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刺符师》 001 奇怪的女人 http://.biquxs.info/
师傅大名叫何应求,五十多岁,头发半白,长年穿一件黑色的长衫。 他做纹身已经有三十多年了,是我们当地最有名的纹身师。或许是因为他性格太过于古怪,想要找他纹身不仅要提前三个月预约,碰上八字不合或者是他看不顺眼的,给再多钱他也不纹,更要命的是想找他纹身,动辄十万起还不许讨价还价,还要提前三个月预约。碰上八字不合的,或者单纯只是他看不顺眼,有钱也不纹。 他之所以那么嚣张,是因为他有一手绝活——刺符。 刺符,既是画纹身,也是符箓,一般来找师父的人大多都想增强运势,镇邪驱鬼。 不过刺符也并不是百利无害的。有利就有害,神佛等灵物不是一般凡人抱得住的,就算有人抱住了,也对往后的为人处事有诸多影响和限制。平时行房如厕各类日常,对身上神灵有所不敬。一旦冒犯了神佛灵物,想要摆脱刺符的负面影响就不会那么容易了,正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 尽管如此,还是有很多人对刺符趋之若鹜。一些十八线小艺人、做灰色生意的商人或者道上的大哥,他们有的图名,有的逐利,亦或者名利都要,所以他们更愿意花大价钱请师父帮他们刺符转运。 要不是我从小跟师父相依为命,耳濡目染,我也会半信半不信的,毕竟就几滴墨水刺进人的皮肤,怎么就会产生这么玄妙的作用。 直到有一次师父出了门,来了一个奇特的女客人。 之所以说她奇特,是因为她随身带了两个保镖。而她自己二十六七岁左右,墨镜红唇,身穿一字肩的黑色皮衣。一进门就摘下墨镜,只见五官绝美,嘴角一颗美人痣,目光英气逼人。女人自我介绍叫萧晚晴,是慕名而来找师父的。 萧晚晴的请求很奇特。她想师傅帮她,解符! 解符,顾名思义就是清除身上的刺符。 师傅我知道师父刺符挑客户,解符更挑。需要知道客人的八字,何故,何地,何时纹的刺青。 在知道萧晚晴的来意之后,我告诉她师父不在。 她接着问我师父什么时候回来。 我说:“短则几个小时,长则什么时候未知!” 她却很着急一刻也不想等的样子,从皮包摸出一张支票,推到我前面,笑说:“何师傅,不在,你在也一样的。你不是他老人家的徒弟吗?您就别问了,这里是二十万定金。事成之后还有酬谢。” 我犹豫了一下,何应求虽是我师父,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教过我刺符,更别说更复杂的解符了。 萧晚晴似乎看出了我内心深处的挣扎,笑着跟我说:“其实也没什么,你帮我把符用药水洗掉也一样的!” 看在这么多钱的份上,我提出要先看看那副纹身。 萧晚晴听了后丝毫没有犹豫让两个保镖出去等,也不羞涩,落落大方地,背过身解开衣服,露出刺符。只见背部雕刻着各种密密麻麻的符文,蚂蚁大小,紧密相连,组成一幅诡秘神秘的图案。 那图案是五个小孩,每一个的姿势、神态都活灵活现。只见他们一起抬着一个棺材,欢天喜地往前走。这本是肃穆阴森的场景,这五个抬棺的小鬼孩却是手舞足蹈,欢天喜地,像是在迎婚一样。 看完这个纹身我仿佛像置身冰窟似的,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样?小师傅。”萧晚晴穿上了衣服,笑眯眯地问我道。 我低头看了看那张支票,尽管内心很想要,但我深知,以我的能力,我是没办法解决这个刺符的。思忖了好久最后还是忍痛把它推了出去,叹道:“抱歉,萧小姐,我功力有限,这个刺符解不了。” “小师傅,那你知道你师父什么时候回来吗?价钱方面,还能再商量。”萧晚晴眉色间有些着急。 我摇摇头,“师父行踪不定,不然干嘛需要提前三个月预约呢?我看你还是另请高明吧,可别耽误了萧小姐的事。” 萧晚晴咬了咬唇,不甘道:“既然这样,打扰了小师傅。” 女人走后,我不禁叹松了口气。 如果我没猜错,萧晚晴背后的纹身是五鬼抬棺,是东南域一带的邪门刺符。 这五鬼抬棺,其实源自中国民间法术“五鬼招财”,是要借法术增加自己的偏财运,这东西不是什么正经法术,看着是增财运,其实是借的阴债,日后要用命来还的。 除了师父,估计没人能帮她解符! 师父一走就是几个月,在我渐渐把这事儿快忘了的时候。 一天很晚了,我准备关门休息,来了个不速之客。她将自己用黑色绸纱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进了门口,将绸纱掀开。我一看,居然是前几个月来过的女人萧晚晴。 这是这一次她独自前来,并没有带着保镖。 我感到很意外,还没等我开口。 她便急不可耐地问道:“何师傅回来了没?” 见我摇头,她原本就没多少血色的脸,刷一下更加惨白了! “小师傅你好歹也是何师傅的关门弟子,想必技艺青出于蓝。你就帮帮我这个忙吧!只要你愿意帮忙,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萧晚晴的脸上带着妩媚笑意。 这女人的确很美,我说不心动是假的。但是想起师父说过,五鬼官抬棺图邪门得很,心里又有些犹豫。 萧晚晴步步紧逼,又从皮包里摸出一张支票,笑道:“这里是五十万的支票,只要你愿意帮我人,这一笔钱就是你了,你帮我用药水洗掉一下好吗?” 见我有些心动,萧晚晴乘胜追击道:“肯定不会有事的,更何况何师傅怎么可能让你出事!你就帮帮我吧!” 我还安慰自己,很多关于纹身的禁忌不必尽信。何况萧晚晴最后说的一句没错,我跟师父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我们早就把彼此当做成依靠了,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我出事! 于是,我答应了。但是萧晚晴扎的不是普通的纹身,也清洗也要准备一些东西。票子我收下了,和她预定了时间,再来清洗。 到了那天,萧晚晴自己上来的,解开衣服,露出诡秘的五官抬棺图。 她的皮肤白皙而嫩滑,摸上去凉冰冰的。不知道女人的身体是不是都这样…… 我收住心猿意马,仔细端详她的刺青,发现刺青上的小孩和之前的相比,好像多了点什么,本来一个个欢天喜地的小孩在几个月没见竟然都长出了森然的獠牙…… 好端端的刺青几个月没见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可是此时我想反悔也来不及了,亦或者是我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幸,于是我硬着头皮用师傅解符的手法给她做解符。 要洗她这个刺青,先要一个一个拔除五个小孩,俗称斩鬼头鬼。 我用一把特殊的刀子,蘸上公鸡血,顺着五个小孩的头颅,一个挨一个地斩过去,这就是‘斩鬼头’。 斩完鬼头,还要用特殊的药水将鬼头清洗掉,把鬼头换成鲤鱼头,鲤鱼可以化解掉煞气,这样才能慢慢除根。 整个过程我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一是收了人家的重金,二是我对这些一知半解,我怕给自己惹来麻烦,不好收场。 不过,好在整个过程并没出意外。处理完,萧晚晴很满意。 只是我有点不对劲,浑身冰冷,脑子里嗡嗡的,当时没想太多我还以为是我耗费了太多的精力,身体扛不住。 可接下来的日子,我感觉特别疲惫。 比如一连续几天都做梦到了小孩,每次要看清他们的脸,就被什么突然吓醒,醒来之后才发现满身冷汗。 直到过了几天,师父回来了。 晚上,师父把我叫到跟前,一脸严肃地问我他不在的这段时间是不是发了什么事。我知道了事到如今,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唯有和盘托出。 师父听完我说的后脸色都变了,一拍桌子,指着我,叹道:“你啊你,什么都不懂就给人解符!这种事能闹着玩吗?,你都快完蛋了还不晓得。” 我吓得面如土色,师父,没这么严重吧。 师父没有回答我,而是问了看似不相干的问题:“那娘们给你的票子呢,你没动过吧?” 我赶紧说,“还没,一直带在身上呢。” 师父让我把票子放在桌上,自己含了一口茶水,往票子上一喷,我顿时觉得自己像花了眼似的,定睛再看,那票子已经变成了花花绿绿的颜色,上面印着一个阎王爷…… 002 人鬼难辨 http://.biquxs.info/ “看到没,这是买命钱啊,幸好你没动!要是动了,你现在就是个鬼了!给那娘们纹身的人,不是什么正经人,是个养小鬼的邪僧。他把五个小鬼纹在了那娘们背上,也是封在了上面,用人的精血气运养着。你看那娘们出手阔绰,动辄几十万,那都是买命钱。等那五个小鬼长大一些,长出獠牙,这娘们就要死了。” 我恍然记起,萧晚晴背后的小鬼的确是长出獠牙,不是我眼花,心里拔凉拔凉的。 “不是,我和她素不相识的,干嘛要害我呢?” “这还不明白吗,那娘们刺了小鬼,快要死了,想找个替死鬼。恰好碰上你这么个愣头青,不害你害谁?” 我听了悔之莫及,贪那点钱把自己小命都弄没了,慌忙跪下求师父救命。 师父看了我一眼,又是惋惜又是恨铁不成钢的,点了一根烟,说:“你先出去吧,我想想。放心,我们师徒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做师父的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等师父叫我进去的时候,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 师父说:“事态刚有端倪的时候是最容易解决的,但五个小鬼经过多年精血滋养,已经长成了,再来拔除就很难了,师父我都不敢做的事,你敢!我不知道说你是愣头青还是该说你青出于蓝?” 我苦笑道,“师父,都什么时候了,您就别挖苦我了,我下次不敢了……” 师父严肃地说,“还敢有下次?我想过了,要救你,只有一个办法。以正克邪,我用刺符的手法给你刺一个满背钟馗。钟馗奇丑无比,却是道教祖先之一,一身正气,扬言要杀尽天下鬼魅,纵横阴阳两界。俗话说,背有钟馗,自有雄威……” “谢师父救命……” “不要急,我的道行还救不了你的命,只能帮你暂时压制,要想活命还得看你自己的造化!还有就是钟馗是正神,纹了钟馗,虽然百鬼不侵,但钟馗乃上了身之后你要作奸犯科,他老人家不但不保你,还会降罪于你。” 师父说得煞有介事,我本来以为能够活命了,没想到师父也只能够压制并不能根除。 此时摆在我面前的答案再明显不过,不纹马上死,纹了还有一丝生机。 见我同意之后,师父也不敢懈怠,准备了家伙,给我做个刺符。满背钟馗分两次做好,一次割线一次上色。刺的时候疼痛难忍,没办法,自己惹的祸,吃点亏也是应该的。 刺完了之后,我让师父用手机拍给我,只见上面的钟馗蓬发虬须,面目可怖,头系角带,身穿红袍,皮革裹足,手握宝剑。端的雄武非凡,栩栩如生。 也许心理作用吧,背了钟馗之后,我整个人都感觉舒服多了。 “你现在虽然有钟馗在身,五个小鬼不敢近身,但是还差一个步骤,你必须在天黑之前买二十斤陈年大米,和一只没配过种的大公鸡来……” 听见师父的话,我愣了。这两样东西要是在农村,再寻常不过了。陈米倒是好对付,可这里是小县城啊,上哪找一只没配过种的大公鸡。 师父见我愣着不动,像是知道我心里想什么似的,朝着我囔囔道:“你就不会打车去县城周边的村庄买吗?” 这可关系到我的小命,我不敢马虎,趁天还没黑透就打了辆计程车往周边的村庄赶去。 下车的时候,远远看到有个老婆婆在十字路口烧纸,嘴里念念有词,摆弄香烛贡品。 我心想真是晦气,出门碰到给死人烧纸的。然而环顾四周,目之所及都是农田树木,除了这个老婆婆,不见人影,只好硬着头皮向她打听,这附近的农家谁有养大公鸡的。 老婆婆面无表情地说,“小伙子你要是早些年来问还有,可现在的人都往城里跑了,农村没多少人耕田养鸡了。” 我恳请道:“老婆婆,您能不能帮帮我,我现在真的很需要一只大公鸡,多少钱都可以。” 老婆婆转过头,烛火映照下,显得她的脸色又苍老又阴森。她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看得我心里发毛。 突然,她问道:“你笑什么?” 我一愣,解释道:“我没笑啊。” 老婆婆站起来,拍拍手上的灰尘,“还好你遇到我,老婆子年纪大了,女儿又不在了,只能和老头在乡下呆着,平日里闲得无聊,倒是养了几只鸡,一会儿你跟我来吧。” 我喜出望外,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老婆婆年纪很大,但身子骨还算硬朗,没多久就把我领回去她的家里。 那是一间传统的老屋,大厅里有一个老头悠闲地抽着旱烟,一只眼是瞎的。 我心想这人就是老婆婆的丈夫吧。老婆婆让我坐会儿,她去后院给我抓鸡。 老头一边抽烟一边盯着我,我心想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老头和他老婆一样喜欢盯着人看。 突然,老头出声道:“小伙子,你笑啥?” 我有点哭笑不得,我几时笑了?刚才老婆婆也是这么说我的。 老头呼出一口烟,用那只独眼看着我,道:“小伙子,你大难临头了。” “老人家真是爱开玩笑,我好好的。” “不瞒你说,老头以前是个算命的,会看人。也许是泄露了太多天机吧,现在报应应在了女儿身上,叫我白头人送黑头人。老头也只是随口一说,小伙子你不爱听,我也就不说了。” 我和这老头素不相识,自然不可能对他坦诚相告,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他们夫妻为什么不约而同地说我‘笑’? 独眼老头呵呵一笑,“这就是为什么,我说你大难临头的缘故。年轻的时候,我也遇到过一个像你这样的人。” 反正也是闲着,我就听老头说了一个故事。 老头说,他年轻的时候认识一个道上的朋友。这个朋友年纪轻轻就做了老大,怕别人看不起他,就找了一个刺符师,想纹一个威猛一点的纹身,好镇住别人,增强运势。 纹身有纹身的规矩,道上的就更多了,像纹关二爷也不能睁眼,白虎只能纹下山虎,哪吒更是要犯忌讳,思来想去,干脆纹了个阎王。 问题就出现在这里,阎王主生死,命格不够硬的人,纹这个容易出事,会死人。 可老头的这个朋友就是不信邪,他们这些刀口上舔血的人,今天不知道明天的事,索性就纹了,后来也没出什么事,就是偶尔嘴角会抽搐一下,而且越“脏”的地方,抽搐就越严重…… 说到这里,独眼老头看着我,怪笑道:“你知道为什么吗?阎王是判生死的,看到魑魅魍魉,妖魔鬼怪,就想给它收走,所以每次到了阴气重的地方,他都想出来。这反映在人身上,就是嘴角无意识地抽搐。别人不知道还以为他在微笑,其实他那是面部肌肉不受控制,他本人都不知道。” “好在,他还年轻,气血旺盛,倒也不怕。就怕到了晚年,气血衰败或者走了霉运,压不住这个阎王就……” 虽然明知道很傻,我还是忍不住问道:“忍不住会怎样?” 老头道:“压不住,那就惨了,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哎,之前我也劝过他,可惜他不听我的,落得个晚景凄凉。” 我听得倒抽一口凉气,想起方才在十字路口老婆婆说我‘笑’了,其实那不是笑,而是嘴角无意的抽搐。因为那个地方阴气重,所以身上的钟馗‘想出来’。 偶尔一次也就算了,可长久下去,我会变成怎样?会不会变成老头口中的那个朋友一样? 随即我又对自己说,钟馗是师父给我刺的,师父怎么会害我呢?而且这些都是老婆婆和老头的片面之词,我也无从求证,我当时是‘笑’了还是没‘笑’。 老头一边给他的烟枪点火,一边对我说:“话我就说到这里了,小伙子,我不知道你身上刺的是什么符,但可以肯定,给你做个刺符的人不是什么好人,你要小心呐。” 我干笑着回应:“谢谢老先生提点。” 说话间,老婆婆已经提了一只大公鸡出来,翅膀扑哧扑哧的,很是生猛。 老婆婆说:“我家就剩这么一只大公鸡了,本来打算拿来给我女儿做祭的,不过看你急需就给你吧。” 我怪不好意思的,给了老婆婆双倍的钱。走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什么,就跟两个老人家说,想到他们女儿灵前上柱香。 老人家同意了,把我领到灵台前。我焚香拜了拜,正要上香,看到相框里的黑白照,整个人都愣住了,一阵寒意直透心间。 只见黑白照上的女人,二十三四岁左右,笑意嫣然,赫然便是萧晚晴! 之前发生的事一幕幕掠过心头,串成一条线索,萧晚晴两次出现都是在晚上,给她解符时触摸到她冰凉的身体,好端端的票子突然变成了死人钱…… 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心头:难道,那天找我解符的女人是……鬼? 003 诡异壁画 http://.biquxs.info/ 回去的路上我就像丢了魂魄似的,心里乱成一团,整个人笼罩在恐惧和迷茫的阴影。 萧晚晴到底是人是鬼? 还有那个独眼老头的话中之话,他说师父不是好人,想害我。 念头转到这里,我忽然发现,对于师父的过去,我也一无所知,只知道他叫何应求,年轻时曾经做过道士,后来不知何故还俗了。 师父脾气古怪,一些行为更古怪,不管酷日寒冬,身上都是穿的一件长衫。每隔一段时间,师父就要出去一次,时间不定,但是他从来不会透露他去干什么。我问过,师父也是三缄其口。 我总觉得师父有什么东西隐瞒着我,难道说,师父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想到这里,我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师父给我吃,给我住,教我本事,把我养大,我居然为了外人的三言两语怀疑起他,师父要是想害我何必救我呢? 回到店里,天都黑了,师父也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让我把大公鸡放了血,把血泼到房间的门窗墙壁上,一处都不可以漏掉。房间里,除了大床,往地上铺满陈米。 师父让我睡在这个房间,并且千叮万嘱,十二点之后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睁眼。 我对这些事本来是半信半疑的,经历了这件事信了十足十,事到如今,总不能功亏一篑,唯有做戏做全套,以师父马首是瞻。 当晚,我按师傅师父说的睡进那个房间。说实话,那种环境怎么睡得着。整宿都是闭着眼睛胡思乱想,很晚才睡过去,半睡半醒之间听到身边有奇怪的声音,仔细一听,是孩子的哭声,哭得那是一个凄厉揪心。 几次我都想睁眼看看是怎么回事,但想起师父的叮嘱,这才死死闭著眼睛,置之不理。 第二天等我醒来的时候,房内的景象差点没把我吓尿。 只见地上的大米上一个个焦黑的小脚印。 窗户上、门上都是血手印,密密麻麻斑斑驳驳的,像是熊孩子用手沾了染料到处印出来的,鉴于是鲜红色的,又容易让我联想到,那些被大火烧死的人,挣扎拍打而成。 师父看了,跟我说,算你小子走运,一条小命算是捡回来了。 他解释说,他用的是一种关门打狗的方法,首先让我作饵,引来小鬼,但我身上有钟馗压身,它们拿我没办法。当它们想离去的时候,才发现置身陷阱,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就像被关在毒气室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到生命尽头。 我很想告诉自己这只是幻觉,但是眼前的一切,血淋淋的小手印都在无声地告诉我,这都是真的。 师父把我叫到跟前,语重心长地道:“现在,这些小鬼已经魂飞魄散了,连鬼都做不成。这种法子很损阴德,会折寿的,不过为了你,不得已也要做一次了。往后你可要好好做人,不要辜负师父的一番心意。” 我听了,又是惭愧又是感动。惭愧的是因为自己一念之贪,惹来这么多事,自己还差点听信外人之言怀疑师父。感动的是,师父不但不嫌弃,还舍命相救。 我重重地点点头,心想师父如此待我,我总不能对他老人家所有隐瞒,于是将在乡下老屋发生的事一股脑地告诉了他。 师父听完之后面色变得沉重起来,目光如炬地看着我:“你觉得我给你刺钟馗,是想害你?” 我慌忙摇头,“当然不是!师父对我怎么好,我孝敬你老人家还来不及,怎么会觉得你害我。” 师父哼了一声,显然对我有点意见,“我跟你明说了吧,不错,纹了钟馗的确会像那位老先生说的那样,到了阴气重的地方,人会有反常的状况,那是因为钟馗嫉恶如仇,见不得魑魅魍魉。但钟馗是正神,不会害人,正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做人光明磊落,鬼神也不能加害于你。你之所以惹得小鬼缠身,完全是因为你起了贪念,收了那女人的买命钱。” 我吐吐舌头,“师父,徒弟知错了。这次捡回一条小命全靠师父。徒儿这就下去买点宵夜,您喜欢的二锅头,好好报答师父。” 师父被我逗笑了,“你啊,就知道卖乖。下回别在外头惹了祸,又让我擦屁股我就烧高香了。” 我刚要出去,忽然想一件事,“对了,可是,那个老屋里的遗像是怎么回事?难道说萧晚晴是鬼?还是他们设了圈套要离间我们师徒?” “这个嘛……我也想不通。”师父沉吟道,用手指摸着他的八字胡。这是他的小动作,想事情的时候会不自觉摸胡子。 “糟了。”师父突然面色一变,冲进了房间。 我心知不妥,连忙跟了进去,只见师父用手揩了揩墙上的鸡血,放在鼻子闻了闻,眉头紧皱。在房间走走停停,最后停在窗户前,一动不动地盯着玻璃窗上的一个破洞。 “怎么了?” 师父叹道:“千算万算算露一策,这鸡血有问题,五只小鬼给逃掉了一只。” 我倒抽一口凉气,眼睛瞪得大大的。 这五头小鬼一同长成,情同兄弟,如今我们使了这样的恶毒阴损的方式赶尽杀绝,他对我的恨意可想而知。我虽然有钟馗护身,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是不死不休了,逃掉的小鬼将会如何报复我呢?想想都不寒而栗。 我咬咬牙,道:“反正都这田地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咱们先下手为强,灭了那头小鬼吧。” 师父看了我一眼,笑道:“总算有进步了,没上次那么慌乱。不过和鬼斗,不但要有胆色,还得有脑子。小鬼虽然逃掉了,但也元气大伤,一时三刻还害不了人,现在最要紧的是搞清楚是谁在搞鬼。准备一下,咱师徒今晚就去会会那个老先生。” 就隔了一天,老婆婆的家的位置我还记得。 老屋大门紧闭,我叫了几声都不见有人回应。用手一推,门开了,原来只是虚掩着。 我大感奇怪,正要进去。师父把我拦住了,压低声音道:“慢着,看来他们已经猜到我们会找上门来,既然这样,里面的很可能是个圈套。” 听完,我又缩了回来,“可…总不成就这样打道回府吧?” “当然不,但也要有备无患。”说着师父从怀里摸出一根烟,扔给我,问了句毫不相干的话,“抽烟吗?” “给我来一根吧。”其实平日我不抽烟,心情烦躁就跟师父要了一根,一吸,把我呛得咳嗽起来,刚想问师父这是什么烟,怎么还有股药味…… 师父已经进了门,催促我跟上。 一进门,我没有来由地一连打了几个喷嚏。师父之前已经跟我解释过,这是因为我背的钟馗,一到了阴气重的地方就会有反常的身体反应。 我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老屋已经人去楼空,剩下的只有大厅的灵堂,白幔飘飘,烛火彤彤,正中停放一口黑色的巨大棺材。 黑白的遗照不见了,墙壁上多了几幅壁画。 壁画描绘的是一群古人,有男有女,神态从容衣带飘飘,宛如神仙中人,徐徐行走在蜿蜒的廊桥,似乎在迎接什么。壁画上方云雾缥缈,下方莲花丛生,仙气盎然。画中人物栩栩如生,仿佛能听到人们衣衫窸窣,环佩相碰之声。 壁画描绘的景象热闹而庄重,但在这灵堂中,就显得说不出的诡秘阴森。 “师……”我吓得只打冷颤。 师父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万籁寂静中,只听见嘀嗒嘀嗒的滴水声。 厚重的棺木中渗出血水,一滴滴从边沿的缝隙低落…… 004 风水煞局 http://.biquxs.info/ 一瞬间,我脑海闪过几个念头,棺材里的是尸体无疑,可为什么还会流血?抑或是那只逃掉的小鬼? 师父爆了句粗口,“咱师徒被人涮了。” “师父,我们是走还是再看看?” 师父环顾了四周一圈,“反正咱现在都是人陷阱里的猎物了,看看再走吧,万一有啥意外也不至于死了都是糊涂鬼。” “瞧您这话说得……好,听您的。” 我往手里吐了一口唾沫,用力一推,打开棺材板。与此同时,奇香混着血腥味溢出。 只见棺材里躺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长头发,安详闭目,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师父用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沉声道:“死了。” 再看这个陌生的长发男人,衣衫完整,也没有明显的伤痕,表情安详,怎么会死在这里? 师父从怀里摸出手帕,包住手再去翻看尸体,摸到后背时手帕被染成了鲜红色。我们相视一眼,知道不妥,合力翻转尸体。 不看尤可,一看叫人毛骨悚然。 只见长发男人的背后血淋淋,刺了一个诡异的人物图案:一个人身鸟面的老人,胯下骑着一头熊。 “看来这个长发男人就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死的。”师父说。“这幅诡异的人物画是在其活着的时候用刀刻出来的,奇怪的是,这男的非但不觉得痛苦,反而觉得……很满足。” “那……咱要报警吗?” 师父摇摇头,“这儿出了死人,你我都脱不了干系。还是快走吧,回去再作打算。” 