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蜜糖婚似毒》 第1章 懂得取舍 “你该明白,一个男人在成为一个女人的丈夫前,他首先是他母亲的儿子,这个身份从生到死,它贯穿男人一辈子。” 徐斯明倚在产科病房外的白墙上,指向几米外的一扇门。 “那里面是我爸、我妈和我刚出生几个小时的弟弟,现在我让你走进去,第一:跟我妈道歉——就说你刚刚一声不吭的甩门出去,是你自己情绪不好,是你家近来糟心事儿多,绝不是生她的气。 “第二:你去告诉我妈,说月子期间你来照顾她,照顾我弟弟,跟她保证你一定尽心尽力。” 宗念背光而立,表情隐匿在暗影里。 冗长的沉默着实考验男人耐性。良久,徐斯明长叹一口气。 “小念啊,25岁的年纪不小了,你难道还没学会体谅,还不懂得感恩,还不明白要想真正的融入一个家庭,首先要做的就是将心比心?” 他没有给她留回话的空隙,或许是出于习惯,或许是并不期待她的回应,又或许是压根不在乎她的答案。 “我妈刚才的话你没必要在意,你没有见证过没有经历过,所以,你想象不到,一个48岁的高龄产妇,从备孕到怀孕最后到生产,她全程吃了多少苦。” “你做不到感同身受,所以你刚刚在病房里的质疑和反抗,我不怪你…… “只是小念啊,我心疼我妈,真的心疼她。” 他侧眸,入眼是常见的无波无澜。 深刻的无力感和疲惫感袭来,他有些烦躁——闷葫芦一个,像是在对牛弹琴。 眼不见心不烦,他皱眉转身,面窗而立。 他是刻意把那道倩影排除在视野以外,自然也注意不到她紧握果篮的那双手——那双他夸过‘为画而生’的手,此时已指节青白,筋络凸起。 “我知道你家里现在一团乱,你爸这一走,留下很多烦心事,也凭空冒出来很多牛鬼蛇神…… “但是小念啊,你是不是该懂得取舍? “这是我妈第二个孩子,也必然是最后一个孩子,你如果想争取到她的认可,这次的机会千载难逢。” 宗念站的远,男人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你从小娇生惯养肯定不会伺候人,我早都替你打点好了,哪会真让你挨累吃苦? “总之,等我妈出了院,月子期间我会雇一个钟点工,买菜做饭那些都交给她,你唯一的任务就是伺候我妈和我弟弟,那其实很轻松。 “不过小念我得提醒你,我妈这人心思通透,活了一辈子精明了一辈子,是真情还是假意她分的比谁都清。伺候月子这件事儿上你不能走形式,必须得把他们真正放在心里,时刻把她当作你亲生母亲去照顾,把我弟弟当做我们将来的儿子去呵护。 “你是个细心的,对于我妈的各种需求,我希望你要想到她前面,做到她前面。你要让我妈看到,你是真的尊敬她,爱戴她,爱我,也爱这个家。 “这段期间你要用心表现,让我妈看到你的诚心和决心,说不定我妈一高兴,没准儿就松口同意你进门了呢……” 第2章 孤军奋战 宗念看着面前滔滔不绝的男人,只极轻地问了一句,“你真的会娶我吗?” 徐斯明转身看着她,不答反问:“小念,你觉得我现在算成功吗?” 成功? 宗念想说算——他努力克服了出身上的短板,他受到过良好的教育,他对未来有憧憬,对事业有规划,并为之拼搏奋斗。他相貌出众,他温文尔雅,他谈吐不凡,是典型的职场精英…… “不,我还没有成功!在金城,五六十万的年薪我只能保证我父母不愁吃穿,我没办法帮你办画展,保护你的梦想,我支撑不起你原有的精致生活,你跟我生活一定会吃苦。 “可是怎么办,我明知道你跟我过不上好日子,明知我妈不同意这门婚事,我还是舍不得放手,让我接受未来的几十年里没有你,这种念头想想我都难受得不行。 “所以小念啊,我在为我们的未来谋划,也让我看到你的努力,不要让我孤军奋战,嗯?” 宗念看着近在咫尺的清俊脸庞,那双温柔如水的眸子里,不知何时已被野心占满。 画展吗? 她该不该告诉这个男人,自己始终在为之努力,她也从未打算把梦想的大帽子强扣在他头上。 他说给不了她精致生活。 殊不知,她想要的从来不复杂,两颗心,一个家。 他说他在孤军奋战…… 她不善表达,万语千言汇成一声清浅叹息,宗念闭了闭眼,心脏竟隐秘的刺痛起来。 如果照顾他妈妈是嫁给他的必经过程…… “你回病房吧,你妈妈在叫你了。” …… “妈?” “丧门货走了?”徐斯明转头看了一眼门口,“没走,在外面。” 徐父徐宏志坐在床边抱着襁褓,闻言低声劝道:“你小点声,再让人家听见。” 卢广珍音量不减反增,故意较劲一般,“听见什么她都得给我忍着,三棒子揍不出一个屁的闷货,我给她一百个胆子,看看她敢不敢跟我叫板!” 说话劲儿大扯到了刀口,卢广珍上一秒还是疾言厉色,下一秒则按着肚子龇牙咧嘴。 徐宏志可不敢问,也不敢碰,随口嘟哝了一句,抱着小儿子赶紧走远,省着一会儿又要拿他撒气。 卢广珍也懒得看他,唯唯诺诺没有一点男人样子。 大儿子安慰几句比吃药还灵,等疼劲儿过去,卢广珍柔声劝道:“斯明啊,你让她伺候妈月子,妈不反对,可是咱们心里千万得有个章程——现在全金城富人圈子就她宗家最乱,我之所以还给她脸,也就是看她手里还有点臭钱…… “斯明啊,她没有兄弟姐妹,你看她那个样子也不像能撑起一个家的,现在孤儿寡母的,宗家肯定要完蛋,我们家熬了多少年才终于过上几天好日子,咱们可千万不能被她拖累了。” 徐斯明没有反驳,儿子最懂事理,卢广珍拍了拍儿子手背,怎么看怎么喜欢。 “斯明啊,白子衿那姑娘刚才给我打电话了,说晚点儿要来看我。” 第3章 跑腿儿打杂 白子衿要过来? 徐斯明皱眉,卢广珍怕他把金鸡往外推,赶紧出声:“其实我跟那丫头聊过几次,都是她主动打给我,前段时间想约我见面,我一来不知道你对她是什么心思,二来那时候身子不方便,就始终没见。 “可是妈觉得那丫头还行,至少比宗念强,嘴甜,爱说话,话里话外对你对我们家也真上心,最主要的,她运势够旺——她爸做买卖年年不少,人家家里三套房子都画了大红的‘拆’字,那将来得是多大一笔钱…… 徐斯明不接茬,卢广珍也说不下去,只得总结:“还是我儿子多优秀,多少小姑娘挤破了头想嫁进我们家。” 徐斯明始终不作声,无论家里家外,娘俩研究事儿的时候徐宏志向来不插言,手机闹钟响过两轮,他是等俩人说完了话才开口,“斯明啊,时间差不多了,赶紧出发去机场,你大姑、二姑和你大表姐估摸再有一个小时就到。” 听到这几个人徐母脑仁疼的抽抽,“斯明你别去。” 徐父想说她们娘仨第一次出远门,不去接不行,回头人走丢了岂不更费事,刚想谏言便听徐母说:“跟那宗念说,让她去接一趟。” 徐父犹豫几秒才说:“让她去?不是我说,你可真能开方子,她哪认识我大姐二姐,从来都没见过面。” 卢广珍没好眼神儿看他,“不认识人还不认识字儿吗?回头你给她写个牌子,把你大姐电话给她,再不济你把她照片给你大姐二姐发过去…… “我为什么让她去,斯明不都说了嘛,她开的那辆车落地就得三百来万,车买来干什么,不就是拉人载货用的,今儿就让她去了,反正她闲人一个不用白不用,再者也让你家那些个穷鬼看看,整个老徐家,我教出来的儿子最有出息,那千金小姐在我们家也得跑腿儿打杂,老老实实听我使唤。” 机场。 宗念心里忐忑,本身性格慢热,加之生长于亲情极度淡漠的家庭,不知道怎么跟‘亲人’相处。 记得临行前斯明嘱咐她说:“大姑二姑人都很好,有时候也会过分热情,可你别在意,她们即使说了什么不好听的也是有口无心,老家那边民风就是如此……” 宗念兀自忐忑,察觉不到路人惊艳目光,自然也没看到十几米外有三个人大包小裹,捅捅咕咕:“妈,妈,你看一眼,是不是那边儿那个女的。” 