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解忧师》 第一章 生活 清晨，朝阳东升，薄雾消弭。 南市城郊，晨光之下，一栋老旧的楼房里，赵明蜷缩着身子，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那是一张单人床，靠着窗户，几乎占据房间三分之一的位置。床下横七竖八躺着几只啤酒瓶，靠墙的地方摆着一个小方桌，桌子上还有昨天没吃完的盒饭。 室内光线暗淡，像是黄昏，又像是破晓。 这时，赵明动了动，手掌拂过双臂来回摩擦两下，感到些许热量后，闭着眼睛四处摸索，最终在头顶摸到毯子一角，拽了过来盖在身上，继续挺尸。 “豆腐脑，豆腐脑，鸡汤豆腐脑——” 楼下的喇叭声准时响起，赵明翻了个身，睁开惺忪的双眼，抻抻胳膊蹬蹬腿，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两眼无神地坐了起来。 冷风吹在脸上，赵明打了个喷嚏。四下寻找到遥控器，关了空调才感觉好一些。 他这一年全职备考公务员，一分收入没有，积蓄也花得差不多了，昨天查询笔试成绩，名落孙山。 投入了这么多时间精力金钱，结果呢？ 血赔。 昨天晚上放纵自己喝了几瓶啤酒，希望自己酩酊大醉，结果一点醉意也没有，晚上多跑好几趟厕所，搞得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 蓝廋，香菇。 拉开厚重的窗帘，屋内瞬间亮堂起来，楼下街道上人来人往，新的一天如期而至。 没有时间继续悲伤，他需要立刻收拾好心情出门找工作，否则付不起房租，下个月就要去睡大街了。 遥想当年，他也曾是意气风发的少年。 那时候他在培训机构教数学，教得很顺利，也很享受工作带给他的乐趣。直到带了一个经常性情绪崩溃的学生，出于人文关怀劝学生少补课多休息被家长投诉，郁闷之下愤然离职，冲动做出备考公务员的决定。 现在想起来，真是太傻太天真。 洗好脸刷好牙，换上牛仔裤白t恤，对着镜子照一照，发现眉宇间竟多了几分沧桑。 可想而知，全职备考公务员究竟耗费了他多少精力。 赵明闭上眼，揉揉额头，从镜子旁边取出一瓶面霜，挤出一坨涂在脸上，慢慢按摩直至吸收。 十分钟后，揽镜自照， 嗯，满血复活。 他还是从前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 出门右拐，和往常一样来到楼下的早餐店，赵明要了一碗酸辣豆腐脑，两根油条，就着桌上的咸菜吃起来。 有句话说得好，叫做唯早餐不可辜负。 一碗雪白细腻的豆腐脑，两根酥脆可口的油条，足够唤醒沉睡一夜的味蕾，好吃、还便宜。 在不骄奢淫逸的基础上，赵明会尽可能给自己创造条件享受人生。 二十多年来，享受当下，已经成为他的人生信条。 赵明咀嚼着油条，大口大口往嘴里送豆腐脑。吃得尽兴之时，鼻尖突然闻到一股薰衣草的香味。赵明抬起头，看到身边长椅上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位妹子。 妹子二十出头，睫毛弯弯，双眼皮儿大眼睛，老实说，长得很可爱。 赵明吸吸鼻子，忍住打喷嚏的冲动，开始小口喝豆腐脑小口吃油条。 爱美之心，人之本性。 他最喜欢可爱的女孩子了。 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认识认识？ 浮想联翩间， 耳边炸起一道深沉粗豪的声音：“施主，我观你印堂发黑，很快有大灾啊！” 这声音， 像李逵， 像鲁智深， 像程咬金， 妈耶！ 赵明吓了一跳，汤匙都打翻了。 怎么是男人的声音？！ 惊慌抬起头，看到一个束发盘髻、身穿道袍的中年道士。道士眯着眼睛，单手摸着山羊胡，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呼—— 吓老子一跳， 差点以为在泰国！ 原来，道士就坐在妹子旁边，赵明吃饭时太专心，没注意他什么时候坐下的。 虚惊之后，赵明继续低头小口喝豆腐脑小口吃油条。 道士说了什么，他没听清，估计听清也会装作听不见。这年头骗子太猖狂，都骗到他这个公务员积极分子头上了，作为国家机关工作人员预备队，赵明可是坚定的无神论者。 没有得到回应，道士也不着急，一路小跑坐到赵明身边，右手附嘴压低声音道：“施主，贫道有一法，或可消灾，施主可愿一试？” 那表情， 很急切， 那眼神， 很热切， 像是买彩票中了奖，马上就要提现一样。 尼玛， 你高兴得是不是太早了些？ 老子还没上当呢好伐？！ 赵明抬起头，拿着筷子看着他，如同看一个智障。 道士不明所以，依旧满怀欣喜地看着他。 深情款款， 含情脉脉， 看得赵明一阵恶心，忍住呕出胆汁的冲动，摇摇头。 意思很明确，他拒绝。 本想道士会知难而退，谁知，接下来的一秒，画风突变。 遭受拒绝之后，道士如同泄了气的皮球，颓然坐回座位，悻悻地道，“不要就算了，那施主肯施舍贫道一顿斋饭么？” “......” 看似降低了要求，实则以退为进。 骗子现场表演转行乞丐，让赵明瞬间傻了眼。 这是什么章程？ 道士还要化缘？ 你还能再假一点吗？ 然而，道士低着头，捂着肚子继续碎碎念：“贫道腹中饥渴难忍，要是能和施主一样，喝上豆腐脑，吃上油条就好了。其实贫道早就念叨这些了，无奈囊中羞涩，羞涩的紧呐！” “......” 赵明筷子掉在了地上。 现实生活中， 把厚颜无耻四个字写在脸上的， 他还是第一次见。 冲着这副不要脸的劲儿，赵明觉得有必要给他个面子。 而且，妹子还坐在身边，他怎么着也得给妹子留下个仗义疏财乐善好施的好印象嘛... 略作思考，赵明当即下了个决定。 施舍，必须施舍！ “老板！” “咋了小赵？” 赵明指着道士，豪气万丈：“给他来份早餐，一碗豆腐脑两根油条，饭钱算在我账上！” “好的。”老板看向道士，“豆腐脑味道要换换吗？除了酸辣味，我们还有甜味和咸味。” “这...”道士有些为难。 “咋了，你有选择困难症吗？” “那倒不是。”道士缓缓摇摇头，对赵明说，“施主，贫道吃得比较多，一份可能吃不饱。” “那你多少能吃饱？”赵明有些肉疼，其实他囊中也很羞涩的好不啦？ 老道扭扭捏捏伸出一把手，不好意思地说：“至少要五份。” ？？？ 五份？？？ 风在吹， 蝉在叫， 赵明内心在咆哮， 五份早餐啊！ 五份！ 你个死道士蹬鼻子上脸啊！ 赵明周身气血翻涌，气到把汤匙掰到变形， 脸上却表现得云淡风轻。 因为，妹子还看着呢， 自己打造的人设，跪着也得演完。 乐善好施， 行侠仗义， 慷慨大方的优秀青年人设，怎么可以因为区区二十五块钱崩了呢？ “行，你放开了吃！”赵明把一碟黄灿灿的油条推到道士面前，指着一排豆腐脑，顿了顿，咬牙补充道，“不够再添！” 撑死你！ “施主，您真敞亮！”老道竖起大拇指，取下两根筷子正襟危坐道，“那贫道就不客气了？” 赵明呵呵，你客气过么？ 道士夹起一根油条，看着赵明，嘿嘿笑了两声。 然后咬掉半根油条，嚼两下，端起碗，吸溜掉半碗豆腐脑，脖子一埂，咽了下去。 赵明瞪着眼珠子，看着他把剩下半根油条塞进嘴里，再嚼两下，仰头干掉剩下的豆腐脑。 整套流程行云流水，就是脸憋的有点红。 赵明咽了口唾沫，他感到嗓干胃胀，感觉像是未经咀嚼吃了一麻袋麦秸秆同时还喝了一缸自来水。 这时候，妹子也放下了筷子。 显然，道士吃相太难看，妹子失去了用餐的兴致。 然而道士又夹起一根油条，换了一碗豆腐脑，如法炮制，旁若无人的大快朵颐。 这到底是饿了多久？ 赵明看的是目瞪口呆，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慢慢爬上心头。得赶紧把工作定下来，否则道士今日就是自己明日。 太特么凄惨了！ 胡思乱想中，妹子起身离去。轻轻地，她走了。正如她轻轻地来。 妹子挺好的，就是不爱说话。 可惜，赵明也不擅长搭讪。 想着两人就此错过，赵明一阵惋惜。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世的一次擦肩而过，估计上辈子脖子都扭断了才换来这辈子的不期而遇，谁知结果还是不尽如人意。 可能这就是在错误的时间遇到让你怦然心动的人吧？ 赵明尴尬的财政状况让他没有勇气问妹子要微信，这年头谈恋爱不花钱谈什么啊？寂寞么？ 唉， 说来说去还是一个字， 穷... 这时候，道士喝完最后一碗豆腐脑，舔舔嘴唇，仿佛有些意犹未尽。 “施主...” “没钱！”赵明断然拒绝。 “......” 道士瘪瘪嘴，说好的不够再添呢？ “哦，对了。”道士摸着胡子，从袖口掏出一枚铜钱，金黄色的，外圆内方，孔上系着一条红色手工绳。 对着铜钱吹了一口气，递给赵明说，“贫僧最不喜欢欠人情，这枚铜币赠与施主，施主只需贴身携带，可保施主逢凶化吉。如此也算抵上这顿饭钱，了却贫道一桩心事。” 道士轻轻甩动拂尘，转瞬间就恢复成世外高人的样子。 “......” 赵明哑然，所以他二十五块钱就买了一个铜币？ “怎么？施主不要？” “要！” 怎么可能不要？ 这玩意儿若是纯铜做的，兴许还可以卖几个钱。蚊子腿也是肉，丢了多可惜？ 道士抛给赵明一个‘算你识货’的眼神，脸上荡漾出菊花般的笑容，哼着歌儿离开了。 赵明随手把铜币装进裤兜，扫码支付后，仰望着蓝天白云叹了口气。他决定先回家，网上投投简历，然后等面试通知。 至于干什么，还没想好。反正教育机构是不准备去了，他想试试其他行业。回家准备各类职位都投一投，广泛撒网重点逮鱼，总能找到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 回到家打开电脑，在钱途无忧上注册了一个用户，根据不同的行业‘量身定制’了几份不同的简历，然后挑职位、投简历。 赵明本科学的是环境类，冷门专业，社会能够提供的职位很少，毕业生又很多。僧多粥少的大环境让赵明一开始就放弃了本专业。 他对工作要求很少，钱多就够了。 投了一百多份简历后，赵明揉揉眼，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午。 期间倒是收到几个hr电话，问问情况确定面试时间，基本都是安排在明天之后。 “黑夜给了我黑色眼睛，我却用它去寻找光明...” 手机响了，赵明拿起来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不出意外应该是hr，赵明拿出小本本，上面用水笔表示着接下来几天的面试时间地点。他把地点相近的面试集中安排在同一天，为的是避免来回跑路浪费路费。 电话里传来一个中年男性的声音，核实情况后让他今天下午六点之前去面试。 这是一家心理诊所，在南市市中心，助理岗位，月薪很诱人。 “明天可以吗？” “不行，明天很忙。” 对方不容置疑，但是语气有些急。赵明推测诊所应该很缺人。一般来说，公司缺人的情况下，应聘成功的几率最大。 看了眼电脑上的时间，显示是下午两点半。赵明挂断电话，决定去看看。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能坐等机会溜走。 从城郊到市中心大概两小时，加上等车倒车的时间，三个半小时足够。 出门买份手抓饼，辗转换了三趟公交车，最后在五点五十找到那家心理诊所。 诊所刚刚装修完毕，进门一股甲醛味，想来应是新开张。 前台对着正门，桌上鼠标也在亮着，但是没有人。接待区摆放着两排小沙发，中间一个小茶几，地上则铺着一层红地毯。赵明选了个沙发坐下，等待前台尿急回来。 “啪嗒——啪嗒——” 声音不急不缓，由远及近。 有人来了， 还穿着皮鞋。 赵明站起来，看向声音来源。 这是一个中年男人，中等身高，西装革履，周身散发着温馨和正能量的磁场。 “你就是赵明？”男人远远地看着他，听着声音很熟，应该就是他给自己打的电话。 “嗯。”赵明点点头。 他猜测，这男人应该不止是hr，可能还有别的身份。 这打扮，这气场，一看就是个有话语权的。 “我们二楼谈吧。”男人谦和地笑了，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跟过来。 赵明点点头，移步前行跟在后面，绕过前台后，他才发现，诊所后门竟然有一条长长的楼梯。 第二章 我不敢 只不过，这条楼梯并不通向二楼，相反，它通向的是幽深的地下室。 楼道漆黑一片，像一个无底的黑洞。 赵明立刻心生警觉。 他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退，一股莫名的不安感涌上心头。 在心理学这方面，赵明无疑是个门外汉，可就是再不懂，他也知道心理咨询室也应该选择明亮舒适、视野开阔的地方。 本来心理病人就够压抑的了，你再选择一个阴暗、湿冷的地方给人心理辅导，岂不是把病人往绝路上赶？ 这个时候，男人猛地跺了一下脚， ‘砰！’ 赵明猝不及防地跟着哆嗦一下，连续后退，双眼警觉地四处巡视。 同时，拳头攥紧，谨防有人突然跳出来发动攻击。 楼梯间的灯亮了，散发着柔和的白光。灯光笼罩的楼梯尽头，是一扇暗红的铁门。 诡异的是，在审美日益精致的现代社会，一家私人诊所接待室的铁门竟然是实心的！ 铁板一块、密不透风，死死堵住狭窄压抑的地下楼梯，带给人一种强烈的窒息感。 赵明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脚跟轻轻转动，眼角瞟向大门口，准备往外冲刺！ 他本能地感觉到， 门后面， 是未知的恐怖！ 就在这时，男人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微微侧头，正好和他四目相对。 #￥%………… 赵明瞳孔猛地一缩， 身子抖个不停， 两脚却像是钉在地上，怎么动都动不了。 “市中心房租太贵了，我也是没办法才把咨询室安排在下面，地下室确实阴暗了一些，但也胜在安静。我的客户都是熟人，他们一般不太在乎环境。其实里面还是很正常的，你要不跟我来看一下？” 男子冲他温和一笑，似乎看出赵明的顾虑，解释完后自我介绍道，“我姓陈，你叫我陈医生就可以。” 说完，侧着身子，对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礼貌， 且客气。 赵明抿着嘴，看了眼暗红的铁门，只感到一股冷气从脚底慢慢往上爬，遍体生寒。 楼灯暗了下来，楼梯间瞬间被昏暗吞噬。 男人跺下脚，楼灯闪了两下，重新恢复明亮，白光朦胧，更添几分诡异。 两个大男人，哪里不能面试，非要钻小黑屋才可以？ 赵明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继续面试是不可能的了，他满脑子想的是如何才能全身而退。 这工作谁爱要谁要，他是没有多余的命去赌铁门后面有什么。 以前上网就经常刷到大学生面试被骗的新闻，误入传销，被骗贷款，被挖掉器官，还有被迫m… 总之，惨不忍睹。 再看这家诊所，处处渗透着诡异。 他还没有享受完人生，没有必要以身犯险。 哪怕，危险是自己臆想的，那也绝对不可以。 “咯吱——” 厚重的铁门略微开了一条细缝，赵明感到裤管瞬间钻进一股凉风，温度骤降，让他觉得下半身冷飕飕的。 少顷，门被完全打开。 地下室内景一览无余，灯光刺眼，亮如白昼，给人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一个穿着鹅黄长裙的女孩抱着资料走出来，长发披肩，娉娉袅袅。 女孩二十出头，明媚皓齿，举手投足自带柔情。 赵明呼吸一滞，心中的恐惧也在瞬间被席卷而空。 “你还面试吗？”陈医生已经走到门口，冲赵明喊了一句，随后跟女孩低声说句什么，女孩点点头，抱着资料拾阶而上。 体态轻盈，温婉娴静。 “面！”赵明虎躯一震，连忙举起了手。 只要不是黑店，赵明愿意尽一切努力抓住这个机会！ “那你进来吧。”陈医生招招手，站在门口等他下来。 赵明脚步轻松地顺着台阶走下去，沿途还和女孩热情打了个招呼。 只不过，女孩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除此之外再无回应，看起来很高冷的样子。 赵明尴尬地笑笑，还好今天是来应聘不是相亲，否则自尊还不碎一地？ 陈医生等他进门后，“咣当”一声锁住了铁门。 赵明心里咯噔一下，身体暴起，迅速后退拉开两人的距离。 尼玛， 怎么还是有股不对劲的感觉？ 陈医生看着他，神色平静。随后对他笑笑，指指空调解释道，“天热，你不建议吧？” 赵明摇摇头，扑通扑通的心跳渐渐平静下来。 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谁家会开着门吹空调？ 等眸光瞟到工商局颁发的营业执照后， 赵明彻底松弛下来。 这下确定了， 不是黑店。 陈医生嘴角依然挂着微笑，在茶几的沙发边坐下来，盯着站在一边的赵明，伸手指指对面。 赵明心领神会，挑个地方坐了下来。 只不过， 坐在了斜对面。 离陈医生很远的位置。 危机感虽然解除了，但是戒备还在。 赵明告诉自己，要警惕。 男孩子在外面，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陈医生敛起笑容摇摇头，倒杯茶推到赵明面前，说：“尝尝，这是新出的茶叶。” 赵明端起茶杯放到鼻尖问问，然后放下，没喝。 他有一个优良的习惯，从来不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你不是心理学专业。”陈医生往后一靠，开门见山地陈述了一个事实。 “嗯。”赵明也不怕他问，反正简历上写得清清楚楚，对方肯定是知道的。既然知道根底还通知他面试，看得肯定不是学历。 虽然赵明也不清楚人家看上他什么，但还是来了。 “我很欣赏你的坦率，不瞒你说，我面过很多人，但是都不是很满意，我觉得他们很不单纯。而你，不一样。” 单纯么？ 赵明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接些什么。 他感觉陈医生是在骂人，但是他没有证据。 捏着茶杯手柄，赵明迟疑道，“我从小吃过很多苦，所以比一般人坚强些，抗压能力还可以，学新东西也快。说得再多也比不上做得好，如果您能给我这个机会，我想我不会让您失望。” “我愿意培养新人，但是抗不抗压你说了不算。”陈医生两手交叉，看着他说，“需要我测试通过才算。” “怎么测试？”赵明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陈医生温和地笑了，“催眠，你敢么？” “不敢。”赵明果断摇头。 陈医生：“......” 第三章 去哪里? 催眠？ 就为了一场不知结果的面试？ 笑话！ 万一催眠他杀人放火呢？ 万一给他下达指令跑到街上裸奔呢？ 万一像吕子乔那样，虚实混乱心态爆炸后来个信仰一跃呢？ 变数太多了， 他不可能拿自己的性命和名节做赌注。 陈医生嘴角抽了抽，但是很快就恢复如常，不着痕迹地换了个话题道，“你戒备心很强。” “当然，世道艰险，活着不易。”赵明端坐着，深知这场面试自己没戏，便开始谋划如何体面地离开。 “可以讲讲你的经历吗？”陈医生把手放在膝盖上，诚恳地说，“不好意思，职业习惯。我只是想知道形成你这种心理的深层原因。” “我不是你的病人。”赵明再次拒绝。 他不可能把自己的过去告知一个不相干的人，戒备心强怎么了，这是美德，应该大力提倡。 “我曾经和你一样，明明内心很柔软，却活得像只刺猬。”陈医生凝视着赵明，感慨万千，“可能因为是孤儿，习惯了独自面对生活，所以性格上难免有些孤僻。不过，不是所有的孤儿都像我们一样。” 我们？ 赵明一愣，如中电击。 短短两个字，让他沉默下来。 他深埋心底的秘密，竟然就这么轻易被揭开了？ “你需要敞开心扉学会接纳，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坏人。”陈医生起身取回赵明手边的茶，仰头一饮而尽，把空茶杯放回原来的位置。 赵明有种被公开行刑的感觉，一时拉不下脸，强行解释道，“我只是不吃陌生人给的食物而已。” “一样的。”陈医生似乎对自己的诊断结果很自信，说话也很武断。 “你若是不信，我可以证明。” “你怎么证明？”陈医生笑了。 “给我钱，你看我收不收？” “......”陈医生很快就笑不出来了，他嘴角抽动，半晌才说，“你思路很清奇。” “一般般吧。”赵明站起来，觉得有必要结束这场没营养的面试，他住的地方很远，需要早点回去。 但是，接下来，陈医生的话让他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我决定录用你了。” ？？？ 赵明满头问号地重新坐下。 他有点搞不明白， 是他脱离社会太久了，还是现在的面试太随意了？ 赵明这边打起了退堂鼓，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份工作必须慎重思考才能接。 而陈医生那边，却开始聊起了心理学，很专业，听得赵明一脸懵逼。 然而，他还不得不回应。 不然，气氛就太尴尬了些。 “嗯。” “啊。” “哦。” “对。” 赵明漫不经心地听着，不知怎么回事，眼皮却越来越沉。 他明明警告自己的，不要睡，不要睡，不要睡。 然而，脑海中却响起了另一个声音，“没关系，放松，不要让自己太累...” 声音蛊惑妖娆，带着致命的诱惑，慢慢牵引着他的神智... 一时间，所有的感知像是披上朦胧的细纱，渐渐地，恐惧紧张之感逐渐被宁静平和取代，他缓缓睁开眼睛。 他看到了陈医生，撑起胳膊，懵懂地从沙发上爬起来，他的脑袋空空的，宛如出生的婴儿。 然而，陈医生却朝他摆摆手，和善低语道，“去吧，去你该去的地方。” 该去的地方？ 是哪里？ 赵明转过身，看到沙发上还躺着一个年轻男子，看着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他闭上眼，想要在脑海中搜索出答案，可是大脑一片空白。 冥冥中，他听到来自远方的召唤。 亲切、温暖，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 睁开眼睛时，看到陈医生单膝跪地，手上拿着一枚戒指，颤抖地带在熟睡的男子手上。 看样子，似乎还很激动？ 赵明歪歪头，不知道他在干些什么。 召唤声越来越清晰，好像远处正有人焦急地等待。 赵明转过身子看向远方，慢慢往前走。 脚下，软绵绵的，像是一个平坦的弹性气球。 赵明轻轻一跃，整个身体都飘了起来，他不知道为什么，但却一点都不感到奇怪，他觉得似乎本该就是如此。 他的身体穿过了墙壁，穿过门诊的玻璃，飘到城市的上空，朝着召唤他的声音飞去。 路面上，车水马龙，他看到一个个浑身着火的行人，火焰高达数尺，逼得他不敢靠近。 车子也着火了，通红通红的，一路拉着长长的火焰，不停地疾驶。 这个世界好像变了， 变得面目全非。 到处是火，灼烧着这座城市。 赵明飘在城市上空，循着声音，不停地游走。 火焰越来越淡，不知不觉间，他已经飘离了城市，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跟着声音走，一时间竟有些茫然。 脚下，宽阔的马路上。亮起了一盏油灯，灯火通明，照亮了一个大大的‘驿’字。 赵明眼睛一亮，调转方向，不由自觉地靠了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想坐在这里等一等。 召唤的声音越来越频繁，似乎在催促他赶路。 然而，赵明却坐在灯下，一动不动。 他本能的感觉到，这里，有他需要的东西。 远远地，一辆白色公交车沿街道行驶过来，赵明瞬间松了口气，脸上变得轻快许多，惦着脚，等待车来。 车的前门关着，后门上贴着一列黑字：下车买票。 赵明歪着头，习惯性地跳上车，找到座位坐下后，心里舒服多了。 茫然的感觉消失了许多，感官上裹着的细纱像是被风掀开，赵明眼里多了几分清明。 他转动脖子四处张望，脸上带着浓浓的不解。 我是谁？ 我从哪儿来？ 要到哪里去？ 车上没人说话，乘客们都很平和，平和到看不出脸上的表情。 赵明坐在车上，挠挠头，耳边的召唤声突然消失，他开始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 旁边的老太太不停地翻着身上的口袋，像是在找什么东西。赵明眸光看向她，发现她面色从容，一点着急的样子也没有。 车子平稳向前行驶，路上再没停下来过。 “总算来了。”老太太嘟囔一句，语调很平，听不出什么情绪。 什么来了？ 赵明有些好奇，睁开眼，眸光落在她的手上。 这是... 冥钞？！ 赵明心里一紧，脑子瞬间清醒。 不对， 我为什么要上这趟车？ 这是要去哪里？ 赵明扭头看向窗外， 外面漆黑如墨染，除了乌云遮月，繁星点点，什么都看不清。 记忆如潮水般汹涌灌来，几乎要将头颅挤爆。他捂着头，不祥的之感升上心头。 陈医生!！！！！ 记忆停留在老男人单膝跪地的画面，赵明心里一阵恶寒，他对自己做了什么？ 带着震惊和耻辱，赵明慢慢晃动身体，心脏砰砰直跳。 良久之后，他发现， 好像....没有什么不适感。 赵明迟疑一下，有些摸不着头脑，转头看向老太太，问道， “老人家，这辆车要去哪里？” “鬼门关。” “......” 就在这时，车停了。 前门打开，乘客纷纷下车。 赵明看到，老太太拿着一张冥币投了进去。 而司机， 竟然无动于衷？ 他心惊胆战地挪过去，看看司机，缓缓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 然而， 司机摇摇头， “不是这种，在你右边的口袋里。” 右边的口袋？ 道士给的铜币？ 赵明狐疑地伸手去掏，取出来一看，赵明吓得当即扔掉， 因为， 那竟然是一张冥币！ 第四章 你人设崩了 “啊啊啊啊啊——” 杀猪般的嚎叫响彻云霄，赵明手足乱舞，嘶吼着跳下了车。 灵车！ 他上的竟然是灵车！ 陈医生你大爷的！ 司机掏掏耳朵，不紧不慢地对赵明道了句节哀顺变，而后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赵明色若死灰面目惨白，蹲在地上抖个不停。 没过多久，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儿， 猛地抬起头， 老太太刚说什么来着？ 鬼门关？ 死神降临般的大恐怖笼罩心头， 赵明哆哆嗦嗦转头，只见一座巍峨雄伟的城楼在浓浓黑雾中渐渐出现，高大威严的城墙逸散着森然的压迫感。 鬼门关！！ 赵明瞳孔一缩，他竟然到了鬼门关！ 心，瞬时跌倒谷底。 鸡皮疙瘩密密麻麻起一身，赵明甚至听得到它们成熟后掉到地上的声音。 “挺好的，还能起鸡皮疙瘩，或许情况没有想象的那么糟。”赵明咬着牙，反复宽慰自己。你还没死，你还有希望，你还可以抢救。 最坏的结果已经呈现，无论再来什么意外都只是雪上加霜。赵明觉得自己就是浑身长满虱子的人，感觉不到痒了，也感觉不到怕了。 搓着胳膊，感受着掌下传来的热量，做好眼下唯一可做的事。 回家， 回家， 回家！ 脚下，每走一步就会生出一股黑烟，烟雾迎风见长，很快聚成一团。黑压压的浓雾弥散开来，在阴风的吹动下不停翻滚。赵明后退着往前走，眼睛盯着浓淡不均幻化莫测的雾团，很快，一道人影从浓雾中走来，赵明顿时心生警觉。 来人手里没有锁链，头上也没有尖尖的帽子，和传说中阴曹地府黑白无常的形象严重不符。赵明忍住拔腿就跑的冲动，慢慢地后退，直到来人的相貌渐渐清晰呈现，赵明突然停下脚步！ 陈医生！ 赵明握紧拳头，额头暴起一道道青筋，愤怒地盯着他。 这个时候，他可不认为，陈医生是专门跑过来送温暖的。 来人脸色涨红面目狰狞，眼里闪着无法遏制的怒火，和之前悠然品茶谈人生的良善形象截然相反。 看来，这是撕破面皮露出真面目了。 “你胆敢设计害我？” 陈医生艰难地张开嘴，声音粗糙喑哑，就像一台废弃很久的轮轴，没经润滑就贸然重启，干涩、生硬，仿佛随时会不堪重负。 赵明瞬间就着了，这句话无异于在熊熊怒火中扔进去一个加油站。 “敲里吗！这话应该我来问吧？” 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赵明一口老血闷在喉间，愤懑交加差点背过气去。 人气人气死人。那些才高八斗的诗人还可以写诗抒发一下，赵明文学素养偏低，除了画个圈圈诅咒之外只能破口大骂， “敲里吗！ 敲里吗！！ 敲里吗！！！” 骂完之后，心里确实舒坦了许多。 陈医生缓缓张开右手，语气满是不屑和鄙夷：“一条狗而已，也配和我对话？” 这动作...莫名有些眼熟。 哦，想起来了。 武侠电视剧里经常会出现类似的镜头，大侠们放大招的时候就经常做这种动作。赵明有样学样，马步一扎，伸开右手。 其实，他就是个普通人。哪怕到了鬼门关，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没有大招，没有外挂。他不知道陈医生的底牌是什么，但是听他的语气，似乎挺厉害的样子。 但是此时并不是从心的时候，他也不能从心。 陈医生来者不善，虽然不知道他在恼什么，但是赵明很清楚，他出手绝对不会客气。 本着输人不输阵的原则，赵明觉得自己有必要豁出去，何况他一米八几的身高，有些天然的优势。 赵明握住拳，拼命给自己打气。 加油，你可以的！ 来吧，决一死战！ 来了， 他来了， 他张着爪子走来了！ 一步， 两步， 三步， 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心头，和胸腔中砰砰跳动的心脏共振，赵明不停地换气，眼光落在陈医生两腿之间。 突然，陈医生暴跳而起，五指弯曲直插赵明脑门！ “啊啊啊啊啊——” 赵明小跑变大跑，而后沉默加速度，在陈医生落地之时精准踢中裆部！ “嗷——” 陈医生惨叫一声，重重摔倒在地，两手捂着不可描述的部位，腰躬的像只煮熟的大虾。 他的眼里满是震惊，惶恐地看着赵明，想爬又爬不起来。 看来，这一脚让他伤的不轻。 赵明摸摸鼻子，胜利来得太突然，他有些猝不及防。 就这？ 就这？？ 眸光下，一只鸟雀形状的黑团从陈医生体内飘出，小鸟儿挣扎两下，很快解体，融入浓浓黑雾之中。 “嘿——” 赵明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三步并两步走到陈医生身边，叉着腰，在陈医生惊悸的注视下，缓缓抬起脚。 “你要干什么？ 你可知道我是谁？ ” 陈医生两脚乱踢，双手撑地，像只不会蹦跶的蛤蟆，拼命往前爬。 赵明充耳不闻，对他微微一笑， 身体倾斜，用尽全力， “砰——” 一脚下去，只听咔嚓一声，陈医生像面膜一样严丝无缝地贴在地上。 果不其然，一只黑狗从他体内跑出来，和小鸟情况差不多，很快就消失了。 陈医生绝望地闭上眼，再次睁开，眼眸深沉如源，似乎瞬间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嘿，你身体里装着一座动物园吗？” 赵明蹲下身，像个孩子一样好奇。 陈医生像只软体虫一样趴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感觉马上就不行了。方才那一脚已经踩断他的脊骨，不知道还能不能治好。 赵明还是很讲道理的，既然对手已经失去了威胁性，他也没想着赶尽杀绝。毕竟不知道怎么才能离开，唯一的知情人还是不要得罪死得好。 陈医生口吐白沫，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盯着赵明，眼中喷出怒火。 “你说啥？”赵明听不清，问了一嘴。 “我一定会杀了你。”他一字一顿，说的很费力，声音不大，但足够听得清。 “我觉得你非常不会做人。”赵明感叹一句，实话实说。 “你不明白。”陈医生笑了，笑得很变态，“我是鬼差，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我还觉得，你不会演戏。”赵明撇撇嘴，送给陈医生一个同情的目光，“前后态度矛盾，你人设塌了。” 陈医生张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第五章 越俎代庖 在赵明看来，没说就是默认了。前一秒还在奋力挣扎，姿势不雅不说，满满的求生欲几乎溢出屏幕。可转眼就挑衅刺激对手，就差没有蹲着马步，竖起一根手指说你过来呀这类逗逼的话了。 这可能是同一个人做的事么？ 赵明也清楚，陈医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精神分裂。 昨天两人促膝长谈的时候，这货可是一副高级知识分子的形象。虽说这年头什么都可以包装，甚至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但是一个人的修养谈吐，尤其是脑子里的干货，不是说简单包装一下就能糊弄住人的。 赵明觉得陈医生不是一个不知轻重的人，他不该在自己明显处于劣势的情况下出口激怒人。 但是，他偏偏就这么做了。按这种思维逆推过去，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想激赵明出手。 原因尚未可知，但结果肯定不会比现在更差。 别忘了，他说他是鬼差。 赵明突然想起两人交手之时他眼里的震惊，就像一个变脸师带着事先备好的道具，上台了，准备变脸，然后咔一声，道具坏了。 一开始，赵明以为他是一只充当大佬的弱鸡，现在想想，似乎有点不太贴切，他更像一只丢了外挂的弱鸡。 他觉得处理掉自己应该不废吹灰之力，没想到外挂突然掉链子，自己反而成为刀俎上的肉肉。不过，现在看起来，他的挂还不止一个。 莫非另一个挂，和他体内冒出来的东西有关？ 反正无论几个挂，他现在都用不上。 此时倒是可以和他谈谈，无论如何，回家才是第一位的。 “我觉得我们可以讲和，你看，你坑我一把，我坑你一把，咱俩也算不打不相识。这样，你告诉我怎么回去，我呢，也会尽我所能帮你恢复。”赵明拍拍陈医生，向他抛出橄榄枝。 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很多管理人员都在用，据说效果斐然。就是不知道在这位心理医生身上会不会起作用。 陈医生脸贴在地上，眼珠子转了转，说：“好，不过你要先踹我五下，用力踹。” 赵明脸色发青，断然拒绝道：“我没这个嗜好！” 他又不傻，踹两脚冒出两个黑影，再踹五脚岂不是要冒出来五个？ 为何要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出这个要求？ 很重要吗？ 赵明不得不重视起来， 所以， 这些玩意儿到底是什么？ 难道是五重封印？ 赵明摸着下巴陷入沉思，不料陈医生却突然激动起来：“快，快踹我！ 我保证不再与你为敌， 还有，我名下的房子车子店铺全都给你， 另外我卡里还有几百万，全部都给你！ 你快点踹我！ 快点！ 再晚就来不及了！” 赵明：...... 要是搁以前，他肯定会说，像这种要求我这辈子都没见过，然后毫不犹疑撸起袖子加油干。但是现在可不行，亲眼目睹这个医生一系列骚操作之后，他也算是开了眼界见了世面。和生命安全比起来，什么房啊车啊钱啊的都是浮云。 就在陈医生苦苦请求赵明赐予他温柔一脚的时候，阴风刮得更紧了，黑色沙土乱飞，吹得赵明挣不了开眼。 耳边，陈医生正嘶哑着嗓子喊救命，声音里带着迫切和惶恐，好像开水已经烧开，马上就要待宰的母猪：“大人，救救我！大人快救我！我是...” “聒噪。”一道不耐烦的声音落下，陈医生的声音戛然而止。 赵明睁开眼，默默替他补了两个还没来得及说的字：鬼差。 不远处的黑云上，一前一后站着两个身穿官府的人，两人衣着装扮很像古代衙门里的捕快。 “王术，你太过分了！”前面的那个人似乎很生气，指着后者厉声呵斥，“你问都不问就把他打得魂飞魄散，有你这么干巡检的吗？” 那个叫王术的巡检被喷了一脸，慢条斯理地用袖子擦干脸上的唾沫，不经心地说：“他话太多了，我听着烦” “他一共才说几个字？”暴脾气巡检直接炸了。 “不知道，感觉都是在水字数。” “你别忘了这是我的地盘，不爱听不听，该滚哪滚哪去！我告诉你，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要是还敢越俎代庖，就别怪我找督查评理了......” 赵明蹲在下面默默吃瓜，从他们三言两语的谈话中得知，原来地府还有公务员。没想到啊没想到，就是不知道地府公务员好不好考，需要满足什么条件？还有，他们刚刚说魂飞魄散，什么魂飞魄散，谁魂飞魄散？ 突然，赵明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下意识朝某个方向一瞅，这一瞅不当紧，差点吓得魂魄离体。 陈医生躺着的地方只剩下一堆焦黑的土渣，骨头都没留下一根，当真是魂飞魄散了。 卧槽，要不要这么刺激？ 陈医生死得太突然，虽说是对头，赵明心中也升起一股兔死狐悲的伤感。 能不伤感么？ 陈医生一个内部人员都死得那么惨了，他一个外来客能有什么好结果？ 两人还在说些什么，赵明已经没有心思听了。他大脑飞速运转，想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应对两人问话，怎么样才能精简准确地概括事情来龙去脉。 那个暴脾气巡检还好，看着是个务实讲道理的，但是那个叫王术的巡检很不好对付啊，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表达出自己的诚意，起码让他觉得自己没有水字数啊... 暴脾气捕头驾着一块黑云先行着陆，嘴上骂骂咧咧的，胡子上还粘了很多唾沫星子。王术随后落地，拿着把扇子扇啊扇，态度很是散漫。 赵明抱着腿抬起头，瑟瑟发抖地对上两人审视的目光。 “咦？”暴脾气巡检轻哼一声，伸出手里的木棍捅捅赵明，眸光里满是不可思议，“竟然是生魂？” “嗯？”王术蹲下来，眸光平视着赵明，然后用扇子挡住嘴，打了个哈欠道，“有什么好惊讶的？不就是魂魄暂时离体了么？” 不止为何，赵明也跟着打了个哈欠，用手揉揉眼角的眼泪，茫然地看着王术。 “你又干了什么？！” 耳边传来一声炸雷般的怒吼，赵明吓得一个激灵，但是四周尽是白光笼罩。两个巡检已经看不见了，但那道慵懒的声音倒是轻飘飘地落进耳里， “当然是越俎代庖啊...” 第六章 离我远点! 呃...脑子昏昏沉沉的，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赵明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床边坐着一个小姑娘，正低着头认真地削苹果。 是那个前台！ 脑海中沉睡的恐惧被迅速唤醒，赵明猛地坐起来警觉地看着她。 “你醒啦？” 听到响动后小姑娘抬起头，圆圆的杏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她递给赵明手中的苹果，声音甜甜地道，“睡了两天累了吧？给你吃。” 嗯？ 竟睡了两天？ 赵明朝后挪了挪，拉开一段安全距离。 然后， 盯着她，不为所动。 赵明不信任她！ 小姑娘眸中闪过些许失望，悻悻地缩回手，换成一只香蕉剥好递过来，试探道，“香蕉要吗？” 赵明摇摇头。 小姑娘放下香蕉，换成一只梨，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赵明：...... 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能明显感觉出来，她这是在...示好？ 赵明还是有些不确定，昨天一系列的事情让他暂时丧失了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 “陈医生呢？” 想起这个始作俑者，赵明恨得牙根直痒。鬼门关惊魂一夜游，全部拜他所赐，若是昨夜经历是真事，他现在应该已经死了吧？ “他出了点意外，已经死了。”小姑娘像聊娱乐八卦一样，冲他笑笑，摇摇手里的梨，“给你！” ？？？ 赵明脑门一堆问号，陈医生嗝屁在意料之中，但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 你们不是认识的么？ 他不是你上司么？ 难道他的死换不来你一丢丢的难过么？ 饶是昨日开眼见过大世面，赵明也不由得头皮发麻，这个小姑娘有问题，绝对有问题！考虑到陈医生的特殊身份，赵明对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姑娘又多了三分戒备。 刚逃虎口又入狼穴，看来今年命犯太岁，得赶紧找个大师驱驱鬼了。 赵明没有接梨，小姑娘脸上这才露出些许难过的表情。 她举着梨，可怜巴巴地看着赵明：“陈医生把所有财产都赠给你了，诊所也给你了，我也给你了，你不会不要我了吧？” 赵明嘴巴张得很大，陈医生昨夜的确这么说来着，但是那种情境下说的话很难让人相信。更让人不敢相信的是，这才过多长时间，竟然变现了？ “你说什么？” 小姑娘眨眨眼睛，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然后歪着头盯着他看。她看到赵明先是震惊，然后就是抑制不住的狂喜。 像是突然抓住赵明心里想要的东西一般，小姑娘脸上乌云转晴，圆圆的眼睛眯成半月，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兴奋地说：“手续都是齐全的，咱们按照规定走完流程，陈医生名下所有财产就都归你了！” “真...真的？”赵明有点心动。 “真的！”小姑娘忙不迭地点头，“资料就在诊所里，不过你还需要去警局做个笔录。” “为啥？” “因为陈医生死了，而你是唯一的受益人啊！” “......” 赵明愕然，这是把他当做犯罪嫌疑人了么？ 小姑娘像是看穿赵明心思一般，安慰道：“你不用太过担心，陈医生的尸检结果出来了，死于心脏病。而且诊所里有监控，警察早就调看过，早就排除你的嫌疑了。” “那为什么还找我？” “不知道，可能是好奇吧？” “......” 南市某派出所， 警察听完赵明的叙述，面色复杂地看着他：“你说，陈医生跟你谈了一番话，觉得你性格单纯很喜欢你？” 赵明点点头。 “他还请你喝了一杯茶？” “嗯。” “没过多久你就睡着了？” “嗯。” “......” 警察同志震惊了，有人轻轻咳嗽一声，他如梦初醒般地点点头：“嗯嗯，了解了。” 这几日辛辛苦苦调查走访，抽丝剥茧层层深入。没想到，结果竟是如此一言难尽。 结案了， 那个姓陈的医生得了失心疯，然后开始后续一系列谜一般的操作。先是邀请毫无防备的男青年进诊室，然后用迷药放倒他，期间办好财产赠与手续，最后毫无征兆的病发身亡。 嗯，很诡异，但确实发生了。 感觉就像做梦一样。 得， 这几日不眠不休的调查， 最终还是调查了个寂寞。 赵明和小姑娘一前一后走出警局，外面的太阳很强很烈。小姑娘就这么坦然地站在阳光之下，她双手交叉背在后面，仰起头笑着说，“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要去公证处么？” 赵明有些恍惚， 哦，是了， 他还有一大波遗产没处理呢... “你叫什么？” 不信任归不信任，相互认识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我叫宋妍妍。”小姑娘伸出双手，比了个心。 “......” 他个人比较喜欢可爱点的女孩子，这个宋妍妍似乎也很可爱，但是他却喜欢不起来。 虽然陈医生没有死在他手上，但和他却有斩不断的联系。不知宋妍妍得知真相的时候，会不会暴起捅他一刀？ 想起她谈起陈医生死讯的表情，赵明又有些不确定。 算了， 公证这事暂时还是别考虑了。 他现在深信一句话，与生命安全比起来，一切都是浮云。 赵明决定先回家，看看能不能碰到道士，说不定他会给自己一些建议。 “我叫赵明。” “我知道，还是我帮陈医生打的简历呢！”宋妍妍点点头，讨好地看着赵明，还在试着拉近两人的关系。 但是， 赵明避之不及，摆摆手说，“你先回诊所吧，我回家一趟，等什么时候有空了，再去公证。” “陈医生死了，我过去也没用啊！”宋妍妍听出驱逐的意味，抱住赵明的胳膊，脑袋贴在他肩膀上，仰着头说，“我和你一块儿回家吧？” 声音很柔，很甜，带着一种蛊惑， 赵明眼神逐渐变得迷离， 突然， 他虎躯一震，眸光瞬间变得警惕， 抓住宋妍妍的头发，像揭粘合胶一样，慢慢将她从胳膊上剥离。 随后， 拽着她的头发滴溜溜转几个圈， 最后， 往远处一抛。 “走你！” 宋妍妍直接倒飞出去，摔倒在地上，还滑行了好几米。慢慢爬起来后，噙着眼泪，巴巴地看着赵明。 赵明看看宋妍妍，又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 奇怪， 这令人瞠目的怪力是怎么回事？ 不行， 得赶紧找到道士问清楚。 宋妍妍还噘着嘴委屈地看着自己，却不敢再近半步， 赵明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她怒斥道， “离我远点！” 第七章 天选之子 赵明拦了一辆出租车，在宋妍妍泫然欲泣的注视下飞驰而去。这妖女太可恶，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迷惑自己，要不是自己光明磊落坐怀不乱，说不定就被她给祸害了... 陈医生打什么算盘他现在不知道，但这个妖女肯定是馋他的身子... 果然，送上门的女人，绝对不可能简单。 四十分钟之后，赵明回到魂牵梦绕的城郊。空气很清新，阳光也明媚了不少，最重要的是，心底倍儿安全、倍儿踏实。 “施主，我观你福堂无光印堂发灰，这是要倒大霉的征兆啊！” 赵明被一道亲切动听的声音吸引住注意，循声看去，见一梳着高髻的道士正和人说着什么。很快，一声暴跳如雷的‘滚’字几乎掀飞房顶，没过多久，道士灰头土脸地抱着拂尘出来了。 这是， 那个道士！ 熟悉的配方， 熟悉的味道， 连话术也没有变。 不过这一次，赵明却不再认为他是个骗子。 灵车里发生的一幕深深刻在脑海，要不是有道士那一张冥币，赵明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据生活经验来看，吃霸王餐的人会被暴揍一顿，然后免费打工抵钱。估计坐霸王车的人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何况还是冥界的灵车？ “大师！” 赵明激动地冲他招招手，这一声叫得绝对发自肺腑真心实意，但是道士却有些心虚似地四处张望，确定身边没有其他同僚后才微微一笑点头示意。 随后，听到店里传来一声骂， “煞笔！” 道士脸上笑容渐失，空气里弥散着一股浓浓的尴尬之气。 赵明有些难过，看来大师的日子过得很不顺利啊！ 也是， 大家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崇尚科学、反对迷信。当初，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自己的第一反应不也差不多么，只不过没那么直接罢了。 “你是小赵，我记得的。”道士很快面色如常，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率先打破沉默。果然，经历过风浪的人就是不一样，情绪切换自如，调节能力真是强到出神入化的地步。 “我想知道前两天到底出了什么事。”赵明也没藏着掖着，开门见山，把话题抛了出来。 道士沉吟片刻，指着远处的石桌石凳说：“此事说来复杂，我们去那边详谈吧。” 道士先行一步，仿若闲云野鹤，又变成了那个仙风道骨的道士。 赵明抓抓后脑勺，被他强大的气场震撼住。心说自己没有找错人，道士果然知道些什么。 落座后，道士严肃不少，一本正经地说：“我说你别害怕，因为这事儿你迟早要知道。” 赵明点点头， “我不害怕。” 鬼门关都走了一遭，还差点被一个神经病鬼差取了身家性命，他自认没有比这更吓人的了。 “你说吧！”赵明坐直身子，屏住呼吸，很认真地听他接下来的话。 “我也是鬼差。”道士盯着他，压低声音，悠悠吐出五个字。 而这五个字， 却像炸雷一般响在赵明脑海。 于是， “卧槽——” 赵明猛地往后一仰，四脚朝天摔倒在地。 “......”道士拍了下桌子，警惕地四处张望，见没人注意这边，才怒其不争地说，“你说你不害怕的。” “我是说过这句话。” 赵明爬起来，坐到一个稍微远点的位置， “但是有你这么直接的吗？你...你稍微铺垫一下不行吗？” 真的， 冷不丁冒出来这么一句，谁不害怕啊？ 可以肯定，道士是个好鬼差，不然不会救自己，但是他还是觉得好怕怕... “我铺垫了啊！我说让你别害怕，我还说你迟早要知道！”道士敲着桌子，据理力争。 赵明：...... 这铺垫的， 真好啊！ 最后， 赵明竖起一只大拇指， 你行你厉害， 算是结束了这段没意义的争执。 “然后呢？” “然后啊...”道士砸吧砸吧嘴，“捕头说那个姓陈的鬼差要惹事，让我帮忙除掉他。” 姓陈的鬼差就是陈医生，这个赵明知道。 但是，捕头又是谁？ 代号还是职位？ “谁是捕头？”赵明有些好奇，问了一嘴。 道士努努嘴，说：“就是和咱们一起吃饭的那个啊！” 赵明想起那个眼睛大大的妹子，意外的是，她竟然也不是活人。 我去， 这几天和鬼撞上了？ “你说惹事的意思是指我这件事么？” “对，他看上了你的身体。如果那天不出意外的话他就是你了。”道士顿了顿，打量赵明一眼，“而你就要进鬼门关投胎了。” 赵明额头沁出一层细汗，有些不可置信地问：“我都没有见过他，而且我是见过你们之后才去面试的，他怎么可能盯上我？” 道士敲着桌子，沉吟片刻，解释道：“时间不是问题，见没见过也不是问题。这么说吧，你纯阳八字百年难遇，本就对鬼物有着天生的吸引。更要命的是，你还是个孤儿，无牵无挂死了也没人注意。你自己说，不选你选谁？” 赵明听完干笑一声，道：“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了？” “天选之子，谁都没办法。就算你不去找他，他也会想办法找到你。” 道士叹了口气，话锋一转，接着道，“有机会活着看世界已经很不错了，他偏偏剑走偏锋搞些歪门邪道。” 歪门邪道？ “你说的是夺舍吧？”赵明总算听出一些头绪，大概就是自己骨骼清奇，百年难遇，引得鬼差知法犯法最后反而被灭了。 “对，鬼差的确可以借助死体复活，但却无法激活身体全部功能，也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比如，鼻子辨不出气味，舌头尝不出味道。人生乐趣算是去了大半，唉，算是有舍有得吧。” 道士没说的话，赵明也猜的差不多了。换具活体的话，这种情况就可以完全避免，仅仅是换副躯壳而已，什么都不耽误。 看着道士唏嘘不已的模样，赵明不由自主想起他独特的吃饭方式，或许就是因为尝不出味道才演化出那么变态的吃法？ 第八章 有舍有得 呼—— 赵明重重呼出一口浊气，如释重负，不管过程如何，总算是破案了。心惊胆战熬了这么久，感觉身体被掏空。 想到诊所里还有一只垂涎他身子的妖女，赵明又觉得有些不自在，“诊所里还有个前台，叫宋妍妍，会摄魂术，我觉得她也不简单吧？” 两人一共就见过两次面，但前后两次宋妍妍对他的态度判若云泥，赵明总觉得她有什么不良企图。 “据我所知，那是一只噬魄兽。”道士摸着下巴，沉吟道，“传说是上古地府时期猎魂师精魄所化，靠吞噬七魄为生。噬魄兽一般只在阴间活动，能跑到阳间的极少。我看你的这只还开了灵智，似乎灵智还颇高，不知道姓陈的是从哪里掳来的。” “我的？” “嗯呐。你就当成一只宠物就行。” 宠物？ 那个杏眼小姑娘竟是一只宠物？ 赵明突然想起楼下早餐店老板养的那群萨摩耶。 “所以她不会害我？”赵明有些不敢相信，又确认了一遍。 “它既认你为主，又怎会害你？”道士敲着桌子，突然幸灾乐祸起来，“噬魂兽只吃人的七魄，听说食量还挺大，你若没本事喂不饱，它倒有可能弃你而去另投明主。要知道，噬魂兽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你可别指望它能有狗的忠诚。” 赵明又想起陈医生死后宋妍妍的表现，脑海中的那群萨摩耶变成一群草泥马奔腾而过。 唉， 树倒猢狲散， 人走茶凉啊。 赵明唏嘘不已，不知道陈医生泉下有知会不会气得活过来。 转念一想，应该不会。 人类养宠物的原因很多，寻找精神慰藉、排解孤独感、满足交往需要等等，无论是什么原因，都绕不过从宠物身上获得自己缺失的某种东西。 陈医生也不会例外。 只不过噬魂兽天性凉薄，缺乏忠诚度已经成为共识，陈医生不会不清楚。既然能一直养在身边，赵明猜测，他应该还有别的目的。 赵明是非常容易满足的一个人，对他而言，意外发一笔横财已是家门之幸，他也没奢望从噬魄兽身上再捞点什么东西回来，况且，这噬魄兽还那么挑食，自己一介凡人，去哪里给它弄七魄吃？ 嗯，好像哪里有点不对。 一只灵智颇高的精致利己兽为何频频对一介凡人示好？难道它看不出自己是个没有能力的铲屎官？ 还是， 想到这里，赵明虎躯一震，不可置信地问， “你可别说， 我也荣幸地升为鬼差了！” 不然噬魄兽凭啥认主？ 刚才的怪力事件如何解释？ 还有， 这道士明明就是一副传道受业解惑的模样啊啊啊！ “怎么？我铺垫的还不够明显么？”道士咂咂嘴，云淡风轻地道。、 数秒之后， “啊啊啊啊啊——” “......” ...... 半小时后，道士还在絮絮叨叨地劝，“其实鬼差过得也不是特别困难，就是晚上捉个鬼，完成业绩要求，保证辖区不出事故，时间上还很自由。白天基本自由活动，根本没人管。就像我，没事摆个地摊给人算算命，一个月下来也能挣不少外快... ...你若是事业心比较重，也可以像姓陈的那样，租间门面干生意。不过我个人不提倡，像咱们这种鬼差最好用心干正业，副业什么的就当调剂生活了，反正挣得也不多... 像你这种情况真的一点也不亏，我跟你掰扯掰扯哈！ 你看，这辈子你还是像正常人一样活，吃喝拉撒睡一点不耽误，身体是你自己的也不存在排斥啥的，就是晚上多干点活而已。等咱真挂了，挑具死体附身，一夜过后又是一条好汉！ 左算右算都是赚，你有啥想不开的？” 赵明撑着头，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可是你在要饭。” “你看你这娃，怎么说话的，怎么能叫要饭呢？出家人的事你不懂...那叫化缘！化缘撒！”道士脸涨得通红，贫道好心开导你，你怎么还揭贫道的短呢？ “这几天正值月末，贫道也是要冲业绩的嘛！近日实属劳累，广场小树林的摊子就没摆，但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饱饭贫道如何捉鬼？” 赵明：...... 解开衬衣上的扣子，他觉得自己有些上不来气。 天气很闷，像是一潭死水，凝固着一动不动。 今日心路历程可如过山车，跌宕起伏一波三折。 他要死了， 他获救了， 他受赠一大笔财产， 他当鬼差了， ...... 按照道士的说法，每个区域都有额定的鬼差数量，鬼差是阴司设定在阳间的职位。假如鬼差陨落造成职位空缺，捕头上报后经巡检批复可任命其他人或亡魂接任。 因为此次陈医生‘陨落’是捕头出手的结果，虽然陈医生违规操作在前，但是捕头也没有私自处分鬼差的权利。细查下来，捕头、道士两人都要被追责。所以，作为唯一受益人的赵明，有责任完成陈医生没有完成的计划，顶替他成为下一任鬼差。 “你别怨捕头，她也有她的难处，但你这件事她是真的尽心了。 就拿夺舍这件事来说，如果按常规程序上报，等上边的人下来调查，你早凉了不说，捕头也会得罪他背后的人。 阴司关系网复杂，咱们这些泥腿子根本惹不起，所以，捕头也是在她能力范围之内尽力保证公平。这你得理解。” 道士看赵明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谈起自己的经历，“我跟你的情况差不多，也是差点被鬼差夺舍。要不是捕头见义勇为替我伸张正义，我早就下地府了，哪还有今日？” 赵明没有讲话，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的， 从个人角度上讲， 当法律失灵的时候，有人能替自己伸张正义是件幸事。 从情理上讲，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没有拒绝的道理。 从现实出发， 他除了受到点惊吓，确实没有其他损失。非但如此，还净赚一把。 但， 被人拿着好处撵上船的感觉还是很不好。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赵明想着， 可能是一夜暴富后， 心态， 飘了... 第九章 吃播 端正态度之后，赵明心里平衡了许多。他是不介意鬼差这个职位的，不管是在阴间还是阳间，公务员这三个字都对他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体面、稳定、丈母娘喜欢。 “这才对嘛！”听罢赵明表明立场，道士乐的眉开眼笑，脸上的菊花绽放的似乎更加灿烂了。 身为一个有车有房卡有门面卡里还有几百万的成功人士，赵明觉得自己有必要请道士饱餐一顿。四十多岁的人了，晚上捉鬼维系社会稳定，白天还要乞讨，哦不，化缘、维持生计，过得着实辛苦了些。 尤其再对比对比挂掉的陈鬼，道士就显得更加落魄了，同样是鬼差，为啥人家就能混的风生水起、有里有面？ 为啥他就... 唉，算了，不说了。 赵明默默为自己的救命恩人掬一把辛酸泪，开口道，“说了这么久还没吃饭，这顿我请你吧！” “那敢情好！”此话正中道士下怀，他眼睛一亮，笑得牙花子都出来了。 “对了，还没问道长高姓大名。” “黄仙。” “这名字听着就有股仙风道骨的韵味。”赵明点点头，“那捕头呢？” “景菲。” ...... 两人有说有笑得进入一家饺子馆，这家饺子馆店面不是很大，大概二十多平的样子。店内收拾的很干净，头上还有一个吊扇呼呼吹。两人落座在一张四人桌前，赵明拿着菜单，对老板娘说，“饺子见样来一盘，再来四瓶啤酒。” 这家饺子馆品类很多，大概十二种，纵使黄仙饭量再大，也足够他造的了。 黄仙咧着嘴笑，不时抬起头朝厨房的方向瞅。 似乎，饿得不轻。 没过多久，老板娘送来四瓶啤酒，一股清凉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因为冷臧过，酒瓶上蒙了一层细细的水珠，不一会，水珠滴淌而下汇聚成一滩凉水。 对两人来说，这算是盛夏最美的风景了。 黄仙取来启瓶器，递给赵明，喉结上下动了动，然后坐到对面。 