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中状元,大周要亡了?》 第1章 我是状元,但被流放了 大周隆兴五年,三月十日,清晨。 首府长京城,太和殿内。 “陛下,今科状元杨临,当街调戏臣的女儿,还殴打大臣,目无王法,臣请奏将其贬为庶人!” 只见一中年官员,手拿笏板,怒气冲冲地指着跪在地上的青年。 青年约莫二十四五岁,轮廓有形,五官端正,相貌俊朗。 一时间,朝堂臣工纷纷将目光投在他身上,等着看戏。 “啊?状元?调戏?” 此时杨临意识模糊,脑袋感觉有些疼。 自己不是在大保健吗,这给整哪来了? 努力睁开眼睛,他发现有一群人围着自己,顿时心里咯噔一下。 “糟了,按摩碰上了仙人跳!” 他反应很快,下意识就想掏手机报警。 可猛然间脑袋一晕,一股庞大的记忆直入脑海。 片刻后才恢复清明。 “啥东西?我穿越了?” 杨临不知所措,按个摩按穿越了?离谱啊! 再看周围的人,才发现他们都身穿官袍,上边还坐着一位穿着明黄色龙袍的青年。 很明显,这是在朝会上。 “杨临,你可知罪!” 皇上没有说话,反而是坐在龙椅后面的太后开口。 太后身穿华丽的宫廷长袍,头戴凤冠,风韵犹存。 杨临一个激灵,从走神中清醒过来。 通过记忆,他得知这是一个叫大周的国家,但与蓝星上的周朝不一样,这里皇室姓周。 “臣,不知罪,是有人故意陷害!” 话刚说完,旁边就有人跳出。 “启禀太后,杨临乃陛下钦点状元,知法犯法,理应处斩,以儆效尤!否则百姓还以为我大周吏治不清,滥用官员!” “卧槽!” 杨临整个人都麻了,斜着眼瞥了一眼说话的官员。 什么人啊?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砍我一刀,真不是个东西! 老子记住你了! 在他细想之下,原主绝对是被人摆了一道,什么调戏文信侯嫡女,殴打朝廷命官等等,都有问题。 最后还不知被谁敲了黑棍,打到了头,当场晕死过去,才让杨临穿越而来。 “陛……” 杨临想反驳,却见皇上突然站起身。 他看了眼太后,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李卿,你是在说朕识人不明?” 杨临心中一暖,皇上是在替他说话。 可没想到皇上刚说完话,朝堂上顿时一片嘈杂。 这……陛下,你的威严呢? 你不是一国之君吗? 那官员似乎没听见皇上说话一样,又继续开口,丝毫没给皇上面子。 “太后,杨临胆大妄为,今天敢殴打朝廷命官,明天就敢藐视陛下,藐视娘娘您,不得不除啊!” 闻言,杨临深吸口气,双拳紧握,看来这人是想置他于死地! 皇上脸色不悦,还想说什么,却被太后瞪了一眼,话又憋了回去。 沉默片刻,太后才说道: “杨临虽无德行,但毕竟是状元及第,就贬他为西江府广元县县令,若无诏,不得回京!” “众卿以为如何?”太后目光扫过下方臣子。 西江府位于岭南,向来是流放犯人的地方,去那当县令,也跟流放差不多了。 关键是广元县三年内死了六位县令,杨临一去,多半要当第七位。 此下之意,不言而喻。 “娘娘仁慈,臣附议!” “臣附议!” 杨临顿时看明白了,感情大周是后宫干政,外戚掌权啊。 其实他最大的罪名不是所谓的调戏谁,也不是殴打谁,而是被皇上钦点为状元。 皇上想尝试夺权,所以私自改了一甲名单。否则他出身农户,怎么可能高中状元! 想通之后,他同情地望了一眼坐在那呆若木鸡的皇上,随后俯下身子。 “臣领旨。” 找不出证据,杨临知道无力改变,只好先暂时隐忍。 “退朝!”太监高声唱道。 太后和皇上先离开大殿,随后文武百官逐渐离场。 不少人边走还边议论。 “这个杨临,是我大周第二个流放的状元。” “哈哈,流放不流放先不说,你们知道广元县是什么地方吗?” “哦?什么地方?” “靠近十万大山,蛮族甚多,三年内死了六位县令!” “嘶……” 几个大臣都深吸口气,瞬间明白了太后的意思,不敢再言语! 杨临走在最后,面无表情。 随着记忆越来越清晰,他发现立国三百年的大周,已经病入膏肓。 所有国家灭亡的先兆,都已经出现。 像什么土地兼并,流寇四起,外族犯边,贪官当道,天灾不断等等。 国家都这样了,他才刚考上,这不就是四九年入国军吗! 这么说来,流放广元县,或许并非坏事。 …… 从皇宫出来,杨临逛到下午才回到城西的住处。 他与人在那合租了一套小屋子。 刚走近,发现小院门口围了一圈人。 “卧槽,又什么情况?” 只见十几个街坊邻居在那谈论着什么,还对着里面指指点点。 本来就摇摇欲坠的两扇院门,此刻已经倒在院子里,压坏了不少他亲手种的蔬菜。 从痕迹看来,像是被人从外面暴力踹进去的。 杨临连忙跑过去,街坊们见杨临过来,纷纷让开道路。 “大爷,出什么事了?” 杨临对一个年龄颇大,戴着草帽的老者问道。 老者望向杨临,一脸担忧。 “杨小子,你可算回来了,刚才刘老三带着几个人突然冲了进去,陈洵小子怕是挨揍了!” “什么?” 杨临脸色立刻沉了下去。 刘老三他是知道的,是这一片的地头蛇,成天带着一帮人游手好闲,坑蒙拐骗。 为人阴险狠辣,说动手就动手,平日里根本没人敢惹。 但卡在这个时间点来搞事,杨临觉得恐怕跟陷害他的人有关,说不定能借机查到幕后之人。 只见杨临撸起袖子,抄起地上散落的一根木柴。 “杨小子,你要干什么?莫冲动啊!” 老者急忙上前阻拦,怕他做傻事。 毕竟他们都惹不起刘老三,何况搬来没多久的杨临呢? 杨临轻轻推开老者,望了一眼屋子,眼中寒意迸发。 “没人敢惹的刘老三,老子今天惹定了!” 他前世练过两年半的枪法,如果对方不讲道理,他也略懂一些拳脚! 第2章 报官?老子就是官! 小院里的屋子只有两间,又破又小。 屋内两个凶神恶煞的汉子,正把一个青年强行按压在桌上。 其中一人满脸的刀疤。 另外有三个泼皮在翻箱倒柜的,将整个屋子弄得乱七八糟。 杨临认出来,刀疤男就是刘老三。 “住手!” 随着杨临的一声吼叫,屋内的几人纷纷看向他。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他室友陈洵。 他嘴角还挂着鲜血。 “杨兄,别管我,快去报官,他们……” 陈洵话还未说完,一个沙包大的拳头就打在了他腹部。 痛得他脸色铁青,不断干呕。 陈洵也是学子,是原主上京赶考时所遇,两人结伴而行,相互有个照应。 “住手,天子脚下,你们胆敢行凶!” 杨临刚想要上前,立刻被两个目露凶光的泼皮拦住去路。 只见刘老三松开陈洵,挥了挥手,示意两名小弟让开。 随后对杨临上下打量了一番。 见上面吩咐要整的人,看起来不过是个普通的文弱书生,顿时更加嚣张起来。 “你就是杨临?” “是又如何?刘老三,你想干什么?” 杨临掂了掂手上的木柴,有点短了,不是很顺手。 “干什么?你们两个外乡人知不知道,在京城租住,是要交钱的?!” “赁钱我们已经交过了!” 杨临回怼道,同时脚下趁刘老三不注意,前移了一步。 当初学艺时,马老师教了他一招。 打架要学会偷袭。 “谁跟你说赁钱,老子说的是保护税,一人五两,若是没有我们保护,你们外乡人容易被那些地痞流氓欺负。” 刘老三言辞凿凿,张口就五两。 要知道一个普通百姓一年都挣不到这么多钱。 他们本无仇怨,而刘老三明显是故意来找茬的,果然很可能有人指使。 想到这,原本想说出身份的杨临打算先诈他一波,试试找到背后主谋。 “屋子你也翻了,我们不过两个穷书生,没那么多钱。” 见杨临语气变软,刘老三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张纸。 “没钱好办呀,要么把你们卖进花楼,要么你给我打个欠条,看你这副穷酸样,我再借你五两,如何?” 说着,刘老三真掏出来一锭银子,摆在桌上。 看银子的大小,正好五两。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世界上哪有人会主动借钱给你的? 望着银子和欠条,杨临一瞬间想通了什么。 刘老三想让自己欠他钱,无非是想通过钱来掌控自己,看来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不可啊杨兄,千万不要借钱,他们定是想害你!” 陈洵痛苦地捂着肚子,奋力的提醒杨临。 “再多嘴,牙给你拔了!”刘老三回头威胁。 但显然陈洵并不吃这套。 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可不像后世那般柔弱,有事那是真敢上。 “呸!有什么冲我来,我乃举人,就不信你还敢在皇城杀举人不成?!” 陈洵就像一只咆哮的猛虎,脖子上青筋暴起,想拼命挣脱束缚。 但奈何被扣压得太紧,根本无法使上力。 “举人?这……” 刘老三一听,脸色明显变了,他根本不知道这里还有举人啊,上面也没说啊! 就在他有些愣神犹豫之时,杨临突然开口。 “我借!桌上的银子,我借,但先把他放了。” 他指了指陈洵,示意刘老三放人。 先把人骗过来再说,以免误伤。 “爽快,放人!” 刘老三谅杨临也翻不出什么花来,于是大手一挥,压着陈洵的壮汉便松开了手。 陈洵脱困,连忙跑到杨临这边。 杨临简单看了他的伤势,还好都是皮外伤,不算太重。 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陈兄,不必报官了,我就是官!” 听到杨临的话,陈洵有些诧异。 他知道杨临中了状元,但不知道杨临被封了官。 杨临是昨天被封的翰林院修撰,结果还没回家就出了事情,不到一天,修撰变成了流放的县令。 但,那也是官! 刘老三自然也听到了杨临的话,一下笑出声来。 “哈哈,你?官?当官的能住这种破屋?那老子住的岂不是皇宫了?” 刘老三显然不信,几个小混混也很配合他,笑作一团。 杨临跟着噗嗤一笑。 “你笑什么?钱已经摆好,还不快写欠条!”刘老三似乎很没有耐心。 “恭喜你啊刘老三,我佩服你的勇气。” 这时杨临突然回身,把头探出门外,看到小院门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还有几个胆子大的已经走到院子里。 “大家伙都听到了吧,刘老三说他要住皇宫,他要造反了!” 杨临直接给刘老三扣了一顶大帽子,回头冷眼看向几人。 “刘老三,回去记得把族谱翻一翻,九族整理好,回头玩九族消消乐的时候也方便一些!” “啊?” 听到杨临这么说,几个混混立马慌了神。 刘老三也意识到自己一下嘴快说错了话,本就智慧不多的大脑一下子宕机。 连忙大声喊道:“我没有,我没说,我……” 话未说完,刘老三就看见一根手臂粗的木柴往自己面门飞来。 慌乱中他根本来不及反应,直接被砸个正着,痛得他龇牙咧嘴。 第3章 幕后之人,卖国贼! 为了试这副身体的灵活性,杨临搞起了偷袭 他直接左正蹬踹在一人裤裆,接连一个右鞭腿放倒另一人。 “卧槽!” 吃痛过后的刘老三恼羞成怒,一把将桌上的银子揣回兜里。 然后用力一掀,直往杨临砸去。 但杨临已经有了准备,随意一躲,便让桌子砸了个空。 “闪电五连拳!” 杨临脚步连动,拳法打得有模有样。 陈洵在一旁看得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他从没见过杨临打架。 不消片刻,几个小混混都捂着裆部的位置,痛苦得倒在地上。 刘老三更是头破血流,跪在地上大声求饶。 “等等别动手,你忘了你们刚搬过来,我老爹还请你喝过水呢!” 杨临揉了揉发酸的胳膊,吐出一口带血的痰。 刚才差点就翻车了,这副身体实在瘦弱了些。 “说,谁指使你来的?” 杨临捡起地上的木柴,用力敲了敲桌腿。 “哐哐”的声响让刘老三浑身一震,眼中畏惧的神色一闪而过,但始终沉默不语。 见刘老三这副模样,杨临眼睛微眯,心中确定,背后真的有人在针对他。 “刘老三,你听清楚了,我乃今科状元,且被封为县令。你不仅威胁朝廷命官,还大逆不道要造反,这可是诛九族的罪!” “状……状元?” 杨临话音落下,刘老三瞪大了眼睛,心中打起鼓来,恐惧逐渐占据上风。 他现在才意识到,自己被人坑了。 可指使他的人身居高位,他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豆大的汗珠夹杂着血迹从他额头滴落。 杨临瞥了一眼刘老三,拉着陈洵就往外走。 “走,去报官,我倒要看看刘老三背后的人会不会保他!” 说着杨临已经迈出了房门,吃瓜群众们都十分震惊的看着他。 有的听说他是状元,还封了官,连忙跑回家拿礼物去了。 “慢着……我说,我说。” 想到家中年迈的老父亲,刘老三再也坚持不住。 杨临回头望了一眼刘老三,嘴角微微扬起。 …… 第二天直到日晒三竿,杨临才刚起床,作为一个现代人,赖床的习惯还没改掉。 “杨兄,打听到了!” 这时陈洵急匆匆的开门进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大喘着粗气。 杨临连忙给他倒了一杯水。 “怎么样了?” 陈洵一口把水喝了个干净。 “刘老三说的李迁,是户部左侍郎李登的儿子,就是之前跟我们在街上争辩的公子哥。” 说到这陈洵又自己倒了一杯水,再次一饮而尽。 随后继续说道:“我看得真真的,就是那天的公子哥。” 杨临听闻后微微皱眉。 看来刘老三没骗自己,来京城这么久了,要说得罪,只有那位公子哥,官二代。 当时会试刚结束,还未殿试。 李迁跟几个公子哥走出酒楼,嘴里还在高谈阔论。 讲什么入侵北方的金人是崇拜我中原文化,不应该出兵打他们,随便给点钱打发打发算了。 还说等他当上官,一定会主动请缨出使金国,展示我大周风采。 正好被路过的原主听见,于是在街上大骂李迁是卖国贼。 列举了十几条议和赔款的后果,把李迁辩得是哑口无言。 大庭广众之下,李迁只好灰溜溜走了。 如今看来,前天晚上的局就是李迁报复原主做的。 他爹就是昨天在朝堂上几次三番要他死的户部左侍郎,李登。 估计是没达到预期目标,于是又用刘老三来套他。 真是恶毒啊! 只是李登官居三品,没那么容易对付。 这时陈洵突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吓了杨临一跳。 陈洵突然一脸气愤的样子。 “杨兄,你知道这位李侍郎做了什么事吗?” 杨临摇了摇头,他们这些穷书生知道的东西有限。 “去年金兵入侵燕州,辽河之战时,李登负责押送粮草到前线,可他故意拖延时间,导致前线大军溃败,数城失守。后来他竟然拱手送出十座城池和十万石粮草,换取金军退兵。” 说到这里,陈洵已经义愤填膺,咬牙切齿。 “战后他不但没受到责罚,反而退敌有功,受到封赏,前线主将却获罪入狱,一干将领全部下罪!” “居然如此!” 杨临听后也是气血上涌。 原来辽河之战是这么败的,十几万大周精锐一朝葬送。 “如今不到一年金兵再次南下,朝廷之前派李登去议和,也不知道这次又要割多少地,赔多少款!” 陈洵与杨临都是主战,但这次会试陈洵成绩并不理想,落榜了。 但谁说落榜生就差了? 熟读历史的杨临当然知道,一味地割地赔款,摇尾乞活,只会让侵略者变本加厉。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伟人的话无论在什么朝代,都是至理名言。 现在大周的情况,让杨临不由得想到近代那段屈辱的历史。 把持朝政的吴太后有点像那位老佛爷。 或许还不如那位,最起码人家还跟列国宣战过。 而吴太后为首的外戚集团,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疯狂压制武将。 为此甘愿割地赔款,反正赔的也不是他们的钱。 甚至搜刮上来的钱,他们还要先拿一部分。 “杨兄,难道朝堂诸公竟无一人主战?再这么下去,大周就要亡了!” 陈洵在房内来回踱步。 杨临认真的看着他,打算在他心中埋下一颗火种。 “陈兄,金人不过癣疥之疾,真正的顽疾还是在我们大周内部。” “你是说各地造反的贼军?”陈洵问道。 杨临摇了摇头。 “那些不过是快要饿死的百姓,大多数都是被逼的没办法,只能造反,要是有口饭吃,谁愿意干这种掉脑袋的活?” “那是?”陈洵继续问道。 杨临顿了顿,取出藏在床头的一小袋粟米,放在桌上。 “陈兄想想,为了科举,你我家里是过着怎样的生活,百姓每日在田间劳作,到头来连饭都吃不上,这是为什么?” 陈洵闻言,伸手在米袋里抓了一小把,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 这时,小院外传来一声略带尖锐的喊声: “杨临杨状元在家吗?” 第4章 流放地?不,那遍地黄金 “杨状元在家吗?” 这个声音杨临听过,就是昨天朝堂上喊退朝的太监。 杨临走出院子,看院子外停了一辆豪华的马车,一位穿着整齐,打扮精致的太监站在一旁。 “杨临见过公公,公公屋里请。” 太监拿着一块雪白的手帕,轻轻放在鼻子前,略有嫌弃的望了破屋一眼。 “屋里就不必了,咱家姓王,是奉了太后娘娘的旨意,给杨状元送调令来了。” 随后朝后面的两个小太监挥了挥手。 两个小太监一人端着一个上面盖了红布的木托盘,恭恭敬敬地站在王公公边上。 王公公轻轻掀开其中一块红布,映入眼帘的是一套官服,包括官帽。 紧接着又掀开了另一块红布。 里面有一本吏部盖章的上任文书,一枚官印,还有五锭白花花的银子。 “王公公,这银子是?” 杨临有些不解,虽然有规定,官员上任朝廷是要给一点路费,但这明显给太多了。 他可是获罪贬官,不应该啊。 “从今往后杨状元要改称杨县令了,这一百两银子是太后娘娘体恤杨县令的,毕竟山高路远。” “臣拜谢太后娘娘!” 杨临很识时务的朝皇宫的方向作揖。 王公公微微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杨临,看起来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杨临自然知道对方的意思。 随即接过装着银子的木盘,拿出一锭银子,塞到了王公公的手里。 “哎呀杨县令,使不得使不得,你这是何意啊?” 王公公嘴上推诿着,手上已经捏住银子,还朝周围望了望。 “公公一路辛苦,我这也没个好茶水,一点心意,权当请公公喝杯茶,公公莫要推辞。” “杨县令太客气了,既然东西送到了,咱家也该回去复命了。” 王公公手心一翻,二十两一锭的银子就收入囊中,快到看不清动作。 “对了,杨县令,还有一事。” 王公公刚踏上马车的脚又收了回来,从怀中取出一张请柬。 “这是长公主殿下托咱家交给杨县令的,今晚酉时,长公主在玄武门外的别苑,举办游园诗会,特地邀请杨县令参加。” 杨临双手接过请柬。 长公主?他不认识啊,怎么特地来邀请他? 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见杨临神色疑惑,王公公凑了过来,对杨临说道: “咱家也是听说,金人那边要求咱们送长公主去和亲才肯退兵,三日后出发,殿下举办诗会,是想走之前留个念想。 杨县令莫忘了时辰,听说殿下拿出了珍藏的名画作为诗会胜出的彩头,杨县令身为状元,当可一试。” 说完,王公公也不再等杨临说话,径直上了马车。 “公公慢走!” 直到豪华马车消失在街角,杨临才端着木盘回到屋内。 陈洵立刻迎了上来,刚才他在小院的厨房里,基本都听到了。 “杨兄,你真做了县令?昨天说我还不信,历代状元都是担任编撰的。” 翰林院修撰是从六品,而县令,只是七品官。 最关键的,翰林院可以说是国家的人才储备基地,混个几年很容易就升上去了,而县令想要升官就没那么容易。 杨临没有多做解释,自己被人陷害的事情并不打算告诉他。 他打开公文,仔细确定。 “楚州,西江府,广元县。” “西江府?那不是岭南流放之地?杨兄乃状元,怎么像流放一样?” 陈洵替杨临抱不平。 杨临却开心一笑,岭南,那可是好地方! 他仔细对比过,发现大周的地理位置有点像前世的中原王朝。 楚州西江府大概在云广南部,越南北部。 如果气候也一样,那是水稻能够一年三熟的地方啊! 只不过现在还没开发出来,那一大片区域被当地人称之为“十万大山”。 其中瘴气、毒虫、野兽都很多,还有不少土着部落,是一个比较危险的地方。 大周的几座城池都建在边缘。 可若能将其开发出来,不仅可以作为粮仓,各种资源更是取之不尽。 太后想要发配他,这不歪打正着了吗? “杨兄,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陈洵眉毛皱了又皱。 杨临笑吟吟的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流放之地?不,那里遍地黄金!还记得我说的吗,想要让百姓吃得上饭,在京城这个大染缸里可不行,做县令正合我意。” 杨临若有深意的说道。 毕竟他没有背景,皇上又是傀儡,在京城即便左右逢源,也斗不过大权在握的外戚集团。 但若是在外面积攒势力,或许还有一丝转机。 那天放榜之后,皇上按例召见了中一甲的三人,也就是状元,探花,榜眼。 当时偷偷跟他说了一句话: “朕恨不得御驾亲征,恨不得杀尽贪官,让百姓人人吃饱,人人穿暖,可是朕……有心无力,卿可愿帮朕?” 原主当时像打了鸡血一样,直接答应了。 所以转眼前天晚上就出了事。 不用想也知道,另外两人中肯定有外戚的人,而他说不定抢了人家原本预定的状元之位。 李登对付他,极有可能也是太后默许的。 因为他成为了皇上的人! “皇上啊皇上,你想当中兴之主,可没那么容易!”杨临心中无奈,大周已经救不活了,即便除掉外戚,也治不了根本问题。 但若皇上值得帮,他不介意为大周再续几年的命,同时也能更好的发展自身。 若不值得,那么周失其鹿,天下共逐,杨临也不介意争上一争,让这天下,换个人间! 沉默了一会儿,陈洵忽然说道: “杨兄,我不考了,明天我就去吏部挂名,即便小官小吏,只要能为百姓做事,我也愿意。” 这回轮到杨临诧异,陈洵是举人身份。 虽然可以做官,但要等到哪里有空缺,才能去做个县丞、主簿之类的八九品的小官。 混一辈子能混个县令就算烧高香了,关键空缺可不是想要就有的。 虽然质疑,但他不会去干扰陈洵的决定。 “陈兄想好便行,对了,长公主的请柬,你怎么看?” “砰!”陈洵一掌拍在桌子上。 “简直无耻!国家无能,朝廷昏聩,竟然用女子去取悦敌国!” 杨临点点头。 “真正两国和亲,别说三天,即便三个月都不一定准备得妥当。所以名义上是和亲,实际就是把公主当做玩物,送给金人。” 叹了口气,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前往广元县,现在这个时局,手中有家伙才能心底不慌。 毕竟枪杆子里出政权。 但在走之前,还有些东西要准备。 …… 第5章 买青壮,败仗将军 时值仲春,气温逐渐升高。 杨临吃过饭就出了门,准备去西市买几个特殊的——人。 这个时代人口买卖是合法的,不过必须去专门的人市、牙侩,私自贩卖可不行。 去西江府的路程不近,估计有个两三千里,路上可能会遇见各种山贼、反贼等等,只身赶路会很危险。 所以他打算买几个青壮带着。 至于雇人是雇不起的,贵又贵,不熟悉的人也会有风险,这年头信誉已经大打折扣了。 奴仆就划算的多。 虽然奇怪,但太后送来的一百两银子真是雪中送炭。 西市是长京城最大的交易市场,各类商贩往来络绎不绝,甚至还有西域来的胡商。 问完路,杨临径直去了人市,里面非常大,足有十几间屋子。 管事的叫杨大头,是一个略显肥胖的中年人,看面相腮骨横突,眉低压眼,给人一种精明狡猾的感觉。 “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虽然看杨临穿得很朴素,但他依然笑脸相迎,十分热情。 毕竟来买仆人的都有一定身份,保不齐有人就喜欢装低调呢,他曾经就吃过这个亏。 “我姓杨。” “哎哟杨公子,你我还是本家呢,在下也姓杨,您叫我一声老杨就行,来我这您就来对了,想找什么样的人都有。” 杨大头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四周的房屋,里面关着都都是奴仆。 杨临边走边看,看到一间屋子里,一个中年女人正在教导十几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各种礼仪。 见杨临驻足,杨大头嘿嘿一笑,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杨公子眼光真好,这些个女子可都是二八芳龄,懂规矩更懂男人,还只要这个数!” 杨大头伸出了四根手指。 “四两?”杨临下意识说道。 杨大头嘴角抽了抽,“杨公子可真会开玩笑,这都是一等一的货色,原本五十两,给杨公子算四十两。” 杨临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贵的吗? 实际上四十两也不算贵,这都是专门挑选出来并调教好的,一般是富贵人家买去当侍妾,或者送礼。 “我要买几个青壮,最好是有家室的,你这有没有。” “有家室的?” 杨大头略微思索了一会儿,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还是这位公子会玩呀。 “有有有,杨公子跟我来。” 杨临没理会杨大头怎么想,他买带家室的纯粹是为了安全考虑。 单身男子只需要顾自己,但有老婆孩子的不一样,有牵挂就有了软肋。 就像老板骂刚毕业的大学生一句,大学生能怼他十句。 但三十岁的牛马受了气,他敢说个不字吗?身后一大家子要养的。 牛马们无非是嘴炮两句,晚上躲起来抽闷烟,第二天还接着干。 其实带家室杨临也不亏,毕竟做饭洗衣也需要人,孩子从小培养,以后也会更加忠诚。 “这年头啊,好多地方都遭了灾,流民遍地都是,为了活命,全家一起卖身为奴的不在少数,人一多连价格都不如往年了。” 杨大头一边念叨,一边打开了一间房屋的窗户。 杨临仰头望去,脏乱的屋子里面扎堆了几十个人,男女老少都有,基本都是以家庭为单位抱成一团。 杨临指了指两个相对比较健壮,面相也比较老实的男人。 都是夫妻俩带一个孩子,一个是男孩一个是女孩,大概七八岁左右。 “他们两家多少银子。” 杨大头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本来单卖要三十八两,包圆一共收您三十五两,实在价钱,概不还价!” 杨临微微点头,他来的时候简单了解过,壮汉和美婢最贵,要八到十五两。 杨大头给的价格还算合理。 “我要了,杨管事,这人是怎么回事?” 杨临刚答应下来,眼角的余光看见隔壁类似猪圈的草棚里还躺着一人。 那人浑身破烂,杂乱的头发掩盖着脸,最为醒目的是他腿上的一道伤疤。 杨临看得出来,那是箭伤。 他看过同村从战场幸存下来的伤兵,就是这样的箭伤。 听杨临问起,杨大头突然气愤起来。 “他呀,每天跟个烂泥似得,打骂都没用,还是个瘸子,大半年了问都没人问。也就是我心善,每天给他一个饼吃,换别人早就把他埋了,浪费粮食。” “杨管事知道他的来历?”杨临突然有些兴趣。 腿前面中箭,肯定不是逃兵。 “去年就在我这了,听说是北边下来的罪将,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杨大头如实说道。 去年北边,难道是辽河之战? 杨临眼睛一亮,连忙说道:“他多少钱?” “杨公子您真的要买他?真要的话,我只收一两银子的伙食费。” 杨大头一直想处理掉他,但饿死他良心又过不去,有人接盘简直不要太开心。 “行,那我一并要了!” 杨临确定地说道,直觉告诉他这人并不简单。 随后杨临便跟着杨大头去交钱办手续,一共花了三十六两银子。 两个青壮一个叫张雷,一个叫赵川。 一出来就对杨临感恩戴德的,被买走也是好事,在这里生活简直生不如死。 唯有草棚里的男子,始终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要不是看他胸口在起伏,还以为他已经死了。 办完手续杨大头就走了,杨临独自来到草棚旁。 仔细看了看,每天只吃一张饼还能有这样的身形,可见此人的底子非常好。 “你参加过辽河之战?”杨临试探性的问道。 男子身体突然一颤,但还是没动。 “我听说你们败得冤枉,要不是粮草不济,金人越不过辽河一步。” 男子还是没动静。 “身为军人,没有马革裹尸,却在这当奴仆苟且偷生,你对得起前线死去的将士吗?” 男子还是没有动静。 杨临皱了皱眉,激将法都不管用,看来此人的心已经死了。 “听好了,我只说一次,我乃广元县县令,跟我走,三年内你必能再上战场,且将来我和金人必有一战,无论金人还是大周,你若想报仇,就跟上。” 说完,杨临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走。 然而第二步还未踏下,身后便传来一道沧桑且有些虚弱的声音。 “长林军勇字营校尉,李剑,拜见主公!” 第6章 长公主,游园诗会 马市。 “不是吧掌柜,你说你良马二十两也就罢了,这老驽马还收十两?你咋不去抢呢!” 虽然知道大周的马贵,一匹战马动辄上百两。 但普通快退役的老驽马,还是能还还价的。 马商是个精瘦的汉子,穿着一身劲装,罗圈腿,一看就是常年骑马的。 说起话来,两撇八字胡一动一动的,很有特点。 “哪里贵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个价格,公子可不要乱说,我们从代州贩马过来很难的。有的时候也要找找自己的原因好不好,月钱涨没涨?有没有认真干活?” 汉子昂着头,嚼着一块黑黑的肉干,漫不经心地说道。 杨临瞪大了眼睛,这句话好熟悉,好像前世在哪里听过。 也没时间去想,现在压价才是重要的,买人就花了快一半银子,必须得省点儿。 跟眼前这个马商对比,没想到看似精明狡诈的杨大头才是实诚人。 “隔壁这种老驽马也就六两,我看掌柜的您是个实在人才过来问价,没想到啊没想到……” 杨临边说边摇头,一副非常可惜失望的样子。 实际上隔壁开口卖十二两。 汉子看着杨临忽然精神一震,连忙上前拉住杨临的胳膊。 “等等,小兄弟,我看你有些面熟,好像前段时间礼部放榜时见过你。” “啊,你见过我?”杨临有些惊讶,那天那么多人呢。 “不错,小兄弟一表人才,我记得清楚着嘞,小兄弟应该是中榜了吧。” “呃……排在后面,排在后面。” 杨临尴尬的笑了笑,没说他是状元。 “小兄弟谦虚了,就当结个善缘,我卖你五两一匹!” 汉子说着,“啪”地一声把马绳交到了他的手上。 杨临认真的看着他,“多谢掌柜,我要两匹!” “十两银子,我再做主送你两架马车。” “多谢掌柜!” “在下马甄俊,公子下次来直接找我便是。” “好说好说,我叫杨……洋。” 杨临随便胡诌了个名字,反正估计是不会再来了。 马甄俊很开心,杨临也很开心。 待杨临走后,另一个汉子走了过来。 “大当家,五两银子还送车,这不亏大了吗?” 马甄俊瞪了他一眼。 “去去去,你懂什么?” 说着,他急忙抚平了被风吹乱的几缕发丝。 望着杨临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 出了西市,太阳已经开始西落,离酉时已经不足一个时辰。 杨临带着李剑他们吃了顿饱饭,然后找了家客栈租了一间大通铺,把老张他们临时安排下来。 随后便让李剑驾车送他去城东的皇家别苑。 李剑三十岁左右,收拾一番后倒是有些气质,普通人看着就心生畏惧。 不愧是从战场上下来,真正见过血的狠人。 但他不爱说话,杨临叫他干啥就干啥。 本来杨临还在想,长公主举办的诗会,他一个小人物走走过场就行了,混点糕点茶水也不错。 但现在他对诗会的彩头有了兴趣,没办法,银子花了大半,穷啊。 长公主收藏的画,一定很值钱吧。 “果然穿越古代,都逃不过做一次文抄公,李杜助我!” 杨临坐在马车里,回想那些前世经典流传的古诗。 半个时辰的路程很快就到,此时玄武别苑外的一处空地上,已经整齐规划地停了不少马车。 有人拿着草料在喂马。 杨临看了一圈后,带着李剑在路边等了一小会儿。 直到看见有标了“李”字的马车驶来。 “看见那个下马车的小白脸没有,待会儿他如果提前出来,找机会把他绑了,车里有麻袋和绳子。” 杨临小声的对李剑说道。 马车上下来的人正是李迁。 虽然知道了幕后黑手,但杨临现在还没有报仇的能力,所以打算提前收点利息。 总之对于敌人,不能让他好过! 李剑点点头,看了几眼便记住了李迁。 “若他没提前出来,或者不便下手,就撤,安全为上,对了你的腿没事吧?” “主公放心,不妨事。” 李剑自信满满的说道。 “你的腿大概是伤口处理不善导致的,以后遇上良医,一定能治好。” 话音落下,李剑有些诧异的看了杨临一眼。 他从未听说过有为奴仆考虑的主人。 不再闲聊,杨临走到门口,将请柬递给了门口的守卫。 守卫核对并简单搜身之后,才放他进去。 不得不说,皇家别苑的规格是真高,一个字,大。 一眼望去,一大片的桃花林。 导致杨临刚进去不久就迷了路,里面也没个路牌,而且花花草草的,感觉都一个样。 难道要喊救命? 杨临有些尴尬,在想着怎么走出去,忽然听到有脚步声靠近。 紧接着,便闻到一股比桃花稍显浓烈的特殊花香,沁人心脾。 “好香啊!” 他回头望去,只见一女子出现在眼前。 落日余晖,一袭淡蓝色收腰长裙显得格外高贵淡雅,上面点缀的银白色花纹熠熠生辉。 女子款款走来,用白纱蒙着面,看不清完整的样貌,但身材极好。 那双灵动的桃花眸子,如璀璨星辰,分外好看。 “这位公子面生,是参加此届科举的才子?” 女子主动搭话,声音清脆动听,如山间清泉,潺潺入耳。 “在下杨临,幸居榜首,敢问姑娘是?” 杨临微微颔首,发现女子并不比他矮多少,他身高一米八,女子应该有个一米六五到一米七。 “原来是状元郎,幸会。” 女子也是微微一礼,继续说道:“本……咳,本小姐姓周。” 见女子只报了姓,杨临也没在意,于是直入主题。 “周小姐,你知道诗会在哪举行吗?我好像迷路了。” 杨临尴尬得挠了挠头。 女子“噗嗤”一笑,看着杨临。 “我正要去,公子跟我来便是。” 随后两人并排而走。 一路上,桃花的清香都被女子身上的香味所掩盖。 杨临总感觉对方好像一直在打量他,他虽然很想回过头看看,但有色心没色胆。 难道是错觉? 还是说我长得比较帅? 一阵微风吹来,桃花漫天飞舞,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第7章 龙凤图,诗会开始 直到带自己来的女子坐在亭中的主座上,杨临才知道。 原来她就是长公主殿下! 难怪这么神秘,但美是真的美,隔着面纱都能感觉到。 要是能娶到长公主,让他称帝他都愿意啊。当然也得看人品与能力,美色在乱世中一文不值。 杨临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啥也不说就直接开吃,这皇宫御厨做的糕点,就是香。 刚才他已经了解到,这次诗会分两个阶段。 先就是吃点心,饮酒品茶,由长公主出题作诗,大家评论挑选。 完了后就泛舟夜游玄武湖,在船上再作一首,综合评价最高者胜出,可得到长公主收藏的名画。 湖边玄月亭中,才子佳人分坐在左右两侧。 大概共有四五十人,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杨临注意到,同为一甲的探花和榜眼也在场。 他们无不是春风得意,红光满面,正在和其他公子才女有说有笑的。 自从放榜之后,他们家门槛都快被踏破了,不是来拜访结交的就是登门提亲的。 跟杨临门可罗雀比起来,一个天一个地。 这两天他流放状元的名号,已经传遍了整个长京城。 几乎所有人都在嘲笑他。 还说他根本配不上状元的称号,皇上被他给蒙骗了。 这时他隔壁座位,一个拿着折扇的公子哥对他说道: “兄台,你怎么还吃得下呢?” “?” 杨临有点懵逼,我为了省钱,没吃晚饭的事情也要说吗? “呃,能吃,只能吃一点点……” 旋即那公子哥的脸色突然变得怪异起来,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难受。 杨临发现不只是他,在座的大多数公子哥们,都是这副表情。 “兄台,为何你们都……” 杨临回问公子哥,同时喝了杯茶水下下食。 那公子哥一副悲痛的样子。 “你去问问,京城哪位公子不仰慕长公主,可恶的金人,竟然要长公主和亲!” 听他说完,杨临总算知道了原因。 原来长公主是他们的白月光啊,难怪。 但也有不少人在幸灾乐祸的。 他们估计想的是,反正我也得不到,毁了更好。 “杨兄,杨兄,你在这呀。” 突然有人在旁边喊他,杨临寻声望去,是榜眼司马文特地换了座位过来。 两人在被皇上召见时有过一面之缘。 司马文眼神清澈,并没有看不起他。 “司马兄!” 杨临拱手一礼,这么多人里面他也就认识司马文,至于探花郎,之前人家就没正眼看过他。 不多时,玄月亭里的座位都坐满了,无一人缺席。 坐在前面一旁的还有两位老先生,看起来身份不一般。 主座上的长公主微微凝神,美目瞅了又瞅,好不容易找到了坐在后面,一刻也不停嘴的杨临。 杨临好像有感应似的,立马就看了过来。 惊得长公主连忙转移目光,有些不知所措的轻咳了几声。 玄月亭中很快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诸位前来赴会,是本宫之幸,本宫在此谢过诸位。” 长公主站起身来微微一礼。 才子才女们也都跟着站起身,对长公主行礼。 大周乃大国之邦,还是很讲究礼仪的,当然,现在更多的也只是表面礼仪。 杨临也跟着站了起来,嘴里还匆忙的塞了一块桃花糕。 长公主嘴角一抽。 这小子,是不是故意不吃饭,到我这进货来了吧! “诸位请坐。”长公主柔声说道。 杨临也跟着坐了下去。 此时坐在靠前位置,一个穿着华丽的公子哥又站了起来,手里还端着酒杯。 “我等受殿下邀请才是荣幸,如此诗会,可遇不可求也,我冯玉麟敬殿下一杯!” “冯兄说得对,不如我等同敬殿下。” 立刻有人提议。 “正有此意!” “敬长公主殿下!”数十人异口同声。 杨临眼皮都没抬,端着茶水跟着众人一饮而尽。 晚上还有事情做,所以他没有喝酒。 长公主饮了一杯后,对身后的宫女招了招手。 两名宫女合力展开了一幅古画。 “这幅画名为‘龙凤图’,出自国画大家,唐辰之手,本宫偶然所得,珍藏已久,今日拿出来作为此次诗会的彩头。” 长公主话音刚落,底下一片轰动。 不少才子都站起身,想要细细观摩。 见长公主点了点头,两名宫女抬着画,小心翼翼的在众人眼前走了一圈。 杨临也好奇地看了一眼。 他不太懂画,只看到画中一龙一凤,琴瑟和鸣,栩栩如生。 “司马兄,这画值多少钱啊?” 杨临把头凑到司马文那边,悄悄问道。 司马文咂了咂嘴,一副心动的模样。 “唐辰是百年前的大家,他的画流传下来的本就不多,随便一幅少说都在一万两之上,而且有价无市,真迹就算卖到十万两也不是不可能。” 乖乖,十万两! 杨临目瞪狗呆,猜到了值钱,没猜到居然这么值钱! 要是把画拿到手,转手一卖。 将来到了广元县,不管干什么,启动资金不就有了吗。 心动了,彻底心动了,文抄公就文抄公吧。 别的穿越者能抄,我!也!能! 杨临目光灼灼的盯着长公主桌上的那幅画,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这第一道题,便请大家以大周的民生为题,作诗一首。” 长公主看向一旁的两位老者,继续说道:“由国子监的郭先生,翰林院的白先生和大家一起评定。” 接着又是一番行礼之后,诗会正式开始。 虽然大家才学不低,但临场作诗还是很有难度的,最先出来的几首要么诗意一般,要么不太工整。 直到一直默默无声的李迁作出一首: “天朝春风如贵客,一到长京便繁华; 扫去人间千堆雪,笑迎归留万国花。” “好!好诗!” 李迁的诗句一出,立刻引来众人的一阵欢呼。 实际李迁是户部侍郎之子,在这里地位并不高,但他的才华在京城也是有名的。 这次科举他高中二甲,赐进士出身,不过还没领到官职。 国子监的郭先生一边抚摸胡须,一边细细品味翻译。 “我大周天朝之风如贵客,到了长京城便开始繁华起来,就像春风融化千山积雪,扫平了世间疾苦,百姓欢声笑语,迎接万国来朝。” 经过郭先生的释义,在场众人皆声声赞叹。 翰林院的白先生也是点头赞同。 “妙及妙及,此诗对仗工整,不仅写出了我大周天朝风采,更是写出了百姓安居乐业的景象,当为目前之最!” 李迁有些得意的抿了一口酒,面带笑意。 杨临面无表情,内心嗤笑不已。 这些人要么活在梦里,要么是在装睡,毕竟王朝更替对他们来说,只是换个老板。 “哈哈哈……” 此时突然传出一声不合时宜的笑声,一下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杨临刚好举着手,打算叫宫女再上几盘糕点呢,忽然发现好像所有人都在看他。 于是他弱弱地将手放下。 不是,又不是我笑的,我就在心里笑了下,你们看我干吗? 我举手只是想要糕点啊! 第8章 写盛世?来首悯农 李迁一看到杨临,脸色顿时就变了,眼神也变得阴狠。 自从在大街上被杨临辩得哑口无言,他京城才子的称号都受到了影响。 听老爹说杨临被流放岭南,仍不解气,当即找了刘老三去搞事。 可是到现在刘老三还没找他汇报,也不知道搞定了没有。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杨临隔壁的司马文缓缓站起,刚才的笑声就是他所发出。 司马文就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李迁。 “李迁,且不说百姓生活如何,单就你说的万国来朝,如今我大周北方的金国、匈奴、北齐,哪个不是屡屡犯边? 金人甚至侵占了半个燕州,数十万百姓被奴役,数百万人流离失所,这就是你说的万国来朝?” 随着司马文话音落下,玄月亭中一时寂静了下来。 长公主饶有兴致地看着司马文,以及他隔壁的杨临。 手上还抓起一把樱桃,边看边吃。 杨临也有些惊讶,没想到司马文还挺清醒。 不过他知道,司马家可是大周排名靠前的世家。 司马文的爷爷是当朝太尉,不过年事已高,闲赋在家。 大伯是刑部尚书,父亲是青州刺史,三叔是军中将领。 且是为数不多的主战派,但近年来被外戚集团打压的有些狠,朝堂上渐渐没有了声音。 见司马文当众怼他,李迁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心中不禁在想,怎么又有人当众要拆他台。 出门明明看黄历了呀! 但很快他又恢复平静,对司马文说道: “司马兄,我大周传承三百年,四海升平,富甲天下,难免会遭异族觊觎,我们乃礼仪之邦,何必与那些蛮人争斗?给些小恩小惠,他们也就退兵了。” “哦?你说的小恩小惠是指?”司马文问道。 “先说去年辽河之战,我父亲一个承诺胜过十万大军,要不是某些将领打不过还非要死战,杀了上万金人,我父亲肯定会更加顺利。 再说这次金人南下,又是我父亲从中斡旋,金人只要长公主一人就答应退兵,百姓能免遭战火,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李迁说得颇为得意,甚至引以为傲,但说完后突然想到正主就在这。 于是连忙对长公主行礼。 “长公主殿下千金之躯,以一人而平战火,于国于民皆是利事,我李迁万分钦佩!” 此时面纱后的长公主面若寒霜,桌案下,两只手心紧握着裙摆,微微颤抖。 “砰!” 突然一声巨响传来,杨临桌子上新上的糕点被震得散落一地。 众人又寻声望去,这次确实是杨临拍的。 而且他用力过猛,手都拍红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杨临愤怒地指着李迁。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你爹的承诺,是无数大周将士用生命驻守的城池,是本应给我军将士的粮草!而他,拱手送给了敌人,让敌人吃着我大周的粮草,凌辱我大周的百姓!” “你……你个流放状元,有何颜面在此喧哗?”李迁不甘示弱。 “李迁,你爹给了金人这么多东西,金人消停了吗?金人只会觉得我大周软弱可欺,会变本加厉一次又一次的南下!这次你爹将长公主送入虎口,下一次呢? 若是金人要太……咳,要你娘,你也送去吗?” 杨临义愤填膺,对着李迁就是一顿火力输出,对这种人他实在忍不了。 “杨临,你放肆!你要质疑太后娘娘、丞相、朝堂诸公的决议吗?” 李迁一时不知怎么反驳,只好搬出了太后和丞相,毕竟这些都是经过朝议的决策。 他李家也不是过外戚集团中的一员而已。 杨临一笑,对着外面天空行礼。 “太后娘娘和丞相自然英明神武,但他们日理万机,就怕遭到小人蒙骗!” 杨临知道今天这番话肯定会传得人尽皆知。 他想得很清楚,自己被流放,而不是贬为庶人或处死,是因为太后和丞相终归要给皇上一些面子,至少不能明着来。 皇上是傀儡不假,但毕竟是一国之君,逼急了对谁都不好。 所以杨临打算用这个机会,给自己稍微正名。 “你说谁是小人?”李迁瞪着杨临说道。 “谁资敌谁就是小人!”杨临脱口而出。 只见李迁的嘴都快气歪了,他明明觉得他爹做的是对的,可就是不知道怎么反驳。 忽然他灵机一动,想到一招祸水东引。 “你认为我爹做的不对,那你有什么办法令金人退兵?要知道我大周几年来都是来败多胜少!” 杨临并不虚他。 “我不知道什么办法,但我知道,我大周将士不会躲在女人的身后摇尾乞活!只要我们上下一心,一致对外,金人决不能南下一步!” 杨临刚刚说完,隔壁的司马文神情激愤,立马鼓起了掌。 “彩!杨兄真知灼见,我大周将士岂会怕了金人?!” 不光是他,在场的才子才女中,也有几个是将门世家,早就对如今的国策颇有怨言。 听见杨临慷慨激昂的一番话,纷纷投来赞赏的目光。 但大部分人还是一脸鄙夷。 说什么他就是流放状元,才不配位等话。 尤其是刚才说话的冯玉麟,一直恶狠狠地盯着杨临。 他正是文信侯之子,杨临调戏的就是他妹妹。 主座之上,长公主一双星辰般的眸子紧望着杨临。 满堂大周男儿,只有一人为她说话! 此刻她的眼眸中泛起了异样的神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杨临乘胜追击,环顾一圈后继续说道: “天朝上国,不是挨打了还给人赔偿,真正的天朝上国是——不割地,不赔款,不和亲,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而我等臣子,当亡于君前!若敌人来犯,当十倍百倍还击,甚至犁庭扫穴!” 说到后面,杨临几乎是一字一句,每一个字都很用力。 虽然很尬,但有的人就吃这套。 嘶—— 玄月亭中,一片寂静,唯有风声嘶鸣。 没办法,今天听到的震惊太多了,平日里无人敢说的,今天可算听了个够。 现在所有人看杨临的眼神都变了,不再认为他只是个流放状元。 有人觉得他很有气节,也有人觉得他就是个疯子。 “不割地,不赔款,不和亲,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臣子亡君前!此等气节之言,令老夫振聋发聩,当浮一大白!” 国子监的郭先生举起酒杯,遥敬杨临,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他又说道:“老夫回去就禀明圣上,将这句话刻碑,立在国子监正门口!” 杨临浅浅一笑,也回敬了他一杯。 随后看了眼目光稍显呆滞的长公主。 “长公主出的题是民生,既然大家都在写盛世,那我也来一首。” 杨临镇定自若地坐下,捡了一块落在桌上的糕点,轻轻地咬了一口。 “春种一粒粟, 秋收万颗子。 四海无闲田, 农夫犹饿死。” 第9章 得头筹,名画到手 李迁走了,带着他的不甘和怨恨,但并没有人在意,除了始作俑者杨临。 杨临知道他刚读的是首反诗,但大周没有文字狱,上头最多就给你穿小鞋。 反正他都已经被贬到流放之地了,还有啥好怕的。 “好,好诗!” 司马文一马当先,看着杨临眼冒金星。 “杨兄不愧状元之才,这首诗看似简单,但却十分深刻,发人深省。” 顿了顿,司马文忽然露出有些哀伤的神色,走到凉亭中间。 “大周共十三州,北至代州,南至越州,西至蜀州,东至吴洲,我都去过,所见所闻正如杨兄诗中所言。 许多百姓辛苦种满了田地,到头来饭都吃不饱,更有甚者为了一口吃的,不仅卖了田地,还卖儿卖女。” 司马文的话就像平地惊雷。 震惊了这些平日里只会舞文弄墨,恃才傲物,不食人间烟火的才子才女们。 “岂有此理,当地官员竟如此无能!” “百姓的粮食去哪了?莫非让官吏豪绅占了去?” “若将来我等出仕,定要为百姓讨个公道!” “……” 看着一个个义愤填膺的人才,杨临差点笑出声来。 宝子们,百姓的粮食都在你们家粮仓里屯着呢! 现在你们是年轻气盛,情绪被调动了而已,过了今天,估计还是该干嘛干嘛。 事实上,杨临小看了他今天的这番言论。 一只看不见的蝴蝶已经悄然振动起翅膀。 后面的讨论杨临就没有听了,自顾自的在那吃东西喝茶。 宫女又给他上了两盘不知名,但看起来很有食欲的糕点,而且他发现,自己的这盘比别人的都要多。 不多时,第一场作诗结束,杨临胜出。 打了个嗝,摸了摸浑圆的肚皮,杨临心满意足地离开座位。 夜幕已经完全降临,弯月挂上枝头。 湖岸边点起了不少的灯火,将整个岸上照得光彩明亮。 “灯船来了!” 有人惊呼一声。 映入眼帘的是一艘大楼船,有上下两层,上面张灯结彩,灯火通明,看样子容纳几十人不是问题。 杨临不由得惊叹,这个时代的造船技术还是可以的啊。 不知道海船技术怎么样,楚州临海,以后自己肯定要把海船搞起来的。 船只靠岸,众人都在等着长公主先上船。 只见长公主迈着盈盈碎步,来到杨临身前。 “杨状元,可否同本宫一起登船?” 长公主的桃花眸子弯成了月牙状。 “荣幸之至,先前还未谢过殿下的带路之恩,殿下请。” 杨临很绅士得做出了请的动作,待长公主先踏上舷梯后,才跟了上去。 这一幕看得其他人眼红不已。 之前坐杨临隔壁,还跟他说过话的公子哥,一手搭上了冯玉麟的肩膀。 “冯兄,我们认识长公主这么久,都没用正眼看过我们,流放状元一来就能和长公主一同登船,你气不气?” 冯玉麟回头看他了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能不气吗?这小子敢当街羞辱我妹妹,要不是公主在这,看我不打他一顿!第二场诗会,决不能让他胜出!” 冯玉麟乃长公主的头号追求者,他老爹是文信侯,论家世他也算配得上。 跟在长公主后面,其实杨临心里很不是滋味。 眼前的女子估计也就十七八岁,在蓝星还是读高二高三。 本来这个年纪本早应出嫁了,但刚才听别人说起,长公主之前因母妃去世,导致婚事一直搁置,直到现在要被当成玩物送给异族。 有宋朝的前车之鉴,杨临知道,眼前的女子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那将比下地狱还要残忍! “杨状元似乎有心事?” 到了船上,长公主忽然停下脚步,回过身来面对杨临。 “呃……没,没什么,只是在想长公主第二题会出什么。” 杨临随口应付了过去。 “等会儿杨状元就知道了。” 长公主留下一句后,先一步走上二楼的台阶。 很快所有人都上了船,杨临发现船上没有准备糕点,只有水果和茶酒。 湖面上的风凉飕飕的,夹杂着若有若无的鱼腥味,吹在身上扫清了一身疲惫。 不得不说还得是这个时代的读书人是会享受。 泛舟、吟诗、赏月、品茗。 一个字,绝。 可惜没有鱼竿。 灯船开动,缓缓朝着湖中心驶去。 “本宫不日便要离开京城,所以第二道题,就以送别为题,望能得一佳作,也好在路上有个念想。” 长公主神色有些没落,不经意间又抓了一把樱桃。 话音落下,才子才女们先是一阵议论,紧接着开始冥思苦想。 送别诗相对于山水诗来说,会更难一些,因为它需要写“情”,恰到好处的“情”。 送别? 杨临眉头一挑,突然有想唱歌的想法。 真要是把“长亭外,古道边”唱出来,估计得唱哭他们。 不过现在唱并不应景,一没有长亭,二没有古道,三没有芳草。 是不太合适。 见已经过了一刻钟,杨临还在沉默,冯玉麟与那个公子哥暗自窃喜。 小子,终于难住你了吧! 正当他们想要作诗时,杨临却突然先一步开口。 “殿下,在下这首诗名为,寄明月送长公主北行。” 杨临清了清嗓音,独望明月,背对众生。 “桃花落尽子规啼, 闻道佳人过五溪。 我寄愁心与明月, 随卿直到燕州西。” 一首诗读完,全场再次安静。 杨临很紧张,这首诗仙的诗被他魔改了,不知道能不能行。 “李白大哥,我十万两的画就靠你了,成功了给你烧点版权费!” 然而令杨临没想到的是,在座的无一不用看怪胎的眼神看他。 仿佛在用眼睛说: 什么时候作诗这么简单了,这不是应该反复推敲琢磨的吗? 还有不是说今年的状元是皇上随便点的吗,是浪得虚名的吗? 怎么一上来就这么强?相比之下,同为一甲的探花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其实他们不知道,探花是丞相的远亲后辈,要说浪得虚名,这位更是。 “妙!妙!妙!” 早已被杨临折服的国子监郭先生,连说了三个妙字。 好像翻译员一般,开始分析杨临的诗。 “在桃花落尽,子规啼鸣之时,我听说佳人要经过五溪。杨状元郎作得妙呀,现在正值暮春,桃花散落,子规鸣叫,而中州与燕州之间,正好有五条溪流合并称之为五溪。” 郭先生说到一半,轻轻抚摸着胡须,看了眼一旁的翰林院白先生。 白先生会意,眯着眼接着说道: “我把我忧愁的心思寄托给明月,希望能随着你一直到燕州以西。杨状元所意,人终有别,但寄托了我之心思的明月,能一直相伴你左右,如此,即便不在身旁,也胜似相随相伴。妙!” “嘶——” 才子才女们均倒吸一口凉气,这首诗,写得也太好了! 不仅应景,还应情。 在众人还沉浸其中时,公子哥狂拉冯玉麟的衣袖。 “冯兄,你不是作好了吗,快读啊!” “我作你妹呀!” 冯玉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要给他一个月时间琢磨还好,临时做的诗实在惨不忍睹。 在杨临之后读出来,岂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果然之后出现的几首诗都非常一般。 直到确定没有人再作了之后,长公主宣布今日诗会,由杨临胜出。 那幅唐辰的龙凤图也到了杨临手中。 长公主让杨临把诗写在了纸上,收好后,对众人说道: “诗会头筹已出,本宫还有要事在身,便先行一步,诸位可先抄录诗句,等船只靠岸。” 说完,长公主就登上了一艘早就候在一旁的小乌篷船。 “恭送长公主殿下!” 众人异口同声,纷纷行礼。 唯有杨临,抱着装有画的木匣,做出了要跳上乌篷船的动作。 “殿下,我也有事,能否搭个便船啊?” 第10章 卧槽,小黑子? 乌篷船上。 船夫在船尾划桨,两个宫女在一旁戏水。 杨临和长公主坐在船头,两人中间只隔着一只手臂的距离。 “杨状元,本宫听说你被贬为县令?” 长公主主动与杨临攀谈起来。 “殿下,正是,我回去就是为了收拾行李。” 杨临神色自然,紧紧抱着木匣子,好像生怕长公主反悔似得。 “原来你我一样,都是要离开之人。” 长公主将手伸入水中,泛起一丝涟漪。 “殿下,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杨临转过头,看着昏暗灯光下的女子。 “说。” “殿下即便去了,金人也不会罢兵,过不了多久又会南下。” 杨临还是没忍住。 长公主收回手,双手撑在木板上。 “本宫知道,咳……咳……” 突然她咳嗽了几声,连忙紧了紧领口被晚风吹松开的衣襟。 “杨状元,本宫问你件事。” “殿下请问。” 杨临本想把自己外套脱下来给对方盖上,但一想这个时代这么做好像有点不好。 “若有一天,你看到流落街头,无依无靠的本宫,会伸出援手吗?” “会!” 虽然不知道长公主为什么问得这么莫名其妙,但面对女生的这个问题,正常人肯定都说会。 除非你是单身三十年的无敌钢铁大直男! 长公主笑了笑,没有再接话,一时间周围只剩下船桨入水的声音。 “嗷~” 杨临伸了个懒腰,忙了一天,累得他直接躺在船上。 这个动作似乎感染了一旁的长公主,她也伸了个懒腰,跟着躺了下来。 杨临想,或许这是她难得放松的时刻吧。 望着悠悠夜空,满天繁星,杨临忽然想到了一句诗。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他不自觉就说了出来,语气温柔,富有磁性。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长公主望着星空,复述了一遍,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杨状元,当真好文采,只是本宫看你并未饮酒,何来醉后?” “殿下,有时候酒不醉人人自醉。” 杨临说完后,两人似有默契般同时看向对方,四目相对。 一阵晚风拂过湖面,吹落了长公主脸上的白色面纱。 灯光昏暗,但杨临的眼睛越睁越大。 …… 出了玄武别苑,杨临找到了自己的马车。 等候多时的李剑立马迎了上来,对杨临点了点头。 此时已经过了戌时,距离亥时宵禁时间很近,所以街上已经没有了行人。 李剑带着杨临拐了好几个弯,来到一条隐蔽的死胡同。 虽然有点轻微的夜盲症,但借着月光,杨临还是能看到角落里的麻袋,里面还有东西在动。 把麻袋取下,正是被五花大绑,还被蒙着眼塞住嘴的李迁。 杨临知道李迁恃才傲物,忍受不了丢面子。 所以故意在诗会怼李迁,就是想让他提前出来,好让埋伏在外的李剑动手。 没想到真成功了。 这小子设计害他,还叫刘老三去阴他,导致陈洵挨了打,而且父子两人都是祸国殃民的混蛋。 不先收点利息再走,实在有点气不过! 随后便是少儿不宜的画面。 杨临终于出了口恶气,连手都打疼了。 最后还搜走了他身上所有值钱的物件,包括他的衣服。 伪装成被强盗抢劫一般。 给老子设套,老子让你明天高清无马! “老李,刚才咱们动手的时候,那小子在叫唤啥呢?堵着嘴的听不清。” 李剑仔细回想了一会儿。 “好像在叫什么,我爹是李登。” …… 两人回到马车,里面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杨临打算先眯一会儿,盘算着明天再买点什么东西,然后尽快离京。 可是马车走了一会儿,他越来越感觉不对劲,感觉好像有东西在盯着自己。 他的第六感十分强烈,就像在诗会上,也总感觉有人盯着自己一样。 让他浑身不自在。 而且隐约间,还能听到非常细小的呼吸声。 “杨临!” 突然一道声音打破夜的寂静,一瞬间把杨临的魂都惊飞了。 “卧槽!” 杨临属实吓得不轻,开口就是国粹。 正在赶车的李剑连忙勒紧缰绳,想要停下来。 慌了神的杨临壮起胆子在黑暗中一顿摸索,突然摸到一团柔软的东西,好像还有温度。 “什么鬼啊!” 杨临快崩溃了,马车里果然有脏东西! “还不放手!” 那道声音似乎有些愤怒。 这回杨临听清了,是个女声,而且就在耳边! 他连忙掀开马车的窗帘,让月光洒了进来。 这回一眼就能看见,两排特别洁白且醒目的牙齿。 再仔细看,终于能分辨出那是一张黑黢黢的脸,而且都快怼到自己脸上了。 “卧槽,小黑子!” 杨临下意识的战术后仰,在这一瞬间他想了很多。 比如在这个时代虽然有鸡,但没有篮球,不可能会有小黑子,难道是非洲人? 也不可能,因为她刚才说的话自己能听懂。 “杨临,是本宫。” 黑黢黢的人脸再次开口。 “啊?” 杨临懵了,啥情况,听这声音,是长公主殿下? 可刚刚他才和长公主分别,也就一刻钟多点吧,怎么突然出现在他的马车里。 真是见鬼了! “驭——” 此时马车终于停下。 “主公,里面怎么了?” 李剑正要掀开门帘,不过被杨临阻止了。 “没事,老李,继续赶车吧,是一个朋友。” 杨临深吸口气,艰难的平复了下心情。 “殿下,你这是?” 然而对方并没有回应他。 杨临感觉自己脑袋瓜都快干烧了,什么情况啊? 长公主出现在他的马车里,穿着夜行衣,还涂得一脸黑。 这好像是要跑路的节奏啊。 刚才对方缩在角落里,完全与黑暗融为一体,他进来刚好坐在了另一边,也就没发现。 猛地,杨临灵光一闪,不会吧不会吧? 我当工具人了? 一瞬间所有的事情涌上心头,这都是计划好的,长公主一开始就想逃跑! 杨临瞥了一眼坐在身旁的女子。 女人果然可怕! 今天临时举办的诗会,和长公主的偶遇。 然后自己的马车成了长公主逃出别苑的工具。 “殿下,您不打算解释解释吗?放心吧,老李是自己人。” 杨临头脑纷乱,这简直不按套路出牌啊。 甚至他怀疑买这辆马车都是设计好的,不然哪有真愿意亏本的商家。 亏他之前还沾沾自喜。 而且,之前在长公主身上闻到的特殊花香,也已经闻不到了。 长公主闻言,又露出了两排大白牙,像是对杨临笑了笑。 压低了嗓音说道:“刚才杨状元不是答应本宫,若本宫流落街头无依无靠,会对本宫伸以援手吗?” 杨临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啊?您可真会下套,我那只是客气啊! 再说谁能想到,你说的有一天,直接就是今天呢,才不到半个时辰! 甚至连章节都没换! 杨临内心在疯狂咆哮。 第11章 达成合作 “殿下,马甄俊是您的人?”杨临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我王兄的人。”长公主回答:“我王兄是蜀王。” 果然不出杨临所料,难怪那马商后来那么干脆,原来是认出他了。 想到这里,杨临突然觉得王公公送来的一百两银子…… “没错,那一百两银子是本宫的,本宫让王公公说是太后送的,就是怕你起疑心,因为在今晚之前,本宫并不确定能否上你这辆马车!” 长公主又猜到了杨临心中所想。 杨临深吸口气,他就一直怀疑,太后怎么可能会给他银子! “所以今晚殿下举办的诗会,是为了我,确定我值不值得利用?” 长公主点了点头:“杨状元可以这么理解。” “利用了李迁和我的恩怨?” “嗯,不请李迁你不一定会展露真实想法。”长公主随口道。 杨临不解,“可殿下怎知我一定会去参加诗会?” 长公主瞟了一眼杨临抱在怀里的木匣,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杨临愕然,难怪开始只给一百两,算准了我会觉得钱不够,拿名画等着我呢。 你可真有你的! “殿下就不怕我全程只吃不说,或者人品不好,那您该如何脱身?” 黑暗中,长公主忽然闹出动静,好像是把一条腿抬上了车座,用另一只大腿压着坐。 杨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还是之前那个端庄有礼的长公主吗? 等下,她是长公主。 那他刚才抓到的那团软软的,手感很好的东西是什么? 啊? 该不会是…… 杨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长公主好像忘了那茬,继续说道: “本宫原计划是藏在马队里逃出城,但本宫一旦失踪,他们肯定严加盘查,马甄俊只是马商,危险性太高,于是有人向本宫提起了你,若你靠不住,本宫只能铤而走险。” 杨临保持着安静,听长公主娓娓道来。 “你被太后流放,出城上任算是太后懿旨,没有人敢阻拦,其实本宫也只是尝试,好在你果然按照本宫所想的一步步走。” 说到这里,杨临看见这个心机女又露出了两排大白牙。 虽然看不清,但杨临能猜到她绝对一脸得意。 诗会从一开始就是为了逃跑而设计,不得不说眼前这个女人的确聪明。 但杨临不服。 “我要是不买马车,殿下还怎么跟过来?” “那么远的路,正常人有钱了都会买,本宫赌的就是杨状元是正常人,有马车就需要有车夫,杨状元的钱并不多。” 啊,这……真他么有道理! 杨临发现自己被按在地上摩擦了。 “那殿下是怎么跑出来的?” “本宫的马车暗藏玄机,并且本宫把之前的衣服和香囊都留在了马车里,他们闻着香味,会以为本宫仍在马车里,但隐瞒不了多久,很快会全城戒严。” 我去,难怪之前身上一股浓郁的香味,原来是金蝉脱壳用的。 这件夜行衣估计也一早就穿在里面。 当时被风吹开领口就立马去紧,原来不是怕冷,而是怕被人看见! 有的地方甚至可以说是巧合,却还能环环相扣。 这长公主不仅美得不可方物,脑袋瓜也灵活的很啊。 就是小黑子的妆造看着有点烦。 “可殿下做了这么多,万一我不带殿下出城,反而举报殿下,殿下该如何应对?” 长公主没有说话,好像在掏什么东西。 接着杨临就感到有一沓纸张甩在了自己胸口。 拿起来仔细一看,好家伙,全是银票! “嘿嘿,殿下看人真准!” 杨临谄媚的往长公主那蹭了蹭,惊得长公主连忙战术后仰。 “从现在开始,不要再称呼本宫为殿下,本宫也不自称本宫。” “可我还不知道殿下名字。” “我叫周琬。” “好的殿下。” “叫我周琬。” “知道了殿下。” “……” 就这样,杨临与长公主达成了合作,决定送她到蜀州。 当然杨临并不是为了那三千两的银票,而是不想让同族女子被异族玩弄。 而且恰好顺路罢了。 现在有了钱,画可以暂时不卖,所以杨临打算天一亮,买些干粮就直接出城。 避免夜长梦多。 一夜无话。 直到一声声鸡鸣响起,天边开始微微泛白,杨临才悠悠醒来。 昨晚马车就停在小院门口的,杨临也没去打扰睡着的陈洵,就在马车里睡了。 李剑在院子的厨房里凑合了一夜。 睁开眼睛,杨临发现周琬正靠在他的肩膀上,睡得正香。 想起昨晚在莲蓬船上,风把她面纱吹下来的一刻,简直惊为天人。 但低头一看。 小黑子! 二话不说,杨临立刻把周琬摇醒。 “怎么了怎么了?” 周琬还有点懵懵的,估计还有点起床气。 “殿……周小姐,你不会想着就这样出城吧?” 周琬伸了个懒腰,一步跃下马车,对杨临回眸一笑。 “水在哪?” 杨临不敢多看一眼 “跟我来吧。” 下车朝厨房走去,此时李剑也已经醒了。 在他们清洗的时候,屋里的房门打开,陈洵走了出来。 “杨兄,你回来了!他们是?” 杨临笑了笑,把陈洵又拉回屋内,最好不要让他看见周琬,以免引火烧身。 “他们是我买的车夫和丫鬟,我今天就走,是来和陈兄告别的。” “今天就走?” 陈洵有些惊讶,也有些不舍,毕竟两人相处几个月了,早已习惯。 “早走早上任,广元县的百姓还等着我。” 说着,杨临从怀中掏出已经数好的一沓银票,塞在了陈洵手中。 “这是什么?不可,怎么会这么多钱?” 陈洵看清楚银票的数额后被吓了一跳,立马推回给杨临,他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杨临将银票放在了桌上。 “陈兄,这是我昨日参加诗会赢的彩头,这一千两你收下,你想等吏部安排你去补空缺,没有银子可不行。 我知道陈兄不屑于此道,但世道如此,陈兄若想为百姓做事,只能先虚与委蛇,若想改变世道,也得等有了能力之后!” 杨临说完后拍了拍陈洵的肩膀,他了解陈洵的才华,很期待他将来的成就。 收拾完一切,杨临坐上马车就走了。 直到马车消失在街角,陈洵才独自一人往吏部衙门的路上走去。 马车上,周琬也已经恢复了原本的面貌。 琼鼻高挺,嘴唇如殷桃般红润,线条优美,气质清绝。 但她换上了一套男装,看起来比娘炮还娘炮。 杨临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拍电视剧呢,女扮男装别人发现不了? 又不是前世有科技与狠活,这简直一眼假好不! 于是在经过成衣店的时候,杨临买了一套十分清凉且妖娆的裙子。 在周琬的抗拒无效下,把她打扮成了妖艳至极的青楼姑娘。 虽然化妆品简陋,但用的多啊,现在别说是路人。 就算周琬站在她哥哥蜀王面前,蜀王也绝对认不出来。 有种清纯校花转变为失足妇女的赶脚。 “你确定这样能出城门?” 周琬左遮右挡,无奈半透视的胸前怎么也挡不住,好在重要部位还是严实的。 “还差一点。” 杨临紧盯着周琬,一边说,一边露出了有点猥琐,又有点痞帅的笑容。 “什么?” “你的身份。” 随后他凑到周琬耳边说了几句话。 周琬的脸色瞬间红了,整个人都沉默了起来。 很快,与赵雷和赵川两家人汇合后,买了些路上必备的东西和干粮,两辆马车直朝西城门而去。 刚到城门口,看见有一大片排队等候的人,有商贾车队,有百姓,乌泱泱的聚集在此。 城门卫拿着一张画像,正在一个个地盘查。 杨临直接让李剑在前面开路,插队到达城门下。 一个守门小将拦住了杨临等人的去路。 “何人敢插队?去后面排队!” 第12章 成功出城 “大胆!本官奉太后懿旨,前往地方上任,你敢延误本官时辰?” 杨临掀开门帘,一上来就气势十足。 长公主失踪虽是大事,但还不至于封锁城门,只是排查更加严格。 毕竟长京城乃国家中枢,每天各种人员来往十分频繁,一旦封城,必定会造成混乱。 除非遭到围攻这种危急时刻,否则上头是不会下这个命令的。 小将听见太后懿旨,神色软了下来,不过并没有放松警惕。 “可有太后手令、文书?” 杨临将调令文书递了出去,小将接过后看了一眼。 “拿好牙牌,下车,搜查!” 小将对一旁的士兵们大手一挥,还不待杨临下车,几个持刀士兵就围了过来。 杨临心中一紧,看来上面是下了死命令。 就在这时,旁边正在盘查其他人的士兵突然脱掉一个小厮的帽子。 那小厮惊呼一声,一头长发飘落下来,模样清秀靓丽。 “将军,她是女的!” 闻言,小将立刻走了过去,见对方与画像不符。 但还是吩咐道:“关起来,凡是可疑之人,一并关押!” 说完又回到杨临这边,将文书还给了杨临。 周琬看得心有余悸,要是按之前的女扮男装,她肯定暴露了。 还好还好。 不自觉的看了杨临一眼,还别说,这么看杨临的侧脸还挺帅的,棱角分明,挺拔俊朗。 最重要的是杨临看起来非常镇定,这让周琬心安了不少。 守城士兵搜马车的同时,几人的牙牌也被一一核验。 但周琬并没有牙牌。 牙牌就像是大周的身份证,身份不同所用的材质也不同,普通百姓或奴仆就是竹片木片。 上面记载个人重要信息,比如姓名、籍贯、职业,盖有官府的小印。 甚至骑缝章都有。 大周身份户籍管理十分严格,一般很难造假。 就在小将要查到周琬时,杨临先一步迎上去,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并低声说道: “将军,她是本官买的暗娼,你也知道,长路漫漫寂寞难耐,但暗娼违法,上面知道了终归影响仕途不是,将军行个方便?” 小将看了眼杨临,抽回了手,掂了掂手里的重量。 满意地塞进了腰间。 又不断打量起周琬,特别是周琬胸前半透的地方,差点给他看直了眼,哈喇子流了一地。 小将咽了咽唾沫,小声的询问杨临。 “杨县令好福气,当真是极品呐!从哪买的?可还有这种货色?” “啊?哦……是在西市,不过是牙人主动找的本官,并无地点,将军有兴趣可到西市逛逛,也许能碰上。” 杨临一脸鄙夷,你这小子看着一本正经,没想到是个好色之徒! 呸! 小将给杨临递了个已懂的眼神,然后摆了摆手。 “检查通过,放行!” 兵士得令后搬开拒马,杨临不由得松了口气。 …… 长京城西,十里外。 两辆马车停靠在树下,杨临下车活动了下筋骨,顺便让周琬在里面换衣服。 “老爷。” 老张和老赵两人带着妻儿,过来给杨临问好。 张雷以前是赶牛车的,所以第二辆马车由他来赶。 其实他们也挺疑惑的,昨天东家买了他们,但没带回家任用,而是安排在了客栈。 今天还一大早就出了城,直到刚才出城才知道东家原来是官老爷,就是不知道要带他们去哪。 但他们身为奴仆,也没有权利过问,只能主人说什么做什么。 “别老爷老爷的叫,给我叫老了。” 杨临没好气道:“还有李剑,你也别叫我主公,你们都叫我东家就行。” 杨临有些无语,主公叫的他好像要造反似得。 打开皮质的水袋,喝了一大口水,他觉得有必要给大家解释一下,最好统一下思想。 昨天太过匆忙,什么也没来得及讲。 这时周琬刚好下车,杨临回头望去,见周琬穿着一身普通百姓的衣裳,未施粉黛。 就像邻家姑娘,纯天然精致绝美的容颜,让他不由得心跳加速。 “这位是我夫人。” 杨临厚着脸皮直接介绍起来。 出门在外,以夫妇相称,能尽可能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见过东家,夫人!” 张雷和赵川带着妻儿赶紧行礼。 李剑也跟着喊了一声,除了杨临,也就只有他知道周琬的真实身份。 周琬剜了杨临一眼,没有说话,但脸都红到耳朵根了。 杨临微微点点头。 “现在大家算是一家人,有些话本东家现在就说清楚。” 环视了眼众人,杨临发现张雷的儿子和赵川的女儿,都怯生生的看着他,躲在母亲后面好像很害怕。 张雷和赵川注意到杨临的视线,担心新东家心生不满,连忙把自己的孩子拉到前面。 “狗蛋,丫头快叫东家,叫夫人。” 然而两个孩子还是不开口,就愣愣的望着杨临。 “东家恕罪,孩子还小……” 张雷刚想解释,杨临挥挥手打断了他。 “无妨,多熟悉熟悉就好了,他们叫什么名字?” 杨临问道。 “狗蛋。” “丫头。” “这小名吧,没有大名吗?” 转念一想,这时代的穷人确实很多没名字的,都是随便取个贱名,好养活。 张雷解释道:“以前我们村里有个老秀才,村里人的名字都是他取,后来老秀才去世了,大家都不会取名,就随便叫了。” “你们老家是哪的?”杨临说道。 “燕州,现在被金人占了去!我们村还跑了一些人,赵哥是我们隔壁村,全村都被屠了!” 张雷说着,眼中不自觉的泛起泪花。 他们本是邻村,相互也认识,逃难到京城后恰好又碰到一起。 赵川更是紧紧握着拳头,愤恨的说道: “杀千刀的金人!他们不仅侮辱女人,连孩子都不放过,要不是我们刚好出去省亲,恐怕也早就死了,满地的尸体,我埋了三天才埋完!” 听了他们说的,杨临面无表情,周琬脸色凝重。 “你们放心,金人早晚会付出代价!” 杨临宽慰道,“好了,既然他们没有大名,那本东家给他们取一个。” 说着,他看向小男孩,小男孩也眼巴巴得看着他。 一个姓张,一个姓赵,他忽然想到某部很有名的武侠小说。 “以后,你叫张无极!”又转过头看向小女孩,“你叫赵茗!” “谢东家赐名,谢东家赐名。” 张雷和赵川念了念,喜出望外,连忙向杨临道谢。 毕竟这年头穷苦百姓能取到个好名字可是天大的福报。 杨临笑了笑,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对众人说道: “想必你们刚才也听见了,我是朝廷封的县令,这次就是去地方上任,在楚州西江府的广元县,咱们要经过汉洲,蜀州,最后入楚州,路程有些遥远。” “楚州?” 几人一听,都有些吃惊。 他们知道的不多,只知道楚州地处西南,非常偏远,自古以来是流放之地。 第13章 先画大饼 不过就算流放之地,至少他们东家是县官,主家有地位,他们的日子也稍微好过点。 “我们早就没了家,东家买下我们,东家说去哪里就去哪里。” “对,我们跟着东家!” 张雷最先表态,赵川很快附和,张氏和赵氏也跟着自己男人点头。 “接下来我做一下安排。” 杨临满意的笑了笑,看了眼周琬,又继续说道: “这一路并不安全,所以我们每天除了赶路,也要偶尔抽时间让李剑带着我们,按照军中训练士卒的方式训练。” “训练?” 张雷和赵川挠了挠头。 “不错,本东家也跟你们一起练,一路上山匪横行,我们需要有自保之力,不然你们的老婆孩子怎么办?” 杨临不求他们练得多厉害,起码能斗斗狠,这样加上自己一共有四个战力,也不错了。 毕竟他开始只有八十两银子,买不了更多人。 请人就更不够了。 有信誉的镖师保镖之类都很贵的,随便请的根本信不过。 两人闻言,看了眼妻儿,目光开始坚定起来。 “都听东家安排!” “虽然危险,但只要你们肯干,我杨临绝不会亏待你们,除非在荒郊野外,否则一日三餐,顿顿吃饱!” 杨临的话一出口,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日三餐?那是什么大老爷才能过的日子? 他们原本想的是跟了新东家,每天能管一顿饱饭就不错了。 毕竟之前在村子里,从小到大就几乎没吃饱过,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在京城起初也跟过一个老爷,每天忙不完的活不说,一天就一顿饭,还吃不饱。 后来那老爷举家南迁,又把他们卖了。 “东……东家,真的一日三餐?” 张雷的媳妇张氏壮着胆子问道,抱着张无极的手都紧张得有些颤抖。 杨临柔和的望了她一眼。 “不仅一日三餐,等到了广元县,你们的卖身契我会还给你们,到时候你们想走想留都可以! 想走的我给盘缠,留下的也不再是主仆,而是雇佣关系,你们是自由身。”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杨临直接画了个大饼。 这下张雷他们静不住了,既兴奋又有些不知所措。 毕竟能不卖身,谁想卖身啊。 就连李剑看杨临的神色都有些变化。 在他们兴奋的同时,杨临却一改之前温柔的面孔,脸色冰冷。 “但丑话说在前头,谁要是吃了我的饭,关键时刻不出力,本东家也绝不会留情面! 当然,若你们不幸出现意外,你们的妻儿本东家来养!” “东家放心,我们誓死效忠东家!” 张雷说完,带着几人直接都跪了下来。 杨临点了点头:“好了,起来吧,继续赶路。” 说完便带着周琬上了马车。 李剑一瘸一拐的收起马凳,一屁股跳到马车上开始赶车。 “你这么大方?” 一上车周琬就发出了疑惑。 “夫人,我们又要赶路又要训练,不吃好点,体能怎么跟得上?而且这也不算什么,我相信他们到时候不会走的。” 杨临靠在垫子上慵懒的说着,一手扶着凳子,一手搭着窗边。 “为何?”周琬挑了挑眉,又问道。 “因为他们再也找不到更好的东家了。” 杨临意味深长。 “你还真是自信,对了,现在没人,你不用叫我夫人。” 周琬有些扭捏,对这个称呼她很不适应。 杨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对马车前面伸手一指。 “老李不是人吗?” 李剑:“……” 此刻的李剑,心中五味杂陈,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大坑。 好家伙,你俩的秘密全被我听见了,不想听都不行。 你们是真信任我啊,我只是个想要报仇,想要自证清白的小小校尉啊! 老驽马似乎能听见李剑的心声,呜呜地叫了两声,以示安慰。 “话说夫人,你都出城了,为什么不让马甄俊他们送你去蜀州,他们一看就是专业的。” 杨临有些奇怪的问道。 之前是担心跟着马甄俊出城会被查,那现在不没这个问题了吗。 周琬白了他一眼,看出来这个家伙绝对是想占自己便宜。 “我是事发突然才找的他们帮忙,但他们有他们的任务,不回蜀州。 ” 杨临眯了眯眼,什么任务居然比亲妹妹还重要? 看来蜀王这个家伙,也不简单。 “对了夫人,之前你说是有人向你推荐我?谁呀?” 这个问题杨临想了很久,最终得出的答案只得出了一个,但他不太相信。 但知道自己,同时还能跟长公主说上话的,除了御书房那位,没别人了。 总不能是太后吧? 周琬轻轻撩开窗帘,望这湛蓝的天空,想起了那天在御书房,天也是这么蓝。, 那个身穿龙袍的人十分期待的看着她。 “琬儿,当日在殿试上,只有他敢跟朕对视,那种热切的、渴望的、坚定的、充满信念的眼神,朕永远不会忘记! 他被母后流放,朕无能为力,但他一定有他的计划,朕会等着。你去找他,他一定能帮你。” 她从未见过那位说话会那么认真,让她不得不信。 回过神来,周琬哼了哼鼻子:“你猜?” “你猜我猜不猜?” “你不是聪明吗,自己猜。” 周琬双手抱胸,靠在角落闭起了眼睛。 杨临无奈笑了笑,没想到长公主还有这么可爱的时候。 不过要是让杨临知道,他是这个原因被皇上看中的,一定会大呼冤枉。 原主是个愤青,只是好奇皇上长啥样,就多看了几下…… “那夫人……” “驭——” 杨临刚开口,马车突然来了个急刹。 “老李,怎么个事?” “东家,夫人,前面有情况。”李剑控制着马停下,对后面说道。 …… 与此同时。 皇宫,御书房。 “不割地,不赔款,不和亲,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臣子亡君前!” 周帝喃喃自语,在御书房兴奋地走来走去。 “杨爱卿啊杨爱卿,朕果然没有看错!” …… 慈宁宫。 “废物!这么多人看着,人能跑了?” 吴太后愤怒的摔了杯子。 跪在她面前的正是王公公。 “奴婢有罪,太后娘娘息怒,现在全城戒严,长公主定逃不出去。” 王公公颤颤巍巍的匍匐在地,吓得脸色苍白。 “王葱,听说你收了长公主的银子?”吴太后语气冰冷。 王公公大惊失色,顿时脸上又白了许多,冷汗直流。 他知道不可能瞒得过,只能从实交代。 “长公主举办诗会,让奴婢顺便给杨状元带一份请柬,还给了一百两银子给杨状元,说是替娘娘给的。” “为何隐瞒不报?”吴太后突然加重了语气。 王公公吓了一跳,连忙解释: “奴婢,奴婢认为长公主是替娘娘彰显皇恩,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嘭! 又一个杯子碎在地上。 吴太后面无表情,突然说道:“王葱,你服侍哀家也有年头了吧。” “有七年多了,能服侍太后娘娘,是奴婢天大的福分。” 王公公依旧不敢抬头。 没想到吴太后突然大手一挥,“拖出去,杖毙!” 闻言,趴在地上的王公公连忙求饶。 “饶命啊娘娘,奴婢再也不敢了,饶命啊……” 然而吴太后根本不为所动,两名年轻小太监直接上来把他拖了下去。 很快殿外传来声声惨叫,直至消停。 这时,丞相吴严走了进来。 “已经调查过,杨临今日早上就已经出了城,带了几个新买的奴仆,还有一个暗娼。” “暗娼?可否看仔细?” 吴严点了点头。 “西门走的,很多人都曾看见,的确不像长公主,我已派人追上去仔细查看,当然,更大的可能是被蜀王的人救走。” 吴太后道:“若是找不到,金人那边该如何处置?可没有年龄合适的公主了。” 吴严紧皱着眉头,沉吟片刻后才缓缓开口。 “文信侯之女冯玉卿,才貌双绝,娘娘可收其为义女,赐为公主。” 第14章 黑脸壮汉 “站起来,站起来!” “站起来,站起来!” 两辆马车前,数十上百衣衫褴褛的流民同时在喊,也不知道在喊什么,由于人数太多,官道都被堵住了一半。 杨临下车跟着李剑上前查看。 发现官道一侧停着一辆马车,旁边好像有人在打架。 其中一人是赤着胳膊的黑壮汉子,应该是流民,另一人衣衫规整,像是某家的护卫。 面瘦肌黄的流民们似乎在为其中一方呐喊。 怎么个事?搞得跟打拳赛一样? 杨临还没搞清楚状况,好像就已经分出胜负,黑壮汉子被一腿撂倒。 那护卫还不停地去踩黑壮汉子的脑袋。 见汉子输了,不少人开始唉声叹气。 “哎呀,输了,饼子没有了,真没用啊!” “是啊,怎么输了?开始不赢了两场吗?” “看着这么大块头,中看不中用啊!” “……” 流民们议论纷纷。 这时人群中有个穿着华丽的年轻公子,大声喊道: “不是本公子不给你们饼吃啊,是你们自己不争气,谁还想试试?” 流民们只是渴望地看了一眼公子哥,还有侍卫手上满满一篮子的饼子,却又不敢上前。 刚才抢饼的人,尸体还没凉透呢。 杨临也寻声望去,看见这名公子哥正被几个带刀护卫围在中间。 大周原本是禁止民间使用管制刀具的,但先帝驾崩之前,国家开始动荡。 盗贼、流民、反贼频出,不少达官贵人受到威胁,于是朝廷放开了限令,但也是有身份的人才可打造购买。 至于甲胄和弩,依旧不允许持有。 眼前的公子哥有着七八个带刀侍卫,身份估计不简单。 “无聊,太无聊了,走,换个城门。” 公子哥一边对手下说道,一边抬腿上马车。 但忽然他眼前一亮,停止了动作,指了指不远处。 “去,把那个小美人给本公子带来。” 两个护卫听令,毫不犹豫地穿过人群,就要把一个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拉走。 小姑娘和她老父亲吓了一大跳,拼命抗拒。 但当护卫拿出一篮饼子时,老父亲拽着女儿的手明显松动了,神色也开始犹豫。 “爹,爹!” 小姑娘害怕得一直喊叫。 然而老父亲的表情却很复杂,像是在做最艰难的决定。 “丫头,你就去吧,受点委屈,总比饿死强啊。” 说完,他推开女孩的手,抱着那篮饼子就慌忙离去。 不走快点,很快就会被其他流民抢得一干二净,他草窝里还有个小儿子呢! 饿了几天的小姑娘见老父亲走了,哭哑了嗓子,在绝望之下直接晕了过去,被护卫带上马车。 李剑握着拳头,上前走了一步。 杨临却伸手拦住了他。 “我们救不了她。” 先不说女孩他爹是自愿卖的,就单从场面上看,这几个人他们也对付不了。 杨临心中很不好受,凡是生长在红旗下的人都肯定都无法接受这种画面。 可世道如此,奈之若何? 曾经的我们,或许还更加凄惨。 况且他这一路上,还不知道要遇见多少这样的事情。 只有早日壮大自己的力量,才能真的为这天下人做一点事情。 杨临深吸口气,见流民们慢慢散开了,准备回到马车。 “东家,那个人还活着。” 李剑忽然说道。 杨临也看过去,发现那黑壮汉子想站起来,可是似乎受伤不轻。 手撑在地上颤颤巍巍的,怎么也起不来。 而且那黑壮汉子看起来好像有点熟悉,似乎曾经见过。 两人急忙上去将他扶起。 这个时代相对淳朴,不会有讹人的情况发生。 “多……多谢!” 黑壮汉子道了声谢,坐在地上喘着气,擦了擦嘴角流出的血迹,一脸的不忿。 杨临这下看清了黑壮汉子的脸,但不是很确定,于是询问道。 “是牛二兄弟?” 黑壮汉子看了一眼杨临,似乎一下想起了什么。 “杨临兄弟?” “是我!” “真是杨兄弟啊!咳咳……” 黑壮汉子显得非常高兴,一下笑得太剧烈,使得他猛烈咳嗽了几声。 杨临赶紧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部。 见黑壮汉子舒缓了后,杨临开始介绍起来。 “牛兄弟,他叫李剑。” “老李,他叫牛二,我几个月前上京赶考认识的,当时有几个贼人拦路,牛兄弟替我们解了围。” 当时原主和陈洵遇上了劫道的,对方三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原主两人根本不是对手。 好在牛二刚好路过,打跑了对方。 李剑闻言也对牛二行了行礼。 “牛兄弟,刚才是怎么回事啊,你怎么和他们打起来了?” 杨临有些好奇的问道。 牛二叹了口气,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这才说道: “刚才那个公子说,只要俺们有人能打的赢他的护卫,就赏我们饼吃。 大家看俺长得壮,都推俺上去,本来俺打赢了,他不认账,说要再打一场,俺就又打了一场,打赢了还是不认账,还要再打一场。” 说到这,黑脸汉子明显气愤起来。 “第三场俺实在没了力气,两天没吃饭,就打输了,看俺打输了,他们还吐俺口水,俺可为了他们才打这架的。” 难怪刚才那么多人喊站起来,是不想让牛二输掉。 牛二说完后是既气愤又委屈,刚才那些流民一哄而散的场面杨临也看见了。 别说有关心牛二的,连一个扶他起来的都没有。 都说乱世人性薄凉,或许这些人早就麻木了。 “牛兄弟还是这么仗义,李剑,去拿两张饼,一壶水。” 杨临吩咐道。 李剑闻言转身往马车走去。 牛二并没有拒绝,他真的太饿了。 在吃到饼子的时候,牛二开心地笑了笑,一不小心牵动了伤势,疼得他龇着大牙。 “杨兄弟,多谢你的饼子,要有用的上俺老牛的事你只管说!” 牛二狼吞虎咽的很快就两张大饼吃完,拍着胸脯跟杨临保证。 杨临摇了摇头道: “见外了牛兄弟,当初还好有你的帮忙,我和陈兄才能顺利上京赶考。对了,你不是去越州投靠亲戚了吗,怎么又到中州了?” 闻言,牛二的表情微微变化。 “唉,俺到了才打听到,俺那亲戚家去年就遭了兵祸,都没了,他们说京城是天子脚下,能吃饱饭,俺就一路跟着来了,可城门俺们都进不去。” 牛二神色有些伤感,父母双亡和亲戚一家的祸事,确实令人很难接受。 至于京城,早在数月前就已经禁止流民入内。 杨临也转移了话题:“牛兄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牛二说道:“俺打算去找兄长,他在北地参军,不过他十几年都没回过家,俺都快把他样貌忘了。” “北地那么大,代州、燕州、凉州,你知道你兄长在哪里吗?”杨临问道。 “这……俺不知道。” 牛二挠了挠头,十几年前他兄长走的时候,他才几岁,根本不知道兄长去了哪里。 杨临眼珠子一转,顿时生出一个想法。 “牛兄弟,你兄长不好找,不如先跟着我吧。” 第15章 路遇贼人 “跟着杨兄弟?” 牛二将水袋还给了杨临,有些疑惑。 “忘了说了,我科举高中,如今被朝廷封为广元县县令,现在前往楚州上任。” 杨临解释道:“一路危险重重,有牛兄弟在也好有个照应,包吃包住,等到了地方就有活计,还有月钱。” “包吃包住!” 牛二口中呢喃一声,一下就抓到了重点。 他本来就觉得杨临人不错,现在不仅能帮上忙,还能不愁吃住,这是大好事啊! 于是直接就答应了下来。 “俺答应了!” 牛二露出了淳朴憨厚的笑容。 休息了一会儿,加上吃了两个饼子,牛二的体力恢复了一些,跟着杨临回到了马车旁,与李剑分别坐在马车外的左右两边。 杨临相互介绍后,两辆马车再次出发。 牛二靠在马车上,认真的对杨临说道: “没想到杨兄弟不仅当了官,还娶了媳妇儿,俺现在也没个贺礼,以后俺给你补上!” “计较这些干甚?跟了我就是自家兄弟,好好休息,你这伤还得养几天。” 杨临轻轻拍了拍牛二的肩膀,放下了门帘。 马车内周琬还在闭目养神。 杨临柔声说道:“到下座城里看能不能买两匹马,咱们这马车有点不够用了。” 张雷和赵川两家人坐在一辆马车上确实有些拥挤,人和物资的重量也到了马匹的极限。 他们这辆马车现在加上牛二,也好不到哪里去。 必须再搞两匹马来,就会宽松许多。 “论驼物,还是蜀州马好,虽体格小,但耐力强,能走山路。” 周琬眨了眨眼睛,手中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把樱桃在吃。 还给杨临递过来几颗。 杨临并不懂马,但周琬是蜀王妹妹,应该是了解一些的。 接过樱桃后,杨临笑着说道:“那买马的事情就交给夫人了?” 周琬又白了他一眼,占便宜还没占够? “你刚才想说什么?”周琬连忙转移话题。 “什么?”杨临一时没想起来。 “你下马车之前。”周琬提醒道。 “哦,我是想问,那王公公是你的人吗?”杨临问道。 周琬摇了摇头道:“不是,但他贪钱,我给了不少钱才肯帮我传话。” 话音一落,杨临猛地坐正,脸上没有了刚才的嬉皮笑脸。 他看向周琬,严肃说道:“夫人,你算漏了一步。” “你是说王公公?他深受太后信任,只是传个话送点银子而已,不会出事吧?” 周琬见杨临这副模样,心中开始忐忑起来。 难道太后会派人来追吗? 杨临掀开窗帘,向后望了望,见后面没有人追来,暂时松了口气。 “本来是信任,但你逃出皇宫,太后一查之下,王公公大概率会如实交代,而我第二天就出了城,就会有嫌疑。” 现在想想,杨临也是一阵后怕,好在有惊无险。 沉吟了片刻,杨临果断叫住了李剑。 “老李,前面向北走,咱们改变路线,北上代州。” “代州?东家是要绕远路?”李剑问道。 “不错,咱们不入汉州了,北上代州、经凉州、再南下蜀州,最后入楚州。” “诺!” 李剑得令后,在前面的岔路口直接右转北上,后面的张雷驾车紧紧跟着。 周琬知道杨临这么做是为了安全起见,有些歉意地看着他。 “抱歉,是我思虑不周,连累到你。” “世上本就没有万全的计划,智者千虑尚有一失,我们安全出城就已经是胜了,不过是远了一些路程。” 杨临轻轻摇头,没有丝毫责怪周琬的意思。 他知道自己对周琬来说,或许只是她出逃计划中的一环。 但身为周琬除了长公主的身份,还是蜀王的亲妹妹,要知道楚州可紧靠着蜀州呢。 周琬笑了笑,拍了拍自己高挺的胸脯:“无妨,钱不够我还有。” 杨临表情微微一滞,不愧是长公主殿下,妥妥的富婆! 嗯,哪里都富。 良久,周琬吃完了樱桃,看向杨临:“杨临,你高中状元,为何不回乡探亲?” 周琬的话让杨临忽然沉默起来。 俗话说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正常别说中状元了,即便是中了举人,那也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其实杨临不是不想回,而是他的家早就没了。 “我是明州人,三年前家乡一带闹灾,不少人落草为寇,我们杨家村受到波及,除了我无一人存活!” 杨临语气沉重,突然感觉脑袋有些疼,仿佛不愿再去想这段记忆。 实际上他并没有说全,杨家村实际上是被一群前去剿匪的兵痞们血洗的。 无他,为了杀良冒功。 周琬见他表情痛苦,连忙道歉:“抱歉,提起了你的伤心事。” 杨临摆了摆手,没放在心上。 两辆马车一路北上,杨临终于见识到了曾经在书中看过的一句话。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京城之外,是一片荒凉,与京城相比可谓是天堂和地狱。 甚至看到有人蹲在路边,抱着一根烤熟的小孩手臂在啃,那双发绿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们。 周琬没忍住,昨天的饭都给吐了出来。 要不是他们有好几个青壮威慑,估计那些人得扑上来生啃。 …… 十五日后,代州,昌远府地界。 代州在大周北方,再往北就是齐国的地界。 往年北齐时常犯边,听说最近他们皇帝驾崩,几个皇子在争夺皇位,这让边境获得了短暂的平静。 杨临骑马在前,手持一杆长枪,身穿皮甲,帅得一塌糊涂。 官道两旁,依旧是荒凉一片。 春季还未过去,然而田地间却不见劳作的人影,大部分的土地都荒在那。 “早晚有天我要搞出橡胶轮胎来,再配上四轮马车!”杨临骑在马上嘀咕。 还好他出中州前就买了两匹马,跟李剑学了马术。 顺便也在黑市买了些武器,四把刀一杆枪一张弓,作为防身用。 没办法,他可算体会到了什么叫“舟车劳顿”,木质的车轱辘和凹凸不平的道路,颠得他快要散架。 但是马骑久了大腿内侧也磨得疼,所以他两样换着坐。 周琬倒是厉害,除了脸上有些憔悴外,没什么不适,一路上也不曾吐槽一句。 钱多事少听安排,是个好搭子。 “东家,再往前就是岐县了,是代州通往中州的要道,兵家必争之地,当年我们长林军……” 李剑估计是怀念在军中的时候了,跟杨临讲起了曾经的故事。 然而故事还没讲完,前面突然冲出十几个手持武器,破衣烂衫的贼人。 为首的男子长得十分磕碜,一对三角眼兴奋地看着杨临。 “各位远道而来,不如去我们寨里歇歇脚?” 贼人头子挥了挥手中染着血的刀,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好啊,带路。”杨临面不改色,这也不是第一次遇见劫匪了。 “啊?” 土匪头子懵了,不是,什么情况,答应了? 不是应该害怕,然后主动送钱吗? 第16章 遭遇追杀 “小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贼人头子暴喝一声,似乎想让杨临胆寒。 但他实在小看了杨临。 只见杨临双腿紧紧夹住马腹,打马上前,直接发起了冲锋,但距离太近,马儿速度并不快。 现在的马镫还是单边的,主要用来上马,马鞍也比较简易,马蹄铁也是没有的。 想骑地稳就必须得用双腿夹紧马腹,还好杨临在骑马方面还算是有天赋。 面对突然冲出的杨临,贼人头子怒骂一声,连忙向一旁躲开。 蹭—— 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 杨临看准时机,一枪刺出,毫不意外的刺伤了空气。 “呃……抱歉,没练过马战……” 杨临尴尬得笑了笑,这马上跟地上真不太一样。 贼人头子吐了口唾沫,有些恼怒。 “玛德,小子,你有种,老子不杀无名之辈,敢不敢报上名来?” 杨临被贼人头子一句话搞愣了,这是什么逻辑? 感情我报了名字你就可以杀我了呗? 既然如此,那…… “听好了,你爷爷我叫李迁,中州李迁,你这小毛贼敢杀我?” 杨临中气十足,报名字就报名字,行走江湖谁还没个挡箭牌啊。 贼人头子听见杨临说话这么嚣张,更是气得不行。 “兄弟们上!男的全部砍死,小心别伤了马!” 然而话音未落,一只利箭破空而来,“噗嗤”一声径直刺穿了他的脖颈。 这一箭正是李剑所发,几人中也就只有他会射箭。 贼人头子双眼瞪大,双手捂着脖子,满是不甘与怨恨。 但他的喉咙已经发不出声音,血流如注,直愣愣倒在地上,死得不能再死。 “二当家!” 剩下的贼人们见状纷纷大惊失色,顿时有些慌乱。 “杀了他们,给二当家报仇!” 不知道是谁突然喊了一句,十几个贼人一拥而上。 李剑手速极快,在贼人靠近前又是一箭结果了一人,随后抽出长刀,骑马砍杀。 张雷和赵川经历这些天的训练和实战,现在也能结阵对敌,他们背靠着背,就守在马车附近。 牛二则是虎入羊群般,直接发起了反冲锋,铁塔般的身躯威慑力十足,无人能抗住他全力一击。 “来啊,给爷爷过来啊!” 牛二虎目圆瞪,冲几个胆寒的贼人大声吼道。 杨临翻身下马,一枪挑了一个贼人。 他练的是少林十三枪,刺,挑,劈,扎,攻守兼备。 就在这时,道路不远处忽然响起一阵马蹄声,扬起一大片烟尘。 李剑一刀砍翻一个贼人,放眼望去,瞬间脸色大变。 “东家,来者不善!” 只见十余骑人马快速靠近,仔细看,各个都蒙着面。 在快要靠近杨临他们时,纷纷抽出马刀。 “小心!”杨临大喊一声。 这时候他们根本来不及准备,况且近前还剩下几个贼人没有解决。 马车内,周琬握着一柄匕首,神色凝重。 在她的身前,是一个小小的身影。 “夫人放心,无极一定会保护你!” 张无极用略带稚嫩声音说着,但也能听出他语气中的害怕。 见男孩那副认真的模样,周琬紧张的神色倒稍微舒缓了一分。 “点子扎手,风紧扯呼!” 这时剩下的四个贼人已经被吓破了胆,连滚带爬的逃走。 杨临等人也没去管,而是将目光放在了越来越近的十几骑人马身上。 “东家,我去会会他们!” 李剑调转马头,孤身而上,坚毅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畏惧与慌乱。 一身更是杀气弥漫。 靠谱,太靠谱了!杨临被帅了一脸。 不愧是一营校尉,敢跟金人硬碰硬的铁血军人。 “啊!” “啊!” 连续两声惨叫,刚逃走的贼人中有两人不慎被蒙面人直接挥刀砍死。 剩下两个疯了似的跑进山林,没了踪影。 转瞬间,蒙面人已经杀到,与李剑正面相接。 “看动作,不是骑兵。” 李剑紧盯着来人,呢喃一声,横刀在前。 “杀!” 为首的蒙面人咆哮一声,举刀便砍。 李剑双目一凝,俯身躲过刀锋的同时,用身体死死压住握着刀柄的手,利用马儿的冲击力,一刀斩下! “嗤啦——” 只听见刀锋划开血肉的声音。 马儿嘶鸣,蒙面骑手惊愕地低头望去,伸手一摸,恰好接住了流出来的大小肠子。 “不,不……” 来不及说话,他便从马上摔倒,肠子流了一地,鲜血淋漓。 李剑甩了甩刀上的血迹,再次面对剩下的蒙面人。 “这就是马战吗?” 杨临都看呆了,李剑那干脆利落的一剑,太过震撼。 随即他再次翻身上马,学着李剑的动作,平握长枪。 “老牛,保护好马车!” 杨临吩咐一声。 牛二手持大刀,站在最前面,“东家放心,谁也别想从俺这过去!” 杨临点点头,牛二的武力还是值得信任的,只要吃饱饭,牛二就力大无穷。 他的目光一直放在前面的李剑那,刚找到机会上要去偷袭一波。 然而没想到,蒙面人一见到杨临,瞬间便对李剑失去了兴趣,直接朝着杨临杀来。 “坏了,冲我来的!” 杨临暗道不妙,但马儿已经冲出,现在调转马头的话,不是撅着屁股给人踹? 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 “他么的,拼了!” 杨临紧咬牙关,握着长枪的右手青筋暴起。 随着风声呼啸而过,杨临与首冲在前的蒙面人已经临近面前。 蒙面人眼神凶狠,斜刀就劈,似乎想一刀直接置杨临于死地。 “呵!” 杨临暴喝一声,泛着寒光的枪尖猛地抽在蒙面人的刀身上,巨大的力道震得蒙面人差点握不住刀。 然而刚化解第一个蒙面人的攻势,第二骑已经快到他的面门。 杨临临危决断,侧身闪躲的同时单手一枪刺出,正中蒙面人胸膛。 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蒙面人挑飞下马。 杨临瞪大了眼睛。 卧槽,这是我干的?牛啊! 来不及多想,在他还未回过神时,第三骑蒙面人已经杀到。 “糟了!” 瞳孔中敌人的身影越来越近,杨临还在收回长枪。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尖锐的破空声以迅雷之势划破天际。 在蒙面人抬刀的一刻,锋利的箭矢如长了眼睛般,钉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蒙面人甚至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直接被射落马下。 与此同时,杨临突然听见旁边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转头看去,见是牛二已经冲过来,用强壮的肉身径直撞在了急驰过来的马上。 紧接着“轰隆”一声,一个蒙面人连人带马被撞翻在地。 牛二在地上翻了几个滚,跟没事人似得起来一脚踹在了倒在地上的蒙面人头上。 顿时脑浆迸裂,红白之物散作一团。 杨临完完全全被这一幕震惊了,这是什么操作? 徒手掀翻一骑人马?还是在冲锋中的。 就这勇猛程度,估计和张飞李逵有的一拼! 虽然连杀数人,但蒙面人还有十骑以上,并再次围杀了过来,局势不容乐观。 “你们是什么人?” 杨临枪指对方,大声喊道。 第17章 代州游侠 面对杨临的询问,蒙面人似没有听见,再次纵马冲杀过来。 “是李登派你们来的?” 杨临再次说道,他清楚有能力并且会追杀自己的,只有太后和李登父子。 只是自己已经改变了路线,对方是怎么这么快追上自己的? 而且一上来二话不说就是杀人。 李剑虽然能打,但同时被四五个蒙面人围攻,也需要费些功夫。 “杀了他,回去领赏!” 已近黄昏,一抹斜阳倾洒下来,正好晃到蒙面人的眼睛。 杨临抓住时机奋力挥舞长枪,左突右闪之下,刺中了一匹马腹。 战马吃痛,嘶鸣一声。 但并没有倒地,几个急跳把背上的蒙面人给摔了下来。 这时张雷和赵川也冲过来,想要对蒙面人进行补刀,却被赶来的另一人一刀逼退。 张雷两人并没有功夫底子,对付小毛贼还有些勇力。 但这群蒙面人肯定不是普通毛贼,看样子就训练有素,不是当过兵就是大户豢养的杀手。 几个呼吸间就被逼的连连后退,赵川的手臂还被划了一刀,险些丧命。 杨临见状也不再防守,枪法变棍法,一枪扫开敌人,勒着马儿向赵川那边靠拢。 从马上跌落的蒙面人只是轻伤,尚有战力。 然而他刚站起来,映入眼帘的是抬枪而来的杨临。 “看老子一枪攮起你!” 杨临眼疾手快,玩了多年网络游戏的他已经学会了预判。 在蒙面人抬头的瞬间,迎接他的是一杆冰冷的枪尖。 “噗嗤!” 枪头顺滑进入,又被杨临拔出,带出一团猩红的液体。 杨临的勇猛大出这些蒙面人的意料,不是说好的是弱不禁风的穷书生吗? 结果一上来就死了好几个,妥妥的武将啊! 但无奈他们得的是死命令,完不成任务回去也是个死。 余下的蒙面人彻底发狠,已经到了和杨临以命换命的地步。 牛二见杨临已经招架不住,情急之下连斩两人,却不慎被人从后面用套索套住了脖子。 蒙面人想把他拖在地上,但牛二抓住绳子,一用力竟直接将蒙面人拽下马来。 “东家,勿要近战,拉开距离以长治短!” 李剑抵挡住蒙面人的攻击,向着杨临这边大声喊道。 杨临知道他的长枪有长的优势,但奈何他马术不行啊,别说保持距离,就连稳定驾驭都难。 难道创业未开始,就中道崩殂了? 望着将自己包围起来的蒙面人,杨临布满血丝的眼中厉色一闪。 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干就完了! “杀!” 杨临怒吼,策马而上。 就在这时,场面陡生异变,只见有四五骑人马快速冲了过来。 他们穿着各异,有男有女,而且看起来都挺年轻。 首当其冲的一名男子身负长剑,白衣胜雪,一尘不染。 “什么人,胆敢在此行凶!” 男子拔剑出鞘,用力一掷,丝毫不拖泥带水。 杨临前面的蒙面人下意识转头望去,只见一柄飞剑疾驰而来。 “什么!” 下一刻,飞剑刺入胸膛。 蒙面人到死都没想明白,剑怎么可能掷得这么远。 “百步飞剑?” 杨临骑在马上,目睹了这一切,一瞬间就联想到了动漫中的那个大叔。 不过那个白衣男子还挺年轻的。 五骑陌生男女靠近之后,直接对蒙面人发起了攻击。 他们兵器各异,有用剑的,用刀的,还有用鞭子的,虽五花八门,但武功确实厉害。 很快剩下的几个蒙面人全部被打落下马。 李剑一穿四后,立刻赶到了杨临身边,毕竟这几名男女是敌是友还不好分辨。 不多时,最后一名蒙面人被牛二一刀砍死。 战斗结束,十几米名蒙面人无一人存活,想要逃走的直接被白衣男子的飞剑斩杀。 “多谢几位出手相助。” 杨临下马,主动走到正在打理衣衫的白衣青年跟前,感激说道。 如果不是有他们帮忙,就算自己能够战胜蒙面人,肯定也会付出不小的代价。 白衣青年一副瓜子脸,剑眉入鬓,英俊潇洒,额前的一撮长刘海随风而动。 他打量了下杨临,随后说道: “不必客气,那蒙面人之前当着我们面杀了路上的百姓,我们才追了上来,惩奸除恶,是我等游侠的行事准则。” 杨临点点头,肃然起敬,眸子中有些惊讶,原来这几人是代州的游侠。 “早就听闻燕代多慷慨悲歌之士,侠义成风,今日一见果不其然,敢问大侠名讳?” 游侠与混混不同,因为代州与燕州都在边地,战事频繁,导致很多家庭破碎,很多人流离失所。 为了活下去,他们开始仗剑天涯,渐渐的就形成了一股不小的势力。 游侠们多为正义之士,不仅锄强扶弱,还经常骚扰、刺杀边境的敌人,大都视死如归。 因为他们的亲人绝大部分都死在敌国手里。 李剑就是燕州人,家人均被金军所害,早年也做过游侠,后来从了军。 如此侠士,的确值得敬重。 白衣青年脸色一红,连忙说道:“在下可称不得大侠,叫我白凌风便好,这几位是……” 白凌风把几人都介绍了下,其中一位用双短剑的红衣女子是他的妹妹,叫白凌雪。 看起来非常高冷,独自擦拭着短剑上的血迹。 “白大侠,虽说各位是仗义相助,但我杨临不是知恩不报的人,这些银两……” 杨临刚掏出银子,话还未说完,就被白凌风给打断。 “杨公子,我等不是为此,要是收了银两,如何对得起侠义二字?” 白凌风义正言辞的说着。 “不过杨公子,这些马匹如何打算?” 杨临看了看被收拢过来的八匹马,其他的都受惊逃走了。 这些马的个头比杨临买的两匹要高一些,应该可作为战马了。 “我们只是赶路,要不了这些马,听白大侠安排便是。” 杨临知道白凌风提起马,应该是对其有所想法的。 白凌风也不推诿,直接说道:“不满杨公子,我等马上要去北齐,正缺马匹,欲取六匹马,不知可否?” 说着,白凌风的脸色又微微泛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当然可以,此战全靠诸位救援,白大侠任取便是,只是不知诸位去北齐是?” 杨临没有丝毫犹豫,同时也有些好奇。 这时一旁的另一个男子接过话说道: “近日传来消息,北齐皇帝嗝屁了,几个皇子与太子在争夺皇位,我们准备去……” “咳咳……” 白凌风突然打断了男子的话,立马转移话题。 “那就多谢杨公子,我们还有要事,便先走一步,若以后再见,定与杨公子大醉方休!”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白凌风抱拳告辞,带着人马离开。 走在最后的白凌雪忽然回眸一瞥,看了一眼杨临。 杨临也看过去,见白凌雪目光犀利,红衣胜火,妙曼的身姿在马上更显飒爽,气场十足。 “杨状元,人已经走远了。” 不知何时,周琬从马车上下来,难掩笑意地看着杨临。 杨临镇定自若,轻咳了一声,随意说道: “我是在想他们去北齐做什么,北齐皇帝死了,难不成去刺杀皇子不成?” “也许是呢,我大周儿郎英勇者甚多,可惜……” 周琬望了眼李剑,神色一暗,没有继续说下去。 “放心吧,总有一天会天下太平。” 杨临说完后,便与牛二他们一起打扫战场,连张无极和赵茗都一起来帮忙。 此刻的太阳不再刺眼,温柔的给大地披上了一层金黄色的纱衣,荒废的田地好似又有了活力。 李剑收拾好东西后走了过来。 “东家,这些人看起来不像行伍之人,倒像是权贵豢养的私兵。” “我知道,无非是那晚咱们下黑手的人。” 杨临已经猜出来这群黑衣人是谁派的了,肯定是李登李迁父子无疑。 好在已经全数杀死,无一人逃跑,未来一段时间应该会清净不少。 第18章 声名远扬 “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 杨临坐在马车内,望着窗外红彤彤的天色,不知廉耻地装了一波。 周琬有些痴迷的念了念,不禁说道:“怎么你的诗总只有一两句?” “啊……这……有感而发,有感而发的,哈哈。” 杨临打了个哈哈,心里在吐槽,全文那么多,鬼记得住啊! 终于几人赶在城门关闭前,进入了岐县。 “东家,有间客栈。”李剑在一旁说道,指了指不远处。 “还真是有间客栈啊。” 杨临顺着方向看去,能看到客栈门口挂的四个大字“有间客栈”。 “咱们在岐县休整一日再出发。”杨临说道。 连续走了半个月,加上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实在太累了,得好好休息一下。 而且赵川的伤势虽然不重,但还是得找个郎中看看,好好处理一下,别以后留下病根啥的才好。 刚一下马,就有店小二热情的过来牵马停车,可见这里的服务应该不错。 “掌柜的,来五间你们这中等房。” 杨临刚进客栈就说道。 客栈掌柜的是个中年男子,戴着一顶乌黑的帽子,胡子打理得很整齐。 迎上来一本正经得看着杨临。 “客官,您说的是上房吧,本店有中房、上房、上上房,您看要哪一种?” “呃……我不管你这有几种房,我就要中等的房间。” 听到掌柜的话,杨临先是愣了一下。 他就想要个中等的,这样既省钱,也能住的舒服些。 掌柜的认真地拿出三枚竹片,上面分别写着“中、上、上上”,以及各自的房号。 “我要这个中等的。”杨临指着上房的牌子。 “客官,这个是上房。”掌柜的细心解释。 “……” 杨临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五间上房。” 眼看局面不对劲,周琬赶紧站出来打断了杨临。 “好嘞,客官里边请。” 掌柜的这才露出笑意,叫了个小二带杨临他们进去。 岐县是一座小城,人口不过数万,但它的位置却十分重要,是代州通往中州的交通要道。 因此,每日往来两地的行商有很多,像杨临这样小规模的车队丝毫不起眼。 \"放好东西出来吃饭。\" 杨临吩咐众人。 “好嘞,东家。” 牛二抱着两个包裹回应,现在他也跟着李剑他们叫杨临东家了。 五个房间,张雷和赵川一家一间,李剑和牛二一间,杨临和周琬一人单独一间。 “老李,你说东家和夫人是不是吵架了,怎么总分房睡呢?” 牛二放下行李,看向正在整理床铺的李剑。 李剑头也不抬,使劲拍了拍被褥上的灰尘,他当然知道怎么回事,但他不说。 “不对啊,也没见他们吵架,那是为啥呢?” 牛二叨叨个不停,眼中闪烁着求知的光芒,好奇心很重。 李剑有些无语的看了他一眼。 “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还爱打听别人私事,快出去吧,别让东家等久了。” 说完便不顾牛二,径直走出房门,牛二见状赶紧跟了上来。 客堂内,杨临十人分为两桌,上满了酒菜。 这个年代还没有炒菜,菜品基本除了蒸煮,就是炙烤。 当然有些地方还有鱼脍,就是生鱼片。 提到生鱼片很多人会想到小日子的刺身,但吃这玩意华夏人是他祖宗,有记载的,早在周朝就开始吃了。 春秋时期,吴国攻破楚国郢都,吴王阖闾就设鱼脍席慰劳伍子胥。 不过杨临是没有吃生东西的习惯。 杨临倒了一碗酒,喝了一口后对李剑说道: “老李,你之前说大周最烈的酒是你们燕州的酒?” 李剑刚放下酒碗,正准备夹菜呢。 “东家,这代州的酒更香,但带着一股甜味,江南的酒好喝,胜在后劲,但都不如我们燕州酒烈。” “将来我一定带你回燕州,到时候尝尝你们燕州的酒!” 杨临坚定地看着李剑,拿起酒碗一饮而尽。 李剑浑身一震,他知道杨临的意思,也记得杨临那天对他说的话。 随后斟满一碗,敬了杨临。 这时坐在隔壁桌的几人突然谈论起来。 “他们可听说,白舵主带人去北齐了?” 杨临眉毛一挑。 白舵主?莫非是说的白凌风? 牛二连忙竖起耳朵,差点半个身子都靠了过去。 “白舵主这次有些鲁莽了,北齐皇帝虽死,可国力仍然强盛,岂是区区十几游侠可以对付的?” 邻桌的黑衣男子将酒碗重重地砸在桌子上,似乎有些不忿。 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北齐现在内乱,我等应该趁此机会去燕州,全力对付金人!” 黑衣男子一番话立刻就引起其余几人的共鸣。 “朱明说得对,金人最是可恶,燕州传来消息说,他们要长公主去和亲,显然没安什么好心!” 有人一拍桌子,站起来义愤填膺道。 杨临看了一眼周琬,见周琬没有任何反应,又将注意力放到了隔壁桌上。 “今天有中州来的行商,说朝廷没让长公主去和亲,另派了一位叫什么昌福公主,已经在路上了。” “昌福公主?咱大周有这位公主吗?没听说过啊。” 有人出声质疑道。 杨临心中了然,长公主逃走了,估计太后等人又选了一个人出来,对外说是公主。 周琬闻言表情有些异样,既痛苦又纠结。 毕竟因为她的逃走,让另一名无辜的女子坠入深渊。 “管他什么公主,要我说朝廷就是没卵蛋的,比我村里的狗还怂!” “哈哈哈哈……” 几人忽然大笑起来,使整个客堂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不过今年的状元郎杨临杨公子,可是绝对的英雄人物,你们听说没有?” 听到自己的大名,杨临正襟危坐,顿时有些期待。 只听见隔壁又继续说着。 “听过,杨公子的不割地,不赔款,不和亲,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臣子死君前!此番磅礴之言,每每想起,我都热血沸腾!据说国子监门口都立碑了。” “对,还有那首诗,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写的真好,我爹就是种了一辈子地,最后还被饿死了!” 几人越说越起劲,越来越慷慨激昂,最后决定一起去燕州杀金人。 杨临则是有些惊讶,没想到自己的事迹比自己还先到这里。 不过对于现状,他还是比较满意的,不枉费他那天的表现,出名是计划好的一步。 毕竟想要发展,光靠自己可不够,必须要有各种人才。 没有名声,谁来投靠你呀。 大快朵颐了快一个时辰,杨临才心意满满地回到房间休息。 他从怀里掏出了几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纸,平铺在桌上,用油灯照亮。 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字迹和各种图案,一眼看去,眼花缭乱。 “蒸馏酒研究的差不多了,曲辕犁要咋画呢?” 杨临盯着图纸喃喃自语,这些都是他这几天琢磨出来的。 毕竟到了广元县要搞发展,要发展就得有钱,要有钱就得先赚钱。 所以他思来想去还是得造一些后世才有的东西。 像什么蒸馏酒、更好的香皂、各种菜品、甚至香水等等,都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想着想着,他便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直到一声巨响,瞬间把他从梦中惊醒。 第19章 金军围城 杨临打开房门,李剑与牛二正好也走了出来。 “东家,我去看看。” 李剑一瘸一拐地带着牛二出去,杨临则是站在周琬的房门口守着。 外面越来越嘈杂,各种呼喊,砸门的声音不断。 杨临的第一反应是土匪进城了。 但透过窗户看去,街道上到处都是带甲的士兵,举着火把正在拆房子。 匪兵? 杨临脸色突变,眼底生出一抹杀意。 当年他的村子就是被官兵杀良冒功,屠村的。 不多时,李剑回来了,神色慌张。 “东家,金人来了!” “金人?” 杨临不解,金人不是在燕州吗,怎么跑到代州来了,还是代州腹地。 李剑看出杨临的疑惑,连忙说道:“我刚问过,外面的军队是代州东大营的,他们说东大营主将投了金人,放金军入了代州。” “东大营主将投敌!” 杨临大惊,李剑之前就跟他科普过,代州共有北、东、西三个大营,北大营五万人驻守在边关,防守北齐。 西大营一万人驻守在代州、凉州、汉洲的交界处,主要支援和盯梢凉州。 东大营两万人驻守在代州与燕州的关口,随时策应两州战事。 代州东大营投敌,燕州西部再无后盾,很快就会被金军占领。 到时候整个燕州,除了南下必经的虎王关外,会尽数被金军掌控,燕州已失! 而且代州门户被打开,代州也岌岌可危! 杨临深吸口气,早就猜到燕州守不住,没想到丢的也太快了。 要不是北齐皇帝驾崩,估计北齐肯定要趁此机会,攻占代州。 “那外面的军队是怎么回事?” 杨临问道。 “主将投降后,徐字营营将带本部逃了出来,我与徐将军有旧,他说金军很可能要攻打岐县,所以在拆民房,就地取材,准备据城而守,等待援军。” 李剑神情激愤,他与金人仇深似海,没想到这么快就又碰上了。 这时周琬打开房门,杨临见到休息一会儿后的周琬,脸上已经恢复了些血色。 “杨临,金军在虎王关前提出和亲,现在却突然进入代州,肯定有所阴谋。” 周琬皱着柳眉说道。 “夫人还懂军事?” 杨临有些好奇的问道。 “略懂。” 周琬简单回应一句。 杨临心中腹诽,真的假的啊,要知道说略懂的都是大佬啊。 不过他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分析。 “我猜金人是想借道代州,直取京师,徐将军连夜赶来岐县,想必已经知道了金军的意图,岐县是要道,金军必会攻打。” 杨临的话让李剑和周琬都大吃一惊。 直取京师? 金人怎么敢啊! 可杨临却很笃定。 因为前世历史上,后金皇台吉就曾经绕过宁锦防线和山海关,领兵十万借道蒙古,直逼北京城。 现在金军的意图很明显,虽然以目前的情况看,拿下京城的概率不大。 但足以打击大周本就不多的士气,以及可以劫掠无数钱财和人口。 周琬和李剑面面相觑,杨临的分析很有道理,他们不得不信。 “那我们……” 李剑望着杨临,目光有些期待。 杨临打了个哈欠,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去睡觉吧,现在出城反而危险。只要金军攻不下岐县,就不敢继续南下,我们刚经历战斗,先要养足精神再说。” 杨临回到房间,示意他们也快回去睡觉。 “东家……” “天亮再说!” 杨临关上了房门。 刚才趴桌子上睡得他浑身酸痛,而且只睡了两个时辰,天还没亮呢。 李剑见杨临关上了门,转身对周琬恭敬说道: “夫人,我睡不着,去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万一金军破城,您和东家会很危险。”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客栈。 牛二左右徘徊,随后也跟着李剑出去了。 “夫人,俺去把老李拉回来。” 站在门内的杨临听得清楚,但没有阻止,他知道阻止也阻止不了。 收好桌上的图纸,杨临躺在床上。 来的时候他就看过,岐县城墙高约两丈,不是坚城,但也比一般小城的城墙要高。 金军以骑兵为主,在没有攻城器械的情况下,一时半会儿攻不下岐县。 总之只有先睡好,才能有精力去应付接下来的事。 熬夜很伤身体的。 …… 翌日清晨,天空灰暗,阴云密布。 将岐县这座原本朝气蓬勃的小城,笼罩在阴霾之下。 杨临又在一阵嘈杂声中惊醒。 “我去,又怎么个事?” 杨临有些烦躁,一个咸鱼翻身,坐了起来。 “外面很多商队还有本地百姓吵着要出城,但城门凌晨就被徐将军接管,任何人不许出入。” 周琬的声音悠悠传来。 “你……你怎么在我房间?” 杨临吓了一大跳,连忙裹紧被子,他记得关门了啊,周琬怎么进来的? “你门没锁,我就进来咯,刚才李剑来了一趟,看你没醒又走了。” 周琬刚说完,就见李剑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 “东家,你醒了。” 李剑满头大汗,就像水里捞出来一样,迈着瘸腿走进房间。 “东家,徐将军说,可以派几个人护送你们离开。” 杨临瞳孔微缩。 “那你呢?” “我……我留下。” 李剑突然双膝下跪。 “我李剑愧对东家,若不是东家,恐怕我早已烂死,但金人来势汹汹,徐将军坚守困难,我想助他一臂之力!” 随后对杨临重重地磕了个头。 杨临没有立即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李剑。 坐在桌前的周琬眼中颇有赞美之色。 大周有李剑这样的军人是大周之幸,但李剑在现在的大周却不是幸运的。 “起来吧,去打盆水来,随后带我去见徐将军。” 杨临掀开被子,开始穿外套。 李剑有些疑惑地抬头看着杨临。 杨临笑了笑,“我杨临还没有丢下属下自己跑路的习惯,守城嘛,我也略懂。” 说着他还看了一眼周琬,似乎在回应之前周琬的话。 并不是杨临托大,而是之前从李剑那得知,这个时代的战争对比前世,有些稍稍落后。 前世可是完整走过了封建时代,而这里连火炮、火铳都没有出现。 “是。” 李剑得令而去。 与此同时,岐县南门口。 一条长龙似的车队,排在拥挤的街道上,想要强行出城。 “本官乃岐县县令,还不快开城门!” 第20章 攻城开始 “本官乃岐县县令吴泛春,尔等还不快快打开城门!” 身穿县令官袍的男子站在最前面,大声呵斥守城官兵。 守城门的是个百夫长,是个精瘦的汉子,皮肤黝黑,足足高了县令两个头。 左手一直扶在挂在腰间的刀柄上,大有一言不合就砍人的架势。 “徐将军下令,封锁城门,任何人不得出入!” 百夫长严词拒绝,丝毫没有给吴泛春面子的打算。 “大胆!” 吴泛春似乎有些发毛,身后的数十个家丁全部都围了上来。 “本官乃堂堂县令,进出城门岂是他徐年说了算?速速让开,否则本官定参他一本!” 说曹操曹操到! 就在他说完之时,身后人群中纷纷让出道路。 十几骑人马赶到,皆全副武装,为首的一人身穿黑甲,系红色披风,威风凛凛。 看模样四十岁上下,面部刚毅分明,锋锐如刀,双眼炯炯有神。 “是谁要参本将?” 徐字营营将徐年厉声说道,看向吴泛春的眼神中带着不屑与轻蔑。 “我乃朝廷册封的杨威将军,从六品,你不过是个临阵脱逃的七品县令,竟敢言弹劾本将?” 徐年不怒自威,冰冷的目光居高临下望着吴泛春。 吴泛春见徐年亲自来了,不仅没有惧意,反而更加有劲。 指着徐年的鼻子大骂道: “你这丘八,若非本官放你进城,你岂能站在这跟本官说话?现在本官要走,你还拦起路来,你是何居心,莫非你想在岐县造反,怕走漏了消息?!” “哈,哈哈哈哈……” 徐年突然笑出声来。 他急行军三天赶到岐县,按理说他没有调令,是不能随便入城的。 县尉还组织了几百人守城,原本想解释一番。 谁知县令吴泛春见他们数千人枕戈待旦的,直接吓尿了,私自打开城门迎接他进来。 还好是他们,这要是金军先来一步,岐县分分钟就被金人夺去。 虽然在腹地无战事,但如此要道朝廷怎么会让这种人来守? 现在听说金军要来攻城,更是连夜收拾行李,一大早就要跑路了。 徐年放眼望去,看到吴泛春的马车驴车接连一片,起码有二三十辆,都装得鼓鼓囊囊的。 妻妾、家丁、车夫、丫鬟等加起来得有个一二百人。 这得搜刮多少民脂民膏啊! 他看向吴泛春的眼神愈发不善。 “徐年,你听好了,本官的舅舅是昌远府知府,你得罪了我就是得罪了他,我劝你看清楚形势!” 吴泛春搬出自己的靠山,威胁道。 徐年脸色不变,但也有些顾忌,知府的能量可比县令要大得多。 “吴县令,金军可能就在城外,我若打开城门,城内百姓必蜂拥而出,到时候金军趁乱杀来,岐县不保!” “本官不管那么多,快开城门!” 吴泛春依旧叫嚷道。 金军的残暴他早就听闻,留在这里要是被金军攻破,自己的家当岂不是保不住了? 还有那刚娶的第十三房小妾,那水灵灵的模样自己还没尝到呢,可不能被别人抢了去。 “报!” 突然,城内有一骑人马奔来,是一名传令兵。 “将军,北门外有军情。” “说。” “金人大军距北门已不足三里,且正在往两侧分兵。” 徐年点点头,让传令兵退下后说道: “吴县令,都听见了?金人大军已经到了,现在开城门只有死路一条!” 吴泛春脸色比猪肝还难看,但事已至此他也不敢冒这么大的风险。 大不了金军破城后第一时间投降就是了。 “走,回去!” 吴泛春大手一挥,吩咐车队掉头。 临走还看了徐年一眼,“徐年,你最好守住城,否则本官定参你一本!” “用不着,城若破,本将早已死在城墙上。” 徐年冷哼,目送吴泛春走远。 随后他巡视了一圈守门将士,对百夫长点了点头。 “张起,这次干得不错。” 被称作张起的百夫长闻言很是激动。 “卑职分内之事!” “行了,虽说金军不太可能会攻南门,但也不可掉以轻心,有情况立即禀报。” “是!” 徐年巡查完南门的城防之后,带人回到了北城门,这里才是金军的重点进攻对象。 此时在城头上已经能看到远处黑压压的一片,正急驰而来。 马蹄声声,大地震动。 一股极致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直到距离城门三四百步远,金军才停下战马。 