发生这样的事我本就六神无主,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我连忙帮忙安置好尸体,封上棺材。就在此时,一阵阴风把灵台的大白烛刮灭了大半,昏暗的光线中只见室内的轮廓,朦朦胧胧的。 我下意识地打个喷嚏。 师父抓着我的手,凑到我耳边说,“这屋子有脏东西,你赶紧学我的样子做,慢慢退出去。” 我差点没吓尿,师父把一个东西塞到我嘴里,告诉我:“一会儿无论碰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慌。这个东西含着,但千万不要咽下去,感觉撞到什么就把嘴里的东西用力喷出去!现在跟着我,我带你出去。” 那东西一进口,涩涩的,感觉就和刚才师父给我的烟一个味道。我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师父已经往外走了,我只好紧随而至。 这间老屋并不大,但走了很久都没有走出去。我心里忐忑不安,这么邪门,是不是碰上鬼打墙了? 这么胡思乱想之际脚步便慢下来了,看到师父的背影心里又稳了一些,走着走着,我发现师父的背影越来越小,好像缩了水似的。 我还以为我眼花,于是快步跟上,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师父?” 那个背影停住了,在月光下缓缓转过身,只有半人高,隐约看到是个小孩的轮廓,一双血红发亮的眼睛满是戾气。 我恍然意识到,这就是逃掉的小鬼吧。我吓得魂不附体,张嘴叫了一声,咕噜一声,无意间把师傅给我的东西咽了下去。 我暗叫糟糕,转身就跑,边跑边喊师父,可没听到师父应我。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之际,突然看到门口就在前面。我不敢歇息,生怕一停下来就被小鬼追上,于是瞅准方向,撒腿就朝门口奔过去。打开门又跑了好几步远,才敢停下来喘气。 环顾四周仍不见师父的身影,我用手机给他打了个电话,没人接。这么走掉好像很没义气,可进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啊,就在我犹豫要不要进去看看的时候,有人在我身后给了我脑袋瓜子一记暴栗。 “我不是让你跟我吗,死哪儿去?”面带愠色的师父出现在身后。 我又惊又喜,心有余悸地说出刚才的事,师父的脸色才缓和下来。 “什么都别说了,此地不宜久留,回去再从长计议。” 回去的路上,我问师父,“刚才你屋子里有脏东西,是指那只逃掉小鬼吗?” 师父摇摇头,“刚才我给你的烟,含着的东西其实是艾草,艾草可以辟邪,谁知道你惊慌失措,把艾草咽下去了,如果真是小鬼,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我跟你说多少次了,遇事不要慌张,一慌神就散,神散了就算背着钟馗也不顶用。” 我苦笑道:“这可是自然的身体反应,我也很难克制。再说了,我就一普通人,哪有师父这么临危不乱。” 师父翻了翻白眼,“别的你都不会,就是拍马屁一流。” “话说回来,如果我在老屋看到不是小鬼,那是什么?” 师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问了我一句:“你还记得开棺时闻到的气香吗?那是可以致幻的迷香,你害怕什么就会出现什么。” “您刚才叫我赶紧撤,就是这个意思?” 师父摸摸胡子,“开始的时候我也以为是小鬼进来了,但是听你说的,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依我看,咱这次是进了人家的风水煞局。灵堂墙壁上画的不是什么,而是飞升图。” “风水煞局?” 师父点点头,“准确来说,那间老屋已经不是屋子了,而是坟墓。很多古墓的内壁上,都会画上一些墓主人幻想死后飞升成仙或者描绘墓主人一生功绩的画。那人在里面布了个风水煞局,倘若我们在天亮之前出不来,就会被当做被陪葬的童男死在里面。” 我回想起灵堂上墙壁的壁画,又听师父这么一解释,一阵后怕。背后捣鬼的人委实工于心计,而且狠毒,他猜到我们会回来,故意设了个陷阱等我们踩进去。 我问师父现在咱怎么办,师父说咱们现在的局面很被动,只能耐心等候,敌不动我不动,在这段时间内一定要小心,等对方露出破绽。但是你放心,这家伙居然惹到我何应求的头上,我也不是吃素的。 有了师父这句话,我安心了不少,但是心里还有一丝顾虑,敌不动我不动,可那小鬼始终惦记我,伺机报复呢,我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我还是如常在店里帮忙。然而,正是这种不平常的安静总叫人忐忑不安,我总觉得一场更大的阴谋正向我席卷而来。 这天我和师父正在店里下棋,外面来了一群凶神恶煞的男人,带头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光头,言语粗俗,张嘴闭嘴三字经,看这样子像是来收保护费的多于来光顾。 一进门,光头男人指名道姓,要师父给他刺符。 师傅听完眉头一皱,婉言拒绝了。 “咱们龙哥来这破店是你们的福气,别给脸不要脸!”光头男一个手下叫嚣道。 师父之所以拒绝,倒不是因为怕事,而是他有这个规矩——不给江湖朋友刺符。因为这些人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容易冲动,当他们纹了诸般鬼神之后,相信有神灵的庇护,随之胆气和脾气也变大不少,早晚有一天会闯祸。 光头男过来把桌上的棋盘掀了,怒道:“不刺?我看你们是不想混了,信不信老子把你们这破店砸了?” 师父不卑不亢道:“店是我的,做不做你生意我说了算,你再这么捣乱,我打电话报警抓你。” “妈的,这一带老子就没怕过谁,让你刺个符叽叽歪歪的。”光头怒不可遏,一把抓住师父的衣领,咄咄逼人。“怕老子没钱给是吧。” 说着摸出一沓票子,摔在桌上。 师父冷冷道:“撒手。” “呦呵,还跟我横是吧。”光头扬起手,正要给师父一个耳光。 看到师父被欺负,我又急又怒,抄起桌子底下的一把小刀就朝光头身上扎过去。 那一瞬间,我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丧失了理智,人们说的鬼遮眼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当我恢复理智的时候,刀子已经扎了出去。 师父见我冲过来,还带了刀,苦于被光头揪住,连忙一侧身,这一刀结结实实插入了师父的后背,刀入三寸…… 005 独眼老人 http://.biquxs.info/ 那一瞬间我才明白被鬼缠身的可怕之处,不在猛兽那样张牙舞爪的凶悍,而在无所不在的心理压力。它就像定时炸弹,潜伏在身体深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使你整个人失控,招致灾祸。 师父快速地在手掌画了什么符篆一类的东西,一掌拍在我的额头。 接着,我就像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打了个冷颤,有什么东西离开了我的身体。然后,我就看到刀子扎进了师父身体。 这一变故突如其来,光头男等人都看傻了。大概是怕惹祸上身,光头男骂骂咧咧了几句,就带着人离开了。 我又悔又慌,扶着师父坐下,给他察看伤势,严重的话得送医院。 师父用大手捂住伤口,绷紧的脸缓和了一些,告诉我没事。我怎么肯信,这么一刀扎进去没事的除非是铁人,于是凑到师父跟前一定要检查一下伤口。师父不悦地拂开我,沉声道:“说了没事就没事,俩大老爷们儿有啥好看的。” 我被他反常的态度弄得一愣,说来也奇怪,这么深的一刀居然也没血流出来。 见他态度坚决,我想确实也没事吧,师父可能懂点外门功夫也不足为奇。 我还待说点什么,师父面色凝重地对我说,你坐下,我有些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我自然不敢不听。 师父说,这第一件事,师父不能24小时照顾你,面面俱到,所以为了你的小命着想,从今天起,你要尽快把师父的本事学到手,融会贯通。 我点点头,这个当然。其实师父已经对我倾囊相授,只是我之前不以为然。经历了这些事,我才知道师父所教的大有用处。这一点就算他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师父继续说道,刚才小鬼上了你的身,幸好有钟馗刺符的加持,它的阴谋不能得逞。同时,它也因此暴露了自己——方才我在小鬼身上布下追踪符,相信很快就能把它揪出来。 我大喜过望,师父到底是师父,便问那咱什么时候动手? 师父摆摆手,“不急,小鬼受了伤,多半会逃到主人身边。我们也正好借此机会,放长线钓大鱼,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在捣鬼。” 三天后,我和师父出现在一栋老旧的骑楼下。 这种骑楼始建于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一楼临街充作商铺,二楼以上则是住人。时至今日,这种骑楼大多拆卸了,剩下的也基本没什么人气,住在里面的一般是孤寡老人。 也许是丢空得久了,一进去就有一股陈腐气息,同时夹杂着一丝阴凉。 师父说小鬼就在这栋骑楼,咱们分头行事。并且丢给我两张灵符,说找到小鬼只要把这个贴在它身上,管教它魂飞魄散。 我接过,“可是那小鬼看不着摸不到的,我怎么贴?” 师父说这个简单,要见鬼还不容易。人的身上有三盏火,一盏在头上顶着,另两盏在肩膀上,说是人身上的阳火,人在阳火微弱的时候就容易见鬼。说着在我肩膀拍在了几下,与此同时,我感觉一股寒意入体。 我苦笑道,这样,那小鬼岂不是更容易上我的身? “是的,封闭三火之后钟馗的刺符也失去效力了,小鬼要迷惑你身易如反掌。不过你不要怕,不人虎穴焉得虎子?师父也不可能罩你一辈子,有些事还得靠你自己去面对。这次就是背水一战,不是你死就是它亡。” 我咬咬牙,点了点头。 “不过有一点你要注意,小鬼的主人也可能在附近。遇到什么事就大声喊我,总之……自己随机应变。” 由于骑楼建得很早,所以没有配电梯,楼梯是回型的,两边都有,我和师父一人一边登上了楼梯。 我本来还有点信心,听完师父后面的一句顿时没了底气。可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手里攥着灵符步步为营往前。 上到二楼,只有楼梯口一盏灯亮着,走廊一片昏暗,一看望去,中间一间房门口有几点星火,原来是在烧香,估计家里死人了或者出了什么事吧。 我轻咳了一声,继续往前走。有不少房间是丢空的,也有人住的,现在只是晚上八点多,按说这时候会有些炒菜,或者看电视的声音,奇怪的是什么声音都没有,每个房间都静得出奇,诡异得让人窒息。 走过那几注香的时候,我礼貌性地拜了拜。 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的情况,走到另一边的楼梯口,突然传来嗒嗒嗒的声音,我心脏骤跳起来。 朝下看去,只见一个小孩,背着身拍打皮球,一个失手,皮球掉下去一楼地面。 我哑然失笑,走下楼梯给他捡起皮球。那皮球脏脏的,滑不溜秋,我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递到小孩面前,笑道:“小朋友,别玩了,赶紧回家吧。” 回头看时,差点没把我胆儿吓破。只见小孩只有一个身躯,脖子以上空无一物。 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上的皮球已经变成了七孔流血的人头,阴声怪气道:“你斩了我的头,我要你血债血偿……” 我吓得魂飞魄散,忙摸出灵符朝鬼头上贴去。 一阵阴风穿体,眼前一切化为乌有,小孩也不见了,变成一缕黑烟飘溢而去。 我虽然吓得够呛,但也不愿纵虎归山,于是穷追不舍。 黑烟移动甚速,越过走廊,跑进了后巷一家铺口。那家铺口玻璃门面,上架白色灯箱,看样子是家私人诊所。小鬼前脚进去,大门打开,出来一个中年妇女,她扶着一个小太妹样子的女子,边走边骂骂咧咧的。女子只是低着头,面色苍白,不回一句。 师父说过我有钟馗在身,小鬼也不能上我的身,只能迷惑我,可难保它不会上别人的身。我注意到这个从诊所出来的小太妹面色苍白,多半是被小鬼上了身。 抱着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心态,我摸出灵符,从她们身边走过时趁其不备,贴在小太妹的额头。 小太妹怪叫一声,差点没晕过去。除了反应比较大,并没有异常。中年妇女见状,把灵符撕成碎片,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 我又是愧疚又是心痛,愧疚是的因为自己太莽撞,心痛的是这张灵符被撕了,师父只给了我两张。 “神经病。真不知道倒了什么霉,自家闺女不让我省心,走在路上也能碰上个疯子。”中年妇女骂骂咧咧的,走了很远还能听到声音。 我抹掉额上的冷汗,看着掌心的灵符,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张灵符了,一定要慎重啊。 我深呼吸一口气,正要推开诊所的玻璃门,这时,一个人站在我的面前,对我阴阴一笑。 这个人六十七岁左右,穿了一件黑色的唐装,手里拿着烟枪,一只眼是瞎的,用黑皮罩住。 我赫然想起,这个老人在老屋见过,对我大灌迷汤来着。等我们第二次找上门时,老人已经不见踪影,而老屋已成了风水煞局。 师父说,养小鬼的主人可能在附近……难道说,这个老人就是背后捣鬼的人? 一瞬间好几个念头闪过心里,老人阴笑着,朝我走来。 他身上好像带了一股摄人的魔力,他每走一步,我就不由自主地退一步。我忽然记起师父的话,有什么情况就大喊。 “不用喊了,我在。”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身黑色长袍的师父已经站在我的背后,目光炯炯,盯着独眼老人。 “去做你的事,这里交给我。”师父一向言简意赅。 006 藏魂坛术 http://.biquxs.info/ 有师父应付独眼老人,应该没问题。我把心安进肚子,推门而入,只见里面是一个小型诊所,仪器颇为简陋,白色的帘子将室内分成两半。 办公桌后坐了一个白褂子中年男人,一见我进来,警惕问道:“干嘛的?” 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随口胡诌了一句巡捕办案。那中年男人不听尤可,一听整个人都炸毛了,朝着厕所的方向大喊:“阿珍,快把东西倒了。” 厕所传来打翻东西哐哐当当的声音。 不顾男人的阻拦,我冲进了卫生间,只见一个阿姨要将盘子里血淋淋的东西往马桶冲掉。见了我慌慌张张,大叫一声,盘子掉地上,里面的东西流了出来。一地血腥,恶臭扑鼻,血泊中一个死婴赫然入目。 我这才幡然醒悟,原来这家私人诊所是黑诊所,居然私自为人堕胎。方才离去的小太妹就是来干这个的。这中年男人以为我真的是查他的,慌慌惶惶,让助手处理死婴。 妈的,这些黑心诊所,为了钱啥都干得出来。看到血泊中的死婴,我五脏翻江倒海,差点没吐出来。 中年男人连忙上来苦瓜脸似的跟我说,他们只是混口饭吃,请我高抬贵手,当做什么都没看到,他知道怎么报答。 我不愿和他多费唇舌,反正等收了小鬼我也不会忘记举报一下这家黑诊所,所以说着好话放宽他的心,一面在屋子内搜索小鬼的踪迹。 诊所一眼看完,可仍不见小鬼,起了个怪,怎么进来了就人间蒸发了似的? 我开始打量站在我门前的一男一女。男的点头哈腰地给我递着烟,阿姨神色诡异,退到后面,从镜子上我看到她面色发黑,眼中带着满满的戾气。 我才反应过来,只见阿姨怪叫一声,抄起一把手术刀往我扎过来。 还好我早有预备,侧身让过,反手一张灵符贴在阿姨的额头。阿姨五官扭曲,发出和她原来声线完全不一样的凄厉叫声,一缕黑烟从她的身上溢出。 随着这一声的惨叫,卫生间的灯一闪一灭的,镜子中显出小鬼的狰狞面目。 我有点害怕,但知道斩草必须除根,务必趁小鬼显形把它弄死。就在这时,走廊突然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接着一声巨响,似乎有什么东西重重掉到楼下。 糟了,师父该不会打不过那个老瞎子吧。然而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次再让小鬼跑掉,下回就该死的就是我了。 电光石火的瞬间,我心里犹豫了一下。倘若师父因此出事,我这辈子都过意不去啊。 手里没趁手的家伙,我拿了阿姨的手术刀就冲出走廊,只见满地玻璃碎,一身黑衣的师父翘首往底层地面张望着。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楼地上躺着一个人,四肢成大字敞开,鲜血从身体底下缓缓渗出,一只独眼兀自睁开着,脸上带着诡异的笑意。 赫然便是刚才的独眼老人。 原来刚才的一声巨响是师父失手将独眼老人打下楼了,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不过看样子多半是凶多吉少。 我苦笑道:“师父啊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火气还是这么大啊。你意思意思教训一下他就是了,怎么还把人打死了,这可咋整?” 师父看了我一眼,摇摇头,“放心,这人命硬得很,咱下去看看。” 虽说这老头不是啥好人,我也担心他因此死了惹来是非,所以和师父匆忙下楼看看。 下到一楼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街坊,好不容易挤开人群,我登时傻眼了,老人的尸体已经不见了,只有地上一滩血水。 我找了个看热闹的大爷问了问刚才有没有看到有人摔下来?大爷摇摇头,说他只是听到一声巨响,过来看的时候就看到一地血水了。骑楼虽然不是很高,只有四五层,可从这么高摔下来,不死也重伤了,怎么转眼间就不见了人影儿? 我狐疑地看向师父。 一番鏖战,师父的衣服也刮破了不少,他稍微摆弄了一下,才说道:“这人受伤不假,可的确没事。” 这话可把我听懵了。 一个人从这个高摔下去,就是不死也残了吧。怎么还能没事,蜘蛛侠吗。 师父解释说,云贵一带有一种邪术,叫藏魂坛术。修习这种邪术的人,先将魂提出,炼藏坛中。术成之后,肉体遭受再重的火烧刀伤,也能在短时间内恢复。以久炼之魂,治新伤之体,最快三日即能平复。 我苦笑道,“那这老头岂不是变成名副其实的‘老不死’?” 师父翻了翻白眼,“你觉得自己很幽默?这冷笑话冷得不能再冷。听了,凡是法术都有破绽,要破藏魂坛术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此人的藏魂坛子,销毁了,再以风轮扇扇其魂,肉身就会打回原形。” 此时我忽然想起什么,前几天我被小鬼的怨气感染,戾气大增,误伤了师父。我清楚记得刀子结结实实扎入了师父的身体,他老人家居然毫发无损,莫非也是修炼某种邪术?想到这里,我对师父不禁生出一丝畏意…… “愣着干嘛?那小鬼呢?收了吗?” 师父一句话把我拉回现实,我一拍脑袋,糟了,刚才以为师父出事慌张跑出来,倒是把小鬼的事忘了。 等我匆忙赶上去小诊所的时候,小鬼也逃之夭夭了。 看着我懊恼的样子,师父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我苦笑道,师父你也别怪我,我这不是担心你老人家才……让小鬼跑掉的嘛。 师父没好气道,“你可以怀疑你自己,但是不能怀疑我何应求的本事,笑话,区区一个老头我会应付不来?” 真是个傲娇的大叔啊,你不也是个老头。当然,这样的话我只敢在心里说。 为了转移话题,我跟师父说了这家小诊所的事。师父脸色一变,急道:“你现在才跟我说?!” 我一愣,师父已经冲回小诊所,拉开卫生间的门,一地的血水淋淋还没收拾,那具死婴却离奇地消失了。质问那个医生和阿姨,他们都神色畏惧地说没动过,看样子也是吓得够呛。 回去的路上,师父都眉头紧锁的,面沉如水,时不时摸着胡子,烟抽了一根又一根。 等他抽到第七根的时候,我夺过他手里的烟,说师父有啥事你别憋在心里啊,跟我说说。我知道我表现不好,您就是骂我几句也是好的…… 师父叹出一口气,说,一个麻烦没解决完,又生出了个大麻烦。堕胎而亡的婴儿怨气最是深重,和小鬼一结合,就成了有实体的尸煞,威力不可同日而语。本来你背了钟馗,小鬼还忌你三分,现下它就愈加肆无忌惮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对师父说:“做徒弟也跟您说几句心里话吧,以前我总是觉得信命的人很傻,现在反而觉得那是一种乐观甚至可以说是狡猾的人生态度,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反正怎样都不亏。开始的时候我还很怕会死于非命,现在想明白了,他们越想我死,我就越不能死,和他们斗到底。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反正不亏。” 师父被我的话逗笑了,“你啊,总算有点长进了。” 接着又摸着胡子说道,“依我看,那个娘们萧晚晴背后的五鬼抬棺图,原本是精血封存养的小鬼,原本是要害五个人,你只是其中一个。老屋中被活活刺死纹了鸟面人身怪图的长发男人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听着入神,这么一想倒是有点道理。 师父不无自傲接着说道,但是他们万万想不到我何应求并非浪得虚名,斩了四只小鬼。这迫使他们改变策略,将剩下的小鬼练成尸煞。如果我没猜错,还会有人死啊…… 007 活阎王 http://.biquxs.info/ 师父这么一说,我也抓到一些关键点,豁然开朗起来。 之前我们老是想着怎么拔掉小鬼反而是下侧,倒不如釜底抽薪,把幕后黑手揪出来。 萧晚晴出现一次以后就销声匿迹了,灵堂上挂的和她神似的遗照,到底是她,还是另有其人?不得而知。 目前唯一的突破口就是那个独眼老人了。据师父说,藏魂坛放置的地方必定是一个阴气很重的地方,只要找到藏魂坛,就等于捏住了他的命根子。 整个北海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找到一个坛子无异于大海捞针。虽然机会渺茫,总得试试,而且要快,得赶在他们下一次出手杀人之前…… 最要命的是我们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何在,有多少人。 我们能做的只能静观其变了。 接下来的一周发生了一件事。 店里来了穿制服的办案人员,询问师父一些关于刺青的事。那人三十岁左右,国字脸,自称方守正,说是最近发生了一宗凶杀案,死者是一名画家,出事之前已经失踪了半个多月。前不久,有人发现他死在城西郊区的一间老屋,背后还被刺了一副奇异的刺青,没人认得是什么名堂。 方守正是负责调查这个案子的,就想找相关的专业人员看看,希望从中获取什么线索,恰好师父是本地有名的刺青师,于是他就找上门了。 道明来意之后,方守正取出一张照片,照片是一幅刺在尸体背上的刺青,图案为一个鸟面人身的古人,胯下骑着一头熊。栩栩如生,虽然只是照片,却有一股莫可逼视的诡邪气息。 我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刺青就是老屋棺材里躺着的长发男人身上的诡异刺青。 师父朝我打了个眼色,若无其事地摇摇头,说,我入行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刺青,实在抱歉,提供不了什么有用的线索。 方守正流露出惋惜的表情,“要不何师父你再看看,这幅刺青的来历是重要的线索,务必请何师父多多费心。” 师父假装仔细端详了片刻,又说:“我虽然上了年纪可自问记性还不错,从未见过这样的刺青。但既然是方队长开口了,我也不敢马虎。这样吧,你把照片给我留一张,我好好研究研究,一有什么进展我就打电话通知你。” 方守正犹豫了一下,同意了师父的请求,说道那就拜托何师父了。 他走了我才敢问师父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方队长咱们见过这刺青?师父白了我一眼,“说你乳臭未干就是乳臭未干,你告诉他咱见过这刺青,他要追问起来,我们怎么回应?说我们只是被人设了圈套,恰好出现在案发现场?在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咱们最好不要暴露自己。” 我被师父说得哑口无言。 “正好方守正找我们帮忙辨认刺青的来历,咱也可以利用这条线获得有用的资料,揪出幕后捣鬼之人。” 我竖起大拇指,“果然,狐狸还是老的狡猾……” “嗯???” “哦不,我的意思是姜还是老的辣。” “这话还差不多。” 我拿出那张照片,问道:“师父,以您见过识广的眼光都认不出这幅刺青的来历吗?还是你对我也有什么隐瞒?” “你这什么话,我跟你直说了吧,这幅根本就不是刺青,看这样子应该是上古的神像。至于是哪个神,我也不甚了解,得找专业的人士看看才知道。” “您别动气,我就随口说说……来来,师父喝茶。” 我给师父倒了茶,正要端到他的面前,这时门口响起一阵密集急促的脚步声,进来一群凶神恶煞的男人。带头的正是那天来捣乱的光头男人龙哥,和之前的嚣张跋扈不一样,此时的龙哥鼻青脸肿,态度谦卑得犹如孙子。 开头我还以为他是来找场子,没想到他走到师父近前,径直跪下了,低声下气道:“对不住了求叔,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老人家,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 师父一脸平静,“你这说的什么话,赶紧起来吧。” 