赵明接过启瓶器，‘啪’一声打开后，啤酒泡沫从瓶口冒出，丝丝凉意融入酒香，萦绕在两人鼻尖。 黄仙最近忙着四处捉鬼冲业绩，白天的副业确实疏于管理，加上自己一直没有储蓄的习惯，所以最近就没怎么正经吃过饭。不过捕头新收的小弟让他很满意，虽然适应速度不如自己，但是胜在会来事，知道尊敬自己这个前辈，还下得血本请他吃饭。黄仙当下决定，回去一定多给他补补课，尽早进入鬼差的状态，也不枉费人家这一片心意啊... 正胡思乱想着，赵明突然叫了一声， “呀！我忘了！” “咋了？”黄仙以为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有啥事你尽管说，我帮你摆平就是了。” 黄道长已经把赵明划分为自家人，自然要多照顾些。 “不是，我忘记你是道士了。”赵明放下启瓶器，准备把没开封的三瓶酒送回去，“道士不能喝酒吃肉，还有，饺子也是肉馅的，要不告诉厨房别做了，听说你们规矩很严，我不能好心办坏事...” 赵明絮絮叨叨，说着说着还真去退酒了。 “......” 黄道长伸出一把手，心中在呐喊， 不要啊， 贫道最喜欢喝酒吃肉了！ 一把按住赵明，慌乱中口不择言，“其实贫僧是杂食，没那么讲究，也不挑食，啥都吃。” “你是道士。” “上辈子是和尚。” “......” 赵明无语了。 道长为了一顿饭也是蛮拼的，节操都不要了。 还有，和尚不是出家人么？ 见赵明不相信，黄仙叹口气。 “其实贫僧，哦不，贫道上一世真是和尚。”黄仙抖抖桌上的拂尘，解释道，“因为法器是道家法器，所以这才改行。其实贫僧也不想背离佛祖，无奈组织上需要，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嗯， 赵明点点头，他信了。 这话说得有理。 如果大街上惊现拿着拂尘的和尚化缘，回头率肯定很高。 估计也化不到什么缘，饿死的可能性极大。 怪不得总是感觉他半吊子，原来症结在这里，不过这也不是他破戒的借口。算了，无论他是和尚还是道士，总归是在破戒的路上狂奔了。佛祖都不追究他，自己管这个闲事干个蛋。他突然想到一个和本身有关的问题，指指自己，问：“那我有吗？” “啥？” “法器啊！” “每个鬼差都有！”黄仙压低声音，一本正经地解释，“这是我们对付鬼物的依仗，没有它就不能送鬼魂下去。” “那我的法器是啥？去哪里领？”赵明小心翼翼地问，生怕别人听见，心里抑制不住地狂喜。 公务员的福利就是好啊，免费送装备！ 黄仙指指他的手，小声说，“就在你手上。” “没有啊！” “隐藏了，你召唤下试试。” “这怎么召唤？” 黄仙还想说什么的时候，老板娘端着饺子过来了。 一碟圆滚滚的饺子上桌后，黄仙眼睛就直了。这也是赵明第一次见到男人用看女人的眼光看饺子， “丰满、白皙、细腻，绝对有料！” 赵明：...... 道长蘸着蒜汁一口一个，似乎吃得有滋有味。赵明别过脸，尽量不去瞅粘在他胡子上的蒜汁饺子馅。 这吃相， 太生猛了， 也太难看了。 黄仙清空八只盘子的时候，赵明刚刚吃完一盘。这时黄仙举起啤酒瓶，对空一碰，道，“我干了，你随意。” 然后， 就听见， 吨吨吨吨吨吨吨—— 赵明放下筷子，默默启开第二瓶，推给他， 吨吨吨吨吨吨吨—— 第三瓶也是一样， 吨吨吨吨吨吨吨—— 递给他第四瓶的时候，黄仙狐疑地看看他，呆萌地问，“你不喝？” 赵明摇摇头，“饱了。” “这么快就饱了？”黄仙撇撇嘴，仰头， 吨吨吨吨吨吨吨—— 赵明很自觉地把剩下几盘饺子推到他面前，黄道长果然不负众望，很快一扫而空。 “饱了吗？” 黄道长点点头，打了个饱嗝， “差不多了。” 这还仅仅是差不多，赵明摸摸脑门，有些后怕地想，要是前几天请他放开了吃，估计会把自己吃出阴影。 毕竟自己那时候还没有发达，经济薄弱的人，很容易崩溃的。 “我觉得你可以去做吃播，以你优秀的食量，吸引粉丝很容易的。”赵明诚恳给出建议，他觉得道长凭实力做吃播，没理由不火。 “吃播？干什么的？” “就是别人看你吃，然后给你钱。” “有这好事？”黄道长眼里亮起了小星星，迫不及待地说，“快教教我！” 第十章 法器 黄仙的思想似乎还停留在二十年前，对于一个鬼差来说，二十年不算很长，但足以和时代脱轨。凭良心讲，黄仙是一个努力且尽责的鬼差。他可以整晚不睡觉，游荡在城市的边边角角，把执念缠身的游魂野鬼送去鬼门关投胎。 白天休息半天，解除肉体的乏累后便走进熙熙攘攘的人群，兼职给厄运缠身的芸芸众生指一条付费得解脱的路。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二十多年过去了，在这个咸鱼都能翻身的时代，他的副业竟然一点起色都没有。这不免让兢兢业业吃苦耐劳的黄道长萌生转行的念头。 吃饭都成问题，理想再伟大又有什么意义？ 再者，最近二十年来修为一点长进都没有，这不免让道长对自己的修行方式产生怀疑。 一般来说，法器在专业人士手中更能激发威力，但这些年自己都是空有道士的皮囊，对道家经典确是半知不解，当然，这和大部分时间浪费在付费算命上有很大关系。毕竟，自己当时是打算长期吃这碗饭的。 鬼差修行一般都是靠自己悟，捕头也会稍微指点指点，但不会说得太多。毕竟道不可妄泄法不可轻传，天地至理不可撼动，黄仙绝对能理解。 后知后觉发现路子偏了之后，黄道长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回归正轨，把时间用在提升内在上。多花点时间研究研究道家经典，做一个真正的道士。 但是做一个学者型道士需要强大的经济基础，起码能保障自己日常生活。简言之，他需要一份像样的工作。 但是找工作吧又不现实， 一来，他不可能和普通人一样找份996式的工作，因为时间不允许，年纪大了熬不起。 二来，现在是学历型社会，出家当和尚都是本科起步，道长这些年也没时间提升自己，吃了没学历的亏，往往等不到面试就被刷下来了。 自主创业有没有好项目，关键手里还没有钱。 加上不屑用公权谋私利，道长生活质量每况日下。 赵明提到的吃播是近几年新兴的真人直播，黄道长了解下运营方式后一拍大腿，顿时和赵明有一种相逢恨晚的感觉。 对于吃而言，他可谓是天赋异禀，那些后天训练出来的吃播根本和他没法比。 两人一拍即合，当即决定合伙运营。 黄仙负责主播，赵明负责管理，两人对这一方向很看好，聊了很长时间。 黄铜色的光照在一排排陈旧的老屋上，落日余辉在水泥地上投出一片片阴影。两人走出饺子馆，感受微风拂面，心里说不出的舒缓、惬意。 “召唤法器其实很简单的，你只需要集中意念和它建立联系就可以，说简单点就是无无旁鹜地想它。” 黄道长觉得此事不难，自然而然将其排到待办事项的最后序列。 十分钟后… 赵明伸出右手， 十指修长， 骨肉分明， 很明显， 这是一双精致的手， 可惜赵明有些不满意， 因为他铆足了劲也没召唤出属于他的法器。 一般来说，鬼差入职后就可通过意念感知并召唤法器。入静之后，德化情，情生意，意恒动，法器召之即来。赵明冥想许久，想得头昏脑涨胸闷气短，最后也没看到法器的影子。 徐徐清风吹来，吹乱赵明头发，吹得黄仙道袍翻飞。 “欲速则不达，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法器的事不着急。”黄仙捋起长髯，双眸微眯，表情却变得很凝重。 愉快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进军吃播行业的满满干劲迅速被召唤不出法器的失意冲散。对于一个备份鬼差来讲，召唤不出法器意味着不被阴司承认，如果他不能成功替缺，麻烦可比吃不上饭大得多。 赵明点点头，他能体会到黄仙的感受，一把明晃晃的大铡刀就悬在头顶，任谁也高兴不起来。 两人的心顿时沉到谷底。 “我觉得有必要回诊所看看，说不定那里有什么线索。” 陈鬼心眼儿很多，说不定防备自己被算计留了一手。 “也好，我也要跟捕头汇报汇报情况。” 两人不敢多做耽搁，立即分头行动。 赵明拦下一辆出租车，跳进后火速开往诊所的方向。 下午六点正是下班高峰期，十字路口，红色交通灯下堵起一条长长的车龙，赵明坐在副驾驶，心里开始焦急起来。 “怎么会召唤不出来呢？” 难道是念头不通达，脑袋里杂事太多阻挡了和法器的感应？ 赵明闭上眼睛，准备把所有心思都集中在法器上，但是没过两秒他便睁开了眼睛。因为他根本就不清楚法器长成什么样子，所以无从集中。 一开始，脑中蹦出来一只特大号的拂尘，可那是道士的法器。 后来，跳出来是一只橘猫。 赵明甩甩脑袋，继续想。 再后来， 两个粗体加黑楷书汉字，‘法器’浮现脑海。 赵明：...... “你给我出来！” 受够了！真的受够了！ 赵明伸出左手，在司机惊惧的注视下疯狂地抽打右手。 司机大哥是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长得虎背熊腰孔武有力，此刻像只吓坏的鹌鹑，躬着腰缩着脑袋，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本来他以为今天运气爆棚，先是接一从市中心到郊区的单，然后无缝衔接又接到郊区到市中心的单，一个来回都没空车，按理说应该是赚大发了。 但是回市中心的这个乘客看起来很不正常啊！ 而且，他的目的地还是心理诊所！ 司机大哥都快哭了，这位不会是个神经病吧？ 就在这个时候绿灯亮了，车队长龙慢慢开始蠕动，司机大哥吞吞口水，小心翼翼地说，“再坚持一下下哈，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到了。” 赵明仰头靠在座椅上，左手发麻右手红肿，那滋味，别提多酸爽了。 渐渐地，一股酥软的感觉慢慢爬上手背，痒痒的，还有点凉。赵明皱皱眉头，伸出手一看，一只精致小巧的戒指不知什么时候套在了右手食指上。 奇怪的是，这枚戒指镶嵌的不是钻石。 而是， 一颗药丸。 第十一章 多好的宠物啊 “这就...召唤出来了？”赵明坐在副驾驶，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 法器以一种莫名其妙的方式出现，搞得赵明一头雾水。他清清嗓子，试探性地喊了句，“消失。” 药丸戒指闪动两下，渐渐变得透明，然后真得像消失了一样。 赵明来了精神，兴致勃勃地叫道，“出来！” 指尖酥麻的感觉传来，像是电流一样穿过整个手掌，等不适感消失之后，戒指重新出现在右手食指。 赵明摸摸下巴，好奇地打量起这枚戒指。 药丸很小，通体发蓝，中间鼓两头扁，看着有种熟悉和亲切感。戒托是一个半圆，倾斜地固定在戒臂上，而戒臂则像是骨头制成的，外表光滑，散发着淡淡的柔光，看着很舒服。 和道士的拂尘比起来，这一款不仅设计地小巧玲珑便于携带，操作上也更加人性化。 声控装置，你值得拥有。 赵明一时玩心大气，对着戒指大喝， “消失——” “出来！” “消失——” “出来！” “消失——” “......” 司机大哥缩着脖子，握着方向盘瑟瑟发抖。肉眼凡胎的他看不到戒指忽隐忽现，只能看到一个疑似精神病人癔症发作，在他的车里...发疯。 大哥倾尽毕生所学，用了最短的时间将赵明送达目的地。所以，等赵明从喜悦的情绪里走出来时，诊所已经到了。 “大哥，谢了。多少钱？” “不用付了，你也挺不容易的。记住一句话，这世界很好，别放弃治疗。” 说完之后，大哥一脚油门疾驰而去，感觉很像屁股后面有饿狼扑咬，留下赵明一人闻着汽车尾气发呆， 赵明：“……” 诊所的的灯还亮着，说明宋妍妍没有下班。赵明掏出手机给黄仙发了条短信，大概说明情况后便进了诊所。 来都来了，顺便去看看吧。今天对宋妍妍的态度不是很好，不知道她会不会记仇。如果记仇的话就棘手了，毕竟陈鬼的财产还保管在她那里。 不知是不是动物的听觉都比较敏感，赵明刚推开门，宋妍妍的脑袋就从前台探出来，冲着他嘻嘻一笑，热情招待道，“老板你回来啦？” 那样子，似乎根本没把上午的事放在心上。 赵明在那瞬间也松了一口气，两人间的距离也拉近不少。宋妍妍桌面放着本书，名叫《职场日记》，赵明来的时候她正在读第五章，标题起得很伤感，叫做‘老板虐我千百遍，我待老板如初恋。’ 可惜的是，赵明没看到，因为宋妍妍在他进门时就把书收回了抽屉。 宋妍妍很懂事，赵明还没有开口，她就把陈鬼的家底搬了出来。 “老板，这里有三张银行卡，总金额大概五百万。”宋妍妍把银行卡拍在茶几上，从保险柜中取来一个笔记本递给他，“密码都记在这个本子上了，你需要用钱的话随时去取。另外柜子里还有二十多万现金，平时应急用的。” 五百多万？！ 赵明难掩激动，连忙用手捂住了嘴。 孤儿出身的他从没见过这么多钱，也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变得这么有钱。虽然一大早就知道自己身价已经指数式暴涨，但钱在自己手里和不在自己手里完全是两回事，感受差别很大的！ 到手的感觉更具爆发和传染性， 就像， 老农民荣获拆迁户的激动， 屌丝彩票中奖后的狂欢， 低保户一夜爆发后的大喜， 赵明抚掌大笑，总算是扬眉吐气一回，以后吃饭终于可以不用优惠券了！ “老板，你很开心么？” “那还有假？” “哦，”宋妍妍若有所思，“我还可以让你更开心！” “嗯嗯嗯，还有啥？” 他记得，陈医生还提到过房子车子铺子，既然这些硬件都全了，肯定还会有其他的惊喜吧？ 有吧？ 一定有吧？ 赵明靠在沙发上，很享受地闭上了眼。 啊！人生巅峰时刻就要来了！ 房子是我的，车子是我的，铺子是我的！ 还有其他的宝贝，都是我的！ 宋妍妍的声音适时响起，萦绕耳边仿佛天籁， “动产的话，还有一辆奔驰车，车型没记住，老板你可以自己去看看。” “嗯。” “不动产的话，脚下这间店面，大概200多平。还有一套复式公寓，就在街对面，300多平。” “嗯。” 十几秒的空白时间，未见声音继续，赵明睁开眼睛，有些不满足地问，“ 没啦？ 没有其他的啦？” “哦，还有一些细碎的东西，像收藏品什么的，我不是很懂，老板你有空的时候可以看看，就在公寓里。 反正动产交接简单，你可以直接拿去用，但是不动产有点麻烦，需要办些手续走走程序，但是住进去是没有问题的，有时间我陪你处理就好啦！” “……” 赵明意犹未尽地瘪瘪嘴，期待的惊喜被一句话带过，赵明还不能说什么。 眸光放到茶几上，赵明拿起了车钥匙。 当年考驾照的时候只当是技多不压身，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而且，不是给别人当司机，是给自己当司机。 想一想，又高兴起来了！ 桌上零零碎碎的东西堆成一堆，这大概就是陈鬼苦心孤诣经营多年的成果，没想到就这么轻易地被赵明摘了桃子。 “虽然不提倡不劳而获，但这种感觉真是特么的爽啊——” 手机振动了一下，赵明打开一看，是黄仙的信息。前面是一些恭喜和鼓励的话，后面是让赵明夜里一点去郊区，说是今晚给他示范收鬼，让他务必准时到。最后还加了一句话， “收鬼真的很难很麻烦，实战之前必须打好理论基础，否则轻则受伤重则魂亡！” 赵明回了一个‘收到’后，忽然想起他教自己召唤法器的事， 讲得神乎其神玄而又玄，什么冥想、呼吸吐纳理论一套接着一套，结果呢， 人家是声！控！的！ 于是，鬼使神差地，赵明问了一句，“收鬼很难吗？” 宋妍妍摇摇头，“不难啊，你就亮出法器，然后喊声‘收’就完啦！” 赵明：...... 现实版小马过河。 “可以实操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你不说我都忘了，人家两天没吃饭了都。” 哦对， 赵明想起来了，噬魄兽是以七魄为食的。 还有， 她竟然饿了两天都没有出走，看来也不是无情无义的嘛！ 赵明对宋妍妍的好感又上了几层台阶， 多好的宠物啊... 第十二章 鬼幡 马路两边的路灯亮了，火光通明，挺起夜的脊梁。 宋妍妍关闭了店面，锁头一插，‘咔’一声将门反锁。赵明站在一旁看着宋妍妍忙前忙后，心里不免开始紧张起来。 职场老油条换新环境的时候心里都会打鼓，更何况他面对的还是死掉的老油条呢？ 手心沁出一层薄汗，赵明习惯性地擦擦裤子，挑了个座位坐下。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鬼幡。”宋妍妍两手撑开旗面，一个大大的黑体篆字赫然浮现。 鬼幡，有召唤万鬼之能，游魂可通过感知鬼幡定位鬼差办公地，净化执念，顺利投胎转生。 赵明摇摇头，“不用了，你继续，我看着就行。” 鬼幡实际上是一枝单杆旗，最下面是一个四平八稳的底座，座上插着细长的旗杆，旗杆是金属做的，横穿旗帜侧面。 鬼幡放到茶几上后，旗面徐徐撑开，像是风吹一样。 四周窗户紧闭，大门也关上了，哪来的风？ 赵明看着面前无风自动的鬼幡，悄悄挪了下屁股，坐到宋妍妍身边。 就在这时，一个泛着蓝光的光球迅速以鬼幡为中心向外层空间扩展，光球越撑越大，最终将整个诊所纳入球内。 灯火通明的南市大街，诊所像是断电一般迅速沉入黑暗。行人每每路过这里都会看上一眼，因为在这个向时间要效率的时代，八点钟关门的盈利性私人诊所可不常见。 然而，诊所内部，在行人眼里黑咕隆咚的地方，依然亮如白昼，鬼幡只是阻断了他们的窥探罢了。 “这就...完了？”赵明揉揉眼，转头看向进入钓鱼状态的宋妍妍，“我们还要再做点什么吗？” 宋妍妍摇摇头，然后召唤出一道虚拟光屏，上面列了好几条信息，其中大部分都是设定好的。 比如， 姓名， 性别， 工作地点， 赵明扫了一眼，瞬间捕获一个熟悉的名字：赵明！ 他的名字！ 赵明瞳孔一缩，眸中白色的鬼幡瞬间有了特别的意义。这熟悉的格式，怎么看怎么像社畜们的工作证。 换到阴司，不就是鬼差的工作证么？ “这是我的工作证？” “对呀，除了证明身份之外，还可以衡量业绩。老板以后要是想晋升捕头，鬼幡文书可是重点审核的材料呢！”宋妍妍眨眨眼睛，送上招牌式的甜笑。 “啊，原来是这样啊！”惊叹鬼幡强大功能的同时，不免疑惑黄仙为何没提起这件事，不然也不会虚惊一场差点吓破胆。 不过话说回来，黄仙给人的感觉还真的不是很靠谱。就专业知识来讲，好像还不如一只噬魄兽，怪不得混得辣么惨。 赵明总算见到了第二个努力无收获的人，心下顿觉平衡。 至于第一个是谁， 无所谓， 反正人家现在也发达了，有车有房有存款，别提多成功了。 事实上， 噬魄兽本来就是阴间灵兽，这二三十年又一直跟着精明的陈鬼，懂得的东西多也不是什么怪事。 世人太重结果，赵明也不能免俗。很久之后，他才知道，黄仙不过是这场莫大的骗局里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他只是心思单纯，想得不多罢了。 人死之后，三魂离体，其中主魂归天，称阳魂。因果魂守尸魂合二为一下地府，称阴魂。没有罪恶的阴魂会走鬼门关，经过黄泉路到奈何桥，饮一碗孟婆汤忘却前世今生，与阳魂重新组合投胎转世。 一般自然死亡，或者没有执念的人会直接下鬼门关，走完地府流水线重新开始。这种阴魂无需鬼差动手，即便鬼差多管闲事，鬼幡文书也不会算进绩点当中。 鬼差需要送走的是有执念缠身的阴魂，这类阴魂或是意外死亡，或有血海深仇，或有放不下的牵绊。人死后三魂虽然离体，但是残魄犹存，魂魄粘粘在一起，滞留人间受尽磨难。 鬼差需要剔除其残魄，帮助他们下鬼门关投生。 这类阴魂可以产生绩点，但是绩点数不是很多，但是胜在阴魂基数大，只要勤勤恳恳以量取胜，月末达标不是太大问题。 鬼幡召唤来的，基本就是这些有执念但又受不了饥渴困苦一心想得超脱的阴魂。 宋妍妍点击下一页，屏幕上，等候区一列，已经排上了两名阴魂。 “这么先进么？还可以自动挂号？” “是的呢，阴魂可以自主选择鬼差为自己剔魄，因为咱们诊所口碑好评分高，阴魂们相互推荐，所以一直不缺客源。” 怪不得， 赵明这下算是明白宋妍妍守在这里不走的原因了。 诊所人气旺，来的阴魂多了，她的食物也就更充沛了。 剔下的残魄都到了宋妍妍肚子里，对她来说，诊所是一张稳定的饭票。所以，谁当鬼差无所谓，只要不影响她进食就行了。 “他们大概什么时候能到？” 宋妍妍看着屏幕，歪着头说，“等候区列表只有一个人了，说明有阴魂进来了。” “嗯？在哪儿？”赵明心里一惊，这些阴魂真的可以穿墙而入么？ 灯光忽然闪了一下，宋妍妍站起来，四处张望。 结界将诊所与外界分开，大街上喧哗热闹，诊所里却冷冷清清落针可闻。 一股凉意从后脑勺沿着脊柱缓缓下移，背上像是爬了一条冰凉的长蛇，赵明不舒服地靠着沙发蹭了蹭，这时，耳边炸起一道嗔怒的声音， “你压到我麒麟臂了！” 赵明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电光火石重拳出击，只见一道残影倒飞出去，撞到天花板后烂泥一样堆在地面。 来人二十多岁，男性，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不知是熬夜过度还是怎么回事，眼睛通红，趴在地上愤怒地瞪着赵明。 赵明也在来回打量着他，只不过没有怒气，反而好奇、探索的意味很浓。 “你瞅啥？”熬夜男勃然大怒，眼睛红的快要滴出血来。 赵明摇摇头，这种没营养的问话他向来是不接的。以前是不敢，现在是没时间。因为他迫切地想知道，收鬼难不难这个答案。 “收！” 同一时间，身后的宋妍妍急忙出声制止，“等等！” 可是已经晚了，戒指冒出白光，一个掌形虚影对着熬夜男的方向凌空抓去。慢慢地，一个黑色的光团从熬夜男体内飞出，形状很奇怪，绕着熬夜男转两圈后，便飞到宋妍妍手中。 熬夜男血红的双眸渐渐恢复正常，面色也平和了许多。他从地上飘了起来，对赵明深深鞠了一躬。 呃， 就这？ 这就完了？ 赵明狐疑地看向宋妍妍，“怎么回事？” 宋妍妍噘着嘴，没有说话，狠狠地咬了口手里的黑色大饼。 这时，一道甜美的女声从光屏内飘出，“您好，请为本次服务打分。” 随后， 熬夜男意味深长地看了赵明一眼， 然后， 反手， 就是一分。 赵明：...... 第十三章 解忧 赵明满头问号地目送熬夜男穿过大门向外飘去。这是什么章程？ 他来偷袭我， 他被我打趴了， 我不计前嫌给他剔魄， 他很感激我， 然后反手给我一个最低分？？？ 回头看看屏幕，业绩那栏已经有了变化。 绩点+1， 随后，评分表也出现了， 综合评价下降0.1颗星，总评分4.9分。 “啊啊啊啊——” 一道尖锐的声音刺的耳膜生疼，宋妍妍看着评分，面目狰狞。 “你知道系统总评分降低0.1意味着什么吗？”宋妍妍指着评分表，杏目瞪得溜圆，胸口上下起伏，连声老板都不叫了。 有人动了她的奶酪，她很生气。 “不知道。”赵明有点懵，实话实说。 “代表着鬼差排名榜名次直线下跌，除了本片区，其他片区的阴魂不会过来了！” 阴魂生前也是人，它们还保留着人的思维，有些比较挑的阴魂会选择评分较高的鬼差为自己剔魄。 所以，鬼幡记录上的评分下跌0.1，看着不是很多，但是名次早就跌出百名之外，对于外地的阴魂来说，一点吸引力都不会再有了。 “降了0.1，差别这么大？” “因为并列第一100个，2-100名次取消，我们是并列第101名，和我们名次一样的鬼差就有10134个，你说呢？” “......” 沉默两分钟后，赵明抬起头，“那咱们还可以抢救吗？” 他嗅到一股危险的气息，如果营业额长期走下坡路，宋妍妍是不是就要离开了。 说实话，人家跟着自己就是图个吃饱，不要工资免费干活还能给自己当参谋，这么便宜的劳动力上哪儿去找啊！ 宋妍妍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之后咬牙道， “我们可以刷评分，100个5分评可以抵消1个1分评。” “100个才抵消1个啊，那2-4分怎么抵？” “100抵10、20、50、100” “......好吧” 赵明猜测制定规则的人要么患有重度强迫症，队形散乱会让他抓狂；要么酷爱100这个数字，用习惯了不用蓝瘦。 不管上面的人处于何种心理，总归是留给下面一些可以操作的空间，没有一棒子将他打死，这让赵明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赵明刚缓过来气儿，宋妍妍板着脸站在他对面，居高临下地问， “老板，你知不知道咱们诊所叫什么？” “不知道，没注意。” “......” 兴许前两天还记得，但自从死而复生之后，诊所的名字早就被他抛到九霄云外了。加上诊所牌头还没做好，每次抬头也看不见名字，不忘都不可能。 还有，这种不开心的事情记在脑子里干什么，留着做噩梦么？ “我们不叫心理医院，我们叫解忧心理咨询。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猜重点肯定是解忧，因为万花丛中一点绿，就它看起来最特殊。”赵明龇牙一笑，给出了一个独辟蹊径的解释。 宋妍妍的脸色很快阴沉下来。 赵明坐直身子，两脚并拢，双手放在膝盖上，郑重开口，“你说，我听。” “人有七魄，分别是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代表欢喜、愤怒、哀伤、恐惧、爱意、厌恶、欲望。 七魄依附人体而存在，人死后七魄消失，自然，这些情绪也会跟着消失。 但如果人生前某种情绪过于强烈，其残魄便可凝为实质缠在阴魂上，阴魂携带着残魄无法下鬼门关就会滞留阳间。 剔除残魄，消除执念。 这，就是鬼差存在的意义。” 赵明点点头，他确实剔除了残魄，熬夜男也消除了执念，否则不会变得那么平静。但他还是不明白，为啥熬夜男最终给了自己一分。 咱也不知道， 咱也不敢问。 因为一旦问出口，就会显得他这个老板很笨，结果就是在员工面前很掉价。 都是有身份的人，谁不想过得体面一些？ “但是，鬼差属于阴司外放职位，相对而言自由度很高，但是部分鬼差以权谋私尸位素餐，破坏阳间秩序损害阴司形象，鬼差间不当竞争屡禁不止，所以阴司的大人们才设计业绩评比和评分系统。 目前而言，这些措施的确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是评分系统有利有弊，不好的地方你也看到了。 有些阴魂被强制剔魄或心生不满，就会故意给低分。” “可他是鬼幡召唤过来的呀！” 走进诊所的人不就是愿意剔魄的么？ “你打了他。” “他先袭击的我。” “他是客户。” “......”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一下，赵明打开一看，是黄仙的信息。内容很简单，提醒他观摩捉鬼一事。 “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办。”赵明也是无语了。 “阴魂是因为执念难以化解才滞留阳间，虽然他们选择自愿剔魄，但是心中还会存在郁闷焦躁等情绪。 所以我们要先解除这些负面情绪，净化残魄，让阴魂先平静下来。如果你愿意听故事的话还可以跟他聊天，这样可以提高客户满意度，最后取得他同意再剔魄。” 赵明瘫在沙发上，两手交叉靠在脑后，咂咂嘴， “我觉得结果没差。” “评分不一样。” “...好吧。”赵明有些小失落，他感觉自己拿起了屠夫的刀，然后干起了服务业的活。 第二位顾客是个老太太，接近夜里十点才姗姗来迟。老人家是堂堂正正从正门从进来的，不像第一只阴魂搞偷袭，所以赵明见到她的时候心情还算愉快。 老太太愁容惨淡，一看就是有大执念。赵明伸出右手，道一声‘解忧’，戒指里迸出一道蓝光，落进老太太体内。 没多久，老太太紧锁的眉头就舒展开了。宋妍妍挨着老太太身边坐下，听老太太絮叨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 赵明一直对家庭伦理剧不是很感兴趣，但想着既然是服务客户，那就做得专业一些。 但是老太太太能说了啊！反过来倒过去就那么几个话题，关键词一直围绕着家里那个待嫁的大龄剩女。 耐着性子听了两个小时，老太太还没有停下的趋势。 赵明急得啃指甲，黄仙还约他一点的时候观摩捉鬼呢！ 最后，赵明实在忍不住了。 在老太太中场休息的时候问了一句， “大娘啊，您闺女今年多大啊？” 老太太擦着眼泪，哽咽道， “二十五了。” 赵明：“......” 我说大娘， 您对大龄剩女是有多大的误解？ ...... 第十四章 不是一个 熬到老太太起身告别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半，赵明看了眼手表，心道不好，要迟到了。好在大半夜路上车辆很少，赵明开着陈鬼‘赠与’他的奔驰一路疾驶，最后在凌晨一点五十分左右抵达目的地。 赵明下了车，宋妍妍也跟了出来。 月空下的大地，像是蒙了一层轻纱，松柏、石碑看起来影影绰绰的。脚下灰白色的水泥路折射着银白光辉，曲径通幽，似乎传递着盛意的邀请。 要不是黄仙提前告知，赵明肯定掉头就走。 这尼玛可是墓地！ 以前不信鬼神的时候还好，只当墓碑下面是骨灰，是制磷和过磷酸钙的原料。现在可不一样，他和黄仙一样，都是鬼差，鬼差是干嘛的？捉鬼！所以那些林立的石碑下是啥？脚指头想想也知道了。 松柏夹道的水泥路上，渗透着森然的冷意，赵明穿着球鞋走在上面，感觉脚底板一片冰凉。 黄仙说他就在墓地主道，可是走了许久也没看见他的影子。墓地很静，风声很轻，除了脚步声就是细微的呼吸声。 越往里走，阴气越是浓郁。 越往里走，心里越是不安。 越往里走，脚下越发冰凉。 墓地和诊所的阴魂可不一样，诊所的阴魂自愿请求剔魄，无论他们生前有多么不甘，总归是放弃了在人间滞留。 可是墓地的阴魂不一样，他们还在幻想实现生前的心愿，即使付出再大代价也在所不惜，这类阴魂往往执念更大，剔魄更难，当然绩点也更高。 气氛低沉而压抑。 黄仙不会是为冲业绩发了疯，把这些阴魂惹怒了吧？ 想到这里，赵明攥了攥右手，警觉地左右扫视，生怕有什么东西突然从石碑底下蹿出来。 “妍妍，我觉得情况有些不对。” 宋妍妍点点头，手掌轻轻往下按，泄露出一部分气息，一股威严的气压犹如实质，将两人包裹起来。 赵明目光凝重加快步伐，气氛瞬间紧张。 路的尽头，黄仙盘着腿坐在一只鞋上，甩着手里的拂尘，有一搭没一搭地撵着蚊子。他的眼睛半睁着，打着哈欠。 以黄仙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半径为三米的半球，淡淡的红光撑起一个密不透风的结界。一只阴魂飘在里面，和黄仙保持着安全距离，焦灼不安地冲撞着球面。 黄仙抱怨了一声，睁开眼，“怎么还不来？” 阴魂立刻安静下来，缩着身子贴在球面上，看着黄仙瑟瑟发抖。 “嗯？” 黄仙耳朵动了动，有人来了。 他站起来，远远地看见一男一女踏着浓浓迷雾向这边走来。 黄道长的眼力很好，一眼就认出了赵明。旁边那只宠物，想来就是噬魄兽了。 阴魂飘在上空，看向来人，当它的目光落在赵明手上的戒指上时，顿时心死如灰。两个鬼差混合双打，今天它怕是插翅难飞了。 等阴魂回过神儿来，再次把眸光放在宋妍妍身上，吓得魂魄都淡了。 噬魄兽！ 竟然是噬魄兽！ “谁？” 感到有人窥探，宋妍妍气息暴涨，恐怖的威压四散开来，十指指甲瞬间长长， “谁在窥探？” “完了，结界将外界阻隔，噬魄兽感知不到我了。”黄仙赶紧跳出结界，挥舞着一只鞋大声呐喊，“自己人！自己人！” 赵明离得最近，感觉身上被压上千斤巨石，他不得不躬下腰，喘着粗气说，“是黄仙，南市的鬼差，和我们一伙儿的。赶紧收敛气息，我快撑不住了。” 话音刚落，身上的压迫感瞬间消失，赵明扭着老腰，突然感觉手指上的外挂一点都不香了。 因为他发现，就算开了挂，宋妍妍也可以轻松碾压自己，若是她愿意，踩在地上狠狠蹂躏都不是问题。 不信看看黄道长就知道了，怂得就差跪在地上举白旗了。 陈鬼凉透了，但是他留下的阴影还在。 他用自己的生命给赵明上了一课，不要迷信外挂，否则外挂失灵之时就是他赵明陨落之日。 必须尽快找到一门修行法门提升自己，要不心里终归不踏实，不然时刻提心吊胆的，多影响生活质量啊！ 黄仙一路小跑迎了过来，讪笑着给宋妍妍打个招呼，受到冷遇后转脸埋怨起赵明来，“怎么来这么晚？我都等了一个多小时了。” “帮阴魂剔魄，耽误了时间。” “耶？你这么快就开张了？”黄道长很震惊，他从八点开始就在这墓群里狩猎了，忙活将近五个小时才抓到一只，怎么赵明速度这么快，抓到了不说还剔魄成功了。 这让他教些什么？ 赵明谦虚地点点头，“运气好而已，送上门的。” 人家自己上门来的，不剔白不剔。 “哦，”黄道长了然地点点头，解释道，“南市人口多，滞留在阳间的阴魂也不少，碰到一个自愿剔魄的也不奇怪。” 瞎猫碰到死耗子而已，小概率事件，算不上真本事。 赵明伸出两根手指，更正道，“不是一个，是两个。” “哈？” 黄道长胡子都翘了起来， 两个？ 这怎么可能？ 黄道长仰望着夜空，满脑子的数学符号。 一只自愿剔魄的阴魂绩点+1，他不废吹灰之力剔了两只，那绩点就+2， 自己辛辛苦苦抓到一只不愿剔魄的阴魂+剔魄成功，绩点+2， 黄道长非常清楚， 此2非彼2， 但是鬼幡文书上又不区分这个，都是罗马数字，莫得区别。 合着自己辛辛苦苦忙活大半夜，业绩竟和坐在诊所守株待兔的新手鬼差不相伯仲？ 黄道长顿时觉得有些上不来气儿，他闷闷不乐地问了句，“你评分很高吗？” “不高，4.9”赵明说的倒是实话，经过宋妍妍跟他一顿解释，他也觉得这评分低得有些拿不出手。 “......嗯，我明白了。”黄仙长叹一口气，这回总算是弄清楚阴魂不主动来找他的原因了。 失落归失落，黄仙还没忘记让赵明来这里的目的。 平复好心情，他开口道， “坐等阴魂上门固然轻松，但是鬼差若想提升自己，还是需要不断地实战。在和阴魂交手的过程中，我们不但能提升速度力量，还可以进一步跟法器磨合，达到人器合一的境界。” 第十五章 我就问问 “等你蜕变成一个优秀的鬼差后，捕头会传你一些修行法门，到时你便可凝聚肉身，脱离生老病死，还可以竞选捕头。”“真的吗？”赵明很兴奋，他正愁没有修行的门路，没想到有人已经给他计划好了。 踏上修行之路，不但意味着他将成为一个有实力的鬼差，而且还会超越生死与天地并存。 我去，这笔买卖妥妥稳赚啊！ 黄仙见他一副摩拳擦掌雀雀欲拭的样子，觉得这大饼画得也差不多了，于是适可而止，转而说道， “这对于现在的你来说还有些天方夜谭，说是痴人说梦也不为过。 阳间的鬼差千千万，每年评优的名额也就那么几个，考核项目很多，除了业绩之外，还有武力、资历等等数十条。 这些条条框框你空闲的时候再研究，总之记住我的话，捉鬼才是我们鬼差的看家本事，这点本事要是没有，你评优算是彻底无望了。” 赵明脸色凝重下来，他有些无奈，“所以，优不优秀，我说不算，捕头说也不算，上头认定才算？” “嗯，你说的很对。”黄仙抚着胡子，感同身受道，“咸鱼很好当，往上爬就很难了。” 阴司给鬼差设定的指标是每月100点，只要不是太懒，人人都能完成。但如果只追求完成指标的话，那这个鬼差一辈子也就别想翻身了。 可是，名额太少了呀。 赵明想起自己的排名，光是4.9分排名的鬼差就有一万多个，反过来逆推的话，鬼差数目岂不是庞大的惊人？ “你知道一共有多少鬼差吗？” “问这个干啥？人多你就不努力了吗？” “......” 说得...好对哦。 “那你示范下吧，鬼差真正的本事是啥吧！” 都到了这个时候，赵明还不明白就是傻了。 宋妍妍说的‘鬼’和黄仙说得‘鬼’根本就不是同一类鬼，难度不一样，方法自然不一样。 “那你可看好了！” “好嘞！” 黄仙负手而立，拂尘轻轻一抖，手臂在空中转了几圈，长长的尘尾像藤蔓般缠绕其上。动作行云流水潇洒飘逸。 赵明惊叹不已，这几个动作简直可以拍武侠片了。 就是后面一段有点拖后腿， 只见黄仙倒持拂尘，如同拎着鸡毛掸子一般，脚步一深一浅地走向结界。 这， 咋还瘸了捏？ 赵明朝路边看了看，一只白底布鞋正静静地躺在水泥路上。 叫他回来取鞋显然不可能，因为人家蓄势待发正要大干一场的时候，你却找个理由中途打断，浪费感情不说，还容易拉仇恨。 感受到黄仙腾腾的杀意， 阴魂上下乱窜，虽然知晓大限将至，但还是不停地冲撞着结界，企图在最后关头突围而出。 黄仙跳进结界，一跃而起，轻如飞腾，重如霹雳， 赵明还没来得及感叹一句，好俊的功夫 就听‘啪’一声， 犹如长鞭落地的声音， 黄道长一记拂尘倒抽在阴魂脑门上， 大喝一声， “我打——” 紧接着， “我打， 我打， 我打打打——” 结界内，残魄乱舞，阴魂被抽得毫无还手之力。 赵明惊呆了， 良久后，他才回过神来，悄悄问了一句，“他这么打，不怕阴魂给差评吗？” 宋妍妍摇摇头，“评价是阴司给阴魂的福利，但不是每一只阴魂都能享受。福利，只给那些听话的阴魂。这一只违背阴司法令滞留阳间，本就不合规矩。而且也非自愿寻鬼差剔魄，所以它没有评价的权利。” 赵明点点头，看着生猛的黄仙，一时竟无语凝噎。 难道，以后也要走这条路吗？ 他真的不是很喜欢这个调调呀—— 剧烈运动后，黄道长擦干脑门上的汗，收了结界，对阴魂说了句，“不用谢。” 阴魂：“......” 失去结界控制后，五个黑色魄体慢慢朝夜空升腾，黄仙看了一眼，从腰间解下一只乾坤袋。魄是粗粝重浊的阴气，构成人的感觉形体。提炼得当，可以激活身体里沉睡的感受器。 很多无缘进阶捕头的鬼差，都在尝试用这一方法让自己‘完整’，黄仙也不例外，虽然这种方法成功的几率很渺茫。 就在残魄受到牵引飞向乾坤袋的时候，中途却被截了胡，在黄仙头上转了个圈，然后直接冲着宋妍妍飞去。 “嘿！哪儿去？回来！” 黄仙跳着叫着追着残魄跑，但是跑的毕竟比不上飞的，等追上的时候，残魄已经变成大饼叠放在宋妍妍手上了。 竟然摘他桃子！ “你！”黄道长怒斥，怎么可以抢东西？ “嗯？”宋妍妍面色不善，取下一张大饼咬一口，“有事？”。 黄道长咽了口唾沫，瘪瘪嘴，道，“......好好吃，别噎着...” 噬魄兽只和主人亲近，他这个无名之辈实在不敢惹。 瞪着赵明，伸出一把手，“你欠我五顿饭！” 赵明：“......” 不等赵明回答，黄道长捡起路上的鞋，穿上，气呼呼地走在最前面。 赵明咂咂嘴，低头追了上去。 宋妍妍嚼着大饼，跟在赵明身边，吃得很开心。 明明是同一条路，进来时感觉用了很长时间，回去却只费了短短十几分钟。黄道长步伐很快，走到墓地门口却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黄道长发现，空寂无人的墓地，竟然停了一辆车。 车主是谁？ 他为什么把车停在这里？ 无数问题涌入道长脑海，他走上前去，左看看又摸摸，很确定，车里没人。 “小赵，你快来看看，这里竟然停了一辆车！”道长趴在挡风玻璃上，鬼鬼祟祟地招呼赵明，那样子，不偷都像贼。 “我知道，我停在这里的。”赵明摸摸脑袋，没好意思说是自己的车，毕竟宋妍妍这个知根知底的人跟着，他装逼都心虚。 “你的车？？”道长失声尖叫，痛惜地盯着他，恨铁不成钢地数落，“小赵啊，这才多长时间啊，你就腐败了？难道你忘了姓陈的是怎么死的了吗？” “是陈鬼的车。”赵明扶额，还好没装逼，不然找谁说理去？ “他的呀？”道长放下心来，和小赵没关系就好。 两秒后， 道长像是想起什么一样，“那市区的那间店面？” “也是他的。” “我知道，”道长摆摆手，“我就问问，是租的不？” “不，买的。” “......” 第十六章 不许带 黄道长遭受了很大的打击。赵明只当了一天鬼差， 就， 有了车子， 有了铺子， 还有了灵宠。 自己呢， 车子木有， 铺子木有， 灵宠也木有。 这种感觉就像后浪踩在反派的肩膀上，不仅消灭了反派，还把自己这个前浪狠狠拍在了沙滩上。 赵明拍拍黄仙的肩膀，打开车门，等两人分别做好，发动了车子。 “咱们这是去哪儿？”黄道长刚刚从打击中恢复，有些茫然地问。 赵明看着后视镜内迷惘的黄仙，疑惑道，“刚刚不说过了么，陈鬼市区有套房子不要了，我收拾收拾搬过去。” 道长眉头一皱，立刻嗅出不一样的味儿， 炫耀， 赤果果的炫耀， 还什么有套房子不要了， 你直接说是你的不就行了？ 虚伪， tui！ 默默谴责后， 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入脑海，黄道长一个不注意歪倒睡在后车座，他有些恼怒地吼了一声，“会不会开车？开这么晃？” 赵明扭头看他一眼，“我还没开呢！” “......” 道长吃瘪。 呜呜呜， 太不公平鸟—— 这厮又添了一套房子。 赵明输入出租屋地址，跟着导航很快回到居住地。 打开房门，熟悉的环境映入眼帘。 这是他住了将近一年的地方，房子面积不大，甚至是有些拥挤。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家具电器都有，基本可以满足一个人生活需要。 黄道长看看厨房卫生间，又跑到卧室瞅了瞅，脸上堆着笑跑过来，“你住这里？” “嗯呐。” “明天就搬？” “嗯呐？” “你走后我住这里成不？” 赵明耸耸肩，“无所谓啊，你要是想续住，我提前和房东说一声就行。” “不续住不续住，”黄道长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是说房子还没到期么？就这么走了多可惜，我替你住段时间。” “......” 赵明想过道长很穷，但是没想过他会这么穷，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道长...” “不客气，自己人，一点都不麻烦！” “不是...” “我意已决，你不用再劝了！” “可...” “佛祖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好吧，你开心就好。” “这才对嘛！怎么说也是自己挣得血汗钱，凭白便宜房东作甚，他又不是你爸爸。” “......” 赵明吞吞唾沫，没有拒绝。别看道长嘻嘻哈哈百事看淡的模样，其实心底细腻脆弱着呢。 赵明从卧室拿出两张凉席铺在客厅，道长一张，他一张。宋妍妍就算再不是人，也是个雌性动物，所以床就让给了她。 收拾完，已经是凌晨三点。熄灯之后，一夜无话，一觉睡到早上六点。 当然，不是自然醒，是‘豆腐脑，鸡汤豆腐脑——’的喇叭声吵醒的。 赵明揉揉脑袋，第一次感到喇叭刺耳，在这之前，他都是把喇叭声当起床号的。 这个小区住户以老年人居多，年轻人大多住在市区离工作地点近的地方，所以小区居民整体起床时间都早。因为地处城郊，这个地方还保留着城镇甚至乡村的生活习惯，所以大家对此起彼伏的喇叭声也都习惯了。 习以为常，就不存在争执或投诉的问题。 坐起来醒醒困，赵明第一个起床洗漱。 没过多久，宋妍妍也起来了。 最后是道长，打着哈欠含糊不清地嘟囔，“这谁这么没素质啊？” “道长，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么？” “呃...”道长抓抓蓬松地发髻，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捕头说要先考察考察你，贫道也是逢场作戏嘛...” 第一次见面，他黑了赵明五份早餐，其实完全没必要，一份就够了。 “今日也算故地重游，咱们再去下面聚聚，就当是庆祝咱们相逢了。这顿饭，管够！” “哎呦，那敢情好！”道长迅速进入状态，哈欠也不打了，精神也不萎靡了，像打了鸡血一样。 过了一会儿，脑袋又耷拉下来，遗憾地说，“可惜捕头外出公干去了，要不然人就齐活了。” 赵明拍拍他，“以后有的是时间，咱们先小聚一场。” 三人围坐在一桌，桌子上摆满了白花花的豆腐脑，甜的，咸的，酸辣的，口味齐全。老板端着满满一筐黄灿灿的油条，抽张报纸垫在桌边的凳子上，然后放上塑料筐。 “话不多说，感谢让我们相遇！ 以后我们就是患难与共的朋友，让我们同舟共济，共创明天！ 开动！” 老道眯着眼，拿着筷子乐呵呵地说，“那贫道就不客气了。” “嘿嘿，咱们以后还要合伙干吃播呢，你是主播，不管现在还是以后，你只管放开了吃！” “妍妍，尝一下，味道还行的。” 宋妍妍情况特殊，一般而言，她不需要吃这个的。 赵明以为她会抿一口意思一下，没想到的是，她竟然拿起筷子加了根油条。 她还是那副甜甜的模样，柔声道，“老板，你也吃呀。” “啊，啊，好。” 赵明想着，若是一直做她老板也是一件快乐的事。小妮子能文会武，甜美体贴，长得还可爱。真不想她离开啊... 两个半小时后， 出租房里， 宋妍妍叉着腰，指着打包好的铺盖失声尖叫，“你不许把这个带回去！” 道长也喜笑颜开地跟着劝，“对呀，这玩意带走干啥？听妍妍的！” 赵明尝试说理，“这是我刚买的被褥，还没用一年呢！” “不许带！家里有！” “对对对，不带不带！” “......” “这些盆盆罐罐也不许带！” “对对对，带着多沉呐！搬来上去的，不方便！” “......” “这些书是怎么回事？” “考公务员用的，舍不得扔。” “扔了！” “.......” “对对对，留下，我帮你扔。” 赵明看了眼一大波带不走的东西，颇为肉疼地问，“那我回来收拾的意义何在？” “身份证，银行卡，钱包，还有你，带走，剩下的无所谓。” 道长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忙不迭点头附和，“妍妍说得对，听妍妍的！都听妍妍的！” “我带上电脑和衣服总行了吧？” “电脑可以带，衣服的话，陈医生有...” “我不要！”赵明坚决抵制。 “那行，你带着吧。”宋妍妍想了想，总算作出了退步。 “嗯嗯，衣服什么的都可以带走，反正我也用不着...”道长说着说着捂住了嘴， 刚刚， 好像暴露啥了？ 第十七章 我会太极 公寓位于诊所对面的高档小区内，楼层不高，进门就是客厅。因为是两层，所以空间就显得很大，加上简约低调的装修风格，给人一种异常空旷的感觉。客厅连接着开放式的厨房，旁边摆着一张六人桌，是平时用餐的地方。公寓南北通透，采光很好。一楼有三室两厅两卫，二楼是两室一厅一卫，楼层之间通过一条环形楼梯勾连，房间布局很合理，空间利用率几乎达到最大化。 赵明放下行李，插着裤兜四处参观。 第一次进门，好奇心总归是有的。 道长像是黏在赵明身后的尾巴，走哪儿跟哪儿，好奇心一点不比赵明少。 只不过，他心有一问：都是‘身残志坚’的鬼差，谁都不齐活，为啥差别就这么大咧？ 所以， 陈鬼是腐败了吧？ 一定是腐败了吧？ ...... 宋妍妍在公寓没待过久，留给赵明一串钥匙就回诊所去了，她说诊所不能没有人。 赵明记得昨天的时候她还说陈医生不在，自己留在那里没用之类的话，这才过了多久就啪啪打脸？ 果然，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赵明转了一圈，最后在一楼选了间带着落地窗的卧室。室内床单被褥一应俱全，确实不需要再另行添置。 不过，赵明还是对自己的物件恋恋不舍，用了一年，有感情了。虽然它们卖相不好，和公寓也格格不入。 唉，他也不想喜新厌旧啊！ 两个男人在公寓里乱逛，各怀心事。 不知过了多久，赵明兀的开口，吓了道长一跳， “搬来一起住吧？” 这个决定，赵明慎重考虑了很长时间。 黄仙帮过自己，总不能看着他继续居无定所继续漂泊，何况两人还有合作，住一起也方便。 赵明对陌生人戒心很重，但他相信黄仙。 这个铁憨憨心肠很好，还救过自己。 这次，黄道长没说那怎么好意思，沉默半晌，道，“让我想想。” “妍妍住二楼，我们住一楼，不影响。” “嗯。” 其实黄仙内心是非常不好意思的。 这种不好意思来源于经济基础的巨大差距。 短暂的沉默后， 黄仙开了口， “鬼差考核指标一共十项，目前你能做的，也就是最重要的四项分别是：月均绩点，武力值，评价分，评价率。” “嗯？”赵明一头雾水，怎么突然蹦到这个话题上了？ “评价分两个指标，一个是评价分，一个是评价率。前者你晓得了，我也不再多说，后者是为了防止鬼差作弊，人为刷掉低分评价，所以阴司要求评价率百分百。” “哦。” “绩点来源分三大类，一类来源于自愿剔魄的阴魂，绩点很低。一类来源于非自愿剔魄阴魂，绩点翻倍。还有一类来源于政绩奖励，绩点可翻十到百倍不等。” “这么高？”赵明来了兴致，踌躇满志地问，“政绩奖励具体是什么？” “诛妖邪，降厉鬼。” “那算了。”赵明连忙摆手，他只是一个开外挂的弱鸡，干不了辣么崇高的事业。 “第二类绩点来源和武力值密切相关，鬼差修行都是从拳脚功夫开始一招一式练出来的，其目的就是提高武力值，为修行打下坚实之基础。” 停顿片刻，黄仙适时总结， “综上所述，绩点、评价分、评价率对你来说问题不大。但是，武力值这块是你的短板。” 赵明没有反驳，黄仙评价公允客观，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你需要一位家庭教师悉心教导，此人必须身怀绝技，有丰富的实战经验。而且，还得是个鬼差。” 赵明：“......” 赵明也是服了。 所以， 铺垫了这么久， 就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正当入住的理由？ 你给我提供庇护所，我给你提供指导，有来有往，互不相欠。 你大爷永远是你大爷。 转念一想，算了，都是自己人。 所以很自然地，赵明给他送上一个台阶， “你都会些什么功夫？” 黄道长习惯性地捋着胡子，得意地说，“昨天我那套看见了吧？” “嗯，看到了。”赵明点头，实事求是地说，起势很帅，就是后面打得毫无章法。 场面很混乱，看不出什么招式， 要硬是形容的话...就和一个两百斤的大胖子狂扁六岁幼童差不多。 “那套是太极！”道长凑近赵明，脸上还挂着神秘与得意。 赵明：“......” 我信你大爷！ 诊所里，宋妍妍眉头微蹙。 显示屏上，僵尸们密密麻麻挤成一堆，正疯狂地啃食着坚果，豌豆射手们排成一排‘噗噗’往外射着豌豆。诊所里充斥着紧张、混乱的音乐，很明显，宋妍妍的脑子快保不住了。 但是，她的心思却不在这里。 她也不在乎脑子是不是安全。 十几分钟前，她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听声音应该是位中年妇女。一般来说，把电话打到这里来的，基本都是一些碰到麻烦的人。 而且，还不是小麻烦。 听意思是，他老公最近工作不顺，精神压力大，出现了一系列严重的心理疾病，想约陈医生给看看。 能指名道姓找陈医生的，肯定是转介绍客户。 这倒不是说转介绍客户不好，在宋妍妍看来，肯花钱的都是好客户。但是，这一家却认准了陈医生，换任何人都不行。 我亲戚某某某就是陈医生给看好的，我们就找陈医生，其他人免谈。 唉， 宋妍妍叹口气， 心理定势真是可怕。 陈医生是有心理咨询师等一系列资格证书，但他并非靠这些真本事治病的啊！之所以挂羊头卖狗肉，是因为‘羊头’容易被大众接受，真要把‘狗肉’亮出来，估计会吓死大部分人的吧... 不过，宋妍妍也不着急，因为那位妇女迟早会登上门。他丈夫的病可不是心理医生能治的，听情况，也撑不了多长时间。 “到了改名的时候了。”宋妍妍对着张‘解忧心理咨询室’的名片自言自语，“改成什么好呢？” 这时， 显示屏突然暗了， 一声惨叫后， 几个滴淌着鲜血的大字赫然显现， 僵尸吃掉了你的脑子... “切，” 宋妍妍冷哼着， 随手关闭了显示屏。 第十八章 副业进行时 宋妍妍还在店里，不知道在干些什么。赵明和老道补完觉醒来，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要干些什么。 虽然他们都有正经单位和工作，但那都是晚上才干的事。所以白天补完觉醒来，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立马填满心灵，细细一品，发现是没事干闲的。 为生活忙碌惯了，突然闲下来，反倒有些无所适从了。 赵明想起了两人的约定：合伙经营直播。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那就开始干呗。 快手日活跃用户可达5000万以上，想要在这么庞大的群体里脱颖而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况新人新号还需要经历一定时间的温养期，再加上赵明他们独立运营，不准备花重金推广引流。所以，这条路注定任重道远。 但是，赵明却信心满满。 因为他相信，有底气有质量的作品，将会走得更加长远。 道长的实力就摆在那里，一般人模仿都难，更别说超越了。 新号没有粉丝，拍视频涨粉成为两人白天的重点任务。 据搜集的情报开看，视频火起来的原因，无非是一个与众不同。 与众不同么？ 赵明立马联想到道长豪迈的吃相，他敢打赌，这绝对是天下一绝。 “走，咱们试试去。”赵明一拍大腿，想到就干。 “拍啥？” “30秒挑战一碗面。” “这...” “咋了？你不行？”赵明愣住， 道长撇撇嘴，“30秒有啥好挑战的？ 我的意思是， 这个不够吸引眼球， 能火么？” 道长是做过功课的，他对自己的新职业可谓全情投入，没法子，这两天精神受到重创，唯有挣钱可以缓解。 “30秒对常人来说是挑战就好了啊！”赵明慢慢解释，“如果你可以把时间缩得更短，咱们还可以做成一个系列， 比如， 25秒挑战一碗面， 20秒挑战一碗面， 慢慢加码， 逐步吸引猎奇的观众，这样涨粉更快些。 但是反过来，如果上去就是表演一个10秒钟吃面，那下次表演什么呢？” 道长执拗道， “下次可以换成帝王蟹啊！ 类似13斤的大龙虾也行， 还有一口一头猪我也没问题。” 赵明：“......” 这是趁着直播要他命啊！ 他一不是土豪，二不开养殖场，哪儿来的资本让道长造？ 赶紧打断黄道长，许诺一张口头支票‘想法不错，有时间试试’之类的空话，就拉着他进了一家面馆。 已经过了饭点，店里客人稀稀落落的，赵明找了个旁边有人的位置坐下。 十碗炸酱面依次摆开，黄道长眼睛都没眨一下。 “可以开始了不？” “可以。”赵明拿出手机，对准黄仙。 黄道长拿出筷子，轻轻搅动几下，一碗素白的面条立马被染的油光鲜亮。 他对着镜头微微一笑， 束发盘髻， 衣袖飘飘， 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然后， 下一刻， 画风突变， 只见他手握木箸、气势汹汹， 呼哧呼哧几声巨响， 面条很快见了底， 用时， 30秒！ 不错，30秒！这是赵明的第一反应。 过了一会儿， 嗯？ 30秒？ 这是赵明的第二反应。 不对劲啊， 时间有点长啊， 这才刚开始就用了30秒，后面的可咋办？ 如果道长刚刚是在吹牛皮，后续进步空间不大，那做成一个系列就很难了。 赵明咂咂嘴，“30秒，还能再快点吗？” 道长放下碗筷，拿纸巾擦擦嘴说，“小瞧贫道了不是？贫道对吃饭还是很讲究的，多快都能拿下。要不是你说要拍30秒的，贫道才不会掐时间呢！。” “最快能做到多少秒？” “我觉得20秒没问题。” “喂喂，30秒已经很快了啊！”一道急不可耐的声音打断两人谈话，下一秒就见一只锃光瓦亮的灯泡凑了过来，龇牙咧嘴地看着两人。 两人齐齐看去，是一个光头青年。 青年摇着头叹气，解锁手机，点开快手，递给赵明，自我介绍道， “我也是主播，卖假发的，咱们算是同行。” 黄仙伸头一看，果然是个主播，还是粉丝数庞大的主播。 “你们也太实诚了，又不是直播，这么拼干啥？回去把视频剪剪，想要多快有多快。反正实力摆在这儿，直播时不翻车就行。” 光头青年一看就是懂行的，伸手拍拍黄仙，劝慰道，“身子是自己的，多注意保护才是，不然挣的钱都送医院了，有啥用？” 他也是好心，现如今很多主播要钱不要命，出意外的更是不少数。自己也是因为每天直播不停地说话，咽炎越来越重，咳不出来咽不下去，每天金银花胖大海伺候着，过得甭提有多辛苦了。 唉，都是为了生活，不容易啊！ 道长听罢连连摇头，瓮声瓮气道，“那不行，我们不假吃，我们不一样。” 这是给他量身打造的舞台，靠本事真吃，做假干什么？ 看了光头一眼， 换成未动筷的炸酱面， 搅拌两下， 低头， 鲸吞， 十几秒后， 道长看着光头，举起了空碗。 光头青年：“......” 短暂的愣神后，光头干咳两声， 自己好心劝阻， 结果人家没当一回事， 场面有些尴尬。 好在光头青年也是做直播的人，应变能力强，反应敏捷，很快就抓到重点。 这吃法， 很别致啊， 如此别出心裁的主播，粉丝一定不少吧？ 光头马上想到引流推广。 “没想到今儿遇到高手了，关公门前耍大刀，实在是惭愧惭愧！”青年自来熟地坐到赵明他们那边，先是诚恳肯定黄道长的能力，然后循序渐进引出自己的目的， “我看两位绝非池中之物，将来肯定有机会火爆全网！这样，相逢即是缘，咱们关注一下，相互引流彼此成就。你们也知道了，我是卖假发的，和你们同行不同业，不存在竞争关系。 而且，谁没有秃顶的时候？你们把我介绍给粉丝，也算给他们发福利了，到时候我给优惠，咋样？” “呃...” 黄道长愣了， 赵明也有些为难地挠挠头。 “咋了？有难处？”青年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苦口婆心地劝，“我粉丝很热情的，只要我说一声，他们肯定会去给你们捧场，到时候你们开场直播，光是礼物都能收不少，这笔买卖不亏！ 说实在的， 你们考虑考虑？” “不是，我们当然愿意将合作，就是怕你反悔。”小伙想什么，赵明他们当然清楚，但是他们也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能满足小伙美好的愿望。 “这有啥反悔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光头小伙拍胸脯保证，“我说话没有不算数的！” “那你看这样行么？” 赵明打开快手，缓缓把账号信息递给他。 小伙看两人有所松动，欣喜地一把接过手机， 然后， 他就愣了， 粉丝：0， “告辞！” 赵明：“......” 黄仙：“......” 第十九章 陌生男子 商业时代是广告迅猛发展的时代，一个懂得营销的店长一定是一个懂得打广告的店长。 因而在竞争激烈的南市商业街，广告形式五花八门、异彩纷呈，玩出花儿都不过分。 而一个占据着两层楼高的巨型墙壁广告的斜下方，一个连门头招牌都没有的诊所侧门，却只立着一架小巧玲珑的荧光手写板，上面画着几只零零散散的红色玫瑰，中间写了四个粗体大字‘解忧大师’，红配绿，不灵不灵的闪闪发光，看得行人一头雾水。 赵明在回诊所的路上，隔着老远就看到那玩意儿， 那啥？ 谁放那儿的？ 太尼玛丑了。 “老板老板，来来来，欣赏一下我的大作！”宋妍妍从前台看到赵明就一路小跑迎出来，围着手写板转了个圈儿，然后两手扶着手写板，兴奋而隆重介绍道，“解忧大师，我给诊所新取的名字！ 咋样？ 惊不惊喜？ 意不意外？ 高兴不高兴？” 宋妍妍期望的小眼神儿眨也不眨地看着赵明，好像一个等待家长表扬的孩子。 “嗯—”赵明清清嗓子，稍微组织下语言道，“这个，画工精巧，笔力含蓄，一看就很厉害！ 那啥，我还要去练太极，你好好欣赏哈！” 他和黄仙约好后半夜去墓地捉鬼，在这之前需要把基本招式熟练记住，时间紧急，没空侃大山。 “老板——” 宋妍妍独自守着荧光牌，沮丧地抱怨，“人家弄了一天，你就只看一眼，不公平啊...” 黄昏薄暮，暑热未散，她站在外面，却突然打了个喷嚏。 “嗯？”宋妍妍揉揉鼻子，四下打量，“好重的阴气！” 还没到营业时间，这么快有阴魂上门了？ 不对，里面还有人的气味。 宋妍妍站在路边左右凝望，看到一个提着手提袋的男子从西而来。 