徐家大姑抻着脖子望,“哪儿呢,哪个?” “那边儿穿白裙子的,”三人越走越近,表姐撇了撇嘴,怪气道:“金城的有钱人架子真大,我都看见她了她还能看不见我们?木头桩子一样杵着。” 二姑斜了外甥女一眼,“我看小丫头挺好,瞧瞧那眉眼,那模样,电影明星一样,比你可强不少。” 表姐不爱听,满手的东西愣是倒腾到单边,空着的手扯着大姑袖子,“妈——你看我二姨了。” 大姑何尝没有看到低调静立于人群中,却又无比打眼的宗念,心底计较:好看?那也是钱堆出来的好看,几千几万的化妆品要是给女儿胜男抹上,那身衣裳扒下来给胜男穿上,还指不定谁强。 第4章 炫富,躲清净 大姑心里冒酸水,嘴上可一点儿不护短。 “那你二姨说你说错了吗?你成天在家捧个破手机看,连个脸都不洗……外面这么多人你撂脸子给谁看,怎么我说你也不行了?胡胜男你要不乐意去瞧你三舅妈,现在就给我拎包回去!” 表姐脖子一梗,嚷嚷道:“本来我就不乐意瞧三舅妈,要不是三舅求到头上谁爱来?都快五十的人了还学人家小媳妇儿生孩子,也不嫌臊得慌!” 旁边有人在看,大姑脸一虎,“丢不丢人!有能耐你上你三舅妈跟前儿说去。” “妈!”表姐本来还想顶几句,大姑一个眼刀子甩过来,她也不敢迎风上。 话锋一转,表姐硬拗道:“那还不许我替我三舅鸣不平了?三舅家总共两台车呢,用得着她?笨理儿想也知道,肯定是她自个儿主动要求的,一来故意把斯明弟留在医院伺候人,她自个儿跑出来躲清静。二来就是纯粹跟我们面前炫富!” “你管人家——” “老二。”二姑的话被大姑轻飘飘打断。 自己女儿自己可以骂,三番两次被别人怼,当妈的不高兴,“她二姨你这胳膊肘可拐偏了啊,你没听三弟妹说啊 ,那丫头她爸刚死,家里现在鸡飞狗跳的,你再捧着她也不可能让你家小慧进她家公司当高管,没权。再说了,你跟我们面前能耐有用吗?她又听不见!” 二姑一惊,“什么鸡飞狗跳?大姐你话说清楚!” “行了闭嘴吧……哎哟,你就是宗念吧?我是斯明大姑,这是他二姑,这是我女儿,按辈儿你得管她叫胜男姐。” “大姑、二姑、胜男姐,你们好。”宗念叫人,实际上心跳如故,面上是惯常的清淡。 没有寒暄客套,更没有热络讨好? “……哎,你也好你也好……拿什么,头一回见面,大姑也没给你备见面礼,要不大姑请你吃个饭吧,我看那边就有个餐厅。” 机场餐厅? 那挺难吃的,可宗念私以为初次见面不该驳了长辈面子,“好,谢谢大姑。” “……” 全国各地的几场餐厅槽点雷同,大姑看了菜单整个人都不成了,肉疼,心疼,话说出去又不好收回来,关键看宗念没有出钱的意思,大姑忍啊忍,这口气到底撒在了服务员身上。 “你自己看看你们上的这都什么破东西?68一碗的牛肉面才三块肉!138一杯的水连个茶叶都没有!还有,就这么一小片肉,你们敢标300块?! “告诉你,我们不差钱,但是东西贵就算了你们还做得半生熟的直糊嗓子眼儿,你这是看我们从小地方来的好欺负,故意宰人是不是?!” 大姑平时‘慈祥’惯了,触到底线也是标准悍妇。二姑想帮腔,无奈平时话虽多,关键时刻却总说不到点子,表姐拿着手机照相说要‘存证’,一桌四人唯有宗念这个‘本地人’不动如钟,不言不语,二姑看了恼道:“宗念,你倒是说说话呀!” 宗念眉心紧锁,说什么? 机场餐厅就是这个价位,水准就那样,接受不了早就该安静离开,何必无端为难一个侍应生,又影响全餐厅人用餐。 她想扭头就走,可他们是斯明长辈……“算了,我们走吧。” …… “林总,要不要换个地方?”助理钟鸣低声询问。 “宗念?”男人手捏着一份文件,低头随意翻了一页,“宗英北女儿?” 钟鸣定睛看了一眼,是资料照片上的样貌,脑袋里飞速回忆文字部分,“是,姓宗单名一个念字,已故杉北木业董事长独女,25岁,12岁出国,一个多月之前才回国,目前还没有到杉北上班,杉北目前两个副总,一个章松,是她舅舅,一个宗炳辉,是她叔叔,前段时间……” 宗明巨细靡遗,林沅听了,一双沉淀了岁月的眸子无波无澜,“太懦弱的性格成不了事,收购案调整方向,直接跟宗炳辉谈。” 第5章 心直口快 出了餐厅,走在前头的二姑还在骂骂咧咧。大姑倒是最快‘释然’的一个。 “这什么世道?一个餐馆里端盘子的,我们还没说她狗眼看人低,她倒是恶人先告状,骂我们胡搅蛮缠……宗念你跟我接触的少可能不清楚大姑性格,你大姑我待人向来和气,但他们要是看人下菜碟,把我当冤大头宰,那肯定不行。” “……大姑,我车在那边。” 话题被截断,大姑眼神暗了暗,“小宗啊,我知道你这孩子话少,但你从刚才就一声没有,孩子,你该不会是觉得大姑故意闹事儿躲了这顿饭,在跟大姑怄气吧?” 宗念手心一紧,“我没这么想。” 她确实没觉得她们是故意逃单,只觉得她们对餐厅和价位有那么点误……算了,她也不知道怎么说,“你们在这儿等,我去取车。” 车上,大姑摸摸这扳扳那儿,又回归到热情无比的模样。 “小宗,看你文文弱弱的,想不到你还会开车,真能耐。” 大姑嘴上夸,心里嘀咕:车是挺好,但是真正的有钱人哪个出门不配司机?看来老三媳妇没诓她,宗家是真凉了。 该怎么应付这么明显的恭维?宗念想了想,说:“这些年习惯了,技术还可以。” 表姐坐在副驾,眼睛总往宗念身上斜,“诶,宗念。” “嗯?” “你这车加手续,全下来要多少钱?” 宗念知道她们赚的不多,往少说了些,“大概二百。” 话音落下,就听两三道倒吸凉气声叠在一起,端的让人尴尬。 就在宗念考虑着要不要说自己记错了,实际才几十万时,只听表姐不敢置信道:“二百多,宗念你疯了开这么贵的车?!你不知道斯明的车才四十几万啊,你不知道我三舅的车才十几万啊,你一个女的开二百多万的,真是…… 宗念眉心微拧,消费不考虑把能力和需求,而是按照性别掂量? 她不接话,不想对别人的言行横加干涉。 表姐自顾自道:“诶我可没别的意思啊,我这人心直口快,我就是建议你,要不你先给斯明换一辆,得比你这辆贵的吧,要不然男人出去脸上哪会有光?” 宗念皱眉:“如果有需要,他可以自己换。” 表姐悄悄翻了个白眼,不知道有钱人是不是都这么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三舅家不是刚换了大房子,斯明还背着几百万房贷呢,哪有闲钱换车?” 跟陌生的亲人相处真的难,淡淡的倦怠感袭来,宗念兀自调整。表姐明显还在等她答复,宗念顿了几秒才道:“他那辆车状况很好,我觉得不需要换。” 其余三人听到这个答案不约而同的想到一处:对自己男朋友都这般吝啬,对他们这些姑表亲哪可能尽心尽力帮扶? 一时间车里气氛骤冷,表姐面子挂不住,便想敲打敲打宗念,“宗念你多想了吧?哎呀都说了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嘴快,心眼儿好想给你支个招儿罢了。 “我毕竟大你几年,你叫我一声姐,有些话我也 不得不提几句:我三舅妈提前一个礼拜就住进医院待产了,可我怎么听说你是等人家生完了才去的?而且去了也不张罗照顾人,还跟她耍脾气?别说孝不孝顺,最起码你就不礼貌吧? “还有啊,换不换车都在你们,我也开不到一天,你可别以为我说这些是想贪你点儿什么。不过我不怕告诉你一声,这车你不买,有人巴不得去给斯明花钱,有一个叫什么白子衿的,我看她就排在头一个。” 第6章 翻脸,真假参半 宗念无比感谢自己娴熟的驾车技术,即使心乱得像长草,到底是安全的开回了医院。 “斯明,你出来一下。” 她站在门外叫他,徐斯明这边正跟亲戚寒暄,她这人没眼力见儿也不是一天两天,徐斯明没有不快,交代了一句,转身走出病房。 “怎么了?” 宗念不打算绕弯子:“你家里人,她们在路上说——” 自家人什么属性徐斯明清楚的很,宗念又不擅交际,她的不高兴在意料之中。 