外飘下的雪花时，忙下了床，踩着鞋子来到窗边。 “下雪了！” 徐青野见状，赶忙拿了搭在自己椅背上的披风给她披上，顺带还用手捂着她。 “今日观天象，我捉摸着会下雨或者下雪，没想到还真的下了。” 宋允棠略有些惊讶。 “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本事？” 徐青野望向窗外，“从前为了让村里人早些防范便有琢磨过，之后还特意跟老师请教了一番，他为官时，曾与司天监交好，时间长了，便也学了个大概。” 望了眼窗外的雪，再看向男人拢着罩在自己披风上的手。 宋允棠笑了笑，踮起脚尖亲上了他的脸颊。 低头望着少女的笑颜，男人的眼底逐渐染上了欲望。 他轻轻挑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徐永旺和姜氏似是也发觉外边下雪，纷纷裹着棉衣开门来了屋外。 “还以为今年不会下雪呢，没想到临近过年，倒是突然又下下来了。” “谁说不是？” 徐永旺说着，眼神往一旁亮着的窗口扫了眼，本是想提醒儿子看书的时候将窗户关严实一些，外边下雪天寒，免得寒气伤身。 隐约望见床边站着两道贴在一起的身影，做贼一样，赶忙拉着姜氏就回了屋。 姜氏一脸不解。 “你这是做什么？这么着急忙慌的。” 徐永旺拉着姜氏回屋之后，关上了房门，转而回头看向她。 “想早些抱孙子，你就安静些。” 姜氏听了，心底一喜。 “你是说青野和棠儿……” 她说着，还伸出两个大拇指，做了个相互靠拢的动作。 徐永旺笑着点头，压低声音说，“就是你想的这个。” 姜氏笑的合不拢嘴。 “看来，来年咱有希望能抱上大孙子了！” 另一边屋中，宋允棠无力的靠在徐青野胸膛，面颊微红，眼底略带着娇媚和笑意。 听着他心如鼓擂一般的心跳声，望着窗外的飘雪，联想到自认识他以来，男人为她做过的桩桩件件的事。 虽还是沉默寡言的样子。 但这一刻，她似乎有些明白了男人的心意。 …… 第387章 年节 大年三十这一天，全家人天还没亮就点着灯起来了。 各自洗漱了一番，启程前往老宅。 今天过年，全家人得聚在老宅吃团年饭、贴门对、守岁。 下了一天两夜的雪，外头已经雪白一片，到此刻雪还未停。 宋允棠披着毛领子披风，抱着徐青野为她准备的汤婆子站在屋檐下望着从天而降的鹅毛大雪，面上并未有半分过年的喜庆模样。 “棠儿，你怎么了？青野惹你生气了？”姜氏收拾好之后，拿了件围衣从屋里出来。 宋允棠侧头望向她，浅笑着说，“娘别多想，他怎么会惹我生气？” 姜氏不信。 “娘瞧着你好像不高兴。” “也不是不高兴。” 今年外头到处都是灾民，病的病死的死，眼下一场大雪，这种情况怕是会更加严重，就怕引发瘟疫。 顿了顿，宋允棠接着说，“就是有些担心县城那边的铺子。” 姜氏拉着她的手宽慰。 “总不过在家里过了年待几日就要过去，不是还有两位大夫在那里看着嘛，出不了多大的事，咱还得早些去你爷奶家里帮忙做团年饭，快些动身吧。” 宋允棠点头。 “好。” 这会天已经开始放亮。 原本地上堆了积雪，哪怕是深夜，也并非伸手不见五指，这会借着昏暗的光线，一家人能看得清路，便也没点灯。 徐永旺和姜氏相互搀扶着走在前头，徐青野牵着宋允棠走在中间，徐文成单独落在最后，一脚深一脚浅的往老宅去了。 到老宅的时候，正好碰上何氏领着虎儿进院子。 虎儿今日一身蓝色的新袄子，穿着虎头鞋，带着婴儿肥的脸颊随着他的一蹦一跳晃动着的，极为讨喜。 “叔公叔婆，虎儿的衣服好不好看？”小家伙一脸神气的眯起了眼睛，等待着大人们的赞赏。 前两天怕他将衣服弄脏，何氏便还是给他穿的旧衣服，今儿过年，倒是将新年的行头全都换上了。 姜氏笑着说，“好看好看，就跟年画娃娃一样好看。” 虎儿听了，满脸兴奋的往屋里跑去。 “祖祖，虎儿今天穿新衣服了，你瞅瞅好不好看？” 屋里传来胡氏的笑声。 “好看，我们家虎儿穿什么都好看。” 一到老宅，大家分工明确。 徐永福帮着徐元德准备祭祀用的东西，徐永旺则帮着姜氏和张氏两人准备团年饭，胡氏身体不好，便和小辈们在屋里说着话。 团年饭一般是不会让孙辈们忙活的，只需将老人孩子照料好，待吃完饭，帮着将家里的门对贴上也就好了。 随着屋外响起了爆竹声，团年饭已经准备妥当。 简单的祭祀仪式结束之后，全家人在堂屋围坐两桌，鸡鸭鱼羊猪肉几乎都上齐了。 大家吃饱喝足，在老宅贴了门对之后，便各自消遣起来。 姜氏和徐永旺留在屋里陪着胡氏和徐元德说话。 徐文成缠着夏宁练功夫去了。 宋允棠心血来潮，拿了铲子，领着虎儿在院子里堆雪人，徐青野见状，从她手中接过铲子帮忙。 两人领着虎儿在院子里堆了五个造型各异的雪人，虎儿满脸兴奋的绕着几个雪人跑着。 堂兄堂嫂几个站在屋檐下看着。 胡氏跟姜氏和张氏两人使了个眼色，三人纷纷往窗外望去。 院子里的一幕，让三人眉眼皆染上笑意。 …… 大年初一是在家里过的，大年初二要去娘家拜年。 接连下了几日的大雪，昨天下午终于停了，只是因为天气过于寒凉，一夜下来，雪并未化多少。 且化的雪在路上结了冰。 这种路，马车行走并不方便，骑马都担心马蹄在雪地里打滑，步行走那么远的路更是得湿了鞋袜，宋允棠见天气实在恶劣，便决定迟两天等雪化了再去榕树村。 村里不少人趁着大雪的天进了山。 如今家里没多少吃食，想趁着大雪进山里能猎一些野味回来打牙祭。 徐永旺也跟着徐永福一起进了山。 傍晚时分，提了只野兔回家，给回来那日村里人送的那只野兔凑了个伴。 徐永旺哈哈一笑。 “回头你们去县城，将这两只兔子一并带去，听人说兔肉也是滋补的东西。” 姜氏也笑着说，“幸好去年自家种了不少菜，回头去县城，地里盖着的萝卜白菜也能薅一些带走，如今天气这般恶劣，去了县城怕是也不一定能买到菜吃。” 徐永旺说，“也别拿太多，放几天蔫吧了就不好吃了，爹要是得空，每过个几天就给你们送些新鲜的去。” 毕竟是两个长辈的心意，宋允棠倒是也没拒绝。 待他们都去了庄子上，两口子便只能在家里大眼瞪小眼，肯定是想偶尔去县城瞧上一眼的。 让他们时常往那边跑跑也好。 地上的雪全部融化，已经到了正月初五。 宋允棠一早便将要带去榕树村的东西准备好，让徐青野帮忙搬上了马车。 上次熬了手油之后，给赵氏、王氏和宋家那边的奶奶林氏各匀了一罐。 还给家里和爷奶大伯二伯四家人各带了些粮食和肉。 顺带给未见过面的小侄女也准备了一个红包，之前在县城给徐永旺和姜氏做衣服的时候，给娘家这边的父母也各做了一套，这次正好能一并带来。 在村里，嫁出去的女儿能给家里这样的年礼，已经算是极为隆重了。 将东西放上马车，吃过早饭之后，宋允棠带上了夏宁，和徐青野赶着马车出发往榕树村去了。 如今兵荒马乱的，一路上，她甚至连车帘子都不敢掀开。 就怕外头有人瞧见了车厢里面的吃食跑来抢东西。 巳时，马车到达榕树村，绕过村口的大榕树，又往前驶了一段距离之后，在家门口停了下来。 不少人从自家院门口探出头，望着马车的去向。 见马车在宋金保家门口停下，顿时就猜到了马车的主人会是谁。 毕竟，宋允棠将十里村黄家田地全部买下的消息，大家全都已经知晓。 她现在，可实实在在是翻身做了地主的人。 第388章 该来的还是来了 不少人在心底生了悔意。 早知道她有朝一日会这般出息，当初她还在榕树村的时候，就不该在村里说三道四，更不该受宋枝梅蛊惑，跟里正一起跑去私塾诋毁她。 如今村里好几户人因为她，哪怕是在今年这样的灾荒年，也没有体会过挨饿受冻。 他们当时要是能卖她一个好，说不定现在发的是自己家呢。 听说上次里正领着村里两个辈分高的长辈跟着宋金保和赵氏去县城找她说情，让她将名下的田匀一些给村里人种她都不愿意，可见也是个记仇的。 宋允棠下了马车之后，上前敲了敲院门。 开门的是柱子。 柱子在看见宋允棠时，面上带着惊讶。 “姐姐回了。” 宋允棠嗯了声，“爹娘呢？” “屋里呢。”柱子赶忙将院门拉开，兴奋的朝着屋里喊道，“爹娘，姐姐回来了。” 原本以为姐姐初二会回，爹娘那天将饭菜都准备好了。 结果姐姐人没回不说，也没个音信的。 这两天也一直闷闷不乐，还以为姐姐不会回了呢。 屋里人听见动静，撩开门口挡风的草帘子出了屋。 “棠儿来了！” 赵氏眼眶有些泛红。 去年因为山匪这件事，双方闹的挺不愉快的，之后侄女出生她没回家，只是叫二儿子代送了一个长命锁，大年初二她也没回，也没叫人来带个信的，还以为她往后都不肯与他们有什么交集了。 没想到她今天会来。 宋允棠往她的方向望了眼。 “之前大雪封了山路，出行不便，才晚了几日过来。” 赵氏蹭了蹭眼角，笑着摇头。 “没事，回了就行。” 宋允棠将给家里带的礼全部拿了下来，便让柱子带路，领着夏宁驾着马车往两个伯伯和爷奶家去送年礼了。 这次总共给家里带了一包白米，十斤肉，还有赵氏和宋金保的两套衣服、一罐手油，以及小侄女的红包。 爷奶伯伯家则是各五十斤白米，五斤肉。 另外还给爷奶备了些养身的丸药，一罐手油。 两个伯伯家里的堂兄都在她庄子上干活，粮食不够也能自己去赚。 爷奶两个老人家吃的少，五十斤粮食，应付两个月是没问题了。 宋劲生和宋劲元也出了屋，从徐青野手中接过粮食搬去了厨房，宋允棠将手油交到赵巧娥手中之后，拿着两套衣服随她进了屋。 宋金保见状，赶忙将徐青野也请了进去。 屋里烧着炕，暖烘烘的，一个多月的小侄女正躺在炕上，睁着一双大眼睛左看看右瞧瞧，虽然不一定能看到什么东西。 刘氏在屋里看着孩子。 她手里拿了个拨浪鼓，双眼则望着门口的方向。 见宋允棠进了门，赶忙笑着打招呼。 “棠儿回来了。” 宋允棠礼貌的回了个笑脸，从怀中拿出压岁包放在孩子的襁褓中，随后望向一旁的刘氏。 “我能抱一抱吗？” 刘氏忙点头。 “当然能，你可是怡儿的亲姑姑。” 之前对于宋允棠没给自家男人安排事，心里有些不高兴。 女儿出生之后，男人被安排去了庄子上干活，家里有了收入，她心里也没那么着急了。 见宋允棠眼底带着对孩子的欢喜。 刘氏心里想着，这也就是个姑娘，要是生了个男孩，这家人指定得更开心呢。 说不定宋允棠一高兴，压岁包给的丰厚一些，自家男人也能安排一个更好的事做。 她得尽快调理好身子，再给相公生一个儿子才行。 “孩子叫什么名？”宋允棠问。 这孩子不太像刘氏，更像大哥。 刘氏是丹凤眼，带着点内双，孩子继承了大哥的大眼外双，一双眼睛又黑又亮。 长大后，必定是个好看的小姑娘。 “叫宋怡。”刘氏说。 宋允棠点头，又抱了一小会，见孩子开始打哈欠，才将她放回炕上。 起身打开了带来的包袱，从中将赵氏和宋金保的衣服拿了出来。 “这两套衣裳爹娘可以试试，要是不合身，娘女红好，可以改一改。” 赵氏伸手去摸，面料顺滑，衣服也不如普通棉衣那般笨重，看来这衣服不便宜呢。 心里想着，还是闺女体贴。 也偏生刘氏是个眼皮子浅的，自己生了女儿还各种不乐意，身在福中不知福。 这么年轻，想生儿子还有大把的机会呢。 她笑望着宋允棠。 “行，娘等会跟你爹试了之后，要是不合身，我自己改。”转而望向宋劲元，“劲元啊，你去将地窖里腌好的那条鱼拿出来，咱中午做鱼吃，再切两斤肉，给棠儿烧一个她喜欢吃的红烧肉。” 宋劲元应了一声，出门去了。 赵氏又吩咐宋劲生，“劲生啊，你去地里揪一个萝卜，割一颗白菜，再将柴火劈了。” “好。” 宋劲生应了一声，也出门去了。 赵氏先给宋允棠和徐青野泡了茶，让两人喝着，便去准备饭菜了。 没多久，两个伯伯、大伯母，爷奶来了家里，跟宋允棠打了招呼之后，便也一并留在家里吃饭。 这次来娘家，倒是破天荒的平静。 一直到离开，都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 初六，天完全放晴。 宋允棠起了个早，开始收拾行李，打算和徐青野启程前往县城。 还未动身，一匹快马进了麓山村，跟村里人问了路之后于家门口停了下来。 罗刚从马背上翻身而下，敲响了院门。 “请问这里是宋大夫家吗？” 听得声音有些熟悉，宋允棠快步上前开了院门。 “罗大哥，你怎么来了？可是朱大人那边有什么事？” 罗刚神色急切的点了点头。 “朱大人年三十那日从家里吃过团年饭之后便下镇巡视，发现那边有不少人感染了一种病，大人当时连家都不敢回，直接吩咐人叫了大夫给那些百姓治病，可百姓们的病不仅没好，反而病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严重了。” 宋允棠了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那些人都是什么症状？从最初害病到如今，大致有多久了？” 第389章 一切就拜托宋大夫了 罗刚想了想，之前大人不让他们靠近，就远远的看了眼，之后也是从大夫嘴里得知。 “高热不退、咳嗽、喘不过气、呕吐、腹泻、精神萎靡，大致症状就是这些，夫人在家一直等不到大人的消息，便吩咐我们来麓山村找宋大夫去瞧瞧。” 宋允棠点头，叫徐文成套上骡车之后，让他留在家里，打算叫上夏宁独自出发。 徐青野却大步从屋里走了出来。 “我跟你一起去。” 姜氏和徐永旺站在门口，面露担忧。 她很想自私的将徐青野和宋允棠两人扣下来，可眼下安阳县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媳妇的医术在安阳县又是数一数二的。 如果不让她去，万一疫情严重了，届时必定会波及整个安阳县下辖的镇子和村庄。 到那时候，他们所有人都不能幸免。 眼下大局为重，她不能开这个口。 宋允棠回头望向徐青野，摇头说，“你身体才好一段时间，为免传染，还是不要跟我去了，我会小心防范，不会有问题的。” 一旁的罗刚也说，“那边有官府的人，还有当地的村民和大夫，肯定会好好配合宋大夫的，徐先生身体好不容易养好一些，还是在家里等消息为好，待疫情控制下来，我亲自护送宋大夫回家。” 徐青野往宋允棠的方向望了眼，见她眼神坚定，也没多说什么。 “我等你回来。” 姜氏也红着眼眶说，“棠儿，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好。” 宋允棠点头，又往徐青野的方向望了眼，带上夏宁，跟罗刚一起离开了麓山村。 望着马车远去，姜氏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这可如何是好？” 待马车不见了踪影，徐青野去了趟屋里，也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转身又从屋里走了出来，径直往院门口的方向走去。 姜氏见状，往脸上擦了一把之后，忙追上前。 “青野，你要去哪儿？” “去一趟省城。” 男人头也没，径直跨出院门，往远处走去。 …… 此次疫情是从青石镇的荷花村开始的。 因为饥荒，不少难民四处讨食，病气被携带着四处散播，镇上和周围村子里的百姓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感染。 来这边视察的朱德明也没能幸免。 不过因为大夫们关注的多，才没有恶化的太严重，宋允棠到的时候，他尚且能下地行走，只是面色苍白，看起来疲惫无力。 屋里还散发着浓郁的药味。 宋允棠戴着面巾站在门口，朝着他行了一礼。 “朱大人还好吧？” 年节期间，还能下村镇视察，一心为百姓着想，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这样的官都算得上是顶好的官了。 朱德明摆着手。 “死不了。”转而挡着嘴咳了两声，在宋允棠来之前，便已经有人将事情禀告给了他，“如今这个时候将宋大夫叫来，实在是无奈之举，还望宋大夫见谅。” 宋允棠摇头。 “无妨，我也是安阳县人，若安阳县受疫病困扰，我们也难以幸免，之前交给大人的预防瘟疫的方子，可有在附近几个镇子发放下去？” 朱德明点头，“前段时日筹集银子之后，便直接定了药材叫人下去实施，只是没想到青石镇这边还是沦陷了。” 幸好他当时看到这边的情况之后便已经将整个青石镇都封锁起来，否则附近几个镇子都不能幸免。 但恐怕还是会有从小道从这边逃出去的。 “灾民们居无定所，施药的时候必定会漏掉许多人，防不胜防，不过用药之后，受灾情况会相对减轻，症状也不会有那么严重。” 宋允棠将药箱交给一旁的夏宁，望向朱德明。 “我先给朱大人瞧瞧吧。” 朱德明捂着嘴咳了两声。 “药不够了，我暂且还能扛得住，先给外边那些人看看吧。” 一旁的秦师爷忙劝道，“大人，您还是先让宋大夫给瞧瞧吧，在朝廷下来人之前，安阳县的大小事还得您来做主呢。” 罗刚也说，“是啊大人，您体恤百姓是好事，可您一旦倒下了，谁为百姓们主持大局啊？” 宋允棠自顾自进了房中。 “朱大人舍己忘人确实很感人，可朱夫人怀着身孕在家干巴巴等着，大过年的还差人去麓山村将我叫来这里，难道大人想让夫人失望？” 听了几人的话，朱德明自是不好再坚持什么。 原本他只是想着自己还能扛，先紧着病情严重的进行医治，毕竟是一条人命。 这边的情况已经上报给知府大人，疫病一事事关重大，想来京城那边得到消息之后，会尽快派人下来处理。 到时候他也就能用上药了。 宋允棠给朱德明诊脉之后，先开了方叫人去按方抓药。 朱德明望向秦师爷。 “既然宋大夫来了，灾民的安排，你们听从宋大夫的指挥便是，在这里，她的话，就是本官的话。” 秦师爷点头。 “是。” 朱德明又望向宋允棠，“一切，就拜托宋大夫了。” 宋允棠颔首。 “既然来了，定当尽力。” 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紧接着，她开始安排官府的人，将已经患上疫病的患者按照病情轻重隔离开来，健康的百姓们，除了愿意留下来帮忙的，其余人也都稍稍住的远了些。 除此之外，还用余下的预防瘟疫的药日日熬了之后兑水稀释再给他们服下。 虽然药效不强，但聊胜于无，总归是有些预防作用的。 安置患者的地方也在宋允棠的吩咐下做好了保暖措施。 将所有事情安排好，宋允棠才开始领着原有的三名大夫戴着面巾诊脉开方。 可之前全范围施预防瘟疫的药之后，现如今官府手里头的银钱不够，能运到青石镇的治疗疫病的药材实在有限。 药材不够，瘟疫控制起来相对困难。 病人喝的都是稀释过的药，宋允棠闲暇之余还将需要的药材样子画了下来，召集身体康健的官兵和百姓们进山里搜罗药材。 但眼下寒冬刚过，山里药材着实稀少，感染疫病的人又极其多，缺医少药的状况一直得不到解决。 最要命的是，粮食也不够。 就这么坚持了四五日之后，朱德明因为症状本就轻，用了宋允棠开的药之后病情已经转好。 只是碍于没有药材，青石镇的瘟疫却得不到明显的改善，虽也有好转的，但感染的人也越来越多。 第390章 我是你丈夫 “这可如何是好？哪怕宋大夫的医术能将这边的疫病解除，但没有药材，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秦师爷望着那些灾民，面上也开始犯愁。 朱德明也是一副神色凝重的模样。 “再等等，知府大人必定已经上禀朝廷，再过不久，钦差大臣便应该能领着物资前来支援了。” 宋允棠觉得，眼下这状况，靠朝廷不如靠自己。 县城灾民的事情不是一天两天了。 那么多难民流离失所，食不果腹，朱大人早就将这件事情上报了，到如今也没给个确切的说法，朝廷的办事效率，可见一斑。 如果这个时候还将所有希望都放在朝廷身上，将钦差大臣等来的那一日，整个安阳县都沦陷了。 “为今之计，咱们也不能将所有赌注都压在朝廷身上，依照目前的形势，朱大人还是想点别的办法，先将瘟疫控制下下来再说。” 朱德明点头。 因为这次疫情，先是让县城的商户捐粮捐银捐衣捐被捐药，后又鼓励县城这边的大户人家捐银子，其实就已经搜罗一遍了，连自家媳妇儿都捐出了千两白银。 正头疼这次该去哪里弄点银子呢，便见罗刚急匆匆跑了过来。 “有药了！大人，有药了！” 几人回头望去，罗刚的后方，一队人马拉着满满当当五车药材往这边走来。 一起来的，还有杏林医馆的周大夫和顺子。 宋允棠略有些惊讶的望着两人。 “周大夫，顺子，你们怎么来了？” “徐先生去医馆中通知我们派一名大夫跟他来这里，我不放心师父，便耍赖跟着来了。”顺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脑袋，转而一脸担忧的望着她，“师父，你还好吧？” 宋允棠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之前只是看这孩子无父无母，才想着教他一门手艺让他能求个温饱。 相处这么一段时间下来，他学的倒是认真，虽然她没有刻意强调过师徒这回事，他却是事事以她这个师父为先。 “我没事，倒是你，这里可不是小孩子能来的，等会跟着车队回去，别让你奶奶跟着担心。” 顺子摇头。 “我不回去，我要跟师父一起，来之前我也已经跟奶奶说了，师父医术这么厉害，肯定不会让我有事的。” 走在最后的徐青野来到宋允棠面前，声音温和。 “这小子年纪不大，性子比驴还倔，就让他留下吧。” 转而跟一旁的朱德明和秦师爷颔首致意。 宋允棠见到他的时候，心里是有些开心的，但更多的是担忧。 徐青野之前病了那么久，体质比起普通人本就差一些，极容易感染瘟疫。 “不是不让你来了吗？” 见面前小妻子安然无恙，徐青野才终于放心了些。 “不过几日的功夫，竟瘦了这么多。” 旁边的人见小两口腻歪的模样，全都笑着望向别处，因为有了药材应急，一时间也没那么犯愁了。 朱德明赶忙吩咐官兵们将药材放入仓库中，顺便叫几名大夫挑拣药材先熬两大锅给患瘟疫的病人服下。 宋允棠见这边人多眼杂的，担心徐青野被感染，便将他拉到了自己的住处，拿了一条熏过艾的面巾给他戴上。 望着少女面上带着担忧的模样，男人抿了抿唇。 “你这几日干什么去了？那些药材是哪里来的？”宋允棠问他。 “从省城筹来的，还有一批药材得过五六日才能到，可能对于青石镇目前的情况来说仍旧不够，但应付到朝廷应援应该没问题。”徐青野回答。 宋允棠不解。 “你如何筹集到药材的？” “我想着此次瘟疫来的突然，安阳县这边又才经历了一场大雪，去年进药就困难，这里药材肯定不够，到时候你在这边待久了也不安全，就去省城那边的温泉庄子找了老师，拿了老师的身帖去面见了知府。” 宋允棠了然，“所以这些药材，是知府大人为你筹来的？” 如果不是因为她也在这里，他应该也不会去做这些吧？ 毕竟，他目前还只是个秀才。 迎山城和安阳县，比他适合出头的人比比皆是，他没必要去消耗这个人情。 徐青野点头。 “眼下知府大人也只能筹集到这些药材，接下来就得等待朝廷的救援了。” 他知道，作为大夫，青石镇这边的瘟疫她做不到袖手旁观，旁的他也不在乎，只能尽全力来保全她。 “有了这些药材，撑个一二十日应该是没问题了，就是恐怕瘟疫想要彻底解决，一二十日功夫还做不到，毕竟人太多了。” 想了想，宋允棠抬头望向面前的男人。 “要不等会你还是随着送药的马车先回县城去吧，在这边待久了不安全，你已经跟汤老讨了这么大一个人情，可不能再将念书给耽搁了。” 男人神态平和的抬手将她脸颊旁边的碎发拢至耳后。 “来之前已经跟老师请了一个月的假，暂且可以留在这边给你帮帮忙。” 他牵起她的手，手心手背检查了一遍后，又如同变戏法一般从袖子里拿出一小盒冻疮膏，拧开盖子之后，小心翼翼的涂抹在宋允棠手上长着冻疮的位置。 “早想到这边条件清苦，来时从医馆里顺手拿的，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 望着男人细致又温暖的模样，宋允棠抿唇一笑。 前世今生，自从父母双亡，再没有人这般周到的照顾过她。 “谢谢。” 徐青野动作顿了顿。 “我是你丈夫，照顾你天经地义。” “没有什么是天经地义，但你愿意为我做这些，我很开心。”宋允棠望着他笑了笑，面巾上的双眼又黑又亮，瞳孔中清晰的倒映出他的面容。 徐青野眼底一阵恍惚。 宋允棠见手上的冻疮都已经上了药，便将手收回。 “我这会得去给外头那些患者诊治了，屋里我日日叫夏宁熏艾，你在这里待着别乱跑，我忙完了就回来。” 说完，浅笑着抬手捏了捏男人的脸，越过他往屋外走去。 望着少女离开的背影，徐青野无奈的笑了笑，只能听话的在屋里坐了下来，这几日为着药材的事情都没好好休息，正好趁这个机会在屋里歇一歇。 …… 第391章 其实我已经准备好了 好在有徐青野带来的药，宋允棠这边的治疗进展的很顺利。 吃了药之后，原本高热不退的患者，体温逐渐降了下来，状态也比之前好多了。 她一直忙到傍晚时分才回屋。 进屋子之前，还在外边燃了一把艾草，脱去外衣之后，将身上前前后后仔细熏了一遍才进门。 推开门，徐青野正躺在窗边的躺椅上睡觉，身上披着一件薄毯子。 睡颜安静的好似一个瓷娃娃。 “这样睡也不怕着凉。” 宋允棠从床上拿过厚一些的被子，轻手轻脚走上前给他盖上。 原本睡眠一直都浅的男人，这会却半点反应都没有。 宋允棠眉头一挑，俯身探上了他的脉搏。 片刻之后，眉头舒展开。 这也没问题啊，难道是这几日为了筹集药材，累着了？ 也是，他原本身体才康复不久，如此操劳，身体会疲累很正常。 正想起身去给他弄点吃的呢，才刚站起来，手便被一只大掌包裹住，随后一带，宋允棠便跌入男人的怀抱中。 她趴在男人紧实的胸膛上，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只觉得两人现在的姿势有些暧昧。 这个男人，平日里看着一本正经云淡风轻的，每每和她有了身体接触，都如同变了个人一般，好似能将她吃掉似的。 “我刚才是不是吵醒你了？” 徐青野摇头，眼底带着慵懒的神色，“你在屋外熏艾的时候我便醒了。” 宋允棠被男人看的脸颊发烫，她避开徐青野的视线。 “你饿不饿？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男人轻轻的嗯了一声。 “是有点饿了。” 他说着，放在宋允棠腰间的手缓缓收紧。 察觉到男人的眼神和身体变化，宋允棠一颗心紧张的好似要跳出来似的，却又莫名感到有些兴奋。 徐青野将她的紧张看在眼中，凑上前吻了吻她，随后抬手撩过她的头发，低哑着声音说，“再有三个月，棠儿便十七了吧？” 宋允棠知道他在想什么，成亲这么久，也难为他为了自己的身体考虑一直忍着。 “是。”转而望向他，“徐青野，其实我已经准备好了。” 男人勾起唇。 “我知道了，肚子饿不饿？先去吃饭吧。” 宋允棠愣了愣，这男人到底是听懂她的意思还是没听懂？ 就在她愣神的片刻，男人已经将她扶坐起来。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夏宁的声音。 “主子，我见你迟迟没从屋里出来，便将饭菜给你端来了，就放在门口，您忙完了就早些吃，别凉了。” 紧接着，宋允棠听到了东西放下的声音，以及远去的脚步声。 她有些疑惑，夏宁有功夫傍身，往日里脚步轻的几乎听不见，怎么这会脚步声这样重？ 转而想到夏宁是有过男人的，恐怕是误会自己跟徐青野在屋里做了些什么了。 正想着，徐青野已经将屋外的饭菜端进来了。 稀的只能看见几颗糙米的稀粥，腌萝卜和几乎看不见油花的清炒白菜。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徐青野望着她。 “你这几日就吃这些？” 宋允棠点头，她也是匆忙到了这里才知道这边缺药少粮。 “青石镇缺物资，这段时间朱大人跟我们吃的都是一样的，我自然也只能入乡随俗。” 官府的银两都已经买了药，自然是没有多余的银钱购置粮食了，眼下吃的这些粮，还是附近百姓和商户捐的呢。 也不知道官府的救济粮什么时候能到。 徐青野将一双筷子递到她手中。 “今天先应付着吃，明儿我去山里转转，看能不能猎到点什么。” 宋允棠接过筷子。 “你还是别去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些东西也不是不能吃。” 徐青野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两人吃完饭，外边的天已经黑了。 今天忙活了一整天，宋允棠也有些累了，稍稍洗漱便上床睡下了。 徐青野睡了一下午，这会反倒不困，便拿了本书，点上屋里唯一一盏有些昏黄的灯在书桌旁看着。 …… 第二天早上吃的是硬的跟石头一样的窝头，还有一碗稀粥，顺便拌了点咸菜。 伙食虽然比平日里吃的要差了许多，但比起宋允棠最开始来这里在宋家的时候吃的，还是要稍稍好一些。 窝头虽然硬的硌牙，还卡喉咙，至少能填一填肚子。 但那味道，就跟啃树皮一样，实在是难吃的不行。 又干又黄，像是用米糠做的。 宋允棠吃到后面实在咽不下，只吃了半个，将剩余的半个给了徐青野，便领着夏宁继续去给灾民诊治了。 徐青野咬着嘴里的窝头，眼底闪过沉思。 看来还是得给小丫头弄点吃的才行。 瘟疫必定不是一日两日能解决，若长期这样，她好不容易养好的身体恐怕又会拖垮。 这么想着，他将桌子收拾干净之后，便带上面巾，从院子里找了一根棍子，便往山里去了。 宋允棠来到安置难民的地方时，周大夫和顺子已经到这里了。 两人之前在县城医馆都有给灾民义诊的经验，有了顺子和夏宁在边上打下手，两人给患者诊治的速度，比另外三位大夫要快的多。 忙活了约莫半个时辰，有人突然从门口冲了进来。 “宋大夫，今日山里有虎，上山采药的人有两个被虎伤了，情况比较严重，劳烦宋大夫跟我瞧瞧去吧。” 人命关天，宋允棠迅速起身。 “夏宁，收拾好药箱跟上。” 说着，便提着裙摆小跑出了屋子。 顺子虽想跟着去瞧瞧，但这会还得帮着周大夫打下手，便只能留了下来。 宋允棠跟着那个村民进了山，那两名受伤的人已经被附近的官兵和百姓从山里抬了出来。 一人腿部被虎的利爪抓伤，伤口极深，鲜红的血几乎染红了整条裤腿，另一人的伤相对轻一些，但也捂着胳膊在那里龇牙咧嘴的。 指缝间还时不时渗着血。 宋允棠赶忙上前，用银针和止血药帮忙先止血，之后清理伤口撒上有助于伤口愈合的伤药进行包扎，并且还给开了口服的防止伤口感染的药。 突然想到了什么。 “那虎没有被降服吗？” 刚才去通知宋允棠过来的人摇头说，“我们一群人到的时候，那虎便被吓跑了，不敢去追。” 宋允棠心底一紧。 “夏宁，你回去看看我相公有没有在屋里。” 夏宁点头便要往回走，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宋大夫的相公可是昨日来的那个高高大大的书生？他似乎一早就进山了。” 第392章 打虎 听到这里，众人心底都是一愣。 一早就进了山，这会都巳时了，书生体魄本就不如普通农人，这会还没从山里出来，如果遇上了虎，怕是凶多吉少。 宋允棠顾不上别的，提着裙子便领着夏宁就往山里跑。 不少人见状，赶忙跟了上去。 “宋大夫，你一个女子进山危险啊。” 可宋允棠已经听不到他们说的那些话。 她只知道，徐青野不能死。 “徐青野，你在哪儿？” 宋允棠边跑边四处望，她心里很慌，跑着跑着，眼眶渐渐泛了红。 “徐青野，你可有听到我的声音？听到了你就回答我一声。” 夏宁提着药箱，一边近身保护宋允棠，眼神也在四处搜寻。 她失去过男人，很能理解宋允棠现在的心情。 但愿她的相公没有碰到野兽，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 一群人在山里找了约莫两刻钟，宋允棠脚上全是泥，衣服也被树枝刮坏了不少地方，连脸都刮出了一条小血痕，可仍旧不见徐青野的身影。 她立于大山中，茫然四顾。 除了上辈子父母去世，她从未如此慌乱过。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一直在她身旁沉默寡言的男人，在她心里已经占据了一个极为重要的位置。 夏宁望着她，平静的眼底闪过心疼。 “主子，要不我们先回吧？你相公说不定已经回去了呢？”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虎啸，一只约莫能有大半个人高的大虎从灌木丛中一跃而出，径直扑向宋允棠。 夏宁反应极快，她扔下药箱，上前拽着宋允棠的胳膊推了出去，随后一个旋身，直接将老虎踹的偏离了方向。 “主子快跑！” 宋允棠并没跑，她努力保持冷静，从袖口拿出了一包迷药。 “夏宁，屏住呼吸！” 说完，便将迷药朝着老虎的方向撒了出去。 许是闻了迷药的缘故，那虎状似眩晕的甩了甩脑袋，却并未倒下，反而龇着牙，带着怒意往朝它撒迷药的宋允棠扑去。 夏宁见状，一跃而起，紧捏着双拳，猛的击了上去，随后迅速从地上抄起一块石头，翻身爬上老虎的背，双腿钳住它的脖子，举起石头便往老虎的脑袋上砸。 若虎没有被宋允棠撒迷药，兴许还能反抗着从夏宁手中逃脱出去。 但眼下，吸入了迷药的老虎四肢略显虚浮，哪怕拼尽全力，依旧无法将夏宁给甩出去。 夏宁本就是练武之人，下手力道精准，每一下，都能在老虎的脑袋上砸出一个血窟窿出来。 约莫砸了十多下之后，老虎的身子瘫软下去，倒在血泊中。 不远处，跟着进山的一行人咽了咽口水，一时间哑口无言。 宋大夫身边的女人，还真是……比男人都勇猛，男人都不敢招惹的老虎，她居然直接就打死了！ 宋大夫也不逊色，寻常小姑娘见到这一幕，直接都吓晕过去了。 她不仅不怕，还能气定神闲的给老虎下药。 果真是奇女子！ 宋允棠望着地上的虎，吩咐众人，“先将这只虎抬出去吧，让人将虎肉炖了给大家加菜，虎皮、虎骨和虎鞭给我留着，我继续在山里找一找。” 在没看到人之前，她内心里并不愿相信徐青野遇难了。 说完，便要继续往深山去找人。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棠儿！” 宋允棠身形一顿，转而回过头，在看到徐青野时，她终于松了一口气，红着眼眶跑向他，扑进男人的怀抱。 跟着进山的男人们见状，全都笑着移开眼，抬起老虎就先下山去了。 只夏宁站在不远处，慢条斯理的摘了几片树叶擦着溅到手上的血渍，好似没看到这一幕一般。 望着扑进自己怀里的妻子，徐青野愣了愣，随即单手环住她。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宋允棠平复心情之后，摇头说，“你没事就好，不过往后还是不要往山里来了，我会担心。” 听她亲口说着对自己的担心，徐青野只觉得心底好似被什么填满了似的。 “好，都听你的。” 他举了举另一只手中抓着的东西。 “我在山脚下的荒地里猎了一只野鸡，到时候可以炖了给你加菜，山里凉，咱们先回家吧？” 宋允棠点头，由男人的大掌牵着往回走。 “你怎知我在山里？” 徐青野边走边说，“我听人说山里出现了老虎，你进山找我来了。” “我以为你遇到了虎……”宋允棠往他的方向望了眼，神情严肃，“往后你再敢来，我就真的生气了。” 男人一笑。 “往后不来了。” 望着前方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夏宁的眼底带着羡慕的神色。 像他们这种刀口上舔血的人，很难得能遇上情投意合的伴侣，就算遇上了，也不可能过风平浪静的日子。 就像她跟阿锋一样。 哪怕在一起了，最终也会落得个天人永隔的下场。 所以在经历了这件事之后，她对男欢女爱这件事，便不再抱有幻想了。 她双手环胸，望着前方。 往后就这么看着主子小两口恩恩爱爱的也挺好。 …… 厨子将虎肉全部剔出来，炖了两大锅肉汤，今天青石镇的难民们几乎人人都喝上了一碗热乎乎的肉汤，还吃上了几小块肉。 吃完饭，宋允棠摸着被送来屋里那张干干净净完完整整的虎皮。 这种品相完整的虎皮，放在市面上，至少得上百两银了吧？ 况且虎皮一般都是刚放出消息，就被有钱人高价收走了，通常都是处于有市无价的状态。 她望向徐青野。 “你上次去省城找你老师，还未来得及给他老人家送年礼吧？” 徐青野摇头。 “去的匆忙，还未准备。” “想到什么合适的礼物了吗？”宋允棠觉得刚剥下来的虎皮味道重，便拿了个棍子将虎皮支了起来。 她隐约知道，动物毛皮是要经过鞣制之后才能使用的。 只是她不懂怎么操作。 到时候恐怕还得交给懂的人去做。 “还未。”徐青野回答。 第393章 严师出高徒 “老人家通常怕冷，虎皮保暖效果好，便将这张虎皮送去如何？”宋允棠说着，望向徐青野。 反正现阶段家里也没那么缺钱用，这次药材的事情，知府大人恐怕也是碍于汤老的颜面才能进展的这样顺利。 之前听王鸿煊和杨麟元说，汤老这人不好打交道，对大家都是爱搭不理的，但他这次能为徐青野出这个头，说明他对这个弟子还是看重的。 送一张虎皮去，就说是自家人猎的，既不会显得太过贵重，也能表明对老人家的爱重，挺合适的。 徐青野想了想，点头。 “好。”转而望着她，“你先歇一歇吧，我下午再处理虎皮。” 见徐青野会鞣制皮毛，宋允棠便也放心将虎皮交给他了。 伸了个懒腰，在躺椅上躺着眯了一小会，养足精神之后，便领着夏宁继续去给灾民们治病了。 关于两个女子猎了老虎的事，在灾民们当中传的神乎其神。 接下来的日子，不少人在看到宋允棠和夏宁的时候，眼神中都是带着崇拜的。 …… 转眼半个多月过去，眼看着徐青野带来的药材越用越少，朝廷下派来安阳县赈灾的钦差大臣，终于在二月初到达安阳县。 因为在宋允棠的提醒下，朱德明已经事先给周边的镇子和县城的百姓都施了预防瘟疫的药，再加上后期防范得当，少量扛不住病死的百姓尸体处理的也妥善，青石镇的瘟疫并没有向外蔓延出去。 所以，钦差大臣来了之后，不仅药材的事情解决了，连粮食也解决了。 大范围用药，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瘟疫便彻底得到了控制，甚至从京城带来的两个太医都没派上用场。 见这边事情已经接近尾声，宋允棠便跟一直同她留在这边的秦师爷打了个招呼，领着夏宁、周大夫和顺子回了安阳县。 徐青野在青石镇陪了她一个月之后，便回来念书了。 之前耽误了太多年，下半年就要参加秋闱，留给他准备的时间已经不多，自然是不好再耽搁的。 姜氏和徐永旺也领着徐文成和念儿来了县城，就住在柳桥街照顾徐青野的起居。 得知宋允棠要回家，姜氏特意杀了一只鸡，还将带来和冰块一起存放在地窖里的肉切了两斤，用来做红烧肉。 又和了糯米粉搓了一份圆子，寓意一家人又团团圆圆了。 徐永旺更是准备了一个火盆放在门口，让宋允棠跨过来，将邪祟之气阻挡在外，保佑一家人平平安安。 宋允棠虽不信这个法子真的能去邪祟，见公婆这般兴致冲冲的为她准备，便也配合着他们做了。 进了院子，便闻到了后院的鸡汤和红烧肉的味道。 “好香啊。” 徐永旺笑着说，“你娘知道你要回来，一大早就爬起来烧水杀鸡了，小火煨到现在呢。” 徐文成在一旁笑着接话。 “还叫我去明月楼定了一只烤鸭呢，应该差不多好了，我现在去将烤鸭拿回来。” 姜氏见小儿子一溜烟便跑没了影，还在后边说，“你慢些，年纪也不小了，别总冒冒失失的。” 院外虽不见徐文成，却传来了他的声音。 “我知道了，娘。” 姜氏摇了摇头，转而打量了一眼宋允棠，眼底带着心疼。 “在青石镇待了段时间，都瘦了，好在是平平安安的回来了，棠儿先去歇一歇吧，娘还得去厨房看着饭菜，等会好了再叫你。” 宋允棠点头。 “好，娘去忙吧。” 在青石镇，都没条件好好洗个澡。 回来的第一件事，她不是想休息，只想先将自己清洗干净。 “夏宁，你去帮我打一大桶水，再拿个盆来。” 夏宁点头，直接往后院去了。 宋允棠进了屋，将去年秋天里做的衣服拿出来一套。 眼下已经是三月初，天气比起之前要暖和了不少，便也不用再穿冬日里的厚棉服保暖了，薄夹袄便够了。 将头发和身子清洗了一遍，宋允棠只觉得一身轻松。 徐青野回来的时候，她正坐在屋中，手中捧着一个话本子看的认真，由着念儿用帕子耐心的给她一点一点擦拭着头发。 他没作声，只跟念儿使了个眼色，从她手中接过帕子继续给宋允棠擦了起来。 念儿笑了笑，转身出了屋。 还不由在心里感慨了一句，表兄表嫂感情好的真叫人羡慕。 徐青野默不作声的擦着少女如瀑的长发，此刻的她微微歪着脑袋，光线从窗子透进来打在她的身上，好似整个人都在发着光一般。 整个人柔顺的感受不到任何棱角。 直到一刻钟后，宋允棠翻了一页书，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念儿，差不多干了，可以不擦了。” 徐青野浅笑，“念儿早就出去了。” 听见声音，宋允棠心底一紧，赶忙合上了手中的话本子。 徐青野见她这般反应，只觉得有些好笑。 “我没看你的话本子。” 宋允棠哦了一声，将话本子收好之后，用发带将长发松垮垮的绑在身后。 “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段时间可都还顺利？” “大约回来一刻钟了，只是你刚才看书看的入神，没有发现。”他将帕子晾到了架子上，继续说，“下半年就要参加秋闱，老师比较重视，对我的要求也严格了些。” 宋允棠点头，“严师出高徒，等熬过这段时间，便是轻舟已过万重山。” 秋闱要是能顺利的话，徐青野就是举人了。 成为举人，便已经具备了当官的资格，相当于成功了一大半。 中午的饭菜比较丰盛，宋允棠这段时间在青石镇，也只有徐青野陪着她的时候，偶尔见猎户们猎到了猎物，会花银子将野味收回来给她开小灶。 平时还会去给她帮忙。 他走了之后，她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沾过荤腥了。 中午这顿饭，宋允棠吃的极其满足。 吃完饭，徐青野便又去了汤府，宋允棠才从青石镇回来，只想着在家休息两日，便没往杏林医馆跑。 下午舒舒服服睡了一觉。 到晚饭的时候，许是上一顿吃的太多，宋允棠没吃两口便放下了筷子。 第394章 嫂子，你被蜜蜂蛰了吗? 饭后，宋允棠为了不积食，在院子里转悠了大半个时辰才回屋。 徐青野吃完饭，便进屋看书去了。 这段时间徐青野每天都要看书到深夜，姜氏每天夜里都会给他做一小碗面，或者煮一碗甜酒冲蛋，亦或者熬个稀粥，以免他饿着肚子。 戌正（晚上八点），姜氏见儿子儿媳屋里还有亮光，想着儿媳妇今晚吃的也不多，做面条的时候便稍稍多煮了些，还加了几片菜叶子进去，顺便煎了两个鸡蛋。 如今天气转暖，这几个月又风调雨顺的，徐永旺和姜氏两口子都是勤快人，家里自然是不缺菜吃。 她将两碗面放在正厅的餐桌上，侧头望向小两口紧闭着房门的屋里。 “青野，棠儿，娘给你们煮了两碗面，先吃了面再去看书吧，免得凉了。” 徐青野放下书，拉着宋允棠一起出了屋。 宋允棠望着桌上的面，想着毕竟是姜氏一份心意，夹了一部分给徐青野之后，便也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娘，你不吃吗？” 姜氏笑着说，“娘晚上吃饱了饭，这会不饿，你们吃，锅里热了水，吃完了就将碗放里边泡着，娘明儿早晨起来洗。” 宋允棠点头，“娘快去睡吧。” “哎，你们也早些休息，别太晚了。”姜氏说完，裹着薄夹袄回屋去了。 吃完面，徐青野将碗筷收去厨房洗了之后，便又重新坐回了书桌前。 宋允棠望向他。 “你还不睡吗？” 徐青野回头望向她，“还得稍稍晚一些才能睡，棠儿要是困了就先睡吧。” 宋允棠点头说了声好，便缩进了被子里。 看来，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考生都是得经历日夜苦读的。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世，女子不允许参加科考。 …… 第二天，宋允棠醒来的时候，徐青野已经穿戴好，坐在窗前看书了。 她揉了揉眼睛。 “你什么时候起的？昨晚睡了吗？” “自然是睡了的，许是你睡的沉没发觉。”徐青野将书收拾好，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了衣服递给她，“早饭快好了，先起床吃早饭吧。” 宋允棠点头，掀开被子挪到床边，却并没有伸手接衣服的意思。 望着少女眼底的狡黠，徐青野无奈的笑了笑，顺手便将衣服给她套上了。 宋允棠静静的看着徐青野为她穿衣穿鞋，见男人的脸到了近前，便凑上前亲了他一口。 还弯着眉眼小声说了句，“谢谢相公。” 徐青野愣了愣，从徐先生到徐大哥再到直呼他的名字，这还是成亲之后，她第一次叫自己相公。 压了压唇角，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你刚才说什么？” 宋允棠却撇过脸。 “没听清就算了。” 男人喉结动了动，在她的唇上点了一下。 “再叫一声。” 宋允棠梗着脖子，“不要。” 深邃的眉眼浅笑着再次在她的唇上啜了一口，“叫不叫？” “不叫……唔……” 男人的唇有力的压在她的嘴上，每一次触碰，都像有电流穿过她的身体，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屋外，念儿兴冲冲从后院跑进了正厅。 “表兄表嫂，吃早饭……” 话还没说完，便被突然从前院冒出来的夏宁捂住了嘴。 “嘘！别说话。” 念儿不解，掰开她的手小声问，“夏宁姐姐，怎么了？” 夏宁往屋里看了眼。 “别吵吵，你表嫂还没醒呢。” 念儿点头，“我知道啊，可舅母说让我喊表兄表嫂吃早饭……” “早饭什么时候都能吃，急什么？”夏宁说着，推着她往后院走去，“你先去准备就是，喊人的事交给我。” 念儿也没坚持。 “行，那就拜托夏宁姐姐了。” 听见外边的动静，宋允棠喘着粗气推开了徐青野。 “要吃早饭了。” 望着少女粉嫩的脸，徐青野垂眸望着她，纤长的睫毛几乎遮住了眼睑。 “叫相公。” 宋允棠的双手无力的支撑在身后。 前世选修心理学的时候，书上说妻子称呼丈夫‘老公’可能激发男性的保护欲、征服欲和生理反应，以及情感共鸣。 原来，叫相公也能起到这个作用。 原本只是见他这段时间学业紧张，换个称呼想让他转移注意力放松放松的，哪里知道这个看似禁欲冷淡的男人，竟直接化身虎狼，差点将她自己给搭进去。 “不叫。”宋允棠仍旧嘴硬。 徐青野听罢，扶住她的脖子便缓缓凑近。 宋允棠眉眼一抬，赶忙伸手抵住了他的唇，随后谄媚一笑。 “相公。” 听到这个称呼，徐青野满足的勾起唇角，伸手捉住她抵在唇上的手，恢复了往日里云淡风轻的模样。 “去洗漱吃早饭吧。” 宋允棠乖巧点头，将手从他的大掌中抽离之后，火速下床出屋洗漱去了。 徐青野笑望着妻子离开的背影，缓缓平复着小腹处的灼热。 全家人陆陆续续坐到了桌旁，徐文成打了个哈欠，坐下之后环视了一圈，视线最终落在宋允棠的嘴上。 “嫂子，你被蜜蜂蛰了吗？” 宋允棠面上带着些茫然。 “没有啊，怎么了？” 说着，摸向自己的脸。 姜氏见状，连忙向身旁的小儿子伸出了充满母爱的一脚。 “食不言寝不语，你爷之前跟你讲的全忘了？” 徐文成缩了缩脖子，埋头扒饭。 徐青野一本正经的吃着饭，只余光时不时扫向一旁的小妻子，唇角抿起了浅笑。 姜氏和徐永旺都是过来人，面上虽为了不让宋允棠难堪没表现出来什么，心底早已乐开了花。 今天要去医馆瞧瞧，宋允棠吃了饭之后，便收拾好东西，领着夏宁和念儿匆匆出门了。 刚走出院子几步，从旁边的巷子里冲过来一个十二三岁，跟念儿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边跑边回头看，差点撞上她。 宋允棠侧身避开了小姑娘的撞击。 那姑娘见状，赶忙哈腰道歉。 “对不起，宋大夫，刚才没看路，不小心撞到你了。” 宋允棠这才看清楚了小姑娘的脸，“你不是巷子里苏婶子家的女儿吗？叫……” 之所以记着这姑娘，是因为之前也碰到过，性子跳脱，跟个男娃一样，天天惹的她爹娘上蹿下跳的。 第395章 无弟无狗，离家出走 那姑娘嘿嘿一笑。 “我叫李胜南。”她往巷子里一指，“就住在巷子尽头左边那个小院，跟宋大夫算得上半个邻居呢。” 她爹娘本以为这辈子无法生育，结果二十八发现怀孕，二十九生了她。 又觉得当时那么大年纪了，生了她之后，往后应该不会再有孩子，便给她取名叫李胜男，原本一直是将她当男娃养的，她八岁那年生下弟弟后，才让她恢复女孩的装扮，并将李胜男改成了李胜南。 宋允棠的名声，柳桥街这边的人基本都有听说过。 李胜南对面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女大夫，心里自然也是崇拜的。 宋允棠望着她，“你这么匆匆忙忙的，是要去做什么？” 李胜南嗐了一声。 “我娘让我舀一小碗米给她熬粥，结果不小心在院子里打翻，碗破了，米也叫家里的鸡给啄了，恰巧我弟弟带着狗去找隔壁的小枣儿玩去了，宋大夫也知道现在粮价有多高，我这不只能出来躲收拾嘛。” 她说着，有些难为情的抓了抓脑袋。 宋允棠不解。 “米打翻了，跟你弟弟和狗有什么关系？” 李胜南贼兮兮的凑近宋允棠，“宋大夫没听过一句话吗？” 她眉飞色舞道，“惹了事儿之后，有弟怪弟，无弟怪狗，无弟无狗，离家出走，眼下我弟弟和我家的狗都不在家，我不走就只能等着挨揍了。” 宋允棠扯了扯唇角。 “你爹娘平日里就是这样教你的？” 李胜南摆手。 “那倒不是，我爹娘总说棍棒底下出孝子，在我娘手底下讨了这么多年的日子，我总得有点生存经验不是？” 虽然爹娘不至于将他们打伤打残，但总归是要受痛的。 宋允棠点头。 “看来你弟弟挺惨的。” 就在这时，巷子尽头传出了苏氏的咆哮声。 “李胜南，你个死丫头跑哪儿去了？要你给老娘舀碗米，你将碗都摔了，要翻天了是不是？” 李胜南一听，顿时便警惕起来。 “他惨不惨我不知道，我要是再不跑，等会肯定会死的很惨，我走了宋大夫，后会有期。” 话音刚落，转瞬便不见了踪影。 望着少女远去的背影，宋允棠不由笑了笑。 “这姑娘还挺有意思的。” 一旁的念儿还在回味着李胜南刚才说的那句话，“有弟怪弟，无弟怪狗，无弟无狗，离家出走？” 她当年要是有这个觉悟，在娘家的时候日子也不至于过的那样辛苦啊。 前些日子表嫂去了青石镇，爹娘带着两个姐姐和弟弟来家里跟外祖拜年，还想着讨好她，让她从荷包里掏点银子出来接济他们呢。 真以为她是好忽悠的。 见她不愿，两个姐姐还冷言冷语的，比她小三岁的弟弟更是满脸嫌弃的推了她好几次。 最后她忍无可忍，将弟弟给推的绊住门槛翻出了屋外，爹娘还想打她，被外公外婆给制止了。 好在签下断亲书之后，她便对爹娘不抱任何幻想了，如今照顾好表嫂一家，才是她需要操心的事情。 宋允棠往她的方向望了眼。 “念儿有没有什么想做的？” 念儿摇头。 “我跟着表嫂就好。” 宋允棠笑了，“行，那就暂且跟着我吧。” 三人沿路去了医馆，今年路边连摆摊的摊位都没有，路旁的铺子更是被关了不少，甚至还有些做吃食的铺子被砸的乱七八糟未来得及修缮的。 看来她回麓山村去青石镇的这段时间，县城这边发生了不少事情。 “念儿，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县城，可知道这边都发生过什么？” 念儿在一旁说，“我是一个多月前随二舅二舅母还有表兄来的，来的那段时间，县令夫人时常领头带着各家夫人小姐们在城门口施粥，当时灾民很多，哪怕从早到晚，也仍旧会有许多灾民们吃不到食物，这些人吃不到东西就开始到处砸到处抢，那段时间可吓人了，我们来了之后都不太敢出门。” “之后朝廷的钦差大臣带着药材和救济粮赶来，在城门口又新添了两个施粥棚，这种情况才有所好转。” 宋允棠点头。 说起这个钦差大臣，也真是神秘，既然是朝廷派下来赈灾的，青石镇那边瘟疫这么大的事，竟也不见他露面。 她在青石镇几个月，还从未见过呢。 “你可见过那位钦差大臣？” 念儿摇头说，“那可是钦差大臣，是天子派下来的京官，哪是咱们这些人能见到的呀。” 宋允棠听罢，便也没再问什么，抬腿跨进了医馆。 “师父来了！”柜台后的顺子第一个发现她。 宋允棠点头，一一回应着大家的招呼声。 医馆中的人仍旧很多。 不过有周大夫和孙大夫两人在，以管理虽忙，却也是井然有序的。 “宋大夫。” 医馆门口走进来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朝着宋允棠行了个福礼之后说，“奴婢是杨府的问琴，我们家老夫人让奴婢来问一问宋大夫，上次她寿辰时，您送给她的安宫牛黄丸是否还有？她想从宋大夫这里购入一些。” “有是有。”宋允棠望着她，“只不过若是寻常保健用，这种药丸不可多服，为了保证丸药的新鲜和疗效，一次只能让姑娘带一丸给杨老夫人，将来若是杨老夫人需要，再差人来买便是。” 叫问琴的丫鬟忙点头。 “成，那就劳烦宋大夫先给我们家老夫人准备一丸，回去之后，奴婢会将宋大夫的话转述给老夫人。” “丸药制作需要一些时日，三日之后姑娘再来此拿便是。”转而望向曹顺，“顺子，这位姑娘要定制安宫牛黄丸，你领着她去开单交定金。” 顺子应了一声，赶忙将问琴领去了柜台处。 将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之后，宋允棠便开始坐上了诊台，和孙、周两位大夫共同给到来的病人诊治。 一直到巳时，念儿扶着一个约莫五六十岁的老人家来到了屏风后。 “表嫂，这位老人家想找你诊治。” 她说完，扶着老人家在宋允棠对面坐下。 第396章 嘴还挺严实 宋允棠抬头，撞上了一双深邃睿智的眼。 老人家看着虽已有五六十岁，但面色红润，步履也还算稳健，精气神十足，单单看着，倒不像是患病的人。 “不知老人家哪里不舒服？” 老者指了指后背的位置。 “我这腰腿时常痛。” 宋允棠听罢，站起身来，“还请老人家随我移步病房。” 老人先是一愣，随即点头。 “哎，好。” 宋允棠给念儿使了个眼色，让她扶着老人家跟自己走。 老头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前边的姑娘。 “宋大夫今年多大了？” “十七。”宋允棠面无表情的回答。 “可有成亲？”老人又问。 宋允棠点头，“已经成亲。” “不知宋大夫的丈夫是做什么的？” 听到这里，宋允棠突然停住脚步回头望向他。 “老人家，我和你只是大夫和患者的关系，你刚才的问题，涉及到我丈夫的隐私，请恕我不便告知。” 要不是感觉这老人并无恶意，她都要叫人将他扔出去了。 老人抚须一笑，抬手做了个往前的手势之后继续跟上了宋允棠的脚步，眼前女子这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他怎么也不能和自己那个寡言少语的学生联系起来。 不由好奇，这两个闷葫芦平日里是怎么相处的？ 靠看眼色？ 要不是那小子年初跑去让他出面请知府筹集药材，他还不知道他的妻子就是杏林医馆这个女大夫。 嘴还挺严实。 转念一想，谨慎一些也好，将来能少惹一些麻烦。 三人来到病房中，念儿将老人家扶着趴在只能容下一人的病床上。 宋允棠伸手在老人腰椎的位置一阵摸索，大抵确定了病因。 “老人家，你这病主要是腰椎的问题，目前可以通过正骨和针灸调理，再配上独活寄生汤缓解腰腿疼痛和麻木这些症状，不算太严重，但是往后一些不好的习惯要及时纠正，否则就算是缓解了也还会复发。” 汤景山点头。 “那就劳烦宋大夫了。” “客气了。” 宋允棠在他腰椎的位置揉了揉，趁他不注意，开始给他正骨。 她这段时间也是有跟着夏宁练基本功的，力道比从前拿捏的更加精准，只一下，便松开了手。 “正骨已经结束，接下来要开始针灸了。” 汤景山被宋允棠突然的动作惊的闷哼一声，痛的整张脸都涨红了。 “嘶~” 宋允棠望了他一眼，不由勾起唇角。 “老人家放松一些，痛一痛就好了。” 汤景山摸了把额头上的汗，咬着牙问，“宋大夫，针灸也有这么痛吗？” 宋允棠摇头说，“针灸只有轻微疼痛，比这个轻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话音未落，病房中紧接着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 宋允棠略有些诧异。 针灸比起正骨，痛感要轻多了，还是个男人，这么大反应至于吗？ 想了想，好像每个人的痛感都是不一样的。 施针结束后，汤景山在宋允棠的搀扶下从病床上下来，扶着自己的腰稍稍扭动了一下，居然不痛了！ 这小丫头的手艺还真不是吹的。 “居然好了。” 宋允棠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只是暂时缓解，后期还得注意，老人家随我去前边开方吧，顺带将一些注意事项告诉你。” 说着，便推开病房门出了屋。 汤景山摸着自己的老腰紧随其后。 宋允棠坐到诊台前，一边写药方一边告诉他注意事项。 “平日里可以适当吃些牛乳羊乳、骨汤、黑芝麻这些东西，避免劳累、久坐、搬重物，也不可长期保持一个姿势，坐姿应当保持腰部平直，睡觉尽量采取左右卧位或者侧卧，床垫也不能太软，如果可以的话，适当做一些腰部的拉伸动作。” 汤景山一边听着，想到刚才正骨和针灸受的痛，半点不敢马虎的将宋允棠说的话记下了。 宋允棠将写好的药方交给他。 “回去之后好生保养吧，半月之后再来找我施针一次，总共需要施针三次。” 汤景山拿着药方站起身。 “那就多谢宋大夫了。” 宋允棠神色平静的摆了摆手，“慢走不送。” 汤景山抓了药，交了诊金之后，刚从杏林医馆出来，便有一个四十多岁的随从迎上来扶住了他。 “老爷，怎么样了？” 汤景山推开他，满脸兴奋的扭着自己的腰说，“别说，那丫头的手艺还真不错，被她那针一扎，我这腰竟不痛了。” “老爷刚才为何不直接跟宋大夫亮明身份呢？下次直接叫宋大夫上门给您治疗要便利的多，省得您再跑来跑去。”随从不解。 汤景山笑着往前走，摆手说，“你不懂，自从老夫来到这安阳县，所有人对我都是毕恭毕敬的，现在告诉她就没意思了。” …… 宋允棠将汤景山送出去没一会，徐青野来了医馆中，不过因为家里的路跟汤府不在一个方向，所以并未遇见。 “棠儿。” 宋允棠望见来人，起身迎向他，将他拉到一旁。 “你怎么来了？” “老师今日身体抱恙，跟我说要去找大夫瞧瞧，得知你回来，便准了我半日的假。”他说着，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块圆形的碧玉莲花玉佩，“给你的。” 玉佩的大小正好适合女子佩戴，刻工精巧，几乎达到了手推出油的品质。 宋允棠虽不是鉴定玉器的行家，可拿到手也知道，这东西绝对不是便宜货。 她面上略有些诧异，“你从哪来的？” 徐青野又从她手中拿过玉佩，系在宋允棠的腰间。 “来的路上在一处摊位上遇见的，想着你平日里这些东西买的少，便将它买下了。” 宋允棠摩挲着挂在腰间的玉佩。 “路边摊还能收到这样好的货呢？” “前段时间闹饥荒，家里吃不起饭的，好多人都将家里值钱的东西换了银两去买粮食，摊主说这枚玉佩便是前段时间别人抵给他的。” 自从朝廷的赈灾粮下来之后，县城和附近的镇子都架起了施粥棚，情况比起之前要好了许多。 第397章 圣旨 宋允棠低头看向腰间，她今日的青色衣裳和碧玉还挺搭。 最重要的是，玉佩并不是太大，挂在腰间，有络子遮掩着，并不会太起眼。 不得不说，徐青野的眼光当真不错。 “东西挺好看的，不过你哪来的银子啊？现在手头上还有银钱吗？要是不够，可千万要和我说。” 来县城之后，也没见他给自己买过什么东西，最多就是添置了几本书。 给她买点心首饰，倒是眼都不眨一下。 徐青野面上带着浅笑。 “之前一直没跟你说，镇上那家书肆有我的份，应付我念书的开支是够了的，前些日子一个同窗将我之前的字画拿到省城卖了个不错的价钱，手上才余了些银子。” 宋允棠见过徐青野的字。 他的字，在她所见过的人中，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了。 没想到他的画也这样好。 面上略带着惊喜。 “我都不知道你会作画。” 徐青野见医馆中的病人渐渐少了，便拉着宋允棠出了杏林医馆，往柳桥街走去。 “在私塾那几年，闲着的时候画了不少，来县城之后学业重了，便没那么多空余时间了。” 被男人牵着藏在袖子中的小手突然蜷起来，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 “下午不用去汤府吗？” 掌心的位置传来一阵酥麻感，男人的眸不由深了些，他点头，“明日再去。” 少女侧头望着他。 “那我想看你作画。” 他点头，“好。” 两人开开心心回到家，姜氏见他们成双出现，别提多开心了。 “青野和棠儿回来了，娘今天中午给你们炖了兔肉，快洗把手来吃饭。” 她说着，往厨房去了。 两人应了声，洗手之后便去厨房拿了碗筷盛饭端菜上桌。 宋允棠伸长脖子往屋里两个屋看了眼，只觉得今日清净的很，“娘，爹和文成去哪儿了？” 姜氏嗐了声，“父子两个闲不住，之前带来放在地窖里存着的白菜萝卜坏了些，他们挑拣了一些拿去卖了，说是再放也不新鲜，这会应该快回来了。” 今年开春种下的菜陆陆续续也能吃，倒也不需要存那么多菜应急了。 宋允棠点头。 “那咱们等等他们。” 话音刚落，便见院门被人推开，徐文成先一步进了院子。 “不必等，我们已经回来了。” 姜氏见着两人，赶忙说，“快洗把手来吃饭。” 徐文成应了声，将篓子放下之后便去了后院倒水洗手，“娘，今儿集市上没几个卖菜的，咱家白菜萝卜还挺紧俏呢。” “青黄不接的时候，紧俏些也正常。”姜氏望着父子两个，“你们带出去的菜都卖完了？” “卖完了。” 徐永旺放下篓子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自己的钱袋子翻过来清空。 “卖了多少我们也没数，白菜十文钱一颗，萝卜十文两个，你点个数将银钱收起来补贴家用。” 寻常年成好的时候，一颗白菜也就能卖个两三文，萝卜五文能卖两三个，如今大家都涨了价，他们也乐的多赚几个铜板。 这要是早些拿出去卖，也不至于坏了些在地窖里了。 姜氏笑着先将铜板收到篮子里。 “不着急，吃完饭再数，不然饭菜要凉了。” “行。”徐永旺洗了把手在桌边坐下，“开吃吧。” …… 吃完饭，姜氏便回屋做针线活去了。 宋允棠回到屋里，便给徐青野铺上了一张纸，还给他研好了墨。 男人修长的手拿起画笔，望着窗外稍作沉思，脑海里便出现了一幅画面，他抿了抿唇，开始低头作画。 宋允棠坐在他身旁，单手撑脸。 时不时看看他，转而又望着他笔下的画。 只觉得画中的景物有些熟悉。 侧头望去，不正是自家小院吗？ 开满枝头的桂花树下还站着一个身形纤细的少女，正笑望着簌簌落下的桂花花瓣。 地上铺了一张陈旧的床单，他甚至连床单的花色都描绘出来了。 去年收集桂花的场景，突然便浮现在宋允棠的脑海中。 原来从这个窗子望过去，竟是这样一番景象。 “徐先生这等正人君子，竟也有偷看人的时候。”她带着打趣的语气说。 “我从未想过以君子自居。”徐青野整体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画，这才满意的放下笔，侧头望向她，“棠儿觉得如何？” 宋允棠拿起画打量了好一会，浅笑着说，“浓淡相宜，流畅生动，难怪能在省城卖出好价钱，徐先生的画，实至名归。” 作画不仅要苦练运笔，还得有些天赋在身上。 二者缺一不可。 显然，这两者徐青野都是具备的。 若不走仕途，说不定他将来还能靠字画打拼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来。 在大夏朝，文人的地位和影响力，同样不低。 徐青野将她手中的画压的低了些。 “比起徐先生，我还是更喜欢棠儿称我为相公。” …… 四月，医馆后院的杏树挂满了翠绿的小叶子。 因为有了官府的救济粮，百姓们暂且安定下来，天气暖和之后，来医馆的病人也逐渐减少了一些。 一队官兵立于杏林医馆门口，他们的手中，或抬着牌匾，或拿了盖着红布的托盘，身着宦官服的人举着明黄色的圣旨跟在一个僧人身侧，进了杏林医馆。 这一动静，吸引了不少人前来看热闹。 “请问宋大夫可在？” 望着这场景，医馆中众人不敢马虎，忙去后院叫来了宋允棠。 宋允棠进了前厅，在望见了无大师时，面露疑惑。 老和尚怎么也跑她这里来了？ 顾不上理会她，宋允棠直接朝着那个宦官打扮的人行了个福礼。 “不知公公找我何事？” 宦官一举手中的圣旨。 “宋大夫接旨？” 医馆中的人听罢，全都跪了下来。 宦官展开了手中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安阳县杏林医馆宋允棠，医者仁心，百治百效，提醒安阳县令防治瘟疫在前，不顾自身安危解决青石镇瘟疫在后，朕特赐下亲笔‘救死扶伤’牌匾，并赏赐黄金百两，玉如意一对，绫罗绸缎五十匹，珠宝首饰一箱，钦此！” 宣读结束，宦官将手中的圣旨合了起来。 第398章 曾经的迎山王 “谢主隆恩！” 宋允棠起身，从宦官手中接过圣旨，并从钱袋子里掏出十两银子塞到公公手中。 “劳烦公公跑这一趟了。” 医馆中其余人见状，赶忙将官兵手中的东西接下。 然而，那公公却并不敢收宋允棠的银子。 “分内之事，宋大夫客气了。”转而朝着了无大师的方向行了一礼，“王爷，如今安阳县这边事情已经解决，还请您抓紧时间回京一趟，陛下还在京中等着您呢，老奴告退。” 了无大师摆摆手。 “去吧。” 宋允棠有些惊讶。 这老秃驴，怎么成王爷了？ 待宦官领着人走后，她朝着了无的方向行了一礼。 “王爷？” 了无一笑。 “不过是个虚名罢了，贫僧虽是皇帝的亲叔叔，但在三十年前就已经入了佛门，如今法号了无，宋大夫还是跟往常那般，叫我法号便好。” 了无虽如此说，宋允棠却也不敢再和从前那般随意。 “了无大师来我这杏林医馆，可是还有什么要事？” 了无望向屋外的天空。 “贫僧这些日子夜观天象，隐约觉得安阳县的劫难还未过，安阳县令升迁在即，贫僧又得返回京中，便特意来跟宋大夫通个气，这边如有情况发生，还请尽可能的保全百姓，事后自是不会叫宋大夫吃亏。” 宋允棠想了想。 虽然杏林医馆如今有了陛下的御赐牌匾，在安阳县有了一定的地位，可她毕竟只是一个大夫，就算现任县令离开，也会有新上任的县令，她总不好越俎代庖。 “身为大夫，救死扶伤本就是分内之事，只是我人微言轻，若将来新上任的县令大人是个不好说话的，我恐怕也是无能为力。” 了无似是料想到她会这么说，便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交给她。 “届时，若安阳县令不作为，宋大夫可拿着此物去迎山城寻知府。”转而又说，“算是贫僧这个曾经的迎山王为迎山百姓做的最后一件事，将来恐怕就不会再回到这里了。” 之所以将这件事交给宋允棠，一是因为杏林医馆如今在安阳县的威望，二是徐青野和汤老这一层关系。 无论如何，只要她插手，徐青野那小子必不会袖手旁观。 依着汤老对那小子的看重，必然是摘不掉的。 再者，这丫头不仅医术了得，手中还攥着大把的粮食，一旦安阳县这边出现危机，有了医术和粮食的保证，定能化险为夷。 宋允棠有些心惊的望着手中的令牌，古银色的令牌上刻‘迎山’二字。 原来，了无从前还是迎山城的藩王。 可身为王爷，他又为何要入佛门呢？ 看来，这位王爷身上还有不少秘密。 宋允棠握着令牌，朝着了无大师的方向拜了拜。 “既然是了无大师所托，杏林医馆必定会竭尽全力。” 了无点头。 “事情已经交代妥当，贫僧便不多留了，后会有期。” “大师慢走，我送送您。”宋允棠将了无送出医馆之后，折返来到正厅中，“长根，贵平，挂牌匾的事情交给你们了。” 后来买来在医馆中干活的一男一女两人中，男人便叫贵平，今年十九，比长根长三岁。 女子叫锦心，今年十八。 这两人做事倒是稳妥踏实，宋允棠之前交代的事情，两人都完成的很不错。 徐长根和贵平应了一声，赶忙拿锤子和梯子去了。 宋允棠又叫念儿去家里喊了徐永旺和徐文成之后，大家一起将御赐的东西放上马车，送回了家中。 望着那一车御赐的绫罗绸缎和珠宝，姜氏啧啧称奇。 “我这辈子还从未见过这么多好东西呢，托了棠儿的福，今天开眼了。” 宋允棠从那一箱珠宝中挑出了一块触手温润的暖白平安扣挂在姜氏的脖子上，“听说玉养人，这块暖玉娘戴着正合适。” 姜氏忙伸手去摘。 “这么贵重的东西，娘戴着不合适，棠儿自己留着吧。” 宋允棠制止了她的动作，“箱子里还有很多呢，娘贴身戴着别人也看不见，不碍事的。” 她说着，又在箱子里翻找了一番，从中翻找出了一黄一黑两块玉佩。 黄玉给了徐文成，墨玉她觉得挺适合徐青野的，便先拿出来了。 徐文成将玉佩挂在腰间，在姜氏和徐永旺面前一阵显摆。 “爹，娘，这玉佩真好看。” 姜氏没好气的笑着说，“你真是跟你爹一个德行，有点好东西就嘚瑟。” 徐永旺挑眉。 “敢情不好的都像我，好的都像你了？” “这话我可没说啊。”姜氏摸着脖子上已经生了暖意的玉佩，“你自己说的不赖我。” 徐永旺有些委屈。 儿媳妇将家里所有人都送了礼物，唯独没给他送。 他也不是非得要，如果没有适合他的，说一声也行啊。 就在这时，宋允棠捧着一只小貔貅站起身来，“爹，这个小东西就给你把玩吧。” 徐永旺兴冲冲跑了过去。 “这是什么？” 宋允棠摇头说，“具体材质我没太看出来，像是动物牙齿之类的，我猜可能是象牙。” 虽也贵重，但外头认得这个东西的人应该不多。 姜氏在一旁说，“天子赐下的东西，必定不是普通货色。” 徐永旺将手在腰上抹了抹，确定自己的手干干净净之后才从宋允棠手中接过那只白色的小貔貅。 他嘿嘿笑着。 “回头我得将这个东西供起来，当成咱徐家的传家宝。” 姜氏打趣道，“瞧你那没见过好东西的样。” 徐永旺瞥了她一眼。 “你知道什么？我听人说貔貅可是能招财的，更何况是天子赐下的，可不得当成传家宝传下去？” 宋允棠只笑了笑，便让夏宁帮她将这些东西搬进了屋中。 公婆往后在麓山村的日子还多，这些贵重之物也不能给他们太多，要是被有心人惦记生了歹心，反而害了他们。 宋允棠将绫罗绸缎和珠宝黄金都安置好之后，才找了个长方形的盒子，将卷的整齐的圣旨收入其中保存好。 …… 第399章 将圣旨迎回榕树村 圣旨下来的第三天，宋允棠正在医馆中忙活，徐文成跑来医馆。 “嫂子，宋家那边来人了，说是找你的。” “宋家人？” 宋允棠疑惑，这个节骨眼儿上，大家不都应该在忙活田里的事情吗？怎么跑县城找她来了？ “都有谁？” “娘只认识榕树村的里正，其余人她也是第一回见。”徐文成说。 宋允棠紧了紧眉头。 看来是来者不善了。 她望向徐文成，“你先回去，我看完这几个病人就回家。” 徐文成点头，“哎，好。” 两刻钟后，宋允棠收拾东西回到家中。 院门正敞开着，院中除了榕树村的里正宋宏富之外，还有几个辈分高的族老。 宋允棠抬腿迈进院中，“不知里正大老远的来找我，所为何事？” 看见人，宋宏富几人赶忙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来。 “棠丫头回来了。” 几人脸上都带着友好的神色，一个个和蔼的让宋允棠觉得不适应。 “里正有话不妨直说，我医馆中还有事要忙。” 宋宏富和旁边几个族老对视一眼，转而看向她，“听说你得了天子圣旨，我们来，主要是想将这份圣旨接回去放在祠堂里供起来，毕竟你时常在外边跑，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家里也不安全。” 村子里供奉了圣旨，往后别人想欺负到头上来也得掂量一二，有什么好事也会记着他们村，这可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大好事。 姜氏挑眉，她就知道这几个老不死的来家里没啥好事。 “棠儿都嫁到我们徐家了，怎么圣旨还得由你宋家祠堂来供奉？我徐家没祠堂还是没人了？” 宋宏富往她的方向看了眼，上次来的时候，这妇人就在旁边不说好话，当真是聒噪的很。 “她的名儿还在我宋家族谱上呢。” 宋允棠眉头一抬。 “我怎么记得，之前里正一直以我回到宋家的时日短，推脱着没让我上族谱？如今又说我在宋家的族谱上，这事儿可真新鲜啊，啥时候上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宋宏富一听，面上带着些尴尬，他嘿嘿一笑。 “那不是你之前回到宋家的时日短，担心你又跑回林家去，所以才没将你的名儿记在族谱上么？去年年底跟村里的族老讨论过后，便将你的名给加上了。” 他说着，将腰板挺直了一些。 “咱榕树村的姑娘家，许多从出生到现在都没上过族谱呢，那林昭昭之前就没上过。” 宋允棠嘴角带着冷笑。 “能上宋家族谱是什么很光荣的事情吗？宋枝梅不也上过，然后呢？” 宋宏富忙说，“宋枝梅之前上宋家族谱，还是马氏苦苦跟我求来的呢，后面她犯了错，不也将她除名了么？再说了，嫁出去的姑娘能上娘家族谱多光荣的事儿啊，恰恰说明娘家这边的人重视你，往后在夫家也能将腰板挺直一些不是？” 他这一番言论，听的姜氏脾气都上来了。 “棠儿回榕树村三年多没见你们给她上族谱，如今看她过的好了，你们又赶着给她上，我看你们就是手拿算盘串门子，摆明了就是趋炎附势，捧高踩低！” 一旁的徐永旺悄悄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媳妇儿这成语用的可真好。 儿子儿媳妇成亲第二日，他爹便找了里正将儿媳妇的名给记在青野旁边了，根本费不了多少功夫，她在榕树村生活了三年多都没给上，如今有好处又凑了上来，榕树村这个里正也确实是不要脸。 宋宏富面色不善的望着她。 “我跟我宋家的姑娘说话，你一个妇道人家插什么嘴？” 宋允棠上前。 “这里是我家，她是我丈夫的母亲，便也是我的母亲，里正当着我家人说话的时候，还请放尊重一些，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叫人将你们赶出去！” 其中一个族老指着她。 “你好歹也是从咱们榕树村出去的姑娘，怎么这么不知道好歹呢？我们都是你的长辈，你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 另一人搭言，“就是，你之前看着挺知书达理的一个姑娘，怎么嫁到徐家之后，就成了这么一副样子？” 姜氏气的不行。 这些人简直胡搅蛮缠！ 什么叫嫁到徐家之后就成了这么一副样子？ 那是因为之前丫头善良，家里又没人给她撑腰，才没有跟他们一般见识，这些人居然还倒打一耙在这里挑拨离间。 “真当我徐家人都是吃素的。” 姜氏抄起扫把就朝着那几个人劈头盖脸的打了过去。 “屎壳郎戴面具，我看你们是臭不要脸，棠儿嫁到我徐家成什么样子了？要你们在这里乱嚼舌根？自己打的什么算盘真以为别人蠢看不出来？你们要是大大方方承认，老娘还能高看你们一眼，在这儿阴阳怪气恶心谁呢？” 徐永旺见媳妇儿动了手，赶忙上前劝架。 只不过他不是制止自己媳妇儿，而是制止宋家那群人跟姜氏动手。 徐文成见状，也有样学样的上前“劝架”。 这一幕，简直让念儿大开眼界。 她印象中的舅母一直是温和慈祥的，没想到打起架来竟也丝毫不含糊。 宋家那几个族老在村里辈分高，平日里大家都是敬着重着，这会被一个妇人拿着扫把抽，一时间只觉得面子上有些绷不住。 “宋允棠，你就任由你婆母这么欺负你娘家人？” 宋允棠冷冷的望着他们。 “既然你们不想要面子，那咱们就将话挑明了说。” 在场的人听罢，全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她继续说，“关于我的身份，官府文书上写的明明白白，我的户籍早已经从榕树村迁出来了，能不能上宋家族谱，我其实一点都不在乎，里正去年带着人将我从榕树村赶出去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今日。” “田地上的事，念在大家相识一场，我不会给榕树村使绊子，但也不会给榕树村的人开后门，至于我手中这份圣旨，我是不会让你们带走的，诸位最好歇了这个心思！” 第400章 地里出现了蝗虫卵 “这……” 宋家族老们面面相觑。 “你这是自己发达了就不要娘家了？做人可不能这么忘恩负义，你毕竟是从榕树村出来的，想将来被别人戳脊梁骨吗？” “你爹娘爷奶叔伯都还在村里过日子呢，难道他们你也不管了？” 宋允棠冷眼瞧着面前几人。 “我低落时，你们这些所谓的‘娘家人’是怎么做的，需要我给你们回忆回忆吗？别说我没出嫁的时候不会将圣旨给你们，如今我已经出嫁，我的名字在成亲第二日就上了麓山村的族谱，就算要供奉，也该供奉在麓山村才是，何时轮到你们来操心？” 众人被宋允棠这番话怼的哑口无言。 出嫁从夫。 这是既定成俗的事情。 更何况，宋允棠在榕树村时，他们之前确实没怎么关注过她，村里那些喜欢闲话的婆娘们成日里的指指点点，也从未去干预过。 但毕竟是同宗同族，也不能总揪着从前的事情不放不是？ 在一块过日子的家人都还有闹矛盾的时候呢。 “之前村里确实有些风言风语，可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村里已经没有人敢这么议论了，大家都是沾亲带故的，上回田地的事你不给我们便利也就罢了，这圣旨不如就给我们带回去，我们定会放在祠堂好生供奉的。” 宋允棠语气肯定，“圣旨的事，没得商量，里正无需多言。” 宋宏富望着她，“真没得商量？” 见她冷着一张脸不说话，他又点头说，“行，既然你不愿，我们也不强迫你。” 宋宏富望着身后几个族老，“咱们走吧。” 其中一个族老拧着眉头。 “咱来一趟也不容易，费了好大一番劲儿呢。” 宋宏富叹了口气。 “走吧。” 宋允棠现在的地位，比之前的黄家还要高，他们不能得罪。 