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后，重生帝王诱我入怀缠绵》 第1章 重生 烟花三月，杨柳拂春。 雍京武安侯府，满府柳絮随风飘摇，雪花般飘飘荡荡从空中落下。 颜清身着大红喜服站在书房的廊檐下，绣有鸳鸯交颈的宽大袖袍里，纤瘦五指紧紧攥着缀满璎珞珠翠的盖头，指骨捏得泛白。 纷纷扬扬的白色柳絮如同一场鹅毛大雪，在她漆黑的瞳仁里窸窣落下。 “小、小姐……” 丫鬟绿枝满脸惊慌无措。 她本陪着小姐在新房等着世子来掀盖头，结果小姐不知怎的，自己掀了盖头，还不顾反对匆匆赶来书房。 然后她就听到世子竟…… “世子，我是檀儿，我们不可以这样……” 大小姐娇嗲的声音从书房传出，绿枝羞得满脸通红，又愤怒不已，大小姐怎么可以在小姐成亲之日，做出这种事！ 简直……伤风败俗！ 颜清却木桩般站在廊下。 满园飘飞的柳絮中，她麻木地听着身后的声音，直到传来女子做作的娇呼：‘峤哥哥，我疼……’ “我轻些……” 男子沙哑的声音响起。 颜清纤长的鸦睫轻轻颤了一下，随即，红唇无声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 今日是她和武安侯府世子陆峤南大婚的日子，可她的新婚夫君却丢下满府宾客，和她的庶姐在书房恩爱缠绵！ 身前是高贺祝词恭喜不断的宾朋满座，身后是嗯嗯啊啊的男女…… 颜清抬眸看向空中。 白色的柳絮几乎遮天蔽日，老人们常说白絮入房，离人断肠，还真应景啊…… 她将手伸出廊外，一朵轻絮坠入掌心。 柳絮飘渺，触感温柔。 就像陆峤南凯旋归来那日特意送到颜府的蜀国云锦，多情而缱绻。 颜清怔怔地盯着掌心那朵柳絮…… 直到屋内翻箱倒柜似的动静渐渐趋于平静。 她动了动自己发酸的肩膀，突然开口：“青鸾。” 丫鬟青鸾上前：“小姐，都准备好了。” 颜清将手中那朵柳絮缓缓放入篮子里，看着篮子里准备好的蓬松物，她轻轻笑道：“夫君和姐姐的洞房花烛夜，我这个做妹妹的，理应送上一份大礼。” “小姐说得对，奴婢这就替小姐奉上。” 青鸾面色愠怒地将篮子里的柳絮倒在书房门口，又拿来一根燃烧着的火把。 颜清素手接过火把。 抬腕，扔进了堆积的柳絮中。 “嘭！” 柳絮易燃，火苗很快就吞噬了书房大门。 绿枝吓得瘫软在地：“小姐你……” 这可是武安侯府。 书房中是在平叛西北大乱中立了功的侯府世子，以及老爷最宠爱的女儿…… 小姐莫不是气疯了！ 颜清却是脸色冷静地吩咐：“去给我拿一把椅子过来。” “是，小姐。” 青鸾拉着胆小的绿枝离开。 刺鼻的浓烟从四面八方钻入书房，惊醒了里面睡着的人，很快便传来颜檀和陆峤南惊呼咳嗽的声音。 颜清坐在院子里面无表情地听着。 陆峤南从小习武，又在军中历练了几年，想从大火里冲出来，不难。可是若带着一个身娇体弱的女子，怕是有些困难。 陆峤南会舍下颜檀吗？ 上辈子，这二人可是在她面前如胶似膝，情深不悔，恨不得生同衾、死同穴。衬得她这个三媒六聘娶回来的正室夫人心胸狭窄不能容人，最后愤恨难当，郁郁寡欢。 颜清不知道哪里出了错。 她与陆峤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二人自幼订婚，从有记忆起就将彼此视作今后会共度一生的良人。 京都人人皆知，陆峤南爱惨了她，甚至曾为博她一笑，少年郎动用无数人力金钱，连夜催开雍京所有牡丹花。 也曾莽撞地半夜爬墙，只为见她一面。 少年情意，热血赤诚。 领兵出征那日，他在窗下对她情意深重地说：“清清，等我。” 她就真的等了他三年。 却不想三年归来，成亲之日，他却与自己那位心机深沉的庶姐，洞了房。 前世，颜清在新房枯坐一夜，也没等到陆峤南掀盖头，直到翌日颜檀在侯府寻死觅活，她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新婚之日新郎抛下新娘子，和新娘子的庶姐在书房苟且，这事若传了出去，不仅侯府和颜府名声受损，陆峤南刚被圣上赐封的禁军都统一职，也将被褫夺。 为了两府名声，她被关在新房三日。 陆峤南下跪认错，颜檀痛哭寻死，颜府和侯府的人轮番劝说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颜清已经记不清那几日她是怎么度过的，只知道后面侯府和颜府同时对外宣称，陆峤南成亲那日是两女同娶，姐妹情深共侍一夫。 为了证明所言不虚，颜檀更是以平妻身份住进西苑，从此与颜清平起平坐。 可颜清性子倔强骄傲，怎受得了这般欺辱？她自此关上东苑大门，不愿再见陆峤南一面。 本以为就这样了此残生，却不料噩耗一个个传来…… 西北战乱再起，外祖父领兵出征却因判断失误遭遇伏杀，西北大败，雍朝一连损失数城。 大舅二舅皆死在战场。 外祖母率叶家妇孺敲响登闻鼓，请求圣上还叶家男儿一个公道，却突然被人举报外祖父通敌叛国，故意打了败仗。 皇帝震怒，叶家仅剩的稚儿皆被斩首，所有妇孺被流放北地，外祖母死在流放途中…… 母亲闻讯一病不起，不久也撒手人寰。 后来就连仅剩的弟弟也莫名其妙被人乱刀砍死…… 颜清不知道他们做错了什么，一个个要落得那样惨烈的下场。 可是她知道，外祖父死后，父亲升了职，官居一品宰相。 陆峤南也升了职，册封为平西大将军，赏赐将军府，一时风光无限。 就连颜檀都被封了诰命。 只有叶家所有人和母亲弟弟的冤魂，在地底无人问津。 再后来，新帝即位，为叶家平反，颜清才知道，害了外祖父一家的人，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和夫君！ 她一口黑血吐在床榻。 终是含恨而亡！ 只是让颜清没想到，一睁眼，她竟然又回到了成亲之日。 短暂的震惊错愕后，颜清很快做了决择。 梦境也好，现实也罢，无论如何，她都要阻止前世的悲剧。 更是要让那些害了叶家和自己的人，有血偿血，有债还债，所以才有了书房前的这一把大火…… ———— 男女主双重生，男主有点疯，女主很聪明。 有感情有剧情，文慢热，故事和感情都是慢慢发展，配角也有故事，不是单一片面无脑打脸的文，介意慎入。 赠人玫瑰，手留余香，好心人请留个五星好评。 不喜欢的也请高抬贵手放在下一马，拜谢！ 第2章 捉奸 “夭寿啦，走水啦！” “快来救火啊——” 冲天的浓烟终于惊动了前面的宾客。 武安侯带着众人赶到内院时，就见整个书房被大火吞噬，他立刻惊道：“快、快救火！本侯多年的藏本可都在里面……” 侯夫人李氏慌慌张张道：“好好的怎么会走水呢？世子呢？快去看看世子有没有事！” 奴仆们慌慌张张忙着救火。 李氏身边的嬷嬷匆忙来报：“夫人，世子不见了。” “什么？” 李氏茫然道：“南儿不是在新房吗？怎会不见？颜清那个——” 李氏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了颜清的身影。 整个庭院烟熏火燎，所有人手忙脚乱，只有颜清一身大红喜袍坐在院子中央跟个泥菩萨一般没反应。 李氏脸色不善地上前：“你不在新房待着在这干什么？” 她对儿子这个新妇原本是没话说的，户部尚书嫡女，外祖父又是三朝老将军，身份上倒配得上她的南儿。 可怪就怪在成亲前，这女人竟然让儿子约法三章，终身不许纳妾！ 哪个男人没个三妻四妾？颜清这般善妒，这是在断他们侯府香火！ 偏偏儿子非要娶她。 李氏伸手推向颜清：“你别在这碍事，快去看看我儿在哪？” 颜清侧身避开，淡定地坐在玫瑰椅上：“婆母，我就是在这等夫君呢。” 疏离的态度让李氏愣住。 颜清什么时候敢给她摆脸色了？ 不过她很快就甩开了那股怪异的感觉，李氏左右看了看，皱着眉头：“你说你在这等峤南？我怎么没看到他人？他人呢？” “喏——” 颜清慢条斯理抬头，以眼神示意。 李氏顺着她视线看过去，就看到熊熊燃烧的书房以及满院子浓烟。 李氏愣住。 随后听到有呼救声从大火中传来。 “侯爷，好像有人！” “是世子！世子在书房！” 陆峤南的小厮听出主子的声音，焦急上前：“侯爷，是世子，世子他在书房！” 武安侯也是一愣，随即大怒：“那还等什么，快救人！” 李氏终于反应过来，哭天抢地地冲上去：“南儿！我的南儿！娘来救你……” “夫人，夫人！” 武安侯赶紧抱住李氏，劝道：“切莫冲动，为夫定会把南儿救出来！” “还不快去救世子！” 安抚住李氏后，武安侯冷声下令：“世子若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们！” 下人们赶紧慌忙救人。 但是书房火势汹涌，大门更是早被火焰吞没，有人拿了棉被泼了水想冲进去，结果才将将上前两步就被那炽烈的热浪给扑了回来。 “不行，火势太大，根本进不去！” “世子！世子你能听到吗？” “怎么办？再不出来恐怕……” 众人慌乱不已，再不进去救人，只怕陆峤南会死在里面。 就连来参宴的宾客也跟着着急。 “南儿！我的南儿……” 李氏看到无人敢冲入火中救人，哭得声嘶力竭：“你们还站着干什么？本夫人命令你们，快去救我儿！” 然而哪怕是侯府下人，也不敢贸然送死。 武安候脸色铁青，李氏趁他不注意挣脱了怀抱，不管不顾地往书房冲去。 “夫人——” 李氏奋不顾身冲到廊下，正好一簇火星从木屑中爆炸，溅到她头上。 “啊！着火了着火了！” 李氏瞬间吓得捂着脑尖叫，结果一不小心踩到水桶，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冷水浇到身上，李氏才反应过来自己没着火，她狼狈地坐在地上，炽热的烈浪灼得脸颊生疼。 “夫人……” 丫鬟上前将她扶起。 李氏无声流泪，她不愿离开，却也不敢再叫嚷着冲进去救人了。 “我的儿……” 忽然，她瞥见颜清的脸。 在众多焦急慌乱的神情中，颜清那张平静冷漠的脸，显得十分碍眼。 李氏蹭地火冒三丈。 她的夫君都被困在火中了，她竟然一点也不伤心？ 李氏推开丫鬟冲到颜清面前。 “你，去救南儿！” 李氏指着颜清命令道：“如今你已嫁入侯府，与南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想守寡的话现在就进去把南儿救出来！” “你这是让小姐去送死！” 没想到被今日阵仗吓白了脸的绿枝，突然愤怒地冲出来，如同老母鸡护着小鸡崽一般紧紧护着颜清。 大有与李氏拼命的架势。 李氏气得颤抖：“颜清如今已是南儿的妻子，夫君有难，她这个做妻子理应同他共患难，来人，将这个贱丫头拉开，给世子夫人披上湿棉被，送世子夫人进去！” 侯府众人立刻上前。 青鸾也站到颜清面前，冷着脸道：“我们家小姐是叶老将军的亲外孙女，谁敢动她！” “反了反了！” 李氏见下人们被唬住，亲自上手抓颜清：“颜清，你要是认我这个婆婆现在就去把南儿救出来，否则以后……” “没有以后了，婆母。” 颜清从两个丫鬟身后出来，看着李氏神色哀戚：“非我不愿去救夫君，而是书房里并非夫君一人，我若进去，实不知该救谁。” 她字字清晰如珠玉落盘。 所有宾客和侯府众人都听清了。 众人皆愣，随后有人侧耳倾听了一阵，惊疑道：“好像真的还有一人，是个……女子？” 话落，‘呯’的一声，书房的窗户突然被人撞开，两道人影落在院子里。 “南儿！” 李氏顿时顾不得颜清。 宾客们也纷纷上前查看。 却见陆峤南身着单薄里衣，盖着一床被子狼狈地跌跪在地上。 “儿啊你终于——” 看到儿子从火场出来，李氏激动得欲上前抱住陆峤南痛哭，忽然陆峤南怀中钻出一颗头。 那颗头看到李氏和众人，又瑟缩进陆峤南怀里。 随后传来女子呜呜哭声。 李氏愣住：“？” 众宾客亦是茫然：“？？” 今日是陆世子大婚吧？ 他们都是来喝陆世子喜酒的吧？可现在新娘子就站在他们身旁，陆世子怀中却传来了女子的哭声？ 再看两人皆是衣衫不整地从书房逃出来，众人瞬间像是嗅到了什么八卦，一脸隐秘地看向武安侯和李氏。 随后，同情地看向颜清。 第3章 苟合 新婚之夜，新郎不在新房和新娘子亲热，却在书房和别的女子鬼混？ 众人不知是该同情颜清。 还是该谴责武安侯教子无方！ “呸！都传陆世子对颜二小姐情根深种，没想到新婚夜竟做出此等龌龊之事，当真是让我等刮目相看！” 性格火爆的刑部侍郎夫人突然开口骂道：“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小妖精竟然勾得陆世子如此荒唐！” “侍郎夫人不可！” 李氏想要阻止，侍郎夫人已经上前一把掀了陆峤南身上的棉被！ “峤哥哥救我！” 女子惊慌的声音响起，陆峤南下意识将人护在怀中。 众人瞬间哗然！ 陆峤南怀中竟真的躲了一女子！ 她虽然将脸埋在陆峤南怀中看不到面容，但凌乱的衣衫和脖颈上的红痕，无不在说明刚刚书房中发生的一切！ 陆峤南竟真的在新婚夜同女子厮混？！ 众人震惊不已。 这可是陆峤南！ 风光霁月却又一向洁身自好的陆峤南！爱惨了颜二小姐的陆峤南！ 京都谁不知道为了让颜二小姐能风光出嫁，陆峤南在齐王府门前跪了一夜，只为求齐王带他上战场。 他要用军功为颜二添妆！ 可成亲当日他却与其它女子厮混在书房？甚至还引发了火灾？ 宾客们皆是一脸匪夷所思之色，完全不相信那个全雍京盛赞的男儿，会做出如此荒唐事！ “孽障！” 武安候气得脸色青白，‘啪’的一巴掌狠狠抽在陆峤南脸上：“你到底都干了什么？简直丢人现眼！” 好好的喜事变成捉奸现场，他老脸都没处搁。 陆峤南被打得脸偏向一边，正好对上颜清那双漆黑的眸。 “清清……” 他下意识朝颜清走去。 怀中的女子却蓦地拉住他，仰起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峤哥哥，你要抛下檀儿吗？” 陆峤南愣住，他垂眸看着女子的脸。 忽然一阵头疼欲裂。 “侯爷，你打南儿做什么？”李氏见不得儿子受罪，立刻上前护住他：“南儿什么秉性你还不清楚吗？他断是不会做出这种事！” 她转身揪住陆峤南怀中的女子：“定然是这贱婢勾引南儿，看我不撕烂……是你！” 李氏骤然惊呼。 众人朝那女子看去。 当颜檀那张妩媚妖娆的脸暴露在眼前时，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这不是……” 刑部侍郎夫人瞬间冷了脸：“陆世子好本事，娶了妹妹，还要姐姐，这是怕颜府的姑娘都嫁不出去吧！” 武安侯和李氏也懵了。 原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丫鬟勾搭主子想上位，没想到竟然是颜府大小姐，儿媳颜清的庶姐！ 这还怎么教训？ 所有人齐齐地看向颜清。 户部尚书家这位嫡女，因外祖父是三朝元老，从小便娇宠无度，甚是清高张扬，平日里受了丁点委屈定是要闹得不可开交。 今日竟是一语不发？ 颜檀也没想到颜清竟然这般安静。 以她对颜清的了解，此刻颜清应该冲上来厮打她，然后不管不顾地将事情闹到父亲甚至圣上面前去，为何会这般沉着？ “妹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那你是故意的？” 颜檀泫然欲泣的表情微微一滞，悄悄觑向颜清。 她一袭喜服安坐于椅。 神色清清冷冷，没有任何生气的模样。 颜檀眸色微诧，颜清那般喜欢陆峤南，看到她和陆峤南在一起竟然没发飙？ 她呜呜哭着上前，扑倒在颜清脚边：“妹妹，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我和峤哥哥是真心相爱……” 垂首拭泪间，正好露出那纤长的脖颈。 斑斑点点的红痕让所有人倒吸口凉气，在场女客皆羞红了脸。刑部侍郎夫人更是呸的一声，骂了句骚狐狸！ 颜檀犹不自觉，更加将脖颈凑到颜清面前，正盘算着再说两句话刺激颜清时，忽然脖颈一凉。 颜檀没来由地心中一跳。 就见颜清冰冷的手指抚上她脖颈。 看着那些欢爱的痕迹，颜清眸露讽刺，她这位庶姐的确够了解她。 若是上辈子，她定然要气得发疯。 指尖从那些陆峤南背叛她的证据上抚过，颜清蓦地捏住颜檀下颌，迫使她抬起头。 颜檀眼中的算计—— 就这样清清楚楚暴露在她眸中。 颜清勾唇道：“姐姐，珍夫人没告诉你，无媒苟合，与禽兽无异，你既然做出禽兽的事，那就要被拉去浸猪笼了……” 颜檀蓦地瞪大眼。 颜清冷声命令：“来人，将大小姐抓起来。” 这一切都发生在刹那。 等众人反应过来时，青鸾已经带人将颜檀绑了起来，并十分有经验地堵住了她的嘴。 众宾客：“？？？” 颜檀心中惊慌不已。 颜清的反应完全不在她预料！ 眼看自己要被人抓走，她开始剧烈挣扎，嘴里唔唔叫个不停。 然而这种事，谁敢插手？ 更何况还是这种伤风败俗的龌龊事？ 若是放在其它府中，有人胆敢勾引自己夫君，早被主母打死了，颜清虽然不是侯府主母，但嫁进来第一天就被夫君背叛，没哭没闹没上吊，已经是武安侯府烧高香了！ 宾客们都站在颜清这边。 所以现在颜清要将颜檀拉去浸猪笼，众人不仅不觉得过份，反而大赞她行事有度，颇有大家之风。 武安候看看颜檀，又看看颜清，急道：“儿媳啊，这可是你庶姐……” 颜清淡淡掀眸：“侯爷这是要袒护她？” “这……” 武安侯被怼得哑口无言。 他恶狠狠地瞪向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新婚夜和女人厮混也便罢了，找谁不好找新娘子的庶姐？这要是个丫鬟打杀了便打杀了，可那颜檀是颜君元的心肝宝贝，若真被颜清绑去浸猪笼，颜君元必定与他不死不休！ 武安侯立即差人去颜府请颜君元。 只有颜君元能阻止颜清。 “唔唔！” 颜檀朝陆峤南的方向求救。 陆峤南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颜清冷眼看他，让人押着颜檀离开。 “噗通！” 就在颜檀即将被拖出院子时，陆峤南跪了下来！ 所有人都被他吓了一大跳。 只有颜清脸上毫无意外之色。 她扯了扯唇，嫣红的唇瓣弯起讽刺的弧度，却又莫名凄凉。 第4章 和离 陆峤南跪在地上，神情颓丧地不敢抬头看颜清，他痛苦道：“清清，都是我的错，放了檀儿，你要怪就怪我——” “啪！” 颜清一巴掌扇在陆峤南脸上，这一巴掌，她上辈子就想打了！ 他是怎么有脸替颜檀求情的? 陆峤南脸颊瞬间浮起五个指印，却像是感觉不到痛，他声音沙哑地开口：“清清，只要能让你消气，你可以继续打我……” “陆世子，你说笑了。” 颜清收回手掌，温文尔雅地看向陆峤南：“这一巴掌，是替家姐打的，你身为侯府世子，却不顾礼仪廉耻引诱良家妇女，你枉为圣贤子弟！” 陆峤南怔住：“你…叫我什么？” 颜清笑道：“陆世子。” 陆峤南觉得不对。 他纠正道：“清清，你应该叫我……” “夫君?” 颜清依旧笑得温婉，只是神色却一点点冰冷：“陆峤南，你配吗？” 陆峤南脸刷地变得苍白。 他配吗？ 他…不配！ 是他对不起清清。 陆峤南闭了闭眼，语声哽咽：“清清，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只要你消气，你怎么罚我都行，只是檀儿……” 陆峤南艰涩道：“是我…对不起她。” 颜清笑了。 真是好大的脸呢！ 看着陆峤南那万分纠结痛苦的神情，颜清笑得花容灿烂：“对，你对不起她，今日她之死便是你之过，可是……与我何干？” 陆峤南蓦地抬头。 看着颜清那张熟悉的笑靥，他忽然觉得陌生。 他承认是做了对不起清清的事，可那是他们之间的事，清清怎么对他都是应该的。但若颜檀今日真被拉去浸猪笼，那他以后如何自处？ 他已经对不起檀儿了，怎能再让她赴死？ 只要清清饶檀儿一命，一切都能好好揭过。 怎么会与她无关呢？ 颜清看着陆峤南那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就觉得可笑。 事到如今他还以为他们之间还能继续？谁给他的脸？哦，是她给的。 她的满腔真心让他以为她离不开他。 即便他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只要下跪道歉、自扇耳光、痛哭忏悔，就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毕竟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陆峤南也是。 可惜旧梦可以重温，破镜却不能重圆，前世陆峤南不明白，这一世，他依然不懂。 颜清估摸着颜君元快到了。 她从袖中摸出准备好的和离书，扔给陆峤南，神色平静道：“陆峤南，今日之后，你是你，我是我，昨日种种皆过往，从此陌路望君知。” 陆峤南猛地看向颜清。 她没说什么割袍断义的狠话，也没表现得痛彻心扉，就那么无悲无喜地看着他。 却让陆峤南莫名心慌。 他膝行上前想抓住颜清的手：“清清……” 颜清却退后一步，转身，从容地对众位宾客福身行礼：“家门丑事，污了各位的眼，颜二在此向诸位道歉，若有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众人一时受宠若惊。 没想到都到了这般境地，颜二姑娘还能如此周全有礼，顾及他们的感受。 陆世子当真是错了！ 颜清又道：“今日便请诸位做个见证，陆峤南在与我成亲之日同我庶姐苟且，不仅是折辱我，更是折辱我颜府的名声，我即便再钟情于他，也不能做他陆家妇了。为了我父和颜府的颜面，我颜清在此立誓，从今往后与他陆峤南恩断义绝，不复往来！” 决绝的语气让所有人都震住了。 虽说陆峤南今日闹出这般荒唐事，他大错特错，但大家都一致认为应该惩罚那勾引了陆世子的女子，至于陆峤南…… 哪个男人不偷腥？ 只要颜清坐稳侯府世子夫人的位置，就没人敢动她，哪怕颜檀被纳入陆峤南的后院，那也是矮她一头，还不任她搓圆捏扁？ 更何况陆峤南可不仅是侯府世子，他更是此番西北平叛中的大功臣，是圣上钦点的禁军都统，就是齐王也要对他客客气气的。 颜清不仅当众掌掴陆峤南，还朝他扔和离书？ 要与陆峤南恩断义绝？ 众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可又似乎在情理之中…… 陆世子娶了颜府二姑娘，却在成亲当天厮混颜府大姑娘，还闹得人尽皆知，这是把颜府的脸面扔在脚下踩。 就是放在平头百姓家都受不了这般折辱，更何况还是颜府？ 颜君元乃户部尚书，最是清廉讲究名声，两个女儿在同一天被陆峤南毁了名声，以后他在朝中只怕连脊梁骨都直不起来。 颜清为了父亲颜君元的脸面，自请和离，似乎是目前能挽回颜府最后一点尊严的唯一方法！ 众宾客对颜清更怜惜了。 在京都苦苦等候了三年，终于能嫁于心爱的少年郎，却在新婚夜被夫君和庶姐双双背叛，颜二姑娘心里该是多难过啊？ 可她不哭也不闹，还要为保颜府的名声而自请和离，简直懂事的让人心疼。 颜君元何德何能养了个这么好的女儿？ 有些心软的夫人小姐，已经嘤嘤哭了起来。 颜清却趁机让人押着颜檀匆匆离开了武安侯府，看都没看陆峤南一眼。 第5章 表哥 “小姐，我们去哪？” 出了武安侯府，丫鬟绿枝满脸忧虑。小姐今日刚成亲就和离，这以后可怎么办？ 颜清沉静道：“回府。” 绿枝看了看左右街道，虽已深夜，但月光清亮，依稀能辨认出方向。 绿枝惊讶开口：“可这不是回府的路啊……” “笨！” 青鸾嗔了她一眼：“小姐这是绕远路了，若走平日的路，定会遇到老爷。” “对哦，奴婢方才听到武安侯命人去叫老爷了……”绿枝敲了一下自己脑袋，随即又耷拉了下去：“老爷那么偏心，要是让他知道小姐要和离，只怕是要责罚小姐的。” “以后他不会有机会了。” 颜清沉眸，脚步匆匆。 她面上风平浪静，心底却早已波涛汹涌。 ……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回到了颜府。 颜清却并没有走正门，而是带人从西侧门而入。 “将颜檀关入柴房，不要惊动任何人，包括母亲。” 扔下这句话，颜清急步往西苑而去。 留下两个丫鬟面面相觑。 不是说要将大小姐浸猪笼么？怎么带回家关柴房了？最重要的是，小姐回府不回清漪院，去西苑做什么？ 府中西苑可只住着…… 府中西苑住着那位远房表兄顾淮舟。 颜清提着裙摆，几乎是小跑着往西苑而去。 顾淮舟是顾老太太娘舅家的儿子，因疫病顾家全家都没了，只剩下这么一根独苗，老太太怜惜顾家无人，上京时便将顾淮舟一起带来了京城，一直住在颜府西苑。 成了颜府一位不近不远的隐形人物。 府中的表公子。 然而前世，新帝登基为叶家平反，颜清才知道，自己那位堂兄，早就死了，如今顶着顾淮舟身份的，并非顾家血脉，也不是她那劳什么子表兄，而是当今圣上的私生子！ 新帝就是顾淮舟！ 重生后，颜清最大的愿望就是保全母亲弟弟和叶家所有人，可她不过是尚书府中不受宠的嫡女，虽有身份却无权势。 想在这混乱的朝代保全家人，最快捷的办法就是给自己找个大靠山。 而整个雍朝最大的靠山，莫过于将来在五王夺嫡中胜出的这一位，她的‘表兄’顾淮舟！ 前世她成亲之日，不仅仅武安侯府出了事，颜府也一样。 顾淮舟今日同样被人捉奸。 这一切都是珍夫人的策划，为了毁掉顾淮舟，珍夫人在他的吃食中下了药，并让人扔了一个女奴进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女奴变成了相府的庶女杨萱。 珍夫人带人抓了个正着。 顾淮舟只得娶了杨萱。 可惜那杨萱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嫁给顾淮舟后一点也不安分，最后竟然借着顾淮舟勾搭上了敬王。 让顾淮舟成了雍京最大的笑话。 甚至杨萱自嫁给顾淮舟后，就开始给他下毒…… 颜清今日和离归府便是要阻止这件事，她若是在珍夫人到来之前提醒顾淮舟，他就能避开这桩祸事了。 也算救他一命。 如此，她以后有事求顾淮舟，他定不会袖手旁观。 只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若是来不及，那便…… “吱呀——” 颜清推开清竹院的门。 院子里静悄悄的，并没有仆人值守。 颜清三两步走到顾淮舟的房前，她深吸一口气，紧张得手心冒汗。 若是晚了，那便只能将那杨萱杀了！ 杨萱不是良人，不适合顾淮舟。大不了她以后再替他寻一门好亲事。 这么想着，颜清猛地推开门。 她首先便往榻上看去—— 空荡荡的并没有人。 颜清松了口气。 还好没看到她脑海中想象的画面。 随即又看向其它地方。 月光从窗外透进屋子，只见角落里，似乎绑着一个人。 颜清惊疑上前：“杨萱！” 借着月色，颜清认出了那人。 果然是杨家庶女！ 竟当真与前世发生的一模一样！ 不能让她留在这里！ 顾不得多想，颜清伸手抓住昏迷的杨萱，打算将她带出清竹院。 从前连桶水都提不起的大家闺秀，此刻上手拽着一个人，竟是毫不含糊。 细汗从额际滑落。 颜清卯足了劲将昏迷的杨萱往外拖。 结果就在她要将人拖出房间时，咫尺之遥的房门，突然‘呯’的一声，关上了。 颜清吓了一大跳。 刚要直起腰身，身体突然被一股大力往后拽。 “咚！” 女子被抵在紧闭的门上。 手腕被紧紧抓住，整个人禁锢在一个陌生又略带熟悉的怀抱中。 她抬眸，正对上一双猩红灼眸。 颜清心中咯噔一声。 “表、表哥……” 是顾淮舟。 但此刻的顾淮舟双眸猩红，危险至极，显然已经被药物支配，失去了理智。 手腕上传来火焰般的温度，颜清心口剧跳，看来她还是来晚了，顾淮舟此刻已经药物发作。 她咽了咽唾沫，心惊胆颤地开口：“表哥，我是……” “清清……” 男人呢喃出声。 颜清心中一喜：“表哥，你认得我？太好了——啊！” 天旋地转中，她忽然被打横抱起。 顾淮舟将她扔到床上，如同一头凶猛的野兽，猛地覆了上来。 颜清吓得呆住。 她还以为顾淮舟恢复了意识。 直到男人滚烫的吻落在脖颈，颜清才猛地惊醒过来，身子也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不、不要！” 一双柔荑推拒着男人宽阔的胸膛，颜清声音都打着颤儿：“顾淮舟，我是颜清……你清醒一点！” 男人却似听不到她的话。 他眸色赤红，神色可怖，如同一只沉默的凶兽，粗鲁地在她脖颈间噬咬。 颜清又惊又急。 她是来帮助顾淮舟的，可不是来牺牲自己的！ 然而挣扎半晌，根本阻止不了男人分毫，眼看他的手就要伸进来，颜清心念急转，忽然抓住顾淮舟的手，破釜沉舟道：“表哥，我自己来！” 男人顿住。 红眸深深凝着她。 颜清咬了咬牙，忽然起身，将顾淮舟压在身下。 她坐到他的腰上，看着男人那张斯文俊美的脸，此刻如同血色晚霞般，绚烂又色气。 颜清被这靡靡画面刺了眼。 她匆忙撇开脑袋，嗓音干哑道：“你你别动，我、我帮你……” 成亲前，母亲身边的嬷嬷跟她讲过许多房中之事，其中就有促进男女情事的药物…… 嬷嬷说男人中了这药，会变得失去理智，只有女子的身子能解。 颜清不想用身体。 便只有—— 她抬头看向窗外那轮清月，颤颤巍巍地将一双素白纤瘦的手，伸到男人下面…… 第6章 春梦 寅时末，天还未亮，一道人影跌跌撞撞从清竹院里冲了出去。 直到回到清漪院，颜清仍是慌乱不已。 “小姐！” 青鸾和绿枝一直守在院子里。 见颜清满脸通红，绿枝疑惑道：“小姐，您去做什么了？怎么脸色这么红？” “没、没什么……” 颜清支吾开口，脸却更红了，仿似能滴出血来，嗓子也如同着火一般，声嘶音哑。 青鸾细心地替她倒了一杯温水，担忧道：“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 颜清心神仍旧恍惚。 她握住茶杯猛地将杯中水饮尽，才堪堪平复那颗几欲跳出胸腔的心。 半晌，呐呐问道：“武安侯府如何了？” 青鸾低声道：“老爷在侯府没见着小姐，现在正带人满城找您……” 颜清扯了扯唇，是怕她真将颜檀浸猪笼了吧？ 青鸾又道：“珍夫人也匆匆带人出去了。” 难怪方才在清竹院那么久，都没见珍夫人带人去捉奸，原来是…… 颜清蓦地止住思绪。 她现在不能想清竹院，一想整个人又沸腾了起来。 放下茶杯，看着两个丫鬟强自镇定道：“你们去休息吧，待明日又是一场好戏。” “是。” 青鸾和绿枝退下。 颜清又给自己猛灌了两杯茶水，才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今晚之事，完全让她乱了分寸。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 她急匆匆回府，本欲是去解救顾淮舟，好让他欠自己的人情，结果竟然…… 看着仍旧微微颤抖的双手，颜清脸颊腾地烧了起来。 脑海闪过顾淮舟那张脸。 往日斯文柔和的男子，竟也有那般靡丽之姿，今夜更是在她双手之下…… “唔！” 颜清蓦地倒在床榻之上。 她拉过被褥将自己的脑袋紧紧盖住，只觉得无颜见人。 嬷嬷虽同她讲过许多房中之术，可她终究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前世与陆峤南成亲但自封东苑，两世都从不曾与男子这般亲密过。 如今为了自救竟…… 被褥下，颜清整张脸都臊了起来，心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却是紧紧裹着被子不松手。 仿似这样就不会被人看到她的羞恼和窘迫。 迷迷糊糊间，似乎又回到了前世，她缠绵病榻，久治不愈，颜檀带人闯入东苑，日日对她诉说与陆峤南的恩爱点滴。 颜清气恨交加，却无可奈何。 叶家传来噩耗，她想找陆峤南打探情况，陆峤南却只冷冷看着她不说话。 她上前拉住他衣袖，第一次哀求于他。 “清清，想救叶家，你当求我。” 忽然，陆峤南伸手抓住她。 颜清看着他的脸变成了顾淮舟的脸。 他双眸通红，神色癫狂，与清竹院时一模一样。 她被他扔到榻上。 还来不及反应，顾淮舟粗鲁地撕开她的衣衫，他大手掐着她细腰，危险地迫近。 “不要——” 颜清蓦地睁开眼，坐起。 “小姐，您做噩梦了？” 青鸾端着铜盆进来，拧了白巾给颜清擦满头虚汗。 颜清这才反应过来是个梦。 可那梦中情形太真实了！ 仿似又经历了一遍清竹院的事，甚至更加…… 颜清心悸不已。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平复心情问道：“什么时辰了？” “巳时了。” 青鸾刚答话，绿枝就匆忙小跑进来：“小姐，不好了，老爷和珍夫人回来了！” 颜清从榻上下来：“替我梳妆吧。” 既然都回府了，很快便会发现她和颜檀在府中。 只是让她有些意外的是，颜君元竟然在外面找了她一夜，到现在才回府，看来他是真的很疼爱颜檀这个庶女。 呵~真讽刺。 当年颜君元高中状元，外祖父榜下捉婿，颜君元却隐瞒了自己早有妻女的事。 母亲下嫁给颜君元的第三年，他的原配妻女就带着老太太上了京，还告到了京兆府尹那里。 母亲只得将人接回府中。 老太太以孝道施压，作主让原配发妻以平妻身份留在颜府。 从此，颜府便多了个珍夫人。 颜君元觉得愧对长女，从小便对颜檀极为偏心，甚至还动过要让颜檀成为嫡女的想法。 要不是母亲以死相逼，她这嫡女的位置早已不保。 而颜君元倒好，竟以此为借口再不去母亲房中，平日对颜檀更是捧在手心里专宠，丝毫不顾及她这个嫡女的处境。 既然如此，那便看看他今日要如何疼宠他的好女儿！ 果然，清漪院的院门很快被人推开，珍夫人身边的曹嬷嬷带人闯了进来。 “二小姐，老爷叫你去前厅议事。” 看到颜清，曹嬷嬷一张老脸趾高气扬，连礼都没行。 丝毫不把她这个嫡女放在眼里。 “你这是什么态度？” 绿枝气得要上前理论，颜清却慢悠悠站起：“既是父亲吩咐，自当前去。” 曹嬷嬷翻了个白眼，转身嘟囔：“回府也不差人说一声，害人在外面奔波一夜，真是晦气！” 说完也不管颜清，径自离去。 “小姐！” 绿枝气得眼通红。 府中一个老虔婆都敢如此对待小姐，简直气死她了！ 青鸾性子沉稳细心，自颜清当众和离后，她就感觉小姐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做，所以她拉住绿枝道：“你别坏了小姐的事。” 绿枝满心不甘，却不再说什么。 颜清看着小丫头气鼓鼓的脸，好笑：“一个刁奴而已，绿枝既然不喜欢，一会儿就交给你处置如何？” 青鸾震惊地看向自家小姐。 绿枝却摇头：“小姐又打趣奴婢，曹嬷嬷是珍夫人的人，怎么能说处置就处置？” 还是给她一个丫鬟处置？ “走吧。” 颜清笑笑没多做解释。 一行人跟在曹嬷嬷身后，往前厅而去。 路过西苑时，颜清脚步顿了顿，忽然开口问道：“曹嬷嬷，父亲也唤了表哥吗？” 曹嬷嬷鄙夷：“一个外人也配？” 就是没叫了。 颜清顿时松了口气。 若是一会儿在前厅看到顾淮舟，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没了顾忌后，颜清忐忑的心瞬间平复下来。 也，冷了下来。 颜府第一刀—— 便从颜檀开始吧！ 第7章 换亲 “呜呜呜娘我今后可怎么办啊……” 颜清带着丫鬟赶到前厅时，就听到一阵熟悉的呜咽声在厅中哭嚎。 她抬头看去，从柴房中被解救出来的颜檀，正扑在珍夫人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昨晚她回府太晚，没有惊动任何人，所以无人知道她带着颜檀回府了。 而今既然发现她在府中，颜檀自然很快也会被发现。 她本也没打算藏着她。 看到颜清，颜檀哭得更厉害了：“娘，您放开我，我不活了呜呜呜……” 珍夫人也看到了颜清。 她通红着眼哭道：“檀儿，都是为娘的错，是娘将你带来京城，才让你被人陷害，娘和你一起不活了……” 母女二人抱头痛哭。 竟然抱着一起往柱子上撞去。 “夫人！” “小姐！” 丫鬟仆妇们吓得纷纷上前劝阻。 可珍夫人和颜檀却是铁了心要撞柱，拉拉扯扯间甚是热闹。 颜清刚要踏进去的脚，默默收了回来。 她站在门外，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出闹剧。 “胡闹！” 颜君元突然怒斥出声。 颜清顿时眸露失望，没有看到这对母女血溅厅堂的画面，着实有些可惜。 珍夫人拉着颜檀顺势扑倒在颜君元脚边，哭得梨花带雨：“老爷，您要为檀儿作主啊，檀儿昨夜定是遭奸人陷害啊老爷……” 一句奸人陷害就将颜檀从这出勾引妹婿的丑事中抽出，甚至还变成了受害者。 不愧是珍夫人，可惜…… “你先退下！” 颜君元并没像往日那般心疼地扶起珍夫人，反而颇为烦躁地让仆妇将二人拉至一边。 珍夫人有些愣神。 这还是老爷第一次对她不耐烦。 她张了张嘴，颜君元已经瞪着门外的颜清呵斥道：“既然来了，还躲在外面作甚？” 颜清这才步入正厅，款款行礼：“见过父亲。” 颜君元劈头盖脸就骂：“颜清，昨夜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何不同为父商量就要与陆峤南和离？那可是武安侯府，岂是你说和离就和离的？你现在立刻背上荆条，我亲自带你去武安侯府负荆请罪！” 让亲生女儿去负心汉面前负荆请罪？ 可真是她的好父亲。 颜清扯了扯唇，抬头时一双黑眸如同覆了霜雪：“父亲，您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吗？庶姐她……” “她不过是被奸人所害！” 颜君元打断她，猛地高喝道：“你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和离，还扬言要将你庶姐拉去浸猪笼，颜清，你好大的胆！” 以往颜君元只要这么一吼，颜清就会吓得说不出话来，最后任他责罚。 但这回，颜清无动于衷。 她淡淡掀眸，声音清晰而冷静：“父亲，所有人都看到庶姐和陆峤南苟且，并没有什么奸人，难道您所谓的奸人是指女儿？女儿在自己成亲当日陷害自己庶姐和夫君，让她们在书房做尽丑事？然后我好顺利和离？父亲，您是老糊涂了吗？” “你……” 颜君元被怼得哑口无言，同时很是震惊。 平日里，他但凡声音大一点，这个女儿都要被吓得六神无主哭哭啼啼，很是没出息，怎的今日这般伶牙俐齿了？ 同样震惊的还有珍夫人！ 她心中想的就是要将这个奸人引向颜清，将武安侯府这桩丑事钉到颜清身上，这样她的檀儿就能全身而退了。 可没想到颜清这个贱人竟自己说了出来？ 她什么时候长脑子了？ 颜清瞥到珍夫人神色，心中冷笑一声：“想必今日朝上有不少人弹劾父亲吧，若父亲还认为女儿和离有错，女儿无话可说！” 颜君元脸色顿时难看至极。 他今日一上朝就被众多官员弹劾，全都是昨夜去参加了武安侯府喜宴的人，尤其是刑部侍郎，在朝堂上大骂他宠妾灭妻，让一介庶女欺压嫡女，不仅罔顾礼法还乱了纲常。 简直荒谬！ 要不是其它人又盛赞颜清以和离之姿挽救颜府声誉的情形，他这稳坐了十几年的尚书之位，恐怕都要被动摇了！ 但他仍被天子骂了一顿！ 命他回府好好整顿后院。 所以颜君元一回府就命人叫来颜清，打算狠狠教训她一顿，却不想竟被这丫头反将一军！ 颜君元瞪着颜清，一时竟找不出反驳的话。 颜清继续慢条斯理地开口：“刑部侍郎王大人似乎一直对父亲颇有微词，若是父亲此刻让女儿去武安侯府负荆请罪，只怕明日又要带着群臣参您了……” 颜君元瞬间惊出冷汗！ 他今日能在朝堂上躲过群臣的弹劾，全靠这个孽女昨晚的一番慷慨说辞，就连天子都赞了一句‘有叶老将军的风骨’！ 若是他现在押着她去武安侯府道歉，那王密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打击他的机会，届时不就是打天子的脸么？ 颜君元霎时心惊胆颤。 昨夜闹出那等丑事，他只觉得颜面无光，全是颜清这个孽女惹的祸事，因此今日一回府便只想着教训她，竟没想到后果！ 如今被颜清提点出来，颜君元才恍然清醒。 差点就犯了大错！ 他心有余悸地瞪向颜清，虽不好再教训这孽女，但一想到武安侯府那等亲家，说没就没了，颜君元仍有些不甘心。 半晌，他冷着脸开口：“即便如此，你也不能说和离就和离，那可是武安侯府，陆峤南又在此番平叛中立了功，你与他和离，简直愚不可及！” 颜清扯了扯唇：“父亲不必担心武安侯府会与颜府断了亲。” 颜君元皱眉：“何意？” 颜清面无表情道：“庶姐与陆世子已有夫妻之实，不如就将这门亲事换给庶姐吧。” 一番话惊呆众人！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颜清。 就连珍夫人怀中的颜檀，也忘记哭了。 颜君元却面色异样，从前他就想过将武安侯府这门亲事换给檀儿，但陆峤南与颜清是指腹为婚，叶老将军还尚在，所以他没敢动这个心思。 没想到经昨日一闹，颜清竟然主动要将这门婚事让给檀儿？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在颜君元和珍夫人等人错愕的时候，颜清忽然伸手指向颜檀，一字一顿：“我要她，以妾室的身份绕城三圈被抬进武安侯府！” 第8章 处置 “不可能！” 颜清话刚落下，颜檀就激动不已。 她处心积虑这么多年，可不是为了做陆峤南的妾，更何况还要绕城三圈广而告之？ 做梦！ 她要同母亲一样，做陆峤南的平妻，要将颜清踩在脚下！ 颜檀眼中满是势在必得之色。 颜清却冷眸如霜。 前世她一直不明白陆峤南为何会突然变心，后来才知道，原来在陆峤南随齐王北上的那三年，颜檀一直暗地里在往北地送信。 虽然陆峤南一封没回，可终究还是在他心里留下了位置。 所以他回京送到颜府的蜀国云锦是两匹，一匹给她，一匹落在了颜檀手中。 而颜檀选择在她的新婚夜勾引陆峤南，就是算准了两府会为了名声，不得不娶她成为陆峤南的平妻。 也算准了她不得不退让。 她想像珍夫人逼迫母亲一样，事事都压她一头！ 既然如此，那便在妾的位置上永远抬不起头。 “庶姐既不愿做妾，那便绞了发去清城山上做姑子吧。” 没有理会颜檀，颜清抬眸看向颜君元：“如此也证明了庶姐是被奸人所害，庶姐为证清白自愿清灯古佛用一生赎其罪，父亲在朝堂上也有了交代，实在是再好不过。” 