金军中央,一匹高大的战马矗立在小土坡上,马上之人身穿金甲,气势十足。 此人正是大军统领,完颜修录。 “都统,斥候来报,岐县四个城门上共有兵力三千左右,徐字将旗。” 副将打马而来,将情报汇报给了完颜修录。 完颜修录不过三十来岁,乃是金国皇室宗亲,也是比较年轻的金军将领,颇受重用。 “果然是从东大营逃出来的徐字营,周人大多软弱,倒也还有些硬茬。” 完颜修录语气轻松,根本没将眼前的城池放在眼里,要知道他可是带了五万人马,对方只是三千多人而已。 五万对三千,优势在我! “传令阿海买猜,率领本部对城头进行骑射,先灭一灭周人的士气!另外立刻开始造云梯,本将要在一日之内拿下岐县!” “是!” 传令兵下去后,很快金军中一大队人马嗷嗷叫的往城门冲来。 副将问道:“都统,先前有消息说岐县县令贪生怕死,为何不先劝降?” 完颜修录摇了摇头,眼中尽是智慧的光芒。 “岐县肯定被徐字营掌控,徐字营若要投降,何必趁我大军未到,跑出东大营?” 感受着早晨的微风,完颜修录活动了下脖子,望着冲锋中的大金勇士们,露出得意的笑容。 有一种大局在握的从容。 城墙上,徐年表情严肃,看金军的人数得有个三万人以上,估计东北两门有一万人左右。 见金军有一千多骑兵冲过来,徐年当即喊道: “躲箭,躲箭!” 要知道金军的骑射是非常厉害的,不仅速度快,而且准头不差,有效杀伤范围五十步左右。 徐字营将士闻言,纷纷躲在城垛下,不敢露头。 很快,箭矢如雨点般射上城墙。 徐字营将士虽躲在城垛下,但还是有十数人被射中,惨叫连连。 金军一轮骑射之后,两百余徐字营弓手迅速反击。 在居高临下更具有优势的情况下,也将不少金军射落马下。 几番下来,徐字营伤亡数十,金军伤亡百余人。 主要是弓手太少,还要分一些在其他城门,不然可以杀伤更多金人。 见占不到什么便宜,完颜修录下令停止进攻,督促后方全力打造云梯。 “将军,之前那姓李的校尉求见,还带了人。” 徐年刚松口气,就听见亲兵跑上来向他禀报,顿时有些激动。 “莫非李兄弟想通了?快请!” 第21章 取得信任 “李剑兄弟!” 杨临两人刚上城墙,徐年就大步流星的迎了上来。 徐年给杨临的第一感觉就是孔武有力的厮杀汉子,不愧是常年在军中的将领。 路上李剑已经把他们之间的交集说了一遍。 去年辽河之战,李剑所在的勇字营陷入金军重围,营将战死。 正是徐年率部及时支援他们,最后不仅冲出重围,还反歼了金军一个猛安,足足一千余人。 只可惜很快徐年受命回到代州东大营,驻守辽河的周军也在不久后也全线溃败。 那场战役中,两人配合默契,敢打敢杀,算是过命的交情。 “徐将军,这位便是我现在的东家,杨临杨公子。” 李剑把杨临介绍给了徐年。 徐年却没有在意,看都没有看杨临,便对李剑说道: “李剑兄弟,可否想通了来我军中?偏将的位置一直给你留着。” 徐年目光切切,满怀期待。 自那场战斗过后,他对李剑的军事能力以及个人勇武都非常看重。 李剑之前的官职是校尉,八品官,一般校尉可掌管五百到一千士兵不等。 偏将和裨将都是从七品,比校尉职权更大。 至于徐年的杨威将军,其实是个从六品的杂号将军,不过能够独领一营兵马。 一般三千人为一营,但战时会根据情况增加募兵,多的能达到万人。 “徐将军,我东家有话要说。” 李剑有些尴尬地说道,毕竟刚才徐年对杨临很是冷落。 徐年闻言,这才仔细打量起杨临。 他久居军营,而且刚到岐县,并没有听过杨临这个人。 “你就是李剑兄弟的东家?本将已经答应李剑兄弟,可以派人送你出城,杨公子可否行个方便?” 徐年耐心说道。 杨临摇了摇头,看了眼城外的金军阵营。 好家伙,好几万人遮天蔽日的,饶是看过电视的他,也被眼下这真实的场景震撼了。 “将军好意,在下心领,但我并不想离开岐县,而想助将军守城。” “守城?” 徐年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杨临看起来一副书生模样,也不像会兵法的样子。 “正是。”杨临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我观将军布防甚妙,一般攻势断不可攻破,但金军十倍于我,若发起猛攻,岐县难保。” 听见杨临的话,徐年并不意外,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 但这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毕竟他的徐字营只有三千多人,加上岐县的数百守备,一共不到四千人。 如果岐县城高墙厚,且准备充分的情况下。 别说金军来五万,就算十万,他短时间也能守住。 但这只是一座小城,而且仓促中不仅没有重弩,就连礌石滚木都是连夜准备,根本没多少。 这种情况,谁来都一个样。 “如此说来,你有守城之法?” 徐年并不相信杨临有什么办法,但心中也有一丝期待。 杨临再次点头,“我有更好的守城之物。” “何物?” 杨临指了指李剑的屁股。 李剑顿时吓一大跳,捂着屁股连连后退。 不是,东家,就算你拉我出去卖屁股,金人也不可能退兵啊! 杨临笑了笑,解释道:“是金汁,收集全城金汁,于城楼上煮沸,等金军攻城直接泼下去。 徐年瞬间皱起眉头。 果然就不该抱有希望,什么鬼玩意儿,那等肮脏之物也能守城? 他顿时沉下脸来,觉得杨临是夸夸其谈之徒。 一旁的李剑见状,连忙解释道: “徐将军,我东家是今科状元,被封为广元县县令,正是在上任的路上。” 先前没有杨临的同意,他没私下乱说,现在这种情况也只好主动解释。 “哦?金科状元?” 徐年的表情略微变化,对杨临的轻视减少了几分。 不管什么时代,身份都是一个人的象征,即便身为武将的徐年也不能免俗。 这时,一伙士兵抬着刚才中箭的伤兵经过,准备抬下城门。 杨临看到一名伤兵胸口处插着一支羽箭,正紧咬牙关,面色痛苦,被人摇摇晃晃地抬着。 还有些伤兵拔出了箭头,就胡乱的用脏布缠着止血。 “等一下!” 杨临立即叫住了他们,说道:“伤员不能这么抬。” “啊?” 抬着伤员的士兵闻言,下意识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徐年。 徐年也懵了,伤员不都这么抬的吗,不抬难道背着走? 刚想询问,就听见杨临说道: “抬伤员关键是要稳,最好是用担架,这样在移动过程中可以减少疼痛和不适,也能避免不当移动而加重伤情。” 这个时代有步舆,跟担架差不多,但那是贵族出行所用,根本普及不到底层的士兵。 大周民间有简易的滑竿,可抬伤者病人,但也没普及军中。 “杨县令,本将未曾听过你所说的担架,军中向来如此抬运伤兵。” 说到这里,徐年看了一眼李剑,像是在说我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又回过头继续对杨临说道:“金汁就不必了,本将已经准备了沸水。若无其他事,杨县令还是请回吧,你也看见了,金军就在城外,随时可能攻城。” 徐年已经失去耐心,觉得杨临不过一腐儒书生。 把金汁煮沸,恐怕没伤到敌人,先把自己给臭死了吧。 杨临并不慌张,也没离去,他早就预料没那么容易取得徐年的信任。 但是这城他必须守住,因为不能让大周亡得太快。 起码要等他在广元县稳定之后,不然天崩开局就要成天裂开局了。 “徐将军不信我可以,但我斗胆一问,就凭这些礌石滚木,还有沸水,徐将军觉得能守多久?” 杨临一改往日慵懒松弛的样子,十分严肃地质问徐年。 李剑见状也开始捧哏。 “徐将军,我们一路走来遇到山贼土匪不下十次,东家不仅身先士卒,还制定了各种战法计划,颇有成效。” 听见李剑这么说,徐年沉默了。 正如杨临所说,以目前的情况看,金军要是全力攻城,能守一天都算好的了。 虽然他早就用八百里加急传回了消息,但援军赶来,估计还得五天时间。 沉默良久,他决定相信李剑。 仔细想想,能让李剑甘愿跟随的人,应该不是泛泛之辈。 “若用你的方法,能守多久?”徐年开口问道。 第22章 攻防之战 “不知,但金军想要破城,必将承受惨痛的代价!” 别人不知道金汁的威力,杨临可是知道的。 一旦伤口上沾上一点,以现在的医疗条件,基本活不了。 主要现在没有毒药,不然杨临还得加一点进去。 对待嗜血的异族,没必要心善。 徐年看着信心满满的杨临,握了握拳头。 下令道:“来人,带上民夫,收集全城金汁,快!” “还有桐油。”杨临补充道。 “是!” 传令兵得令而去。 这时杨临走向一名伤兵,解开了包裹在伤口上的脏布。 “徐将军,往日大战时受伤的将士有几成能活下来?” “重伤者能活下来的不足三成!” 徐年面色沉重,每次看到士兵在痛苦中死去,他都于心不忍。 但战争就是残酷的。 杨临拿起脏布,放在徐年眼前。 “包扎的布太过肮脏,会让伤口感染更多病菌,导致伤口溃烂,严重后会变成败血症,最终不治身亡。” 也不管徐年听不听得懂,杨临简单叙述后,从衣服内缝制的口袋里掏出一团布。 “这些白色布条,是我经过煮沸,然后晒干的,沸水能杀死绝大部分的病菌,不会加重伤口感染。” 杨临一边说着,一边整理好白布。 小心翼翼得帮伤兵把伤口包扎好后,才站起身,将剩下的布条交给了其他士兵。 示意他们学自己的手法包扎。 昨天赵川手臂被砍伤,就是用的这个。 “病……病菌?” 徐年一脸疑惑。 李剑倒见怪不怪,一路上他可是听了不少新鲜的词汇。 这也让他对杨临越来越敬佩。 “可以理解为邪气入体,若是处理好伤口,伤兵存活率能增大不少!”杨临解释道。 其实除了伤口发炎,还有许多士兵被带有锈迹的刀剑砍伤,得的是破伤风。 “杨县令还懂医术?” 徐年倒有些意外,毕竟医者在这个时代不是多么高尚的职业,而杨临是状元,是个读书人。 杨临讪笑一声,“我早年跟着一个云游的老先生,这些都是他教我的。” 随后杨临又让徐年叫人去拆门板,用来做临时担架,把伤员安稳地抬了下去。 整个上午,城内城外都在准备着各自的东西。 云层依旧遮盖着阳光,北风呼啸,给这个春天的尾巴增添了一份凉意。 直到临近傍晚,金军那边开始有了动静。 二十余架云梯依次排在金军阵中,骑兵下马正在列队。 “金人要攻城了!准备!准备!” 城墙上,正在小憩的徐字营将士被惊醒,纷纷拿出武器,严阵以待。 杨临也带着李剑和二牛站在城头上。 他们和所有士兵一样,都用布包裹着口鼻,但即便如此也难掩那冲天的臭味。 大锅里的金汁实在是太臭了!尤其是加热之后。 收集金汁的民夫也是实在,不仅是人的,就连鸡鸭鹅猪等家禽的粪便也都搞了过来。 城内百姓更是配合,听说要用来打金人,纷纷脱了裤子就给拉一泡新鲜的。 说是也要为守城出一份力。 将士们根本没见过这场面,不少人直接连昨天的晚饭都吐了出来。 杨临赶紧让他们吐到锅里,不能浪费了不是? 徐年在使劲憋气,他可算见识到了金汁的余威,不得不佩服杨临能想出这招。 “咚咚咚……” 金军阵营中鼓声响起,打破了整个岐县的平静。 只见城外上千金兵推着云梯齐头并进。 云梯可不是影视剧中经常出现,搭在城墙上的那种楼梯。 现实的云梯是有轮子的,下方是车,可称为云梯车,配有防盾、绞车、抓钩等。 推到城下将楼梯升起,就直接可以登上城墙,根本无法用棍子推倒。 杨临紧紧望着越来越近的金兵,心跳加速。 这是他第一次处在战场之上,那种战斗即将爆发之前的压抑感,令他有些喘不过气。 连握着长枪的手都有些颤抖。 他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倒霉,穿越到即将亡国的朝代不说,上任路上还遇见敌军围城。 这回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到广元县了。 这时,一只有力的手掌按在他的肩膀上,让杨临稍微镇定下来。 “东家,城楼危险,要不……” “不用,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我要看看金人到底有什么能耐,能让朝廷诸公坚持主和。” 杨临推开了李剑的手,坚定地站在一排士兵身后。 眼看金兵距离城墙大概百多步距离时,徐年下令放箭。 漫天箭雨倾泻而下,顿时不少金兵中箭倒地,但更多的金兵依然举着盾牌,推着云梯车前进。 口中还整齐地喊着听不懂的口号。 射箭极耗体力,在弓箭手每人射出三箭后,金兵开始用骑弓反射城墙。 李剑举着盾牌,将杨临护在身后。 很快云梯车被推到墙下,在骑弓的掩护下,金兵开始登城。 一时间各种礌石滚木纷纷往下砸。 不远处的金军阵营中,完颜修录骑在马上,一边远观战场,一边轻轻擦拭着他的弯刀。 “只要入夜前攻下岐县,再进城稍作休整,明日便可直奔长京城!” 完颜修录沉浸在自己的预感中,非常舒服。 毕竟一路过来都是这样的,周人的不堪一击早已让他飘飘然了。 可是左等右等,上看下看,天都黑了也没见自己的士兵登上城墙。 他可是投入了五个猛安的兵力,五千多人啊,竟然连城墙都没登上? “报!” 这时传令兵打马而来。 “禀报都统,周人歹毒,竟然用煮开的粪水泼洒,我军损失惨重,久攻不下!” “什么?粪……粪水?yue~” 完颜修录光想想就有点反胃,他甚至能闻到传令兵身上的臭味。 虽然金人本就不爱干净,但这也太离谱了! 见天色已暗,夜间不利于攻城,完颜修录无奈只好下令鸣金收兵。 仅仅第一天,金军就有了两千多的伤亡,其中有一半以上都是被金汁烫伤。 就连阿海买猜都被烫伤了好几个地方,还擦破了皮,在伤兵营中疼的死去活来的。 “阿海买猜,你可是本都统手下最勇猛的勇士,不就是烫伤吗,过两天就好了!” 完颜修录亲自来到伤兵营看望。 他学过兵法,知道这样做能让自己更受士兵们爱戴。 果然,原本还疼得龇牙咧嘴的金兵们,此刻心中的激动已经超过了疼痛。 “不是啊都统,我感觉伤口好痒,跟开水烫不太一样!” 阿海买猜有点想哭了。 隐约中,他好像看见了去世多年的太奶。 第23章 京师震动 月亮初悬,银色的光洒满大地。 杨临站在城楼上,望着下方正在搬运尸体的金兵,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在战场上,人命显得格外脆弱。 刚才一战,金兵几度要登上城墙,都被己方给压了下去。 其中杨临亲手杀了五名金兵。 李剑协助徐年处理完军事后,回到杨临身边。 “东家,今夜金军应该不会攻城,早点回去歇着吧。” 杨临点点头,将带血的长枪放在城墙上,骑马回到了客栈。 一进门就看见一抹倩影坐在桌旁,双手撑着小脑袋瓜,轻轻地打着瞌睡。 桌上摆了几道菜和一壶酒。 似是听见脚步声,周琬晃了一下脑袋,睁开双眼。 “你回来了,今日战事如何?” 周琬温柔且焦急的问,同时站起身帮杨临卸去了染血的皮甲。 杨临有些恍惚,大气都不敢喘。 这什么情况啊? 没见过周琬这个样子啊。 “呃,金军围三缺一,今天主攻了北门。” 杨临坐下先吃了几大口菜,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也给周琬倒了一杯。 下午在城墙只吃了点干粮,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周琬坐在杨临对面,注视着他,认真说道: “杨临,你分析的没错,金军在虎王关前谈和亲,又兵出代州,就是想直取长京城。” 杨临继续吃着饭,眨了眨眼示意周琬接着说。 只见周琬神色有些忧愁,缓缓开口: “岐县是南下中州的要道,金军无论是粮道,还是将来撤退,都需要经过这里。 金军奇袭,定想速战速决,然而岐县守军太少……唯有发动全城青壮一起守城,或许有一线生机。” 周琬深居皇宫,说起兵事来头头是道,也不知道在哪学的。 “人虽少,但若不是徐将军深明大义,及时带兵来守,岐县昨天就被金军攻占,南下再无后顾之忧。” 杨临接过周琬的话,又喝了一口酒顺了顺食。 “徐将军确是栋梁之才,可不知道援军要多久才能到。”周琬有些担心。 “无需援军!”杨临说道。 “不用援军?”周琬有些不太明白。 杨临解释说道:“消息已经八百里加急传递回京,想必朝廷很快会调动兵马拱卫京师,只要我们再守住三天以上,金军得知已无法奇袭京城,自然会退兵。” 杨临虽然他不是什么军事大家,但孙子兵法,各种理论什么的还是懂一点的。 周琬闻言突然一笑,美目中有些敬佩的色彩。 “没想到杨状元郎竟然文武双全。” “殿下也不遑多让。” 商业互吹嘛,前世作为公司董事,杨临不要太会。 “本宫不过略懂。” “在下也略懂!” …… 次日卯时,远方的天际还刚刚露出鱼肚白,晨风略微有些刺骨。 京城的全称为长京城。 正北门,两队城门卫正在换班,忽然看见一匹快马急驰而来,马上还插着一只令旗。 “代州八百里加急!速速让开!” 骑士还没到城门就开始大声呼喊。 城门卫连忙搬开拒马,同时在骑士通过城门之后,立刻派人在后面跟着。 八百里加急非同寻常,一般可直接送到尚书省,由丞相亲启。 关键时刻也可以直接送入皇宫,面见圣上。 皇宫,太和殿内,三日一次的大朝会正如期召开。 二十一岁的周帝模样看起来还有些稚嫩,坐在龙椅上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在龙椅旁边平齐的位置,还放着一张豪华程度不下于龙椅的凤椅。 吴太后端坐在上,目光扫视着下方一众臣工。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站在太后身侧的太监高声唱道。 见下面寂静无声,太监刚想喊出“退朝”两个字,话都到嘴边了。 突然被太和殿外的声音打断。 “太后,陛下,代州八百里加急,刚刚送达!” 门口的小太监低着头传话。 话音一落,满堂皆惊! 代州?代州近来无大事啊,燕州那边送了公主过去,金军不也停止进攻了吗? 哪里来的八百里加急? 周帝猛然站起,随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看了一眼吴太后,又悻悻的坐了回去。 丞相吴严面露疑惑,也在思索。 “宣!” 吴太后面色不变地开口道。 很快,徐字营的传令兵跪在殿前,举着一封徐年写的军报。 “代州东大营徐字营什长,刘全,叩见陛下。” 刘全满脸沧桑,头发乱得像路边的乞丐,浑身散发着一股汗水发酵了的恶臭。 “代州有何军情?” 吴严走到刘全身边,接过军报。 刘全还喘着气,双眼布满血丝,看起来随时都要昏倒。 “代州东大营主将投敌,金兵已进入代州,徐将军断言,金人企图借道代州,奇袭京城,徐字营已前往岐县驻守,请陛下早做防备!” 似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刘全说完后直接就晕倒在殿上。 “什么!” “啊?金兵进了代州?” 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朝堂上瞬间炸开了锅,议论纷纷。 吴严大手一挥,示意群臣安静下来。 “送去太医院,再核查身份。” 吴严吩咐完,门口的太监便将刘全抬出了太和殿。 此时,户部左侍郎李登站了出来。 “太后,丞相,金人和亲的条件我等已经答应,并且算算时间,公主也差不多送到了虎王关外,金人没有理由突然撕毁盟约,此事还需严查。” 李登表情严肃,盟约是他亲自签的,如果真像刘全说的那样,他也会被牵连。 很快,又一人站出来说道:“李侍郎所言不错,金军断不会违背刚刚签订的盟约,还是派人先去代州查探一下为妙。” “八百里加急不会有假,莫非是金人得知送去的公主不是长公主?” “那可如何是好,金人骁勇善战,去年我燕州十几万兵马尽失,不可再硬碰硬了。” 朝堂上诸多文臣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大部分都在想如何安抚金军。 唯有武将中有几人对李登等人怒目而视。 这时年事已高,早已头发花白的成国公萧凤玄,愤怒地用拐杖敲了敲地板。 朝堂再次安静了下来。 成国公萧凤玄乃三朝老臣,虽然早已没了实权,但在朝堂中还有些分量的。 现在除了司马文的太尉爷爷,也就萧凤玄还能在朝堂上说上话。 吴严还是要给他几分薄面的。 “金人亡我之心不死,若无实力,区区一道盟约与废纸何异?如今金军企图从代州南下,陛下要早做准备,调集周围人马拱卫京师,同时派军北上,援助岐县的徐字营。” 萧凤玄声音苍老,语速很慢,但无人敢打断他的话。 “臣附议!” 萧凤玄的话一说完,刑部尚书司马镇毫不犹豫地率先站出来附议。 “臣附议……” 几名军中将领纷纷开口。 吴严作为一国丞相,还是有他的能力的。 虽然他不想跟金军死磕,以免影响了自己的钱财和权势,但也不想让金人直愣愣的打到皇城下。 只听他朗声说道:“成国公老成之言,不论金军为何发兵,京城定不能出丝毫差错,应速调大军前来驻守。” “另外,再辛苦李侍郎跑一趟,北上代州与金人议和。” 听到“议和”二字,萧凤玄苍老的脸上多了几分愤怒,几度欲言,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有说话。 他明白,现在强行反对只会失败。 所以他还要等,等一个足以改变一切的机会! 吴严说完便看向吴太后,见吴太后点头后又看李登。 “李登领命!” 李登顿时松了口气,紧皱的眉头不自觉舒展开来。 议和比追究责任好啊。 这是他专业呀。 第24章 招募青壮 岐县北门外,金军大营。 “怎么回事?” 完颜修录带着亲兵来到伤兵营,一靠近他就有点反胃,冲天的恶臭让他下意识捂住口鼻,但他很快强忍着把手放下。 他不想来,但为了大金都元帅的梦想,他必须来。 “都统,昨日被粪水烫伤的勇士死了很多,没死的伤口正发脓溃烂,且高烧不退,异常痛苦!” 副将也在强忍着臭味,向完颜修录禀报。 老大都没捂鼻子,他更不敢捂鼻子了。 完颜修录疑惑道:“不过是烫伤而已,怎么会要命?粪水洗干净不就行了吗?” “末将也不知。” 副将摇了摇头。 一行人走到帐内,看到数十名伤兵躺在临时堆成的干草上痛苦的呻吟着,其中还有很多奄奄一息的。 几名随军医官有的在把脉,有的在处理伤口,有的在煎药,忙得不可开交。 见完颜修录进来,为首的医官连忙起身见礼。 “见过都统!” 完颜修录点点头,“卓陀,我昨日看还没有这么严重,怎么今日变得如此严重?” 卓陀的表情突然变得愤怒。 他突然吼道:“该死的周狗,竟然拉的是毒粪!勇士们多是被毒粪毒死,我们的药根本不起作用!” “毒粪?” 完颜修录瞪大了眼睛,这么小众的词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岂有此理,周人竟然如此歹毒!传我军令,三门同时攻城,攻下岐县,我要他们全城给我大金勇士陪葬!” 说完,完颜修录转身就走,给一众伤兵留下了一道无比伟岸的背影! 当然,再不走他就要忍不住吐了。 …… 辰时刚过。 北、东、西,三道城门外的金军同时发起进攻,声势浩大。 相比于主战场的北门来说,东西两门的防守就稍显薄弱了,城墙上还不到一千人。 兵力严重不足的情况下,只能在城内征召青壮参与守城。 不是要单纯做后勤的民夫,而是要上城墙跟金兵面对面白刃战的勇士。 徐年在北门指挥战斗,杨临则是来到岐县县衙附近的一块空地,开始了他的演讲。 “同……乡亲们!” 杨临开场就差点串台,还好他反应快,临场能力不错。 一旁的徐字营主簿狐疑地看了一眼杨临,总感觉这人有点不靠谱。 杨临清了清嗓子,环视着周围面露怯色的百姓。 \"乡亲们,城外的战斗已经打响了,我大周徐字营将士正在和金军拼命,但金军数倍于我,岐县城墙眼看就要被破!\" “乡亲们可曾听闻金军在燕州的所作所为?凡破一城,周人皆为奴隶!他们不仅随意打杀我们,还肆无忌惮地强迫我们的妻女,屠杀我们的父母孩子!” “许多女子不堪受辱,自尽而亡,你们想想,若是城破,你们的妻女被金人糟蹋,你们会怎么做?” “我杨临,定然会提着大刀,向金人的头上砍去!哪怕我死,也不会让我身后的家人受到一丝伤害!” 杨临站在石墩上,慷慨激昂,唾沫横飞。 他用最白话的语言,瞬间激起了大多青壮年男子的情绪。 但他并没有大话,金人的残暴人尽皆知,一旦城破,岐县瞬间就会化为人间炼狱。 周围的百姓中,有不少青壮已经蠢蠢欲动。 于此同时,县衙后院内,岐县县令吴泛春正在吃早饭。 作为光流动资产就能装足足二三十辆大车的人,每天四顿饭是必不可少的。 “宝贝,吃啊,再不吃就要凉了。” 肥头大耳的吴泛春极其谄媚地端着一碗燕窝,想要亲自喂旁边的女子。 见女子始终面无表情,也不曾理会他一下,吴泛春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还想不想给你爹下葬了?” 吴泛春带有威胁的语气说道。 女子闻言,心中猛然一紧,晶莹的泪花顺着娇嫩的脸颊流下。 最终不情愿的张开了嘴。 吴泛春得意的笑着,喂了一口燕窝进去。 这时门外走来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男子,一袭青白色秀丽长袍尽显文人气息。 但他嘴巴看起来却是向一边歪的,非常怪异。 “老爷,大事不好了!” 歪嘴书生一进来就大声呼喊,吓得吴泛春差点将手中的碗打翻掉。 “什么事,难道金军攻进来了?” 吴泛春慌忙起身,“快,随我去迎接金军。” “不是的老爷,金军还没攻进城内。”歪嘴书生连忙解释,拉住了吴泛春的袖子。 “那出什么事了,大呼小叫的!” 吴泛春嫌弃地瞪了他一眼,又坐回了凳子上。 歪嘴书生连忙说道:“有人在县衙外召集百姓,想要招募青壮去守城。” 重新端起燕窝,吴泛春毫不在意的说道:“他们爱守城就守吧,关我们什么事?” “不行啊老爷,你想想,本来是徐年和他的徐字营守城,他们杀了金人,等金人破城肯定会把他们都灭了。” 歪嘴书生一脸凝重,说得好像岐县已经失守了一样。 “这本来不关我们的事,可要是岐县内的百姓也去守城,金人肯定会记恨上我们岐县人,到时候屠城百姓也就算了,说不定您也会被连累清算啊,毕竟是您管教不力!” “啊这……” 吴泛春听完歪嘴书生的话后,顿时急了。 这的确有道理啊,岐县是他的地盘,百姓是他管辖的,那百姓去守城,他也有责任啊。 一想到这,吴泛春又一下从凳子上弹了起来。 你徐字营要打我阻止不了,到时候冤有头债有主,可我 “走,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在本官的地盘上教唆百姓!” 吴泛春这时候倒雷厉风行,带着歪嘴书生直奔县衙外。 县衙外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正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只要我们同心戮力,金人就休想踏进岐县一步!” 杨临已经说得有点口干舌燥了,但大多数百姓还是犹犹豫豫的。 这种情况他也理解,毕竟是要豁出性命的事情,谁都得衡量。 这时一直站在杨临身后的周琬突然也站了上来。 她倾国无双,秀雅绝俗且高贵的气质令场中瞬间安静了下来。 只见她直接从怀中掏出了一沓银票。 “随我夫君守城者,战后每人五两,不幸阵亡者,每人三十两!” 周琬的一句话顿时在人群中激起浪花。 立刻就有人问道:“你们是何身份,我们怎么信你?” “对啊,怎么信你?” 百姓们纷纷询问,乱做一团。 杨临目瞪口呆,感情我说那么多,还不如一句钞能力! 果然百姓虽淳朴,但也很现实。 在这信仰不够的时代,没钱谁给你卖命啊! “我乃徐年将军帐下军师,他是军中主簿。” 杨临指了指徐字营主簿,继续说道。 “你们不信我,也该信徐将军吧,徐将军为了守住岐县,赶了三天三夜的路,如今正在城墙上和金军厮杀,正是有他们在前面挡着,我们才能在后面说话,不是吗?” 杨临的声音落下,四周稍微沉寂了一会儿。 这时人群外围涌入了几个青壮汉子。 “代州游侠,朱明,愿守城!” 第25章 吴县令,你也想造反啊! 来人正是当日在客栈里聊过杨临的朱明一伙人。 他们本就想去燕州杀金人,好巧不巧,金人竟然跑到家门口来了,于是他们也就没有迟疑,直接过来加入。 “好!给壮士们记录在册,战后论功行赏!” 杨临赶紧对主簿说道。 有了人带头,很快就有人跟着报名,在家国情怀和银子的双重加持下,青壮们纷纷鼓起勇气参与守城。 就在这时,衙门大门突然打开,冲出来十几个衙役和家丁模样的人。 “何人在此闹事?!” 歪嘴书生大喝一声,鼻子下的一撮小胡子尤为醒目。 杨临等人循声望去,发现十几个人恶狠狠地看着这边,明显来者不善。 “大胆狂徒,竟敢在本官的衙门外妖言惑众,蛊惑百姓,你是何居心?给本官抓了!” 吴泛春一挥手,十几个衙役家丁就往人群里冲,直奔杨临而去。 杨临丝毫不惧,甚至有些戏谑地看着对方。 原本他是想找岐县县令来招募青壮的,毕竟是地方官,有威望有话语权。 但听说了昨天城门发生的事,又打听到吴泛春的人品,绝对十足的大贪官,于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面对冲进来的衙役和家丁,杨临面不改色,牛二,张雷两人已经挡在前面。 只见牛二一把抓住两个衙役,如摔小鸡般直接摔在地上,其他人见状一时间都不敢上前。 本来就勇猛异常的牛二,在经过这么多次的战斗后,变得愈加厉害。 “你就是岐县县令?”杨临冷冷的看着吴泛春。 吴泛春没想到对方这么勇,他的人一上去就倒了,顿时有些心虚。 但一旁的歪嘴书生却表情张狂。 “正是我家县令当面,你这刁民在此蛊惑百姓,现在还敢拒捕,还不快束手就擒!” “你谁呀你?” 看到歪嘴书生那副模样,杨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不是标准的小鬼子模样吗? 五短身材,小胡子,长相潦草且猥琐,只是少了个武士头。 听见杨临问自己,歪嘴书生得意一笑,还挺了挺胸膛。 “我乃吴县令门客,风流才子井上沙毕。” 说着他还昂起头,想用鼻孔看杨临,但是由于身高太矮,昂到顶也够不到杨临的胸。 倭人? 杨临挑了挑眉,果然自己的眼光没错。 “我周人说话,还轮不到你这个小倭子插嘴!” 杨临懒得理会他,而且看向吴泛春。 “金军正在攻城,吴县令身为一县之长,不去守城,反而说我蛊惑百姓,难道吴县令是故意想让岐县被金军攻破,嘶……” 杨临说着说着,表情突然十分夸张。 “我知道了,吴县令,你也想造反啊!” “啊?” 吴泛春顿时傻了,我啥时候要造反了? 杨临也是一愣,我为什么用也呢? 吴泛春也顾不上牛二的战力,连忙大声说道: “你休要妖言惑众,乡亲们,万不可听此人之言,守城有徐字营,你们去了就是送死,听说金人个个凶神恶煞,残忍至极,为了你们的身家性命,快回家去吧。” 此话一出,倒像是真的为百姓们好,甚至杨临都差点信了。 顿时不少本就犹豫的青壮想要反悔。 杨临没有阻止,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毕竟是生死之事,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 这时朱明带着十几位游侠,忽然离开人群。 “金人破我城池,杀我亲人,我朱明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想杀金人的,随我去城墙!” 朱明的声音不大,却充满力量。 他刚走出几步,就看见一名头上扎着草绳,穿着守备营军服的汉子跑了过来。 还没跑近他就开始大声喊。 “刘老县尉往东门去了,有卵的爷们跟我去帮刘老县尉守城!!” 汉子说完之后,立刻就调转了方向跑去,就像是来知会一声似得。 可他的话却掀起很大的波澜。 “刘老县尉都亲自去了,我们还怕个卵啊,走,守城去!” 当即就有人喊道,然后头也不回地跟上汉子。 有一就有二,从一开始的几个,到几十个,几百个,大量的青壮从各条道路汇聚。 一直到东城门,竟足足来了千余个青壮。 杨临不由得佩服这位刘老县尉,也不再去管吴泛春和小倭子,带着周琬他们走了。 “该死的老东西,竟敢越过本官私自去守城!待本官出去,一定参他一本!” 吴泛春生着气说道,现在已经不是他能阻止了的。 守备营几百人,基本都听县尉的。 “老爷,如今县尉去守城了,咱们再阻止青壮也没有意义,不如想办法……” 井上沙毕踮起脚,凑到吴泛春耳边轻声说道。 眼眸里满是阴险。 …… 岐县东门,金军已经进行第二轮的攻势。 在云梯车的掩护下,金兵越来越近。 “放箭!放箭!” 老县尉年过半百,但精神气十足,喊出的声音十分洪亮。 “他么的,狗日的金狗,老子半截身子都入土了,临了还上了个战场!” 吐了口唾沫,老县尉一手扶着腰,一手拄着一把长刀。 “刘老,金狗到城下了!” 那个头上扎着草绳的年轻汉子喊道。 “不急,等他们爬到一半再泼金汁,他娘的,金汁配金狗,绝配!哈哈哈……咳咳……” 老县尉骂着骂着还笑了起来,把周围的将士们都给逗笑了。 很快,上千的金兵一波接一波的涌上来,攻城战一开始就非常激烈。 金军得了死命令,像不要命似地疯狂往上冲,不到两个时辰,城下金兵的尸体就已堆积如山。 然而金军的战力也超乎老县尉的预料,临近中午时分,终于有金兵登上城墙。 “桐油,快倒桐油!” 老县尉挥舞着带血的长刀,一刀砍在一名金兵的脖子上,鲜血溅了他一脸。 十几个兵卒得令后,沿着城墙将提前准备好的桐油,倒在金军云梯车的位置。 随后捡起大锅下的柴火,扔下城墙。 墙外瞬间燃起大火,惨叫声接连一片。 数架云梯车以及上面的金兵直接葬身在火海之中。 火攻虽强,但桐油稀少,即便收集了全城,也仅仅够用一两次。 刚爬上城墙的几名金兵一看云梯起火,发了疯般冲向老县尉,想要直接斩首。 关键时刻,一直在老县尉身旁,头扎草绳的那个汉子拦住了他们。 但可惜,刚上去金兵就一刀插进了他的肚子。 汉子吃痛,扬起大刀砍翻了一名金兵,随后如野牛般撞到两名金兵的身上。 “刘老,告诉俺娘,俺王大柱不是孬种!” 王大柱拼死抱着两名金兵,任由他们的刀坎在自己身上,直至推到城墙边缘,纵身一跃。 带着敌人跳入火海。 他头上的草绳瞬间烧成灰烬,飘向天空。 “大柱!” 老县尉喊得撕心裂肺,然而却只能眼睁睁得看着王大柱被火焰吞噬。 他跌在地上,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 第26章 金军分兵,夜袭敌营 战斗一直持续到日落时分,金军才开始鸣金收兵。 杨临浑身浴血,站在北城楼上,如一尊杀神持枪而立。 “杨县令好枪法,徐某佩服!” 徐年比起杨临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都污秽不堪。 这一战不仅金汁和桐油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光杨临这身武艺就很亮眼。 虽然杀伐之气不那么重,但像这样的战斗再来几次,他相信杨临的枪法会更加精湛。 “徐将军,今日战损估计过半,若明日金军再这样攻城,岐县难守。” 杨临目光深邃,颇有些无奈的说道。 金兵十倍于他,若决心强攻,接下来将会十分惨烈。 “我建议,今晚夜袭敌营!” 杨临看向徐年,眼神坚定。 …… 金军大营,完颜修录与几名万户正在商讨军情。 “我们的计划是奇袭长京城,如今却在小小岐县伤亡了五六千的勇士,诸位,有何看法?” 完颜修录脸色难看,他下午已经派出了最精锐的勇士。 而且还秘密往西门增兵,北门佯攻,结果快要夺下西门时,不知道从哪杀出一个杀神。 拎着两把大刀左突右砍,甚至简单一撞都能把人撞得失去战斗力。 登上城墙的金兵被杀得七零八落。 此时帐内一个金军万户说道: “都统,岐县不是非攻下不可,我们可以留下一支兵马防止徐字营出城袭击,其余大军应尽快南下,否则失了先机,反有被围困的风险。” “不错,我等攻城器械本就不多,没必要在此地白白牺牲我大金勇士!” 很快便有几名将领附和起来。 完颜修录闻言微微皱眉,他听得出来,他们这是在质疑他攻城的作战计划。 副将潘术古心中一动,不可察觉得望了一眼黑着脸的完颜修录。 随后他站出来说道: “岐县位置特殊,若不拿下,我大军撤退之时必有隐患,都统目光深远,早已考虑全面,如何安排还请都统示下。” 除了刚才说话的万户,其余几个将领纷纷反应过来。 “我等听从都统调遣!” 完颜修录眉头稍稍舒展,他也考虑过,与其再投几千勇士去攻城,倒真不如守在下方,围困城内守军。 毕竟他们在岐县已经耗了两天,不能再继续耗下去。 “传我军令,兵分两路,由拿可领五千勇士留在此地,保证我军粮道安全,其他人马连夜出发,不要让城内周人发现。” 完颜修录不容置疑地下达命令。 拿可正是刚才说话的万户,听见完命令后暗自愤懑,去不了京城,就没有了战功。 吗的,姓完颜了不起啊! 此刻他对完颜修录愈加不满。 寅时,也就是凌晨三点,正是人睡的最熟的时候。 岐县南门突然打开,一队近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城,往南面行军。 若是在白天,很容易会发现这支千人队伍中,基本都是民夫,甚至有不少老人和女人混在其中。 但在夜色的掩护下,隔着距离根本看不清情况。 暗中两名金军斥候见状,其中一名连忙回去禀报,另一名则是跟着大军查探行迹。 就在他们走后不久,南门中又出来三百骑兵,马蹄上都裹着布。 “杨县令,要说你没参过军,我是不信的。” 徐年骑在马上,对一旁的杨临说道。 他的马后面,还拖拽着一个穿着夜行衣的黑衣人,衣服破破烂烂。 显然这个黑衣人已经被拖了一路,浑身没有一块好的皮肤,鲜血淋漓,被活生生磨死了。 为了支持杨临的夜袭计划,徐年把自己仅有的三百骑兵都派了出来。 杨临谦虚地笑了笑。 “只是看过几本兵书而已,若袭营成功,应该能延缓金军南下的计划。” “东家此计虽然冒险,但往往出奇才能制胜,金军数倍于我,又是骄兵,不会想到我们会主动袭营。” 李剑怀着激动的心情说着,内心早已按捺不住想杀金人的冲动。 去年在燕州,他亲眼看见金军是怎么屠杀无辜的大周百姓的,手段之残忍让他现在都心有余悸。 今天他要用金人的血为同胞报仇! 杨临抬着长枪,目光坚毅,同样感到兴奋。 或许每个蓝星华夏人都幻想过建功立业,征战沙场。 什么战斗民族,跟我们几千年战争史比起来,完全不够看的。 “我要留守岐县,否则一定同杨县令冲杀一场!” 徐年有些惋惜,但夜袭敌营始终是非常冒险的举动,必须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 若是袭营失败,他将与岐县共存亡! “齐丰,此战一切听杨县令的指挥!” 徐年对骑兵统领命令道。 “是!” 一旁的年轻小将点头答应。 杨临望了他一眼,见齐丰表情严肃,虽说年龄不大,却有一种杀伐之气。 “杨县令,我在北门随时接应你们!至于县衙的那些货色,等你们回来再说。” 徐年看了一眼地上黑衣人的尸体,一刀将绳子砍断。 随后打马转身,回到城门内。 杨临点了点头,他想到吴泛春会贪生怕死,却没想到这家伙真敢派人给金军送信。 还好徐年有防备奸细的经验。 这个黑衣人在偏僻处爬城墙,被徐字营的人抓个正着。 “儿郎们,敢不敢跟我杀穿金狗大营!” 杨临忽然举起长枪。 唰—— 身后三百虎胆男儿齐齐举刀。 杨临满意一笑。 “衔枚!” 随后他将一根小木棍咬在嘴里,身后的骑兵们纷纷效仿。 人衔枚,马裹布。 三百骑兵浩荡出发,绕过东门大营,直奔金军北门的大营而去。 黑夜中,一双双发着光的眼睛,就像出没在夜晚的幽灵,借着月色追魂索命! 杨临不知道的是,岐县东门和西门,甚至南门十里外埋伏的金军,早就已经撤走了。 只留下了空营和少量斥候。 好在民夫假扮的大军吸引了金军斥候的注意,这才让骑兵出城未被发现。 直到寅时三刻。 金军北门大营后方,一队骑兵悄然靠近。 策马在前的李剑和齐丰两人,马上弯弓,一同射杀了几名金军守卫。 随后三百骑兵直接冲入金军营地,见人就砍,同时在找粮草存放的位置。 一时间杀声震天。 此刻的金兵经过赶路和两天的攻城,已经非常疲惫。 加上他们根本不信软弱的周人敢出来野战,所以大营的防备弱到了极点。 不少金兵睡得正香,一醒过来人都懵了,四面八方都是喊杀声。 以往都是他们平推大周军队,什么时候被人袭过营? 待金军将领反应过来,想聚拢士兵,却很快被混乱的局面所淹没。 整个大营只有少量金兵骑上战马,开始反击。 但李剑和齐丰都是军中将领,骁勇善战,他们如两把利刃直插大营腹地。 与此同时,而金军主将拿可,仍在营内呼呼大睡。 就连刚才斥候来报,也没叫醒。 第27章 啥玩意?我刚走就被人偷家了? 之前完颜修录走后,拿可越想越气,凭什么你们去长京城,把我留在这? 自己可是出了名的能打! 于是他独自喝起了闷酒,直到丑时才睡。 梦到了他又屠了一个村子,里面的女人一个比一个水灵,排着队等他临幸。 但他却一直在撒尿,仿佛尿不完似得。 直到外面嘈杂的声音将他吵醒。 “将军,不好了,周人杀来了!” 拿可的亲兵冲入帐内,瞬间闻到一股尿骚味,但现在也来不及多想,得赶快禀报才行。 “将军快醒醒,周人袭营了!”亲兵再次喊道。 拿可酒劲未过,脑袋昏沉,但总算恢复了一点神志。 “什么?!取我刀来!” 拿可猛然起身,发现自己裤裆湿了一片,原来刚才不是梦啊! 他慌乱抄起一旁皮甲就往身上套,以此来掩盖住自己的尴尬。 可没想到,刚出营帐,一柄粗大的长枪就直奔他面门而来。 杨临带着几人直插大营中心,好巧不巧,刚好撞见跑出营帐的拿可。 本就第一次劫营,有点紧张的他,猛地就一枪捅过去。 拿可瞬间瞪大了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枪影越来越近,最终他连手上的刀都没抬起,就感觉脖子一痛。 紧接着他伸手一摸,发现自己的脖子已经被贯穿。 这下他彻底清醒了,不可置信和不甘的神色一闪而过,很快便没了知觉。 两眼一黑,倒在地上。 他死都想不通,城内仅凭一个徐字营,守城尚且不足,竟还敢发动夜袭?! “将军!” 那名亲兵刚跟出来,眼睁睁得看着自己上司死在自己眼前。 吓得他双腿发软,一下子跪在地上。 “我投降我投降!” 然而杨临视若无睹,一枪扎进了他的胸口。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在没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杀了才能除去后患。 “杨县令,不对劲,数万金军看样子只剩几千人,恐有埋伏!” 齐丰距离杨临不远,敏锐的发现金兵人数的问题,许多营帐都是空营。 一般这种情况,不是敌人撤走了,就是布好的陷阱。 但是吴泛春派来报信的人早就被他们抓到了,夜袭的计划不太可能会被发现。 杨临略微思虑后说道: “不像,我们已经杀进来多时,若有埋伏,早就该出手了。不去管他,抓紧时间焚烧粮草,让金营越乱越好!” 毕竟他们已经冲杀了很远的距离,有埋伏的话等人进来后直接包围不就行了? 若不是埋伏,莫非金军主力已经南下了? 杨临觉得这是最大的可能,金军借道奇袭长京城,最重要的便是时间。 如果这样的话,今晚夜袭还真来对了! 定了定神,杨临看见拿可的装扮与普通士兵不同,看起来职位不低,至少也是个中层将领级别。 于是灵机一动,大喊道:“金狗主将已死,降者不杀!” “金狗主将已死,降者不杀!” 周围将士听见后纷纷呐喊,士气大振。 反观金兵这边士气大减,许多人刚钻出营帐就被一刀送走。 朱明带着十几个游侠纵横在金营中,他们各个身手敏捷,武艺高超。 要论战场上正面战斗,或许一百个游侠打不过一百个结阵的士兵,但论混战,一个游侠能打十个普通士兵。 加上主将一死,金兵们群龙无首,已经开始出现大范围的混乱。 他们就像没头的苍蝇到处乱窜,只想逃命,死在踩踏中的金兵不知几何。 直到粮草全部被点燃,部分金兵才组织起小规模的反抗。 “我们也撤!往北门撤!” 见己方也损失不小,杨临当即下令撤退。 夜袭金军大营的目的已经达到,没必要再追上去继续做无谓的牺牲。 他们仅几百人,不可能还上去追杀。 等到厮杀声逐渐消散,凄冷的夜终于迎来了一丝黎明前的曙光。 …… 天刚蒙蒙亮,岐县南下中州的小道上,四万余金军正在休整。 完颜修录啃着牛肉干,仔细观看铺在地上的代州地图。 这是代州东大营主将赵穹献出的,上面详细绘制了代州的每一处城池与山川河流。 只要沿着这条路一路南下,不出三日便可进入中州,离长京城已然不远。 就在这时,北边方向驶来一骑快马,是从岐县逃来的金兵。 “我要见都统,我要见都统!” 那名伤痕累累的金兵被人拦下后,焦急的喊道。 金人见状也不敢耽误,马上禀报给了完颜修录。 “怎么回事?” 完颜修录骑马过来,倒是认出了此人,是经常跟在拿可身旁的亲兵。 “都统,拿可将军被……被周人杀了,大营也被攻破,留下的粮草全被焚毁!” 那名金兵带着哭腔说道。 闻言,完颜修录浑身一颤,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什么?你再说一遍!” “岐县夜出骑兵偷营,拿可将军醉酒被杀,我们群龙无首,不敌周人!” 完颜修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才刚走啊,大营就被人端了? 深吸口气,完颜修录继续问道:“多少人袭营?” 金兵迟疑了下,颤颤巍巍道:“数……数百。”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完颜修录下意识就不信,周人软弱是共识,就算是有头铁的将领,也不可能厉害到这种程度。 “都统,我们大营都烧了一大半,” “噌——” 气急败坏的完颜修录突然拔出弯刀,差点就要一刀砍死这个金兵。 但最终还是收回了手,用力把刀插在泥土里。 “拿可匹夫误我啊!” 完颜修录气得牙痒痒,没想到他刚走,家就被人偷了,早知道他还不如再攻一天城。 出发前他可是在金国太子面前立下了军令状的! 一旦奇袭成功,他回去就能升指挥使,真正统领数万兵马,而不是这临时的五万人。 可如今长京城还没到,他就要成为整个金军的笑柄! “潘术古,你带人回去收拢溃兵,然后传令东大营的赵穹,令他带人速速包围岐县,等本都统回来,定要血洗岐县!” 完颜修录对副将潘术古下达军令,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现在最重要的事还是要尽快打到长京城,让整个大周,在他的脚下颤抖! 第28章 离开岐县 岐县外,杨临带着周琬等人等待在路旁。 数万百姓正从岐县迁出。 包括吴泛春的二三十辆大车,也已经出城。 经过昨天一战,北门的金军溃退,其他城门也检查过,全是空营。 现在岐县外已经暂时没有金兵,杨临与徐年商量,让岐县百姓去附近的城池避难。 因为以他们对金人的了解,金军在岐县连续吃了几次大亏,定然会报复他们。 甚至很有可能会屠城。 万一援军不来,先行撤离全城百姓,可以减少无辜的伤亡。 “杨县令,我们大破金营,南下的金军应该不敢再去长京城了吧?” 徐年刚指挥完百姓撤离,就回来找到杨临。 杨临收拾好行李都装上马车,准备继续往西走,经凉州下蜀州。 他已经尽可能拖延金军南下,且能做的已经做了,也耽误了一天多的时间。 不可能继续留在这与岐县共存亡。 虽然不想大周亡得太快,但守城之后他发现,真正的战争没有之前想的那么简单,尽管他看过一些兵书和电影。 “难说,我们虽拖延了两天,也给金军造成了后顾之忧,但若没有其他大军抵挡,金军应该还是会兵临长京城。” 杨临有些忧心地说道,毕竟金军整了这么大一出戏,不可能轻易放弃。 徐年也很不甘心,奈何他手下只有三千兵力。 经过两天大战和昨晚的夜袭,徐字营已经伤亡过半了,这一千多人就算守城也守不了多久。 他是一名真正的军人,更是忠君爱国之人,不然也不会在上司投敌后,独自率军来守城。 “赵穹!大周罪人也!” 徐年愤恨地骂了一声,若不是赵穹投敌,也不会造成今天的局面。 “徐将军,你对东大营主将赵穹了解多少?” 杨临忽然问道。 他已经记住了这个人,这个大周的叛徒。 徐年看了一眼旁边的战马,轻轻抚摸了下它,随后对杨临说道。 “这匹战马,就是赵穹送我的。十年前,我在军中还是一名伍长,赵穹看我有些潜质,便一手将我提拔上来。” 顿了顿,他突然解开了马鞍,还抽出腰间的长刀,一把割断了马绳 “若要我冲锋陷阵,我徐年受他赏识之恩,别无二话,但他赵穹竟然要我投靠金人,简直做梦!” 说着,徐年狠狠一拍马屁股,将战马赶走了。 从此彻底与赵穹恩断义绝! 他目光坚定地看着杨临。 “我徐年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我是周人,叫我投靠金狗,我绝不!这些年我也帮他立了不少功,做了不少事,也算还了当年的恩情,以后再见,唯有刀兵!” 徐年紧握着拳头,将这番话说出来后,他心中好受多了。 这些天他一直在被“忠义”两个字所折磨。 “赵穹此人志大才疏,有小义而无大节,出生燕州世家,我估摸着他整个家族应该都投靠了金人。” 徐年说完,更是目光火热地看着杨临。 这两天他已经听说了杨临的事迹,也正是杨临的那番话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所谓君王死社稷,臣子死君前,为将者,当如是也! “徐将军深明大义,杨临佩服!” 杨临拱手一礼。 对于徐年他是由衷的敬佩,若大周多几个这样的将军,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徐将军,岐县固然重要,但有一句话还望将军斟酌。”杨临认真说道。 “杨县令请说。”徐年神色谦虚。 “兵法云: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还望徐将军审时度势,保全自身。” 杨临借用伟人的话,告诉徐年不要只知道死守。 有时候保存实力是为了在未来更好地打击敌人。 徐年沉默了一会儿。 “徐某受教!”随即他抱拳说道:“不知杨县令师承何处,此兵法我从未听过。” “家师隐世之人,无名无声。”杨临随口敷衍过去,“这次守城之事,还望徐将军不要将杨某传扬出去。” 徐年知道杨临不想透露,也就没有再问,但还是不解的看着杨临,这年头哪有放着功劳不要的? “杨县令,你的守城之计给金军造成大量伤亡,带兵夜袭更是大破数千金兵,此等功劳从未有过,当居首功啊!” 杨临当然知道这份功劳很大,但他还不想这么快出名。 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他有之前的名声就够了,至少在羽翼未满之前,不能太过招摇。 要知道这么多年来,大周与金国之间的战斗,都是胜少败多,大半个燕州都丢了,割地赔款不说,就连公主也送了。 他若一朝崛起,必将动到很多人的蛋糕。 一旦成为众人的眼中钉,到时候就被动了。 “徐将军,我只想安静做一个县令,治理好我那一亩三分地就成,至于其他的,杨某无甚兴趣。” 杨临笑着拒绝了徐年的好意。 徐年始终没想明白,真的会有人放着到手的功劳不要吗?他参悟不透。 但也遵从杨临的意见,答应不将他的事情说出去。 “对了徐将军,南下的路上可布置好了?” 杨临突然问道,还对徐年眨了眨眼睛。 徐年心领神会。 “布置好了,杨县令这招妙啊,他们肯定想不到我头上。” “那就好,那二三十辆大车,银子肯定够发给将士们和参战百姓的。” 杨临满意的回道,随后对着徐年拱手一礼。 “如此,杨临就先告辞了,徐将军珍重。” “珍重!”徐年有些惋惜的看着杨临。 随后李剑也过来跟徐年告别,跟着杨临渐渐走远。 不像昨天的阴沉,今日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天上连一丝浮絮都没有,碧蓝碧蓝的 ,分外清澈干净。 “杨临,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马车中,周琬蹙着秀眉,似乎有些心神不宁。 杨临也坐在马车内,没有骑马,忙活了一晚上还没睡觉呢,此刻正在补觉。 他的马被李剑牵着,后面还有两匹蒙面人的马由赵雷牵着。 “什么预感?” 杨临有气无力的问道。 “代州乃至中州可能会发生大事,东大营投敌这么大的事情,徐将军早就八百里加急送回京城,但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 周琬见杨临没有说话,又继续说道: “而且中州暂且不说,距离更近的代州北大营也没有任何动作。” 经过岐县一战,周琬对杨临的军事能力非常钦佩。 不仅守城有方,还能抓住机会夜袭敌营,可谓有勇有谋。 所以想听听杨临的意见。 但杨临仍然闭着眼睛,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猜不透,现如今不论朝堂,还是边疆,与大周同心同德者,又有几人?” 局势糜烂之下,离心离德者甚多。 或保存实力,或静待下家,或野心膨胀。 正所谓人心难测。 周琬望着闭目养神的杨临,久久说不出话来。 第29章 小河村 十日后的黄昏,代州往凉州方向的小道上。 杨临他们没有走官道,而是贴着代州的边界线一路西行。 “东家,你看俺马骑得咋样?” 牛二骑着马有些兴奋地来回打转。 他之前都在赶车,没怎么学骑马,所以那天夜袭金营没去。 后来询问李剑知道李剑在那天杀了二十多个金人,这可把牛二羡慕坏了。 离开岐县后说什么都不赶车,非要学骑马,就他那大体格,摔了几次跟没事人似的。 杨临随意瞟了他一眼。 “马马虎虎,跟本东家比,还差一点。” 杨临笑了笑继续赶车,这回轮到他坐在马车前当起了车夫,李剑去前面探路去了。 这个时代没有双边马镫,练习骑马还是有点难度的。 杨临虽然知道,不过也暂时不打算制造,因为这个东西太简单了,只是目前没人往那方面想。 他不像有的小说里主角一样,一上来屁点实力没有,为了表现自己利害就敢造马镫。 现在金军的骑兵那么强,造出来不纯纯资敌吗。 只有将来等自己实力强大了才能考虑这件事,暗中增强自己骑兵的实力,然后一波打垮对面。 这时跟在马车后面的张雷骑马上来,还跟着同样骑着马的张无极。 “牛二兄弟,别说跟东家比了,跟我比你都差点,也就跟无极比比了。” 张雷显然是在开玩笑,但牛二听了可不乐意。 “啥?俺还没无极小子厉害?” 牛二虎目一嗔,用力拉了拉马绳,看向有些不知所措的张无极。 “无极小子,可敢跟俺比比?” “啊?不……不比了,我哪有牛叔厉害啊。” 张无极连忙拒绝,牛二的实力他看在眼里,万一不小心赢了,那不得挨揍啊。 到时候他老爹张雷可救不了他,上去也是送菜。 听到这,牛二脸上才露出笑容。 “嘿嘿,算你小子懂事!” 牛二说着又看向杨临,“东家,你说徐将军抢到那些大车没有。” 杨临闻言,望了一眼天际。 吴泛春的舅舅是知府,或许背后还有其他势力,若是直接揭发他告密投敌,并不一定会有下文。 对付着这种软骨仔蛀虫,伪装成山贼马匪,直接让他消失更好。 “后来没看到齐丰,徐将军应该是派了他去,以齐丰的能力,不会出问题。” 杨临肯定得说道。 齐丰虽然年纪轻轻,不苟言笑,但通过短暂的接触,杨临看得出来他是个靠谱的人。 要不是他在徐年麾下担任骑兵统领,杨临都想对他抛出橄榄枝。 “杨临,李剑回来了。” 周琬坐在马车上说道,帘子是卷起来的状态,四月的风非常舒适。 “就回来了?” 杨临看向前面的官道。 见一快马疾驰而来。 “唏律律……” 李剑勒住马绳,枣红色的战马双蹄抬起,潇洒肆意。 在黄昏的照耀下,毛发愈加显得光亮。 “东家,今晚不用再露营了,我在前面遇见个樵夫,他说前面十几里外有个村落,过了村落就是凉州。” 说完,李剑卸下挂在马上的水袋,狂饮了一大口。 北方缺水,一路上都是省着喝的,如今找到了村落,肯定有水源。 杨临点点头,“那今晚有着落了,加快速度吧。” 后面赶车的赵川得令后,直接抽了老驽马两鞭,老驽马一声不吭得加快了脚步。 十里外,小河村。 七八个官差围在一家小院里。 “官爷,老汉求你了,我家就剩这点口粮了啊,没了这粮食,这刚入夏,离秋收还有好几个月,我们怎么过啊!” 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汉死死地拽着手里的麻袋,跟一名胖官差相互争夺。 但他瘦骨嶙峋的样子,根本不可能抢得过健壮的官差。 “拿来吧你!” 只见胖官差用力夺过老汉手里的小麻袋。 接着又一脚将他踹开。 老汉躲闪不及,肚子吃痛,摔在地上,翻了个底朝天。 “爹!爹!” 屋里的儿媳妇儿听到动静,开门出来,看到倒在地上的老汉,连忙上去扶。 老汉看到儿媳妇出来,更是惊恐万分,立刻喊道。 “回去,快回去!” 女子还来不及反应,抢粮袋的胖官差却又凑了过来。 “哟,老东西,家里还藏了个美人啊。” 说着那胖官差还想上手,吓得女子连连后退闪躲。 老汉忍着痛咬牙站起来,挡在女子的前面。 “官爷,官爷,粮食都给你了,你就放过我们吧!” “废话!这点粮食连交夏税都不够,还有边税、住税、水税、野菜税,今儿也一并要收!” 胖官面露猥琐,一双三角眼色眯眯的盯着老汉身后的女子看。 甚至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官爷,我家是真没粮食了,您容我两天,过两天我儿子回来了我一定交!” 老汉已经意识到不妙,想拼命推开胖官差。 谁知胖官差装也不装了,舔了舔嘴唇,一把推开瘦弱的老汉,直接抓住了女子的手。 “啊!” 女子惊声尖叫,却怎么也挣不脱。 “老子现在就要收!” 胖官差嘿嘿笑着,拽着女子就往屋里拖。 老汉见状也顾不得什么,发疯似得冲过来阻止,但却被其他的官差直接按在了地上。 “官爷,求你了,不要啊官爷,我交税,多少钱我都交!” “我交啊!要老汉死都行啊,不要啊官爷!” 老汉撕心裂肺地喊着,然而回应他的只有“砰”的关门声。 “造孽啊!造孽啊!” 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的老汉浑身颤抖,用头一直磕着地面,手指都扣进了泥里。 很快,屋里不断传来女子的惨叫,还有胖官差得意的大笑。 老汉彻底红了眼,突然爆发出一股力量。 他抓起一把泥土往后面一撒,趁几个官差松手的时候,立刻挣脱束缚要往屋里跑去。 可刚走一步,身后的官差忽然一刀劈下。 他的后背顿时被划出一大道口子,顿时鲜血淋漓。 “秀……秀芬……爹对不……” 老汉面色瞬间苍白,额头上汗珠密布。 最终在走出第二步的时候,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两眼还死死盯着屋门。 “吗的,老不死的东西,要是打扰了头儿的好事,咱们还不得挨骂啊!呸!” 出刀的官差往老汉身上吐了口唾沫,擦了擦刀,随后收了回去。 大约半刻钟后,房门打开,胖官差披着衣服一脸舒适得走出。 “兄弟们,我杜金不是吃独食的主,跟着我有你们享福的,去吧,一个个上。” 胖官差伸手往屋里指了指,几个官差顿时兴奋起来,排着队往里进。 至于地上的老汉尸体,他看都没看一眼,丝毫不在意。 屋里的惨叫声越来越小,女子虽睁着眼,但如已经行尸走肉一般。 这个世界已经不再是她所生活的那个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和小院都没了动静,天色也开始昏暗下来。 女子终于恢复了一丝清醒,连滚带爬的爬出了屋子。 当看到地上老汉的尸体后,早已哭干的眼泪又再次夺眶而出。 “爹……爹……” 第30章 客人,你要打桩不要? 此刻太阳已经落山,天色忽明忽暗的,估计不要半个时辰天就要黑了。 十里路程不远,杨临他们经过小河时洗了个澡,这才耽误了些时间。 来到村口,看到几个村妇在收拾农具。 “听说了吗,村尾的王老汉被人杀了,他儿媳妇也悬梁了,这好好的一家子就……” “听说了,好像被七八官差那个啥了,你说这叫一个女人怎么活得下去?可怜呐,也不知道他家汉子回来会咋样了。” “唉,你说这世道,马匪欺负完又来了官差,真不叫人活。” 她们七嘴八舌地谈论着下午刚发生的事情,就连杨临的马车驶到附近也没注意。 直到马车停下的动静惊动了她们。 “啊,马匪!” 三个村妇惊呼一声,如炸毛的猫,立刻警觉起来,纷纷拿起锄头,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李剑都被她们这动静吓了一跳,连忙下马,对村妇抱拳一礼。 “几位嫂子,我们路过此处,请问此地是何村落?可否留宿?” 村妇们眼神不善地看着李剑。 看李剑的装扮,一身皮甲还带着刀,一时间不敢说话,就冷冷地盯着。 杨临见状也跳下马车,走到李剑身前。 “几位莫怕,我们是路过的行商,要去凉州,路过此处还望借宿一二。” 杨临语气不重,加上身上有股文人气息,倒是看起来比李剑安全不少。 其中一个村妇大胆说道:“你们不是马匪?” 杨临闻言,连忙摇头,指了指后面的马车。 “不是不是,马匪哪有我们这样拖家带口的,我们只是路过的行商。”杨临快速解释道。 村妇顺着看去,的确看到好几个女子在车上,还有两个孩子。 这才稍稍放下戒备心。 “这里是小河村,你们要借宿得去问里正。” “我去叫,你们等着。” 另一名村妇自告奋勇,一溜烟地往村里跑去。 杨临只好在原地等待。 没过多久,村里一下涌出十几个老人和村妇。 走在最前面的老人看起来精神抖擞的,颇有威信的样子,没猜错的话估计就是这个村的里正了。 但他的一只腿看着有点不利索,却没有拄拐。 这时周琬带着张氏赵氏和孩子们都下了马车。 “老朽小河村里正,几位客人是要留宿?” 苍老的声音响起,走在最前的老者开口说道。 杨临也上前一步。 “见过里正,我们是过往行商,天色将暗行路不便,还望能留宿一夜。” 睡过野外的应该知道,在野外露营很难睡好,虽然村子不一定安全,但好歹有床啊。 再不好好休息,别说周琬这养尊处优的长公主,杨临自己也受不了。 北方荒凉,不再像之前那么容易找到客栈了。 “好说好说。” 里正说完,也不继续说,而是睁着小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起杨临。 打量完杨临又开始打量李剑。 打量完李剑又打量周琬。 直到把杨临一伙人都看了个遍后,才再次开口。 “天要黑了,客人先进村吧。” 里正把杨临一行人安排在了相邻的两个院落,随后就有些慌忙地走了。 说是有事情要处理,还让杨临他们晚上不要出门。 杨临只好点头答应。 可自从进了村子,杨临总觉得这里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 就连李剑也察觉到异样。 “东家,这村子有些怪异。” 李剑皱着眉头,谨慎地敲响了杨临的房门,说话也很轻。 杨临打开门,发现牛二也来了。 牛二抓了抓脑袋,无心地说道:“是啊东家,俺一个年轻汉子都没看到。”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杨临和李剑的眸子同时一亮。 对啊,原来怪在这啊! 杨临这才回想起来,确实,自从进入村子,只看见了老人女人孩子,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都没有。 一个村再怎么缺青壮也不可能这么夸张。 难道不光有黑店,还有黑村? 杨临四下张望了下,不动声色的说:“都回去睡,衣服别脱,有情况就大喊出来。” 李剑和牛二点了点头,回他们的屋子去了。 杨临则是重新关好门。 “殿下,这村子古怪,你先睡,我会儿值夜。” 周琬坐在床边,昏暗的烛光下,眼睛疲惫地看着杨临。 这还是出来这么久,除了在马车里之外,他们第一次共处一室。 不知怎的,周琬感觉有些坐立不安,一看到杨临就莫名的紧张。 倒不是怕杨临使坏,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我观村民,不像恶徒。”周琬小声说道。 杨临摇了摇头,你身为长公主,在宫里才见过几个人呀。 “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是小心点好。” “嗯。” 周琬点了点头,衣服也没脱就直接钻进了被子里。 只留了半个脑袋在外边。 杨临吹灭蜡烛,静静地坐在床边的木凳上。 山村里的夜格外宁静,初夏的草垛、树丛中,多了许多活泼开朗的虫儿。 它们在倾洒的月光下,相互交配。 没过多久,杨临听见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他紧张得凑到窗边,没有出声。 看了眼周琬,好像还在入睡。 “咚咚咚……” 轻轻地敲门声继续响起。 “谁啊?” 杨临应了一声,手中已经缓缓拔出刀。 “小河村的。” 门外一道轻柔的女声传来,怯怯懦懦的。 好奇心驱使之下,杨临还是将屋门打开了一条缝。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披散头发的女子,看不清脸,但不论是脸部轮廓还是身形,看起来都极为标致。 “姑娘有事?” 杨临左右看了看,见门外只有女子一人。 女子忽然变得有些扭捏,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的,似乎是下了某种决心。 “客……客人,你要……打桩不要?” “啊?” 杨临一下没反应过来。 打桩? 什么打桩?哪个打桩? 是他理解的那个吗? 杨临还在愣神,女子又继续说道。 “我很干净的,没打过几次。” 说这句话时,女子就没有了刚才的羞赧,好像已经适应了似得。 “不……不用了,我夫人在里面睡觉呢。” “我们出去打,只要二十,不,只要十文钱。” 这就很离谱,别说长公主在里面可能听见了,就是没有长公主,他也不可能答应。 不是他不好色,而是在这种情况下哪有心思寻花问柳。 于是他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走吧,去哪?” 第31章 奇怪的小河村 夜深人静,月光如水,洒满大地,唯留清辉一片。 杨临就站在小屋门口,没有跟着女子走远。 “客人,跟我来。” 女子有些娇羞,也有些急迫。 作为新时代的好青年,杨临知道有仙人跳这种东西,虽然古代相对要淳朴些,但这个村子也太诡异了。 让人不得不防。 “姑娘,你家男人呢?” 杨临突然正经起来,开门见山,问出了最想问的。 他的手始终按在刀柄之上。 女子听见杨临的话显然身体一愣,欲言又止。 “年初被……被马匪杀了。” 她的声音略显无力,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家里还有孩子,几天没吃像样的了,我……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求客人跟我去打桩吧!” 女子说话已经带有哭腔。 杨临皱了皱眉,一时间也分不清真假。 “你叫什么名字?”杨临只好问起来。 “小翠。” 女子转过身,面向杨临,细声说道。 杨临这才看清女子的样貌,虽不及周琬那般华贵倾城,但在乡村野地来说,也算难得的美人。 还准备再问,但突然听到隔壁房子里传来不小的动静。 正是李剑和牛二住的那间。 “你站着别动,我去看看。” 杨临说完,走向李剑他们的屋子。 大门虚掩,并未点灯。 这年头,蜡烛灯油都是奢侈品,普通百姓很少有用得起的。 杨临房间里的蜡烛还是长公主自己带的。 “你这村妇,拉俺作甚?” 屋子里突然传出牛二粗犷的声音,随后又传来什么东西撞到桌子的声音。 “老牛,别冲动。” 李剑好像在阻止牛二。 这时杨临推开门,里面这才安静下来。 借着月光,杨临模糊看到李剑正拉着牛二的胳膊,而屋子角落里蜷缩着一个女子。 “怎么回事?”杨临问道。 牛二见杨临来了,连忙指着女子说道: “东家,这村妇半夜里敲门,说要俺去打桩,俺一想打桩俺会啊,俺力气大,以前村里不少桩子都是俺打的,就问她给多少工钱,她说没有工钱,还要俺给他十文,俺不乐意她还想拉俺去。” “东家,打桩累得很,可不能白打还贴钱。”牛二脸上无比认真地将事情描述了一遍。 听得杨临哭笑不得,直呼好家伙。 李剑也在强压嘴角的笑意,他早就醒了,就是想看看牛二会不会去,结果演了这么一出。 “晚娘!” 小翠跟在杨临后面过来,看到角落的女子时大呼出声。 被叫做晚娘的女子抬头看见小翠后,也显得有些惊讶。 “小翠,你……你怎么也来了?” “我……” 小翠顿时语塞,羞得不敢说话。 此时屋外忽然有好几个村妇走来,仔细看,她们穿得整齐,衣服不知道是月光照的还是本来就洗得发白。 其中一个村妇怀中还抱着正在熟睡的孩子,那孩子已经瘦得跟皮包骨一样了。 这时杨临才意识到,这些村妇是真的生活所迫。 “客人,打桩不,九文钱我就给你打。” 走得最快的村妇率先开口。 “我也九文,客人我也九文!” 其他村妇见状连忙跟着说道。 小翠原本羞红的脸变得煞白,转过头怯生生的看着杨临。 “客人,我……也只要九文,我先来的,跟我打吧。” 从未见过这种阵仗的杨临有些懵了,哪怕之前遇见的一篮饼子换一个少女,也不像现在这般令他揪心。 看见眼前一个个可怜兮兮的村妇。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圣母心作祟,此刻他感觉自己胸口发涩,有种说不清的难受。 “你们村的男人呢?”杨临问道。 村妇们神色一暗。 “从前年开始,村里遭了马匪,每次来都杀人抢粮食,我家男人去年被杀了。” “还有人年前被官府抓了壮丁,听说去了北边,现在还没回来。” 杨临见她们不像说谎,又问道:“不可能一个年轻男人都没有了吧。” 听到杨临这么问,几个村妇下意识退后了几步。 看着杨临也多了些忌惮。 杨临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突然害怕了?自己也没干啥啊。 “闹了这么久马匪,官府也不管管?” 杨临知道这年头官府不作为的可能性很大,但还是问了出来。 “官府来人把我们粮食收走了,说是交马税,就今天下午,村尾的……” 一个村妇正要说话,突然被一声咳嗽打断。 只见里正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面色有些严肃。 “都回去!” 里正的确有威望,一句话就要把几个村妇全部赶走。 小翠看了眼里正,虽不情愿,但还是走了,屋里的晚娘也跟着离开。 待几人走后,里正才对杨临说话。 “客人,村里愚妇不明事理,让你们受惊了,不巧村里今天有人过世,本不应收留你们,但见你们赶路不易,早些休息,明日一早便启程吧。” 说完,里正也不等杨临回话,自顾自转身就走。 杨临与李剑对视一眼,愈发觉得古怪。 但人家明显是不想说,他们作为过客,也不好多问,就先回了房间。 杨临小心翼翼地躺在床板外侧,尽量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但周琬突然说话,倒是把杨临吓了一跳。 “杨临,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周琬闭着眼,忽然开口。 “什么事?” 杨临问道。 “你有没有发现很多村民的头上都戴着头巾。” “头巾很正常啊,一般干活的都会戴,有什么奇怪之处吗?” 杨临有些不解。 “但都是青色的。” 周琬继续说道:“十几年前,我只有几岁,听王兄说过西北青巾军。” 话音未落,杨临“唰”地一下,忽然坐了起来。 “你说的是十几年前被剿灭的大反贼,天平道青巾军?” 在原主的记忆中,也有青巾军,只不过特别模糊,了解的不多。 但依稀记得他们有一句口号——苍天已死,青天当立! 周琬睁开眼睛,点了点头。 “不错,就是天平道的青巾军,不过我也只是突然想到,并不确定。” 杨临咽了咽唾沫。 难不成这个村子里的村民都是天平道的余孽? 那可不太妙啊! …… 直到天刚拂晓,村里一阵吵闹声再次惊醒杨临。 第32章 马匪杀来 “败了,我们败了,马匪要来了,快逃啊!”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带来的不是温暖,而是恐慌。 几个浑身染血的年轻汉子跌跌撞撞的跑进村子,反复大喊着逃命。 小河村的村民陆陆续续打开屋门,纷纷露出惊恐的神色,回头就提起早就打包好的行李,夺门而出。 “虎子,怎么败了?不是明天才动手吗?而且咱们可有一百多人!” 里正见到惨败而归的几人,感觉天都塌了。 年轻汉子中,王虎背着一把大弓,和空空如也的箭篓。 面对里正,他气喘吁吁道: “大河村的刘三子早就投靠了马匪,马匪不仅没中计,还提前偷袭了我们,大河村已经……已经完了!” 哐当! 里正身体没站稳,一个踉跄跌在地上,还好王虎眼疾手快,拖住了他。 “郭先生挡不了多久,马匪就要来了,快让大家逃命吧!我先回家看看。” 王虎心里很是焦急,他出门这么多天,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他走的时候,粮食是不够吃的。 然而他刚跑两步,却被里正叫住。 “虎子,我对不起你,你家……你家出事了……” “啥?!” 王虎怔了一下,顾不上里正,狂奔向村尾。 两座相邻的小院门口,杨临,李剑等人已经汇集起来。 赵川之前被黑衣人砍的伤势已经好了,现在可以稳稳握住长刀。 “东家,说是有马匪!” 李剑过来说道,一边把长枪递给杨临。 杨临接过长枪,左右挥舞了下,有段时间没用,倒是有些生疏。 随后无奈摇头,“才出狼窝,又入虎穴,这世道,已经大乱了!” “东家,马车装好了。” 张氏过来禀报,她和赵氏带着儿女负责将东西摆放整齐。 “上马,快离开这里!”杨临踩上马镫,翻身上马。 张雷和赵川两人赶车,杨临、李剑和牛二则是护卫在一旁。 刚刚动身,就听见后面有人在呼喊。 杨临回头望去,见是昨夜里见过的小翠。 此时她怀里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背着两个包裹。 “客人,求……求你们帮我把孩子带走!” 小翠神色焦急,但步子却越迈越小,好似已经没有了力气。 杨临让张氏抱过孩子,又让小翠坐上了周琬的那辆马车。 既然碰上了,能帮就帮一把吧。 小翠也管不上杨临是不是好人,在马匪的屠刀之下更别想活。 杨临骑马走在马车边上,问向小翠,“小翠姑娘,这究竟怎么回事?” 小翠眼眶一红。 “客人,近年来马匪猖獗,隔三差五来村子里抢粮食,可去年是荒年,我们哪有粮食啊,马匪抢不到就杀人,我男人就是年初被杀了!” “不光马匪,就连官差也抢东西杀人,再这么下去,我们全村人哪还有命活?前些日子郭先生带着我们小河村和隔壁大河村的汉子们走了,说是要排兵布阵消灭马匪。” 听到这里,杨临不由得有些惊讶。 马匪之所以叫马匪,不是叫土匪山贼,就是因为马匪有马。 来无影去无踪,杀人如麻。 要剿灭马匪,必须派出骑兵才行,普通步兵很难拦住人家。 而这两个村的青壮,竟敢组织到一起打马匪。 不说别的,就这份胆气也值得敬佩。 这郭先生倒是个人物。 “原来都打马匪去了,怪不得看不到人。”牛二竖着耳朵听完,轻轻嘟囔了一句。 想起周琬说的天平道,杨临看向小翠,“你说的郭先生是什么人?” “我只知道是个读书人,我嫁过来前就在村里了,大家都对他很是恭敬。” 小翠如实回答,她所了解的也不多。 小河村进出只有两条路,村口的路相对较大,适合马车通过。 还有一大片平缓的地方,村里很多人都在这里晒农作物,或者堆积草料。 村尾有一条难走的小径,沿着河水,但需要翻过一处不高的断崖,平日里能走,背着行李却不好走。 所以大部分村民都从村口出去。 杨临还没到村口,就听见前面一阵骚动,还有马蹄声传来。 “马匪来了?” 牛二撇了撇嘴,抽出战刀,“这一路都遇见多少贼人了!” 杨临看了眼周琬的马车。 “为吃饱饭,贼寇只会越来越多。” 从古至今,哪个朝代的覆灭不是老百姓吃不起饭? 既然活不下去,当然还不如放手一搏。 虽然大周内的流寇很多,但还没有成席卷之势,基本都还在各个州府内发展。 近年来唯一规模较大的,只有十几年前被灭的天平道。 当时的青巾军遍地开花,席卷了四州之地。 “东家,要出手吗?” 李剑好像劈瘾犯了,自从那次夜袭金营之后,他身上的杀气变得更重。 杨临面无表情道:“马匪若要屠村,我们也逃不掉,做好准备吧。” 小河村村口,就是杨临他们昨日进村的位置。 此刻几十个马匪围堵在那里,每匹马后面还拖着一个青壮汉子。 有的已经血肉模糊,死得不能再死,有的奄奄一息,还尚有一口气在。 “二壮!” “狗儿!” 没来得及逃走的村民,认出了被拖在马后的人。 正是小河村的年轻汉子。 见此情景,村民们也顾不得逃跑了,顿时悲恸声一片。 就连里正的大儿子也在里面。 马匪头子是个彪形大汉,提着一把九环刀,刀锋上染着鲜血。 他的左肩下包着布,有血迹渗出,看着像箭伤。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亲自追上一个老村民,二话不说,直接一刀砍死。 “他妈的,敢对老子下手,跑?跑得掉吗!” 其他马匪纷纷举起手中兵刃,耀武扬威。 这时,马匪头子挥了挥手,后面的一个马匪从马上扔下一个被捆绑起来的老者。 “就这个老东西,让老子损失了三十几个弟兄,还让老子受了伤,敢搞老子?老子要你亲眼看着小河村怎么没的!” 马匪头子冷声说完,又看向小河村的人。 “说,那个会射箭的小子是不是逃回来了?给老子交出来,老子就放了你们!” 话音落下,数十个村民无一人做声。 里正仍坐在地上,失魂落魄地看着背部被拖得血肉模糊的儿子。 本就浑浊的眼里最后一丝光亮都已不见。 “我杀了你们!” 里正突然大吼一声,捡了根木棍,颤抖着身体,一瘸一拐的往马匪那边冲。 目标正是拖着他儿子的那名马匪。 身后村民的呼喊,他仿佛听不见般,自顾自得上前。 那名马匪见有个瘸子朝自己过来,顿时露出了笑意,同时也扬起了砍刀。 然而里正还没走近,就摔倒在地。 惹得马匪哈哈大笑,还打马上前,想杀了里正。 杨临刚到村口,目睹了这一切。 “李剑!” 第33章 血战马匪 只见李剑拉起长弓,屏气凝神,目光锐利如鹰。 “咻!” 利箭离弦,破空而去! 正中那马匪胸口,直接扎了个透心凉! 马匪惨叫一声,摔下马来。 “耗子!” 马匪头子震惊之余,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刚被弓箭伤了的他已经对弓箭有了阴影,尤其是准头这么准的箭。 他看向箭射来的方向,发现杨临一伙人。 “你们是什么人?”马匪头子刀指杨临。 本来还有些忌惮,毕竟能一箭射杀他的手下,可见对方不是泛泛之辈。 但当他看到杨临身后,马车上的周琬和小翠时,眼中顿时火热,贪婪的神色毕露无遗。 美! 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如此漂亮的女人。 只是看了一眼,连下面都有了反应。 这要是抢回去当压寨夫人,不得赛过神仙啊! 马匪头子心猿意马,跟猪哥一样。 杨临注意到对方的目光,面无表情地用枪尖挑下马车的门帘。 “对面的听好了。” 杨临上前一步,“灶王爷原姓张,骑黑马,持长枪,漫山遍野一炷香!” 马匪头子愣了愣,啥玩意儿,没听懂啊。 但是他听得出来,这应该是他们这行的黑话。 难道也是同行? 但不管是谁,他罗三刀不是泥捏的,手下数十人马,在这一带那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虽然刚才大河村一战,损失了三十几个兄弟。 但剩下的四十多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杨临几人淹死了。 还怕个蛋? 他收回目光,看向杨临。 “老子管你是谁,杀了我罗三刀的兄弟,今天你们别想活着离开!” 马匪头子罗三刀晃了晃手中的九环刀,九个铁环当当作响。 就像催命铃般,叫人心生恐惧。 四十多个马匪在一旁吆喝起哄,还砍断了拖着村民的绳索。 解掉累赘,准备随时掩杀上来。 杨临感觉自己可能是衰神附体,不然自己只是去上个任,怎么总能遇见强大的对手。 先是李登李迁派来的杀手,紧接着遇到金军围城。 现在又被几十个马匪堵在村口。 看来这大周乱世,比想象中的更乱。 “李剑左翼,牛二右翼,张雷策应!”杨临临机决断。 他们的勇武可是一刀一枪磨炼出来的,一路走来大小战斗都经历不少了。 而且手下还有军中悍将李剑,力大无穷的牛二,一般般的张雷。 面对金军大营他都不带虚的,何况是区区马匪。 见杨临几人还敢摆开架势,罗三刀顿时笑了。 “这么几个人还敢动手?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弟兄们,给老子杀,抢财宝,抢女人!” 罗三刀虽然受伤,但为了自己的压寨夫人,首当其冲。 只不过他一直盯着李剑手中的弓。 “杀!” 杨临大喝一声,提枪在前。 “小马匪,你牛二爷爷在此,速来送死!” 牛二在右侧跑得比杨临还快,上次没赶上袭营,这次他可是铆足了劲。 三人三骑正面对战马匪。 好在本来就在能听见说话的位置,并不远,双方马都没有冲起来,比拼的就是武力。 不然几十冲锋的马匪,他们也不可能拦得住。 这一幕不仅小河村的村民看呆了,更是惊呆了被扔在地上的老者。 老者被马匪捆的很紧,浑身多处淤青。 但身上的疼痛此刻完全不及前方战斗的精彩。 牛二最先冲入马匪中,手中大砍刀仅一个来回就砍废了两名马匪。 巨大的力道配合战马的冲锋,无人可以接住他一招。 “牛二,小心!” 李剑在说出话的同时,已经一箭射出,正中要偷袭牛二的马匪。 随后他又连发两箭,带走一名马匪。 李剑娴熟的骑射跟马匪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属于降维打击。 杨临无暇他顾,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马匪头子罗三刀。 只听见九环刀上发出的声音越来越近。 两人相接,杨临一枪刺出。 罗三刀眼疾手快,将九环刀竖挡枪尖,随后用力一拨。 长枪被硬生生的改变突刺轨迹。 杨临不慌不忙,手心翻转,将枪尾夹在腋下,利用背部为支点改刺为扫,猛地挥出。 两马交错,擦身而过的瞬间。 长枪“唰”地一下抽打在罗三刀后背上。 罗三刀闷哼一声,感觉脏腑被震了一下,赶紧催马继续往前,离开了杨临的攻击范围。 “爷看上你的枪了!” 在罗三刀后面的马匪咧着个嘴。 贪婪地盯着杨临,就像盯着猎物一般。 “巧了,我看上了你的腰子!” 杨临也不甘示弱。 一个俯身,躲过马匪的横刀斩击,随后反手一个回马枪,直接扎在他的腰子上。 虽没直接斩杀,但那马匪吃痛,摔了下来,失去了战斗力。 张雷跟在杨临后面,面对罗三刀也不露怯,反而发狠地冲过去。 马匪狠,你得比他更狠,才能镇得住他。 “玛德!” 罗三刀对着张雷就是一刀劈砍。 张雷连忙持刀抵挡,刀锋相撞,发出刺耳的嗡鸣声。 然而罗三刀的武力显然在张雷之上,在力量的加持下,九环刀刀锋距离张雷越来越近。 张雷冷汗直流,就快要抵挡不住时。 他左手快速从布袋中掏出一把泥土,直接往罗三刀的脸上扔。 瞬间灰尘弥漫,迷了罗三刀的眼睛。 “你不讲武德,竟敢偷袭老子!” 罗三刀破口大骂,但视线模糊,无奈只能收回大刀。 却不料在他后退之际,张雷趁机一刀砍在了他持刀的手背上。 九环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打马匪,要讲什么武德?切!” 张雷甩了甩溅在刀上血迹,满意的拍了拍装泥土的袋子。 东家的方法真管用啊! 双方的一波对杀,落马的马匪就有六七人。 牛二的骑战确实练得不错,在被七八马匪围攻时,还能反杀冲出,周围马匪无不胆寒。 至于李剑,要不是村口平坦的地方有限,马匪甚至都摸不到他。 光死在他箭下的就有两人,近身交战也游刃有余。 但他们的消耗同样巨大,因为马匪虽打不过李剑和牛二,但数量多,车轮战下体力消耗很快。 罗三刀骑在马上,脸色十分狰狞。 但眼中却噙着泪花,不断地眨眼以排出入眼的灰尘。 “大哥,点子扎手!” 这时罗三刀身边一个马匪出言道。 刚才他跟牛二过了一招,兵器瞬间就被打掉了,震得他虎口现在还生疼。 要不是跑得快,估计得交代在那。 “真他娘的邪门了,这几个人竟如此勇猛?” 罗三刀实在接受不了这个差距。 一个打十个,那岂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第34章 擒贼先擒王 “弟兄们,先砍了这帮村民,给死去的兄弟报仇!” 罗三刀下达命令。 刚才杨临与马匪交战期间,不少村民因为害怕,调转方向朝村尾去了。 三十余马匪纷纷策马进入村子。 惨叫声一时间此起彼伏。 “糟了!” 杨临心道不妙。 村民都是些老人、妇女和孩子,根本不具备反抗能力。 而马匪人多,若要分散屠杀村民,他们几个人短时间肯定救不过来。 并且马战也容易误伤。 为今之计,只能擒贼先擒王,只要抓住罗三刀,就能威胁其他马匪。 “李剑,牛二,抓住那个马匪头子!” 杨临说完,也纵马上前。 看到杨临他们果然动了,罗三刀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想救人?哪有那么简单!” 联想到一开始李剑的那一箭,显然是为了救里正。 所以杨临根本不是所谓的土匪,顶多就是路过的行商或者逃难的某个家族。 而他罗三刀的计策,就是利用村民让杨临几人投鼠忌器,展不开手脚。 自己则可以凭着人多的优势,慢慢磨死对方,最后马车上的女人都是他的! 罗三刀嘿嘿笑了几声。 不愧是我,有勇有谋! 但是他很快发现了不对。 眼见杨临三人竟直接朝自己而来,罗三刀有些懵了。 不是,我小弟们在砍人,你们不去救,找我干嘛啊? 来不及多想,一马当先的牛二已经快到罗三刀身边。 罗三刀下意识举起手,才发现自己的九环刀早已丢了。 手背上只感觉火辣辣的疼,血都还在流淌着。 “快,拦住他们!”他慌忙大吼。 好在附近还有几个马匪,及时地挡在他身前。 “谁杀了他们,谁以后就是副寨主,另外赏五百两银子!” 罗三刀为了自身性命,当场许下重诺。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几名马匪顿时跟打了鸡血一样,目光森冷的盯着牛二。 “死!” 牛二暴喝,挥起砍得满是缺口的长刀。 学会了马战,牛二就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只出一刀,在弹开马匪横刀的同时,直接劈中对方的胸口。 血啦啦的口子从肩膀一直到延伸到小腹。 杨临也瞅着心惊,暗暗想到,这老牛,经过了几场战斗,已经有张翼德的风采了! 罗三刀更是胆寒,但毕竟纵横江湖二十年,还不至于惊慌失措。 “壮士,有话好说,有话好说……驾!” 罗三刀拿起马鞭,狠狠抽了一记马屁股,往村里跑去。 杨临想堵截,却没来得及,只好举起长枪扔过去,想学一学白凌风的百步飞剑。 长枪如标枪掷出,却并未刺中,最后枪尖扎在地上,枪尾一阵晃动。 李剑弯弓拉满,却也一箭射空。 杨临见状还想再追,却突然听见马车那边的叫喊。 只见几个马匪绕过张雷,直扑周琬所在的马车。 刚才他们几个也看到了马车里的周琬和小翠,打算趁乱抢了就跑。 透过门帘缝隙看到几个马匪过来,小翠吓得花容失色,紧抱着怀里的孩子。 周琬一言不发,紧紧握着她的匕首。 赵川双手持刀,站在两辆马车前,目光坚毅。 耳边回响着那天训练时,杨临说过的话。 “对付骑兵,在没有其他优势的情况下,就砍他的马腿。” 赵川想到身后的妻子女儿,瞬间勇者附体。 “我去你大爷!” 马匪靠近,赵川突然一个滑跪,躲过马匪的劈头一刀的同时,双手骤然发力。 刀锋划过前马腿,瞬间一分为二。 马失前蹄后重重地摔在地上,前冲的惯性差点砸到马车。 赵川迅速起身,在马匪还没爬起来之前就一刀砍在他的脖子上,血溅当场。 但紧随其来的两名马匪已经冲来。 赵川刚刚回头,就见一把弯刀对着他的后背杀来。 千钧一发之际他连忙躲避,可背上还是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闷哼一声,赵川还没站稳,又被另一个马匪撞飞出去,重重地撞在马车轱辘上,吐出一口鲜血。 马匪放倒赵川后,直接下马,跳上了周琬的马车。 “美人,我来了,哈哈!” 马匪色欲熏心,按捺不住地嘿嘿笑着。 就在他掀开门帘时,一只精致的匕首突然插进了他的胸膛,随后被一脚踢出马车。 另一个马匪大惊,但他还想上车。 刚爬一半,一只利箭呼啸而来,恰好钉在他的手腕上。 这时杨临已经赶到,面色铁青地抽出挂在马上备用的长刀。 手起刀落,马匪甚至来不及求饶,便被他一刀封喉。 “没事吧?” 杨临掀开门帘,见到脸色煞白的周琬,小翠抱着孩子蜷缩在一边。 周琬的手上沾满鲜血,此时有些略微的颤抖。 “没……没事,只是本……我第一次杀人,有些紧张。” “放心,我不会再让马匪靠近了!” 杨临不由分说地抓起周琬的手腕,掏出一块布仔细地擦了擦血迹。 感受到杨临手上的温度,周琬心底生出了一种安稳的感觉。 也不再紧张和颤抖,而是就这么安静的看着杨临。 “你们先在这待着。” 杨临说完,回到马车外。 “我去追罗三刀,你们阻止其他马匪杀人,张雷守着马车!” 再次上马,杨临拔起长枪,往村里追去。 上百村民慌不择路,惨叫声此起彼伏,不少人躲在房子里,却仍被追上来的马匪杀害。 此时村里突然狂奔出一人,正是住在村尾的王虎。 王虎浑身血污,拿着一柄猎弓。 一见到马匪就张弓搭箭,连续射出四五箭,皆射在马匪的心窝上。 箭无虚发不说,甚至比李剑的箭法还要准。 “死!我要杀了你们!” 王虎嘶吼着,眼眸猩红,无比愤怒,但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 很快,他的箭篓就已经射空。 附近的三四个马匪见他没了箭,纷纷围了上去。 王虎却仿佛失了神般,丢下猎弓,跌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甚至闭起来眼睛,像在接受死亡的降临。 好在牛二刚好经过,跟几个马匪战在一起。 而马匪头子罗三刀一路狂奔,却不小心走进死路,一堵一人高的泥墙挡住了他的去路。 “让他们住手,我李迁,放你一条生路!” 杨临枪指罗三刀,杀意凛然。 第35章 临阵背叛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罗三刀已经有了惧意,这几人的勇猛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杨临目光森冷的盯着罗三刀。 “专杀你这种土匪的人。” 杨临渐渐走近,他懒得再废话,现在的罗三刀双手都受了伤,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然困兽犹斗。 在杨临靠近之时,罗三刀突然踩在马背上,纵身一跃,直接抓住了杨临的手臂,将杨临从马上拖下。 这个动作让罗三刀疼得龇牙咧嘴,但他利用这个空档,迅速朝外跑去,躲在了几个马匪的身边。 “该死!”杨临暗骂。 等他站起来,四五个马匪已经将他围住。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在混战之中,他的长枪更具优势,马匪一时间拿他不下。 …… 与此同时,云通府关城,一座精致优雅的大宅院中。 胖官差一身闲服,惬意地躺在摇椅上,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 一个侍女上前禀报。 “老爷,之前来过的那个大河村的刘三子,要见你。” 胖官差没有出声,只是轻轻招了招手。 侍女退下后,不一会儿,便领着一个邋里邋遢,流里流气的男子进来。 男子皮肤黝黑,浑身都是泥灰,一双小眼睛倒泛着精光。 “刘三子见过杜爷!” 见到胖官差,刘三子毕恭毕敬的,头都低到胸口了。 被叫做杜爷的胖官差缓缓睁开眼睛,随意地瞄了一眼刘三子。 “罗三刀的事情办妥了?” “妥了妥了,那些村民就是不自量力,还敢跟罗爷,跟杜爷您作对,早啊被罗爷杀得差不多了,大河村也已经被罗爷屠了个干净,小的来的时候,罗爷正往小河村去呢,小的担心杜爷等急了,就先过来给您报个信。” 刘三子谄媚的笑着。 在说大河村被屠尽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 全然忘了他也生长在大河村。 胖官差听见禀报之后满意的笑了笑。 本来这两个村他一边收各种税款,又让罗三刀抢粮,两头赚得到的颇多。 但好死不死,他们竟然联合起来想灭了罗三刀。 那就只能先下手为强,然后拿两个村四五百个人头,领取他大破马匪的赏钱。 至于会不会被查出来? 放心好了,杀良冒功没啥稀奇的,大家都这么干。 他也只是拿了赏钱的三成而已。 不用出手就有钱,想想都美滋滋。 “好,做的好,还有你小子给本官说的那小媳妇,润!真润!哈哈哈哈……” 胖官差想起昨天的事情,还一阵意犹未尽。 刚好趁着罗三刀屠村之前爽了一把,事后谁也看不出来。 “杜爷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刘三子陪着笑,眼睛却在左右打转。 胖官差拿出个荷包,在里面抠了抠,抠出一块碎银子,扔给了刘三子。 刘三子欢喜的接住,同时掂了掂重量,发现一两都不到。 顿时脸色有些难看。 “怎么,嫌少?” 胖官差斜眼看着刘三子。 刘三子一震,“不,不,是多了,多了,帮杜爷做事是小的应该的,哪能要杜爷钱呢。” 说着还低下头,把银子举过头顶。 胖官差笑了一声。 “拿着吧,我杜金身为关城守备营统领,有功就赏,有过必罚,给我做事不会少了你的,以后你就在我守备营任职,让你小子也吃上皇粮。” “是,是,多谢杜爷栽培,多谢杜爷栽培!” 刘三子兴奋地将银子收进了怀中,做了那么多,不就是为了今天吗。 “走,本官亲自带守备营去收贼人的人头!” “是,小的给杜爷带路。” …… 小河村,哀嚎遍野,战斗仍在继续。 牛二就像从血水里捞出来的血人,身上通红一片,根本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马匪的血。 连续的打斗,他不仅没有力竭,反而越战越勇。 杨临一枪刺穿一名马匪的胸膛,随后将长枪竖在地上,支撑着身体。 他的体力可不如牛二那般,此时已经差不多到了极限。 “拿下他,赏银一千两!” 罗三刀心急如焚,他此刻再次加码。 要不是他给的多,以土匪的尿性,这点人早就崩溃逃走了。 可上面那位他无法交代! “叫他们放下刀。” 不知何时,李剑突然出现在罗三刀的身后,用刀指着他。 罗三刀吓了一跳,才发现身后的几名小弟都已经死了。 连忙大声吼道:“住手,都住手!” 马匪们闻言纷纷愣了一下,却没有立刻放下武器。 “愣着干什么,放下刀!老子被人指着看不见啊!” 马匪们面面相觑,还是没有动作。 能当马匪的哪个不是狠人,想让他们乖乖放下生存的武器,没那么容易,反正被刀指的又不是我。 只听见有一马匪喊道: “弟兄们,罗三刀带着我们给别人当狗,我王麻子早已经受够了!不想当狗的,以后跟着我王麻子,也能吃香的喝辣的!” 这马匪的话一出来,马上就有人附和。 “我跟麻子哥!” “我也跟麻子哥!” “我要当人!” 罗三刀听见王麻子的话,顿时脸色铁青,火冒三丈。 “你们要造反吗!背信弃义者,三刀六洞!” “三你妈个头啊!” 王麻子骂了一句,又看向李剑。 “好汉,把他杀了,我们立刻就走,刚才的事情是他下的命令,与我无关,小河村我们也不再来了!” “这……” 李剑目瞪口呆,这什么鬼,临阵夺权? 还是演的一场戏? “你……王麻子,你敢!” 罗三刀嘶吼着,他想叫自己的亲信,可无奈发现他们刚才为了救自己,已经死了。 他恍然大悟,难怪王麻子敢这么干! 只见他面色惊恐,这回是真的慌了神。 “好汉,别杀我,我走,我这就……” 噗嗤—— 一声枪尖入肉,杨临已经捅穿了他的咽喉。 王麻子见杨临这么果断,也大喜过望。 “好,后会有期,走!” 随后他掏出一个木哨吹响,剩下的马匪们纷纷跟着他离开了村子,持续了许久的战斗终于结束。 “东家,他们就这么走了?” 纵使见过大风大浪的李剑都有些疑惑。 “他们怕了。” 杨临淡淡说道。 然而此时一直跟死尸般的王虎却突然暴起,抓起地上马匪的砍刀,一刀捅进了牛二战马的马腹上。 牛二直接傻了,愣了几息才反应过来,速速将他按在地上。 本来牛二看见他一箭一个马匪,还很欣赏。 结果这小子反手就给了自己的马一刀,让牛二一时都分不清敌我了。 “死了!都死了!他们都死了!” 男子突然崩溃大哭,浑然不顾身上的伤势,用头疯狂的砸地。 很快便鲜血直流。 牛二死死地按住他脑袋,才让他消停了下来。 第36章 民不与官斗 此时快到晌午,太阳已经升得老高,初夏的温热让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更加难闻。 小河村内一片狼藉,陈尸遍野。 突然的灾难,让几十位村民永远倒在了血泊之中。 剩下的百余村民,开始出来为自己的亲人收尸。 马匪留下的几十具尸体中,大部分都是小河村的人。 还有被拖得血肉模糊,但还剩一口气在的,杨临吩咐张氏帮村民一起处理伤口,也许还能救活几个。 “东家,老赵的伤有些重。” 张雷走到杨临身边,脸色有些凝重。 赵川之前被马匪砍到了背部,伤口足有七八寸长,好在他躲得及时,并不算深。 但被马冲撞的那一下,估计伤到了脏腑,受了内伤,导致现在昏迷不醒。 “先抬到屋里,处理下伤口,我待会儿看能不能找个大夫。” 杨临正在擦着身上的血迹,一说话不小心动作幅度大了一点,疼得他嘶了口气。 虽没大事,但他和李剑、牛二,身上都受了不少皮外伤。 “我来吧。” 周琬手上拿着煮过的白布过来,有些羞赧的看了杨临一眼。 杨临连忙停下了动作,大大方方地伸手过去。 看着周琬脸上的担忧,他顿时感觉伤口不那么疼了。 堂堂大周长公主亲自包扎,谁能有这待遇! 但很快他就后悔了,周琬明显没有给人处理伤口的经验,整的杨临差点想喊娘。 可他还得忍住不说话,以免周琬自责。 最后处理完,杨临的脸都快憋成猪肝色了。 这时,被马匪遗忘的老者被人解开了绳索。 他径直走到了里正面前。 “我郭和,愧对小河村,大河村的数百村民,我郭和当以死谢罪!” 老者捡起大刀,放在脖子上,一副要自刎的样子。 里正见此,放下怀中的儿子尸身,站起身,一把夺过了老者的刀。 “我儿虽死,却不能怪郭先生。” 里正面色悲痛,但他能分得清是非曲折。 “要怪,只能怪那刘三子,给马匪报信,害死了他们!” “都怪我老眼昏花,竟没看出这个贼子!” 郭和掩面而泣,自责万分。 “事已至此,且当是我小河村的劫难吧,幸好有几位壮士相助,否则我等也难逃一劫啊。” 里正说着,一瘸一拐的走向杨临。 本来他留杨临住宿,是因为明天才和马匪动手,暂时不会有危险,没想到此举反而救了小河村。 “多谢诸位壮士救命之恩,老朽代全村父老叩谢!” 里正突然跪在了杨临面前,眼看就要磕头。 杨临可不习惯被人这么磕,还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于是连忙阻止里正,“里正不必如此,我们也是为了自保。” “敢问公子名讳?”郭和也过来问道。 “杨临。” “杨公子大恩,老夫郭和铭记于心!” 杨临笑了笑,其实他对郭和原本还是挺敬佩的。 虽然与马匪的战斗失败了,但毕竟能组织两个村的青壮孤注一掷主动出击,可见他能力非凡。 但刚才那假惺惺自杀的一幕,让他有点膈应。 郭和看着杨临,目光有些热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东家,这家伙又发狂了!” 牛二大声喊道,他压在身下的王虎又突然暴躁起来。 里正闻言,连忙起身过去。 “虎子,冷静点,是我啊,我是王叔!” 里正的声音好似有些作用,王虎激动的样子逐渐平静下来。 但是刚回到家的那一幕再次浮现,让他一时间难以自已。 家中,他的老爹和深爱的妻子都盖上了白布,而且身上到处都是伤痕。 不知道生前受了什么样的折磨。 他突然又嚎啕大哭起来。 “王叔,秀芬,秀芬她……还有我爹,都死了!” 里正叹息一声。 昨天下午,大家都在家里忙着收拾东西。 因为郭和先前说过,虽有把握消灭马匪,但也要做两手准备。 提前收拾东西,若是他们败了,就赶紧带孩子逃命。 王虎一家住在村尾,本就有些偏僻,加上官差那伙人从小路上来。 当他们听见叫喊赶到时,已经晚了。 “王叔对不住你啊!” 里正心如刀绞,他本就失了儿子,王虎算是他的表亲,如今又遇到这事。 “王叔,是谁干的?!” 王虎突然坐了起来,目光恢复了一丝清明。 之前他一时接受不了家人的死讯,现在缓和下来后才意识到。 父亲和妻子的死应该不是马匪造成的。 “虎子,别报仇了,咱们报不了仇!” 里正闭上了眼睛,轻轻摇了摇头,已经心如死灰。 杨临两眼眯起。 马匪都敢杀,有什么不能报仇的? 莫非…… “我来说!” 突然旁边传来女声。 杨临看去,正是昨天见过的,差一点就被牛二打了的晚娘。 “虎哥,是城里守备营的杜金,经常来村里收税的,我们昨天刚好看到他们走,一共八个人。” “杜金!” 王虎紧握拳头,一拳狠狠地砸在地上。 随后他起身背上了那张猎弓。 里正见状想要阻止他。 “虎子,那是官,我们报不了仇!” “是官又怎么样,他们杀了我爹,杀了秀芬!” “自古民不与官斗,再说杜金的守备营两百号人,我们怎么斗?要说你爹和秀芬走了,咱们村谁没亲人走?和你一起打马匪的有几个回来?哪个不伤心啊?” 通过里正的解释,杨临总算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昨天里正阻止村妇说的就是这件事,涉及官差他就怕了。 不过也正常,常言皇权不下乡,在乡村中县官就是天王老子,他们被欺负惯了,自然害怕。 可却能豁出去打马匪,实在匪夷所思。 杨临不由得看向郭和,见郭和始终面无表情,也就没有再看。 就在这时,村外出现两道人影,越来越近。 “三娃,四娃?” 里正见到来人,正是村里的两个青年,跟王虎一样,都是去打马匪的汉子。 但此刻两人灰头土脸的,身上一丝血迹都没有。 “王叔,大河村的乡亲都被马匪杀了,刚才我们看到有官差在砍乡亲们的人头,还装在大板车上!” 两人边跑边说。 “我还看到刘三子在那个杜金身边。” 第37章 杀良冒功 “什么?!” 包括杨临在内,众人皆是一惊。 马匪屠了村子后,官差在砍人头? 杨临第一时间脑子里就冒出了四个字,杀良冒功! 当初他老家的村子就是被当兵的给屠了,拿人头去换赏钱和官爵。 “你们说的是真的?亲眼所见?”里正慌忙问道。 被叫做三娃的男子点了点头,有些愧疚地说道: “我……我和四娃装死躲过一劫,等马匪走了我们才敢起来,本想着回来也是送死,就想着先给大伙收尸,没成想突然来了好多官兵,我们俩躲起来看得很清楚。” 对于他们的装死,里正没有说什么,反而庆幸小河村又多了两个青壮。 “你们说看到了刘三子?一共有多少官兵?”郭和问道。 郭和一下发现了问题的关键,正因刘三子向马匪报信,引得马匪提前一天偷袭他们,才导致他们几乎全军覆没。 说明当时刘三子是和马匪在一起的。 而现在刘三子又和官差在一起,那不就可以说明,杜金和马匪有联系。 “肯定是刘三子,那个狗货,我们绝对不会看错!” “官兵应该有一百多人,四五个人赶一个驴拉的大板车。” 三娃四娃回答道,他们也被那场景吓得直哆嗦。 “看来是官匪勾结,马匪知道你们要对付他们,就提前动手,杀完了人,这个杜金正好拿乡亲们人头去冒充马匪,以此邀功。” 杨临出声说道。 郭和听完有些赞许的看了杨临一眼。 里正和旁边几个村民都倒吸一口凉气,吓得不轻。 这么说来,大河村和小河村所有人的死,都是官差一手造成的! “我去杀了他们,为乡亲们报仇!” 王虎听见之后更是愤怒不已。 杨临看了眼牛二,示意他看住王虎,杨临支持报仇,但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官差都推着板车去大河村收人头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来小河村。 到时候发现小河村没有被马匪屠光,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万一他们要亲自动手,杨临可没把握再对付一两百的官兵。 “跟他们拼了!孩子们都死了,我这把老骨头也活够了,我死也要为我儿和乡亲们报仇!” 附近一个大爷忽然扔下拐杖,捡起马匪的砍刀。 扛了一辈子的锄头,第一次拿刀,他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可内心却无比的坚定。 兵法云,哀兵必胜。 人一旦有了死志,即便是七老八十,病入膏肓,也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正在收尸的老人们也纷纷站起来,在周围找寻武器,他们很多人连走路都走不利索。 可在得到真相的这一刻,再也忍受不住。 里正沉默着不说话,似乎在做着挣扎。 杨临感同身受,但也不能看着乡亲们去送死。 于是他站到高处,用尽全力喊道: “乡亲们,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现在与官兵硬碰只是无妄送死,你们还有不少孩子,难道也要他们去送死吗?” 说起孩子,不少村妇开始暗自哭泣。 一瞬间周围都沉默了。 杨临走到郭和面前。 “郭先生有办法对付马匪,可有办法对付官兵?” 郭和面色微变,像是想起了某些事情,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没有,对付马匪我们尚有一百青壮,可现在,有力气者寥寥几人,如何对付上百官兵?” 郭和如实说道。 “看来只能逃了。” 杨临只能接受现实,一百多个村民,一半是老人,一半是女人孩子。 加上几个和刚逃回来的青壮,很难斗得过一百多的官兵。 “里正,让大家先不要去管尸身,先逃命要紧!” “留下尸身,叫官差砍了头去,如何对得起他们啊!”里正无奈说道,脸上写满了绝望。 现在估计没有人愿意走了,即便是死,也不能让他们把亲人的头砍了去。 “不走,所有人都会死!只要活着,以后还有报仇的希望。” 杨临说着,转身走向他的战马。 “牛二,我们去前面查探消息,李剑,带夫人他们先走!” 刚吩咐完,杨临还没来得及上马。 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而且还不少。 所有人的心中顿时紧绷了起来,难道是马匪又来了? “准备,准备!乡亲们快躲进屋里!” 杨临赶紧上马,顾不上伤口的疼痛,毅然的抬起长枪。 但当马蹄声越来越近,杨临的脸上却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因为马队最前的那人他认识。 正是和他一起夜袭金军大营的徐字营骑兵统领,齐丰! 只见齐丰带着十几人往这边来了。 当看到地上的尸体时,纷纷拔出马刀。 虽不清楚齐丰为什么不在岐县,而跑来了这里。 但杨临知道,若有了齐丰的帮助,区区守备营,如土鸡瓦狗! “郭先生,若我们有骑兵,可能对付守备营的官兵?” 杨临问道。 郭和见杨临神色轻松,看了眼马上就要到跟前的马队,眼睛也越来越亮。 “当然,但官兵不难对付,难的是对付之后。” “此话怎讲?” “大周国策重文轻武,导致武人地位低下,加上上面的层层盘扣,底下士兵收入寥寥,食不果腹,所以无论边军还是城内守备营,都怨言颇大,大多士兵不愿以命相搏,基本上都一触即溃!” 说到这,郭和顿了顿,看了眼牛二和李剑,又对杨临说道: “所以只要出其不意,以雷霆之势痛击,令对方战损短时间内达到十之一二,便会直接溃退。” “你是说闪电战?” “杨公子此名不错,至于后续的难,便是一旦攻击了官兵,便成了反贼,以后便不能在阳光下生活,他们也会调集更多的官兵来围剿。” 郭和摸了摸胡子,好像对这种事非常懂。 “反正也活不下去,当反贼就反贼!郭先生,我王虎第一个干!” 听见王虎的话,郭和愣地有些出神。 反贼这个称呼,他已经多久没听过了,如今的场景,也似曾相识。 与此同时,齐丰也看到了杨临,下马走来。 第38章 大周的脊梁骨,断了! 几个老汉举着刀,对来者怒目而视。 “乡亲们,他们不是土匪,也不是官差,他们是能打金狗的军人!” 杨临立刻解释,以免等会儿造成误伤。 通过早晨那一仗,村民无不感念杨临的救命之恩,自然也相信他的话。 这才放下武器。 “杨县令,没想到在此地碰上你!” 齐丰下马直接来到杨临前面,神色有些激动。 他身后的十余骑兵也纷纷下马,警戒着周围的村民。 杨临顿时松了口气,好巧不巧,齐丰来的也太及时了。 “齐统领,你怎么出现在此?徐将军还在岐县?” 这几天杨临都在赶路,没有听说到任何岐县传来的消息。 按照之前的形势,金人大军南下,大概率会被拦在长京城外,最终无功而返。 毕竟就靠着四五万大军想攻下长京城,也是不太可能的。 作为大周都城,长京城可不像小小岐县,那可是绝对的城高墙厚。 若金军返回,岐县可能被再次围攻,但只要有援军,就能出城反击金军,断其后路。 听见杨临询问,齐丰脸色一暗,不再有昔日的高冷。 “徐将军,他……身亡了……” 齐丰语气悲伤。 “什么?!” 杨临不想相信,他已经提醒过徐年,没想到徐年还是…… “后来发生了什么?城破了?” “岐县未被攻破,杨县令可听说了城下之盟?” “不曾。” 这几天杨临都在赶路,还走的稍微比较偏僻,没听到任何消息。 “十日前,南下中州的金军遇上了北上驰援的三万大军,结果一个照面,三万大军便全线崩溃。” “听说援军中还有朝廷派去议和的使者,但金军一直拒绝议和,直到打到长京城外,金军看见城外有十万勤王大军,城内还有十万京营守城,才同意议和。” 杨临听得就难受,又是议和,几十万军队都调来了还不敢打,就知道议和。 这是有多怕武人掌权?! “结果如何?” “金人提的第一个条件,我大周每年向金国纳贡,白银、布匹、粮食都有,第二则是……” 说到这里,齐丰停顿了一会儿。 “第二则是,交出徐将军。” “交出徐将军?”杨临心头一颤。 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照这个情况来看,朝廷肯定是交出了徐年,否则没有破城,徐年也不会死。 “所以,朝廷都答应了?” 齐丰无奈地点了点头。 “朝廷怕二十万大军如北上的援军一样,挡不住金人的攻势,全都答应了。” 当初听到这个消息,岐县上下所有人都不敢相信。 把保家卫国的英雄送给敌人?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再说,把能打金人的将领害死,留下一群草包,傻子都干不出来的事,朝廷是干的真溜。 杨临脸色阴沉如水,这是谁都无法接受的结局。 “徐将军第一时间向朝廷报信,还率领孤军死守岐县,给朝廷争取了调兵的时间,没想到最后还被朝廷出卖! 金人在岐县打了败仗,所以对徐将军怀恨在心,要提前铲除日后的威胁,可徐将军为何不逃?” 齐丰回想起那天的情形,对杨临说道: “我也曾劝过过徐将军,但徐将军说他深受皇恩,既食君禄就要替君分忧,无论圣旨如何他都接旨。” 听完齐丰的描述,杨临是又敬又气,徐年是典型的军人,但他的忠却是愚忠。 “那徐字营怎么办?”杨临又问道。 “那天户部左侍郎李登进了城,把徐将军带走后,对我们说,徐字营回京城编入京营,但要缴械出城。” “缴械?”杨临听出了事情的不对。 即便要回京城,也不需要缴械啊。 而且又是李登这狗货,杨临都怀疑这家伙是金人派来的卧底。 “不错,我们当时并没多想,便卸了甲,扔下武器出城,可城外等待我们的却是金人的屠刀!全营一千八百余人,只有我们十几人趁乱抢了战马逃出,其余全部死在金人刀下!” “入夜后我们想杀回去救徐将军,没想到去迟了一步,徐将军的首级已经被挂在岐县城墙上!” 齐丰说完之后,已经泪眼婆娑,身后的十几名将士也都一言不发。 杨临深吸口气,久久不能平静。 这样的大周,真的还有救吗? 虽然他知道这是太后和丞相的决议,但现在谁还能推翻他们? “这大周最后的脊梁骨终是断了!可惜老夫生不逢时,生不逢时啊!” 郭和忽然大声感慨,独自走进村里。 虽没听明白郭和后面说的什么,但郭和的第一句话说的没错。 大周的脊梁骨,断了! 为了议和苟且,放弃有功之臣,将来谁还会为你卖命? 恐怕现在的大周边军,已经人人自危了。 太后和丞相的这次决断,会让大周加速灭亡! 必须尽快赶到广元县了,杨临暗自想到。 齐丰抹了把眼泪,环视一周,目光扫过遍地的尸体,随后抬头望向杨临。 “杨县令可是遇到危险?” 杨临点了点头,把事情简单与齐丰说了一遍。 齐丰听完之后义愤填膺,他现在最恨得就是官吏。 想到李登让他们放下武器时的嘴脸,他就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 “刚才我们在官道附近看见好几具尸身,便寻迹过来看看,没想到歪打正着,终于找到杨县令。” “你们在找我?”杨临好奇问道。 “我等想投靠杨县令!” 齐丰带头低头行礼,身后的骑兵甲士纷纷跟随。 “投靠我?” 齐丰继续说道:“徐将军出事之前单独找过我,说若无路可去,可投靠杨县令!所以我们一路追来” 杨临心中五味杂陈,没想到徐年对他的评价这么高。 扶起行礼的齐丰,看了眼天色,杨临走到里正身前。 “还请里正带着乡亲们走小路上山避难,轻装便可,官差交给我们对付,若是事成,你们再回来,若是我们战败,你们便逃命去吧。” 里正此时也彻底冷静了下来,对着杨临拱手一拜。 “公子大恩,小河村上下铭记于心!” 说罢也不再耽误,赶忙领着剩下的小河村村民,带着孩子们往村尾逃去。 王虎左右看看,没跟着走。 “我会拉弓,我留下来!” “东家,俺看他百发百中,确实厉害!”牛二也帮忙说道。 “好,那便让你亲手报仇!” 杨临决定带上王虎,对他的箭术也很感兴趣。 随后他又走到马车前。 “夫人,官差联合马匪,杀良冒功,我要去给他们一个教训,你们先走。” “不必了,我们就在小河村等你回来。” 周琬的声音温柔且坚定。 杨临沉默了一会儿,他知道周琬的性格,也不再劝说。 “既然如此,齐丰,随我诛杀了那些勾结马匪,残害百姓的畜生。” “是!” 包括齐丰在内的十七名骑兵,纷纷上马。 第39章 杀官差 大河村与小河村一样,临水而建,大河村在上游,水宽而阔。 顺流而下,于两村的中间一分为二,变成两条小的河水分支。 小河村因此而诞生,两个村都属于云通府的关城管辖。 此时已过午时,太阳当空,却照着炼狱般的人间。 血液不仅将大地染红,更是汇聚成河,流入大河之中。 “娘的,砍个人头都这么慢,本官都看饿了!” 杜金骑在一匹黄骠马上,肥胖的身躯压得马儿都有点打蔫。 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杜金不耐烦的撇了撇嘴。 “刘三子,过来!” “诶,来了!” 刘三子已经换上了军服,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手里还拎着一个刚砍下来的首级。 杜金瞪了他一眼,“拿走拿走,别脏了本官的眼!” “是,是。” 刘三子笑着一路小跑,把首级放在了板车里,嘴里还念叨着。 “老里正啊老里正,叫你以前总数落我,现在知道爷的厉害了吧!” 刘三子笑歪了嘴。 小人得志,在这一刻被演绎得淋漓尽致。 杜金挥动马鞭。 “刘三子,你带人去小河村,本官先带几车回去,娘的,老子午饭还没吃呢!” “得嘞,一定给杜爷您办好!” 刘三子志得意满,连忙答应。 心里高兴得不行,这杜爷让他带人,那他岂不是这几十号人的头头了! 果然,人生最重要的还是选择。 选对了路,直接就扶摇直上! 待杜金带着装满大河村村民首级的板车返回后,刘三子也带人前往小河村。 他坐在最前头的驴车上,与旁边的两名守备营士兵说笑。 “刘哥,前面好像有情况!” 刘三子闻言,眯着眼看向前面,见有前面有一片烟尘扬起。 隐隐还能听见有马蹄踏地的声音。 “没事,肯定是罗爷回来了,我就说罗爷怎么去小河村这么久,这可不回来了吗?” 刘三子下意识以为是罗三刀屠了小河村,刚好遇上了。 他立马下令让驴车靠边,为对方留出了一条道。 “罗爷!” 隔得老远,刘三子就开始喊,站在驴车上手舞足蹈的。 可很快他就发现不太对。 这些人比罗爷他们好像要少了一倍,而且前面那人的衣着也不太像。 正疑虑着,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咻”地一下穿透了他的胸膛。 刘三子惨叫一声,摔下了驴车。 不远处,二十一骑飞速而来,为首的正是杨临和齐丰。 杨临诧异的看了眼王虎,刚才的一箭正是王虎所射。 这小子在这么高速的情况下,竟然还能一箭穿心,果然是天生的神箭手。 而且关键还会骑马。 “敌袭,敌袭!” 守备营士兵立马反应过来,纷纷拔出刀来迎战。 但没有着甲的普通士兵在身经百战的骑兵面前,就像一颗颗白菜一样,毫无悬念的被割倒。 更何况关城的守备营连普通士兵都不如,平日里除了欺负弱小,根本没有训练。 这点从杜金的体格就能看出来了。 只两波冲杀,守备营的数十人全军覆没,几个动作快想要逃跑的人,也死在了李剑和王虎的箭下。 “人数不对,这里才四五十人,没有三娃他们说的一百多人。” 杨临发现情况不对,微微皱眉。 同时问向王虎,“王虎,杜金和刘三子可在里面?” “没看见杜金,他就是刘三子。”王虎指着还未断气的刘三子。 刘三子胸口的一箭没有让他立即毙命,但也无法行动。 “说,杜金去哪了?” 杨临一枪直接扎进了刘三子的大腿,顿时鲜血直流。 刘三子疼得直打抖,哇哇直叫,脸色苍白无比。 “别,别杀我,我,我说。” 刘三子打死也想不到,自己只威风了不到半天,眼看就要去见大河村的村民了。 还真是选对了路,扶摇直上,选错了路,早登极乐。 “杜爷,不,杜……杜金回关城了。” “关城?” 杨临心道不妙,杜金回到关城,想要杀他的难度无疑就提高了。 “弟兄们,掩埋尸体,王虎,他交给你了。” 杨临刚刚转身,就听见刘三字哀嚎一声,很快又归于平静。 如今杜金回了关城,这些手下没有及时回去的话,他肯定会派人来查探。 到时候或许还有机会。 回到小河村后,周琬带着张氏和赵氏已经将午饭做好。 杨临只囫囵吞了一些,便去找到郭和。 郭和家大门并未关上,院子中煮着一壶茶水。 旁边摆着一张陈旧的木桌和两把凳子,木桌上还摆着两个茶碗,但却不见他本人的身影。 “是杨公子就进来吧。” 屋内传来郭和的声音。 杨临听见后,轻轻推开大门。 一眼看上去屋子很破,甚至不如他之前在京城和陈洵租的那间。 各种东西陈旧不说,还松松垮垮的,像随时都要散架般。 但屋内收拾的很干净,归置整齐,一看就知道是心细之人。 “杨公子。” 郭和从里屋走出,手里端着一个布满灰尘的红色木盒。 “你知道我要来?” 杨临有些疑惑,因为院子里两只茶碗,刚才还叫了他的名字,那明显是给他准备的。 郭和没有回答,而是问道:“可否除去杜金?” “没有,他提前回了关城。”杨临摇了摇头。 郭和闻言有些可惜的说:“关城县令是杜金身后之人,若还想杀他,最好将其引出城外。” “郭先生可有计策?” “此事待会儿再讲,老夫想先请杨公子看一样东西。” 说着,郭和慢慢打开了手中的红色木盒。 里面正摆放着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青色旗帜, “杨公子可曾听过一句话?” 郭和格外小心的取出旗帜,当着杨临的缓缓打开。 “什么话?” 当杨临问出口的时候,其实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周琬的猜测应该就是的对的。 郭和打开旗帜,见上面绣着一条五彩四爪飞龙,以及“天平”二字。 清了清嗓子,郭和小声对杨临说道: “苍天已死,青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郭和表情略显夸张,但语气中却流露出了极为兴奋的激情。 “郭先生果然是天平道!” 第40章 苍天已死,青天当立 “哦?杨公子早已看出?” 郭和将手中的天平道旗帜收好,对杨临好奇说道。 “我问过王虎,郭先生本计划明日假扮商队,将马匪引至树林,林中战马失去作用,提前布好的陷阱可杀伤马匪,此乃第一步。” “第二步为诈败,此计可引诱马匪继续深入,第三步则是待马匪追击过河时,半渡而击,一举拿下!” 杨临颇为敬佩的看着郭和。 以这计谋来看,他怀疑郭和曾经是青巾军中军师级别的人物。 能说服两个村子共同对抗马匪,光这凝聚力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杨临又继续说道:“郭先生计谋缜密,环环相扣,若非有人告密定能得胜而归。遂我观先生非寻常之人,加上许多村民头戴青巾,很容易联想到当年的青巾军。” “败便是败,葬送上百青壮,皆是我之责!”郭和罢了罢手,有些自嘲的苦笑一声。“那青色头巾,不过是老夫当年跑路时顺手带走的布匹,贱卖谋生之用。” 随后他对杨临做了个请的手势。 “院中已备茶水,杨公子请。” 杨临也不拒绝,走在前面。 其实他来找郭和是来问计的。 他看上了王虎,因为王虎的箭术比李剑还高,若能收下王虎,势必会成为他的一大臂力。 但想收服王虎,就要先杀了杜金,否则王虎为了报仇,是不可能跟他去广元县的。 当然杀杜金也是他的想法,否则难消心头之恨! 郭和既然能设计马匪,定然也能设计杜金。 两人落座,郭和提起茶壶,亲自为杨临斟茶。 “杨公子是真诚之人,老夫也就开门见山了。” 斟完茶,郭和放下茶壶,正襟危坐。 “杨公子身为县令,为了些许老弱村民,不顾自身安危出手驰援,可谓仁。 仅凭三五人就敢对抗十倍于己的马匪,可谓勇。 收留守城有功,被迫反出朝廷的军中将士,可谓义。 听闻官匪勾结,杀良冒功,果断将其铲除,可谓心怀天下。” “如此之人,在大争之世中,必有一番作为!所以,老夫斗胆,请杨公子入我天平道,将来还天下一个太平!” 郭和突然站起身来,对杨临拱手一礼。 杨临也跟着站了起来,他没想到郭和竟然邀请他加入天平道。 难怪主动在他面前拿出旗帜。 这他怎么可能加,天平道早就被打上反贼的标签了。 本来还有一丝招揽郭和的心思,现在看来,郭和不会放弃天平道。 “郭先生看错人了,我不过区区县令,还是个被流放的县令,怎能做到还天下一个太平?” 杨临委婉拒绝。 郭和闻言,略微有些失落,不过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当年天平道席卷四州之地,声势浩大,为何突然就败了?” 杨临对天平道挺有兴趣的,所以出声询问。 闻言,郭和坐下来抿了口茶水,面露缅怀且略带不甘之色。 “天平道亡于内而非亡于外,正所谓人心不足,在取得胜势之后,天平道内各个青巾军将领纷纷称王,相互夺权,才让大周有了可乘之机,逐个击破。” 杨临了然于胸,这就是农民起义的局限性。 历史上很多农民起义都是如此,不仅内乱,而且对待百姓不比匪寇要好多少,最终能成事才有鬼了。 郭和双手抱着茶碗,微微闭起眸子,久久才睁开。 “当年我与韩焦韩梁两兄弟,一起宣扬天平道,为百姓治病,仅仅三年,信徒就遍布凉、代、汉、蜀四州,总计不下三十万人。” “那时候朝廷就已经昏聩,贪官横行,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为拯救天下黎明,他们两人一个自封大天平将军,一个自封小天平将军。于甲子年成立青巾军,遂反大周。” 杨临听得认真,天平道最终虽被剿灭,但它就像开启了乱世的一把钥匙。 自那之后,天下十三州,大大小小的起义不断。 金人也是在那之后开始全面南下入侵。 “转战六载,青巾军人数最多时可称百万!但有大周名将林恕的长林军在,我们始终攻不进中州。” 长林军! 杨临听着熟悉,李剑就是长林军的,去年北方辽河之战长林军被金军打败。 听李剑说,主将仍被关在长京城的天牢中。 想不到当年的长林军如此厉害,挡得住百万青巾军。 “后来周帝,也就是大周先帝,颁布法令,令四州的官员豪绅可自行募兵讨伐我们,形势很快便发生逆转,大小天平将军兵败被杀,群龙无首之下各路人马纷纷称王,最终也难逃兵败。” “老夫在最后关头带了点金银布匹,趁乱逃到了小河村,这一呆便是十几年。” 郭和神色没落,再也没有了当年指挥百万青巾军的意气风发。 突然郭和站起身来,遥望着远方的天际。 “如今看来,是我们太着急了,现在大周脊骨已断,若能等到现在,天平道定能席卷天下!” “先生想再次出山?”杨临问道。 “非也,老夫已五十有六,一身毛病,有心无力矣!”郭和摇了摇头,随即望向杨临。 “但老夫当年有一弟子,本事不弱于老夫,只要杨公子加入天平道,老夫便令他辅佐与你,则大事可期!” 杨临心里卧了个槽,你还想着这事呢。 “我乃大周县令,郭先生与我说这些,不怕我将你抖落出去?” 郭和忽然一笑。 “老夫虽贪生怕死,但尚有识人之术,杨公子来日定非池中之物,老夫愿拿弟子之命作为赌注!” 杨临哑然,虽然被人认可的感觉是挺不错的,但他可不想入什么天平道。 他有自己的计划。 “杨临谢先生信任,然杨临不过一介书生,无左右天下大势之能,还请先生见谅。” “好,懂得藏拙,光这一点就胜过当年的大小天平将军,也罢,老夫便不再多言。” 说完,郭和从袖子中取出一块青色的小布,上面写了几行字。 “这便是我那弟子所在,他有经天纬地之才,公子若信得过老夫,可去寻他,但他是否会帮助公子,老夫也不敢妄言。” 杨临双手接过青布,看了眼后便收了起来。 “多谢先生。” 郭和点了点头,饮了饮茶水,回到了杨临的话题。 “杜金此人欺软怕硬,胆小如鼠,知道来小河村的官差失踪后,肯定不敢出城。” “那潜入城中暗杀?” 杨临一开始便想这么做,这么做也是最简单直接的,只不过有些风险。 “这倒不必,杜金虽然胆小,但他更贪财好色,只需利用这点将他诱出城外,以公子的骑兵和王虎的箭术,杀他不难。” 杨临一愣,这郭先生还真喜欢用诱敌之策。 第41章 诱敌之计 翌日清晨,和风送暖,杜金在女人的肚皮上醒来。 “刘三子可曾来过?” “老爷,未曾来过。” “嗯?” 杜金疑惑地看了眼侍女。 不对啊,就算耽误点时间,晚上也能拉着首级回来了,怎么到天亮了还没回来? 他连忙去了一趟守备营,发现昨日出城的营兵都没回来。 回来时,刚好碰到门口有人求见。 郭和穿着破旧的短褂,就像一个老实巴交的老农,耸着肩膀。 “草民郭和,见过杜爷。”郭和毕恭毕敬的喊道。 杜金看了他一眼,顿时觉得眼熟,好像见过又好像没见过。 “你认识本官?” “认识认识,杜爷您贵人多忘事,草民是小河村的啊!” “小河村!” 杜金两颊一抖,目光中的疑惑一闪而过。 两波人都去了小河村,里面的人居然没事,难不成有什么意外? 他将冷冽的目光放在郭和身上。 “杜爷可否想起来?去年草民没钱交税,给了您一块河里捡的石头,您给我免了税。” “哦,本官想起来了。” 郭和的话让杜金想起,去年的确拿了他一块罕见的玉石。 他后来送给了府城的上官,上官扬言要帮他升上一升,只不过到现在还没动静。 “杜爷想起来就好,草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今年的税能不能也用石头抵?” 虽然心中非常疑惑,但杜金还是比较沉着冷静的。 “什么石头?” “还是去年那种,不过今年的有些不一样,是个宝贝。” “什么,还是那种石头?!” 一听到有玉石,杜金贪婪的面孔就显露了出来,府城的上官最爱玉石了。 郭和神秘的点了点头。 “我那石头会发光,有拳头那么大!” “嘶……” 杜金听闻有些震惊了,这要是真的,那可不得了。 升官不得板上钉钉了! “快拿出来瞧瞧。” 杜金两眼放光,连忙伸出手,放在郭和眼前。 只见郭和面露难色,一副支支吾吾的样子。 “怎么回事?”杜金问道,“若真是宝贝,本官做主免你一年的税!” “不行啊杜爷,昨天道上来了一群马匪,还来了一群官兵,草民怕被他们抢了。” 郭和绘声绘色的说着,好像跟真的一样。 “什么?马匪,官兵?他们在干什么?” 听见郭和的话,杜金更加不解。 看到杜金的疑虑,郭和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杜爷不知,昨天我看见马匪抢了个商队,有几十个凉州女子,各个都漂亮的紧。后来又来了一伙官兵,本以为他们是来打马匪的,谁成想他们跟马匪一起把女人拉走了。 对了,这是他们走后,草民捡到的香帕,是那些女子掉落的,还请杜爷过目。” 说着,郭和从兜里掏出一块淡粉色的丝绸,香气扑鼻。 杜金接过后,习惯性地闻了闻,顿时眼睛睁得老大。 上面的香气让他瞬间血脉喷张。 好啊,罗三刀,刘三子,两个狗东西,放着老子的命令不做,半路上背着老子玩女人! 老子有好东西都跟你们分享,你们竟敢吃独食! 杜金闻着香帕,越想越气,体内也越来越躁动,眼前甚至浮现出几十个女子妙曼的身影。 郭和偷偷瞄了一眼,那是周琬的香帕,上面他还加了一些催情的药粉。 “来人,备马,点兵!本官带你去拿石头!” 杜金急冲冲的连早饭都没吃,便去了守备营。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带着五十余名营兵出发,甚至都没向关城县令禀报。 只是名曰“剿匪”! …… 山道口,此时两侧已经埋伏了二十余人,都是小河村的老村民。 他们的任务就是等待杜金他们经过,便将石头木桩之类的推下山,截断杜金的后路。 确保他无处逃脱。 杨临则带着十余骑兵,等候在山道的前方。 “王虎,你的箭术是跟谁学的?” “跟我爹,我们家世代都是打猎的。” “骑马呢?” “我们村以前帮朝廷养过马,我就自己骑过,后来马被朝廷收走了。” 王虎一五一十的说着,此刻他心急如焚,期待自己仇人能立刻出现。 原来如此,朝廷之前的确是有过这样的国策。 “东家,杜金来了!” 李剑从前面骑马过来,报信说道。 “好,准备冲杀!” 杨临下达命令,齐丰带着骑兵们纷纷拔出马刀,严阵以待。 山道口,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行进。 只有为首的杜金骑在马上,悠哉悠哉的闻着香帕。 郭和跟在后面,一副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 “杜爷,草……草民实在走不动了,你们先走,草民休息一会儿。” 郭和一屁股坐在路边,用手捶着腿。 杜金轻扫了他一眼,没当回事。 老东西嘛,走不快也挺正常的,而且他还要先去一趟罗三刀的寨子,看看是什么样的凉州美女。 凉州女子他还没玩过呢! “别忘了给本官的石头,要是敢骗我,你可就遭老罪了!”杜金严厉说道。 “是,是,就休息一会儿,我就回村里取去。” 郭和附和几声,索性靠在了小树根上,挥着袖子给自己扇风。 目送杜金等人进入山口。 不多时,前面便传来一阵山石滚落的声音。 紧接着就是马蹄声阵阵,带着一片哀嚎和叫嚷。 二十骑兵如一根离弦利箭,直穿杜金的心脏。 第42章 老夫便在此,看日月更替,斗转星移 “爹,秀芬,我为你们报仇了!” 王虎跪在两座坟墓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放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新坟,小河村可谓全村白发人送黑发人。 杨临看到里正下山,便迎了上去。 “里正,我们杀杜金乃是杀官,要不了多久会有人来查,或许有危险。” “杨公子,我们这些老头子就留下来守着村子,那些后生就让他们自己逃命去吧。” 里正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叹了口气。 本就苍老的脸上,褶皱变得更加明显。 对于里正的话,杨临并不感到意外。 老人对家乡都难以割舍,加上孩子都没了,活着也没了指望。 杨临也不好多说什么。 回到马车附近,周琬一直在外面等候,小翠则牵着孩子也站在一边。 “该启程了。” 杨临抓了一把干草喂马,一边对周琬说。 周琬看向他,有些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说出口。 “杨临,不如我们把村民带上?这里离蜀州已经不远,等到了蜀州,便让他们入籍。” “带去蜀州?” 听见周琬的话,杨临先是一愣,随后在心中粗略计算了一番。 周琬倒是提醒了他。 蜀州之后再到楚州就很近了,完全可以带些人回去。 到时候无论酿酒还是做什么东西,都有人可用,且他帮村民报了仇,他们肯定也忠诚一些。 只是粮食肯定告急,赶路的进度也要被拖延。 考虑片刻,杨临最终做出决定。 “小翠姑娘,你去告诉大家,愿意跟我们走的,半个时辰后在这集合。路上管饭,将来到了地方,你们可以给我做工,每月有工钱拿。” 小翠一听,喜出望外,这不仅有饭吃,以后还能做工拿钱。 望着自己身边瘦成皮包骨的孩子,小翠第一次觉得生活有了希望。 或许自己再也不用出卖身体,去换那沾满血泪的十个铜板。 “是,我这就去,谢东家,谢东家!” 小翠赶忙牵着孩子回去,恨不得三步并两步。 周琬有些诧异的看着杨临,没想到杨临会答应得这么干脆。 “怎么,我又变帅了吗?” 杨临毫不顾忌地回看过去,并调侃了一番。 “切,没想到杨状元还是个自恋之人!” 周琬突然白了她一眼,带着傲娇的笑容回到了马车上。 “喂。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 杨临淡淡一笑,心中莫名觉得有些温馨。 这时,山上小道扬起一阵烟尘,两个人影风风火火的跑来。 “东家,东家!” 杨临眉头一挑,心中无语。 就牛二的大嗓门,估计整个村子都能听见。 “东家,王虎兄弟同意跟俺走了,呃,不是跟俺,是跟东家走了。” 牛二一脸笑容,一只手还拽着王虎。 “王虎,见过东家!” 王虎单膝跪地,身上还背着他那把猎弓,只是箭篓中没有装箭。 杨临双手扶起他。 “不用多礼,相信牛二都跟你说了,以后便一起讨生活,王虎兄弟与牛二一样,每月一两银子。” 杨临有些兴奋,一两银子招揽王虎实在太值得了。 他之前从没想过古代的箭术能达到这种水平,命中率也太高了。 李剑的箭术与他相比都差了几分。 “多谢东家!” 王虎也很知足,他不想再留在这个伤心地,能有个好去处已经很好了。 牛二挠了挠头,目光火热得看向王虎。 “嘿嘿,王虎兄弟,你看起来没俺壮,没想到力气也挺大的,当时俺都差点没按住你!啥时候咱们比划比划?” “对,对不住了牛二兄弟,我当时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对了,你的马我会赔的。” “不用不用,都是一家人了,马咱们有的是,你看。” 牛二难得大气的摆了摆手,随后指向赶着一群马过来的李剑和齐丰等人。 只见他们每个人都牵着双马,停在了村口马车附近。 这些马除了骑兵营自己的十七匹,还有罗老三那些马匪的。 王麻子带走了二十人左右,剩下了足足二十余匹,其中没有受伤的好马十八匹。 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东家,马都牵过来了。” 李剑上来禀报,手上还抓着一大把草料,喂给了两匹老驽马。 “兄弟们的伤口都处理好了吗?” “好了,就几个兄弟被划伤了,不碍事。” 齐丰接过话。 杜金一伙人就是乌合之众,对付他们对骑兵来说不要太轻松。 “齐丰,你常在代州,除了关城,离着最近的城池是哪一座?” 杨临虽然有钱,怀揣两千两的巨款。 但是没粮食啊,这么多人每日开销可不低,必须尽快补充资源。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关城他就不去了。 齐丰思考了一会儿。 “关城是代州边城,往北大概六十多里应该有城,但往西七八十里就进入了凉州,也有城,好像是叫做龙门镇。” “若是东家要南下楚州,往西边走再南下,更为方便。” 杨临点了点头,这么说来,往西走的话的确更加顺路。 以他们带上妇孺还有伤员的速度来看,一天估计只能走三十多里。 要走到下个城池,至少需要三天。 存粮加上村民自备的干粮,省着点吃估计差不多能撑到。 此时村民们已经收拾好东西,陆续走出村子。 郭和也跟着出来了,但他身上并无包裹。 “先生不跟着走吗?”杨临望向郭和。 “老夫前来为杨公子,为乡亲们送行。” 郭和悠悠然看着杨临,双手背在后头,不再说话。 良久,他嘴唇动了又动,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老夫便在此,看日月更替,斗转星移!” 第43章 敢靠近一步者,杀 第四十三章 敢靠近一步者,杀! 越往西走,风沙越大。 与代州的萧条不同,凉州可以用荒凉来形容。 植被覆盖率很低,一眼望去,大多都是沙子和黄泥。 就这还是刚入凉州,听闻凉州边关,更是苍凉无比,可见边关将士之艰辛。 “停下休息半个时辰!”杨临皱着眉头,紧了紧领口的衣襟,防止沙尘被吹进衣服内。 他们已经走了两天,按照齐丰的说法,应该离龙门镇不远了。 李剑骑着马,绕着队伍一圈喊话。 “东家有令,原地休息半个时辰!” 小河村村民闻言,终于缓了口气,立马席地而坐。 两辆木轮车上的四名伤员,现在已经恢复了意识,但能不能扛过去还是个未知数。 这一路上,已经有两个小河村的年轻汉子没扛过来。 杨临靠着一棵枯木而坐,捡了一些散落的干树枝,升起了篝火。 一边烤着野菜饼,一边热热水袋里的凉水。 “齐丰,让兄弟们轮流过来休息吃饼。” “诺!” 虽然跟了杨临,齐丰和骑兵营的将士们还是保持着军中的那一套。 一路上都是他们放哨,探路。 看到他们,杨临总是会想起徐年。 “徐将军,你的仇,若有机会,我帮你报!” 杨临在心中暗暗立下誓言。 当日那三千孤军入岐县,死守岐县两天,力挺他夜袭敌营的杨威将军徐年,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得死去! 刚吃下一张烤饼,饮了口热水。 就见不远处一骑兵营汉子回马而来,脸上有些严肃。 “东家,统领,前面有一批人马朝着我们来了。” “可否看清什么人?”杨临蓦然站起。 “风沙太大,只看见打着旗号,像是镖局的旗子,有二三十号人。” 镖局? 这个词杨临并不陌生,这是刀口舔血的行当,也是民间唯一正规可以持有兵器的行当。 镖局一般都是接达官贵人的生意,如押运重要物品,护送人员等。 “东家,我去把人聚起来。” 李剑上马说道。 杨临点了点头,没有阻止。 按理说押镖过程中,镖师不会在外面惹事。 但这种世道,谁又能说得准他们不会以武犯禁,毕竟有二三十个好手。 很快,前面的马队迎面而来。 他们打着一张红底黑字的旗帜,写着“远威”二字。 二三十个壮汉骑着北凉马,到与杨临他们隔着数百步的距离,也下马休息。 且似乎都在打量着杨临他们。 杨临注意到,这些人没有马车,每个人只带着小小的包裹。 队伍中间有一个穿着非常华丽,与周围格格不入的青年。 看情况,他们应该就是在护送这位公子。 “一半人守着,一半人休息!” 杨临将作战人员分配开来。 如今他这里能打的青壮,除了赵川负伤之外,还有二十三人。 包括了王虎,三娃和四娃。 不多时,两骑身影径直走来,各自都带着防风沙用的面纱,马上还挂着刀。 “莫再靠近!否则我便放箭!” 李剑怒吼一声,已经拉开弓弦,一副一言不合就放箭的样子。 王虎也取出猎弓,做装箭的动作。 对面的两人许是怕了,果然勒紧马绳,停下脚步。 “你们谁是东家?” 马上一人忽然开口。 杨临上前一步,手自然而然地按在挂在腰间的刀柄上。 “两位有事?” “瞧着你们马多,想借几匹马。” “我看你们有马,何须再借?”杨临摇头。 这哪是借马,这分明是明抢。 自己这多出来的十几匹马可是他们用命,真刀真枪赚来的,带回广元县有着大用呢。 怎么可能拱手送人! “有几匹害了病,走不了多远。”马上的男子又说道。 “借我们五匹,给自己行个方便。”另一人开始有些不耐烦,带着威胁的语气说道。 杨临脸色一冷,抬眼看着他们。 “若是不借呢?” “不借?那我们等会儿再来问问”留下一句话,两男子便打马回身。 “若再敢靠近一步,杀!” 两人似没听见似得,回到了马队中。 对这种人,就要一个字——狠! 你不狠,别人就会觉得你怂,就会欺负你。 杨临目光未曾移开,隐约能看到他们在谈论着什么。 估计在合计能不能敌得过吧。 回到枯树下,杨临看见周琬几人还算平静,但小河村的妇人们个个脸上挂满了担忧。 一路走来,类似的场面周琬早就见惯了。 “杨临,来者不善。” 周琬艰难的咽下去一块烤硬的野菜饼,有些口齿不清 。 “且再看看,我这的便宜可没那么好讨。”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杨临等人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继续赶路。 他要尽量在天黑之前,找个比较好露营的地方,龙门镇要明天能到。 刚刚整装,不远处的马队中又走出两人,还是之前的那两人。 “我们头说了,借我们五匹马才能走!” “李剑,王虎!” 杨临懒得比比,直接上大招。 两支箭离弦发出,在弥漫风沙中,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 直接射断了两个男子的马绳。 “告诉你们头,各走各的道,他要还敢打我的歪心思,我杀人不眨眼!” 杨临语气森冷,毫不客气。 同时齐丰带着几个人围了上去。 只要两人有一点异动,瞬间能将其砍成肉泥。 见这架势,两男子顿时萎了,一句话都不敢说,灰溜溜的逃回马队。 杨临没有管他。 其实能不打他都不想打,二三十个镖师,指不定有像白凌风那般的高手。 到时候自己一边指不定有多少伤亡。 但怂也是不可能怂的,只要你一怂,对面就不只是要五匹马那么简单了。 “出发!” 杨临大手一挥,下达号令,也不管数百步外的镖师。 八十人的队伍浩浩荡荡。 齐丰率领十七名骑兵,将两边隔开。 “驾!” 突然,镖局的二十余镖师同时上马,朝着杨临这边冲刺而来。 犹豫再三,他们还是决定冲一波。 毕竟三十对二十,优势在我! 第44章 黄沙中的血 “该死!” 杨临大骂。 这群镖师,放着好好的镖局生意不做,做起歹人。 “楔形阵!” 齐丰大吼一声,十余名骑兵营汉子纷纷行动,摆开阵势。 以齐丰和牛二为首,成一个锥字型,往镖师们的方向冲刺。 李剑和王虎则是骑马奔向侧翼,打算在侧面射杀对方。 杨临则没有出动,带着赵雷守在队伍边上。 仅仅数百米的距离,骑兵甚至都没有完全冲锋起来,就已经碰撞在了一起。 牛二第一个冲入阵中,与一人错马而过,大开大合的一刀瞬间将其斩下。 “什么远威镖局,俺还以为很厉害嘞。” 牛二嘴上说着,却并没有一丝轻敌之意,又向着附近的镖师杀去。 杨临抬头,冷冷望着前面的战场。 飞溅的鲜血,融入黄沙之中,伴随着的,还有这些人的厮杀与怒吼。 “杨临,有齐统领相助,一般的蟊贼都可无惧了。” 周琬握着她的匕首,脆生生地站到杨临身旁。 杨临骑在马上,低头看向她。 “你那柄匕首不太好用,上次杀马匪只捅进去一半,等以后我送你一柄削铁如泥的,而且刺进肉里再拔出来,绝对血流不止。” “我这是母妃留给我的,本就不是杀人用。” 周琬回应杨临,将匕首握得更紧。 一阵疾风吹来,将弥漫的黄沙荡得越来越凶,沙尘内的两方人马也杀得越来越凶。 齐丰平握刀柄,在两个镖师攻击的缝隙中策马穿过,一刀隔开了一人的胸膛。 鲜血渗进沙土中,瞬间凝结成块。 “是军中阵法,他们是骑兵!”镖师中有人急忙高呼。 “快走!”带头人也招架不住,下令退走。 此时却陡生异变。 只见原被两个镖师护着的华服青年,看到镖师们大败而归,突然策动身下的北凉马。 往杨临他们的方向冲去。 “我乃凉州粮商,诸位壮士救我!” 华服青年直接向他们来的方向,也就是龙门镇的方向飞奔。 身后的两名镖师紧紧追在后面,甚至拔出刀想要斩杀华服青年。 “凉州粮商?” 杨临挑了挑眉,这是什么情况? 绑架勒索? 先不管真的假的,杨临本就没有打算放过这群镖师。 既然已经杀了他们的人,那就必须全部清理,以免留下祸患。 就像之前对付关城的守备营也是如此。 也许最恶的是带头的杜金,但其他人享受到了杜金带给他们的好处,那就必须承担同样的结局。 “李剑,救人!” 李剑和王虎本来就游骑在外,得到杨临的命令后,第一时间也追了上去。 剩下的骑兵营战士也纷纷策马追上要逃镖师们。 双方又再次展开厮杀。 到底是沙场宿将,十六岁便参军的齐丰战斗经验极为丰富。 带着配合默契的骑兵营,不到一刻钟便将十余骑镖师围追堵截,斩于马下。 可惜骑兵营中也有一名汉子身中数刀,不幸身亡。 阵阵风过,数十具尸身很快被风沙淹没。 “东家,都杀了,摸回来二十余刀剑,十几匹马,其余的马惊走了。” 牛二哼哧哼哧地跑回来,手里还用衣服裹着一包东西。 “这是搜出的银钱,还真不少,好几百两!” “看来这帮家伙一路上洗劫了不少人,贪心不足终会葬送自己。” 杨临接下包裹,看都没看,直接递给了齐丰。 “东家,这是?”齐丰没有伸手。 “给那兄弟操办后事,留一部分银子记着,将来有机会给他家里,剩下的你们分,受伤的兄弟多分些。” 杨临指了指战死的汉子,拍了拍齐丰的肩膀。 齐丰沉默了一会儿,才伸手接过。 “多谢东家!” “徐将军让你们跟我,我杨临别的本事没有,对待自己人绝不会亏待!” 杨临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对齐丰问道: “说起这个,之前徐将军让你们扮做劫匪截杀岐县县令,结果如何?” “我亲自砍下吴泛春的人头,所有物资全部运回,总计五万多两的现银,将军当天都分发给守城将士与民夫了。” 齐丰回忆道。 五万多两! 乖乖,难怪装车都排了一条龙。 “只是其中一个五短身材之人,趁乱逃走了,未能追上。” “五短身材?” 杨临瞬间想起当日跟吴泛春一起出现的倭国军师,井上沙毕。 没想到让这小子给跑了。 杨临对倭国没什么好印象,大周立国三百年,常有倭寇从海上过来犯边。 犯下了许多恶劣的行径。 “东家,人带来了!” 这时李剑带着那华服青年回到队伍。 那两个镖师已经被他和王虎射杀。 杨临打量起华服青年,年龄与他差不多大,一眼看去倒像翩翩公子,温润如玉。 而且身上有股若有若无的富贵感,他说他是凉州粮商,估计还不止这般身份。 “多谢诸位出手相助!” 华服青年彬彬有礼,知道杨临是队伍的主导者,还特意对杨临拱手抱拳。 杨临也回了礼节。 “公子是凉州的粮商?” 华服青年点了点头,撩拨了下凌乱的头发。 “正是!” “那伙人可是镖师?” “没错,他们是凉州第一镖局,远威镖局的镖师,本来是护送我的,路上他们见财起意,想绑了我换银子!” 杨临皱起眉头,这华服青年的话有点问题啊。 “既是绑架公子换银子,为何你们走的是离开凉州,往代州去的方向?” 杨临的话让华服青年一愣,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 “家父在代州收粮,所以他们要带我去代州,不然也拿不到银子。” “原来如此,在下杨临,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万岑。”华服青年笑着说道。 杨临见齐丰他们收拾得差不多了,便不再理会这个来历不明的青年,下令继续启程。 然而自称万岑的男子一副没有要走的意思,一直跟着杨临。 “万公子还有何事?” 杨临手抓着刀柄,对他还有一丝戒备,也根本不信他说的话。 他要再不走都要把他赶走。 “杨公子带着这么多人,是要去凉州还是蜀州?可否带上我?” “抱歉,公子有马,自己去便是。”杨临果断拒绝。 齐丰上来想要将他推走。 “我看你们车上的几个伤者快挺不过去了,我知道有一神医,现在就在凉州,我可以带你们去找!” 万岑的一句话,让杨临猛地停下脚步。 神医? 这倒是非常有必要。 现在赵川还躺在马车里,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 第45章 野狼出没 天色开始昏暗,外面的风沙并没有随着阳光的落下而停止。 反而越吹越烈。 好在众人寻到一处由数十块巨石组成的石林,勉强能够躲避,也能让篝火成功点燃。 “杨临,我看他感觉有些眼熟,似乎曾经见过。” 周琬坐在一块小石头上,手里捧着半块烤饼。 杨临闻言来了兴趣。 周琬之前可几乎没怎么出过宫,见到过的男人除了皇亲国戚,就是京城里的才子才女。 居然对远在凉州的粮商感觉熟悉,这倒是个疑问。 万岑独自一人坐在角落,手里也捧着小半块烤饼。 只是眼神时不时地会往杨临和周琬那边瞟,若仔细看,能发现他藏在眼底的震惊。 “万公子,你对凉州应该比较熟悉吧,从这到龙门镇还有多远?” 杨临主动靠近万岑。 “不远。”万岑艰难的吞下烤饼,喝了口水,“明日午时就能到。” “你说的神医离龙门镇有多远?” 万岑想了想,对杨临伸出五根手指。 “五日路程?” “若将伤者放在马车中,估计三日能到。” 万岑裹了裹衣服。 这里昼夜的温差大,白天只需穿一件单衣,到了晚上不加衣服会冻得哆嗦。 见杨临不再说话,万岑调整了下姿势,靠着石壁闭上了眼睛。 杨临见状,也找了个安静的地方靠着。 愣愣地望着天上高悬的月亮,还未到十五,凉州的月亮就如此圆了。 这时小翠悄咪咪的从石头后摸过来。 “东家,你要是想的话,奴家随时都可以……不收钱。” “啊?” 杨临被她吓了一跳,这当着这么多人,你是真敢啊。 这么刺激的吗? 他连忙说道:“莫要多想,等到了广元县,我保证让你们都有活干,每月都有银子拿!” 见杨临拒绝,小翠低着头,扯着衣角,怯懦的不敢看他。 “去睡觉吧,明日还要赶路。” 杨临躺下身子,将随身携带的刀放在一旁。 小翠小声的嗯了一声,才轻轻离去。 杨临晃了晃脑袋,希望这群寡妇们不要这么大胆,不然队伍不得乱了。 不过到了广元县安定下来之后,倒可以考虑给他们扯扯红线。 不多时,杨临刚进入梦乡,突然听见一声距离非常近的狼嚎。 惊得他刚吃到嘴里的红烧肉直接没了。 “有狼!” 不知道谁说了句话,队伍中立马引起一阵恐慌,睡着的人也纷纷醒来。 “东家,外面有狼群,看着不少!” 李剑匆匆走来,面色凝重。 “去看看。”杨临拿起刀,跟着李剑走到石林的外侧。 果然,在黑暗中,数不清的绿油油的眼睛在注视着他们,朦胧的影子在逐渐靠近。 看着四面八方的情况,得有上百头狼了。 属于少见的超大型狼群。 “狼怕火,快,把火堆到外面,剩下的柴都加进去!” 杨临亲自动手,回头抓了几根还未熄灭的火苗,放在石林外面。 呼啸的风差点给直接吹灭。 众人纷纷转移火堆,让火生的旺旺的。 万岑不知从哪捡了两柄刀鞘,一边相互敲打,一边走到外围。 “拿东西敲起来,越响越好!” 很快,啪啪哒哒的声音响彻整个石林。 许多野狼发出阵阵低吟,张牙舞爪,但始终游荡在一定的距离外,不敢上前,也不想撤退。 僵持了一会儿,火堆的火越来越小。 他们找来的木柴本就不多,如今已经用完了。 见火光变小,不少野狼开始蠢蠢欲动,一步两步的缓慢前行,逐渐缩近了距离。 终于,有数头野性十足的狼耐不住人肉的诱惑,飞扑过来。 下一刻便嗷嗷叫的被射翻在地。 王虎仅仅用了一息时间,又拉弓上箭,动作快到离谱。 牛二则是简单粗暴,一人站在前面,手持双刀,已经砍死了三头野狼。 “狼崽子继续上啊,俺老牛还没吃过狼肉呢,好久没吃油腥味了,正好那你们开开荤!” 杨临扶了扶额头,这牛二是越来越莽了。 但也是没办法,一路上危险重重的。 只能以后再找机会让他们沉淀沉淀,否则身上血腥味太重,不是好事。 野狼似乎是被牛二的气势吓到,个个炸起毛,夹着尾巴,调转方向头也不回地跑了。 小河村的妇孺们长舒口气,看来跟着杨临是个正确的选择。 “野狼狡猾,说不准趁我们睡着还会再来,今晚多安排几个人值夜。” 杨临对李剑说道。 李剑点了点头,去挑起人来。 …… 与此同时,远在梁千多里外的长京城,李家。 三进的大宅院灯火通明,宴席刚刚散去,数十个侍女小厮正在收拾残局。 醉醺醺的李登带着李迁进入书房之中。 神奇的是,一进到书房,李登那醉酒的模样瞬间消失,两眼瞬间恢复到平日的精明。 “儿,恭喜爹荣升户部尚书!” “爹那日在金营中挥斥方遒,与金人谈判的气度,整个大周无人能比!” 李迁脸上笑得都能开出花来。 父亲升官,他的路以后也更好走不是。 李登摆了摆手,“要论出使,当初那位才是大周的巅峰,只可惜未能回来。” “那爹不还是第一人吗?”李迁呵呵说道。 李登没好气得瞪了他一眼,这儿子怎么就没老子一半的智慧呢? 他都怀疑当初生李迁的时候太用力了。 “先不说这个,我们派出去刺杀杨临的人,至今无一人回来,我派人去查,消息刚传回来,应该都死在了代州。” 李登面色有些严肃,没想到他精心培养的杀手,居然连一个小小杨临都杀不死,还被反杀。 “杨临!” 李迁恶狠狠的说道:“当日打我闷棍,偷我衣服,让我在全京城丢脸,这个仇一定要报!” “那是自然,只是……”李登说着,停顿了一会。 “爹,怎么了?” “一起传来的消息,杨临很有可能在岐县出现过,并且跟徐年一起守城。” “什么?杨临守城?”李迁瞪大了眼睛,表情惊愕。 李登点了点头,“暂无实据,只是有人看到他登上城墙,说若没有他,仓促进城的徐年守不住金军的猛攻。” “这,这……此消息要不要上报给丞相?” 打死李迁都想不到,杨临居然还会兵法。 他顿时有种看着敌人比自己厉害,却暂时拿他没办法的难受和不甘。 “这倒不必,丞相日理万机,区区杨临还入不了他的眼,既然追杀不行,直接派人去广元县,我就不信,本官堂堂户部尚书,对付不了一个流放的小小县令!。” 李登用劲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倒了桌上的茶杯,水流一地。 第46章 龙门镇 龙门镇,在凉州的东南角,隶属于凉州长阳府。 小镇不大,平日里人也不算多,就是偶尔有些商队过客。 让杨临诧异的是,这里并不是交通要道,城外居然驻扎了军营。 只远远看了一眼,无法靠近,不知道里面有着多少兵马。 “杨兄,你们人数太多,恐怕不好进城。”万岑用手挡着刺眼的阳光,提醒道。 “那就在城外露营,然后去城内采购粮食,万公子是粮商,可有推荐?” 杨临精打细算,有本地人带能便宜点就好。 现在人多了,开销也大。 “我家在龙门镇未设商铺,但有相熟的掌柜,杨兄跟着我便是,一定能拿到最低价。” 万岑拍着胸脯,打着包票。 “甚好!” “东家,有个汉子坚持不住了。” 齐丰赶到前面,有些凝重的对杨临说道。 小河村的几个汉子受伤太重,留在村里也是等死,所以杨临把他们带出了出来。 能挺到现在也就很不错了。 “你带人在附近寻个地方露营,我先去龙门镇找找医馆,买些药回来。” “诺!” 齐丰领命而去。 杨临也不再闲聊,带着牛二选了些人就先进入龙门镇。 凉州的风情与内城不同,街道两旁商贩很少,且房屋都很简陋。 不少木质的建筑都被风沙侵害得脆弱不堪,看起来摇摇欲坠。 走了很久,杨临才发现第一家医馆。 门口挂的招牌上写着“春晖堂”,开间不大,但门口打扫的非常整洁。 杨临下马,带着牛二刚走到门口,迎面一个中年男子就拦住了他的去了。 “哪来的打马贼,这里不接待!走走走!” 中年男子二话不说就推着牛二和杨临。 牛二脾气一下上来了,“说怎的话?谁是贼?” “你们不是贼?”中年男子瞄了一眼几人腰间挂着的长刀,“若敢乱来,你们也走不出镇子,城外大营看见了没?” 牛二的力气自然不是男子能比的,很快他反而被牛二挤进了医馆中。 见场面要糟,杨临连忙挡在牛二前面。 “您是大夫?我们不是马贼,我们是路过的行商,来看病的。” 说着杨临主动掏出了一块碎银子,证明自己没有骗他。 中年男子看见银钱,这才松开了手,理了理衣襟。 “有话就好好说!说吧,什么病?” “病人不在此处,乃是严重的外伤,还有怕是撞到了脏腑,还望大夫跟我们去一趟。” 杨临语气柔和,诚意款款。 “不去,不去。” 那男子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 “嘿,你不是大夫吗?”牛二急了。 中年男子一点不怂,“我是大夫也不去!” 杨临抢过话来继续说道:“大夫,我们路上遇到马匪,五人受了伤,危在旦夕,你看去的话,给多少钱都行。” 中年男子皱起眉头,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不是钱的事,我实话跟你们说了吧,就算去了我也治不了,你看。” 说着中年男子连续抽出了四五个放药的抽屉,皆是空空如也。 “已经没有疗伤的药材了,都被人收了去,剩下的一点药材,只能看看小毛病。” “啊?”牛二看到后,对杨临说道:“东家,我们换家医馆吧。” 中年男子闻言摇了摇头。 “整个龙门镇就三家医馆,都和我一样没药了,药一进来就被外面的大营收走。” 听男子这么说,杨临无奈,只能带着牛二离开。 随后他们找遍了整个龙门镇,果然跟春晖堂说的一样,真的都没有药材了。 而且不光如此,他们所有看到的米铺都关着大门。 一个卖米的都找不到,就连之前万岑说的认识的米铺,也关了门。 总之到处都透露出诡异。 “万公子,什么都买不到,你可知道还有哪里能弄到粮食?” 杨临有些着急,他们差不多已经断粮,就连昨天打的几头狼今天都已经烤了,本想着在龙门镇可以买到粮食的。 万岑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有些神秘的对杨临说道。 “我有办法,但杨兄你可否答应我一件事,只是顺手的事,绝不会影响到你。” 杨临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这小子,肯定一开始就打起了主意。 “什么事?” “我知道杨兄要去蜀州,护送我去见蜀王,就这么简单。” 杨临瞳孔微缩,自己可从没告诉过他自己要去蜀州。 而且他还说到了蜀王。 见杨临沉默,万岑主动解释。 “杨兄别误会,我只是看你们从代州来,而且不像要待在凉州,那么只能去蜀州了,至于我要见蜀王,是我有一批粮食的生意要找蜀王谈谈。” “你究竟是什么人?” 杨临目光寒冷,紧紧盯着万岑。 万岑一笑,“当然是粮商啊,既然杨兄不信,我带你去看便是。” 现在的处境,也由不得杨临选择,只能选择相信此人。 不多时,经过起七拐八绕,万岑带着杨临他们来到一条相对狭小的巷子里。 紧接着他敲响了一扇房门。 杨临记住了顺序,四长三短。 房门很快打开,探出一个人影。 “世……是你啊!” 那人看到万岑本来神情惊讶,但看到万岑身后的人时,瞬间压制了下来。 “还有存粮和外伤用药?” 那人迟疑了片刻,随后点了点头,又回到了房子里。 很快就搬出了七八个麻袋的粮食,加起来有好几百斤。 杨临全程都看着,他感觉这整的跟地下党一样,神神秘秘的。 这下对万岑的身份更加的起疑。 等他们带着粮食和药材回去,齐丰他们已经扎好了营地。 杨临把周琬,李剑,齐丰几人叫了过来。 “这龙门镇有些诡异,或者说凉州可能都有些诡异,我们得尽快入蜀。” 杨临双手抱胸,对他们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李剑沉吟道:“凉州由凉王直接掌管,凉王是大周所有异姓王实力最强的,莫非凉州有什么异动……” “不可随便预测,我们避而远之就行。” 杨临打断了李剑的话。 第47章 分头行动 “赵川他们不能再拖了,我决定兵分两路,由齐丰,牛二带着队伍继续往西,随后南下直接入蜀。” “我和李剑,再带两个骑兵营兄弟,加上万岑和照顾伤员的赵氏,驾马车带伤员北上寻医。” 杨临看向周琬。 “夫人和齐丰他们走,牛二会形影不离保护你。” 周琬闻言,没有多说什么,她知道杨临的性格,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下属不治而亡。 李剑突然站了出来。 “东家,南下由我带队吧,我的腿不着急,这么久都过来了,等到了广元县再想办法。” 杨临看了他一眼,相比齐丰只会骑战,李剑的确更加稳重,本事也比较全能,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但万岑说的神医应该能治好他的腿。 “东家,放心吧。” “好,就由李剑带队伍南下,齐丰跟着我。”杨临决定道。 现在纠结什么,到时候再找个好点的医馆给李剑看看就是。 之所以杨临想亲自去,是他想亲自看看现在凉州的情况。 若像李剑说的,凉王真有别的心思,那整个大周都要彻底乱套了。 当天下午,八十人的队伍兵分两路。 杨临是连夜走的,按照万岑的说法,只需两天就可以到。 昼夜更替,日出日落。 两日时间杨临每日只休息三个时辰,其余时间几乎都在赶路。 驮着赵川他们的老驽马都有些吃不消,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好在他们在预定时间到了目的地。 且一路上未遇到半点危险,甚至一个马匪都没看见。 “万公子,你们凉州治安相比于代州,好上不少,两日间未遇到丝毫危险。” 杨临由衷感叹,同时心中也泛起一丝怀疑。 到要知道他从长京城一路北上代州,遇到的土匪起码不下十次。 要是都像凉州这种情况,估计现在都快到广元县了。 万岑脸上戴着一块白色的面巾,将整个脸都挡住,看不出表情。 “或许吧,凉州地广人稀,也许是咱们运气好,到了,就在前面的山村。” 杨临顺着方向看去,发现前面是一处山脚下,植被非常茂盛。 三三两两的房屋坐落在其中。 远而观之,倒是有世外桃源的感觉。 万岑说的神医,竟然是一位年长老妪,满头白发但脸色却很好。 看的出来,她的养颜之术十分高超。 杨临给了赵氏不少的银钱,把赵川和四名小河村的汉子留在这里治伤,他则带着万岑开始往回赶。 那匹老驽马也没有带走,杨临将它送给了老神医。 五骑快马风驰电掣,比来时还要更快几分。 …… 又三日后。 蜀州边境,李剑骑在马上,带着几十人正往蜀州的方向赶。 但越走他越心惊,因为道路上,不知道从哪里聚过来的流民越来越多。 放眼望去,至少有数千之多,而且越往前好像越乱。 还有些人抱着残肢断臂在啃食。 “夫人,这些人好像从凉州过来的,被挡在了蜀州边界,已经开始吃人了。” 李剑回到马车旁边,对里面的周琬说道。 周琬掀开门帘,秀眉皱起。 “能否绕过去?” “我估计整个边界都是如此。” 李剑摇了摇头,沉声说道。 这么多流民,根本没法饶。 就在这时,后面队伍中传来女子尖叫。 只见晚娘被一个瘦的皮包骨的流民拉住了手臂,想把她往流民群里拖。 晚娘吓得惊声尖叫,死死抓住驮行李的板车。 王虎第一时间发现,一箭射在流民的手臂上,鲜血飞溅。 “全部靠拢,骑兵营在外侧,靠近者,杀!” 李剑拔出刀,在前面开路,十几名骑兵纷纷拔出兵刃,围着小河村的村民。 牛二则是帮周琬赶车,同时保护着周琬。 这帮流民已经不知道饿了多久,甚至连基本的人性都已经丧失了。 但即便有骑兵的威慑,仍然有不少流民涌上来,甚至越来越多。 李剑大惊,他还是低估了这群流民的恐怖。 一刀砍死一个挡路的流民,对着后面大喊。 “莫要手软,他们已不是人!加快速度冲过去!” 许是村民中有大量女人和孩子,瘦弱的流民们像是找到了山珍海味,不管男女,疯了似得朝队伍这边涌来。 十几名骑兵再怎么杀,也无法完全阻止不要命的流民。 一时间好几个村妇被拉进人群中,很快就被扭断了脖子。 “打开一袋粮食,撒出去!” 李剑在前面拼命砍杀,好不容易杀出一条路来,却又被涌过来的人堵上。 几个村妇闻言,连忙用刀划开一袋粮食,粟米瞬间散落一地。 她们又抓起几把粟米,狠狠地往外抛出去。 这些平日里珍贵的粮食,在此刻也顾不上了。 有了粮食做饵,很多流民开始哄抢粟米,从地上抓起一把来,带着泥土就直接往肚子里咽。 王虎看的心惊肉跳。 他们小河村傍着河水,总归能捉到些小鱼小虾,比起凉州的这些百姓来,好上不知多少倍。 好不容易喘了口气,往前走了一里路。 却又见大量流民如恶鬼扑食,蜂拥而至。 他们携带的马都有许多被流民刺死拖走。 堵到实在走不动路了,牛二也跳下马车,如一尊杀神般清除出一条道路。 这个时候,几个流民趁乱攀上了马车,正要钻进帘子。 突然一杆长枪飞来,猛地扎进流民的背部,枪尖穿透胸口钉在了马车隔板上。 “杨临!” 周琬大呼一声,焦躁不安的心一瞬间感觉再也不用怕了。 齐丰紧随而来,刀刀见血。 “万公子,北边荒凉,这里怎么有这么多凉州流民?”杨临亲自在前面开路。 万岑紧靠在马车旁,看着这一个个疯狂的流民,咬紧了牙关,沉默不语。 脸上尽是痛苦和自责。 “咚!咚!咚!” 忽然,前方响起了一阵鼓声。 流民听见之后如条件反射般停下动作,仿佛非常害怕一样,迅速往后面退去。 “怎么回事?” 杨临定睛一看,发现蜀州方向突然出来一队骑兵,人数有两三百人之多。 穿着黑甲,气势如虹。 第48章 蜀王 生命的脆弱和不堪,在这一天显现的淋漓尽致。 史书上的“人相食”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其中的惨状用“炼狱”来形容都尚觉不足。 蜀州边界。 三百黑甲骑兵如洪流般,所到之处,流民纷纷避开。 很快,他们便将杨临一伙人全部包围了起来。 杨临如临大敌,若是正面面对数百正规骑兵,他们这些人,根本不够看的。 小河村的妇孺哪见过这种阵仗,各个吓得脸色铁青,不少孩子嚎啕大哭。 杨临神色凝重,驾马上前一步,大呼道: “何人领兵?可否一见?” 虽不知对方是谁,但从蜀州方向来,应该是蜀州的兵,应该不会对自己不利。 话音落下,只见前方的骑兵分出道来。 从中走出一位同样黑甲的年轻将领。 看年纪约莫不过二十多岁,身材魁梧,披着一件红色披风。 \"可是长京城来的车驾?\" 年轻将领上来就直接问道。 听到声音,还不待杨临回话,马车里的周琬突然掀开门帘。 “周洛!” 周琬有些兴奋地喊道。 年轻将领听见这声叫喊,一瞬间脸色就变了。 连忙歪着身子朝马车看去。 见到周琬的一刹那,直接“唰”地一下从马上滑溜下来。 屁颠屁颠跑到马车前。 单膝跪地道:“周洛见过小姐!” 周围三百骑兵纷纷下马,跟着单膝跪地,异口同声。 “见过小姐!” 场面之壮观,令所有人震惊不已。 齐丰和骑兵营的将士见状,不由得松了口气,甚至有种绝境逢生的感觉。 好在是自己人,不过东家夫人未免也太牛了! 特别是牛二,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连忙拉着李剑,窃窃私语。 “快起来,你怎么来了?王兄呢?”周琬问道,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被叫做周洛的年轻将领站起身,靠近到马车前。 “小姐,殿下他还在盛都,让我来接你回家!” 周洛挥了挥手,三百骑兵重新骑上战马。 他又继续说道: “老马从长京城来信后,殿下就让我在汉洲方向等小姐,可等了许久没等到,殿下说小姐可能改了方向,于是我就到凉州方向等,果然接到了小姐!” 说着,周洛一屁股坐上了马车前面,还拉起了缰绳。 看样子他要亲自赶马车。 “小姐,一年多不见了,我来给你赶车!” 周琬看了杨临一眼,对周洛说道。 “你现在可是领兵的人,注意威仪。” “小姐,我从小就跟着殿下和您,永远都是您和殿下的仆人。” 周洛丝毫不在意,自顾自的将头盔取下,放在了马车上。 这时他才注意到一旁的杨临。 “阁下就是杨临杨状元?” 周洛抱歉一礼。 杨临挑了挑眉,“正是。” “杨状元一路辛苦了,殿下说,接到你们后请你们一起去盛都,为你们接风洗尘。” 杨临也拱了拱手。 “多谢蜀王殿下好意,杨临却之不恭了。” 随后周洛驾起了马车,一路上问了周琬很多路上发生的事。 就连杨临也时不时的被他询问。 可以说牛二的八卦排第一,这小子绝对能排第二。 有了三百武装骑兵的护送,接下来的路就好了很多,不用担心遇到任何危险。 只是从边界到蜀州的治所盛都,还有不近的距离。 周洛建议让杨临和周琬先骑马跟他回去,其他人在后面慢慢走。 于是杨临决定再次兵分两路。 让齐丰和王虎,带着小河村的妇孺直接南下,约定好在蜀州南部边界的白云县碰面。 他带着剩下的人陪周琬去盛都。 周洛也很仗义,派出了五十骑兵跟着齐丰,保护他们的安全。 其实杨临也可以不去盛都,但明摆着去了肯定有好处拿,不去那不是傻子吗? 况且他也想见见蜀王是怎样的人物。 …… 五日后,蜀王府。 整个王府张灯结彩,上下一片欢腾。 因为一日前,他们蜀王的亲妹妹,长公主殿下回来了。 但是王府偏院的客房中,却有些冷清。 “东家,你说这蜀王是不是把俺们给忘了,都一天了,除了每天送饭,也没个章程,不是说接风洗尘吗?” 牛二的碎碎念已经念叨了不下二十次。 他现在知道周琬的真实身份,震惊之余,他还是把周琬当成东家夫人。 杨临没有理他,只是端坐在桌前,研究着他的图纸。 李剑则是闭着眼,靠在一旁休息。 “杨兄可了解蜀王?”万岑无聊的站在窗前,欣赏着窗外的花圃,漫不经心地说。 杨临收起图纸,仔细叠好放进怀中,眼眸看向万岑。 万岑清了清嗓子,将门窗全部关紧。 随后看了看杨临几人,见都在认真听着,于是说道: “蜀王今年只有二十一岁,只比当今圣上小两个月,封王之前是二皇子。传闻先帝当年曾想过立蜀王为太子,但最终还是立了当今圣上。” “后来在先帝驾崩之前,蜀王满了十六岁,可以开府建牙,于是从二皇子被封为蜀王,来到了蜀州。” “蜀州当时闹灾,赤地千里,饿殍遍地,不仅如此,更是瘟疫横行,在这个环境中,蜀王仅仅凭着一府的封地,救活了整个蜀州的百姓。” “蜀州数百万百姓无不感恩戴德,甚至还为蜀王建立了不少生祠,日日供奉。” “如今,仅仅五年时间,蜀州共六府七十县,皆奉蜀王为主,带甲之士不下十万!” 万岑话音落下,整个房间内落针可闻。 不光是杨临,就连牛二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蜀王年纪还这么年轻,竟然短时间内就做到了如此震撼的事情,这必须要用男人的最高评价了。 算他厉害! 难怪敢把长公主接回来,这就算让朝廷知道了长公主在蜀州。 你敢来拿人吗? 杨临甚至在想,太后也是真的猛,敢拿蜀王的妹妹去和亲,不怕人家发飙啊! 不过万岑这小子,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甚至宫里的秘闻都知道。 联想到万岑之前的行为,杨临问道:“万公子其实早就看出她是长公主了吧,所以算出了我会来蜀州。” 万岑闻言轻轻一笑,没有回答。 果然,这小子的身份肯定不是普通粮商。 杨临心中笃定。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 杨临将房门打开,见是周洛亲自来了。 周洛客气地笑了笑,拱了拱手。 “杨状元,诸位,殿下已经设好宴席,请跟我来。” 第49章 青梅煮酒论英雄 蜀王府内十分气派,雕梁画栋,碧瓦朱檐,亭台楼阁与假山池水相得益彰。 在宴会上,杨临再次见到了盛装出席的周琬。 她穿着一身浅黄色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挽着优雅的流苏鬓,妆容淡雅脱俗。 一双桃花眸子温柔如水。 她抬头望向杨临,眼底藏着细碎的月光,仿佛整个星空都在其中闪烁。 嘴角轻扬,笑意盈盈。 见到周琬开心,杨临也十分开心。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两人几乎都在同一辆马车上度过。 如今护送的任务完成,杨临倒突然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蜀王很是大方,美食佳肴摆满了桌子。 牛二从这辈子从未见过如此丰盛的吃食,一上来就胡吃海喝,堆在他面前的各种骨头如小山般高。 他还时不时地给李剑夹菜,搞的李剑尴尬不已。 直到酒过三巡后,宴会散去,牛二还打包了半只鸡说吃晚上饿了吃。 引得众人都哈哈大笑。 时值四月末,杜鹃花开,淡淡的香味清新淡雅,甜美惟妙。 王府中的一处凉亭里,杨临与蜀王隔案对坐。 灯光摇曳,桌案旁摆着一个小火炉,炉上暖着一壶青梅酒。 蜀王周恒温文尔雅,容颜如雕琢之玉,一双明亮的眸子高远而深邃。 杨临心中腹诽。 不仅长公主生的好看,蜀王的俊朗程度竟也不低于自己,只是比读者老爷差些罢了。 酒暖之后,周恒亲自提起铜勺为杨临斟了一杯酒。 “这世上,能让本王斟酒之人,不超过三个。” 周恒淡淡说道,举止间都彰显着不凡的气质。 杨临挑了挑眉,这大人物说话就是不一样,一上来就情绪价值拉满。 接着周恒又继续说道:“本王邀杨状元来,是为了感谢杨状元的一路护送。” 说着,他扬了扬手。 一个仆人端着一个小箱子走了上来,同时打开了盖子。 杨临瞥了一眼,差点被闪瞎了。 看那金光闪闪的程度,至少是二百两黄金! 而且底下还压着一沓银票,看不出来具体是多少。 “杨状元不要嫌弃。” 周恒又抬了抬手,仆人将箱子关上,放在一旁后退出了凉亭。 杨临看得眼都直了,这一趟,大赚啊! “多谢蜀王殿下!”他兴奋地说道。 周恒一笑,“杨状元倒是真诚之人。” “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既然殿下相赠,临当受之。” “好,本王果然没有看错你。” 周恒顿了顿,正色说道: “杨状元被流放之地本王略有耳闻,广元县建立在十万大山周边,那里蛮夷颇多,时常潜入城中烧杀抢掠,听闻三年中已经死了六名县令,实乃危机之地。” 说完,周恒便注视着杨临,却发现杨临没有半点紧张和不安。 “杨状元不怕?” “殿下,蛮夷并不可怕,只要方法得当,也是能相处的好的。” “哦?杨状元有办法教化蛮夷?” 杨临笑而不语,他所处的时代可是由几十个少数民族融合而成,哪个蛮夷到最后不被同化? 实在同化不了的,那就让他消失。 老祖宗几千年来的经验随便学点都够用了。 周恒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看向杨临的眼神更加尊重了一分。 他蜀州西部也有不少蛮夷部落,一直让他很头痛。 若是杨临没有说大话,那绝对是个人才,到时候还能学习一番。 实际上周恒本来觉得杨临不过一介小人物,利用完给点钱也就打发了。 但后来从长京城传来的消息中,杨临的诗以及说的话,都深深震撼到了周恒。 并且周琬回来后跟他一顿火力输出,让他不得不对杨临另眼相看。 杨临也抿了口酒。 有浓烈的青梅味和酒香,口感醇厚且回味悠长,当是好酒! 周恒再次说道:“杨状元对天下大势,可有见解?” 杨临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动,随后缓缓放下。 “临不过是小小县令,哪知什么天下大势,只知道一路走来,大周民生凋敝,流民甚多,长此以往,要出大事!” 周恒闻言,微微点头。 “杨状元所言真知灼见,如今大周风雨飘摇,内里千疮百孔,外有虎狼环伺,杨状元可知,整个燕州已被金人占领。” “当日代州东大营投敌之时,燕州之地,已然不复大周所有。” 杨临注意到,周恒握着酒杯的手上,青筋暴起。 还好酒杯做的够硬,否则必被他捏爆不可。 想着想着,他都有些走神了。 “杨状元……” “啊?” 杨临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周恒也没在意,忽然严肃地看向杨临。 “若是不久之后天下大乱,杨状元认为,当今世上,有谁可称为英雄?” 嘶—— 杨临深吸口气,没想到周恒会这么问。 现实版青梅煮酒论英雄? 只是他刚穿越不久,对有些人物还不太熟悉。 但既然蜀王问了,也不能不回,或许自己还能涨点见识。 “我曾经过凉州,凉州境内无一强盗,凉王治理有方,可为英雄。” 杨临刚说出来,周恒立刻就摇了摇头。 “凉王刚愎自用,好美色而宠妖姬,废世子而立弱儿,称不上英雄!” 杨临点了点头,原来凉王是这样的人。 “当朝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先帝赞其曰:得丞相,如高祖得留侯,可为英雄。” “此人贪恋权势,为谋私利,铲除异己,不顾大周江山社稷,称不上英雄!” 周恒摆了摆手,一脸嫌弃,似乎对当朝丞相颇有意见。 “那江南吴王,为人清廉,减税减租,治下百姓安居乐业,可为英雄。” “吴王心无大志,虽善待百姓,但遇大事则优柔寡断,难成大事,称不上英雄!” 杨临愕然,天下人那么多,他总不能一个个问吧。 于是他陡然说道: “蜀州吏治清明,百姓生活富足,蜀王宅心仁厚,心怀天下,可为英雄!” 周恒没想到杨临直接夸到自己头上了。 但还是自谦道:“本王不过做了分内之事,算不得英雄,要论英雄,本王最看好之人乃是青州刺史司马安。” “司马安将青州治理得井井有条,天下十二州都乱,只有青州不乱!且司马世家世代忠诚,可称英雄!” 司马安,好像就是司马文的父亲。 杨临没想到蜀王对司马家的评价这么高。 顿了顿,周恒对杨临微微一笑。 “世人皆说流放状元沽名钓誉,才德败坏,但本王看,杨状元有勇有谋,曾经金汁守城,三百骑兵破金营,一路杀马匪,杀恶官,救百姓,亦可称得上英雄!” 周恒的话音落下,杨临刚喝的一口酒差点直接喷在他脸上。 第50章 分别 晚风拂过,炉中炭火噼啪作响,迸出了些许火苗,在沉闷的夜下转瞬即逝。 周恒的目光突然深邃。 “杨状元可知,这大周,病了。” 杨临沉默不语,他有预感,周恒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做出惊天之事。 “本王能救百万蜀民,却救不了天下苍生,咳……” 周恒突然咳嗽了几声,用手轻轻压着胸口。 凉亭外的侍女听闻,立刻提着一个木盒过来,但还未走近,就被周恒挥手阻止。 “夜晚风大,王爷当注意身体。” “无事,今日便到这,杨状元上任之后,若需相帮,可随时派人入蜀。” 杨临站起身,对周恒拱手一礼。 “多谢王爷,杨临先行告辞。” 随后他十分顺手的抱起一旁的木箱,退出了凉亭。 就在杨临走后,万岑在周洛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周恒看了他一眼,自顾自添了一杯酒,缓缓喝了起来。 “见过蜀王殿下!” 万岑十分恭敬。 “凉王前世子萧云,来我蜀州,所为何事?” 周恒转过头,锋利的眼神如一把刀子。 …… 第二天一早,杨临带着李剑和牛二离开了蜀王府。 周洛派了五十骑兵,要一直送他们到白云县跟齐丰他们会合。 “东家,怎么不和夫人告别啊?等夫人起来该找不到我们了。” 牛二一脸疑惑,明明昨天两人相见还有说有笑的。 今天东家突然就不辞而别了。 杨临白了他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驭~” 杨临突然勒马,调转马头,面对已经远去的盛都城。 将近两个月来的一幕幕如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一一闪过。 他还记得那天的乌篷船。 昏暗的灯光,满天的星河,晚风拂落的面纱。 “杨临,若有一天,你看到流落街头,无依无靠的本宫,会伸出援手吗?” “会。” 这次的有一天,不知是何年何月。 此一别,或许很久,但山河故人,终有相逢之时。 盛都城墙上,一袭白衣胜雪的姑娘静静伫立,眼眸眺望着远方。 “刚才怎么不下去送送?” 周恒走上城墙,看着凝望出神的妹妹。 周琬摇了摇头。 “我的旅途暂时结束了。” 周恒走过去,将手上的披风轻轻披在周琬身上。 “等会儿带你见见蜀州重要的人物,还有军中将领,你得尽快熟络起来。” “王兄,一定有办法的,那个万岑之前带杨临去找过一个神医,或许……” 周琬急道,脸上满是忧愁。 “你只管听我的便好。” 顿了顿,周恒也将目光放在杨临几人离去的方向。 “杨临此人并不简单,他一直在藏拙,但他眼底的自信从容骗不了人。若他能把广元县治理好,将来或许能帮助到你。” “只不过,流放之地的凶险,一般人把握不住,且看他能闹出怎样的风云!” 周琬闻言,心中不免有些担忧,但一路上杨临都能披荆斩棘,这次肯定也能。 她手里捏着当初杨临抄给她的诗。 心中默念。 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楚州西。 随后,周琬下了城墙,摸了摸那匹一路走来的老驽马,做上了马车。 …… 楚州,西江府,广元县。 南城门上,来来往往许多赤着上半身的汉子。 很多人的裤子也是破破烂烂,甚至连鞋子都没有。 他们肩挑手扛,将一块块砖石运到城墙上面,在五月毒辣的阳光下,热得大汗淋漓。 “快点儿,快搬,天黑前不修好,老子扒了你们的皮!!” 墙角的阴凉处,身穿皂色吏服的中年男子,手里拎着皮鞭大声喊道。 长得一副尖酸刻薄的脸,一双三角眼怎么看都透露着凶狠。 一个年纪五旬的老汉刚放下一担砖石,累得挺不起来腰,扶着墙根想喝口水。 突然,背后一记重重的鞭打,狠狠抽在他身上,瞬间将他抽倒在地。 “老东西,又他娘的偷懒!今天干不完,看老子怎么弄死你!” 吏服男子扬着手里的鞭子,连续不断地往老汉身上抽,疼得他死去活来。 “哎哟,孙典吏,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不敢了……” 老汉蜷缩着身体,想躲开皮鞭,却怎么也躲不开,只能不断哀嚎。 打了有二十鞭子左右,被称为孙典吏的吏服男子许是打累了,才收起手。 “娘的,老东西骨头还真硬,累死老子了。” 孙典吏撇了撇嘴,甩了甩手臂,似乎还不满意,又一脚踹在老汉背上。 老汉吃痛,再也不敢趴着,颤颤巍巍的站起来。 脸上的鞭痕火辣辣得疼。 他低着头,看了一眼城墙下夯实的土壤,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丝毫光亮。 “啊!” 突然一声大吼,老汉直接翻过了墙垛。 随着众人的惊愕的目光,他已经重重砸在城下,头破血流。 孙典吏上前往下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头。 “真晦气!” “抓紧修城墙,咱们广元县新的县令马上要来了,要是城墙修不好,都没你们好日子过!” 孙典吏留下一句话后就下了城墙,留了两个衙役在守着。 上百个早已麻木的汉子,只简单看了一眼老者的尸体,又低下头继续搬砖。 皮包骨样得他们,仿佛随时都要倒下。 孙典吏一路快步回到家中,几个下人立刻迎了上来。 “老爷,办妥了。” “好!办的不错,赏你们的!” 孙典吏摸出几个铜板,随手扔在地上,下人们哄抢起来。 推开房门,孙典吏一眼就看见被绑在床上的女子。 小腹内顿时燥热起来。 “孙威,是你!你想做什么?” 女子见到来人,立刻愤怒起来,双手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无法解脱。 “小美人,老子念叨你好久了。” 望着孙典吏禽兽不如的样子,女子非常恐慌,惊叫连连。 “放开我,孙威,我夫君是守备营的人,他,他不会放过你的!” 女子还在挣扎。 “守备营?哼!老子姐夫是县尉,就算他们守备营统领见到我姐夫都得客客气气的,何况你夫君那个小小的队正。” “小美人,你也不想你夫君被派去十万大山,被蛮族杀死吧?” 孙典吏越走越近,一双猥琐的大手慢慢解开了女子的衣衫。 第51章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七日后,翻越过连绵数百里的南岭。 杨临一行人终于进入了广元县的范围之内。 整条官道上几乎看不见什么炊烟,大片未开垦的土地上杂草丛生。 杨临骑在马上,看得心直滴血。 “这么好的地,这么好的气候,太浪费了太浪费了。” 一年三熟的水稻一旦种起来,可以救活大量的人。 不过还得先实验一番,毕竟这边的水稻种子能不能行还说不好。 “东家!” 官道上一人从广元县方向策马而来。 “是老张!” 牛二首率先喊道。 “东家,老牛,你们终于到了!” 张雷有些兴奋,这几天他都一个人在广元县。 当时刚入蜀州时,杨临就让他先行一步,快马赶到广元县打探消息。 张雷是几个人里面头脑比较灵活的,非常适合这项任务。 “张雷,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见到张雷无事,杨临也放下心来,安慰说道。 “不辛苦,没啥辛苦的。”张雷哈哈笑着。 众人一边走,一边攀谈起来。 “广元县的大致情况怎么样?可否摸透?”杨临问道。 只见张雷点了点头,“大概差不多了,我每日在食肆与当地人攀谈,还结交了几个守备营的营兵。” “细细说来。” “广元县是边城,往南往西都是大山,守备营比一般的城池人数多,足足有一千人!” 一般的内城,守备营只有二三百人,作为基本的城防和对付比较小的贼寇,就像我们当地的武jing部队。 广元县作为边城,有一千人也不足为奇,甚至一千人并不算多。 张雷又继续说道: “西江府的军营有五千人,大概在广元县东南方向六十里的位置,只有蛮族大范围聚兵攻城,他们才会出兵。” 杨临点了点头,边军肯定是要有的,不然西江府早就被蛮族抢完了。 “说说广元县内的情况吧。”杨临说道。 “目前县衙是由县尉赵发掌管,县丞在上个月暴毙了,就连守备营基本也在县尉手上,守备营统领林标是年前被贬过来的,权力早就被赵发架空。” 杨临仔细听着,目前来看,这县尉赵发就是广元县的老大。 “哦对了,最近发生了一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的。” “哦?什么事?” “说是守备营里一个队正的媳妇儿被典吏给强了,而且人还给杀了。” “如何处理的?”杨临皱起眉头,感觉在哪都能遇到这种事。 果然是世道越乱,人就越脏吗。 “赵发是那典吏的姐夫,他把事情压了下来,还将那队正下了狱。” 张雷的话一出,一旁听了一路的牛二顿时火冒三丈。 “岂有此理,东家,要不要让俺砍了他?” “不可,这不是对付土匪山贼,既然到了广元县,本东家才是这一县之主!” 杨临神色威严,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张雷,拿着这块令牌,回去告诉赵发,让所有官吏到北城门迎接,同时也在百姓中散布出去。” “诺!” 张雷收起令牌,策马而去。 …… 不多时,广元县北城门。 城门大开,一干官吏排着长队,穿戴整齐,等着新任县令的大驾。 赵发是个矮胖子,穿着一身官服显得不伦不类的。 “姐夫,咱都等一个时辰了,这新任县令怎么还没来?” 孙威有些站不住脚,对赵发发起了牢骚。 赵发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心中更是非常的不痛快。 本来都死了六任县令了,这个位置怎么也得轮着他了吧,结果朝廷又安排一个县令空降过来。 这让赵发十分难受,不断在骂娘。 你说你们好好当官不好吗,非要一个个被贬过来,也是服了!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有什么好跟我争的? 但是无奈,没背景,不会溜须拍马,不会站队的官员还是不少的。 “大不了再来一次,已经六个了,多一个不多!” 赵发眼神逐渐冷了下来。 就在一众官员都等得不耐烦的时候,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急匆匆跑了过来。 “老爷,老爷,衙门……衙门升堂了!” “啊?” “升堂了?” 官员们面面相觑,可是他们中最大的赵县尉不就站在这里吗? “怎么回事?”赵发也满脸疑惑。 “是,是县令,突然来了一群人,那人自称是县令,直接接管了衙门。”管家语气焦急。 “走,快回去!” 他连忙带头往回走,心中忽然生出不好的预感,且越来越烈。 “孙威,去守备营叫人!” “是!” 县衙内。 杨临身穿七品县令官袍,头戴乌纱帽,手持惊堂木,坐在礼案之前。 他们早在一个时辰前就从东门进来了,让赵发去北门不过调虎离山。 齐丰带着几个骑兵营战士分站两旁,百姓将外面围了个水泄不通。 毕竟县令之位已经连续空了好几个月,这突然来了位县令,还不得来凑凑热闹。 “卑职守备营队正,陈遵,见过县尊!” 堂下一个伤痕累累的年轻男子,咬着牙,艰难地拱手行礼。 但这不算什么,原本已经绝望,在狱中等死的他,突然获得了新的希望。 他不怕死,但是害死自己妻子的人没死,他便不能死!否则如何去见九泉之下的妻子。 “你的事情,本官已经听说,等着便可。”杨临随口说道。 “啊?哦!” 陈遵一下没反应过来,一般来说不是要问问证据什么的吗? 而且看杨临一副松散的样子,他本就悬着的心,又悬得更高了。 很快,衙门外传来声响。 一大帮人推开人群,径直走了进来。 赵发走在最前面,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上面,翘着二郎腿的杨临。 “不知县尊到来,本官有失远迎,还望县尊恕罪。” 赵发说着,同时也发现了陈遵,以及两旁的几个凶狠汉子,顿时双眼眯成了一条缝。 杨临定睛一看,见来人是个黑矮胖子,眼睛还小。 于是问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本官乃本县县尉,赵发!县尊突然到访,我等还未查验身份,何以就开始审案?” 赵发字里行间都表现出了极大的敌意。 杨临根本不惧,用手指了指桌上,脸上还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 “本官的调令就在桌子上,赵县尉可以过来看看。” 赵发看了看左右的同僚,缓缓迈出步子。 他在等,等守备营的人来。 只要他的人一到,就凭这小子的几个人,还能翻出什么花来! 第52章 赵县尉,你好大的官威啊 公堂门口的百姓们议论纷纷。 “诶,你们说这新来的县令咋样,赵县尉好像都吃瘪了。” “瞧着年轻,肯定不是赵县尉的对手,也许过不了几天就……” “别想了,就咱们这地方,没盼头了,且看吧。” …… 杨临也能听到一些,看来这里的百姓早就是一种得过且过的状态。 赵发硬着头皮走到桌案前,拿起杨临的调令看了起来,随后又看了下官印。 发现确实是真的。 “赵县尉,如何?本官是否是假冒的?”杨临注视着赵发,有些威严地问道。 赵发放下官印和调令公文。 “县尊自然是真的,既然县尊初到广元县,本官做东,当为县尊接风洗尘,还望县尊屈驾。” 赵发强行挤出一丝微笑,忽然变得恭敬地对杨临说道。 他不是无脑之人,相反,三年内县令能死六个,而他县尉却稳如老狗,就足以说明一切。 能屈能伸向来是他的行事准则。 杨临哼哧一笑,实际上他也在等,等李剑他们成功,就能以雷霆之势控制住整个广元县的局面。 他可没那么多闲工夫跟这群人打闹,要干就干一次大的! 好在这里既是边关,又是流放的苦寒之地,没有盘根错节的世家大族,这也就更加简单了。 所谓山高皇帝远。 只要手里有人,有家伙,就是这里的王! 杨临敲了敲桌子。 “做东就不必了,审案倒是可以。”随后指了指堂下的陈遵,“此人名为陈遵,赵县尉可知晓?” “知晓知晓,此人罪大恶极,已经被本官收押入监了。”赵发连忙说道。 “哦?赵县尉判的什么罪名?”杨临问道。 “入室行凶!此人的妻子陈氏诱惑衙门典吏,诱惑不成两人便入室行凶,好在典吏身手矫捷, 没有受伤,但不慎失手杀了陈氏。” 赵发斩钉截铁,一口咬定陈遵的罪名。 “此人身为守备营队正,却知法犯法,袭杀朝廷命官,理应处斩!” “啪!啪!啪!” 杨临突然鼓起掌来,“好,非常好,赵县尉这手黑白颠倒,玩的挺花呀!” 赵发瞳孔一缩。 “县尊何意,下官不明白,下官只是秉公断案。” “好一个秉公断案!传人证!” 杨临抓起惊堂木,猛然砸下。 两个骑兵营战士提着一个被吓得脸色苍白的男人进来。 正是孙典吏之前打赏过的几个家丁其中之一。 一到公堂上,此人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跪在地上。 “县尊,县尊,草民是孙典吏的家丁,我要指证他,是他命令我们绑架队正陈遵的妻子,后来人也是他杀的,跟我没有关系,跟我没有关系啊……” 家丁惊魂未定,就像竹筒倒豆子似得,把知道的一切都抖落了出来。 赵发站在上面,脸色发黑,却又不敢打断,只是不善地盯着那家丁,希望他能够看到自己。 可那家丁早就被吓坏了,头磕在地上,根本抬都没抬。 深吸口气,赵发实在忍不住,再这么下去自己也要被牵连在内。 于是他出口打断。 “县尊,此人信口雌黄,满口胡言,根本不是孙典吏的家丁,我看是故意陷害!” 话音未落,杨临看向赵发。 “赵县尉怎知此人不是孙典吏的家丁?” “这……” “不用说了,本官明白,那孙典吏是你的小舅子,所以赵县尉自然清楚。” “啊,对!” “所以你们官官相护!” “对!啊,不对!” 赵发反应过来,连忙否定。 心中在想这小子果然阴险,差点被他给绕进去。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让开,让开!” 百姓们纷纷吓得连忙往旁边躲闪,情急之下有不少人摔倒。 数十名身穿守备营军服的官兵鱼贯而入,将整个公堂堵了个水泄不通。 一名挎着刀的中年男子,闲庭信步走进公堂之上。 “赵县尉,听说有人冒充县令?” 中年男子扫了一眼杨临,目光看向赵发。 他身后的孙威也跟了进来,也自信满满的看了一眼赵发,一副优势在我的样子。 赵发一看到来人,眼色一喜,底气瞬间就上来了。 齐丰等人见状,带着陈遵,守在桌案前,与数十营兵相对峙。 见到是赵发的人,杨临开始凝重起来。 李剑和牛二也去了守备营,莫非他们进展不顺? 他不知道,这些人是孙威在路上恰好碰见从外面回来的,他并没有去到守备营。 但不管如何,杨临在千军万马中拼杀过,这点场面还是唬不住他的。 只见赵发神色得意,一手叉着腰,带着轻蔑的笑意对杨临说道: “杨临杨县尊,此案本官已经结案,绝无翻案的可能!” 说着,他给孙威使了个眼色。 孙威点点头,二话不说,直接一刀砍死了颤颤发抖的那名家丁,血溅当场。 还小声呢喃:“吃里扒外的东西,等下丢出去喂狗!” “不要!”陈遵见到此案的证人就这么被杀了,顿时慌了。 想要阻止,但是被齐丰拦住。 “县尊,他就是孙威,杀害贱内的凶手!!如今又杀了人证,求县尊为我做主啊!” 杨临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无妨,证人多的是。” 随后看向下方的中年男子。 “你又是何人?胆敢闯入县衙,不怕获罪吗?” “哈哈哈哈!” 中年男子大笑出声,仿佛是听见了一个最好听的笑话。 “老子乃守备营哨官董常,这公堂,你来得了,老子更来得了!” 哨官相当于百夫长,手下掌管一百营兵,属于基层军官,没有品阶,但手中有兵。 在哨官之上便是守备营统领,为正九品官,与县尉一致,但是受到县尉统管。 哨官之下有队正,掌管五十兵,同样没有品阶。 在之下还有什长,伍长。 “本官乃堂堂正七品县令,你一个没有品阶的小小哨官,也敢咆哮公堂?” 杨临突然怒喝,从战场上杀出来的气势陡然爆发。 包括董常在内,数十营兵皆微微一怵。 赵发知道这下是不能和气收场了,反正自己有兵马在手,一个流放于此的县令。 就算你是龙也得卧着,是虎也得趴着! 于是他硬气起来。 “杨临,就算你是县令,这广元县也不是你能说的算的,本官劝你交出陈遵!” 杨临转过身,两步走近赵发,修长的身形直接比黑矮的赵发高出一个头。 “赵县尉,你好大的官威啊!” 第53章 雷霆手段 “官威谈不上,只是为官多年,不是某些毛头小子能及的。” 赵发轻蔑的对杨临说道,又指了指陈遵。“把人犯给我带走,若是拒捕,就地正法!” “抓人!” 董常大手一挥,身后几名营兵就要上前。 噌—— 齐丰和几名骑兵营战士纷纷拔刀,挡在陈遵的前面。 “吗的,敢反抗,兄弟们上!” 董常率先拔刀,其他营兵纷纷亮出武器。 “董哨官,你可要想好了,杀害朝廷命官,是死罪!” 杨临提醒道。 董常闻言,心中也犹豫了下,看向赵发。 “莫要伤到县尊,抓人!” 赵发狠下心来,这陈遵是无论如何都要杀掉的。 新任县令明显想搞他,现在不杀,以后万一被对方找到机会,不仅孙威要倒霉,他也要倒霉。 早知道先前在狱中就斩草除根了! 至于杨临,赵发还不敢在大庭广众下杀县令。 营兵听令之后开始上前,但有齐丰等人阻拦,一时间上去不得。 “尽量别伤了性命,坚持一会儿,李剑就快来了。”杨临吩咐道。 广元县地广人稀,这些营兵若不是穷凶极恶之徒,留着命去开荒会更划算。 齐丰点了点头,面对冲过来的两个营兵,在躲开刀刃的同时,用刀背狠狠敲在对方的肚子上。 让他们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但营兵人数众多,很快有人又接着上来。 “东家,俺来了!” 就在这时,衙门外一声粗犷的吼声传来,紧接着就看着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进来。 随手就直接掀翻了两名营兵。 见到牛二,杨临终于松了口气。 赵发董常等人纷纷回头看去,见牛二进来之后,后面还跟着一个他们非常熟悉的人。 守备营统领,林标。 此时的林标一改之前唯唯诺诺的模样,变得无比的意气风发。 “都给我围起来!” 林标挺直了胸膛,下达命令,他从未有过这么爽的感觉。 很快,更多的营兵从外面挤进来,足足有上百人之多。 对着董常的人拔刀相向。 很多人挤不进公堂,只能在公堂外面站着,而且后面还有更多的人穿过仪门,扎堆进来。 起码有三四百人。 原本来吃瓜的百姓们,都被挤到衙门两侧各个班房后的角落了。 董常大惊失色,仿佛见到鬼一样。 林标早就被他们架空了,手下几个哨官根本就听他的,他最多也就百来号人,怎么可能突然有这么多兵? 直到他看见一个老熟人。 与他同为哨官,且掌兵人数还多过他的马连战。 “马兄,你这是做何?”董常急切地问道。 马连战看了他一眼。 “董常,现在把刀放下,或许县尊还能饶你一命!” “你……你竟然投靠这新县令?你傻了吗?” 董常似乎不敢相信,这好端端的马连战,昨天还一起喝过酒呢,今天就叛变了? 只见马连战冷哼一声。 “董常,老郑他们已经死了,我只提醒你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莫要自误!” 啊?死了? 其他哨官都死了? 董常提着刀的手都不由得颤抖起来。 自己只是带人出去打了个秋风,怎么回来天都变了? 赵发和孙威两人面面相觑,皆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但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他们看向始终都镇定自若的杨临,一股深深的恐惧感涌上心头。 这个年纪轻轻的县令究竟是什么来头? “堂下营兵,本官念你们不过听令行事,放下武器,本官既往不咎!” 杨临开始攻心。 “你们之中可有队正?” 董常身边有两名队正,其中一人不敢说话,但另一个人小心翼翼地举起了手。 “我,我是……” “让他们放下武器,立即升你为哨官!” 杨临话音刚落,那人眸子顿时一亮,富贵险中求,这机会不要白不要啊! 他“哐”地一声将刀扔在地上,并对周围大声喊道: “快,兄弟们放下武器,与县尊为敌,你们不要命了!” 原本就有四十多人跟着他的,见此情形纷纷扔掉武器,其他营兵见状,你们都扔了,那我也扔。 很快,哗啦啦的长刀扔得满地都是。 “干什么?你们想造反吗?快捡起来!” 董常怒吼咆哮,可是没有丝毫作用。 杨临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向那名队正。 “你叫什么名字?” “刘宝!” “好,从现在开始,你便接替董常的位置,升为哨官!” 刘宝喜出望外,真赌对了! 连忙单膝跪地,“多谢县尊,刘宝以县尊马首是瞻!” 董常暗骂一声,却毫无办法,如今他已经是孤家寡人。 见此情形,刚才另一名不敢说话的队正肠子都悔青了。 “把你的人都带出去。” “是!” 刘宝答应一声,起来将董常的人都带出了公堂。 只剩下董常,赵发,孙威三人,呆若木鸡。 杨临重新坐下,看向赵发。 “赵县尉,现在你有什么想说的?” “我……” 赵发已经慌了神,在广元县作威作福多年,没想到仅仅一天就沦落到此地步。 他突然灵机一动。 “是孙威,都是孙威做的,那女的也是他杀的,跟我没有关系!” “姐夫……” 孙威一听就急了,但直接被赵发打断。 “住嘴!你个人面兽心的混蛋,强抢民女,无恶不作,就应该打入死牢!” “你……好你的老逼登,你自己贪赃枉法,收受贿赂,逼得人家家破人亡,你就该问斩!” 孙威被逼急了也直接抖落赵发的罪行。 杨临坐在上面,冷眼看着他们相互撕逼。 “你敢污蔑本官!” “你还害死了六位县令!” 此言一出,杨临都有些震惊,原来之前的县令全都是被赵发害死的。 还真是心狠手辣。 好在自己直接用了雷霆手段,上来就干死你。 否则日后还不知道要被怎么阴死。 大局已定,他也懒得再听。 “来人,把他们三个拖下去,关入死牢,明日午时三刻,斩!” 咯噔! 听到问斩,董常再也坚持不住,腿一软,跪了下来。 “县尊,我认罪,我认罪,求您网开一面!” 杨临看都没看他。 “刚才马哨官已经提醒过你,给你机会你不要啊,拖下去!!” “我跟你拼了!” 董常突然发狠,捡起一把刀就往杨临那冲。 刚走几步,齐丰一刀捅进了他的胸膛。 董常闷哼几声,倒在地上,断绝了生机。 赵发和孙威面如死灰,一动都不敢动。 “拖下去!” “是!是!” 一直躲在一旁的几个衙役听闻,才急急忙忙地上前给他们戴上枷锁和脚链,随后押送牢狱。 待人走后,杨临又问道。 “谁是主簿?” 先前跟赵发一起进来的一个名官员,低着头举起了手。 “你将他们的罪状列好,然后上呈府衙。” “是,卑职一定完成!” 主簿拍着胸脯保证。 “至于其他人,不管之前做了什么,本官一律不究,以后只要安安心心得做事,本官自然不会亏待你们!都散了吧!” 杨临大手一挥,公堂上的官吏们纷纷点头答应,心有余悸地离开了县衙。 此时门外的百姓们才缓过神来。 再看杨临的眼神都变了。 杨临一身崭新的官袍,修长笔挺的身子将其衬托得威严而不凡。 就像新升起的太阳,光彩夺目。 且充满希望! (这几章稍微过渡,后面开始有大动作,兄弟们催更点一下,谢谢!) 第54章 野人镇 仅仅第二天,杨临后悔了。 他后悔当初没有把郭和软磨硬泡的带来广元县。 当各种卷宗摆在自己桌前的时候,他看都没开始看,头就已经大了。 什么人口户籍、什么田赋商税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大堆。 而他身边还没有一个可用的人。 李剑和齐丰都是行伍之人,虽然认字,但要他们上阵杀敌可以,搞文官那一套不行。 张雷虽然机灵,但只是普通农户出身,字都认不全。 牛二和王虎就更不用说了,大老粗一个。 总之他带来的人就没一个能帮他的。 县丞在他来之前就暴毙了,现在只能靠一个溜须拍马的主簿。 “东家,熬了点莲子羹,趁热吃吧。”小翠端着碗走进书房。 杨临只是点了点头,目光仍然在桌案上的卷宗上。 就算先不管其他的,他也要先把广元县的各项数据都了解清楚。 小翠放下莲子羹后,温柔的看了一眼杨临,动了动嘴唇,最终欲言又止,退出了书房。 她垂着头,心中不断默念:“小翠啊小翠,你只是一个带着孩子的农村寡妇,怎敢有非分之想呢!” 虽然她今年仅仅只有二十岁的年纪,但孩子已经三岁了。 “在籍犯人一万一千二百一十八名,加上广元县境内所有百姓,才不到三万人,人数也太少了。” 杨临自言自语。 实际被流放到广元县的犯人只有一部分,西江府其他的县城也有不少。 不过他估计会有一部分百姓没有在籍,但满打满算也就三万来人,还是少。 三万人别说去开荒了,他未来想做的东西,光办几个厂都不够用。 这时,杨临忽然被几个字吸引了注意。 野人镇。 但卷宗上只写了:野人镇,三千余户,不服教化,数次来犯,皆退之。 这三千余户,不得一万人以上了? 他当即让人去叫来王主簿。 “王主簿,这个野人镇是怎么回事?” 王崖三十余岁,脸上长着两颗大黑痣。 是先帝时期的举人,之前在内城的小县当主簿,因为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被人搞了一波,遂贬到这里。 王崖听杨临问起后,耐心地解释道。 “县尊,野人镇在城外往西四十里左右的地方,说是野人,其实是蛮人在那扎堆生活,搭了不少的窝棚。” “蛮人?蛮人不是都生活在十万大山中吗?”杨临不解问道。 王崖点了点头,“是的,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经常会有些蛮人拖家带口走出来,还学着我们在山脚下开了不少荒地。” 听王崖这么说,杨临就懂了。 估计是两个部落在争夺资源地盘,一方打了败仗,又不想融进胜利的部落,为了活命只能逃离大山。 “不过蛮人始终是蛮人,不会耕田犁地,反而经常抢咱们的粮食、牲畜和百姓,每年都要打个几次仗。” 王崖又继续说道: “不过渐渐的,那里的蛮人也有了咱们周人的血脉,倒有些不伦不类的。隆兴三年的时候,山里的蛮人大举来犯,我们还联合过他们共同御敌。 从那之后,咱们就称他们那为野人镇了,算是我广元县的附庸,只是关系没那么好,经常有些摩擦。” 杨临沉思起来,这些人有了大周的血脉,也就是说正在逐渐被大周同化。 等抽空倒是要去那野人镇看看。 若是能收服这些蛮人,广元县的人口将会提升很大一部分。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杨临说道。 “是!对了,县尊,马上到午时了,处斩县尉一事?” 王崖实际是想提醒杨临,县尉和典吏都是朝廷命官,就算有罪也不能私自问斩,需要上报回京才行。 “那你不用管,本官会亲自去刑场。” 杨临喝了口莲子羹,继续看起了卷宗。 “是。” 王崖无奈,只好独自离开。 …… 临近午时。 两辆囚车在数十个衙役的押解下,缓慢驶向菜市口。 “快看啊,苍天有眼啊,妹子你在天之灵终于能安息了!” “狗官!打死你个狗官!” “……” 所过之处,百姓们纷纷走出家门,对着赵发和孙威破口大骂。 更有甚者当街脱裤子撒尿到泥里,然后揉成团,疯狂朝两人的身上砸去。 不少衙役都无辜中招,欲哭无泪。 杨临骑在马上,身后跟着牛二。 齐丰被杨临派去抄家去了,赵发经营多年,肯定颇有家资。 至于李剑和王虎他们,杨临已经把他们安排在了守备营。 守备营统领林标主动让位,说杨临为他报了仇,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但杨临还是为他设了个副统领的位置,由李剑担任守备营统领。 王虎、张雷,齐丰则是哨官,加上马连战、刘宝,刚提拔上去的陈遵,一共六名哨官。 当然齐丰统领的还是骑兵,杨临打算把骑兵慢慢加到一百人。 还是那句话,骑兵作为战场王者,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马匹不够的问题,慢慢在想办法。 至于牛二,他打算再组一支亲兵营,牛二当统领。 反正穷乡僻壤的,也没人会查,就算要查,只要对上面的西江府打点打点,问题应该也不大。 一行人在百姓的谩骂声中到达菜市口。 那里早已搭好行刑的台子,两名刽子手各端着一柄系着红布的大砍刀,严阵以待。 杨临登上高台,俯视着下方的人海。 几乎每个人都面黄肌瘦的,可见赵发把他们压榨成了什么样子。 杨临问过王崖,光是税收,每年就有十五种之多。 各种苛捐杂税,即便在这流放之地都避免不了。 定了定神,身穿官袍的杨临开始了他的演讲。 他双手微微下压,下方的百姓纷纷安静下来。 “广元县的乡亲们,你们的县令来了!我杨临,以后就是你们的父母官。” “我向你们保证,像赵发和孙威这种欺压百姓的贪官污吏,以后绝不会再出现!” “我会带着你们开垦田地,种上粮食,将来我广元县的百姓,绝不会再有人挨饿,我说的!” “好了,说多无益,且看日后!” 杨临刚刚说完,没想到跪在处刑台上的赵发突然发了疯般大笑。 “哈哈哈,杨临,你以为你很厉害吗?你以为你真的能为百姓做主吗?你活不了多久了!你们都活不了多久了!本官会在下面等你,等你!” “午时已到,行刑!” 第55章 就算是一块厕筹都有它的用处 手起刀落,两颗血淋淋的人头落地,惊得站在前面的百姓连连后退。 但很快,他们眼中开始迸发激动的神色。 甚至还有两个泼皮打扮的青年,壮着胆子一边大骂狗官,一边对人头狠狠踢了几脚。 “杨县尊,杨县尊……” 忽然处刑台下数百人纷纷呼喊起杨临,一浪高过一浪。 当他们亲眼所见,杨临以雷霆之势铲除赵发和孙威时,或许看到了一丝希望。 这次新来的县尊,真的不一样…… “东家,那家伙铁定是疯了!” 牛二吐槽一声,没把赵发死前的话当回事。 杨临却皱起了眉头,略有所思。 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赵发应该不会为了吓他而说出这番话。 难道赵发还有后手? 广元县没有世家,最多就是几个大户,不可能是赵发的后台。 看样子还得仔细查查。 这时突然有一个衙役狂奔过来禀报。 “县尊,南城门修墙的犯人又……又跳墙自杀了。” “什么?跳墙自杀?” 杨临立刻骑上马,带着牛二几人往南城门赶去。 犯人?哪有什么犯人,那都是他以后的牛马,不,是他的宝贝啊! 损失一个相当于产能减少了十亩地。 南城门的守将是马连战手下的一名队正,姓黄,当看到一队人马过来,且不说看到杨临,尤其是看到马上的牛二时。 顿时站直了身,一动不敢动。 就昨天上午,他身亲经历了一场暴风式的夺权。 当时统领林标找借口把几个哨官都叫了去,他刚好在门口等。 结果里面突然打了起来,等他冲进去看时,几个哨官除了自己上司马连战之外,全都被砍翻在地。 而牛二,站在血泊之中,如杀神一般。 随后守备营内有几十个亲兵动乱,在马连战的帮助下,很快平息。 打了个寒颤,黄队正连忙走到前面,点着头哈着腰。 \"守备营队正黄风,见过县尊!牛将军!\" “什么情况?” 杨临勒紧马绳,将马停了下来,直接问道。 “县尊,又是个老头跳下来,当场死了。” 黄队正指了指已经被收拾好,抬到一边的尸体。 杨临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头。 看来得尽快安排好这群流放过来的犯人,既要让他们干活,也要给他们一点希望。 杨临走上城墙,一个衙役躬身行了礼后。 突然一鞭子抽到一个犯人身上。 “你这杀才,见到县尊,还不跪下行礼!” 那中年汉子本能地闷哼一声,赶紧跪了下来,头一个劲往地上磕。 附近的刑徒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麻木的看向这边。 “见过县尊,见过县尊……” 听这颤抖的声音,能听出其中的害怕和不安。 即使以前是作奸犯科的狠人,到了这里,不出一个月,什么脾气也得磨没了。 敢反抗就是一个字——杀! 杨临亲自俯下身子,将他给扶了起来。 正色道:“我们大周,没有跪礼,见到本官无需下跪!” 说着,杨临在口袋一阵摸索,摸出了三个铜板,放在了中年汉子手上。 中年汉子脸色虚弱,头发早已被汗水打得湿透,浑身散发出的味道更是酸臭刺鼻。 “这……这是……” 他战战兢兢的,根本没反应过来,怎么县尊突然给钱了? “这是刚才他打你的赔偿。” “啊?这……” 中年汉子更不知所措了,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收着。” 杨临用命令的口吻,随后又大声说道: “本官是新上任的县令,以后只要你们规规矩矩做事,没人能随意打骂你们,不管你是十恶不赦的刑徒,还是含恨蒙冤而来,本官都一视同仁!” 话音落下,不少人面带疑惑的看着他。 杨临也不解释,等他弄把所有事情弄清楚之后,会重新安排这些人。 对应的工作让对应的人做,才能提高效率。 随后他走了一遍仔细看了看。 发现城墙因年久失修,许多砖块都开始松散,再加上砖块本身的质量就不好,导致现在外墙脱落严重。 如今这城墙靠修是修不好了,缝缝补补过不了几天又得出问题。 要想一劳永逸,只能推倒重建。 “黄队正,你可知这些砖块是在哪里做的?” 杨临拿起新搬上来的两块砖,用力一敲,竟然碎成了好几块。 这一看就是普通泥土做成的砖,而且烧制的温度也不够。 这样的砖做城墙,怎么可能会牢固。 “是城外的一个作坊,之前是孙典吏的,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黄队正回答道。 孙威的产业?那现在应该已经被齐丰给抄家抄了。 大周的制砖工艺其实很不错,像长京城的城墙就非常牢固。 孙威这货一定是中饱私囊,以次充好了。 “让他们先停下,本官会尽快让人重新赶制一批砖出来。” “是!” “这些也别浪费了,搬下去堆起来,可以给他们盖房子用。” 虽然城墙用不了,但做房子还是够用的。 “啊?给他们盖房子?县……县尊,他们都是流放的犯人。” 黄队正小心的说道,他实在不理解为什么要对这些罪犯这么好。 放在平时,都是随意打骂的。 难道眼前这个县尊是菩萨转世? 杨临看了他一眼,一把搂过他的肩膀,小声说道: “犯人怎么了?别说是犯人,就算是一块厕筹都有它的用处,此事本官自有定夺。” 黄队正被杨临的热情搞得倒有些拘谨,连忙拱手答应。 “其他犯人在什么地方?”杨临放开他,问道。 “大部分人在大山边缘挖矿,有铁矿和灰石矿,也有一部分人在修路,一部分在屯田。” 杨临点了点头。 嗯,嗯? 他忽然反应过来。 “铁矿和灰石矿?” “是啊!” 嘶—— 杨临深吸口气,好家伙,本来还想啥时候去找矿,没想到就有现成的。 铁矿不必多说,用处非常多。 关键是还有石灰石。 这两样都是制作水泥的原材料,只要再整点黏土,研究研究比例,说不定能把水泥做出来。 到那时,广元县就会成为天下第一坚城! 见杨临一副捡到宝的模样,黄队正连忙泼了一盆冷水。 “县尊,这两座矿朝廷都派了矿监使过来,开采的矿都拉走了,咱们根本拿不到。” 闻言,杨临只是神秘一笑。 这么远的地方,拿矿还不简单吗? 只要是人,就有弱点。 这时,突然有一人吸引了杨临的注意。 第56章 动乱 杨临打量起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子。 别人都不穿衣服,就他身上套了件洗得都快变透明的文士袍。 汗水的浸湿让衣服紧紧贴合在身上,令他胸口的肋骨显现的非常明显。 但即使搬砖石,他的腰也始终是直的。 见杨临在看他,男子也看了一眼杨临,沧桑的脸上是一双孤傲的眸子。 “看着点他们,别再死人了。” 杨临吩咐一句之后,带着牛二下了城墙,离开了南城门。 城墙上,男子看着杨临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都他么别看了,赶紧给老子把这些砖石搬下去!” 黄队正呵斥一声,差点又想抽一鞭子,但想起杨临的话,只好悻悻的放下了手。 忽然,城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你们看,那是什么?” 有人惊呼道。 黄队正也看过去, 瞬间脸色大变。 “快关城门!蛮人来了!点狼烟!” 黄风大吼一声,看着远处狂奔而来的洪流,脸色凝重。 蛮人每年都会来几次,没想到这次刚好被他碰上。 嘭—— 厚重的城门被牢牢关上,扬起一阵尘土。 有营兵点燃烽火台,一阵灰黑色,且浓密发黄的狼烟缓缓上升。 狼烟风驰不散,在湛蓝的天空下极为显眼。 大周的狼烟分为三种。 点一座狼烟,代表小规模的敌人进攻,乃是为了提醒本地的军队快速前来。 点两座狼烟,代表敌人大规模进攻,向更远的地方求援。 点三座狼烟,代表此地已经守不住了,马上失守。 “留十个人堵门,其他的跟我上城墙!” 黄风下达命令,同时拔出长刀,他要在守备营来之前守住南城门。 城外的蛮人足有上千之多,一边冲一边呼呼地叫喊。 他们穿得五花八门,有裹着兽皮的,有裹着树叶藤蔓的,也有一些穿着周人的服饰。 但都不修边幅,身上还涂抹着各种颜色的不知名汁液。 还有不少人扛着简易制作的木梯。 “是山里的蛮人!” 黄风神情紧张,他这五十号人可守不了多久。 就在此时,之前那名被杨临注意到的穿着文士袍的男子,突然站在砖石上,对着三百犯人大喊: “兄弟们,蛮人打进来我们也活不了,都跟我一起守城!” 说着他抓起一块砖石。 “刚才新任的县尊你们也看见了,他不像以前的官老爷,县尊把我们当人,要给我们盖房子,我们以后的日子不会再那么苦了!蛮人要坏咱们的好日子,咱们就跟他们拼命!” “县尊是好官,我跟你守城,杀蛮人!” 领了杨临三枚铜钱的中年汉子率先响应起来。 他被流放至此十余年,每日都生不如死,只有刚才那一瞬,他觉得自己是个人。 有一就有二,很快更多的人响应起来。 “杀蛮人!杀蛮人!” 三百余人纷纷捡起地上的砖石,一手拿两块还不够,还要夹在腋下两块。 只等蛮人靠近,他们就用这些砖石,砸向蛮人。 黄风站在城楼上目瞪口呆。 不是,你们这士气怎么比我们守备营还高? 甚至都不用拿刀逼着他们去守城了。 想到杨临那和气且充满威仪的身姿,黄风肃然起敬。 “攻破城墙,我答应你们的好处一分不少!” 突然城下传来一声中原话,黄风向下看去。 只见率领这一帮蛮人的竟然是一个周人,穿着一身华丽的衣衫,模样不过二十岁左右。 “攻城!!” 周人身旁的是蛮人首领,鼻子上不知道穿着这么动物的牙齿,长长的一根。 看起来十分瘆人。 得到命令,上百蛮人冲到城下,将楼梯搭在城墙上。 虽然与云梯相比,他们的楼梯很简单,但胜在制作简易,数量繁多。 “砸!” 蛮人开始登城时,文袍男子大喊。 同时用力的扔出砖石,砸在了一个蛮人的头上,蛮人当场头破血流,掉下楼梯。 但不断有蛮人继续往上爬,前赴后继。 城楼上的砖块犹如雨点,疯狂的往下砸。 蛮人见状,在后面用石簇箭往城墙上射,才阻止了一些。 在蛮人猛冲上来时,本就松垮脱落的一小节墙体,在撞了几下之后,竟然开始轻微摇晃。 “糟了,城墙要塌了!” 文袍男子知道不妙,对黄风说道:“黄队正,你们有刀,那边城墙若是塌了,只能靠你们守住缺口,城楼上我们来守!” 黄风望了他一眼,见文袍男子一脸严肃。 果断的说了句“好”,便带着营兵去守缺口。 即便三百人疯狂的砸,还是有一些身手矫捷的蛮人躲过攻击,爬到了城楼上。 犯人们则抄起扁担与之对抗。 战争很快进入白热化,双方都杀红了眼。 与此同时,广元县西门外也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野人镇突然暴动,杀了正在互市的数十个周人,并派出八百余人猛攻西城门。 守门的队正防备不足,被杀死在城门之下。 好在出去抄家的齐丰刚好回来,暂时挡住了野人镇的蛮人,关闭了城门。 守备营中,李剑在看见狼烟的第一时间,就亲自带着人马前去支援。 同时派人去了其他几个城门,在发现西门也被攻击后,立即让林标带着三百人前去支援。 当李剑赶到时,杨临和牛二早就已经回到南城门。 此时牛二与黄风都在拼命守着城墙塌陷处的缺口,杨临城楼上指挥战斗。 数百营兵的到来,让局面瞬间产生逆转。 蛮人的武器装备落后,远不及守备营的将士,不到一刻钟就被杀的连连后退,直到退出城墙缺口。 城外的蛮人首领看见后,心都在滴血。 他那上千蛮族勇士,已经损失了四成左右,再打下去就要伤亡过半了。 于是他心一横,也不管一旁青年的劝说,直接下令收兵。 剩下的数百蛮人如潮水般退去。 “可恶,我一定会回来的!” 青年大吼了一声,虽心有不甘,但眼见无法攻破城墙,只能灰溜溜地跟在首领后面撤退。 杨临终于松了口气,今天他算是第一次见识到了蛮人。 十万大山? 等着吧,不用你回来,老子亲自去! 第57章 科举舞弊案 “东家,我先去支援老齐他们。” 李剑留下一部分营兵驻守在此,就带着剩下的人马往西门去了。 杨临没有立刻跟去,因为野人镇不过几百人,应该闹不出什么花来。 刚才一战,黄风最先顶在城墙倒塌的缺口处,与蛮人相互厮杀。 最终身中数刀倒地,好在没有伤到要害的地方,只是伤口比较深。 好好治理的话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在抬走之前,他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杨临。 杨临闻言,有些诧异的看向文袍男子。 “此次守城之战,当有你一份功劳,不知如何称呼?” 面对杨临的询问,文袍男子还先整理了下衣衫,然而刚才已经破损,怎么整理都整不好。 最后他只能无奈笑笑,对杨临拱手行礼。 “在下关寅。” “我观你穿着文士袍,是文士?” 关寅略微点头,“县尊可听闻过成靖二十五年的科举舞弊案?” “科举舞弊案?” 杨临仔细回想了一会儿。 那是发生在成靖二十五年,也就是六年前先帝时期,是杨临的上两届科举。 当时传闻说是状元和榜眼买通考官,一同作弊,导致当年的整个科举成绩作废。 本来作案人员要一同处斩,可后来竟查到作弊之事乃是诬告。 由于已经造成了巨大的影响,先帝几番纠结之下,还是判了那考官提前官告老还乡,状元和榜眼流放岭南。 莫非这个关寅就是其中一人? “在下正是当年的状元,后被判处了流放,苟活至今。” “你就是当年的状元郎?” “不错。”关寅点了点头。 他并不知道杨临是今年的金科状元,一直与世隔绝在干活,知道的甚少。 “当年的舞弊案我也只是听说,当时的情况是否如传言所说?”杨临问道。 关寅摇了摇头,仿佛想起了那段悲伤的回忆。 “我们没有舞弊,只因我与榜眼乃是同乡好友,去到京城后我们也是在一起喝酒玩乐。” “他家境不错,带着我一起拜访了多名官员,好巧不巧,其中一人正好被命为科举主考官,而我们又刚好都高中,于是就被人诬陷,说那位主考官被我们买通,提前泄题。” 原来还有这个内情,那还真够冤屈的。 “我后来想过,诬陷我们之人,无非是想借此机会扳倒政敌,我和好友只不过是一颗随意丢弃的弃子。” 关寅脸上显得有点落寞与不甘。 “那你好友也在此地?” “当年在流放的路上,突发疾病身亡了!” 杨临沉默了一会儿,看向关寅。 “如今你主动说出身份,是想在我手底下谋一份差事?” “正是。” 关寅正色道。 他选择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就是为了让杨临看见他。 “可你是一名犯人,我如何用你?” 杨临故意说道。 关寅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 “县尊这两日所做之事,我听官差谈起过,自古以来,笼络民心者有二,一是掌权者,二是造反者。” 杨临猛然看向他。 而关寅仍不慌不忙的说着。 “杨县令昨日初入广元县,一日之内就能改天换日,无论对待百姓还是对待刑犯都与寻常官吏不同,所以县尊并不会在乎我是否是一名犯人。” 说完,关寅看向杨临,目光热切。 杨临瞪大了眼睛,这家伙还真有点实力,看来状元不是白得的。 这时,一名营兵走上前来。 “县尊,伤亡统计好了,守备营战死五十七人,伤八十三人,刑犯战死九十一人,伤一百零四人。” “竟有这么多伤亡!” 杨临心在痛。 只是这一战,自己就死了一百多人,伤了近两百人。 虽然杀了四百余的蛮人,但还是不值啊! 也不知道西门那边战况如何了,希望牺牲能小一些。 “我会安排你做事,但刚才的话我希望你烂在心里。” 杨临对关寅吩咐道。 “是。”关寅点头答应。 随后杨临离开了南门。 骑在马上,他按了按脑袋,最近的事情有点多,让他有些分身乏术。 看了一眼城楼。 看来这个家伙只能冒险一用了。 “东家,咱再去哪?” 牛二骑上马,跟在杨临后面。 “西门,趁着这次机会,我们直接杀进野人镇!” 杨临说道。 “好嘞!” 听见有仗要打,牛二就有些兴奋。 西门。 八百余野人镇的蛮人还在全力攻城。 他们与大山里的蛮人不一样,野人镇已经被大周同化了一部分。 他们不仅在战斗中学习了周人的战术,就连武器也能自己制作,只不过略微粗糙。 铁矿那边总是有少量铁矿被偷,就是他们偷偷干的。 此刻西城门已经被攻破,双方正拥堵在门洞中厮杀。 齐丰和骑兵们施展不开,只能下马近战。 “快,杀了他们夺下广元县,以后我们就有了栖息之地!” 蛮人中一个虎背熊腰的大胡子壮汉,拎着一把大砍刀,杀入进来,无人能挡。 谁知下一刻。 “咻”地一声,一只利箭划破天际,直中他的胸口。 但箭头却卡在了他强健的肌肉中,没有伤到内里。 壮汉仅仅闷哼一声,一刀砍断了箭矢,为了行动方便,留了半支残箭在体内。 然而此时第二支箭又飞速而来。 正中他持刀的手臂,砍刀应声掉落。 壮汉体格虽然大,但挤在人群中,不是很好瞄准,刚才的一箭王虎自己都捏了把汗。 壮汉虎目瞪圆,似在寻找射冷箭之人,头上细密的汗珠能证明他此刻的慌张。 有种阎王盯着自己的感觉。 马连战也在战场之中,他是与王虎一起来支援的。 见到王虎的箭术直呼神迹,同时心里也在震撼,这年纪轻轻的县令,身边怎么尽是些高手。 昨天要不是跪的快,他的命早就被牛二给拿走了。 “马兄,城门下太过拥挤,不如把他们放进来一点再打?” 王虎当即说道。 挤在城门下,那壮汉几乎是一夫当关的状态,人太挤他的箭也不好放,害怕误伤。 “好!” 马连战答应一声,率领手下将士且战且退。 第58章 杀我周人,你还敢站着说话? 李剑带着守备营从最外围进攻,将进城的蛮人又往城门赶。 “李统领来了,兄弟们,给我杀!” 林标在城楼看见李剑带人赶来,顿时信心大增,数百营兵同样军心大涨。 广元县的守备营可不是关城能比的。 边境大小战斗繁多,虽说是营兵,但战斗力也和正规军差不多了。 蛮人壮汉冲出城门洞后,王虎趁机一箭向他的脖子上射去。 可惜这蛮人壮汉也不是泛泛之辈,已经身中两箭的他,在有了防备之后,竟在空中一刀将箭矢打飞出去。 “射冷箭的狗玩意,有种出来跟你黑霸爷爷单挑!” 这蛮人竟然说着一口流利的中原话。 然而回应他的又是一支利箭。 他再次将箭击落,并终于看到了躲在远处放箭的王虎,露出一丝邪恶的笑容。 “给老子死!” 趁壮汉不备,马连战提着刀从背后成功偷袭到他。 只是壮汉身穿好几层兽皮,刀锋划破兽皮之后,只受到了轻伤。 吃痛之下,壮汉回过神一脚踢在马连战的腹部,直接将其踹飞出去。 “哨总!” 几个手下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挡住了补刀的蛮人。 壮汉骂了几句,也不管马连战。 而是暴力拆了一块门板当作盾牌,向着王虎的方向冲去。 王虎猎户出身,箭法是他最拿手的,但他的力气和身手也并不弱。 “看你还射老子!” 叫黑霸的壮汉已经冲到王虎身边,两人开始短兵相接。 即使受伤,黑霸力气仍然很大,连续的劈砍让王虎连连后退。 “老王,俺来了!” 杨临和牛二骑着快马冲入战场。 杨临上来就一个野蛮冲撞,撞翻了一个蛮人。 牛二则是去帮王虎,主要是黑霸的体格在那摆着,一下激起了牛二的好胜心。 “本官乃新任县令,众将士听令,砍一个蛮人脑袋,赏一两银子!阵亡者,家属抚恤五两!” 与当时在岐县一样,杨临开出了赏银。 不是这次打不过蛮人,而是他想趁此机会,彻底收服野人镇的蛮人。 打到他们丧胆! 不然以后天天没事就来搞摩擦,他还嫌麻烦。 先兵后礼对付蛮人会更加管用。 “杀!杀光蛮狗!” 杨临的话音一落,将士们如打了鸡血一样,再看蛮人的眼神已经变了。 那不是一个个蛮人脑袋,而是亮堂堂的银子! 一个守备营的普通士兵,一个月也就三钱的月俸,原来再经过层层盘剥,能到手一百五十文就不错了。 还要养活一家老小,所以他们常常食不果腹。 这一两银子可是要好几个月才能赚到,如今只要杀一个蛮人就行,如果杀他个十个,岂不是暴富? 而且就算战死了家里也有抚恤,娘俩也能过得好点。 再说谁还不是吊着卵的汉子?有什么好怕的? 一时间,无论城上城下,杀声震天。 营兵们像疯子一样,不要命地涌向蛮人,一个个都杀红了眼。 黑霸被这样的场景吓傻了,他从没见过这么疯狂的周人。 就在他分心之际,牛二一刀砍在了他的肩膀上,顿时鲜血如注。狂飙不止。 紧接着又一大脚将他踹倒在地。 牛二正欲再一刀杀了他,却传来林标的话。 “牛兄,先别杀他,他是野人镇蛮人首领之子!” 牛二顿了一下,但他可不听林标的安排,还要再动手。 直到杨临及时出声阻止,他才停手。 没想到这个壮汉还是首领之子,那还是有用的。 黑霸一倒下,剩下的蛮人更是失了军心,纷纷丢盔弃甲逃出城外。 杀红眼的营兵们可不答应,一路直追。 从午后一直追到太阳落山,直到野人镇才停下来。 甚至出来接应的百余个蛮人,也被杀得七零八落。 最终八百多蛮人逃回去的不足一百人,其余全被斩杀殆尽,连一个俘虏都没有。 野人镇实际上是一片在山脚下搭建的寨子,住所搭建的非常原始。 此时开始入夜,五百余营兵围在野人镇入口,手中举着火把。 “县尊,不如我们冲进去,直接拿了他们首领?” 马连战主动请战。 本来他虽然归顺了杨临,但对杨临还抱有迟疑态度。 但今天过后,他彻底归心。 若不是没有办法,谁又想浑浑噩噩过一辈子? 以前是没得选,见到杨临的果决和钞能力后,他马连战也想辉煌一把。 “不可,蛮人莽起来可全民皆兵,野人镇有万人,损失七八百的战兵只是伤了元气,他们还有战力。” 杨临否定道。 杀人不是目的,而是一种手段。 杨临清了清嗓子,对着里面大声喊道: “本官乃广元县令,尔等攻我城池,杀我周人,若没有合理的解释,本官便杀了黑霸,屠了野人镇。” 牛二将黑霸从马上扔了下来,痛得他龇牙咧嘴地大喊。 他的肩膀已经被包扎起来,起码短时间内不会死掉。 “不要!不要动手!” 寨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几十个穿着五花八门的蛮人。 其实说是半蛮人更加贴切。 为首是一个老者,发白的胡须垂到了胸前,弓着身子,眼袋很大导致看不见他的目光。 “黑野,见过县尊。” 老者弓着的身体微微前倾,看着就要摔倒一样。 “你就是野人镇的首领?” “正是。” “杀我周人,你还敢站着说话?” 杨临骑在马上,语气冰冷。 扑通! 黑野直接跪了下去,双手撑在地上,不断的颤抖。 “首领!” 身后的数十人皆喊道,一副想冲上来的架势。 噌—— 马连战率先拔刀,身后数百名营兵纷纷亮出带血的钢刀。 齐丰的十数骑兵紧勒缰绳,马儿发出声声嘶鸣,随时准备冲锋。 浓厚的血腥味在晚风中飘向蛮人那边。 不少人闻到后都微微皱眉。 “怎么样,好闻吗?这可是你们同伴的血,是被你们害死的同伴!” 杨临的声音铿锵有力。 “他们本可以好好活着,可以老婆孩子热炕头,但他们选择了死,如果你们也想死,我可以成全你们!” 话音落下,没有蛮人再敢吭声。 第59章 收服野人镇 黑野匍匐在地,此刻他肠子都悔青了,他就不该让黑霸带人出去。 没想到惹了这么一尊杀神回来。 以前他们去广元县打秋风,营兵们也都怕死,都是差不多就行了。 谁能想到新来一个县令,直接追了几十里杀。 他丝毫不怀疑杨临是真的会屠杀他们。 因为现在的野人镇并没有一万人,包括妇孺老幼不过才八千余人。 这一下损失了近千青壮,再不可能挡得住杨临的兵锋。 “县尊,黑霸是受人蛊惑才去攻打的广元县,还望县尊放他一条生路,我愿替他承受一切。” 黑野以头抢地,语气中满是恳求。 杨临目光一寒,“是受谁蛊惑?” “是赵骏!若不是他蛊惑我儿,我儿又岂会好端端的去攻城呢!” “赵骏?” “县尊,赵骏是赵发的侄子,此人不学无术,仗着赵发的权势,无恶不作。” 林标向杨临解释道。 杨临点了点头,昨天抓住赵发和孙威之后就去抓他们家人,孙威一家全部落网。 赵发没有儿子,抓捕的时候说是少了一个亲戚。 看来这个赵骏,就是带着山里的蛮人攻打南门的那个青年。 没想到此人还有点东西。 不仅说动了山里的蛮人,还说动了野人镇叛乱。 杨临思虑片刻后,开口说道: “黑野,本官可以不杀他,也可以放过你们,不再追究这件事,但你们必须答应本官一个条件。” 黑野一听,儿子的命可以保下来,顿时大喜。 至于其他的,让他干什么他都愿意。 “野人镇必须正式并入我广元县,同时,我会派兵入驻野人镇,若赵骏再来,你们可直接将其拿下,本官重重有赏。” “啊?并入广元县?” 杨临的话音落下,蛮人们纷纷窃窃私语。 而且都露出一副惊讶,甚至是惊喜的表情。 黑野低着头,想都没想。 “我们愿意,我们愿意,我们愿意!” “啊?” 这回轮到杨临懵逼了。 不是,我收编你们,你们还很高兴? 其实杨临并不知道。 野人镇的蛮人们生活一直很苦,耕地又耕不好,狩猎一去到山里,会被真正的蛮人欺负。 就算在家里,也时不时的有蛮人过来攻击他们。 导致他们的人数从最开始的一两万人,慢慢地减少到了八千多人。 曾经他们向广元县寻求过庇护,一直以来也都想加入大周。 可没有周人看得起他们,说他们是蛮夷,堂堂周人怎可与蛮夷为伍。 最终他们只能选择放弃。 在实在没东西吃的时候,就去附近打打秋风,这也就有了摩擦。 这次黑霸想占领广元县,也是因为赵骏说广元县的百姓都在反叛新任县令,城内一片混乱,趁此机会可以一攻而下。 于是想为族人夺取一个栖息之地的黑霸,选择了冒险。 “本官说的并入广元县,是让你们不再当蛮人,加入我们大周,从此耕种为生!” 杨临还以为他们是听错了,再次提醒道。 “县尊,我们愿意,其实我们身上几乎都留着周人的血,早就想加入大周了!” 黑野激动的说道。 但一想到死去的数百族人,他就无比自责。 他们的死完全白死了! 黑霸躺在地上,早就醒了。 但他接受不了自己的失败,更接受不了因为他而死在周人刀下的同伴。 杨临翻身下马,缓步走到黑野面前,将他给托了起来。 “本官给不了你们大周的户籍,但在本官治下,可以保证对你们一视同仁,甚至将来本官还会带着你们杀回山里,替你们的祖先报仇!” 黑野苍老浑浊的眼睛微微泛起亮光。 “多谢县尊!” “这次的事情一笔勾销,以后野人镇听本官的安排,去收尸吧。” 说完,杨临上马,带着守备营开始撤退。 他本想杀人震慑,然后威逼利诱,让野人镇归顺他,没想到竟然这么顺利。 看来这些蛮人的确是活不下去了。 杨临走后,黑野颤颤巍巍地走到黑霸身边。 “父亲。”黑霸闻声转过头来。 “霸儿,是我的错,都怪我没有阻止你们!” 为了减轻黑霸的负罪感,黑野将事情都往自己的身上揽。 “父亲,他说的可都是真的?” 黑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们已经没得选了。” 闻言,黑霸默默地闭上了眼睛,两行泪水流落。 …… 次日,阳光正好。 县衙内,杨临掏出了全部家当。 有长公主给的两千两银票,蜀王给的二百两黄金,和五千两银票。 以及路上杀土匪马匪缴获的一些散碎钱财。 虽然有钱,但光这一战要给出去的赏银和抚恤,就达到了两千多两。 不过这也是值的,起码让守备营的人心更加凝聚。 但现在守备营阵亡了差不多两百人,人数已经不太够了。 杨临打算在广元县征兵,将守备营扩充到两千人。 直接比原来超员一倍。 现在正值五月,是第二季稻谷播种育苗的时候,他打算让一千新兵直接屯田。 但他一直有个疑问,如果这里能一年三熟,为什么百姓们还只种一次。 “县尊。” 关寅在门外求见。 此时的他穿上了一袭崭新的文士袍,头发和胡子也都仔细的打理过。 倒是有种成熟大叔的韵味。 “进来吧。” 杨临收起家当,只留下了三千两的银票在桌上。 “你可知这里的土地气候,种稻谷能每年三熟?” 杨临直接问道。 “三熟?” 关寅被惊到了。 “从未听过,只是听过这里每年能两熟,但第二熟的稻谷收获甚少,并且还要再多交一倍的税,后来百姓也就不种了。” “收获甚少?” 杨临沉吟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 “原来如此,想要稻谷三熟,必须要有丰富的肥料,否则仅凭土地的养分根本不够。” 这些肥料古人不懂,但是他懂啊。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像什么有机肥,绿肥,饼肥,都知道一些。 看来粮食的问题足以解决了。 至于赋税,他是老大他说了算。 “昨日守城杀敌的战功应该快统计好了,你拿上银票,去守备营找张雷,让他带人护着你去钱庄取银子。” 说着,杨临拿起银票,在关寅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交到了他的手上。 广元县没有钱庄,整个西江府也只有府城宁江城有。 “县……县尊,你不怕我拿着银子远走高飞?”关寅磕磕绊绊地问道。 杨临一笑,语气轻松地说道:“我用你,就是信你!” 闻言,关寅沉默了一会儿。 最终他目光变得坚定,躬身行礼。 “关寅,定不负主公之托!!” 第60章 新税 第六十章 新税 三日后,广元县境内贴出了一张告示。 不少百姓纷纷驻足,带着害怕的心思凑过去看。 往日里张贴告示,大都是官府又要加收各种税,什么乱七八糟的记都记不清,不交就抢。 一个带着斗笠的老者不认得字,只能询问张贴告示的衙役。 “官爷,是不是又要交税啊?” 老者带着忐忑的心情问道,周围的百姓们也提着心吊着胆。 衙役朗声说道:“你说对了,是要交税。” “啊?这……” 听到衙役的回复,百姓们感觉天都塌了。 新县令上来就杀了贪官,还说绝不会再让他们挨饿,本来还高兴了好一阵子,觉得等来了一个清官。 可这还没几天呢,又要交税。 果然天下官员都是一路货色,就不该抱有希望! “老人家,你们叹什么气呀?” 衙役见众人都垂头丧气的,有些不解。 带斗笠的老者见这个衙役看起来不凶,于是抱怨道: “官爷,这又多了一种税,我们哪交得起啊!” “是啊,这是逼我们进山啊!” 百姓们怨声载道。 往年有过不下去的时候,他们只能冒险进山里找吃的。 十万大山虽然凶险,但物产确实丰富,运气好的话倒可以生存下去。 运气不好就只能喂了野兽或者蛮人。 衙役恍然大悟,连忙打断了百姓们的话。 “害,怪我没说清,上面说了,以后你们只要交田税,其他的税一律取消!” “什么?只交田税?丁税都不用交了?”百姓们闻言顿时惊了。 “不用。”衙役确定道。 “那田税不会比原来的十税五还高吧?” 有人担心的问道。 以前光田税就要交掉收成的一半,再加上其他的苛捐杂税,剩下的不过一到两成的收成。 要不是岭南的气候好,总体收成都还行,他们早就饿死了。 实际上朝廷并没有这么高的税,而是底下层层加码的结果。 衙役笑了笑,指着告示。 “看见没有,这是县尊下的屯田令,上面白纸黑字,咱广元县以后都是十税一,而且不管每年种几季,收成好不好,每次收成都是十税一。” “什么!十税一!” 老者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在他的记忆里,从他爷爷那辈开始,就没这个收税法。 “这是朝廷定的?”有人问道。 衙役眼珠子一转。 “什么朝廷定的,这是咱们杨临杨县尊定的,就咱们广元县实行!行了,我还有事,你们慢慢看吧。 上面还写了,要种第二季稻谷的可以去县衙学习,县尊亲自教大家施肥,保证稻谷长得好。” 说完衙役就拿着没贴完的告示走了,他还要去其他地方贴呢。 周围的百姓们越围越多,都在谈论着告示的真假。 这时几个流里流气的年轻男子走过来。 其中一人站出来高声说道: “乡亲们,咱可别被骗了啊,以前官府让咱们种第二季稻谷,结果种出来收成不好,还让咱们按第一季的交税,赔了老本不说,白白废了几月的力气!” “是啊,王崽子说的有理,官字两个口,谁知道会不会变卦?”有人当时就附和。 “应该不会吧,新县尊杀了赵大贪官,应该是个好官!”也有人保持怀疑态度。 “说能保证稻谷长得好,谁敢这么说?反正我是不信,我只要不种就不会惹上事,谁爱种谁种!” 王全坚决的说道,他的话影响到了很多人。 几乎所有人都点头,表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种的好。 当天下午,杨临望着空空如也的衙门口,傻了眼。 他都已经降低那么多税了,怎么一个百姓都没来? 牛二急冲冲的跑过来。 “东家,打听到了。” “怎么回事?” 牛二大大喘着粗气,刚才他不光在城内,还去了城外的村镇转了一圈。 “东家,百姓们都说不信官府,不信俺们,害怕到时候收成不好,要收更多的税,所以都说宁愿不种。” 杨临听闻后微微皱眉,看来没有想象的顺利啊。 还得想想办法。 这时只见衙门外,李剑也走了过来。 “东家,咱们提高了饷银,但这三天募兵,来的还不足五十人。” 李剑愁眉苦脸,没想到募兵这么难。 “守备营之前千人都可满员,如今饷银多了,还没人来了?”杨临奇怪的说道。 “许是答应的赏银还没发,将士颇有些等不及了,百姓也担心咱们说话不算话,不敢参军。” “先去府库,把抄家的银子拿出来论功行赏吧。” 杨临无奈说道。 之前抄了赵发、孙威和董常三人的家,现银累计有一万多两,还有各种商铺田地。 本想借此机会考验关寅,让他去取钱操办此事,就没直接用这个钱。 但广元县没有对应的钱庄,去府城要四天来回,他还暗中吩咐张雷盯紧关寅,一旦要跑直接斩杀。 因此一时忽略了将士们着急的心情。 同样也没想到,百姓们对官府的信任程度已经到了这么低。 即便他杀了作威作福的几个贪官,都没有什么效果。 “李剑,你先带着银钱回营里,我稍后就去。” “是!” 李剑领命去府库搬了对应的银钱,走的时候脸上都挂着笑容。 随后杨临带着牛二来到城中相对比较繁华的地段。 还搬了一根一人高的木桩,立在地上。 百姓们一看是县令亲至,都好奇地聚拢过来。 几个衙役将中间围了一圈,牛二则是贴身保护杨临的安危。 “杨县尊这还是干什么啊?” “不知道啊,难不成我们不去种地,要把我们绑到柱子上不成?” “……” 百姓们一时间议论纷纷。 杨临双手下压,示意所有人禁声。 “乡亲们,或许你们不信我,不信官府,但你们信不信我手上的金子?” 杨临举起一个木盘,上面放着一锭金灿灿的金子。 “只要你们谁能把这根木头,扛到南城门,这十两金子,就是他的!” 此话一出,百姓们都开始兴奋,议论的声音更大了。 他们一辈子连这么大的银子都没见过,更别说金子了。 金子的价值是银子的十倍,甚至以上,也就是说这是一百多两银子。 不少百姓都咽了咽口水,却又不敢上前。 “我来!” 王全撸起袖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不相信一向只会要钱的官府会真的给金子。 这不过是装腔作势,想要戏耍他们罢了。 就让我王全,来揭穿你的真面目! 第61章 徙木立信 杨临退后几步,给王全让出了位置。 王全有些不屑地看了杨临一眼,走到木头旁边,掂了掂重量。 随后他猛然将木头放倒,扛在肩上。 “让路!” 杨临大喊。 前面的百姓们纷纷让开,但都跟在王全的后面,想要一看到底。 从这到南城门的路不算太远,大概小半个时辰后,王全终于满头大汗地将木头扛到了南门。 此时南们城墙已经重新开始修建,用的都是新砖石。 不少刑犯见到一大波人过来,也停下观望。 “嘭——” 木头落地,王全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喘着粗气。 “我……我搬到了,金……金子呢?” 王全伸出手,带着嘲讽的表情。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杨临在众人的目光中,真的将那块十两的金子放在了他的手上。 “啊?这……” 王全抓着金子,一脸的不可置信。 但是那金灿灿的光,以及沉甸甸的质感,冰冰凉的温度。 无不告诉他,金子真的到手了。 “真给了,看,真给了!” “杨县尊说话算话!” 百姓们羡慕的看着王全,同时对杨临的信任又多上了几分。 而杨临则满意地看着百姓们的反应。 徙木立信或许对阴谋家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淳朴的百姓来说,是有表率作用的。 随后杨临也不再管王全,对百姓们喊道: “乡亲们,我有办法让稻谷一年三熟,而且每次收成都不会差,告示上说的十税一也绝不会临时加税。” “县尊,不是我们不信,可一年三熟,哪有好收成呢?老汉种过两季,收成最多只有第一季的半数。” 戴斗笠的老者,壮着胆子对杨临说道。 杨临没有反驳老者,而是对着众人笑了笑。 “这位老伯问得好,其实很简单,这稻谷就像我们人,第一季稻谷就像人正常吃饭,会正常长大,可若是每天给你吃大鱼大肉,你会不会长得更胖,长得更快呢?” “同样,只要我们给稻谷足够的养分,就如同人吃了大鱼大肉一样,不仅能长得好,还能一年三熟!” 杨临用最简单,最直白的话解释出来。 百姓们纷纷睁大了眼睛。 “是啊,杨县尊说的有道理,大门大户的人家吃得好,长得也壮。” “原来是这样,那要真一年三熟,咱们就都不会饿肚子了!” 底下的百姓们七嘴八舌的谈论,显示然听懂了杨临的话。 甚至有心思活络的人已经开始往衙门那走了。 “想要知道怎么给稻谷吃大鱼大肉的,可以每户或相邻的几户派一个人来县衙,我亲自教你们!” 见状,杨临也不多言,直接让他们去衙门等。 “走,大伙去县衙!” 一群人利利索索地往县衙的方向走去。 王全被泼天的富贵砸中,现在还感觉懵懵的。 直到几个伙伴叫他,才反应过来,连忙对杨临拱手行礼。 “王全,多……多谢县尊。” 杨临微微点头。 “你们几人身强力健,守备营正在募兵,不妨去看看,将来可建功立业,光耀门楣!” 说完后,杨临便走了。 只要百姓们都开始种地,就算仅收十分之一的税,那也是不小的数字。 再加上他还要让野人镇的蛮人都去开荒。 至于上交给朝廷的赋税,肯定不能按照三熟来,交还是照以前的交,一粒米都不可能多交的。 其余的粮食全部存进粮仓,毕竟家里有粮,心中不慌。 随后杨临到了守备营,按照每个人的军功下发赏银。 伤残者也发了银子用来养伤,阵亡者则由哨官亲自去给将士家里送抚恤。 一时间整个军营内全是称赞之声,士气高昂。 回到县衙后。 他将前世所知的,什么是有机肥,怎么沤肥,哪些东西可以当肥料等等,都教给了百姓。 虽然他所知道的很有限,但对于现在来说,已经是十分的先进。 “东家,那个木匠来了。” 杨临送走百姓们,还未来得及休息,牛二就过来说道。 “木匠?好,看来东西做好了!” 想到马上有钱赚,杨临连忙出了县衙。 木匠是一个小老头,皮肤枯槁,尤其是那一双手,干瘪粗糙不说,还布满斑驳的裂痕。 一看就是常年和木头打交道的人。 “县尊,您要的东西小老儿已经做好了,您要不过去看看,要是有不妥的,小老儿再修修。” 见杨临出来,小老头拱手行礼。 杨临回了个礼,拉着小老头一起坐上马车。 “走,现在去看!” 杨临让他做的东西,正是在路上画出来的蒸馏酒的图纸。 叫做天锅蒸馏法。 主体是一个木桶,上面放置一口大锅,锅内装水,桶内装有导流的空心木管。 制作时桶放在灶台上加热,里面放酿酒的粮食或现成的酒水,等待酒汽上升。 酒汽遇到上面的大锅后,会冷却凝结成液体,最后从导流管中流出。 这样蒸馏出来的酒,度数绝对秒杀大周的任何酒。 包括李剑爱喝的燕州酒。 一旦成功,不仅可以卖钱,更能继续提纯,为受伤的将士们伤口消毒。 这也是为什么杨临来到广元县,第一个就做酒的原因。 不多时,马车停在了城东的一角。 “不错,手艺非常好!” 见到实物后,杨临非常满意,简直和他以前看到的设备一模一样。 不得不说这小老头手艺真好。 “鲁老,看你手艺如此精巧,可会做弩?”杨临突然问道。 小老头名叫鲁瓒,听完杨临的话,脸色瞬间大变。 弩可是朝廷严令禁止的武器。 他很快又强行挤一丝笑容,但这一幕已经被杨临看在眼里。 “不会,小老儿只是个做桌椅板凳的木匠,怎么会做手弩呢?” 鲁瓒在说的时候,他的小孙子还扯了扯他的衣角,他连忙轻轻推开孩子。 看到这,杨临已经看出这小老头肯定有猫腻。 于是正色说道:“鲁老不要误会,守备营装备不好,若会做弩,我可以高俸禄请你做,只为增加战力,保卫广元县。” “这……这……” 鲁瓒一下子犹豫了起来。 良久,在牛二真诚的请求下,他终于下定决心。 “县尊,请跟小老儿来。” 鲁瓒带杨临到了最里的房间,并从拿出了一个平平无奇的木箱。 打开之后,里面是三架不同的手弩。 …… 第62章 杨临:这只是本东家随便酿的酒 “鲁老,为何三架弩不一样?” 杨临拿起其中一架,发现比大周军队正常装备的弩要小很多。 当时在岐县,他见过徐字营的弓弩手就有,不过量很少。 鲁瓒也拿出一架。 “县尊手里这架,这是小老儿仿造军中的弩缩小打造的,但做出来后威力太弱,只能射不到一百步,于是自己琢磨改良了一番,小老儿手里这架,能射一百五十步远。” 听完鲁瓒的话,杨临喜出望外,看鲁瓒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宝贝,绝对是宝贝! 没想到误打误撞的一诈,诈出来个高手,不仅会仿制,还会自己改良。 见杨临目光火热地盯着他,鲁瓒倒更加慌了,连忙解释。 “县尊,小老儿从没做大逆不道之事,还望县尊明鉴! 造弩是为了防身用的,几年前小老儿的两个儿子进山找木材,一个葬身虎口,一个被蛮人杀害,如今家里就剩下一个孙子,一个徒弟。” 杨临将弩放回箱子,走到鲁瓒近前。 “鲁老,本官欲在你这定制一种弩,若是成功造出,重重有赏,将来还可量产!” “啊?” 鲁瓒脸色苍白,显然是被杨临吓到了。 本身私自造弩就已经犯罪,要是还量产,被发现了妥妥是造反之罪啊。 他小心地看了一眼杨临,莫非县尊…… 杨临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转过身,叹了口气道。 “前几日蛮人攻城之事,鲁老可知?” “自然知晓。” “蛮人攻城,将士用命,看着一个个大好男儿死在眼前,那是何等的残忍,他们是谁的儿子,又是谁的丈夫,父亲?” 顿了顿,杨临突然愤怒的拍了一下桌子。 “可是守备营的军器库中,不仅没有弩,就连弓都是极其老旧的弓,别说杀伤蛮人,能不能张开都是问题,至于为什么这样,想必鲁老也能猜到。” 杨临没有明说,但明眼人都知道,无非是被上面贪了去。 岭南这一片地方非常穷,贸易很少,油水不多,所以上面只要能捞的都想着法的捞。 不给武器顶多就造成地方战力低下,可又能怎样呢? 蛮人不像北方金人那么有野心,蛮人虽经常出山劫掠,但很少会大范围的攻城。 所以岭南的驻军并不多,几个营加起来拢共也就三四万人,当然还要再加上几万的刑徒。 可最终苦的还是百姓,跟高高在上的他们又没关系。 “本官见不得治下百姓或将士无辜身死,若有强力的武器震慑,定让蛮人不敢再来!” 杨临神色严肃,语气坚定。 鲁瓒见杨临认真的模样,顿时被他爱民如子的情怀所感染。 又想到自己的儿子也死在了蛮人手中,心中一横,打算豁出去了。 只要是为了众多劳苦百姓,他鲁瓒拼一把又何妨! “县尊之意,小老儿知晓了,不知县尊要造什么弩?” 见鲁瓒答应,杨临面露喜色。 “此弩名为,神臂弩!” “神臂弩?小老儿未曾听过,县尊可有图纸?” “没有,但我可描述特征。” “县尊请说。” 