否则她要是计较起来，榕树村的人无田地可种，到时候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早知道今日，当初她在榕树村的时候，让村里人留点余地就好了，偏生他之前还信了那个宋枝梅的撺掇要将宋允棠赶出榕树村。 如果没有这些事，她今年才十七，说不定也不会那么急着嫁人。 没嫁人的话，她所有的荣誉，就都是榕树村的。 都怪他猪油蒙了心。 如今真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族老们虽不甘心，却还是跟着宋宏富离开了。 姜氏关好院门之后，呸了一口。 “都说富在深山有远亲，都住县城来了，这些人还想上门来打秋风呢。”转而望着她，“就是你爹娘爷奶，总归是在榕树村过日子，你这样不给村里的族老们留脸面，他们不会受到牵连吧？” 宋允棠摇头说，“应该不会，榕树村有不少人从我这里租了田地在种，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们应该不会去招惹我爷奶爹娘。” 姜氏点头，望向她。 “既然回来了，就吃了饭再去忙，青野应当也快回了，娘去做饭去。” 宋允棠应道，“行，那我吃了饭再去医馆。” …… 再有三个多月便是秋闱了，徐青野这些日子夜夜忙到深夜才睡，第二天天微微亮便又起了。 宋允棠为了给他创造一个安稳的念书环境，平常大多时候都不在家，带着夏宁和念儿在医馆、镇上、麓山村和省城之间来回跑，只中途回家过了个生辰之后，第二天便又匆匆去了省城。 对于这一点，徐青野颇感无奈。 只想着秋闱结束之后，便能有空多陪陪她了。 因着近些日子风调雨顺的，田里的庄稼长势极好。 官府的赈灾粮施到现在，粥也越来越稀，眼看着粮食已经见底，不少百姓靠着官府的粥水和树皮草根过日子。 有些扛不住的，已经举家搬迁去了外地富庶一些的地方。 原本边疆战事吃紧，需要大把的银钱，被安阳县这边的灾情一耽搁，国库更是雪上加霜。 大家都祈祷着今年田里能有个好收成，到时候也不再需要继续靠救济粮过日子。 宋允棠近日在省城又买了个铺面，开了第二家花间醉，将镇上的原班人马，大部分转移到了省城。 只留了少数几个守着镇上的铺子。 经历灾荒年之后，镇上铺子里的生意远不如去年。 就连书院念书的书生都比往年少了许多。 宋金保和赵氏咬咬牙，将家里的双胞胎儿子一起送到了镇上的书院念书，两人在花间醉遇到过大伯家的两个堂兄，才知道那间酒肆是自家姐姐的铺子。 不过他俩还不糊涂，除了第一次遇见堂兄的时候，堂兄请兄弟俩吃了一只炸鸡，平日里极少往铺子里跑。 只路过遇到熟人打声招呼的也就过去了。 这天，宋允棠正在医馆中教顺子探脉，念儿领着乔大乔二来到她面前。 “东家，不好了。”乔大说。 宋允棠抬头望着两人。 “乔大叔乔二叔，你们怎么来了？可是庄子上出了什么事？” 乔大乔二做事稳妥，从她来县城之后，田地上的事情都是他们在管，从未出现过差错。 此次急匆匆跑来，恐怕是遇到事儿了。 乔大忙说，“今年庄子上水田加旱地种了近百亩，最近我们在田里转悠的时候，发现了不少蝗虫卵，这不是个好现象，要是等这些蝗虫孵化，那些庄稼就要遭殃了。” 宋允棠心头一紧。 了无走之前说，安阳县的劫难还未过，难道是蝗灾？ “是只有咱们庄子上有，还是别的地方都有？” 乔二搭言。 “不只咱们庄子上的田地有，来之前我去别处看了，大家的田地里面都有。” 宋允棠有些犯愁，原本经过去年的干旱，许多百姓的日子便没法过了，今年要是再来一次蝗灾，那百姓们就真是没得活路了。 这件事关系巨大，还得早些采取措施才行，这两年天气比往常要暖和，等蝗虫卵孵化之后，再防治就晚了。 思及此，宋允棠当即吩咐，“乔大叔乔二叔，你们回庄子之后，让我大哥白天将鸭赶到田里捉捉虫，顺便跟附近村子里的村民们提一提，让他们提前防治。” 两人点头应下。 她又望向不远处的徐长根和曹顺。 “长根，顺子，你们两个帮我去找一种叫苦楝树的树，找到之后收集树叶和果实，还有干艾草，越多越好。” 曹顺不解，“师父，要这么多苦楝树的叶子做什么？” “用来制作杀虫剂。”宋允棠回答。 苦楝树叶用磨盘磨成汁，稀释之后装到壶中对田里的庄稼进行喷洒，能有效杀虫。 虽然不确定这样是否能彻底消灭蝗虫，能减轻灾害也是好的。 毕竟如今庄子上不仅种着水稻、麦子和蔬菜，还大范围种了辣椒和番薯。 这两样东西要是被虫害了，到时候又得重新开始育种，那才是真正叫人绝望的事。 两人一听，赶忙出门去了。 第401章 酒囊饭袋 乔大乔二离开之后，宋允棠先领着夏宁坐马车出了一趟安阳县城，在附近的水田中一阵流连，确定乔大乔二所说为真，便又往衙门去了一趟。 朱德明被晋为京县知县，已经前去上任了，虽还是知县，但京县知县比安阳县知县官高一品，且距离天子近。 一旦任满一年，将来必定能飞黄腾达。 但距离天子近，也意味着这个知县难当，接下来面临的压力更大。 姚氏如今已经怀孕八个月，从安阳县到京县路途遥远，为免在路上出了什么差错，便暂且留在了安阳县，由她的婆母照看着，只等孩子生下之后，再启程前往京县和朱德明一家团聚。 朱德明走之前特意来医馆拜托宋允棠帮他照看姚氏。 所以近些日子，宋允棠每隔十天半个月的，便会往朱府跑一趟为姚氏请平安脉。 朱德明走后，县令一职空悬，衙门里的事务暂由县丞江满春代理。 原本此次立了大功，朱德明晋升之后，他有很大的机会顶替朱德明的位置。 奈何江满春在县丞这个位置多年，是个不思进取的人，除了朱德明吩咐下来的必须完成的事情，他最大的爱好就是斗鸡遛狗，所以上级都升官了，他还停留在原地。 宋允棠到的时候，是秦师爷接待的她。 “宋大夫今日怎么有空来衙门了？” 宋允棠朝着秦师爷行了一礼，“秦师爷，有个重要的发现，我想跟江县丞聊一聊。” 秦师爷神情严肃的朝着衙门做了个请的动作。 “宋大夫请。” 宋允棠随着秦师爷来到后院，江满春正挺着个肥硕的大肚子站在屋檐下逗鹦鹉。 见有人进来，那鸟赶忙叫，“出去，都出去！” 秦师爷略有些尴尬的朝着江满春颔首道，“县丞大人，宋大夫说有要事要跟您谈。” 江满春只往宋允棠的方向瞥了眼，便又继续逗他的鹦鹉。 “宋大夫来此，所为何事？” 自从朱大人离开之后，他可真是没一日清闲的。 宋允棠行了一礼，“就在我来衙门之前，庄子上的管事来找过我，说是在田地里发现了大量的蝗虫卵，不只是我庄子上的田地，附近的田地都有，这些蝗虫卵一旦孵出来，安阳县接下来恐怕会面临蝗灾，所以我才来此，想跟县丞大人提个醒，让百姓早些防范起来。” 江满春似乎并未将她说的事情放在心上。 “不过是一些虫卵罢了，往年也不是没有，不一直都是好好的么？宋大夫此言，实在严重了。” 一旁的秦师爷忙说，“县丞大人，少量的虫卵固然不可怕，但如果数量非常大的话，安阳县才经历干旱和瘟疫，再遇上蝗灾的话，将民不聊生啊。” 江满春不为所动。 “危言耸听！” 那鹦鹉许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一边跳脚一边说，“大胆，跪下！大胆，跪下！” 宋允棠望着一人一鸟的反应，便也不打算多言了。 并非所有官都跟朱大人那般爱惜百姓。 有负责的好官，自然也会有如江满春这样不作为的酒囊饭袋，若是劝的过了，说不定人家还得记恨。 再者，她又不是官。 能记着了无大师临走前的嘱托，来县衙提醒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蝗虫卵的孵化时间大致在十二到二十天，从我庄子上的管事发现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三日，就算从现在开始防治，尚且没把握将蝗虫卵完全祛除，要是再往后拖，一旦大范围爆发，后果将不堪设想，还望县丞大人考虑一二，医馆中还有事，便不多打扰了，告辞。” 宋允棠说完，转身离开。 秦师爷见状，赶忙跟上她的脚步。 “我送送宋大夫。” 待来到衙门门口，宋允棠回头望向秦师爷。 “师爷作为朱大人的左膀右臂，不跟着朱大人一起离开吗？” 秦师爷点头，“我将来自然也是要跟着朱大人的，不过得等夫人生产过后，大人命我护送夫人和老夫人一并去京县，到时候我的妻儿也会同往，在那之前，继续在衙门任师爷一职。” 宋允棠点头。 跟着朱大人，必定是比留在这里强的。 “蝗虫一事，看江县丞的反应该是不会管了，来县衙之前我已经叫人去寻药材制作杀虫液，秦师爷这边若是能将消息告知百姓，叫大家早些预防起来也是好的。” 紧接着，她又将驱虫和杀虫的方法详细跟秦师爷说了说。 认识宋允棠这么久，秦师爷自是信得过她的为人。 既然她今天特意跑来说，说明事情已经到了比较严重的地步。 “回头我便写了告示叫人张贴，能提醒一个是一个。” 宋允棠点头，“行，秦师爷也别送了，告辞。” “宋大夫慢走。” 目送宋允棠离开，秦师爷赶忙回衙门写告示去了。 如今他还在安阳县县衙师爷这个位子上，虽说天塌下来还有上头的县丞顶着，可他也不能辜负了朱大人这些年的栽培和提拔，便只能尽自己所能去做了。 因为惦记着庄子上的辣椒和番薯，宋允棠从县衙出来之后，回家跟姜氏打了个招呼，便直接回了庄子上。 最近几日都是大晴天，四月底的天，白日里已经有些热了。 庄子上新修的院子已经能住人，内里的物件一应俱全，都是按照宋允棠心意修建和布置的，用起来比较便利。 最重要的是，后院有一个能加热的室内汤池。 白天在庄子上忙活完之后，到了晚上，她可以舒舒服服在汤池中泡一泡，纾解一天的疲劳，简直不要太惬意。 …… 第402章 送喜帖 徐青野傍晚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见屋里没人，忙问，“娘，棠儿还没回吗？” 姜氏将饭菜端上桌。 “她回镇上了，说是去那边有些事。”她叹了口气，“人家忙着呢，你日日埋在书堆里，我都担心你媳妇儿跟别人跑了。” 徐青野抿唇一笑。 “她不会。” “我当然知道她不会，可架不住外边豺狼虎豹多啊，你媳妇儿又生的花容月貌的，惦记她的人指不定得有多少呢。”姜氏望了儿子一眼，将筷子递给他。 儿媳妇这段时间常在外边跑，她是真不放心。 关键儿子这性格一直不冷不淡的，两人相处虽然比之前亲密了不少，但似乎还是没到那一步。 她这个当娘的看在眼里，也只能干着急。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如愿抱上孙子。 徐青野没再说话，眼底思绪一闪，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对了。”姜氏望向他，“你爹回去四五日了，娘也不放心，过些日子棠儿回来之后，我得回麓山村一趟，省的你爹总被狗剩那个坏心肝的撺掇着喝酒。” 年轻人总是脸皮薄。 他们这些长辈在旁边总归有些不自在，还得他们自个儿多相处才好，不过儿子科考在即，棠儿平日里又忙着，她得照顾着儿子生活，恐怕也不能在家待太久。 小儿子这些日子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夏宁在家的时候总缠着她教功夫，夏宁一走，他就开始早出晚归。 真真是儿大不中留啊。 …… 宋允棠在庄子上的这些日子，每天都会抽出两个时辰去百草堂坐诊。 如今慈乐镇的人几乎都知道她的名头，得知她来坐诊的消息，从前那些高傲的不行的夫人小姐们，不管身上有没有病痛的，为了在她面前露个脸，早早的便在百草堂外排起长队。 其余时间，宋允棠都在庄子上找虫卵，或者在暖棚里收集辣椒籽。 望着从地里找出来的小半篮虫卵，她眼底闪过思绪。 蝗虫不仅能入药，还能直接吃。 虫害爆发之前，为了百姓们能活下去，或许她可以鼓励大家收集蝗虫来跟她换粮食。 既解决了虫害，百姓们也能吃上饭，收集来的蝗虫去翅去足烘干之后可以卖给药材批发商，还能余下一些肥硕的拿去明月楼和花间醉做成新菜品。 这样一来，就算今年收成减少，只要勤快些，也不至于熬不过这个年。 思路打开之后，她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大聪明！ “乔大叔，乔二叔，我跟你们说个事……” 乔大乔二两人听着她的话，眼底闪过诧异。 “收集蝗虫做什么？” “蝗虫能入药，还能做成菜，好吃又营养。” 两人神情怪异的望着她。 “吃虫子？” 乔二联想到吃蝗虫的场景，已经有些想要作呕了。 “入药我能理解，可做成菜……”他有些不确定的问，“这恶心玩意儿能吃吗？别到时候将自己吃中毒了，你这粮食也是真金白银买回来的。” 宋允棠满脸自信。 “乔大叔乔二叔只管将这个消息放出去，到时候收集过来去了翅和足烘干保存起来，随用随取，但如果大面积爆发了蝗虫害的话，就不能往回收了，这个时候的蝗虫入药和作为食物都不合适。” 过于密集的蝗虫群居在一起，会产生一种有毒物质，这个时候的蝗虫是不能食用的。 说完，便将装着蝗虫卵的篮子递给了夏宁，让她去将这些虫卵销毁。 如今庄子上扩建了五处粮仓，回头还得让二哥和屠石去外地再购入一批粮食回来。 受安阳县这边灾情的影响，如今外地的粮价也有上调，但总归是比迎山城这边的粮价要便宜的。 此次蝗虫灾害，也不知道地域广不广，要是别处都有，接下来粮价恐怕还会涨。 看来还得抓紧了。 这么想着，她去了制作胭脂的木棚中。 “大堂兄二堂兄，你们现在往省城跑一趟，跟我二哥和屠石一起，去外地再收点粮食回来。” 宋向明和宋成仁点头。 “行，我们这就去。” “大忙人，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话音落下，蒋素娆钻进了木棚中。 宋允棠回头望去，在看见人时，面上带着欢喜。 “你怎么来了！” 蒋素娆笑了笑，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张红色的喜帖，“喏，亲自给你下请帖，给面子吧？” “呀！”宋允棠伸手接过之后展开一看，喜帖上是蒋素娆和一个陌生的名字，“六月十八，就在下个月了。” 她抬头望向蒋素娆。 “确定了？” 蒋素娆点头，“确定了。” 她挽着宋允棠的胳膊出了屋，随着她往院子的方向走。 “去年年底杨麟元来找过我，但我既然说过去了，那就是过去了，更何况他也无法跟我保证后院只我一个人，萧郎就很好，家世虽差了些，却也是衣食不愁，最重要的是他父母恩爱，待人温和，家里也没有小妾通房这些乱七八糟的人。” 语气中虽带着些许遗憾，但似乎对成亲的对象，也是真满意的。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杨家虽富庶，但如果过的不开心，饶是钱财再多也洗刷不了生活中的委屈，倒不如找一个能心平气和过日子的。 横竖都是一辈子，只要吃穿不愁，确实没必要委曲求全嫁高门。 宋允棠往她的方向望了眼。 “你满意，比什么都重要。” 蒋素娆听着，将脑袋靠在她肩膀上。 “前段时间为着杨麟元的事情还挺伤心的，和萧郎见了几次之后，突然就想通了。” 宋允棠打趣。 “萧郎萧郎，叫的可真甜呐。” 蒋素娆没好气的拍了拍她的胳膊。 “你讨厌，还打趣起我来了。” 宋允棠笑了笑，“你嘴里的萧郎，也是咱们慈乐镇的人吗？” 蒋素娆点头，“他爹和我娘是同乡，从小就认识，知根知底的，他家在镇上和县城都有产业，不过没住在镇上，伯母喜欢安静，伯父便跟你一样，买了个位置好的小庄子，给伯母修了一个雅致的院子一家五口住着。” “他有兄弟姐妹？”宋允棠问。 蒋素娆再次点头，“底下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十五，一个十二，我都见过了，都是温和懂礼的，不是厉害角色。” 依照这里的习俗，妹妹将来嫁出去，等上头公婆年纪大了些，便由小两口当家，家庭关系确实不复杂。 “看来蒋夫人是真正将你的事放在心上了。” 蒋素娆笑着说，“那是，我嫡亲的娘呢。” 第403章 没有对比没有伤害 两人进了院子，宋允棠去屋里拿了茶叶，在院中的葡萄藤下燃了个碳炉，烧水泡茶。 蒋素娆环视了一圈这个院子，见宋允棠什么都要亲力亲为。 “你这院子倒是大，怎么也没买两个下人在这里伺候着？” 宋允棠神态平静，“不大习惯一帮人伺候，有些事情，还是得亲力亲为来的更有趣。” 蒋素娆身后的秋月有些好奇的望着她。 如果宋允棠以前这么说，秋月只会觉得她是在为自己没钱买下人找借口。 可眼下她明明都已经翻了身，且还得了京城那边的圣旨，在县城都无人敢轻易招惹，买下人的银子自然是不缺的。 没想到，她倒是个真性情的。 蒋素娆想了想，觉得宋允棠的话说的也有道理。 “我听说玉君阁已经打算在邻近的省城开第二家铺子了？” 宋允棠点头说，“迎山城那边的人经过这半年时间的培养，已经能独当一面了，开分铺的事情我是有让他们在着手准备了，你成亲前后，应该能将分铺开出来。” “你这可是给我惊喜了，玉君阁生意这么好，我将来便可以躺在家里数银子了。”蒋素娆望着她，“哎，你跟你家徐先生怎么样了？” 提到徐青野，宋允棠的面上带着几分笑意。 “我们挺好的，不过他最近学业挺忙，我也不好在边上干扰他，便想着多忙一忙生意上的事，将来恐怕有不少花银子的地方。” “话说，你成亲到现在也挺长一段时间了。”蒋素娆朝着她的肚子努了努下巴，“还没反应啊？” 宋允棠略有些尴尬的咽了咽口水。 她还是黄花大闺女呢，能有什么反应？ 只不过这种事情，她和徐青野两人知道就行了，定然是不能跟外人讲的，否则人家还不知道怎么想他。 “不着急，你比我还大一岁呢。” “那能比吗？”蒋素娆望着她说，“你都成亲了，我还没成亲呢。” 宋允棠笑着摇了摇头，并不想继续聊这个话题。 炉子上的水壶已经烧开，她先给蒋素娆泡了一杯花茶。 “这花茶是我自己配的，美容养颜，你尝尝。” “这么好的东西，那我还真得尝尝。”蒋素娆端起茶杯吹了吹，随后喝上一小口，茶汤入口，满嘴的花瓣香气，“味道不错呢。” 宋允棠却笑着说，“论味道，我还是更喜欢明月楼的糖水。” 说起明月楼，蒋素娆突然坐直了身子。 “去年从县城回来之后，我这都快半年没往那边跑了，说起来还真有些想念明月楼的烤鸭和那个什么乳茶，咱们什么时候再去一次？这次我请你。” 那次去明月楼，是为了发泄情绪的。 要不是在那之前，于杨老夫人的寿宴上品尝过一次，印象都有些淡了。 宋允棠抿了一口花茶，放下茶杯。 “等我回了县城，什么时候都可以。” …… 蒋素娆在庄子上和宋允棠有一茬没一茬的聊了半日，中午在她这里用了饭才走。 回来的第四天，宋允棠去镇上买了两身夏日里穿的小孩衣服、两包果脯、两坛酒，还从庄子上搬了些粮食往榕树村去了一趟。 二哥和木秋的婚事是她出面定下的，比蒋素娆的还要早。 如今蒋素娆婚期都定好了，二哥的婚事却还没个音信，也不知道爹娘是怎么想的。 总不能定日子还得她这个嫁出去的妹妹来出面吧？ 还得回去问问他们什么意思。 木秋今年十七，二哥十九，这件事可以安排起来了。 刘氏抱着孩子坐在院门口跟隔壁的田秋燕唠嗑。 远远的看见一辆马车往这边来，刘氏面上一喜，赶忙朝着屋里喊，“娘，好像是棠儿回来了。” “棠儿回来了？” 正在给菜地除草的赵氏赶忙丢下手中的活，往院门口的方向跑来。 马车在屋门口停下，宋允棠撩开马车帘子跳了下来。 “娘，大嫂。” 宋劲元如今帮她照看着山里的鸡鸭，宋金保跟着乔大乔二帮她管着田地，这会都不在家，家里只赵氏和刘氏带着个孩子。 赵巧娥喜笑颜开。 “哎，棠儿快进来。” 刘氏也抱着孩子起身，“怡儿，你姑姑回来了。” 宋允棠上前，从她手中接过孩子。 之前孩子才满月的时候软哒哒的，如今半岁的小家伙长扎实了，抱在手中都觉得有些沉。 只是如今已经是五月初，孩子身上却还裹着冬天里的襁褓，着实是有些过于厚实了。 “穿这么多不热吗？” 她一边说着，还往赵氏和刘氏的方向望了眼。 刘氏第一次当娘，就算不懂，赵氏这个当了五个孩子娘的人该不会也不懂吧？ 孩子穿这么多，得捂出毛病来了。 不远处的田秋燕小声嘟囔了一句，“小儿无六月，孩子哪里知道热的？” 宋允棠往她的方向扫了眼。 之前还在娘家的时候，这个田氏就在刘氏面前挑拨过他们的关系，还差点被她打了。 原本这事她都快忘了的，眼下田氏一跳出来，倒是又叫宋允棠想起来了。 只是她也实在不愿跟这种胡搅蛮缠的妇人说话。 宋允棠低头望着怀中的孩子，拉着她的小手笑着说，“姑姑给怡儿买了两身衣服，咱们试新衣服去。” 话音落下，已经抱着孩子进了院子。 刘氏赶忙跟上宋允棠。 “几个月的孩子长的快，其实棠儿不需要这般破费的。” 主要她觉得，小丫头将来是要嫁出去的，糊弄糊弄也就长大了。 等到要学走路的时候再做一身大些的穿着就行，实在不需要花费太大的成本。 儿子就不一样了，儿子将来是要娶媳妇儿进门的。 院外，田氏见宋允棠压根儿不理她，心里也有些不痛快，她冷哼一声。 “赚了几个臭钱眼睛就开始朝天上看，有什么了不起的？” 还有那个刘氏，不过生了个丫头片子，公婆待她就跟亲闺女似的，每天带带孩子啥事不用干，小姑子又是长命锁又是压岁包，今日来还给带了两身衣服。 听说孩子出生的时候，宋劲生还送了一个小银镯呢。 她生了儿子到现在，家里人也没见送过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大小事她还都得帮着搭把手。 原本之前都还没觉得什么。 如今比起来，只觉得心里窝火的很。 起身将刚才坐的小板凳踹翻，满脸怒气的回了家中。 …… 第404章 木家找你要了十两银子的聘礼? 宋允棠抱着孩子进了屋，把她放在炕上，将襁褓解开之后，发现孩子身上被捂出了不少痱子，不仅如此，大腿两侧的皮肤红肿到破皮，不小心碰到，孩子便哇哇大哭。 赵氏一听，以为宋允棠不知道弄孩子，忙跑过来。 “怎么了这是？” 宋允棠给孩子前后检查了一番。 “这么热的天，也不知道给孩子换一身薄点的衣服，捂了一身痱子不说，腿内侧都破皮了，大嫂没带过孩子，娘之前带了五个，该不会也不懂吧？” 赵氏看着孩子身上到处是痱子的模样，眼底带着心疼。 “这些日子你爹和大哥不在家，我忙完家里忙田里，孩子都是你大嫂带的，娘还真不知情。” 难怪这几天孩子闹的比往常要凶，原来是这个原因。 她这个婆母也难做。 之前看孩子长了个子，本是想去买布来给孩子做两身衣服的，刘氏非说孩子长的快，实在不行将襁褓里的棉花拿出来，改一改先应付到秋天，孩子开始学走路的时候再做新衣服。 她拗不过，再加上家里田里的事情忙，便也没顾上。 谁知道她将孩子带成了这样。 听到这里，宋允棠便没再说话了。 之前二哥说大嫂不乐意自己生的是个闺女，过年来的时候，虽然觉得她对闺女冷淡，但抱孩子也好，喂奶也好，这些事情还都是在做。 都说虎毒不食子，却没想到，她对孩子的感受居然能漠视到这个程度。 宋允棠先将襁褓合拢搭在孩子身上。 “娘去给我打一盆水来，我给孩子擦洗一下，等会再弄点药来擦一擦。” 这襁褓也不知道多久换一次，整个散发着浓重的尿味，刺鼻的很。 赵氏点头，“哎，我这就去。” 院外，夏宁刚将粮食搬进院子里，便听得宋允棠的吩咐。 “夏宁，爷奶和两个伯伯家的粮食等会去送，你先将马车厢取下来，去庄子上给我将药箱拿来，顺便带些草药过来。” “是。” 夏宁将马车厢取下便骑着往庄子上去了。 刘氏站在一旁，望着宋允棠面无表情的模样，心里有些没底。 “棠儿是不是怪我没将孩子带好？” 宋允棠垂眼逗着床上的小侄女，轻声说，“无论男女，都是自己的孩子，大嫂自己也是个女人，怎么就做不到感同身受呢？难道你想怡儿长大了跟你一样，对自己娘家又爱又恨吗？” “我只是觉得孩子长的快……” 刘氏话还没说完，却见宋允棠望向她。 “大嫂换位想一想，如果怡儿是个儿子，你会看到他被捂的满身痱子而无动于衷吗？还有腿内侧的尿疹，应该是孩子尿了之后长期不换包捂成这样的吧？” 刘氏抿了抿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带孩子也要体力，刚生了孩子，元气又还没完全恢复。 尤其天一热，身子便有些犯懒，闲下来眼皮就直往下耷，所以才应付了一些。 倒也并非是她故意。 “我昨儿给孩子换襁褓的时候，也没见这么严重，许是今日热了些才变成这样的。” 见刘氏眼里丝毫没有心疼愧疚的意思，宋允棠适可而止。 有些人的观念，是没法改变的。 说的多了，到时候关系闹的太僵，连表面的亲情都维持不下去。 就是苦了这个孩子。 . 骑马的速度很快，宋允棠给孩子全身用温水清洗之后没一会，夏宁便拿着药箱和草药进了门。 宋允棠接过，从中拿出了一盒能化腐生肌的紫草膏，涂抹在孩子大腿内侧的位置。 “夏宁带来的草药熬出药汁涂抹在孩子身上可以去痱子，我叫她多带了一些来，娘好生收着，如今已经入夏，接下来恐怕能用到。” 这两年气温格外高了些，孩子皮肤又娇嫩，最是容易长痱子。 赵氏应着，心想刘氏这般不将孩子放心上，她还得多操心些才行。 宋允棠给孩子上了药，穿好新买来的衣服后，将孩子抱起来前后打量了一番。 “真好看。” 赵氏也在一旁笑着说，“还得是姑姑眼光好，这衣服穿着正好合身。” 孩子换上了轻便的衣服之后，许是整个人都舒服了，竟咧嘴冲着宋允棠笑了起来。 宋允棠笑了笑，便也没将孩子放下。 她望向赵氏。 “娘，二哥的婚事，你和爹是怎么打算的？” 赵氏一愣，她还寻思棠儿怎么突然回来了呢，原来是因为劲生的婚事。 “这事儿我还真没跟你爹商量过，等你爹回来了，我找他说说，看他是怎么想的。” 看来这两口子压根儿没想二哥的事情呢。 “二哥的亲事我已经出面给他定下了，婚礼自然还得爹娘来操心的，木秋是个好姑娘，比我还小半岁呢，娘可别委屈了她。” “瞧你说的，都是娘的儿媳妇，娘自然是一视同仁，你大哥那时候怎么办的，你二哥就怎么办。”赵氏望着她，“听劲生说，你已经给那姑娘下聘礼了？” 宋允棠点头，将特意写好带回家的聘礼单子给了她。 要办婚礼的话，下了多少聘礼，父母这边也是得知情的。 “我也是第一次办这事，便根据之前徐家给我提亲的规制，将当时镇上能买到的给她都买了一份。” 赵氏拿过聘礼单子瞧了瞧。 复杂些的字她也识不得，十两两个字她却是认过的。 她指着聘礼单子。 “这是啥意思？木家找你要了十两银子的聘礼？”语气中颇有些惊讶。 宋允棠摇头说，“木家没有找我谈过要多少聘礼，这上面的东西，都是我为二哥准备的。” “这也太多了！”赵氏心惊的望着她，“她家里也养了她这些年，要是少一些，不带回娘也没意见，可十两银子，是否要带回一些？” 宋允棠微微拧起眉头。 “我之前跟他们说过，这十两带不带回，看他们自己意愿。” 除了十两银子的聘礼，还有县城明月楼一成的分红呢，是她用黄家赔给二哥余下的十两银子帮他投的。 幸好她没将这个列在纸上，否则她们怕是得炸了。 “徐家之前下给棠儿的聘礼不也带回了么？让二弟妹成亲的时候将聘礼带回一部分，应该也是没问题的吧？”刘氏在一旁弱弱的说。 第405章 补五两银子 宋允棠听着这话，当即明白了刘氏的想法。 看来她在介意自己将聘礼带回徐家的事情。 那个时候刚从榕树村搬离，徐家又问到她的头上来，她想着总归宋家这边反对她和徐青野的亲事，正好她也不想和这边牵扯太多，便直接叫他们送到镇上去了。 之后要不是因为二哥、麻子和堂兄他们一直帮她，娘家这边的人她也是不想有太多交集的，大不了过年过节的，叫人送点东西也就是了。 她从前不太通人情世故，之后也意识到这样做会让娘家这边被人戳脊梁骨。 但事情过去了，她也没再提。 想着每次来多带些东西当作补偿。 如今刘氏当着她的面将这件事情又挑起来，心里总感觉闷闷的。 她没有回应刘氏，而是看向赵氏，“我倒是不缺这十两银子，娘要的话，我现在就可以给你。” 赵氏听了，面上一喜。 只是很快，喜悦僵在了脸上。 她知道宋允棠不缺这十两银子，可想到她这些日子以来，又是送镯子又是送粮食、小食、棉服和补品，还给小孙女儿送长命锁、压岁包和衣服，更是给家里几个男人都安排了事做。 加起来怎么都不止十两银了。 如果是她主动给都还好，如今这种话是刘氏先开的口，便相当于是他们要的。 她虽糊涂，要和给的区别，还是明白的。 依着女儿这性子，真要了这十两银子，她心里肯定又有什么想法。 这么想着，摆了摆手。 “算了吧，都过去的事了，你拿着也就拿着了，不必给娘。” 一旁的刘氏脸色沉了下来。 人家都说不缺这十两银，婆母都不要，她是不是傻？ “娘既然说一视同仁，其他东西比我多也就算了，这聘礼银子，娘总得一碗水端平吧？” 赵氏有些诧异的望着她。 “你都成亲一两年了，难不成还想让我给你再补五两银子的聘礼？再说了，给你二弟妹下聘的又不是娘，咱家什么条件你也不是不知道，你觉得你像话吗？” 刘氏垂着脑袋嘀咕道，“是娘刚才说的一视同仁，我有的二弟妹都会有，那我没有的她也有，又算是怎么回事？娘这摆明了是偏心。” 赵氏听着她这话，有些生气了。 “刘氏，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胡搅蛮缠！” 刘氏委屈的不行。 这还是嫁给宋劲元之后，婆母第一次用这么重的口吻跟她说话。 “我怎么胡搅蛮缠了？”她哭了起来，“娘是不是嫌弃我生了个女儿，所以才这么欺负我们？既然这样，那我带着怡儿回娘家也就是了，省的在这里碍了娘的眼。” 说着，便伸手要去抢宋允棠手中的孩子。 一旁抱着孩子的宋允棠有些头疼，她本以为给木秋的聘礼不是家里出的，刘氏就是心里有意见也不会说什么，没想到她会当面闹起来。 眼下见她来抢孩子。 为免她在气头上伤着孩子，她微微侧身。 “给你补五两银子也不是不可以！” 听着她这话，刘氏动作顿了顿，抬手往脸上擦了一把，吸了吸鼻子。 “真的吗？” 宋允棠望着她。 “补了五两银子之后，大嫂和大哥带着孩子跟爹娘分家，你要是同意，分出去的那天，我必定将五两银子给你送来。” 赵氏心里一咯噔，望向刘氏。 她想知道刘氏会怎么回答。 刘氏虽爱财，可还是分得清利弊的。 依着宋允棠这话的意思，恐怕她拿了五两银子分家之后，往后便不会管他们大房的死活了。 如今跟公婆住一块，吃穿至少不必自己操心，家里田里的事也有公婆打理，这要是分了家，五两银子根本不够开销。 再者，底下还有两个念书的弟弟，分出去还想让公婆接济，可能性也不大。 如果是去年那光景，她肯定想也不想就同意分家了。 可现在，她犹豫了。 “爹娘还在，哪有分家的道理？”转而又眼巴巴望向赵氏，“娘，我就是觉得不公平，要是少个一两二两的我也不说什么，前后不过相差两年，二弟妹的聘礼就比我多了一倍，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娘家是个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人呢。” 望着儿媳妇梨花带雨的模样，赵氏有些心软了。 正要开口，却见刘氏突然双眼翻白，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香云！” 赵氏赶忙去扶她，才没叫她倒在地上。 宋允棠见状，将手中的孩子交给一旁的夏宁抱着，帮着赵氏将刘香云扶上床后，搭上了刘氏的脉搏。 片刻之后，她微微抬眸，眼底闪过了然。 “娘，大嫂近几个月可有来月事？最近奶水可是减少了？” “月事生怡儿三个月之后来了一次，最近一段时间奶水确实少了，怡儿将她奶吸破了也吃不饱，娘就时不时借了村里的磨盘推了米粉熬糊糊给她搭着吃。”赵氏面上带着担忧，“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宋允棠再次细细探过脉之后，望向赵氏，“很明显的喜脉，不出意外的话，大嫂这是又怀上了。” “呀！”赵氏满脸惊讶，“怡儿才不到七个月，她这又怀上了？” 劲元也太不知道轻重了。 怀的这般紧密，很伤身子的，真是半点不为将来考虑！ 不过如今怀上了，便只能好生养着了。 想到刘氏刚才跟她说的话，赵氏再次心软了几分。 她转头望向宋允棠，“棠儿，你二哥的婚事娘会找你爹商量，只是你大嫂如今又怀上了身孕，也得照顾她的情绪，劲生的婚事恐怕得稍稍缓一缓。” 宋允棠不动声色。 “如果忙不过来的话，二哥的婚事我可以从庄子上叫些人来帮忙。” “那倒也不必，咱村里帮忙的人还是能喊到的。”想了想，赵氏又说，“这样，晚上你爹回来我们将这件事商量出个对策，明天你大哥去庄子上干活的时候，我叫他带信给你。” “行。”宋允棠往床上望了眼，“大嫂才生产完又怀孕，娘买点东西给她好生调理，庄子上还有事，我就先回了。” 夏宁忙将孩子交给赵氏，跟着宋允棠出了屋。 赵氏抱着孩子将宋允棠送到院门口。 “有空就多回来看看，在外头跑也要当心，如今世道乱，保护好自己。” “知道了。” 宋允棠说着，已经爬上了马车。 . 第406章 误食毒蘑菇 离开之前，宋允棠听到隔壁吵的挺凶的，田秋燕的哭声也很响亮。 不过这些都跟她无关。 从榕树村离开之后，夏宁往马车的方向望了眼。 “主子，依属下看，您母亲极有可能会补五两银子给你嫂子。” 车厢内传来宋允棠平静的声音。 “我知道。” 二哥跟她一样，从来就不是被家里偏爱的那个。 夏宁这个只见过赵氏两次的人都看出来赵氏会做些什么，她跟赵氏接触了这么长时间，当然也是知道的。 只是，她如今只是宋家嫁出去的姑娘，赵氏真要补银子给刘氏，她也管不着。 如今外头乱，镇上的铺子大多大门紧闭，买个东西还得敲门，铺子的东家看了外头人的穿着才会放人进去，实在是不方便。 “夏宁，直接去百草堂，等会将我放下之后，你去集市看看能不能买到肉，有的话就买个十几斤送去麓山村，让我爹给大伯和爷奶家也匀一些去。” 胡氏身子不好，老人家又节俭的很，年纪大了出趟门也不容易。 他们不送肉，两个老人是舍不得跑镇上来买肉吃的。 夏宁点头。 “是。” …… 清晨的阳光从窗口照进屋里，宋允棠伸了个懒腰。 新床软软的，睡的她都不想起床。 夏宁有一点特别好，如果第二天没有特别紧要的事情，都是让她睡到自然醒，不会早早的喊她起床梳妆吃饭。 “夏宁，什么时辰了？” 外头传来夏宁的声音，“主子，已经是辰时末（早上九点左右）了。” 宋允棠睁开眼，抬手挡住从窗户洒进来的强光。 “该起床了。” 夏宁听罢，忙说，“属下去叫苗婶给主子将早饭准备好，顺便打盆水过来给主子用。” “好。” 宋允棠应了一声，从床上坐起身来。 穿戴好之后，正好夏宁端了一盆水过来，随她一起来的，还有面上带着喜悦的宋劲元。 “棠儿起了。” 他心里略有些疑惑，之前宋允棠在娘家的时候虽不怎么干活，每天起床却是准时的。 怎么出嫁之后，反而起的这样迟？ 转而联想到刘氏最近总犯困的样子，难道棠儿也怀上身孕了？ 算了算日子，她嫁给徐青野也挺久了，就算怀上了，那也是正常的。 妹妹毕竟是女子，宋劲元并未进屋，站在院子里等着她。 宋允棠拿了干净的棉布和帕子开始清洁牙齿和脸。 “大哥来找我，可是因为二哥的婚事？” 宋劲元点头。 “昨天爹娘商量了一下，今年行情不好，镇上铺子门都关着，置办东西也不容易，想等行情好一些的时候再去木家将婚期定下来。” 宋允棠洗完脸之后，将帕子搭在架子上，“就只是因为置办东西这件事吗？” 她说着，坐在梳妆台前，开始擦脸梳头。 屋外，宋劲元的声音再次传来。 “承志承良在镇上念书，花销不小，妹妹又让娘别亏待了二弟妹，娘也不想婚礼办的太寒酸，稍缓一缓是最好的。” 宋允棠一边梳头一边说，“既然爹娘已经商量好了，婚礼稍稍迟一些也无妨，只是婚期得早些定下来才行，去年定亲爹娘就没出面，前些日子催伯母还跟我隐晦的问了此事，别到时候让人家以为爹娘不重视木秋。” 照理说，家里三个男人干活，她给二哥开的工钱也不低，刘氏又舍不得给小侄女花销，也就两个弟弟念书花的多一些，家里多少应该还是有些存款的。 如今在这里哭穷。 恐怕赵氏为了安抚刘氏的情绪，真给她补了五两银子。 屋外，宋劲元点头，“行，等晚上回去我和爹娘说，让他们找人看好日子带上见面礼往城南去一趟，先将劲生和二弟妹的婚期定下，家里也可以提前准备着。” 宋允棠嗯了一声。 “就按大哥说的办吧。” “成，我还有事，就先忙去了，妹妹仔细着些身子。”宋劲元说完，转身离开了院子。 听着他最后的那句话，宋允棠回头看向屋外。 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 . 刚吃完早饭，顺子和长根带着两辆马车的苦楝树树叶来了，和他们一同来的还有徐文成。 他一来，便拉着夏宁去山脚下练功夫去了。 宋允棠叫人准备好磨盘。 去年和骡子一起买的小牛，养了十个月，如今已经可以开始干活了。 乔大将牛套在磨盘上，将苦楝树的树叶磨成绿色的汁液。 一边磨，一边稀释过后往田里地里进行喷洒。 将庄子上所有田地喷洒完之后，有多余的，他便通知了附近租了田地的村民们，让他们自个儿带家伙什来庄子上取药水回去洒田里。 官府关于蝗虫的告示早已经张贴出来。 那些勤快的人家，已经积极的在地里处理起了蝗虫卵。 还有些四肢不勤或者不信邪的，仍旧坐在家里侃大山，等着粮食自个儿丰收。 …… 徐文成来了之后，每天早上缠着夏宁练功一个时辰，其余时间要么在庄子上跟着大家伙一起忙活，要么钻进山里负重训练，中间还回过麓山村一趟，给家里送苦楝树的汁液。 他有自己想干的事，宋允棠也没拦着，随他去了。 接连五六日，宋允棠都没怎么见着他人。 第七天傍晚，宋允棠刚从镇上回到家一会，宋劲元和苗氏扶着徐文成进了院中。 “棠儿，你小叔子似乎喝醉了。” 宋允棠抬眼望去，徐文成两颊泛红，将手放在头顶傻笑道，“我是一个菇子，一个红色的菇子。” 虽然看着像喝醉酒，可浑身没有丝毫酒味。 她走上前，想抓住徐文成的胳膊探脉搏，奈何才走近他，便见徐文成望着她傻笑。 “嘿嘿，嫂子也是蘑菇，是好看的花蘑菇。” 望着他这精神状态，宋允棠眉头一挑。 “张嘴菇子闭嘴蘑菇，你现在这模样，难不成是在山里误食了毒蘑菇？” 徐文成没回答，仍在扮演他“蘑菇”的角色。 宋允棠把过脉后，望向宋劲元和苗氏，“劳烦大哥和苗婶先将我二哥送回房间，我去屋里找药箱拿药。” 两人应了一声，扶着徐文成往他的房间去了。 可到了屋门口，徐文成抓着门框死活不肯进房间，说屋里没泥他会死，最终挣脱两人之后，来到草地上蹲好继续当“蘑菇”。 看的带路的夏宁唇角直抽抽。 第407章 田螺公子 宋劲元抓着脑袋，颇有些无奈。 “这……” 夏宁掩了掩唇角，“没事，你们回去吧，我看着他。” “行，那我们走了。” 宋劲元和苗氏离开一小会之后，宋允棠拿着个小瓶子来了。 见徐文成可怜兮兮的蹲在草地上，举着自己的手支在头顶当蘑菇的样子，实在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夏宁也不再克制，笑的一双肩膀直抖。 两人忍俊不禁的给徐文成喂了解毒丸，宋允棠这才看向夏宁。 “你在这里看着他，等他状况好些了再离开，有什么情况及时找我。” 夏宁点头，“是。” …… 第二天，宋允棠似笑非笑的望着徐文成。 “今天不说自己是菇子了？” 徐文成面上有些难为情，“嫂子，你将这事儿忘了吧，可千万别往外说，我还要面子的。” 其实他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将昨天发生的事情忘的差不多了，是他好奇自己昨天怎么回来，夏宁告诉他的。 宋允棠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 “知道要面子你还乱吃东西？” 徐文成抓着脑袋。 “以后不敢了。” 宋允棠继续念叨，“最近气候湿润，山里确实长了不少东西，但好多东西都是有毒的，不认识的东西不能乱吃，往后上山可以叫苗婶给你准备些干粮，别将自己整的跟野人似的。” 徐文成嘿嘿笑着。 “知道了。” “幸好你这次进食的不多，要是有个什么好歹的，我都不知道怎么跟爹娘和你大哥交代。”她从药箱里取出两个瓶子，“一瓶是解毒丸，一瓶是伤药，山里蛇虫蚁兽多，往后进山随身带着以防万一。” 徐文成伸手接过。 “谢谢嫂子。” 一想到他昨天蹲在草丛里装蘑菇的样子，宋允棠就想笑。 她忍住唇角的笑意。 “忙你的去吧。” “哎。”徐文成转身走了两步，转而又回过头来，望着宋允棠僵在脸上的笑容，他有些尴尬的抓了抓脑袋，“嫂子想笑就笑吧。” 说完，一溜烟跑远了。 宋允棠捂嘴笑了一会，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 乔大匆匆赶来。 “东家，我今天来之前听村里人说，地里已经陆续出现蝗虫了。” 宋允棠算了算日子，距离乔大乔二去县城告知她，已经过去快半个月，如今的气候又适合蝗虫卵孵化，接下来恐怕会越来越多。 不知不觉，她都回来半个月了。 庄子上的日子虽自在，跟徐青野分别这么久，心底竟还有些想念。 不过眼下，先解除危机才是紧要的事。 “咱们庄子上的田地情况如何？” “庄子上的田地撒了药，又被我们日日清理蝗虫卵，情况倒是要好许多，目前还没见到。”乔大说。 “我要收蝗虫的消息，乔大叔都放出去了吗？”她又问。 “都已经讲了，我们来庄子上之前，咱村里今天不少人都带上家伙什去田里捉蝗虫了。” 宋允棠点头，“前些天让你们动手制作的艾条，接下来这段时间在田地里多点上一些防止蝗虫靠近，尤其是种植番薯和番椒的那些旱地。” 番薯虽在地底，但若叶片被蝗虫破坏，仍旧是会影响番薯收成的。 乔大应道，“行，我这就安排下去。” 宋允棠收拾好之后，去了田里察看情况。 倒是比她想象中要好，绿油油的庄稼长的还挺壮实，如果不被蝗虫破坏的话，今年的收成应该不错。 又往隔壁蒋家的庄子方向走了走，有了她的提醒，蒋家也早早的做了防备，农田里并未见太多蝗虫。 偶尔跳出来一只，被宋允棠捉住瞧了瞧。 “旱极必蝗，这蝗虫还挺大只的，看来伙食不错。” 原本干旱少雨的地方，突然降雨增多，就会导致蝗灾的形成，反之亦然。 这种落单的蝗虫倒是无毒，但如果蝗虫生活的密度太高，恐怕就没有药用和食用价值了。 依照目前的防治，蝗虫的量还未起来之前，暂且可以进行收集。 反正她这段时间在这里看着，该是不会出什么问题。 …… 在庄子上转了一圈后，宋允棠回到院中。 院里静悄悄的，还以为没人。 “夏宁，县城那边第二批艾草运过来了吗？” 夏宁抱拳说，“刚才乔大来找过属下，说是药材已经运过来了，他们正在加紧制作艾条。” 制作成艾条之后，能燃的更久一些，可以节省不少药材。 “等制作好之后，给隔壁蒋家的庄子送一些去。”转而似是想到了什么，宋允棠望向夏宁，“我记得去年屠石在新开的荒地山脚下种了一圈芋头，你去挖一些来，等会吃完中饭将芋头的皮刮了，咱们晚上炖芋头吃。” “是。” 夏宁行了礼之后，便转身往土砖房走去。 宋允棠揉了揉肩膀，刚跨进院门，便闻到了自新院子厨房方向飘散来的香气。 她的面上有些疑惑。 这些日子在庄子上，都是苗婶在前边小院将饭菜做好之后，叫夏宁给她送来的，新院子的厨房，她还只心血来潮的时候用过三回。 新院子平日里也没别人，除了她和夏宁，便只有徐文成了，可徐文成不是一早就出门了吗？ 这么想着，她往厨房走去。 凑近一些，远远的瞥见厨房内站了一道颀长的身影时，宋允棠眼底闪过惊喜。 男人一身浅蓝长衫，正挽着袖子在里边忙活着。 他做饭时候的神情跟看书一样专注。 平静恬淡的模样，总是让她莫名觉得安心。 “你怎么回来了？”宋允棠快步走向他。 听见声音，男人侧头往厨房外望上一眼，深邃的眉眼带着温润浅笑。 “老师有事要往省城去一趟，正好某人乐不思蜀，我便跟着医馆送艾草的马车回来了。” 宋允棠凑近瞧了瞧，带着玩笑的语气。 “田螺公子今天给我做了什么好吃的？” 徐青野不知道田螺公子是什么意思，也没多问，一边将手中发好的小花卷放在炖着鸡肉的锅边一边说，“用菇子给你炖了鸡，烫一些小花卷，等会再炒一份蔬菜便能开饭了。” 他将小花卷全部贴在锅边，盖上锅盖之后，又揭开一旁的蒸笼，从中拿出一块糕点放在宋允棠嘴边。 “才蒸好的桂花糕，温度刚好，尝尝。” 第408章 是不是有了? 宋允棠愣了愣，张嘴咬了一口，满嘴的米香和桂花香气中，带着一丝丝属于蜂蜜的清甜。 蜂蜜放的并不太多，吃起来不会腻。 正好是她喜欢的甜度。 “你何时有了这般好手艺？” 上下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少女，面色红润，神采奕奕，看来没有他在的日子，她也将自己照顾的很好。 徐青野笑了笑。 “从前在私塾教书的时候，闲来无事也做过几回糕点，你若喜欢，往后我多学几样做给你吃。” “好啊。”宋允棠伸手环住他的腰，抬头望向他，“你觉不觉得，咱俩有些反过来了？” 徐青野举着被宋允棠咬了一小口的桂花糕，面露不解。 “如何反过来了？” 少女弯着眉眼，“我觉得我像个男人，而你现在的模样，特别像我的贤内助。” 男人被她的话逗笑。 “那我是不是要感到荣幸？” 突然想到了什么，宋允棠兴冲冲望着他。 “我跟你说一件趣事，是关于文成的。” 徐青野将余下的半块桂花糕放在她手中，转身去看锅里的菜。 “他又干啥了？” “文成前些日子在山里误食了毒蘑菇产生幻觉，回来之后死活不肯进屋，在院外的草坪上当了半宿的菇子。” 徐青野笑着摇了摇头。 “他从小就冒冒失失的，还以为他最近收了性子，没想到转过身又闹出笑话来。” 宋允棠望着他。 “问你个事。” 见她神情突然严肃起来，徐青野点头，“你说。” “如果文成要去干一件危险的事，你会同意吗？”她问。 徐青野沉默小片刻，才开口说，“作为兄长，我自然希望他一辈子平安顺遂，但如果是他一直想去做的事，只要不触犯大夏律法，我应该还是会同意。” 他大约知道徐文成想去做什么。 那小子心思简单的很，并不难看出来。 宋允棠摇头。 “有你这个大哥管束着，依他的性子，虽跳脱了些，不可能去触犯大夏律法。” 徐青野嗯了一声，“菜快好了，棠儿去拿碗吧。” “好。” 宋允棠拿了碗，菜已经上桌。 上午在外头转悠了一上午，着实有些饿了，徐青野烫在鸡汤锅边上的花卷底部金黄，吸满了鸡汤的汤汁，上边松松软软的，吃起来格外香。 “你这手艺都能赶上大厨了。” 徐青野笑望着她。 “你喜欢就好。” 夏宁许是知道徐青野回了，挖了芋头之后便直接拿去了小院让苗婶处理。 吃完饭，徐青野收了碗在灶台上洗着，宋允棠陪在他身旁说着话。 “这次汤老给了你几日的假？” “五日。” “秋闱是要去省城考吗？” “嗯。” “那我到时候要不要提前给你在那边找好住处？” “我去了那边再找也行。” “那不行，不能耽误了你的工夫，还有两个半月时间，到时候我跟二哥说一声，让他找个安静些的院子提前租在那里，否则临近考期，恐怕租不到院子，再将东西都备齐全了，到时候你过去了好直接入住。” 提起宋劲生，也不知道爹娘那边给他和木秋找人看日子了没有。 徐青野摇头说，“其实无需这样麻烦，考试的九天七夜都关在号舍里，考完了就直接回家，就算租了院子也住不上的。” 宋允棠想了想。 “既然如此，住客栈也行，进考场之前可以将客栈退了，等到考完那天，我直接去考场接你回家。” 徐青野嗯了一声，将碗刷洗干净之后，便拉着她出了厨房。 宋允棠先拉着他在新院子里转了一圈才回到两人的屋中。 屋里有一个圆形的大窗户，窗外便是自山泉引下的一汪泉池，池水中还养着几条锦鲤。 宋允棠坐在圆形的窗台上，从旁边的盒子里抓了一小把鱼食扔进泉水中。 “这个池子连通后院可以加热的汤池，就是冬天也不怕冻着这些锦鲤。” 靠窗边的位置放着一副矮桌椅，直接便能看到外边的景物。 徐青野望着抢食的锦鲤。 “这些锦鲤棠儿是从哪里买来的？” 宋允棠摇头，“不是买的，是阿娆得知我在这里建了新院子之后，叫人用一口大缸装着给我送来的。” 她拍了拍手，绕过矮几另一边的屏风进了隔壁的卧房中。 “你看书吧，我先睡一会。” 说完，便直接和衣在榻上躺了下来。 徐青野在窗台旁坐了一小会，起身走向屋里，望了眼榻上熟睡的少女，拿过一床薄毯给她盖上。 刚从里屋走出，便听得院外传来敲门声。 为了敲门声不将宋允棠吵醒，他快步出了屋，开了院门。 宋劲元在看到徐青野时，面上神情也是一阵怔愣，毕竟是从前在榕树村当了多年夫子的人，每次面对这个比自己还大了三岁的妹夫，心里有些犯怵的。 “妹夫来了。” 徐青野颔首，“大哥来找棠儿什么事？等会她醒来，我可以代大哥转达。” 听见宋允棠在休息，宋劲元望向徐青野，压低声音问，“棠儿最近有些嗜睡，是不是有了？棠儿兴许没关注到自己头上，我这个做哥哥的也不好直接问，妹夫可得仔细一些，你嫂子怀孕的时候就是这反应。” 徐青野假咳一声掩饰尴尬。 小丫头每天要忙活的事情不少，睡的时间长，许是因为累了，想多歇一歇。 两人都还未同房过，怎可能是怀孕？ 只是这话，他自是不好对外说的。 “我会留意她的身体。” “行，你们心里有数就好。”宋劲元压下心底的尴尬，继续说，“我来主要是想跟棠儿说一声，劲生的婚事定下来了，在明年四月十六，娘说那时候天暖和，置办东西也方便，回头棠儿醒了，妹夫跟她说一声，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徐青野点头。 “大哥慢走。” 宋劲元走远之后，先是长舒出一口气，随后在衣服上搓了搓手心的汗。 第一次跟妹夫说话，心里还挺紧张的。 …… 第409章 这位大叔看起来也是个读书人 宋允棠睡了大半个时辰，醒来的时候，徐青野正坐在窗台旁看书。 她揉了揉眼睛，在他对面坐下。 徐青野往她的方向看了眼，放下手中的书。 “刚才大哥来过了。” 说着，给她倒了一杯水。 宋允棠端起水杯喝上一口，“可是关于二哥的婚事？” 徐青野点头，“婚期定在四月十六。” 听到这个日子，宋允棠略有些惊讶的抬起头。 “跟我生辰同一日？”转而笑了起来，“也好，我可以顺带过个热闹的生辰。” 想到宋劲元问他的问题，徐青野只觉得身体时不时涌上来燥热。 望着他好似要吃了自己的眼神，宋允棠心底有些犯怵。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顿了顿，徐青野才又开口。 “大哥还问我，你最近嗜睡，是不是有了。” “噗！咳咳……” 听到这番话，宋允棠刚喝进去的水一口喷了出来，眼泪都快呛出来了。 大哥这是什么脑回路？ 年轻人想睡个懒觉不是很正常吗？ 她如今也不必为了吃穿去山里挖野菜，有条件谁不想在床上多躺躺？ 徐青野见状，赶忙上前拍着她的后背。 “不必如此激动，要是还没准备好，咱们可以再缓缓。” 宋允棠摆着手，缓了缓才说，“不是这个原因，只是突然听到大哥说这种话，有些诧异。” 徐青野点头。 “他不知道我们什么情况，误会也正常。” 宋允棠拿了桌上吸茶水的抹布擦拭着她刚喷在桌上的水，“不必跟他们解释，就让他们误会着。” 徐青野嗯了一声。 “我想着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便也没想跟他解释，只说会留意你的身体。” 宋允棠往徐青野的方向望了眼后，垂眼看着面前的杯子。 过去那么多个日夜的同床共枕，徐青野一直克制有礼，除了亲她抱她，从不逾矩，如今她已经过了十七岁生辰。 怀孕的事情或许可以缓一缓，但其他的，却是可以做了。 转念一想，科考在即，还是等他考完之后吧，不要让这些杂念影响他考试才好。 将杯中的水喝完之后，宋允棠让徐青野继续看书，起身出门去了。 夏宁正在庄子的空地上练功，不远处蹲着三个小不点，方小宝、赵福宝和孙甜儿。 见宋允棠往这边来，三人忙跟她打招呼。 夏宁见她来，忙停下动作给她行礼。 “主子。” “山脚下芋头多吗？”宋允棠问。 夏宁点头，“还挺多的，那一大片都是。” “随我往镇上去一趟吧，昨天答应了李掌柜今天下午过去坐堂一个时辰，咱们早去早回。” 宋允棠说着，便往镇子方向走去。 许是大家听说了宋允棠今日要来百草堂出诊的消息，宋允棠到的时候，外头的病人已经排起了长队。 “宋大夫，我这几日肚子总痛？”一脸色苍白的大娘捂着自己的胃部说。 宋允棠给她探了脉搏、观察了脸色舌苔之后，起身找准病人关键疼痛的位置。 “大娘，你这是慢性胃病，得好生调理，不可过饥过饱，饮食规律，清淡为主，我先给你开一剂当归四逆加吴茱萸生姜汤（出自《伤寒杂病论》），回去连服七日后再找大夫复诊。” 那大娘神情一愣。 “宋大夫七日之后不在慈乐镇了吗？我还想着找宋大夫复诊呢。” 宋允棠一边写药方一边说，“七日之后我不一定还在镇上，如果我不在，大娘找别的大夫复诊也是一样的，到时候你将我给你诊断的结果告知其他大夫，他们会判断的。” 大娘点头，道谢之后，拿了药方便去柜台抓药了。 她一走，很快又来了下一个病人，来人压低声音。 “宋大夫，我儿媳妇才生了孩子，该吃的都做给她吃了，可奶水总不够，我来主要是想问问您，怎么才能发奶出来？” 宋允棠抬头望了眼面前的妇人。 “六两丝瓜一斤鲤鱼熬汤喝了试试（民间验方），平时注意营养，保持心情舒畅，实在不行，可以带她找大夫诊个脉，看看是否有其他原因，下一个。” 那妇人说了声感谢，在心底将宋允棠刚才说的法子给记下之后便小跑着离开了。 轮到下一个，那青年捂着自己的腮帮子上前，含糊不清的说，“宋大夫，我牙痛。” 宋允棠只看了一眼，便开始写药方。 “牡蛎两钱，打磨成粉含于患处。”紧接着将药方递给他，“好了，下一个。” 就在这时，一女子扶着一个妇人来到队伍前方，推开原本要坐下的大爷之后，让妇人在宋允棠面前坐了下来。 夏宁忙上前扶住那个差点被推的摔倒的大爷，随后冷冷的看着那对面生的母女。 “想看病的一律按规矩到后边排队，否则就滚！” 跟着主子在慈乐镇行医半个月，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不知好歹的插队。 队伍后方紧接着走上来一个男人，望着宋允棠义正言辞的道，“宋大夫便是这样对待你养母的？你相公好歹也是个秀才，难道没有教过你尊老爱幼、知恩图报吗？” 宋允棠这才抬头看向坐于自己对面的病人。 竟是半年时间没见过的庄文茵和林昭昭母女，还有那个之前在杨府看到过一次的何远非。 半年不见，林昭昭倒是丰腴了不少。 她个头原本就不太高，如今胖了些之后，看起来更普通了。 宋允棠不想理会他们，就当做不认识一样，直接吩咐。 “夏宁，先将插队的人清理出去！” “是。” 夏宁正要动手，林昭昭却护在了自己母亲面前。 “宋允棠，我们是来看病的，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病人的？” 宋允棠不动声色。 “要看病出门排队。” “宋大夫之前好歹也在林家过了十三年衣食无忧的生活，我岳母更是待你不薄，你竟如此不讲情面？”何远非望着她说。 宋允棠抬眸望向他。 “且不说十七年前将我换到林家的人是林家的姨娘，我也是受害者，如今百草堂前边排队的人都是为了看病，大家也都不舒服，凭什么你们要优先？这位大叔看起来也是个读书人，人大娘大爷都知道按规矩来，你怎的如此蛮不讲理？” 第410章 将人给我丢出去 听到宋允棠喊自己大叔，何远非气的脸都绿了。 他如今才三十，虽大她十三岁，可依着林家的辈分，叫他大叔实在是过于冒昧。 林昭昭更是心底恼怒。 “宋允棠，你敢说你之前在林家过的不是好日子？不感恩也就算了，居然还恶言相向，实在过分！就你这样品行恶劣的大夫，往后谁敢找你诊治？” 可后边排队的百姓听了之后，一个个的都开始指责林昭昭。 百草堂有百草堂的规矩，宋大夫这样做也是为了体恤他们这些病患，大家都是排队看病，凭什么林家人要搞特殊？ 就因为林家从前养过宋大夫？ 别人不知道，他们在慈乐镇生活的人可都是清清楚楚，林家这些人当年找到亲闺女就将人赶了出去，亲闺女还三番五次陷害人宋大夫，更是差点让人毁了宋大夫清白呢。 再说，十几年前的事也是林家人做出来的。 这会见人家发达了，又开始用养育之恩来欺负人了。 亏他们一家子都是读书人，倒还不如他们这些肚子里没什么墨水的人懂规矩。 宋允棠嘴角带着冷笑。 “夏宁，将人给我丢出去！” 庄文茵见一旁的林昭昭又要冲上前，忙拽住了她的胳膊。 “昭昭，我们出去排队！” 说着，站起身来。 林昭昭见状，忙扶住她。 “娘，要不咱们还是去找别的大夫吧？宋允棠就是个庸医，您之前的头痛症就是她治的，这还没多久呢，就又复发了。” 宋允棠冷笑。 “你们应该很清楚我当时为什么治疗到一半就没治了，后期不注意养护复发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说着，给夏宁使了个眼色。 夏宁将大爷扶坐在宋允棠面前的凳子上之后，凶巴巴的盯着母女两个离开了百草堂。 倒不是她不想扔。 只是看林昭昭的样子，似乎怀了身孕，若出了什么意外，又得给主子惹麻烦。 何远非跟在母女两身后，他作为一个秀才，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驱赶，面上一时间有些挂不住。 但想到岳母在场，还是将心底的怒意给压住了。 他是寒苏镇的人，不太了解慈乐镇这边的事，之前听林昭昭所言，还以为宋允棠真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可刚才从宋允棠和排队的病人口中得知。 这个宋大夫和林家的矛盾，错并不在她，而是在林家。 他刚才的出头，显得像一个笑话。 出百草堂之后，林昭昭没好气的扶着庄文茵就要离开。 “娘，我带你去找别的大夫。” 庄文茵拉住她，摇着头说，“娘何尝没找过？镇上的县城的都看遍了，可娘这个头痛症，只有她的银针能缓解。” 若非如此，宋允棠屡次跟家里作对，她虽养了她十三年，也是不愿来百草堂看病的。 林昭昭又气又怨，实在没了办法，最终只能跺了跺脚，满脸不情愿的叫一旁的丫鬟去帮着排队了。 因为各种病例接触的多，宋允棠给人看病的速度还比较快。 排在林府丫鬟前面的是一对母女，中年妇人拉着有些腼腆的女儿上前，望着宋允棠问。 “宋大夫，我女儿脸上生了一些小疙瘩，都挺久了总也不见好，长了消消了长，脸上都留印子了，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女儿家面子薄，面上生了疙瘩之后整日的将自己关在屋里不出门，生怕别人笑话她。 更是忌讳看大夫。 今日也是好说歹说，说百草堂来了一位女大夫，她才同意跟着来的。 眼看着就要说亲了，可不能叫她这张脸给耽误了。 宋允棠给她瞧了瞧。 “这是面疮，很多年轻人都有这类皮肤病。” “问题不大，保持面部洁净，接触的枕头被褥要勤洗勤换，不要用手去抠。” “用两钱栀子两钱木兰皮研磨成粉，加水调和之后敷面，前三日一日一次，之后三日一次，再配合内服汤药，一段时间便能缓解消除，不必担心。” 她说着，写下药方递向母女两个。 “去柜台抓药吧。” “多谢宋大夫！” 妇人接过药方，便领着女儿离开了。 林昭昭见状，忙扶着自家母亲上前，重新在宋允棠面前坐定。 “宋允棠，这下总能给我娘治病了吧？” 宋允棠没理会她，而是抬眼望向庄文茵。 “林夫人还是老毛病？” 庄文茵点头，“跟之前一样，头痛起来就没完没了，有时候还伴随着耳鸣。” 自从杨府老夫人寿宴之后，她原本就还没完全好起来的头痛症便又开始严重了。 这几个月的头痛着实是将她折磨的不轻。 宋允棠给她把了脉，又看了舌苔。 “这次的情况比之前要严重一些，我先给林夫人施针缓解，回家之后再配合汤药调理。” 庄文茵有些难为情的望着她。 “棠儿，可否还跟之前一样，请你上门为我施针？在外抛头露面的毕竟不好。” 宋允棠将手中的银针收回。 “林夫人既然不想治，那就请回吧。” 庄文茵见宋允棠态度强硬，只得硬着头皮应下。 “我治，我治。” 比起抛头露面的尴尬，她还是更希望能将头痛症治好。 宋允棠起身，给庄文茵施针之后，又给她开了方子。 林昭昭在一旁打量着宋允棠。 “你成亲比我还早几个月，怎么肚子还没动静？不会是怀不上吧？”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带着幸灾乐祸的语气，“我这都五个月了，是你不行，还是你那大病初愈的徐先生不行啊？” 庄文茵听着这话，当即严厉的看向她。 “昭昭！大庭广众之下，不得污言秽语！” 这个女儿刚回到林家的时候看着还挺乖巧，如今是越发的不叫人省心了。 刚才那些话，就是农村里的泼妇也不会随随便便说出口，她居然张口就来。 这些年当真是疏于管教了。 反观给她治病的宋允棠，庄文茵也是越发的后悔，早知道这样，宁愿当初没有捅破真假千金这层窗户纸，兴许还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事。 现如今因为昭昭的事，老爷对她的意见挺大，成日的宿在小妾屋里，已经三个多月没来过她的院子了。 第411章 你算个什么东西? 林昭昭哼了一声，侧着身子生闷气。 明明她才是亲生的，娘居然不为她这个亲生女儿说话，而是帮着一个外人教训她，当真是拎不清亲疏关系。 宋允棠淡淡的扫了眼她的肚子。 “是啊，还是你厉害，直接在杨老夫人的寿宴上睡了个相公回家，论不要脸，我自愧不如。” 怀孕，她其实并不太羡慕。 女人生孩子如同走鬼门关，并不是说说而已，林昭昭还这里沾沾自喜呢，也不知道将孩子生下之后她能不能有命。 四周的病人听着这话，又开始窃窃私语。 何远非听着众人的议论声，一张脸更难看了。 林昭昭也气的不行。 将手中的帕子都揪的皱巴巴了。 也不知道那天的问题出在哪里，原本她是想让人将徐青野引进屋中的，结果进屋的居然是何远非。 事情发生之后，她也是有口难言。 跳进河里都洗不清了。 最终只能乖乖嫁到寒苏镇去。 何家的家境并不好，这几个月来，她都是靠着嫁妆补贴婆家。 成亲的时候，员外府因为她之前入狱一事花费太多，已经没有余下多少银两，给她凑嫁妆还卖掉了镇上两处铺子才凑了一千两银票给她。 如今家里睡的新床，用的柜子桌子，也都是员外府送过去的。 在员外府的时候，她身旁丫鬟婆子几个伺候着，到了何家之后，如今身边便只剩下一个丫鬟了。 不仅要照顾男人、孝敬公婆，还得养着何远非亡妻留下的两儿一女，别提多憋屈了。 之前只听人说由奢入俭有多难，如今自己尝试了一遍之后，才知道是真的难。 原本，她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可以嫁入高门大户当少夫人。 这一切，自从宋允棠将她告上衙门之后，就全没可能了。 庄文茵更是无奈的摇了摇头，终于是没有反驳什么。 有庄文茵在边上管着，又有何远非在旁边盯着，林昭昭就是心里有气也不敢再当众朝着宋允棠发泄。 庄文茵交了诊金、拿了药之后便离开了。 离开之前，林昭昭故意落在最后，她往宋允棠的方向看了眼。 “听说徐先生也要参加今年的秋闱，正好我相公也要参加，咱们拭目以待。” 说完，转身跟上庄文茵和何远非。 宋允棠抬眼往三人的方向望了眼，低头开始收拾东西。 就何远非那样的货色，别说考上举人，就是中了进士她也是不稀罕的，武断阴暗，跟徐青野根本没法比。 嫁人嘛，还是人品更重要。 夏宁上前帮忙，“主子，既然他们对你不敬，为何还要给他们看病？” 宋允棠只说，“这里是百草堂，既然他们按要求排队来诊病，此刻作为百草堂的坐堂大夫，自然是要给他们看病的，小鬼难缠，百草堂是无辜的，蒋家也是无辜的，我今后不可能每天都在这里。” 夏宁了然。 主子这人虽看着冷淡，却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也是一个极有自己原则的人。 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 今日坐诊一个多时辰，大约接诊了三四十号人，宋允棠得了四十五两银子的诊费，其中三十两来自林家。 是宋允棠特意让李掌柜收的。 结账之后，宋允棠便领着夏宁回庄子去了。 …… 庄文茵领着林昭昭和何远非离开百草堂之后，眼见着这会天色不早，何远非夫妻二人将庄文茵送到林府门口便告辞回家了。 来到僻静处。 何远非重重一巴掌甩向林昭昭。 “搬弄是非，颠倒黑白，跟市井泼妇一般满嘴的污言秽语，你可知错？” 嫁到何家的几个月，她虽有些小毛病，念在她是员外府千金，更念在她比自己小了十三岁还为他怀了孩子的份儿上，他忍着让着。 今天实在是忍不住了。 既然她的娘家人没教好她，他这个做丈夫的当然得管着。 男人手劲儿大。 林昭昭被这一巴掌甩的耳朵直嗡鸣。 她有些错愕的看向何远非，尖叫道，“何远非，你干什么！” 何远非不再压抑着心底的怒意，“你要我为你出头，为何不将林、宋两家换千金的事情跟我说清楚？害我跟着你一起丢人！” “我还要怎么说清楚，她确实是我娘养了十三年的女儿啊！”林昭昭说着，便开始动手，一边捶一边推，“何远非，你居然敢打我，我爹可是员外郎，你算个什么东西？要不是我用嫁妆养着你们何家人，你们家现在还在喝西北风呢！” 何远非见她又哭又闹，说的话又难听，害怕将别人吸引过来，指着她喝道，“你给我闭嘴！还嫌今天不够丢人现眼吗？” 可林昭昭不但不闭嘴，声音反而更大了。 “你居然还吼我！何远非，我还怀着你的孩子呢！从林家出来就开始欺负我，我要告诉我爹和大哥！” 听到她说要告状，再加上她没完没了的哭闹和推搡，何远非心里更是烦闷，伸手一推，林昭昭便被推的后退几步跌在地上。 “啊！” 她捂着自己的肚子，一张脸痛苦的皱在一起。 何远非见状，有些惊了，他没想到盛怒之下轻轻一推，竟会将她推倒在地。 “昭昭，你怎么样？” 林昭昭痛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我肚子好痛。” 何远非这会心里也有些虚了，这要是孩子没保住，回头岳父岳母和大舅哥问起来，他该如何回答？ 林家若计较，不仅他如今所有的资源没了，说不定考题一事都得泡汤。 他还期盼着能在入考场前得到林家疏通关系给他透露一星半点的信息，从而顺利中举呢。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没想到轻轻推一下会将你推倒。”他奋力将林昭昭抱起就往最近的医馆跑，“昭昭坚持住，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一定要坚持住！” 林昭昭哭着说，“何远非，我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何远非忙安抚她。 “如果是因为我的过错造成孩子有三长两短，我任凭你处置，昭昭，我们的孩子不会有事的，你别胡思乱想。” …… 宋允棠从苗婶那里提着食盒回到院子的时候，徐青野还在屋里看书。 夏日的天黑的迟，虽已经是申时末，屋内外仍旧明亮。 宋允棠进了屋，将饭菜从食盒中端了出来。 “先吃饭吧。” 第412章 以杏林医馆的名义捐两万石粮 徐青野放下书，去厨房拿了碗筷，他将其中一副碗筷放在宋允棠面前。 “明日还要去医馆吗？” 宋允棠点头。 “要去的，我和李掌柜约定好了，只要我人在慈乐镇，每天至少得在那边坐诊一个时辰。” 紧接着又说，“林夫人今天带着林昭昭和何远非去了医馆。” 徐青野愣了愣。 “他们没对你怎样吧？” 宋允棠拿了木勺从汤碗中给他舀了一块芋头。 “有夏宁跟着，他们伤不到我。”转而望向他，“你了解何远非这个人吗？” 徐青野摇头说，“不是很了解，只听人说是三年前考上的秀才，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宋允棠抿了抿唇。 “我倒是听阿娆说起过，今年三十，家里有两子一女，大的十三，小的七岁，原配三年前病逝，之前一直靠亡妻的娘家接济才中的秀才，我就是很好奇，杨老夫人寿宴那日，他进林昭昭为你准备的房间，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大概是有意。” 徐青野说着，将芋头碗中那个肉最多的大骨夹到宋允棠碗里。 宋允棠望向他。 “怎么说？” 徐青野声音平淡，“他三年前中秀才，原配三年前病逝，过于巧合。” 宋允棠点头，“之前阿娆跟我说的时候，我也觉得太巧合了，林昭昭还说何远非也要参加今年的秋闱，还一副很有信心的样子，我寻思就他这样的，中秀才都到二十六了，三年时间中举人，怕是也不容易吧？” 徐青野眼底闪过一丝凌厉。 “或许，林家有林家的法子。” 宋允棠听出了言外之意，忙看向他。 “你是说作弊？难道林景曜中举也有这个嫌疑？”见徐青野没作声，她紧接着又问，“林家作弊一事做的隐蔽，林景曜中举时我还在林家都没听说过，你是如何得知？” “我有一个友人，跟巡抚幕僚的公子相熟。”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宋允棠了解过后，便没再继续问了，这种隐蔽的事情，她知道的太过详细没有半点意义，到时候一封匿名信，让考官们直接去查就行了。 不过，徐青野的友人可真多。 他之前病了那么多年，靠什么维系这些关系的？ “你往省城跑的也少，怎么有这么多朋友的？” “近些年因字画结缘，平时来往不多，谈不上多熟悉。”徐青野望向她，“先吃饭吧，等会都凉了。” 宋允棠点头，拿起筷子便开始吃饭。 上午跑田间，下午去镇上，一天下来身上都有些黏腻了，宋允棠吃完饭去院子里消食的时候便早早的吩咐夏宁给她将后院的汤池烧热，趁着徐青野看书的间隙，跑去后院泡了个澡。 洗完回到屋里，徐青野已经燃上了灯。 见她头发湿漉漉的，男人放下书，自然而然的拿过帕子上前给她擦拭着长发。 擦头发这件事，自从两人成亲之后，只要徐青野在身边，便都是他在做，所以对于他这一动作，宋允棠习以为常。 她靠坐在椅子上，拿起平日里记录医案的册子和炭笔，将今天诊断的几个特殊病例记录下来，往后设立医学堂的话，手中这些资料，都是现成的案例。 宋允棠最近叫人给她做的两套晚上穿来睡觉的衣裳为丝绸材质，单薄又凉爽。 穿在她身上勾勒出了完美曲线。 她将记录好的医案放到一旁，抬手摸了摸头发，已经干的差不多，便回头望向徐青野。 “你要不要也试试后院的汤池？可舒服了，我刚才已经叫夏宁热了水。” 深邃的眉眼望了她好一会，随后点头，将帕子放好之后，拿过换洗的衣服去了后院。 回到屋里的时候，宋允棠已经在榻上合着眼睛睡着了。 徐青野无奈的笑了笑。 本以为这丫头让他去试试汤池，是在暗示他什么呢，倒是自己想多了。 给她盖好被子，摒除心底的杂念之后，继续回了桌旁看书。 …… 徐青野在庄子上待了五日便随着去县城送货的马车一同离开了。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蝗虫多了起来。 宋允棠见形势不对，便让乔大乔二停止收蝗虫。 附近的田地因为提前防范，受蝗虫破坏的程度要轻许多，那些不信邪的人家，田里的庄稼几乎被蝗虫啃噬完了。 不过相对而言，安阳县下辖的五个镇子中，慈乐镇算是情况最好的，其余几个镇子，不少百姓的田地里只剩下光杆。 如今官府下发的赈灾粮已经消耗完，安阳县再一次陷入混乱当中。 年成虽差，蒋家还是给蒋素娆顺利办了婚礼。 婚礼办完的次月，蒋老爷病逝。 蒋夫人将蒋老爷的后事草草的办了之后便将人给下葬了，安安心心在后院当起了她的蒋老夫人，将蒋家的大小事全部交给了儿子和儿媳去管。 宋允棠见慈乐镇这边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再加上徐青野秋闱将近，便领着夏宁回了县城。 望着一路上四处乞讨的流民，宋允棠想到了无临走前跟她说的话。 她离开之前让乔大统计过，庄子上如今总共有两万六千三百五十二石粮食。 再过不久，庄子上的田地便要秋收了。 水稻田且不说，就那二三十亩的番薯，产量应该都有不少。 就算捐一些粮食出去，挺到明年也是完全没问题了，总不能年年都有灾情。 这么想着，宋允棠让夏宁调转马车头，去县衙找到了秦师爷。 “师爷，我想以杏林医馆的名义，给安阳县受灾的百姓捐两万石粮。” 两万石粮食，这不是个小数目。 要知道，年初从京城派下来的钦差大臣，也不过就带了五万石赈灾粮。 如今，单宋允棠一人，便捐赠了两万石，且不说按照如今的粮价，这么多粮食就得花费一万多两银，能筹集这么多粮食，都得花费不少功夫。 她的话一出口，对于秦师爷的震撼，可想而知。 “宋大夫此举，简直是救安阳县百姓于水火啊！”他朝着宋允棠鞠了一躬，“我先代安阳县百姓，谢过宋大夫了。” 第413章 天涯何处无芳草 宋允棠忙将他扶起。 “秦师爷不必如此，我也是安阳县人，不过是想在能力范围内做点什么罢了。” 为了之前跟了无的承诺，如今她做了该做的，也算是问心无愧，就算京城那边没有任何表示，至少也能让杏林医馆得了民心。 做好这些，她便离开了。 粮食当天便被秦师爷差人从慈乐镇运了一批过来。 百姓们得知宋允棠捐粮一事，全都感恩戴德的，不少人还特意跑来杏林医馆磕头。 蒋素娆最近住在县城陪着她的萧郎处理生意上的事。 得知宋允棠来了县城，忙递上帖子，将她约到了明月楼。 “真是没想到，这半年多你都在闷声干大事啊，出手就是两万石粮，也太厉害了。” 宋允棠笑了笑。 “你之前去我庄子上还说惦记明月楼的烤鸭和乳茶，不会来县城之后，还没往明月楼来过吧？” 蒋素娆摇头。 “还真没来过，等着你呢。” 她说着，望向一旁的秋月。 “去跟外边的小厮说一声，可以上菜了。” “是，夫人。” 秋月福身，转身离开了厢房。 宋允棠望着面色红润、容光焕发的蒋素娆。 “你家萧郎没陪你来啊？” 蒋素娆面上带着娇羞。 “他近日忙铺子里的事情呢，我看他白天挺累了，好不容易歇下来，也不忍心拉着他往外跑。” 宋允棠眉头一挑，面上带着笑。 “你如今是掉进你家萧郎的蜜罐里啦。” 蒋素娆侧身坐着，“你别打趣我了，我今天来，还有些事情找你呢。” 宋允棠收起玩笑的心思，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什么事？” 蒋素娆说，“我婆家这边的买卖，是从我公公养蚕开始的，因为不善加工，最开始只是将蚕丝供应给布庄，近几年引进了技术，才开始缫丝染色织布，并开起了自己的布庄，利润也更大了些。” “近日有皇商找到我相公，说是想让家里单独辟一个桑园，专门养蚕加工之后供应给他们，再由他们出面送到京城，需求量还挺大的。” “对于商户来说，哪怕不能成为皇商，能和皇商扯上干系，那也不是旁的商户能比的，我想着你手里头还挺多山的，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参与进来？” 养蚕织布对于宋允棠来说，是一个陌生的领域。 “需要我做些什么？提供种植桑树的山林吗？” 蒋素娆点头，“你提供地方，我们这边负责人工，种树，养蚕，缫丝，染色和织布，所得利润按照三七分，你三，我们七。” 宋允棠不赞同。 “我不过出了块地而已，占三成也太夸张，你们家萧郎会同意吗？” 蒋素娆拉着她的手说，“这件事，我来之前已经和萧郎商量过了，他知道你从前帮了我许多，也是同意的。” “更何况，我们给你三成，也并不仅仅是因为我的原因，以你如今在安阳县的名望，又有徐先生在你背后撑腰，如果这个桑园设在你的地盘上，这个买卖才能稳妥和长久。” “这个合作，于我们双方都是有利的。” 宋允棠想了想，点头说，“可以，回头让你嫁家萧郎拟一份合约，等秋闱过后我们再详谈。” 蒋素娆笑问她。 “秋闱只三日了，你家徐先生可紧张？” 回想起徐青野这几日的神情，宋允棠有些不确定的摇了摇头。 “好像还好，没觉得他有紧张的情绪。” “倒是符合你们家徐先生的性子，看来是胸有成竹了。” 两人说话的间隙，饮品已经上桌，蒋素娆拿过一杯放在宋允棠面前。 “我记得你喜欢喝这个。” 宋允棠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味道比起上次，似乎有了改善，看来苗掌柜和张大厨没少在吃食上下功夫。 明月楼今年在外地开了两家分铺，生意似乎都不错。 想来年底分红不会太少。 “伯母最近还好吧？” “好着呢。”蒋素娆收起面上的笑容，“我爹虽然混蛋，可他毕竟是我爹，如今人已经没了，我也不好说他什么，好在我娘的心思已经从他身上抽离了，如今将蒋家的中馈交到我嫂子手上之后，每天在家里养养花喂喂猫，日子还挺自在。” …… 两人在明月楼边吃边聊，从中午到傍晚。 眼见着时间不早，该回家去了。 两人一同从明月楼走出来，好巧不巧的遇上了迎面而来的杨麟元。 自从上次去了蒋家，被蒋素娆当面拒绝之后，已经许久没打听过她的消息了。 见她梳着妇人发髻，眼底闪过受伤的情绪。 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她便已经嫁作人妇。 双方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宋允棠最先反应过来。 “杨公子，好巧。” 杨麟元这才将从蒋素娆身上的目光移到宋允棠身上，他面上带着礼貌的微笑。 “没想到宋大夫也在这里。” “娆儿。” 话音落下，一男子越过杨麟元来到蒋素娆身旁，他先朝着宋允棠抬手作揖。 “想必这位夫人便是娆儿的好友，杏林医馆的宋大夫了。” 宋允棠微微颔首。 “萧公子好。” 萧衍舟神情温和的牵起蒋素娆的手。 “我是来接阿娆回家的，宋大夫可要与我们一起？不嫌弃的话，我们可以先将宋大夫送回去。” 宋允棠摇头说，“当然不嫌弃，不过我家距离这里并不太远，便不麻烦两位了。” 萧衍舟也没有强求。 “既然如此，那宋大夫路上当心，告辞了。” 宋允棠点头。 “慢走。” 萧衍舟往杨麟元的方向望了眼，牵着蒋素娆离开。 