他顺手拿了瓶水递到她面前,“生气了?是不是我大姑她们说了什么你不爱听?小念,我早说了她们就是这样的性格,而且她们对你口无遮拦,也说明是真的把你当家人。” “白子衿是谁?” 宗念抬头,对上的便是他陡然晃动的瞳孔。 “斯明,白子衿是谁?”宗念眼睛眨都不眨,不想放过他任何一个表情。 “小念你不要太过分!” 宗念一怔,他陡然的情绪转折,是……恼羞成怒? “我妈住院几天我就陪护几天,小念你不会照顾人我没怪过你,但你不能拿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给我添堵,事业、家庭还有你,蜡烛几头烧的感受你是不真的没办法感同身受?你不会换位思考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很累!身体上,精神上,真的很疲惫!” 递给她的水她没接,他顺手便甩在窗台上,现实中不大的响声,传到她耳朵里像是雷鸣。 他说他累,说他疲惫…… “白子衿是谁?” 宗念执拗的想要一个答案。 “你太任性了!” 偏偏他就是不给。 “我任性?” 他不说话,默认的眼神轻易戳穿她僵硬的躯壳。 情绪内敛惯了,即使嗓子眼发烫,她极力克制着不允许泪意上涌。 “为什么恼羞成怒?我就问你她是谁,是这个人身份一言难尽?那你回答我另一个问题……斯明,你到底会不会娶我?什么时候娶?” 她清澈的眼睛忽然就让人无法直视,徐斯明视线不自觉飘开:“小念你这是怎么了,你以前根本不会这么咄咄逼人……你现在跟着我会吃苦,这话我是不是不止一次去说? “我不知道你听了什么,又为什么会对我产生质疑,我现在真的很累,不想解答任何无意义的问题。但是小念你该相信,我始终在为我们的未来拼搏和——” “你拼搏的目标到底是什么?” 徐斯明一时怔住了,印象中这是宗念第一次打断他说话。此刻的她并不似以往印象中温婉温吞的模样,倒是无端显得几分强势。 而他,从不喜欢女人强势。 “你现在情绪不对。” 徐斯明眉心拧紧,“今天暂时不用你进去见我家人照顾我妈,你先开车回家,等你冷静下来再跟我谈。” 他转身就要回病房,宗念拽住了他的衣袖,“我的问题你一个都没有回答。” 如果说刚刚的恼怒是半真半假,先声夺人,那么此刻,面对宗念的咄咄逼人,这愤怒是全然的真实。 “宗念!这里是医院,无理取闹也要分分场合!你今天是不是非要在我妈的病房外跟我吵架?!” 第7章 表白 他的指责像荆棘编织成网,逐寸箍紧她心脏。 原来,有些事不是不懂,只是她不想去懂;有些事不是她明白,只是明白了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所以,这世上所有的一叶障目,说到底不过是一种避世手段,是每个懦弱灵魂自欺欺人的愚蠢选择。 “徐斯明——”她轻唤他名字。 如果徐斯明愿意仔细辨认,这三个字承载的是孤注一掷的决绝。 “斯明!我说我不在乎跟你吃苦,不在乎你有房贷车贷要还,你娶不娶我?” “小念啊——”他长叹一声,“回家洗个澡,冷静冷静,去吧,注意安全。” 失望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吞噬了宗念眼中最后一抹色彩,她抬起头,徐斯明口袋中铃声响起。 他掏出手机先是皱眉看屏幕,下一秒却本能抬眼看她。 看她?她的脸是屏幕? 脑海里有灵光穿刺而过,宗念一把抢下他手机,接通,按免提。 “斯明,我是子衿——”空旷的的空间,很甜的声音。 “你表姐刚刚从微信联系我,说在我朋友圈翻到了我很早之前挂出来的临街网点,说她很想在金城开间小店,这个大小、地段都很符合她预期,我查了查,告诉她那间早就租出去了,她问我有没有办法把现在的租客赶走……” 也许是女人急于表忠心,也不等徐斯明回应便自顾自柔声道:“斯明你也知道现在什么都看合同,人家的租约还没到期,强行赶人肯定会有麻烦……不过她是你表姐,不看僧面我也要看佛面,我刚才打电话求我爸,他知道是你家亲戚,所以答应尽量安排。 “不过你得告诉表姐,不一定是她看上的那个,我爸说还有一处快到期的,地点也还不错,可以很便宜的价格租给她。 “对了,你表姐还说你的车出了问题……斯明,你有难处怎么不跟我说呢?车坏了就换一辆,难不成还三天两头的跑汽修厂吗,误时误事的? “再两个月你就要过生日了吧,就当我送你的27岁礼物,你别不好意思,可能你女朋友舍得,可我看不得你奔波受苦,我真的会心疼。 “斯明,我妈刚才问你上次来家里吃饭时带的茶叶和老冰糖是在哪买的,他说要再买一些送给朋友。” …… 夜里十一点半,宗念坐进自己的车里。 打开全部车窗,她晕香体质对气味敏感,接了一趟人,满车厢浓重的粉味和香水味让她胸口窒闷。 “您好,请问多少钱?”宗念轻声问。 岗亭收费员大妈懒懒地抬起一半眼皮,满脸的职业倦怠。 “二十。” 收费员大妈难免多瞧两眼,金城这地界豪车不少见,300来万的不见得能入所有人的眼,倒是开着好车的年轻女孩不多,更何况还长得极漂亮的。 宗念递出早备好的纸钞,“谢谢。” “不客气。” 闸杆升起,宗念驶离。 开出去不到三分钟她已经频频走神,她现在最怕的就是肇事,索性在路边寻了个公共车位停进去。 第8章 拒绝 宗念趴在方向盘上,脑中、眼前、耳边皆是回放着刚刚那一幕: 徐斯明丝毫没有‘被捉奸’该有的慌乱,只是如水的眸子深深凝视着,等女人说了一会儿才出声打断:“白小姐,首先我不知道我表姐从哪里得知你的联系方式,如果她说了什么模棱两可的话引得白小姐误会,我在这儿代她跟你道个歉,对不起了。 “我不知道我申明一点,无论我表姐暗示你帮她做什么,我都希望你忘了它,就当做从没听过,更无需开口要求令尊去做什么……即使你不图回报,但我要说的是,你即使做了我也不会领情。 “还有,我的车没问题,未来换不换也不劳白小姐费心,我和我女朋友两个人商量。 “至于我之前送到白小姐家里的茶叶和老冰糖,盒子上纸袋上应该都有品牌店名,店就在市中商圈,如果你实在找不到,我找时间跟我女朋友一起去买一些,看是送到你父亲单位或者羽球馆都行。 “我清楚我女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很善良心很软,跟‘狠’字不沾边儿,况且,她对我怎么样并不取决于她能否改善我的生活质量,她也没有义务这样做。” “最重要的一点,我跟我女朋友感情很稳定,结束两年异地我终于盼到她回国,我们奔着结婚去的,所以这样的电话白小姐下次还是不要打来了,我不想她误会……如果没有别的事儿我就先挂了。” 对于白子衿这个人,徐斯明挂断电话后解释了几句:“常去的羽球馆里认识了她爸,做生意的,跟我是同一个陪练,一来二去就熟悉了,去过他家吃饭,至于这个白子衿,无关紧要……” 徐斯明的坦然和笃定没能让宗念安心,也许他这一番言辞在任何人看来无可挑剔,但宗念就是觉着堵,心里堵得很。 他让她明天来医院,住院期间晚上不用她陪护,等他妈妈出院了直接搬到他们家去住,理由是方便照顾,也自在一些…… 车窗大敞,有人敲了敲车顶,大抵是她低头戳在方向盘上的状态,让人误以为她是犯了什么急病。 “小姐,你还好吗?是不是不舒服?” 来自陌生人的关心总是让人心暖,宗念抬头道谢,对方见她看起来没大碍,叮嘱了她几句便驱车离开。 宗念依男人所言将车窗升上来,重新上路。 对向车道有人开了大灯,宗念被晃得皱眉,开出去几十米眼前还看不清东西。 