随后杨临将宋代神臂弩的制作材料和大概样式说了一遍。 他之前是刷短科普视频刷到的,所以具体的也记不清。 好在鲁瓒懂得不少,有了方向之后自己可以研究。 “照县尊所说,此弩可射二百四十步,比军中二百步的弩要强不少。” “正是,明日我让人会送银子来,若还需其他东西,鲁老可直接去衙门寻我。” “是,小老儿知晓了。” 鲁瓒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杨临把蒸馏酒的器皿装上马车,随后告别了鲁瓒。 他深知,战争打的就是钱粮,打的就是武器装备。 所以除了屯粮之外,精良的武器也是必不可少的。 如今这弩是有着落了,接下来要找个铁匠好好探讨探讨怎么炼制百炼钢。 但在此之前,还得先解决铁矿的问题。 “牛二,回县衙。” “好嘞。” 从鲁瓒家出来,月已升空,街道中一片黑暗。 杨临掀开马车门帘,望着内里的一片漆黑,忽然想到了那天马车里藏着的小黑子。 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 可惜再也没有当时那柔软的触感,只有冰冷的木头。 第二天下午,衙门后院突然传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笑声。 杨临左手拎着一壶酒,右手端着酒杯,迈着六七不认的步伐从后院走了出来。 “东家,再喝一口,再给俺喝一口。” 牛二追在他屁股后面,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去去去,总共就这么一壶,你都喝了三杯,我得先去让李剑尝尝,看是他的燕州酒烈还是我的酒烈!” 杨临加快脚步,心情很好。 初步蒸馏的酒已经出炉,要是没问题,就可以把酒坊办起来。 目前抄家来的粮食不多,好在钱还够,可以买成酒来加工。 到时候从小河村跟过来的村妇们都去上工。 自从来到广元县,除了了小翠和晚娘留在县衙内给他打杂之外,其他人都暂时安排在了民房内。 不多时,守备营的营帐内。 李剑眼睛微眯,表情奇怪,好像有什么东西辣住了嗓子。 “嘶——爽!” “东家,这酒竟如此之烈!” 李剑双目瞪圆,捧着酒杯回味无穷,他还是第一次这样失态。 “哈哈哈,俺就说老李肯定被吓到。” 牛二在一旁哈哈傻笑,但手里不知从哪掏出来一个大碗,可怜兮兮得看着杨临。 杨临没理他,而是当他的面,给意犹未尽的李剑又倒了一杯。 “怎么样,比起你们燕州酒来?” 李剑闻言再次将酒一饮而尽,然后一脸享受的样子。 “当是此酒更烈,但香气略少。” 两杯下肚,李剑的脸都有些红了。 杨临自己也喝过,感觉这酒不过三十多度而已,但比起这个时代的酒,也算是降维打击了。 “尽管如此,此酒也堪称当世之最!” 李剑舔了舔嘴唇,兴奋的说道。 杨临神秘一笑。 “若是我说,这只是本东家随便酿的酒呢?” 啊? 震惊! 不可思议! 牛二手中端的大碗都差点没拿稳。 就这还是随便酿的一种? 那最好的酒喝一口岂不是要上天啊! 第63章 三大家主来访 “东家,那好酒能给俺尝尝吗?”牛二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杨临。 杨临点了点头,“可以,但得等,还没酿出来。” “东家,不知这酒叫什么名字?”李剑看了眼杨临,又将目光放在了杨临手中的酒壶上。 “嗯……” 杨临想了想,这酒是在西江府广元县做出来的,那就叫—— “临江仙!” “临江仙?” “如何?” “好名字!” 李剑赞叹一声,又端起了酒杯,看来还想来一杯。 杨临抱着酒壶连连后退,这酒还有大用呢。 想要畅饮,只能等粮食丰收之后。 刚回到衙门,小翠就迎了上来。 “东家,方才你刚走,就有几个说是什么掌柜的来找,我让他们去了偏厅等候。” “掌柜?” 杨临皱了皱眉,很快便想起了什么。 来人应该是广元县的几个家族的家主。 杨临了解过,他们都是府城主家的分脉,主家虽也不算什么世家,跟司马文家那种没得比。 但在西江府内也算是有排号的。 实际上从斩首了赵发等人,杨临就在等他们上门,没想到这么久才来。 “让他们等着,忙活了一早上,洗个澡先。” 说着,杨临看向小翠。 “小翠,去准备浴桶。” “是,东家。” 小翠红着脸,领命而去。 …… 偏厅。 “任家主,都快两个时辰了,咱们还等吗?” 一个留着山羊胡,两鬓微微泛白的中年男子不耐烦地说道。 他桌上的茶水已经倒了三次,又再一次喝完。 一旁昏昏欲睡的晚娘听见放下茶杯的声音,又给他倒了一杯。 “梁家主,稍安勿躁,这新官上任都有三把火,何况咱们杨县尊可是堂堂状元郎呢!” 任家家主任远,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年纪应该有六旬左右,但一双眼睛明亮有神,看起来精神得很。 但说的话却有一丝讽刺意味。 “他算个……” 梁家家主梁有财说着,突然意识到这是在县衙,旁边还有个丫鬟在。 “那也不能如此怠慢我等!”梁有财哼着鼻子,又端起茶水。 这时安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矮胖子中年男子,罗家家主罗晟,缓缓开口。 “也许这位杨县尊不想与我等见面。” “哦?罗家主,这是为何?” 梁有财放下杯子,将身体侧向罗晟。 罗晟站起身,挺了挺浑圆的肚皮,也看了一眼晚娘,似乎没把她当回事。 “任家主,梁家主,你们可知道新税?” “听说了,但我们的田地早就挂在了举人名下,又无需交税。” 梁有财应声说道。 罗晟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在说你这么傻怎么当的家主。 “我们是无需交税,可他只收十税一,到时候那些百姓还不拼了命的开荒种田,收税自然也用不上我们了,这用不上我们,还见个什么?” “嘶……” 梁有财吸了口气,不甘心的说道: “那之前赵县尉抢咱们的商铺,拿不回来了?” “赵发抢的商铺,你们不下去找赵发拿,跑到我这做什么?” 突然,杨临走进偏厅,冰冷的声音让几个家主浑身一震。 任远率先起身,梁有财和罗晟也连忙跟着起身,拱手行礼。 “任家家主任远。” “梁家家主梁有财。” “罗家家主罗晟。” “见过县尊。” 杨临从他们面前经过,看着一个个低着头的家主,心中冷笑。 “不必多礼,说吧,找本官所为何事?” 杨临坐上主位,困了一下午的晚娘终于露出了笑意,帮杨临倒了杯茶水。 几人相互看了看,最终还是年龄比较发的任远站了出来。 “县尊,我等都是安分守己的商人,赵县尉在的时候,我等名下好几处商铺都被其强行占去,如今赵县尉已然伏诛,这些商铺是否……” “本官刚才说的不够清楚吗?赵发抢的,你们去找赵发,本官管不着下边的事。” 杨临直接打断了任远的话,还用手指了指地下。 开玩笑,老子好不容易灭了赵发,你们想捡便宜? 这不胡闹吗? 任远看了眼其他两人,一咬牙。 “我等可以用钱赎回!” “没错,一共十间商铺,我们出五十两赎回。” 梁有财附和说道。 杨临笑了笑,还真把他当好欺负的吗? 虽然这里房价不值钱,但一间商铺,其中还有带后院的,这个价格未免也太便宜了。 “赎?本官再说最后一遍,谁抢你们的就去找谁,若无其他事,晚娘,送客。” 杨临说完站起身就要走。 “县尊且慢!” 罗晟慌忙拦住杨临,眼神发狠。 “县尊以雷霆手段杀了赵发,掌控广元县,难道不怕此事被捅了出去,得了个擅杀朝廷命官的罪名吗?!” 杨临闻言,瞳孔微缩。 原来是在这等着他,他就说自己连赵发都敢杀,这帮人凭什么敢向他要东西。 原来是握着把柄呢! “杨县尊若将商铺和赵县尉的其他产业交给我们,以我们主家在府城的关系,定可保杨县尊无事。” 罗晟紧盯着杨临,一脸的自信。 杨临真搞不懂这家伙的勇气是谁给的。 连赵县尉都搞不过,来搞他。 “你叫罗晟是吧?”杨临问道。 “正是。” “你罗家主要做的是粮食,酒水,酒楼,青楼的生意。” “没错,我罗家生意遍布西江府。” “行,我记住你了。” 杨临对罗晟说完后,径直走出偏厅,他都懒得再谈。 “这……”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杨临到底怎么想的。 “牛二,送客!” “好嘞!” 牛二听见招呼后,腰间挎着刀,站在几人的面前。 那块头,那凶狠的模样,吓得几人落荒而逃。 在他们走后,杨临坐上马车,带着那壶酒,往城北而去。 西江府不仅只有任,梁,罗三个家族,曾经还有辉煌一时的徐家。 只不过徐家早已没落,就连主家都逃到了广元县来。 “徐家呀徐家,这泼天的富贵,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了!” 杨临望着渐渐被房屋遮挡的夕阳,喃喃自语。 第64章 城北徐家,徐子清 城北,徐家的宅院比杨临想象的要小。 此刻门前冷清,挂满了白布。 一个老门房身穿素缟,呆呆地坐在门口,看着门前三三两两的行人。 杨临下了马车,见到眼前的景象后,回到车里将外面光彩的袍子脱了去,留下素白的里衣。 “老人家,可否向家主禀报,广元县令杨临前来拜访。” 杨临行了行礼,带着牛二站在门前。 老门房转过头,打量了几眼,应声走进门内。 不多时,一位同样身穿白衣,头戴孝子帽的年轻人迎了出来。 他显然没想到杨临会来,脸上还带着一丝惊愕。 他们并不认识杨临,而且徐家早已经不是几十年前的徐家了,现在仅仅靠一家酒肆过活。 “草民徐子龙,见过县尊。” 年轻男子躬身拱了拱手。 “不必多礼,本官不请自来,希望没有叨扰主家。” 杨临也回了回礼。 “县尊大驾,徐家蓬荜生辉,只是今日家父刚刚出殡,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闻言,杨临面露悲戚之色。 心中在想,徐家主居然去世了,那现在徐家会是谁来掌权。 “无妨,本官想为令尊上炷香,不知可否?” “家父在天之灵,定会甚感荣幸,请。” “请。” 杨临跟着徐子龙一直走到灵堂,上面放置着很多徐家先祖的牌位,最前的一个便是徐子龙的父亲徐岩。 灵堂中只有两名年轻女子,一人戴着孝子帽,应该也是徐岩后辈,另一个像是丫鬟。 杨临恭敬地上了炷香后,便直接开门见山。 “本官此次前来,是有笔生意想和徐家做,徐老家主故去,不知如今谁是家主?” 做生意? 徐子龙微微皱眉,徐家现在还有什么生意可做的? 但他还是站了出来。 “杨县尊,我是徐家家主,但是生意上的事,现在都是家妹在打理。” 杨临寻声望去,见那女子缓缓起身,对着杨临微微欠身。 “民女徐子清,见过县尊。” 声音清脆,非常悦耳。 随后她抬起头来,一双美眸灵动婉约,肌肤白璧无瑕,宛如水出芙蓉,美艳绝伦。 就算在素衣的包裹中,也难掩她玲珑的身段。 杨临只看了一眼,便对她说道:“本官有一物,想与徐家合作,不知姑娘可感兴趣?” “是何物?”徐子清也有些好奇,是什么让县令亲自来徐家。 “呃……” 杨临沉吟了下。 徐子清立刻就看出了杨临的想法,朗声说道: “请县尊厅内一叙,萍儿,奉茶。” 丫鬟答应一声,先一步走出灵堂。 杨临则跟着两兄妹一起,来到客厅。 “县尊虽然刚上任不久,但徐家的状况应该知晓,如今我们就靠着一家酒肆过活,不知有什么值得县尊合作的?” 徐子清款款说来,表情没有丝毫怯意。 杨临非常满意,宠辱不惊,镇定自若,这样才是做大事的人! “本官也是听底下人说起,你们徐家之前在府城主做酒水生意,自酿的徐台酒远近闻名,只是后来不知为何突然没落。” “往事如过眼云烟,曾经再如何也不足道也。” 徐子清面不改色,显然不愿多说。 杨临淡淡一笑,也不再问,饮了一口茶水后继续说道: “本官想合作的正是酒,此酒或许可以让徐家重回巅峰,甚至走得更远,不知姑娘可敢一试?” 说完,他从二牛手中接过只剩下半壶的临江仙,放在桌上。 徐子清眸子一亮,目光立刻放在酒壶上。 但一旁的徐子龙却微微皱眉,他下意识认为杨临来者不善。 甚至再看杨临的眼神都变得有些防备。 “县尊有所不知,如今整个西江府最有名的酒是罗家的酒,且罗家商行遍布西江府,想再卖酒,有点困难。” “本官多的不说,徐家主,徐姑娘,尝一口便知。” 杨临说完不再看两人,又抿了抿茶水,说了句“好茶!” 见杨临一副闲庭自若的样子,徐子龙突然凑到徐子清的耳旁。 “小妹,父亲就是被人下毒而亡,我看他突然送酒,来者不善。” 声音很小,杨临并没有听见。 徐子清闻言却摇了摇头,仔细地看着杨临。 若是要害他们,堂堂县令不可能亲自前来,再说徐家也没有什么值得人盘算的了。 “萍儿。” 丫鬟萍儿将酒壶拿过去,倒了两杯出来。 徐子清刚要拿杯子,就被徐子龙抓住了手,神色有些焦急。 “小妹!” 然而徐子清不顾他的阻止,换了只手将杯子拿起,放在琼鼻前微微闻了一下。 顿时面露惊色,美眸泛光。 接着直接喝了一口。 烧酒入喉,顿时她清丽的面容差点拧成了一个麻花。 “小妹!” 徐启龙吓了一跳,连忙按住徐子清的肩膀。 可下一刻,徐子清睁开眼睛,目光灼灼地看向杨临。 “好烈的酒!” 杨临浅浅一笑,早就猜到了答案。 徐子龙傻眼了,但也松了口气,小妹没事就好。 “兄长快尝尝,此酒乃绝世珍品!” 在徐子清的怂恿下,徐子龙缓缓端起酒杯,只抿了一丝。 随后他瞪圆了眼睛,把剩下的全都一口干了。 “真香!” 徐子龙兴奋的放下酒杯。 “徐家主,此酒如何?”杨临问道。 “我徐家的徐台酒在此酒面前,只配上孩童那桌!” 徐子龙一改之前的谨慎,甚至对比了起来。 “杨县尊,不知此酒名号?”徐子清言归正传。 “临江仙。” “好美的名字!”徐子清不禁赞叹,“不知杨县尊想如何谈这笔生意,我徐家能拿得出来的已然不多。” 杨临沉吟了一会儿,随后说道: “本官听闻,徐家往日在西江府的名声甚好,所以才选择徐家,本官虽略懂商道,但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卖酒,所以打算将此酒全权交给徐家售卖,本官只负责酿酒。” “这……全权售卖?” 徐子清一下子兴奋了,这不就是独家代理吗,以后这酒只有徐家有! “至于利润,五五分即可。” “五五?这也太高了!徐家取三成便可!” 徐子清当即说道。 杨临摇了摇头,“五五不高,本官只做甩手掌柜,而且只要你徐家做的好,将来还有更好的交给你们!” 话音落下,兄妹俩都震惊了。 还有更好的? 那不得上天啊! 杨临也不并在意一两成的分成,只要将徐家牢牢把控住,商行一旦做大,对他有很多好处。 徐子龙看了徐子清一眼,眸子中还有些迟疑。 “兄长,你忘了父亲的遗愿了吗,我徐家若还想崛起,这是唯一的机会!” 说完,徐子清目光坚定地看向杨临。 “杨县尊,我徐家答应了!” 杨临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事情就好办了。 就在这时,李剑突然寻来,似乎万分紧急。 “东家,老张他们出事了!” 杨临豁地一下站起身来。 第65章 嚣张的山贼 李剑看了眼徐子龙两兄妹,在杨临一旁附耳说道: “东家,一个营兵回来,说老张和关寅在回来的路上被山贼劫了!” “什么?” 杨临有些惊讶,“可曾确认?” “那营兵身受重伤,一路逃回来的,说是有上百山贼,就在黑虎山一带。” 李剑解释道。 “走,先回去。” 杨临对徐家兄妹拱了拱手。 “此事便先行商定,过段时间本官会具体落实,二位等消息便可。” “是,县尊慢走!” 徐子龙将杨临一路送到大门口,才折返回去。 “小妹,这杨县尊,真的可以信赖吗?” 徐子清拿起杨临未带走的酒壶,将最后的一杯酒倒了出来。 “既然从商,便要知道,是生意便有风险,杨县尊既亲自前来,定是成竹在胸,我徐家可放手一搏!” 说完她将酒一饮而尽,红彤彤的俏脸再次拧成麻花。 …… 守备营中。 杨临见到了那名受伤的营兵,此刻他浑身都缠着处理过的绷带,只露了张脸在外面。 “兄弟,受苦了!” 杨临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说说当时的情况吧。” 营兵很是激动,没想到杨临亲自过来看他。 “县尊,当时我们已经换了银子回来,路上突然杀出一群山贼,二话不说,上来就砍人,兄弟们不敌。 最后关先生让我们杀出来报信。我走的时候,看到他们拿刀架在张哨总和关先生脖子上,把他们带走了。” 听见营兵的话,杨临皱了皱眉。 山贼抢东西没有把人杀完,留下来张雷和关寅,显然是还有后手。 莫非是想绑架勒索? “你们可说了是广元县守备营?”杨临问道。 “说了,但他们丝毫不惧,对了,我们出城时,遭到了门将的盘问。” 杨临站起身,沉默思考起来。 他在这里面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按理说,普通山贼,是不敢袭击官差的。 为了看住关寅,杨临还特意让张雷多带了些人,足足三十人马。 没想到这伙黑虎山的山贼,竟然如此胆大。 “李剑,黑虎山可曾了解?” “东家,黑虎山在广元县北侧七十里外,距离府城宁江城四十余里,是一片山脉,估计大小山寨不下十家,我本来还打算用东家的方法练兵之后,去那剿匪历练。” 李剑非常合格,在掌控广元县不久,就将周围的形势摸清了。 至于他说的练兵方法,就是杨临琢磨出来的前世义务兵军训,当时在路上他们每天都这么锻炼。 张雷和赵川就是成效最好的见证者。 “竟有这么多山贼!”杨临呢喃一声。 山贼杨临早就见怪不怪,但一个地方同时这么多,他还是第一次见。 “若是再去,可能找到是哪一伙山贼?” “县尊,那首领是个光头,还瞎了一只眼!”营兵肯定地说道。 杨临点了点头,既然有特征就好办了。 “李剑,先派人去附近查查是哪伙山贼,再做打算。”杨临吩咐道。 既然他们没当场杀人,说明赵雷和关寅暂时还是安全的。 “是。” 李剑连夜派了两名骑兵营的士兵出去。 与此同时,七十里外的黑虎山,黑风寨。 一大帮邋里邋遢的汉子围在篝火前,大口吃着烤肉,喝着酒。 欢声笑语,好不自在。 一旁还跪着两个浑身脏兮兮的男子,手脚都被绑着。 正是张雷和关寅。 此时一个光头独眼的大汉走到高台上,放声大喊: “兄弟们,今天搞了个大货,都给老子敞开了吃,不醉不归!” “多谢二哥,二哥威武!” 小弟们疯狂呐喊,酒水撒得到处都是。 “哈哈哈哈,爽快!” 光头男大笑了声,忽然看到坐在高座上沉默不语的中年男子,皱了皱眉。 “大哥,这么高兴的事,怎么不和兄弟们一起吃酒?!” 中年大汉是黑风寨的首领。 披头散发的,脸上还刺满了刺青,目光一直放在张雷和关寅身上。 听见光头男的话后,认真对他说道: “高兴?有什么可高兴的?你知道绑的是什么人吗?” 光头男一愣。 “知道啊,上面不是说清楚了吗,广元县守备营。” “知道你还高兴,你知不知道,广元县新来的县令可比以前的县尉狠得多!”刺青男子面色凝重的说道:“不仅一天就杀了县尉,更是阻挡了蛮人两次攻城!” 谁知光头男竟然哈哈一笑。 “大哥,那又如何?咱们上面是谁你也不是不知道,帮他做事,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说着他不经意间还轻蔑的瞟了一眼刺青男子。 满是嘲讽的意味。 关寅似乎是察觉到了两人的脸色。 犹豫片刻后大声喊道:“这位首领,你们这是在挑衅我们县尊,如今广元县守备营兵强将广,若是放了我们,还有一丝缓和的余地,首领莫要自误!” “我放你吗呀!” 光头男一脚踹在关寅胸口,直接将他踹飞了出去。 疼得关寅止不住地咳。 “大哥,别信他,区区一县的守备营能有多厉害?上面都已经安排好了,要是他敢来,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见光头男如此兴奋,中年男子微微闭眸,不再说话。 看来二弟是铁了心的跟了那位,甚至之前连招呼都没跟自己打,就带人杀下去了。 可自古以来,与虎谋皮者,都没有好的下场。 …… 直到次日深夜,两名骑兵才回到广元县。 未到卯时,守备营内忽然响起大鼓声,杨临身穿皮甲,手持长枪,屹立在点将台上。 第66章 知府侯青山 “县尊,尸身还在,已经臭了。” 林标打马回来,脸上的愤怒清晰可见。 这些可都是他手下的营兵。 距离赵雷等人被偷袭,已经过去三天,尸体早已开始腐烂。 “口鼻多遮几层,就地掩埋,但要记好牙牌,回城之后发慰问金,通知家属。” “是。” 林标领命而去,心中对杨临的尊敬又多了一分。 往日里营兵死了就死了,上面根本不会拨一分钱。 这次杨临没有带李剑来,因为要攻山,而李剑的腿脚不便。 所以让他带着新军镇守广元县,如今新军已经扩充了六七百人,再加上余下的老兵,也有千人左右。 防守山里的蛮人偷袭是够了。 “在山下扎营,我没回来之前,不要上山,若有山贼来攻,直接剿灭!” 杨临说完后,带着牛二几人往宁江城去。 黑虎山山路险峻,易守难攻,他不会傻到用几百人就攻山,那样即使消灭了山贼,损失也会非常大。 这里离府城不远,所以他打算去拜见西江府的知府。 能借兵就不用自己的兵。 …… 宁江城,知府候青山的府邸内。 四十余岁的侯青山手里把玩着一只小巧的紫砂壶,坐在主座之上,时不时的对着壶嘴嘬上一口。 有两位男子坐在下方一侧,抬着头看着他。 侯青山眯了眯眼睛,脸上略带着笑意。 “两位,本官能做的就这么多了,至于那杨临入不入套,本官也无法知晓。” 此言一出,两名男子皆皱了皱眉,似乎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 其中一人站起身来。 “府君,长京城那位点名要杨临的命,府君若办事不利,那位恐怕会不高兴。” 闻言,侯青山嘴角的笑意顿时消失。 “那两位为何不直接去广元县?” “这……” 男子顿时噎住说不出话来。 他们不是没去,而是杨临只要出门,身边就一直跟着一个大块头,两人几乎形影不离,他们没有机会。 于是才找到侯青山出手。 现在大量山贼和宁江城的营兵都在黑虎山埋伏好了,就等杨临亲自过去。 要是杨临不去,岂不是功亏一篑! 实际上侯青山根本不在意杨临会不会亲自去剿匪,长京城那位的手,还伸不到这么长! 这时一个师爷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府君,广元县县令杨临求见。” 唰! 话音落下,两名男子同时动了,目光中带着惊讶。 刚刚还在谈论杨临会不会去黑虎山,结果人家直接上门了。 侯青山注意到两人目光不善,紧着说道: “本官奉劝两位,不要在宁江城内,更不要在本官的府邸中杀人!” 作为西江府的土皇帝,他对自己的声誉还是在乎的。 下属县令死在自己府中,传扬出去还不知道人家会怎么说。 让杨临死在剿匪路上,乱兵之中,这就合情合理了。 还能借杨临的手,消灭不少的山贼。 简直是一举两得! “两位还是先回吧,出了宁江城,随便二位动手。” 听见侯青山的逐客令,两名男子相互看了看,无奈只能离开。 既然杨临已经来了,不管如何肯定还是会去黑虎山,到时候一样会中埋伏。 不多时,在下人的带领下,杨临见到了自己的顶头上司。 “广元县县令杨临,见过府君!” 杨临躬身行礼,态度恭敬。 侯青山看了杨临一眼,老神在在地说道: “不必多礼,本官听说过你,陛下钦点的新科状元,原被封为翰林院修撰,但犯了事被贬到咱们这当县令。” “府君明鉴。” “你让人送来赵发等人的罪状本官已经看了,但你擅自杀官,此事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杨临听出了侯青山的意思,他今天可是有备而来。 “有,下官诛杀赵发乃是为了府君!” “哦?为了本官?” 侯青山倒来了一些精神,饶有兴趣的望着杨临。 “赵发欺压百姓,搜刮民脂民膏,长此以往,定会影响府君的声誉,亦会阻碍下官定下的税收。” 本来侯青山是想杨临在被杀之前拿点好处出来,没想到杨临提到了广元县的新税。 这么看来此子倒死的不冤,敢收十税一,岂不是断人财路。 “杨县令,你不仅杀官,还私自改税,胆子未免也太大了,本官这次可保不了你!” 侯青山语气加重。 杨临却不慌不忙,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了上去。 侯青山见这么大一张,还以为是大额银票,脸上瞬间堆满了笑意。 但一上手发现不是,脸顿时垮了下来。 “此为何物?” “这是下官教百姓给稻田施肥的方法。” 杨临正色道:“朝廷本就是收十税一,下官这么做也是为了府君,府君请仔细想想,若减少税收,并且稻田可一年三熟,百姓们会如何?” “百姓定会奋力开荒种田。”侯青山回道。 西江府和中原各地不一样。 西江府地广人稀,许多地方虽能耕种,但生长了很多荆棘,甚至是毒物。 开荒有危险不说,就算开出来,辛辛苦苦种植,到头来各种税一交,根本不剩什么。 同样是苟活,那还不如去给地主当佃农。 杨临想的很清楚,在广元县实施的种田计划,是不可能瞒得过府城的。 肥料制作也并不难。 与其将来被动,还不如现在就拿出来,换取侯青山的好感。 同时给自己争取发展时间。 “不错,府君别看只是收一成税,但当耕地一多,且年收三次,一年下来绝不比往年的少!” 听杨临这么一说,侯青山眼睛一亮,顿时豁然开朗。 想不到这杨临还真有点门道。 “且好处远不止此。”杨临神秘说道。 “哦?还有什么好处,快快说来!”侯青山已经急了。 “若在整个西江府实施下官的新税,百姓的生活必然会富足,就会生更多的孩子。 不出十五年,整个西江府无论人口,钱粮都不会输任何一个中原府县,甚至可比肩富饶的江南,府君就算把整个宁江城改为粮仓,都堆不下粮食。 到那时,府君的功绩,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嘶——” 侯青山深吸口气,看着杨临的眼神越来越火热。 乖乖,流放之地比肩江南富硕之地,放在原来他想都不敢想啊。 但现在听起来好像真的可以实现。 都说今科状元不过是皇上为了夺权,强行改名单点的状元。 可如今看,当真有状元之才! 最关键的是,百姓的田地一多,只要稍微施加点手段,那不就成了他的田地了? 况且朝中的情况他也知道,万一金人打过来。 他手握粮食和人口,只要投降,那地位也绝对不低! 就在侯青山想入非非之时,杨临再次开口: “且下官还有方法,可使百姓耕地的速度快上数倍,只不过还未做出!” “数倍的耕地速度?”侯青山再次惊讶了。 杨临满意的看着侯青山的表情。 画饼,他是专业的。 别说十五年后,这些人能坚持两年半不加税,都要说他们是清官。 到时候你个老小子能不能活,都两说。 此刻的杨临与侯青山,都在琢磨自己的小心思。 第67章 府君何故反叛? 宁江城四十里外,黑虎山。 林标此刻已经被盯上,不断有山贼的斥候从山上下来观望。 “二哥,这些营兵都在山下好一会儿了,怎么还不攻山?” 一个小弟面露疑惑地看向独眼光头男。 光头男摸了摸脑袋,也露出疑惑之色。 附近几个寨子的山贼都来了,一共足足三四百人都埋伏在山上,就等营兵上来。 而且山上还有一队宁江城来的营兵给他们兜底。 但谁知道山下的人来了很久,就是不上来,整的他们都等急了。 眼看天色快黑,光头男正准备打道回府。 山下却突然传出动静,数百营兵正在集结,像是要开始攻山。 “准备!去给其他几个山大王传信,营兵要开始攻山了。” 光头男吩咐完,便趴在一块巨石后面,眯着眼眺望着山下的情况。 只见营兵们成群结队地往山上走。 五人一组,大盾兵在前,一个长枪兵和两个持刀步兵在中,最后还有一个弓手。 若前方有危险,五人龟缩在一起,木质的大盾能大范围挡住。 “缓慢推进!” 王虎大呼一声,自从进入守备营后,他气质大变。 经过训练,如今已经有了一些将领的风采。 他的箭术也让手下营兵大为敬佩。 进山之后,是一片茂密的丛林,林间有一条小道,虽看起来经常有人在此经过,但仍是杂草丛生。 “咻——” 忽然,从不远处的树后飞出数十只箭矢,直奔营兵而来。 营兵们眼疾手快,迅速躲在盾牌后面, 飞来的箭矢大部分没有准头,只有小部分射在盾牌上。 王虎看出来,这是狩猎用的陷阱。 随机他眼睛一瞥,见前面突然出现一名持刀的汉子,撒腿向山上跑去。 应该是留下来启动机关的山贼。 王虎没有任何迟疑,张弓搭箭,一气呵成。 箭矢在多棵树的缝隙中穿过,直插入那山贼的后背。 山贼闷哼一声,倒地不起。 王虎收起弓,又喊道:“继续推进!” 山下营帐内。 “县尊,我已经派人去从侧面爬上去看了,斥候说的黑风寨就在主峰上,但山上像是藏了不少山贼,我们的人不敢靠近。” 林标向刚回来的杨临汇报。 杨临点了点头,刚才侯青山已经答应他出兵帮忙剿匪救人。 只不过要杨临先打头阵。 杨临掀开营帐,看了看不远处的几座山峰,最终将目光放在最近的主峰上。 “知道黑风寨的位置便好,咱们虽然打头阵,但也有要章法,王虎撤下来后你接着上,不要给山贼休息的时间。” “是!” 林标答应后,便出去整军。 大概半个时辰后,太阳已经下山,林中的光线更加昏暗。 “二哥,他们怎么撤走了!” 一个小弟发现营兵们突然不前进了,赶紧跟光头男禀报。 光头男仔细一看,发现还真的撤走了。 这都快要进入他们的伏击圈了,怎么突然就走了呢? “应该是天黑了,他们不敢上,怕了我们!” 光头男理直气壮地说道。 “许是被二哥的气魄吓坏了!” “哈哈哈,算他们命大,留几个人在这守着,其他人跟老子回去睡觉,明天再干他丫的!” 光头男说完便带着一帮人回山上去了。 只留下五六个小弟在这观察情况。 大概两刻钟之后,山下又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惊得几个山贼连连后退。 “快去禀报二哥,官兵又杀上来了!” 很快,光头男急急忙忙得带着人跑过来,但发现刚才最佳的伏击位置已经被营兵占领了。 气得他火冒三丈,再也忍不住了。 “兄弟们,给我砍死他们!” 光头男发出号令,上百个山贼突然发难,朝着林标率领的营兵进攻。 林标见状冷笑一声。 “队形!结阵!” “吼!” 百余营兵以五人为单位,结成阵型。 不仅将射来的箭矢全部挡住,还反手射杀了好几个山贼。 随后短兵相接,百余营兵且战且退,直至退到山脚下,山贼们才没有追下来。 “就这点能耐,就敢来攻打老子?” 光头男见营兵被自己打退,十分嘚瑟,又带着人回去睡觉了。 一想到上面那位的承诺,他就开心得很。 只要明天杀了山下营兵的领头人,他就可以称霸这一带! 有了那位的帮助,整个黑龙山都是他的! 没过多久,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当初在衙门被杨临直接升官的刘宝,带着一百多人上山。 他们不仅点着火把,一路上喊得杀声震天,生怕山贼不知道自己来了。 “二哥,官兵又上山了!” 刚回到山寨的光头男又收到了小弟的通知。 “吗的,没完没了了是吧,这次给他们全灭了!” 光头男这次气得不行,连忙召集了其他几个山大王,一起下山。 结果刚下来就傻眼了。 官兵们又撤走了。 “我看官兵是故意如此,就是不想我等休息,等我们疲惫之时再强攻上来!” 其中一个山大王分析说道。 不得不说他分析的很有道理,其他几人纷纷赞同。 “那该如何?要么咱们一起,去山下袭营!”光头男举着刀说着。 “不可,山下地势平坦,官兵众多,我们不是对手。” 那山大王倒颇有见解。 “要么叫上宁江城来的一起?加上他们的三百人肯定够了。” “你疯了!让官兵互杀?他们只是来防止广元县令逃跑的,怎么会听我们的?” “那该如何?” “咱们就在这里睡,留几个人放哨,我就不信这帮官兵不睡觉!” 随后,山贼们有的靠着树干,有的趴在树叶堆里呼呼大睡。 直到天色泛起鱼肚白,光头男悠悠转醒。 然而他刚睁眼,迎接他的就是劈头一刀。 宁江城的营兵们举着刀,已经杀到了他们睡觉的地方。 不管醒没醒,见人就砍。 数百山贼一时间毫无还手之力。 光头男挡住一刀后,一脚踹翻营兵,看着满地的尸体,目眦欲裂。 崩溃大喊:“府君何故反叛啊!” 第68章 降者不杀 太阳初升,一道道柔和的光芒透过密林,倾洒在大地上。 若抬头望,可见光的丁达尔效应,美轮美奂。 但林中的人此刻无心欣赏。 “草,被他娘的阴了,跟我往山上撤!” 光头男发起狠来,三两刀又砍死一个营兵,带着十几个人竟然突破了宁江城守备营的包围。 他知道山下还有几百人守着,所以只能先上山。 山寨后面有其他下山的小道,而且还有两个俘虏可以利用。 不少营兵紧追不舍,但山道崎岖,山贼们又熟悉地形,到处乱窜,十分灵活。 追上去的营兵不仅没讨到便宜,反而被反杀数人。 此时宁江城守备营统领莫泉,正看管着投降的山贼,准备将他们就地处死。 “莫统领且慢,这些人本官还有用处!” 杨临刚带兵上来,见宁江城的人想把山贼杀光,连忙上前阻止。 莫泉闻声,抬头看了杨临一眼,收起了刀。 昨天他本来藏在山里,要对杨临他们进行最后一击的。 没想到晚上突然收到府君派人送来的消息,让他们反杀山贼,配合杨临行事。 虽然对朝令夕改颇为疑惑,但他还是坚决执行。 “杨县令要留他们性命?” 莫泉目光扫过杨临一伙儿,眉头微皱。 这些人里面,有的是知道背后指使之人的。 “你就是杨县令?我知道谁要杀你,你放了我,放了我我就告诉你!” 之前献计的那个山大王见到机会来了,立刻对杨林激动的喊道。 莫泉刚要动手,却见杨临手臂一挥,身后的王虎已然一箭射出。 下一刻,箭矢穿心! 山贼头子无力的垂下头,紧紧盯着插在胸口的箭,艰难地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很快就没了气息。 “所有匪首全部诛杀,剩下的相互指认谁手上有人命,核实无误后,指认者免死,手上有人命者杀!” 杨临也不废话,要尽快筛选出相对罪小的山贼。 留着他们去修路,采矿,开荒。 刚才他一路上还抓了不少逃下山的山贼。 一时间山贼中一片混乱,最终在铁血手腕下,杀得只剩六七十人。 这六七十人都是还算比较干净的。 “莫统领,这些小喽啰就不劳烦你了,本官带回去干苦力。” “杨县令自便。” 莫统领拱了拱手,刚才见杨临主动出手,也明白了杨临的意思。 “刚才逃走的山贼应是回了营寨,杨县令一起追上去?你的人应该也在上面。” “好!”杨临答应一声。 两军合兵一处,随后又分散开,从几个方向同时朝黑风寨行进。 此时的黑风寨,只有三四十个人守着寨门。 刺青男子在聚义堂中来回踱步,神色紧张,像是在等着山下的消息。 张雷和关寅都被绑在一根柱子上,动弹不得。 “大哥!大哥!” 这时,门外传来光头男的声音。 刺青男子连忙出去观看,发现光头男带着十几个人满身是血的回来。 “老二,怎么回事?” “大哥,那侯青山骗我们,兄弟们……兄弟们都被官兵杀了!我悔没听大哥之言啊!” 光头男声泪俱下,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滋滋冒血。 刺青男子闻言,大为震惊,他知道不可与虎谋皮,但也没算到这么快就出事。 “大哥,官兵要杀上来了,快跑吧,从小路跑!” 说完,光头男突然面色发狠,提着刀径直往聚义堂里冲。 刺青男子连忙阻止。 “老二,莫要冲动!若杀了他们,就不死不休了!” “已经不死不休了!” “那也不可,带上他们可做人质。” 光头男咬着牙点了点头。 但他刚从屋里把人带出来,数百营兵已经攻破了山门,并迅速围了上来。 剩下的二十余山贼被包围在中间,瑟瑟发抖。 刺青男子临危不惧,神色中没有一丝恐慌,刀握在手上非常的稳。 “老二,找机会走,我来挡住他们!” 他的话音刚落,光头男却突然指着他大声喊道: “广元县的,你们的人是他杀的,人也是他绑的,跟我没有关系,只要你们放了我,我就放人!” “老二,你!” 刺青男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光头男会诬陷他,将一切都推在他的身上。 他提刀的手都有些颤抖。 当年一起逃出矿山,过命的交情,没想到在此刻一文不值。 然而营兵们仿佛没有听见,仍在渐渐逼近。 “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他们!” 光头男见自己的话不起作用,连忙用刀指着张雷,要拿他当人质。 张雷眼神犀利,一眼就看到藏在营兵身后的王虎。 于是他找准时机,一脚踩蹬在光头男的脚上,在对方吃痛的同时,又一脚踢中光头男的裤裆。 就在此时,破空一箭准确的从几个营兵的身边穿过,射在光头男的胸口。 “老二!” 刺青男急呼道。 刚才的一箭实在太快,根本来不及反应。 光头男扑通一声倒地,还未死绝,身体还在抽动。 莫泉带着欣赏的神色看了一眼王虎,若说之前的一箭是巧合,那这第二箭,绝对是有些门道的。 没想到一个小县令下还有这样的能人。 “降者不杀!” 杨临气度威严,大声喊道。 山贼们左看看右看看,有些不知所措,似乎在等大哥的决定。 只见刺青男几番犹豫之后,将张雷和关寅两人推了出来。 “人给你们,要杀就杀我,这帮兄弟都是吃不上饭的苦民,没杀过人,也没抢过穷人,希望你能遵守承诺!” 刺青男看着杨临的眼睛说完,随后把刀丢在了地上。 单膝跪地,引颈待戮。 “不错,有胆气,本官答应你,只杀贼首!” 杨临有些敬佩,这刺青男比刚才那光头独眼仔要义气得多。 小弟们见状,反而将刀握得更紧,一副拼命的样子。 纷纷喊道:“大哥,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住口!还当我是大哥就把刀丢下!”刺青男怒喝。 最终这二十来个山贼还是犹豫的放下了刀,有的已经泪流满面。 “不可,县尊不可杀他!” 关寅一解开绑在口中的绳子,便焦急的说道。 第69章 啊?刺面贼是个将军? 关寅上来就阻止杨临杀刺青男子,甚至跑过去挡在了他的身前。 “主公,伏击我们此人并不知情,不如留他一命。” 说着还对杨临眨了眨眼。 虽然不明白内情,但杨临见关寅都这么说了,也只好相信他。 “绑起来,一起带回去!” 杨临大手一挥,营兵们也不给莫泉说话的机会,上去就绑。 “莫统领,此事已经了结,麻烦回去转告府君,我答应的事,不出半年,就能看到效果。” “好,杨县令,告辞!” 莫泉简单抱拳一礼,作为府城的守备营统领,虽然品阶没有杨临高,但还是有种大地方的优越感。 等莫泉带人走后,杨临才向关寅问起原因。 关寅左右瞅了瞅,有些神秘的小声说: “主公欲办大事,区区守备营一两千人怎会够?就算广元县乃至整个西江府也没多少兵源,所以放眼望去,我们这些流放而来的刑徒就是最好的兵源。” “嘶——” 杨临深吸口气,十分震惊地看着关寅,这家伙,居然还在想这个事。 只见被杨临盯着,关寅依然脸不红心不跳,十分自然地继续说道: “但若要统领一群罪犯,普通将领可不行,而他,脸上刺字,比一般流放的罪名还重,且我在山上几天,发现此人气度不同寻常,若能收其心,可堪一用! 将来组建数万刑徒军,何愁大事不定?!” 啊? 杨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关寅啊关寅,你可害苦了我呀! “主公……” “别说了!” 杨临真是怕了他,这才哪到哪。 现在的自己,要名声只有微名,要钱粮,稻谷都还没种下去。 “先回去再说,不知道出来这几天,山里蛮人有没有动作。” 杨临还记得赵发死之时说的话,就是不知道他说的是他侄子来找麻烦,还是这次的麻烦。 但大概率是前者。 所以山里的动静要密切注意着。 “回城!” 数百营兵把黑风寨搬空之后,押着近百个山贼打道回府。 往宁江城的方向。 两个男子在城外迎接刚刚归来的莫泉。 他们脸上都带着笑意,想着完成任务,回去的奖赏肯定不低。 “莫统领,那杨临的人头可拿到?” 一人主动上前问道。 莫泉停下脚步,突然看向男子的后方。 “府君!” 男子闻言,正欲回身行礼。 就在这时,莫泉目光一凝,陡然拔剑。 噌—— 剑光闪过,一道血线出现在男子的喉咙上。 见血封喉! “你……啊!” 另一名男子根本来不及逃走,胸口就被刺了一剑。 前进后出,血液随着剑尖疯狂流淌。 “李尚书会……替我们……” 断断续续的话还未说完,男子便已失去生机。 宁江城知府衙门内。 侯青山笑眯眯的靠在躺椅上,时不时地嘬一口手里的紫砂壶。 “京城的户部尚书?呵,北方都管不过来,就算不给你面子,又能将本官如何呢?” 自言自语了一番,侯青山闭起眼睛,惬意地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 此刻他的脑海里,都是粮食与钱财。 …… 广元县守备营。 杨临经过一路被洗脑,最终接受了关寅的提议。 组建一支刑徒军。 不为别的,就为了杀进十万大山,彻底铲除经常来犯的蛮人。 最初的兵员,就是之前一起守城的一百多名犯人。 同时杨临还在翻看卷宗。 引进不到人才,那就在犯人里面找找,毕竟关寅就是捡漏来的。 “你叫什么名字?哪年流放来的?” 杨临望了一眼刺青男。 流犯潜逃是死罪,加上他脸上还刺了字,若要保他,有一定难度。 刺青男面无表情地回答道:“章亥,去年九月到的此地。” “章亥,去年。” 杨临呢喃着,手上熟练的在翻卷宗。 这时营帐被掀开,李剑走了进来。 “东家,今日清晨,南边新建的哨楼被蛮人拆了,还好那几个兄弟跑得快,人都没事。” 李剑刚汇报完,转头一看。 当看到刺青男时,目光骤然凝聚,渐渐的由疑惑转为惊讶。 “章……章将军?” 李剑试探性地问道。 章亥闻言,浑身一震,这个称呼已经多久没听见过了! 他抬头仔细地看着李剑,却怎么也想不起李剑这个人。 “你是长林军虎字营的虎威将军,章亥?” “你……你是?” 见李剑直接曝出了自己的名号,章亥又惊又喜。 李剑忽然躬身行礼。 “原长林军勇字营校尉,李剑,见过章将军!” “勇字营!” 章亥再无疑惑,激动的浑身颤抖。 没想到在这流放之地还能见到昔日的同袍! 李剑之前跟着勇字营的主将见过他,所以记得。 但李剑只是校尉,十几万长林军中校尉不知几何,所以章亥不认识李剑也是正常。 杨临在一旁看傻眼了。 啊?哥们。 你说刺面贼是个将军? “咳咳……” 杨临咳嗽一声,“李剑,他也是你们长林军的?” “东家,没错,当时我们都被下罪,普通士卒要么打乱充到其他军队,要么遣散回乡。我这样的低级将领,大多都被发卖为奴,营将之上除了林老将军,皆被处斩!” 李剑解释着,还看了一眼章亥。 营将之上被判处斩,但章亥还是活生生的站在这里。 只见章亥面露悲色,缓缓说道: “当时营将之上,战死者过半,已经不剩几人了,判决出来后,未等行刑,他们……他们都选择自尽而亡!但我不甘心,遂动用家中关系,散尽钱财,最终才改判我刺面流放。” “可我一人苟活,也无力改变什么,最后只能逃到黑虎山做了山贼,想将来聚众起义,只是没想到与我一逃出来的义弟经受不住诱惑,成为他人棋子。” 原来如此,杨临算是听明白了。 只可惜他发展还没多久,就被一锅端了。 不过照当时的情况看,这个章亥临危不惧,所有虎威将军之名。 杨临将李剑拉至一旁,简单说了自己的想法。 既然李剑认识章亥,又是同出一军,那去做章亥工作的事情自然就交给李剑了。 “没问题,包的!” 李剑听完后,拍着胸脯保证。 第70章 北方局势惊变 时间匆匆,一晃离杨临来到广元县已经两月有余。 此时夏季的炎热逐渐散去,伴随着第一片落叶的飘落,岭南进入初秋。 田中长势喜人的稻谷接连成片,比往日种的都要高上不少。 “今年终于不用挨饿了!” 一个带着草民的老农撑着锄头,脸上洋溢着笑容。 “是啊,多亏了县尊,不然哪长得出这么好的稻子,而且等收了还只用交一成税。” 旁边的人同样高兴的很,恨不得现在就赶紧收获。 无论在哪个朝代,百姓永远是最朴实的一群人,只要能吃饱穿暖,就能安分守己的过日子。 为了躲避热情的百姓,杨临一早就来到城外新建的军寨。 这是专门给刑徒军建造的营地。 虽然刑徒可以充军,但那是有战事的时候,在平日里做的还是苦力,由朝廷下派和府衙的人共同监管。 为此杨临一个月前又去了一趟宁江城,以要保护稻谷,进山剿灭蛮人为由申请充军。 最终侯青山答应给他两千的充军名额,还有一批退换下来的破旧装备。 当然他也付出了不少金钱的代价。 “主公。” 见杨临到来,章亥躬身行礼。 这一个多月时间,变化最大的就是章亥了。 穿上甲胄后,他的气质简直是蜕变。 “章将军,营寨里现在如何了?”杨临问道。 要知道这群刑徒大多是凶恶之辈,想要约束住他们,不是易事。 章亥带着杨临来到校场,刑徒们正在站军姿。 一个个身姿笔挺,富有精气神。 “主公的训练之法神乎其技,虽然一开始怨声载道,但习惯之后不仅能做到令行禁止,单兵战力也非常厉害。” 章亥目光中满是钦佩,他甚至觉得杨临是隐世的兵法大家。 杨临认可的点了点头,他知道虽然军训厉害。 但更重要的是一天两顿饱饭。 这个时代,能让人吃饱,就不怕没人给你卖命。 一直待到午时,李剑突然骑马赶来。 他之前腿伤发作,在宁江城养了近一个月的伤,看样子终于是好了。 “东家,北边又出大事了!” 李剑下马后第一句话就让杨临精神一震。 来南方一久,居然安逸了起来。 “东家还记得我们当初刚刚北上听到的消息,北齐皇帝驾崩,皇子内斗?” 杨临点了点头。 李剑一边将马拴好,一边继续说道: “北边有消息传来,北齐三皇子最终取胜,但在他准备登基之前,被一伙代州的游侠刺杀了。” “代州游侠?” 章亥闻言有些惊讶,代州游侠竟然成功刺杀了北齐的准皇帝。 杨临则眼神一亮,忽然想到了当时帮过他们的一伙游侠。 尤其是白凌风白凌雪兄妹,给他的印象很深。 一个会百步飞剑,武功高强,一个红衣胜火,英姿飒爽。 难道他们所说的要事,就是刺杀北齐皇子。 而且还真的成功了? “不错,传言就是代州游侠干的。北齐三皇子为了夺位,把兄弟们杀了个干净,后来他一死,北齐顿时群龙无首,乱作一团,金人趁此机会大举进攻北齐。” “可恶的金狗!” 章亥大骂一声,当年那场战斗,他现在都历历在目。 “北齐数城沦陷,在关键时刻,北齐皇室的一位公主突然出现,不仅强势登临帝位,成为有史以来第一名女帝,还御驾亲征挡住了金人的进攻” 豁儿! 听到这里,杨临和章亥都大吃一惊。 这北齐居然出了这么一位女帝,简直奇人。 这时,李剑有些奇怪的看着杨临。 “怎么个事?”杨临疑惑问道。 “那北齐女帝御驾亲征的时候,大肆宣扬东家你说的那句话,以此激发北齐人的护国之心,同仇敌忾。” 杨临眉毛微挑,“哪句?” “不割地,不赔款,不和亲,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臣子亡君前。后来北齐上下一心,虽没成功收复失地,但挡住了金人的兵锋。” “啊?这……” 杨临有点尴尬,这句话有那么大威力吗? “现在东家在整个北方都出名了。” 杨临无语,等于是原唱不火,被翻唱火了呗。 李剑顿了顿,又继续地说道: “后来金人见北齐防守严密,又再次打破议和,攻占了我代州的大片土地,要和我们重新谈条件。” “金狗真是贪得无厌!” 章亥气愤地握了握拳头。 这才议和两个月啊,金人现在已经完全不拿议和当回事了,想打就打。 关键大周朝廷无能苟且之辈太多。 杨临没说什么,朝廷什么德行,他早就看得透透的了。 可惜皇帝身边没人帮他,不然以皇帝对他说的话,很可能会有一番作为。 “若是林老将军在的话,定不会让金人如此猖獗!” 章亥遥望北方,无奈说道。 只可惜从去年战后,林老将军就一直被关押着,没有任何消息。 杨临面色突然严肃起来。 “北方局势瞬息万变,我们就算在南方也得紧张起来,新兵已经练一个多月了,找个机会实战。” 章亥和李剑同时答应。 实战,既可以去黑虎山剿匪,也可以去十万大山打蛮人。 “李剑,跟我回守备营,我有个宝贝给你看。” “是!” 两人翻身上马,离开了军寨。 刚到守备营门口,就看见野人镇的黑霸守在那,看样子等了很久。 见到杨临,黑霸连忙上前。 现在野人村附近也种上了稻谷,看见金灿灿的一片,野人镇的蛮人们都很开心。 杨临下马后,黑霸还主动帮他牵马。 “主公,大山里出事了!”黑霸激动地说道。 “什么事?”杨临问道。 他心中在想,这还真是个多事之秋,要么风平浪静,要么风起云涌。 “今天有几个部落的人从山里出来,找我们求助。” “他们出山找你们求助?” 这倒让杨临好奇,野人镇不是一直被山里的蛮人欺负吗? 怎么突然来求助了? 只听黑霸说道: “是啊,他们说最近有个周人,带着野牛部落到处攻打附近的其他部落,打败后将对方吞并,现在已经非常壮大了。” “周人?赵骏?” 杨临皱了皱眉,又想起赵发的话。 第71章 犯我广元县者,虽远必诛! “听他们所说,那周人应该就是赵骏,当初我就是被他给骗了!” 黑霸气得牙痒痒,虽说他自己也贪心,想把整个广元县打下来作为栖息之地。 但让他攻城,害死八百多族人的罪魁祸首就是赵骏。 导致现在整个野人镇,凑出来保护稻田的的护卫队,也才三百多人。 “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好好招待那些求助的人,等我消息。” “是!” 黑霸的躬身作揖学得非常标准,答应一声后便离开了。 李剑沉吟了会儿道:“这赵骏究竟想干什么?难道他想吞并附近山里的所有部落?” 杨临冷笑一声。 “他要么是在想为赵发报仇,要么是想夺下广元县城,不过此人能在蛮人中如鱼得水,到有一些本事。” “东家,刚好我们要练兵,如今有了蛮人向导,不如主动出击,打赵骏一个措手不及!” 嗅觉敏锐的李剑顿时就发现战机。 与其等赵骏吞并消化那些部落,还不如主动先把他灭了,以免后顾之忧。 “此计可行,稍后便去野人镇看看具体情况。” 杨临点了点头。 看到李剑现在走路已经恢复了正常,杨临不禁问道: “腿伤恢复得如何?” “承东家关心,已经完全好了,没想到白氏医馆的医术比听说的还要好!” 李剑说着还蹬了蹬腿,没有丝毫不适。 “白氏医馆。” “正是,他们有一专门治疗外伤的药物,叫做楚州白药,撒上之后不疼不痒!” 听李剑这么说,这白氏医馆的确厉害,当初也只是打听了一下就去了。 李剑的伤势过久,中箭的那一块皮肉都烂了,是需要剜掉的。 而楚州白药能让他不到一个月就恢复,确实是好药,若能拿到军中,可以减少很多伤亡。 似乎看出杨临所想,李剑沉声说道: “东家,我问过了,楚州白药是白氏医馆的秘方,不会外传,并且每次制作的也都不多。” “行,下次有机会我再去谈谈。” 随后杨临带李剑进到帅帐,李剑将近一月未归,如今他的帅帐被杨临堆满了东西。 “东家,这些是?” 李剑头有点大,他是个喜欢简单整洁的人。 当然杨临也是,所以把东西都堆到李剑这来了。 “这可是好东西!” 杨临神秘的打开一个箱子,里面装的是一架崭新的弩弓。 桑木为身,檀为秢,铁为蹬子枪头,铜为马面牙发,麻绳扎丝为弦 弓身长三尺三,弦长二尺五。 只看了一眼,李剑就感觉要浑身火热。 “东家,这是弩弓!” 他连忙拿起神臂弩,上下其手,宝贝的摸了个遍。 弩到了战场上可是一件大杀器。 虽然不如弓箭携带方便,而且上箭速度较慢。 但弩的杀伤距离远,准确度很高。 最重要的是,对使用人员的要求不高,只要会上箭,会瞄准就行。 不像弓箭,要知道一名合格的弓手,至少也要练个两三年。 “东家,这弩怎么和军中不太一样?”李剑发现了弩的特殊之处。 “此为神臂弩,是我和鲁老木匠参照军中的弩改良的,射程更远,威力更大,有效杀伤二百四十步!” 杨临比较低调,特意把鲁瓒的名字也带上了。 “嘶——” 李剑闻言倒吸一口凉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射程比军中制式弩远这么多! 看李剑迫不及待的样子,杨临也不卖关子,直接又拿起一架,走出营帐。 上好箭后,对准两百步外的木桩就是一箭。 咻—— 箭矢飞速而去,下一瞬便准确地钉在了木桩上。 “彩!东家这神臂弩确实厉害!” 李剑激动的说着,也给自己手上的神臂弩上好了箭。 咻—— 又一支箭钉在木桩上。 “不过目前只有十一架。” 杨临有些可惜的说道,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他给鲁瓒派了不少学徒帮忙。 还请了一个铁匠,专门打造神臂弩上用到的金属配件。 但弩的工艺太过复杂,本身耗时就长,若要质量好,想快也快不了。 “对付蛮人足矣!”李剑说道。 回到营帐后,杨临又打开了几个木框,里面放着好几个坛子。 像是酒坛。 随意打开一个,一股清澈的酒香飘散出来。 “东家,这是酒?军中怎会有这么多酒?” 李剑有些疑惑地望向杨临,军中是不能饮酒的,违者重罚! “这是酒精,不是能喝的酒,多的我也不解释了,如果有将士受伤,可用这个酒精清洗伤口,虽然很疼,但是能救命!” 在这种时代,杨临也就只能把酒水多蒸馏几遍得到浓度相对较高一些的酒。 当然和真正的消毒酒精相比,还是有差距的。 至于接触伤口不疼的碘伏消毒液,是想都不要想。 李剑点了点头,示意已经知道。 他早就对杨临的这种发明能力,见怪不怪了。 当晚,杨临带着李剑,牛二几人在野人镇待到很晚。 山里来的是一个叫曼黑部落的,他们在对抗赵骏和野牛部落时战败,只剩下这么几个人逃出来。 其他的族人,包括所有地盘都被野牛部落夺了去。 据他们所说,野牛部落如今的可战之兵多达两三千人,在十万大山靠近广元县这边已经是一家独大! 让蛮人统一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以前蛮人不会大规模攻城,就是因为都是小部落,若一旦结合在一起,可就不好说了。 杨临当即拍板。 由曼黑部落的人带路,两千刑徒军加一千守备营,再加一百野人镇护卫队,共计三千一百人,进山攻打野牛部落。 争取要一次将其消灭! 次日清晨的点将台上,北风呼啸,带有一丝秋的凉意。 “将士们,山里的蛮人在扩张势力,他们野心不死,不久后就要来抢咱们辛苦种出来的粮食!” 杨临裹着甲胄,威风凛凛。 多少有了一丝挥斥方遒的感觉。 “我们不能答应,并且要告诉他们,我们不是好惹的!犯我广元县者,虽远必诛!” 杨临的声音非常洪亮。 台下三千将士齐声呐喊: “犯我广元县者,虽远必诛!” 第72章 十万大山 岭南的岭,实际上是五座相接连绵的山,形成的一条山脉。 南部有一大片的平原缓冲地带。 为防止蛮人发展壮大,前朝时期就在此建立了西江府。 包括广元县和府城宁江城,一共有七座城池。 西江府以外就是十万大山的范围,也是岭南最危险的地方。 “进山之后都注意脚下,先将草药含在口中!” 十万大山到处都是瘴气,好在野人镇的蛮人就是出自大山,有对付这些东西的方法。 杨临看了看草药,其中居然有一种他认识,就是本地的槟榔。 果然毒物附近必有解药。 杨临率军刚走上最外围的山路,就看到不少的尸骨残骸。 他估计是百姓冒险进山里找吃的,不小心吸入瘴气,或被毒物咬到后中毒生病而亡。 危险从此刻便开始降临,那些杂草腐木中,还不知道有多少毒虫毒蚁潜伏在内。 曼黑部落的几人走在最前面,他们没发现身后的军队越来越少。 “县尊,这山这么大,枝繁叶茂的,恐容易中埋伏!” 林标走在杨临的身侧,为杨临清理旁边纷乱的杂草乱枝。 闷热潮湿的环境,让每个人都憋红了脸。 杨临看了他一眼,知道林标是想说不可相信这几个蛮人。 “传令下去,埋锅造饭,休息半个时辰。” “是!” 林标吩咐了几个传令兵,很快队伍便停了下来。 不多时,曼黑部落中一个叫夫巴的蛮人寻了过来,一阵叽里咕噜的说话。 杨临根本听不懂,好在有野人镇的人帮他翻译,大概就是问他为什么刚进山就休息。 “我的将士需要休息好,才能帮你们打败野牛部落。” 杨临随意说道,心中不禁冷笑。 这几个蛮人之前承诺,只要帮他们赶走野牛部落的攻打,就效忠大周。 但在杨林看来,那是一个字都不能信的。 见杨临心意已定,夫巴也没说什么,嘟囔了几句就回去了。 杨临看了眼他的背影,又回头望了望广元县的方向。 晴空万里,没有任何异常。 就在众人埋头吃饭时,林中隐约传来阵阵低沉的野兽吼声。 “啊!救命,有大虫!” 突然附近传来尖锐的惊叫,接着草丛中跑出一个裤子都来不及提上的营兵。 而他的身后,一头硕大的黄斑吊睛猛虎已经飞扑过来,庞大的身躯直接将那营兵按在地上。 利刃般的巨爪瞬间就剐出血迹,并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 “大虫!” 周围的其他营兵吓得连忙起身。 这里刚好离杨临不远,牛二手里还抓着干粮,见此立刻就挡在了杨临身前。 “救……我。” 那营兵不仅被猛虎咬伤,刚才那一摔也摔的不轻,此刻说话都说不清楚了。 “救人!”杨临大喊一声,附近的十数名营兵纷纷拔刀。 其中几个长枪兵第一时间捅了上去,巨虎怒吼,一爪子就将长枪拍断。 王虎带的弓弩手在队伍后方,距离猛虎稍微远了点。 但他还是找到机会,张弓搭箭,一箭射出。 噗嗤—— 箭矢透入虎皮,惹得猛虎愈发狂暴。 冲着前方围上来的人又吼了几声之后,往下疯狂啃咬着那营兵。 “牛二!” 牛二抽出刀,几步冲到猛虎的身后。 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就已经砍两刀,刀刀都深深入肉,甚至砍到了虎骨。 但这头猛虎的生命力十分顽强,不仅没有倒地,反而彻底怒了。 不再去管身下已经昏厥过去的营兵,转身朝着牛二飞扑过去。 “牛二小心!” 牛二反应不及,也被它扑倒在地,好在牛二用刀奋力格挡在猛虎的下颚,让它无法下口。 杨临心中一慌,想亲自过去。 林标已经先他一步,与其他几名营兵一起连砍虎背上十几刀,刀刀见血。 老虎疼得浑身打颤,这回是真的怕了,想要逃走。 “吼!” 地上的牛二目光突然凶狠,脸色涨红,喉咙混动两下发出粗犷的吼声。 接着抬起粗壮的手臂,在老虎要逃走之时,死死抓住了它两个前爪。 用力一拽,同时用手肘的力量死死抵住老虎的脖子。 老虎一时动弹不得。 很快,十几把锋利的刀子同时插进了它的身体,老虎呜咽几声,彻底失去了生机。 牛二见状松开了手,此刻他浑身上下都被虎血所染红。 杨临上前查看他的伤势,发现只有轻微擦伤后松了口气。 只可惜出去小解被袭击的营兵,受伤太重,失血而亡了。 “传令下去,从现在开始,无论什么行动,至少都要两人一起。” 杨临吩咐说道,他不想再有这种事情出现。 还没见到敌人,就先白白损失了一条人命。 这时最前面的章亥走了过来。 “主公,这大虫有诡异,我们这么多人在这,它也会害怕,是不会轻易袭击人的,除非是饿到不行。” 章亥说出了心中的疑惑,为将多年,他的阅历非常丰富。 “你是说,有可能是人为的?”杨临皱着眉道。 “不好说,只是透露着诡异,且此处不算深林,大虫喜欢在密林之中。” “我知道了。”杨临看了眼自若无事的夫巴,若有所思。 将死去的营兵就地掩埋之后,杨临带人再次出发。 一路披荆斩棘,路上的所有杂草矮树和成堆的落叶,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甚至有不平的地方,将士们还动手将其填平。 既然来了,就要留一条进山的好路。 瘴气其实是动植物腐烂后,在这种高温高湿的环境下,所挥发出来的有毒气体。 只要清理干净,就不会有瘴气生出。 杨临的这些举动似乎让曼黑部落的蛮人有些着急,他们总时不时地回头看。 终于在连续走了一个多时辰后,夫巴有些兴奋地小跑过来。 指着前面两座山之间的山坳,说道: “那里,就是我们曼黑部落的地方,野牛部落昨天在攻打。” “所以你们部落已经被野牛部落占领了,是吗?” 杨临目光凌厉地盯着他。 夫巴摇了摇头,直说不知道,眼神却有些闪躲。 “走,过去看看!” 第73章 中计? 进入山坳,里面空无一人,只有数十座依树而建的简陋房屋。 为了防止野兽,这些房屋都往上托了八尺左右的高度,底下打了木桩支撑。 杨临发现,这是一个死胡同,三面环山,只有从正面才能进来。 “夫巴,你的族人呢?” 杨临问道。 “可能是被抓走了,杨县令可在这里休息,我们去附近找找看。” 夫巴一脸认真地回答,却没注意到自己那快压不住的嘴角。 就在这时,广元县的方向突然升起了一道狼烟。 浓烟缭绕,直冲天际。 “这……这是……蛮人攻城?” 林标脸色凝重,“县尊,蛮人攻城这个时候攻城,定是计划好的,我等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我们立刻回援吧!” “现在回援,已经来不及了。” 虽然杨临这么说,但脸上却没有一丝的慌张。 已经跑到山坳口的夫巴抬头看见狼烟,突然开心地大笑起来。 另外的几个蛮人页叽里呱啦的说着,显然是非高兴。 林标意识到自己猜对了,这几个蛮人果真没安好心! “该死的狗蛮子,把他们抓回来,老子要扒了他们的皮!” 他气愤不已,当即下令去抓那几个蛮人。 但营兵们还未走出,山坳口方向的天空中突然射来一阵箭雨。 “挡箭,挡箭!” 举盾的士兵们纷纷上前,将盾牌聚在前面,挡住了如雨点般落下的箭矢。 石簇箭射在盾牌上,发出咚咚的声响,远没有铁箭头锋利。 一轮箭雨过后,山坳外面的林中一下涌出成百上千个蛮人,把守在坳口上。 他们皆手拿武器,穿的五花八门,身上涂抹着各种植物的汁水,一个个凶神恶煞的。 忽然,人群分开,从中走出一个周人面孔的年轻人。 “对面可是广元县县令,杨临?” 年轻人语气不急不缓,只是原本华丽的服饰有些脏兮兮的。 一看就是在山里待久了。 杨临见到来人,记忆清晰,正是那天带着蛮人来攻城的周人。 “你就是赵发的侄子,赵骏?”杨临站出来,反问道。 赵骏看见杨临,眼神阴冷,似乎还想用眼神杀死杨临。 他环顾四周,当见到身后有足足一两千蛮人时,信心大增。 “杨临,你杀我叔父,夺了我叔父的广元县,上次没能攻破城池杀了你,算你命大,但是这次,我看你还怎么逃!” 赵骏面露疯狂之色。 赵发虽然不是个东西,但是膝下无子,一直待他如亲生儿子。 还说将来帮他当上官,等自己死后,让他掌管广元县。 可是这一切都还没实现,就被突然闯来的杨临给破坏了。 不仅杀了他叔父,还把广元县完全控制,打造得固若金汤。 那可是他的城池啊! 不过好在马上要重新抢回来了! “逃?本官为何要逃?”杨临轻蔑的看了他一眼。 “杨临,你还嘴硬?我自幼熟读兵书,上次声东击西之策没能成功,这次我用了反间计调虎离山,不仅将你困在这里,还同时在攻城,我看你怎么回去救援!哈哈哈……” 赵骏得意地纵声大笑,仿佛这世间一切都在他所掌控之中。 “你觉得你困住了本官?” “哼,此地是我为你精心挑选的死地!只有一条进出口,且易守难攻,只要我堵在这里,饿也饿死你们这三千……” 赵骏说着,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不是三千人吗, 但是放眼望去,哪有三千人的样子? 这个山坳里也就只有一千出头的人。 那人呢? 就在他疑惑时,杨临已经派出了章亥。 章亥领着百余刑徒军,持着长枪,往山坳外走去。 “放大虫!” 赵骏这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总之要堵住杨临,不能让他们去支援广元县。 最好是堵个三四天,在对方缺水缺粮,饥饿难耐之时,再进去一举诛杀杨临,报仇雪恨。 赵骏的话音落下,蛮人再次分开,这次出来的竟然是两只体型庞大的老虎。 与杨临他们之前遇到的,非常相像。 只听虎声咆哮怒吼,震得整片山谷都有颤音。 杨临眉头一动,居然还有蛮人会养老虎,的确有点意思。 两头老虎似乎饿极了,一直想扑过来。 “王虎,这两只猛虎就交给你了!” “是!” 王虎得令后,带着十几个营兵跟在章亥的后面,时刻防备着眼前的猛兽。 “杀!” 章亥暴喝一声,带着人往守在最前面的蛮人杀去。 赵骏急了,连忙让人放出老虎。 “取弩,待靠近到八十步射!” 王虎下达命令,手下十一人纷纷取出神臂弩,以最快的速度上好了箭。 “放!”眼见猛虎越离越近,果断开口。 同时他自己也弯弓射出一箭。 几乎在瞬间,十二枚箭矢纷纷插入两只猛虎的身体。 猛虎吃痛,速度顿时慢了下来。 然而章亥已经带人杀到,用长枪疯狂地捅向虎身。 虽被撞伤几人,但很快两头猛虎便倒在血泊之中,比之前那只还要死得快。 赵骏本想让两只饿虎大杀四方的,没想到直接被几支箭给射蒙了! “你竟然有弩!”赵骏惊讶道。 “军中本就有弩,有何稀奇?”杨临面无表情的说道。 “哼!就算你有弩,今日你也逃不过我的手心!” 话音刚落,突然他的身后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赵骏回头一看,竟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数百人,已经朝这边杀来,而且二话不说就开始砍人。 “回防,回防!” 后边的蛮人连忙拿起简陋的武器迎战。 当看到来人之后,赵骏不禁一愣。 “黑霸大哥,我是你赵骏弟啊!” 黑霸置若罔闻,带着野人镇的人和部分刑徒军见人就砍。 同时,章亥也带着人杀到了蛮人阵营。 前后夹击之下,蛮人大军阵脚大乱,很快就损失惨重。 刚才还自信心爆棚的赵骏顿时慌了,连忙对黑霸喊道: “黑霸兄弟,你忘了吗,我是赵骏啊,你的挚友亲朋,手足兄弟啊!” “哼,手足兄弟?” 黑霸冷笑着哼了哼,目光森冷。 “那我待会儿多砍你几刀!” 第74章 你这算什么兵法? “结阵!结阵!” 章亥领着数十个刑徒军强行杀出了一条血路,在坳口处形成了一段真空地带。 然而在生死危机之下,蛮人的反扑异常凶猛,同样也给他们也造成了大量伤亡。 “将士们,随我冲杀!斩首赵骏者,赏银二十两!” 杨临见已经突破出去,亲自握着长枪带人往前冲。 重伤之下必有勇夫,将士们争先恐后的。 尤其是刑徒军们,他们过久了苦日子,肯定不能错过这个暴富的机会。 “杀!” 一时间整个山谷中,杀声震天。 “东家,俺能不能去赚这二十两?”牛二忽然凑到杨临旁边。 “当然可以!”杨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牛二本是个侠义之人,只要能吃饱饭,从不会对银子感兴趣。 之前每月领的银子基本都攒着,一分没花。 今天怎么突然对钱感兴趣了? 听见杨临的许可,牛二目光兴奋,一边嚎叫着提着刀就冲进战场之中。 一身蛮力左劈右砍,看起来身体非常强健的蛮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这时,几个机灵的蛮人看见杨临身边无人保护,竟朝着他这边杀来。 “来得好!” 杨临主动出击,几步上前,利用长枪的优势,又快又准的先捅死了一个蛮人。 然而未来得及收枪,另一个披头散发面色凶狠的蛮人,用锋利的斩刀竟一下砍断了他的长枪。 同时巨大的力道震得他虎口生疼。 杨临大吃一惊,这枪杆是白蜡木经过复杂工艺制成,并不容易砍断。 看来这蛮人跟牛二是一个路子的。 来不及多想,对方已经再次杀来,照着杨临的面门直接横刀挥砍。 杨临手持着半截枪杆,面色沉稳,在刀锋来临的一瞬猛然朝左侧身,身体后仰躲过了斩刀的轨迹。 同时他脚步后移,抓住蛮人收刀的空隙,用力将斜口斩断的枪杆插进蛮人的腹部。 但可惜断裂之处不够锋利,只是扎破了些皮毛。 “*&弄兴洗憋寄哇!” 蛮人痛得破口大骂,变得更加疯狂。 “保护县尊!” 附近守备营的哨官刘宝看到这里的状况,连忙召集手下。 他自己已经先一步冲上来与蛮人对砍,差点被蛮人一刀砍死。 刘宝自从被杨临升为哨官之后,无刻不感念杨临的恩情,并且月俸的提升,让他家中重病的妻子能够买得起药。 所以他宁可自己战死,也不想杨临出事。 十几名营兵一拥而上,那蛮人就算再厉害,也双拳难敌三十手,很快被乱刀砍死。 杨临心有余悸,没了长枪在手,他的战力直线下降。 自己这点功夫还是不够看的,以后得多练。 并且战场之上,还是少出手为妙,毕竟主将不能以身犯险。 战斗并没有持续多久,原本就军纪散乱的蛮人大军,在两面夹击之下节节败退。 欲朝着山谷的东面逃走。 “赵骏狗贼别跑!” 牛二对赵骏大喊道,但赵骏根本不予理会。 此刻他已经慌张的不行。 为什么?为什么? 自己绞尽脑汁想出的这天衣无缝的计划,还是失败了! 他用怨恨的目光看向杨临,不甘地大声喊道: “杨临,你早就在外埋伏了人,我的计策你如何能识破?” 杨临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又看见牛二还在朝他杀去。 于是想拖延时间。 “你这算什么兵法?这么粗浅的计策,唬三岁小孩子吗?你派来的那几个曼黑部落的蛮人,演技也太假了!” 杨临故意嘲讽,想激赵骏生气。 但他说的也是实话,这几个蛮人不仅没有家园被攻打的危机感,就连身上也不带点伤。 要知道当年黄盖诈降,被周瑜打得可不轻呢。 所以他早就留了一手,从开始进入十万大山开始,后面的人就逐渐离开。 在黑霸的带领下藏在远处。 “什么?!” 赵骏听闻,连忙瞅了眼跟在自己后面的夫巴等人。 原来问题出在这上面。 “赵……” 杨临还想再说,但赵骏根本不给他机会。 “杨临,你不要高兴得太早,广元县已经易主,你们再也回不去了!” 说完,赵骏转身就走。 被分隔开的蛮人大军已经损失半数以上,还在且战且退。 “黑霸,告诉他们,降者不杀,赵骏能给他们的,本官也能给!” “是!” 黑霸闻言,将杨临的话翻译成蛮人语。 蛮人并没有多硬的骨头,他们从古至今都是慕强的。 就像部落间的战斗,谁打赢了谁就可以将对方部落的所有东西,包括人照单全收。 在局势崩溃之后,不少蛮人开始跪地投降。 牛二还想追赵骏,但被杨临大声制止。 虽打了胜仗,但山里形势复杂,不可贪功冒进。 “县尊,我立刻带人回援广元县!” 林标浑身染血,背上还有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李剑已经去了,我们刚进十万大山,李剑就带着人藏在山里,待狼烟一起,他便会从后面杀出,反杀蛮人。” 杨临再次看向广元县方向的狼烟,烟雾已经开始减少。 林标闻言,微微一愣。 似乎一下子明白了所有,这一切早就是安排好的。 难怪进山之后就没看到李剑,原来早就带人脱离了队伍,包括黑霸也是。 只不过山中小道太窄,一千人排起来如一条长龙,在前面的话,根本就看不清后面有多少人。 但他作为守备营副统领,却没能事先得知。 看着坐下来休息的杨临,此刻的林标,心中五味杂陈。 十万大山边缘附近。 赵骏带着几十个蛮人残兵正往广元县而去。 “哈哈哈,狼烟消失了,野牛首领肯定攻破了广元县,走,入城!” 他正哈哈大笑,但下一刻一只大脚突然踹在他的背后。 赵骏一个踉跄,摔了个狗吃屎。 “曼黑首领,你做什么!” 赵骏愤怒的站起身,紧盯着曼黑首领和他身后的夫巴等人,用蛮人话问道。 曼黑首领披着一件豹皮,满脸横肉。 “因为你,害我损失了几百个族人,之前答应给我的地方,必须要加一倍!” 听见曼黑首领坐地起价,赵骏握紧了拳,眼底中多了一分戾色。 他深吸口气,但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现在还要用到这些蛮人,等他坐稳了广元县后,定要报回这个仇! 第75章 刺杀 日落时分,广元县南城墙。 狼烟已经熄灭,好砖砌成的城墙在经过一轮战斗后,依旧完好如初。 齐丰站在城墙上,望着地下溃不成军的蛮人,无限感慨。 要是金人像蛮人这么好打就好了…… 在蛮人攻城时,李剑突然从后方杀出,直接搅乱了整个蛮人大军。 还阵斩了鼻子里插了根长牙的野牛部落首领。 此刻他正在收拾战场,捆绑俘虏。 “李大哥,有人靠近!” 齐丰在城墙上看见远处有几十个人过来,连忙提醒下方的李剑。 李剑闻声望去,但距离太远看的不清楚。 “我去看看!” 齐丰下了城墙,带着十几个骑兵赶去。 李剑则是指挥城下的营兵摆好阵型,以防万一。 远处,赵骏等人走了许久才走到这里,忽然看见十几骑快马从城里出来。 “嗯?野牛首领有骑兵吗?” 他还思考了一会,但很快脸色大变。 蛮人哪来的骑兵?山里可骑不了马! 他心中咯噔一下。 糟了!是杨临的骑兵!广元县没有打下来! “吗的!杨临,真有你的,我不会输的,我一定会回来的!” 赵骏暗骂一声野牛首领的无能。 下一刻就突然往回跑,任曼黑首领怎么叫也不应声。 读过书的他深知,遇见老虎,不一定要跑得过老虎,只要跑得过同伴就安全了。 毕竟死道友不死贫道! “还有蛮人?兄弟们,杀!” 马儿越冲越快,齐丰见前面这群人都是眼生的蛮人,顿时杀心大起。 身后的骑兵们纷纷亮出长刀。 曼黑首领还在懵逼中,就看见有人挥着刀杀来,顿时惊慌失措。 “挡住他们,挡住他们!” 他一把将身旁的夫巴推了出去。 夫巴惊呼一声,还没来得及拔刀,就见眼前一快马掠过。 齐丰借着马力,一刀重重地砍在夫巴的胸口。 “啊!” 夫巴惨叫一声,胸前鲜血瞬间湿透了整个衣衫。 哐当一声倒在地上。 曼黑首领吓了一跳,他从未见过骑兵的凶猛,拔腿就跑。 其余几十个蛮人见首领都跑了,也开始跑。 他们殊不知,把后背留给轻骑兵,必死无疑。 伴随着连续的惨叫,数十个蛮人被杀的干干净净,唯独留下了曼黑首领的性命。 而最先逃走的赵骏,已经不见了踪影。 直到次日巳时,杨临才率军回到广元县。 关寅与李剑等人已经等候在城门口。 “李剑,昨日战事如何?”杨临还是比较关心昨天的情况。 “东家,昨日两千蛮人强行攻城,攻到一半我才杀出,不消半个时辰蛮人就全线崩溃了。” 李剑轻描淡写的说着昨天发生的事情。 杨临听了直点头,赵骏一共聚集了四五千的青壮,估计是这片地方的全部青壮了了。 十万大山太过庞大,深处到底有多少部落,多少蛮人根本无法统计,这些所见到的也不过是生活在中外围的部落。 赵骏是个人才,估计到了现代也是个传销的好手。 只是可惜兵法学了个寂寞,就这点兵力还分兵,看来是想夺回广元县想疯了。 要是让杨临设计,肯定要先用尽一切办法消灭敌人主力。 “入城!” 杨临大喊一声,带着上千将士和数百蛮人俘虏开始入城。 城内万人空巷,百姓们早就已经闻讯赶来,站满了两旁的街道。 “恭喜县尊大胜而归!” “县尊万岁!” “……” 百姓们见到这么多蛮人被串押在一起,无不激动万分。 往日里这群蛮人时不时就来劫掠的们,如今终于被县尊一网打尽! 想到田里那金灿灿的庄稼不会再有蛮人来抢,脸上顿时笑开了花。 面对热情的百姓,杨临面带微笑。 关寅则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凑到杨临身边小声道: “主公,人心可用!” 杨临嘴角一抽。 你这家伙好歹也是个状元,脑子里除了造反就没其他的了吗! 虽然他很同情关寅的遭遇,但事情是急不得的。 忽然,一阵冷风拂过,卷起地上的尘土。 在空中旋转几圈后飘进一条转角的巷子。 于此同时,一抹冰凉的杀意笼罩在杨临身上。 杨临猛然抬头。 只见一名一身雪白的人突然从转角窜出,几步大胯直奔他而来。 “有刺客!” “保护县尊!” 两旁的营兵反应很快,在白衣刺客翻越过百姓时就已经发现,立刻抽出刀来。 “尔等可曾听闻,燕州雪无痕!” 噌—— 白衣刺客拔出宝剑,在空中翻身时挽出一道剑花。 脚步落下,抬手两剑便割开了两名营兵的喉咙。 牛二见状第一时间挡在杨临身前。 “哪来的贼人!” 章亥冲上前去,挡住了白衣刺客的第三剑。 “刺面贼?” 白衣刺客看了眼满脸刺字的章亥,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 章亥紧皱眉头,光明正大的刺杀,可真不多见。 而且刚才只交锋了一招,他已经看出来此人的武功非常强。 咻—— 一箭破空,尖锐的箭矢直奔白衣刺客的脑袋。 但下一刻,白衣刺客只简单的一个抬剑的动作,刚好挡住急驰而来的箭矢。 金属相撞,竟擦出了丝丝火花。 “箭术不错,弓差点意思。” 白衣刺客一眼便锁定人群中的王虎,开口说道。 随后,他的目光投向杨临。 “区区县令,竟然值这么高的价?” 白衣刺客呢喃一声,不顾章亥和李剑的围堵,再次朝杨临奔去。 速度之快,令李剑他们根本追击不上。 白衣刺客目光一凝,长剑直接刺向挡在杨临身前的牛二。 “嗐!” 牛二暴吼一声,目光紧紧注视着眼前的白衣刺客,举起先前杀缺了口的刀。 在长剑就要近身的一刻。 他瞳孔微缩,用力挥刀,精准地砍在剑锋之上。 砰—— 一声清脆的声响,刀剑竟同时断裂。 “什么!” 白衣刺客大惊失色,他的剑吹毛断发,且比普通刀剑坚韧不少,怎么可能一砍就断? 然而还未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牛二的拳头就已经打在了他的胸口上。 一声闷响,白衣刺客重重受了一拳,被震退数步。 顿时喉咙一甜,吐出一大口鲜血。 再看牛二时,苍白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那对冰冷的眸子中首次出现了惧意。 他内心狂颤。 这,这还是人吗? 第76章 消失的徐子清 “抓起来!” 李剑和章亥带着营兵将白衣刺客团团包围住。 只见白衣刺客扔掉断剑,理了理雪白的衣袍,冷静地掏出一块手帕擦去了嘴角的血迹。 随后抬起头看着牛二和杨临。 “记好了,我乃燕州,雪无痕!” 话音未落,他忽然往一侧跑去,几息时间便干脆利落德放倒了几名营兵。 在章亥和李剑近身之前,钻进人群中逃遁而去。 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跟我追!” 李剑带着百余人往白衣刺客逃走的方向赶去。 杨临看着一片混乱,脸色严肃,没想到刚入城就有人刺杀自己。 燕州雪无痕,听名字像是游侠,不知道是谁的人。 赵骏?李登?还是另有其人? “封锁城门!” 杨临当即命令道。 这刺客身手这么好,不把他抓到,查清背后主使,晚上连觉都睡不安稳。 随后让林标把俘虏和三头虎尸带回守备营,自己先回了县衙。 这趟十万大山之行,虽然没怎么受到瘴气影响,但浑身上下都痒得不行。 一回到院子,杨临立刻脱去上衣。 里衣被汗水浸透,紧贴在他强健的身体上,一身薄肌十分有形。 “小翠,洗澡水里加点止痒的药材。” “是,东家。” 小翠又想又不敢看,连忙小跑去准备了。 这时晚娘突然走过来。 “晚娘,有事吗?”杨临随口问道。 晚娘红着脸,没有说话,只是有些害羞的看了牛二一眼。 杨临瞬间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难怪啊难怪,就说牛二怎么突然想赚银子,原来是想成家了! 杨临拱了拱牛二的肩膀。 “牛大哥,去吧,人在等你呢!” “啊?哦……” 牛二憨厚的挠了挠脑袋,笑呵呵的跟着晚娘走了。 杨临笑嘻嘻的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这缘分还真是神奇的东西。 当初在小河村,晚娘上门叫牛二打桩,不仅没成,反被牛二打了。 如今却又凑到了一起。 他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小翠来找他的时候,周琬肯定是醒着的吧。 还好他没那个想法。 午后,关寅和王崖先后来汇报这几天的工作。 秋收在即,有些不法分子开始蠢蠢欲动,必须要加强整个广元县和周边村镇的巡防。 除了一些游手好闲的二流子,还有逃跑的犯人。 有的犯人怎么管都管不住,他们中有的人就是天生的坏种,即便给他饭吃都不安生。 面对这样的,要么单独看管,要么直接斩了。 “牛二,备车,去徐家。” 杨临吩咐道,他想去徐家看看最近的账本。 “好嘞。” 牛二答应一声。 自从把卖酒的事情交给徐子清后,他就没怎么管过。 只是把当初赵发的十个铺子都给了徐子清,还在县衙后院多加了几套蒸馏设备。 反正他就四个人住,很多地方都空着。 目前就在广元县和周边售卖,有这个规模也已经够了。 “东家,有情况!” 刚到衙门口,还没上车,就听见牛二忽然说道。 强壮的身躯挡在他的身前。 杨临顿时一个激灵。 难道刺客又来了? 他谨慎的望向周围,见一浑身破烂,还流着血的一个老头跌跌撞撞的过来。 不是刺客。 杨临认出来,他是徐家的老门房。 见到杨临,老门房似乎看见了曙光,连忙加快了脚步。 “杨县尊,杨县尊,快……快救救我家小姐!” 老门房声音急促,面色无比焦急,眼看就要摔倒。 杨临赶紧走上前扶着他。 “忠叔,怎么回事?” 老门房喘了几大口气,用力说道: “县尊,我家小姐昨日去查铺子,一夜未归,我实在放心不下,天没亮就去寻她,可走遍了所有铺子,掌柜的都说没见到小姐。 后来我只好先回去,刚到家便发现有一帮人在家里到处乱翻东西,我上去阻拦,却被他们打晕了过去,再醒过来,整个徐家都被翻得乱七八糟的。 小姐她从来不会这样,肯定……肯定是被这帮人给抓走了!” “你是说,你家小姐极有可能被人抓走了?” 杨临目光转冷,脸上有些怒意。 “正是,还望县尊救救我家小姐!” 老门房急切喊道,苍老褶皱的脸上充满担心。 “你家公子呢?”杨临问道。 “公子前几日就带人去府城了,说是看看府城如今的酒市。” “先去徐家看看。” 杨临点了点头后,将老门房扶上了马车。 这多事之秋古人诚不欺我,自从入秋之后,事情就没停过。 才将计就计解决了蛮人的威胁,自己就遭到刺杀,不仅如此,现在徐子清都失踪了。 但徐子清的事情,杨临心中有怀疑对象。 徐家早已没落,如今忽然崛起,要说威胁到了谁,最为直观的便是罗家。 因为罗家主做的就是粮食,酒水生意。 临江仙的出现,=影响到了罗家的生意。 罗家家主罗晟以为这酒是徐家弄出的秘方,所以绑了人还不够,还要到家里翻箱倒柜找秘方。 当初广元县三大家族来访,在他这吃了瘪。 如今算是报仇来了。 “忠叔,你可看清去徐家翻东西的那些人是什么人?” “看不出来,他们都穿着黑衣,蒙着面。” 老门房忽然神色一动,“对了,我好像看见打我那人的手腕上纹了个雀。” “雀?”杨临挑了挑眉毛。 “好……好像是,我实在老眼昏花,看不太清。”老门房带有哭腔,十分自责。 “无妨,城门已经关闭,只要人还在这广元县内,我就能找出来!” 杨临自信说道。 他现在对广元县可是绝对控制权,就算罗家养了家丁,能有守备营的人多吗? 不多时,马车来到城北,停在徐家门口。 此时的徐家乱作一团,不仅是东西被翻了个底朝天,就连许多木质的家具都被砸了个稀巴烂。 甚至连灵堂里供奉的牌位,都散落一地。 老门房看到后连忙上前收拾,将每个牌位用衣服擦了好几遍才放上去。 最后对着老家主徐岩的牌位跪了下来。 “老爷,您在天之灵定要保佑小姐无事啊!老奴给您扣头了!” 老门房重重地嗑了三个响头才起身。 杨临看在眼里,心中也不是滋味,若不是自己找的徐家,徐子清也不会出事。 他不想浪费时间去查了。 既然你们想玩,那老子就陪你们玩到底! 杨临目光凛然,走到门口,看向几个跟随而来的衙役。 “去找李剑,通知城外刑徒军全部入城,配合守备营给我把整个广元县翻过来找!” 第77章 全城搜捕 吱呀—— 城门洞开,上千刑徒军浩浩荡荡的开进城中。 除去这次战斗伤亡的数百人,还有看押俘虏留下的百余人。 包括守备营在内,剩下的三千余人全部集合在守备营的校场。 “李剑,章亥听令!” 杨临站在点将台上,气场全开。 “末将在!” 李剑和章亥同时抱拳听命。 “守备营搜城北和城东,刑徒军搜城西和城南,一,找出刺客,二,找到一个名叫徐子清的女子,这是画像。” 杨临拿出从徐子清房里找到的画像。 只有一张,也只能先让李剑和章亥看看了。 “挨家挨户搜,任何地方,就算是茅房也不可放过!任何其他可疑之人,也可先抓!” “末将领命!” “但要记住,尽量不要毁坏百姓的物品,若不小心损坏,登记在册,衙门原价赔偿!” “是!” 李剑和章亥领命之后,站回原位。 杨临目光扫过拥挤在校场的营兵们,面色沉稳。 “本官知道,你们刚经历战斗,身体疲惫。但这些藏在黑暗中的宵小不除,广元县就不得安宁!本官答应,此次过后,开庆功宴,论功行赏!” “出发!” 杨临大手一挥,李剑和章亥开始下达任务,分配人马。 营兵们是很累,但听见马上要论功行赏,很快又有了干劲。 再说县尊对他们是真心不错,有人要刺杀县尊,是绝对不允许的! 一刻钟后,三千多人按作战单位一批批地往各个方向而去。 …… 黄昏时分,罗家大宅。 家主罗晟正在院子里陪小儿子玩耍。 矮胖的身子早已经大汗淋漓。 “哎哟,慢点,慢点,别摔着咯!” 罗晟虽然累,但脸上一直带着笑意,这可是他最疼爱的一个儿子。 这时,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走上来。 “老爷,出事了!” 管家脸色凝重,看起来有些焦急。 罗晟见状,挥了挥手,让奶娘先把小儿子带回了房间。 “说吧。” 他坐在石桌旁,倒了一杯茶水。 “老爷,不好了,那杨临杨县令动用了几千人,在全城搜捕刺客,正挨家挨户地搜!” “几千人,挨家挨户搜,他有那么多兵?” 罗晟皱着眉,喝了口茶水,疑惑说道。 管家点了点头。 “他把那些刑徒也放进来搜了。” “让他搜吧,广元县虽说不大,但挨家挨户搜,等搜到咱们这至少也要明天,有的是时间。” 罗晟无所谓的说道。 “老爷,他们搜的很快,百姓们不仅不阻止,反而敞开大门让他们搜,更有不少人主动加入帮忙搜寻。” “什么?!” 罗晟猛然站起,不可思议地看着管家,“这个新县令,倒是比往日的赵发更得人心!” “老爷,那客房中那位……”管家提醒道。 “我来处理,你先去探消息,对了,派人去通知任家主和梁家主。” “是。”管家领命。 然而他刚走到大门口,就被拦住了去路。 只见上百营兵已经将整个罗家包围了起来,为首的正是杨临。 他直接带人来到了最有嫌疑的罗晟家中。 时间越久,徐子清的安危就越难以保障,必须以雷霆之势解决。 管家吓了一跳,连忙喊人。 几十个罗家家丁顿时蜂拥而聚,他们部分拿刀,部分拿着短棍。 “衙门办事,速速让开!” 王虎带人上前,与罗家家丁们对峙。 管家一脸谄媚道:“哎哟官爷,这里是罗家,我们没犯事啊,您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杨临直接走到王虎前面,目光透着冷意。 “本官怀疑你罗家藏凶,现在要搜家,只给你十息时间让到一旁,否则后果自负!” 管家回瞟了一眼里面,心中焦急,也不知道家主好了没有。 他小眼珠子转了转,脸上挂着笑容, “小的见过县尊,但即便是县尊亲临,搜家也要讲究证据,若无证据,按大周律,不得私闯民宅。” “上弩!” 杨临也不哔哔,直接命令道。 十一架神臂弩亮出,营兵们纷纷上箭。 “十!” “九!” 见杨临玩真的,管家直冒冷汗。 “一,放箭!” 管家直接懵了,不是说好十息吗? 你不讲武德啊! 吓得他连忙朝家丁后面躲。 “慢着!” 千钧一发之际,罗家内传来一道声音。 罗晟赶忙着走了出来。 杨临抬手,示意营兵们暂时放下神臂弩。 “县尊要搜就搜便是,何必动刀动枪的呢,快让开!” 罗晟上来就遣散了家丁,对杨临笑脸相迎。 既然罗晟主动让开,杨临自然不能驳了他的面子。 “搜!” 王虎带着几十名营兵直接冲进罗家,开始一间一间的搜。 杨临知道,罗晟敢让人进来,肯定明面上就不会有什么痕迹。 即便真的绑了徐子清,也会藏在暗室,或者地窖这种不易发现的地方。 “杨县尊,我罗晟向来守法,县尊要搜我也配合,可若搜不出什么,我可要向上面禀报了。” 罗晟语气中带着威胁的意味,对着天空拱了拱手。 杨临不禁好笑,这家伙就这么喜欢威胁人吗? “罗家主,上次你们衙门来讨要商铺,不是已经威胁过本官了吗,怎么,还想再来一次!” “这……” 罗晟哑然,当时不知道府城那边什么情况,明明上报上去了,结果回的消息是让他安分做自己的生意。 难道真的连府君也奈何不了他? 杨临不管罗晟怎么想,直接走到他的书房,对着墙壁和地板一阵敲敲打打,还把各种摆件都动了动。 可惜没有找到比较像机关的地方。 随后又去了罗晟的卧房,同样没有找到暗室。 他看了眼罗晟,突然说道:“罗家主可知徐家小姐徐子清失踪了?” 说完后,杨临紧盯着罗晟的脸,打算诈一诈他。 “什么?徐小姐失踪了?” 罗晟有些惊讶,但眼中没有出现任何的恐慌。 杨临不禁疑惑,难道罗晟不是绑架徐子清的幕后凶手? 还是说此人的演技太好?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只听见有人在吼: “在茅房,茅房里藏了人!快来!” 罗晟闻言,脸色大变! 第78章 背后真凶 夜色降临,原本月黑风高的夜晚,被无数枚火把照亮。 广元县的大街小巷中,人流如注,到处都是风风火火的搜查队。 罗家茅房。 一道人影从旱厕坑里突然窜出,顿时屎花四溅,臭气熏天。 有眼尖的营兵当即直接认出来。 “刺客,是白天的刺客!”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十几个营兵强忍着臭味,一拥而上。 白衣刺客的衣服已经被翔染成了屎黄色,原本飘逸的长发也湿漉漉。 脸上还不知道沾着个什么东西,乌黑乌黑的。 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都躲在茅坑里怎么会被找到。 不知道谁这么缺德,找茅房就算了,居然连茅坑都要拿棍子翻翻。 他顾不上受伤的胸口,骤然发力,全力一掌打在一名营兵的心口。 “挡我者死!” 营兵闷哼一声,连退数步倒在地上,瞬间失去战力。 即使没有兵器,他的功夫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 “上箭!” 王虎闻声赶到,十余弓弩手同时上箭。 “退后!” 话音落下,围堵白衣刺客的营兵纷纷后退。 一瞬间弓弩齐发,十数支箭呼啸而过。 白衣刺客虽然被翔缠身,但却身手矫健。 连躲数箭后,趁周围无人的空档,抓住时机转身往后门的方向跑。 然而王虎刚才并未放箭,他手中早已拉满的弓就等着这一刻。 “咻!” 在白衣刺客刚踏出第二步的同时,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 王虎的一箭直接射穿了他的大腿! 紧接着他踉跄一下,摔倒在地。 随后没来得及爬起就被人堵住了去路,七八把刀同时架在他的脖子上空。 “我燕州雪无痕,纵横天下十三州,想不到竟栽在这个流放之地!” 白衣刺客满脸绝望之色,眼中的凶狠似乎诉说着他的不甘。 要不是剑断了,要不是中一掌,一定逃得掉! 待杨临赶到,战斗已经结束。 白衣刺客被五花大绑,当他看见牛二过来时,彻底死心了。 “东家,是白天那刺客,躲在茅坑里被找到了,但没找到徐家小姐。” 王虎上前说道。 杨临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臭烘烘的刺客。 “燕州雪无痕?带回去审!” 他本来还以为是李登派来的刺客,没想到竟跟罗家有关系。 “罗晟,你竟敢派刺客刺杀本官?” 杨临转身看向惶恐不安的罗晟,言辞愤怒。 罗晟咬了咬牙,并不承认。 “杨县尊,我也不知此人为何突然在我家茅房,还望县尊明鉴!” “罗家主,人都抓到了,你还想抵赖?说吧,徐家小姐人在哪?若是安全无事,我可保你一命!” 杨临威胁着说道。 “没有,没有,徐家小姐我更不清楚,我知道徐家,但与他们从未有过往来!” 罗晟一口否决,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得。 “没有往来?徐家最近开始卖酒,本官听说抢了你不少生意,你因此心生不满!” “绝无此事!我还没来得……咳,我罗家家大业大,岂会在乎这点生意?” 罗晟昂着首挺着胸,目光中透露着一股自信。 杨临见状,沉吟了片刻。 若不是徐家,那到底是谁? 他忽然想起老门房说过,曾经在一人手上看见了类似雀的刺青。 “罗家主,召集你罗家所有人,本官要一一查验。” 虽想拒绝,但看着这群凶神恶煞的营兵们,罗晟知道若自己不照做,杨临绝不会罢休。 于是他只好服软,召集了家中的所有家眷。 也包括家丁,丫鬟,厨子等,拢共有一百多人。 杨临让他们都掀开袖子,露出手腕,随后一一看过去。 但可惜,看到最后也没有找到手腕上有纹身的人。 “东家,徐家小姐难道不是罗家绑的?” 牛二在一旁说道。 杨临望了眼外边,到现在还未有一丝消息传来。 徐子清是他选的生意主理人,绝不能出事! 他忽然上前紧逼罗晟。 “罗家主,可曾见过手腕上有雀鸟刺青之人?” 杨临话音落下,只见罗晟的瞳孔猛然一缩。 这一幕被杨临尽收眼底。 “没,没见过……” 罗晟这回不似刚才那昂首挺胸,底气十足的模样。 而是犹犹豫豫的。 杨临心中了然,本以为罗晟懂得威胁他,是有些才华的人,没想到他喜怒都在脸上。 怪不得被主家下派到西江府最穷的广元县。 但这样也好,终于给他找到了一丝线索。 “听说罗家主老来还得一子,甚是乖巧。” 杨临指了指罗家人群中的一个孩子。 两名营兵领会其意,上前直接将孩子拉了出来。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爹!爹!孩儿怕!” 孩子约莫六七岁,害怕得大叫起来。 罗晟彻底慌了,那是他最宠爱的小儿子! “杨临,有什么冲我来,别动我儿子,你敢动他,老子跟你鱼死网破!” “威胁嘛,不仅罗家主会玩,本官也会玩。” 杨临阴冷的笑了笑,再次问道:“说,那手腕上纹了雀鸟的人是什么人?” 看着杨临那一副狠厉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反派。 见罗晟还在犹豫,杨临缓缓抽出腰间的刀,一股杀意弥漫开来。 “罗家主,你也不想看着儿子年少夭折吧?” 刀锋在火把的映照下,泛起一抹寒光。 罗晟脸色煞白,眉头紧皱。 “是……是任家,任家的男丁手臂上会刺一只玄鸟!” 罗晟最终说了出来,他不敢赌,杨临这个疯子什么都做得出来。 “任家?” 杨临顿时想到那个头发花白,但看起来沉稳精明的任远。 “是任远?” “不,任远只是旁脉,府城主家才有资格在身上刺玄鸟,任家有句话,叫山高任鸟飞,就是希望每个后人都像玄鸟,展翅高飞。” “府城主家!” 杨临没想到这件事居然牵扯到了府城。 但徐子清是昨晚丢的,徐家是早上被人搜的,说明人应该还在广元县。 “把罗家主带回衙门,其他人等,不许出家门一步,待刺客一事查清楚后,再做定夺!” 杨临吩咐道。 营兵想上去拿人,却见管家带着罗家家丁们突然上前一步,将罗晟挡在中间。 营兵们也不甘示弱,纷纷拔刀上弩。 杨临见状,面无表情的抬了抬头。 “罗家主,莫要自误!” 第79章 杀夜 “退后!没我的命令,不得出罗家半步!” 罗晟主动走出人群,来到杨临面前。 他早就想过若是刺杀失败,肯定会有这样的结局。 “杨县尊,我跟你走。” 杨临已经没心思看他,挥了挥手示意王虎将他带走。 随后留下一半人守在罗家门口,带着其余人往城东的任家而去。 任家在三大家族中实力最为雄厚,主要做的是布匹的生意,而且几乎垄断了整个西江府。 任远虽然被下放到广元县,但看起来就是一副老奸巨猾的样子。 为保险起见,杨临已经让人去通知李剑,再多带点人来支援。 就在杨临前往任家的时候,任家也并不安宁。 已经六旬的任远,正低声下气地劝说着一个青年。 “二公子,您还是先躲躲吧,那杨临不是泛泛之辈,这才几个月就整出来数千人马,连为祸多年的蛮人都给镇压了。” 任远苦口婆心。 但坐在主位上,被一个丫鬟捶着背,一个丫鬟喂葡萄的青年似乎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任远无奈的叹了口气。 大公子人中龙凤,做事沉稳,谋定而动。 怎么二公子就如此不着边际,为所欲为,一副纨绔作风。 青年不屑的看了任远一眼。 “远叔,你也是老糊涂了,区区边县县令算什么,就算是府城的候知府也得给我爹几分薄面。” “二公子,可这不是在府城啊,这广元县早就被杨临给拿下,此刻他正挨家挨户地搜,二公子要的女子都准备好了,还是先……” 任远还想再劝,却被青年直接打断。 “够了够了,本公子也不问临江仙的秘方了,现在兴致正高,先去把我的小美人给办了,然后就回府城!” 说着,青年已经起身离开,只剩下任远站在原地愁眉苦脸。 他刚才就已经收到消息,全城的营兵都在搜家,他任家肯定也不能避免。 可这二公子根本不听劝啊! 青年径直来到后院的一处厢房,命手下打开门锁后推门进去。 “子清,我来了,想我了没?” 语气极为轻浮。 只见房内一女子被绑在床上,原本灵动婉约的眸子中充满恐慌。 女子正是徐家小姐,徐子清。 “任杰,你究竟想做什么?我已经说了,那临江仙不是我徐家做的,我也没有配方!” “本公子现在不关心酒了,子清,你我可是指腹为婚的,要不是后来你家突然倒了,我爹又上门退婚,我俩已经结为夫妻了。” 任杰神色激动,两只眼睛不断的在徐子清玲珑有致的身上来回打量。 整个一副饥渴难耐的表情,恨不得立刻狠狠把玩眼前的美人。 “那早已不作数了!放了我,我徐家在帮杨县尊做事,我出事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徐子清只能搬出杨临,那是她最后的希望。 同时身子还尽力往里缩了缩,却根本无处可避。 “哈哈哈……什么狗屁杨县尊,本公子根本不惧!来吧,做我的女人,从了我,我可以帮你徐家重新崛起!” 任杰已经近乎癫狂,脸上尽是得意的笑容。 他一下就脱去了自己的上衣,并将目光放在了徐子清饱满的胸前。 “来吧,子清,从了我吧,我可以帮你!” 任杰又一把扯住了徐子清的衣服,竟直接将外衣给扯破了。 露出内里包裹严实的粉红色裹胸。 “救命!唔……” 吓得不轻的徐子清刚喊出一句,就被任杰捂住了嘴。 另一只手已经向徐子清的裹胸上探去。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吓得他一个激灵。 就连身下刚有反应的小牛子又低下头去。 任杰皱起眉头,有一股无名怒火从小腹升起。 他从床上下来,气冲冲地打开房门。 “谁他……嗷!” 话才说两个字,忽然一个人直接抓住了他的头发,像拽狗一样把他给拽了出去。 “东家,里面有人,好像是徐家小姐!” 牛二一手拽着任杰,还往房间里瞅了几眼,对杨临说道。 杨临闻言,松开了抓住任远的手,连忙进入房间。 当看到房间里的情况后,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徐小姐,我来晚了!” 杨临赶紧脱下外衣,盖在徐子清的身上。 见徐子清只有上衣被撕破,不由得松了口气,还好没有造成最坏的结果。 刚才他正在厅内询问任远,隐约听到了徐子清的一声救命。 于是带着牛二直接杀了进来,好在及时赶到。 此刻徐子清怔怔的看着杨临,脸色苍白,眼角的泪水忽然夺眶而出。 杨临轻轻解开徐子清手脚上的绳子。 “你帮我做事,就是我杨临的人,我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 杨临握紧了拳头,沉着脸走出房门。 他先是看了眼任杰手上的玄鸟刺青,随后对牛二说道: “剁了他右手!” “是!” 牛二嘿嘿一笑,一脚踹在任杰的肚子上,疼得任杰像一只虾米般躬在地上。 随后拉起他的手就要砍。 “你敢!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任家二公子,我爹是任家家主!” “不要动手!杨县尊,有话好说,千万不要动手!” 任远在一旁大声喊道。 同时几十上百个任家家丁一齐冲上来,将杨临几人团团围住。 “动手!” 杨临没有丝毫犹豫,更没有丝毫的害怕。 牛二手起刀落。 “啊!” 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声响彻黑夜,任杰的右臂被牛二活生生得砍断。 剧烈的疼痛让他在地上直打滚,弄得满地都是鲜血。 任远目眦欲裂,二公子在他这里出事,主家那边他可担待不起啊! 他深吸口气,强忍着内心的冲动。 现在局势已经收不住了,他很冷静,要是敢对杨临动手,那上千的营兵会将自己活剐了。 根本逃不出广元县! “杨县尊现在满意否?” 任远布满皱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波动,只是眸子里的阴翳难以掩藏。 杨临还未说话,突然房内的徐子清披着他的衣服走了出来。 “杨县尊,他们还抓了许多女子!” 这是徐子清被绑架时无意中听到的消息。 杨临对她点了点头,神色不善地看着任远,并未说话。 任远却有些急了。 “县尊若现在离去,任家愿奉上三万两白银!” 话音落下,不少人都吸了口气。 三万两啊,可不是小数目! 但杨临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等着。 任远一咬牙,“五万两!” 杨临只是看着他,依然没有任何表示。 “杨临,你应该懂得做事留一线的道理,而且那些女人不是你能够染指的。” 任远的话说得非常直白,但杨临始终一言不发。 直到李剑的出现。 “东家,任家已经围得水泄不通,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 “好,将任家所有人全部拿下,反抗者,就地格杀!” 杨临猛然拔出长刀。 第80章 清洗 “杨临!你不怕我与你同归于尽!” 任远气得胡子竖起,活到这么大,他从没见过这么霸道的人。 即便是赵发,也只是抢几个铺子,不敢做的太绝。 而杨临,是想他们死! “同归于尽?” 杨临冷哼一声:“凭你?别说是你,就算是你们府城任家,都没这个资格!” 要知道现在的杨临可不是刚来广元县的时候,他现在手握数千兵马。 而且他能给知府侯青山的,绝不会比任家的少,侯青山是个聪明人,分得清站谁。 再不济,杨临还能拉下脸来去找蜀王帮忙。 而这任家,已经开始对他的酒感兴趣,这才刚开始卖,就又是抓人又是搜家的,要是不直接掐灭,以后不知道要整出多大事来。 为了商路通畅,他不介意趁此机会直接干死这个绊脚石。 “你……杨临,我任远也不是泥捏的!” 任远指着杨临怒吼,看向包围他们的营兵,胸口起伏不定。 本来他还抱有一丝幻想,可显然杨临不打算放过他们,与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如最后搏一把! “带上二公子跟我冲出去,到了府城,每人赏一千两!” 任远对家丁们高声说道。 话音落下,不少家丁眼中放出贪婪的光芒。 有个体格大的家丁直接扛起了昏倒过去的任杰,想要突围。 数百营兵很快动手,任家家丁不过百来人,虽都有兵刃,但远不是营兵们的对手。 不到两刻钟便被杀得丢盔弃甲,跪地求饶。 其中不乏有几个能打的,都被李剑亲自送走。 见此情形,任远彻底绝望,身形一下没站稳,直接摔在了地上。 这时,张雷走了过来。 “东家,里院囚禁了十几名女子,年龄都十岁上下,身上有鞭打痕迹。我已问过,她们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被带走,也会有人被新关进来,另外还在后门附近的枯井中发现不少女子尸体,白骨累累。” “简直畜生!” 闻言,杨临大骂一声,看向任远的眼神也更加冷冽。 任家不仅手段黑,还很残忍,变态! “任远,你在本官治下强抢民女,非法囚禁,还杀人灭口,本官拿你可有拿错?” “我无话可说,但我任家有钱,杨县令养了这么多兵,每日开销必不会少,何必跟徐家合作,我任家可将杨县令的酒卖到整个大周,杨县尊不妨考虑考虑?” 任远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的,这事情他干了多少年了,再说,大周的权贵豪绅干这种事的还少吗? 于是他还想用钱来买通杨临,这也是他最惯用的伎俩。 不远处的徐子清听见后,心中慌了一下,任远说的没错,若是杨临跟任家合作,肯定比徐家更好。 一颗不安的心开始扑通扑通的狂跳。 杨临挑了挑眉,任远知道酒是他的并不奇怪,酒从衙门运出去,只要留意都能发现。 他看了眼任远,低下头轻声对他说道: “任家主糊涂啊,抄了你的家,你的钱自然是本官的!至于卖酒,就不劳你费心了。” 说着,杨临挥了挥手。 “拖下去,关在罗家主的隔壁!” “是!”几个营兵上前,直接架起任远的胳膊,将他拖了出去。 “杨临,就算你杀了我,你也逃不了!你不知道你得罪了谁!哈哈哈……” 任远几近疯狂,一路拼命的咆哮着。 徐子清松了口气,紧了紧身上的外套,一不小心闻到了上面的味道,是一种淡雅舒适的气味。 一瞬间,她的心跳的更快了。 “张雷,继续搜,不要放过一枚铜板!” 杨临记得清清楚楚,任远说了拿五万两给他,说明任家不止有五万两银子。 想不到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还能搞这么多钱,任远这老小子还真有一手! “东家放心吧,保证值钱的全部带回衙门!” 张雷兴奋一笑,上次抄赵发的家让齐丰那小子去了,这次总算轮到他。 …… 任家的事情告一段落后,全城搜捕一直持续到天亮。 最终除了罗家任家,还抓到一些其他罪犯。 有流放过来后逃逸,玩灯下黑的犯人,有杀人潜逃在外的凶手。 还有嫌弃自己老娘浪费粮食,将其活活饿死,把尸体藏在床下的逆子。 等等等等…… 看着大牢里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关寅嘴角直抽抽。 现在县衙里的事情都是他在处理,等审完这些人,自己还不得累死! 但这活是他自己找的嘛,不干也得干。 经过一天的审讯,燕州雪无痕嘴硬到一个字都没说。 让杨临都无比佩服。 至于罗晟,一套大刑还没走完,就跟吐葡萄籽似得,一咕噜全抖落了出来。 原来是前段时间徐子龙带着临江仙到宁江城。 为了打开市场,徐子龙直接在最大的酒楼,也就是罗家开的酒楼里跟人斗酒。 只要能喝下一壶临江仙不醉,就能得到十两银子。 不得不说他这推销的方式还可以,但也引起了罗家主的注意。 之前听罗晟传来的消息,罗家主还没怎么在意,但当他尝过临江仙之后,大为震惊。 当即表示要么想办法搞到秘方,或者搞死卖酒的人。 否则一旦临江仙大卖,他罗家的酒业会受到巨大的冲击。 后经过调查,发现这酒是广元县衙门所出,徐家不过代为售卖。 然后结合杨临之前对三个家主的言语,判断出杨临不仅不好相处,还会成为他们的心腹大患。 于是罗家主起了杀心,准备先杀人再去衙门抓酿酒的人。 但不知为何,任家主也跑过来凑了一脚。 于是两家共出一万两银子,请了燕州杀手雪无痕,只可惜失败被擒。 至于为什么任杰会来广元县,罗晟就不清楚了。 杨临猜测,任家野心庞大,有意染指酒业,所以想在罗家之前让人来抢秘方。 此次过后,广元县的三大家族只剩下梁家一家,当然还有马上会崛起的徐家。 杨临则是判了罗晟、任远等人流放岭南。 第二天就拉他们去挖矿,暂时留着以后搞不好能用上,毕竟府城主家还没解决。 经过这次大清洗,广元县的治安将史无前例的好,没了两大家族的压迫,许多小商小贩也好了起来。 百姓们人人为杨临歌功颂德。 广元县内顿时生机一片,只等秋收的到来。 第81章 独立营 城南一家破落的小院子中,一个妇人正守在炉子旁煮药。 看的出这个妇人本身就非常虚弱。 “咳咳咳……” 突然屋内传出几声剧烈的咳嗽,妇人连忙端了一碗晾温的白开水走进屋里。 “宝哥,先喝口水,药等下就好了。” 妇人温柔的将躺在床上的刘宝扶起,喂他喝水。 但就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妇人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芸娘,你的身子劳累不得。” 刘宝眼中满是担忧和心疼,因为自己受伤,害得本就重病的妻子来服侍他。 芸娘笑了笑,放下刘宝后,随意擦了擦汗。 “宝哥,你都照顾我多少年了,这回换我照顾你。” 芸娘眼中满是柔情,随后她又轻声说道: “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上面也没个说法,要不咱好了就不当兵了,随便做点小生意能糊口便好。” 刘宝闻言,摇了摇头。 什么小生意一个月也赚不到八钱银子,买药根本不够。 眼看吃了药后的妻子逐渐好转,怎么可能放弃。 现在守备营普通士兵的月钱比原来多了一钱,是四钱一个月,队正是六钱,他是哨官,每月八钱。 而且上面没有任何克扣,实打实的能拿到。 “别胡说了,县尊提拔我当了哨官,每月还拿这么多银子,我刘宝没念过书,但也听过士为知己者死的道理,所以我一定要为县尊出力才行!” 刘宝坚定的说道,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望着伤痕累累的刘宝,芸娘忍不住落下几滴清泪。 “可……可是我担心你……” “你看我现在不没事吗,放心吧芸娘,我们还没孩子呢,我怎么能死!” 刘宝哈哈一笑拍了拍胸脯,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芸娘则红着脸,连忙为他轻轻抚摸。 这时小院外传来一声叫喊。 “是刘哨官家吗?” 杨临领着牛二,带了一堆补品站在门外。 当时在十万大山中,要不是刘宝第一时间挺身而出,杨临指不定就受伤了。 所以事情忙完之后他第一时间来看望刘宝。 芸娘走出屋子,看了看两人,有些疑惑,他们家很少有人来往。 “你们是?” “是刘老弟的媳妇儿吧,俺是牛二,这是杨县尊。” 牛二自来熟,给两人都介绍了下。 “啊?县……县尊?” 芸娘没见过什么大世面,顿时有些手足无措,非常紧张。 杨临见状连忙解释。 “刘夫人不必紧张,我们只是来看看刘哨官,刘哨官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所以特地带了些东西,给他补补身体。” “啊,哦……” 芸娘支支吾吾的,打开了院门放杨临两人进来。 一进入屋内,就看见刘宝正想爬起来,芸娘连忙上去扶。 “荆妻不懂礼数,还望县尊恕罪。” 刘宝上来就请罪,把杨临都搞蒙了。 “刘哨官快快躺下,你看我在营里什么时候在乎过这些?” 杨临摆了摆手,亲自扶着刘宝重新躺好。 牛二则将几大包补品放在了桌上,同时还放了一锭银子,大概有二十两。 “这,县尊不可!”刘宝大吃一惊。 “别废话,这是命令,早日把伤养好了早日回营。” 杨临用命令的口吻,不容刘宝拒绝。 “是!” 刘宝大声答应,心里无比温暖。 随后杨临又和夫妻俩简单唠了唠家常,便带着牛二直奔守备营。 今天是开庆功宴的日子。 守备营内格外热闹,除了城门执勤的人外,三千多将士齐聚一堂。 包括黑霸带领的两百野人镇勇士也在其中。 看着伙夫杀鸡宰羊,忙得不可开交,汉子们个个都兴奋地不行。 最馋人的当然还属那三头大老虎。 杨临站在点将台上,李剑,林标,章亥,关寅,分站两旁。 闻着锅中的肉香,杨临开始说话。 “将士们!这次进入十万大山与蛮人对决,我们大获全胜!你们都是好样的,都是带卵的好汉,有你们在,广元县不会再受到蛮人的袭扰,你们的家人都能过上安安稳稳的日子! 当然,你们中有很多流放充军的刑徒,你们或许现在没有家人,但本官允许你们可以成家!但前提是不许强迫别人,得凭本事娶媳妇儿,找不到媳妇的,也不许到本官这里哭鼻子!” “哈哈哈……” 台下士兵们笑作一团,都认认真真的听杨临讲话。 做出这项决定,杨临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因为让刑徒成家会有风险。 这些人里不仅有章亥、关寅这种含恨蒙冤而来,也有不少真正的十恶不赦之徒。 这么做的益处很明显,能让士兵们更加归心。 现在兵源太少,也只能出此下策。 但好在军纪甚严,慢慢地也会将恶人给磨平一些。 只见杨临双手微微下压,台下的笑声逐渐平息。 “这刑徒刑徒的叫也不好听,本官决定在守备营下再成立一营,名为独立营,章亥为独立营统领!” 此言一出,刑徒们纷纷拍手叫好。 杨临作为县令当然没资格成军什么的,但守备营是正规编制啊,让他们隶属于守备营就行了。 虽然他们本质上还是刑徒,包括章亥也没有任何官职。 但出去一说,我是独立营的人,瞬间就有了排面。 说白了就是自嗨,名声上好听一点。 “独立营!独立营!独立营!” 刑徒们连喊三声,心情十分激动,章亥也面露喜色,跟着一起喊。 “好!接下来论功行赏!牺牲的将士直接将银子发往家中!分完银子,喝酒吃肉,为你们庆功!” 杨临说完便往旁边挪了几步,露出了身后的大箱子。 里面装满了零零散散的银子和铜钱。 这些都是抄家而来,但可惜任家没有五万两,只有不到三万两的银子。 罗家也搜出了近两万两。 一下子入库四万多两,够杨临用一阵的了。 果然干什么都不如抄家来钱快! 不多时,酒肉分好,夜色也已经降临。 将士们席地而坐,开始大快朵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营兵们开始回营,也有不少人醉得不省人事,就睡在了校场。 杨临也起身准备回去睡觉。 这时林标突然走到他身前,二话不说就直接单膝跪地。 “县尊,我林标没什么大本事,之前当守备营统领被人夺了权,多亏了县尊我才能站起来重新做人,往后我想跟着县……不,我想跟着主公干,还望主公成全!” 这几天林标一直心情不畅,此刻终于借着酒后,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杨临放下酒壶,拎起放在一旁的刀,挂在腰间。 “林统领不是一直在跟着我干吗?” 杨临说完,便带着牛二走了。 林标愣了一下,随后眼眸大亮,酒一下就醒了。 “是!多谢主公!” 第82章 以蛮治蛮 几日后。 县衙内,杨临正在写写画画,关寅找了过来。 “主公,那些女子都查清了,最大的十四岁,最小的只有八岁。 大多是本县境内的,任家多年来各种威逼利诱,强取豪夺,使得不少人被逼卖女,还不敢报官。” 关寅表情愤懑,想到这些花季女子如同猪狗般任人玩弄,心中就有股无名怒火。 杨临放下图纸,上面画的东西有些像耕犁,只不过还不完善。 “任远的话,你怎么看?” “那老家伙说我们得罪了惹不起的人,我怀疑,他说的不是侯知府。” 关寅的话,杨临非常认同。 任远在大刑的威慑下也没能说出背后之人,看来这些女子是送给某个大人物的。 “任杰怎么样了?”杨临突然想起那小子,想要查清这件事,还得在他的身上下功夫。 “没死,但失了太多血,能不能活下去不好说。”关寅回道。 “我准备去趟府城找侯知府谈谈,这件事肯定瞒不住,任家不会善罢甘休的。” 杨临看了眼图纸,心里还是否定了,这东西还是先不拿出来为好。 “主公,侯知府贪婪无度。” “我自有办法让他帮我,现在北方局势扑朔迷离,暂且稳住他为好。”杨临自信地说道。 关寅闻言点了点头。 随后他拿出一本书册,打开后呈在杨临桌上。 “主公,这是我对十万大山中的蛮人治理之策,请主公过目。” 杨临点了点头,拿起来仔细阅读。 关寅的策略总结起来就是派兵入驻十万大山。 将附近的蛮人部落全部聚集在一起,在山里开辟田地,强迫他们从事农耕。 想以此来教化蛮人。 不得不说,关寅的方法确实还行,但不够完美。 这年代主流的治理蛮人的方法是用武力征服。 可事实证明,蛮人怎么杀都杀不干净,过不了多久他们又会出来作乱。 杨临站起身,双手背负。 “治理蛮人不可用力过猛,蛮人自由散漫,性子野,若强行压迫,他们不仅不会乖乖听话,反而找到机会就会反叛!” “主公已有良策?” 关寅神色一震,这可是他想了好久才想好的。 杨临点了点头。 “上次一战,大部分蛮人青壮被消灭或被我们俘虏,剩下的已经不足为惧,我们可采取以蛮治蛮的策略。” “以蛮治蛮?” “不错,野人镇的蛮人虽不被山里的蛮人接受,但他们相比于我们周人,更易融入其中,且他们深受中原影响,现在不仅与我们吃穿一致,连种田种菜都学了个七七八八。” “主公是想让野人镇的蛮人,去管理十万大山中的蛮人?” “这是第一点,不仅是管理他们,更重要的是宣传归顺我们的好处。 第二点便是在入山边缘地带建几个军寨,一则防止将来蛮人作乱,二则用来互市,让蛮人拿兽皮、山货、药材等东西来换粮食、布匹,还有少量的盐和铁器。 如此一来,蛮人能轻而易举的换到物资,就不会选择冒着危险去劫掠,久而久之,他们会慢慢地对我们形成依赖。” 关寅闻言,心中大为震撼。 还没等他说话,杨临又继续开口。 “还有第三点,我们俘虏的近千蛮人,还有个什么曼黑部落首领,让他们去屯田,除了限制自由之外,所有条件与我们的将士一样! 同锅吃饭,给砖石教他们造房子,吃穿不愁,我料不出两年他们就会归心,到时候再让他们去山里说服家人,举族搬迁出来归顺我们。 届时,广元县的人口将会大幅度提升。” 杨临说完后,略带笑意地看着关寅。 “嘶——” 关寅倒吸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 原来杨临的目的不只是控制蛮人,而是要釜底抽薪,将他们彻底同化,让他们变成周人! “主公之策实乃惊世骇俗,不施以武力,就能让蛮人自己主动归顺!” 关寅心悦诚服,看杨临的眼神也变得更加灼热。 自己果然没选错,跟着这样的主公,将来可期! 杨临自谦地笑了笑。 “当然这是理想之下,实际情况还得做了才知道,除了这些,其实还有件事让我有些担忧。” “不知主公所为何事?”关寅问道。 “蛮人缺少青壮,我担心十万大山深处,会不会有其他蛮人想来占领这片地方,还有赵骏,此人之前多次让他逃脱,已成为心腹大患!” 杨临正色说道。 这个赵骏阴魂不散的,已经搞了两次事了,说不定趁你不备还要搞第三次。 闻言,关寅皱了皱眉,杨临说得他也曾考虑过。 “听闻赵骏孤身潜逃,他若再想起势并不容易,暂时不会形成威胁,但十万大山深处,确实是个未知。” “不如这样,在山里再建几座哨塔,让蛮人守着,他们自己的家园他们也得出力,若真有蛮人来攻我们再出兵。” 关寅沉吟了一会儿说道。 这批蛮人好不容易打残了,可以慢慢收服,不能让别人给摘了桃子。 至于更深处的蛮人,他们暂时也没实力去深入作战。 “是个办法!”杨临点了点头。“前面说的那些也可以着手实施了。” “是!”关寅应了声后,便先行告退。 他现在很忙,他还要让人把那些女子送回各自的家。 关寅走后,杨临带着牛二去了后院。 原本空着的几个房间,一共放了六套蒸馏设施,二十几个小河村的村妇在忙活着做酒。 之前因为粮食短缺,都是花钱去收购成品的酒来蒸馏,赚个薄利。 自从抄了任家和罗家后,粮食堆满了整个府衙的仓库,他们已经开始用粮食酿酒了。 这第一批做的已经发酵完成,开始蒸馏。 “东家!” 见杨临回来,村妇们纷纷行礼。 “怎么样?新酒味道如何?” 杨临迫不及待得在接酒的桶里舀了一杯,尝过之后连连点头。 “俺也尝尝!” 牛二也急不可耐地学杨临舀了一碗。 烧酒入喉,有股淡淡的粮食清香,让人沉醉其中,不过刚酿出来的还有些辣嗓子。 “好!好酒!”牛二兴奋大喊,眼疾手快地又舀了一碗。 “再放段时间,口感更好!”杨临满意的说着。 随着酒越卖越多,他已经在考虑将这些设备搬出去,新建个酒厂了。 第83章 一时之利还是一世之利 次日下午,杨临来到宁江城知府衙门。 在等了整整一个时辰后,才见到侯青山。 “杨临,你好大的官威呀!” 侯青山一上来便对杨临阴阳怪气,眼中透露着些许的不满。 杨临镇定自若,微微拱手。 “府君,下官只是公事公办!” “公事公办?你未经请示,私自拿了任家和罗家的人,还抄了他们的家,你这叫公事公办?我看你就是公报私仇,贪赃枉法!” 侯青山突然怒斥一声,想给杨临一个下马威。 “府君明断,任家多年来强抢民女,害人性命,我抓他们实属证据确凿,还有罗家,窝藏刺杀下官的杀手。” 听见杨临的回答,侯青山微微皱眉,他要的不是这个答案。 事情的经过他已经了解过,真相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得到什么。 为了制裁杨临,罗家和任家可都送了不少诚意过来。 他又瞅了杨临一眼,上次看明明是个聪明人啊,今天怎么变了似得。 “本官知道你有理,可任家和罗家不是平民百姓,他们在西江府根深蒂固,就连本官也得给些面子,你不仅流放了两家的人,还抄家,他们已经闹到我这里来了!” 侯青山着重说了抄家两个字,目光紧盯着杨临。 杨临当然听得出侯青山的意思,无非是想要保护费,两头赚。 这他会给,但不能给的太容易。 “下官斗胆一问,府君是想要一时之利还是一世之利。” 杨临抬头,从容地看着侯青山。 听到利这个字,侯青山顿时来了兴趣,嘬了口紫砂壶中的茶水。 “杨县令,何为一时之利,何又为一世之利?” “一时之利,便是编造罪名,将下官拿下,给两家交代。” 杨临说着顿了顿,看了一眼古井不波的侯青山。“一世之利,则是保下官无虞,打压任罗两家!” “哦?为何保你是一世之利?”侯青山眯着眼道。 “府君可喝过广元县的临江仙?” “自是喝过,最近整个西江府都传遍了,广元县的临江仙供不应求,甚至有人加价购买。” 侯青山有些回味着说道,他这辈子都没喝过这么烈的酒,所以印象深刻。 只可惜,能买到的不多。 “那府君也知晓,此酒正是下官所出?”杨临继续说道。 侯青山点点头,“有所耳闻。” “任罗两家不过普通商人,在西江府尚还不错,可出了西江府,他们的生意根本做不动。 可我的临江仙,不仅能卖到大江南北,甚至将来会风靡整个大周,那将是数不尽的利润,而下官,愿意给府君半分利!” 杨临话音落下,侯青山猛然站起。 “半分?!” 侯青山很惊喜,但还不够满意。 以他的贪婪,至少想要三成。 “这已是下官能给的极限,而且还得是府君做到事情之后才行。”杨临态度诚恳。 侯青山闻言,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了。 半分? 还极限? 还得先做事? 你也太不将我这堂堂知府放在眼里了! 见侯青山已经变脸,沉默不语,杨临心中冷笑。 但还是恭敬地解释。 “因为此酒并不属于下官。” “不属于你?那是谁的,你难不成要说是徐家的?” 侯青山挑了挑眉,语气冰冷。 “非也,不知府君可听过一些关于下官的传言?” 杨临提醒道。 侯青山一愣,忽然想起来之前的确有过杨临的很多传闻。 有说他气节高尚,连北齐女帝都用他的话来激励士气。 有说他才不配位,是运气使然才当上状元郎。 还有说他途经蜀州时,被蜀王的亲兵迎接,蜀王还亲自会见了杨临。 总之传言不少。 等等! 嘶—— 蜀王亲自会见,难不成是真的? 这酒的背后,莫非是蜀王? 侯青山顿时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整个一激灵。 难怪杨临从一开始就自信满满,大刀阔斧搞改革,也不把三大家族放在眼里,原来是有这层关系在。 蜀王啊,那可是能随手捏死他的存在! 侯青山咽了咽唾沫,轻声问道:“杨县令真的见过那位?” 杨临没有直接回答,给了侯青山一个你懂的眼神。 这下让侯青山更不淡定了,放下紫砂壶开始来回踱步。 蜀王实际上掌控了整个蜀州,乃是实打实的一艘大船。 若杨临是蜀王的人…… 莫非蜀王想在在西江府安插亲信,时机一到便拿下整个西江府甚至整个楚州? 难怪杨临说一世之利! 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侯青山自己脑补出了许多,再看杨临的眼神又不一样了。 变脸变得比什么都快。 “这么说,这酒也是蜀王殿下的?” 侯青山不确定的又问了一句。 杨临会心一笑。 我可什么都没说,都是你自己瞎猜的! 沉默良久,侯青山终于下定了决心。 “好,本官帮你!本官甚至能告诉你任家上面之人是谁!” 杨临眼睛一亮,果然赌对了。 侯青山是个极致的利己主义者,为了利益,他可以出卖任何人。 谁给的好处多,谁的拳头大,他就会向着谁。 即便他猜错了,蜀王不是杨临的靠山,那临江仙的半分利他也不亏! “任家上面之人?” “其实也不算,只不过任家想要巴结他罢了,此人是楚州刺史吴荣。” “楚州刺史!” 杨临有些吃惊,刺史可是比知府还高了一个等级。 当初和周恒喝酒时,一起谈论过的司马安,就是青州刺史。 侯青山看杨临惊讶的表情,失声笑道: “杨县令不必惊慌,各州刺史只有监察各州府之权,并无实权,早已不是前朝的州牧,可牧民一方了。” 刺史说白了就是来监督各地官员的。 大周为了防止出现前朝末年,州牧割据一方的局面,遂改州牧为刺史,降低了权利。 要是忠于朝廷的地方官员,自然对刺史尊敬。 但像侯青山这种有自己想法的实职官员,很少会鸟刺史。 杨临闻言豁然开朗,原来如此。 侯青山笑吟吟的看着杨临。 “这半成利本官暂且收下,杨县令大可放心,有本官在,任罗两家掀不起什么风浪,临江仙也可在整个西江府售卖。” “如此,多谢府君!” “哈哈,好说,对了,杨县令之前说的第二季稻谷,可快收了?” 侯青山满脸期待的问道。 杨临嘴角抽了抽,此人果然贪得无度,任何关于好处的,绝不会忘! “快了,到时下官会让人送府君的那部分过来。” “嗯,如果收成不错,本官就下令整个西江府都向你广元县学怎么种田。” 侯青山满意的又拿起紫砂壶,连嘬了几口。 “是。” 杨临答应了声后,便离开了府衙。 站在门口,他回望了一眼衙门高堂。 目光深邃如渊。 第84章 虎王关破 十月初,中州长京城。 秋收刚过,北方今年的收成比起往年又差了许多。 逃荒者络绎不绝。 北城门上,两个守城士兵眺望着远方。 “松哥,你多久没回家了?”其中年轻点的士兵问向一旁的老兵。 叫做松哥的老兵回头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些没落。 “家?三年多了吧,回不去了,小孟你家是哪的?” “青州。” 小孟听到松哥说回不去了,就已经猜到他的家是燕州的。 如今燕州几乎全境都被金人占领。 “青州是个好地方,北有虎王关,金人南下不得。” “松哥,早晚有一天咱能北上收复燕州的,到时候松哥就能回家了!” 小孟信心满满地安慰道。 松哥笑了笑,没再说话。 “松哥,你看,有快马!” 小孟的话音刚落下,一匹快马已经近前,上面是一位风尘仆仆的骑手,马上还插着令旗。 “边关八百里加急!速速让开!” 顿时城门下一片骚动,传令兵入城后便直接向皇城奔去。 松哥看着快马离去的方向,面色凝重。 第二天,一则消息震惊了整个大周。 虎王关破,十五万金人大军已入青州! …… “主公,收上来的粮食已经入仓,共近四千石!