蒋素娆随着萧衍舟走了几步之后还不忘回头跟宋允棠说，“有空我再约你。” 两人走后，宋允棠这才看向望着蒋素娆小两口离开的杨麟元。 “杨公子，阿娆如今已经嫁人，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天涯何处无芳草，人总归是要往前看的。” 杨麟元收回视线，“多谢宋大夫提醒。” 宋允棠笑了笑。 “杨公子去用餐吧，告辞。” 说完，便领着夏宁和念儿往回走。 …… 第414章 陪徐青野去省城 第二天吃完早饭，宋允棠便开始收拾东西。 她要陪徐青野去省城参加秋闱。 徐青野过来帮忙。 “棠儿，咱们只在客栈住两夜的话，可以少带些东西，进考场要搜身，东西多了也带不进去，回头你还得尽数带回来，折腾。” 宋允棠一边收拾一边说，“不必要的东西我都没带，但像水壶和干粮，咱肯定是得带着的，还得带一套换洗的衣服，进考场之前先在客栈里沐浴换了衣裳，否则接下来九日不能洗，够难受的。” 她说着，又从柜子里翻出了去年给徐青野买的那件靛蓝色的披风。 “这件披风也要带上，如今夜里凉，号舍里也没有被子这些，有了这件披风便不怕冻着了。” “还有笔墨纸砚……” 片刻之后，她望向徐青野。 “你再看看要带哪些书？还有什么遗漏的？不要担心东西带的多，反正咱们有马车，带回来也费不了多少力气。” 见她为自己考虑的这般周到，徐青野只觉得一颗心被填补的满满当当，他将宋允棠拿过来的东西整理好之后，在书架上抽出几本书。 “带我常看的几本就行了，其余的东西棠儿都想的很周到，足够了。” 姜氏帮着两人将东西送上马车，一边嘱咐徐青野。 “青野，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尽力就好，在考场有什么不舒服的，要及时处理，千万不要硬扛，爹娘就希望你们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徐青野一一应下。 “我知道了，娘。” 姜氏望着徐青野和宋允棠两人。 “马上就是农忙了，家里的田地还需要人忙活，你爹一个人在家娘也不放心，等会就跟着来县城送货的骡车回去了。” 徐青野和宋允棠对视一眼，点头说，“好，等我考完了，回来给爹娘帮忙。” “帮忙就不必了，今年秋闱过后，明年三月还有会试呢，家里的事有爹娘，你安心念书便是。”姜氏笑望着两人，“早些去早做安排，路上当心。” 宋允棠先爬上马车。 “娘，那我们走了，你回去也当心些。” “哎，知道了。” 目送着马车从街口消失，姜氏才转身回了院中。 …… 到省城的时候，巳时还未过。 宋允棠直接领着徐青野去了宋劲生提前给她定下来的客栈。 这里距离考场也就两条街的距离，住在客栈中的，大多都是此次参加秋闱的考生，入眼的皆是一副书生打扮。 客栈中很安静，来来去去的人行色匆匆，氛围有些紧张。 将东西安置妥当后，宋允棠让徐青野在屋里看书，自己领着夏宁去了苗掌柜开在省城的明月楼分铺。 正好到了饭点，明月楼中来了不少食客。 这边的掌柜并不认识宋允棠，也并不知道她是明月楼的大东家，接待宋允棠的，是明月楼的小厮。 “这位客人，想吃点什么？”小厮很热情。 宋允棠边走边说，“给我准备一荤两素一汤，我要带走。” 那小厮忙朝着大厅中唯一的空座做了个请的动作。 “客人请在这边坐下等一会，小的这就叫后厨给您准备。” 宋允棠坐下没一会，明月楼进来了几个熟人，有迎山城知府的嫡子李修然，之前在李府给知府夫人治病的时候，见过一次的。 有许久未见的林景曜和林庚时兄弟。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女子。 其一是李修然的妹妹李玉瑶，另一人宋允棠不认识，不过看她和李修然兄妹长的有些神似，应当也是李府的姑娘。 小厮见来人是知府大人的公子小姐，忙上前招呼。 “贵客里边请。” “可还有厢房？”李修然问。 小厮哈腰。 “还望李公子见谅，秋闱在即，近日厢房紧俏，确实是没了。” 李修然也没为难他。 “没了也没关系，就在大堂凑合吧。” 小厮环视了一圈，最终，视线落在了宋允棠身上。 他跟面前几人说了声稍等之后，来到宋允棠所在的位置上，带着抱歉的语气。 “这位姑娘，今日客人多，酒楼里边儿已经没了位子，正好那边又来了几位客人，您的饭菜也快好了，您看可否给那几位客人行个方便？小的可以另外给您安排个僻静的位子坐着等餐。” 他说着，往门口的方向指去。 宋允棠所坐的地方是一个圆桌，坐下五六个人是完全没问题的。 原本她也只是想买了饭菜就去客栈陪徐青野吃饭，眼下小厮态度又还不错，且自己是这里的大东家，她当然不会介意多一桌客人。 顺着小厮的目光往门口望去，在看见其中几张熟悉的面孔时，神情略微怔愣了片刻。 李修然见到宋允棠时，只觉得这个姑娘看着有些面熟。 略一思索，终于转过弯来。 他热情的上前打招呼。 “宋大夫，好巧啊。” 宋允棠一笑，站起身来。 “李公子，巧。” “宋姑娘也是来明月楼用餐吗？”李修然问。 宋允棠摇头，“我定了食盒，应该快好了，这个位子，便留给李公子和你的朋友了。” 李修然有些不好意思。 “我们一来便占了宋大夫的位子，多少有些过意不去了。” 李玉瑶和她旁边的姑娘朝着宋允棠微微颔首。 “宋大夫要是还没吃，我和妹妹可以稍等等，在旁边跟宋大夫拼一桌。” 宋允棠坦然一笑。 “李公子和李小姐不必过意不去，我相公还在客栈等着我呢，便不在这里跟几位拼桌了。” 李修然一听，笑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就不耽搁宋大夫和你丈夫团聚了。” 林庚时往自家大哥的方向望了眼，自从知道宋允棠被林昭昭屡次陷害挖苦抹黑，她本人并不如林昭昭所说的那般恶劣之后，他对从前针对宋允棠的所作所为，颇感愧疚。 甚至还有些后悔自己听信了林昭昭的挑拨 听宋允棠刚才和李修然的对话，林景曜很快便联想到了，她应该是陪着徐青野来省城参加秋闱的。 她对徐青野的体贴关照，让他觉得心底烦闷。 他很不愿意承认自己对她产生的感情，可事到如今，哪怕他刻意避开，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的脸还是会时不时浮现在眼前。 第415章 她是我林家的养女 正好这时，后厨那边的小厮将宋允棠定的饭菜用食盒提过来了。 林庚时见她要走，神情中带着些小心翼翼。 “棠儿，你近来可好？” 望见他的神情，宋允棠大方点头。 “我很好，谢谢。” 说完，跟李修然和李玉瑶微微颔首，便领着提着食盒的夏宁结账过后离开了。 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自始至终都未跟明月楼的人亮明东家的身份。 林庚时见妹妹还愿意理会自己，心底一喜，唇角忍不住的上扬。 听得林庚时对宋允棠的称呼，李修然略有些诧异。 “林二公子认识宋大夫？” 杏林医馆的名头，如今不只在安阳县人尽皆知，就算在省城，也是被不少公子小姐讨论的。 甚至省城这边还有不少人前往安阳县求医呢。 尤其最近又给受灾地区捐赠了两万石粮。 此次灾患，又是提供医术又是提供粮食的，待事情过后，朝廷那边怕是会重赏。 林庚时跟着几人走了一路，一直都跟在大哥后边保持沉默，这会见李修然问他，忙点头。 “自然是认识的。” “两位的关系是？”李修然面露疑惑，还以为两人之间有什么故事呢。 林景曜当先说，“她是我林家的养女。” 林庚时点头应和。 “只是近几年跟家里有些矛盾，再加上我们之前对她有误会让她失望，便生疏了。” 李修然了然。 难怪林庚时刚才那样称呼宋允棠。 得知这一信息，他对于林家兄弟两个，也稍稍热情了一些。 “一家人嘛，以诚相待，将来总是能化干戈为玉帛的。”他招呼着两人坐下，“说起来，我娘上次得胆石，还多亏宋大夫及时出手呢。” 林庚时在心底叹了口气。 之前他们那样做，棠儿能不记恨他们就已经很不错了。 化干戈为玉帛，恐怕很难。 …… 宋允棠回到客栈之后，将饭菜拿了出来。 “快来吃，还热乎呢。” 她说着，伸手去端食盒中的汤碗。 徐青野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小心烫，你坐着，我来吧。” 他先慢条斯理的探了探汤碗的温度，随后从茶盘中拿过一条帕子，将食盒中的汤碗给端了出来。 宋允棠将信将疑的摸了摸碗，果然很烫。 她刚才要是直接上手，弄不好还真会被烫到，说不定汤碗都得打翻了。 笑着将碗筷递给他。 “让明月楼炒了几个家常菜，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先尝尝。” 徐青野浅笑着拿过筷子。 “费心了。” 宋允棠往他的方向望了眼。 “咱们之间就不必这样见外了，显得生疏。”转而又说，“去年第一次来省城的时候，和阿娆一起去看了花船，咱们似乎还是去年月夕去看过花灯，如今来了省城，今晚要不要出去走一走？就当是进考场之前放松心情了。” 徐青野点头。 “好。” 吃完饭，徐青野继续看书，宋允棠在屋里歇了小片刻便往玉君阁去了。 自从宋允棠将木秋是宋劲生未婚妻一事抖出来之后，两人的感情无比稳定。 “二哥，爹娘上门跟催伯母将你和木秋的日子定了你知道吗？” 宋劲生点头。 “已经知道了，大哥告诉我的。”他望向宋允棠，“就是还得让妹妹生辰的日子跟着我们一起忙活，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宋允棠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 “二哥说这些做什么？你可是我哥，只要你和二嫂能把日子过好，不过就是个生辰罢了，每年都能过的，不碍事。” 听她这么说，宋劲生感动的一塌糊涂。 “妹妹，有你真好。” 见他红了眼眶，宋允棠打趣道，“二哥，你可不能掉豆子，回头二嫂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宋劲生“噗嗤”笑出声来。 “就你贫。” 宋允棠跟他开了几句玩笑之后，开始说正事。 “今年外地开的两家分铺情况如何了？” 宋劲生想了想，站起身。 “我去给你将几个铺子前这几个月的账簿拿来，你先看看账簿咱们再说。” 说完，便往后院去了。 木秋忙完铺子里的事情之后，来到宋允棠面前。 在玉君阁当了几个月的东家之后，她如今倒是越发的稳重了。 “棠儿，你此次来，可是陪徐先生参加秋闱的？” 宋允棠笑着点头，“我二哥都叫他一声妹夫，你还一口一个徐先生呢。” 木秋红了脸。 “这不是还没成亲嘛。” “婚期只剩八个月了，婚服那些都开始准备了吗？要是遇到什么问题就跟我二哥沟通，他会想办法给你处理的。” 她去年成亲前几日，经徐青野提醒才想起来还没准备婚服，临时跑去成衣铺定制的。 如今木秋和二哥成亲还有些日子，该是不会如她这般手忙脚乱了。 木秋笑着说，“我娘已经在给我准备了，她让我别操心家里的事情，好生给你管着铺子里的买卖，我想着有她和嫂子在家里忙活，就没太管这些事。” “有崔伯母和嫂子操持，应当是没问题了。”宋允棠望向她，“你哥新婚就离家，你嫂子没想过要跟来吗？” 木秋摇头。 “她担心自己什么都不会，来这里耽搁了我哥和铺子里的事，又说娘身体不好，让她一个人在家不放心，就没跟过来，我哥每次都是趁着送货的时候回去跟嫂子团聚。” 这样听起来，木秋的嫂子孝顺懂分寸，倒是个不错的。 还是催伯母会挑儿媳妇。 宋允棠望着她，“回头问问你嫂子愿不愿意来铺子里做事，到时候让你哥在这边租个小院，将崔伯母一并接来也行，一家人都在一块，总比一个月见不着几次的好。” 木秋心底一喜。 “行，到时候我跟他们说一说。” 想了想，宋允棠又望向她。 “还有一件事，虽然我跟你说不大合适，但你和我二哥的亲事是我一手促成的，我还是想跟你提个醒。” 见她的神色突然严肃起来，木秋心底有些怔愣，坐直了身体。 “什……什么事？” 第416章 约会 宋允棠在心底斟酌好措辞。 “我娘这人，可能心不坏，但办起事情有些糊涂，还有些偏心，我二哥又是个实诚人，赚一个铜板往家里交一个铜板，说的不好听就是有些愚孝，我提醒过他几次，他其实心里都清楚，就是容易心软。” “如今我爹娘都还壮年，短时间内肯定不会让你们分家，到时候你和我二哥赚的钱得抓一些在手上，别全掏给我娘了，回头你们有个急用，也不至于昏头转向的。” 毕竟是亲生母亲，宋允棠话到这里，便打住了。 木秋见宋允棠这般为她考虑，感动的眼眶泛红。 “谢谢棠儿。” 宋允棠给她递了个帕子过去。 “快将眼泪擦擦，我二哥马上就来了，等会他得误会我在欺负你了。” 木秋破涕为笑。 “你这么好，才不会忍心欺负我呢。” 往后她也要更用心为棠儿打理好铺子才是。 宋允棠继续说，“我还叫人在庄子上给你们起了一个小院子作为新婚礼物，天热用来避暑不错，等底下的人支棱起来，你们得空可以去庄子上住一住。” 木秋又哭又笑。 “你为我们做了这么多，我都不知道能为你再做点什么。” 宋允棠笑望着她。 “你和二哥能帮我将玉君阁打理好就很不错了，不需要另外为我做什么。” 宋劲生拿了账簿过来，望见又哭又笑的木秋时，面上闪过错愕。 “怎么了这是？” “没怎么，棠儿说在庄子上修了个院子给咱们作为新婚礼物呢，我这是太感动了。”她说着，站起身来，“既然账簿拿过来了，你们先聊，我还得去处理铺子里的事情。” …… 了解了铺子里的事情之后，宋允棠领着夏宁出了玉君阁的门。 这会已经是申时末。 出来的时候，徐青野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宋允棠有些意外，也有些惊喜。 “你怎么来了。” 他伸出手。 “你不是说要去看花灯，先吃点东西再去如何？” 宋允棠将自己的手放在他掌心，笑着问他，“那我们今晚吃点什么？” 徐青野想了想。 “我知道省城有一家小食馆的馄饨不错，要不要去尝一尝？” 宋允棠点头。 “好啊，正好我也许久未吃过馄饨了。” 徐青野一边牵着她往前走，一边问，“你之前是在哪里吃过的馄饨？味道如何？” 宋允棠的印象中，原主是没有吃过馄饨这种小食的。 她倒是吃过，不过都是前世的事情了。 “时间挺长远，已经记不得太多了。” 徐青野也没继续问，他领着宋允棠径直往那家小食馆走去。 最近两年灾患多，省城这边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波及，许多铺子都维持不下去关门了。 好在小食馆还在。 两人进了铺子，一个面容和蔼，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的大娘迎了过来。 “两位想吃点什么？” 宋允棠笑望着她，“要两碗馄饨。” 大娘引着两人来到一张空桌上坐着，一边擦拭着桌子一边说，“两位稍等，馄饨很快就来。” 宋允棠打量着这个铺子。 “收拾的挺亮堂的。” 徐青野点头，“之前来过两次，大娘是个利索人，不仅东西干净，味道也不错。” 不一会，馄饨上桌。 宋允棠用勺子挑了一个饱满的馄饨放进嘴里，皮薄馅多，肉质滑爽，鲜而微甜。 她点着头。 “确实不错。” 许是肉质好的原因，竟比前世吃过的馄饨还要香甜。 徐青野见她吃的欢喜，面上带着笑意。 “你喜欢就好。” …… 两人吃完馄饨，已经到了酉正（下午六点）。 徐青野付了钱之后，牵着宋允棠往翠华江走去。 “你上次跟蒋小姐来这里，也游了花船？” 宋允棠摇头。 “没有，我们两个女子出门在外，又都不会凫水，游花船不安全，便只找了个位置不错的花楼坐了坐。” 徐青野后天就要进考场了，今晚上拉他来看花灯，主要是为了让他放松心情的。 明天就不能这么玩了，在客栈里沉淀一日，睡个好觉，以最好的状态迎接后天的秋闱。 “往后有机会的话，我可以教你。” 徐青野一边走，遇到炒栗子的摊位，停下来给她买了一包。 正好旁边是卖甘豆汤的摊位。 宋允棠倒是给人开过甘豆汤的方剂用来清热解毒，自己却未曾喝过。 她有些好奇，拉过徐青野的胳膊。 “你喝过这个吗？” “没有，想喝？”也不等她回答，徐青野直接给摊贩递了铜板去，“要一杯甘豆汤。” “好嘞。” 摊贩接过铜板，给他递了一杯甘豆汤。 徐青野伸手接过之后，直接给了宋允棠。 “尝尝。” 宋允棠接过喝了一小口。 虽然是甜汤，味道说不上难喝，却也绝对不是好喝的那种。 见她微微拧着眉，徐青野唇角带着浅笑。 “不好喝吗？” 宋允棠将杯子递到他嘴边。 “你也尝尝。” 转而想到杯子里的东西是自己喝过的，担心他嫌弃，正要收回，却见男人伸手接过杯子，将信将疑的喝了一小口。 细细品尝后。 “要是不喜欢，就别喝了。” 宋允棠摇头，“拿着慢慢喝吧，天也快黑了，咱们去租花船？” “好。” 徐青野一手炒栗子一手甘豆汤，气定神闲的跟在宋允棠身后，走的并不快，却正好能跟上她的脚步。 “猜灯谜了，猜中灯谜送花灯。” 街边传来商贩的吆喝声。 宋允棠循声望去，忙抓过一旁的徐青野。 “我们去猜灯谜？” 男人点头。 “好。” 两人来到摆满了花灯的摊位前，宋允棠看了看，笑着取下了一盏花灯上的纸条。 摊贩忙给两人介绍。 “两位，灯谜若猜中，花灯不要钱，免费带走，若没猜中，还请留下十文钱。” 宋允棠点头，展开了手中的纸条。 “窗前乍见晚梅开。” 她也不想动脑子，便侧头望向徐青野。 男人笑了笑，不假思索的看向摊贩。 “是一个榨字。” 那摊贩一听，忙取下花灯递给了宋允棠。 “两位慢走。” 这男人一看就是个厉害角色，要是再让他们猜几个，今儿得亏本了。 宋允棠说了声多谢，接过花灯便领着徐青野往翠华江的方向走去。 第417章 你欠我一条命 因为只有三个人，宋允棠租了一艘小花船。 她和徐青野进了船舱中，夏宁则坐在靠近船夫的位置，一边留意花船的动静，一边观赏着翠华江上的风景。 宋允棠放下帘子，和徐青野并排坐着，望向平静的江面以及四周的各色花灯。 徐青野望着身旁的少女，面色平和，眼神柔软。 “花船里和岸上看风景，可有区别？” “自是不同的。”宋允棠靠在他的肩头，“在岸上时，我们是看风景的人，在花船中，我们是被人观看的风景。” 徐青野伸手揽过她的腰，让她能靠的稳当一些。 “船夫，将船行的离岸边稍远一些。” “好嘞。” 船夫应了一声，撑着船远离人群。 越往前，灯光就越暗，天上的星辰倒是越发的亮了起来。 宋允棠望着船舱外的天。 “你会观天象，这几日会下雨吗？” 徐青野摇头。 “目前来看，应当是不会。” 低头望着看向自己的少女，男人喉结动了动，但想到此刻出门在外，便克制住了心底的冲动。 宋允棠弯了弯眉眼，往徐青野的方向凑了凑。 望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脸，男人的喉结再次滚动了一下，终是没忍住，低头吻向她。 夏宁余光瞥见船舱里两道身影贴在一起，赶忙换了个位置背对船舱坐着，顺便遮挡了船夫的视线。 船夫并未往这边看。 他只是笑了笑，继续摇着船桨。 船舱中，徐青野停下了动作。 望着眼前神情娇媚的少女。 “等我从考场出来。” 宋允棠微微一笑，“好。” 说完，拉着徐青野来到船头，枕在他的腿上躺下，望着头顶的星空。 江上没有任何遮挡，漫天星辰就像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笼罩。 不远处一艘稍大些的花船上，林庚时站在船边，只觉得前方躺在船头的那道身影有些熟悉。 他往船舱的方向望了眼。 “大哥，你看那边花船上的女子像不像棠儿？” 正在和友人说话喝茶的林景曜听了，神情一顿，起身来到船边，往前方的花船望去，在看见和白日里见到宋允棠时，穿着一模一样的女子，以及她枕在男人腿上躺着的惬意模样，眼底好似被刺痛了一般，一颗心也酸涩的厉害。 “是她。” 语气极其肯定。 别说她没换衣服，哪怕是换了衣服，他也还是能认出来的。 林庚时并未注意到自家大哥的神情，他抿唇一笑。 “看到她如今过的好，我也放心了。” 正看着星辰的宋允棠察觉到往自己这边来的视线，忙从徐青野腿上起来四处望去，最终，目光在那艘稍大一些的花船停留了一瞬，正好瞧见林庚时和旁边转身正欲进船舱的林景曜。 她看到了，徐青野本就是坐着的，自是早就发现了。 林庚时见宋允棠往他的方向望来，一脸兴奋的抬手跟她打招呼。 宋允棠眉头一挑，往徐青野的方向望去。 “我没想到又会遇上他们。” 听见她说又，徐青野知道，她白天恐怕也遇见了一次，只是觉得不重要，便没有在他面前提起。 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既然决定放下，当成陌路人就好。” 宋允棠点头，靠在他肩头继续看星星。 徐青野往林庚时和林景曜所在的花船望了眼，抬手将宋允棠搂在怀中。 林庚时见宋允棠并不理会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只觉得心底堵的厉害。 看来，棠儿还是没有原谅他之前对她的疏远。 …… 进考场这日，宋允棠和徐青野起了个大早。 宋允棠将他要带的东西清点了三遍，吃完早饭之后便直接让夏宁将所有东西都搬上了马车。 她将徐青野送到考场，看着他拿着东西进考场后，正要离开，便见前方不远处，林昭昭和何远非从马车上下来。 她并不想理会两人，上马车就打算离开。 夏宁正打算甩马鞭，却见林昭昭突然拦到了马车前。 “宋允棠！” 宋允棠撩开车帘，望向林昭昭时，眼底闪过诧异。 前段时间见她的时候，看着跟个矮冬瓜似的，怎么一段时间不见，人清瘦了不说，肚子也平坦了？ 不过她也没想法了解林昭昭经历过什么。 “好狗不挡道。” 林昭昭眼底带着怨毒，冷冷说，“宋允棠，从今天起，你欠我一条命。” 宋允棠眉头一挑。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狗吠什么？” 林昭昭恶狠狠的望着她，“要不是因为你在百草堂下我们的脸面，我相公就不会失手将我推倒，我的孩子就不会没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她说着，竟还委屈上了。 这边距离考场近，来来往往的人也多，宋允棠并不想引起别人关注。 她将车帘子放下。 “夏宁，我们走。” “是。” 话音落下，夏宁一甩马鞭，直接往前冲去。 林昭昭见状，瞳孔倏地睁大，迅速侧身避开马车，因为动作太急，一屁股跌坐在地。 望着走远的马车，她气的捶地。 “宋允棠，等我相公中举，我一定要将你踩在脚下！” …… 车厢中，宋允棠问夏宁。 “夏宁，交代你去办的事情都办好了吗？” 夏宁点头。 “都已经办好了，这会举报信应该已经交到巡抚大人手中了。” 宋允棠唇角勾起浅笑。 林昭昭针对她这么多次，她终于找到机会回击了，原本作弊就是不可取的行为，她匿名举报，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听徐青野说，作弊视情节轻重，严重的杖刑、脸上刺字发配边疆，轻的也要罚科和枷号。 如果何远非作弊属实，不说戴上枷锁游街示众，未来几届怕是都不能再参加科考。 罚科倒是其次。 一旦戴上枷锁游街示众，他的名誉便全没了。 不仅如此，他的家族，以及林家都会受到牵连。 “可有叫人盯着考场这边的动静？” 夏宁说，“已经跟报信的那个小孩说了，考场这边有任何问题，就去玉君阁通个气。” 宋允棠点头。 “那我就放心了，咱们先回县城吧，九日之后再来接人。” “是。” 夏宁应了一声，赶着马车往安阳县去了。 …… 第418章 还是棠儿眼光好 回来第三日，宋劲生送货的时候，在安阳县落了脚，告知宋允棠，考场那边有人作弊，不仅带着枷锁游街示众，还被罚五届不能参加科考。 秋闱三年一次，五届便是十五年。 十五年不能参加科考，这个人基本上是不能指望通过科考改写命运了。 “二哥可知道那人叫什么名儿？”宋允棠问。 宋劲生想了想。 “只知道姓何，具体叫什么不清楚。” 宋允棠笑了笑，不出意外，这个人就是何远非了。 总不能这么凑巧，作弊的人还有另外一个何姓人吧？ 宋劲生望着她。 “看妹妹这表情，难道认识这个人？” 宋允棠不确定。 “有可能见过。” 宋劲生好奇。 “除了妹夫，你还认识哪个何姓的秀才参加了秋闱吗？” 宋允棠没瞒着，“林昭昭的相公是个秀才，他就姓何。” 宋劲生略有些诧异。 “林昭昭成亲了？什么时候的事？” 原本还以为员外府才将她接回去，会多留她两年呢。 “去年十一月初九，林昭昭和林夫人去参加杨府老夫人的寿宴，本是想设计给人做妾的，结果被这个姓何的秀才占了便宜，林家脸上无光，草草的办了出阁宴，直接就将她嫁到何家当续弦了。” 避免二哥误会，她并未将林昭昭原本想设计的人是徐青野说出来。 宋劲生面上有惊讶，更有好奇。 “那个何秀才……多大？” 对于林昭昭，知道她的秉性之后，如今再听到她的名字，他也再生不出怜惜之情。 宋允棠往他的方向望了眼。 “今年三十。” “嘶！”宋劲生倒吸凉气。 今年三十？ 那不是比妹夫还要大六岁？ 大六岁，且身体康健，到如今居然还只是个秀才，妹夫要不是病了五年，依照他的聪慧，如今说不定都已经当上大官了。 这样看来，还是妹夫优秀。 思及此，他笑望着宋允棠，“还是我们家棠儿眼光好。” 宋允棠“噗嗤”一笑。 “二哥不记得你之前是怎么嫌弃徐青野的了？” 宋劲生有些难为情的抓着自己的脑袋，“你那个时候才跟二哥亲近一些就要被人拱走了，我能给他好脸色吗？” 宋允棠笑的开心。 “我还以为二哥是真不满意他呢。” 宋劲生嘀咕。 “他之前要是没有生病那回事，我肯定是双手双脚赞成的。” 兄妹两个又聊了一会，宋劲生便往慈乐镇去了。 才坐下一会，便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来到医馆中。 “棠儿。” 宋允棠抬起头。 “林二公子来找我有何事？” 林庚时之前虽也在林昭昭的唆使下避着原主，她穿越过来之后，他却并没有在她面前使过绊子。 甚至有些事情还会让着她。 她这人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眼下不知道来人的目的，她也不好直接将人赶出去。 林庚时有些犹豫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红色的喜帖往宋允棠的方向递去。 “明年二月初八是我的婚宴，二哥希望你能来参加。” 宋允棠望了眼他手中的请帖，并未去接。 “如今我跟林家的关系闹的这样僵，林二公子请我去林家参加婚宴，实在是有些不合适。” 林庚时低着头，眼神中带着愧疚。 “我知道不合适，之前的事情，确实是我们不对，偏听偏信了昭昭，冷落了你，二哥跟你道歉，不管你认不认我这个二哥，我确实是一直将你当妹妹的。” 他说着，将喜帖放在桌上。 “喜帖我送到了，来或者不来棠儿自己决定吧，虽然我很希望这一天你能来，但你若不来，二哥也不怪你。” 说完，转身离开。 宋允棠望着桌上的喜帖好一会，才伸手拿起来展开。 女方姓李。 叫李姝瑶。 “李姝瑶，李玉瑶，名字这么相似……” 她当即明白过来，看来前几日在省城明月楼看到的和李玉瑶站在一起的那个姑娘，是李府的庶女。 员外府的嫡次子配知府庶女，虽也合适，但员外府到底还是有些高攀了。 知府和知府夫人可能是看中了林庚时有个举人出身的大哥吧。 举人是个潜力股，他们愿意将府中的庶女嫁过去，无非就是赌林景曜将来能有出息，于家族有益罢了。 说起来，林宏深也真是好手段。 杨麟元这个女婿没攀上，倒是攀上了李府这根高枝，还顺带着让儿子结识了李府的嫡出公子。 为了给儿子将来的仕途铺路，他还真舍得下功夫。 她突然有些好奇。 林府产业也没多少，去年救林昭昭时给她二百两林景曜脸色都不大好，之后林昭昭出阁，更是卖了镇上两处铺面。 如今又是哪里来的银钱打点关系？ 夏宁在一旁问。 “主子，您真要去吗？” 她也是近期听人说起，才知道宋允棠和林家的恩怨纠葛。 宋允棠摇头说，“等到林府婚宴的那日，随便备上一份礼物单独送给林二公子吧，我人就不去了。” 说完，便将喜帖合上，扔到了一旁。 …… 宋允棠一边在医馆里忙活，一边掐着手指头数，眼看着九天过去，这天，她起了个早，吃了伍氏送来的早饭便带上换洗的衣物，坐上马车往省城去了。 考场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和她一样，翘首望着考场的方向。 突然一道惊喜的声音响起。 “宋大夫，你也在啊？” 听见声音，宋允棠回头望去，是李玉瑶。 “原来是李小姐。”她笑着打招呼后，指了指考场的方向，“我来接我相公。” “呀！”李玉瑶面露惊讶，“原来宋大夫的相公也参加了此次秋闱。” 宋允棠抿唇一笑。 “李小姐来这里是？” 李玉瑶笑着说，“我大哥也在考场中呢，今日来，是为了接我大哥回家的。” 还想找机会见见另一个人。 宋允棠了然。 “原来如此，那便预祝李公子能旗开得胜了。” 李玉瑶很高兴。 “借宋大夫吉言，我大哥要是真上榜了，下次定要请宋大夫去明月楼吃大餐。” 就在这时，不知道是谁兴奋的大喊。 “出来了！出来了！” 第419章 跟几个师兄碰面 李玉瑶往考场出入口处望去，见考生们陆陆续续从里面走出来，便望着一旁的宋允棠说，“宋大夫，我到前面接我大哥去了。” 宋允棠点头。 “李小姐请便。” 眼下人这么多，她倒没必要跑过去跟别人挤。 参加秋闱的人很多。 宋允棠在马车上站了一刻钟，仍未望见徐青野的身影。 “夏宁，你看到了吗？” 夏宁摇头，“未见到人出来。” 又过去一刻钟，眼见着人少了，宋允棠也终于看到了徐青野的身影。 好巧不巧的是，他是跟李修然一起出来的。 宋允棠赶忙跳下马车，往徐青野的方向跑去。 李玉瑶距离两人近，先一步来到他们面前，她脸颊带着兴奋。 “大哥，徐大哥，你们居然一起出来了！” 她给身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丫鬟心领神会，忙去接李修然的东西。 李玉瑶则将手伸向徐青野。 “徐大哥，我帮你拿一些东西吧。” 徐青野往后退了两步，跟她保持距离。 “都是些贴身之物，我自己拿着就好，不敢劳烦李小姐。”转而望向李修然，“李公子先回去休息吧，我还得去寻我妻子，便不耽误两位了，告辞。” 望着李玉瑶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李修然往徐青野的方向望了眼，转而拉了拉自家妹妹的胳膊。 “走了，我们先去马车上。” 徐青野刚往一旁走了几步，便见一身青色衣裙的少女提着裙摆从人群中挤出，往他的方向跑来。 在看到来人的那一刻，原本不苟言笑的男人绽放笑颜。 宋允棠微微喘着粗气，伸手拿过他搭在小臂上的披风。 “怎么出来的这样迟？” 徐青野微微嘶哑着声音解释，“原本我的号舍就靠后，出考场的时候又遇到了李公子，便与他聊了两句，让棠儿久等了。” 宋允棠抬头望去，男人面上带着疲惫，眼眶里还有些红血丝，在考场待了九日，嘴唇周围更是冒出了一圈青色的胡茬。 这几日的干粮啃下来，人也清瘦了一些。 心下一软，立马挽住他的胳膊，“先回家吧，爹娘让人带信说你科考错过了月夕，等你从考场出来之后咱们一家人要好好团聚。” 徐青野正要点头，不远处跑来一个小厮。 他朝着徐青野行了一礼。 “徐公子，我们家老爷说，让您稍作休整之后往庄子上去一趟。” 徐青野不解，“去庄子上？老师可说有何事？” 小厮神情恭敬。 “京城那边来了几个大人，都是老爷之前的学生，他老人家想让您跟几位师兄碰个面。” 徐青野往宋允棠的方向望了眼，点头说，“我知道了，多谢。” “话已经带到，那小的就先走了。” 说完，转身离开。 徐青野望向宋允棠。 “棠儿，今日我恐怕不能和你一起回麓山村了。” 宋允棠摇头。 “没关系，正事重要，咱们一家人团聚，将来有的是机会。”宋允棠一边说着，爬上马车，“先找个客栈收拾收拾吧，别耽搁了汤老那边的事。” 之前就听杨麟元说起，汤老担任督察院左都御史时，也曾带过学生。 后面那些学生在京中还颇有些地位。 如今他曾经的学生来了迎山城，汤老还特意让人将徐青野叫过去，显然是有给他搭桥介绍人脉的意思。 既然如此，她自然是不能误了徐青野的事。 两人上了马车，徐青野便开始闭目养神，在考场的这九日，虽然转场两次，但左右两边相邻的考生，不是打呼噜就是磨牙，甚至还有说梦话的，他原本就睡眠浅，夜里根本睡不踏实。 宋允棠也没闹他，让夏宁找了个距离玉君阁近的客栈，待徐青野去了汤老那边，她也不至于无事可做。 . 不远处的马车上，李修然放下车帘，望向坐在身旁的妹妹。 “都看到了吧？” “徐兄之前拿着汤老的身帖去见爹的时候就已经明说了他有妻子，此生更不会再接纳别的女人，更何况徐兄的妻子还是宋大夫，之前娘的病还多亏了她，你往后可不能再打不该打的主意了。” 李玉瑶虽心有不甘，却还是听话的点头。 “我知道了，往后都不会了。” 看着徐青野和宋允棠两人夫妻恩爱，她也觉得自己应该歇了心思。 李玉瑶抱着李修然的胳膊，将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哥，你安慰安慰我好不好？” 第一次见徐青野的时候，便被他的成熟稳重所吸引。 谁知道，人家居然已经娶了妻。 李修然伸手拍了拍她的背。 “好了好了，咱们能拿得起，也要放得下，再过几个月你就成年了，回头我跟娘说一说，你的亲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待你有了未婚夫，便不会再这样胡思乱想了。” 李玉瑶赶忙坐直身体。 “大哥，你来真的？” “那不然我还跟你开玩笑？”李修然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大姑娘了，再不嫁就嫁不出去了。” 李玉瑶哼了一声，侧过身佯装生气。 “大哥，你咒我，小心我回去跟娘告状。” 李修然忙哄道，“小祖宗，哥可没咒你，哥巴不得你好呢。” 李玉瑶忍住笑意。 “我不管，回去我就跟娘说，你咒我嫁不出去。” …… 在客栈中梳洗剃须收拾妥当之后，徐青野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只是眼神中的疲惫感仍旧存在。 “要不要休息一会再去？”宋允棠面露担忧。 徐青野摇头，“棠儿在客栈等等我，我早去早回。” “好。”宋允棠说着，将一个食盒递给他，“上门见师兄和老师，总不能空着手去，这是我刚让夏宁从明月楼买来的烤鸭和几个特色菜，你提过去吧。” 那些人都是见过好东西的，送一些身外之物反而落了俗套，更带着讨好的意味，带些特色吃食去就当是孝敬老师的，不会显得刻意。 见她考虑的这般周到，徐青野一颗心变得柔和起来，一手接过食盒，另一只手抱了抱她。 “我会尽快回来。” 刚洗完澡，男人身上还带着皂角的清香，很是好闻。 宋允棠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脸。 “我等你。” 男人喉结一动，终是克制住了冲动，揉了揉她的脑袋，抬腿出了客栈。 第420章 放榜之后去京城 夏宁赶着马车去送徐青野了。 宋允棠一个人待着无聊，便收拾东西去了玉君阁，忙活到傍晚才回客栈。 徐青野是第二天早晨回来的。 回来的时候，眼底的红血丝比昨日从考场出来时更多了一些。 宋允棠担心他这样连轴转会拖坏身体。 “你要不先在客栈休息休息？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回家，说不定还能赶上晚饭呢。” 徐青野摇头。 “直接回去吧，马车上休息也是一样的。” 宋允棠见他坚持，便也没反对，将马车上的杂物清到一旁之后，垫着垫子的位置，正好能供两个人躺下。 一上马车，徐青野便拥着宋允棠闭上了双眼。 “棠儿。” 冷不丁听到他叫自己，宋允棠抬眸，正好落入男人深邃的墨眸中。 这一刻，她很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猛的跳动了一下。 压抑住内心的情绪。 “怎么了？” 沉默了小片刻，男人才又开口，“老师让我放榜之后随他一起去京城，你可要跟我一起去？” 宋允棠略有些诧异。 “还不知道放榜的结果，汤老已经做好决定了吗？” 徐青野点头。 “老师说乡试的内容我已经掌握的很好，哪怕这次没过，去了京城也还有机会考，而会试主要考策论、经义和诗赋，不再适合闭门造车，京城学子多，去那边学习会更适合。” 如果没成亲，眼下爹娘还年轻，文成又在家守着，他肯定是愿意跟老师同往的。 但成了亲，他就得考虑妻子的感受。 不能为了一腔孤勇，将她一人丢下。 宋允棠从他的话中听到了一些信息。 “你那些师兄来省城找汤老，不会是请汤老回京复职的吧？” 徐青野抿唇一笑，摸着她的脑袋说，“真聪明。” 宋允棠想了想。 秋闱距离会试，其实也就六七个月的时间，就算今年不去，明年年初也是要往那边去的。 放榜的日子一般在秋闱后一个月。 也就是九月十九。 放榜次日还有巡抚牵头举办的鹿鸣宴。 徐青野就算要离开，也已经快十月了。 不过是提前两个月离开而已。 早些去，多接触一些人，多学点东西，明年的会试兴许会更加顺利。 这么想着，她望向徐青野。 “反正明年五月你就回来了，放榜后你先随汤老去京城吧，如今安阳县这边的情况并不好，我答应了了无大师帮他看着这边的情况，家里又还有那么多亲戚朋友在，我俩都不在的话，我担心有点什么事情顾及不到，就算要去，也得等这边的情况稳定了再说。” 徐青野望着她好一会，点头说，“好。” 宋允棠凑上前亲了亲他。 “先睡吧，别扛着了。” 待徐青野睡着之后，宋允棠叫夏宁将马车的速度稍稍放慢了一些。 一个时辰后，马车到达庄子上，。 允棠下了马车，拿了小锄子从一棵长势良好的桃花树下挖出来四坛桃花酿。 她将其中一坛的瓶塞揭开闻了闻，只觉得酒香扑鼻。 桃花树下还埋了不少呢。 等时间长一些，味道应该比现在更加香醇。 “夏宁，接着。” 宋允棠说着，将其中一坛酒扔给了夏宁。 夏宁闲来无事也喜欢抿两口，只是因为日日要贴身跟着她保护，怕耽误事，在外头从来不敢多喝。 今日回麓山村，喝点倒也无妨。 夏宁诧异的看向宋允棠。 “给属下的？” 宋允棠笑着点头，“对，给你的。” 夏宁拔开瓶塞闻了闻，扑面而来的香气，顿时便勾起了她的酒瘾。 “好香的酒。”她重新合上塞子，抬头望向宋允棠，“多谢主子。” 宋允棠笑了笑，跟庄子上的人打了声招呼后，带着三坛酒上了马车。 “先回麓山村。” 夏宁应了声，跳上马车便赶着往麓山村去了。 一到家，徐文成便赶忙帮着将马车上的东西搬进屋。 “嫂子，你这些酒都是从庄子上带来的吗？” 宋允棠点头，“是从庄子上带的，文成，等会你给爷也送一坛去。” 徐文成应了声。 “行，我马上去。” 宋允棠想了想。 “算了，还是我自个儿去吧，顺便给奶把个脉。” 这半年时间，胡氏的身体出现了一些状况，幸好她时常留意着，早发现给她配了药才稳住情况。 否则原本就亏损的身子，怕是连一年都撑不过去。 徐青野见状，从宋允棠手中接过她刚搬起来的那坛酒。 “我跟你一起吧。” “行。”宋允棠说着，望向厨房的方向，“爹，娘，我们去一趟老宅，很快就回来。” 厨房里传来姜氏的声音。 “以为你们昨儿会回来，娘昨儿做了一桌，还将你们爷奶大伯两家人全接到了家里，结果你们没回，我们就自个儿吃了，也不知道你们今儿回来，否则定要多炒几个菜的。” “你爷奶要是还没吃的话，就顺便将他们一起接来家里吃。” 宋允棠和徐青野应了声，便相伴往老宅去了。 “爷，奶，吃了没？” 正在摘菜的胡氏艰难的直起腰，在望见徐青野和宋允棠时，顿时面露惊喜。 “是青野和孙媳妇来了，快进来，爷奶还没吃呢，你们吃了没？” 宋允棠笑着进了院子。 “我们也还没，娘说爷奶还没吃，就让你们上我们家去呢。” 徐青野直接将那坛酒放进了屋里。 徐元德望着屋里咽了咽口水。 “你们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没得破费银子。” 胡氏望着他那神情，捂着嘴笑道，“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还嘴硬呢。” 徐元德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笑着。 “青野，这次秋闱可还顺利？” 徐青野点头，“都还好。” 趁着爷孙俩说话的间隙，宋允棠给胡氏把了脉。 “之前给奶奶制作的丸药，可都有按我说的吃了？” 胡氏笑容和蔼。 “都按你说的吃着呢，一日也没落下。” “那就好，回头我再给奶准备一些。”宋允棠收回手，“不早了，爷奶先跟我们去家里吃饭吧，娘饭菜都快做好了。” 她说着，将胡氏扶了起来。 转想到了什么，又往院里环视一圈。 “念儿不在爷奶这里吗？” …… 第421章 念儿不见了 胡氏叹了口气。 “念儿跟着你娘回来之后，嫌家里事儿少，这些日子都是将家里的事情忙完之后就往庄子上去了，晚上再跟着你堂兄堂嫂一起回来。” 转而想到孙子和孙媳两个带来的酒就是从庄子上拿来的，她又问，“难道你们今儿在庄子上落脚的时候没见着她？” 宋允棠没有立即回答。 相处了这么久，她清楚念儿的性子，如果她在庄子上的话，得知自己到了庄子上，怎么都会过来打个招呼的，甚至还会跟着回来忙活。 但她没有。 就说明，她不在庄子上。 念儿无依无靠，该是不会想要离开她这里的。 又不在庄子上，又不在家，她能去哪儿？ 徐元德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你们在庄子上真没见着这孩子？” 宋允棠和徐青野对视一眼，她将胡氏的手交到徐青野手中就往家里跑。 “你扶着爷奶回来，我去找夏宁，让她先去庄子上瞧瞧。” 胡氏见状，忙松开徐青野的手，推着他往院外去。 “青野快跟着瞧瞧去，爷奶走的慢，后头就来。” 徐青野应了声，赶忙追上宋允棠的脚步。 胡氏望着两个孩子的背影，“棠丫头是个好孩子，念儿跟着她，我也放心了，就希望念儿别出事才好。” 徐元德眼底闪过沉思。 “你说念儿不在庄子上的话，有没有可能是被程家带走了？” 想到程家胡氏心里就有气。 她用力戳着手中的拐杖。 “那就是一屋子黑心肝的！过年时候翠儿想跟念儿和好，我还以为她是良心发现呢，结果背着我就开始跟念儿哭穷，真当别人不知道她的龌龊心思，她的心早就被程家熏黑了。” “也得亏念儿那丫头自个儿硬气，愣是没让翠儿从她手里骗走一个铜板，我当时还庆幸呢，哪里知道他们背地里来这死出。” 徐元德叹了口气。 “摊上这么一对爹娘，苦了那丫头了。” …… 宋允棠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家。 “夏宁，快骑马往庄子上去一趟，看看念儿有没有在那里。” 夏宁一听，赶忙去牛棚牵正在吃草的马。 马拉了一个时辰的车，刚歇下脚还没嚼几口粮就又要被拽出去，气的鼻子直哼哼。 但有缰绳拽着，它也无可奈何，只能不情不愿的随着夏宁出了牛棚。 刚将菜端上桌的姜氏从堂屋跑出来。 “棠儿，出什么事了？” “念儿不在老宅，我们今天从庄子上回来也不见她，我担心她出事，先让夏宁骑马去庄子上瞧瞧。” 姜氏听了宋允棠的话，脑子一转便朝着厨房喊，“徐永旺，你也别烧火了，赶紧叫上大哥往烟柳村去，念儿许是被程家带走了。” 徐永旺不敢耽搁，扔下火钳就出了屋。 宋允棠去屋里拿了念儿的卖身契和她存放在自己这里的断亲书。 “夏宁，念儿在不在庄子上你都往烟柳村的方向来给我们报个信。” 骑马的速度快，说不定夏宁来报信的时候，他们还在半道上。 “好。” 话音落下，夏宁一甩马鞭，扬长而去。 “娘，等会爷奶来了你们先吃饭，我们跟着爹和大伯往烟柳村去。” 说完，出了院子之后便跟徐青野一起往村口跑。 徐文成见状，撒腿跟上两人。 “大哥，嫂子，我也跟你们一起去。” 正好试试他这段时间苦练的功夫。 村里不少人见徐青野两兄弟领着宋允棠往村口跑，纷纷上前询问情况。 “青野媳妇，你们这么火急火燎的是发生啥事了？” 宋允棠喘着粗气，“程家人将念儿带回去了，我们要去将人抢回来。” 念儿如今时常跟着他们在麓山村生活，烟柳村距离这里不算太远，就算念儿今天没有被程家人带走，她这么说，也能让村里人多留意留意程家那边的情况。 村里人一听，忙问。 “要帮忙吗？” 因为不知道念儿现在什么情况，宋允棠摆手说，“暂时不用帮忙，我们先去看看情况，大家忙自己的吧。” 待三人走后，村里人开始议论。 “程家不是都当着大家伙的面断亲了吗？怎么还干出上门抢人这种事？” “为了钱呗，程念儿如今跟着舅舅舅母一家吃香的喝辣的，她那个好赌的爹和拎不清的娘哪里能眼睁睁看着最瞧不上的小女儿过好日子？” “元德叔家里怎么就出了徐翠这么个没良心的东西？” “我估摸着，她之前就是被家里保护的太好了，才会容易受了那程复的蛊惑，一张白纸进了染缸，哪里还能白着出来？” “唉，咱村里人如今都得过青野媳妇的好处，往后咱也帮着留意留意吧。” “听说青野参加了今年的秋闱，你们说能上榜吗？” “这要是上了榜，咱村可就真的出名了。” …… 宋允棠和徐青野几人并不知道村里人的议论，他们从村口跑出来不一会，徐永福和徐永旺兄弟俩追了上来。 毕竟是常年做农活的男人，宋允棠这段时间虽跟着夏宁做了不少锻炼，但气力比起他们，还是差的远。 她跑的气喘吁吁。 “爹，你们先往前去，我很快追上来。” 徐永旺望向徐青野。 “青野，你陪着儿媳妇后边来，我们先往烟柳村去。” 徐青野点头。 “好。”他一手搀着宋允棠，“要是累了，可以慢点儿。” 宋允棠并未放慢脚步，她往徐青野的方向看了眼，“你说念儿会是程家人带走的吗？” 和她有过节的，除了之前的黄家人、林昭昭和赵氏的娘家人，就只剩程家了。 黄家人据说在他们之前废弃的老宅待不下去，去山里另起了屋。 之前宋枝梅没找到，是因为黄家人这些年干了太多缺德事，担心别人找麻烦，所以才没有敢对外说。 后来知道了，她也不想再回去了。 她如今跟着的老男人虽年纪有些大，但对她还是不错的，人也老实勤快，家里虽不富裕，靠着积蓄和官府的救济粮，勉强温饱还是没问题的，再加上他之前没有孩子，更是将宋枝梅的孩子当亲生的养着。 银钱也都是交给她管，往后两眼一闭，只需备口棺材将人好生下葬，家里的东西就都是她和孩子的了。 反观黄家。 自从倒台之后，黄和玉的正妻便受不住穷苦，跟别人跑了。 之前满院子的丫鬟家丁也早就不见踪影，一家人在深山里讨生活，有一餐没一餐的，日子别提有多艰难了。 黄家人连肚子都吃不饱，眼下根本没功夫来找她麻烦。 何远非考场失意，必定会将气撒在林昭昭身上，她应该也是没空闲过来的。 赵家人如今应该不敢针对她，更何况他们跟念儿没有过节，没有动机。 程家人嫌疑最大。 亦或者是亡命之徒。 比起后者，她倒宁愿是程家人。 至少程家人不会害了她的性命，只会拿她来换钱。 无论如何，留着一条命在，比什么都强。 第422章 你们想让谁横着出去? 徐青野牵着她的手，眼底看不见情绪。 “等夏宁来了就知道了。” 夏宁的速度很快，宋允棠才往烟柳村跑了不到三分之一她就来了。 “主子，庄子上确实不见念儿。” “夏宁，下马。”徐青野说。 “是！” 夏宁抬腿下马，牵着缰绳，看着徐青野将宋允棠抱上马背后，将缰绳交到他手中。 “主子先往前去吧，属下脚程快，稍后就来。” 徐青野点头，翻身上马坐在宋允棠身后，骑马往前奔去。 往前跑了挺远一段路的徐永旺三人听见马蹄声，回头望去，在看见同骑一匹马的徐青野和宋允棠时，神情微微怔愣了一下。 徐永福突然笑了起来。 “青野这小子，算是彻底开窍了，还是侄媳妇有办法。” 徐永旺也嘿嘿笑着。 “谁说不是呢？” “爹，大伯，我们先去烟柳村了。”路过几人的时候，徐青野开口说道。 徐永旺边跑边摆手，“去吧，我们很快就来。” 话音落下没多久，只见一道身影从他们旁边经过，那速度，竟比他们几个男人跑的还要快。 “徐文成，跟上！” 夏宁气息平稳，一边跑一边说话，甚至都不带喘的。 徐文成看着人，赶忙跟了上去。 “来了。” 徐永福拧着眉头望向前方和他们兄弟俩拉开了一些距离的夏宁和徐文成。 “文成这小子，啥时候有这么好体力了？” 徐永旺往他的方向看了眼，“那小子最近跟着夏宁学功夫呢，日日里上蹿下跳的，体力好的很。” 徐永福面上带着惊讶。 “哟！倒是没瞧出来，文成还有这天赋呢，和青野一文一武，倒是全乎了。” …… 骑马的速度很快。 徐青野径直在程家面前停下，将宋允棠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宋允棠双脚着地，直接上前拍打程家的院门。 “开门！快开门！” 院门被拍的“砰砰”作响，正在堂屋里吃中饭的程家人都被惊动了。 程母望着桌上的儿子儿媳。 “不会是为了念儿那小贱蹄子来的吧？” 程复起身。 “看看去，反正那个臭丫头已经不在家里了，只要咱们不承认，他们也不能将咱们如何，如今是在烟柳村，总不能被几个外村人欺负了去。” 所有人三下五除二将碗里的粥扒干净之后，随着程复出了堂屋。 院门一开，见屋外只有徐青野和宋允棠两人，程家人更是有恃无恐。 “你们来做什么？”程复抬着下巴问。 宋允棠冷冷的望着他。 “念儿呢？” 程复满脸轻蔑的扫了她一眼。 “那死丫头不是跟着你的吗？我们怎么知道？” 宋允棠耐着性子。 “我再问你一句，念儿在哪里？” 程复吊儿郎当道，“别说我压根儿没见着她，就算见着了，我不说，你又能将我怎样？” 转而看向徐青野手中牵着的那匹马。 他摸了摸下巴，突然来了兴致。 “除非你将那匹马给我，我倒是可以帮着你们一起找。” 宋允棠忍无可忍，抬手一巴掌扇向他。 “畜生！你根本不配当爹！” 徐翠赶忙上前扶住他，怒目望着宋允棠。 “宋允棠你这个杀千刀的，你干什么呢？”转而又看向徐青野，带着命令人的口吻，“徐青野，亏你还是个读书人，你就是这么看着你媳妇对长辈动手的？还不给我打死她！” 然而，徐青野不为所动。 宋允棠冷眼看着程家人。 “作为长辈，首先得有长辈的样子，否则与猪狗何异？” 徐翠的两个妯娌首先跳出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她。 “你不过是徐翠的侄媳妇，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我们程家人？” “你再胡说八道试试！我们可不是麓山村的人，也没得过你什么好处，没道理让你在这里撒野！” 反应过来的程复怒了。 “小贱人，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老子今天不打死你，我就不姓程！” 然而，刚抬起手，便被徐青野一脚踹翻在地。 男人面色冷沉。 “程念儿是棠儿从牙行买回来的下人，根据大夏朝律法，抢夺他人财物或人口，一律视为抢劫罪，情节轻的蹲三到十年大牢，情节严重的处绞刑或流放，你们确定不说？” 原本被踹翻在地的程复满腔怒火，在听到徐青野的这番话时，心底一惊。 看到他这神情，宋允棠更加确定了念儿的失踪与程家相关。 程母见形势不对，一屁股坐在院门口哭了起来。 “谁来给我们评评理啊？念儿是我们家的孩子，你唆使念儿不认我们也就算了，如今竟还倒打一耙诬陷我们藏了她，你问问村里人，有谁见我们藏了？” 宋允棠拧着眉头。 烟柳村不小，程复附近人家也不少，如果念儿被带回家，不可能没人看见，但眼下程母说的有恃无恐，他们极有可能是直接将念儿送去了别处。 眼下都已经午时了。 该发生的，怕是也都已经发生了。 念儿跟在她身边这么久，她一直想着，等她大了些，便找个好人家，给她点嫁妆将她嫁出去，却没想到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 是她疏忽了。 早知道这样，就应该一直将她带在身边。 随着这边动静闹的越来越大，烟柳村的人陆陆续续往这边看热闹来了。 不少人朝着宋允棠和徐青野指指点点，更有人和程复一家统一了战线。 “我们烟柳村的人可没有让外村人欺负的道理，你们是什么人？赶紧哪儿来的滚哪儿去！” “就是，单枪匹马的也敢上我们烟柳村来找麻烦，我看你们是活的不耐烦了！” 程复一脸痞笑。 “之前有机会离开你们不走，眼下想走也没那么容易了。”他指了指两人的马，“将这匹马留下就让你们离开，否则你们别想从烟柳村竖着走出去。” 将马留下，那是不可能的。 宋允棠知道，以她和徐青野两个人，根本不是烟柳村这么多人的对手。 她没说话，也没有将马交出去。 两人都在等。 就在这时，破空之声传来，一根木棍被人从不远处投了过来，力道之大，直接将程复击倒在地。 同一时间，手执另一根木棍的夏宁出现在了宋允棠身旁。 她冷眼环视四周的烟柳村村民。 “你们想让谁横着出去？” 第423章 念儿被鲁爷带走了 村民们被她的眼神唬的后退了几步。 刚才躺在地上撒泼的程母更是吓的颤颤巍巍，生怕夏宁一棍子解决了自己。 她可没儿子这么抗造。 就在这时，追在夏宁身后的徐文成、徐永福和徐永旺三人都气喘吁吁的从远处跑来。 徐永福边跑边说，“徐翠，你们将念儿弄哪里去了？都说虎毒不食子，你们这些当爹娘的，怎么这么狠的心？” 徐翠抵死不认。 “大哥，你怎么也不信我？念儿是我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会害她？” 程母也忙点头。 “就是，念儿可是我们程家的孩子，我们要是知道她在哪儿的话，还用你们问？别是你们将念儿弄丢了，才怪到我们头上来了吧？” “恰恰就是你们这些所谓的亲人才会害她？旁人给予她的反而是善意。” 宋允棠说着，往程复和徐翠的方向走去，程家人想上前阻挡，但望着跟在她身旁的夏宁时，竟无一人敢上前。 程母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鼓起勇气从地上爬起来护在儿子面前。 “这里可是烟柳村，不是你们麓山村，你们别想乱来！” 程复两个兄长、嫂子和侄子们见状，也全都护了上来。 “你们当我烟柳村的人都是死的吗？” 这番话一出口，刚才维护他们的烟柳村人重新又站了出来，甚至还有些手中拿了棍子、扫帚、锄头和扁担。 “就是，我烟柳村的人，断没有叫别人欺负的道理。” 徐永福气的不行。 “徐翠，你如今怎的这般恶毒？” 徐翠满脸愤怒的望着两个哥哥。 “我恶毒？我饿肚子的时候你们吃香的喝辣的，都不管我，现在回过头来说我恶毒？凭什么？要不是程复想办法给家里弄点银子来，我早都已经饿死了！” 徐永福只觉得心寒。 “你扪心自问，大哥二哥哪一年没接济过你？是你自己要将我们给你的接济补贴程家，难不成大哥二哥还得将家里掏干净养你们全家人？” “我们的钱也都不是风吹来的，你男人有手有脚，凭什么叫我们养？” 见徐翠半点没有心软的样子，宋允棠不想磨叽，直接将程念儿的卖身契和断亲书拿了出来。 “这是卖身契和断亲书，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念儿如今是我的丫鬟，并非谁都能带走，程家更是从我这里拿了六两银子跟程念儿签下了断亲书，她早已跟你们程家没有任何关系，识趣的就将她交出来，否则别怪我将你们告到县衙去。” 程复捂着自己的肚子，忍着疼痛。 “你吓唬谁呢？如今安阳县的县令大人都被调走了，谁来给你主持公道？” 宋允棠冷笑着收好断亲书和卖身契，她不再浪费时间。 “夏宁，既然他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动手吧，别将人打死了就行。” “是。” 夏宁应了声，将手中的棍子一横，便直接打了上去。 徐文成见状，也从旁边抄起一根棍子上前帮忙。 徐永福和徐永旺更是没闲着。 只徐青野护在宋允棠身旁，但凡有靠近的，都被他想办法给周旋开。 除了年初打虎，这还是宋允棠第一次见夏宁对人出手。 之前看她练功的时候，只觉得挺厉害的，如今动起手来才知道，她到底有多强。 她的动作干净利落，一出手，便有一个村民被撂倒在地。 不多时，程家的院子外头便有七八个人躺在地上蜷着身子哀嚎了。 众人见状，一个个怂的往两旁退去。 宋允棠见状，从袖袋中掏出一枚褐色的药丸，在程复身旁蹲了下来。 因为有夏宁在旁，徐翠根本不敢对她动手。 宋允棠也没多说废话，直接捏开程复的嘴将药丸塞进他嘴里。 丸药一入口便化开了。 饶是程复在挣脱开宋允棠的束缚之后想往外吐都吐不出分毫。 他心里有些慌了，捂着自己的脖子。 “你给我吃的什么？” 宋允棠略勾唇。 “你们都知道我医术好，但其实我的毒术也不差，若无解药，不出十二个时辰，你便会因穿肠烂肚而死，要是不信，你可以摸一摸你脐上三寸的地方，是否隐隐作痛？” 程复将信将疑的摸向自己的肚子，痛的直冒冷汗。 徐翠见状，恶狠狠的望向宋允棠。 “宋允棠，你怎么这么恶毒？” 程家其他人也都被吓傻了。 程母扑在程复身旁，哭着骂宋允棠心狠手辣。 徐永福和徐永旺也被这一幕惊到了，他们都没想到，往日里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下起手来，竟也有如此果决的时候。 这要换成他们，是万万不敢下毒的。 宋允棠并未理会众人的反应，而是神情严肃的望着程复。 “我再问一遍，念儿在哪里？” 程复根本不信宋允棠会毒死他。 “我不知道！” 程母一听，心里有些慌了，她凑在程复耳边，小声说，“儿啊，要不就告诉她吧？你要是有个好歹，娘可怎么活啊？” 程复本就是个混迹赌场的亡命之徒。 “娘放心，她不敢的。” 知道程家重男轻女，宋允棠当即让夏宁将程复和徐翠九岁的小儿子抓了起来。 她再次从袖袋里拿出一枚药丸。 “你再不说，我就让你儿子给你陪葬。”她往程复的方向望了眼，“现在应该不止脐上三寸的地方痛，整个腹部都开始隐隐作痛了吧？” 程复一感受，还真是。 望着他满脸痛苦的模样，程小乐害怕的哭了起来。 “爹，娘，奶，我还不想死，你们快救救我。” 这下，不只是程小乐怕了，程家人全都怕了。 只觉得宋允棠比那恶鬼还要恐怖。 徐翠前面连续生了三个女儿，好不容易盼来这么个宝贝儿子，平时将他的命看的比自己的还重要，自是舍不得他受任何一丁点折磨。 她哭着求饶，“别给我儿子喂毒，我告诉你，你先将我儿子放了。” 宋允棠捏着程小乐的嘴。 “说！” 徐翠松开程复，往儿子的方向扑了过去。 “念儿被鲁爷带走了。” 第424章 死有余辜 话音落下，夏宁和宋允棠同时松开了手，程小乐脱离了束缚，赶忙扑向徐翠。 “娘。” 见儿子哭的撕心裂肺，徐翠心疼的不行，顺带着将宋允棠也恨上了。 儿子自出生到现在，还从没受过这么大的罪呢。 这要是吓出个好歹来，她这么多年的心血就都白费了。 宋允棠再次望着她。 “鲁爷家在何处？” 徐翠抱着儿子缩了缩脖子。 “就在隔壁十里村。” 宋允棠冷眼望着她。 “带路！” 徐翠往程复的方向望了眼，“带路可以，你能不能先将你姑父的毒解了？” 宋允棠往程复的方向瞥了眼。 “一时半刻死不了，但你若再不抓紧，一旦毒入肺腑，大罗神仙来也救不了他。” 徐翠听罢，赶忙将儿子交给程母。 “娘，你先帮我照看着小乐，我会尽快将解药带回的。” 程母点头，将小乐环在怀中。 “哎，你快去快回，一定要将解药带回来啊！” 程复只觉得腹部好似被什么碾过一般的疼，见徐翠领着徐家人离开，他将手伸向两个兄长。 “大哥二哥，我要去茅房。” “去茅房？” 兄弟两个心里一惊。 不是说这个毒能维持十二个时辰吗？难道肚子里的肠子就开始化了？ 不过他们也不敢马虎，赶忙上前将脸色苍白的弟弟扶了起来。 可程复还未站起身，便听得“噗”的一声，院子里顿时弥漫起了一股腐臭的味道，熏的程母和两个嫂子捏着鼻子领着程小乐迅速远离他。 两个兄长更是快将脸熏绿了。 “呕！” 两兄弟实在没忍住，捂着脖子吐了起来。 程复望见家里人的反应，又难堪又生气。 他铁青着脸，重重一拳捶在地上。 都怪宋允棠，要不是她给自己下毒，今日也不会出这个丑。 总有一天，定要将她挫骨扬灰！ …… 徐翠领着宋允棠往十里村走，故意将脚步放的很慢。 再不济，她也是徐永福和徐永旺的亲妹妹。 两个嫡亲的兄长在，她就不信宋允棠还能将她如何。 可宋允棠却并未考虑这些，她只想快些找到念儿，将她带回家中，她给夏宁使了个眼色，便见夏宁从袖口掏出一把匕首抵在徐翠腰间。 “速度快点！” 徐翠虽生气，却也害怕夏宁真的会动手，尤其她身上的气势，冷冽的叫她感到恐惧。 她不情不愿的冷哼一声。 “快点又如何？那臭丫头都送到十里村大半个时辰了，这会该发生的怕是都已经发生了，都已经是残花败柳了，找到她又能怎样？” 夏宁跟念儿相处了大半年时间，平日里待一块的时候，小姑娘总是一口一个夏宁姐的喊着，多少也处出点感情来了。 这会听见徐翠的话，没忍住将手中的匕首抵的用力了一些。 徐翠腰部受了痛，吓的脚步不由再次加快。 “大哥二哥，你们倒是给我说句话啊，我可是你们的亲妹妹！” 徐永福和徐永旺没说话。 两人心底对徐翠已经失望透顶。 从未想过妹妹有朝一日会变成这般冷血的模样，今日的她，叫兄弟俩觉得极其陌生。 爹娘要是知道她的所作所为，怕是能气的厥过去。 见两个兄长没有要为她出头的意思，徐翠气的牙痒痒却又无力反抗。 . 几人走过田野，翻过一座山头，约摸着两刻钟的功夫，终于到达十里村。 徐翠指了指前边的院子。 “就是这里了。” 徐永福和徐永旺兄弟俩听罢，赶忙上前敲门。 “开门！” 徐翠见状，望向宋允棠。 “我已经将你们带到这儿了，能放我走了吧？” “门还没开，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骗我？”宋允棠说着，望向徐永福和徐永旺，“大伯，爹，要不还是直接撞开吧。” 不远处的徐文成已经做好了要撞门的架势。 “爹，大伯，你们让开。” 话音刚落，人便已经往门口冲了。 夏宁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将徐翠砍晕之后，一个翻身进了院子，挑开了门后的横木。 同一时间，徐文成撞上了院门。 “哐当”一声，门被撞开，徐文成因为用力过猛，一个刹不住脚，被门槛绊了一下后，飞扑进了院中，重重砸在地上。 紧接着是痛苦的哀嚎声。 “哎哟！” 站在院门边的徐永福和徐永旺两人都傻眼了。 徐永福脸上肌肉直抖动。 徐永旺抹了把脸，只觉得没眼看。 丢人，太丢人！ 宋允棠见门开了，赶忙冲进院中。 “念儿！” 夏宁紧随其后。 徐永福则将被劈晕的徐翠拉进了院中。 院中没有看到念儿，宋允棠直接闯进屋里。 屋里有些昏暗，四处乱糟糟的，还散发着些许霉味，走进内室，之前见过一次的鲁爷衣冠不整的趴在地上，脑袋上的血还未凝固，旁边还散落着碎裂的陶片。 夏宁见状，赶忙从床上抽了些稻草撒在他身上。 念儿正抱着膝盖瑟缩在墙角，她眼神有些空洞，面上皆是恐惧。 露在外边的手臂、双足、嘴角和额头上还带着些青肿和擦伤的痕迹，身上披着的衣服更是破破碎碎，几乎遮不住她的身体。 夏宁在看见屋里的情况时，反手先将门给掩上了。 望见她这般模样，宋允棠只觉得一颗心被揪起，有些难受，更有心疼。 “念儿。” 她轻轻唤了一声。 念儿见到宋允棠，好似看到了救星一般，原本空洞的眼神中布满了委屈。 “表嫂。” 她嘶哑着声音，眼里的泪止不住的往下淌。 宋允棠赶忙脱下自己的外衣将她的身子笼罩。 “走，我们回家。” 念儿侧了侧身子，避开她的触碰。 “别脏了表嫂的手。” 宋允棠心里一软，在她身旁坐下，将她拥入怀中。 “念儿，都过去了。” 念儿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 她趴在宋允棠的肩膀上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 “表嫂，我杀人了。” 宋允棠轻抚着她的背。 “是他死有余辜。”她将念儿扶起，从怀中拿了帕子给她擦着眼泪，望着她身上的伤，“他还打你了吗？” 念儿点头，垂下眼。 “有些伤是我爹打的，有些是鲁爷打的。”她再次环着自己的身子，抓着衣服的指尖因为太过用力，微微泛白，“他撕了我的衣服，看光了我的身子，还想侵犯我，情急之下，我从床底下摸到了一个陶罐……” 说着说着，眼里又蓄满了泪。 第425章 让他以后都做不了男人 听到这里，宋允棠了然。 看来还没有进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她望向一旁的夏宁。 “去打盆水来。” “是。” 宋允棠给念儿整理收拾之后，牵着她出了屋。 众人在看见念儿的模样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宋允棠望向徐青野。 “鲁爷想对念儿行不轨之事，被她失手砸死了。” 徐永福和徐永旺一听，反而在心底松了口气。 “他该死！”徐永旺望向念儿，“丫头别怕，还有舅舅表兄和你外公外婆给你撑腰呢。” 徐永福也说，“就是，别怕，不会有事的。” 念儿心底一暖，含着泪说，“谢谢舅舅。” 幸好还有外公舅舅这边的亲戚，否则摊上程家那样的父母，她这辈子是别想有出头之日了。 宋允棠再次望向徐青野。 “这个事，好解决吗？” 徐青野神情凝重。 “会有些棘手，念儿的卖身契虽拽在你的手里，也跟程家签下了断亲书，但这种血亲关系在官府那边不是一张断亲书能撇清的，将她送来鲁家的又是她的亲生爹娘，如果真闹出人命，至少在结案之前，念儿免不了要在牢里待一阵，闹大了于她的名声也不利。” 他说着，望向宋允棠。 “棠儿确定人已经死透了吗？” “刚才只顾着念儿了，看他一动不动的……” 再加上念儿刚才那一番话，她便主观的将念儿这种行为认定成了正当防卫，死了也就死了，以为她不会受到牵连。 只想着给念儿报仇，倒是没将女子名声考虑进去。 想到到这里，宋允棠也觉得自己的判断过于武断，转身便又往屋里跑去。 “我再去瞅瞅，夏宁陪着念儿。” 夏宁点头。 “是。” 让她一人进去徐青野也不放心，叫徐文成骑马回去将马车赶过来，便跟着宋允棠一起进了屋中。 刚一进屋，便望见了地上衣不蔽体的男人，徐青野几步上前拉过宋允棠，让她面对自己站着，挡住她看向鲁爷的视线。 “爹，大伯，你们来一下。” “哎，来了。” 徐永福和徐永旺紧接着进了屋中。 徐青野望了眼地上的男人。 “劳烦爹和大伯将地上的人收拾妥当抬去屋外，我先带棠儿出去了。” 说着，便径直揽着她出了屋。 宋允棠本想说大夫眼里没有男女。 但大夏朝女大夫本就少，男女之防比前世要严格的多，就算是女子得了私密的疾病，也极少有人去请男大夫瞧的。 更何况自己的丈夫就在身旁。 这个时候说这种话，显然不大合适，便没开口，随着徐青野一并出了屋子。 徐永福和徐永旺也觉着鲁爷这样子叫儿媳妇看着不妥，虽有些害怕，却还是硬着头皮将他的衣服整理好之后抬出了屋外。 宋允棠上前探了探鲁爷的鼻息，又探了探他的脉搏。 “失血过多，气息有些微弱，但确实还有救。”她不情不愿的望向地上的男人，“真是便宜你了。” 不过她也没处理的多仔细，只要保证人死不了就行了。 将鲁爷的伤处理好，宋允棠这才用银针唤醒徐翠。 徐翠揉了揉眼，坐起身环视了一圈，在望见一脸血躺在地上的鲁爷时，吓的惊叫起来。 “啊！死人了！” 夏宁见状，拔出匕首抵住了她的脖子。 “别嚷嚷！” 想到自己之前就是被她敲晕的，以为鲁爷也被他们杀了，徐翠心底犯怵，忙捂住自己的嘴。 见徐文成已经将马车赶来，徐青野望向宋允棠。 “棠儿先将念儿带回去吧，这里的事情交给我们来处理。” 关乎女子名声，早些离开免得被人注意到是最好的，闹得人尽皆知，无异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件事，还是少一些人知道的好。 “好。” 有徐青野在，宋允棠也放心，将念儿扶上马车之后便准备带她离开。 徐翠反应过来，跌跌撞撞往马车的方向跑去，她拉着车缘。 “你们不能走，解药还没给我呢。” 宋允棠轻飘飘望了她一眼。 “没有解药，程复那种人，死不足惜。” 她给程复吃的，不过是强力泻药罢了，不解毒也死不了，就当是给他清肠胃了。 不知情的徐翠却不肯撒手。 “怎么能没有解药呢？你不能说话不算数！”转而又看向缩在一角，蜷膝抱着自己的念儿，“念儿，她可是杀了你男人的凶手，你怎么能跟杀人凶手一起离开？还有你爹，她给你爹下了毒，你难道连你爹死活都不管了？” 念儿没说话，只是将脑袋撇向一旁，不去往她的方向看。 她倔强的咬着自己的嘴唇，眼里早就蓄满了泪水。 有这样的爹娘，她倒真希望自己是个孤儿，至少还能在心底抱一些幻想，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遍又一遍的将她伤的体无完肤。 夏宁早就看不下去，直接一脚将徐翠踹开。 “念儿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哪来的男人？”她指了指院子里的鲁爷，“那个男人就是在欲行不轨的时候被念儿杀的，劝你们往后离她远一些，再敢上来抢人，仔细你们的狗命！” 听到夏宁的话，徐翠惊的忘了动作。 是念儿杀的人？ 念儿是他们送到鲁爷家里来的，她杀了人，会不会连累到程家人头上？ 这个死丫头，真是会给家里惹麻烦。 宋允棠也冷眼看着她。 “当娘当成你这样，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这次我没有去县衙告你们程家抢了我的丫鬟，完全是顾着念儿的名声，往后再敢打她的主意，我便叫人将你们手脚打断扔去深山里喂大虫。” 她说着，进了马车。 “夏宁，我们走！” 见马车远去，徐翠跌坐在地上。 “没有解药，我相公该怎么办啊？” 毕竟是生活了十多年的丈夫，这些年虽没特别关照过她，却也没有对她动过手，多少还是有感情在的。 想到这里，她竟哭了起来。 徐永福和徐永旺并未理会她，而是在跟徐青野商量对策。 三人一致觉得，为了念儿的名声，鲁爷这件事不能闹大，不过却可以从别的方面给他点教训。 比如，让他往后都做不了男人。 …… 第426章 比小堂叔厉害多了 宋允棠将念儿带回麓山村。 胡氏看到念儿的时候，心疼的不行，祖孙俩抱在一起哭了好一会才撒手。 “你爹娘就不是人，往后在家里，一个人的时候还是不要到处跑了，清闲点没什么，可别再遭你爹娘的毒手了。” 念儿点着头。 “我知道了。” 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起身去院里打了满桶水，将自己关进屋中洗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出来。 出来的时候，眼眶红肿的厉害，露出的领口处的皮肤都被擦红了。 姜氏叹了口气，将饭菜热好给她端了过去。 “念儿吃点东西后先休息休息。” 念儿低垂着脑袋。 “谢谢舅母。” 宋允棠见状，放下手中的碗筷，朝着夏宁使了个眼色。 夏宁凑近。 “主子有何吩咐？” 宋允棠压低声音。 “等天快黑的时候，你往程家跑一趟，将程复和徐翠给我狠狠地打一顿。” 徐青野的话提醒了她。 为了念儿的名声，所幸事情还未到不能转圜的余地，不闹大是最好的。 可如果什么都不做，总归是不能解气。 悄摸将人揍一顿，让他们在床上躺两三个月还是没问题的。 反正他们做的隐蔽。 程家人没有证据，自然查不到他们头上来。 夏宁早就手痒了，眼下得了宋允棠的吩咐，自是欣然应下。 “是。” 想了想，宋允棠又说，“程家其他人也别放过。” 她从袖带中拿出一个小瓶子扔给夏宁，“尤其是程家那个老太太，重点关照一下。” 夏宁将瓶子收好。 “好。” 宋允棠又从袖袋里拿了一盒药膏递给她，“这个你帮我给念儿拿去吧，要是有不方便的地方，你帮她上一上药。” …… 徐青野四人是一个时辰后到的家。 这会都已经未时过了，想着几人还未吃饭，念儿又在屋里休息，宋允棠主动去厨房给姜氏帮忙。 “娘，我想过两天带念儿去县城。” 姜氏知道她的用意。 “也好，留在家里闲着容易胡思乱想，去县城之后派些事情让她忙活起来，好叫她早些将这边的糟心事忘了。” 虽然没有被占了身子，可毕竟被老男人看过摸过，小姑娘家家的，心里终归是落了阴影。 她才十四岁啊。 程复和徐翠两口子可真不是东西！ 宋允棠点头，“我就是这么想的，念儿跟着我也快一年了，年纪虽不大，做事却是个踏实稳重的，有些事也能慢慢交代她去做了。” 两人正说着，徐文成已经在院子里嚎起来了。 “娘，饭还有多久能好啊？我都快饿死了。” 姜氏侧着脑袋往院子里扫了眼。 “你爹和大伯还有你哥都没吃饭，也没见他们喊，怎么就你一人饿啊？” 徐文成有气无力的揉着肚子。 “娘，真的饿。” 姜氏无奈笑了笑，手中的动作却不停。 “我这不想着再过一会就到饭点了，索性多做些大家一起吃，你去将你大伯母和虎儿叫来，差不多就能开饭了。” 徐文成一听，立马来劲儿，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哎，这就去！” 话音落下，人已经出了院子。 望着他的举动，姜氏满脸无奈，“这猴子，如今都十六了，还没个正形。” 宋允棠笑着说，“还小呢。” 姜氏摇头。 “你去年嫁咱家来也才十六，可比他稳重多了。” 宋允棠没说话。 徐文成是家里最小的，所有人都宠着让着，上面又有大哥兜底，才会养成这样无拘无束的性子。 她前世小小年纪就父母双亡，什么都得靠自己，自然是不能比的。 徐青野进了厨房。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姜氏本想说不用，见宋允棠正要端着摘好的菜出去洗，忙说，“你帮着棠儿洗菜吧，鸡汤都已经炖好了，只剩她手里一个菜了。” 徐青野从宋允棠手中接过竹筛。 “我来吧。” 宋允棠也没拒绝，她跟着徐青野一起去了水缸边上。 “我们走了之后，你们是怎么处理那个鲁爷的？” 男人舀了水在盆中，一边洗菜一边说，“将人弄醒之后打了一顿，后又给他找了个大夫，恐怕得一两个月才能起来。” 宋允棠点头。 打一顿又找了个大夫，下手怕是不轻。 程复和徐翠能将念儿送去鲁爷家里，想来是得了鲁爷的好处。 罪大恶极的，其实并非一大把年纪还喜欢玩弄少女的鲁爷，而是得了好处将女儿推出去的程复和徐翠。 但恰恰这两个人又是念儿的亲生父母，这事哪怕闹到官府都很难断。 往后还是让念儿离这家人远一些。 收回思绪，宋允棠望着身旁正埋头洗菜的男人。 接连经历了九天的科考，又去汤老的温泉庄子跟师兄见面，这些日子一直没休息好，今天中午更是将饭点都错过了。 除了能在他眼底看到些许疲惫，并不能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任何蛛丝马迹来。 伸手接过他洗好的菜。 “你先坐着休息去吧，接下来的我来就行了。” 说完，端着还在滴水的竹筛去了厨房。 “娘，菜洗好了。” 厨房里传来姜氏的声音，“正好我上一个菜炒完，文成还没回吗？” 话音刚落，徐文成扛着虎儿进了院子。 “我回来了！” 虎儿一进院子便从徐文成肩膀上下来，往徐青野的方向跑去。 待靠近他的时候，停住了脚步，小脸上满是认真。 “堂叔，我听奶奶说，你参加了今年的秋闱，所以你现在是举人了吗？” 望着小不点跟个小大人一样，站在徐青野面前跟他聊天，院子里的人全都面上带笑。 虎儿平日里可皮实了，也就在他这个堂叔面前能文静一些。 徐青野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还不是。” 虎儿歪着脑袋，一脸不解，“那什么时候才能是啊？” 徐青野不紧不慢的回答。 “一个月后放榜了才能知道。” 虎儿满脸崇拜的望着他，“堂叔好厉害，比小堂叔厉害多了。” 徐文成听了，没好气的上前揉了揉他的脑袋，将他的头发揉的乱乱的。 “臭小子！我刚刚才将你从家里扛过来，敢说我不厉害？” 第427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虎儿捂着自己的脑袋靠近徐青野。 “小堂叔也厉害，可我还是觉得堂叔更厉害。” “嘿！” 徐文成本想将虎儿提起来给他个完整的童年，却见徐青野将孩子拉到自己怀中。 “行了，你都多大人了，跟个孩子较什么劲儿？” 虎儿见他崇拜的堂叔护着自己，朝着徐文成做鬼脸。 “小堂叔自己都怕堂叔，还不承认堂叔比你厉害，祖祖都说了，识时务者为俊杰。” 徐文成气的叉着腰干瞪眼。 徐青野则刮了刮虎儿的鼻子，笑望着他。 “你都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了？可懂得这句话的意思？” “意思就是……就是……”虎儿很想在徐青野面前表现表现，咬着自己的手冥思苦想了好一会，突然灵光乍现，“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哈哈哈哈……” 徐文成无情嘲笑起来。 虎儿有些难为情的抓着脑袋，抬头望向徐青野。 “堂叔，我说错了吗？” 徐青野面容温和，“不全错，虎儿年纪还小，能有如今这个理解，已经很厉害了。” 对于孩子，鼓励永远比打压和嘲笑管用。 果然，虎儿一听，立马眉飞色舞起来。 “堂叔说的是真的？” 徐青野肯定道，“当然。” 虎儿心里开心的不行，却学着徐青野的样子，强装镇定。 “那我以后也能变得跟堂叔一样厉害吗？” 徐青野想了想，随后很认真的望着他。 “说不定还能比堂叔更厉害呢。” 虎儿再也忍不住，开心的蹦了起来。 “太好了！”他笑着往徐永福的方向跑去，“爷爷，堂叔说我以后可以比他更厉害。” 徐永福哈哈笑着。 “那你可得好好努力，咱整个慈乐镇能超过你堂叔的人都不多了。” 张氏也笑着说，“瞧这傻小子乐的，还当真了。” 正好这时，姜氏和宋允棠一起将饭菜端进了屋。 望着徐青野跟虎儿对话的一幕，姜氏心想，往后青野和棠儿有了孩子，说不定也能有虎儿这般机灵呢。 就是这孙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 从去年他们小两口成亲，她就盼星星盼月亮的，这都整一年了还不见动静，也不知道小两口什么情况。 姜氏撇去脑海中的思绪，望向屋外。 “爹娘，大哥大嫂，先吃饭吧，大哥和徐永旺父子几个中午都没吃，这会怕是饿惨了。” 说着，又去了厨房，将单独盛出来的饭菜端去了念儿房里。 徐永旺上半年在家，买了青砖给家里多添了两个屋，正好夏宁和念儿能一人一间。 徐永旺往桌上望了眼，嘿嘿笑着。 “爹，大哥，你们等着，我先去拿个好东西来。” 不多时，搬过来一坛酒，给两人各倒了一碗。 “这是儿媳妇从庄子上带回来的，上午拿进屋我就尝了口，这口感寻常地方可买不着。” 宋允棠笑了笑。 “我庄子上还有不少呢，大伯要是喜欢，等会也搬一坛去喝。” 刚喝了一口的徐永福听了，忙笑道，“侄媳妇都开了这个口，那我就不客气了。” “都是自家人，大伯无需跟我客气。” 不一会，给念儿送了饭菜，又陪她聊了两句的姜氏进了屋里。 “永旺喝酒没个节制，大哥带一坛回去也好，省的他日日泡在酒缸里。” 徐永旺一听，面上有些尴尬。 “净瞎说，有你在旁边盯着，我怎可能泡在酒缸里？” 胡氏睨了他一眼。 “你也知道有你媳妇儿在边上盯着，你得庆幸有这么个懂分寸的媳妇儿，要不这个家你当不起来。” 徐永旺满脸认同。 “娘说的是，芝兰这些年确实辛苦了。” 姜氏面上有些不好意思，“煽情的话就甭说了，吃饭吃饭。” …… 吃过饭，大伯和爷奶两家人便离开了，宋允棠早早洗漱过后，去了念儿的屋里。 屋里没点灯，光线略有些暗。 念儿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尚且红肿的眼神里略有些空洞。 见房门被人拉开，念儿讷讷的往门口望去，在看到宋允棠时，嘶哑着声音问道，“表嫂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她抬手摸了摸念儿的头，“是我没考虑周到，没有护好你。” 念儿忙摇头。 “不怪表嫂，是我自己不够警惕，没料到我爹娘会突然出现在麓山村往庄子的半道上。” 表嫂对她已经足够好了。 要不是念着这点，被鲁爷看光身子之后，她连活下来的勇气都没有。 宋允棠在她床边坐下。 “过去的事就不要多想了，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过两日我回县城，你可要跟我一起？” 念儿望向她。 “嫂子是有什么事情要安排给我吗？” 宋允棠点头。 “你表兄下个月就要去京城，安阳县去年干旱，今年又经历蝗灾，接下来医馆里的事情可能比较多，接下来生意上的事情，你得帮我看着些。” “那我自然是要跟着表嫂一起去县城的。”念儿暂且将不开心的事抛到脑后，“表兄不是还没放榜吗？就决定去京城了？” “汤老也要往京城那边去，就想让他跟着一起，说如果要参加明年的会试，那边更适合他念书。”宋允棠笑了笑，“我想着早些跟着去多学点东西也好，便同意了。” 念儿望着她。 “表嫂是要跟表兄去京城吗？” . 宋允棠和念儿在屋里说着话的时候，徐青野来到徐永旺和姜氏面前。 “爹，娘，下个月放榜后，我可能会随老师去京城，如果今年上榜，我明年就参加完殿试再回来，如果没上榜，可能得迟一些才能回来。” 徐永旺和姜氏对视一眼。 “那棠儿怎么办？你跟她说了没？”姜氏望着他说，“你如今有了媳妇儿，做什么事情都得跟她商量着来，别什么事情都闷头闷脑的自己做决定。” 徐青野点头，“我已经跟她说了，本是想带她一起去，她说想等安阳县这边的情况稳定再说，让我先跟着老师离开。” 听到这里，徐永旺叹了口气。 “爹娘还年轻，你去京城是为了念书，我们不反对，可你们成亲这么久，儿媳妇肚子也没个动静的，你这一走，我和你娘岂不是更难抱上孙子了？” “其实这事不怪棠儿。”徐青野说，“是我不想因为这些事耽误了科考。” 姜氏笑了笑。 “知子莫若母，你对棠儿那点心思，娘早看的清楚明白，你这孩子主意大，要是对人家没意思，之前就不会同意将她娶进门，只是如今成亲也一年了，有些事该上点心了。” 徐青野平静点头。 “我心里有数。” 姜氏站起身。 “行了，早些洗漱回屋去吧，如今天黑的早，再等会就看不见路了。” …… 第428章 日子越过越有滋味 宋允棠跟念儿聊了一阵，见她心情好了不少，便回了屋里。 徐青野正坐在床头看着书。 “你跟爹娘讲了要去京城的事吗？”宋允棠脱了鞋，爬上床里侧。 徐青野放下书。 “已经说了，爹娘倒是没意见，让我跟你商量商量。”他望着宋允棠，“棠儿真不打算跟我一起去？” 宋允棠在他身旁坐下。 “如果你明年顺利参加了会试和殿试，等你回来之后我再随你去京城，这样也不会耽误了你科考。” “如果没有呢？”徐青野问。 宋允棠迟疑片刻。 “没有的话……安阳县的情况到明年五六月也差不多明了了，届时我便去京城寻你。” 听到这里，徐青野松了口气。 “好。” 他还担心她不想跟他去京城呢。 下个月月底离开，到明年见面，要分离八个月，从前不觉得八个月漫长，如今心里有了牵挂，竟觉得无比漫长。 “等有机会，我陪棠儿去省城逛一逛吧。” 宋允棠歪着头。 “怎么突然想陪我逛街？” 徐青野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年节和你明年的生辰我都不一定在身边，想趁着这段时间多陪陪你。” 宋允棠靠在他肩头，抬头往他的方向望了眼。 “那我是不是也要给你准备两个礼物？你的生辰只比我迟十九天呢，若参加殿试，生辰那日怕是也赶不回来。” 再过几个月她十八，徐青野二十五。 再见面，也差不多可以考虑孩子的事情了。 她能感觉到家里人如今都有些心急，只是没有当着她的面说起过。 徐青野唇角带着浅笑。 “不用给我买，你将自己照顾好，于我而言便是最好的礼物。” 宋允棠略有些诧异的望着他，似是没想到徐青野会说这样说，算是成亲一年以来，她从他嘴里听到的唯一一句情话了。 她弯着眉眼。 “这种话从徐先生嘴里听到，还真是让人感到惊喜。” 所以，徐青野应该也是喜欢她的。 只是男人嘴笨，说不出口罢了。 但他平常对自己体贴入微的照顾，桩桩件件她都是记在心上的。 这样也好。 比起花言巧语的男人，他这样的倒是让她能更踏实。 男人不解。 “这样就惊喜？” 宋允棠轻轻靠在他肩上，“可能是看多了你一本正经的样子，所以才会觉得你刚才这番话反差挺大。” 顿了顿，又问。 “徐青野，你喜欢孩子吗？” 他今天跟虎儿说话的一幕，她也是看见了的。 如果他们有了孩子，他应该可以成为一个情绪稳定的好父亲，会教孩子读书识字，还会教他们处世为人。 徐青野点头，“喜欢。” “更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她又问。 他拥着宋允棠的手紧了紧。 “男孩女孩都好。”低头望向她，“棠儿呢？” 望着男人深邃的眉眼，宋允棠用力咽了咽口水。 “我觉得都行。” 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脸，宋允棠心跳开始加快。 下一刻，两人的唇碰到了一起，男人的呼吸间带着滚烫的气息，将她紧紧围绕。 …… 卯正 姜氏跟往常一般，起床洗漱之后开始做早饭。 锅里的粥差不多熟了的时候，她见院里还没动静，疑惑的往屋外看了眼。 “几个孩子还没起吗？” 徐永旺一边洗脸一边说，“文成跟着夏宁出去练功了，青野和儿媳妇还在屋里呢。” 他说着，拧了帕子之后，将盆里的水泼到园子里。 “孩子们想睡就让他们多睡睡，年轻时候有瞌睡的时候不多睡睡，往后年纪大了想睡都睡不着，青野才从考场出来，肯定不比我们干体力活轻松，昨儿我看他眼白还有些泛红呢，儿媳妇这些日子肯定也担心的没睡好，回头你弄几个她喜欢吃的菜给她补补身子。” 姜氏一边忙活一边说，“我没想喊他们，饭早点迟点吃都行，他们要是还没起，先在锅里热着就是。” 念儿从灶膛后探出头。 “舅母，表嫂说过两日回县城，你和舅舅要一起去吗？” 姜氏笑着摇头，“你表兄下个月就要去京城，还是让你表兄表嫂两人多处处吧，念儿跟着去了之后，多给你表嫂帮帮忙，好让她能轻松一些。” 念儿点头。 “我应该做的。” 姜氏将锅上的蒸笼端了下来，用圆勺搅动着锅里的粥。 “今年蝗虫多，田里地里收成虽少了些，但比起去年还是好不少，我还得在家帮着你舅舅将收回来的粮食晒好之后脱壳囤起来过冬呢，等家里这些事情忙完，也差不多到下个月中旬了，到时候再去县城送送你表兄。” 两人正说着话，徐永旺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青野起床了。” “爹，早。”徐青野说着，从门边拿了盆进厨房打水，“娘。” 姜氏往儿子的方向望去，看着恢复了精气神的儿子，面上带着欣慰。 “棠儿还没起吗？” 徐青野眉眼柔和。 “已经醒了，她说躺躺就起来。” 姜氏点头。 “早饭好了，醒了正好能吃饭。”转而又看向念儿，“念儿，柴火退了，去将夏宁和你文成表兄叫回来吃饭。” “哎，这就去。” 念儿退了灶里的柴火，小跑着出了门。 . 徐青野端着水进了屋，望着床上还在蛄蛹的宋允棠，一脸宠溺的上前拉开了几乎要盖过她脑袋的被子。 “娘已经将早饭做好了，要不要起来吃了早饭再补觉？洗脸的水我已经给你端屋里来了。” 少女望着他的眉眼中带着笑意。 她坐起身，双臂挂在他的脖子上，凑上前在他唇角亲了一口。 “听相公的。” 昨夜除了最后一步，两人几乎坦诚相对。 徐青野前些日子太过疲累，神情放松之后反而入睡快，她昨夜可是熬了半宿才睡着。 再次从她嘴里听到“相公”二字，徐青野的心弦还是被拨动了一下。 片刻之后，唇角绽放笑颜。 在遇上她之前，对于成亲，他并无期待，只觉得一人过日子自在洒脱。 和她成亲之后，心里多了一个人惦记着，日子似乎越过越有滋味了。 …… 第429章 挖着宝贝了 吃完早饭，徐永旺从房梁上的篮子里取出来一块用旧布包着的比胳膊还要粗的疙瘩。 “儿媳妇，你瞅瞅这是什么东西？我前些日子去田里干活，绕路从东边山头回来的时候觉得那叶子长的特别，几锄头砸下来，就挖出来了这么个玩意儿，我也不认得是什么，寻思你在家的时候常上山找药，就想着放家里等你回来掌掌眼。” 宋允棠一脸稀罕的看着手中的土疙瘩，面露惊喜。 “爹，你运气怎么这么好？” 徐永旺顿时来了兴致。 “怎的？还真是好东西？” 宋允棠打量着手中的这块巨大的块茎。 “这是首乌，还是年份比较高的首乌。” 何首乌的年份越高，药用价值越高，相应的价格也越贵。 野生首乌长的缓慢，五十年者如拳大，一百年者如碗大，二百年者如斗栳大?，眼前这一块，少说也有一百年了。 百年首乌可不常见。 徐永旺虽不认得首乌，却是听说过的。 “这么说来，我还挖着宝贝了？” 徐文成在一旁听着。 “嫂子，这么大一个首乌，能卖多少钱？” “百年的首乌一般能卖到二百两以上的价格，富贵人家觉着首乌能延年益寿，有些药铺用来竞拍的话，甚至能卖出千两的高价。” “不过往常许多人就算有钱，也不一定能买的到这样年份的。”她说着，望向徐永旺，“爹，这首乌出给我如何？” 徐永旺摆手说，“什么出不出的？这药挖来本就是给你的，你用得着拿去就是。” 他说着，悄悄往姜氏的方向望了眼，见她没盯着这边，才凑到宋允棠耳边压低声音。 “回头多给爹带两坛好酒回来就成，爹就喜欢这口，自个儿去买又怕你娘念叨。” 宋允棠只觉得好笑。 “娘念叨也是为着爹的身体考虑，她要是不让，我也是不敢给爹带太多的。”转而又问，“我上次叫娘给爹带回来的安宫牛黄丸吃了没？” 徐永旺忙点头。 “早吃了，你跟你娘叮嘱过的话，她当圣旨似的听着，一刻都不敢耽搁的。” 宋允棠笑了起来。 “爹这话可别乱说，回头要是被有心人听见了，咱家人都得遭殃。” 徐永旺摆手。 “爹不蠢，在外头还是有些分寸的。” 刚洗完碗从厨房出来的姜氏见翁媳两个抱着土疙瘩嘀嘀咕咕。 “徐永旺，你又憋着什么坏招呢？” 徐永旺挑眉。 “这次可没憋坏招。”他往宋允棠手中的何首乌指了指，“瞧见没？儿媳妇说了，我这次挖回来的可是百年首乌呢，值老鼻子钱了。” 望见儿媳妇脸上的稀罕劲儿，姜氏信了他的话。 她笑着打趣。 “你这运气，出门踩着狗屎了？” 人不着调，运气却不错。 徐永旺嘿嘿一笑，一脸神气。 “狗屎没踩过，狗剩倒是踩过几次。” 姜氏望着他，“狗剩那老东西还敢在你面前说风凉话？” 徐永旺摇头。 “如今麓山村许多人就指望着能在儿媳妇这里讨个好处，去庄子上干活呢，谁还敢再说咱家的风凉话？之前的事儿了。” 就在这时，隔壁的徐贵喜带着小花来了家里。 “姜婶子，可否劳烦你帮我们家小花梳一下头？她今儿也不知怎的，死活不让我碰她脑袋，我一碰她就哭闹，可孩子娘如今又不在家，我实在没办法了。” 姜氏忙起身，上前牵过小花的手。 “行，小花就留我这儿吧，等会梳好头，我再将她送回去。” “哎，那就多谢婶子了。” 徐贵喜又一一跟院中的人打过招呼之后，转身先回家去了。 宋允棠瞧着他的腿，养了这么久，走路的时候倒是看不出分毫受过重伤的影子了。 徐贵喜走后，姜氏从屋里拿了梳子出来。 她让小花蹲在身前，拿了梳子轻轻给她梳着头发。 “小花往日里不是挺懂事吗？怎的今儿不让你爹梳头？你爹惹你不开心了？”姜氏声音温和。 小花快五岁了，个头比起去年高了不少，跟许多同龄的孩子相比，性格要内敛许多。 此刻，小丫头一张小脸上写满了倔强和愤怒，甚至还带着些委屈。 宋允棠望着她的神情，顿感疑惑。 因为两家人挨得近，她见过小花很多次。 她虽不爱说话，却是个有礼貌的孩子，每次见着她，都是礼貌的冲她一笑才跑开。 今天从进院子到现在，小脸却一直板着。 方妙今年帮她管着省城那边的铺子，鲜少回家，眼下她的女儿情绪不对，自是得弄明白缘由才是。 她起身来到姜氏身旁。 “娘，我来给小花绑头发吧。” “行，棠儿来吧。”姜氏说着，将梳子递给了她。 宋允棠拿着梳子坐下，一边梳一边问，“小花是想你娘了吗？” 听宋允棠提到娘，小花眼里顿时便浸满了泪。 她吸着鼻子，点了点头。 “想。” 宋允棠耐着性子。 “你娘如今帮婶子在省城那边打理铺子，所以回来的次数才少了些，她得赚钱养着小花呢，小花要是实在想了，下次婶子去省城的时候，让她回来陪陪你可好？” 小姑娘将脑袋垂的很低。 “婶子可以带小花去省城吗？小花不想待在这里了。” 宋允棠一愣。 “为什么？” 孩子不会无缘无故抵触某个人或者某个地方。 她既然开口了，肯定是有原因。 沉默片刻，小花再次开口时，已经带上了浓重的鼻音。 “隔壁的桂花婶婶最近时常往我家跑，昨儿我爹不在家，她骂小花是拖油瓶，还说小花不该将爹耗在家里一事无成，我跟爹说我不喜欢她，以后可不可以不要让她来我家，我爹说小花不尊重长辈。” 说着说着，撇着嘴委屈的哭了起来。 并不是她不想尊重人，是桂花婶婶让人喜欢不起来，娘叫人往家里带了点东西，她总要来拿点走，有一次还故意摔倒往爹身上靠。 她虽然不懂什么，可娘跟她说过，男女有别。 村里那么多婶子伯母，就没见过一个是像她那样的。 关键爹这人又是个不爱计较的。 总说从前村里人帮过他，人拿点去就拿点去，次数多了，爹不在家的时候，她就成了被欺负的那一个。 第430章 上战场去打仗 姜氏算是明白小花为什么情绪不好了。 “你家只有你爹娘，也没别的长辈帮衬，如今你娘忙着赚钱养家，你爹照顾你不是应该的？关她刘桂花啥事？再说了，嘴长在刘桂花身上，小花不该跟你爹置气的。” 小花吸着鼻子。 “是小花错了。” 姜氏蹲下身，拿了帕子给她擦眼泪。 “小花是个乖孩子，往后发生了什么事，要跟你爹讲清楚，不能说一半留一半，更不能一个人生闷气知道吗？” 小花点头。 “知道了。” 姜氏摸了摸她的脑袋。 “回去跟你爹道个歉，再好生将刘桂花跟你说的话跟你爹说一遍，你桂花婶婶那边，这次就由姜奶奶去给你讨公道。” 这么多年邻居，徐贵喜这人她还是有些了解的。 念着自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便由着村里人占他便宜。 那刘桂花也不是个好东西，徐宝来也算是个老实人，在玉兰镇那边的茶山做工，两人之前便是在那里做工认识的。 茶山到麓山村路远，徐宝来便住在茶山主人提供的大通铺上。 刘桂花不知怎么就看上了徐宝来，趁着那天男人们住的通铺只徐宝来一人时钻了他的被窝。 血气方刚的少年当然受不住诱惑。 事后徐宝来也主动负起责任，当天便回了麓山村，叫家里准备彩礼将人娶回来了。 成亲之后，茶山那边的工一直也没落下，之前刘桂花没怀上身孕的时候还时常陪着去，后面怀孕生孩子，便只能留在家里照顾孩子了。 徐宝来在茶山干活，一个月能回来一两次，每次在家里待个两天。 这刘桂花本也不是个安分的。 眼下这样做，许是耐不住寂寞了。 亦或者是看方妙不在家，想从徐贵喜和小花这里占点便宜。 今儿这个事，她高低得去跟刘桂花的婆母通个气。 别到时候因为她的不安分毁了两个家。 方妙好不容易才熬出头，这要是后院着了火，之前的苦都白吃了。 见宋允棠已经将小花的头发绑好，姜氏牵着她站起身来。 “走，姜奶奶送你回家。” 徐文成往姜氏的方向望了眼，转而望向老神在在的徐永旺。 “爹，娘不会有事吧？” 徐永旺丝毫不担心。 “放心吧，你娘有分寸。” 不一会，姜氏笑着回来了。 “娘，什么情况了？”徐文成问。 “刘桂花被她婆母拿扫帚抽了一顿，还让人去玉兰镇叫徐宝来，说是要让徐宝来回家休了她。” 徐永旺神情一顿，望向姜氏，“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他们要是真散了，人家怕是会怨上你。” 姜氏摆手。 “不会散，我能看出来，嫂子在装腔作势吓唬刘桂花呢，再说了，徐宝来和刘桂花还有两孩呢，哪是说散就能散的？” 转而望向一旁的宋允棠。 “棠儿要是往省城去，也让方妙也回来看看小花，徐贵喜如今腿脚好了，夫妻两个长期不在一处容易被别人钻空子。” 宋允棠点头。 “到时候我让方妙瞅瞅省城那边需不需要多加一个人手，反正要开分铺，家里这边过去的人知根知底，总比外边招的人用着放心。” 徐永旺在一旁说，“也行，贵喜的腿毕竟是你给治好的，他们夫妻两个念着你的好，如今又得了你给的差事，肯定会好好干。” 宋允棠从怀中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娘，这张银票你拿着用。” 姜氏忙往回推。 “你去年给我的一百两还没动呢，又给我银子做什么？家里如今不缺钱用，这些你拿去做买卖。” 宋允棠不由分说的将银票塞到她手中。 “今年多开了几间铺子收益还可以，不差这几百两，再说了，就算爹娘自个儿不用，给文成存起来娶媳妇也是可以的，平日你和爹里里外外给我们帮衬的不少，我总不能赚了钱自个儿一人花。” 徐文成见她提到自己，忙往两人的方向望去。 “大哥二十三才成亲，我还不着急呢。” 姜氏没好气的睨了他一眼。 “臭小子！你大哥之前是身体不好才耽搁到二十三，就你这德行，真要拖到二十三，都没哪个姑娘能看上你。” 徐文成往椅子上一躺。 “那我就自个儿过，反正咱家传宗接代还有大哥，只要能保证香火断不了就行，大不了大哥嫂子多加把劲，多生几个侄儿侄女，到时候我从你们这里过继一个现成的当儿子养。” 听着儿子不着调的话，姜氏气的直额角抽抽。 她抄起扫把就往徐文成的方向抽了过去。 “我让你胡说八道！” 徐文成见情况不对，从椅子上蹦起来在院子里乱窜。 “娘，我没有胡说八道，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姜氏追在他身后。 “还真心话，还想过继你哥嫂的孩子养，不劳而获，你想的倒是美，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心没肺的东西？到了年纪你不娶妻能干啥？” 徐文成脱口而出。 “我上战场去打仗啊。” 听着这话，姜氏突然停下了动作，原本在躺椅上悠哉悠哉晃动着的徐永旺也睁开了眼。 姜氏以为自己听错了，再次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徐文成鼓起勇气。 “爹，娘，我想去参军。” 院子里安静了片刻后，姜氏再次举起了手中的扫帚。 “臭小子，你吃太饱闲了是不是？人家千方百计躲，你居然还上赶着往前凑，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情有多危险？你是想让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徐文成边躲姜氏的扫帚边说，“娘，我跟着夏宁姐练了快一年的功夫，如今也不算全无自保之力，再者，去战场又不都是送死的，不也有得胜归来的大将军吗？” “身为大夏男儿，保家卫国是我们每个人的责任，我听人说这两年边关战事吃紧，万一我去了之后，能起到一些作用呢？” 姜氏追的气喘吁吁。 “别以为练了几天功夫就无敌了，就你这三脚猫功夫和不着调的性子，到时候去了战场上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以为大将军是那么容易当的吗？一万个人里能出几个大将军？又有哪一个不是踩着万千尸骨爬上去的？” “之前你哥病重，爹娘跟着操心了五年，好不容易你哥病好，你又要往边疆跑，你当真觉得爹娘活的太舒服了是不是？” 说着说着，她突然有些绷不住，哭了起来。 第431章 考上武举人才能去战场 徐文成见状，忙停下脚步，回头拍着姜氏的背安慰她。 面上带着内疚和心疼。 “娘，你别这样。” 姜氏吸着鼻子说，“那你答应娘，不要再有去战场的想法。” “我……” 徐文成心底有些不甘。 宋允棠上前拉着姜氏的手说和。 “娘，您别这么逼文成，当兵虽危险，却也不是没有降低危险的办法。” 徐文成忙问，“嫂子说的是什么办法？” 宋允棠朝着他使了个眼色。 “我之前在省城的时候听人说，明年二月有武童试，十月有武乡试，武童试和武乡试都是三年一次，可以连试，倘若你能中榜，那你就是武举人了，有个武举人的头衔，去战场至少也能当个校尉或者千总，至少比直接参军的新兵蛋子的起步要高一些。” “届时你若中了武举人，想继续往上考武会试也是可以的。” 徐文成摇头。 “武举人就够了，打仗这种事，还得战场上才能看见真本事。” 窗台边看书的徐青野扫了他一眼。 “在没有考上武举人之前，你别想往军营跑。” 大哥都发话了，徐文成自然是点头。 “大哥放心，如果我连武举人都考不上，说明我也不是带兵打仗的料，届时我便听爹娘的话，本本分分在家娶妻生子，帮着嫂子打理生意。” 见几个孩子一唱一和的便将这件事决定好了，姜氏虽还是担心，却也不好再说啥。 “爹娘这辈子就这样了，也不奢望你们有多大出息，就希望你们能平平安安的，哪怕平庸点也没事。” 她叹了口气，望向徐文成。 “既然你哥嫂都这样说了，你就按他们说的去做，往后行事稳重一些，别叫爹娘担心。” 徐文成认真点头。 “我会的，娘。” 宋允棠往徐青野的方向望了眼，笑着去了屋里，她趴在徐青野的肩膀上，望着他手中的书。 “才刚考完，不休息休息吗？” 徐青野合上手中的书，拉过她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腿上。 “刚才看你在外边同娘和文成说话，才拿了书瞧瞧，棠儿今天想去做什么？我陪你。” 宋允棠揽住他的脖子。 “中午吃完饭我们去庄子上吧？番薯、山药，还有山里的芋头过些日子应该能收了，我想去看看情况。” 徐青野点头。 “好。” …… 吃过午饭，两人便领着夏宁和念儿出发去了庄子上。 “念儿，庄子上人多，四周又建了围墙，想来你爹娘是不敢来这里的，往后我若不在这儿，你一个人来慈乐镇的话，便在新院住着，这里安全。”下了马车后，宋允棠边走边说。 戴着帷帽的念儿点头。 “好。” 宋允棠望着她。“先去院里歇着吧，这几日不需要你做什么，给你的药膏坚持抹几日，等后日回县城的时候，应当能消除的差不多了。” “是。” 念儿点头，往院子里走去。 “东家来了。” 庄子上的人看见宋允棠，纷纷和她打着招呼。 宋允棠一一回应之后，找到了乔大。 “乔大叔，番薯和山药开始收了吗？” 乔大笑着点头。 “山药今儿已经开始收了，目前看来收成还不错，不比去年吴琸说的少呢，咱收了之后是要跟吴家一样，直接卖给药商吗？” 宋允棠摇头。 “不用卖给药商，咱去年总共种了不到十亩地，留三分之一用来做种，明年再多种一些，余下的匀一部分供给明月楼和花间醉，一部分留在庄子上自己人吃，还有的可以放到路口去零卖。” 乔大应着。 “行，地里的番薯还没收，我寻思着等山药收了之后也差不多了。” 宋允棠点头。 “乔大叔今儿回去，顺带帮我带些山药分给爷奶伯伯和我爹娘吧，顺便给爷奶和我爹娘拎两只鸡去，不耽误你的事了，我去番薯地瞅瞅。” 转而又看向夏宁。 “夏宁，你去后山多挖些芋头回来，等会咱们带一些回麓山村去。” 夏宁抱拳。 “是。” 乔大乔二都是种地的好手，人也勤快，番薯地干干净净的，看不到一根杂草。 宋允棠扶着徐青野的手下了田，拿着小锄头便开始挖了起来。 “咱多挖几丛回去，到时候给爷奶和大伯也分一些。” 徐青野从她手中接过小锄子。 “我来吧。” 宋允棠顺势将小锄头递给他，就这么蹲在他旁边看着男人慢条斯理的将番薯一个又一个从地里挖出来。 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在她的眼中，哪怕是简单重复的动作，他做起来都有一种特别的美感。 徐青野往她的方向望了眼，“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棠儿不回榕树村瞧瞧？” 宋允棠摇头。 “月夕都过去七八天了，还是不去了吧，节前我叫人给家里送了东西的，等到过年再去瞧瞧，到那时候我嫂子差不多也要生了。” 庄子上出了什么东西，她都有叫乔大往那边送一些。 吃这方面几乎不用他们花钱买，日子比起从前该是好过多了才是。 见徐青野面露疑惑，她又补充道，“我之前还没跟你说过吧？我大嫂又怀了一个，到这会估摸着快六个月了，腊月底的预产期。” 之前只小侄女一个的时候刘氏都偏心的没边儿，这胎要是个男孩，小侄女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她也不想搞特殊，之前小侄女出生的时候送的是一个银质的长命锁，第二个孩子，无论男女，还是送一件长命锁。 到时候再给两个孩子一人添一身衣裳。 徐青野眼底的疑惑散去。 “如果跟着老师去京城，今年年节我恐怕就不能跟你一起回榕树村了。” “没事，还有夏宁和念儿陪着我呢。”宋允棠笑着说，“年节每年都过，往后你得空再陪我去就是。” 徐青野点头。 “好。” 挖了满满两篮子番薯。 徐青野提着两篮子番薯，宋允棠则抱着从番薯上割下来的番薯藤，一起往小院的方向走去。 正好去后山挖芋头的夏宁也提着篮子回到了小院中。 第432章 念儿永远不会背叛表嫂 宋允棠将怀中的番薯藤堆在地上。 “苗婶，这个番薯藤虽有些老，切碎了能做猪饲料，到时候收红薯的时候，你和乔大叔提一句，如果猪吃不过来，可以先晾着。” 这么多地的番薯藤，给庄子上二三十头猪搭着吃一个冬天应该是没问题了。 正在摘菜的苗婶在一旁应着。 “东家今儿可要在庄子上吃饭？” “不吃了，我们等会就要回麓山村。”她说着，望向夏宁，“夏宁，你去套马车吧，顺便将念儿也叫上。” “是。” 夏宁离开后，宋允棠从篮子里揪了个番薯洗净之后咬了一口。 香脆中带着丝丝甜味。 “再放一阵应该能更甜。”她说着，将手中的番薯递向徐青野，“你也尝尝。” 徐青野咬了一小口。 “原来番薯还能生吃。” 宋允棠点头。 “生的熟的都能吃。” 徐青野望向她，“再放一阵会更甜？” “怎么说呢……”宋允棠想了想，“就跟涩口的柿子放一段时间会更好吃一个道理。” 总归就是淀粉转化为糖的一个过程。 说的太细了，这里的人反而听不懂，打个比喻就都明白了。 徐青野了然。 “棠儿懂的真多。” 她之前应该是没有种植经验的，没想到这都能知道。 宋允棠笑了笑，含糊道，“杂记上看到的。” 徐青野听后，没再细问。 宋允棠又装了些山药让夏宁一起搬上马车后，启程回了麓山村。 给爷奶和大伯家分了一些，自家留了一些，当天晚上，姜氏煮饭的时候，宋允棠便削了几个番薯放在米饭上蒸着。 蒸熟的番薯香甜软糯，一家人都觉得味道不错。 “嫂子，这番薯产量高吗？”徐文成问。 宋允棠想了想。 “大概会比水稻高个两三倍吧，今年二十亩也不知道能收多少，我打算明年让庄子上再多种一些，顺便低价给租咱家田地的人出售一些秧苗，到明年年底的时候再以批发价将番薯收回来。” 经历这两年的灾情之后，她深刻认识到了粮食的重要性。 若粮食多，不仅能卖给朝廷，还能提供给灾区和战场换取利益和地位。 徐永旺望着她。 “咱家还有八九亩旱地，明年可以全部用来种番薯。” 宋允棠笑着说，“行，到时候我跟乔大叔说一声，让他明年送一些苗来麓山村，顺便教一教大家种植的方法。” …… 在麓山村待了两天，宋允棠和徐青野带着念儿和夏宁回了县城。 刚回来，隔壁的伍氏便来跟他们说，“宋大夫，朱夫人的丫鬟前两日来了医馆，说是让你回县城之后往朱府去一趟。” 宋允棠疑惑。 “可有说找我何事？” “好像是说他们要离开安阳县了，想当面跟你道个别。” 宋允棠点头。 “我知道了，多谢伍婶。” 姚氏六月生了个女儿，到如今已经两个月了，这时候启程去京县，路途虽然折腾了些，走走停停不赶快路倒也合适。 再过一段时间天太冷了，在外头跑更不方便。 这会已经快到中午的饭点，现在跑去不大合适，等会吃了饭再去不迟。 “念儿，咱们中午随便吃点，晚上你去明月楼点几个菜来。” 念儿应了一声，将行李放去屋里边去了厨房。 宋允棠让徐青野将从家里带来的山药和番薯先存在地窖中。 “放地窖里不容易坏，到时候要吃去拿就成了，等会吃完饭我往朱府去一趟，会尽快回来。” 徐青野点头。 “到时我送你去。” 宋允棠拿了两个番薯去了厨房，她将红薯洗净切块下锅和大米一起熬煮成粥。 “念儿，你跟在我身边快一年了，之前也教了你不少东西，往后我要是有别的事情忙，庄子和铺子里的事情你便帮我拿拿主意，实在拿不定主意的，再来问我。” 念儿愣愣的望着她。 “我行吗？” 宋允棠一边搅着锅里的粥一边说，“你其实挺聪明的，我相信你，作为我身边的得力帮手，从下个月起，工钱我给你涨到一个月一两二钱银子，往后铺子和庄子上的账簿都从你这边过了再给我看总账。” 念儿之前是六百文的工钱，如今涨到一两二钱银子，整整涨了一倍。 她又感动又开心。 感动的是，表嫂对她的信任，开心的是，她终于能给表嫂帮到更多忙了。 起身朝着宋允棠跪下，磕了三个头。 “多谢表嫂，要不是有表嫂在，念儿如今恐怕早已经成了河底的淤泥，洗都洗不干净了。”她红着眼眶说。 宋允棠叹了口气。 放下锅铲上前将她扶起。 “感谢的话往后就不必说了，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不背叛我，往后有我一口吃的，必定不会饿着你。” 念儿又哭又笑。 “不会的，念儿永远不会背叛表嫂。” 原本她是个没有将来的人，是表嫂将她从泥潭里拉出来的，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背叛表嫂。 宋允棠笑着拭去她脸颊上的泪。 “好了，可别哭了，回头你表兄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听着她这话，念儿“噗嗤”笑出声来。 “表兄可不笨，表嫂怎么可能欺负我？” …… 吃完饭，宋允棠让念儿先去医馆那边忙活，她和徐青野带着夏宁去了朱府。 将宋允棠送到朱府后，徐青野让夏宁跟着她，自己则赶着马车往距离这里不远的汤府去了一趟。 既然决定去京城，便要早些给老师答复。 这样一来，老师也好提前做准备。 . 朱府下人听到宋允棠的名头，赶忙领着人去了姚氏的院子。 她到的时候，姚氏正在屋里逗孩子。 见宋允棠进了门，忙笑道，“你可算是来了。” 许是才生完孩子不久的缘故，她看着倒是比从前要温柔了许多。 宋允棠给她见礼之后，来到摇篮旁，望着白白胖胖的小姑娘，稀罕的拉了拉她的小手。 “朱夫人可给孩子起好名儿了？” 姚氏笑着摇头，“还没呢，这不正打算带她去京县找她爹取么？” 第433章 难道是我让他作弊的? 宋允棠面上略有些不舍。 “从这里到京县，至少得十日车程吧？再加上有了孩子在路上耽误的时间可能长一些，夫人到京县恐怕得半个月之后了，路上可一定要当心。” 姚氏虽比她大了十三岁，却没有寻常夫人们身上那种高不可攀的感觉。 跟她接触了几次，只觉得难得碰上这么投缘的人。 姚氏拉着她的手。 “我们会小心的，倒是你，你相公此次若上榜，恐怕就得前往京城了，他不在你身边，若有什么棘手的事，就去省城找我兄长寻求帮助，我之前已经跟兄嫂打招呼了的。” 宋允棠一笑。 “多谢。”她从怀中将来时准备好的几瓶丸药拿了出来，“此次去京县路途遥远，这些常用药夫人备在身上以防万一，到了之后记得给我来封信报平安。” 姚氏红了眼眶。 “行，我肯定会给你写信的。” 她又跟一旁的宝笙使了个眼色。 只见宝笙从屋里搬出来一个盒子。 姚氏将盒子打开，“你之前说想要一副马吊牌，这是我找匠人定制的，正好趁着这个机会送给你。” 宋允棠伸手接过。 “等我有机会去了京县，一定再约夫人打马吊。” 姚氏笑着。 “行，随叫随到。” 两人又聊了一小会，宋允棠才从姚氏那里离开。 出朱府的时候，徐青野正好将马车赶到了朱府门口。 “你刚才去哪里了？” 徐青野牵过她的手，将她扶上了马车。 “往老师那里去了一趟，告诉他我决定去京城这件事。” 想到即将面临的分离，宋允棠收起笑容。 “你这一离开，咱们得明年五月以后才能再见了。” 她说着，钻进了马车。 徐青野进车厢之后，伸手将她揽进怀中。 “顺利的话，最早也要明年五月。”侧头望向她，“要不棠儿再考虑考虑，跟我一起去京城？” 宋允棠想了想，还是摇头。 “这边事情都还没交代好，我今天才跟念儿说往后庄子和生意上的事情让她给我拿拿主意呢，到时候我让贵平陪你去京城照顾你的起居，他在医馆待了快十个月，多少懂点医药，有他跟着你我也放心。” 贵平是去年买了放在医馆干活的下人。 卖身契是拽在她手中的，用着放心。 …… 马车刚到院门口，便见林昭昭从不远处冲了过来。 再看到神色冷厉的徐青野时，她突然心虚的停住了脚步。 “宋允棠，我有话跟你说。” 宋允棠心里很清楚她来是为了什么，徐青野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离开去京城了，她不想将时间浪费在林昭昭身上。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林昭昭见她往院中走去，心里一急，便直接问。 “我相公被查是不是你举报的？” 宋允棠脚步顿住，她往徐青野的方向看了眼。 “你先去屋里吧，我马上来。” 徐青野微微点头，往夏宁的方向使了个眼色后，先往屋里去了。 见徐青野这般护着宋允棠，林昭昭心底酸的不行。 同样是秀才，为什么徐青野能对宋允棠这么好，何远非比她要大了十三岁还是再婚，为何就不能对她好点呢？ 她可是员外府千金。 宋允棠不过就是农家出身的泥腿子罢了。 宋允棠回过头，眼神平静的望着她，“难不成传闻中此次秋闱因作弊被枷号和罚科的人，是何远非？” 林昭昭的眼底带着恨意，只是念着徐青野在院中，并不敢放肆。 “你别在这里装模作样了，和我们有过节的人，除了你我想不到别人，你为什么总要针对我们？将他举报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就为了打压我？宋允棠，我不欠你的！” 这次秋闱，让何远非里子面子都丢尽了。 回去之后就开始喝酒，喝醉了就打人，不仅打她，还打他前妻生的三个孩子。 还跟她说，反正他这辈子毁了，员外府这根高枝，他攀不攀都不在乎了。 她跑去林府跟爹娘告状。 爹居然说，何远非这门亲事是她亲自选的，如今既然已经嫁了人，林家女儿便没有和离的道理，也没有这个先例。 还让她往后踏实侍奉婆母和相公，让何远非重新振作起来，十五年之后继续科考，亦或者去做买卖。 十五年啊，不是十五天。 她这辈子能有多少个十五年？ 本来还以为何远非这次能中举，她能顺势当个举人娘子呢，谁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当时林宏深的那番话，简直让她感到窒息和绝望。 可娘家人不支持，她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能先在何家混着日子。 宋允棠只觉得她这话说的滑稽。 “我针对你？难道是我让他作弊的？至于你欠不欠我，我想你应该比所有人都清楚，之前的黄和玉是怎么回事，别以为我不知情，说句不好听的，我并不欠你什么，你倒是实实在在欠了我一条命。” 原主因不想成为黄和玉的妾室而死，黄和玉又是林昭昭撺掇来的，原主的死，她脱不开干系。 林昭昭避重就轻。 “可他明明做的很隐晦，如果不是有人举报，考官根本发现不了！” 宋允棠双手环胸。 “作弊就是作弊，这个行为本就是不可取的，且不说我不知道举报者是谁，我要是知道，还得给他拍手叫好呢，你倒好，居然还兴师问罪的来找我，简直恬不知耻！” 原本不来招惹她，林昭昭完全可以在林家的努力下找一个好人家。 自己一手好牌打的稀烂，怪不得人。 只能怪她自己蠢！ “你！” 一时间，林昭昭只觉得气血上涌。 她抬起手便要往宋允棠的脸上招呼去，却见一旁早已准备好的夏宁动了。 一拳打出，似是担心林昭昭不禁打闹出人命来，在靠近她的时候拳变为掌，将她打的趴在地上半天都没动弹。 好半天过去，宋允棠见地上的人动了动，唇角勾起冷笑，转身进了院中，让夏宁掩好院门，不再理会林昭昭。 地上的林昭昭动了动之后，难受的支撑着身体爬了起来。 她往前方紧掩的院门望上一眼，恨恨的捶向地面。 “宋允棠，你该死！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 …… 第434章 榜上有名 接下来这段时间，宋允棠和徐青野相处的很融洽。 看烟花、放河灯、逛夜市、茶楼听曲，亦或者自家小院中相拥着谈天说地…… 两人就如同热恋中的情侣，日日腻歪在一处。 徐青野这些日子也是全身心的陪着她，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两颗心越靠越近。 …… 一晃便到了放榜的日子。 这天，贡院门口人满为患，全都是来看放榜的考生和家属。 宋允棠和徐青野远远的坐在马车上，时不时便撩开车帘往贡院的方向望上一眼。 宋允棠放下帘子，望向面色平静的男人。 “你怎么好像半点不着急似的？” 男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着急了，又不能早些放榜。” “道理是这样。”宋允棠笑望着他，“我还以为你至少会有些激动呢。” 就在这时，两个衙役抬着一块大木板出来从贡院内走出，固定在了贡院前面的墙上。 木板上贴着一张黄纸，黄纸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名字。 众人见状，忙往木板的方向挤。 “放榜了！终于放榜了！” “咱们快去看看！” 宋允棠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激动，撩开车帘跳下马车。 徐青野见状，无奈的笑了笑，赶忙跟在她身后下了马车，护着她往贡院的方向挤。 一路过去，大多人垂头丧气，只有极少数人欢欣雀跃。 “我上榜了！我终于上榜了！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徐青野护着宋允棠挤到了靠前边的位置，正好遇见了刚看完榜单，转身往外挤着离开的李修然和李玉瑶。 李修然的脸上难掩兴奋。 “徐兄，宋大夫，好巧，你们也在这里。” 徐青野点头致意。 宋允棠望着李修然。 “看李公子这模样，是上榜了？” 李修然粲然一笑。 “宋大夫好眼力。” 秋闱他考了两次，上次是在三年前，可惜落榜了，这一次，总算是让他在二十五岁这年上了榜。 原本爹还说，如果此次还是未中的话，就给他谋一件闲散的差事先干着呢。 宋允棠笑望着他。 “恭喜李公子榜上有名！” 李修然颔首，“多谢。” 转而又望向徐青野，“我方才扫了一眼，徐兄似乎也在榜上呢，二位快去看看吧，等会出来了，咱们也好一起庆祝庆祝。” 宋允棠点头，兴冲冲的拉着徐青野继续往榜单的方向挤去，榜单上总共二十三个名字，徐青野的名字根本不用找，在第二的位置待着！ 看到这个排名，徐青野并不觉得意外。 老师说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此次来赈灾的钦差大臣也在迎山城，放榜次日的鹿鸣宴他兴许也会参加，不宜出头，第二的位置正正好。 宋允棠在看到徐青野的名字时，内心却异常激动。 她终于理解了前世父母送孩子进考场的心情，在看到他考了个好成绩时，心里那种欢欣雀跃和欣慰，根本都掩饰不住。 “你上榜了！”她拉着徐青野的手微微用力，语气中满是兴奋，“徐青野，你上榜了！你是举人了！” 原本面色平静的男人，在看见身旁少女开心的模样时，唇角微微上扬着。 “既然已经看了，那就走吧。” 宋允棠点头，随着他一起挤出了人群。 李修然正领着李玉瑶在不远处等着，见徐青野和宋允棠从人群中挤出，赶忙迎了过去，在看见宋允棠脸上的神情时，一切明了。 李修然作揖。 “也恭喜徐兄徐兄。” 徐青野颔首，“多谢。” 一旁的李玉瑶也说，“恭喜徐大哥，也恭喜宋大夫。” 她满脸羡慕的笑望着宋允棠。 “真是没想到，徐大哥和宋大夫竟是夫妻呢。” 宋允棠笑望着李玉瑶。 “多谢李小姐。” 李修然打量着两人。 “两位今日可有空？便由我做东，请两位在明月楼一叙如何？” 宋允棠和徐青野对视一眼，点头说，“那就让李公子破费了。” 吃顿饭倒没什么，让徐青野多结识一个朋友也挺好的，将来在官场上，多个朋友行事也能方便一些。 宋允棠都点头应下了，徐青野自是不会反对。 …… 四人来到明月楼。 今日也是巧，正好苗掌柜在明月楼对账。 见几个模样俊俏的男女进来，还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小姐呢，定睛望去，其中两个还是老熟人。 “呀！宋大夫来了！” 宋允棠边上还有俩人，他自然不好直接喊东家。 宋允棠笑着打招呼，“巧啊，没想到苗掌柜今日也在省城。” 苗掌柜往徐青野的方向望了眼。 “今日放榜，两位今日是来看榜的吧？如何了？” 宋允棠一笑。 “自然是得偿所愿。” “哎呀！”苗掌柜忙笑着拱手作揖，“那还真是恭喜恭喜啊。” “多谢苗掌柜。”宋允棠往酒楼中环视一圈，“今日可有雅间？” “宋大夫来了，没有也得有啊。”苗掌柜合上账簿，亲自给几人带路，“几位楼上请。” 李修然看着苗掌柜对宋允棠恭敬的态度，略有些惊讶，他这个知府府上的大公子平日里来明月楼还从未被被这般对待过。 这个苗掌柜一看就是明月楼管事的人，居然能对宋允棠恭敬到如此程度。 难道宋允棠跟明月楼的东家相熟？ 明月楼如今可是省城新兴起的酒楼，哪怕如今年成差，明月楼却依旧没短过吃喝，用日进斗金来形容都不为过。 如今省城的人不敢轻易动明月楼，全因不知道他们背后东家的身份，就怕惹到不该惹的人。 否则这么大一个香饽饽，谁不想来掺一脚？ “宋大夫可认识明月楼的东家？” 宋允棠往他的方向望了眼。 “李公子是有什么事想找明月楼的东家吗？” 李修然笑着摇头。 “那倒不是，就是有些好奇罢了。” 宋允棠并未将自己的身份说出来。 她现在没有太多根基，明月楼这块香饽饽又过于诱人，她需要继续保持这份神秘感。 只期待着徐青野能早些拼出一番天地来，她行事便也不必跟如今这般小心翼翼了。 “明月楼东家不常露面，不过以后有机会的话，李公子会知道她的。” 第435章 这辈子都不撒手 李修然听罢，也没再细问。 苗掌柜经营酒楼这么多年，早已经是人精了，听见两人的谈话，庆幸刚才没有嘴瓢说错话。 否则一不小心就要捅娄子了。 “几位，厢房到了，桌上菜单上有的今日后厨都能做，几位可以先看看菜单。” “不必看了。”李修然望着他，“将招牌菜各上一份儿吧。” “好嘞，几位可以喝着茶稍等片刻。”苗掌柜说完，带上厢房的门之后，下楼去了。 明月楼分铺里也是有人管事的。 高掌柜见苗掌柜从楼上下来，忙问，“苗掌柜，方才那个女子什么来路，值得您亲自迎她上去？” 苗掌柜将人拉到一旁，小声在他耳边说道，“她是咱明月楼的大东家，只不过东家这人向来低调，莫要将她的身份透露出去了，往后她要是再来，你们也得多些眼力见，咱明月楼如今就指望她镇着呢。” 分铺里边管事的人，卖身契都在苗掌柜手中拽着，自然是不怕他们生出异心的。 高掌柜一听，面上带着惊讶，没想到明月楼的东家竟是如此年轻的女子。 “小的记着了。” 苗掌柜嗯了一声，这高掌柜倒是比自己那糟心侄儿上道，苗东那榆木脑袋，到现在还是没心没肺的样子，着实叫他头疼的很。 “行了，去吩咐后厨上菜吧。” . 雅间。 方桌两边，徐青野和宋允棠并肩而坐，李修然和李玉瑶同坐一边。 “明日巡抚举办鹿鸣宴，徐兄和宋大夫可有找好住处？若是没有，李府尚有空着的厢房可供两位休息。”李修然望着两人说。 宋允棠摇头，“多谢李公子好意，我们昨日来时便已经定了客栈，今日便不去府上叨扰知府大人和李夫人了。” 借住在别人家中，毕竟不方便。 再者，徐青野如今好歹也是个举人了，若被有心人得知他借住知府府中，还以为他想攀附权贵呢。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得谨慎。 李修然望着她。 “上次我母亲的病多亏了宋大夫，你要是去了，她指不定多开心呢。” 宋允棠面上带着礼貌的笑意。 “等有机会了，定会上门拜访。” 见她坚持，李修然便也不再强求，而是望向徐青野。 “徐兄可要参加明年的会试？还是打算迟个几年积攒一些经验再参加？” “明年。”徐青野淡声回答。 李修然一听，再次问，“那徐兄何时前往京城？”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 “已经和老师约定好，在鹿鸣宴之后。” 李玉瑶则望向宋允棠。 “宋大夫届时也要跟徐大哥一同前往吗？” 宋允棠摇头说，“安阳县这边事情多，我打算将家里这边的事情理顺了再过去。” 转而望向李修然。 “李公子何时往京城去？要是近些日子的话，或许可以和我相公结伴同行。” 李修然摇头。 “近期可能去不了。”他往李玉瑶的方向望了眼，“我得送妹妹出嫁再往京城去，可能得明年初了。” 宋允棠面上神情略显诧异。 “李小姐要成亲了？婚期在何时？” 李玉瑶小脸一红，“冬月十六成亲，冬月十五的出阁宴，宋大夫若有空，可来家中观礼，届时我让我娘往宋大夫这里也送一份喜帖来。” 宋允棠笑道，“李小姐都这样说了，届时我肯定来，李小姐的夫婿应该也是省城人士吧？” 像知府这样的大户人家，给儿女定下亲事，该是会找门当户对的才是。 李修然在一旁说，“其实这个人宋大夫也熟悉，是慈乐镇林员外府的大公子，说起来，等我妹妹和准妹夫一成亲，咱两家还多少能扯上些关系呢。” 妹妹嫁林家虽有些委屈，但林景曜年纪轻轻就能中举，将来的官场必定有他的一席之地。 再加上林景曜这个人并无通房妾室，如此洁身自好又有上进心的男人，比起那些家世显赫的纨绔子弟，自是要强的多的。 念着林景曜是兄长，林庚时是弟弟，便将他们的婚事安排在了林庚时前面。 宋允棠和徐青野对视一眼，心底略有些诧异。 林庚时先定了李府的庶女，林景曜后又定下了李府的嫡女，兄弟俩可着一家人薅啊。 不过林景曜成亲了也好，有人管着他，省的来自己面前烦。 只是，李修然和李玉瑶显然对她和林家关系的理解有些偏差，但眼下人家没问到这头上来，她也不好直接将她和林家的矛盾往外捅。 且不说其他，林景曜除了举人的身份，人看着也是年轻俊朗，身旁又没有通房和小妾，也没有不好的名声流露在外。 确实是好夫婿的较佳人选。 再加上她和李家交情不深，人家又已经将亲事定下，万一不小心将这桩婚事搅黄，将来林家李家恐怕都要怪她多管闲事。 讪讪的笑了笑。 “那就提前恭喜李小姐觅得良缘了。” …… 几人一起吃过饭，徐青野便领着宋允棠离开了。 “夏宁，这里距离客栈不远，你先赶着马车回去吧，我们走动走动消消食再回。” “是。” 有徐青野陪着，夏宁自是不担心宋允棠的。 赶着马车便先回客栈去了。 宋允棠拉着徐青野往北长街走去，那边景致清幽，是文人们经常去往的地方，茶楼听书，围棋对弈，饮酒对诗，文人辩论。 最妙的是，那边有一家文宝斋，听说那里有整个省城最好的文房四宝。 宋允棠想去看看，正好不知道送徐青野什么作为礼物呢，恰巧他中了举人，便送他一套全新的笔墨纸砚吧。 两人一边走着。 徐青野低头往身旁的宋允棠望了眼。 “棠儿，明日鹿鸣宴那种场合，我恐怕没法带你一起去了。” “没关系。”宋允棠并不在意，“你有你的事情，我明儿也约了一个病人，尽管去忙你的便是。” 徐青野点头。 “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北街。”宋允棠笑着说，“去文宝斋给你挑一套笔墨纸砚带往京城。” 徐青野神情温和。 “文宝斋的东西不便宜，今日恐怕要让棠儿破费了。” 宋允棠微微凑近他，压低声音。 “咱家现在也不差这点钱。” 如今医馆，玉君阁、明月楼和花间醉的收益都不错，文房四宝，几十两银子而已，她还是负担得起的。 望着她一脸狡黠的模样，徐青野忍俊不禁。 “听娘子这话，我似乎傍上了一条不错的大腿。” 宋允棠开玩笑说，“那你可得傍牢了，要是敢撒手，我可就要跑没影儿了。” 徐青野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不撒手。” 这辈子都不撒手。 …… 第436章 无需向你证明什么 刚进文宝斋，便有小厮迎了上来。 “两位想看点什么？” 宋允棠也是第一次来，她往文宝斋内环视了一眼。 “这位小哥，文房四宝在何处？要最好的。” 小厮一听，忙朝着楼梯口做了个请的动作，“两位这边请，好东西都在楼上呢。” 宋允棠和徐青野随着小厮上了楼。 二楼的东西比一楼少了许多，但能看出来，件件都是精品。 四周的墙面上挂了许多画，一些文房用品便如同藏品一般，一一摆放在四周的柜台上。 宋允棠一上来，便被墙上的画所吸引。 她浏览了一圈之后，目光最终落在一幅山居图上。 对于绘画和书法，她还是有些眼力的。 只觉得面前这图的运笔和画法似曾相识，可落款处却写着枕书二字。 她拉了拉身旁的徐青野。 “你来看看这幅画，跟你的画法好像。” 徐青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平静的嗯了一声。 见他半点不觉得奇怪，宋允棠回头望向他。 “不会就是你吧？” 徐青野再次嗯了一声。 宋允棠见状，语气中略有些惊讶。 “还真是你啊！” 旁边那小厮听着两人的对话，再望向徐青野时，眼底带着敬重和崇拜。 “您真是枕书先生？” “之前巡抚幕僚的公子带着您的三幅字画来文宝斋，墙上剩下的是最后一幅，被我们东家收藏在铺子里供大家欣赏了，他还说如果有机会见见您，定要再跟您求两幅字画来呢，不知枕书先生可有空见见我们东家？” 文宝斋的东家，也是一个文人，在迎山城颇有些名望。 算是省城各大家族的座上宾。 还未等徐青野说话，楼下走上来一个手执折扇的青年公子。 “你这小厮，脑子简单，眼光也不好使，这幅《榕村山居图》，工笔细致严谨，构图巧妙，且意境悠远，如此稳重老成的画功，一看便是出自一个老画师之手，怎可能是这么一个二十多岁且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 他说着，收起手中的折扇。 宋允棠冷眼瞧着，如今九月底了，大冷的天，此人居然还要摇扇，着实有些装过头了。 小厮望见来人，忙朝着他拱手作揖。 “见过孙先生。” 孙商则打量着眼前的男女，“你说你是枕书先生，可有证据？” 徐青野不动声色的将宋允棠拉至身后。 “我无需向你证明什么。” 他根本不在意别人是否相信，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画作有人认可，这就够了。 至于他是谁，这不重要。 楼下又陆陆续续上来了几个客人，老少皆有。 “还无需证明。”孙商则冷笑着，“我看你是无法证明吧？冒充枕书先生，此等行径简直让人不齿。” 宋允棠看不得这人嘲笑徐青野。 “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相公不是枕书先生？不也就是凭一张嘴在这里掰扯么？” 孙商则往她的方向看了眼。 “我跟你男人说话，你一个女人插什么嘴？”转而又往小厮的方向望去，“古人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怎么？文宝斋是干不下去了吗？竟还让女人上楼来了？” 后面上来的客人见状，环视一圈之后，见只宋允棠一个女子，面上神情微妙起来。 小厮面露为难。 “男女都是客，客人进店，小的总不能拦着不是？” 宋允棠并未因为对方的话感到难堪，她轻轻捏了捏徐青野的手，大大方方的望向他。 “你此刻站在这里贬低女人，有没有想过你的母亲和妻子也是女人？贬低母亲，你是不孝，贬低妻子，你枉为人夫！” “重孝道是一个人的基本教养，想要家道兴旺，便要先安内宅，内宅安宁，家道方能兴旺，这便是家和万事兴的由来，但听你方才一番言论，是一样不占呐。” 一旁看热闹的人听了，全都陷入了沉思。 “这姑娘说的……好像有理啊。” 徐青野微微勾唇。 嘴皮子利索一些也好，在外头不容易吃亏。 孙商则气的腮帮子都抖起来了。 “不过是伶牙俐齿罢了，休要在这里混淆视听。” 宋允棠望着看热闹的人。 “这么多人听着呢，我如何混淆视听？难不成在场之人，都是只有爹没有娘的？你们的孩子都是靠你们自个儿生的？” 众人听罢，全都跟孙商则拉开了距离。 他们可不会生孩子。 望着众人的反应，孙商则憋的一张脸通红，“我可是秀才，如今还是青莲书院的教书先生，你如今在这里辱骂我，可知道后果。” 宋允棠并不怕。 “秀才就能不讲道理了？将古人的话理解的这般片面，以贬低女性来标榜自己，亏你还是个教书先生呢，可别再误人子弟了，再者，你说我辱骂你，我刚才说的哪个字是在辱骂你？难道不是你该骂吗？” 孙商则无言以对，羞愤难当。 过分！ 简直过分！ 他念书这么多年，今年又好不容易聘上了青莲书院的教书先生一职，还从未被人这般顶撞过。 突然想到自己似乎将话题引偏了，便又指了指徐青野。 “我们原本讨论的是他是否为枕书先生一事，你休要将话题带偏。” “是你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这个话题可不是我带偏的，至于我相公……”宋允棠往徐青野的方向望了眼，“如他所说，根本无需给你证明什么。” 实力在这儿摆着呢。 说着，她指向柜台上两块砚台问小厮。 “小哥，这两块砚台分别是什么价？” “这方青石雕鱼纹砚是十二两，另外这方端石云纹砚稍贵一些，是三十两。” “这个呢？”宋允棠又指向另外一块。 小厮望向她手指的方向，“这是天成七星砚，砚台滑润，砚面细腻，墨迹持久不易褪色，极其难得，我们文宝斋也只有这一方，要八十两。” 宋允棠正想说让小厮给她将天成七星砚打包，却见徐青野突然拉住了她的胳膊。 “其实这几种砚区别不太大，不一定最贵的才是最好的。” 宋允棠想了想，改口道，“小哥，给我将端石云纹砚和天成七星砚一并打包了。” 小厮听罢，满脸激动的应了一声之后，赶忙去打包砚台。 徐青野不解。 “买这么多砚台作甚？” 宋允棠望着那两块砚台，小声道，“端石云纹砚你自个儿用，另外那个可以送汤老啊，你这次秋闱能出这么好的成绩，汤老功不可没，接下来还得指望人家继续教导你呢，可不得送点礼物表表心意？” 给读书人送礼，砚台是绝对不会出错的。 有些人甚至还喜欢收藏这些东西呢，尤其是这种孤品的砚台。 越是稀少，越显珍贵。 出门在外，人情世故谁都免不了。 徐青野抿唇一笑。 “行，咱们家你说了算。” 见小厮已经将砚台打包好，宋允棠正想拉着徐青野离开阁楼去结账的时候，孙商则突然伸手拦住他们。 “等等，你难道真的是枕书先生？” 能一口气花一百一十两银子买下两块上好的砚台，有这样的实力，好像也无需在这里招摇撞骗。 可他还是不信，面前这个男人看着甚至比自己还小几岁，能有这样的实力？ 第437章 闷在心里醋 “枕书先生？”旁边有人问。 “听说前段时间青莲书院的山长司徒先生夸奖过一幅画作，落款便是枕书。”那人说着，一指墙上那幅山居图，“喏，这里就有一幅枕书先生的画，还是文宝斋东家特意买了收藏在这里的呢。” 众人看看那幅画，再看看徐青野。 怎么都不能将他联系到那幅画联系到一处。 实在是，他看着有些太年轻了。 徐青野望着拦在面前的孙商则。 “我说过，无需向你证明什么，你既然不信，便当我不是吧。” 说完，拉着宋允棠下了阁楼。 孙商则望着两人的背影，眼底的疑惑迟迟未散。 他在省城的青莲书院念了这么些年书，如今又在这边聘上了教书先生一职，还从未见过这号人物。 这么厉害的人，怎可能名不见经传呢？ 一个人真能将名利淡薄到如此程度？ . 小厮领着两人来到柜台前，趁着宋允棠跟账房结账的功夫，小厮凑到掌柜耳边。 “掌柜，这位公子，好像就是咱们文宝斋二楼《榕村山居图》的枕书先生。” 掌柜一听，面露惊讶，转而看向柜台前这个气质不凡的男人。 “公子当是枕书先生？” 见徐青野未回答，他连忙又说，“是这样，我们东家一直想找到先生再求两副墨宝，如果公子真是枕书先生，可否考虑考虑这件事？” 徐青野微微摇头。 “抱歉，我近期没有作画的打算。” 见两人结了账便要转身离开，掌柜忙说，“今后先生要是再有画作，可一定要记得我们文宝斋啊。” 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小厮望向掌柜。 “钱掌柜，你说他真是枕书先生吗？孙先生说他太年轻，看着不像是能画出《榕村山居图》的人。” 掌柜望着徐青野的背影喃喃说，“书画有时候不仅看年纪，还得看天赋和悟兴，我瞧着那公子温文尔雅，内敛沉着，不像是会说谎的人。” 掌柜说着，望向小厮。 “是他主动跟你说，他是枕书先生的？” 小厮摇头。 “是那位公子的夫人看到画之后，说那幅画跟他的画法相似，问那幅画是不是他画的，小的一开始只在边上听着，并未搭言。” 听他这么一说，掌柜更加确定。 “看来就是他了。” 真是没想到，枕书先生居然这么年轻。 得将这边的消息告诉老东家才是。 . 走在路上，宋允棠望向徐青野。 “你的画这么好卖，为何不再继续画两幅？这样一来，不是更助于传播你的名气吗？” 徐青野摇头浅笑。 “棠儿觉得，若到我的画处都是，还值钱吗？” 宋允棠一听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懂了，物以稀为贵。”她望着男人的眼神中带着欣赏，“你还真是擅长不声不响憋大招。” 男人勾起唇角。 “棠儿在夸我？” 宋允棠笑望了他一眼，“这么明显的夸奖，听不出来吗？” 男人听罢，唇角的笑意久久都压不下去。 “听出来了。” …… 次日，徐青野前往巡抚府参加鹿鸣宴，宋允棠则去了明月楼。 她今日约了一个病人，便在明月楼中，是之前在安阳县因腰痛找她做过针灸的老人家。 她到的时候，老人家还未来。 今日苗掌柜不在，高掌柜恭恭敬敬将她迎到厢房之后，叫厨房给她备上了茶点。 “宋大夫，您慢用，有任何吩咐都可以叫我们。” 宋允棠点头，“知道了，你们忙去吧，不用管我，等会找我的老人家来了，你叫小二直接带来这间厢房便是。” “是。” 高掌柜应了一声，退出了厢房。 不到一刻钟，老人家便来了，如第一次所见那般，仍是一副精神矍铄的模样。 “不好意思，叫宋大夫久等了。” 宋允棠放下茶杯。 “无妨，是我来的早了些。” 老头嘿嘿一笑，在她对面坐下。 “听闻明月楼的菜品味道独特，宋大夫不打算请我吃一顿吗？” 宋允棠笑了笑，“左右我今日无事，等会给老先生针灸完，请你吃一顿也无妨。” 老人家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定定的望着她。 “宋大夫不是成亲了吗？你相公不陪你？” 宋允棠点头，“是成亲了，不过他有事要忙，自是无法日日陪着我。” 汤景山望了她小片刻，又问，“你不介意？” “为何要介意？”宋允棠轻声说，“人这一辈子，不是只有情情爱爱，他有他的梦想，我有我的追求，两者并不矛盾。” 老人一听，眼底带着欣赏。 “和你接触了这么一段时间，我还真是越来越喜欢你这个小丫头了。” 宋允棠忙伸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 “您老可别这样说，我相公爱吃飞醋，回头他知道了，得黑脸了。” 汤景山好奇的望着她。 “他真会黑脸？” 宋允棠摇头，“明面上不会，闷在心里醋呢。” 汤景山一听，哈哈大笑起来，“有趣，实在有趣，要不是我即将离开迎山城，我定要多来与你说说话。” 宋允棠略有些诧异。 “老先生要离开？什么时候？” 汤景山收起笑容，“过几日就得离开了，也不知前路如何，今日除了想来找宋大夫针灸，也是来跟你道别的。” 第438章 想在离开的时候将她捎上 宋允棠望着他，眼底带着真诚。 “无论前路如何，总归都是要砥砺前行，我便先祝老先生一路平安，福寿双全。” 五六十岁的老人家了。 他这一走，往后再见的机会怕是不多。 汤景山呵呵笑着。 “别整的跟生离死别似的，说不定往后还有机会再见呢。” 待徐青野入仕，这丫头迟早都是要跟着他去京城的，也不知道届时她在知道他的身份之后，会是什么表情，是否还能如眼下这般，和他聊的轻松自如？ 宋允棠笑着摇了摇头。 “茫茫人海，我尚且不知老先生要去往何处，再见何期？” 汤景山望着她。 “你这性子倒是洒脱。” 宋允棠的话语中带着超乎同龄人的通透。 “老先生只是我的病人之一，我行医治病，遇到的病人无数，因病相聚，病好缘散，终归都是过客，若将所有人都记挂在心里，岂不闹心？” 汤景山望着宋允棠的眼神中越发的欣赏。 如此通透聪慧的姑娘，也难怪能让他那学生另眼相待。 只是这样的姑娘，却也是极有主见的人。 谁待她好，她能捧出一颗真心待人。 谁若待她不好，无论她之前付出过什么，都有果断抽身的勇气。 “是这个理。” 接下来，给他针灸后，两人又一起吃了饭才各自离开。 …… 徐青野是亥时到客栈的。 许是在宴会上多喝了些酒，回来的时候，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 许是怕熏到宋允棠，徐青野拿了衣服之后，便去了客栈的盥洗室，将身上整个清洗了一遍，又站在后院散了散，等会身上的酒气少了些才回到屋中。 宋允棠见他进来，将已经熬好的醒酒汤端到他面前。 “喏，先将醒酒汤喝了。” 徐青野从她手中端过醒酒汤，温度正正好。 宋允棠一边看着他喝，一边说，“若在京城碰上酒局，可以提前叫贵平给你备好醒酒汤，苍术六钱，泽泻六钱，茜草三钱，两碗水熬成一碗就行。” 男人喉结滑动，将嘴里的醒酒汤咽下。 “好。” 她越体贴，他越不舍得离开。 许是酒上了头，心底竟生出了一个想法，想在离开的时候将她也一起捎上。 将碗放在桌上，抬手抚上她的脸颊。 “今日老师也去了鹿鸣宴，说再给我十日的时间，让我这些日子多跟家里人相处相处，十月初一启程去京城。” 四目相对，宋允棠好似从平淡无波的眼神中，瞥见了男人隐藏在眼底的情愫。 她抿唇一笑。 “那我们明日一早就回榕树村去，跟爷奶爹娘分享这边的好消息。” 徐青野点头。 “好。” 之前念着她还小，成亲的仪式过于简单，很多过程也省略了。 上次从家里离开之前，特意嘱咐爹娘给他准备了些东西，这些日子应该准备妥当了才是。 明日之后，他们便能成为真正的夫妻了。 相濡以沫，白首到老。 宋允棠往窗外望了眼，“不早了，先睡吧，我去关窗。” 徐青野嗯了一声，揉了揉尚且还有些晕眩的脑袋，往床上去了。 今日这场宴会，因为有了朝廷那位钦差大臣的参与，此次中举的学子就如同是在被逼着站队一般，可他科考入仕，目的并非为了结党营私，其余人因为没有根基，不敢得罪贵人，大多倒向了贵人那边。 好在老师之后来了，他才没有被逼着站队，不过却也颇费了一些功夫，才没有叫贵人记恨在心。 他有妻子家人，往后在外行事，还得再小心一些才是。 宋允棠将窗关的只剩一条小缝之后，来到床边，脱了鞋子坐在徐青野身后，轻轻给他按摩脑部穴位。 “我前些日子教了贵平认穴位，往后要是情绪紧张或者喝酒头痛，可以叫他帮你按一按。” 在她的一双巧手下，徐青野原本紧绷的神情，逐渐放松下来。 男人勾唇浅笑，抬手握住她摁在自己穴位上的手，将她拉入怀中。 再次四目相对时，宋允棠只觉得喝过酒之后的徐青野，勾的人有些心痒痒。 她抬起手臂挽住男人的脖子，眼波流转。 “今日的你，和往日格外不一样。” 男人克制住体内的冲动，抬手将她脸侧的碎发撩至耳后，动作极其轻柔。 “早些睡吧，明日还得早些起来回家去呢。” 随后在宋允棠稍显错愕的眼神中，徐青野将她放到了床里侧，就这么盖好被子闭上了眼。 她侧过身，望着身旁不解风情的男人，心底突然升起了一丝幽怨。 一时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究竟是他不行呢？ 还是自己不够吸引他？ …… 第二天，宋允棠醒的时候，徐青野仍在身旁睡着。 见他睡的香，想着今日左右无紧要的事，便没叫醒他，哪怕再耽搁半个时辰，中午也是能赶到家的。 阳光从屋外洒进来，宋允棠就这么侧卧在他身旁，静静的看着他的睡颜。 片刻之后，男人的睫毛颤了颤，惺忪的睡眼往身旁望了眼，突然侧过身，伸手将宋允棠揽入怀中。 “什么时候醒的？” 他的声音，慵懒中带着些许喑哑。 听在宋允棠耳中，颇有些蛊惑人心的意味。 “大约……比你早醒一刻钟。” 许是因为接触到了她，男人的身体渐渐有了些变化。 就在宋允棠心猿意马的时候，他突然又平躺下来，深吸口气。 作为刚才和他紧密贴在一起的人，宋允棠自然也感受到了他的变化，眼神不由顺着被子往下望去。 男人往她的方向望了眼，在看见她的眼神时，神情一凛，随后故作平静的咽了咽口水，坐起身来。 “起床吧，咱们先去吃点东西就回家。” 这丫头根本不知，自己这段时间忍的多辛苦。 宋允棠笑了笑，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在他身后坐起来，掀开被子下了床。 成年男子清晨能有这个反应再正常不过。 她也不是第一次见了，看模样也不是不行的人，却还死撑着装正经，也不知道他能坚持多久。 …… 醒酒汤：出自《黄帝内经》 第439章 惊喜 两人各自洗漱过后，徐青野望向宋允棠。 “棠儿早晨想吃点什么？” 宋允棠想了想。 “你上次带我去吃的那馄饨铺子，这么早开门了吗？” “我不确定，不过可以绕到那边去瞧瞧。”徐青野说着，已经将打包好的行李拎了起来。 宋允棠见状，笑着上前挽住了他的胳膊。 “那快走吧，我饿了。” 两人这段时间日日腻在一起，相处也是越发的自然。 望着她挽住自己的手，徐青野唇角上扬。 “好。” 两人将行李放上马车后，夏宁赶着马车往上次吃馄饨的铺子而去。 大娘的小食馆没有叫宋允棠失望，到的时候果然是开着的。 “大娘，来三碗馄饨。” 大娘一边擦灶台一边应着。 “好嘞，三位稍等。” 馄饨下好，夏宁端着去了一旁的桌子，三人吃完馄饨，便启程往麓山村去了。 马车刚到村口，便听见外头响起了爆竹的声音。 宋允棠撩开马车帘子，几乎全村的人都聚集到了村口迎接他们。 “回来了回来了，咱们村第一个举人老爷回来了。”有人兴奋的说。 徐青野见自家爷奶爹娘都在外头，自己坐着马车，让长辈跟着不大好，便领着宋允棠下了马车。 “爷奶，爹娘。” 胡氏兴奋的拉着他的手。 “昨儿就听到信说你中榜了，你爷高兴的一宿没合眼呢。” 姜氏则拉着宋允棠的手。 “青野能有今日，棠儿功不可没，要不是你，他如今身体还不知道是何光景呢。” 宋允棠往徐青野的方向望了眼。 “都是一家人了，娘往后就莫要再说这些话了。” “哎，好。” 姜氏打量着两人，想到徐青野离开之前叫她准备的东西，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昨儿中榜的信一送到家，你们爷便出钱买了一头猪回来说要大办，请全村的人吃酒，今儿你们大伯大伯母和几个叔婶在咱家里掌厨呢，饭菜都快好了，就差你们了。” 徐永旺也在一旁招呼。 “乡亲们，今儿都去我家吃，酒肉管够。” “好！” 大家忙起哄，簇拥着徐青野和宋允棠回到家中。 堂屋和院子里已经摆上了不少桌椅，宋允棠被拉着和徐青野一起坐到了堂屋的主桌上，待人全都坐下，厨房里早已准备好热在蒸笼中的菜一个一个被传上了桌。 徐永旺倒上了酒。 举着酒杯提着酒壶便先去院子里挨个儿的敬了一遍。 听到村里人五花八门的彩虹屁，魂儿都快飘天上去了，酒一杯接一杯也喝的越发的带劲儿了。 村里那些男人们也喝高了，一个个的举着杯子便跟徐青野敬酒。 都是长辈来的，人家敬他，他也不好不喝，便只能一小口接一小口的喝着，每一口喝的不多，奈何村里人多，又轮番敬着，半个时辰的功夫，也已经喝了小半壶。 宋允棠见状，赶忙吩咐夏宁。 “去熬一锅醒酒汤放锅里冷着，等会快散了的时候一人一碗分下去，让他们喝了再离开。” 大多村民家里条件有限，平日里难得如今日这般敞开肚皮喝。 眼下酒水管够，喝起来便没了节制。 以免出什么意外，还是喝了醒酒汤再让他们离开比较稳妥。 夏宁点头，去厨房准备了。 在堂屋坐了一个时辰，胡氏身子熬不住，便先由张氏扶着回老宅去了。 徐永旺和徐永福兄弟俩去了院子里跟那些中年男人们一起喝酒。 徐元德坐在一群跟他差不多年纪的老年人中间，一边说话，一边小口喝着酒，看起来颇有权威的样子。 徐文成拉着从小到大的玩伴们喝的面红耳赤，早已经倒在了桌子上。 姜氏看着不像那么回事，赶忙叫了徐阿尤的母亲钱氏帮着将徐文成扶进屋中之后，又叫来另外几个孩子的家人，一一将这些小酒鬼们送回家。 见院子里的男人们还在猜拳吹牛，宋允棠喝了点酒也有些坐不住了，她跟徐青野说了声之后，带着微醺的醉意起身回了屋中。 一到屋里，在看见屋中的景象时，面上略有些诧异。 床单被套为了应景，全部换成了成亲时候用过的大红色。 桌上还摆着红色的酒壶和酒杯，书桌上竖着两支大红色约摸有她手腕粗的蜡烛。 不过因为今天日子特殊，再加上她现在有了些醉意，便也没有多想，晃了晃脑子后，在床一角窝下来，不一会便睡着了。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院中的客人们也早已经散去。 喝的烂醉的徐永旺在喝了醒酒汤之后，已经去屋里睡了。 宋允棠睡了一下午，晚饭也没顾上吃，姜氏担心她夜里扛不住饿肚子，便在天将黑时，给她做了一碗水饺。 “棠儿，天都黑了，先吃点东西梳洗梳洗再睡吧。”姜氏在外边轻轻敲着门。 宋允棠迷迷糊糊睁开眼，外边的天已经暗了。 “娘，你等等，我马上来。” 她赶忙起床，摸索着找到了火折子，点燃桌上的红蜡烛后先开了门。 正巧这时，洗漱过后的徐青野也来了屋里。 他不声不响从宋允棠手接过火折子，将另外的那根蜡烛也点燃了，屋里越发的亮堂起来。 姜氏见状，笑呵呵的将手中的饺子碗递给宋允棠。 “先吃勺里的，勺里的饺子已经放凉了。” 宋允棠点头，挑起饺子咬了一口后，拧着眉头吐了出来。 “娘，这饺子还是生的。” 姜氏乐呵起来。 “生的就好。”她笑着说，“就表面这一个是生的，其余都是熟的，将这个放一边就成。” 她说着，往门口走去。 “灶台上热着水，娘就不打扰你们休息了。” 临了，给徐青野使了个眼色，便喜滋滋的回屋去了。 后知后觉的宋允棠只觉得脸颊发烫。 她往徐青野的方向望了眼。 “你怎么都没提前与我说一声？还以为今儿屋里的布置，是因为你中了举人呢。” 徐青野在桌旁坐下。 “我以为棠儿看到屋里的布置，能猜到些什么。” 宋允棠低头吃着饺子。 “我进屋就睡了。” 徐青野抿唇一笑。 “若告诉你，便没有惊喜了。” 接下来两人都没说话，徐青野静静看着她将饺子吃完，又静静看着她出去洗漱之后换了身干净衣裳回到屋里。 他提起酒壶倒了两杯酒，走向床榻，将其中一杯递向坐在床沿的宋允棠。 “棠儿，该喝合衾酒了。” 第440章 我也没惯着他 红艳艳的烛光照在宋允棠脸上，不知是羞红了脸，还是映红了脸。 她接过酒杯，和徐青野交臂而饮。 徐青野将酒杯放于床头的柜子，回头将宋允棠抱起坐于自己的腿上，抬手抚向她的耳垂和脖侧。 “棠儿，准备好了吗？” 宋允棠点头，抬手环上了他的脖子，在他耳旁小声说，“今夜，我是你的。” 男人心底的弦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再也克制不住。 …… 这一夜，屋里用了三次水。 宋允棠如今身体虽调理的不错，但初经人事，折腾到最后实在没了力气。 徐青野不忍心再闹她，打水给她将身子擦洗干净之后，便满足的拥着她睡了过去。 第二天。 为了不吵到小两口休息，姜氏特意起的晚了些。 来到厨房一看，灶膛里的水都用干净了，笑的合不拢嘴，赶忙又添水燃起了柴火。 屋里，徐青野醒来之后，望着怀中妻子脖颈上的红痕，只觉得下腹一热。 从前未尝试过还好。 一旦尝试过这种滋味，便如同上瘾了一般，蚀骨销魂。 宋允棠被徐青野弄醒，抱着他的脑袋，声音娇媚。 “怎么还来？” 她实在是有些低估了这个素了二十四年多的男人，平日里见他禁欲淡薄，本以为在这种事情上会克制一二。 没想到体力这么好。 男人抿唇一笑，喑哑的声音中，带着蛊惑人心的意味。 “这次，我轻一些。” …… 两人折腾完之后，宋允棠累的遭不住，由着徐青野给她将身子擦干净之后，翻过身又睡了个回笼觉，直到巳时才醒。 此时，徐青野已经穿好衣裳，他看着宋允棠将脑袋埋进被窝中，嘴里还嘟哝着。 “都怪你，都快中午了。” 男人浅笑着上前揭开盖在她脑袋上的被子。 “先起来吃点东西吧，别饿坏了。”知道她脸皮薄，他又笑着说，“没事的，文成昨日醉了酒，到这会还没起呢，夏宁去练功了，爹和娘也都出去唠嗑了，就咱们两个人。” 宋允棠将信将疑的坐起身。 “真的？” 其实主要觉得起床太晚，在见到人的时候会有些难为情，如果公婆回家的时候她已经起了，她还能硬着头皮扛过去。 这么想着，她赶忙穿鞋起床。 似乎是折腾的太过厉害，刚站起来，只觉得腿脚酸软，差点栽倒。 徐青野反应快，伸手扶了她一把。 “没事吧？” 宋允棠摇头，“没事，就是刚起来腿有些使不上力。”转而睨了他一眼，“怪你。” 徐青野浅笑承认，语气中满含宠溺。 “怪我，都怪我。” . 姜氏一早出去的时候，将早饭热在了锅里。 宋允棠洗漱吃完早饭过了一会，徐永旺和姜氏夫妻两个如同约好的一般，几乎是前后脚回了家中。 望着水缸边上挽起袖子洗被单的徐青野，夫妻两个对视一眼，眼底皆带着笑意。 正巧宋允棠从屋里走出，在望见姜氏和徐永旺时，面上还是闪过不自然。 “爹娘回来了。” 徐永旺笑眯眯的望着她。 “哎，回来了。” 姜氏用手拐子怼了怼他，示意他收敛一些。 “早饭我出门之前热在锅里了，棠儿吃了没？” 宋允棠笑着说，“已经吃过了。” 姜氏忙笑道，“吃了就好，总归今儿没啥事，你好生休息，家里的事情还有爹娘呢。” “好。” 宋允棠从檐下取了她需要的药材便又转身回了屋中。 徐永旺两口子回到家不久，徐文成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 “娘，我饿了，早饭好了吗？” 正拿了菜在堂屋门口摘的姜氏不咸不淡的说，“中饭都快了，你说早饭好了没？” 徐文成看了看天。 愣愣的往厨房走去，“我先找点东西填肚子。” 姜氏往小儿子的方向望了眼，没说话。 片刻，徐文成去而复返。 他苦着一张脸，委屈道，“娘，您怎么都没给我留早饭？” “怎可能不给你留呢？”姜氏朝着堂屋努了努下巴，“喏，堂屋里还有半坛酒呢。” 徐文成知道，娘肯定是生气他昨天喝的烂醉了。 不由抬手摸了摸脑袋，讪讪的望着她，“娘生气了？” 姜氏面不改色。 “没有，我跟你一个孩子生什么气啊？显得我多没气量。” 她表面看着越平静，徐文成心底越发的犯怵，上前拉了拉她的袖子。 “娘，你别这样，我往后再也不这么喝了。” “那可不行。”姜氏往徐永旺的方向看了眼，“你得跟你爹一样，他没人管着的时候，日日里醉生梦死，可快活了。” 正在院里劈柴的徐永旺停下动作，往她的方向望了眼。 “说儿子就说儿子，扯上我作甚？” “谁叫你们父子两个都欠收拾呢？” 姜氏终于忍不住，起身抄起一旁的扫把就往徐文成的屁股上抽。 “你才多大？十六就敢将自己灌的找不着东南西北，等你有你爹这么大年纪，岂不是无法无天了？就你这德行还想上战场，稍一疏忽小命都玩没了，老娘今儿要是不抽你一顿，将来给你物色儿媳妇都觉得昧良心。” 如果不是因为这小子昨天醉的昏死过去，她昨儿就想动手了。 害她担心了一下午，要不是棠儿昨晚睡前顺带给他瞧过，她晚上都要睡不踏实。 心比天大还想去打仗，简直跟找死没区别了。 徐文成边跑边求饶。 “娘，饶命。” 见姜氏没有停手的意思，又撒腿往徐永旺身后躲。 “爹，你快救救我。” 徐永旺被儿子推出来，不得不上前劝架。 “好了好了。”他挨了两扫帚之后，将扫帚从姜氏手里拿了过来，“儿子昨儿也是太开心才多喝两杯，你就消消气，回头将自己气坏了，咱一家人都得跟着着急上火。” 姜氏睨了他一眼。 “你就惯着他吧！” “我惯他做什么？我这不是担心你的身体么？”徐永旺说着，回头朝徐文成使了个眼色，厉声道，“还不跪着？跪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为止。” 徐文成二话不说，直挺挺跪了下来。 徐永旺见状，转头又开始嘿嘿笑着安抚姜氏。 “你看，我也没惯着他。” 第441章 破棋局得来的夫子 往常姜氏在气头上，徐永旺也是这么干的。 每每看到徐永旺惩罚儿子，姜氏一心软，便不去计较了。 但这一次，念在儿子将来是要上战场的份儿上，姜氏并不想糊弄过去。 她回到堂屋前，一边摘菜一边问。 “哪儿错了？” 徐文成想了想，“我不该喝这么多酒。” 姜氏往他的方向扫了眼。 “还有呢？” “还有……”徐文成抓着脑袋，“不该让爹娘为我担心。” 姜氏将菜扔进篓子里，望着他说，“娘一开始是不赞成你上战场的，你说你想去，又有你哥嫂在一旁帮你说话，娘也就没反对了，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连喝酒这么件小事都管不住自己，自己几斤几两你心里不知道？军营那是能闹着玩儿的地方吗？” 听到这里，徐文成也收起了散漫的心思。 “娘，我知道错了。” 望着他这模样，姜氏终归是心一软。 “碗柜里还有个馒头，先去填一填肚子，下次再这样，上战场这事你也别想了，老实给老娘留家里娶媳妇儿过踏实日子。” 徐文成忙竖起三个指头保证。 “绝对不会再这样了。” 徐青野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他将清洗干净的被子晾晒起来便进了屋。 宋允棠这会正坐在他的书桌旁，用一杆小秤认真的称着面前的药材。 “回来了还不闲着？” 宋允棠认真的盯着小秤上的秤星，不让它有一丝一毫的偏差。 “医馆有个病人，每月按时从我这儿取药，他的药丸工序复杂，之前都是我自个儿闲下来做的，回来时忘记交代孙、周两位大夫，趁这会闲着将药做好，省的过两天回县城之后手忙脚乱的。” 她手头上还有些病人需要亲自诊治，虽然不必整日在医馆里坐着，却也不能离开太久。 徐青野听罢，在她身旁坐下。 “我来帮你。” 宋允棠侧头望了他一眼，面上带着浅笑。 “娘刚才在院里发脾气，你怎么也不帮着说句好话？” 徐青野一边用石臼捣鼓药材一边说，“娘的初心是好的，之前念着文成小，也没指望他有什么建树，只要不干偷鸡摸狗的事，娘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许是担心他将来上战场会因为掉以轻心而出现意外，才想着对他严格一些。” 宋允棠点头。 她虽没当过母亲，但对于姜氏这种心情，多少还是能理解的。 “文成也是，明知自己没怎么喝过酒，酒量也不行，半点节制都没有。” 徐青野没说话，墨眸中思绪流转，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宋允棠往他的方向看了眼，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徐青野，有件事我想跟你聊聊。” 徐青野点头，“什么事？” 宋允棠稍作犹豫，但觉得有些事情还是事先说清楚比较好，免得往后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是这样，你马上要去京城，而我也还没有做好当母亲的准备，所以我想，明年再考虑孩子的事？” 她觉得，怀孕生子的时候，有他在身边的话，心里会踏实一些。 生育的风险，作为一个大夫，她心里清楚明白。 只不过这里毕竟不比前世。 如她这种想法，有些男人是会介意的。 徐青野想也不想就点头。 “好。” 宋允棠略有些诧异的望着他。 “这就答应了？” 徐青野看向她，“你能跟我说，必定是你深思熟虑的结果，再者，怀孕生子是大事，我希望那时候我能陪在你身边。” 宋允棠突然庆幸自己嫁的是徐青野。 将脑袋轻轻往他的肩膀靠了靠，“其实对于这种事，我还挺害怕的，医者不自医，我担心将来生孩子的时候遇到什么紧急情况，找不到如我这般医术的女大夫。” 徐青野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别多想，实在害怕的话，咱们暂且不考虑孩子的事。” 如果非要在孩子和她中间选一个的话，他还是希望她能好好的。 宋允棠笑着摇头。 “如果真这样，不超过三年，准能被唾沫星子淹死。” 堂屋门口摘菜的姜氏往屋里望了眼，见儿子儿媳两人恩恩爱爱黏黏糊糊的模样，乐的合不拢嘴。 她端起摘好的菜往厨房走去。 “徐永旺，你干活麻利点，劈个柴火磨磨唧唧的。” 徐永旺着急忙慌的抱着柴火就往厨房去。 “来了来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徐青野望向徐文成。 “文成明日跟我们一起去县城吧。” 姜氏愣了愣。 “这个节骨眼儿上，文成去县城做什么？你在县城也待不了几日就要往京城去了，他冒冒失失的，回头耽误了你跟棠儿团聚。” 徐青野往宋允棠的方向望了眼，转而看向姜氏。 “文成如今的功夫有夏宁教，明年要参加武举的话，还得给他寻一个合适的夫子教兵法。” 徐永旺抬眼望着他。 “你已经找到了？” 徐青野点头。 “前些日子认识了一位因受伤从战场退役下来的老先生，回来之后对于兵法颇有些研究，我跟他说了文成的情况，他说愿意教导文成。” 其实他早就听说过这个施老将军的名头，前些日子趁着宋允棠忙医馆的事情，特意去拜访了一趟。 老人家原本不想收徒。 见他没想法，他一开始也没强求，因为跟他投缘便多聊了几句。 之后施老将军又搬出了一个残缺的棋局，说他最近都在琢磨怎么破解，给文成当夫子这个机会，是他破解棋局之后得来的。 徐文成听着，停下了吃饭的动作，一脸感动的望着自家大哥。 “哥，你说的是真的？” 徐青野嗯了一声。 “施老将军隐居山林，山里条件艰苦，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你恐怕都要跟他在山里过了。” 徐文成忙摇头。 “我不怕。” 要不是兄弟俩中间隔着一张桌子，他真想抱着大哥狠狠亲一口了。 …… 第二天，宋允棠和徐青野收拾东西领着徐文成去了县城。 一到县城，宋允棠便拿着她昨日制作的药去了医馆，徐青野则领着徐文成出城往山里拜师去了。 刚到医馆，便见顺子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师父，你回来的正好，有人找你呢。” 第442章 皇族姓氏 宋允棠不解。 “谁找我？” “看着来头不小，师父快随我瞧瞧去吧，就在后院，这会念儿姐正在那里侍奉着呢，原本她是想让长根哥去慈乐镇寻您的，正巧这时候你就来了。” 顺子说着，转身便往医馆的方向跑。 宋允棠笑了笑，念儿能有主意是好事，没白费她这段时间的教导。 刚进后院，便望见了四张生面孔。 稍远处站着两名手中拿着刀的黑衣侍卫，石桌旁坐着一位身着锦衣、气宇轩昂的年轻男子，男子身旁，恭恭敬敬的站着一名面相偏阴柔的男人。 来头果然不小。 如果没猜错，应该是京城那边过来的人。 顺子进了后院。 “念儿姐，师父来了。” 念儿往这边望来，面露惊喜，念着有外人在场，规规矩矩的福身行礼。 “主子，您来了。” 石桌旁的男人往宋允棠的方向望来，在看见她时，面上闪过诧异。 没想到解决上半年安阳县的瘟疫的大夫，居然是这么一个年轻女子。 宋允棠微微颔首。 “敢问阁下是？” 男人并未回答她的问题。 “宋大夫，可否借一步说话？” 宋允棠往夏宁的方向望了眼，眼下这个男人带了两个侍卫，要是动手，医馆便会遭殃，况且此人身份看起来不简单，不可轻易得罪。 “医馆不远处有一家茶馆，这位公子觉着可好？” 男人起身。 “走吧。” 上次杨麟元找她说话的那家茶馆中，男人望向宋允棠。 “我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大臣，厉迟宵。” 证实心底的猜测之后，宋允棠颔首，“见过厉大人，不知厉大人找我，所为何事？” “本……” 厉迟宵顿了顿，改口道，“我想找宋大夫谈一桩交易，此次大夏中部地区受蝗灾较严重，年底再发瘟疫时，不知宋大夫是否还能跟年初辅佐安阳县令那般，尽心辅佐本官？作为报酬，事后本官可以举荐宋大夫入太医院，给宫里的贵人们看诊。” 作为一个平民，能入太医院，并且给贵人们看诊，这是天大的恩赐。 别人或许会欢欣雀跃，宋允棠显然没有被这个烟雾弹迷了眼。 她微微拧着眉。 “救死扶伤本就是我们作为大夫的职责，只是厉大人怎么确定这边一定会发生瘟疫？今年蝗灾之前，官府已经采取了一些措施让受灾情况得到控制，同样的，若冬日提前防范，兴许瘟疫也不一定会发生。” 就像去年那样。 提前防治的好，后边瘟疫波及的地方并不广，得瘟疫的人也并不多。 今年官府已经开仓放粮，施粥没有停止过，又免了地方上的赋税，安阳县的情况目前还算稳定。 男人面露厉色，不怒自威。 一旁面容阴柔的男人见状，望着宋允棠道，“我们家大人的话还能有假？宋大夫只管配合便是，太医院可还从未有过女大夫，宋大夫作为女子，能入太医院成为第一个女太医，是你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还不快谢过我家主子的提拔之恩？” 听到这里，宋允棠算是懂了。 如果没有瘟疫，他们恐怕会制造一场“瘟疫”出来让她配合解决。 她毕竟是当地人，又有治疗瘟疫的经验，这是担心她察觉他们的小动作，想拉她入伙呢。 事后说的好听是推举她入太医院，但此次事件之后，她便和他们踏上了同一条贼船，之后入太医院，她别无选择，只能继续为他们效命，成为他们手中的一柄利刃。 她这一身医术，是用来治病救人的，不是用来胡作非为的。 再者，她可没有受制于人的打算。 思绪流转，宋允棠朝着对面的男人抬手作揖。 “届时安阳县若发生瘟疫，需要用到我的话，义不容辞，只是我这人闲云野鹤惯了，家人朋友都在安阳县，暂且还不想远离故土，望厉大人见谅。” 这个男人一看便不是寻常人，轻易不能招惹，否则蹚了哪趟浑水都不知道。 厉迟宵没说话。 放在桌上的手轻轻的敲着桌面，一下又一下，掷地有声，听的宋允棠心里有些没谱。 她强装镇定，没有让自己露出一丝怯意来。 寻常女子望着他这神情，早就吓的花容失色了，眼前这位乡野出身的宋大夫倒是个有些胆量的。 好片刻，厉迟宵抬眼望向她。 “宋大夫这是不愿合作了？” 宋允棠起身，朝着厉迟宵行了一礼。 “还望厉大人见谅，再过些日子我便要回老家跟家人一起过年节，届时恐怕管不着安阳县的瘟疫，若大人这边有需要，差人来杏林医馆寻我便是，我定不会推辞。” 既然他担心自己会发现什么端倪，那她便主动回避。 虽然知道这些人要做的不是什么好事，也明白他们这样的做法会害了许多人，但她一个毫无根基的平民百姓没法管，若是插手，自己性命堪忧不说，恐怕还会连累家里人。 毕竟，省城那边的官再大，也盖不过京城来的钦差大臣去。 徐青野如今正在求学的关键时候，她可不能在后边给他捅娄子，便只能辜负了无大师临走前的嘱托了。 厉迟宵的眼底看不见情绪。 这女子倒是个聪慧的，在这样的情况下，还知道独善其身来保全自己和家人。 她若为京中千金，有此等本事和头脑，将来必定是一大助力。 可惜她不是。 不过，他在安阳县不只待这一两日，来日方长。 “既然宋大夫不愿合作，那本官便不强求了。”他朝着茶馆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宋大夫请回吧。” 宋允棠微微颔首，带着夏宁转身离开时，背上已经出了一身薄汗。 “夏宁，你之前跟着汤老在京城待过，可认得此人？” 夏宁摇头。 “属下那时候大多时间都在练功，就算有任务，也是独自行动或者跟同伴一起，认识的京中人并不多，不过厉姓在京中，乃皇族姓氏，主子还得当心才是。” 宋允棠心底了然。 看来她所料不错，这个男人果然不简单。 第443章 不解风情 茶馆中，厉迟宵摩挲着手中的茶杯。 “田公公，你说这个宋大夫，该不该留？” 一旁的田公公哈腰道，“主子，奴才这些日子跟着您在迎山城和安阳县跑，宋大夫的名头听人说起过不少次，就凭她那一手医术，若能收为己用，将来怕是能起到大作用。” 厉迟宵自然也垂涎宋允棠那一手医术。 “要如何，才能让她心服口服的为我所用？” 田公公回，“奴才认为，其一，威逼利诱，其二，主子可将她收入后院，其三，便是以德服人，以理服人。” 厉迟宵放下茶杯。 “威逼利诱终归是下乘法子。” 田公公望着他的神情，颔首道，“要不奴才先去打听打听这位宋大夫？” 厉迟宵点头。 “准。”转而又看向一旁的侍卫，“你去盯着杏林医馆，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我禀报。” 侍卫抱拳，说了声是，便转身出门去了。 …… 因着厉迟宵这边的事情，宋允棠在医馆待了不到两个时辰，处理好手头上的病人便回去了。 不一会，徐青野也回了家。 望见宋允棠时，原本平静的面上闪过些许惊讶。 “棠儿今天回的这么早？” 宋允棠嗯了一声，从后面环住了他的腰，“今天到医馆的时候，来了个不速之客。” 徐青野见状，将马车交给了夏宁，随后转身望着怀中妻子。 “棠儿说的这位不速之客，是谁？” 宋允棠将脸伏在他的胸膛，只觉得这半日紧绷的神情都得到了放松，“京城来的钦差大臣。” 徐青野微微挑眉。 “厉迟宵？” 宋允棠抬头望去，“你知道他？” 徐青野点头，“鹿鸣宴上见过。” 宋允棠眉头收紧。 “你可知他的具体身份？我感觉此人来者不善，还想让我为他所用呢，被我婉言拒绝了。” 怕增加她的负担，原本徐青野没打算将官场上的人告诉她，眼下人家既然已经找上门来，便不得不将他的来历告知，好让她提早提防了。 “他是当朝天子的义弟，和天子是战场上厮杀下来的情谊，当时天子尚且为皇子时，他还曾在战场救过他的命，后来皇帝登基，念及他是孤儿出身，便给他赐了皇族姓氏，又因军功封了王爷。” 宋允棠了然。 “他看起来不像什么好人。” “人心都是贪婪的，处在京城那样的大染缸中，野心会得到滋长很正常。”徐青野轻轻抚着她的脑袋，“我没有去过京城，对京城那边的情况并不了解，棠儿多提防着他，尽量不要有什么交集，待我去了京城，便去见一见了无大师，他是天子的亲皇叔，或许能有什么办法。” 有他在身旁，宋允棠只觉安心。 “好。” 若是了无大师能派人托住他，或许安阳县这边的情况会好一些。 徐青野唇角勾起温润浅笑。 “饿不饿？” 宋允棠抬眼望去，只觉得男人的下颚线优雅而有力。 “念儿等会回家应该会顺便给我们将饭菜送过来，这会还不太饿，你和文成中午都吃了吗？” 徐青野嗯了声。 “在施老将军那里吃了便饭。” 宋允棠轻轻挠了挠他的腰，弯起眉眼。 “之前收集的桂花还有吗？我想吃你做的桂花糕了。” 她并不知道，这个动作对于初尝滋味的男人来说，诱惑有多大。 男人喉结滑动了一下，压下心底的念头。 “有，我现在给你做。” 说完，浅笑着将她的手从自己腰间拿开，转身往厨房去的时候，长舒了一口气。 宋允棠见状，拉着他的袖子如同小尾巴一般跟了上去。 “我跟你一起。” 徐青野面色温和，任由她拉着来到厨房，先从碗柜的罐子里拿出适量的干桂花泡着，后又拿出了之前存放在米缸里的粳米粉。 “厨房烟大，你去屋里待着吧，很快就能好。” 宋允棠从身后环住他，带着撒娇的语气。 “不要，我就要在这里。” 徐青野面露无奈，一边忙活着手中的事情一边说，“好，依你。” 宋允棠看着他将粘米粉、糯米粉还有糖混合到一起，随后逐渐加水搅拌，直到米粉变成湿润的细沙状。 之后又将米粉过筛到打湿的纱布上，放上了蒸锅。 每一个步骤都没有多余的动作，节奏不紧不慢，看着极其优雅。 “我来烧灶吧。” 宋允棠拿了火折子将灶膛里的火燃起来。 两刻钟后，徐青野往蒸好的糕体上撒了些桂花便端出锅切小块，淋上之前制作的桂花蜜后，拿起一块往宋允棠嘴里送去。 “尝尝。” 宋允棠接过桂花糕，咬了一小口。 “好吃。” 因为做的比较多，宋允棠还叫夏宁往医馆送了些去。 她回来的时候，顺便将两人的饭菜带来了。 宋允棠刚才吃了两块桂花糕，这会端起碗也不太饿，便陪着徐青野缓慢的吃着，还时不时给他夹菜。 吃饱喝足，天也逐渐暗了，两人便相继洗漱去了屋里。 宋允棠今夜穿着月白色的薄衫，脖颈处的锁骨清晰可见，白皙细腻的肌肤上，前天夜里欢愉留下的印记已经淡的几乎看不见了，薄衫将她凹凸有致的身形勾勒的恰到好处。 徐青野进来的时候，她正坐在床边擦拭着长发。 男人很自然的上前接过她的帕子，触碰到她的手时，只觉凉的厉害。 他拉起床上的被褥裹在她身上。 “如今天凉，不多穿些，回头该着凉了。” 说完，拿起帕子开始给她擦拭头发。 宋允棠面露无奈。 昨儿晚上身子乏没让他碰，今天特意穿上了这一身，这呆子好似有些不解风情，竟直接拿了厚被子给她裹上了。 徐青野一边给她擦头发，“在想什么？” 其实，他进来看到她的那一刻，便只觉得气血上涌。 可如今已经是九月底，穿着薄衫等到头发擦干，万一着凉了，过几日他要离开都会走的不踏实。 “没什么。”宋允棠摇着头，将裹在身上的被子紧了紧，“你十月初一去京城，要带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第444章 吾妻勿念 徐青野淡声道，“就带些衣服、书和笔墨纸砚，其余的没了，走的前一日便能收拾好。” 宋允棠往他的方向望了眼。 “我听说京城比咱们这儿冷，从这边带太多东西去的话，路上得走七八日也不方便，到时候我多给你备些银两，去了之后让贵平多买些碳，你的身子还得好生温养才行。” 徐青野耐心的给她擦着头发，声音温和。 “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往后尽量多陪陪你。” 宋允棠面带笑意。 “你说的，无论将来如何，你都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男人听话的点头。 “好。” 宋允棠摸了摸脑袋。 “差不多干了，上床睡吧，你也别着凉了。” 这一夜，夫妻一体，琴瑟和鸣。 …… 很快便到了徐青野离开的日子。 宋允棠看着贵平和夏宁将他的东西装上马车后，一脸不舍的抱着他。 “好好照顾自己，到了之后给家里来封信。” 男人同样不舍，轻轻抚着她的脑袋。 “好。” 宋允棠贴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徐青野，我会想你。” 男人神情一愣，低头望着近在眼前的妻子，感受着她对自己的依恋，喉头动了动。 世人说温柔乡英雄冢。 从前不懂。 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有些挪不动脚。 “棠儿再这样，我该舍不得离开了。” 宋允棠强笑着推开他往马车的方向而去。 “快些去吧，别让汤老等久了，到了京城之后记得给家里来信，明年五月你不回来，我便去京城寻你。” 徐青野握着宋允棠的手紧了紧，深深望了她一眼后，转身上了马车。 望着马车消失在街口，宋允棠深吸口气，回院里缓了缓情绪，才往医馆去。 …… 半个月后，一名钦差大臣和一名侍卫带着徐青野的信以及圣旨来了安阳县。 “杏林医馆众人接旨！” 杏林医馆所有人跪下。 钦差大臣展开手中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此次蝗灾涉及地区甚广，安阳县杏林医馆先是向官府提出了防治蝗虫的方法，让灾情得到控制，后又捐粮两万石，解安阳县燃眉之急，医者仁心，朕心甚慰！” “特赐下朕亲笔《杏林医馆》牌匾一块，黄金千两，并封杏林医馆大夫宋允棠为县主，封号乐安，享朝廷俸禄，钦此！” 医馆中众人拜下。 “谢主隆恩！” 宋允棠起身，从钦差大臣手中接过圣旨。 “多谢大人。” 顾兰生微微颔首，“乐安县主不必客气，本官职责所在，接下来本官会协同恒王在此共同治理灾情，接下来若有什么状况，还望县主能在灾民们需要的时候伸出援手。” 宋允棠点头。 “杏林医馆义不容辞。” 顾兰生告辞，转身离开。 他走后，随他一同来的侍卫上前，朝着宋允棠抱了抱拳，将一封信递到宋允棠手中。 “属下王言，是宣郎王的人，此次来安阳县，是为了陪同安抚司顾兰生顾大人来迎山城协助恒王治理灾情，这是徐公子托属下带给县主的信，往后县主若有需要，可差人去迎山城使馆寻属下。” “多谢。”宋允棠捏着手中的信，“不知这位大哥可否告知，宣郎王是何人？” 既然徐青野能让宣郎王的人给她带信，这个人言语中还有维护她的意思，许是徐青野担心她被厉迟宵针对请来的帮手。 她至少得清楚这个帮手的来头才是。 王言说，“宣郎王是当今陛下的亲皇叔，大夏朝目前唯一的亲王，三十年前皈依佛门，法号了无。” 宋允棠了然。 原来宣郎王是了无大师的封号。 “不知此次封县主一事，是否与宣郎王相关？” 王言摇头，“是否相关，属下也不知，属下只知道，徐公子去王府寻我家主子的当天，主子进宫了一趟，再回来时便让属下收拾行李随顾大人来了安阳县。” 宋允棠点头，朝着他微微颔首，并从念儿处得了一个钱袋子塞到他手中。 “多谢王大哥解惑，这是请大哥吃酒的，银钱并不多，还请大哥收着。” 王言看了眼手中的银子，也没推辞，朝着她抱拳道，“既然信已经送到，属下告辞。” 宋允棠将他送出医馆。 “王大哥慢走。”见他离开，她转身回到医馆中，“伍婶，你叫人去集市买三十斤肉来，咱们今儿在后院好生庆祝。” 伍氏忙点头，从念儿那里拿了银子便叫上两个学徒陪着她往集市去了。 如今世道乱，以免东西在路上被人抢，有人跟着比较稳妥。 宋允棠又望向医馆众人。 “这个月每人多发三倍月钱，此次朝廷的赏赐，我打算用来建一个乐安医学堂，进入学堂的弟子得在二十岁以下，乐安医学堂由周、孙两位大夫共同管理，不知两位大夫可有意见？” 孙济和周洪福忙说，“我们当然没意见。” 这样一来，杏林医馆的名气只会越来越大，若将来从乐安医学堂出来的大夫遍布整个大夏，杏林医馆的地位，便再无人能撼动了。 宋允棠点头，“孙大夫和周大夫跟着我也快一年了。” 她说着，望向念儿，“念儿，从下个月开始，两位大夫的月钱再涨八百文。” 念儿赶忙点头。 “是。” 宋允棠又跟众人嘱咐了几句，便拿着手中的信去了后院。 望着信封上“吾妻亲启”四个熟悉的字迹时，一颗心好似被什么包裹着一般，内心升起了一丝温暖。 她拆开信，将信纸从信封中取出展开。 “棠儿 见字如晤 我已平安入京，初到京中，一切安好，吾妻勿念。 今于宣郎王府求得宣郎王入宫为汝请封县主，并提议另派钦差大臣前往迎山城辅助赈灾稳住局势，望此举能暂护汝平安无虞。 念汝无刻。 夫，徐青野敬上。” 看着这封信，宋允棠高兴的红了眼眶。 念汝无刻。 印象中，这应该是徐青野跟她说过的唯一一句情话了，虽含蓄，她却能从中感受到他的心意。 徐青野离开了整整半个月。 这半个月，她日日在医馆里忙的晕头转向来麻痹自己对他的想念。 偶尔闲了，便画上一幅画像。 可在看到这封信时，这些天克制的思念好似决堤了一般，疯狂往她的方向涌来。 前世今生，头一次如此挂念一个人。 第445章 愿我如星君如月 夏宁见她情绪不太对劲，忙递去一块帕子。 “主子，你没事吧？” 在她身边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 “没事。”宋允棠摇着头说，“我就是看到他给我写信，太开心了，没控制好情绪。” 她站起身，“先随我回去一趟吧。” 正好公婆前几日来县城给她送炭和柴火，还有自家种的蔬菜养的鸡鸭，另外还带了一大筐柿子，这两日已经处理好吊在檐下了，等到冬日里便有吊干柿子能吃。 自从徐青野去了京城，他们跟着担心了这么些日子，得早些将他平安入京的消息告诉他们，好叫他们安心。 “是。” 夏宁收拾好东西，便随着宋允棠回家了。 …… 由于物资缺乏，天气越冷，病人越多。 医馆里边病人一多，忙起来之后，宋允棠想徐青野的时间也少了，最近半个月都没有画过一张画像。 两个月时间，乐安医学堂已经建成，且陆陆续续招进来了五十多个学生。 之前三里坡的李大黑李大夫，如今也来了她这里继续精进医术。 因他本就有基础在，宋允棠叫孙、周两位大夫亲自带着他，顺便让他负责医学堂的教学事宜。 因着宋允棠这一系列决策，杏林医馆在安阳县和迎山城的影响力越来越大，甚至整个大夏的中部地区的人都有耳闻。 姜氏和徐永旺担心宋允棠一人在县城孤单，家里的农活干完之后便一起来了安阳县，已经在这边住上半个月了。 公婆两口子来了之后，家里大小事都是他俩在忙活。 宋允棠本想买两个下人在屋里照顾，两口子说如今在家闲着，来县城多少还能做个饭，在家里擦洗扫洒也好，否则得闲出毛病来。 看他们坚持，再加上家里事情并不多，又有念儿和夏宁帮着打下手，宋允棠最终歇了这个心思。 劳碌了半辈子的人，一下子让他们闲下来，也确实会不自在。 来日方长。 如今徐青野和徐文成兄弟两个都不在家，公婆两口子跟在她身边也挺好，有个头疼脑热的也方便她照料。 腊月二十这天，宋劲生来了医馆。 “棠儿，这会忙不忙？” 宋允棠让周大夫来顶替她给病人看诊，起身拉着宋劲生去了后院，“二哥来找我，所为何事？” 宋劲生笑着说，“大嫂生了，我是来报喜的。” 宋允棠并不惊讶，算了算日子，刘氏的预产期可不就在腊月嘛。 “大嫂生的男孩女孩？爹娘可有说要办酒？” 去年生宋怡的时候，刘氏嫌弃是个姑娘便没让家里办满月酒，也不知道今年办不办。 如果办满月酒的话，她暂且也无需往榕树村跑。 但如果不办的话，近期恐怕还得回榕树村一趟，顺便将过年的礼给送了。 宋劲生说，“是个男孩儿，嫂子原本是想办满月酒的，爹娘和爷奶一商量，说去年怡儿出生都没办，今年大家日子更难，还是低调一些为好，你如今在县城看着风光，背地里也不知道要承受什么，我们作为娘家人，不能拖累了你。” 听到这番话，宋允棠颇有些意外。 宋金保和赵氏向来拎不清，他们肯定是想不到这么深远。 宋家老两口倒是个明事理的。 也不枉她这一年多来送粮送衣又送药的孝敬，能有这个思想觉悟，便是给她最好的回报了。 宋允棠点头，“成，二哥先回吧，等这几日的事情忙完，我便回榕树村过小年，顺便去看看小侄子和小侄女。” 自从徐青野离开，她还只在冬月十六往省城去了一趟，参加李玉瑶的出阁宴。 自从她被封了县主之后，知府的人对她倒是越发的和气。 只是她不想遇见林家人，宴会一结束便匆匆回了安阳县。 其余时间，除了医馆和医学堂的事，时不时还得跟着顾兰生往受灾的地方跑，近一个月更是半点空闲都没有。 宋劲生面上带着心疼。 “棠儿可得悠着些，自从徐青野去了京城就没见你闲过了，瞧你这段时间瘦的。” 宋允棠笑着摇头，“我没事，许是近些日子太忙了，胃口又不好才清瘦了一些，等年后闲下来就好了。” “行。”宋劲生望着她，“我还得去外公外婆和两个舅舅姨母家报喜，便不和你多说了。” “二哥路上当心。” 将宋劲生送出医馆后，宋允棠只觉得脑子有些晕犯晕，她甩了甩脑袋，进了医馆。 “夏宁，去给我熬一碗糖水来。” 说完，在屏风后坐下继续给排队的病人看诊。 夏宁端着糖水来的时候，顺便给宋允棠拿来了一封信。 “主子，姑爷来信了。” 宋允棠当先接过那封信展开，和后来收到的几封家书一样，徐青野每七日会来一封信，信中内容都是报平安为主，顺便说一说最近的趣事。 她看过之后，抿唇笑了笑，将信收好塞入袖口，端起夏宁端来的糖水喝过便又继续忙活起来。 天将黑时回到家，洗漱过后宋允棠便拿起纸笔给徐青野写回信。 咬着笔头想了许久，竟不知道要写什么，最近也没发生特别的事情，写医馆里的经历又过于乏味。 正苦恼着呢，她放下笔，抬头望向屋外。 今夜的星空很美，缺了一小块的月亮正挂在天上，与漫天星辰遥遥相望。 勾起唇角，提笔绘制了一幅夜间窗景图。 并在落款处题字。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 小年前一日，姜氏和徐永旺以及刚从山里回来的徐文成随着宋允棠一并回了慈乐镇。 徐文成不过在山里待了三个月，回来之后整个人看起来稳重不少。 见徐永旺和姜氏忙活，总要过去搭把手，行事也越发的妥当。 两口子乐不可支。 纷纷在心里感慨，不愧是战场上下来的老将军，短短数月便能将儿子教的这般好，果然是有两下子的。 第二天一早，一家人吃了个团圆饭，宋允棠便收拾东西去了榕树村。 第446章 往后他才是你最大的倚仗 得知她要来，整个村子里的人都跑来村口等着了，见马车远远的过来，众人在里正宋宏富的带领下朝着宋允棠行礼。 “拜见县主。” 宋允棠撩开车帘。 “诸位不必多礼，我不过是来榕树村省亲罢了，还跟以前一样便好。” 宋宏富忙跟着马车走。 “县主许久未来榕树村了，今日来，可是因为娘家添了新丁？” “是。”宋允棠望着他，“里正不必跟着了，天冷地滑的，天上又飘着雪，别摔着才是，回去吧。” 虽然从前闹的挺不愉快。 总归是宋家这一脉的长辈，表面的客气还是得维持的。 之前在县城忙的脚不沾地的，昨儿回来之后，突然松懈下来，竟觉得身子格外犯懒，这会便也不想下马车。 她说完，放下帘子，让夏宁赶着马车径直来到家门口。 宋宏富望着马车远去，不住的在心底感慨着。 从前要是没有偏听偏信宋枝梅的话，宋允棠如今得到的名誉，榕树村至少也是占了一大份儿的，听说麓山村因为宋允棠的关系，得了县城和省城那边不少好处呢。 他叹了口气。 悔不当初。 马车刚到家门口，便传来“噼里啪啦”的爆竹声。 宋允棠撩开车帘一看，爷奶爹娘，大哥二哥，两个弟弟和大伯二伯两家人全都在门口候着她了。 见她从马车上下来，宋兴业和林氏老两口本是想领着众人行礼的，宋允棠快步上前搀扶住了。 “爷奶别这样，长辈向晚辈行礼，于理不合。” 大伯宋金柱在一旁露出一口大白牙嘿嘿笑着，“棠儿如今可是天子亲封的县主了，吃朝廷俸禄的人，我们向县主行礼，合情合理。” “对外我是县主，在家中，大家还是将我当普通晚辈对待便好。”她从夏宁手中接过包袱，并望着面前众长辈，“此次回来，我给爷奶爹娘和大伯二伯都带了些年货，就在马车上放着，各家出一人随夏宁去将东西安置好吧。” 每家一石米，再加二十斤肉。 她想着如今天寒，肉能放一放，便多带了些。 另外还给宋兴业和林氏老两口带了些强身健体的丸药和冬日里御寒的衣裳。 宋金保和赵氏，小侄女和小侄子也一人备了一身。 免得刘氏说她偏心。 “今儿下雪了，外头凉，棠儿先进屋吧。”赵氏说着，乐呵呵往厨房走去，“我先去给你泡一杯热茶来。” 王红英见状，忙挽着宋允棠往屋里走去。 “棠儿，你公婆都还好吧？” 宋允棠点头，“好着呢。” “前些日子姑爷考上举人，你也没同我们说一声，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麓山村那边为他办了酒席。”王红英假意埋怨道。 宋允棠笑着摇头，“其实也没大办，就是回去当天喊村里人吃了个便饭，连我婆母娘家那边的亲戚都没通知呢。” 林氏被二伯宋金文搀扶着走在后头。 “说起来还是丫头有眼光，之前你们三弟和三弟妹不大同意她嫁到麓山村去，这要是换成寻常女子，兴许就听了家里的安排，偏生她是个有魄力的，否则怎能有如今这样好的事情。” 一旁的宋金保听了，心虚的直挠头。 王红英一笑。 “娘说的在理，不过姑爷那时候病还未完全好，三弟和三弟妹也是担心棠儿的将来没有依靠，总归没坏心才是。” 她掀开前头的门帘，拉着宋允棠进了屋里。 屋中烧着炕，暖烘烘的，宋允棠一进来，便将身上的披风解下。 王红英见状，顺手便接了过去，宋允棠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反应。 宋兴业是家里最大的长辈，他在主位坐下，望着宋允棠问，“听说姑爷去了京城？可是打算参加明年的会试？” 众人纷纷竖起耳朵听着。 宋允棠点头，“是有打算，就是不知结果会如何，我明年恐怕都是会跟着他一起去京城的。” “也好。”奶奶林氏说，“姑爷样貌品行样样好，夫妻两个长期不在一处，容易叫外头的狐媚子钻了空子，棠儿还得好生把握才是，女子独自在外处世艰难，往后他才是你最大的倚仗。” 外头有些本事的男人，身边莺莺燕燕的总也不少。 若孙女婿将来实在要纳妾，也得棠儿这个正妻在身盯着，找几个老实稳妥的才行。 否则后宅不得安宁。 宋允棠并未反驳林氏的观点。 “奶奶所言极是。” 如果是以前，她可能会说，靠自己也能过得很好的话。 但大夏朝女子地位确实尴尬，再者，她如今和徐青野尚且算是情投意合，他又是个稳妥的，她愿意去倚靠他。 赵氏端着托盘从屋外掀开帘子进了屋中，心底满是不舍。 “棠儿明年去了京城，回来的机会怕是更少了吧？” 这一年多，母女俩见面的次数少了，不住一起反而相处和谐。 好不容易缓和了一些关系，她又要离开，她这个做母亲的当真是不舍。 宋允棠伸出双手接过她递来的茶水捧在手中暖着。 “届时爷奶爹娘若得空，也可让二哥送你们去瞧瞧京城的光景，到时候我定会陪着爷奶爹娘好生在京城游玩一番。” 林氏一听，开玩笑似的说。 “奶奶活到现如今，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安阳县，这要是真能往京城跑上那么一遭，回来后都能在老姐妹们面前吹嘘到入土了。” 她倒不是真要去，不过是顺着宋允棠的话往下说罢了，到了他们如今的年纪，不拖累子孙才是最大的福报。 宋金保担心自己说话不好听，便没开口。 倒是赵氏说，“爹娘在榕树村生活了一辈子，除了干农活，其余啥也不懂，听说那边遍地都是达官贵人，唯恐去了做错事说错话会连累你们。” 宋允棠也没多说什么，她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拍了拍手，从宋劲元手中接过已经一岁一个月的宋怡。 “怡儿可还记得姑姑？” 宋怡还不会说话，只怯生生的望着面前面容俏丽的姑母。 第447章 刘氏状态不对 一旁的王红英见状，“棠儿平时也太忙了，回来的又少，怡儿不常见你，还有些生疏呢。” 宋允棠从包袱里拿出一套衣服，将孩子身上打着补丁的不知道从哪儿搜罗来的旧衣服脱下，换上了她带来的新衣服瞧了瞧。 “正好合身。” 小丫头眉眼清秀，样貌生的标致，一身桃红色的棉衣穿在身上，看起来就跟画儿上的娃娃似的，好看的紧。 王红英看了看宋允棠，又看了看宋怡，随后笑望着一旁的林氏和赵氏。 “娘，三弟妹，你们发现没？怡儿跟棠儿眉眼还挺像呢。” 林氏打量了一眼孙女和曾孙女，笑着说，“都说侄女像姑，外甥像舅，怡儿跟棠儿生的像也不奇怪。” 大伯家的二堂嫂难得的插了一言。 “棠儿生的这样好看，待怡儿将来长大了，必定能跟她姑一样好看呢。” 这孩子也算是个好福气的，能有一个当上县主的亲姑母，还有一个考上了秀才的姑父，将来只要不是个眼皮子浅的，定能嫁一户好人家。 宋允棠抱着怀中的小不点没说话。 小家伙似是感受到了她的善意，觉得面前这个好看的姑姑是个温柔的人，一双小胳膊环着她的脖子，乖巧的依偎在她怀中。 “大嫂在屋里休息吗？我去瞧瞧她和孩子。” 第一次见怡儿的时候，她已经快两个月了，那时候刘氏已经做完月子，便也不必日日在屋里躺着，所以来时便见到了。 如今生下小侄子才几日，尚且还在月子中，再加上如今天寒，家里自是不敢让刘氏出来乱跑撞了寒气的。 赵氏笑着说，“在屋里呢，我领棠儿去。” “哎。”宋允棠望着屋里的人，“爷奶，大伯，大伯母，二伯，我去看了嫂子再来跟你们唠嗑。” 众人点头。 “行，去吧。” 王红英也站起身。 “你们先聊着，我去厨房给三弟妹准备菜去。” 宋允棠一手抱着宋怡，一手拿过桌上的包袱就随着赵氏往刘氏所在的屋里去了。 赵氏进屋的时候特别谨慎，只将门帘拉开刚够一人进入的缝隙，人一进去便又赶忙合上了，生怕外头的寒气撞进屋里。 见人进来，刘氏苍白的脸上挤出笑容。 “棠儿来了。” 在望见刘氏的那一刹，宋允棠略有些诧异，床上的刘氏状态似乎并不怎么好，远不如当初生下宋怡的时候。 照理来说，孩子已经生下来五六日了，不该是这个状态才对。 宋允棠将宋怡交到赵氏怀中，上前询问刘氏，“大嫂可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刘氏点头，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细汗。 “这会觉得小腹有些痛。” 宋允棠给她把了脉后，望向她，“大嫂可介意我给你检查一番？我怀疑你生产的时候，胎盘还有部分残留在体内，若不及时排出，恐怕会引起大出血。” 大出血这三个字，听在赵氏和刘氏耳中，只觉得恐惧。 在她们的认知当中。 一旦出现大出血，那就是要命的大事。 不仅刘氏慌了，赵氏说话都有些颤抖。 “这要是大出血还得了？棠儿快给你大嫂瞧瞧。” 刘氏也摇头说。 “我不介意。” “娘出去看看夏宁回来没有，若回来了，便让她将我的药箱提过来。”宋允棠一边说着，一边去解刘氏的裤子。 “哎，我这就去。”赵氏抱着宋怡着急忙慌的出门去了，“劲元，你快去瞧瞧夏宁姑娘回来没有，棠儿在给香云治病，需要用到药箱。” 宋劲元听见声音，赶忙从堂屋跑了出来。 “香云刚才不都还好好的吗？出什么事了？” “我们进去的时候，她说肚子痛，脸色可难看呢，别耽误了，你快些去瞧瞧，将棠儿的药箱提来。”赵氏催促道。 宋劲元急了。 “哎，这就去！” 说完，一溜烟的出了院子。 其余人见状，也纷纷从堂屋出来。 “老三媳妇，发生什么事了？”宋兴业问。 为免叫一家人跟着担惊受怕，赵氏也没明说，“有棠儿在，应该不会出事，爹娘和大哥二哥都去屋里吧，外头凉呢。” 宋金保从她手中抱过孩子。 “我来看孩子，你去屋里给棠儿帮帮忙。” 赵氏顺势将孩子递给他。 “行，你好生看着，别让孩子磕碰到了。” 说完，便去了刘氏的屋里。 宋劲元的速度很快，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提着药箱进了屋。 “药箱来了。” 这会，刘氏已经痛的快要喊出来了，脸色也尤其苍白。 赵氏从他手中接过药箱，见儿子满脸担忧的往床上看，忙将人往外推。 “男人家不能看这些，你先出去吧，有棠儿在，不会出事的。” 宋劲元一边往外走，一边喊道，“棠儿，你大嫂就拜托你了。” 宋允棠没回答他。 “娘，快去打盆水来。” 赵氏放下药箱，赶忙往厨房去了。 宋允棠净过手后，又从药箱中取出白酒将自己的手整个涂抹了一遍，她来到床边，望着刘氏。 “大嫂，接下来会有些疼，你忍着些。” 见刘氏点头，她开始小心翼翼的为她清理体内未完全排出的胎盘。 “啊！！！” 刘氏痛的拽着被子，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这种痛，甚至不比生孩子弱多少。 屋外，宋劲元心里急的不行，可又不能推门进去，只能来回的踱着步子。 堂屋里的宋家人听见动静，也全都安静下来，面露担忧。 好在宋允棠的手快又稳，再加上她手骨纤细不粗糙，刘氏也没受多少罪，很快便将体内残留的胎盘排了出来。 看着还挺大一块。 难怪刘氏会腹痛。 这么大一块胎盘，靠她自个儿排出来可不容易。 胎盘排出后，便开始出血。 宋允棠忙将残缺的胎盘放在托盘中，再次净手后，从药箱中翻出一瓶内服的止血丸，倒出一枚给刘氏咽下。 又用银针刺激穴位辅助止血。 观察了一阵，见刘氏没有再继续出血，她才松了口气。 “应该没问题了，娘再去打盆水给大嫂擦洗换身衣裳吧。” 第448章 会尽快考虑 赵氏见状，心底的石头终于落地，红着眼眶双手合十。 “谢天谢地，菩萨保佑，今日要不是棠儿在场，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 刘氏虚弱的望向宋允棠，眼底带着感激。 “多谢棠儿。” 今日这般，无异于死后逃生。 宋允棠摇头说，“都是一家人，大嫂也不必跟我说谢不谢的了，接下来还得好生养着身子，近两三年都别再怀孕了，孩子生的太密集容易伤身，若往后落下隐疾，将来辛苦的还是自己。” 刘氏点头。 “有了怡儿跟书昀，往后我也不着急了。” 宋书昀是刘氏小儿子的名，柱子和桩子托镇上书院的先生帮忙取的。 宋允棠从药箱里拿出纸笔写下了一份药方，顺便还拿出来一瓶养血丸。 “丸药是滋补的，药方是抗感染排恶露的，这段时间千万不要受凉，不要提重物，过两日觉得身子恢复了一些气力，可适当在屋里走动，有助于身体恢复。” 刘氏认真听着，点头应道，“我知道了。” 宋允棠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小银锁套在小侄儿的脖子上，又捏了捏他的脸。 小家伙样貌生的端正，将来长大，应该也是个俊朗的小伙子。 “这次来，给怡儿和书昀各带了一身衣服，怡儿的我已经给她换上了，书昀的放在包袱里，等孩子稍大一些，嫂子可以拿给他穿，今日开始下雪，过年也不知道路好不好走，嫂子这边要是有什么情况，可以叫大哥去麓山村喊我，只要我在家，就肯定会来。” 刘氏红着眼眶。 “我代两个孩子谢谢小姑。” 所以，还得是亲兄妹。 棠儿这人表面虽冷淡了些，心到底是个善的。 娘家这边有事，哪怕是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大嫂，她也不会坐视不管。 相比较自己娘家那边的亲人，她平日也没少拿东西去接济，还只知道一个劲儿的扒在她身上吸血。 甚至她刚生完孩子，爹娘还跑来气了她一顿，说她最近没给家里带东西去，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还骂她狼心狗肺不知好歹。 甚至想让她跟宋允棠说说情，提拔自家那几个扶不上墙的兄弟。 他们也不想想，她都已经嫁出去了，娘家揭不开锅关她啥事？ 也怪她眼皮子浅，为了眼前的利益，在家里闹了些不愉快的事情，可真到了关键时候，婆母这人虽对外软弱，到底还是紧张她死活的。 见赵巧娥进了门，宋允棠收拾药箱便出去了。 堂屋中，林氏见宋允棠走进来，忙问，“丫头，你大嫂没事吧？” 宋允棠摇头说，“已经没事了，奶奶放心。” 屋里人听了，纷纷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宋允棠将药箱交给夏宁后，望向坐在角落位置的柱子和桩子。 “柱子桩子在镇上书院学的如何？明年可有下场的打算？” 柱子和桩子对视一眼，点头说，“有打算的。” 宋金保在一旁说，“爹娘没什么本事，你大哥又要养两个孩子，负担两个弟弟念书的担子大多压在了你二哥肩膀上。” “眼看着你二哥也马上要成亲了，担心你二嫂心里有意见，我就跟你娘商量着，柱子和桩子跨过年十四了，也念了这么几年书，基本的字都认得了，等他们兄弟两个明年下场后，实在不行就让他们去外头当学徒。” “肚子里有点墨水，学东西总是比旁人快，实在不行，做做账房先生这种轻松的活也行。” 总好过如他一般，面朝黄土背朝天。 宋允棠点头。 爹娘两口子总算是明事理了一次。 “我在县城开了一家医学堂，柱子桩子要是感兴趣，可以去试试，到时候我跟三里坡的李大夫打声招呼，你们去了之后直接找他就行。” “要交束修吗？”柱子弱弱的问。 宋允棠笑着摇头，“不用交束修，还提供吃住，属于半工半读，学期五年，学成之后得先在医馆中待满五年，这五年会按当地的水平给你们发月钱，将来就算去了别处，也决不能做违背医馆之事。” 十年时间，足够让一个人成材。 也足够培养一个人的忠诚度。 柱子一听，当即产生了兴趣，他望向宋金保。 “爹，我们要去姐姐的医学堂。” 宋允棠忙说，“不着急，科考不是唯一的出路，学医也不是，你们先尽全力准备明年的童试，若能通过，将来说不定也是一条不错的出路。” 宋兴业忙点头，“你们姐姐说的没错，先好生准备童试，若真能在念书这条路上走下去，将来有你们姐夫在，兄弟两个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柱子桩子应道，“我们知道了。” 在家里吃了中饭，宋允棠也打算回了，她望向赵氏和宋金保。 “爹，娘，过年也不知道会不会和去年一样下那么大的雪，年后兴许省城县城那边还有事找我，万一耽搁了，年初恐怕不一定能回来。” 赵氏拉着她的手说，“没关系，你的事要紧，今年女婿不在家，一个人在外头多当心，别被人钻了空子。” 转而又看向夏宁。 “棠儿的安危，就多亏夏宁姑娘上心了。” 夏宁抱拳。 “属下的职责。” …… 回到麓山村，宋允棠和夏宁直奔老宅。 今儿小年，宋家那边团聚，徐家这边也都聚在了老宅，见宋允棠来，徐元德赶忙让念儿给她准备了一把椅子。 “棠儿，青野最近可来信了？”胡氏笑着问。 宋允棠点头，“五日前来过了。” 胡氏又问，“青野在京城都还好吧？你给他回信没？” 宋允棠接过念儿递来的茶，浅笑着回她。 “他在信中说一切安好，奶奶不必挂心，回信也早就送去驿站了。” 胡氏打量了她一眼，目光最终在她的肚子停留了小片刻，还想问点什么，又担心小辈们嫌她啰嗦，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罢了，她都是半只脚入土的人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张氏便没有这个顾虑。 “棠儿和青野成亲这么久了，打算什么时候考虑过孩子的事？” 屋里的人全都往她的方向望了过来。 被这么多人注视，宋允棠多少还是有些难为情的。 “再见面的时候吧，会尽快考虑的。” 听见她这话，姜氏和徐永旺面上露出笑意。 胡氏也笑着说，“也是要考虑了，跨过年你们成亲都第三个年头了，青野也快二十五了，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孩子都五六岁了。” 宋允棠笑了笑，没再说话。 …… 第449章 程复在外面有人了 大年二十七傍晚时分，众人聚在老宅吃完晚饭准备各自回去的时候，徐翠哭哭啼啼来了老宅。 “爹，娘，你们可要为我做主啊。” 一看到女儿，胡氏便拧起了眉头。 虽恨铁不成钢，痛恨她的贪婪无情，可终归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疼爱了那么多年，真到了关键时候，不可能不管不顾的。 “怎么了这是？” 徐翠扑在胡氏怀里，啜泣着说，“娘，程复那个畜生跟村里一个寡妇好上了，还搞大了那个贱妇的肚子，如今将人都带回去了，还说要娶她为平妻。” “什么？！”胡氏气的不行，“他程复是凭什么娶平妻？他当年将你娶进门的时候可是在我们面前发了誓会一辈子对你好的！如今我和你爹还立在这儿呢，他就开始胡作非为了？” 徐翠恨恨的说，“之前鲁爷那事之后，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不仅在我们家下了药，让我们一家老小拉了七八日，还将程复打的在床上躺了三个多月才好。” 听到这里，宋允棠和夏宁悄悄对视一眼，抿嘴忍着眼底的笑意。 那是程复活该。 谁叫他连自己女儿都不放过的？ 只听徐翠接着说，“从那之后，他就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说我娘家明明有条件，却不愿意拉扯程家一把，趁我不注意就跟村里的许寡妇好上了，要不是那许寡妇怀了身孕闹上门，我到如今还不知情呢。” 胡氏望着她问，“她那么闹上门，程复和你婆母就同意了？” “那还能怎么办？” 徐翠哭的眼睛红肿。 “那许寡妇丈夫去的早，如今才二十九，比我足足小了十岁呢，再者，她丈夫死前给她留了些积蓄，许寡妇为了能进程家的门，还跟我婆母说，如果愿意让她进门，愿意带着十八两嫁妆一起过来，我婆母听说她有十八两银子的嫁妆，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说完，再次大哭起来。 “娘，你也给我些银子吧，我要是手里有银子，程复和我婆母绝对不敢这样对我的。” 胡氏和屋里的人算是听明白了。 程家人这是看中了人家的银子。 徐元德冷哼一声。 “哭什么？这个负心汉既然想娶，你就让他娶。” 徐翠一愣，满脸诧异的望着他。 “爹，不能啊，他要是娶了那寡妇，女儿怎么办？我都快四十了，要是真被他休了，往后还怎么做人？” 徐元德神情严肃。 “平妻说到底是妾，你以为这世道谁都有资格纳妾？大夏律法，农人纳妾必须得是四十以上且没有后代的人，否则都是违法的，你孝敬公婆，尊重丈夫，还给他生下三女一子四个孩子，他要是敢娶平妻，我明儿就敢去县衙将他告了，让他也尝一尝衙门的棍棒。” 徐翠有些犹豫。 “这样做他不会记恨上我吗？” 张氏斜眼看着她。 “你男人都爬别的男人床上了你还担心他会不会记恨你呢？别说爹娘攒点养老的体己银子不容易，你今儿就是拿了银子去，程复背叛你的事也已经发生了，他和你婆母哪怕暂且对你好，那也是看在银子的份儿上，你还没看明白吗？” 徐翠盯着屋里的亲人，满脸委屈。 “你们明明手里头有东西，要是多给我接济一些，程复也不至于惦记许寡妇手里的银子，如今变成这般模样，你们还不让爹娘给我银子。” 胡氏气的捶着自己的胸口。 “我们是上辈子欠你的吗？你说要银子我就给，我和你爹不过日子？你大哥二哥两家人也不过日子？你当我们手上的银钱都是风吹来的？” “今儿娘也将话撂这了，你要是想解决问题，就听你爹和大哥二哥的，要是来要银子的，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宋允棠担心她气的厥过去，上前揉着她的穴位。 “奶消消气。” 胡氏欣慰的拍了拍她的手，幸好孙媳妇儿媳妇都懂事，否则以她这身子，早就被气没了。 徐翠知道家里不会给她银子，便只能低着头说，“还请爹娘和大哥二哥为我做主。” 沉默片刻，徐元德望着她。 “现在你有两条路，一，继续跟程复过日子，但人总有疏忽的时候，偷过腥的猫是不可能本本分分在家里待着的，你得有个心理准备，二，跟程复和离，爹和你大哥二哥可以帮你从程家讨回那八两银子的嫁妆，你自己选吧。” 徐翠虽然愤怒，可压根儿没想过要离开程家。 “爹，不和离就没有更好的法子了吗？” 徐元德摇头，“没有，不和离你就还是程家人，爹娘和你大哥二哥可以给你出一时的头，总不能住你家里去盯着程复？” 徐翠哭了起来。 “我不要和离。” 徐元德见状，叹了口气，“既然不想和离，我也不好强行将你们拆开，眼下天黑了，在家里住一晚，明儿我亲自和你大哥二哥将你送回去。” 徐翠吸了吸鼻子，“好。” 姜氏见热闹看完了，便站起身来，“天快黑了，我们也该回去了，爹娘早些休息。” 徐元德点头。 “都回去吧，当心路滑。” 大家陆陆续续离开，念儿和夏宁一起走在宋允棠身后。 徐翠望见她，忙跑过来想拉住她。 “念儿。” 念儿并未回头，快走几步紧跟着宋允棠出了屋。 夏宁故意落在最后，冷冷的瞧了徐翠一眼，吓的她不敢上前才转身离开。 胡氏冷眼瞧着。 “念儿跟你们都断亲了，你还叫她做什么？趁天还亮着，洗洗早些去睡，明儿一早吃了饭就回烟柳村吧。” …… 第二天一早，徐永旺去老宅后，宋允棠让夏宁往驿站跑了一趟，算了算日子，马上要过年，徐青野也该寄信来了才是。 夏宁骑马的速度很快。 一来一回，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 “主子，姑爷果然来信了。” 宋允棠从她手中接过，笑着说“他还算聪明，知道我们年节会回麓山村，便将信寄到镇上来了。” 屋外，徐文成见夏宁回了家。 “夏宁姐，咱们来切磋切磋？” 夏宁往他的方向望了眼，大步走去，“来啊。” 宋允棠展开信，一边看着信上的内容，一边看着外头夏宁和徐文成的切磋。 练了这么长时间，徐文成的功夫长进很大，之前在夏宁手底下过不了一两招，如今竟能接连跟她对上三五招了。 徐永旺是傍晚时分回的家。 姜氏望见他，忙问，“徐翠的事情如何了？” 第450章 顾大人受伤昏迷 “程复担心我们报官，当着烟柳村里正和族老的面签了保证书，说往后不会再跟许寡妇处了，好生在家过日子，翠儿也是个缺心眼的，他那么说，她就信了，哭的稀里哗啦，还将昨儿爹要她和离的事情捅出来了，差点没法收场。” 徐永旺说着，面露无奈。 要不是亲妹子，他真不想管。 看着都糟心。 姜氏又问，“那许寡妇肚里的孩呢？” 徐永旺摇着头说，“那许寡妇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主，谁知道她肚里的孩是谁的？程复不认，她也没法自证。” 姜氏一脸感慨，“也不知道你妹子看上那程复什么，又好赌又不安分，没看他干过一件拿得出手的事，光出一张骗人的嘴。” “谁知道呢？”徐永旺一边摸着自己的肚子，望着她，“媳妇儿，还有吃的没，跑了一天，肚子还饿着呢。” “在烟柳村没顾上吃吧？”姜氏说着，往厨房走去，“还好我给你留了点在锅里，你去堂屋等着，饭菜马上来。” 徐永旺见媳妇儿特意给他留了吃的，喜滋滋跟着她进了厨房。 “我自个儿来吧，还是媳妇儿好，知道给我留吃的。” 姜氏没好气的睨了他一眼。 “你要不是我男人，你看我理不理你？” 宋允棠在屋里听着，只当是一个热闹，听过了便也就没当回事了。 …… 接下来过年几日家里还算安静，年前接连下了七八日的雪，雪停一日后便开始下雨。 雨下的很大，稀里哗啦的，出门都不便，宋允棠便也就安静在家中待着，并未往安阳县去。 这天，宋允棠坐在屋里。 “夏宁，县城那边没有消息传来吗？” 夏宁摇头，“属下一早趁雨小的时候往庄子上跑了一趟，县城那边并未传来什么消息，应该是一切安好。” 如今这样相安无事，倒是正合宋允棠的意。 她在躺椅上翻了个身，忽觉小腹处传来胀胀的感觉，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太忙，好像一直都没留意自己的身体。 “夏宁，我多久没来月事了？” 印象中，徐青野走后没多久来了一次，量并不多，她只当是服用了避子药产生了影响。 之后忙起来一直没顾上，好像从那之后一直到现在也没来。 夏宁仔细回忆了一下。 “近两月好像都没来……”说到这里，她神情一顿，有些惊讶的望着宋允棠，“难道主子……” 宋允棠挑眉。 “但我记得，我每次都吃药了。” 就徐青野离开前当天因为心情不佳忘记了，事后想起来第二天也是喝了药的。 后面没几天又来过一次月事。 正想着，院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县主！县主！你在家吗？” 宋允棠面露疑惑。 “这么大雨，谁会来家里？”她望向夏宁，“赶紧去开门。” “是。” 夏宁打着伞便去了院门口。 开门一看，来人披着蓑衣，戴着斗笠，一时间没认出来，“你是何人？来家中找我主子有何事？” 男人抹了把脸。 “我是王言啊，宣郎王的人，找县主有事相商。” 望见来人，夏宁赶忙将人让了进来。 “县主，是王言侍卫。” 宋允棠坐直身体。 “王言大哥来找我，可是省城那边出了什么事？” 王言来到屋檐下，朝着宋允棠抱拳行礼，“县主，顾大人外出途中马车打滑侧翻撞到脑袋，已经昏迷三日了，请了大夫也无济于事，反而情况越来越糟糕，还请县主去给他瞧瞧。” 宋允棠神情凝重的站起身来。 “马车侧翻确定是意外？” 王言摇头。 “是不是意外属下也不知，近日大雨，恒王让大人去巡视翠华江下游的堤坝这才出的事。” 宋允棠赶忙吩咐夏宁。 “夏宁，快去备马车。” 夏宁知道事态紧急，赶忙往后院去了。 姜氏和徐永旺听见动静，赶忙从屋里出来，面露担忧。 “棠儿，这么大的雨，你要出门？” 宋允棠点头，“爹，娘，顾大人那边出了事，我得去处理一下。” 顾兰生可不能出事。 如果没有他在旁盯着厉迟宵，还不知道他会搞出点什么事情来。 如今天寒地冻还下着雨，真要出事，可是会死很多人的。 再者，她如今为县主。 已经有机会接触到更高一些的权利，若是厉迟宵担心她得知这边的事情始末之后捅出去，说不定还会来一个杀人灭口。 说不定宋、徐两家人都会受到波及。 姜氏拉着她的手。 “那你路上当心，等天气晴朗一些，爹娘将家里的农活忙完了就去县城。” 宋允棠笑着点头，“好，届时我忙完顾大人那边的事情，就在安阳县等着爹娘来了。” 徐文成也从屋里出来。 “嫂子，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兴许还能帮上忙呢。” 宋允棠摇头，“你明日不是要去施老将军那里吗？还是别耽误了你的学业，有夏宁和王言大哥在旁，应当不会有事。” 她可不敢让徐文成跟着去。 厉迟宵这个人心狠手辣的。 文成的功夫又还未学到位，万一有个好歹，她也不好向家里交代。 她如今好歹是个县主，厉迟宵至少不会在大庭广众下对她动手。 徐文成只怪自己还没什么本事，看来接下来还得好生练功，不能拖累了嫂子才是。 “那行吧，嫂子自个儿当心，等老师准我假的时候，我就去安阳县跟爹娘和嫂子团聚。” 宋允棠笑望着如今比她还要高了大半个脑袋的弟弟。 “武童试就在下个月了，你可得争口气，到时候我和爹娘在家等你的好消息。” 徐文成忙点头。 “我会尽力的。” 几人正说着，夏宁已经披好蓑衣戴好斗笠，牵着马车去了院门口。 “主子，马车已经好了。” 徐文成见状，忙拿起一把伞遮在宋允棠头顶。 “我送嫂子上马车吧。” 宋允棠点头，提着裙子快步来到马车旁，在夏宁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她的衣服倒是没淋湿，只鞋袜不防水，一踩就湿了。 姜氏忙从屋里拿了两双鞋用雨伞遮着塞上了马车。 “棠儿，这两双鞋你带着，日日下雨的，鞋袜打湿了勤快换一换，可千万别着凉了。” 宋允棠应着。 “我知道的，谢谢娘。” 徐文成收了手中的伞靠放在马车边沿，钻进了姜氏的伞下。 “嫂子路上当心。” 宋允棠望着母子二人，“娘和文成快回屋去吧，别淋着了。” 说完，放下帘子。 “王言大哥，夏宁，出发吧。” 第451章 威胁 望着马车远去，姜氏眼底的担忧久久未散。 只是儿媳妇如今身为县主，有她需要做的事情和责任，就跟儿子有他们自个儿的想法一样，她这个当母亲的自是不好上前去拦着。 王言骑马走在前面带路，夏宁赶着马车在后头跟上他。 下雨天路上倒是没有行人和马车，只是路不好走，接连下了七八日，路上的泥都被冲的松动了，偶尔遇到泥泞的道路，马车轮子嵌进淤泥里没法动，王言还得下马帮着夏宁一起推马车，一路过去，两人的鞋袜早就被泥糊住了。 顾大人如今被安排在省城那边的驿馆中。 原本从慈乐镇到省城一个时辰都不要便能到，因着今日下大雨，足足走了一个半时辰。 宋允棠下马车后，顾不上换鞋袜，径直拿着自己的药箱在顾兰生随从云意的指引下去了他的房间。 屋里药味很重。 顾兰生正躺在床上，脑袋上还缠着白布，额头部位依稀能看到渗出的血渍，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要不是还有呼吸和心跳，那样子跟死了没区别。 宋允棠没说话，上前先将他脑袋上的布拆开查看伤势。 后又给他把脉检查了一番。 “之前是哪个大夫给顾大人治的病？”她一边检查一边问。 云意在旁抱拳，“回县主，是恒王听说顾大人受伤，让田公公带来的大夫。” 他满脸狐疑的往床上的主子望了眼。 “之后我们也悄悄找别的大夫瞧过了，都说没问题，难道那个大夫的治伤手法有误？” 宋允棠摇头说，“伤口处理没问题，已经在缓慢结痂了。” 照理来说顾兰生头上的伤虽严重，却没有伤及头骨，也没有伤到头部经络，昏迷一夜之后也该慢慢苏醒了。 她拿起刚从顾兰生头上拆下来的白布闻了闻。 唯一能确定的是，顾兰生伤口部位上的药粉中不含迷药。 她望向云意。 “顾大人用的伤药可还有？若有的话，拿来我瞧瞧。” 云意说了声是，从床头的他屉子里拿出来一小盒药粉递给她，“这便是大人用的伤药，还请县主过目。” 宋允棠接过，揭开盖子挑出一些放在帕子上，药粉研磨成粉末混合后，辨认起来并不容易。 最终经过仔细辨别，她将药粉和帕子拿的距离自己稍远了些。 “伤药中掺入了极少量的押不芦药性。” 云意拧起眉头。 “县主，押不芦是何物？” 宋允棠说，“押不芦产自西域，带有毒性，平时可用于催眠和麻醉，寻常大夫见的少，又并未直接掺押不芦的粉末，而是通过药汁浸泡掺入的药性，没发现其中的猫腻很正常，顾大人受伤本就虚弱，又接连摄入押不芦的药性，应该是导致他昏迷不醒的主要原因。” “也幸好发现的早，若再继续摄入，后果不堪设想。” 云意不解。 “大夫是恒王的人带来的，他为何要害顾大人？” 宋允棠紧闭的房门处望了眼，压低声音。 “许是因为顾大人挡了某些人的利益。” 云意听罢，惊出一身冷汗。 “县主，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做？大人还能在短期内醒过来吗？” 宋允棠点头，“你亲自去药铺抓药，熬一碗浓甘草汁来，浓甘草汁能解押不芦的毒。” “是。” 云意抱拳，拿起雨伞出门去了趟药铺。 回来的时候，顾大人头上的伤已经被重新上药包扎过，换上干净衣裳的王言正守在门口，夏宁则守在隔壁厢房门口。 两人面无表情的模样，看起来就像两尊门神。 见这边有人守着，云意也不担心，直接去后院熬药去了。 宋允棠脱了湿鞋袜，又在炭盆上烤了一小会，被冻僵的双脚才终于恢复了一些知觉。 “主子，浓甘草汁已经熬好了。” “就来。” 听见夏宁的声音，宋允棠换上干净鞋袜，起身出了屋。 她从药箱中拿出一个喂药的小漏斗放在顾兰生嘴里，让云意在旁用勺子小口小口的将药汁给他喂下。 又把了脉之后，宋允棠才回到自己房中。 刚坐下，便又听得一道尖细的嗓音传来，“县主，我们家大人有请。” 听得声音，原本想躺着歇一歇的宋允棠再次穿上鞋，起身出了屋。 她随着田公公来到驿馆大堂中。 “见过厉大人。” 厉迟宵往她的方向望了眼。 “县主来驿馆，可是为了给顾大人治伤？”他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上一口，面上神情让人捉摸不透，“看来顾大人身边的人，并不信任本王啊。” 两次见面，这是厉迟宵第一次在她面前自称本王。 既然如此，宋允棠也没必要再装糊涂。 她微微颔首。 “王爷多虑了，顾大人从撞伤脑袋到如今三日未醒，身边的人担心，这才将我叫来此处。” “是吗？”厉迟宵显然不怎么信，“县主可诊断出来了什么？” 宋允棠浅笑摇头，“之前王爷找来的大夫就已经将伤势处理的很好，想来没有我的话，顾大人的伤应该也很快就能好。” 厉迟宵望向她。 “听闻县主成亲了？” 宋允棠面露忌惮。 “是。” 厉迟宵笑不达眼底，整个人透着冷厉的气息。 “寻常女子嫁人之后，都是在家中相夫教子，怎么县主的婆家人竟舍得让县主出来抛头露面？难道家中还得靠县主维持生计？” “那倒也不是。”宋允棠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追求，所幸我公婆和相公都是明事理的，并不反对我在外行医。” “听县主这话，似乎跟家里人相处的还不错。”男人声音淡淡，言语中透着威胁。 宋允棠心底一紧，强装镇定。 “王爷所言极是，来之前我婆母还叫我将这边的事情忙完之后早些回去了，等雨小一些，我恐怕就要回安阳县了，届时便不特意去跟王爷告辞了，还望王爷不要怪罪。” “如此甚好。” 他说完，将杯中的茶水饮尽，起身往外走去。 田公公见状，赶忙撑开雨伞跟在他身后。 望着男人离开，宋允棠长舒出一口气，她往守在顾兰生房门口的王言望了眼，提着裙子上了楼。 “王言大哥，你随我进来。” 第452章 被跟踪 王言跟着宋允棠去了屋中。 为了避嫌，她并未关门，有夏宁守在门口，一旦有人靠近，她会给出提醒的。 “恒王最近可有什么异动？眼下顾大人昏迷不醒，就算醒了也得修养一段时日才能完全恢复，迎山城这边的情况，该如何是好？” 宋允棠望着王言问。 厉迟宵如今都威胁到她头上来了，肯定得将他的动作有所了解才好。 最好能通过别的势力来制止他接下来的行动，否则真要暴露了，她大概率会受到牵连。 她受到牵连事小。 徐家宋家还有那么多人呢。 王言抱拳说，“据属下观察，恒王最近频频派人往翠华江下游跑，也不知道在密谋什么。” 宋允棠眼底闪过沉思。 “翠华江下游临近宏江城，难道他想避开迎山城做些什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到时候恐怕会波及两个城的百姓。 她望向王言。 “王言大哥方不方便将这边的情况传递到京城那边去？” 王言摇头，“近日大雨，驿站停止运行，想要将这边的消息送去京城，除非属下自个儿去。” “那不行。”宋允棠望着他说，“你要是离开，便真的无人能保证顾大人的安危了，罢了，一切等顾大人醒了再说吧。” 顾兰生是第二天早晨醒的。 他刚有所动静，云意便从屋里冲出来敲响了隔壁的门。 “县主，大人醒了！” 听得他言语中的兴奋，宋允棠笑了笑，来到隔壁。 顾兰生正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脑袋，由云意扶着从床上坐起来。 他朝着宋允棠微微抱拳。 “此次能清醒过来，还得多谢县主相救。” 见夏宁已经将米粥端进屋中，宋允棠上前给他把了脉，确定他身体无大碍之后才说。 “顾大人昏迷了好几日，先吃点东西垫一垫肚子吧，米粥好消化，是我一早叫人熬的，正适合顾大人吃。” 顾兰生点头，从夏宁手中端过碗，一会的功夫，便将半碗米粥吃的干干净净。 见他精神不大好，宋允棠也没在这边多逗留，让他好生休息便回隔壁的房间去了。 这场雨又接连下了六日，迎山城相对临近的县城地势还算高，外头雨水都没过膝盖了，许多地方的雨水怕是能有半人高。 好在元宵节过后，雨终于停了下来。 宋允棠又在城中等了几日，待城中的雨水逐渐排泄出去，顾兰生的状态也好了不少，才叫夏宁收拾东西回安阳县。 这边的事情不是她区区一个县主能掺和的。 她可没把握在惹上权倾朝野的恒王之后，还能护着宋、徐两家人全身而退。 更何况，她如今已经有了快四个月的身孕。 虽然怀孕本不在她的计划之内，可如今已经怀上了，她也欣然接受且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 夏宁顾念着宋允棠的身子，这些日子越发的小心照料着她。 “主子，等您回去之后，徐家得知您怀孕的消息，指不定多高兴呢。”往常不苟言笑的夏宁近几日说话都是带着喜意的。 宋允棠摸了摸仍旧平坦的小腹，笑容温和。 “徐家孙辈也就大堂兄家生了一个，堂嫂年前诊断出身孕的时候，全家都跟着开心，徐青野今年都二十五了，爹娘早就盼着能有个孙子了，他们要是知道我怀上身孕，可不就得高兴坏了？” 就是可惜驿站因为此次大雨停止运行。 否则在诊断出怀孕那日，她就已经去信到京城告诉徐青野这个好消息了。 后面冷静下来想想，徐青野三月就要参加会试，为了不影响他科考，还是等他回来再说。 五月回来的话，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八个多月了，正好能赶上孩子出生。 她跟顾兰生告辞过后，夏宁已经将她的东西放上了马车。 两人上了马车，出发往安阳县去了。 走在路上才知道，接连半月大水之后，迎山城内的情况还算是最好的，外头早已乱成了一团麻。 城外，官府的人正将人和动物的尸体收集在一处进行焚烧，因为实在太多，若掩埋的话，引发瘟疫的可能性会更大。 宋允棠之前让王言拿着了无大师的令牌悄悄往李府跑了一趟。 告知了知府这个方法，看来还是起到作用了。 “夏宁，之前让你通知医馆那边多囤些治疗和预防瘟疫的药材，通知下去了吗？” 夏宁点头。 “之前叫屠石去通知，信应该是送到了的。” 迎山城到安阳县，有三分之二都是山路，马车往安阳县的方向驶了没多久，突然听得后边传来马蹄声。 眼下山间人少。 若为歹人行凶，出事了连凶手都寻不到。 宋允棠满脸谨慎的掀开帘子，在望见远处马背上的蒙面人时，眉头紧拧。 她放下车帘。 “夏宁，后面有黑衣人靠近，不知是敌是友，马车可还能再快一些？” 夏宁神情凝重，“不能再快了，山里的路不好走，被水泡过之后有些地方的山体还出现了塌方，前方的路段可能还得越过泥堆和树枝，若是行的快了，恐怕会打滑侧翻。” 主子现在的身体经不起折腾，若打滑侧翻，她自己会受到伤害不说，肚子里的孩子也危险。 夏宁一边赶马车，一边观察着前方的地势，顺便在脑海中迅速想着办法。 前方拐过一个弯，马车停了下来。 夏宁跳下马车。 “主子，你快下马车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去引开黑衣人，等我甩开了黑衣人再来这里找你。” 宋允棠没有犹豫，在夏宁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后，将身上的毒药一并交到她手中。 “一定要小心！我就在这片林子等着你来找我。” 夏宁点头。 “主子放心。” 宋允棠点头，钻进了路边的灌木丛中。 同一时间，夏宁一甩缰绳，赶着马车继续往前去了。 马车往前行了不到三十丈，后边的蒙面人也转了个弯，出现在了宋允棠的视野中。 此人眼神狠厉，一看就不简单，不过她尚且无力自保，只能在心底期盼着夏宁能一切顺利。 第453章 掉下山崖 好在蒙面人并未发现宋允棠下了马车，经过灌木丛之后，继续往前去了。 宋允棠松了口气，怕等会又有人来，想着藏在路边容易被发现，四处打量之后，往深山的方向走去，想着是否能找个山坳或者山洞藏一藏。 她刚转身往前走了没几步，从安阳县往这边过来一辆马车，在拐角的地方也稍稍停顿了小片刻之后，马车远去了。 宋允棠这会已经往山林里走了一小段路，并不知晓官道上的动静。 山林里地势险峻，她往前走了没多久，便被一处山崖拦住了去路。 她往那处山崖下望了望，正要转身往别处走的时候，一棵大树后猛的蹿出来一道身影，直接将手伸向了她。 宋允棠瞳孔猛的睁大，可来人动作过于迅疾，她根本来不及闪躲。 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在那双手触碰到自己的时候，她也猛的揪住了那双手的主人，同一时间，头上的玛瑙发簪甩落在地。 “啊！！！” 林昭昭见自己被宋允棠拽住，吓的惊叫起来。 可这会她的双手已经推出去，两人的身体在这股推力下，止不住的往下坠去。 林昭昭心里又惊又怕。 如今爹不允许娘再接济她，去年科考作弊被发现，经历过枷号和罚科之后，何远非便一蹶不振，日日醉生梦死，不顾家里人死活。 她若不给钱，他便开始打骂。 手上的现银被他败干净之后，原本她今日是要去省城那边的当铺卖些首饰来贴补家用的，如今这年成，也只省城能卖个好些的价钱了。 路上恰巧遇上大哥前往京城参加科考，得知他会经过迎山城，便顺带让他捎了自己一程。 刚才来的路上看到宋允棠身旁的丫鬟驾着马车过去，马车后边还追着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蒙面男人，她当时还在心底庆幸，那人应该是冲着宋允棠去的。 结果马车往迎山城的方向驶了没多远，她再次撩开车窗的帘子，居然看到了宋允棠的身影。 她如今的生活跌入地狱，全都是因为宋允棠。 这边山林地势险峻，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她原本是想让宋允棠吃点苦头的。 却没想到如今将自己也给搭上了。 宋允棠心底虽不甘，但如今已经到了这地步，就算死也得拉个垫背的，便在半空中揪着林昭昭的领子一个旋身，让她垫在自己身下。 抱着以防万一还有活下来的机会，她微微弓着身子，尽可能的将自己的腹部保护起来。 林昭昭气的不行，还想再次调转方向，可宋允棠死死的摁住了她的穴位，痛的她根本无法动弹。 林昭昭吓的崩溃大哭。 宋允棠则勾起一丝苦笑。 原本在马车上的时候，还幻想着徐青野和公婆听到她怀孕的消息会有多开心，却没想到，她根本都没机会跟他们讲。 不过这辈子，能喜欢上一个人，能留下片刻的欢愉，总归是比上辈子要幸运。 要说遗憾，肯定也是有的。 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未出世，她还未真正成为一个母亲，和徐青野白头到老的承诺她也还没完成。 眼角滑出一滴泪，她用力的掐住了身下这个罪魁祸首的脖子。 下一刻，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两人跌入一条大河中，宋允棠身下虽有林昭昭垫着，却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双眼被高高溅起的水流撞击之后，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 京城。 徐青野正在屋中看书，也不知为何，心底没来由的出现了一阵慌乱。 这是往常从未有之事。 拧了拧眉头，他放下手中的书。 “贵平，往迎山城那边的驿站恢复了吗？” 贵平作揖。 “昨儿去问的时候说还未恢复，等下午得空了，小的再去驿站那边问一问。” 徐青野点头，因为静不下心，便站起身望向窗外，遥望着迎山城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再有一个月便要参加会试。 很快他就能回家跟妻子家人团聚了。 …… 夏宁得了宋允棠的毒药，将马车赶到远离宋允棠的地方之后便将马车停下，腾身而起往后边的蒙面男人而去。 男人瞳孔一缩，赶忙弃马跃起，往她的方向而来。 夏宁见状，唇角略微勾起了一丝邪笑，抬手一撒，猝不及防下，粉末正中男人的面门。 虽蒙着面，却还是有细小的粉末透过面巾被男人吸了进去。 几招过后，男人的脑袋出现了片刻的眩晕。 趁他病要他命！ 夏宁毫不手软，从怀中抽出匕首，迅速抹过男人的脖子，一击毙命！ 将尸体沿着山坡扔下去，她拍了拍手，将路上的血迹清理了一番，这才赶着马车往回走。 可来到宋允棠下马车的地方找了许久，却并未看到她的身影。 夏宁将马车藏在灌木丛中，找了根棍子往山里走去。 她在山里找了两刻钟，最终在悬崖边发现了一支玛瑙发簪。 夏宁心底一慌，生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主子！县主！你在这附近吗？我已经将歹人清理了，你可以出来了，我们回家！” 然而，没有人回应。 夏宁红了眼眶，颤抖着手将地上的簪子拾起。 这支簪子她并不陌生。 是宋允棠平日里常戴的那一支。 经历过从前的事情，她的生活原本一片黑暗，跟着宋允棠的这一年多，她从未将自己当一个下人看待。 吃的穿的用的玩的，只要她有，从不吝啬。 渐渐的，她的眼前也出现了一些不同的色彩。 联想到自己失去的那个孩子，得知宋允棠怀上身孕后，她也是真心为宋允棠感到高兴的，照顾起来格外的小心了些。 可眼下，她的主子不见了。 主子如今家庭和睦，夫君恩爱，更怀着孩子，没有轻生的可能，悬崖边的脚印，证实主子确实来过。 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追到这里对她下了毒手。 想到这里，夏宁只觉得心底一阵一阵的疼。 她开始四处寻找能下山崖的路。 总归主子是她弄丢的，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将主子给找回来。 …… 第454章 苏醒，失明 宋允棠醒来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死，她第一反应是摸向自己的腹部，转而探了探脉搏，得知胎儿安好，突然在心底松了口气。 她又感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左臂痛的抬不起来，右臂倒是活动无碍，伸手触摸之下，左臂骨骼完好，应当只是骨裂。 不太严重，休养一段时间便能恢复。 关键是这双眼。 缓了这么一会，只是隐约能看到丁点的亮光，看的用力了些还会有刺痛感，怕是掉进水里的时候，被溅起的水花给击伤了。 恐怕还得等左臂的伤势恢复一些，才能方便给自己治眼睛。 幸好那处山崖底下是一条河，应当是翠华江的流经之地，若非如此，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哪怕身下有人垫着，不死也残了。 