光头男听完了句话就想要了他的命似的,狂扇自己耳光,“求叔,洪爷已经教训过我了,他说了您今天要是不原谅我,就让我死在外头算了。洪爷是说得出做得到的。求叔,您就原谅我一回吧。要是早知道您是洪爷的恩人,我们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冒犯您老人家啊……” 师父被他吵得烦了,随口说道:“行了,我原谅你行了吧。” 光头男如获大赦,连声称谢。 这一幕倒是把一旁的我看愣了,这光头男龙哥也是不大不小的社会人啊,手底下有一帮人,怎么对着师父就像耗子见了猫似的,难道师父以前是道上的风云人物?这我可没听师父提起过。 “没别的事就滚吧。我这儿还要做生意呢。”师父冷冷地下了逐客令。 光头男点头哈腰陪笑道:“小的这就滚。不过,临行前洪爷特意交代了小的,有一件事要通知求叔您老人家。” “什么事?” 光头男从怀里取出一张请柬,恭敬地递到师父的跟前,笑道:“洪爷六十大寿,在鼎盛大酒店设宴,请求叔一定要赏面啊。” 师父接了请柬,懒懒地说知道了,光头男这才放心离开。 我还沉浸在幻想中,实在想不出脾气古怪的师父混江湖是怎样一番模样,或者师父那么忌讳别人看他的身体,是因为在道上混过,身上纹了青龙白虎之类的纹身吧…… “干嘛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师父被我怪异的目光看得有点不自然,倒了茶,自斟自饮起来。 “是不是有话要问?问吧。” “知我者师父也,那个光头佬怎么对你这么恭敬啊,还有那个洪爷又是何方神圣?” “坐。”师父指了指眼前的位子,饮尽杯子的茶才缓缓开口道:“别说师父啥都瞒着你,你这两个问题其实就是一个问题。那个光头之所以对我前倨后恭,完全是因为洪爷。洪爷你不知道是谁,洪半城这个名字你总该听说过了吧?” 洪半城,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是了,这人是北海好几家大公司的老板,财力雄厚,面子广,所以人们给他起了这么个外号。 这洪半城牛到什么程度?比方你要在这个城市盖房子,万事都离不开他。你的工人,都是洪爷的工人,他手下有几千号工人,他是带动农民工进城挣钱的大善人。你用的水泥,钢筋,砂石,都来自洪爷的下属供应商。所以说,得罪洪爷,就等于找死。难怪光头男飞扬跋扈,那洪爷一句话能把他按在地上摩擦。 师父露出一丝不屑的笑意,“他现在是飞黄腾达了,但三十年前,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只是街头的一个小混混,叫烂命洪。那时经济刚刚开始发展,乱七八糟的债务特别多,讨债公司应运而生。说是公司,其实不过是一些流氓地痞。烂命洪人狠,既不要脸又不要命,因此得了这么个绰号。他脸上那一刀,就是那时候挨的。干这个活,手上难免不沾点脏东西,遭人忌恨,于是他找到了我,希望我给他刺符改运……” “师父你给他刺了什么?” 师父看着我的眼睛,嘴里吐出两个字:“阎王。” 忽然间我好像想起什么,这个念头一出来又跑掉了,只听师父继续说道:“刺的时候,我就跟他说了,阎王主生死,可镇四方鬼魅,增长运势,但借的运势是要还的,若不改邪归正多做善事,刺符就会反噬。烂命洪后来发迹了,摇身一变成为一方人物,却没有遵守诺言,反而变本加厉。从那以后,我就没有和他来往了,并且给自己立了一条规矩,那就是不给道上的人刺符……” 008 麻花少女 http://.biquxs.info/ 开始的时候,我觉得是师父脾气古怪,定下这么多奇怪的规矩,现在看来他也是有他的苦衷的。 这个烂命洪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也不算坏到家,起码他还是很念旧情的,将师父视若恩人,敬重有加。 “你刚才想说什么来着?”师父问。 我苦笑道,“顾着听你说事,忘了想说啥了。依我看,咱和这位洪爷道不同不相为谋,他的寿宴我看您也不会去了,这请柬留着也没用了。” 我正要把这玩意儿扔进垃圾桶,师父叫住了我,“慢,我不去,你可以去。” 这又是为何? 师父说,这烂命洪发迹之后,山珍海味吃厌了,人间的好事差不多尝过了,附庸风雅玩起了古董。浸淫此道十几年,也见过不少顶级的宝贝。这幅刺青画的啥,我认不出来,可没准儿他能认出来。况且他身边有不少的能人异士,没准能提供什么线索。 我算是听明白了,师父拉不下这个脸,所以想让我去。拜寿为名,求人为实。 我想了想跟师父说,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啥世面,这要去了,难保有什么行差踏错,这丢的就不是我一个人的脸。 师父白了我一眼,说,你要丢脸也别认是我何应求的徒弟。我不去倒不是因为看不起他,而是这几天我师兄要过来,我得在店里候着,分身乏术。 我一听,八卦心起,还没听过师父有师兄呢,按辈分来排,我得叫他一声师伯。 师父叹道,还不是为了你个兔崽子。这次咱摊上的事儿有点大,凭我一个人之力也应付不来。恰好,师兄路过北海,我就邀他过来商量对策。我这个师兄,居无定所,长期在外漂泊,以治坟看风水为生,是个有名的地师。有他帮忙,应该很快就能找出那老瞎子的藏魂坛。 他这么一说,倒是勾起我对这个还没见面的师伯的兴趣。师父的本事不弱,能做他师兄的,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师父目光微微出神,像是追忆往事,说道:“你师伯姓杨,叫镇川,江湖上的人都叫他川叔。我和他各有擅长,不分伯仲。你大师伯顾玄之才是真正的高人,就连师父——也就是你的师祖,都盛赞他是五百年一遇的人才。可惜生于乱世,学无所用,加上他觉得所学的都是旁门左道,并不能真正救人于水火,艺成下山以后投军从戎了,这几十年来渺无音讯。不知道是否还在人世,他若还健在,应该也有七十高龄了。” 我还是第一次听师父提及他的出身和过去,想来他年轻时也发生过不少不尽人意的事,可能是性格使然,他很少提起。今天能和我说这么多,也算难得了。 师父提及的两个前辈中,我最感兴趣的还是大师伯顾玄之,高风亮节,不计一人得失,身体力行救民于水火,可惜生不逢时,如今下落不明。若有机会,我也想见见这位大师伯的风采。 “去吧,过几天就是烂命洪的寿辰了。现在还来得及。” “什么?”我没听明白。 “好歹你给人买个礼物啊,总不能两手空空地去人家寿宴吧。”师父一脸‘鄙夷’,从腰包里掏出七八张大钞,递到我手上。 这倒是。 “这里是七百块,拿去买点礼物。” 我大为惊讶,要知道师父是出了名的铁公鸡,这次怎么这么大方。 “没事,不够再管我要。”想了想,师父又补充道:“反正都是从你的薪水里扣。” 我算是懂了,原来羊毛出自羊身上。 出了店,骑上我那辆小绵羊电动车,去了西大街的商场。送礼这种事讲个心意就行了,逛了一圈,我选了一瓶白酒,让柜台小姐姐帮忙包装一下就出来了。 可能是因为周末吧,街上人特别多。 把白酒放在车位,刚要骑上去,一个灰衣人仓惶跑过,身后跟着一个小姑娘。小姑娘边追边喊抢东西啊。街上很多人,但都视若无睹,眼巴巴地看着这小姑娘追人。 我一看,这还得了,光天化日抢东西,还有王法吗。停好车,我就朝着灰衣人追了上去。 灰衣人跟耗子似的,跑得很快,窜进了一条小巷子,我紧随而上,却见灰衣人灰溜溜地跑了出来,原来是前面是个死胡同。 “看你往哪儿跑,识相的把东西交出来,不然我就报警。” “什么啊?谁拿你东西了,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小心我告你诽谤!”灰衣男比我声音还要大,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 “嘴硬是吧。小姑娘,这人抢了你什么东西,跟哥说,哥给你做主。”我拍着胸口说道。 那小姑娘十六七岁,扎两条麻花辫子,身穿云纹朱色旗袍,这时气鼓鼓地上来指着灰衣男,“他抢了我一个黑色的包,里面有几条礼品烟。” “那好,你搜。搜出来我无话可说,可要是没有,你就得给我道歉!” 真是叔叔可忍婶婶不能忍,这流氓有持无恐的,就是看中小姑娘不敢搜他的身。这种事女生当然不好出面,自然由我代劳,可当我搜完灰衣人的身,发现啥都没有,更不要说什么礼品烟了。 “小姑娘,你确定吗……”我虽然有心帮她,可也怕摆乌龙。 小姑娘恍然大悟道,“我懂了。你们都是一伙的,哄我呢。” 我哭笑不得,这都哪跟哪啊。 纠缠不清间,四五个人沸沸扬扬往这边赶来。灰衣人像看到救星似的,招手道:“达哥,这里。这两人欺负我,硬说我抢了他们东西!” 我也懂了,这些个人是团伙作案。赃物早就转移了,这灰衣男跟我们瞎掰半天就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大部队的支援…… 现在对方人多势众,我们反而成了待宰的羔羊。 看着那些人走过来,我压低声音对那小姑娘道:“现在你懂了吧,谁是红脸谁是黑脸。这儿由我拖着,你找到机会就自己先跑吧,能跑一个是一个……” 被称作达哥的男人走到我们跟前,咋咋呼呼地说道:“还以为谁吃了豹子胆,敢惹我的兄弟,原来是你个小子。现在我兄弟受了惊吓,你说这笔账……” 话音未落,就听到啪的一声,达哥的脸上多了一道红红的巴掌印。 我眼睛一花,身后的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我的面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了那人一个耳光。 “废什么话,姑奶奶现在给你们两条路,第一交出东西,这件事就这么算了。第二,被我揍一顿,然后把东西交出来。”小姑娘人长得娇滴滴的,说出的话却非同小可。 我已经做好苦战一场的心理准备,还没动手,小姑娘已经冲了上去,随之而来的是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三四个大汉纷纷倒地。 我目瞪口呆之际,小姑娘已经拿回那个黑色的包包。完了她走到我跟前,伸出手歉然道:“对不起,刚才误会你了。” 我和她握了握手,笑道:“早知道你这么能打,我就不猫抓老鼠了。” 小姑娘一笑,“别这么说,大哥你是个热心人,我叫杨冬,很高兴认识你。” 和她先聊了几句我就走了,又到附近市场买了些日常用品才回店里。 一进门就闻到一阵呛鼻的烟味,云雾缭绕中,听到师父的说话声:“还是你爸有心呐,知道我好这一口。” 另一个清丽的声音说道:“这可不,爹知道您好这一口,特意托人在云南买回来的艾草烟。本来爹是和我一起过来的,可被路上一些事耽搁了,他就让我先过来。” 只见师父对面坐了一个少女,麻花辫子,朱色旗袍。 “啊,你回来了。师父给你引见引见,这位是你二师伯的闺女冬冬。”师父笑道。 我站在原地,啼笑皆非,“嗯,我们见过了……” 009 鬼抬轿 http://.biquxs.info/ 没想到师伯还有个娇滴滴但非常彪悍的闺女,更没想到这女娃子已和我有过一面之缘。无巧不成书,她被顺走的礼品烟,原来是给师父的手信。 闲聊中提起师伯被什么事耽搁了,杨冬说了他们途中遇到的事。 北海西去七十里,有个地方叫桥园,当地有一个大户,富甲一方,却人丁不旺,子孙多有夭折,长大的男丁不是患病而逝就是死于非命。家主迷信,认为是族中山坟风水有问题,于是不惜重金请了远近闻名十几位有名的地师来实地考证,看看祖坟风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然而过了三个月,一众名师各执己见,谁也说不赢谁,重整山坟之事便一再耽搁。家主为了这事茶饭不思,整天忧叹,得知杨镇川经过本地,大为高兴,当即派人去把他请来。 当晚,家主就把杨镇川父女请入书房,礼敬倍加,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杨镇川不俗的言谈,使得家主十分欣赏,家主更是乘势提出请杨镇川帮忙料理祖坟之事。 杨镇川名声在外,可也有一样缺点,好饮酒。家主为了笼络他,尽出家中美酒,当晚杨镇川喝得酩酊大醉,第二天家主以及十几多名地师已经在大厅等候,他才姗姗来迟。这本是很无礼的举动,但家主有求于人,并未放在心上,而一众地师的不满之色溢于言表,只是碍于家主的面子才没有发作。 晌午,众人一同来到家主的祖坟。杨镇川勘验了来山龙势,沉吟间已然胸有成竹,完了一言不发回到了众人面前。 一众地师见他一声不发的,以为没看出什么名堂,有心要让他下不了台。有的说杨大师酒还没醒看不出门道来也正常,倒不是水平问题。有的更直接了,说闻名不如见面,见面不如闻名,极尽挖苦之能事。 杨镇川微笑不语,丝毫不放在心上。但杨冬可是个小辣椒,看不惯那些人倚老卖老,当面损她爹,开口说道:“这种小事,不用我爹上阵,就是我也看出来了,诀云‘白虎砂上曜,子孙必有祸’,诸位难道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吗?”。 话音一落,一众行家鸦雀无声,只得你瞪我,我看你,均是面上无光。中间有人不服的,大声说道:“杨家果然不同凡响,请问主人发迹冢为何种龙势?有些什么特质?以什么为凭证?请这位妹子指点迷津,让各位同道心服口服吧!” 杨冬打小跟着父亲寻龙问地,耳濡目染,在地师这一行算是初窥门径了,但距离炉火纯青仍有一段距离,当下被问得哑口无言。 见闺女难堪的样子,杨镇川微微一笑,“情形的确如小女说的那样,要取证也不难,只是会对主人家不利。此坟乃水族鱼龙汇集天地灵气而成,棺木三尺之下有一层薄石,石头下有一小坑清水,养着一对红鲤鱼,一大一小,大者为雌,小者为雄。所荫后人富贵双全。这种宝穴以一对鲤鱼大小对称为上佳,家主坟下的却是雌大雄小,阴盛阳衰,是以男丁不旺……” 家主见杨镇川说得头头是道,心下信了几成,就问,以先生所见,应当如何改善? 杨镇川摇摇头,笑道:“古人有云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其实族人只要多行善事,积善积德,虽男丁不旺,也可长久不衰,无须迁坟改葬。” 话虽讲清,众人仍然不服,纷纷要求非开冢验证不可。家主一时也难以决断,只好问及杨镇川,此事该怎么办为好? 杨镇川再次言明:“开冢取物验看可以,但地中灵气遭损,本元一现就会破坏天地自然所聚灵气,轻则影响主人家的运势,重则招致祸患。” 家主也是将信将疑,一来谁不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二来已经付了杨镇川一大笔酬金,他随便几句话就应付过去了,心里始终觉得有点亏。加上旁边的一众行家都坚持要看实物,还说,主人家请到杨师父这样的高明地师,就算坏了祖坟风水,要补救也是易如反掌。 杨镇川劝说不听,无奈之下,只得开冢验看,果如杨镇川所言,棺木下三寸的地方有一层薄薄的青色薄土,挖开里面一小坑清水,里头一对一大一小的红鲤鱼,生猛灵活的,可惜一见天日,没过多久便死去了。 事实胜于雄辩,这时,一众名师虽然心中不服,可也无话可说。可怜家主悔得肠子都青了,后悔不听杨镇川的话,以至于坏了祖家风水,想要补救也无力回天了。 说道这里,杨冬摆了摆她的麻花辫子,半是嘲弄半是惋惜道:“爹说了,家主的祖坟乃是富贵双全的双鲤宝穴,无奈有白虎砂上生曜之小疵,而一群自以为是的地师又要争看地中实物,导致地灵遭泄,大好的风水宝地毁于一旦。双鲤穴被毁之后,主家追悔莫及,又花了一笔钱恳求家父一定要再给他重择一处风水宝地。家父在桥园一带走访了半月,除了鲤鱼穴之外再无杰作,只好退而求其次另找一处宝地,因此耽误了行程。” 听完这段小插曲,我对还没见过的二师伯更加向往。他来了,凭着他那一手堪舆寻龙之术,没准真能找着老瞎子的藏魂坛。 师父说,反正你二师伯还有几天才上来,冬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跟你一块去拜寿吧。两人也有个照应。 小姑娘好动不好静,也想见识见识,乐得答应了。我忽然有种不祥的感觉,但两人兴致很高,我也不忍扫他们的兴,就答应了。 两天后的晚上,我和杨冬一同前往洪爷的府邸拜寿。洪爷名声在外,府邸也一点都不低调,远远就看到一座高大庄严的建筑物,走进一看却是古风庄园,四周都是路,靠院子的边上停了一排我叫不出名字的豪车。 院子张灯结彩,热闹纷繁,一派喜庆洋溢的感觉。 厅内座无虚席。但洪爷还没出来,人们就在这候着,聊天的聊天,喝酒的喝酒,三教九流啥人都有,有点乌烟瘴气。 杨冬坐在我的身边,眉头直皱。我以为她一个女孩子家,见不惯这种场面,就跟她说不如出去透透气,反正正主还没到。 杨冬压低声音对我说:“不是哥,你没发现这院子有点不妥吗?” 我摇摇头。 杨冬说,这个院子,四周都是路,洪爷的府邸更好就是井字的正中央。还有,这院子主屋高,次房低,就跟棺材似的。这在风水上,咱叫鬼抬轿,通常只有公家才能坐得住,私人盖房子会压不住的! 要是别人跟我这么说,我多半会觉得对方信口开河。然而杨冬是二师伯的女儿,在这方面也有一定的造诣,她这么说肯定有她的理由。但,平常人谁会住这样奇怪的房子,转念一想,洪爷自恃命硬,没什么镇不住的,阎王都敢往身上刺,鬼抬轿自然不在话下。没准这也是他本人有意为之的,以达到增强运势的效果。 说话间听到有人喊洪爷来了,我侧目看去,只见众人拥簇中走出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唐装扣子都要被撑开了,摇着泥金纸折扇,脸上洋溢着笑意。要不是脸上多了一道长长的刀疤,看这样子倒是有几分像笑口常开的弥勒佛,多于像道上的风云人物。 等他应酬完别的宾客,我才将礼物献上,并且说明师父是因为有事来不了,作为他的徒弟前来转达心意。洪爷听完,脸色都沉了下来,冷声说道:“怎么,何师父还是这么看不起我洪某人吗?” 010 朝元仙仗图 http://.biquxs.info/ 洪爷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洪亮,引得旁边的人纷纷侧目。我的乖乖,要是惹恼了这位爷,不须他开口,我们能不能走出这个门口都是个问题。 我还想着怎么回话。 光头男龙哥就煽风点火道,大哥,你这么敬重那老头,那老头却不给你面子,要不要我现在带人过去……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洪爷就抽了光头男一个耳光,妈的,求叔是我的恩人,没他就没有今天的我,他怎样对我我都没有怨言,几时轮到你小子来指手画脚。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洪爷虽不是什么正经人,也算得上恩怨分明。 祝贺的人一茬儿接一茬儿,开席的时候,作为今晚的主人翁当然也要说几句话。 “我洪九是个粗人,不会说话,请大家不要介意。首先,很感谢各位朋友今天能来,大伙儿索性不醉无归……” 我和杨冬坐了一晚上,等酒席差不多散了,才上前道明来意。洪爷本来有点小失落,毕竟师父本人没来,但是听到我这边有事需要帮忙,也欣然答应了,让身边一个师爷把我们领到书房。 师爷留着两撇八字胡,看着有几分猥琐,眸子却有着狡黠的精光。能做到洪九的左右手,想来也不简单,所以我对他也颇为礼敬,说了句劳驾。 书房宽敞明亮,装饰得古色古香,架子上摆了不少瓷器木刻啥的,本来还想上手摸摸,师爷说这些都是洪爷从各地淘回来的古董,最便宜的一件都要五十万,吓得我连忙缩手。 等了半个小时,洪爷摇摇晃晃地回来了,看样子是喝了不少酒,面色红润,眯着眼看了半天那张刺青的照片,依旧没有动静。 我忍不住问道,“洪爷,看出什么门道了吗?” “好像在哪儿见过,可我这……一时,一时…想不起来了。”洪爷用手指敲着脑门,似乎极力在脑海搜索印象。 “洪爷,您再仔细想想,这件事对我们很重要。” 这时,苏师爷说道:“我想起来了,洪爷,咱三年前在拍卖会上见过这幅画。好像叫……对,《朝元仙仗图》,是一幅北宋画家武宗元所画的绢本白描长卷,画了五方帝君,去往朝谒天上的最高统治者时的队仗行列。其中有一个帝君就是人面鸟身的形象。” 我大喜过望,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洪九是个大老粗,加上喝了酒,记性不大灵光,幸好师爷是一种有秘书性质的职业,苏师爷对此还有印象。 “请问苏师爷,还记得这幅画现在在哪里?” 苏师爷想了想,说道:“我想起来了,当时在现场被一个叫王在晋的富商买走了,前年听说这人去世了,洪爷还想着用低一点的价钱从他的后人手中盘回来,可惜,这个人死后这幅画失窃下落不明。因为有了这一番曲折,所以我对这幅画也有些印象。” 我听完宛若在迷雾中找到一丝光明,或许事情真如师父猜测的那样,幕后黑手是按照一副古画实施杀人计划的,但不知道他们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呢?这倒是抓破脑袋都想不出来。 可惜的是,这幅画已经失窃,否则可以从上面查出什么线索,先发制人,起码能推敲他们下一个出手的对象。 我看洪爷有点醉了,时候也不早了,再三道谢之后就告辞了。 出了洪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门口还有不少未走的人,挤得满满的,我们要走出马路对面才能叫到车回去。 杨冬眼光直直地看着对面的洪家,看了好一会儿,说道:“真是奇怪。大户人家门口放两尊石狮子也平常,可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在院子角放雕塑的。”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见洪家院子转角处各站了一个人影,一动不动的,仔细看才知道是塑像。 我察觉到一丝不妥,越过马路走进察看,只见是一个栩栩如生的小鬼塑像,大晚上的立在院子的角落,面相凶恶狰狞,叫人看了心里发毛的。 恶作剧呢,谁开这种缺德的玩笑? 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从小鬼像上摸到一撮灰尘,闻了闻。那是长年祭祀的香火味道。 杨冬说,这是不知道哪个庙里搬来的小鬼。 我忽然想到什么,问道:“对了,你说的,要是住在鬼抬轿的宅子里,会对主人有什么影响?” 杨冬不假思索地说,八字轻的容易遭遇横祸,命硬的虽然不至于横死,但也会流年不利。 糟了,洪爷要出事。我失声叫道。 杨冬笑道,那倒不至于,刚才我观察他的面相,属于破军命相,性刚寡合,暴躁而易冲动,要是生在古代就是建功立业的大统领了。以他的命相,能镇得住鬼抬轿,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我说你是有所不知,洪爷身上有阎王的刺符,师父试过这个刺符有三十年的运势,专利好勇斗狠虎口夺食的江湖生涯,但是三十年一过,如不急流勇退积善养性,情况就会完全逆转。偏这位爷人心不足蛇吞象,嫌运势不够,不知道听信什么江湖术士的话将宅子改成鬼抬轿,险中求贵,所以…… 杨冬也领会到我的意思了,接着说道:“所以有人专门利用他这个弱点,在宅子井字的四边摆放了四尊小鬼,成了名副其实的鬼抬轿,抬的就是洪爷这位阎王?” 我点点头,“对啊,鬼抬轿能抬到哪里去?自然是九幽冥府,我想,洪爷要出事。” 无论如何,知道洪爷有事,站在人道立场上都应该给他提个醒。 杨冬也同意了,于是我决定返回洪家,却见洪家的人们行色匆匆,里面吵吵闹闹,乱成了一锅粥。 人都挤在楼梯,水泄不通的,我们好不容易才挤上去。吵杂中听到有人喊:洪爷死了! 我暗自惋惜,还是来晚了一步。从门口的方向望进去,只见洪爷的尸体仰面躺在椅子上,胖大的胸口插了一把刀,血迹流了一地。 我正要走近一点看个明白,人群中有人大喊:“就是这两个人,洪爷见完这两个人就无缘无故地死了,抓住他们!” 一瞬间,全场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和杨冬身上。 糟糕,洪爷死前的确秘密见过我们,此时更是百嘴莫辨。 群情汹涌,一大票人往我们这边围过来,本来好心回头提个醒,没想到被当做凶手给围了,我此时悔得肠子都青了。 “哥,现在咱怎么办?”杨冬边往后退边问道。 “妹子,你能打四五个,能打得过四五十个吗?”我苦笑道。 杨冬居然还认真想了想,然后才摇头道:“打不过。” “打不过那还不赶紧溜……” 我的打架本事还不如杨冬,唯一的长处就是跑得快。杨冬在后面追着,喘道:“哥,你是属兔的吧,咋跑得那么快。” 我隐身在大宅外面的树后,看到追来的人跑过去才回话道:“你没听过一句话吗,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后面没了声音,我还以为杨冬落单了,回头找她却看到她盯着树看,喃喃道:“奇了……” 我过去摸摸她的额头,看看她是不是吓傻了。 杨冬认真说道:“你没发现吗,这宅子后面种的是柳树。决云前不栽桑,后不栽柳,这是给阴宅的搭配啊!有人处心积虑想弄死洪九!”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平时想不起,想起的时候就一件接一件。我忽然记起,在郊区老屋,老瞎子对我说的一件事。他说他以前认识一个道上的朋友,刺的也是阎王,最后刺符反噬使得原主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活阎王。 还有,我们刚从洪九的口中问出刺青的来历,洪九就不明不白地死了,显然是有人想杀人灭口。此时,我脑里中逐渐浮现老瞎子的笑意,阴险中带着嘲笑。 