男子三十多岁，眼窝深陷，面容愁苦，身上缭绕着散不尽的阴气。 宋妍妍嗅了两下，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他，“有意思，竟然还有一丝丝厉鬼的气息。” 很明显， 他进了鬼窝。 宋妍妍喜上眉梢，不由自主地摩擦起手掌。若是把它们给一窝端了，自己这个月的伙食就解决了！ 兴奋激动如洪水决堤，她要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老板！ 可下一刻，宋妍妍却迈不开步了。 因为玻璃门内，赵明正伴着音乐翩翩起舞， 提右膝，扭腰，双手打开——落右脚，脚尖旋转——提左膝，扭腰，双手合抱——扭腰... 透过玻璃门，宋妍妍甚至还能听到舞蹈的名字， 白鹤亮翅~~ 深吸一口气，还是算了吧，老板这曼妙的舞姿是没有办法对付厉鬼的，还是她自己动手吧。 男子行尸走肉般地走着，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一股萎靡的气息。 宋妍妍背着手，马步一扎，挡住了他的路。 男子低下头，满脸胡茬，眼珠转也不转地看着她。 “一般来讲，我是不会轻易助人为乐的。”宋妍妍抬头看着他，自顾自地说。 男子闻言眼珠转了转，像一台突然被启动的机器。 咦？ 还能动？ 说明没被厉鬼控制。 这就好办了，宋妍妍松口气， “你直接告诉我...呃，你这是干什么？” 男人直勾勾地看着她，抬起手，递来一只手提袋。 宋妍妍愣了下，伸手接住。 这是什么？ 会不会是什么线索？ 这时，她听到男人麻木的声音，“我叫王君，里面是我的身份证和户口本。我还有一个女儿，刚刚出生三天，孩子母亲难产抢救无效，走了。孩子患有心脏病，情况特别不好，现在还在保温箱里放着。我现在没有工作，银行贷款很难。有一套贷款房正在卖，但是孩子等不及了，需要尽快手术。你可不可以借我一些钱，我保证还你...” 他的声调一直是平的，没什么感情，但是听起来很流畅，像是已经重复过很多很多遍。 宋妍妍：“......” 她惊了， 她不能理解， 好好的灵异剧怎么变成苦情剧了？ 宋妍妍提着袋子，围着他饶了一圈。 男人动也不动，任凭他上下打量。 宋妍妍啧啧称奇，她头次见一个大男人可以像根干木棍似的杵在那里，看来病得不轻啊！ 用手煽动着空气，重新检验一遍。 没错啊，就是这个味儿啊！ 不会是中幻术了吧？ “你要多少？”宋妍妍打量着他，试探着问了一句。 “二十万。”男人声音很低，看着她重复一遍，“还差二十万。” 咦？ 还能正常讲话？ 说明思维正常。 看来危险不大。 宋妍妍放下心来，继续和他闲聊，看看能不能问出阴魂厉鬼藏身的地方。当然，不能打草惊蛇。 “我凭什么相信你？” “里面有病历本，还有单据。”男人呆愣片刻，突然像是活过来一样，急急忙忙地取回袋子，从里面拿出一沓盖着红印的凭据。 宋妍妍：“......” 这身手，挺敏捷哈？ “姑娘？你...看一看？”男人捏着单据，慢慢地递给她。 宋妍妍冷哼一声，瞅都没瞅，“这东西是可以造假的，我又不傻。” 男人点头看着她，后退一步，本来就红的眼睛更红了，“对，对，你说的对，可以造假，不能信，不能信这个。” 说完，他低下头，把纸装进袋子里，哽咽着说，“可是，我女儿真的在医院，你过去看看行不？我不骗你，真的...” “等会！”宋妍妍猛然想到了什么，瞬间抓住乍现的灵光，急声问，“你意思是，你这几天也一直在医院？” 男人盯着鞋，点点头，“对。” 医院，它们竟然躲在医院！ 这谁能想到？ “好，我就跟你去趟医院！”宋妍妍迫不及待地迈开步伐，可是刚抬脚她就退回来了。不行啊，老板还在呢！ 不能让老板发现她吃独食啊！ 噬魄兽的名声本来就很差劲了，再让老板发现她吃独食，这以后还过不过了啊？ 要不带上老板？ 更不行啊， 带上他干啥？ 跳舞吗？ 目前他捉一只阴魂都费劲，更何况还有一只不知道底细的厉鬼呢？ 想了想，宋妍妍收回脚步，说， “不过前半夜不行，走不开，后半夜吧，过了十二点，我给你打电话。”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问，“你电话多少？” 男人犹豫一下，连忙说出手机号，看着数字一个个准确输入通讯录，直到保存好。 “行叭，那就到时候见！”宋妍妍收回手机，心情愉悦地往回走。 搞定！ 遥想昨天，诊所痛失第一的宝座，这直接导致主动剔魄的阴魂数量大规模减少。因为辖区外阴魂引不来不说，还要面临辖区内阴魂严重外流的情况。双重打击下，意味着她依靠诊所获取的食物补给大大减少。 这对一只家养兽来说，简直是毁灭性的摧残。 而新老板呢，还在成长期，基本和草包没啥区别，等他投喂迟早要饿死。 所以，宋妍妍不得不主动出击了。 想到未来一个月的伙食有了着落，她不仅开始嘿嘿嘿嘿... 这时，男人却突然从背后叫住了她，“姑娘，医院晚上会锁门，我...尽量打点...实在行不通我就在门口等你，你...你一定要来啊！” “嗯？” 宋妍妍开始咬起了手指，因为男人情真意切，不像说谎的样子啊！ 她第一次开始思考万一不是幻觉的事，万一自己判断错了，万一这男人说的是真的，那她岂不是要搭进去二十万？ 可这世上哪有帮人捉鬼还倒贴钱的事？ 以前都是她收别人的钱好不啦！ 哎呀，宋妍妍猛地甩下脑袋， 慌个啥？ 这生意都干二十多年了，怎么可能出错？ 摆摆手，道， “知道了知道了...” 第二十章 熟系的陌生人 夜，又来了。 霓光闪烁，灯火通明。 走廊时常传来走动之声，医生、护士、病人、家属，不同的身份，不同的角色，踩着不一样的鞋底，在地板上发出迥然相异的声音。 欢快的，急促的，匆忙的，杂乱的，沉重的... 一遍遍，踩在王君心上。 他坐在地上，靠着墙，颓然地望着昏黑的楼道。 女儿的手术费、医药费、护理费各种杂七杂八的单子滚雪球一般涌过来，一个接着一个，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可是，他不能倒下去，那个刚出生三天的孩子还在等着他救命... 王君拿出手机，时间显示是晚上九点，还有三个小时才能到下半夜，不知道会不会如愿以偿等到电话。他觉得自己可能疯了，竟然期盼一个陌生的小姑娘出手相助。 或许这就是救命稻草吧，但他还是死死抓住了。 这两天，他都记不清找过多少人。亲戚、朋友、同学同事...多到自己都麻木了。 不是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开口借钱的。 王君有些沉默腼腆，不喜欢做给别人添麻烦的事，但是造化弄人，他还是去添了。而且，还是以一种令人很为难的方式。 “儿子，娘知道你很难受，娘也知道你是一个好爸爸。但是，医生的意思你真的听明白了吗？这个孩子活下来的概率很小，就算咱们倾家荡产也不一定能留住她，你...你这是何苦呢？” “王君，不是这些亲戚不帮你，你妈挨个打电话说了，谁借你钱她就死在谁家。这事你也别怪你妈，她寡母熬儿不容易，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往火坑里跳。你还年轻，别想不开，以后路还很长，别自己给堵死了。” “老王，哥几个的情况你也清楚，家里养着老人小孩不说，还欠着房贷车贷。说真的，能帮的不是很多，但是尽量帮你解解急，剩下的，还是需要你想办法。” “对啊，要实在不行，就看看能不能众筹？” “对对...也是一条路。” “......” 手机响了，王君猛地回过神，下意识想到那个女孩。 是她吗？ 低头一看，是自己的母亲。 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失望地挂断了电话。 母亲变了，变得很陌生，他不知道如何跟这样的陌生人说话。 女儿是妻子留给自己最后的礼物，他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 王君想起了妻子，闭上眼，脑海还会浮现她的影子。那个温柔，娴静，心灵手巧的女人，那个和他相识相恋结婚生子，携手走过四年的时光女人，仿佛一直都在身边，从未离开。 他缩在墙角，疲倦地闭上了眼睛。走廊里的脚步声越来越小，直到什么都听不清。 为什么没有声音了？ 人呢？ 他们这是去哪里了？ 医院的走廊不应该这么安静，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王君很想去看看情况，但是他动不了，眼睛也睁不开。 突然，他听到乐器的声音，熟悉悦耳，好像在哪里听过。 他慢慢睁开了眼睛，这是在一家西餐厅，王君和妻子第一次约会的地方。他猛地朝窗户那边看去，一道熟悉的身影立马抓住了他的心！ 是妻子！ 她和之前一样，穿着一条素白长裙，手托着下巴，正看着外面的风景。 稀薄日光，穿透雕花玻璃洒在她身上，形成一个个金灿灿的光圈。光影下，映现出一张精致的小脸。 王君仿佛回到了过去，愣愣地看向四周，他知道这是梦境，可一切却很真实。 “杜鹃...” 他小心翼翼轻唤，生怕声音太大吓走梦里的人儿。 她，回来了。 妻子木然地转过脸，茫然地盯着王君。那模样，好像不认识他了。 王君慢慢靠近她，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哽咽道，“我好想你啊...” 妻子茫然地看着他，眼神很空洞。王君站在她身旁，哽咽地说不出话。过了一会儿，妻子目光变得清澈，她张开口，好像要说些什么。突然，一滴血泪从她眼里滚落，划过精致的妆容，在她脸上留下一道刺目的血痕。 王君伸手擦干她脸上的血痕，轻声道，“别哭，不美。” 鲜血从她眼睛里汨汨流出，鼻子、嘴角、耳朵处也盛开出鲜红的花骨朵，她很挣扎，却说不出一个字。 “别这样...”王君流着眼泪，不停地擦拭着，“不要这样...我不想看你这个样子...” 血流如注，滴落洁白长裙上，染成一片触目的腥红... “别...” 王君吓得浑身发抖，猛地睁开眼睛。入眼是一片漆黑，四周静悄悄的，他喘着粗气，急忙打开手机，已经到了11：58， 他靠在墙角，想起梦里妻子的模样，忍不住流下眼泪。 还有两分钟，那个小女孩，真的会来吗？ ———— 王君不知道，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有人正蹲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捂着眼睛，看起来非常痛苦。 如果他看得见的话，一定能一眼认出，这正是他的妻子，杜鹃。 而在他们对面，整齐地围着几十只阴魂，有的站在地上，有的飘在上空。男女老少都有，光看外貌的话，和活人没有什么区别。 可是，他们不是活人，他们已经死了，是滞留在阳间的阴魂。 阴魂们面面相觑，各有惊异之状。 因为几十只阴魂联合托梦，结果竟然失败了。 一只穿着运动装的女子离开了队伍，她落在杜鹃身边，轻轻问了句，“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杜鹃点点头，她现在很虚弱，魂魄已经淡成了一道虚影，“我看到他了，但是说不了话。” 女子抿抿嘴，看向队伍里的唐装老者，“李叔，还有其他办法吗？” 李叔摇摇头，沉重地叹着气说，“咱们道行浅，压制不住他身上的阳气，杜鹃入梦后遭到反噬，没有魂飞魄散已是大幸。我黔驴技穷，想不出其他办法了。 杜鹃现在很虚弱，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需要抓紧时间回墓地休息，墓地阴气重，适合她恢复。” “不，我不能走，我走了孩子就没救了。”杜鹃把头埋进膝间，哭着说，“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啊！” 第二十一章 妻子 凌晨00：09，手机震动着响起铃声，声音很大，几乎响彻整个楼梯间。阴魂们齐刷刷看去，只见王君反射般接通电话，声音颤抖，看着很紧张，“喂？” “我快出门了，你在哪家医院？” 电话里清晰地传出一道女孩的声音，开门见山、字正腔圆，和王君的低姿态不同，这位听着像是钦差大臣屈驾视察。 “中心医院。”王君像是端茶递水的小厮，竖着耳朵听信，有问必答。 “好，我十分钟后到。” 对方挂断了电话，楼梯间瞬间陷入沉寂，王君低着头，双手合十抵在眉间，嘴唇颤抖，压抑着抽泣。 一人痛苦不堪，一人卑躬屈膝。在场的阴魂瞬间沉默，有人低头擦着眼泪，哽咽道，“真是一对苦命鸳鸯...” “不对！ 声音不对！”女子突然慌乱起来，后退着大叫起来。 阴魂们齐刷刷看向她，不明所以。 女子抱着头，在狭小的楼梯间不停地踱步，这声音很熟，她在哪儿听过。 不安、焦躁的情绪在她心底逐渐蔓延，惊悚、害怕。可是越害怕越想不起来是什么，很快，一种接近死亡的恐怖迅速将她笼罩。 “走！我们马上离开这里！”女子面色惊恐，果断选择逃离，“我想不出是谁，但她对我们威胁很大！” 阴魂们有些不知所措，神色却都开始严肃起来。 他们是最底层亡魂，除了防备阴司执法的鬼差外，还要提防那些邪修、妖魔、甚至是偏激的厉鬼。 相比下，鬼差并不是最可怕的，他们只是剔除魄体，消除执念，送阴魂往生；而那些邪修、妖魔、失了心的厉鬼则会让他们万劫不复。 鬼差们以为阴魂自愿剔魄是忍受不住滞留阳间的折磨，可是他们不清楚，凡有大执念的阴魂都不会在乎这些魂体上的创伤，无边的饥渴、灼烫、寒冷并不难熬，只要有信念，只要看着前方，只要想起那些忘不掉的人，咬着牙，忍一忍就挺过去了。 无论是几年，十几年，还是几十年，只要想着有一丝丝机会见到他们，把心中的遗憾、困惑、怨恨说出来、问出来、发泄出来，让这辈子的爱恨情仇圆满落幕，让自己不带一丝执念往生，让下辈子，真正像白纸一样重新开始。只要有机会，他们多大的苦难都能忍受。 阴司不允许，他们可以逃，逃不开的命运无非是被迫剔魄，只要不违反阴司律条，他们还可以往生。鬼差只是剥夺了执念，并不能剥夺转生的权利。 而那些邪修、妖魔、失心的厉鬼则不同，他们炼化魂魄补给己身，一旦被抓，阴魂们连魂飞魄散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往生了。 因此，很多亡魂在放弃执念和放弃转生之间，无奈选择了前者。有些两个都不想放弃，在夹缝中求生存。还有一些则放弃了后者修成厉鬼报复人间，甚至残害其他阴魂。 处境艰难，阴魂们学会了报团取暖。几十只阴魂聚在一起形成的强大阴气场，一般情况下，足够威吓那些蠢蠢欲动的邪修、妖魔、厉鬼。 南市阴司治安良好，没有特别强大的邪物肆虐。加上几十只阴魂聚在一起，相互给彼此不少勇气，所以大家也只是严肃很多，并没有马上慌乱。 “姐姐，你确定吗？杜鹃她...”队伍里又飘出一个人影，是个扎着麻花辫的女孩，她看着虚弱不堪的杜鹃，欲言又止。 她都等了三天了，再等下去就崩溃了。 女孩想了想，接着说，“我觉得应该不是妖邪吧，鬼差这个时候也进不来啊...” “如果来的不是妖邪、不是鬼差，你觉得，还有谁会过来？”女子红着眼睛，阴恻恻地说。 答案其实很明显，如果不是因为过于慌乱，她第一时间是能反应过来的。黄英的感官比其他都阴魂灵敏，是以听到声音时，身体本能的反应要快于思维运转。 “是..是诊所里那头畜生？！”李叔面色大变，急忙看向女子，只是对视一眼，便自顾自地确认道，“对！一定是它！它肯定是见过王君了，我们这几夜离他太近，气息相通，那畜生鼻子很灵，它这是闻着味儿了！” 话音未落，阴魂就开始躁动起来，原本整齐的队形变得松松垮垮，有些阴魂甚至飘离了队伍。 麻花辫女孩吓得坐在地上，嘴上嚅嗫着，最后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有个孩童跑到李叔身后，抱着大腿抖如筛糠，小脸都吓白了。 噬魄兽！ 这个令所有的阴魂、乃至厉鬼闻风丧胆的阴灵，竟然主动找上门了？ “走！”李叔果断下令，咬牙道，“这畜生阴晴不定，发起狂来比邪修还可怕，都愣着干什么！快跑！避开诊所到医院的路，分散逃！” 话音刚落，阴魂们化成一道道白烟，向四周遁去。 女子看着蹲在地上的杜鹃，急声劝道，“快走吧！晚了就真来不及了！” “我不跑了，黄英，你快走吧，不要管我。”杜鹃流着眼泪，哭得很绝望，“我留下来就是救女儿，可是我救不了她，那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干什么呀？” 黄英气得跺脚，厉声道，“大家伙冒着危险帮你，你就这样回报大家？我们图的什么？还有，你没了女儿还有老公！等谁不是等啊！” 李叔赶紧拉住她，摆摆手，以防黄英说出更加伤人的话，他劝慰道，“黄英心直口快，说话没个轻重，你别往心里去。我们劝你离开没有其他意思，你不了解，噬魄兽是阴间生养的灵兽，阳间环境不适合它生存，水土不服容易失控。 白天还好一些，阳气对它有天然的压制，晚上阳气薄弱，压制减少，兽性容易爆发。你见过饿虎扑食吧？阴魄兽失控的时候比这个恐怖数倍，它曾把一群厉鬼撕咬到魂飞魄散，那天晚上厉鬼哭嚎了一整夜，我们躲在坟墓里听得清清楚楚。 咱们是阴魂，力量本来就弱，碰到它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虽然这只噬魄兽是跟着鬼差的，但是你要清楚鬼差是鬼差，噬魄兽是噬魄兽，不一样的，我话就说到这里，听不听随你吧。” “谢谢你们......我知道了......对不起......”杜鹃哽咽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一段话。 李叔没再说什么话，只是摇头叹气。黄英也不再劝她，两人相互看了一眼，点点头，化成两道白烟向北遁逃。 第二十二章 老板你要努力哦 深夜，喧嚣了一天的城市终于陷入沉寂。而诊所里的赵明却平静不下来，他盯着屏幕虚影，看着等候区下面刺目的数字，脸上写满了不相信。 0？？？ 凭啥？ 为什么？ 他都等了大半夜了，为啥一只阴魂都没等到？ 不是说诊所口碑很好么？ 不是说阴魂之间还相互推荐的么？ 为啥评价往下一掉他们就不认人了？ 而且掉的还只是区区0.1分？ “妍妍？你说说为啥呀？”赵明抓耳挠腮，他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这可是数十年的口碑啊，怎么可能那么脆弱，说塌就塌？ 相比之下，宋妍妍倒是冷静的多。虽说她才是直接受害者，但是人家悄悄给自己铺了后路，解掉燃眉之急后，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了。 她摆弄着手表，不慌不忙道，“阴魂们又不傻，他们可是死过一次的人，看评分就知道某个同胞在我们这里受了欺负。不仅不会过来，还可能组团去其他地方。” 嘿~ 阴魂都这么现实了么？ 赵明愤愤不平，他就不信了，新婚之夜还能让媳妇儿跑了？ 盯着屏幕，转动着手上的戒指说，“看我不把他们给捉回来！” “没用的，只要阴魂在别的地方挂上号，你就没有权利剔他们了。阴司这么规定就是为了提高鬼差的服务水平，增强竞争意识。” 赵明脸色很不好看，阴司这是坑爹啊！ “不过，老板你也别太担心啦！ 我敢断定阴魂不出两个月就会回来，因为跨区域剔魄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儿，路上虽说没有鬼差阻挠，但会碰到其他风险，而且挂号之后还需要在规定时间内赶到，超出时间，保护令就消失了。 一旦保护令消失，任何鬼差都可强行剔魄，昨天道士的手笔你也看到了，不是所有鬼差都像咱们这么温柔的。放心吧，他们拎得清。如果后面找不到坚强的领导核心，他们肯定会回来找咱们的。” “两个月？！”赵明差点跳起来，急声问，“那我业绩怎么办？” 宋妍妍愣了一下，对哦，那他的业绩怎么办？ 转念一想，不对，这个月业绩不早达标了么？ “老板，现在月末，你这月业绩早就达标了。”宋妍妍歪着头，提醒道。 “我当然知道，我说的是下个月，下下个月，怎么办？”赵明两手一摊，“喝西北风啊？” “哦~~”宋妍妍恍然大悟。 “是吧？你有办法？”赵明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急忙凑了过去。 “当然有啦！”宋妍妍露出两颗小虎牙。 赵明顿觉如释重负，满怀希望地问，“啥办法？” “你见过的呀？”宋妍妍举起手臂挥舞着， “就昨天道士那种， 主动出击， 啊打—— 你忘记了吗？” 赵明：“......” 我一新鬼差，太极都没入门，你让我怎么用这个挣业绩？ “老板，你要相信自己哦，没有人天生是鬼差，鬼差里的大佬都是从挨揍开始的。你放心，阴魂们知道轻重，他们还想着投胎转生，所以不会要你命的，顶多把你打残而已。” 赵明打了个寒颤，弱弱问了一句，“打残还不严重啊？” “因为你只要一口气尚在，就可以附身其他死体啊！”宋妍妍无所谓地摇摇头，“只要不影响工作就算不上什么大事。” 是哦，鬼差是可以通过附身重生的。可能是自己没死习惯，把这事都给忘了。 转念一想，赵明差点暴走。 是个屁啊！ 老子可是原装正品，一点瑕疵都没有的！ 赵明抱着双臂，可怜兮兮地卖惨，“妍妍，我这辈子还没活够，不想英年早逝，还有其他办法么？” 宋妍妍把手按在他肩膀上，叹口气，耐心劝解道，“老板，天将降大任于你，你要赶紧成长起来哦。” “所以，没有其他办法了？” “没有其他办法了。” “好了我知道了。黄仙约我下半夜捉鬼，先走了。” “......” 黄昏分别时候，道长再三叮嘱：“出门不要带宋妍妍，出门不要带宋妍妍，出门不要带宋妍妍...” 重要的话说了三十遍。 赵明不用细品就知道，这是记着昨天的仇呢。 昨天，宋妍妍截胡他五只残魄，把黄道长心疼的呦... 赵明没对宋妍妍说实话，斟酌片刻，道，“反正武力值早晚都要提升，横竖逃不掉，所以这次你就别去了，我也好拼尽全力去试炼。不然的话，总会觉得身后有依仗，有依仗精神就会松懈，试练得时间再长也取不到理想效果。” “行啊！”宋妍妍顺势答应，她正想着不去的理由呢。 “不过我有一句话需要你转告他，毕竟日后都是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人，心里有误会...总归是不痛快的。”宋妍妍没有指名道姓，赵明也知道说的是谁。 黄仙住进来的事，宋妍妍下午就知道了，并没有反对。 “提炼阴魂的残魄并不能激活沉睡的感受器，凡是声称成功的鬼差，无不在掩盖一个事实。 这种事大家心知肚明，在阴司早就成了一个众所周知的秘密。 我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相信这种鬼话，反正那天我抢残魄是觉得那东西对他没用，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我很饿。” 宋妍妍低头玩着手表，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语气很严肃。 “掩盖...什么啊？”赵明喉咙有些酸涩，他心里明明有答案，但还是想听她说出来。 宋妍妍抬起头，凝视着他的眼睛，缓缓开口，“你忘了你怎么当上鬼差的了？” ！！！ 气氛瞬间变冷。 赵明抿抿嘴，他没想到宋妍妍会直接戳穿他心里的秘密。 “我没杀他！” “我没参与！” 两人同时脱口而出。 赵明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宋妍妍笑了笑，低头继续玩手表。 “但是跟我有关系。”赵明想了想，觉得有必要和宋妍妍解释清楚，他当初真的只是自卫而已。 “我不在乎，真的。”宋妍妍看着他，表情很认真。 “我知道了，你的话我也会如实转告黄仙。”赵明不再多言，以她的性子，确实可以做到不在乎。 “唔——”宋妍妍咬着手指，有些别扭地说，“如果他还是不理解，你替我道歉好了。” “......” 赵明都气乐了，什么脑回路，道歉还能替的？ “行叭，我替你去道歉。” 拿上车钥匙，赵明准备去墓地，宋妍妍在他出门的时候叫住了他， “老板，我看起来很有钱吗？” 赵明眸光落在她的手表上，点头道，“看着是挺有钱的。” “那怎么能显得没钱呢？” “摘掉你手上的劳力士应该可以吧？” “可是，这个是二手的，还不到五万呢？” “......” 第二十三章 你竟敢吼我? 十分钟后，宋妍妍来到了中心医院。仰头看向楼顶上空，黑压压的阴气已经散去大半，宋妍妍鼻翼微动，眸光落在大楼阴影处。 侧门内人影晃动，很快就走出一个高大消瘦的身影，他朝宋妍妍看过来，和门内的人说了几句话，然后疾步走来。 王君看着很憔悴，但精神却好上很多，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球，隐隐有光在流动。 那是希望之光， 是生命之火， 虽然弱如豆光，却无比倔强。 他早就想好了说辞，等女孩见过孩子，他便许诺以高于银行利息借款，并用自己的房子做抵押，写上欠条，约定还款时间分批次还款。 他相信，只要自己拿出诚意，哪怕女孩有一点点借钱的倾向，最后成功的概率都很大。 抵押房子，利息什么的他都不在乎了。 他还年轻，有工作能力，只要不是滚雪球的高利贷，他迟早能还清。 王君走得很快，几乎是跑到宋妍妍面前，他咽口唾沫，喘着粗气道，“谢谢您能来，孩子...孩子就在里面。” 宋妍妍点点头，礼貌地笑笑，并没有多热情。王君也不在意，他知道，女孩过来的目的就是了解实情，在那之前，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王君引着她往侧门方向去，宋妍妍点点头跟在他身后。原地，留下了一道虚影。 同时，墙角阴影里慢慢飘出一道纤细的影子，隔着几十米的距离，远远望着她。 虚影宋妍妍冲她微微一笑。 突然，她脚下升起黑雾，犹如一步跨越千里，瞬息闪现影子前方！同时，一股凝成实质的威压重重落下！ 影子不堪重负，双腿一弯扑到在地。 “我是...王君的妻子...杜鹃！”影子没想到她一上来就下死手，吓得面色大变，惊慌地尖叫。 “哦...不认识。” 宋妍妍很淡定，她是猎手，猎杀过无数阴魂。每一只临死前都会拼命挣扎，花样很多，但也大同小异，而这些，对于一个资深猎手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区别了。 都是，挣扎罢了。 慢慢得，宋妍妍嘴里长出两颗獠牙，十指指甲变得很长，尖尖的，很锋利。 “好久没有动手处理食材了，这技术会不会生疏啊？ 不会吧？ 应该不会吧？” 她摩擦着十根指甲自问自答，指甲如利刃撞击，火星四溅，发出刺耳的声响。 杜鹃如遭霹雳，脑子一片空白。她本能的开始颤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是浑身像是压了千斤巨石，一动也动不了。 宋妍妍低下头，锋利的长指刺入杜鹃体内，避开残魄慢慢搅动着，很像处理食材的厨子。 她很专注， 很认真， 如果系上围裙，带上白帽子，那就更像了。 杜鹃惨叫起来，剧烈的疼痛几乎将她淹没，她感到自己的灵魂正在被撕裂！ 不行！ 还没到时候！ 她还不能死！ 忍着剧痛，杜鹃咬牙挣扎嘶吼着，“我愿意跟你回去！绩点！评价！都听你的！” “嗯？”宋妍妍轻哼一声，停下手上的动作，若有所思道，“你知道的不少嘛！” 杜鹃这句话确实起到了保命作用，因为鬼幡文书里的评价急需100只自愿五分评价的阴魂。 但是，在眼下这个大环境里，短期很难达成。 说实话，仅仅一只根本不足以打动宋妍妍。 但是，若能换成几十只呢？ 有些事，尝到甜头可就收不住了。 宋妍妍收回指甲，蹲下身子问道，“你有什么遗愿？” 她明白，愿意拿魄体和鬼差做交易的阴魂，肯定是有要求的。但只要不是太过分，大家互惠互利，宋妍妍还是乐意帮忙的。 尤其是躺在砧板上的阴魂，更不会提出什么过线的要求。因为一旦提了，惹怒对方，就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宋妍妍很喜欢主动权在自己手里的感觉，如果这一只顺利的话，剩下的九十九只，是不是就可以如法炮制了？ 杜鹃沉默半晌，心知这是赌对了。 “你帮我转达一句话。” “转达什么话？” “跟他说，家里有一笔钱，在洗手间镜子后面。” “他是谁？” “......王君” “王君是谁？” “......”杜鹃沉默了。 医院的灯光很亮，王君在前面引路，肉身跟在后面，两道虚影一前一后飘着，很快便追上他们。 杜鹃的虚影几乎变得透明，在亮如白昼的走廊内，即便是宋妍妍，也只能通过扭曲的光线判断她的位置。 这是强行托梦的结果，如果得不到恢复，很快就湮灭了。 空旷的走廊显得很安静，但是即便是在深夜，医院也不可能完全静下来。 病房里时不时传来咳嗽的声音，很快，一间病房的门从里面推开，走出一个拿着茶杯的人。 脚步匆匆，跑到盥洗室接完开水，又匆匆地跑回来。 杜鹃看着憔悴的丈夫，一路不停地抹着眼泪。 住院的时候，他就是这样陪伴着自己。现在，又是这般陪着孩子。 “你根本没打算借钱给他，为什么还要答应过来？”杜鹃淌着眼泪，他的丈夫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何曾对谁低下过头？ 她都不敢想，若是最后丈夫知道被戏弄，会是一个什么结果？ “不跟来怎么捉鬼啊？”宋妍妍翻了她一眼，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有什么好问的？ 杜鹃听罢捂着嘴哭，她受过很多不公平的待遇，但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委屈过。 为什么？ 为什么啊？ 她丈夫这么善良，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屈辱？？ 宋妍妍注意力全在鼻子上，没时间问她为何哭，而且她也不会在乎一只阴魂的感受，经过楼梯间的时候，宋妍妍停了下来，走进去闻了闻，高兴地跑了出来。 “三十六只？哈哈哈......” “他们是人，不是只！” “已经死了。” “他们没有死！” 杜鹃很愤怒，积压的情绪瞬间爆发，她挡住宋妍妍面前吼道，“他们有思想、有感情，他们会说话、知道疼，他们的肉身是死了，可他们的灵魂还活着！” “你在干嘛？”宋妍妍声音很冷，指甲重新长出来，骇人的气息迅速扩散。 杜鹃愣了一下，“我...我...在解释...他们没有死...的理由。” 声音越来越小，低下头退到一边。 “不对，不是这样的！”宋妍妍锋利的指甲指着她，气势逼人。 “哪里不是？” 紧张感迅速蔓延。 “你再重新说一遍？” “他们有思想、有感情，他们会说话、知道疼，他们的肉身死了，可他们的灵魂活着。” 杜鹃一板一眼重复一遍，清醒过来后，大气也不敢出。她一时竟然忘了，眼前这个才是只，不是人。 然而，宋妍妍听罢摇摇头， “还是不对！” “哪里不对？”杜鹃又快哭了。 “语气不对！”宋妍妍瞪着杏眼，猛地反应过来，她掐着杜鹃的脖子尖叫道，“你竟然敢吼我？？” 第二十四章 太可恨 “你敢吼我？” 宋妍妍气到面目变形，腾腾杀机瞬间外泄！ 她可是猎魂师魄灵后裔， 阴司百兽之长， 阳间众邪的克星！ 竟然， 被一只阴魂给吼了？ 宋妍妍目眦欲裂，表情极为恐怖， 是它胆子太肥了， 还是自个最近太亲民了？ “嗯？” 宋妍妍收紧五指，指甲扎进杜鹃魂体，一缕缕黑气缓缓飘出，在她头顶上空逐渐凝结成形。 这是七魄之一，非毒， 代表着， 爱意。 随着非毒离体，杜鹃挣扎的力度慢慢变小，最后无神地睁着眼睛，丝毫都不反抗了。 宋妍妍冷哼一声，松开杜鹃脖子，五指张开，朝着形状不定的非毒凌空按下！ 非毒如同一个有弹性的皮球，表面瞬间凹陷，似乎有无形的力量驱赶，最后被强行压入杜鹃体内。 “呼......呼......呼......” 杜鹃猛地一惊，眼中重新有了光彩，坐在地上，手脚胡乱拍打着，惊慌失措地后退。 “嗯~~” 宋妍妍轻舒一口气，顿觉神清气爽， 这才是不听话的阴魂见到她时该有的样子... 距离楼梯间不远的病房外，王君还在跟肉体解释着什么，宋妍妍侧耳听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好像忘了个事儿。 脚尖轻轻一点，飘飘荡荡地游曳而去。 杜鹃吓得花容失色，什么都不敢说了，只是淌着眼泪，远远地吊在后面。 楼梯间的另一边，是隔离区。 这里有一间间新生儿病房，隔着玻璃，可以看到很多睡在保温箱里的孩子。 宋妍妍站在外面，只是瞄了一眼，就发现了新情况。 在一个保温箱里面，仰面睡着一个女婴，孩子脸色很差，嘴唇有些发紫。而在保温箱正下方的地面上，还趴着一个女婴，脸贴在地上，睡得正熟。 王君是看不到地上的婴儿的，他只能看到保温箱里那个小小的身影。护士们也看不到，她们很忙碌，不停地走动着，观察者保温箱里的孩子，盯着屏幕上的各类指标。 这些人都不知道，保温箱里的一个女婴，魂魄已经离体，此刻正躺在地面上无人问津。 这个女婴不是别人，正是王君和杜鹃的女儿。 宋妍妍咬着指甲，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因为，情况变得有些棘手。 她很清楚，这么小的婴儿是没有能力自主回归肉身的。如果不把女婴的魂魄送回体内，哪怕是动了手术，女婴也没有存活的可能。 宋妍妍可以不在乎女婴的生死，但却不能不爱惜诊所的名誉。 杜鹃和她交易的真正目的很明显，就是救女儿性命。这一点，宋妍妍不能装傻。 她同意这场交易的原因也很简单，举手之劳，各取所需。 但现在看来，情况根本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只是按照原先的约定把话带到，根本救不了女婴。到时候，杜鹃前脚下了鬼门关，孩子后脚再追过去，两人阴曹地府一相见，那就热闹了。 剔魄只能剔掉执念与情绪，让阴魂重获安宁，却不能抹掉他们的记忆。当初熬夜男不也心平气和地给赵明打了个一分么？ 何况，这个杜鹃在阳间还有三十六个兄弟姐妹，要是真因为这点小事落下把柄，一传十十传百，名声臭得很快，到时诊所就真成摆设了。 那直接废约呢？ 更不可能了！ 她宁愿忍饥挨饿也要把评价刷回来！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杜鹃是一只送上门的阴魂，还是回收其他阴魂的突破口，如果连它都拿不下，剩下的三十六只就不用想了！ 宋妍妍陷入两难之境，她是没办法送婴儿回肉身的。 因为这个婴儿还是一只生魂，体内还存着阳气，而她是阴间的灵兽，天生与其相克。若硬是逆天而行，这女婴怕是死得更快。 就在这个时候，宋妍妍想到了自家老板，那个有着原装肉身，且刚刚上任的鬼差。 他身上没有多少阴气啊！ 如果有，暴晒俩小时就散干净了呀！ 宋妍妍第一次看到赵明身上的闪光点，闪闪发光，几乎亮瞎人的眼！ 南市北郊，一个庞大的墓地群里，赵明连打了个好几个喷嚏。 “阿嚏—— 阿嚏—— 阿嚏——” ...... 医院玻璃窗前，王君最后一次表明态度，“姑娘，这钱我肯定是会还的，三年不行五年，五年不行十年。而且我保证，这钱绝不白借，利息按银行最高利息算，您要是实在不放心，我家里还有一套房子，抵押给您！您看怎么样？” “好，明天上午就给你。”宋妍妍答应得很痛快，只要成功引魂上身，距离完成和杜鹃的约定就不远了。 “谢谢，”王君松了一口气，诚恳地说，“谢谢您救我孩子一命！” 他并不清楚妻子做了什么，只当在自己走投无路的时候，遇到了好心人而已。 宋妍妍也不可能将实情告诉他，有些隐情注定成为秘密。 王君和肉身走后，杜鹃飘了过来，两人的对话她是听到的，所以她很不理解宋妍妍没有如实转告。 吃一堑长一智，经历过‘毒打’的她变得聪明了很多，没有直接质问宋妍妍，而是委婉地问了句，“为什么不直接提镜子？” 镜子后面有钱！ 这句话， 很难表达吗？ “直接提镜子？”宋妍妍重复一句，然后恍然大悟般拍拍脑袋，最后像看智障一样盯着她，“你是傻子么？” “我...” “知道你心急，但你也要为我想想吧？你说我一个外人，如何疯狂暗示他家里镜子后面有钱还不被当成神经病？”宋妍妍摊开手，一副你教我的表情。 “可是，我不亲眼见你告诉他钱的位置又如何安心离开？”杜鹃也很委屈，这对她来说太不公平了。 “啊，也是哦！”宋妍妍打起了哈欠，擦擦冒出来的眼泪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这语调有点不对，像是同情，更像是嘲讽。 莫名其妙受到攻击，杜鹃很惊讶，“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是说啊...你不存私房钱不就没事喽！” 宋妍妍瘪瘪嘴，昨天打开保险箱，发现里面应急的二十万竟不翼而飞！查了监控更生气，日防夜防，特么家贼最难防！ “那是我父亲的赔偿金！”杜鹃很愤怒，根本控制不住语气，“我不拿出来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恶意中伤我？！” “嗯？”宋妍妍眯起杏眼。 “对...对不起...”杜鹃噙着眼泪，她什么都不敢争辩了，因为这只畜生太可恨... 第二十五章 你好没用啊 北林墓地坐落在南市北郊，因靠近北林森林而得名，这里松柏成林，终年苍翠，是南市最大的墓地之一。 “好一处上佳的埋骨地！” 赵明感慨着，边走边想，百年之后，等他自然老死，一定会把自己的骨灰葬到这个地方。也许那个时候，他早就晋升成捕头或者更高的职位，但无论身份如何变化，当他面对着自己的骨灰，一定会感慨良多的吧？ 不知道那个时候，他还会不会想起，那个拼命考公务员的自己？ 夜半三更，万籁寂静。 赵明跟在黄仙身后，走在偏僻的墓地小道，手上还提着一把香蕉。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第二次来到这种地方，他已经没有那么害怕了。 “你看得够远啊？”黄仙甩动着拂尘，一边驱赶着蚊虫一边和他闲聊，“现在才到哪儿，你都把百年后的事想好了？” “那可不，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嘛！趁着现在有点钱，先把长眠之地解决了。现在呀，房价高，墓地价格也疯长，我这也算是一种投资吧！” 黄仙听罢撇撇嘴，有钱投资墓地没钱投资吃播？ “我觉得咱还是先把眼前的困难过了再说吧！其实想那么长远也没啥用，这世事变化得大着呐！” “这两个月业绩是困难了点，但冲业绩又不耽误投资，完全可以双管齐下嘛！” “......”黄仙忍住没提直播，停下脚步道，“来来来，给你看样东西。” 黄仙说着就把拂尘别在腰间，转过头来看着赵明，露出两颗森白的门牙。 然后， 缓缓地， 对着他竖起一根中指。 赵明：“......” “开！” 不等赵明反应，黄仙便大喝一声，话音刚落，赵明便感觉双眼发酸、发涨、还有点疼， 随后，眼泪哗哗往下掉。 赵明举起手，下意识揉眼睛。 “别动，放松，一会就好！”黄仙拉住他的胳膊，吹着气道，“第一次开阴阳眼都这样，适应适应就没事了。” 黄仙晚上吃的拌凉菜，配料很丰富，到现在嘴里还有一股子大蒜味。 太...臭了！ 赵明闭着气拼命往后撤，眼里还像是进了辣椒粉，那感觉真叫一个酸爽。 “道士，我怎么感觉你是故意的？” 虽说赵明对人一直很宽容，但这种意图明显的恶作剧还是一眼就能看破的好伐？ 黄仙憋着笑，“怎么是故意的了？这不是刚想起来么？你稍微忍一忍。” 说完又对着他面门吹了吹。 我吹！ 我吹！！ 我吹吹吹！！！ 我熏死你这个暴发户！ 赵明听着黄仙憋得变形的声音，又想起了那根中指，心下顿时了然，这货绝对是故意的。 举起右手，戒指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蓝光。 “攻！” 一道蓝光如离弦之箭，‘嗖’一声激射而出，黄仙措不及防，趔趄着躲闪，虽然避开了蓝光，但重心不稳，甩着拂尘摇摆两下，脚跟一歪，后脑勺直接着地。 “砰！” “唉？”黄仙爬起来的第一反应不是喊疼，而是惊奇的问，“你咋这么厉害了？” 刚才那道光，是他驱使法器发出的？ “哼，我这法器可是声控的！” 黄仙闻言捂住了嘴，瞬间被赵明的话吸引了注意， 声控？ “我滴个乖乖，咋啥好事都让你摊上了？” 要知道，他的法器全靠内力激发，他努力了几十年还没把法器的功能开发尽呢！ 而这个，仅仅下个指令就完事了？ 这也太逆天了吧？ “呐，人品好，我也没办法啊！” 赵明一语双关，算是侧面给自己出了口气， 然而， 睁开眼后， “咦？怎么会这样？” 原本树立着墓碑的地方为何变成了一栋栋别墅? 而且， 数目还不少。 高墙围院，鳞次栉比，在漆黑寂静的深夜黑压压连成一片。 森然恐怖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赵明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 这都特么什么东西？！ 尤其是，看到家家户户亮起的血红灯笼，他的头皮就一阵阵的发麻。 “黄仙？”赵明瞪着眼睛，朝别墅努努嘴，低声道，“这都是啥？” “怎么可能？”黄仙还没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喃喃道，“这没道理呀？！” 他辛勤耕耘了几十年，才刚见开花，而人家那边出生就能摘果子了？ 黄道长平复了一天不到的心情又开始波涛汹涌了。 哦不，是要心态爆炸了！ “啥啥啥？我怎么知道是啥？”黄仙甩甩袖子站起来，嫌弃地抖抖手上的拂尘，盯着他手上的戒指问，“你这...除了攻击还有啥用？” “防御、剔魄啊，和你的在功能上应该没啥区别。”赵明想了想，补了一句，“妍妍说还可以意念驱使，只不过我现在和它的契合度低，暂时玩不了那么高级的。” “......” 黄仙感到胸口上压了一块大石头，没过多久， “噗...” 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这日子， 没法过了！ 赵明急忙跳开，远远地后退两步，假装关切地问，“道长，你这是怎么了？” 黄仙手握拂尘，虚弱地指着他，“我怎么了，你还不清楚么？” 你明明是赤果果的炫耀，意图把我气死的啊... “道长，这就是你心态不端正了。”赵明开始现身说教，希望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打消他嫉贤妒能的不良心理， “你看看我，从小到大，想啥没有啥要啥缺啥，虽然起点低了一些，但这二十多年靠着自己脚踏实地埋头苦干，最后，不也奋斗出来了嘛！” 赵明扬扬手上的戒指，语重心长地说，“机会，从来是为有准备的人而来的。我总结了，我之所以能达到今天这般成就，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本身努力的结果。 或许，这就是‘自助者天助’吧？ 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黄仙歪着头，露出粘着血的门牙，惨笑道，“你说得真对呀...” 对你妹呀... “这才对嘛！”赵明微笑着点点头，黄仙同学别的不提，情绪调节能力真是快得没法说。 “你都这么成功了，还跟着我来捉鬼干什么呀？”黄仙都有些自暴自弃了，原来昨个儿忙活半天，都成瞎忙活了... 搞不好，还被人当成耍猴儿看了， 哎哟， 老脸呐， 丢尽了。 “会指令不等于会捉鬼啊！ 妍妍说这枚戒指其实就是个工具，就像警察的枪一样。而一个好鬼差光会用工具是不够的，还需要练习格斗术，训练和阴魂厉鬼近身作战的能力。 而且我也需要在实战中提升武力值，和法器深度磨合，如果可以意念控制那就更好了！ 还有就是，和你一起捉鬼会降低安全感，当人感到有生命威胁的时候，会激发潜在能力，达到更好的训练效果。 怎么样？ 我想得是不是很有道理呀？”赵明倒是很实诚，他本就觉得没必要藏着掖着，所以和盘托出。 哪知， “噗...” 黄仙吐出一口血， 还翻了个白眼， “你真是...打了一手的好算盘！” “谬赞谬赞！”赵明对他拱拱手，开始回归正题，指着前面一排排别墅道，“这些房子咋回事？幻术吗？” “呵呵...”黄仙擦擦嘴角的血渍，长长地叹息着，“我说过了，世事变化很大的。当年南市的几个鬼差和你想的一样，不仅在这里买了墓地，还建起了这些阴宅，结果你猜如何？” 赵明吞吞口水，他竟然在黄仙狭长的眼缝里看到了一丝丝的恨意？ “如...” 黄仙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幸灾乐祸道， “结果数十只大妖联合起来，趁他们回来怀古的时候，围而歼之。那些鬼差无不魂飞魄散，就连骨灰都被扒出来，洒在树林里当化肥了。” “嘶——”赵明心里一惊，他推测黄仙和那几位鬼差可能有过节。他还以为黄仙出手了，没想到结果更恐怖。 “所以，”黄仙意味深长地说，“一个懂得保护自己的鬼差，是不会留下自己的骨灰的。” 赵明试探道，“那你——” “种花了。”黄仙摆摆手，回答得很干脆。 这么说来，他确实没留下骨灰。 想不到一盒骨灰竟会引发如此惨剧，赵明唏嘘不已，走近黄仙身边安慰道，“种花也挺好，让生命以另一种方式延续。” “嗯，花儿长得可好了。”黄仙点点头，很是赞同这句话，“等我有空就把它带回家，摆在客厅，让你俩都看看。” 赵明：“......” 就在这时，夜风突然刮了起来。 黄仙甩开拂尘，面容严肃，严阵以待。 赵明不得不把‘三思’二字咽回肚子里，举起右手，和黄仙背靠背，谨防阴魂突袭。 道旁的草丛突然传来了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地下往上面爬。 赵明咽了口唾沫，屏住了呼吸。 突然， 一只婴儿般大的黑影从墓碑下斜蹿而出！ “吱吱吱——” 伴随着尖锐的叫声，箭一般从他左腿边飞过， 微风略过，吹动着腿上的汗毛， 赵明甚至还能感觉到短短的绒毛蹭在小腿的微痒， 而后， 手上一空， 塑料袋里面的香蕉不见了， 两人对视一愣， 只看到不远的前方， 昏黑的夜色里， 一只暗红色的屁股上下浮动。 然后，越来越远， 直到消失不见... “道长，你看到什么了？”赵明看着远方，伸手捅捅黄仙。 “好像...是只猴子。” 赵明停顿了一下，“那它...偷袭咱们？” 黄仙点点头，“嗯，还抢走了香蕉。” “......道长？” “嗯？” “你好没用啊！” “......” 第二十六章 我们老板很小气的 苍穹幽暗，一轮弯月斜挂夜空。夜风吹过，松涛阵阵，长草随风起舞。 绿树夹道的城郊小路上，一辆出租车打着远光灯疾驰而过。 虎背熊腰的司机大哥躬着腰缩着脑袋，眼睛紧紧盯着前方的路，看起来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 可是，心里却在叫苦不迭。 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前两天刚送走一个疑似精神病的小伙，今儿个又迎来一个有着相似症状的姑娘。 更吓人的是，这个姑娘去的地方，还是墓地。 司机大哥脑门直流冷汗，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都怪当时自己猪油蒙了心，不然怎么可能接下这一单？ 宋妍妍靠在后车座上，看着树影从窗外疾掠而过，右手指尖点在膝盖上，有节奏的打着拍子。 杜鹃远远地靠门坐着，双唇紧紧抿着，眉头紧蹙，眼眸里藏着难以掩盖的痛苦。 她以为他们终于熬到了苦难的尽头，没想到，真正的厄运才刚刚开始。 孩子魂魄离体命悬一线，已然不是凑足医药费就能救过来的了... 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杜鹃抓着头发缩在车角，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 这时，寂静的车厢内，一道甜甜的声音响起， “我觉得我的建议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你完全可以考虑考虑。” 宋妍妍手指摸着下巴，看着车窗上的投影，微微一笑。 坐在前方的司机大哥猛地虎躯一震，默默看了眼后视镜，惶恐不安的小眼睛左右飘动，一滴滴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掉，很快打湿了领口的衣服。 大哥深深吸了一口气，油门一脚踩到底，“嗡”一声，车子像一枚发射的炮弹，朝着墓地方向飞射而去！ 后视镜里，宋妍妍稳稳而坐，不动如山，身体一点点后仰的倾向都没有。 好在司机大哥没有发现，否则定会大喊一声‘鬼啊’然后夺门而逃。 “你也看到了，就算你不愿意带路，我也依旧可以找到他们。同样的道理，就算你不帮我传话，我也可以把话送到他们耳朵里。只不过，没有那么友好罢了。 既然无论如何都要离开，不如选择一种体面的方式。我说了，只要他们要求不过分，我是可以满足他们的。 这是一门互惠互利的买卖，你只需要把你的故事告诉他们，我想他们自然会明白的。”宋妍妍扣着手指，顿了顿，继续道，“不过我给的时间不会很长，最多一个月。时间一到，如果他们敬酒不吃，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杜鹃双手局促不安地搓着裙摆，眼里的痛苦逐渐被焦灼不安取代，嘴唇艰难蠕动着，想说话，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不愿意，她不能出卖那些帮助过她的人。 可是，她不敢说出来，她怕一旦说出来，惹怒这只性情乖张的噬魄兽，孩子就真没救了。 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宋妍妍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扣着手指，杜鹃垂下头，什么都不说。 无声地对抗，让气氛一时间变得肃穆起来。 “姑娘，到了！” 司机紧张兴奋的声音打破了僵持的局面，宋妍妍抬起头，只见司机大哥迫不及待地跳下车，亲手打开后车门，毕恭毕敬地做了个‘请’的动作，神情轻松愉悦，仿佛卸下一身重担欢送霉神的庄稼汉... 宋妍妍从包包里取出二百块钱，大哥二话不说直接拿走，一个闪身钻进车内，前车灯闪烁两下，掉头后一脚油门急射而出。笨重的出租车在他的操作下变得敏捷而迅速，比兔子蹿的都快... 头顶上空，似乎能听到猫头鹰的桀桀怪叫，伴随着疏枝茂叶摩擦哗啦啦的响动，奏响墓地深夜怪异的乐章。 怪不得他吓成这样... 宋妍妍鼻翼微动，嗅到阵阵微风中飘荡着一股熟悉的气味。 “老板？” 沿着小道前行几步，果然看到一辆融入了夜色中的奔驰车。 一股子若有若无的尿骚味迎风袭来，宋妍妍下意识捂住了鼻子。 “什么情况？” 手电打开，就见一摊腥黄的尿液沿着轮胎飞流直下，在凹凸不平的柏油路缝隙间映着斑驳的光点。 大半夜眼睛辣到了眼睛，宋妍妍气得直跺脚，尖着嗓子厉声叫道，“谁这么没素质？！” 这声音尖细锋利，犹如利刃破空，吓得夜枭直接闭嘴，墓地自带的背景音瞬间减弱一半。 杜鹃也很识时务地躲得远远的。 “砰——” 一道沉闷的声响与尖叫无缝衔接，没等宋妍妍喘口气，紧接着砸到了车窗玻璃上。 什么情况？ 宋妍妍慢慢把手电向上移去， 灯光下， 塌黏着一坨秽湿暗淡的块状大便... ？？？ 宋妍妍气得脸都绿了，转过身，状若疯魔。 “出来！” “吱吱吱——” 一个婴儿大的黑影从灌木丛里跳了出来，对着宋妍妍龇牙咧嘴，上蹿下跳，长满黄毛的猴脸挂着诡异的怪笑。 “咯叭——咯叭——” 回答它的是宋妍妍关节响动的声音。 宋妍妍两手攥成拳，脚尖顿地而起，身如离弦之箭，直扑猴子面门！ “吱吱吱——” 猴子在原地打着转，抓耳挠腮地哼哼唧唧，最后像是想到什么，转过身子，撅起红屁股，迎风放了一个很响的pi “吱吱吱——” 猴子一副畅快的表情，龇着牙，指着车，手舞足蹈地挑衅。 “找死！” 宋妍妍一只手张开，指甲瞬间长出，对准猴子脑袋凌空一抓！ 猴子忽然站在原地动也不动，脸上诡笑更甚。 指甲虚影穿过猴子头部，宋妍妍冷哼一声，一脚横扫而过，精准踢向猴子膝盖！ 然而， 一脚下去， 却扑了个空！ 猴子， 没有实体？！ 宋妍妍一脚像是踢进空气，身体瞬间失去平衡，脚下不稳，趔趄着后退了几步。 同样，指甲凝出的虚影也没有伤害到它。 “吱吱吱——”猴子双手捶着胸口，来回蹦跶，咧着嘴，像是在嘲笑。 宋妍妍脸色很难看，她可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可是，没过多久，她便嗤笑一声， “我当是什么东西？原来是只偷吃贡品的猴子。” 说话间，脚步慢慢后退，身体里飘出一道虚影， 虚影轻蔑地笑一下，眼里的厌恶几乎逸散而出，“不知天高地厚！” 脚下黑雾顿起，虚影一步踏出，瞬间移现在猴子面前，五指锋锐如利剑，直接插进猴子猴子囟门。 猴子惨叫连连，张开参差不齐的獠牙，胡乱攀咬。 宋妍妍怎么可能给它这个机会，一拳轰出，打在猴子门牙上，门牙瞬间崩碎，猴子嘴里很快溢满鲜血。 “咦？还是只阴阳喉？” 宋妍妍遗憾地摇摇头，面色渐冷，恨声道，“可惜是个没素质的阴阳猴。” “砰！” “砰！” 两记铁拳毫不客气地落下，猴子嘴里的獠牙也被卸了下来。 杜鹃站在远处，看着猴宝宝不停地挣扎，心都快痛死了。 猴宝宝也是宝宝呀！ 它才多大呀？ 它还是个孩子！ 它懂什么呀？？ 它什么错都没犯，调皮是宝宝的天性呀！ 她怎么可以这么对待宝宝？ “砰！” 这次是后槽牙... 杜鹃捂着嘴远远地看着，脸色惨白，眼睛里透着不可遏制的恐惧。 太可怕了！ 太可怕了！！ 这畜生没有人性的！！！ 不行，不能让那些人落在这个畜生手里！ 她要想办法告诉他们，让他们赶紧逃！ 越快越好！ 猴子嘶吼着，露出手上弯曲的利爪，眸光闪动，却迟疑着没敢出手。 它知道，一旦出手，爪子也可能会被卸下来。 宋妍妍嗤笑一声，另一只手也插进猴子囟门，两手用力撕扯，她要掀开这只破猴子的头盖骨！ 猴子凄历地叫了起来，身体迅速膨大，从婴儿形状长到幼儿、少年、直到中年的形状。 宋妍妍脚尖离地，撑着五指，从高处向下镇压。 这时候，中年猴子急速萎缩，浑身冒着白烟，没过多久变成一个实体婴儿形状。 原本撑着猴子囟门的手瞬间抓了个空，宋妍妍气得凌空乱抓，可她现在还是虚影状态，根本没有办法动实体状态的猴子。 “可恶！” 又被戏弄了！ 没有时间多想，宋妍妍回头看向虚影的方向，准备回归肉体。 猴子似乎猜到她的想法，腾空一跃，迅速钻进灌木丛，哗啦啦，草木摇动，没过两秒，就重新平静下来。 等宋妍妍虚影化成一道白光冲进肉体的时候，猴子已经杳无踪迹。她双足轻轻一点落在灌木旁边，蹲在地上，凑近灌木轻嗅，眼珠转了两圈，最后皱皱眉头，放弃了追踪。 一股猴屎猴尿的味道，太恶心了。 “下次再让我碰到，你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宋妍妍拍拍手，转身冲杜鹃高深一笑，“怎么样？想清楚了没有？” “我...我...我...我再想想。” “有什么可纠结的？这可是福利！”宋妍妍毫不在意地说，“今天本来只是想探探路，没想到老板也在这里，真是巧了！ 走吧，一块看看去！ 哦对了，救你孩子还需要老板出手，所以这事免不了要跟他解释解释。 但是吧，你不能跟他说那二十万的事，我们老板...怎么说呢？ 嗯... 很小气的。” 第二十七章 说的啥 下半夜，乌云遮月，只有少数几点星光，脚下的路径模糊难辨，但是对宋妍妍来说却没有任何难度。 靠着敏锐的嗅觉，很快就发现两个在碑林间游荡的鬼差。 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你不是说阴魂数量充足的吗？怎么今天晚上跟你来毛都没发现一根？” “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他们趴在里头不出来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好伐。” “那昨天怎么出来一只？还好巧不巧的被你给撞见了？” “你知道打仗的时候为啥要叫阵么？” “这个时候你跟我谈兵法？” “不是，我的意思是当敌人闭门不战的时候你要想办法让他出来。这可是古人的智慧，说好听点叫叫阵，说难听点就是骂人。 昨儿个我坐在他坟头骂了四个多小时，他受不了就出来了。 其实他是想打我的，只不过我技高一筹把它给拿下了而已。 所以问题出来了， 你会骂人吗？ 骂得很难听的那种？” “......”赵明瞠目。 道士得意洋洋地看着他，摇头总结道，“看吧，不，你不会。所以，捉鬼还是很难的。” “喂，道士，你不会教就别教！”宋妍妍听不下去了，打断道，“说得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对，教的都是什么破东西！”赵明鄙视地看了黄仙一眼，笑容满面地迎来，“妍妍怎么找来了？” 跟着黄仙瞎侃两小时，鬼影没见一只，腿上还被蚊子咬了几个包，后悔得肠子都打结了。 看到杜鹃时，他怔了一下，“这是...你找的阴魂？” 杜鹃缩着身子，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额，赵明摸摸头，有些不明所以，自己有这么吓人么？ 后边的黄仙倒是听着声音冲了过来， “嗯？ 阴魂？ 哪里？ 在哪儿？” 黄仙甩动着拂尘杀了过来，看到杜鹃眼睛一立，立刻跳起来大喊， “在这呢！ 别跑！” 赵明无奈地拉住他，“道长，要点脸。” “额...” 黄仙立刻偃旗息鼓，背着手仰头瞅天。 他是一个体面人，绝对不做半路截胡的事，他和某家养兽不一样。 不一样， 我们不一样... “老板，这只阴魂愿意来咱店里剔魄，就是有点小事需要麻烦麻烦你，嘿嘿...”宋妍妍声音揉揉的，将杜鹃引荐给赵明，脸上还挂着和善的微笑。 自愿剔魄？赵明心头一动，还是妍妍对自己好哇，不动声色地帮自己处理业绩危机，赵明感动地无以言表。 而另一边， 杜鹃楞在原地，一脸懵逼... 这声音， 这态度， 这表情， 和那个凶狠残暴、毒辣无情的噬魄兽相差何止千万？ 她是... 精神分裂吗？ 双重人格那种？ ...... 嗯？ 黄仙也凑了过来，眼神迷茫，“有啥事儿是你办不了的？” 对哦，这句话提醒了赵明，他也跟着点点头，还有啥事是妍妍处理不了的？ 说实话，今天侃大山最大的收获就是两人清楚地给自己做好了定位。 黄仙承认自己的法器不如赵明。 黄仙和赵明共同承认两人加一块也比不上宋妍妍。 因此，当身处金字塔顶端的人物提出有事需要底层人物帮忙时，两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风云人物都解决不了的问题，自己这个小虾米能有啥办法？ 