就是不知道林昭昭死透了没有。 若没死。 等她回去了，想尽一切办法也定要将这个祸害除去！ 思绪流转间，屋外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公子，屋里那位姑娘左臂骨裂倒是小事，固定好之后修养个两三月的也就好了，只是她双眼受到损伤，我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治好她，而且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这姑娘还怀着身孕，若是用药，恐会伤到她腹中的孩子。” 男人听见她肚子里怀着孩子，一双手便不自觉的收紧。 “孩子不重要，大人要紧。” 大夫忙点头，“哎……” 哪知屋里突然传来一道虚弱且坚定的声音。 “不行！” 听见声音，两人赶忙进了屋。 “你醒了，可还觉得哪里不适？”男人问。 宋允棠循着声音的方向，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影子，“这位公子，可是你将我从山崖下救回来的？” 男人嗯了声。 “叫我景大哥便好。” 宋允棠觉得这名字有些奇怪，却也没多想什么，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奈何左臂疼痛，使不上力气。 男人赶忙上前将她扶起，还贴心的在她身后放了一个靠枕。 “多谢景大哥相救，只是我自己的身体，我想自己做主。”她眼睛不聚焦的看向另一个方向，“大夫，保守治疗便好，不要伤到我腹中孩儿。” 一旁的林景曜脸色有些阴沉。 他压抑着心底的怒意。 “孩子就这么重要？重要到你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 听着男人略带着愤怒的声音，宋允棠面露疑惑。 “这是我的孩子，我当然有权利决定要还是不要，景大哥为何这般激动？” “哦，没什么。”林景曜收敛情绪，“我只是觉得，孩子固然重要，可你毕竟是我救回来的，也该对自己的身体上些心才是。” 宋允棠笑了笑。 “能捡回一条命我就很知足了，我身上这点伤不要紧，保守治疗只是恢复的稍慢一些，并非不能好。” 一旁的大夫望向她。 “姑娘也懂医理？” 眼下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这些人究竟是好是坏，宋允棠没有贸然说出自己的身份。 “略懂一二。” 大夫点头，给她将手臂包扎好后，又给她开了药便离开了。 宋允棠摸着身上的衣服料子。 “景大哥，我之前穿的衣裳呢？” 林景曜哦了一声，“昨儿我将你救回来之后，让隔壁的大婶帮你换了身干净的，你自个儿的衣服破了，回头我叫人给你买两身来。” 宋允棠点了点头。 “那我身上的东西……” 林景曜将柜子上一个包袱递到她手边。 “这是你的钱袋子和大娘从你袖袋中翻出的小布包。” 宋允棠伸手摸了摸，银针包还在真是太好了，有了银针，等她手好些之后便能给自己针灸了。 钱袋子也还在，倒是徐青野之前送她的莲花碧玉佩不见了，许是从山崖摔下来的时候，掉进大河里了。 “多谢！”她将包袱抱在怀中，望向那道模糊的影子，“景大哥，不知这里是何处？” “这里是后谷村，临近宏江城。”男人回答。 宋允棠了然，原来她被水冲到了这么远的地方，夏宁一时半刻的，怕是找不到她了。 她试探着问，“景大哥可否找人送我回去？我家就在安阳县，眼下失踪一日一夜，家里人恐怕要着急了，不过你也可以放心，待我回去之后，定会重谢。” 林景曜望着她。 “你才苏醒过来，又怀着身孕，从这里到官道还得徒步十多里山路，哪怕一到官道就换马车，到安阳县也至少得四五个时辰，还是建议姑娘将身体养好之后再回去比较好。” 转而又问。 “姑娘这般护着腹中的孩子，应该跟你相公的关系很融洽吧？” 宋允棠抿唇一笑，轻抚着自己的小腹，一脸幸福的模样。 “自然是融洽的，生孩子这般危险，如果关系不好，谁会心甘情愿给他生孩子？” 她说着，往男人的方向望去。 “景大哥应该也娶妻了吧？” 林景曜望着她的双眼，若非知道她暂且失明，他都要认为，她已经认出了自己。 他避开视线，转移话题。 “姑娘才醒，还得多休息，我便先出去了，等会让隔壁的大婶给姑娘送吃的来。” 宋允棠点头。 “慢走。” 见房门“吱呀”一声合上，她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 朱大人还是安阳县的县令时，她帮着他处理瘟疫，是见过迎山城的地理图的，如果没记错的话，后谷村处在迎山城和宏江城搭界的地方，四周都是荒山野岭，也并不紧邻大河。 刚才林景曜发怒的时候她便听出来了。 还真够卑鄙的。 为了困住她，居然将她带到这么偏远的小山村来。 如今她怀着身孕，手臂受伤，眼睛也看不见，根本不可能独自在荒山野岭中走十几里路，更别提从这里出去之后，还得坐那么久的马车。 等手臂和眼睛养好，孩子月份大了，更加走不动。 待孩子出生，她抱着婴儿行走山间同样不方便。 …… 屋外，阿旺见林景曜铁青着脸色从屋里出来，忍不住往里边瞅了眼，压低声音。 “公子，咱们私自将县主带到这个偏远的小山村来，真的没问题吗？” 第455章 我找不到主子了 林景曜将双手反握在身后，“你知我知的事情，能有什么问题？” “那小姐坠崖身亡的事情，咱们可要跟老爷夫人还有何家去个信？”阿旺又问。 林景曜摇头，“暂时不用。” 阿旺面上带着同情，“您将县主身上的玉佩放到小姐身上，将小姐打扮成县主的样子，还毁了她的脸，这样一来，小姐岂不是连一个像样的葬礼都没法举办了？” 林景曜面色有些冷。 “要不是她心生歹念，又怎会落得如今的下场？” “如今人已经去了，便让她发挥最后的作用吧，待徐家那边得知了棠儿死讯，徐青野在京城那样的繁华地，必定能遇到他的第二春，到那时，依着棠儿骄傲的性子，该是不会再回到他身边去了。” 阿旺抿了抿唇。 本想说他都已经娶了知府小姐，这是何必。 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那公子打算何时启程前往京城？会试只剩下一个月了，还得提前去那边打点才是。” 林景曜想了想。 “半个月后启程，届时我一人前往京城便好，你在这里照顾棠儿，她一个弱女子没有自保之力，我担心我不在，她会被人欺负，待科考结束，最迟五月中旬，我会先回这里一趟。” 到那时，她应当也快要生产了。 待她顺利生产，他再回林家。 阿旺眉头拧起。 “公子一个人能行吗？” 他自十岁便跟着公子，已经十多年了，两人从未分开过，公子也习惯了他照料起居。 林景曜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心吧，等从这里离开之后，我先去牙行买个人凑合着，你就安心在这里照顾棠儿，于我而言，她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说完，便往院外走去。 阿旺赶忙跟上他。 “公子，县主如今已有夫婿，且还怀了她夫婿的孩子，您也已经娶了知府大人的千金，何必还要强行将她困在此处呢？” 林景曜脚步顿了顿，整个人的气势冷了下来。 “只要她愿意，我可以将她的孩子当成我自己的孩子，此事，不必多言。” 说完，出了院子。 阿旺无奈的摇了摇头。 主子已经发了话，他自是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 宋允棠在屋里躺了两刻钟后，便再次听得房门“吱呀”一声响，一个中年妇人端着托盘进了屋中，笑盈盈的望着她。 “姑娘醒了吗？我熬了些米粥，你可要吃点？” “好。” 宋允棠用右臂支撑着自己坐起身来，正伸手往那道模糊的影子摸过去，便见另一道身影进了屋中，从妇人手中端过粥碗。 “你手臂有伤不方便，我来喂你吧？” 一旁的罗氏见状，满脸羡慕。 “姑娘，你相公可真体贴，还喂你喝粥呢。” 昨天便是她给这个姑娘换的衣裳，这姑娘身上的好东西可不少，一看便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 旁边这位公子也是。 当时可紧张她呢。 “大婶误会了，景大哥不是我相公，我从山崖跌落，是他救了我。”她说着，伸出手来，“我左手虽伤了，右手却还好着，景大哥还是将粥碗给我吧，省的叫人误会了去。” 林景曜握着粥碗的手紧了紧，最终还是将粥碗递给了她。 宋允棠接过粥碗，也没用勺，直接就着碗口几口便将粥水喝下了。 她将碗递还给罗氏。 “多谢大婶。” “不客气，姑娘好生休息，我先回去了。”说完，端着托盘出了屋。 林景曜望着床上的宋允棠，也不知道要跟她说些什么。 “我就在院里，有事叫我。” 宋允棠循着声音望去，“你等等。” 林景曜走了几步，回头望向她，“姑娘还有事？” “景大哥昨儿救我的时候，可有在附近看到另外一个女子？”宋允棠问。 毕竟是亲妹妹，如今人没了，林景曜心底多少还是有些惋惜的。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并未承认。 “没见过，需要去找找吗？” 宋允棠摇头，声音淡淡，“没见过就没见过吧，死了一了百了，要不是她，我也不至于从山崖上掉下来。” 林景曜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年后便一直下雨，要不是最近雨停了水退了，他也不会恰巧在昨日出发前往京城。 要不是昨儿他觉得昭昭在距离迎山城还有一段路的地方下马车有些奇怪，让车夫又折回去查看情况，正巧撞见了两人坠下山崖的那一幕，如今宋允棠是死是活，还真不好说。 他也没想到，昭昭会做出这种心狠手辣的事情来。 …… 夏宁来到山崖下寻找宋允棠的身影，沿着河边往下游找过去，方圆二三十里的范围找了个遍，甚至连附近的村子都一个不落。 那条河都被她来来去去寻了三回。 在山里找了整整二十日，鞋子都磨烂了，便编了草鞋踩着继续找，找到后面，整个人看起来形同野人，眼里还布满了红血丝。 时间一日一日过去，她却还是一无所获，寻思着，主子怕是顺着大水冲走了。 靠她一个人的力量，根本寻不到，便打道回府了。 她得找人来帮着一起寻。 念儿在看到夏宁的时候，大吃了一惊。 “夏宁姐，你们这些天都去哪儿了？表嫂呢？二舅和舅母来好多天了也没见着人，担心的不行呢。” 夏宁讷讷的从怀中取出宋允棠掉落在山崖上的那支玛瑙簪子。 “念儿，我找不到主子了。” “什么！”念儿难以置信，她颤抖着声音，“夏宁姐，你在跟我开玩笑的对不对？怎么可能找不到表嫂？你去告诉她，医馆里的事情我都给她处理妥当了，不需要她操劳了，她想躲懒就躲懒，之前教给我的事情，我都会了。” 说着说着，眼泪掉了下来。 夏宁摇了摇头。 “我也很想这是个玩笑。” 毕竟，主子肚子里还怀着小主子呢。 念儿红着眼眶，“这件事你可跟二舅和舅母他们说了？文成表兄昨儿才考完武童试回到家，一家人正等着表嫂团聚呢。” 第456章 将来为你报仇雪恨 夏宁摇头。 “我先回去一趟，主子既然是我弄丢的，等找到主子，我自会跪在姑爷一家面前负荆请罪，届时是打是杀绝无二话。” 说完，转身往柳桥街而去。 念儿见状，往医馆中交代了一番，赶忙跟上了夏宁。 柳桥街的院子里，徐永旺正在给小菜地浇水，姜氏坐在桂花树下给宋允棠纳鞋底。 徐文成刚经历武童试，睡到这会才起。 “棠儿这孩子，一走就是一个多月，也没给家里来个信的，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姜氏说。 徐文成打着哈欠出了屋。 “娘，要不我去省城找一找嫂子？” 姜氏点头，“也好，找到之后赶紧给爹娘来个消息，好让爹娘放心。” 就在这时，院外响起了敲门声。 徐文成速度快。 “是嫂子回来了吗？” 他兴冲冲开了院门，在看到狼狈不堪的夏宁时，面上闪过错愕。 “夏宁姐，我嫂子呢？” 夏宁没说话，她走进院中，直挺挺跪了下来。 “对不起，我将主子弄丢了。” 正在纳鞋底的姜氏差点戳到自己的手，放置在腿上的针线篮子洒落在地，慌乱之中，她站起身来。 “你说什么？棠儿丢了？丢哪儿了？怎么丢的？” 夏宁将那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大家说了一遍。 姜氏听后，扶着徐文成的手伤心的哭了起来。 徐永旺眉头拧的很紧。 “你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会不会人根本没掉下去，而是被带走了？” 如果是被带走了，至少说明人还活着。 夏宁摇头。 “我去找人之前观察过了，山崖边两双脚印都没有往回走的痕迹，极有可能是一起掉下了山崖。” 她顿了顿。 “还有一件事，原本主子是想回来之后跟你们说的。” 姜氏擦了把脸。 “什么事？” 夏宁声音有些嘶哑，“主子在失踪之前，已经怀上了四个月的身孕。” 姜氏眼里再次蓄了泪。 “那就是青野走之前怀上的……” 念儿也有些诧异，难怪她前段时间给表嫂做的月事带都没用。 可表兄走后没多久，表嫂不是来过两三日月事吗？ 难道只是出血，并非是月事？ 夏宁点头，“原本回来那天，主子还兴冲冲的想，你们在得知这个消息之会有多高兴。” 越想，姜氏就越心疼。 他们要是得知棠儿怀孕，怕是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里宠着。 “怎么会这样？我可怜的棠儿和未出世的孙儿啊。” 徐文成抬起袖子蹭了蹭双眼。 “夏宁姐，嫂子是在哪里跌落山崖的，我也去找。” “翠华江下游。”夏宁回答。 徐永旺也站了出来。 “我也去，一定要将人找出来。” 徐文成望着他问。 “这件事，要告诉大哥吗？” 徐永旺想了想，摇头，“青野远在京城，一时半刻的也帮不上忙，先不告诉他吧，咱们多带些人去找。” “行，我去医馆叫人。” 话音落下，徐文成出门去了。 念儿早已哭的眼睛红肿。 “要不我也去吧？多一个人多一分力。” 夏宁望着她。 “你的任务是为主子打理好铺子和庄子上的事情，万一我们将主子找回来，铺子和庄子上不至于乱了套。” 念儿吸了吸鼻子。 “好。” …… 夏宁稍作休整之后，便领着医馆的三十个人和徐家父子一起出发往宋允棠失踪的山崖去了。 走前，姜氏还给众人备足了干粮。 半个月后，徐文成率先在一处岩洞中找到了一具女尸。 女尸身上的衣服和宋允棠的一模一样，腰间还佩戴着她常挂在腰间不离身的莲花碧玉佩。 只是脸部已经腐烂，看不清样貌。 尚未找到的时候，还能在心底存着侥幸，眼下见到尸体，他直挺挺朝着尸体跪下，痛哭起来。 “嫂子，我应该陪着你一起往省城去，不应该去参加武童试的，是我错了，我没有替大哥保护好你，我该死！” 夏宁下一步赶到这里的时候，人也傻了。 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她在一旁朝着尸体跪下，磕了三个头，起来的时候，额头都渗出血来。 徐永旺心里也不好受。 背着身子抹着眼泪。 从医馆中带来的人也尽数跪下，一个个面上带着哀伤。 如果不是县主收留他们学医，他们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流浪呢。 可如今，他们还未来得及报答，县主人却已经没了。 尸体在山洞中四十天，已经开始腐烂，因为山路崎岖不平，且路途遥远，担心路上损坏尸体，他们并未将尸体带回，而是直接葬在了岩洞中，徐文成还在墓旁坐了三天，亲手用木板刻了一块碑立好。 他望着那块碑。 “嫂子，你放心，往后只要我在家，都会带着点心酒水来这里祭拜你的。” 他将夏宁买来的祭品一件一件摆放在墓前。 “大哥之前在汤府的时候，时不时便给嫂子带回来一份点心，我看嫂子吃的挺开心，应该也是真喜欢吧？今日让夏宁去买了栗子糕和枣泥酥来，要是不合胃口，嫂子也别介意，等大哥回来了，我问问他，下次再来的时候，便去大哥之前常买的地方给你买点心。” 徐文成说着说着，眼泪流了出来。 “本以为嫂子会和大哥白头到老呢，再有两个月，大哥便要回来了，眼下这光景，我也不知该如何跟大哥交代。” “嫂子会不会怪我们没保护好你？” “你还这么年轻，小侄子甚至还未来得及出世。” 少年抬手擦着泪，坐在墓旁，一声又一声，诉说着自己的不舍和接下来的计划。 “若非恒王，嫂子也不会往山林里躲，更不会从山崖坠下，嫂子放心，接下来我会努力考上武举人，赴疆场建功立业，将来为你报仇雪恨。” …… 林景曜在后谷村待了半个月之后，便动身往京城去了，留下阿旺在这个并不起眼的小山村里照顾宋允棠。 一个半月后，宋允棠骨裂的左手已经能做一些轻松的事情。 双眼因为用药谨慎，视力恢复缓慢，如今看人都还是一道模糊的影子，只是比之前能见到的光要多一些了。 之前所有东西在她眼里都是灰白影，如今至少能辨别出来颜色。 估摸着完全恢复还需要一些时间。 第457章 接下来该如何做 眼下宋允棠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孕，穿着衣服不显，但手摸上去，小腹部位已经微微隆起。 因为手臂伤着，眼睛又看不见，再加上山里危险又找不到帮手，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着想，她暂且没想着跑，平时尽量不出门，放平心态在这个破旧的小院子里养胎，时时留意自己的身体状况，对于入口的东西，从来都是先在鼻子下过一遍再吃。 对于她这一小动作，阿旺看不出来，林景曜在的时候早就看出来了。 心里虽有些不舒坦，但想着她在外头能谨慎些也好，便也没多说什么。 阿旺端着托盘进了屋，上前扶起了宋允棠。 “姑娘，吃饭了。” 宋允棠站起身，任由他扶着往桌子走去。 “旺福，你家主子还有多久回？” 阿旺恭敬道，“若顺利的话，得五月中旬，若不顺利会回的早一些，兴许这个月底就能回了，姑娘可是想我家主子了？” 宋允棠摇头。 “倒也不是，就是随便问问。” 她倒宁愿林景曜五月再回。 到那时候，她的眼睛应该能恢复大半的视力了。 也不知道徐青野那时候回家看不到她会是什么反应？原本还想着孩子出生的时候，他能在身旁。 眼下看来，怕是得孩子出生以后，等眼睛养好了才能见到他了。 阿旺扶着宋允棠在桌旁坐下，拿起一双筷子放到她手中，又另外拿起一双在旁边给她布菜。 “姑娘这些日子不出去是对的，我看村子里不少人都在咳，就跟得了瘟疫似的，看着可吓人了。” 宋允棠吃饭的动作顿了顿。 “当真？” 阿旺点头，“小的日日在村子里活动，看的真切。” “如果真是瘟疫的话，我们日日在村子里待着，难免会被传染。”宋允棠望向身旁的影子，“这样，你去找一条面巾来，下午我去给村子里的人瞧瞧。” 阿旺心底一惊。 “不可啊姑娘，您如今还怀着身孕呢，您要是有个好歹，我们家公子回来得怪罪小的了，更何况您如今眼睛还瞧不见，怎么给别人看病？” “我有诊治瘟疫的经验，眼睛虽瞧不见，诊脉还是没问题的，届时你在旁边给我描述村民的症状，我来配药就行，如果不将这些人治好，后谷村这边本就与世隔绝，等你主子回来，便只能为我们收尸了。” 宋允棠一边说，一边摸索着扶住了面前的碗，拿起筷子夹着碗中的食物吃着。 她日日在屋中坐着，也没什么机会接触药材，想制作一些防身的毒药都没法下手。 安阳县那边她提前让杏林医馆做好了准备，应该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后谷村中人虽不多，但与世隔绝的，如若真的爆发瘟疫，她也会受到牵连。 还不如趁着瘟疫开始时进行防治，后期也不会演变的过于严重。 阿旺见她已经做了决定。 想着之前青石镇的瘟疫便是她解决的，便也不再反对。 吃完饭，宋允棠让阿旺先去将后谷村的里正叫来。 后谷村的里正知道罗氏家前面废弃的院子里住进了一户身份不简单的人，听说正在养伤不方便移动，来的那日又给了自己碎银打点，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相安无事到现在。 眼下得知宋允棠要找自己，里正自是跟着来了。 李苍术朝着宋允棠抱拳。 “不知姑娘唤老朽来，所为何事？” 宋允棠面上带着面巾，朝着声音的方向微微颔首，“初来后谷村时只为养伤，便一直没有去见过里正，反倒让里正来见我，失礼了。” 李苍术客套道，“姑娘切莫如此说。” 宋允棠也不再拐弯抹角。 “不瞒里正，我之前是一名大夫，方才听旺福说村里最近不少人在咳嗽，恰巧我之前有治理瘟疫的经验，以防万一真是瘟疫，避免更多人受到波及，不知可否请里正将这些人组织起来让我瞧瞧？” 听到瘟疫二字，李苍术的面上闪过忌惮之色。 去年安阳县那边便出现过瘟疫，这件事，之后还传到过他们后谷村，据说是一位女大夫辅助安阳县县令治理，才没有让整个迎山城受到波及的。 “老朽瞧着姑娘年纪并不大，确定懂得岐黄术？” 关键她什么都看不见，又如何给人治病？ 乡亲们也不服啊。 宋允棠笑了笑，纤细的指尖微微抬起。 “里正可否伸出手来？” 李苍术见状，赶忙上前，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 宋允棠摸索着抚上了他的脉搏。 片刻之后，松开手。 “旺福，你帮我看看，里正是否面乏血色，指甲干灰？” 阿旺往李苍术的方向望了眼。 “还真是。” 宋允棠又道，“里正平日里可出现过肘膝屈伸不利，拘急不适，视力下降，视物模糊，双耳鸣耳聋的症状？” 李苍术点头。 “有。” “我方才给里正把脉时，不仅把出了濡脉，还有细脉，想必里正除了上述症状之外，还有腰膝酸软，四肢厥冷，双腿乏力这些症状吧？” 李苍术面露惊讶。 “也有。” 单单通过把脉便能将他的症状给说出来，这姑娘确实是有两把刷子的。 宋允棠略一勾唇，面上带着自信。 “我听着里正刚进来之时因为走得急，还伴有轻微的咳嗽症状，不知胸胁处是否有胀痛？” 李苍术的神情变得虔诚起来。 “姑娘这也知道？” 少女微微弯起眉眼。 “我是个大夫，能诊断出来这些症状自然不奇怪，眼下里正的肺部已经产生了初步感染的症状，若是不及时诊治，依着您现在的体魄和岁数，若是拖到后期严重了，恐怕很难熬过去。” 李苍术一听，赶忙作揖。 “姑娘贵姓？” “我姓宋。”宋允棠如实回答。 李苍术再次作揖。 “还请姑娘告知，老朽接下来该如何做？” 宋允棠望着面前的人影子，“后谷村四周都是山，人烟稀少，想来山里有不少药材，如艾草、三月苞、板蓝根、金银花、防风这些，里正可先让村民们多收集一些，村里人不多，收集来的药材应该也够用，等会我给大家伙诊治过后，再按方配药。” 人少的话，适合一人一方，针对性强，药到应该能病除。 李苍术忙点头。 “行，老朽这便去准备。” . 第458章 棠儿没了 村里人听说罗氏家前面那个养伤的瞎子要给他们瞧病，不少妇人们面露怀疑。 “咱村里这么多人咳嗽，也没见人出什么问题啊。” “那姑娘自个儿眼睛都看不见的，她说的话可靠吗？” “里正，你别被她骗了，咱手上都不富裕，她想从咱这儿赚钱，这个算盘恐怕要落空了。” …… 李苍术抬手制止了大家的说话。 “大家先听我说。” 见大家安静下来，他才继续说，“那位宋姑娘的本事，我是亲眼见识过的，她双眼虽看不见，却并不妨碍她给人诊病，咱村子的位置本就偏僻，如若真是瘟疫，届时官府都顾不上咱们这儿，以防万一，咱们还是按照那位姑娘说的来，总归咱也亏不了多少东西。” “她给咱诊病，不要诊费的吗？”有人问。 李苍术忙说，“宋姑娘说了，免费诊治。” 大家伙一听，这才喜笑颜开。 “成，我们这就去搜罗药材。” “那我去将大家伙召集到一处，好方便宋姑娘看诊。” 话音落下，大家各自忙活起来。 宋允棠给村里人一一诊过后，又各自给他们配了药，一直忙到太阳下山才回到院中。 阿旺有些担忧的望着她。 “姑娘，您这样操劳，身体会不会吃不消？” 宋允棠摇头说，“无碍，总归就是这一两日的功夫，问题不大。” 隔壁一位大娘拿着三个鸡蛋来了家里。 “宋姑娘，你配的药真灵，我孙子喝了之后，咳的没那么厉害了，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这三个鸡蛋你拿着补身体。” 宋允棠本想推辞，奈何大娘坚持，她便让阿旺收下了。 山里能吃的东西少，村里人也不富裕，能不能吃上肉，全看村里的猎户是否能猎到猎物。 至于农户们家里为数不多的几只鸡，生的蛋都是要给孩子们补身体的，极少往外卖。 她如今怀着身孕，正是需要补充营养的时候。 大娘将鸡蛋给阿旺之后便离开了。 阿旺望着手中的鸡蛋，面上带着愧疚。 “姑娘，是旺福没本事，没法给你弄来更多食物。” 宋允棠面色淡淡。 “无妨，如今在后谷村这样的地方，一没女大夫，二没经验老到的稳婆，吃的太多跟要命没什么区别。” 她往阿旺的方向望了眼，觉得没必要再装傻充愣的装作不认识他了。 “其实旺福也并非你本名吧？” 阿旺心底一惊。 “姑……姑娘如何得知？” “我醒来第一天便已经知道你主子是谁。”她摸索着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因为知道你们至少不会害我，所以我也没急着要跑，更没戳穿你们，只是如今都过去快两个月，我的手都好的差不多了，你们也没有要带我离开的意思，怎么的？是打算一直将我幽禁在后谷村？” 阿旺跪了下来。 “县主明察，我们没想要幽禁县主，只是后谷村回安阳县路途遥远，主子说了，等他回来后，您的眼睛养好一些再带您离开。” 宋允棠放下茶杯。 “既然没打算幽禁我，为何不给我家中送个信去？” 阿旺小心翼翼的望了她一眼。 “眼下姑娘身边缺不了人，小的若去送信，便无人能照顾姑娘了，万一姑娘被人欺负了该如何是好？” 宋允棠也没再继续和他掰扯。 都是借口。 只是让他这样做的人毕竟是林景曜，他不过是个下人，听从主子的吩咐罢了。 “你们主子既然找到了我，想必也找到了林昭昭吧？她如何了？” 阿旺低下头，面上有些难过。 “小姐她……她死了。” 宋允棠勾起唇角，“死了好，我还担心她继续作妖呢。” 倒是省的她再动手了。 她起身往屋里走去。 “叫罗婶做饭吧，我饿了。” “是。” 阿旺从地上爬起来，拿着鸡蛋去了罗氏家里。 因为身份被宋允棠识破，阿旺在宋允棠面前越发的拘谨恭敬起来。 后谷村的村民们得了宋允棠的诊治，病情眼看着好转起来，刚来时，大家也在背后议论过她，如今熟悉之后，家中有什么好吃的，或者打着什么猎物了，也会给这个生的好看的姑娘匀一些来。 甚至村里还有年轻的小伙子红着脸来问她是否婚配。 在得知她已经怀上身孕之后，村里人对她更加照顾了，尤其是那些婶子大妈，还跟她传授带孩子和生产的经验呢。 不过宋允棠平时也不白收人家东西，或免费给人看病，或让阿旺根据东西的价值给银子。 一来二去的，大家有点什么东西都喜欢往她这里送。 左手能活动自如之后，宋允棠便用从大家那里收集来的药材治疗眼睛，结合针灸，眼睛视物一日比一日清晰。 …… 在安阳县这边能通信之后，徐青野又如往昔那般，每七日往家里去一封家书。 可寄出去的家书就好似石沉大海一般，再无回信。 他急了。 于是，琼林宴结束后，便连夜和贵平跨上骏马回了安阳县。 接连赶了几日的路，到家门口的时候，眼底已经布满了红血丝。 他下了马，将身上的衣裳和头发整理了一番，才上前敲了敲门。 “来了。” 开门的是姜氏，在见到徐青野时，姜氏先是愣了愣，随后眼底盈满了泪水。 “青野，你可算回来了。” 见她哭的伤心，徐青野的眉头微微收紧，压抑着心底的慌乱。 “娘，发生什么事了？” “棠儿她……”姜氏有些不忍说出口。 望着她这神情，徐青野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好似被一只手扼住了一般，让人无法呼吸。 他努力压下心底的慌乱。 “棠儿怎么了？” “棠儿没了。”姜氏大哭起来。 徐青野眼底皆是难以置信的神情，原本就布满了红血丝的双眼，此刻更红了。 他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什么时候的事？当时都发生什么了？” 望着他强壮镇定的模样，姜氏心疼不已，她一边哭一边说，“事情发生在年初，当时有个侍卫去麓山村将棠儿接到省城给顾大人治伤，那段时间接连大雨，出行不便，她便在那边等了些日子，正月底，终于等到雨停了，水也退了，便打算和夏宁回安阳县，她是在回安阳县的路上出事的。” 第459章 她不是棠儿 青野只觉得心脏的部位一阵钝痛，好似空了一般，落不到实处。 喉咙处涌上来一股腥咸的味道。 “夏宁在何处？”他整个人散发着冷意。 夏宁得知徐青野回来的消息，从院外走了进来，直挺挺在他面前跪下。 “属下没有保护好县主，万死难辞其咎，甘愿受罚！” 徐青野微微嘶哑着声音，紧握的双拳上青筋凸起，“棠儿出事的具体位置是哪里？何人所为？尸骨葬于何处？” 夏宁的心情无比沉重。 “属下和主子离开迎山城不久，便被一个蒙面人尾随，属下在一处隐蔽的地方将主子放下让她躲起来，自己赶着马车引开了黑衣人，将他杀了之后，并未发现能代表身份的物件，推测是恒王的人，回来寻找主子，在翠华江下游的山崖上发现了主子的发簪，苦寻一个多月后，于一处岩洞中发现了尸体。” 她将簪子和玉佩一并往徐青野递去。 “这枚莲花碧玉佩便是在尸体上发现的，我们找到的时候，尸体已经出现腐烂，便没有将人带回，直接葬在了岩洞中。” 男人颤抖着手接过发簪和玉佩。 他没想到，自己往京城这一去，便是天人永隔。 早知如此，当初便该将她一并带上的。 他轻抚着手中的玉佩，昔日两人相处的场景一一从脑海中闪过，他记得她说过，只要他不放开手，她便永远不会离开。 如今他未放开，她还是走了。 徐青野唇角溢血后，剧烈咳嗽起来。 姜氏见状，吓的忙上前扶住了他。 “青野，你怎么了？你别吓娘啊！”她一边拿着帕子给他擦着嘴角的血迹一边说，“棠儿要是看到你这样，她走的也不会安心，你知道的，她一直都希望你好好的。” 徐青野剧烈的咳嗽了一阵，喘着粗气好一会才将自己的情绪控制下来，彼时，双眼已经一片猩红。 他再次望向夏宁，仍在心底保留着一丝幻想。 “人既是从山崖跌下，又为何会出现在岩洞中？除了玉佩，可还有其他能证明她身份的东西？确定不是有人在偷天换日？可找仵作验过尸？” 夏宁被徐青野问的哑口无言，拼命的在脑海中将那天看到的尸体回忆了一遍。 “我们见到尸体的时候，已经面目全非，身上的衣裳是主子失踪前穿的那套，当时想着，许是哪个好心人路过不忍心看她曝尸荒野，才将她安置在那里的。” “带我去！” 徐青野说着，便要往外走。 姜氏不放心，忙拉住他。 “青野，娘也无比希望棠儿如今还活着，可当时那么多人找了一个多月才找到尸体，该是不会有假，要不你先歇一歇再去？” 徐青野拍了拍她的手，声音沉闷。 “娘放心，棠儿之前说过，无论她在不在身边，我都得好好生活，我不会有事。” 说到这里，他自己都忍不住哽咽起来。 也不知道她当时说这番话是什么样的心境，就好像冥冥之中被预定了结果一般。 转而又将脑海中的思绪抛去。 不会的，她一定还活着！ “夏宁，我们走！” 徐青野再次跨上马，贵平见状，忙将手中的另一匹马给了夏宁。 两人先往竹轻巷去了一趟，找到了之前一直帮着朱大人验尸的那个许仵作后，在夏宁的带领下，去了之前埋葬尸体的岩洞。 望见那个小土丘和立在一旁的墓碑时，徐青野的眼睛好似刺痛了一般，他背过身去，深吸口气。 “夏宁，你辅助许仵作验尸，尽量不破坏尸体，告诉我死者的年龄身长死因即可，我自行判断。” 两刻钟后，许仵作脱去手衣和面罩。 “死者为女，年龄大概十七八岁，头骨和肋骨处有骨折，应当是从高空摔下所导致，为主要死因，看尸体的腐烂程度，死亡时间在四个月之前，身长大约在四尺七（一米五七左右）。” 听到这里，徐青野侧头望向他。 “身长四尺七，许仵作确定？” 许仵作点头，“凭借小的多年的验尸经验，这个女子就算高于四尺七，也绝对不会越过四尺八（一米六）去。” 徐青野不知道现如今是什么心情。 棠儿身长近五尺（女主一米六五左右），眼下这具女尸只有不到四尺八的高度，身长相差两寸。 许仵作在验尸这行干了几十年，就算判断失误，误差也不会大过两寸去。 所以，这具女尸，根本不可能是棠儿！ 他望着地上的女尸，突然松了口气。 将女尸伪装成棠儿的模样，甚至不惜毁掉她的容貌来误导自己，暗处的人可谓煞费苦心。 他望向许仵作。 “此间事，还望许仵作莫要对外人言。” 许仵作作揖。 “徐公子放心，干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小的从这边走出去，便会忘了这件事。” 夏宁见状，忙帮着许仵作将验尸的工具收拾好后将他送出了岩洞，还从腰间掏了三两银子塞到他手中。 “这边距离官道不远，劳烦许仵作自个儿上去了。” 许仵作拿着银子，忙点头。 “姑娘放心，这附近的路我熟。” 他们干这行的，虽是帮着官府干事，可工钱并不高，刚入行时每月六百文，入行三年涨到一两二钱，也不受人敬重。 如今跑一趟便能得三两银，相当于两个多月的收入呢。 值得！ 回去之后，得买壶好酒庆祝庆祝。 夏宁目送他远去，才转身进入山洞中，见徐青野仍在打量着地上的女尸，且面色不再似来时那般悲戚，不由问，“姑爷，属下记得，主子身长远不止四尺八？” 上回来时，因为尸体已经腐蚀，且又是躺着的，目测不到尸体的身长，光顾着伤心了，便没往这上面想。 也幸好姑爷聪慧。 徐青野点头，“她不是棠儿！” 说完，将墓碑毁掉之后转身出了山洞。 暗中之人会这样伪装棠儿，让他们都误解，恰恰说明棠儿还活着，只是，她会被带去哪里？又是何人带走的她？ 夏宁跟在徐青野身后出了山洞。 “如果主子还活着的话，她腹中的胎儿如今该有八个半月了，也不知道还是否安好。” 第460章 一码归一码 徐青野停下脚步，满脸诧异的望向她。 “棠儿怀上身孕了？” 夏宁点头。 “姑爷走的那日，主子心不在焉的，便忘了避子药这回事，次日想起来才煎了药喝，许是这一耽搁，便稀里糊涂的怀上了，她从山崖掉下来之时，已经有了快四个月的身孕。” “原本她怀上就想给姑爷去信的，只是那段时间正好大雨，驿站不运行，后来她又想着，等姑爷回来的时候，产期也快到了，还幻想着生产的时候，姑爷能陪在身边呢。” 怀着四个月身孕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就算活着，恐怕也会受伤。 更何况还怀着孩子，情况可见凶险。 他离开之前棠儿便说过，她害怕怀孕，也没有做好当母亲的准备，可她还是义无反顾的接受了这个意外到来的孩子。 思绪在男人眼中酝酿着。 “恒王近日可还在省城？” 夏宁点头，“还在，属下一直让王言留意他呢。” 徐青野点头，往山上走去，“从这里离开之后，你去一趟省城，让王言打听打听恒王最近都在做什么。” 据他在京城了解到的信息，恒王这人心狠手辣。 如果真是他的人找到了棠儿，只会就地处决，不会屑于做这种偷天换日之事。 他固然派杀手在先，但将棠儿带走的，恐怕另有其人。 夏宁点头。 “是。” 这些日子以来，因为没有保护好主子，一直处在自责和内疚中，眼下得知主子可能还活着，她也在心里松了口气。 徐青野骑马回到柳桥街。 姜氏见他完好无损的回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就在这时，梳洗之后稍作休息的贵平跑了过来。 “主子，可需要小的做点什么？” 徐青野望着他。 “你骑马往慈乐镇去一趟，问问林家大公子何时离家前往京城的，如今又是否回到家中，再让人往寒苏镇跑一趟，找到何远非家在何处，查探一下林昭昭是否在家中，若不在，又是何时离开，去往哪里，失踪多久，务必事无巨细。” 恒王这人不仅心狠手辣，还极其自负。 他该是笃定了那个杀手能解决马车上的两个弱女子，却不知夏宁的功夫，远比他想的要厉害。 既然夏宁已经将恒王派来的杀手引开，棠儿掉下山崖一事，恐怕不一定是他所为。 四尺七八的女子，又和棠儿有过节的，印象中倒是和林家那位千金相符合。 “是。” 贵平作揖之后，骑马离开了。 姜氏因为宋允棠的事，最近睡不好吃不好的，人清瘦了不少，这会见徐青野一个人回来，又让贵平去调查林家的事，她面上带着疑惑。 “青野，棠儿的事，与林家也有关系吗？” 徐青野望向她。 “娘，岩洞中的尸体，并非棠儿。” 姜氏心惊，忙将院门关好后，拉着徐青野来到正厅中。 “你跟娘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之前你爹、文成还有夏宁领着医馆几十个人找了半个月才找到的尸体，如果不是棠儿，那棠儿又去了何处？” 当时找到尸体的时候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再加上那段时间县城镇上因为瘟疫的事到处乱糟糟的，便没有大办。 徐永旺亲自往榕树村去了一趟，通知了棠儿本家的亲戚，大家一起往岩洞中进行了祭拜，赵氏当时还哭晕过去，回家后病的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事后，她还拿了不少东西跑榕树村去看过两回。 当时还想着，总归是棠儿的娘家人，从前她如何孝敬娘家的，往后让儿子也跟往常那般，该孝敬的时候孝敬着。 之后大家伙原本还商量着将尸骨移到麓山村的祖坟去的，王言侍卫来了一趟，说县主的死讯现在不宜公布，徐家这边的人一合计，索性等青野回来再迁坟。 却没想到，那尸骨的主人竟不是棠儿。 徐青野望着她。 “我今天去时，叫上了许仵作，死者身长不到四尺八，和棠儿身高不符。” “靠谱吗？”姜氏又问。 徐青野将双手背负在身后。 “事后我观察过那具尸体，虽然已经腐烂，却能看出来，身上的衣服并不合身，再者，那处岩洞距离大河至少有二三十丈远，说明曾有人到过那里，虽然还不确定是谁，但我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姜氏知道，身为棠儿的丈夫，他自然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她的身体。 更何况，儿子从小便聪慧。 能看出文成他们没发现的不同寻常之处，自然不是难事。 她双手合十，朝着正厅外头跪了下来。 “老天保佑，希望棠儿能顺利回来。” …… 林景曜也是五月中旬回到后谷村的。 他回来的时候，宋允棠的双眼视物虽还是有些模糊，不过凑近些，已经可以大致看出人的样貌了。 而她腹中的孩子也已经有了八个半月，在她的刻意控制下，身体一直没有长胖，虽怀着八个多月的身孕，手臂和双腿仍旧纤细，穿着宽松一些的衣裙肚子也是若隐若现的，并不会过于明显。 林景曜望见她时，她穿着一身藕色的衣裙站在屋檐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少女肌肤白嫩细腻，眉眼清秀，身形纤细，眼底略带着些忧虑。 陈旧的院子，和俏丽的少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一幕，直将林景曜看呆了。 就在这时，阿旺突然跑过来，凑到他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再次望向她时，林景曜收起了面上的笑容。 “原来棠儿早已经认出我了。” 对于宋允棠能认出他一事，他并未感到意外。 自己毕竟做了她十三年的大哥，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半个月，她不可能一无所觉。 宋允棠站在檐下，轻抚自己的孕肚。 “一码归一码，林昭昭将我推下山崖，我不会将她的罪过转移到你身上，我也很感激你能念在往昔的情分上将我救下，还将阿旺留下来照顾我，只不过我如今的伤也养的差不多，可否送我回家了？” 林景曜的目光，从她的小腹往上，最终定格在她脸上。 “因为徐青野吗？” 宋允棠没有否认，“他是我孩子的父亲，我自然希望生产的时候，他能陪在我身边。” 第461章 可否也看看我? 当了母亲之后，她的性子倒是柔和了不少 可一想到她的这一切改变都是因为徐青野，林景曜心底便酸涩的不行。 “徐青野被宰相大人的千金看中，差点被陛下赐婚，我瞧着那个庄小姐不是个轻易放弃的性子，你虽为县主，在朝堂上却没有任何根基，确定要跟宰相千金相抗衡？” 他放下姿态。 “棠儿，你若愿意留在我身边，我会将你的孩子当亲生的对待，也不会让你受到任何委屈。” 宋允棠不为所动。 “徐青野谦谦君子，温润儒雅，能被宰相千金看上并不稀奇，我无意与谁争男人，可他如今是我的丈夫，是我孩子的父亲，在他没有先说放下我们这段关系之前，他便还是我的男人。” 她说着，望向林景曜。 “而林公子已经娶妻，你说让我留在你身边，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妾室还是外室？” “我……” 林景曜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如今是天子亲封的县主，身份地位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无论是外室还是妾室，都会委屈了她。 可她的身份也有一个弊端，那就是对于将来仕途上，没有李玉瑶带给他的助力大。 “林公子也无法回答了吧？”宋允棠笑了笑，“你有你的取舍，我亦有我的心之所向，念在往昔十三年的兄妹情义，还望林公子不要强人所难。” 先礼后兵。 如今让她一个人从这里跑出去，肯定是不现实的。 希望林景曜还有些良知在身上。 “心之所向”四个字，让林景曜攥紧了双拳。 徐青野是她的心之所向，那他眼下这般，又算什么？ 本以为他放下姿态让她留下，她会有所动容，本以为之前半个月的相处，会在她心里留下一些念想，却没想到，她拒绝的如此干脆。 沉默许久，林景曜才抬头望向她。 “你真的决定了？” 宋允棠无比肯定的点头。 “决定了。” “哪怕得罪相府千金？” “是。” 听着她斩钉截铁的话，林景曜只觉揪心，“棠儿，你这般赌一个男人的心，值得吗？” 宋允棠望着不远处并不清晰的身影。 “值不值得都是我的选择，我信他。” 沉默良久，林景曜才又望向她，“给我十日时间，若十日后你还是不愿留在我身边，我便将你平安送回安阳县。” 徐青野在琼林宴结束之后连夜赶路回安阳县，这事他是知道的。 他同样也是骑马回，也没比他慢多少。 庄相的千金如今应当也在来安阳县的路上了，倘若徐青野知道了宋允棠的死讯，恐怕还真会攀上相府的高枝。 抓住这个能让他青云直上的机会。 到那时候，他便谋一份远离京城的差事，带着宋允棠和孩子远走高飞，过他们自己的日子。 宋允棠知道，林景曜这人虽自负，却也不至于在言语上欺骗她。 总不过是再等十日罢了。 这么四五个月的时间都熬过来了，十日也算不得什么。 “一言为定！” …… 当天傍晚，两人一起吃了饭。 林景曜给她夹菜时，感受到他的靠近，宋允棠将自己的碗往自己的方向移了移。 林景曜夹着菜的筷子滞留在半空，“这是公筷，你看不见，我给你夹菜也不行吗？” 宋允棠将嘴里的食物咽下。 “我眼睛虽看不见，但我能感觉到，不必林公子费心。” 林景曜听罢，也没生气，将菜放入自己碗中，“明明我离开之前也给你夹过菜，棠儿如今这般生分，倒叫我有些不习惯了。” 宋允棠淡声说，“之前装不认识你，我也觉得挺累的。” 林景曜望着她。 “棠儿往后也不必叫我林公子了，不若还叫我大哥如何？或者叫我景曜也可以。”见她没回答，转而又问，“你不好奇徐青野此次的科考成果吗？” 宋允棠停下筷子。 “连你都能中，他应当也没问题吧？” 林景曜自嘲的笑了笑。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徐青野这个人确实厉害，病了五年再次将科考捡起来，居然还能被陛下钦点为今年的状元郎。” 果然，只有在提到徐青野的时候，她才会给予回应。 他可是足足做了六年准备才终于中了进士，虽然是吊末尾的位置，原本爹建议他科考结束之后不必急着回来，在京城好生结识一些人。 可他也实在放心不下棠儿，便早早的回来了。 也不知道届时能谋个什么样的差事。 听到这里，宋允棠脸上绽放笑颜。 “我就知道他没问题。” 望着她这神情，林景曜突然便觉得桌上的饭菜失了滋味。 “棠儿跟我在一块的时候，可否多看看我？” 宋允棠这才望向面前的人影。 “林景曜，你有妻子，我也有丈夫，但凡徐青野是个小心眼的人，我失踪了这么久再回去，日子都不会好过，你又何必这般缠着我？” 她也不想再跟林景曜多废话，直接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我吃饱了，先回去休息了。” 说完，摸索着回了自己屋中。 她这双眼睛，还得将孩子生下来之后才能彻底治愈，进行最后的治疗时，最好有医馆的孙大夫或者周大夫在旁辅助。 林景曜看着她回屋，转而吩咐阿旺。 “我此次路过宏江城的时候，带了些食材来，你拿去叫罗婶煮一碗银耳莲子羹，棠儿晚饭没吃多少，晚上恐怕会饿。” 阿旺行了一礼，便拿着食材去了罗氏家。 宋允棠如今怀了八个多月的身孕，也确实容易饿着，还未过酉时便觉得肚子空空了。 正好觉得饿的时候，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县主，您睡下了吗？公子吩咐小的叫罗婶给您熬了一碗银耳莲子羹，您可要吃点？” 宋允棠听见有吃的，赶忙从床上坐起来。 “进来吧。” 且不说她如今饿了，银耳莲子羹是难得的好东西，吃点东西晚上也能睡的踏实一些。 阿旺端着托盘进了屋中，放下托盘后，先将桌上的灯燃了起来。 他贴心的将宋允棠扶到桌边。 “小的去外边候着，县主要是吃完了，便唤小的一声。” 宋允棠点头。 “好。” 第462章 我从未想过接纳别的女子 林景曜站在他的房门口，见阿旺从宋允棠屋里出来，忙投过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见阿旺点头，这才松了口气。 他虽想她留在身边，却并不想去伤害她。 如果十日后她还是坚持要回到徐青野身边，他仍旧还是会送她回去。 这个世上，要是有什么药能叫人忘记就好了。 …… 林家的事情打听起来并不困难，贵平花了不到两日时间，便将林家和寒苏镇何家的事情打听的一清二楚。 “主子，林大公子大概是在正月二十五启程前往京城的，也就是大雨之后的第五日，咱们此次骑马回来的早，他如今还未回府中。” 夏宁一听，忙说，“属下和主子也是雨停后五日从迎山城出发回安阳县的。” 徐青野轻咳了几声，点头问，“何家呢？” 贵平微微拧起眉头。 “凑巧的是，林小姐也在正月二十五那日离开了何家，据说她是拿着首饰想去省城换一些银子补贴家用的，去了之后便没再回来，何家人还跑去林家要过人呢，只不过林家人也不知她去了何处。” 夏宁往徐青野的方向望了眼。 姑爷这洞察力，还真是厉害。 徐青野没说话，眸色愈发的深沉。 “叫人盯着林家，林景曜此次中了进士，近日必定会回林家报喜，一旦他回到林家，便叫人快马来告诉我。” 贵平抱拳。 “是。” “夏宁，恒王最近可有异动？”徐青野又问。 夏宁摇头说，“王言一直留意着，恒王最近似乎往宏江城那边跑的比较频繁。” 徐青野点头，“我知道了。” 想了想，又说，“你去医馆一趟，让念儿将学堂中见过棠儿的人放出去游历一段时间，提供些银子给他们，若是看到跟棠儿样貌相似的人，速来报我。” “是。” 夏宁抱拳，转身往医馆去了。 贵平和夏宁离开没一会，院外响起了敲门声。 “来了！” 姜氏赶忙跑去开了院门。 来人是一位锦衣华服，明艳娇俏的小姐。 姜氏在看到她时，面露诧异。 “姑娘是？” 女子身后的丫鬟忙上前一步，正要介绍她的身份，却见女子朝她使了个眼色。 丫鬟心知肚明，忙规规矩矩退到她身后。 庄紫晗望着面前与徐青野样貌有几分相似的妇人，露出甜甜的微笑，“想来您便是伯母吧？我叫庄紫晗，从京城而来，请问这里是徐公子家吗？” 眼前的女子举手抬足皆显贵气。 只是她这般热情，又是奔着儿子来的，不用多想，姜氏也大约猜到怎么回事了。 “不知姑娘找我家青野何事？” 庄紫晗笑了笑，“听闻迎山城这边近些年接连经历灾患，我是代我父亲来此处体察民情的，有幸在京城认识了徐大哥，今日到此，便想着上门来拜访一二，若有唐突之处，还望伯母莫要怪罪。” 姜氏面上略带歉意。 “照理说，庄小姐跟我儿媳妇同辈，该是让我儿媳妇来接待庄小姐的，只是她如今不在家中，庄小姐要是不介意，我可以陪庄小姐聊聊。” 儿子对儿媳妇什么态度，她这个做母亲的，自是比谁都清楚。 这姑娘明面上是体察民情，实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否则好端端的姑娘家，谁会独自来拜访一个已经有妻室的外男？ 庄紫晗收起脸上的笑意，往院中望了眼。 “这么说，徐大哥是不在家吗？” 姜氏笑着说，“前些日子科考耗精力，正歇着呢，再说，庄小姐是女子，哪有让他一个外男来接待的道理？这要是传出去，人家得说我们徐家没家教，同时也会污了庄小姐的名声，小姐说是也不是？” 庄紫晗脸上闪过不自然的神色。 这番话是在点她呢。 连一个乡村出身的妇人都知道的道理，她一个京城来的大家闺秀，又怎会不知？ 只是却没想到，姜氏得知她是京城来的小姐，却并未生出巴结的心思。 如此这般，爹爹交代的事情就有些难办了。 “还是伯母考虑的周到。”庄紫晗懂礼的后退一步，朝着姜氏微微颔首，“既然徐夫人不在家，紫晗便不打扰了，今日我来过的事，还望伯母代为转告，告辞。” 说完，领着丫鬟转身离开了。 丫鬟云锦气鼓鼓的小跑着跟在她身后。 “小姐方才为何不直接亮明身份？您如果说明您是庄相之女，看那个妇人还会不会这般没眼力见，居然还当着小姐的面说教，一个乡野出身的妇人，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庄紫晗却没有多生气，只淡淡道，“以势压人，终归落了下乘，不着急，江渊和冷泉不是说在这边盯了许久也没见过年轻妇人进出吗？说不定徐青野并未娶妻呢？亦或者他跟他妻子之间的感情并不好，既然如此，咱们有的是机会。” 云锦为她抱不平。 “以小姐如今的身份地位，就算入宫，陛下都得念在相爷的面上对您客客气气的，如今倒好，居然要为了老爷和恒王的大业做如此牺牲，奴婢总觉得太过委屈您了。” 庄紫晗淡笑。 “徐青野是个有大才的人，且重情重义，又极有原则，嫁给他，也不算辱没了本小姐，我可不愿入宫跟众多女子争一个丈夫。” 明年就是五年一次的选秀了，届时年满十五岁未出阁的官女子都要入宫参选，她可得趁着这个机会为自己觅得如意郎君。 如今爹是恒王一派的人。 将来恒王若得势，她哪怕在宫中爬的再高，最终也会落得一无所有。 …… 小院中，姜氏来到屋门口。 “青野，那个庄小姐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明知你有家室，还恬不知耻的上门来拜访，可见心机深沉，如今棠儿下落不明，娘家那边又无从倚靠，可千万不能再节外生枝了。” “我省得的。” 徐青野放下手中的毛笔，将信上内容过了一遍，确定无误之后，装入信封中。 “庄紫晗是当朝庄相的女儿，老师如今复职，深得天子信任，她靠近我也只是为了帮她爹笼络老师这一层关系罢了，我之前当着天子的面便已经拒绝了庄相，娘也不必理会她，自从娶了棠儿，我便从未想过再接纳别的女子。” 姜氏略有些诧异。 “若棠儿未找到，你便打算孤独终老了？” 男人微微泛着红血丝的墨眸深不见底。 “曾经沧海难为水。”他说着，望向姜氏，“我还得去驿站寄信，顺便跑一趟省城，中午便不回家吃了，娘好生照顾自己。” 说完，从后院牵了马便离开了。 姜氏望着儿子的背影直到消失，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又何尝不想棠儿好好的？” 自从回来那日吐血之后，时不时便会听见他的咳嗽声，也不知道他身体如何了，让他找大夫瞧瞧，他也不当回事，只说自己这段时日没法按时喝药，等找回棠儿再说。 这个臭小子，从前看着对谁都不上心。 没想到还是个情种。 眼下就希望他能早些找到棠儿。 …… 第463章 男人最是了解男人 林景曜陪着宋允棠在后谷村待了三日，见她日日寡欢，且不待见自己的靠近和照顾，便提议要带她去宏江城游玩。 虽然月份大了不适合往外跑。 但如果安阳县那边有人在找她的话，只有往外跑，被发现的几率才会更大。 否则窝在这个不起眼的小山村，被找到的概率微乎其微。 宋允棠略微思考之后便同意了。 林景曜见宋允棠同意，心下欢喜，忙吩咐阿旺收拾东西，并花银子雇了四名壮汉，做了个简易的轿椅之后，抬着宋允棠往通往宏江城的官道走去。 此次从后谷村离开，他便不打算再带宋允棠回到这里了。 接下来她若愿意留在他身边，他便在宏江城租一个院子将她安置在那里，自己先回一趟慈乐镇，事后再回京城时，便能将她捎上一起去了。 轿椅抬到官道，林景曜安排的马车已经等在路边了。 宋允棠被扶上马车，往宏江城而去。 林景曜望着她，“等到了宏江城，棠儿想吃点什么，玩点什么？” 宋允棠轻抚孕肚。 “我如今还怀着身孕，玩就不必了。” “吃的呢？”林景曜又问。 宋允棠想了想，“不知明月楼是否开到了宏江城，我有些想吃明月楼的烤鸭了。” 之前杨老夫人寿宴之后，林景曜便猜测到明月楼是宋允棠的产业，他当然不会将宋允棠带到明月楼去。 不过宋允棠平日里很少跟他提要求，此次提出来要吃烤鸭，他当然不会拒绝。 “回头找好住处，我让阿旺去买。” 宋允棠也没客气。 “再给我搭配一些大葱丝、黄瓜丝、薄面饼和蘸酱。”顿了顿，又说，“还要一小碟香醋，一盅芋圆乳茶。” 好久没吃过，确实挺想念的。 再者，大葱丝、黄瓜丝这些，只她每次去的时候会点，如果苗掌柜和张大厨恰好在宏江城的话，兴许能发现点什么。 见她对吃的这般感兴趣，林景曜温和的笑了笑。 “没想到棠儿在吃这一点上，研究的还挺多。” 宋允棠往他的方向望了眼。 “只剩最后六日了。” 听着这话，林景曜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 他紧了紧拳。 “不必棠儿提醒，我心里有数的。” 宋允棠点头，“你有数便好。” 因着这一插曲，两人都不再说话，宋允棠只觉得跟林景曜同坐一个车厢有些尴尬，便时不时的撩开车窗帘看看外头模糊的风景。 此刻还在迎山城境内，为免外面会出现认识宋允棠的人，林景曜开始转移她的注意力。 “棠儿要不要再和我赌一把？” 宋允棠顿了顿，放下车窗帘望向他。 “赌什么？” 林景曜双手环胸，“赌徐青野会不会趁你不在，接纳相府千金。” 宋允棠想也不想，下意识便说，“不用赌，我知道他不会。” 林景曜放下手臂。 “你就这么自信？” 宋允棠点头，“我相信他。” 说完，再次撩开车窗帘，感受着马车外吹进来的凉爽山风。 林景曜往她的方向望了眼，唇角勾起一丝浅笑。 “我觉得，徐青野这一次可能会让棠儿失望了，几个月前，徐、宋两家人怕是都以为你没了，徐青野远在京城虽不知道安阳县的消息，可如今回到安阳县，想必已然知晓，既如此，徐青野会有别的想法也正常。” 听到这里，宋允棠微微拧起了眉头，回头望向他。 “你做了什么？” 林景曜也没瞒着她。 “我找到昭昭的尸体之后，将你的行头换到了她身上，且已经毁去了她的容貌，我之前在京城便已经收到消息，徐家去了榕树村，领着你的近亲去了翠华江下游进行祭拜，如今徐青野不知道你还活着，会生出别的心思也正常。” 宋允棠捏着拳，眼底带着怒意。 “林景曜，我竟不知道，你如此卑鄙无耻！” 对于宋允棠的痛斥，林景曜不为多动，“如若不这样，怎能让他们放弃继续寻找你的念头？” 宋允棠刚听到林景曜让林昭昭冒充她的事情，确实挺生气的，只是转念一想，她很快又平静下来。 她和徐青野虽然只做了十日的真夫妻，可朝夕相处了这么久，她对他还算了解，他对自己同样也是了解的。 他回来之后必定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问个清楚明白，只要存在漏洞，应该很快就能发现，以他的智商，应当不至于连尸体都认错才是。 除非他根本不想找。 若真如此，她回不回去，或者说他会不会接纳相府千金，于她而言，也就不重要了。 想到这里，她突然展颜一笑。 “即便如此，我也不会拿我们之间的感情做赌注，我信他会等我回去。” 林景曜收紧拳头，眸子里染上了一些怒意，忍耐着不对宋允棠发泄。 “棠儿，你这般清醒，却为何要将希望放在一个男人身上？你可知世上男人多薄情？这样下去，你会受伤的。” 在他看来，男人最是了解男人。 徐青野将来要入官场，必不可能干干净净，以他的本事，往后必定会有不少官员给他塞姑娘入后院，如今他和棠儿感情好，是因为两人成亲的时间不长，正是浓情蜜意时，谁又知道将来没有姑娘能入他眼？ 赌一个男人能长情，倒不如赌猪会上树。 但棠儿是他看着长大的，两人间再不济也有兄妹情谊相牵扯，到底是与旁人不同。 第464章 厉迟宵的侍卫 宋允棠望着他。 “我并未将所有希望放在男人身上，我只是觉得夫妻一体，本就该相互信任，难道你和李小姐之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吗？” 想到李玉瑶，林景曜的眼底闪过愧疚。 临走前，玉瑶已经怀了一个多月身孕，到如今孩子得有六个月了才是，只是他觉得棠儿更需要人陪伴，便先去了后谷村。 对于李玉瑶，他倒不是不喜欢。 她通情达理，温柔娴静，落落大方，确实很适合做当家主母。 于她，他是尊重的。 “我当然信她。” 宋允棠望向窗外，似是在自言自语一般。 “遇到那么多人，徐青野是唯一一个会尊重我，会包容我，会怜惜我且懂我的男人，同样的，我也爱他敬他。” 她回头望向林景曜。 “你总说我看不到你，那是因为有他在前，我很难再看上别的男人，如果他接纳了相府千金，我会退出成全并祝福他们，带着孩子远走高飞，从此过闲云野鹤的生活，但如果他没有，我就还是他的妻子，我有洁癖，绝不会跟别的女人共侍一夫，这是我的底限。” 林景曜面上带着不可思议的神色。 “你能确定徐青野将来混迹官场，不会再有别的女人？” 他都不敢保证的事。 徐青野怎么可能做到？ “我不能确定。”宋允棠淡声说，“如果有，我成全他。” 将她的立场说出来之后，她便不再理会林景曜。 听着她的话，林景曜知道，他留不住她。 可如今十日时间才过去四日，余下的六日，他还想再努力一下，如果事后她仍旧不愿留在他身边，他会将她原原本本的还给徐青野。 …… 后谷村本就临近宏江城，马车行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 宋允棠在林景曜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因为她双眼视物不清，住普通客栈不方便，又怀着身孕，为了保证舒适度，也为了避开众人的注意，便在城郊找了个带小院的山庄。 他将宋允棠扶进屋中。 “我已经让阿旺去明月楼买烤鸭了，棠儿先在屋里歇着，我还有点事要去忙，等会回来陪你吃饭。” 见宋允棠点头，林景曜便出门去了。 她在屋里环视了一圈，视觉上虽有些模糊，却大致知道了这个屋子长的什么样子。 整洁雅致，倒是比后谷村的那个小院子要好了许多，床铺坐上去也是软软的，很舒服。 然而宋允棠却又在想着要如何才能让徐青野知道她在宏江城，原本和林景曜约定的十日之约，她是一日都不想待了。 如今腹中孩子已经八个半月，再过些时日，到预产期了，随时都有可能会生产。 她可不想到时候陪着她生孩子的是林景曜。 只是眼下怀着身孕，眼睛视物又还未完全恢复，这两年外头也是兵荒马乱的，贸然离开，风险很大。 . 阿旺来到明月楼，“掌柜的，我要定一只烤鸭，两个小菜，一盅芋圆乳茶，顺带切一些生的大葱丝和黄瓜丝，再备上薄面饼、蘸酱和一小碟香醋。” 柜台后的掌柜一愣，还从未有客人这么点过呢。 “大葱丝和黄瓜丝？客人确定？” 阿旺忙解释，“我家夫人怀了身孕，口味会有些独特，掌柜给我准备便是了，该多少银子，等会我会一并结算的。” 掌柜一听，也没多想。 毕竟千人千面，尤其是孕妇，口味独特也并不奇怪。 “客人稍等，我这就叫厨房去准备。” 后厨掌勺的大厨名叫杨小六，是张大厨带出来的徒弟，虽未见过东家，对于东家的口味却是听张大厨说起过不少次。 这会听得掌柜那边叫人传来的话，心下诧异。 “咦？点菜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要是东家的话，他高低得去见识见识的。 传话的小厮忙说，“应当是哪户人家的下人，说是他家夫人怀上身孕口味独特，想吃明月楼的烤鸭了。” 杨小六了然。 还真是怪，他家夫人的口味，居然跟东家的一模一样，张大厨也说东家吃烤鸭喜欢就着大葱丝和黄瓜丝，还有薄面饼和蘸酱。 感觉腻了，便会蘸一蘸香醋。 同样的大葱丝和黄瓜丝，这也过于巧合，难道那位夫人就是明月楼的东家？ 回头得给师傅去个信问一问。 “我知道了，你先去跟客人说一声，他点的菜很快就能好。” “哎。” 小厮应了一声，便赶忙去了前堂。 约摸两刻钟，阿旺提着满满当当的食盒离开了明月楼。 杨小六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回到后厨后，让手底下的人明日往安阳县去采购食材时，将这边的情况与师傅说一说。 …… 宋允棠在屋里无事可做，便摸索着来到屋门口，站在檐下吹着迎面而来的凉风，只觉惬意。 如今气候还算好，穿着单薄的衣裳也并不会觉得很热。 再过个几日，气候炎热起来，恐怕就得借助扇子或者冰块降温了。 要是能回到安阳县就好了，生下孩子之后，还可以带着他（她）去庄子上住些日子，三伏天过去之后再带着孩子随徐青野前往外地任职。 就在这时，隔壁院子传来刀剑撞击在一起的声音。 紧接着，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 “言风，你太无耻了，明明功夫比我好还干偷袭这种龌龊事，有本事跟我单挑啊！” “敌人来杀你，还会管你有没有做好准备？”那个叫言风的冷冷说，“赤嵘要是还在的话，定不会如你这般气急败坏，他只会执剑奋起反抗。” 最开始说话那人哼了一声，“赤嵘会执剑反抗又如何？他功夫要是真那么好的话，怎会刺杀两个女人都能让他丧了命？” 话音刚落，便听得那名叫言风的侍卫厉声道，“闭嘴！你是想将咱们王爷的事情全抖出去吗？” 之后，便没再听见任何声音。 宋允棠微微拧起眉头。 言风，赤嵘，刺杀两个女子，王爷。 这一个个关键的信息，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恒王厉迟宵的头上。 既然他的侍卫就在隔壁院子，他就算不住这儿，也会时常往这边跑，恒王本就想要她的命，若真被发现她跟他的侍卫们住在一个山庄，怕是会直接要了她的命。 思及此，宋允棠回了屋中。 眼下这情形，也只能祈祷徐青野能早些找到她了。 …… 第465章 云中谁寄锦书来 林景曜和阿旺是同时回来的。 回到山庄的时候，见宋允棠乖巧的坐在屋内，她安静起来的样子，仍旧如小时候那般乖巧惹人喜爱。 他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棠儿在想什么？” 宋允棠循着声音望去。 “我们要在这个山庄住上几日？” 林景曜愣了愣，转而将从阿旺手中接过来的食盒放在桌上，“怎么了？棠儿不喜欢吗？” 宋允棠点头。 “确实不喜欢，这里过于安静了，还不如后谷村那边有趣。” 林景曜一听，笑了起来。 “原来棠儿还是个爱热闹的人呢。” 宋允棠没说话，见林景曜将食盒中的菜一样一样端出来，闻着香气，她还没开始动筷子，腹中的小家伙便已经在施展拳脚了。 感受到胎动，她低头轻抚着凸起的腹部，面上扬起了温和的笑容。 看来以后也是个小馋猫了。 林景曜望着她的模样，一时间有些看呆了。 待反应过来，他给宋允棠递去一双筷子。 “饿了就先吃饭吧，我刚出门给你买了个丫鬟，她叫阿肆，往后便留在你身边贴身伺候了。” 宋允棠接过筷子，挑了一张薄面皮放在碗中，又夹了块已经片成片的烤鸭蘸酱之后放在面皮上。 “待我回安阳县后，你还是将她带回林家去吧，我家中有人照料。” 林景曜将一张卖身契放到她手边。 “既然是给棠儿买的丫鬟，棠儿自个儿处置便是，阿肆在大户人家学过规矩，是我仔细挑选过的，届时你若实在不想留下，便让她代我这个大哥好生照顾你吧。” 宋允棠没再说什么。 将肚子填了个七分饱，也不敢直接躺下歇息，让阿肆扶着在自己住的院中散了两刻钟。 “阿肆是哪里人？” 阿肆恭敬道，“回主子，奴婢是个孤儿，具体出自何处奴婢也不知，只知从小辗转了不少地方，最终在京城的尚书府扎了根，后来因为犯了错，失手打碎了尚书府大小姐最喜爱的一只琉璃花瓶，才被发卖至此。” 宋允棠点头，阿肆这话听着倒不像是在说谎。 “你多大年纪？在尚书府待了多久？” 阿肆回道，“奴婢今年十六，在尚书府待了六年了。” “阿肆是你在尚书府用的名吗？” “是。”阿肆说，“奴婢从前是尚书府大小姐院里的二等丫鬟，名儿也是进府之后由大小姐取的，主子若觉得不好听，还请赐名。” 宋允棠只是浅笑着摇头。 “待我回去之后，你便无需跟着我了，赐名倒也不必了吧。” 阿肆一听，忙朝着宋允棠跪了下来。 “林公子将奴婢买回来时便说过，阿肆是主子的人，往后只能听主子一人的话，眼下主子这般，可是不想要阿肆了？” 宋允棠望着这道模糊的影子。 虽看不清楚她的面容，却觉得这个姑娘还算本分。 从尚书府的二等丫鬟沦落至此，许多人怕是早就有怨言了，方才听她说话，语气中也并未有怪罪谁的意思。 “先起来吧。” 她伸手想拉阿肆一把。 担心她抻着肚子里的孩子，阿肆也没敢真让她使力，赶忙起身扶住了她的手。 “虽然和主子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阿肆能感觉到，主子是一个很随和的人，阿肆愿意跟着您，还请主子赐名。” 宋允棠仰望着天边，脑海中思绪回转。 “云中谁寄锦书来，往后便叫你锦书吧。” 锦书言语中皆是兴奋。 “这个名字奴婢很喜欢，多谢主子赐名。” 她说着，忙又朝着宋允棠跪了下来。 宋允棠无奈。 “你怎么又跪……” 见她又要来扶，锦书一溜烟从地上爬了起来，上前扶住了她。 “主子身子重，可千万别因奴婢动了胎气。” 宋允棠笑了笑。 “没这么娇弱。” 锦书一边陪她散步，一边往她的眼睛看去，心有好奇，却又不敢问什么。 宋允棠似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 “我的眼睛只是受伤了，现如今怀着身孕，又没有合适的大夫在旁，所以无法医治，等孩子出生之后，是可以治好的。” 锦书松了口气。 “那就好，奴婢方才确实想问来着，担心主子会责怪奴婢多事才不敢开口。” 宋允棠浅笑，“在我面前，倒也不必如此小心翼翼，不过谨慎些是好事，出门在外，言多必失。” 锦书颔首。 “主子提醒的是。” 林景曜立于屋门口，望着院中散步的主仆二人，既难过又欣慰。 难过的是，棠儿在自己面前，从来不会这般随和。 欣慰的是，今日这丫鬟总算是送到了她的心坎上。 他眼底闪过不解，棠儿离开林家时不舍的一幕似乎还在眼前，这么多年的感情，怎能说没就没了呢？ 在院子里散了散，为避免节外生枝，宋允棠直接去了屋里。 她抬头望向锦书。 “林景曜将你从牙行买来，花了多少银子？” 锦书忙回道，“回主子的话，林公子是花的十二两银买下的奴婢。” 宋允棠又问，“我和林景曜之间存在一些恩怨，你确定要跟着我，不惜与他为敌？” 锦书点头，“奴婢既然已经跟了主子，便是主子的人，往后主子的仇人便是奴婢的仇人，主子的恩人也是奴婢的恩人。” 宋允棠听罢，从芥子袋中掏出十二两银子交到她手中。 “你将这些银子送去林景曜的屋里，并告诉他，我不想欠他的，我的丫鬟我自己能买。” “是，奴婢这就去。” 锦书虽不解宋允棠和林景曜之间存在什么样的恩怨，但眼下宋允棠才是她的主子，主子吩咐了，她照做便是。 林景曜望着桌上的银子，听着宋允棠让锦书给他带的话，无奈的摇了摇头。 “徐青野啊徐青野，你究竟给棠儿灌了什么迷魂汤？” 转而看向锦书。 “既然她将你买下了，往后好生照顾她便是。” 锦书福身。 “是。” “她给你取名锦书？”林景曜又问。 锦书点头，“是。” 片刻之后，面上扬起浅笑，“是个好名字。” …… 第466章 去宏江城找人 次日，夏宁迅速来给徐青野禀报。 “主子，明月楼和医馆游历在外的人先后都传来消息，似乎在宏江城发现了疑似县主的踪迹。” 徐青野赶忙起身。 “路上说，先去将马牵来，咱们叫上王言一起去宏江城。” “是。” 夏宁备好马，跟徐青野一人一匹骑着先去了一趟迎山城，叫上王言一起，往宏江城去了。 顾兰生是知道宋允棠失踪一事的。 之前以为她人没了，为此内疚了许久，她若不是因为要给他治伤，也不至于遭了歹人毒手。 如今得知人可能还活着，心底多少得了些慰藉。 “来人，备好马车，此间事了，本官打算启程回京，顺便绕道宏江城瞧瞧那边的情况。” “是！” 云意抱拳，转身出去准备马车了。 路上，徐青野问夏宁。 “他们都是在何处发现棠儿的？” 夏宁骑马追在徐青野和王言身后。 “医馆的弟子是宏江城外的官道上匆匆一瞥，觉得马车上的女子像县主，便立马折返，回了安阳县。” “宏江城明月楼主厨杨小六是张大厨的徒弟，受张大厨影响，对于县主的口味极其了解。” “昨儿有人在宏江城的明月楼点烤鸭的时候还另外叫了大葱丝、黄瓜丝、蘸酱和香醋，杨小六得知消息，便让今日来安阳县进菜的人将这件事情告知了张大厨，张大厨担心主子真在宏江城，得知消息便赶忙叫人来寻了属下。” 明月楼其余人不知道宋允棠的消息，张大厨和苗掌柜却是知道的，徐青野调查岩洞中的尸体并非宋允棠后，便有吩咐下去，让他们留意过。 棠儿怀着身孕，且从山崖掉下之后可能会受伤，必不可能跑太远。 她那么聪明，一旦有机会，肯定会想办法跟安阳县这边传递消息，通过她的口味喜好，确实像是她会做的事情。 医馆和明月楼的人都有发现，必不可能只是巧合。 “咱们速度快一些，尽量在天黑之前进城。”徐青野说着，再次加快了速度。 从迎山城到宏江城，骑马都得四个时辰左右。 如今恒王也在宏江城，他本就想对棠儿起了杀心，要是让他知晓棠儿还活着，恐怕不会给她留活口。 三人快马加鞭，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到了宏江城。 徐青野到宏江城后，便找城里的百姓问了路，直接找到了明月楼。 “你们掌柜可在？” 小二见来人风尘仆仆，面露疑惑。 “这位公子可是找我们掌柜有事？” 夏宁紧接着徐青野身后进了明月楼，“是苗掌柜和张大厨让我们来的，还望小哥利索些，我们找掌柜有急事。” 小二一听，也不敢耽误，赶忙去后院找了掌柜来。 掌柜见着来人，忙问。 “两位是？” “我从张大厨那儿得知，昨日有人在你们这儿定烤鸭的时候，顺带点了大葱丝和黄瓜丝，是也不是？”徐青野问。 掌柜点头。 “确实有，怎么了？” “昨日来的人长的什么模样，掌柜可还记得？”他又问。 掌柜回忆了一下。 “长相普通，看穿着应该是哪户人家的小厮，小的昨儿还好奇问他确不确定是要点那些东西，他与小的解释说因为他家夫人怀了身孕，口味特殊才这么点的，后面拿了食盒就走了。” 夏宁听见消息，微微攥紧了双拳。 是主子！ 主子果然还活着！ 徐青野的脸上瞧不出情绪，他来到柜台前，拿起纸笔，简单在纸上绘制出了一幅人像图。 “掌柜仔细瞧瞧，来人是否长这般模样？” 掌柜一看，面露惊讶。 “公子这画功可真传神，简单几笔，就将昨儿那小厮的神韵给画出来了。” 徐青野心底有了判断。 “掌柜可知道那小厮去往何处了？” “酒楼中事忙，昨日小的没觉得那人有什么奇怪的，便也没留意。”他想了想，指向一个方向，“好像是从那边走的，具体去了何处就不知道了。” 徐青野跟他说了声多谢，领着夏宁出了明月楼。 王言将缰绳递给两人。 “确定了吗？” 徐青野点头，“已经能确定是被谁带走了，就是不知道他们住在何处。” 夏宁望着两人说，“林景曜是慈乐镇的人，既然是昨儿刚进的城，必定不会在此处定居，或许咱们挨家挨户搜客栈能找到人。” “搜查客栈需要有官府开具的搜查令，咱们没有搜查令，如今恒王也在宏江城，事情不宜闹大，只能在暗中进行。” 徐青野想了想。 “棠儿如今怀着身孕，林景曜应当不会将她带去人多的地方，等会我画几张画像，你们拿着先去城郊那些客栈中问一问，行动的时候尽量隐蔽一些，一旦确定棠儿的位置，不要擅自行动，一个时辰后，我们在城门口会合。” 两人点头。 “好。” 眼下天已经渐渐黑了。 路上行人行色匆匆，到后面渐渐少了。 徐青野找了个面摊，点了三碗面应付了晚饭后，就着面摊摊位上昏黄的灯笼光线先画了两张画像让夏宁和王言拿着离开了。 他自己则另外画了一张画像，去了宏江城的城将府。 两刻钟后，他从城将府离开时，带上了一队守城的士兵，总共有二十来人。 有这队士兵跟着，不仅找人要便利一些，就算遇到了恒王的人，他也不敢再随意出手伤人。 这队士兵跟着徐青野去了城郊，在城中搜寻了七八家客栈无果后，于城门口和王言、夏宁会合。 “如何？”徐青野望着两人问。 夏宁抱拳，“属下去的客栈，都说没有发现县主的踪迹。” 王言也说，“我这边也没有。” 徐青野望向士兵头领。 “吴参将，这附近除了客栈，还有什么适合人短暂居住的地方吗？” 吴参将想了想，摩挲着自己的胡茬说，“城郊荡云山那里倒是还有一处山庄，从前冷清的很，最近倒是往那边去了一些人。” 徐青野望向夏宁和王言。 见两人摇头，表示都未去过，他当即请求吴参将的人带路，领着他们往荡云山而去。 …… 第467章 有眉目 徐青野虽偶尔会咳上那么一两声，脚步却不慢。 其余人都是练家子，速度自然也不会慢。 一行人速度很快，两刻钟的功夫，便已经到达荡云山。 荡云山庄便在荡云山脚下，山庄不算大，环境却还算清幽。 一队人举着火把来到山庄前，山庄内的人见来的是一队士兵，赶忙出门相迎。 “不知官爷深夜来我荡云山庄，有何要事啊？” 夏宁当先拿出了一张画像。 “你们近日可有见过这张画像上的女子？” 那人借着火把的光瞧了好一会，摇头说，“山庄平日里就算有女客人来，也大多带着帷帽和面罩，这个小的不能确定？不过就目前所见过的人中，是没有看到过的。” 夏宁面上闪过失望。 暗处，一人瞧见夏宁手中的画像后，转身往山庄内跑去了。 徐青野抬手挡着唇咳了几声后，掏出了另一张画像。 “那这个小厮，你可有见过？” 棠儿为女子，在外头戴上帷帽很正常，林景曜身旁的小厮受主子吩咐，平时进进出出往返山庄，见过他的人肯定不少。 那人一看，面上闪过诧异，抬头望向面前的人。 “诸位，此人可是犯什么事了吗？” 关乎宋允棠的名声，徐青野自然不能直接将真相捅出来。 “没有，只是我们这边走丢了人，目前急需将人找到，如果这个小厮在山庄内的话，还请阁下如实告知。” 那人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来找麻烦的便好。 否则山庄不保不说，还得怪罪他们窝藏罪犯。 小本买卖，经不起折腾。 “不瞒诸位，此人是昨日来的山庄，且他来时，还有另一名男子和一名女子，只是女子当日来的时候戴着帷帽，这才导致我们并不知晓她生的什么模样。” 听到这里，徐青野一颗悬在崖边上的心，好似又开始活了过来，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夏宁的眼中也再次盈满了希望。 “还等着作甚？劳烦快带我们去瞧瞧。” 那人朝着山庄内做了个请的手势。 “诸位请随我来。” 众人见状，赶忙跟了上去。 …… 眼下外头已经天黑，宋允棠双眼看不见，也不方便像从前那般看话本消遣，早早的洗漱过后，便躺上了床。 五月中下旬的天已经有些炎热了。 尤其白天还晒了一整日。 锦书担心她怀着身子怕热，便拿了扇子在她身边一下又一下的扇着。 她往宋允棠的方向望了眼，抿唇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来，“奴婢听人说，女子怀着身孕的时候会格外怕热一些，主子看着倒是还好。” 宋允棠面色平静。 “心静自然凉。” “主子如今已经有八个多月的身孕，是打算在小主子出生之前，一直住在这个山庄吗？”锦书问。 她一直都很好奇。 为何主子挺着个大肚子不在家中养胎，竟住在这个山庄中。 那林公子和主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关系。 夫妻不像夫妻，但如果不是夫妻，却又为何住在一个院中，且林公子似乎对主子还挺照顾的。 宋允棠摇头，“大概是不会一直住在这里的，就是不知道我相公是否能找到我。” 锦书面露惊讶。 “奴婢之前还以为林公子和您是夫妻呢。”话一出口，她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对不起主子，奴婢好像说错话了。” 宋允棠无所谓的笑了笑。 “不是他。” 