这人何其处心积虑啊,何其阴毒,早就设计好了一切,在老屋的那番话已经暗示了我洪九是第二个要死的人,就是看中了我明知道结局也无法改变,最后还成了替罪羊…… 011 斩社公 http://.biquxs.info/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现在被当做了杀死洪九的凶手,被一大票人追着,焦头烂额,我下意识地想问师父怎么办才发现师父没来,却听到杨冬问道,哥,怎么办? 打铁还需自身硬,独当一面还真他娘的不容易。我略加思索,对,凶手明摆了是想杀人之后栽赃嫁祸,一定会先把自己摘出去。那么,一定会销毁作案工具。 “哥你说啥,我咋一句话都听不懂……”杨冬挠挠头道。 “小鬼塑像!” 洪家的人以及那些打手以为我们都往外面跑了,万没想到我们会绕回来。所以我们没怎么费劲就来到原来摆放小鬼塑像的地方,然而原本的地方小鬼塑像已经不翼而飞了。 妈的,迟来一步。 我颇感泄气。杨冬说,鬼抬轿局要四个长年受香火祭拜的小鬼的,咱要不再去院子的四角找找。我一琢磨这么个道理,这么沉的四个塑像,也不是一下子能弄走的。 果然,在洪家的西北角,我们发现停了一辆面包车。两个穿着黑衣的男人将一尊小鬼的塑像往车上搬,干活的时候还鬼鬼祟祟东张西望的。 瞧见这一幕,杨冬柳眉一竖,默默地挽起衣袖,想要走过去。我连忙拉住她,妹子,你干啥呢? “干啥?我过去揍他们一顿。敢陷害我们,怕是出炉铁,打得少。” 我苦笑道,“妹子我知道你能打,但还不是时候。这几个分明是小喽啰,现在出去只是打草惊蛇,不如悄悄跟踪他们,看看到底是谁在捣鬼。” 杨冬歪头想了想,“你说得有道理,听你的。且让他们多快活一会儿。” 事态紧急,我没啥开玩笑的心情。老瞎子我是打过照面的,凭我和杨冬的实力根本不足以与之抗衡,但是良机稍纵即逝,断然不可让老瞎子再跑了。我打定主意,我来跟踪这几个人,让杨冬通知师父。 杨冬又歪头想了一下,“你这话没有道理,不能听你的。” 我苦笑不得,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玩呢,你没碰过那老瞎子不知道他厉害,他身边还有一只成了尸煞的小鬼,咱要是一起去,出个什么意外就都凉了。这事因我而起,妹子,你犯不着和我一起冒险。 杨冬笑道:“这就更没道理了,哥你记得吧,我们初见的时候我被人抢了东西你都挺身而出,现在你有事,我总不能置之度外吧?” 那次我压根儿就没帮上什么忙好吧…… “不管怎么说,我杨冬不能欠人情,这事儿我管定了!” 哎,我真不知道说你讲义气还是说你初生牛犊不怕虎。 说话间,黑衣人们已经将小鬼装车扬尘而去了。我说不过杨冬,只得改变计划一同前去,打了辆计程车,跟司机说我们是办案的,跟着前面的面包车。 司机从后视镜里瞥了我们一眼,冷嘲道唬我呢,你们两后生哪里像办案的。咱可说明白了,违反乱纪的事我可不干,请你们下车。 杨冬从腰包里摸出七八张票子摔司机脸上,冷冷道,“跟着前面那辆车,我出三倍车钱。要是跟丢了或者被发现了,一毛钱车钱都没有,反而有一顿毒打!” 司机像打了鸡血似的,“好咧,您坐好,保证完成任务!” 我在一旁看愣了,不得不承认,有时简单粗暴更能解决问题。 车子一直开,过了半个多小时,开进了山区。远远看见那辆面包车停在山脚,打发司机走后,我们便下车悄悄跟着。我边跟边用手机给师父发了条短息,简单说明情况,并且发送了定位,暗暗祈祷师父一定要及时赶到呐,否则凭我们两个上去就是送的。 四周是野草,十分偏僻,那几个黑衣人停了车,开始将小鬼塑像搬运出来,走了一段路,前面远远看到一座破庙。 等那些人进了庙,我们才悄然尾随而上。 走到门前,只见门是虚掩着的,我正要进去,突然感觉有小石子一类的东西砸到我的背上,然后听到杨冬哎呀一声,面显痛苦之色,单膝跪下了。 我说怎么回事。杨冬咬牙道,她中‘箭’了。 她这话让我警惕地看着四周,难道我们中埋伏了?杨冬解释道,她说的不是那种‘箭’,而是‘炅箭’。 她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我更不懂了。她见解释不清,就让我在庙前找找有没有一棵附了土地神的树。 我虽然不懂,但照做了。杨冬这会才有功夫解释道,有的农村会把土地神设在大树底下的树洞来祭祀,乡下人称之为‘社公’。这种小神虽然地位低微,但脾气不小,尤其记仇,又因他们是一方之主,所以乡下人有句话叫‘老虎进村先拜社公’。 被社公寄身的大树通常没人敢动。因为不要说爬上去,就是折根枝条都会遭到土地神的攻击。他们有一种法器叫炅箭,一般人不小心冒犯神树,就容易被炅箭所伤。中‘箭’之处痛疼难忍,百药无效。所幸这种社公虽然小气,却不是凶邪之主,中箭者只需要去社公庙烧点纸钱,说几句好话就行,很快会复原。 然而杨冬所中的‘炅箭’并非一般的社公所发,所以就要‘斩社’,施法把社公斩了。 杨冬教我取三炷香,在社公树下念咒,念完以剑指掐灭香头,这个社公就算是被处决了。 这种事看不见摸不着难辨真假,但我还是照做了,说来也神奇,香头一灭,杨冬的疼痛立马舒缓了不少。我之所以没像杨冬那样中‘箭’,大概是因为背有钟馗护身吧。 这么一打岔,我知道了两件事。第一,在破庙里头的人已经知道我们来了,换言之我们暴露了。第二,杨冬虽然有点水平,但是经验不足,容易栽跟头。如此情况下,要不要进庙就成了一个问题。 “要不,咱还是等师父来了再做打算吧……” 杨冬持反对意见,“等求叔来到黄瓜菜都凉了,按我说,咱就冲进去吧。以我的实力,你的智慧,肯定能成事。” “妹子你说得对,听你的……”都这个份上了,我也不好打退堂鼓,在杨冬面前示弱,只得迎难而上。 我用力推开门,嘎吱一门,阴风扑面,吹来一阵香灰。 揉了揉眼,只见大堂上供奉了一尊神像,看样子应该是城隍一类的尊神,已经很残破了。 大致扫了一眼,没有异常。我们就走进偏堂,映眼而入的是四尊小鬼像,正是从洪家搬置而来的小鬼像。再看,地面上躺着四五具死尸,眼珠凸出,面容扭曲,像是死前看到了什么恐怖可怕之事。 与此同时,地上爬起四个青面獠牙的小鬼,骨瘦如柴,狰狞可怖。恍然间,就像从塑像中走出的一样。 “鬼啊!” 我被吓得不轻,杨冬比我反应还大,失声尖叫,躲在我身后。 我脸一黑,“姐,我还指望着你对付鬼物呢。在门口你怎么说来着。”杨冬仍像小鸡似的躲在我这只老母鸡的身后,摇摇头撒手:“人再多我也不怕,我……我就是怕鬼,女生怕鬼怎么了?” 你不说我倒是忘了,你是个女生…… 眼见恶鬼越走越近,绝望之际,就在此时,大门处跳出一道黑影,人未落地,手一扬,飞出四道燃烧的灵符。 狰狞的恶鬼遇火即燃,灰烬中倒翻了一筐绿豆似的爬出一大群昆虫,看得我密集恐惧症都犯了,头皮发麻。 “什么鬼,不过是些个纸人罢了,也值得大惊小怪?”却是师父的声音。 012 始作俑者 http://.biquxs.info/ 幸亏师父及时赶到。 还是那么高冷,说话还是那么嚣张,但我却觉得师父从未有如此时的英气潇洒。 “纸人?”杨冬还有点为自己的失态脸红,“我倒是听闻茅山有一种纸人术,剪纸成兵,不食不饮,刀枪勿伤,进退冲杀,可任由操纵,昔日曹公曾以此术,大破金兵数万,实为法中之妙。” 师父哂笑,“什么法中之妙,不过是些走江湖的障眼法,旁门左道。先将纸人剪好,肢活动,下肢分开,能使它竖立,脚踏方寸之平纸,纸底下粘一只地瞥虫,放在地上,就能自己行走了。走江湖的使来赚几声喝彩,讨几分赏钱,能吓人,就是不顶什么用。” 我想起刚才灰烬中爬出的昆虫,原来是地瞥虫啊,听说这玩意儿可以入药能治刀伤。 师父得知洪九被杀,也有略有感伤。要是他也在现场的话,洪九或许就不用死于非命了。事情已经发生了,惋惜也没用。 几个搬小鬼的人死在偏堂,我和杨冬来时差点着了道,说明庙中还有人。凶手为免暴露自己,连自己人都杀了,这些小喽啰死时肯定也想不到他们的主人会兔死狗烹。 奇怪,若是老瞎子的话,他何不趁师父没有赶到之前把我们给解决了呢?这对于他来说,不是易如反掌吗?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师父低声道,那人还没走。接着快步往后堂跑去,我们紧随而上。 从后堂出去,来到了后院,目之所及一片荒芜残破,围墙内外长满荒草。一个穿黑衣的男人正爬墙而出,我们赶到激起动静,那人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他蒙着脸,一双三角眼透着狡黠的精光。 居然不是老瞎子! 我惊愕的时候,杨冬这个行动派已经出手了,大概是恼他施法让自己出了丑,下手便分外狠,粉拳直砸黑衣人的后背。 黑衣人用脚一挑,灰尘扬起,蒙住了杨冬的眼睛,随即一扫,将杨冬绊倒。杨冬快要落地的时候,黑衣人又是一脚,踢向杨冬的肚子…… 说实话,杨冬并非打不过他,只是没想到这人既阴险又狠毒。我连忙扑上去,黑衣人的一脚重重踢在我的后背,痛得我呲牙咧嘴。 黑衣人得势不饶人,又是一脚踢向我。可惜这次他脚还没抬起,就被另一只脚踩住,痛得他忍不住要叫,他还没叫出来,又是被一拳打中肚子。 “妈的,欺负两个后辈算什么本事。”师父收回拳头,冷冷说道。 黑衣人也不回话,贼溜溜的眼睛满是恨意,突然大喊一声,疯狗一样冲师父冲去,看样子像是拼命似的。 师父把长袍下摆一扬,严阵以待,殊不知黑衣人冲到近前,一个空翻,从师父头上跃了过去。黑衣人端的狡诈,作出拼命的架势,实际是想跑路。 但师父也不是吃素的,见机极快,黑衣人身在空中,一掌击在他的后背,发出一声闷响。 黑衣人顾不得站稳身子,脚已经跨了出去,踉踉跄跄如丧家犬地往门口的方向跑去。 这一幕变化很快,以至于我们愣了几秒才追上去。黑衣人对庙子的构造颇为熟悉,左钻右窜,身影消失在转角。忽然,门口的方向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杨冬急道:“糟了,光头男带了好大一帮人带刀带棒的杀过来了。” 我的第一反应,奇了,这帮人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而且来得这么快。 我看向师父,苦笑道:“师父,你这么能打,一百几十个应该没问题吧?” 师父翻了翻白眼,“你以为你师父是黄飞鸿呐?一百几十个,黄飞鸿也打不了那么多。” 杨冬咬咬唇道,“要不,咱先撤吧,好汉不吃眼前亏。”以杨冬的性格,没有喊出跟他们拼了,想来也是考虑到巨大的敌我悬殊。 “师父,怎么办?”我习惯性地问道。 “什么怎么办?凉拌。每次都是你问我怎么办,这次我倒要问你怎么办?”师父目光如炬。 “我倒是有个办法,但是不好意思说出来……” 杨冬急道:“哥,你有什么办法倒是说出来啊,都什么时候了。” 我说,“我是这么想的,打又没对方人多,一起跑只会被一锅端了,倒不如师父留下来殿后,我们跑了之后调查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再来救你。不过师父你放心,洪爷那帮人都是混江湖的,所谓祸不及妻儿,何况师父?他们一定不会拿你怎样的……” 我说完,杨冬沉默了,尴尬地看着师父。 师父从鼻子里喷出气,气极反笑,“果然是好办法,做师父的很欣慰,你他妈的青出于蓝啊!” 杨冬都不知道作何反应了,“那……到底怎样?” 师父黑着脸道:“还能怎么办。听我的好徒弟的呗。” 我分不清师父说的是气话还是啥,师父背过身,扬扬手,“还不赶紧跑,是不是要被一锅端了才安心?那帮混江湖的,又没脑又冲动,逮着你们就更解释不清了。” “嗯,那……师父你保重。” 师父默默点燃了一根烟,喃喃自语道:“哎,也不知道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收了这么个徒弟。” 翻墙的时候,我忍不住一再回看,月光下,师父的背影是如此的沧桑和落寞。 好不容易潜回城里,店里我也没回了,恐怕洪爷手下的那帮人已经守在那,找了家宾馆暂时住下,和杨冬从长计议。 依我看,他们下一步将以师父为人质,逼我们露面。所以,就目前而言,师父的处境还是安全的。 和杨冬商量了半天,依然没什么眉目。夜了,我们便各自回房休息。杨冬的房间就在隔壁,方便有什么事相互照应。 心里有事,晚上辗转反侧的睡不好。到了半夜,突然听到门外有声响,我感觉有什么人站在外边。 我试探性地喊了一声谁?没有回应。我感到不妥,手里抓了把刀,朝猫眼里往外看,却发现没人。 与此同时,门缝下多了一个信封。 我开门追出去,一个熟悉的女人背影消失在转角。 我愣了一下,脑海里忽然想起萧晚晴。 我曾给她解过符,因此对她的背影是印象深刻。种种事情因她而起,她一度销声匿迹,这时却忽然出现。 只要逮住她,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顾不得安危,我一个箭步追了上去。女人身穿风衣,往楼上跑,边跑还不忘回头对我微笑,这时我看清了她的脸,确实是萧晚晴! 跑到了天台,前面已经没路,总算把她堵住了。 你他妈的到底是谁,为什么害了我一次又一次?我按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 萧晚晴妩媚一笑,眼睛里满是柔情,像是热恋中的少女看到情人似的。 问非所答地道,很快,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我简直气疯了,喊道,少跟我来这套,今天你要不把话说明白了,别说你是女人,老子照打! 萧晚晴又是一笑,突然毫无预兆地朝栏杆跑去,从天台跳了下去。 妈呀,我被她吓得不轻,这可是七楼啊。走过栏杆一看,一没听到重物坠地的声音,二没看到尸体。 整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晚上凉飕飕的,我遍体生寒,妈的,这妖女到底是人是鬼啊。 我失魂落魄地走回房间,发现杨冬在门口候着。她问我去哪儿,门也不关。我不想她担心,就编了借口。 杨冬告诉我,她爹来了,现在就在她的房间,让我过去见见。 013 下茅 http://.biquxs.info/ 本来我很期待二师伯的到来,现在却没了这个心情,进了门,只见里面坐了两个男人。 都是四五十岁的样子,一胖一瘦。胖的皮肤黝黑,壮壮实实的。瘦的白白净净,手里把玩着一对铁胆。 进了门,我心想怎么着,你杨冬还有两个爹啊。仔细看了下一胖一瘦,我就朝胖子喊了声二师伯好,对瘦子喊了声叔叔好。 胖子有点意外,继而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你二师伯?肯定是你师父经常提起我。 我说那倒不是,二师伯黑壮黑壮的,我想只地师整天在外奔走,日晒雨淋的,才会这样。 胖子竖起拇指笑道,真是醒目仔。求仔就好了,能有你这么个徒弟。别二师伯二师伯地叫了,多老土啊,叫川叔就好。 二师伯杨镇川是广府人,说话夹杂一些粤语。没想到二师伯是个诙谐的胖子,和我原来的想象有很大区别,以至于我有点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像师父说得那么牛。 长辈吩咐,我自然照办,叫了一声川叔。 川叔笑道,乖,我再考考你,看看你能否看出他是做什么的?川叔指了指瘦子。 我看那瘦子白白净净的,手修长有力,大概是手艺人吧。至于是什么手艺,我倒猜不出来。 川叔笑道,中了一半。我给你介绍,这位是下茅的法师胡坤,精通水彩,火彩,他的神仙索更是一流。 叫胡坤的瘦子笑道,区区雕虫小技,不敢攀附茅山,不过是变戏法走江湖卖艺混口饭吃罢了。我和你师父师伯都是古人,已经多年不见,刚好卖艺到北海一带碰到你二师伯,又得知你师父有事,就随同前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两位前辈来了,本来是一件事很高兴的事,可惜师父不在。 说到这件,杨镇川愤愤不平,破口大骂:“扑街啊,那帮人连我师弟都敢搞,怕是嫌命长。明天我们就杀过去,管他们要人,要是放人还好说,否则阿叔就闹他个天翻地覆。”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啊。 胡坤笑道,你二师伯就是性烈如火,这多年的脾气就是改不了。这事儿我看得还得从长计议。 我突然想起川叔精通堪舆术,不知道能否借此找到老瞎子,我估摸着这个狡猾的黑衣人多半是老瞎子一伙的人。 杨镇川摇摇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你这一没他的随身物品头发指甲之类的,二连这人的来历也一概不知,天大地大的,我上哪儿找他? 说的倒是。 四人苦思对策,我突然想起萧晚晴来的时候在门缝塞了一个信封。当时顾着追她来不及察看,这时才想起来,拆开信封,只见一张白纸,上面写着两个字:郑龙。 我们看了这两字都一头雾水,这什么意思。郑龙,就是光头男龙哥的名字。 萧晚晴突然出现,就是为了给我这两字儿?看她的举动,似乎并不是真的想害死我,相反,是想给我什么信息。 若黑衣人和萧晚晴是一伙儿的,没有理由还帮我。 我忽而想到,有可能黑衣人和老瞎子他们并不是一伙儿的,是我们先入为主了。若是洪九真的死于老瞎子之手,按他们的杀人手法,应当会在尸体上刺符,当日我们看过洪九的尸体,他是死于利刀之下。 我将我所想的说出来,三人都若有所思。杨镇川忽然说道,师侄,你给我说说那个黑衣人。 虽不知他有何用意,但我还是将当晚破庙的事一一说出。二师伯听罢,一拍大腿哈哈大笑,“还以为是什么高人,依我看,此人充其量不过是一般的下茅术士,而且还是假把式,未得真传。” 我奇道,难道川叔认出了此人的来历? 杨镇川摇摇头,说茅山道士有上茅,下茅之分,上茅道士以炼内丹为主,兼涉符篆。下茅道士以幻术变化为主,也兼涉符篆。对了,你师父的刺符术也是从符篆中演化而来,也亏得他别出心裁能想出这门道来。诶,扯远了,说回茅山术。旧社会,茅山法师大多出身贫寒,很多都是为糊口被逼无奈才去学法的,所以很多茅山法师混在做手艺走江湖卖狗皮膏药或杂耍里面…… 茅山法分两种,即正法和邪法。茅山正法以降妖除魔,镇邪制煞,济世救人为主,另外还有内炼之术;茅山邪法则以防身进攻为主。祖师创法的初衷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弟子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受伤害,从而能顺利的完成道业。然金丹难得,法术易成。随着时间的推移,学丹的人越来越少,而学法的人则越来越多,以至于现在的茅山道法,丹道法门寥寥无几,而法术流派反而繁杂纷呈,闹得是乌烟瘴气。 杨镇川这么一说,我大概知悉黑衣人的来历。怪不得师父也说过这人的法术不入流。 说到这里,我多嘴问了句,川叔那我们这一派叫什么?怎么你学的风水堪舆,师父却是学的符篆? 杨镇川的脸色一下子暗淡下去,轻咳一声道,“现在以救出你师父为重,这些事,日后你师父会跟你说的。我就不越庖代俎了。” 我颇感疑惑,照常来说学道之人不是以师门为荣的吗,怎么忌讳如深?不过他也说得对,当下以救师父为重。 萧晚晴给的这两个字,莫非是告诉我,郑龙就是那个下茅术士? 没有理由啊,那光头男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会法术的人。 “我们先不管他是不是,这人至少是个线索,阿叔先把他抓回来,问问就知道了。” 我还待说点什么,杨镇川拍着胸口道:“不用说了,这件事包在阿叔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这郑龙怎么说也是个老大,出入肯定有人跟着。你这不是找死嘛…… 第二天杨镇川整天都不见了人影,我还担心着这货不会拿人不成被人锁了吧。吃了晚饭,回到房间杨镇川已经回来了,毫发无损,只是灰头土脸的,转进卧室,赫然发现房间里头多了两个人,都是被反绑,头上蒙着头罩的,嘴里塞了布条。 这两人里头只有一个是光头男郑龙,另一个我也不认识,大概是他的跟班之类的。 我真是……恨不得给他一个大写的服字。您这手法比混道上绑票的还要专业啊,绑郑龙就算了,另一个是怎么回事,买一送一? 杨镇川喝了口茶淡淡说,阿叔也不知道哪个是郑龙,就把两个一起抓回来了。你又没跟我说郑龙长啥样。 我被他气得不轻,缓了一阵子才来‘审问’郑龙。不得不说,郑龙这人骨头还真是硬,问他啥都不说,还破口大骂。杨镇川看不过去,没少让他受皮肉之苦,打得他鼻青脸肿。郑龙愣是不说,一副要杀要剐悉随尊便的样子。 弄了一宿,也没从郑龙的嘴里问出啥来。 这时,一直坐着的胡坤放下手里的铁胆,悠闲说道:“冬冬,去厨房拿把斩刀来!” 很快,杨冬去取了刀。胡坤拿着刀,冷冷道:“这些个人,不见棺材不掉泪。既然不说,留着也没用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老子一个个杀了。” 说着持刀走向郑龙的跟班,那跟班面显惊恐,极力挣扎,胡坤发起狠来,嘴里神神叨叨,也不知道说啥,像是咒骂又像是念符,用被子捂住那跟班的头,等把他捂晕了,手起刀落,一颗人头滚了下来。 鲜红的血溅了郑龙一脸…… 014 续头 http://.biquxs.info/ 被溅了一脸血的郑龙,浑身发抖,裤子下面湿了一大块。 别说郑龙,就是我也吓得不轻,好端端的怎么杀人了。这胡坤看起来道貌岸然的,没想到这么狠,这么极端啊。 胡坤杀了跟班,用刀在郑龙的脸上划了一道血痕,狞笑道:“轮到你了。” 我连忙上去阻止他,“坤叔,使不得啊。杀了他,我们也要坐牢。为了这种人渣败类,不值得啊。” 胡坤笑道:“杀一个也是杀,杀一双也是杀,反正这种人留在世上也没用了,我送他一程。” 郑龙见状,两腿一软,磕头如捣蒜,眼泪鼻涕齐下,刚才的英雄气概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口里念叨着:“别,别杀我,我什么都说。” 杨镇川过来拉开我,说,“世侄,阿叔教精你做人啦。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你想想,是救你师父重要还是这个人渣的命重要。现在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这件事捅出去了对你也没有好处。” 我遍体生寒,疯子,都是疯子…… 杨镇川又走到郑龙身前,道:“那你还不赶紧说,我这兄弟可不是一般人,他横起来我都按不住。” “我说,我都说,是……是苏师爷。都是他干的,和我没有关系。你们放过我……” 我脑海中突然出现这人的音容,当日我们向洪九询问有关死人刺青的事,是苏师爷说出了刺青来源于一副朝元仙仗图的古画。但是万没想到,黑衣人就是他。 郑龙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黑衣人狡诈的眼睛倒和苏师爷有几分相似。 但是作为洪九的左右手,苏师爷有什么动机要杀自己的老板呢? 原来洪九近些年来,一改秉性,不干这些滚刀肉的事情了,开了几家公司,什么建筑劳务公司,建筑材料公司,房地产开发公司,手底下还有许多其他产业。赚了钱就拿一些做善事,帮助农民工就业,还建立农民工子弟学校…… 说到这里,郑龙愤愤不平吼道:“洪九不讲义气,都忘本了,我们当年是怎么混出来的?还不是全靠一帮不要命的兄弟?他一声令下,冲的是咱们,流血的是咱们,有了兄弟们,才有这么一大片江山!他现在有钱了,就想着上岸了,可是他怎么不想想,我们这些人怎么办?那么多兄弟怎么办?为了一个刺青的,两次在兄弟们面前打我,叫我的脸面往哪儿搁?这样的老大不要也罢!” “所以你就联合了苏师爷,谋杀洪九,栽赃嫁祸到我们身上?” 郑龙拉低脑袋,点了点头,“不错,那苏师爷本来是个走江湖的,会点茅山术,以装神弄鬼骗人为生。他从我这里得知你们师徒之事,于是将计就计,设下圈套引你们进局。不过,这条毒计是他想出来的,和我郑龙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约定,洪九死后,他主内,我主外,平分洪九打下的江山……” 我听他说完,心有戚戚。这么说,师父也误会了洪九。洪九已经有心改邪归正了,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终于遭了毒手,倒不只是身上的阎王刺青惹的祸。 现在虽然问出了幕后凶手,但也弄出人命,我也不知道是喜是忧。 “你们要我说的我都说了,可以别杀我吗?”郑龙哀求道。 胡坤哈哈大笑,用毛巾抹去手上的血,“你这说的什么话,咱虽然天不怕地不怕,可也是守法公民啊,杀人这种事咱可不敢干。” 郑龙懵了,我也懵了。不知道他何以说出这话。 只见胡坤将地上的人头拾起,安为原位,用被单盖住,取出一道灵符,烧符念咒一番之后,揭开被单。这时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断了的头居然给接上去了。 “扑街仔,醒啦。”杨镇川过去朝跟班的后脑勺打了几下,跟班悠然醒来,吐出一道灵符,整个人如在梦中。 这一幕吓得郑龙魂不附体,以为尸体回魂了。 胡坤笑着给我解释道,这叫续头术,不过是些个走江湖卖艺的障眼法,我拿来吓吓他而已。让世侄受惊,实在是迫不得已。 原来,胡坤在‘杀人’之前神神叨叨念的是咒语,将跟班捂在被中时已经灵符塞入他嘴里,然后才施的法。为求逼真,他还特意用刀在郑龙脸上划了一下,看上去是在恫吓郑龙,其实不过是让他相信刀是真的。 好家伙,这一台戏把我也骗过去了,吓得我心惊肉跳的。杨氏父女都知道是戏法,唯独把我蒙在鼓里。 杨镇川拍着郑龙的光头,对我笑道:“不把你蒙在鼓里,怎么哄得这个扑街仔上钩?” 郑龙得知上当,又羞又怒破口大骂,杨镇川又把布条塞回去,整个房间才安静下来。 “知道谁在捣鬼事情就好办了,咱们索性杀过去,量那苏师爷也不是咱们的对手。”杨镇川说道,杨冬也在旁起哄。我看她是想看热闹多过想救人。 我表示反对,“斗败苏师爷容易,但救师父难。”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要怎么办?” 