听宋妍妍解释完，两人恍然大悟般的点点头。 没错，这么说的话，此事还真非赵明办不成呢！ “这有啥好麻烦的？正好我也可以锻炼锻炼，和法器深度磨合磨合。” 他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使用法器的机会。 “不过妍妍，我觉得你这棋还可以下的再大一点嘛！” 听罢宋妍妍关于刷评价的想法，赵明第一反应就是这招妙极了。 再往深了想想， 赵明觉得这事儿还能再集思广益一下。 既然已经选择了招降的路子，招几十只是招，招几百只也是招，那就一不做二不休， 在原有思路上扩大范围，把更多的阴魂纳入这项计划里面。 阴魂们之所以滞留阳间，不就是有执念放不下么？ 赵明觉得，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他们化解执念，温情执法，绝对是一条双赢的路子。 “嗯？怎么说？”宋妍妍来了兴趣，看老板胸有成竹的样子，像是在憋大招哇！ “啥？你们在说什么？” 黄仙又凑近了一些，刚才不还在谈助生魂还阳的事么？ 怎么一下子跳到下棋上了？ 他到底错过了啥？ 赵明没功夫理他，继续道，“南市不是还聚集了一波旅行团么？咱们不好出面，让他们帮咱谈谈。还是那句话，只要条件不过分，咱们开绿灯就是了。” “对唉！”宋妍妍眼睛里冒出了小星星，兴奋地抓着赵明的胳膊，“老板，没想到你这么聪明啊！我当初怎么没往这个方向上想呢？” “哪有？”赵明摸着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是当局者迷了，一旦跳出来，很容易联想到一起去的。” “啥？你们在说啥？” 黄仙听着两人商业互吹，更迷糊了。 他们到底在说啥？ “对你来说不重要！” 赵明推开黄仙越凑越近的脸，侧着身子，眸光落在杜鹃身上，“你都听见了，条件改成让他们去做说客，如果能把那些旅行团拉回来，我们依然可以答应他们一个不过分的条件。 所以，你只需帮我们传个话，这样对你来说应该不为难了吧？” 杜鹃离得很远，满脸戒备，但是话还是听得清的。 她点点头，这次倒没有怎么纠结，“我去问问他们的意见，但无论他们答应与否，我还是会尊重他们的决定。” “你帮我再转述一句，若是未来一个月能帮我集齐一百只阴魂，我以后都不会主动找他们麻烦。”宋妍妍添了一句，反正都开了口子了，她也不在乎玩得再大一些。 娘嘞！ 黄仙听罢直接跳了起来， 他们竟然再跟阴魂做交易？！ 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要是再听不懂，黄仙可就是傻了。 “我滴个乖乖！” 黄仙赶紧捂住嘴，暗自思量道， 这小子才上岗几天啊，竟然都敢利用职权行方便了？ 哦不，是作弊了？ 胆挺肥啊！ 黄道长感觉自己的三观碎了一地... “这...不合适吧？” 作为一个格尽职守的老鬼差，黄仙觉得自己有必要劝劝，权力可不是这么用的喂！ “道长，咱都说了，条件不能过分。”赵明朝他眨眨眼睛，示意他稍安勿躁。 黄仙像只吓坏的母鸡，讷讷道，“都开条件了，还不过分呐？” 赵明冲他高深一笑，“那要看开什么条件啊？” 言尽于此，便不再和黄仙多言。 有的话，是不能说得太明白的。他需要带着疑问，半夜时分，细细地品。 三人很快就离开了，他们需要给这群阴魂留出时间，让他们开会讨论讨论，愿不愿意接受这个建议。 另外，杜鹃阴魂受创，根基损害严重，也需要时间静养。 继续呆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赵明走出墓地，准备打开车门的时候，被一坨流淌的翔吸引了注意， “谁这么没素质啊？？！！” 声震林木，响彻四野。 墓地深处， 一只猴子捂着滴血的破唇， 面目狰狞， 眼眸里闪着绿色凶光... 第二十八章 不速之客 凌晨四点，车子驶进小区，车窗玻璃上还残留着些许污秽之物。 “老板，钥匙给我下，天亮我就去洗车。” 刚停下车，一双小手就从后面伸了过来，宋妍妍掩住口鼻，眼睛里尽是嫌恶。 因为副驾驶玻璃遭受严重污染，她不得已坐到了后面。 她的鼻子很灵，一丁点气味儿都能闻到。尤其呆在一个密闭的空间后，就更加折磨人了。 怒火熊熊燃烧，灼烫的黄仙都不敢大喘气儿。 “用不着用不着，我来处理就行。”赵明知道宋妍妍的意思，把活儿揽在了自己身上，“你们好好休息，待会儿还要去医院呢。” 两个大老爷们留在家，让一个小姑娘起早贪黑去洗车，怎么说都有点不合适。 看到自家老板如此关心自己，宋妍妍的怒火明显平息了许多，关切地问，“你起得来吗？” 洗车的项目很多的，清洗、打蜡、抛光、空气杀菌等等，一系列流程走来，特别浪费时间。 “小看我了不是？”赵明轻笑一声，揉着酸涩的眼睛，“大学期末那会儿，我一熬就是数个通宵，第二天还不是精神抖擞去考试？” 一直隐形黄仙听罢瞬间来了精神，呦，这么厉害？ 他自诩是个自律的人，没想到有人比他还狠。 不由自主地向前倾身，压低嗓音道，“那你过了吗？” “嗯？” 宋妍妍面若寒霜，一记凌厉的眼神射杀而来，似乎很不高兴的样子。 黄仙吓得眼珠子乱转，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咋了？ 他说错什么了？ “你好像很闲？”宋妍妍手托腮，直勾勾看着他，意有所指。 “......” 黄仙一时竟无语凝噎， 他只是好奇好不啦？ 顿了顿， 他才苦涩开口道， “我觉得，洗车这事儿，还是我来干最合适。”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总不能装聋作哑吧？ 没办法，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尽管，他很想躺在软绵绵的床垫上，好好睡一觉。 “嗯~~” 宋妍妍满意地点点头。 赵明也没有阻挠，顺水推舟道， “那就辛苦你了。” 黄仙：“......” 洗车人选就这么愉快地定下来了，三人下了车，各自回房睡下。 次日一早，等两人洗漱完毕下楼的时候，才发现黄仙已经不在房间了。 “人呢？” “洗车去了吧？” “他怎么没拿钥匙？”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了看出些什么。 楼下，黄仙手里拿着抹布，正趴在车窗上擦着什么，在他脚下，还放着满满一盆水。 “洗刷刷——洗刷刷——哦洗刷刷——” 黄仙面色红润，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擦车也擦得格外卖力。 果然，睡在好床垫上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哇！ 他伸了个懒腰，目光瞟到站在花坛边的两个人时，还微笑着打了个招呼，“早啊！” 宋妍妍脸色由白变红再变绿，五颜六色的，精彩极了。 赵明嘴角抽了抽，但还是走过去拍拍黄仙的肩膀，圆场道，“挺好，洗的很干净了，一点也不比洗车店里洗的差。” 黄仙拧着抹布笑着附和道，“那当然，擦了十几分钟呢！” 赵明用胳膊捅捅黄仙，示意他别说话。 哪知， 黄仙并不领情， 粗着嗓门嚷嚷道，“你老捅我干啥？” 赵明：“......” 车里的气氛很压抑， 宋妍妍摇开车窗，别过脸看着窗外， 赵明目不斜视，专心致志地开车， 不知两人是商量好的还是培养出了默契，总之，没有一个人说话。 黄仙别别扭扭坐在后面，心里还在奇怪为啥今天没有早餐。 车子驶进医院停车场，赵明和宋妍妍下了车，因为黄仙穿着打扮过于引人注目，所以把黄仙留了下来。 所以， 黄仙孤身坐在车里， 满腹狐疑， 我来干啥？ 我为啥要来？ 停车场的绿化带里，一只身型模糊的猴子探出头来。 它轻轻跳出灌木丛，落在地面上，挠着头望着赵明他们离去的方向，焦急地转着圈。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吱吱低叫了两声。随即双脚一顿，两臂猛摆，身体腾空而起，像小鸟一样，轻盈的落在车顶上。随后尾巴一晃，又跳上了另一辆车，鬼鬼祟祟地朝两人追去。 一早醒来的时候，宋妍妍就把手术费用转给了王君，孩子明天就可以动手术，剩下的，就是把魂魄送回孩子体内了。 宋妍妍轻车熟路地把赵明带到楼梯间旁边的探视口，这里是隔离区，不能进去病房，但是可以观察到孩子。 王君和杜鹃的孩子正好就睡在靠近玻璃的保温箱里，因为能够近距离看到孩子，所以王君一直守在这里。 “老板，看到下面趴着的孩子了吗？”宋妍妍伸手抵住玻璃，赵明顺着指尖的方向，果然看到一个虚影。 这是孩子的魂魄，只不过比昨天又淡了一些。 赵明点点头，召唤出手上的戒指。 “吱吱吱——” 一只毛茸茸的猴子‘嗖’一声跳进新生儿病房，四肢着地，飞速朝婴儿魂魄掠去，伸出一只手将婴儿魂魄夹在胳膊下，朝玻璃方向看了一眼，猛地纵身一跃，单手抓住病房里的防护栏，像荡秋千一样，在摆到最高处时直接撒手，身子凌空一翻，穿墙越壁，转瞬消失。 不速之客来去匆匆，而病房里的护士却依旧忙碌如初，丝毫没有察觉。 什么情况？ 赵明还伸着右手，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很清楚， 那只猴子， 不是普通的猴子。 但是咱们新晋鬼差大人毕竟没有实战经验，遇到不明对手突袭，只剩下一个抓瞎的结局。 好在宋妍妍反应极快，一眼就认出那是昨夜交恶的阴阳猴。 不敢多做耽搁，转身就追了出去。 “喂，等等我！” 赵明很羞耻地发现，电影里经典的拖后腿的台词，竟然也从他嘴里喊出来了。 果然， 人类的本质， 就是， 复读机。 猴子反应机敏，从医院大楼一跃而下，爪子抓住树梢稳稳着陆，身子在扶疏的枝叶间腾挪跳跃，很快就跳出医院直奔马路上来来往往的汽车。 宋妍妍追出去的时候，猴子已经盘腿坐在了一辆长途大巴上，鼻孔凹向天空，凸起的嘴里发出吱吱的怪叫，像是报复，又像是嘲讽。 “上车，追！”宋妍妍面目狰狞，厉声嘶吼，“别让它跑了，老娘要活剥了它！” 第二十九章 呸! “老娘要活剥了他！” 老娘？ 赵明跟在后面，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虽说早知宋妍妍非池中之物，但第一次听到这么霸气的河东狮吼，赵明心里的落差还是很大哇。 毕竟宋妍妍之前偶尔有点小动作，但基本上对他展示的都是温柔一面。 心里明明知道小鸟依人只是她的伪装， 她美丽温柔的外表下实则住着一个威严凶悍的猛虎， 但是直接在他面前撕裂伪装显出原形，赵明还是有点接受不了哇。 这才几天啊？ 柔美的厚重滤镜就碎了？ “老板，快点！！”宋妍妍跳上车，探出半个身子催促道，“它快消失了！” “知道了！！” 赵明跟在后面咬牙狂奔，想入非非的同时也没敢松懈，毕竟人命关天。 黄仙四仰八叉躺在后座，刚想睡个回笼觉就感觉车身往下一陷，紧接着就是宋妍妍的夺命连环催。 “咋了这是？” 他睁开惺忪的双眼，看到赵明跳了进来，‘砰’一声，伴随着剧烈的晃动，发动机响了。 “快点呀！往西走，追上！” “行，这就走！” 黄仙揉揉眼，打了个哈欠。 这次他听明白了，原来是在追人。 还挺急。 黄仙灵机一动，终于碰到证明自己的时候了。 他咳了一声，故作深沉道，“妍妍啊，别着急。你鼻子不是很灵么？咱们闻着味儿慢慢追。放心，丢...” 迎上宋妍妍喷火的双眸，黄仙不得不把没说完的话吞了回去。 娘嘞， 这丫头真是太难相处了， 早知道说什么都是错，还不如安安静静当个背景板... 黄道长先是被后浪碾压， 之后又被宋妍妍针对， 已经被磨得没了脾气。 事实上，如果不是黄仙会错意，清早就开车去清洗的话，宋妍妍早就察觉出猴子跟踪了。 其实这事真不怪道长，试想一下，对于一个一日三餐都经常吃不饱的人，怎么可能想到花钱请人洗车？ 对他来说这是不可思议的， 也是匪夷所思的。 最最重要的是，道长根本没有驾证。 赵明没问，道长也不知从何说起，乌龙就这么闹出来了。 可怜的黄仙，到现在都不知道，一口又大又圆的黑锅已经砸到了他头上。 追着长途大巴一路向西，然后北拐，很快就出了南市市区。 道路旁的建筑越来越稀疏，高楼大厦逐渐被楼房取代，上了高速后，苍茫的绿植占据了大部分视野。 “要出市区了。”赵明看着导航，提醒道，“过了县城，就不是咱们的辖区了。” 宋妍妍凝重地点点头，思忖道“这只猴子明显是有备而来，说不定是受人指使。” 跟在猴子后面，宋妍妍冷静许多，一路上，她把整件事梳理一遍，仔细琢磨，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猴子一开始就是故意惹事激怒她， 明摆着找茬。 偷女婴不过是曲线救国，它明显是在诱导自己出辖区。 “你有仇家？”赵明看着前方问了一句。 语气很肯定，因为他一新晋鬼差，不可能和其他人结仇。黄仙那落魄样，也不可能和谁扯上什么大恩怨。 唯一有可能的，就是身边这位看似人畜无害，实则凶猛恶煞的噬魄兽了。 “我能有什么仇家？”宋妍妍一脸无辜，瞅向赵明道，“我一直在帮老板做事啊？” 赵明嘴角抽了抽， 陈鬼的死敌？ 难道自己成了背锅侠？ 正想着，车已下了高速。 旁边一辆黑色奥迪突然超车与赵明并驾齐驱。 副驾驶座位上，一位戴着墨镜的老者冲他张嘴一笑，搭在车窗外面的手还打着拍子，看着很熟络的样子。 赵明一头雾水，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老者嘴里咕哝着什么，但是风太大，他一句也听不清。 突然，老者带眼睛的地方变成两个深黑的血窟窿，粘稠的血浆冒着气泡，咕噜噜顺着眼角往下淌。 艹！ 赵明大骂一声，下意识扭转方向盘。 “滴滴——” “小心！！” 宋妍妍大叫一声，“是隔壁的鬼差，不用管他，注意开车！” “滴滴——” “滴滴——” 喇叭愤怒的鸣叫此起彼伏，很快，一辆红色轿车超车而过，司机从车窗伸出一条黑黢黢毛茸茸的胳膊，对着赵明比了个中指。 “......” 赵明怒瞪着老者，肺都快气炸了， he、 tui—— 这糟老货心眼太坏，竟然故意害他出车祸？ “哈哈哈——” 老者放声大笑，伸手扶着墨镜，露出两只灰白的眼珠，尖着嗓子戏谑道，“后生啊，你也忒不经吓了吧？” 说话间，车篷缓缓打开，车上一行四人暴露在视野之下。 赵明这才发现，老者后脑勺竟然还有一撮小辫子？ 这老货莫非是从清朝活到现在的鬼差？ 正在赵明满腹狐疑地时候，后车座的胖子突然站了起来， 大脑袋，粗脖子，一脸横肉， 不过，他却生得很矮。 矮矮的胖子，重心都比较低。 是以，他才纹丝不动地站在疾驶的车后面， 手上还提着一只小铁笼。 “不好！” 赵明开着车，眼睁睁看着他抛出绳索，将车顶的猴子勾进笼中。 “拦住他们！”宋妍妍大吼一声，赵明猛地转动方向盘，抢先一步横在奥迪车前面。 奥迪紧急刹车，但还是轻轻撞了一下奔驰。 完了， 赵明心下一沉， 光顾着爽， 忘记修车费很贵了， 嗷—— 心好疼！ “把它交出来！”宋妍妍目露凶光，满脸狠厉，指着老者，“原来是你们在背后搞事情？” 猛虎咆哮， 海啸山崩！ 来不及为天价修车费惋惜，赵明迅速跳下车子，站在宋妍妍身边。 自家凶兽， 就是霸气！ 老者闻言摘下眼镜，看着宋妍妍嘿嘿笑了两声，声音又尖又细，听得人很不舒服，“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妍妍呀？” “少打岔！快把猴子交给我！”宋妍妍张着两手，尖锐的指甲已经冒了出来。 婴儿已经很虚弱了， 再吸收点阴气， 怕是神仙也回天乏术。 “哎呀，不就是只猴子嘛，至于剑拔弩张么？”老者打着哈哈，转头对身后的胖子道，“小胖，把笼子送给妍妍便是。” 扭过脸笑呵呵地说，“都是自家人，有话好好说，别上来就大呼小叫，伤和气不是？” 赵明接过笼子，抓起猴子平抛而出，小心翼翼地抱起了婴儿。 “吱吱吱...” 猴子划过一条弧线，重重砸地后立马爬起来，上蹿下跳，围着赵明叫个不停。 宋妍妍指尖开始有黑雾生长，盘旋萦绕。 猴子吓得蹿进灌木丛，露出一双猴眼远远地窥探着。 第三十章 不许走! 赵明手臂一抡，把空笼子揣回矮胖子怀里。 阴阳猴虚实莫测，这只笼子既然关的住阴阳猴，肯定不会是一只普通的笼子。 老者刚刚说的是把笼子送给妍妍，而不是说把猴子送给妍妍，很明显，是要把笼子当礼物送出去。 目的不得而知。 但是，赵明坚持无功不受禄，尤其是一个活着的敌人送来的东西，往往恶意大于善意。 果不其然，胖子碰到笼子的同时猛地一紧，额头很快堆起了一疙瘩肉，抱着笼子，面色非常不友善。 好像在说， 这是给脸不要脸啊！ 矮胖子提着笼子，正要发作的时候，一只肌肉虬结的胳膊拉拦住了他。 赵明眯起眼，眸光落在胖子身边的肌肉男身上。 男子大概三十上下，皮肤呈古铜色，身上坚硬突出肌肉块很是吸引人的眼球。感到赵明审视的目光，他用手撩拨下额头的碎发，回以善意的微笑。 似乎在说，俺们不是一伙的。 遇到阻止后，胖子马上收敛凶相，扯动嘴角的肥肉，颔首假笑重新坐下。 一场暗流涌动的较量就此落幕。 后座两人明显不愿意参与争端，赵明乐见其成，更不会脑子抽筋拉着他们下水。 “现在的后生啊，真是越来越不成体统了呦！”老者摇晃着脑袋，带动着细长的辫子甩个不停，“怠慢长辈不说，还当面拒礼，是要把我们这帮老东西的脸面搁地上踩啊！” 老者一唱三叹，颇有些感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意味。 赵明顿时就不服气了。 这老货一开始故意吓自己不说，停车后就没正眼瞅过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就差没把轻蔑写二字脸上了。 结果，他这个受害人还没说什么，这老货就先唱起来了，上去就给自己扣了个傲慢无礼的帽子？ “前辈言重了，晚辈无意冒犯。若是前辈还是不消气儿，赶明儿晚辈送您一副上好的棺材，全当赔罪，您看怎么样？” 赵明沉着脸，语气强硬，更看不出半点歉意。 老货本就心怀不轨，赵明也没必要和他虚与委蛇。 既然对方有备而来，那就正面硬刚，反正赵明也不带怕的。 当然，咱们新晋鬼差大人也有胆大不怕事的资本。 据黄仙说，这阳间的鬼差鲜少是妍妍的对手。 仗着猛虎在侧，赵明也过了一把狐假虎威的瘾。 果然，老货吃瘪后，除了看着更生气了以外，手上倒没有什么动作。 “后生啊，听老夫一句劝。刚猛易折，柔韧绵长，想要在这阴司地里混得长久，还要从学会做人开始。” 老者眯起了浑浊的眸子，神情一肃，冷声相讥。 然而赵明却不买账，他嗤笑一声，心说，这老货怂了。 啥叫色厉内荏？ 啥叫外强中干？ 这个就是。 赵明想说，你大概忘了，明明是你先找事的好吧？ “妍妍啊，听说南市的鬼差换了，老夫知道，新上任的鬼差对业务不怎么熟悉，办事效率低，对你影响也不好。 今儿个正好碰到了，老夫没别的意思，就是顺便问问你要不要考虑来北丘住几天？” 老者微笑着看向宋妍妍，不再和这个无名小辈浪费唇舌。 活了这么多年，他还看不出什么叫狐假虎威？ 只要拿掉他背后的靠山，这小子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老者话音刚落，赵明面色果然凝重下来。 打蛇打七寸，这老货果然不是省油的灯，直接下手捏住他软肋。 见赵明沉默不语，老者笑意更深，“想必你也清楚，咱们北丘的鬼差早就合署办公了，你若过来，整个北丘的魄体任凭你处置。 另外呢，咱们和济城那边也有合作，这不，今天就是接两位大人交流合作才和你碰上。你说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说碰到就碰到？ 要我说呀，还是咱们几个有缘！ 你说是不是？” 老者得意地瞟了赵明一眼，眯起眼睛，静待宋妍妍的答复。 按理说，宋妍妍旧主刚刚陨落，她和新任主人应该还没有什么感情。加上最新消息，新晋鬼差还脑残地自毁长城拉低了评价，宋妍妍这阵子应该还在饿着肚子才是。 在这青黄不接的时刻，他再带着两个巨型粮仓过来... 他相信， 就凭噬魄兽趋利避害的本能， 结果都不会令人失望。 到那个时候，这个后生... 呵呵， 没有一丁点畏惧心的人，做什么鬼差？ 老者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车门，目光在赵明和宋妍妍身上来回巡视。 宋妍妍没有回答他， 赵明也伫立原地一动不动。 没人说话，气氛一时变得异常安静。 老者扶起挂在鼻梁的墨镜，感觉到有些奇怪的地方， 不是说气氛太过于安静， 而是， 刚才明明察觉到很强烈的惶恐情绪，怎么现在一丝紧张的气息都觉察不到了？ 这时， 赵明深吸一口气，冷声道，“妍妍在我这里吃得好住得好，就不劳前辈费心了。前辈若是觉得北丘阴魂太多，导致魄体无处安放，我帮忙抓一部分回南市就是。” 艹 麻蛋啊！ 竟被明目张胆挖墙角了？ 赵明怒不可遏，脸上却保持着平静。 妍妍没回应，显然给足了自己这个主人的面子，这个时候再不装逼吓吓他，以后真就要被人骑着脖子往脸上尿了。 什么？？？ 老者脸色一变，下意识朝赵明看去。车上另外三个人好像也有点坐不住的样子，目光齐刷刷射杀而来。 他， 一个上任只有三天的鬼差， 就能缉捕阴魂？ 还凭一己之力留下了噬魄兽？ 老者沉默了， 他隐隐感觉有些不安。 南市，又要出大人物了？ 他冷汗淋漓，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三十年前， 那个令所有鬼差闻风丧胆的少年。 一年鬼差，三年捕头，而后荣升巡抚，推动阴司改革。 那一次席卷阳间的异变，革去了不知多少老鬼差的命，他这个活了四百多年的半老鬼差，也差点重走黄泉路。 想到这里，老者脸色突变，先是嘴角颤动一下，继而哈哈大笑鼓起掌声，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老朽一看就知道，英雄你气度不凡天生贵相，将来定能成就大事业！” 说完上下打量着赵明，嘴里不停地发出称赞。 “......”赵明 “真是不巧的紧呐！”老者突然一拍大腿，分外遗憾地说，“若不是老朽有公务缠身，今日定要和英雄秉烛夜谈一醉方休呐！” 说着发动汽车，开始向后倒退，挥手道别，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有缘再会！” “......”赵明 什么情况？ 他只是胡扯了两句就把老货吓成这样？ 还有， 都怂成这个样子了， 竟然还敢挑事？ 他是十分的困惑与不解啊！ 就在老者准备全身而退之时，宋妍妍发出一声暴喝， “慢着！” 她一脚顶住车轮，一手按住车窗，歪头对赵明道，“老板，刚刚他想贿赂我呢。这种小人不能轻易放走！” 老者：“......” 第三十一章 上佳的棋子 当然，不放人是不可能的，赵明毕竟只是个新任鬼差，没有实力不说，他也没有那个权力。 大家都是鬼差，首先地位是平等的。 但是，既然妍妍开口了，走是可以，但是，没那么容易。 最后，老者花钱消灾，赔了修车费不说，还搭进去一个乾坤袋，据说里面至少有一百个魄体。 目送老者含恨而去，赵明抱着女婴，和宋妍妍调换了位置。 黄仙从始至终坐在后座，安安静静地当背景板。 阴阳猴不知所踪，宋妍妍没能亲手扒了它猴皮，深表遗憾的同时，反复告诫赵明，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他应该第一时间拧断猴子脖子的。 一劳永逸，避免后顾之忧。 赵明若有所思，确实，手段是狠辣了一些，但是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日久天长，总有松懈的时候。 一场小风波，令赵明萌生出前所未有的紧迫感。 同时，也很疑惑。 是什么力量让妍妍抵抗住了诱惑？ 当然，这个时候赵明绝不可能厚颜无耻的认为是由于自己的个人魅力。 但是无论怎样， 他，必须抓紧时间提高自己的实力。 安全感，只有自己能给自己。 回到医院，赵明顺利将女婴送回体内，剩下的，就看明天的手术了。 三人早饭加午饭一起解决掉，各自回卧室补眠。 另一边，疾驰的奥迪车内，气氛格外凝重。 开车的人身体瘦小，皮肤黝黑，尖嘴猴腮，看起来很像一只猴子。他目视前方，眼珠偶尔转动一下，盯着后视镜里面的人。 “就这么放他们走了吗？” 他看着有些疲惫，说话的声音也很沙哑。 老者扶着额头，闭目养神道，“噬魄兽已认主，在它弃主前，我们不可与之硬拼。” 还有就是，摸不清那位新鬼差的底细，也不能轻易动手。 虽说鬼差在阴司体系中处于最底层，地位低下，但若有幸被哪个大人物看中，加入阴司某个派系，地位可就不一样了。 如果误杀了哪位大人的眼线，闯进超过认知的局，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惨死。 阴司的条条框框看似严苛，实际上操作的空间很大。说白了，首要保护的，还是上层的利益。 他怀疑，这位新鬼差就是那位安插在南市的眼线。 三天时间，驾驭法器缉捕阴魂，不正是那位创造的记录么？ 不，不对， 这位似乎还刷新了记录。 毕竟，噬魄兽不是那么好养活的。 “原主一死立马认新主，我觉得这头噬魄兽不太正常。”司机揉揉眼，看着路面打了个哈欠。 老者摇摇头，压制住心底的不安，否定道，“不对，是这位新主不太正常。” 赵明可能都没想到，自己随便吹得一个牛皮，竟然勾出老者内心深处最恐怖的记忆。 当然，这背后还有一个荡气回肠的故事。只不过，作为一个颜面尽失的垫脚石，老者并不愿意和这些后辈们分享其中的辛密。 “我倒是不这么认为。”一直默默吃瓜的肌肉男甩甩额前的刘海，字斟句酌道，“我们并没见过他驱使法器，他红口白牙掰扯几句，你们就信了？ 没有证实的事情最好亲自验证后再决定要不要相信。” 老者反问一句，“若非如此，噬魄兽何以认主？” “我觉得两者没有多大关系。”肌肉男耐心解释，“最初听到他的话时，我也很震惊。 不过，仔细回味一遍，这些话根本经不起推敲。” “嗯？”老者坐直身子，转过来脸看向他，“足下有何高见？” 肌肉男摇摇头，姿态放得很低，“高见谈不上，前辈不觉得，从始至终，话语权都掌握在噬魄兽手中么？” 老者不由自主地仰起头，灰白的眼珠向上翻着，仔细回忆起来。 似乎，是这么回事。 老者苦涩的摇摇头，没想到，三十年前短暂的一次交锋，竟给他留下如此之大的心理阴影。 到底还是，草木皆兵了啊！ 冷静下来后，老者回想起了新鬼差身上短暂出现，又很快消失的紧张感。 他长舒一口气，他明白，那是新鬼差下意识的反应。 这种反应，往往来不及伪装，也最容易暴露人类最真实的想法。 原来，那个鬼差， 在害怕。 他在害怕什么？ 没有实力么？ 而且，在没有实力的前提下，还拿不准噬魄兽的态度？ 老者松了一口气， 如此说来，噬魄兽并未认主。 他还有机会。 “可是，噬魄兽为什么还会跟着他呢？”老者陷入沉思，很显然，这是一个悖论。 肌肉男抿嘴一笑，意味深长地说，“或许，噬魄兽认得不是鬼差，而是认那枚戒指呢？” 戒指？ 老者浑身一颤，不可思议地看向肌肉男。 而肌肉男却两手一摊，耸着肩无所谓地道，“我瞎猜的，只是提供一个思路。” 老者扭脸看向前方，目光暗淡下来，颓然靠在座椅上，喃喃道，“这，不可能。” 然而，嘴上说着不可能，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肌肉男看着他，低下头，脸上浮现一抹玩味的笑，还有其他可能吗？ 一路上， 老者心事重重闭目冥想。 司机疲劳驾驶，体力精力早已接近极限。 肌肉男无声地坐在后面，看着司机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逐渐开始坐立不安。 这么开下去，迟早出事。 半路上，肌肉男借口济城有突发事件，提早结束这场寡淡无味的交流，领着矮胖子踏上回去的路。 “健哥，你咋能把想法透露给曲老头呢？万一咱猜对了呢？”矮胖子嘟嘟囔囔，非常不满意肌肉男泄露机密。 想法也不行。 “哼哼...”肌肉男从鼻孔发出轻笑，将肌肉发达的胳膊搭在矮胖子肩上，低声叮嘱道，“记住，盟友是用来趟雷的，你不告诉人家哪里有雷，人家怎么去趟？” “可是...”矮胖子还是不放心，万一胜利的果实真被他摘走了呢？ “没有更好的选择。”肌肉男不容置疑道，“距离评优不到半年，我们着急，曲老头更加着急。 等他狗急跳墙探出新鬼差底细的时候，咱们再伺机而动。 只有这样，才能进退有度，坐享渔翁之利的同时还能保全己身。” 若是没有这一层考虑，他才不会费心引导那目中无人的老贼呢。 “哦哦...”矮胖子恍然大悟，眼珠一转，有些忧心忡忡地问，“曲老头是出名的欺软怕硬，有噬魄兽在，他敢下手么？” 肌肉男悠然一叹，“他不敢的话，我们帮着推一下就是了。对了，那只猴子怎么样了？” “那个，已经装笼子放车里了。” 肌肉男点点头，低声重复道，“阴阳笼，阴阳猴，啧啧，缘分呐。” “大哥，你想利用这猴子？” 肌肉男看着远方，“是送给他们利用，这猴子，可是一颗上佳的棋子呢...” 第三十二章 大清...亡了? 妍妍说，这枚戒指实际上是一个能量池。 无论是解忧、剔魄、攻击，亦或者是防御，都是通过各种口诀调用戒指里的能量，通过一系列算法转化出来。 听起来，很像是一种程序。 而所谓的口诀，更像是一系列关键词，涵盖的范围很广，比如说攻击这一功能，关键词就包括诸如攻、打、揍、削、干、扁、整等等。 这还只是一个字的。 两个字的就更多了。 贴心的设计者甚至还添加了从语句中识别关键词的功能。 总之，傻瓜都会操作。 因此，通过戒指从坟茔里拉出一只阴魂还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赵明握着戒指，准备晚上就出去历练历练。 北林墓地暂时不能过去，因为有利益牵扯。总不能昨天刚说谈合作，今天就上门挑事。 不合适。 阴魂们似乎还没商量出个结果，杜鹃那边也没给回消息，所以诊所生意暂时不会好转。不出意外，今夜肯定又是魂迹罕至。 赵明叮嘱宋妍妍留守看店，自己和黄仙一块出了门。 昨天的事情让赵明心里非常不爽。 这是接触灵异一来，第二次让他感到受到威胁。 第一次，就是陈医生。 好在自己吉人自有天相，人品大爆发，碰到正义的捕头伸手搭救，否则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而这一次，虽说装逼成功有惊无险，但赵明却没有多少成就感。 他不能狐假虎威地过上一辈子。 他不会主动惹事，但他还不能做到不怕事来惹他。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黄仙说，噬魄兽是阳间邪异的天敌，凡是成气候的妖邪厉鬼，基本不会在其眼皮底下惹事，所以南市治安要明显好于外地。 也正是这个原因，才会惹得其他地方的鬼差眼红。 因为鬼差评优考核还有非常重要的一项：政绩。 包括，但不限于诛妖邪，降厉鬼。 对于鬼差这个层面来说，难度很高。 但若有噬魄兽在侧，那将是一个不一样的结果。 如果政绩不达标，这漫长的一生只怕就止步于鬼差这个层次了。 赵明想起了那个头上编着铜钱辫的老者，如果他不是cosy爱好者，抑或没有什么恶趣味的话，基本可以断定是清朝初期的人物。 这么一个老古董，在鬼差的位置一坐数百年，心底也怕是异常的不甘吧？ 人份三六九等，肉分五花三层。 鬼差也不例外。 有像黄仙这样循规蹈矩墨守成规的， 有像陈鬼那样草菅人命损人利己的， 自然，也少不了巧取豪夺甚至杀人越货的。 赵明防备心很强，甚至还有一点点被害妄想症，只要稍微感觉到半点敌意，他就会做出十二分的准备。 这一次，他雄赳赳气昂昂地开往西北方向的墓地，准备大干一番。 当然，保险起见，还是拉上了准备偷偷出门的黄仙。 “为什么偏要去西北呢？”黄仙很抗拒，残菊绽放，愁苦得像个二百斤的孩子。 “离诊所和北林都近，临时有事也好照应照应。” 赵明理由很充分。 黄仙抗拒失败，坐在副驾驶上，脸色阴晴不定。 车子停在墓地入口处，赵明下了车，利用戒指召唤出一张地图虚影。 虚影散发着淡淡光芒，竖直地铺在二人眼前。地图里，路径走向，墓碑排列，树林灌木分布，一览无余清清楚楚。 简直就是缩小版的墓地3d超清投影。 黄仙先是呆若木鸡，紧接着冷哼一声，表示自己已经不会惊讶了。 “标示阴灵藏身地。” 地图微微一颤，整个地图泛起红色的亮点，密密麻麻附在地图上，像是挤满了血色萤火虫。 看得赵明浑身直起起皮疙瘩。 这么多？ 放大地图后，赵明选择其中一个红点，开启导航。 很快，空中一道女声响起，“全长两公里，步行二十分钟，预计九点三十分钟到达...” “走吧？”赵明冲黄仙招招手。 “走就走。”黄道长昂首挺胸，甩动拂尘大踏步前行。 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 其实出发前，黄道长不是这个样子的。他极力反对赵明来此冒险，反对无果立马偷溜，最后还是被赵明拉上了车。 一路上愁眉苦脸，像是被人强行掳去当压寨夫人的老姑娘。 演技精湛无比， 简直恨不得让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开口说话， 危险啊， 别去！ 对此，赵明只能表示，呵呵。 我信你个大头鬼。 即使赵明警觉性再高，面对道长的一惊一乍，内心也生不起丝毫波澜。 毕竟，往事历历在目呀... 他发现，道长对难度系数、危险性等等抽象意义的理解，和一般人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就像， 他绘声绘色描述的倾盆大雨，在一般人眼里可能就是毛毛细雨，润物细无声的那种。 所以，即便今晚黄仙前后行为矛盾，举止差距非常醒目，赵明也没有放在心上。 只当自己把他逼得没了退路，迫不得已奋发图强了。 当然，这是好事。 事实也是如此。黄仙昨天前半夜的时候，在这里碰到了一根难啃的骨头。 没有人会想到，在这一座现代化的墓地群里，深埋着一具超过两百年的尸体。而且，尸身魂魄还未脱离，三位一体，静静长眠地下。 很不凑巧的是，道士昨夜在尸体正上方的墓碑前插了一把引魂香。 本来，他是想引出躲在墓碑里面的糟老头子。一个重男轻女的家伙，非要看到重孙生完儿子延续香火才肯下鬼门关。 黄仙哪肯答应？ 一身正气，慷慨陈词，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抱着那些封建糟粕不撒手？” 老头子同样不甘示弱，“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一脉断了香火！” 黄仙说教不成，暴脾气一上来，挥舞着拂尘就要打。老头子眼见吃亏，二话不说，一头扎进墓碑之下，逃得那叫一个干脆利索。 然后，黄仙就点燃一根引魂香，意图把老头子的魂魄引导出来。 紧接着就是诡异事件， 香燃尽了，老头子竟然没被勾引出来。 黄道长气得鼻子都歪了，糟老头子道行挺深，竟然引不动？ 深吸一口气，黄仙不由得加重了剂量。 一根不行就三根。 烟气袅袅，随风消散。老头子还是没出来。 黄仙面色发绿，敬酒不吃吃罚酒，心一横，下了血本，把剩下的一把全部点燃，边点边说， “大清都亡了，你不跟着陪葬殉国，留在这里干什么？” 话音刚落，地面开始剧烈震动。 黄仙被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没等他反应过来， 一只瘦骨嶙峋的手从地下伸出，像是受到感应般一把抓住他的脚。 刺骨的凉意瞬间袭遍全身，刺激的他整个灵魂都在发颤。 黄仙下意识往腿间一瞅，看到一张惨白狰狞的脸从裆前冒了出来！ 吓得道长菊花一紧，这么刺激的玩法，他以前可从未试过... 那张脸血肉难辨，死气萦绕，腥红溃烂的眼珠死死盯着他， “你说......大清......亡了？” 第三十三章 不带这么玩的! “大清...亡了？” “啊，对。亡了。”黄仙下意识点点头。 语毕，黄仙感到脚踝处的力道明显松了不少，趁对方不注意，一个翻身跳出三尺开外。 尸体楞在原地，恍若雷击。 黄仙远远地打量着他，面色震惊，思维高度运转。 娘嘞， 这是什么玩意儿？ 尸身不腐，还特么有灵魂？ 身为一个恪尽职守的敬业鬼差，黄道长还是忍住了拔腿就跑的冲动，和死尸保持着安全距离，静观其变。 少顷，死尸动了动。右手中指及无名指内弯，大拇指、食指、及小指向上伸直，指尖微动，口中念念有词。 看得黄仙一愣。 这是？ 碰到货真价实的道家先贤了？ 很快，死尸推演结束，仰天长叹道，“气数已尽，无力回天喽。” 说罢摇摇头，合上溃烂的眼皮，两只手张着，像是放弃在泥沼中挣扎一样，很快沉入了地下。 黄仙看了眼光洁如初的水泥路，不敢多做停留，果断选择离开。 出了墓地，轻车熟路地给景菲发了个位置，文字描述这场诡异的经历，最后，轻点发送。 完成一系列动作后，黄仙轻舒一口气。 这种事情，还是交给捕头处理为好。他只是一个二十多年司龄的鬼差，抓抓阴魂还可以，阴魂之上就有点超纲了。 题太难了，不会做。 然而，把难题甩掉之后，黄仙又陷入另一个困局， 引魂香用完了，这下拿什么教晚辈捉鬼？ 实话实说是不可能的，毕竟碰到死尸手足无措不是一件光荣的事情，这样有损他一个前辈的光辉形象。 黄仙果断选择保密。 若有所思地一路朝北，边走边想，行至半路，还真让他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师父教徒弟，哪有上来就放大招的？ 先从基础的开始学起嘛... 于是乎，就发生了北林墓地令人大跌眼镜的一幕。黄仙的基础理论被赵明当成了侃大山，形象一降再降，最后就发生了狼来了的故事。 逼到这份上，黄仙更不愿意把真相说出来了。 他也是要面子的好伐？ 当下唯有寄希望于捕头，祈祷她行动迅速，早在自己送上门之前，解决掉那个来历不明的麻烦... “您已到达目的地。” 导航结束。 黄仙跟着导航来到一座墓碑之前，屏住呼吸，弓腰细瞅墓碑上的文字。 这一看不当紧，那刻在碑上横平竖直的文字如利剑般直接挑破他的伪装，吓得他差点跳起来！ 那个糟老头子的墓碑！ 卧槽！ 真是怕啥来啥！ 这下面可藏着一个未知的大凶险呐！ “小赵，小明，明明，这地方咱还是不碰的好，你换个地儿，我今天一定舍命陪君子，奉陪到底。” 黄仙拦在墓碑前，死活不退让。 赵明深吸一口气，不知道他又在作什么妖。 “给我一个理由。” “这老哥我认识。” “你和阴魂有交易？” “怎么可能，别胡说。” “......” 这货今天确实不正常啊。 赵明摸着下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黄仙回望着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近乎乞求道，“咱换个稍微远点的地方吧？” 别惊醒了地下那尊神。 “行叭。”赵明这次倒是没唱反调，重新召唤出地图，换了一个墓碑地。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没那么无聊，也没有心情去刨根问题。 赵明走后，黄仙偷偷舒了一口气。 一个谎言往往需要更多的谎言去掩盖，黄仙心思没有那么缜密，所幸他对自己定位也准，没有扯出弥天大谎，半真半假地说了。 他确实认识这个糟老头子的。 ...... 施法开启阴阳眼，赵明的瞳孔变成蓝色，运转目力再看墓碑之下时，已经可以穿透异物看到潜藏在地底的阴魂了。 感觉有点像x射线。 视野下，阳间的实物经过层层虚化，阴灵反而成最凝实的存在。 实际上，鬼差在没有异物阻挡的情况下，不用阴阳眼也能看到鬼物，但视野总归受限。而开启阴阳眼之后，慢慢适应一段时间，视野将会进一步扩大，阴魂基本无所遁形。 所以，鬼差对战阴魂，有很大的主场优势。 但，也仅仅是对战阴魂。若是对手再强大一些，比如厉鬼或妖物这类存在，阴阳眼很可能会失灵。 这里失灵是针对修为来讲的，一般而来，武力值或修为不同的阴司官吏，阴阳眼的开发程度也是远远不同的。 显然，鬼差对于阴阳眼的开发还处于初级阶段。 这也就是，鬼差政绩难挣的原因之一。 赵明眨眨眼，伸出右手准备调动戒指的力量，把地底这只阴魂给提出来。 “出来！” 这句话是赵明直接对阴魂说的。 听着很逗比，像是自言自语。 然而，话音刚出，戒指就像听懂了话一般，微微闪烁两下，一道蓝光自戒指射出，打在阴魂身上。 赵明立刻感觉手上有股力量在跟他抗衡。 阴魂在反抗。 亲自感受戒指发挥作用，赵明心里小小兴奋了一把，紧接着继续调动戒指里面的力量，慢慢后退，想着把阴魂拉出来。 这很像一场只有两个人的拔河比赛，绳子是看不到的，在戒指的加持下，赵明感觉自己的臂力明显强大了许多。 他想起了当时把宋妍妍摔飞时的场景，原来这枚戒指是可以给人以力量加持的。 既然力量可以加持， 那速度呢？ 想到这里，赵明不由得加大了力气。慢慢收紧无形的绳索，一场不见声势的拔河比赛慢慢变成了拔萝卜比赛。 赵明稳扎下盘，借助地面反作用，双手使劲，很快见到成效。 那只龟缩在墓碑下的阴魂竟被拔出了半截身子！ “我去，你这个办法省钱呐！” 黄仙跑来一边观战，眼里带着羡慕。要知道，他每月挣的零花钱大部分都花在制香上了，要不然也不会如此穷愁潦倒。 赵明脚下用劲，猛地一拔。阴灵自知死耗下去必死无疑，关键时刻双脚一蹬，借力挣开赵明双手，跳到地面上后，没敢停留，脚尖轻轻一点直接飞升上天。 “哪里跑！” 赵明闪了个趔趄，稳住身子直接追了上去。 阴魂见赵明健步如飞，越跑越快，似有腾空之势，当下不敢多想，一咬牙，化作一道白烟，钻进另一块墓碑之下。 赵明追过去，在墓碑前停住。 黄仙很快跟了上来，谁知还没立稳脚跟就看到了熟悉的墓碑文字，黄道长差点闪伤了老腰。 艹， 不带这么玩的啊！ 第三十四章 你说吧，我不害怕 “哈...哈哈...哈...” 黄仙指着墓碑，无言以对，尴尬地笑了笑。 他的出发点只有一个，就是尽量避免惊动地下沉睡的那只僵尸。想不到的是，竟被阴魂钻了空子，还被当成了保护伞。 此时，夜幕笼罩的漆黑墓地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看到了这一幕。 如果赵明不把这只阴魂扒拉出来，接下来就会有更多阴魂为活命而争相效仿。 黄仙挠挠头，模样颇为苦恼。 少顷，他抿抿嘴，事已至此，再瞒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索性摊牌吧。 他略作思考，组织好语言后对赵明说，“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但你听了千万别害怕。” 赵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因为这话怎么听怎么耳熟。 依照他的尿性，接下来肯定是简明扼要地开门见山了？ 赵明不由得迅速做好心理建设，“你说吧，我不害怕。” “这墓碑下面，有一只僵尸，一只有魂魄的僵尸。” 黄仙凑近赵明，压低嗓门，双手比划着， “怎么样，听起来是不是很恐怖？” 赵明往下瞟了一眼，他确实看到了两只魂魄，一只是刚才跳进去的那个，还有一只瑟瑟发抖地缩在角落。 但是，没有尸体。 推行火化的时代，已经从源头上消灭了尸变的可能。 老实说，赵明还真没感到有多恐怖。 “下面没尸体。”赵明实话实说。 黄仙指指地下，小声道，“可能藏得很深很深。” “哦？”赵明一挑眉，“你告诉捕头了吗？” 一般情况下，鬼差发现异常情况都会第一时间告知捕头，然后等待下一步指示。 鬼差和捕头其实都是外放阳间的职位，捕头除了有管辖鬼差的权力外，还有职责维护辖区治安。 通俗来讲，鬼差更像是给捕头打下手的助理，处理一些难度不高、工作量大的任务。任务范围包括但不限于阴魂，这些任务会被计入基本考核，也就是鬼幡上的业绩。 像赵明这种新任鬼差，以及黄仙这种司龄比较短的鬼差，能接触的，大部分还是阴魂。如若不幸碰到厉鬼及以上的邪物，基本都是上报捕头。 上报后，经捕头批示，一般是三种结果。 捕头全权处理。 这类批示针对危协性较大的妖邪或后期厉鬼。 捕头主导，鬼差协助。 这类批示针对有危险性妖邪或中期厉鬼，危险性相对低一些。一般情况下，捕头会对有潜力的鬼差开放。通过实战斗法，即可达到磨砺的效果，又可顺便考察鬼差的综合能力。 鬼差全权处理。 这类批示下的邪物或厉鬼基本没有威胁，但又比阴魂难缠。因为对捕头绩效贡献不大，一般都是送给鬼差拿去当政绩。 看黄仙的反应，不像是第一种情况。二三的可能性很大。 所以，赵明很关心景菲的批示。 “嗯，说了。”黄仙瓮声瓮气，很不情愿地答上一句。 “捕头怎么说？” “她...让我自己解决。”黄仙彻底泄了气，这下轻松了，底裤已被扒光，唯有和赵明坦诚相见。 赵明听罢朝墓碑的方向努努嘴，脸上还带着几丝兴奋，“也就是说...不危险？” “......”黄仙额头青筋暴起，嘴角不由自觉地抽了抽。 “我还没摸清它的底细，这事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深吸一口气，黄仙好言相劝。他承认，自己是一个没有天分的鬼差，努力这么多年基本都在原地踏步。而且，也不像赵明气运加身，光是起点都比自己高出不少。 另外，他还有一只噬魄兽。 所以，即使他拼命作死，也不一定轻易死掉。 他不一样，在完成任务的同时，必须小心翼翼的活着。 “行行，听你的。”赵明点着头，又看了眼墓碑下的两只阴魂道，“可是它们都往这里跑也不是个事儿啊，要不你布个结界拦截一下？” “行，这没啥说的。”黄仙不可置否，来都来了，总不能让他空手回去。 大袖一挥，一只绣着篆字的鬼幡飘了出来。 旗面迎风变大，一个泛着红光的光球迅速膨胀开，以鬼幡为中心向外拓展，最后稳稳落在墓碑之上，撑起一个半径是三米、密不透风的结界。 抬脚前，赵明回头看着黄仙，“你若是实在害怕，我就让妍妍过来一趟。” 黄仙飒然一笑，“我若是实在害怕，就不会同意你在它坟头附近蹦迪了。” 第一次对付除阴魂外的鬼物，黄仙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虽然紧张免不了，但也不至于吓到屁滚尿流的地步。 何况，他在这坟头蹦迪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并没有惊动地下的僵尸。 黄仙蹲在墓碑前，开始仔细回忆那天的情况。莫非，真正引它出来的，是那把引魂香？ 赵明跟着导航换了一块墓碑，阴阳眼下，这里藏着一只女性阴魂。 赵明伸出手，正要将她拉出来的时候，旁边墓碑的位置上，慢慢钻出来一颗男子的头颅。 那头颅仰望着他，扯出一道诡异的微笑。 要放在以前，猛地看到这一幕，赵明肯定哇哇大叫着转身逃跑。 现在么，不假思索，反射性一拳抡下，“滚！” 墓碑当即炸开，碎石纷飞，烟尘滚滚。 紧张状态下，赵明似乎能更大限度地牵引出戒指中的力量。 男子被强烈的冲击力震得倒飞出去，撞到一棵树后倒栽葱似的扎进地下。 很快，他就调整姿势，跪在地上，两只手撑住地面，肩膀抖动着，把头从泥土中拔了出来。 犹如活人一般拍拍身上的灰尘，然后甩甩头发，看着赵明的方向，笑着走了过来。 赵明眯起了眼，这只阴魂，看着不太对啊... “嗨，我叫莫友谷，很高兴认识你。”男子伸出了手，态度很亲和。 赵明打量他一眼，这人穿着很体面，生前应该非富即贵。 不过，他没有伸手回应。 不是他不懂礼貌，而是眼前这位，不是人呐... 男子笑笑，很自然地收回手理理头发，没有继续给赵明出难题。 “莫有谷？” 没有谷？ 赵明开玩笑地问了一句，“这名字不太符合你的身份呐。” 第三十五章 你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 “谁说不是呐！”男子唏嘘不已，“小时候家里穷，父母死的早，爷爷给取的名字。意思是家里没有粮食，你得争气，自己挣着吃。” “哦，那你后来混得也不错嘛。” 男子很是自来熟，笑着靠在一旁的墓碑上，姿态很放松，“还可以吧，开了家公司，算是跻身中产阶级了吧。” 男人的语气很自豪，活脱脱的成功人士模样。 赵明很是赞赏地点点头，一点也没觉得他是在炫耀。换位思考，要是换做自己，可能会比他更嘚瑟。 若不是他脸上还刻着两个字，赵明还真想坐下来和他交流交流逆风翻盘的喜悦。 “那还有啥放不下的呢？” 男人摇摇头，春风得意的脸上泛出淡淡的苦涩，“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你是鬼差，能帮我解答吗？” “你说说，我尽力吧。” “你见过很多亡魂吧？我想问的是，这里面，所有的坏人都遭到报应了么？”男人直勾勾的盯着赵明，似乎很想从他嘴里得出肯定的答案。 赵明摇摇头。 男子见状神色立刻暗淡下来。 “其实...我并没有见过多少亡魂。”赵明幽幽一叹，“所以没办法回答你的问题。” 男子：“......” “不过我可以帮你放下执念，重新往生。”赵明伸出手，自我推荐道，“你放心，我技术很好的，操作起来一点都不会痛。” 男子立马警觉起来，往后退了一步，张开五指对准赵明， “等等！ 我是被设计害死的，对方谋财害命，吞并了我所有财产。” “......”赵明。 画风变化的太快，他有些应接不暇。 一时间， 竟有些怀疑， 剧本是不是拿错了？ 男子不似原先那般云淡风轻，脸上露出少许怨毒，愤恨道，“你说，这种人会不会受到报应？” 这个时候，他不再以成功者自居，角色迅速切换，变成无辜惨死的冤魂。 是的， 他是一个受害者，明明死在贪念之下，却被伪装成一场事故。 凶手住着他的房子，花着他的钱，享受着他打拼的成果。 旅游、购物、养花、品茶... 时光静美，岁月安好。 凭什么？？ 他不甘心， 他不该就这么平白无故地死掉， 他觉得这世界很不公平， 耕耘者一无所得， 掠夺者不劳而获， 不！ 恶有恶报， 她应该被法律严惩，被世人唾骂，永坠地狱，不得翻身！ 为什么？ 她却活得好好的？ 不，不可以，这不公平！！！ “...说说具体情况吧？”赵明嘴角不自然地抽动，这位怨念似乎很大呀... “我供她上学，给她父亲看病，每月给她数万的零花钱，我对天发誓，没有任何地方对不起她。而她，害了我！” 男子怒目圆瞪，状若疯魔，“她精心设计一场意外事故，假装溺水骗我施救，我死了，她以我妻子的名义顺利继承我所有财产。你说，她该不该受到报应？” “哦，你说杀人的是你妻子。” “这贱人心肠歹毒，故意接近我，一步步给我下套。”男人咬牙切齿，眼眸几乎喷火。 “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假的，什么都是假的。” “哦。” “......”男子陷入仇火不可自拔，赵明冷淡的反应更是令他怒火中烧。 你这是什么态度？ 男子非常气愤，气息逐渐变得粗狂，全身不停地颤抖。 鬼差，都是这么没有同情心的吗？ “你这是什么态度？”男子指着他，目眦欲裂，似乎在控诉赵明，你做了一件天怒人怨的事。 赵明掏掏耳朵，没有理会他的愤怒不说，还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经常看微博吗？” “什么意思？”男子牙齿咯咯作响，进一步被激怒。 “那些震碎人三观的反转事件，你看过多少？” “你到底想说什么？” “人有三魂，其中一魂名为因果魂，记录着这辈子的因果循环。你这辈子做的所有事都会印刻在上面，无论好坏，悉数收录，擦不掉磨不灭。” 赵明平视着男子，在他的脸上，赫然刻着两个流着鲜血的大字。 杀妻。 “你杀了你的原配。”赵明看着明显愣住的男子，一字一顿道，“你给她投了份人身保险，买通货车司机，趁她出门，将她碾杀在车轮之下。用她的命换来创业的资金，踩着她的尸身爬到你引以为傲的位置。” 调取信息，对于鬼差来说并不难。 即使是十年前的陈旧信息，赵明读完后，依然觉得不寒而栗。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情感可以变淡，记忆可以模糊，但是文字依然鲜活。 所以，这哥们死得确实很憋屈，但是对他，赵明一点也同情不起来。 “哈哈...哈哈哈...” 男子仰天大笑，笑得非常猖狂。 “你不说我都忘了。”男子笑容渐渐敛去，像是想起了什么恶心的事，语气很轻蔑，“她连初中都没念完，有什么资格站在我身边？” 想到自己名贵奢华的皮鞋下还粘着一块污秽肮脏的口香糖，男子脸上不仅多了几分厌恶之色。 那是他踩在脚底的记忆，亦是人生的污点。 挥之不去，斩之不断，每每想起，都会让他干呕的痉挛。 “你可以不娶，你还可以离婚。” 赵明抿抿嘴，突然感觉自己说了句废话。 眼前这个人早已变态扭曲，常人的思维对他而言才是不可思议的。 人渣，从来不对别人宽容。他们会敲骨吸髓，榨干其他人所有的利用价值。 “怎么可能啊？”男子笑容逐渐变态，说话愈发恬不知耻，“你知道的，我没有钱，连喂饱自己的谷子都没有。不娶她，谁资助我？离了婚，怎么买保险？没有赔偿，我如何创业？” 男子侧过身，露出了挡在后面的墓碑。 “要怪就怪她太懒惰，只想着投机取巧，以为投资我就可以坐享其成，这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男子眸中狠厉外漏，咬牙道， “不劳而获的人，都该死。” “......”赵明。 三观不合，真的是聊不到一块去啊。 “你现任妻子就没死。”赵明补了一句，“按你的说法，她才叫不劳而获。” 男子：“......” “不知道是不是报应。”赵明又补了一刀。 男子吃瘪， 赵明却感到通体舒泰。 “是啊，报应。” 男子喃喃自语，缓缓低下了头，看样子很失落。 他抱着两臂，用脚踢踢上面的文字，“不公平啊，为什么害你的人遭了报应，而害我的人还活蹦乱跳的活着？” “不公平啊！”男子一咏三叹。 突然， 他扭头盯住赵明，恶狠狠地问， “我已经遭到了报应，你为什么不替我讨回公道？” “我是鬼差，管不着活人。”赵明不为所动，“你不是验证了么，恶有恶报，只是时间问题，我真心觉得你没必要焦虑。” 赵明安慰道。 “*****，才应该下地狱啊...”男子眼眸中有绿光流转，语气冰冷，“当官不作为，你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 “......” 第三十六章 雷霆万丈! 赵明都气乐了，“人品这么差还能挣到钱，当真是不太公平。” “我给过你机会，你自己不珍惜的。”男子脸色阴沉的可怕，“总有一天，你会为自己的决定追悔莫及。” 说话间，气势暴涨，他的眼珠全部变绿，周身不断溢出黑色雾气。 赵明也不敢大意，启动戒指，迅速调动能量。 有了前一次的经验，第二次就轻车熟路多了。 “雷霆万丈！” 赵明大喊一声，声震九霄，气势如虹。 随后， 手掌隐约有电蛇游动， 只不过， 电蛇细如牛毛，似乎还处于蛰伏状态。 和对方强大的气场比起来，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 嗯？ 赵明浑身一抖，显然没料到这么个情况。 这他娘的什么情况？ 雷声大雨点小， 坑爹啊？！ 赵明拍拍戒指， 喂喂， 给点面子啊！ 紧要关头，赵明不得不又喊了一句， “雷霆万丈！！” 好在， 这一次， 电蛇精神多了， 电光变得特别明亮，甚至有火花跳动，简直亮瞎人的眼。 这件法器果然没让人失望过。 赵明得意地冲他使个眼色，伸出电光萦绕的手指勾了勾，“你过来呀！” 男子轻蔑地看了赵明一眼，仰起头，引颈嘶吼，“啊————” 发喊连天，声传千里。 不远处，黄仙正低眉沉思，听到声音立刻蹦了起来。 什么情况？ 他赶紧收起鬼幡，向着声音来源狂奔。 道路两侧，墓碑集体晃动， “哐哐——咔嚓——” 无数的胳膊从地下探出，密密麻麻，争先恐后地涌向黄仙。 “娘嘞，赵明到底惹到了啥东西？” 黄仙扬起拂尘，每一次挥舞都有残肢落下，硬生生在长满胳膊的路面伐出一条小道。 墓碑下，冒出了很多头颅。 数不清的阴灵从墓碑下爬了出来。 “你不是喜欢捉我们么？”男人张开双臂，笑得很猖狂，“今日我把它们全部召唤出来，咱们就此做个了结吧。” 赵明环顾四周，终于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这里，不该有这么多亡魂的。 北林墓地作为南市最大的墓地之一，也仅仅是聚集着几十只阴魂，而西北这里，只是一个小型墓地，自然状态下不会积累数千只阴魂。 不是自然形成，就只剩下人为了。 显然， 有人把这里当成了牧场。 专门饲养阴魂。 这里地方偏僻，就是黄仙都不会过来几趟，更不用说守在诊所等着收人头的宋妍妍了。这里，是鬼差管辖下的死角。 赵明捶着自己的脑袋，他一开始就应该警觉起来的。 “你是不是很后悔？” 男子振臂一挥，无数阴魂应招而来，肩并着肩，黑压压一拥而上，将赵明和男子围了起来。 水泄不通。 赵明攥了攥拳头，掌心的汗水几乎凝聚成滴，他抿抿嘴，深知这次是一点退路都没有了。 胜， 全身而退。 败， 万鬼啃噬。 除了硬拼，他别无选择。 “邪魔歪道安敢放肆！” 一声暴喝炸响，眨眼之间，赵明就被红光笼罩。 黄仙挥舞着拂尘，踏着声震四野的哀嚎奔杀而来，转瞬间跳进红色结界，与赵明并肩而立，看着对面的男子。 赵明松了一口气，低声道，“我还以为你躲在结界里不敢出来呢。” “你把贫道看成什么人了！”黄仙怒斥一声，轻轻一抖，将尘尾缠在手臂上，倒攥着拂尘，目光炯炯地盯着对面的男子。 这动作以前也曾出现，代表着道长要放大招了。 结界一出，群鬼瞬间被隔离在外。 压力锐减。 赵明掏出手机看了看，发现没有信号，又将手机装进裤兜。 找妍妍帮忙已经没有可能，当下全靠自力更生。 “我感觉这只阴魂有点不对劲，小心点。” “不是阴魂，是厉鬼。没看见已经凝实了么？” “我去，这么吊？这种厉鬼如果批示下来，应该能划分成哪一种？” “他现在只能在阴气重的地方凝聚实体，应该是最后一种。咱俩联手，应该可以拿下。” 赵明点点头，黄仙都说应该可以拿下了，那胜算应该很大。 他吞吞唾沫， 心里又开始兴奋起来， 越级打怪？ 好嗨呦。 “你们，是不是当我不存在啊？！”男子被冷落一旁，气得黑雾紊乱。 “雷霆万丈！” 赵明高喝一声，掌间电光涌动，一条条粗长的电流在指尖翻腾跳跃，刺激的神经酥麻疼痛。 “啊打——” 黄仙一跃而起，率先冲了上去！ 赵明紧跟而上，两人一左一右，发起猛烈的攻势。 男子冷哼一声，催动黑雾滚滚，瞬间弥漫整个结界。 赵明两眼一抹黑，不得不停下脚步。 结界内伸手不见五指，犹如坠入无尽的黑暗。 “啊打， 啊打—— 啊打————” 耳边棍棒呼呼作响，黄仙目不能视，只好大范围排查，须臾时间便累的气喘吁吁。 突然，脖颈部位传来冰凉的触感，似乎有一条铁链缠在脖子上，而且，力度还在不断收紧。 赵明猛地一惊，下意识扣住脖子上的东西，弯腰一记过肩摔，身后的重物就被重重摔倒在地。 “亮，给我亮起来！” ...... “烈日当空！” ...... “灯火辉煌！” 戒指闪动两下，先是弱如莹豆，很快浮光闪动，豆大的光影火速膨胀，最后灯火通明，瞬间将黑雾驱散。 赵明的脚下，男子身上的雾气还在不断消散，随着黑雾不断地逸出，男子挣扎的力度也渐渐变小。 他似乎很震惊，张着嘴，喃喃自语，“他们...骗了我...” 