颜君元心中微动。 珍夫人却立刻冲上来说道：“愿意！檀儿愿意嫁去武安侯府做妾！” 颜檀震惊：“娘……” 珍夫人不管不顾地扑到颜君元脚边，抓着他衣袂哭道：“老爷，檀儿还是桃李年华，怎可绞了发去当姑子，那清城山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看在檀儿从小就跟着我在乡下受苦的份上，老爷就让她去做妾吧呜呜呜……” 听到乡下两个字，颜君元叹息地扶起珍夫人，怜惜道：“檀儿是我第一个孩子，我怎会忍心送她去清城山，但此番她与陆世子的事闹得人尽皆知，若是没个交代只怕为夫明日在朝堂上……” “是曹嬷嬷！” 珍夫人忽然厉声道：“定是这刁奴陷害檀儿，昨个儿就是她诱骗檀儿去的武安侯府！来人，将曹嬷嬷拿下！” 曹嬷嬷噗通跪下：“夫人——” 珍夫人却命人堵住了曹嬷嬷的嘴。 她紧张地抓住颜檀，脸色微白地看向颜君元，祈求道：“老爷，罪魁祸首我已经找到了，您就拿曹嬷嬷去交代吧，别送檀儿去清城山了……” 颜君元看着自己这位青梅竹马的爱人，最终打消了想法，转头对曹嬷嬷怒斥：“好个大胆刁奴，竟敢胆大包天陷害主子，来人！立即拖出去杖毙！” 曹嬷嬷唔唔叫个不停。 珍夫人却是冷着脸一眼也未看她。 这个陪了她几十年的嬷嬷，竟是舍弃得半点不心疼。 颜清对此并不意外，为了自己的几个儿女，别说舍弃一个曹嬷嬷，就是将她身边人都杀了，珍夫人也不会有半分心软。 这个从乡下来的女子，能一直被颜君元宠爱，不是没有原因。光是论对颜君元的了解，恐怕母亲都不及她十分之一。 眼看家仆要上前将曹嬷嬷拖下去，颜清才不急不徐开口：“父亲，曹嬷嬷毁了我的亲事，是不是该由女儿处置？” “不行！” 颜君元还没说话，珍夫人紧张道：“这等奸人就应该立即处死，二姑娘还是不要同这等奸人为伍，省得被带坏了。” 颜清：“夫人都没被带坏，我怕什么？” 珍夫人一时被噎住。 她双眸噙泪地看向颜君元。 颜君元却想到今日朝中多亏了颜清这孽女，才让他保住了一丝颜面，顿时挥手道：“好了，不过一个下人，你要处置便处置吧，珍儿，去让人弄顶小轿，将檀儿送去武安侯府。” “不，我不要——” 颜檀尖叫，她才不要做妾！ 珍夫人却蓦地捂住她嘴巴，对颜君元道：“是，老爷，妾身现在就去安排。” 说着不顾颜檀挣扎，强硬地拉着她匆匆退下。 颜君元看向颜清，沉着脸：“现在你满意了？” 颜清：“多谢父亲成全。” “你——” “女儿告退。” 颜清丝毫不给颜君元逞父亲之威的机会，潦草地行过礼后，就带人将曹嬷嬷押了下去。 留颜君元气得脸色铁青！ 回清漪院的路上，绿枝笑得合不拢嘴，青鸾也是眼带笑意。 颜清眉眼舒展。 前世无论发生什么事，哪怕是颜檀的错，最后颜君元总要留下她单独训斥一顿，连带着她身边这两个丫鬟，也没少挨骂。 为了那点凉薄的父爱，她一忍再忍。 而她身边人也跟着受苦。 今后，不会了…… “小姐，这老虔婆要怎么处置？” 回到清漪院，绿枝立刻拎着曹嬷嬷的衣领子，摩拳擦掌。 颜清看了一眼魂不守舍的曹嬷嬷，对绿枝道：“你想怎么处置？” “奴婢想掌她的嘴！” “准。” 绿枝顿时双眼一亮：“好嘞！” 她脱下脚上的绣花鞋就往曹嬷嬷嘴上招呼：“叫你不尊重小姐！叫你成天拿鼻孔看人，叫你害小姐和离！现在落到小姐手里了吧？看我不抽死你！” 曹嬷嬷的脸被抽得噼啪作响。 颜清一点阻止的意思都没有。 直到青鸾上前在她耳边说了几句，颜清往院外看去，正好看到某个一闪而过的身影。 她勾了勾唇，突然开口：“来人，将曹嬷嬷杖毙于院内！” “是。” 两个粗使婆子上前，将曹嬷嬷绑在板凳上。 很快，整个清漪院便响起了棍棒拍打之声，以及曹嬷嬷凄厉地惨叫。 待惨叫停止，确认曹嬷嬷断气后，那鬼祟身影匆忙离开，一路小跑进了珍夫人居住的院子…… 第9章 吐血 “夫人，曹嬷嬷死了。” 大丫鬟雪琴俯身在珍夫人耳边，悄悄将在清漪院看到的情形说了一遍。 珍夫人顿时抹着眼泪：“没想到她就这么去了……” 雪琴宽慰道：“夫人不必忧心，曹嬷嬷的孙儿还在您手中，就算她活着，谅她也不敢说什么……” 珍夫人慈悲地叹息：“那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从小父母就死了，如今连曹嬷嬷也不在了，想必心里十分难受，平日里你多照应着吧，千万别告诉他曹嬷嬷是怎么死的……” 顿了下，珍夫人又道：“听说浔哥儿身边缺个书童，两人年龄相仿，就让那可怜的孩子去服侍浔哥儿吧。” 雪琴眸光微闪：“是。” 珍夫人看向其它人：“檀儿好了吗？” “这……” 丫鬟仆妇们不敢说话。 珍夫人顿时起身，带人往颜檀居住的檀香院而去。 还未踏进房门，就听到屋内传来颜檀恼羞成怒的声音：“滚！都给本小姐滚出去！我不穿！” 珍夫人看着满地凌乱，冷着脸道：“你们都下去吧。” 丫鬟们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珍夫人和颜檀母女二人。 颜檀眸色通红地瞪着珍夫人：“娘，您为何要答应让我给陆峤南做妾？” 珍夫人捡起地上的嫁衣。 粉色的嫁衣是妾室的象征，檀儿自小被她娇惯，因此心高气傲，不愿意穿这件嫁衣。 她将嫁衣重新置于床上，淡声道：“你若不做妾，便只能去清城山做姑子了。” 颜檀摇头：“不会的，父亲那么疼爱我，不会让我绞发为姑的！” “我与你父亲夫妻二十余载，没人比我更了解他，方才若不是我及时答应下来，檀儿，你这一生就完了……” 颜檀身子一颤，不敢置信父亲会真将她送去清城山。 珍夫人叹息一声，拉着颜檀的手在床边坐下，她语重心长道：“檀儿，做妾没什么，陆峤南如今没有其它女人，你嫁过去就是他唯一的女人，只要你能牢牢抓住他的心，妾，也能扶正！” “可是还要绕城三圈！” 颜檀哭着扑进珍夫人怀中：“娘，我不要这样丢人现眼的嫁过去，我要风风光光大嫁，要做峤哥哥的正妻……” 珍夫人抚着她的背。 一下又一下。 待颜檀缓过来，她才幽幽道：“陆峤南是你选的，既已失了清白给他，这条路就是千人锤万人骂，你也得给我走下去！但是檀儿，你记住，不要把心交给任何一个男人，哪怕是陆峤南……至于你今日所受的委屈，你放心，娘定会让颜清比你更屈辱千倍万倍！” 最终，颜檀还是穿上了妾室的嫁衣，在黄昏时分，被一顶小轿抬着，绕雍京城走了三圈，从武安侯府侧门，悄悄入了府。 所有雍京老百姓都知道了，颜府大姑娘给陆世子做了妾！ 颜清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正打算去探望母亲叶惜若。 她闻言勾了勾唇。 想去武安侯府？那便去。 她会让那里成为颜檀此生都逃不开的噩梦！ 一如前世的她…… “二小姐，您快去劝劝夫人吧，夫人说什么也不肯看大夫，老奴只好来找您了。” 颜清刚出清漪院，就碰上母亲身边的刘嬷嬷急匆匆而来。 颜清拧眉：“母亲怎么了？” 昨天她出嫁还好好的，怎么要请太夫了？ 刘嬷嬷急道：“昨晚夫人听到二小姐被逼和离，气得吐了血，昏睡了一整天，这才刚醒就要去找珍夫人算账，可夫人她的身体怎么受得住！” “吐血？” 颜清心中咯噔一声。 母亲的身子一向康健，就是上辈子，也是因为外祖父一家接连遭遇打击，才会一病不起，怎么现在就吐血了？ 等等！ 叶家是将门世家，从小便对子弟要求严格，即便不要求女子同男子那般能上阵杀敌，但体魄也是强于普通女子，心性更是坚韧。 前世外祖父一家的遭遇，固然会令母亲伤心沉痛，但却不应该一病不起…… 现在想来，母亲那时候从生病到亡故，似乎都太迅速了，颜清连母亲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就被父亲匆匆下葬，难道……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脑海成形，颜清身子蓦地轻颤。 如果母亲是…… 那弟弟阿浔…… “小姐！” 青鸾上前扶住颜清，见她脸色煞白，担忧道：“小姐可是不舒服？” 颜清惶然摇头。 她只以为他们害了外祖父一家，没想到连母亲和弟弟都没放过？ 一股冰冷的寒意潮水般侵袭着四肢百骸，颜清嘴唇直哆嗦。 半晌，她忽然抓住刘嬷嬷的手，颤抖道：“嬷嬷，带我去见母亲！” 若真如她所想，那母亲今日便要…… 不！ 颜清命令自己冷静下来。 前世母亲是在外祖父一家遭罪后，才受不了打击一病不起，如今离叶家落难还有几年，就算他们现在对母亲做了什么手脚，也一定还有补救的机会。 对，还有补救的机会。 就像她重生一样。 颜清匆匆跟着刘嬷嬷赶往母亲院子。 到达惜若院时，一道人影正从里面出来，看到颜清，来人顿住脚步，唤了一声：“清表妹。” 清和温润的嗓音让人如沐春风。 颜清却是浑身一震！ 抬头—— 蓦地对上一双漆黑深眸。 “顾淮舟……表哥！” 颜清声音不受控制地泄露出一丝心慌，怎么会在这里遇到顾淮舟？ 整个心神被打乱。 顾淮舟来母亲的院子做什么？难道是为了昨晚的事？昨晚他中了药，应该什么都不记得才是，怎么会…… “表公子好走。” 张嬷嬷送顾淮舟出来，看到颜清，立刻上前迎道：“二小姐您可来了，您快去劝劝夫人吧，方才要不是有表公子，夫人怕是已经拿着刀去翠珍院了……” 翠珍院是珍夫人的院子。 颜清强压下心慌，试探开口：“表哥是来探望母亲的？” 顾淮舟看向她：“早起听闻夫人身子不适，正好得空，便来看看。” 早起……是多早？ 颜清思绪又被挑动了一下。 但顾淮舟神色温纯，一如从前，似乎完全不知道昨夜发生的事。 她一时不知该作何想。 倒是顾淮舟善解人意地提醒道：“清表妹，夫人在等你。” “谢谢……表哥。” 颜清顿时清醒过来，立即随刘嬷嬷进了惜若院。 只不过踏入院门时，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却见顾淮舟依旧站在原地看着她。 他身形劲瘦，如岁寒松柏。 面容温润，清雅俊逸。 她却莫名觉得害怕。 第10章 诊病 惜若院中。 主母叶氏已经拿着一把剪刀踉跄冲了出来：“王珍珍那个贱人，竟然敢让她的女儿破坏清儿的婚事，老娘要跟她拼了！” 丫鬟们拦住她：“夫人不可啊！” 叶氏脸色苍白，但却神色癫狂：“老娘忍她这么久，就是为了两个孩子，如今清儿好不容易和陆峤南终成眷属，颜檀那个小贱人竟敢逼得我儿和离，老娘饶不了她！” “哎哟夫人您怎么不听劝呐！” 张嬷嬷见叶氏冲了出来，一拍大腿迎了上去：“您不是答应表公子要看大夫吗？怎么又出来了？” “我不甘心！” 叶氏咬牙：“颜檀那个小贱人在哪？敢觊觎清儿夫君，老娘弄死她！” “夫人您就歇着吧！” 张嬷嬷无奈：“老爷已经作主让大小姐嫁给陆世子为妾了，大小姐现如今是武安侯府的人，您动不了她！” “什么？” 叶氏目眦欲裂：“颜君元那狗东西竟然让颜檀给陆峤南做妾？他忘了清儿出嫁前立的规矩了？不行，我得找他去——” “娘。” 颜清上前扶住母亲：“让颜檀给陆峤南做妾，是女儿的意思。” “清儿……” 看到女儿，方才还凶神恶煞的叶氏瞬间变了表情，一脸心疼地抓住颜清，眼眸通红：“我儿受委屈了！” 颜清将母亲扶进屋内：“娘，我不委屈，相反，我很高兴。” 叶氏摇头：“在娘面前就不要逞强了……” 颜清却将母亲的手贴在脸颊上，感受着母亲掌心温暖的纹路，她贪恋般开口：“女儿是真的高兴，也是真的感激……” 感激能够重来一次。 叶氏古怪地看向女儿：“清儿，你莫不是……疯了？” 成亲之日夫君被人截胡，她不仅不生气，还很高兴？ 这真是她女儿？ 颜清：“……” 这真是她亲娘。 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家娘亲，颜清认真解释：“娘，虽说是颜檀勾引了陆峤南，可陆峤南新婚之夜见别的女子，就说明他已经变心了，女儿不愿与一个变心人做夫妻。” 叶氏闻言怒骂：“没想到陆峤南平日看着人模人样，竟也是只狗！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颜清失笑，她娘是将军府长女，从小娇养长大，外公舅舅都宠着，对谁都不客气，所以养成了泼辣嘴毒的性子。 只可惜眼神儿不好。 看上了她爹。 又安抚了母亲几句，颜清这才对下人们吩咐道：“让大夫进来吧。” 刘嬷嬷立即欸了一句，将大夫请了进来。 颜清打量了一眼。 是回春堂的老大夫，在雍京颇有名望，许多达官贵人府邸中有人生病，都是请这位老大夫看病。 颜府也一直是他。 脉诊过后，老大夫走到一边开药。 颜清上前问道：“老先生，我母亲身子如何？” 老大夫递上药方：“夫人身体无恙，只要按照这个药方吃上几副，就没事了。” 颜清接过药方，笑着问：“我母亲都吐血了，还没事？” 老大夫皱眉：“夫人只是气怒攻心有郁结，身体并无大碍。” “是吗？” 颜清突然开口：“刘嬷嬷，去将雍京所有大夫请来，看看母亲究竟是不是气怒攻心才致使吐血！” 刘嬷嬷惊住。 随即想起夫人昨晚吐血着实吓人，确实不像普通的气急攻心。 “老奴这就去。” 刘嬷嬷立刻带着丫鬟去请全城大夫。 老大夫顿时吹胡子瞪眼：“你这是不相信老夫！” 颜清神色淡淡：“相不相信，等其它大夫诊断过了才知道。” “贵府门第高，老夫高攀不起！”没想到老大夫脾气还挺大，拿起药箱就走：“告辞！” “张嬷嬷。” 颜清话刚落，张嬷嬷就带人堵住了门口，虎视眈眈开口：“二小姐没吩咐，老大夫您还不能走！” “你——” 老大夫被堵了回来。 颜清慢条斯理开口：“老先生还是等其它大夫来了，诊断后再一起离开吧，不然这尚书府的路，我怕您会崴脚。” 老大夫眼神慌张，却是不敢再开口。 不一会儿，刘嬷嬷就带了几十位大夫回来，都是雍京城数一数二的大夫。 颜清让所有大夫都给母亲诊了脉。 “夫人这是怒火攻心才会吐血，宜少思虑多静养……” 所有大夫诊断出同一个结果，竟然和老大夫的一模一样。 颜清拧眉：“诸位可诊断清楚了？” 几十位大夫同时点头：“不会错的。” 颜清还是不相信。 方才老大夫眼中的慌乱她看得一清二楚。 母亲这病绝对有蹊跷。 可她已经请来京都所有大夫，竟然都诊断不出来？ 颜清将老大夫开的那张药方递给其他人：“烦请诸位看看，此药方可对症？” “对症是对症，只是……” 一位年轻大夫皱着眉头道：“这药方里活血化瘀的药材，似乎剂量有点多……” 颜清眸光倏然变冷。 刘嬷嬷和张嬷嬷立即上前将老大夫押住。 “噗通”一声，老大夫跪在地上，不打自招道：“是、是珍夫人让老朽给夫人的药多加剂量，老朽一时鬼迷心窍，还请二小姐饶老朽一命……” “王珍珍！” 叶氏听到这话气得从床上坐起，刚要破口大骂，突然脸色变得潮红，“哇”地又吐出一口鲜血。 “娘！” 颜情吓得赶紧上前扶住叶氏：“娘，您别激动，有什么事等身子养好了再说。” 刘嬷嬷立刻带着大夫下去开药，张嬷嬷则将回春堂的那位老大夫赶了出去。 等药煎来，颜清亲自服侍着叶氏喝了药，又同她说了些话，才哄着睡下。 “小姐，夫人她……” “嘘！” 颜清示意众人退出母亲卧室，这才淡声命令道：“将母亲房中所有东西全部换一遍，以后每日吃食喝水也都要仔细检查。” 刘嬷嬷惊道：“小姐是怀疑……” 颜清摇摇头没说话。 她已经肯定母亲的身子出了问题，只是不知为何没能诊断出来。 京中所有大夫都诊断不出来，看来只能请御医了。 可颜君元未必会同意。 她若想请御医，那便只能去找…… 颜清咬了咬唇，突然问道：“表哥可还在外面？” 第11章 帮忙 刘嬷嬷刚送走了大夫回院，闻言奇道：“二小姐怎知表公子还在外面等着？说是有事找二小姐，二小姐快去吧。” 颜清眼睫颤了颤。 顾淮舟果然还在。 难道昨夜的事他都记得？ 想到这个可能，颜清整个人都不好了，脸颊也腾地烧了起来。 半晌，她才按压下心底慌乱，抿唇吩咐道：“你们好生照料母亲，我明日再来。” 说完，便带着绿枝和青鸾出了惜若院。 此时月上中梢，一轮清亮的圆月挂在云层上，竟与昨夜回府时一样。 顾淮舟就这样映入眼帘。 他站在月下，容色温润静谧，竟比那月色还要温柔。 颜清抬头，便对上他清亮的眼。 四眸相对。 她心口猛地跳了一下。 难怪珍夫人费尽心机要毁了顾淮舟，满京城里怕是没几个人能有他这样的容色和气质，温润俊秀，清雅高华，如玉又如雪。 即便是陆峤南，也不及一二。 若不是顾淮舟孤身一人，完全没什么家世背景，只怕早已被雍京贵女争抢相嫁。 也无怪颜月无法自拔。 珍夫人陷害顾淮舟，就是因为三妹颜月。 颜月和颜浩是一对龙凤胎，是珍夫人上京后怀上的，只比浔哥儿小半岁。 颜月从小便迷恋顾淮舟，及笄礼上更是当众扬言只嫁顾表哥，被珍夫人关了半月禁闭，没想到出来后她不仅没有收敛，还变本加厉。 曾数次偷摸进清竹院…… 若不是被珍夫人和颜君元抓住，颜月的名声只怕早毁了。 所以珍夫人恨极顾淮舟。 认为是顾淮舟不要脸勾引了自己的小女儿…… 他不过一介孤人，怎配得上尚书府小姐？ 这才有昨夜清竹院的事。 只要顾淮舟与人有染，珍夫人就能名正言顺地将他赶出颜府。 前世顾淮舟遭算计，被当众抓奸，不得不娶相府庶女杨萱为妻。 成亲后，二人就搬出了颜府另立门户。 既断了颜月的心思。 又赶走了顾淮舟这个眼中刺。 可谓是一举两得。 哦不，是一举三得，因为昨夜颜檀成功上了陆峤南的床榻。 前世她成亲之日，是珍夫人最快活的一天。 今生…… 只怕是最难下咽的一天。 想到这里，颜清忍不住勾了勾唇。 “清表妹何事这般高兴？” 温和的声音随夜风送入耳内，颜清脸色微僵，瞬间摁压下嘴角。 她上前福身：“顾表哥。” 顾淮舟虽长得好看，但他一没家世，二没财力，更无功名，还要寄人篱下。 身份委实低微。 京中贵子不屑与他往来。 京中才女更惶恐被他攀附。 因此，即便他在京中生活了十数载，却依旧根孤力薄，无人赏识。 甚至许多人都不曾认得他。 可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个毫无存在感的人，竟然是当今圣上的儿子，还藏在她们颜府。 颜清停在顾淮舟五步之外，柔声询问：“不知顾表哥找我何事？” 顾淮舟看向她身后。 颜清心中咯噔一声。 不会真追究昨夜的事吧…… 她慌了一瞬，但很快就强自镇地开口：“青鸾，绿枝，你们先回清漪院。” 无论如何，不能得罪顾淮舟。 青鸾和绿枝不明所以。 但表公子一向温和有礼，又是在府中，想来不会有什么事。 两丫鬟应声退下。 颜清深吸一口气，抬眸看向顾淮舟，解释道：“表哥，昨夜……” “昨夜清竹院进贼人了！” 顾淮舟神色严肃地看向她：“清表妹可否借一步说话？” 颜清：“啊？” 顾淮舟左右看了看，似是怕被人听见。 他将颜清拉到阴影里，低声开口：“清表妹，今早我醒来发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还是一个女子……” 颜清蓦地瞪大眼。 杨萱！ 昨晚她匆忙跑出清竹院，竟将杨萱忘了！ 顾淮舟盯着她微张的小嘴，眸色深了深，声音却依旧温润平稳：“为兄实在不知是怎么回事，那女子也不知是何时闯了进来，男女授受不亲，清表妹可否帮为兄……” “不好，快走！” 颜清反手抓住顾淮舟。 拉着他匆匆往清竹院急步而去。 她竟将这么个大麻烦给忘记了！ 昨夜珍夫人担心颜檀所以出府了，今日白天又忙活着让颜檀进武安侯府的事，所以才一直不得空去捉顾淮舟的奸。 但现下回过神来，她势必要着人去清竹院看看情况。 若让珍夫人捉到杨萱，那她昨日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颜清暗恼自己大意。 丝毫没注意自己抓住顾淮舟衣袖的手，不知何时落入了男子掌心，与他紧紧相握。 待赶到清竹院，她才猛然惊觉似乎于礼不合。 颜清急忙抽回自己的手，不自在道：“顾表哥，对不起，方才……” “无碍，表妹方才也是一时情急。” 顾淮舟失望地收回手。 颜清只觉得尴尬极了。 大概是昨夜的事太过疯狂，让她在面对顾淮舟时，总不能冷静自持，竟莽撞地连礼数都忘了！ 她掩饰般眼神四顾，呐呐询问：“表哥，杨……那女子在何处？” 顾淮舟指了指卧房。 颜清脸色刷地一红。 他竟没将杨萱移到别的地方？ 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顾淮舟温声解释：“于礼不合。” 颜清脑海“嗡”的一声。 想到方才两人交握的双手，更是羞愧得无地自容，连耳朵都似被烧着了。 顾淮舟都知道要恪守礼仪，而她却…… 顾淮舟适时提醒：“清表妹，好像有人来了。” 颜清回头，隐约看见珍夫人身边另一个嬷嬷正往这边而来，她的心蓦地提了起来。 “表哥，你先去拦着李嬷嬷。” 再顾不得其它，颜清提起裙摆，猛地冲入了那个令她心跳加速的屋子。 第12章 学猫叫 再次进到顾淮舟安寝的地方，颜清只觉得浑身难受。 尤其看到角落里那张床。 仿似眼睛被烫到一般，匆匆一瞥便不敢再看。 她胡乱往四周瞟了几眼，发现杨萱依旧昏迷在昨日的地方，顾淮舟竟真的没动过她？ 也不知道珍夫人给杨萱下了多少药，昨夜昏迷了一夜，竟还没醒。 “表公子，夫人让老奴来看看你。” 李嬷嬷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颜清猛地将门关上。 “呯！” 颜清脸色一白。 完了，她又失了冷静！ 李嬷嬷肯定听到了。 果然，李嬷嬷大声道：“哟，表公子屋里还有人啊，是谁呀？” 说着脚步声渐渐靠近。 颜清心蓦地提了起来。 “李嬷嬷！” 好在，顾淮舟及时制止了李嬷嬷：“不过是只小野猫罢了。” 李嬷嬷当然不信。 夫人叫她过来做什么，她比谁都清楚，正要推开顾淮舟的手闯进去，顾淮舟突然开口：“方才回来的路上，似乎看到三小姐身边的香兰姑娘在到处找人，三小姐不在府中么？” 李嬷嬷闻言脸色大变。 小祖宗难道又跑出来了？可不能让她这时候跑到这里来！ 可是这穷酸的屋子里分明有动静，她不看一眼，无法跟夫人交代。 “喵——” 就在李嬷嬷犹豫的时候，顾淮舟屋内传来一声猫叫，侧边窗棱突然动了一下。昏暗的夜色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从窗户钻了出来，消失不见。 顾淮舟看了一眼，回头：“想来是被嬷嬷惊着，吓跑了。” 李嬷嬷顿时失望：“原来真是野猫啊。” 不过想来也是，夫人原本是准备昨晚来抓奸的，可惜昨晚大小姐那边发生了意外，忘了西苑这位表公子。 错过了最佳捉奸时机。 如今就算昨夜他这里发生了什么，想必今日也趁府中人忙碌时，将人送了出去。 夫人也是想到这茬，才没有亲自过来。 “既然如此，表公子就好生歇着吧。” 李嬷嬷不再停留，转身匆匆去三小姐颜月的院子了。 屋内颜清顿时松了口气。 她摁下心慌，赶忙上前拽住绑在杨萱身上的绳索，将人拖拉至屋内的后窗边。 原本是打算从正门拖出去的。 可经过李嬷嬷后，颜清担心再遇到其他人，遂打算直接将杨萱从后窗扔出去，再回清漪院叫来青鸾和绿枝，把人抬出府去。 幸好杨萱一直昏迷，不会有什么麻烦。 只不过颜清还是高估了自己的体力。 她站在矮脚凳上，两手抓着杨萱的臂膀，使出全力想将她拽起。 却硬是一点反应没有。 “呼~” 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颜清在心底给自己打气：为了叶家，为了母亲和弟弟，也为了她自己，她必须帮顾淮舟解决这个麻烦。 再苦再累也要将杨萱弄走！ 给自己强烈暗示过后，颜清抬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渍，双手再次搭在杨萱双臂上。 就在她卯足了劲准备用力时，一道人影忽然来到她身旁。 “表妹还会学猫叫？” 调笑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颜清吓了一跳，险些从矮凳上跌落。 “小心。” 男人左手抵住她纤细的后腰，右手伸出覆盖在她的手背上，如同半抱着颜清，在她耳边道：“我帮你。” 清润嗓音低低入耳，莫名勾得人脸红心跳。 颜清瞬间面红耳赤。 “表、表哥？” “嗯。” 一股大力从手背传来，她半天都撼动不了的杨萱，突然被拎起，然后‘咚’的一声，从后窗扔了出去。 颜清整个人呆住。 而顾淮舟的手还贴在她的手背上，与她肌肤相触。 男人手指修长，骨节有力，覆盖在她的手上，竟是分外契合。 看着很是养眼…… 等等！ 她在想什么！ 颜清被自己脑海中的想法吓到了，她猛地甩开顾淮舟大手，如同被蝎子蛰住般往后急退。 却忘了自己还站在矮凳上。 “哐当！” 矮凳被踩倒，颜清身子不受控制地往窗外倒去。 “啊——” 惊呼声才出口，腰间就多出一只大手。 原来是千钧一发之际，顾淮舟伸手揽住了她。 月色下，男人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抓住她手臂，而她就这么半边身子在窗外，半边身子在窗内。 两人隔得极近。 近到颜清清楚地感受到男人身体里那股蓬勃凶狠的力量，如同昨晚禁锢她时一样。 颜清浑身发软。 整个身子微微抖了起来。 顾淮舟声音喑哑：“表妹，你怎么了？” 他站在屋内，脸庞隐在阴影中看不清神色，但眸色中那抹猩红却让颜清几乎要低吟出声。 难道顾淮舟又中药了？ 他这个模样怎地与昨夜一般？ 颜清心惊胆颤，脑海中慌乱地闪过昨晚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更是让她无地自容。她结结巴巴道：“你、你……先拉我起来。” 这个姿势委实不太安全。 顾淮舟轻笑一声，将她拉起：“表妹，你没事吧？怎么脸这么红？可是病了？” 男人说着便要探她额头。 颜清却如同惊弓之鸟般后退：“别碰我！” 顾淮舟疑惑地看向她。 颜清定了定神，这才缓声道：“顾表哥，我没事。” 方才……真是太惊险了！ 她悄悄抬眸看向顾淮舟。 却见男人眸色清正温和，正满是担忧地看着她，完全没有任何旖旎不明之色。 好似方才那一刹只是她的错觉。 难道真的看错了？ 颜清感觉脑子有些混乱。 但不管如何，她是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太惊险了。 抿了抿唇，颜清忽然后退一步，弯腰福身：“表哥，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至于外面……那位，我会让青鸾和绿枝过来将她带走，表哥不用担心。” 顾淮舟看着她：“那就多谢表妹了。” 颜清垂首：“颜清告退。” 说完，转身匆匆离开。 看着女子落荒而逃的背影，顾淮舟笑了笑，一直挂在脸上的那抹温润清和的神情，忽然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深沉—— 而又势在必得的癫狂执念。 突然，一道黑影出现在屋内，恭敬道：“主子，那杨家女儿要不要……” 黑影做出一个杀人灭口的动作。 顾淮舟冷睨向他：“没听到清清说她要帮我么？” 黑影不解，昨晚之前主子就知道珍夫人要害他，对他下达的命令是来一个杀一个。 为何又不杀了？ “退下吧。” 顾淮舟不容置喙地下达命令。 待屋内只剩下他一人，月亮也躲进云层里，他才低喃般开口：“清清，原来你也回来了，真好……” 第13章 震刁奴 颜清匆忙跑回清漪院。 短短一段距离，她感觉用了毕生的力气，从没这么慌乱过。 好似有恶鬼在身后追赶。 待回到自己住处，便立刻抚着胸口喘息。 “小姐，您怎么了？” 青鸾从屋内出来，见颜清小脸通红，满头大汗还不住喘气，惊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颜清摇头，一边喘一边快速说道：“快，和绿枝一起去清竹院的后面，那里有一个昏迷的女子……不要让任何人看见，趁夜将那女子扔到相府后门……快去！” 即便心慌意乱，颜清也没忘记要赶紧将杨萱这个麻烦处理掉。 青鸾沉着地点头：“是。” 她没问为何这么晚了表公子的清竹院会有女子，也没问小姐为何要管这事，而是唤来其它丫鬟将颜清扶进屋子，便匆匆去找绿枝了。 颜清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一会儿担心青鸾和绿枝被人发现，一会儿又懊恼忘记请求顾淮舟替母亲请御医了。 他既是当今圣上的血脉，前世又夺得那至尊之位，圣上定然派了人在他身边保护，一定有办法请到宫中御医。 方才她只顾着杨萱的事。 竟把御医给忘了！ 颜清心中焦灼不安。 直到下半夜青鸾和绿枝回院，告诉她一切都办妥了，颜清悬着的心才算落定。 如此，杨萱是无法嫁给顾淮舟了。 顾淮舟不用被赶出颜府，她才有机会与他拉近关系，只要她在这段时间帮他、保他、护他，待顾淮舟登基，就算不感念她的恩情报答她，想来也会看在这些日子的情份上，对叶家和母亲照拂一二。 想到这里，颜清满意地睡去。 …… 翌日。 天才蒙蒙亮，颜清便从床上坐起。 “小姐，今日怎不多睡一下？” 绿枝端了铜盆进来，看到颜清的脸，蓦地惊呼：“小姐，您这是……” 颜清拿过铜镜看了一眼。 铜镜中女子脸色疲惫，两眼乌青，整个没睡好的状态。 她放下铜镜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昨夜睡着后又梦见顾淮舟了。 只是这回不是春梦。 但却比春梦更可怕。 她梦见顾淮舟站在一间金碧辉煌的密室里，密室的墙上挂满了她的画像。 顾淮舟对着那些画像喃喃自语。 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最后竟抱着画像躺在一口棺材里！ 颜清瞬间惊醒。 吓得一晚上没睡好。 只要一闭眼，脑海中就全是顾淮舟疯癫的样子和那些画像。 委实令人惊悚！ “去拿两块冰来吧。” 颜清洗了脸用冰块敷脸。 待眼下乌青好些了，又敷了一层薄薄的粉，这才掩去了疲色。 用过早膳后，她便去了惜若院。 叶氏本就身体康健，吃过药后好得很快，见颜清去探望她，又拉着她将珍夫人和颜檀轮流骂了个遍。 颜清哭笑不得。 但见母亲精神这般好，心中忧虑倒是去了大半。 想来他们给母亲用的是慢药，不然也不至于两年后才发作…… 想到这里，颜清眸色沉了下去。 两年后，外祖父一家就要被抄斩了，她得尽早做安排。 顾淮舟虽然是一个筹码。 但却不能完全将身家性命都押在他身上。 靠人终不如靠己，没什么比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更安全。 然而虽有了想法，但具体怎么做，能做什么，颜清也还没想好。 前世直到死，她都一直困于武安侯府，对于雍京以及朝堂局势并不了解。 所以看望母亲后，颜清打算出去转转。 结果，她刚回清漪院换了衣服，李嬷嬷突然闯了进来：“二小姐，夫人让你去一趟！” 态度比之曹嬷嬷还嚣张。 颜清慢悠悠坐下，喝了一口茶，才道：“珍夫人请我，怎不见她人？” 李嬷嬷冷冷一笑：“二小姐好大的架子，竟妄想夫人亲自来请你？” 颜清淡淡笑道：“我乃府中嫡女，她不过是父亲房中的一房侍妾，想见我，不应该亲自来吗？” “二小姐，你莫不是糊涂了？夫人是老爷的平妻，是妻！可不是什么下贱侍妾，来请你？你担得起吗？” 李嬷嬷上下打量一眼颜清，鄙夷嘟囔：“还府中嫡女，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 “掌嘴。” “啪！” 绿枝猛地上前呼了李嬷嬷一个大耳刮子，气呼呼道：“不过一个贱奴，竟敢对小姐放肆！” 李嬷嬷震惊捂脸：“你！” “你什么你？再敢对小姐不敬，我抽死你这老虔婆！”绿枝叉腰怒骂。 她早就看珍夫人身边的几个嬷嬷不顺眼了。明明是府中的下人，却总是对她们小姐颐指气使，一点也不把小姐这个嫡女放在眼中。 偏生小姐以前总是忍着。 如今小姐让她掌嘴，她恨不得再上去扇几巴掌才好！ 颜清看着李嬷嬷，冷脸如霜：“诸侯无二嫡，我母亲叶惜若才是父亲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妻！她王珍珍算哪门子的妻？” “平妻不过是商户间的说法，我父乃当朝尚书，应守大雍律！而根据《户婚律》规定，若有妻停娶者，男徒一年，女家减一等，李嬷嬷，你是想害父亲去刑部大牢吗？” 最后一句话说完，颜清将茶杯重重撴在桌上。 “二小姐饶命！” 李嬷嬷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她听不懂什么《户婚律》，但是听懂了如果承认夫人是老爷的妻，老爷就要被抓去大牢。 谁能想到往日里总是一个闷屁都打不出来的二小姐，突然搬出什么大雍律了？ 从前也没见她这么能说会道啊！ 李嬷嬷吓得脸色苍白，抬手就打起了自己嘴巴：“都是老奴的错，是老奴嘴笨，二小姐宽宏大量，就饶老奴这一次吧，老奴再也不敢了……” 害老爷进大牢，这可是要杖毙的啊。 她不想步曹嬷嬷后尘。 李嬷嬷哭得真情实感。 颜清站起身道：“绿枝，以后再有人在府中妄议平妻之说，杖毙！” 李嬷嬷身子一颤。 绿枝立刻瞪她：“听到了吗？还不快滚！” 李嬷嬷连滚带爬地滚了。 绿枝顿时哈哈大笑：“小姐，李嬷嬷好像一只狗，奴婢从来没有这么解气过！” “狗仗人势罢了。” 以前她不爱争端，总想着忍一时风平浪静。 可最后却发现你不争不抢，失去的只会越来越多…… 颜清神色淡淡：“走吧。” 主仆二人刚出清漪院，去套马车的青鸾突然匆匆回来，附在颜清耳边说了几句。 颜清神色蓦地冷了下来。 陆峤南，竟还敢来找她？! ———— “诸侯无二嫡”引自《春秋》 “若有妻停娶者，男徒一年，女家减一等。”引自《唐律疏议·户婚律》和《宋刑统·户婚律》 第14章 铩威风 此时，颜府的大门前围满了人。 陆峤南背着一条长满倒刺的荆条，跪在颜府门前，引得一众路人注目不已。 “这不是陆世子吗？出什么事了？” “你还不知道吧，陆世子前日与颜府嫡女成亲，结果和庶女洞了房，嫡女扔下和离书，半夜回了府。” “什么？陆世子不是只爱颜府嫡女吗？怎么会和庶女……”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颜府那庶女我见过，长得跟妖精似的，没几个男人能把持得住……” “昨夜那庶女不是被抬进侯府了吗，还专门绕城炫耀了三圈，这事大家都知道。” “就是，做妾还这般自豪的，她可是第一人！” 围观百姓看着陆峤南议论纷纷，有些还将颜檀昨日绕城三圈进侯府做妾的事说了出来。 珍夫人站在颜府大门前，气得脸色青白。 什么自豪？什么炫耀？谁做妾还炫耀？要不是颜清那小贱人，她的檀儿用得着这般委屈？ 还有陆峤南，他什么意思？ 檀儿昨晚才抬进侯府，他今个儿就来向颜清负荆请罪，他将檀儿置于何地？ 珍夫人瞪着雪琴：“那小贱人还没到？” 雪琴回道：“禀夫人，李嬷嬷已经去请了。” 珍夫人深吸一口气。 她堆起笑脸走到陆峤南面前：“世子，有什么事还是进府说吧，跪在这里像什么话？” 陆峤南垂着头，嗓音沙哑：“我对不起清清，清清不原谅我，我是不会起来的。” 珍夫人脸色难看：“那你就对得起檀儿？” 陆峤南脸色微白。 他嘴唇动了动，最终沉默不语。 珍夫人气极，却又无可奈何，陆峤南是侯府世子，又是新晋禁军都统，她一个妇道人家，怎敢得罪？ 他要跪在这里，珍夫人一点办法没有。 虽然她不希望颜清那个小贱人再同陆峤南纠葛，但他这般在颜府门前作态，只会让檀儿和府上颜面更加难堪。 所以珍夫人才让李嬷嬷去叫颜清，只希望那小贱人赶紧来将人迎进去，省得在外面被人看笑话。 “那是颜府主母吗？怎么看着不太像？” “当然不像了，颜府主母是叶老将军的长女，怎么可能是这个乡下来的村妇？” “村妇？看着挺有主母范呀……” “一看你就不知道当年的事，你别看这女人长得慈眉善目，她可是个狠角色，当年带着那庶女可是将颜大人告到了府尹那里，逼得叶氏不得不亲自将她接回府中以平妻之礼相待……” “什么平妻，不过是商户们上不得台面的说法，说白了，也就一个妾！” 百姓们的声音针一般戳到珍夫人耳中。 她本是颜君元原配，替他生儿育女，赡养父母，好不容易带着一家人来到京城，却得知他早已娶了将军嫡女。 她带着女儿告到京兆尹，才为自己谋得一个平妻份位。 怎么就是妾了？ 她是妻！ 不是妾！ “你们胡说什么？” 珍夫人铁青着脸看向周围百姓：“我是颜夫人！和我家老爷堂堂正正拜过天地的！” “什么颜夫人，叶惜若才是颜夫人……” “就是，明明一个妾，非要学商户人家搞什么平妻，真是可笑……” “听说颜大人这些年宠妾灭妻，现在颜府对外的都是这位妾，颜夫人被关在府中多年……” “她做妾抢颜夫人夫君，她女儿也做妾抢颜夫人女儿的夫君，啧，还真是一对好母女……” 不知道为什么，今儿的百姓对珍夫人格外挑剔，并且似乎对颜府的事十分清楚，对着珍夫人指指点点。 珍夫人脸都气红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陆峤南跑来颜府门前负荆请罪，大家不去议论他和颜清那个小贱人，反而要指着她骂！ 听到众人不停地拿她和叶惜若那个老贱人对比，珍夫人脸孔肉眼可见地变得扭曲，伸手颤抖地指着那群人：“来人！将这群刁民给本夫人赶走！” 颜府护卫立即鱼贯而出。 眼看要将颜府门前看热闹的百姓们打走，颜清终于姗姗来迟。 “住手。” 颜清制止了护卫，抬眸看向珍夫人：“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珍夫人眸色通红：“这群人在颜府门前胡说八道，本夫人让人赶走他们有什么问题？” “胡说八道？” 颜清慢条斯理地开口：“夫人是指说你是妾一事吗？” 珍夫人瞬间目眦欲裂！ 颜清莞尔一笑：“难道大家说错了？” “你——” 珍夫人气得倒仰，险些一口气憋死过去。 颜清这个小贱人，怎么敢？她怎么敢当着这么多人对她这般说话！ “夫人，冷静！” 雪琴上前抚着珍夫人的背，小声道：“二小姐刚被大小姐抢了婚事，正心生不满，故意气您呢。” 珍夫人回过神来，冷笑一声：“二小姐，我是老夫人和老爷亲自承认的妻，怎么可能是妾！” 无知！ 颜清撇了撇嘴。 前世珍夫人以平妻自居，在府中作威作福。 母亲不愿坏了颜君元的仕途，这才一直避居不出，眼不见为净。 却不想王珍珍竟真当自己是颜府夫人了。 “李嬷嬷，你没告诉夫人么？” 颜清忽然侧眸，瞥向门后面鬼鬼祟祟的李嬷嬷。 李嬷嬷顿时吓得腿软，踉跄扑到珍夫人身边：“夫、夫人……” 珍夫人皱眉：“她让你告诉本夫人什么？” 李嬷嬷颤颤巍巍道：“二、二小姐说您如果要做老爷的妻，就、就要被抓去大牢……” “胡言乱语！” 珍夫人一脚将李嬷嬷踢开：“你个老东西，休要信口雌黄！” 第15章 逼自贱 青鸾站在颜清身后道：“夫人，李嬷嬷并没有胡说，根据大雍律法，有妻停娶者，男徒一年，女家减一等，若欺妄而娶者，徒一年半……夫人还是想好了再说。” “对对对！” 李嬷嬷涕泗横流：“二小姐说的就是这个……” 珍夫人嗤笑一声。 刚要开口，却见颜清面色从容镇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她心中咯噔了一声，脸色惊疑不定。 这时，人群中有个书生点头道：“没错，《大雍·户婚律》的确有这么一条……” “这么说颜尚书犯了律法？” “青天老爷们都知法犯法，我们小老百姓还怎么活？” “大家伙儿，我们去状告颜君元停妻再娶！” “没错，做官的犯法，这日子没法过了！” “走走走！这女人不是要赶我们走吗？我们去府尹那里！去大理寺！” 百姓们突然全部起哄，纷纷扬言要去状告颜君元。 这可把珍夫人吓坏了！ 她不过是一个乡下秀才的女儿，虽然识得几个字，但却并不熟悉大雍律法。 原以为是颜清故意吓唬她，没成想竟是真的？ 眼瞅着那几人当真要离开，往大理寺的方向而去，珍夫人立即惊呼：“不行！” 那几人皱着眉头地回头。 珍夫人色厉内荏道：“你们可知道我家老爷是谁？就要去状告我家老爷？”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对，休要胡搅蛮缠！” “走走，写状子去！” 没想到那三人丝毫不给珍夫人面子，也不怕得罪颜君元这个户部尚书。 颜清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没想到绿枝竟能找到这么三个能人，简直是句句戳在珍夫人肺管子上，又不得发作。 见几人又要往大理寺而去，珍夫人心中一慌，不管不顾地跑下石阶拦住三人：“我家老爷并没有触犯律法，你们不能告他。” “停妻再娶就是犯法！” “放肆！” 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众人回头，却见颜清破开百姓们而来，携着一身风华站在那三人面前，她冷冷道：“我父亲乃当朝尚书，岂会知法犯法？更不可能做出停妻再娶之事！” “对对对。” 珍夫人早已慌乱。 此时颜清出来维护颜君元，她下意识就附和道：“我家老爷没有停妻再娶！” “没有停妻再娶？” 三人中一人突然回头看向珍夫人：“那夫人是什么？” 珍夫人：“我……” 那人道：“你方才说颜大人与你拜过天地，你是颜大人的妻，可据我们所知，颜大人的嫡妻可是将军府的叶大小姐叶惜若！” “没错，若你所言属实，那颜君元实在可恶！” “夫人不必担心，我们这就去替你讨回公道！” 三人大义凛然，一副要为珍夫人作主的模样。 珍夫人却急得心头冒火。 谁要这几个莽夫讨公道了，若是真让他们去了大理寺，老爷恐官位不保！ “清儿，你快想想办法啊……” 危急时刻，珍夫人不得不求救地看向颜清。 毕竟她是叶惜若的女儿，是叶老将军外孙女，只要她开口，谁敢去状告老爷？ 