我笑道,“我倒是有一条办法,可以救师父。但是要劳驾二师伯和坤叔。赢苏师爷对于二位来说易如反掌,但这样太便宜他了,他设局让我们踩陷阱,咱也给他来一回,才能出得了这口恶气。” 杨镇川一听也来了兴趣,问道:“世侄你要阿叔点做,尽管开声。水里水里,火里火里去。” 我笑道:“倒没这么严重,我只是想让川叔发挥你精湛的演技……” 二师伯听得云雾笼罩的。 “我呢?你要我做什么?”胡坤问道。 “坤叔要做的事就费一番心机了……” 杨冬嘟着小嘴问道:“哥,你葫芦里到底买的什么药,跟我说说呗。” 我笑着碰了碰她的鼻子,笑道:“你们刚才骗我好惨啊,就不许我买个关子?我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三天之后你就知道了。” 我收起笑容,走过去跟班的身边,一脚踢在他身上,寒声道:“现在我放了你,回去告诉你们的人。就说郑龙已经抓着我们了,让他们明天晚上到庙里来,一同为洪爷报仇。你要是敢说错半句,小心项上人头不保。你也看到了,这几位爷都是会法术的,能把你的头砍下来再安回去,也能让你生不如死。” 跟班唯唯诺诺,连声称是。我就给他解开绳索,放他走了。 三天之后,破庙。 月上中天,我和杨冬押着郑龙,已经在破庙的大堂候着。 还没到约定的时间,就听到远处车声隆隆,过不多时,一大帮人就杀气腾腾地闯了进来。其中好些五六十岁的男人,想来就是他们内部中的大小头头,苏师爷也在里头。 他们见郑龙被五花大绑,又鼻青脸肿的,情形和他们接到的通知大不相同,先是错愕继而愤怒,得知上当纷纷扬言要杀要剐。 我敲了一把郑龙的光头,抽掉他嘴里的布条,让他将事情的真相当着众人面前一五一十说清楚。 郑龙受制于人,不敢不从,只得屈辱地说出来。 这一下子,众人更是无所适从。看了看苏师爷,又看了看郑龙,最后看着我们,也不知道该不该上了。 苏师爷哈哈一笑,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笑话,你们两个兔崽子,乳臭未干就想含血喷人?以我看,分明是你们串通了郑龙杀死洪爷,如今事情败露,却想把我也拉下水?各位兄弟,杀洪爷的,人人得而诛之是不是?” 还没等众人回应,苏师爷就抽了旁边一个兄弟的刀,动若脱兔,直刺向我来。 杨冬连忙护在我身前,不料苏师爷的刀刺到中途,突然变招,结结实实刺进了郑龙的胸口。 郑龙不可置信地看着苏师爷,身子抽搐了几下,倒地而亡。 看到这一幕,我更加确定无疑,苏师爷就是黑衣人。因为他刚才使出的招数路子,就和当晚他在师父手下逃命时一模一样。也亏得他有急智,见事情败露便反咬一口,继而以大义之名杀人灭口。 郑龙一死,整件事便死无对证了…… 015 装神弄鬼 http://.biquxs.info/ 相信郑龙和我们一样,怎么也想不到苏师爷狠毒到杀人不眨眼,即使对方是昔日的同伴。 苏师爷眼珠子直转,一刀毙了郑龙,冷笑道:”郑龙串谋外人杀死洪爷,死不足惜。这个小子和女娃子便是主谋,兄弟们,洪爷对咱们恩重如山,咱们该不该为他老人家报仇雪恨?“ 苏师爷煽动的本事一流,很快,帮众纷纷响应,被他带起了节奏。 “杀人填命,为洪爷报仇!” 帮众叫声震天,潮水一样慢慢漫过来。我毫不怀疑下一步他们会将我们撕成碎片。 就在此时,一阵阴风过堂,只听砰的一声巨响。 众人大惊失色之际,大殿的佛像轰然倒塌,白雾如潮散漫,鬼哭阴森,一个披头散发的鬼漂浮在半空中,赫然就是洪九。 走江湖的很少不信鬼神,这时见洪九的阴魂显身,纷纷纳拜。 洪九寒声细气,“苏师爷,你串通郑龙害死我,令我死于非命,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生。我要将你碎尸万段,方泄我心头之恨!” 苏师爷瞪大了眼睛,疑惑恐惧参半,强作镇定冷笑道:“装神弄鬼,看我不收了你!” 说罢喃喃念咒,脚踏禹步,从衣袖中飞出一道灵符。 洪九的阴魂并不畏惧,手一扬,灵符便化为灰烬。与此同时,一张苍白的脸变成了青面獠牙的鬼相,可怖狰狞,杀气腾腾。 苏师爷吓得魂不附体,他的术本就不入流,此时精气一散,术就更不灵了。只是喃喃道:“不,这不是真的,我没有杀洪爷,我没有!” 趁他胆破心惊之际,我大声厉喝:“苏师爷,你罪大恶极,神鬼不容,还胆敢砌词狡辩。洪爷被杀当晚,我们曾经追踪凶手到此破庙,还和他交过手,我师父在那人背后打了一掌。苏师爷,你若问心无愧,何不脱去上衣让大伙瞧瞧?” 众人见苏师爷心虚,又有洪九的阴魂索命,心里便起了疑,没那么听他的话,也没上前围困我们,纷纷要求苏师爷脱去上衣以示清白。 苏师爷咬咬牙,贼溜溜的眼珠子直转,大喊道:“脱就脱,好让大伙看明白了,到底是谁在故弄玄虚!” 他在解衣之际,忽然身形闪动,直奔大门而去。 常言道事不过三,他这伎俩已经用过两次了,断然不会再让他故伎重施。大门砰的一声自动合上,似乎有灵异的无形力量作祟。杨冬见机极快,闪身上前,一把揪住苏师爷,一声裂帛之声响起,已然抓破他后背的衣服。 众目睽睽之下,赫然一个浅红色的掌印。 “苏师爷,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抵赖?你犯下如此罪孽,就算我们放过你,洪爷的阴魂能饶得了你?”我厉声喝倒。 苏师爷面色如土,汗如雨下,一个踉跄跪倒在地,颓然道:“不错……洪爷是我杀的。不过,我只是一时猪油蒙了心,才会听了郑龙的教唆,恳求洪爷在天之灵能……能饶了我这条狗命……” 洪爷的阴魂哈哈大笑,声音也变得粗硬起来,“好,你承认是杀人凶手就行了。至于能不能饶恕你,就不是我能答应的了。” 众人惊诧之际,洪九纵身一跃,似乎从什么地方跳到地面,用手往脸上一抹,容貌为之一变,赫然便是杨镇川。 “你……你不是洪爷?你到底是谁?”苏师爷又惊又怒。 “扑街仔,阿叔是你爷。”杨镇川从手里抓出一个胶质的面具,“我又没说我是洪九,唬你玩的罢了,谁知道你鬼拍后尾枕,什么都说出来了。” 杨镇川之所以能化身洪爷的阴魂,这一切自然少不得胡坤这个手艺人的帮忙。 这套把戏说穿了就是戏法中的火彩,绳彩以及川剧变脸的三种结合。第一是「火彩」,騰雲架霧,閃光眩眼,都要靠它。二是「繩彩」,即是踩着繩索高高下下的雜技,杨镇川之所以能漂浮在半空,就是靠的绳艺。二者结合就能营造出阴森鬼气,阴魂显身的场景。 至于那张鬼脸,便和川剧的变脸有异曲同工之妙。 杨镇川预先在脸上戴了两张面具,面具用豬尿胞做,取其薄而且有彈性,加之他身形肥胖,和洪九相近,灯光幽暗中看上去都有七八分相似。 趁着苏师爷发射灵符的时候,以手仰面撤换鬼脸。在川剧变脸中又称之为点彩。杨镇川临阵从胡坤手上学来,只能变两张脸。 据胡坤说,技艺高超的艺人能变八张面。比如在川剧《望娘滩》中,说一个穷小孩误吃龙珠,要化龙而去时,便连变七张脸。由本來的粉面,依次变为青、绿、灰、黃、洪、金六种颜色,每变一次,眼下的血泪痕深一些,润一些,这些便是靠装肚痛满台打滚时,用鞋尖点上去的。 变完七张脸之后,就要化龙了。用指头一点后颈,便弹出两只龙角。然后双手互抹,手变成金色的,演员在腾挪回转,连衣服都变了,变成满身龙鳞。这时满台火彩,烟雾弥漫,化龙的演员扯着绳索徐徐升天,就真的像人化龙而未全,却已能挣扎着腾空的样子。 杨镇川拍着我的肩膀,笑道:“世侄,你还是你鬼点子多啊,要不是你这一计,恐怕还哄不出来这个老屎忽。” 这算什么,苏师爷以邪术哄我们入局,现在我也装什么弄鬼一番,这叫以牙还牙罢了。 “好了,现在事情已经水落石出。这个姓苏的就交给你们,要杀要剐你们说了算,我们只要求一件事,快点放了我师父。”我走出中间,朝着众人朗声说道。 对方几个说得上话的老大商议了一下,半响之后,由一个威武的中年汉子回话道:“小伙子,先前的都是误会,多有冒犯,还请见谅。你放心,你师父我们会放的,不过还请你们出去之后,不要将此事向外传言,毕竟于本会名声有损。不管怎么说,我们帮会欠你一个人情,若不是你,我们还蒙在鼓里。” “记住我的名字,我叫龙四,有事可以来找我。倘若日后你有所差遣,尽管说,本会兄弟一定赴汤蹈火。” 我谢了这位叫龙四的男人。既然已经解释清楚,他们也答应放人,这件事便和我们再无干系。我也不欲干涉他们内部的事,就告了辞,和杨氏父女等人离去。 我们刚跨出门口,就听大殿里面人声吵杂,动静不小。显是他们会中兄弟不满苏师爷,对之拳打脚踢,极尽辱骂。忽然听到苏师爷一声惨叫,接着听到有人喊洪爷阴魂索命来了! 我们相视一眼,大感奇怪。所谓洪爷显灵不过是我们玩的把戏,难不成弄假成真,洪九果真还魂了? 我们当即返回,只见苏师爷披头散发,双膝跪在残破的佛像面前,姿势像是祈祷又像是忏悔。一滴一滴的鲜血从他的嘴角流出,双目空洞,已然死去…… “这是……你们杀的?” 龙四也没从惊愕中回过神,茫然摇摇头,“不是,刚才一阵阴风吹来,苏师爷就变成这样了。难不成真是……真是洪爷回来索命?” 我大着胆子,过去看看苏师爷的尸体。手刚碰到他,尸体往前扑去,只见他的后背血肉模糊,隐隐约约显出一副刺青…… 用衣袖拭去污血,只见上面的是一幅道人骑龙图,图中的道人头戴青精玉冠,衣九气青羽衣,胯下着一条苍龙,背后是招展的鹑旗。 016 雷法 http://.biquxs.info/ 当看到苏师爷尸体的道人骑龙图,我第一反应想起的就是老瞎子。破庙立于山脚,月色迷茫,偏僻荒芜,却哪里还有老瞎子的影踪。 原以为洪九是他们第二个要杀的人,没想到却是苏师爷。 那天夜里,萧晚晴突然来到,留下郑龙二字,其目的就是为了借我们之手引苏师爷出来吧。我们自以为聪明,以圈套套入苏师爷,殊不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对方瞒天过海,在我们眼皮底下杀人,而我们甚至搞不懂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一念及此,我不禁流出一身冷汗。刚有的成就感无形中被击溃了。我隐隐有种直觉,老瞎子和萧晚晴并非真的有意针对我,而是利用我,完成他们诡秘的杀人计划。 杨冬安慰我说,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是那些个人太狡猾了。 我也只能安慰自己,无论如何,这次总算救出师父了。而且他们越是这样,越是激发了我的好胜心,我要和他们斗到底。 苏师爷的事算是了了,我们也敢回店里。龙四等人也如约放还师父。 得知洪九被害的消息,师父也感怀良多。 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师父失陷在那些人手里,肯定没少受皮肉之苦,我心里惭愧,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饭准备谢罪。但是当我再次看到师父的时候,发现他只是衣服脏了些,并没有遭受殴打折磨的痕迹。 我不由得想起之前的事,师父可是中刀都没事的人,难不成他真会铁布衫什么的武功?可也太玄了吧。 师父笑道,什么铁布衫,不过是提前喝了强盗水罢了。 杨镇川解释说,旧时的强盗一般都会这种术。强盗抢劫财物,被人拿了,拳打脚踢,甚至打断手脚,强盗只需要喝点水就能行动自如。故名强盗水,民间将其传得神乎其神,其实只是药力罢了。 这种药引子是癞蛤蟆,最好是背后有麻点的,再用大蒜头塞入它的口里,以布包包裹,倒挂三天之后在取出蒜子埋在泥土中,等长出蒜苗,摘了存放瓶中。要用的时候取一片放入自己口中,不要吞下,如此随便人家拳来脚往,也伤不了你一根毫毛。 师父点点头,“不错,铁牛水和藏魂坛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藏魂坛术更为诡邪,死能复生。说起来,这个方子还是我的一位故人教我的……” 话音未落,胡坤从内堂走出来,笑道:“何兄说的这位故人不会就是在下吧?” 师父一愣,继而开怀大笑,一番寒暄,邀其入席。 师父很少有今天这么开怀,喝得酒多了,说的话也多了,他先是给胡坤和杨镇川倒满酒,然后举杯谢道:“久别重逢,没想到要二位营救小弟。这杯水酒,聊表谢意。” 杨镇川笑道:“师弟你误会了,这次要救你的,是你的爱徒啊。我们两个充其量也只是提供了技术支援。” 胡坤半是伤感半是玩笑地说,是啊,说起来我还真羡慕你收了个好徒弟。不像我呐,学了一身和时代社会脱节的本事,一无用处。就连我那儿子也不愿意接我的衣钵,我的这些手艺恐怕日后就要失传了。 师父盯着我看了半天,眼中颇有深意,笑道:“要不是这个小崽子,我也不至于阴沟里翻船。我没揍他一顿他就偷着乐吧,还敢讨赏吗?”话虽如此,语气却是不无自豪。 这一顿酒席喝到半夜方散,陪席听三个前辈高谈阔论,都是些我闻所未闻的奇闻怪事,使我增长不少见识。 第二天晚上,师父把我单独叫到他的卧室。进到去,只见一番翻箱倒柜的痕迹,师父坐着,眼圈深凹,显是一夜未睡,桌上摆着两本古旧的抄本。 “知道这是什么吗?”师父指了指两本抄本。 我摇摇头。 “坐。”师父给我倒了茶,“咱先说第一本,这是我这些年来刺符的心得汇集而成的秘本。” 我受宠若惊,翻了翻,只见抄本里头,有符有咒,都是毛笔写的繁体字。 师父还是那么淡漠,“呐,话我只说一遍,你仔细听了。我的这门刺符源自道家的符篆,配合咒语方有奇效。刺符时要念咒语,解符的时候也要念咒语,总之作一切法都有一定的咒语。” “咒语为施法者为施法者精诚达意,发自肺腑的声音,才能保证一切法术的奏效。灵符是注入天、地、人、神信息的载体,是天神的文字,传达天神的旨意,可招神劾鬼。降妖镇魔,治病除灾,借此号令鬼神,令天下万般疾苦得以解除,千重愿望得以达成。刺符的类别繁多,用途相当广泛,大致可分为:祈福开运符、镇宅符、和合符、护身平安符、催财符,姻缘符、人缘符、驱邪化煞符、斩鬼符、治病符、安胎符、化骨符、止痛符……” 我听罢百感交集。原来师父教我刺符的时候留了一手!因为他先前教我的只是符,殊不知刺符要配合咒语才能奏效。继而,我又对师父抱有感激。因为他现在这么做,显然是已经接纳了我,把我当自己人。转念一想,和师父相处了这么多年,到了此时他才把我当自己人,真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伤心。 师父抬眼看了我一眼,淡淡道:“我知道你想啥,我们这些旧社会的人讲究一个艺不轻传,心术不正者,就是亲生儿子也不传,宁可断了传承。经过这么些日子的考察,我看你小子虽然愚钝了些,也总算有进步,我也不想这门手艺后继无人,这才将真传托付给你,你可别辜负了我一番心意。” 我点点头,此时才知道师父的用心良苦,不免有些感动,诚恳说道:“多谢师父栽培……” 师父摆摆手,打断了我后面的话,淡淡道:“得了,矫情的话就不用说了,免得我听了起鸡皮疙瘩。我再给你说这第二本,这第二本是雷法。” 我瞪大了眼睛,又惊又喜,因为我听坤叔说过,雷法为道门的上等正法,可以呼召风雷、伏魔降妖,在众多道门高真的倡导下,雷法盛行天下,曾经一度雄踞万法之首。当然坤叔本人也承认,他只是听说,并未见过此等神术。 师父煞有急事道:“炼此雷法,要春拜雷,秋拜斗。也就是春风趁雷响的时候练功,前天晚上则望着北斗七星来练,因为可以吸收雷气和斗气。炼到一定阶段,便学结坛,画符念咒,还要学魁罡指印以及作法时用的步法。等练到手指尖隐然有淡蓝之光,就算有小成了。” “妖女和老瞎子潜伏在暗处,我也不能时刻保护你,这雷法你练了,纵然不能精通,也可保身。切记,切记。另外,这两本书你要好好保管,不可遗失,也不可给他人借阅,就算是你二师伯也不行。” 师父说得郑重,我也一一答应了。奇怪的是,道门各派都有雷法,书上也没注明来历,这时我忍不住又问师父,对了,咱们是哪一派? 师父打了个哈欠,“时候不早了,回去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回到房间,我抱着这两本书翻了又翻,心潮起伏。无意中发现雷法一书的末页有一个圆朱文的收藏印,刻文是:xxx二十一世嫡孙xxx印记,两处名字都被削去了,所以也看不出为何人的收藏印。 我在灯下看了又看,才隐隐约约看到是一个繁体的‘刘’字。大概这部雷法曾经为一个姓刘的人所有。痕迹很新,大概是师父将此书交给我之前仓促削去的。 这我就更搞不懂了,师父为什么要对我隐瞒师门来历? 这时我也分不清,师父是想我好,还是对我留了一手,抑或他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了。 017 书法与符篆 http://.biquxs.info/ 本以为追查到刺青出自古画,能找出什么线索,推测老瞎子一伙人杀人的规律,掌握主动权,不料那副朝元仙仗图已然失窃,收藏它的主人也已去世,当真查无可查。 师父几人去过检验苏师爷的尸体,发现他是死于一种奇特的蛊毒之下,而非冤魂索命。苏师爷在前往破庙的时候,已经身中蛊毒,当人处于情绪激动和剧烈运动下,蛊毒便发作了。师父说,这种蛊不是高手养不出来,多半是个鬼草婆所为。 蛊在湘西地区俗称‘草鬼’,相传它只寄附于女子身上,危害他人。那些所谓有蛊的妇女,被称为‘草鬼婆’。真正的草鬼婆目如朱砂,肚腹臂背均有红绿青黄条纹。我想起老瞎子身边还有一个老婆婆,多半是出自她的杰作。 线索一下子断了,我们也无计可施,只得如常开张,过日子。所幸近来并无异事,我闲来无事也遵循师父的教诲,研习雷法符篆二书。 杨氏父女,胡坤便暂住了下来,有了他们,店里家里都增添了不少生气。杨、坤等人没事就出去,一来游历北海的风光,二来也是寄望找到什么线索,虽然无异于大海捞针。 我则坐镇店里,这天来了个客人,也是慕名来找师父刺符的。 师父很客气地跟那人解释,说他已经半退休了,现在店里的生意由我徒弟打理。有什么事就找他吧。客人看了看我,眼中流露迟疑,碍于师父的脸面没说啥。 我先和客人聊了一会儿,客人自称姓李,在西大街古玩市场新开了一家古董店,这半年来家中变故不断,先是母亲得病逝世。李老板本人信佛,平日烧香拜佛,祈求神灵保佑,得到内心的平静。不知何故,他经常没来由地感到心烦气乱,夜里做噩梦,好几次醒来时看到屋中怪影潜行,久而久之,便患了神经衰弱之症,苦不堪言。听闻师父这里有刺符一说,十分灵验,便登门来试试。 我知道师父有意让我历练历练,加上这是我第一次出师,怕处理不好会砸了师父的招牌,所以不敢懈怠,就提出先到李老板的家里看看再考虑刺什么符,恰好杨冬闲来无事,便和我一同前去。 不到实地看看不知道,原来李老板的家和他的古董店是连在一起的,位于西大街的繁华地段。三层的木质架构,前面是临街的店铺,后面则充当私人住宅。 本来我以为是李老板的家宅风水有问题,以至于家宅不宁,便让杨冬帮忙看看。杨冬拿着罗盘,在屋子内走来走去,端详半天,对我说这个宅子风水没有问题。 李老板见我们两个在屋内看了半天,不得所以然,不免有些急躁:“小师父,到底怎么样,实在不行的话,我看要不还是让何师父出马吧?我宁愿多给三成酬金。” 我说不急,慢慢再看。要是不成的话,分文不取。我在他的屋子里走走看看,推测问题可能不是出现在风水上,而是在古董上。 因为他这宅子摆满了各式古董,从门外的石麒麟,一直走到店铺里面,直到客厅卧室,无不放了各种古董,什么佛像木刻,屏风瓷器,古书纸镇。 大多的古董年代久远,容易沾染阴气。而且有不少是取之地下,阴气就更重了。人若长期生活在这样的环境,正常的磁场就会被打乱,从而招来祸患。 看到这里我差不多有主意了,就决定给李老板刺一个辟邪的符。 所谓画符不知窍,反惹鬼神笑。画符若知窍,惊得鬼神口叫。一个完成的刺符要具备五个要素,分别是‘符头’,‘主事神佛’,‘符腹’,‘符脚’,‘符胆’。 符头有常见的三勾就是代表三清,或以敕令,雷令作为符头,符胆讲的就是请神灵入此符坐镇,震住邪恶之物,一般符胆上会有‘马’字,‘罡’字,也有‘井’字等等,有多种写法。主事神佛为此符所请的神灵,一般为道教三神中的一位就可。符脚用以结束符胆。 刺符的途中还要配备相应的咒语。这一道符我刺了一个多小时,总算没有出现差错。 李老板看着新刺的辟邪符,将信将疑地问道:“小师父,这管用吗?”我跟他说,你身上刺了辟邪符,可以避开古董上的阴气,没有问题了。不过稳妥可见,最好还是将店子和私宅分开,或者搬到别的地方住。否则一个不小心,被古董上的阴邪之气入侵,遭受什么意外就划不来了。 过了三四天,我和杨冬再去李老板的家里,发现李老板的精神比之前好了很多。他很高兴地告诉我,这几天精神爽利,很久没睡得那么踏实,对我再三表示感谢。 我这次松了一口气,心想还好没砸师父的招牌。 李老板说,前几天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言语中对小师父多有得罪。为表歉意,我愿意多给三成酬金。我哪里肯要,坚持不受,李老板想了想就说,反正这几天我也打算将铺子和私宅分开,要整理一大堆古董。不瞒您说,我的这些古董里有真有假,真少假多,这样吧,小师父你随意挑一件,不要钱,就当额外的酬谢了。 我见李老板盛意拳拳,又贪好玩就答应了。我对古董并无研究,看中的是真品还是赝品,就全凭运气了。 最后,我在李老板的库存中选了一副草书书法作品。原因无他,我觉得这幅书法有点像符篆一书的感觉。 谢过李老板之后我们便打道回府了,师父得知我出师顺利,也颇为高兴,难得地赞赏了我几句。我便借花敬佛,将那副草书送给师父。反正我留着也是束之高阁惹尘埃。 不料师父看完颇为赞赏,我还以为是走大运给我选中一副值钱的古董,不料师父说,这幅草书虽然不是什么名家作品,但是字迹‘带功’,而且功力不浅,应该是位修道之人。但是笔意有点剑走偏锋,不是正道。 我听了哑然失笑,这也能看出来? 师父说,你就是无知了。真正带功的字,其实应该是符篆。画符的人,看似乱画一通,实际上画符要进入另一种精神状态,讲究凝神守一。这种精神就叫气,但不是指呼吸的气。 比如画六丁六甲一类的神将,就要靠画符之人存想,能存想,符才有效应。所谓存想就是冥想,凭空想象出金甲神人来,你可以管这叫幻象起作用,但不是不可能的事。用汉代道家的说法,这叫天人感应,又叫人神交接。 我知道师父这是借书法给我讲述刺符之道,一一紧记。忽然想到,师父对于道家文化这些东西颇为熟悉,怎么会认不出死亡刺青中的图案来历呢?倘若他知道,又为何不说? 这时,师父看着草书的印章喃喃道:“王在晋?”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我忽然记起,收藏朝元仙仗图的富商就叫王在晋,但是他人已在古画失窃前病死了,故此没法追查。这个草书的作者也叫王在晋,该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抱着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心态,我打电话向李老板询问草书的来历。李老板说这幅草书的作者的确是那个富商王在晋,他本人也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书画家,但是这幅草书作品却是他死后,由他儿子卖出去的。 我挂了电话之后心情久久不能平复,果然是同一个人。这么说,收藏了朝元仙仗图的主人也是一个修道之人。王在晋怎么会突然暴毙,而他死后古画也随之失窃,我隐隐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 018 下山虎穴 http://.biquxs.info/ 王在晋怎么死的,他的死和朝元仙仗图有无关系,还是未知数。事已至此,纵有一点线索,也要追查下去。 王在晋生前是富商,所以也不难打探他的住所。师父在当地小有名气,为免招人怀疑,就我和杨氏父女三人来到王家,一栋带花园的独立别墅。 地方很宽敞,却有败落之像。门可罗雀,大铁门生满锈,院子中也杂草丛生,按了门钟很久才有人来开门。 开门的是个老管家,从他口中我们得知,这座宅子目前是王在晋的儿子王通所有,但是自王在晋死后,他的儿子是个平庸之辈,不但没有将王氏家业发扬光大,反而搞得江河日下,以至于要倒卖家产度日。 我们相顾哑然,怪不得会在古董店看到王在晋的书画,原来家门不幸出了不肖子。 进了门后,杨镇川自称是王在晋生前的朋友,路过此地,就登门来故人家中看看。二师伯素有‘演艺’天赋,当即装得天衣无缝。说话的时候当然不可以单刀直入地问,于是二师伯耍了个小心眼,故意引王通往今非昔比人情冷暖的方向靠。 王通时运不济,听起来自然大为投契,说昔日王家风光的时候门口挤满了各种送礼,套近乎的朋友亲戚,现在王家不行了,逢年过节都没人来了。真是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啊。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王通沦落到现下光景,也比我们富上几十倍。他这么说自然是抱怨之词,倒把一旁的我们听得汗颜。但二师伯毫无变色,高谈阔论,‘无意’中提及运势和风水也有很大的关系,他本人刚好是一位地师,对此道也略有造诣。 王通果然上当,说既然这样,请杨叔叔费心,帮忙看看家父的坟地。至于酬金方面,小弟自当双倍奉上。 杨镇川摆手摇头,这怎么成,一场世交我怎么好意思要你的钱。 我发现这个王通也并非传说中那么无能,心眼还是有的,他故意这么说是想试试我们有何目的,这无事献殷勤的,总不免让人起疑。 好在二师伯也不是省油的灯,这番话把王通的后顾之忧都打消了,对杨镇川的身份确信无疑。 很快,王通亲自驱车把我们带到王在晋的墓地。 我不懂风水,只好看二师伯的‘表演’。只见杨镇川拿着罗盘,在墓地周围走走停停,眉头直皱,看得王通都急起来。 “杨叔,怎么样?”王通急道。 杨镇川煞有介事道,“此处背山面水,按照堪舆学来说,山旺人,水旺财……” 听到这句话,王通才松了一口气。 杨镇川接着道:“但是,这里却不是这样,因为这里虽然背山朝水,但是两边的山脉往前推,蔓延过去再收回来,呈半月形,而且前面的水,被前面高大的山脉阻挡,一年四季都吹不到风,换言之,这水是‘死水’。