刺目大灯同样晃了医院岗亭大妈的眼睛,大妈揉了揉眼睛嘟哝一句——这年头,开小跑的年轻女孩儿,惹不起。 徐斯明在楼下抽烟,一道强光打在身后,他没在意。 不多时,旁边伸过来一只素白的手,将他的烟夺下,“怎么在楼下站着,等我吗?” 徐斯明没应声,女人绕到他面前,看到一张面无表情的清隽面孔,女人也不在意,耸耸肩不以为意,径自把夺下的烟重新叼在自己嘴边。 “怎么样,她相信了?” 第9章 算无遗策,兴衰荣辱 徐斯明慢条斯理的重新点了一根儿,抽完半根儿才开口:“什么时候联系上了我妈?” 白子衿回答:“一个月前吧,就你去机场接她那天。” 这时,徐斯明电话响了,他原地滑开:“喂,爸……你让我妈先睡,她说她家里临时有事儿不过来了……好,我抽根烟就上楼。” 徐斯明扯下试图挂到他脖子上的纤细手臂,白子衿索性拉着他的手往自己腰后一送,反手按住不让他抽走。 “你生气了,”白子衿弯着唇瓣,目光只望进徐斯明眼底,“你生气的点在哪儿?是怪我私下联系你妈妈?还是怪我配合得太好?” “如果是前者,我跟阿姨接触,从一开始就顶的大学学妹头衔,至于阿姨怎么想,阿姨喜不喜欢我,我干涉得了? “如果是后者,斯明,你表姐主动联系我,邀功在前提要求在后,还自称未来大姑姐,搞得我也骑虎难下。你当我乐意给你打那个电话,我明明是你女朋友,却要装成个花痴追求者,我是为了谁?还不是怕姓宗的质问你你会尴尬……” 白子衿愿意解释也不过是因为太喜欢这男人,娇养着长大的孩子哪个没有脾气,徐斯明只低垂视线看她,如此冷淡的态度终是让她气恼又委屈。 “斯明,你这是在冷暴力吗?!你不说我也猜得到,你怪我联系阿姨,我联系她有错吗?我让她知道我的存在有错吗?我处处为你着想有错吗?” “斯明你没良心,你和宗念异地两个月就跟我在一起了,我让你跟她提分手,你当时怎么跟我说的?你说她心思单纯,性格孤僻,没朋友,一个人在国外不容易,等她一回国就跟她提分手。 “后来你又说,将来结婚要让我过上最好的生活,事业上肯定少不了她的支持,她人傻钱多,我才同意你继续稳着。 “可是现在呢,她回来了,25岁的人了难不成还是一颗玻璃少女心?你不忍心对她,那你怎么就忍心让我一直当一个学妹,一个朋友,一个爱慕者? “徐斯明,我喜欢你,所以我就活该让你欺负么?!” 她举起拳头一下一下地砸在他胸前,不疼。只是那声声娇蛮控诉配上一张梨花带雨的清丽脸孔,端的是实惹人心疼。 徐斯明任由她发泄了几下,忽然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发狠吻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巴…… 一个深吻,白子衿窝在他怀里嗔道:“你就是吃定我了,是不是?” 他揉捏着她后颈,沉吟道:“不是我吃定你,是我这辈子被你拿下了。子衿,我舍不得欺负你,也看不得你为了我的事儿受委屈…… “只是子衿啊,我真的不想一辈子给别人打工,我过够了苦日子,我要让我们将来的孩子做富二代,所以宗念这边…子衿你知道我需要启动资金,真的需要。” 白子衿抬头,“宗念会心甘情愿给你?那不是个小数目。” 徐斯明望着远处霓虹,眸色渐浓,“宗念有。” 反正钱她有。至于她会不会给,给多少,是随手扔个几百万打发他,还是倾囊相助鼎力支持…… 成败与否,端看他能否算无遗策,他在赌,筹码是宗念毫无保留的爱,搏的是此后平生兴衰荣辱。 第10章 试水,暂停 徐斯明兀自出神,连白子衿出口的情话都没反应,她心下一慌,收拢双臂,紧紧的箍着徐斯明腰身。 “在想什么?说出来我们一起商量啊。” 她的骄傲不允许她承认,现实又逼得她不得不承认,在财富上面,她家虽有钱,这是在底层劳苦大众眼中,但她家不及宗家,尚且挤不进金城富人圈。 她真烦极了宗念——烦她长相上没槽点;烦她学历高;烦她气质不用装;烦宗家比她家富,彼此差了不止一个档次;烦她是独生子,不用患得患失拼命争宠……她烦宗念命好,烦宗念的起点却是自己奋斗的终点,烦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过上了别人梦寐以求的生活。 心里似有毒汁渗出,白子衿赶紧提醒自己:不,不是这样的,宗念这个人优点缺点一样多——她性格有缺陷,她孤僻话少,处处讲人情的社会她偏偏不善交际;她做人失败,从小到大没交下一个朋友,唯一的男朋友都留不住…… 白子衿从徐斯明怀里抬头:宗念到底不如她,比如徐斯明,宗念最爱的这个男人,怀里搂着的,心里爱着的,将来要度过余生的却是自己…… 金城空气不好,夜空难见星辰,此刻,白子衿却在苍茫的夜色中渐渐体会到了拨云见日的畅快感。 “在想启动资金。”徐斯明道。 不是想宗念本人就好。他的回答让白子衿心安,食指在他胸.前钮扣缓缓绕圈,“宗念确实可以,就算她家现在外忧内患乱成一锅粥,瘦死的骆驼总比马大。 “你表姐说她现在开的那辆车就二百多…斯明,你要是不确定她的想法我们可以先试试反应——我有朋友在做二手车交易,规模还可以,要不然你先哄她把车卖了,跟她说钱归你。” …… “她怎么样?” 车开出去快半个小时,后座老板才问了这么一句。 钟鸣回道:“依我看,宗小姐刚刚只是情绪低落,但还不至于崩溃,起码跟我道谢的时候情绪很稳定。” 想到下午补全的资料,钟鸣感慨了一句,“宗小姐比看起来要坚强,以宗家现在的局面,要说群狼环伺也不为过,但我看她好像没受太大影响。” 钟鸣没等到下文,便也专心开车不再多说。 直到到达目的地,钟鸣忽然听到林沅吩咐:“杉北木业收购案暂停。” …… 早上八点半,家门在身后阖紧,阻绝了一些不愿见的场面不愿听的声音。 徐斯明已经打电话催了几次,问她为什么没到医院。 医院门口有间母婴店,宗念想着探病不能空手,买了一套新生儿礼盒,又拐出去很远,买了他指示的六人份早餐。国内便捷无比的支付方式她操作起来还不太熟练。 进病房前徐斯明提醒她:“你去洗个手,用医院的除菌洗手液,我妈还在睡,你待会儿动作轻一点。” 提着很重的东西走在后面,双手占着,她浅浅拧眉,男人看不见。 徐斯明的弟弟正躺在医院统一的婴儿床里,只包着纱布尿布在窗边晒太阳,徐宏志对徐斯明说:“你大姑她们快到了,我去外面迎迎,让她们进来吃早饭。” 房间里一时寂静无声,徐斯明也不招呼她,径自站在病床前弯腰,查看卢广珍的止痛泵余量。 宗念颇无措的站了一会儿,被一点细微的动静吸引。 第11章 得罪得起 走到婴儿床边,阳光晒到婴儿鼻梁,宗念随手拿了一本杂志遮光,免得刺到小孩子眼睛。 举了一会儿,婴儿悠悠转醒,很缓慢的眨巴眨巴眼,与宗念四目相望。 她不确定这么小的孩子能不能视物,只是觉得那一双深褐色的眼睛汪着水一样,很清澈,很透亮。 她垂眸看着他,眉目柔和。 婴儿张嘴打了个哈欠,戳人心尖儿的可爱,她忍不住伸出手指,想感受一下细嫩无比的脸蛋儿。 “你干嘛呢?!” 触碰到的前一刻,一声尖利刺耳的喝止声入耳。这一声震慑力超凡,婴儿明显浑身一颤,吓得大哭,原本熟睡的卢广珍也被惊醒。 宗念侧首看过去,门口戳着徐斯明二姑。 二姑打头,挡住后面一干人等,徐宏志见状拨开前面三个女人冲进来,赶忙来到婴儿床前低头去哄。 他心急脚步也急,狠撞到了宗念胳膊,把她撞歪到一边。而他似乎,不自知。 “二姑,这么激动做什么。”徐斯明冷脸看向门口。 二姑瞪着眼珠扫了一圈,见所有人眼里都是指责和不赞同,慢几拍反应过来,哦,嗓门儿高了。 但这可不赖她,是宗念行为吓到她了好吧,况且—— “哎哟,给广珍和小外甥惊着了?