大丰之年!” 关寅着急忙慌的跑到新酒坊,打断了正在和徐子清聊天的杨临。 “四千石!” 杨临有些惊讶,四千石的税收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期。 这时候水稻还比较原始,未经过培育,加上肥力有限,比起现代来相差甚远。 正常一亩地也就一石多的产量。 (为方便计算,本书一石等于一百斤) “百姓们用了主公教的施肥之术,如今一亩地的收成可达两石,加上还开荒出了不少田地。第一次便有如此收成,将来只会更多!” 关寅神色激动,心中已经盘算起来。 虽然这一次收的税并没有以往收得多,但以往是一年收一次,而且加起来都有十税七,十税八了,百姓们苦不堪言。 如今百姓们开荒种地是累点儿,但存下来的粮食可是实打实的。 虽然这边人口少,没有个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发展不会有太大变化。 但有了余粮,杨临就可以帮他们换成钱去添置各种物品,交易多了经济就能慢慢发展起来。 徐子清站在一旁,也露出了笑意。 “恭喜杨县尊,粮食丰收。” 看着杨临高兴,徐子清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眼前这个男人,凭着一己之力,让整个广元县的百姓们都过上好日子。 杨临也看了她一眼。 “如今有了些粮食,临江仙可大力酿造了,先让整个西江府都喝上。” “县尊,临江仙太烈,虽然供不应求,实际也有很多人不喜。” 徐子清知道这酒的价值,但卖的多了也发现了问题。 “正常的,新酒嘛,总要有个适应过程。” 杨临说着,突然灵光一现。 想要让临江仙打出更大的名气,其实也不难。 这年头,最爱喝酒的人可不是平民百姓,他们大多吃饭都吃不起,怎么可能买酒。 最爱喝酒的是达官贵人,文人墨客。 想让他们买单,就要让这个酒与众不同,最好是有点逼格。 “等我一日,我有办法让临江仙卖出西江府。”杨临神秘地说道。 “是!”徐子清眼中满是好奇。 随后杨临便带着关寅走出了酒坊。 “野人镇那边反应如何?”杨临边走边问。 “高兴坏了,他们可从未见过这么多粮食,那黑野老头天天站在田里瞎指挥别人,还要主动多交一成的税,我没答应。” 说起野人镇,关寅没忍住笑了几声,那些蛮人抓着稻杆手舞足蹈的样子别提多好笑。 杨临向关寅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 “做的好,人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既然当他们是自己人,就要一视同仁,否则时间长了必会生乱。” “主公放心,这点我亦明白!”关寅认真回道。 杨临点了点头,对于关寅他还是比较放心的,不然也不会把衙门里大小事情都交给他。 关寅状元之才当之无愧。 只不过杨临发现他在军事上并不突出,主要还是处理内政方面较强,并且有大局观,有识人能力。 属于那种稳坐后方的谋士,类似曹操的荀彧。 “对了,主公,已经过去两月,十万大山边缘去互市的蛮人很少。” 关寅有些担忧的说道。 “这事儿急不得,只要有人来就好办,等将来时机成熟,还有下一步方略。” 杨临镇定的回了句。 “下一步?” “没错,现在是以蛮治蛮,他们的首领仍然是本族的人,野人镇派去的不过是辅助,等两边关系好一些,再加派流官去共同治理十万大山。” “流官?” 关寅闻言别有深意的看着杨临,心中不禁在想: 主公啊主公,还说让我别提,你都想好将来派官员去治理蛮人了,你是个县令咋派官员?还不是要走那条路! 呵呵,装! 杨临看到关寅贼兮兮的眼神,有些奇怪。 其实他只是说顺口了,毕竟前世历史上就是这么干的。 改土归流,能加强对蛮人的管理,弊端是流官难以融入蛮人之中,会有隔阂而导致政令不通。 但他们有野人镇的蛮人帮助,不足之处就能得到很好的解决。 回到衙门后,杨临屁股还没坐热,就有人来访。 见到来人后,他倒有些意外。 “周洛?” 没想到是周洛亲自来了,他可是蜀王周恒的左右手。 “杨状元,好久不见!” 周洛就带了几个人,面色憔悴,看得出来一路上都在赶路。 “周将军,数月不见,蜀王可安好?” 杨临亲自给周洛倒了杯茶。 要不是当时周洛在蜀州边境赶走了失了理智的凉州流民,他们肯定要损失惨重。 周洛也没客气,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多谢,我家王爷安好,这次就是王爷让我来给杨状元送信的。” “送信?” “不错。” 周洛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上书“杨临亲启”。 杨临双手接过。 “杨状元,北方出大事了,王爷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让我先赶来,估摸着再过两天消息也会传到西江府。” “什么消息?” 见周洛神情严肃,杨临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85章 蜀王来信,北上勤王 “十月初金人大破虎王关,打通了进入青州的通道,青州重镇安原城守将望风而降,北方再无险可守,十五万金军长驱直入已至长京城下!” 周洛一口气将最新军情说了出来。 “什么?!” 杨临大为震惊,金军又兵临城下了? 这才过了半年左右啊,上次不是议和了吗,还签了纳贡条款。 而且这次还不是绕路,是直接攻破了虎王关! “虎王关乃天下雄关,竟然也破了?” 杨临十分疑惑,按理说虎王关是几乎不可能攻破的,除非又有内奸。 周洛叹了口气,也颇为无奈。 “朝廷临阵换将,封今科探花郎吴昊为安北将军,接替虎王关主将。可吴昊去了之后大动城防,随意处罚将士,导致内乱频生。 金军趁此时机大举攻城,原主将奋勇杀敌,战死于城墙,随后虎王关被破,吴昊领残兵南逃。” 杨临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了,他知道吴昊是丞相吴严的后辈。 外戚中武将不多,所以一直在打压武将。 让吴昊接替虎王关主将,无非是想给他镀金,将来好拿住军权。 可他们根本没考虑过这样做的后果! 杨临深吸口气,又问向周洛。 “金军可有攻城?” “我从盛都出发时还未得到金军攻城的消息,至于现在如何我也不知,但朝廷已经下令,让各个州府起兵勤王了!” 见杨临皱着眉头,周洛继续说道: “长京城城高墙厚,且京营有十数万人马,金军想攻破长京城,也非易事,待各地勤王军一到,便可化解此次危难。” “没想到这才半年,金军二度兵临城下。”杨临无奈道,当初要不是徐年,长京城都已被攻打了一遍。 “谁说不是呢!” 周洛双手一摊,情绪并无多大起伏。 长京城怎么样他不在乎,他眼里只有蜀王。 杨临拿着信封,看着上面行云流水,入木三分的字迹。 “蜀王殿下可有说什么?” 闻言,周洛坐正了几分,认真地看着杨临。 “王爷决定倾蜀州之兵北上勤王!且邀杨状元同去!” 杨临豁然起身,直愣愣的看着周洛。 他忽然想起了周恒当时说的一句话: “本王能救百万蜀民,却救不了天下苍生。” 当初万岑说过,蜀州有十万带甲之士,这次如果倾巢而出,杨临敢断定,周恒北上的目的不只是勤王。 可为什么要叫他一起去? 他不过是小小县令,手里能有几个兵? 此时周洛也跟着站起身,走到杨临面前。 “王爷说,杨状元若去,蜀州可提供给杨状元一千副盔甲与一千柄战刀,至于其他的,杨状元可自己看信。” 杨临闻言,目光微微一滞。 “我已知晓,但还需斟酌一番,周将军一路劳累,先与几位兄弟好好休息,待备好晚宴再请将军。” “也好,那先行告辞。” 周洛客气地抱了抱拳,带人跟着小翠去了后院客房。 待周洛走后,杨临打开了信封,里面有数张写满字迹的纸。 看着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半个时辰后,李剑,关寅,章亥,林标,齐丰几人齐聚一堂。 杨临将周洛所说的全部告诉了他们。 几人先是震惊,随后开始沉思起来,在考虑要不要北上勤王。 见无人开口,林标率先说道: “主公,广元县距离长京城有三千多里的路程,就算急行军也要一个多月,这时间太久变数也会很大。” “林统领所言不错,东家,我们出兵勤王,太远了。” 李剑点了点头,他虽然憎恨金人,但也十分理智。 且杨临之前答应他的让他上战场打金人,早在守岐县的时候就已经实现了。 现在他更站在杨临的立场考虑。 章亥一言不发,但可见他的双手早已握紧拳头。 他现在很矛盾,他不想救长京城,但他曾经的上司,长林军主将林老将军,还在长京城的牢狱之中。 关寅沉吟片刻后,站了出来。 “主公,北上勤王,可去!” 话音落下,杨临有些诧异的看向关寅。 他本以为关寅会说坐山观虎斗,坐看云起云落,暗中发展实力等待机会呢。 没想到关寅会支持他去。 “主公可还记得之前李统领从府城带回的消息?” 关寅正色道。 见杨临点了点头,他又继续说道: “北齐女帝用了主公之语,使主公在北方名声大噪,现在整个大周皆知主公乃第一有气节之人,倘若此时主公避而不去,不说名落千丈,也会像石落大海,仅剩涟漪。 可若主公以县令这芝麻官职,散尽家财,召集人马,不畏强敌,千里勤王。届时,无论交战胜败,皆会让主公彻底扬名!” 关寅越说越激动,当初听见杨临也是状元的时候,他还震惊了一下。 还说两位状元在流放之地相遇,是上天的安排。 这把杨临都给恶心到了。 不过刚才关寅有件事没明说。 就是杨临农户出身,没有任何背景,虽然是状元,但将来若真要起势会先天低人一等。 所以这个出名的机会不可放过,一旦抓住,将来便可掀起巨浪。 杨临环视一周,发现林标等人都微微点头,像是被关寅说服。 其实关寅的想法倒是和周恒信中所说不谋而合。 只不过周恒是想让他救国,关寅是想让他出名。 杨临将信封掏出,对几人简单展示了一番,随后说道: “关寅所言,非常在理,我也支持北上勤王。这是蜀王派人送来的信,蜀王说我们若北上勤王,他可提供我们一千盔甲与一千战刀。” 众人闻言皆是惊喜万分,一千盔甲那可不少了! 要知道他们现在守备营加独立营共四千人,只有一千多的着甲率,且上面只有关键部分有铁片。 其余将士穿的都是简易的皮甲和布甲。 至于战刀,倒是每人都有,只是很大一部分都是从侯青山那里要来的,陈旧且有豁口。 这段时间从铁矿那里搞出来的铁矿石,拢共也才炼制了几百把刀枪,远远不够。 “既然大家没有异议,那我们便起兵北上,千里勤王!” 杨临大手一挥,拍案而定。 第86章 流水线 县衙附近的一家大院落,被杨临买下来后建成了一个匠作坊。 还派了二十几个营兵日夜轮流守护。 鲁瓒正在带着徒弟打磨着做神臂弩的木料。 “鲁老。” 杨临走进来打了声招呼。 见到杨临,鲁瓒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恭敬的起身。 “县尊来了。” 在杨临的示意下,木匠们不用行礼,接着做手上的事情。 随后他看向鲁瓒。 “鲁老,现在有多少架神臂弩?” “上次给守备营送去了五十架,新做好的有二十余架。” 鲁瓒直接说道。 杨临微微点头,再加上之前的,一共就是八十余架,数量还是有点少。 楚州有马,不过是矮马,体格小耐力强,用来驮运物资可以。 但在战场上和金人的战马比起来简直云泥之别。 如今齐丰的骑兵营虽扩充到了一百骑,但大多都是楚州马,只有三十余匹是他们从北方带来的。 对付金人骑兵,主要还得靠弓弩。 “鲁老,我有个提议,你看可否?”杨临拿起一架未完成的神臂弩,仔细看了看。 鲁瓒恭敬地站在一旁回道:“县尊请说。” “弩机工艺复杂,娴熟的老工匠做一架出来都要花费不少时间,新人从头开始学则要更久。 但若是把整个神臂弩拆成一个个的部件,一个学徒只需要做其中一个部件,最终再由老工匠组装成型,岂不是更加省时省力?” 杨临提出的是流水线的生产方法。 要说效率,没有什么能强过流水线的。 实际上古代也有类似流水线生产,但不如杨临说得那么细分。 如今神臂弩的不足之处,已经被鲁瓒改进得差不多了,完全可以流水化生产。 “一人只做一个部件,久而久之便熟能生巧,做起来更快不说,还能将各个地方隔开,不用担心制作技艺被偷学出去。” 杨临的话刚说完,鲁瓒突然抓住了他的胳膊。 有些兴奋地说道: “县尊,小老儿早就想跟您说了,光教这几个徒弟教不过来,根本没空做其他的弩,若照县尊所言,每个人只要教一部分的话,肯定能快很多!” “其他的弩?” 杨临直接抓住了重点。 鲁瓒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不错,小老儿想到一种大型的弩,可以驮在车上,或放在城墙上,能射得更远,威力更强!” “嘶……你说的是床弩吧!” 杨临直接好家伙,没想到鲁瓒还真啥都会做。 “啊?床弩,难道已经有人做出来了?” 鲁瓒有些惊讶,似乎是没听说过。 也难怪,广元县根本没有这东西,鲁瓒也没进过军营,自然不知道。 “呃……没事,鲁老您按自己想的来做就成。” 杨临赶紧说道。 要是鲁瓒真能把床弩搞出来,那将是个大杀器。 “成。” 鲁瓒松开了杨临。 “鲁老,我准备三天后北上勤王,你看这三天时间,能否昼夜赶工,用刚才说的办法再做几十架出来?要多少人都可以。” 因为路途遥远,需要准备不少东西,所以杨临将出兵时间定在了三天后。 “北上勤王?”鲁瓒先是疑惑,但没有多问。“人数太多,也装不过来,县尊可先派一百人来,今日就给他们分好工。” “好,这几日鲁老辛苦些,完成之后所有人都有重赏!” “多谢县尊!” 鲁瓒拱了拱手,将杨临送出了门口。 随后转身对着学徒们严厉喊道:“抓紧干活,县尊说了做的好有赏!” 听见有赏钱,大家顿时精神一震,都铆足了劲。 …… 两日后,宁江城。 侯青山躺在摇椅上嘬着紫砂壶中的茶水,正在听属下幕僚的禀报。 听着听着,他猛然坐起身,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幕僚。 “你是说长京城被十五万金兵围了?还是金国太子亲自带兵?” “正是,消息刚刚传到西江府,朝廷下令让各州府起兵勤王。” 幕僚是个高高瘦瘦的文人。 眼神犀利,鹰钩鼻,披着一件灰青色长袍。 “哼,勤王?去跟十五万金人骑兵打?北边几十万大军都拦不住,我们这三瓜两枣去了不就是送死吗?” 侯青山冷哼一声,脑袋坏了的才去勤王。 这些年好不容易积攒的家底,可不是这么用的。 “府君,刺史也发了公文,说让各府招募乡勇,一同北上。” 说着他拿出一份公文,准备递给侯青山。 侯青山只扫视了一眼,没有丝毫要接的打算,甚至说话的语气都有些嘲弄。 “他想去让他去,你信不信,别说我们西江府,其他府估计也不会派兵去勤王。” “吴刺史本身就对府君不满,若这次事情过去,怕是会以此来找府君的麻烦!” 幕僚皱着眉,说出了心里的担忧。 其实全天下这么大,不去勤王或去不了的多了,这事主要还是靠手里有兵的将领。 但因平时侯青山就不太听刺史吴荣的,吴荣对他早就怀恨在心。 到时候人嘴两张皮,万一吴荣那老东西参自己一本,就麻烦了。 侯青山闻言,手指轻轻刮擦着壶嘴,陷入了沉默。 “这倒是个麻烦。”他喃喃道。“就算恶令下面的县令,想来也必会推诿。” 这时,外面的管家走到门口,敲了几声门板。 “老爷,那广元县的杨县令来了。” 侯青山眉头一动,抬起头,对着幕僚露出了一丝笑意。 “此事稍后再提,这杨临定是送粮来了!” “是。” 幕僚答应一声,便退到了侯青山的身后。 不多时,杨临走进厅内,拱了拱手。 “见过府君。” “杨县令,可是粮食丰收,送粮来了?”侯青山表情期待。 “是,共一千石粮食,已经入城。” “才一千石?”侯青山有些狐疑。 稻子成熟的时候,他派人去看过了,总收成怎么也有个几万石了。 就算收十税一,也有个几千石。 “府君,本不止,但下官实在拿不出更多的了。”杨临的表情有些为难。 “为何?”侯青山追问。 “因为下官要带着广元县的守备营和刑徒军北上勤王!” 杨临语气高昂,义正辞严。 随后他看了眼坐在摇椅上的侯青山,拱手作揖。 “下官要告诉陛下,西江府虽是流放之地,但在府君的治理下百姓不仅安居乐业,且有拳拳报国之心!” 第87章 杨县令,你人还怪好得嘞 杨临的一顿彩虹屁下来,侯青山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脸上都微微泛红。 “杨县令,你说你要带守备营北上勤王?” “是。” 杨临点头确定。 闻言,侯青山回过头与身后的幕僚对视了一眼。 仿佛在说。 这杨县令,人还怪好的嘞。 他正犯着难,人就专门过来给自己解决问题。 广元县出了兵,不就等于我西江府出了兵吗,到时候你吴荣就没了借口。 “杨县令准备带多少人去?” 侯青山刚问出口,突然想起杨临身后的那位。 莫非是蜀王授意? 其实他猜对了,蜀王确实邀请杨临北上,但杨临并不是蜀王的人。 只不过杨临上次借蜀王的势,让侯青山误会了罢了。 可不管怎么说,不想出人出钱的侯青山心中是很高兴的。 “广元县守备营加上刑徒军,两千人。”杨临说道。 “两千?那路上确实需要耗费不少粮草,这样,你带来的一千石粮食就算本官支持你北上的军资,如何?” 侯青山眯着眼睛笑道。 这样一来,他也确确实实为勤王出过力了! “多谢府君,只是还有一事需要府君援助。” “说吧。”侯青山大手一挥。 “守备营将士们缺少盔甲战刀,还望府君能拨一些下来。” 杨临直言道。 “盔甲战刀!” 侯青山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凝固住了。 这玩意可不便宜啊! 但他稍作沉吟之后,还是狠下心来。 “宁江城府库中还有五……呃,三百套盔甲和战刀,可给杨县令做北上勤王之用。” 这句话说完,侯青山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见对方一副抠搜的模样,杨临也没再多说什么,三百就三百,有总比没有的强。 随后他告辞了侯青山,去武备库中领取了三百套盔甲和战刀。 看那质地,居然都是全新的。 侯青山还算有点良心。 当他把东西拉去守备营校场时,将士们都兴奋了。 这才是真正的甲胄啊,铁片覆盖率很高,不是他们现在穿的破烂能比的! 冷兵器作战,盔甲的作用非常大,关键时刻能够保命。 于是杨临将一千多套旧盔甲上的铁片,全部结合到其中的七百套上,以增强防御力。 这样一来,只等把蜀王给的装备一拿,他的两千人将全员着甲。 一日时间很快过去。 杨临登上点将台,下方站着即将要出征的两千名将士。 他只带一半人,一是因为装备不足,二是因为广元县还需要守备力量。 毕竟山里还有些未知数。 两千将士,守备营和独立营各占一半。 守备营由李剑率领,林标留在了广元县,独立营则是章亥统领。 其中有齐丰带领的骑兵一百人,王虎带领的弓弩手三百人。 鲁瓒这三天昼夜不停,又造出了二十多架神臂弩,如今弩的总数已经超过了一百。 另外还有持长枪的四百人,剩下的则都是刀盾兵。 此时一阵微风吹在杨临的身上,让他感到了丝丝凉意。 即便是四季温度适宜的广元县,在寒冬即将来临之际,温差也会非常的大。 杨临清了清嗓音,神情肃然。 “兄弟们,你们可知我们为什么要出征,为什么么要北上勤王?” 台下默不作声,都安静地看着杨临。 杨临见状继续说道: “因为北方的金人,此刻已经包围了长京城,他们想亡我们的国,想奴役我们大周百姓。 俗话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倘若长京城破,我等都会是亡国奴!” 杨临想借此机会出名不假。 但他更难以容忍金人在大周的土地上为非作歹,肆意屠杀。 大周能亡,但绝不能亡在嗜血的外族手里。 这一次,他想试试跟着蜀王,拯救天下苍生! “誓死不当亡国奴!出征!” “咚!咚!咚……” 连续的鼓声为两千余将士送行,杨临骑在马上,率先出了军营。 刚出来,他就发现道路两旁已经围满了百姓。 他们很多人手里都提着篮子,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吃食。 “小兄弟,带点路上吃吧,今天刚做好的米,可香了。” 一个婶子用洗干净的麻布,包裹着一大团香喷喷的米饭。 要论以前根本不可能煮成米饭,都是煮稀了吃。 如今可算是家家有粮。 但杨临知道,这还只不过在广元县境内开垦的田地,想要完全开发十万大山,没有几十万人,两代甚至三代人的努力,肯定是不够的。 那年纪颇小的营兵不敢拿,连忙推诿。 军中早有军令,在外不可拿百姓一针一线,只要有战功,回来之后县尊绝不会吝啬奖赏。 见百姓们太过热情,杨临只好大声喊道: “乡亲们,我们已经带好了干粮,你们都拿回去吧!” 杨临的话音刚落,有个戴着草帽的老者站了出来。 “县尊,您就收下吧,这都是大家伙的一点心意,望您早日凯旋归来!” “是啊,希望县尊早日打败金人归来!” “祝县尊早日归来!” …… 百姓们接连不断的声音让杨临有些感动。 “兄弟们,只拿少许!” 他无奈下令,让将士们意思意思就行了。 可即便如此,等他们走到城门的时候,衣服里已经塞得满满当当的了。 城门下,关寅已经先一步在此等候。 “主公,此行三千里,望路途顺利!” 杨临下马,拍了拍他的肩膀。 “广元县就交给你了,若是还有蛮人作乱,你可自拿主意。” “是!定不会让主公失望!” 关寅拱手作揖,目光坚定。 此时陈遵从城外进来。 他是杨临刚来广元县时,妻子被典吏孙威害死,他又被县尉赵发打成重伤。 杨临为他翻案后,提拔他为哨官。 “县尊,粮队方才已经出发了,一共一百二十辆粮车,六百名运粮民夫。” 陈遵这次负责的是带着民夫押运粮草。 “好,我们也出发!” 杨临再次上马,对关寅抱了抱拳后,带着两千将士浩浩荡荡的驶出北门。 李剑骑马上来。 “东家,这次我们不用绕路了。” “没错,这次经蜀州,走汉洲,直达中州!” 杨临看了他一眼,想起了半年前他们刚出长京城的模样。 那时为了防止太后派人追来,特意绕了远路。 没想到才短短半年,他就能带着两千人,杀回长京城。 “李剑,此次北上,当打出我广元县之威名!” “是,东家!” 第88章 抗命 南岭西起十万大山,东至楚州沧河府,连绵数百里。 都说蜀道难,实际上南岭的路也难。 从前朝开始,南岭就一直在修路,死在这里的刑徒数都数不清了。 好在经过数百年断断续续的开辟,南岭有了一条还算好走的官道,让来往过客方便了许多。 “东家,还是广元县的气候好,入冬了一点不觉得冷,这刚上南岭,就冷了许多。” 李剑抓起一把干草,正在喂马。 牛二也凑了过来,给杨临递了个水壶。 “可不是吗,往年俺在北方,十月底地上就有了寒霜,在广元县俺穿一两件衣裳都不觉得冷。” 杨临靠在一棵树旁,接过水壶喝了一小口。 笑着说道:“要不是这样,稻谷也不能一年三熟,就是离中原偏远了些。” “估摸着周洛已经回到盛都了,他的马快。” 牛二满脸的羡慕之色。 他起初看到周洛的凉州大马时,口水都差点流在人家马毛上。 那马又高又壮,还很有灵性。 李剑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可是精挑细选的凉州马,对了东家,赵川他们伤势应该好了,不知道回没回来。” 说起凉州,李剑就想起了当时南下时,赵川和几个小河村的汉子留在了凉州疗伤。 现在已经五个多月过去了。 “他们啊,估计快了。” 杨临望了眼北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与此同时,凉州的一处小山村。 简易的木屋内,摆着一张不大的四方小桌,五个大汉一个妇女和一个老妪围坐在一起。 七个人挤得满满当当的,正尴尬地互相大眼瞪小眼。 “叶神医,尝尝今天刚打的野兔,香得很哩!” 赵川扯了一只烤熟的兔腿,放在老妪的碗里,脸上还带着傻笑。 紧张的氛围打破,另几个汉子也开口了。 “叶神医,那个水缸里的水已经打满了,后院的柴也劈完了,还有什么要做的?要不要我们帮忙磨药啊?” 话音未落,老妪连忙开口。 “不需要,你们几个给老娘打哪来回哪去!伤都好两个月了,赖在我这干嘛?还想打老娘的主意?” 赵川和赵氏对视了一眼。 他们可是带着任务的。 东家临走前偷偷说了,要是这神医的医术是真高,就让他们想办法把她带去广元县。 赵氏笑了笑,帮老妪盛了一碗汤。 “老姐姐,您一个人也孤单,多些人也好照应不是,你救了他们的命,就让他们报答报答吧。” 老妪闻言,看了眼赵氏,没有说话。 随后她默默地端起饭碗,自顾自得吃了起来,还啃了一口兔腿。 眼眸一亮,真香! …… 南岭上,杨临见大家都歇息得差不多了,便下令继续赶路。 走出峰峦叠嶂的山岭,山下是一大片枫树林。 从高处望,枝叶随风舞动,在阳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走在路上,金红的枫叶落满了整个官道,像是给大地铺了一层绚丽的地毯。 忽然,身后传来些许嘈杂的声音,甚至还有人在哽咽。 杨临刚回头看,章亥就赶了过来。 “主公,是独立营的兄弟们心中激动,他们从这里进入岭南,就没想过有一天还能活着出来。” “无妨,告诉他们,此次北上若赚了军功,说不定朝廷能减了他们的罪。” “是!” 章亥答应一声后转身回去。 出了枫树林,就是楚州永安府,过了永安府才到蜀州的白云县。 周恒在信上说,一千套盔甲和战刀就放在白云县,他直接找县令去拿便可。 这时突然一阵马蹄声靠近。 “东家,有情况!列阵!” 李剑瞬间严肃起来,骑着马在前面大喊。 独立营也来不及感怀了,立马持着刀盾将众人围在里面。 很快,前方一队人马纷至沓来,大概有三十多骑,皆披甲执锐。 见杨临这边都摆好了架势,也不敢靠近,在远处便停了马。 “对面来的可是西江府的勤王军?” 骑兵中,为首的一人大声喊道。 “正是!”杨临回了一句。 “别误会,我们乃楚州刺史吴荣麾下亲兵,奉使君之命,在此等候诸位!” “刺史?” 杨临看了眼李剑,没想到这个什么刺史会在这等他。 想起上次侯青山说的,任家在一直巴结这位刺史,莫不是这个时候来找麻烦? 他皱了皱眉,看向对面的骑兵。 “这位将军,使君是有吩咐?” 对面没有接话,而是说道:“可否近前说话?” 闻言,章亥看了眼杨临,杨临朝他点了点头。 “收!” 章亥随即大手一挥,独立营的将士们纷纷后退,收起刀兵,让出了一条路。 那人见状,下马只身一人走了过来。 杨临打量了他一番,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粗眉细眼,脸上有一颗较为明显的黑痣。 “某乃使君账下亲兵,段涞,你们谁是头领?” “在下西江府广元县县令,杨临。” 杨临主动站出,拱了拱手。 段涞见是领兵的只是个小小县令,脸上不禁带了丝轻蔑。 “有多少人马?” 不仅脸上轻蔑,说起话来也不像是询问,倒像是命令。 牛二直接听不下去,想上前理论理论。 杨临制止了他,随后面无表情的回道: “两千人。” “才两千?” 段涞挑了挑眉,略带嫌弃,侧目扫了杨临一眼。 “怎么才两千人?偌大的西江府,没人了吗?罢了,两千就两千吧,跟我走!” 说完,段涞也没顾杨临的反应,直接转身往外面走。 李剑上前一步,挡住了他的前面。 “阁下还未说清楚,要我们去何处?” “你又是何人?” 段涞见有人拦住自己,用鼻孔看向李剑。 “广元县守备营统领,李剑。” “哦……” 段涞哦了一声,不再看李剑,还是回头对杨临说道: “使君有令,各府勤王军在凤安府集结,从明州北上,你们跟我往东走。” 凤安府在永安府的东侧,与明州接壤。 简单来说,西江府,永安府,包括南岭,都在楚州以西,北边与蜀州接壤。 杨临从南岭出,走永安府、蜀州一线会更近,若绕去楚州东部的凤安府,会更远一些。 再说他还要去蜀州拿装备呢,不可能去凤安府的。 “段将军,我等早已规划好路线,要从蜀州走,恕不能朝令夕改。” 杨临的话让段涞瞬间变了脸色。 “你一小小县令,胆敢抗命?” 第89章 烧粮 “杨临,你敢抗使君之命?” 段涞质疑的语气非常狠厉,仿佛他比杨临的官还大好几个等级。 杨临也懒得再惯着他。 正所谓上行下效,光从段涞的人品就能看出来刺史吴荣是什么人。 要是真去了,还不知道会怎么被坑,说不好一上去就让你当炮灰去送死。 “你可回去禀报使君,我西江府的勤王军,走蜀州,无法绕路。” 杨临语气决然。 还重重说了西江府三个字,想把这个锅往侯青山的头上扣一扣。 听见杨临敢跟自己叫板,段涞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要是知府也就算了,毕竟不鸟他的知府很多。 可你一个小小七品县令,居然也敢不把他这个从三品官的亲兵放在眼里。 简直岂有此理! “杨临,你可要想好了,违抗使君的命令将来是什么后果!” 段涞气势上一点不输,昂着头,眼中透着威胁。 可惜杨临最不怕的就是威胁。 “若本官没记错,刺史只有监察之权,本官要怎么做,使君也无权干涉!” “你!” “若使君要上奏,请便!” “好,好得很,我记住了,不光是你,还有你们知府,我定会向使君禀明!” 段涞见杨临态度坚决,也没有办法。 只能像买衣服还价一样,转身就走,期望能够吓住杨临,将自己叫回来。 可他一直走出军阵,身后始终没有传来阻止的声音。 卧槽,失算了! 段涞心中大骂一声,瞅了眼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独立营将士,也不敢回头。 就这么直愣愣的回到了他的骑兵队伍。 “杨临,你可别后悔!” 最后瞪了杨临一眼,段涞骑上马,带着三十余人往东而去。 牛二朝着他离去的方向,吐了口唾沫。 “呸,什么人啊,狗仗人势的东西!” “东家,我看那刺史是想收拢兵力壮大自己,好出风头。” 李剑过来说道。 “不管他了,继续赶路!” 杨临没心情管他,他现在只想早日赶到蜀州。 那一千套装备还等着他呢。 而且或许,可以见到那个分别了五个月的人。 …… 入夜,星空璀璨,如同一幅浩瀚无垠的画卷,闪烁的星辰如同无数明珠洒落天际。 运粮队落在了杨临他们后面,也跟着停下来扎好了营地。 民夫们刚吃完饭,正在清理锅具。 一百多辆粮车在陈遵的命令下,分成了四处堆放。 这样万一不小心发生火灾,也不至于将粮食一下全部烧没。 “哨总,您先休息吧,我来值夜。” 一名队正怀中抱着一把刀走过来,嘴里叼着一棵草根。 陈遵手下只有一百人,眼前的正是手下两名队正中的一位。 陈遵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 “卫行,辛苦你了,两个时辰后我来替你。” “哨总,卑职职责所在!” 卫行笑了笑,便带着几个人到外围巡逻去了。 此时距离运粮队不远处的树丛中,猫着几十个人。 “段哥,真的要这么做吗?” 有人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焦虑。 他所问的对象正是段涞。 段涞等人不仅没走,反而在杨临走后还折返回来跟在运粮队后面。 “废话,那小子敢这么跟老子说话,能让他好过咯?再说了,人不带回去,怎么跟使君交差?” 段涞声音压的很低,眼神阴狠的看着前面的运粮队,嘴里还不停地咒骂。 “吗的,是哪个这么贼,把粮车分了四个地方放?!” “段哥,这粮食烧了可惜了,你说能不能给府君运回去?” 旁边有人出主意。 段涞气得直接敲了敲他的头。 “运你个头啊,你拿什么运?人家运粮民夫就好几百人,你就算把你太奶请上来,都运不了几车!” 挨了打后,那人闭口不言。 段涞则在考虑怎么才能同时烧掉四个地方的粮车。 毕竟他们没有带火油,要点燃这么多粮车肯定要花不少的时间。 他心中的计划非常完美,只要成功把粮食烧掉,杨临他们就无法去蜀州了。 突然他愣了一下。 不对不对,若是都烧完了,凤安府不是也去不了了? 那就烧三处地方的粮车,留下一处。 事成之后再假装偶遇,告诉杨临凤安府有粮食,这样杨临只能乖乖地跟自己走。 哈哈,不愧是我!! 段涞打定主意,为自己点了点头。 随后他小声命令道: “等到后半夜再动手,我们先去找些干草干树叶,到时候摸过去放在粮车上点燃!” “好,听段哥的!” 三十多人分散开来,各自搜寻干草去了。 丑时刚过,帐内睡的好好的陈遵突然醒来。 只见他皱着眉头,有种不祥的预感,让他心中慌乱,很不安宁。 这种感觉在之前妻子出事的时候也出现过。 当时他立刻从守备营赶回家,可惜没找到妻子,最终还是晚了一步。 如今那种不妙的感觉再次出现。 他立马穿好外衣,拿起长刀,走出了营帐。 见月亮高悬,撒下的银色光辉照满大地。 整个营地一片寂静,只有三支巡视的队伍,围着营地来回转圈。 忽然,他眼角的余光瞟到了一个一闪而过的黑影。 “谁?!” 他猛然回头,却发现空无一物。 随后他小心翼翼的走到一处堆放粮车的地方。 三十辆粮车安安静静地停靠在一起。 此时,其中一辆粮车下,段涞正屏着呼吸跪趴在下面,手上还抓着一大把的干草。 就连外面地上也不小心散落了不少。 因为粮车周围都被特意清理过,所以若低头看,干草会格外显眼。 他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来人的脚步,祈祷他不要发现。 终于,脚步迈过干草,从他的身边走过。 他长舒口气。 “什么人!” 突然一道吼声打破寂静。 陈遵突然回头,拔出刀就往车底猛攮。 段涞大惊,好在他身手不差,扭动着身体躲过一刀,迅速从另一头钻了出来。 “敌袭!” 正在巡逻的营兵发现动静,连忙大呼,同时赶过来围堵段涞。 一时间,整个运粮队都醒了,纷纷走出营帐。 营兵们都拔刀上前,民夫们则紧张得聚在一旁观察着情况。 “走水了!” 就在这时,另一处的粮车上燃起了火焰。 陈遵扭头看去,见火势刚起,顾不得段涞,他飞速跑向起火的粮车。 “快,灭火!” 第90章 皇上的人 陈遵快步冲过去,见有两辆粮车上放了很多的干草细枝,此刻已经燃起。 火势并不算大,只有表面上的几袋粮食被烧起来了。 他果断丢下手中的刀,提起一辆粮车拼命地往外面拉。 “水,水来了!” 几个营兵拿了好几个水袋,通通往火上倒。 但几个水袋能有多少水,根本不足以灭火。 情急之下,陈遵一脚踹翻了粮车,几个大粮袋翻落在地。 营兵们把未着火的拉了出来,又扒拉地上的土往火堆里丢,还有直接用衣服扑,用脚踩的。 一番操作下来,总算是将火势扑灭。 但也损失了好几大袋的粮食。 另一边,卫行带着人追上刚才放火的几人后,直接乱刀砍死。 而纵火未成的段涞,还在逃命周旋,身手不错的他甚至反杀了一人。 “狗贼!胆敢烧我粮草!” 陈遵怒吼一声,气血上涌,这是他伤好之后的第一个任务,没想到就出现意外。 他捡起刀又冲了回去。 这时突然有马蹄声响起,黑暗中冲出十余骑兵,还牵着很多空马。 他们并不知道刚才来烧粮草的同伴,只剩下段涞未死。 “段哥,快上马!” 有人大声喊道。 段涞寻声望去,见是自己人来接应自己了,心中大喜。 “滚!” 他回头怒吼一声,一脚踹在追上来的营兵胸口。 却不料那营兵手速很快,在被踹倒的同时趁机一刀划到他的腿上。 顿时鲜血飞溅。 段涞吃痛,但知道自己不能有丝毫停留,否则小命必交待在这。 只好一瘸一瘸的向骑兵过来的方向靠拢。 “给我拦住他们,斩马腿!” 陈遵及附近的几十个营兵已经冲到附近。 步兵对骑兵是劣势,但好在这些人马速并不快,这也给了陈遵他们操作的空间。 见前面数十人杀气腾腾的,马上的人许是怕了。 “往东走!” 忽然马头调转了方向,与陈尊他们来了一个擦身而过。 “段哥,以后每年我都给你烧纸!” 啊? 听着渐行渐远的声音,段涞愣在原地。 不是,我还没上马呢! 然而骑兵们越走越远,很快便消失在夜的尽头。 陈遵见状也只能收起架势,围住了段涞。 “抓活的!” “别过来,谁过来老子就杀谁!” 孤身一人的段涞迈着瘸腿,持刀对峙。 但凶并没有什么用,很快他便被生擒活捉。 天色渐渐放亮,附近的林中有不少鸟儿正叽叽喳喳地鸣叫,似乎在迎接新的一天。 不多时,杨临带着人来到运粮队。 见到有战斗过的痕迹,他的脸色十分阴沉,在想哪里出了问题。 他们两千大军在前面开路,周围地方也都被齐丰的骑兵营查探过,根本不可能有能威胁他们的势力。 这种情况下,运粮队怎么会被突然袭击? “卑职护粮不利,请县尊降罪!” 陈遵躬身俯首,心中愧疚不已。 “说说情况。” “是。” 陈遵答应一声,将晚上的事情说了一遍后,让人将段涞带了过来。 段涞见到杨临,竟还有恃无恐。 上来就大声嚷嚷。 “杨临,你知道我是谁,快放了我,再给我一匹快马,这件事我既往不咎!” 看到袭营的人是段涞,杨临怒从中来。 这人不但威胁他,现在还烧他的粮草。 “拿你的狗脑子好好想想,烧我的粮草,杀我的人,还想我放过你?拖下去,斩了!” 杨临大手一挥,判了段涞死刑。 段涞见杨临杀意凛然,心里咯噔一下,这回是真怕了。 “杨……杨县尊,我是刺史的人,杀了我对你没好处,放了我,我可以在刺史身边为你说话……” “我求你,别杀我,我求……” 段涞的声音戛然而止,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滚落在地。 随后杨临看向陈遵。 “虽让贼人有机可乘,但陈哨官及时护粮,抓住贼首,也算有功,先记录在册,战后论功行赏!” “是!” 陈遵闻言松了一口气。 实际上一百多车的粮食只够他们吃半个多月,到了蜀州后运粮队就会返回。 不是杨临不想多带,而是带不了太多,因为运粮队跟不上,会严重影响行军速度。 朝廷发了勤王令,按理说各地官员是要提供粮草的,但基本也就想想了。 他要硬说没有,你也没什么办法,到时候只能自己花钱去买。 收拾完后大军再次启程,安全穿过永安府,于七日后,到达蜀州境内。 白云县。 县令是个一丝不苟的中年男子。 核对好杨临的身份后,二话不说就打开了武备库。 那一千套精铁打造的黑色甲胄,直接让人看呆了眼,再加上泛着寒光的长刀,一看就是好刀。 “多谢县令。” 杨临朝白云县县令拱了拱手。 白云县县令看着杨临说道: “王爷带着大军已经先一步北上了,北边传来消息,金人已经开始攻城,战况十分惨烈。” “已经攻城了?” 杨临惊叹一声,看来这次金人是来真的,而不是单纯的抢夺财宝和人口。 大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王爷曾留言,若杨县令北上,蜀州各地都会提供粮草,杨县令路上直接找官府要便是。” 白云县县令继续说着。 同时也好奇地打量着杨临,他想不明白,自家王爷为什么这么看好眼前的这个人。 不过是一流放之地的县令罢了,最多有个状元郎的名头。 “我已知晓,多谢王爷!” 杨临再次道谢,便带着人继续北上。 当独立营的将士们穿上崭新的黑甲时,整个军容都发生了变化。 打眼一看,就像一瞬间从不知名的杂牌军,变成威武肃杀的铁血军团。 “东家,蜀王殿下对咱们这么好,是不是因为夫人啊。” 牛二突然凑上来问道。 几个月不见,就连他都有些想念周琬。 李剑连忙拽了拽他,“老牛,黑甲刚好够独立营的兄弟分完,没你的份了。” “知道了,俺又不要。”牛二随意应了句。 杨临则对牛二的话一笑置之。 他从周恒的信中看出来,周恒是想为大周治病,而不是让大周更乱。 帮助自己只是觉得自己也能够帮他。 因为利益从来都是相互的。 很多人觉得有钱人很抠,实际上不是他抠,只是他对你抠。 因为你对他没有利用价值,所以他不会在你身上花心思。 他只会在对他有用的人和事上面大方。 杨临对于周恒,就是这个道理。 给粮草给装备,绝不是因为他曾经帮过周琬。 而是与他被贬到广元县的原因一样。 他是皇上的人。 第91章 兵痞 汉州与中州的交界之处。 营帐林立,旌旗飘扬。 放眼望去,整座大营连绵十数里,望不到边。 一座大帐内,周恒正仔细观察着眼前的地图,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此时一个儒士走进帐内。 “王爷,东路军被五万金兵挡在了阳谷关。” 儒士手拿羽扇,虽年龄已有四十上下,但其样貌可谓风度翩翩,温文尔雅。 周恒闻言,脸上露出一丝不满。 “司马安这个蠢货,十几万大军破不了五万金兵,亏本王之前将他列为英雄人物!” “王爷,司马安或许不是攻不破,而是不想破。” 儒士轻轻扇了扇手中的羽扇,沉吟道。 原本青州重镇安原城投敌,作为青州刺史的司马安也要获罪。 但司马世家在青州威望甚高,司马安振臂一呼,瞬间召集起数万勤王大军。 朝廷见此不仅没有下罪司马安,更是封他为辅国将军,组成东路勤王军,统领东南各路人马。 如今已经达到十二三万的规模。 而蜀王周恒则被封为镇国将军,统领西路勤王大军,也有十余万的规模。 “其心可诛!咳咳咳咳……” 周恒突然咳嗽不停,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劳烦军师通知下去,明日寅时造饭,天一亮大军直入中州!” “是!” 儒生走出营帐,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就在他走后,一名束发着甲的女子走进营帐。 “王兄,药好了。” 女子端着一碗汤药,来到周恒身边。 周恒接过碗,无视药的苦辣,一饮而尽。 随后温柔的看着女子。 “琬儿,明日大军开拔,过不了多久便会与金人交战,你便跟在军师身边,多学学军事。” “好。” 周琬接过空碗,眼眶有些红润。 …… 汉州的官道上,杨临带着两千人马从出发开始,已经走了整整一个月。 再有七八天左右,便可到达中州边境。 一路上可谓风尘仆仆,即便都是青壮汉子,也难掩脸上的疲惫。 但此刻让杨临更疲惫的。 是两个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汉洲军官。 “杨县令,你们真从西江府过来呀?那可是流放之地,远得很呐!” “就是就是,听说那里有好多蛮族,男的凶得很,女的荡得很,是不是真得啊?” “啊?老袁你这都知道,有多荡啊?”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一路上就没停过。 他们是汉州两个相邻县的守备营统领,一个叫纪兴安,一个叫袁鸿。 带着自己的营兵和招募的数百乡勇一起勤王。 两个人都是自来熟,碰上杨临后就一直跟着,说是人多力量大。 “袁统领,蛮人女子比男的更凶!” 杨临实在受不了,随便回了句他们。 听见杨临说话,袁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哦,原来如此,杨县令肯定是深谙此道啊!” 在说那个字的时候,他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惹得纪兴安一阵大笑。 这时牛二挺身而出。 “你俩笑啥呢!” 听见牛二说话,两人顿时就不笑了。 只是还贼眉鼠眼地相互看来看去。 牛二的体格比他们大太多,刚开始他们不信邪,还比划了两下。 谁知被牛二单手擒拿,根本翻不出花来。 后面就老实了。 杨临看了两人一眼,忍俊不禁。 随后又看了看天色。 “牛二,通知下去,原地休息,埋锅造饭。” “好嘞!” 听见要吃饭了,牛二的精神头一下就上来了,他饭量大,饿得也快。 纪兴安和袁鸿也回到了自己的队伍,下令停下来吃饭。 他们共有五六百人,其中穿着守备营军服的只有一百多人。 剩下的都是招募的乡勇,衣服上基本都打着补丁。 手上的武器更是五花八门,什么柴刀,钉耙,鱼叉,甚至还有扁担,那是要什么有什么。 知道的说他们是勤王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锄地抓鱼呢。 他们吃饭也不用埋锅造饭,因为根本就没有锅。 杨临偷偷看过去,发现他们从兜里掏出了一两块野菜饼。 有的还不舍得吃完,分了一半又装回兜里。 然后舔一口醋布,吃一口野菜饼,看得出来那野菜饼里是没放盐的。 就连纪兴安和袁鸿吃的也是一样。 杨临这边米饭刚煮好,他们就已经吃完了。 “东家,给。” 牛二先给杨临盛了一碗,上面放着一小块干腊肉,是用粗盐腌制过的骚猪肉。 刚出炉的米饭香味,顺着风飘到了隔壁。 纪袁两人瞬间瞪大了眼睛,身后的乡勇们一个个的也是躁动不安。 好像刚吃完饭的肚子,又饿了。 “是大白米饭!” “真香啊!还有肉!” 天老爷嘞! 有人小声惊呼,他们大部分人都没吃过这么精的粮食。 最多也只是喝过稀粥。 这是什么队伍啊,居然吃的跟大户人家一样! 有人已经蠢蠢欲动,可看到那整齐划一的甲胄,人手一把的长刀,瞬间没了勇气。 “老袁,那杨县令说他们是西江府来的,那不是荒凉之地吗,怎么吃的这么好?” 纪兴安咽了咽口水,满脸的向往。 只见袁鸿呆呆地说道: “咱也不知道啊,跟他们一比好像咱们才是流放的,叫兄弟们管住眼睛,别看了,也别想!” 纪兴安吩咐完后,连忙闭起了眼睛。 但还是不断有香味飘过来,让他不得不再捏住鼻子,用嘴巴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 忽然前面有一阵车轱辘声音传来。 纪兴安睁开眼睛。 看见前面官道上有一个车队朝这边过来,运着十几辆板车,光跟着的家丁就有上百人。 许是看到官道两旁的官兵们,车队突然停在了前面,没有继续前进。 不多时,车队缓缓掉头朝后走去,看情况应该是想绕路。 纪兴安一阵大喊:“老袁,快,别让他们走了!” 袁鸿听见喊声,也发现了车队,连忙招呼营兵和数百乡勇,朝着车队乌泱泱的追上去。 车队领头人是个穿着一身华丽服饰的年轻人。 见到一大群人冲过来,有些慌张。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这群兵痞,要干什么!” 年轻人大喊,上百个家丁也都上来挡在了他的前面。 纪兴安打量了下年轻人。 “干什么?你说干什么?老子们要去前线打金人,你们躲在后面享福,不得拿点东西出来犒劳我们?” 话音刚落,车队里走出一个年长的老管家。 他动作娴熟的掏出一块银子,放在了纪兴安的手上。 大概有四五两左右。 “打发叫花子呢!” 纪兴安脸色突然一变,凶神恶煞的,但已经把银子揣进了兜里。 那老管家眼睛微眯,沉声说道: “你们这帮不知足的兵痞,可知道我家老爷是谁?” 第92章 谁言我大周军人无硬骨 五六百人已经将车队团团围住,并亮出手里的家伙。 当看见各种农具时,老管家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若是正规军他反而还不担心,凭着主家的势力,对方怎么也要给点面子。 可他最怕的就是这种杂军,因为这些人不知深浅。 果然,纪兴安往地上吐了一口痰。 “管你老爷是谁,老子去了中州就没打算活着回来!兄弟们,看看车里装着什么!” “谁要是敢拦着,别他娘的客气!”袁鸿补了一句。 随后他身先士卒,带着人一拥而上。 百余家丁见对方人多势众,一时间不敢有所动作,只是死死护住那个年轻人和老管家。 “纪统领,有精面,还有黍米!” 有人已经打开了车上的袋子,发现都是粮食后激动得不行。 “给老子搬!不,直接把马车拉走!”纪兴安大声喊道。 这下他们不用饿着去中州了。 老管家见东西被抢,急呼道: “我家家主,乃是兴泰府知府故交,你们敢抢?!” 然而话音落下,没有一人理会他。 纪兴安和袁鸿想得很清楚,这次去中州勤王,要么战死,要么立功。 如果战死了,得罪你又能怎样? 如果立功了,拿你点粮食怎么了? 老管家见状气急败坏,他知道粮食的来历,是绝对不能见光的! 虽然这只是其中一部分,但被人劫掠,回去后不仅无法向家主交代,更无法向兴泰府知府交代! “你们这些兵痞,不去跟金人交战,在这欺负百姓,是何道理?” 老管家气急之下,直接开骂。 此时官道上不仅是他们,还有不少从中州方向逃难过来的百姓。 见百姓们都躲得远远的,老管家忽然灵机一动。 也不管眼前这些是不是边军了,若能激起民愤,或许能将粮食保下来。 于是他用力掐了自己大腿内侧,痛得差点哭出来。 带着哭腔大声嚷嚷: “你们这些当兵的都是没骨头的贱种,让金人打进了中州,多少人妻离子散,流离失所,你们不去打金人,还抢逃难人的东西,你们还是人吗?!” 老管家哭天抢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发起疯来。 这一下倒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中州本是京畿之地,既安全又富饶,可金人的出现,打破了他们宁静的生活。 一时间,不少百姓对着纪兴安等人指指点点。 “乡亲们,这些当兵的不给咱活路啊!” 然而不管他怎么喊,始终没有人上前。 纪兴安听得不耐烦了,金人打进中州,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他们去勤王,是用命去救这个国家,也是为自己去博取一个机会。 他恶狠狠地看向老管家,扬了扬手中的刀。 “喊什么喊?老子又不拿完,给你们留两车,赶紧滚吧!” 但他的话却更加刺激了老管家。 只见老管家站起身,对着周围大喊: “乡亲们,这些兵痞欺人太甚,把他们赶走,我拿两车粮食给大家分!” 听见有粮食分,不少逃难过来,还饿着肚子的百姓跃跃欲试。 老管家看有效果,心中一喜,损失两车总比损失十几车要好。 不远处,杨临他们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继续赶路。 李剑突然上来说道:“东家,那车队好像有问题。” “什么问题?”杨临好奇反问。 “这里离前线不远,大军每日消耗巨大,肯定会到处征粮,这种情况下,有粮的官绅都把粮藏得严严的,有也不会拿出来。而他们却在运粮。” 李剑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杨临闻言微微皱眉,大周官绅基本都是无需交税的。 但大战开启后,保不齐会有不顾死活的二愣子抢粮,所以官绅们都会把粮食藏在非常隐蔽之处。 你就算来抢,我也没有,你总不敢杀人吧。 “上去看看!” 杨临招呼了一声,章亥带着数百独立营将士跟了上来。 官道上,纪兴安他们拉着马车还没走几步,就和百姓们发生了冲突。 老管家褶皱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阴谋得逞的奸笑。 就在此时,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 “都停手!” 杨临手扶在刀柄上,大步走上前,身后是数百黑甲军。 听着那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在场之人无不感到一股极其强烈的压迫感向他们袭来。 老管家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杨县令!” 纪兴安被几十个百姓拦着去路,正无可奈何。 见杨临来了,连忙喊他。 “你们也想抢粮?”老管家打算先入为主。 而杨临根本没理会他们。 “李剑,去看看。” “是。” 李剑带着几人穿过人群,直接走到粮车前,一连把所有粮车都看了一遍。 “东家,这十几车都是军粮!” 此言一出,老管家顿时慌了。 “你……你胡说!” 李剑瞥了他一眼,指了指马头上的饰品。 “东家,这是我大周军中所用的当卢,每个州不一样,但其规制却与民间所用不同,这应该是汉州专运军粮的马车!” “主公,李剑所言不错。” 章亥闻言,对杨临点了点头。 当卢,就是马的脑袋上绑的一种饰品。 杨临并不懂这个,但李剑和章亥都是出自军中,自然不会搞错。 这些人从前线的方向过来,把粮食往回运,真相已经不言而喻了。 “你们竟敢倒卖军粮,胆子倒是不小,都抓起来!” 杨临大手一挥,数百营兵纷纷上前,将车队及不少的百姓都围在了一起。 老管家见大事不妙,想要拉着那年轻人一起跑。 但被速度更快的营兵们堵住去路。 百余家丁开始还想反抗,在被杀了十几人后,瞬间化作鸟兽散。 只留下老管家和一身华丽的年轻人。 百姓们则是在动手的一刻,早就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谁言我大周军人无硬骨?岂不知战场之上,白骨皑皑!” 杨临环视一圈,最后将目光放在老管家身上。 “但他们更多的不是死在敌人之手,而是死在你们这些发国难财的奸人手里!” “杨县令,他们可否交给我们来处理?” 知道这些人是倒卖军粮后,纪兴安恨的牙痒痒。 他们起兵勤王一点粮食筹集不到,这些人却把前线的军粮拿出去倒卖。 简直不当人子! “纪统领请便。”杨临对他们并没什么兴趣。 不多时,只听见两颗人头落地。 第93章 雨夜遭遇 汉州边境,两千余人停在一处河流旁洗漱。 “是大军驻扎过的痕迹,看来蜀王大军已经进入中州了。” 章亥看了一眼便可以断定。 杨临微微点头,当即下令: “走,继续往前,我们今日也入中州。” “好!” 纪兴安答应一声。 经过之前的事情和几天的相处,现在他和袁鸿两人都以杨临马首是瞻。 这时两匹快马从前面驰骋而来,是骑兵营探路的兄弟。 “东家,过了边界,前面有个无人的小镇。” 听到消息,杨临笑了笑,舔了舔有些冻裂的嘴唇,这北方的天气倒干燥的很。 “看来今天不用在外宿营了。” “东家,说起来好久没睡过屋里了。” 牛二嘿嘿一笑,拍了拍纪兴安的肩膀,纪兴安苦着脸连忙逃开。 日落之后,天气说变就变。 原本还晴空万里,在杨临他们进入中州的一刻突然变得阴云密布。 北风呼啸,将众人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这贼老天,别还没到就下雨啊!” 纪兴安不满的嘟哝了一嘴。 可没想到,他的话音刚落,天空中忽然一阵电光闪过。 接着就是一道响彻天际的轰隆声。 滴答——滴答—— 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冰凉的盔甲上,直接溅得粉碎。 “纪统领,你这乌鸦嘴!” 杨临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加快速度,已经能看到镇子了。” 雨水在昏暗的光线中遮挡了视线,但仔细看,前面的房屋依稀可见。 踏踏踏—— 脚步踩在湿润的泥土上,变得更加沉重。 杨临他们距离小镇越来越近。 此时,突然右侧传来一阵嘈杂的马蹄声。 还有越来越清晰的呼喊声,只不过这些声音他们都听不懂。 杨临脸色瞬间大变,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东家,是金人骑兵!” 李剑对此再熟悉不过,连忙提醒道。 “这里怎么会有金人骑兵?!” 蜀王大军才刚走,怎么会有金人骑兵出现在后方? 但来不及多想,马蹄声越来越近。 很快,一群骑兵已经出现在他们右前侧,还有些距离,且在雨中看不太清,但大概能有三四百人。 而他们还没进到小镇,无险可守! “来不及了,列阵!快!” 杨临大声吼道,这场遭遇战已经不可避免! 要知道野战是金人的强项,别说是步兵了,就是骑兵也很难是他们的对手。 章亥带着独立营一千将士,以最快的速度排在了最外层。 第一排士兵蹲在地上,侧身将半人高的木盾落地,用身体的一侧支撑。 第二排士兵展开弓步,将盾牌举在空中,搁在下方盾牌之上,形成了一道一人高的盾墙。 四百枪兵利用盾牌之间的缝隙,将长枪刺出。 三百弓弩手在阵中,严阵以待。 整个过程进行的非常快速,直接闪瞎了纪兴安和袁鸿那几百杂军的眼睛。 他们心中的疑惑就没停过。 这是流放之地出来的守备营? 这执行力比起边军来也说不遑多让了好吧。 与此同时,金人骑兵也发现了杨临他们。 领兵的是个留着络腮胡,披着黑甲的金兵猛安。 他们奉命清理这附近的零散勤王军,阻止更多的人和西路军汇合,顺便找找蜀王的粮道。 游荡了几天不幸被蜀王的骑兵发现,一场战斗下来损失惨重,现在只剩下了四百多人。 他们过来也是为了躲雨,好巧不巧居然碰上了一支周人步兵。 窝了一肚子火的金人孟安顿时哈哈大笑。 “是周人步兵,勇士们,让我们用马蹄踏碎他们吧!” “吼!” 顿时,数百金人一路呼喊着冲过来,丝毫没有将前面的军阵放在眼里。 周人步兵对他们来说,一直以来都是送菜的。 眼见越来越近的骑兵,杨临表情严肃。 “杨县令,我们能做什么?” 纪兴安有些慌乱,主动问道。 他们守备营的营兵还好,主要是招募来的乡勇。 这些人还是第一次见到金人骑兵,那震耳欲聋的马蹄仿佛直接踩在他们的灵魂上。 有种莫名的畏惧。 “什么都不用做,控制住你的人,首先不要乱,其次注意躲箭!” “好!” 纪兴安答应一声。 眼见骑兵越来越近,直至大概两百步时,杨临瞳孔一凝,大吼道: “放箭!” 三百支箭离弦而出,伴随着细雨,铺天盖地涌向金人骑兵。 “啊……” 顿时,惨叫声此起彼伏。 不少金人骑兵被射落下马,摔在潮湿的泥土里。 很快金人的箭也已经射来,漫天箭雨倾泻而下。 好在杨临准备的盾多,躲在盾后受到的伤害微乎其微。 只是汉州军那边就没那么好过了,有十几人被当场射中。 “放箭!” 第二轮的箭雨射出,金人又有数十骑兵栽倒在地。 但冲在最前的金人已经冲了过来。 一瞬间,带着巨大冲击力的战马直接撞在盾牌上。 后方持盾的几个营兵当场被撞飞出去,好在枪尖已经捅进马腹。 “顶住!顶住!” 章亥大吼,亲自捅死了从马上摔下来的金人。 很快,更多的营兵持着盾牌补上被战马撞出来的空缺。 轰—— 下一刻,撞击声接连不断,但在一千余盾牌的死死防守之下,愣是顶住了金人二百余骑兵的攻势。 骑兵一旦停下,便战力大损。 但还未等李剑他们出击,左右侧翼的上百金人骑兵已经绕了过来。 危机时刻,齐丰带着一百骑兵出现在右侧。 “杀!” 齐丰一马当先,怒吼一声。 任凭雨水打在他的身上没有丝毫感觉,只有满脸的肃杀。 眼看军阵要被突破,杨临下令。 “马连战,堵住左翼骑兵,王虎找机会射杀主将!” “是!” 马连战答应一声,带着两百守备营视死如归。 他们的刀是加长过的,专门用来砍马腿。 杨临则是端起长枪,亲自带人冲杀前方停下来的金兵。 “老袁,咱们也去帮忙。” 在后方看得焦急万分的纪兴安再也忍不住,拔出刀来。 袁鸿呼吸沉重,没有立刻回话。 他们有着一腔热血,却从没见过这种大场面。 不等袁鸿回答,纪兴安大吼一声,已经带着几十个营兵冲上前去。 身后数百手持农具的乡勇愣在原地,浑身止不住得颤抖。 …… 第94章 惨胜 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要停歇的迹象,天阴沉得很,灰得可怕。 小镇外的泥路上,逐渐积起了积水。 踏—— 杨临一脚踩进泥坑,红色的泥水溅在裤腿上,泛起一朵血花。 “东家小心!” 牛二猛地撞过来,把杨临身侧的一个金兵撞飞出去。 杨临右手划过枪杆,紧抓着尾端用力一挑,枪尖瞬间扎进了那金兵的胸口。 随后他抽出长枪,观望四周。 只见冲阵的金兵,大多都被捅落下马,但还有几十骑一直在游荡砍杀。 他们马术娴熟,来去自如。 “先捅马!” 杨临大声呼喊。 即便训练过,但第一次对战骑兵,许多营兵还是有些懵神。 好在战场范围不大,听见杨临的声音后。不少营兵反应过来,开始对着马肚子就是狂捅。 战马嘶鸣,接连倒在地上,十几个金兵惨叫一声,从马上摔了下来。 独立营的刀盾手第一时间冲上去,直接将其砍成肉泥。 此时战场形势越来越明朗,两三百冲锋的金兵已经完全被阻挡了下来。 “这是什么军队?周人怎么可能挡得住我大金勇士的冲锋!” 金军猛安刚与齐丰的骑兵营冲杀一阵,见到战场情况,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之前别说是两千人了,即便是四五千人的周军,他也带人冲过。 哪次不是杀得周人丢盔弃甲,狼狈逃窜。 但这次却像撞到了一块铁板上! 咻—— 就在他停下愣神之际,一支破空而来的箭矢直奔他的脑门。 在被死亡笼罩的一瞬间,金军猛安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就挥刀抵挡。 噗嗤! 箭矢入肉,直接钉在他的手臂上。 金军猛安闷哼一声,看了眼远处,只见一个大周小将站在一匹死马上,手里拿着一把强弓。 这么远的距离都能射中,他顿时一阵后怕 王虎见马上的人没有落下,暗道一声可惜。 他的三石弓最远能射二百余步,方才的距离已经是他的极限了,箭矢射出去偏是飘的,根本没把握射中。 刚才只不过是运气使然。 “呼——” 突然一声尖锐哨声响彻整个战场。 金人猛安见冲阵的勇士已经崩溃,吹响了撤退的信号。 那些本就在崩溃边缘的金兵,如临大赦般疯狂后退。 见敌人要撤,杨临面色发狠。 “将士们,尚有力气的,跟本官抬刀,围杀清缴!” 杨临当即下令追杀,骑马的不说,但这些掉下马的金兵,决不能放跑一个! “杀!杀!” 顺风之下,营兵们气势如虹,甚至不少人已经杀红了眼。 纪兴安刚才亲手砍死了两名金兵,此刻兴奋的跑得比杨临还快。 甚至超过杨临时,还回过头看了杨临一眼。 “杨县令,快追,别让他们跑了!” “纪统领,身手不错!” 杨临之前也注意到了他,身为一县的守备营统领,还是有点的功夫在身上的。 纪兴安来不及回他,已经跑到了前面。 这时,身后的袁鸿带着三四百乡勇们嗷嗷叫得也冲杀上来。 他们扔下农具,迅速捡起地上的战刀和长枪。 但他们排在最后,一个金兵都没追上。 一番冲杀下来,步行的金兵纷纷死在营兵们的刀下。 齐丰带着骑兵营追了二里地,只斩杀了几骑金兵,收效甚微。 没办法,他们的楚马和金人的战马比起来,速度差的还是有点多的。 此时天色越来越暗,已经几乎到看不见路。 好在雨势已经减小,不如刚才那般滂沱。 前去追杀的营兵已经三三两两的回到原地。 “简单打扫战场!齐丰,带人去北边看看有没有适合扎营的地方,这个小镇不能呆了。” 杨临望着满地的尸体,皱着眉道。 刚才还有上百骑金兵逃走,随时可能会带人杀回来。 这个小镇已经不安全了。 “是!” 齐丰带着人领命而去。 不多时,章亥走了过来。 杨临看见他浑身是血,脸上的血迹被雨水冲刷得剩一个印子。 “主公,独立营伤亡不小,阵亡一百五十多人,轻伤三百二十多人,重伤二十七人!” “独立营竟伤亡近半了!” 杨临用力地握着拳头,这个数字令他难以接受。 但在如此仓促的情况之下,既没有挖陷马坑,也来不及埋木蒺藜。 独立营能正面挡住两三百金人骑兵的冲锋,已经是莫大的功绩。 因为靠盾牌和长枪,即便马被捅死,冲击力也会砸在阵中,伤亡不可避免。 加上他们的神臂弩数量不多,也不是百分百命中率。 这时李剑清点完后也走了过来。 “东家,守备营阵亡一百零五人,轻伤两百人,重伤三十三人!阵亡和重伤的大多是马连战的长刀队。” 李剑汇报完之后,杨临没有接话。 “主公,金人骑兵甚是勇猛,如此战绩在整个大周都是数一数二的。” 章亥见杨临面露痛苦之色,出言安慰道。 但也是实话,几年来,除了长林军,就没有那只军队能扛得住金人骑兵冲锋。 杨临微微闭眸,浓厚的鲜血混合泥土的气息令他有些作呕。 这场战斗来的莫名其妙,他们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准备。 然而这才是真正的战场。 敌人不会等你做好准备才来杀你。 只要是战争,就注定了很多人要死。 “我知道,轻重伤员一个都不要落下,无法走路的,用马来驮!” 杨临深吸口气,严肃说道。 李剑和章亥对视一眼,纷纷拱手答应。 “杨县令!” 纪兴安和袁鸿一齐走了过来。 杨临看见纪兴安的胳膊上流着血,是受伤了。 “纪统领,你受伤了?”杨临问道。 “没事,刚才追杀金狗的时候天太黑了,不小心被石头绊倒,磕到了尖石。” 说着纪兴安突然有些生气,“麻蛋,想想也气愤,没被金狗伤到,被他娘的石头给伤了!” 杨临笑了笑,人没事就好。 “战损如何?” “我们冲的晚,战死了二十多个营兵,还有二十多个被金狗用箭射死的。要不是杨县令的人马挡着,我们这些人估计一波就被金狗冲杀完了!” 纪兴安无奈又庆幸的说道。 他们一腔热血来勤王,知道金人厉害,却不知道金人这么厉害。 那骑兵冲阵的场面,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一旁的袁鸿表情有些局促。 刚才他一个金兵都没杀,想说话却又说不出口。 第95章 我周人的命远贵于金狗 杨临看出了袁鸿的窘迫,拍了拍他的肩膀。 “袁统领,我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吓得连路都走不动,经历了第一次之后,你看我现在不也能杀敌。” 看着杨临平易近人的样子,袁鸿知道杨临是在给他台阶。 他感激的看着杨临,眼神变得非常坚定。 “说来惭愧,但下次遇到金狗,我们绝不露怯!” “好,都是我大周带卵的男儿!” 杨临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他相信袁鸿既然敢来,且与士兵同吃同住,就肯定不会差。 这时打扫战场的营兵中突然有人惊呼。 “还有活着的金狗!” 众人闻声望去,见有个金人被压在马下,动弹不得。 但醒过来后嘴里一直说着什么。 杨临几人也走了过去。 “主公,他在求饶。” 章亥上前说道。 长林军之前常年和金人对峙,他也学会了少许的金人语。 “杀了他!” “弄死他!” 顿时不少营兵呼喊起来。 杨临见状,似是想到了什么,转过头对袁鸿说道: “袁统领,你去召集所有没杀过人的营兵和乡勇,把所有金人不管死没死都捅几刀,每个人最少捅五个金人。” “是,我马上去!” 袁鸿明白了杨临的意思,是要给他们壮胆,答应了声便去叫人了。 统计之后,阵亡的金兵大概有三百余骑,逃走的有一百骑出头。 不是说这些金兵战损比这么高还没崩溃。 而是他们冲过来被捅下马后,根本逃不掉。 现场光捅死的马就有将近两百,其余大多受到惊吓跑了,最终只收集到三十余匹未受伤的马。 “主公。” 马连战面无表情地望着遍地的营兵尸体,见到杨临来了,只是轻轻地喊了一声。 他所带的两百长刀队伤亡过半。 杨临没有说话,只是将一袋水递到他的面前。 “谢主公。” 马连战道了声谢后,狂饮了一口,随后将水袋举过头顶,顺着脸浇了下来。 一时间分不清他的脸上是清水,还是泪水。 “我周人的命远贵于金狗,记住这些兄弟的名字,将来十倍、百倍地为他们报仇!” “是!” 马连战捏着水袋,用力地回道。 不多时,杨临见战场打扫的差不多,便下令开始往北行进。 在他的默许下,汉州乡勇们将战死营兵的盔甲都解了下来,给自己穿上。 不够的还拿了一部分金人的轻甲。 好在有蜀王送的盔甲,否则杨临两个营的伤亡只会更加惨重,绝不止阵亡两百余人。 战刀除去砍得豁口太多的,乡勇们基本也能够人手一把。 现在这群勤王的穷杂军,倒是变得有模有样了。 至于同袍的尸身,他们现在来不及处理,只能等明天天晴再派人来。 “加速行军!” 杨临望了眼仍在飘蒙蒙细雨的天空。 冬天的雨特别冻人,他担心淋雨后将士们会感染风寒。 所以必须尽快找到能歇脚的位置。 夜黑中,数匹马从北方回来。 “东家,前面有个村庄,不久前被金人屠过。” 齐丰朗声说道。 杨临闻言,心中一紧,但也松了口气。 好歹有能歇脚的地方。 …… 半个时辰后。 杨临等人抵达了小村落,一走近便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 仔细看了看,那些被杀的村民都是年龄较大的老者,年轻人估计早就逃命去了。 营兵们将尸体掩埋后,躲进能避雨的房屋内。 拾了些干柴点燃篝火。 “这些金人竟敢在大军走后,绕到后方来屠杀!” 李剑目露凶光,早在燕州之时,他就见过很多被金人屠杀的村子。 这些金人残忍至极,对于平民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 “不对,金人一直在学我大周的兵法,肯定不会只为了杀普通百姓而绕到后方。” 章亥沉吟了一会儿,继续说道: “两军对垒,一方派小股兵力绕后,要么想劫粮道,要么是想做各种袭扰,扰乱前线大军的军心。” “劫粮道?我们一路跟在大军后面,倒从未见到蜀王的运粮队。” 杨临脱下盔甲,将衣服上的水用力拧了拧。 随后坐在火堆旁烘烤,火上还架着一口锅,里面添满了水。 “蜀王殿下定是有隐蔽的粮道。” 李剑分析说道。 杨临点了点头,若粮道那么容易被发现,那还打什么仗。 但是他们一直跟在后面也不是办法,必须尽快汇合。 “明日让齐丰他们往前走远一点,看看蜀王的大军离我们还有多远。” 杨临对两人说道。 若是不跟着蜀王,就算加上纪兴安他们,一共也才两千多人。 在正面战场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金人兵临长京城,若是下定决心要破城,肯定会派遣兵马挡住蜀王的大军。 否则一旦让蜀王大军到达长京城下,和城内守军双向夹击,金军就会陷入危险之中。 次日,天空中终于放晴。 一场冬雨仿佛将整个北方的温度都降了下来。 如今已是十一月底,距离年关也不过一个多月。 然而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了全天下人的预料。 当骑兵营将消息带回时。 所有人都震惊了。 蜀王大军在两日前已经与数万金人骑兵开战。 不到两天,蜀王的十万大军被金军打得溃不成军。 如今仅剩几万人,全部龟缩在一个叫作望城的地方,反被金军围困。 “什么?蜀王败了?” 蜀王战败的消息太过突然,杨临很难相信。 他虽没见过大军,但他见过周洛的三百骑兵,那军容军纪可见一斑。 这才进中州几天?十万大军就这么败了? 蜀王看起来不像是莽撞的人啊! “李剑,你怎么看?” 杨临回过头问向李剑。 李剑皱着眉,摇了摇头。 “主公,事到如今只能去前线看看,若蜀王大军被堵在望城,京营将士的军心必然动摇,长京城岌岌可危!” 章亥出声说道。 杨临望了眼东边长京城的方向,深吸口气。 “将兄弟们的尸身处理好,割些马肉,我们去望城!” …… (铁铁们,我头像是手绘的本文部分世界地图,可以点开看,被压缩得有点模糊,只能看个大概,感谢大家支持) 第96章 那一年,吾随老凉王,万骑破王庭 “爹!” 长京城北城墙上,刘老三向一老者喊道。 刘老爹年近六旬,身形消瘦,裹着一身不太合身的旧棉衣。 老态浑浊的双目,紧望着城外旌旗蔽日的金军大营。 “爹,你说你一把年纪了,还瞎添乱干啥,人家守城又不缺你一个!” 刘老三埋怨道,自己这老爹什么都好,就是犟。 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了,还参加什么民夫队,参与守城,搞得他不得不跟来。 “啪!” 突然一个清脆的大耳刮子直接甩在刘老三的脸上。 刘老爹直接怒骂。 “你个混账东西,金人都打到家门口了,你还躲在家里,老子怎么生了个你这个玩意!” 刘老三委屈地摸着红红的脸颊,还是熟悉的力道。 二十多年了,老爹的力气发挥得依旧稳定。 “好好好,我守城,我守还不行吗,爹你先下去。” 刘老三无奈,只好先劝着。 然而刘老爹根本不为所动。 “你这混账东西除了会整天耀武扬威的,会守个屁的城?老子当年驻守凉州时,匈奴人一步也踏不进我大周领土!” 刘老爹神色傲然,虽年纪大了,但背一点都不驼。 “爹,我知道你当年威风得很,但现在您不是老了吗……” “呸!我老?要不是老子豁出这张老脸,上次你闯那么大的祸,早就下去见阎王了!” 一听这话,刘老三就不乐意了。 “不是说好不提这事吗?!” 当初杨临走后,刘老三说的话被街坊们传遍了,衙门当天就派人来将他带走。 好在刘老爹还有几个当年的老上司尚存,不然刘老三铁定是出不来的。 “要不是你娘临走前千叮万嘱,说不让你参军,老子早就把你送进军营了,省的整天游手好闲,打都打不听!” 听见老爹说起母亲,刘老三沉默了下来。 就在这时,城外忽然传出一声巨大的号角声。 顿时整个金军大营都动了起来。 “金军要填河了!金军要填河了!” 一瞬间,上一秒还沉如死寂的城墙上,直接炸开了锅。 成百上千的京营将士一个个都动了起来,拿刀的拿刀,拿弓的拿弓。 还有几十架巨大的守城弩也在调整方向。 “咚!咚!咚!” 很快,金军大营中鼓声响起,足有上万之多的大周百姓,被身后的金兵用刀逼着向前。 他们推着数百辆头车,逐渐向护城河靠近。 头车是一种可移动的平顶木屋,四周都很结实,专门用于抵挡城上射下来的箭矢。 推到护城河边,形成一条通道后,俘虏们就可以在里面运送大量的土,最终将护城河填满。 这样金人就能将云梯推到城墙下开始攻城。 而此前,金军已经连续填了一个多月,护城河眼看已经要填满了。 “用巨弩射他们,别让他们填满!” 城墙上有将领疯狂喊话。 一支支巨大的箭朝着头车飞去,只要射中,连车带人皆粉身碎骨。 但是在金军的疯狂催促下,一个时辰后,护城河终于被填满。 城上数千军士,无不变色。 “金兵要攻城了!给老子站起来,狠狠地杀!” 将领再次喊话。 刘老爹不知从哪找来一把刀,提着刀一脚踩在墙垛上。 他怒视着下方如潮水般涌来的金兵,如看猪狗。 “那一年,吾随老凉王,万骑破王庭,杀得昏天地暗,叫匈奴三十年不敢犯边!” 刘老爹声如洪钟,但明显有些气短,说完一句话就已经重重喘气。 “爹,上面危险!”刘老三焦急的喊道。 刘老爹似是没听见一般,深吸口气,刀指金军。 “那一年,吾鲜衣怒马,带我大周虎狼驰骋大漠草原,杀得外族仓皇逃窜!” 话音落下,城墙上数千男儿纷纷将目光看向他。 皆被他的英勇事迹所吸引。 “刘老校尉。”守城将领呢喃一声,紧紧握着手中的战刀。 “咳咳咳……” 许是寒风凛冽,刘老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刘老三想上前将他扶下,却被老爹伸手阻止。 “吾戎马数十载,可怜已白发苍苍,不似当年万丈豪情!” “然我大周万里山河,何时叫外族欺辱至此!今日,吾一老卒愿执刀披甲,战死城墙,不让金人踏上一步!” “大周儿郎们,敢战否!” 城墙上,刘老爹虎目圆瞪,微微颤抖的手高举了起来,刀指天穹! 此时,城外的金人骑兵已经近前,对着城墙上张弓拉箭。 一时间无数箭矢如雨点般射来,瞬间穿透了刘老爹的身躯。 “爹!” 刘老三目眦欲裂,再次想上前将刘老爹拉回来。 却被人死死地按在墙垛下,箭矢从他们头顶飞过。 当他再起身看时。 刘老爹没有倒。 他杵着长刀,抬着头,凝望着城下十万金军,凝望着远处的大好河山。 “放箭!不能让一个金狗登城!” 守城将领抽出长刀,双目噙泪,脸上是决然的肃杀。 “杀!杀!杀!” 数千京营将士齐声怒吼,士气高昂。 让原本压抑的城墙上爆发出无尽的力量。 …… 距离望城不足三十里的一处山路上。 杨临正带着两千余将士稍作休息,在这里等待骑兵营的消息。 “东家,若蜀王被围困在望城,我们是否要设法营救?” 李剑走了过来,将刚擦好的战刀收入刀鞘。 杨临正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听见李剑的话后睁开了眼睛。 “金军要堵住蜀王,至少也有数万人马,我们若想取胜,唯有一个办法,就是找到金军粮仓所在,将其付之一炬。” “东家,我也带些人去找,当年我们勇字营曾为长林军押送过粮草,对运粮之事有所了解。” 李剑主动请缨。 这时几匹快马回来,齐丰下马后,直奔杨临这边。 “东家,望城里的确是蜀王的大旗,城头上大概万人,算城内炊烟的话,大概有七八万人。” “金军有多少?” “按炊烟算,最多五万,已经将望城城门都围了。” “最多五万?” “不错,都是骑兵,也没有攻城梯,估摸着金人只是想把蜀王大军堵在城里,不会攻城。” 齐丰猜测说道。 第97章 金军粮队 “许是错不了了,金人的目标是长京城,所以把大部分骑兵都派了过来,至于攻城器械肯定都在长京城下。” 杨临抬起头,望了一眼将要暗下的天空。 一日没有出太阳,地上还是湿漉漉的,让人有些难受。 他皱着眉,替蜀王头疼起来。 五万骑兵堵着城门,不管想从哪出来,骑兵都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掩杀上去,相互支援也要不了多久。 骑兵除了冲阵强力,还有个恶心之处就是他的机动能力。 或许你可以用声东击西,调虎离山等计谋把我引走。 但你七八万人马想出城去驰援长京城,这么远的距离,期间我随时可以转过头冲杀上来。 在野外遇上,骑兵的优势可就更大了。 除非你能一下消灭所有骑兵。 “李剑,就按你说的,看看能否找到金人的粮仓。” “是。” 李剑答应一声,对杨临抱了抱拳,挑了几个身手矫捷的营兵,骑上马直接往北面行去。 这倒让杨临颇感到意外。 按理说望城外的金军,粮草运送应该和长京城一样,是从青州方向运过来。 李剑去的北面是代州方向,虽说金人已经拿下了半个代州。 但若要运粮的话,路会更远一些。 也就是当初杨临他们北上所遇见的,金兵借道代州,奇袭长京城的那条路。 当时和徐字营一起守的岐县,就是这条路中的交通要道。 直至傍晚时分,有一名骑兵营的兄弟回来。 “东家,在望城东面发现了金军运粮队!” 杨临猛然站起,现在没有什么消息是比这个更加振奋人心的了。 没想到李剑刚走,骑兵营就传来了粮道的消息。 “大概有多少人多少车?” “大约两三千人,有五六百的马车。”骑兵营兄弟仔细回道。 杨临点点头,计算了片刻。 以金马的马力,五六百辆马车大概是五万金人三日的粮食,也就是说运粮队三日运一次粮食。 “你发现时,运粮队是去望城送粮还是回程?”杨临继续问道。 “是去望州的方向,回程的话估摸要到夜里,我看来得及禀报,就先赶了回来。” 他本想自己跟去查探的,但他孤身一人,万一中途被金人发现,这个消息就送不回来了。 “好。” “东家,莫不是现在去劫粮车?”牛二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杨临摇了摇头,现在赶去肯定是来不及劫粮车的,而且劫粮车对他们来说也作用不大。 关键是可以顺藤摸瓜找到金人堆积粮草的地方。 “王虎,选几个脚力好的兄弟,随这兄弟过去,跟上回程的粮车找到粮仓所在,骑马目标太大恐被金人发现,你们只能急行军。” “是!” 王虎答应一声,他的脚力在杨临军中是数一数二的,而且也善于跟踪。 以前在小河村的时候,他可是追一头野猪追了一天一夜,跑了好几个山头最后才将其拿下。 这时睡得好好的纪兴安突然惊醒。 “怎么了?有金狗来了吗?” 他手按在刀上,嘴角还挂着拉成丝的口水,不知道做的啥梦。 袁鸿没好气地拍了拍他,“你杀金人杀癔症了!” 纪兴安晃了晃脑袋,见没有任何情况,有些松弛得伸了个腰。 “那咋了?金狗就该杀完!” 想到那小村庄里的老人尸体,纪兴安对金人的恨意就又浓上了一分。 很快,王虎就在他的弓弩队里挑选了五名兄弟。 各个身姿矫健,一看就耐力十足。 他们把身上的甲胄全部脱下,甚至连武器都没拿。 “水袋都装满了吗?”杨临看了眼他们腰间。 “东家,装满了!” “好,出发,都小心些!” 七人应了声后,逐渐消失在杨临的视野内。 ………… 大约一个时辰后,王虎几人终于停下脚步,他们身上的衣服完全被汗水浸透。 寒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此时夜晚已经降临,前面并不太光亮。 “王虎兄弟,就在这附近。” 骑兵营兄弟擦了擦汗,指了指不远处的道路。 王虎喘着粗气,趴在背坡处朝他指的方向看去,并示意几人安静下来。 见前面是修的还算平整的官道,王虎目光微沉。 这些金人当真无所畏惧了,竟然大摇大摆得在官道上运粮。 “按脚程来看,运粮队到达望城下的大营,卸掉粮食再返回,应该还要差不多半个时辰才到这里。” “大家先休息,喝水!” 王虎仰躺在山坡上,望着夜空。 …… 望城城外金军大营。 完颜修录坐在兽皮垫着的石头上,手里拿着一张未完成的地图。 这是他自己根据所走过的中州地方,亲自画的地图。 有城池,山川,河流,看起来非常详细。 “指挥使,今日望城内的西路军仍然没有任何动作。” 副将潘术古走了进来,拿着一只刚刚烤好的羊腿。 这是他们最高层将领才能吃到的东西。 完颜修录宝贝地将地图收了起来,接过羊腿,狠狠咬上一口。 外酥里嫩,一口流油,非常有满足感。 “无妨,太子殿下已经开始攻城,我倒要看看这蜀王还能坚持几天。” 完颜修录意气风发,看了眼帐外远处的城墙,目光戏谑。 此时的他,不再是岐县时候的金军都统。 而是成功晋升为金军一路指挥使,真正的统领五万大军! 这一切就像做梦一样。 当初他赶到长京城下已经晚了,周人几十万大军已经集结。 于是他一箭未发,就随便提了几个条件,都没想着大周朝廷能够答应,便打算回去了。 结果大周朝廷派了老熟人来跟他议和,这下好了,他直接天降头功! 太子殿下不仅当着大金文武百官的面夸他,还当场给他升了官。 不多时,他随手将啃完的羊骨头扔在地上。 “粮道怎么样?还无人发现?”完颜修录突然问道。 潘术古摇了摇头。 “当时那一仗,蜀王周恒的西路军也就损失了一万多人,结果逃进望城的只有七八万人,那还有两万人去哪了?” 完颜修录说着,紧皱起眉头。 找不出这两万人他始终睡不安稳。 虽说两万人去长京城也翻不起浪花,但隐藏在暗处总是让人不放心的。 “吩咐下去,让大梨谷的运粮队不小心撒一些粮食在路上。” “是!” 潘术古领命说道。 第98章 夜袭 三日后的夜晚,明月高悬,星云密布。 这是进入中州以来,难得的一个晴天,杨临晒了一天太阳,感觉浑身都舒坦了许多。 此时他来到最前沿的位置,坡下便是金军运送粮草的官道。 下午他们跟着运粮车查探时,亲眼看见有辆粮车没拴好翻车了,上面好几个没扎紧的粮袋落下,掉出了很多粮食。 “陷马坑挖得如何?” “主公,这条官道不宽,能挖的地方都挖了。”马连战低声回道。 “能陷多少马?” “应是不多,下午运粮队过去,曾看见头阵有骑兵三百人,殿后有骑兵两百人,中间押车的一千多人,陷马坑估计只能陷头阵的百匹左右。” “百匹,也不少了,木蒺藜和铁蒺藜可埋好?”杨临又问道。 他们铁料不多,只制作了两三百个铁蒺藜带来,更多的只能用硬木来代替。 纪兴安回过头,满脸杀意,眸子中还带着一丝兴奋。 “杨县令放心好了,我亲自埋的,陷马坑里还埋了许多木刺,保证扎得金狗们浑身是洞!” 说完他又将目光放在官道上,期待着金人运粮队的到来。 杨临在心中盘算着,对方两千人左右的运粮队,其中有五百骑兵。 对于他们同样只有两千多号人来说,想要一口吃下,并不容易。 好在这次不是之前小镇外的偶遇,这次打的是伏击战,能提前做很多准备。 这时牛二抱着十几根削尖的木枪过来。 “东家,要不我的木枪分你几根?” 杨临看过去,每一根木枪都被他削得笔直,前端削尖之后还放在火上烤过。 就像加长的标枪一般。 杨临嘴角抽了抽,拒绝了他的好意。 这三天时间他们也不是白等,基本都在砍树做木枪。 其他营兵一人也就做了五六根,牛二居然一下做了十几根。 “传令下去,待运粮队的骑兵掉进陷马坑后,所有人在二十息之内,必须将所有的木枪投掷出去!” 杨临眼神发狠,一万多的木枪,够这些金人喝一壶的了! “东家,运粮队还有一里多就到了!” 王虎急匆匆的从前方过来,背着一把强弓,箭袋里装着二十几支箭。 他的话音一落,周围的营兵们立刻伏下身子。 杨临严肃起来,拿出一块白布向着官道对面的山坡扬了扬。 埋伏在对面的章亥见到之后,连忙示意独立营的将士做好准备。 …… 踏踏踏—— 平稳的官道,一匹乌黑的高头大马悠哉悠哉地走着,马背上,是一位面宽体壮的金人军帅。 他眼中透着凶光,时而抬头朝两边望。 马上的褡裢上别着一把弯刀,手柄末端镶着一枚朱红色的石头,在火把摇曳的光芒中,时隐时现。 “军帅,等下次出来又要三天,不如明天去附近寻个周人村庄快活?” 身后的亲兵打马上来,露着猥琐的笑容。 自从运粮之后,他已经好多天没去快活了。 壮硕的金人军帅斜眼看了他一眼,也露出一丝向往的神情,但很快又恢复如初。 “去去去,别来诱惑老子,指挥使的命令都忘了?谁要是敢私自离开大梨谷,军法处置!” 闻言,亲兵不敢言语,只好悻悻然勒了勒马,降低了速度。 “这中州的冬天可比咱们北地舒服多了,太子殿下能早点打下长京城就好!” 军帅搓了搓手,美美地想着。 他刚想拿起水袋,却听见前面传来一阵惊呼。 只见数十骑兵突然陷落,连人带马摔进了坑里。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 陷马坑里的木刺直接捅在金人的身上,瞬间扎得浑身窟窿,血流如注。 “敌袭!敌袭!” 有人大吼,整个运粮队顿时骚乱起来。 “驭——” 金人军帅神色一紧,连忙勒马。 但他身下的那匹乌黑大马突然嘶鸣一声,疯狂甩动身体。 “停下,给老子停下!” 他的话根本不起作用,平时被训得服服帖帖的战马此刻上跳下窜,马蹄下的铁蒺藜也越扎越深,几息之后便将他摔了下来。 还未等他起身,突然“嗖”地一声,一根长棍直愣愣地插在他眼前,由于力道过大,尾端还在轻轻摇晃。 “这是……”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但很快神色一变,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紧接着抬头一看。 他的瞳孔骤然放大。 只见上千支比箭矢还粗好几倍的东西飞在空中,直奔官道而来。 “快躲到粮车下!” 他连忙喊了一声,随后一个翻滚躲到车板下方。 噗嗤—— 一支支木枪插进来不及躲避的金兵身体,带出一团团猩红的液体。 牛二双手齐用,竟在二十息内将十几支木枪全部掷出。 木枪虽无铁枪头,但架不住多啊,俗话说量变引起质变,在成千上万木枪的穿插下,数百来不及反应的金兵当场丧命。 “随我冲杀金狗!” 杨临怒吼一声,提着长枪身先士卒,牛二跟在他身侧,手上的战刀在月色下泛着森冷的寒光。 见杨临这边已经冲出,章亥亦没有丝毫犹豫,带着独立营的数百人嘶吼着杀下山坡。 在独立营的身后,是三百余人的汉州乡勇。 袁鸿咬着牙,紧握着刀。 “兄弟们,要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跟我杀金狗!” 说完他便跟上了独立营的步伐。 乡勇们迟疑了片刻,终于有人动了。 “来都来了,跟袁统领杀金狗!” “杀!” 数百乡勇用吼叫给自己壮胆,直接杀入官道。 金人军帅脸色骇然,刚才他连刀都没来得及拔,见好不容易有个同袍倒在自己旁边,刚出去捡刀,就听见一声刀劈木头发出的巨响。 牛二将一个金人刚好逼在粮车旁,一刀下去直接人头滚落,余威砍在粮车上,深深嵌了进去。 “东家,这里有个披着袍的金人,是不是大官啊!” 闻言,金人军帅心里一揪,快速将刀捡起,同时一把解开了披风,扔了出去。 杨临望过来,“牛二,活捉他!” “好嘞!” 牛二答应一声,索性也不拔刀了,随意拾起地上的一杆木枪,掂量了几下朝着金人军帅走去。 第99章 完颜修录:周军不会来了! “报!” 望城外的金军大营中,完颜修录正在揣摩刚画出来的地图,突然听到营外斥候的禀报。 他立马掀开营帐走了出去, “指挥使,大梨谷的运粮队被袭击了,全军覆没!” 斥候见完颜修录出来,急忙禀报。 本以为自己老大会吓一大跳,没想到完颜修录的反应直接让他吓了一大跳。 “好,好啊!哈哈哈……” 完颜修录一拳打在自己的手心上,神情振奋。 “本将等了这么多天,终于有了动作!去叫潘术古来!” “是!” 一脸懵逼的斥候领命而去, 不多时,营帐之中。 “指挥使,周军既然找到了运粮队,肯定也找到了大梨谷的粮仓,怎么不直接袭营焚粮,还去袭杀区区运粮队,不怕暴露?” 潘术古脸上露出一丝不解。 闻言,完颜修录颇为自得地看着他。 这副将什么都好,就是脑袋不聪明,还好自己已经兵法大成,运筹帷幄。 “本将用诱敌之计,故意暴露假粮仓,就是为了吸引蜀王周恒的那两万大军。大梨谷地形似梨,本将早已藏兵于后,待周军进入谷中,咱们堵住谷口,再多的周军也会成为待宰的羔羊!” “当然周人也不笨,截杀回程的运粮队,这样既不会引起我们的注意,又能易甲变装,伪装成我大金军队回到大梨谷,趁机偷袭夺门!” “啊?如此的话,我军恐会被骗!” 潘术古急道。 “哈哈哈……” 完颜修录似乎早就猜到他会这么问,得意一笑。 “放心吧,本将早已安排妥当!” “如此便好,指挥使真是用兵如神,周人在指挥使面前,不过尔尔!只不过可惜了两千大金勇士。” 潘术古不断的称赞,令完颜修录有些飘飘然了。 他脸上透着神秘。 “潘术古,你可见过周人钓鱼?” 潘术古摇了摇头,目光看着完颜修录。 “周人钓鱼需在鱼钩之上挂上鱼饵,才能使鱼儿上钩。用两千勇士钓两万周军,还能解决未知的隐患,他们,死得其所!” “走,备马,本将要亲自砍下周军主将的人头,丢到望城城下!” “是!” 半刻钟后,完颜修录套上一件兽皮缝制的外衣,冒着寒风,带着潘术古及上百精骑,穿梭在黑夜之中。 …… 大梨谷,坐落于望城东面,四面环山。 是中州为数不多的山谷,因地形特殊,便于藏兵,所以被完颜修录设为假粮仓。 加上此地易守难攻,即便作为真粮仓,也是绝佳之地。 也因此,会让其更具可信度。 临近子时,山谷仍然一片静谧。 一座唯一亮着火光的营帐内,两名金军将领正在推杯换盏。 一旁的小火堆边上,架着半只烤羊,此刻基本只剩下骨头。 “黑罕,运粮队今天好像有点晚了。” 一个将领醉醺醺的,说完还舔了一把骨头。 “晚了?娘的,准是跑到哪快活去了!这帮小子,越来越不像话,回来看本将不好好教训他们!” 黑罕大尤和说话的兀颜阿吴都是金军万户,每人手下有一万兵马,是这次伏杀周军的主力。 “黑罕,你说指挥使的计谋能不能成啊?” 兀颜阿吴脸色有些不满,天天守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太无聊了,哪有搜寻周人村庄爽快。 黑罕大尤摇了摇头,头昏昏沉沉的。 “指挥使?年轻小儿罢了,要不是周人朝廷软弱,他当个屁的指挥……” “慎言,慎言!” 兀颜阿吴连忙打断,即便指挥使再怎么不堪,人家可是姓完颜啊! 关键还是太子殿下身边的红人! 这时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将军,谷外有战马过来了!” 一个金兵大声喊道。 “什么!真来了!” 黑罕大尤猛然起身,顿时酒醒了一半。 “快,备军!” 两人急匆匆的走出营帐,却发现来人根本不是什么周军,拢共也就一百多人,领头的正是他们刚刚还念叨的指挥使。 完颜修录。 此刻完颜修录脸色铁青,因为在路上他看见了全军覆没的运粮队,却没看见一个来袭营的周军。 “指挥使,莫非周人还没来?” 潘术古小声说道。 完颜修录却突然暴怒。 “已经子时了!兵贵神速,截杀完运粮队不立刻袭营,就已经错失良机,周军不会来了!” 此刻他疯狂脑补,在想着所有的细节,可根本就是万无一失计策啊! 蜀王的两万大军,究竟去哪了?! 他并不知道,截杀运粮队的根本不是蜀王的军队,而是他的老对手,杨临。 “可他们正如指挥使所言,扒走了运粮队的衣甲,不来袭营会去哪?” “这……” 完颜修录一时语塞,他要是知道他就不会发怒了。 这时黑罕大尤及兀颜阿吴走了过来。 “见过指挥使!” 两人一开口,一股浓重的酒味弥漫在空气中。 完颜修录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看着两人的目光比冬夜的风更冷。 …… 天色将亮。 望城北边一处小道上,近两千军士排成了一条长龙,正在加速行军。 “主公,除去行动不便的伤员,我们只剩不足两千人了。” 章亥跟在杨临身后,蓦然说道。 杨临喘了口气。 “足矣,先让伤员藏起来养伤,兵贵神速,此次机会绝不能放过!” “这次倒是多亏了纪统领。” 纪兴安已经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听见有人夸他,强行挤出了一丝笑容,很有成就感。 “嘿嘿,一般一般,我、我……呕……” 纪兴安跑得反胃,差点就yue了出来。 下午粮车经过之后,杨临和章亥已经在布置战术了,纪兴安突然说运粮队有问题。 他当时的原话是: “前年朝廷赈灾,我押送过一次粮食,发现有一半的粮车装的都是泥土,同样多的粮袋,装满泥土的比粮食的重,车辙印子压在路上要深一些,而刚才翻掉的粮车,印子要比其他的浅,所以只有那一车是真粮。” 而且纪兴安还是在许多杂乱不堪的印记中找到的,实乃心细如发! 杨临听见之后,大为震惊,看完车辙印发现果然如此。 又忽然想到这金军粮仓未免也太容易找了,于是更加起疑。 正好这时候,留在原地等李剑回来的弓弩队兄弟找了过来。 凌晨时分,天边已经微微泛白。 杨临抬头,望了一眼前方屹立在寒风中的小城,缓缓开口: “休整两刻钟,换甲!” …… 第100章 骗城 “你们不是大周蜀王的兵马?” 金人军帅被压着跑了一路,此刻累得跟狗一样。 他话刚说出口,一只大脚就踹在他的身上,直接将其踹翻。 “你这金狗也配说我中原话!” 纪兴安有些暴躁,金人的衣甲都没穿戴好就一脚过去。 金军运粮队被他们偷袭得很惨,所以衣甲上满是血迹,来不及清洗,只能用泥沙去搓,血迹是稍微淡了一些,但总体看上去还是非常狼狈。 “纪统领住手!” 看纪兴安还想踩人,杨临连忙制止。 他看向金人军帅。 “中原话说的不赖啊,跟谁学的?” 金人军帅侧目而视,没有回话,有点桀骜不驯的意思。 “牛二!”杨临直接喊道。 “我说,我说!” 看见牛二跃跃欲试的样子,金人军帅瞬间没了脾气。 现在只要一想起昨晚被牛二支配时的场景,他就浑身哆嗦,满眼恐惧。 “我们大金军营里有很多周人夫子,专教我们说中原话,后来军中也有一些周人降将,说的多了就会了,我大金将领基本都会一些。” 闻言,杨临神色中露出一丝担忧。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金人学中原话就是想彻底吞并大周。 “主公,金人不仅学我们的话,只要是我们厉害的他就学,甚至连六部官职都学我们的。” “狼子野心!” 纪兴安啐了一口,紧了紧有些大号的衣服。 “行了,你叫什么名字?是何职位?” “我……” 金人军帅刚犹豫一下,牛二的目光就瞪了过来。 “把鲁阿雄,军……军帅。” 把鲁阿雄弱弱说道,相比他那面宽体大的身子,反差感十足。 “把鲁将军,现在你已经死了!”杨临突然拔刀,架在把鲁阿雄的脖子上。 “啊?”把鲁阿雄浑身一紧。 杨临目光冷冽。 “别怕,你还可以活过来,但要看你配不配合。” 随后杨临对着他耳边说了些什么,把鲁阿雄的脸色变了再变。 他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小城。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劝你还是别做梦了,即便我答应,松山城也不可能开城门,更何况我大金勇士根本不可能屈服周人!” 杨临微微用力,刀锋轻轻割破把鲁阿雄的脖子,渗出一丝血迹。 火辣辣的痛感让把鲁阿雄心跳骤然加速。 “若我能帮你立功呢?” “啊?立功?” 把鲁阿雄眸子一动。 松山城是一座非常小的城,距离望城并不远,在蜀王大军进入望城时,当天就被金军攻占。 这看似一座没什么作用的小城,此刻却没那么简单。 “东家!” 李剑带着几人突然出现在不远处。 不知为何,杨临在看到李剑的一刻,已然心中大定。 “东家,我观察了两天,有八成把握!” “好!快换衣甲。” 不多时,守备营加上汉州军,将近两千人已经乔装易服。 金人的长相本就与周人相近,主要区别在于发饰和衣着。 如今都换上金人衣甲又带着帽子,乍一看除了狼狈点外并无太大破绽。 “出发,所有人都不许说话!” 杨临又看向还有点犹豫不决的把鲁阿雄,指了指章亥。 “别想耍花样,他能听得懂你们的话。” 闻言,章亥对他说了几句金人话,但是说得很不自然,口音很重。 这也是杨临没有直接让章亥假扮金军将领的原因。 虽然章亥听得懂,也会说几句,但无奈不标准啊,金人一听就能听出来。 “把鲁将军,你已经没得选了,要么死,要么搏一场富贵!” 把鲁阿雄紧握着拳,呼吸越来越重。 最终,他一狠下心,“好!” 见他答应,杨临嘴角勾勒起一丝弧度。 …… 松山城下,大门紧闭。 城楼上只有寥寥数百守军,算上全城的金军也不过一千多人。 若要从代州运粮到中州,最好的存粮之处便是望城,可望城直接被蜀王占了。 所以金人只能退而求其次,将粮食放在松山城。 松山城太小,最多也只能容纳数千人,完颜修录索性玩起了灯下黑,减少了守城人数。 同时将大梨谷伪造成粮仓,不仅可以引诱那两万大军,也能为真正的存粮之地——松山城做掩护。 反正五万骑兵就在附近,一旦有人攻城,只要狼烟一起,他不到两个时辰就能赶到。 而且他在松山城北边的一处山坳中,还有五千人的运粮队,配有三千匹战马,平日除了偷偷从代州运粮,还与松山城互为掎角之势。 只可惜山坳湿润,不好存粮。 不过一旦有战事发生,三千骑兵只需半个多时辰便能赶到,牵制敌军,等待他大军支援。 在这方面,完颜修录可是下足了功夫。 冬日的阳光无疑是喜人的,正靠在城楼上晒太阳的金兵突然听到城下传来一道嚣张的声音。 “快开城门!” 把鲁阿雄走在最前,对着城楼上大声喊道。 守城门的也是一位金人军帅,名叫阿鲜宗勇,两人并不相熟,但同在完颜修录的军中,也算认识。 “把鲁阿雄?你来此作甚?” 阿鲜宗勇看着城下狼狈至极的一千多金兵,满脸疑惑。 “阿鲜将军,指挥使命我们来取一些粮食,用作混淆视听之用!” “混淆视听?可有指挥使的令牌?” 这时把鲁阿雄和身后的一千余金兵,已经跑到了城下,处于城门守军的射程范围之内。 “别说令牌了,我们踏马的粮车都丢了,路上遇到几千的周人军队,差点都回不来!” 把鲁阿雄爆了一句粗口,模样真实得很,倒是有几分演技。 “没有令牌,任何人不可进城!” 阿鲜宗勇直接果断拒绝。 这…… 把鲁阿雄看了一眼身旁持刀的杨临,见对方眼神凶狠,无奈又转过头看向城墙上。 “阿鲜将军,你怀疑我?你看到了,我身后的勇士们都挂着伤,这是为了大金受的伤。若取不到粮食回去,指挥使定然要处罚我们。 你身为大金将领,忍心看着这些浴血奋战的大金勇士们受罚吗?忍心看着我大金勇士流血又流泪吗?你我同在一军,你忍心吗你?!” 把鲁阿雄声泪俱下,直接将阿鲜宗勇架在了道德制高点。 城楼上许多金人士兵都听不下去了,在想着如果是自己站在城下,该多么绝望啊。 阿鲜宗勇站在城楼上来回踱步,实际上他是相信把鲁阿雄的,毕竟同一军中,就算不熟也见过很多次了。 可他没有令牌…… 但要是不开门就是不信任他,以后免不了结仇。 思虑良久,阿鲜宗勇最终下定决心。 “开城门!” 第101章 把鲁阿雄的演技 轰—— 宽大的城门后,发出一声门栓落地的声响。 紧接着,两扇多年的老门吱呀呀的慢慢被打开。 阿鲜宗勇站在城门下,看到把鲁阿雄进来后便迎了上去。 “把鲁将军,说说,你们碰上的是什么样的周军,是周人蜀王的兵马?” 把鲁阿雄摇了摇头,面无表情。 阿鲜宗勇眉头一皱,觉得有些奇怪。 这时他忽然看见一旁的章亥,那满面的刺字一下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凝声说道:“喂,勇士,你脸上是怎么回事?” 然而回应他的不是言语,而是一把冰冷的刀锋。 嗤啦—— 只见章亥一步上前,目光如炬,几乎在一息之内便完成了抽刀割喉的动作。 阿鲜宗勇双目瞪圆,根本还未反应过来,双手下意识的按住脖子,但鲜红的血液依然顺着他的指缝流出。 血液流进气管,只发出一阵“呵洛洛……”的声响。 “杀!” 章亥大吼一声,提刀连斩两名金兵。 几乎是一瞬之间,城下的三十余金兵皆被突然暴起的“自己人”杀害。 “绑布!” 杨临一声令下,所有营兵同时拿出一条布带,紧紧绑在左手手臂之上。 这时城楼上的金兵已然发现不对,下楼来看发现遍地尸体,就连阿鲜宗勇也倒在地上。 “你们干什么!” 咻—— 一支箭矢直入他的胸口,金兵闷哼一声,摔下楼梯。 “兄弟们,夺城!牛二,上去后先守住狼烟,别让金兵点燃!” “是,东家!” “杀!” 一时间,松山城内杀声震天。 …… 大梨谷内一个空旷之处,树立着两根一人怀抱的木杆。 黑罕大尤和兀颜阿吴两人被分别绑在上面。 他们身上鞭痕累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条非常渗人。 “大战在即,你们居然敢在营中饮酒,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指挥使!” 完颜修录勃然大怒,甩了甩手中的马鞭,又一下抽在黑罕大尤的胸口。 黑罕大尤倒也是汉子,愣是一声不吭。 要不是怕被杀,他甚至想说:老子还真没把你放在眼里。 不过形势逼人,相较于嘴炮而言,还是自己的狗命更重要点。 “指挥使,末将突然想到劫运粮队的周人会去哪了!” 兀颜阿吴忽然说道,被绑得太久,他的腿已经有些站不住了,在疯狂的抖动。 完颜修录望了他一眼,决定给他一次机会。 “说。” “会不会是去了松山城?” 啪—— 话音刚落,忽然又一鞭子抽在他脸上。 痛得兀颜阿吴嗷嗷直叫。 “周人若攻松山城,狼烟早就升起了,如今都快午时了,没有丝毫狼烟!” 完颜修录气得不行,自己这帮手下都是群什么人啊,要是能有自己一半的聪慧,他也不至于这么累。 虽然不可能,但生性谨慎的他还是派了几个人去了松山城,能确定一下更好。 直至酉时三刻,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派出去的斥候才回到大梨谷。 与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一名军帅,把鲁阿雄。 “指挥使,我有军情禀报!” 一见到完颜修录,把鲁阿雄扑通一下从马上急得直接摔了下来,连滚带爬得到完颜修录的脚下。 “把鲁?你不是运粮队的吗?” 虽然把鲁阿雄是黑罕大尤的人,但经常送假粮食,完颜修录对他也有些印象。 其中一名斥候下马说道。 “指挥使,我在去松山城的路上遇到把鲁将军,把鲁将军说松山城已经被周人攻下。我等继续前去查看,发现城楼上的确是周人的旗帜。” “什么?松山城被周人夺去了?” 完颜修录大惊失色,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兀颜阿吴,见兀颜阿吴脸上居然有些得意,于是又愤怒得抽了他两鞭子。 “指挥使,就是袭击我们运粮队的周人干的,他们有一两万人!要不然敌众我寡,否则我们运粮队的勇士怎么可能会被歼灭?!” 经过早上在松山城的经验,把鲁阿雄现在不管说什么都可以张口就来,而且信誓旦旦的模样让人很容易相信。 一两万人! 果然是蜀王剩下的那两万兵马! 终于出现了! 但松山城里可有他们五万大军半个多月的粮草啊,没想到自己天衣无缝的计划居然被周人识破了! “你为何没死?还出现在去松山城的路上?” 完颜修录双眼如刀。 把鲁阿雄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咽了口唾沫,强行镇定地说道: “他们想让我去骗开城门,但我誓死不从,后来他们将我打晕过去,再醒来时我就在松山城的城下,而城墙上已经更换了旗帜! 所以我苏醒后第一时间想去望城报信,不曾想刚好遇到了斥候。” 闻言,完颜修录点了点头,看来把鲁阿雄还是不错的,至少非常忠心。 不然也不可能会回来。 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些开心,自己手下总算不是全部草包了。 至于把鲁阿雄会不会投敌这件事,他想都不会往那方面想,因为大金现在可是如日中天。 眼看太子殿下就要把周人的首府长京城给打下来,到时候周人名存实亡,要不了几年,整个大周,都会变成大金的天下! 这时候怎么可能会有大金勇士反叛,要说周人反叛大周,归顺他们,那还有可能。 想到这里,完颜修录下令放下黑罕大尤和兀颜阿吴。 “大战在即,你们若能戴罪立功可免一死!大梨谷已经无用,率军随我去松山城!” “是!” 两人被放下来后,浑身一松,连忙答应。 “潘术古,你回望城外的大营,调集两万大军,从望城的方向往松山城包围,这次本将要让这一两万的周军,彻底消失!” “是!” 潘术古答应一声,骑着快马离开了大梨谷。 …… “快,加快速度!” 松山城中,上千人在疯狂的忙碌着,现在整个城池大部分的房子里都堆放了柴火。 凡是易燃的东西都分布有致,甚至杨临还找到了少量制作火把用的火油。 “将城门全部打开!” 最后望了一眼十数名早上因夺城受了重伤的营兵。 杨临面带不舍,但还是带着剩余的人,离开了松山城。 你们的名字,后人不会忘记! 第102章 火烧松山城 刚刚入夜,望城城内。 周恒正抓着周洛在对弈。 “周洛,你若走这一步,本王可就断你后路了!” 周恒手持白子落下,将连成一片的黑子全部围杀。 “啊?” 周洛拿着一粒黑子,下这里也不是,下那里也不是,抓耳挠腮的,感觉脑子成了一团浆糊。 “不下了,不下了,我根本下不过王爷?” 周洛把棋子丢回棋盒,毫无耐心。 “王爷,算算时间,东方军师他们也差不多到了吧。” “快了,能否一战定乾坤,就看军师此计!” 周洛抬眸,目光中透露着些许期望。 长京城绝不能落入金人手中,就算大周要亡,也不能亡于外族! “哼,到时候我看他青州刺史还当不当缩头乌龟!”周洛愤恨道。 他心里觉得司马安肯定是别有用心,朝廷让他总领东路军也是没有办法。 毕竟振臂一呼能召集数万大军,谁敢降他的罪? “此人,枭雄也!” 周恒说着,一颗一颗的将棋子收好。 “你不下,等进了长京城,让军师陪本王下。” 这时,一名蜀州将领走进房中。 “王爷,城外的金人动了,大概有两万骑兵往北去了。” “往北?松山城?” 周恒连忙拿出地图,看了眼望城北边的方位。 想了想,忽然有些不解,松山城方向并没有什么值得动用大军的地方。 “莫非是有人在攻打松山城?” 周洛突然说道。 “除非是想北上代州,否则攻打松山城并无用处。”周恒沉声说道。 “先让大军准备,这或许是一次机会。” “王爷,我们也要动?军师不是说我们只需留在望城牵制完颜修录的大军吗?” 周恒取出一件狐裘大衣,周洛连忙接过,为他披上。 “这个时间若我们动一动,军师那边会更加安全。”周恒严肃说道。 “是!” 周洛拱了拱手,离开了房间。 临近子时,北方突然出现一片光亮,熊熊烈火几乎映红了整片天空。 周恒站在城楼上,望着火光的方向。 “如此大火,看来不仅焚了全城房屋,还焚了很多粮草,完颜修录的兵法学的还真不错,本王都没想到他会在松山城屯粮。” 回来复命的周洛也踏上城楼,看了眼周恒的位置。 “王爷,管他屯哪,我们也根本没想过烧他的粮草。” 实际上他们从进入望州开始,就没想过去突破完颜修录的封锁。 紧了紧大衣,周恒目光一转,看向周洛。 “你认为整个中州,还有谁能做出这番事情?”周恒忽然问道。 周洛闻言沉默了一会儿。 时局糜烂,代州边军正在和反叛的前东大营主将赵穹厮杀。 凉州从虎王关陷落开始,就没有任何动静。 蜀州和汉州的可战之兵基本都在蜀王军中。 按理说已经没有其他兵力了,若说是来不及与大军汇合的零散勤王军,应该做不到攻城焚粮。 忽然他想到那天送信去广元县,看到了广元县守备营的军容军姿,当时连他都被震撼到了。 区区几个月就能让整个军貌焕然一新,实乃兵法大家。 “王爷,莫不是杨临杨状元干的?算算时间,他们也早就到中州了。” “有这个可能,杨状元有勇有谋,三百骑兵就敢闯金营,要是被他查到松山城是金军存粮之地,一定会有所动作,而且他的想法很可能是想逼完颜修录撤军,救本王出来。” 周恒不由得称赞一声,陡然望向城下的金兵 “但还有一种可能,这把火是完颜修录自己烧的,目的便是引诱本王出城。” “王爷,这不太可能吧,金人南下都快两个月了,粮草肯定也非常紧张,如何能浪费,况且完颜修录的任务也只是阻挡我们去长京城。” 周洛分析道。 周恒摇了摇头。 “烧的不一定是粮草,此人急功好利,不可以常理度之,但不管如何,我们也该动一动了,不过若真是杨状元的人马,我倒有个好想法。” …… 松山城。 “律律律——” 完颜修录身下的战马不断嘶鸣着,它的尾巴上燃着一团火焰。 战马吃痛,一路火花带闪电般朝着前面狂奔,速度比冲锋时还快。 颠得完颜修录死死伏在马上,一下不敢动。 “该死的周人,竟然如此歹毒!” 完颜修录在自己的怒骂声中渐行渐远。 而潘术古带着上百亲兵在后面拼命地追。 完颜修录实在没想到,居然有人放着粮草不要,放着城不守,全给烧了! 当他赶到松山城,看见城门洞开,城上无人,还以为是那两万大军将粮草搬走了。 带着那么多粮草肯定走不快,他刚想派人去追,却被告知粮草还原封不动的存在粮库。 顿时他把从小到大所学的所有兵法全部琢磨了一遍,也没想到这是个什么战术。 粮草不拿,又走了,这不白攻城了吗? 可当他带着人去查看时,粮堆里忽然冒出一个重伤的周人,并且已经点燃火折子,火势迅速蔓延开来。 这时他才发现粮仓里有一股火油的味道,很快,火势越来越大。 且不多时,全城多处地方都燃起大火,想要扑灭,自然不可能。 好在进城的人数不多,总共也只有百人没来得及逃走。 连续的失利,让完颜修录有种深深的挫败感,就像之前在岐县一样。 明明岐县只有三千多人守城,他却非但没攻下来,还被人袭营了! 真是见鬼了! 完颜修录心中吐槽。 若他知道,两次面对的都是同一个人,不知道他会是什么想法。 松山城十余里外的山林中。 杨临欣赏着这场漫天大火。 这是他跟诸葛丞相学的一招,火烧新野,他用在了松山城。 只不过他没在城门布下伏兵。 因为他的目的不是杀敌,而是烧粮,况且他的人太少了,不能再那样拼杀。 反正也是烧,不如将把鲁阿雄放回去,将来说不定还有用处,还能让金人多多奔波,消耗敌人就是强大自己。 若能烧死金兵就更好,烧死一个赚一个,烧不到也不亏,起码让他们不能睡个好觉。 “东家,我们烧了粮草,金人或许会退兵了,望城解围,便可进城与蜀王汇合。” 李剑非常欣慰,多日的蹲点成果终于没有白费。 杨临望了眼望城的方向。 “我们若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 第103章 南下之争 “金人退了!” 长京城北城墙上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声。 顿时城上的数千京营将士和民夫青壮,都松了一口气。 金人连续攻城和巨大的伤亡,让他们的精神无时无刻不紧绷着。 最可恶的是金人赶了很多大周百姓登城,以此来消耗他们的箭矢擂木。 里面还混着金人士兵,不能不杀。 刘老三摸了摸右手上已经破掉的水泡,剧烈的刺痛让他暂时忘却了失去老爹的痛苦。 他双目猩红,狠狠望着城下如潮水般退去的金兵。 明日若再来,他还要杀! …… 皇城内,今日的朝会从早上一直持续到傍晚。 皇上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地望着群臣。 “臣李登,附议丞相所言!” “臣附议!” 八成以上的大臣皆站出来,支持丞相吴严的建议—— 南下东州。 但成国公萧凤玄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刑部尚书司马镇第二个反对。 “太后,长京城乃我大周三百年之国都,岂有放弃的道理?一旦南下,整个北方将全部落入金人手中!” 萧凤玄手持笏板,神情激愤。 司马镇是司马安的亲哥哥,弟弟现在是东路勤王大军的总领。 若是朝廷南下,之前花出去的钱粮不都浪费了吗? 而且金军围城,若想突围,肯定要两路勤王军拼命猛攻金军,才能给朝廷制造出南下的机会。 到那时,司马安的青州兵,绝对会死伤惨重! 所以,绝不能南下! 至于城破不破,倒没那么重要。 “成国公实乃忠君之言,长京城若失,金人必会逐步蚕食我大周!况且金军就在城下,想要突围,也并非易事,不如据城而守!” 他的话音未落,户部尚书李登就已经站了出来。 “南下不过权宜之计,我等暂避锋芒,待我大周兵强马壮,随时可以北上光复长京城! 至于突围,只要东西路二十万勤王大军猛攻金军,吸引战火,十万京营将士守护皇室与百官南下,如何能出现意外?” 果然! 这李登就没安好心! 司马镇非常不爽,刚想说话,却被萧凤玄抢了先。 “李尚书,你说给金人一些好处,金人就会罢兵,结果金人一年之内三次南下,这次更是攻打长京城,这就是你的议和之策? 现在你又谈起暂避锋芒,试问你的暂避是多久?” 萧凤玄实在忍不住了,即便他知道这是太后和丞相的决议,但此时他必须要说。 只是蜀王大军至今毫无建树,他没啥底气。 李登不慌不忙,背靠大树,没人能拿他怎样。 “成国公,若不是本官出使议和,也许今年初金人就已经攻城了,何须等到现在!” “你……” 成国公气得胡子立起,指着李登,怒目而视。 “你这等人,老夫懒得与你言语!” 他看向端坐在皇上后侧的太后。 “太后,京营十万将士每日在城楼上浴血奋战,如果弃城而走,如何对得起他们?更何况要两路勤王军猛攻金军,那伤亡实在太……” 还不待萧凤玄说完,李登忽然打断他,语气嘲弄。 “成国公慎言!太后娘娘与陛下何须对得起那些兵卒?为太后娘娘而死,是他们三世修来的福气!” 闻言,萧凤玄一时语塞,论说,他还真说不过能说会道的李登。 这可是李登官居户部尚书的依仗。 司马镇见成国公败下阵来,挺身而出。 “太后,陛下,司马安率领的东路勤王军,在阳谷关与金人拼杀已久,不日便能来到长京城,只需等待些时间!” “等一日?一个月?还是一年呐?司马尚书,东路军若能来,早就来了。只怕等到时,金人已经攻破皇城,到那时候再想南下,就被动了!” 李登三言两语就将两位主战的朝廷重臣辩得哑口无言。 但萧凤玄并不甘心,思虑一番后,又继续劝说。 “就算朝廷能走,长京城的数十万百姓如何是好?到时全城百姓将变为金人之鱼肉! 金军围城仅两个月,长京城的粮价就已经翻了十倍不止,百姓没了余粮,买又买不起,如今朝廷不仅不能走,还应该惩治奸商,平抑粮价! 且金人已增兵至二十五万,粮草必不能久持,若我们有百姓支持,定能守住长京城!” “啪!啪!啪!” 李登的掌声不仅没有鼓励的意思,反而充满嘲讽。 “成国公说得好,但国库空虚,户部的粮仓里连老鼠进了都打滑,你拿什么平抑粮价?” “你还有脸说?你身为户部尚书,却让国库空空如也,你李登难辞其咎!应下狱严查!” 萧凤玄像是抓到了一丝机会,说话的语速都快了几分。 就连皇上也是眸子一亮,非常赞赏地望了萧凤玄一眼。 不愧是我大周三朝老臣,还得靠你! 只见李登对着太后和皇上作揖。 “臣李登,两袖清风,国库所有出入全部有详细的账册,臣不过是替国家,替太后和陛下临时掌管。 臣不仅未拿过一厘,甚至臣还用自己的俸禄补贴过部分损耗,望太后娘娘,陛下,明鉴!” 话音落下,朝堂中一时安静了下来,无人不在为李登的能言善辩,溜须拍马所惊叹。 吴太后轻轻拖了拖手。 “李卿爱国之心,哀家知晓,也知成国公亦是为国忧心。” 吴太后一开口就两边不得罪。 “然此彼一时,我等岂能坐以待毙,为大周长远计,南下东州,据守长河天险,金军必不能过河。” “太后……” 萧凤玄还想开口,却被吴太后打断。 “南下一事暂且定下,丞相!” “臣在!” 一直老神在在的吴严上前一步。 “南下的具体事宜便由你来制定。” “臣领命!”吴严朗声答应。 …… 深夜,中州与青州的交界处,阳谷关地界。 一名蜀州将领,领着一万人马出现在金军大营的后方。 这便是完颜修录心心念念的,蜀王那支消失的两万大军,但实际只有一万。 “比与军师约定的日子早到了一日。” 骑在马上的将军看了看身后的士兵,多日来夜出昼伏,让他们有些疲惫。 “传令,入林中休息一日,明晚袭营!” 他心中也颇为期待,军师此计若成,整个中州的局势将会发生巨大的变化。 甚至,攻守易型! …… 第104章 军师此一计,断其粮道 大周隆兴五年,十二月十日。 一万不知从何而来的人马,突然从后方猛攻金兵驻守的阳谷关。(上一章写错人数,已经改正) 五万金兵仓促应战,将其成功击退。 但阳谷关外的东路勤王大军同时发起猛攻,彻底夺下阳谷关。 三万余残余金兵向长京城方向靠拢。 这一消息震惊了长京城内外,本来一心南下的官员,已经开始动摇。 大金太子收到消息后,本想要让完颜修录派遣部分兵马前去支援。 但此时蜀王突然亲率大军出城,猛攻完颜修录所部。 为防止西线再次崩溃,无奈之下,大金太子下令安原城守军出兵一万五千人。 南下袭扰东路勤王军,以阻挡其支援长京城。 然而就在一万多金兵离开安原城的三日后。 安原城下突然出现大量兵马! “东方先生,安原城三面已围,但攻城器械尚且不足。” 周琬一身黑甲,英姿飒爽,原本娇嫩的脸庞此刻被风霜冻得有些红肿。 就连两只耳朵上也生了冻疮。 帐内,蜀王府第一幕僚,东方昱,披着一件雪白的大衣。 他一手抚着微微发白的胡须,一手拿着羽扇,时不时还摇一摇。 大冬天的,也不觉得冷。 东方昱走到帐外,看了眼天色。 “青州过几日该下雪了,必须速战速决!” 他看向周琬。 “殿下,安原城守军被调离半数,如今只剩万余人,且有一部分是我周人降兵,当下令猛攻,一鼓作气,争取三日内拿下这座青州重镇,断金人的粮道与后路。” “谨听先生之令!” 看着东方昱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周琬眸子中满是敬佩。 从她王兄进入中州的第一仗开始,所有的一切都在按照这位军师的布局进行。 十二万大军看似溃败,但当时就已经兵分三路。 蜀王带着四万余人退守望州,多建灶炉,营造出有八万大军的假象。 有蜀王本人出现在城头,完颜修录不疑有他。 第二路一万人马绕过长京城,从中州南部与明州的边界处走,夜出昼伏,奇袭在阳谷关挡住东路勤王军的金兵。 司马安迫于形势,只能出兵响应,否则就是贻误战机,心思不正。 至于第三路,东方昱亲自率领五万余蜀州精锐,直奔安原城。 神奇之处在于,五万大军目标不小,中州虽没有被金军攻占,却也有不少的骑兵斥候来回游荡。 但东方昱根据每日斥候查到的情报,一路安排行军,在野外反复横跳,每次都能避开金兵的探查。 直至安原城下。 咚!咚!咚! 城下鼓声大作,周琬手持鼓锤,亲自为攻城将士擂鼓。 每次击打,她都用尽全力。 “攻城!先登者,官升三级,赏百金!” 东方昱一声令下,蜀州将士齐出。 “快看,是王爷的亲妹妹,堂堂长公主殿下,居然在亲自擂鼓!” 不少将士见到这一幕纷纷气血上涌,精神十足,长公主在看他们战斗,在为他们擂鼓! 蜀州将士们士气大振。 但安原城墙高城厚,加上原来的守将不战而降,守城物资充足。 一时之间打得尤为惨烈。 战斗持续了整整三天,守城的金人疲惫不堪。 直至第三天的日落时分,东方昱派出了蜀州的特殊士兵。 蜀州先登营! 此营人数只有三千,但无论着装还是兵刃皆与普通士卒不同。 且他们个子矮小,手臂微长,看起来十分精壮。 “蜀州先登营听令,攻破此城,蜀王便为你们在大山旁边建立一座小城,你们族人可世代居住!” 东方昱的话音刚落,这些营兵们的脸上纷纷露出喜色。 他们正是蜀州西部十万大山中的蛮人,身手矫健,极为擅长攀爬。 投靠蜀王后,被训练成一支先登营。 “我等听令!” 先登营主将是个年轻的汉子,名叫青五,此刻他脸上战意满满。 他们一族在山里过得并不好,若能安居城池,子孙后代就不用再受苦了! 再看安原城头上,那不是凶狠的金兵,而是他们的未来。 “登城!” 青五大喝一声,身先士卒,直接攀上云梯。 不多时便已经躲开了两支箭与一个滚木,爬的又快又稳。 城楼上的金兵们本就疲惫不堪,当看到如猴子般灵活的蛮人时,脸色大变。 “快,放箭,放箭!” 守城将领慌忙中走到城垛旁,亲自张弓射杀了一个马上要爬上来的蛮人。 却不料青五正挂在云梯背面,他突然翻身几个动作便跳上城墙,一手接过叼在嘴里的三尺短刀。 照着那将领的脸上,一刀劈出,直接将他砍倒在地。 “杀!” 喊杀声震天。 登上城墙的蛮人越来越多,吸引了大部分守军的攻击。 趁此时机,早已准备好的蜀州精锐纷纷登城,终于在太阳完全下山之前,占领了南城墙,并打开城门。 第二日清晨,天空飘落着点点雪花。 经过一夜肃杀,青州重镇安原城,再度易手。 …… 望城。 几场战斗之后,完颜修录因粮草不足暂时退走,准备与正在攻打长京城的大金太子汇合。 杨临也在望州解围的第一时间,进入城中休养,并把之前的伤兵也都接进了城内。 再次见到周恒,杨临发现他比半年多前,脸色更加难看了一些。 “杨状元果然虎胆,仅凭不足两千人就敢攻城!原本本王还担心是完颜修录的计谋,没想到果然是杨状元所为。” 周恒坐在主位,很是满意的看着杨临,整得杨临都有些不好意思。 “王爷谬赞,只是我等携带的疗伤药物已经耗尽,还望王爷赐些药物。” 杨临拱了拱手。 他出发前专门去了一趟宁江城的白氏医馆,将能买的疗伤用药全部买了。 白氏医馆的白老大夫倒也实在,听说是去打金人,不仅楚州白药全部给了他,还只收了药材的成本费。 “此事让周洛去办,杨状元,可有收到前线最新消息?” 杨临摇了摇头。 周恒猜到他不知道,于是将一张情报信递给了杨临。 “王爷拿下了安原城?!” 杨临瞪大了眼睛。 这……蜀王还真是出其不意,西路军直接打到东路去了。 而且还是兵分两路,用了调虎离山之力。 “安原城拿下之后,便可截断金人粮道!同时横亘在金人北归之路上,金人太子的二十万大军将无以为继。” “王爷,金人或许能从代州运粮,之前我们烧的松山城,应该就是从代州运来的粮食。” 杨临说道。 只见周恒不急不缓地又拿出一本文书,看着还挺正式。 杨临接过后,仅翻开第一页,就大为震惊。 周恒笑了笑。 “北齐的七万大军已经进入代州,将助本王阻断金军的粮草运送,且也就是说,大金太子和他的二十万兵马,已成困兽!” 说着,他望向东北方向的安原城,仿佛看到了那位温文尔雅的儒士。 军师此一计,断其粮道,已成! 第105章 本王欲清君侧 杨临放下文书,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蜀王上来就给了波大的,甚至连北齐都达成了合作。 看来蜀王的确很想救大周。 只是大周如今的状况,已经无药可治了,就算蜀王想续命,也续不了几年。 因为土地兼并严重,农民已经没有了地,会越来越吃不上饭,到最后只能揭竿而起。 实际上大周各地已经出现了不少反贼,只不过规模还小。 杨临有预感,此次金人南下过后,朝廷的威严受到挑衅,天下必然大乱。 “王爷,金军粮草被断,却有二十万左右,如此庞大的兵力,若做困兽之斗,就算攻不下长京城,整个中州都会残破不堪。” 杨临正色说道。 二十万饿急了的金兵,如果没有将其围困住,对中州的百姓来说将是一场灾难。 周恒点了点头,他也想过这个问题。 “金人尚有虎王关在,虎王关乃天下雄关,若非我们内部的问题,金人绝不可能轻易攻破,如今对于我们也是一样。” 说着周恒目光一凛。 “若我们坚壁清野,死守城门,金军不出半月必然断粮,这时候东西两路勤王军逐渐合围,只留北方缺口,如此一来,金人必无心再战。” “王爷计谋深远,杨临佩服!” 杨临站起身,恭敬地拱了拱手。 兵法道,围三缺一,只要有活路,对方就不会死斗。 否则一旦心存死志,那即便战胜,也要付出极大的伤亡。 留出北方空缺,金人既能走虎王关,也能从代州突破北齐的封锁。 “以我们如今的情况,全歼金军不太可能,但本王欲将金人太子留下。” 周恒忽然说道,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金人太子是金国朝堂内主张南下攻周的第一人,若是将他留下,的确作用很大。 顿了顿,周恒饮了一口茶水。 “本王欲以身作饵,杨状元可敢陪本王厮杀一场?” 闻言,杨临看向周恒,表情中略带疑问。 “王爷,为何是我?” “杨状元乃皇兄钦点状元,除了你,本王无人可用!” 周恒认真地说道。 “皇兄胸有大志,奈何被奸贼误国,本王此次倾蜀州之兵,不仅为了勤王,更是欲还天下清明!” “本王欲,清君侧!” 周恒一字一句,且目光紧盯着杨临,似乎想在杨临的眼里看见些什么。 但杨临的眼里却没有丝毫波澜。 其实杨临对周帝的印象,就仅仅是当初对他说的那句话。 之前也曾想过帮他。 但现在对周恒的印象却更好。 若说一定要救大周,更好的选择是蜀王成为中兴之主。 但不知为何,蜀王貌似一点这方面的想法都没有。 难道大周皇室如此兄友弟恭吗? 他不太相信。 但既然他这次北上勤王的目的就是为名,那此次便是最好的机会。 “王爷,杨临愿往!” …… 正所谓一家欢喜一家愁。 当北齐出兵的消息传来后,大金太子完颜扈勃然大怒。 金军大帐内,完颜扈扫视着分站两旁的十数位将领,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身穿金甲,披着一条玄色金纹披风,年龄不过四十上下,气质非常沉稳。 但此时他已经没有了以往的风度。 完颜修录站在第一排的位置,只见他上前一步。 “太子殿下,周人虽断我粮道,但中州城池不少,我等攻城抢粮便是!” “愚蠢!” 帐内一名大胡子金人将领突然怒骂一声。 “我们的攻城器械已经损坏过半,若周人坚壁清野,我们连攻城云梯都造不出来,怎么,你能骑马越上城墙?” 完颜修录见有人反驳自己,顿时沉下脸来,语气轻蔑。 “术虎将军有更好的意见?” “太子殿下,长京城久攻不下,已失士气,如今粮道被断,各路大军最多还剩不过十日的粮草,此时应当撤军北归,以待来日,否则粮草耗尽,军中恐生变化!” 术虎年龄颇大,是大金老将,曾跟着金国皇帝南征北战,打下了不少的疆土。 完颜扈对他还是有些尊敬的。 只见完颜扈来回踱步,最终走到一张地图前。 看着上面气势如虹的行军路线,心中感叹不已。 忽然他手指安原城的位置。 “十月初,我大金勇士进入青州,不费一兵一卒便得到青州重镇安原城,一路上势如破竹,直到长京城下。” 