总的来说,此地在象形上讲,正是虎口。由于身后的山脉逐渐升高,所以还是下山虎。在虎口已经够危险了,在下山虎口中,更是大凶之地。” 听完这句,王通刚展现的一丝笑意就沉了下去,叹道:“怪不得这几年运势欠佳,原来是之前的地师水平不济,看走了眼,将我父亲的墓地选在大凶之地。杨叔,有什么办法补救吗?” “如今之计,只有将令堂骸骨取出,再选宝地迁葬。” 王通沉思了片刻,“话是这么说,但动土毕竟扰了先人的清净,事关重大,杨叔,容我再考虑考虑。” 杨镇川也没强求,只是交代王通要尽快决定,因为三天之后他就要离开北海了。王通再三谢了,说三天之内无论主意如何都通知我们一声。 回去的路上,我对二师伯大加赞赏。因为他这吹得天花乱坠的,使得王通真的相信父亲的墓地风水有问题,一旦起棺迁葬,我们就有机会知道,王在晋到底因何而死。 杨镇川摇摇头,面色凝重地说,“不错,在王家我是胡侃乱吹,但在墓地里我说的是真的。王在晋的这个穴叫下山虎穴,十分凶险,后人必有血光之灾。但是我看这王通虽然是败家子,可也过得挺滋润的。如此说来,只有两个可能,第一,王在晋没有死。第二,墓地里葬的不是王在晋的尸体。这,才是我要求起棺迁葬的真正目的。” 这时,杨冬忽然道:“不,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我和川叔同时问道。 “还有就是可能王通的母亲红杏出墙偷汉子,王通不是王在晋的儿子……” 杨镇川没好气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些话也是你一个女孩子家该说的话吗?” 杨冬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严谨来说,杨冬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真相如何,还真得看起棺检尸的结果了。我暗自祈祷,王通一定要同意起棺迁葬啊。 回到店里,我们便和师父说了今天发生的事。师父听罢,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不过,他倒是带来了另一个消息。 这个消息是他和胡坤在外面走访得回来的,北海东郊牛头山一带,村民所养的家禽畜生近来莫名其妙地在夜间死去,尸体上无一例外地在脖子处留有大洞,看上去像是被某种猛兽扑杀,奇怪的是,死去的禽畜全身鲜血被吸干,所幸并无人员伤亡。 一时间人心惶惶,闹得满城风雨。有的人说是从牛头山下来了猛兽,更夸张的还有说是山里有僵尸作祟,吃完禽畜,下一步就要吃人了。 我不是很明白,这个怪闻和老瞎子有什么干系。 师父解释说,老瞎子的小鬼附身在婴尸上,变成了尸煞。尸煞初生,加上它不久前元气大伤,正是需要鲜血滋补的时候,牛头山出现的怪事很可能和它有关。不管怎样,我们前往看看,即便除不去老瞎子,至少也要断他一只臂膀。 我一想,的确如此。尸煞不除,始终是心头大患。 杨镇川要等王通的消息,就留在家中。本想着我和坤叔,师父三人前去牛头山看看,但杨冬是个坐不住的猴儿,非要跟着来,无奈之下,只好四人同行。 我们去到牛头村已经是晌午,走了几个村子发现都没什么人,一问才知道人都往祠堂里去了。祠堂在乡下有着举重轻重的地位,一般用于祭祀祖先,或者族亲们商议事务的地方。这么多人去了那里,肯定有大事。 一问才知道,因为近来发生了耸人听闻的怪事,族中老人请了人回来驱邪禳福。 问明方向,来到牛头山祠堂,只见里面人山人海围成一圈。 中间摆了一张供桌,桌上香果三牲齐备,檀香袅袅中,一个红鼻子道士,手持桃木剑,脚踏禹步,挑起一沓灵符。 一番作法之后,道士让人取来一碗泥土,然后从身上取出一枚莲子,在开水中泡了一下,种在泥里。 红鼻子道士朗声道:“各位村民,今日施法成败在此一举,若一会儿莲子开花,就表示我们的祈福成功,此后大家平安无事。” 此言一出,村民们议论纷纷:“这怎么可能,别说干莲子,就是生莲子种下去也不可能马上开花啊。” 红鼻子道士也不分辩,只是凝神作法。 不一会儿,神奇的一幕发生了,泥碗中一颗白莲破土而出,生出花苞,继而开花,只在瞬息之间。 刚才还在议论纷纷的人群此顿时鸦雀无声…… 019 幻术斗法 http://.biquxs.info/ 村民们对道士惊为天人,排着队,依次来到道士旁边的供桌,纷纷恭敬地将票子放进功德箱。道士笑眯眯说道,各位随缘乐助,多多益善。 我也颇为好奇,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胡坤冷笑道,这有何难。取生鸡蛋一个,剔白留黄,放入莲子搅拌后封存,再放入火鸡笼内哺二十日。取出后,用茶洗净,用时只需要用开水烫过,种入泥中,顷刻开花。你也能做到,只是这种方术罕见,山野村夫不识货当做神技罢了。 我大概懂了,这个红鼻子道士趁着牛头山发生怪事,人心惶惶,趁机欺诈钱财。 坤叔越说越气,“不行,我得拆破他的把戏。” 师父阻止道,“阿坤,人家也是混口饭吃罢了,何必结下冤仇?我们没有必要节外生枝。” 坤叔认真道:“他要是走江湖卖艺讨几个赏钱也就罢了,但是用在作奸犯科上我就不答应。我也是吃这碗饭的,这一行当已经日薄西山,我实在不愿意看到有人败坏它。何兄,设身处地,如果你看到有人利用刺符作恶,你会不会阻止?” 师父沉默了小会儿,松开了抓住坤叔的手。 坤叔走出人群,朗声道:“各位乡民,这个道士是个神棍,刚才表演的莲子开花不过是方术罢了,你们不要被他迷惑了,快快取回你们的辛苦钱吧。” 红鼻子一愣,很快就淡定回答,“禳福讲求心诚,心诚则灵。各位若是不信贫道,取回票子就是。只是祈福不成,牛头山不会太平,各位各安天命就是了。” 他这招以退为进用得妙啊,村民们听完纷纷围攻起坤叔。 “我们好不容易请回大师作法辟邪,你却含血喷人,是什么居心?想我们牛头山鸡犬不宁吗?” “就是,我们愿意捐钱给大师禳福,几时轮到你个外乡人来管?” “也不知道哪来的疯狗,滚吧,这里不欢迎你们。” 坤叔被这帮村民气炸了,“岂有此理,一帮愚民村夫,不识真法,拿着垃圾当宝。老子让你们开开眼界!”又对红鼻子道士说,“我看你多半是江湖术士,并不是什么道士,老子给你露一手绝活,若你能胜我一筹,我无话可说,任凭你处置。倘不,麻烦你立马消失,把钱款还给乡民!” 这无异于向红鼻子发出挑战。所谓骑虎难下,这下红鼻子也不能以言语打发,只得翘手笑道:“那就请吧,让乡亲们看看你所谓的绝活。 胡坤要表演的自然是他的绝活续头术,但这个活儿不是一个人能来的,需要一个助手。乡民们对我们大为反感,自然不愿意充当志愿者,杨冬主动请缨。 严格来说,胡坤这个活儿属于幻术。上次威吓郑龙,我已经亲眼见过,当真匪夷所思。这次他也如法炮制,先向村民要来一把砍刀,将供桌上一个苹果砍成两半以示刀之锋利。 事前他已让杨冬服下一道灵符,只见他念咒祷告一番,手起刀落,杨冬的‘头’霍然落地。这可把乡民都吓坏了,有眼尖的发现杨冬伤口处没有血这才安下心来。胡坤朗声道:“砍头不难,能接回去才是本事。” 胡坤扯下供桌上的步,将杨冬身首盖住,一番烧符念咒之后,掀开了桌布。 然而,这一次的续头术却和上次不大一样,只见杨冬身子和头连上了,可怎么叫怎么折腾都醒不来,就跟真的死了一样。 难道坤叔有新花样? 胡坤满头大汗,低声道:“糟了,有人破了我的法。” 这幻术可是有时限的,时辰一过,醒不过人就真的死了,难怪坤叔这么急。到底是谁在捣鬼?我看向红鼻子道士,只见他正襟危坐,冷艳旁观,他若有举动我们必然发觉,因此不是他。 乡亲们个个翘首看戏,也无特异之处。 任何法术都讲求凝神守一,精神一涣散,术就不灵了。坤叔现在就是这样,他越是急着还原,术就越是不灵,试了几次杨冬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 这时,红鼻子道士站起来拍掌冷笑道:“这等绝活,果然叫人大开眼界啊。乡亲们,你们看到了,到底是谁虚张声势。这个外乡人分明是个神棍,表演野术不灵,反倒杀了人。大家赶紧把他抓住报警吧。” 乡民们听了道士的蛊惑,纷纷过来,把坤叔绑了,扬言要报警处理。 师父看情况紧急,便想出手,我对他说,师父,我有办法。 师父看了我一眼,郑重道:“这事非同小可,不但我们脱不了干系,冬冬还可能一命呜呼,你确定有把握?” 我手心泌出了汗,重重点头,“嗯,我有把握!” 师父想了想,“好吧。你试试。” 我走出人群中间,朝四方作了个揖,朗声道:“各位,我们初来宝地,只因看不惯神棍作法欺诈财物才愤然出手,不知道得罪了哪路高人。请高人高抬贵手收了法。只要您行行好,情愿摆酒设宴赔礼谢罪,拜托了!” 这番话我说得很诚恳,就是想先礼后兵。只见众人面面相觑,一脸茫然,还是没人出来。 这时,有几个粗壮的大汉上来把我们也围了,一个留着山羊白胡子的老人,自称是牛太公,对我们说:“这个神棍杀人了,你们是和他一伙儿的,也脱不了干系。我们牛头山一带素来太平,没想到出了杀人案。你们还是束手就擒吧,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我对他说,“老人家,你们这么多人,这儿又是你们的地盘,我们还能飞上去天去不成?请让我再作一次法,保管那位小姑娘恢复原状,届时不成,你们再来绑我送官也不迟啊?” 牛太公想了想,点了头。 供桌上还有不少红鼻子作法留下的道具,正合使用。我取过朱砂,在空白的黄符上书写了一道移山符,念咒之后服下,再取一粒莲子,用刀划开手臂,我强忍着剧痛,将莲子按入伤口内。 手臂内的莲子吸收了血液之后开始发芽,顷刻之间长出了一朵白莲。 我咬着牙强忍疼痛,对面前的众人厉声道:“我不想伤人,若是高人还不肯放过,那咱们只好一拍两散了!” 晌午炎热难当,只见众人头上冒出缕缕透明的热气。我也满头大汗,叫了呼喊了几声杨冬,可她还是一动不动。 “既然这样,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我用刀轻轻一削,砍断了花梗,手臂上的莲花坠地。跟着高声呼喊杨冬的名字,这一次,杨冬才悠悠醒转,浑然不知发生何事。 众人见状沉寂了一会儿,继而鼓掌喝彩,比刚才红鼻子道士表演莲子开花反应还要激烈。 胡坤脸色不大自然,强作笑容对师父说:“恭喜何兄,收了个好徒弟,居然让他想到将莲子开花,续头术,移山刺符合而为一,破了那人的法,救回冬冬的性命,也免得我身败名裂。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啊,看来我是真的老了。” 师父瞥了我一眼,“我看这小子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江湖险恶。他刚完全就是赌,万一对方技高一筹,他这手就废了。还好给他赌赢了。不然你小子他就要废了。来,臭小子,我看看你的伤口。” 师父话中虽然教训我一顿,但还是细致地给我包扎好伤口。此时,忽见人群一阵骚动,有人在地上发现了一摊血迹,上面还有一只断手。 我的小伎俩没瞒过师父的眼睛,我方才的确赌了一把,也是对方欺人太甚,我再三恳求都不肯罢手,我唯有出此下策。 得知来龙去脉的杨冬这才知道自己昏迷之际在鬼门关走了趟,多谢了我一番,想看看捣乱的到底是何方神圣,然而对方早就溜得不知去向,剩一只断手留在原地,只好将这口恶气向红鼻子道士撒去:“喂,臭牛鼻子,我们的法术已经表演完了,你有更高明的吗?给大伙来一个,没有的话就请你立马滚蛋!” 红鼻子气得浑身发抖,一甩袍袖,“好男不跟女斗,算你们小人得志,咱们走着瞧!” 说罢连混饭的家伙都不要,气鼓鼓地朝我们走来,有意无意撞了师父一下,然后在众人喝倒彩中溜了。 这么一耽搁又费去了两个多小时,我们正待离去,追查怪事的踪迹。这时,牛太公上来,笑眯眯道:“几位,请留步。” “怎么?我们已经自证清白了,你还想抓人吗?”我没好气道。 牛太公笑道:“你误会了,刚才乡民们有眼不识泰山,错把小师父当做坏人,老头子在这儿替他们给你赔罪。老头子有个不情之请,请小师父留下,找出制造事端的缘由。无论是人为还是妖物作祟,都请小师父多多担待,还牛头山一派太平。” 我摇头撒手,这么大一顶帽子压下来,我可受不了。再说我也没那个本事。 不料师父抢先道,“牛太公放心,这件事就包在我们身上了。你放心,我这个徒弟青出于蓝,相信很快就能清除祸端。” 我下巴半天没合上,师父向来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回怎么古道热肠起来了。 原来师父也只是‘相互利用’罢了,他想着以帮忙驱邪为由,能指挥村民,将附近几条村落的禽畜聚于一处,然后守株待兔。 晚上,我们坐守在牛头山山脚下的一座废弃旧屋,院子里都是村民们拉来的牛羊鸡鸭,又臭又吵。没办法,为了抓尸煞,只能忍着。 我们在大厅生了篝火,轮流守夜。 过了十二点,仍不见有动静,只听到后院的禽畜时不时的叫声。我打了个盹儿,醒来见杨冬靠着我睡着了,就轻轻拨开她。师父在撩摆柴火,眼睛看着火光,呆呆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忍不住过去问师父,一会儿尸煞真来了,咱可怎么应付?坤叔通幻术,杨冬精风水,可都不会治鬼啊。 师父一笑,“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为了万无一失,我还带了紫符。” 这段时间研习符篆一书,我知道,符分五行,黑白青黄紫。黑白用于招鬼,借助幽冥之力。黄符用于借助神佛之力,青紫则用于招灵,比如千年古树之类的。但对自己的灵力要求较高,灵力越高受的反噬越小。借的力量也就越大。灵力有先天后天之分,后天靠修炼,灵符的符色越深借的力量越大,同样反噬也越大! 师父这次居然动用到紫符,可见也是豁出去了。 020 黑僵 http://.biquxs.info/ 师父这次居然动用到紫符,可见也是豁出去了。 我对符的认识还停留在书上,就想见识见识,师父伸手进布袋,脸色一变,“糟了,紫符不见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不见了呢,师父你别玩我啊。师父又翻遍了全身,仍是不见。 师父想了想,说,那个红鼻子道士临走的时候撞了我一下,到现在一找不见了,我想多半是给他顺走了。 我苦笑道:“没了紫符,应付得过来尸煞吗?” “放心。没问题。” 话音刚落,后院的禽畜聒噪起来,与此同时,外面传来沉重密集的脚步声。 来了!我连忙叫醒杨冬和坤叔。 轰的一声巨响,木门被粉碎,夜色中九个像野人又像猩猩的怪物,呼啸而来。篝火映照下,更显得他们面目可怖。 这……什么玩意儿?我都看傻了眼。 我们一脸诧异,这时,杨冬揉了揉眼睛,说道:“这是黑僵,我和父亲治坟看风水的时候碰到过,这玩意儿看上去很恐怖,但是不难对付。” 原来民间传说中,人死后,尸体因为阴气过重而变成白僵,浑身长出毛茸茸的白毛,这类僵尸行动迟缓,非常容易对付,而且它怕阳光甚至连禽畜都怕,对人没有威胁。 但是,当白僵饱食牛羊精血,若几年后浑身脱去白毛,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几寸长的黑毛,此时仍怕阳光和烈火,行动也较缓慢,但开始不怕鸡狗,一般来说黑僵见人会回避,也不敢直接和人厮打,往往在人睡梦中才吸食人血,黑僵与白僵合称为‘黑白僵煞’。全世界乡村和农场已报告出数万起‘不明吸血生物’攻击牲口的事件,甚至有人认为‘野人’就是黑僵。 “那就好办了。”师父一马当先,面对十几只黑僵毫无惧色。 以师父的实力对付七八个成年大汉都没问题,更不要说土鸡瓦狗般的黑僵了。 一大脚踹翻了冲在先头的黑僵,解开了绑在柱子的绳索,身形闪动如电,几个来回,已经将大半的黑僵绑住。剩下的几个,在我们三人的合力下也一一被制服。 “这下可真是白忙活了,大老远的来一趟,费神费力,逮住的不是尸煞,而是黑僵。”我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有点灰心。 师父说,亏得不是尸煞,不然没点家伙在手都不知道怎么应付。 杨冬还在好奇地用树枝戳那些个嗷嗷怪叫的黑僵,“奇怪,这些个黑僵是我从哪儿跑出来的?一来就八九个,这可不是一般的坏风水能出来的,只有养尸地才会出。” 说者无心,她这话倒是勾起了我的沉思。 这时,一声声裂帛之声响起,被束缚的黑僵像听到某种召唤似的,忽然狂性大发,绷断了绳索。 “冬冬,你确定这些黑僵都很容易对付吗?” 杨冬也看呆了,支支吾吾道:“理论上,是的……” 我们还在诧异之际,师父再度出手,一个扫堂腿,从篝火中踢出燃烧的火炭分别击中黑僵,火炭还没落地,师父的人已经上去了,拳脚齐出,疾如风雷。 还没为师父这手功夫惊叹,黑僵就像不倒翁似的,迅速站了起来,好像师父凌厉的攻击就像对他们来说就跟挠痒痒似的。 师父咬咬牙甩了甩拳头,想来也很痛。 布袋中的符篆被窃走,师父现在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身本事竟然施展不开。虽然将黑僵打得落花流水,却无法对其造成致命一击。而且人力有限,黑僵却是不知疲倦的! 渐渐的,师父有点力不从心了,杨冬和坤叔连忙上去帮忙。 鏖战之际,一头黑僵忽然一跃三丈,跳过三人,直冲我而来。 这可把我吓得不轻,忽然想起雷法几个招式囫囵使出,不料动作太大,还没使出伤口就迸出血来,黑僵们嗅到血液的气味就像打了鸡血似的,眼睛都红了,倍加凶戾。 千钧一发之际,师父揪住黑僵的后背,用力过猛扯破了黑僵的破衣服,显出一道刺眼的红色符咒。 “控尸符?”师父吃了一惊。 这一打岔,黑僵已经奔到我的门面。坤叔连忙烧符祭出一条彩绳,绳子飞到半空,就像有意识似的,卷住我的腰把我拖开了,这可是幻术中的绳彩,坤叔也算拿出看家本事了,才从我把黑僵的爪牙下救出。 我就奇了,这些个黑僵怎么都冲我来。 师父一面抵挡黑僵,一面说,“这些黑僵都是人为操控的,施术者就在方圆三里中,这里由我们师徒顶着,阿坤,冬冬你们去把他揪出来。” 事态紧急,二人也不怠慢,立马应声去了。 大厅中就剩下我们师徒二人,面对九只暴走的黑僵。准确来说,是师父一个人在面对,因为我毫无功夫底子。 “徒弟,交过女朋友吗?”师父突然问了我一个问题。 我哭笑不得,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我的终生大事呢。 “废什么话,我就问你一句,交没交过女朋友。” 我尴尬道:“还没……” “那就好,童子尿可以克制黑僵。你去给我弄点来。” 我恍然大悟,翻了翻找到一个崩口的大公鸡,躲到柱子后一阵稀里哗啦尿了半碗。 “师父,来了,还是热乎的呢。” 师父没好气道,“你这是招呼我呢?往黑僵身上泼!” 我哦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泼出,浇到黑僵身上顿时冒出缕缕白烟,腐蚀入骨,疼得它们满地打滚嗷嗷怪叫。后面四只黑僵看到同伴失陷,更增愤怒,张开血盆大口冲了上来。 童子尿竟有如此奇效! “还有吗?” 我苦笑道:“这已经是我的最大库存了……”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拉泡尿都比别人小。” 师父眉头紧皱,夺过破碗,隐身在柱子后,只听得见哗啦声响。黑僵逼近之际,师父才飞身出来,天女散花般泼出碗中的液体,被淋中的黑僵冒出缕缕白烟,全身痉挛,扑倒在地。 “师父,你这什么符水?好厉害!” 师父瞪了我一眼,没好气道:“陈年童子尿!” 我一愣,瞪大了眼睛,这话信息量巨大啊,敢情师父一把年纪了,还守身如玉啊…… 此时,门外传来杨冬的声音:“求叔,我们抓到人了!” 师父板着脸把我拉到跟前,‘杀气腾腾’道:“刚才的事要是有第三个人知道,你死定了!” 我强忍着笑,憋得脸都红了,点点头。 杨冬和坤叔押回来两个人,一个是红鼻子道士,另一个是年纪更大的道人,胡子都白了,左手道袍空空如也,束在腰带,肩膀处有包扎的痕迹。 一番盘问之下,二人吐露真相,原来这两人是一伙的神棍,一个负责控制黑僵四出咬死禽畜制造恐惧气氛,另一个则是假意作法,分工合作,目的只在敛财。 所谓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白天的时候坤叔施展续头术,就是那个白胡子道人从中作梗,险些害死杨冬。更何况,我施法还击断了白胡子道人一只手臂,这个梁子就算结下了。于是,他们二人合力控制黑僵,将计就计,意图将我们一网打尽。为了稳妥,红鼻子还提前盗走了师父的符袋。 师父在我面前出了糗,正没处发泄,扬起手正正反反给了二人七八个耳光,打得他们脸颊都肿了起来。 红鼻子道士一改之前的跋扈,服软求饶道:“我们师徒也只是迫不得混口饭吃罢了,无意冒犯各位啊,多有得罪,你们大人有大量,放了我们吧。” 021 尸蛊 http://.biquxs.info/ 红鼻子道士一改之前的跋扈,服软求饶道:“我们师徒也只是迫不得混口饭吃罢了,无意冒犯各位啊,多有得罪,你们大人有大量,放了我们吧。” 这话听着耳熟,正是我恳求他们高抬贵手的时候说过的,然而风水轮流转,这话此时却是从红鼻子道士口中说出。 师父冷冷道:“什么叫迫不得已,装神弄鬼地敛财也算是迫不得已吗?有手有脚,踏实干活养活自己就这么难?” 白胡子道人一直没说话,低着头,听到师父这句话才沉声道,“你有所不知,我们师徒二人本是赶尸匠出身。我学了一辈子赶尸,学到胡子都白了,本以为一身本事有所作为,可是现在哪里还有人会雇用赶尸匠?我又一把年纪了,别的不懂,就会赶尸,你叫我上哪儿找营生?” 他这话倒是真的。 赶尸,属苗族蛊术,又称移灵,发源于古辰州沅陵、泸溪、辰溪、溆浦四县。清朝就广为流传湘西赶尸人的传闻,即赶尸人利用秘术,将客死异乡的人的尸体带回家乡,让他们入土为安。 然而,随着时代和科技的发展,人们已经不需要赶尸了。这使我心生感慨,现在新潮的未必将来还流行,可以肯定的是不能适应时代潮流的,都将被淘汰。可怕的是,沉浸在旧时代的人还浑然不知……或许早晚有一天,我们也会变成老古董。 这时,一直沉默的坤叔道:“看你们挺可怜的,我们断了你一手也算是给你一个教训。这样吧,只要你们答应以后不再以方术骗人,我就放了你们。” 师父不解道:“阿坤,你忘了就是这两个人险些害你出丑?” 坤叔叹道:“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何尝不是和他们一样?有兴必有衰,幻术一脉在唐代大放异彩,浮浮沉沉经历千年,传到我这一代,也差不多要退出历史舞台了。” 师父听罢也黯然沉默,良久,才冷冷对二人道:“你们可以滚了。” 二人如获大赦,千恩万谢了才出门。 我忽然想起什么,叫住了他们。红鼻子僵住了,苦笑道:“大哥,还有什么事吗?” 我说,这些黑僵是从哪里来的?莫不是你们杀了人,用邪法炼出来的黑僵? 红鼻子三魂失了气魄,急道:“大哥你误会了,这骗人的事咱敢做,但是杀人……啧啧,咱可不敢。起初我们也只是想给你们一个教训,并没想到过要杀人啊。再说了,这九个黑僵生前都是壮实的大汉,我们师徒老弱病残的,哪里害得着他们。” 这话倒也在理。在我的追问下,红鼻子才合盘托出。这些尸体是他们在牛头山上发现的无名尸体,两人穷困潦倒,这才想出的利用黑僵敛财的点子。 谨慎起见,我把二人扣了下来,等到第二天一早亲自向牛太公求证。老人听罢,沉思了一会儿,说三年前有一支工程队来到牛头山作业,那时正值多雨季节发生了山体滑坡,好多工人被活埋了。好在他们的老板,对,好像是姓王的,人很好,赔了一大笔抚恤金,把这件事压下去了。后来,他们认为这个地方不吉利,就没继续作业,这件事也就搁置了。 尸体死后变成白僵,变成黑僵却要几年,差不多对上了。这么说赶尸匠师徒没说谎,他们没有杀人。我奇怪的是,那只工程队到底在山里修筑什么工事呢,整得神神秘秘的。变成黑僵的,恐怕不止咱们擒获的九只。 我提出要不要进牛头山深处看看。师父摇头否决了,“咱们这趟主要是搜捕尸煞和老瞎子的,结果已经白忙活一场了,还要节外生枝吗?你是闲着蛋疼还是咋地?” 我一想,倒也是,于是草草处理完牛头山这边事就回去了。 第二天,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坤叔留下一封信不辞而别。信上大意说,他这次过来本来是想助我们一臂之力的,可现在他发现自己人已经老了,精力衰退,技艺也大不如前,所幸我青出于蓝,有二师伯和冬冬在,一定能战胜老瞎子一伙人。他就不充当累赘了,临别无以为赠,特留一书作为纪念。 我既感惋惜又觉得奇怪,坤叔为什么要不辞而别呢。 师父说,还不是因为你。我们这些老一辈的人最是看重名声,阿坤被白胡子道人破了术,信心已经大受打击。你一个晚辈出手,大出风头,虽然救回冬冬,也叫阿坤颜面尽失。你叫他以后怎么在你这个后辈面前抬起头?所以那时我才劝你不要出手。 我默然。 另外,坤叔还给我们留了一本旧书,叫幻术鉴录,上面详细记载了各种流传至今的幻术,空杆变鱼,点石成金等等,其中不乏一些已经失传了的幻术,比如神仙索,仙女散花等等。 我追悔莫及,早知当日就不逞强,让师父出手了,看来以后行事还得多念着些人情世故上的东西。 杨镇川拍着我的肩膀安慰道,照我睇,阿坤也小气了点,世侄别放在心上。不过,阿坤也算好人了,临走还给你留本书,这种东西本来应该留给关门弟子的。他没脸面做你师父,所以给你留了本书,本意是想有人能将幻术一门发扬光大。 我点了点头。 杨镇川又说,王通终于打电话来说同意起棺迁葬。 我们无不期待,希望能从王在晋的尸体发现点什么线索。 师父收伏黑僵的时候费了不少气力,加上他之前没有出现,为了不让王通怀疑,只好继续我们三人前往。 我们前往牛头山的期间,杨镇川已经选好一处风水地用作王在晋迁葬,王通看过之后觉得很满意,这才带人和我们去墓地起棺。 择了吉时开坛作法一番,杨镇川就让工人起棺。棺木起出,死沉死沉的,工人们汗流浃背。开棺的时候四个大汉撬了半天,硬是打不开。 