声音微弱，细不可闻。 可惜，赵明没听见。 趁他病要他命！ 他猛地用力一躲，男子浑身痉挛，吐出一大口黑气， 最后，死鱼一般，一动不动了。 “啊打——” 黄仙一跃而起，碗口大的棍棒砰一声砸在他头上，男子眼皮都没来得及翻，彻底晕死过去。 “啊打， 啊打—— 啊打————” 一个个黑色光团从男子身上陆续飞出，待黄仙将魄体收入乾坤袋后，男子的身影逐渐变淡，最后瓦解，变成一股淡淡的黑烟，挂在结界薄膜上。 厉鬼，没有机会下鬼门关转世投生。 等待他的，将是无边炼狱的折磨。 黄仙在空中画了一道符文，结界薄膜上映出符文的虚影。很快，两扇庄严的大门显现出来，门缝微开，赵明瞬间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好在这种时间没有持续多久，黑影被吸引进去后，大门就自动关闭了。 “这里面，是地狱？” 黄仙负手而立，郑重地点点头。 鬼幡屏幕自动弹开，两个醒目的大字下，数值由零变成了一。 黄仙， 政绩+1， 赵明：...... 第三十七章 事情的经过是这个样子的 绩点+10， 赵明：...... “嘿嘿...承让，承让。” 黄仙两手抱拳作了个揖，不等赵明反应，转身就把鬼幡收了起来。 那动作，真叫一个干脆利索。 好像赵明能把他吃进去的打吐出来一样。 说实话，紧急时刻黄仙挺身而出，简直就像武侠小说的英雄，当时真把赵明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其实，就算这点绩点政绩全部归他，赵明心里也不会有什么异议。 然而，英雄形象坚挺不过三秒，道长便亲手将它打得稀碎。 黄仙人挺好，就是吃相太难看。 对此， 他还能说啥， 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熟悉的配方， 熟悉的味道， 一直没有改变。 领头的厉鬼伏法之后，围堵的阴魂如潮水般退却，浩浩荡荡奔向四方。 真情演绎现实版的树倒猢狲散。 黄仙挥舞着碗口粗的棒槌，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略作思考，最后放弃追踪。 算了，跑得太远了，追不上。 随手一甩，棒槌肉眼可见地缩小，最后恢复成拂尘的形状。 赵明打开全景3d地图，果然，地图上，红点标识的数量骤减至几十个，零零散散分布墓地各处。 这才是墓地阴魂正常的数值。 “道长，有人在咱们地盘上养阴魂，能查出来么？” 赵明眉头紧皱，这是要搞事情呐！ 黄仙神色凝重下来，他有点不开心。 赵明这个新鬼差一开始没发现异常也就算了，自己这个老鬼差怎么也犯浑了呢？ 这下可好，充分坐实自己没有能力。 都怪那只破僵尸，分散了自己的注意力。 卧槽，真特么丢脸呐... “咦？” 赵明盯着地图，放大页面，发现导航目的地的那只阴魂竟然还在。 他侧过身，打开手电，照亮墓碑上面的文字。 这是？ 赵明瞳孔一缩， 莫有谷原配的墓碑！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躲在墓碑之下的阴魂慢慢飘了出来，她站在墓碑后面，怯怯得看着赵明。 赵明惊呆了。 她看起来很年轻，甚至还没脱离女孩的稚气。 如果没有猜错，这个女孩应该是结婚不久就被害死了吧？ 赵明心下一沉，不由得破口大骂， 莫有谷这个畜生， 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披着结婚的外衣，干着谋财害命的勾当！ 赵明很同情这个女孩，一时间，他竟想不出其他的话。 事实很残忍，赵明实在不忍心复述一遍。 “你，听到了是吗？” “嗯。” 女孩点点头，脸上看不出多少喜悲。她向前一步，离开了墓碑，像是放松了不少，精神也没有那么紧绷了。 “谢谢你。” 女孩对着赵明，深深鞠了一躬。 “呃，不客气。应该的。” 赵明连连后退，他感觉自己有点当不起。 气氛略微有点微妙，看得黄仙一头雾水。尽管道长看到女孩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业绩，但也强忍着没有出手。 自己把肉吃完了，说什么也得给后浪留点汤吧？ 黄仙自认为，他还是很厚道的。 不过，你俩这是搞得哪一出？ 很快，黄仙就不再迷糊了。 因为接下来，女孩带给了他们一个惊天秘密。 “我一直躲在墓碑下面，气息隐藏的很好，他不知道我还在阳间。所以，有时候会对着我的墓碑说话。” 女孩顿了顿，看着赵明道，“他说，有人提出一个条件，只要摧毁你的肉身，那人就帮他报仇。” 赵明猛地攥紧拳头，脑海迅速浮现那个留长辫戴墨镜的北丘鬼差。 “他可有说其他的？” 女孩仔细想了想，“那个人还教给他一门功法，说是可以速成。其他的就没再听说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赵明再也无法平静了。 有人，要害他！ “我困在这里十多年，今天终于解脱了。”女孩看着赵明，魂魄渐渐变淡，“谢谢你们，让我明明白白的离开。如果有可能，我会在地下保佑你们。” 赵明微微点头，摆摆手，算作最后的道别。 她彻底放下了执念，魂魄自动脱离，不需要他这个鬼差帮着剔魄了。 身后的黄仙却惊得掉了下巴， 这是， 奇观呐！ 他这辈子都没见到过魂魄自分的阴魂..，. 再看看一脸平静地赵明，黄道长很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脸， 为什么这个刚上任的后浪都比他镇定的多，自己真的辣么没有见过世面么？ 如果这个时候，赵明告诉黄仙，自己见过巡抚，黄道长估计能羞得钻地缝。 他这辈子，也没见过巡抚... 女孩离去后，原地飘荡着一颗白色的魄体，仿佛在等着赵明采摘一般，静静地悬浮半空。 白色的？ 赵明露出惊讶之色，伸出手，将魄体引入掌中。 黄仙也好奇地凑过来，“白...白色的唉...” “嗯。”赵明点点头，惜字如金。 黄仙动动嘴，有点着急。心说，你别嗯啊，你告诉我咋回事啊... 其实，赵明也不知道咋回事。 一般而言，从阴魂体内提出的残魄都是黑色的，只有形状有所不同，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当他们都默认为七魄是黑色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一个白色，这就不得不颠覆他们的认知，问一句为什么了。 这个时候，问黄仙肯定无解。 这个家伙的表情都写在脸上，赵明瞟上一眼就能看出来，他脸上写满了不知道。 “回去问问妍妍吧？她可能会清楚。” 实际上，赵明心中有一个猜想，如果猜想正确，将会改变他对鬼差这一职位的理解。 可是，思想改变了，有可能付诸实施吗？ 阴司现行的管理体制会不会允许？ 一系列想法浮现脑海，让他有些心烦意乱。 最重要的是，他感到背后有双眼睛盯着他，这双眼睛的主人会趁他不注意，随时捅他一刀。 生命岌岌可危，他现在特别没有安全感。 “好，稍等。容我埋下一颗钉子。” 黄仙赶紧找准一个红点，按图索骥，找到对应墓碑后点燃一根香。 很快，一个老太太眯着眼睛，闻着味儿，醉醺醺地钻了出来。 黄仙一巴掌拍在她脑门上，将人拍醒，不由分说地下达一项命令，在老太太震惊的目光中，又把人拍进坟墓。 “走吧。” 黄仙拍拍道袍上的灰尘，一副干完大活的样子。 赵明盯着他手里的香，咬着后槽牙道，“道长，挺会藏拙哈。” “那个...不是，你听我解释。”黄仙后悔不已地拍着自己的脑门，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事情的经过是这个样子的...” 第三十八章 特别好吃 开车进入市区，已经过了十二点，诊所这个时候已经关门了。赵明在前一个路口掉头，开进小区。 进家门喊了几声，没有应答。 赵明挠挠头，莫非宋妍妍睡着了？ 二楼卧室的门没有关，赵明犹豫了一下，上了楼，站在外面悄悄往里瞅了一眼。 他没有别的心思，就是想确认一下宋妍妍是否安全。 然而，天不遂人愿。 卧室里面没有人。 赵明心里咯噔一下，“不会被人拐跑了吧？” 按照黄仙的说法，对宋妍妍有想法鬼差不止一个两个，除了北丘济城那几个，还有很多王八藏在池底没露面呢。 赵明像一个丢了大白菜的老父亲，赶紧打开手机，拨通宋妍妍的电话，忐忑地等待接听。 很快，手机扬声器里响起宋妍妍甜甜的声音。 得知宋妍妍在回来的路上，赵明这才彻底松下一口气。 原来，她是去北林墓地找杜鹃他们谈判去了。 宋妍妍对刷回诊所评分这件事很上心，勤恳敬业程度远超他这个实际掌舵人，搞得赵明都有点自惭形秽。 黄仙回房拿出一身睡衣，钻进浴室，很快就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 他是很爱干净的，每次洗澡至少半个小时，不是简单冲一冲，而是深度去油那种。 赵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揉着太阳穴，开始梳理最近发生的事情。 从接替陈鬼成为南市鬼差以来，除了北丘济城那几位，他还没有正式与其他外地鬼差见过面。幸运的是，他也并未在外人面前暴露实力。 赵明感觉自己是只闯入老虎堆里的毛驴，是它们不认识的庞然大物，技穷之前，没人敢正面宣战。 即便是那个带着墨镜的金钱鼠尾辫鬼差，也只是滋事挑衅，试探他底细。 所以，在局势没明朗之前，那些蠢蠢欲动的鬼差并不敢轻易出手。 今天碰到的这只厉鬼，更像是其中某一位养在南市的探子。 黄仙说，莫有谷道行并不深，是利用万鬼聚集而成的强烈阴气场修行，这才导致短时间内修为猛进。如果不是太过于急切，缓三五个月偷袭，成功的可能性是极大的。 这句话， 让赵明脊背发凉。 今天很幸运，解决了莫有谷。但是明天呢，后天呢，以后的每一天呢？ 难道他都要全身心戒备，防止敌人偷袭么？ 千日防贼，难保没有松懈的一天。 白天他还在想尽快提高自己，没想到，敌人的速度更快，几乎没留给他喘息的空隙。 赵明看着手上的戒指，喃喃道，时间真的不多了呢。 他抿抿嘴，眸中闪过一丝狠厉， “雷霆万丈！！！” 随着赵明的怒吼声，掌心骤然凝聚出一颗篮球般大的光球，电流闪动，火蛇乱窜，房间灯具电器瞬间起了反应，明明灭灭，隐有爆炸的趋势。 好可怕的摧毁力！ 赵明大叫不好，慌乱间切断了来自戒指的能量。 但，还是晚了一步。 正在运行的热水器首当其冲，‘砰’一声闷响，彻底报废。 紧接着，浴室里传出一声哀嚎，同时，还能听见重物坠落在地的闷响。 赵明赶紧冲了进去。 只见黄仙赤身瘫坐在喷头下，四肢抽搐，直翻白眼。 好在，他全身盖着一层泡沫，所以看起来没有想象中那么辣眼睛。 “你怎么样了？”赵明蹲在地上，戳了他一下。 黄仙张张嘴，气若游丝，“贫道...两世伏魔卫道...未曾被鬼怪伤身...却险些...被你弄出心脏病。” “不就响了一声么，至于吓成这样？”赵明放下心来，转而戏谑一番。 一个大男人，至于胆小成这样？ “要不然...你来...试试二百二十伏...的电压？” “......” 黄仙坐在地上喘息了很久。 热水器坏了，他不得不洗了个凉水澡，然后以过度惊吓为由早早休息，留下赵明一个人坐在客厅等妍妍。 赵明从茶几下拿出一个笔记本，在代办事项里，又添加了修热水器一项。 白天刮花的车还没修呢。 他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叹息， 唉， 一天到晚净是事额... 门口方向传来高跟鞋踩踏地面的声响，赵明放下笔记本，从沙发上站起来。 宋妍妍开门第一眼就见到站在楼梯口的赵明，她环顾四周，发现黄仙卧室的门关着，于是惊讶问道，“老板，你怎么还没去睡？” 赵明冲她招招手，“过来，有个东西给你看看。” 说着，便取出了黄仙的乾坤袋。 宋妍妍关上门，换上一双拖鞋，蹦蹦跳跳跑了过去，“什么呀，这么神秘？” 赵明冲她笑笑，松开乾坤袋，一团白软轻盈的魄体自动飞出来，静静悬挂半空。 “哇...白魄...” 宋妍妍小嘴微张，看来也是震惊得不轻。 “这白魄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有啊！”宋妍妍忙不迭地点头道，“特别好吃...” 赵明“......” 宋妍妍吸着口水，指着白魄问，“老板，你专门等我就是为了送我这个吗？” “对，送你了。”赵明摆摆手，将白魄推给她，同时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真没其他特别的地方了？” 白魄落到宋妍妍手里，逐渐凝实，最后变成了一张雪白的面饼。 宋妍妍连续咬了好几口，腮帮子撑得鼓鼓的，口齿不清地说，“其他的，没啥了呀。” “可它是白色的呀，总要有个理由吧？” “哦，因为这白魄的主人死了两次才死干净，一次是肉体消失，还有一次是执念消失，但是效果和普通人死亡效果差不多，都是自己下鬼门关。” 赵明挠挠头，他没见过普通人死后的魄体。 因为普通人的死亡，是魂魄自动分离，不需要鬼差帮着剔魄。 所以，赵明不得不又问了一句， “普通人魄体是什么颜色？” “也是黑色。”宋妍妍嚼着白饼，不假思索道。 “你确定吗？” “确定啊，我在阴司的时候吃的就是普通人的七魄，怎么可能弄错，咳咳，噎到了。” 说着，从橱柜拿出一个杯子，接满一杯水，咕咚咕咚仰头喝下。 看着跟傻大妞一样， 形象全无。 赵明嘴角抽了抽，心说你好歹也戴了块劳力士的手表，好歹也提升提升气质。 念头一转， 好像哪里不对。 回忆起宋妍妍吃黑饼的时候，吃相还算正常，起码没有现在这么凶猛。 赵明眉头紧锁， 他的直觉告诉他， 这白魄， 除了‘好吃’，肯定还有其他玄妙。 第三十九章 大型精分现场 一觉自然醒来，已是上午九点多钟，赵明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出了门。 妍妍每天上午八点就会准时去门诊报道，拦都拦不住，她说店里可能来问诊的客人，不能没人接待。 对此，赵明只能两手一摊，有客人又有什么用？他又不是心理医生。 如果让他硬着头皮接诊，赵明甚至可以脑补出一副血腥惨烈的画面。 病人：“我有病。”（暂无表情） 赵明：“我没有药。”（底气不足） 病人：“没药你开什么诊所？”（怒） 赵明：“不是我开的，别人送的。”（拼命解释） 病人：“我看你欠削！”（怒火中烧） ..... 心理学专业性太强，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搞不好容易挨揍。 当然，店面也不能空着，随便卖点东西都是一项收益。 赵明想着，下午好好和妍妍商量商量，赶紧把闲置的店面利用起来。家里一共才五百多万零钱，绝对不能坐吃山空。 贫寒的童年生活，让赵明时刻都有着强烈的危机意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生活虽然富裕了，但是艰苦奋斗的精神不能丢。 好在家里的三个人天性勤勉，堕落倒是不至于，只是缺少赚钱的门路。 黄仙已经吃完早餐，正在客厅笨拙地剪辑着视频。 素材是早就拍好的，黄仙只需要按照要求剪辑上传就行。 账号粉丝数量积累的很缓慢，作为主播的黄仙心里着急，没事就会上传更新一些。 目前，已经更新到二十秒挑战一碗炸酱面了。 见赵明开门出来，指了指餐桌上的豆浆油条道，“给你带回来的。” 九点多钟的阳光已经开始毒辣起来，赵明走到窗户前，拉上半边窗帘，这才拉出椅子坐下。 “你待会是不是去修车？” “嗯呐。” 赵明咬了口油条，就着豆浆喝了一口，甜甜的，味儿还不错。 真香。 “那你顺便带我一程呗。”黄仙侧身坐着，等着赵明的答复。 “你要去哪里？” “回我住的地方一趟。” 嗯？ 你还有住的地方？ 赵明放下油条，好奇地问，“你住哪儿，回去拿什么？” 黄仙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就是城东一座烂尾楼里，我之前不是说了么，我骨灰还在那里，今天正好有空，取回来摆客厅。” “......” 赵明手一抖， 不知怎么回事， 眼前的早餐一点也不香了。 按理说，身为一个鬼差，见识过那么多阴魂后，再看骨灰的时候，应该毫无波澜才对。 不就是一盒无机物么，有什么可怕的？ 话虽如此，但心里总归过不了这个坎。 看着黄仙一脸期待的模样，赵明又不忍心拒绝。 “摆阳台吧，还能晒晒太阳。” 无奈之下，只好妥协。 “都好都好。”黄仙乐得眉开眼笑，“你不嫌弃就行。过个几十年，等你烧成灰，我也给你种一盆，全当答谢你了。” 道长很激动，手舞足蹈地给赵明描绘着未来，甚至连花种都选好了。 听得赵明汗毛倒立。 “呵呵...我谢谢你啊。” 赵明皮笑肉不笑。 打通热水器售后电话，约好维修时间，赵明便躺在沙发上，等待售后上门。 黄仙继续剪辑视频，动作很慢，还是那样笨拙。 赵明看着戒指，有了昨天的教训，这下他不敢在室内大喊‘雷霆万丈’了。 昨天跟厉鬼交手，引动戒指内的雷霆之力，纯粹只觉得雷光闪电更具威慑力和攻击力。 其实，戒指内还有其他力量。 具体来说，无论是自然的还是人造的，只要戒指可以吸收，都可以引导出来。 就实战而言，似乎人造之力比自然之力更容易引导出来。 因为昨天，他先喊的是‘烈日当空’，其次才是‘灯火辉煌’。 但‘灯火辉煌’的响应速度明显要比‘烈日当空’快得多。 还有就是，口号尽量精准，否则戒指反应时间依然会很长。 赵明躺在沙发上，嘴里不停地念叨，还有什么力量比较有攻击性呢？ “你试试火吧，妖邪天生畏火。”黄仙剪着视频，头也不抬。 “这个法子不赖嘛！” 赵明两脚着地，从沙发上坐起来。 “熊熊烈火！” 赵明压低嗓门低吼一声，话音落下的瞬间，戒指开始慢慢变烫，掌心很快冒出一股青烟。 一撮小火苗跳跃着燃烧起来， 红色的火线， 淡黄色的轮廓， 在掌心静静燃烧。 响应速度比雷电还要快！ 而且，这还是赵明压低声音召唤出来的。 如果他牵动全身的力气召唤，火势应该大到可以瞬间湮灭一只厉鬼吧？ “嘿嘿嘿...” 赵明笑得像个傻子，他托着火焰送到黄仙眼皮底下晃了晃，“怎么样，厉不厉害？” 那姿态，岂一个嘚瑟了得。 黄仙眼皮都没抬，态度很是敷衍，“嗯，特别厉害。” “如果咱俩出去打一架，你觉得谁会更厉害？”赵明倒没觉得受到冷落，继续没羞没臊地追问。 因为他是真的好奇，如果能轻松打过黄仙的话，是不是就用不着害怕其他鬼差了？ 黄仙闻言，立即停下手中的动作，冷着脸从桌底下抽出一根碗口大的棒槌，很平静地问，“你确定要比比？” 赵明赶紧摇头，“不确定。” 他敢确定的是，如果两人真出去干一场，黄仙估计会把他摁住往死里打。 赵明瘪瘪嘴，不知道自己刚才哪句话触犯了他。 黄仙的脸，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其实，也不怪人家黄仙变脸，你开挂就开挂，踩拉人家前辈干什么？ 黄道长虽然能力不咋地，但是很要面子的好伐？ 赵明熄灭了手里的火苗，耸耸肩，退回沙发坐下。 黄仙面无表情地低下头，继续着手上的事业。 两人暂时相安无事。 门铃响了，是售后维修。 赵明前去开门，给修理师傅递上两支烟，领着他们去浴室查看。 大概半小时后，热水器修理完毕，送走了师傅，赵明也从笔记本上划掉一项代办事项。 接下来就是修车了，赵明刚转过身，就见黄仙穿戴整齐地贴在他身后，眼尾还绽放着两朵菊花，笑得合不拢嘴。 卧槽！ 赵明吓了一跳，笔记本都扔到了地上。 大型精分现场啊！ 第四十章 我上就我上 赵明先是载着黄仙到烂尾楼取回了骨灰，顺便找城郊的房东清算水电煤气费用，拿回一部分押金后，才把奔驰开到4s店维修。 大奔轻度刮花，车头掉了两块漆，看着像是起了两块细小的牛皮癣，视觉上是难看了点，但是损坏不是很严重。 赵明最终没有走车险。 原因有三， 一是女婴当时的情况很不客观，没时间等。 二是老头提供了巨额修车费五万块。 三是因为刮伤而留下索赔记录，来年的车险费很可能会水涨船高。好钢得用在刀刃上，赵明不想因为这一点点小事提高自己的养车成本。 赵明没事的时候算了笔账，在不出什么意外的情况下，只是加油、保险、养护、停车、洗车、过路等等一系列杂七杂八的事，每年至少要投进去两万块。 保守估计，这辆车至少能开100年吧？ 养车100年什么概念？ 少说200万吧？ 得， 这下倒好， 腰包瞬间空了一小半。 赵明相信，再不想办法开源节流，自己很快就会变回穷光蛋。 把车子停在4s点，赵明和黄仙走回家，将骨灰摆到阳台，客厅里坐一会，出门吃了个中午饭。 这一次，他们选择了黄焖鸡，录得还是挑战系列。 赵明亲自下场，先录了一段挑战失败的视频，然后才上道长风卷残云系列。录完之后，两人也吃饱喝足，这才慢慢悠悠地走回诊所。 说他消极怠工也好，说他咸鱼也罢。 总之，赵明没把诊所的业务放在心上。 话说回来，真要是放在心上的话，那他离挨打也不远了。 还没进门，赵明和黄仙就楞在了外面。 两人相互看了看，都是一脸不解。 这是怎么一回事？ 今天， 诊所竟然进来一个活人？！ 看样子，还有点来者不善的味道。 宋妍妍规规矩矩坐在前台后面，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在她旁边，还叉腰站着一个形体宽大的中年妇女，可能是对自己的身材很自信，女人穿着一件修身豹纹连体裙。 裙子看起来很有弹性，严丝合缝地勒紧赘肉，别说，还真给勒出一条条波澜壮阔的曲线。 竖着的也有，相较之下，横着的反而更多。 赵明摸摸鼻子，眸光放在她粗壮的小腿之下。 女人穿着一双尖细的恨天高，嗒嗒嗒地踩着地板砖，发出刺耳的声响。 黄仙不由得皱皱眉头，低声问了一句，“这谁呀？” 赵明摇摇头，意思是，我怎么知道。 站在外面深吸一口气，赵明还是推开了门。 这一开不要紧，女人的火力全被吸引了过来，转身的瞬间，一脸横肉就闯进赵明视线。 凶相毕露，让赵明有点猝不及防。 然而，女人只是挑剔地扫了赵明一眼，目光略带嫌弃，越过赵明伸手一指，“你就是店长？” 赵明扭过头看着黄仙，意思是，冲你来的。 黄仙当即一怔，冲我来的？ 贫道看起来很有贵气么？ 黄仙顺利被带进了沟，赵明很识趣地站到一边，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甩锅道，“对，就是他。” 黄仙：“......” “原来是个道士。”女人语气稍微有点缓和，看起来少了几分攻击性。 赵明：“......” 这他娘的什么情况？ 一听是道士就熄火了？ 道长倒不像赵明那般惊讶，他捋着胡子，似乎对女人态度的转变很是受用，一时间竟飘了起来，点头道，“不错，贫道乃终南山下东华帝君一脉纯阳祖师开宗丘大真人门下第三十六代玄裔弟子化神期修士黄仙是也。” 道长习惯性地甩开拂尘，看起来很有后台的样子。 女人：“......” 赵明：“......” 宋妍妍：“......” 女人明显被噎了一下，细长的高跟鞋扎在地板上，整个人一动不动，宛如雕塑。 过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咆哮道，“我不管你是谁！你们到底有没有一点服务意识？你看看你看看，你这招的什么前台？” 女人咔咔地踩着高跟鞋，怒气好像都灌进了脚底下，一步步重若千钧，细长的高跟似乎能把地板扎穿。 她一手指着宋妍妍，一手抖落着一张a4纸，语气愤愤不平，“有她这么接待客人的么？我这一进门，话都没说几句，就收我两万块的咨询费？ 她有什么资格？ 你给我说说，她哪个大学毕业的？心理咨询师的证考下来没？” 女人抖落的a4纸上，是明码标价的服务项目。 “呃...” 黄仙被堵得哑口无言，拽拽赵明的衣角，低声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听起来好像咱们很理亏的亚子， 不站到道德制高点上，贫僧实在是没把握打赢这场嘴炮啊... 赵明扶额，脸上挂满黑线，还能有啥事？ 妍妍想钱想疯了呗... “我再说最后一遍，想咨询，先交钱，咨询费两万，治病视情况另行收费！” 宋妍妍站起来，两手摁住桌面，颇有点蛮横的意味， “不想看就给我滚！” 赵明：“......” 黄仙：“......” 这个时候，两人的想法不约而同得出奇一致，喂喂，过分了哈... “滚？凭什么？要滚也是你滚！”女人细长的眉毛一挑，阴阳怪气道，“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真把自己个当老板娘啊！” 得，吃瓜二人组直翻白眼，这位也不是好惹的主儿。 赵明轻咳一声，觉得有必要出来和和稀泥，再吵下去，真成泼妇骂街了。 “大姐...” 赵明还没开口，就迎来女人磅礴的怒火， “你叫谁大姐呢？！ 有没有一点点素质？ 自己多大岁数心里没点b数么？” “......” 赵明耸耸肩，您这样子我也喊不出小姐姐呀... 这时候黄仙陪着笑脸拦在两人中间，“施主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气大伤身，气大伤身呐！” 女人冷哼一声，瞪了赵明一眼，扭动着腰肢坐到沙发上。 两臂交叉，翘起二郎腿，靠在沙发上。 和蹲守在客厅，等着夜不归宿的丈夫回家，准备兴师问罪的怨妇一模一样。 好在，总算是消停了。 赵明用胳膊捅捅黄仙，意思是，这女人生气了，你去哄哄。 黄仙瞪了赵明一眼，特么又不是我女人！ 赵明回瞪过去，她只听你的，赶紧上！ 黄仙败下阵来，甩开膀子，深吸一口气，我上就我上！ 第四十一章 图样图森破 黄仙过去陪笑后，赵明也走到妍妍旁边，低声道，“这是咋了？” “就是一白嫖客，一开始还是个正常人，拉着我问这问那的，听说我要收钱立马就变脸，比翻书还快。” 宋妍妍撇撇嘴，坐回凳子上，托着腮说，“也不知道从哪儿听说的咱们诊所，指名道姓要找陈医生。” 赵明一阵头疼，还真是来做心理咨询的。 更令人头疼的是，宋妍妍竟还理直气壮地收费。 赵明很想问一句，谁给你这么大的勇气。 静茹姐姐么？ 念头一转，赵明从桌底下搬出一塑料板凳，他觉得，是时候摊牌了。 坐在妍妍身边，开始在耳边吹风，“咱不是学心理学的，对这块也不是很懂，要不就别吃这碗饭了吧？” 赵明说得很直接，他是真的忧心忡忡，再这么作下去，迟早挨打。 “老板，你真以为陈医生靠专业吃饭啊？” 宋妍妍秀眉微蹙，圆圆的杏眼瞪着赵明，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 “我...” 赵明浑身一颤，很快低下头，手指戳在地板上，默默画起了圈圈。 脸有点烫，胸口也有点闷的慌。 卧槽， 图样图森破， 还是被假象骗到了啊！ 他确实没怀疑过陈鬼的专业水平，因为他看过陈鬼的履历，这厮博士毕业，学历高的可怕。 试想一下，心理学博士，开一家心理诊所，凭真本事吃饭，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谁会往其他方向想？ “你说吧，我洗耳恭听。” 赵明叹息一声，深知这里面有着不为人道的秘密。 宋妍妍小手放在他耳朵边，轻轻说，“这女人的丈夫被厉鬼缠上了，昏迷不醒，在家躺着呢。” “厉鬼？” 赵明心里猛地一紧，这厉鬼有能力害人，最起码是厉鬼中期。 宋妍妍轻轻一点，赵明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陈鬼这个老银币，当真是精明的紧呐！ 靠着一家心理诊所，打通业绩政绩两条路，顺便还挣得盆满钵满。 哦， 不对，还有一条！ 赵明猛地看向宋妍妍，眸中精光乍泄，难掩激动地问，“他是通过直接和厉鬼过招提升武力值的，对不对？” 宋妍妍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地微笑，“正解，他扛不住的时候我才出手。” “那你不早告诉我？” “考诉你也没用啊，你剑还不会拔，怎么上江湖？” “......” 赵明明显噎了一下，什么叫我剑都不会拔？ 其实，宋妍妍没有轻视他的意思，因为从她的角度来看，确实是这么一回儿事。 毕竟，昨天赵明发威的时候她不再现场，而赵明本人又不喜欢好大喜功，昨天除了白魄一事，其他的一律没和宋妍妍提。 在之前，就是宋妍妍见他伴着音乐练习太极拳那一幕。 说实话，很弱鸡。 所以，在宋妍妍的认知里，他对戒指的开发，还只是停留在喊喊基本口号，帮阴魂剔魄那一层。 关于戒指的用法，她倒是很早就讲了，但是引动能量是需要时间和过程的。 这个过程很像高中生做数学题，拿数列来说，理论很简单，大部分学生听完都能照葫芦画瓢做一些简单基础的课后练习。 这一步就是在诊所里剔魄。 基本上，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从这一过程获得成就感。 耶，我好像学会了。 紧接着，老师为了验收成果，会发一些单元测试。 这一步就是去野地里抓阴魂。 结果很容易发现，有人抓得多，有人抓的少。 放到考试上就是，有人考的高，有人考的低。 一样的老师， 一样的试卷， 学生领悟能力不一样，考的分也不一样。 等到大考的时候，就更是修罗场。 学生考得不好只体现在成绩上显得惨不忍睹， 而鬼差参悟的不好，就是实际意义上的惨不忍睹了。毕竟，这场考试是和厉鬼硬碰硬。 所以，简单和困难都是因人而异的，学习这东西，讲不通。领悟力这东西，更是讲不通。 在她的记忆里，陈医生从掌握基本口诀到引动能量攻击，至少经历了一个月。 赵明智商上表现得一般般，领悟力应该也高不到哪里去。 所以，宋妍妍保守估计，至少两个月，赵明才能引动攻击能量。 赵明从塑料板凳上站起来，捋着胸口顺顺气儿。 这是，被自家噬魄兽小瞧了哇... 他缓缓伸出一只手，手心朝上，递给宋妍妍。 嗯？ 宋妍妍低下头，两只肉乎乎的小手托住赵明的手背，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老板，你怎么了？” “熊熊烈火！” “......” 正待妍妍无语之时，火苗呼的一声蹿出来，赤焰炎炎，直扑妍妍面门！ 宋妍妍腾得跳离座位，同时不可置信地看着赵明， “老板，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个？” 这话问得赵明一愣，“还用学么？不是挺简单么？” 宋妍妍：“......” “我可以和你一块捉厉鬼了么？” 赵明还是懵懵哒，下意识问了一句。 “可...可以呀。” 宋妍妍这才从惊诧中反应过来，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如果赵明不在跟前，她肯定会捂着嘴感叹一句， 天哪， 她的废物老板这么快就逆风翻盘了么？ ...... 赵明熄灭火苗，眸光看向接待处，沙发上背靠着他们坐着的那团肉，看起来好像也没辣么讨厌了... 人家可是来送政绩，业绩，money，还有练功的沙袋的... “妍妍啊，你这脾气可得改改呀，咋能冲客人发火呢？” “......” 那边，黄仙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明明都告诉她陈医生去世的消息了，女人还是赖在这里不走。 “这样吧道长，你在我家开个坛，若是我丈夫有好转，我立马付钱，绝不二话！” 女人取出一根烟，放在红唇上点燃，吐出一口眼圈继续道，“咱们萍水相逢，互相都不认识，换做是你，也不敢把钱先交上去吧？ 起码， 先让我看到效果不是？” 黄仙坐得笔直，眼观鼻鼻观心，心说，我要是有那本事，还用得着流落街头忍饥挨饿？ 听了这么长时间，道长也大概明白，这一家估计是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阴魂之上有捕头负责，他才不去趟这趟浑水呢。 更可况，他手里还有一头陈年僵尸待处理。 “施主还是请回吧！”黄仙从沙发上站起来，准备撵人。 “道长这是见死不救了？”女人将烟头摁在茶几上，熄灭火，讽刺道，“你和那些奸商一个德行，都是唯利是图，装什么世外高人？” “你...” 黄仙气得说不出话，这是赤果果的人格侮辱啊！ “老板、老板娘，这客我不接待了，你们看着办！” 黄仙一甩宽袍大袖，坐回沙发，别过脸看向窗外。 赵明：“......” 宋妍妍：“......” “你们...合伙捉弄我！”女人指着他们几个，气得浑身发抖，咬牙骂道，“骗子！都是骗子！全部都是骗子！” 抓起茶几上的茶杯，发狠向黄仙砸去，黄仙下意识一躲，杯子贴着他身子飞出去，掉在地上，碎了。 发完疯，女人冷哼一声，踩着尖细的高跟鞋，头也不回地向外走。 宋妍妍正要出手，赵明拉住了她。 摇摇头， 这类疯子，没必要招惹。 门外，车水马龙。 女人推开门，朝屋内的众人吐了口唾沫，高高地竖起中指。 在她身后，一辆疾驰的货车突然失去掌控，刺耳的喇叭声划破云霄， 尖锐， 急促， 像一道道催命符， 女人猛地转过身，在她震惊的瞳孔中，映着货车庞大的倒影， “砰——” 女人被撞翻在地，迅速卷进车轮下。 货车颠婆前行两米，随后才响起刺穿耳膜的刹车声， 地上，留下两串腥红刺目的血污泥痕。 车轮旁， 女人面目模糊，倒在一滩浓稠的血泊中。 第四十二章 不躲就干 货车贴着玻璃停下来，庞大的体积堵住了外面的光线，室内迅速暗淡。 司机脸色惨白，嘴唇微微颤抖，大汗淋漓地靠在椅背上，仿佛抽干了全身的力气。 “鬼上身！”宋妍妍目光越过人群，看向更远的地方，“撞完人就跑，看来是一早就计划好的。” 赵明脸色也不太好看，开着阴阳眼道，“这是没把咱们放眼里啊。” 黄仙在一旁急得头发都快挠秃了，卧槽，你俩能不能别这么冷静啊？ “赶紧报告捕头吧？能在白天作案的，修为肯定不低，最起码也是后期的厉鬼。” 黄仙一早就想甩锅的，没想到事情急转直下，女人出门就遇害了，根本来不及反应。 “不用！” “不用！” 赵明和宋妍妍异口同声地拒绝。 黄仙：“......” “我们有能力解决，就不必麻烦捕头了。”赵明补充一句。 这倒不是赵明故意逞能，他已经成为众鬼差眼里的一块肉，必须抓住机会赶紧成长起来。 宋妍妍朝赵明投去赞许的目光，这任老板她是越看越顺眼了，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等度过眼前的危机，她再顺势引导，定会教他走上为所欲为的道路。 赵明并不清楚宋妍妍已经为自己规划好了人生，他向黄仙发出盛意的邀请，像是在分享什么好东西一样， “道长，和我们一起去吧，共同进步。” “不必不必，我更喜欢稳中求进。”黄道长连连摆手，他的命可没那么硬。 救护车一路鸣笛而来，所行之处，人群自分。 女人躺在担架上，血珠儿不停地往下滴淌，溅在地砖上，落进泥缝里，零零落落，像是点点红梅含苞待放。 她陷入昏迷，任人摆弄，凄惨无比，和全盛时期尖酸刻薄的模样判若两人。 民警迅速拉起警戒线，封锁现场，勘验、检查、收集证据。 因为事故现场不在主路范围，所以交通秩序很快得以恢复。 在海天一色的制服中，一个年轻的脸庞格外引人注目。他身躯凛凛，相貌堂堂，在烈日下站得笔直，给人一种光明磊落之感。 这是南市警界的后起之秀，勇敢正直、廉洁自律。在侦查方面，有着敏锐的洞察力，似乎天生就是做警察的料。 然而，这位被众多前辈寄予厚望的警界新星，看到没有门头牌的诊所时，嘴角却不自然地抽动一下。 内心复杂无比， 怎么又是这个鬼地方？ 在他凝视诊所的时候，诊所里的人也在凝视他。 站在窗边，赵明不合时宜地笑了一下，在这个凄惨无比的场所，看起来格外诡异。 年轻警察皱了皱眉头，迎向注视他的目光。 赵明招招手，远远地打了个招呼，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若是被不知情的人看见，很容易误认为他们是相识多年的好友。 年轻警察轻咳一声，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加入现场勘查的队伍。 “老板，你认识他？” 宋妍妍踮起脚跟，想要瞅清楚年轻警察的模样。她对外人一向是不上心的，对这个曾有一面之缘的小警察更是毫无印象。 对他产生好奇，也纯粹是老板举动太反常。那种感觉，很像某个电视节目的开场白。 春天来了，又到了动物繁衍的季节... 老板甚少和人搭讪，这次竟然主动打了招呼？ 在宋妍妍看来，很像是求偶的信号啊...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宋妍妍和人待的时间久了，思想浸染其中，不知不觉间竟然升华了。 她自己都没想到，赵明就更不会知道。 何况，这个问题就是细品，也不一定能品出别的味儿来。所以，他规规矩矩地答了， “以前见过，你忘了？就是他给我做的笔录。” “哦——”宋妍妍稍微有点印象，脱口道，“男的啊？” 赵明白了她一眼，这不废话么？ 你见过块头这么大的女人？ 结束现场勘测，货车就被拖走了。 光线重新照进诊所，室内瞬间明亮许多。 民警例行走访问询，顺便还调走了诊所监控录像。 询问的人确实是年轻警察，但是没有看到期望中的火花，宋妍妍一时有些失望。 到底，还是误判了。 不过警察小哥长得确实挺帅的，名字也好听，叫钱奕臣。 第四十三章 触底反弹 隐隐约约，赵明听到了警笛声，距离很远，声音也很微弱。 再往前行，声音逐渐清晰，甚至可以听到嘈杂的人声。 没过多久，赵明看到了海天一色的警服，熟悉的警戒线，以及惨烈的案发现场。 车子被迫停在外围，赵明通过三三两两的议论，大概得知事故情况。 货车司机疲劳驾驶，撞翻护栏掉进水库，估计凶多吉少。 交警同志正在疏通车辆，应该等不了多久就能恢复道路秩序。 很难想象，深夜时分，人口算不上稠密的开发区，竟然堵成一条长长的车龙。 路边人头攒动，聚集着很多吃瓜群众，有人摇着蒲扇，有人光着膀子，还有人穿着睡衣。 男女老少，品类齐全，热闹极了。 “老板，快看！” 宋妍妍拍拍赵明的胳膊，指着路灯下的一条小道，道路尽头，是一个极力奔跑的胖子。 在她身后，还跟着一条体型肥硕的金毛。 一人一狗，一前一后，拐进一条漆黑的陈旧胡同，彻底消失于黑暗。 这胖子，给人的感觉很眼熟。 因为，她和今天问诊的女人一样，都穿着件豹纹连体裙。 “会不会是那女人的亲戚？”赵明推测。 宋妍妍耸动着鼻子，摇摇头，“气息很接近，感觉一模一样，我怎么觉得就是同一个人。” “双胞胎吧？那女人不死也残，怎么可能活蹦乱跳的？” 宋妍妍打开导航，输入女人住址，显示确实还有一段距离。 她摇摇头，自己也不确定了，“可能真是双胞胎吧？” 车龙开始慢慢挪动，赵明重新启动车，向着目的地开去。 路过事故现场的时候，赵明不自觉看多看了一眼，在清一色制服中，他又看到了那个年轻的警察。 这一次警察小哥没有做问询调查，他手里拿着一个物证袋，好像是采集了什么证据，但是从赵明的视觉来看，那只物证袋里好像没装东西。 离开主干道，赵明跟着导航走了十几分钟，最后在一座新建小区门口停下。 小区位置很偏，甚至看不见路灯。 赵明和宋妍妍下了车，面对着黑咕隆咚的小区，一时陷入迷茫。 大门紧闭，门卫处也无人值班。 这特么是一片无人入住的小区！ “我们被她骗了。”赵明暗骂一句，心说这女人心眼也忒多了。 “嘘...老板，你听。”宋妍妍制止住赵明，侧着耳朵指指右边的小广场。 赵明立刻屏气凝神，很快，他听到了孩子们的笑声。 “嘻嘻...大黄来追我！” “哈哈哈...” “姐姐等等我...” 笑声稚嫩而清脆，是一男一女两个孩童。 声音越来越近，孩子急促的脚步声也越来越清晰。 赵明站在原地，看到一个六七岁的女童先跑出来，在她身后，跟着一条金毛犬。金毛体型宽大，长得很厚实，它看着前面的女童，张着嘴，走走停停，一步三回头。 “姐姐等等我！” 一道小奶音从身后追来，小男孩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喊着姐姐，脚步却没有停。 小女孩咯咯直笑，跑得更快了。 小男孩眼见距离越来越远，急得哭了出来，“姐姐你等等我！” 金毛坐在地上，望着前面的小女孩，又回头看看小男孩，哼哼唧唧甩着尾巴，张着嘴，没有再往前走。 小女孩苦唤金毛得不到回应，只好回去寻找。 小男孩看到姐姐回头，开心地笑着继续跑，很快跑到金毛身边，三人这才胜利会师。 这时，小女孩却提起金毛脖子上的项圈，摆摆手说，“不玩了不玩了，我们回家吧。” “好。”小男孩很听话，跟着小女孩一起往回走。 自始至终，他们都没看赵明一眼。尽管，赵明离他们只有数步之遥。 两个小孩径直走向小区大门。 令人惊讶的是，在他们回头的那一刻，小区里的灯光瞬间点亮！ 灯火通明的值班室内，门卫大爷翘起二郎腿，他手里拿着一份报纸，看得非常认真。 赵明跟着姐弟俩走进小区，妍妍见状也跟了上去。 小女孩从衣兜里取出一张门开，踮起脚刷了一下，门自动打开，他们一起走了进去、 整个过程，门卫大爷都没有抬头。 路过值班室窗口时，赵明眸光落在那张报纸上。 赵明对这家报刊很熟，南市本地的报纸，南市晚报。 奇怪的是，这是五年前的报纸。 踏进小区的那一刻，赵明浑身都是凉的。因为他知道，自己跳进了一个局，一个专门为他而设的局。 小孩、金毛、门卫， 路灯， 甚至家家户户亮起的灯火， 都是假的。 这一切，都是幻境。 有人在利用幻境，告诉自己一个故事。 不，它不是人。 它是在诊所门口制造事故的那只厉鬼！ 宋妍妍见他不停地摩擦胳膊，笑着说问“老板，你怕了？” 赵明干笑一声，“毕竟是第一次，没经验，紧张在所难免。” 小女孩牵着金毛蹦蹦跳跳地往前走，男孩紧紧跟在女孩后面。 赵明落后他们几步，一边走一边观察四周的幻境。 似乎是感受到窥探的目光， 小区里的灯集体熄灭。 高楼里的窗户也变黑了， 小区重新被黑暗吞噬。 孩子们还在蹦蹦跳跳地往前走，似乎没有受到影响。而那只乖巧的金毛，却往后看了他们一眼。 深绿色的眼眸，像是苍翠欲滴的翡翠，在漆黑寂静的夜里散发着阴冷的幽光。 赵明呼吸一滞，腿都有点软了。 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人和动物一样，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而现在，体内自我保护的本能在咆哮， 危险！ 快离开！ 危险！！！ ...... 玛德！！！！ 赵明暗骂一声，这才哪到哪，没见到正主就怂成这样，以后拿什么和其他鬼差斗？ 深吸一口气，赵明硬着头皮往前走。 他是一个普通人，在力量、速度、防御等方面落后其他人也就算了。因为是新手，没有经验，后天的劣势避免不了。 但是，胆气呢？ 胆子都没有，一开始就输了。 这个时候，不能退，他也不允许自己退。 因为他知道，不把自己逼到绝路，就不会触底反弹。 第四十四章 金毛 行至单元楼的时候，灯火骤然亮起，光芒刺眼，恍若白昼。 小女孩按开电梯门，金毛率先走进去，看了赵明一眼后横在门口爬下，庞大肥硕的身躯将电梯口堵得严严实实，宛如一座肉山。 它仰头望着赵明二人，嘴里发出呜咽之声。 像是哀求，又像是警告。 可惜赵明听不懂。 但能看出来，金毛阻止他们上楼的意味很明显。 “大黄，快进去！”小女孩提起它脖子上的项圈，语气不容置疑。 小男孩也在一旁助攻，抬起脚尖狠狠踢了它两脚。 金毛哀嚎一声，灰溜溜站起身，夹着尾巴躲在电梯角落。 很温顺， 还很可怜。 “叔叔，你们要进来吗？” 两个小孩身体娇小，贴着电梯在在一边，腾出大片空闲的地方。 同音稚嫩，还带着几分怯懦，与前几秒的强势画风截然不同。 当然，这只狗的画风和前几分钟也是截然不同。 很明显的破绽，但是没有对比就很难看出来。 因为，单独的任何一个画面看起来都很真实。 赵明深深看了他们一眼，他没有热心去教训熊孩子，也没有对金毛表达同情与慰问。 只是摸着戒指，迈步进入电梯。 宋妍妍紧随其后。 谁都没有对这两个孩子多说一句话。 哪怕他们看起来很乖巧，很可爱。 小女孩受到冷落，没有感到丝毫的委屈，反而冲着他们笑笑。然后踮起脚跟，按亮电梯上的数字标志。 22层，正是女人留在登记本上的信息。 电梯门自动关闭，随着‘咔嚓’一声脆响，电梯内温度直线下降。 赵明打了个寒颤，习惯性地揉搓手臂。因为摩擦生热，鸡皮疙瘩很快会消失。 这是他的生活习惯，与胆小害怕无关。 然而，小女孩对于他这样的反应却很满意， 她笑了，笑得很扭曲，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嘻嘻嘻...哈哈哈...” 赵明被她诡异的笑声吸引，低头看向小女孩。 小女孩也仰头，不怀好意地看着赵明，缓缓伸出一只手，指着前方。 赵明顺着所指方向看了过去。 电梯上的数字正慢慢渗出鲜血，血液粘稠，顺着洁净的壁面蜿蜒下淌，画面惊悚而刺目。 血... 又是血... 然而， 赵明却只是对着手掌长哈一口热气，搓着胳膊看向小女孩，“还有更吓人的？” 这两天见血次数太多，视觉疲劳，有点麻木了。 他知道小女孩并非凡人，所以提了点小要求，有没有更劲爆一点的？ 小女孩眉头拧起一个疙瘩，怪笑戛然而止，盯着赵明，嘴角不自然地抽动。 赵明抱之以微笑，催促道，“有还是没有啊？” “......” 女孩看鬼似的看着赵明，眼里露出一丝慌乱。 突然，她的身体像是受到挤压一般，产生剧烈的形变，‘砰’的一声闷响，女孩肢解成无数的微小雾状颗粒，转瞬消失的干干净净。 呃... 赵明挠挠头，这是怎么一回事？ 下意识看向小男孩。 小男孩仰着小小的脑袋，惊惧地后退两步， 随后， “砰！”一声巨响， 原地炸裂。 赵明：“......” 不得已，赵明把目光放在金毛犬身上。 金毛哼唧两声，头抵电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直接装死。 “......” 就在这时，电梯停了。 金毛像是原地复活，扑棱一下爬起来，在电梯开启缝隙的瞬间，泥鳅一样滑蹿出去。 “汪汪汪！！！” 金毛龇牙咧嘴，对着电梯口一阵狂叫，似乎在宣泄着心里的愤怒。 赵明弯下腰，假装地上有石头， 手触地的霎那，金毛哀嚎一声，身子一矮，掉头逃窜。 小时候，孤儿院的阿姨就交代过，路上遇到恶犬就假装捡石头砸它，只要稍微装一下，狗就吓跑了。 多年以来，他也是如此实操。 阳间的狗确实怕人丢对它们石头，这种畏惧可能深入灵魂，即便是死了，它们依旧畏惧。 走出电梯，是一个破旧的走廊，墙皮都开裂了，处处弥漫着一股腐臭的气息。 一时间，让人有种走错片场的感觉。 不是新建的小区么？ 怎么变成一座老民房了？ 赵明转过身，看到一条肮脏破损的楼梯，靠墙一侧贴满了搬家开锁通下水道的小广告。 哪里还有电梯的影子？ 楼梯正对着一户人家，赵明和宋妍妍就站在门口。屋内传来狗的呜咽声，声音哀凉悲切，似乎带着浓重的绝望和不解。 大门没有关，他们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这户人家的客厅很小，杂乱的物品几乎堆满客厅。在一小块空闲的地上，躺着一只金毛犬，肥肥胖胖的，看起来很可爱。 它呼吸均匀，气息绵长，好像睡着了一样。 在它旁边，还蹲坐着一只一模一样的金毛，相同的体型，相同的项圈，就连耳朵上的疤痕形状都一样。 坐在地上的金毛哀嚎着，声音越来越凄厉，它甚至试着去拍醒身边的同伴，但爪子够到同伴的瞬间就从它体内穿了出去，压根碰不到它。 厨房那边响起高跟鞋戳地的声音，嗒嗒嗒，很尖锐，也很密集。 金毛突然不叫了，它警觉地站起来，抬着头看着厨房门口。 很快，一个穿着豹纹连体裙的女人走了出来。 赵明瞳孔一缩，立马认出来，这就是被货车撞到的那个女人！ 女人手里拿着一条粗麻绳，目光在客厅扫视几圈，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最后，她找到了一个编织袋。 扭过脸，看着地上熟睡的金毛。 “她这是什么意思？”宋妍妍皱起眉头，大概猜到了女人下一步的动作。 说实话，她很不开心。 同为宠物，她的代入感要比赵明强上不少。 “看下去就知道了，说不定能找到厉鬼报复的理由。” 赵明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因为他们只能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这是高度还原的案发现场，事情已经发生过了，这条狗也早就死去了。 很明显，是被眼前这个女人勒死的。 金毛又开始仰头哀嚎起来，它很伤心，也很无助。 第四十五章 车祸 眼睁睁地看着绳子勒着脖子慢慢收紧，蹲在地上的金毛呜咽着流下了眼泪。 它知道，无论自己做什么，都没有用了。 呼吸渐渐不畅，金毛下意识开始挣扎。 女人站起来，死死拽紧绳子，‘咯嘣’一声，似是骨骼断裂的声音，金毛头一歪，无力地垂了下去。 女人轻舒一口气，抬起手臂抹去脸上的汗珠，朝卧室方向喊了一声，“出来吧，没用的东西！” 语气颇为不满。 一个身材消瘦的中年男人抽着烟从卧室走出来，他叹了一口气，将金毛收进编织袋，拉上拉链，扛在肩上出了门。 女人看着丈夫的背影冷哼一声，态度很是轻蔑。她对这个懦弱的男人厌恶至极，要不是考虑两个孩子，自己早就离婚了。 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来。女人捶着腰，拖着疲惫的身子进了卫生间。 拥挤的客厅瞬间变得空荡荡，金毛蹲坐在地上，正对着门口两个陌生人。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像是看电视时按下了暂停键。只不过，这次暂停没用多长时间，客厅的布局就被撕裂，赵明抬起头，发现周围的场景也在迅速崩碎。 无数碎片模糊淡化，同时又有无数碎片生成重组，眨眼的时间，赵明和宋妍妍就咱在一条绿荫小道上。 眩晕恶心的感觉汹涌翻滚，赵明胃里一阵恶心。 “大黄，快快快，我钱包掉路上了，快帮我找找！” 女人踩着尖细的高跟鞋，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在她前面，一只同样臃肿的金毛耸动着鼻子在路面巡视着，结合女人的话，不难猜出，它是在找东西。 金毛跑得很快，女人吃力地跟着，远远落在后面。 赵明环顾四周，看到了熟悉的水库，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了护栏上。 赵明心中一动，很快反应过来，金毛去了事故现场！ 他强忍着眩晕感，朝金毛追去。 这时候，天色迅速变暗，马路上街灯亮起，远离主路的小道灯光晦暗，女人的身影在黑幕下变得模糊不清。 路上行人很少，车流也不是很密集。 赵明跟着金毛上了主路。 路面很宽，因为横跨水库，两边都修建了护栏。 金毛低着头，沿着人行道规规矩矩向前走，赵明不由自觉地看向旁边的护栏，距离车祸地点越来越近，他心里不禁开始紧张起来。 突然，金毛抬起头，看向车行道的位置。 赵明心里一惊，也跟着看了过去。 目光碰到那个东西的时候， 赵明瞳孔一缩， 是钱包！ 金毛兴奋地叫了一声，直接冲了过去！ 路上突然蹿出一条狗，疾驰而来的货车司机大概吓了一跳，立马转动方向盘，伴随着刺耳的摩擦音，车子像是失控一般冲向人行道，‘砰’一声巨响，货车撞翻了护栏，车头向下，直接栽进了水库。 赵明猛地转身，不出意外，他看到了阴影下惊慌失措连连后退的女人。 金毛也看到了她，一瘸一拐地追了过去，嘴里还叼着钱包。 一人一狗，在昏暗的小路上，拼命地往前跑。 主路上，几辆汽车头碰尾地停在路中间。车主们无奈下了车，蹲在路边打电话。 因为货车突然急转弯，这几辆车莫名其妙追尾，短时间内是走不了了。 相信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排起长长的车龙。 赵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早就进入这幻境了。 画面定格在警车出现的时候，紧接着，又是一场‘山崩地裂’。 摸清套路后，赵明也不急了，找个地方坐下来，继续欣赏电影。 这一次，画面还没重组完成，就先传出女人歇斯底里的嚎叫， 不过没有想象中的疯狂，因为声音很低。 “司机死了，追尾好几辆私家车，你用你猪脑子好好算算，咱们得赔多少钱？” 女人声音辨识度很高，赵明一听就能认出来。她很生气，恨得咬牙切齿，但话语间的刻薄味儿却一分没少，反而更浓烈了。 这次场景是在卧室，门窗紧闭，还拉上了窗帘。 小心翼翼， 如履薄冰， 生怕他们的对话被外人听了去。 男人闷头抽烟，一声不吭。 金毛趴在他脚边，低头拱着他的裤管，张着嘴，自个儿玩的很开心。 良久，他才开口问一句，“送乡下不行么？” “送乡下？”女人像看智障一样看着自己的丈夫，一巴掌拍他头上，“你怎么跟乡下那帮碎嘴货解释？还有，这事儿警方早晚查出来，一旦查到这狗身上，咱俩就等着陪葬吧！” 女人狠狠啐一口，觉得不解气，又重重掐了丈夫一下。 “苦熬这么长时间，总算熬到拆迁，房子还没拿到手就出这么一档子事，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女人说着说着就开始抹眼泪， “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看上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受苦受累半辈子，吃不到嘴里穿不到身上，我说啥了？ 现在让你杀条狗你都不敢，你这么一个废物，还活着干啥？” 男人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肉山般的女人，继续抽烟不说话。 每当日子过得不好时，女人就说这些话气他，一开始确实很生气，但时间一长，男人也练出了厚茧子，任你冷嘲热讽，我自巍然不动。 但是这一次，他动了。 猛吸一口烟，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定，“要杀你杀，反正我不动手。” 两害相权取其轻，如果除掉这只金毛能换来全家的安乐，他也认了。男人蹲下身子，摸着金毛油亮的皮毛低声道， “冤有头债有主，犯了错就该认罚，杀人偿命，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你放心，等你下去了，我给你多烧一点纸，到了地狱，你也好求阎王爷开恩。” 女人冷哼一声，止住啼哭，讽刺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装好人？” “养这么大，不舍得啊！” 对于女人的讽刺，他向来是充耳不闻的，站起来对女人道，“给它弄点安眠药吃吧，等它睡着了再勒死它，跟着咱们这么久，别让它走得太痛苦。” “哼，这么一说，活都让我干完了，你撇的倒是干净啊？”女人对丈夫的安排很不满意，凭什么？ “我去埋。”男人闷声道，“送它最后一程。” “行吧。”女人也识趣地做出让步，杀条狗而已，对她来说没啥难度。 “别着急回来，明早去狗市一趟，买只一模一样的再回来。” 女人系上围裙，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这次语气缓和多了，跟叮嘱丈夫出门别忘了买菜一样。 男人又点燃一根烟，斜眼看着地上的金毛点点头，“嗯，你也别忘了接孩子。” 女人开门去了厨房，男人蹲在地上跟金毛玩闹，一如往常。 第四十六章 狗妖 没过多久，女人回来了，手里拿着一盘食物。 男人单手接过食物，放到金毛面前。 金毛站起来轻轻嗅了一下，尾巴摇得更欢快了。 因为盘子里装着的是肉，不是骨头。 实际上，这是主人们中午吃剩的手抓鸡，金毛是有印象的，因为白天它跟着吃了很多骨头。 主人们对它是极好的，吃剩的饭菜大多会倒进它的专属狗碗，每次都堆得满满的，露出一个尖尖的角，要不然他也不会吃的营养过剩。 中午主人把手撕鸡收起来的时候，它还跟着闹了好久呢。 没想到，主人是专门给它留到晚上吃的。 鸡肉经过微波炉加热，正飘散着浓郁的香味。 金毛用舌头舔舔肉汤，开始大快朵颐。 夫妻俩坐在床上，静静看着金毛进食。 金毛像往常一样，把盘子舔得干干净净，然后卧在男人脚边头枕着男人的鞋小憩。 只是这一次，它不会像往常一样醒来了。 女人拽着金毛的前腿，把它拖进客厅。 客厅里，又响起高跟鞋走动的声音。 这个时候， 躺在地上的金毛猛地睁开眼睛！ 目光相对的刹那，赵明不由得脊背生寒！ 因为，它的眸底流转着淡淡的绿光，这种光晕，给人一种阴冷森寒之感。 记得最初进小区的时候，金毛就用这种目光警告过自己。不过那时候，赵明没有过多在意，只当是厉鬼的恶作剧罢了。 而这一次，赵明算是彻底清醒过来。 这只狗，妖化了！ 狗妖獠牙外露，张口一吼，一股腐烂的尸臭味迎面扑来！ “熊熊烈火！” 赵明反应很快，引出火球直接砸了过去，火球迎风见长，烈烈焰火炙热难挡，室内气温迅速升高！ 金毛龇牙咧嘴，纵身一跳躲过焰火，张开血口直扑赵明面门！ 赵明矮下半边身子，堪堪躲过一击。正待庆幸之时，环顾左右看了两眼，这一看不当紧，吓得差点跳了起来。 卧槽！ 妍妍呢？ 不等赵明多想，金毛就发起了第二轮冲刺，腾空而起，重重向赵明撞了过来！ 狭小的客厅内，顿时妖风四起。 赵明被吹得往后退了几步，心中警铃大作，迅速启用第二招。 这个时候，狗妖仗着体型硕大，亮出獠牙，已经欺身而下。 “雷霆万丈！” 赵明手里攒动着电光火花，一巴掌打在狗妖脖子上！ 狗妖哀嚎一声，一口咬住赵明手腕，连带着赵明滚落地面，一人一狗同时着地，砸在地板上。 “嘶——” 手腕处钻心的疼痛几乎令赵明抓狂，他忍着剧痛，咬牙道， “雷霆万丈！” 被狗妖压住的戒指再度发力，雷声隆隆，电流蹿动，狗妖被电的闷哼一声，却依旧死死咬着手腕不放。 赵明深吸一口气，这一次，他用尽全力嘶吼， “熊熊烈火！” 火焰喷射而出，熊熊烈火势不可挡，迅速将狗妖卷进火海！ 狗妖哀嚎一声，上下齿猛地咬合，似乎要将赵明手腕咬断。 “啊——” 这一咬，刺激的赵明灵魂都在战栗！ 手腕处，皮肉已被刺穿，獠牙下，露出血染的白骨。 “熊熊烈火！！” 第二轮火势袭来，空气中充斥着烤肉的味道。不是那种浓郁的肉香，而是腥臭的腐尸味道，熏得人直欲干呕！ 好在烈火烧灼下，狗妖生机也渐渐流失。 赵明躺在火堆旁边，精疲力竭地抽出右手。 横在眼前看了一眼，皮肉外翻，还留下四个血淋淋的窟窿，好不凄惨。 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火焰中，依稀可见狗妖伸着脖子，保持着临死前撕咬的状态。 赵明看着狗妖渐渐化为飞灰，一时间五味杂陈。 亲眼目睹它被勒死，又亲手烧的它魂飞魄散，这种感觉，是真的不太好呢。 实话说，这只狗很聪明，即便化身为妖也不失机敏劲。它一定是看出自己力量来源于戒指，所以才不顾一切的咬住手腕不放。 它这么做，一定是为新主清除威胁吧？ 那位新主的身份也不难猜，不然也不会把自己的执念化成幻境供人观看了。 不知这只金毛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与司机走到了一起， 对司机的愧疚？ 