她侧身背对着锦书，纤细的指尖勾起一簇长发在指尖缠绕着，再过十日，腹中孩儿便有九个月了，也不知道徐青野现如今在做什么，得知她的“死讯”后，又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戳破林景曜的阴谋找到她？ 锦书不由好奇，主子的相公究竟是何许人也。 “主子是怎么突然跟姑爷分开的？” 宋允棠并不想提及太多。 “一场意外。” 见她似乎不想说太多，锦书也没再问了，继续摇着手中的扇子。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乐安县主，别来无恙啊。” 听见声音，宋允棠眼神一凛，整个人僵了片刻，竟生出了一丝心慌的感觉。 锦书在听到这个名号时，满脸惊讶的往宋允棠的方向望了眼。 县主？ 难道主子是县主？ 之前还以为她是寻常人家的小姐呢。 见宋允棠要起来，锦书赶忙放下扇子起身搀扶，扶着她坐起之后，又蹲下来给她穿好了鞋。 另一边房中，林景曜也已经来到屋门口。 在望向那个陌生的男人时，眼底带着疑惑。 他并非去年中的举人，所以鹿鸣宴是没参加过的，眼前这个看起来二十七八的男人，印象中他还没有见过。 只是他刚才自称本王，却不得不让他警惕起来。 “阁下何人？” 男人却并未回答他的问题。 同一时间，宋允棠推开房门，立于门前，面上笑容不达眼底。 “乐安自认和恒王殿下交情不深，竟让恒王深夜来我下榻的山庄来寻，还真是叫人惶恐。” 本以为灯下黑，今日才没有急着挪窝。 却没想到，深更半夜的，居然被他发现了自己也住在这儿。 白天她都没离开过这个院子，有人进出她也都是刻意回避，甚至有时候在院中散步消食还会小心翼翼的戴上帷帽。 他又是如何得知？ 林景曜更是诧异。 他没想到，宋允棠居然认识京城的那位恒王殿下，而且看样子，两人之间还有些过节。 “倒也不是特意来此，只是才知道，恰巧跟县主同住一个山庄罢了。”厉迟宵看了看宋允棠，又看了看林景曜，眼底情绪中带着一丝玩味，“这位便是乐安县主的丈夫？” 之前打听消息的人说，乐安县主的丈夫是一个读书人。 眼前这人的形象，倒也符合。 宋允棠淡声道，“没想到恒王殿下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厉迟宵哈哈一笑。 “你胆子倒是大，哪怕是在京城，也没几个女子敢在本王面前如此说话。”他的神色冷了下来，“只是，县主今日恐怕不一定有上次那般好的运气了。” 说完，做了个手势。 便见他身后的黑衣人抽出长剑，朝着宋允棠的方向砍去。 第468章 他来了! 锦书见状，赶忙扶着宋允棠往后退。 “主子小心！” 林景曜眼底的挣扎一闪而过，是他带棠儿来这里的，棠儿虽不愿留在他身边，可好歹两人间还存着多年的兄妹情义，她还怀着身孕，要真被刀剑砍中，性命危矣。 思及此，再也顾不上其他。 奋不顾身奔向宋允棠，替她挡下了一剑。 只听“刺啦”一声，林景曜的背部被划出了一条大口子，吐血后重重摔在地上。 他不想让宋允棠看到自己狼狈的一幕，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可背上伤口痛的他根本做不到。 “公子！” 阿旺哭着上前，望着他背部不断往外涌的鲜血，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望见这样的林景曜，也不知道是不是原主的心底还存着一丝念想，宋允棠拧了拧眉头，从袖带中掏出一瓶在后谷村自制的伤药凭感觉往阿旺的方向扔去。 “先给他撒上止血。” 阿旺赶忙接过。 “多谢县主！” 说完，开始给林景曜撒伤药。 宋允棠望着不远处厉迟宵的影子。 “恒王，我是朝廷亲封的县主，若我今日在荡云山庄出了事，你以为你会摘得掉吗？” 厉迟宵冷笑。 “除了在场的几人，又有谁知道你是县主？” 宋允棠拥有一手不错的医术，可她不愿为自己所用，再加上之前已经对她动了一次手，若任她发展，将来结识权贵之后，若有人针对自己，她恐怕会是第一个伸去援手的人。 所以，她不得不死！ 想到这里，他再次给黑衣人使了个眼色。 就在黑衣人正要有所行动的时候，一群人破门而入。 一队将士簇拥着徐青野进了院中。 “恒王连天子亲封的县主都敢杀，难道是觉得这个天下于你而言，已是囊中之物了吗？” 虽看不清样貌，但听见声音，宋允棠便已经心跳加速。 他来了！ 徐青野来救她了！ 奈何辨不清黑衣人的具体行动和方位，她不敢轻举妄动，仍由锦书扶着站在檐下。 厉迟宵眉头一拧，回头看向徐青野时，眼底带着诧异。 “徐青野？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对于徐青野，他多少还是会有些忌惮的。 汤老如今得天子器重，而徐青野不仅是汤老的得意门生，更是今科状元。 眼下他带着这么多士兵前来，定是有不少人知道他来了荡云山庄，如果徐青野铁了心要插手乐安县主的事情，他也不得不思量一二。 徐青野没有回答他，而是往宋允棠的方向望去，在看见那个朝思暮想了数月的妻子时，悬着的心，好似终于落到了实处。 夏宁直接红了眼眶。 万幸主子还活着！ 否则她当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徐青野不动声色的走近厉迟宵，他虽未上过战场，身上的肃杀之气也远及不上从战场拼杀而来的厉迟宵，可那双黑眸淡定从容，在面对这个位高权重的男人时，竟也丝毫不怯场。 厉迟宵本以为徐青野走到自己面前会停下脚步，哪知他竟直接越过自己，继续往宋允棠走去。 锦书见状，忙扶着宋允棠往后退。 “你又是什么人？你别过来！” 宋允棠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不要怕，他是我丈夫。” 锦书一听，面上闪过诧异之色，神情也稍稍放松下来。 她再次往男人的方向望了眼。 在京城待了那么些年，平日里跟在尚书府小姐身边，见过的男子也不少，可勋贵人家的公子，极少有这种内敛沉稳、面对强权还能临危不乱的。 徐青野深邃的眸底，好似只能装的下面前的妻子。 方才隔的远，天色又暗，他并未发现宋允棠有什么异常，眼下见她双眼时而会出现晃神的模样，心底一疼。 “这些日子，让棠儿受苦了。” 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 听到这句话，宋允棠的心底才终于升起了一丝委屈。 她双眼一红，朝着徐青野伸出手，在触碰到男人时，当即紧紧的抱住了他。 “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直到将人拥入怀中，感受到了她的体温和心跳，徐青野才总算松了口气。 他轻抚宋允棠的背。 “不怕，我来了。” 林景曜趴在地上，抬头望向相拥在一起的男女时，眼底闪过自嘲。 本以为他之前的布置会迷惑徐青野一阵子，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找过来了。 自己小心翼翼的哄着，尽全力满足她的一切要求，可她从来都是不领情的样子。 眼下徐青野一来，便好似卸下了防备一般，投入男人的怀抱。 到这个时候，他也不得不认清现实，从前追着要嫁给他的小姑娘，如今心里眼里都已经是另一个男人了。 厉迟宵望着两人。 “你们是什么关系？” 徐青野掩唇轻咳两声，将宋允棠拉至身后，这才望向厉迟宵，“听恒王刚才的意思，是和我妻子有些过节？” 宽大的衣袖下，他将她的手紧紧握在大掌中，再舍不得松开分毫。 望着挡在面前的高大身影，宋允棠只觉安心。 厉迟宵面上略带着诧异。 “乐安县主，竟是你的妻子？” 徐青野冷声道，“棠儿是我三年前明媒正娶进门的妻子，我们的婚书在官府还有备案，恒王若不信，可差人去查。” 恒王如今权势滔天，他暂无官阶在身，不可对着干。 再者，这样一桩事，也根本不足以将他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 今日他唯一的把握，便是将棠儿护下，至于恒王，日后再徐徐图之。 就在这时，院门口处又涌进来一拨人，顾兰生从将士们中间挤了过来，在看到被徐青野护在身后的宋允棠时，心底也不由松了口气。 活着就好。 活着就好！ 要不是因为他，县主也不至于流落在外数月。 顾兰生在官场多年，早已是人精，“哟！都在呢，这么热闹，恒王殿下是何时来的？” 厉迟宵往他的方向望了眼，唇角勾起一抹嘲讽。 “顾大人来的倒是及时，怎么？这是监督本王来了？” 第469章 以你兄长的身份自居 “王爷言重了，下官怎么敢呐。” 顾兰生笑着说，“眼下迎山城的灾情已经接近尾声，再过不久，百姓们会相继收获第一批粮食，下官手头上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也该回京了。” 他假装什么都不知情。 “这不恰好路过宏江城，便想着找个客栈住上一晚，却没想到大家都在这里。” 顾兰生好歹是朝廷命官，之前他昏迷时没弄死，眼下已经不是动手的最佳时期了。 厉迟宵捻了捻手指，望着徐青野和宋允棠的方向，带着威胁的语气，“本王不是你们能招惹的人，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两位好生掂量。” 说完，一甩袍摆，转身往院门口走去。 顾兰生见厉迟宵离开，不由松了口气，转而朝着宋允棠的方向行了一礼。 “县主无恙，真是太好了。” 宋允棠颔首。 “今日，多谢顾大人出面。” 顾兰生摇头，“当初要不是为了给我治伤，县主也不会遭了毒手。” 他望向面前两人。 “眼下恒王在此处落脚，两位还要继续待在这里吗？在下觉得此处过于幽静，打算去城中的驿馆应付一晚，不知两位可要同往？” 有他在，恒王多少能有些顾忌。 山庄人少，若继续留在这里，恐会有性命之忧。 徐青野往宋允棠的方向望上一眼，点头说，“我们随顾大人一同前往。” 转而问宋允棠。 “先在驿馆休息一夜，明日回安阳县可好？” 宋允棠点头。 “你安排就好。” 阿旺见状，忙朝着宋允棠跪下，恳求道，“眼下公子还受着重伤，大晚上的也无处去寻大夫，还望县主能救救我家公子！” 林景曜虽在她坠崖的时候带走了她，可他毕竟也救了自己，也没有伤害她。 那么深的伤口，若不及时处理，一旦感染，怕是会有性命之忧。 罢了，她也不想欠下人情。 “锦书，你去扶一把，先将人带去驿馆吧。” 锦书福身。 “是。” 阿旺一听，忙磕头。 “多谢县主，多谢县主！” …… 一行人坐着马车来到驿馆后，夏宁见事情已了，将自己腰间的钱袋子解下，交给了一旁的吴参将。 “今夜多谢弟兄们跑这一趟了，这是我请大家伙吃酒的，眼下不早了，诸位大哥也快些回去休息吧。” 众将士见夏宁一个女人，竟比男人还要豪爽，不由生出好感来。 “行，往后夏姑娘再来宏江城，咱们不醉不归。” 夏宁拍着胸脯保证。 “一言为定。” 见重伤的林景曜首先被安排进了一间房，走廊上的宋允棠叫来了夏宁。 “夏宁，你之前见过我给人缝合过伤口，眼下我双眼瞧不见，林大公子的伤便交给你了。” 夏宁一惊，刚才她隔的远也没看出来，眼下再看她时，才发觉她双眼有些异常。 “主子，你的眼睛……怎么了？” 宋允棠笑着摇头说，“不是大问题，通过治疗是能恢复的。” 夏宁松了口气。 “主子放心，林大公子的伤交给属下，主子和姑爷先去休息吧。” 宋允棠嗯了一声，由徐青野扶着进了隔壁的厢房。 一关上房门，徐青野便将宋允棠拥入怀中。 男人虽然什么都没说，可脖颈处氤氲的水汽，却让她尤其心疼。 他总是这样。 为了让所有人都安心，将所有情绪压抑在心底。 “徐青野，我们的孩子再过不久便要出生了。”宋允棠浅笑着说。 徐青野声音变得有些嘶哑。 “我知道，夏宁都跟我说了，棠儿是一个勇敢的母亲，也是一个坚强的母亲。” 宋允棠抬手，在男人的脸庞摸索了好一阵。 “你瘦了。” 徐青野抿唇。 “我等着棠儿好了之后再将我养回来。” 说着，赶忙掩住了唇，将脑袋侧向另一边。 听见咳嗽声，宋允棠拧起眉头。 “怎么又开始咳了？” 她捏住他的手腕，片刻之后收回手。 “悲则心系急，肺布叶举，上焦不通，荣卫不散，肺主一身之气，气耗则肺伤。” 她望着面前模糊的身影。 “欢喜便笑，伤心了便哭，情绪全藏在心里，会将自己憋出大问题的。” 徐青野嗯了一声。 “眼下已经将你寻回，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医术太好藏不住秘密。 什么都瞒不过她。 听到这里，宋允棠没好气的说，“若找不回我，难不成你还想随我去了？” “不会。”徐青野说，“我会先给你报仇。” 即便她如今还活着，有些仇却也还是不能忘。 宋允棠无奈。 “等回去了再给你开药调理。” “听你的。”徐青野扶着宋允棠来到床边坐下，“今夜这么一折腾，都快子时了，棠儿如今还怀着身孕，不宜劳累，先休息一夜吧，咱们明日一早回安阳县，爹娘还在家等着我将你接回去呢。” 宋允棠点头。 “好。” …… 次日一早吃完早饭，宋允棠便打算随徐青野回安阳县了。 刚出门，便见阿旺站在屋外。 “县主，我们公子想再见一见你。” 宋允棠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往徐青野的方向望了眼。 见他握了握自己的手表示不介意，这才随着阿旺去了隔壁屋中。 “你找我什么事？” 林景曜的伤已经过了危险期，接下来只需好生养着，便不会有大碍，只是眼下因为失血过多还有些虚弱，嘴唇都是苍白的。 “棠儿打算回去了？” “是。”宋允棠冷冷回答。 “之前在山崖下寻到你贸然将你带走，是我头脑一热的决定，我向你道歉，往后，哪怕棠儿不承认，我也会以你兄长的身份自居，若受了委屈，尽管来寻我。”林景曜说着，望向徐青野，“好好待她。” 徐青野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揽着宋允棠的胳膊便转身离开了。 他的妻子，何须别人嘱咐？ 锦书亦步亦趋的跟在宋允棠身后，似是生怕她会不要自己似的。 和顾兰生告辞之后，两人上了回安阳县的马车，由夏宁和王言二人紧跟着保护。 第470章 看到你，就都好了 宋允棠将脑袋靠在徐青野肩膀。 拉着他的手抚向自己的腹部，许是因为怀在后壁的缘故，肚子并不显得很大。 “这个小家伙平日里可活泼了，动不动就踹我肚皮。” 徐青野面色温和。 “看来是个淘气的小东西。” 宋允棠面上带着浅笑，“他还是个小馋猫呢，每次闻到美食，动的尤其欢快。” 徐青野笑了。 “这点随你。” “什么呀？” 宋允棠没好气的推了推他，不过也没真生气。 “我失踪的这段时间，家里都怎么样了？” 徐青野收敛笑容。 “你不在家这段时间爹娘情绪不怎么好，奶奶也一病不起，文成在山里跟着施老将军苦练，说是要尽早考上武举人，将来建功立业了好给你报仇，岳母之前听说了你的消息哭晕过去，现如今身体都还没好利索，我才从京城回来不久，一直急着找你，还没空往榕树村去瞧瞧她。” 宋允棠点头，“我二哥和二嫂成亲了吗？” “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哪里还有心思成亲？”徐青野望了她一眼，“二哥说至少要为你守满一年再考虑成亲的事。” 宋允棠笑着笑着便红了眼眶。 本以为她的离开，不会有太多人伤心，却没想到还是有人记着的。 “眼下我回家了，一切又都可以步入正轨了。” 徐青野嗯了一声。 “往后都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宋允棠又望向他，“你是如何知道我还活着的？我听林景曜说他将我的行头换到了林昭昭身上，试图混淆视听。” “我听夏宁说，他们是在一处岩洞中找到的你，当时觉得蹊跷，抱着以防万一你还活着的希望，领着许仵作往山崖下的岩洞跑了一趟。”徐青野紧握着她的手说，“幸好不是你。” …… 从宏江城到安阳县路途遥远，由于宋允棠怀着身孕，也不敢将马车赶的太快，行至中途遇到了一处镇子，还下马车填了填肚子，稍作休息之后才又开始出发，未时过了才到家。 宋允棠上了马车没多久便开始犯困，趴在徐青野身上睡的极其安稳，马车到达安阳县的前一刻钟才清醒过来。 见马车停下，徐青野当先下了马车。 此时，徐家长辈们听到动静，全都等在屋门口了，也包括卧病多日的胡氏。 此刻正拄着拐杖，由大伯两口子扶着，正巴巴的望着马车的方向。 “青野，找到棠儿了吗？”姜氏问。 宋允棠在徐青野身后撩开车帘子。 “娘，我回来了。” 徐青野担心她磕到碰到，直接上手将她抱了下来。 姜氏看到人的那一刻，不住的擦着眼泪。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转而又摸了摸她的胳膊，上下打量了一番，心疼的说，“瘦了” 宋允棠浅笑。 “前些日子一直在一处小山村养伤，让爹娘跟着担心了。” 徐永旺在一旁说，“你能平安回来比什么都重要。” “你爹说的没错。”姜氏一边应着徐永旺的话，一边拉着她往屋里走，“外头热呢，咱有话先进屋说。” 徐青野担心姜氏没发觉宋允棠的眼睛异常会导致她绊倒，忙上前扶住了她的另一边胳膊，并低头在她耳边小声说，“棠儿，爷奶大伯大伯母他们也都来了。” 宋允棠反应过来，满脸歉意的望向另外几道模糊的身影。 “爷奶大伯大伯母，实在不好意思，方才没瞧见几位长辈，失礼了。” 几人忙表示不介意。 姜氏这才发现不寻常，拉着她的手。 “棠儿的眼睛……” 宋允棠看着面前模糊的影子，“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眼下怀着身孕不方便用药，后面通过治疗是可以彻底恢复的。” 众人了然，难怪她方才没看见，原来是眼睛受了伤。 再望向她隆起的肚子时，心底更多添了一分心疼。 “多大月份了？”胡氏问。 宋允棠一笑，“奶奶，再有十日便九个月了。” 胡氏心善，望着清瘦的姑娘，忍不住就开始掉眼泪，“瞧给丫头磋磨的，快足月的身孕，肚子还这么小。” 张氏忙在一旁摸着她的背安抚。 “娘，有些女人怀孩子就是不显肚子的，村尾翠英家的儿媳妇到生的时候喊稳婆我们才知道她怀了身孕呢。” 宋允棠也笑着说，“大伯母说的没错，我怀的位置靠后所以不显肚子，如今腹中孩儿康健，奶奶不必忧心。” 姜氏望着她。 “棠儿之前是如何掉下山崖的？为何会有人穿着跟你一模一样的衣服出现在岩洞中？” 宋允棠说，“那是林昭昭，当时是她在我身后推了一把，我反手就将她也一起带下去了，还让她在我身下垫着，这才护住了我自己和孩子，只是伤了手臂和眼睛，养了一阵才好一些。” 关于林景曜的事情，她没跟家里人提。 这种事徐青野知道，且信她就行了，让其余人知道，恐怕会生出不必要的误会。 胡氏听后，满脸激动。 “那个毒妇，死了安静！好好的富贵日子不过，尽想些害人的勾当。” 如今轻舟已过万重山，回到家之后，宋允棠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我其实都还好，虽然外头条件不如家中，却也没亏待自己，倒是奶奶，近来身体可好？” 胡氏满脸慈和。 “看到你，就都好了。” 姜氏见时间不早了，赶忙从位子上站起身。 “聊着聊着就忘了时间，我得做饭去了。” 张氏见状，也起身跟着她去了后院，“弟妹，我来给你搭把手。” 徐元德望向徐青野。 “青野从京城回来几日了？” “算上今日，五日了。”徐青野回答。 眼下孙媳妇被找到，重孙子即将出生，孙子也有出息，徐元德面露红光。 “昨日报榜人去村里送报帖，那排场还挺大，将邻村的人都吸引来了，我们也是昨儿才知道你中了状元，恰好你奶奶这段时间精神不济，便让你爹和大伯大伯母领着我们一并来安阳县了，谁知到了这里你娘又跟我们说，棠儿丫头还活着，你这些日子一直在寻找她的消息，我们就一起在这边等着了。” 徐青野往宋允棠的方向望了眼，没说话。 能将她找回来，比什么都重要。 第471章 往后不会再将你弄丢了 宋允棠倒未惊讶，毕竟她早就从林景曜的嘴里听说了这个消息。 不过心里到底也是开心的。 锦书则面露惊讶，没想到县主的相公，竟还是今科状元！ 状元郎诶！ 大夏自建朝以来，统共也没出过多少个状元。 但一旦被天子钦点为状元，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她运气还真是好，从尚书府出来一年多，居然碰上了两位贵人。 徐永福在一旁开玩笑问，“上回青野中举，爹支援了一头猪，如今三喜临门的好事，这次爹打算出几头猪？” 徐元德眉头一挑。 “你爹手里剩几个铜板你心里没数？总不能次次都叫我一个糟老头子出。” 徐永福哈哈笑着。 “这不是看爹上回还挺积极么？” 宋允棠笑了笑，“庄子上有现成的鸡鸭猪，这次就不让爷破费了。” 徐青野见她面上露出了些微疲态，便望向屋里几个长辈，“爷奶，爹，大伯，我先扶棠儿去屋里歇一歇，你们聊着。” 胡氏忙点头。 “身子重容易累，歇着去吧。” 见小两口回了屋，她才又叹了口气，“都瘦的不成样了，还说没委屈自己，不过是怕我们跟着心疼罢了，青野这孩子看着是个闷葫芦，实则比谁都重感情，眼看着沧桑了不少。” 徐元德望向徐永旺。 “回头叫姜氏多给他们弄点合胃口的，好好补补身子。” 徐永旺忙点头。 “爹不说我们也知道的。” 宋允棠回到屋中，在书桌旁坐下，她凭着眼前模糊的视线从笔架上拿过一支毛笔。 可提起笔她才想起来自己如今眼睛瞧不见，便将笔给了一旁的徐青野。 “还是你来写吧。” 徐青野也没多问，接过笔在桌前坐下。 宋允棠扶着他的肩膀站在一旁，将徐青野调理身体的药一味又一味陈述出来。 “让夏宁去医馆将药抓回来吧，回头让娘给你熬了，每日三次。” 徐青野笔尖顿了顿。 他没想到，棠儿回到家之后第一件事，竟是给他开方。 “好。” 她在乎，他自然会听话好生调理。 将药方交给夏宁之后，徐青野扶着宋允棠坐到了床边。 “饭菜应该还得要一会才能好，你要不要先歇一歇？” 宋允棠摇头说，“白天在马车上睡够了，这会不困。” 她抬头往男人的方向望了眼，伸手抱住了他。 “徐青野，谢谢你能这么快找到我。” 男人摸着她的头。 “往后不会再将你弄丢了。” 宋允棠唇角勾起浅笑，之前他不在身旁的时候，她一个人也能足够坚强，当这个可以给她遮风挡雨的人出现了，心底总忍不住生出些许依赖来。 “你是通过明月楼的人得知我在宏江城的吗？” 男人低头望着自己的妻子，“还有医馆外出游历的学徒。” 宋允棠面露诧异。 “是你让他们外出游历的？” 徐青野点头，“我想着这些人会去往各种意想不到的地方，兴许能打听到你的消息，便让念儿给他们每人提供一些银两，让他们出门去了。” “还是你办法多。”想了想，她又说，“如今我已经回来了，还是让人去榕树村送个信吧，顺便跟二哥和文成也说一声，免得他们还蒙在鼓里。” 徐青野咳了两声。 “娘说文成月底会回来一趟，就先不给他送信了，回头我让人给岳父岳母和二哥去信。” “好。”宋允棠拉着他在身旁坐下，拍了拍他的背，“除了咳，最近可还有别的症状？” 徐青野摇头，“没有了。” 宋允棠面上带着担忧，“你可得快些将身体养好，眼下我双眼视物不清，孩子产期快到了，还得你多上些心才是。” 徐青野安抚道，“放心，我会照顾好你们母子的。” “万一是女儿呢？”宋允棠紧接着问。 徐青野将她拥入怀中，“女儿也好，儿子也好，只要是我们的孩子，我都欢喜。” …… 念儿是傍晚医馆关门之后回来的。 进门看到宋允棠，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的。 张氏见状，忙笑道，“念儿，你嫂子回来了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念儿顿时泣不成声的上前抱住了宋允棠。 “表嫂，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宋允棠笑着安抚。 “好了，我没事你难道不应该开心吗？” 好一会，念儿才止住哭声。 “我当然开心了。”她啜泣着说，“之前表嫂教我打理铺子，念儿现在已经可以做的很好了，表嫂往后想偷懒也没关系，就是不要再吓念儿了。” 宋允棠笑着给她递了条帕子去。 “不吓你们了，要不是事出有因，我压根儿也没想过要吓你们。” 望着这一幕，旁边几个长辈也都动容起来。 念儿是棠儿从牙行买下带回来的，被程复送到鲁爷那里之后，也是棠儿亲自去将人找回来，并安抚好她将生意交到了她手上，让她迅速从不愉快的经历中走了出来。 相当于给了她二次生命。 她对于棠儿的感情终归是不一样的。 念儿将眼泪擦干。 “迎山城这边接连受灾，下边的铺子虽受到了影响，但外地的分铺盈利状况却很不错，账本我都整理在我房中，本想着等表兄这边事了，再将东西交到他手里的，如今表嫂回来，等会我便将账簿给表嫂拿来。” 宋允棠笑着摇头。 “不必，我的眼睛暂且还看不了账本，你先收着，等我眼睛好了再说。” 听她这么一说，念儿当即拧起了眉头。 “表嫂的眼睛，问题严重吗？” 宋允棠摇头，“不严重，明日你去医馆之后，让周大夫和孙大夫来家里一趟，我有些事情要交代他们。” 这双眼还得早些治疗好才行。 如今这种不能自理的日子，也该结束了。 念儿点头。 “好，明日一早我便让两位大夫往这边来一趟。” 宋允棠又说，“这些日子我不在，大家也都辛苦，月底结算时，医馆和铺子的正式工，每人多结一个月工钱。” 念儿笑着说，“听表嫂的，我明儿就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 …… 第472章 原来是妹夫的孩子 次日，念儿去医馆没多久，周大夫和孙大夫就来了。 两人相继给宋允棠检查了一番眼睛。 “县主这个眼睛倒不难治，只是县主如今还怀着身孕，不知你打算何时开始治疗？”周大夫问。 宋允棠望着两人，“我想孩子出生之后便着手治疗，待孩子满月，我的眼睛也正好能恢复了。” 唯一可惜的是。 孩子刚出生时候的模样，她看不到了。 周大夫点头。 “行，待我们回了医馆，便给县主将东西先准备着，县主这些日子好生休息，将身体调理好后恢复起来会更快。” 宋允棠应下。 “我这边就这一件事，如果没别的事，两位大夫先回医馆吧。” “告辞。” 两人抱了抱拳，一并出门去了。 紧接着家中又来了几波人，蒋素娆是周大夫和孙大夫离开后一小会到的。 她抱着宋允棠哭了好一会才止住眼泪。 “前些日子还以为你真没了，伤心死我了。” 宋允棠笑了笑，“一段时间不见，你倒是丰腴了不少，看来萧衍舟将你养的不错。” 刚才被她抱住的时候，她身上肉乎了不少。 蒋素娆没好气道，“人家生完孩子才两个来月，身上的肉都还未消下去呢，会有些丰腴不是很正常嘛。” 宋允棠一听，也是真心为她高兴。 “恭喜啊！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蒋素娆望着宋允棠的肚子，“你这眼看着也快要生了，要是个姑娘，将来给我儿子做媳妇儿行不行？你教出来的姑娘，必定有趣。” 宋允棠没答应也没反对。 “万一是个儿子呢？” 蒋素娆没心没肺道，“那就做兄弟呗。” 宋允棠笑着摇头，“做兄弟倒也没什么，娃娃亲还是算了，咱们是一厢情愿的同意了，孩子们今后长大了却不一定乐意。” 蒋素娆点头。 “也是。” 之后也不再提这件事了。 “十里村那边的山，我们已经种上桑树开始养蚕了，前些日子刚将第一批布料送去京城，回头结余了银两，我给你送来。” 宋允棠说，“倒也不着急，你们夫妻两个我还是信得过的。” 眼下萧衍舟攀上了皇商这一层关系，未来比起杨家倒是也不会差。 毕竟杨家虽有遂川郡太守那样的外家，主家却并未涉及皇商，只是攀上皇商这一层关系之后，萧衍舟将来要面临的人也是形形色色的，希望他能守住本心吧。 蒋素娆见过宋允棠，跟她聊了些体己话之后便也没多打扰，告辞回家去了。 紧接着她身后来的，是宋劲生。 他自进门便红着眼眶，在看到宋允棠时，更是委屈的哭了起来，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上前抱住了她。 “棠儿，你这次真的要吓死二哥了。” 宋允棠红了眼眶，拍着他的背，只觉得他背上脊骨有些硌手。 原本宋劲生虽不胖，但跟着她养了一两年，却也不至于这般清瘦，看来当时得知她的死讯，二哥也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让二哥担心了。” 似是担心自己糙汉子一个，伤到妹妹和妹妹腹中的孩子，宋劲生稍稍调整情绪之后便和她拉开了距离。 望了眼宋允棠的肚子，他有些不确定的问。 “棠儿是何时怀上的身孕？孩子几个月了？” 宋允棠抚上自己的小腹，“快九个月，是徐青野离开之前怀上的。” 听到这里，宋劲生松了口气。 原来竟是妹夫的孩子，那就没问题了！ 方才还担心棠儿在外头被人欺负了呢，甚至还想着如果徐家介意的话，他便将孩子抱去自己养着。 “年前去榕树村的时候也没听你说，我们都不知道这回事，你也真是，怀了孩子还这般胡来，这几个月你是怎么熬过来的？在外头得受多少苦？” 宋允棠笑着说，“那时我也不知情，到了省城才发觉怀上身孕的，二哥别多想了，我这几个月过的还算清净，没饿着，也没委屈受。” 宋劲生觉得这事有点蹊跷，凑到她耳边小声问。 “棠儿跟二哥说句实话，你是如何掉下山崖的？为何岩洞中的尸体，会穿着你的衣服，戴着你的玉佩？” 宋允棠将之前发生的事情简单跟宋劲生提了提。 宋劲生听了之后，气的不行，却又不好当着徐家人的面大骂出口。 “林景曜这个狗东西，竟将你藏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难怪之前将翠华江附近翻遍了都没找到你人。” 还有林昭昭，居然将棠儿推下山崖，简直是个心狠手辣的毒妇！ 亏他们之前还觉得她单纯善良。 原来都被她的花言巧语骗了！ 虽当了林昭昭十多年的兄长，可如今听说她的死讯，他半点不觉得伤感，反而觉得她该死。 她若不死，几个月前遇难的就是棠儿了。 起歹心的是林昭昭，她死不足惜。 “二哥别气了，我听说你将婚期推迟，眼下我已经回来，二哥可以尽早筹备起来了，再过几个月木秋也十八了，别让她耽误太久了。” 宋劲生点头。 “之前发生了那样的事，我实在是没心思成亲，待见着爹娘，我会跟他们提的，妹妹这边的事，有给爹娘带信没？” “昨儿下午便让人去送信了。” “爹娘得知消息，今日应该也会来县城。”宋劲生说，“之前妹妹的消息传到家里，爹娘这几个月都是食不知味的，还后悔当初应该顺着你一些，不该事事都想着管住你，从前确实是闹了些不愉快，可终归是一家人，妹妹也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了。” 宋允棠摇头说，“我早都不怪他们了。” 后来她也想通了，前世爹娘去的早，无拘无束自由惯了，但人有千面，这一世的爹娘生长在农家，养成这样的性子，归根结底也不能全怪他们。 总归不是坏心肠的人，还当爹娘孝敬着便是。 “二哥留在家里吃中饭吧，等会爹娘来了，正好一家人能聚一聚。” 宋劲生没反对，正好他也想跟妹妹多待一会。 “好。” 第473章 丈夫怜惜，长辈维护 宋金保、赵巧娥和宋劲元是巳时正到的。 看着院子里活生生的女儿，赵巧娥抱着她哭了好一会才撒手。 “棠儿这几个月都去哪里了？” 宋允棠望着她，“在一个小山村里养伤，让爹娘担心了。” 赵巧娥吸着鼻子，“回来就好，昨儿娘听人说你回来了，还一直不敢相信，今儿一早就拉着你爹和你大哥来瞧瞧，没想到娘的棠儿真回来了。” 说着，便又哭了起来。 宋金保在一旁说，“孩子回来是好事，你就别悲春伤秋了。” 赵巧娥应了声，转而又看向宋允棠凸起的肚子，想问点什么，却又不大敢问出口，生怕触及了她的伤心事。 宋允棠只能看到模糊的身影，并未发现赵巧娥的眼神。 “棠儿可要随爹娘回榕树村住一阵子？娘这段时间都在家，正好能照看你。”她小声问。 宋允棠眉头微挑。 好端端的，去榕树村做什么？ 孩子即将足月，眼下去哪儿都不大合适，她还打算休息两日去庄子上，到时候就在庄子上生孩子呢。 徐青野从屋里走出，慢条斯理的将她的手握在掌心。 “棠儿双眼受伤还未恢复，况且产期也将近，恐怕不便随岳父岳母前往榕树村。” 望着宋允棠并不太起眼的肚子，赵氏略有些诧异。 “产期将近？” 徐青野点头，“快的话月底能生，慢的话就在下月，岳父岳母即将做外公外婆，回去之后还得好生筹备才是。” 后一句话，带着玩笑的口吻。 倒也并非是让他们准备多少东西，只是想向他们表明自己的态度罢了。 棠儿没瞧见赵氏的眼神，他方才在屋里是看到了的。 宋允棠听到这里，似是明白了什么，不由勾起了唇角，还蜷起指头在他的掌心轻轻挠了挠。 这一番动作，让徐青野的喉头不由干涩起来。 侧头往她的方向望了眼，深邃的眼底中似有宠溺，又似有深情。 只是这么细微的情绪，她双眼瞧不见。 却没有瞒过院里众人的目光。 胡氏看着孙子长大，还从未见他对谁露出过这样的神情呢。 她捂着嘴，笑嘻嘻道，“棠儿肚里怀的是我们家青野的孩子，徐家的子孙，去娘家养胎确实不大合适，回头人家还以为我徐家供不起她一口饭吃呢。” 赵巧娥默默在心底算了算日子，反应过来之后，面上带着些许尴尬。 “原是我多想了。” 宋允棠见怪不怪。 毕竟赵氏从前也是这样，每次遇见事情，也不先询问清楚，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顿猜想。 没这回事都好像有这回事似的。 但你要说她带着坏心思，也还上升不到这种地步。 也幸好徐家这边的人信她。 胡氏是个明白人，望着赵氏说，“有些事情越猜问题越大，一家人嘛，话说开就好了，我们相信青野的眼光，也相信棠儿的为人。” 徐元德没说话，只是在一旁点着头，表示默许她的话。 赵氏和宋金保相视一眼，心底说不触动是不可能的。 从前只以为，徐青野身体差，年纪又大了这么多，还是个不苟言笑的性子，便担心棠儿嫁给他将来会受委屈。 可眼下，丈夫怜惜，长辈维护。 如今看来，鼠目寸光的，是他们自个儿才是。 赵氏由衷的笑道，“棠儿能嫁到徐家，有这么多理解她爱护她的长辈，是她的福气。” 转而又看向宋允棠。 “棠儿，娘为刚才的猜忌给你道个歉，是娘心思狭隘了。” 宋允棠摇头。 “往后娘心底有什么疑问，直接问我就好了，不必拐弯抹角的，也能少些猜忌，这会不早了，爹娘和大哥二哥都留下来吃了饭再走吧。” 赵氏往宋金保的方向望了眼，面上带着些犹豫。 之前每次来县城，都是说几句话就闹的不欢而散，此次她倒是想留下多和女儿说几句话，只是人家长辈没开口留，他们也不好意思赖在这儿。 姜氏从后院过来，正好听见宋允棠开口，忙说，“正好家里今儿多备了些菜，等会咱们在厅里拼两个桌，总归都是一家人，也没外人在，大家伙一起吃也热闹。” 媳妇儿开了口，徐永旺也忙应和。 “没错，两位亲家好不容易跟棠儿团聚，留下来吃顿饭再走。” “徐永旺，你收拾桌椅，大嫂还在厨房忙活，我得给她帮忙去了。”姜氏说着，摆了摆手，转身去了后院。 媳妇儿有吩咐，徐永旺当然不敢马虎。 徐永福见状，也忙上前给弟弟帮忙。 赵氏和宋金保见状，便也心安理得的留了下来。 宋劲元望着宋允棠。 “棠儿，你之前消失几个月，到底出什么事了？” 宋劲生望着三人，“爹，娘，大哥，棠儿这次是被林昭昭害的，林昭昭尾随棠儿将她推下山崖，幸好底下是大河，否则棠儿怀着身孕，又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必死无疑。” 听到这里，赵巧娥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小贱蹄子，从前倒是小瞧了她的本事，没想到她居然这么恶毒！” 宋金保也沉着脸，“待我回去之后往林府跑一趟，得好好问问林员外和林夫人是怎么教导女儿的，他们要是不管教，我代他们来管教。” 宋允棠淡声道，“爹怕是管教不到她了，林昭昭已经死了。” “死……”赵巧娥错愕的望着她，“死了？” 宋允棠点头。 “死了，你们之前在岩洞中祭拜的尸体，就是林昭昭的。” 赵巧娥眼底神情从错愕到悲痛，再到平静。 终归是养了多年的女儿，听到她的死讯，多少还是会有触动的。 好片刻，才传来她略显低沉的声音。 “死了也好，省的她再祸祸人。” 宋金保没说话，只是在旁边叹了口气。 宋允棠望向面前几道影子。 “爹，娘，之前因为我的事，二哥将婚期推迟，如今我已经回来，他的婚事也得提上日程了，徐青野通过殿试只两个月的省亲假，等孩子满月，我差不多就要随他离开，届时二哥成亲，孩子又还小，我便不一定能从那么远的地方赶回来了。” 宋金保点头。 “行，等回去我们就叫人重新看日子。” …… 第474章 胃口怎么小了 宋金保一家四口吃完饭便离开了。 从院子出来没走多远，赵巧娥回头望了眼，叹了口气。 “你们说，昭昭回到林家，明明过上了千金小姐的生活，怎么反而变得这般不知足了？” 宋金保在一旁说，“人心最是难测，既然人已经死了，你也别多想了。” 宋劲生则说，“这些年她针对棠儿的事情，桩桩件件的还少吗？” 他掰着手指头细数。 “从离间棠儿和家里的关系，诋毁她的名声，再到找人玷污她的清白，之前还一度想爬上妹夫的床，最后更是直接下死手将棠儿推下山崖，可见她并非变了，或许本身就是这样恶毒，只是我们一直被蒙在鼓里罢了，她根本不值得同情。” 宋劲元也点头。 “往后咱也别再提她了，就当她没出现过吧，否则叫棠儿听了去，难免寒了她的心。” 赵巧娥和宋金保点头。 “好。” …… 上午挺着肚子接待了几波人，宋允棠便已经有些精神不济了，中午也没吃多少，见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便放下碗筷在徐青野的搀扶下回屋休息了。 姜氏见状，忙望向一旁的锦书。 “锦书姑娘，棠儿之前在外头也是吃这么少吗？” 如今怎么比没怀的时候胃口还要小了？ 难不成是哪里不舒服？ 还是她和大嫂做的饭不合她的胃口？ 锦书摇头，“奴婢跟着县主统共也不过三五日，不过县主近几日胃口好像一直都这样。” 徐永旺碰了碰她的胳膊，往两人屋里使了个眼色。 “你去屋里问问去，要是不合胃口，换上她喜欢吃的便是。” “哎，这就去。” 姜氏起身去了屋里。 “棠儿，娘看你这两日都没吃多少东西，可是饭菜不合胃口？或者你告诉娘你想吃什么，娘给你买来做。” 宋允棠一听，知道是家里人误会了。 她忙解释，“娘，饭菜都合胃口，只是我如今月份大了，到了如今这阶段，孩子趋近足月，各方面发育也都已经完成，吃太多反而会导致孩子个头太大，我也是担心后期难产，这才稍稍控制了一些。” 姜氏松了口气。 “嗐，娘还担心是饭菜不合你胃口呢。” 转而又说，“不过话说回来，娘怀青野和文成的时候，家里条件没如今这样好，那时候是逮着什么吃什么，倒也不必担心孩子太大的问题，眼下听你这么一说，还真得注意才是。” 儿媳妇懂医，她说的自然有她的道理。 女子生产向来就是一道鬼门关，眼下她才回到家，多注意些不是坏事。 宋允棠抿唇一笑。 “谢谢娘能理解我。” 姜氏摆了摆手，“没多大事，你歇着，娘收碗筷去了。” 宋允棠点头，“娘忙去吧。” 见门口的身影消失，宋允棠捏了捏徐青野的手。 “我娘都怀疑我腹中的孩子不是你的，你从未怀疑过吗？” 徐青野平静摇头。 “从未。” “为何？”宋允棠眼底带着疑惑。 徐青野想了想，“如果非要说为什么，大概是直觉吧。” 他扶着宋允棠躺下。 “别想太多，困了就先休息，我在旁边陪着你。” 宋允棠点头，因为太困，躺下没一会便睡着了，徐青野守在旁边，静静的望着她的睡颜，直到贵平往屋里探头才起身去了院外。 贵平在他面前行了一礼，“主子，慈乐镇那边的人传来消息，林家大公子今天回了林家，似乎还受了重伤。” 徐青野点头。 “眼下棠儿已经找回来，便不必再盯着他了。” 贵平又从怀中掏出一张请帖。 “这是巡抚夫人差人送来的请帖，说是巡抚大人五十大寿，邀请您和县主一同前往。” 徐青野伸手接过。 “我知道了，下去吧。” “是。” 贵平走后，徐青野重新回到屋中。 宋允棠醒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大伯和大伯母在她睡下不久便回家去了，眼下大堂兄在庄子上干活，大堂嫂怀着七个多月的身孕，还独自带着虎儿在家，时间长了他们也不放心。 似是感受到身后的动静，徐青野回头望了眼后，放下手中的书，上前将宋允棠从床上扶了起来。 “休息好了？” 宋允棠点头，目光扫向屋中的时候，只觉得书桌方向的一抹朱红色尤其醒目。 “那是什么？” 徐青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巡抚大人这个月二十六五十大寿，巡抚夫人给咱家下的请帖。” 宋允棠面露诧异。 “这个月二十六？那不就是在五日之后？” 徐青野点头，“棠儿如今出门不便，回头我去一趟就行了。” “好。” 如今这样的情况，她也确实不便出门。 但人家巡抚夫人下了帖子，她和徐青野两人都不到场肯定也是不行的，便由徐青野去更合适。 “玉君阁那边的生意，朱夫人之前给巡抚夫人送了一个份额过去，照理来说，我也是要单独备上一份礼物的，眼下我不方便去，回头你从库房挑两匹宫里赐下的蜀锦帮我一并带去吧。” 徐青野点头。 “也好。” 两人之前极少参加外头的宴会，许多人并不知棠儿便是他的妻子，另外送点礼去，也好全了礼数。 白天天热，身体出了些细汗。 晚饭过后，宋允棠便叫锦书打了一大桶水，将身子清洗干净换上了自己之前的衣裳。 夜里睡觉穿的衣裳本就做的宽松，她眼睛虽瞧不真切，但锦书帮她将衣服整理好之后，却半点不觉得紧。 “县主这肚子还真是不明显，奴婢之前在京城的时候，看人家六七个月的肚子，有些比您这还大呢。” 宋允棠抿唇一笑。 “我这肚子说不定是皮薄馅儿大的。” 锦书起初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后，诧异的往宋允棠的方向望了眼，转而弯起眉眼笑了起来。 “哪有县主这样形容的？”她说着，扶住了宋允棠的胳膊，“奴婢先送县主回房吧，盥洗室等会奴婢来收拾便是。” “好。” 宋允棠点头，在她的搀扶下回了房间。 第475章 莫要失了体面 徐青野见她来，起身将她扶着坐到床边，拿了干帕子给她擦头发。 她的身上带着淡淡的药草香气，很是好闻，夏日夜里的衣裳单薄，勾勒出了少女越发挺拔的曲线。 徐青野尽量瞥开视线，不往她的方向看。 如今她还怀着身孕，这个时候可由不得他乱来。 可两人终归是行过周公之礼的，徐青野又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眼下小别胜新婚，妻子又如此诱人，体内突然升起来一股燥热感，让他的呼吸略微粗重了一些。 宋允棠自从失明之后，听力好了不少。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差不多了，你也去洗洗吧。” 徐青野嗯了一声，从后院水井中打了桶凉水，担心凉水浇坏身体，便稍稍添了些热水之后冲了个澡，又在外头吹了会夜风，这才觉得体内的火气被压了下去。 回到屋里的时候，宋允棠已经背对着外侧躺下了。 徐青野灭了灯，轻手轻脚爬上床之后，小心翼翼将她拥在怀中。 自从将她找回来，只有切实感受到了她的体温，他才有脚踏实地的感觉。 “徐青野。” 男人嗯了声，“怎么了？” 宋允棠小声说，“动作轻一些的话，应该是可以的。” 徐青野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低头吻了吻她的发，低哑着声音说，“来日方长，眼下你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早些睡吧。” 宋允棠嗯了一声，转身窝在他怀里闭上了双眼。 …… 林景曜回到林家，将林昭昭的死讯告知了庄文茵和林宏深，两人一阵唉声叹气之后，吩咐人从之前那处岩洞中将她的尸体找到，并找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重新让她入土为安。 从阿旺嘴里得知儿子是因为宋允棠才受的重伤，一番问询之后才知林昭昭之前做的那些龌龊事。 直叹息这个女儿不让人省心。 将她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跟从前的宋允棠放在一块对比，这才察觉到宋允棠的好。 她从前在林家的时候，就不会给他们惹出这么多事儿来。 乖巧懂事的很。 也不知怎的，昭昭刚回到林家那几年，竟会对从小看着长大的棠儿生出那么多偏见来。 于是，将林昭昭的事情处理好之后，两人往县城去了一趟。 听见敲门声，贵平去开了门。 “两位找谁？” 林宏深忙上前，“我们是林家人，来找县主的。” 贵平略微愣了愣，才说，“两位稍等。” 说完，赶忙去了屋里，“县主，林家老爷和夫人来了，说是来找您的，要见吗？” 宋允棠沉默小片刻才开口。 “你帮我给他们带句话，我不欠林家的，往后也不想再跟林家人有瓜葛，前尘往事随风散，从此天涯是路人。” 到了如今这地步，她的身份地位已经不比林家低了。 不过她也没想去针对林家。 双方恩怨，随着林昭昭的死，烟消云散了最好。 贵平应了声，将宋允棠的话转达给门口的两人之后便掩上了院门。 见院门缓缓合上，庄文茵心里好似抽空了一块，揪的疼。 她红着眼眶，捂着自己的心口。 “老爷，你说我们是不是一开始就做错了？早知今日的结局，我宁愿当年的真相永远都不要浮出水面。” “这样，至少昭昭不会变得心狠手辣，能安安稳稳嫁到农户人家相夫教子，棠儿也不会受尽委屈和羞辱，以至于现在连我们这对亲手将她养大的父母都不认了。” 林宏深叹了口气，拍着她的背说，“至少，咱们养出来的女儿比宋家好不是吗？你看如今的棠儿多有出息，不仅嫁了状元郎，自己也成为了天子亲封的县主，往后安阳县都无人敢给她脸色瞧了。” 庄文茵擦了擦眼角。 “话是这样说，可……” 未等她将话说完，林宏深拍了拍她的手，“生而未养，生身之恩淡如水，待棠儿做了父母，迟早会理解咱们的，既然如今她不想见，便先回吧，莫要失了体面才是。” 接下来他还得往寒苏镇跑一趟，将何远非教训一顿，顺便将昭昭滞留在何家的嫁妆带回，他虽对林昭昭失望，可她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何家从前对她并不好，死后自然也不能便宜了何家。 庄文茵点头，随着他一起上了马车。 …… 宋允棠回家以后，徐青野对她的照顾无微不至，除了进盥洗室是锦书跟着，其余时候几乎都到了亲力亲为的地步。 锦书看在眼里，心里羡慕的紧。 都说读书人寡情，可也并非所有人都这样，至少姑爷对县主还是极好的。 二十六这日，徐青野嘱咐好宋允棠在家好生休息，便出发往省城去了。 宋允棠也没闲着，“锦书，你去将前几日置办的东西全部打包好，等相公回来咱们就直接出发回庄子上。” “是。” 锦书应了声，便去准备东西了。 她又望向另一边，“夏宁，稳婆都找好了吗？” 再有三四天便九个月整了，该准备的也得准备起来才是。 一旁的夏宁点头，“找好了，稳婆前两日已经安排到庄子上去了，都是有几十年经的稳婆，想来能保主子无虞。” 宋允棠嗯了声，抬手往她的方向伸去。 夏宁见状，忙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 “主子还有何吩咐？” 宋允棠望着面前的身影，“届时你可否在产房陪着我？稳婆经验虽足，可一旦上了产床，许多事情都身不由己，你在旁边我能安心一些。” 望着她这般模样，夏宁心底一软。 她蹲下身。 “主子放心，生产期间，属下会寸步不离的陪着主子。” “周大夫那边都安排好了吗？”宋允棠又问。 夏宁点头，“属下已经跟周大夫沟通好了，正好乐安医学堂那边的学徒近些日子都在外游历，到时候周大夫去庄子上给主子治眼睛，会让李大夫代替他在医馆坐诊几日。” 姜氏端着托盘从后院过来。 “棠儿，你爹从镇上过来带了两个瓜，娘刚切了半个，瞧着这瓜颜色不错，应当挺甜的，你尝尝。” 第476章 同为女子，何必为难? 望着那色，宋允棠笑了。 “西瓜引进大夏虽有七八年了，但我幼时在林家也只吃过两回，近两年行情差，更是没见着，爹这瓜买回来不便宜吧？” 她本就爱瓜果。 许久未吃过，眼下见着，确实有些馋了。 姜氏笑着将托盘放在桌上，顺便给宋允棠递了一块去。 “可不是？一个瓜就得三百多文呢，不过你爹想着你向来爱吃瓜果，就咬咬牙买了两个，还说你要是爱吃，到时候吃了再去买。” 宋允棠接过姜氏递来的瓜。 “我一个人吃不了多少，娘和夏宁也一起吃，等会给锦书也留一块，咱们将瓜籽留着吧，明年自个儿也试着种一种，万一成功了，往后吃瓜便不必去买了。” 姜氏一听，忙点头。 “这倒是个好法子。” 西瓜新鲜，清甜多汁，口感极好，尤其是在炎热的夏日，吃着极其清爽。 一块下肚之后，摸了摸最近几天一直在长的肚子，宋允棠不敢贪嘴，便没再吃了，而是起身在院里活动了一番。 姜氏见状，心下感叹。 也就棠儿能忍得住，寻常妇人怀着身孕，生怕自个儿没吃饱似的，啥玩意儿都想往自己嘴里捞。 …… 临近正午，巡抚府中的寿宴已经就绪，一片热闹。 许多席位都是夫妻同席，徐青野不想引起关注，只想这边的宴席能早些结束，回去陪宋允棠，便坐在靠后的位置。 不过因为他是今科状元的关系，哪怕他刻意低调，还是有不少人朝他抛来了橄榄枝。 庄紫晗在对面席位坐着，身旁围了一群年龄相仿的莺莺燕燕，讨好的神情不言而喻。 她朝着徐青野的方向举杯。 “徐大哥，今日巡抚大人寿宴，徐夫人怎的没来？” 庄紫晗的声音不算大，但因为是今日的关键人物，尤其她打招呼的，还是对面席上的状元郎，背地里的心思，众人不言而喻。 所以她一出口，原本喧闹的宴会厅便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将目光汇聚到了她和她看着的那道身影上。 大庭广众之下，此番举动多少带着些喧宾夺主的意思，主位上的余怀之和文氏对视一眼，心底虽有些不快，面上却不显。 庄相虽为正一品官，他巡抚也是正二品，并没有低多少去。 却没想到相府的女儿，竟如此不知轻重。 倒是叫人高看了。 徐青野并未理会她，而是朝着主位上的余怀之和文氏微微颔首。 “在下的夫人近日将临盆，恐出现意外扰了巡抚大人的寿宴，便未将她一并带来，失礼之处还望大人和夫人见谅。” 文氏表示理解。 “女子怀着身孕本就凶险，更何况还是即将临盆的时候，不碍事的。” 庄紫晗见徐青野不理会她，心底顿时有些不快。 尤其在听他说他的夫人即将临盆的时候，这种不快到达了极致。 她放下手中的酒杯，似笑非笑道，“前些日子上门拜访的时候，听伯母说徐夫人不在家中，也没提过她怀上身孕的事，倒是没想到会这样赶巧。” 一旁的女子听罢，掩唇一笑。 “听闻徐公子乡野出身，想来徐夫人也是个乡野女子吧？不敢跟着来这种场合也正常。” “徐夫人年龄跟徐公子相当的话，该是过了花信之年，能如此为大局着想，果然是个极其稳重的女子。” 话里话外，嘲笑那位素未谋面的徐夫人乡野出身，样貌丑，年纪大，上不了台面。 君子不与女子论是非。 徐青野原本不想跟这些女子争论什么，可她们言语中羞辱抹黑的是自己的妻子，他不得不站出来。 男人面色一冷。 “庄相位极人臣，敬贤下士，却没想到在儿女管教一事上如此疏忽，庄小姐莫不觉得出风头是一件很光彩的事情？” 庄紫晗神情一凛，不悦的拧起了眉头。 他这番话，摆明了是在说自己缺家教。 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言论，将她和相府的颜面往哪儿搁？ “徐公子慎言！” 徐青野不为所动。 “今日在场的夫人中，虽有大家族出身，却也有不少是陪着丈夫从无到有，徐某觉得，这样的女子该让人敬重，而不是被人羞辱诋毁。” 更何况，他的棠儿半点都不逊色。 他望向刚才出言的几位小姐。 “同为女子，何必为难？诸位如今这般，可是不想将徐某放在眼中？” 附和庄紫晗的几个女子听罢，羞愧的栽下了脑袋。 因为有些女子的母亲，便是从那个时期过来的。 在场的一部分夫人当中，有些出自乡野，有些出自小户人家，还有些出自商贾之家，因为出身，从前确实被人羞辱过，到后来才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站稳脚跟，坐稳主母的位置。 可那个时候，自家丈夫没有徐公子这种不畏强权的魄力，并不敢站出来为她们出头，一开始确实是受了不少委屈的。 而欺负她们的，也确实是女人居多。 眼下听得这话，不少人回忆当初的情景，颇有些感慨。 只是碍于庄紫晗相府小姐的身份，却无人出言说什么。 今日在场的宾客中，迎山城知府府上的人却是知道徐青野妻子为何人的。 李夫人笑了笑。 “我瞧着，徐夫人也未必就如几位小姐所说的那么难堪，我的建议是，未知全貌，不予置评，出言有尺，做事方能有余。” 李悠然在一旁笑着没说话。 要不说这些小姐们喜欢盲目跟风呢？ 都不知徐兄的妻子是谁便敢在此胡言乱语，若真论身份，县主仅次于公主和郡主，哪怕相府千金在她面前，那也是不够看的。 至于样貌品行，哪怕是放在京城那堆贵女中，也是半点不逊色。 李玉瑶没说话，原本今日该是她和林景曜一起来的。 奈何林景曜身受重伤，无法参加宴席，便只能由她来了。 一想到自己丈夫的受伤是因为宋允棠，她这心里，总觉得闷的难受。 文氏往李家人的方向看了眼，她跟李夫人相识多年，深知她是个谨慎的性子，如今这样说，说明这位徐夫人的来头不一般。 便笑着开了口。 “李夫人说的在理。” 她往徐青野的方向投去歉意的眼神。 “今日是我余府的宾客无状，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徐公子海涵。” 转而又举起酒杯面向大家，“今日，多谢诸位来参加我们家老爷的寿宴，我在此，先代我们家老爷敬诸位一杯。” 庄紫晗虽觉面上无光，眼下巡抚夫人已经在打圆场了，她也不好再将话题给带回去，否则就真是不知好歹了。 …… 第477章 职位确定了 宋允棠吃完中饭之后小憩了片刻，醒来的时候，徐青野已经回家了。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徐青野笑着将她扶起。 “棠儿不在身边，觉得那宴会没什么意思，便提前回来了。” 听着他这话，宋允棠略有些惊讶。 “怎么还腻歪起来了？你从前可没说过这样的话。” 徐青野抿唇一笑，并未与她说起宴会上的事。 “方才已经叫夏宁和贵平将东西都搬上马车了，棠儿打算何时出发去庄子上？” 宋允棠站起身来。 “现在就出发吧。” …… 庄子上比县城要凉爽不少。 在县城的时候，宋允棠总觉得身上有一层细汗，回到庄子上之后，坐在院子里被山风一吹，清清爽爽的。 用山泉水冷镇过的瓜，吃起来更是畅快。 “这天是真热了。” 正吃着瓜呢，一道人影快速越过院门，朝着她的方向奔来。 “嫂子！真的是你！” 担心他的莽撞会伤到宋允棠腹中的孩子，徐青野起身，在他距离宋允棠还有几步的距离时，拎住了他的后脖颈。 “你嫂子如今怀着身孕，注意些。” 徐文成被迫停下动作，眼神往宋允棠的腹部扫过之后，落在她脸上，他红着眼眶。 “嫂子，我不是在做梦吧？” 宋允棠笑了笑，拿起一块冰镇过的瓜，起身塞进他嘴里。 “甜不甜？” 徐文成赶忙伸手接过那块西瓜，咬了一大口后，笑着点头。 “甜！” 嫂子真的回来了！ 嫂子没死，真是太好了！ 少年抬起袖子在眼睑下扫了扫，望向徐青野和宋允棠。 “嫂子，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宋允棠将林昭昭将她推下山崖的事情大体与他讲了讲，并告诉他，岩洞中的尸体是林昭昭，并非是她。 徐文成听后，别提多恶心了。 “早知道是那个毒妇，我当初就不费那么多功夫埋她了，还花了几天时间立碑，还给买了那么多祭品。” 越想越生气。 要不是嫌恶心，他都想重新将她掘出来。 徐青野淡淡的望了他一眼。 “谁叫你蠢，连你嫂子都认不出来。” 徐文成抓着脑袋，拧着眉头说，“我当时顾着伤心去了，压根儿也没往这方面想。” 转而又望向宋允棠。 “嫂子，我错了。” 宋允棠笑了笑，往徐青野的方向伸出手。 “不妨事，我如今不是回来了么？” 徐青野上前扶着她重新坐下。 “小心些。” 徐文成望着宋允棠的双眼，面露疑惑。 “嫂子的眼睛怎么了？” 宋允棠淡声道，“掉下山崖的时候受伤了，不过应该不用太久便能恢复。” 一想到她眼睛受伤，还怀着身孕在外头受了这么长时间的苦，徐文成心里便有些不好受。 他嘴比脑子快。 “这次是我粗心了，往后再也不会了。” 徐青野诧异的望向他。 “你还想有下次？” 徐文成一愣，忙摇头，“不想，没有下次，嫂子和小侄儿往后都会平平安安的。” 他说着，举了举手中的西瓜转移话题。 “这瓜真好吃。” 姜氏端着针线篮子从后院走来。 “驴一天啥事不干，净踢你脑袋了？往后不会说话就少说一些，言多必失。” 徐文成委屈的望着姜氏。 “娘！” 姜氏给了他一个白眼后，将针线篮子放在桌上，从中拿出了她亲手做的两套孩子衣裳。 “棠儿，孩子的衣服娘这些日子做了三套，也不知道够不够的，回头要是不够，娘再赶一些出来。” 之前她也不知道宋允棠还活着。 这些小衣服都是她回来之后才开始做的，针脚细密，布料也柔软，做的极其用心。 宋允棠将衣服拿在手上感受了一下，面上露出了笑容。 “辛苦娘了，小月龄的孩子长的快，眼下又是夏日，暂且有个三套也差不多了，待孩子稍大了些，届时直接他做秋冬的衣裳便好。” 姜氏点头。 “成，这几套衣服娘先洗了备着，孩子出生了就有得穿了。” 说完，将衣服放回针线篮，往后院去了。 徐青野跟锦书使了个眼色。 见她过来，他在宋允棠耳边说了两句话，便领着徐文成去了书房。 也不知兄弟俩说了什么，徐文成从书房出来的时候脸色略有些凝重，安安分分在家待了两日，便跟家里人告别往山里去了。 …… 接下来半个月，没有必要的事情，徐青野都陪在宋允棠身旁，将她照顾的无微不至。 “棠儿，老师来信了。” 宋允棠望着他。 “是有什么事吗？” 徐青野淡声道，“他说我的职位已经确定了，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还说让我在京城任职半年后，先申请一个外放的官职，再回京晋升的机会会更大。” 宋允棠点头，“汤老为官多年，自是有他的经验，既然他这样说了，肯定是有他的道理，你不如考虑考虑他说的话？” 官场上的事情，她一概不知。 不过她却很清楚，她如今虽是县主，可也只是光有头衔，没有任何权利的。 家里的大梁，还得徐青野来挑。 徐青野有他的顾虑。 “我想着，半年之后外放，若是一个风调雨顺的地方都还好，若是个贫瘠之地，孩子半岁，你也才生产半年，到时候你们怕是得跟着我受苦了。” 但要单独将他们留在哪里，经过这次的事情之后，他是万万不敢的。 往后他在哪儿，他们母子就在哪儿。 宋允棠摇头。 “朱夫人一直跟着朱大人跑这跑那，十几年从未有过怨言，我们是夫妻，只要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再苦再难又有何惧？更何况，就咱家如今这家底，比上是不足，但将来生意肯定会越做越大，想必也苦不到哪里去。” 徐青野欣慰一笑。 “棠儿如此善解人意，我便也无所惧了。” 将来，他便要努力钻营，成为妻儿最大的倚仗。 宋允棠低头摸着自己的肚子，神情温和。 “都九个半月了，这小家伙还住的安安稳稳的，也不知何时能退房。” 男人大掌覆在她的手背上，“只要一切正常，迟点晚点都没关系，咱们且耐心等着，棠儿也莫要心急了。” “倒不是我心急。”宋允棠望着他说，“我是担心孩子总不出来，会耽误了京城那边的事。” 男人淡定摇头。 “眼下，你们母子平安，比什么都重要。” …… 第478章 偏心的刘氏 庄子距离榕树村和麓山村都不远，因为宋允棠产期将近，两家长辈们来的勤，连刘氏也领着两个孩子来了两回。 快两岁的宋怡已经能做一些简单的交流，每次来时，知道宋允棠腹中有弟弟妹妹，来了之后都是规规矩矩陪在她身旁坐着。 宋允棠问她。 “怡儿要不要去前边小院里跟甜儿姐姐玩？还有两个小哥哥呢。” 小丫头只是怯怯的摇头。 “不要。” 她不懂什么大道理，她只知道要是将弟弟一人扔给娘自己跑出去了，回家后是会被娘揍的。 宋允棠看不到她的神情，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 “既然怡儿不想玩，那就不去。”她从一旁的托盘里给小丫头拿了块瓜，“要不要再吃一小块？” 宋怡接过瓜，咽了咽口水后并没吃，迈着小短腿起身，将瓜送到了刘氏手中。 “娘，弟弟吃。” 小奶音并不怎么清晰，不过经常听她说话的刘氏却恰好能听懂。 刘氏欣慰的接过瓜，摸了摸她的头。 “怡儿真乖，总算知道心疼弟弟了。” 这瓜贵，家里如今日子虽然好过了些，却也从未想过花几百文买个这样的瓜。 之后，她用嘴咬了一小块瓜，吐出来喂到怀中胖嘟嘟的小儿子嘴里，宋怡在一边眼巴巴瞅了一小会，见娘没有给她尝尝的意思，失望的低着头坐回宋允棠身旁的小板凳上。 宋允棠看不真切，所以并未发觉小姑娘情绪低落。 她只知道，孩子过于懂事，通常是大人偏心造成的。 可见，让还不到两岁的宋怡疼弟弟这种话，刘氏平日里应当没少在她耳边讲。 帮着姜氏摘菜的赵氏往刘香云的方向望了眼。 “香云，你刚才不是给满满喂过一块了吗？这瓜是在山泉里边冷镇过的，满满太小，吃多了恐怕坏肚子。” “娘，不碍事的。”刘氏笑望着怀中的儿子，怎么看怎么欢喜，“咱们家满满胃口好，长的快，况且瓜都在我嘴里含过了，应当没问题，待会他要实在吃不下，我自个儿吃了再给他过奶水也是一样的。” 赵氏听了，也不想再与她多理论什么。 刘氏将孙子看的跟眼珠子似的，想必是不会让他出什么问题了。 两人的说话宋允棠不是没听见，虽然觉得不妥，却也没想掺和到娘家的家务事里边去。 她抬手往一旁摸了摸，触碰到了身旁的小姑娘。 “怡儿不想吃瓜吗？” 小姑娘点头。 “想吃。” 宋允棠似乎从孩子的语气中听到了委屈，“那为何要给弟弟？” 小丫头口齿不清的说，“怡儿，姐姐，应该，让弟弟。” 宋允棠笑了笑。 “怡儿真懂事。” 刘氏听见宋允棠也这么夸怡儿，一张脸上尽显自豪。 婆母还总明里暗里说她偏心呢。 她要是真偏心，能花这么多心思在女儿身上？ 这不也教的挺好不是？ 要是不好好教，将来嫁出去，人婆家还得怨她没将女儿教好呢。 宋允棠紧接着又问宋怡。 “可怡儿想吃，现在西瓜已经没有了，怡儿自己就没得吃了，你开心吗？” 孩子太小，想法都是直来直往的，一听说自己没得吃，小姑娘撇着嘴，一副要哭的样子。 宋允棠恍惚看到了她摇了摇头，再次摸了摸她的脑袋，也没再多说什么。 孩子还太小，将她不开心的点给引出来就好了。 至于一些大道理，说了她也不会明白。 再加上刘氏那么个性子，小姑娘要是跟她对着干的话，将来只有吃苦的份儿。 姑侄两个说的话，刘氏自然是听到了的。 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只是却不敢当着宋允棠的面发出来。 本以为她真是在夸宋怡懂事呢，没想到还有之后那一问。 她讪讪一笑。 “棠儿这话说的，你这不是挑拨他们姐弟之间的是非么？满满也是你的侄儿，还是个男孩呢，怎也不见你心疼心疼他？” 宋允棠神态平和。 “大嫂将满满当眼珠子似的，自是不缺疼爱的，其实在我这里，男孩女孩并无不同，我都喜欢，只是向来慈母多败儿，大嫂也得注意些分寸，别将孩子宠太过了，将来养成无法无天的性子，吃亏的还是满满自己。” 刘氏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因为嘴笨，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驳。 再加上宋允棠如今还怀着身孕，要是真将话说重了，出了什么事怪到她头上，往后怕是都不让他们来往了。 这么想着，便将心里的不满压下，微微侧了侧身子不往她的方向看，仍自顾自喂着儿子。 赵氏似是听进了宋允棠的话，连着往刘氏的方向看了好几眼，寻思回去之后得跟她好生说一下这件事。 棠儿有句话说的对，无论儿子女儿，都是自家的孩子。 就算女儿将来要嫁出去，也不能偏心成这个样子。 哪怕是大户人家，像她这样偏心的也是不多的。 林昭昭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吃完中饭，赵巧娥和刘氏便要领着两个孩子回家了。 宋金保和宋劲元如今都在庄子上干活，婆媳两个早晨是跟着父子俩一起来的。 眼下让她们俩带着孩子回去，宋允棠也担心会在路上出什么事，便叫夏宁套了马车将两人送回去了。 姜氏是个藏不住话的人，婆媳两个一走，终于将憋在心里的话问出了口。 “棠儿，你嫂子这人一直都这样偏心吗？你那小侄女才不到膝盖高，从她手中夺吃食给喂给襁褓里的小儿子，她是怎么能狠得下心的？我瞧着你那小侄女中午都没吃上几口好肉。” 宋允棠无奈的笑了笑。 “倒是叫娘看了笑话。” 担心她误会，姜氏忙解释。 “娘没笑话的意思，只是孩子毕竟无辜，她又是你的侄女，娘看着你也挺喜欢那丫头的，少不得要为她打抱不平。” 宋允棠了然。 “哪怕她是我的小侄女，她也有亲生爹娘教养，现如今还小，看不出好歹来，待将来长大了，若没教歪，倒是可以拉扯一把。” 第479章 快要生了 姜氏点头。 “也是，爹娘皆健在，哪怕你这个姑姑想做点什么，也得通过她爹娘，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吧。” 说完，收了碗筷往后院去了。 姜氏刚一走，宋允棠突然感觉腹部传来一阵疼痛，这种疼痛有点像是痛经，眼下疼痛感还不太强烈。 “锦书！” 锦书赶忙上前。 “县主，您怎么了？” 宋允棠面上略有些紧张，“快去吩咐稳婆布置产房，准备生产需要的一应物品。” 锦书见她捂着小腹。 “县主这是要生了吗？” 见她点头，锦书让她先坐在椅子上别动，一路小跑着往后院去了。 “郑嫂，朱婶，快去布置产房，县主快生了！” 这一嗓子，几乎将整个院里的人全惊动了，甚至连院外的人都听见了动静，纷纷跑过来探虚实。 正巧徐青野写好回信交给贵平之后从屋里出来。 听见锦书的声音，快步去了堂屋。 “棠儿！” 宋允棠望着他的方向。 “徐青野，我肚子开始痛了，可能是要生了。” 徐青野眼底带着担忧，却还是尽可能的先安抚她的情绪。 “别怕，我陪着你。” 姜氏刚将碗放到灶上，听见动静，担心宋允棠一人在堂屋出什么意外，赶忙将手往围腰上一擦便去了堂屋。 见徐青野在，忙说，“快将棠儿扶到屋里去。” “也不必这么着急。”阵痛暂且过去，宋允棠才望着徐青野说，“你去帮我将放在床头的衣服拿来，我先去沐浴。” 转而又望着姜氏。 “娘，晚上我想吃面。” “哎，只要你想吃，娘给你做。”姜氏望着徐青野，“你就在这里陪着棠儿，娘去给她拿衣服。” 她是生过孩子的，知道第一个孩子生起来没那么快。 只是儿媳妇眼下双眼视物不清，身旁没个人陪着，她是半点不放心的。 徐青野点头，望向屋外。 “贵平，你迅速往县城去一趟，顺便去医馆通知周大夫过来。” 贵平应了声是，便转身离开了。 徐青野望着怀中的妻子。 “棠儿这会感觉如何？” 宋允棠看着他谨慎的模样，展颜一笑，“你别紧张，我肚子刚开始痛，暂且还能忍得住。” 徐青野将她揽入怀中。 “孩子出生之后，你的眼睛便也能治好了，届时我也能放心不少。” 知道他紧张自己，宋允棠浅笑着。 她拽着他腰间的衣服，将脑袋靠在他胸膛。 “原本我是害怕生孩子的，但是一想到你，我便也没那么怕了。”她抬头望着男人的脸，“徐青野，如果我没挺过来，你一定要好好将我们的孩子抚养长大，不要怪他。” 听到这番话，徐青野拧起眉头，一颗心好似被什么攥着，透不过气。 “棠儿别说胡话，咱们事先做了这么多准备，肯定能挺过去的。” 姜氏很快拿来了宋允棠的衣服，趁着阵痛过去的间隙，宋允棠在锦书的服侍下沐了浴。 沐浴之后，阵痛逐渐频繁，也比之前要强烈。 如今的天本就热，只是片刻的功夫，便疼出了一身细汗，“锦书，夏宁还未回吗？” 眼下已经过了未时。 她之前跟着夏宁练了一年多的基本功，身体素质比从前好了不少，怀上身孕这段时间眼睛视物虽不方便，却也没有停止过一些简单的运动，再加上一直控制着孩子的大小，依着阵痛的频率，怕是天还没黑孩子便能出生。 夏宁是跟在她身边最久的人。 之前跟夏宁约定好，希望生孩子的时候有她陪在身边，眼下她不在，想着等会要进产房，心里还是有些害怕。 “去了也有一阵，该是快回来了的。”锦书安抚道，“县主别怕，就算夏宁姐姐不在，也还有奴婢陪在你身边呢。” 宋允棠点头。 “先扶我出去吧。” 徐青野就等在屋外，见宋允棠面色不太好，忙上前扶住了她。 “棠儿，你怎么样？” 宋允棠只摇头，她本就怕痛，这会痛起来，已经说不出话。 姜氏见状，赶忙说，“快先将棠儿扶去产房吧，站着耗体力，等会生孩子会没力气的。” 徐青野一把将她横抱起，大步往产房走去。 他面上虽瞧不见太多情绪，可心底有多焦急，只他自己知道。 如果可以，他愿代她受了这痛。 徐青野将宋允棠放到早先准备好的产床上，稳婆过来后，忙将他往外推。 “女子生产，男子不宜留在屋内，郎君还是去外头候着吧。” 徐青野本想留下，至少得等到夏宁回来再出去，可宋允棠却并不想他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一幕。 “你先出去吧，在外边等我。”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姜氏也说，“青野，你先出去吧，棠儿生产，你待在产房本就于理不合，娘刚才让你堂兄去麓山村喊你爹了，他等会应该也就来了，屋里还有娘和锦书姑娘呢，夏宁等会也该回了，你别担心。” 徐青野握着宋允棠的手紧了紧。 “我在屋外等你。” 宋允棠的唇角扯出一丝笑来。 “去吧。” 徐青野从产房出来后，也没走太远，他背对产房的方向站着，屋里的动静，几乎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每每宋允棠痛的深呼吸的时候，他便也悬起了一颗心。 好不容易阵痛过去，宋允棠望向姜氏。 “娘，你也去歇着吧，等孩子出生之后，还得辛苦娘看着孩子呢，这里有锦书陪着我就行了。” 知道她不好意思，姜氏也没强行留下。 “那行，娘去路口看看夏宁回来没有。” 宋允棠回头，看着她出了门。 “锦书，叫人去通知乳娘了吗？” 原本她是想自己喂养，只是还得治疗眼睛，恐怕会不方便，更不确定奶水足不足，前段时日便从牙行买了个身体康健的乳娘，早她两个月生下的孩子，为了方便，已经将那乳娘一家三口人接到庄子上住着了。 到时候去京城，也是要一并带去的。 京城那地方鱼龙混杂的，贴身用的下人，还是在自己家乡这边买的比较稳妥。 至于规矩，等到了京城之后，再花点银子买个教习嬷嬷教着便好了。 第480章 察觉到不对劲 锦书点头。 “县主放宽心，已经通知了，咱们近些日子伙食安排的好，乳娘说奶水足呢，供两个孩子吃喝完全没问题。” 宋允棠松了口气。 “那就好。” 话音落下，腹部突然传来的剧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姜氏人还未走到路口，便见夏宁赶着马车往这边来了。 “夫人，可是县主那边有事？” 姜氏忙点头。 “棠儿已经进产房了，一直等着你呢。” 夏宁一听，忙将马车赶到木棚处，“宋麻子，你帮我将车厢卸下来，我去陪县主。” 说完，跳下马车跟姜氏快步去了院里。 夏宁进产房的时候，宋允棠痛的一张脸惨白，却一直忍着没叫出口。 她一个箭步上前，在宋允棠枕头边上蹲下，握着她的手说，“县主，属下来晚了。” 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宋允棠原本悬着的心才终于踏实了一些。 “夏宁，好痛！” “属下知道。”夏宁不住的抚着她的背，“都说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哪里有不痛的？县主是一个勇敢的母亲，属下会一直陪在县主身边，也相信县主一定能挺过去。” 宋允棠点头，紧紧的握着她的手，想以此来抵消腹部的疼痛。 申时即将过去的时候，徐成济已经将徐永旺和胡氏老两口接来了，贵平也将周大夫接到了庄子上。 一行人面上既有担忧又有喜悦，在外边焦急的等候着。 徐永旺还时不时昂起脑袋往产房的方向望上一眼。 “咋还没呢？” 姜氏睨了他一眼，“你以为生孩子跟你上茅房一样简单的？我那时候生青野，从凌晨生到快正午才出来，棠儿午时过才开始腹痛，恐怕还得等上个把时辰呢。” 屋里，宋允棠的阵痛越来越频繁，锦书端着面碗在她边上，每每等她稍有缓解的时候便快速让她吃两口积攒气力。 朱氏撩开被子检查了一番。 “县主，已经快能摸到孩子的头了！” 旁边的郑氏听罢，慌忙起身，“奴家先去打盆水来。” 里边的动静，徐青野自是听见了的。 见郑氏栽着脑袋匆忙去了后院，打了水又匆匆回来，男人只觉得，紧急情况下，忙碌起来的人不该是这样的神情，顿时便感觉不对劲。 “你站住！” 郑氏在产房门前停住了脚步，双手忍不住抖了抖。 原本徐青野只是谨慎的想要试探一下，眼下望见她这模样，更觉得不对劲了。 坐在石桌旁的姜氏站起身，满脸不解。 “青野，你拦着稳婆作甚？没听里边刚才说快看到头了吗？可别耽误了棠儿生产。” 郑氏也端着盆在紧闭的产房门口面露难色。 “是啊，郎君拦着奴家作甚？要是耽误了县主生产，奴家可担不起这个责啊。” 徐青野不为所动，眼下妻子正在屋中经历生死关头，若是放一个存有歹心的人进去，这个风险，他承担不起。 男人的目光顺着郑氏的神情一直到她手中端着的盆中。 下一刻，忙吩咐。 “周大夫，劳烦你来看一看，这盆水有什么不同。” 郑氏听罢，面上闪过惊慌之色。 好端端的，怎么还请来了一个大夫？ 周大夫不敢马虎，起身便来到产房门口。 他往郑氏的方向看了眼，妇人脸上确有惊慌之色，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盆，先凑近鼻下闻了闻。 药味虽然淡，但有几味药材的味道并不难辨别。 “这里边应当添加了红花、冬葵子、草乌、麝香这类药物，这水要是给县主用了，不大出血都是县主命大。”周大夫抬眼望向郑氏，神情有些激动，咬着牙说，“你这是要杀人啊！” 院中，徐永旺、姜氏、胡氏和徐元德全都惊的站起身来。 这个恶妇，竟想要害棠儿性命！ 若非青野阻止，棠儿这会怕是已经用上那盆掺了药的水了。 郑氏见事情败露，赶忙朝着徐青野跪了下来。 “奴家没有想要杀人，还请郎君明鉴！” 徐青野面色有些冷沉。 “贵平，先将人绑了，待棠儿顺利生产之后再行审问！” “是。” 徐永旺也上前，帮着贵平一起将郑氏给绑了，还往她嘴里塞了块烂布，扔在院中。 姜氏见刚打的水不能用，亲自去后院打了水，给周大夫确定没问题才让锦书端进去。 刚才屋外的动静，屋里人自是察觉到了。 趁着锦书端水的间隙，朱氏抄起放在一旁用来给孩子剪脐带的剪刀抵住了锦书的脖子，转而望向夏宁。 “你出去！” 锦书忙摇头，“不要！夏宁姐姐，你不能出去，你得保护好县主，奴婢贱命一条，死不足惜。” 朱氏将剪刀往她的脖子递进了一分，白皙的脖颈处顿时溢出血来。 “你闭嘴！” 锦书害怕极了，闭着眼睛说，“你杀了我吧，杀了我，你也跑不掉了，夏宁姐姐一定会为我报仇的！” 满头大汗的宋允棠忍住身体上的疼痛，冷冷的望着朱氏。 “为何要这样做？明明将你们找来庄子上的时候都做了调查，如果遇到什么难处，可以告知我，不要伤害锦书！” 朱氏绝望的摇头。 “县主，我们也是逼不得已，今日你若不死，我和郑氏的家人就都要死了。” 夏宁悄悄的摸向腰间的匕首。 “有人用你们的家人相要挟？是谁？” 朱氏不肯说，哭着说，“你们别问了，我是不会说的！” 屋外的人听见动静，一个个吓的惊慌失措，生怕宋允棠出什么意外。 徐青野再也忍不住，直接进了屋中，来到宋允棠身旁。 “棠儿，你没事吧？” 宋允棠惨白着一张脸，摇头说，“眼下狼狈的样子，还是叫你瞧见了。” 徐青野抚向她的脸颊，声音温和。 “在我心里，棠儿怎样都是最好看的。” 因为阵痛，宋允棠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 “这种话，倒是第一次听你说。” 话音落下，没忍住闷哼一声，显然，身体上的疼痛已经有些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 一旁的夏宁一直在注视着朱氏的动作，见她盯着徐青野和宋允棠晃神的间隙，手中的匕首瞬间被甩了出去，在朱氏的手臂划过一条深深的口子之后，扎入后边的窗棂上。 第481章 皓月千里，谢庭兰玉 朱氏吃痛，握着剪刀的手一松，锦书趁此机会挣脱出来。 她的手中，还稳稳当当的端着那盆水。 朱氏见事情落败，眼神一狠，拿起剪刀想自刎，却被突然赶到的夏宁一把夺下，将她双手反在身后推出产房交给了贵平。 见夏宁重新回到房中，宋允棠望向徐青野。 “要不你还是先出去吧，这下应该是真的快要生了。” “青野，你先去外头等着吧，女人生孩子，男人看着确实不合适。”