王通嫌他们磨洋工,上前督促,杨镇川眉头一皱,驱散工人,用灵符在桃木剑上一抹,算是开了光,插入棺材的缝隙一划。 用力一推,这才推开了棺材板。与此同时,棺内冒出缕缕恶臭的白烟。 “尸变了!”工人大叫一声,惊慌跑出十几米开外。 “生人吾生胆,光头百日的尸变个毛啊。”杨镇川鄙夷了一番,仗着艺高人胆大,走近棺材。 我是见识过尸变的厉害的,所以想提醒二师伯一句,话还没出口,杨镇川已经掀开了棺材板,与此同时,一团黑气飞出。 “爹,小心。”杨冬眼明手快,连忙拉开二师伯,却成了首当其冲,被那团黑气冲了脸面。 黑气散尽之后,只见棺材内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破开的肚腹已然成了毒虫蛇蝎的窝巢,纠缠一起,分不清是互相撕咬还是蚕食尸体血肉。王通看到这一幕,扶着腰呕了个七荤八素。 “川叔,这…到底怎么回事?”按理来说,王在晋死了三年,尸体早已化为白骨,怎么会这样? 杨镇川脸色大变,“这是……尸蛊。以尸体为皿器,让七种毒虫厮杀,相互吞噬,又得地底阴气滋养,凶邪万分,中者必死。” 说着顾不得斯文,杨镇川直接把还在呕吐的王通揪过来,厉声问道:“看看,这是不是你爹?” 尸体虽已腐烂,但面目还依稀可辨。 王通被吓得屁滚尿流,半天才摇摇头:“不……不是。” 这时,听得后面噗通一声,杨冬脸色发黑,昏了过去。 022 师徒摊牌 http://.biquxs.info/ 杨冬突然出了意外,把我们的心都就得紧紧的,杨镇川过去一番探视,脸色大变:“糟了,冬冬中了尸蛊。” 我脑子里一阵阵惊雷,耳朵都嗡嗡的。棺材里葬的不是王在晋,怪不得葬在下山虎穴,王通一点事都没有。开棺的时候里面居然是尸蛊,显然是有人在此设好了圈套,等着我们来踩,幸好尸蛊并未完全培养出蛊,否则杨冬此时已然毙命。 王通这厮会不会也是老瞎子一伙的人?将计就计来引我们入局?王通还在懵圈状态,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我明明亲眼看着我父亲下葬的!” 看样子又不像,若王通是老瞎子一伙人,他早就逃了。我过去盘问他,王在晋到底是怎么死的? 王通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这我也不知道,家父身体一直好好的,自从三年前见了那副鬼画就疯魔了,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对着那幅画,生意也不管。他死后,我才发现保险箱不见了三亿的债卷,公司还欠了很多债。这么大一笔钱都不知道上哪儿去了,这些年我累死累活的为的就是把这个大窟窿填上!” 一瞬间,我好像想到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你父亲长什么样?有他的照片吗我看看。” 王通摇摇头,“家父从来不照相的,平时都很低调。所以外面的人大多知道其名,不知其貌。” 我试探性地问,“那,令堂是不是有一只眼睛患有眼疾,是左眼。” 王通奇道:“你们不是家父的故人吗?怎么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我都抓狂了,扯着他衣袖乱摇,“回答我,是不是?” 王通被我吓住了,“是是是,家父左眼的确怀有眼疾……” 我心里咯噔一下,好像整天都塌下来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王在晋就是老瞎子,老瞎子就是王在晋!” 师父早就看出王在晋的狂草带功,是个修道之人,而且走的不是正途。 下山虎穴葬的不是王在晋,而是尸蛊。 老瞎子身怀藏魂坛术,只要魂魄不损,身体可以死而复生。那么,假死对于他来说不是一件难事。 王在晋患有眼疾。 种种线索串联起来,最大的可能就是……王在晋和老瞎子是同一个人。 这人何其歹毒,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蒙骗,但是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为何?他们好像有一种未卜先知的能力,每次都能预先知道我想干什么,然后提前设好圈套。 如果不是这样,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我们这边有奸细。但是这个奸细会是谁呢?杨氏父女?不可能,二师伯没理由为了害我把自家闺女先害了。剩下的就只有坤叔和师父了。 我一想到这里就连忙否定自己,不可能,师父怎么会害我?那么,刚刚不辞而别的坤叔嫌疑最大。 我脑子乱成一团浆糊之际,川叔朝我吼道:“死衰仔,还不过来帮忙。” 不管怎么说,救人是最重要的。 两人连忙把杨冬安置好,送回家中。得知原委,师父又惊又忧。 中间杨冬醒了一次,开始喊身上痛,我们把她衣服撩开却什么也没有,可她一直说身上好像有无数的蚂蚁在爬着,撕咬着,痛得她大汗淋漓面色苍白。 师父看罢,连忙让我取来一个新鲜的生鸡蛋,然后找一根缝衣针,黑色的线。 把线穿好之后,对着鸡蛋尖的一边插进去,再用黑线缠绕在鸡蛋上面。那种缠法很负责,我看了一遍,没记住多少。 然后用缠了黑线的鸡蛋放在杨冬感觉不适的地方上下左右各滚三圈,再将鸡蛋放入开水中煮,直到锅里发出剧烈的碰撞声为止。 我依言照做,果如师父所说,锅内发出激烈的碰撞声,好像锅里有什么活物要冲出来似的。 关火之后师父让我静待,直至它放凉再取来拿给他看。 师父接过鸡蛋,先将缠在上面的黑线和阵拔掉,然后才慢慢剥鸡蛋。师父说若鸡蛋上显出图案,说明尸蛊解了,否则,他也无能为力了。 他这话让我把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暗中祈祷鸡蛋上一定要显出图案。 然而,拆开黑线后的鸡蛋光滑无物,我一颗心沉到了下去。 与此同时,杨冬的腰上皮肤显出一圈黑色的,密密麻麻的小疙瘩的东西。慢慢显出一种奇怪的图案,即将成型而又未成型。 我看罢倒抽一口凉气,第四个死亡刺青居然出现杨冬身上! 连忙问师父和二师伯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杨冬。师父沉默了,过了一阵子才道:“尸蛊十分凶邪,中者必死。幸好尸蛊没有大成,冬冬才不至于一命呜呼。我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能以共生符吊着她的命,尽快找到解药。” 共生符,顾名思义是让两个人的阳寿运势结合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换言之,共生符可以暂时吊着杨冬的性命,但是一旦杨冬有个三长两短,和杨冬联结的那个人也会遭受同样的境地。 这么伟大的事师父向来不会抢着做的,即便对方是他的师侄。所以他说完之后看着我和杨镇川,沉默中仿佛在说你们谁来? 杨镇川一拍脑袋,“扑街,冬冬是我的女儿,她有事我这个当爹不救她,谁救她?我来!” 我咬咬牙,说:“这件事因我而起,如果不是因为我,冬冬也不会遭此横祸。所以,还是让我来吧。” 川叔坚持要自己来,师父劝了他几句才松了口。 于是师父准备着手施展共生符。 先用大米在地上撒了个两个圈,让我和杨冬置身其中,再烧共生符围绕着我们周转。最后割下二人的头发用第三张共生符包好,烧掉,混在茶中,滴血共饮,这就算完成了。 杨冬的性命虽然保住了,但是众人不免忧心忡忡。解铃还须系铃人,要彻底救杨冬恐怕还得找到施术者,然而,我们连老瞎子一伙人身在何处都不知道,却是陷入了更大的沼泽。如果不那么做,又只能眼睁睁看着杨冬死去。 结了共生术之后,我和杨冬就是一条绳子的蚱蜢了。所以,我决定孤注一掷,大胆地向师父询问一些我以前不敢问的事。 晚上,我把师父和二师伯约到了天台。 给两人斟了酒,我先说了我的推测,王在晋就是老瞎子。二人反应不一,川叔惦记着杨冬,心不在焉的,师父则是表情淡漠,好像……一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我奇怪的是,为什么王在晋对我们每次的行动都了如指掌?这次冬冬中了尸蛊也是这样,唯一的解释是,我们这里有内奸……”我弱弱说道。 师父脸色一变,“怎么,你怀疑你师父想要害你吗?” 我把心一横,一字一句说道:“我当然不敢怀疑师父,但是有些事不明白还请师父示下。师父能从书画笔迹中看到王在晋是个修道之人,从你的言谈中可知你对道家典籍和文化十分熟悉,那朝元仙仗图和死亡刺青分明是从道家中演化而来,你如何不知?你明明知道此物来历,为什么不说,要我们费劲心机去查?” 师父把酒杯砸得粉碎,冷笑道:“好啊,我教会了你本事,你倒用在我身上了。你要知道朝元仙仗图的来历是吧,好,我跟你说!” “朝元仙仗图所画的就是五老帝君前往觐见元始天尊的场景,按照早期道家的理论,有五老帝君之说。分别是青灵始老苍帝君,丹灵真老赤帝君,元灵元老黄帝君,五灵玄老黑帝君。五老帝君亦暗含五行,为五行之本始也。传说宋代有个武宗元的文人,得道成仙之后,留下这幅《朝元仙仗图》,蕴含了得道成仙的方法,因此历朝历代都有人趋之如鹜,可惜没有一个人成功的……” 023 太岁 http://.biquxs.info/ 听完师父这番话,我心潮起伏。这王在晋疯了,竟是想渡劫成仙! 肯定是他得到这幅画之后,从中破译了什么线索,先是假死瞒过所有人的视线,继而一一实施他的计划。且不说是否真有成仙这回事,‘成仙’必须要杀人吗?这幅古画中蕴含的信息又是什么? 师父说,据我所知,关于历劫成仙还有另一个办法。道家有‘五地狱’之说,分别是寒冰,火坑,剜心和拔舌五狱,犯有大罪的人魈的归处。凡经过五狱试炼之人,便可超脱六道达成仙体,有个叫黄裳的道士,就是靠着双瞳之利历劫五狱之法,分别杀了五个“人魈”,将其打入地狱,然后得道成仙。但是明显,王在晋不同此道,所以我也不清楚他到底从古画中破译了什么。 “你知道,师父是个谨慎之人,没有把握的事绝不说出来。为师之所以没早说,一是怕你莽撞,惹来杀身之祸。二就是因此。”师父的语气缓和了一些。 “话我已经说明白了,你还会怀疑师父想害你吗?” 我咬咬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既然这样,为什么要对我隐瞒师门的来历?我们到底何门何派,二师伯闪烁其词,你也不对我说。还有……师父你的过去,我一点都不知道,这些你都没有向我提及。” 杨镇川脸色也不大自然,轻咳一声。 “反了你!你这是在逼问你师父吗?” 不提尤可,一谈到这里,师父就大为震怒,拍得桌子摇摇晃晃。 师父浑身颤抖,目光锐利得像一把刀。 我一直都对师父言听计从,还是第一次如此面抗他。沉默中,我看向师父,就像剑拔弩张中的无形的对峙。 天空如洗,繁星点点,一轮孤月高悬。 这时,杨镇川没有劝解,而是眼勾勾地看着夜空,喃喃道:“我知道了!” 我没好气道:“你知道什么?那好,师父不说,二师伯你告诉我。” 杨镇川激动道:“不是,我知道怎么救冬冬了。” 得知有方法可以救杨冬,我心情为之振奋,注意力不知不觉地被转移了过去,“什么办法?” 杨镇川指着天空,问我看到什么没有? 我仔细看了看,嗯,今夜天气不错,能看到星星,可没有什么异常。 杨镇川不耐烦,指向西北方,我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眯着眼看了十几秒,确实有点不同,只见一片繁星之中,有一块是黑的,虽然天空中黑色面积很大,但是在繁星之中,空出一个黑圈,就像繁星中的一朵乌云。 “看到没有,那就是太岁阴星!” 杨镇川说,古人都把星星叫明星,唯独太岁,称之为阴星。而且太岁阴星出没无常,只能以易推算出来。并且,太岁阴星出现的地方,在地球对应的位置,就会产生一块太岁。 在一些典籍中,古人甚至认为太岁是长生不老的仙药,记录为‘久食,轻身不老,延年神仙’。所以历代帝王都千方百计去寻找它,其中以秦始皇派遣徐福率领几千名童男童女找药最为著名。 民间传说太岁是凶物,其实太岁没那么玄乎,也非什么长生药,只是一种药物,但有起死回生的妙用。那是因为古代帝王发现了个中秘密,为了防止百姓私取,便说太岁是不能动的,否则会惹恼太岁星君,从而招致灾祸。久而久之,也诞生了一句谚语,叫太岁头上动土,不知死活。 说罢也不顾我听懂没听懂,回屋里取了罗盘观视星相,在纸上写写画画。末了,杨镇川说,两天后,太岁会在北海东南郊区一带诞生。 我听罢啼笑皆非,真不知道是杨冬命不该绝还是我福大命大,北海的东北方向就是牛头山啊,前天我们才从那里回来。 杨镇川说,“我说句公道话,现在最重要的是救回冬冬,你们师徒的恩怨暂且放在一边。等取回太岁,你们师徒有什么误会,都一一当面说清楚。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嘛,两父子哪有隔夜仇?” 我勉强点了点头,师父也同意了,但始终心里有一层隔阂。 目前我们只有四个人,去牛头山取太岁不难,就怕老瞎子趁虚而入,杨冬正值虚弱,所以要留下一个人看护。商议之下,由我和师父前去牛头山,杨镇川则留下看护爱女。 两天后太岁会在牛头山出现,只是一个大概方向,为了有备无患,我们先去找了牛太公熟悉当地的情况。 因有前段时间帮牛头山人们拆破假术士敛财把戏,牛太公对我们还算客气,详细给我们说了牛头山一带的地形情况,亲自带我们到附近走了一圈。 牛头山麓有下田、上田、落龙坑、福田地等自然村,由于交通不便等原因,现都已搬迁下山。这些村落依山而筑,一幢幢土木结构的老房子,掩映在翠竹古树丛中。 这里的房子多以杉木立柱,宽土砾混垒墙,铺的是土窑烧制的青砖,厚实而古朴,住在里面倒是冬暖夏凉,惬意舒适。有意思的是,这些个房间的墙上还留有六七十年代时写的标语,经历几十年依稀可见。 看样子牛太公是把我们当来游玩的了,所以一尽地主之谊。 我向牛太公询问,牛头山一带曾经有没有出现过太岁。不是太岁凶星,而是可以做药物使用的太岁,民间称之为肉灵芝。 牛太公沉思了一会儿,一拍脑袋,“哦,见过。不过,那是三十几年前的事了。” 我一听,心里说杨冬有救了。牛头山出过太岁,说明这事儿还是靠谱的。不,等会儿,三十年前? 牛太公说是啊,那时候我还是生产大队长,响应破除封建残余的政策,拆毁牛头山脚下的一座太岁庙,在那里挖到过一座古墓…… 我连忙请牛太公坐下,仔细给我们说说这事。 牛太公今年已经八十高寿了,说起话起来断断续续的,前言不搭后语,我也是费了好大劲儿才把他的话组织起来。 原来三十年前,有人在牛头山深山处发现了一座太岁庙。牛太公是当时的领头人,带了七十多个人去拆,然而倒腾了半天就扒拉下几块砖。这座太岁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建造的,不仅打了深厚的地基,而且砖头和砖头之间全部添加了糯米汤和鸡蛋清,铸造得更固若金汤。 看到这种情况,牛太公眉头直皱。他是矿工出身,立马命令身边的人去指挥部搞来炸药,亲自上阵埋好炸药,塞了雷管,接了连引线,驱散人群,引爆了雷管。 巨大的轰隆声中,木屑尘土纷飞,空气中满是腐朽的气息。整座古庙被炸得四分五裂。牛太公激动地喊着口号,人群响应如云,冲上了废墟。 拆了古庙接下来的工作就是清理现场,把有用的投入生产建设。牛太公指挥人将完整的青砖清出来待用,干的是热火朝天,忽然有人来报挖到了奇怪的东西。 牛太公跟那人去了,分开看热闹的工人,只见一块大石下有一个小黑洞,挖开之后,众人不禁目瞪口呆。 这古庙下,居然还有一座道观。 正殿及其西耳殿、中殿、西配殿、南房、魁楼一应俱全,正殿台基还有石匠题记。 中殿面阔三间,进深六椽,梁架结构为六椽栿通达前后檐,柱头斗栱五铺作,补间斗栱施用斜栱,用蒜瓣形石柱,年代久远的缘故,满是灰尘,饱受岁月侵蚀。 而在石基上,端坐了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人…… 024 太阴炼形 http://.biquxs.info/ 在太岁庙底下还有一座保存完好的道观已经匪夷所思的了,封存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道观里面居然还有一个老道人,定睛一看,这老道人双目紧闭,神情就跟死了似的,饶是如此,牛太公在内的一伙人都吓傻了。 幽暗的古道观中,恐惧像瘟疫一样传播,空气变得沉重起来。胆子小的都跪了下来,作揖口称无意冒犯有怪莫怪的话。 牛太公是接了任务来拆毁这些个封建迷信建筑物的,这时也进退两难。要是退回去,没法向上面交代,要是拆吧,又怕出什么幺蛾子。思前想后还是命根子重要,于是下令工人们全都退出去,向上面请示了再做打算。 当时副队长却是持反对意见,他认为道门分子宣扬迷信文化,愚化大众,必须将之挫骨扬灰。原来这副队长一直和牛太公有间隙,想借这次的行动树立自己的威信。 于是,他爬上基台,正要将它挫骨扬灰的时候,忽然看见老道人笑了一下。 副队长以为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忽然看到老道人微张的嘴里有一块暗红色的东西,像是菌类一样的东西。牛太公当时就站在副队长的身边,看得很清楚,他知道这就是太岁。 那副队长一时财迷心窍,以为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因为根据旧时的风俗习惯,显贵之人死了,害怕尸体腐烂,会在尸体里放上宝珠宝石一类的东西。于是他假意对老道人破口大骂,一边以身体掩护挡住视线,伸手将老道人嘴里的太岁扣了出来。 就在此时,老道人突然睁开眼睛,脸色显出愤怒的表情,死死地盯着他。 副队长大叫一声,连退几步。 却见老道人的身体分崩离析,一寸寸化为灰尘。 与此同时,古道观摇摇欲坠,将要倒塌,尘埃像雪花一样飘下来。牛太公立马拉着吓傻了的副队长,和众人逃出洞外。 红色的东西拿到外面,证实了是一块太岁。而那副队长之后就变得痴痴呆呆了,多过几年就病死了。 我听罢啧啧称奇,又感觉奇怪到底怎么回事,可碍于之前和师父闹得不愉快,就没好意思问。 师父冷哼了一声,像是说给我听,又像自言自语道:“太阴炼形术罢了,死者炼形于地下,爪牙潜长,尸体如生,久之成道之术。” 原来古时道家修仙有尸解一说,即系舍弃肉体遗世而升天。简单来说就像蝉蜕变的过程,肉体死亡,破茧化蝶成为另一个‘我’而成仙。 太阴炼形就是尸解法里的一种,大概就是修道之人死后在地下修炼,修到某个程度,身体会重新生长,尤胜于昔日未死之时的容貌,所以叫太阴炼形。 按我的理解,就是修道之人服食了什么丹药之类的,身体进入假死状态,使得衰退的身体器官重新焕发生机,类似返老还童,但能不能长生倒是存疑。老人出现白发转青、长出新牙的现象古已有之,这些都和老人的饮食、所服药物以及所处的环境有关,但是这种身体局部的还童现象,并不能阻止老人整个身体机能的衰老,逐渐迈向死亡。 我猜测,古道观的老道人正是信了这种说法,特意在太岁庙底下修了一座道观修炼,为的就是不被人打扰,因为人们普遍相信不宜在太岁头上动土,何况太岁庙?在漫长的岁月中,老道人的身体长出了太岁。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老道人怎么也想不到,神州大地在二十世纪掀起了一场破除封建迷信的活动,打倒一切牛鬼蛇神,太岁庙都被推倒了。副队长因为贪念动了老道人的尸体,以至于后者功亏一篑。老道人醒来的时候,没有等到长生,而是等来灰飞烟灭。 事情真相如何,已无法追究,毕竟只是牛太公一面之词,当年的见证者都不在人世了。太岁庙那个地方出过太岁,说明那里阴气很重,太岁很可能在附近出现。于是我让牛太公画了图,标出当年太岁庙所在的位置。牛太公想了半天,又找了几个老人商量一番才确定了大概位置。 我和师父在牛太公的家里呆了两天,除了必要的对话就没说别的话,我想当时是不是太直接了没有考虑师父的脸面,抑或他是有什么苦衷? 两天的时间弹指而过,到了第三天月圆之夜,正是太岁诞生的时候。 我和师父收拾行装,带上武器和家伙,二人一同前往牛头山深处。太岁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是在太岁庙附近一带,然而,太公随便在地图画的一个圈,到了实地就是茫茫的一大片原始森林的区域,这时我才深刻体会到什么叫看山跑死马。 要是瞎找的话无异于大海捞针,所以我们将地图划分了一下,分成两个区域,我和师父各自去找,只要找到太岁庙的遗址,就能进一步缩小搜索范围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我才勉强走完一个区,啥都没有,倒惹回来一身蚊虫叮咬,师父那边也没有收获。师父在手机里说,没办法了,只好先会合再扩大范围找了。 我边走边看天,今晚星月如画,美中不足的是有云挡住了月亮,大地一片漆黑。 万籁寂静,忽然我听到前面的树丛有窸窣声,一团黑色的影子冲了出来,冲得两边树木纷纷倒下,扬起漫天灰尘。我心想别是野猪就行,一般的野猪有三百多公斤,跑得贼快,还有两根獠牙,被它撞一下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出于强烈的求生欲,我连忙爬上就近的一棵大树,掏出望远镜仔细一看,原来那不是野猪,竟是一头黑僵! 原来那一对赶尸匠说过,深山有黑僵原来是真的!而且,这一头黑僵移动之快,力量之猛,尤胜之前看到的九只。 黑暗中只见两盏绿幽幽鬼火飞来,近了一看却是黑僵的眼睛,咔擦一声,黑僵咆哮着将大树撞断,我连着断枝一起掉下去。我人还在半空,黑僵已经跃出,张着血盆大口向我咬来。 “丹天火云,威震乾坤。上摄妖炁,下斩邪氛。飞电烁烁,扬风无停。通真变化,朝谒帝君。急急如律令!” 危急之际,我连忙使出一记雷法,黑暗中淡蓝色的亮光一闪,黑僵在半空中被雷劈开,尸骸化作齑粉。 我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掌,难以相信,我才学雷法不到二个月时间,怎么有如此威力?难道我是天选之子,在这方面有着惊人的天赋? 这时听到背后师父冷冷的声音:“凭你那点微末本事还差得远呢,还愣着干嘛?继续搜寻太岁吧!” 妈的,白高兴一场,原来是师父及时赶到救了我。 沙沙沙…… 忽然,黑暗中多了一盏又一盏的鬼火,一头又一头的黑僵从四面八方赶来,粗略一数,竟有十七头,虎视眈眈的,将我和师父围在树下。 我吞了口唾沫,苦笑道:“师父,这些个黑僵难不住您吧?” “难不倒我是一定的,你就不知道了。”师父淡淡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开玩笑呢。” 师父勒紧了腰带,拳头紧握,认真道:“老子像是跟你开玩笑吗?这四面楚歌的,免不了一场血战。我照顾不来你的,一有机会你就跑吧。” 看样子师父是打算硬扛了,我有点感动,但更激发了我的好胜心,还没打就跑,这不符合我的做人宗旨。 就在我下了决心死战的时候,天上洒下一片皎洁的月光,与之呼应的太岁阴星明亮起来。黑僵们似乎受到什么感召,仰头咆哮,声震百里,激起无数山鸟…… 025 黄雀在后 http://.biquxs.info/ 我和师父背贴背,准备和黑僵们决一死战。然而,黑僵们冲到跟前时,忽然转了方向,从我们的耳畔略过,朝远处而去。 我们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一小会儿后,师父才说,“是了,僵尸喜阴,太岁更是阴气精髓,黑僵奔着诞生的太岁去了。相比于太岁,我们一老一少的血肉之躯,显然是前者更重要。” 如此说来,我们追踪黑僵,不就能找到太岁? 稍作商议,师父给我了几道灵符防身,二人便依着黑僵的脚印追踪过去。 黑僵奔行甚速,此时已经没了影儿,幸好地上还有脚印,穿过了几座山谷,来到一处山峰的平地。 牛头山以山形像卧牛而得名,这里恰好就在牛头的位置,此处地势开阔,树木繁茂,蔓藤荆棘下隐掩着残桓断壁,黑僵们就在这里停了脚步。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牛头山的黑僵意外把我们带到了太岁庙的遗址。三十年前被拆毁,经过岁月的侵蚀,原本恢弘的太岁庙已经化作废墟,树木藤蔓缠绕其上,显得鬼气阴森。 十七头黑僵分散开去,围着废墟中一个残碑,举头望月。 月光的辉映下,残壁上慢慢凝聚一团暗红色的东西。 我们隐藏在大树背后,静静观察着。 十七头黑僵中,走出一个眼睛如血,更为魁梧的黑僵,看样子就是黑僵王了,他缓缓向残碑走去,伸出了手。 我低压声音道:“果然有太岁,看来一场大战无可避免。咱要取太岁,就先得放倒这帮黑僵。” 师父摇摇头,“别冲动,静观其变。觊觎太岁的不止咱们呢,你看。”说着师父给我指了指东北角的树丛,我用望远镜一瞄,只见有两条黑影隐身在树后,一动不动地看着残碑的方向。若不是师父提醒,我还真注意不到那儿有两个人。 对,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咱先不出来,等那两个人和黑僵斗得两败俱伤,再收渔翁之利。 果然,那两人沉不住气了,见黑僵王快要取到太岁,纷纷跃出。 月光下只见这两人年纪也不小了,一个断臂,一个身材瘦小,各自手执一把桃木剑,朝黑僵王杀了过去。 吼! 黑僵王一声澎湃的呼啸,惊起一滩飞鸟仓惶出林,与此同时,两人被震飞出去。 其它的黑僵如黑色的潮水将两人围在了中心。 这时我看得真切,他们这两人不是谁,正是红鼻子道士和白胡子道士两个赶尸匠! 闹呢,还以为是什么强劲的对手,原来是两个神棍。想趁黑僵王注意力被太岁吸引,发动袭击,岂知不堪一击。占不到便宜,反而深陷群尸围困。 “师父,咱救不救?” 师父叹道:“靠这两货色制衡黑僵是不可能的了,好歹是条人命,救吧。” 师父闪身而出,抛出四道灵符,在半空轰然炸开,群尸一阵炫目,张牙舞爪退开。 