这……我一时心急,关键是,小宗爸爸前阵子才出殡,老话儿讲的,身带重孝的人万不能去碰刚生的孩子,小孩儿阳气弱,被人碰了晦气粘身,容易招大病,那谁,你快离孩子远点儿。” 二姑说话不客气,跟昨天态度大相径庭。 搁在昨天以前,宗念的背景和财富足够令她心生忌惮,但她昨晚磨了大姐很久,终于知道这宗念和她家里是个什么情形,好比寡妇死了儿子,没指望了。 枉她之前私下还帮小丫头片子说好话,竹篮打水的滋味儿不好咽,现在赶上这茬儿,她也不觉得慌,得罪就得罪了,落魄凤凰不如鸡,一个小丫头片子她得罪得起! 不过听说斯明手上还有有钱人家的小姑娘在追求?那可得小心伺候着,她家小慧儿眼瞅着毕业了,还指着斯明拉拔。 重孝?晦气?众人闻言视线转移,宗念直挺挺的立在窗边,逆光看不清表情,只能从方位和距离上判断,没生气,有自知之明,人家一说马上走开,离婴儿远。 离他们所有人都远。 “抱歉。”她浅浅淡淡的说道,强烈的晨光打在她白色开衫上,晃得人眼晕,徐宏志心下计较,见卢广珍只是别过头去没说什么,自己也不好率先发难,无声嘀咕了几句便专心致志哄小儿子。 大姑擅控场,“哎哟,没事儿没事儿啊,广珍儿缓和缓和,老三你别着急,孩子哭也是锻炼肺活量。” “年轻人不懂也不信这些个老规矩太正常了,老二你也真行,五十来岁的人了一惊一乍的也不怕把人吓出个好歹。” 大姑沉着脸怼咕二姑几句,待重新面向宗念又是笑模样:“宗念你千万别介意,你二姑心直口快,可不是存心对你。” 第12章 姜还是老的辣眼睛 卢广珍是真不想搭理这些个土鳖。大姑还在滔滔不绝,自以为面面俱到,实际上落落寡合,实力演绎什么叫惺惺作态。 招大病?她到觉得着老徐家上下全病得不轻。 试问大城市的人,谁还像那帮老疙瘩讲究这些老规矩老章程?倒是满场飞的两姐妹,乌鸦嗓叫唤得着实恼人。 胡胜男看戏还嫌动静小的神情,三十冒头的姑娘了,打扮得邋遢又艳俗。定睛再一看,姐妹俩浮夸无比的丝绒长裙……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眼睛! 有这么一群亲戚,真真儿的给她跌份儿。 “小宗什么时候来的?”卢广珍压根儿不接姐妹俩话茬,对着宗念方向问话。 “刚来……您,好点儿了吗?” 硬邦邦的问候让卢广珍心堵——这个宗念越来越让人瞧不上,说她‘冤种’一点儿不屈,大清早的就没个笑模样。 满屋子大活人怕是只有大儿子徐斯明才能让她宽心,脑袋转向大儿子,笑容是发自内心的:“斯明啊,什么时候了?” “九点半了,妈,小念特意带了早点过来。” 母子视线短暂交汇,而后自然错开。 徐宏志招呼大伙坐下,“胜男你吃水果。” 徐宏志概念里,胡胜男是晚辈,约等于小孩子。夫妻共同生活久了,思想势必同化,卢广珍看不上徐家人,大姐二姐的聒噪,身为徐家人的徐宏志也同样不喜。相比之下,胜男就安安静静站一边不掺合,显得大方又明理,“胜男你吃这个,这个是外国水果,甜着呢。” “谢谢三叔。” 卢广珍暗忖,这时候招呼胡胜男干什么,一辈子没有过默契。 她心里翻白眼,招手让宗念上前。 “昨天的事儿你别介意,阿姨年纪大了,最近身体又不利索……不知道斯明跟没跟你说,阿姨怀孕到后来,腰、颈椎还有肋骨,那都跟折了一样一样的,疼得睡不着觉。 “我为什么天前住院,主要就是这浑身骨头疼,你之前没来过是没看到,医院也怕担责任,所以每天查房的除了产科大夫,还跟着骨科主任。 “昨儿个麻药一过,上下里外,更是没一处不难受……小宗你是懂事儿的孩子,我觉得你特别理解人,你肯定不会跟我计较。” 宗念心底尴尬和诧异交融,卢广珍的此刻态度远不如昨天跋扈,那……昨天真如她所说,是疼的发燥,撒气不分对象? 宗念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心里琢磨事儿,卢广珍费劲巴力打出一张苦情牌,但她忘记了她下家是‘油盐不进’的宗念。 “……” 给她台阶她都不知道下!卢广珍在心底骂宗念烂泥难上墙,面上却凄苦一笑。 “你这态度明显是还在怪我……那,阿姨下地跟你鞠个躬,道个歉。” 宗念闻言一慌,眼看她挣扎着要起床,求助的眼神投向徐斯明,徐斯明没注意到,因为徐宏志动作很大,疾步走到病床边,一手拖着小儿子,腾出另一手把卢广珍按住。 “你别动,刀口要是崩开又得遭一遍罪。” 他说完,抱着孩子转身,对着宗念就是一鞠躬。 众人始料未及,徐宏志抬起头来看着宗念,宗念只觉得徐宏志一双眼睛黑得发沉,直勾勾的盯着她,让人头皮发麻。 第13章 没正形儿 宗念走在走廊上。 卢广珍让她出来找医生,说是早过了查房时间,医生却不见半个人影。 大姑帮腔,说国内医生可不比国外,“对咱们这样的小老百姓,人家闲的吗还给你好脸色?” “谁让咱们没钱没势呢,也不用不服,搁哪儿的医院都这样……诶?我们刚才来的时候,不是还碰见一帮大夫呼呼泱泱的上楼嘛,这时候不用问,估计都挤在上边vip病房。” 其实在宗念看来这话偏激。国内的医疗环境其实比国外要好很多,曾经一个照顾她的保姆出车祸,很重的擦伤,救护车来了保姆死活不上车,因为看不起。国内人口基数大,医疗资源是饱和,但凡她见过的医护人员都是看得出的尽职尽责。 但卢广珍态度坚决,其余几人也是振振有词,嚷嚷着现今社会如何黑暗不公。 还有刚刚徐宏志那一鞠躬…… 算了,出去透透气也好。 …… 产科周主任不在,宗念想了想没回房,走到护士站,手扶着岛台客气询问: “你好,请问骨科狄主任的办公室在哪儿?19床病人说肋骨疼,说想拍个片子。” 护士长忙碌中抬眼,这面孔认得,“骨科在楼下,你是19床卢广珍的家属吗,狄主任之前交代过,下了手术会过来联合查房,这时候应该——” 一支笔丢在岛台上,滑过来碰到宗念指尖。 “笔还你了啊,小赵姐姐。” 护士长没好气的瞥了狄科一眼,想说叫赵姨,但当着家属面说话办事儿都得‘专业’,面上应着,心里暗道:30的人了,真帅气,也是真没正形儿,要不是仗着业务能力顶尖儿,估计全金城三甲医院都容不下这么个爱调皮捣蛋的。 “狄主任,”她语带提醒,防着狄科下文,“这位家属有事儿找你。” 狄科挑眉,手肘往岛台上一支,没骨头一样倚着,“几床的?” 声音有朝气,跟她设想的苍老稳重不同,又莫名让人心情放松。 宗念侧首。少了长发的遮挡,一张精致娇俏的漂亮脸孔陡然撞进狄科视野。 “狄主任您好,我是19床的……”家属二字不知为何说不出口,宗念抿了抿唇,“亲友。” 狄科忽然一笑,墨绿色洗手服,个子很高,肩宽腰窄,肌肉分布匀称,涂鸦纹样手术帽,肤色照比寻常男人白皙不少。 英气与痞气共存的一个人,面部骨骼和肌肉比例都挺匀称,只是过分帅气的长相和身材并不适合做模特写生…… 宗念收回视线,暗笑这改不掉的职业病。 “亲友?”狄科问了句,“哪种亲友?” 宗念淡淡回视,眼带询问。狄科摆摆手,“总不能来个人就一起探讨患者情况吧,你不知道现在的医患关系多紧张。” 护士长嘴角一抽,想说你跟一家属探讨这个合适吗,但一想以往种种……算了,眼不见为净。 “19床,是我男朋友的妈妈。” 狄科挑眉,“准婆婆?那可以,找我什么事儿?” 第14章 十秒到场 “19床说肋骨疼,想拍片子,另外想问一声,为什么医生们不查房?” 见她面上并无指责质问,狄科挑眉,指了指走廊上电子挂钟,“产科一般十点开始查房,时间还早。至于肋骨疼的问题,我一会儿过去看看,再决定需不需要开单。” 十点? 宗念一顿,眉心轻拢,“抱歉,我没搞清楚。” 狄科无所谓的耸耸肩,在宗念转身后补了几句,“查房的问题你们大可以放心,19床可是我们这儿的吉祥物,50岁的高龄产妇,产科骨科联诊,院长副院长每天都要过问,生怕出纰漏……另外,有急事可以按铃。” 