对原主人的怨恨？ 或者兼而有之？ 但无论如何，它生前欠司机的，死后算是用另一种方式偿还清了。 火光熄灭了，赵明低头看了一眼。 地上没有留下灼烧的痕迹，只剩下一层白灰，没过多久，白灰泛起点点荧光，萤火汇聚，形成一只狗的形状。 金毛狗张着嘴蹲坐在地，尾巴摇来摇去，一如生前的模样。 赵明拍拍它的脑袋，嘱咐道， “去畜生道轮回吧，不过下辈子，你可要擦亮眼，选一个好主人。” 金毛狗闻言站起来，抬起前脚，对赵明做了个揖，化做一道白烟飘散。 赵明伸出手腕，尝试启动疗伤程序。 其实他并没有抱多大期望，因为妍妍说这戒指功能强大包罗万象，功能多到不知从何说起，所以她就没怎么细说。 以至于，赵明对戒指医疗功能这块所知甚少。 反正有枣没枣打一竿子，碰碰运气又不费事。 带着不确定的口吻，赵明喊了一句， “疗伤？” 戒指没反应。 赵明清了清嗓子，用确定的口吻又喊了一句， “疗伤！” 这下立马有了反应，伤口上好像覆盖了一层虫蚁，不停地啃噬皮肉，瘙痒感如洪水泄闸，瞬间淹没大脑神经。 痒啊！ 真痒啊！ 痒的赵明想拿斧头来个壮士断腕！ 太特么酸爽了！ “哦哦哦...唔唔唔...喔喔喔...” 赵明坐在地上，浑身不停地抖动，想抓不能抓，想挠不能挠，痒的几乎快要疯掉了。 “老板，你在干嘛？” 宋妍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蹲在地上，一脸好奇。 “我疗伤啊！” 赵明举起伤痕累累的右手，手腕上破损的皮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啊，你连这个都会用啦？” “很难么？”赵明压制住砍手的冲动，质问宋妍妍，“你刚刚去哪儿了？” 你知不知道你老板我差点被一狗妖给灭了？ 想到这里赵明就来气，要不是身边有宋妍妍护驾，他怎么可能以身犯险，脑抽了么？ “我就在楼梯间啊。”宋妍妍指了指门口，“就隔一堵墙。” “你躲那儿干什么？” 赵明一听，几乎气到变音。老子在里面打生打死，你躲外面享清闲？ 到底谁是老板？ “你不是说要提高武力值么？”宋妍妍莫名被凶，一脸委屈巴巴，“人家还特意收敛了气息呢，就怕把狗妖吓跑了。” 赵明：“......” 第四十七章 幻术 “滴答—” “滴答—” “滴答——” ...... 水滴迸落，水花四溅。 赵明抬起头，看到天花板湿了一片，水流聚集成滴，快速向下坠落。不知何时，门口已是一片汪洋，浑浊黄水倒灌进来，水位迅速升高。 “妍妍？” 赵明环顾四周，再一次找不到宋妍妍的影子。 只来得及发出一声， 卧槽， 赵明就再没机会说话了。 天花板上，水流成股灌下，浇在赵明头上，让人睁不开眼。他大口喘着气，用手在脑门撑起一扇雨帘，眼睛眯起一条缝，看到水面已经没过他脖子。 “咕噜...咕噜...咕噜...” 水位上涌，赵明连呛几口水，再睁开眼，发现自己已在深水之下。仰头向上看去，只看到一点点斑驳的亮光。 明明灭灭，起伏波动。 赵明屏着一口气，脚下一顿，就要往上游。 这时，光线突然变暗，一个庞然大物从上面掉了下来！ 赵明立刻向后退去，这才发现是一辆货车。 胸口憋得难受，再不呼吸就要死了。 咬着牙，接着往上游。 向上游了大概一米， 一是泡得发涨的手从车门伸出来，一把抓住赵明的脚踝！ 用力往下一坠，赵明瞬间失衡，四肢乱舞摔倒在水底，肺里积攒的气体全部被吐了出来。 赵明躬着腰，憋着最后一股劲，拨水，顿足，向上游！ 玛德， 要窒息了！ 货车前门被打开了，一只跑得发白的脚先落在地面，紧接着，下来一个肚皮肿胀的男人。 赵明下意识伸出戒指，但他已经没有办法喊出指令了。 男人脸上像是糊了一层白色的腐烂水膜，五官模糊不清，但是赵明能看出来，他在笑，笑得歇斯底里。 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再坚持一小会儿，不用自己动手，这个鬼差就会溺死在幻术之下。 赵明带着最后的期盼向上瞅了瞅， 妍妍， 你再不过来，老板我就真要gameover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 不甘心啊，真不甘心啊！ “哗——” 在赵明呛水的最后一刻，水位暴跌！ 紧接着， 暖风扑面而来，赵明张着嘴，大口大口吞吐空气，一时间，简直泪流满面！ 原来自由呼吸是如此幸福的一件事！ “轰！！” 宋妍妍从天而降，一掌轰向男人脑门！ 其疾如风，快如闪电！ 逼得男人不得不退后躲闪。 罡风呼啸而至，一时间砂石乱飞，赵明感到自己的脸都被割裂几道细小的伤口。 再看水肿男，模样更加凄惨，脸上、手脚、肚皮上全是伤口，血水污水遍布全身，整个人都缩水一圈。 但是看起来顺眼多了。 妍妍这一掌帮他消除了水肿，将军肚没有了，手脚恢复正常，甚至眼睛鼻子都看得清清楚楚。 噬魄兽之威，恐怖如斯！ 男人站在一滩血水里，面目狰狞，愤怒咆哮道，“你们没有收到钱，为什么还要多管闲事？” 这句话带着质问，带着浓浓的不解。 得知女人去诊所那天，他冒着生命危险，抢在付款之前撞翻了那个女人，没有付款，交易应该中断才对，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在没收到钱的前提下，他们还是过来了？！ 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要帮一个杀人犯？ 不公平！ 这不公平！！ “你还敢提钱？”宋妍妍利爪外露，显然已经动了气，“要不是你撞到了人，我们怎能空手而归？” 虽说那女人是讨厌了一点，但为诊所服务这么多年，宋妍妍什么刺头客户没见过？ 她有的是办法让女人掏钱好伐？ 要说生气，也该是她生气才对！ 阴司凶兽的霸气摆在那里，哪怕只是泄露一点点，也让男人倍感压抑。 力量不在一个等级，连吵架都吵不赢。 男人的气息萎靡下来，整个人被迫平静，他带着疑问问了一句， “所以，你们报复我纯粹是因为，我耽误你们做生意？” 很荒诞， 也很可笑， 但是这个理由却更容易让他接受，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若他们是因此来示警，自己倒也无话可说。 他死了两年，也在阳间滞留了两年，看得最透的，就是人心。 人性凉薄，鬼差也不例外。 宋妍妍看着他，觉得这人脑洞很清奇，但她却没有否认，而是反问了一句，“你说呢？” 其实，也没有其他的处理办法了，总不能直接告诉他，自家老板没啥实战经验，借你性命当沙包练练？ 这样说不太好，两边都不高兴。 男人听罢深出一口气，神色有点懊恼。要是自己再抢先一步，在女人出门的时候就把她撞死，就没有后来这些麻烦事了。 他有些放弃抵抗，伸手一抓，数十道亮光从他指尖飞出，像猫的利爪一样，于虚空中破开条条裂缝，幻境随即崩碎，显现出世界原本的样子。 宋妍妍挡在赵明身前，防止他有什么不轨之举。 男人只是苦涩地笑了笑，做个了请的姿势，然后坐在沙发上。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客厅，只是脚下的客厅要再大再明亮一些，不似之前那般褊狭。室内装修更加现代化，简约低调，看起来很温馨。 赵明四下打量一眼，当下就明白了，这是那对夫妻拆迁分配的房子。 隔壁房间有活人的气息，想来是昏睡的男主人。 两人也靠着沙发坐下，尤其是赵明，折腾太长时间，身心俱疲。 可能是受环境影响，赵明总觉得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像是突然洗去了一身戾气，眉宇舒泰，给人一种祥和宁静之感。 但是同时，赵明也知道这是错觉。 如果不是妍妍掐着时间赶到，自己早就死在他手里了。 成熟的厉鬼，不好惹啊！ “我们谈谈吧，你们今天损失多少我赔多少，我没有其他要求，只求你们绕过我性命。” 男人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神色郑重， “相信你们也感受得到我的诚意，我是认真的。” 主动撤销幻境，低头服软，态度端正。 和谈的前期工作做得确实很充分， 但是， 鬼差和厉鬼之间，真的有和谈的可能性么？ 赵明想起了那个叫莫有谷的厉鬼，他确实和鬼差做过交易。这类行为是阴司不允许的，没出事还好，一旦出事就是撤职查办的命运。 作为一个新任鬼差，赵明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虽然一开始，他对这个男人抱着同情的态度，但一想到他想要自己的命，赵明这点虚弱的同情心也被耗光了。 与虎谋皮，安能长久？ “我觉得这事没有谈的必要。” “为什么？你觉得我赔不起吗？” “不是，你蓄意杀人，不能再留在阳间了。” “她有罪，她活该。”男人看着赵明，目光冰冷，“如果她当时不躲避，我的家人就能拿到赔偿，他们日子也能好过一些。若不是看到他们受尽白眼，我根本不会出手报复。” 大概觉得自己敌意太重，男人抿抿嘴，换了一种较为柔和的语气，但仔细听起来，还有点怨怼， “你知道吗？ 我母亲病倒了，家里就靠我老婆赚钱撑着，她一个月才两千多块钱，吃喝看病，再加上日常花销那点钱根本不够。 这年头，善良容易被欺负，弱小也容易被欺负。 我出事那天，老婆借亲戚一万块钱周转，辛辛苦苦攒了一年才攒够还的钱，你猜我们那狗日的亲戚干的什么事么？ 他当着一大家子人，诬赖我老婆借了两万！ 我老婆最是个没心眼的，没写借条不说，嘴还笨，除了哭啥也不会。 那天被人指着鼻子骂，围了几十个看热闹的，没有一个人替她说话。我老婆是什么他们比谁都清楚，可他们就是不表态，就是不想得罪那个有钱的亲戚。 我知道，笑贫不笑娼嘛，以前我在，还有点用处，现在我走了，茶水也凉了，谁有闲工夫管她们的死活？ 我儿子因为那场意外影响了学习，成绩下滑的厉害。为了不给他母亲添负担，这两年都没敢报补习班，就靠自己钻研，但是成绩怎么也上不去。 我的小孩我最了解，他是个不服输的性子，自尊心又强，每天学到半夜，睡眠不足五小时，熬得眼睛通红。 如果你是我，看到这些事会没有怨气么？” 男人顿了顿，没有得到回答，自顾自地说道，“我知道，化成厉鬼就再也没有轮回的可能，加上我还背负着一条人命，下了地狱更没有什么好结果。但是，一想起我能改变他们的生活，我这心里就有了动力，什么刀山火海的也不怕了。” “那女人不一定会死，你没必要葬送未来。想必你也知道，判官是根据厉鬼的罪孽判罪的，罪孽轻重不同，刑罚也不一样。” “地狱一共十八层，第一层服刑时间135亿年，以后每下一层，增苦二十倍，增寿一倍。我说的对吧？” “......” 赵明沉默了。他确实听过这样的说法，地狱服刑时间对常人来说无法想象，所以才会有无边地狱一说。 想到这里，赵明猛地看向他，脱口问道，“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一开始就没打算下地狱？” “对，等把钱送到老婆手里，我就自焚。” 男人点点头，承认了。 “所以，求你高抬贵手，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做完该做的事，我保证，不会给你添麻烦。” “你想怎么做？” “再有一个月，我布置的幻境就能生效，到时候，那个男人会卖掉房子，把所有财产赠送给我老婆。在这之前，我会抽出属于你们的部分，赔偿你们的损失。” “你这是要把他们榨干啊。” “这是他们应得的...报应。” 男人咬着牙，语气里都是憎恨。 赵明低下头，思考了片刻，问道， “你设想的很好，但我还有点疑问。你觉得你老婆会接受一个陌生男人倾家荡产送来的捐助么？ 另外，你觉得这事能瞒得过你们那些亲戚邻居么？ 这是两个问题， 我们先来看看第一个， 我觉得你可以对她施加幻法，迫使她接受。当然，你心里也可能是这么想的，或许你有更好的办法也不一定。 那我们进入第二个问题。 对一个人施加幻术要容易一些，但你可以同时对那些碎嘴的亲朋好友施加幻术么？哦对，这对夫妻也有不少亲戚，他们肯定持反对态度，你也需要对他们进行洗脑。 所以，这些人你能搞定么？ 还有最坏的一种情况， 你可能没考虑到，但我不得不提醒你， 南市从来不缺猎奇的媒体，这事一旦发生，肯定会成为一个劲爆的热点。 如果影响继续扩大，可能会席卷整个中国。 到时候全国人都知道了，一个有家有室的男人在妻子出车祸的第二个月，倾尽所有家产讨好一个寡妇。 根本不需要任何填充信息，网民就会脑补出一场扭曲低俗碎三观的剧情。 在这场戏里，你那最笨的妻子可是主角。 你觉得周围人会怎么看她？ 还有，你儿子会怎么看她？ 你儿子身边的同学又怎么看他？ 这些问题你想过吗？” “我可以...完善幻术，让他偷偷的给。” “一个睡了几个月的男人，醒来之后突然要卖房子，之后还取走所有存款，想不让人注意都难！还有，你对你的幻术很自信么，可以让这个男人看起来和往常一样？ 当街蓄意杀人，想必捕头那边已经注意到了你，友情提示一下，你的时间真不多了。” 男人呆滞地看着他，这些问题他确实没想过，一时间他有点慌， “那我...该怎么办？” “停手吧，悬崖勒马。否则，受到伤害的就是你的家人了。” “我不甘心。” 男人拒绝得很干脆，苦心孤诣谋划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 “他们的罪孽，阴司自会审判。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安心等着便是。” “我的家人，就这么白白被连累么？他们可是什么坏事都没做，为什么他们要受到这些磨难？” 不服，真的是不服啊！ 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赵明沉默了。但是很快，他又找到了一个自己擅长的话题， “你儿子初中高中？” “嗯？” “哪科成绩不好？” “高二了，数学差点，以前能考140多的，现在120多，差了20分，都是我那事影响的。” 谈起儿子，男人语气也没那么冲了，表情也柔和了许多。 “巧了，我以前是辅导班的数学老师，最喜欢教拔尖的学生了。我觉得我有信心帮他把成绩提上去。” “你...这话当真？” “千真万确，你要是信得过我就把他交托给我，从现在开始直到大学毕业，学费我也是能掏得起的。但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阳间的事我不便插手太多，因为沾染太多因果，也是要遭反噬的。” “你...容我想想...想想...” 男人摆摆手，像是受到了剧烈冲击，神色很是不安定。 “好， 不着急。” ..... 第四十八章 开启新世界! “你什么意思？” “重新谈条件，你传我幻术，我帮你儿子提高成绩，还有，停止你的报复，立刻消失。” “凭什么？” “你没有选择。” “不，这不公平。”男人摇摇头，拒绝得很干脆。 谈判再一次陷入僵局。 赵明确实抓住了男人的心思，和大多数父母一样，他也是一个望子成龙的父亲，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他还真有可能答应这屈辱的城下之盟。 不幸的是，赵明的条件是双向的，看似互惠互赢，实际上也暴露了他的欲望。 没错，他想从厉鬼身上得到幻术的法门，在成为捕头之前，提前拥有自己的力量。他不想活在戒指的阴影之下，就像陈鬼一样，离开戒指就是一条待宰的咸鱼，没有任何自保能力。 有求则苦，这点小心思一看就透，男人抓住了他的软肋，态度也不想之前那么恭敬，一副讨价还价的架势。 他想在临走前，榨干这个黑白不分的鬼差，为妻小留下最后一笔财富！ 赵明揉着太阳穴，心知自己遇到了硬骨头，看来怀柔政策不怎么起作用啊！ 微微一笑后，赵明尝试最后一次说理， “我承认，你是一个好父亲，也是一个好丈夫，所以我才会和你谈条件。我是鬼差，职责就是维护阳间稳定。像你这样怨念深重的厉鬼，一旦失控，只会让更多无辜百姓蒙难，所以我不敢冒风险放你走，也承担不了这个责任。所以，我恳请你理解我的工作，不要为难我。” 男人阴沉地笑笑，“若是我不答应呢？” “那就...没得谈了” 敬酒不吃的话，那就只能上罚酒了！ 赵明气息暴涨，整体气质突变，看起来威利而森严，他沉声道，“妍妍，上！” “好嘞！” 宋·工具人·妍妍闻声暴起，卷起呼啸罡风，利爪直扑男人面门！ 叽叽歪歪磨磨唧唧， 她早就看这个男人不顺眼了，憋了几分钟的闷气瞬间释放，独属于噬魄兽的威压轰然而至！ “等等！！我答应！！！” 恐怖的威压把男人的伪装撕得粉碎，他喘着粗气凄厉嘶吼， “我答应！！！我答应就是了！！！” 宋妍妍腰身微扭，闪身落在地面，冷哼一声，不屑地嘟嘟嘴。 赵明看到宋妍妍收手的时候也是松了一口气，他是真怕这丫头把他的幻术秘籍给拍散了。 “这才对嘛，识时务者为俊杰，谈判就能解决的事，何必逼着别人动手呢？” 男人：“......” 赵明伸出一只手，“幻术。” 男人重重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算是认了命。一缕金色烟雾从他眉心析出，凝结成书籍的形状，落入赵明掌心。 金色封皮，线装，上书【幻境引诀】 看起来很有年代感的样子。 赵明随便翻翻，疑惑道，“需要丹药之类的东西辅修么？” “不用。”男人摇摇头，看起来心有不甘，但不得不臣服，“我一个人参悟的，参悟一年多才有小成。” “行叭。”赵明欢快地收起书，贴心地问道，“那...我送你上路？”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男人毕竟是厉鬼，不能在阳间停留，必须送进地狱，迟则生变。 男人最后看了卧室方向一眼，那里躺着害他一家的元凶，仇人近在咫尺，他却没有机会雪恨了。 深深吐出一口气，男人神色暗淡地问道，“我不想下地狱，可以让我魂飞魄散么？” 说实话，他自己也没报多少希望，因为对鬼差来说，捉住一只厉鬼可比捉住一只阴魂划算的多。 业绩有了，政绩也有了，没人会和自己的前途过不去。 但是赵明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他呆滞许久，他听到这个险些丧命于他手上的鬼差说， “没问题，反正我也不着急赚政绩。” “当真？” 他语气有些急切，这两年，他一直在憎恨与恐惧中度过，他恨这家人带给自己的厄运，同时也害怕掉进地狱遭受无尽的折磨。 “当真。” 赵明面对着他，郑重点头许诺。 “哈哈哈哈...” 男人顿时松弛下来，这一刻，感到自己真的解脱了。他站起来，对赵明深鞠一躬，面露感激道，“那我儿子，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我向你保证，会为他的未来负责。” 男人点点头，说了声谢谢，然后闭上了眼睛。 有些遗憾，但也感到了满足。 赵明深吸一口气，启动戒指， “熊熊烈火。” 火焰滔天，转瞬将男人淹没。但是，他没有挣扎，就这样站在烈火中央，看着自己一点点湮灭。 最后一缕残魂燃尽的时候，火苗如豆，随风熄灭。 地面上，留下一层白灰。 赵明皱皱眉头，这一幕怎么这么熟悉？ 突然，他想起来，那只金毛灵魂燃尽后也是这般情形。 难不成？ 赵明睁大了眼睛， 接下来，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地上的白灰闪闪，泛着晶莹的光泽，宛如月光下闪烁的霜花。荧光泛滥，渐渐漂浮起来，无形之中，像有一位画家凌空作画，以荧光为墨，描绘出男人生前的模样。 赵明长大了嘴，朝旁边宋妍妍身边靠了靠。 这他母亲的怎么回事？ “老板，这是阴魂，纯净的阴魂。” “什么意思？” “就是不需要咱们剔魄，可以直接下鬼门关投胎。” 赵明一脸呆滞，喃喃道，“厉鬼还可以再生吗？” 不对， 这明明是返厂重造嘛！！ 男人的魂魄很淡，他低头瞅瞅自己，又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看赵明，随后也明白了什么，对赵明笑了笑，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夜空，挥手致别，飘然离去。 这一次，是一点遗憾都没有了。 “老板，你好像触发了新功能。” “昂。”赵明还没缓过神，何止是新功能，简直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呐！ “妍妍，我还有一个小小的问题。” “嗯，你问。” “那个，陈医生用过这招吗，熊熊烈火？” “这倒没有，他只用一招，而且打磨得炉火纯青。” “哪一招？” “千刀万剐。” “......” 第四十九章 跪安吧 头疼， 太头疼了。 “道长，这事一两句话说不清，等我睡一觉，明天再详谈。” “......” 心烦意乱， 头重脚轻， 赵明突然有种在猝死边缘挣扎的无力感。 一进门，他便倒在了床上，脑海中天旋地转，意识模糊一片。 ...... 冷， 好冷！ 赵明下意识揉搓双臂，手心覆盖下的皮肤冰凉彻骨，摩擦生出的热量远远不足以御寒，但是他还是不想醒，万般无奈下，只好闭眼四处摸索，习惯性地寻找毛毯。 手指所过之处，尽是刺骨的凉意，仿佛伸进一片冰沙之中。 这是... 赵明倏然睁开眼，立马爬起来，警觉地四处巡探。 然而，目之所及，尽是白茫茫一片，天云山水浑然一体，雾凇沆砀，人鸟绝迹。 幻境！ 赵明心下一沉，顿时明白过来，有人在跟他们玩黄雀在后的把戏！ 冷风肆虐，成片成片的积雪打着璇儿四处碎散，拳头大的雪团飞过来荡过去，似乎随时准备给他致命一击。 脚下传来冰块破裂之音，很脆，响彻苍茫天地。 赵明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站在一叶小舟之内。舟身碰撞着坚冰，荡起漾漾清波。积雪散尽，露出一大片水面，远远地，还能看到长堤的痕迹。 环顾四周，冰花一片，弥漫天际。 若不是身处未知之境，赵明肯定会感叹一声，好大好大的湖啊！ 但是现在， 他感叹不出来。 尤其是形势愈加恶劣，两只迎风起舞的细长雪人还不断逼近的情况下，赵明更加没有闲情逸致。 “熊熊烈火！” 焰火迎风见长，蔓延成一片火海，转瞬吞没两只雪人！ 亲眼看到雪人萎缩消溶，赵明才轻舒一口气。 水火不相容，火多水干，正好克制住属性是水的雪人。 “出来见见吧，别躲着了。” 赵明对着湖面喊了一声，等了好久，也不见回应。 嗯？ 没有人么？ 赵明眉头紧皱，难道这个幻境专门为自己而设，意在困死自己？ 这个时候，小舟两侧分别出现两只雪人，扭动着腰肢翩翩飞来，别说，还真有一番风味。 但是赵明不是怜香惜玉之人，没等她们扭动两步便引动雷霆烈火，将四只雪人轰成了渣渣。 这个时候，小舟停下晃动。 苍茫天地瞬间陷入沉寂。 雪，下得更大了。 越来越多的雪人从天而降，如提线木偶般疯狂地扑来。 赵明大喝一声，祭出滔天烈焰。 万千雪兵陷入汪洋火海，挣扎着融化成雪水。 大火散尽，湖面再无一片雪花，水如镜面，倒映着无尽素白。 赵明摆摆手，颇有些志得意满。也是，一人杀万敌并大获全胜，此等成就，谁人能比？ 嘚瑟罢，赵明便陷入另一个窘境，怎么出去啊？ 难道要在这里困一辈子么？ 思及此，赵明想到了那本【幻境引诀】，不知道里面有没有破除幻境的方法？ 念头一动，引诀凝结而出，落在赵明手上。 阴间的东西就是便于存储，没用的时候化成一缕白烟藏在体内，等用到在召唤出来，省时省力，还不占地方。 怀着期待的心情，赵明翻开第一页。 嗯？ 眸光落在上面的时候，赵明整个人都不好了。 怎么是小篆？ 连忙往后翻了几页， 依旧是小篆。 跳着翻到最后，赵明深吸一口气，然后合上了书。 闭上眼，很想骂一句妈卖批。 特么的， 还没译文！！！ “咕噜——” 水声响起，小舟轻轻晃动一下。 赵明脸色很难看，循声瞪眼瞅过去。 一只融化了半边身子的雪人瑟瑟发抖地趴在小舟边，一只手扶着舟沿，一只脚挂在舟尾，还保持着向上爬的姿势。 赵明蹲在它面前，目露探究之色，这货到底想干啥？ 雪人扯起半边嘴唇笑了笑，缩着脖子，慢慢向上爬，一边爬一边观察赵明的神色。 终于，它奋进全力，滚落舟内。 面带微笑，盯着赵明，一步步后退。 然后， 蹲下身， 捡起了橫在小舟内的船桨。 一只手撑着， 慢慢地...向前划。 赵明愕然，这是玩得哪一出？ 雪人看着他，用半颗颔首示意，躬着腰，指指湖中心的位置。 那里，隐约有一点凉亭的轮廓。 这意境， 好生熟悉！ 赵明想起了初中语文学过的一篇文言文，疑惑道，“是湖心亭么？” 雪人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半边脸还挂在热情的微笑，但是样貌却惨不忍睹。 “咳咳...”赵明这下总算明白过来，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问道，“你们刚才是来接我的？” 雪人当即露出委屈的微笑，焦黑的鼻子上下耸动，显然激动得不轻。 终于不用挨打鸟—— 呜呜呜—— “那你们怎么不说一下？我还以为你们是来打我的呢！” 雪人表情一滞，内心简直要咆哮， 我们倒是想说话啊！！！ 你特么给我们机会了么？？？ 看到雪人默默转过身，一声不吭地闷头划桨，赵明自觉讨了个没趣。 既已声明来意，雪人也不再故意卖好了。 独立小舟，欣赏水天一色，赵明不禁感叹，“好大好大的湖啊！” 雪人：“......” 寒风鼓吹，吹皴了水面，吹乱了头发，赵明打了个寒战，低声道，“也好冷好冷啊...” 站在小舟一侧的雪人看了他一眼，背过去的半边嘴角挂着诡笑，慢慢放缓了划船速度。 嘤嘤嘤—— 冻死你！！！ 俺要替俺们兄弟姐们们出气， 嘤嘤嘤—— “阿嚏——” 赵明眼冒金星地坐在小舟里，忽然发现，这小舟不动了。 雪人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却带着两人在原地打转。 “嘿？” 赵明顿时无名火起，这是蓄意报复啊！ 小样，敢跟我耍滑头，看老子怎么整你。 对着雪人背影，赵明突然暴喝一声， “熊熊烈火！” “扑通！”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雪人如离弦之箭，顷刻远遁几十米！ 拉开一段安全距离后，雪人从水里露出半颗脑袋，偷摸着观察小舟上的情况。 没有看到想象中的打火，雪人慢慢把脖子部分也露了出来，以便观察全景。 这时候，赵明抱着一簇小火苗，正优哉游哉地站在小舟欣赏风景，看到雪人后，他扬扬手里的火， “太冷了，烤烤火，一起不？” 雪人：“......” 赵明蹲在船头烤火，没什么心情赏山赏水，自然不再装逼，显得安静了许多。雪人坐在船尾，手脚并用划桨，行速也快了许多。 剩下半路时间，两人相处的倒是和乐。 等小舟靠岸的时候，雪人露出半边微笑，然后沉入湖底，等待下一次风雪重生。赵明站在凉亭走廊，对着模糊的身影挥手告别。 两人隔着水镜相视一笑，恩仇就此泯灭。 湖心亭是一处木结构的凉亭，琉璃瓦顶，檐牙高啄，挺立于湖中央。 远远地，赵明就看到一白发老者跪坐中央，穿着一件厚厚的皮衣，身边有一只铜炉，里面烧着滚烫的酒水。 “来了？” “来了。” “来了就过来坐坐吧。” 老者背对赵明，面朝湖面而坐，跟赵明说话的时候也没有回头。 赵明手里揣着一团火，只是慢慢靠近一些，并没有走得太近。但是，他的眸光却落在了老者膝盖下面的毛毡上。 “怎么，怕我？” “任谁醒来，发现自己身处幻境都会有所防范的吧？” “哦？你确定这是幻境，不是梦境？” 老者侧过身子，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梦里，我不会这么冷。”赵明忍不住地打了个喷嚏，“能把那条毛毡借我用用么？” “不行啊，老寒腿，受不了凉。”老者摇摇头，一副我想借你但实在不能借你的表情。 赵明：“......” “不过，我倒是可以借你一杯酒暖暖身子。对了，你知道酒和水的区别么？” “知道，水是纯净物，酒是混合物。” 老者闻言，握着铜炉把柄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少顷，他摇摇头，倒出一杯酒， “我们说的不是一个范畴，酒越喝越暖，水越喝越寒。” “这话我听过，但我不认可。” “哦？” “你换夏天试试，酒喝多了怎么样我不知道，水喝多了只会尿急，根本不会降温。” “......” 重重叹了一口气，老者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啧啧嘴道，“算了，看你也不像个懂酒的，还是别喝了吧。” 赵明撇撇嘴，心说，就是给我我也不见得要呢！ “虽说你对酒一窍不通，但对幻术还是有些天赋的。” “怎么看出来我有天赋了？” “你一眼就能识别幻境和梦境的区别，这一点，甩开那群庸俗之徒至少两条街。”老者伸出两根手指，怅然道，“我在这里等了几百年，一共才等到五个独具慧眼之人。剩下的，呵，尽是些不入流的东西。” “误以为是梦境就不入流了么？” “那当然，幻术才是王道，梦术都是异端！” 老者一脸傲娇，搞得赵明很想问问他是甜党还是咸党。 但是，赵明忍住了。 因为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你把我弄这里来干什么？” “看雪啊！” “......” “哦，还有一件事，你杀了一个我很看好的后生，还抢走我了我送他的引诀，本来是打算替他报仇，讨回那本旧书的，但是现在看来，不必了。” “因为我识破了幻境？” “嗯呐，说明咱们有缘呐！” “可是，你看好的后生蓄意杀人呢，如果无人阻止，可能还会杀更多人。你不觉得，你择人的标准有点问题么？” “凡成大事者，手上无不沾血。”老者高深地看了他一眼，摆摆手道，“你现在不用纠结这个，以后自会明白。 书呢，我已经送你了，跪安吧。” “......” 第五十章 我的脑子! “呼呼...呼呼...” 赵明猛地从床上惊醒，抓着被子，警觉地四处巡视。 衣橱、电脑桌、落地窗... 不错，是自己的房间。 轻舒一口气，慢慢松弛下来。 刚刚， 是在做梦？ 那个口口声声说幻术才是王道，梦术都是异端的老者竟然出现在自己梦中？ 而且，他还说自己杀人抢引诀？ 简直胡说八道，谁抢东西了，明明是他换来的好吧？ 果然，梦境和现实都是相反的。 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一次的梦境，感受太逼真了。 冷，梦里真得非常冷啊。 咦？ 怎么感觉这么热？ 赵明不由自主地摸摸脑门上的汗，看到手尖晶莹的液体，一时间，他又有些不确定。 昨晚没开空调。 如果没开空调，梦里为什么会感到冷呢？ 人在做梦时，梦境中的感受和现实状况密切相关，比如睡着了想嘘嘘，梦里就会一直找厕所。 可这他母亲的什么情况？ 现实中热的要死，梦里却冷得要死。 想到这里，赵明连忙凝结出那本【幻境引诀】，翻开一看，里面是简体中文。 脑中回想起老者最后那句话， “书呢，我已经送给你了，跪安吧。” 这里的‘给’是指翻译吗？ ...... 赵明有些苦恼地扯着头皮，因为昨天收书的时候没有翻开检查，所以，他不知道这本书原来是什么字体。 简体中文， 还是先秦小篆？ 如果这件事不能确定，那刚刚经历的一幕如何确定？ 究竟是， 梦术，还是幻术？ ———— 黄仙不爽利地从卧室走出来，特地看了眼赵明的卧室，门还关着，说明赵明还没有醒。 伸了个懒腰，抓着蓬松的发髻走进洗手间，十几分钟后，黄仙精神抖擞地出来了，又去看了一眼赵明卧室的门。 竟然，还是关着的。 黄仙摇摇头，精神瞬间萎靡下来，从茶几上取了一些零钱，换了鞋出门买早餐。 “厉鬼，狗妖，锻造阴魂。” 黄道长走在路上，脑子里净是这几个词。 他感觉自己都有点魔怔了， 呵， 能不魔怔么？ 一个新鬼差，阴司的规矩都没背熟呢，竟然可以越级打怪，这让一个混迹阴司外围二十多年的鬼差情何以堪？ 一路上，黄仙像是过电影一般回忆起和赵明在一起的那些日子。 他知道，小明这个年轻人善良、勇敢、知恩图报，有那么一点小聪明，也有一点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可是，这种人也最为普通，大街上随便一抓就能抓一把。 问题是， 为什么他会进步如此之快？ 明明一开始，他连法器都召唤不出来的呀？ “道长，今早吃什么呀？” “嗯？” 黄仙从神游中回过神，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早餐店。这条路他只走了两次，就可以轻车熟路地找到地方，甚至都不用带脑子。 黄仙觉得，自己的天赋也不算差的呀... 可为什么实力相差这么大？ 心情不美丽，连带着点餐都兴致缺缺，要知道，他以前是最喜欢这个环节的。 “和昨天一样吧，十二份油条，十二份豆浆。” “好嘞！” 老板装油条的动作很利索，夹子轻轻一夹，酥软松脆的油条就整整齐齐叠进包装袋。然后数了十二杯豆浆，放进一个大塑料袋打包，打了个结，就完成了。 “给您！” “谢谢。” 黄仙递过去一张人民币，在老板低头找钱的瞬间，他眼睛呼的一亮。呦呵！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哈！ 这老板，竟然带了一顶绿帽子？ 嘿，有趣有趣。 低迷的心情瞬间一扫而空，接过找回的零钱，黄道长还不吝夸奖一句， “你这帽子挺别致哈。” 老板挠挠头，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也没有细究这句话，后面还排着长队呢，哪有时间跟他瞎聊？ 黄道长哼着歌儿，一路小跑往回赶，他还等着听赵明降妖锻鬼的故事呢。没吃过猪肉，也得见见猪跑吧，不然吹牛都没素材。 黄道长心里调节能力强大的难以理解，出门还是一副疲软萎靡的状态，这才多长时间，比打了鸡血还兴奋。 黄道长走后，一个带着眼睛的年轻人付完钱，问了老板一句，“刚刚那个，是不是修仙入魔了？” “唉，应该是吧，不然买十二杯豆浆怎会只要两根吸管？你不知道，我们想多给都不行，你好心多给一根，人家就冲你发火，奇怪着呐！” 老板挠挠头，摸摸自己的地中海发型，在后厨找了找，摸到一顶帽子戴上。 还别说，要是傻道士不提醒，他都忘了这事了。 “怎么还没起床？” 黄仙嘟嘟囔囔，将一份油条和豆浆放在餐桌上，拿着剩下的那些回到沙发上坐着，牛嚼豪饮，十几分钟就把早餐一扫而光。 赵明卧室依旧没开，黄仙等的有些无聊，干脆头枕靠枕，对着赵明卧室，躺在沙发上假寐。 ...... 宋妍妍坐在诊所前台，开着音响玩植物大战僵尸。 靠前的阵地上，宋妍妍种了两排坚果，顽强地抵御着僵尸的攻击。 “咔嚓——” “咔嚓——” 獠牙啃噬坚果的声音此起彼伏，残破的坚果外围，已经挤满了各类僵尸，密密麻麻地堵成一堆，看着格外舒心。 坚果后面，种了一排食人花，紫色的大嘴向外张着，不时向僵尸群体伸长脖子，够啊够的，就是够不着。 嘻嘻嘻， 真好玩。 这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宋妍妍拿起来一看，是王君打来的。 “妍妍，我有钱了，这就把钱还给你，你现在在哪儿，诊所吗？我去找你。” 王君听起来很激动，一点都不像还账的样子。 今早回家取东西，洗手间的镜子突然掉在了地上，他在收拾碎片的时候发现了一张银行卡，本来只是试探性地输入家里备用的密码，没想到还真可以！ 里面，竟然有四十多万存款！ 王君隐约记得岳父是意外身死，这张卡里存的，应该是赔偿金。 现在，成了这个家庭的救命钱！ “哦，不用来了，直接发我微信上就行。” 宋妍妍语气还是淡淡的，谈不上多高兴，那镜子就是她砸碎的，当时尾随王君一路，看他又哭又笑的时候，鸡皮疙瘩都快掉一地了。 噫—— 她可不想再见第二次。 “那好，谢谢你帮我。” 王君深吸一口气，准备回去找妻子的手机，转账发过去。正准备挂断的时候，手机里传来一声凄厉的怒号， “卧槽，我的脑子！” “......” 第五十一章 哈哈哈哈哈哈哈 赵明坐在电脑边，翻看着昨日的监控记录。 陈鬼活得很仔细，在对着床的墙壁上安装了一个摄像头，所以赵明晚上任何举动都被摄像头录了下来，从躺床上到惊醒，两个多小时，赵明一秒都没有快进，生怕漏下什么。 结果，发现画面竟一直处于静止状态。他摆着一个木字，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宛若死了一样。 “呼——” 赵明长出一口气，整个人都轻松下来。 破案了，是梦。 靠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他伸手拉开窗帘，看了眼外面升起的太阳，重新爬回床上睡了个回笼觉。 睁开眼的时候，整个人都清醒许多。 但这一睡就睡到日暮偏西，肚里空空如也，几乎饿得前胸贴后背。 赵明揉揉眼，觉得有点无奈。 这两天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总觉得有人要害自己，再加上日夜颠倒的作息，脑子都有点迷糊了，做那种光怪陆离的梦也不奇怪。 这才几天，就有点撑不住了，以后的路那么长，他该怎么走？ 打开门，就见黄仙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肚皮均匀起伏着，睡得正香。 前阵子拍摄的吃播素材都已剪辑上传，他又没有其他存货，也就闲了下来。 大概感觉到有人注视自己，黄仙坐了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问了一句， “嗯？你醒啦？” “嗯。” “昨天的事你还没详细告诉我。” “妍妍知道，你没问？” “我不敢。” “......” 黄仙的状态比昨天晚上好了很多，他琢磨了很长时间，觉得自己不能老是想着跟别人比，压力大不说，还容易挫伤积极性。他应该和自己比，拿今天的自己和昨天的自己相比较，如此一来压力就小了很多，还能更直观地看到进步。 念头通达后，一身轻松。 至于追着赵明听故事，一来是开阔视野，二来是为以后吹牛比打下坚定的基础。 当听到赵明从厉鬼手里换来一本功法时，黄仙陷入了沉思。 一时间，脑子竟有些活泛。 他手里还有一头陈年僵尸没有解决，不知道这头僵尸身上有没有什么功法... 接近傍晚，午饭和晚饭便放一起解决，正好顺带录制吃播视频。 这一次，赵明下了血本，点了十二份酱肘子。 他觉得自己好久没有享受生活了，这人世间的烟火气，最能给人以安宁。 记得小时候，生活条件很差，每当路过街边小摊，看到炖得酥烂香醇的肘子时，都会流下一串口水，想象着咬下一大口肉的感觉，然后一步三回头地慢慢走远。 那种渴望一直留在心里，慢慢地生根发芽，一直到赵明兼职赚来第一笔钱，才真正实现。 以后每一个月，他都会买上一份酱肘子，一个人坐在桌子前，举着枣红油亮的肘肉，一口撕下一大块肉皮，细细品味肉质的鲜香与肥美，把童年的缺憾踩实、填满。 黄仙乐见其成，反正这肘子炖得熟烂柔滑，轻轻一咬骨肉就能分离，比黄焖鸡米饭省时多了。 关键还解馋，最能吸引粉丝。 掐着时间，从二十秒开始，一份增加一秒，等十一份一扫而光的时候，正好录到挑战三十秒。 赵明放下手机，这才开始享用晚餐。 道长左瞅瞅又瞧瞧，目光落到窗口点餐的男子身上时，眼睛猛地一亮！ 呦呵， 今年这是流行绿帽子了么？ 黄仙呵呵笑了两声，轻轻敲敲桌子，等赵明抬起头的时候，朝那边努努嘴，“快看，今年的新款，要不要买一顶戴着玩玩？” “什么新款？” 赵明放下肘子，狐疑地扭过头，这一瞅，就持续了好几秒。 我去， 那顶苍翠欲滴，绿得不要不要的帽子，简直亮瞎人的眼！ 赵明嘴角抽了抽，他有点不敢相信，中国男人的审美已经扭曲如斯了么？ 恐怖， 实在是太恐怖了。 黄仙憋得面色潮红，捂着肚子趴桌上，最后还是没忍住，竟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边笑，一边拍大腿，状若疯魔。 引得旁人纷纷侧目。 一时间，两人竟成为全场焦点。 赵明赶紧埋头啃肘子，顺带踢了黄仙一脚，“要疯回家疯，别在这丢人现眼。” “哈哈...好...哈...” 黄道长狠狠在大腿位置掐了一下，疼地直飙眼泪，但总算止住了笑。 “我以前咋没发现你笑点这么低？” “不是。”黄仙强迫自己不看那顶抢眼的帽子，忍笑解释道，“今早我买早餐的时候就见到一个，当时没多想，以为老板故意博人眼球，做生意么，不容易，也能理解。 不过，看到这个傻帽的时候就有点憋不住了，不知道为啥，就是好想笑，哈，你看他是不是很有故事？” “......” “哈哈哈哈哈！” “你有病是么？” “不是！”黄仙擦着眼泪，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过来了，哈。” 赵明转身看了一眼，果然，绿帽男端着托盘，径直朝这边走来。 此时正值餐点，店里稍显拥挤，两人坐的是一张四人餐桌，男人应该是看中了这边的空位。 “哈哈哈哈哈哈哈！” 赵明瞪了黄仙一眼，后者立刻捂住嘴，示意自己先出去。 实在憋不住，溜了溜了。 走了一个人，空间显得宽敞许多。 男人将托盘放到赵明对面，点头打了个招呼，随后坐下安静地用餐。 当他低头吃饭的时候，赵明不由得多看了眼皮下的帽子一眼，因为离得比较近，看得更加清楚。 这顶绿油油的帽子有一圈宽阔的帽檐，中间鼓起一个圆滚滚的包，紧贴头皮，看起来没有半点美感。 饭店里熙熙攘攘，食客很多，大多吃饭聊天，少部分低头看手机，气氛并没有因为这一顶帽子而有所改变。 甚至离得最近的餐桌小年轻，都没有朝这个方向多看一眼。 赵明眯起了眼睛，直觉告诉他，在猎奇心较重的中国， 这种情况， 很不正常。 赵明眨了下眼，瞳孔逐渐变蓝，阴阳眼覆盖的范围内，食客渐渐隐去，男人凭空消失。 但是， 他头上的帽子， 还在。 绿烟滚滚，无数绿蛇盘绕成一圈，蛇头齐齐对着他，吐出长长的信子。 与此同时，走出店门的黄仙瞬间止住笑声，他挠挠脖子，不禁有些狐疑，“怎么感觉一点都不好笑了？” 难道是笑劲过了？ 嘿， 过了好啊！ 黄仙也没多想，当即决定回去坐坐。 谁知，前脚跨进店门的那一刻，黄道长就爆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弯腰，抱肚，跺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明明知道很羞耻，但是根本控制不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黄道长笑得嗓子都哑了，蹲在地上，头埋在两膝之间。 心里一万个卧槽， 这他娘的怎么回事？ 突然，有人拉住他的胳膊。 黄仙抬起头，看到了面色严肃的赵明，当下什么也顾不得了，抓着赵明道， “快...哈哈哈哈哈哈...救我...哈哈哈哈哈” 这时候，绿帽男正好从店里出来，看着坐在地上笑得岔气的黄仙，深吸一口气。 然后，他指着路边的货车建议道，“我正好路过精神病院，要不送你们一程？” “不用，他是间歇性的，过一会儿就好。”赵明婉言拒绝，“谢谢了。” 他心里清楚，这种情况，非药石可救。 绿帽男同情地看了黄仙一眼，叹着气，开车走了。 “哈哈” 黄仙又笑了两声，短促而无力，但是看着状态好多了。 赵明看着货车开过一个路灯，这才把黄仙扶起来。 “情况不太对。” “我也这么认为。” 黄仙站起来，咳嗽一声，总算恢复正常。 没等喘匀气，他便拉着赵明后退好几米，看了店面一眼后，又退了十几米。 “呼——” 黄道长如释重负，总算安全了。 看着黄仙避之不及的态度，赵明下意识问了一句，“你觉得那家店有问题？” “对啊，你不知道，刚才我一脚踏进门就崩不住了，差点被笑死。”黄仙拍拍胸口，现在还有点后怕。 赵明皱着眉头，叹了口气，“那顶帽子也有问题，我用阴阳眼观察过，有邪祟。” “哦，这就奇怪了。我早上也见过一顶一模一样的，但没有刚才那种反应，难不成咱们碰见的是两种不干净的东西？” 如果真是这样，就麻烦大了，因为他们要同时对付两只后期厉鬼级的邪祟。 沉吟片刻后，赵明把眸光放到了黄仙身上， “不好说，但是可以试试。” “怎么试？” “你再进那家店一次。” “......” 还去啊？ 黄仙的脸苦得快滴出水来，有前两次的惨痛经历，他是真怕自己死在哪里。 “要不咱们别插手了，告诉捕头算了。” 黄仙默默后退一步，笑得有些寒碜。 “可以，但是需要咱们先探清情况，不能报假警对不对？”赵明还在坚持着，大有不调查清楚就不走的意思。 “我没想到，你竟有这么高的职业操守哈！”黄仙由衷地赞叹一句，同时又有些小羞愧，他之前确实报过不少假警来着... 在赵明敬业正直、执法如山的高大形象下，黄道长还是屈服了， “那好吧，我进去看看，要是情况不对，你可要马上把我捞出来哈？” “放心。”赵明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大胆往前走，有我呢。” - 第五十二章 还是自己去吧 “那我去了啊？” “那我真去了啊？” 最后关头，黄仙还是有点小犹豫的。 但是，一想到赵明这个新鬼差的思想觉悟比自己高，他又有了勇气，一咬牙，还真莽了过去。 人都有点趋利避害的本能，黄仙也不例外，但当涉及大义，尤其是有观众的时候，他还是比较豁得出去的。 黄仙长身而立，手上倒持着拂尘，半边胳膊缠还绕着长长的尘尾，深吸一口气，抬起一只脚宛如金鸡独立。 然后，侧着半边身子，慢慢朝店内伸进一只脚。 这个时候，他心跳如擂鼓，咚咚咚几乎跳出胸腔，紧张得道长汗都下来了。 等脚尖点到地面的时候， 黄仙屏住了呼吸， 他眼珠子骨碌一转，发现没有不良反应。 黄仙心中一阵窃喜，这下放心了。 紧接着，整只脚落地， 嘿， 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黄仙开心得几乎跳起来，身子向前一倾，大半个身子探进店铺，左顾右看，裂开嘴笑了。可能是过于喜悦，黄道长彻底放飞了自我，只见他像只蹦跶的猴子，在门槛内外来回旋转跳跃， “我进来了！” “我出去了！” “我又进来了！” “我又出来了！” 店内众食客：“......” “道长。”赵明适时叫住了他，面色凝重地问，“你现在有没有感到哪里不舒服？” “嗯？没...没有啊？” 黄仙一愣，停下动作，指着踏进店内的一只脚道， “我这不恢复正常了么？你为什么还这么问？” 恰好这时，一男一女从他眼前经过，男人看起来略显沧桑，女孩看着倒是青春活力，从牵手的亲密动作来看，排除父女的可能。 最扎眼的是，男人头上竟叠加着两顶绿油油的帽子，碧光闪闪，翠色欲流，宛如迷你版的呼伦贝尔大草原。 黄仙当即爆出一阵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鹅” 因为没做好心理准备，就笑得差点背过气去。 女孩扭过头，投去一抹厌恶的目光。 好在，他们脚步没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鹅” 道长捂着肚子，笑得几乎脱力。 赵明见状赶紧搀住他，加快步伐，火速前往诊所。 但是这个时候正值下班高峰期，大街上人流如织，免不了夹杂几顶绿帽子。总之，形势对黄仙很不友好。 “哈哈哈...我明明...哈哈哈...见到第一顶帽子...哈哈哈...没事的。” “回去再说，我怕你一会儿笑死。” “哈哈哈哈...也对...哈哈哈哈...你背我...哈哈哈哈...我走不动了...哈哈哈” 赵明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黄仙道服宽大，遮住了不少赘肉，看起来很仙飘飘的，实际体重可不轻，再加上最近伙食好可劲造，上称至少二百斤。 “算了，上来吧。”赵明扎着马步，矮下身子，算是认了命。 总不能任他在马路上笑死吧？ “哈哈哈哈...辛苦...哈哈哈哈” “......” 宋妍妍在前台坐了一天，等到日头偏西的时候才看到自家老板步履沉重地走来，身上，还背着一座肉山。 “呀，这是咋了？” 宋妍妍看到气若游丝的黄仙，第一反应不是同情，而是带着浓浓的好奇。 赵明顾不上说话，把黄仙背进诊所，安置到接待区的沙发上，黄仙像是抽干了力气的烂泥，软趴趴地倒在沙发上，一句话都说不上来了。 取出鬼幡，撑起一道蓝色的结界，确保与外界隔离后，才把情况告知宋妍妍。 宋妍妍一听，当即兴奋起来，“还有这奇事？” “你没注意？”赵明指着门口穿梭往来的人群，偶尔还能看到一顶绿帽子。 宋妍妍站在门口，看得津津有味，“人家玩了一天的植物大战僵尸，对绿色都疲劳了，哪能注意到这个？” “你能根据气味定位到那只厉鬼吗？” “不行，味道太杂了，厉鬼本身也会收敛气息的，这么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所以，这事我们管不了，只能报给捕头？” “嗯，牵扯的人太多了，主要怕出现大规模死亡事件，后果不是咱们能承担的。” 赵明点点头，马上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妍妍没办法定位厉鬼位置，意味着他们对这只厉鬼束手无策。 必须立刻将情况上报景菲。 赵明转头看向黄仙，黄仙摇摇头，景菲让他处理僵尸的事还没着落呢，万一景菲趁机问起这事，他该怎么说？ 想了想，黄仙还是给了一个尚算体面的理由，“还是你来吧，捕头有可能让你协助。” 这话倒是不假，一般来说，捕头会选择本地的鬼差协助逮捕邪祟，实力暂且不问，主要能起到向导的作用。 当然，特殊情况下会借此机会提拔心腹，那时候，本地的小鱼小虾就只能靠边站了。 不过，自当鬼差以来，赵明还没有跟景菲联系过，除了申请微信好友验证时有点简单交集，其余时间都是各过各的。 景菲转转各地诛妖邪，赵明野蛮生长，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两人的关系还算和谐。 起码，没有交集就没有摩擦，不是么？ 赵明对景菲的印象还停留在几天前吃早餐那会，但是心里却不敢把人家当成软妹子来看待了。 要知道，陈鬼在鬼差圈里也算是混得风生水，最后还不是被这位轻轻松松地给设计除掉了？ 虽然黄仙和景菲都是赵明的救命恩人，但赵明对两者的感受却迥然相异。 黄仙性情憨厚，浑身散发着一股亲和感，看起来没有半点威胁，这也是赵明能迅速和黄仙走近的原因。 但是景菲不同，赵明从头到尾没听她说过一句话，这姑娘看起来软萌可爱，可转身就能剪除麾下一名鬼差，手段狠辣果决。 他还清楚的记得，陈鬼调用不出法器力量时惊愕的表情，所以他很有可能没料到，景菲会突然在那个时候出手。 陈鬼死得活该，这没啥可说的。 但是，除掉坏人的人，就一定是好人吗？ 她既然能除掉陈鬼，是不是意味着也能除掉自己？ 这背后会不会有别的隐情，自己是不是走进了一个局？ ...... 无数念头纷至沓来，让赵明对景菲这个人打下一个大大的问号。 要知道，那次意外，他也没能全身而退，脱离了原本平静的生活不说，还被迫站队加入景菲麾下，看似活得潇洒，实则过得胆战心惊，生怕有人取他性命。其中的滋味，不是三言两语说的清的。 但是，说恨吧，也谈不上。 景菲毕竟救了自己一命，到目前为止，也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总之，这个人不显山不漏水的，给人一种特别神秘的感觉，而这种感觉，让赵明避之不及。 因为，她让自己感到了不安。这种不安，来自于未知的恐惧。 如果有可能，赵明倒是愿意一直和她保持距离的。 但是不行。 情况紧急，他必须要上报此事。 说实话，他还真有点紧张的。 稍微组织下语言，赵明发出了两人之间的第一条微信。 内容很简单，可以用言简意赅来形容，就是大致讲述经过，询问解决方案。 消息发出去之后，黄仙却率先轻舒一口气，这包袱，总算甩出去了。 “小赵啊？” “嗯？” “我怎么觉得今儿个我这事和你脱不了干系啊？” “怎么说？” “你看哈，我清早买早餐就见过一次绿帽子吧？” “嗯，你之前说过来着。” “之后和你一起见识了更多绿帽子对不？”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我第一次挺正常的，你知道为什么不？” “为什么？” “因为那时候，贫道身边没有你啊！！” 黄仙对自己的猜想深信不疑，一副日了狗的表情，失声控诉道， “你害得贫道好苦啊！！！” 对此，赵明只是耸耸肩，他一直认为，没有经过验证的猜想都是无稽之谈，所以就不咸不淡地问了句， “你确定？” “贫道能确定八成？” “要不我帮你验证剩下的两成？” “怎么验证？” “把你丢大街上去，越远越好。” “......” 黄仙气势瞬间暴跌，他缩着脖子，扒着沙发讷讷道，“其实也没有那么确定，说不定第一次是识别抗原，第二次才引发抗体，贫道现在觉得这种可能还要大一些...” “呦，你连这个都知道，懂得不少嘛。” “以前给一高中生算命，那孩子没带钱，就教了我这个。” “你还真听了啊？” “学点是点呗。” “......” 打开手机看了眼微信，景菲没有回信息，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一时间，赵明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不想再和黄仙乱侃，摆摆手正要作罢，宋妍妍突然兴致勃勃地插话进来， “老板，我觉得你刚才的想法很好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试试嘛！” “试什么？” “把他丢大街上去，看看结果如何，如果他不笑，说明这厉鬼专门针对你。” 黄仙：“......” “这样，不太好吧？” 赵明犹豫片刻，扭头看向黄仙，发现他气色红润，容光焕发，好像很早就从脱力的状态恢复了过来。 于是，心下再无顾虑，当即改口道， “我认为你说的很有道理。” 宋妍妍用力地点点头，站在赵明旁边，面对着黄仙。 四道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 黄仙再也崩不住了，哀嚎道，“你们不能这么欺负人啊！” 宋妍妍眉头一皱， “嗯？” 黄仙当即败下阵来， “我觉得，还是自己去吧。” 第五十三章 好恐怖! 黄仙很有自知之明，他了解宋妍妍的性格，如果自己真的赖在沙发上不起来，被扔出去的概率最低占八成。 想着自己这么大的人了，与其被人灰头土脸地扔出去，不如卖个乖，主动走下来。 一路小跑到门口，黄仙先是探头探脑地推开玻璃门，然后慢慢把头伸了出去。 这等姿态，如果换个方向进来，相信被当贼暴打一顿的可能性一定极大。 确定安全后，他躬着腰，踮起脚跟，开始小步小步往前走。 出了门，黄仙轻舒一口气，琢磨着没有什么危险后，如同农奴翻身般直起腰杆，开始大步流星地向前走。 雄赳赳气昂昂，就差跨过鸭绿江了。 背影渐渐隐没于人潮，从赵明和宋妍妍的视线里彻底消失。 在黄仙离去的方向，飘来几顶绿色的帽子，想来他在路上也能看到。 看样子，应该不会出问题。 果然，几十分钟后，黄仙回来了，活着回来的。 他推开玻璃门，带着胜利的笑容凯旋归来，宛若打了胜仗的将军。 然而，却没有受到想象中隆重的欢迎。 宋妍妍脸色很难看，蹙眉道，“老板，这只厉鬼肯是针对你的，这两天务必小心。” 赵明表情也变得很严肃起来，毕竟是大敌当前，很难轻松。 黄仙那么愣愣的站在门口，反复咀嚼他们那句话的意思。 “老板，这只厉鬼肯定是针对你的...” “针对你的...” “你的...” 一句话重复三遍，即便黄仙脑子转得再慢，也能回过味儿了。 我去， 你们两个可以再离谱一些吗？ 受到伤害的明明是我好伐！ 厉鬼针对的也该是我啊！ 关他赵明什么事？！ 当下，黄仙再也无法淡定，他控诉道，“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考虑下我的感受？！” 宋妍妍怒斥一声，“闭嘴！” 黄仙：“......” 黄道长极力克制自己，不让眼泪掉下来。 太欺负人了， 在这个诊所里，小透明没人权！ ———— 危险临近，诊所里充斥着低沉压抑的气息，但是生意该做还是要做，杜鹃那边的游说效果已经初见成效。 今天晚上，鬼幡等候区下，足足排了九只阴魂。 黄仙羡慕得眼里都能滴出血来。 我滴个乖乖，一晚上就能搞到九点，照这样下去，一个月啥也不干光守在诊所就能超额完成绩点。 简直就是躺着挣钱啊！！ 相比之下，自己这边实在是太凄惨了。 因为今晚特殊，他一个人是不敢出去的。白天的时候，厉鬼对他下招的时候都毫无知觉，要是晚上再和它来个亲密接触，黄仙敢保证，他一定没命回来。 所以，今晚他是挣不到绩点的。 其实没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黄仙还在庆幸，前两天帮赵明收厉鬼的时候挣了十点，正好补齐了这月的缺头。 没挣到就没挣到，反正命最重要。 但是看到这么一大波业绩袭来，黄仙真有种不想努力的感觉了。 他瘫坐在沙发上，冷眼看着鬼幡上的数字消失。 “呼啦——” 九只阴魂进去诊所，瞬间将接待处挤得水泄不通。 黄仙无奈，只好离开给他们腾地方。 找了个塑料板凳远远地坐下，默默地观察接待区发生的一切。 然而，那里画风变化得过于迅猛，黄道长到现在都有点迷，他心中有十万个为什么亟待解答， 为什么宋妍妍变得如此温柔？ 为什么小赵成了妇女之友？ 为什么他们相处得那么和谐？ 为什么小赵剔魄的方法如此温柔？ ...... 最重要的是， 为什么阴魂不找自己剔魄？！ ...... 经过长达三个多小时的促膝长谈，阴魂们表示对赵明他们的服务特别满意，临走的时候，纷纷留下五分好评。 加上之前老太婆留下的一个，他们已经集齐了十个满分评价，进度条也达到十分之一的位置，距离成功指日可待。 到时候，妍妍的口粮危机彻底解除，自己的绩点也有了保障。 有盼头的感觉，就是好哇！ 在赵明即将喊出奥利给的时候，杜鹃出现了。 这一点，让赵明惊讶不已。 杜鹃在游说阴魂旅行团的时候出了很多力，赵明心里都默许她长期在阳间滞留了，只要她不变成厉鬼危害人间，早收一会儿晚收一会儿什么的并没有太大区别。 赵明以为这事已经默契的达成了共识，但是杜鹃突然来这么一出，赵明不得不反思自己的暗示是不是不够明显， “你这是？” “我该走了。” “不打算再多陪陪王君？” “没有我，他一样可以活得很好。” “那你女儿呢？” “他是一个好爸爸。” “你可以多留一段时间。” “不必了，谢谢。” “......” 赵明被堵得无话可说，心说这位莫不是想开了？ 转瞬一想便否定了这个念头，想开了怎么会来诊所？ 他可是亲眼见过阴魂自动消解的。 “我答应给她满分评价的。” 杜鹃似乎读得出他心思，主动解释了一句。 这... 赵明看向宋妍妍，只见她坐在沙发上，表情竟...有些懊丧？ 卧槽， 赵明吓得差点跪了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 实际上， 这几天下来，宋妍妍和杜鹃接触的次数最多，越相处越觉得这只阴魂不错，温柔体贴，还教她学会了做奶茶。 