趁此机会,我一个驴打滚钻入包围圈,拽住二道的脚把他们拖走,总算把他们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我对着这两人劈头就是一顿臭骂,一次一时心软把他们放了,结果他们回头就来添乱。 红鼻子道士半天才回过神,解释道:“小师父,你误会了,这回我们不是打算干坏事的……我们师徒从太公那里知道太岁会在山上出现,这才赶上山打算收服黑僵。白僵三年化为黑僵,黑僵要是吞食太岁,恐怕会一跃变为飞僵,到时就万难制服了!我们埋伏在此,并不是为了太岁而来。” 我是有点不信的,白胡子老道的手是我的砍断的,他会这么好心帮我? 白胡子叹道:“我段正平学了半辈子的赶尸术,老了无尸可赶,属于我们的时代始终过去了。到如今风烛残年,才想起生平没做过一件好事,只希望临死前能用所学做回一件好事罢了,你若信不过我们,大可让我们自生自灭。” 我被他的话语打动了,没再说什么,正要夺过白胡子手里的桃木剑,上前助战师父。 不料,白胡子紧紧握住了桃木剑,在红鼻子的搀扶下站直身子,沉声道:“小师父,我还没老,让我来吧。” 师父往后一看,没好气道:“别婆婆妈妈了,擒贼先擒王,两位道友拖住群尸,我应付黑僵王。你去取太岁。” 师父是理智多于感性,遇到事情他只想着怎么解决问题。很快,在他的分配下,两道也打起精神,施展赶尸术缠住群尸,他自己也身先士卒,直面黑僵王。 我得了空隙,在三人的掩护下,跑到残碑扣出太岁,撕下衣服包住,放进怀里。 与此同时。 我回头一看,师父一个鹞子翻身,骑到黑僵王的脖子,双手一拧,可惜黑僵王颈脖犹如铁铸,根本拧不动,极力挣扎反口咬向师父。师父犹如坐在失控的马背上,被颠出去的瞬间将一颗符丸塞入黑僵王的嘴中。 师父落地时,回身掐指,左脚一剁。 轰的一声,黑僵王被炸得血肉横飞。另一边,红鼻子白胡子师徒已经差不多降服了群尸。 师父长呼一口气,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总算取到太岁了,这次多亏两位的帮忙。”说着朝赶尸师徒伸出了手。 白胡子道人咧嘴一笑,尴尬地伸出独手,手上满是刚才和群尸搏斗留下的鲜血。 我颇为惭愧,看来我是误会他们了,他们已然改邪归正。 正要说几句好话,忽然,腥风骤起,师父突然惨叫一声,伸手朝背后一揪,摔下来一只巨大的疑似蝙蝠的东西。 仔细看时,却是一个鬼孩,半人高,诡邪的眼睛一个生在顶门上,一个长在下巴上,形状怪异,锋利的獠牙往外伸出,满是鲜血。 尸煞! 师父咬着牙,一脸虚汗,原来尸煞方才趁我们放松了警惕,从背后施袭,咬了师父一口。 还想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没想到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幸的是,我们是螳螂,黄雀却是尸煞! 如果师父留有精力,尸煞或许不足为虑,然而师父擒杀了黑僵王,也费了不少精气,又吃了偷袭,合我们三人之力根本不是尸煞的对手。黑僵吞食太岁能越级变成飞僵,比黑僵更厉害的尸煞吞食了太岁,那还不成妖成魔。 我连忙将师父扶到就近的破墙,师父虽然能打,却也是肉体凡胎啊,伤口血如泉涌,整个人昏了过去。 然而,尸煞并没有放过我们的意思,步步逼近。两道也手足无措,掩护在身边,想来他们虽然学了赶尸术,却无尸可赶,所以实战经验严重不足。我看到地上的群尸,忙叫道:“控尸符!” 二道如梦初醒,祭出灵符,控制群尸。除去黑僵王,十六具黑僵饿狼似的扑向尸煞,咬的咬,撕的撕,乱成一团,已经看不到尸煞的身影。 忽听一声尖锐的嘶吼。 尸体叠成的塔中,窜出尸煞的鬼头,撕下一口血肉来,凶戾异常。 随着它这声尖嘶,尸体上的控制符摇动如要脱落的枯叶,而老道的眼耳口鼻慢慢流出了血水。 我心知白胡子道士再不撒手,恐怕要耗尽精气而死。 生死一瞬电光石火的瞬间,我忽然记起师父身上还有紫符,符分五行,黑白青黄紫,颜色越深威力越强,然而反噬也越大。但这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就是挖肉补疮也得先把尸煞灭了。 这时,夜风吹散迷雾,一个苗条的身影走了过来。 我睁大了惊恐的眼睛,萧晚晴! 026 请神钟馗 http://.biquxs.info/ 本来我还有孤注一掷的信心,拼着被紫符反噬也要灭了鬼煞,但是萧晚晴的出现使我觉得就算拼了老命也只是徒劳。 这时,黑僵被无形的气流轰开,满身血污的尸煞,宛若从地狱爬出的恶鬼,正欲择人而噬。 妈的,反正也是了,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紫符攥在手里,清寒如冰,符篆之间仿佛充斥者强大而邪恶的力量。 这时,诡异的事发生了。 萧晚晴双脚离地,如瀑长发飘起,瞳孔变得通红起来,以一人之力挡住了尸煞。 在这古庙废墟,两个强大的气场犹如龙卷风般向四周席卷而去,带起的落叶碎石落了我一身。朦胧的视线中,只见两个影子斗得难分难解。 萧晚晴正是最先引我入局的女人啊,怎么会救我?难道说,她和老瞎子不是一伙的?那既然她要帮我,为什么一开始又要害我? 我怎么也想不明白。 这时,白胡子道士对我招手,让我到他的跟前。白胡子受了重伤,几乎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握着我的手道:“小师傅,我不行了。临死前只有一个心愿……” 我断过他的手臂,他还来救我,大概也想痛改前非了,可惜,没有这个机会了。 “您说。” 老胡子道士摸着红鼻子的头,“我这个徒弟叫周大福,虽然做过不少糊涂事,但本性善良。我死后,希望你能代为照顾,收他为徒……” 啊?我有点吃惊地看着二人,这红鼻子四十出头了,比我大了整二十年,我怎么收他做徒弟。 红鼻子听罢抱着老道人失声痛哭,场景既滑稽又凄凉。 白胡子道人满是殷切地看着我。 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时心软就答应了。 白胡子道人一笑,脸上挂着笑意,就此气绝。 红鼻子放下白胡子的尸体,红了眼,杀向尸煞,却被无形的能量波朝四周冲晕了。我看向战圈,萧晚晴和尸煞似乎谁也奈何不了谁。 对,两虎相争必有一死。我打定主意,静观其变。萧晚晴和尸煞剩下其中一个时,我再发紫符轰杀之。 师父眼皮子动了一下,睁开眼,看到我手里扣着紫符,叱道:“你小子疯了?紫符也可以随便乱用的吗?” 我苦笑道,虽然不知道萧晚晴为什么要救我们,但肯定不存好意。她们之中剩下任何一个,都将对我们不利,打又打不过,唯有出此下策了。 师父虚弱道:“那也不至于用紫符,紫符一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两败俱伤。” 原来师父竟是要‘请神’,请的还是抓鬼斩妖的‘钟馗’。 说罢师父强撑着站起,令我脱下上衣,露出钟馗的刺青。背身打坐,凝神守一,存想‘钟馗’的形象。 师父烧符作法,咬破手指,以血在我的背后书写符咒。 我不敢懈怠,闭目存想一个‘豹头环眼,铁面虬鬓,黑靴红袍,孔武有力’的钟馗形象。 虽然心里尚有怀疑,但是出自对师父的信任,我还是照做了。 符咒一毕,我闭了眼,眼前一片黑暗,只听耳边风雷大作,感觉到背后有一个压迫力很强的存在,好像钟馗真的出现了。 接着听到剑鸣杀伐之声大作。 无形力量的压迫感越来越强,意识慢慢模糊,耳边混杂着小孩凄厉的哭声,打斗声,像一把锋利的锥子往我脑壳上扎。 像是膨胀的气球到了极限,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从昏迷中醒来,睁眼一看,只见白胡子的尸体在眼前,远一点的红鼻子道士躺在地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视线往更远处张望,看到的景象却叫我惊骇无比。 只见萧晚晴一只手掐住师父的脖子,将后者高高举了起来。师父面色苍白,奄奄一息,背后的鲜血连续低落,渗入地面。 原来师父想趁着萧晚晴和尸煞打得不可开交之际,请出钟馗将他们灭了。殊不知一番作法之后,钟馗只灭了尸煞,剩下了萧晚晴。消耗殆尽的师父显然不是萧晚晴的对手,只要萧晚晴手上轻轻用力,就能结果了他。 这时,我接着月色看得分明,萧晚晴居然没有影子! 鬼! “住手,你要动我师父,我跟你拼了!”我大声朝她喝道,手里扣着那道紫符。 萧晚晴回过头来,看着我,面无人色的脸色露出一丝苍白的笑意。接着,出乎我意料的,撒了手放了师父落地。 接着,整个人犹如一缕烟雾,飘入山林深处。 “小心你师父,他不是好人。” 留下这一句,萧晚晴的身影便消失在迷雾中,月光笼罩山岗,一片凄迷,好像她从来没有出现过似的。 总算有惊无险取回了太岁,服食太岁过后的杨冬,腰上的呼之欲出的图案消失了,看样子尸蛊是解了,只是脸色还不大好,过了两天,杨冬已经能下床蹦跶了。 师父受了不轻的伤,需要静修一段时间。 期间,我们一同料理了白胡子老道士的后事。金大福在坟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真是见者伤心。白胡子道士临终前让我收金大福为徒,我看就不必了,于是婉言拒绝了金大福,但见他孤苦无依的,就替师父做了决定,留他在店里打杂,多个帮手。师父知道之后,也同意了。 事情发展到这里也胶着了。 我们虽然发现了老瞎子就是王在晋,但仍不知道他的所在,反而生出了更多的疑问。 萧晚晴为什么两度出现,一次给了我提示,第二次则是亲自来救我。但是从引我入局的情况上,萧晚晴和老瞎子分明是一伙的啊,莫非他们出了内讧? 晚上,我们探望师父的时候不经意间说起这些事,都是一筹莫展。 忽然,我想起什么,王在晋根据朝元仙仗图杀人,按他的计划,是要杀够五个人,以配合朝元仙仗图的五方帝君。目前他已经先后杀了不知名画家,苏师爷二人,杨冬中了尸蛊的时候,腰间浮现的神秘图案,说明了杨冬就是王在晋想要杀的第三个人。 或许,破解王在晋杀人规律秘密的钥匙就在杨冬身上!或者说,杨冬和前面二人之间有没有某种联系。 我这么一说,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杨冬的身上。而实际上,杨冬也不可能认识前面二人。要说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真叫人抓破脑袋。 这时,杨镇川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冬冬八字属木。” 他解释道,人出生时的年月日时分为四柱,即年柱、月柱、日柱、时柱。每一柱有一天干一地支,以十天干和十二地支循环匹配,其中十天干分别为甲乙木、丙丁火、戊己土、庚辛金、壬癸水。比如八字属火,主要是指出生日天干的五行,其中,丙为阳火,丁为阴火。 我看杨冬,灵气聪明,性子倔强,倒有点符合二师伯说的八字属火。 杨镇川喃喃道:“甲乙东方木,丙丁南方火,戊己中央土,庚辛西方金,壬癸北方水。” “东方青灵始老苍帝君,南方简称丹灵真老赤帝君,中央元灵元老黄帝君,西方皓灵皇老白帝君,北方五灵玄老黑帝君……” 师父和二师伯你一样我一眼地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话,似乎有所领会,倒是把我们给弄懵了。 太激动的缘故,师父包扎好的伤口又破裂,痛得他眉头紧皱,定了定神他才说道:“我知道朝元仙仗图的秘密了!” 师父这么一说,我们更不耐烦地知道朝元仙仗图的秘密。 027 斩龙脉 http://.biquxs.info/ 原来,五方仙帝也暗合五行。人们习惯把五行叫:金、木、水、火、土。实际应是金、水、木、火、土。因为这样才是相生的关系顺序。 古人认为世间万物都是由金、木、水、火、土五种元素构成的,在不同的事物上有不同的表现。比如方位,东方属木,南方属火,中央属土,西方属金,北方属水。 ...... 《阴阳刺符师》027 斩龙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阴阳刺符师》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028 瞎爷 http://.biquxs.info/ 第二天,我们就去各个客运站走访,看看坤叔有没有出现过。一问才知道要想查人要录口供,具体什么原因要查人,是走丢了还是被骗了,还需要备案注明原因才行,只得无功而返。 出了车站,我和杨冬,金大福走在街上,刚打完电话给师父。杨冬拉着我坐在了一个算命摊前,非要嚷着玩玩。 ...... 《阴阳刺符师》028 瞎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阴阳刺符师》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029 真假瞎爷 http://.biquxs.info/ 金大福还说,瞎爷之所以不收他,可能是因为他算到了之后即将来临的风波。因为接下来,一场破除迷信,打击道门分子的活动席卷了全国。瞎爷无意中得罪了生产队队长,自然更加插翅难逃。 金大福这时候要跟了瞎爷,没准也会一起挨整。说来也走运,金大福拜师不成,只好去学赶尸,因为这一行当正值没...... 《阴阳刺符师》029 真假瞎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阴阳刺符师》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030 第六感 http://.biquxs.info/ 师父听罢,微微点头,“脑子倒是聪明,可惜身手差了一点。你的雷法算有小成,但还需要下一番苦工啊。” 我脸一黑,满以为能得到师父的一些赞赏,没想到换来‘吹毛求疵’,他好像不打击我一下就不快活似的。 这时,金大福弱弱...... 《阴阳刺符师》030 第六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阴阳刺符师》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031 女般若 http://.biquxs.info/ 虽然瞎爷的算命方术不是十足赤金,只是以第六感作为基础的发挥,却启发我想到了另一件事。 那就是为什么王在晋每次都未卜先知地知道我们的行动计划,预先设下埋伏,我想,王在晋应该也是和瞎爷一样,属于第六感极强的人,碰巧他们都抱有眼疾。 不同的是,瞎爷的第六感神通是天...... 《阴阳刺符师》031 女般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阴阳刺符师》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032 生死解符 http://.biquxs.info/ 不过,我感到奇怪,唐秀英一个规矩的妇道人家,怎么会纹这样邪气的纹身呢? 唐秀英低下头,羞愧说出了,她没嫁给海先生之前当过舞女,当年不懂事给纹的。 怪不得老太太好像故意针对她,原来有这么一段过往。当年海先生不顾父母反对和唐秀英在一起,后者也洗心革面,做一个堂堂...... 《阴阳刺符师》032 生死解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阴阳刺符师》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033 奇门赦令 http://.biquxs.info/ 金杨两人怎么也想不明白,如果老太太是鬼,为什么帮我们制服女鬼般若?如果老太太不是鬼,刚才的奇异消失又是怎么回事? 思索无果的两人把目光投向我。 我说事情简单也简单,复杂也复杂。关键在老太太的那只老猫。 猫是一种很有灵性的动物,如果家猫能活过一...... 《阴阳刺符师》033 奇门赦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阴阳刺符师》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034 两个萧晚晴 http://.biquxs.info/ 仿佛做梦似的,我竟然看到另一个自己在勾搭杨冬。我连忙掐了自己一把,贼痛,这才醒觉不是梦,而是真有另一个‘我’在做这事。 现在可以肯定是的杨冬被不知道什么鬼怪迷住了。 我连忙点开天眼,看看对方是何方神圣。只见一个娇小的女子精怪,手臂上缠有藤蔓。 ...... 《阴阳刺符师》034 两个萧晚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阴阳刺符师》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035 阴膣山 http://.biquxs.info/ 大敌当前,我也不好拿这些事顶撞师父,心里生了个疙瘩,闷声接受了师父的训斥。 杨冬替我说了一句话,师父的脸色才和缓下来。这时,听到丛林传来的女声:“主人,别抛下我啊,等等我……” 声音戛然而止。 ...... 《阴阳刺符师》035 阴膣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阴阳刺符师》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036 迷魂阵村 http://.biquxs.info/ 山洞非常狭小,人进去还得弯着腰,潮湿阴寒,山壁上不时有水渗出,探射灯照过去,一眼望不到头。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开始变得开阔,尽头有亮光溢出。 我们赶紧加快脚步,走出隧道,我前面的师父等三人呆若木鸡,眼睁睁地看着前方。 我大感疑惑,前面到底有什么? ...... 《阴阳刺符师》036 迷魂阵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阴阳刺符师》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037 山中古观 http://.biquxs.info/ 蛇王一死,群蛇像丧失主心骨似的,散乱逃窜。 模糊的视线之内,火光冲天,烟尘横飞,最要命的是我的半边身子已经麻痹了。现在唯一的期盼,就是师父二人能追上老蛊婆,搜出解药,否则就真如师父说的自己小命也搭进去了。 杨冬在一旁不住地叫唤我的名字,好像害怕我睡着了就醒不来了似的。 ...... 《阴阳刺符师》037 山中古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阴阳刺符师》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038 真相揭露 http://.biquxs.info/ 本已拆毁的道观,居然在棺材山山腹里再度重现,更诡异的是,那个老道人也在其中。 光线幽暗,我们也看不清道人的面目,只是感觉他好像是一具尸体,透着阴森鬼气。 有了上次的教训,众人也不敢轻举妄动,擅自走入,以免触发什么机关。但是刚才明明听到王在晋的声音,怎么突然到此就不见了。 ...... 《阴阳刺符师》038 真相揭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阴阳刺符师》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039 背水一战 http://.biquxs.info/ 师父三人正和三鬼缠斗,无暇管我。 等他们意识到我遇险,萧晚晴的刀已经砍到我的头顶不到三寸,这次不在有女鬼帮忙,大概是因为她被师父的雷法打得几乎魂飞魄散,此时只能靠我自己。 百忙之中,我一记雷法轰出,蓝光一闪,萧王二人退避三尺,前者手里的刀居然被击飞了,倒插在地上。 ...... 《阴阳刺符师》039 背水一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阴阳刺符师》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040 生不见人 http://.biquxs.info/ 紫光暗淡下去,水落石出。 师父虚弱得像个纸片人,半跪下去,大口喘气,视线的对面。 腾的一声,王通一身焦黑,眼珠子凸出,身子往前倒下。另一旁的萧晚晴半边脸腐烂了,变成鬼脸。剩下的半张脸充满疑惑,不可置信——她不相信自己一直信任的师父,会...... 《阴阳刺符师》040 生不见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阴阳刺符师》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041 阿努比斯 http://.biquxs.info/ 这个赦令师父之前一直舍不得用,现下情况如此,只得用了。毕竟是旧时代的东西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这件事我就交给金大福去办了,联络一下以前八门的人,看看有没有办法找到大师伯的下落。 金大福应了,说这件事包在他身上。 夜色很深了,正要回去睡觉,我接到方守正的电话。 ...... 《阴阳刺符师》041 阿努比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阴阳刺符师》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042 地下妖物 http://.biquxs.info/ 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就好办了,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找出这只凶灵,一探究竟。 李万一死,他旗下的地产生意也大受影响。商场这边本就不多人,这个消息一出,就分外冷清了,他们索性暂停营业对外宣称是内部修整。这倒是给了我们一个潜入调查的机会。 金大福负责分布八门赦令的事,...... 《阴阳刺符师》042 地下妖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阴阳刺符师》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043 上错身 http://.biquxs.info/ 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看到这一幕不禁有些心猿意马,大小姐立马把衣领紧上,声作魅惑道:“我好看吗?” 有一句说一句,的确好看,青春娇媚。 “那你说了,我就给你看更好看的,怎么样。” 这买卖倒是划得来...... 《阴阳刺符师》043 上错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阴阳刺符师》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044 三十年前的大火 http://.biquxs.info/ 这时想逃命已然错过时机,‘顾灵钧’这时说,上身也是有时限的,一炷香烧完就得回去,我一看香,已经烧了一半。我的天,你怎么才说。 前方的方守正浑身破烂,满是抓痕,被群鬼抓得不轻。若不是我们在后头狙击,恐怕他此时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群鬼不知...... 《阴阳刺符师》044 三十年前的大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阴阳刺符师》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045 最后一个刽子手 http://.biquxs.info/ 我听罢心情起伏,洪九居然也参与此事,这种丧尽天良的事都做得出,还是人吗。 龙四连忙说道,我们也只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用的手段也不过是断水断电,泼油漆啊,恐吓之类的。日常长了,也有些居民忍受不了,搬走了,但是大部分居民都是穷苦人家,死守家里几亩地,所以工事的进步十分缓慢。这第...... 《阴阳刺符师》045 最后一个刽子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阴阳刺符师》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046 梁上窥秘 http://.biquxs.info/ 金大福被我弄得也紧张起来了,有啊,怎么了? 我和杨氏父女对视一眼,三人都明白,这个凶手很有可能就是邓海山的后人。年龄也对上了,凶手就是三十年前那场大火的幸存者,当然,他那时还是个小孩。 但令我不解的是,既然这个刽子手后人有一手在刀上的绝活,为什么要等到三十年后才复仇呢? ...... 《阴阳刺符师》046 梁上窥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阴阳刺符师》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