话音落下,他又手指长京城。 帐内所有人都安安静静的听着。 “可长京城出乎我的预料,城高墙厚不说,周人守城之志亦十分牢固,乃至久攻不下,拖延至此。” “术虎老将军所说不错,如今我军士气大减,且已经飘雪,不可再冒险攻城,应当早日退兵,以待来日再战!” 完颜扈微微闭眸,心中不甘,这次的大好机会居然错过,实在有些可惜。 但二十万大军的存亡更加重要。 或许是能抢到粮食,但是他不敢赌! 金国人口本就不多,比起周人来说可以用少得可怜来形容,任何一个大金勇士都不能白白失去。 “太子殿下所言甚是,应当先行退兵,明年重新备战!” 完颜修录第一个附和,脸不红心不跳的,全然忘记前面自己说的话。 就在这时,有斥候回营。 “殿下,蜀王带兵离开了望城,往代州去了。” “离开了望城?” 完颜扈神色一震,他现在对周恒的恨意非常强烈。 之前他一心都在攻破长京城上,没太在意蜀王,结果蜀州的两路分兵直接给他干蒙了。 “可曾看清有多少人马?” “大概两万!” 还没等完颜扈说话,完颜修录突然再次开口:“太子殿下,我曾与那蜀王交过手,望城的兵力不止两万!” “望城乃北上通道,自然要留人守城,只是蜀王不集结兵马围困我等,反而去代州是想如何?难道想借着北齐的兵马,收复失地?” 对方行为怪异,完颜扈一时想不明白。 但蜀王已经出城,若是临走前能除掉这个威胁,待明年春暖花开,便是大周亡国之日! 此一刻,两国领军人物,想法竟出奇的一致。 第106章 赵穹的野望 隆兴五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来得更晚一些。 北上代州的二万大军,带走了最后一片飘落的黄叶。 “杨县令,没想到你和蜀王殿下的关系这么好。” 纪兴安有些羡慕嫉妒恨了。 蜀王不仅单独见了杨临,还给了杨临五千兵马,其中还有三千骑兵。 他可是听说过蜀州一共也才几千的骑兵。 杨临笑了笑,蜀王确实够意思。 五千兵马加上他原来的,一共近七千人。 足够发动一场大规模的袭击了。 “纪统领,袁统领,你们都已经和蜀王的西路勤王军汇合了,怎么还跟着我?” 杨临也已经知道了周恒被封为镇国将军,总领西路兵马。 自从望城解围之后,不断有零散勤王军汇合,如今又新增了两万余人。 还好周恒的粮草准备的比较足,短时间内只要节省一点,还算够用。 杨临还将当时路上遇到的偷卖粮草的事情告诉了周恒,周恒只是表示知道了,没有多说什么。 纪兴安一听就不乐意了,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为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杨县令莫不是嫌弃我等?” “呃,没有没有,两位统领作战勇猛,我怎会嫌弃!”杨临赶忙说道。 他只是随意一问,没想到纪兴安激动得跟刚过门的小媳妇儿似的。 纪兴安听闻,嘿嘿一笑。 忽然他的目光望向后面。 “杨县令,是齐哨官回来了。” 杨临打眼望去,见齐丰带着两人追了上来。 “东家,蜀王大军已经出发了,金人果然如蜀王所料开始撤军,面对各路勤王人马的袭击也只是防守。” “安原城被蜀王夺回,金人最好的选择就是撤军,不过蜀王把自己送到金人撤军的路上,的确有些冒险。” 杨临凝声说道。 周恒让他提前布下埋伏,自己再把金人太子引过去,成功率其实并不高。 因为埋伏的地点是金人占领的代州地方,虽然北齐已经吸引了大部分兵力,但不能保证不会出现意外。 “东家,东路勤王军把金人大军隔开了,有五六万的金人只能经安原城,北上虎王关。”齐丰接着说道。 杨临简单计算了一会儿,这五六万是阻挡东路勤王军的金兵。 那金人太子那里,减去攻城阵亡的,再加上完颜修录的残存兵马,应该还剩下十二三万人左右。 这也是个不小的数字,想要袭杀金人太子,肯定要继续分隔他们,然后一击必中。 但这太过于理想化了,周恒不可能想不到。 除非,周恒的真正目的,并不是杀金人太子…… “这周恒,怎么心眼子这么多?简直跟周琬一样!真不愧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杨临暗暗吐槽了一句。 说到周琬,周恒说她去了安原城,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 岐县。 自从半个代州被金人占领之后,原东大营主将赵穹,就驻扎在这里。 之前往中州运粮,也都是从他这里经过。 但前段时间北齐出兵,代州边军趁势攻进了昌远府。 他领兵将其击退,这才回来没多久,就有探马来报。 说是金人南下大军攻城失利,准备北撤了,太子殿下将会带着十几万大军路过他这,让他准备粮草供应。 因为金人粮草运不进来,只能从代州征粮,然后突破北齐的防线。 赵穹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大骂完颜扈无能!那么多兵马居然打不下长京城。 自己家族投靠金人,是顺势而为,享福赚银子的。 结果银子还没搞到手,还得往里搭,这算什么事嘛! 那可是十多万大军的粮草,他就算把能征粮的地方都征了,也搞不来这么多啊,指定要往里面贴钱,贴钱都不一定筹集的到。 “将军,还有件事,蜀王带着两万大军北上了,看时间路线会在太子殿下之前到我们岐县。” “哦?蜀王也进代州了?” 赵穹的眼睛太小,看不出来眯没眯眼,但那副奸诈的神情,摆明了没想什么好事。 “去,告诉昌远府的吴知府,筹集粮草的事情让他去办,不能啥事都让老子来!” “是!” 下人领命而去,赵穹则是看起了地图,想着怎么把蜀王给生擒活捉。 这可是大功啊,等以后金人灭了大周,他绝对有一席之地,说不定可以脱离燕州赵家,单开一本族谱! 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 在金人大军开始撤退时,远在东州地界,还有一队人马风风火火的往北方赶。 为首的是一男一女。 “夫君,昨晚刚洞房花烛,今天就启程,未免太快了吧。” 女子身上还穿着大红喜服,嘴上一直念叨着,但还是紧紧跟在一男子身后。 陈洵望了一眼自己的新婚妻子,对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还很懵。 杨临离开长京城的那天,他就去吏部挂了名,等了两个月终于等到了调令。 是吴州一小县的县学教谕,负责教育和管理全县生员,相当于公办学校校长。 是个八品官,也没什么权利,顶多能收收学子的好处。 当朝廷的勤王令传到吴州后,陈洵组织乡勇,募集了二百余人北上勤王。 结果走了一个月到东州时,被一伙土匪给劫了,原因是土匪头子的妹妹看上了他。 简直离了个大谱。 后来他们被带回山寨关了大半个月,于昨日正式成亲。 婚后陈洵坚持北上,新婚妻子誓死相随,土匪头子无奈,给他们又派了三百多人。 如今一共五百人的勤王队伍正在日夜兼程。 “夫……夫人,金人已经进入中州三个月了,朝廷情况不明,我们早去一天,就能让勤王军多一分力量。” 陈洵喊的还有些别扭。 但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他不得不认。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女子看着这些如叫花子般,骨瘦如柴,破破烂烂的“大军”,皱了皱眉。 她实在想不通,他们这点人跑去勤王,有什么作用。 但陈洵目光坚定地望着北方。 喃喃自语: “杨兄,不知你在广元县可好,这次是否也北上勤王。” 第107章 攻岐县,本王只需一日 连续几天的雪终于停了。 路上积雪不厚,脚踩下去,刚没过脚背。 但天仍旧阴沉沉的,仿佛随时都会再下。 周恒骑在马上,对着手心哈了哈气,然后搓了搓手。 望了一眼前方岐县的城墙,下令就地扎营。 “周洛,去劝降!”周恒下马说道。 “是!” 周洛答应一声,持着马槊,打马到了城楼的射程范围外。 “我乃蜀王帐下周洛,岐县守将上城来见!” 过了一会,赵穹上了城楼。 看见来人,周洛毫不客气。 “你便是原代州东大营的主将,现在成了金人犬马的赵穹?” 听见周洛的话,赵穹的脸色一下难看起来。 他虽然做了狗,但他不想听见别人说他是狗。 “蜀王有何见教?” 周洛轻哼一声。 他沉着声音,脸色不善。 “蜀王念你在金人那当狗不易,欲让你重新回大周当人,你可愿意?” 闻言,赵穹脸色微微变化。 原来是来招降的啊,顿时心中窃喜,看来本将在双方眼里都很有地位。 不过大周如今的局面还不足以让他回去,况且金人打进代州后,他出的力可不少。 “那谁,回去跟蜀王说,若想要我回大周,起码得封个骠骑大将军,否则免谈。” 赵穹有些骄傲。 “呵~忒!” 周洛往地上呸了一口。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骠骑大将军,整个大周三百年历史也才一人拥有过这个职位。 那可是驱逐匈奴,把凉州地盘扩大了一倍的猛将。 见无法再谈,他便不再理会城楼上的赵穹,打马回到营地。 “不用说了,赵穹肯定没有答应。”周恒先声说道。 周洛点了点头。 “无事,先让他开心一会儿,攻岐县,本王只需一日。” 周恒笑了笑,面色从容,根本没把这个小小岐县放在眼里。 随后在斥候的探查下,赵穹得知蜀王大营中分出了两支兵马,分别前往岐县东门和西门,人数有一万三四千人。 也就是说南门大营只有六七千人。 而且埋锅造饭时所产生的炊烟也的确是这个人数。 在确定这一消息后,他心中顿时萌生一个大胆的想法。 同样在岐县,几个月前他的老部下徐年都成功夜袭金营。 那他不也可以趁着蜀王刚到城下,人疲马乏时来一波袭营。 城内可有一万六千大军,只需派出半数,他们以逸待劳,成功率很大啊! 丑时,南城门徐徐打开。 八千人马忽然杀出,未点火把,月色照在白雪上,十分亮堂。 赵穹不敢亲自去,所以派了手下副将领兵。 在距离蜀王大营很近时,所有人纷纷拔刀。 “杀!” 八千人刚刚喊出声,结果一进大营,彻底傻眼了。 人呢? 刚才照面就跑的守卫呢?也不见了? 他们掀开一个又一个营帐,结果半个人影都没看到。 “遭了,中计了!快撤!” 这时副将反应过来,连忙下令想要撤退。 可突然,成千上万的士兵从四面八方杀来,同时截断了他们回城的路。 副将心中咯噔一下,二话不说,直接把刀扔在地上,跪下投降。 毕竟一个月才几个钱,在哪不是混啊。 城楼上。 赵穹满怀期待地眺望着蜀王大营的方向,但距离太远,什么也看不清。 只能听到传来的一阵阵喊杀声。 直到快到卯时,终于有大队人马朝着岐县而来。 赵穹定睛一看,正是自己的副将率队归来,顿时心花怒放,看来袭营成功了! “将军,末将幸不辱命,生擒蜀王周恒!” 副将骑在马上,用绳子牵着被捆住的周恒,兴奋的对城楼上报喜。 赵穹没见过蜀王,但光从那气质看来,是假不了了。 “好好好,本将重重有赏,快开城门!” 他连忙下令,仿佛一刻都不想等,可他没注意到副将身后的数千士兵,全都低着头,按着刀。 轰隆—— 城门洞开,赵穹带着亲兵下城迎接。 可他一下来看到蜀王身上的绳子已经解开了。 他直接愣了一下,刚想询问,却见眼前一士兵突然抬头。 嗯? 这不是下午劝降的那小子吗? 瞬间,赵穹只感觉从惊喜变成惊吓。 不等他回过神来,周洛及身后的数千蜀州士兵已经杀了上来。 “将军快走!” 赵穹的十几个亲兵快速将他护在身后,与周洛战作一团。 惊魂未定的赵穹拔腿就跑,最终只带了数百人从北门逃出。 待天色大亮时,岐县已然易主。 “王爷,怎么不在北门布下伏兵,赵穹背叛大周,应该明正典刑,杀鸡儆猴!或者利用他来骗完颜扈入城。” 周洛有些不解,按理说不应该放走赵穹才对,就算不杀,也能利用一番。 周恒摇了摇头。 “完颜扈此人非常谨慎,他虽然接受大周降将,但并不完全信任,他不会入城的,最多派遣手下士兵。与其如此,不如把这位庸将放回去,让他带着完颜扈来攻城。” 周洛似懂非懂,但自家王爷肯定说的是对的。 “那王爷,你是怎么算到赵穹一定会来袭营?” “作为降将,最想要的便是立功,完颜扈不日就会抵达岐县,赵穹想立功,就只有这短短几天,所以本王故意露出破绽,分兵之后再偷偷潜回。” “不愧是我家王爷,之前金人三万大军都没攻下的岐县,王爷一天都不用,还无甚伤亡。” 周洛一脸崇拜的看着周恒,为自己有这样的主人感到自豪。 周恒轻轻笑了一下,对他扬了扬手,刚想说话,却突然没忍住“咳咳咳”猛咳了几下。 吓得周洛连忙脱下自己的大衣,裹在周恒身上。 只见周恒的脸色瞬间苍白了许多。 他神色凝重,望了眼西北方向。 “杨状元,应该准备妥当了吧。” …… “快,动作快点,全部堵严实点,” 纪兴安游走在河床边,催促着汉州兄弟们挖沙土填麻袋,然后搬到河里堵住原本就不算多的水流。 杨临则在下游处,看着上头下来的水越来越少。 不禁在想。 冬天,河水干涸应该挺正常的吧。 第108章 赵穹,岐县水很深,你把握不住,让本将来 “太子殿下,真不关我的事啊,我一早就出城为大军筹集粮草去了,回来后竟发现副将已经叛变,主动把城献给了蜀王!” 赵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跪在完颜扈面前,身上还有多处“伤口”。 不过由于完颜扈晚到了半天,伤口已经差不多愈合了。 见完颜扈没有反应,赵穹又接着说道: “蜀王已经占据岐县,我本想夺回来,结果……结果攻城失利。” 说到这,他声泪俱下,仿佛无比悔恨。 大帐内,完颜扈的脸上有些愤怒,他紧赶慢赶,想在岐县城下围杀蜀王。 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岐县居然这么快就丢了,甚至连消耗对方都没做到。 要不是为了招降更多周人将领,他早就把这个庸将推出去斩了。 可现在不仅不能杀,还得安慰。 稍微平复了下情绪,完颜扈强行挤出一丝笑意。 “赵将军不过一时不慎而已,岐县丢就丢了,打回来便是,那粮草可有筹备?” “呃,昌远府知府吴建银正在筹备。” 赵穹谄媚回道。 吴建银正是当初被齐丰杀死的岐县县令吴泛春的舅舅。 昌远府被金人攻占后,吴建银第一时间投降了金人,仍保留原来职位。 “派人去催,三日内运到营中。”完颜扈语气强硬,根本没给赵穹回旋的余地。 “是,是。” 赵穹无奈,只好答应下来。 完颜扈点了点头,转过身看了眼挂在木架上的代州地图。 随后视线扫过帐内诸将。 “我欲在回燕州前,攻破岐县,拿下大周蜀王周恒,但最多只有三日时间,谁欲请战?” 完颜扈语气威严,但也无奈,他知道就算让赵穹征集粮草也不会有太多, 代州近年来年年歉收,本就无多少粮食,所以没有时间耽误,三天攻城已经是极限。 他的话音落下,赵穹竟然第一个站出来。 “太子殿下,岐县在我手中丢的,只要殿下拨些兵马给我,我一定拿回岐县,活捉周恒!” 赵穹双手抱拳,满脸认真。 他已经败了 完颜扈稍带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赵将军想要多少人?” “四……不,五万人!只需要五万人,我一定可以……” 赵穹的话还未说完,完颜修录突然也站了出来,并出言打断了赵穹。 “赵穹,岐县水很深,你把握不住,让本将来!” 完颜修录对赵穹说完又转身面对完颜扈。 “太子殿下,末将只需本部的三万精兵,便能攻破此城!” 对于岐县,完颜修录有种特殊的感情,这次无论如何他一也要拿下! 赵穹听了他的话有些不乐意了。 什么叫我把握不住,你自己就把握住了吗? 当初不知道是谁,带着数万兵马,连我手底下的一个营都没干过。 他很想嘲讽一波完颜修录,但他不敢。 “好,我便给你三日,若是三日内拿不下岐县,军法处置!” 完颜扈将目光放在完颜修录的身上。 毕竟是自己的亲信,这么大的功劳当然得给自己人。 “是!” 完颜修录面色一喜,躬身答应。 进军动作很快,次日天亮之后便开始了攻城,虽然攻城云梯不多,但岐县不大,墙也不算高。 至少对比起长京城来说,好打不知道多少倍。 城墙之上,周恒望着如潮水般涌来的金兵,脸上毫无波澜。 “王爷,我们守几天?” 周洛拿着一件风衣,准备随时为周恒披上。 “三天吧,得让他们先吃吃苦头,不然到时候追的不够卖力。” 周恒邪魅一笑。 “对了,让黄季的人守在前面,降将就要有降将的觉悟,跟他说,若是表现得好,本王可为他作保。” 黄季就是赵穹的副将,收复岐县后,光降兵就有一万人,将他们打散分守在各个城门上,用来守城还是不错的。 至少可以减少一些蜀州士卒的伤亡。 带着三万士兵来到岐县城下的完颜修录壮志满怀,似乎是吸取了上次的教训。 这次他特意观察了岐县各个城门的情况,并制定了一系列的攻城计划。 哪个门主攻,哪个门佯攻,何时猛攻,何时诱敌,何时变化,等等等等。 在他的指导下,大金勇士曾多次登上城墙,但总差那么一点始终拿不下。 直到第三天,完颜扈给的时间就快到了。 完颜修录神色焦急,打算发起最后一波猛攻。 这次再攻不下,他的脸面都要丢尽! 终于,第三天的日落时分,在金人疯狂的喊杀声中,南城墙终于被他们完全占领。 “指挥使,南门拿下了!我大金勇士们已经冲进了岐县!” “好!好!好!” 完颜修录极为兴奋,连喊了三声,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哈哈哈,小小岐县,拿下拿下!你,去把破城的消息告诉太子殿下,其他人随我入城活捉大周蜀王!” 完颜修录骑上战马,带着剩下的人马直奔岐县南门。 当他杀入城中时,发现城内已经没有了多少抵抗,蜀王在南门被破以后,第一时间从北门逃了。 “快,随我追杀蜀王!” 完颜修录心中大定,北门外他可是埋伏了三千骑兵的,这次大周蜀王说什么也别想逃出他的掌心。 但还没追多少距离,他就碰到了自己设伏的骑兵。 “指挥使,大周蜀王往西北逃了!” “你们没拦住?” 完颜修录面带疑惑,有些不满。 “周人也有骑兵,刚才与我们冲杀了几阵。” “快追,追不上大周蜀王,我们都会被太子殿下降罪!”完颜修录急道。 “是!” 骑将答应一声,随着完颜修录往西北而去。 与此同时,完颜扈的大帐中,一众将领听见完颜修录大破岐县后,都有些羡慕。 但听见周恒逃走后,又有些意动。 赵穹则在心中冷笑,完颜修录你把握得住个屁啊! 要不是完颜修录跟他抢,本来这个功劳应该是他的! “哼,大周蜀王周恒,不过如此!” 完颜扈想到周恒派出的两支奇兵,粉碎了他的灭周梦,他就愤恨不已。 “术虎老将军,立即点一万骑兵,我要亲自去截杀周恒!” “是!” 术虎领命走出营帐。 …… (非主角的战斗会简化,尽量不水) 第109章 水淹金军 杨临站在河对岸,遥望岐县的方向。 “徐将军,今日我便以金人的尸骨,来祭奠你的在天之灵!至于朝堂里的狗货,也要不了多久了!” 杨临俯下身子,深深鞠了一躬。 不出意外,这应该是此次周金大战的最后一战了。 之后蜀王便会入长京城,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主公,这是为何?” 章亥在一旁看杨临突然鞠躬,有些好奇。 李剑将他拉至一旁,将当初的事都告诉了他。 闻言章亥深深震撼。 全大营几万人反叛,唯有徐字营独守岐县,那是何等的孤勇! 章亥也向着岐县的方向鞠了一躬。 徐字营,徐年,当得起大周所有人一拜。 “东家,来了,俺看见周洛了!” 随着牛二的声音望去,只见河道里涌入大队人马,为首的正是周洛。 上游堵水已经过去好几天,这几天没下雪,但温度极低,河底的烂泥都冻得硬邦邦的。 无论马蹄还是鞋子,走在上面“踏踏”地响。 河面很宽,虽不及从汉州发源,经明州到东州再入海的长河,但若将士兵铺开来过河,也能容下五六千人。 “不准露头!”杨临轻声说道。 他的命令很快口口传达下去,三千余人静静等待在河岸的矮林中。 另外三千骑兵则埋伏在更远的地方。 很快,能听到前面蜀州将士说话的声音。 “快,都给我跑起来!” 周洛策马而过,上岸时还东张西望的,似乎想看看杨临他们藏在哪里,但天色已经暗下来,他什么都没有看见。 “王爷,杨状元他们藏在哪呢?” 临了他还不甘心的问了声周恒。 只见周恒瞪了他一眼,他连忙缩了缩脑袋,把头固定在前方。 随后周恒不动声色的张望了眼四周,见没有异常后,又面色如常的继续往前走。 蜀王大军一过,河道顿时又静谧了下来。 高挂在天空的月亮已经半圆,新年已过,再过段时间便是元宵了。 “东家,金人都撤了,打完这一仗是回广元县吗?” 牛二蹲在杨临身边,小声的询问。 以前东奔西走,他从未想过家,可是现在他想回去了。 杨临回头看了他一眼,知道牛二是想晚娘了,铁血汉子也有柔情的一面。 “先去长京城领赏,以你的战功,本东家保证你这次回去便能娶媳妇儿。” “真的?!” 听杨临这么说,牛二有些开心。 “本东家何时骗过你?” “可俺那时候碰到东家时,你说长公主是东家夫人。” “……” 杨临满头黑线,牛二呀牛二,你可真能聊。 也不知道晚娘看上了你哪点。 块头大? 踏踏踏—— 河对岸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杨临等人顿时精神一震。 “指挥使,河水干了,可以骑马过河!” 完颜修录勒马停下,谨慎地望了望河道上游的位置,看情况已经干了有段时间了。 且还有些未冻实的地方,有不少的马蹄印,肯定是那群蜀州兵留下的。 虽无异常,但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就像之前他辛苦做局的大梨谷一样。 正当他在犹豫之时,身后百匹快马疾驰而来。 完颜扈已经先大军一步追了上来,就连赵穹也在其中。 “完颜修录,为何不追?”完颜扈上来便问。 完颜修录见到来人连忙行礼。 “太子殿下,这河道看着有些诡异,虽是冬日,但如此大的河,竟一点水流都无,且蜀王的大军撤退地井然有序,很可能布有伏兵,应当先查探一番。” “殿下,这条河去年也干了。” 不得不说,投靠金人半年多,赵穹的金人话都讲的非常顺滑了。 “冬日河水干涸,并无奇怪之处,若放跑了蜀王周恒,明年我大军南下,将会更加困难!” 完颜扈明白,蜀王这次立有大功,将来大周朝廷还不知会怎么变化。 总之杀了蜀王对大金来说,非常重要。 好在对方多是步兵,而他们多是骑兵,要追上去并不难。 “我愿为太子殿下探路!” 赵穹骑着马上前一步,一脸热切的样子。 见完颜扈没有反对,便带着几名亲兵直接踏进河道。 “主公,他们过河了!” 章亥紧盯着对面的动静,已经将战刀抽了出来。 “才几个人,再等等。” 杨临面色冰冷,斜放着的长枪枪尖上杀气凛凛。 赵穹安全通过河道,上到对岸,还在近前的矮林中查探了一番。 “太子殿下,河道淤泥已经冻住了,可直接过!” 赵穹朝着对岸大声喊道。 完颜扈见状,稍稍放下心来。 此时已经有更多的骑兵赶到,完颜修录见术虎带着这么多人马,非常郁闷。 暗自后悔自己为什么疑心那么重。 “过!” 完颜扈一声令下,骑兵们纷纷下入河道,他则跟在了数千大军的后面。 就在有少量几个金兵刚踏上对岸时,一支火箭直射天空。 “咻——” 若流星般,于黑夜中发出了一道仿佛能撕裂天穹的长啸。 “有情况!” 亲兵反应很快,几乎是一瞬间,就把完颜扈护在了中间。 “放箭!” 杨临一声令下,上千支箭矢直往避无可避的河道中射去。 “挡箭,挡箭!” “快,杀上去!” 完颜修录脸色煞白,他都已经快上岸了,没想到预感还真准,前面真有伏兵。 面对飞速而来的箭矢,根本躲都没地方躲,他们只有少数骑兵配有小盾。 且后边已经推推搡搡的,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撤退。 这种情况下,完颜修录只能下令猛攻对岸,好在按照箭矢密度来看,敌方人数不多。 “对上岸的金人放箭!” 咻咻咻—— 此刻金人刚刚上岸,不论是弓箭还是弩箭,命中率都奇高,当场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就在这时,一阵非常大的水流声,顺着河道迅速冲击下来。 “什么声音?” 完颜扈猛然向河道上游看去。 借着月色,只见急湍湍的河水如猛兽般呼啸而来! 这可是累积了数日的河水,中间还加了两次沙袋,只为将河流完全堵死。 在看到火箭的一刹那,纪兴安便下令搬开沙袋,让河水倾泻而下。 “快,快往回走!” 完颜修录亦发现异样,连忙下令,却为时已晚。 轰隆—— 巨大的水流冲击在河道中的金人身上,瞬间人仰马翻,且河水冰冷刺骨,浸到一点就浑身哆嗦。 完颜修录在最后即将被冲走的关头骑着战马,一跃而上。 “杀!” 面对上岸后惊魂未定的金人,杨临带人冲杀出来。 首先目标便是先一步过河的赵穹。 这几个没骨头的周人,一个也别想走! 第110章 生擒完颜修录 “完颜指挥使,有埋伏!” 赵穹心慌不已,刚才他亲眼看见自己的亲兵被一箭射死。 完颜修录没有理会他,他又不是瞎子,人家都打到脸上来了,还看不见吗? 他迅速在整合已经上岸的兵马。 在河水来临之前上岸,加上刚才冒着箭雨拼命挤上来的,拢共也有两千多骑兵。 尚可一战。 只是不知道太子殿下怎样了。 他望了一眼对岸,见不少人在岸边呼喊,应该是在打捞被冲到河边的人。 “勇士们,随我冲杀出去!” 完颜修录一声令下,带着骑兵直奔杨临的包围圈。 “再射一轮!” 数百弓弩手再次放箭,当场就射落了不少金兵。 随后在各种陷阱下,完颜修录的骑兵冲锋都没冲起来,更没能给杨临造成太大的伤亡,只是强行撕开一个口子,带着数百人向北逃去。 但齐丰带领的三千骑兵早已等候多时,直接将他们团团围住。 一番缠斗下来,除了完颜修录受伤被擒,百余金兵弃刀投降,余下的全被屠戮殆尽。 至于赵穹,逃跑之时没跟上完颜修录,不小心摔在陷马坑里,浑身扎了个通透。 实际杨临还是高估了金人,低估了河水的力量,本来想着会有更多的金人冲过来,所以做了两手准备,没想到才这些。 因为他忽略了一点,就是金人绝大部分都不会水,对于一年甚至几年才洗一次澡的人来说,被水一淹只会拼命挣扎,根本爬不起来。 直到积蓄的河水全部流尽,河道恢复了之前的水量。 对面岸上,被打捞上来后,已经浑身湿透,正在瑟瑟发抖的完颜扈才开始撤退。 “殿下,快脱下湿衣,天寒地冻地极易感染风寒。” 术虎脱下自己的衣服,放在完颜扈的身前。 完颜扈一边脱着甲胄,一边打着喷嚏。 “速派人去对岸看看,完颜修录是生是死必须探查清楚!” 完颜修录是宗室之人,若能逃出来更好,否则就算是战死,也好过被大周俘虏! 至于他们,如今也只能撤退,毕竟耽误了这么久,再过河已经没有意义,也不可能再追得上大周蜀王了。 “太子殿下,周人狡猾,设下如此埋伏,完颜指挥使应当、应当是回不来了。” 术虎老将军沉声说道。 刚脱掉衣服的他被风一吹,冻得直打哆嗦,连忙扒了一名金兵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 若是爱兵如子的完颜修录,是绝对不会干出这样的事的。 完颜扈阴沉着脸,完全没有了南下长京城时的意气风发。 “回燕州!齐人敢出兵断我粮道,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完颜扈怒气滔天。 然而等他到达代燕边界时,北齐的七万大军已经撤退了。 无奈,完颜扈只能回到燕州休整兵马,以待来年再次南下。 …… 隆兴六年一月十四日,持续三个多月的大战终于结束。 长京城外,旌旗飘扬,但这次不再是金人的旗帜,而是各路勤王大军汇聚于此。 自从金人撤走后,整个中州一片欢腾。 蜀王周恒力挽狂澜,大破金军,保住了长京城,名声响彻在整个大周,被视为大周百姓视为国之柱石。 还有一人在这场战争中大放异彩。 便是那位曾言,不割地,不赔款,不和亲,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臣子亡君前的流放状元—— 杨临。 似乎是有人特意宣传,包括杨临之前与徐字营孤身守岐县的事迹都被传扬开了。 这次更是奇袭松山城,断了金军粮草,逼迫围堵蜀王的金军退兵,蜀王才能得以脱困。 而后又配合蜀王深入敌后,水淹和斩杀数千金军。 活捉金军一路指挥使,完颜修录。 除掉大周叛徒,原代州东大营主将,赵穹。 可谓名声大噪。 皇城,慈宁宫。 “不是说广元县三年死了六位县令?为何这个杨临不仅无事,现在还勤王有功!” 吴太后突然震怒,“哐”地一声,又摔碎了一个杯子。 自从当上皇后,她便一直在先帝身边吹枕边风,将许多本家之人安排在朝中任职。 她的亲弟弟吴严,便是其中之一,现在已经是大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 先帝晚年昏聩,杀了许多忠臣,便是她的功劳。 吴太后是皇上周衍的生母,但她并不喜爱这个儿子,一直以来,她宠爱的都是自己小儿子。 至于原因,没人知道。 先帝驾崩后,她还想过立当时年仅两岁的小儿子继位,但这个长子为继的时代,她不可能越过十几岁的太子,让两岁的儿子继位。 周衍登基后,虽有志气,却有些软弱,从来不敢反驳自己的母亲,直至被架空了权力。 实际上吴太后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她如今八岁的儿子铺路。 “太后,那广元县的情况臣也不知,但昨天李登突然向我汇报了他。” 吴严回道。 “李登?” “正是,李登之子李迁与那杨临有过节,之前还洞悉了杨临上任的路线,派人前去暗杀,可惜失败。后来还派人去了西江府,但最后也杳无音讯。” “竟有此事?李登为何不早禀报!” 吴太后皱起眉头,这个李登还真是没用。 “他认为这是私怨,且十拿九稳,便没有禀报,如今听见杨临名声大噪,便来找臣。” “罢了,事已至此,如今他在整个勤王军中,功劳甚大,已经成势。” 吴严闻言也是深深思虑了一番。 随后沉吟道: “太后,臣有一计。” “说。” 吴太后顺了口气,端起最后一只没摔碎的茶杯。 “如今金人退走,各路勤王军都在城外,且明日正好元宵,不如让勤王军入城接受封赏,顺便阅军。” “阅军?” 吴太后疑惑问道。 只见吴严一笑,伸出了五根手指。 “不错,吴昊在部分金人退走虎王关时,曾带兵追杀,斩获了五……” “五千金兵?!” 吴太后双目一亮,这可是大功绩啊! 听见吴太后的话,吴严嘴角一抽。 “呃,五、五十余人。” “……” 吴太后脸色瞬间难看起来,摸着额头有些烦躁,这家中子侄没有能担大任的啊! 人家杨临可是活捉了领兵数万的金人一路指挥使。 “无妨,咱们可宣称其斩获三千,且将金人赶出了青州。” 吴严顿了顿,上前了几步。 “阅军时,让吴昊领军走在最前,装配最好的盔甲兵器,让整个长京城的百姓都能见到其强军之风,到时候封个三品将军,自然是水到渠成!” “好!” 吴太后听完拍手称赞,他们之前想方设法让吴昊守虎王关不就是为了吴昊能够掌握兵权吗? 但突然想到那个皇帝钦点的状元郎,心情一下掉了下来。 “可那杨临如何是好?” “毕竟有功,就让他走在最后,且不给新甲,随便封个无权官职便是。” 吴严朗声说道。 第111章 入长京城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长京城内一片喜庆,如今城门解封,各大粮商纷纷入内,粮价降了不少。 百姓们也稍稍喘了口气。 恰逢佳节,于是纷纷走出家门,相互庆祝。 城外一大营中,杨临等人聚在一起。 “杨县令,你说咱们干了这么多大事,陛下会怎么封赏我们?” 纪兴安有些兴奋的在帐内走来走去,他们从汉州赶来冒死勤王,就是为了这一刻。 他们带的几百乡勇都是已经快活不下去的,去年秋收后,各种税一交,余粮已经不够一家人吃了。 他们只能出来拼命,把粮食留给家人。 如今有了功劳,不说大富大贵,给点赏银不过分吧? “昨日城里来人,说让我们进城阅军,这可不是每一支勤王军都能去的,咱们的功劳肯定不小!” 袁鸿也满脸堆笑。 杨临则没那么看好,以朝廷这尿性,估计悬。 也不知道周恒是怎么打算的,但现在城外这么多勤王军,也不好动手。 不多时,帐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一位礼部的官员火急火燎的走了进来。 “西江府广元县的杨县令是哪位?” “是我。” 杨临站起身回应。 “赶紧召集你的人,跟本官走。” “这么早?将士们还未吃饭。” “你还吃啥饭啊,如此大事,哪还来得及吃饭,阅军马上就开始了,城里街道上都站满了百姓。” 礼部官员一脸焦急。 “赶紧走吧,把你们送过去,本官还要去其他队伍。” 闻言,纪兴安轻轻用手肘顶了顶杨临。 小声说道:“杨县令,或许是把我们放在了第一个,所以比较早。” “好。” 杨临只好答应,于是让李剑和章亥把一千余营兵召集起来,纪兴安和袁鸿动作也很快。 只是他们里面还有很多的轻重伤兵,有的无法行走。 昨天收到消息后,杨临特意问周恒借了一些运粮的板车,将他们放在板车上推着走。 这种时刻,无论谁都不能落下。 那礼部官员看到后,脸上有些鄙夷,但没有多说什么。 或许在别人那里,伤兵是可随意丢弃,任其生死的累赘。 但在杨临这里,伤兵是荣誉,是对战争的警醒。 更何况在伤好之后,他们即便不能再上战场,那也是极为宝贵的实战教官。 不多时,他们两千人跟着礼部官员来到定安门,这里已经围了不少的队伍。 “在此候着,等到你们,本官会来叫你们。” 留下这句话后,那礼部官员便匆匆走了,也不管杨临他们答不答应。 纪兴安和袁鸿面面相觑,不是第一个吗,还要等? 杨临则面无表情的望了眼城墙上留下的攻城痕迹。 …… 此时的城中,阅军已然开始,排在第一出场的正是吴昊所带领的五千人马。 吴昊身穿一套崭新的银甲,骑在一匹高大的白马上,威风凛凛。 身为探花郎的他,有着一副英俊的相貌,加上出身大家族,气质非凡。 引得不少少女芳心大乱,其中不乏一些大家闺秀。 在他身后的五千铁甲军更是武装到了牙齿,全是崭新铮亮的,那一上来,压迫感十足,只是缺少了点杀气。 还有仔细看的话,行走的步伐也比较散乱,好在没有人掉队。 “看啊,真不愧是打跑了金人的军队,这威风的哟!” 很多百姓不明所以,对着吴昊纷纷赞叹起来。 “是啊,听说他们斩杀了三千多的金人,可厉害了,那时候金人攻城的凶狠劲,可吓人了。” “没错没错,还好有他们在,希望吴将军能封个大官!以后咱们再也不怕金人了。” 见到百姓们纷纷投来尊敬与崇拜的目光,吴昊心情大好。 还笑着向他们挥了挥手。 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简直不要太爽!这朝中有人就是好办事啊! 在他之后便是蜀王周恒的队伍。 周恒是王,更是皇帝的亲弟弟,战功也最大,本来要排第一的,结果硬生生得排了个老二。 但他似乎并不在意,骑在马上也只是随意看了看周围的百姓。 周洛则跟在他边上,注视着身边任何可能存在的危险。 “快瞧,是蜀王来了!” 人群中马上有人喊道,很快,很多的人都在喊蜀王。 只是蜀王所带的队伍就挺一般的,虽然装备啥的都齐全,但有些陈旧,且士兵们也没有前面吴昊的那样人高马大。 大部分人都在夸赞蜀王,但也有少部分人在怀疑,这样的军队怎么打得过金人。 面对各种各样的目光,周恒没有在意,他最后只是看了一眼城墙的高度。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一直到下午,仍然没有轮到杨临他们。 之前与他们一起等候的人马也都已经进城。 “东家,你说朝廷是不是把俺们忘了呀,都等大半天了!” 牛二饿的肚子咕咕叫,非常不满。 按理说他们是唯一生擒金人大将的,不可能排在后面。 “我已让人回去拿干粮了,再等等。” 杨临话音刚落,回去拿干粮的营兵们已经回来,给每人都发了一张饼子。 他们带的早就吃完了,这些还是之前在松山城烧粮前搬出来的。 牛二搓了搓手,刚拿到饼子嚼了一口,早上那个礼部官员终于出现。 “哎哟,你们怎么还吃起来了,快收起来!马上进城了!” 纪兴安看着他,觉得这家伙是故意不想让他们吃饭! “快跟我来。” 礼部官员大手往前一挥,示意他们跟上。 通过翁城,一行人终于进入了长京城。 一瞬间,他们便被长京城的屋檐瓦舍惊呆了,他们大多数人都没来过,包括纪兴安和袁鸿,可以说要不是来勤王,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出汉州。 广元县的守备营兵们就更是了,距离如此遥远,这次回去,足以吹很久的牛。 一群人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走在宽阔的街道中央,队伍中十几辆板车在吱呀呀的推着。 此时看了一天的百姓们已经有些乏了,不少人已经回去。 当看到杨临这群如叫花子般的队伍时,忽然都沉默了下来。 没有一套盔甲是新的,甚至连完整的都没有。 绝大部分都有些残破,而且上面满是血迹。 很多轻伤兵们相互搀扶着行走,板车上还有缺胳膊少腿的伤兵。 此刻,他们目不转睛得盯着前方,每人手里还拿着一张最普通不过的饼在吃。 “这……这是打了败仗吗?” “刚才说这是杨临杨状元的队伍,怎么……怎么如此残破?” 就在这时,一个男子强行挤到了人群前面,用了他最大的力气在喊: “他们不是打败仗,他们是斩杀了数千金兵的英雄!” 刘老三一语打破了沉静。 只有真正上过战场的人才知道,战争是什么样子的。 第112章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随着刘老三的话,有些百姓才反应过来。 是啊,打仗不流血还打什么仗啊? 与最前面的吴昊大军相比,杨临他们就像杂牌军,可那浓厚的血腥气,让人光看一眼都觉得十分胆寒。 刘老三直愣愣的看着杨临长长的队伍,心中无限感怀。 老爹的死,让他彻底变了,原来混一天是一天的他,此刻也想为这个国家做些什么。 以他守城的军功,京营将领直接将他收入军中,如今他已经是京营中的一名什长。 继续走上了老爹曾经的道路。 在听到杨临的消息后,他非常佩服,与金人面对面厮杀过的他,深知金人的厉害。 而杨临,一个流放之地的县令,竟然能做到这么多事情。 听见声音的杨临,也看见了人群前面的刘老三。 感觉有些惊奇,没想到刘老三居然还好端端的,只是形象气质都和原来不太一样了。 但他没有理会,虽然刘老三是受人指使,但他可清楚的记得,这人曾经欺负过他和他的朋友。 没干他就算杨临仁慈了。 随后杨临他们在长京城内转了小半圈,从另一个门又出了城外。 朝廷不可能让这么多外军久留在城内的,这只不过走个过场。 …… 与此同时,成国公府内。 一个精瘦的汉子在花园中的一个凉亭内踱步,他穿着一身劲装,八字胡,罗圈腿。 “马掌柜!” 萧凤玄迈着急促的步伐,匆匆赶到凉亭。 “久等了,阅军刚结束,老夫第一时间便赶了回来。” 听到声音,马甄俊转身向来人恭敬地行了行礼。 “见过成国公。” “不必多礼!” 萧凤玄连忙抬了抬手。 “马掌柜,直接开门见山吧。” 马甄俊闻言,向四周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便直言道: “我家王爷于京营中已经打通关系,只待各路勤王军一走,便可打开一门,直入京城! 但皇城中的御林军统帅,乃是吴家之人,恐会有些麻烦,之前与成国公说的,不知成国公准备的如何?” “马掌柜可回信给蜀王,老夫等这一日已经等了多年,御林军的事交给老夫!” 萧凤玄目光中透着坚定。 自从先帝驾崩,外戚掌权后,整个大周的衰落他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他一直在隐忍,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彻底改变朝局的机会。 现在,机会终于来临! “如此,小人先替王爷谢过成国公。” “不必,为国效忠,乃吾之夙愿!” 萧凤玄挥了挥袖子,严词拒绝。 马甄俊有些动容,他游走长京城已经一年多了,平时在西市卖马,实则为蜀王打探消息,收买和联络各种人员。 大部分人都是为了利益与他合作,只有成国公是真心为国。 “成国公大义,小人万分钦佩,如此,小人先行告退,待王爷入城前一日,再来知会。” “好!老夫便在此等候!” 说罢,马甄俊牵着几匹马从后门走了出去。 边走还边念叨着: “什么成国公,买个马这么压价,切!” …… 大军回到城外后,杨临带着牛二和几个营兵又回到了长京城。 作为主将,是可以留在城内的,因为明天朝廷就要论功行赏。 逛在人来人往的街道,杨临忽然有些怅然。 一年前原主刚来的时候,和陈洵两人壮志满怀,把身上绝大部分的钱都凑了出来,租了一套小房子。 夜以继日的看书温习,最终考上了状元。 但人生轨迹也从那时候开始完全改变。 “东家,这糕点的真不错啊,俺在老家见都没有见过!” 牛二一口一个酥饼,说话的时候,嘴里的屑沫喷的到处都是。 杨临嫌弃地离他远了一步。 夕阳西下,红彤彤的太阳悬在西方的天空中,煞是好看。 “吃啥糕点,本东家带你去酒楼吃顿好的!” 杨临摸了摸肚子,确实有些饿。 转战数月,也该享受享受了,今天就破费一把,买他个上千只烤鸡烤鸭回去,犒劳全军。 反正之前打了几次胜仗,搞了不少的钱财。 牛二一听去酒楼,直接两眼放光,嘴里的糕点顿时不香了。 不多时,一家名为“聚客楼”的酒楼内,杨临几人围坐一桌。 桌上摆满了荤素菜肴,牛二正大快朵颐。 此时杨临忽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转过头望去,只见一群公子哥从楼梯上下来。 “诸位且看,如今金人败走,过不了几日我父亲肯定又要出使金国,这次定让金人再也不会南下!” 杨临有些无语,真是冤家路窄,喝醉的李迁再次被他碰见。 他也是服了,这么久了李迁居然还是这个样子,这家伙早晚得死在他这张嘴上。 不过这次他才不会主动找事,只是安安静静得吃他的饭。 入夜,城内变得比白天更加繁华。 杨临吩咐了人去各家酒楼打包烤鸡烤鸭,他则带着牛二漫步在长京城的街道。 无数商贩在街边吆喝,各种小吃,小商品,满目琳琅,让人看花了眼。 还有很多赏花灯,猜灯谜的节目,引得各家的公子小姐们纷纷驻足。 有的公子明显目的不纯,对着路过的大家小姐们评头论足,看见喜欢的,故意提着有些难的灯谜去搭讪。 “牛二,你懂诗吗?” 杨临突然问道,虽然他知道是白问。 牛二挠了挠脑袋。 “东家,俺不懂诗,但俺懂食。” 说着他还神秘一笑,凑到杨临耳边继续说。 “东家,俺发现还是广元县的大白饭好吃!” “……” 杨临满头黑线。 “等回到广元县,直接赏你十碗大米饭,不配菜的那种,吃不完不准走!” “好嘞,多谢东家!” 牛二喜笑颜开,有白吃不吃不是傻子吗。 杨临不再理他,而是想起了一首诗。 虽然现在没有烟花,但有打铁花的节目表演,火树银花非常壮观。 他站在人群中,望着来往的马车与过客,双手背负,缓缓开口: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 吟到这里,杨临不禁与词中一般回首望去。 竟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静静的伫立在那。 只见故人笑颜如花,露出洁白皓齿。 两旁的花灯映照出她的芳华。 这一刻,行人、商贩、甚至时间,仿佛都静止了。 杨临伫立在原地,呆呆地念完。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第113章 晚来天欲雪 “东家!是夫人!” 牛二的大嗓门一吼出来,直接百分百回头率。 搞的杨临都有些尴尬。 望着曾经一起同行近两个月的周琬,杨临缓缓走上前,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 “殿下,你生冻疮了!” “……” 闻言,周琬的脸色瞬间变化,收敛起笑容,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杨状元倒是一点也不生分。” 熟悉的清脆声音传到耳边,仿佛一下回到了初次见面之时。 那时在玄武门外的皇家别苑中,桃花盛开,人比花香。 如今新一轮的桃花尚未发芽。 忽然,一阵寒风拂过,夹带着零星几片雪花。 杨临目不转睛地看着周琬。 “殿下,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杨状元的诗,还是只有一半。” 周琬又重新笑了起来,桃花眼弯成了月牙。 不多时,一家酒楼内,杨临与周琬相对而坐。 牛二则被安排在隔壁桌,杨临给他叫了一只鸡。 “殿下,回到蜀州后,可还好?之前听王爷说,你去了安原城。” 杨临率先开口。 周琬用手捂了捂冻红的耳朵,摸上去却有些热,耳垂上的冻疮已经结壳了,她已经抠掉了一点,而且痒痒的忍不住想挠。 “尚可,只是经常奔波。” “奔波?”杨临有些疑惑。 “王兄让我多在蜀州走走。”周琬淡淡说道。 她只是随口一说,但杨临却听出来了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结合周恒之前的表现,他心里的答案好像越来越清晰了。 “杨临,其实我来找你,也是王兄授意。” 周琬的表情忽然认真起来。 见状,杨临正襟危坐。 “殿下请说。” “王兄的目的你应该清楚,一旦成功,整个皇城将会死很多人,到时候一定会有空缺,王兄希望你能留在长京城,协助陛下。” 周琬说完之后,便看着杨临。 杨临闻言沉默了,他虽然可以帮周恒清君侧,但他不想留在长京城。 广元县乃至西江府都有很多事情没做,留在长京城干的肯定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想要救大周,只能从土地上动刀。 但他现在没有能力,也不想和那么多世家大族为敌,否则一旦他敢对土地伸手,那就是无止尽的明暗杀招了。 即便有皇帝力保,即便用铁血手腕,他也不可能有好的结局。 见杨临沉默不语,周琬继续说道: “我早已猜到你不愿意留在长京城,已经与王兄说了。” 话音落下,杨临抬起头,目光有些疑惑。 周琬朝两边看了看,见无人注意,便把脚搭在了凳子上,随后还瞄了杨临一眼。 杨临挑了挑眉,这个动作很周琬。 “我从你之前一心想去广元县,并且心心念念如何发展,看出来的。” “那王爷怎么说?”杨临问道。 “王兄说给你考虑时间,也许到时候你会改变主意,若还不想留下,就让你回到西江府,将大周西南打造成一座粮仓,将来功劳更大,再回到朝堂也更好。” 杨临点了点头,看来周恒已经知道他在广元县搞的事,而且也非常有诚意,无论他留不留下都给了很好的安排。 只为让他能够为大周,为皇上效力。 “好。” 他答应了一声,如此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你还记得当初那个万岑吗?”周琬忽然说道。 杨临点了点头,万岑是他们在凉州从一群坏了良心的镖师那边无意救出来的。 “实际上他真名叫做萧云,是凉王之子,也就是前世子。” “前世子?世子还能被废?”杨临实在想不通。 “没错,此次金人围城,凉州根本没出兵马,王兄说凉王已经被妖姬蛊惑,或许要做出危险的举动,所以我们动手必须越快越好。 那萧云见王兄,想让王兄帮忙给从凉州汇聚过来的流民一条活路。” “原来如此,对了,殿下这个给你。” 杨临说着,拿出了一柄精致的匕首,花纹纹路清晰,十分锋利,上面带着一条血槽,威力比她之前守节用的匕首要好的多。 周琬欣然接过,嘴角带着笑意。 随后两人又商讨了一番细节,公事谈完,便又沉默了下来,只是自顾自的喝了一口酒。 良久,周琬的美眸忽然盯着杨临。 “杨状元就没有什么别的想说的吗?” “殿下,你应该有些气血不足,所以喜欢搭脚,应该多吃些补气血的食物,例如红枣等,另外还要加强锻炼才行。” 杨临略带关心得说道。 虽然他对周琬有点意思,但并不知道对方的想法,还是不要过早表露的好。 “本宫知道了。” 周琬面无表情,说完后便拿起匕首,告辞离去,留下与牛二面面相觑的杨临。 …… 第二日,朝廷庭议了一上午,最终将封赏定了下来。 吴昊因为斩杀金人有功,封其为右将军,官居三品。 领五万兵马驻扎在安原城一带的防线上,防止金人出虎王关再次南下。 蜀王还是之前封的镇国将军,不能再往上封了,再就是赏赐了很多金银珠宝。 并且还下令让蜀王立刻带兵回到封地,不可在京城逗留。 至于杨临,广元县县令的职位没变,因为是军功,所以他被随意封了个杂号将军,但是既不给人,也不给装备。 完完全全的是一个敷衍了事。 对此杨临也无所谓,留给你们蹦跶的时间不多了。 封赏过后,各路人马逐渐离开长京城,包括蜀王的人马。 然而就在两日后的一个晚上,城门守将换班之时。 一支上万人的蜀州士兵,突然到达长京城下,京营的守城将士不仅没有发出警报,还主动迎接蜀王入城。 一场即将充满整个长京城的血雨腥风,就要来临! 第114章 清君侧 “什么?蜀王带兵入了长京城?” 京营主将邓休刚刚躺下,就听见亲兵来报,顿时惊得直接坐了起来。 他负责城防,亲眼看见蜀王带兵走的,当时他还派斥候跟了段距离。 斥候回来都没过多久,怎么蜀王突然就入城了? 他不知道,东方昱最拿手的便是藏兵。 “是刘巡刘校尉,私开城门放蜀王进来的。”亲兵说道。 “刘巡?这家伙想干什么?!快,集结人马拦住他们!” 邓休连甲胄都来不及穿,匆匆出了营帐。 他年近五旬,是先帝的得力干将,如今官居后将军,掌管京营十万人马。 整个长京城乃至周边的安全都是他负责。 现在蜀王深夜突然入城,目的已经不言而喻了。 刚出营帐,迎面而来的是他的两名副将,以及十几名营兵。 “你们来的正好,快,召集人手,蜀王要造反了!” 谁知两名副将根本不为所动,反而一脸凶狠地将邓休逼到角落。 他们出自长京城的世家大族,这次金人围攻长京城,让这些世家感到了危险。 所以他们已经决定放弃吴太后,选择与蜀王合作。 “邓将军,妖后祸乱朝纲,陷害忠良,致我大周险些被异族覆灭,危难关头还好有蜀王挺身而出,如今蜀王拨乱反正,我等应该支持才是!” “你…你们竟然都被蜀王收买?你们怎知他蜀王不是造反?!” 邓休怒目圆瞪,手按在刀柄上,仿佛随时要拔。 一旁的几名亲兵也同样做抽刀的动作。 “上弩!” 副将一声令下,又有数十名营兵过来,手里举着弩弓。 冰冷的箭锋正对着邓休。 邓休眉头紧皱,不敢有所异动。 前往皇城的路上,周恒身穿轻甲,许是多日在外,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周洛,京营那位主将,能不杀就不杀,此人还是有些能力的。” 周恒淡淡说道。 “是!” 周洛答应一声,带着数十人直接策马往京营的方向去了。 并不是周恒不想策反他,而是邓休此人有些老古董,认死理,很可能劝说不动,所以也就没有冒这个险。 除去京营,皇城内还有三万御林军,也可称作天子亲军,负责守护皇宫以及整个皇城的安全。 但是此时此刻,御林军统帅吴应,正在成国公萧凤玄的家中,推杯换盏。 萧凤玄毕竟是三朝老臣,虽无太大实权,但他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而御林军的其中一名副将,正是萧凤玄曾经的门生。 可以说,周恒为了这一天,早已准备得妥妥当当了。 只待东风一起,便可改天换日! 实际上也是吴氏不得人心所致。 一直用强权压人,必会遭受反噬。 就在蜀州兵马靠近皇城时,巡视的御林军发现了他们。 “什么人?” 一名眼尖的黑袍将领喊道。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说出第二句话,便见到一柄锋利的长剑已经从自己的胸口穿出。 剧烈的疼痛让他全身,包括嘴唇都在疯狂颤抖。 “你……你……为什么……” 在断气的前一秒,他都还想回头看看自己共事了数年的同袍。 可惜始终没能做到。 罗同猛地一下拔出长剑,任由鲜血溅在自己脸上。 眸子中尽是冷漠。 “城外可是蜀王殿下?” “正是本王!” “王爷可放心入城,御林军的巡哨由我替王爷全部挡住!但是宫门需要王爷亲自拿下!” 罗同立于城头上,举着剑,一身英姿。 “将军大义,本王绝不相忘!”周恒抱了抱拳。 “开门!”罗同大声命令道。 城门应声而开,周恒兵不血刃,便直接进入了皇城之中。 不多时,身后传来了阵阵的喊杀声。 罗同带着自己的部下,已经与其他御林军刀兵相接。 “加速行军,速速赶到皇宫!” …… 与此同时,慈宁宫内。 吴太后掀开床帘,此刻她头发散乱,脸色有一抹潮红。 “快趁着天黑回去吧,遮着点,别叫人看见了。” “看见又如何,谁敢嚼本相的舌根?” 吴严一下翻起身来,一手握住了吴太后胸前的雄伟。 只见吴太后嘤咛一声,用力裹了裹被子。 “再过几年,把他的儿子废了,立咱们的儿子为帝,到时候这大周天下,可就成大吴天下了!” 吴严有些志得意满,狠狠亲了几口吴太后白皙的脖颈。 引得吴太后有些发痒。 “可是咱儿子已经八岁了,还会尿裤子流口水,有时候还听不懂话,太医都束手无策。” “无妨,长得有些迟罢了,即便一直如此又如何,不是还有本相在吗?” 吴严淫笑着,还想往吴太后身上扑。 但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他连忙躲进了被窝里。 “太后娘娘,不好了,蜀王大军在攻打宫门!” 一个小太监在门外焦急地喊道。 被窝里的吴严一下就瞪大了眼睛。 攻打宫门? 蜀王不是走了吗?竟然无声无息的又回来了? 还直接越过了外城和皇城,直接来到了宫门口。 “吴统领何在?”吴太后问道。 “奴婢也不知。” “废物!” 吴严也顾不得什么,连忙起身出去,召集皇宫中剩下的御林军前去抵御。 后面就连太监们都用上了,想要以此拖延时间,等待京营和吴应的到来,只可惜他什么也没等到。 直至清晨时分,皇宫的城门终于被强行轰开,蜀州将士长驱直入。 周恒第一时间便是进入乾清宫,找到了皇帝周衍。 只见早已听到动静的周衍,已经起来穿好龙袍,端正坐着,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一样。 见周恒一步步走近,他忽然悲从中来。 “王弟,朕早就猜到会有今天,朕自登基以来,愧对于冤死的忠臣,愧对于饿死的百姓,愧对于战死的将士!” 周衍的眼中既有不甘,又有认命。 “这皇位,你拿去,总好过在朕手里被人操控。” 任由周衍一直说着,周恒始终没有说话,而是缓步走近。 直到近前,周恒忽然拱手作揖。 “皇兄,臣弟愿扶皇兄真正执掌大周!” “王、王弟,你愿帮朕?” 周衍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样子周恒已经掌控了宫内,如果他想夺位,是有很大概率成功的。 毕竟刚刚拯救了大周,且是先帝的二皇子,上位后,不说整个大周,起码七成以上的州府可以传檄而定。 “皇兄乃大周皇帝,臣弟此来是为了清君侧,铲除妖后与奸相。” 周恒坚定的道。 闻言,被压抑许久的周衍突然大笑了起来。 “好!朕绝不会让王弟失望!” 第115章 蜀王周恒,请太后赴死 见过周衍后,周恒则带人来到慈宁宫。 吴太后想不通,为什么自己掌控了御林军和京营,竟然还被蜀王直接杀到了宫里。 现在她的脸色不仅不红,反而非常苍白。 吴严在最后宫门失守时,找到机会逃出了皇宫。 但他不可能逃出长京城,因为周洛已经让京营副将下令,将整个长京城的城门全部关闭。 被困在城中的外戚一党准备做最后的搏斗。 “大周蜀王周恒,请太后赴死!” 周恒站在门口,冷冷说道。 身后一名蜀州兵踏过几具尸体,端了一个木盘进去。 上面放着一条白绫,一杯毒酒。 “周恒!你这么做,不怕先帝不能瞑目吗?哀家乃皇上生母,你敢如此对我?我要见皇上!” 吴太后咬牙切齿,眸子中露出一丝怯意。 周恒面无表情。 吴氏在大周根深蒂固,即便以雷霆手段杀了吴太后和丞相,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将外戚清除干净。 好在金人新败,他又与北齐达成合作,这一次足有数个月的缓冲时间。 只要把握的好,这几个月内,他便可以帮助周衍掌握大权。 这也是为什么他要倾尽蜀州之兵的原因,就是要一战而胜,一胜而定。 “送太后一程!” 周恒懒得再废口舌,挥了挥手,直接让人把毒酒灌进了吴太后的嘴里。 “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吴太后跌坐在地上,还在挣扎,毒酒倒得满脸都是。 就在这时,一道明黄色的身影走了进来。 “母后。” 来人正是周衍。 吴太后见到他后,神情激动万分,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皇儿,救救母后,你想要权,母后都给你,这整个大周都是你的,快传太医救救母后!” 看着惊慌失措的吴太后,周衍仰着头深吸口气。 随后朝着吴太后蹲了下来,眼神冷漠。 “母后,要不是你和舅舅,大周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燕州,半个代州也不会丢,那么多忠心耿耿的臣子,将领,也不会死。” 周衍脸色涨红,他从来没像这么兴奋过。 又继续说道: “若你们能早点还政于朕,朕早就将区区金人亡族灭国了!还有,朕不过点了一个状元,母后就让他去了流放之地,您知道那天坐在龙椅上,朕的心有多寒吗?” 周衍的语气越来越冷,“朕当时就在想,这个龙椅,干脆母后自己坐上去得了,或者让舅舅坐,再或者……” 说到这里,周衍突然站起身,目光一凛。 “让您那八岁的孽种去坐!” 轰—— 吴太后脑袋突然嗡的一下剧震。 这事情,不可能有外人知道! 就连站在门口的周恒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乖乖,没想到太后还有如此辛秘。 见吴太后惊慌失措的模样,周衍冷哼一声。 “母后,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皇儿,母后知错了,再怎么样我也是你生母啊,你乃一国之君,难道要背负弑母的罪名吗?” 吴太后强行镇定下来,还在求饶。 周衍回过头看了一眼周恒。 “朕未曾来过慈宁宫!”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数十息后,已然绝望的吴太后浑身开始剧烈抽搐,随后七窍流血而亡。 权侵朝野数年的吴太后,就此落幕。 周恒追上周衍。 “皇兄,你需要去见见京营主将邓休,将京营握在手中,才能掌控长京城!” “好,多谢王弟,朕这就去!” 周衍仿佛变了个人,意气风发的坐上了天子銮驾,但眼底却闪过一丝厌恶的神色。 …… 长京城内。 杨临没有跟着周恒入宫,既然周恒已经将事情都安排好了,他去不去影响不大。 他正在帮忙清除长京城内的外戚一党,例如李登李迁父子。 没错,他准备公报私仇! 这两个家伙不仅派人追杀自己,还让人到西江府,联合知府侯青山坑害自己,好在侯青山只在乎利益,不是个听话的主。 现在外戚倒台,他必须第一个拿下李登和李迁,以绝后患。 “牛二,撞门!” “好嘞!” 牛二答应一声,抱着一根木桩,狠狠得撞在李家大门上,顿时整个门都在震动,灰尘散落下来,差点迷了牛二的眼睛。 “再来!” 牛二怒喝一声,又连续撞了好几下,直至将整个门板都撞倒。 里面数十个持刀的家丁同时惊呼出声。 “都给围起来,不可放过一个!” 杨临挥了挥手,章亥二话不说就带着营兵冲了进去。 上去就先砍死了几个家丁。 身为曾经长林军的营将,他恨透了李登,要不是李登故意拖延粮草,他们也不至于全线溃败,更不会到如今这种情况! 李登倒是临危不惧,面色如常,不愧是只身闯金营的人,虽然是去丧权辱国。 “杨临,当初在朝堂上要你死,不是老夫的意思,是上头的意思。” “你认为我会在乎是谁的意思吗?李迁呢?” 杨临搓了搓手,这北方真的冻人,还是广元县好。 “金人退走,他昨日刚好出门,不在长京城,你……你可以杀本官,但能否放过我这一岁多的孙子?” 李登向右走了一步,挡在一个小孩的面前。 杨临目光扫过。 “放心吧,我不杀孩子。” 闻言,李登刚松口气,却又听见杨临说道: “章亥,你来!” “是!” 章亥答应一声,甚至没给李登再次求饶的机会,便下令全部诛杀。 一刻钟后,杨临踏着满地血迹,离开了李登家。 “户部尚书李登,通敌卖国,全家拒捕,现已诛杀!” 杨临大声喊道。 实际蜀王说的是要抓捕,再统一处理,但拒捕嘛,杀了也就杀了! 随后长京城连续闭门三日,抓捕或就地正法的外戚一党足有上万人。 除了后来支持蜀王的大族子弟,其余有关人等一律下罪。 至于接替的人,直接从翰林院和国子监里面提拔,别的不多,想上位的读书人很多。 一月后,蜀王清君侧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大周。 一道檄文,收拢天下民心。 “当今太后,任人唯亲,独断朝纲,扰乱国策,陷害忠良。于外纵容敌寇犯我国土,于内致使百姓民不聊生。 上苍震怒,降灾于周,遂使北方连年大旱,粮食歉收,国家动荡,内忧外患,有违先帝之遗愿。 先帝之子,蜀王周恒,奉天之命,拨乱反正,铲除奸党,还政于君,令天下清明!” (ps:长京城动荡没有结束,兄弟们点点催更,拜谢!) 第116章 恭请林老将军 中州靠北部的一条官道上,李迁带着几名护卫正在下马休息。 突然在附近的草丛中窜出几十个贼人。 “大当家,有马,这回发了!” 其中一名贼人看见李迁几人的马,口水直流。 被称作大当家的是个黝黑的汉子,高高瘦瘦的。 这年头就连土匪山贼都很少有胖的了。 李迁见到贼人,也不紧张,也不害怕,而是缓缓走上前,开口说道: “诸位好汉,若想要钱财,与其做一山匪,每日拿命去换钱,倒不如跟着我。” “啊?” 大当家有些懵了,上来就招人,你以为你大行商啊! “你谁啊你,我们凭什么听你的?” “是啊,你什么东西啊?” 有贼人问道,立马有人附和。 李迁鄙夷得望了他们一眼,昂首挺胸。 “我爹是李登!” “李登!” 大当家惊呼一声。 李迁得意一笑。 “没听说过!” 谁知大当家忽然一说,气得李迁脸都绿了。 “你小子,老子问你是谁,你他娘的报你爹名字干甚?” “好,告诉你又何妨,我是李迁,乃户部尚书之子,你们若替我卖命,何愁没有银钱?” 李迁说得信心满满。 但数十土匪一听,脸上纷纷有了变化。 大当家的更是有些怒意。 “你就是李迁?中州李迁?!” “如假包换!” “兄弟们,他就是杀了二当家的李迁,砍死他们,一个也别放过!” 大当家话音未落,数十个土匪便一拥而上。 这回换李迁懵了,他甚至跑都来不及跑,就直接被一刀捅进肚子。 几名护卫当场吓尿,连忙投降。 “大当家,好像不太对,二毛不是说杀二当家他们的李迁有两下子吗?” 有贼人发出质疑,这李迁明显就不会功夫啊,文弱的很。 大当家挠了挠脑袋,仔细瞅了瞅。 “可惜二毛死了,但这小子说自己是中州李迁,年龄又和二毛说的差不多,多半是错不了。” “大当家,那现在杀了他,就算是给二当家报仇了!”有一小弟回应。 他们所说的二当家正是杨临北上代州时,路上遇见的贼人。 当时杨临报了李迁的名字,后来将他们二当家杀了,又遇到李登派来的蒙面杀手。 最后逃走那人便是二毛,只是金人南下时,不慎被杀。 有道是天道好轮回,倒是也没杀错。 “今天运气不错,大仇得报还得了钱财,走,回代州,聚拢义军跟金人死磕到底!” 大当家心情大好,带着手下,牵着马匹往北而去。 …… 长京城京兆府衙的大牢内,关押着一位大周名将。 原长林军主将,林恕。 因他在军中威望太高,吴太后也只是将他关押,不敢杀他。 杨临走过充满骚臭味的通道,来到最里边的一间牢房。 见一人披头散发端坐在地上,身上虽然脏,但穿得非常规整。 “林老将军?” 杨临出声问道。 他是奉周恒之命来请林恕出狱的。 因为吴昊带着五万大军去了安原城,那里目前只有三万的蜀州将士。 倒不是怕吴昊得到消息后会强行攻城,而是担心他会带着大军去虎王关投靠金人。 所以必须在此之前,找一位在军中有特殊地位的大将,去将这五万人带回来。 这个人,就是林恕。 听见声音,年近六旬的林恕微微抬头,睁眼看了一眼杨临,又继续闭上了眼睛。 “林老将军,您或许还不知道,吴太后为首的外戚一党已经被蜀王清除,就在昨天,丞相吴严被捕,以卖国罪当众杀头。如今朝中是陛下掌权。” 杨临的话似乎刺激到了林恕。 只见他忽然站起,三两步走到牢房门口。 目光死死看着杨临。 那锋利的眼神,让杨临不禁都打了一个寒颤。 “此言当真?!” 林恕的声音有些沙哑,但语气非常激昂。 杨临点点头。 忽然林恕往后退了几步,又坐了下去。 就算铲除了奸佞,他的长林军也早就无了。 “林老将军,金人攻城您应该有所耳闻吧。” “听狱卒说起过。” 只见杨临从怀中掏出了半枚虎符,并将吴昊的事情告诉了他。 “金人虽退,但其亡我之心不死,开春之后可能还会南下,蜀王言,与吴昊能不战则不战,特任命林老将军为大周卫将军,持虎符前去招降那五万大军,以林老将军在军中的地位,应是不难。” “卫将军?” 林恕喃喃一声。 这可是从一品的官职,仅次于大将军。 “且便以此军为基础,林老将军可重建长林军。” “重建长林军?” 林恕猛然抬头,长林军对他而言,有非凡的意义。 “蜀王殿下还说,林老将军可自行征兵,驻守安原城,构筑新的防线,防止金人出虎王关,若有可能,当收复虎王关。” “虎王关乃雄关,想要收复,谈何容易。” “虽难,但我相信林老将军!” 杨临斩钉截铁。 他并不是恭维,长林军的战绩就摆在那里,当年郭和他们百万青巾军就败在长林军手里,始终打不进中州。 林恕摇了摇头,长林军的根基已经没了,即便重建,也不一定有之前的水准。 “老将军可知道章亥?” 杨临忽然问道。 “虎字营的章亥?!” 林恕突然震惊道,心中隐隐有些期待。 杨临招了招手,一个披着黑袍的人走了过来,正是脸上被刺字的章亥。 “林将军!” 章亥掀开兜帽,眼中含泪。 随后杨临便等候在牢狱外面。 “李剑,你怎么不进去见见?” 杨临看向靠在墙边,悠哉悠哉的李剑。 “我之前只是小小校尉,林老将军肯定不认识我,没必要见面。” 李剑淡淡说道。 杨临会心一笑,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原因,更大的原因是李剑想让他放心。 他突然转移话题。 “东家,现在金人撤走了,蜀王也成功清君侧,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找个时间回广元县。” 杨临望了眼西南方向,若有所思。 以他前世的历史来看,王朝到了这个境地,一定会有人揭竿而起。 他要做的便是在这个时候发展起来,将来才能不被人吃干抹净。 不多时,章亥已经领着林恕走出牢房。 杨临和李剑微微拱手。 “恭请林老将军!” 第117章 老卒 “哎你听说了吗,朝廷要重建长林军!” “听说了听说了,林老将军亲自发的征兵令,这下可好了,林老将军在,金人别想再打到长京城。” “是啊,朝廷还为前年下罪的长林军将士全部平反了,唉,只是可惜不知道还剩下多少人。” 中州的一座小城中,不少人在讨论着长林军的事情。 一个赶车的老车夫刚刚停下马车,听到议论声后,整个人一下愣住,手中的马鞭掉在地上都不知道。 此时他身后刚下车的贵公子,走了两步发现他还愣在原地,直接给他屁股来了一脚。 老车夫翻倒在地上,竟直接朝着长京城的方向跪倒。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呐!老将军终于平反了!” 一时间,他声泪俱下,泣不成声。 “嘿,你个老东西!” 贵公子莫名其妙,还想再踹,但是被老车夫瞬间躲开。 “玛德,老子不是奴了,老子是长林军武字营校尉!” 只见老车夫抓起贵公子的领口,呲溜一下就给提起来,然后往外一摔。 摔得贵公子龇牙咧嘴的。 再看老车夫,只能看见一道匆匆跑向城外的背影。 …… 与此同时,另一座城的募兵处。 “大爷,您有五十了吧,瞎凑啥热闹啊?” “什么五十?老子十八!” 那老者昂首挺胸,精气神倒是看起来十足,就是脸上的皱纹非常明显。 做登记的是一位主簿手下的书吏,都已经快不耐烦了。 突然老者用力一掌拍在桌子上,直把砚台里的墨水都溅了出来。 “老子跟着林老将军打仗的时候,你小子还不知道在哪里等着投胎呢!” 老者虎目圆瞪,那架势,就像要干架一样。 书吏一听,不仅没生气,反而变得恭敬。 “您是长林军的老卒?” “那还有假?知道十几年前的青巾军吗,老子亲手砍死了四个,就连金人也砍了三……两个!” 老者一副傲然的神情。 最后在众人的目光中,登记好了名字。 一时间,各大州府都有新老士卒奔向北方。 …… 长京城西门城门口,杨临正往城外而去,章亥紧随其后。 “怎么没跟林老将军去安原城?” 杨临说着,实际上他已经做好了章亥会离开的准备。 毕竟林恕手下的营将只剩下章亥一人,想要守好安原城,没有能人可不行。 章亥抬着头始终注视着前方。 “我已经不是长林军的营将,我章亥,是广元县独立营的统领。” 说独立营的时候,他还特意加重。 独立营全是罪犯组成,而他,脸上刺字,一辈子也无法抹去。 这时,杨临突然看到前面的一抹倩影,连忙示意章亥先走。 “殿下!” 杨临笑着喊了一声。 听见呼喊,周琬转过头。 美目中带着些欢快的神采。 “杨临,皇兄知道你要走,特意让我来送调令。” “调令?” “升你为西江府知府,皇兄说之前是他没保住你,有些愧疚,好在你能力出众,不仅没有出事,还练出了强悍的勤王军。 知道你想回广元县继续种粮食,便希望你能将西江府治理好,将来可以回到朝中。” 周琬一口气将周衍的话全部转达了出来。 杨临接过调令,稍微看了一下便收了起来。 这下好了,侯青山经营多年的西江府归他了,也不知道侯青山会被调到哪里。 如果不满意的话,那小老头还不得跟自己干仗啊! “多谢陛下隆恩!” 杨临朝着皇城的方向俯了俯身。 “殿下,有个问题我想了很久。”杨临起身后直接问道。 “什么问题?” “以王爷的能力,完全可以将大周……但他仍然选择清君侧,而且看王爷的脸色好像……” 说到这里,杨临没有再说下去。 周琬神色一暗,眼眶忽然泛红。 杨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周琬,之前那个有些大大咧咧却很坚强的女孩忽然变得柔弱。 她轻声说道: “你说的没错,王兄他,的确时日无多,所以这次他才放手一搏,还让我接触了许多蜀州官员和将士。” 闻言,杨临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周琬又继续说道: “当年王兄刚去封地时,蜀州闹瘟疫,王兄找了数位名医,且经常亲自进入灾疫之地救助百姓,后来不慎染病。虽然活了下来,但从那以后便落下了病根,身体一年不如一年。” “原来如此!” 杨临非常敬佩的说道。 前世他也听说过很多为了控制疫病救人,奋战在第一线,却不幸身亡的英雄。 他们都值得让人尊敬! “殿下,你不回蜀州吗?” 杨临看了眼城门的方向,去年,他们就是一起从这里出的长京城。 只见周琬摇了摇头。 “我要守着王兄,等他将朝中的事情处理完,一并回去。” 说完她突然瞪了一眼杨临。 “我都不以本宫自称,你为何一直殿下殿下地叫着?” “呃……” 杨临话还未说出来,就被周琬打断。 “算了你走吧,天色不早了。” “好的殿下,等你和王爷回到蜀州,我会去看你的。” “真的?” 周琬眼眸一亮。 “真的,一言为定!” “好!” 随后在周琬的目送中,杨临走出西门。 西门守门的小将是个老熟人了,见到杨临便直接凑了过来。 “杨县令,恭喜啊,你现在已经名声大噪了,不过去年你说的西市那个暗娼,我找了几个月了都没找到,究竟在哪啊?” 杨临一阵无语,没想到这家伙还想着这茬,关键是恰好又碰到他守门。 “将军不妨试试去东市?” “东市?行,我下值了就去!” 守门小将干劲十足,好像不买到像周琬那样姿色的暗娼,就不会善罢甘休。 与此同时,皇宫御书房内。 周恒正在和周衍讲着布防,如何在代州方向布置好兵力,不仅要防止金人南下,还要找机会收复代州。 然而就当周恒背过身去的一刻,周衍竟从袖口里掏出一柄匕首。 他望着周恒的背影,眼中露出一抹杀机。 他受够了别人在他眼前指手画脚,他才是九五之尊,他才是一国之君。 为何先是吴太后,如今又是蜀王,都能对他发号施令! 不,那样的事决不能再发生一遍! 周衍的目光越来越凶狠。 但他的手一直在颤抖,内心也无比挣扎,一直下不去手。 要不是蜀王来勤王,他这个皇位早就不是他的了! 就在他犹豫之时,周恒突然回身。 “哐当……” 一声清脆的落地声响起,周衍惊得匕首都掉在了地上。 没想到被看个正着,此刻他心中慌乱不已,就连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的。 “王弟,这……你听我……” 周恒挥了挥手,打断了他。 “皇兄,把刀捡起来。” “啊?” 周衍觉得是自己听错了,惊疑了一声。 周恒目光一凛,非常认真。 “我说,把刀捡起来!” 第118章 文信侯冯琅 “王弟,朕……” 周衍六神无主,软弱的性格一下暴露了出来。 但周恒却将匕首捡起,交到了他的手上。 “皇兄,你是皇上,你要杀人当以雷霆之势,只要你认为是对的,任何人都可以杀,包括我!” “为君者,决不可心慈手软!” 周恒郑重得说完,许是太过激动,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连忙用手捂住嘴,咳完后却发现手心上满是鲜血。 恍惚了一下,周恒握紧了手,且置于身后。 “皇兄,我已将蜀州兵马调离了长京城,除了暂时还在安原城的三万人,其余人都在回蜀。” 为了让周衍放心,他只能这么做。 现在御林军和京营,也几乎都在周衍的掌控之下。 这种情况要杀他,根本无需担心什么。 “王弟……朕……” “皇兄若不放心,可以杀了臣弟!” “不,不,朕不会这么做的!” 周衍的声音刚刚落下,一处屏风后突然走出一人。 若是杨临在,肯定能认出来,此人正是当初在朝上参他的文信侯,冯琅。 冯琅的儿子冯玉麟如今也在朝中任职。 女儿冯玉卿曾经被杨临酒后调戏,实际上杨临连她的样貌都不记得,只知道当时喝多了酒被人怂恿。 后来她被吴太后强行收为义女,封昌福公主,送给了金人太子。 见到冯琅,周恒似乎非常意外,脸色瞬间就变了,且紧紧盯着对方。 冯琅信步走来。 “陛下,蜀王所言不错,为君者不可心慈手软,臣愿意为陛下分忧!” 说完他便用力拍了拍手掌。 很快十几个带甲御林军鱼贯而入,将周恒围了起来。 “蜀王周恒,恃功而骄,挟令天子,意欲谋反,直接拿下!” 冯琅一句话就给周恒带上了谋反的帽子。 周恒此时已经恢复平静,看了眼周衍,又看向冯琅。 “冯琅,你想杀本王?” 听见周恒的话,周衍显得有些犹豫,小声对冯琅说道: “冯卿,蜀王已经将兵马撤回蜀州,并无谋反之心,这叫朕如何下得了手?” 冯琅脸色一沉,都已经刀锋相见了,这个时候还心软。 如此优柔寡断,活该你被吴太后夺权! 看来你也只不过是空有抱负,却没有作为一位帝王该拥有的狠辣与果决。 不过,这样也好。 随后冯琅对周衍附耳说道: “陛下,蜀王功高震主,现在不除,将来必成隐患,难道陛下还想过回到从前吗?!” 闻言,周衍沉默了起来,紧紧握着手中的匕首。 他不想再有任何人压在他的身上,更不想再做一个只能听话的傀儡! 轰—— 御书房的大门轰然关闭。 周恒又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且脸色十分苍白。 过了好一会儿才稍微好转。 他深吸口气,目光扫过神色复杂的周衍。 眼中是一抹决然。 “皇兄,臣弟再言最后一句,不可相信任何人,切记!若要用,当用成国公萧凤玄!” 无论这位皇兄能不能支撑起大周,他作为蜀王,能为大周做的都已经做了。 甚至献出了这条命不久矣的生命! “东方军师,若如你所说,大周很快将烽烟四起,那么本王死后,谁还能救天下百姓于水火?” 微微闭眸,周恒感受到御书房似有清风拂过。 只是这宫廷内的风却不如蜀州的肆意。 最后他睁开眼睛,定格在冯琅身上。 文信侯冯琅,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 正所谓草长莺飞二月天,此时的天气已经开始回暖。 扛过了冬日的寒冷,杨临一行人走在回西江府的路上。 他们还推着不少车辆,其中有一辆车上全是阵亡将士的牙牌和衣冠。 这个时代不太可能将遗体带回去,而且讲究入土为安,所以战死的将士只能就地掩埋,然后回去立一个衣冠冢。 “东家,也不知道纪统领和袁统领到家了没有。” 牛二赶上来忽然说道。 这在一起时经常拌嘴,一下分开了还有点想念。 “应该到了吧,他们都官升一级,且赏赐不少,肯定回家的速度都要快很多。” 杨临也是有些怀念,当时他们收到赏赐后就先一步走了。 纪兴安和袁鸿都是草根出身,能够心系士卒,将来必定能有一番作为。 “东家,我在担心之前那个私卖军粮的事情,虽然当时我们问都没问,直接杀了那伙人,但看蜀王的反应,恐怕还是会引火烧身,首当其冲的便是纪统领和袁统领。” 李剑有些担忧的说道。 闻言,杨临也皱起眉头。 李剑不说他还快忘了,后来见到周恒的时候,他跟周恒说了这件事,但周恒却没什么表示。 只知道那是汉州勤王军的军粮。 看来汉州的水也很深。 “你这么说,我倒也担心起来,但愿他们二人能无事吧。” “谁要是敢动纪统领,俺老牛以后肯定不放过他!” 牛二怒冲冲的说着。 忽然,齐丰从前面赶来。 “东家,前面有情况,有大队人马朝着这边来了,人数不下数千!” “大队人马?” 杨临一下疑惑起来,现在哪还有大队人马? 勤王军都走了。 而且这个方向来的,除了蜀州,汉州,也就只有凉州了。 莫非,凉州? “快,入深林,都藏起来!” 杨临当机立断。 这时候还来中州,显然来者不善。 听到命令,营兵们纷纷下了官道,往远处躲藏。 不多时,马蹄声越来越近。 杨临和李剑几人利用掩体,藏在不远处偷看。 只见一支足有数千人的骑兵呼啸而过。 而且看他们举的大旗,杨临觉得很熟悉,感觉好像在哪见过。 在骑兵过去之后,还有大队的步卒跟在后面,看人数有不下万人。 “东家,这旗帜,若我没记错的话,像是当初在龙门镇军营外见过的。” 李剑的记性不错,回忆了起来。 龙门镇? 杨临猛然记起,当时进入凉州就发现龙门镇内有屯兵,而且数量不少,不过无法靠近观察。 但那旗帜确实是一样的。 龙门镇是凉州最东南位置的小镇,离着代州、汉州、蜀州都不远。 若要勤王,会比蜀王更快,但当时他们并没有出动。 只是用北方匈奴有所异动来推脱, “他们的目的是长京城!” 杨临暗道不好,难道长京城又出事了? 他可是知道蜀王的大军已经离开了长京城的。 “主公,我们是继续离开中州,还是回去看看?” 待大军走后,章亥出声问道。 杨临沉吟了一会儿,望着凉州大军远去的方向。 “计划不变,回广元县,但也要去探探情况!” 第119章 蜀王薨了 数日后,杨临一行人已经快要抵达中州边界。 不是杨临不想回去看看出了什么事,而是他们现在回去也晚了。 只能把骑兵派出去收集消息。 “东家,长京城出大事了!” 李剑骑马赶了回来,他也在几天前亲自回了一趟长京城。 见到李剑难看的脸色,杨临心中咯噔一下。 “蜀王薨了!”李剑有些忐忑地说道。 “什么?” 杨临震惊不已,他不敢相信,这才离开几天,周恒就这么死了? 就算是病情严重,也不至于这么快。 “可知道原因?” “说是重病而亡,但有传言说,是陛下传召蜀王入宫后,就没出来过,再出来时已经……” 听见李剑的赘述后,杨临眉头紧锁,看来长京城果然出大事了。 只是周衍看着不像过河拆桥的人。 但仔细一想,一个被压抑过久的人,一旦爆发,是很可怕的。 “可还有何其他消息?”杨临追问道。 “蜀王死后,文信侯冯琅登上相位。” “冯琅?”杨临惊叹一声,他对这人有些印象。 “那凉州的兵马呢?” “最关键的便是这个,冯琅投靠了凉王,将凉州兵放入了城中!” 这个消息如平地惊雷,杨临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冯琅竟然投靠了凉王? 要知道凉王是异姓王,世代镇守凉州抵御匈奴入侵,可谓兵强马壮。 这个时候趁着北方兵力空虚,京营和御林军都元气大伤之时,进入长京城。 莫非是想挟制天子吗? 可冯琅如何解决京营和御林军,还有成国公的阻挠。 杨临吐出一口浊气。 周衍啊周衍,周恒给你留下的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可有长公主的消息?”杨临焦急的问道。 周恒一死,周琬一定会成为众人眼中的香饽饽。 因为周恒经营了数年的蜀州,毫无疑问是一块肥肉,谁能控制周恒的亲妹妹周琬,就能控制半个蜀州。 “ 没有打探到。”李剑如实回道。 杨临点了点头,如今长京城内的局势扑朔迷离,他们身处外面,根本搞不清具体的状况。 现在他只想着两件事,一是确定周恒的生死,二是找到周琬。 长京城乱凭他是无法控制得住的。 但若蜀州乱了,就很不利于他接下来的发展。 因为蜀州一乱,紧邻的楚州永安府定会受到波及,他西江府北出的路线就会受阻。 这时,又一匹快马疾速而来。 “东家,有消息了!”齐丰也骑马回来。“凉王入城时,有一队蜀州的马商走了东门出城,随后北上了。” 马商? 杨临瞬间想起了当初自己买老驽马的时候。 那个总喜欢拨弄一下发梢的精壮汉子,马甄俊。 看来周琬应该就在其中。 从东门出城,随后北上,看方向是要往安原城走,应该是要和从安原城换防下来的蜀州军汇合。 周琬若要回到蜀州,这三万人马便是最后的底牌。 难道王爷早就算到了今天这一步,还留有后手。 这时齐丰又继续说道: “另外,我回来之前,看见长京城内有兵马出来,好像在搜寻什么,查探地很仔细,我不敢靠近。” 闻言,杨临沉思了一番。 大概率就是在找逃走的周琬了,遥远的一州之地不说,光近的就有三万蜀州兵。 若能将其掌控,也是一股强大的力量。 “主公,如今朝廷乱了,会不会影响到安原城的林将军?” 章亥有些担心,若朝廷不提供粮草,安原城防线岂不是形同虚设? 若金人再次南下怎么办? “应该不会,若金人打下来,对他们也没有好处。况且即便朝廷不给粮草,司马安也要给,安原城可是在青州境内,之前守将投降事发突然,如今司马安肯定会有所防范。” “齐丰,派人继续找从长京城出来那马商的下落,看有没有与三万蜀州兵汇合。” “是!” 齐丰应了一声,直接离开。 若周恒真的死了,那也是为国而死,绝不能让他的妹妹落入有心之人的手中。 而且从之前周恒有意培养周琬就看得出来,周恒是想让她接收蜀州的。 就算为了周恒的遗志,他也要确保周琬能安全回到蜀州。 …… 长京城,深夜。 周衍呆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 “陛下,该写禅位书了!” 冯琅面带一丝丝得意的笑容,昂首挺胸的,还正了正自己的腰带与官帽。 一旁站着的还有一位四十上下,相貌威严的男子。 正是现任凉王,萧定。 周衍缓缓提起笔,刚刚沾上的墨水抖得满纸都是。 他从来没信过冯琅,选择用冯琅是因为冯琅不像周恒那般有兵权。 他自信只要御林军和京营握在手中,就能掌控得住冯琅,掌控得住朝廷。 至于周恒说的萧凤玄,他也试过了,但并不想用。 因为萧凤玄比周恒还要麻烦,凡是他提出的变革条案,萧凤玄都会反对,或者大肆改动。 他只不过是想按照心中的理想,让大周一步步变得强大,令周围异族闻风丧胆! 可是萧凤玄不仅不懂他,还当众怼他。 于是他一气之下,将萧凤玄解甲归田了。 “难道朕,空有一腔抱负,却无法实现吗?” 周衍心中愤恨,却无可奈何地写下了一封禅位书。 将皇位让给了他年仅八岁的杂种弟弟。 不多时,冯琅手拿禅位书,与萧定对视了一眼,随后点了点头。 …… 与此同时,汉州地界的某一处。 官道及两边的田野中,尸横遍野,有几名埋尸人在卖力的干活。 满地的尸体饶是他们经验丰富都瘆得慌。 突然,尸体堆中伸出一只手掌。 “诈尸了!” 一眼尖的埋尸人吓了一跳。 但很快被其他人质疑。 “老许,咱干多少年了,别一惊一乍的!” “就是啊,就算真能诈尸,还能吃了你不成!” 被叫做老许的埋尸人,手一直指着人堆里的手掌。 另一只手擦了擦眼睛,发现没有看错。 猛然间,那个手掌突然爬了出来,是一道浑身浴血的身影。 “老袁,老袁……” 他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但周围只有遍地的尸体…… 第120章 这天下,越乱越好 大周隆兴六年,二月二十九日,晴。 皇帝周衍,下罪己诏,将大周近来的一切过错都归于自己身上,并将皇位禅让给八岁的周弘。 这一消息,听起来匪夷所思。 所谓禅让,当然是把位子让给更加贤明的人,但周恒却让给让了一个八岁的孩子。 关键这个孩子现在说话都说不好。 明眼人一眼就知道,这不过是凉王和冯琅的提线木偶。 甚至比吴氏一党有过之而无不及。 凉王萧定如今已经被加封为大将军,总领天下兵马。 实际上从这次勤王就能看出来,还愿意听朝廷号令的封疆大吏已经不多了。 基本都在隔岸观火,保存自身。 似乎只有蜀王主动出击,至于司马安,当时起兵不过是为了自保。 没见后来蜀王和凉王先后入京,他吭都不吭一声。 新丞相府,冯琅与儿子冯玉麟相对而坐。 “爹,你与凉王一文一武,总领天下朝纲,可为何要立一个傻子为帝呢?” 冯玉麟颇为不解,新帝的“傻”他也略有耳闻。 冯琅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周衍虽是夸夸其谈之徒,但总归是有些号召力的,这次政变若不是凉王,也无法成功。凉王想学吴氏要一个傀儡,那便成全他,” “可是爹,如此一来,必不能令天下臣服。” “哈哈哈……” 冯琅突然大笑。 “若是天下安定,还怎么给你妹妹报仇?!他们周家的,没一个好东西!” 冯琅的表情变得凶狠起来,那天朝廷派人强行接走冯玉卿的时候,他无论怎么阻止都没有用。 要不是周室无能,要不是周琬逃走,他的女儿如何能被送给金人! 这天下,越乱越好。 他已经不在乎了,他只想亲手埋葬整个大周! 所以他早就暗中联络凉王,把凉王迎了进来,因为他知道凉王也并非明主。 要不了多久,一定会将大周弄得更乱。 忽然他话音一转。 “周琬虽然可恨,但她是蜀王之妹,蜀王在蜀州名望非常,你若能得到周琬,蜀州便能掌握在自己手中!” 冯琅沉声说道。 反正传言中杀蜀王的,也不是他冯琅,而是前皇帝,周衍。 若是能拿到蜀州,或许他冯琅,在这即将到来的乱世,也能争上一争。 “她不是逃走了吗?”冯玉麟说道。 “我已派人去找,只要还没出中州,就一定能找到!” 听了冯琅的话,冯玉麟心中隐隐泛起了一丝期待。 “不过盯上周琬的可不止我们。”冯琅又说道。 “还有谁?”冯玉麟的声音有些急切。 “青州刺史,辅国将军司马安,他也派了青州兵,沿着安原城退下来的三万蜀州大军的路线寻找,他的儿子司马文也是一位贤才。” “司马文。” 冯玉麟呢喃一声,这的确是个劲敌。 当初长公主举办游园诗会的时候,他便说出过令人震惊的话。 “还有凉王也派了人,他宠爱的那个小儿子听闻长公主貌美,乃长京城之最,想要得到。” “哼,无知小儿!”冯玉麟冷哼一声。 “麟儿,为父给你起这个名字,正是因为你是我冯家的麒麟儿!从前我冯家空有一个祖上传下来侯爵,却没有太大实权,导致你妹妹被迫送给了金人,而我们却无能为力,这,都是为父之过。 从今往后,为父当不惜一切全力培养你,让你逐渐掌控大周!将来不仅要将你妹妹救回来,还要将欺辱他的金人犁庭扫穴!至于凉王,匹夫尔,不出三年,必亡!” 冯琅面色涨红,眼神中尽是狠厉。 当初杨临也调戏过冯玉卿,但是他倒没那么恨杨临。 因为他看得出来那是针对杨临的局,他女儿冯玉卿只不过刚好碰上了罢了。 而且杨临也并没有对冯玉卿造成实际的伤害,甚至都没碰到过,只是言语上,以及动作的不雅。 所以那天朝议的时候,他只是说将杨临贬为庶人。 但这次,实在是让人无法接受。 他只要一想到自己唯一的宝贝女儿在金人那受苦,就心如刀绞。 恨不得直接带兵横扫金人。 但现在,他第一要做的就是先毁了大周! …… 与此同时,中州松山城附近的一条小路。 一行两百余人的队伍正在休息。 周琬端坐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脸色很不好看,上面的两条泪痕清晰可见。 “殿下,您之前从长京城逃回蜀州,也是走的这条路?” 东方昱持着羽扇走到近前, 周琬闻声站了起来,点了点头。 “东方先生,当初杨状元担心我不见后,他立刻就出了城,会引起吴太后的怀疑,所以选择北上绕路。” “杨状元的确心思缜密,有勇有谋,之前听王爷所言,杨状元发现完颜修录的粮仓在松山城后,不仅设计夺城,还摆出空城之计火烧完颜修录,此等计谋已可称之为当世谋主。” 东方昱在说的时候,眼中冒着光亮。 “他总是有些奇怪的主意。” 说着,周琬难得的露出一丝笑意。 自从周恒死后,她从未开心过。 再走曾经的路就像是一下回到了过去,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一年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东方昱望了一眼天际,目光变得犀利起来。 “但他最聪明之处还不在这。” “东方先生说的是?” “杨状元聪明之处在于不入朝堂,让自己置身事外。” 东方昱顿了顿,继续说道: “数月来,长京城内动荡不安,诡谲云涌,世家大族反复横跳,权力频繁交替,受到牵连者甚多。而杨状元,即便前皇帝周衍掌权,他也不入朝堂,证明他早就察觉到了危机。 想来一个长期受到控制的皇帝,其内心深处掩藏的会是什么?没有人知道,但绝不是他表现出来的英明。实际上王爷,也懂这个道理。” 说到周恒,东方昱眼眸微微低下,神色复杂。 他早就猜到过周衍可能会对周恒不利,但没想到发生的这么快。 毕竟那才清君侧不久,很多事情还没走上正轨,谁能想到周衍就已经迫不及待了。 就算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也要时间不是。 “可即便王兄全力挽救了大周,甚至付出性命,最后仍然失败了。” 周琬低着头,似乎又有些哽咽。 闻言,东方昱叹息一声。 他并不支持周恒的做法,甚至想过不去帮他,但最后又无可奈何。 若是周恒没有疾病,他定会全力辅佐周恒登上帝位,随后发动变法。 可宇宙中,哪来的如果?! 东方昱神色忽然严肃起来。 “殿下,王爷所做的一切,并没有失败。” 周琬抬头看向东方昱,听见他的话音又接着传来。 “王爷说过,为了大周他愿意赌一把,胜了,大周得以延续,败了,大周也不会亡于金人之手!” 第121章 王麻子造反了 “殿下,东方先生,官道上有一支兵马向着我们这边来了。” 马甄俊急匆匆地跑过来,看情形有些危急。 东方昱微微蹙眉。 “可是先前躲过的那支兵马?” “不是,这次着装稍有不同。”马甄俊回道。 “应该是后来居上,误打误撞来的,吩咐下去,急行军!”东方昱当机立断。 “是!” 马甄俊拱了拱手,连忙传达命令。 “殿下,请上马!” 一名亲兵牵马上来,周琬脚踩单边马镫,一跃而上。 马术看起来非常娴熟。 他们的路线正是北上代州,但不走岐县,因为代州东部还在金人的手上。 自从周恒和杨临他们设伏之后,金人在代州布下了更多的兵力。 直接北上代州会更加危险。 所以他们要沿着中州边界一直往西走。 到达中州、汉州、代州三州的交界处,再北上代州,便可重走一遍之前的路。 其实东方昱根本就没打算与那三万蜀州兵会合。 因为一旦汇合了,各方势力必然会盯着,到时候周琬有危险不说,这三万的兵马也不一定能回得去。 没有周琬在,便没人会和这三万士卒死磕。 “东方先生,可将树枝绑在马尾,走在最后可清扫脚印。” “这也是杨状元所为?” “是。”周琬点了点头。 然而他们还没走出多远,身后的斥候就追上来禀报。 说是后面的追兵都是骑兵,照这种情况看,再过不久就能追上他们。 此时马甄俊主动站了出来。 “殿下,前面刚好有岔路口,我带人去引开他们!” 说完也不等周琬回话,直接就吆喝了三四十人的骑兵将士。 “马将军,蜀州等你!” 东方昱朝着马甄俊拱了拱手。 马甄俊笑了笑。 “几年前王爷刚招降我的时候,送了我几瓶好酒,一直都舍不得喝,这两年又一直在长京城,等我回到蜀州,定要拿出来与军师痛饮!” “一言为定!”东方昱肯定的说道。 见对方已经答应,马甄俊也不再言语。 找准时机直接朝着岔路拐了进去,并停在了路口不远处,身后的三四十骑紧紧跟随。 “马将军,诸位蜀州的兄弟,一定要平安归来!” 周琬轻呼一声,声音里带着担忧。 闻言,马甄俊心头一暖。 他与周洛不一样,他原先是马匪,就没见过几次周琬。 没想到周琬还能挂念着他们,看来,蜀王兄妹,都是明主! 想着想着,他拱了拱手,神色更加坚毅。 “大当家,我们几十人和几百人周旋,不是送死吗?” 这时另一个骑马的汉子上前说道。 马甄俊轻瞥了他一眼。 “去去去,你懂什么?” 说完他还理了理被风吹散的一撮刘海。 …… 中州、汉州,代州的三州交界之处,有一座小镇,名为咸常镇。 杨临等人到达这里已经两天,但始终没有周琬的消息。 不过杨临认为周琬他们可能会走这条路,所以他第一时间就赶到了这里。 中州虽是大周十三州中最小的一个,但对于几十骑兵而言,不可能查探的完。 一直漫无目的的探查也不是办法。 “东家,刚才有斥候回来禀报,这一带可能有人造反了。” 齐丰骑马赶来。 “造反?是代州?”杨临眉头一挑,出声问道。 “没错,而且有个很响亮的名头。” “哦?什么名头?” “他们的首领叫王麻子,组成的军,叫抗金救国军!” “王麻子?” 杨临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好像是之前遇见的马匪。 李剑刚好也在旁边。 “东家,若我没记错,应该是在小河村遇到的马匪,当时首领是叫罗三刀,后来那个王麻子临阵叛变走了。” “没错,若是同一个人,那就是他了,没想到此人竟然造反了。” 当时那王麻子说不想再跟着罗三刀给人当狗,说明他当时就厌恶官府。 “齐丰,可知道他们的规模?” “斥候兄弟说,不下千人。” “抗金救国军,有点意思,不过现在最好不要招惹他们,再等两天,若还没有消息,我们就返回广元县。” 杨临也是无奈,他们已经出来四个多月了,将士们多少有些疲惫。 再打听不到周琬的消息,也不可能一直等下去。 “是!” 齐丰答应一声,骑着马离开。 …… 而此时周洛带领的三万蜀州军,正在一路向西,大摇大摆地从中州直插过去。 沿途州府无一敢拦截,甚至有的还偷偷地私下送了些粮草。 自从跟着周恒拿下长京城后,周洛就被周恒打发跟着林恕一起去了安原城。 当时吴昊率领的五万大军,被安原城的蜀州兵挡在了外面,说什么也不开城门。 即便吴昊有朝廷的调令也不行。 吴昊气得差点都要指挥大军攻城了,好在理智让他控制住了自己。 最终也只能在城下叫骂。 没过多久,卫将军林恕带着虎符突然来到,一同带来的还有吴昊的拘捕令。 因驻守虎王关失误,有意让金人攻下虎王关,以叛国罪直接论处死刑。 吴昊听后直接骂娘,带着五万大军想要离开虎王关,反正大军在手,无论是去哪,哪怕是投靠金人,那也是大功一份。 可惜他高估了自己的实力。 林恕仅振臂一呼,半数以上的将领纷纷倒戈。 随后周洛带着安原城的守军与倒戈的兵马,很快就打败了吴昊的残兵。 吴昊受伤后往北逃走,大概率是投靠了金人。 但当周洛听到周恒身死的消息后,他一时间根本接受不了。 若不是想着还有周琬在危险之地,他可能已经随周恒而去了。 望着长京城的方向,他很想下令攻城,把所有垃圾玩意儿都干死! “将军,有东方军师的斥候来报!” 传令兵的声音突然将他的思绪拉回。 只见周洛神色振奋,自家小姐终于有消息了! 他连忙说道:“快请!” 第122章 围困 直至日落时分,太阳西下,夕阳将百余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前面便是咸常镇,过了咸常镇就可以北上代州。” 东方昱拿着地图,望了望空旷的野地,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而且眼皮在跳。 “这一带都是平原,没有遮挡,加速行军!” “是!” 百余人立刻加快了步伐。 他们要在天黑前赶到咸常镇附近,并且还要在那买些粮食,本来就轻装简行,一路走来,所带的粮草已经不多。 可天不遂人愿,就在即将天黑时分,前面有快马回来。 “军师,前面有大批人马,穿着各异,正朝着我们来了,平原之地,恐怕来不及避开!” “可看清领头之人?” “看不清!” 莫非是土匪? 东方昱只觉得有这个可能,他们刚刚才甩开追兵,前面不太可能会有中州的人马了。 而且边界一带土匪纵横,他们不像军队那样行军都有路线,这完全就是不确定因素。 “东方先生,不如列军阵,震慑土匪。” 周琬提出建议。 一般土匪嚣张归嚣张,但不会主动去招惹朝廷军队,毕竟土匪说到底还是一群乌合之众。 即便现在朝廷大军见到金人只有跑的份,但对土匪而言,还有点威慑力。 “殿下所言不错,刘明,列阵!” 东方昱出声下令。 既然避无可避,那就拿出点蜀州将士的军威。 刘明乃蜀州一偏将,体格却不像蜀州人,反而比北方人生得还高大。 他的武器也不是刀剑,而是一柄开山斧,看起来得有个几十斤重。 别说是不着甲的土匪,即便是重装步兵,被他砸一斧子,也得震翻掉。 “摆方阵!” 刘明大吼一声,百余士卒纷纷整理队形。 方阵是军中最基本的阵型,攻守兼备,薄中厚方,较为均衡。 中间兵力少,可以虚张声势,四周兵力多,可以更好的防御敌人进攻。 周琬和东方昱被安全得围在中间。 然而仿佛上天在和他们开玩笑,就在前方的土匪骑兵前锋即将到来时。 后方又有斥候回来了。 东方昱还没听斥候汇报,就第一次将眉头皱成一个川字。 “军师,后面那伙骑兵又追了上来,但人数少了一些,像是分兵去追马将军他们了,这里仍有两三百人!” 闻言,东方昱手中的羽扇摇得越来越快。 前有狼后有虎,他们被双方夹在中间,倒是有点像他在汉州吃过的一种吃食。 周琬的脸上也写满了担忧,她手中紧紧握着杨临送她的匕首。 没想到才到手不久,就要派上用场了。 “距离此地还有多远?” 东方昱沉声问道。 “不足一刻钟!” “尚有机会!”东方昱稍显从容,冷静说道。 “东方先生有办法?” 周琬看向东方昱。 后者微微点头,“有风险,但可一试!” 他准备来一招祸水东引,借刀杀人! “收军阵,稳步向前!” 蜀州士卒令行禁止,快速变换成行军的阵型,有着京营都做不到的强军之风。 不多时,已经能看见前方平地上扬起的烟尘,且能听见马蹄声阵阵。 听战马踏地的声音,可以听出这帮土匪的骑兵不多,大概只有一百余人。 但后面步行的应该有数百。 “大哥,前面有官兵!” 现在天色已经偏暗,但王麻子身边一名兄弟眼神好,老远就看到了一股穿着黑甲的行军列队。 王麻子人如其名,脸上有很多麻子,但不近看,倒有些上位者的气质。 听见手下的话后,他将眼睛微微眯起,才看清远处确实有一队人马。 步兵为多,只有少量骑马的。 “官兵?这鸟不拉屎的地界,怎么有官兵过来?”他嘟囔了一嘴,心中也有些疑惑。 “大哥,莫不是咱们想打镇子的事情,被官府知道了?” “应该没这么快吧!” 王麻子摇了摇头,这才多久的事,这么快就让官府知道了? 他们此行的目的正是为了攻打一座小镇,也是位置比较偏远的,处于中州与代州的交界处。 打算打下来后,作为起义的大本营,准备在那招兵买马,先反了大周。 现在什么都不多,逃难的人最多,只要给一口吃的,多的是人给你卖命。 至于为什么不选择更近的咸常镇,因为他不敢去。 那里最近来了一伙兵痞,光普通士兵都各个凶神恶煞的,比他们当土匪的还凶。 关键是那领头的将领,满脸刺字,看着都瘆人,一看就很猛。 所以他们想都没想就选择了放弃。 “大哥,反正咱都反了,要不干他娘的?” “别他么给老子瞎干,咱们虽然反了大周,但不是什么人都打,别一天到晚就想着干啊干的,动动脑子!” 王麻子大骂一声,随后又继续说道: “这么阔的地,一会儿直接从边上绕过去,要是他们是来对付我们的,就跟他们拼了,如果不是,就看我眼色行事。” 吩咐完后,他便继续向前。 身边的大小兄弟们看了眼天色,又相互看了看,都有点懵。 这别说眼色了,都快连脸都看不清了! 眼见对方越来越近,东方昱直接打马上前,大声呼喊: “对面来的可是汉州勇士?” “驾!驾!” “是代州来的?” “驾!驾!” “……” 在东方昱无语之际,突然见对面的百余土匪们纷纷来了一个拐弯,绕过了他的位置。 不是,怎么走这么快? 我都已经收了军阵了啊! 东方昱摇了摇羽扇,无奈的回到了队伍里。 他的借刀杀人之计已经胎死腹中,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这帮土匪和后面的追兵干起来。 这样一来他们也就有了更多的时间离开这里。 但事与愿违,王麻子就在他的目光中,继续选择绕路。 且那伙追兵根本就没拿正眼看王麻子等人,对着他们直奔而来。 “这伙凉州人马应该是认出了我们!” 东方昱紧看着后方的烟尘,再次下令。 “刘明,派人护送小姐回蜀州,其他人等,列圆阵! 圆阵是防御阵型,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周琬先走,他带着人阻挡一会儿追兵。 “东方先生,如今之势,不如我来摇旗,以壮士气!” 周琬轻甲束发,面色坚毅。 在黑夜降临前的最后一刻,勾勒出一幅决然的画面。 第123章 殿下,我没有来迟吧 “大当家,咱们的马好像更快一点!” 马甄俊身边一跟着跑的汉子喜出望外。 后面的凉州骑兵已经被他们甩出了一节距离。 “废话,咱们可是西域贩过来的宝马,一匹可贵着呢,咱们总共也没多少,除了小姐和东方先生的,就剩这几匹了!” 马甄俊摸了摸马上的鬃毛,还好自己当初留了一手。 虽然暂时甩开了追兵,但他们为了吸引对方来追,还主动冲了两次,伤亡不小。 而且他现在根本高兴不起来,因为他已经发现对方分兵了。 军师和小姐那边会有危险! 但是天色已晚,他们现在要回去的话也不好回去。 忽然,他想到了当初那个向他买马的青年。 喃喃自语:“杨状元,你若收到消息,会不会猜到小姐会在这呢?” …… “放箭!” 咻咻咻—— 三十余箭矢朝着凉州骑兵的路线上射去,顿时大概有十名骑兵当场人仰马翻。 “是蜀州人!” 模糊看清一些后,为首的骑兵统领十分兴奋。 上面已经下达指令,若能抓到周琬,可是直接官升三级,赏银千两! 虽然还没确定,但已经八九不离十,这回泼天的富贵,终于轮到他了! “兄弟们,给老子冲阵,谁要是冲进去,老子请他去花楼!” “嗷嗷!将军,您看好吧!” 身后不少士兵响应,跃跃欲试。 骑兵冲阵的威力非常大,杨临当初刚进中州时就吃了大亏,伤亡即将过半。 在没有陷马坑的情况下,哪怕是用大盾,效果也有限。 而这一百余轻装简行的蜀州将士,别说大盾了,小盾都没有多少。 “杀!” 凉州骑兵在经过两轮箭雨后,已经冲到蜀州军的军阵之中。 一时间,手持小盾的十数位蜀州将士直接被撞飞进去。 “斩马腿!” 周琬大喝一声,他曾经跟着杨临耳濡目染,也会了一些对付骑兵的办法。 只是现在也找不到长枪。 饶是蜀州将士奋力用命去挡,最终也没有挡住凉州骑兵的冲刺。 他们一百余人的军阵直接被骑兵给打穿了过去,伤亡不小。 好在周琬被刘明紧紧保护在后面,并没有受到危险。 眼见不可力敌,东方昱连忙又找了几个身手不错的将士。 “在凉州骑兵下一次冲锋过来时,你们找到机会护送小姐出去,若是有骑兵追,不要回头,一直往咸常镇跑!” “军师在咸常镇设有伏兵?” “并无,但马上入夜,咸常镇有房屋楼社,能藏身之地较多。” “是!” 那名偏将点头答应,叫了几个人逐渐靠近到周琬身边。 “聚拢,继续摆阵!” 随着话音落下,剩下的近两百凉州骑兵呼喊着狂奔而来,手中扬着带血的刀刃 一进入阵中,就是一片血腥。 刘明迈开弓步,就在一骑兵呼啸而来时,横着开山斧,一步向前,手中猛然挥出。 数十斤重的斧子带着强有力的力道,直接破开那骑兵的甲胄,深深的扎在肉里。 可以想象,若是没有带甲胄,这凉州骑兵或许已经像劈柴一样,一刀两断! 然而就在他收开山斧之际,另一边的凉州骑兵 直接一刀划在了他的背上 。 没有着甲的部分已经渗透出了一片殷红。 “就是现在,快走!” 东方昱大吼一声,骑在马上大喊道,同时艰难的躲开了凉州骑兵的锋利一刀。 “小姐,走!” 几名蜀州兵刚斩杀两名拦在前面的骑兵,想要赶紧走,却发现附近有十数骑兵已经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正在靠拢过来。 东方昱呼吸加重,没想到自己最拿手的藏兵,这次完全失算了! 不能让周琬安全回到蜀州,他即便是死又有何颜面去面对周恒! 就在这时,黑夜中突然划过一道破空般的箭矢,就如黑暗中的幽灵。 “咻”地一声,直奔凉州骑兵统领的心脏! 噗嗤入肉的声音非常清脆。 紧接着,借着月光,能稍微看见从咸常镇方向赶来的大队人马。 “齐丰,前去冲杀一轮!” 杨临的声音响彻在黑夜中,显得极为动听。 “是!” 齐丰答应一声,带着剩下不足百人的骑兵营,直接绕过了蜀州残兵,直奔凉州骑兵。 “李剑、章亥!” “在!” 随本将军斩杀敌寇! “是!” 蹭—— 一时间,刀剑出鞘的声音不绝于耳。 听着不远处的动静,周琬的脸上先是惊愕,随后便展开了笑容。 没想到居然是他,早就离开长京城的杨临,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这一刻,连东方昱那颗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 “杨状元啊杨状元,你真是大智若妖!” 口中叹了一声,东方昱直接下马,安稳的轻轻摇曳着羽扇,纵观骑兵营的冲杀。 只见齐丰一马当先,手持马槊连续斩杀两人。 失去主将的凉州骑兵已经失去了主心骨,士气大减,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夫人,老牛在此,无人能伤得了你!” 牛二震耳欲聋般的吼声,直接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仅存的四十余蜀州将士。 夫人?什么夫人? 在场的女子好像只有一位吧,那不是我家蜀王的亲妹妹,我们的大小姐吗? 啥时候成为你们夫人了? 周琬瞪大了眼睛,没想到牛二上来就给整了个尴尬的。 让她这个本来都差不多听习惯了的人,脸都开始红透了。 有种男女双方见家长的感觉。 东方昱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周琬,但周琬低着头不敢看他。 反观牛二倒像是没事人似得,冲的比杨临快多了,仅凭两条腿就已经跑到了凉州骑兵阵营之中。 手持双刀左突右砍,连续将三人斩下马来。 由于吃的一直都比较好,所以现在杨临手下将士的夜盲症已经基本都好了。 在这黯淡的月光下基本可以看清。 “殿下,我没有来迟吧?” 杨临经过周琬时,对她说道。 第124章 走,我们回家 夜色已深,三月的温差非常大,中午还是艳阳高照,可到了晚上又有些寒冷。 见周琬冻得有些缩着身体,杨临脱下外衣,披在了她的身上。 “谢谢。” 周琬轻道一声,随后抿着嘴唇。 杨临故意往她耳朵上瞅了瞅。 耳垂光滑如玉,富有弹性。 “殿下,你冻疮都好了呢!” 嘶—— 周琬嘴角一抽,剜了杨临一眼。 合着你是真没天聊了! “殿下,这些凉州兵交给我吧!” 杨临脸上带着笑意,但眼里杀意正盛。 这些狗东西,打起金人来怂得一批,对付起自己人来一个比一个狠辣。 只见刚才一顿冲杀下来,这帮凉州骑兵已经伤亡近半。 杨临刚刚上前去,手里长枪还没来得及出手,对方就已经开始崩溃逃跑了。 要不是齐丰的骑兵太少,还能留下更多的人。 “说,凉王为何派你们来追杀他们?” 没有任何斩获的杨临,一枪扎进一名凉州伤兵的腿上。 那名伤兵摔下马时,摔掉了头盔,脑门撞在石头上磕破了,此刻满脸是血。 再加上腿上吃痛,令他不禁大叫了一声。 “我叫田开,是百夫长!” “谁他娘的问你叫什么名字,本将问你凉王为什么追杀他们!” 杨临满头黑线,手上又用了几分力气。 疼得那凉州兵龇牙咧嘴的。 “我说我说,王爷让我们活捉长公主回去,没有让我们杀她!” “活捉?凉王想掌控蜀州?” 杨临沉声问道。 那凉州兵眼睛都被血水糊住了,但是不敢抬手去擦,只能闭着眼睛。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听见陈将军说了一嘴,说是世子殿下喜欢长公主,所以要让我们活捉回去。” “凉王世子?” 杨临望了一眼周琬,突然想起了万岑,周琬说万岑原名萧云,是前凉王世子。 那么这凉州兵说的,应该就是周恒提到过的。 凉王最宠爱的那位妖姬之子。 为了他,凉王还废掉了大儿子萧云。 在杨临看来,萧云虽然挺有心计,但为人看起来还行,应该是不错的继承者。 可惜凉王昏聩,远不如上一代将匈奴按在地上摩擦的老凉王。 见也没什么好问的,杨临将枪尖从他的大腿上抽出,又直接扎进了他的心口。 “东家,搞定了,咱又多了几十匹马。” 齐丰眉开眼笑的骑马过来。 由于夜晚视线不好,手下骑兵营的兄弟们在到处抓受惊的马。 “伤亡如何?” “有王虎兄弟一箭杀了他们主将,弟兄们再冲上去就跟切菜一样,只有三名兄弟重伤,二十余人轻伤。” 齐丰笑着说道。 这还是他打的除了小河村那的守备营外,最轻松的一仗。 这么看来,如今的凉州骑兵,已经远远不如十几二十年前了。 杨临也松了口气,能没有阵亡,就是最好的。 这时东方昱摇着羽扇走了过来,还拱了拱手。 “杨状元,此番多谢你们及时来援!” “东方先生。” 杨临回了一礼。 当初在长京城,他见过东方昱一面,那份儒雅气质的模样,让他记忆犹新。 气质这玩意儿可不是谁都有的。 “先生,天色已晚,此处离咸常镇不远,不如咱们先回镇上休息一番。” 杨临看着周琬他们风尘仆仆的,而且还有不少伤员。 东方昱点了点头,下令让没有受伤的蜀州士卒帮忙打扫战场,然后尽快回到镇上。 回去的路上,周琬也不尴尬了,主动骑马在杨临身旁。 把牛二挤到了后面。 惹得牛二在李剑旁边嘀嘀咕咕了一路。 “杨临,你怎么知道我们会走这里?” 周琬侧着身,一双美眸明晃晃地看着杨临的侧脸。 闻言,杨临也侧过身去。 “我们离开长京城后,遇到了很多凉州兵马往长京城的方向去,所以就放慢了行军速度,一边探查情况……” 杨临将之前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了周琬。 在这静谧的夜晚,一个说得入神,一个听得入迷。 “……今天要是再没有你们的消息,我们就要走了,好在最终等到了你们,也赶去得及时。” 杨临说完后,取出水袋喝了一口,刚想放回去,却见周琬向他伸出了手。 他一下没反应过来。 见周琬瞅了一眼水袋,又点了点头后,他才小心地将水袋递了过去。 没想到周琬接过后,竟直接对着嘴喝,非常豪爽。 让杨临都看呆了。 “殿下,这是我喝过的,还有……” 杨临话还没说完就被周琬打断。 “我知道。” “我是想说,还有牛二也喝过。” “……” 一瞬间,周琬的手僵在了半空,但水她已经喝下去了。 她拍了拍胸口,将水袋还了回去。 好在最后喝的人是杨临。 “你看,今晚月色很美。”为了缓解尴尬,周琬转移了话题。 “风也很温柔。”杨临柔声说道。 随后他望向天空,发现今晚月明星稀。 并且仔细的数了数。 是五颗。 …… 吴州的官道上,一行人耷拉着脑袋,慢慢地走着。 一位身穿红色喜服的女子,从布兜里掏出一张野菜饼,递给了衣衫有些破损的陈洵。 原本颜色鲜艳的新喜服,如今也变得黯淡,且有一些残破。 “夫人,跟着我让你受苦了。” 陈洵有些愧疚的说道。 他们北上勤王,但是刚走到中州边界,就听说金人已经退走,蜀王入了长京城清君侧。 这让他们有些不知所措,紧赶慢赶还是晚了。 本想打道回府,但遇到了退回青州的东路勤王军。 那些青州的将领想把他们也编入青州军里面,一起带回青州。 他们费了好大得劲才拒绝掉,得以脱困。 “夫君,咱们辛辛苦苦北上勤王,虽然没赶上,但没有赏赐也就算了,人差点都回不来,我看就不应该去,管他朝廷里面谁做主呢。” 女子嘟囔一声,显然对朝廷非常不满。 不过也是正常,要不然她哥哥也不会做山大王。 这次回来路过时,还很热情的让陈洵留在山寨,只不过陈洵拒绝了。 “夫人,马上就到我上任的县了。” 陈洵说着,将手中的野菜饼撕了一半下来,将另一半递还给了女子。 女子眼睛弯得像彩虹一样,欢快地接过。 “夫君还是官员,我真是赚到了呢!” 听女子这么说,陈洵傻笑着挠了挠头。 经过了几个月的相处,他发现强逼自己成亲的土匪老婆,的确是一位很好很好的女子。 现在他心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不愉快。 反而很庆幸自己能够遇到她。 没想到这次北上勤王,她才是最大的收获。 想着想着,他忽然望向西边广元县的方向。 “杨兄,你果然去勤王了,还打败了金人,我也一定要更加努力才行!” 陈洵目光坚定。 “夫人,走,我们回家!” “夫君,好,我们回家!” 第125章 乱世将出 西江府,宁江城。 知府侯青山脸色铁青地站在桌前,手指不断摩擦着手里的紫砂壶。 桌上放着一份刚刚送到的公文,是一份吏部的调令。 “欺人太甚!” 哐当一声,侯青山用力直接拍在了公文上。 气得他胡子都飞了起来。 “本官在这荒凉之地做了这么多年知府,不升官也就罢了,竟然降为同知!这还有王法吗,还有天理吗?” 侯青山说着,差点将手里的宝贝紫砂壶给扔地上。 好在最后反应了过来,重新拿了一个杯子往地上用力一摔。 清脆的破碎声让他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 “府君,可知谁要上任西江府知府?” 侯青山旁边,一个高高瘦瘦的幕僚严肃说道。 只见侯青山摇了摇头。 “陶先生,本官只收到调令,没有其他的。” 闻言,陶文先是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掐着手指头算了算。 接着又拿起桌上的公文看了一眼。 “府君,这张公文是前皇帝在位时所出。” “前皇帝?” “不错,是隆兴帝的,如今已经四月份,隆兴帝在一个多月前已经退位,这道公文许是路上耽搁了,比消息还晚到。” “陶先生的意思是?” 侯青山两个小眼睛眯起,嘬了一口壶嘴。 只见陶文微微颔首,突然向侯青山拱手作揖。 “在下要恭喜府君!” “哦?此言怎讲?” 听见陶文的话,侯青山突然有些小激动起来。 陶文清了清嗓音,开始说道: “自蜀王清君侧以来,咱们连续收到长京城的消息,先是吴氏一党消亡,隆兴帝掌权。后来蜀王身死,成国公被囚禁,大权落在了文信侯手上。 文信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然暗中奉凉王为主,不仅迎接凉王入今,还与凉王一同废掉了隆兴帝,立一痴儿为帝,国号泰和。 凉王此举,是想要掌控整个大周,然各个州府有权势之人,怎可能会听从他的号令?只待时间一长,必会形成前朝末期那般,群雄割据!” 嘶—— 侯青山深深吸了口气。 “先生认为,大周已经到了那个时候?” 陶文点了点头。 “府君可还记得去年,金人第一次兵临长京城下的那次,先前就有徐字营三千人马,死守北方要道,延缓了金兵南下的时间,让周边大军可以及时调动。” “记得一些。”侯青山随口答应道。 “后来徐字营主将不仅没有功劳,反而成为议和的筹码,被金人砍了头颅挂在城墙上。 此一举,就已经断了大周的脊梁骨,才有了后面的安原城不战而降,且许多地方都不敢起兵勤王。” 陶文认真的说着,仿佛对天下之事了如指掌。 侯青山则是连连点头,时不时地抿一口茶水。 “如今大周内忧外患,朝廷被权臣把控,若我所料不差,今年内,就会有人脱离大周,自立为王!” “可这与本官有何关系?”侯青山追问道。 “府君,此时刚好春种结束,我们用了广元县的肥土之法,将来整个西江府都会是一片好的收成。 而府君在此经营多年,手下营兵不在少数,数月之后,要粮有粮,要人有人,整个西江府都是您说了算! 将来大周一旦倒塌,府君可以派兵将南岭的大道堵住,这样整个西江府都是府君的粮仓,只待兵强马壮之时,我们还能北出南岭!” 说到这里,陶文顿了顿,也端起桌上的茶杯饮了一口。 随后目露精光,神情振奋。 “府君,周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周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侯青山重复一声,仿佛看到了有一天自己君临天下的场面。 那真是万万没想过的,原本他也只是想独善其身。 但是现在守着一座粮仓,再不动点歪心思,那岂不白白浪费了吗? “陶先生,你确定今年之内,大周就要被颠覆了吗?” “不,并不确定,但在凉王和文信侯的手上,一定会越来越糟糕!” 侯青山沉思着,一边走到门外,吩咐下人去叫守备营统领莫泉。 随后又回去坐了下来,手指一直敲击在木桌上。 良久,他忽然起身。 “陶先生所言,让本官振聋发聩,这道公文本官就当没看见,之后不管谁来上任,通通拿下便是。我等便在此厉兵秣马,囤积粮草,等待北出!” “府……主公,陶文愿为主公出谋划策,定鼎天下!” “好,吾有陶先生,大事可期!” 说完,侯青山不断嘬着紫砂壶嘴,眼中满是欲望! …… 与此同时,青州。 “爹!” 司马文径直走进司马安的书房。 “何事?” 里面传来中年男子雄厚的声音。 “爹,这一个月来,咱们青州有些不太平,更为严重的是明州,出了个天平教。” “天平教?那不是十几年前被朝廷剿灭的反贼吗?” 司马安有些不可思议的说道,都灭了十来年了,还能突然出现。 司马文点了点头,脸色有些凝重。 虽然没经历过,但刚听传言就知道,那可不是一般的厉害。 “没错,就是那个天平教,不知为何,现在又死灰复燃了!” “倒是有趣,之前在凉、代、汉、蜀四州成了席卷之势,最终被林恕挡住了步伐,现在居然又出现了。” “爹,主要咱们青州都有些痕迹。” 司马文皱眉说着,他害怕那所谓的天平教和十几年前一样,在青州席卷开来,那会非常麻烦。 “可知道如今的天平道,是谁在指挥?”司马安直接问道。 “田睿!此人自称当年天平道的军师弟子,振臂一呼,到处响应。” 司马文郑重的说道。 第126章 临江仙诗词 “嘶——哈!” 牛二重重得喘了口气,将手中的酒杯放在了桌上。 “东家,咱们广元县的临江仙居然已经卖到蜀州了,徐家小姐还真厉害!” 他的话音落下,坐在隔壁桌的周琬忽然抬头。 感到突然被注视,杨临刚夹菜的手愣在空中。 他讪笑着看向周琬。 “呃,那啥,牛二说的是广元县的一个卖酒的掌柜,帮我们卖酒呢。” “哦。” 周琬只轻轻哦了一声,继续埋头吃饭。 他们刚刚从龙门镇的方向进入了蜀州,好在这次却没有了去年那么多的流民。 “老李,你说徐家小姐又年轻长得又漂亮,做生意怎么也这么厉害,东家的眼光真好!” 牛二哈哈笑着,又一杯酒下肚。 感觉这次的临江仙比他最开始尝的,还要好。 那是当然,现在的临江仙可是自己用粮食直接做出来蒸馏的,比买的成酒要好得多。 李剑闻言,下意识看了一眼杨临和周琬这边,又连忙将一张饼子塞进了牛二的嘴里。 “真是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他都无语了,咱们东家真是成也是你,败也是你。 都不知道是该夸你还是该骂你了。 以牛二的大嗓门,隔壁周琬和东方昱都听得清清楚楚。 杨临面色僵硬,心更是砰砰砰地跳着。 刚刚放进嘴里的菜嚼都没嚼,一呲溜直接咽了下去。 “杨状元,你们广元县的酒还真是受人追捧,本宫都没喝过呢!” 周琬面无表情,端着一个酒杯,闻了闻临江仙清香的味道。 随后小口得抿了一下,顿时辣的嗓子直冒烟,小脸很快就红红的。 “这……这……这……” “殿下,快喝口水。” 杨临赶紧倒了碗茶端到周琬面前。 周琬慌忙喝了一大口,才缓过来。 “这酒怎如此烈?” 望着杯中剩余的半杯酒,周琬连拍着胸口,心有余悸。 杨临刚想解释,却听见不远处有人在喊。 “哈哈,是新词,我买中新词了!” 随着话音落下,紧接着酒楼中突然一阵骚动。 许多文士学子,纷纷向着一个方向涌去。 一边着急忙慌的,一边还嚷嚷着什么。 仅仅几十息的时间,整个酒楼起码有一半以上的人,都挤到了刚才说话的一名士子附近。 还好杨临他们离得有些远,不然都被挤得坐都没法坐。 “李兄,什么新词?快读啊!” 人群中有人急切地喊道。 “是啊,快读啊,我都买十壶酒了,还是那两首词,也真够倒霉的!” “你这算啥,我比你更惨,我买了八壶全是一样的!” 这帮文士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没个停歇。 见状,开始那名说中了新词的书生站了起来,满脸得意。 “大家安静!” 很快,酒楼内果然就安静了下来。 杨临与周琬对视一眼,也朝着那边看去。 只见那书生手中拿着一枚木片。 实际上这是酒壶的底托,中间微微凹陷下去的位置正好能卡住酒壶底部。 而正是这凹进去地方,里面刻着虽然小,但很清晰的几行字。 他清了清嗓音,非常富有感情地开口读道: “滚滚长河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刚读一句,立刻就有人发出惊叹。 “也不知道是谁,才学竟如此之高,仅听开篇,便能感到这首词里的慷慨悲壮。” “是啊,这段时间买酒开出来的词曲,每一首都了不得,感觉可比去年的杨状元。” 在众人议论之际,很快便有“知情人士”开始透露。 “诸位,这酒是西江府的徐氏商号的,市面上已经卖到了五钱银子一壶,但我是大量从西江府购买而来,你们若想要,只收四钱银子。” 说话这人尖嘴猴腮,眼睛贼溜溜的转,根本就不是一副文人墨客的样子。 其实他哪去过西江府,他的酒都是普通米酒,而且还掺了水。 “什么?四钱?真的假的啊!”当即就有人被骗。 但好在谨慎的人比较多,反应过来后立刻将这个售卖假酒的小厮给轰走了。 安静下来后,书生又开始继续读词。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话音落下一段时间后,酒楼内始终保持着安静,像是在等待后面半首。 可什么也没等到。 “呃,怎么只有半首,李兄,还有下半首呢?” 话音落下,众人还意犹未尽。 而且很快就发现了不对。 “没了?就没了?这不才半首吗?” 有人还没反应过来,听到一半戛然而止是很难受的。 就像拉大的,拉到一半夹断了。 “我也不知道啊,我这上面刻着的就这么多。” 姓李的书生解释说道。 闻言,在场众人的表情都非常难看,怎么只有一半呢?! 周琬忽然有种很熟悉的感觉,于是将目光放在杨临身上。 杨临则是露出了一个无辜的笑脸。 此时酒楼的掌柜走了过来。 卖出了这么多酒,他脸上的笑容早都已经收不住了。 “诸位公子、小姐,每壶酒的下面不一定是一整首词,有一首的也有半首的,但只要能集齐六首不同的,就能在中秋月圆之夜,得到一壶比临江仙更好的新徐台酒! 还有写下临江仙的诗词大家,亲自当场为其写诗!” “徐台酒?居然比临江仙更好喝?还能写诗?” “哦?那我倒是收集到了两首半!” 文人雅士们纷纷谈论起来,其实他们中有很多是不爱喝这个酒的。 毕竟喝惯了甜酒,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烈酒。 但大部分人或为了跟风,或为了交友,他们不得不喝,然后就越喝越上瘾。 听着众人的议论,杨临面色如常。 这便是他当初离开广元县之前,想到的办法。 文人墨客爱酒,更爱诗词。 他便以诗词为噱头,搞了个临江仙词集收集大赛。 所以他的酒不按一坛一坛的卖,而是按照一壶一壶的卖,每个木质底托上都人工刻字。 再加上他的词上去,简直就是王炸。 在卖出西江府的一刻,瞬间就爆了。 “杨临,这酒从你们西江府运出来,为何能如此大卖,且不说其他地方,就算仅仅在蜀州,有背景的酒商也不在少数。” 周琬面向杨临问道。 第127章 蜀州有变 周琬的意思很明确,光是那些卖酒的就非常难对付。 况且还有不少世家大族是专门做酒水生意的。 那些和西江府的罗家可不是一个档次。 对于那些庞然大物,一般人即便做出点成绩,也会被很快打压下去。 听到周琬的疑惑,杨临也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看来徐家小姐还真有两把刷子。 这才几个月,不仅把临江仙卖出了西江府,还都已经快卖出了蜀州了。 要不是中州被金人围城,估计也早就打开了市场。 实际上杨临不知道的是,为了临江仙的销路畅通。 不光徐子龙徐子清两兄妹在努力,就连侯青山都出了不少力。 而且他明里暗里都在拿蜀王当挡箭牌,导致一众酒商不敢对他们动手。 因为前段时间蜀王可是打退了金人,还敢清君侧的存在,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招惹他? 就这样让徐子清直接找到了机会,在夹缝中寻求到了一线生机。 但如今蜀王身死,估计徐子清他们危险程度也上来了。 不少心怀嫉妒之人,定会想方设法来找麻烦。 就在这时,酒楼外突然响起一阵还算整齐的脚步声。 只见一大队着甲的兵马忽然聚集在门口,不由分说得将整个酒楼包围。 掌柜的一见这么大的阵仗,顿时吓得不轻。 连忙凑上前,对着为首的壮年汉子点头哈腰。 “哎呦,陈爷来了,来之前怎么也不打个招呼,我好提前准备好酒菜招待您啊!” 掌柜的一脸谄媚,主动拿了一壶临江仙倒了一杯出来。 “陈爷,您尝尝,这是昨日新到的临江仙,比之前那几次还要香醇一些。” 本以为这将领会像以前那样,是为了来搞点免费的吃的喝的。 结果他根本没有接过掌柜的手上的酒杯,甚至看都没看掌柜的一眼。 而是直接大摇大摆得往里面走。 同时一直在左右观看,像是在寻找什么。 等他看见周琬和东方昱时,脚步一顿,直接对着周琬拱手作揖。 “末将陈挺,恭迎长公主殿下和东方先生归蜀!” 话一说完,身边的几名蜀州兵也纷纷行礼。 见此,周琬脸色微微变化。 他们此次入蜀完全是悄悄进来的,没有告诉任何人,按理说不太可能会有人找到他们。 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东方昱则是低着头一直在旁边喝酒,但他喝的不是临江仙,而是普通甜酒。 他就喜欢吃点甜的。 这个时代糖可是奢侈品,好在他的流放之地西江府,包括十万大山里面,都有不少的甘蔗。 将来还可以做些糖出来。 “陈挺?若我没记错,你应该是北营的人吧,怎么边界不守,跑到此处了?” 东方昱紧盯着陈挺的眼睛,等待着他的回答。 其实对于蜀州的各种军事力量分布,东方昱早就心中门清。 “军师,我也是奉命而来。”陈挺回道。 “奉命?奉谁的命?”东方昱追问到底。 “奉使君之名!” 他说的使君,便是蜀州的刺史。 实际上周恒虽然是蜀王,但封地并不是整个蜀州,而是只有一府之地。 他在经过数年的苦心经营后,收服了其他府的掌权者,达到了实际上的一统蜀州。 但最开始其他府县都是有不同的知府和县令的。 同时也有一位刺史在监督着整个府的正常工作,但他没有实权,更没有军权。 而此时北营军中的一名将领,却奉了他的命令,这难免有些奇怪。 莫不成,蜀王死后,蜀州有变? 见到东方昱面无表情,陈挺立即解释道: “如今王爷离世,使君担心会有人对殿下不利,所以让我特意来接殿下回盛都,以确保安全。” “好,如此我们便跟你回盛都。” 东方昱没有犹豫,轻轻摇着折扇,镇定地说道。 甚至嘴角还微微挂着笑意。 “不过杨状元要回楚州,不与我等顺路,就再此分别吧。” “不行!使君听闻杨状元此次勤王,打败金人的事迹,非常钦佩,特地交代若见到杨状元从蜀州回楚,也要一同邀请。” 陈挺直接拒绝,还上前了一步,拦在了杨临的身前。 见状,牛二二话不说直接侧身挤到杨临前面。 那高大的体格,面对面地对着陈挺,就像大人跟小孩一样。 陈挺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 那压迫感实在太强了,饶是他剿过匪见过血的人都受不了。 一直在观望的杨临已经猜出了大概的事情。 无非是蜀王离世,有人想跳出来搞事。 他不经意间看了一眼东方昱,见对方神情自若,完全不是那天被凉州骑兵围攻的模样。 顿时放心下来。 没准他们的行踪,就是这家伙给泄露出去的。 本想着到达蜀州应该安全了,所以他的兵马由章亥带领,全部留在了城外。 他则只带了牛二、李剑等人出来买些粮草回去。 不多时,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一行人被陈挺的营兵们围在中间,走出了酒楼。 看似护送,实际上倒像是捉拿。 “杨临,不用担心,在蜀州没人能对我们做什么!” 周琬正色道,语气充满威严。 这一刻,就连她的气质都有了变化。 …… 西江府,广元县。 关寅正在检阅十万大山周边的铁矿山外,新建的一排房屋,这是专门给发配到此挖矿的犯人准备的。 并且房屋周围还用用树木搭建了一圈围墙,将所有房子都圈在里面,就像一座营寨。 他按照杨临的话,准备对这些犯人进行军事化管理。 说是这样能更快速,更有效的将这些犯人进行改造。 这时一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矮胖汉子,穿着大周的官服,向着关寅走来。 他正是这座铁矿的矿监使。 “关先生,那啥,你答应的银子,什么时候给?” 矮胖子矿监使压低了声音,搓着手笑着问道。 当时他得到消息,知道朝廷发生的事情后,心灰意冷,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认真。 一个几岁大的痴儿都能当皇帝,这不是荒谬吗? 随后他又在关寅的极力劝说,名利双向诱惑的情况下,决定加入广元县。 但必须得要一笔安家费,以及将自己的家人接过来。 “曹监使,等主公回来,你的银子定会给你,若是主公高兴了,会赏得更多。” 关寅说着,目光放在了不远处的铁矿山。 在他眼中这已经不是山了,而是一把把明晃晃的战刀,一枚枚锋利的箭头与枪尖! 第128章 本官欲拿下广元县 广元县经过大半年的发展,已经有了非常大的变化。 虽然房屋依旧破小,百姓们穿的也很破旧,但那股精神头和以前是完全不一样的。 那是一种对生活有盼头的乐观。 这种时代,能治百病的从来不是什么名贵药材,而是粮食。 就像十几年前天平道的韩焦和韩梁两兄弟,为何能够仅仅几年时间,就在四州之地发展出那么多教众。 因为他们为百姓们治病用的符水,可不是什么烧焦的纸灰。 而是粟米和葵菜熬成的稀粥,有时还会加一点碎肉,虽然很稀,但却能救命。 在大荒之年,有这么一个能救命之人出现,你跟不跟他干? 只是当时的大周,尚有国力,将他们扼杀在了发展阶段。 这天艳阳高照,广元县与宁江城之间的黑龙山上,一队营兵正在擦拭着战刀。 他们刚刚铲除了一个足有上百山贼的寨子,斩获颇丰。 “王全哥,你都那么有钱了,怎么还来参军?” 说话的是一个年龄较小的少年,背上背着一把神臂弩,正在收拾着刚刚捡回来的箭矢。 看到王全从一旁走过,便顺口问道。 王全正是当初杨临在广元县徙木立信时,那个不相信想要拆台,于是扛着木头走到城门,得到了十两黄金的青年。 早在年前的时候他就加入了守备营。 王全闻言,对那少年笑了笑。 “县尊说过,男人就该建功立业,光耀门楣!” 说完,他便回过头去,只是眸子中带着些黯然。 自从得到十两黄金后,他在广元县可算是出了名了。 为此他还被人拦路劫过,被玩得最好的兄弟偷过,被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借过。 就连曾经拒绝过他的邻家妹子,也主动来投怀送抱。 可以说,那一两个月的时间,让他尝尽了人间百态。 就仅仅是因为他有钱了。 最终为了避免麻烦,他去县衙找到了关寅,想把银子送还给杨临。 正好徐子清当时要将临江仙卖出西江府,需要大量的钱,于是关寅就把金子给了徐子清。 且算王全入了商股,若是以后赚钱可以分红。 王全根本不懂这些,他权当是还给了县衙。 后来他没有了朋友,便孤身一人去了守备营参军。 将刀擦拭完毕后,王全站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眺望着下面的官道。 徐徐春风温暖如苏,漫山遍野的映山红煞是壮丽。 忽然,他眼角的余光看见了一条长长的洪流。 来自宁江城的方向。 “那是……” 王全凝眸望去。 只见数息之后,他脸色大变,连忙往回跑,边跑边喊。 “刘哨总,刘哨总!” 听见声音,刘宝看了过来,养了几个月的伤,如今他已经恢复如初。 “王全?何事?” “刘哨总,有官兵,好多官兵!” “官兵咋了,咱们也是官兵。” 王全挠了挠脑袋,以前做混混做惯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随后连忙说道: “不是我们,是宁江城方向来了好多兵卒,长长的队伍都望不到头!” “宁江城?” 闻言,刘宝皱起眉头,赶忙跟着王全走到山头。 这一看,果然有一支军队,而且是全副武装的,人数粗略一算,得有个三四千人! “这么多人,这是要干什么?”刘宝喃喃道。 “刘哨总,他们往广元县的方向去了!”王全惊道一声。 眼见山下军队的前锋已经过了岔路口,前往的方向正是广元县。 这下刘宝坐不住了。 “糟了,若这时候下山,可能被他们斥候看见!” “那怎么办,必须尽快把消息送回去!” 王全有些焦急,如今广元县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决不能让人破坏。 而此前没有收到任何消息,所以这支军队多半是来者不善。 刘宝脑袋飞快转着,目光看向黑虎山的一侧。 “王全,找几个腿快的兄弟,从山崖后绕过去,虽然广元县四周都有哨塔,但难保不出意外。” “是,保证完成任务!” 王全混混出身,别的不行,跑得是贼快。 很快他便找了四五个弟兄,从山的另一侧走了。 刘宝则是将麾下百余营兵全部召集起来,缴获的物资也没办法拿,便直接下山。 他准备跟在这支军队后面,必要的时候可以出其不意。 …… 山下官道上,侯青山骑在一匹楚州马上,脸上带着些许不安。 在宁江城苟了这么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带兵出击。 但一旁的陶文却非常兴奋。 “主公无需忧虑,这次我等势在必得!不仅能拿下广元县,还能得到临江仙的秘方,将来银子就可源源不断!” “陶先生,本官是担心那杨临回来后会……” 杨临勤王有功,被封为杂号将军的事情早就已经传扬天下。 说不准啥时候带着人马就杀来了。 陶文听后立即说道: “主公,杨临此人绝非池中之物,若不能提早将其扼杀,将来此人一定会是我们的劲敌!” 说着,他望了一眼如长龙般的队伍,又继续说道: “现在主公兵强马壮,在杨临回来之前拿下广元县会更加容易,否则一旦他回来,我等就会失去先机!且蜀王离世,蜀州必然会乱,所以此时广元县已经没有了后援!” 陶文将事情看得十分通透,好像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闻言,侯青山深吸口气,这个道理他也明白。 光看杨临上任广元县后做的这些事情,又是博取民心,又是扬名天下。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此人绝对心怀大志。 现在趁着他还没回来,直取他老窝,的确是个非常好的机会。 反正自己已经被降职,手中的权利都要保不住了,还不如放手一搏! 想到这里,侯青山不再犹豫,扬了扬马鞭,目光坚定。 “好!此战当一战定乾坤!” “主公放心便是,只要拿下广元县,其他的几县,不过囊中之物。” 陶文自信满满地说道。 他早先分析了各个县的情况,发现广元县发展得极为迅速。 有许多邻县的百姓们都跑进了广元县,而且不管去多少,广元县都照单全收。 这也足以证明广元县不同寻常! 一日后,大军抵达广元县外,侯青山已经能远远看到那结实的城墙。 此刻城楼上面人头攒动,已经在做着各项准备,看情况像是已经知道他们马上要兵临城下。 “莫泉,前去叫阵,若能招降更好!” “是!” 宁江城守备营统领莫泉领命后,带着几骑人马便前往广元县城墙之下。 第129章 夺凉州 “广元县县令杨临,勾结蛮人,残害我西江府百姓,现已事发,尔等速速开门投降!” 莫泉站在弓弩的射程之外,大声对着城楼上呼喊。 反正捏造罪名不要本钱,他想怎么说怎么说。 但过了好几十息的时间,没一个人出声回应。 城楼上,关寅双手背负,冷眼望着下方的莫泉等人。 “这侯青山是傻了吗?这点人就来攻城?” 关寅差点笑出声来。 “先生,他们许是不知道我们广元县如今的兵力。” 林标抱着一柄长刀,矗立在关寅身旁,眼神中带着轻蔑,视下方之人为土鸡瓦狗。 想了想,他又接着说道: “现在的广元县,就算主公回来了,也会大吃一惊吧!” 说着他还看了看面色平静的关寅,心底的敬佩感油然而生。 这个被流放的状元郎,仅仅用了几个月,就让他们的实力上升了不少。 虽然他一天到晚都在想着怎么造反。 “林统领,准备得如何了?”关寅转过头问道。 “都妥当了,侯青山不要妄想攻上来。” “甚好,但我始终想不通,这侯青山怎么会突然攻打我们,主公都已经将卖酒的钱分了利润给他。” 关寅微微皱眉,身为知府的侯青山,放着好好的宁江山不待,跑过来攻打他干嘛。 难道是因为蜀王身死,他认为主公和广元县没人罩了,想全都要? 嗯,见到临江仙大卖,以侯青山贪婪的性格来说,很有可能! 但不管怎样,如今的广元县兵力大增,城墙也加高了一些,不可能是三四千人能攻得下的。 除非…… “林统领,派人去盯着南面的军营,那五千人倒是不确定的因素。” “是!” 林标听命后,找来一名营兵传达命令给斥候营。 过了一会儿,城下的莫泉见始终没人回应,又再次喊了一遍。 他见过杨临,不过是一有点能力的书生而已,且他人都不在这,一个座小城还不是手到擒来。 所以他说话的声音就很嚣张。 “关先生,这人太过烦躁,不如用来试试我们新的守城弩?” 林标忽然想起前段时间鲁老做好的两架巨型弩,那威力,可是相当大,现在已经搬到了城墙上。 弓箭射不到下面的人,守城弩肯定可以。 只不过守城弩十分重,想要拉开放箭,至少得四五个人同时拉住。 听见林标的话,关寅直接摇了摇头。 “还没到用它的时候,这床弩得用在刀刃上。” 话音还未落,这时一个哟嘿的壮汉径直走上城墙。 “先生,林统领,八百野蛮营已经准备妥当,请示下!” 黑霸一身戎装恭敬得站在一旁,光看起来就是一员虎将。 野蛮营,是由野人镇的人加上部分大山里的蛮人降兵组建,目前人数只有八百。 但他们有了装备后,战力极高,且身手矫健,特别适合丛林作战。 类似于蜀王的蛮人先登营。 关寅点了点头,指了指远处驻扎的数千人马附近的山林。 “他们若是攻城,你们便从其他门出去,潜藏在那一片山林中,待时机成熟,直接从后面袭击敌人!” “是!” 黑霸双手抱拳,离开了城楼。 下方的莫泉见等了这么久还没反应,于是放弃了招降,回去禀报去了。 直到下午申时左右,侯青山悍然发动了攻城。 莫泉指挥着成百上千的营兵们,推着较为简单的云梯车,冒着箭雨朝着城墙推进。 广元县作为一个小县城,是没有护城河的,城墙也不算高,按理说是非常难守。 但此时城墙上的守军有一件利器。 “上弩!” 林标大喝一声,数百弓弩手同时将箭上在神臂弩上。 只待敌人靠近,便会将所有箭矢倾泻而下! …… 与此同时,凉州。 一名头戴宽大斗笠的青年,行走在凉州治所的一条小道上。 走着走着,突然,路边拐角处的一间房门被打开,他一个顺势就钻了进去。 “世子来了!” 屋内当即有人轻声喊道。 一瞬间,在座的十几人纷纷站起,原本有些吵闹的环境直接变得安静下来。 万岑,也就是萧云,认真望了眼众人。 这些人里面有的穿着军装,有的穿着官袍,有的穿着锦衣等等,而且年龄普遍都比较大。 随后他拱了拱手。 “萧云,见过诸位前辈!” “世子快快入座!” 一个小老头主动将一把椅子往萧云那边推了推。 萧云坐下后,开始直入主题。 “诸位前辈,如今凉王已经带兵入了长京城,这凉州之地的兵力大减,可还守得住匈奴人?” 萧云第一个想到的还不是自己,而是凉州的普通百姓。 匈奴自从被老凉王,也就是萧云的爷爷端掉王庭之后,已经消停了很久。 多年来也只有一些边境上的小摩擦,并不敢大举入侵。 这也导致了这代凉王过得太过安逸,不仅荒废兵事,还娇淫无度,喜怒无常。 最可恶的是为了给宠姬修楼阁,不惜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 让凉州流离失所的百姓越来越多。 导致很多人逃向蜀州,一开始蜀王并没有接纳他们,因为这里面有很多人已经泯灭了人性。 后来萧云跟着杨临亲自前往了蜀王府上,请蜀王帮忙。 最后周恒借了一些粮食给他。 “世子,若匈奴不知道我们的情况还行,若知道我们调走了大量兵马,有可能会集中兵力进犯我凉州领土! “这也是个问题,若将他们全部杀了,匈奴人肯定也能看出端倪,王爷走后,已经有些匈奴部落在向凉州靠近了。” 有个军中老将沉声说道,他说的“他们”,便是凉王萧定留下来镇守凉州的将领。 “无妨,我已经请来了援兵,这一次不仅要夺下凉州,还可以再次痛击匈奴人,让他们后悔这次的决定!” “援兵?不知世子说的是?” 老将们有些疑惑,这个时候还能去哪请援兵? 只见萧云脸上带着笑意,站在中间缓缓说道。 “蜀王的三万大军!” …… 第130章 陵县 蜀州一条官道上,盛开着十里桃花,只不过时值四月,花期即将过去。 许多花瓣将落未落,风一吹来便翩翩起舞。 在杨临他们去盛都的路上,有一座名为陵县的城池。 关于此地,坊间有一个流传了数百年的传闻。 传说前朝开国时期,也就是近六百年前,这里还是一座古老的小镇。 前朝的太祖皇帝在蜀州筹集了许多金银珠宝,准备带回中州作为军资。 在路过这一带时不幸遭遇伏击,伤亡惨重,无奈退守到小镇中。 后来敌人直接焚了整个小镇,前朝太祖与麾下剩余的数百人马,被齐齐烧死在里面。 诡异的是,大火灭了之后,虽找到了许多烧焦的尸体,但大批的金银财宝却不见了踪影。 就算是掘地三尺也没有任何发现。 前朝开国之后,高祖皇帝下令在此地再建一城,专门用来祭拜太祖,名曰陵县。 之后,在整个前朝的二三百年间,朝廷也多次派人寻宝,却全部都无功而返。 陵县财宝的传说就这样流传了下来。 日落时分,一大队人马隐藏在官道附近的山林中。 “章统领,咱们都跟了几天了,啥时候动手把东家救出来?” 王虎背着弓过来问道,脸上写满了担忧。 他们本来在城外扎营,等着杨临他们去买粮草回去,结果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杨临出城。 后来经过探查发现,杨临和周琬等人被一支蜀州兵马带走了。 于是就悄悄跟了上去,一直跟到现在。 “先等齐哨官他们探查回来,这里是蜀州地界,贸然出击有可能会适得其反。” 章亥谨慎地说道。 不是他不急,而是连蜀王的亲妹妹都被抓了,说明对方肯定是有备而来。 小心一点总没有错。 不多时,听到一阵马蹄声靠近。 章亥连忙望去,只见齐丰和刘明一同回来。 “章统领,王哨官!” “刘将军,情况如何,带走我家主公的是什么人?” 章亥迎上前问道。 刘明下马后,将马绳交给了营兵。 “章统领,带走殿下杨状元他们的,应该是蜀州北营的人马。” “北营?” “不错,北营主将名叫曹昌,以前就是一个桀骜不驯的人,王爷在时尚可压制,如今王爷不在了,谁也说不好他会做出什么!” 随后刘明将北营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北营之前共有两万人,年前周恒勤王带走了一万多,如今只剩下五千左右的人马。 属于曹昌嫡系的估计只有三千人。 但现在陈挺竟敢明目张胆的带人走,北营的情况就不好说了。 “章统领,若再往前走,便到了陵县了。” 刘明皱着眉说道。 “到陵县如何?” “陵县是东义府的府城,蜀州刺史董世便在那,因为之前王爷实际掌控蜀州,所以刺史一职形同虚设,我担心这次董世会参与其中,会对殿下不利。” 听完刘明的话,章亥不禁在心中暗骂一声。 又是什么刺史! 当初他们刚出南岭的时候,楚州刺史要他们往东去汇合,用他们的命壮自己的声势。 杨临拒绝后,那刺史亲卫竟然夜烧粮草,好在没有成功。 这帮文官是一个比一个喜欢搞事。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抢在他们进入陵县之前,将人给救下来!” 章亥的目光中泛起一丝战意。 随后他看向刘明。 “刘将军可还能调集蜀州军队?” 要论兵力,他们有一千多人,不比陈挺带的人少。 但毕竟是在蜀州,即便北营想对周琬不利,肯定也还有其他军队,之前勤王之后也提前回来了不少人。 能多召集人手,会更加稳健。 刘明沉吟了一会儿,随后摇了摇头。 “我是长庆府的一名偏将,并不认识东义府的将领,更无权调动!” “既然如此,那就由我们来!” 章亥果断说道。 但当他们整装完毕,走出山林准备去追赶上去时。 忽然被一人拦住了去路。 …… 入夜,早已过了关城门的时辰,但陵县的北门仍然打开着。 且有上百支火把点燃,直接照亮了整片地方。 此时正有不少人站在城门下,为首的一人两鬓微白,身穿官袍,正是蜀州刺史董世。 在他身旁有两人,一人身材较高,是东义府的知府。 另一人则是守备营统领。 “使君,那陈挺可信否?” 东义府知府吴山向董世靠近了一步,附耳说道。 闻言,董世微微点头。 “此人乃北营将领,曾因运送物资延迟,被周恒重罚,早就心生了怨恨。” “可是使君,既然已经拿下他们,为何不直接杀了,也好解决后患!” 董世轻扫了吴山一眼。 这个吴山是吴氏的旁系远亲,吴家夷三族没轮的上他。 但吴家失势之后,他便跟在董世的后面,开始夹着尾巴做人。 “若杀了他们,蜀州必乱,我等最多也只能得到一府之地,但若能拿下他们,便能掌控整个蜀州,孰轻孰重,吴知府自行较量。” 董世淡然说道。 如今的世道,已经不是权力不权力的问题了,现在更重要的是实际能掌控的。 他虽然是刺史,有监督蜀州所有府县的权利。 但可以说一点卵用都没有,因为压根不会有人听你的。 所以他现在非常渴望得到整个蜀州,希望自己能够顶着刺史之名,行州牧之事。 “之前有探马来报,陈将军今天入夜便会到达,怎么还没到?” 吴山嘟囔了一嘴。 这站在城门口,凉飕飕的风吹得他都有点打抖了。 “成大事者,岂能没有耐心?虽说我等占据主动,但想成事,就得要拿出诚意。” 董世闭着眸子,双手互相插在袖口中,如一尊雕像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吴山见状,闭起了嘴巴,将身子往董世后面缩了缩。 有了前面挡风的人,果然舒服多了! 但还没舒服几下,就听见城外传来了声音。 只见陈挺一马在前,身后是上千士卒,且在他们中间还有好几位格格不入之人。 见到出城接应的人,陈挺直接翻身下马。 “使君,末将幸不辱命,将殿下与军师保护回来” “好,陈将军辛苦了。” 董世打了个招呼,便将目光放在了中央的周琬身上。 顿时眼冒精光。 “蜀州刺史董世,见过长公主殿下!” 第131章 鸿门宴 面对周琬,董世一脸恭敬,还带着微笑。 但看得出来,他的笑声里不仅有些得意,还藏着刀子。 随后他看向东方昱。 “东方先生跟随王爷大破金人,救大周于水火,又为朝廷斩除奸佞,可谓劳苦功高,今日到了陵县,可要好好休息一番。” “使君有心了。” 东方昱轻摇着羽扇,只是简单的回应了一句。 要论官职,他只是蜀王府的一名长史,相当于幕僚,可比一州刺史要低得多。 这时吴山凑了上来,大声对周琬说道: “殿下,东方先生,使君已经在府衙内备好酒席,为殿下与东方先生接风洗尘。” “你是东义府知府,吴山?”周琬走上前,看了眼吴山。 “正是正是,长公主殿下能记得臣,臣深感荣幸!” 吴山将身子弯得很低。 吴氏刚刚倒台,他现在便像是惊弓之鸟。 “蜀州的大小官员,本宫都知道,尤其是那些好好做事的官员,只要错不在自身,本宫不仅不会在意,反而还会重用提拔!” 周琬似乎话中有话,在她说完之后,吴山的脸色都变了。 傻傻地愣在原地,沉默不语。 董世见状,直接咳嗽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随后他又看见了杨临等人。 “使君,这位便是协助王爷打败金人,还活捉了金人一路指挥使的杨临杨状元!” 陈挺对董世介绍了一番。 “见过使君。”杨临拱了拱手。 董世则有些欣赏地看了看杨临,之前只是听说,没想到真人如此年轻。 还有紧跟在杨临身边的一个壮汉,让他不由得也多看了两眼。 说起金人指挥使,杨临还问过东方昱,怎么没有将完颜修录处死。 东方昱的解释是,将他留到下次金人再起兵南下之时。 到时候在两军阵前将其斩杀,以震慑金人的军心。 当时的想法很好,只是现在朝廷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能不能按照他所想的发展,还尚未可知。 一行人在陈挺的“护卫”下,径直来到了陵县的府衙。 接风宴的一开场,就是一片痛哭。 包括董世在内,不少陪同的官员都声泪俱下,直言蜀州失去了蜀王周恒,就像失去了主心骨。 还说周恒离世之时,老天都哭了,蜀州连续下了三天的雨。 后来整个蜀州百姓都为周恒披麻一个月,可谓全城素缟。 坐在不起眼角落里的杨临,则一直在吃吃喝喝,无聊的看着这群人演戏。 直到酒过三巡,董世话锋一转,杨临知道正片终于要开场了。 “王爷身死,却无儿无女,实在叫人心痛!” 董世自饮了一小杯临江仙,面色憋得通红,但他脑子清醒得很。 “殿下,眼下局势动荡,可曾听闻那安都府、巴江府都想脱离王府的掌控,如此下去,王爷之基业将不复存在!” “董刺史,你喝多了,无论安都府还是巴江府,都是我大周的府县,哪里来的王爷的基业呢?” 周琬没有喝酒,面色如常。 但心中已经记下了这两个府的名字。 “呃……” 董世没想到周琬一说话就这么犀利,一时语塞。 但很快便反应过来,他也懒得再拐弯抹角,反正在自己的地盘还怕啥。 于是直接直言道: “王爷虽无后,但有长公主您这一亲妹妹在,加上东方先生之谋,也能让蜀州如之前一样安定,可若是再加上臣,则定能将蜀州变得更加辉煌!” 东方昱双眼微眯,放下筷子,转过头面对董世。 “使君这话,何意?” 听见东方昱询问,董世也放下酒杯,面色郑重起来。 “殿下,东方先生,如今朝廷被凉王把持,周室衰微,不少封疆大吏都在观望,大乱在即! 殿下若想光复周室,蜀州就决不能乱,臣有一子,才学不俗,若殿下能下嫁于他,臣董世,将会全力辅佐殿下,将来如王爷一般统领蜀州!” 董世慷慨激昂。 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 “不知殿下意下如何?臣乃蜀州刺史,有了臣的帮助,蜀州定能更加繁华!” 谁知周琬听见后,不仅没有答应,反而噗嗤一笑。 她看了眼在那埋着头吃吃喝喝的杨临,觉得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 随后她开口说道: “董刺史,你可知我蜀王府还有多少人马?” 周琬那十足的底气,就来自于这里。 这倒是把董世难住了,这个他还真不知道,主要是进入长庆府探查的斥候都不敢深入。 董世目光闪烁。 不管你有多少人,现在你可是在我的手上! “殿下是觉得臣这个想法不妥?” 董世又端起酒杯,同时将坐着的椅子稍稍往后靠了一点。 有点像摔杯为号的那个动作。 见周琬没有说话,他又看向东方昱。 “东方先生博学多才,定能看出当前局势,蜀州若是不能拧成一股绳,将来定会有很多百姓死于战火。” “使君所言在下也略懂,但这根绳的牵引者,并不是使君。” 东方昱淡淡说道。 董世闻言眉头皱成一个川字。 他感觉今天这场酒宴算是白摆了,从话中看,人家根本就没瞧上自己。 本想好言相劝,和平得到蜀州。 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得太过美好了,还不如一开始直接用强。 他深吸口气,打算最后再试一次。 “殿下,您不过一弱女子,即便有东方先生在,也不可能可以掌控整个蜀州!” “这便不劳董刺史费心了!” 见周琬根本说不动,董世脸上渐渐冷了起来。 但其实他说的不错,这个时代重男轻女,女的连当官都不行,更别说掌握一州之地。 至于北齐女帝,目前也不知道她具体用了什么办法才登上帝位。 但显而易见,一定是踩在无数尸骨上登上去的。 “殿下,来到了本官这里,嫁不嫁可由不得你了!” 董世再也没有耐心,更不可能放走周琬,若是放走了,明天被灭的就是他。 所以他只能先下手为强! “砰——” 只听见杯子落地破碎的声音,府衙内顿时涌进来很多手持刀剑的战兵。 东方昱冷哼一声。 “董世,你想造反?” 第132章 鱼死网破 “造反?东方昱,话可不能乱说!” 董世站起身,面色冷峻地扬了扬手。 士卒们看见后,直接将杨临等人围了起来。 足足有三四人围着一人,根本不给杨临他们反抗的余地。 至于牛二那里则是被特殊照顾,围了不下于十人。 “本官乃蜀州刺史,替陛下监察蜀州各府,不论长京城发生何事,只要这天下还是大周的天下,本官都必须尽职尽责!” 只见董世突然站起,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多清正廉洁的好官。 “蜀王周恒,暗中联络蜀州各府,结党营私,欲掌控整个蜀州,其心不正!现其已身亡,便将你们二人拿下,交由陛下处置!” “抓起来!” 然而董世的命令落下,本该动手的士卒们却没有丝毫动作。 整个府衙内突然禁声,落针可闻。 这时,杨临的声音非常突兀的响起。 “殿下,那道烧鸡肉有点咸了,你那茶水还有不,分我点?” 杨临满嘴流油,斜歪着身体,拿着一只杯子极力地将手往隔壁的周琬那伸。 浑然不顾身旁几个持着刀的士卒。 讲真的,自从离开长京城,他还没吃到过这么好的东西,简直不要太爽。 但他发现周琬居然在用惊讶的目光看他,这让杨临有些疑惑。 于是又看了看东方昱,发现东方昱也是一脸惊奇。 不是,之前不是你们说的不用担心,在蜀州地界没人能拿他们怎样吗? 这回是咋了? 就在杨临摸不着头脑时,牛二突然说道。 “东家,俺还有,你要不?” 牛二的声音传来,但是他被十几个人包围,里面根本啥都看不清楚。 周琬扶着额头,也算是服气。 你俩这该死的松弛感,真是绝了。 董世本来还想对杨临伸出橄榄枝的,但眼下这些士卒的反应让他猝不及防。 他又再次吼道: “都愣着干什么?把他们抓起来!” 但是好过了十息之后,场上仍然没有人动手。 董世连忙看向吴山和吴山下方的陵县守备营统领。 见两人都端坐在那,自顾自地喝着酒,吃着菜,没有任何其他反应。 “吴知县?黄统领?” “使君,长公主殿下身份尊贵,我等岂可冒犯?” 守备营统领黄起简单拱了拱手,又继续吃着饭。 这可将董世气得不轻,直接怒喝一声: “黄起!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自然清楚。” “你……” 董世恍然大悟,突然明白了什么。 “你早就是周恒的人?” 见对方不说话,董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只是他不敢相信。 因为这个黄起,是自他上任蜀州刺史第一天起,就开始结交的人。 且早就已经向他表过忠心。 没想到到头来,居然是周恒的人! “董刺史,可还要叫人?” 东方昱轻摇着羽扇,似笑非笑的看着董世。 他来这一趟,就是为了逼董世就范。 蜀州现在经不起折腾,必须杀鸡儆猴! “陈挺!” 董世仍不死心,大喊一声。 陈挺作为北营将领,是主将曹昌派来协助自己的,总不可能还有问题吧。 “末将这就去叫人!” 陈挺刚走出一步,却被几名士卒挡住了去路。 随后他又非常自然地坐了下去,同时还双手一摊。 “使君,你也看见了,末将出不去。” 闻言,董世满头黑线,你他娘的要不要这么敷衍? 看了眼一言不发的吴山,董世捏紧了拳头。 没想到蜀王死后,仍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自己费尽心思,到头来仍旧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如此看来,当初收到长公主和东方昱入蜀的消息,就是自己入套的第一环。 但,毕竟是地方大员,他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 “哈哈哈哈……妙,这应该是东方先生之计吧,就为了名正言顺地除掉本官?” 董世阴阳怪气。 随后眼神中浮现出一抹狠厉。 “那就别怪本官鱼死网破!动手!” 话音落下,就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时。 士卒中突有将近半数的人突然暴起,直接偷袭其他士卒。 一时间鲜血四溅,溅满了整个庭院, “东家小心!” 猝不及防下,连牛二都吓了一跳,很快他的身边只剩下四人。 与此同时,一柄泛着寒光的刀径直砍向杨临。 杨临武艺虽然不强,但自保有余。 只见他侧身一闪,同时将手中的茶杯用力掷过去,精准的砸到了砍他的那名士卒脸上。 对方吃痛,挥下来的刀都偏了许多,砍在了小桌案上。 “殿下,什么情况!” 杨临最后一脚踹开那士卒,看向周琬。 却见到两名士卒正在对周琬挥刀。 杨临目眦欲裂,周琬并没有武艺,若是被伤到,那还得了! 于是他一个翻身,两步冲了过去,却根本来不及阻止。 只见那士卒手中的战刀已经挥下。 关键时刻,一道破风声忽然传来,只见空中出现一支细小的残影,直击那士卒的咽喉。 那名士卒就连闷哼声音都发不出,只是哇哇哇的。 很快便栽倒在地。 “袖里箭!” 杨临用眼角的余光看见了刚才射箭的吴山。 没想到这老小子竟然还藏了武器在身。 袖里箭实际上就是小型手弩,射程虽近,但威力却是不俗。 “殿下,小心!” 吴山还想上箭再发第二次,却被董世的人给逼退了数步。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是要刺杀周琬和东方昱的。 但因为周琬进城时的一句话,让他临阵反悔。 他之所以投靠了董世,就是因为他姓吴,董世答应过可以保住他的身家安全。 但是听了周琬的那番意思,只要他没有异心,就会对他既往不咎。 那既然能得到长公主的认可,谁还理你这个刺史。 要知道蜀王府尚有数万人马,能不能惹还得掂量掂量。 要说起来,他也算命大。 本来吴氏要诛九族的,但因外戚一党中,有不少人外放为官。 若一次性缉拿,必定会逼着这些人造反,所以暂时只能少处理一些。 “给老子死!” 此刻杨临两步已经冲到周琬身边。 手中捏着的一只筷子已经插进了对方的胸口! 第133章 平定 筷子虽不够尖锐,但也能扎进肉里,只是插得不深。 杨临只浅浅一插就拔了出来,还带着鲜血。 “东家,俺来了!” 区区数名士卒,几个回合之后就被牛二全部放倒。 只听见“砰”地一道声响。 牛二直接一个野蛮冲撞冲过来,撞在杨临刚戳伤的士卒身上。 那名士卒来不及反应,哇地惨叫一声,就像断了线的风筝直接倒飞出去。 重重得砸在府衙的院墙上后才掉下来。 口中还吐出一大口鲜血,浑身抽搐了几下便当场断气。 若仔细看他砸到的墙壁,能发现已经微微凹陷了进去。 开玩笑,牛二连战马都能撞倒,何况是个瘦瘦的人。 董世瞪大了眼睛,天下竟有如此勇猛之人! 见此情形他开始不安起来,一双眼睛贼溜溜的盯着出口处看。 似乎在想着如何抽身,但显然为时已晚。 也就是在出口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哐哐当当的金属碰撞声。 只见数十营兵忽然冲出,如秋风扫落叶般,将还剩下的十几名董世的人斩杀殆尽。 随后很快便将董世团团围住。 见大势已去,董世反而变得冷静了下来。 “东方昱,即便你们杀了我,也掌控不了整个蜀州了,想要脱离王府掌控的人,不止我一个!” 董世重新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临江仙。 喝了一口后,又继续说道: “只可惜本朝不设州牧,否则本官定能一展宏图!” 其实放在盛世,刺史也是一号不可忽视的人物。 因为监察的权利是朝廷中央赋予的。 但到了王朝末年,朝廷连话语权都没了,还谈什么替朝廷监察府县。 东方昱一直被几名没有叛变的士卒保护,并未受到伤害。 此刻他缓缓站起身,冷冷看了眼董世。 “蜀州刺史董世,刺杀长公主,意图谋反,当场抓获!” 东方昱朗声说道。 随后他对黄起点了点头,黄起指挥着营兵将董世五花大绑。 董世暗中布下了这么多人,是东方昱始料未及的。 还好人数不多,且有牛二这样的高手在,才没有酿成大祸。 至于黄起,早就是周恒的人了,自从董世上任以来,周恒就一直防着他。 因为周恒看出了此人的野心。 只不过董世一直很低调,也很能隐忍,根本抓不到什么把柄。 周恒一死,他便忍不住诱惑,想要将手伸到整个蜀州。 好在有黄起告密,东方昱才用计引诱他就范。 “东方昱,大周的情况你一定能看得出来,为何不与本官联手?” 董世被绑的动弹不得,但还是心有不甘。 他不甘心就这么输了。 “呵呵……” 东方昱轻轻笑了几声,又摇了摇羽扇。 “董世,你连自己麾下将领的忠奸都分不清,谈何夺取蜀州,更谈何逐鹿天下?” “那是你早有预谋!” 董世还想反驳,但被东方昱一眼看得有些发虚。 “自古以来,成王败寇,败了就是败了,在你联络北营主将曹昌的时候,就应该会想到有今天。” “放了本官,本官愿意追随长公主!” 董世见无法逆转,开始求饶。 “本宫无需你的追随!” 周琬冷声说道。 闻言,东方昱也不愿多说,让人将董世带了下去。 \"殿下,东方先生,我……我被董世那奸贼蛊惑,险些做出大逆不道之事,实乃罪不可恕,还望殿下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愿弃暗投明,誓死追随殿下!\" 吴山心中忐忑不已。 刚才看见董世被抓,但一直没有人来动他,让他心底一直七上八下的。 最终还是决定主动认罪,或许还能逃过一劫。 “吴知府请起。” 周琬虚托了一下手,示意吴山起身。 “本宫只问一个问题,你们吴氏一党乃是王兄亲手铲除,你身为吴氏党人,可有怨言?” “殿下!我吴山不是吴氏一党!” 吴山忽然激动起来,面色严肃。 “我是先帝时期,成靖二十二年的进士,乃是从县令做起,一步步升到知府的!” 说话的时候他面不改色,眼神中还有些傲然。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吴山必然是靠着吴氏一党的关系,才能升得这么快。 “好,本宫便给你这个机会,你仍然是东义府的知府!”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多谢东方先生!” 吴山感恩戴德地跪在地上,激动得语无伦次。 周琬和东方昱相视一眼,微微点头。 杀董世而不杀吴山,只不过是做给蜀州其他人看的。 只要搞事,决不轻饶。 只要不作乱,哪怕你是吴氏残党,咱也能容忍。 当然等到整个局势平定之后,清不清算,也是自己说了算。 这是东方昱上前一步主动说道: “起来吧,黄起会留在东义府,你便还如往常一样,莫要让东义府出现乱子。” “是,是,我定不会辜负殿下与东方先生的信任。只是那北营的主将曹昌……” 吴山满口答应,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若是他跟着董世一条路走到黑,等待他的就是必死无疑。 还好他机灵,听出了周琬的话。 “吴知府无需担心,殿下早有准备。” “是。” 待吴山下去后,东方昱对周琬说道: “殿下,照董世所言,那安都府和巴江府恐会生变。” “蜀州六府七十县,竟有一半起了心思。” 周琬神色黯然。 王兄周恒在时,能将所有人压得服服帖帖。 如今王兄不在,她却没能震慑得住。 杨临见状笑着凑了过来。 “殿下真不愧是殿下呢!” 他的话让周琬微微有了神采,转过头看向了他。 “殿下说无需担心,果然无需担心,蜀州有殿下和东方先生在,必定可以安定下来。” 闻言,周琬的脸上有了几分信心。 东方昱感激地看了一眼杨临,又看了下周琬。 顿时心中生出了个大胆的想法! “杨状元可想留在蜀州?”东方昱突然问道。 “啊?呃……这倒不必,我那广元县还不知道如何了呢,说不定遭人惦记着,我必须得回去了。” 杨临反应过来后,连忙拒绝。 第134章 定凉州 他拒绝得非常果断。 没事干啊跑到蜀州,现在整个西江府都是他的地盘。 他早都准备好,回去就好好种田了。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才是王道。 金人新败,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南下,但难保秋收之后不会再来。 所以重建西江府的目标,也是相当艰巨的。 只要一两年,他就有信心让整个西江府不再缺粮。 而且杨临如今名声也有了,甚至可以说是响彻在外。 到时候依靠南岭这个天然屏障,他便可坐看天下风云卷涌。 可他没注意到的是。 就在他刚才拒绝东方昱的时候,周琬的目光明显有些失落。 随后她看向一边,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倘若杨状元想来,蜀州随时欢迎!” 东方昱又继续说道。 “好,一言为定,虽然我人可能来不了,但是我西江府的酒肯定会卖到蜀州!” “哈哈哈,果然不愧是杨状元,做生意也很有一手。” 东方昱抚着胡须,笑着看着杨临。 “混口饭吃,混口饭吃而已。”杨临打着哈哈,将事情揭过。 “殿下,东方先生,不知道李剑他们去北营成功与否,不若派些人去看看?” 毕竟是自己带出来的全部人马,杨临还是有点放心不下的。 之前李剑和他们一起被抓,但中途按照东方昱的计策,让李剑去找到章亥他们。 随后一千多人直接去了北营。 陈挺出来后,北营的人数还剩三四千,但其中完全听从曹昌的人马只有半数左右。 周琬点了点头,让陈挺带人赶过去。 “李剑是沉稳之人,去了北营也不是孤军奋战,你大可放心!” 周琬认识李剑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之前逃出长京城的时,李剑天天都在给她和杨临赶车。 所以对李剑,周琬还是比较了解的。 杨临也点了点头。 这次帮忙,完全是为了还周恒的恩情。 那一千副盔甲与战刀,让他们保住了很多人的性命,也斩杀了很多金人。 要不是装备精良,杨临还真不敢想象会是什么后果。 直到第三天下午,李剑等人才赶到了陵县。 北营除了主将曹昌外,还有一名偏将。 偏将率先发难,再加上广元县守备营的帮助,曹昌大败,死在了乱军之中。 曹昌和董世的死,直接让那两府的知府不敢有所动作。 蜀州的麻烦基本解决,杨临在补充好粮草之后,特意来向周琬辞行。 “杨临,你现在是西江府知府,若原知府不交出位置,你可派人来蜀州求援。” 周琬眼里的不舍藏得很深,但不能流露出来。 因为现在的她,是各方势力都想得到的香饽饽。 她不想将杨临也牵扯进来。 “殿下,放心吧,西江府还没有能威胁我们的人。” 杨临嘴上说着。 心中已经将楚州刺史、侯青山等人都分析了一遍。 侯青山的实力他知道一些,光看宁江城的守备营,兵力就有个几千。 说不定还养了一些私兵。 周琬不禁莞尔。 “你在蜀州卖酒,挣了多少?” “啊?殿下,你不会眼红吧?你可不要在蜀州加税啊!”杨临装作一副害怕的模样。 周琬满头黑线。 “我是想问你钱还够不够用!”周琬急忙说道。 “殿下想借钱给我?” “非也,你可知道此处的来历?” 闻言,杨临沉思了一番,陵县,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这陵县可大有来头!” 随后周琬将流传的传说给杨临介绍了一番。 听得杨临啧啧称奇。 没想到居然还有前朝的金银财宝在此,这都多少年了。 只是他现在没时间去找,只能等将来有机会可以再回来试试。 “殿下,若是想我,也可以到西江府去。” “我知道了。” 答应了一声后,周琬直接转过身就走,甚至不给人追上去的机会。 这时牛二刚好看向这边,见到周琬快步离去,赶紧大喊,生怕来不及。 “夫人,记得来看东家!” 走得好好的周琬,忽然一个踉跄,稳住身体后,又加快了步伐。 杨临则是对牛二投去一个敬佩的眼神。 同时还竖起了大拇指。 好兄弟! 杨临走后,周琬找到东方昱。 眼里再也没有了刚才的温柔。 “东方先生,那安都府和巴江府,便先等周洛回蜀,到时候一举拿下!” …… 远在北方的凉州地界,周洛正跟在萧云的身旁。 早在前几天,萧云与凉州部分将领密谋,以凉王正统世子为由,强势夺权。 几乎是一夜之间,他便占据了凉州的治所。 随后半个凉州传檄而定,还有一些则处于观望状态。 毕竟凉王还没死,你父子俩搞斗争,搞不好受伤的是我们。 但这让远在中州长京城的凉王萧定措手不及。 “世子,凉州基本定下,凉王已经没有了退路,我便带着蜀州将士先回去了。” 周洛早已归心似箭。 他主要是比较担心周琬的情况。 当时在中州时,突然收到了东方军师让人送来的信件。 要他协助萧云拿下凉州。 虽然奇怪,但他还是照着做了。 等他赶到凉州时,刚好萧云正要起势,有了他的三万大军加入,几乎可以平推过去。 匈奴人也望风而散。 “周将军,多谢贵军相助!”萧云恭敬得说道。 “世子宅心仁厚,为了凉州流民,不惜背上篡逆的骂名,令我无比尊崇。” 萧云摇了摇头,有些谦虚得笑了笑。 当初他化名万岑,跟着杨临到达凉州与蜀州交界地的时候,那吃人的一幕让他这辈子都忘不掉。 后来他与周恒立下协议,有朝一日他萧云掌控凉州,就奉蜀王为主。 虽然周恒不在了,但他依旧会遵守诺言。 不过现在想来,周恒应是早就想到了可能会有这么一天,帮助他和杨临的真正目的,都是为了周琬。 凉州在北,楚州在南,蜀州的周琬无忧矣。 “周将军,劳烦回去转告殿下,我萧云许下的诺言,自会遵守。” “好,一定!” 周洛拱了拱手,便带着人离开了营帐。 萧云望向中州的方向,不知道他那父亲收到消息后,会是什么反应。 …… 长京城,一匹快马星夜兼程的赶到了城门外。 不多时,他便被人带了进去。 很快,宫里爆发出一阵震怒的声音。 “逆子!逆子!这个被本王废掉的逆子,怎么敢的啊!!” 这时一名宫装女子款款走来,正是后宫的一位妃子,手上还端着一碗甜汤。 “大将军,这是甜羹。” 谁知她话音未落,手上的甜汤直接被萧定给挥手打翻了。 萧定面色狰狞,目光充满怒火。 “我现在火气好大啊!” 见状,宫装女子缓缓蹲了下去。 …… 第135章 东家你啥时候把夫人娶回来? “半年了,我胡汉三终于回来了!哈哈哈!” 南岭的山道上,杨临双手叉腰,十分中二的大笑,也是难得的放松时刻。 自从北上勤王,他们一行人的精神时刻都紧绷着。 秀丽风景尽收眼底,绿意盎然的山下,郁郁葱葱的植被让人心旷神怡??。 牛二望着远处的一片云彩有些愣神,时不时发出嘿嘿笑声。 “老牛,你看啥呢!” 闲得无聊的李剑上去搭讪,一只胳膊拢在牛二的肩膀上。 牛二目不转睛。 “老李,你看那朵云,像不像个大胖小子?” “嗯?” 李剑疑惑一声,顺着牛二的目光望去。 只见天上确实有一朵形状很像孩子的云,而且特征很明显,一眼就能看出是个男孩。 李剑心道,这牛二怎么突然看起这云来了。 “诶,晚娘,你怎么来了?” 杨临突然贱贱的喊了一声。 牛二一听,顿时慌了神,甚至脸上都有些泛红。 “啊,晚……晚娘?” 他急忙忙的东张西望,却没看见晚娘的身影。 那傻得可爱的样子,把杨临李剑等人都笑坏了。 就连章亥都好奇地凑过来问。 “主公,晚娘是何人,竟然让勇猛无比的老牛都深陷其中?” “晚娘啊,之前我们在……” 杨临简单解释了几句,当他说到打桩的时候,章亥再也忍不住。 只不过他笑得比哭得还难看。 牛二反应过来后,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他一听到晚娘脸皮就薄的不行,但在杨临他们面前,脸皮是厚得没边。 “东家,你说这次回去,朝廷的赏赐够俺娶媳妇儿的,俺可都记着呢!” 牛二嘿嘿笑着,别看他块头大,看起来有点憨。 但他精明着呢。 而且以前一路上行侠仗义,也算是侠士了,做事也都坦荡。 “放心吧,记着呢记着呢,回去就帮你把媳妇儿娶回家!” 杨临拍着胸脯,打着包票。 晚娘虽然是个寡妇,但没有孩子,之前在小河村那样也是没有办法。 有男人的尚且吃不饱饭,况且她一个失去丈夫的弱女子。 但经过几个月的相处,能看得出来,她与小翠都是懂事的良家女。 牛二心满意足,放在以前他天天流浪,根本想都不敢想娶媳妇的事。 还是跟着东家好啊。 “嘿嘿,没想到俺比东家还先娶媳妇儿,东家你啥时候把夫人娶回来?” “……” 杨临白了他一眼。 你礼貌吗? 长公主是我想娶就能娶的吗? 随后又给了他一个无语的笑容。 李剑一听,见吃瓜到了杨临和周琬身上,瞬间就止住了笑容,闭口不言。 他望了眼天际,都是有点怀念当初的老驽马了。 “东家,前面要下山了。” 王虎背着他形影不离的弓,从前面探路回来。 虽然来的时候走过一次,但还是稳健点好。 “没什么问题吧?” “没有发现可疑之处,马哨官还在前面探查。” 杨临点了点头,他担心的其实就是侯青山。 虽说侯青山应该不知道自己就是接替他知府之位的人,但让他离开西江府,恐怕有点困难。 毕竟多年的基业,他不会说放弃就放弃。 再加上蜀王身亡,恐怕不一定能震慑得住他了。 然而生活往往就是如此,你不想来什么他偏偏要来。 就在杨临他们走上下山的山道上时。 马连战带着伤赶了回来。 “主公,前面有埋伏,我们死了三个弟兄!” “什么!可看出是什么人?” 杨临上前扶住马连战,为他处理起伤口。 一旁的牛二也上来帮忙。 “看装扮像是普通贼人,只有一百余人,但看看着有些奇怪。” “有何奇怪?” “他们冲下来时的队列,像是军中之法。” 马连战进入守备营多年,自然是清楚普通的军中战法的。 一伙贼人居然会用军中队列,看来此事并不简单。 “齐丰!” “在!” “再派人去摸摸情况,注意安全!” “是!” 齐丰领命之后,带了几个人分散开来,往前面的山里开始探查。 他们虽然是骑兵,但也是经验丰富的斥候,他们刚才便是轮番探查。 “东家,咱们去年出发的时候都没有遇上。” 李剑将马连战包扎好后,沉声说道。 “不急,先等等齐丰的情报,不管是谁敢杀我的人,都得付出代价!” 杨临面若寒霜。 这些随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没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了贼人的手上,未免太过憋屈! “让兄弟们做好准备!” “是!” 李剑领命后,往后面走去。 牛二则拔出了的他双刀,找了一块石头开始打磨。 所谓磨刀不误砍人功,有段时间没用刀了,得给它磨磨锋利。 大概半个时辰后,齐丰终于回来。 带回来的情报也很诡异,那伙人竟然走了。 “走了?” 马连战忍着痛,非常愤懑。 他还想着报仇呢,结果那些人只埋伏他们一次就走了。 难道是查探到了自己有一千多全副武装的士兵,怕了? 杨临皱了皱眉,下令全军继续赶路。 …… 与此同时,南岭之外的一处小树林中。 莫泉一个大巴掌抽在一名哨官的脸上。 脸上瞬间留下了一个通红的,如巴掌大的巴掌印。 “谁让你冲出去的?” “我……” 啪—— 又一声清脆悦耳。 哨官刚要开口,他的另一面脸上又出现了一道巴掌印。 挨了两下打的哨官,顿时急了。 “我以为他们已经到了,就冲了出去,没想到只是探路的!” 听到哨官的解释,莫泉深吸口气,在强行压抑心中的怒火。 一个堂堂哨官,连敌人主力在哪都分不清。 简直太荒谬了! “因为你,让我们失了先机!府君怪罪下来,你自己承担!” “莫统领,莫统领我知道错了,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那哨官慌忙求饶。 但他面对的可是冷酷无情的莫大统领。 “拖下去!” 莫泉冷声说道,随后放眼看向南岭下山的位置。 果然,在最好走的那条山路上,并没有见到有人在动。 杨临他们一定是改了路线。 “如今之际,只能在选择其他地方进行埋伏。” 莫泉叹了口气,在脑海中思考着路线。 要不是那天攻打广元县损失巨大,他也不至于这么麻烦。 第136章 埋伏 宁江城,府衙。 侯青山一手握着他的小紫砂壶,在庭院中来回踱步。 谋士陶文则站在一旁,微微颔首,紧皱眉头。 “陶先生,探马来报那杨临还有一千余人,且是与金人交战过的,莫泉只有两千营兵,恐怕难以将其拿下!” 侯青山脸上非常担忧。 自从攻打广元县失败以来,他整日整夜都睡不着觉。 他想不通,一个小小的广元县,怎么能这么厉害。 不仅杀退了他的多次攻城,还有蛮人从背后袭营,打得他们损失惨重。 总共三四千的宁江城营兵,连续攻城两天,结果损失了三成兵力,饶是他也吃不消。 最后只好灰溜溜的撤回宁江城,再不走估计人家一冲就得崩溃。 然而就在他准备收拢其他几县的营兵,再去攻打广元县时,杨临到达永安府的消息传了出来。 侯青山当机立断,让莫泉带兵去堵截杨临,最好在他进入西江府之前将其击杀。 没办法,既然已经交恶,便只能先下手为强。 “主公,此次是在下失算,没想到他广元县竟然藏着这么多的兵!” 陶文自责说道。 当时看到城头上那排排站的人头时,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要知道当初的情报是杨临带走了半数以上的人马,城内剩余的不会超过两千人。 分到每个城墙也就五六百人。 结果他们攻城的时候,光一面城墙上就冒出了不下千人,每个城墙都这样。 总兵力至少有五千之多。 这让他们三四千人怎么攻城?人头都比不过人家! 听到陶文有些愧疚的声音,侯青山轻轻摇了摇头。 “这次怪不得陶先生,本官亦不曾想到,区区广元县竟然变得如此难攻,之前赵发在的时候,那是可以随意拿捏的。” “正因如此,这广元县令杨临,狼子野心,绝非泛泛之辈!” 陶文呼出口气,他的确小看了杨临太多。 不到一年,广元县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即便他们已经在密切关注了,却还是始料未及。 侯青山背负着双手,缓缓开口。 “说实话,事到如今,本官倒有些后悔与他为敌,此人确有状元之才,无论种粮酿酒还是对付蛮人都有一手,只可惜这种人无法为我所用。” “主公,若我们集聚兵力,定能取胜!” 陶文坚定地说道。 他的意思是将几个县的兵力都召集起来。 想法是好的,但这无疑会非常困难。 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大家都想把力量握在手中,岂会简简单单的送出去。 除非后侯青山下定决心,直接动用武力征服。 这时一名管家走了进来。 “老爷,有快马回来了。” “快叫进来!” 管家得令,很快将一名风尘仆仆的营兵带了进来。 “府君,那万阳县的县令不愿出兵,岭丰县倒是出了人!” “哦?多少人?” 侯青山有些高兴,只要还有人出兵就好办了。 那营兵抬头,有些苦涩的看着侯青山。 “只……只有一百人,且都是老弱病残。” “什么!” 侯青山听后勃然大怒,手上的紫砂壶都要捏碎了一般。 “岭丰县真只出了一百人?” 陶文重复问了一遍。 一百老弱病残,这不是赤果果的羞辱吗! “是的,而且那岭丰县令说,说……” “说什么?” “说……说府君早都已经被贬官了,怎还以知府的名义来命令他……” 谁知营兵话都没说完,猝不及防地被侯青山一脚踹中胸口。 翻了两个滚才停下来,疼得他紧咬着牙齿。 “本官不过败了一场,不是输了!这帮见风使舵的狗货,春耕时本官还教他们如何耕种施肥,现在倒好,见本官失势,便要落井下石!去,将莫泉叫回来,本官要先攻打他们!” 侯青山怒不可遏,这些家伙平日里没有一个不恭维他的。 关键时候说翻脸就翻脸。 可即便他想召回莫泉,也来不及了。 此时的莫泉正猫在岭丰县东南方向的一处半山腰上,看着下方正在通过的人群。 “莫统领,怎么看着人数好像不太对,消息说他们有一千多人,这怎么感觉人少了。” 莫泉身边一个有些年长的营兵判断道。 多年行伍经验,让他可以瞄一眼队列就能看出大概的人数。 经过提醒,莫泉也注意到了这点。 “这也有近千人了,若是分前后营,后面的几百人,也没有作用。” “莫统领,你说他们会不会饶咱们后?”老兵警觉得说道。 但是话一出就被莫泉否定了。 “此处是山谷,想要绕到另一侧进来,得多走一天的路程,即便他们探查到我们的村子,从时间看,也到不了。除非……” “莫统领,除非什么?” “除非他们从山谷上爬下来,可山岩陡峭,稍有不慎就会丧命谷底,不可能用来行军。” 莫泉目光一直放在山下的队伍身上。 只待他们走到预定的伏击位置,便会直接攻打。 老兵闻言,眯着眼看了看陡峭的山峦,觉得也是这么个道理,便不再多想。 就在这时,山下队伍中在前面开路的几名骑兵,在一声惨叫后突然人仰马翻,摔在了陷马坑里面, 直接被里面的陷阱扎得非死即伤。 莫泉暗自窃喜,精神大振。 “弓弩手准备!” “放!” 咻咻咻—— 一时间,箭矢如雨点般向道路上的队伍打去。 “举盾!” 章亥一听到绷弦声,就立刻大声呼喊。 独立营的将士们立刻举起盾牌,龟缩在一起,将伤害降到最低。 “弟兄们,让他们也尝尝我们的厉害!” 王虎在阵中相对安全,见有短暂的上箭时间,便准备反攻一波。 只见他行云流水般取下背上的强弓,只一息时间便完成张弓搭箭。 在下一刻,箭矢已经离弦飞出。 噗嗤—— 几乎是一瞬之间,箭矢就已经精准无误的插进一名埋伏者的胸口,那人闷哼一声,直接摔得滚落了下来。 除了王虎外,弓弩手们射中山上贼人的数量屈指可数。 毕竟仰攻可比一般的平地战艰难很多。 “再坚持一会儿,主公很快就会杀出!” 章亥亲自举着一枚盾牌,上面都快插满了箭矢。 第137章 剑客 “推滚石!” 轰轰轰—— 宁江城的营兵们用力推下石头。 巨石沿着山坡纷纷滚下,最终无情地砸在山下的军阵之中。 这样的速度,根本不是木质的盾牌能够挡住的。 几乎在瞬间就带走了数十条人命! 好在莫泉他们也是匆忙赶到这里,只能就地取材,所以准备的石头并不多。 只是将山上原有的石头简单凿圆了一些,便于滚落。 见收效还行,莫泉的嘴角微微上扬。 就算你们打过金人又如何?在本统领面前,还不是如土鸡瓦狗! 凭借着地利优势,他给章亥他们确实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但他并没有得意多久,就在宁江城营兵再次张弓搭箭时。 山坡之后突然出现了一伙人,他们一声不吭,径直冲到趴在那的宁江城营兵阵中,见人就砍。 有些人听到身后的动静后,想要回击,却已经来不及。 “兄弟们,杀了这帮龟孙!” 杨临手持利刃,纵声高呼。 “杀!” 数百人纷至而来。 莫泉被喊杀声吓了一跳,身后怎么可能会有敌军?他们是怎么上来的? “莫统领,他们真爬悬崖了!” 之前那老兵刚说完话便惨叫一声,被牛二当场砍断了脖子。 李剑和马连战也加入进战斗,从另一方的背后掩杀上来。 山上的伏兵一时间开始混乱起来。 章亥见状大喜,当了这么久的孙子,该你爷爷出手了,他当即扔掉盾牌,举起长刀。 “独立营的弟兄们,给老子冲上去,一个不留!” “吼!” 这群早已脱胎换骨的罪犯们,瞬间爆发出惊人的杀气。 莫泉心乱如麻,但脸上还依旧保持着冷酷。 双面受敌是兵家大忌,因为这非常容易造成恐慌,一旦军心动摇,就会变成一方面倒的屠杀。 “不要慌,随本将冲杀下山!” 莫泉大喝一声。 他实际上是个身手很好的用剑高手,当初杀李登派来的两名使者时,就是一剑封喉,一剑穿心。 此刻他紧握着长剑,紧盯着密密麻麻冲上来的独立营士卒,目光如炬。 “嘿嘿,是个领头的,军功是我的了!” 一个身形彪悍的的独立营壮汉,目露凶光直奔莫泉。 战刀在他的手中如臂挥使,在连续斩了两名敌人后,来到莫泉的身前。 “军功,军功!” 壮汉那疯狂嗜血的模样若是普通人看了,定会害怕,但在莫泉眼中,不仅看不到一丝怯意,甚至还有一丝轻蔑。 忽然,他握剑的手动了。 只见他脚步轻移,在侧身躲过壮汉一刀的瞬间,利剑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直接划过壮汉的胸口。 嗤啦—— 甲胄上划出一道口子,但还未见血。 见状,莫泉微微皱眉,手上瞬间完成了反握剑柄。 接着抬手,转身。 剑锋划过,干脆利落。 “军功,军……” 壮汉突然愣在原地,口中的话戛然而止。 他感到脖子处有点痒,摸了摸后,发现有鲜血渗出,紧接着他感到浑身发冷,止不住的颤抖。 想说话,却再也说不出来,只能用力瞪着面色冷峻的莫泉。 “自不量力!” 莫泉冷哼一声,挥了一下未沾血的长剑,亲自带头开始往下冲,无人能挡其锋芒。 不远处的杨临刚好看到这一幕,咒骂一声。 那壮汉他知道,是独立营的一名队正,十分勇猛,他可是打算培养成先锋的。 结果就这么被人杀了。 而且当看到伏击他的人是莫泉之后,更是印证了他心中的猜测。 侯青山,果然搞事了。 “牛二,别让他走了,杀了那家伙!” 杨临吼道。 因为带着长枪爬山不方便,所以杨临现在用的是刀,他的刀不能发挥出多少战力,只能让牛二上。 牛二顺着杨临的手指看去。 “东家,那不是宁江城的守备营统领吗?上次去年打山贼的时候打过交道。” “就是他,看来侯青山不想离开西江府,而且蜀王一死,他认为我失去了后台,想要除掉我,以得到广元县的全部东西。” 杨临分析说道,现在他倒不担心广元县了。 若果广元县被攻下,那莫泉等人不会在这埋伏他,肯定会在广元县引他入城之后再动手。 在南岭动手,无非就是不想他继续往前走,怕他与广元县的人马汇合。 “东家,管他是什么,俺这就去取他性命!” 牛二提着双刀就冲了过去。 剑客算什么,当初那刺杀杨临的杀手,叫什么燕州雪无痕的,在他手中不也走不过两招吗。 这就叫一力降十会! 只一刻钟多,二千宁江城营兵在杨临和章亥的夹击之下,已显败势。 到底是上过真正的战场,见过金人血的将士,交起手来,远比只杀过土匪的营兵厉害。 “小贼,别跑!” 牛二紧跟在莫泉后面,且已经连续杀了几个莫泉的亲兵。 本想冲开独立营,杀出一条血路的莫泉,回头望了一眼牛二。 直觉告诉他,不要回头。 但他同时看见了上面的杨临。 若能斩首,此战或许能反败为胜! 他猛然停下脚步,目光森冷,竟朝着牛二过去。 牛二还以为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顿时露出了笑容。 “还挺听你牛爷爷话的!” 莫泉没有回应,直接提剑刺向牛二。 牛二不仅不躲,反而朝着莫泉走了一步,随后看准时机猛的挥刀。 有了上次的经验,牛二心里明白,对付这样的剑客高手,不能和他比拼招式,最好上来就直接干他的剑。 把你的剑干没了,你就只能近身和我打,近身那我还怕个嘚儿! 哐当—— 一声清脆悦耳的金属撞击声响起,莫泉的剑被震得剧烈颤抖。 “什么?!” 莫泉大惊失色,刚才那一下让他虎口生痛,险些握不住剑。 好在剑身强度不错,否则必被砍断不可。 早就听闻杨临身边有一虎士,他一直都嗤之以鼻,没想到今日一战,确实有些门道。 重新握住剑,莫泉似不服输般,再次向牛二冲去。 而他的目光却在不远处的杨临身上。 “来得好!” 牛二暴喝一声,全然不在意手上的刀已经快要断裂,继续对着莫泉的剑砍去。 但这次交锋之时,莫泉忽然收剑,且身形一闪躲过了牛二的阻拦,继续往高处奔袭。 他的目标正是杨临。 坏了,冲我来的! 杨临一直在关注这边,见此情形,心中咯噔一下。 这家伙甚至比燕州雪无痕还猛,不用说,自己肯定不是对手。 他吓得连连后退,心中咆哮: “你不要过来啊!” 第138章 中毒 此时莫泉已经连续杀了三四名广元县营兵,正往杨临那去。 牛二在后面紧紧追赶。 “东家小心!” 混乱中,李剑也注意到了杨临这边,想赶过来。 但中间却隔着拼杀中的双方士卒,一时之间根本无法赶到。 杨临紧盯着莫泉,脸上并没有惧意。 他扬起刀。 “来吧,老子也不是吓大的!” 杨临眼神发狠,只要能挡住对方一击,牛二必然能够赶到。 而且他的周围还有几名亲兵,以多打一,就算不敌也能够拖延时间。 莫泉狞笑着,已经靠近杨临不足十步的距离,而且他速度越来越快。 “杨县令,好久不见!” “我见你麻痹呀!” 杨临开口既是国粹。 老子刚回来你就搞偷袭,要不是他的斥候侦查能力不错,可能就栽在对方的手上了。 危机之下,杨临面色紧绷。 在莫泉靠近之时,突然踢起一块土堆,顿时尘土飞扬,扑面而去。 但莫泉反应极快,抬起手臂挡住了往脸上去的尘土。 “哼,小儿把戏!” 冷哼一声,他已经杀进杨临的亲兵阵营中。 “快拦住他!” 有人大喊,同时挡在杨临的身前。 莫泉身手矫健,出剑又快又狠,根本没有人是他的一合之敌。 但在他杀了一名亲兵的同时,露出了破绽。 杨临瞅准时机,在莫泉背过身的那一刻,举刀直往他身上劈砍。 可惜莫泉还是反应过来,退后了一步,最终杨临的刀划在他的盔甲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刀痕。 就在莫泉要对杨临出手之际,牛二已经追了上来。 “别动俺东家!” 牛二使出野蛮冲撞,那来势汹汹的样子着实令人发虚。 莫泉也不敢硬接,刚才那下让他的虎口都有些崩裂。 眼见没有再靠近杨临的机会,莫泉在与牛二过招的同时,不知从哪里掏出几枚不起眼的飞针。 向着杨临猛然一掷。 飞针在阳光的照射下,就像一抹极速掠过的亮光。 杨临瞳孔微缩,一阵危险的信号令他头皮发麻。 他下意识的举刀抵挡。 下一秒只听见“叮当”两声,一枚飞针被刀身挡住,另一枚被盔甲挡住。 但第三枚,却刚好扎在甲胄没有覆盖的地方,刺进肉里。 那感觉就像前世打针一样,只有一瞬间的刺痛,后面变成微微胀痛。 见飞针刺中,莫泉忽然大笑。 “杨县令,你已必死无疑!你……” 话未说完,他一招不慎被牛二一脚踹在了腰间,整个人瞬间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一处乱石堆中。 “你个狗货,敢用暗器伤人!” 牛二此刻无比愤怒,他是杨临的贴身保镖,但却让杨临受到了伤害。 他连忙冲过去想一刀杀了莫泉,但倒在地上的莫泉一挥手,又发出三枚飞针。 有了防备的牛二横刀轻松挡下。 但趁此机会,莫泉已经爬起来继续往山下而去。 喊杀声越来越小,宁江城营兵已经军心大乱,士卒们慌不择路,被杀得丢盔弃甲。 有的疯了似得往山下跑路,却又被严阵以待的独立营砍成肉泥。 “降者不杀!” 见情势大好,杨临赶紧大声喊道。 话音落下,已经有少量宁江城营兵开始跪地投降。 但喊完话的杨临,突然感到脑袋一阵眩晕,双腿直接软了下来。 很快就不省人事! “东家!” 牛二看到后也不去管莫泉,着急忙慌的跑了回来,将杨临扶在胳膊上。 就在此时,小道上突然又涌来了大队人马。 章亥神色一紧,若是敌人援军的话,好不容易打出的优势,或许不复存在! 直到看清这支队伍的甲胄衣着后,他才松了口气。 这是自己人,为首的将领正是骑在马上的刘宝。 刘宝看清情况后,立即下令让人围杀上去, 有了援军加入,剩下的千余宁江城营兵,便如瓮中之鳖,朝哪边跑都不是。 “别杀我,我投降!” 没有退路的他们,投降恳求之声络绎不绝。 最终除了受伤逃走的莫泉,竟还收拢了近一千人的溃兵。 这时李剑脱下了杨临的盔甲,发现飞针所插进的位置周围,已经黑了一片。 “不好,针上有毒!且照这个毒性来看,是剧毒!” 李剑暗道不妙,赶紧查探杨临的情况。 却发现杨临已经昏迷,且脉搏都微弱了几分。 “都怪俺,是俺没保护好东家!” 牛二无比自责,此刻他手足无措,不知道做什么好。 “俺追上去杀了那宁江城的统领,让他交出解药!” 说着牛二便要提着刀,朝着那莫泉杀出去的方向追去,但被李剑叫住了。 让牛二去追不如让齐丰带着骑兵去追。 但即便追上了,莫泉也并不一定有解药,必须得尽快将杨临送回去,同时找到大夫解毒才行。 “宁江城应该是去不得了,可惜整个西江府最好的白氏医馆就在宁江城!” 李剑叹息一声。 既然莫泉都敢露脸来攻,还不择手段得想要杀掉杨临,显然是不可能让他们求医。 “李统领,那宁江城的侯知府已经攻打过广元县了,他们可谓损失惨重,要不然这次换咱们去攻打宁江城?” 刘宝望着面色苍白的杨临,担忧地说道。 他这话一出,牛二眼睛一亮。 是啊,莫泉要是跑也只能跑到宁江城。 那他们直接去攻城,只要打下城池,即便没有解药,也能去白氏医馆求医。 但李剑却摇了摇头。 “宁江城是西江府府城,比广元县更难攻打,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打下来的!” “先把主公送回广元县吧,广元县也有大夫,先看看是什么毒。”章亥建议道。 刘宝闻言,突然兴奋的说: “我想起来了,关先生前段时间在流放的犯人里,找到一位医术高明之人,或许可以一试!” “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刘宝确定的说道。 “好,先回广元县!” …… 与此同时,一辆马车悠哉悠哉得行进在官道上。 一名女子掀开马车的门帘。 “川哥,咱们到哪了?” 前面赶车的男子回头望了一眼媳妇儿。 “估摸着马上出永安府了,接下来就要上南岭,听说马车可不好走。” 赵川并没有来过岭南,他都是一路上听说的。 女子点了点头后,坐回了马车,对身旁一位保养得极好的老妪说道: “老姐姐,咱们就快到了。” 老妪并未回复她,一路上都安静地坐在马车内,闭目养神。 第139章 府君,杨临他必死无疑! “县尊回来了!” “什么?县尊回来了?” “走,快去看看!” 听到杨临回来的消息,广元县一时间沸腾了起来。 许多百姓纷纷从家中或田地中走出,想看看从北方抗金归来的杨临。 早在月前,各路勤王军被封赏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大周。 杨临被封为平寇将军也是人尽皆知。 虽然是杂号将军,但在普通人的眼里,那也是非常威风的。 至于杨临升任西江府知府,后面吏部的文书估计也已经到了宁江城。 当排着整齐队列的营兵们进入广元县时,杨临的身影并未出现。 “为何不见杨县尊呢?” 满怀期待的百姓纷纷疑惑起来。 这时,有个“知情人士”在人群中说道: “你们还不知道?杨县尊在回来的路上被人埋伏了,听说身受重伤,怕是……” “呸呸呸!你瞎说些什么!杨县尊福大命大,就算受伤也要不了几天就痊愈!” “就是,你怎不知好歹,敢咒杨县尊,要不是杨县尊我们能吃上白米饭吗?” 百姓们听到他说的话后,纷纷叫骂。 那人赶紧把草帽压低,把脸面挡的严严实实的,快速走出人群。 随后他穿过四五条巷子,来到一家卖杂货的小店铺中。 门口的牌匾上写着“南云杂肆”。 此时店内没有客人,只有一个正在算账的掌柜。 “掌柜的,你这可有穿不坏的草鞋?” 男子将草帽脱下,脸上脏兮兮的,头发像是一年没洗过,又乱又臭。 但他的眼睛根本不像普通农民,里面藏着凶狠。 掌柜的是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一身普通打扮,十分朴素。 听到声音,他划拨算盘的手微微愣了一下,却没抬头。 “客人,这世上哪有穿不坏的草鞋,你要买的是铁鞋吧?” “铁鞋?你这有得卖吗?我先看看,不是老铁匠做的我可不买!” “小店虽小,东西倒是全,客人随我去后面看看?” 掌柜的抬头看向店内的男子,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男子拱了拱手,“有劳掌柜了!” “小四,出来看店!”掌柜的朝着后面喊了一声。 “来咯!” 只听里面回应了一声。 很快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年轻小厮跑了出来,笑盈盈的看着男子。 男子轻轻点了点头后,跟着掌柜的进入了后院。 “先生可有命令?” 一进入后院,中年掌柜的神色就发生变化。 “有!” 男子答应一声,从腰带的隔层中,取出一块小小的布,上面写着文字。 递给掌柜的后,男子忽然变得严肃。 “先生让你打听清楚杨临究竟是生是死,死了当然好,但无论怎样,都要想办法靠近这人,先生说,此人有可能为府君所用!” 中年掌柜看到小布上写的名字后,微微皱眉。 他在心里已经盘算了一遍,这个任务的困难程度将远远超过以往。 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沉默良久,他缓缓吐出口气。 “我知道了。” 男子闻言点了点头,将草帽重新戴上。 随后大声说道: “你这掌柜,当真不老实,竟然拿个锈铁鞋想卖我,哼,我不买了!” 说罢,他便气冲冲的走出店里。 “客人慢走,下次再来!” 小四依然笑着将男子送了出去。 但望着男子远去的背影,他若有所思。 “咳,看什么呢!还不回来看店,我要出去一趟!” “是,是,掌柜的慢走!” …… 宁江城。 莫泉正在给自己揉腰。 自从被牛二踹了一脚后,他的腰感觉就快要断了。 当时还能忍住痛跑了回来,但第二天突然连床都不能下。 他可是练武二十多年的高手,没想到在那大块头的面前如此弱不禁风。 吱呀—— 房门被打开,侯青山握着他的小紫砂壶走了进来。 “府君!” 莫泉想要起身,但腰上的疼痛令他无法支起来。 侯青山见状直接挥了挥手。 “不必多礼,你现在应好好养伤。” “谢府君!” 莫泉拱了拱手,感激地看着侯青山。 侯青山对他不仅有救命之恩,还有知遇之恩。 所以他一直以来都以侯青山的命令是从,无论让他做什么,他都不会有半点抱怨。 “陶先生已经派人潜入广元县,但暂时不知杨临是否已经身死。” “府君,杨临他必死无疑,我亲眼看见他中了我的毒针!” 莫泉语气十分肯定。 但即便如此,除非能见到杨临的尸体,否则侯青山始终保持着怀疑。 因为杨临给他的震撼太多了,他不得不万分小心。 这次莫泉带去的两千人,只带回来了百余人,加上奔溃后走散又回来的,也不过三百余人。 他宁江城的兵力已经缩减近一半了。 最重要的是此时的军心极其低落。 若是能证明杨临死亡,那倒还有机会重振军心。 “府君,那飞针上的毒乃是我家传秘方,此前从未听闻有人中了飞针还能存活的。” “莫泉,不是本官不信,而是如今我们不得不谨慎行事,陶先生已经定计,若无意外,用不了多久便能拿下广元县,到时候其他几县便翻不出什么浪花!” 侯青山看着莫泉,虽然不满他损失了一千多士卒。 但莫泉的武力还是值得肯定的。 他挥了挥手,很快手下人便提了一堆补品进来。 “这都是些大补之物,你先行养伤,待伤好之后,本官还需要你来打头阵!” “是,府君!” 莫泉见状,感动不已,府君不仅亲自来看他,还带了东西。 试问如今哪个手下能得到这样的重视。 他心中暗自下定决心,无论杨临是生是死,广元县他一定要拿下来,献给侯青山! 离开莫泉的住处,侯青山又直接去到陶文那里。 “主公。” “先生,你安插在广元县的人是否可靠,本官听闻广元县的百姓如今心都向着那杨临。” 侯青山有些担忧,自从决定拿下广元县,再进一步占据西江府,他就没怎么睡过好觉。 陶文闻言微微颔首。 “主公放心便是,他们的一家老小都在宁江城,绝不会背叛主公。” “好,有先生在,本官无忧矣,只是如今又损兵折将,宁江城中兵力已经捉襟见肘了。” 陶文笑了笑,道: “若莫统领的毒针起到作用,广元县的数千兵马便会分崩离析,届时,我们无需费一兵一卒!”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啊!” 侯青山展眼舒眉,拿起手中的小紫砂壶嘬了几口。 想当初那杨临可是求爷爷告奶奶地,让他同意广元县组建刑徒军,去十万大山攻打蛮族。 结果一个不留神,竟然让他搞出了数千大军。 现在想来,还真是个老谋深算的家伙! 眼下局势可谓瞬息万变,必须尽快拿下整个西江府才行。 第140章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县衙内。 杨临被安稳的平放在床上。 小翠忙进忙出为他擦拭身体,更换衣裳。 不知过了多久,杨临突然有了意识,但昏昏沉沉地睁不开眼睛,只感觉浑身无力,无法动弹。 听声音,他知道自己身边围了很多人。 “陆大夫,主公如何了,可有解毒之法?” 关寅殷切的声音传来。 被称作陆大夫的男子是个五十余岁的老者,名叫陆景,相貌慈眉善目的。 前些年因为没有医治好一个得了绝症的大官子嗣,后被诬陷杀人,最终流放至此。 前段时间,关寅重新整理规划了整个广元县境内的犯人,对他们分门别类。 于是找到了陆景这个会医术的。 陆景把完了右手上的脉,又开始把左手,接着对杨临身上各处仔细查看。 脸色凝重,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微微摇头。 “陆大夫,怎么样您倒是说句话呀!” 牛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若是杨临出了事,他将会自责一辈子。 陆景将杨临的手轻轻放进被子中,缓缓站了起来。 “杨县尊中的毒的确是剧毒,如今毒素已入经脉,且似乎能麻痹全身,我观杨县尊肌弱无力,即便意识清醒过来,也可能无法睁开眼睛。” “先生是说,主公可能已经醒了,但是无法睁眼?” 关寅问道。 陆景点了点头。 “此毒我未曾见过,但与我从一本医书上看到的情形有些相像,却不完全一致。” “可有解毒之法?” “只能按照书中之法尝试,能不能解毒尚未可知,但应该能够延缓毒发的时间。” 陆景沉吟说道,脑海里已经回想起那张药方。 不多时,他将所有需要的药材全部写了下来。 关寅拿过之后,准备亲自去抓药。 “还望陆大夫再想想有何解毒之法,拜托先生!” 说着,关寅忽然向陆景深深鞠了一躬。 陆景连忙将他扶起。 “治病救人是医者本分,关先生何须如此,我定当尽力而为!” “多谢先生。” 说罢,关寅带着药方走了,牛二和李剑等人也退出房门。 只留下小翠独自守候在床边。 实际上刚才他们说的话,杨临全部都听见了。 只是如陆景所说,他根本无法睁眼,而且脑袋昏昏沉沉的,仿佛随时要都失去意识。 人家备哥是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杨临害怕自己最后来个创业未半半半半,就中道崩殂了。 …… 与此同时,城内守备营中,一片死气沉沉。 将士们知道杨临的状况,不免担心起来,不仅担心杨临,更担心他们自己的未来。 因为他们现在的待遇,可以说是整个西江府最好的。 若杨临出事,以后怎样,谁又能保证呢? “都给老子精神点!” 林标走在营中,见营兵们无精打采的,出声训斥。 此时李剑在视察城防,他则刚刚接收一批每月送到营中来的杂货。 正带着“南云杂肆”的掌柜前往账内签画押确认。 南云杂肆的掌柜眼睛一直在偷瞄,似乎想记住军营的任何一处地方。 “林统领,这次县尊带着守备营北上勤王,大破金人,实乃可喜可贺,此次的货品,我一律只收九成的价钱。” “哦?丁掌柜有这份心,本将替县尊先行谢过。” 林标也没拒绝,能少花钱干嘛不少花点钱。 丁掌柜皮笑肉不笑。 “应该的,应该的,身为大周子民,也想为国出力。” 两人一路走到林标的账内,丁掌柜取出这次的送货单,递给林标。 林标已经确认过货品,只需写上名字,并按上手印便可。 一式两份,林标会将其中一份交给县衙。 丁掌柜拿回之后,就能凭着这张单子去县衙核对收钱。 但当林标将签字画押的货单交给丁掌柜后,丁掌柜仍愣在原地,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 “丁掌柜,可还有事?” 林标不禁问到,他感觉今天这丁掌柜似乎有些反常。 因为以往对方都是拿了货单就走的。 只见丁掌柜瞅了眼账帘,见关的好好的后,急步凑到林标的身旁。 忽然开口道:“林统领,听闻杨县尊危在旦夕,不知可有好转?” 闻言,林标脸色一变,冷眼看向对方。 “丁掌柜,做好你的生意,不该问的,别问!” 态度已经不复刚才。 丁掌柜一副谄媚的样子。 “别误会别误会,小人只是关心县尊,不想县尊出事,要知道如果没有县尊,咱们广元县哪有现在的好日子啊!” 解释之后,林标的脸色稍微好转了些。 接着他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但在丁掌柜看来,虽然林标什么也没说,但相当于什么都说了。 于是他眼珠子一转,继续对林标道。 “林统领,我们整个广元县的百姓,都不希望杨县尊出事,但若真有那么一天,广元县谁来主持呢?” “丁掌柜似乎话中有话?” 林标目光审视着丁掌柜,深邃如渊。 丁掌柜并没有丝毫怯意,反而朝着林标拱了拱手。 “小人便直言了当,若真有那么一天,小人希望林统领来掌管整个广元县!” 话音落下,帐内顿时沉寂了下来。 林标突然背过身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良久,他转过身,目光有些灼热地看着丁掌柜。 “丁掌柜为何觉得我林标能上这个位置?” “因为林统领来广元县多年,先前要不是被那县尉赵发压着,肯定早就造福广元县的百姓了,又何须等到杨县尊的到来?” 丁掌柜心中兴奋不已,想不到以为非常困难的任务,却如此轻松。 看来是上天都要帮助府君成事! 定了定神,又继续说道: “若是林统领不主持广元县,广元县肯定会被李统领夺取,李统领人虽然不错,可毕竟是个外来户,哪有林将军了解咱们广元县呢,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更何况,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林统领之前被赵发打压,难道以后还想如此吗?” 闻言林标突然拍案叫绝。 “说得好!但是丁掌柜这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是,小人谨记!” 丁掌柜躬身答应。 随后林标扬了扬手,有了逐客的意思。 “小人便先行告退。” 丁掌柜恭敬地走出营帐,离开守备营后,就连走路都轻快了许多。 就在他前脚刚走,张雷掀开了林标的营帐。 “林统领……” “放心吧,都在掌握之中!” …… 三日后,广元县衙传出一道令全城悲恸的消息。 县令杨临,于昨夜毒发身亡。 第141章 鹬蚌相争 “什么?广元县的杨县令死了?” 岭丰县令三十多岁,但却白发丛生,就连胡子都有些泛白。 刚刚收到消息的他“噌”地一下站起来,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县尊,应该不假,想必消息都快传遍整个西江府了。” 师爷的年龄也不大,与岭丰县令相仿,但他却有一头乌黑的头发,人也精神很多。 岭丰县令来回踱步,连续叹了几口气。 “杨临若真的死了,对我们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县尊所言甚是,当初那侯青山遣人求援时,咱们只派了一百老弱病残,最终未进到宁江城就被赶了回来,以侯青山的手段,定会秋后算账!” 自从侯青山攻打广元县,他们就看出了侯青山的野心。 若是派人帮助,将来被按个谋反的罪名,那不是妥妥要诛九族了。 即便知道朝廷势微,他一个小小县令也不敢谋反啊,但是又怕将来遭到侯青山报复。 最后在两人一合计,干脆出一百个老弱意思意思得了。 这样也算是帮你了吧,而且将来即便侯青山兵败,他们也可以说是被逼无奈,并非真心协助。 但在侯青山眼中,这无疑是一种挑衅。 “我岭丰县不是像广元县那般的边城,守备营人数还不足一千,现在杨临一死,若侯青山拿下了广元县后带人来攻,如何是好?” “那他就是明摆着要造反了!他早已不是知府,却仍以知府自居,目的就是想占据西江府,称王称霸!” 师爷义愤填膺,但是却没什么办法。 一直以来他们都本本分分做事,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岭丰县令忽然一拍桌子。 “他如此无法无天,南面的军营还是没有任何动作吗?” 他说的正是驻守在南面边境,足有五千兵马的大营。 师爷闻言,沉吟道: “没有,我估计咱们西江府的大营可能已经被人所掌控,否则不可能放任不管。” “被人掌控?是谁?” 岭丰县令大惊,他知道肯定不是侯青山掌控的,否则有这五千人,广元县早就能拿下来了,侯青山也不会来找他们几个小县出兵。 但连之前身为知府的侯青山都没能调动这批人马,西江府还有谁可以做到? 只见师爷脸色严肃地伸出了手指,指了指北方,也就是南岭外的方向。 “你说是在南岭之外?使……使君?” “极有可能!” 师爷点了点头。 “县尊不妨想想,宁江城与广元县是岭南兵力最多的两个城池,若是两败俱伤,谁能获利?” 岭丰县令深吸口气,握紧了刚才拍红的手掌。 随后露出一丝苦笑。 “好一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大周天下,真要万劫不复了吗?” “可惜杨临身死,否则咱们岭丰县即便易主,我也不希望落到侯青山或刺史的手中!” 师爷忽然有感而发。 杨临的出现让西江府的粮食产量提高不少,尤其是广元县,取消了所有苛捐杂税,田税还只收十税一。 即便如此,两季三季下来,也足够上交朝廷的税收,百姓们也都能丰衣足食。 岭丰县令点了点头,对此他也十分认同。 “杨临却有明主之风,只可惜天妒英才!” 说着,他望向远处漂浮的白云,神色黯然。 …… 宁江城府衙,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好!杨临终于死了!” 侯青山此刻心情大好,脸上喜笑颜开。 陶文也是神色轻松,随意扬了扬手,眼前戴草帽的男子自觉地退了下去。 “恭喜主公,杨临一死,接下来广元县必将混乱,咱们可趁机一举拿下!” “现在杨临已经下葬,就凭那个叫关什么寅的犯人,岂能统领得了那么多人?他也不服众啊!” 侯青山嘬了一口紫砂壶中的茶水,感觉今天的喝起来还带有一丝甘甜。 他笑着看向陶文。 “对了,任家怎么样了?” “任家听闻消息,立刻就大摆筵席,且已经同意借兵给我们。” “好,任家的数百家丁虽不堪大用,但聊胜于无,告诉他们,等拿下广元县,本官便让任家家主出任广元县县令!” 侯青山大手一挥,做出决定。 毕竟现在宁江城兵力有限,只要能出兵的,给点好处又何妨? 将来还不全是自己的! “是!不过任家主要求咱们要保住他的儿子。” 陶文说道。 侯青山微微一愣,猛然想起当初杨临清理广元县任家分支的时候,抓住了任家的二公子,一直到现在都被关押着。 还有罗晟和任远现在还在挖矿呢。 “让任家主放心便是!” 侯青山随口答应一声,又继续说道: \"尽快让广元县乱起来,给那个林标多许些好处,他们越乱,咱们的损失也就越小。\" “是,主公!” 陶文答应一声,拱了拱手。 …… 夜晚,同在宁江城内的一座偌大的府邸中。 任家家主在接待一位将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人。 桌上的茶水已经添了几遍,可见他们谈论之久。 “将军,犬子为使君做了这么多事,杨临虽死,但老夫这口气难以咽下!希望将军能够在使君面前……”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黑袍人打断,且给他的不是安慰,而是一通怒骂。 黑袍人声音有些沙哑,却充满威严。 “任家主,本将提醒你,你任家不过是使君的一条狗,这等小事岂能在使君面前提起?” “是,是,任家自然不敢有所要求。” 任家主苍老的脸上努力地陪着笑容,但他一点也不觉得卑微。 黑袍人冷哼了声。 “不过你只要一心一意跟着使君,任家总有真正飞黄腾达的一天!” “任家上下谨遵使君之命!” 任家主十分恭敬,对着外面拱了拱手。 这时黑袍人忽然起身,向着门外走去。 “你便派人帮着侯青山去拿下广元县,到时候使君会亲自来宁江城,城门之事还需你的力量。” “是,小人一定按将军的要求做好,在此恭候使君!” 说完后,任家主过了许久才抬起头来。 黑袍人已经离开了任家。 “吴荣啊吴荣,我任家多年来送了你那么多女子,竟还是一条狗!” 任家主端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 浑浊的眸子中满是阴翳。 “你吴家可不是当初的吴家了!” 第142章 广元县,有能者得之 野人镇附近的一座荒山上,新立了一座坟。 它的主人正是杨临。 此刻一名女子在坟前烧着纸钱。 “杨县尊,只半年多不见,没想到却天人相隔。” 徐子清眼中噙着泪水,脸上毫无血色。 她刚回来,就直接参加了杨临的葬礼,对于她来说,实在太过突然。 回想起杨临那天晚上找到他们家,与他们合作的一幕幕,就像是在昨天发生的事情。 虽然杨临自己酿酒,她只是售卖。 但她出入城内的酒坊时,根本无人阻拦,而且可以随意观看。 光是那份信任,就是她从来没有体会到过的。 徐家也因售卖临江仙再次翻身,但是现在,他却…… “小妹,人死不能复生,别难过了。” 徐子龙站在一旁,安慰说道。 但徐子清仿佛没有听见,还是自顾自的烧着纸钱,一言不发。 “如今杨县尊已去,我们徐家再卖的酒,该如何分配?” “先交给关先生。” 听见兄长说到卖酒,徐子清这才开口。 “也只能如此了。” 徐子龙点了点头,随后他也给杨临上了炷香。 待两人走后,黑霸从一旁走了出来,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主公的眼光真是不错,徐家兄妹的确忠心耿耿。” 正想着,一个野人镇的汉子跑了过来。 而且看起来很匆忙,应该是有大事发生。 “族长,有……有几个周人到咱们镇子上,老族长让我来喊你回去。” “周人?哪个周人?” 黑霸疑惑问道,若是广元县的,他们肯定都认识。 汉子想了想。 “好像说是什么宁江城的使者。” “宁江城使者?走,我这就回去!” 听到宁江城几个字,黑霸脸上立刻认真起来。 然而等他赶到野人镇的时候,三颗血淋淋的头颅已经挂在了镇子前的大树上。 黑野老头正指挥着年轻儿郎们,将三具无头尸体给拉出去埋了。 “父亲,这就完了?” 黑霸目瞪口呆的走上前,出声问道,不是叫我回来吗,这好像也用不着了啊。 黑野回过头看了眼黑霸,神色寻常。 “霸儿,这几人是宁江城侯青山的人,是来劝说我们去攻打广元县的,我听不过,就杀了他们。” “父亲,是不是有些草率了,不是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吗?” 黑霸这段时间在守备营中学了很多东西。 甚至兵法都学到了一点。 “你听谁说的?”黑野问道。 “在守备营里学的啊!” 闻言,黑野的两个小眼睛眨了眨。 还有些傲娇地昂了昂首。 “那是周人讲究的,咱们只是半个周人,所以没必要遵守!” “啊,还可以这样啊?” “怎么不行?你既然来了,事情就交给你了,我这个老族长管不动咯。” 说完,黑野一瘸一拐地向野人镇走去。 现在的野人镇可不比之前,现在可好太多了,就连破旧的房屋都很少见。 只要家里房子有破损的,都可以去广元县的砖窑那,拉些砖石回去盖房子。 当然也不是免费,规定要用粮食去换,不过也不贵就是了。 黑霸无奈挠了挠头,有些后悔接过族长的重担了。 “你去广元县把这件事告诉关先生。” “是!” 之前那个汉子答应一声,一溜烟就跑没了影。 去广元县可是个好差事,能在城里玩一会儿不说,说不定还能物色个姑娘。 黑霸则径直来到野人镇的一处偏僻院落,恭敬地站在门口。 “老族长做的不错,这次事情你们野人镇无需参与进来。” 一道略带虚弱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 广元县县衙,忽然一队人马将其团团包围。 “林标,县尊刚刚下葬,你就想抢夺广元县?!” 关寅带着一帮衙役,守在县衙门口,厉声说道。 林标抽出长刀,冷漠地看了眼关寅。 “我乃广元县守备营统领!如今县衙内,一无县令,二无县丞,三无县尉,我林标怎就不可治理这广元县呢?” “哼,若不是县尊,你如今还是个被人架空的傀儡,焉能再次嗷嗷狂吠?!” 关寅毫不留情,直接戳人短处。 只见林标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抬起手挥了挥,营兵们继续逼迫上前。 “广元县,有能者居之!你关寅不过一刑徒,李剑不过一家奴,有何能耐统治一县之地,我林标乃众望所归!” 说罢,他便直接下令让营兵们往县衙里冲。 几十名衙役根本拦截不住,瞬间被杀得人仰马翻。 就在这时,李剑突然率军赶到,很快便与林标的人马战在一起。 听着震天的喊杀声,躲在不远处的丁掌柜将一切尽收眼底。 “打吧,打得越乱越好!” 随后他趁着没人,转了好几个巷子才到一家破败的小院中。 等待他的正是之前那个戴着草帽的男子。 “快回去禀报先生,林标已经反了,正与李剑的人马厮杀。” “好,对了,我离开宁江城之前,先生说林标或许不是李剑的对手,届时还需你的全力帮助。” 草帽男子言道。 丁掌柜点了点头,其实他并不认为林标会输。 以为这些天他与林标见了几面,发现林标统兵很有章法,且人数有一千余人,不像会败。 见丁掌柜目光有些疑惑。 草帽男子解释道: “城外军寨的独立营统领章亥,与李剑有旧,两人合力林标自然不敌。且军寨与广元县互成掎角之势,若我们攻打广元县,独立营的两千人马就会从后方袭扰。” “所以我们必须帮助林标,让他多坚持些时日,将军寨中的人马引入广元县厮杀,待双方两败俱伤,我们才能一举攻下!” 若是之前,侯青山完全可以自己去干独立营。 但现在他的兵力根本不够,若是在攻城之时被袭扰,将会大受影响。 所以陶文只能用这样的计策。 若不是杨临身死,广元县内讧,他们根本不可能再打广元县的主意。 “好,我明白了!” 丁掌柜沉声说道。 他知道这次要大出血了,想帮林标那得付出很大的代价。 第143章 林统领,我是来帮你的呀 月黑风高,广元县城南的一片民房中。 陈遵满脸“血迹”,偷偷摸摸地找到林标。 “林统领,咱们准备的畜生血都快用完了,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林标见到陈遵,连忙到门外看了看。 发现空无一人后才舒了口气。 “你不是死了吗?谁让你来的!” “林统领,好多兄弟都说身上抹的血不够多,装的不像,问我能不能多准备点。” 听到陈遵的话,林标一脸懵逼。 不是,谁让你们要装得那么像的,意思意思不就得了? 你们是当兵的,不是戏子啊! 似乎是看出了林标的想法,陈遵微笑着说道: “林统领,是县尊让我们装像一点的,他说,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林标一时语噎,尴尬得眨了眨眼。 “咳,是该装得像点,不然让有心之人看见会坏了大事,这样,畜生的血不够用,就去布坊找染料凑合用一下,估计不出两天他们就该有动作了。” “好嘞,我这就去。” “别,你下午已经死了,我会安排人去!” 林标立刻阻止,生怕这家伙还偷偷摸摸的出去。 那丁掌柜这段时间可没少往这跑,说是为了支持他,送各种物资过来。 实际就是来打探情况的。 陈遵闻言答应了一声,屁颠屁颠的跑了出去。 虽然染料看起来有点假,但好过没有啊。 那些细作也不可能近身来看你人死没死。 林标送走陈遵后,舒舒服服地坐到椅子上,饮了一口茶水。 望着新点燃的灯火,林标的眸子越来越亮。 回想几天前,杨临的状况越来越差,脸色已经开始发黑,陆大夫也已经束手无策。 当时所有人都急得团团转,以为杨临真的快不行了。 这时候张雷收到城门守将的通知。 说是一个叫赵川的带着一队人前来归队,其中还有一位老妪。 听到这个消息,张雷和李剑顿时兴奋的差点跳起来。 他们是知道杨临对赵川的吩咐的。 没想到在关键时刻,赵川居然真的将神医给带来了。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县尊果然是福大命大之人,我林标走错了半辈子路,唯独这次走对了!” 他不禁感慨。 …… 就在林标准备休息的时候,李剑的大营中,一伙蒙面人正在靠近粮仓。 巧的是附近竟然一支巡视的队伍都没有。 “王队正,多亏了你调动了巡防,否则我们也没这么容易进来。” 为首的黑衣人小声对一名穿着盔甲的守备营队正说道。 那队正是张雷下面的,手下有着五十余人。 “丁掌柜言重了,你我都在为府君做事,自然该相互配合。” “好,事成之后,我必为王队正请功!” “多谢丁掌柜!” 言罢,王队正便趁着夜色回到自己驻守的地方,假装从来没离开过。 但黑暗中有一双眼睛早已盯上了他。 丁掌柜望了望躲在粮仓边角的二十余黑衣人,心都在滴血。 这些都是他自己养了多年的家丁。 这次过后,不知道还能活下几人。 但想到自己在宁江城里的老婆孩子,他咬了咬牙,目光更加坚定了几分。 “举火!” 一声命令,二十余人纷纷掏出小型火把,并打开火折子将其点燃。 随后他们四散开来,目的是将火把扔进粮仓,焚烧粮食。 “什么人!” 突然一声大喝,打破了夜的宁静。 丁掌柜大惊,将手中短刀用力一掷,径直插入了刚才喊话的营兵胸口。 但为时已晚,整座大营瞬间明亮起来。 四面八方的脚步声都在往这边赶,灯火也越来越多。 “该死!快烧粮!” 丁掌柜咒骂一声,连忙将火把扔进最近的一个营帐内。 其他刚散出去的黑衣人也纷纷扔出手中的火把。 一时间,十数团小型的火势开始蔓延。 见已经来不及焚烧整个粮仓,丁掌柜不再犹豫,立即吹响了哨子。 黑衣人们听见之后,纷纷朝着来时的大门方向撤退。 可不远处的营兵已经冲了过来。 “有人烧粮,快救火!” “走水了!” “有人闯营,快拦住他们!” 一时间,各种纷乱嘈杂的声音传来。 很快,有营兵已经拦在丁掌柜等人的身前,与黑衣人战在一起。 丁掌柜看着文弱,身手却非常不赖。 赤手空拳连续打倒了两名营兵,并抢了他们的刀。 “掌柜的,你先走!” 一名黑衣人快速奔来,将联手对付丁掌柜的几名营兵给击退。 丁掌柜回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汝妻儿,吾养之!” “多谢掌柜!杀!” 黑衣人大喊一声,壮着胆子冲到了营兵们的身前,然而还未等他出手,瞬间数根长枪扎成了筛子。 丁掌柜都看傻了,这掩护得也太快了,他还没来得及跑呢。 但没时间多想,他只能继续朝着大门狂奔。 “啊——” 接连不断的呼喊声响起,丁掌柜身后的黑衣人一个个倒在了血泊之中。 拢共就二十多人,在他们杀出营门的时候,包括丁掌柜自己,也只剩下了三人。 而且身后起码有数百的精兵在追赶他们。 丁掌柜脸色绝望,捂着正在淌血的伤口,一直朝着林标扎营的位置狂奔。 这时身后火光大作,直接照亮了这一方天地。 丁掌柜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笑容。 但却没高兴多久,就听见一阵马蹄声疾驰而来。 “掌柜的,后面有骑兵!” 一名黑衣人跑得实在跑不动了,扶着墙延大喘着粗气,眼睛盯着后面。 “弟兄们,下去之后,再继续做兄弟!” “好!” 就在丁掌柜在等待死亡的到来时,街道对面忽然亮起了一大片的火把。 看清来人之后,他喜出望外。 “是林统领带人来了!咱们有救了!” 另外两名黑衣人顿时兴奋了起来,感觉身上的伤都不那么疼了。 直到林标列阵向前,将刚追上来的骑兵纷纷逼退,丁掌柜才松了口气。 “林统领,是我啊,南云杂肆的掌柜!” 他慌忙来到营兵们前面,脱掉脸上的布,露出面庞。 林标闻声,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哦?丁掌柜,你怎么在这,还穿着这身?” “林统领,我仰慕你的为人,希望你能执掌广元县,所以带着家丁焚了李剑的粮草,这样林统领便立于不败之地!” 丁掌柜一副慷慨激昂的样子。 林标望了眼前面的冲天火光,点了点头,没有任何表情。 “好,做的不错,给我架起来!” 话音落下,几名营兵突然动手,直接将丁掌柜三人缴了械,并拔出刀架脖子上。 丁掌柜直接愣住。 “林统领,我是来帮你的啊!” 第144章 什么?林标要投靠本官? “帮我?没错,你已经帮我了。” 林标扫了他一眼,带着神秘的微笑。 见林标突然反常,丁掌柜心里咯噔一下,但一时之间想不明白究竟。 他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差错,更不知道林标为什么要抓他。 这时,忽然有马蹄声从大营的方向过来。 李剑骑在马上,缓步靠近。 “老林,你看这火烧的怎样,要不要再加大点,让城外看个清楚?” “李统领,我看差不多了,太大了反而不好。” 林标摇头说道。 看到李剑孤身而来,又听到两人的对话后,丁掌柜的脑袋瞬间就嗡了一下。 他脸色巨变,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居然……居然全都是假的!你根本就没有反叛,难道杨临也……” 丁掌柜指着林标,心中愤怒无比。 杨临下葬那天他是亲眼看到的,甚至连杨临的遗容他都瞄到过一眼。 “不,杨临死了,肯定死了的!” 丁掌柜喃喃自语,不敢相信这真实的一切。 因为若一切都是陷阱,那府君和先生必然已经中计。 自己留在府城的家小恐怕毫无希望了。 想到这里,他毅然对林标说道: “林统领,我是侯知府的人,你若投靠府君,他必让你做广元县的县令,如何?” 林标剜了他一眼,神色轻蔑。 “不怎么样,再说你家府君早已不是知府了。” “你……” 丁掌柜刚刚开口,只听见咻咻几道箭矢破空的声音。 两名黑衣人被当场射杀,只剩下他在那瑟瑟发抖。 “李统领,此人还有些用处。” 林标出声说道。 李剑则点了点头,同意了林标的话。 “这场大火一起,侯青山定会收到消息,等明日章亥入城,再打几场便能引他们出洞。” “没想到我们守备营中竟有人被买通,好在张雷发现得及时,不然咱们可能功亏一篑了。不过如此也好,咱们广元县算是彻底清扫了一遍。” 林标说的,就是私放丁掌柜进入粮仓的那名队正。 守备营的条件都那么好了,居然还有人背叛,真是人心不足! 好在张雷的心思比较细腻,早早就发现了异常,但没有立刻揭穿,而是留到了现在才加以利用。 让那队正驻守假粮草,就是为了给他机会勾结别人来焚烧,造成李剑损失粮草的假象。 如此一来,广元县内战事焦灼的信号就散布了出去。 一旁动都不敢动的丁掌柜越听脸色越加难看。 他就像一只泄了气的气球,眼中无一点光亮。 “府君,陶先生,我尽力了!” “你尽力了,那你的家人呢?你的一妻一妾,三儿一女呢?” 闻言,丁掌柜猛然看向林标。 “你怎么知道我家的情况?” 说到这他忽然想起什么,瞳孔骤然一缩。 “是小四?!” 话音刚落,李剑身后的营兵们分出一条路。 一个已经脱掉头巾的黑衣人缓缓走来。 “掌柜的,是我。” 看见来人,丁掌柜心中了然,随后一阵苦笑。 “先生输给杨县令,不冤。” “丁掌柜,多的也不说了,要么与我们合作,我林标保证能救出你的妻儿,要么……死!” 林标目光淡漠地看着丁掌柜,心中已经知道对方会如何选择。 …… 天际破晓,一丝光亮照射在广元县的房屋上,倒显得有些金碧辉煌。 广元县北二十里外,一队人马于日前就已经扎营在此。 这些正是侯青山几乎全部的家底,包括东拼西凑来的,一共有着四千余人。 只等广元县两败俱伤之后,他将以雷霆之势夺取广元县。 接着不仅能一统西江府,还能获得杨临的酿酒秘方。 有粮有钱,有人有地,将来不论南岭之外怎么变化,他侯青山也能稳如老狗。 “主公,独立营入城了,城内喊杀声很大!” 陶文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来到侯青山的营帐内。 侯青山刚刚起床,连衣服都没穿好。 一听到消息后,也顾不上穿了。 “好!好啊,章亥一入城,那林标必不能守住,今日就能见分晓!” “不错,厮杀了两天,广元县的兵力能剩下一半就不错了,只是那群蛮人杀了我们派去的使者,且始终没有动静。” 陶文微微皱眉,那野人镇的蛮人太过可恶。 侯青山却一笑,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说道: “先生,这反而是好事,说明杨临一死,他手下的将领都指挥不动那群蛮人了,也省得他们出来捣乱。” “主公这么说也有道理,野人镇的蛮人士卒虽然不多,但各个勇猛异常,上次偷袭我军可造成了不小的伤亡,也不知那杨临是如何说服他们的。” “无非是许以重利罢了,等本官夺下广元县,也能利用他们,别忘了南边还有个大营。” 侯青山说到这里,脸色就变得有些难看。 一直以来,西江府大营都不听他的,让他很气愤,却又无可奈何。 等到晌午时分,一匹快马急驰而来。 戴着草帽的男子翻身下马,直接来到陶文身边。 “城内局势如何?” 陶文迫不及待,立马问道。 男子脱下草帽,从帽檐的夹层中取出一张薄薄的丝绸,上面写满了字。 “先生,城门如今已经进不去了,但我和丁掌柜事先早已约好,这就是在约定的墙角处捡到的传信。” 男子说完,恭敬地将手中的东西递给陶文。 陶文接过后,小心翼翼地将其翻开。 很快,他的脸上就写满了兴奋。 “这封信真假可否确定?” “能,那个墙角是我前两日刚与丁掌柜确定,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好!” 只听陶文大呼一声,连忙拿着丝绸找到了侯青山。 “主公,那林标不敌李剑和章亥联手,已经兵败,龟缩在城南一带,且被丁求说动,要投靠主公!” “什么?林标要投靠本官?” 侯青山握着紫砂壶的手都有些颤抖,纯属激动的。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 陶文点了点头说道: “信中所说,今晚丑时,他将在南城门上举火为号,打开城门迎主公大军入城!” 第145章 他是家主,要杀他,得加钱! 丑时,林标带着丁掌柜站在南门的城楼上。 “是非成败,在此一举!” “点火!” 随着林标一声令下,一名亲兵点燃了手中的火把。 一抹火光在黑漆漆的夜空中孤独地摇晃着。 不多时,城外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一大队人马,趁着月色,到达城门下。 “开门!” 轰—— 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里面漆黑一片。 “府君可来了?” 林标对着下面即将进城的人喊道。 数息过后,才有回应传来。 “我乃宁江城守备营副统领,张卓,府君在大军之后!” 林标目光微沉,发现进城的士卒只有一千人左右。 看来侯青山也没那么容易上当。 通过丁求丁掌柜的情报,他已经知道了,以往的计划都是一个叫陶文的谋士定下的。 不过在他眼中,这个陶文和关先生比起来,还是有点差距的。 随后他走下城墙。 “张统领,你这带的兵力有些少,恐怕敌不过章亥的人马,那都是流放来的犯人,凶狠着呢!” “是啊,张统领,先生为何只派了这么点人?” 林标的话刚说完,丁求立刻上来打着帮腔。 见到是丁求本人,张卓心中舒了口气,看来林标投靠府君之事,没有问题。 其实他不过是陶文派来探路的,以免遇到陷阱。 “林统领,你们还有多少人?”张卓出声问道。 “只剩下四五百人守着这座城门,若是府君再不派人来,我已经打算弃城而走了。” 林标神情悲愤,演技超然。 果然,张卓陡然拔出长刀。 “弃城而走岂不可惜?无妨,既然本将来了,广元县就已经是府君的了。” 说到这,张卓回头吩咐一名亲兵回去报信求援。 又接着对于林标说道: “兵贵神速,还请林统领整备兵马,半个时辰后援军一到,便与本将一同袭营,争取天亮之前拿下广元县,献给府君!” 林标听后双眼顿时一亮。 “是!” …… 与此同时的宁江城,任家。 任家家主站在一百名家丁的前面。 今夜,他将做一件大事。 西江府大营的兵马就在城外,他要帮楚州刺史吴荣,夺下宁江城! 目光扫过眼前的家丁们,这些可跟派给侯青山的乌合之众不一样,这些可是他任家专门训练过的武士。 身手都至少比一般的士兵要强一些。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上月亮的位置。 随后说道:“西门守城士卒最少,寅时出发,必须要在一刻钟内打开城门!” 然而他的话音落下,场内竟沉寂了下来。 无一人答声。 他皱起眉头,看向这群黑衣人的首领。 “任一?” 站在最前面的那位高大些的家丁,依旧没有反应。 就在这时,忽然有几只火把从外面进来。 守门的任家家丁没有任何阻拦。 “家主,别来无恙啊!” 未闻其人先闻其声,任远的声音沧桑而沙哑,其中还带着一丝兴奋。 见到来人,任家主满脸惊愕。 “任远?是你?你不是在十万大山挖矿吗?” 任远年纪六旬,论辈分,宁江城任家家主,得叫他叫一声堂哥。 但此时任家主并没有一点尊崇的意思。 “虽然已经分家,但见到长者却直呼其名,我任家的家教就是这般教你的吗?” 任远眯着眼睛,原本就苍老的容颜,在经过几个月的挖矿之后,更显老态龙钟。 他身后跟着的几人都披着长袍,带着连帽,看不清相貌。 “广元县任家已被杨临灭族,你为何出现在此?还有,我儿子现在如何了?” “你的问题有点多。” 任远冷声说道。 他之前做的那些龌龊事,都是听主家的吩咐,包括送少女给那位。 结果出事之后,主家竟然对他不管不顾。 他被杨临判处流放岭南,连续挖了几个月的矿,他一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 好在杨临对待犯人还算有良心,至少每天有两顿饭可以吃。 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刑徒愿意听杨临的号令,到独立营参军的原因。 直觉告诉任家主,任远来者不善。 于是他直接下达命令。 “任一,把他们拿下!” 声音中气十足,但奇怪的是,任一还是没有反应。 接着任远嘲笑般的看了任家主一眼,轻轻挥了挥手。 只见任一猛然拔出刀刃,面对任家主,逼迫上前。 见状,任家主大吃一惊。 他打死都没想到,任家的家丁竟然不听自己的,反而听从分家之人。 “任一,你居然背叛任家?” 任一仍旧面不改色。 “家主,对于我来说,你们都姓任。” “杀了他,等我收服整个任家,答应你的都会给你。” 任远眼中带着杀意,指了指任家主。 “他是家主,要杀他,得加钱!” 任一回头,面带期望地看着任远。 就连场中的百余家丁也纷纷投来目光。 “再加一成!” “成交!” 听到这任家主许是怕了,连忙加重筹码。 “他给你的,我也能给,且我给你双倍!” 然而任一根本没有任何停顿,手中刀光一闪,顿时鲜血飞溅。 任家主甚至来不及呼救,就被抹了脖子。 他眼睛瞪得很大,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死了,因为他一点防备都不曾有。 任远看了眼狠辣的任一,心中给他打上了必杀的标签。 “今晚无需行动,都回去吧!” “是!” 任意答应一声,带着家丁们离开了这里。 他们走后,一直跟在任远身后的一名黑袍人,走上前来。 “恭喜任家主,马上就能掌控府城任家,成为新的家主!” 关寅脱下连帽,对任远拱了拱手。 闻言,任远也回了一礼。 “都是先生的功劳,先生说的没错,哪有什么忠心,不过是好处没给够罢了。” 为了收买任一,他可是冒着风险花了不小的代价。 但是回报也是不菲的。 关寅笑了笑,不再说话,而是看了眼远方广元县的方向。 不知道李剑和林标他们进行的怎么样了。 自从侯青山攻打广元县之后,关寅就一直坐不住,因为他知道侯青山不会善罢甘休。 而他从来就不是被动的人。 这点从他主动引起杨临的注意,就能看得出来。 于是他利用起广元县任家的任远,罗家的罗晟。 在他出钱出人的情况下,偷偷潜进宁江城,暗中慢慢掌握力量。 直到今天,任家空虚,他便直接发难。 “想必罗晟也成功了吧。” 关寅喃喃自语。 第146章 大智若妖杨状元 “报!广元县已经拿下!” 随着清晨第一道曙光而来的,还有一名斥候。 “你再说一遍!” “回禀府君,广元县已经被张统领拿下!” 斥侯挺着胸膛,扯开嗓子喊道。 “好!” 侯青山面色一喜,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只要快速整合兵力,很快便能掌握整个西江府。 至于那五千西江府的边军,早晚都是自己的。 陶文赶忙说道: “主公,既然张统领已经拿下广元县,我们便尽快入城寻找酿酒秘方,谨防有心之人盗走或毁去。” “好,便按先生之意,入城!” 很快,千余人浩浩荡荡得开往广元县。 望着看起来不高,却十分坚固的城墙,陶文不禁感叹。 这里曾经葬送过他们数百士卒的生命,这次却可以轻轻松松地走进去。 但本来还在感慨的陶文,一进入广元县,就皱起了眉头。 “主公,有些不对劲。” “哦?先生何意?” 侯青山正沉浸在喜悦之中,听陶文一言,思绪立刻便被拉了回来。 这时张卓正好从城内赶来,脸上春风满面。 “府君,先生,那李剑与章亥不值一提,末将一个回合就将他们杀得人仰马翻,都于黎明前弃城而走了,将士们正在肃清残兵。” “林标呢?” 陶文直接问道。 “林标?” 闻言,张卓左看看右看看,又挠了挠头。 “应该在城里找残兵吧,刚才还看见了。” 陶文却摇了摇头,沉声说道: “主公,有些不对,这广元县内竟如此安静。” “哦,先生说的是这个啊,末将进来就发现了,许多百姓家已经人去楼空,估计从杨临死后,就都逃难去了。” 张卓说话的语气都有些不爽。 他本来还想放纵士兵劫掠呢,结果基本上都是空的。 陶文听见解释,依旧满面愁容。 “不对,即便如此也不可能一丝炊烟都没有!主公可曾听闻那杨临在松山城如何对付金人的?” “先生是说空城计?最后还纵火焚烧?” 侯青山倒是记得清楚。 “不错,快去附近看看,民房内有没有易燃之物。” 陶文连忙吩咐了一队士卒,让他们去附近看看。 不一会儿,士卒回来禀报,说是没有什么易燃物,只是普通的民屋罢了。 侯青山拍了拍陶文的手臂。 “先生许是戒备心太过于重了,想那……” “不好了!” 侯青山的话还没说完,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名士卒匆忙赶来。 “张统领,不好了,那林标突然对兄弟们下手?” “什么?府君,末将先去查看。” 张卓脸色一变,看了眼侯青山后,连忙跑上前去。 陶文则是带着侯青山往城门的方向走。 为了更加有保障,已经做好随时退走的准备。 却没成想,刚走到城门口,城外突然杀来了大批兵马。 各个都利刃在手,足有上千之多。 “快关城门!” 陶文立刻喊道。 现在他们的兵马分布在整个城中,眼前这点人出去,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侯青山见此情形也反应了过来。 弱弱问道:“陶先生,咱们莫不是中计了?” 陶文脸色微白,深吸了口气。 “主公莫急,咱们尚有机会,城中还有数千兵马,未必会输!” “全听先生的。” 太阳越来越高,已经快要入夏,清晨的风并不会寒冷,反而有种温暖的感觉。 很快,城内的喊杀声越来越大,城外的兵马也越聚越多。 “不可能啊,即便林标诈降,他们打了这么多天,我们的人亲眼看见死了那么多人,怎还会有如此多的兵力?” 侯青山非常疑惑。 陶文则倚靠在墙垛上,仿佛浑身没有了力气。 “主公,看城外的旗帜。” “旗帜?” 侯青山看了过去,那是一张写有大大“杨”字的旗帜。 不用想,这绝对是关寅之作。 关键的是在旗帜的下方有一辆马车,一直与杨临形影不离的牛二正站在一旁。 给人的感觉就是里面坐着的,正是杨临。 “这是杨临的马车,难道杨临没死?” 侯青山担心说道,手中的紫砂壶都差点拿不住。 陶文面色凝重,如今他也猜不透了。 但若杨临真的没死,那他们将彻彻底底的中计,更会万劫不复! 不多时,张卓身上带着伤回来。 “府君,林标反了,而且城内突然出现了好多敌军,将士们被突然袭击,已经节节败退。” 数千人马就这么败了? 这城内到底藏着多少人啊! 虽然很多是东拼西凑出来的乌合之众,但即便是抓几千头猪,短时间内也抓不住啊。 “主公,不如先突围出去!”无奈之下,陶文只能说道。 随后他们打开城门,城外恭候多时的营兵们立刻迎了上来,李剑首当其冲。 “侯府君,这是打算往哪走呢?” 杨临掀开车帘子,站在马车头上用力喊道。 许是毒素还没有清除干净,他的脸色现在非常苍白,嘴唇也由黑色变得苍白。 刚才大声讲话,让他不禁咳嗽了几声,有些难受。 但还有比他更难受的人。 侯青山骑在马上,在见到杨临的那一刻,感觉天都塌了。 两人上次见面时,杨临还在想办法给他侯青山好处,这才多久,不仅兵戎相见,他还大败而归。 “杨临啊杨临,不愧状元之才,你真是大智若妖!” 陶文绝望得看着杨临的身影。 既然杨临未死,那先前的那些,十有九成都是假的。 一切都是为了吸引他们入城,随后一网打尽。 而他陶文,竟然一步步落入这个连环陷阱之中,不能自查。 “杨临,是胜是负,尚未可知!” 侯青山一咬牙,出了城门后,在士卒的掩护下,带着亲兵直接往北边走。 陶文也统领着剩下的营兵,径直向杨临的军阵开过去。 他要主动出击,为侯青山赢得逃走的机会。 杨临见状也不再犹豫,直接下令冲锋。 “兄弟们,跟我追!” 齐丰第一时间便带着百余骑兵猛追侯青山。 这个罪魁祸首决不能让其逃了。 …… 与此同时,宁江城外。 一名将军看着紧紧关闭的城门,一言不发。 “来人,速去禀报使君,任家没有按照计划打开城门,请求下一步如何行动!” “是!” 一名传信兵领命,骑着快马,往北而去。 第147章 我主在北,不可使我面南而死 广元县南城门外,数千人马已经厮杀结束。 有着最新制造出的数百支神臂弩,陶文带领的宁江城营兵,就如土鸡瓦狗一般。 还未靠近便被箭矢射杀了一半。 剩下的人马直接崩溃,根本翻不出什么浪花。 陶文虽是一介文士,但也不失血性。 虽然一个人没杀便被抓获,但也值得让杨临高看一眼。 “你就是侯青山身边的谋士,代州人,陶文?” 杨临骑在马上,牛二亲自为他牵绳,走得很慢。 陶文正视杨临,脸上没有任何惧意,甚至有些云淡风轻的感觉。 “没错。” “你的计策不错,蛊惑人心,制造内乱,趁机夺取城池,若我真的死了,你估计可以成功。” 杨临翻身下马,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好在牛二及时将他扶住。 陶文目光扫视。 “你的确中了毒?” 杨临点了点头,没有掩饰,随后向陶文走近了几步。 “莫统领的毒虽强,但我命不该绝,陶文,我敬重你的能力,可愿归降?” “不降!” 陶文甚至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拒绝了杨临。 这时丁求丁掌柜走了过来。 “先生,侯府君大势已去,不如降了吧,我久居广元县,深知杨县令乃爱民如子之人,且还是新任西江府知府,是为明主!” “哼!我陶文既已认主,便不会背叛,岂会是你这等贪生怕死之徒!” 说完,他正视杨临,眼神决然。 “杨县令,可速斩我!” 闻言,杨临倒有些钦佩,这一趟北上,他见惯了背叛。 没想到区区侯青山,还能有此等义士为其效力。 他还未出言,丁求却听不下去了,直接开口叫骂。 “我呸,你陶文忠心耿耿,难道我就不忠心吗?可为什么要控制我的家人?如今我背叛府君全乃拜你所赐!” 丁求口水横飞,但陶文不为所动。 似乎也没打算理他。 见劝降不成,杨临也不多废话。 “我成全你,说吧,有何遗言?” 只见陶文一挥衣袖,望向北方侯青山逃走的方向 “我主在北,不可使我面南而死!” “放心,你主侯青山,逃不掉,我可将你们葬在一起!” “多谢!” 陶文拱了拱手。 恍惚间想起了初与侯青山相识的时刻。 其实他也是收到冤枉,被流放过来的罪犯。 在路过宁江城的时被侯青山看中,随后侯青山贿赂官差,将他给留了下来。 身处黑暗之中,侯青山就像一束光照亮了他。 他知道侯青山是个贪财之人,是个利己主义者,将来难成大事。 但他并不在意。 他只是想凭借自己的努力,让侯青山稳坐一方。 杨临望着陶文被带下去的背影,不禁感慨。 “代州义士何其之多,只可惜当权者不能知人善用!” 遥想徐字营的徐年,十骑入北齐的游侠,用命守城的义士。 甚至是马匪王麻子,都打出了抗金救国的旗号。 牛二取下挂在马上的水袋,为杨临打开塞子。 “东家,神医嘱咐你要多喝水,能让体内的毒排出更快一些。” “我知道了。” 杨临接过,小小饮了一口。 这回他是真的在生死线上挣扎了很久,那如坠入深渊般的无力感,他再也不想体会。 不多时,城内的林标骑马出来。 “主公,城内的战斗已经结束,有百姓相助,我们都无需怎么出力,大部分敌军都投降了。” “好,可有找到宁江城的守备营统领莫泉?” “莫泉?并无。” 杨临皱了皱眉,这次城内城外都没见到莫泉的踪影。 方才还问了丁求,他也并不知情。 不知道这身手极好的家伙躲到哪里去了,莫非在宁江城没有跟来? 杨临现在已经有了阴影,只要这人一天不死,他就一天不能放心。 倒是关寅去了宁江城,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东家,那莫泉无论剑术还是暗器都出神入化,若躲在暗处偷袭,会让人防不胜防。” 李剑也有些担忧。 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是亲眼看见杨临受伤的,那种程度普通人很难反应得过来。 若是莫泉再行刺,这谁受得了啊。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对杨临说道: “东家,或许有个办法,咱们狱里的那个杀手也是用剑高手,而且既然是杀手,找人应当不在话下。” “你是说燕州雪无痕?” 杨临想了想,记起了那个曾经刺杀过他的男子。 关了这么久,再有锐气也该磨平了吧。 “这个主意不错,专业的事便可交给专业的人来做,等下回到广元县我就去找他。” 关乎身家性命,杨临准备亲自去劝说对方。 直至太阳快落山,齐丰才带着骑兵营赶回。 数十人浑身浴血,一看就是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齐丰见到杨临后,将手中的布裹用力一掷。 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 正是侯青山。 “主公,幸不辱命!” “好!做的不错!” 杨临夸赞一声,用尽全力才翻身上马。 他要骑在马上游走全城,告诉广元县所有百姓,你们的县尊回来了! 果然一入城,整个广元县的百姓们相互奔走。 之前杨临身死的消息让他们哭红了眼,现在杨临死而复生的消息让他们再次红了眼眶。 “县尊啊县尊,你咋这么顽皮呢,净骗小老儿的眼泪。” 一个五十余岁的老汉站在庄稼地里,用满是泥土的手抹着眼睛。 一旁的妇人白了她一眼。 “快入土的人了,哭个什么劲哭,人家当官的生死你管得着吗?” 一听这话,老汉差点没背过气去。 怒气冲冲地指着自己的老妻。 “你这不知好歹的婆子,要不是县尊,咱家连税粮都交不起,你还想吃白米饭?这日子不过了,你回你的娘家,老子不和你过了!” “哎哟,我还哪有娘家啊,老头子我说错了还不行吗,多亏了县尊,多亏了县尊。” 妇人一听,瞬间不自在了。 没想到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言,自家老头子竟然这般反应。 老汉见状这才消停,只是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这时妇人转移话题,有些担忧得说道:“也不知道全儿咋样了,年前非要去参军。” “还能咋样,跟着县尊,是我王家的福气。” 老汉重新拿起锄头,奋力地继续开荒。 第148章 我剑也未尝不利 杨临一回到县衙,便被叶神医逮到个正着。 “你这小子,老娘千叮咛万嘱咐,你体内毒素未全部除尽,需卧床修养,怎出了门还骑了马?” 叶神医盯着杨临,脸上有些不悦。 当初她是看在凉王世子萧云的面子上,才收下了杨临带去的那几个伤者。 没想到他们伤好之后,竟然赖着不走。 软磨硬泡了几个月,她才答应来岭南,不过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结果一来,刚好碰到杨临身中剧毒。 杨临庆幸她没有一般小说中那些神医的怪癖,什么三不医,什么性子怪。 医者学医,就是为了治病救人。 放着病人不救,还能称之为神医吗? “过来趴下!” 叶神医加重了语气。 杨临大气都不敢喘,乖乖地脱下外衣,趴在床上。 随后叶神医清退了除小翠之外的所有人,取出一包银针。 在火上微微烤过之后,依次扎在杨临身上。 杨临顿时感觉体内有一股暖流,游荡在他的四肢百骸中。 “果然还是中医神奇。”杨临轻轻嘟囔了一声。 “什么?” 叶神医耳力很好。 “没什么,只是觉得叶神医的医术如此高明,当世少见!” “你体内的毒之所以难解,是因为此乃双生毒,也可称作毒上毒,并不是一种毒药,许多医者只能认出一种,难以认全。” “原来如此。” 杨临点了点头,死里逃生的他现在特别享受生的乐趣。 忽然他话锋一转。 “恕小子多嘴,不知叶神医与凉王世子萧云,是何关系?” 闻言,叶神医正在炮制药材的手微微一愣。 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他得叫老娘一声奶奶。” “奶奶?” 杨临有些惊讶。 但叶神医没有再说话,只自顾自得在磨着药材。 见没有声音回应,杨临也不再多问。 看来老凉王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只不过现在的凉王,多少有些飘了。 …… 长京城,皇宫。 凉王萧定自打着铲除奸佞,安邦定国的旗号,被丞相冯琅邀请入京以来,很快就掌握了朝政。 周衍被迫禅位后,一直被幽禁在皇城一角,生死不明。 新帝周弘是个傻子,每天只知道和太监宫女玩耍。 别说朝政了,就是学也没去上过。 且现在还有传言说皇帝周弘,不是先皇的子嗣,乃是吴太后和别人苟且而来。 但已经死无对证,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没人敢随意谈论此事。 太和殿内。 周弘正昏昏欲睡地坐在龙椅上,文武百官分列两边。 在龙椅右下侧的位置,还摆着一张桌案。 大将军萧定端坐在上面,缓缓开口。 “今北方大部已失,虎王关亦被金人占领,虽有林老将军驻守安原城,但长京城仍然岌岌可危,我意迁都南下,诸位以为如何?” 只见他目光扫视过殿内官员,最后看向丞相冯琅。 冯琅恭敬地站出。 “大将军所言不无道理,一国之都岂能处在危险之中,暴露在敌人的屠刀之下,臣附议!” “迁都南下实乃国策,去年金人就已经兵临城下,若是秋收之后再来,现在已无蜀王,我大周如何抵挡?” “臣附议!” 