颜清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秀眉轻蹙，状似忧虑地叹道：“若不是夫人图一时嘴快，在外人面前说是父亲的妻，也不会有今日之事啊，只怕父亲不仅要丢官，恐性命……” 珍夫人脸色一白：“那、那你赶紧去将军府请……” 颜清摇头：“来不及了……” “那怎么办？” “解铃还须系铃人，唯今之计只有夫人同大家说清楚了……” 珍夫人呆了一下。 她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颜清虽然是颜府嫡女，但因为叶惜若避居后院不管事，老爷也不疼爱她，所以颜清从小就养成了懦弱嘴笨的性格，虽然有些小聪明，但从来不敢在她面前卖弄，但是刚刚…… 珍夫人愣愣道：“清儿，你让我说什么？” 颜清黑眸盯着她，莞尔轻笑：“当然是说夫人你方才撒谎了，你不是父亲的妻，只是父亲的妾！” “嗡~” 珍夫人脑袋像被巨捶砸中。 整张脸都开始哆嗦起来。 颜清说什么？ 让她在众人面前承认自己是老爷的妾？！ 她可是老爷的原配！ 颜清看着珍夫人抖动的脸，轻轻叹道：“如果不这样说，只怕父亲……” 此刻，珍夫人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是着了颜清的道。 她瞪着颜清，用只有两人才听到的声音咬牙切齿道：“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 “呀，他们要走了……” 颜清却仿似没听到她的话。 珍夫人深吸一口气，突然扬起笑脸上前道：“诸位误会了，我家老爷没有停妻再娶，老爷的嫡妻自始至终都是叶姐姐，还请诸位不要毁了老爷的声誉……” “那你是……” “我是老爷的妾！” 这几个字说出口的时候，珍夫人盯着颜清的眼神恨不得能飞出刀。 她苦心经营了十几年，好不容易拿到了颜府的中馈之权，获得了老爷独一无二的宠爱，无论府内还是府外，所有人都渐渐忘了叶惜若那个老贱人，只记得她这个颜夫人。 可今日全毁在颜清手里！ 好个颜清！好个叶惜若！ 看来这些年那对母女俩都是装的！ 承认自己是妾后，珍夫人再也待不下去一刻，冷着脸甩袖回了颜府。 竟是连陆峤南也不管。 围观百姓们面面相觑。 而方才针对珍夫人的那三人，也消失在人群中。 颜清转身道：“走吧。” 青鸾立即招呼车夫将马车拉过来，扶着颜清上马车。 就在颜清踏上脚凳时，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急急传来：“清清。” 陆峤南双眸通红地看着颜清的背影，嗓音沙哑的不成样：“清清，我错了！” 颜清只顿了一下就上了车。 “走吧。” 她放下车帘，全程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陆峤南。 陆峤南大受打击。 直到马车从身边经过，他还没从那种恍惚中回过神来。 清清……为何这般冷酷？ 第16章 先立足 “小姐刚才好威风！” 马车上，绿枝兴奋不已。 珍夫人一直以颜夫人自居，处处都想压主母和小姐一头，如今被逼得在众人面前承认自己只是个妾，当真是大快人心。 颜清抿唇笑道：“还是你这丫头厉害，从哪找来这么几位能说会道的？” 要不是方才那几人在百姓中引导舆论，珍夫人不会这么快自乱阵脚。 绿枝眨巴眼睛：“不是奴婢找的。” 颜清：“嗯？” 她方才在府中听到青鸾说起大门前发生的事时，就猜到李嬷嬷定是为陆峤南的事来的，珍夫人想让她出去丢人现眼。 那她就将计就计。 当时就让绿枝去找人扮作百姓隐藏在人群中，正好将珍夫人和颜檀所做的事宣扬出去，原本只是想让珍夫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没想竟还能逼得她当众承认自己是妾。 也算是为母亲出了一口恶气。 而这最大的功劳，莫过于那几个在人群中挑事的人，竟然不是绿枝找的？ 绿枝捂嘴笑道：“是表公子找的。” “表……表哥？” 颜清诧异，竟是顾淮舟？ 那几个人是顾淮舟找的？ 绿枝点头：“珍夫人平日里那般苛待表公子，想必表公子早就对她不满了。” 颜清拧着眉没说话。 顾淮舟不会为这种事出头。 上辈子他直到登基都没对陷害过他的珍夫人下手，这辈子又怎会轻易出手？他压根就没将珍夫人放在眼里。 所以他是为了帮她？ 难道是因为杨萱？ 这么看来顾淮舟还算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想到这里，颜清心中松了口气，最是无情帝王家，重生归来她从未将顾淮舟当作普通人看待过，甚至有时候看到他，都莫名害怕。 面对他时总是小心翼翼。 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得这位未来帝王生气。 如今得知他尚有几分良善，颜清心中莫名松了口气。 她看向绿枝：“表哥还说了什么？” 绿枝摇了摇头。 颜清没再多问。 想着以后有机会，再谢他。 青鸾问道：“小姐，我们去哪？” 颜清思索道：“长安街吧。” 雍京分为内城和外城，内城住着达官显贵，外城则是普通百姓。 而长安街就是内城最繁华的街道。 颜清受母亲影响，从前并不爱出门，前世嫁到武安侯府后，也一直蜗居东苑，因此对京都各处了解不深。 只能凭记忆和传言行事。 她目前心中已有了想法，但还要再考察考察才能下决定。 …… 马车行到长安街。 颜清并未继续坐车，而是带着绿枝和青鸾步行在街上。 她原以为街道上人流如织，结果走了几条巷，只零星几个人。 颜清蹙眉：“这是长安街？” 与她想象的似乎不太一样。 青鸾解释道：“小姐出来的少，所以对京都不了解，长安街住的都是有权有势的人，为避免有人冲撞贵人，所以官府不允许在内城街道上摆摊，若有人想在这边做生意，只能临街开铺招揽客人。” 颜清看向街道两旁。 书肆、棋社、茶室……的确如青鸾所说，都是商铺，并且每个商铺的门面都修葺得十分文雅精致，看起来很是高档奢华。 想来是为了迎合贵人们的喜好。 她看了半晌，失望道：“难道没有别的铺子了吗？比如胭脂首饰和成衣铺之类的？” 颜清想得很明白，若想改变前世结局，她首先得要有足够的力量去抗衡。 可大雍朝女子没有力量。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是大雍女子一生的写照，自出生起在这世间就如同藤蔓般，依附旁人而生。 如今颜清和离归家，连立足之本都没有，又如何有力量？ 所以她得先立足。 士农工商，世人都认为功名才是立足之本，所以男子都以入仕为荣，可颜清却觉得排行最末的商，才是人之根本。 有钱能使鬼推磨。 钱是欲望，能操控人心，自然便能操控别的。 若是她前世有能令一国都为之忌惮的泼天财富，那些人哪敢那般对待叶家和母亲？ 所以颜清打算从商。 从这一刻起，开始积累财富。 而商行中，最赚钱的莫过于吃喝嫖赌，可是颜清在长安街逛了半天，竟是半个相关的铺子都没看到。 青鸾道：“小姐有所不知，这条巷子里大多都是供贵人们消遣的地方，小姐若要看首饰，得去旁边的三宝巷，正好夫人有间铺子也在三宝巷，小姐可以顺道去看看。” 颜清面露讶异：“母亲还有铺子？” 青鸾：“……” 小姐当真是和夫人一样，柴米油盐是一概不关心。 她解释道：“夫人当年的嫁妆丰厚，老将军和少将军几乎掏空了将军府，给夫人凑了一百台嫁妆，良田铺子更是十数间，如今府中吃穿用度全是夫人在支撑。” “对呀，珍夫人吃着夫人的用着夫人的，还对小姐这般算计，当真是黑了心肝！” 绿枝也愤愤说道。 颜清：“……” 敢情她娘俩都是冤大头。 “那便去三宝巷的铺子看看。” 既然要从商，又知道自家娘亲有些家底，自然是要看看的。 青鸾当下便将带着颜清往三宝巷而去。 少顷，颜清站在一家十分奢华的铺子前，一脸懵然：“书坊？” 青鸾：“……是。” 颜清：“……” 母亲在卖胭脂首饰的街道上开了一家书坊？ 她茫然问道：“这铺子能赚钱吗？” 青鸾清咳一声：“不赚钱，所以夫人把这间铺子当作陪嫁送给小姐了。” 颜清：“…………” 果然是亲娘。 绿枝却疑惑道：“夫人说这里都是女子专用店铺，如果在这里另辟蹊径开一家男子用的书坊，一定能吸引别人视线，可是为什么不赚钱呢？” 颜清嘴角抽了抽：“你都说了这里都是女子专用店铺了，会有男子过来吗？” 绿枝恍然：“原来如此，小姐真聪明！” 颜清无奈摇头。 难怪外公和舅舅们要掏空将军府给母亲准备那么多嫁妆了，想来是知道母亲擅于败家。 “走吧，进去看看。” 颜清抬脚，准备看看铺子的经营情况。 结果刚上前，忽然两道人影被轰了出来。 第17章 抢嫁妆 “走走走，什么下贱玩意儿？没钱来买什么书？” 一个嬷嬷站在书坊门前，尖酸刻薄地骂道：“买不起就别学人装阔，还留几首诗抵书钱？你以为你是什么文人雅士吗？谁要你的破诗！” “我家公子的诗就连敬王都夸过，如何抵不得你这书钱？” 其中那个灰衣小厮指着嬷嬷怒道：“再说你凭什么赶我们公子？夫人说过公子若想看书，尽管来书坊取便是！” “呸！” 那嬷嬷道：“还敬王夸过？就你们那穷酸样恐怕连敬王府的大门都没见过，就搁这吹牛皮，我告诉你，现在这家书坊是我们家小姐的，想买书就拿银子来，没银子就滚蛋！” 小厮还要争辩，他身旁的公子突然开口道：“我可以不买书，但你们不能毁了书坊。” 声清气润，风华绝俗。 不是顾淮舟是谁？ 颜清正愣神。 那嬷嬷已经一声令下：“来人，将这两个不知好歹的东西给我打走！” 书坊里顿时冲出来一群家丁。 “住手！” 眼看棍棒要落到顾淮舟身上，颜清猛地清醒，她上前厉声道：“秦嬷嬷，你这是在做什么？” 眼前这嬷嬷颜清认得。 是陆峤南的妹妹陆文欢的乳娘。 看到颜清，秦嬷嬷心虚了一瞬，随即梗着脖子道：“不过是赶两只小猫小狗罢了，世子夫人不会也要管吧？” “什么世子夫人？她已经跟我哥和离了，不过是一个没人要的女人罢了！”陆文欢从书坊内出来，居高临下地睨着颜清：“你来这里做什么？” 颜清眸光越过陆文欢，看向书坊内。 只见坊内书简扔得到处都是，书架桌椅全被人推倒在地上，一片狼藉。 她冷冷收回视线：“这话应该我问你吧，陆大小姐在我的铺子里做什么？” “现在是我的了。” 陆文欢理直气壮道：“颜清，要怪就怪你自己要和我哥和离，如今这铺子檀姐姐已经送给我了，识相的就把契书交出来，本小姐要把这里改成胭脂铺子，所以，这里不欢迎你！” 颜清气笑了。 她知道陆文欢是个没脑子的，没想到竟然蠢成这样。 以前陆文欢就经常被颜檀当枪使，颜檀指哪，她就打哪，简直就是颜檀身边的一只狗，比陆峤南还要忠诚！ 颜檀也真是好心机，才被抬到武安侯府不过一天，就想借陆文欢的手霸占她的嫁妆？ 简直做梦！ “青鸾，报官！” 颜清没跟陆文欢废话。 对付这种不讲理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官府处理。 “不许去！” 一听报官陆文欢忽然慌了。 这和她想象的不一样，也和颜檀说的不一样。 以前颜清和哥哥在一起时，无论她看中了颜清的什么东西，颜清都会让给自己。 颜檀也说颜清爱惨了哥哥，即便和离也不过是想逼哥哥低头认错罢了，只要她开口要这间铺子，颜清一定会答应。 怎么会要报官？ 颜清根本不搭理她，而是看向青鸾：“顺便把武安侯也请过来，我倒要问问侯爷为何纵女抢劫！” “你——” 陆文欢气得脸色通红。 她不过是想要颜清一间铺子而已，怎么就成抢劫了？ 此时书坊门口已经吸引了不少路人，听到颜清的话，纷纷指着陆文欢窃窃私语。 陆文欢哪里受过这等议论？ 当下气得对护卫命令道：“给本小姐拦住那贱婢！” 护卫们一拥而上。 颜清却快一步挡在青鸾面前。 她脸色极冷：“我看谁敢！” 武安侯府的护卫都是认识颜清的，知道她是世子喜欢的人，见她拦在面前，一时都不敢上前。 青鸾快步没入人群。 陆文欢跺了跺脚，情急之下抢过护卫手中的棍子，威胁道：“颜清你最好给本小姐让开，否则……啊！” 陆文欢突然整个人朝颜清扑来。 她本就站在台阶上，手持木棍，这一下栽过来，颜清势必要受伤。 “小姐！” 绿枝吓得尖叫。 刚要冲上去保护小姐，一道身影却比她更快。 “小心。” 低沉的嗓音风般掠过耳畔。 颜清心口一跳，人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落入某个略带熟悉的怀抱中。 然后她就看见陆文欢手中的棍子，重重砸在顾淮舟的背上。 男人闷哼出声。 嘴角竟然溢出一丝鲜血…… 颜清吓了一大跳：“顾淮舟！” 顾淮舟大手揽着她纤腰，虚弱地靠在她肩头：“我…没事……” 说着没事，可嘴角的鲜血却不停滴落。 脸色更是白得如同死人。 陆文欢也吓了一大跳。 她顶多就是打了他一闷棍，怎么就吐血了？好像随时要断气一样…… 她、她要闹出人命了？ “不是我……” 陆文欢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木棍，又看了看顾淮舟嘴角的血，忽然吓得一把扔了木棍：“不是我，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做，是他！” 她突然指着顾淮舟的小厮：“是他！是他刚刚撞了我，对！是他害了自家主子，和本小姐无关！” 说完，竟是落荒而逃了！ 秦嬷嬷和侯府护卫也跟着跑了。 “公……公子……” 小厮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有口难辨。 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今日公子带他出来说要买书，可一直在外面逗留了很久才进书坊，而且方才陆大小姐吓唬二小姐时，他好像被公子推了一下才、才会…… 第18章 表哥演我 “还愣着干什么？” 颜清抬头看向呆滞的小厮，冷斥：“还不快扶你家公子进去！” “绿枝，去请大夫！” 她冷着脸一一下达命令，惊怔中的几人瞬间反应过来，小厮立刻上前同颜清一起将顾淮舟搀扶进书坊，绿枝也以最快的脚程跑向附近医馆。 待进了书坊，颜清急切道：“表哥，你怎么样？” 顾淮舟摇头：“表妹，我没事……” “表哥你别骗我了，你都吐血了。” 颜清内疚不已，双眸通红地看向顾淮舟。 他是大雍未来的帝王，若是因她死在这里，以后连给叶家平反的人都没有…… 颜清越想越气，眼泪啪嗒掉了下来。 “表哥你千万不能有事。” 她拿出帕子想替顾淮舟擦掉嘴角的血渍，男人却突然抓住她的手，坐起身：“好。” 颜清：“？” 泪珠还挂在长睫上，颜清整个人却傻了。 顾淮舟已经松开她的手。 她呆呆地看着他拿过自己的浅藕色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掉嘴角血迹。 斯文俊秀、从容有礼。 可颜清却莫名觉得心中滚烫。 那是她的贴身物件…… “表妹，你看。” 就在颜清尴尬地移开视线时，顾淮舟将帕子递到她面前。 颜清匆忙看了一眼，并没看出什么。 她疑惑地看向顾淮舟。 顾淮舟鼓励道：“再仔细看看。” 颜清再次看向帕子，忽然，她轻呼一声，盯着那丝血渍惊道：“这不是血！” 帕子上的血渍比鲜血颜色深一些。 顾淮舟忽然自怀中拿出一只陶罐递到颜清面前，神色狡黠：“是梅子汁。” 颜清蓦地张大了嘴巴。 不知是震惊于他用梅子汁假冒吐血，还是震惊于那张温柔清雅的脸上，竟会露出孩童般调皮的神色。 顾淮舟道：“陆大小姐人多势众，表妹以后要当心些。” 颜清顿时羞愧。 若不是顾淮舟，陆文欢那一棍子就要抽到她身上，他是替她受的伤。 “表哥，我知道了。” 若她今日出门带上护卫，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这时，官府的人和大夫都到了。 颜清让小厮扶着顾淮舟去后面看背上的伤，她则留下同官府的人备案。 “颜二小姐，这……” 府尹大人看着这一地狼藉，很是头疼。 武安侯府的大小姐砸了颜府的铺子，两家最近都在风口浪尖上，他是谁也不想得罪。 颜清板着脸道：“天子脚下，本小姐的店铺被人砸了，府尹大人不会不管吧？” “管管管！” 府尹一个头两个大。 连天子都搬出来了，他敢不管吗？那武安侯府的陆文欢不是好惹的，这颜清更不好惹！ 作孽！ 府尹大人当即叫人唤来掌柜问话。 结果找了半天才在柜台底下找到了书坊掌柜和伙计，一行人全被堵着嘴巴绑在一起，脸上身上都是伤。 府尹大人：“……” 官府按例询问调查，颜清就站在一边看着。待询问完毕，官府的人离去，掌柜诚惶诚恐道：“二小姐，这书坊……” “暂时先关了吧。” 颜清让青鸾拿些银两分给几人，徐徐说道：“书坊开在这里是亏本生意，不如趁这个机会换个营生，这几天你们就先在家养伤，待铺子重新开张再回来。” 掌柜受宠若惊：“多谢二小姐！” 他们都是叶家的老人，替夫人经营铺子，但夫人平日并不擅经营，所以铺子大多都是亏损状态。 今日铺子更是在他手中被人砸了，他们都已经做好了被问罪的准备，可二小姐不仅没有责怪他们，还给银子他们回家，这让掌柜和伙计都十分感激。 颜清又让大夫给伙计们治了伤。 待一切处理好后，已经是酉时末戌时初了，天色昏暗，今夜无月。 “小姐，该回府了。” 青鸾将马车牵至书坊门口。 颜清刚踏上马车，忽然顿了顿，回头问道：“表哥呢？” 方才得知顾淮舟并没吐血后，她悬着的心就放了下来，顾淮舟在后面看伤之际，颜清并没有去看过他。 绿枝道：“表公子已经走了。” 颜清拧眉：“如何走的？” “就…走的啊？” 绿枝不明所以，还能怎么走？ 表公子不是府中的正经公子，又被珍夫人苛待，平日里是没有马车的，出行都是用双腿走的。 颜清上车道：“追上去。” 天色已晚，顾淮舟又受了伤，若是再遇上什么麻烦就不好了。 片刻后，马车追上了主仆二人。 昏暗的街道上，小厮搀扶着顾淮舟，一瘸一拐地往颜府方向而去。 颜清从车窗看去，男人脊背挺阔，风清朗月，可每走一步都要停一下，似乎是牵动了背上的伤口，行走十分艰难。 她顿觉自己十分过分。 顾淮舟今日帮了她两次，还为她受伤，她竟还让他走着回家…… “表哥。” 马车停在顾淮舟身前，颜清道：“一起吧。” 顾淮舟强撑着笑颜：“无碍，再走几步就到了…咳…咳咳！” 夜色下，他脸色苍白如纸。 顾淮舟的小厮却簌簌发抖。 大夫说公子背上的伤并无大碍，连药都不用吃。可方才听到马车的响声，公子突然变得很虚弱，还让他搀扶着行走…… 颜清并没发现小厮不对劲。 见顾淮舟推辞，她不容置喙地命令：“扶表公子上车。” “是。” 青鸾和绿枝立刻下车将顾淮舟扶上马车。 男人身形高大，原本宽敞的马车瞬间变得逼仄。顾淮舟局促不已地看向颜清，脸色通红：“表妹，这于礼不合……” “表哥无需多虑。” 颜清见他伤得这般重还要讲究礼仪，暗叹自己小人之心。她柔声道：“你我是表兄妹，同乘一车并不算逾礼，况且表哥你还受了伤。” “表哥就安心坐下吧。” 顾淮舟见推辞不得，便只得苦笑：“如此，便麻烦表妹了。” 他规规矩矩坐在一侧。 颜清的思绪却飘到了前世。 彼时五王夺嫡刚结束，陆峤南作为齐王党，原本是要被清算的，但他最后因亲手斩杀齐王，并献上玉玺，所以逃过一劫。 然武安侯府却再不复从前荣光了。 颜檀跑到她面前抱怨，说新帝忘恩负义，从前落难是颜府供他吃穿，如今更是陆峤南帮他夺得帝位，他不仅不感恩，还削了陆峤南的官职，他这是恩将仇报，不仁不义…… 后来这话不知怎的传到了新帝耳中。 彼时当上皇帝的顾淮舟，竟下令让陆峤南亲自拔了颜檀的舌头…… 再后来，听说他重用酷吏，大兴杀戮，几乎是顺他者昌，逆他者亡，每日都有无数人连坐而死，京中人人自危。 前世的顾淮舟，是个十足暴君。 所以即便他替外祖父一家平了反，颜清心生感激，可重生再见他时，她却依旧心生忌惮。 尤其还发生了清竹院那件事…… 第19章 表哥提点 想到清竹院，颜清就止不住脸红。 那是她第一次与男子亲密…… 她至今不确定，顾淮舟到底记不记得那晚的事。 所以平日里对顾淮舟，她想着能避则避，只要在重要的事情上帮助他，以求他有感恩之心就行了，可没想到他今日竟为她受了伤…… 如今更是怕损了她的名声要负伤走回府。 他这般为她着想，可她却故意忽略了他…… 颜清愧疚不已。 “表哥……” 今日顾淮舟先是帮了她，又为了维护书坊而被陆文欢刁难，最后还因她受了伤，于情于理，她都应该表达感谢。 况且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顾淮舟都没有做过对不起她和叶家的事，甚至一直对她和母亲都很客气。 她不应该因为前世的刻板印象，就故意疏远他。 颜清看着男人清俊的脸，真诚道谢：“今日，多谢了。” 顾淮舟抬眸看向她。 硬生生将‘怎么谢’三个字吞了回去，他神色温和道：“表妹不必客气。” 颜清于是询问：“表哥可是在为明年的春闱做准备？” 顾淮舟点头：“正是。” 颜清想到前世顾淮舟确实参加了春闱，并一举夺魁摘得状元榜首。 那时候她虽封于东苑，却也让人送了一份贺礼。 后来听说新晋状元成了天子身边的红人，敬王和齐王都争相拉拢。 只是她满心枯槁，根本无暇关心他人。 若不是青鸾和绿枝经常说些外面的事逗她开心，即便重生她也是什么也不知道。 颜清和颜悦色道：“表哥若是缺了什么便告诉我，我让青鸾去准备，省得耽误了表哥读书的时间。” 顾淮舟道：“表妹莫怪，别人准备的我总用不惯……” “这样啊……” 颜清面露失望。 她还想借这个机会和顾淮舟拉近关系，顺便还了他今日的恩情呢。 “不过确有一桩心事。” 顾淮舟不动声色地开口：“近来与几个好友钻研书法，却没有合适的毛锥，不知表妹可否有空，陪我去一趟十二坊？” “十二坊？” 颜清知道这个地方。 十二坊在雍京外城，听说是外城街市，但因为鱼龙混杂，她又不爱出门，所以从未去过。 顾淮舟点头道：“十二坊虽比不上内城奢华，但因朝廷政令松泛，三教九流、五行八作皆汇聚在十二坊，那边商贸繁华，物品繁多，定能选到最好的毛锥。” “商贸繁华？” 颜清却是心中一动。 她今日出门不就是要找一处立足之地么？ 长安街的三宝巷虽然也算热闹，但大多都是服务于内城家眷，官宦子弟，普通老百姓消费不起长安街的东西。 而照顾淮舟的说法，那个十二坊竟才是雍京真正的商贸集市？ 顾淮舟轻声提点：“那里也是雍京消息最灵通之地。” 颜清顿时双眼微亮。 她蓦地抓住顾淮舟手腕，难掩激动：“好，表哥，明日我们就去十二坊！” 温柔的脸上洋溢着兴奋之色，鲜活而又真实。 与那几十年里的苍白死气截然不同。 这是活着的清清。 顾淮舟攥紧了拳头，才按压下心底那股想将她拥入骨血的冲动。 他温柔浅笑：“好。” 少顷，马车回到颜府。 分别之际，顾淮舟突然将一只陶瓷罐递到颜清面前。 颜清疑惑：“这不是……” “给表妹买的。” 男人低沉的嗓音融入夜色，似有几分宠溺：“宝食斋的梅子汁，解渴。” 颜清却有些怔怔出神。 宝食斋的梅子汁曾是她最爱的饮品。 可是陆峤南不喜欢酸甜口，所以颜清渐渐也不喝了。 没想到顾淮舟还记着。 她还以为这罐梅子汁是他买给自己喝的，印象中，顾淮舟似乎也喜欢喝梅子汁…… “谢谢表哥。” 颜清心情复杂地接过梅子汁，对他福身道：“夜深了，表妹告退，表哥早些歇息。” 她转身离开，男人却还站立在原地。 如一尊石像，久久矗立。 仿似这样凝望了千百年。 而他身边的小厮来福早已抖成了筛子。 表公子他对二小姐…… “来福。” 回清竹院的路上，顾淮舟突然开口。 来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满头大汗：“表公子，小的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不知道。” “是么。” 男人轻笑一声，徐徐说道：“今日我猜到清清会去长安街，所以特意等在那里，陆文欢那一棍子原是打不到清清的，是我推了你一把……” 来福连连磕头：“表公子，求你别说了……” 顾淮舟却像是没听到。 他继续开口：“不过是根木棍，大夫都说无大碍，可我却故作虚弱，不过是为了让清清怜惜我……” 来福早已吓得腿软。 “表公子，您就饶了小的吧，小的给你磕头了……” 顾淮舟却伸手扶起他，神色温和道：“上面那些话，你要一字不漏地告诉珍夫人，知道吗？” 来福身子一僵。 顾淮舟不在意地笑笑：“清清成亲那晚，我房中的女奴，是你放进来的吧？” 来福瞬间吓得脸色惨白。 原来表公子什么都知道！ “别怕，我不会怪罪于你，你继续替珍夫人办事，办得好，有赏，办不好……” 男人直起身，夜色中，他的神情隐于黑暗里看不真切，可来福心底却莫名生起一股恐惧。 好似在表公子面前，他不过是蝼蚁般渺小。 生杀予夺全在他一念之间。 来福心中大骇！ 表公子什么时候有这般可怕的气势了？ 他哆哆嗦嗦道：“是……” 男人径自走向院落。 就在来福暗中松了口气时，顾淮舟轻渺的声音再度传来：“你是不是有个妹妹，在齐王府做事？” 来福脸上瞬间血色全无。 珍夫人都不知道他有个妹妹，表公子怎么会知道…… “去吧。” 男人的身影消失在院中。 来福却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再不敢有二心，飞快爬起地奔向翠珍院。 而院子里，顾淮舟抬起自己右手。 俊美斯文的脸上露出一抹笑：“今日清清抓了朕的手，有进步。” 第20章 再梦前尘 翠珍院。 听了来福的禀告，珍夫人一脸惊疑：“西苑那个废物喜欢颜清？” 来福垂眸看着地面。 以前他也觉得表公子是废物。 在京都无权无势，还要寄人篱下地看人脸色生活，着实凄苦。 可今日所见完全打破了他的认知，表公子哪里是什么废物？分明就是一头藏起獠牙的猛兽，不，是比猛兽还可怕的存在。 他现在都还心惊胆颤的。 方才表公子身上那种迫人的气势，就连当今几个王爷都没有。简直、简直就像暴君一般！ 珍夫人并没有注意到来福没再像从前那般，和她一起数落顾淮舟。 她沉思着开口：“没想到颜清那个小贱人竟然勾搭上了顾淮舟？” 李嬷嬷突然上前道：“夫人，好机会啊！” 珍夫人疑惑地看向她。 李嬷嬷悄声道：“夫人不是想让西苑那位娶妻吗？不如把二小姐嫁给他，这样既能让三小姐死心，又能让陆世子看清二小姐的面目，从此心里就只有大小姐一人！” “此计甚好！” 珍夫人神色微动，但随即又摇摇头：“老爷虽然不喜欢那小贱人，但她毕竟是颜府嫡女，又有叶家那样的外家，就算与陆峤南和离了，也轮不上顾淮舟那个穷秀才，除非……” “我不同意！” 突然，一道娇蛮的声音响起。 颜府三小姐颜月手持鞭子猛地闯了进来，身后呼啦啦跟着一大堆狼狈的仆人婢女。 “月儿？” 珍夫人看向女儿手中的鞭子，不赞同道：“你又打人了？” “谁叫她们不让本小姐出绮月院的？” 颜月冷哼，说完似乎还不解气，抬手就是一鞭子抽在人群中，吓得丫鬟仆人连连惊叫。 珍夫人道：“你们先下去吧。” “是。” 伺候颜月的婢女们瞬间松了口气。 哪怕被抽得遍体鳞伤，没有主人的允许，她们也是不敢离开的。 否则，会被抽得更狠。 “娘！” 颜月跺脚：“女儿气还没撒完呢！” 珍夫人安抚道：“好啦，这么晚跑到我这里来，是为了什么事？” 颜月拉着张脸：“您为什么让人关着我？” 李嬷嬷上前道：“三小姐，夫人这是为了您好。” “为我好还往表哥房里塞人？” 颜月忽然激动起来，她眸色通红地瞪着珍夫人：“您明知道我从小就喜欢表哥，还要拆散我们，娘，我今日就把话撂这儿！若是表哥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我、我就不活了！” “我看你是魔怔了！” 珍夫人沉着脸道：“为了一个男人，值得吗？” “值得！” 颜月大吼出声：“表哥是世上最好的人，为他做任何事我都愿意！” “胡闹！” 珍夫人气得一掌拍在桌上。 李嬷嬷则吓得赶紧上前捂住颜月的嘴：“哎哟我的姑奶奶您小点声，要是把老爷吵醒了您这可就不是关禁闭了……” 颜月推开李嬷嬷，忽然趴在软榻上嚎啕大哭：“我不管，不管！你不可以再给表哥塞女人呜呜呜……” “这不是没成功吗？！” “那你也不可以把颜清塞给表哥？” 颜月抽抽噎噎：“她一个和离的女人，哪里配得上顾表哥……” 珍夫人被吵得头疼。 对于小女儿喜欢顾淮舟这件事，她是十万个不赞同，那顾淮舟除了有个秀才名头，什么也不是，凭什么娶她的月儿？ 檀儿虽给陆峤南做妾，可好歹陆峤南是世子，如今更是圣上钦点的禁军都统。 他顾淮舟算什么？ 给陆峤南提鞋都不配。 偏偏小女儿迷恋不已，她若是做得过了，颜月便一哭二闹三上吊。 珍夫人这才想出借颜清成亲之际，设计将顾淮舟也赶出府去，可没想到竟然失败了！ 明明那日她都给那废物下了药，又送了女奴，最后却因为颜清和离一事功亏一篑！ 颜清简直就是她的克星！ 突然—— 珍夫人眼珠转了转，李嬷嬷说得没错，兴许可以趁此机会让月儿死心。 “好了，别哭了。” 珍夫人拿出帕子替颜月擦拭着眼泪，无奈说道：“月儿这回可冤枉娘了，可不是我要把颜清塞给顾淮舟，是顾淮舟自己喜欢她，娘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朝李嬷嬷使了个眼色。 李嬷嬷立即道：“是啊三小姐，您是喜欢表公子，可表公子他不喜欢您啊，您又何苦让自己受罪呢……” 珍夫人叹道：“月儿，娘知道您心里难受，可是长痛不如短痛，既然顾淮舟心有所属，咱们就不要勉强他了……” “不，我偏要勉强！” 珍夫人原是想让女儿死心，没想到颜月不仅不听劝，还霍地起身，她擦干眼泪，几乎偏执地宣布：“顾表哥，他只能是我的！” 说完，就冲了出去。 “快，拦住她！” 珍夫人愣了愣，立即让人拦住颜月。 然而已经晚了。 颜月已经如同一只小牛犊，怒气冲冲地冲向了颜清的清漪院。 …… 此时，清漪院里一片万籁俱寂，所有人都已进入梦乡，包括颜清。 只可惜别人是梦乡，颜清…… 却是梦魇！ 她又梦到了那个金碧辉煌的密室，满墙都是她的画像，或哭或笑、或忧伤或开怀，几乎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包含在内。 甚至还有她小时候的各种姿态。 颜清觉得诡异，她从未画过如此多画像，况且小时候的模样她自己都模糊了，可这里的每一幅画都栩栩如生，仿似画师站在她面前所画。 她左右看了看，这次并没有看到顾淮舟。 只密室中间躺着一口十分奢华精美的棺材，棺材里似乎躺着一个人…… 不知为何，仿似有股深深的吸力，吸引着颜清朝棺材走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就是突然很想看看棺材里躺着的是谁。 顾淮舟？还是…… “啊——” 当棺材中那张脸映入眼帘时，颜清蓦地惊叫一声，醒了过来。 颜清坐在床上大口喘气。 一张小脸煞白如纸，漆黑的瞳孔紧缩着，满是惊骇和恐惧。 她竟然在棺材里—— 看到了她自己！ 那张形容枯槁的脸，颜清两辈子都不会忘记。 那正是她死时的模样！ 可是为什么会出现在顾淮舟的密室中？ 还在那口棺材里…… 第21章 提笔画梦 “小姐，可是又做噩梦了？” 青鸾进屋掌灯，见烛火下颜清满头大汗，她上前抚着女子瘦弱的脊背，忧虑道：“自和离后小姐每日便做噩梦，不若明日叫大夫来瞧瞧？” 颜清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回府三日，就做了三日的梦。 除了第一晚那梦有些……这两日做的梦竟都是同一个场景。 一样的密室。 一样全是她的画像。 不同的是昨夜她是梦见顾淮舟躺在棺材里，今日那棺材里的人竟变成了她自己！ 颜清只觉得匪夷所思。 以往她极少做梦，更遑论这种离奇的梦魇，难道是因为她重生的缘故？ 她点点头，仍然心有余悸：“也好。” 青鸾转身去倒茶，刚端起茶杯，清漪院的门突然被人猛烈拍打。 “颜清，你给我滚出来！” 青鸾将茶水递给颜清：“听着像是三小姐的声音。” 颜清喝了口水压惊。 这才哑着嗓子开口：“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 青鸾叫醒绿枝去开门。 颜清披了衣衫起身，下榻时忽然看到檀木柜上的那罐梅子汁。 她顿了顿，将梅子汁收入柜子中，这才出去。 “让颜清出来见我！” 颜清一出去就看见颜月挥舞着鞭子，在清漪院中作威作福。 看到颜清，颜月蓦地冲上来：“颜清，你这个不要脸的贱……” “来人，将三小姐绑住。” 颜清一声令下，院中嬷嬷忽然一拥而上将颜月抓住，并卸了她的鞭子。 “放肆！” 颜月没想到自己竟然轻易被捉住，她气得破口大骂：“你们好大的狗胆，竟然敢绑本小姐，本小姐命令你们立刻放了我，否则本小姐饶不了你们！” 然而任她如何怒骂，嬷嬷们的手就跟铁箍一般，压得她不能动弹。 颜清慢声道：“三妹还是省点力气吧，我这院里的嬷嬷可不是你院子里那些陪你玩的小丫头。” 颜月就是个被宠坏的丫头。 从小刁蛮骄横，仗着珍夫人的宠爱经常对府中下人打打骂骂，小时候颜月也找过她麻烦，但颜清虽然面对颜君元惧怕，却是不怕其它人。 颜清小时候也娇纵。 颜月讨不到好，也就不惹她了。 颜清对颜月最多的印象，就是这位三妹，从小就爱缠着顾淮舟，谁与顾淮舟亲近，她就抽谁。 前世顾淮舟被珍夫人设计娶了杨萱，那时候颜清已经嫁到武安侯府，所以并不知道颜月的情况。 只是后来听说她在春花宴上想陷害杨萱，结果自食恶果众目睽睽之下失了清白，被颜君元送去了清城山。 上辈子颜月并未参与陷害叶家和母亲一事，所以颜清对她没什么恨意，但也没有喜欢。 至于她与杨萱、顾淮舟之间的事，更不感兴趣。 颜清摆摆手：“送三小姐回绮月院。” “是。” 嬷嬷们押着颜月，不由分说地转身。 颜清气得大骂：“颜清，你放开我，我警告你，你别想打顾表哥的主意，顾表哥是我的，你要是敢勾引……” “堵住她的嘴。” 颜清不想听她胡言乱语。 颜月对顾淮舟的喜欢已经到偏执的地步了，但凡和顾淮舟走得近的女人，她都认为别人是在勾引顾淮舟。 此番来清漪院闹事，想来是听说了她今日同顾淮舟一起回府的事。 绿枝扯起一块抹布就塞到颜月嘴里，恶狠狠道：“我家小姐可不是好惹的！” 待院子恢复清静，颜清却了无睡意。 她吩咐青鸾拿来笔墨纸砚，就着烛火在平日练琴的案几前坐下。 绿枝好奇道：“小姐，你要做什么？” 颜清展开宣纸：“作画。” 青鸾在一旁研墨。 绿枝则看着烛火。 颜清凭着记忆将这两日梦中情景都画了下来，当然她并没有画顾淮舟和她自己的那些画像，而是将那间金碧辉煌的密室画了出来…… “小姐，这地方怎么看着这么瘆人啊……” 绿枝看着画中那口棺材：“怎么会有人将棺材放在家中？” “家？” “对啊。” 小丫头指着一角道：“这里是书案，这里是棋盘，还有这里……这是琴案，这不就是一个家吗？好奇怪，这个家里怎么没有床呢？” 颜清顺着绿枝指到的地方看去，整幅画，确实像是一个家！ 她忽然觉得毛骨悚然！ 没有床，难道顾淮舟也睡在棺材里？ 不不不，这只是一个梦，是虚假的，颜清赶紧将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甩掉。 一旁的青鸾忽然开口：“咦，这个花纹好像是宫廷雕刻……” “啪嗒！” 颜清手中的笔掉在地上。 宫廷？皇宫？难道梦中的那个地方，在宫中？ 前世顾淮舟是大雍帝王，确实住在宫中…… 颜清脸色刷地变得苍白。 “小姐？” 两个丫头同时看向她。 颜清感觉脑子很混乱，她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太诡异、也太渗人。 匆忙收好画，颜清抖着嗓音道：“你们都下去吧，我忽然有些累了。” 青鸾和绿枝面面相觑，却只得退下。 而颜清则将刚放入柜子里的那罐梅子汁拿出来，她坐在桌前盯着那罐梅子汁，怔忡了一夜。 第22章 李氏来府 翌日。 天刚亮，绿枝就匆忙闯了进来。 “小姐，京兆尹把陆大小姐抓起来了，哈哈，简直大快人心！”小丫头人未至，欢快的声音已经传了进来：“武安侯夫人现在带着大小姐登门道歉呢，小姐，咱们可不要轻易原谅了他们！” 陆文欢从前仗着陆世子可欺负小姐了。 绿枝第一个不原谅。 颜清此时已经冷静下来。 不管梦境如何，那都是虚无缥缈之事，而她要做的，是现实的事情。 颜清沉静道：“那便不原谅。” 按照大雍律法，砸毁他人店铺，若是得不到苦主谅解，不仅要赔偿所有损失，还要徒三月。 她无需对陆文欢做什么。 只要收起从前对陆文欢的那份包容和忍让，陆文欢自己便能毁了自己。 一个蹲过京兆府大牢的女子，谁敢娶？ 绿枝捂嘴偷笑：“陆大小姐此刻肯定气死了！” 青鸾走进来，难得赞同：“陆大小姐心高气傲，从前在小姐面前有多嚣张，此刻只怕就有多气恼了。” 颜清扯唇，何止气恼。 只怕要气疯了。 这时，绿枝看到桌上的梅子汁，她轻咦一声：“小姐，您还没喝这梅子汁啊？” 颜清不动声色地将梅子汁收起，问道：“表公子起了吗？” 青鸾回复：“表公子卯时就在清竹院读书，方才奴婢去问过了，表公子说十二坊巳时开市，让小姐多睡一会儿。” 颜清想了想：“那便去陪陪母亲吧。” “小姐不去见武安侯夫人吗？” “不去。” 以往李氏来颜府，颜清总要锦衣华服去拜见，如今么，她不配！ …… 颜府前厅。 李氏在珍夫人的作陪下，已经喝了两壶茶了，还没见到颜清来拜见自己。 她不禁有些急。 欢儿还在京兆府，再耽搁下去所有人都知道武安侯府的大小姐被抓了。 她还未出阁，怎能留下这等污点？ 珍夫人将李氏的焦灼看在眼里，在李氏第十三次看向门口时，珍夫人搁下茶杯笑道：“以往夫人来府中时，二小姐早便来拜见了，如今不知怎的，竟还没到……” 李氏立即道：“可有人告诉她本夫人来了？” 珍夫人叹道：“不瞒夫人，在夫人坐下时，便早让人去通知二小姐了……” 一旁的颜檀捂嘴而笑：“二妹妹不会还没起吧？” 李氏顿时面露不虞。 都什么时辰了还没起？这是故意给她摆脸色吧？这个颜清，当真是越发没规矩了！ 珍夫人于是开口：“檀儿，不如你亲自去请你二妹妹过来。” “这……” 颜檀神色迟疑，她悄悄看了侯夫人一眼，为难地看向自己母亲：“娘，二妹妹正是因我与世子之事而生气，若是我去了，只怕二妹妹更加不愿见夫人了。” 李氏闻言，顿时将茶杯重重撴在桌上：“南儿昨天在颜府门口跪了一天，她还有什么好生气的？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想怎样！” 颜檀：“夫人息怒。” 李氏站起身：“檀儿你与我同去！” “是。” 颜檀轻轻勾唇。 妾又怎样？多少人想做陆峤南的妾都没有资格，只要侯夫人在颜清面前承认了她，她依旧赢了颜清。 至于陆峤南，不过是一时忏悔罢了。 待时日久了，他的心还是会回到她身上，届时武安侯世子夫人的位置，还不是她的？ 颜清这辈子都争不过她！ 想到这里，颜檀得意地抿了抿唇，当下带着李氏去往清漪院。 结果在半路就遇到颜清。 颜檀脸色瞬间拉了下来。 李氏神情却缓和了些。 看颜清这样子是来拜见她的，只不过晚了些，若是待会态度好，她就不与颜清计较。 毕竟欢儿还需要她去救。 李氏当下不再前进，而是站在原地等着颜清来见礼。 结果颜清像是没看到几人似的，在离三人不远处的岔路口，毫不停留地转去了另一条路。 李氏却愣在原地，随即恼羞成怒道：“站住！” 颜清站住，转身看向她：“夫人何事？” 表情淡淡，毫无敬意。 与从前殷勤备至的模样截然相反。 李氏心口一堵，巨大的落差让她一时找不到要说的话。 颜檀却眸光微闪道：“姐姐这是要去给大夫人请安吗？” 颜清睨向她：“颜姨娘不在侯府伺候世子，跑回颜府做什么？” 颜檀脸色微变。 颜清这个贱人，竟然故意喊她姨娘，是想提醒她妾室的身份吗？ 颜檀深吸一口气，强自笑道：“姐姐，夫人今日特意来府中看你，没想到你去给大夫人请安，都不来拜见夫人，夫人等了你那么久，该多伤心啊……” 说着她还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 颜清都要被她这番演技感动了，她冷冷道：“我去给我娘请安，有什么问题？” 颜檀：“原来在姐姐心中大夫人比夫人重要……” 这阴阳怪气的调调以前每每都将颜清气得跳脚，最后不仅让颜清落于下乘，还总是会成为众矢之的，被所有人讨伐。 今日便让她自己也尝尝吧！ 颜清冷笑一声，忽然伸手指向珍夫人，反将一军：“难道在颜姨娘心中，珍夫人不如侯夫人重要吗？” 颜檀脸色瞬间僵住。 她看了看了珍夫人，又看了看侯夫人，若答是，即便珍夫人是她亲娘，心中也难免会不舒服；若答不是，侯夫人只怕更不舒服。 颜清上前一步，讽刺：“颜姨娘怎么不说话了？” 颜檀咬着唇，神色十分阴沉。 颜清这个贱人，什么时候变聪明了？竟怼得她哑口无言。 “行了，别废话了。” 这时，李氏回过神来不耐烦地打断二人，对着颜清理所当然地吩咐道：“颜清，欢儿如今在京兆府，你去把她救出来。” 第23章 怒怼李氏 颜清看向李氏。 李氏脸上的不耐让她知道，她从前有多惯着这一大家子人。从陆峤南到陆文欢，再到李氏，似乎并没有将她和离的事放在心上。 好像她随时会哭着求着回武安侯府。 她们现在能来颜府负荆请罪，能来找她，甚至能索要她的铺子，都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她应该感恩戴德。 想到这里，颜清低低笑了起来。 李氏皱着眉头：“你笑什么？” 颜清温柔道：“笑你蠢。” 李氏呆了：“？” 珍夫人和颜檀则是一脸愣怔。 颜清方才是…在骂侯夫人？她疯了吗？ 同样认为颜清疯了的还有李氏，她身为武安侯夫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受人追捧，被人阿谀奉承的存在，颜清竟然说她蠢？！ 李氏的脸瞬间气成猪肝色，她怒喝道：“颜清，你好大的胆！” 颜清却继续笑道：“夫人不仅蠢，还笨，武安侯娶了你当真可怜。” “你……” 李氏气得面皮直哆嗦。 颜檀则趁机上前道：“妹妹，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夫人？你快向夫人道个歉，再去京兆府把文欢妹妹救出来，夫人定不会同你计较。” “我说错了吗？” 