宗念脚步一顿,转身道,“知道了,谢谢。” …… 卢广珍见宗念一个人回来并不意外。 倒是徐斯明上前问了句,“医生怎么说?” “说还没到时间。骨科主任会先过来看看。” 宗念淡淡瞥了卢广珍一眼,卢广珍做懊恼状,咧嘴笑。 “瞧我这脑子,一孕傻三年。小宗你给我倒杯水喝,杯子在那边儿——哎哟!嘶——可疼死我了。” 卢广珍着急转移话题,笑着要给宗念递床头杯子,动作牵扯腹部肌肉,一时只觉得刀口针扎一样疼。 “宗念你快过来,看看我这刀口是不是开了!” 宗念也不知道卢广珍为什么第一时间招呼她,但见她喘息着,脸都红了她顾不上多想,上前掀开她病号服衣襟儿——敷料干净没有血色,但胶布边缘皮肤呈现深粉红色。 她抬手按铃,也就是十秒的功夫,狄科最先推门进来,有过了几秒才是呼哧气喘的护士长。 “19床,哪儿不舒服?”还是那身墨绿色衣服,只是神情严肃。 狄科眼里,19床也是他病人,即使各项数据表征都显示正常,疼也是间歇性的疼,但也不会真的放着病人不管。 见医生来了,几个人也不管是不是骨头上的毛病,七嘴八舌上去就一顿催促,半天说不出个重点,狄科抬眼看远处最‘镇定’的宗念,“她什么情况,你描述一下。” 宗念启唇,“可能是拿杯子抻到了……也可能是笑的,怀疑伤口崩开。” 护士长闻言想上前看看,不知被谁挡了一下,“找个女大夫来,打发个男的和护士过来算怎么回事儿,差别待遇也不要太明显好么?!” 这种话不是没听过,打了一个来月交道,也懒浪费时间给众人掰扯,直接挤过人群上前。仔细检查过后,她告诉病床上虚弱无比的卢广珍,“19床,你伤口好好的,就是胶布周围有点过敏,等会儿可以让家属去一趟皮肤科开点儿药膏,” 她顿了顿又道,“止痛泵还没打完,按理说即使伤口裂开也不至于这么疼……” 护士长的疑惑不带指向性,想着是不是某些看不见的病症,但徐斯明敏感,明显不悦的口吻,沉声道:“您这是在暗示什么?我妈从来不会装病,她是痛点低。” 徐宏志闻言,踩了尾巴的老猫一般冲过来对着护士长瞪眼,颇有‘你再瞎哔哔一句试试’的恫吓感。 狄科把护士长拉倒身后挡着,徐宏志瞪谁不是瞪,视线转向狄科。而狄科个子高,此时面上也无多余情绪,只是睥睨的眼神向下,不管徐宏志逐渐飘忽的眼神,‘嘱咐’的话是对着床上的卢广珍说:“19床,自己的身体自己一定要上心,既然痛点比常人低,没事儿少动,也少笑。” …… 大伙对狄科颇有微词,顺带着迁怒宗念,怪她提供给狄科‘笑’点,也怪她分不清里外拐,居然想出门跟狄科和后来的产科主任道谢,徐斯明从中浑合。 宗念不想留下,因为在她看来,医生救助病人也许是职责所在,但十秒到场,这很值得感谢。 她手刚摸到门把,便听卢广珍气若游丝的声音:“宗念啊,这是要干嘛去?” 第15章 使唤丫鬟 融合了质问和警告的口吻,令宗念背影一僵,回头欲探个究竟,只见卢广珍却是虚弱无比的勾唇,面上并无异色。 “宗念,去给阿姨倒杯水。” 见她没有闻风而动,卢广珍心里嫌她手脚不利索,嘴上咂吧咂吧,“口渴得很。” 大姑说:“那饮水机就在你手边儿,你婆婆这通折腾急得我嗓子也跟着冒烟,好孩子,给大姑也倒一杯。” 之后的一两个小时里,宗念响应各方要求,喂了饭,揉了腿,帮卢广珍擦了脸。 “听斯明说你削皮果皮很厉害,一刀下来不会断。”卢广珍再次暗示。 二姑好奇搭腔,她啃着苹果,囫囵着道:“那还挺厉害,切菜练出来的?宗念做饭肯定挺溜,我三弟妹月子里有口福了。” 宗念视线低垂,“不会做,常削铅笔,所以会用小刀。” 二姑悻悻地撇嘴,暗道:啥也不是的玩意儿,女人不会做饭还算个女人?论贤惠,比她家小慧儿差远了。 篮子里有山竹有车厘子,还有那么多没见过的外国水果,她女儿忙得倒不开嘴,就这个妹妹偏挑最便宜的啃,从小缺心眼儿。 忽然,尖叫声在耳边炸开。大姑一惊,半颗车厘子吞下去,没噎住,可整条食道挤得生疼。 婴儿始终在徐宏志怀里,这一声只是轻微吓到,没有放声大哭。 “这什么鬼呀?!”表姐胡胜男一脸惊惧。 有东西滚落到脚边,宗念捡起,起身放回篮子里。 “蛇皮果。” 热带水果不是所有人都习惯,不认识也很正常。 然而宗念的从容,在胡胜男看来就是瞧不起,讽刺她是十八线小城市来的,揶揄她没见过世面,连个贵的水果都没不认识。 表姐脸色青红交错,明明大家的注意力很快飘开,但她就是觉得全屋子的人都在心里嘲笑她,以宗念为首。 她愤愤的从篮子里拾起果子,果皮蛇鳞片一样的触感让她头皮发麻。 “你接着!”后槽牙咯吱一声,她把蛇皮果朝宗念丢。 宗念背后没长眼睛,被砸到脊骨。 转身,表姐眼底的畅快还来不及收。 宗念抿紧双唇,沉声问:“干什么?” 表姐一开始还在为砸到宗念而暗爽,只是,嘴边的托词竟无法顺利出口——那个大包子的眼神,怎么忽然间有些骇人? 然而表姐并不真心忌惮,因为想到一屋子家里人只有她宗念一个外人,甚至很快就会彻底成为陌生人——“你剥壳,瓤给我尝尝,这么吓人的东西我可不愿意碰。” 桀骜,高高在上…… “觉得吓人就不要吃。” “你什么意思?!”表姐从陪护床上跳下来,指着宗念鼻子。 “手拿下去。”宗念皱眉道。 表姐下意识收回手指,反应过来更是气冲头顶,嘴上讨不到好,胡胜男跺脚朝着徐斯明:“斯明你管不管了?!” 当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徐斯明没说话,只眼神瞟向大姑。 “胡胜男!你还有没有个当姐的样儿?滚过来给小宗和斯明道歉!” 第16章 看戏,双喜临门 “……对不起。” 胡胜男怕母亲,亲妈为了个外人骂自己,心里也是真委屈,吭哧瘪肚挤出来三个字,过后便开始抹泪,抽搭没完。 她这样,宗念真不好继续追究,而刚刚徐斯明不言不语的态度…… 卢广珍五味杂陈,一方面见徐家老大和那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吃瘪,不顺的心气被奇异的抚平。 另一方面,宗念的反抗不是她所乐见的——被小果子碰了一下就反应过激,脾气这么大,进门后免不了要欺负自己,骑在全家头上作威作福。 儿子悄悄递了眼色,卢广珍心思稍定:愁什么,反正不会真娶她进门。 卢广珍说:“眼看中午了,宗念你带大伙儿去外面吃一口,就品海楼吧,那里档次还可以。” 宗念看徐斯明,徐斯明掏出自己的卡,“得有人在这儿守着,小念你带大家去吃,回来给我和我妈带两份海参粥。” “你不用着急回来,自己多吃点儿,别再瘦了,我心疼。” 头顶被他揉了揉,以往无比亲昵的小动作,此刻却让宗念心头微凉。 她碰不了海鲜,他忘了? …… 宗念不去,徐斯明只当她不愿意折腾,打电话叫了外卖,品海楼的。 满屋子的海鲜味道让宗念反胃,她搅动着自己面前的牛肉粥,香气冲进鼻腔,腻得她没有半点食欲。 表姐看她独自坐的很远,低声嘟哝,“同人不同命,我爸怎么就不是个董事长?” 立刻察觉失言,小心的看了眼母亲。 而大姑竟没有出声叱责,倒是靠在床上被徐宏志喂食的卢广珍笑一声,很低的音量说:“胜男你要是想过好日子,靠你自己希望不大,靠你爹妈更没可能,莫不如你找个有钱的男人嫁了,直接一步登天。” “舅妈你别笑话我,我哪儿有那个命。” “什么命不命的,岁数不大思想那么守旧呢?你这也不敢想那也不敢琢磨,靠做梦当富婆吗?女人生的好不如嫁得好,将来日子什么样儿都得靠自己去争取。” 表姐闻言心思活泛,眼睛放光。“……是吗?” 卢广珍暗道:是个屁。 就胜男这张脸这个身材,扔人堆里扒拉不出来的普通,30岁了胸无点墨,有钱人也不瞎,不傻。 “当然,舅妈什么时候骗过你?” 女儿一个眼神大姑就知道她寻思什么。 