但是现在，她就要走了，宋妍妍第一次体会到，舍不得是什么感觉。 “北林墓地的那些人，不会在阳间呆太久，等各自的时机一到，他们会过来的，别逼他们，求求你。” 杜鹃眼眶有些红，这些，是她现在最放心不下的人。 对于帮过自己的人，她一直是心存感激的。 所以在这次游说的行动中，她尽了最大努力。 生命的最后，她也没有忘记最初那些向她施以援手的人，如果能替他们争取到鬼差的承诺，这辈子，也就没有遗憾了。 赵明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承诺道，“放心吧，只要他们不扰乱阳间秩序，我不会为难他们。” 杜鹃点点头，坐在宋妍妍身边，做最后的告别。 看到两人亲密的样子，坐在小板凳上的黄仙也是震惊的不行。 我滴个亲娘嘞， 她们一共才认识几天？ 怎么好到这种地步？ 明明我先来的好伐，为啥神兽连瞅都不正眼瞅我？ ......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黄道长今天两次遭受重创，心痛得无法呼吸。 杜鹃走了，贡献了第十一个满分评价，还留下一个白色的魄体。 宋妍妍没有像上次那样将白魄直接吃掉，而是从前台拿出一个精致的纸盒，存了下来。 看着宋妍妍怪异的举动，赵明震惊的程度没比黄仙少多少，女人们的友谊，真的来的这么快这么直接么？ 嘶—— 好恐怖！！ 第五十四章 王术 杜鹃一个人行走在荒郊野草之间。这里处处散逸着黑色烟雾，苍穹之下，乌云遮天。 凋亡， 冷清， 死寂， 在这条通往鬼门关的路上，渗透着一股侵入灵魂的冰冷，萧瑟肃杀，令人心惊胆战。 远处，铮铮琴音穿过浓雾，炸响耳畔。 古朴， 典雅， 恬静， 犹如白鸟齐鸣，啁啾不已。 杜鹃抬眼观看，忽见血月高悬天幕，暗红色的光芒下，一条连绵起伏的山脉横亘远方。山峦之巅，一座凉亭月下独立。 檐牙高啄，古朴大方。 琴声自凉亭流泻而下，悠悠扬扬响彻天地。 杜鹃像是受到召唤一般，不由自觉地飘然而起，顺着琴音，飞向琴声源头。 凉亭下，确有一男子抚琴，他身着黑色长袍，披散着头发盘膝而坐。 高雅淡定，却也带着些许慵懒。 杜鹃看着他指尖在琴弦间挑拨跳动，静静地站在远处，沉浸在流畅的琴音之中。 一曲终了，男子双手按住琴弦，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抬起头，打量起眼前的女子。 大人物的气场，彰显无余。 杜鹃猛然惊醒过来，对上男子冷清的目光，登时惊慌不已。这是灵魂上的压迫，给人以催肝裂胆的疼痛，她蹲下身子，忍受着灵魂撕裂的痛苦，强撑着解释，“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过来，打扰到你了，对不起。” 王术轻舒一口气，眸中却闪过一抹失望之色。好歹算个通达之人，执念都放下了，这点疼痛还忍不了？ 王术无奈地想，原来，不是每一个女人都叫景菲。 收敛气息后，疼痛感瞬间消失，杜鹃趴倒在地，软绵绵的，像是被抽干了力气。 这一幕落在王术眼里，简直与烂泥无异。 唉， 时代变了呦。 先驱们好不容易才解决吃饭问题，后辈们却以瘦为美了。干巴巴软绵绵，宛如行走的电线杆，真看不出美在哪里。 唉，难道自己也和那些老古董一样，脱离时代了？ 如果真是如此，那可就太恐怖了。 王术自嘲地笑了笑，一时间就找到了答案。他可以看不惯，可以提意见，但不该拿自己的标准强制去要求这些后辈们。 以己度人，来到地府二十多年，他不是一样不习惯那些陈规陋习么？ 每一个时代都有植根于血肉的信念与规矩，是这个时代洗脱不掉的印记。其中，是精华的，理应传承，是糟粕的，就该剔除。 这些，阳间做的很好。反观阴间，他只能呵呵了。 老古董们霸占高位一千多年，竟还尊奉着宋朝的礼法，真是越想越生气啊... 和那些不争气的老祖宗们比起来，王术反倒觉得这个娇滴滴的小辈更加顺眼一些。 就是身子太孱弱了一些。 “起来吧，正好今天有空，我带你看看这鬼门关。” 王术大袖一挥，凉亭瞬间消失，连着古琴也不见了。 他立于高山之巅，俯视着波谲云诡的滚滚烟雾，漫不经心地补了一句， “这机会可不多，你可要牢牢抓住。” 杜鹃挣扎着站起来，两条腿都是软的，兀的听到这句话，差点跪下去。 机会？ 他是什么意思？ 尽管疑窦丛生，杜鹃还是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轻轻应了一句，“嗯。” 下一刻，她再次不受控制的飘起，正要惊呼，脚踝就扯住，杜鹃像只风筝一样悬在悬崖上空，转头看向王术的时候，他手里正牵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边系着自己的脚踝。 杜鹃眼里带着浓浓的不解。 “哦，是这样的，我不太喜欢和陌生人共用云辇，只有辛苦你将就一下了，你不会介意吧？” 说完，他对着天空招招手，风起云动，一大片密集的黑云转瞬脱离原来的位置，裹挟着压城的气势徐徐降落。 云辇体积庞大，几乎占据了整个山头。 杜鹃抿抿嘴，没说话。 托王术的福，因为飘在上空，视野没有受到太多阻碍，杜鹃才得幸窥视到地府全貌。 沿着绵延山脉前行，忽见一座城，城门上挂着一面大牌，上写着“幽冥地府鬼门关”七个大金字。 城高数丈，高大威严，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杜鹃以为他们会从城门进去，但王术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牵引着她，直接从城头掠过。 城墙上方站着两名古装捕头打扮的男人，也是一身黑袍，不过和王术身上的那套比起来，款式却显得简单许多。 进了城，杜鹃好奇地向下看去，没想到的是，这座城市的布局，竞和古装电视剧类似。 更确切一点，是和九八年拍摄的水浒传布景高度重合。 “有没有一种看清明上河图的感觉？”王术驾着云辇，语气竟有几分戏谑。 “嗯。”杜鹃老老实实点头，态度很是恭敬。 “不着急，以后有机会慢慢看。等你真正生活在这里的时候，也就看腻了。哦，说不定还会很烦，烦到想放一把火，这把破地方烧得干干净净。” “......” 听王术这话，似乎是恨得咬牙切齿，杜鹃耷拉着头，没敢接话，因为这次再嗯就不合适了。 空气重新变得安静。 行径数里，忽见一座高山，阴云垂地，黑雾迷空。 “这是哪里啊？” 杜鹃往下瞅着王术，有意打破着尴尬的氛围，她觉得一直沉默下去不是事，毕竟不知道这个男人接下来干什么，瞎猜只会让自己更加不安。 “这是幽冥背阴山，你听过么？” “额..没有。”杜鹃一怔，觉得又把天聊死了。 然而，预想中的沉默并没有出现，王术把绳子收紧，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表情神秘道，“这山你可能不知道，但是我敢保证，这山后面的东西，你一定知道。” 杜鹃不由得紧张起来，下意识问道，“这山，后面是是什么啊？” “嘘。”王术把手指放在嘴边，低声道，“你听。” 飒飒阴风中，隐约听到戚戚悲声，细闻之下，声音忽得清晰起来，似是万人哀嚎，惨叫震天。 王术突然笑了，盯着杜鹃，一字一顿道，“是十八层地狱。” ！！！ 第五十五章 你们说清楚啊! 她目光掠过阴背山，投向山后的诸多衙门，声音颤抖， “为...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这人到底要干什么啊？ 阴恻恻的，好恐怖。 “此处专门惩罚祸乱阳间的邪祟，你又不是厉鬼之身，怕什么？” 王术微微皱眉，神色不免多了些失望，身子弱了可以补救，胆小真无药可治啊。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松开了手中收紧的绳索，杜鹃如同一只人形气球，悬浮着顺风飘远。 罢了罢了，王术有些意兴阑珊，且看看悟性如何吧，实在不堪大用，重新丢回鬼门关便是。 杜鹃完全不知道这个举止怪异男人的想法，所以，等拉开距离后，她才轻舒一口气，身心也放松下来。 王术见状又是摇摇头，牵着她继续往前走，进前又走不多时，见一伙鬼卒，手里举着幢幡，站在桥头。他们的姿势很像阳间路口执勤的交警，指挥着沿河走来的亡魂。 王术他们最先经过一座金桥，桥上行人寥寥。桥身由黄金打造，宽约三丈，高悬于奔流浩水之上。行进数里，看到一座银桥，桥身由白银锻造，较比于金桥，宽度要窄上不少，大约一丈的样子，直通对岸。 不知怎么回事，这座桥上的亡魂反而要多一些。 杜鹃盯着桥看了许久，心里感慨着，阴司真不差钱啊！ 但她还是有点不明白，为何金桥大银桥小，明明金要比银贵。大头都砸出去了，怎么反而在乎起小头了？ 她抿抿嘴，低头看着王术，不懂就问，就当找话题了，省的路上一直冷冷清清的，怪尴尬的。 王术会意，解答道， “下面那条河，叫忘川河。阳间大多数人都以为忘川河上的桥就是奈何桥，实际上，他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三，因为奈何桥只是给普通人过的。 影响历史进展的风流人物走的是金桥，忠孝贤良公平正大者走的是银桥。 哦，对了，还有一些不配过桥的，很不幸，就只能跳河游过去了。但迄今为止，还未出现有本事上岸的亡魂。” “懂了，所以前面就是奈何桥？” “对，过了奈何桥就能喝孟婆汤进入轮回。孟婆亭旁边还有块三生石，据说可查前世今生，但我得罪过孟婆一系，就不带你过去参观了。不过奈何桥这边的风景也很精彩，用你们的话说叫什么来了？” “精彩绝伦？” “不对，太土了。”王术摇头否决，想了想说，“应该叫...全程无尿点。” “......” 谈话间，风云突变。 奔腾的湍流忽然变红，卷起涛涛血浪，一时间腥风扑鼻。 阴风阵阵，寒冷刺骨，号泣之声不绝耳。 杜鹃眯起眼睛，循声细视，竟发现血浪中裹挟着无数人头，他们蓬头垢面，在血水中苦苦挣扎。 “这些人都无桥可渡？” “也不尽然，有些是在阳间犯了罪，逃过了阳间的惩罚，有些人触犯了地狱的法规，但是阳间没有施加惩罚，这些人一开始走黄泉路的时候就被区分出来了，但是十殿阎王那边太忙，没时间审理，就先丢河里存着，什么时候得空什么时候再捞出来。” “为什么，是因为地狱的法规比阳间法规更多更具体吗？” “不能算多，也不能算具体，只能说不是一个体系而已。” “怎么说？” “地狱沿用宋律，明清之后又增补许多。你可以把地狱司法看成封建王朝的集大成者，然后对比你记忆中的律法，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 杜鹃沉默了，但是这时，王术似乎燃起了精神，兴致勃勃地指着河边被一头水牛反复踩践的男人道，“你看那哥们，生前开了家屠牛场，生意好得没话说，屠宰了大概一百多万头牛吧，日子过得端是红火，但是来到地狱就傻眼了。阴司律令，凡屠宰一牛者，判三年，你数学好，帮我算算，他至少能判多少年？” “......” 杜鹃脖子一缩，对那男人满是同情，一时间也有些唏嘘庆幸，心说，好在我没有开屠宰场。 王术看了她一看，似乎看穿她心事一般，指向蹲在河岸边的女人堆，她们密密麻麻的聚在一起，挤得水泄不通。 “知道这些女人犯了什么事么？” 杜鹃心中猛然生出一股不安的情绪，惶恐地摇摇头。 王术幸灾乐祸地笑了，解释道，“她们犯的是七出之罪，无子、淫佚、不事公婆、口舌、盗窃、妒忌、恶疾。要不你再反省己身，看看自己在不在其中？” 杜鹃没有理会他语气中的戏谑，低下头，竟真的一一对照起来。她是一个务实的人，对她而言，现在最大的问题已经变成有没有资格过奈何桥了。 良久，她才不确定地问一句，“难产算恶疾么？” “不算。” “那我没有。”杜鹃摇摇头，同时也舒了一口气。 “真的没有？” “没有？” “打小三也算妒忌，你没有？” 杜鹃坚定地摇摇头，语气不由得沾点自豪，“我老公没找过小三，所以我无从打起。” “哦。”王术点点头，紧接着道，“你生的男孩？” “不，女孩。” “哦，你没儿子，算是无子。” “......” 杜鹃愣了。 王术又补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还背着夫家藏了很多钱？” “那...那是我父亲的...” “哦，父母存，不有私财，你这是盗窃。” “......” 地狱怎么有这种反人类的律法？ 杜鹃的脸都白了，她一时慌了神，讷讷道，“那...那我该怎么办？” “罪加一等呗，没意外的话应该会和她们一起蹲个几百年。” “这不公平！！” 杜鹃终于怒了。 “生气了。”王术欣慰地笑了笑，同时叹息道，“真是应了那句话，事情不发生在自己身上，就永远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恭喜你啊，总算体会到了。 感觉怎么样，爽不爽？” 杜鹃愤怒地盯着他，怒火之盛，似乎要把他烧成灰烬。 她最讨厌看笑话的人了。 但是王术面色却阴沉下来，他不再嘲讽杜鹃，也没理会她的愤怒，低声自语道，“可是不够啊，远远不够啊，这偌大的阴司，为什么只有少数人生气？” 忘川河中，悲声震天，他们在哭，在喊，在求宽恕。 可是，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不生气？？？ “我刚才，生气了？” 听到王术的话，杜鹃眸中的怒火突然熄灭了，一时间她有些迷茫，为什么她会生气，剥离了七魄，应该无欲无求才对的呀？ “喏，奈何桥到了。” 王术不知什么时候恢复如常，一时间仿若古井无波，同时也将神游的杜鹃拉了回来。 杜鹃抬起头，看到了一条摇摇晃晃的木桥，桥宽仅容一人，长约数里，高悬百尺，却无扶手栏杆。 但这上面，挤满了人。 面无表情，恍若提线木偶，脚尖抵脚跟，整整齐齐，有序向前挪动。 桥下面的人，纷纷投去了羡慕的眼光。 “是不是很扭曲？” “嗯。” 杜鹃点点头。 突然， 她像开了窍一般，问道，“你是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不需要，我带你过来干什么？我有病啊？” “......” 杜鹃低下了头。 奈何桥口，有一条长长的小路，路上行走着很多亡魂。路的两边有鲜花夹道，红艳如血，仿佛亮起了无数红灯笼。 杜鹃知道，这是彼岸花。 有花不见叶，叶生不见花，生生世世，花叶两相错。 在无尽的花海里，撑起了一座凉亭，亭子四角分别挂着一只大灯笼，烛火通明，映得亭子光辉耀眼。 亭内人影憧憧，不知在做些什么。 王术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气质陡然一变，慵懒而散漫，抬起脚走了过去。杜鹃落后几步，只好快步追上。 走近少许，杜鹃才看到里面端坐着一位白衣少年，十七八岁的样子，时而摇头，时而叹气，仿佛古诗里抑郁不得志的闲官。 凉亭一角的柱子上，挂着一张长条木牌，上面写了五个大字，以及三个小字。 黄泉守路人朱炣焥 其实，念道最后两个字的时候，杜鹃就卡住了。 心里有点不确定，但是又不想表现得太文盲。所以她没好意思张嘴问王术，这两个火字旁的字究竟念什么。 谁知，王术却没打算放过她，指着那张牌子悄悄问，“知道他叫什么吗？” 本着念字念一般的猜字大法，杜鹃有些不确定的说，“朱可婉？” “不对不对。”王术头摇得像只拨浪鼓，忽然扯大着嗓门对着凉亭招呼道，“朱可爱，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杜鹃：“......” 那名叫朱炣焥的少年闻言眉头一皱，恶狠狠瞪了王术一眼，便不再说话。 王术浑然不在意，乐呵呵地对杜鹃解释道，“老朱家喜欢用生僻字起名，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其实吧，不光他名字可爱，人也是异常可爱的。” 杜鹃：“......” “嘿！”王术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对少年吃人的目光熟视无睹，自顾自地找了个地方坐下，劝慰道，“名字是父母给的，起了就是让人叫的嘛，有什么可在意的？对了，你这次历劫时间不足十八年吧？ 这次又是怎么死的？ 不好意思，我怎么总是说‘又’？ 唉，该罚该罚，我先自罚三杯，就当赔礼了。” 王术摇头叹气地拿起桌上的酒壶，翻开一个没用过的杯子，还真自罚了三杯，说是赔罪，实际上喝得那叫一个享受。 彼岸花酿的酒，就是好喝啊... 朱炣焥又是长叹一声，不再和这个懒散厚脸皮的家伙废话，自顾自地唉声叹气。 “到底怎么了？” 王术终于发现气氛不对，鲜有地端正了态度，神色有些严肃。 “高考压力大，自杀了。”朱炣焥脸上布满愁苦，颇有些牙疼地说，“因为有官身在，所以惩罚不算太重，只在枉死地狱煎熬了一个月，期满就放出来了。 说实话，我到现在都想不通，当时我连死都不怕了，为什么不敢去参加高考呢？” “噗——” 王术没忍住，笑了出来，喷了朱炣焥一脸酒水。 朱炣焥：“......” 杜鹃：“......” “抱歉。”王术憋得脸色通红，强忍着解释道，“因为过去听过你太多死法了，淹死的，砸死的，饿死的，病死的等等五花八门，但过去你那些死法好歹能让人同情起来，随便拿出来一段都能编成故事，讲给路过的阴魂听也能搜集点泪水浇花。 不过这种死法我保证，你啥也得不到。只要你敢讲，就一定有人打你。” “为什么？” “大多数亡魂都曾为人父母，这代入感很强了，你设身处地想想，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屁的回报都没有，嘎嘣跳楼死了，你会不会生气？” “我没当过父母。” “那这样，你想想你护理的这条路，突然自爆了，你生气不？” “生气。” “嗯，那你再想想，你辛苦培育的彼岸花突然自焚了，你生气不？” “生气，得气死。”朱炣焥用力地点点头。 “这不就得了？” “我突然觉得你这比喻好形象生动啊！” “那是。”王术很得意。 “说吧，来找我干啥？”朱炣焥翻了他一眼，无事不登三宝殿，这货才不会特意过来开导他呢。 “帮我还阳一人。”王术也不客气，朝旁边一指，“就是她。” 朱炣焥侧过身，看向站在一边的杜鹃，很痛快地答应下来，“好。” 两人关系很铁，王术一个眼神扫过来，朱炣焥就知道他想做什么，王术要做的事，朱炣焥是清楚并支持的，所以一点犹豫都没有。 他打了个响指，紧接着，一抹白色雾体打入杜鹃体内。 随着白雾入体，杜鹃整个人都升腾了来，周围立刻泛起无数道亮眼的白光。她茫然地看看四周，黄泉路、彼岸花、凉亭都在慢慢变淡，突然她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冲着下方大叫，“你还没告诉我要做什么呢！” 然而，视野内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了。 这时，朱炣焥嘲弄的声音传来，“你这次选的人好像脑瓜不太灵光啊，都不知道隔墙有耳的么？” 随后，王术叹了一口气，“谁说不是呢，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 杜鹃：“......” “要不还是提醒一下吧，省得给景菲添麻烦。” “行吧，你都说到这份上了，不提示一点也不合适。” “这才对嘛...” “%￥#*****” ？？？？？？？？ 说的是什么呀？ 杜鹃都快哭了，最后一句关键的话她竟然一个字都没听到，于是，她又着急地喊， “什么啊？你们说清楚啊？？” “人呢？” “还能听到我说话吗？” “喂？” “喂喂？” 杜鹃喊得嗓子都快哑了。 然而，回答她的，只有一片寂静的素白。 “我真的什么都没听到啊！！！” 杜鹃疯了。 良久之后，一道不耐烦的声音落下， “聒噪。” 杜鹃：“......” 紧接着，天旋地转，地转天旋，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很快，思维陷入停滞。 仿佛，永绝于世。 第五十六章 白衣女子 临近闭店的时候，赵明特意看了眼手机。 果不其然，景菲那边还是没有回消息。 他有点沉不住气了，都过去五六个小时了喂，再忙也能抽空回一下吧？ 想起方才自己如临大敌的模样，再对比对比景菲不当一回事的态度，赵明一时竟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给自己加太多戏了？ 这时候，黄仙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焦虑，拍拍赵明的肩膀说，“捕头每天夜里都很忙的，这会儿说不定正和哪个邪祟打生打死呢。你且放宽心等等，说不定明天早上一睁眼就收到信息了。” “万一出人命了呢？” “这倒不用担心，只要不是大规模伤亡事件，就不能追究到咱们身上。” 厉鬼伤人是要遭天谴的，只要没动静，就说明一切安全。 “那行吧。”赵明叹息一声，“反正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也只能等上面安排了。” “这才对嘛，你就是一个鬼差而已，别老是蹦跶着干捕头的活儿。咸吃萝卜淡操心，多管闲事没好处的。” 黄仙抓住机会，适时对赵明做思想教育。这小子进步太快了，得找机会压一压，不然会显得自己特别没用。 确实，有妍妍压阵，赵明这阵子蹦跶得特别欢。加上白天睡了一整天，晚上正是兴奋的时候，所以，总想搞点什么事情出来。 绿帽子厉鬼算是暂时没着落了，赵明有点心灰意懒。 突然，他眼睛一亮，目光灼灼地盯着黄仙，“道长啊，你手里那头僵尸还没处理吧，要不咱顺手帮你解决了？反正后半夜没啥事，闲着也是闲着。” 黄仙迅速警觉起来，拒绝得很干脆，“那不行，贫道的事贫道自己解决！” 他亲眼见过那头陈年僵尸，推测是某位道家先贤遗体诞生了灵智。 你想啊，赵明随便抓只厉鬼都能抢本典籍过来，这位道家先祖肯定浑身是宝啊！ 这么大的机缘等着他，怎么可能拱手让人？ 许是这段时间跟着赵明受到不少刺激，黄仙脑瓜子都灵光很多。 要是放在以前，这种事他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呵，修炼邪祟的法门，不怕走火入魔么？ 嘿嘿，走火入魔自然是怕的，但是，看一眼总行吧？万一是正统法门呢，万一修修补补用得着呢？ 黄仙心里有一撮小小的火苗在燃烧，若真应了那个万一，他是不是就有可能超过赵明挽回尊严了？ 瞄了赵明一眼，发现他有些意兴阑珊，兴致不高地问，“那我们下半夜做什么，不至于回去睡觉吧？” 捉阴魂什么的，赵明不是太想去。那东西跟拔萝卜似的，一点技术含量也没有。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不睡觉还能干嘛？反正我是不敢出去，怕笑死。” 黄仙缩缩脖子，投了第一张否定票。 宋妍妍还没从离别情绪里走出来，兴致缺缺地投上了第二张否定票。 两人鲜有地达成一致意见。 赵明：“......” 三人离开诊所，朝小区方向走去。 ————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赵明负手而立，四十五度角仰望着面前扇朱红色大门，默然伫立在外。 这不是一扇普通的门，因为门上有一对形似螺狮的的兽面，嘴衔铜环，威严神秘。目光上移，是一块金边黑色门匾，上书‘崔府’两个大字，字迹苍茫雄厚，写得端是大气。 古色古香，宛如古代的宅院。 可惜，这里不是崔莺莺住的崔府，自己也不是张生。 这是哪里，难道自己又做梦了？ 带着疑惑，赵明上前敲门。门环久扣不开，想来又是一户空院。 转身，站在空空荡荡的街巷间，看着一排排古朴的院落静铺于月光之下。青砖黄瓦、红门黑匾、木柱石狮，复制粘贴一般肩并着肩，面朝同一个方向虚掩着大门。 虚掩，代表着门可以推开。 但是，推开进去之后，就会以第一视角经历原主人的一生。开心，难过，愤怒，悲伤... 一件件，一桩桩，真实的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人格分裂。 这是一个很诡异的地方。 最初，赵明认为自己是穿越了，虽然逻辑上有些解释不通，但勉强能够接受。 但是紧接着，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因为这个地方，没有活人！ 这一户户院落里装着的，都是记忆！ 在这里，像是进入了一个游戏，只要推开其中一扇门，玩家就会完完整整经历原主人的一生。如果原主人寿终正寝，游戏自动结束。如果原主人结局不幸，玩家就会带着记忆重生，直达完成原主人的心愿才能结束游戏，完成不了，不好意思，那就继续带着记忆重生。 玩得不好，就会变成无限套娃！ 他进了两家宅院，脚踏实地实践了两次。然而，除了印证能破除套娃之外，毛的收获都没有。 正在纳闷之时，右肩突然一沉，赵明猛地低头，看见肩膀上多了只白森森的手！ 正待施展熊熊烈火之时，发现手上竟然没有戒指！ 赵明心里一惊！ 这特么还怎么玩？？？ 艰难地转过身子，正要赤手空拳玩拼命的时候，却看到了一个白衣胜雪、长发过膝的女子。 女子冲他微微一笑，态度很是温和。 额？ 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他和虚竹一样，梦到梦姑了？ “呵呵呵，” 赵明干笑一声，就算是梦到梦姑，他也不敢享用啊... “姐姐，深夜到此，有何贵干呐？” “姐姐？”女子眉眼舒展，笑意从嘴角荡开，“再过五年就是我八百岁寿辰，你确定叫我姐姐？” 赵明挤出一个微笑，内心却掀起滔天巨浪！ 卧槽， 八百岁， 肯定凉透了！ 低下头，掩盖眼中的骇然， 他还没有遇到过年份这么长的鬼， “长得年轻的都是姐姐。” “呵呵。”女子轻笑一声，感叹道，“梦师也曾说过这句话，这一点，你和她挺像的。” 她抬头看着黑空之上的圆月，眼神深邃，声音愈发温柔，“一晃五百多年过去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呃... 梦师？ 赵明迅速品出不一样的味儿来。 既然都提到梦师了，那自己肯定是在做梦了？ 卧槽， 昨天才听老头宣传幻术王道、梦术异端的话，这才多久，异端就现身了？ 我说， 你们两家是不是商量好的，前后脚地私闯人梦境？ 可这人是谁，她为什么出现在自己梦里？ “你和梦师什么关系，朋友吗？” 女子转头看着赵明，语气颇有些意味深长：“与其说是朋友，不如说是对手。” “对手？” 赵明哑然，对手你至于搞一副苦大情深的模样？ 据多年看电视剧的经验，赵明断定，这里面有猫腻。 于是，他小心翼翼试探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喜欢他？”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响起，赵明感到火辣辣疼的同时，还看到一个巴掌的残影从眼前一闪而过，紧接着自己就被抽的倒飞出去，待他忍着剧痛从地上爬起来时，就迎上女子含羞带煞的目光：“梦师是个女人！” 嘶... 赵明倒吸一口凉气， 好疼！ 你大爷的！！！ 老子只是说错一句话而已，至于动手么？ 赵明捂着脸，心里不停地诽谤。同时坐到离女子三米远的地方，开始查看自己的伤势。 卧槽，膝盖磕破皮了... 尼玛， 这次做梦竟然没带戒指，想着白白挨了一巴掌，赵明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来找你么？” “嗯，好奇。” 赵明点点头，当下不得不配合。这女子脾气太差，在没有戒指的情况下，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女子冲赵明微微一笑：“你猜猜看？” 赵明连连摆手：“不敢不敢。” 猜错要挨打的。 “这里是梦宫，没有一定的实力是出不去的。” “哦。”赵明应了一声，内心波澜不惊，虽然他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但也切实体会到出去的不容易。 确定女子对自己没有恶意之后，赵明平静了许多。虽然她脾气不太好，发起火来还会弄伤自己，但是最起码，自己身家性命没有危险。 还有，女子既然挑明是来找自己的，定然有方法放他出梦境，人家不主动说自己也别乱问，慢慢等呗，反正也不差这点时间。 两人各自思考着各自的事情，一时间又恢复了深夜的寂静。 “你这些年过得很不容易。”女子突然陈述了一句事实。 “嗯？”赵明眼皮一跳，什么意思？ “你现在想什么我都知道。” 女子的语气很平淡，但赵明却听得头皮发麻！ 大爷的，不早说！ 老子刚刚骂完！ 他迅速拉长与女子的距离，高度戒备，和谐的气氛一扫而空。 “我知道你有秘密，不过你放心，我并不知道你的秘密是什么。”女子看着警惕的赵明，嘴角扯起一丝苦笑，“我潜心研究【大梦经】五百多年，比任何修士都努力，可是，我却看不破你天然的防护。有些事情，不是光凭努力就可以做成的。” 这句话没头没尾，信息量却很大。 “什么意思？” “你是梦师的后人，是五百多年来，唯一觉醒的血脉。” 第五十七章 梦经心经 呵。 赵明笑了。 昨个儿梦到的老头子说，自己是少数几个识别能梦境和幻境的人之一。今儿个又梦到一个阴晴不定的化石级别的女子，说自己是什么梦师血脉。 活了二十多年，他怎么没发现自己这么优秀？ “你是不是弄错了？” 赵明指指膝盖上血流不止的伤疤，自嘲道，“堂堂梦师后裔，会落魄成这个样子？” “我都说了，你是觉醒的血脉，在这之前，你就是一个普通人。” 见赵明不信，女子从袖间取出两本薄薄的书籍，笃定道，“我不会弄错，梦师陨落前亲口告诉我，她这一脉情况独特，觉醒血脉的人哪怕没有修行的功底也能读懂【梦经心经】。 你若是不信，大可一观。” 说着随手一扔，两本书籍便掉落在赵明怀中。 赵明半信半疑，对着月光端详着封皮， 【厚黑学】 【苟字诀】 ？？？ 看得赵明满头问号，这哪是什么【梦经心经】，分明是个恶作剧！ 这女人， 脑子是不是瓦特了？ “我说，你就是糊弄人也请用点心好吗，我不是一个智障，拜托你尊重一下别人的感受。” 感觉自己的智商被狠狠地按在地上摩擦，赵明没忍住吐槽了一句，但是看到女子脸色越来越阴沉，他立马改口道， “姐姐，有光么？太暗了，看不清。” 说完还眯起眼睛凑近了瞅，像一个是没戴眼镜看报纸的老爷爷。 女子态度很是傲娇，同时衣袖一挥，顷刻间昼夜颠倒，月亮消失，黑云渐渐坍缩，太阳露出了半边脸。 啧啧， 这技术，当真是精湛绝伦出神入化。 赵明看得眼睛都直了，心里更是羡慕不已。 眯着双眼，低头擦拭强光刺激外流的眼泪，目光再次落到封面之上。 【厚黑学】李宗吾著 【苟字诀】佚名著 ！！！ 卧槽， 李宗吾先生的大名都上去了？ 熟悉的佚名也在书封之上占了个位置。 赵明扶着额头，无奈地问，“你可知李宗吾是谁？” “应该是上古时期梦经的缔造者，远古的典籍大多失传，从现有的书籍里暂时还查不到这个人。怎么了？你知道他？” 赵明：“......” 别说，他还真知道。 民国年间，李宗吾创作了《厚黑学》，阐述了脸皮要厚而无形、心要黑而无色，发展至今，已经成为一门学问。 没想到的是，女子竟然拿这本书忽悠他。 当真是，欺人太甚。 “这个佚名是谁？”赵明抖了抖手里的【苟字诀】，煞有介事地问，“难道是上古一位不留名的大佬？” “不然呢？” 赵明：“......” 书， 掉在了地上。 赵明弯下腰，把书捡了起来，同时感叹道，没文化真可怕。 拍拍书皮上的土，赵明指着《苟字诀》问， “这个‘苟’，是何意？” 赵明猜得出，这个女子肯定不能给出正确答案，但是想到受伤的膝盖，赵明还真不敢挑战女子的世界观。 敢于当面跟骗子正面刚的都是英雄，但赵明不是，万一把人给逼急了，他相信，自己这个没有外挂的弱鸡，会死得很惨。 尤其看到女子态度虔诚，有种坐而论道的感觉，他就更不敢乱来了。 这时，听到她说， “‘苟’者，慎也。乃自我告诫，自我反省之意。” “噗...” 赵明差点笑出了声。 他深吸一口气，大拇指食指分开，扣进了腮帮子。 忍得， 很辛苦。 “你觉得很好笑？” 女子声音很冷，脸上似乎挂了一层霜。 赵明立马摇摇头，真诚地说，“不，我信你。” 很明显，这是一个被忽悠瘸的傻子，没必要跟她在这方面做口舌之争。 眼下，还是尽量套取一些有用信息，尽快走出去。 “姐，你在这里多长时间了？” “五百多年了。” “没出去过？” “没有。” “为什么？” “我答应过梦师，驻守梦宫直到她的血脉觉醒。” 赵明指了指自己，“我？” 女子点点头。 赵明当下立即决定，等回头醒了，一定先检查膝盖上的伤，然后再把监控录像查看一遍，确定真是自己做梦。 如果有可能，再请人布置布置阵法，防止邪祟入侵，避免每天做这种怪异的梦。 赵明不排除女子说实话的可能，但这种情况微乎其微。 毕竟， 后面大宅院内藏着各种各样的套娃游戏，用这种无限循环的方式洗脑，其实很容易。 在这之前，赵明走完了四趟人生。 掐指一算，也有200多年了吧？ 真要迷失在里面，什么时间， 姓名， 身份， 混淆遗忘是很正常的事，庄周梦蝶，真真假假，分分钟把人玩疯。 “现在你等到我了，接下来该做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赵明也是特别紧张的，他很担心女子突然变脸，强迫自己跟着她闭关修炼。 耗在这里的时间越长，对他越没有好处。 好在， 女子没有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她只是淡淡地瞅了眼赵明怀里的书，道，“你回去好好参悟这两本书，一月之后我考察你，如果你能成功过关，我再教你一些简单的梦术。” “那感情好！” “你尚无自保之力，遇上邪祟定难脱身，我将梦宫的钥匙交付与你，若是遇到危险，启开梦宫大门，可保无虞。” “行。” 赵明心里一松，终于要离开这个地方了。 “伸手。” “好。” 女子果真取出一枚青铜钥匙，放在赵明手上。 握住钥匙的刹那，赵明开始不受控制地后退，两三个呼吸之后，眼前一片漆黑，强烈的失重感轰然而至，赵明感觉自己瞬间跌入万丈悬崖。 “啊！” 赵明四肢乱舞，猛地睁开眼睛！ “呼——” 他坐起来，发现后背已经湿透，凉飕飕地贴在身上，甭提多难受了。 但现在不是换衣服的时候，赵明赶紧掀开被子，随即瞳孔一缩！ 膝盖位置，磕破了一层皮，伤口已经结痂！ 摊开手掌，发现掌心竟然有一枚钥匙图案，青蓝色，像纹在上面一样。 卧槽， 是真的！ 第五十八章 集体消失 呼吸， 吐气， 呼吸， 吐气， 麻蛋，还是无法平静！ 赵明跳下床，‘哗’一声抖索开被子，两本薄薄的书籍被抖落在地面，翻开一看，竟是繁体文言文！ 一种高深厚重的文化气息迎面扑来！ 内容还是那些内容，只是换了一种更为古朴的表达方式，就让人顿生仰文观止的感觉。 不是赵明厚古薄今，而是现代白话文和古代文言文几乎成了两种独立的语言体系，用他这个理工类学生浅薄的文化底蕴很难去理解这么高深的东西。 好在【厚黑学】有现成的白话文版本，至于【苟字诀】么，赵明觉得即便不参悟，从字面意思来看，也能领悟到精髓。 所以，白衣女子布置的课后作业没什么难度，应付交差什么的也不是问题。 短期时间内，女子应该不会威胁到自己的生命，毕竟她还要教会自己梦术，然后才能完成打败自己的梦想。 至于为什么？ 呵呵， 天知道！ 不过这个时候，赵明也无暇顾及这个问题了。 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就在刚刚，手机响了，景菲下达了一个很不好完成的任务。 是的，隔了一夜，直到第二天的朝阳冉冉升起的时候，景菲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另有要事，你们看着办。 “砰砰砰！！！！！” 敲门的力度很大，大到几乎把门板给卸下来。 紧接着，宋妍妍尖锐的声音传来， “老板！快来看呐，鬼幡有异动！！！” 这一声，叫得赵明心里直发毛。他从来没想过，刚猛强悍的噬魄兽，也会有如此不淡定的一面。 能刺激宋妍妍神经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小事件。 赵明感到脑壳直疼，一觉醒来，噩耗三连击，还让不让人活了？ 自从当上这个鬼差，赵明就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惊喜惊吓连番轰击，真叫一个应接不暇。 好在赵明心里强大，加上虱子多了不痒，他只是短暂地抓狂发泄一下，便把书丢到一边，开门靠在门边， “怎么了？” 表情严肃，语气却不慌不乱，仿佛被生活逼迫一夜成长的巨人。 经历不同，成长的速度也不一样。 赵明觉得，这几天的沧桑巨变已经让他彻底成长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尤其是这份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淡然，早已超过了世间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 唏嘘， 感慨， 自我感觉良好。 “哎你干嘛—— 等等， 我的鞋——” 然而， 装逼不过三秒，赵明就被宋妍妍拖到了客厅，脚上的拖鞋还掉了一只。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的伪装都显得那么不堪一击。 赵明光着脚坐在沙发上，叹了口气，“什么事啊，慌成这个样子？” 宋妍妍蹲在赵明膝盖前，仰着头，语气里竟有一丝丝得兴奋，“老板，景菲回信息了吧？” “回了，让咱们自己解决。” 等了一夜就等了这句话，赵明颇有点意难平，早知道就不请示了，直接莽多省事？ “嘿嘿。” 宋妍妍托着下巴看了赵明一会儿，笑了，“你现在是不是很愁啊？” “还行吧，能让咱们全权接管的厉鬼不会太厉害，只是定位没那么容易，这就要麻烦你陪我多跑跑了。” 多大点事，有什么好愁的。 赵明拧开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突然想起宋妍妍的异常反应，不禁问道，“你今早怎么了，咋咋呼呼的，不像是你的风格。” “我高兴啊！” “绿帽子害人了？” 宋妍妍翻了个白眼，这是值得高兴的事么？ “不是，跟景菲有关。” 赵明还沉浸在噩耗预警里，根本没注意宋妍妍后来的情绪变化，听到不是，他突然严肃下来，低声猜测道， “景菲光荣了？” “......” 宋妍妍脑门挂满黑线，她深吸一口气，保持着自己昂扬兴奋的态度，“景菲将她定魂幡的功能分享给咱们了！ 捕头的定魂幡可以定位邪祟的位置，只要我们捕捉到一点点厉鬼的气息，定魂幡就能定位到本尊的确切方位，所以抓那顶绿帽子就很容易啦！！” 很显然，宋妍妍很兴奋。 “哦，异动是这个意思啊...” 赵明嘀咕一句，他怎么没发现鬼幡有异动？ 而且，景菲也没跟自己说过分享定魂幡啊。 打开微信，重新看了眼景菲回复的信息，确定里面没有提及定魂幡的事。 嘿， 这人还真是奇怪，分享都分享了，竟不知会一声，要不是有宋妍妍，他压根不会发觉有这么一回事。 “妍妍，景菲给陈医生分享过定魂幡吗？” “没有啊。” “那她为什么分享给我呢？” “大概是发现咱们擅自抓捕厉鬼了吧，然后想借此机会培养你。” 其实，这才是最令宋妍妍激动的地方，因为有了捕头的认可，就代表着以后可以光明正大地做生意，而且在定魂幡的指引下，抓捕厉鬼的难度更是直线降低！！ 呜呼呼， 人生巅峰啊！！ 赵明点点头，但他却没有宋妍妍那么激动。因为这理由确实挺好，可她为什么不知会自己一声呢？ “咔嚓。” 门开了。 赵明和宋妍妍停下交谈，同时看向门口。 黄仙提着大包小包的早餐跟两人撞了个对脸，笑着扬扬手道，“这么巧啊，正好一块吃早餐呗？” “呦，这次换口味了？” 赵明从沙发上站起来，接过黄仙手里的塑料袋，看了看说，“不错啊，小笼包。” “那可不，油条吃多了腻歪。哦对了，我从他们家拿了张菜单，你们看看，想吃什么提前吱一声，赶明儿我再去其他店瞅瞅，把菜单都搜罗过来，以后吃饭就不担心重样了。” “嗯？你今天和昨天去的同一家？” “啊，咋了？” “不怕绿帽子？” “昨儿个踩过一次了，没事儿啊！”黄仙一摊手，“难不成去其他家趟雷啊。” “你说的好有道理。” 赵明将早餐放倒餐桌上，瞬间没有了食欲。他昨天可是近距离观摩过那顶绿帽子的，一想起那无数蛇头以及粉红色的长信子，赵明就一阵恶寒。 咦， 恶心。 “不过，今早我去买饭的时候，发现老板还挺正常的。” “怎么说？” “他没戴绿帽子，还是之前那样，戴的厨师帽。” 赵明跟宋妍妍相互看了一眼，都嗅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路上有没有见到其他戴绿帽的人？” 黄仙摇摇头，“没有，我还担心突然遇到一个笑死在路边呢，但兢兢战战走了一路，一顶都没看到。” 赵明眯起了眼， 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这么快， 就集体消失了？ 第五十九章 猴子又来了 有妍妍护法， 有定魂幡引路， 有戒指加持， 赵明相信，无论厉鬼实力多强，他都不会认为解决厉鬼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当然，这种自信也不是一开始就有的，需要慢慢培养。 这过程和吃软饭差不多，刚开始确实有点别扭。但如果你发现媳妇儿对自己言听计百依百顺，房子、车子、票子全部纳入你名下听你支配，上无岳父岳母刁难，下无弱兄弱弟招呼。行动自由，财产自由，交往自由。 这种情况下，软饭就吃得心甘情愿了，再发展下去，就变成赵明这般有恃无恐。 但是，危机感该有还是要有的。 因为，这软饭可以吃得有恃无恐，但是不能理直气壮。 毕竟，昨天的噩梦还摆在那儿，没有宋妍妍，没有戒指，他依旧是那个被人一巴掌就能抽飞的弱鸡。 想到这里， 嘶， 心好痛。 看到赵明牙疼的样子，黄仙咧开了嘴，邀功似的炫耀道，“早跟你说了吧，这种级别的厉鬼不好对付，听我的没错吧？” “嗯，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赵明揉揉眉心，没打算告诉黄仙景菲下达的命令，他觉得黄道长的小心脏可能经不起这般惊吓，还是好好呵护着为好。 “哎，说实话，你们是不是也觉得哪里不对劲？” “如果你没有看错的话，说明厉鬼躲起来了。” “对对对，我觉得是捕头到了，不然厉鬼也不会一夜消失。” “嗯。” “你知道我最触什么样的厉鬼不？” “初期以上？” “......” 黄仙瞪了赵明一眼，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其实实力强大的厉鬼多得是，但贫道最怕的还是那种会审时度势，苟在背后刷阴招的厉鬼。你不知道，一旦跟他们缠上，那就是防不胜防，很恐怖的！ 以贫道多年经验来看，昨天碰到的，一准是个难缠的主儿。 唉，还是一早交出去好哇，省事，也省心。” 黄仙唏嘘着，从袋里拿出一只包子填在嘴里，腮帮子撑起来，嚼两下，一闭眼咽了下去。 看得赵明不由得清了清嗓子，这时黄仙像是意识到什么，手伸进塑料袋，取出一小份递给赵明。 正要拒绝，身后突然传来异动，赵明猛地转身，却看到一只毛脸雷公嘴的猴子蹲在窗外，两手抓着栏杆，屁股高高翘起，攀着护栏蹦过来跳过去，对着屋内众人龇牙咧嘴，时不时发出斯斯的叫声。 猴子是来示威的，瞪着铜铃般的眼珠子，显得凶神恶煞，可惜它门牙碎了大半，嘴上漏风，本来叫声就不甚清晰，隔着玻璃又消掉了大部分音量，所以气势要矮上一大截。 赵明记得，当初偷婴儿的时候它还是能吱出来的，不知道这几天发生了什么，整只猴都消瘦了许多，不光牙齿碎了，毛发也稀少了，连着精气神都蔫儿吧唧的。 唯一不变的，就是对他们的敌意没有衰竭。 悉数过往，与猴子的恩怨可以概括如下， 找事情的是它， 打不过的是它， 放不下的也是它， 一时间，赵明有种被这只猴子缠住的无力感。 得， 天堂有路你不走，那就别怪咱们心狠了。 赵明是个惜命的人，越是惜命越是不会给敌人成长的机会，他会在那些敌人捅刀子之前，灭掉他们。 一念至此，赵明下定了决心，狠声道， “妍妍，灭了它！” 与此同时， “我的白魄！” “吱斯斯——” 三道声音同时响起，没等赵明反应，宋妍妍便化作一道白色匹练飞射而出！ 风驰电掣， 罡风烈烈， 黄仙手里的塑料袋被撕扯的稀碎，一只只包子淌着汁水滚落在地，模样惨不忍睹。 见宋妍妍扑来，那只毛发稀少的猴子瞬间炸了毛，两腿一蹬，毫不犹豫地从六楼跳了下去！ “砰——” 玻璃中间破了一个窟窿，外围的栏杆也崩折掉几根，看似同窗铁壁的防护，实际上跟纸糊的一样，不堪一击。 赵明揉着太阳穴，漏窗刮来的风有点大，他一时站不太稳。 “哎呦呦，打架就打架，拿窗户撒什么气？” 黄仙一边捡包子，一边心疼的跺脚， “无论多少都是支出，都是花出去的钱，这也太不会过日子了。” 赵明含泪点点头，黄仙算是说出了他的心声，两人都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人，在这方面比较有共鸣。好在楼下是片小花园形成的隔离区，不必担心造成人员伤亡，自然也不必担心赔偿。他现在纠结的是，这玻璃和防护栏还有没有必要修。 说白了，赵明比较务实，当他意识到这些玻璃栏杆挡不住邪祟的时候，他就不想再浪费时间修缮了。 他不好面子工程。 黄仙用道袍兜着包子，站在赵明旁边看着那个大窟窿，疑惑道，“妍妍这是怎么了？” “好像是白魄丢了。”赵明抿抿嘴，补了一句，“应该是猴子偷的。” “这猴子也忒讨厌了些，专挑人痛处下手。” 黄仙点点头，又往嘴里塞进去一只包子，含糊不清地问，“你说妍妍这次能抓到它不？” “应该没什么问题，猴子动了她在意的东西，估计在劫难逃了。对了道长，你有没有发现，咱们公寓有一个很大的安全漏铜？” “呃？”黄仙的嘴不动了。 “防盗栏啊！”赵明指着妍妍破开的一个大洞，急声道，“跟纸糊的一样，这种豆腐渣怎么阻挡邪祟？” “呃，确实挡不了。”黄仙点头承认，不过他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毕竟在以前，他是连玻璃都没有的人。 赵明有点焦虑。 有些事情， 不清楚的情况下，也就糊里糊涂地过去了， 一旦弄清楚，不解决反而寝食难安。 赵明就是这种心理，毕竟知道了有人布局害他，在这种情况下还给人开个口子制造机会，那他就是傻了。 突然，赵明想到了什么，拉住黄仙，“你是道士，应该会些阵法吧？” “呃...贫僧不会。” “......”赵明。 “砰砰砰！！！开门是我！！！” 一阵砸门的声音传来，黄仙赶紧打开了门。 宋妍妍抓着一把猴毛站在外面，两三步冲到赵明身边，怒气冲冲道，“老板，我要定魂幡定位！” “怎么了，没抓到？” “满小区都是它的粪便，怎么抓？” 宋妍妍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气得不轻。 第六十章 无名英雄 看着胸口剧烈起伏的宋妍妍，赵明心里没有半点波动，只是仔细品了一遍宋妍妍的话， 她刚刚说不知道猴子躲哪里去了？ 什么？ 又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赵明眯起了眼睛，心说，我为什么要说又？ 哦， 对了， 那个满城乱送绿帽子的厉鬼也是因为气息过于繁杂也无法定位的，实际上和猴子乱扔毫毛粪便的原理差不多，留下海量定位信息，然后再藏身在这些信息之下。 你不是鼻子很灵么，现在处处都是我的气息，你顺着这些信息来抓我呀？！ 赵明都能想象出，猴子一边扔粪便一边拔毫毛又一边小人得志的模样。 挂不得它看起来病恹恹的，毛发也稀少许多。想来除了拔毛，想来吃得多出得更多也是不可忽视的一大原因。 禽兽之变诈几何哉，它看破了宋妍妍天生的破绽，也很好的利用这一点展开复仇大计。只可惜，猴算不如天算，它没有料到的是，赵明今早喜得定魂幡，虽然不是完整的一个，实际上只有部分功能，但是定位一只阴阳猴，那是足够用的了。 现在，它留下的这些毫毛粪便，反而成了它的催命符。 要说游戏玩家喜获新皮肤新装备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当然是立刻启用组团开黑啊！ 这和小姑娘买衣服回家就穿在身上是一个道理，谁会把衣服藏起来，等到款式旧了不流行了再拿出来穿？ 不是说么，去年的衣服配不上今年的自己，要穿就穿最新的。 同理，获取的装备要第一时间试用，在最短的时间内开发出装备的最大价值。 虽然赵明对景菲的态度持有怀疑，但不管她是何意图，无论试探，考验，历练，还是其他，接着就是，因为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可以放到后面慢慢说。 但不可否认的是，定魂幡是真的，它完美的弥补了宋妍妍短板，相当于给诊所安装了一架雷达，将耳目对准了那些看不见的角落。 所以，短暂断片后，赵明心中升腾的是狂喜。 就差举起拳头高呼， “同志们，送人头的到了，大家赶紧动起来，刷经验去哇！！！！” 这类中二的话了。 “呃...” 原本还怒气冲冲的宋妍妍额头挂满了黑线，她发现，自家老板的反射弧似乎比一般人要长一些。 方才自己解释定魂幡的时候不见他有多高兴，怎么这会儿像打了鸡血一样？ 只能说此一时彼一时，老板的心思，她是琢磨不透了。 其实，抛开别的不讲，但看这定魂幡，赵明是绝对有理由激动的。 鬼差的鬼幡有召唤万鬼之能，故而又名招魂幡。 如果将定魂幡比作一架雷达，那么招魂幡就是一座灯塔。所以招魂幡的作用只在于招魂，相对而言比较被动。 而定魂幡就主动多了，只要捕获到邪祟的气息，定魂幡就能实时定位出相应的位置，比gps都好使。 所以只需稍微比较，就能看出，招魂幡只能算是个弟弟。 有了哥哥，弟弟就不那么香了。 因为是出自一个体系，操作上也有相承之处，所以使用起来并不难。 宋妍妍只需将猴子的毫毛放在感应区，剩下的就靠定魂幡自动分析了。 等结果的时候，赵明感慨地问，“其实，我越看这些功能就越觉得和现代科技挂钩，唯一不同的是，这些定魂阴魂的术法披上了一层玄学的外衣。有的时候，我真的搞不明白，阴司体系下，是玄学影响了科学，还是科学影响了玄学，为什么总感觉这两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甚至是纠缠不清浑然一体？” 黄仙的嘴张得很大，他发现自己越来越赶不上后浪的脚步了，心说，怪不得景菲会把定魂幡分享给他，人家的觉悟确实比自己高。 要是自己荣获定魂幡，第一反应绝对是发个感谢信，而不是想这些高深的问题。 “其实，无论是鬼幡还是法器，都借鉴了现代科学的技术，只不过从普及的角度看，鬼幡属于全覆盖，而法器只有凤毛麟角的几个而已。” “嗯，为什么？”赵明看向了宋妍妍。 “我以前提到过，鬼差以及捕头都是阴间外放职位，管控也比较严格，所以才会有评分评优之类的要求。 其实这种管控体系到如今也只有二十多年的时间，作为主要管控工具的鬼幡，存在时间并不长。 这种新兴的工具自然要借鉴后世人的智慧，尤其二十多年前的那场大变革，核心主导是从阳间新晋的巡检，为保证改革彻底，所以大力推行数据考核，鬼幡是记录数据的载体，自然人手一份。 而法器就不一样了，这点你应该深有体会，法器的好坏只会对业绩政绩起影响，而这两项是鬼差评优的主要指标，即便不更新这些陈旧的法器，底下的鬼差也会拼尽全力，尤其是在优胜劣汰的规则下，没有人可以偷懒。” 宋妍妍的意思很明显，他手上的是新法器。 赵明摸摸鼻子，没好意思问为啥我手里的是新法器，黄仙手里的却是旧法器，虽然他非常好奇。 黄仙在司龄上要比他长很多，这一点毋庸置疑。一般而言，尤其是这种机关单位，好资源差不多都被那些熬日子的老员工瓜分完了，新人顶多分点汤，当然此规则对那些能力碾压众生的新人例外。 赵明有自知之明，他在能力上绝无碾压黄仙的可能，那个例外可以直接排除。 但是他不能问，以他对黄仙的了解，这话要是说出来了，无异于杀人诛心。 哎，道长也挺不容易的，对他还是友善一些吧。 所以紧接着，赵明问了另一个问题，“阴司发生过大变革？” 我去， 这可是重磅消息。 纵观历史，主导变革还能变革成功的，无一不是大人物。 这创举，可是要彪炳史册的呀！ “严格来说，不算是阴司大变革，因为这场变革发生在阳间，只能说是肃清吏治，严明法纪。可能是那次变革清理掉了大半鬼差，彻底扭转了阴司在阳间的布局，所以阳间习惯称之为阴司改革。” “这么狠的么？” “嗯，听说主导变革的巡检很受大督查赏识，要不然也不能做出那么大的动静。 其实在改革以前，阳间的吏治很差，捕头鬼差割据一方不说，有些还敢收纳邪祟，阳间在阴魂治理上也混乱不堪。 但因为这些混乱不足以影响阴阳轮转，所以长期以来，阴司的大人物并没有出手整顿的意思，可能是这条大船开了很多年，都习惯了，所以当初那名巡检提改革的时候，大督查并没有放在心上。” “那后来怎么成功了？” “那位巡检和大都督私交好吧，据说开始的时候大督查没放在心上，而那位巡检就一直请示，软磨硬泡，大督查实在受不住了才答应，让他稍微搞搞试试。” 赵明喷喷称奇，“那位巡检真是有大毅力之人，后来真么样了，试点成功了？” “没有试点，那位巡检获得大督查首肯之后就回阳间放手施为了。因为改革之前，阴阳两界交通闭塞，那位巡检大刀阔斧砍了将近一半的鬼差后，动静才传到阴司，等阴司做出批示再传回来的时候，新秩序就已经建立起来了。” “额...” 他想问问这消息到底是有多闭塞，新旧秩序的破与立可不是短暂时间内就能完成的，这样以讹传讹好吗，是不是太夸张了一些？ 赵明挠挠头，当看到黄仙一脸震惊听故事的样子也就释然了，看这货的反应就知道，到现在为止，阴阳两界消息传播的速度好像也不快。 “那这事儿后来是怎么解决的？” “听说大帝震怒，那位巡检被剥夺了出身文字，差点被投进第十八层地狱，后来得大都督力保才免遭于难。” 赵明摇摇头，叹息一声，“可惜了。” 在等级森严的阴司，越级相当于挑战权威，变相越级似乎更加严重，以后他怕是很难再混出头了。 此等风华绝代的人物，若是有得以施展的舞台，肯定会成为地狱历史上夺目的星，才胆双全，堪称阴间国士，只可惜凋谢得太早了。 唉， 壮士扼腕， 可悲可叹呐！ 赵明沉浸在伤痛中不可自拔，谁知宋妍妍又说话了，“我也觉得挺可惜的，不过他后来又被启用了，听说官复原身，嘿嘿，现在老实多了。” “......” 赵明抿抿嘴，没有说话，但是恨不得掐死她。 实话说，这是一个不错的结局，可以说是完美演绎了好人有好报，但不知为什么，赵明却有一种日了狗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像看完霸王别姬之后，镜头忽然一转放起了项羽讨生活之番外，楚霸王穿着小厮衣服给人端茶递水，脸上还带着谄笑，最后和虞姬过上了没羞没躁的神仙生活。 这是有的人受不了悲壮的结局，凭借自己丰富的想象力给这段故事强行加了个happyending. 但是看完之后呢， 高兴么？ 其实谈不上多高兴。 实际上还不如看着霸王自刎，痛痛快快为英雄哭一场来的干脆。 那个番外毁了项羽，宋妍妍的一个‘听说’毁了那个无名英雄。 第六十一章 不合规矩 有一点宋妍妍说的没错，那就是鬼幡和新法器都参考融合了现代科技。在定魂幡锁定猴子的气息后，幡面也荡出了一副地图虚影，效果和法器的导航差不多。虚影之上，街道、路面、建筑物等纷纷立体呈现，给人一种鸟瞰城市图的感觉。 毫毛漂浮在城市上空，在其下方，一条条光影细密斜织，宛若一只无形的手，给这座城市套上了一件松垮的肚兜。 倏然间，光影松动，一条条毛线般的线条从下方抽离而出，如同一个个受到召唤的骑士，飞升齐聚在毫毛周围。 没过多久，下方的光影就被抽得一丝不剩，而上方，形成了一团斑驳的光雾。 光雾不停的膨胀坍缩，最终形成一只婴儿般大的猴子。 猴子纵身一跃，地图上的景象瞬间模糊，伴随着‘啪嗒’落地的声音，画面再次定格。 这是一片小区，有喷泉、流水、小桥，看起来特别熟悉。 “咦，这不是咱们小区么？”黄仙指着喷泉的位置说，“就是东大门，我每天买早餐就从这里过。” 话音刚落，地图上便规划出一条具体路线，熟悉的声音瞬间响起，“全长两百米，步行两分钟，预计上午八点到达...” 两百米的路程，和蹲在楼下守着没什么区别了。 这一点，令赵明颇为惊讶，“猴子胆挺肥，竟玩了一手灯下黑。” “贫道倒是觉得它挺聪明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嘛！” “妍妍，要不咱们三人围堵吧，抓活的。” “好。”宋妍妍点点头，“我先去追捕，你们两个快点。” 话还没说完，就迅速化成一道疾驰的匹练，从破洞一跃而下。看样子，似乎没打算等他们。 赵明顿觉有些尴尬，不由自主地回忆起第一次和宋妍妍抓猴子时，自己拖后腿的场景。 哎，算了。 没明说自己不行就算很给面子了，还要啥自行车啊。 当即冲黄仙招招手，示意快点下楼。能不能帮上忙暂且不论，反正重在参与。不得不说，对于领头羊的位置，赵明早就持咸鱼态度了。 总之，能者多劳吧。 定魂幡上，宋妍妍和光影猴已经接近东门位置，要不了几秒就会发现阴阳猴藏身处，如果这个时候抓紧时间赶过去，说不定还能碰到战斗尾声部分。 两人没做耽搁，迅速行动起来。 当然，要走大门。 只不过，转动门锁的瞬间，大门被外力撞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撞进赵明怀里，惊慌失措地大喊，“救命！！！救命！！！！” 同时，黄仙粗野刺耳的笑声从身后炸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赵明眼皮一跳，一把将女人推开，随后转身将黄仙踹翻在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踹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干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救命...救救我！” 女人倒在地上，表情很痛苦，但仍然哭喊着朝赵明爬来，在她的身下，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赵明眉头一皱，心想，坏了！ 是活人！！ 来不及管笑得几乎断气的黄仙，赵明三两步跨出门。 女人冲赵明伸出鲜血淋漓的手，顽强地抬起头，眼里露出求生的光。 然而， 在女人期许的目光中， 赵明蹲下身子， 伸出手， 轻轻地， 帮她翻了个身。 女人：“......” 赵明往外打量了一眼，发现廊道静悄悄的，没人，地板上还洒了许多血。