颜清看着李氏，冷声道：“你武安侯府的大小姐出了事，你不去找你家侯爷，跑来找我这个外人，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救你女儿？不是蠢是什么？” 随后，颜清眸光一转，射向颜檀：“还有你，颜姨娘，你也真是有心机啊，为了抢走我的嫁妆，竟然怂恿陆文欢去砸我店铺，如今更是蛊惑侯夫人来颜府找我这个受害人去救陆文欢，你安得什么心呐？” “你胡说什么？” 颜檀瞪向颜清，总感觉颜清这话有些不对劲，可一时她又分辨不出什么。 颜清冷笑一声，看回李氏：“母女二人都被儿子的小妾耍得团团转，夫人不是笨又是什么？当真是又蠢又笨……” “你、你你……” 李氏气得脑袋突突直跳。 瞪着颜清你了半晌，竟然两眼一翻，晕厥了过去！ “夫人！” 珍夫人和颜檀立即扶住李氏。 颜檀道：“妹妹，你竟然把侯夫人气晕了，你就不怕世子生气吗？” 颜清优雅地翻了个白眼。 她怕陆峤南气不死！ “我们走。” 扔下三人，颜清带着丫鬟转身走了，完全没将李氏晕倒的事放在心上。 青鸾忧心道：“小姐，珍夫人定会向老爷挑拨，老爷又一向讨好武安侯府，若是知道您气晕了李氏，恐又要教训您。” “那也要看他有没有机会。” 青鸾正露出疑惑的表情，颜清就回头对绿枝吩咐道：“绿枝，你去收拾东西，今日我们去了十二坊后，就去外祖母那住几天。” “好嘞小姐，奴婢也想去将军府找小桃玩。” 绿枝兴匆匆地回清漪院收拾行李。 颜清则带着青鸾去给母亲请安。 惜若院里，叶氏刚用完早膳。 见女儿三天两头往自己院子跑，叶氏皱了皱眉，一脸嫌弃：“我身子骨已无大碍，你不必日日往我这里跑，死不了。” 颜清笑着坐到桌旁：“母亲身体康健，自然死不了。” “二小姐还没用膳吧？” 刘嬷嬷慈爱地看向颜清，笑眯眯地上前给她布膳：“夫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猜到小姐要来，一大早就让老奴熬了小姐爱喝的鲫鱼粥，小姐尝尝？” “多嘴。” 叶氏板着脸训斥。 刘嬷嬷立即抿唇而笑：“是是是，老奴掌嘴，掌嘴。”抬手轻打了嘴巴几下，刘嬷嬷一张老脸却笑开了花。 颜清则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 软烂甜香、入口即化……是记忆中的味道。她叹惋道：“还是刘嬷嬷熬的鲫鱼粥最香，以后我要天天到娘亲这里来喝。” 叶氏已经侧躺回榻上，赶苍蝇似的挥手：“吃完就滚。” 颜清喝着粥：“难怪娘不受爹待见，您这是凭本事招人厌烦啊。” 叶氏：“……？” 以往屁都打不出一个的女儿，终于长嘴了？ 待颜清用完膳，张嬷嬷带人搬来两个箱子放在颜清脚边：“小姐，夫人让您走的时候把这个也带上。” 颜清看向母亲：“这是……” 叶氏神色恹恹：“账本。” 张嬷嬷解释道：“夫人知道小姐想经营铺子，所以昨晚便让老奴将所有田产商铺的账本和契书都找了出来，都在这了。” 颜清顿时挑眉。 她昨日在长安街发生的事，母亲都知道了？ 看来母亲也并非对府中事情一无所知，那为什么还容忍珍夫人在她头上跳脚？ 想到前世母亲和弟弟的结局，颜清抿了抿唇，开口道：“娘，您有没有想过和父亲和……” “回你的院子去！” 叶氏随手抓起床上的一只斑丝隐囊朝颜清扔来，随后翻了个身以背对着她。 颜清无奈：“……” 她实在不懂母亲对颜君元有什么好留恋的。 明明是颜君元骗婚在前，后又因珍夫人冷落在后，可母亲宁愿在后院侍花弄草，也不肯离开那个男人。 看来想让母亲同颜君元和离，还得从长计议。 颜清叹了口气：“女儿告退。” 她带着两箱账本离开。 刘嬷嬷看着颜清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夫人这是何苦？” 叶氏翻身坐起，没好气道：“自己的事都没搞清楚，还管起老娘了？” “小姐也是关心夫人，更何况二小姐她刚被……” “哼！” 叶氏脸色转冷，忽然沉声道：“一个负心汉罢了，踢了就踢了，京中好男儿多的是，总有一个比姓陆的好！” “一会儿你差人去一趟将军府，陆峤南敢负我儿，定要叫他付出代价！” …… 另一边。 李氏刚回到侯府就醒了过来。 她看着身边的颜檀，抚着额头道：“颜清去救欢儿了吗？” 颜檀摇头：“夫人，妹妹说想让她救文欢妹妹，除非您给她下跪。” “什么？！” 李氏猛地站起：“颜清是疯了吗？竟敢让本夫人给她下跪？她哪来的脸！” 颜檀垂眸：“妾身也不知妹妹怎变得如此猖狂，若当真让她进了侯府，以后只怕……” “啪！” 李氏忽然一巴掌扇在颜檀脸上。 颜檀被打得倒在一边，她满脸惊愕地看向李氏：“夫人……”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但你千不该万不该怂恿欢儿去闹事，若不是你让欢儿去抢颜清的铺子，她能被抓去京兆府吗？” 李氏指着颜檀骂道：“本夫人是看不上颜清，但更加看不上你！想做我们侯府的世子夫人？除非你也有将军府那样的外家，否则你这辈子就只能为妾！” 最后一句话让颜檀脸上血色全无。 只能为妾…… 为什么？又凭什么！ 颜檀咬紧嘴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垂下的眸子里，满是不甘不嫉恨！ 第24章 表哥带我去赌坊 颜清并没有回清漪院，而是直接带着两箱账本出了府，绿枝早已将东西收拾好，为此，还特意准备了两辆马车。 颜清吩咐道：“先去十二坊吧。” 逛完十二坊直接转去将军府，不管珍夫人今日在颜君元耳边说什么，他都无计可施。 青鸾扶着颜清上马车。 素色的车帘刚撩起，顾淮舟那张斯文俊美的脸就迎面映入眼帘。 颜清愣住：“顾……表哥？” 他不在后面那辆车中么？ 绿枝愁眉苦脸道：“小姐，东西太多装不下，您还带了这两只大箱子，只能让表公子和您坐一辆马车了……” 颜清：“……” 顾淮舟脸色微红：“表妹，我还是下车走过去吧……” “那怎么行？” 颜清皱眉，十二坊在外城，走过去少说也要一两个时辰，她想了想，道：“不如我让绿枝再去叫辆马车，表哥以为如何？” 顾淮舟名义上虽然是她表哥，但毕竟男女授受不亲，昨晚邀他上车是无奈之举，今日若再同车而行，若是让珍夫人看到，不知还要闹出怎样的风波。 况且—— 颜清看向男人那张俊脸。 斯文温和，俊秀无辜，怎么看都是一张毫无攻击的脸。 可她却总是心底犯怵。 她知道自己不该带着前世的刻板印象去看待现在的顾淮舟，可脑海里就是忘不掉颜檀被陆峤南拔舌的画面，以及还有她那些诡异的梦，梦中的顾淮舟让她害怕。 顾淮舟温顺颔首：“一切都听表妹的。” 说着他欲起身下车，结果似乎是牵动了肩膀上的伤，隐忍地闷哼出声。 来福看了表公子一眼，试探着开口：“二小姐，现在去找马车，还不知要耽搁到什么时候，公子身上有伤恐不好折腾。” 绿枝也点点头：“找马车确实花费时间。” 青鸾看了看天色：“小姐，老爷快下朝了。” 顾淮舟摇头：“无碍，我能等，不能坏了表妹的名声……” 颜清：“……” 为什么她又感觉自己不是人了？ 看着顾淮舟隐忍的脸，她深吸一口气：“算了，表哥坐下吧，我们现在就出发去十二坊。” 顾淮舟迟疑：“可是表妹的名声……” 颜清自嘲：“我一个和离之人，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顾淮舟眸色深暗地看她。 良久，他低声道：“表妹，陆峤南他配不上你。” 颜清笑笑没说话。 这世间哪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不过是她眼瞎罢了。 马车一路往外城而去。 颜清也没浪费时间，而是在马车上向顾淮舟打听起十二坊的事。 让她意外的是，顾淮舟竟似对十二坊十分了解，不仅知道坊中各处商行店铺，对外城每一条街道都了如指掌，甚至还知道那些商家背后有无势力…… “没想到表哥还知道这些？” 她以为顾淮舟和那些备考学子一样，两耳不闻窗外事呢？竟连这些外事都知道？尤其他说的那些势力，恐怕就连颜君元都不清楚。 对上颜清探究的神色，男人顿了下，开口：“都是敬王告知于我的。” 颜清恍然大悟。 敬王赢泗是圣上第三个儿子，母妃是天子宠妃谢贵妃，谢家是四大世家之一，权倾朝野，谢贵妃也颇有野心，在后宫中几乎与皇后平起平坐。 只可惜儿子敬王心性温和，对权势毫无野心，一心只想闲云野鹤诗情画意，甚至在王府养了好几个诗班子和戏班子。 去年上巳节诗会上，敬王偶然间看到顾淮舟的诗，一时引为知己，甚至曾邀请顾淮舟去王府担任他诗班子的班主。 虽然顾淮舟拒绝了，但敬王却经常宣他去王府赏诗喝酒，一来二去，二人就熟了。 敬王虽然无心权利，但毕竟是皇子，又有那样强大的母家，知道十二坊各家背后有哪些势力，倒不是什么难事。 没想到敬王和顾淮舟的关系，竟然好到连这等事情都告诉了他？ 颜清心想，倒是便宜了她。 前世敬王对顾淮舟的确不错，只可惜最后却因杨萱而反目。 “公子，到了。”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 颜清以为是笔庄到了，她还记得昨日顾淮舟说想买毛锥，结果掀开车帘，竟是一间赌坊？ 颜清：“？” 顾淮舟下车道：“这是十二坊第三大赌坊，富贵赌坊。” 他伸出手扶颜清下车。 刚要上前的青鸾愣在原地。 颜清茫然开口：“表哥带我来赌坊作甚？” 难不成顾淮舟还好赌？ 顾淮舟温笑道：“表妹不是想赚钱么？” 不等颜清反应，男人慢条斯理地继续开口：“市井小铺，不过糊口，表妹若想挣钱，便离不了百姓们赖以生存的吃穿用度……” 颜清没想到顾淮舟和她想到一起了，她点头道：“没错，所以我将三宝街那间书坊关了，打算改成成衣铺子。” 顾淮舟却摇头：“太慢了。” “什么？” “那些，都太慢了。” 男人看着眼前朝思暮想的脸，几乎用尽全力才克制住心底渴望，他眸色深暗：“天下最挣钱的四个行当，莫过于吃喝嫖赌，前三者虽然挣钱但也需慢慢积累，唯有赌是一本万利，且敛财最快。” 颜清眉头轻轻蹙起。 赌坊的确是一个本钱最小利润却最高的地方，且赌坊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消息也多。 的确非常契合她的需求。 难道顾淮舟是让她去赌钱？ 顾淮舟眸色中划过不易察觉的宠溺，他轻声道：“表妹若想达成心中所愿，唯有赌坊最合适。” 心中所愿四个字让颜清猛的一惊。 她豁地抬头看向顾淮舟，却见他神色淡淡，并无异样。 颜清暗中松了口气。 顾淮舟所指，可能只是单纯的赚钱吧。 她思索了一会儿，迟疑开口：“表哥是想让我开一家赌坊？” “非也。” 男人抬头看向‘富贵赌坊’四个大字，温润的脸上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这不是有现成的么？” 颜清震惊：“？” 啊？难不成是抢啊？ 顾淮舟已经抬步走进赌坊…… 第25章 我跟你赌 颜清整个人已经懵了。 没想到顾淮舟看着温润沉稳，行事竟这般胆大？也是，前世他能在五王夺嫡中胜出，说明本就是果敢之人。 可也不能…… 她今日出门虽然带了护卫，但还没猖狂到能罔顾大雍律法的地步。 就是皇子公主都不能无缘无故抢夺他人赌坊，更遑论她这个尚书之女？ 只怕甫一进去就会被打出来。 颜清立即上前拉住顾淮舟：“表哥，不可。” 顾淮舟垂眸，女子纤弱白皙的手腕，紧紧抓着他，似是怕他离开。 颜清劝道：“我们不能触犯大雍律法。” 看着她脸上谨慎又小心的神情，顾淮舟神色瞬间软了下来，他伸手抓住她的手，柔声道：“别怕，我们不触犯律法。” “那……” “我们去赌。” 顾淮舟最后的话终于让颜清悬着的心落了下来，随即又错愕道：“赌？赌博？” “嗯。” 男人大手抓着她，很快没入赌坊。 身后的青鸾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想上前提醒，可来来往往的人群又让她住了嘴。 表公子今日…有些过了。 而颜清，却已经被眼前景象惊呆了。 只见赌坊内人声鼎沸，各种喧嚣兴奋的呐喊声此起彼伏，琳琅满目的赌具更是看得人眼花缭乱。 气氛热烈而刺激。 颜清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抓紧了顾淮舟的手。 她从前便不爱出门，出门也大多都是在内城，陆峤南说外城鱼龙混杂，不是贵女们该去的地方。 她便从不去外城。 陆峤南爱君子六艺，她便学女子八雅。 即便颜檀母女总是逼得她跳脚，她依旧想在陆峤南面前做一个体面而高贵的贵女，所以从不碰那些乱七八糟的癖好。 更别说赌坊这种地方。 颜清两辈子都是第一次来，更是第一次见识这般杂乱而人多的场景。 “别怕。” 顾淮舟将她护在身边，温润低沉的声音仿似能抚慰人心。 颜清逐渐冷静下来。 “大！大！大！我靠怎么又是小！” “哈哈哈这都第几把了，孙老狗你再这么下去你老娘的棺材本都要被你输了……” “我赢了我赢了我终于赢了哈哈哈……” “哟，这不是齐王府的刘管事吗？今个儿怎么有空过来了……” 赌坊内各种声音交织着传入颜清耳内。 当听到齐王府的刘管事时，颜清下意识往门口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一位身着灰衣的中年男子走进赌坊，并被赌坊内的人员迎到了一张赌桌前…… 她眸光微闪。 “在看什么？” 顾淮舟的声音拉回了颜清的思绪。 颜清盯着刘管事消失的方向，意有所指：“这赌坊，果然是个好地方。” “表妹想要吗？” “啊？” 颜清一时没反应过来。 顾淮舟看着她，漆黑的眸子如深渊般寂静又神秘：“表妹想要的话，我帮你拿到它。” 颜清瞳眸缓缓睁大。 顾淮舟是皇帝的私生子，前世能登上大位，必定是有些能力手段的，难道他是想动用背后的力量帮她？ 颜清胸口呯呯直跳。 如果顾淮舟肯帮她，就相当于她背后站了一个皇子，那她想对付陆峤南和颜君元背后的人，就不是痴心妄想了。 “怎么拿？” 颜清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她想过重生后对顾淮舟示好，以求他日后登基能顾念旧情，可却从未想过利用他手中的力量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是这一刻—— 颜清心动了！ 顾淮舟看着她眸底的渴望，弯唇而笑：“我教你。” 他带着颜清走到一张赌桌前。 这桌玩的是骰子，猜大小。 颜清看了一会儿，有人猜大，有人猜小，而骰盒里的点数也各不相同，完全没有规律。 她忽然想起话本子里说，有赌术厉害者耳力超群，可单凭耳力便能知道骰子点数。 颜清猛地看向顾淮舟，压低声音道：“表哥，难道你能听骰？” 顾淮舟摇头：“不会。” 颜清诧异：“那我们怎么赢？” 总不能单凭运气吧？ 顾淮舟却是温纯浅笑：“表妹尽管押注就是。” 颜清懵道：“那押大还是押小？” “随便。” “？？” 颜清整个人迷糊了。 随便？这是什么谋略？真能赢到这家赌坊？ 但见顾淮舟胸有成竹的样子，她只得拿出荷包，试探性地押了一小块银锭在小上。 结果庄家打开骰盅：三三二，小。 颜清蓦地看向顾淮舟。 顾淮舟鼓励道：“继续。” 颜清这回押了两块银锭在大上。 庄家开盅：五六六，大。 颜清又赢了。 看着赢来的银子，颜清高兴道：“表哥，我又赢了！” 顾淮舟宠溺地看向她：“清清高兴就好。” 颜清正处在赢钱的兴奋当中，丝毫没注意到顾淮舟对自己的称呼变了，她将赢来的钱全部押大。 毫无意外这次又赢了。 一连赢了三次，引得旁人纷纷注目，就连庄家也不禁多看了她一眼。 这次开盅前，庄家不着痕迹地在盅盒上敲了敲。 结果—— 四六六，大！ 庄家脸上瞬间闪过不可思议之色。 怎么可能！ 他方才明明动了手脚，骰盅里的点数应该是一一三才对，怎么会是四六六！ “哇，赌神啊，又赢了！” “快，姑娘你下次押大押小，我跟你押！” “对对对我们都跟你押！” 周围人见颜清又赢了，瞬间激动起来，纷纷将所有钱财拿出来，要跟着颜清下注。 颜清不知道顾淮舟是怎么做到的，但她似乎知道他想做什么了。 “我这次，继续押大！” 颜清将所有银钱都押到大上。 其它人见状也呼啦一下将所有银子扔到代表着大那一块上。 看着堆积小山般的银子，庄家额头直冒冷汗，如果这一局输了，他这一桌就要赔钱了，这么多银子…… “摇骰啊，愣着干什么？” 众人见庄家迟迟不开始，催促道：“该不会是怕输不敢了吧！” “刚刚赢了我们那么多钱，吐出来一点怎么了？” “就是就是赶紧摇骰子！” 眼见大家起哄，一位三十来岁的女子在赌坊人员的簇拥下，分开众人走到庄家身边。 那女子身着紫衣，腰间挂着一排匕首，看起来十分干练干脆。 “这一局，我来！” 女子接过庄家手中的盅，先是看了颜清一眼，随后将眸光定在顾淮舟身上，她眸光犀利道：“我与你赌！” 第26章 赌命 颜清眸光微动。 难道这就是富贵赌坊的东家？ 没想到竟是位女子。 顾淮舟让她赢钱，就是为了逼富贵赌坊的东家现身，如今现身了，又怎么才能将别人的赌坊赢到自己手中？ 颜清觉得有些天方夜谭。 可又莫名觉得刺激。 尤其是方才她押什么赢什么，这让她信心倍增，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赌鬼，输得倾家荡产也要赌了。 她下意识看向顾淮舟。 顾淮舟收回放在赌桌上的手，看着女子淡声道：“赌资是什么？” 女子嗤笑一声：“公子到富贵赌坊来砸台子，不就是为了逼我公孙芷现身吗？难道不知我富贵赌坊的规矩？” 围观人群早在女子现身时就面色微变。 “是公孙芷！没想到惊动了公孙芷！” “公孙芷要出手，这谁赌得赢？不赌了不赌了！” 方才跟着颜清下注的人瞬间摇头，并纷纷将自己的赌资收了回来。 赌桌上，原本堆成小山般的银子，片刻便只剩下颜清自己的银钱。 颜清顿时面露诧异。 她抓住身旁一人，低声问道：“公子，这公孙娘子很厉害吗？” “何止厉害，简直是恐怖！” 那人低低说道：“知道十二坊最难缠的是谁吗？就是这富贵赌坊的公孙芷！” “众所周知，十二坊三大赌坊，长乐安宝富贵，前面两大赌坊背后都有贵人支持，唯有富贵赌坊的东家是白手起家，靠着一手出神入化的赌技和飞刀，在十二坊站稳脚跟！” 其它人也纷纷点头：“曾经长乐赌坊和安宝赌坊都想吞掉这富贵赌坊，就是这公孙芷站了出来，扬言只要赢了她，富贵赌坊她双手奉上。”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一战……” “双方以身家性命和赌坊为赌注，公孙芷一人单挑长乐安宝几十位庄家，连赌三天三夜，最后连长乐和安宝两位掌柜的裤子都被扒了下来，输得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颜清惊讶地睁大眼。 一人单挑长乐安宝两家赌坊，竟还赢了？ 她想起马车上顾淮舟同她说过，长乐赌坊背后是齐王，安宝赌坊则是礼王的资产，忍不住问道：“公孙娘子不怕得罪长乐和安宝背后的贵人吗？” “所以才说这公孙芷厉害啊~” 有一老者抚着胡须感叹：“公孙芷大败长乐和安宝，但却没有收取赌资，而是与两家签订了合约，从此井水不犯河水，这才有了十二坊三大赌坊。” “并且自此后富贵赌坊便立有规矩，只要能赌赢公孙芷，她就将自己和富贵赌坊都送给那人……” 颜清恍然。 原来这就是公孙芷说的规矩。 想来顾淮舟是知道这个规矩，所以才会说帮她赢来富贵赌坊。 她想了想，又问道：“那若是输了呢？” “输了自然就要死咯~” 那人指着公孙芷腰间的飞刀：“看到那娘们腰间的飞刀没？只要输了，她那飞刀就会夺人性命，没人能躲得过。” 众人摇摇头，一脸同情地看向颜清和顾淮舟。 仿佛她们已经是死人了。 颜清心口一紧，没想到输了就要死在这，那这赌坊不要也罢。 她蓦地看向顾淮舟：“表哥，我不……” “清清不怕。” 顾淮舟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颜清这才意识到男人对她的称呼变了，并且语气里竟似有种对待小孩子般的宠溺，她耳尖微微一红，却不好在这人多的地方说什么。 公孙芷不耐烦道：“你们到底赌不赌？” “赌。” 顾淮舟神色淡漠地看向她：“但和你赌的不是我，是她。” 男人温柔地看向颜清。 声音却不容置喙：“她赢了，从此你要奉她为主，她若输了，我的命给你。” 颜清愣住。 顾淮舟他在说什么？ 她输了，他把命给公孙芷，他这是在替她赌命？ 公孙止看了看顾淮舟，又看了看颜清，最后点头：“好，若她输了，便取你的命！” “她不会输。” 男人神色不变，仿似完全不担心自己性命。 颜清却是满腔心慌意乱。 “表哥……” “开始吧。” 颜清想劝住顾淮舟，公孙芷却打断了她，并命人又拿来一个骰盅。 顾淮舟将骰盅拿起放进颜清手中。 颜清却只觉得烫手。 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不过是一时念起想靠顾淮舟走捷径，没想到最后竟要赌命。 赌的，还是大雍未来帝王的命。 那边，公孙芷已经拿起骰盅摇了起来。 骰子撞击盅盒，叮叮当当的的声音让颜清紧张不已。 顾淮舟是疯了吗？ 她根本不会摇骰，怎么办？ 即便紧张，颜清也没有在脸上显露出来，而是在脑海急切地寻找解决办法。 绝不能让顾淮舟死在公孙芷手中！ 然而她虽然控制住了思想，手却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几乎要拿不住黑色的骰盒。 围观人群见颜清不动，纷纷催促道：“摇啊，快摇啊，杵着干啥？” “既然来挑战公孙芷，就要有死的觉悟，现在怕有什么用？” “快摇快摇，好久没看公孙娘子杀人了……” “哈哈哈哈也不知哪来的傻缺送命……” 听着周遭催命一般的声音，颜清手更抖了，她可以和别人比琴棋书画，亦能与人谋断博弈，可就是不擅赌博！ 这完全不在她的领域内！ 就在颜清紧张的骰盅都拿不住时，顾淮舟突然伸手接住了骰盅。 “清清，别怕。” 他将骰盅重新塞回她手中。 双手握着颜清的手按在骰盅上，在她耳边道：“信我。” “可、可我不会……” “我教你。” 男人握住她双手，轻轻摇了起来。 颜清一开始还是提心吊胆的，可随着骰子在盅盒中富有节奏的撞击声，她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他是前世从五之乱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是令百官臣服害怕的帝王。 顾淮舟说信他。 那她便信一次！ 想到这里，颜清紧绷的心神慢慢放松下来。 抓着骰盅的双手，由最开始被顾淮舟控制着摇晃，到渐渐感受着顾淮舟手掌的力度和规律，自己掌握主动权摇了起来。 “对，就是这样……” 顾淮舟神色温柔地看着女子的侧脸。 清清学什么都很快，她不是关在笼里的金丝雀，她是翱翔天地的鹰。 是陆峤南耽误了她。 “咚！” 公孙止将骰盅重重撴在桌上。 她面无表情地看向顾淮舟：“开盅。” 第27章 表哥教赌 顾淮舟冷冷看她一眼。 上辈子应该让这女人死得更惨烈一些。 颜清莫名地感受到了公孙芷的敌意，她从摇骰中回过神，询问地看向顾淮舟。 顾淮舟朝她轻轻颔首。 颜清顿时学着公孙芷的样子，也将骰盅撴在赌桌上。 “可笑！” 公孙芷一看颜清就知道她不擅此道，倒是她身边那个男人有两下子。 若是那男人和她赌，她倒要认真两分。 可是颜清…… 她不认为颜清能赢。 公孙芷冷笑地揭开了自己那盅。 所有人都看见盅底的三只骰子：六六六。 最大点数。 “不愧是公孙芷，从来没让我失望过。” “据说公孙芷每次摇盅都是六六六，从未失手！” “没错，当年她和长乐安宝两大赌坊力战三天三夜，比试摇骰子时就是六六六，从未摇出比这小的数……” 众人议论着，纷纷同情地看向颜清：“可怜姑娘你这心上人要没了……” 颜清面色微窘，顾淮舟哪里是她的心上人？但此刻也不是争辩这个的时候。 她迟疑地看向顾淮舟：“表哥……” 若是输了，他可就没命了。 顾淮舟当真不害怕？ 顾淮舟坦然道：“开盅吧，表妹。” 颜清见他泰然自若，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揭开了骰盅。 所有人齐齐看向桌面。 公孙芷却伸手摸向了腰间的匕首。 只要一会儿听到大家的讥笑声，她就将匕首扔出去，那看似深情的男子，瞬间便会毙命于她的匕首之下。 结果半晌都没听到动静。 公孙芷蹙着眉抬头，却见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颜清那盅骰子。 她也看了过去。 三个骰子清一色全是…… 公孙芷微微睁眼：六六六。 骰子里十八点并不难摇，公孙芷并不认为除了自己，别人就摇不出来。 但是颜清……一个完全不会赌术的人，即便有那男人相助，也不可能第一次就摇出六六六。 此时，围观群众终于反应过来。 “我靠！她竟然摇出了六六六！” “这么说她和公孙芷打平了？” “太离谱了，一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竟然和公孙芷打成了平手……” 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 颜清也觉得不可思议。 她竟然摇出了和公孙芷一样的点数？ 虽然没有赢，但也没输！ “表哥，我没输！” 颜清兴奋地看向顾淮舟：“六六六，没输！” 没输，顾淮舟的命就保住了。 她做到了！ 不，是顾淮舟做到了！ 没想到一代帝王，竟然还会赌术！ 果然，他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颜清忽然觉得赢得这家赌坊，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公孙芷眯着眼看向颜清。 她相信自己的判断，对面这个不满二十的女子，绝不可能摇出眼前点数。 是她身后那个男人。 一定是他！ 公孙芷眸光锐利地射向顾淮舟，冷冷道：“这局平手，要再开一局，赌吗？” “自然。” 顾淮舟面色淡然，一副奉陪到底的神色。 公孙芷眼神微动，忽然开口道：“上一局是比大，下一局，我们比小，公子可敢赌？” 顾淮舟提醒：“你问错人了。” 公孙芷顿时哂笑，这深情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她也不拆穿，懒懒地睨向颜清，敷衍问道：“这位小姐，可敢赌小？” 颜清瞬间看向顾淮舟。 见他颔首，她立即朗声道：“赌。” 铿锵有力，自信笃定。 与方才第一回紧张忐忑的情形，截然相反。 双方再次拿起了骰盅。 依旧是顾淮舟握住颜清双手摇骰，他站在她身后，双手呈包围状覆在她的手背上，带着她一起，将骰盅轻轻摇晃起来。 只是这回颜清不再紧张。 男人身上那股陌生又熟悉的冷竹香，无孔不入地钻入鼻端，颜清才终于意识到，二人的姿势似乎……过于暧昧。 她下意识开口：“表哥……” “嗯？” 低哑的声音钻入耳内，颜清心猛地漏跳了一拍，手中的骰盅也不自觉停了一瞬。 顾淮舟轻声道：“专心。” 颜清瞬间红了脸，立即收敛心神。 顾淮舟是为了帮她赢回赌坊，才这样教她，她竟还在这心猿意马？ 输了可是要送命的！ 颜清当下甩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专心致志地跟着顾淮舟，学习摇骰的技巧。 她能感觉到顾淮舟在教她，所以学得很用心，几乎屏住了呼吸。 他的每一次运腕，每一份力度，都通过双手清晰地传递到她手中。 周围人原本只是看热闹。 可渐渐的也被颜清的认真所感染，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颜清手中的骰盅，视线也跟随着她双手上下转动…… “咚！” 依旧是公孙芷先落盅。 颜清这回并没受她影响，而是继续摇了十几下，才若有所感般随着顾淮舟的手，将骰盅缓缓扣下。 公孙芷看着她：“开盅！” 颜清点头，与公孙芷一起揭开盅盒。 “哗！”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 原来公孙芷盅中的三粒骰子竟垒在一起，最上方那粒骰子是一。 公孙芷竟然摇出了罕见的一点！这比三个六的全骰还困难！ 颜清也很意外。 她以为最小点数当是三个一，三点最小。 可没想到公孙芷竟将骰子垒了起来，这样最小点便变成了一点。 公孙芷…的确厉害！ 她下意识看向自己的点数。 心中已经开始盘算着一会在公孙芷出刀时，一定要保住顾淮舟的性……颜清蓦地愣住了！ 她手中的骰盅中，三粒骰子也……垒了起来！ 颜清霍地看向顾淮舟。 昏暗的赌坊内，她漆黑明亮的眸底缓缓荡开一层层炫目的惊艳和崇拜！ 他也太厉害了吧！ 而其它人也早就张大嘴巴瞪着颜清桌面上的骰盒。 竟然也是一点！ 如果说第一次和公孙芷打成平手是巧合，那么这一次…… 第28章 你输了 “你们这是作弊！” 突然，公孙芷身后一个魁梧男人指着顾淮舟道：“说好我们东家和她赌，可是你却帮她作弊，这不公平！” 震惊中的众人反应过来，不约而同地点头：“好像有点道理。” “是啊，公孙芷要和这姑娘赌，就应该这姑娘摇骰，这两局都是这公子帮助的，二对一确实不太公平……” “反正是这公子在赌命，要不就这公子来和公孙芷赌？” 四周人群交头接耳地讨论过后，纷纷建议最后一局由顾淮舟来和公孙芷对赌。 颜清也觉得这样比较公平。 方才两局虽然是她掌盅，但实际上却是顾淮舟决定骰子点数，由他和公孙芷赌这最后一局，再顺理成章不过。 她将骰盅递向顾淮舟：“表哥，你来吧。” 公孙芷并未阻止。 在最初颜清押大小时，她就注意到顾淮舟了，每回庄家开盅，这个男人都会不着痕迹地在桌面上敲击两下，如果她没猜错，这男人是用内力改变了庄家盅盒中的点数。 所以他身边的女子，无论押什么都会赢。 这般厉害的人物，公孙芷也想会一会，若是她赌赢了这男人，便留他一命，让他为她所用，届时…… 所有人齐齐看向顾淮舟。 等着他接了颜清的骰盅与公孙芷赌这最后一局。 却不想男人丝毫不为所动，只淡漠地轻启薄唇：“这一局，我不出手。” 颜清错愕地看向他。 顾淮舟这是让她独自和公孙芷赌？ 公孙芷却是眯了眯眼，突然道：“好，我也不欺负你们，你这表妹不擅赌，但你们挑了我富贵赌坊的规矩，我便要应。既然公子不出手，那我便派我徒弟与你表妹赌这最后一局，公子意下如何？” 顾淮舟：“请便。” 谁赌都一样，反正最后都是清清赢。 公孙芷于是看向方才那个魁梧大汉：“赵虎，你来。” 叫赵虎的男人顿时窘迫道：“阿芷，我、我还没学会……” 公孙芷皱眉：“叫你上你就上！” “是……” 方才还凶神恶煞的大汉，在公孙芷面前竟如同小绵羊，但拿起骰盅看向颜清时，又恶狠狠道：“小姑娘，别怪大哥我欺负你，你们砸阿芷的场子，就是跟我赵虎过不去，我赵虎……” “聒噪！” 冰冷阴沉的声音让所有人为之一静。 众人愣住，忽然齐刷刷看向顾淮舟，男人依旧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可浑身却散发着一股让人胆颤心寒的威严。 赵虎甚至不敢与之对视。 在对方迫人的压力下，他额头冷汗直冒，双腿更似要哆嗦。 就在他忍不住要跪下时，肩头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公孙芷瞪着他：“让你赌就赌，废话什么！” 赵虎瞬间从那种压迫中抽身出来，他紧张地擦着额头的汗：“好、好的。” 慌得拿起骰盅摇了起来。 公孙芷却是眸光深深地看向顾淮舟。 这个男人不简单！ 他究竟是谁？ 就是齐王和礼王都没有他那么强横的气势，仿佛睥睨天下的帝王，所有人都应匍匐于他脚下。 顾淮舟却再度温润如风。 好似方才不过是一场错觉。 众人呆滞了一瞬，很快就被清脆的骰子声拉回注意力。 男人温声提醒：“表妹，该你了。” “啊？哦……” 颜清一脸茫然地拿起骰盅，脑子里还是懵懵的，方才那个是顾淮舟吗？怎么好像…… 不，她不能分散精力。 这是她和富贵赌坊的最后一局，成败在此一举，顾淮舟都帮她到这份上，她不能输！ 颜清甩开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开始专注摇骰。 她回顾顾淮舟前两局教她的方法，认真感受着骰子在盅中的运行轨迹，一遍又一遍缓慢而有规律地摇着。 “这姑娘可以啊……” “不错，这起手、运腕，还有这摇盅的姿势，简直和赌坊内的庄家一样！” “厉害啊，这怕不是一个天生的赌术天才！” 围观众人看到颜清的模样，纷纷惊奇不已。 从一个什么都不会的生手，到现在已经有模有样了，这学习速度，就连公孙芷都有些惊讶！ 很快，赵虎便放下骰盅。 颜清也结束了摇骰。 两人对视一眼，颜清温声道：“这位大哥先请。” 赵虎也不磨叽，当下揭开了自己的骰盅。 五五五，十五点。 赵虎慌忙看向公孙芷，急道：“阿芷，我……” 公孙芷抬手制止了他。 赵虎的赌术她清楚，摇出三个六不是问题，但刚刚他被那男人震慑了一下，所以心生怯意没发挥好。 公孙芷看向颜清：“该你了。” 颜清有些紧张。 她已经尽力按照顾淮舟教她的方法摇了，但具体会是什么结果，她心里也很忐忑。 颜清回头看向顾淮舟。 男人依旧宠溺温柔：“开吧，表妹。” 颜清顿时深吸一口气，抬手，轻轻揭开眼前骰盅。 所有人在这一刻都看向桌面。 想知道这个方才和公孙芷打成平手的姑娘，是不是真的有赌术天赋。 公孙芷和赵虎也看了过去。 只见盅盒揭开，盒底骰子排成一条直线，全是三。 三三三，九点。 公孙芷暗中松了口气。 其他人则是呆愣过后，瞬间沸腾了！ “全骰，竟然是全骰！” “虽然输给了赵虎，可她这才第三次摇骰啊……” “天才啊，赌术界的天才！” 众人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颜清，震惊喧哗的声音几乎要掀飞屋顶！ 顾淮舟静静地看向颜清。 与有荣焉一般勾了勾唇，对她道：“很厉害。” 颜清却猛地抓住他，声音急切：“表哥，我输了，你快跑——” 那边公孙芷已经摸上了匕首。 顾淮舟却不慌不忙：“谁说你输了？” “啊？” 颜清一脸茫然。 这不都很清楚了吗？ 却见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屈起，随意在桌面上敲了敲，一股庞大的浑然之力瞬间朝赵虎的骰盅而去。 公孙芷早有准备，她冷哼一声，右手拍在桌面，打算与顾淮舟打出的那股力量抗衡。 她倒要看看对方多厉害！ 结果两股力量甫一接触，公孙芷那道暗劲就如同摧枯拉朽一般被瓦解，她整个人也被力量反噬，‘噗’地吐出一口鲜血。 “阿芷！” 赵虎连忙上前扶住她。 公孙芷却眸光猛地看向赌桌。 只见赵虎那只骰盅里的三粒骰子，顷刻间化为齑粉！ 顾淮舟看向公孙芷，恩赐般露出一个浅笑：“你，输了。” 第29章 表哥暴露实力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看到了什么？赵虎的三粒骰子在他们眼前，化为粉末？ 也就是，没有点数。 所以—— 众人齐刷刷看向颜清，又惊恐地看向颜清身边的顾淮舟。 原来……还可以这样吗？ 颜清也是震惊地瞪大了双眼，原来她方才一直赢，是因为顾淮舟在背后操控了对方的骰子？ 他竟有这般厉害的武学？ 可是颜清记得上辈子没听说过顾淮舟会武，甚至从前他多次被颜浩欺负捉弄的时候，都不曾有半丝显露，今日竟为了帮她赢得赌坊，而在众人眼前暴露了实力？ 颜清脑子一片空白。 顾淮舟见公孙芷没反应，他眸光微冷：“你该来拜见你的主子了。” 赵虎反应过来，立即挡在公孙芷面前：“明明是我赢了，是你毁坏了骰子，凭什么让阿芷认这小姑娘为主？我不服！” 顾淮舟冰冷地看向他。 这一刻，就连围观群众都感受到了浓浓的杀机，忍不住默默后退。 赵虎却坚定不移地护着公孙芷。 “阿虎，你让开。” 半晌，公孙芷突然拔开赵虎，她脸色凝肃地看了顾淮舟一眼，默默走到颜清面前。 在所有人惊呼声中，公孙芷单膝跪在了颜清身前，她将腰间的匕首解了下来，双手递给颜清，朗声宣布：“愿赌服输，从今往后，富贵赌坊便是主人的产业，我公孙芷也将一生奉您为主！” 喧嚣的赌坊瞬间安静如鸡。 富贵赌坊在十二坊经营了这么多年，也曾有不少人来砸过场子，但都败在公孙芷手下，就连长乐和安宝两家赌坊背后的贵人，都无法在公孙芷手上讨到便宜，可今日，公孙芷竟然败在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姑娘手中？ 所有人既震惊又觉得不真实。 包括颜清，也恍然有种如在梦中的感觉。 她真的成了富贵赌坊的主人？不费一金一银、一兵一卒？ 颜清整个人都有些混乱。 顾淮舟替她接过了公孙芷的匕首，吩咐道：“准备好庶务，三日后，你的主子会来接手赌坊。” 然后，便抓着颜清的手，离开了富贵赌坊。 直到上了马车，颜清整个人都还没缓过来，她愣愣地看向顾淮舟好一会儿，面色复杂：“表哥……” 顾淮舟今日的行为…… 完全颠覆了她对他的认知。 那么深藏不露的一个人，竟就这么随意地为了她暴露实力，难道他不怕被齐王和礼王盯上？ “为什么？” 颜清实在费解。 历经前世的事，她已经不会随便相信别人了，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任何言行的背后，都一定存有它的目。 顾淮舟是为了什么？ 她尚且能拿得出去的便是尚书府嫡女这个身份，但颜府所有人都知道她不受颜君元待见，若是因为尚书府，颜檀和颜月才是最好的选择。 那么，便只剩下将军府了。 她有而颜檀颜月没有的，便是她有叶家这个如今还算强势的将军府外家。 顾淮舟想利用叶家？ 随着思绪越来越清晰，颜清眸色渐渐转冷。 外祖父一家前世太冤太惨，颜清不允许任何人再利用叶家，但如果是顾淮舟…… 前世是顾淮舟替叶家平反，叶家欠他一份恩，若是他想靠叶家夺得帝位，在不危及叶家的前提下，颜清并不反对。 叶家也需顾淮舟的庇护。 就在颜清打算试探两人是否可以合作时，顾淮舟却突然看着颜清，支支吾吾道：“表妹……” 颜清：“？” 男人脸色微红，还有几分窘迫，双眸温润地看着她。 颜清一脸莫名。 顾淮舟轻声开口：“表妹当真不知？” 颜清更迷惑了：“知道什么？” 男人眸色更温润了，看着颜清那双黑眸仿似能滴出水来，他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马车缓慢行驶着。 车内安静的让人不自在。 颜清有些受不住顾淮舟的眸光，她微微侧过脸，耳尖微红道：“表哥可是有话要说？” 顾淮舟轻叹一声：“清清……” 颜清抬眸。 正对上男人深渊般的黑眸，他一瞬不瞬盯着她，嗓音低磁：“那晚的事……我都记得。” 颜清先是愣了一愣，随即脑子‘嗡’的一声，像爆开了烟花。 那晚的事…… 她和离归家那晚的事？ 顾淮舟他竟然记得！！！ “你……” 颜清张嘴吐出一个字，瞬间失语。 她瞪着顾淮舟僵直了半晌，突然猛地对外喝道：“停车！停车！我要下车！” 车夫‘吁’地拉住马车。 青鸾上前道：“怎么了，小姐？” 颜清刚要掀帘下车，顾淮舟抿了抿唇，提醒：“表妹，这里是十二坊最热闹的大街……” 颜清蓦地停住。 她这样急吼吼下车，若是被有心人看到，只怕更难说得清了。 颜清不得不重新坐了下来。 但却下意识将身体往后靠，更是不敢再看顾淮舟一眼，一张白皙的脸如同滴了血，红彤彤热辣辣的。 苍天啊，她一直以为顾淮舟不记得那晚的事，可是他今日竟说…… 他全都记得，那么…… 她那晚那般秽乱的姿态全被他…… 啊啊啊！太羞耻了！ 颜清简直无地自容。 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此生再也不要见人。 怎么能这样！ 怎么能这样！！ 颜清头磕在马车车壁上，双手也无意识地挠着，木头和指甲发出‘吱吱’的声音。 顾淮舟在身后唤她：“表妹……” 颜清耳聋了。 顾淮舟又唤：“清清……” 颜清挠木头的声音更加频繁了。 最后，男人无奈地叹息道：“清清，要怎样你才肯面对我？” 颜清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这事无法面对。 最好两人现在全部失忆。 尴尬的氛围中，伴随着刺耳的抓挠声，马车驶离了十二坊，夕阳落幕时，两人以这种诡异的状态到达了将军府。 第30章 将军府叶家 叶家家丁老早便看到了颜清的马车，此刻已经有人去将军府内通报了。 “小姐，将军府到了。” 青鸾的声音在车外响起时，颜清猛地窜起，跳下马车。 快速地往将军府而去。 绿枝疑惑道：“小姐，不等表公子吗？” 颜清却是脚步更快，像是听到什么可怕之言，几乎落荒而逃。 绿枝不明所以。 青鸾示意她不要多问。 方才在富贵赌坊内，她见表公子对小姐过于亲密，本想上前提醒，可又见小姐似乎并不排斥，所以便没有阻止。 如今看小姐这个样子…… 青鸾摇摇头，主子的事她们做奴婢的还是不要插手。 而且小姐刚被陆世子背叛，从前小姐那般喜欢陆世子，如今虽然没表现出来，但小姐心中定然是难受的，若是表公子能让小姐高兴，青鸾认为不是坏事。 更何况今日表公子还帮小姐赢回了一家赌坊。 这点陆世子就不行。 顾淮舟从马车上下来时，只来得及看见颜清一截背影。 他并没有上前，而是站将军府门前，静静看着。 如同矗立千年的望夫石。 哪怕前面早没了颜清的背影…… 来福瑟缩着上前：“公、公子……” 顾淮舟看着将军府的大门，凉薄的唇露出一个宠溺地笑容：“清清害羞了。” 来福没来由地一抖。 他刚刚看二小姐那表情，恨不得离表公子远远的，分明是害怕，哪里有害羞？表公子当真是越发可怕了。 