女儿嫁进豪门全家跟着享福,这中梦不是没做过,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总要比女儿清醒——18岁男孩儿喜欢18岁女孩儿,80岁老头儿还是喜欢18岁女孩儿,胜男三十了,没有个体面的工作,家里也没有闲钱去给她打扮门面…… 要不怎么说,全家就数老三媳妇心眼儿最坏! 大姑给了女儿一拐子,闷着声音吼:“胡胜男你就跟我安安心心做个小买卖,找个老实本分的嫁了,别的事儿你想都不要想! 表姐随口应着,一看就是没走心,大姑气不打一处来,低声警告:“我今天就把话撂这,你要是敢去背着我求寻么那些个歪门邪道儿,你信不信我第一个先刮花你的脸,再和你爸一起抹脖子,我们全家跟你丢不起那个人!” 大姑的严正警告显然徒劳,女儿眼珠子都要转出眼眶。 这口气憋得没处撒,见卢广珍悠哉躺在那里,眼里都是戏谑的精光…… 她大姑暗道。她自己的女儿,哪容得他人看戏! “宗念啊。” 海鲜味道依然令宗念胃里翻涌,她扣上面前食盒,闻言抬头,正对上大姑看过来的眼。 大姑无比关切的口吻问道:“宗念喜欢斯明,斯明喜欢宗念,现在这小儿的也是平安出生。下一步,大姑寻思,是不是该赶紧筹办你们俩的婚礼,老三家好来个双喜临门?” 第17章 默许 大姑的本意是让卢广珍下不来台,不成想,卢广珍一句“是该谈谈”,反倒拱得自个儿骑虎难下。 “广珍这是…打算当着大伙儿的面儿谈?” 卢广珍躺着喝猪蹄汤,第一口吸了满嘴的浮油,皱眉‘呸’的一声吐出吸管。 “谈啊,有什么不行?徐宏志什么性格你们当姐姐的最清楚,一辈子也没个主见,我压根也没指望他做主,趁着人齐,长姐如母,大姐二姐可得帮我们家拿拿主意。” …… 房里窗缝儿不知被谁用胶带粘死,海鲜味儿迟迟不散,宗念坐在门旁小塑料凳上,这里味儿最淡。而徐家人或靠或坐在陪护床上大啖水果零食,中间隔着悠哉喝汤的卢广珍……颇有些楚河汉界,三堂会审的架势。 卢广珍率先开腔:“宗念呐,按理说你爸才走,你家里现在也是真不太平,这要是搁一般家庭,估计早就打退堂鼓了。 “不过我们家不市侩,今儿个既然话赶话说到这儿了,趁他大姑二姑都在,咱们敞开了聊聊?” 不等宗念开口,卢广珍自顾自说下去:“谁家结婚都得过礼,宗念你们家条件是好,但我们家是娶媳妇进门,不是送儿子当上门女婿,嫁妆方面,意思意思就可以了,千万不用讲排面比奢侈,年轻人过日子得实际。” “斯明弟弟这一出生啊,我们家各方面压力都大了不少,你也知道,斯明孝顺,年初给我们全家换了大房子,背了好几百万的房贷。 “还有斯明的车贷、他爸的车贷,我知道几百几十万对你来说,可能就是买几个好包的钱,可对我们……我不怕你笑话,我都不能想具体数,想多了怕是要少活十年。” 卢广珍悄悄打量宗念神色:木头人似的一点儿多余表情没有,更别说同情动容。卢广珍不了解宗念这个人,既然不像排斥,四舍五入可不可以理解为欣然等待下文? 宗念不明白卢广珍为什么要哭穷。 房子是他们一家人在住,车子也是他们在开。人在消费之前应该量力而行,自己下的决定,后果自然要由自己承担,这是很正常的逻辑。 宗念没想法,也别是没有张嘴的想法,大家观念不同。 宗念想到是静观其变。卢广珍不了解宗念,她暗示得够明显了,而根据儿子以对宗念的‘定义’和‘分析’,想当然的认为宗念是默许了,同意先拿出一点小钱帮她家还贷。 大几百万啊,宗念都乐不得接过来扛? 可见斯明在小姑娘们眼里多优秀,这么好的儿子,更不能便宜了处处拿不出手的宗念。 “宗念你还没当过妈,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养大一个孩子是真不容易,刚生斯明那年,是愁孩子吃饱穿暖,现在环境不同了,孩子刚下生就得考虑未来教育。 “这不嘛,金城这边儿刚下来新政策,学区房得买满六年,孩子才能顺利入学。” 宗念想:他们不需要学区房,未来孩子的教育,她也没那么功力,会学习的孩子在哪儿都一样,不爱学的送哪儿去都白搭。 “阿姨,我们不用——” “我小儿子六周岁上学,你现在就得赶紧下手,不然来不及。” 第18章 各说各话 宗念嘴巴微张,忽然反应过来,卢广珍口中的‘孩子’和她以为的‘孩子’不同,她以为徐家在考虑她和徐斯明的,而卢广珍指的是徐宏志怀里的,徐斯明他弟。 “……学区房谁也不会真的去住,你买一个四十几平米的能落户就成,我打听过了,都下来也就二百来万,还不及你一辆车贵。 “怎么,还怕我会狮子大开口吗?宗念啊,你还是不了解我,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哪里忍心给你们小两口增加负担。” 见宗念再次‘默认’,卢广珍心情大好,难得给她一个真心的笑脸。 “当然了,具体买多大的,还得是你和斯明两个人商量。” 宗念只觉得胸口更闷了,无处不在的腥膻味儿仿佛具象化,张牙舞爪的在周围扑腾。 “丫头,你觉得呢?” 生理性的反胃,宗念双手握紧,“……您继续。” 继续就继续,本来嘛,房子就是小试牛刀,难不成以为200来玩就想打发人? “听胜男说你还要给斯明换辆车?可千万不要太贵的,年轻人心态浮躁,你信我一句话,女人不能太惯着男人。 “我记得斯明蛮喜欢一辆车,大概四百万能下来,我觉得这个档次就可以了。至于礼金,你们家意思意思出个五十万,够婚庆和酒席就行。” …… 七月末的金城动辄三十三四度,闷热的病房里,宗念只觉得遍体生寒。 大姑二姑交换眼神:是有钱人家的女儿都这么草包?还是斯明最精明,特意找了个巨傻无比的? 大姑插言:“宗念啊,你看你们婚礼的时候我们肯定要出席,人家要是打听咱们徐家,你表姐到现在也没个正经工作…… “没事儿,到时候我就让胜男编,就说她在你公司上班儿,月薪好几万,给你长脸。别人哪知道那么清楚,到时候都得夸你愿意拉拔男方亲戚,人懂事儿,不隔路。” “还有你小慧儿表妹!”二姑不甘人后,“到时候我也告诉小慧,可得圆好了,省着给你丢人。” “大姐二姐,你们这是逼着宗念给孩子们安排工作?”宗念还没说话,卢广珍先不愿意。 丫头片子傻得冒泡,可不能让这俩姐妹顺杆爬,不然那俩丫头进了宗家公司,将来斯明甩宗念肯定有顾虑。 再者,胜男和小慧一个赛一个儿的嘴松,万一说漏了,到时候再有什么杂七杂八的外人背后戳斯明脊梁骨。 二姑不忿道:“广珍你这话我可不爱听,我什么时候逼着宗念给小慧安排工作了,我们就是随口闲聊,你可别给理解歪了!” 卢广珍不理,径自问胡胜男:“我听你妈说你娘儿俩打算不回老家了,你妈是想留下做小买卖,你怎么寻思的,想进宗家公司上班吗?” 胡胜男撇撇嘴,“不去,我受不了管。” 她是真不想去,打工受气,说出来也没有自己当老板体面。关键是斯明都想把人家甩了,她要是进公司了,宗念将来拿她撒气怎么办。 要不是人多大姑真想给她一杵子——现在知道宗念这么好忽悠,她这个当妈的还能塞她进去挨管受气吗?宗念要是安排个领导当,她这当妈的还得先审核审核官大官小。 “我可没打算指着宗念给找工作,至于小慧是不是,那我可不敢说,谁知道二姑和小慧平时怎么打算的……不是都大四了,也不出去找工作实习。” 第19章 喜出望外 表姐急着截断母亲念想,毫不犹豫把二姨家的小慧拉下水。 事关自己女儿前途,二姑心躁嘴急,吭哧瘪肚说不出花儿来,卢广珍不耐烦,转头对宗念说道:“你对斯明的心、对咱们家的好,阿姨都看在眼里,将来结婚了,你和斯明只管把自己小日子过好就行,其他那些没有用的人和事儿啊,别掺和。” 这话直白,二姑也是难得智商在线:老三媳妇儿最贪,合着她早打算堵死别人念想,一点儿好处都不给别人占。