一时间,朝堂内起码有三分之一人纷纷表示支持。 迁都南下嘛,之前吴氏掌权的时候就已经廷议过的,无非再走一遍流程。 见大家都很配合,萧定非常满意。 可他想迁都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是因为他的凉州被夺。 萧云以世子的名义,收服了凉州大部分的地盘,如今让他骑虎难下。 回凉州剿灭他们吧,他又舍不得朝廷。 不去吧,他的凉州兵源就断了,他所带来的几万凉州兵也就成了孤军。 加上金人随时可能会卷土重来。 与其和金人拼命,还不如趁着兵强马壮之时,到南方重新建立起一个朝廷,再练新军。 只要有朝廷和皇帝在手,无论在哪里,他都是太上皇般的存在。 “此事那就定下,若有不从者,斩!” 萧定懒得再议,直接大手一挥,展示了他的霸道。 有些刚想开口反对的大臣闻言,又悻悻的憋了回去,不敢出声。 要知道这个大将军,可是一言不合就要取人性命的存在。 此时一个站在吏部尚书司马镇后面的青年站了出来。 正是榜眼司马文,如今他也被封官。 司马文的眼神中非常不满,有些狠厉得看向坐在上面的萧定。 “金人刚退,丞相召尔等入京,以为辅佐天子,安定庶民,巩固中州城防,而你却要迁都南下,这不是在告诉金人我大周软弱,只会逃走吗?到时候不仅现在的燕州和代州,将来整个北方,都会落入金人的手中!” “所以臣反对!” 司马文严肃说道,他说话的底气十足,脸上没有丝毫惧意。 要知道,他司马家在青州可是妥妥的王者,父亲司马安才带回去数万兵马。 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 “就连北齐女帝都能御驾亲征,不肯后退一步,他们不仅挡住了金人入侵的脚步,如今还在收复国土,难道我坐拥十三州的大周,还比不过北齐吗?” 司马文的话字字铿锵,直入人心。 但萧定却眼神不善得看着他,脸上怒意明显。 “天下事在我,我今为之,谁敢不从?” 闻言,司马文冷哼一声。 “天下之事在皇帝,在诸位忠诚,你?只不过是一篡逆之辈,又待怎样?” 话音落下,萧定勃然大怒,直接“噌”地一声抽出挂在腰间的长剑。 “尔要试试我宝剑是否锋利吗?” “我剑也未尝不利!” 司马文亦抽出短剑,剑指萧定。 这个官他是当够了,这个朝廷他也呆够了。 在他看来,朝廷已经无救,倒不如回到青州,另寻拯救天下苍生之法。 司马文目光灼灼。 曾经在诗会中,他就已经对大周百姓的生活有所评判。 在他心中装的,从来都不是朝廷官府,而是天下黎民! 第149章 兵发宁江城 朝堂之上,一片混乱。 大臣们纷纷上前劝阻,才没有让形势更加恶化。 “文儿,不可莽撞!” 司马镇挡在司马文的前面,用力抓住他持着短剑的手。 萧定带着怒意看着司马文,眼中有种想要刀人的冲动。 若司马文不是姓司马,他早就下令命人将他拿下处死了。 看了一出好戏的冯琅内心狂笑,但脸上显得很冷静,上前做起了和事佬。 “王爷息怒,年轻人易冲动,休要与他一般见识。” “若非你伯父司马镇挡在你身前,本王定要杀你!” 动怒归动怒,最终萧定还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若是凉州还在掌握,他还真不怕司马家。 只见司马文无视萧定,向着周弘拱手作揖。 “陛下,臣年老体弱,无力朝政,今日便告老还乡!” 言罢,他扫过一眼萧定,冷哼一声。 接着没有一丝留恋地转身就走,径直离开了大殿,全程都无人阻拦。 只留下大殿中一群目瞪口呆的臣子。 你这就告老还乡了,那我们算得什么! 有些胡子有些花白的大臣们内心一片吐槽。 冯玉麟则是有些崇敬得望着司马文离去的背影。 这种洒脱与傲然,他十分羡慕。 待司马文走后,萧定才收起宝剑。 “迁都南下之事便已决定,冯丞相在半月之内做好安排,尽早动身!” “是!” 冯琅连忙答应。 …… 五月,天气逐渐转热。 广元县乃至整个西江府,凡是能种田的地方基本都种满了稻谷,且长势喜人。 这还得多亏了侯青山。 去年广元县的粮食丰收之后,让侯青山看到了巨大的财富。 于是在今年春耕之前,他就将广元县的耕种之法传给了其他几个县里。 并且扼令百姓多去开荒,没有种粮的,他甚至可以先赊一些过去。 甚至侯青山都已经计划好了,等这次丰收之后要怎么大收税粮。 想让他像广元县只收十税一是不可能的。 但没想到朝廷的一纸调令直接让他万劫不复。 “东家,沿途的地方都种了稻子,荒地甚少,看来今年又是个丰收之年。” 李剑亲自为杨临驾车,满心喜悦。 要知道,此刻的北方可谓饿殍遍地,满是荒田。 两相对比,实在难以相信这同样都是大周天下。 “虽然不缺粮食,但咱们得居安思危,兵事上亦不可懈怠。” 连续又躺了几天的杨临,身体已经好了大半,只要不剧烈运动都能坚持得住。 而叶神医在开出最后一剂药方后,带着赵川他们,进入了十万大山。 说是在研究一种药,需要找些少见的药材。 这也是叶神医愿意来广元县的原因。 为防止意外,杨临特意让张雷加派了一百余人跟在他们后面。 大山边缘几个互市的寨子里也屯了些兵,方便随时支援。 那可是神医啊,国宝级别的人物,是决不能让她面临危险的! 听见杨临在讲兵事,李剑随即说道: “放心吧东家,咱们守备营的训练绝不会懈怠,如今你说的标语都已经张贴在了手备用门口。” “啊?标语?” 杨临有些疑惑,他自己都不记得什么时候给守备营写过标语了 李剑回过头笑了笑。 “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东家闲聊时说的,我给记了下来。” “这倒是没毛病,做的好。” 杨临点了点头,给李剑点了个赞。 西江府虽在岭南,中原再怎么乱也很难波及到此。 但历史书上早已说明,偏安一隅终归没有好的下场。 况且如今的朝廷已经没有再救的必要,大争之世他也想争上一争,还天下一个太平。 首先要做的,便是收服整个西江府。 “报!” 突然一名斥候快马来报,身后扬起一阵烟尘。 刘宝收到消息后,来到马车边上。 “主公,西江府大营的人马围城三天后撤走了,并未攻城。” 他说的正是宁江城。 侯青山将大部人马带去攻打广元县,只在宁江城留下了少量兵力守城。 那五千边军若想强攻肯定可以攻下,但不知为何没有发动攻城。 “东家,攻城伤亡太大,或许对他们来说,夺取宁江城不值得损兵折将。” 李剑分析说道。 毕竟在在外人眼中,岭南是不毛之地,还不断有蛮人袭扰。 这种情况能拿下便拿,拿不下也无所谓。 至于新的种粮之法,也不过刚刚开始实施,很多人都还不了解。 “斥候可说这数千人马的去向?”杨临问道。 “往北去了,像是要出南岭。” “出南岭?这西江府他们不守了吗?” 杨临有些不解,还真是说不要就不要啊,没想到好端端的西江府竟然被看不上。 “东家,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无人换防就敢私自调动。” 李剑皱着眉,这些边军的不确定性,让他们随时都提防着。 杨临看了他一眼,沉声说道: ? “朝廷暗弱,肯定指挥不动他们了,而且我怀疑这支边军已经被人所掌控,想想连侯青山都无法伸手,谁又能如此厉害?” “难不成是楚州刺史?” 李剑忽然说道。 杨临闻言想了想,倒是有这个可能。 他当初去勤王的时候,还遇到过刺史吴荣的亲兵。 说是在汇集兵力共同北上。 也许吴荣就是趁这个时候掌握了不少兵权。 “不管他们如何,咱们先拿下宁江城再说。下令,加速行军!” “是!” 刘宝答应一声,骑着马传达命令去了。 只不过他刚学不久的骑术还不太熟练,身下的战马不怎么听他的话。 “东家,关先生估计已经做好了准备。” “但愿吧,若能兵不血刃当然最好。” 如今宁江城群龙无首,而他绝对的师出有名。 怀揣着吏部的上任文书不说,身后的三千人马可不是虚的。 不多时,距离宁江城越来越近,杨临已经能远远的看到宁江城那紧闭的城门。 见到有大队人马前来,城楼上的守城门的士卒们各个紧绷着神经。 刘宝一马当先,直至城下。 “我家主公乃西江府知府,要入主宁江城,还不速速打开城门!” 第150章 入主 “哨总,开不开门?” 城楼上,一名士卒问道。 留下守城的主将是几名哨官,总人数不到千人,还有一些临时召集的乡勇。 南门上的哨官名叫竺栋,年龄不大,但善于守城。 他曾经是万阳县守备营的一名队正。 因凭几十人,守住了数百蛮人对城门的突袭。 侯青山听说后,较为欣赏,便将他挖了过来,给了个哨官。 早在昨日,侯青山与陶文兵败身死的消息就已经传来,现在城内人心惶惶。 竺栋凝视着下方威武的兵马,深吸口气。 “去唤赵哨官来。” “是!” 士卒刚刚答应,却听见城内的方向一阵骚动。 “竺栋救我!” 突然一声求救的声音吸引了竺栋的目光。 他转身朝着城内看去。 只见十几名营兵惊慌失措地朝着这边跑来。 在他们的后面,数十名护卫装扮的人举刀追杀。 “赵哨官?” 竺栋皱了皱眉,城内什么时候出现的敌军? 然而还没等他下令救援,一支冷箭忽然射在赵哨官的背后。 一声惨叫,赵哨官倒地身死。 十几名营兵也纷纷被斩杀殆尽。 那伙人也越聚越多,已经不下百人,且还在前进,已经与城下守城门的营兵相互对峙。 明显有夺取城门的意图。 在看清来人是任家和罗家的人后,竺栋大为震惊。 “尔等想要造反乎?!” 城内是有楼梯可以登上城楼的,要真打起来,两面受敌的情况下,他即便再会守城,也不可能守得住。 此刻关寅从人群中走出。 “竺哨官,你乃周臣,城外的是西江府知府,知府入城,何来造反?” 关寅的目光顿时变冷。 “还是说,是你想造反?” “我……” 竺栋一时语塞,现在侯青山一死,他成了无主之将,一时犹豫了起来。 但他身边的士卒们纷纷站不住了,老大都死了,还守个什么劲啊。 “哨总,开门吧,咱们是守备营,当以新来的府君为主,再说,咱们即便要守也守不住啊。” “是啊哨总,咱们不能白白送死啊。” 一时间,城头上开始骚乱起来,甚至不少人都已经丢下武器。 见状,竺栋知道大势已去,望了眼城外的军阵。 “传我命令,开城门!” “是!” “开城门!” 随着两扇厚重的城门被缓缓打开,关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宁江城到手,整个西江府唾手可得。 便以这岭南毒瘴之地,积粮募兵,纵观大势。 待他日时机成熟,他便会辅佐杨临,北出南岭,攻略天下! “进城!” 杨临大手一挥,带着三千甲士进入城中。 竺栋早已卸甲弃刀,等候在城门下。 当看见杨临只是个二十余岁的年轻人时,颇为震惊。 因为这段时间杨临的传言他也没少听,能做出这么多事的,竟是一位少年郎。 “罪将竺栋,参见杨府君!” 竺栋双膝跪地,恭敬说道。 杨临下了马车,面对竺栋。 “你就是善于守城的竺栋?” “罪将正是竺栋。” “起来吧,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无罪之有!” 竺栋面色动容,悬着的心也放了下去,连忙站起身。 “多谢府君!” 杨临摆了摆手,没再管他,而是走向关寅。 两人相视,都笑了起来。 关寅先一步上前,微微躬身。 “恭喜主公入主宁江城!” 杨临直接拉起了关寅的手。 “多亏关先生之谋!” “哪里哪里,要不是主公的诈死之计,也骗不出侯青山。” “先生兵不血刃就夺下宁江城,不愧是状元之才。” “主公亦是状元,才华更甚在下……”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联袂而去。 牛二跟在后面,挠了挠脑袋,看向李剑。 “老李,俺怎么感觉关先生跟主公有点恶心。” “这就叫志趣相投。” “原来是这样啊。” 牛二恍然,也跟着笑了起来。 三千大军入城后直接走了,只留下刚刚投降的竺栋等人愣在原地。 此刻他一脸懵逼。 不是,你们进城之后怎么都走了? 这城门怎么办? 我刚刚投降啊,也没个安排? 他内心一问三连,但根本没有人为他解答。 “哨总,咱们……” 旁边的士卒小声询问。 只见竺栋又穿上了甲胄,拎起战刀。 “关城门,继续守城!” …… 府衙中,地上一片猩红,血腥味十分浓重。 不少人正在打水冲地,洗刷着血迹。 “主公,今天刚刚攻下府衙,上下一百余口,一个没留。” 关寅云淡风轻的说着,一边带着杨临到处参观。 杨临则是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不曾想到关寅竟然如此果断,没有禀报就直接斩草除根。 或许是怕自己心软? 不过他想多了,既然已经准备起势,杨临又岂会心慈手软。 之前杨临也来找过几次侯青山,只不过都在偏厅或者前院中,从没到过后院。 这一进来,才发现后院之奢华,简直不输于皇宫的一座宫殿。 那亭台楼阁,那红砖碧瓦,甚至还有琉璃装饰。 “主公,侯青山的府库已经在清点了,我们还发现了一处地室,实在没想到在这岭南之地他还能捞到这么多钱。” 关寅佩服得说道。 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可不是说说而已,更何况侯青山这种贪财之人。 “银子倒是其次,我已将户房清点,西江府所有土地、户口、赋税财政,已尽在掌握。” 闻言,杨临郑重地看向关寅。 关寅事事俱到,有他在,的确省了很多事情。 “治理地方,首先便是要了解,有了这些,以关先生之才,不出数月便可将西江府打理得井井有条!” “主公还想做甩手掌柜?” “呃……不是,我只是知人善用。” 关寅哈哈一笑,给了杨临一个秒懂的眼神。 同时心底也很感激。 正因为有这份信任,他才能够大展身手。 这时牛二跑了过来。 “东家,刚刚竺栋派人传信,徐家小姐来了,说是找你,问要不要开城门。” “徐子清?” 杨临一拍脑门,倒是把她给忘了。 自己可是徐家的合伙人,之前徐家兄妹去他坟前看望的事,黑霸已经跟他说了。 后来回到广元县,徐子清又去了其他地方卖酒,所以一直没见着。 “让他们进来吧,正好有事相商。” 第151章 岭南镖局 “徐公子,徐小姐,别来无恙。” 看见杨临亲自站在府衙门口迎接,徐子龙都有些受宠若惊。 连忙快步上前,拱手作揖。 “徐子龙,见过杨县……府君。” 杨临的身份突然变成知府,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差点叫错了。 随后他见徐子清还不急不缓地走来,又退回两步,将她拉了过来。 杨临看在眼里,心中倒有些失望。 徐子龙之前可不是这样的,没想到在巨大财富的影响下,就像变了个人。 相比之下,徐子清倒一如既往的性格。 “民女徐子清,见过府君。” 徐子清微微欠身,一双美眸不经意间上下打量了下杨临。 见杨临一切正常后,眼中的担忧才慢慢散去。 “都是自己人,客气啥,快进来吧。” 杨临大大咧咧的,带头走进府衙。 徐家兄妹对望一眼,皆露出一丝笑意,虽然升官了,但还是之前的杨县尊。 “不过府中刚刚清理完,还没有厨子,我已让人去酒楼里买些酒菜过来。” “府君太过客气了,我们兄妹来找府君,实则是拿了账册交给府君过目。” 徐子龙主动接过话。 “账册?” “不错,这段时间府君的临江仙不仅在楚州卖,还卖到了蜀州、明州一带,收入极为可观。” 徐子龙语气中有抑制不住的兴奋。 曾几何时,他徐家在楚州也辉煌过,但无奈家道中落。 虽无证据,但徐老家主徐岩的死大概率和任家有关,他们还没报仇任家主家就已经被铲除了。 现在更是凭借临江仙,将徐家的名声重新打了出去。 “回来时,我刚入蜀州就喝到了,而且文士们都对收集诗词很有兴趣,看来十分成功。” 杨临说道。 听到这个,徐子龙一下有了精神。 “府君说的营销当真厉害,原本不爱喝烈酒的人都趋之若鹜。” “还行吧,这才哪到哪,以后整个砍一刀,你就知道厉害了。” “砍……砍一刀?” 徐子龙心头一颤,这么威猛吗,别人不买酒就砍一刀? 太霸道了,不过好喜欢! 看见徐子龙那不太清澈的眼神,他就知道这家伙想偏了。 “徐公子,我说的这个砍一刀,可能和你理解的不太一样……” “府君,我懂!” 徐子龙一脸神秘。 杨临瞪大了眼睛,你懂啥啊懂! 他干脆懒得解释,看向一旁,发现徐子清不知怎么落到了后面。 “徐小姐,可有算过至今为止大致的利润?” 听见杨临问话,徐子清回过神来,脸上却突然有些红了。 啊? 杨临傻眼了,这俩兄妹今天是咋了,感觉都有点奇怪啊。 徐子清轻轻咳了一声,脸上稍微严肃了一些。 “抛去成本,大半年以来共赚了五六万两银子。” “五六万?这么多?” 杨临有些吃惊,这才刚出不久,竟然有这般利润,实在给力。 “这还是因为招募了不少护卫,购买了马车,用了部分,加上还有咱们粮食有限,卖的也有限。” 徐子清仔细地说道,清丽的容颜上有些忧愁。 “但是外面越来越乱,蜀州还好,明州如今有人揭竿而起,纷乱不断,我们已经损失了不少商队。” 杨临点了点头,他想说的事情正是这个,明州青巾军的事情他也听说了。 田睿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当初小河村的郭和给他的那个弟子名字,就是田睿。 他一直没时间去明州拜访,没想到这个田睿竟然打着十几年前天平道的名号,揭竿而起。 几人走过后院,进入一间宽阔的厅堂。 杨临坐在主位上,徐家兄妹坐在一边,李剑和关寅坐在另一边。 “主公,酒菜买来了。” 刘宝带着几名营兵拎着好几个大食盒过来,开始分端到众人的桌上。 “徐公子,徐小姐,你们来的正好,我正好有事情与你们说。” “府君请讲。” 徐子龙正襟危坐。 “我准备在西江府成立一家镖局,以后你们的酒便由镖局护送。” “镖局?” 徐子清美眸望向杨临,似乎有些意外。 “不错,名字我都已经想好了,就叫岭南镖局,镖师便由西江府退下来的营兵担任。” 杨临徐徐说道。 这事情是他卧病在床的时候想的。 这带回的一千多营兵,有一部分伤员已经不太适合再上战场。 他们行动略有不便,再上战场厮杀可能会要了他们的命。 但他们要养家糊口,也仍有一膀子力气,押镖虽然危险,但也好过你死我活的战场。 徐子龙说道: “府君,这可太好了,有了岭南镖局,咱们的酒定能卖的更远。” “不,短时间内如此便好,现阶段不可太过招摇。” 杨临出口打断了徐子龙。 “府君?这是为何?” “兄长,现在楚州已经隐隐有世家大族在打咱们的主意了。” 徐子清一语道破。 临江仙的成功,无疑会让失去这份利益的人疯狂。 西江府没有大族,任家罗家上不了台面,可出了西江府就不一样了。 杨临赞许得看了徐子清一眼。 看来徐老家主让女儿主持生意是对的,徐子清不但能力强,也能分得清形势。 他端起酒杯,刚想喝一口,却被牛二伸手阻拦。 “东家,叶神医说你三个月内不能喝酒。” 说罢,牛二直接给杨临倒了一杯茶水。 杨临无奈得笑了笑,只好端起茶杯。 “见笑了,死门关里走了一遭,的确得听神医之言,我便以茶代酒敬各位一杯。” 随后杨临将茶水一饮而尽。 “主公,岭南镖局可在蜀州建立分局。” 关寅提议说道。 闻言,杨临瞬间懂了关寅的意思。 这是要建立西江府与蜀州的通道,便于将来传信。 岭南毕竟偏僻,许多消息要慢人一步。 何不现在趁着现在与蜀州关系不错,互通有无。 “先生提议不错,此事当提上议程。” 杨临又看向徐子清,继续刚才的话题。 “徐小姐所言不错,咱们的酒卖的越好,就越会引起有心之人的注意,起码在自身实力强大之前,不可盲目树敌。” “可是酒已经卖出去了,有些爱喝之人还求着买。” 徐子龙说道。 “那就限量!” 杨临邪魅一笑。 他前世最恨的就是饥饿营销,没想到终究还是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第152章 小妹,你看府君如何 戌时过后,天色已经暗下,月上枝头,繁星点缀。 初夏的晚风带给人一种清爽的感觉。 只是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血腥味,令人有些不适。 关于卖酒的事情已经商量妥当,徐家兄妹也准备起身告辞。 “天色已晚,两位便在府中休息,明日再回吧。” “多谢府君。” 杨临命人去收拾房间后,便离开了厅堂。 徐子龙目送完他,两步走到徐子清身边,眼珠一动。 “小妹,你看府君如何?” “啊?” 徐子清转过头,面露疑惑。 徐子龙则是看向杨临离去的方向。 “当初在广元县,我还以为府君想对我徐家不利,没想到如今真的让我徐家崛起。” 顿了顿,他又别有深意地看向徐子清。 “但其实他不一定要选我徐家,以临江仙来说,只要是个商行都能售卖,而他却偏偏选了我徐家,小妹知道这是为何?” “因为我们徐家从祖父开始买家,有口皆碑。”徐子清说道。 “对,但不全对!” 徐子龙道:“为兄不会看错,我猜一定是为了小妹你!” “为了我?” 徐子清聪明伶俐,怎会听不出徐子龙的意思。 一时间她有些羞赧,心跳加速。 “小妹生得靓丽,国色天香,哪个男人见了不心动?再说以府君的年龄早就该成婚了,但仍是孤身一人,无儿无后,依为兄看,小妹与府君乃是珠联璧合,佳偶天成!” “兄长,这话可不能乱说!” 徐子清打断了徐子龙,脸上红扑扑的,但心中却忽然有些期待。 杨临相貌不差,加上性格大度,从不以势压人。 对待治下百姓更是爱民如子,不仅教授种田之法,还减少赋税,令百姓安居乐业,家家户户都有余粮。 这也使得他们的酒水可以源源不断地酿造。 天下官员怕是无人能出其右,这怎叫一个闺中的花季少女不心动? 但心动不代表行动。 徐子清心里清楚,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商人,又怎配得上他呢。 徐子龙见徐子清沉默不语,知道自己猜对了。 “小妹,父亲早亡,长兄如父,若你有意,为兄便上门与府君商谈,定能促成这桩婚姻。” “不可,兄长,我不过一介商贾,如何能攀上府君,此事情莫要再提了。” 话音未落,徐子清转身快步走出厅堂。 望着洁白的明月。 “若我徐家富可敌国,定能帮助他成就一番事业,那时,或许就……” 忽然她轻咬嘴唇,回过神来,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 夜深人静,杨临躺在一间无人居住的偏房内,久久不能入眠。 之前侯青山住的地方虽被清理了,但他还是有些膈应,打算把那几间屋子拆了重做。 再说他也不需要那么豪华的住所。 此刻他想了很多事情。 例如周琬在蜀州过得如何,那两个府有没有闹事,还有东方昱到底值不值得信任。 他总感觉东方昱帮助蜀王,帮了,但没全帮,之前撤退之路就布置得有些潦草。 加上在陵县的那次,要不是自己在,周琬可能已经遇到了危险。 蜀王时日无多便以身入局,打退金人,同时赌周衍是个明君。 奈何周衍被压制多年,只是个理想主义者,不仅不会帝王之术,更没有驭人之能。 回想起来,其实早从明着点他为状元就可以看出端倪。 最终好言相劝的成国公被下入狱,溜须拍马的冯琅上位丞相。 长京城的风云更替,令人唏嘘。 杨临已经能感觉到,下次金人南下,大周绝对不堪一击。 想着想着,他渐渐有了困意。 但就在此时,一阵敲门声将他瞬间惊醒。 “东家,营中出事了。” 李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何事?” “有营兵趁夜偷偷出营,闯入百姓家中劫掠,甚至还……” 李剑没有往下说,但想想就知道肯定是有了伤亡。 吱呀—— 房门打开,杨临已经穿好衣服走了出来。 只是面若寒霜,且眼中带着怒意。 进城之前,他曾经三令五申,绝不能惊扰百姓。 没想到还是有人管不住自己。 “备马!” 杨临冷声说道。 不多时,几骑快马奔驰在街道上,直奔军营。 此时军营中灯火通明,大约三四十人被五花大绑,看押在高台上。 “府君来了!” 有人高呼一声,营中瞬间安静了下来,纷纷让出一条通道。 杨临与李剑等人骑着马,缓缓进入营中,在众人的目光下,停在中间。 高台上的营兵们见到杨临,顿时激动万分。 其中一个为首的壮汉更是跪着向前迈了几步,但很快被一旁的看守按住。 “府君,我等冤枉啊,府君,我等冤枉啊!” 壮汉求饶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台下亦开始嘈杂起来,对他们指指点点。 李剑脸色不悦,喊声喊道: “禁声!” 营兵们闻言这才又安静下来。 杨临下马后,看见刘宝迎在前面,低着头不说话。 “主公,我……我治下不严,犯下大错,请主公降罪!” 刘宝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先说,怎么回事?” 杨临沉声问道,手中还握着马鞭。 刘宝深吸口气。 “主公,已经查明,队正孙凡带着手下三十余人,私自溜出军营,共闯入七户人家抢夺钱财,伤了……伤了十余人,其中孙凡看上了一位百姓女子,欲行不轨,女子丈夫拼死反抗,被孙凡及同党乱刀砍死。” 说完后,刘宝便低下头,一声不吭。 杨临看向台上跪着的孙凡等人。 他记得刘宝的人在与侯青山的营兵厮杀时,个个都很英勇。 “孙凡,刘哨官所言可有冤枉你?” 孙凡被叫到名字,立刻激动着说道: “府君,哨总没有说错,但我等当兵拼死拼活,不就是为了快活吗?前些日我亲手杀了四名敌人,如今攻下城池抢几户人家又何错之有?!” “是啊府君,我等上战场之时,可没有半分胆怯,都冲在最前!” 孙凡身边的人纷纷呼喊起来。 李剑闻言,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杨临,知道今天这事是没法善了了。 第153章 军纪 自古以来,破城而对百姓秋毫无犯者,屈指可数。 能做到红色军团这般,不拿百姓一针一线的,更是前无古人。 杨临不奢望自己的军队能够在没有军饷的情况下,也能做到秋毫无犯。 所以他给足了军饷,更给足了赏银,就是为了杜绝这样的事情发生。 “孙凡,我只问你一个问题,若是广元县被敌人攻破,一群兵痞闯入你家,杀你的父母,贱淫你的妻女,你待如何?” “我定会与他们拼……” 说道一半,孙凡戛然而止。 他所杀的女子丈夫,何尝不是如此。 “但我们是胜者!” 话音未落,一条马鞭腾空飞去,对他脸上砸个正着。 随后杨临一步步踏上高台。 “正因我们是胜者,我们才需要保护百姓,否则,谁又来保护你们的家人?再说你们每日吃的粮食从何而来?那都是百姓们种的,没有他们辛勤劳作,我们吃什么?” 杨临慷慨激昂。 他没有说更多的大道理,因为即便说了,许多人也不一定听得懂。 只需让他们意识到百姓的重要性便可。 人群中,竺栋望着台上威严无比的杨临,双目放光。 他从未见过能将百姓的位置放在这么高的官员。 杨临扫视一圈后,再次看向孙凡。 “自本官执掌广元县以来,军中可曾克扣过一文钱的饷银?” “回府君,不……不曾,饷银一文不少。” “你说你斩杀四名敌人,赏银可有少过?” “不曾,全都……全都如数发放。” 似乎是感受到了杨临的怒意,又或是知道了自己的错误,孙凡不再有之前的镇定,内心有些慌乱起来。 杨临突然目光一凛。 “那为何还要去抢?!” 要说像明末那般,军饷层层克扣,自己都活不下去了,劫掠百姓还能说情有可原。 可他都是自掏腰包发的钱啊。 “我……” 孙凡刚刚张口,却又说不出话来。 因为他每次发的饷银,进一趟花楼就用完了。 “李剑!” 杨临不再废话,严肃喊道。 闻言,李剑上前一步。 “末将在!” “私自出营,劫掠百姓,造成伤亡者,如何惩处?” “按军法,当斩!” 李剑加重了语气,再说出斩字时,整个营中顿时鸦雀无声。 杨临大手一挥。 “好,那便军法从事!” 杨临的话音落下,孙凡再也坚持不住,朝着杨临不断磕头。 “府君,我已知错,我再也不敢了,府君饶命啊!我能上阵杀敌,我能上阵杀敌啊!” 不仅是他,台上三十多人纷纷磕头求饶。 但杨临根本不去看他们。 慈不掌兵,军纪肯定越早树立越好。 很快,刀斧手已经亮出砍刀。 “府君,我们再也……啊!” 声断头落。 三十余颗头颅齐齐落地,鲜血溅满了整座高台。 浓厚的血腥味飘散在大营之中。 “孙凡等人,知法犯法,现已明正典刑,再有犯者,便是如此下场!” “刘宝,治下不严,鞭三十!” 杨临看了一眼刘宝,没有因为他曾经救过自己而留情面。 军中一切必须以军纪为主,不能混为一谈。 “属下领罪!” 刘宝心甘情愿,自己走到了木桩旁,任由营兵将他困住。 李剑则亲自上场,狠狠地抽了三十鞭子。 鞭鞭入肉,抽完之后可谓血肉模糊,但刘宝始终不吭一声。 竺栋目睹全程,心中大为震撼,再看杨临,满眼的不可思议。 所谓打一棒子给一甜枣。 见震慑地差不多了,杨临准备拿出点福利。 “或许,你们在担心参军时有饷银可拿,万一将来不慎受伤无法参军,生活会难以为继,所以想多捞钱财。” 杨临的话,说到不少人的心坎里去了。 大周的兵制就是如此,当兵发饷,退下来的伤兵无人问津。 况且很多情况是即便没退下来,也不一定能拿到饷银。 最终导致许多人快要活不下去,只能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 这时营兵们都将目光投向杨临这边,想看看他有什么要说的。 “我杨临可以当着兄弟们的面,向你们保证,凡是我杨临的兵,即便受伤退役,本官也能给他安排力所能及的活计,照样有月钱拿!” 此言一出,军营中顿时炸开了锅。 “什么?府君说的这是真的?” “即便当不了兵也有工可做?可谁会要残疾之人呢?” “是啊,尊嘟假嘟啊?” “……” 台下营兵们议论纷纷,有相信杨临的也有不信的。 只见杨临抬起双手,微微下压。 “禁声!” 李剑同时喊了一句。 很快议论声渐渐平息下来,杨临又接着说道: “我们西江府就要成立镖局,届时此次勤王回来,无法再上战场的兄弟,便能成为镖师。无法做镖师的,也可在我们广元县的酒坊中做工,或在营中做一名教头。即便什么都做不了,我西江府也能每月发放一定的钱粮,足以维持生计!” 话音落下,营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有种不太敢相信的错觉。 “镖师?酒坊?那我们不用再担心以后的日子过不下去了!” “府君威武!” “府君万岁!”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这么喊了一声,顿时炸开了锅。 三千余人都在齐声呐喊。 这要是让有心人听到了,非得参杨临一个谋逆之罪不可。 杨临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停下。 “但本官丑话说在前头,谁若是不服从军令,或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可无法享受这般待遇!” “我等晓得了,府君放心便是!” “没错,我等定遵守军纪!” 杨临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走下了高台。 李剑接替他上去,对各部营兵下达命令,让他们有序回营。 竺栋走在人群中,随便搭上了个比较壮实的汉子。 “诶,兄弟,咱们府君说的能信不?” 那汉子瞅了一眼他,随口说道: “咋不能信?我跟着府君勤王回来,府君说的话从没食言过!” 说话汉子也不再理他,赶忙回去睡觉了,明天他还要当值呢。 竺栋走在最后,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第154章 梁岩的来意 三日后的清晨,杨临想去城外附近走走,看看田间地头。 因为拿下任家和罗家之后,得到了一大片的良田,他打算看看是继续租给佃农,还是用来军屯。 至于分田地,他现在还不能这么做。 大周朝廷虽然暗弱,可毕竟没有完全倒塌,敢明目张胆分田,那不是摆明了告诉别人他要收买人心,要造反吗? 那现在肯定不行,现在还是要低调一点好。 他刚走出府衙,还没登上马车,忽然看见了一个老熟人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 正是广元县的梁家家主,粱有财。 对于梁家,杨临觉得挺奇怪的。 因为粱有财是一个嚣张跋扈的人,但任家和罗家在疯狂搞事时,梁家却在那段时间异常低调,仿佛一个小透明般。 其中原由,杨临也猜测不到。 眼见见到杨临即将要踏上马车,粱有财连忙快步跑了过来。 “杨府君,杨府君!” 听见喊声,杨临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牛二已经先一步拦在了粱有财的前面,示意他不要靠近。 粱有财上前不得,只好说明来意。 “杨府君,小人是来送拜帖的。” “哦?什么拜帖还需要你堂堂广元县梁家家主亲自来送?” 杨临停下脚步,站在马车旁,语气有些怪异。 只见粱有财尴尬得笑了笑。 知道杨临还在对以前他上门要商铺的事耿耿于怀。 于是果断将腰弯了下去。 “之前是小人不懂事,如今已然知错,还望府君勿怪!” 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一本拜帖,恭恭敬敬地递到牛二跟前。 牛二拿过来后,转交给了杨临。 杨临见状也不再为难他,扫了一眼里面的内容,淡淡说道: “你们主家的大公子要见本官?” “正是,我家大公子还给府君准备了一份礼物。”粱有财说道。 “回去告诉他,酉时过来,我请他吃饭。” “是,多谢府君。” 粱有财答应一声,在抬头时,发现杨临已经登上了马车。 于是他站在一旁恭候着杨临离去。 直到看不见马车的踪影,才回到自己的马车上。 摸了摸泛白的山羊胡,他有些暗自庆幸。 当初要不是大公子劝阻,他也许就和任罗两家一起找杨临的麻烦了。 那样的话,现在的坟头草估计都长了两米多高。 坐在车上,他不禁喃喃自语: “真想不到,一个流放的状元,仅仅一年就从县令升到了知府,大公子说的果然不错……” …… 郊外的官道上,杨临与关寅碰了面。 关寅把广元县的事务交给了原来的主簿王崖后,就骑着马往宁江城赶。 他知道杨临需要他来主持宁江城的大小事物。 虽然王崖能力一般,但跟着关寅的这段时间也学了一些东西。 按部就班管理广元县应该问题不大。 “关先生,你可曾听闻过梁家大公子,梁岩。” “梁岩?主公何故询问?” 关寅坐在马车里,停住了刚要打开窗帘的手。 杨临则将拜帖拿了出来。 “主公,这个梁岩我也只是略有耳闻。” “说来听听。” “听闻梁家大公子梁岩,自幼饱读诗书,冠有天才之名。及冠后,独自一人带着一条黄狗,一柄剑,一支箫,远走他乡。” 关寅的话瞬间引起了杨临的兴趣。 没想到这个叫梁岩的,还挺会玩的。 “一人一狗,一剑一箫,听起来倒是洒脱不羁,有点意思。” 关寅点了点头。 “去年十月底,主公离开西江府时,此人的名声才渐渐传出,我才令人去查探他的底细。” “什么名声?” 杨临追问道。 “痴情。” “痴情?” 杨临面露疑惑,这叫什么名声? 关寅见杨临不解,很快解释道: “说起来,还是个爱情故事。” 这回杨临还没发话,在前面赶车的牛二瞬间竖起了耳朵。 “先生快说说,是什么爱情故事?” 一听有故事,牛二赶车都欢快了几分。 关寅见怪不怪,牛二的八卦早已经人尽皆知了。 随后他看了眼慵懒靠在垫子上的杨临,开始说道。 “这梁家做的是药材、香料、山货等生意,与宁江城的白氏医馆往来密切,一来二去,梁岩和白氏医馆的姑娘好上了。后来白姑娘突然意外受伤,昏迷半月,醒来后神志不清,颠颠傻傻。 白氏医馆用尽办法,也请了数位名医,都没有任何好转,于是梁岩在及冠之后,孤身一人踏上了寻医问药之路,一走便是八年,终于在去年带着药回来了。” 说到这里,关寅声音忽然断了。 “先生,后来呢,那白姑娘吃了药病好了吗?” 牛二忍不住直接问道。 关寅则是摇了摇头。 “只可惜,他带来的药几乎毫无作用。” “唉!” 听到结局,牛二重重地叹了口气,似乎在替梁岩感到可惜和失望。 八年时间,千辛万苦带回来的药居然没有作用,这多折磨人啊。 “如此说来,倒是个有情有义,且能吃苦耐劳的人。”杨临沉吟道。 见多了薄情寡义,快餐式的现代爱情。 这种痴情且纯粹的爱,的确很让人大为感动。 “不错,若要猜测他为何来找主公的话,我目前只能想到一种情况。” 杨临看向关寅,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想借主公之手,报仇!” “报仇?” “传闻当时的楚州别驾,也就是现在的楚州刺史,吴荣,想强行纳白家姑娘为妾,白家姑娘不从,接着不久之后白姑娘就受伤了。” 闻言 ,杨临瞬间想通了,一下将很多事情串联了起来。 任家抓了那么多女孩,说是要敬献给一位大人物的。 通过之前侯青山的提点,还有任远的指控,现在已经能确定那位大人物就是吴荣。 “这么说,梁岩怀疑白姑娘的伤是吴荣造成的,且知道了我们与吴荣有冲突,所以才会想到利用我来铲除吴荣报仇。” 关寅点了点头: “主公,十有七八是这般,只是有没有其他目的,就不得而知了。” 关寅说完后掀开窗帘,望着外面长势喜人的稻谷,很是欣喜。 但杨临则陷入了沉思。 吴荣这种畜生,反正早就已经得罪了,以后肯定要将他除掉的。 但现在还不是冲动的时候,还需厉兵秣马增强自己的实力。 直到太阳开始西落,两人才回到宁江城。 酉时。 长得一表人才,但胡子凌乱邋遢的梁岩,押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年轻人进到府衙。 “梁家梁岩,参见府君!” “不必多礼。” 杨临打量着前面这人。 第155章 欲取天下,必先取蜀州 梁岩乍一看是个胡子拉碴的大叔,但仔细看,面相生得非常年轻,实际年龄也还没过三十岁。 他举手投足间都十分的沉稳,看来八年的游历给了他很大的收获。 “府君,此人是任家大公子,欲组织人手行刺府君,被我擒获。” 梁岩神色淡然,指了指被五花大绑的年轻男子。 任家大公子脸上尽是愤怒。 几天前任远在清理任家的时候,恰好他去了花楼,后来他提前带着姑娘出去打野战去了,从而躲过一劫。 在知道任家被灭,父亲死了之后,他在城中东躲西藏,一直没被抓到。 自从杨临入主宁江城,他便打起了刺杀杨临的准备。 只可惜功亏一篑。 “梁岩!你不是人,你出卖朋友!” 任公子怒吼道。 同为西江府的大家族,他与梁岩自幼相识,只是关系一般。 梁岩冷冷得看了他一眼。 “当年的事情,你敢说你任家没份?” “你……你忘了吗,你我小时候经常一起玩耍,你我两家还多有合作呢!” 任公子直接岔开话题,打起了感情牌。 但梁岩显然不吃这一套。 “从你任家与那件事有关后,任家就是我的仇人!” “你这个攀炎附势的小人!” 任公子开始叫骂,甚至还想冲过来动手,但直接被两名衙役狠狠按住。 杨临饶有兴致地一边喝着茶,一边看他们对话。 见梁岩不说话了,他才放下茶杯,开口道: “梁公子这份礼,本官就收下了!” 随后他看向两名衙役。 “把任大公子带去交给任远。” “是!” 衙役领命之后,架起任公子的胳膊就往外拖。 任远杀了家主,不可能会放过他的儿子。 之前在广元县被牛二斩断手臂的任家二公子,早就被任远作为投名状给杀了。 自知必死无疑的任公子就如疯狗一般,疯狂叫喊。 “杨临,你个狗官!你嚣张不了多久了,我任家的靠山一定会宰了你!!” “还有你,梁岩!白芷儿好不了了,你永远不可能治好她,她要疯一辈子!哈哈哈哈……” 随着任公子的声音越来越远,梁岩紧握的拳头才渐渐松开。 杨临这才知道,原来白氏医馆的那位姑娘,名叫白芷儿。 果然不愧是医馆,取的名字都是一味中药。 “说吧,既然送本官如此大礼,定是有求于我。” 杨临看着梁岩,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但他始终一副淡然的样子。 忽然,梁岩膝盖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重重地往地上磕了一个响头。 这突然的一幕把杨临都震惊了。 不是,你要不要这么礼貌,上来就给我磕一个,老子还没死呢! “听闻府君曾经中毒,被一位神医治好,岩走遍大江南北,将能找到的名医都找了一遍,却始终找不出救治岩未婚之妻的方法,望府君能让神医为她看看病情!” 闻言,杨临与关寅对视一眼。 原来这个痴情的梁岩并不是想撺掇他对付吴荣,而是想请神医。 杨临的目光缓和了几分。 “这有何难,神医并不是本官的神医,你可自己请她,只是神医日前进了十万大山,还需等候时日。” “多谢府君!” 梁岩听见之后,似乎松了口气,站起身来。 顿了顿,他忽然抬头紧盯着杨临。 那眼神有种说不清的感觉,有些睥睨天下的意味,非常自信。 “除却这件事,岩此番来,是想要投奔府君。” “投奔本官?” “正是!” “你想要在西江府任职?” “非也。” “那是?” “岩欲拜府君为主公,助府君争霸天下,逐鹿中原!” 话音未落,杨临浑身一震。 上个这么说的人,就坐在一旁。 只见关寅面对梁岩,双眼微眯,带着神秘的笑容。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杨临沉声说道。 “清楚不过。” 梁岩双手背负,向前走了两步,更加靠近杨临和关寅。 “府君,关先生,岩熟读历史,知晓王朝更替,了解天下兴亡,八年时间更是走遍了大周山河,可见如今的大周已经大厦将倾,名存实亡!” “这些年,天下各地的起义军如雨后春笋,越来越多。不仅如此,许多诸侯已经不尊朝廷,隐隐有了割据之势。” 杨临静静听着,没有打断梁岩的意思。 他倒想听听看这个梁家的天才少年,能够说出些什么东西。 梁岩屏气凝神,沉默数息后,缓缓舒了口气。 “然而内部不和,无疑给了金人可趁之机,北方国土失陷已成必然。” “你认为大周北方必然丢失?” 这时关寅出声问道。 梁岩点了点头。 “之前收到消息,凉州已经被凉王之子萧云夺取,如此一来,凉王失了后路,很可能会迁都,北方人心惶惶之下,无人能够守住。” “梁岩,你所言不无道理,但为何觉得本官会走你说的那条路?” 杨临站起身,亲自倒了一杯茶,端到梁岩身前。 梁岩也不扭捏,接过之后一饮而尽。 “因为论当今天下,敢打且能打过金人的,除了林恕林老将军,便只剩下府君,并且府君的气节,天下尽知!” 听到梁岩这么说,杨临倒颇为自豪。 看来之前勤王抗金得到的名声,果然有用。 这不,就已经有了第一个来投靠自己的。 “再者,岩纵观天下,即便是勤政爱民的吴王,也做不到让他治下百姓,过上如广元县百姓这般的日子。” 说道这里,梁岩面对杨临,恭敬的拱手作揖。 “只要府君愿意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盛世,梁岩便会竭尽全力辅佐府君,助府君定鼎中原!” “你倒是说得轻巧。” 杨临转身坐回了椅子上。 梁岩似乎早已猜到杨临会这么说,于是严肃得伸出了三根手指。 \"岩有三计,可让府君夺得天下!\" “哦?哪三计?” 杨临有些好奇,没想到梁岩口气倒不小。 只见梁岩神色自若地说道: “西江府乃至楚州,地处西南,山高林密,人口稀少,即便府君要变法,想要收效仍需很长一段时日。然而西江府北方的蜀州却不然。 蜀州沃土千里,人口众多,北接凉州、汉州,东接明州,进可攻退可守,所以欲取天下,必先取蜀州!” 说到这,梁岩挺了挺胸膛,目光沉稳。 “岩的第一计便是让府君与蜀州联姻,迎娶蜀王的亲妹妹,长公主周琬。如此一来,便可将蜀州收入囊中,到时再借用蜀州的力量,与西江府同时出兵,夺取整个楚州。” “有了这两州,府君将立于不败之地!” 第156章 第二计 “嘶——” 关寅深吸口气,显然是被梁岩的话吸引住了。 他本身就是谋士,只是他最擅长的不是攻伐,因为他学过的兵书偏少。 不过梁岩的小心思还是被他察觉到了。 借用蜀州的力量来夺取楚州,最终还是要弄死吴荣。 只不过这么说的话,要吴荣死乃是大势所趋,并不是他个人意愿。 杨临挑了挑眉。 好一个欲取天下,必先取蜀州, 是不是取完蜀州之后,就要取汉州了? 但在杨临看来,这都是次要的。 他更关心的是梁岩凭什么敢说自己能娶周琬,八字还没一撇呢。 似乎察觉到了杨临眼中的疑问。 梁岩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不少纸,上面写得密密麻麻的都是文字。 “这些都是蜀州传来关于府君与长公主的各种消息,我将其梳理之后,判断当时殿下与金人联姻后失踪,正是与府君一路回到蜀州。” 杨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这家伙的确猜对了。 于是他接过纸张随意翻看了几下,上面记录的事情都不算什么隐秘。 有的是传言,有的是小道消息,都是能随便打探到的事情,而且真真假假掺和其中。 难道梁岩仅凭这些消息,便可以判断出来吗? “去年岐县一战,成功拖延金人南下并让金人损失惨重,天下人都以为是徐字营主将徐年的功劳,但岩猜测,当日守城之人,除了徐将军之外,还有府君!” “甚至,守城是以府君为主。” 梁岩自信地说道:“因为岩梳理了徐将军的事迹,徐将军忠肝义胆,却没有过如此战绩。” 杨临看着梁岩,对他点了点头,现在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只见梁岩笑了笑,意味深长。 “这次勤王回来,府君又是和长公主殿下一起,还有消息说府君曾在陵县救了长公主的命。 所以府君与长公主肯定是十分相熟,且府君仪表堂堂,乃翩翩君子,要说这天下中最有可能夺得长公主芳心的人,唯有府君!” 杨临总算知道那些当领导的,为啥都爱听拍马屁了。 一个字,爽啊! 而且爽得有理有据。 看来这个梁岩,不仅是个数据分析师,还是语言高手。 是个人才。 “且府君遭贬官流放,还愿承受拐带公主的风险,想必当时府君除了想攀上蜀王之外,也是有这个心思。” “够了,说说你的第二计吧。” 杨临打断了梁岩。 被拍马屁爽,但被人看穿的感觉有点不爽。 “府君,第一计还未说完。” “你还想说什么?” “虽然府君与长公主确实相配,但若想真正迎娶长公主,入主蜀州,还需要等待一个契机。” 梁岩忽然不似刚才那般云淡风轻,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恐怕现在说的才是重要的事情。 “长公主想要掌控蜀州,可行,但又不可行。” “此话怎讲?” 杨临皱了皱眉,有些急切地问道。 他知道周琬是个聪明人,且有蜀王的余荫在,有东方昱相助,掌控蜀州应该不难。 除非东方昱有异心。 杨临刚想到这里,梁岩就说出了这个名字。 “因为东方昱。” “你觉得他有反叛之心?” 梁岩摇了摇头。 “不,东方昱此人应该不会反叛,但他在蜀州的威望仅次于蜀王,胜过长公主。如此之下,即便他忠心耿耿,也会有人心存异心。” 听见梁岩的话,杨临算是明白了。 所谓功高震主。 之前东方昱陪着周恒安定蜀州,又跟着一起打退了金人。 可谓劳苦功高。 虽然是周恒的妹妹,但周琬始终不过一介女流之辈。 绝对会有人尊崇东方昱,而不服周琬。 长此以往,若是没有好好处理,定会产生事端。 更何况,人心是善变的。 周恒在时,东方昱是忠心。 可如今周恒不在,东方昱尝到了权力的甜头之后,会不会变,谁也说不清数。 想明白后,杨临在考虑要不要提醒下周琬。 “不知梁公子所说的契机是?” “什么都不做,只等蜀州内乱之时,府君可出兵助长公主一臂之力,如此,便水到渠成!” 杨临双手抱胸,沉默了一会儿。 蜀州内乱不是他想看到的,但梁岩说的的确很有道理。 加上之前董世所说,蜀州有两个府想要搞事,或许是一个隐患。 但周洛可是统领了数万大军。 有他在,即便是乱,也无法翻出浪花。 “接下来便是第二计。” 梁岩没有卖关子,而是继续说道。 “金人狼子野心,秋收之后必会再次出兵南下,如今有林老将军驻守安原城,金人必定会从代州方向南下,边军恐难以抵挡,代州、汉州、中州,都岌岌可危。” 说到金人,梁岩同样一脸愤慨。 没有一个有骨气的周人愿意看到大周土地被外族践踏。 “拥有蜀州和楚州之后,岩的第二计,便是与北齐结盟,牵制金人,力保凉州不失。” 这时关寅忽然站起。 “凉州西北是匈奴,匈奴人好战程度不低于金人,只是数十年前被老凉王打怕了,但若知道金人攻到了中州,他们必会躁动!” “关先生所言极是,结盟北齐,一是为了牵制金人,二是为了震慑匈奴!只要凉州不失,我们便能安稳发展。 前些日子传来消息,前凉王世子萧云,在蜀州大军的帮助下平定了凉州,所以凉州是个天然盟友,战马问题,也可以得到解决。” 杨临现在看越看梁岩,越觉得此人颇有谋士之风。 说起天下大势能够侃侃而谈,且云淡风轻。 “那第三计呢?” 杨临继续问道。 前面两计一旦实现,的确可以让他有逐鹿中原的资本。 他倒想知道这第三计,如何让他夺天下。 “府君,前两计还未实现,第三计说也无用,倒不如将来再说。” 梁岩微微颔首,恭敬地站在原地。 杨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倒是会保护自己。 “既然如此,先生便在府衙协助关先生,但本官无权给你职位。” “无妨,如此便多谢主公!” “先生先回吧,明日可早些来。” 梁岩答应了一声后便走出了府衙。 见人走后,杨临看向关寅。 “关先生觉得他如何?” “此人有经天纬地之才,我观他说出前两计时,气定神闲,确是大才。” 关寅望着梁岩离去的方向,伸出了一个大拇指。 能让关寅这番评价,倒是不多见。 但他随后又补了一句。 “但此人心机很深,像是一把刀子,用好了无往不利,用不好也可能会伤了自己。” 闻言,杨临陷入了沉思。 …… 就在梁岩走到街头的拐角时,一个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人迎了出来。 梁岩径直走过去,在擦肩而过的一刹那。 嘴唇轻动。 “禀告使君,蜀州可得。” 第157章 还请主公洁身自好 第二天日晒三竿杨临才起床。 自从中毒之后,他就一直保持着这个状态。 不是他懒,而是叶神医说了,保持充足的睡眠可以让身体恢复得更快。 正洗漱时,牛二突然冲了进来。 “东家,你快去看看吧,营里吵起来了。” “啊?他们吵什么?” 杨临擦完脸放下手巾,候在一旁的小翠连忙将水盆端走。 牛二着急的说道: “东家昨日不是说要剿匪吗?但没说让谁去。今天一大早守备营和独立营的兄弟们就打起来了,说是都想去,从早上一直吵到现在。” “李剑没出面?”杨临问道。 牛二很快解释:“出了,可是章将军也不想放弃这次机会,说要让独立营的新兵历练历练。” “那就让他去,新兵见见血,能适应得更快。” “可守备营也有新兵啊。” 杨临想了想,随后说道: “那就让他们从两个方向,比比谁的斩获多。” 牛二一听,眼睛一亮。 “东家,这个办法好,俺这就去跟老李他们说。” 说完,牛二就兴冲冲的跑了出去。 好像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双方比试了。 此时小翠端着一碗稀粥,两碟小菜进来。 “小翠姑娘,你的孩子今年几岁了?” 闻言,小翠的手忽然一抖,粥都洒出来了少许。 她连忙将托盘放在桌上,把粥端起来擦干净了碗边。 “五……五岁。” 小翠说话的语气都有些结巴,眼里有些黯然。 是啊,虽然她仍然比杨临小,但孩子都已经五岁了。 又岂能心存幻想呢? 杨临却没想这么多,他只是突然想起之前跟着他的有很多孩子。 包括张雷的儿子和赵川的女儿,还有小河村一同来这里的也有不少孩童。 若是能教导这些孩童学些知识,将来西江府也有储备人才。 只是人力物力有点大,只能徐徐图之。 “小翠姑娘,若是他去上学,你可愿意?” 杨临坐下来问道。 小翠一下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 “啊?东……东家,让娃子去……上学?” “不错,就应该从小学起。” “可是……” 杨临知道她想说什么,于是打断了她。 “无需担心,我会建立一所私塾,请教书先生,只要是我麾下从事的,都可将孩子送往这私塾念书,且无需束修。” “无需束修?东家,这……这是真的?” 杨临点了点头,答应了一声。 “不过还需时间,你暂时不要将这件事情说出去。” “是,奴家晓得。” 小翠开心得走出房门。 刚好关寅从外面进来,看到小翠脸上带着微笑,还有些红润。 顿时瞪大了眼睛。 于是他三步并两步得走到杨临门口,甚至连门都没敲。 哐当一声就直接推了进去。 “主公!” 突然的喊声,让杨临吓了一跳。 刚喝进嘴里的一口粥直接喷了出来。 “先生为何不敲门呢?” 杨临擦了擦嘴,以前关寅不这样啊。 关寅并没有回答这个,而是在房内打量了起来。 还用鼻子仔细闻了闻。 杨临有些疑惑,不知道这家伙今天吃错了什么药。 见到并无异样后,关寅才舒了口气,放下心来。 他看向杨临,有些语重心长地说。 “主公,长公主身份尊贵,即便主公忍不住,也不可让她人先怀上孩子。” 这回轮到杨临懵逼了。 什么怀孩子?怎么就怀孩子了? “关先生,你在说我?” 看见关寅点头,杨临才回过神来。 连忙解释说道: “不要误会了,我与小翠乃是清清白白,况且她已经有了孩子。” 杨临可不是建安风骨,曹氏精神。 他很纯的好不好! “主公年纪正是需要之时,寅能理解,但若想按照昨日梁岩之言迎娶长公主殿下,还请主公洁身自好,待娶得长公主之后,才可多纳妾,开枝散叶。” “呃……先生说得很有道理,但我真的没……” 杨临有点无语,关寅也太小看他了,这点忍耐力他还是有的。 况且现在事情这么多,哪有心思搞这个啊。 “主公记得便好。” 关寅说完,还不放心得在杨临床上摸了摸。 发现是干的才罢手。 他可是在杨临身上予以厚望啊,一点都马虎不得。 杨临见状赶紧转移话题,怕这家伙没完没了了。 于是他把刚才和小翠说的事情同关寅说了,关寅听后立即表示支持。 “主公想法虽好,但如今又招募了新军,卖酒赚的钱还不太够,只能等收粮之后了。” “无妨,创办私塾不是一朝一夕的,而且我欲创办的是一家不一样的私塾。” 杨临有些神秘的说道。 他可不想只教孩子四书五经之类的东西,最后学成只会读书的呆子。 像关寅这样的又能出几个。 他想要教的是真正有用的东西。 与其说教,倒不如说是给他们一个方向,让他们自己去研究。 像如何让农作物产量更高,如何打造制作便于作业的工具,例如曲辕犁,打谷机等等。 他虽然记不清,但大方向是知道的。 古人不笨,只要有了方向,总有天才能够做出成绩来。 至于原本的学识,可以教基础的识字释义,并不用往太深的里面学。 听见杨临这么说,关寅突然有些好奇。 “不一样的私塾?之前听牛二兄弟谈起过主公的奇思妙想,如今倒真想见见。” “相信这一天不会多远的。” “对了,主公,我是有要事而来。” 关寅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对杨临说道。 “何事?” “是除了广元县之外的其他几县县令,联袂而来,说是要求见主公。” “其他几县的县令?这来的还是挺快的。” 杨临一口将粥全部喝下,又夹了一点小菜送入口中。 关寅正色道: “都没带兵,想必是来祝贺主公上任知府的。” “有点意思,走,去会会他们。” 杨临放下碗筷,带着关寅走了出去。 西江府共有七座城,除去宁江城和广元县,还有五个。 他已经听说了,当初侯青山攻打广元县时。 岭丰县支援了一百老弱病残,万阳县一兵未出,但其他三个县明面上没出,但暗地里都是出了人的。 可见他们不敢行造反之事,又不敢得罪上官。 这次若能让他们心悦诚服,将来在西江府行事也就会更加方便。 第158章 我等以府君马首是瞻 “府君!” “府君!” 见到杨临过来,五位县令纷纷站起,恭敬拱手。 杨临回礼并示意他们坐下。 在路过门口时,他已经看见了这几人送的东西。那包装的木盒,一个比一个做工精美。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将他们的神态尽收眼底。 入座后,一名头发花白的县令率先介绍。 “府君,下官岭丰县县令,李诚,早在府君还是广元县县令时,就想登门拜访,但府君那时刚好北上勤王,便耽搁了下来。”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杨临,当初得到杨临身死的消息,他还心中郁结了一段时间。 好在最后只是虚惊一场。 还是如之前所想,如若大周这艘船真的要翻,他希望能够上杨临这艘。 至少杨临对待百姓是真的好。 杨临看见李诚的白发,倒有些奇怪。 他看李诚的脸上是有些疲劳的样子,但并不显衰老,所以应该不是早衰症。 很有可能是操劳过度,加上营养不良所致。 看来这位岭丰县县令倒是一位好官。 之前也没听见闹出过什么事情,算是治理得非常好的了。 杨临对他更加恭敬了一些。 “李县令有心了,其实本官也正准备去诸位的地方看看,前知府侯青山下达的种粮令,应当成效不错吧。 ” 李诚闻言,连忙点头,神色激动。 “府君,侯青山效仿广元县,提供了施肥之法,说只收十税一,百姓们本就看着广元县丰收而羡慕,看到新税后,几乎是没日没夜得耕作,如今岭丰县周围的耕地比起去年来,多出了足足五成。” 他已经在脑海中幻想出收获的情景了。 那是多么令人喜悦的事情啊。 “啊对对对!” 万阳县县令程为连忙同意。 “府君,我万阳县也是如此!” 程为是个中年胖子,满脸红光,看着很油腻。 但这次侯青山求援时,他是唯一一个一兵一卒都没有派出的人。 在侯青山底下这么多年,侯青山是个啥人他清楚不过。 定然不能成事! 其他几人见程为如此,也都跟着开始喊。 “我高河县的百姓也耕种了不少田地!” “府君,还有我奉河县!” “衡兴县同样如此。” 说完之后几人稍显面红,他们帮过侯青山,此刻不免有些担忧。 杨临却神色严肃地说道: “耕地多了是好事,但是答应百姓的十税一,你们能否做到?” “能!我李诚身为一方县令,别的无所谓,就是想让乡百姓们过上好日子!” 李诚举目王者杨临,声如洪钟,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但其他几人就没这么干脆了。 说话都有些心虚。 因为他们不只想收十税一,心中可打着小九九呢。 比如收税粮的时候不小心踢到,来个淋尖踢斛,或者想其他加收粮食的理由。 可现在又犹豫了。 因为如今的西江府,五千边军突然撤走,兵力最强大的人已是眼前的杨知府。 至于他们,平日里根本没多少油水,大头都让侯青山抽走了。 就算给时间让他们募兵,也招募不到多少人。 现在不认怂,侯青山就是前车之鉴。 听到李诚的壮语,杨临有些赞许的看向他。 “李县令心系百姓,乃岭丰县之福。” 说完他目光一转,眼神锐利如刀。 “各位,我杨临做事雷厉风行,虽然接触不多,想必大家应该听说过。既然吏部任命本官为西江府知府,那本官就要将西江府治理好。前知府侯青山定下的规矩,在本官这,可是行不通的。” “是是是,下官明白,我等必以府君马首是瞻。” 程为说着他还给另外几名县令使了使眼色。 虽然表面上点头哈腰,但他内心却波澜不惊,他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能看得清局势。 这时李诚忽然问道: “府君,如今西江府的边军走了,南面该如何驻守?” “容本官想想。” 这倒是说到点子上了,杨临早就想和关寅商量这事情。 早在去年,杨临就将广元县接壤的那片十万大山,杀了个天翻地覆。 也震慑住了剩下的蛮族部落。 后来派了野人镇的人去打通关系,建立了多个互市军寨,短时间内蛮人肯定不会搞事。 但西江府南面还有一些区域,是他之前不曾涉足的。 而且那里不仅有蛮人,在十万大山之后很远的地方,可能还有其他国家。 根据府衙中的文书记载,曾经就有怪人穿过十万大山进入西江府,根据分辨发现他不是蛮人。 后来因语言不通,且那人的肤色比周人更黑,被抓起来后活活饿死了。 随后大周也派人进过十万大山寻找,但最终都杳无音信。 所以西江府的边军,不仅是防止蛮人作乱,也是防卫着可能存在的敌人。 “府君,下官倒是有个方法。”李诚忽然说道。 “李县令请直说。”杨临说道。 “既然是西江府的事,不如由我们各个县城出兵,每个城的守备营出兵五百,宁江城再补齐剩余。” 此言一出,其余几位县令无不变色。 纷纷难以置信得看着李诚。 好家伙,你一句话就想拉走我们五百营兵,前面来的时候可是一下都没透露啊! 程为更是盯着李诚。 本以为自己已经够舔了,结果还有高手。 杨临倒是眼前一亮。 这样他广元县出五百人,宁江城再出一千人,凑个四千人马驻守南境。 而且他的人数最多,也能压制得住其他县的营兵。 同时也削减了其他县的力量,能让他更好地指挥。 李诚此计,是一个阳谋。 “可,就按照李县令的提议执行,诸位可有异议?” 杨临的话音刚落,高河县县令就站了出来。 “府君明鉴,我高河县守备营不过七八百人,若是派出五百人,城内守备或许不足!” “是啊府君,我衡兴县的守备营也只有七百余人。”衡兴县县令亦出言道。 杨临微微扬起嘴角,掏出一份信封。 “只有七八百人?那这封密信里记载的,暗中出兵支援侯青山的人,是谁?” “啊?这……” 高河县县令与衡兴县县令顿时吓得脸色苍白。 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奉河县县令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心有余悸。 刚才他也正准备附和他们,还好晚说了一步! “侯青山已死,这封密信本官还没看过,也不打算看,更不打算追究。” 杨临说着,将信封递给了关寅。 “把这封密信烧了。” “是。” 关寅答应一声,点燃了一座油灯。 随后当着几位县令的面,把信封放在了火中。 当最后一点信封被烧成灰烬后。 杨临再次开口: “现在,能不能出兵?” 第159章 什么痕?没听说过! “能!能出!这也为了西江府的安危嘛,我等定会出兵响应!” 高河县县令说完,不动声色的用袖子擦了擦汗。 其他两人见状也是松了口气。 他们是真不敢来硬的,要是敢造反,早就跟着侯青山干了。 也不至于杨临拿下宁江城后,第一时间就赶来拜见。 “既然如此,那便这么定下了,诸位回去之后便落实此事,本官会派一名大将统领新大营。” 杨临大手一挥,将这件事情确定了下来。 既然他现在坐拥西江府,那必须将整个岭南牢牢掌控在手中。 尤其是这一年的农耕,那是重中之重。 只要整个西江府都如广元县一样,那么一年之后,西江府的百姓都不会再缺粮了。 至于让谁去统领边军大营,他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是。” 众人齐齐答应一声。 当然除了李诚之外的其他四人,皆苦着个脸。 “接下来本官还有事情,至于你们治下如何对待蛮人,还有实施新税的具体事项,就由这位关先生与诸位商议,事毕之后可在府衙安排休息。” 杨临站起身,将关寅介绍了一番。 随后在几人疑惑的目光中,准备离开。 但李诚却突然叫住了他。 “府君,一府之事不小,你如何放心将之托付给一流放的刑徒?” 一声质疑,令堂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程为几人都一脸惊疑地看着李诚。 刚才你小子不是忠心得很吗?现在怎么突然站出来质疑了? 他们一下子根本摸不着头脑。 关寅则是面无表情,宠辱不惊。 杨临也没生气,而是耐心解释道: “关先生乃先帝时期的状元郎,只是被陷害才流落至此,其才华不在本官之下!” “可……” 李诚还想再说,但被杨临伸手制止了。 “李县令放心便是,本官去年十月北上勤王时,广元县大小事务皆由关先生打理,不仅仅仅有条,还挡住了反贼侯青山的攻城,所以西江府的事物,关先生绝对能处理好。” 听到杨临这么说,李诚只好点了点头。 只是看着关寅的目光还是有些不善。 在他眼中,罪犯就是罪犯,多少都是有些危险的,直接委以重任,实在不妥。 但广元县确实治理得非常好,他又无话可说。 这时程为走出来,拍了拍李诚的肩膀。 “李兄,府君自有府君的道理,我们与关先生商议便是。” 李诚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只见关寅上前一步,队众人拱了拱手。 “诸位县尊,自可先谈,若有问题,再寻我家主公。” “好,关先生请!” “请!” 几人重新落座后,杨临没有再管,带着牛二直接走了。 昨天有一批神臂弩送到了宁江城,杨临打算跟着送弩的营兵们一起回一趟广元县。 将鲁瓒他们和整个匠作坊都搬到宁江城中。 广元县毕竟是边城,城墙不高。 鲁瓒这种好不容易遇到的人才,必须要好好保护才是。 还有他的曲辕犁图纸也已经画好了,完全是根据之前在科普短视频中看过的记忆描绘出来的。 对不对他也不清楚,只能先做出来看。 正好要种第二季的稻谷,若是能和鲁瓒一起将它造出来,那绝对是大事一件。 要知道现在整个西江府的畜力都太少,犁田非常辛苦。 一旦曲辕犁出世,可以大大节省人力畜力。 西江府的耕地肯定会更多。 不过硬伤还是人口太少,杨临在想,除了鼓励生育之外。 要么想办法到十万大山中,迁移一些蛮人出来。 要么去岭南之外的其他府县,招揽一些流民、落魄户。 要么两项计划一起执行。 “东家,咱们去守备营?” 衙门外,牛二将杨临扶上马车,自己也一屁股坐在了前头。 杨临还没回答,早就等在一旁的梁岩走了过来,恭敬地拱了拱手。 因为他刚刚投奔,所以关寅没有让他进去。 杨临见到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说道: “梁先生,先带我们去白氏医馆看看?” “白氏医馆?好。” 梁岩先是楞了一下,但很快答应下来。 昨日杨临同意他留在府衙后,他回家还好好收拾了一番。 现在他头发束起,胡子也打理得精细,一身宽松纹云长袍,看起来倒有点谋士的风采。 杨临让他也上了自己的马车。 “梁先生,现在的梁家是你做主?”杨临突然发问。 “不,家父仍在,我回来后家父想让我接手家业,但我没有答应。” “为何?” “我志不在此。” 梁岩眼神坚定地看着前方的道路。 “若不能尽快结束即将到来的混乱,这天下则会有更多的人,比芷儿更加凄惨。” “梁先生心系天下,将来必有一展抱负的机会。”杨临回应到。 马车摇摇晃晃的,似乎有些松散,驶在路上还吱吱呀呀的响着。 过了一会儿,梁岩再次开口。 “主公一路南下,可曾见过人吃人?” “何止见过,北方赤地千里,如人间炼狱。” 杨临想到当初见到的场景就瘆得慌。 其实根本不能怪如雨后春笋般的起义军,他们也是活不下去才会揭竿而起。 要怪只能怪朝廷无能,怪地方官贪婪无度。 梁岩面色有些冰冷。 “这几年来,我见过的太多,但苦的始终只有百姓,丝毫不影响那些达官贵人们的生活。”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杨临叹息说道。 “主公所言甚是,此时此刻对比史书中记载的大周盛世,实在令人唏嘘。” 梁岩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咕噜咕噜—— 此时马车驶进一条狭小的巷子,是去白氏医馆的近路。 然而就在前方的屋檐上,伫立着一名身穿皮甲的蒙面人。 他的目光紧盯着杨临乘坐的那辆越来越近的马车,正缓缓拔出手中的剑。 就在马车即将经过他下方,他准备动手时。 一道十分突兀的声音传来。 “你就是莫泉,莫统领?” 声音清脆,还带着一丝不屑。 蒙面人却吓得不轻,连忙回过头。 看见一名白衣胜雪的男子同样在屋檐上,抱剑而立。 “你是什么人?!” “你可曾听过,燕州雪无痕?” 白衣男子语气淡然,但还是喜欢自报家门。 蒙面人却皱了皱眉,这说话间,他发现杨临他们的马车已经过身了。 于是他眼中带了些怒意看向白衣男子。 “什么痕?没听说过!” 此话一出,白衣男子脸上顿时冷了下来。 第160章 白氏医馆 “你找死!” 看着主动奔袭而来的白衣男子,莫泉“蹭”地一声,拔出长剑。 养了一段时间的伤,如今他的腰已经完全好了。 只是侯青山兵败的消息令他猝不及防。 躲了这么多天,今天终于有机会刺杀杨临,替侯青山报仇,却被眼前这个神秘人搅黄了。 雪无痕也抽出长剑,脚步连踏,在屋顶上快速穿梭。 嘭—— 金属碰撞的巨响令牛二不禁回头看了一眼。 “东家,后面好像打起来了。” “让他们打,今天没有带人出来,就是为了引出莫泉,雪无痕纵横江湖多年,应该不会落败。” 杨临淡淡说道。 他不怕明面中的敌人,就怕躲藏在暗中偷袭的小人。 梁岩有些诧异地看了眼杨临。 自己刚刚投效,杨临就敢与他同乘一车,这份胆量也值得敬佩。 牛二撇了撇嘴。 “东家,可是那家伙当初想杀你,而且还杀了咱们好几个兄弟。” “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雪无痕欠下的债,他会还的。” 想起那天在牢狱中。 雪无痕浑身上下伤痕累累,却始终一声不吭。 相比于一般的江湖人,他算是比较有骨气的了。 为了说动他,杨临又画了一个大饼。 “主公的确有雄主之资,刺客都可以为己所用。” 梁岩钦佩道。 “每个人都有弱点,一个天天把燕州两个字挂在嘴边的人,想要什么,不言而喻。” “原来如此。” 不多时,牛二驾着马车已经到了白氏医馆的门口。 白氏医馆并不在宁江城的中心位置,而是处于城东的一角。 那里的商铺不算多,大多都是有些破旧的普通民房。 可以看见,来看病的人已经从里面排到了门口的位置。 “主公,如不介意可无需等待,跟我走后门进去。” 梁岩先一步下了马车,请示杨临。 毕竟杨临身份尊贵,走后门的话有些降低身份。 “无妨,不要打扰百姓看病。” 见杨临点头后,牛二才跟了上去。 杨临这次来,一是为了验证梁岩昨日所说的真假,二是为了看看白氏医馆的近况。 之前他与这家医馆打过交道,但并不清楚白家的家事。 当时他们北上勤王前,白氏可是卖了很多药给他们,而且还便宜了不少。 后来这些药挽救了很多伤兵的性命,再加上李剑的腿也是在这里治好的。 他一直都记在心上。 但为了防止意外,他在出发之前,还是偷偷安排了人过来。 “主公,那里便是白氏医馆的后门,道路狭窄,还请主公下车步行。” “好。” 杨临没有丝毫顾忌,跟着梁岩就走进了一条巷子。 来到一家寻常的小门前,梁岩敲了敲门。 没过多久,小门内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小门直接打开了一条缝。 “谁呀?是梁公子啊,快请进快请进,小姐刚才还念叨你呢。” 开门的是个年轻的男子,显然是认得梁岩,非常热情。 梁岩答应了一声,带着杨临往里面走。 在路过院子时,一个趴在石桌上的女子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一旁的丫鬟对梁岩微微欠身,然后摆出了噤声的动作。 看来那位女子是睡着了。 看着梁岩眼中的温情,杨临明白,这位女子肯定就是得了疯症的白芷儿。 “主公,我已让人去请白家主。” “梁先生在白家就像自己家一样熟悉。”杨临说道。 梁岩笑了笑,不置可否。 白氏医馆,他可是从小就来。,早就轻车熟路了。 众人来到会客厅中,有丫鬟上来斟茶。 “主公,白氏医馆的外伤药乃是一绝,不仅能够止血,还能让伤口加速愈合。” 梁岩有些夸赞的意味,但他说的没错。 药效杨临可是亲眼见过的。 不到半刻钟,一名老者走了进来。 他已经头发半白,但按照实际年龄推算,不至于会如此苍老。 “府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老者边走边对着杨临拱手作揖,十分恭敬。 \"白叔。\" 梁岩也叫了一声。 白仲逸冲他点了点头,还是将目光放在了杨临身上。 “白家主,本官不请自来,倒是叨扰了。” “不曾叨扰,府君即便不来,老夫也要去府衙拜访府君,府君所做之事,实在大快人心。” “白家主说的是?” 杨临出声问道。 只见白仲逸又拱了拱手。 “府君打败金人,生擒金人将领,乃大胜也,我大周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次!再者回到西江府,剿灭了任家,解救了许多无辜的女子,乃大善也!” “任家暗地里的苟且,至今都还在查办。” 说到这,杨临喝了一口茶水。 任远那老家伙做点事磨磨唧唧的,再不行他都想换人了。 “不过今日登门,是有要事相商。” “不知府君所为何事?” 杨临放下杯子,直言道: “本官欲要办学,想请白家主教导初入学的孩子们医学。” 话音落下,白仲逸显得有些惊奇。 “府君是要办私塾?还是医馆?” “与私塾相似,不过本官这个私塾和寻常的私塾不一样。” 随后杨临花了点时间解释,在听到能将白家医术发扬光大时。 白仲逸的脸上变得有些纠结起来。 因为他既想将医术发扬光大,又不想违背先祖的遗愿。 白氏的祖训是白家医术只能传自家后代。 因为在这么艰难的地方讨生活,没有家传的本事,很难活得下去。 但他只有一个女儿,原本极其聪明且乖巧的女儿,现在已经无法继承他的衣钵。 眼看就要后继无人了。 “可以,老夫答应了。但小女的事情,还请府君安排。” 白仲逸说的正是杨临和梁岩沟通好的,找叶神医的事情。 杨临点了点头,说道:“只要叶神医回到广元县,本官就让人过来通知白家主。” “多谢府君。” 见主要目的已经达成,杨临也不再过多逗留。 看双方的熟悉程度,梁岩的确如传闻那样,没有欺骗自己。 第161章 你的暗器,太慢了 宁江城一处巷子的屋顶上,两道身影相对而立。 “你的剑术不错,路数有点像北方一带的。” 雪无痕提着三尺长剑,剑上染着血。 白色的衣襟上也有鲜红渗出。 莫泉冷着脸,持剑的手有些微微颤抖,他身上已经有多处被划伤,不过都避开了要害。 他看了一眼雪无痕的剑。 “你是燕州剑侠的传人?” “是又如何?” 雪无痕脸色微微变化,没想到莫泉竟然能猜出他的来历。 “燕州剑侠乃北地传奇人物,忠勇无双,只可惜被贪官害死,没想到他的弟子竟然保护起了狗官!” 莫泉轻唾一声,满眼嘲讽。 但雪无痕并没有受到影响。 “我燕州雪无痕想保护谁,无需你来评判!” 话音未落,雪无痕再次冲上前去,每踏出一步,就有一片瓦被踩得破裂。 莫泉紧盯着雪无痕的手,在雪无痕扬起长剑的一刻,就已经提前预判了对方的攻势。 然而就在这时,下方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一群手持神臂弩的营兵正从两个方向包抄过来,百姓们吓得纷纷躲在屋内,紧闭屋门。 莫泉心道不妙,再也没有鏖战的心思,转身就逃。 雪无痕刚要上前追,已经背过身的莫泉嘴角勾起一丝阴冷的笑意。 他的手中突然多出了三枚飞针。 忽然他停下脚步,反身就要掷出飞针。 关键时刻,只见雪无痕一挥袖子。 一枚细小的箭矢在莫泉出手投掷飞针之前,已经破空而来。 “什么?!” 他顿时瞪大了眼睛,却已经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只能眼睁睁得看着箭矢向自己急驰而来。 紧接着噗嗤一声,短箭入肉,径直射进了他的咽喉。 “你……” 莫泉的声音已经含糊不清,眼神充满意外。 似乎难以相信堂堂一名剑客,还是剑侠弟子,竟然也会暗箭伤人。 雪无痕将袖箭遮了遮,静静望着倒地身亡的莫泉。 “你的暗器,太慢了。” 轻轻呢喃一声,他望向手臂上隐藏着的袖箭。 这是杨临亲手送给他的。 杨临的原话是: 对待剑客,自然用剑相迎,但对待暗箭伤人的小人,只需要他死! “杨临,你若能夺回燕州,我护你一辈子又如何!” 雪无痕心中暗道。 随后他很快消失在了屋顶上。 …… 宁江城外,牛二驾着马车,载着杨临。 周围是数百营兵。 因为如今大周烽烟四起,朝廷根本管不过来。 广元县的县丞、县尉都死了很久了,也一直不曾派人上任。 所以杨临现在直接占据着广元县和宁江城两座城池。 至于其他县城也在慢慢地收服当中。 原来的广元县守备营分成了两部分,其中一部分两千人,进入宁江城又收编了一千原来的守军。 如今宁江城守备营总共有三千人,由李剑掌兵。 还有两千余独立营将士驻扎在宁江城外,靠近黑龙山的地方,依然是章亥掌兵。 至于广元县,兵力只剩下不足两千,其中还有一半以上是新兵。 可以说现在的杨临,兵力已经到达顶峰。 若再征兵,别说养不养得起,就是百姓也会不堪重负。 没办法,还是人口太少了。 “东家,你说医馆的那位姑娘,长得是好看,就是痴痴傻傻的。” 牛二又嘴碎得一边驾车一边闲聊。 杨临正在马车内闭目养神,听见牛二的话后,也有些惋惜。 无论是白家还是梁岩,都找了很多名医。 但白芷儿的身体似乎并没有什么毛病,所以一直没办法有效治疗。 在杨临看来,白芷儿得的或许是一种精神障碍,由于受到严重刺激导致的。 可惜他不是医生,只能等叶神医从十万大山回来了。 “在梁先生前面,不要提及白姑娘。” “好嘞,不过俺相信白姑娘肯定会好的,到时候俺可以喝他们的喜酒!” 说道吃,牛二不禁舔了舔嘴唇。 “这次把晚娘也接过来,给你们办婚礼。” 杨临的话落下,牛二顿时一个激灵。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 “啊东家,这……这是真的?” “真的,你的随礼我都准备好了,在宁江城送你一座宅院,用来成婚。” “谢东家,嘿嘿,俺也要成亲了!” 牛二手舞足蹈,都快忘了自己还在赶车。 在杨临轻咳一声后,才回过神来,但那眉飞凤舞的表情,比吃了蜜还甜。 “报,府君,前面有一匹快马,有我军令旗,从广元县的方向向着我们来了。” 忽然一名探路的营兵骑马赶回,对杨临抱拳说道。 杨临朝前面望了望,“请过来。” “是!” 营兵打马转身,很快便将人带了过来。 “府君!林统领让我去宁江城禀报,叶神医与张哨官出事了,赵哨官受伤逃回。” “叶神医和张雷出事了?” 杨临紧紧皱起眉头,询问道:“可知具体情况?” “赵哨官说是遭到了蛮人袭击!” 赵哨官就是赵川,他回来后,杨临也让他做了哨官,领着几十人专门保护叶神医。 “蛮人?哪来的蛮人?” 杨临面露疑惑,被清理过一遍的蛮人,又敢闹事了? 还在思考中,却听见斥候继续说道: “府君,也有不少蛮人逃出山里,林统领说,应该是有更强大的蛮人部落从深山出来。” 闻言后,杨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下令全军加速行军。 他要尽快回到广元县弄清楚情况。 没想到十万大山深处真有蛮人部落,看来等李剑章亥他们剿匪练兵之后,要去一趟大山里了。 不过这倒是一个将周边蛮人迁移出大山的机会。 到时候在广元县外划出一片地方,让他们自己建房子,并教他们农耕。 …… 与此同时,广元县边界一带的十万大山中,一位披着虎皮的精壮汉子满意地欣赏着舞蹈。 他所在的地方是他刚刚霸占的一个部落,眼前跳舞的男女,也正是这个部落的蛮人。 此刻他们已经成了精壮汉子的奴仆,被逼迫跳舞助兴。 而数百个穿着邋遢,头上插着不知名羽毛的蛮人正在欢呼。 “哈哈哈哈,以后这一片都是本大王的地盘!” 精壮汉子十分开心。 此时站在他一旁的另一个蛮人说道: “大王,南边那些人占了我们的家园,要是还追过来怎么办?” “怎么办?” 精壮汉子望了他一眼,“那就跟他们打!” 说话的蛮人不再出声,要打得过的话,他们还用得着逃走吗? 也不知道南国那边为何突然进山攻打他们。 但看那些人的气势,似乎是想打通十万大山。 第162章 除了曲辕犁,我还有个想法 广元县主簿王崖,得到杨临要亲自来广元县的消息后。 早早地就等在城门外。 他原本是跟着赵发混的,后来杨临以雷霆之势灭了赵发后,他投降得很快。 加上当时的杨临手下全是武人,文治方面无人可用,只能用他。 不过跟着关寅的一年多来,只会阿谀奉承的王崖,也成长了许多。 见到从远处渐渐驶近的马车后,王崖擦了擦汗,露出笑脸迎了上去。 林标则走在他的后面。 “府君,恭迎府君回到广元县!” 王崖非常主动地上去牵马,直接无视了牛二鄙视的目光。 杨临掀开车帘,有些焦急地问道:“王主簿,赵川现在如何了?” “府君,赵哨官现在已无大碍,只是身上有多处伤口,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叶神医和张雷可曾回来?” “始终未归。” 王崖面色严肃地说道:“赵哨官回来时说遇到强悍的蛮人袭击,他与张哨官带的人皆不敌,后来他们兵分两路吸引追兵,约定好到山口的军寨汇合,可张哨官和神医始终没有回来。” 杨临认真听着,发现赵川好像总是受伤,但命一直很大。 “东家,要不让俺带人进山去找他们?” 牛二开口说道,脸上战意满满。 张雷是与他一路从长京城走来的,两人的关系不错,而且张雷的儿子张无极管他一口一个牛叔叔的叫着。 再说牛二也十分敬重一手救下杨临的叶神医。 听见牛二请缨,杨临却摇了摇头。 “先见见赵川,想要进入大山,广元县这点人还不够,还需章亥的人马赶到,林统领,派斥候去通知章亥,让他带独立营全军过来。” “是!” 林标答应后,先一步进了城。 不多时,杨临和牛二见到了赵川。 军中的大夫刚好给他换完药。 见到杨临后,赵川自责的想起身下跪,但被杨临阻止了。 “东家,我……我没用,没保护住神医!” 声音似乎还带着些许哭腔。 杨临拍了拍他的肩膀。 “说说当时的情况吧。” “好。” 赵川仔细回忆道:“当时我带着人和叶神医在一个名叫野双部落的地方,采摘一种树上的果实,还没采摘完成,就听见一阵喊杀声,紧接着就看见有一伙蛮人杀进了部落。” “我的人与野双部落的蛮人一起对敌,可对方人数太多,我们被杀得节节败退,好在老张赶了过来,暂时挡住了那伙蛮人的攻击,后来我们兵分两路,我引开了追兵,却不见他们回来。” 杨临沉吟了一会儿。 “你认为他们也是蛮族?” “错不了,衣着与普通蛮人无异,但他们的装备更加精良一些,有部分蛮人还穿了甲。” “竟还有甲?” 杨临这下是真担心起来了,十万大山不是没有铁矿,可冶炼铁矿的技术,蛮人不可能掌握。 那么这群蛮人的装备,到底是从哪来的? 难不成是与其他府县的营兵打过? “你好好养伤,接下来的事交给我。” 杨临交代了一声,语气中有些怒意。 “是,东家。” 赵川嘴上答应,但心底非常难受,后面的事情他又参与不了了。 这一刻他突然想仰天长啸:为什么每次我都受伤?! 从赵川那里离开后,杨临直接去了守备营。 林标已经带着一千余营兵枕戈待旦。 只要杨临一声令下,他们随时可以奔赴十万大山。 “主公,兄弟们已经做好了准备!” 林标上前一步,他身后的将士们都是一副渴望的神情。 为什么?因为战功啊! 要知道战功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管他多少蛮人,有战功就砍! 但他们中很多新兵,贸然进入大山太过危险。 “林统领,派几只小队进山里查探情况,别忘了带上野人镇的人,最好让黑霸亲自去一趟,另外大山口处的几个军寨,多加点人,一有消息,立刻传信!” “好,我这就去。” 林标十分干脆,毫不拖泥带水。 杨临看向有些失望的营兵们。 “弟兄们,继续训练,总有上阵的时候!” 说完便在众人的目光下离开了守备营。 他这次回来是打算搬走匠作坊的,不料发生了这档子事。 但愿叶神医和张雷平安无事,只待章亥一到,便可直接杀进山里,寻找他们。 再次见到鲁瓒时,杨临发现这个小老头好似又佝偻了几分。 但是那股精神头依旧不减。 “见过县……府君……” 鲁瓒带着几名弟子躬身行礼。 随后带着有些骄傲的神情望着杨临。 杨临立马夸赞道:“鲁老这次送去的弩,非常好!” 闻言,鲁瓒露出了笑容。 有些迫不及待地领着杨临参观现在的将作坊。 自从上次杨临说完流水线的运作方式,鲁瓒当时就惊为天人,随后一直在完善这套流程。 现在的匠作坊,制作神臂弩的共有近两百人,有三组产线。 每组产线按照弓身、弩臂、箭矢、弓弦、弩机、组装分为六个步骤。 但是最近原料稀缺,已经暂时停下了制作。 可不是随便的木材就能用,想要达到强度,必须要用特定的材料。 “鲁老,现在的神臂弩暂时够用,我打算让你们做一件农具出来。” “农具?” 鲁瓒有些好奇地望着杨临。 只见杨临神秘地掏出图纸,上面俨然画着一件非常熟悉的东西。 看起来有点像是犁,但又有点不一样。 因为它太短了,还是弯的。 “府君,这是……犁?” “没错,我管它叫曲辕犁。”杨临淡淡说道。 “观此犁与我们现在用来耕地的犁有些不同,敢问府君这使用起来有何异处?” 一边说,鲁瓒拿着图纸,仔细的观摩着。 似乎想找出这曲辕犁的秘密。 “鲁老,这曲辕犁比起大周当下的耕犁来说,耕地速度要快上数倍,可节省大量的人力畜力!” “什么?数倍?府君,这是真的?” 鲁瓒惊得胡子都快飞起来了。 他从未听说过还有此等神物,能让耕地速度快上数倍,那还了得? 杨临点了点头。 “千真万确,我将原本的直长辕改为曲辕、短辕,且在辕头安装可以自由转动的犁盘,可以随意调转方向,操作灵活,且更加省力。” “如此说来,确实灵活!只是犁地不知……” “绝不比现有的差,甚至可犁得更深。” 不待鲁瓒说完,杨临就已经解决了他的顾虑。 鲁瓒看着图纸,眼神热切,恨不得现在就开始打造。 杨临缓缓说道:“这只是草图,曲辕犁大概是这个样子,至于成品,还需鲁老细细琢磨,有不明白的随时问我。” “好,府君这曲辕犁看着不难,只是改了样式,府君稍待几日,小老儿定能将其做出!” 鲁瓒拍着胸脯说着。 如此利国利民的好东西,他就算不睡觉也要做出来。 这时杨临忽然想到什么,开口说道: “除了曲辕犁,我还有个想法。” 第163章 回程 鲁瓒仔细得将曲辕犁的图收好。 “难道府君还有惊世之作?” 杨临轻轻摇头。 “不是什么惊世之作,只是我们西江府如今大兴耕地,今年的收成肯定比往年更胜,百姓收起稻谷来太过费事。” 在农村长大的杨临,回想起了小时候见过的打谷机,他还亲自打过稻谷。 只要把割好的稻谷往里面放,踩动踏板,就可以快速把稻谷打下来。 比起这里的农户用木桶或石板打,快了不是一星半点。 “若是有一器物,只需站着不动,无需用力就可以让谷子快速脱离稻杆,且打下来的谷子都能汇集在一起,便于装袋,鲁老觉得此物如何?” 杨临绘声绘色得描述完,鲁瓒眼睛都直了。 “站着不动,无需用力就可以打下谷子?信信信,府君所言,老小二全都信!” 若是一般人在他面前说,他肯定不信,但是杨临的话他绝对信。 毕竟酿酒和流水线的成果摆在这。 “此物名叫打谷机,只是光用木头做无法久用,想要经久耐用,还需要用精铁打造关键部位,且需要技艺娴熟的铁匠反复打磨。” 打谷机用的是杠杆原理,但需要用到齿轮来带动滚筒。 手工打磨齿轮,将是一件非常费时费力的事情。 “需要精铁铸造,那小老儿便去找龚老三,咱们神臂弩的弩机都是他那打造,技艺绝对不差。” “铁料可还够用?”杨临问道。 “够用,关先生早就和铁矿那边的曹监使说好了的。” 鲁瓒回答道。 听到鲁瓒的话,杨临才想起来,之前关寅确实跟他说过铁矿的事情。 只是他刚一回来就中毒,后来用假死之计,一直都没时间去矿山看看。 听关寅说,那曹监使要价可不低。 但相比起铁矿来,还是值得的。 “那就多劳鲁老费心了。” 杨临拱了拱手。 鲁瓒赶忙伸手阻止。 “使不得使不得,若能为府君,为天下百姓打造出如此器物,那小老儿必然也能跟着府君名留青史,此乃莫大的荣耀!” “其实除了打谷机之外,还有一件器物叫风谷机,能够将打完的稻谷与碎屑桔梗分离。” “还有?” 鲁瓒惊道一声。 杨临点了点头,这些他都用过,只是他并不会做。 只是知道如何使用,然后逆向推理。 这天杨临在匠作坊待到很晚。 就连站在门外的牛二都能听到鲁瓒一声声的惊叹声。 于是他直接叫了一帮人围在外面,他知道里面在谈论大事,不准任何人靠近。 一直等到快入夜,杨临才出来。 此时他感觉骨头都快散架了,连续聊了两个多时辰,聊得他腰酸背痛的。 好在不用他画图,鲁瓒在经过详细的询问,自己画了草图出来。 不得说厉害的手艺人就是厉害。 通过描述就能将东西画得七七八八的。 望了一眼刚刚升起的月亮,杨临舒服得伸了个懒腰,又看向西南方向。 夜晚的十万大山,危机四伏。 张雷和叶神医,一定不要出事啊! 杨临心中默默祈祷。 …… 此时的十万大山中。 一小股人躲在一处较为隐蔽的山谷内,这里是曼黑部落的地盘,距离出口的军寨不算太远。 “叶神医,你是说把这个草药嚼碎了敷在伤口上,能止血?” 张雷嘴里不断咀嚼着,用支支吾吾的声音问向一旁正在闭目养神的老妪。 手上还抓着一把药材,正是刚才路上遇到采摘下来的。 老妪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 张雷得到示意后,将这些药材分给了周围几个受伤的营兵们。 “哨总,咱们要不趁天黑,直接冲出去?” 一名营兵凑过来说道。 闻言,张雷直接摇头,“不可,夜晚林中太过黑暗,更加危险。” “也不知道那群蛮人从哪来的,刚巧给咱们遇上了。” “是啊哨总,那些蛮人说话又听不懂,上来就直接杀人,凶残的很。” 听见手下的话,张雷也无法解释。 但他也察觉到了这些蛮人和之前的蛮人不一样,这群蛮人装备实在是太好了一些。 通过以前的传说,十万大山的另一边,十有八九是有像大周这样的国家的。 但迄今为止,并没有人通过十万大山又安全的返回来的记录。 不过大周鼎盛时期,朝廷想过派大军进入十万大山清剿蛮人,征服十万大山。 可当时的朝堂上反对者甚多。 因为岭南本就属于蛮荒之地,再进大山更是浪费人力物力,就算清剿了蛮人又怎样,得到不过是一片山林,得不偿失。 于是这个提议就彻底尘封了。 “还不知道这伙人的来意,若是想出十万大山,在我们西江府搞事,决不轻饶!” 张雷恶狠狠的说道。 身边还剩下的数十名营兵开始轮流站岗放哨。 “哨总,曼黑部落的首领来了。” 闻言,张雷亲自起身,迎了过去。 曼黑首领之前被俘虏过,后来经过大半年的熏陶,对农耕生活有着极其强烈的向往。 之前关寅都已经答应他,只要他将族人迁出大山,便在广元县边缘规划一处地方给他们安家。 并当他们和野人镇那般对待,从此便可安稳地耕种粮食,想吃肉了还可以回山里打猎。 想想那生活就美妙得很,再也不用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了。 作为首领,在部落中有着绝对的话语权。 但是迁出大山事关重大,很多曼黑部落的蛮人始终拿不定主意。 他们担心一旦出去,会被周人屠杀。 也就在这个时候,这一带忽然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张哨官,首领让我问你,打算怎么回到广元县。” 说话的是野人镇的人,他一直跟着曼黑首领。 张雷沉吟了一会儿,说道。 “这位兄弟,告诉曼黑首领,山高林密,只要不靠近有部落的地方,肯定就是安全的,问问他怎么走能避开一路上的部落。” “好。” 野人镇的汉子答应一声,便与曼黑首领沟通。 这对于熟悉地形的曼黑首领来说,再简单不过了,很快两人便制定好了路线。 这时叶神医忽然睁开眼睛,看向手中的一株药材。 嘴唇轻动,好像在喃喃自语。 第164章 烈风营 “主公,野人镇三百名勇士全部到齐!” 黑霸体型高大,穿戴起甲胄来更显威武,有一夫当关之勇。 野人镇在经过一年的恢复,如今也有了四五百名士卒,黑霸只留下了少部分人守护家园,其余的人全部带到了广元县。 只等跟着林标的守备营一起进入十万大山。 杨临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也没想到野人镇居然这么忠心。 起初还以为是为了躲避刀锋,从而不得不屈服。 现在看来,他们的确是想融入进周人中来。 “黑首领,本官准备让你们野人镇也成立一营。” “主公,真……真的?” 黑霸闻言有些激动,目光灼热地看着杨临。 他们虽然投靠了广元县,但一直以来,多少有点格格不入。 出入广元县虽然比以前好了,但总还是有些异样的眼光看过来。 所以野人镇的村民并不是很喜欢到广元县中,最多几个月一次出来买一些必备的生活之物。 但如果他们成立一营就不一样了,那是守护边界的军人。 虽然不是朝廷认可的,可在西江府内,肯定是被承认的。 “你们熟悉山地作战,在丛林中来去如风,不如就叫烈风营,你便是烈风营统领。” 杨临对着三百野人镇士卒正色说道。 “烈……烈风营?” “首领,咱们有名号了!” “是啊首领,咱们跟周人一样,有名号了!” 台下议论声不绝于耳,此刻大家都非常高兴,因为他们能感受到,现在的他们才是得到了真正的认同。 黑霸望了一眼身后的族人,回过头对杨临单膝下跪。 “谢主公赐名!以后烈风营任凭主公差遣,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起来吧,有了烈风营,本官相信将来野人镇的生活,会越来越好。” 杨临不知道黑霸从哪学来的这些词,不过听着倒是很得劲。 “谢主公!” 黑霸又道了声谢才站起来,对着台下的士卒们招了招手。 下方无论用蛮人语,还是用中原话交谈的声音都渐渐平息下来。 杨临目光扫视一圈。 “听说你们野人镇收留了部分从山里逃出来的蛮人。” 话音一落,黑霸瞬间变了脸色。 眼中很是担忧。 “主公,他们……” 话还未说完,便被杨临伸手打断。 只见杨临望着不明所以的士卒们,扬起了手,严肃说道: “本官是想说,你们做的好!” 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如今咱们整个西江府,都在大兴耕地,缺的就是人,你们收留了他们,就要教他们去开荒,教他们种粮。” 杨临眯了眯眼,心中好一通算计。 虽然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但是最起码蛮人不像金人那么残暴,虽然蛮人喜欢抢食物,喜欢作乱。 但金人那可是动不动就要屠城,兵锋直指整个大周。 所以对待金人,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杀! 对待蛮人,则可以先兵后礼,打痛之后,再用怀柔政策,将他们慢慢同化。 正如曼黑部落的首领,之前还跟着赵骏袭击自己,攻打广元县。 如今经过一年的改造洗脑之后,已经决定举族搬迁。 这恰恰说明蛮人是可以征服的。 但现在从大山深处入侵过来的蛮人却不一样,听赵川的描述,这伙人已经成建制了。 危险性极大。 “本官决定,你们可以在野人镇附近,再建一座镇子,容纳这些山里的蛮人,若是耕地不够,则可以去大山边缘的平地开垦土地。” “多谢府君。” 黑霸带头言谢。 野人镇是个比较特殊的存在,他们的祖先有蛮人,也有周人。 所以对于这片地区的蛮人,还是有些认同感的。 杨临倒是无所谓,反正现在西江府人口少,只要管理好这些蛮人,来年还能多收点税。 只不过逃出来的蛮人还是少数,大部分的蛮人是不愿离开世代生活的大山里的。 “在章亥回来之前,你们的任务是跟着林统领进入大山,找到和接应张雷他们。要是碰到来犯之敌,能避则避,不可力敌,待我大军一到,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是,遵命!” 黑霸抱拳答应,向着林标点了点头。 杨临不再多言,直接大手一挥。 “出发!” 话音落下,各部人马纷纷调动,陈遵和刘宝也在其中。 马连战在之前就已经潜入山中查探情况。 杨临本想等章亥来了再一起进山,但大军赶到还需近两日的时间。 再三考虑,还是决定先进山接应,否则时间越久,对张雷他们越不利。 叶神医救过自己的性命,还是萧云的姨奶奶,而且还有一身的医术,决不能让她出现意外。 杨临转过身,背对着太阳刚升起的方向,眺望着远处的大山,凝神皱眉。 牛二走了过来。 “东家,昨天晚上无极那小子来找俺,说要去山里救老张。” “无极?” “是的,这小子现在可厉害了,不知道跟哪找了个老秀才,读起书来了。” 说到这里,牛二撇了撇嘴。 想到那小子一口一个牛叔叔的叫,但没说几句话,就拿他不认识的字在他面前嘚瑟。 实在又可气又可笑。 一路过来,杨临对张无极和赵茗也算了解。 赵茗就是一个文静的女孩,但张无极在熟络之后,非常闹腾。 还一天到晚说将来要当大将军,把金人赶出燕州,把家给夺回来。 看那模样,倒是有几分认真。 等这次事情过后,最晚等到年底,就着手开办学堂。 杨临暗自决定道。 …… 楚州,凤安府。 一处校场中,吴荣身穿甲胄,手握剑柄,站在点将台上。 “吴山可否回信?” 他转过头问向一旁的文士。 那文士摇了摇头,“杳无音信。” 闻言,吴荣脸上有些动怒,额头上的皱纹愈加明显。 “吴氏已经败落,他与本官出自同族,却不响应本官,反而投靠一个女人,简直笑话!” “一无才学之人尔,使君也无需用他。” 文士抚了抚胡须,淡淡说道。 吴荣点了点头,如今西江府的边军已经到位,他要开始动手了。 虽然可惜西江府没拿下来,但无所谓,不过岭南荒凉之地而已。 等拿下楚州的其他所有府县,西江府也就成了囊中之物。 “永安府已经有两县归降,待使君大军一出,其他几县定会望风而降!” 文士带着笑意说道。 话音未落,吴荣蹭地一下拔出挂在腰间的长刀。 大喝一声:“出发!” 第165章 先生放心,我不会乱来 “大王!” 一个半裹着兽皮,袒胸露背的年轻蛮人大喊着进了寨子。 为首的蛮人正在吃着烤肉,听见叫嚷声后抬起头来。 “大王,东……东北边有城!” “有城?” 被称作大王的蛮人,名叫孟晁,正是这一支蛮人部落的首领,自封为蛮王。 年纪三十余岁,面相粗犷,皮肤黝黑,看起来孔武有力。 这时他身边有人接过话。 “大王,我曾听族中的老人说过,大山的东北有国,好像叫做大周,只是不知道比起南国来如何。我们莽山族的勇士还未全部聚拢,不宜轻举妄动。” 说话的正是被誉为莽山族里最聪明的年轻人,柏泽。 奇人深得孟晁的信任和族人的爱戴。 孟晁听着,用手里泛着寒光的匕首,又割下一大块肉来,大嚼了一口。 随后他才开口说道: “该死的南国人,还有投靠南国人的野狼族,若本王再回去,定要灭他们全族,让他野狼族知道,背叛我们莽山族是什么下场!” “大王,南国人联合野狼族将我们赶走,绝不仅仅是为了占领我们的地盘吧?” 柏泽皱着眉说道。 面对柏泽的询问,孟晃摇了摇头,他也猜不出来原因,但心里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好在现在攻下的这片地方,暂时可以用来安身立命。 这里土着部落虽多,却明显缺少青壮,那些零散的蛮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很多寨子都是冲一波就直接拿下。 只有其中一个部落有些难打。 现在看来,那伙人应该不是山里的蛮人。 “大王,之前咱们攻打的,应该就是那个叫大周国的人!” 闻言,还在削肉的孟晁顿时停住了动作。 脸色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若是这个大周跟南国一样强大,那不是惹麻烦了吗? 思虑片刻后,他放下了手中的短刀。 “大不了不出山就是,本王不信南国人还能追到这里来,也不信这大周国敢进山里跟我们为敌!” 孟晁语气坚定。 要知道,他的部落人可不是几百几千人的那种小部落。 他的莽山部落,人口足有数万,在巅峰时期族人一度接近十万人! 占据了一大片地域不说,更是全民皆兵! 不过现在他们遭到野狼部落的背刺后,已经逃了很远。 从十万大山南部深处,逃到了中间的楚州地带。 再往北,就靠着蜀州那一片了。 “可我们上次杀了周人,他们会不会入山寻仇?” 柏泽有些担心,当时攻占部落的时候,族人都杀红了眼,根本停不下来。 加上那伙人和蛮人在一起,也来不及分清楚。 “哼!他们要是敢来,本王让他们有来无回!” 孟晃怒地将手里的骨头扔进火堆中,迸起一片火星。 刚想说话的柏泽一下子把话憋进了肚子。 他知道孟晃现在处于暴走的边缘,肯定是劝不动的。 被盟友背刺,遭到南国人屠杀,近两个月来几乎都没停过。 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一片适合生存,有水源且物产还算丰富的地方,肯定要在这休养生息。 最终柏泽叹息一声,走出了木屋。 “唉,虽惹了对方,但也不是故意的,事情明明还有缓和的余地。” 柏泽喃喃自语,望了一眼东北的方向。 “但愿这个大周别像南国人一样厉害!” …… 广元县南城门,章亥带着补充兵员过后的独立营已经赶到。 如今的独立营有两千五百余人,已经不仅仅是由流放而来的罪犯组成了。 毕竟罪犯里面的青壮也是有限的。 “主公,梁公子一定要跟着来,我拦不住。” 章亥上前向杨临解释。 只见梁岩骑在一匹马上,风尘仆仆,头发乱糟糟的。 腰间还悬挂着一柄长剑。 “主公,岩有一言,还请主公听之。” 梁岩见到杨临后,翻身下马,拱了拱手说道。 杨临身上套着盔甲,几乎把能保护到的地方全保护到了。 “先生请说。” “主公,现在特殊时期,决不能对蛮人用兵!” 话音落下,杨临却皱了皱眉。 看着梁岩的眼神有些疑惑。 他还未开口,梁岩就继续说道: “主公,如今北方局势不明,楚州刺史吴荣随时会对各方用兵,以占据楚州除西江府外的其他府县,接着他便要向蜀州动兵了。” “十万大山纵深千里,蛮人在山林中,绝不可能一战而灭,如若这时主公将兵力用在蛮人身上,将来定会陷入两线作战,兵力将严重不足!” 梁岩的语速很快,生怕杨临不给他说话的时间。 闻言,杨临微微沉默了一会儿。 “先生所言,不无道理。” 杨临本想着之前一次就铲除了蛮人主力,这次不过再来一次罢了。 但他忽略了蛮人的特性。 “但叶神医还在山中,不知情况如何。” 一说到叶神医,梁岩的眼中闪过一丝纠结。 叶神医是白芷儿最后的希望,如果再医不好,梁岩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持继续寻医。 他咬了咬牙。 “主公可派数百人进山搜寻,如若未果,可找对方首领交涉。” “可这无异于示弱,一着不慎,会助长蛮人气焰,祸患无穷!” 杨临的杀意并未消退。 对待来犯的敌人,他的字典里只有一个字,打回去! 梁岩摇了摇头,还在努力劝说。 “主公亦知这伙蛮人来得突然,即便杀了他们,难保过段时间又会涌出一批,十万大山中共有多少蛮人,无人知晓,但主公若想治理整个十万大山,以绝后患,也不是不能!” “哦?整个十万大山?” “主公只要实现岩的前两策,与蜀州联姻,占据蜀州、楚州,再与北齐结盟稳住东面势力,到时便可集结蜀、楚、凉三州兵马,控弦二十万横扫十万大山!” 听梁岩说完,杨临理解了他的意思。 意思就是与其每次去清缴蛮人,不如到时候直接一次性扫清。 可眼下他们还有人在山里没有出来。 “好,便听先生之言,章亥!” “末将在!” 就在杨临刚刚要下达命令的时候,一匹快马疾驰而来。 “府君,军寨消息,张哨官与曼黑部落遭到袭击,林统领和黑统领已经在赶去的路上。” 斥侯说完之后,见杨临扬了扬手,便继续打马离去。 “章亥,按计划行动!” “是!” 杨临看了眼面色凝重的梁岩。 “先生放心,我不会乱来。” 第166章 张雷的决定 十万大山中段,从广元县方向入内二十余里。 叶神医被抬在简易的担架上,毕竟花甲之年,连续的奔波使她的身体有些吃不消。 于是张雷命人沿途砍了几棵小树,做成担架抬着她走。 杨临命他看好叶神医,他可不敢让对方受到任何伤害。 “张小子,实在不行就把老娘放下!” 叶神医望了一眼追在后面的蛮人,见那一个个的都插着羽毛,皮肤黝黑。 一边追赶一边疯狂地叫嚷着,十分凶狠。 “叶神医,我一定会保护你的安全,要把你放下,除非我死!” 张雷头也不回,亲自在前面抬着担架,眼神异常坚定。 要知道,现在的生活是他与家人当奴隶时,最梦寐以求的生活。 如今东家不仅兑现了诺言,当面撕毁了他们的卖身契,还让自己在军中任职。 虽然有危险,但每月有稳定的八钱饷银。 妻子张氏目前在酒坊当个小领头,每月也有二钱银子。 两个人加起来都有一两了,在这种乱糟糟的年月还能有这样的收入,说出去都没人信。 但他们是实实在在的吃得饱穿得暖。 要不也不能给张无极那小子找老秀才教学。 这些都是东家给他们带来的,而叶神医救了东家的性命。 而且东家还说了,将来叶神医还有很大的作用,也许能救更多的人。 为了东家,为了更多苦难中的人。 他张雷,豁出这条性命又如何! “曼黑首领,同是大山里的蛮人,他们为何追杀过来?” 张雷抱着一丝不解,大声对不远处的曼黑首领问道。 曼黑首领闻言看了他一眼,对野人镇的人说了几句话。 “张哨官,曼黑首领说他们语言不通,但看样子,那伙蛮人是想抓奴隶!” “语言不通?” 张雷有些惊讶,蛮人慕强,抢地盘从来都是打到对方屈服,剩下的人就收为奴隶,这点他理解。 但都是蛮人,居然也语言不通吗? 要是杨临在这里肯定不会意外,他知道前世的南方,很多地区一个县里不同村都有不同的方言。 何况是纵深这么大,部落这么多的十万大山。 不过也得亏他们语言不通,因为语言相通就说明就被某一种族统一了。 到那时楚州也不可能像以往那样,只派了五千边军驻守。 张雷在暗自祈祷,希望那几位发现他们的斥候兄弟们赶紧带着人过来接应。 “啊!” 这时突然传来一阵呼喊。 只见一名营兵不小心被地上突出的树根给绊倒了,直接摔在泥里,头磕到一墩烂木头上才停住。 “小刘!” 身旁的其他两人反应很快,停下来想要将他搀起。 但此时蛮人追兵已经围了上来,直接分出一伙人将他们三人包围在内,其他人还在往前追。 张雷微微回头,用眼角的余光看见了后面发生的事情。 “这样跑都跑不掉!老狗,过来替我!” “哨总,我去挡住他们!” 被叫做老狗的营兵一下就猜出了张雷的用意,立刻自告奋勇。 但很快又传来张雷的声音。 “老狗!还记得东家讲的话吗?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命令你来替我!” 张雷扯着嗓子喊道: “不然老子回去关你禁闭!” 刚想回头的老狗,瞬间止住了动作。 “是!” 无奈答应一声,老狗接过了张雷手中的担架。 叶神医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张雷,向来古井不波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动容。 “你刚娶的媳妇儿还没怀上呢,赶紧给老子带叶神医出去,出了差错,老子要你好看!” 张雷吼了一声老狗,随后转过身。 “老狗的人护着叶神医回去,其他人跟老子断后!” “是!” 几乎没有犹豫,二十多个汉子齐齐止住脚步,转过头大喘着粗气。 目光紧盯着越来越近的蛮人。 曼黑首领见状,一咬牙,跟着停了下来。 “族人们,这里是我们世代居住的的地方,跟本首领一起赶走入侵者!” “嗷嗷嗷!” 除去女儿孩子和分散的族人们,剩余的百余曼黑部落族人,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 蛮人本就好战,在黑漫首领的刺激下,瞬间激起了斗志。 张雷对曼黑首领比了个大拇指。 虽说曼黑首领看不懂,但也回了一个大拇指。 “杀!” 张雷突然目光一凛,持着战刀带头往被围困的三名营兵那冲去。 原本农户出身,只有一膀子力气的他,跟着杨临摸爬滚打一年,也学会了不少的杀人技。 只一接触,就阵斩了一名蛮人。 但很快有更多的蛮人一拥而上。 与此同时,柏泽听见消息,知道族人在追杀一伙部落人,立即往这边赶来。 直觉告诉他,这次的情况不同以往。 但当他赶到时,已经晚了。 数百的莽山族人如恶鬼扑食,直接杀进了张雷的军阵中。 不到片刻,简易的军阵就被冲散。 由于人数少于蛮人,张雷正一人面对三个头上插着羽毛的蛮人。 莽山族人头上的羽毛,是他们的荣誉。 头上插的羽毛越多,证明他打的猎物越多,在部落中也就更被人尊敬。 此刻张雷面色凝重,边战边退,一直被动防御完全没有出刀的机会。 最关键的是有的蛮人根本不讲武德。 快速绕到了他的身后,想要偷袭杀他。 好在被手下营兵发现后,替他化解了危难。 “哨总,来世我再跟着你!” 话音未落,张雷下意识转头看去,只见一名营兵被蛮人的长矛捅穿了心脏。 就在他临死前一刻还想扬起战刀。 只是可惜举到一半,便彻底没了力气,任由战刀坠落。 张雷嘴唇颤抖着,瞳孔中布满血丝。 就在他愣神之际,眼前的蛮人将长矛刺出。 张雷浑身一震,刀口向上用力一挥,瞬间将矛头弹开。 同时他弓步上前,翻转刀口,顺势一刀劈下。 手持长矛的蛮人顿时被他坎中了脖颈,鲜血狂涌,喷洒了他一脸。 灼热的血腥味直冲大脑,令他异常的兴奋。 就在这时,几声破空而来的箭矢,径直射在了张雷前方的两名蛮人胸膛。 “哨总,我回来了!” 老狗的声音格外响亮。 第167章 是战是和 此时的老狗并没有抬着担架,而是带着一大批人马赶来。 “张哨官!” 林标大声喊道:“陈遵,带人从右翼杀入,截断后面的蛮人!刘宝,带人从左翼围杀。” “是!” 陈遵和刘宝两人异口同声,带着本部士卒狂奔上前。 刘宝咬着牙,冲在队伍最前,此刻他身上的伤还没全好,之前受到鞭刑后一直在养伤。 但为了给自己这一队正名,坚持要出战。 “林统领,那我呢?” 黑霸怒气冲冲,早已蓄势待发。 “跟我一起,正面迎敌!” 林标的话音未落,只见黑霸已经如离弦的箭般,直扑蛮人。 数百人兵分三路,装备整齐,即便没有盔甲的士卒,也都穿着整齐皮甲。 一眼望去,气势如虹。 望着这一幕,莽山族的蛮人们瞬间傻眼了。 他们上次见到这个阵势,还是在野狼部落领着南国人攻山时。 那时候漫山遍野的兵马,直接将他们打得落荒而逃。 一时间,带队的蛮人小头目有些犹豫。 本来明明是一场抓捕奴隶的游戏,怎么突然冒出这么多人来? 且都是一副拼命的样子,人数也不比自己少。 虽然在山里作战自己一方未必会输,但是没有大王的命令,他不敢让拿数百族人的命去冒险。 就在他踌躇之际,黑霸已经率先杀到。 那魁梧的体形,在蛮人中也是极为罕见的,冲入阵中后直接连续击退数人。 身后的三百烈风营,顿时士气大振,纷纷与莽山族人短兵相接。 兵器的铿锵声与双方的呐喊声,响彻整个山林。 陈遵刚从右翼绕过,便看见后面还有一大群蛮人,正在快速穿梭着林木而来。 “弓弩手!” 一声令下,数十弓弩手齐齐发射。 弩箭极速飞过,但有不少被树木挡住。 加上莽山族人动作很快,一轮箭雨下来,只射中了不到十人。 陈遵皱了皱眉,心道一声不妙。 看这群蛮人的动作,就知道他们肯定比以往对付过的蛮人更加难缠! 果不其然,只是片刻功夫,数十只石簇箭夹杂着少量铁箭倾泻而下。 不用陈遵下令,营兵们纷纷举起小盾,四五人组成一个盾阵,将损伤降到了最低。 双方一轮齐射之后,身手矫健的莽山族人已经近前。 “结阵!” 陈遵大喝一声。 近两百名营兵迅速以三人为一小队,又像一把锥子,快速穿插并将莽山族前后截成两段。 山林地形复杂,不仅高低不平,还林木丛生。 若是用人数太多的阵型,肯定无法展开,所以陈遵用三人为一小队,既攻守兼备,又转战灵活。 直奔左翼的刘宝亦不甘示弱,已经与蛮人战在一起。 论拼狠斗勇,周人也并不输给蛮人。 “兄弟们,林统领的援兵到了,快跟我杀!” 张雷心中舒了口气,被血染得通红的脸上有些狰狞。 被围着杀了这么久,总算能出口恶气! 蛮人中间,莽山族的小头目面色凝重,他在拼命地抵挡这突如其来的攻击。 战斗已然开始,现在想退缩都已经不可能,为今之计,只能解决掉眼前这群人! 他猛然呼喊一声,不知道说了什么,引得周围的莽山族人纷纷高呼。 士气也在这一瞬间就提升了上来。 就在这时,远处还有一伙莽山族人,正奋力地朝这边赶。 为首的人,正是柏泽。 当看到双方人马已经交战,他脸色铁青,连忙大喊。 但无奈战场嘈杂,加上距离稍远,小头目根本没有听见。 直到出现的伤亡越来越大,前面部分的莽山族人被杀的连连后退,小头目才听见声音: “快住手,你们不要再打了!” 声音非常急切。 很快,柏泽终于赶到,遏令身边的族人后退,与陈遵的人保持距离。 可一开始在前面已经被陈遵给截断的莽山族人,无法直接退回去。 黑霸刚刚放倒一人,见蛮人想退走,顿时不乐意了,准备再冲上去。 但却被林标阻止了行动。 他还记得杨临的吩咐,能不战则不战。 如今张雷和叶神医已经救出,算是完成了任务。 至于其他的,就不是他该考虑的了。 只不过被包围的数十蛮人,他并没有打算要放的意思。 杀了那么多的人,总得有个交代。 柏泽走到双方中间。 “你们可是大周国的军队?” 一通叽里呱啦的话讲下来,林标陈遵几人面面相觑。 不是,这说的啥,听不懂啊! 于是他们将目光放在了黑霸身上。 黑霸尴尬地笑了笑。 “我也听不懂。” 林标又带着疑惑看向刚才受了点伤,在一旁处理伤口的曼黑部落首领。 曼黑部落首领也带着疑惑说了一通。 “林统领,他说他也听不懂,只知道这群人是从西南方向来的,应该是深山里面或更远的地方。” 黑霸将曼黑首领的话翻译了出来。 林标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究竟是战是和,好有个说法。 柏泽久久得不到答复,也猜出了对方是听不懂自己说话。 于是又用南国的语言说了一遍。 但在沉寂数息过后,依旧没什么动静。 于是柏泽声情并茂,还用上了肢体语言。 一下指自己,一下指林标,又一下指到被围困的几十个蛮人。 “林统领,他好像在说不想和我们打,让我们放掉这群人,他们要退回山里。” 黑霸挠了挠脑袋,尝试着解释了一波。 林标闻言,直接抽出插在地上的刀,一刀砍在最近的一棵树干上。 “想走?想得美!其余的人我不管,但这些人必死无疑!” 说完,林标又看向黑霸,示意黑霸去解释。 黑霸瞪大了眼睛,努力表演了很久才让柏泽理解了他的意思。 柏泽紧皱着眉头,让他不顾自己的族人,这他怎么做得到。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林标已经打算下令杀人时。 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来。 只见杨临带着独立营的大队人马已经赶到。 两千余人排成两列走在山路上,一眼望不到头。 那气势,让柏泽顿时吓得脸色都有些苍白。 “林统领,这是什么情况?” 杨临看了一眼地上堆积成山的尸体,淡淡的问道。 第168章 越线一步者,杀 “主公,我们接应到了张哨官和叶神医,本来在激战之中,对面来了个蛮人,然后他们就停了手……” 林标简单解释了一番,用手指了指远处的柏泽。 杨临顺着看去,见到是一个不足三十岁的年轻人,头上插着几根不知名的羽毛。 但身上的穿着却和普通蛮人不一样,更显华贵。 “咱们说的话他们听不懂,那就用刀子替我们解释,围着的蛮人,一个不留!” 杨临眼眸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认为梁岩说的是有道理的,至少现在不能陷入十万大山这处泥潭之中。 要知道宁江城加上广元县现在的兵力也只有几千而已,他没有多余的人进到山里跟世代生活中在山中的蛮人周旋。 当年秦始皇为了征服百越之地,可是足足派了五十万大军。 杨临现在能做的只有立威,让这群新来的蛮人不敢出山。 以求能够暂时稳住西南的局势。 等到时机成熟,他北出南岭,占据蜀州或楚州后,才有可能清除这个隐患。 林标得令之后,再也没有犹豫,直接下令大开杀戒。 当看见包围数十族人的营兵们纷纷举起弩弓时,柏泽脸色大变。 向着杨临的方向疯狂吼道:“住手!” 蛮人也瞬间反应过来,没有丝毫畏惧得往前冲上去。 可他们再快也没有弩箭快。 更何况早就在休战的时候,弓弩手们已经悄悄地上好箭矢了。 只听见连续的飞鸣声,包括小队长在内的数十蛮人,顿时倒下了一大片。 “合围!” 随着林标一声令下,刘宝以及黑霸纷纷杀将进去,直接是一边倒的屠杀。 不小片刻,围困在中间数十蛮人全部被砍翻在地。 也就在屠杀之时,陈遵外围的莽山族人们瞬间红了眼,跑得快的已经在强行破阵。 柏泽目眦欲裂。 但作为莽山族最聪明的年轻人,他的理性告诉他要忍住。 否则刚刚逃难过来的族群,可能会再次遭受灭顶之灾。 “停下,大王有令,都给我停下!” 柏泽情急之下,直接搬出了孟晁的名号。 也只有这样,才有可能镇得住这群莽撞的族人。 “陈遵,若这些蛮人停手,便放他们走!” “是,主公!” 浑身浴血的陈遵回过头答应一声,扬了扬带血的刀刃。 杨临看见他身上已经被砍中了好几道口子。 其中右边胳膊上的一道最深,鲜血还在不停地往外冒。 他微微动容。 将士用命,百姓相迎,将来若真踏出那一步,他也丝毫不惧! “主公,他们真退了。” 林标看到蛮人逐渐退后,对杨临说道。 “这群蛮人的确不一般。” “主公,有什么不一般,不过是见到我们人多,害怕了,前两日仗着他们人多的时候,还袭击张哨官他们。” 杨临没有回答,他的目光紧盯着对面不顾危险,亲自上前将同伴拉回去的柏泽。 这个蛮人倒是有点意思。 柏泽似乎也注意到了杨临的目光,朝着这边看了几眼。 随后孤身走到双方阵前,又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还配合着手语。 “主公,那家伙好像在说,不想和我们为敌。” 黑霸解释道。 杨临挑了挑眉毛,他有点想知道黑霸是怎么看出来的。 想了想,他突然走到陈遵等人的前面,与柏泽相距几丈远的距离。 俯下身,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条分界线。 并用手指了指两边延伸的方向。 “黑霸,告诉他,以这条线为分界线,那边归他,这边归我。” 杨临说着又看向柏泽,示意他看地上。 “越线一步者,杀!” 凛冽的杀气让常年都在争斗中的莽山族人都有些心悸。 实际上杨临也在赌。 他在赌这伙蛮人并没有那么强大。 因为照着实际情况来看,十万大山内还没有出现能够统治一方地域的强大部落。 柏泽看完黑霸做完动作,沉吟了片刻后点了点头。 相当于是答应了以这条线为边界,也就是进山二十里左右的地方。 “既然答应,那可以走了!” 杨临甩了甩手。 这个动作柏泽倒是看懂了,带着人开始后撤。 “打扫战场!” 杨临轻道一声,便掏出两块干净的布,递给了陈遵。 陈遵可能失血有点多,松懈下来后嘴唇都有些发白。 “多谢主公!” 他双手接过,恭敬地抱拳行礼。 杨临摆了摆手。 “带着兄弟们直插蛮人中路,都是好样的汉子!好好养伤。” “是!” 陈遵答应一声,感激地望着杨临。 手下有人接过长布后,替他好好的包扎了一番。 “东家,难道就这样放他们走了?” 好奇宝宝牛二出声问道。 “当然不会,这帮人攻占了好多个原来的蛮人部落,我会让人混进里面,一是观察他们的动向,二是去了解他们,并学习他们说的话,以后说不定能有机会用上。” 杨临小声对牛二解释道。 牛二琢磨了一会儿,觉得是个不错的计划。 他虽然八卦,但他嘴很严,分得清孰轻孰重,这点杨临是知道的。 “东家,你说那家伙以后,要是把大山里的蛮人都降服了怎么办?” 牛二挠了挠头,问出了最令人头疼的问题。 杨临深深的看了一眼树林深处。 “那对我们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杨临当然不希望有任何蛮人部落做大,那样就产生了威胁。 若是大家相互攻伐,都起不来,那才是最好的状态。 …… 另一边,莽山族人正在退回去的路上。 虽然说是大王有令,但还是有不少的莽山族人非常非常有意见。 “柏泽,为什么眼睁睁看着族人被杀,他们就算人多,但你忘了我们莽山族的莽是怎么来的吗?” 一个头上插着好几种羽毛的莽山族人一脸愤怒。 柏泽看了他一眼,有些不屑。 刚才在那群装备精良的军队面前,你小子一句话不敢说。 现在撤退了,又开始闹情绪。 “想想我们莽山族还有多少人!” 只说了一句话,柏泽便加快了脚步。 第169章 南国将军 十万大山中,有一处隐蔽的山涧,水声不绝于耳。 不少山中野兽都会到此饮水,它们时不时地会发出几声啼鸣,倒也十分热闹。 就在山涧旁,坐落着一间简易且崭新的的木屋。 数十位身穿制式皮甲的士卒,和数十名赤膊上阵的蛮人,正安静地守在木屋附近。 只是这种制式与大周的甲胄完全不一样,也不似北齐或者金人那边的样式。 “将军,这次多亏了你把莽山族赶走,我野狼部落很快便能独霸一方!” 一个赤着上身,皮肤黝黑且满是伤痕的男人一脸的兴奋。 他的脖子上还挂着一颗打磨过的狼牙,十分尖锐。 只听他又向对坐之人谄媚地笑道: “当然,我野狼族一切都听将军的!” 坐在他面前被他称为将军的男人,正是被莽山族称为南国,实际名称为南安国的一名将军。 他身材看着不高,甚至有些瘦弱,而且脸颊凹陷,双臂颇长。 乍看起来就像一只体形较大的猴子。 瘦猴将军看了野狼族首领一眼,眼神有些锐利。 “记住,本将能给你野狼族的,也随时可以拿走!” “是是,一切以将军为主!”野狼族首领连忙喊道。 闻言,瘦猴将军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后又看向坐在另一边的裹着黑袍的人。 明明已经是夏季,山里非常得湿热,但这人还裹着黑袍,非常奇怪。 “赵先生,你的计划真的能成功?” 瘦猴将军开口问道。 黑袍人回过头,刚想开口,却听见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将军,莽山族那边有消息传来!\" “进来!” 话音落下,一名小将推门进来。 “将军,莽山族到了大山边缘,占据了很多小部落,还碰巧惹到了赵先生说的周人。” “后来如何?那些周人可是不堪一击?” 瘦猴将军有些心急地追问。 小将摇了摇头。 “将军,恰恰相反,最后是莽山族被杀得动都不敢动,狼狈退走了!” “什么!” 瘦猴将军惊叫一声,包括黑袍人和野狼族首领在内,三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相比之下,黑袍人是三人里面最高的一位,都快顶到了小木屋的顶端。 “赵先生,你不是说周人无胆,一触即溃吗?” “这……将军,周人确实不堪一击,北方被金人攻占大半,大将只会投降不会战斗……” “那为何莽山族被杀得动都不敢动?要知道莽山族可不比他们野狼族差!” 瘦猴将军说话时还看了眼野狼族首领。 面对瘦猴将军的质问,黑袍人顿时有些慌张,但还是用有些生硬的南安国语言说道: “将军,在下句句属实,可能是那广元县的人比较凶狠,只要攻占了广元县,将军便能带着大军一路北上,占据整个大周!到时候将军的功绩天下第一!” “嘶——” 瘦猴将军深吸口气,脑子里幻想起自己带兵打下一国的情形。 他们南安国已经很久没有扩张过了,这次打大周的主意,是他向南安皇帝求来的机会。 只不过想要让大军通过十万大山,难度还是非常大的,中间不仅有恶劣环境的阻隔,还有很多凶残的蛮人部落。 所以莽山族不仅是他们用来测试周人的棋子,更是用来探路的。 瘦猴将军沉吟了一会儿说道: “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本将不能拿手下的兄弟去冒险!” “将军可以将莽山族人全部赶下山去,逼他们去和广元县交战,他们没有退路肯定会攻城!” 黑袍人连忙回答,尤其在说广元县的时候,语气非常重。 瘦猴将军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办法。 但现在的莽山族已经实力大损,想让他们去攻打什么县,短时间内估计是没有可能的。 “既然如此,本将便再信先生一次!” 瘦猴将军说着又坐了下来,拍案而定。 黑袍人闻言,暗自一喜。 那双笼罩在袍子里的双目,满是阴翳。 “呵呵呵,杨临,你给我等着,广元县早晚都是我的!” ……、 广元县。 杨临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让黑霸寻几个机灵的手下,偷偷潜入十万大山,归附到那伙蛮人中。 不说获取多少情报,但是先把语言给搞个清楚。 到时候肯定能起到一些作用。 一直在等待大军归来的梁岩,知道杨临没有大举进攻后,长舒口气。 好在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现在看杨临不仅有勇有谋,能分析局势,还能听劝,确为不可多得的明主。 看了眼北方的天空,梁岩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下日子。 估摸着凤安府的消息就快传到宁江城,也不知吴荣是否开始行动。 “叶神医,您进山,就是为了这一株药材?” 杨临来到叶神医面前,看见她手里拿着一株草药,出声问道。 叶神医双手紧握,微微叹了口气。 银白的发丝随风飘动,恍若当年青丝飞扬。 “当年若是找到了这株药材,他或许还能再多活几年。” 叶神医神色有些伤感,竟开始慢慢地抚摸药材。 “当年我前前后后派了不下百人来南方寻药,却都无功而返,后来我翻遍医书,终于找到了这种药材的产地,就在十万大山!” 也正是如此,她才会跟着赵川他们来岭南。 就是为了完成这个尘封了几十年的心愿。 闻言,杨临已经猜到了她说的人是谁。 多半就是老凉王。 “不过好在他有个好孙子,如今又夺回了凉州。” 叶神医忽然露出一丝微笑,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杨临见状也有些好奇,于是随意闻了闻。 “叶神医,您当年发生了何事,为何独自一人住在偏远的村庄之中?” 叶神医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老娘懒得再提。” “是,对了,梁先生,你要找的神医就是这位。” 杨临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主动转移话题,将叶神医介绍给了梁岩。 梁岩可是一直等着呢。 还没等杨临的话音落下,梁岩突然上来几步,直接跪在了叶神医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