男人又低低一笑，神情满足而喟叹：“不仅害羞，她今日还崇拜朕了，真好……” 来福：“？” 崇拜真？表公子在说什么？ 就在来福一脸疑惑的时候，男人忽然回头，一脸冷漠道：“何事？” 来福再次抖了起来。 表公子这翻脸的速度简直比翻书还快。 他哆哆嗦嗦道：“公、公子，好像有人跟着咱们……” 顾淮舟朝马车后面看了一眼，果然看到几个人影躲进了人群中。 他淡定地收回视线：“公孙芷的人，无妨。” 是想看看他们的底细。 “回府吧。” 顾淮舟转身重新上了马车。 车夫一脸莫名，这是二小姐的马车，二小姐没吩咐，他如何能驱车带着别人离开？ 府中这位表公子怎的如此无礼？ 就在车夫准备将人赶下来时，青鸾突然从将军府出来，对车夫道：“你送表公子回府吧，小姐要在将军府多待些日子。” “是。” 车夫惊了一下，随即驱车离开。 顾淮舟的视线透过车窗看向将军府，得逞一般，浅浅勾唇他：“清清，你终究还是心疼我的。” …… 将军府内。 颜清刚走到垂花门，就看到叶老将军叶振南匆匆迎了出来。 看到颜清，叶振南双眸微亮，大步上前：“小清清，你终于知道来看老子了！” 熟悉的老人，熟悉的大嗓门，还有熟悉的称呼，都让颜清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外祖父……” 才启唇，泪水已经不受控制地往下流淌。 外祖父一生精忠报国，跟随过两代帝王，甚至还救过当今圣上，可这样的外祖父，却因奸臣当道、小人作祟而枉死战场。 前世顾淮舟为叶家平反，外祖父带兵出城迎敌结果全军覆没，并不是因判断失误，而是因为军中出了叛徒，出卖了外祖父的行踪。 这才导致大军遭遇伏杀。 而那个叛徒，是陆峤南引荐到外祖父麾下的！ 彼时朝中几位皇子王爷为争夺太子之位，斗得十分激烈，外祖父手握二十万叶家军，便成了各皇子争相拉拢的对象。 可外祖父性情刚毅，从不参与党争，对于几位皇子的拉拢不仅没同意，更是痛批了一顿。 其中就是齐王赢诸！ 陆峤南此番便是随齐王北上叛乱立了功，才被圣上提拔为禁军都统，想来他这时候便已经站队了齐王。 颜清自重生起便知道，她的仇人，不仅仅是陆峤南和颜君元，还有那高高在上、手握大权的帝王之子！ 叶家满门忠烈，却因齐王一己之私，最终却落得通敌叛国、断子绝孙的下场。 她不能原谅！ 想到年愈花甲的外祖父还要披甲上阵，最后死无全尸，颜清就心痛难忍。 她越哭越伤心，最后扑到老人怀中哽咽道：“呜呜呜外祖父能再见到你……太好了！” 叶老将军吓了一大跳。 “哎哟这是怎么了？” 老人伸出大手，笨拙地拍着颜清的背，怒道：“不就是一个陆峤南吗？外祖父这就替你杀了他！敢欺负我家小清清，老子活刮了他！长平，把本将军的刀拿来！” 叫长平的小厮立即愁苦着脸：“老将军，您上个月因为王屠夫不卖猪肉给您，一怒之下杀了王屠夫家两头猪，老夫人命人将您的宝刀锁了……” 叶振南顿时尴尬不已。 随后大手一挥：“老子千军万马都不怕，还怕没刀？不用刀，老子也能将他陆峤南的头颅拧下来！” “小清清，你等着，外祖父这就去将陆峤南那小儿弄死给你出气！” 叶老将军说走就走！ 颜清却抱着老人的手臂撒娇：“外祖父，清清想您和外祖母了……” 她也想弄死陆峤南。 可陆峤南刚平定西北有功，又有齐王罩着，如今正是京都和朝中的红人，外祖父若真将他打死，怕是不用等到几年后，叶家现在就要遭殃了。 “好好好，这就去看你外祖母。” 老将军最是受不了小辈们撒娇，当下就软了语气：“小清清放心，你是我们叶家的姑娘，陆峤南敢负你，定叫他武安侯府付出代价，等你大舅回来，老子就让他陈情圣上……” “爹，儿子已经请求大将军上书了。” 这时，一道清朗爽利的声音从大门处传来：“陆峤南的禁军都统梦怕是要碎了……” 颜清回头，就看见身披甲胄的叶祖安穿门而入，在对叶老将军行礼之后，男人眸光宽和地看向颜清：“清清，你受苦了。” 颜清眼眶微红：“大舅舅。” 第31章 外戚专权，如鲠在喉 大舅舅叶祖安是叶家长子，为人温和爽朗，平日里最是疼她。 前世，外祖父死在北境，还要被冠上莫须有的罪名，大舅舅和二舅舅为洗脱罪名，也为了寻回外祖父的尸身，毅然请命去北上抗敌，然而胜利在望时，朝廷却连颁十二道金牌勒令退兵，并让北上之师立即返朝。 结果回朝途中遭遇敌袭。 前后两面夹击之下，大舅舅和二舅舅生生战死…… 这一世，她定要守护好叶家。 叶祖安上前摸了摸颜清脑袋：“清清放心，你母亲已经来信了，我已请大将军上表圣上，虽然治不了姓陆的什么罪，但他禁军统领的位子，就别想了。” 颜清有些讶异：“母亲给您写信了？” 叶祖安点点头：“阿姐还是疼爱你的，她交代我务必要让陆峤南吃点苦头，所以我已经让阿宣和阿泉带着麻袋过去了……” 颜清瞪大眼：“……” 叶明宣和叶明泉是叶家两个最爱捉弄人的表弟，让他们去给陆峤南套麻袋？ 颜清已经能想象到陆峤南会有多惨了…… 她‘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胸口郁气顿时消散不少。 “对嘛，这样笑笑多好，刚刚可吓死老子了！”叶老将军见外孙女终于破涕而笑，紧张的老脸终于放松下来。 叶祖安也笑道：“去看看外祖母吧，这些天她老人家成天在家里骂你娘。” 看着亲人担忧关切的眼神，颜清心中划过一抹暖流，她点点头：“外祖父，大舅舅，我去看望外祖母了。” “去吧去吧！” 叶老将军挥手赶人。 待颜清的身影消失，老将军慈祥的面容瞬间冷了下来：“祖安，你确定那姓陆的，会让到嘴的肉飞了？” 叶祖安冷冷一笑：“禁军乃天子近军，齐王竟妄想染指，圣上本就不喜，只是碍于王家施压，才不得不把禁军统领的位子给陆峤南，若是此时有人提出异议，圣上一定会抓住机会。” 叶老将军叹道：“如今朝堂被谢王两大家族把控，皇权旁落，圣上也不容易啊……” 叶祖安沉声：“怪只怪陆峤南自作自受，敢在新婚夜侮辱清清，不仅是他，武安侯府也要付出代价！” “没错！” 叶老将军连连点头，并嘱咐道：“小清清是老子外孙女，她不高兴，老子就不高兴，你一定要告诉胡彪，他要是还认老子这个师父，就把陆峤南给老子往死里整……” 假山后面，听到这里的颜清直起身，继续往后院外祖母的住处而去。 大舅舅在金吾卫任中郎将，而金吾卫的大将军胡彪则是外祖父带出来的将领。 所以大舅舅让胡大将军上书圣上，请求撤了陆峤南的禁军统领之职？ 她虽然不通朝事，但曾看过大雍志，依稀知道当今圣上并无实权。 琅琊王氏、陈郡谢氏，都是大雍最尊贵的几大门阀士族之一。尤其是琅琊王氏，因其祖上与高祖皇帝一起开创了大雍王朝，所以自大雍立国以来，雍朝皇后历朝历代都出自琅琊王氏。 这便容易导致外戚专权。 大雍自立朝以来便有这个沉疴，到先帝文宗时期外戚势力几乎发展到顶峰，先帝幼年登基，生母孝惠太后临朝听政，为巩固政权孝惠太后任人唯亲，朝中一半官员都姓王。 而那些不姓王的，无功之人打压贬黜，有功之臣则赠与王氏后人为妻为妾监视控制，是以朝中之人全都以孝惠太后马首是瞻，哪怕先帝成年，孝惠太后也没有还政于文宗。 大雍史上，文宗是历朝历代最窝囊的一位皇帝，在位期间甚至连朝中人事任免权都没有。 可谁也没想到，就是这么窝囊的一位皇帝，在生命弥留之际突然策动了一场宫变，以自身为饵宣王氏诸人入宫。 翌日，文宗暴毙于太极宫。 同时孝惠太后薨逝。 当时的宰相王氏家主，以及若干占据朝中重要位置的王氏子弟，皆殒命于宫中。 太子即位。 也就是现如今的天子。 天子以雷霆手腕拔除了朝中大半王姓官员，然王氏虽损失了孝惠太后和大批核心弟子，家族受到重创，但却根基尚在。 在交出一半政权后终得自保。 而天子也得到了喘息之机，但在诸多大事之上仍受制于王氏，尤其是当今王皇后生下了齐王，这让王氏家族颇有卷土重来之势。 至于谢氏…… 不仅谢氏，还有清河崔氏、荥阳郑氏、兰陵萧氏所出的妃嫔，膝下各有一皇子。 几位皇子在朝中互相倾轧斗法，天子却迟迟不立太子，反而将所有儿子都封了王。 这让各皇子和其背后势力间的斗争，更加激烈。 前世颜清不太明白圣意。 这一世她却看得明白。 无论是陈郡谢氏、清河崔氏、荥阳郑氏还是兰陵萧氏，只怕都是她们这位圣上的障眼法，是故意培养起来与王氏抗衡的棋子。 只怕历经文宗一事，圣上不会再让任何外戚干涉朝政，所以真正属意的继承人，不是朝中任何一位皇子，而是如今藏身在颜府的顾淮舟。 颜清虽然不清楚顾淮舟为什么会流落民间，还成了颜府的表公子，但无论是天子圣意，还是前世夺嫡结局，顾淮舟都是最终胜出者。 他是那个站在权力巅峰的男人。 所以重生后，颜清第一个想法，就是无论如何都一定要搭上顾淮舟这条船，只是没想到…… “那晚的事……我都记得。” 顾淮舟的话还言犹在耳。 颜清却是窘迫难安，脸颊又烫又麻，她以为顾淮舟助她赌赢得富贵赌坊，是为了获得将军府的支持，没想到竟是因为那夜她…… 那夜的事，她难以启齿。 只求速速忘却。 可顾淮舟却偏偏当她的面提起…… 若是别人，她当时就要翻脸不认将人打出马车了，可那是顾淮舟。 是她不能得罪之人。 她不仅不能得罪，还要努力维系好关系。 所以即便她在马车上羞得恨不得死去，也不能对顾淮舟怎样，甚至最后还得感谢他，让车夫送他回府…… 这感觉就似喉咙里卡了根鱼刺，上不得上，下不得下，难受却只能憋着。 颜清气闷极了！ 此时她已经走到外祖母的寿安堂，她抬手拍了拍脸颊，深吸一口气，扬起一个灿烂地笑容走了进去：“外祖——” “呯！” 第32章 老娘会喷人 一件软趴趴的物什猛然砸在颜清额头。 同时传来一声暴躁的怒骂：“你个短寿的臭丫头，有本事永远别进我叶家的门！” “小姐！” 青鸾和绿枝惊叫出声。 颜清却淡定地伸手拿下额头上的东西。 垂眸一看，是只破旧的布玩偶，仔细看眉眼，还挺逼真。 简直和她娘一模一样。 颜清看向榻上扔了布偶就扭过身生闷气的老太太，示意屋内的嬷嬷不要声张，她悄声上前，将布玩偶送到老太太眼前。 叶老太太暼了一眼，哼道：“谁让你们捡回来的，就让这个不孝女给我滚出去，老身我这辈子都不想看到她了！” 颜清捏着嗓子开口：“是不孝女的不孝女来看望外祖母了，外祖母也要将她赶出去吗？那清清可就走啦……” “你给我站住！” 叶老太太瞬间转身，急道：“敢走我叫人打断你狗腿！” 颜清立即讨饶：“不敢不敢~” 她上前挽住老太太手臂，撒娇道：“清清就赖在外祖母这里，谁赶也不走。” “没规矩！” 叶老太太嗔了她一眼，随后冷眉霜脸：“谁敢赶我的清儿走，我拧断他狗头！” 颜清：“……” 她算是知道娘亲为什么是那么个泼辣的性子了，就外祖父外祖母俩老这脾气，能养出淑女才怪！ “天可怜见的~” 叶老太太怒完又伸手抚着颜清的脸，心疼道：“这才几日不见，这小脸都瘦脱相了，你娘也是个没用的，竟然让你被那对乡下来的小骚蹄子欺负，不死何俟！” 颜清解释道：“娘亲其实……” “你别替你娘亲说话！” 叶老太太伸手点着她额头，恨铁不成钢道：“你也是个不中用的，那陆峤南都跟颜檀那个小娼妇勾搭在一起了，你竟到成亲才察觉？” 颜清汗颜。 外祖母骂人的浑话是越发多样化了，眼见战火要蔓延到自己身上，她当即改口道：“外祖母说得对，娘亲确实……该骂！” 对不起娘亲，您忍忍吧。 与其让外祖母连着咱娘俩一起骂，不如辛苦您一个。 “不仅你娘该骂，你那白眼狼爹更该骂！” 叶老夫人想起颜君元，哼哧哼哧怒骂道：“要不是你娘眼瞎看上他？你外祖父能榜下捉婿？以为考个状元多厉害呢？京都被埋没的状元还少吗？他真以为他颜君元那颗车轱辘脑袋能爬到户部尚书这个位置？” 颜清点头如捣蒜：“对，我爹也该骂！” 这时，叶老将军和叶祖安走了进来。 叶老太太余光瞅到他们，更气：“你外祖父也不是个东西，给女儿找女婿连人家户籍信息都不调查，还被颜君元给骗了，你说有他是不是蠢？” 颜清继续点头：“没错，外祖父确实……” “咳！” 叶老将军重重咳了一声。 颜清立马收声，并朝叶老将军眨了眨眼。 叶老将军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面色尴尬地朝老伴道：“孩子面前瞎说什么……” “瞎说什么大实话是吧？” 没想到叶老夫人丝毫不怵叶老将军，瞪着他就是一顿数落：“惜儿被人骗你帮不了她，如今清儿也被人欺负，你还是什么都做不了，你说说你有什么用？还有你，叶祖安！” 骂着骂着叶老夫人突然转身看向大儿子：“你外甥女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你怎么有脸待在家里的？成天跟你爹就知道耍刀弄枪，连家里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练那么好武艺去卖艺吗？” 叶祖安：“娘……” 叶老夫人老眼一翻：“别叫我娘，老身没有你这般无用的儿子！” 叶祖安无奈。 老娘太会喷人，也是一种苦恼。 “没错，娘只有我这个有用的儿子！” 这时，一道轻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颜清抬眸，就看到二舅舅叶祖龙携着二舅母杨氏走了进来。 叶祖龙进来后朝叶老将军和叶老夫人拜了拜，对大哥叶祖龙昂起下巴：“放眼整个家里，也只有我能替清儿报仇了。” “哦？” 叶老夫人顿时来了兴致：“老二，你要真能替清儿报仇，你就是老娘的好大儿！” 叶祖龙道：“娘且放心，明宣和明泉已经去找那姓陆的了，保准将那小子揍得鼻青脸肿！” “明宣和明泉两小崽子是会折腾人了……”叶老夫人点点头：“老二做得不错，比你大哥这个榆木脑袋好多了。” 叶祖安：“……” 分明是他安排明宣和明泉去教训的陆峤南，怎么就变成弟弟的功劳了？ 仿似猜到他的想法，叶祖龙得意道：“谁叫春安只会死读书呢？哎，读书有什么用，看来还是学武才行啊……” “咚！” 没想到叶祖龙得意的嘴角还没收起，叶老夫人就拿起榻边的龙头拐敲了他一下：“谁说读书没用？没见颜君元那狗东西把你姐骗成傻子？没见你老子在朝堂上被那些文官怼得屁都放不出一个？” “你老子就是胸无点墨才会这么窝囊，结果生出你们两个小窝囊，从小就不爱读书，好不容易咱家出了一个会读书的，你竟然说读书没用？老娘打死你这蠢蛋！” 叶老夫人气得直接从榻上下来，抡起龙头拐就开始抽叶祖龙。 叶祖龙被抽得满屋跑。 边跑边嗷嗷直叫。 杨氏却像是没看到一般，上前拉住颜清的手，双眸通红：“天可怜见的，怎么瘦成这样？清儿，你受苦了！” 叶清抚额。 别人家是重男轻女，叶家却是重女轻男。 上一辈只有娘亲一个女儿，所以全家疼爱娘亲，这一辈两个舅母们生的又全是胖大小子，只娘亲生了她一个女儿。 所以叶家全家都将她看作金疙瘩。 尤其是二舅母，因为生了明宣和明泉这对双胞胎表弟，伤了身子，更是将她当作亲生女儿般疼爱。 可惜最后却为二舅舅殉了情…… 第33章 幸福一家人 “爹，娘，我们回来了！” 就在颜清被二舅母拉着强行关爱时，叶明宣和叶明泉大步跨了进来。 正逮着叶祖龙抽的叶老太太立即停了下来。 两小子上前行礼：“拜见祖母。” “明宣明泉回来啦？” 看到孙子，叶老太太伸手推开叶祖龙，笑呵呵上前：“瞧瞧这俩小子，活蹦乱跳的，小身板真壮，比你们那弱不禁风的爹强多了！” 叶祖龙哭诉：“娘，我还弱？” 他都被老太太抽了十几棍了，还弱不禁风？要给别人早吐血了！ 叶老太太瞬间沉了脸：“怎么，老娘说你弱，你不服？” 叶祖龙：“((m -__-)m！” 老娘这变脸的速度，不敢不服~ 双胞胎少年向老太太和叶老将军见礼后，又上前规规矩矩对着颜清作了一揖，哥哥叶明宣兴奋地开口：“清表姐，你别担心，我和哥哥已经替你报仇了！” 弟弟叶明泉也手舞足蹈道：“没错，我们将姓陆的套上麻袋打了一顿，然后将他扔到清风楼了，并且花钱让评书的先生在酒楼广而告之，现在恐怕全京城的人都在听陆峤南和清风楼的男……” “咳咳！” 叶老将军突然咳嗽起来。 叶明宣也悄悄拉了拉弟弟衣角。 叶明泉不明所以：“哥，你拽我干什么？” 叶明宣着急地朝他挤眉弄眼，叶明泉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身后传来一道慈祥的声音：“明泉啊，清风楼是做什么的？” 叶明泉顿时一个激灵。 缓缓转身—— 就对上叶老太太笑成一朵菊花的脸，以及高高举起的龙头拐！ “爹救我！” 叶明泉吓得一蹦三尺高，一骨碌跑到他爹身后。 叶明宣也是动如脱紧随其后：“爹，靠你了！” 叶祖龙脸瞬间绿了。 他好不容易逃离老娘的龙头拐，结果被这俩崽子给坑了，果然儿子都是来讨命的！ 叶老太太举着拐杖就朝爷仨抽去：“小兔崽子！学什么不好，学人家逛男风楼，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老身今个儿定要让你们好好长长记性……” 叶祖龙欲哭无泪：“娘，你抽小兔崽子就抽小兔崽子，为什么棍棍都抽在儿子身上？” “小兔崽子不是你生的？” 叶老太太呸了一声，骂道：“定是你平日里不学好，才带坏孩子们……” “冤枉啊娘，明宣和明泉平日都是跟着大哥历练，与我无关啊……” 叶祖龙像是抓到救命稻草，猛地往大哥叶祖安身边窜去。 叶祖安脸色微变。 叶老太太的龙头拐已经敲来了：“好啊叶祖安，你竟敢教坏你侄儿，当老身是死的是吧！” “咚咚咚！” 三记龙头仗狠狠敲在叶祖安背上。 叶祖安也嗷呜一声，不顾形象地跑到叶老将军身后，急道：“是爹让我教导明宣和明泉的，娘您要打就打爹！” 他非常清楚面对老娘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只会被打成狗彘，唯一的自救方法就是祸水东引，转移目标。 正坐在一边喝茶看戏的叶老将军：“？” “老东西，果然是你！” 叶老太太手中的龙头杖以一个非常刁钻的角度转向叶老将军：“上梁不正下梁歪，平日里就没个正形，两个儿子被你教歪了还不够，现在又嚯嚯孙子，你就跟你那瞎眼心盲的闺女一样，不死何俟！不死何俟！” 叶老将军眼看老伴的拐杖要到，他立即闷了手中茶水，瞪着叶祖安道：“混账东西，敢冤枉你老子，不想活了？” 叶祖安抓着叶老将军手臂，真诚道：“爹，我知道您是为了我们好，可错了就是错了，您赶紧同娘认个错吧……” 这时候，叶祖龙也上前扒拉着叶老将军另一只手：“是啊爹！有什么是不能同娘说的，娘会原谅您的……” “对啊对啊，祖父您就从了祖母吧……” 叶明宣叶明泉两双胞胎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人抱住叶老将军一条大腿。 叶老将军：“？？？” 老将军感觉大不妙。 他若有所感地回头，就见老婆子带着罡气的龙头拐直直朝他脑门而来。 叶老将军反应也快，当即震开身上的四只臭崽子，逃也似地离开。 结果肩头还是被狠狠地敲了一记！ “嗷呜~” 蛮横如老将军也忍不住惨叫出声。 随即双眸猩红地瞪着叶祖安和叶祖龙兄弟俩，怒发冲冠：“敢阴你老子，老子扒了你们的皮！” “老婆子我也要扒了你这老东西的皮！” 叶老太太也怒吼出声。 接下来，整个屋子乱作一团。 叶祖安和叶祖龙追着叶明宣和叶明泉狂揍，叶老将军追着叶祖安和叶祖龙怒吼，叶老太太则追着叶老将军敲打…… 整个场面，既滑稽又热闹。 杨氏见怪不怪：“老太太啊，当真是年纪越大，人越精神。” 颜清却唇角含笑，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外祖父武功盖世，哪里会躲不开外祖母那一棍？大舅二舅也都是武艺超凡之人，外人想碰一下他们衣袖都碰不得，却偏偏能被外祖母抽得连连讨饶…… 这样幸福简单的一家人，最后却…… 颜清垂下眼。 叶家不该是那样的下场，也不会是。 深吸口气，颜清扬起笑脸看向杨氏：“二舅母，怎么没见着大舅母。” 杨氏往门口一看：“诺，说曹操曹操就到了，你大舅母知道你来了，第一时间就去厨房盯着了……” 大舅母带着仆人鱼贯而入，指挥着人将饭菜摆好后，这才走到颜清面前，疼惜地说道：“知道你心情不好，所以大舅母今日特意让人备了你爱吃的菜，有什么烦恼啊，吃一顿就好了！” 混战的几人停了下来。 叶明宣和叶明泉立即搀扶着叶老太太上座。 颜清坐在老太太身边。 待其余人也相继落座后，颜清扫了一圈，忽然开口问道：“大舅母，春安表哥呢？他游学还没回来吗？” 薛氏给老太太布完菜，笑道：“说是过几日便要回京了，还说要给我们一个惊喜呢！” 颜清沉了眼，惊喜？ 恐怕是惊吓才是！ 她这次住到叶家来，就是为了这位大表哥！ 第34章 梦到公孙芷 在寿安堂用过晚膳后，颜清又陪着叶老太太说了会儿话，才随奴仆步入明珠苑。 明珠苑是母亲出嫁前的院子，外祖父和外祖母一直留着，一切物件都是原样，就是希望母亲受了委屈能随时回家。 可她娘不知道怎么想的。 自从嫁给颜君元后，就极少回将军府。 倒是自小，娘亲经常将她往将军府撵，美其名曰让她替她尽孝。 所以颜清每回来将军府，都是住明珠院。 “小姐，奴婢服侍您歇息。” 绿枝上前替颜清更衣，颜清却摇了摇头，看向青鸾：“东西买来了吗？” 青鸾从怀中拿出三粒骰子，和一只骰盅。 颜清接过道：“你们下去吧，不用伺候了。” 绿枝瞪大眼：“小姐你……”莫不是赌上瘾了？ 青鸾拉着绿枝离开。 颜清却坐在桌上练习摇骰。 顾淮舟虽然帮她赢得了富贵赌坊，公孙芷也当面认她为主，但颜清知道，富贵赌坊内，没有一个人是真正承认她的。 是顾淮舟震慑了他们。 才让公孙芷不得不履行承诺，不然若是她一人闯富贵赌坊，哪怕是赢了，恐怕也没命离开。 但她不能永远依靠顾淮舟。 所以颜清想让公孙芷心甘情愿地为她所用，就得用公孙芷最擅长赌术打败她！ 她只有三天时间…… 颜清在将军府练习赌术的时候，丝毫不知道这一夜武安侯府灯火通明。 所有人都在寻找他们的世子陆峤南。 武安侯更是气得摔碎了好几套杯盏…… 这夜。 颜清又做梦了。 依旧是那个挂满她画像的房间。 她看见顾淮舟身穿明黄龙袍坐在案几上批阅奏折，而那口奢华精致的棺材就在他对面。 颜清只觉得诡异。 这时，一个太监打扮的人匆匆走了进来，垂眉低首地说道：“陛下，公孙芷从刑部大牢逃出去了，并且闯入皇陵将长公主和驸马的尸身挖了出来，还……” 小太监悄悄抬眸看了一眼，见九五至尊没有任何表情，抿着唇继续道：“……还砍成了数段，如今已被抓住，请陛下示下，该如何处置……” “杀了吧。” 批阅奏章的男人头也不抬：“既然她们三人纠缠不清，就埋在一起吧，公孙芷地下也能见到驸马，想必会感激朕。” 颜清明显看到小太监抖了一下。 这个梦很短暂。 也没有像前几个梦那样吓得颜清惊醒。 后半夜便沉沉睡去。 只不过翌日醒来，颜清对梦中的情景仍然记忆如新，仿佛历历在目。 她照旧将梦中的情景画了出来。 看着画纸上那个冰冷薄情的男人，颜清有些怔忡，梦中那个顾淮舟和她印象中的顾淮舟完全不一样，也和现在的也不太一样…… 她想起梦中内容。 公孙芷闯皇陵，将长公主和驸马的尸身挖了出来并且砍成了数段？ 长公主应该是淑宁长公主，当今圣上的嫡长女，王皇后所生，齐王的嫡姐。 至于长公主的驸马…… 听说是范阳卢氏那个清贵无双的月公子卢明月。 据闻长公主曾随圣上北上，途径范阳时偶然瞥见月公子的风姿，顿时一见钟情，于是请求圣上赐婚，还没回宫二人就在范阳成了亲，曾传为一段佳话。 可是在她的梦中，公孙芷对这二人似是仇深似海？死了还要砍尸？ 颜清百思不得其解。 她隐隐感觉自己会做这些莫名其妙的梦，很可能是与她重生有关，但关于梦中的内容，颜清却不敢确信是否真有发生。 不过，倒是可以试一试…… 陪同外祖母用过早膳后，颜清拒绝了明宣明泉两兄弟邀她去城外游玩的好意，坐在明珠院的小院中，看了一上午账本。 没想到母亲的嫁妆这般丰厚。 光是账本地契，就足足有两大箱，这些年，倒真是便宜了颜君元和王珍珍母女几个。 就颜君元那点稀薄的俸禄，养家都难。 可自打颜清有记忆起，珍夫人和颜檀穿的都是最好绫罗绸缎，珠玉首饰也是时下最新款，甚至颜君元的书房，也挂着不少古玩字画，还有那个从乡下来的老太太，吃穿用度更是比外祖母还好…… “哼！” 颜清合上账本。 整张小脸冷如秋霜。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她倒要看看没了娘亲的银子，那群吸血蚂蝗要如何过活！ …… 颜府。 珍夫人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轻抚脸颊：“这几日被颜清那小贱人闹得吃不好睡不好，这皮肤也不好了，雪琴，去叫厨房给本夫人炖一盅燕窝好好补补！” 雪琴为难道：“夫人，昨日我便去厨房问过了，雪燕已经没了。” “没了不会买啊！” 珍夫人不满地剐了她一眼：“这点小事还要我教？” 雪琴委屈道：“厨房的管事说要钱……” “没钱去惜若院要啊，还杵在这干嘛？影响本夫人心情！” “要了，但是那位说、说……” 雪琴吞吞吐吐，珍夫人放下手中的金钗，脸色十分不耐：“做什么吞吞吐吐的？那位还能说什么？难道是想让我在老爷面前替她说说好话？就说看本夫人心情。” “不是的……” 雪琴闭着眼一口气说道：“那边说以后夫人要钱就去向二小姐要，大夫人把所有银钱铺子都给二小姐打理了……” “什么！” 珍夫人蓦地尖叫出声！ 她霍地站起瞪向雪琴：“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雪琴哭丧着脸：“夫人，咱们以后没钱了，再也吃不上雪燕了……” 珍夫人脑袋嗡的一声。 只觉得天旋地转！ 怎么能没钱呢！ 没钱她的雪燕怎么办？她的衣服首饰怎么办？她还要举办赏花宴在各夫人面前炫耀她的檀儿嫁去了侯府呢！ 珍夫人脸色青了白，白了青，最后咬牙道：“既然老贱人让你去找小贱人，那你就去叶府跟颜清说，家里没钱了，让她送钱回来！今日本夫人是一定要吃上燕窝！还是最好的血燕才行！” “是，夫人。” 雪琴匆匆赶去将军府。 而此时的颜清，刚出将军府，就碰上一场好戏！ 还是她前夫的戏！ 第35章 丢人现眼 颜清是准备去赌坊的。 她让青鸾和绿枝带足了银子，预备去十二坊最大的两家赌坊——长乐赌坊和安宝赌坊试试自己昨晚的练习成果。 结果却在半道被堵住了。 无数马车和人群拥挤在一起，簇拥在某座雕梁画栋的小楼前。 青鸾低声道：“小姐，是清风楼。” 颜清朝那边看了一眼。 正好看到满身狼狈的陆峤南，瞬间愣住。 明宣和明泉不是说只是把陆峤南打了一顿扔到清风楼了吗？怎么…… “什么味？好臭！” 这时，绿枝突然朝四周嗅了嗅，指着人群中的陆峤南惊呼道：“天呐！陆世子是掉到粪坑了吗？怎么身上都是屎……唔！” 青鸾赶紧捂住她嘴巴。 但已经晚了。 所有人都朝她们看来。 陆峤南看到颜清，更是浑身一震，下意识低下头不敢去看颜清的眼神。 武安侯脸色铁青。 昨个儿下午满大街都在传他侯府世子逛男风馆，他连夜将京都所有妓馆青楼都翻遍了，都没找到陆峤南。 尤其这清风楼，他都翻了两遍！ 结果没想到陆峤南竟然让人绑在了茅厕里，直到今早有人如厕才发现他！ 简直丢人现眼！ 武安侯让人找来衣服给陆峤南披上，正要匆匆带着儿子离开，颜檀忽然冲人群外的颜清开口：“妹妹，是你吗？是你让夫君落得如此地步吗？” 颜清在看到颜檀那张令人生厌的脸时，就知道今日怕是没那么容易离开了。 她眸光落在陆峤南身上。 高傲不可一世的陆世子此刻鼻青脸肿，满身脏污还携带着不可言说的气味。 整个人如同一坨行走的粪便，哪里还有从前风光霁月的模样？ 啧，真惨！ 她还以为明宣明泉两表弟是将陆峤南送到某个男妓榻上，没想竟是扔进了粪池…… 颜檀继续说道：“妹妹，我知道你恨夫君和我，但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因爱生恨想毁了夫君，如今夫君这样你可满意了？” 原本对着陆峤南指指点点的人群瞬间看向颜清。 陆峤南在与颜清成亲之日与其庶姐同了房，导致颜清当着所有宾客的面与之和离，这事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现如今陆峤南莫名其妙出现在清风楼，还是这般凄惨的模样，难道真是颜清因爱生恨报复陆峤南？ 原本急着走的武安侯忽然停了下来。 就这样走了南儿的名声就毁了，他武安侯府也会成为全城笑话，但如果是被人报复陷害…… 他眸光微闪地看向颜檀。 没想到这个花瓶还有点用…… “你胡说什么？” 绿枝立即护住颜清：“我家小姐才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 是将军府的表少爷做的。 和小姐无关！ “妹妹不说话是承认了吗？” 颜檀却并不打算放过颜清，她原以为和陆峤南有了夫妻之实陆峤南便会对自己好，却不想因为颜清和离一事，他竟一次也没来她房中。 侯夫人也不拿正眼看她。 她要让侯府所有人都知道，她并非是个无用的花瓶，要让陆峤南对颜清彻底死心！ 颜檀聘聘婷婷走到颜清面前，双眸噙着泪开口：“妹妹，我知道你气我破坏了你的亲事，可我和峤哥哥是真心相爱，你要是生气可以骂我打我，为什么要害得峤哥哥身败名裂呢……” 绿枝最是看不惯大小姐阴阳怪气，刚要撸起袖子上前，忽然颜清道：“好。” 所有人看向颜清。 只见她脸色平静地上前几步，抬手‘啪’的一巴掌打在颜檀脸上。 颜檀懵住：“？” 绿枝瞪大眼：“？？” 围观人群：“？？？” 所有人一脸茫然地看向颜清。 这颜府二小姐竟然真的当街殴打大小姐，简直太粗鲁了，难道陆世子真是被她坑害的？ “你！” 相比脸上的疼痛，颜檀更加难以置信。 只是她还未开口，颜清又拎着她的衣襟子将她拖拉到附近一个水缸前，在所有人震惊的表情中，颜檀‘噗通’一声被摁进了水里。 “唔唔不要……” 颜檀翘起脑袋想呼救。 颜清却再一次将她摁进水里。 “峤哥哥救……” “噗通！” “……我呜呜呜……” “噗通噗通噗通！” 颜清抓着颜檀的领子，将她一遍又一遍地按进水缸，清绝脱俗的小脸没有任何表情，甚至动作都很优雅，半点水花也没溅出水缸。 “够了！” 突然，陆峤南走了出来。 他神色痛苦地看向颜清，抿唇：“清清，你何必要赶尽杀绝？” 颜清冷笑：“陆世子说笑了，是令妾说任我打骂，我不过是满足了她的愿望，怎么就赶尽杀绝了呢？” 还在水中的颜檀：“……” 这个贱人，从前那般在意别人的眼光，即便被她气得要死也不敢动她一下，今日是疯了吗？竟然完全不管不顾？ 其它人也对着颜清指指点点。 颜清却丝毫不在意。 前世就是太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才会逼得自己不得善终！ 陆峤南失望开口：“清清，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颜清撇嘴。 从前陆峤南说屎是香的，她都要附和两声，当然不这样。 陆峤南继续道：“我知道你有气，可文欢已经被你送进了京兆府，我娘也被你气晕了，现如今我也……清清，你就这么恨我吗？” 听到陆峤南这些颠倒黑白的话，颜清当真是想笑。 她大发慈悲放开了颜檀。 “陆文欢被抓进京兆府，是因为她抢夺砸毁我的店铺，犯了大雍律法，难不成陆世子认为你武安侯府的人犯了法不应该受到惩罚？ 而你母亲竟妄图蛊惑我利用将军府的权力逼迫京兆府尹放人，我不同意她便假意晕倒，怎么？武安侯府是看不起京兆府尹吗……” 躲在人群中的京光府尹：“……” 大可不必！ “至于你陆峤南……” 颜清顿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睨向陆峤南：“谁知道陆世子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癖好……” 第36章 给敬王下套 人群顿时哄堂大笑。 “颜二小姐说得有道理啊！” “我昨日亲眼见到颜二一直在富贵赌坊和公孙娘们儿赌博，人家赢了一整个赌坊，哪有空闲去陷害陆世子？” “竟有此事？” “莫不是陆世子逛清风楼被发现，为了遮掩丑事故意抹黑前室吧？” “真看不出来陆峤南是这种人……” “啧，新婚夜被绿，绿完还要泼脏水，颜二姑娘真惨!” “……” 眼见舆论一边倒地向着颜清，武安侯瞪了陆峤南和颜檀一眼，厉声道：“还不够丢人现眼吗！给我滚回府去！” 当下带着二人匆匆离开。 直到上了马车，陆峤南还依旧处在某种茫然又怔忡的神色中。 清清她变了。 她以前面对他总是温声细语、大度端庄，从不会像方才那样对他说话。 她那么爱他，他以为和离之后，清清定会日日以泪洗面，面容憔悴消瘦，可方才她锦衣华服、明眸皓齿，甚至比从前更加貌美夺目。 她还否定了对他因爱生恨…… 怎么可能呢？ 从前清清对文欢疼爱有加，对母亲也是尊敬不已，突然间对她们这般不客气，不是因为他是因为什么？ 清清定是在伪装坚强。 “呕——” 就在陆峤南自我安慰的时候，一道不合时宜的呕吐声将他拉回了现实。 “峤哥哥，我、我实在是忍不……呕呕！” 颜檀都不敢看陆峤南，他身上的味太冲了，偏偏侯爷让她俩一个马车，实在是……难忍。 陆峤南垂眸看去。 颜檀发丝凌乱，浑身湿透地捂着鼻子扶着车壁呕吐。 她身段纤细，纤腰丰臀，以往每每这样都会有一种说不出的妩媚，任何男人见了都要止不住心猿意马。 可如今却只觉得厌烦。 他冷着脸道：“既然觉得恶心，当初何故费尽心机勾引我？” 颜檀顿时委屈：“峤哥哥……” 陆峤南暼过脸看向窗外。 颜陆两家指腹为婚，他与清清自小便青梅竹马，所以经常来往颜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每次去看望清清，总能遇到颜檀。 不是遇到她在花园中扑蝴蝶，就是在院子里放风筝，有时候还会不小心撞到他。 一开始，陆峤南没在意。 后来见颜檀穿着越来越单薄，他才若有所悟…… 可他心中只有清清，怎么可能做出背叛清清的事？再去颜府他便一直避着颜檀。 只是他没想到随齐王出征的那三年，颜檀竟然每日与他写信。 一千多天，从未间断。 一开始陆峤南是不看的。 可战事枯燥紧张，清清一个月才给他写一封，有时候甚至两三个月才能收到。而在那些无聊寂寞的日子，是颜檀的信陪伴了他…… 颜檀的信并无奇特，多是女子闺阁小事，以及信末永远不变的殷殷关怀，细细读来颇有一番情趣。 他想，她定是爱惨了他。 所以成亲那日颜檀说想见他，他去了。 只是陆峤南没想到颜檀会给他下药…… 更没想到清清在发现后，会决绝地要同他和离，想到这里，陆峤南又有些气闷。 他不过是犯了一点小错，清清就要同他和离，难道这些年他对她的感情，都抵不上这一件糊涂事么？ 颜清冷笑地看着武安侯府的马车离开。 恐怕陆峤南还不知道自己禁军都统的位置要飞了，他以为自己只是犯了一个所有男子都会犯的错？ 不，他和颜君元一样。 毫无自知之明！ 若不是她娘当初和人打赌输了，怎么会在她还在娘胎的时候，就将她卖到侯府？ 侯府虽然是勋贵之家，可早已没落，将军府却正如日中天，他陆峤南就是再厉害也配不上将军府的门第！ 偏他还想坐享齐人之福，姐妹共侍一夫？ 做梦呢！ 提起梦，颜清不由想到昨晚自己的梦。 尤其是梦中听到的关于公孙芷和长公主夫妻俩的事，颜清轻蹙秀眉，转身继续往长乐赌坊的方向而去。 她想知道梦中事物是否与现实有关，可她对公孙芷的了解实在太少，但长乐和安宝，却必定对公孙芷了解颇深。 毕竟—— 最了解自己的，永远是自己的敌人。 比如颜檀陆峤南之于她… 况且长乐背后是齐王，安宝背后是礼王，两家赌坊都与皇室有关，说不定还能打听到意料之外的消息呢…… 陆峤南离开后，围拢在清风楼门前看热闹的人群渐渐散了，到颜清离开，已经彻底没什么人了。 毕竟正经人，谁会在清风楼门前驻足？ 只是待所有人散尽，清风楼里却慢慢悠悠走出两道身影。 敬王赢泗手持玉扇，看着颜清离开的背影对身边男子道：“子渊，这就是你说的那位表妹？” 子渊是顾淮舟的字。 顾淮舟也看着颜清远去的背影，直到女子的身影消失在长乐赌坊内，他才缓缓收回视线，温和一笑：“正是。” “啧~” 敬王摇头：“陆峤南现如今可是京城最炙手可热的人物，颜二却为了一个庶女与他和离，实在不是明智的选择……” “马上就不是了。” 顾淮舟神色淡淡。 敬王诧异地看向他，随即失笑：“看来子渊也听说了金吾卫的胡彪将军进宫的事，胡彪曾是叶老将军的部下，此番针对陆峤南倒也情有可原，可惜有二哥在，就算陆峤南丢了禁军正统领的官位，还有副统领呢……” “所以该敬王殿下出手了。” “？” 敬王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顾淮舟淡定地说道：“请敬王殿下进宫面见谢贵妃，就说您想去禁军处历练，想必谢贵妃一定会高兴地为您谋到禁军副都统的位……” “停！打住！” 敬王整个大懵逼，恼怒道：“顾淮舟，本王为何要去禁军处历练？你难道不知道本王最讨厌那些打打杀杀吗？而且本王要是挤掉了陆峤南的位置，这不是得罪了二哥吗？本王不干！” “刘伯奇的春江月夜图。” “什么？” 敬王瞬间激动起来：“你有刘伯奇的春江月夜图？快拿给本王看看！” “我没有。” 就在敬王露出失望的神情时，顾淮舟慢条斯理道：“但是我知道谁有。” “谁？快告诉本王是谁？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本王一定要得到它！” 敬王平日最爱诗词书画，其中画之一道最是痴迷画圣刘伯奇的画作。 可惜刘伯奇存世的画少之又少，此刻听到顾淮舟提起春江月夜图，恨不得立即去将那画抢到手中！ 然而顾淮舟却不再开口。 一副沉默是金的模样。 敬王咬了咬牙，恨声道：“好！不就是禁军副都统吗？本王去要来便是！” 第37章 齐王的算计 长乐赌坊不愧是京都第一赌坊。 不仅从外面看着比富贵赌坊高大贵气，内里更是奢华，几十桌镶金泊的赌桌奢侈又金贵。 似乎在这里赌博都显得高人一等。 颜清选择的还是骰子。 猜大小。 经过一晚上的琢磨，她已经依稀能听出骰子在骰盅内摇晃的轨迹，再结合庄家手势神情，大概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赌坊内一共二十八桌。 颜清摸了个遍。 除了第一桌猜错了两次后，后面二十七桌全赢了钱，也摸清了长乐赌坊内所有庄家的实力。 不过颜清并没有张扬。 她每桌只赌十次，不论输赢，十次后就换桌。 待所有玩骰子的庄家都轮了一遍，她又去牌九区试了几把牌九，可惜输了。 令人意外的是，她似乎格外喜欢牌九。 一直输一直玩。 乐此不疲。 只是颜清不想引人注意，却不知自打她进入赌坊内，就早已被人盯上了。 …… 二楼。 齐王赢诸站在包厢的窗前，俯视着楼下。 幕僚在他身边低声禀报道：“王爷，禁军恐无法插手了。” 齐王淡定开口：“没了正统领，还有副统领，以陆峤南的能力，再加上本王助力，要不了多久就能扶正。” 幕僚道：“刚传来消息，副统领……也没了。” “什么？” 齐王收回眸光看向幕僚。 俊美凉薄的脸带出一丝阴沉：“胡彪进宫时本王就给外祖父传了信，此刻他应该已经在宫中……” 齐王的外祖父是琅琊王氏新任族长，虽然没有像上一任族长那样做到宰相，只在钦天监任五品监正，但却是国丈。 有他带领着王氏官员去宫中，就算胡彪也阻止不了齐王的手伸向禁军。 顶多也就是从正变成副。 这对齐王和王氏来说，无甚区别。 然而幕僚却低下头道：“谢贵妃突然闯入了御书房，说敬王要去军中历练，所以陛下将禁军副统领给了敬王殿下……” “呯！” 梨花木做的窗棱突然被拍碎。 齐王眸光幽冷地开口：“三弟一向无心权力，怎么会突然要去军中历练？还偏偏是禁军？” 幕僚道：“敬王虽然不想争权，可谢贵妃却一直虎视眈眈，这次恐怕就是故意与殿下作对！” 齐王冷哼：“她也配！” 幕僚没有接话。 陈郡谢家的底蕴虽不如琅琊王氏，可耐不住圣上宠信啊，谢贵妃短短一年就从婕妤晋升到如今的贵妃之位，这在历代后宫妃嫔晋升中都极为罕见。 而谢家子弟也在这几年突然崛起，几乎在朝堂上占据半壁江山。 陛下这分明是有意培养。 就是为了和王家制衡。 顿了顿，齐王突然看向一楼牌九区的颜清，神色阴沉道：“难道叶振南那个老匹夫和谢家联手了？” 幕僚摇头：“看着不像，叶振南虽然是个莽夫，但却从不插手朝堂党派之争，也因此叶家才一直得陛下重用，依属下看此番更像是谢家趁火打劫……” 幕僚说着也顺着齐王的视线看向一楼的颜清，迟疑道：“殿下若想和叶家攀上关系，不如从这颜二小姐入手，听闻叶家所有人都对她视若珍宝……” “哼！” 齐王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半晌，他隐怒道：“若不是因为颜二与陆峤南自幼订了婚，本王又怎会去招揽一个没落侯府世子？本想着颜二嫁到陆家，而陆家又站在本王这边，叶振南就算不支持本王，也不会站到本王的对立面，现在可好了！ 颜二才刚嫁到陆家就与陆峤南和离，如今就连禁军那边的位置也被人夺了，他陆峤南还有何用？简直就是废物！” 齐王越想越气。 京都最不缺的就是侯爵。 比陆家有能力有权势的比比皆是，他当初看中陆峤南，就是因为他有颜清这一门姻亲，却不想他竟在新婚夜和一个庶女厮混，简直愚蠢！ “蠢货！” 齐王忍不住又骂了一声。 幕僚待他消了气，才缓缓说道：“殿下无须担忧，陆峤南既然无法留住那颜二姑娘，殿下何不……” 齐王眯了眼：“你是说让本王娶她？” 幕僚颔首：“殿下招揽陆家不就是为了叶家么？如果殿下娶了那颜二姑娘，叶振南不管愿不愿意，都和殿下一条船了。” 齐王顿时露出沉思之色。 幕僚又道：“以前颜二姑娘与陆峤南有婚约，所以殿下不好夺人所爱，但如今她已是和离妇，今后恐也无人敢娶她，若是殿下此时对她伸出援手，想必……” “想必她定会感激！” 齐王眸光微闪，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他看向颜清那张清丽绝伦的脸，叹道：“长得倒还尚可，看在叶老将军的份上，本王倒也勉强能接受她和离妇的身份，就赐她一个侍妾之位吧。” 幕僚：“……” 罢了，谁叫这位是皇子呢。 