关键胜男不去,卢广珍明摆着不让宗念拉拔小慧呗?! 气急,脸带脑子一块儿发热,“广珍,我嘴笨但耳朵不聋,你不用拐着玩儿的损人! “你说我们图宗念给安排工作,是,我是想给孩子谋个出路,但我们家小慧儿最有自知之明,她就想本本分分当个白领,怎么了? “我还不怕明说,那宗念家有钱,有钱人接触的肯定也是有钱人,我想跟宗念搞好关系,不图钱,我就想让她给我们小慧儿介绍个好人家结婚,碍着谁了? “人家宗念举手之劳的事儿,怎么别人都横扒着竖挡着……大姐你也不用拿手怼我,我这人就是直来直去的,不像你们,花花肠子全是褶儿!” 二姑气得心脏突突,无奈没人重视。 卢广珍斜了她一眼便转头对宗念说话,“让你见笑了,斯明他奶家祖上几辈儿都住小城镇,人嘛,素质和觉悟,”她撇嘴,“都不行。” 卢广珍仗着徐宏志怕她,也仗着儿子最出息,自顾自说了不少,无外乎含沙射影,对老家人事物的种种嫌弃,“说渴了,宗念给我倒杯水。” 宗念半晌才起身接过杯子,“阿姨。” “哎,你说。” “您意思是说,嫁妆要一套学区房,一辆车,50万,是不是只要这些?” 什么意思?嫌少了? 卢广珍明显感觉到心跳变快,那是讶异、喜出望外,止不住的心潮澎湃。 卢广珍说不上话,激动的,宗念调转视线,望着徐斯明:“我问你,是不是只要这些? 徐斯明一不似其他人盲目乐观,二也要负责拉节奏:“小念,结婚的事儿咱们要从长计议,你别听我妈说,什么贷款,什么学区房,什么五十万!我从来都图你这个人,没图你家的钱!” 宗念视野是满的,心却逐渐流空了,她很浅很浅的点头,温声道:“嗯,我知道。” 口不对心的后果:喉咙发烫,眼眶热热痒痒的蒙了一层薄雾。她眨了眨眼睛,视线恢复清明。 只是不成想,匍一入眼,便是徐斯明模糊了懊恼和算计的神情。 “斯明!” 卢广珍鲜少对徐斯明用这么重的语气,恼的都不是因为他‘叛逆’和‘不敬’,而是怪他话说的太绝,宗念傻,把这句当真怎么办! 徐斯明皱眉回视,不知是母子天生连心,还是27年相处培养出的默契,卢广珍了然,当即软了口吻,“我是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了你们小两口的将来打算?” “阿姨,我懂。”宗念低应一声。 大姑在低声教导女儿,二姑跟徐宏志告状,卢广珍在期期艾艾,滔滔不绝……渐渐地,宗念逐渐平静下来,平静源自于熟悉:回国以来家里家外,为了重叠的利益彼此讥讽,相互倾轧,这是每天上演的类似戏码。 “斯明,阿姨说的那些…不算过分。”宗念抬眼盯着他的脸,若无其事的劝和。 “小念——” 徐斯明温声唤她,宗念别开眼,“阿姨,嫁妆方面我心里有数了,我想问问聘礼方面,您和叔叔都准备了哪些?” 第20章 看不到诚意 很神奇的一幕,宗念话音落下的瞬间,满室嘈杂统统止歇,寂静到诡异。 宗念本身喜静,但此刻忽然觉得呼吸困难,耳朵里面发堵,很像十岁那年溺水的感觉。 她若无其事的扯了扯耳垂,无济于事。眼睛见卢广珍嘴唇在动,末了才终于听清了这么几句: “……属实困难,聘礼方面我们有心无力。宗念你别计较,你家那么富裕,阿姨知道你也不看不上我们家这点零钱。” 宗念无意扫视一圈——不同的面孔,如出一辙的理所当然。 所以,嫁妆要壕,聘礼要薄。 哦不对,不是薄,是压根儿没有。 “斯明?” 沉默,冗长的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张说惯了蜜语的漂亮嘴巴里,吐出最不堪的字句:“你知道,我还有几百万贷款要还,我们家是真拿不出闲钱。” 大姑冲着窗外翻了个白眼,心想:真精,也是真绝——老三家用结婚吊着姓宗的,眼下谈的说是‘嫁妆’,可是脚后跟想想都知道,买房肯定写斯明的名儿,买车也不会有第二种可能,五十万的红票子,揣谁兜里就是谁的。 这些个大件儿有一样算一样,最后都是婚前财产。等斯明把那傻丫头一脚踹了,姓宗的就是想哭都找不到正经坟头儿。 “妈!你干嘛掐我?”表姐吃痛。 大姑横了她一眼,既闹心又安心——闹心的是自家怎么摊不上这种人傻钱多予取予求的。安心的是,女儿各方面虽然差强人意,但至少不像宗念那么缺心眼儿。 宗念最在乎的是徐斯明,而他的反应……“合着你娶我,你家不花分文,而我却要搭上六七百万?” 宗念站起身,缓步行至徐斯明面前。“怎么不说话?” 徐斯明垂眸睨着她。 四目相对,宗念忽然笑了起来。 这笑容令徐斯明恍惚——冷,媚,很不宗念,是他不曾见过的神态,冰崖上的盛放的蔷花般。 “六七百不多,招一个上门女婿出价算是合理……所以斯明,我们将来的孩子要姓宗,是不是这个意思?” 这话讽刺意味浓重,徐斯明瞳孔紧缩,霎时间三魂归位:上门女婿,恶心谁呢? 然而还不等他疾言厉色。徐宏志抢先大喝:“我孙子肯定姓徐!谁都不好使!” 卢广珍眼刀子连发,恨不能直接刮掉宗念一层皮,而宗念把所有人反应看在眼里,视线最终回到徐斯明脸上,“是吗?” 所有人眼中,宗念无论嘴上说什么,神情不喜不怒,甚至声线始终稳定。 刹那的心慌被徐斯明忽略,只当宗念是正常反应。全家都等着看他怎么处理,这段千万不能垮掉,连个女的都降不住,是个男人都觉得丢人。 徐斯明沉声道:“小念你过分了!你知道你刚说的话多伤人?!” 绝对的主导地位,绝对的男子汉气概。看得卢广珍与有荣焉,心血沸腾。 “我伤人……斯明你告诉我,徐家是不是真的困难到这种地步?” 胡胜男被亲妈掐得生疼,不敢跟亲妈犯话,憋满了的气终于有了出口:“都说了斯明表弟有几百万贷款,你好意思要聘礼?你怎么就那么死要钱?! “怪不得人都说有钱人最抠门儿!你更甚,不止抠门儿还心狠!你就那么想看我三舅一家吃糠咽菜给你攒钱?!你怕不怕阴天下雨打雷辟着你呀? “你要是实在接受不了你就给贷款还上,还完了我三舅妈就有余钱给你攒聘礼,这主意怎么样?诶,你倒是说话呀……” 大姑又给她一拐子,不让表姐跟着瞎叭叭。 而危急关头,二姑本能向着自家人说话,再者也时真舍不得掐断宗念这条线:“宗念你怎么就不知道变通?你说六七百万不多,那就帮我大外甥卸了这个大包袱不就完了,非要扭这个劲儿干什么? “你也不想想,斯明顶天儿的优秀,多少小姑娘搁后屁股追。宗念你也生的好看,还有钱,要是削了这道坎儿,往后你和斯明两个就全剩下乐呵日子,无忧无虑的,多好。” 也许后来大姑和卢广珍还轮番说了什么,宗念已然充耳不闻。 当谈及还贷,谈及他的优秀,徐斯明眼底一闪而逝的认同和骄傲,早已幻化成一根根穿心的针,游走在她周身,划破每一条血管,最后集结于胸腔,不停地戳刺心脏。 也许痛到极致,失望到极致,人反而会越发冷静。 宗念面上不显,心底已在肆意承受着残酷真相的凌迟。 亲情? 爱情? 她曾迫切渴望的东西,成了筹码,成了笑话。 他说给她婚姻,让她过好日子……可那一切都建立在她倾尽所有,但她不可以怨犹,也不允许向他索求。 她梦想的的爱情不该如此苍白,她渴望的亲情也不该如此物欲。 “当年你追我,打动我的是那句‘青山白头,非你不娶’,可是斯明,谈婚论嫁的关头,我看不到你的诚意。” 【注:由于版权限制,请移步微信公众号阅读】 已关注ddxsw公众号请直接回复:6486继续阅读。 没有关注的亲,请按照下列步骤关注阅读: 01:打开微信,选择添加朋友,选择公众号 02:完整输入【ddxsw】,然后点击搜索 03:关注后,输入6486即可继续阅读。 或者扫描下方二维码(手机用户,直接截屏二维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