姜氏担心几个孩子没经验，拉上苗氏一起进了屋中。 苗氏虽不是正经稳婆，当年陶夏生方小宝的时候，她也是在一旁给稳婆打过下手的。 眼下再找稳婆来不及，便由她在一旁看着，再加上外头的周大夫坐镇，只要胎位正，应当能稳妥。 徐青野满脸担忧的往宋允棠的方向望了眼，转身离开了产房。 接下来，姜氏忙着进进出出的端水，苗氏负责给宋允棠接生，锦书给她打下手。 夏宁则陪在宋允棠身旁，给她擦着脸颊的汗。 接下来的生产还算顺利。 随着一声嘹亮的啼哭声，孩子平安出生。 苗氏伸手抱过，喜笑颜开。 “恭喜县主，是个小公子。” 宋允棠嘴角勾起浅笑，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 苗氏给孩子剪了脐带，将他身上擦洗干净裹上襁褓之后，抱给宋允棠瞧了瞧。 虽看不真切，可这种血脉相连的感觉，让她开心的勾起了唇角。 经历了刚才的插曲，屋外众人在听见孩子的啼哭声后，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一半。 胡氏双手合十，不住的说着，“老天保佑，母子平安。” 不多时，姜氏抱着孩子来到徐青野面前，笑着说，“快来瞧瞧你儿子。” 徐青野往孩子的方向看了眼，唇角带着浅笑。 “棠儿如何了？” 他说着，往屋里看了眼。 姜氏笑道，“已经收拾好了，进去看看棠儿吧，孩子有爹娘给你们看着。” “好。”徐青野望着一旁的周洪福，“周大夫，随我进来吧。” “哎。” 周大夫赶忙提着药箱跟上。 徐永旺迫不及待的凑上来，将紧张到冒汗的双手在腰间擦了擦，伸手就想去抱孩子，却被姜氏侧身避开了。 “你毛手毛脚的，别伤着孩子，我还没抱够呢。” 徐永旺眉头一挑。 “我又不是没抱过孩子，青野和文成小时候我抱的还少么？” 姜氏睨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第一次抱青野的时候，你那双手摊着，恭敬的跟接圣旨似的。” 徐永旺嘴硬。 “才没有！” 姜氏往徐元德和胡氏的方向望了眼，“爹娘都在呢，他们当年可都是看着的，都可以作证。” 胡氏笑着上前。 “你们两口子啊，吵吵闹闹这么些年，就没个停的时候。”她看着姜氏怀里的孩子，怎么看怎么欢喜，“这娃儿生的真好看，眉清目秀的，像眉眼像棠儿，鼻子和嘴唇像青野。” 姜氏笑着点头，“娘说的是，我也是这样觉得。” 徐元德望着姜氏。 “孩子名儿取好没？” 姜氏摇头，“还没呢，我和徐永旺肚子里都没几两墨水的，这事就让青野操心去。” 徐元德点头。 “也成。”转而又满脸稀罕的看向姜氏怀中的孩子，“见过这么多娃，就数这小子生的干净。” 胡氏笑着在一旁应道，“可不是？青野当年生下来皱巴巴的跟个小老头似的，可没他儿子好看。” 在场的人全都笑了起来。 屋内，徐青野和周大夫进屋的时候，宋允棠早已经收拾妥当，衣服和被褥也都让锦书和苗婶换上了干净的。 徐青野陪在她身旁，由着周大夫给她把脉。 宋允棠听见外头说话的声音，往徐青野的方向望了眼，抿唇笑了起来。 男人望着妻子的笑颜，眼底略带着些尴尬。 “那么久远的事情，想来爷奶也记不清了，你别听他们说的，我当年，可能也没丑到爷奶说的那个程度。” 听着男人的辩解，宋允棠笑的更欢了。 不只是她，一旁的锦书和夏宁都憋着笑。 周大夫在一旁看着，同样偷着乐，只觉得平日里看起来不苟言笑的小夫妻，相处起来还挺有趣的。 宋允棠笑了一会之后，笑望向徐青野。 “孩子名字想好了吗？” 徐青野望着她，“皓月千里，谢庭兰玉，棠儿觉得，叫皓庭如何？” “徐皓庭。”宋允棠想了想，点头说道，“是个好名字。” 周大夫给宋允棠把了脉，确定她身体无恙之后，让她休息一夜，第二天再给她治疗眼睛，便先出去了。 徐青野扶着宋允棠躺下，嘱咐她好生休息，便离开了房间。 宋允棠望向一旁的锦书。 “刚才可有受伤？” 这小丫头，跟着她的时间是最短的，看她刚才的表现，却也是个有些忠心和胆量的。 锦书已经用丝巾遮挡住了伤口。 见宋允棠惦记着她身上的伤，不由心底一暖。 “奴婢没事，县主别担心了，您刚生产完，身体正虚弱着呢，快快休息吧。” …… 徐青野从屋里出来，示意夏宁和贵平押着两个稳婆跟他一起去了后院一间土坯房中。 “我记得你们来时，我是亲自问过你们话的，当时你们神情坦然，并未表现出半点异样的神色来，你们来庄子上之后，都见过什么人？又是谁指使你们这样做的？” 朱氏和郑氏缩在地上，不敢作答。 “奴家不能回答，眼下已经落入了郎君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要是说了，家里人就完了。 男人双手背于身后，冷冷的语气中带着威胁的意味。 “你们在来庄子上之前，家住何处，家里几口人，往上三辈是做什么营生的，我们都调查的一清二楚，可得想清楚再回答问题。” 两人相视一眼，眼底皆闪过犹豫。 见她们神情松动，徐青野继续说，“眼下你们没有得手，暗处的人为了以防万一，绝对会杀人灭口，若你们交代清楚，我会尽量保全你们的家人，兴许将来还能为你们报仇。” 第482章 收集的多了，自然就够了 两人再次对视一眼后，将事情的始末同他讲了。 朱氏说，“原本得知此次要我们接生的对象是县主，我们都挺高兴也挺乐意的，那个黑衣人找上我们，是在两日前。” 她在脑海中回忆着。 “他拿着我孙儿的平安锁和郑氏女儿的一只耳环来威胁我们，说我们要是不按他们说的做，便将我们两家人全杀了。” 朱氏捂着脸哭了起来。 “我们担心家人，这才做下此等混事。” 她都快五十了。 原本打算再干一两年便回家含饴弄孙，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徐青野一直观察着两人的神情，能看出来，这两人并未说谎。 “那个黑衣人可有什么特征？” “特征……”郑氏仔细想了想，抬头说，“蒙着脸，一身黑衣，样子凶神恶煞的，看着人的时候，目光冷冰冰的像要杀人，那天我还恍惚间看到了他腰间的令牌，只是奴家不识字，并不知道令牌上写的是什么。” 徐青野望向一旁。 “贵平，去拿纸笔来。” “是。” 贵平很快便拿来了纸笔。 郑氏凭借记忆，用炭笔将那块令牌的样子画了个大概。 虽然画面不完整，但夏宁还是很快就认出了。 “主子，这是恒王侍卫的令牌！” 凶神恶煞，看着人的时候冷冰冰像是要杀人，那是因为，恒王府上的人都是从战场厮杀来的，每个人手上都有不少条人命。 徐青野点头，当着郑氏和朱氏的面写下了两份罪状，并让两人各自签字画押，便将人扔出了庄子。 夏宁望着他手中的两份罪状。 “主子，这两份罪状，还不足以扳倒恒王吧？” “我知道。”徐青野淡声说着，好像是在说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慢慢来，两份不够，收集的多了，自然就够了。” 说完，转身回了院子。 …… 姜氏和徐永旺喜当爷奶，第一晚上，是两人带着孩子睡的。 姜氏嫌徐永旺鼾声大睡的沉，又担心他压着孩子，迫使他紧贴着墙睡了一夜，早晨起来的时候，脸都被墙卡成直角了。 宋允棠生了的消息，昨儿便已经到处报了喜。 赵氏第二天来的时候，宋允棠的眼睛已经被周大夫上了药包扎起来。 她笑望着宋允棠。 也在心底松了口气。 生在这个时候，又是足月儿，该是没人会怀疑棠儿这个孩子不是女婿的了。 “棠儿这眼睛多久能好？” 宋允棠神情平和，“周大夫说半个月便能拆掉了，之后好生养着，两个月左右能彻底痊愈。” “那就好。”赵氏望着她说，“昨儿来的时候都没见有什么反应，哪里知道我们一走你就生了。” “是啊。”刘氏也笑着说，“棠儿福气真好，第一胎就是个男娃呢。” 宋允棠没说话。 刘氏这人，观念已经根深蒂固，刚生完孩子，倒懒得费精力跟她争执什么。 姜氏抱着孩子在一旁搭言。 “我们也没想到，昨儿你们走了没一会，棠儿的肚子突然就开始痛了，好在她平日里控制的好，生产还算顺利，你们瞧她，生了之后，身段竟还跟姑娘家似的呢。” 至于中途的变故，为免他们跟着担心，又帮不上什么忙，姜氏没有提及。 刘氏望着宋允棠的模样，心里羡慕的紧。 “还真是，棠儿有这么好的法子，之前怎么也不与我说？”她摸着自己堆了两圈松肉的肚子，“每次摸到我这松垮垮的肚皮，老难受了。” 宋允棠靠在靠枕上，轻声道，“我记得在榕树村的时候，曾跟嫂子提过控制吃食这回事，也不知道嫂子当时听进去没？再加上你连着生两胎，肚皮自然是比我要松一些的。” 刘氏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 宋允棠之前在住在家里的时候，每次给自己带糕点或者果脯回来，都会提醒她不要过量。 那时候不懂，便也没在意。 现如今想起来，后悔的不行。 产妇刚生完孩子需要休息。 姜氏担心大家在这里待太久会影响了宋允棠休息，便领着他们去了屋外。 宋金保、宋劲元和宋劲生已经将他们给孩子准备的摇篮、衣服和小被褥搬了进来。 “摇篮都垫好了，快让小外甥来试试。”宋劲生将摇篮放在屋檐下，正好挡住了从头顶照过来的太阳，“我先去屋里看看棠儿。” 宋允棠听见脚步声，勾起唇角。 “二哥来了。” 宋劲生来到床边，“棠儿辛苦了。” 宋允棠摇着头。 “生孩子倒是没受多少罪，就是有些遗憾，孩子出生的时候瞧不清他的样貌。” 宋劲生宽慰她。 “半个月后就能看见了，倒也不必着急，眼下棠儿自个儿的身体最紧要，你自己养好了，才有精力照顾小外甥。” 宋允棠点头。 “二哥和木秋的婚事可定下了？” “等你出月子后，我们打算简单办，木秋也同意了。”宋劲生回答。 “行，我做完月子就要随徐青野去京城，届时铺子这边的事情，二哥和木秋多帮我上点心，要是有什么事情拿不定主意，就叫人给我送个信。” 她说着，从床头的抽屉中摸出来一个盒子。 “之前黄家赔给二哥三十两，十两当时给了你，十两给了木秋做聘礼，还有十两我代二哥投了县城明月楼的铺子，得了一成的分红，过去一年多明月楼的收益不错，一成的进账总计有八百九十二两，我给二哥凑了九百两的整。” 宋允棠将盒子往宋劲生的方向递去。 “这银子二哥是给娘还是给木秋，看你自个儿的意思，不过我希望二哥将来在做任何决定的时候，多想想木秋的处境。” 宋劲生望着手中的盒子，心底有些触动。 原本黄家给他赔偿的事他都忘的差不多了，没想到妹妹不仅记着，还给了他这样一大笔财富。 “棠儿，我啥也没做，你给我这么多银子，不太好吧？” 宋允棠笑了笑。 “你是我的亲哥哥，我给你银子有什么不好的？再说这银子是用二哥的银钱生的银钱，又不是我直接给你的。” 她面向宋劲生。 “我知道二哥是个心善大方之人，你手里有，就必定不会穷着家里人，这笔钱交到二哥手中再合适不过。” 明月楼的分红，暂且肯定是要交到二哥手中的，但如果二哥将来守不住财，还是赚一个铜板往家里交一个铜板让木秋和他离了心，她将来也可以吩咐苗掌柜换一个人交。 听到这里，宋劲生满脸感慨。 也不知从前是怎么鬼迷了心眼，竟觉得昭昭善良体贴。 如今想起自己从前对棠儿说过的那些误会的话，只想给自己两巴掌。 …… 第483章 是不是太丑了? 接下来，宋允棠在眼睛看不到半点亮光的情况下过了半个月，半个月后拆掉缠在眼睛上的布条，往屋里看了一圈，在望见徐青野鬓边的几丝白发时，突然红了眼眶。 “徐青野，我能看见了！” 话一出口，却莫名的想哭。 眼睛看不见的这几个月，她心里极其缺失安全感，也就徐青野和夏宁在身旁的时候能稍稍好一些，眼下双眼终于能清晰视物了，才恍然有种死后余生的感觉。 男人自然注意到了她刚才目光停留的地方，他微微勾起唇角，坐在她身旁，抬手擦去她脸上的泪。 “能看见是好事，怎么还哭了？” 宋允棠再次望向他鬓边，只觉得那几丝白发尤其刺眼，原本人如玉的陌上公子，如今徒添了一份沧桑，“你的头发……” 徐青野笑容温和。 “是不是太丑了？” 宋允棠摇头。 “没有觉得丑。”她伸手捞起他鬓边的头发，抬眼望向他，“是因为我吗？” 姜氏抱着孩子在一旁叹了口气。 “青野见你许久没给他回信，琼林宴之后急匆匆赶回来，本就几日没合眼，听说你没了，当场便吐血了，第二日再见他时，头发就这样了，娘当时见了，没比你好受多少。” 她说着，将孩子放在徐青野怀中。 “你们小两口聊着，娘出去忙活一会。” 说完，还往锦书和夏宁的方向望了眼。 锦书见状，朝着宋允棠福身道，“县主，奴婢给夫人帮忙去了，您要是有事，就唤奴婢一声。” 宋允棠点头，这才望向徐青野怀中的孩子。 这半个月孩子很乖，哭闹的时候少，大多时候在睡觉，这会小嘴一张，又打了个哈欠，鼻子和嘴跟徐青野的很像，眉眼部位倒是像她更多一些。 她伸手碰了碰孩子白嫩的小脸，眼底含着喜悦。 “终于看到他长什么模样了。” 徐青野望着满眼都是孩子的宋允棠，“跟你想象中可有不同？” “比我想象中更好看。”她笑着，再次抬头望向徐青野，尤其在看到他那几丝白发时，眼里的喜悦顿时被心疼所取代。 徐青野往自己鬓边望了眼，无奈的笑了笑。 “早知道棠儿这样介意，我之前便应该跟周大夫问一份方子，将头发染了的。” 宋允棠靠在他怀中，“之前让你吃的药都吃了吗？” 徐青野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揽着怀中身形娇小的妻子。 “不是棠儿看着我吃的么？” 宋允棠又抬头往他的头发看了眼，“回头我给你将头发调理回来，才二十五便生了白发，等到三四十的时候，岂不是要长满头了。” 徐青野浅笑。 “好，都依你。” 许是因为生孩子的时候没有经历撕裂难产，也许是因为年纪小，宋允棠的身体恢复的很不错，如果不是真实存在一个孩子，她感觉自己和生前的区别并不大。 和徐青野说了一会话之后，她便起床写下了两份方子。 一个是调理白发用的，一个是染头发用的。 当天下午，她便让锦书熬了发膏，亲自给徐青野将鬓边的几丝白发染黑。 染黑洗净之后，看着顺眼多了。 蒋素娆到的时候，宋允棠正好给徐青野染好了发，神情专注的端详着他。 她笑着迈进门槛。 “你们夫妻两个日日躲在庄子上蜜里调油的，看的我好生羡慕。” 宋允棠抬眼望去，在看见蒋素娆的时候，面上一喜。 “阿娆来了。”她一边整理着徐青野的头发一边说，“你也别羡慕我了，你跟萧公子难道不也是蜜里调油的？” 蒋素娆笑了笑，因为徐青野在场的缘故，站在距离两人稍远一些的地方。 “我想着你前些天刚生完，身体还未恢复好，每天见的人也肯定多，便没有急着来，今日来，除了想看看你和孩子，还是来给你送银子的。” 知道两人有话说，徐青野站起身来。 “棠儿，我还有些事，你们先聊着，等会用饭的时候我再过来。” 见她点头，徐青野往蒋素娆的方向微微颔首，大步离开了院子。 蒋素娆望着徐青野离开的背影，“还别说，你家徐先生有白发的时候，看着沉稳优雅，白发没了，便又恢复谦谦公子了。” 宋允棠笑了笑。 “你们的货送到京城了？” 蒋素娆自然的挽住了她的胳膊，“送去有些时日了，正好今日来，我便将银两一并给你带来了。” 她说着，从秋月手中拿过一个小盒子交给宋允棠。 “你的眼睛可是已经好了？” 宋允棠点头，“今日拆的绑带，视物已经恢复，不过不能用眼过度，也不能跑跳碰水，还得好生休养一段时日。” 蒋素娆了然，望向她手中的盒子。 “第一批货不多，家里总共进账一万两银子，盒子里是三千两银票的分红，萧郎说等二百亩桑田成熟，到明年能翻不少番呢。” 宋允棠略有些惊讶。 “皇宫的丝绸需求有这么大吗？” 蒋素娆摇头说，“需求虽大，却也远远用不着两百亩，所以萧郎让我顺带问问你，正好你这次要往京城去，有没有想法开布庄？我们可以给你供货。” “我也不懂……” 她话还未说完，蒋素娆忙说，“我们懂呀，工人、技术、织布裁衣，你想要什么，我们有什么。” 宋允棠听罢，没忍住笑出声来。 “我差点信了你要给我供货呢。” “哎呀，这么快就被你看穿了。” 素娆挽着她进屋后，扶着她在床边坐下。 “我们本是想着，如果你有想法开布庄，我们就本本分分给你供货，如果你担心自己不懂，这件事可以交给我们，不过明面上，这个布庄还得是你的，我们占小头就行了。” 第484章 去京城 宋允棠想了想，能多一份来源的话，多一个布庄倒也不错。 “大夏朝开布庄的铺子挺多的，成衣铺子却少，要我说，开布庄，不如成衣铺子，届时可以出一些特别的衣服样式，也能卖出更高的利润来。” 联想到宋允棠之前给她画的帕子，蒋素娆顿时来了兴致。 “你快与我说说。” “衣服分春夏秋冬，一季一换，每一季款式和色调区分来，加上自己的特色，到时候再找些身形窈窕的女子穿着铺子里的衣裳在铺子门口展示……” 宋允棠说的仔细，蒋素娆听的认真。 “后期就算有模仿我们的，可我们已经走在了前头，第一笔银子已经赚到手，接下来稳中取胜就行。” 蒋素娆点头，往宋允棠的方向竖起了大拇指。 “棠棠，你简直是经商天才！你们何时出发去京城？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坐完月子后，家里要办一个满月酒，满月酒不久便是我二哥的婚事，参加完二哥婚宴第二天就走，我相公还得赶去京城任职。” 蒋素娆满脸心疼的望着她，“生完才一个多月便要带着孩子跑那么远的路，还真是辛苦你了。” 宋允棠摇头说，“倒也还好，我们去京城的时候已经快八月了，况且还是往北边走，那时候天气不冷不热的，正适合赶路。” 蒋素娆想到什么。 “你们家徐先生可是被你这次失踪的事吓到了？所以才想着去哪儿都要将你和孩子一并捎上。” “该是有这个原因吧。”宋允棠抿起唇角，“正好我也不想再跟他分开。” 望着她的神情，蒋素娆笑了。 “你开心就行。” 她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长方形的白玉无事牌来。 无事牌上面三分之一的部分雕刻祥云，侧边刻着“皓庭”二字。 “这个玉佩我定做了两个一模一样的，我们家临川比皓庭大四个月，往后就是兄长了，这是给弟弟的见面礼。” 宋允棠见状，望向一旁的锦书。 “锦书，去看看皓庭醒了没有？若醒了，便将他抱来。” “是。” 锦书福身，转身往姜氏屋里去了。 孩子被抱来后，蒋素娆稀罕的不行，直呼这孩子长的水灵，就是可惜是个男娃，要是女娃，给她做儿媳妇，做梦都能笑醒。 . 蒋素娆离开没一会，徐青野便领着几个丫鬟婆子和家丁来了院中。 “马上就要去京城了，我担心在那边买的下人会掺别府的探子，便叫贵平从牙行挑了几个来，正好路上也需要人照料，你看看合不合适。” 宋允棠打量着这些人，神情坦荡，眉眼低顺，观面相，也都是身体健壮的。 她笑了笑。 “过了你的眼，自然是稳妥的。” 男人眉眼带笑，“赐名的事，便劳烦棠儿了。” 宋允棠望着面前的四名家丁，两名婆子，两个丫鬟，在脑海中稍一思索。 “你们四人叫忍冬、远志、枫实、秦艽（jiāo）。” 四名家丁行礼。 “是，夫人。” 宋允棠又望着两名婆子，“两位贵姓？” “奴婢姓李。” “奴婢姓王。” 宋允棠点头，“两位嬷嬷我便不另外起名了，就沿用你们的姓氏吧。” 两人福身。 “是。” “至于你们两个。”宋允棠望着那两名丫鬟，“便叫芷若、兰馨。” 两名丫鬟福身。 “芷若（兰馨）多谢夫人赐名。” 此次前往京城的，只他们一家三口人。 有了这八个下人，再加上锦书、夏宁、贵平和前些日子从牙行买回来的乳娘夫妻两个，该是完全够用了的。 等往后公婆住到京城去的话，届时少了人再买就是。 徐青野见宋允棠已经将几人的名字起好，吩咐锦书带着他们安排各自的事情之后，将手中的盒子交到宋允棠手中。 “文成说施老将军最近给他的任务重，便先不回来了，等十月份武举人的科考结束后再去京城找咱们。” 宋允棠点头，接过他递来的盒子。 “这是文成送来的？” 徐青野嗯了声，“施老将军日日将他往深山扔，许是从山里挖来的，他说是老山参，叫人送来给你补身体的，你瞧瞧能不能用上。” “刚生完孩子不久还吃不得人参。”她带着商量的语气，“回头带去京城，给汤老送去吧？正好我还没见过汤老呢，此次去了京城，若不上门拜访，总觉得缺了礼节，毕竟是你的老师。” 徐青野点头。 “也好。” …… 孩子的满月宴没有大办，宋允棠想着才经历生死，村里人和几头的亲戚接过来吃顿饭就行，便也没请县城和省城那些认识的夫人们。 宋劲生的婚宴结束之后，宋允棠便带着孩子随徐青野前往京城了。 走的这天，宋家和徐家的人都来相送。 姜氏舍不得孩子，直到马车快要启程的时候，才将怀中的孩子递上马车。 “路上当心啊，到了之后记得给家里来信，等你们安顿好了，十月份爹娘带着你们爷奶和文成过来团聚。” 宋允棠撩开马车帘子。 “娘放心，我们会小心的，你和爹在家也得好生保重身体。” 姜氏红着眼眶。 “哎，我们会的。” 路上跟萧家的马车会合之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京了。 因为带着孩子和下人同往，人多，东西也多，路上住的都是驿馆，条件虽比不上客栈，贵在安全。 好在几个孩子年纪小，路上睡觉的时候多，再加上有宋允棠提前预防，药物准备的也充分，路上倒没怎么折腾人。 走走停停足有十日，八月初一这天，终于抵达京城。 萧衍舟和蒋素娆因为没来过京城，刚来也没地方安置，便先在客栈下榻。 徐青野则领着宋允棠去了他之前租住的院子里，当时走的急，院子一直没退租，眼下倒是正好能用来过渡，总归是比客栈要方便的。 他租住在一个三进的院子中，这处院儿里不止他一人住，进门左侧有并排的五间倒座房，坐南朝北，采光不好，住着五名书生。 第485章 合租院子的人 从垂花门进去，便到了二进院子。 二进院子有正房、东厢房和西厢房。 正房住着一位衣着精致的公子，东厢房住的是一对约莫三十岁出头的夫妻，还带着一儿一女两个孩子。 西厢房则是徐青野之前几个月在京城居住的地方。 院落向来有“空东不空西”的说法，东侧厢房一年四季晒不到太阳，冬冷夏热，居住起来舒适度远不如西厢房，租金也要稍便宜些。 二进院子往后是一排后罩房，其中有两间住着正房公子的随从和照顾他起居的嬷嬷。 另外还有三间是空着的，徐青野打算叫贵平给正房公子先付几日的租金将此次跟来的下人安排到这几间空屋打通铺凑合凑合，到时候找到合适的院子，再一并搬过去。 宋允棠打量了一眼这个院子，位置倒是挺大，只是如果一家人居住的话，这么多人共住一个院子，私密性显然不够好。 还得抓紧时间找到合适的院子才是。 眼下一群人抬着东西往院子里搬，正房和东厢房内的租客都被惊动了。 陆景年从东厢房内走出，朝着徐青野抱拳。 “徐兄弟回来了。” 徐青野也抬手作揖，见陆景年的妻子贺氏也在一旁。 “陆大哥，嫂子。” 贺氏面容和善，她朝着徐青野和宋允棠微微颔首。 “这位便是弟妹吧？” “是。”徐青野给两人介绍，“这是内子，姓宋。” 转而又给宋允棠介绍面前的夫妻，“棠儿，这位是陆景年陆大哥，也是今科进士，旁边是陆大哥的发妻，姓贺。” 宋允棠忙笑着跟两人打招呼。 “陆大哥好，嫂子好。” 贺氏笑望了眼身旁的丈夫。 “原本瞧着徐兄弟一表人才，没想到屋里还藏着个如此标致的美人儿呢。” 陆景年神情坦荡，点头称赞。 “徐兄弟和弟妹郎才女貌，甚是般配。” 宋允棠面上有些不好意思。 “陆大哥和嫂子谬赞了。” 贺氏又忙拉着自己两个孩儿跟两人打招呼，“星言，真真，来唤徐叔叔和宋婶婶，将来一同入朝为官，你们爹和陆叔叔便是同僚了。” 陆星言是陆景年和贺氏的长子，今年九岁。 陆真真是两人的长女，今年五岁。 兄妹两个看着乖巧懂事，听见贺氏的呼唤，忙过来喊人。 “徐叔叔，宋婶婶。” 来的突然，也不知道徐青野住的院里还有两个孩子，宋允棠也没准备什么见面礼，便从锦书手上拿了路上买的两包糕点分给了两个孩子，观贺氏面色气血略有些不足，还将自己制作的养血丸给贺氏送了一份，总共有三枚。 贺氏忙推脱。 “弟妹比我小，按理来说，我还得给妹妹准备见面礼才是，哪里有让妹妹破费的道理？” 宋允棠笑着说，“这个养血丸是我自个儿做的，没花多少银钱，嫂子便收着吧，十日一丸，最是滋补了。” 贺氏满脸羡慕的打量着她。 “难怪弟妹气色如此之好，竟还懂得药理呢。” 宋允棠谦虚道，“略懂一二。” 就在这时，夏宁抱着孩子从院外来。 “夫人，小公子许是饿了，张着小嘴四处找吃的呢。” 宋允棠伸手接过孩子。 “乳娘还是没奶吗？” 她生下孩子前半个月因为治疗眼睛用药又吃药，便没有给孩子喂奶，孩子吸的少，奶水也不充足，到后来一点都没有了，所以都是奶娘一个人供两个孩子的奶。 夏宁在一旁说，“乳娘近日舟车劳顿的，再加上有些水土不服，奶水也不太充实，方才见她脸色不大好，属下也没顾上问她。” 哪怕生下孩子之后有好好调理，一个人供两个孩子的奶也确实辛苦。 都是当母亲的。 将心比心，也不能不管不顾的饿着乳娘自己的孩子。 宋允棠望着她。 “这样，你去外头找找看有没有刚产子的羊，一头两头都行，奶水不够的话就挤了羊奶煮沸放温之后给孩子喂下，也好让乳娘轻松几日养养身体。” “是。”夏宁抱拳，转身出去了。 贺氏笑望着宋允棠怀中的孩子，“弟妹心善，看小公子面相，也是个有福气的。” 这话宋允棠爱听。 “承嫂子吉言。” 贺氏牵起两个孩子。 “我还得去给两个孩子纳鞋底，便不耽搁弟妹安置了。” 宋允棠点头，“嫂子去忙自己的吧。” 她正要抱着孩子回屋，贵平从正房出来之后，一男子紧随其后来到屋外。 “徐兄回来了。” 徐青野浅笑，“回来了。” 谢应维一副刚睡醒的模样，他打了个哈欠。 “刚听贵平说徐兄要将另外三间后罩房租下，其实也没多少银子，徐兄既然没打算长租，我便不收你的租金了，让底下的人安置下来便是。” 徐青野往宋允棠的方向望了眼，摇头说，“谢公子毕竟也是花银子租的院子，该多少租金还是多少租金，否则我便另外去找地方安置了。” 谢应维一笑。 “你这人，不让你吃亏你还不干了，咱们好歹也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了几个月，这点交情都没有？” 男人望着他，“有言道，亲兄弟都得明算账，一码归一码，眼下我们夫妻还不知何氏能找到院子，若小儿吵了，还望谢公子多担待。” 谢应维这才注意到一旁穿着浅青色衣裙，怀抱着孩子，神色温和平静的宋允棠。 女子身形上看不出半点生过孩子的痕迹，一身青衣，犹如清晨的柳絮，轻盈又柔和。 他有些看痴了。 徐青野望见他的神情，眉头微不可察的收紧。 “眼下刚搬来此处，还得安置物件，便不跟谢公子多聊了，回头我让贵平将租金送来。” 说完，揽着宋允棠进了西厢房。 “哎……” 谢应维还想说点什么，见人已经进了厢房，便只能将嘴里的话咽下，摸着脑袋转身回了屋。 宋允棠刚才一直关注着怀中的孩子，并未注意到谢应维看自己的眼神。 “锦书，你去弄点温水来，我先给皓庭喂几口先应付着。” “是，夫人。” 锦书福身，从箱子里翻找出孩子专用的小碗便往后院去了。 不多时，皓庭的乳娘许氏来到门口。 “夫人，小公子有一阵儿没吃奶，可是饿了？” 第486章 东富西贵，北贫南贱 宋允棠抬头望向她，“是有些饿了，我方才用小勺给他喂了几小口水。” 乳娘伸出手。 “奴婢还是先给小公子喂奶吧，别饿坏了。” 宋允棠见她面色略有些苍白。 “贺然吃了吗？” 许氏的丈夫姓周，孩子的名字是他们求宋允棠取的，叫周贺然。 这孩子宋允棠都做好打算了，将来周贺然陪皓庭一同长大，从小的感情，该是比半路买回来的要坚实一些。 听见宋允棠先问贺然，许氏心底有些感动，她笑着说，“奴婢叫孩子爹去厨房熬米糊去了，贺然如今四个多月，也能顺带着吃些流食，小公子才一个多月，奶水还得紧着小公子吃才是。” 宋允棠将孩子递给她。 “我刚叫夏宁找羊去了，回头要是找到了，也能给孩子搭着吃些羊奶，这样你也轻松一些。” 许氏为奴多年，从未有主子这般为他们考虑过。 “夫人这样心善，倒是叫奴婢不知道该如何感激才好了。” “你能帮我将皓庭带好，便是最大的回报。”宋允棠抬手指了指，“旁边有一间耳房，你先去给皓庭喂奶吧。” “是。” 乳娘应了声，抱着孩子去了耳房。 这间厢房之前都是徐青野一个人住，他居所的要求向来不高，以舒适简洁为主，眼下宋允棠和孩子来了，东西自然也多了起来。 她将带来的东西归置了一番，望向徐青野。 “京城这边我不了解，你觉得我们该找何处的院子才合适？” 徐青野拉着宋允棠来到书桌旁，将京城的简图画在纸上。 “皇宫位于京城的正中央位置，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别为东城、南城、西城和北城。” “京城这边向来有‘东富西贵，北贫南贱’的说法。” “护城河流经京城东部，这里经济相对繁华，富商、皇商和部分官员集于东城，西城距离皇宫最近，汇聚了不少朝廷重臣和王爷、亲王、以及侯爵的宅院，北城居住着不少落魄的皇族子弟，也有部分小商户和家境贫寒的官员，至于南城，为京城人称下九流百姓的居住之所。” 宋允棠听说过“下九流”这个说法，指的是大夏朝一些低贱的职业。 如师爷、衙差、仵作、媒婆、走卒、马戏、娼妓、修脚、剃头、戏子这些，都属于低贱的职业。 她想了想。 西城既然是贵人居住之所，想来这个地方不仅寸土寸金，没有一定的身份地位是挤不进去的。 再说四周都是高官，住着难免局促。 万一邻里间起了些小矛盾，或者不小心听到了不该听的，说不定改天对方便在官场上给人使绊子，甚至掉脑袋都是有可能的，总归是麻烦事。 徐青野即将入朝为官，品阶不高，还是不要硬挤进去的比较好。 南城北城这两个地方她不想考虑，如今有了孩子，鱼龙混杂的容易出事。 想了想，还是先从东城入手比较好。 “东城那边三进的院子，大概在什么价位？” 徐青野指着图纸。 “东城的院子也分区域，靠中间的位置距离皇宫较近，三进的院子大概在三千到五千两银子，靠南北两侧的，也得一千两往上。” 宋允棠点头，过去两年时间，底下铺子盈利还不错，她手中的银子倒是充足。 就算买个三五千两银子的院子，影响也不太大。 “今儿刚过来，咱们先休整一日，明日我便领着夏宁去牙行问一问。” 徐青野拉着她的手。 “明日我得往宫里一趟，棠儿刚生产完一个多月，眼睛也还在恢复期，找院子的事情不着急，可先让叫底下的人看着，找些来家中做参考，遇到合适的咱们再一起去。” 让她一人去，他不放心。 恒王的眼线必定遍布京城，若让他的人发现棠儿落单，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他不能让她冒这个风险。 宋允棠也没逞强。 “那就听你的。” 徐青野见妻子这样乖巧，欣慰一笑，将她拥入怀中。 …… 两人有商有量的将事情决定之后，徐青野便先让贵平去将三间后罩房的租金给谢应维送去了。 宋允棠好奇的望着他。 “那个谢公子是什么人？” 徐青野淡声道，“他是从江南来的，家中主要做茶叶生意，据他说家中有一百多亩茶山，家里还算富裕。” 江南那边盛产茶叶和丝绸，这些宋允棠是有所耳闻的。 一百多亩茶山，每年的进项除去支出，根据气候，茶农每年的收入大约有两到五百两不等。 确实是个富裕之家。 “你租的这个西厢房一个月要多少银子？” “二两二钱银子。” “东厢房呢？” “二两银子。” 宋允棠了然。 “这样看来，对面的陆大哥也有些实力啊。” 二两银子一个月，一年便要二十多两，没点家底还真难以支付得起。 徐青野嗯了声，耐心回应着她每一个问题。 “陆大哥爹娘早年是开客栈的，也算攒了些银子，不过京城这边地价高，二两租一个厢房加一间耳房，已经算是便宜的了，进门左手边那五间采光不好的倒座房都得八百文一个月。” 宋允棠在心底计算着。 “五间倒座房，八百文一个月，总计是四两，西厢房二两二钱，东厢房二两，加起来就是八两二钱银子，那个谢公子将这个院子租下，租金又是多少？” “十二两。”徐青野脱口而出。 “也就是说，他占据正房、东西两间耳房、以及后院五间后罩房只花了三两八钱银子？”宋允棠一笑，“不愧是江南茶商家的公子，还挺会精打细算，若是将后罩房再租出去三间，他自个儿便也花不了多少银子了。” 听她夸赞谢应维，徐青野抬眼望向她。 “棠儿。” 宋允棠侧头。 “嗯？” 徐青野整个身子往她的方向凑了凑，高大的身躯几乎将她整个身体笼罩，就在宋允棠愣神的时候，徐青野低头，在她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宋允棠被他突然的动作惊的脑海一片空白，自从被他寻到，两人做过最亲密的事便是相拥而眠。 哪怕从前，也只在情难自禁的时候才会吻她，亦或者行床事的时候。 眼下这样的行为，确实令她感到意外。 望着妻子眼底的诧异，徐青野抿唇一笑，总算是将她的注意力转移开了。 …… 第487章 不像是会下厨的人 站在一旁服侍的锦书也没想到姑爷会突然亲夫人，红着脸快步出了屋。 “奴婢去许姐姐那里瞧瞧小公子睡了没。” 见小丫头惊慌失措的逃离，宋允棠往徐青野的方向望了眼，上扬的唇角如何都压不下去。 男人面上带着浅淡笑意，神情大方自然，并未因为方才的举动而表现出半点难为情的意思。 宋允棠一边笑一边低头把弄着自己的手指。 “眼下这个院里不止住着咱们一家人，还是稍稍注意些吧。” 男人点头应着。 “好。” 夏宁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半时辰以后。 刚跨进院门，便兴冲冲道，“夫人，属下寻遍京城几个集市，总算找到了一只能产奶的羊。” “辛苦了。”宋允棠来到屋门口，“先将羊牵到后院去吧，我让李嬷嬷和王嬷嬷给你留了饭菜在小厨房里，你先去吃点。” 夏宁抬头看向她。 “夫人吃了吗？” 宋允棠笑着点头，“我们都已经吃过了。” “行，那属下先去后院了。”夏宁说完，牵着羊往后院走去。 对面屋的两个孩子听见有羊，许是好奇，纷纷从屋里跑了出来，也跟在夏宁身后去了后院。 宋允棠见状，勾唇一笑便回了屋里。 正房方向，背负着双手站在窗口的谢应维匆匆一瞥，眼底闪过惊艳之色。 “桃花嫣然出篱笑，如此佳人，徐兄艳福不浅呐。” …… 三进院子的三间后罩房，许氏一家三口住了一间小点的，四个家丁和贵平住了最大的一间，新买的两个丫鬟和两个婆子住了一间，因为后罩房位置不够，锦书和夏宁要守夜，两人轮流睡在西厢房外间的榻上。 宋允棠之前怀孕养胎，生子养身，徐青野怕伤着她，便一直克制着没碰她。 眼下这情形，碰她同样不方便，不说外间有人，夜里用水也会惊动另外两房的人。 总归是夫妻间私密的事，叫外人知晓总归不好。 看来，等朝中的事情落定，还得早些找到院子搬出去才好。 卯初（早晨五点），徐青野刚梳洗穿戴好，便听得屋外传来陆景年刻意压低的声音。 “徐兄弟，你可起了？今日要去宫中，可要与我一道同行？” “陆大哥稍等，马上来。” 徐青野朝着外头说了一声之后，转身看向还在床上犯迷糊的宋允棠。 “可是吵醒你了？” 宋允棠摇头，往睡在身旁的孩子望了眼，“无碍，皓庭醒了，我也该起了。” 之前在庄子上坐月子的时候，为了让她好生养身体，孩子夜里都是公婆看着，饿了便往睡在他们隔壁的许氏屋里抱。 如今公婆不在身边，住宿条件也有限，孩子带在自个儿身边宋允棠才有安全感。 徐青野温润一笑，上前吻了吻她的额头。 “我还得趁早入宫，便不与棠儿一道吃早饭了，等宫里的事情忙完，再回来陪你和皓庭。” 被他这么一腻歪，宋允棠顿时就清醒了。 她展颜。 “你且安心去忙，家里的事情还有我呢，记得在路上吃点东西，别饿肚子了。” “好。” 徐青野再次看了她和孩子一眼，这才匆匆出了门。 他一走，宋允棠也没了睡意，索性穿衣起了床。 “锦书，给我打盆水来。” 好在孩子晚上乖，不哭也不闹的，子时醒后，夏宁抱着往许氏屋里跑了一趟回来之后便一直睡到天放亮。 外间，锦书应了声便出门打水去了。 宋允棠穿好衣服，坐在床边拿起拨浪鼓逗着床上的儿子。 “皓庭，你爹去宫里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你想不想他？” 不知道儿子想不想，反正她是有点想了。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心底对他的依赖，竟如此浓烈。 许氏在外边敲了敲门。 “夫人，小公子这会要吃奶吗？” 宋允棠往房门口望了眼。 “进来吧。” 许氏应了一声，推门来了屋里，给宋允棠行过礼后，抬眼看到床上咧着嘴笑的皓庭时，稀罕的不行。 “呀！小公子在笑呢。” 许是喝过她的奶，许氏看向皓庭时，目光尤其慈爱。 宋允棠笑望着床上的儿子，“皓庭自醒来便一直乐，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开心事。” 就在这时，锦书端着水进了屋。 “夫人，水来了。” 宋允棠点头，吩咐许氏先给皓庭喂奶，便先梳洗去了。 吃完早饭，宋允棠便叫来几个下人，将今天的事情吩咐下去。 “兰馨和秦艽，芷若和忍冬，你们二人一组，分别往东城的南北面跑一趟，找个牙行问一问那边可有要出售的院子，之前的房主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卖，顺便找四周的邻居打听打听院子的情况和前房主家里的事情。” 买的院子不是只住一日两日，还得将里边的门道摸清楚才行。 要是不小心买到凶宅，将来恐招惹祸患。 四人行礼。 “是。” 宋允棠给了几人一些碎银子，便让他们离开了。 就在这时，贺氏提着一个点心盒子，满脸笑意的领着两个孩子从对面过来。 “孩子们昨儿嚷着要吃云片糕，便多准备了一些食材，刚做好切出来的，给弟妹也拿了些过来尝尝。” 宋允棠上前和她见礼。 “嫂子如此贤惠，手艺必定也是极好的。” 贺氏笑道，“在我们家乡，许多人都会做这个，我也不过是熟能生巧罢了。” 宋允棠很捧场的拿起一块尝了尝后，点头说，“味道很不错呢，嫂子可否也教教我如何做的？” 贺氏望着她那双纤细白嫩的手。 “弟妹看着也不像是会下厨的人，回头我教给弟妹手底下的嬷嬷便是，倒省的弟妹费心神。” 夏宁提起茶壶给贺氏倒了一杯茶。 “陆夫人目光如炬，我家夫人平日里吃的糕点，都是我们姑爷准备的。” 贺氏接过茶杯，羡慕的望着她，“徐兄弟平日里念书那么忙，还能腾出时间来给弟妹准备糕点？” 宋允棠可不想拉仇恨。 “也是忙里偷闲，并非日日都做，心血来潮了会露一手。” 贺氏了然，“那也强过许多男子了，都说君子远庖厨，读书人大多都不愿进厨房呢。” 第488章 娴症 贺氏儿子和女儿每人手中都抓着几块云片糕安静的站在一旁吃着。 宋允棠和贺氏正聊着的时候，陆星言突然抽搐倒地，呕吐白沫，吓的距离两个孩子最近的锦书后退一步。 贺氏直接被吓哭，慌忙上前想要将陆星言从地上扶起来。 “星言！” 宋允棠见孩子状态似乎不对，制止了贺氏的动作。 “锦书，快去拿一块棉布来！” 她说着，立马上前，让地上的陆星言平躺，脑袋侧向一边，“嫂子先将星言嘴里的食物抠出来，这个时候呛到了会很危险。” “哎。” 贺氏六神无主，眼下在场的人中又只有宋允棠懂医理，自然是宋允棠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正房中，谢应维似乎也发觉了院里的状况，赶忙跑了过来。 “可有需要在下帮忙的地方？” 宋允棠没往他的方向看，定定的关注着贺氏的动作和陆星言的情况。 “不用，谢谢。” 见贺氏将陆星言嘴里的异物清除，宋允棠又从锦书手中接过帕子叠成小长方块之后放在陆星言的上下牙齿中间，避免他咬伤自己的舌头。 做好这些，宋允棠一手扶住星言，让他的脑袋保持侧向，一边望向身旁哭红了眼的贺氏。 “星言的娴症是幼时便有吗？还是最近才开始的？” 贺氏抬手擦了擦眼角。 “大概两年前，从害了一场病开始的，这两年我们四处寻医，这次更是趁着你陆大哥来京城科考，拖家带口来了京城找大夫，可治疗了这么长时间，星言还是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发一次病。” 宋允棠点头，捏住了他的脉搏。 片刻之后，她松开手。 这时候，陆星言抽搐的症状也逐渐在缓解，恢复正常之后，便又跟没事人一样，带着妹妹跑院子里玩去了。 古代医术落后，大夫普遍不了解娴症的发病机制，所以无法准确诊断以及对患者进行针对性治疗。 宋允棠和他们相比的优势在于。 她知道这类症状发病的原理，并能在此基础上举一反三对患者进行诊治。 她望向一旁的贺氏。 “星言两年前害病的时候，可是伴随着高热现象？” 贺氏点头。 “对，是有。” 宋允棠了然，“问题不算太大，嫂子去药铺抓几剂甘麦大枣汤，炙甘草三钱，小麦六钱，大枣十枚，此三味药，以水六升，煮取三升，温分三服，星言这种症状不是娘胎里带来的，还算好治。” 贺氏诧异。 “就这样？” 他们这两年为了孩子的娴症，可是寻了不少大夫，试了不少法子，吃了不少药。 针灸、火罐、推拿、做法全试过了，无一奏效，银钱倒是花了不少。 好在家里还算有些积蓄，否则他们一家早就要流落街头了。 宋允棠点头，“小儿发烧之后引起的娴症，大多是苦急，甘麦大枣汤服下以后，甘胃生津，会导致下利，这是新生出来的津液取代旧津液的正常现象，总归这三味药也不贵，药性甘平质润，并无毒性，嫂子若信我，不妨抓来试试。” “之后加强锻炼，饮食清淡，便能逐渐减少甚至不会再复发。” 贺氏并不知道宋允棠的具体来头，总归之前更离谱的法子都试过，这次也还是打算信她的将这个法子试上一试，万一真蒙中了，儿子便也无需再受这种苦了。 这么想着，她望向陆星言。 “星言，娘去给你抓药，你带着妹妹在院里玩，别跑出去了。” 宋允棠笑望着她，“嫂子放心去吧，院里这么多人在呢，都可以给你看着。” “哎，有劳了。”说完，贺氏快步出门去了。 谢应维略显诧异的望向宋允棠。 “没想到徐夫人年纪轻轻，竟还懂得切脉开方。” 宋允棠客气的笑了笑。 “不过是一些小儿科，让谢公子见笑了。” 谢应维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在一旁坐下。 “徐夫人的医术是从何处学来的？” 宋允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家师常年隐居深山，外人大多不知晓其名姓，况且老人家并不想出名，不提也罢。” 谢应维伸出手。 “在下最近总觉得精神不济，不知徐夫人可否也为在下诊治一二？” 宋允棠将手搭上他的脉搏。 “熬夜吗？” 谢应维望着搭在自己脉搏上的手，点头说，“自从科考失利之后，最近确实都睡的晚。” “最近是否易怒，好强，腰难受？是否饭量挺大，吃饱了还能吃？饮酒可频繁？” 谢应维略有些诧异。 “夫人说的这些症状，确实都有。” 宋允棠收回手。 “看似一堆毛病，其实没什么大问题，总结起来就是湿气盛，肝火旺，减少饮酒，调整作息，万事看淡便可迎刃而解。” 她一口气将话说完，往谢应维的方向微微颔首之后，便端着云片糕回屋去了。 毕竟是一个外男。 虽说旁边有丫鬟和家丁看着，她若没成亲，多坐坐倒也无妨，眼下她是个有夫之妇，又没什么正经事，跟外男在一处坐久了总归是不好。 倒不如回屋逗一逗皓庭。 “锦书，你盯着些陆大哥的两个孩子。” 锦书福身。 “是，夫人。” 望着女子纤细的背影，谢应维愣了一下，对她越发的好奇了。 …… 徐青野是巳时回的家。 他回来的时候，正巧谢应维的小厮砚石给西厢房送来了一份糕点。 “徐公子，徐夫人，这是我们公子为了感谢徐夫人今日上午为他诊脉，特意叫小的从东城永安巷买来的白玉酥。” 徐青野立于门前，抬眼往正房的方向望了眼，没说话。 宋允棠望着这份突如其来的糕点，心下也是一阵诧异。 她看向砚石。 “谢公子身体康健，一没开药二没针灸的，倒也不必特意给我送糕点过来，心意我领了，糕点还是劳烦小哥提回去吧。” 说完，拉着徐青野回了房中。 男人望向身旁的妻子。 “棠儿今日吩咐底下的人去找院子了吗？” “已经叫忍冬、秦艽、芷若和兰馨四人去找了，我也在等她们的消息。”宋允棠好奇的望着他，“你今日去皇宫，情况如何了？” …… 甘麦大枣汤：出自《伤寒杂病论》，治疗小儿娴症，妇人藏燥。 虽是完整的药方，但还是建议大家别盲目跟风，遵医嘱！遵医嘱！遵医嘱！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第489章 巧合 徐青野将手中全新的朝服放下，拉着她的手坐于床边。 “跟之前与你说的一样，从六品的翰林院编撰，明日便要去翰林院报道任职，往后陪你的时间恐怕就没那么充足了，任职之后，每五日休一日，月夕休沐三日，年节七日，届时我恐怕只有休息的时候才有空陪棠儿去挑院子。” 宋允棠摇头。 “不碍事，你的事要紧，实在不行，我可以叫夏宁陪我去，天子脚下，恒王总不会如此胆大妄为吧？” 男人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稳妥一些比较好。” 宋允棠点头，突然想到什么。 “上午星言发病，我恰好在场，便给嫂子说了个方子，让她去抓了给孩子试试，当时谢公子正好在场，让我也给他瞧瞧，才有刚才送糕点的一幕，你别误会了。” 徐青野一笑。 “你相公不傻，不过棠儿愿意跟我解释，我很开心。” 陆景年儿子生病一事，他有所猜测，之前住在这里的时候，东厢房那边有几次动静闹的挺大的。 只是事关陆家人的私事，他也不好上前询问。 眼下能被棠儿撞见，也算是那孩子走运。 否则真要在大夏寻一个医术比棠儿还要高明的大夫，怕是难了。 两人正说着，陆景年携贺氏来到了西厢房外。 “徐兄弟，弟妹。” 两人对视一眼，起身去了门口。 “陆大哥，嫂子，你们怎么过来了？” 陆景年朝着宋允棠的方向作揖道，“小儿上午发病，多谢弟妹出手，届时若星言服用弟妹提供的药方，病情有所改善，将来陆某必定重谢。” 宋允棠虚扶一把。 “陆大哥和嫂子切莫跟我客气，如今你和我家相公是同僚，将来碰面的机会难免多了，理应相互帮衬才是。” “应该的。”陆景年叹了口气，“说起小儿这病，我也颇感无奈，两年前病了一场之后，时间短三五日便会发一次，时间长七八日会发一次，老家那边的人逐渐扯上了鬼神之说，孩子爷奶也请了道士和神婆，并不能起到半点作用。” “此次来京赶考将他们母子几个一起带来，一是担心我不在的时候，星言被老家那边的风言风语所影响，二是想着京城这边的大夫见多识广，或许能有办法治好他，可兜兜转转看了十多个，还是半点改善都没有。” 宋允棠宽慰。 “陆大哥也别沮丧，兴许我的法子能管用呢？” 陆景年也很想能管用，可星言的病情如此复杂，弟妹却只用了简单的三味药，他心里实在没底。 不过还是说，“无论如何，弟妹愿意慷慨出手，陆某无比感激。” 知道陆景年并未抱太大希望，宋允棠也没再多说什么，又跟夫妻两个寒暄了几句才回到屋中。 许氏将已经醒了的皓庭抱了过来。 宋允棠一边逗弄着孩子。 “陆大哥也是明日任职吗？” “是。”徐青野答。 宋允棠望着他，“他是什么职位？” “翰林院编修，正七品。” 都说翰林院是成为阁老重臣以至地方官员的踏脚石，这样一来，陆景年将来的官途应当也是不错的。 宋允棠逗了会孩子，吃饭休息了一阵之后，外出的秦艽四人才陆续回到家中。 “夫人，我们四人找了两家牙行，在东城跑了近一日，找到了三处合适的院子。” 芷若和兰馨两人将那三处院子一一做了介绍。 其一在永安巷附近，是一处三进的院子，位置很不错，处于繁华地段，是东城的富人区，院子到宫门大概两刻多钟，房主开价六千五百两银子。 其二在雪松巷，是一处二进的宅子，位置也不错，到宫门比第一处远一刻钟左右，房主开价四千二百两银子。 其三在枫绮路的云裳巷，位置偏南，紧邻南城，距离东便门仅一刻钟的距离，到皇宫得半个时辰多一些，是两个三进的院子合并的，房主开价七千九百两银子。 宋允棠望着兰馨。 “第三处院子虽是两个三进院子合并的，可位置如此偏，价格为何还要这么高？” 她倒是喜欢大一些的院子，老家人多，将来爹娘爷奶和文成全来的话也好做安排。 却不想不明不白的做冤大头。 兰馨福身，“回夫人，这第三处院子虽然偏，屋舍却维护的极好，听牙行的人说，这个院子的前主人是先皇后娘娘的舅家，当时改院子布局时，请了不少人工巧匠，只需稍作整理便能直接入住了。” 宋允棠了然。 “那房主为何要搬离？” 先皇后娘娘的舅家，该是有些根基的。 兰馨说，“先皇后娘娘在当今天子夺嫡之争的时候生产，因担忧过度伤了身，天子登基半年多就去了，娘娘舅家是皇商，在朝中并无实权，娘娘一去，娘娘的父亲便借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由头辞官回乡养老，娘娘舅家没了倚靠，担心会有人针对他们，便直接搬回江南老家去了。” 听到这里，原本神情平静的徐青野略微动容。 宋允棠见他神情有异，忙问，“怎么了吗？” 徐青野淡声道，“只是偶然听老师提及，他和师娘成婚多年，膝下只有一个独女，当年辞官回乡，是因为他女儿。” 事关老师的私事，他从未打听过。 眼下听得兰馨这样一说，才突然联想起来，为何每每看老师愣神的时候，都带着些哀伤。 而督察院在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直接受皇帝管理。 老师只一个女儿，膝下并无儿子，又是陛下从前的老丈人，这样的人必定会对他忠心耿耿。 只是老师会同意来京城复职，恐怕也有他自己的原因。 宋允棠面上略带着惊讶。 “这样说来，汤老还有可能是天子曾经的老丈人？” 没想到竟有这样巧合的事情！ 他们打听到的第三处院子，竟还跟徐青野的恩师扯上干系了。 “如果选这第三处院子的话，你每天早晚来去会不会太辛苦了？” * 【翰林院编撰主要负责刊缉经籍、为皇帝及太子讲读经史、备顾问学等，而翰林院编修则主要负责诰敕起草、史书纂修、经筵侍讲等工作。】 第490章 香积钱 徐青野摇头说，“远一些倒没事，早起两刻钟便好了。” 南城那边住的都是普通百姓，热闹，买卖东西也方便，倒是比靠近北城清净。 宋允棠挽住他的胳膊。 “既然如此，另外那两处咱们也没必要看了，要不趁着这会还早一起去云裳巷瞧瞧？早些将院子定下来，到时候叫人将里头整理整理，该置办的置办，等到月夕你休沐的时候正好能搬进去住。” 来京城之前蒋素娆给她送了三千两来，自己凑个四千多两的，也就够了。 徐青野握住她挽着自己胳膊的手。 “七千九百两不是个小数目，依照我目前的俸禄，远远不够。” 宋允棠给秦艽使了个眼色，让他去准备马车，转而挽着徐青野的胳膊往摇篮的方向走。 “两年多前我一无所有，是你给我送来三十两本金做买卖，之后我们成了亲，你负责念书科考入仕，我负责打理家中买卖，如果没有你撑腰，我这些年不会如此轻松，咱们家的家业有我的一份，也有你的一份。” 她望着徐青野。 “再说官员俸禄本就有限，往后你用你手中的权力托举这个家，我负责料理家中事务，寻常夫妻不都是这样相互扶持过来的？” 徐青野抿唇一笑，抬手拢了拢她耳边的发。 “棠儿说的对。” 宋允棠弯腰将摇篮中的孩子抱起。 “不过买大院子确实也有顾虑的地方，你那些同僚若是知道了，会不会因为嫉妒心起，在背后孤立你，给你穿小鞋？” 徐青野从她手中接过孩子。 “不让他们知道就好了，到时候入新宅，咱们请几个熟人便好，反正半年之后便会离开京城，等再回来的时候，那时候便也就不在翰林了。” “倒也是。”宋允棠望着被他抱入怀中的儿子，“我寻思皓庭也是家中的一员，将他也带去瞧瞧？” 主要是孩子还小，人生地不熟的，将他一人留在这个院里她不放心，担心出什么意外。 徐青野自然懂得她的顾虑。 “好。” …… 两刻多钟，马车到达云裳巷。 徐青野先下马车，随后一手抱住孩子，另一只手将宋允棠从马车上扶了下来。 兰馨在路上便下了马车，几人在院前等了小片刻，便见兰馨领着一个管事拿着钥匙来了。 “让两位久等了。” 宋允棠礼貌一笑，“无妨。” 夏宁见两个主子要逛院子，便主动从徐青野手中抱过皓庭跟在两人身后。 管事开了院门之后，入目的是一块精致的影壁，上头的雕刻栩栩如生，一看便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 绕过影壁，是一个小花园，园中有小桥流水，只是因为无人打理，小溪中积了不少落叶，花草也已经枯萎。 若要住进来，还得重新栽种才是。 花园的尽头，是接待客人的正厅，右侧靠院墙的位置还有一个爬满了藤蔓的圆形花厅，爬藤的植物已经枯死了。 正厅和花厅后边是正院。 正厅左侧是两个并排的月洞门，月洞门那边是两个大小一致的院子。 月洞门的院子和正院之间有一条通往后院的巷子。 厨房、下人居所、马厩、杂物间、柴房这些，便都安置在后罩房。 空间很大，就算婆家娘家两家人都过来也能住得下了。 院子布局也很不错，整理修缮之后，住着应该比较舒服。 孩子自进了院子之后，便咬着小手四处看。 看过院子后，宋允棠很是满意，拉着徐青野商量了几句，又和牙行的管事压了压价，便以七千五百两的价，将这个院子买下了。 接下来便是打扫、置办家具、整理花草。 第二天，徐青野去翰林院之后，宋允棠索性让四个家丁，连同许氏的丈夫、芷若、兰馨和李嬷嬷八人一起搬去了新买的院子。 先将后罩房整理出来，床铺和锅碗瓢盆整理出来他们便能在那里住下了。 总好过每天来回跑。 目前住的西厢房，还留了锦书、夏宁、许氏和王嬷嬷，徐青野身边还有贵平跟着，照顾他们一家三口的饮食起居完全够了。 陆星言自从吃了宋允棠推荐贺氏买的药，接连十日没有发过娴症。 陆景年在翰林院上任之后，贺氏也在打听院子的事。 一家四口租院子住，不方便不说，一年得花上二十多两银子，时间长了总归是不划算的。 南城那边的院子相对便宜，贺氏寻思着陆景年这边的事已经稳定，便和他商量了一番，趁着休沐的时候去寺庙签了借契，借了二百两的香积钱，再加手上余下的，凑了五六百两，去南城那边买了小院子。 因为院子小，也没什么需要拾掇的，将院子买下的当天，拉着陆景年收拾到酉时回来，第二日陆景年去翰林院，贺氏便跟谢应维退了租准备领着两个孩子搬家了。 走前，她来西厢房跟宋允棠打招呼。 “弟妹，你们家买的院子收拾的如何了？” 宋允棠正在逗儿子，听得贺氏的声音，忙应道，“院子都已经整理好了，这两日已经在置办物件了，月夕节前一日便能搬进去，嫂子这边呢？” 贺氏面露喜悦。 “我们今日搬，院子肯定是没你们的大，我们买的小院，不到一日功夫便整理好了，不像你们，都忙活快半月了。” 宋允棠宽慰。 “无论大小，一家人整整齐齐的，比什么都好。” 贺氏笑道，“弟妹说的是。” 宋允棠往东厢房的方向望了眼。 “陆大哥不在，嫂子一人搬家，能忙过来吗？” 贺氏点头，“应当没问题，还有星言给我帮忙呢，在这里多待一日便多一日的房租，眼下刚买了院子，银子还得省着花，总归今日也没别的事，多跑个几趟总能搬完的。” 家里总共从寺庙借了二百两的香积钱，两年后，连本带利得跟寺庙还三百九十二两。 从寺庙借香积钱，本金称作功德，利息则被说成了福报。 如今看来，也确实福泽深厚。 相公一年的俸禄是一百二十两白银外加四十五斛禄米，手中余了点银子用作吃喝和人情开支。 俸禄全存下来，两年后也才两百四十两。 眼下还得头疼该去何处筹得另外的一百五十两呢，说不定到时候还得跟同僚借，或者叫公婆从老家那边找人凑一凑，将来领了俸禄再还给他们。 第491章 夫人今日气色很不错呢 提到陆星言，宋允棠有一阵没留意过了。 “星言最近还好吧？” 贺氏面露欣慰。 “许是弟妹上回开的方真起到了作用，连续十来日没发过娴症了，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好转了，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呢。” 锦书没有见宋允棠正经给人治过病，夏宁跟着宋允棠这么长时间，是看她出过不少次手的。 不少人去安阳县重金请县主出手呢。 更复杂的病，县主都是手到擒来。 也就是贺氏不知县主的真实身份，她要是知道，便不会有如今这个怀疑了。 “星言还小，身体还得好生养着，接下来加强锻炼，该是不会再发的。”宋允棠说着，望向一旁的夏宁，“夏宁，你去将马车套上，帮嫂子将东西搬上马车送去南城吧。” 夏宁点头说了声是，便往后院去了。 贺氏有些不好意思。 “这如何使得？” 宋允棠拉着她的手，“咱们好歹也是同一个院子生活过的，没什么使得不使得，回头等嫂子安置好了，我和相公亲自上门给陆大哥和嫂子贺新屋。” “原本我们也没想着贺新屋……” 说到这里，贺氏突然觉得，在一个院里住过，情谊毕竟不同，自家相公跟徐兄弟又是同僚，弟妹又接连帮了他们好几次，马上他们自个儿也要入住新屋，合该走动走动。 “那行，待我们安顿好，晚上我跟你陆大哥说一声，叫他明儿从翰林院散值回来的时候等一等徐兄弟，接你们夫妻两个去我家用晚饭。” 宋允棠笑着点头。 “行，我明日带着皓庭早些过来，让王嬷嬷给嫂子帮忙。” “哎，好。”贺氏笑着说，“我还得去收拾东西，便不跟弟妹多聊了，咱们明儿见。” 宋允棠摆摆手。 “嫂子忙去吧。” 锦书望着贺氏进了东厢房，这才望向宋允棠。 “县主，陆编修家的星言公子之前发病的样子看起来那么吓人，三味药真能吃好吗？” 宋允棠往她的方向望了眼。 “看起来吓人的病，治疗方式却不一定要复杂，你们家夫人好歹也是凭自己本事开起来的医馆，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锦书听罢，忙跪了下来。 “夫人恕罪，奴婢只是好奇，没有不信任夫人的意思。” 宋允棠伸手扶了她一把。 “我没怪你，你不懂医理，心里有怀疑也很正常，待你往后见的多了，便不会再问我这样的问题了。” 锦书惶恐点头，“是。” …… 徐青野今日回家，比昨日晚了两刻钟。 宋允棠问他原因，才知他今日是先将陆景年送去南城才回来的，所以便晚了些。 每每见他穿官服，宋允棠都忍不住多看他两眼，本就高大挺拔，穿上官服更显俊朗。 她上前帮着徐青野将身上的官服脱下。 “嫂子说明日要接我们去家里贺新屋，明日散值，你恐怕还得等等陆大哥。” 男人将脱下的官服搭在架子上，又拿过自己的便服穿上。 “好。” 宋允棠又望着他，“饿不饿？今日王嬷嬷从街上买了条鳜鱼回来，我叫她清蒸了，还做了水晶脍和春饼。” 徐青野牵起她的手。 “那就先吃饭吧。” 宋允棠点头，吩咐锦书让王嬷嬷将饭菜端进屋来。 …… 夜里，徐青野将宋允棠拥入怀中。 “棠儿。” 宋允棠往身后望了眼。 “嗯？” “云裳巷那边的院子布置的如何了？”男人声音略有些暗哑。 宋允棠回道，“秦艽白天来禀报过，说是大体布置妥当，一些小地方，等住进去之后慢慢修缮。” 男人嗯了声，将脸贴近她的脖颈间。 “这些日子，辛苦棠儿了。” 宋允棠被他亲昵的动作勾的动了心思，转身抱住他的腰。 “我倒还好，在家的时候多，就算有事也是动动嘴皮子吩咐底下的人去做了，主要是你，平日忙翰林院的事，闲下来之后还得操心家里的事。” 这些日子，担心她刚生产之后操心伤神，也担心她外出遇到危险，新院子那边需要做主的事情都是他在跑。 有时是散值之后去，有时是休沐的时候带着她和孩子一起去。 黑暗中，她挑起男人鬓边的发丝。 “白天看你的头发，鬓边长出来的一小截新发好像是黑的，你可有留意？” 之前给他染过的部分是黑的，后面新长的发，前面一小截是白的，被她调理一段时间之后，再生出来的发便又变黑了。 这段时间没别的事，她一直有在留意。 男人摇头。 “这个我倒并未注意。” “你天天忙的跟陀螺似的，自是注意不到这上面来的。”宋允棠说着，附在他耳边，“我叫锦书在耳房留了水，她和夏宁今夜跟许氏睡到后罩房照顾孩子去了，没有留在外间，只贵平在屋外守夜。” 男人的欲望长时间得不到发泄，不仅伤身，还不利于纾解压力。 之前锦书和夏宁轮流睡在外间，确实不便。 眼下她生完孩子即将两个月，身体已经恢复，自然也需要偶尔给夫妻间制造一些独处的机会。 男人禁不住怀中小娇妻这般诱惑，喉结动了动，眼底顿时沾染了欲望。 …… 第二天，徐青野穿戴整齐，整个人神清气爽，低头望了眼床上弯着眉眼望向他的妻子，俯身替她捻好被褥，声音温和。 “这会还早，要是觉得累就睡个回笼觉，我先进宫去了。” 宋允棠的声音略有些嘶哑。 “路上当心。” “好。” 男人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眼底虽有不舍，却还是转身大步离开。 如今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他还得努力往上爬，将来才能给妻儿最大的倚靠。 宋允棠觉着身体疲累酸软，想着孩子有夏宁和锦书看着，便也无需太过担心，闭上眼又睡了两刻钟才起。 锦书给她梳好头，笑望着镜中眉眼精致的女子。 “夫人今日气色很是不错呢。” 宋允棠抿唇一笑。 “皓庭昨夜乖不乖？” 锦书点头，“小公子乖的很，跟往日一样，昨夜子时吃了一次，便一觉睡到了今儿早晨。” 宋允棠从镜中望向不远处的许氏。 “乳娘这几日奶水可足够？” 第492章 这年头，男狐狸还挺多的 许氏抱着浩然起身，朝宋允棠的方向福身道，“回夫人的话，奴婢这几日奶水喂养小公子是完全足够的，顺带还能喂一喂贺然，有羊奶搭着，倒也充足。” 宋允棠点头。 “两个孩子都能吃饱便好。”她拿起梳子将脑袋边上的碎短发梳到发髻间，“锦书，京城这边乔迁新居，一般都送些什么礼物？” 锦书是尚书府出来的丫鬟。 想来对这些的事情比较了解。 锦书双手握于身前，微微福身道，“乔迁新居是大喜事，寻常人家为了好兆头，大多会送粮油米面、火炉、新被褥、碗筷、扫帚，如果是交情过硬的，或者为了打好交道，还会送上一些贵重摆件和名贵瓷器。” 宋允棠想了想。 “这样，你拿些银子去外边买些果脯点心，再置办一套体面些的碗筷，顺带提两壶好酒回来，等中午吃过饭，咱们带上去南城给陆大哥和嫂子庆贺乔迁。” 送礼也是有讲究的。 不能太寒酸，又得根据主人家的条件和需求来。 陆家如今条件有限，若是送的礼物过于贵重，将来自家乔迁新居的时候，他们得费很大的力气来偿还人情。 不利于人情关系的维护。 锦书福身，拿了银子便出门去了。 …… 下午吃过饭，皓庭睡了一觉之后，宋允棠便让夏宁备好马车，将上午准备好的礼物提上马车，带着孩子去了南城。 贺氏开了门，锦书当先将手中的礼物提了进去。 贺氏有些不好意思。 “你们来就来了，还提这么多东西。” 宋允棠笑着说，“不过是些酒水果脯点心罢了，另外给嫂子捎了一套碗具，不是多贵重的东西，嫂子别嫌寒酸便好。” 贺氏忙说，“怎么会？今日早晨起来我便忙着收拾院子，一直忙活到方才才有空歇一歇，正寻思着叫星言去街上打酒呢，既然弟妹带了酒水，倒正好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弟妹快请进。” 宋允棠进了院子后，四处望去。 院子确实不大，加屋舍，面积也大不过自家院子的小花园去。 不过屋内外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布置的也是清新雅致，院中还有一棵高大的老榆树，跟略有些年成的屋舍交相辉映，景致很是不错。 “这院子经嫂子一双巧手布置，倒是很温馨呢。” 贺氏笑望着院中的榆树，“我当初还就看上了这棵老榆树，春天有榆钱，夏天能遮阴，到时候在榆树下摆上一副桌椅，一家人喝着茶吃着瓜果，想想就惬意。” “嫂子果真是个会过日子的人。” 宋允棠随着贺氏进了屋中。 这个院子总共三间屋。 榆树笼罩下的那间是正屋，平日里吃饭接待客人都在这里，左右两边各一间卧房。 宋允棠在正屋中坐下，朝着不远处的星言招了招手。 得她多次帮忙，陆星言心底是感激这个好看的婶子的。 此刻见她招手，赶忙跑了过来，规规矩矩朝她行了个礼。 “宋婶婶好。” 宋允棠笑着伸手。 “手伸出来，我再给你探一探脉。” 陆星言点头，忙捞起袖子将自己的胳膊伸了过去。 宋允棠仔细探了他左右手的脉搏，脉搏规律且有力。 “最近身体可还有感觉不适的地方？” 陆星言摇头说，“没有任何不适。” 宋允棠笑了笑。 “宋婶婶教你一套五禽戏，每日不管多忙，你都坚持在家中练上至少半个时辰可好？” 陆星言面露好奇。 “这样是不是就不会发娴症了？” 宋允棠摇头，“你的娴症已经好了，这样做，会让星言的身体更加健康，往后不易害病。” 陆星言乖巧点头。 “那我听婶婶的。” 不害病，爹娘就不用担心，身体康健了，将来也便有能力保护妹妹了。 宋允棠给一旁的夏宁使了个眼色，夏宁心领神会，领着陆星言去了院子。 厨房里泡茶的贺氏望着院中的一幕，不由笑了起来。 儿子已经快半月没发娴症了。 希望真如弟妹所说，他已经好了。 傍晚时分，谢应维和陆景年、徐青野一道来了家中。 他也不是空手来的，不仅叫随从搬了一包米，还从酒楼拎了两只烧鸡来。 宋允棠也没想到，这位谢公子倒还是个务实的人。 谢应维将两只烧鸡交到贺氏手中。 “嫂子，我这人笨，不会送礼，想着家家户户少不得柴米油盐的，便趁着陆大哥和嫂子搬新宅，给你们搬了包米来，祝陆大哥和嫂子家庭兴旺，衣食无忧。” 贺氏笑着接过他递来的烧鸡。 “谢兄弟这嘴就是会说话，那就承你吉言了。”转而望向陆景年，“景年，弟妹在正屋坐着呢，我还得跟着王嬷嬷一同忙活厨房的事，你招待好客人，饭菜很快就好了。” 陆景年点头。 “夫人辛苦。”转而招呼两人往正屋去，“两位，这边请。” 见几人进来，宋允棠抱着孩子起身打招呼。 徐青野上前从她手中接过孩子，面色温和，“你才生完孩子不久，仔细累着了将来腰疼。” 眼下有外人在场，被徐青野这样关心，宋允棠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凑近徐青野，小声道，“夏宁和乳娘抱的多，我也就抱了一小会，不碍事的。” 见她一脸局促的模样，为免她尴尬，徐青野将她往身后拉了拉，挡住外人的视线。 陆景年见小两口郎情妾意的，笑着打趣。 “徐兄弟平日在翰林院，可谓是稳重如山，冰冷无情，没想到在弟妹面前，倒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谢应维也往两人的方向望去，丝毫不掩饰心底的羡慕。 “别说徐兄，在下要是娶了个跟嫂子这样天仙似的媳妇儿，那必定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还得时时刻刻提防着外头的登徒子，就怕一个不留神被哪个狐狸精给勾走了。” 徐青野煞有其事的点头，“谢公子这话倒是提醒了我，是得好生提防，如今这年头，男狐狸还挺多的。” 被他挡在身后的宋允棠听着这话，捏着他的袖子抿唇一笑。 徐青野向来正经，如今这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与往日反差倒还挺大的。 似是感受到妻子情绪，徐青野回头望了眼，唇角微微上扬。 谢应维一愣，有些难为情的嘿嘿笑着说，“我开玩笑的，徐兄莫要将我的话当回事。” 第493章 还真是神了! 陆景年在一旁招呼。 “徐兄弟和谢兄弟都坐，弟妹也坐。” 宋允棠点头，紧挨着徐青野坐下。 不一会，贺氏和王嬷嬷便将今日的饭菜端上了桌。 想着男女同席不便，贺氏便在一旁另外布置了一个小桌子，男人一桌，女人和孩子一桌。 开席之前，谢应维举起手中的酒杯。 “陆大哥和徐大哥此次都能高中，都是小弟的榜样，谢某敬两位大哥一杯！” 陆景年和徐青野纷纷举起手中的酒杯。 许是喝的太急，一杯酒下肚之后，谢应维突然开始打嗝。 连续好几次，如何都停不下来。 陆景年愣了愣。 似是也没料到一杯酒便让他打嗝不断。 谢应维面上带着歉意。 “抱歉……嗝……我好像……嗝……停不下来了。” 宋允棠往邻桌望去，开口道，“按压天突穴能疏通胃气，小半盏茶的功夫，便可改善。” 谢应维望向她。 “天突穴……嗝……何处是……嗝……天突穴？” 眼下她的身份不是大夫，自然不好贸然和男子产生肢体接触。 “喉咙下面，两锁骨间凹陷的地方便是天突穴。”似是怕他仍旧找不到地方，她往夏宁的方向望了眼，“夏宁，你去帮一帮谢公子吧，按压产生酸胀感，说明力道是合适的。” “是。” 夏宁应了声，来到谢应维身旁，简单粗暴的摁住他的脑袋，大拇指抵住了他的天突穴。 谢应维一惊，但因着夏宁力道大，僵在位子上丝毫不敢动弹。 紧接着，让众人惊讶的是，他的打嗝真的停止了！ “还真是神了！”贺氏惊叹。 谢应维也难以置信，“还真不打嗝了，嫂子可真厉害，这都能知道。” 夏宁收回手，回到宋允棠身旁，一脸淡定道，“我们夫人在家乡的时候，可是有不少人花重金排着队请她看诊的，谢公子这症状，不过是小儿科罢了。” 此话一出，谢应维、陆景年、贺氏，以及陆家的兄妹两全都惊了。 实在是没想到，徐家小娘子，竟还有着这样一身不俗的医术。 贺氏面上带着歉意，“还以为弟妹只是略懂医术呢，没成想，竟是我们小瞧了弟妹。” 这样说来，她说星言的娴症好了，便也并非是没有依据了。 宋允棠笑了笑。 “夏宁跟着我时间长了，对我盲目自信了，嫂子别将她的话往心里去。” 陆景年见状，忙招呼众人。 “原本搬了院子，没想要暖屋，承蒙几位兄弟弟妹厚爱，陆某在此，敬几位一杯。” 徐青野和谢应维端起酒杯，宋允棠想着还得抱孩子，便以茶代酒。 几人边喝边聊到酉时才散。 离开的时候，徐青野身上虽有酒气，却并未喝醉。 反观谢应维，已经醉的走路都有些飘忽了。 一回到家，宋允棠便吩咐王嬷嬷给徐青野熬了醒酒汤，顺便还叫她多熬了一碗给谢应维送过去。 今夜宋允棠将孩子带在身旁睡，徐青野担心自己身上的酒气熏着她和孩子，喝了醒酒汤后，打水将自己冲洗了个遍，叫贵平仔细闻了闻，等身上的酒气散的差不多，亥时才回到房中。 宋允棠正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只觉一道身影钻入了自己的被窝。 她转过身，将手脚搭在男人身上，带着鼻音。 “你怎么才来睡？” 男人低头蹭了蹭她的额头，“担心酒气熏着你和孩子，便多散了散。” 宋允棠在他怀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快睡吧，你明儿还得早起呢。” 徐青野拥着她。 “好。” …… 第二日，宋允棠想来想去，写了一封信叫夏宁送去驿站寄往京县。 京县到京城的距离不算远，跟朱夫人也有些日子没见面了，之前得她多番照拂，如今来了京城，还得将这个消息告诉她才是。 至于汤老那边，她打算等徐青野休沐的时候，趁着月夕之前，带上文成送她的两支老山参去一趟，顺便接汤老和汤老夫人来新家吃个便饭。 很快就到了徐青野休沐的日子。 月夕前一日，徐青野跟谢应维打了招呼之后，便吩咐夏宁和贵平套上了两辆马车，将西厢房剩余的东西一并搬上马车，启程去了云裳巷的徐宅。 被家丁和丫鬟们整理布置之后，院子焕然一新。 从影壁进来，映入眼帘的小桥流水已经恢复，溪水中，一群颜色鲜艳的锦鲤来去自如。 花园中枯萎的花草已经被清除，重新种下的花草，目前看去长势正好。 右边的花厅，已经看不到枯藤的痕迹，只不过重新种下的藤蔓还不足以包裹整个花厅。 正厅中摆上了崭新的桌椅。 宋允棠在小花园看了一圈之后，便直接去了主院。 院墙一角种着一棵石榴树，这是院子里本身便有的，因无人打理，石榴树上只挂着三五个石榴果。 宋允棠觉得石榴树寓意好，形状也讨喜，便吩咐下人们保留了。 主院有三间房。 主屋和东西厢房都比之前租的院子大，主屋是他们夫妻两个睡觉的地方，如今孩子还小，西厢房她打算暂且给儿子住着，东厢房改成了书房。 平日心血来潮，可以在书房练练字，将来徐青野也可以在这里处理公务。 主屋的西耳房前面种着两株海棠，她倒是挺期待人坐在西耳房中沐浴的时候，能看见窗外海棠花开的样子。 屋里陈设都是按照她的喜好来的。 平日里主要用到的床、桌椅和柜子都已经摆放好，屋里的摆件并不多，接下来遇着喜欢的，她可以一件一件添置进去。 看了一圈，宋允棠还算满意。 她望向徐青野，“你觉得如何？” 徐青野点头。 “挺好的，屋里的布置看起来很舒服。” 宋允棠笑着捏了捏抱在男人怀中的儿子的小脸。 “皓庭觉得如何？” 许是看见娘亲的笑颜，皓庭咧嘴一笑，看的宋允棠心都化了，俯身便在他脸颊亲上一口。 “真乖！” 男人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只觉岁月静好。 “老师那边，前两日我便叫贵平去递了帖子，眼下已经巳时，咱们差不多也该出发了。” 第494章 因缘相聚，缘尽而散 宋允棠点头。 “马车上的东西就让兰馨和芷若她们去归置吧，我们先去汤府，总不能叫汤老和汤夫人两个长辈等久了。” 见了面坐下来聊一聊就回，也没打算在那边用午饭，便也不必带孩子去。 毕竟带了孩子就得带乳娘，拖家带口一堆人去见长辈，总归是不妥。 宋允棠将儿子留在家中，嘱咐夏宁和许氏好生照顾，便跟徐青野领着锦书和贵平往汤府去了。 得知两人要来，汤府的管家和汤老夫人身边的老嬷嬷已经等在门口了。 见两人来，陈嬷嬷忙上前。 “徐公子和县主可算来了。” 徐青野下了马车，“陈嬷嬷，老师和师娘可都在府中？” “徐公子提前叫人递过帖子，老爷夫人自然是在府中的。”陈嬷嬷笑着说，“得知徐公子和县主要来，老爷和夫人欢喜的不行，一早就吩咐奴婢给县主做了几样小点心，这会正在院里等着呢。” 陈嬷嬷一边说，一边打量着被徐青野扶下马车的宋允棠。 之前在安阳县时，只听说过县主的名头，并未见过她本人。 如今一见，这姑娘端庄大方，温文尔雅，气质出众，眉眼间的神韵，倒是和已故的小姐有几分相似。 想到这里，她在心底一惊。 难怪夫人吩咐她做的点心都是小姐从前爱吃的，这是从县主身上看见了小姐的影子？ 只是印象中，夫人似乎从未见过县主。 又怎知县主长的什么模样？是什么样的脾气秉性？ 宋允棠朝着陈嬷嬷颔首，“陈嬷嬷好。” 陈嬷嬷满脸恭顺。 “县主客气了，两位快请随老奴进府吧，老爷和夫人正等着呢。” 宋允棠点头，跟徐青野一起随着陈嬷嬷进了汤府。 她面露好奇。 “陈嬷嬷，汤老夫人怎知我喜好点心？” 陈嬷嬷回头笑望了她一眼，“主子们的心思，老奴这个当下人的又如何得知？不过县主年岁不大，夫人许是觉着，如县主这般年纪的晚辈会喜爱甜食罢。” 宋允棠点头，便也没再继续问了。 两人从正门入，绕过影壁，走过回廊，便见前方正厅处两个老人翘首以盼。 其中一人宋允棠见过，正是她之前治疗过的那个老先生，最后一次给他治疗时，还在明月楼请他吃了一顿。 只是一直以来，她都未询问过那个老人家的名姓。 却没想到如今会在这里见到他。 难怪她当时说往后再见无期，他不以为然，还说往后兴许还能再见。 原来如此！ 她不认识汤老，汤老却是认识她的。 待来到两人面前，徐青野拱手，“老师，师娘，学生携妻到访，让二位久等了。” 宋允棠也大大方方的跟二老行了一礼。 “晚辈见过汤老先生，见过汤老夫人，原本来京城后，该第一时间来府中拜访的，只是晚辈刚生下皓庭不久，又忙着找院子看孩子，便耽搁了些日子，还望二老见谅。” “无妨。”汤夫人笑着上前扶起二人，“怎的就你二人来了，小皓庭呢？” 徐青野回。 “小儿才两月，担心扰了老师和师娘清净，便留在家中了。” 汤夫人假意怪罪。 “我和你老师巴不得家中有几个孩子热闹呢，下次再来，可一定要将孩子带着。” 徐青野点头。 “下次一定。” 汤夫人招呼两人坐下后，汤景山抚须望着宋允棠。 “小丫头，一年多没见，可都还好？” 宋允棠笑道，“都好，倒是没想到，之前找晚辈看诊的老先生，竟是我相公的老师，当时不知老先生身份，若有不周到之处，还望老先生海涵。” 她一边说着，往汤老的方向行了一礼。 神情坦然，淡定大方。 汤景山见了，忙摆手说，“县主言重了，毕竟老夫当时也没跟你言明身份，更何况，县主当时只是将老夫当成普通病人对待罢了，既无怠慢也无失礼之处，还望县主莫怪老夫跟你隐瞒身份才好。” 宋允棠摇头，“自然不会，病人也有病人的隐私，况且如老先生这般身份，在外边谨慎些是好事。” 徐青野眼底略有诧异。 “老师和棠儿见过？” 回想他在汤府的时候，老师后来确有那么几次，出门之后回来，看向他的时候，总带着欲言又止的神情。 难怪。 只是那时候并未往这上面想。 “自然是见过的。”汤老笑着说，“只不过，从前见面时，我认识她，她不认识我。” “老先生来京城之后，腰痛可有复发过？”宋允棠望着他问。 汤景山摇头，“自从县主给老夫治过后，腰已经很长时间没痛过了。” “那就好。”宋允棠从锦书手中接过礼盒，往汤老夫人的方向递去，“这是晚辈从安阳县带来的老山参，滋补身体最合适不过，还望老夫人不要嫌弃。” 陈嬷嬷见状，赶忙上前接过。 汤夫人满脸亲昵。 “你这孩子，又是虎皮又是老山参又是砚台的，什么好东西都往我们这里送，有心了。” 宋允棠大方笑道，“您二老是我相公的老师和师娘，古人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们孝敬二老也是应该的。” 神态中，有尊重和敬畏，却并未有刻意讨好的意思。 汤夫人望着她这神情，好似在透过她看什么人似的。 “老汤之前与我说，县主有时候跟我家囡囡挺像，我一开始还将信将疑，如今一见，确有几分相似之处。” 陈嬷嬷也笑着说，“方才奴婢在府外见到县主的时候，也愣了神呢。” 自从小姐去世，夫人这几年一直精神不济，郁郁寡欢。 她小心翼翼在旁服侍，嘴上不敢提小姐半句，就怕惹起夫人的伤心事。 若是看到县主，能让夫人对往后的日子有些盼头也是好的。 宋允棠事先对汤老女儿的身份有点了解。 所以这会汤夫人说的话，她大抵明白是什么意思。 “晚辈曾听说过一句话，世间万物，因缘相聚，缘尽而散，也许这就是缘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