幕僚耐心劝道：“殿下，那颜二姑娘虽说是和离妇，但她毕竟是颜府的嫡女，叶老将军的外孙女，若不拿出侧妃之位以示诚意，恐怕不能让颜叶两家同意……” “那便赏她一个侧妃之位吧。” 齐王不甚在意，侧妃侍妾对他来说都一样，他恩赐般道：“不过是后院多养一口人罢了，无伤大雅。” 想了想，他又将腰间的玉佩摘下扔给一旁的护卫：“去，把颜二小姐请上来，就说本王要见她。” 一个和离的女子，想必此刻定是满心创伤，才会到赌坊来抒发情绪。若是有人疼爱她定会心生好感、感激涕零，若再知道他要娶她为侧妃，还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呢？ 第38章 驸马卢明月 颜清一直在输钱。 几乎将在骰子区赢得的银钱都输光了。 绿枝在身后看得着急，好几次都忍不住想劝小姐住手。 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说没就没了…… 心好痛。 好在小姐输的都是方才赢的，她们带来的本钱还没动。 绿枝刚这么想，就听颜清道：“银子。” “小姐，要不咱们别……” “多话！” 青鸾拽了绿枝一下，将她手中的银子递给颜清，示意她屏息静神。 赌坊内人声鼎沸、吵吵闹闹，大多都是赌钱的吆喝声，但仔细听却有几道突兀的声音传入耳内。 绿枝愣住。 这才发现小姐一边赌钱，一边在与人聊天，而且聊的内容好似还是和当朝长公主有关…… 颜清虽然不会玩牌九，但她很聪明，输了几场后就摸到了规律。 之所以没赢钱，是因为听到与她对赌的几人有亲戚在长公主府做事，正好交头接耳地在聊长公府的事。 为了留住那几人，她便故意一直输。 没人不喜欢银子。 尤其是自己赢来的银子。 颜清便一边输钱，一边和他们闲聊起来，不过随意引导了几句，几人便从长公主府上的野马聊到了驸马身上。 “要说还是那卢公子走运，竟然被长公主看上做了驸马……” “听说那卢公子是仙儿一般的人物，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表姑的女儿在长公府做事，她说那驸马爷啊清贵无双跟天上的月亮一样，所以人称月公子……” “这驸马爷出身范阳卢氏，又是四大公子之一，了不得、了不得哦！” “什么了不得啊，我有个远房亲戚就在范阳，说这卢明月不过是卢氏旁支中的旁支，要不是被长公主看上，范阳卢氏也根本不会认他这号人……” 颜清听到这里神色微动。 她掂着手中的钱袋，好奇道：“这位公子似乎对驸马爷了解颇多？” 那人刚说完后就后悔了。 长公主性格嚣张，最是疼爱那卢附马，要是让长公主府的人知道他在背后说驸马爷的坏话，指不定要让他好看。 颜清缓缓开口：“本姑娘生平最爱听故事，尤其是那戏折子中的才子佳人、公主驸马什么的，为此千金也舍得……” 那人心中一动。 看着颜清手中沉甸甸的钱袋，眼珠一转，突然凑近低声道：“姑娘爱听故事，正好我有，要不咱们到旁边去说……” 颜清看他一眼，颔首。 几人找到一处稍微安静的角落，那人便拍着胸脯道：“姑娘想听什么，在下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眼神却直直盯着颜清手中的钱袋。 颜清瞥向他：“知道我是谁吧？” “知道知道，颜二嘛！” 没想到对方一口道出颜清的身份：“刚和陆世子和离就赢了公孙娘们儿的颜二姑娘，现在满京城都在讨论您呢，要不是知道您身份，我也不敢说……” 没想到还是个机灵的。 颜清将手中的钱袋扔到他手上，开口：“我想听听卢驸马的故事。” “好嘞~” 那人接过钱袋立即打开，并拿出一块银锭放在嘴里咬了咬，这才宝贝似的放进怀中，学着评书先生拉长了语调道：“这卢驸马啊，姑娘且听我细细道来……” 原来这卢明月虽出身范阳卢氏，却是旁支中的旁支，而且因其母出身青楼，全家都被赶出了卢氏家门，还从宗族除名。 卢父原是个教书先生，因娶了卢明月的母亲也被学堂辞退，此后以卖字画为生。 卢明月从小便吃尽苦头，尝尽人情冷暖，但好在他争气，自幼就天资聪颖，且长相不俗，二十岁便已考中秀才并以丹青见长，某日有大儒看到卢明月的画作，称他颇有画圣刘伯奇的风骨。 卢明月自此便在范阳出了名。 文人墨客和豪士乡绅争相求取他的画作，甚至到了千金难求的地步！ 于是，便有人将他与琅琊王氏、陈郡谢氏以及清河崔氏的新一代杰出人物放到一起，并称四大公子。 分别以风花雪月为号。 卢明月就是月公子。 只可惜他名满天下，依旧没能得获得范阳卢氏的认可，据说长公主的车驾到范阳时，正巧遇到卢明月带着双亲回范阳卢氏认祖归宗。 “合该是卢明月命该如此……” 那人摇摇头，感叹道：“长公主的车驾途径卢氏门口，正巧遇到大雨，便决定暂到卢氏避雨，结果就碰到卢明月一行人被赶了出来…… 说来了也奇了，卢明月那要强了一辈子的老父亲，突然携妻撞死在卢氏大门口，正好就在长公主车驾前，长公主感念其舐犊之情，便召卢明月上前问话，结果一见之下惊为天人，这才有了这才子佳人一段佳话……” 绿枝和青鸾站在后面。 两丫鬟听完后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尤其是绿枝，泪眼汪汪道：“那范阳卢氏真不是东西，要不是长公主，卢公子可能一辈子都不能认祖归宗了，还好遇到了长公主，呜呜呜……驸马爷与长公主的故事简直比戏文里说得还要感人！” 青鸾也点头：“看来长公主和驸马爷就是贵人们常说的天作之合……” “不过是戏文里说烂了的桥段。” 颜清却表现得十分寡淡，她不满地看向那人：“你该不会是在拿戏文里的故事骗我吧？一点新鲜感都没有！还钱！” 颜清伸手要钱。 那人却立即捂住胸口后退：“怎么可能？我说的都是真的！” “青鸾、绿枝。” 颜清话音落下，青鸾和绿枝就上前，虎视眈眈地看着对方。 眼见到手的钱要飞了，那人立即急道：“等…等等！有新鲜的新鲜的！保准戏文里没有！” “哦？” 那人搜肠刮肚了好半天，才支支吾吾说道：“听、听说卢明月本来是不喜欢长公主的，因为他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后来听说他那青梅全家都死了，是长公主帮他安葬了青梅全家，所以姓卢的才答应做驸马的……” 颜清眸光微闪。 终于听到了一点有用的东西。 青梅竹马？呵，和她还真像…… 颜清正要问那人具体情形，却突然一柄长刀出现在她面前。 青鸾和绿枝大惊。 就见齐王府的侍卫突然出现在赌坊内，为首一人将一个玉佩塞到颜清手中，十分强硬地开口：“颜二小姐，齐王有请。” 颜清若有所感地朝二楼看去，正好看到齐王赢诸朝她温文尔雅一笑。 翩翩公子，十分有礼。 颜清却蓦地弯腰：“呕……” 第39章 令人作呕 看到齐王的那一刻。 颜清完全是条件反射，就想吐。 尤其是齐王那张脸上温文尔雅的表情，让她脑子瞬间想到前世某个片段。 那时候叶家女眷被流放，是她第一次冲出东苑，她想去送送外祖母，却被李氏刁难，等她赶到将军府时，早已人去楼空。 颜清失魂落魄地回到侯府。 陆峤南却在府中高调庆祝他即将被晋升为大将军，通宵达旦地宴请宾客。 其中就有齐王。 她心灰意冷，如同一缕孤魂独自往东苑而去，却在经过府中某个偏僻处时，看到齐王立在那里。 他的身形隐在葡萄架下。 那夜明月高悬，清亮的月光洒在葡萄藤上，她清楚地看见赢诸的脸上，露出那种温文尔雅又极为享受的表情。 当时颜清并没多想。 她收回眸光准备离开，却突见颜檀从男人身下站起，捏着帕子擦拭着唇角，妖娆又妩媚地开口：“殿下，浩儿就麻烦您了……” 颜清整个人僵在那里。 她吓得浑身不敢动弹，甚至连眼珠都没有转动一下，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往下看…… 直到二人离开，她才扶着墙壁呕吐不止。 没过多久，她便听到颜浩被任命为大理寺少卿的消息。 可笑！ 一个偷鸡摸狗欺男霸女之辈竟然能去大理寺任职？而她更没想到的是，颜檀竟背着陆峤南和齐王…… 讽刺又恶心。 前世，颜清并没有告诉陆峤南，而是将那件龌龊事埋在了心里。 只是没想到今生第一次见齐王，就让她想起了那段龌龊的画面。 当真令人作呕！ “小姐！” 绿枝和青鸾立即上前。 颜清干呕了半晌才直起腰身，她擦了擦嘴角，将手中的玉佩还回侍卫手中，慢声道：“有劳告诉齐王殿下，颜清今日身子不适，就不去叨扰殿下，玉佩乃齐王的贴身之物，臣女不敢私相授受，告退。” 说完也不看二楼的赢诸。 带着绿枝和青鸾，颜清毫不停留地离开了长乐赌坊。 而赌坊内。 齐王气得脸色铁青。 他好心好意邀请颜清，想给她温暖和关爱，结果那女人竟然看见他就吐！ 他有那么恶心吗？ 简直岂有此理！ 齐王蓦地将侍卫还回来的那块玉佩捏碎，眸光阴毒道：“好，很好！从来没有女子敢对本王这样，颜二，你给本王等着！” …… 直到回了将军府，颜清心中那股恶气还没有退散。 青鸾倒了杯温水递上前：“小姐润润喉咙。” 颜清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 她竟恶心得连水都喝不下。 脑子里全是齐王和颜檀两人的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呕——” 颜清拿过痰盂又要吐。 这时，绿枝兴高采烈地走进来：“小姐，方才门房说表公子让人送来了这个。” 颜清抬眸，看到熟悉的陶罐。 她迅速拿过那只深紫色陶罐，撕开封口，猛地往嘴里灌了一大口。 酸甜的汁液淌入喉咙流入胃里，那股翻涌的恶心感终于压了下去。 颜清轻叹一声：“还是小时候的味道。” 她小时候最爱喝梅子汁了。 还非宝食斋的不喝！ 可是自从知道陆峤南讨厌酸甜口后，她就再不去宝食斋了。 甚至连糕点也换成了陆峤南爱吃的口味。 前几日顾淮舟送她梅子汁，她虽然唏嘘惘然，却并没敢喝。 她怕触碰从前的自己。 太傻太蠢！ 而且经历前世的事，哪怕自己重新做人，有些东西有些事，也可能无法再回到从前了。 一如她和陆峤南的感情。 她们自幼相识，两小无猜，从前也曾那般羡煞旁人过，她从未想过他会变心，可终究还是离人心散。 兰因絮果，不过如此。 可方才难受极了时，看到绿枝手中的梅子汁，颜清想也未想便灌下了肚肠。 熟悉的酸甜瞬间抚平了不适。 颜清忍不住又喝了两口，原来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会变，也有些一如从前，比如她的口味，她对梅子汁的喜爱。 “表公子人真好。” 绿枝捂嘴笑道：“而且这梅子汁，送得也恰恰好。” 颜清莞尔：“的确来得正好。” 正好赶走了齐王那个恶心玩意儿，留在她脑子里的画面。 青鸾提醒道：“小姐不是说要送表公子毛笔吗？” “啊？” 颜清愣了会，猛地拍向额头：“瞧我，竟把这事忘了。” 昨日去十二坊原本是为了给顾淮舟买毛锥子的，结果却是顾淮舟帮她赢了一整座赌坊，而她竟将顾淮舟的事给忘记了！ “青鸾，你立即去京都最好的……” 颜清刚开口，又忽然蹙着秀眉：“算了，还是我改日亲自去买吧。” 她原是想让青鸾去办的。 可看了看手中的梅子汁，颜清莫名地觉得愧疚。 顾淮舟帮了她这么大忙，送了一座赌坊给她，还教会了她摇骰子，而她却连给他买毛笔一事都忘了，她当真是有些……不识好歹！ “小姐亲自挑选，定是最好的。” 绿枝高兴道：“我家小姐画技高超，选毛锥子的眼光更是一流，表公子定会喜欢！” 颜清笑笑，不置可否。 前世在嫁给陆峤南之前，她最擅长的便是水墨丹青，后来自封东苑，也唯有丹青解闷。 若说别的，她或可要谦虚一二，但丹青一道，京都她若称第二，绝不会有人第一。 所以，她倒是想会会—— 那个以丹青名满天下的月公子卢明月！ 若是赌坊那人所言不差，那长公主和卢明月之间并不像外界传言地那般美好如诗如画，还有卢明月那个青梅竹马…… 怎么会突然死了？ 还是全家一起死？这未免也太巧合了！ 可惜没听到和公孙芷有关的消息，当时被齐王恶心到，颜清只想着赶紧离开，一时忘了将赌坊那人也带走。 要不然或许还能知道更多…… 颜清叹了口气，只能明日再去碰碰运气了。 这时，外祖母身边的芳嬷嬷突然领着一个人走进明珠院。 第40章 要钱 颜清抬眸一看。 竟是珍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雪琴。 绿枝当下就垮了脸：“你来干什么？” 雪琴有些不高兴。 虽然她只是个丫鬟，但她是伺候珍夫人的，颜府谁不知道老爷宠爱珍夫人？所以她自然也是比别的丫头地位高一些。 绿枝这个小贱蹄子竟敢这样对她说话？ 雪琴当下对颜清道：“二小姐，你身边的下人也太没礼数了吧？” 颜清淡淡掀眸：“礼数是对人的，你是吗？” 雪琴瞪大眼。 二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绿枝回答了她：“没错，我们礼数是对人讲的，你不过是珍夫人身边的一条狗，对你要有什么礼数？” 雪琴指着绿枝气结：“你、你你……” 绿枝叉腰上前：“你什么你，你有屁快放，将军府不留颜府的狗！” 这要是在颜府，雪琴立马就要上去给绿枝几个嘴巴子，让她长长教训。 可这是将军府！ 是她家夫人都不敢来的地方！ 雪琴不敢放肆，只得憋着口气幽怨地看向颜清：“二小姐，奴婢好歹也是颜府的人，你就容许绿枝这般骂奴婢么？老爷知道也会不高兴的。” 以前只要抬出老爷，二小姐有什么气都不敢撒，更别说她身边的丫鬟了。 定会好好教训绿枝！ 雪琴正得意地等着颜清掌掴绿枝，却不想颜清并没有动作，反是略微不耐地看向她：“说吧，找我什么事？” 她这才到将军府一天。 就作妖作到将军府来了？王珍珍当真是一天也不想安生了。 雪琴被堵得无话可说。 最后只得道明来意：“二小姐，府中的银子没了，夫人让你支点银子回家。” 颜清还没说话，一旁的芳嬷嬷突然上前开口：“敢问颜府谁掌中馈？” 芳嬷嬷中气十足、声音洪亮。 陡然说话把雪琴吓了一大跳，她愣愣道：“自、自然是珍夫人。” 以前是大夫人掌中馈。 可自从大夫人不理事后，这中馈之权就交到了珍夫人手中。 芳嬷嬷顿时沉下脸：“既然有人掌中馈，府中没有银子自是找那掌家之人，找你家小姐要什么银子？” “这、我……” 面对体格健壮的芳嬷嬷，雪琴早吓得没了气焰：“是、是夫人让我来的……以前都是找大夫人要，可大夫人说她所有的钱都在二小姐这里，所以……” “放肆！” 芳嬷嬷蓦地冷声：“我家大小姐嫁到颜府，不仅没有掌家之权，还要养活你们一家人，这是什么道理？老奴定要禀告将军，请求将军问问颜尚书，是如何苛待我家小姐的！” 什么？要告诉老将军？ 还要找老爷？！ 雪琴瞬间吓得腿软，辩解道：“不、不是……” “来人！” 芳嬷嬷根本听她说话，一声令下：“将这刁奴打出将军府！” 雪琴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叉起扔了出去。 颜清笑着摇头：“嬷嬷，我没事。” 从看到是芳嬷嬷领着雪琴进来，她就知道定是外祖母不放心她，不然领人来明珠院这等小事，门房就能做了。 芳嬷嬷叹道：“这些年大小姐虽不回将军府，可老夫人和老将军并不是瞎的，颜尚书宠妾灭妻，老夫人心里气，也曾让老奴转告大小姐，若是不高兴了就同那颜君元和离，可……” “可我娘不和离。” 颜清无奈开口。 芳嬷嬷点头，唏嘘道：“当年大小姐也不知道怎的，那么多青年才俊看不上，偏就看上了颜君元，老夫人和将军就这么一个女儿，宝贝珠子似的，自是要星星给星星成全了大小姐，可谁曾想那颜君元竟然早有…… 这些年老夫人没少为这事和将军吵，将军也没办法，大小姐喜欢能怎么办呢？但那王珍珍实在欺人太甚，不仅欺负大小姐，还欺负小小姐您，竟然让自己的女儿抢了小小姐您的夫婿？老奴都不能忍！” 芳嬷嬷越说越气：“现在更是要钱要到将军府来了，老夫人要是知道了，非得冲到户部去将颜君元骂个狗血淋头！” “所以不能告诉外祖母。” 颜清给芳嬷嬷倒了一杯茶，眨巴着眼道：“嬷嬷放心，我已经将我娘的钱全要来了，以后王珍珍休想从我这里要到一个子儿！” 芳嬷嬷端着茶，见颜清脸上丝毫没有生气的神色，怜惜道：“小小姐长大了。” 以前小小姐和大小姐一样，是个脾气一点就着的主，虽直率干脆，却是斗不过京都深宅大院里那些妇人。 没想到小小姐这就…… 芳嬷嬷沉着脸骂道：“都是颜檀那个小贱人，若不是她，小姐怎会与陆世子和……” 颜清却摇头：“嬷嬷，一个人要变心，无论他身边有没有人，都会变心。没有颜檀也会有张檀李檀，到底还是陆峤南自己守不住心，耐不住寂寞……” “可怜我的小小姐……” “我不可怜。” 前世的叶家才可怜。 颜清突然郑重道：“嬷嬷放心，我不会因为一个负我之人而伤心流泪，也不会任由颜檀母女二人欺侮，清清长大了，会保护自己，也会保护母亲和叶家，所以外祖母不要再为我和娘亲的事操心了。” 外祖母是刀子嘴豆腐心。 虽然口口声声骂娘亲没良心，心底却比谁都在意。 不然也不会将娘亲小时候的玩偶留在身边，旧了破了也舍不得扔掉。 芳嬷嬷叹道：“老夫人要是知道小小姐这般懂事，定会欣慰……” …… 另一边。 颜府翠珍院里，听完雪琴添油加醋的转述，珍夫人气得拍案而起：“岂有此理！一个老虔婆竟敢对本夫人无礼，将军府就了不起吗？” 雪琴垂着头眸光微闪。 她没敢说那老虔婆要向叶老将军告状，更不敢说叶老将军很可能会找老爷麻烦。 夫人知道定会撕了她！ 珍夫人来回走了几步，气得额头突突直跳。 果然没有燕窝的滋补，她心神都不太安宁。 伸手按住额头，珍夫人冷哼道：“颜清那个小贱人以为躲到将军府，本夫人就拿她没办法吗？你现在去武安侯府，叫檀儿给你拿点钱。” 雪琴诧异道：“大小姐哪里有钱？” 珍夫人气道：“你是不是蠢？颜清那小贱人的嫁妆不是还在武安侯府吗？她既然不给钱，本夫人还不会自取吗？” ———— 嫁妆女主另有打算，莫急。 第41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翌日。 珍夫人如愿喝上了顶顶好的燕窝。 看着铜镜中白里透红的肌肤，她满意道：“这血燕就是比普通燕窝好，一碗下去，我这脸上的气色都好多了。” 雪琴在旁附和道：“谁说不是呢，还是大小姐孝顺夫人。” “檀儿是个孝顺的。” 珍夫人抿唇一笑，得意道：“不过也得感谢颜清那个小贱人，要不是她那些嫁妆，本夫人还喝不到这么好的血燕呢？” “二小姐着实是蠢了些，一气之下和陆世子和离，竟连嫁妆也不要。” “哼！” 珍夫人鄙夷：“她不蠢笨我的檀儿怎么上位？” 雪琴连连点头称是。 珍夫人又揽镜自顾了一番，正要吩咐明日继续炖血燕，突见颜君元身穿朝服急匆匆走了进来。 珍夫人立即起身相迎：“老爷，您回来啦，妾身刚好炖了燕窝给老爷您补……” “啪！” 颜君元一巴掌打在珍夫人脸上。 珍夫人不明所以，她捂着脸颊梨花掉泪：“老爷，妾身又做错了什么您要这样打我？” 颜君元脸色铁青：“你昨日都做了什么？” “昨日？” 珍夫人茫然道：“妾身昨日一直在家，什么也没做啊？” “你——” 颜君元气得头疼。 他今日一上朝就被人弹劾，说他忘恩负义苛待嫡妻嫡女，要钱要到将军府去了。 笑话，他堂堂尚书会去将军府要钱？ 结果下朝他就被两个妻舅，堵在长安街上大骂了一顿。 颜君元从未如此被人羞辱过。 回府一问，昨日府上还真有人去将军府，正是珍夫人身边的婢女雪琴。 他指着珍夫人怒道：“府中少了你吃还是少了你穿，你要到将军府去要银子？你知不知道现在全京城的人都在骂我不知廉耻，都乞讨到将军府了？” “什么？” 珍夫人茫然无措。 老爷怎么会知道她让人去了将军府？ 珍夫人蓦地看向雪琴，阴沉道：“雪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本夫人？” 雪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呜呜哭道：“昨日奴婢被扔出将军府时，她们说要让老将军找老爷的麻烦……” 珍夫人上前就给了她两个大嘴巴子，怒火中烧道：“这么大的事你昨晚怎么不说？” “奴婢不敢呜呜呜……” 雪琴也和珍夫人一样捂着脸，一边求饶一边说道：“那将军府的人太吓人了，二小姐也不帮奴婢说话，奴婢太害怕了……” “我打死你这个贱婢！” “夫人饶命……” “够了！” 颜君元怒喝出声。 珍夫人立即停手，讨好地上前道：“老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颜君元冷着脸坐到太师椅上：“因为你昨日做的好事，今日老爷我上朝被人弹劾了，陛下令我在家反思已过！” “什么！” 珍夫人尖叫出声：“竟这般严重？” 颜君元阴着脸没说话。 说到底还是他手里的权力不够，若是他像叶振南那样手握重兵，陛下还会轻易责罚他吗？ 看来是时候要站队了。 珍夫人眼珠转了转，突然朝雪琴道：“叶老将军从不过问咱们颜府的事，怎么这回要和老爷过不去了？你是不是还有事没说？” “是……是二小姐！” 雪琴立即反应过来，跪伏上前哭道：“老爷，夫人，是二小姐！二小姐说大小姐抢走了陆世子，她要让将军府的人为她报仇，还、还说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老爷！” “这个孽女！” 颜君元一掌拍在桌上。 珍夫人抹着眼泪开口：“老爷，二小姐这是在气头上，您别怪她，只是她这样在将军府终究不好，还是将她接回府中……” “她爱住将军府就住将军府，最好永远别回来！” 颜君元想到颜清那张脸就来气，他打断珍夫人：“以后你别再让人去将军府了，我颜府没银子吗？省得让人笑话，还闹到陛下那去！” 珍夫人面露迟疑：“老爷，府上确实没银子了……” “我每月的俸禄不是都拿回来了吗？” “这……” 珍夫人脸色尴尬道：“老爷的俸银每月十两银子，可光您买的那些字画古玩都要花去一半，另一半则用在了老夫人拜佛和两个哥儿读书上。 老爷您不掌家是不知道柴米油盐贵，这府中下人要发月钱，姐们儿要制四季新衣，还有各府人情往来，那都是需要银子呀……” 颜君元皱眉：“以前是怎么过的？” “以前不是有姐姐吗……” 珍夫人虽然不想在颜君元面前说叶惜若的好话，但为了银子，她忍了：“以前姐姐心疼老爷，会补贴一些家用，可现在姐姐将所有财产都交给了二小姐，妾身这才会让雪琴去将军府……” 说着，她又呜呜哭道：“可没想到二小姐竟这般狠心，不仅不给银子还让叶老将军针对老爷，实在是让人心寒呐……” “好了，不就是银子吗？” 颜君元不耐烦道：“你让人将我书房那些字画卖了，先将就着用，银子的事我会想办法的。” “是……” 没能让老爷将颜清那小贱人抓回府，珍夫人有些失望，但是没关系，反正她还有颜清那些嫁妆。 改明儿叫檀儿多拿一些回来…… …… 另一边。 颜清今日去了安宝赌坊。 安宝是礼王的产业，与长乐一样，也是处处奢华富贵，让在里面赌博的人如坠金窟。 同在长乐赌坊一样，颜清摸清了里面所有庄家的实力。 毕竟她以后就是富贵赌坊的东家了，长乐和安宝都会是她的竞争对手。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从安宝赌坊出来，绿枝和青鸾也回到了颜清身边。 绿枝道：“小姐，昨日那人果然没有再去长乐赌坊。” 颜清虽然没有去长乐，但却让绿枝去打听昨日那个知道卢驸马事迹的人了，果然如她所料，对方今日没出现。 那人是个机灵的，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出现在赌坊了。 颜清颇有些遗憾。 她转眸看向青鸾。 青鸾低声道：“如小姐所料，武安侯府昨日果然有人去了当铺。” 颜清冷笑：“等的就是她，走！” 第42章 给颜檀下套 颜清去了一家叫做德胜典当的当铺。 她朝四周看了看，这里地处偏僻，人烟稀少，的确适合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前世，她嫁到武安侯府后，她的嫁妆也是被私吞了，只不过彼时是颜檀和李氏母女合谋，一起侵占了她的嫁妆。 但这辈子，陆文欢被她送进了京兆府，李氏又与颜檀生了龃龉，自是不会轻易与颜檀狼狈为奸。 她还担心颜檀不会动作呢。 没想到珍夫人昨日竟让雪琴上将军府要银子，正好给她送了机会。 今日一早颜清便让青鸾去各大当铺打听，果不其然颜檀昨晚让身边的丫鬟出了府。 想必是雪琴没在她这里要到银子，珍夫人便将主意打到了她的嫁妆上。 以为她忘了嫁妆么？ 却不知那正是她留给颜檀的一把刀。 前世，颜檀扮可怜、装弱小博得武安侯府所有人宠爱，经常在她面前炫耀婆婆李氏对她多么亲近，小姑子文欢对她又是多么信任。 她在侯府如鱼得水，逍遥自在。 而她却病体沉珂艰难度日！ 既如此，那这辈子就让颜檀也体会一下，她前世水深火热的生活…… “小姐，不知要当什么东西？”当铺小二看到颜清几人，立即迎了出来。 “叫你家掌柜出来。” 颜清径自在椅子上坐下，淡声道：“我有大生意与他谈。” 小二见她身着富贵，不像是来当东西的，立即进去唤来掌柜。 掌柜的一眼就认出了颜清，客气上前道：“不知是什么风把颜二小姐刮来了？” 颜清笑道：“赚钱的风。” “哦？” 掌柜立马让小二上茶。 这位颜二小姐可是最近，包揽了京城茶馆酒肆谈资最多的人物。 他可没少听说。 尤其是颜二小姐和富贵赌坊老板公孙芷对赌一事，更是轰动了整个京城！ 那公孙芷可是出了名的难缠。 齐王和礼王都没辙的人，竟被一个小姑娘拿下了！不仅让公孙芷认其为主，更是白白得一个诺大的赌坊，这如何不让人眼红？ 掌柜亲自给颜清斟茶，转着眼珠道：“不瞒颜二小姐，在下最喜欢吹风，尤其是这赚钱的风，不知颜二小姐……” “本小姐最近丢了几样东西。” “？” 掌柜一脸茫然。 丢了东西不是应该去报官么？来他这小当铺做甚？ 颜清吹拂着杯中茶叶，淡声道：“听说掌柜这里最近收了几样新货？” 掌柜下意识看向小二：“最近可收新货了？” 小二道：“回掌柜的，昨日晚间有人拿了一只银累丝花瓶来典当，小的见工艺精美，便做主收了。” “我家小姐丢的就是一只银累丝花瓶！” 绿枝话音刚落，掌柜就变了脸色，他看向颜清道：“颜二小姐这是何意？” 颜清淡定地喝着茶。 青鸾在她身后冷着脸道：“这银累丝花瓶十分罕见，是我家小姐出嫁之时将军府老夫人找专人制作的，乃用粗银方丝焊结为胎，再用银圆丝累卷成花草图，共计花费千两纹银，京都只此一只，昨日被贼人偷了，没想到竟在掌柜这里！” 掌柜哈哈笑道：“银累丝花瓶虽然少见，但颜二小姐说是您的就是您的，这未免有些牵强……” 颜清这才开口：“当日外祖母怕这花瓶太过招摇被人觊觎，特意在瓶底的银盘上刻了我的名字，掌柜的不妨一看。” 这时，小二已经将那只银累丝花瓶拿了出来。 掌柜一眼便看出这花瓶不是普通人家能拥有的，他双手接过看向瓶底。 瓶底果然有字：清。 掌柜隐怒地看向小二：“这谁拿来当的？” 小二瑟缩道：“好、好像是武安侯府的人……” 掌柜也是人精，稍稍一想便明白是怎么回事，这颜清刚和陆世子和离，嫁妆恐还在武安侯府没有拿回，却不知怎的被武安侯府的人拿出来当了。 “原来真是颜二小姐的东西啊！” 掌柜当即扬起笑脸，对颜清道：“这样吧，这银累丝花瓶是以三百两纹银典当的，颜二小姐若是想拿回去，只须给我三百两即可，在下就不赚颜二小姐的银子了哈哈哈……” 颜清睨了他一眼，忽然开口：“报官。” “好嘞！” 绿枝蓦地往外走：“奴婢这就去找京兆府老爷……” “哎哟使不得使不得！” 一听颜清要报官，掌柜瞬间慌了，他们这些小老百姓，最怕的就是与官府打交道。若是让人看到官府老爷来他这小店，以后谁还敢来当东西？ 掌柜咬了咬牙，忽然一把将手中的银累丝花瓶塞到颜清手中，痛苦道：“既然是颜二小姐的东西，颜二小姐拿回去便是，那三百两……就当交颜二小姐这个朋友了！” 颜清终于放下茶杯。 她缓缓起身，从青鸾手中拿过一袋银子递到掌柜手中，温婉笑道：“掌柜说笑了，本小姐说了，是来找你谈生意的，就不会让你吃亏。” 掌柜打开钱袋数了数，足足五百两！ “这……” “三百两是你典当出去的银子，另外两百两，是本小姐给你的佣金。” 不等掌柜询问，颜清徐徐说道：“今后武安侯府有人来典当物件，你尽管收了便是，收了让人送到将军府领赏银。” 掌柜低头琢磨。 这颜二小姐的意思是她花钱请他收取武安侯府的物件，另外还给赏钱？ 有这等好事？ 三百两就有两百两赏银，那若是五百两…… “当然……” 就在掌柜畅想的时候，颜清清冷的声音打断他：“典当的纹银越低，你的赏钱就越高，若是高价典当，哼！” 青鸾道：“那我们小姐就要报官了。” “是是是！” 掌柜吓得冒冷汗。 有将军府撑腰，就算不报官他也得罪不起这位主啊。 交代完掌柜后，颜清便带着青鸾绿枝离开了当铺。 此时天色已黑。 十二坊的街边早已挂起五彩斑斓的灯笼，犹如明珠一般照亮了夜空。 绿枝惊叹道：“小姐，好漂亮！” 颜清也没想到十二坊的夜市，比白天还热闹。 她笑了笑，正打算收回眸光，却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顾淮舟？ 第43章 表公子是个心机男 杨萱！ 颜清蓦地沉了眼。 明亮炫目的灯笼架那边，和顾淮舟纠缠在一起的女子，正是相府庶女杨萱。 只见杨萱对着顾淮舟盈盈一拜，弱柳扶风般开口：“方才多谢公子了，若不是你萱儿恐要摔倒了。” 顾淮舟温和回礼：“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挂怀。” 杨萱身边的丫鬟却高声道：“这么多人偏偏是公子救了小姐，说明公子与我家小姐有缘，夜黑路滑，不如公子送我们小姐回家吧……” “休要胡言！” 杨萱立即斥责丫鬟，却面带羞怯地看向顾淮舟：“公子勿怪，丫头不懂事，回府我定会教训她。” 顿了顿，试探道：“不过公子救了萱儿是事实，不若萱儿作东请公子去浮翠居坐坐？” “在下还有事，就不耽搁姑娘了。” 顾淮舟转身欲走。 杨萱朝身边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立即上前拦住顾淮舟，板着脸道：“这位公子好生无礼，占了我家小姐的便宜就想跑吗？你知不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她可是相府女儿……” “相府的女儿就可以污人清白么？” 颜清冰冷的声音响起，她沉着脸走到顾淮舟身边，看着杨萱道：“杨姑娘，我表哥好心救你，你却让丫鬟污他清白，不知是何用意？” 先前她一直没琢磨明白，珍夫人塞给顾淮舟的女奴，为何会变成相府庶女，现在却有些明了。 这杨萱分明是冲顾淮舟来的。 先是故意在大街上摔倒，引顾淮舟伸出援手，然后顺理成章地约他去茶楼培养感情。 可惜顾淮舟不吃她这一套。 于是她便让丫鬟在大街上宣扬顾淮舟占了她便宜，再利用相府的名头施压，顾淮舟这么个寄人篱下无权无势的人，只能任由她宰割！ 恐怕那晚她被珍夫人的人送进顾淮舟房里，也是知情的…… 杨萱没想到会遇到颜清。 她脸色变了变，委屈道：“颜二小姐冤枉我了，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会让人污他清白，小桃，你还不赶紧向颜二小姐道歉！” 叫小桃的丫鬟立即对颜清道：“对不起颜二小姐，都是奴婢不懂事说错了话，您要怪就怪奴婢，千万别冤枉了我们家小姐，我们小姐只是想感谢顾公子的救命之恩，毕竟救命之恩，当以……啊！” 小桃话没说完，颜清猛地推了她一下。 她尖叫一声就要倒下。 因为方才的高声呼喝，此时附近早已围满了人。 所以小桃倒下时，正好有人扶了她一下，她下意识道谢：“谢谢！谢……” 抬头间却蓦地卡住。 颜清冷冷道：“方才正是那位公子救了你，你是不是也要以身相许？” 小桃看着对方满脸麻子横肉的脸，整个人惊恐地后退。 那人却上前抓住小桃，傻呵呵地对身边妇人道：“娘，我有媳妇了，这是我媳妇……” “小姐，救我——” 小桃吓得腿软。 杨萱深吸一口气，走到颜清面前。 虽然她出身相府，颜清不过是个尚书之女，可颜清背后的将军府，就连相府都要忌惮。 所以杨萱规规矩矩朝颜清行了一礼，哀求道：“颜二姑娘，今日是我唐突了，还请您大人有大量，放了小桃……” 颜清却冷笑道：“你应该向顾表哥道歉！” 以为顾淮舟无权无势就可以任人欺凌？她要让杨萱知道顾淮舟背后也有人撑腰，不是她想算计就算计的！ 杨萱咬了咬唇，最后眸若秋水地看向顾淮舟，含着热泪：“顾公子，对不起，是我失礼了……” 顾淮舟却压根没有看她。 他眸色深凝地看向颜清，清清在保护他…… “表妹，我们走吧。” 男人走到颜清身边，神色一如既往地温柔。 而隐在人群中的来福看了直摇头，表公子心机也忒深了…… 那杨姑娘早就跟着公子了，表公子心知肚明，早不撞晚不撞，偏偏在遇到二小姐时，突然被她撞了，啧啧啧…… 二小姐当真可怜。 刚摆脱了陆峤南那个负心汉，又遇到表公子这个心机男，哎~可怜可怜…… 颜清见杨萱道了歉，也不多做纠缠，转身便拉着顾淮舟走了。 杨萱看着二人的背影，脸色阴沉得可怕。 她是相府庶女，表面光鲜靓丽，背地里却经常受嫡母打压。姨娘无用，不能为她谋得一个好归宿，她只能自己为自己谋划一份前程。 京都多才俊，可能看上她又不被嫡母阻止的，寥寥无几，而嫡母给她找的，不是纨绔就是鳏夫。 她寻来寻去，只觉得这顾淮舟最为合适。 顾淮舟是尚书府的表亲，无权无势、身份低微，而且只是个秀才，嫡母定不会阻止。 杨萱却正是看中了他无根无依。 她找人打听过了，顾淮舟在京都孑然一人，这样嫁给他就不用伺候公婆，也没有小姑子虚与委蛇。 他虽然现在是个秀才，但杨萱看过他的诗，虽质朴清拙，但是却内藏锦秀，不日必定能所有成就。 更何况顾淮舟还与敬王相熟…… 那天杨萱偶然间听到颜府的珍夫人要陷害顾淮舟，她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所以买通了颜府的下人，将那女奴换成了自己。 只要顾淮舟与自己有了夫妻之实，他就不得不娶她，而嫡母碍于相府的名声，也不得不承认这桩婚事。 简直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可杨萱不知道为什么，她在等候顾淮舟药效发作时，竟然昏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时，已经在相府侧门门口了，她衣衫完整，守宫砂也在，证明那晚顾淮舟没有碰她。 可是为什么呢？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相府的，也不知道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所以杨萱打算找机会试探一下顾淮舟。 她让人在颜府门前盯了几日，终于遇到顾淮舟单独出门，便立马跟了上来。 好不容易抓住机会，结果却突然杀出来一个颜二？ 杨萱扭着手中的帕子，气得咬牙：“颜二，你给我等着！” 第44章 表哥占我便宜 颜清走得极快。 顾淮舟跟在她身后，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嘴角轻扬。 清清又牵他的手了。 好开心。 待走到一处无人小巷，颜清蓦地停住。 她回头看向顾淮舟，小脸严肃道：“表哥，杨萱不适合你。” 她太有心机了，而且心太大，根本不会满足顾淮舟妻子这个身份。 她不希望这辈子的顾淮舟还被杨萱欺骗。 顾淮舟垂眸看向她：“表妹很在意？” “嗯。” 颜清点头，如实道：“她不是个好女子。” 她已经想好了，待她有了实力，就给顾淮舟找个能给他带来助益的姻亲，也算是报答他前世替叶家平反的恩情。 怕顾淮舟不高兴自己插手他的私事，颜清想了想，又解释道：“表哥，我不是要管束你，而是你明年就要参加春闱了，到时候高中状元，金榜题目，定会有更好的女子等着你。” 顾淮舟很想说：更好的女子就是你。 可怕吓着他的清清，只得压抑住心底情绪，沙哑开口：“都听表妹的。” 颜清松了口气。 毕竟是皇子，哪里能容许别人对他置喙？ 她还真怕顾淮舟像齐王等人一样，骨子里有那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好在他听劝。 可能这与他流落民间有关。 想到这里，颜清又有些疑惑。 前世顾淮舟登基后分明是比齐王之流还要可怕，还有她那个梦中的顾淮舟，也是冰冷得毫无温度…… 然而眼前的他—— 颜清抬眸看向顾淮舟。 男人俊绝清秀，神色温柔，那双漆黑的眸子像是被水洗过一般，满眸清亮地看着她。 那眼中只有她一人…… 颜清蓦地愣住。 昏暗的小巷没有光线，可颜清却清晰地看见顾淮舟眸中自己的倒影，那么明亮，那么深情…… 怎么会有深……情？ 不，定是光线太暗，她看错了。 颜清猛地别开视线，不自在道：“天色已晚，表哥，我送你回去吧。” 顾淮舟却没有说话。 颜清等了一会，依旧没有回应后，正欲询问，男人却忽然伸手抓住了她手臂。 颜清抬眸。 就见男人一脸局促地看着她。 “表哥？” “……” 顾淮舟抿着唇不说话。 只那双漆黑的眸子，却越来越亮，几乎灼人。 颜清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劲，因为顾淮舟隽逸的脸越来越红。 她下意识伸手探向他额头。 “好烫！” 颜清惊呼道：“表哥，你怎么了？” 刚要收回手，顾淮舟却蓦地抓住她的手，按在额头上：“别走……” 颜清：“……” 难道是受了风寒？看着像是发热了。 “我带你去医馆。” 她说着就要唤绿枝和青鸾，男人却突然整个倒了下来，紧紧地抱着她。 颜清瞬间僵住：“！” 顾淮舟在她耳边哀求：“别、别去医馆……” 他声音低沉沙哑，断断续续的进入耳内，竟有股撩人心弦的魅惑感，钩子一般钩得颜清整个心乱如麻。 好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顾淮舟，你、你到底怎么了？” 竟是同样的沙哑干涩。 顾淮舟脸埋在她脖颈，委屈地闷哼：“方才被杨姑娘撞到时……好似闻到了一股异香……” 颜清眸子瞬间转冷。 好个杨萱！ 不仅设计于顾淮舟，竟还给他下药？ 方才若是她没出现，杨萱主仆二人定是要想尽办法让顾淮舟去那浮翠楼喝茶，届时药效发作，他便又要走上前世的路了！ 好恶毒的计策！ 颜清心里后悔方才没有给杨萱一点教训，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得阻止顾淮舟。 “顾淮舟，你坚持住，我这就让人去请太夫……” “别……！” 顾淮舟蓦地抱住她。 他似乎有些恍惚，却努力保持着清醒，嗓音克制又隐忍：“若是找大夫，我恐无颜见人了……” 男人清冽的冷竹香不断袭来，颜清努力忽略掉心底的不适感，她安抚道：“顾淮舟，你必须看大夫，放心，我不会让人传出去的……” “清清……” 低哑的声音钻入耳膜。 颜清心口蓦地跳了一下，整个人差点魂飞魄散。 她终于知道为何男子最是受不了女子痴缠撒娇那一套了，换作男子，她也一样受不了！ 没想到平日里温文有礼的顾淮舟，竟也有这般情态？ 可如今她二人孤男寡女，顾淮舟又中了杨萱的招，不找大夫难道又要让她…… “我能克制住……” 就在颜清胡思乱想时，男人的声音再度响起：“清清，不用看大夫，我没事，就是……有些难受……” 他的声音闷闷的。 懊恼又委屈。 颜清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顾淮舟。” 她轻声道：“你真的可以吗？” “嗯。” 男人抱着她的腰，隐忍道：“我只要……让我抱一下……我就抱抱好不好？” 颜清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男子，他像孩子一样对她撒娇、哀求，偏偏他还很难受。 她真的没办法拒绝。 顾淮舟的顾虑没错的，若是找大夫，不仅是顾淮舟的名声受损，就连她也会受到牵连。 他中了药，她给他找大夫，这事说出去谁会相信她们清白？ 反倒会越描越黑。 既然他说能克制，那便相信他一次好了。 反正抱一下也不会怎样。 而且顾淮舟除了抱着她，确实也没做其它出格的事…… 颜清想到了弟弟颜浔。 小时候颜浔受了颜浩的欺负，也是这样抱着她撒娇，求她安抚。 她眸色瞬间变得温柔。 伸手一下一下轻抚着男人脊背，低低呢喃：“没事的，没事的……” 抱着她的男人身体僵了一瞬，忽然用力紧紧地抱着她。 几乎是要将她钳进身体里…… 颜清只以为他难受。 声音更加轻柔了几分，甚至不自觉带了些宠溺：“没事的，熬一熬就过去了……” 却不知原本埋进她脖颈中的男人蓦地抬起头，一张清冷俊美的脸没有任何痛苦之色，那双漆黑的眸子清明正常，并没有被药物影响。 听着颜清一声声软语安慰。 顾淮舟眸色残戾地看向漆黑的小巷深处。 清清，只要能让你喜欢朕，朕做什么都愿意，哪怕是只狗！ 第45章 表哥和我一起睡棺材 这夜，颜清又做梦了。 她又梦到了那个诡异的房间，只是这次她不是漂浮在半空，而是躺在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里……等等！ 棺材！ 颜清猛地醒悟。 她躺在棺材里，难道是顾淮舟房间里那个装着她尸体的棺材？ 所以她现在是做梦变成了自己的尸体？ 颜清正感觉惊悚，突然有人过来了。 是顾淮舟！ 他穿着黑色绣龙纹的冕服，头戴礼冠，俊美又威严。 这还是颜清第一次看到顾淮舟礼服周全。 原来他当上帝王。 是这般模样。 高贵威严、气势逼人。 用九五至尊形容他，再贴切不过。 顾淮舟走到棺材边上，那双深邃的黑眸静静地凝视着棺材中的颜清。 半晌，他突然低低道：“清清，朕想你了。” 颜清：“！” 顾淮舟将她的尸体放在身边，就已经很古怪了，如今更是对着她的尸体说想她？ 颜清觉得诡异又迷惑。