值得一提的是，对面的门是开着的，但里面没什么动静。 黄仙的笑声还在持续，隐约还有增大增强的趋势。 赵明皱皱眉，心中升腾起一股非常强烈的不安感，直觉告诉他，那只喜欢绿帽子的厉鬼就在附近。 事到如今，局势已经很明朗了。 有人唱了出调虎离山的大戏，还拉着他们本色出演了一把。 确实，少了宋妍妍，团体实力暴跌，这出戏还真有‘圆满’落幕的可能。 赵明扫了眼笑得岔气的黄仙，默默叹了口气，看着满身血窟窿的女人说，“你腹部受伤了。” 女人愣了一下，因为她没有从赵明看中看出同情惊慌等情绪，甚至，他都没有关心一下自己的伤势，反而只是用陈述性的语气说， “哦，你受伤了。” 感觉就像出门碰到了一个认识的人，习惯性打招呼一样， “嗨，吃了吗？” 但女人只是短暂性的失神，腹部的剧痛告诉她，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她必须先逃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报警、就医。 否则，命就没了。 女人气若游丝，点头配合，“对...快带我进去...锁上门...有人要杀我。” 赵明摇摇头，“我觉得你这情况应该先叫120” “先进去，然后再打，有人要杀我。”女人挣扎了一下，无意间扯动了伤口，疼的直抽气。 谁知，赵明不为所动，继续问道，“谁要杀你？” “我丈夫，快带我进去！”女人开始急了。 “能不能告诉我，他为什么杀你？” “很重要么？” “对，关系我救不救你。” “他认为我出轨。” “抱歉...” “但是我没有！！” “......” 赵明叹了一口气，深知此时不是急公好义的时候，但是没办法，这个女人没给他拒绝的机会。摇摇头，甩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将女人拖进客厅，把她安置在沙发上。 “快关门。” 女人仰躺着，不忘催促赵明把门关上，在她看来，关上那扇门等同于将危险拒之门外，自己也就得救了。 窗外，阳光明媚。门外，寂静无声。 赵明知道，这一次，宋妍妍或许不会掐着时间来救自己了。 关上门的瞬间，女人轻舒了一口气。黄仙也渐渐止住笑声，两腿张开坐在地方，大口大口地喘气。 “麻烦你帮我叫下救护车吧？” “不报警么？” 女人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道，“报警的，先让警方控制住他，他现在脑子很不清楚，我怕他伤到了别人。” “你说他脑子不清楚是什么意思？” 女人抿抿嘴，迟疑道，“他，他好像，疯了。” “好，我知道了。”赵明取出手机，扫了眼屏幕后，语气有点遗憾，“手机没信号，估计你要等一等了。” 女人闻言瞪大了眼睛，本就苍白的脸瞬间失去血色，最后两眼一翻，竟晕了过去。 “哎，看样子还是猜到了一些东西的。” 赵明摇摇头，发现今早自己叹气的次数特别多，一步三叹地走到女人身边，启动戒指的疗伤功能后，治好了女人的内伤，随后轻点女人的眉心，让她陷入沉睡。 “咳咳...这样做不合规矩，会扣绩点的。” “难不成让她死在这儿啊？” “她应该找人算命的，提前知道命中有此一劫，就能避开了。” “......” 第六十二章 梦宫 “砰！” “砰！！” “砰！！！” 门框剧烈震颤，门板裂开了一条缝，透过缝隙可以看到，一把斧头正顺着裂缝劈砍，木屑彪飞，很快透出一个大洞。 黄仙刚喘匀乎气儿，这会儿又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赵明抿抿嘴，全神贯注地盯着门口，对这货已经不抱任何期待了。 一只大手从缝里伸出，朝门槛的方向摸索两下，一把抓住了门锁把手！ 赵明面色一沉，祭出了陈鬼的绝招， “千刀万剐！” 无数刀片虚影从戒指飞出，如离弦箭矢一般射向那只大手。 “砰！” “砰！” “锵！！” 眨眼间，利刃没入血肉，那只大手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森然白骨。 见状，赵明轻舒一口气，陈鬼的绝招当真厉害，没怎么磨合就能发挥这般威力，看情况这只手多半是废了。 按照现有法规来看，赵明自保的极限就是把人弄残，他没有权利伤及凡人的性命。 这也是那只绿帽厉鬼阴险的地方，躲在背后操纵凡人干伤天害理的活儿，弄得赵明很是被动，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也应了那句话，和有智商的生灵较劲，还真是累啊... 遭受重创之后，那只巨手停顿了一下，紧接着继续驱动残破的手指转动门锁，好像不知疼痛一样。 “哈哈...这些人已经被彻底洗脑了，完全没有自我意识，他现在，只是一具傀儡...哈哈...你小心...哈哈...” 赵明皱了皱眉，问道，“催眠可以吗？” “他的感知已经被屏蔽了，不一定有用，你可以试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伴随着黄仙的狂笑， “咔嚓”一声， 门被推开了， 外面站着一个体格强悍的男子，瞪着赵明目露凶光，不由分说，举着斧头就向赵明冲来， “奸夫，去死！！！” 莫名其妙的就被扣上这么一顶帽子，赵明脸色很难看，但这个时候又不适合解释，他只好不甘示弱，再一次放大招， “千刀万剐！！” 似乎是感受到情况危急，这次的刀片无论大小还是速度上，都和上次难以匹敌。所以，当赵明看到菜刀般大的刀片虚影横扫而去的时候，竟为那位倒霉兄台捏了把冷汗。 喂喂， 你可不能出事啊， 至少留下一口气等着我抢救哇！ “砰！” “当！” “砰！！” 刀片齐齐飞向男子下半身，没入血肉骨骼的时候，男子身体稍微矮了一下，行动也有些迟缓，那一瞬间像是电影的慢放镜头，颇有种英雄殉难的既视感。 赵明摇摇头，将这种荒诞的想法迅速驱离脑海，这个时候必须保持清醒，因为任何一秒的大意都有可能葬送终身。 果不其然，这种慢放镜头仅仅持续了数秒，男子大吼一声，拖着血肉模糊的下半身再次向赵明冲锋，速度反而更快了一些。 赵明后退一步，对着男子的眉心方向，沉声道，“给我睡！！！” 话音刚落，道道蓝光迸射而出，拖着长长的尾巴没入男子眉心。 男子身体摇晃了一下，但是速度却没减多少，踉踉跄跄冲到赵明面前，阔斧一甩，直接朝赵明面门劈来！ 赵明眼皮骤跳，急忙侧开身体，堪堪躲过一斧！ 男子砍了个空，恨恨看了赵明一眼，丝毫没给他喘息的机会，两手握住斧柄，迅速改变方向，自下而上斜劈上来！ 靠！ 赵明暗骂一声，腾空跃起，朝斧子劈来的方向翻了个身，又是惊险的躲过一劫。 然而这时，掌心传来一阵刺痛，赵明低头一看，接近手指的位置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受伤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赵快跑...我快控住不住要杀你了...哈哈哈哈哈” 赵明猛地回头，看到黄仙正慢慢地站起来，他笑得很扭曲，也很挣扎，手上的拂尘早已变成了擀面杖的形状。 这是要倒戈？ 男子低吼一声，舞动着斧头，准备发起第三次进攻。 赵明眼皮一跳， 玛德， 要被包饺子了！ 这个时候再骂黄仙意志力差劲什么的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赵明攥了攥鲜血直流的手，做好了硬刚的准备。 “滋...” 掌心一阵瘙痒，仿佛有无数软体虫聚在掌心蠕动，赵明咬了咬牙，朝旁边撤去，和另外两人暂时保持距离。 “滋滋...” 瘙痒愈加剧烈，赵明盯着两人，余光瞥向手心。 要死啊， 这个时候掉链子！ 原本他还以为斧头上淬了毒，或者伤口发炎才会这么痒，但等他看到掌心逐渐凝实的钥匙虚影时，心头不由得一阵狂喜！ “梦宫？” 他迅速想到了白衣女子的话，鲜血滴灌可召唤出梦宫！ 许是赵明的低喃起了作用，钥匙瞬间凝实，眨眼间，钥匙周围浮现一道道白色的光圈，光华稳定后，一座巍峨的古城凭空出现！ 青砖黄瓦，鳞次铺排，给人一种古朴悠远的韵味。 “嘎吱——” 厚重的城门突然开了一条小缝，与此同时，室内温度骤降，赵明看到一股气旋从罅隙间流出，紧贴地面爬行，如同一条行走的小龙。 转瞬间，小龙攀爬到男子身上，龙的形象消解，卷着男子化作一阵风，贴着城门的缝隙飞了进去。 “咣当——” 城门重新关闭，光影消散，钥匙重新化作青蓝纹身图案。 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 黄仙像是突然被抽干了力气，颓然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嗯？ 收手了？ “哈哈哈哈哈” 局势的突然反转让赵明笑了起来，他望着天花板，对隐藏在阴影里的厉鬼道，“吓唬人很有意思么，出来吧，真刀实枪的干一架呗？” “还有其他傀儡吗？一起拿出来练练呗！我猜你催眠这些人一定花了不少功夫，现在来看只是失败了一例，我个人觉得你还是非常有希望成功的！” “哥们，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千万不要放弃啊！” “我很想知道你设计的剧情，我这个人比较笨，到现在还没有看懂呐，你倒是出来答个疑啊？” “喂，还在不？” “hello啊？” 这就走了？ 赵明挠挠头，竟有些意犹未尽。 看来，这只厉鬼服输了， 有梦宫这个大杀器在，派再多傀儡都是无用。 如此说来，它确实聪明，懂得偃旗息鼓。 蹲在黄仙身边，赵明陷入了沉思， 因为习惯问题，昨夜没有和那女子深入交流，不知今晚会不会再次梦到她？ 第六十三章 格物致知 “该死！” 宋妍妍追着猴子虚影，一路奔行十几里都没有发现阴阳猴的踪迹，等她停下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西北墓地了。 这是南市的一处小墓地，规模比不上北林墓地，滋生邪物的数量也就更少，如果不是追着猴子莫名其妙地跑来，她这辈子都不一定会涉足此地。 要知道，宋妍妍的这辈子，可是普通人想象不到的时间长度。 猴子虚影站了起来，指着墓地入口手舞足蹈，最后躬身一跃，跳进墓地的灌木丛中。 见到这一幕，宋妍妍微微皱眉，记得那只猴子第一次从她手里逃走的时候，就是钻了北林墓地的灌木丛。 难道这一次，又要故技重施了么？ 过了一会儿，虚影从修剪整齐的灌木从里探出一颗猴脑袋，在它的眼睛里，还透漏着些许迷茫。 目光与宋妍妍短暂交汇后，虚影重新融入这片绿植。 没过多久，猴脑又探了出来，不过这一次，它是从灌木根部钻出来的。两只胳膊放在外面，左看看右瞅瞅，甚至还耸动起了鼻子。 “怎么了？” “吱吱吱” 宋妍妍脸色当即沉了下来，心说我为什么和一只猴子说话？ 大概是察觉到宋妍妍听不懂它的话，虚影开始躁动起来，它开始抓耳挠腮，冲宋妍妍不停地摇头。 宋妍妍嘴角抽了抽，索性不再理会这些听不懂的猴言猴语，目光投向墓地深处。 那只猴子既然选择匿身，说明它已经精疲力尽，跑不动了。此时选择地毯式搜索，倒有很大的可能将其活捉。 在这方圆之地，无论是嗅觉、听觉、速度还是力量，没有任何生灵可以比得过她。 就在宋妍妍准备踏出第一步的时候，虚影突然乱叫起来，声音急促而有力，似乎极力表达着什么。 宋妍妍瞥了它一眼，收回了脚。 虚影这才安静下来，思考片刻，随后开始在灌木丛横冲直撞，一会儿从上面露出脑袋，一会儿从下方探出头，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根本看不出它露头的规律。 猴子表演得很卖力，宋妍妍却想起了她玩的一款打老鼠游戏。感官上大致相同，少有的区别就是老鼠变成了猴头，自己手里也没有大棒槌。 如果有，她肯定会来那么几下试试手感。 这猴子太讨厌了，搞得她有点心烦意乱。 指甲慢慢长出，宋妍妍眼中也出现了一圈黑雾，她朝灌木方向看了一眼，问道， “你迷路了？” 猴子终于不再乱钻，从灌木丛露出脑袋，冲宋妍妍用力地点点头。 “废物。” “......”猴子虚影。 宋妍妍抬头，怒吼一声，“别再装神弄鬼了，出来！” 话音刚落，广袤无垠的苍穹竟显现出密密麻麻的符文，层叠交织，不时有光晕流转。 墓地入口处，无穷道文交错，铺天盖地的禁制，宛若网丝纠缠。 虚影所在的灌木丛正好被道文覆盖，而自己，堪堪站在禁制旁边。 “万物皆有灵，常言道退一步海阔天空，施主何必赶尽杀绝呢？” 一道喑哑苍老的声音从墓地上空传来，既回应了宋妍妍，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这是， 准备多管闲事了？ 宋妍妍声音很冷，“你要拦我？” “贫道是在劝施主与人为善。” “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凭什么劝我与人为善？” 宋妍妍说话丝毫不客气，半带嘲讽半带反驳，使得对方沉默了一下。 良久之后，那边传来一声叹息，“此猴只是生性顽劣，不想惹恼了施主，它本身并无大错，施主何必苦苦相逼呢？” “这是它告诉你的？” “是，”似乎觉得只听片面之言不足以支撑说辞，对方又补充了一句，“且经贫道施用搜魂之术，验证属实。” “呵，你确定？” “格物致知，贫道确定。” 宋妍妍往后退了一步，看着满天的符文禁制摇摇头，对她而言，对付妖邪就像砍瓜切菜一般容易，但对付这些佛道法门却要困难的多。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讲，佛道这些正统的功法，对阴邪之物来说是天然的克星。虽然噬魄兽这个种群已拿到阴司官方认证，在阴司体系中占据一席之地，脱离了邪祟的范畴，但不能否认的是，宋妍妍来自地府，是地生地养的阴生生物。 而佛道法门，则聚敛着阳间正气，硬碰之下，她落败的可能性反而更大一些。 没办法，人家一不是黄仙那种半吊子，二有天然的主场优势。 好在，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就目前而言，她并非一点办法都没有。 谁让她碰到了一个老学究呢？ 对付文化人，就用得用点脑子。 很多案例表明，和某些文化人对峙的时候，嘴遁要比蛮干的效果好得多。 显然，这禁制之后的道人，就是这类文化人中的佼佼者。 格物致知么？ 那就让你格个够，格到你自己怀疑自己，格到你自己后悔管这趟闲事。 “想来前辈是一个严肃谨慎的人，既如此，晚辈就请前辈主持一下公道。关于我跟这只猴子的恩怨，其实不止他捉弄我一件事。 本人向来宽容大度，断不可能因为一只顽猴失了气度。凡请前辈再次施法搜魂，查看一下这只猴子有没有恶意盗窃女婴生魂？” 宋妍妍拱手一礼，淡化了自己跟猴子的恩怨，一招乾坤大挪移，把猴子抢盗女婴生魂的事抖落了出来。 随后静立于阵前，等待道人答复。 遗憾的是，对方长久没有回应。 没过多久，一声叹息传来，空中密布的符文开始消散，层叠交错的道文禁制也瞬间不见踪影。 微风轻拂，隐约中还能听见道人悔不迭的埋怨声，“伤天害理，简直是伤天害理！大意了啊，畜生误我，畜生误我！！” 宋妍妍甩甩手，指甲恢复原状，眸中的黑雾也消散不见。她对着头顶上空，露出两颗小虎牙，高喊道，“前辈，好事做到底啊！眼下那只猴子正逍遥法外，可否指条明路，我还等着捉它回去伸张正义呢！” “咳咳...考虑一下啊？” “不然我进墓地寻找，会打扰你清修的！” “喂！” 宋妍妍两手放在嘴边，正欲呼叫第二遍的时候，一个婴儿般大的阴影从高空坠落而来。 “扑通——” 一只稀毛掉了牙的猴子落在地上，双手双脚还被藤条捆住，躺在地上正慢慢蠕动。 宋妍妍目光一凝，当即大喝道，“还我白魄！” “吱吱吱...斯斯” 猴子张着嘴，眼里满是畏惧，一改往常挑衅的模样，深刻解释了什么叫前倨后卑。奇怪的是，它明明很害怕，但头却摇得像只拨浪鼓。 “嗯？这是不打算还了？” 宋妍妍祭出手指甲，准备暴打小朋友。 就在这时，一种熟悉的气息突然靠近，宋妍妍收回指甲，带着些许疑惑转过身， “景菲？” 第六十四章 妍妍请假 赵明掏出手机，发现信号已是满格，嗯，这下确定了，那只绿帽厉鬼已经走远。 这是多次与厉鬼作战摸索出的经验，在特定情况下，手机是不能通话的，正如上帝关门开窗那样，失去通话功能的同时，也衍生出这种预警的功能。 如果发现情况不对，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的时候就可以打开手机看一看，如果没有信号就可以掏枪，哦不，祭出法器了。 没有抓到厉鬼本尊，赵明心里还是有些遗憾的。 斩草不除根，就意味着春风吹又生，保不准哪天他就会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偷袭。 当然，偷袭的不止他一个。 赵明没有忘记，还有很多欺生的鬼差正作壁上观，伺机准备杀人越货呢。 想到头上这些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来的利剑，赵明就一阵牙疼。 但是没办法，这就是丛林法则，在实力达不到顶峰之前，这些糟心的事，不可避免。 如今能做的，也就是努力训练肌肉，等到时机成熟，再亮瞎他们的眼！ 女人还躺在沙发上，呼吸均匀且睡得很沉，甚至刚才的打斗都没有惊扰她半分，看来戒指自带的催眠功能还真是效果斐然，以后再也不怕失眠了。 拨打120急救电话，以邻居的身份将女人送上了救护车，但他却拒绝了医护人员的陪护邀请，因为刚刚被当成了奸夫骂，心理阴影犹在，僵持到最后，还是物业的一个小姑娘跟了过去。 环顾四周，赵明将躺在地上的黄仙扶到了沙发上，这货硬是挺到最后没反水，消耗了大量精力以至于到现在还是昏睡的状态，真是难为他了。 眸光瞟到破窗，赵明停顿了一下，几经犹豫，最后还是打电话找了人来修理门窗。 是，门窗是阻挡不了邪祟，但却可以阻止冷气外流，毕竟夏天是要开空调的。 生活已经如此糟心了，若是再进一步剥夺他享受当下的权利，这日子真就没法过了。 收拾客厅的时候，宋妍妍发来了一条短息，但只有短短四个字，看得赵明一头雾水。 “老板，请假。” 一时间，他便疑窦丛生： 请假？ 为什么请假？ 请多长时间的假，半天还是一天？ 没听说妍妍在南市有其他交际圈啊，她请假干什么去？ 出什么事了吗？ 出事？ 应该不至于吧，她这么厉害，能出什么事？ 越想越理不出头绪，赵明只感到牙更疼了。 立刻编辑信息，准备问明缘由，待发送的时候，他抿抿嘴，手指在删除键上不停的点点点，最后清除了全部内容。 老板，只是一个虚衔。 人家是给自己面子才说请假，自己不能上纲上线吧？ 排除宋妍妍出意外的可能，赵明也就释然了，人家又没有卖给自己，还不能有人身自由了？ 从心底说，赵明是不希望宋妍妍在这个节骨眼离开的，无形之中，她已经成为自己和黄仙的一座靠山，如今靠山一走，还真有种后背透风的感觉。 他抿抿嘴，遣词酌句、认真编辑了另外一条信息，“好，你注意安全，有事打电话。” 黄仙醒来的时候，门窗已经更换修缮完毕，客厅也重新收拾好了。他摸了摸蓬松的发髻，疑惑道，“那个女的呢？” “送医院了？” “男的呢？” “额，跑了。” “哦，那只厉鬼呢？” “也跑了。” “哦。” 黄仙点点头，没继续追问，脸上也没什么意外的表情，在他看来，好像这样才是正常的结果。 “那个...我最后怎么了？” “昏过去了，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赵明打着哈哈，默不作声地转移了话题，当黄仙问那个男人的情况时，他就猜的差不多了，黄仙一准是不记得后面发生的事了。 哎，算了。 人艰不拆，没必要说实话给他添堵。 “哦，好多了，就是头有点晕。” 黄仙重新躺回沙发上，神色有些黯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对了，我下午要出去一趟，去郊区，你要不要一块去散散心？” “你去郊区看什么，房子不是退了么？” “我答应过一个司机帮他孩子补习功课，这两天忙得焦头烂额，没时间过去。” 这事黄仙知道，赵明用一个承诺换回一本功法，好像是关于幻术的，他把枕头垫高了一点儿，眸光深沉地看着赵明， “小赵，我有些疑问。” “你说？” “其实，最初接触你的时候，我担心过你能否胜任鬼差这一职位的事。你知道的，你是生魂状态下直接转做的鬼差，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死亡，所以我很担心你站不稳立场。” “为什么？” “因为新鬼差，尤其是生魂状态下担任的鬼差，最容易犯一个错误，你知道是什么吗？” “呃...”赵明歪歪头，想起了评分下降的事，猜测道，“不熟悉规则？” 黄仙摇摇头，笑得有些苦涩，“不对，其实是角色混乱，因为新鬼差很难将自己和‘人’这一概念割裂开，他们往往还把自己定位成在阳间生活的人，而不是阴司在阳间的执法机器。所以，新鬼差会对阳间发生的事产生强烈的共情，进一步会产生好恶等诸多情绪，而这些情绪会干扰他们执法。而我，就在这种情绪里走了很多年。 但是你不一样，你让我有点看不透。” “你这是怎么了？”赵明发现黄仙有些不对劲，心想他是不是被深度催眠给催出毛病了？ “你听我说完。”黄仙摆摆头，脸上的表情让人琢磨不透，“若是当年的我碰到司机化作的厉鬼的事，说不定就默许他复仇了。” “嘶——”赵明倒吸一口凉气，大吃一惊，“那你之前肯定做过不少类似的事吧？” “嗯。”黄仙没有否认，继续道，“那时好多阴魂找我哭诉，求我给他们做主，那时候感觉自己一腔热血，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净干些锄强扶弱的事了。” 赵明没有接话，他默默擦了擦额头沁出的汗。 说了半天遇到的都是阴魂这个级别的，那所谓锄强扶弱... “收拾的都是些社会渣滓，也就是普通凡人。” 黄仙没有进行任何美化，原汁原味地呈现出他的过往， “那时候挣得绩点都不够扣的，后来险些丢了差事才慢慢地改变认知。” 第六十五章 交流 几乎每个人都有英雄情结，但大部分人都没能成为英雄。 对于凡人来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理想和现实之间总是存在巨大的心理落差。 而对于那些萌新鬼差来说， 活着的时候，人微言轻，对不平之事只能报以唏嘘， 而死亡之后，意味着身份发生变化，意味着格局完全颠覆。他们视野比之过往更大，能力比之过往更强，那些积压了一辈子的情感恍若洪水决堤，瞬间就找到了突破口！ 除暴安良，惩恶扬善，明正法典！ 这，就是黄仙当时的心态。 那时候，他觉得自己就是普度众生的佛，是人们头顶上空的神明，是这个世界的英雄！ 黄仙脸上流露出丝毫不带掩饰的向往，眼眸中甚至有光华流转，不过没过多久，他又摇摇头，神色尽皆黯然。 “你似乎很怀念那个时候。”赵明插话道。 “是啊，那是我人生的高光时刻。”黄仙依旧没有否认。 “我认为你挺了不起的。”赵明由衷地感慨。 “我也这么认为。”黄仙照单全收。 两人很默契地没有深入交流下去，场面一时陷入沉默。 因为无论如何吹捧，也改变不了惨淡收场的事实。 黄仙顶不住阴司施加的压力，最后不得不鸣金收兵。 对于这个结果，黄仙本人是非常遗憾的。 但是经过多年风雨的洗礼，他还是释然了。因为这是鬼差成长的必由之路，只有完成态度的转化，才算和以前的身份彻底割裂，成为阴司合格的执法机器。 “你有什么疑问？”赵明想了想，索性换了个话题。 “过程。”黄仙顿了顿补充道，“你没有从人到鬼差的转变过程，或者说，你只用一步就实现了层级跨越，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么办到的。” 无论是法器磨合还是心理适应，赵明都比他快不少。 而今天，他又一次打败了厉鬼。 反观自己，黄仙心里有点不好受，他中了绿帽厉鬼的暗算不说，关键时刻还昏死过去。要是真把他拉出来和厉鬼硬拼，自己都不知死多少次了。 再看看后辈赵明，黄仙觉得这个人浑身都在发光。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近人情？” “不，我是在夸你，想向你学习。” “......” 赵明抬头，望天，一时觉得很无语。 不知道今天这事刺痛了黄仙哪根神经，致使他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了，颓废中带着些许执拗，颇有一种解释不清就不放人走的架势。 “其实最初的时候，我对那个司机也是持同情态度的，如果当时能和平谈判的话，结果或许会不一样。 但是这个世界没有如果，你知道的，他差点溺死我。 那个时候我就意识到我们是站在对立面的，立场不同，很难达成共识。 以前我也经历过类似的事，就是因为没弄清楚自己是什么立场，最后搞得里外不是人。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何况，那件事发生才一年，我怎么可能在同一个地方栽倒两次？” 黄仙微微抬头，抓住了重点，“嗯，什么事？” “去年我在一家辅导机构担任数学老师，那时高考刚结束，高二年级的学生很快就要期末模考。 有一个学生压力很大，整夜整夜的失眠，情绪崩溃的厉害，那种状态根本学不了多少东西，偏偏他家长还给他报了很多课时，语数外理化生科科都给报上，周六日每天至少排十二个小时的课，加上学校作业，学生根本没有喘息的时间。 说实话，我一个补课班的老师上的课都没他多。 那时候我觉得自己挺专业，牛气哄哄地找家长谈话，建议他们削减补课班的课程，给学生留点调节和休息的时间。 然后， 我就被家长投诉了。” 黄仙张张嘴，没有出言安慰赵明。他知道，这个时候不适合说话，不然话题会向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因为很有可能会演变成讨伐无良家长的座谈会。 这种情况，黄仙明显不想让它发生。 赵明耸耸肩，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继续道， “当时我很委屈的，也特别不服气，有一种把良心掏出来喂狗的感觉。 我想不通， 就是再弱智的家长，也能看出来我是真心为孩子好吧？ 即便他们不接纳我的建议，也不该这么草率地投诉我吧？ 后来我琢磨了好久，又问了之前的同事，才弄明白这个道理，道不同不相为谋。” 赵明叹着气，唏嘘不已，仿佛这一次的经历成为了他人生中的分水岭。从风华正茂到老气横秋，只差一个投诉电话。 黄仙嘴角抽了抽，觉得案例简单易懂，但是里面蕴含的道理却超出了自己理解的上限， “这和立场有什么关系？” 赵明高深地看了他一眼，解释道， “就是因为立场不同，他们以为我此举是在为暑假的课铺路，学生期末考得不好，暑假不就开始拼命补课了么？ 事实上，他们投诉的就是这个意思，说我不好好研究教学，净耍些无用的心机。 早知道会灰头土脸地走这么一遭，我就安安静静教书了，老老实实当一个教书机器，管那么多事干啥？” “咳咳...”黄仙连续深吸三口气，他有些不能接受赵明给出的答案，“所以，你举一反三，直接把你悟出的道理套用在鬼差这一职位上了？” “嗯。”赵明点点头，“万变不离其宗，任何一份职业，做好本职工作总归是没错的，其他人没权利逼迫你提供附加价值。” 可能是性格使然，赵明很喜欢从杂乱无章的事物中梳理出共性，然后应用到其他没有见过的事物上。事实证明，这些共性不能覆盖所有事物，但却可以在自己一筹莫展的时候提供一些思路。 至于适用与否，就要看事实检验了。 “我还以为你会讲一些深奥的大道理。”黄仙叹了口气，不就是明哲保身么，他懂的。 “怎么，失望了？” “那倒没有。”黄仙坐起来拍拍赵明肩膀，安慰道，“别把自己说得那么冷血，你不是准备帮他孩子了么？” “算不上帮忙，我拿了他的功法，算是两清了吧。” 黄仙抿抿嘴，幽幽道，“我什么时候能像你一样，对自己能有个清醒的认知？” “......” 第六十六章 超市里的竞争 “叮——” 一声脆响打断了赵明和黄仙的唏嘘，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放在茶几上的手机。 自从当上鬼差，赵明的朋友圈子急剧缩小，这个时候能给她发信息的，不是宋妍妍就是景菲了。 赵明弯下腰打开手机，看到的是宋妍妍的信息。 紧接着，他眉头就皱了起来，有些失落，也有些无奈。 “怎么了？” 黄仙撑着身子靠在沙发上，看到赵明神色不对，以为又出了什么新问题。 “妍妍说绿帽子已经离开南市，她在着手追捕，让咱们放宽心，该干啥干啥。” 赵明感到很落寞，世上最难过的事莫过于说好一些去开黑，结果你搞了个单刀赴会。 “你不是有个承诺没兑现么，我看不用等下午了，趁现在风平浪静，我陪你一块去看看吧。”黄仙挣扎着站起来，拉着赵明的胳膊催促他往外走。 这时候，黄仙也猜出了赵明失落的原因。 宋妍妍没带上他，很可能是因为赵明实力不够。这是情理之中的事，千里迢迢去追捕厉鬼，总不能带个拖后腿的给自己添堵吧？ 黄仙不好明说，但也怕赵明多想，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他找点事情做。 人一旦忙起来，就没精力胡思乱想了。 “也好。” 赵明呼出一口浊气，点头应下。 实际上，无论赵明想多想少，对大局都没有什么影响。一开始宋妍妍请假的时候他就知道，人家一准是干大事去了，这只绿帽厉鬼不过是顺手收拾而已。 至于什么事，赵明不得而知，他隐约感觉得到，现在的自己，还有很多待开放的权限。 赵明载着黄仙一路朝南，经和平区进入高速道，行驶一个多小时，来到南市下属的一个县。 这是一座人口只有100多万的小城市，乘着城乡一体化发展的东风，越来越多的村民搬进了政府安置的小区。 这些小区大多位于城乡交界处，沿路还能看到碧绿的农田。 七月末，正是庄家生长的时节。 南市位于中原地区，农作物以大豆、玉米为主。 豆秧低矮成片，玉米高挑成林，错落有致地分散道路两旁，倒也不失为一道亮丽的风景。 沿着道路继续前行，道路两旁的庄家渐渐被绿化植株替代，商铺也次第排开，城市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记得早些年的时候，农村娃娃成亲的婚房还是自建小楼，现在都兴起在城市买房子了。” 黄仙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望着窗外新矗立起的高楼大厦一阵伤怀， “都说房价会降，可韭菜还在一茬茬地长，刚需摆着呢，再降能降多少？” 可能是沿途经过乡下触动了黄仙的某种情怀，此时的道长特别像聚在棋牌社退休聊天的大爷。一边指点江山，一边袖手旁观，图的就是消磨时间。 赵明只是笑笑，将车停在一家购物商场附近的停车位，然后打开车门，示意黄仙下车。 去商场的路上，赵明调侃道，“你越来越不像一个道士了。” “嘿嘿...”黄仙捂嘴笑了笑，“都这么熟了，没必要再端着，咱们这是去哪儿？” “冒昧上门总是有些奇怪的，司机说他妻子就在这里工作，我们先去混个脸熟吧。”赵明定下了章程，进而解释道，“她儿子学校在南市一中，但现在正值暑假，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让她儿子回南市，如果不行，就只能等开学了。” “我看悬。” “事在人为吧。” 这家商城一共四层，最上面一层分成两个大区域，美食城和电影院。往下依次是男装和女装区，一楼品类较为复杂，鞋子包包金银首饰化妆品等等，负一层是超市。 商城不是很大，基本可以满足周围人群生活娱乐需要。当然，在规模上，和大城市的繁华商城没法比。 赵明领着黄仙乘电梯前往超市区，司机妻子就在这里工作。 挤挤攘攘的超市里，黄仙一身道袍亮相，引得路人频频回顾，赵明左顾右看，眸光从一张脸换到另一张脸上， 不是， 不是， 这个也不是。 一边摇头一边朝前走，最后，赵明在乳制品区看到了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这是一名售货员，四十多岁，脸上布满皱纹，头发也白了很多。不难看出，生活负担外加岁月侵蚀，让她比同龄人更显衰老一些。 悄悄引出光球对比之后，赵明确定，眼前这个就是司机的妻子。 此时，她正在货架旁边，跟一个白衣女孩说些什么。 超市人声嘈杂，具体什么话听不懂，赵明猜测，应该是推销商品。 “闺女，这酸奶味道不错，现在还搞特价呢，很划算的。”女人热络地介绍着，女孩向前走一步，她就朝前跟一步。 可能是销售酸奶有提成，中年女人看起来很殷切，甚至殷切得有点过头。 女孩推着车，头侧向一边，目光在柜架上的酸奶间打量，似乎没听她说话。 女人并不介意女孩冷落自己，依然微笑着跟着她。就这样，走走停停，一直没放弃。 没过多久，女孩的目光被一只玻璃杯吸引，于是，她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眼一直跟着她的中年女人。 女人连忙介绍道，“这杯子是赠品，咱们商场促销，买一打酸奶送一个杯子。这酸奶也挺好喝的，闺女，要不要拿一打？” 女孩拿着杯子，点点头。中年女人帮她把一打酸奶放进购物车，还帮她找了个塑料袋装杯子。 赵明琢磨着，服务到这里应该就结束了，她接下来应该有时间招待自己了。轻舒一口气，准备过去刷一波脸。 手插着兜，一边假装挑酸奶，一边朝中年女人那边走。 赵明这辈子都没主动搭过讪，这是他第一次别有目的的接近别人，不知怎么回事，总是感觉哪里怪怪的。 然而，将酸奶送出去的中年女人并没有像期待的那般接待赵明，她依旧跟着女孩，脸上挂着笑，亦步亦趋。 赵明僵在那里，突然感觉有点冷。 两人没走多远，另一个柜台的售货阿姨突然迎了上去，她手里拿着两打酸奶，一副守株待兔的模样，对着女孩介绍道，“酸奶买一送一，拿回家尝尝不？” 女孩犹豫了一下，问道，“送杯子吗？” 阿姨笑起来很慈祥，大方道，“你买我就送。” 女孩点点头，很干脆地将购物车里的酸奶取出来，还给中年女人， “这个我不要了。” 第六十七章 拿下来 竞争无处不在。 女人悻悻地接过酸奶，嘴上说没关系，脸上却是掩盖不住得失落。她转身走回工位，恰好和赵明撞了个对脸， “小伙子，这酸奶味道不错，现在还在搞特价呢，很划算的，要不要买点尝尝？” 女人还是那番说辞，像是一早就背好的模板，给人一种刻板的感觉。 记得司机说过，他妻子嘴很笨，今日一见，发现她不光嘴笨，就连观察力也不是很好。 赵明等得花儿都谢了。 好在，终于被翻了牌。 赵明立马笑笑，果断道，“买，就要你手里那种，拿100打，不，200打吧。” “200打，这么多？”女人愣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怎么，你们没有库存了？” “不是不是...”女人急忙摇头否认，她是不善言辞，但是不傻，很清楚卖出这200打酸奶意味着什么。 零售商都有自己的进货渠道，价格肯定比大超市的价格低。虽然知道可能性不大，女人还是试探着问了一句，“你是来进货的？” “不是，自己喝的。” “这...太多了吧？”女人抿抿嘴，显得有些犹豫，但还是指着瓶身的生产日期，提醒道，“这酸奶保质期很短，也就半个月。” 意思是，200打太多了，半个月内喝不完。 这时，旁边那个售货阿姨听到动静也凑了过来，附和道，“她说得对，喝不完丢掉多可惜。对了，这边有一款保质期较长的酸奶，你过来瞅瞅，口感只好不差。” 说完，一把推开女人，给赵明腾出了一条宽敞的通道。 赵明摇摇头，婉言谢绝道，“我更喜欢这一款，保质期短，添加剂也少一些。” “可...” “没事，能喝完的。” 赵明打断那位阿姨的话，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身后的黄仙，解释道，“估计用不了十天就喝完了。” “啊这...” “帮装一下吧。”赵明不再和那位阿姨扯皮，侧过身，看向贴紧过道站着的女人。 “好的，好。”女人点点头，仿佛大梦初醒，急忙解释道，“货架上的不够，都在仓库，我联系人搬出来。” “嗯。” 赵明点点头，没再多少什么。 女人暂时离开，安排调货去了。 “唉，看来被拿捏的不轻。”黄仙叹了口气，低声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她这日子难过着呢。” “是啊，难过着呢。”赵明也跟着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可奈何的意味。 下一刻，他的眸光便落在阿姨擦得锃亮的皮鞋上。紧接着，一道微不可查的光从戒指迸而出，在低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后，精准地落入阿姨尖尖的鞋面。 阿姨的脚掌像是突然生了根，钉子钉住一般紧贴地面。这一切发生的很突然，她根本来不及反应，于是左脚踩后脚，一个托马斯回旋栽倒在地。 “砰！” “哎呦——” 一声闷响外加一声惨叫炸跑了近距离的顾客，远一点的顾客则纷纷靠拢，探寻的意味格外浓烈。 让人意外的是，大家都默契地遵守了跌倒不服的社会契约。 因此，阿姨富态的身体和冰冷的地板砖保持了较长时间的亲密接触。 画面看着格外舒适。 过了一会儿，穿着制服的超市员工过来了，扶她去了休息室。 聚集的人群慢慢散去，超市秩序也很快恢复。 这场骚动就如一场微型龙卷风，平息下来很容易，但却抹除不掉它留下的痕迹。 本来付款离开的白衣女孩停下脚步，她若有所思的扭过头，看向走来的方向。 黄仙见四周无人，遂用胳膊碰碰赵明，指着一瘸一拐的女人低声道，“你干的？” “嗯，这种人欠收拾。”赵明收回目光，飒然一笑，“怎么样，是不是大快人心？” “现在是痛快了，等你收到违规通知就不会觉得痛快了。”黄仙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像是警告，又像是劝诫。 “没事，用绩点抵，我绩点够用。”赵明浑不在意，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活像地主家的傻儿子。 其实不怪赵明嘚瑟，说到底，鬼差这个圈子还是以业绩论英雄，业绩高血就厚，赵明本月业绩早已超额，相较而言，阴司的那些惩罚只是毛毛雨。 实际上，只要他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不犯原则性的错误，根本掉不了多少血。 “瞧给你嘚瑟的。”黄仙撇撇嘴，不以为然道，“违规记录对考核还是有影响的，你最好收着点，别因为这个原因升不了捕头。” “知道了，我有分寸。” “你学会用意念控制法器了？” “对，也是才掌握。” “我该给你说声恭喜的。” “嘿嘿，一会儿请你喝酸奶。” “那必须的。” 不知何时，少女已经靠近了他们，两人依旧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对话尽皆落入少女耳中。只不过，他们却浑然不觉。 “小伙子，来这边，我们帮你送出去。”女人站在扶梯口，冲赵明两人招手示意。 酸奶叠放在仓库门口，还没有封起来，女人说需要他先点点数量。 没等赵明说话，黄仙便先一步走过去，蹲在地上认真清点起来。 “没错。” 黄仙数了一会儿，做出个ok的手势。 赵明点点头，和女人一块儿去付了钱，黄仙则和另一名店员一起将酸奶给运了出去。等赵明付完款出来，整好在停车位和黄仙他们碰头。 酸奶是瓶装的，一打12个，200打占了很大的空间。 赵明先把后备箱打开，略微丈量一下，发现后备箱的坑位明显不够，略作思考，又打开了后排座车门。 嗯，这下够了。 女人和另一名店员手脚都很麻利，没让赵明他们帮忙，两人便合力将酸奶码得整整齐齐，服务得很周到。 目送她们离开，赵明和黄仙也坐上了车。 “这就完了？”黄仙扣上安全带，愣愣地坐在副驾驶座。 “还早呢。”赵明也扣上安全带，发动车子道，“跑这么远，怎么可能只买200打酸奶。” “对！” 黄仙突然来了精神，他攥着拳头，信誓旦旦地说，“我也这么觉得，咱们大老远跑过来，就是奔着那对母子来的，说什么也要拿下来。” “......” 第六十八章 父亲? 没有理会黄仙莫名其妙的亢奋，赵明驱车行驶十几分钟，在一家废品回收厂门口停了下来。 “来这里干什么？” “等着便是。” “行叭。” 黄仙解开安全带，身子向后一仰，伸手从后排座提过来一打酸奶。 动作流畅至极，仿佛在脑海演练过无数遍。 酸奶从冷藏库出来不久，瓶身温度较低，导致玻璃瓶外挂着一层细密的水珠。 黄仙扯开包装纸，先递给赵明一瓶，再给自己拿了一瓶，随后便把剩下的十瓶房在双腿上，最后才拧开盖子，仰起头对着瓶口一饮而尽。 空瓶放在脚下，打了个嗝儿，紧接着开启第二瓶。 都是些常规操作了，赵明见怪不怪，也拧开盖子尝了一口。 冰凉爽滑，酸酸甜甜。 味道果真不错。 两个人你一口我一瓶，一般慢慢消耗后座上的库存，一边盯着废品厂大门处。 大概二十多分钟后，一个提着鼓囊囊大塑料袋的男孩现身街道口，他走得很快，低着头，似乎在躲避着什么。 赵明放下酸奶，开始仔细观察男孩。 简单的运动服， 高瘦的个头， 挡住大半张脸的口罩。 和光球里的形象几乎完全重合。 “这就是那个司机的儿子？” “嗯。”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看好这个小伙子！”看到男孩拎着一大口袋塑料瓶步入废品厂，黄仙毫不吝啬地奉送上自己的赞美，“就凭这股子韧劲，未来可期！” 说完，拧开瓶盖，咕噜噜又干完一瓶。 这年头鸡汤不值钱，黄道长挥洒得也有些肆无忌惮。 赵明瞥了他一眼，拆台道，“买房也可期吗？” “噗——” 一口白色汁水喷洒在挡风玻璃上，黄仙呛得直咳嗽，眼角也有泪花滴淌出来。他清了清嗓子，抗议道，“你这话就有点诛心了。” “坐好，我们走。” “哎等等，还没刷脸呢！” “刷一次是碰巧，刷两次就是刻意了。” “哦，那咱接下来干啥？” “买点东西。” 半个小时后，赵明离开苏宁电器，驶向城市边郊的一个村庄。因为村村通公路政策开展多年，农村公路网基本建成，一路上倒也没怎么颠簸。 赵明按照司机留下的路线，驶进村庄深处。 一路上，总能碰到好几簇人聚在一起，他们的脖子会随着车辆的行驶从一边转到另一边。在农村生活过的人都知道，农村人的邻里关系要比城市人更显亲近一些。 住在一栋楼里的城市人可能相互都不太认识，但是农村人不一样，他们经常串门，一群人在同一个地方一住就是几十年，大家彼此都很熟悉。所以村里突然路过一个陌生人都会抬头瞅一眼，有的人还会自来熟的凑过来攀关系。 但是看赵明没有停下来的打算，乡亲们也只当碰到了个过路客，该打牌打牌，该聊天聊天。 没过多久，车子在一户人家门前熄了火。 这是一栋自建小楼，两层高，带着一个大院子。格局很大，但是墙头屋檐几乎没做什么修饰，红瓦水泥，一切还保持着原始的状态，因此，这家小院看起来很是朴素。 黄仙扭头看了一眼，发现大门旁的躺椅上坐着一位老妇人，许是看到自家门口停了一辆车，老妇人扶着拐棍慢慢坐了起来。 她儿子过世很久了，人脉也跟着断了一大半，老妇人心里有些疑惑，谁还会大老远地跑来看她们？ 见许久没有人下车，老妇人神情有些遗憾，猜想说，应该是过路的吧？ 车内，黄仙看着赵明，一脸便秘相，“你都跑到司机家了，还不叫二刷？” “是车子没油了，刚好停在这里。” “你猜我信不？” “无所谓，他们信就成。对了，这戏需要你配合我才能完成。” “我咋配合？” “做戏做全套，需要你买点汽油回来，其实就是做做样子，买不买得到无所谓，你要是不想乱跑，回来给我灌桶水也行。” “行叭。”黄仙撇撇嘴，打开车门下了车，顺便还从后车座顺走一打酸奶。 “回来。” 黄仙去而复返，“怎么了？” 赵明朝老妇人努努嘴，嘱咐道，“下车跟人家打声招呼，留下个好印象。” “知道。” 黄仙果然去了，赵明看他低头解释着什么，还送给了妇人一瓶酸奶。 赵明透过窗户跟妇人打了个招呼，指指手机示意有事，那老妇人便也点点头，重新扶着拐杖坐下。 打开手机，赵明搜索到了一家知名线上教育机构，这就是传说中的线上教育，需要设备才能上课，相较而言，电脑要比手机方便许多。这就是赵明专门跑一趟苏宁电器的原因，他需要购置一台笔记本电脑。 黄仙说得没错，他带走男孩的可能性极低，因为信任是一步一步建立起来的，没有这个前提，一切的假设都不会成立。 何况，男孩还瞒着家长捡垃圾，用意很明显，就是减轻他母亲的负担。 好在赵明是专业的老师，了解多种多样的补习途径。既然线下暂时行不通，那就只能寄托于线上了。 男孩开学高三，时间已经很紧张了，再加上他暑假还要花费半天时间勤工俭学，留给学习的时间并不富裕。所以，能提前就尽量提前。 很快，一个销售客服加了赵明微信。 业内人士的聊天方式比较简单粗暴，赵明直接买了120个小时的课程包，让销售人员举荐优秀有经验的老师。 同时亮明自己的身份，表示会旁听。 销售顿觉亚历山大，立马编辑微信，群发跟自己合作过的优秀老师。 想来，教学质量应该没问题。 忙完之后，赵明下了车，唉声叹气地走向老妇人，自顾自地抱怨道，“出门没注意汽油，这下可好，困在这里想走都走不了。” 有了黄仙打先锋，老妇人也晓得了事情经过，安慰道，“谁都有走神的时候，哪能事事兼顾？” 说着，老妇人弯下腰，将躺椅边的马扎推到赵明面前，道，“坐这歇歇吧，你父亲说他去镇上买汽油，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赵明立马顿住脚，血压蹭蹭上涨，仇恨值瞬间拉满！ 父亲？ 艹！ 直娘贼！ 竟敢占老子便宜？！ 第六十九章 请家长 赵明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咽了口唾沫，忍了。 老妇人膝上放着一把蒲扇，自从赵明过来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扇过扇子。而是端坐在躺椅上，像主家待客一般，陪着赵明聊天。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运动服的高瘦男孩从路口走来，看到赵明的时候明显一怔，随后看了眼老妇人，这才走上前来。 “奶奶。” 男孩打了声招呼，站在老妇人旁边，略带好奇地打量了赵明一眼，问道，“这位是？” “这是过路的客人，车子没油了，刚好停在咱家门口。”老妇人拉着男孩的胳膊，乐呵呵地介绍道，“这是我孙子。” 赵明笑着点点头，夸赞道，“这孩子长得挺俊朗。” 男孩抿着嘴，腼腆地低下头。 “哎，跟个闷葫芦似的，平时话就少，见到生人就更没什么话了。”老一辈人总喜欢替小辈解释，生怕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赵明摆摆手，正色道，“不是每一个孩子都是自来熟，我小时候也这样。” 男孩有些尴尬地站在旁边，其实他是想和赵明交流交流的，但是赵明一口一个孩子，让他特别不适应。 这个人顶多比他大七八岁，怎么说起话来老气横秋的？ 听他这意思，自己该叫他叔叔？ 自己实在是张不开嘴啊... 其实不怪赵明自抬身价，只是职业习惯罢了。毕竟自己是当老师的人，怎么可能和学生称兄道弟？再者，就算赵明愿意，家长也不会愿意。 总而言之，老师就该有老师的样子。 尤其是在这个看资历的行业，暴露自己年龄相当于直接告诉家长自己没经验，和自杀没什么区别。 男孩还在深度纠结的时候，老妇人已经站了起来。她看了看晌午的太阳，又看了眼空荡荡的路口，好心道，“估计还要等上一阵子，现在也晌午了，要是你们不嫌弃，就留下吃顿饭再走吧？” 赵明也站了起来，略显拘谨，“这怎么好意思？” “不必客气，一顿便饭罢了，不麻烦的。” “那就叨扰了。” 老妇人点点头，大概觉得外人进院子不太方便，就没邀请赵明进屋，只是吩咐男孩好好招待客人，自己便进厨房忙活了。 老妇人走后，男孩有些局促不安，他到现在都没想好称呼赵明什么。 男孩的沉默让赵明瞬间找到工作的状态。 他以前就是辅导机构的老师，期间也遇到过许多腼腆的孩子，所以共同的话题还是很多的。 “我叫赵明，你可以叫我赵老s...赵明哥。”赵明猛地咬了下舌头，这才悬崖勒马，重新给自己做好定位。 有些台词说习惯了，一时间还真不好改。 好在男孩全部注意力都落在‘赵明哥’三个字上，没注意他话里的停顿。纠结点消除后，男孩态度也变得亲和了许多。 “我叫林霄。” “嗯，好名字”赵明点点头，突然话题一转，“你现在还在上高中吧？” “对。”林霄脸上古井无波，他已经习惯回答这些问题了，也能预料到赵明接下来会问些什么。 “高几？” “高二。” “高二？太棒了！”赵明一拍大腿，伸出一根手指道，“你等我一会儿，有个课需要你帮忙看看。” “啊？”林霄不自觉地挠挠头，剧情突然跑偏，他有些不知所措。 正常情况下，不该是问他成绩如何，接下来再勉励两句么？ 少年一阵风中凌乱。 另一边，赵明已经拉开车门，心中暗笑道，事情进展比想象顺利，一定在黄仙回来之前把事办完，然后再找他算账！ 敢冒充我爹，叫你你敢答应吗？ “来来来，帮我听一听这网课效果怎么样？”赵明打开电脑，一边下载软件一边联系销售。 还别说，销售那边还真联系到了一个有经验还愿意临时加课的老师。 时间定在12点整，距离上课还有半个小时。 “有个朋友想拉着我做网课，模式和你们在校外补习差不多，都是一对一。 区别就是上课的地方不一样，这个是网上上课。 我以前没接触过这个，他就送了我一个账号，让我先体验体验。 但我毕业都很多年了，好些知识都忘了，哪还能听出好坏？ 正好，你现在高二，书本知识都学得差不多了，你就随便选个知识点，帮我听听这课程怎么样。” 赵明输入账号密码，打开界面跟林霄讲了一通，前因后果说明白之后，林霄点点头，“好。” 这时，销售那边发来一条信息，意思是临时加课，老师不一定有时间备课，所以只能从现有的课题里面选一个。 赵明将课题呈给林霄，他没多想，直接选择了导数那一节。 “我去搬个高点的椅子过来。”林霄站起身，飞快地跑进堂屋，没过多久，传来蹬蹬蹬上楼梯的声音。 看起来很期待的样子。 几分钟后，林霄搬着椅子回来了，手里还拿着笔记本和钢笔。 赵明将笔记本电脑放在椅子上，调试了一会儿设备，一切就绪后，赵明安排道，“这上面例题练习挺多的，你先提前做一做，上课时，这些简单的或不需要讲的直接跳过去就行。” 林霄应了一声，立刻进入状态，开始埋头做题。 即将上课的时候，赵明余光随意一扫，发现了一个可疑的身影。 黄仙！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正待发作时，老师已经进入课堂，这节课就算正式开始了。 赵明只好耐着性子，站在一边旁听。 黄仙看他没啥反应，便走了过来，肩并肩站在赵明身旁。 不过两人离镜头很远，都没有入境，是以老师并不知道还有另外两个人偷窥，和林霄简单交流后便开始了课程。 赵明在一旁听得很认真。 实话说，这节课进行的挺好，能看出老师上课游刃有余，林霄也真正的学到了东西。 快结束的时候，老妇人端着一盆汤出来了，看到三人聚在一起，略感好奇。她将汤盆放在简易餐桌上后，也慢慢地凑了过来。 “好了，这节课暂时就先上到这里，你基础挺好，就是缺乏有成效的学习方法，需要进一步拔高。但是不要着急，你理解力很好，只要跟着我训练，坚持下去，肯定能有突破。” “嗯。”林霄犹豫地点了一下头。 “对了，你家长在吗，可以帮我叫一下，我们聊一聊你以后的学习规划。” “还要...叫家长啊？”林霄心里挺虚的。 “这孩子，怎么说话的？”老妇人斥责林霄一句，教育道，“老师也是为了你好，不然就不会给咱们打电话了。” 林霄抿抿嘴，救助似的看向赵明。 赵明低声对老妇人解释道，“没事的，正常聊天而已。” 说完，走到林霄身后，正式入境。 黄仙见状也跟了上去，镜头人数+1， 老妇人更没落下，镜头人数再+1， 四个人将镜头挤得满满当当，齐刷刷盯着那位请家长过来的老师。 老师：“......” 第七十章 完工! 猛然间跳出这许多人，老师表示亚历山大。 出于职业习惯，老师还是礼貌性地问候一句，紧接着介绍林霄的学习情况，优点缺点以及薄弱点。 老妇人听得一脸懵逼，赵明很自然地接下话语权。 “那好，今天我们的课到这里就结束了，非常开心见到你们，如果没有意外，林霄以后的课就由我来带了。” “好的，那就麻烦老师了。”赵明点头致谢，说完再见之后，老师退出了课堂。 “感觉怎么样？” “还挺好的。”林霄很实诚地点点头，他确实从这里学到了很多东西。 “嗯，我还想再观察观察，这样吧，你继续跟着她上课，我手机端也有软件，在你们上课的时候可以进课堂听讲。 你不知道，投资可是一件大事，必须慎之又慎，否则一个不小心就会血本无归，风险大着呐！” “这怎么好意思？”林霄很聪明，瞬间明白赵明是打算把课程赠送给他，无缘无故拿别人东西总归不好，即便是挂着帮忙的名义。 他心里很清楚，这种一对一的课程是很贵的，也正因为如此，他就没打算报班学习。平时都是一个人看教辅钻研。 “别客气，反正这些课程在我这里也发挥不了作用，并不如直接送你，一来不浪费，二来也能帮我跟进，看看后续上课会不会出什么问题。我这也是个顺水人情，咱们两方都能获益，有何不可？” 这时老妇人也明白过来，原来不是打电话而是上课啊。 虽然不是很懂，她还是敦促自家孙子致谢，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再推辞就不合适了。 “那就谢谢赵明哥了。” “嗯，电脑就先放你这吧，上课时别忘记开wifi.”赵明安排了一句，顿感神情气爽，补习的事算是完成了一半，虽说不是自己亲自教课，但自己也能从中监视，看看具体情况，也好在日后调整。 不管怎么说，关系已经初步建立，以后的事可以徐徐图之。 老妇人很高兴，掀开盖子，一盘香喷喷的甲鱼汤就显现在众人眼前。 黄仙吸了吸鼻子，感叹道，“这王八做的汤挺好闻啊！” 老妇人愣住了。 林霄也没缓过神。 赵明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好不容易建立的关系，你这是故意拆我台啊！ 黄仙瞬间意识到什么，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我没有骂人，我的意思是，这汤是王八做的。” 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越描越黑，赵明脸黑的都能滴出墨水了。 “老人家，他脑子有点问题，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不得已，赵明只好破罐子破摔，将黄仙彻底归结为精神病。 “没事，我知道他什么意思的。”老妇人尴尬地摆摆手，心里还在疑惑这对父子谜一般相处模式。 哪有儿子这般对老子说话的... “那就好那就好！”黄仙松了一口气，用袖子擦擦额头的汗，心说，以后再也不乱说话了。 几人一起享用完午餐后，黄仙小心翼翼地陪着老妇人聊天，赵明起身假装去加油。 林霄本想去帮忙的，结果被赵明拦下，让他好好安排一下上课时间，然后自己才能和那边约课。 林霄很听话的回去了，赵明也顺利圆了慌。 安排完一切事物，赵明才带着黄仙离开。 71路边的老汉 两人驶出村庄，伴随着道路两旁的农作物，心情也轻快使然。 农村的路始终是那么狭窄，虽说现在村村通政策施展的不错，但大多还是比较窄的。 突然，黄仙喊了一句。 “前面好像有一辆三轮车侧翻了。” 赵明叹了口气，停下车。开车最忌旁人大呼小叫，可黄仙却没有这个自觉。 下了车，黄仙现在路中间喊了起来， “这谁的三轮！” “我的我的，小伙子你能把俺拉出去吗？俺都待着老长时间了。”只听从路边野草丛生的沟里传来一个老汉的声音。 黄仙吓了一跳，连忙问道， “大爷你没事吧！” “俺没事，就是摔住腿了，木麻，起不来了，俺搁这等老长时间了都没过一个人，你能把俺拉上去吗？” “当然可以了，你慢点啊。”黄仙伸出手将草地里的老人拉了起来。 “还是这位道长侠义心肠啊！不像某个年轻人。”老人拉着黄仙的手道了谢，意味深长地看了车里赵明一眼。 赵明莫名躺枪，很是无语！ 看着赵明呆呆的坐在那里。黄仙竟然有些莫名兴奋。 “大爷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你这附近哪里有医院，把你送到医院去吧。” “不去不去，俺没事花那冤枉钱干啥，我是想去地里摘一些玉米，准备明天去县城去卖的，不知咋有一块大石头俺没看见就歪倒了，俺也掉沟里了。歇两天就好了。” “你孩子的电话是多少，告诉我我给他打电话让他来接你。” “唉，别提了，俺和俺老伴没有孩子，将近四十的时候在路边捡了一个女娃，俺和俺老伴很是高兴，感觉是老天爷赐给我们的一样。 俺们过得很开心，慢慢的娃长大了，很漂亮，性格也好的很。有很多小伙托媒人来提亲，俺们问她自己的意见。 一天她告诉俺和俺老伴说她和隔壁村的毛蛋恋爱了。俺们很是吃惊。 不过毛蛋没有父母，俺们怕孩子吃苦，就不同意这门亲事。” “当父母的都这样。”黄仙没想道老人这么健谈，愣愣地附和了一句。 “对啊！俺们就跟孩子说：娃啊，你可得好好想想啊，他家过得可不富裕啊，你看这那么多的人看中你了，哪家条件不比他好啊。但是女儿还是不同意分手。说是结婚以后接俺们过去一起住，这样也好照顾俺们。” “看来你闺女也很喜欢他。”黄仙又附和了一句。 “唉，天晓的喜不喜欢。见俺们不同意，她才告诉我们，她怀孕了。” “哎呀！这……” “没到一个月，他俩结婚了，毛蛋也挺能吃苦的把每月挣得钱都交给俺娃。俩人过得也挺好。后来月份大了，毛蛋叫俺老两口也搬过去。说是可以帮忙照顾一下。 俺一搬到他家，俩人可高兴了，毛蛋说我又有爹娘了。当天晚上做了一大桌子菜，想想我们过得也可好。” “那让你闺女来接你啊，你也不能一直坐在这啊。” “唉，没了，早几年投河了。” 没等黄仙问老头就继续说了起来。 “俺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过得好好的，咋就跳河了呢？” 说着说着老汉哭了起来。 “唉，这是挺难过的。不过大爷你放心你闺女在那边也挺好的。黄仙又有种重操旧业的架势说到，” “嗯？你怎么知道的？老汉惊讶的问到。” 赵明也像是楞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贫道不才，对于您刚才所说尚能推算出一二。” “真的，那不知道长可会招魂，这么些年她连个梦都没托给我们啊。” “看着老汉一脸的期待，赵明忽然说到那还不简单，我们道长能耐大着呢。” 黄仙拉过赵明小声说到“我哪有那本事。” “你看看这大爷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看着你，别让他再难过了，我帮你啊。” 看赵明一脸自信，黄仙只好应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