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与顾淮舟都不曾有过什么过密的交往，尤其是前世，她满心满眼都是陆峤南，一心为做陆家妇，更是不曾多看顾淮舟一眼。 对他，就如同表兄。 只不过因着他也经常被珍夫人苛待针对，所以平日里她会多对他稍稍照拂一二。 但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 顾淮舟也从未有什么逾矩的行为，可是梦中的他，却像是换了个人。 “若是你在，便好了……” 此时，顾淮舟斜靠在棺材上叹息。 他手中似乎还拿着酒壶，仰头喝光后猛地将酒壶扔了出去。 叮叮当当的声音让人心惊。 突然，男人伸手扯掉了头上的冕旒，翻身进了棺材！ 颜清：“！！！” 啊啊啊啊—— 她吓得想尖叫，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震惊过后颜清才想起，她现在是一具尸体！ 可是顾淮舟他他他…… 惊慌间，颜清猛地想起之前她将这间屋子画下来时，绿枝曾疑惑发问这屋子里没有床。 她当时以为顾淮舟并不在这里歇息。 毕竟他可是大雍帝王，整个皇宫都是他的，还会缺了让他睡觉的地方？ 此刻颜清却有了一个很可怕的念头。 这个屋子里没有床，是因为顾淮舟根本不是在床上睡觉，他是睡在棺材里！ 同她的尸身一起！！ “清清……” 男人躺在她身侧。 很奇怪，她明明是梦见自己成了尸体，可却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浓烈酒气，以及被酒气掩盖的冷竹香。 那是顾淮舟特有的气息。 颜清心急不已。 今日这个梦，着实是有些……出格！ 她甚至怀疑这个梦和前面几个梦并不是同一个梦境，而是今日她在小巷被顾淮舟抱了半个小时，所以产生的绮梦。 今日顾淮舟被杨萱下药。 无奈之下她任他抱了许久，也安抚了他许久，直到顾淮舟缓过来了，两人才离开。 她虽然对顾淮舟没什么心思，但毕竟男女有别，那般亲密拥抱过后，会做一些反常的梦，也、也是能理解的…… 颜清努力将这个梦看作是平常，并在心里着急地想醒过来。 只要醒过来就好了！ “今日陆峤南竟向朕提出要回你的尸身……” 男人突然靠了过来，温热的气息喷薄在颜清颈侧，而正着急忙慌想醒过来的颜清却愣住了。 陆峤南要她的尸身…… 顾淮舟大手却在这时候伸了过来，他半支起身体，静静地看着棺材中的女子。 乌黑的发丝垂落下来，遮蔽了颜清的脸颊。 他骨节分明的手将发丝分开，却并没有拿走，而是顺着发丝轻轻抚摸颜清的脸。 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男人身上的体温很高，烫得颜清心口瑟缩。 顾淮舟静静地看着她，嗓音低哑：“清清，你是朕的，谁也不能将你带走，陆峤南……更不配！” 男人说着突然俯下身抱住了颜清。 颜清：“……！” 她为什么还不醒！ 这梦要做到什么时候？ 再这样下去她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 就在颜清不知所措时，忽然感觉脖颈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滑过。 颜清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是眼泪。 是顾淮舟的眼泪？ 他在哭。 为什么？ “对不起……” 男人嘶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哽咽道：“若是当初不让你嫁给他，你就不会死了，对不起清清……是朕……我对不起……” 颜清的心瞬间软了下来。 若是当初没有嫁给陆峤南，上辈子可能她真的不会死，可是当初是她要嫁的啊。 也是她选择了委曲求全。 又能怪得了谁呢？ 和顾淮舟，更是没有半点关系…… …… 翌日醒来。 颜清还颇有些惆怅。 昨晚梦中后半段，顾淮舟抱着她的尸体哭了半宿，一直在道歉。 她就听着他的哭声和反反复复的‘对不起’，竟在棺材里睡着了。 虽然知道梦境和现实不能混为一谈，但想起梦中顾淮舟落在她脖颈中的眼泪，颜清就有些心绪难平，仿似现在脖子里还是烫的。 以致她整个人都有些提不起兴致。 “小姐醒了？” 绿枝端着铜盆进来，一脸期待道：“小姐今日去哪个赌坊？” 昨日颜清在安宝大显身手，可赢了不少银子。 给德胜典当行掌柜的银子，就全是她赢来的，还拿回了颜檀典当出去的嫁妆，简直是无本万利！ 所以小丫头还想去。 颜清摇摇头：“今日不去了。” 安宝和长乐的大致情况她已经摸清楚了，没必要再去，而且再去，恐怕背后的老板也不大愿意了。 洗漱过后，颜清继续坐在窗边看账本。 结果脑子里全是顾淮舟。 尤其是他深深自责和悔恨的样子…… 叹了口气，颜清忽然吩咐绿枝：“去帮我买点上好的狼毫和紫檀木回来。” 绿枝讶异道：“小姐这是要亲自制作毛笔？” 颜清点点头没说话。 待绿枝下去了，她才重新拿起账本。 只不过才将将看到一半，青鸾忽然急步进来道：“小姐，大夫人晕倒了！” 第46章 我那愚蠢的大表哥 大夫人是大舅母薛氏。 河东薛氏也是古士族门阀，只不过相较琅琊王氏和陈郡谢氏比较低调，为避王谢锋芒，薛氏子弟很少在朝为官，大多以经商为主。 薛氏在汾河以南、黄河以东十分出名，是当地有名的豪强。 前世齐王死盯着叶家不放，除了叶家的兵权，还有叶家是河东薛氏姻亲这一层关系的原因。 古往今来，成事者都离不开权和钱。 而叶家正好都有。 所以朝中皇子费尽心机想拉拢叶家，奈何外祖父性格刚硬死板，一生只忠于皇帝，众皇子们也无可奈何。 偏偏齐王心胸狭窄，得不到就想毁掉。 被外祖父拒绝后竟怀恨在心，用阴损的手段戕害叶家和薛氏。 而齐王打入叶家的钉子。 就是她的大表哥叶春安。 春安表哥是大舅舅和大舅母唯一的儿子，也是整个叶府最会读书的人，从小便被全家寄予厚望，希望他能考取功名，洗刷叶府全家都粗汉莽夫的刻板印象。 因此春安表哥从小便被保护的极好，除了读书什么也不干，生活上所有的大小事都是大舅母一手操持。 大到请夫子找学院，小到吃喝拉撒、笔墨纸砚，全都有人专人伺候，从不曾让大表哥费半点心，也不曾让他去过烟花巷柳，更不知人间疾苦，所以大表哥养成了只知之乎者也的天真性格。 这样的人简直就是上好的鱼肉，最宜被人下手。 此番大表哥游学归来。 便是齐王撕开叶家的开端…… 青鸾低声说道：“春安少爷此番不是一个人回的，他带回来了一个青楼女子，大夫人不让那女子进门，春安少爷便带着那女子跪在了将军府门口，还顶撞了大夫人，气得大夫人晕了过去……” 颜清放下账本往外走。 并开口问道：“外祖母知道吗？” “老太太性子泼辣，要是知道春安少爷带了青楼女子回来，怕是要冲出去打断他的腿，所以大夫人没敢跟老太太说。” “嗯，你去告诉芳嬷嬷，先不要让外祖母知道，我去处理。” 青鸾讶异地看了自家小姐一眼。 她知道小姐自从和离后，就与从前不大相同了，但小姐从前遇到问题总是容易被挑起情绪，从来没有这般平静过。 不仅平静还有条不紊。 就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难倒她。 这样的小姐让人安心。 “是，小姐。” 青鸾应了一声，立即去通知芳嬷嬷。 颜清则在将军府的丫鬟陪同下，从容不迫地前往大门。 片刻，她出现在大门口。 大舅母已经被人抬了进去，此刻是二舅母在门口。 看着大门前跪着的男子，以及围在将军府门前看笑话的人群，二舅母杨氏急得不行。 她看着叶春安劝道：“春安啊，你就听你娘的话，先将这位姑娘安顿在外面，也是一样的……” “不一样的。” 叶春安抬头看向身侧的女子，满眸心疼和柔情：“燕燕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答应了带她回府就一定会带她回府，绝不能让她在外面被人耻笑，二婶，您就让燕燕陪我进去吧？算我求您了！” 说着，叶春安当即朝杨氏磕了几个头。 杨氏满脸为难：“春安啊，并非我们不让这姑娘进府，而是你早与那柳家姑娘有了婚约，柳姑娘还没进门，你就带别的女子进府，这……成何体统？” “可燕燕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叶春安那双单纯的眼看向杨氏，一脸不理解：“二婶，我们叶家一向知恩图报，如今我的救命恩人就在眼前，您怎能忍心看她一直跪在这里？况且我已经答应燕燕了，母亲常说君子一诺，兑之千金，结果却不让燕燕进府，这是何故？” “说得好！” 杨氏正被堵得说不出话来，颜清突然上前，并鼓掌道：“大表哥不愧是我们叶家最会读书的人，此番道理义正言辞鞭辟入里令人深思！” “表妹！” 看到颜清，叶春安双眼一亮，立即欣喜道“表妹懂我，快请表妹劝劝我娘和二婶，让燕燕随我进府。” 杨氏急道：“清清……” “二舅母稍安。” 颜清安抚住杨氏，这才不急不徐地看向跪在叶春堂身边的女子。 韦燕燕，江南人士，十三岁被父卖进青楼，跟着青楼花魁学了些本事，会弹琴、会跳舞、还会吟诗作对，长相清纯又妩媚，简直就是所有男人心目中的梦中情人。 这样一位名妓却看上了她那书呆子表哥？ 颜清都想笑。 什么救命恩人，分明是夺命仇人。 上辈子叶家悲惨命运的开始，就是这韦燕燕进入将军府之时。 彼时她听青鸾说大表哥为让韦燕燕进府，竟倔强地在将军府门口绝食，最后大舅母心软不得不退步，结果因此得罪了柳家。 柳家当即上门退婚。 大表哥也被这韦燕燕勾得神魂颠倒，竟连书也不读了，整日与她诗词花酒乐不思蜀，甚至还与齐王混到了一处。 大舅舅气得要打断他的腿，却失手伤了大舅母，大舅母因此落下病根，不久就撒手人寰。 而老实本份的大表哥却突然与大舅舅反目成仇，更加不学无术，甚至连春闱也不去参加。 后来外祖父战死，大舅舅二舅舅也死在沙场，叶家被诬陷叛国通敌，所有男儿皆被斩首，只有大表哥因与叶家断绝关系，在齐王的庇佑下活了下来。 再后来…… 齐王争位失败，顾淮舟登基，为叶家平反时查出那封致使叶家背负污名的信件，就是韦燕燕偷偷放在外祖父书房的。 那韦燕燕，是齐王的人。 一切真相大白，大表哥才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他无法接受那样残酷的真相，最后一根裤腰带，吊死在了叶家所有人的坟前。 颜清收回眸光，看着叶春安道：“大表哥说得对，将军府知恩图报，也当信守诺言……” 叶春堂顿时欢喜地牵起韦燕燕的手，激动道：“燕燕，我娘和二婶最听表妹的话，只要表妹愿意为我说话，娘一定会接受你的，走，我这就带你进府，让你看看我小时候生活的地方……” 第47章 为你，我无所畏惧 “慢着——” 就在叶春安兴高采烈地准备带着韦燕燕进将军府时，颜清伸手拦住了他们。 叶春安满脸疑惑：“表妹何故拦我？” 颜清淡定开口：“大表哥，对将军府有恩的人，将军府定不会让其流落在外，可是这位姑娘，她对将军府有恩吗？” 叶春安下意识开口：“燕燕对我有恩啊……” 颜清漆黑的眸子看向他：“你能代表将军府吗？” “我……” 叶春安犹豫了。 颜清继续道：“既然是对大表哥有恩，又是大表哥承诺的燕燕姑娘，也自是由大表哥履行承诺，与将军府何干？” “这、这……” 叶春安瞠目结舌。 他感觉表妹说的有道理，可又似乎有些不对劲，这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可是我要回府啊，燕燕自是要与我一起……” “大表哥你长大了。” 颜清忽然神色无比郑重：“大表哥今年二十有五，也该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了，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燕燕姑娘身世凄苦，是个好姑娘，表哥一定要好好对她！” 叶春安瞬间热泪盈眶：“表妹，果然还是你最懂我。” 颜清从怀中拿出一袋银子递交给叶春安：“这里是一百两银子，大表哥拿着去租赁一间院子，再给燕燕姑娘买几身像样的衣衫，好好读书，好好生活。” 叶春安茫然地看着手中银子。 表妹这是什么意思？ 颜清已经转身对杨氏道：“二舅母，我们回去吧。” “啊？哦……” 杨氏一脸懵然，但她习惯性听从颜清的，清清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当下招呼着众人一起回将军府。 “等等！” 眼看将军府大门要关上，叶春安急道：“表妹为何不等我们？” 颜清诧异回头：“大表哥既要自立门户，自是不必再回将军府，我们为何要等你？” 叶春安瞪大眼：“我何时说要自立门户了？” 颜清语重心肠道：“大表哥以前是个孩子，吃喝拉撒都要大舅母伺候，如今你有了喜欢的姑娘，自是要为那姑娘遮风挡雨，承担起一个男人该有的责任，难不成大表哥还想带着燕燕姑娘回府，让大舅母也一并伺候着？” “我没有！” 叶春安急急辩解：“我只是想让母亲见见燕燕，她是个很好的姑娘，可母亲……” 颜清打断他：“嗯，大舅妈已见过了，并且高兴得晕过去了。” “母亲是高兴得…晕了？” “是的呀，要不然是什么呢？” 叶春安挠了挠脑袋，满脸歉疚道：“我还以为母亲是气晕了……” “怎么会？” 颜清温柔地看着自己那愚蠢的大表哥：“大舅母是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吗？从小到大大表哥要什么，大舅母不是依着你？如今也是太高兴罢了……” 顿了顿，她又道：“如果大表哥能独自带着燕燕姑娘在外生活，想必大舅母会更欢喜的，毕竟花了那么大心力金钱抚养长大的儿子，就是希望有一天他能顶天立地，大表哥，你说对吗？” “对！” 叶春安瞬间被颜清点燃了心中澎湃的火苗，他慷慨激昂道：“我知道母亲为我做了许多，但我已经长大了，不需要母亲再事无巨细地叮嘱我，表妹你放心吧，我一定能靠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番天地，让母亲刮目相看！” “我相信大表哥一定可以。” “表妹你真懂我！” 颜清嘴角抽了抽，忍住了。 她这位书呆子表哥是真好忽悠，说到底还是没有经受过人间疾苦，等他在外磋磨几个月，就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直到将军府的大门‘呯’的一声被关上，韦燕燕都还没反应过来。 她准备好了一肚子说词。 只要将军府的人不肯让她进府，她就能让叶春堂和叶家决裂，而叶家不想失去这位大少爷，就只得让她进府。 就像方才的叶大夫人一样…… 可她没想到结果会是…… 叶春安要自立门户？ 她接近叶春安的目的就是要进将军府，若他自立门户，她还怎么进去？ 王爷定不会饶了她。 韦燕燕抿了抿唇，神情低落地对叶春安道：“叶公子，是我连累了你，不若你就放我走吧，这样你还是将军府的大少公子……” “没关系的燕燕。” 叶春安蓦地抓住她的手，深情道：“表妹说得对，我已经长大了，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燕燕，你放心，就算没有将军府，我也能让你过上好日子！” 韦燕燕杏眸含泪：“可我不愿公子受苦……” “我愿意！” “……” 韦燕燕顿了好一会儿，才哽咽道：“没想到公子对我这么好，公子从前是那般金贵的人儿，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行坐起卧也都有奴仆伺候，可若是因为燕燕而离开将军府，就再也没有以前的好日子了，一想到公子要因为燕燕而过苦日子，燕燕就心……” 叶春安动情道：“为你，我无所畏惧！” 韦燕燕：“…………” …… 另一边。 颜清让人关上将军府大门后，就再不管叶春安了。 杨氏担忧道：“清清，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好！我看好得很！” 颜清还没回话，一道中气十足的苍老声音骤然响起。 抬眸看去，就见外祖母在芳嬷嬷和青鸾的搀扶下急匆匆走来。 颜清无奈：“外祖母……” “家里出了这么大事，你这死丫头还想瞒着我老婆子？” 叶老夫人先是瞪了颜清一眼，随后又怒骂道：“原以为咱家祖上终于显灵，歹竹里出了根好笋，没想到竟是个蠢货！无名无份就将青楼女子带回府，他是读书读傻了吗？还是脑子被书虫吃了？ 自己肚里几坨屎心里没点数？人家是江南名妓，能看上他那个蠢呆样?那得是多瞎? 况且柳家丫头明年就要嫁过来了，他不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却在外面与不三不四的女人鬼混，我叶家没有这样的子孙！要不是清丫头将春安赶出了府，老婆子我今日非要打断他狗腿！” 第48章 奔丧一样 老太太激动不已。 眼看脸色憋得通红，颜清立即上前抚着叶老太太的背，温声安抚：“是是是，外祖母说的是，大表哥就是太糊涂了，咱犯不着为他生气，就让他在外面吃吃苦头也好。” 叶老太太刚堵在胸口的怒气，瞬间消散了一大半，她睨着颜清嗔道：“你这丫头被陆峤南抛弃后，倒是长了心眼子。” 以前这丫头和春安那傻呆一样。 一心只知风花雪月。 如今倒是懂事了不少，还知道安慰她老婆子。 颜清已经习惯了外祖母犀利的说话方式，哭笑不得地点头：“谢外祖母夸奖。” 杨氏却忧心忡忡道：“那叫燕燕的女子一看便不是良人，让春安一个人在外面真的可以吗？” “连你都看出那女子不是好人，他眼瞎吗？竟还把他亲生母亲给气晕了，等大畜生回来我非骂死他！” 杨氏顿时不敢说话。 大哥都被骂畜生了，可见老夫人是真动气了。 颜清安抚道：“二舅母不必担心，我会找人看着的，大表哥心性单纯简单，容易被人欺骗，如今他显然已经完全被那韦燕燕迷住了，若是我们反对，恐会适得其反，不若我们成全了他……” “清丫头说得没错。” 叶老夫人冷静下来，一双浑浊的眼却蕴藏着精芒，冷哼道：“那群狗东西为了争位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在老畜生那讨不到好，就开始打家里小畜生的主意，简直可气！” 杨氏虽不懂朝政，但也听自家夫君说过一嘴，朝中几位皇子都想拉拢公爹，却被公爹大骂了一顿，难道那韦燕燕…… “那韦燕燕恐是齐王的人……” 就在几人讨论时，薛氏突然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颜清瞪大眼：“大舅母？” 她还以为大舅母真被气晕了，原来是装的？ 薛氏被颜清的表情逗笑，嗔道：“我虽是妇道人家，但好歹也是跟你大舅舅上过战场的，什么人没见过？那韦燕燕我一见便知不是个好的，但春安那孩子从小便一根筋、认死理，若是一直不肯让那女子进府，我怕他会做傻事一头撞在将军府门前……” “蠢小子！” 叶老夫人这回竟难得地没有发怒。 薛氏皱着眉头道：“老夫人，前几日我爹便来信，说齐王府的幕僚曾找过他，如今春安又被那女子迷住，这可如何是好？” 叶老夫人脸色冷沉。 拄着龙头拐一直没有出声。 半晌，她重重叹息一声：“咱们叶家之所以得陛下信任，就是因为叶家只忠于皇帝，从不参与朝堂内斗，可如今他们已经将手伸到了春安身上，若是再不表态，叶家恐怕……” 颜清心中一动：“外祖母可是有人选了？” 叶老夫人摇摇头没说话。 颜清却觉得叶家没站队，很可能是因为朝中几个皇子不堪重用，也或许是知道陛下的心思，只不知外祖父知不知道顾淮舟的存在。 若是顾淮舟恢复了皇子身份，叶家和顾淮舟联手，就不怕齐王之流了。 只是不知那位陛下是怎么想的？ 竟迟迟不接顾淮舟回宫。 可惜上辈子顾淮舟恢复皇子身份时，叶家和母亲弟弟都已死绝了，彼时颜清心如枯槁，根本不知道外面早已天翻地覆。 但没关系，虽然现在不能明着战队顾淮舟，但可以暗渡陈仓。 颜清当即回明珠院给顾淮舟写了一封信。 待封好让人送去颜府时，绿枝也回来了，怀中抱着一大堆材料。 颜清打趣道：“你这是把整条街都给我买回来了？” 绿枝回答得理所当然：“小姐要亲自为表公子制笔，当然得买最好的！” 颜清失笑：“表公子给了你什么好处，我们绿枝这么为她说话？” “这不是应该的吗？” 绿枝憨厚地挠挠头：“小姐和离后就只有表公子对小姐好，还帮小姐赢回了一家赌坊，不应该为表公子说话吗？” 颜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随即眸色变得温柔。 就连绿枝都看得出来顾淮舟对她好，她竟一直不知…… 看着那一堆材料，颜清静静道：“的确应该，表哥……当如此！” 值得她买最好的东西，用最好的心对待。 傍晚，叶老将军和两个少将军回府时，对叶春安的事只字未提，就像是不知道这么个大少爷回京了。 只大少将军叶祖安晚膳后，不知为何被叶老夫人罚了去跪祠堂。 …… 翌日，便是和公孙芷约定的，富贵赌坊交接日了。 经过这几日的练习，颜清已经能熟练将骰子摇成心中所想的点数了。 当然，要想赢过公孙芷，恐怕还是不行。 公孙芷的赌技，的确无人能出其左右，那日她能赢前两局，全靠顾淮舟。而后一局，也是顾淮舟震碎了赵虎的骰子。 但颜清的目的并非赢公孙芷。 她练习骰子，只不过是想让公孙芷看看，她并非是只会靠别人的，什么也不会的大小姐。 颜清知道公孙芷并不服气。 她经营赌坊这么多年，被挑衅挑战过无数次，就连齐王和礼王都没能从她手中讨到好，而她却突然输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丫头？ 换谁都不会服气！ 哪怕颜清现在在赌术上赢了她，公孙芷依旧不会心甘情愿为她做事，所以她得另辟蹊径…… 绿枝特意找来了一件最漂亮的衣衫为颜清穿上，又在她头上插了好几支金钗，颜清只觉得自己像是渡了金的活佛。 绿枝却笑嘻嘻道：“小姐今日便是富贵赌坊的主人了，这身打扮应景！” 颜清摇了摇头，随她高兴了。 前世因为陆峤南喜欢她清冷朴素的妆容，她便从不穿金戴银，整日着白衣簪白花，如今想来，倒跟奔丧一样。 晦气！ 第49章 刺伤陆峤南 隆重打扮过后，颜清就带着两个丫头出了将军府，准备去富贵赌坊。 她并没有知会顾淮舟。 一来是因为她与公孙芷要交谈之事，不便让顾淮舟知道，二来她也想靠自己解决问题。 上辈子就是全部心神在陆峤南身上，结果被背叛都没有勇气离开。 这辈子，她不想再依赖任何人。 哪怕是她不会的事，她相信只要她肯学、肯用心，就一定能做好！ 马车缓缓行驶着。 结果刚驶出将军府的视线范围，一道人影突然斜刺里冲了出来！ “吁——！” 车夫险险拉住缰绳，才避免了一场惨剧。 待看清那人面容，更是惊得差点跳起来：“陆、陆世子？” 坐在车内的颜清猛地掀开车帘，果然看到陆峤南那张晦气的脸。 她沉着脸：“陆世子有事？” 陆峤南先是被那满头金灿灿的步摇钗环晃了下眼，才慢慢将视线落到颜清脸上。 依旧是那张清丽脱俗的脸。 从前他很喜欢清清这张脸，素净、高贵，犹如高岭之花不食人间烟火，可不知道从何时起，他似乎有些看腻了，总觉得清清太过端庄冷清，少了些许情趣。 所以当颜檀那种妩媚妖娆的女子，不停给他写信时，他动摇了。 如今清清换了平时素净的喜好，满身绫罗绸缎、朱钗满头，虽然给她这张清冷的脸带了富贵雍容之气。 但陆峤南觉得太过俗气。 他皱了皱眉，上前几步：“清清，谁叫你这般打扮的？” 颜清一脸见鬼地看着他。 拦她的车就为了对她的穿着打扮指手画脚？ 没毛病吧他！ 绿枝气呼呼开口：“陆世子，我家小姐怎么打扮与你无关吧，你拦我家小姐马车作甚？” 陆峤南想起自己来这的目的，但仍是忍不住建议道：“清清，你适合穿白色衣物，簪素锦花饰……” “给你奔丧吗？” 颜清不耐烦地打断他：“就算本小姐想给陆世子奔丧，也没资格了，请陆世子回家让你的小妾为你着丧服！” 说完，颜清就要放下车帘。 她是一点也不想和陆峤南废话，浪费时间。 结果陆峤南却先一步拽着帘子不放手。 颜清气急败坏道：“陆峤南，你干什么？放手！” “我不放。” “你！” 颜清简直被他气笑了。 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竟如同从前那般对她耍无赖？ 他是忘了新婚夜他是怎么对她的吗？ 陆峤南那双多情的桃花眸凝着颜清，满眸忧伤：“清清，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但我今日是有要事找你，可不可以……”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青鸾和绿枝。 以往陆峤南这样都是有求于她，因为不想丫鬟们看到他低声下气的样子，所以便要单独与颜清相处。 从前，颜清自是会为他着想。 但现在—— 颜清盯着陆峤南，冷声道：“放手！” 陆峤南不为所动，反倒是眸中哀伤之色更浓了，语气近乎哀求：“清清……” “噗——” 颜清手中的匕首同时刺进了陆峤南手臂。 这匕首是她重生后就一直带在身边的，历经前世的事，颜清不相信任何人。 只有自己才能保护自己。 没想到第一次就用到了陆峤南身上，只可惜不能一刀捅死他！ 颜清冷静地拔出匕首。 直到鲜血四溅，陆峤南才反应过来，他满眸震惊地瞪向颜清：“你怎会……” 颜清一脚将他踹开。 同时恶狠狠道：“登徒子，再敢光天化日调戏我家丫鬟，本小姐定饶不了你！” 颜清朝青鸾看了一眼。 青鸾立即弄乱头发，扯开衣领冲出马车，“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呜呜哭道：“请小姐为奴婢作主，奴婢虽只是个丫鬟，可也是清白人家的姑娘，没想到陆世子对小姐求复合不成，竟妄想轻薄于奴婢，奴婢不活了呜呜呜……” 一旁的绿枝惊呆了！ 乖乖，没想到平日跟块木头般的青鸾竟也有这样一面？ 而早已被陆峤南的行为吸引过来的路人，看到这一幕，纷纷露出恍然又震惊的表情。 “原来是陆世子轻薄人家丫鬟才被颜二姑娘刺伤……” “听那丫鬟的意思是想和颜二复合，复合不成就对其丫鬟图谋不轨。” “恼羞成怒呗~” “啧啧，新婚夜背叛颜二，还有脸来求复合？真不要脸！” “就是，大街上就拦人姑娘家家的马车，是完全不怕毁掉人家名声……” 听着四周议论，陆峤南是又气又怒，又很震惊！ 既震惊颜清竟然会伤他，又震惊她那番说辞，他何时轻薄于她的丫鬟？他连马车都没上去！ 然而颜清根本不给他申辩的机会，立即对车夫道：“你去报官，请京兆府尹过来，本小姐倒要问问他，是怎么管理京都治安的，竟让人光天化日之下拦车行不轨之事！” 车夫是将军府的，由他去报官，京兆府尹不来也得来。 因担心儿子而赶来的李氏瞬间冲了出去，指着颜清怒道：“你这个毒妇，我女儿刚被你送进了京兆府，你又要将我儿送进去，你怎么这么狠呐你！” 颜清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李氏：“令爱抢夺她人店铺实属罪有应得，令子当街毁人清白也是咎由自取，与旁人何干？侯夫人一儿一女皆是作奸犯科之辈，合该好好反省自己是不是造了什么孽，才会有如此报应！” “你、你……” 李氏从没想过，以前在她面前温婉端庄，屁都不敢放一个的颜清，竟会有如此伶牙俐齿咄咄逼人的时刻。她你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后眸光落到青鸾身上，立刻呸的一声骂道：“我儿乃侯府世子，岂会轻薄你这下贱丫头？你休要血口喷人！” 颜清淡定开口：“满大街的百姓都看到陆世子拦我马车，还纠缠不休，难道有假？” “我儿拦你马车那是要质问你，为何要陷害他，与你这贱丫头有何干系？” 李氏骂完突然撒泼一般拍着大腿哭道：“天呐，大家都来看看啊，这颜府二小姐实在是丧良心！我儿不过是睡了一个庶女，她就利用将军府的权势打压我儿，不仅让我儿的禁军统领之位没了，还让他去守城门！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毒妇！” 颜清愣住。 守城门？ 虽然有胡将军弹劾，但有齐王之流，顶多是将陆峤南的正统领之位换成副统领，怎会是让他去守城门？ 这都不是升，而是贬了！ 第50章 敬王做靠山 人群外的某处。 敬王赢泗以扇遮面，对身边男人得意道：“怎么样子渊，本王不仅为你得罪了二皇兄，还顺便替你家这位可怜的表妹出了口恶气，够意思吧？” 胡彪将军进宫弹劾陆峤南，扬言他德不配位，不配统领禁军，国丈大人立即带着王家官员巧舌如簧，争夺禁军副统领的位置。 就在圣上为难之际，谢贵妃突然闯入御书房，说三皇子洗心革面要发奋图强，跪求陛下将副统领给三皇子历练。 圣上对这位不思进取只知诗情画意的三儿子颇为头疼，如今他终于肯进步了，圣上当即龙心大悦，将禁军副统领的要职扔给了三皇子赢泗。 最后陆峤南得了个校尉。 然而刚被任命就被直属上司赢泗以不尊长官为由罢了职，贬去守城门了。 陆家知道这个事后，都认为是将军府搞的鬼，但又不敢去将军府理论，所以便商量出个，让陆峤南私下找颜清去将军府说说情的方法。 只是没想到颜清根本没让他说出口。 甚至还出手伤了陆峤南…… 陆峤南依旧处在震惊和恍惚中，而更恍惚的是围观百姓。 “什么，陆世子去守城门？” “他不是刚和齐王打了胜仗回来吗？” “怎么回事？我前几日听说陆世子有可能接手禁军呢，怎么不升反降了？” “陆峤南新婚夜背叛颜清，那颜清可是将军府的外孙女，老将军能咽得下这口气？” “这么说侯府夫人说的是真的？是将军府利用权势打压陆峤南？” “不会吧，我看叶老将军不像那样的人啊……” 眼看议论转向将军府，李氏哭得更加大声：“怎么不像？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儿是做了对不起颜清的事，可那都是小辈间的问题，叶老将军堂堂驻国大将，竟利用权势打压晚辈，还有没有天理了？” “啧，这李氏当真泼皮！” 敬王赢泗幸灾乐祸地开口：“子渊，你这可怜表妹要吃亏了哦……” 顾淮舟温和一笑：“无碍，王爷会帮她的。” 敬王：“？” 顾淮舟道：“王爷不想要春江月夜图了？” “靠！” 敬王怒骂一声：“顾淮舟你别得寸进尺，你答应本王弄掉陆峤南的副统领之职，就给本王春江月夜图的，休要食言！” 顾淮舟不急不徐：“顾某只是答应告诉王爷那图在哪？” “行，那你现在告诉本王它在哪？” “齐王手中。” 敬王：“？？？” 他刚为了顾淮舟得罪了二皇兄，现在他告诉他，他最喜欢的画在二皇兄手中？ “不过……” 就在敬王要恼羞成怒的时候，顾淮舟慢条斯理地开口：“顾某知道谁能帮王爷拿到那幅画。” 敬王即将暴风雨的脸瞬间转为笑脸：“害，我就知道子渊不会骗本王，快说吧，谁要能帮本王从二皇兄那里拿到春江月夜图，本王定会重重有赏！” 顾淮舟俊脸温柔地看向马车上的颜清，神色近乎宠溺：“只有表妹能帮王爷。” “啥？” 敬王拧着眉头：“颜二？她一个姑娘家家能帮本王什么？子渊你莫不是诓本王？” 男人却眉梢轻扬：“表妹的画技，若称第二，整个大雍都没人敢称第一！” 颇有股自豪的感觉。 敬王瞪大眼：“真的假的？” 大雍自刘伯奇去世后，画坛确实再没出过十分了得的画手，但也不至于连一个二十都未满的丫头都比不过吧？ “王爷爱信不信。” 某人却忽然冷下了脸。 要不是他目前不能表露身份给清清做靠山，他才不会便宜敬王这个夯货！ 清清画技本就一流，再历经前世的锤炼，必定更加炉火纯青。 敬王见顾淮舟当真生气，这才信。 子渊这人平日虽然有些腹黑阴险，但说话还算实诚，更是少有生气。 如今他不过稍稍表示怀疑，他就来气了，可见他这表妹确有两把刷子。 反正现在他已经得罪二皇兄了，想让他割爱恐是不可能，不如死马当活马医相信这小子一回！ 这时，李氏还在叫嚣：“苍天啊，您快睁开眼看看啊，将军府已经无法无天了，这将军府一手遮天，不仅害我女儿，现在又害我儿，我、我不如一头撞死在这算了……” “好！” 敬王分开人群走了进去，以扇指着李氏道：“快撞！本王今日见识见识苍天会不会开眼？” 正假装要撞死在颜清马车旁的李氏：“？” 敬王：“快撞啊，还等什么？” 李氏：“……” 颜清诧异地看着突然冒出来的敬王。 她立即下车走到敬王面前，福身行礼：“臣女拜见王爷。” “免礼吧。” 敬王笑眯眯地虚扶了一把。 这表妹可是顾淮舟的心肝宝贝，他可不能磕了碰了。 颜清起身之际下意识朝四周看去。 敬王瞬间了然：“可不是子渊让本王来帮你的哦~” 颜清蓦地抽嘴。 她本来还有些疑惑，敬王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倒是很快给她解了惑。 原来又是顾淮舟在帮她。 颜清配合道：“多谢王爷相助。” “不谢不谢。” 敬王忙摆手：“反正有你还的时候。” 颜清疑惑地看向敬王。 敬王却清咳一声看向四周百姓道：“陆峤南平叛西北有功，父王本是要擢升他为禁军统领的，奈何他私德有亏，便降为副统领，可本王闲散许久，突然间想去军中历练，父皇便将这副统领给本王了，陆世子只能捡一个校尉之职……” 顿了顿，他负手道：“这校尉本也是极好的官职，谁料陆世子竟心生不满对本王出言不逊，所以本王便让他去守城门，有错吗？” 话落，四周百姓就沸腾了。 “这是敬王！是王爷啊！” “原来陆世子被贬去守城门不是因为将军府，是得罪了敬王啊！” “既然是王爷说的，肯定就是真的！” 皇权之下，百姓们自是信服皇室之人。 李氏气得吐血，颜清这个小贱人什么时候又攀上了敬王？ 这时候，京兆府尹终于姗姗来迟，他看到人群中的颜清时，嘴角一抽。 又是这个祖宗！ 她和武安侯府杠上就杠上，总拿他京兆府当枪使是怎么回事？ 结果一抬头就看到敬王。 第51章 狂徒陆峤南 京兆府尹立即屁颠屁颠上前：“微臣参见王爷。” “嗯。” 面对京兆府尹，敬王倒端起了王爷作派，淡声道：“李大人来此作甚？” 府尹李大人满头虚汗。 他来这还能作甚？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要不是颜府那二姑娘，他还在美妾怀中吃葡萄呢？ 但抬头时李大人已经满脸谄笑：“启禀王爷，将军府的车夫来报，说有人在大街上行不轨之事，臣听闻后便立马赶了过来，不知王爷是否见到那狂徒？” “诺，在那呢。” 敬王啪的一声合上折扇，以扇柄指向陆峤南，摇头道：“本王也没想到陆世子竟堕落到当街调戏人家丫鬟，实在令本王心痛！” 李大人：“(′?_?`)” 明白了，敬王和颜二是一伙的。 李大人立即愤怒地看向陆峤南，作痛心状：“陆世子，你怎能如此？既然你与颜二姑娘已经和离，就一别两宽各自生活，不好吗？何苦要欺负人家丫鬟？糊涂啊实在是糊涂！” “李大人，我儿没有……” 李氏上前抓住府尹，辩解道：“我儿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都是颜清那小贱人栽赃陷害，你可要为我儿作主啊……” 李大人甩开李氏的手，义正言辞地开口：“侯夫人休要胡搅蛮缠，陆世子当街调戏人姑娘人证物证俱全，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就连敬王也看到了，怎么可能有假？来人，将陆世子给本官押回大牢！” 衙卫们一拥而上抓住陆峤南。 “不要抓我儿，我儿是冤枉的，不许抓他！王爷就可以冤枉人吗？” 李氏瞬间吓得哭天抢地，她突然扑到敬王面前，又是哀求又是厉声道：“王爷，我儿是冤枉的啊，你怎么能信颜清那贱人的话？她不过是我儿不要的破鞋，王爷你千万不要被她迷惑……” “住嘴！” 李大人见势不妙立即呵斥道：“王爷岂是你能诋毁的？” 他使了个眼色，让人赶紧堵住李氏的嘴。 这泼妇也不看看站在她面前的是谁？张嘴就敢骂当朝王爷？她不要脑袋他还要呢！要骂也要等他走了再骂啊！ 晦气！ 抓住陆峤南和李氏后，李大人笑眯眯上前对颜清道：“颜二小姐，狂徒本官已经命人拿下，但还需你家这个丫鬟也跟本官走一趟，不知……” 颜清朝青鸾点点头。 青鸾立即上前行礼：“奴婢愿随大人走一趟。” “好好好……” 李大人一张脸笑成了菊花，又屁颠屁颠跑到敬王面前：“王爷，您可还满意？” 敬王挥挥手：“滚。” “那下官就滚了…” 李大人瞬间松了口气，带着陆峤南和李氏就要麻溜滚，结果陆峤南却不肯走。 他被衙卫们押着，脊背却依旧笔挺。 陆峤南深深地看向颜清：“清清，如果这是你要的，我成全你。” 清清终究还是气他背叛了她。 若是能让清清消气，他愿意走京兆府这一趟。 扔下这句话，陆峤南十分伤感地走了。 府尹：“？？？” 这陆世子是不是脑子…… 罢了，赶紧离颜清这个祖宗和敬王这个不务正业的王爷远点！ 李大人赶忙离开。 脚步快得恨不得飞回他的京兆府！ 待人群渐渐散去，敬王又走到颜清面前，殷勤道：“颜二姑娘这是要去哪？可要本王护送？” 颜清福身：“多谢王爷，臣女带了护卫。” 敬王看了一眼马车身后的护卫，点点头，退后道：“既如此，那本王就不耽搁颜二姑娘了。” “臣女告退。” 颜清抬脚上马车。 却见那已经走出两步的某王爷突然转身，对她抛了个媚眼道：“颜二姑娘可别忘了与本王的约定哦~” 颜清一个趔趄，差点从马车上滚下来。 而隐在暗处的某人瞬间铁青了脸…… …… 马车继续往富贵赌坊而去。 颜清却坐在车内沉思。 陆峤南来找她，她毫不意外，以他那高傲的性子，只怕副统领都要让他受不了，一定会来找她质问。 只是她没想到禁军副统领一职，竟被敬王捷足先登，并且还将陆峤南贬去守城门了！ 敬王一向无心朝事，怎会在这当口去禁军做什么副统领？ 难道又是顾淮舟？ 可顾淮舟如今不过是颜府一个毫无背景的表公子，是如何说动敬王的？ 带着这个疑问，马车停在了富贵赌坊门口。 公孙芷早已带人等候在门口。 这三日，她的人一直躲在将军府附近，颜清做了什么，她一清二楚。 包括方才来时路上颜清将陆峤南送进京兆府一事，公孙芷也一清二楚。 她原以为颜清不过是个被娇宠过头的千金大小姐，要不是那日陪在她身边的公子，她不可能会输！ 将赌坊交到这么一个小丫头手中，公孙芷一千万个不愿意。 但她深知那公子的实力。 所以这几日她一直派人监视着这二人。 顾淮舟那边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倒是颜二小姐这边，让公孙芷有些意外。 没想到她竟真有能力，赢了长乐和安宝所有庄家，最让公孙芷心生好感的，是颜清在面对曾经背叛自己的男人时，毫不犹豫地将他送进了大牢。 这种干脆、果决的态度，让公孙芷很是欣赏。 尚书府的嫡小姐，有将军府做背靠，身边又有顾公子那样的能人，如今更是和敬王也搭上了关系…… 公孙芷忽然觉得，若这世上还有谁能帮她，那便只有颜二小姐了。 所以她打算赌一把！ 当颜清从马车上下来时，公孙芷立即带着富贵赌坊所有人上前，躬身行礼：“见过新东家！” 颜清：“！” 公孙芷手捧账本上前：“这是赌坊这几年的经营状态，请东家过目。” 颜清看看账本，又看看公孙芷和赵虎等人。 着实一脸茫然。 她还在想怎么开口让公孙芷信服于她呢，公孙芷自己倒先认可她了？？？ 第52章 心服口服 直到颜清坐在富贵赌坊里查看账本，都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公孙芷毕恭毕敬地站在她身旁，和那日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判若两人。 她都准备好说辞，甚至想好了方法，去说服公孙芷和富贵赌坊所有人呢，结果公孙芷完全没给她机会施展。 颜清一边看账本，一边看身旁的公孙芷。 最后，她实在忍不住好奇，放下账本道：“公孙姑娘，你为何会……” “东家是问我为何会改变态度吧？” 颜清一开口，公孙芷就爽快回道：“因为我看出小姐不是一般人，由小姐管理富贵赌坊，一定比我管理得更好！” 颜清挑眉。 这几日将军府外面有人守着，她不是不知道。 若是公孙芷早信服她，不会三天都派人观察她，只可能是突然发生了什么，让她想法产生了变化。 颜清漆黑的眸子看向公孙芷，试探道：“不知是什么事，让公孙姑娘对我刮目相看？” 公孙芷也不藏着掖着。 她回看向颜清，眸光亮得慑人：“不瞒颜二小姐，在今天之前我的确不放心将赌坊交给你，毕竟这是我经营了多年的心血，但你今日在大街上怒刺陆峤南，还将他送进了京兆府，这让民女十分佩服！” 顿了顿，她似是讽刺又似是厌恶地开口：“这世上负心薄幸的男子多，但能够站出来甩掉负心人并与之割席的女子，却不多。 公孙芷佩服颜二小姐的魄力！” 当年，若不是她太过软弱，又怎会让全家遭遇横祸？ 颜二与她同样遭遇了背叛，却能立即快刀与陆峤南和离，甚至在后面被陆峤南找上时，也毫不心软受他蒙骗。 这一点，就比她强太多！ 所以公孙芷信服于她！ 颜清看着公孙芷。 她注意到公孙芷在说到负心薄幸几个字时，有股隐忍却又咬牙切齿的恨意。 她不由想到自己那个诡异的梦，以及那日在长乐赌坊打听到的事。 沉吟片刻，颜清打算直接询问。 这样猜来猜去怪累的。 她静静道：“公孙姑娘所说的的负心人，可是驸马卢明月？” 公孙芷蓦地抬头。 那一刻，颜清清楚地看见她眸底猩红以及杀意，似是蕴藏了极大的仇恨。 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公孙芷垂下眸光：“东家说笑了，卢驸马与长公主鹣鲽情深，这是整个大雍都知道的事情，怎么会是负心薄幸之人？” 颜清拧眉：难道猜错了？ 公孙芷心底却早已天翻地覆。 她和卢明月的事就连范阳都不会再有人知道，京都就更无人知了，颜二怎会知道？ 她想做什么？ 难道是卢明月知道她在京都，派来试探她的？ 公孙芷瞬间冷了脸，疏离道：“东家若是没事我就先下去了，有事就唤赵虎。” 她说走就走。 颜清愣了好一会儿，才在公孙芷即将消失在门口时，突然开口道：“下个月京都牡丹盛开，长公主会在府中举办赏花大会，我会受邀前去，若你想去长公府，便去颜府找我。” 公孙芷身影顿了顿，随即离开。 颜清也不勉强她。 梦境是真是假，端看公孙芷会不会去颜府找她了。 接下来，公孙芷再没出现，一直是赵虎和颜清在交接赌坊事宜。 虽然因为公孙芷的吩咐，富贵赌坊内所有人包括赵虎在内，都对颜清没有异议，但颜清在看完账本后，还是和所有人都赌了一把。 尤其是赵虎。 上回赵虎的骰子被顾淮舟震碎，以致他输给了颜清，也输了阿芷和赌坊，他心中一直耿耿于怀，如今颜清说要重新和他们赌，他是第一个上的。 “好，我先来！” 今日赌坊更换东家，休业一天，所有赌坊人员和庄家都在赌坊内。 此刻全都围拢了过来。 赵虎让人拿来骰子，搬来一张赌桌就先摇了起来。 有人替颜清拿来了骰盅。 颜清并没有急着摇，而是侧耳倾听了一阵，在赵虎放下骰盅时，她淡淡一笑：“赵大哥果然得公孙姑娘真传，头一盅就摇到了三个六。” 赵虎面露诧异。 这姑娘三天前还是个连赌场都没进过的新人，如今竟然会听盅了？ 还是说，她是胡乱猜的？ 就在赵虎疑惑时，颜清已经拿起骰盅摇了起来。 她并没有摇很久，不过几下就放下了骰盅。 所有人都看向她的手。 颜清也不故弄玄虚，轻轻揭开骰盒。 六六六。 竟也是三个六。 赌坊内其它人震惊的看向颜清。 三天前颜清和赵虎对赌时，还只是摇出了三个三，如今不过三天，就摇出了三个六！ 这进步也太神速了！ 真不愧是赌术天才！ 赵虎也很震惊，颜清不仅猜出了他的点数，还和他摇了一样的结果！ 他仍有些不相信，看着颜清道：“平手，再来！” “这回比小！” “好。” 二人同时拿起骰盅摇起来。 也在同时放下骰盅。 赵虎与颜清对视一眼，沉声道：“开！” 在赌坊众人的见证下，两人同时开盅。 赵虎：一一一。 颜清：一一一。 众人：“！！！” 赵虎：“！！！” 三天，她仅仅用了三天，就与他打成了平手，要知道他可是跟着阿芷学了好几年！ 赵虎整个人陷入了自我怀疑当中。 颜清却抿唇轻笑。 她虽然无法像公孙芷那样，能把三粒骰子摇得垒起来，但摇成赵虎那个水平，还是能做到的。 毕竟这三天，她也没闲着。 后面，颜清又与赌坊内各大庄家比了一遍，庄家们虽然赌术也了得，却不如颜清稳。 除了公孙芷，她可以说在赌坊内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无论在哪里，强者都是倍受尊敬的。 赌坊内也一样。 先前还有人不服气这么个小姑娘来管理他们，如今见颜清只用了三天，就赢过了他们所有人，不得不令人服气。 这下，不用公孙芷吩咐，赌坊内的人已经完全接受颜清是他们的新东家了。 离开赌坊的时候，赵虎一脸复杂道：“我输得心服口服！” 颜清莞尔一笑，并没反驳。 她朝赵虎身后看去，看到公孙芷站在赌坊大门口看着这边。 正要上前打招呼，公孙芷却蓦地转身走了。 颜清无奈，只得与众人道别，带着绿枝离开了富贵赌坊。 结果刚出十二坊。 马车又被人拦住了…… 第53章 送李氏进大牢 “颜清，你这个不要脸的小娼妇，你还我儿来！还我儿来！” 李氏当街拦住了颜清的马车。 她不管不顾地冲上去撕打着车夫，泼妇一般骂道：“我儿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娶你，你不仅害得他丢掉官爵，还害他进京兆府，颜清，我今日与你势不两立！” 车夫被她抓得马车都不稳了，只得急急停下。 绿枝从马车内冲出来，抬脚就将李氏踹了出去，并猛地从马车上跳下去，正好跳到李氏身上。 绿枝骑着李氏。 抬手啪啪就是两巴掌。 “你才是老娼妇，为老不尊的老娼妇，你儿子新婚夜勾搭庶女，是不是跟你这个老娼妇学的？” “敢骂我家小姐，看我不抽死你！”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绿枝一连抽了十几个巴掌，直到手抽酸了才停下。 但她依旧骑在李氏身上，双眸圆瞪道：“要不是小姐不许我动手，刚刚我就抽死你这老东西了，没想到你竟还敢送上门来？以后再让我听到你说我家小姐半句坏话，我就撕烂你的嘴！” 李氏：“！” 她两边脸颊都肿了。 可却抵不过心底的震惊和惊骇！ 她可是侯府夫人，绿枝一个下贱丫头竟然骑在她身上打骂她？ 李氏瞬间恼羞成怒地抓向绿枝：“贱人，我跟你拼了！” 绿枝也不是好惹的。 反手就将李氏的手抓住，啪啪又给了她两巴掌。 “夫人！” 随后赶来的侯府丫鬟惊呆了，她们只不过是慢了两步，夫人怎么就和人打起来了？ 还如此可怕狼狈？ 丫鬟们正要上前帮忙，颜清施施然从马车上下来：“谁要是敢帮李氏，本小姐定将她也一并送去京兆府！” 说完回头对车夫道：“再去请京兆府尹来一下。” 车夫：“……是。” 侯府丫鬟瞬间不敢动了。 主子们进京兆府还有出来的机会，她们下人进去，只怕性命都会没有。 李氏知道服侍自己的丫鬟来了，一边和绿枝撕打，一边朝旁边吼道：“贱人，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帮本夫人把绿枝这个小贱人拉开！” “你才贱人！你个老贱人！” 绿枝才不惯她，抓着李氏的头发就拼命薅：“动不动就贱人娼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勾拦院的妈妈呢，还侯府夫人？要不是我家小姐心善，就你这尖酸刻薄的老虔婆，谁家女儿瞎了眼才会嫁你儿子！ 如今好了，正好和我们家大小姐配成一对，一个人渣，一个荡妇，我呸！还真是天生一对！” “你你你——” 李氏被绿枝骂得一句话说不出来，打也打不过，只能无能狂怒。 而无论她怎么怒吼，侯府丫鬟硬是不敢上前一步，只能瑟瑟发抖地站在一边看着。 另一边。 刚将陆峤南关进大牢的李大人终于又回到了美妾的怀中，结果才刚躺下，衙卫们又匆匆来报：“大人，将军府的车夫又来了！” “什么？” 李大人惊得瞬间从美妾怀中站起，怒道：“这回又怎么了？” 衙卫道：“李氏从京兆府走后又去拦了将军府的马车，并和颜二小姐的丫鬟扭打了起来……” “靠！” 李大人愤怒地薅了一把自己快秃顶的头发：“这颜二到底有完没完！就不能让本官休息一下？” 衙卫道：“那咱不去？” “不去？你敢不去？” 李大人抬手就给了衙卫一爆栗，怒气冲冲道：“她让将军府的人来报官就是吃准了本官不敢不去，更何况如今她更是有敬王撑腰，本官有几个脑袋敢不去？ 那武安侯府的人是不是傻，一个两个都被人送进了本官的大牢，还去找人麻烦？武安侯是猪吗？害得本官跟着受罪！” 李大人骂骂咧咧带人出了京兆府。 待到了现场一瞧：嘿！侯夫人李氏简直被打成了面糊疙瘩！ 那眼睛鼻子全是抓痕。 脸还肿成了猪头！ 李氏也没想到自己被一个丫鬟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她是来找颜清麻烦的，是要跟颜清拼个你死我活，结果连那小贱人的衣袂都没碰到，就被她的丫鬟按在地上疯狂殴打！ 偏她还打不过！ 此刻看到李大人，李氏如同见到了救星，哭着扑上前：“李大人，你快为我作主啊，颜清这个小泼妇，竟然纵容奴婢当街行凶，殴打本夫人，本夫人定不会轻饶了她……” 李大人摇摇头：“来人，将侯夫人带回京兆府大牢！” 李氏茫然地看着他。 李大人却换了笑脸跑到颜清面前：“颜二姑娘今日受惊了，要不接下来的路就由本大人护送您回将军府吧？” 他可不想再被这祖宗折腾了！ 不看着这祖宗安全到家，他绝不回京兆府！ 颜清意味深长地看向府尹大人，并没有拒绝：“如此，就麻烦大人了。” 李大人脸上笑眯眯：“不麻烦不麻烦~” 心里：你麻烦得还少嘛！ 颜清并没拒绝李大人的提议，她也不想再遇到什么阿猫阿狗挡道了。 接下来，李大人亲自带着京兆府的衙卫们护送着颜清的马车回到将军府。 而李氏就被押在后面，跟游街一样。 京都所有老百姓都知道了，武安侯府一日之内，有两人都被大老爷抓进了大牢。 算上之前那一个，那就是三人了。 若是再把武安侯抓进去，也算是整齐一家人了！ “蠢货！” 听到消息的武安侯猛地摔了手中茶杯，并怒眸看向颜檀：“你那个妹妹真是好样啊，不仅将文欢送进了京兆府，如今连本侯的妻子和儿子也被她送进去了，你怎么就这么蠢！” 颜檀垂下的眸子里闪过一抹阴狠。 婆母和夫君被颜清送进京兆府，与她何干？竟也能怪到她头上？ “滚！” 武安侯气得头疼：“本侯现在看到你们颜家的人就恶心！” “是，檀儿告退。” 颜檀面色阴沉地回到自己房间。 武安侯府的人根本不把她当人，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既然婆母和夫君都不在家，她正好趁这个机会将颜清的嫁妆据为己有！ 第54章 孝敬亲娘 颜清收到德胜当铺那边传来的消息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青鸾在颜清耳边说道：“大小姐身边的春红昨晚让人抬了好几箱嫁妆去德胜典当行，忙了一晚上，典当行的掌柜都没敢休息。” 颜清看着手中账本，沉思道：“一晚上，也足够搬空我那些嫁妆了。” 青鸾点点头。 颜清当即道：“走，我们回府。” 青鸾不解。 她知道小姐纵着大小姐典当她的嫁妆，肯定有自己的理由，但这时候回府，不就又要被珍夫人讹上了？ 颜清却莞尔一笑：“得了我那么多钱，总得让她们花掉不是？” “花钱？小姐要买什么？” 绿枝这时候兴高采烈地跑进来，身边跟着一个小丫鬟，正是伺候老夫人的小桃。 小桃手捧着一个妆奁盒子走到颜清面前，文文静静地说道：“小小姐，这是老夫人让奴婢去百珍阁买的最新首饰，老夫人说小姐平日穿得……穿得太素了，所以让奴婢将这些送给小小姐挑选。” 颜清摇头：“外祖母才不会说我穿得太素，只会说我整日穿得像个死人！” 小桃顿时面露窘迫。 老夫人确实是这么说的…… 绿枝笑嘻嘻道：“小姐，怎么样，这些都是奴婢亲自挑选的，可都是如今京都最流行的款式，再买上几身漂亮的衣裙，定叫那陆世子后悔得眼珠子都要抠出来！” 颜清颔首：“好。” 于是，一行人带着家仆直奔长安街和十二坊。 颜清动静闹得不小，东市买燕窝，西市买人参，南市买钗环，北市买古玩，大大小小、多多少少共计二十箱好东西。 让整个京都百姓都眼热不已。 同时眼热的还有珍夫人。 “夫人呐，那好东西当真是让人看花了眼，燕窝是东市百里燕铺最好的血燕，夫人平日吃的还只是次一等的，人参是西市长寿堂的百年人参，还有那钗环……啧啧啧，听说回将军府的时候那箱子都满得盖不住，闪瞎了整条街的人！” 李嬷嬷眼睛都嫉妒红了。 珍夫人手中的帕子更是几乎要被撕烂，她咬牙切齿地说道：“好个贱人！本夫人去要银子她不给，竟大张旗鼓地将府中的银钱都拿去补贴将军府？等老爷回来我定要告她一状！” 李嬷嬷愣了一会儿，说道：“夫人，听说二小姐那些东西不是买给将军府的。” “不是给将军府还能是谁？” “是……给大夫人买的。” 李嬷嬷尴尬道：“现在满京都的人都在说二小姐感念大夫人生养之恩，体恤母亲不易，所以今日买的那些好东西，都是孝顺大夫人的！” “什么？” 珍夫人目眦欲裂：“叶惜若她也配？！” 李嬷嬷酸溜溜道：“就是说啊，大夫人整日躲在后院侍花弄草，对府中的事是一点也不管，要不是有夫人操持，这颜府还不知乱成什么样呢？二小姐要孝敬也孝敬您啊……” “撕拉——” 珍夫人手中的帕子终于分成两半。 她脸孔扭曲道：“小贱人什么时候回府？” “说是晚上就要回了……” “好！好得很！” 珍夫人突然深吸一口气，神色无比阴沉：“你现在马上去武安侯府找檀儿！小贱人想给姓叶的抬轿，做梦！” …… 傍晚。 颜清在将军府用过晚膳后，就慢吞吞回颜府了。 她让人一路敲锣打鼓，歌颂她有多么多么怜惜她亲娘，如今长大了，所以要回报母亲。 甚至还让人编了一段母慈女孝的戏文。 简直是闻者落泪、听者伤心。 “呜呜呜没想到颜二姑娘这么孝顺……” “天啦，那么多好东西，这得花多少钱啊？” “这是钱的问题吗？这是孝顺！我女儿要是有颜二一半孝顺我能高兴得跳护城河！” “就是说，这么好的姑娘武安侯府还不珍惜，难怪近日都被抓进了京兆府，这是遭了天谴啊！” 百姓们被戏文和颜清的行为感动得一塌糊涂，甚至还一路护送着她回到了颜府。 结果刚到府门口，就撞上了颜檀。 颜檀看到颜清身后的人群，眸色阴沉了一下，随即捂着笑脸上前：“哟，妹妹也回府呢？怎么回府还带了这么多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回门呢。” 颜清面色淡静：“给母亲买的。” “那可真巧了！” 颜檀立即让人将东西抬上来，并一一打开：“我今日回府，也给我母亲带了东西，我都说了太贵重了，可侯爷非要我带回家孝敬母亲，唉……” 足足四十箱人参燕窝金玉古玩。 直接震瞎了围观人群！ “什么？颜大小姐也回府孝敬亲娘？” “我的天呐我数了一下，竟比颜二小姐多了一倍！” “听颜大小姐的意思这都是侯府给的？武安侯不是出名的铁公鸡吗？何时这般大方了？” “不管怎么说，这一出颜大小姐胜出！” 听到人群中最后一句话，颜檀抿唇一笑，悄悄对颜清道：“不好意思啊妹妹，不知道你今日回府，要不然我一定让侯爷少给一点，不让你这么难看。” 颜清看着她身后那四十箱人参燕窝。 吃吧，现在有多能吃。 以后哭得就有多难看！ 她淡淡一笑：“那庶姐可千万别辜负了候爷一番好意。” 说完，也不理会颜檀。 颜清带着人泰然自若地步入颜府。 颜檀原本以为颜清要气得大叫，没想到竟然完全不生气，她跺了跺脚，也挥手让人跟在身后进入了府中。 看着颜清的背影，颜檀眸露疑惑。 明明从前她只要稍微刺激一下，颜清就要气得失去理智，今日她都这般明目张胆地挑衅她，她竟如此淡定？ 颜檀总觉得颜清有古怪。 似乎是从她与峤哥哥和离后，整个人就变得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不得，她得跟去看看—— 第55章 气晕颜檀 “小姐，大小姐在后面跟着。” 青鸾看了看身后做贼一样跟着的颜檀，走到颜清身边说道。 颜清冷笑一声：“爱跟就让她跟着吧。” 颜檀以为颜清要带着东西去惜若院，她都找好隐蔽的位置了，结果颜清调转方向直奔府中后门。 ？ 颜清这贱蹄子买这么多东西，不是说去孝敬叶惜若的吗？带着东西去后门做什么？ 带着满脸疑惑，颜檀偷偷跟了上去。 只见颜清一行人到了后门，青鸾立即支开了守门的婆子，绿枝还特意给了那婆子一锭银子。 颜檀忽然很兴奋。 她隐隐感觉自己要发现颜清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了！ 果然，颜清竟然让人将那二十箱东西都搬出了府。 颜檀立即上前。 她躲在小门后面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她倒要看看颜清在搞什么鬼！ 结果看到颜清竟然在私会男人！ 好啊，说什么孝顺母亲，竟然是便宜野男人的，还是四个！ 俗话说抓贼拿赃，捉奸成双。 此时正是好时机！ 颜檀‘霍’地闯了出去，却正好听到其中一个男人道：“颜二小姐可真是神机妙算，那这些东西我就收回去了，这是给您的佣金，请您收好。” 颜檀愣住：“王掌柜？” 这个男人不是东市百里燕铺的掌柜吗？因为颜清去百里燕铺给叶惜若买了五箱最好的血燕，所以她就去买了十箱！ 正是这王掌柜接待的。 王掌柜看到颜檀，立即笑眯眯道：“诶~颜大小姐，以后还要血燕再来我们铺子哦，给您九八折。” 然后王掌柜就带着颜清买来的那五箱血燕离开了…… 这时，另一个男子也上前对颜清道：“感谢颜二小姐为我们长寿堂带来这么大生意，我们一年也卖不出一箱人参，今日一下子卖了十箱，太感谢了！这是您的佣金，请收好。” 颜檀呆愣道：“李掌柜？” 西市长寿堂的掌柜怎么也在这？ 接着，另两个男子也纷纷上前道：“没错没错，我们金玉楼也承二小姐的光了，这是我们金玉堂的佣金。” “还有我们古轩阁，一下子整整十箱古玩，我们东家都高兴疯了！颜二小姐也请收下我们的佣金。” “孙掌柜，苗掌柜？” 颜檀感觉脑子嗡了一下，南市金玉堂的孙掌柜和北市古轩阁的苗掌柜竟然也在？ 还有他们方才说的话都是什么意思？ 又为什么要给颜清钱？ 什么佣金？ 颜檀脑子乱成浆糊。 而李掌柜和孙掌柜、苗掌柜却纷纷朝颜檀笑着打招呼。 “颜大小姐好啊，要是再来长寿堂给您打九七折~” “我们金玉堂打九六折！” “古轩阁九五折！” 然后三人齐声道：“欢迎颜大小姐再次光临！” 接着，三人分别带着五箱东西纷纷离开。 而颜清身边再无一物。 手中却多了四个鼓鼓囊囊的钱袋！ “噗……” 颜檀瞬间气得吐出一口血。 看到这里，颜檀再蠢也明白了，原来那二十箱人参燕窝根本不是颜清买的！ 不仅不是她买的，她还和那四家店铺串通一气，故意骗她去买！ 偏她还每家都买了十箱！ 十箱啊！她刚用颜清嫁妆换的钱，几乎全用在了里面！ 什么孝敬亲娘？颜清分明是给她下套！ “你、你、你……” 颜檀指着颜清，气得浑身哆嗦。 颜清却淡定地从颜檀身边经过，抛了抛手中的钱袋子，学着颜檀方才在大门的语气，阴阳怪气：“没想到庶姐竟这般有钱，当真让妹妹刮目相看呢~” “噗噗——” 颜檀又吐出两口血。 绿枝立即嫌弃地挡在颜清面前：“小姐，您这刚买的衣服，可别弄脏了！” 颜清：“无碍，庶姐刚送了钱，脏了再买就是。” 青鸾这时候上前，看着颜檀一本正经道谢：“谢大小姐赠银给我家小姐买新衣。” “噗哧——” 绿枝乐得差点歪倒。 青鸾这木头脸比她还损呢~ 颜清也笑，前世两个丫头跟着她在武安侯府吃了不少苦头，这一世能这样轻松愉悦，她很欣慰。 主仆三人笑笑闹闹地离开。 颜檀却已经气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只余双眼死死瞪着颜清的背影。 这时候，丫鬟春红终于找了过来，兴冲冲地对颜檀道：“大小姐您快去吃燕窝吧，夫人说您买的比二小姐多了一倍，她也要把大夫人比下去，所以让人炖了一大锅燕窝和人参，府里下人人人有份！” 颜檀目眦欲裂。 “呯！”的一声，晕厥了过去。 …… 这边，颜清神清气爽地拿着银子去了惜若院。 才将将进去，迎面一个隐囊砸了过来，颜清早有预料，动作迅速躲开。 她眨巴眨巴眼看向张嬷嬷，作悄声状：“母亲这是又犯病了？” 话未落，又一只隐囊砸了过来。 “老娘听到了！” 叶氏撑起身子说道。 颜清走到她身边，奇道：“我这才去将军府几天，母亲怎的又上榻了？难道身子还没好？” 张嬷嬷正要开口。 叶氏却突然道：“好了也被你气不好了！” 颜清委屈：“冤枉啊，女儿一回府就来探望母亲了，哪里气您了？” 叶氏冷哼：“孝敬亲娘？” 颜清轻咳一声：“这个……” “母慈女孝？” “呃……” 叶氏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我倒不知你竟这般会编故事。” 颜清顿时上前抚着母亲的背，装乖卖巧：“这不都是为了钱嘛？您看，我今日赚的可多了！” 颜清邀功一般将手中的四只钱袋放在叶氏榻上。 叶氏瞥了一眼，淡声道：“是赚钱还是别的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只有一句话：凡事量力而行，不可失了本心。” 颜清抿了抿唇。 她上辈子一直恪守本分，静心守恒，可结果却是被人背叛，亲人惨死。 颜清想反驳，但看母亲脸色苍白，最终咽了下去。 “是，母亲。” 她不会失了本心。 只是这辈子的本心，是一颗复仇心！ 见女儿神色恹恹，叶氏眸底划过一抹心疼，想说些关心的话，可到嘴边转了一圈，却变成：“你外祖母最近怎么样了？” “快被你气死了！” 颜清学着外祖母的口吻，哼唧道：“……这才几日不见，这小脸都瘦脱相了，你娘也是个没用的，竟然让你被那对乡下来的小骚蹄子欺负，不死何俟！” “噗——” 叶惜若忽然脸色大变，猛地吐出大口鲜血！ 第56章 质问父亲 “娘！” 颜清蓦地上前，低喝道：“快去请大夫！” 叶氏却拉住她的手，摇头：“没用的。” 颜清看到母亲帕上的鲜血，拧着眉头看向张嬷嬷：“嬷嬷，娘亲那几日不是好了吗？怎么又吐血了？” 张嬷嬷抿唇道：“夫人把药停了。” 颜清皱眉：“为什么？” 大夫们虽然诊断不出娘亲的身体状况，但那日有位太夫开的药，明显能缓解娘亲的情况，也正因此，她才没有急着求顾淮舟帮她找大夫。 她不想引起顾淮舟怀疑。 可母亲的身体竟然…… “老娘不爱喝就停了。” 叶氏擦干净嘴角后，就挥手赶人：“滚滚滚，回你的清漪院去，别在这烦人。” 颜清抿着唇。 前世母亲这样她总怪母亲太过冷漠。 可历经前世，回顾点点滴滴，颜清总感觉母亲有事瞒着她，甚至很可能母亲早就知道自己身体是什么情况。 所以才一心居住在后院，什么事也不管。 就像是……在等死！ “那母亲好生歇着吧。” 颜清并没有强留下来。 她知道母亲的身体，只有大夫能帮她，以及她自己想通。 与其留在惜若院惹母亲心烦，她不如去想想办法尽早请到御医来给娘亲看病才是。 “老奴送小姐出去。” 张嬷嬷亲自将颜清送到惜若院的院门口。 看着颜清那张清艳的小脸，张嬷嬷叹道：“小姐别怪夫人，夫人她心里……” “我知道，娘亲和外祖母一样，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小姐您……” 张嬷嬷老泪纵横。 夫人不会说话，每每关心人的话语，到了她嘴里，总是惹人伤心，从前小姐与夫人疏远便是夫人那张嘴惹的祸。 颜清安抚道：“嬷嬷无需担心，我已经长大了，知道母亲的不易，不会再与她龃龉。” 前世就是因为不知母亲的心思，每每因母亲伤人的话语与她疏远，才致使她自封东苑毫无留恋。 但是最疼她的，永远都只有她的家人…… 颜清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傻。 “好好好，小姐你是真的懂事了……” 张嬷嬷激动不已，夫人的身体她眼瞅着是一日不如一日，最是清楚状况，她不希望夫人临到最后，还与二小姐母女生分。 颜清又安抚了张嬷嬷几句，突然问道：“嬷嬷，这几日可是有谁来看望过母亲？” 张嬷嬷擦着眼泪道：“侯爷前两日过来了一趟。” “可就是那之后母亲不喝药了？” “这……” 张嬷嬷迟疑了一下，点头：“对，就是从侯爷来的那晚开始，夫人就说药太苦了，怎么也不肯再喝，可侯爷与夫人并没有吵架啊……” 颜清瞬间沉了眼。 颜君元！ 最好不要是她想的那样！ 离开惜若院后，颜清在前往前厅的湖心亭里停驻。 眼前是一片盛放的清莲。 莲花洁白，馥郁芬芳。 她看着池中莲花沉思。 前世她就怀疑母亲的死有蹊跷，重生后她更加确定了心中猜测，颜清怀疑是有人对母亲的身体做了手脚，这第一人自然便是怀疑珍夫人。 可又觉得母亲不像那般傻，会着珍夫人的道。如今听了张嬷嬷的话，她却只觉得心冷齿寒。 若母亲的死真和那个人有关…… “王爷慢走！” “尚书大人留步。” 突然，有人声从莲池那边传来。 颜清抬头，就看到大门处颜君元正恭送齐王出府，身边还有脸色不快的颜月。 颜清眸光微冷。 哼！ 原来他这么快就搭上了齐王。 上辈子颜君元就一直想将颜月嫁给齐王，奈何颜月一心扑在顾淮舟身上，所以对于珍夫人针对陷害顾淮舟，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甚至后面为了让颜月死心还曾顾人想杀了顾淮舟…… 齐王的身影消失后，颜月就猛地跑了。 颜君元气得想发怒，却又找不到人，结果转头看到颜清在对面的亭子里。 他皱了皱眉，绕过假山来到颜清面前，负手询问：“听说你前日在大街上遇到敬王了？” 颜清垂下眸子：“女儿的马车遭遇陆世子刁难，是敬王救了女儿。” “刁难？” 颜君元冷笑一声：“难道不是你在刁难武安侯府？” “女儿不懂父亲的意思。” 颜君元冷哼：“侯府一家人都快被你全送进京兆府了，你还不懂？” 颜清面色平静：“若父亲觉得武安侯府冤枉，大可去京兆府申冤，想必侯爷会感激父亲的。” 颜君元暴怒：“你敢顶撞我？！” “女儿不敢。” 嘴里说着不敢，但面上却丝毫没有波动，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颜君元心底诧异。 这个女儿似乎当真有些不一样了…… 顿了顿，他面色隐怒道：“你祖母快回来了，以后没事少出门，敬王乃天潢贵胄，岂是你能攀扯的？别忘了你现在是个和离妇！和敬王走近只会坏了王爷的名声！ 等过些日时，我会让你祖母帮你相看几家合适的人家，让你早点嫁出去！” 说完也不等管颜清如何，甩袖就走。 颜清抬眸看着颜君元的背影，眸光冰冷无比。 这就是他的父亲？ 若不是母亲承认过，她当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颜君元亲生的了！ 她在大街上被陆峤南拦车，他不关心她如何，反倒怜惜起陆家的人？ 说什么少出门，不过是怕她攀附上敬王罢了，甚至还用‘和离妇’这层身份来攻奸她，让她要有自知之明！ 若是前世，听了他这番话，她只怕要羞愧至死了！ “父亲！” 颜清深吸一口气喊住他。 在颜君元回头之际，她紧紧盯着他的眸子：“听张嬷嬷说您前几日去母亲的院子了？” 颜君元不耐烦：“是又如何？” “父亲和母亲分居多年，已经许久都不曾去过惜若院，为何要去？”颜清上前一步，紧逼：“父亲去做了什么？为何父亲去了之后母亲就不肯吃药了？” 颜君元眸色深了一下。 他淡淡地看向颜清：“我与你母亲是夫妻，去她院里有什么问题？至于她不肯吃药，你应该去问你母亲。” 扔下这句话，颜君元再不理会颜清，转身就走。 颜清却蓦地握紧了拳！ 直到掌心传来刺痛，她才猛地收回视线。 第57章 勾引 “小姐……” 青鸾忧心忡忡地看向自家小姐。 她不知道小姐心里藏着什么事，但方才老爷离开之际，小姐双眸蓦地变得猩红。 眼中恨意让她心惊！ 颜清静默地站在湖心亭中，凉风吹起她的发丝，她清丽的小脸没有任何表情。 可却莫名让人觉得悲凉。 许久，她沙哑开口：“我想一个人静静。” “小……” 绿枝刚要上前询问，却被青鸾拦住了。 待两个丫头离开，颜清紧绷的脸才蓦地放松下来，苍白悲凉的脸上绽开一抹轻嘲和讽刺，她低低喃道：“原来……如此……” 颜君元虽然什么都没说。 但他的态度却已经告诉了她一切！ 按照他平日的习惯，若是被她那般质问，早就气得掌掴她了，哪里还能平心静气跟她解释，他同母亲是夫妻？ 他都几年没踏进母亲院子了，何时把她当作妻子？ 可笑！ 可恨！！ 颜清眸底悲凉瞬间转化为深深的恨意。 她曾那般崇拜他、敬仰他，渴望得到父亲的关怀，可他前世今生只想弄死她们母女，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颜清在湖心亭坐到傍晚。 直到天色渐黑，手心冰凉，她才缓缓起身。 单薄的身影往清竹院而去。 她记得前世这个时候，母亲的身子并没有这般严重，所以前两日见母亲好转，便没有着急。 但今日见母亲吐血，颜清才惊觉，既然她重生改变了自己的轨迹，那么别人的轨迹可能也会改变。 比如颜檀被她送进侯府做妾，比如她成了富贵赌坊的新东家。 那母亲的轨迹，是不是也有可能被改变？ 甚至包括叶家和弟弟阿浔…… 颜清脸色微变。 她不能坐以待毙。 哪怕顾淮舟怀疑她，她也要放手一搏了…… 月色隐入云层，西院一片安静。 自上回在十二坊与顾淮舟分别后，颜清便再没见过他了，虽说也不过隔了一日而已，但那日两人分别时，着实是有些尴尬。 颜清站在清竹院外，看着院内那一烛灯火，仿似又回到了那个黑暗小巷，她被顾淮舟紧紧抱着的时刻。 “清清，我能克制住……” 顾淮舟滚烫的声音还言犹在耳。 那日，他除了抱着她，确实没做什么其它的事，当时情况紧急，颜清也不知道怎么就顺了他意，如今想来，实在太过大胆。 她竟然任由顾淮舟抱了她近乎大半个时辰…… 想想都觉得脸红心跳。 颜清抿了抿唇，在清竹院外站了一会儿，才进去。 “顾表哥……” 她柔声唤着屋内的人。 顾淮舟正在灯下看书，闻言抬头，那一刹那，颜清清晰地看见男人眸底陡生欢喜。 她深吸一口气，抬脚。 正要跨进门槛，顾淮舟却突然起身，朝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颜清顺着他眸光看去。 发现大表哥叶春安竟然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颜清：“？？？” 大表哥怎么会在这里？ 顾淮舟放下书本出来，示意颜清去院子里那棵槐树下说话。 颜清看向屋内的叶春安：“大表哥他……” “不是表妹写信让我照看着他吗？” 顾淮舟突然促狭道：“我便日日请叶兄来此读书畅谈，不想叶兄竟如此痴迷，每日废寝忘食，便索性歇在我这里了。” 颜清蓦地瞪大眼：“！” 顾淮舟难道是她肚里的蛔虫？ 她上回信中确实是拜托他有机会照看一下大表哥，然后隐晦的提了一句，最好让大表哥不要儿女情长，顾淮舟就干脆直接把他弄到家里来了？ 大表哥为人她是知道的。 一心扑在圣贤书上，尤其喜欢和学问高深见闻广博之人交谈，一谈就停不下。 顾淮舟说他废寝忘食，绝对不是因为那些书，定是因为顾淮舟的见识和学问让他甘拜下风、十分钦佩，才会让他连韦燕燕都忘了。 前世，整个叶家都拿大表哥没办法，没想到竟被顾淮舟轻松拿捏？ 颜清眸光微亮地看向他。 这位冒牌表哥，似乎与她以往认知的，也不太一样…… 顾淮舟询问道：“表妹找我何事？” 颜清瞬间收起欣赏。 她微微侧过脑袋，低声开口：“母亲今日吐血了……” 月色刚好从云层钻出来。 一缕月光洒在颜清的侧颜上，让她雪白的脸渡上了柔和的光晕，再加上她侧首低眉，整个人似显出一分脆弱。 顾淮舟眸光微动。 清清终于勾引他了，兴奋。 他强忍住将眼前女子抱入怀中的冲动，状似诧异地问道：“表妹别急，大夫人怎么了？前几日不是说无事了么？” 颜清摇了摇头，无助地看向他。 顾淮舟只觉得胸中激荡。 啊，清清这样看他，他当真受不住…… 颜清伸手抓住顾淮舟衣袂，一双水淋淋的眸子看着男人，语声哀求：“表哥，你可以请敬王宣御医到府中为母亲看看吗？” 京都大夫她都找了，无一人能诊断出母亲的身体状况，如今唯有御医一试了。 颜清不是傻瓜。 这几日的接触，她不能确定顾淮舟喜不喜欢她，但对她一定是有好感的…… 至少是不讨厌的。 她也不想用这样的方式算计顾淮舟，可为了母亲、为了家人，只能对不起他了。 等以后安定下来，她定为他找一个世上最好的妻子补偿！ 顾淮舟却看着女子那只羸弱的小手，她牵着他袖口，他只要伸出指，就能碰到。 指尖在衣袖里蜷了蜷。 他艰涩道：“好。” 颜清瞬间松开手。 她嫣然浅笑道：“如此，就谢谢表哥了，时辰不早了，表哥早些歇息，清清告退。” 说完，逃也似地离开了清竹院。 男人看着空无一人的小院，半晌，他伸出手抚摸着颜清方才站过的位置，轻轻低喃：“再等一等……” 清清就是他的了。 哪怕是利用，他也甘之如饴。 暗处的来福见了直摇头。 表公子竟然对着月亮一脸陶醉，真是越发癫狂了…… 第58章 脑海一片空白 颜清一脸窘迫地跑回清竹院，整颗心噗通噗通几乎要从胸腔里，跳脱出来。 她按住胸口，脸颊滚烫。 没想到有一天，她竟也学颜檀那套狐魅子手段了！ 对象还是大雍未来的帝王，顾淮舟！ 颜清羞愧不已。 可想到顾淮舟答应请御医，又觉得一切都值了。 只要母亲能好、弟弟能平安、叶家所有人都健在，别说让她学颜檀，就是让她变成颜檀、超越颜檀，她也能做到！ 此生心已死。 又何必再为陆狗守身如玉？ 颜清抚着狂跳的心回到屋内，冷静了好一会儿，才洗漱就寝。 毫无疑问她又做梦了。 这回还是梦见自己躺在那具奢华的棺材里，只不过一入梦便看到了顾淮舟那张清俊又威严的脸。 顾淮舟侧躺在棺材里，将‘她’紧紧搂在怀中，紧到颜清感觉到窒息。 她抬眸，就见男人双眸紧闭，额头满是冷汗，似有痛苦之色，俊美的脸颊也似晕着一团不正常的红。 颜清：？ 他生病了？ 刚这么想，男人猛地睁开眼。 猩红的双眸如同一只凶狠的猛兽，死死盯着颜清。 ！ 颜清头皮发麻。 要不是她现在不能动，绝对能跳起来！ 那凌厉压迫的眸光仿似能透过尸体，看到她的灵魂。 颜清正心惊胆颤。 顾淮舟却蓦地俯身下来。 颜清：！！！ 他他他……… 灼热的唇瓣碾磨着她冰冷的唇，像是要将她吞吃殆尽。 颜清脑海一片空白。 顾淮他…… 可她…… 只是一具尸体啊！！！！！ 颜清整个人乱了，脑子乱，人也乱，心跳更乱！ 她不过是试图勾了一下顾淮舟，为什么会做这样、这样……荒谬的梦！ 可气的是顾淮舟亲的并不是她，她只是入了梦，却莫名有感觉！ 她为什么要有感觉！！！ 太羞耻了！ 颜清坚信自己会做这样的梦，定是睡觉前她想了不该想的画面。 定是如此！！ 他可是皇帝，怎会对一具尸体…… 浓重的喘息让颜清整个人都麻了，此刻她也看出来，这梦中的顾淮舟似乎也像是中了某种烈性药，才会如此疯狂。 那眼中的猩红，比她成亲那日看到的，还要可怕。 “清清，你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顾淮舟从她唇上离开，又亲了亲她脸颊，急迫地喘道：“朕好难受…好想你……” 细密的吻又落在颜清脸上。 鼻子、额头、唇角……全是滚烫又灼热的吻，带着男人特有的清竹香，震得颜清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明明她只是在做梦。 也没有经历过夫妻之事…… 可此刻感受却那么真实和敏锐，就像顾淮舟吻的不是……而是她…… 颜清心魂颤栗不已。 整个人麻得不像话，绵软得没有一丝力气，可喉咙里却似是有什么要破出声来。 直到顾淮舟吻向她的脖颈…… 激烈的情绪让颜清瞬间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顾淮舟他要干什么？ 他不会真要…… 就在颜清惊惧之时，狂乱的男人终于停了下来。 顾淮舟伏在她脖颈轻喘。 半晌。 男人在她耳边嘶哑开口：“清清，对不起……” 颜清松了口气。 还好停了下……嗯？ 有什么东西咯着她了？ 颜清正要看过去，忽然右手被人抓起—— 熟悉的感觉握了满手，颜清脑海‘嘭’的一声，像烟花般炸开！ “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瞬间响彻清漪院。 青鸾和绿枝提着灯慌忙赶来：“小姐怎么了？” 颜清猛地睁开眼，看到神色焦急的两个丫头，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醒了。 她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 竟然还是梦中的姿势…… 颜清：“……！” 她满脸羞愤，迅速将手藏进被子里，对青鸾绿枝道：“没、没事，只是做噩梦了。” 绿枝道：“那奴婢陪着小姐。” “不用！” 她现在根本无颜见人。 颜清清了清嗓子，努力保持冷静：“我没事，你们下去吧。” 绿枝和青鸾只得又提着灯离开。 待屋内恢复黑暗。 某人尖叫一声倒进被褥。 刚走出不远的绿枝又提灯回来，一脸疑惑：“小姐？” 颜清身体僵了僵，淡定坐起，风轻云淡地开口：“无事，只是嗓子有些不舒服，在练习发声。” “哦~” 绿枝感觉小姐怪怪的，可又说不出哪里怪。 倒是青鸾仔细，看到了自家小姐脸上，那一抹难掩的羞意，再想到晚上小姐是从清竹院的方向回来的，青鸾忽然附耳跟绿枝低语了几句。 绿枝先是一脸茫然，随即瞪大眼。 小姐竟然…… “那小姐继续练习，奴婢保证不来打扰！” 小丫头贼笑一声，赶紧拉着青鸾跑了。 颜清：“…………” 她郁闷至极地坐在床上。 脑子里全是不可言说的难堪和不解。 为何她最近总是梦见和顾淮舟，还、还做那么亲密的事？难道她的内心竟如此放浪吗？ 颜清着实不解。 …… 第59章 油尽灯枯 翌日。 宫中御医就到了。 顾淮舟一大早就去了敬王府，敬王二话不说就将太医院院正给请了过来。 颜清顶着两只黑眼圈前去见礼。 敬王打趣道：“颜二姑娘昨晚这是做什么去了？怎的如此疲惫？” 颜清：“……” 做了一晚上的春梦，能不疲惫吗。 她今日连看都不敢看顾淮舟，一看到他脑海里就忍不住全是昨晚梦中的画面。 太羞耻了！ 颜君元去上朝了。 珍夫人听到敬王来了府上，立即带着颜月花枝招展地迎了出来。 “臣妇见过王爷。” 珍夫人立即推了颜月一把，让她行礼。 颜月却一双眼睛粘在了顾淮舟身上，羞怯道：“顾表哥。” 顾淮舟淡淡颔首：“三小姐。” 珍夫人立即插在二人之间，她不满地瞪了顾淮舟一眼，转头又笑眯眯对敬王献殷勤：“不知敬王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敬王不要见怪。” “无怪无怪。” 敬王摆摆手，指着太医院院正道：“本王是带太医来给大夫人看病的，夫人无须客气。” “什么？” 珍夫人愣住，随即脸色大变：“不行！” 颜清眸色瞬间转冷。 珍夫人立即笑呵呵道：“大夫人不过是偶感风寒，哪里需要劳神太医呀，王爷太客气了，太医院这么忙，就不必麻烦张院正了……” “既然是子渊拜托，本王自是要放在心上，反正来都来了，就让张院正给大夫人看看吧，顺便珍夫人若是有什么不适，也可以一并看了。” 敬王啪的一声展开折扇，歪头对颜清笑眯眯道：“颜二姑娘，还请带路。” 顾淮舟突然上前，挡住敬王的视线：“王爷这边请——” 正要上前带路的颜清：“？” 敬王意味深长地看了顾淮舟一眼。 珍夫人却着急忙慌地上前拦住几人：“不、不用了吧王爷，府里已经找人给大夫人看过了……” 同时，冷着眉眼对顾淮舟呵斥道：“顾淮舟你别忘了，你只是我们颜府的表公子，有什么资格带王爷去后院？王爷是多么金贵的人，怎能去那种腌臜地方？还不滚回你的——” “啪！” 颜清一巴掌扇在珍夫人脸上。 珍夫人满脸震愕地看向颜清：“你……” 颜清沉着脸：“你方才说什么？” “我？” 珍夫人愣了愣，随即愤怒道：“我说错什么了？王爷多么尊贵的人，纡尊降贵来我们颜府那是颜氏祖宗显灵，怎么能还去你娘那几百年都没有人气的地方，不嫌晦气……” “啪！” 颜清换了只手又扇了珍夫人一巴掌，直接将她打偏了出去。 一旁的敬王早就看呆了！ 他看看颜清，又看看珍夫人脸上的巴掌印，嘴巴大得都能塞鸡蛋了。 颜二竟如此凶悍？ 敬王下意识看向顾淮舟，却见男人也正看着颜清，不同于他的震惊和错愕，顾淮舟竟然满脸宠溺！ 敬王：？？？ 子渊的口味未免也太重了…… 那边，珍夫人两边脸颊一边一个巴掌印，又红又肿，倒是十分对称。 脸颊的刺痛让珍夫人愣了许久。 她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枚小铜镜，对着脸颊照了照，当看到自己的脸肿成了发面馒头，珍夫人整个人都疯：“啊啊啊颜清，我跟你拼了！” 她昨个儿吃了两大碗血燕养出来的娇嫩肌肤，今日竟然全被颜清这个贱人毁了！ “贱人！” 珍夫人蓄着长长指甲的双手朝颜清脸颊抓来。她已经顾不得太医了，此刻只想跟颜清拼个你死我活。 颜清退后一步。 绿枝和青鸾立即上前抓住珍夫人。 珍夫人大叫：“贱婢，你们干什么？我可是颜府女主人，你们大胆！” 青鸾和绿枝不为所动。 颜清冷着脸吩咐：“珍夫人受伤了，送夫人回院休息。” “是，小姐。” 绿枝青鸾一边一个，架着珍夫人往回走。 珍夫人见扭不过，立即回头冲颜月求救：“月儿！月儿……” 颜月立即从痴迷中醒来。 她茫然地看向珍夫人：“娘，您的脸怎么了？” 珍夫人差点一口气堵死过去。 她都被颜清扇了两巴掌，月儿竟然不知道？她到底在干什么！ “是颜清，颜清那贱人打我！”珍夫人愤怒地吼。 颜月啪地一声抽出腰间长鞭，怒视着颜清：“颜清，你凭什么打我娘？” 颜清还没说话，一道身影却挡在了她身前。 顾淮舟看着颜月道：“三小姐，是珍夫人先侮辱大夫人和敬王殿下，表妹才不得不出手的。” 敬王：“？” 他没感觉到被侮辱啊。 对上顾淮舟，颜月凶狠的表情瞬间变成羞涩，她垂头揪着衣角：“是、是吗？” “是的。” 顾淮舟面色平静无波：“若不是表妹，珍夫人得罪了敬王恐怕会人头落地，是表妹救了珍夫人。” “原来如此。” 颜月点头如捣蒜，又羞又怯道：“还是顾表哥懂得多！” 敬王：“？？？” 他什么时候说要砍人头了？ 珍夫人：“？？？” 这就是她疼在心坎上的女儿？顾淮舟三言两语就让她连亲娘都不认？ 珍夫人恨极嘶吼：“顾淮舟，你给本夫人等着！” 送走珍夫人后，颜清就带着张院正去惜若院了，顾淮舟则陪着敬王在湖心亭下棋。 见颜清请来了御医，张嬷嬷和李嬷嬷都喜极而泣，有御医给夫人看病，夫人的身子定能好转！ 然而躺在床上的叶氏却淡声道：“不看。” 颜清料到母亲会不同意。 她不急不徐地开口：“张嬷嬷，麻烦您去一趟将军府，告诉外祖母，她前几日念叨着不如死掉的不孝女快死，请外祖母来见最后一面。” “不——” 叶氏猛地从床上坐起，涨红着脸咳嗽：“咳咳——不许去！” 张嬷嬷踌躇不已。 夫人这般执拗可如何是好！ 颜清坐到母亲榻前，伸手帮她抚着背，声音平静道：“母亲能阻止张嬷嬷，还能阻止女儿吗？今日你这病看也得看，不看也得看，若不然女儿便只好去请外祖母来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混账！” 叶氏怒视着颜清：“颜清，你翅膀硬了，敢威胁起老娘了？” 颜清撇嘴：“跟您学的。” 小时候娘亲可是动不动拿棍棒威胁她，她可只是口头上威胁而已。 “你——” 叶氏气得又猛咳几声，抬臂就朝颜清抡来。 颜清却精准地捉住，感受到母亲骨瘦如柴的手腕，她眸中划过一抹心疼，放轻了语气：“母亲，您如今连教训我的力气都没有了，还是让太医看看吧……” 叶氏抿唇看了她一眼。 最终拗不过颜清，气闷地躺下道：“要看快看，看完就滚！” 张嬷嬷和李嬷嬷双双松了口气。 还好二小姐制得住夫人！ 颜清太医上前。 张院正朝她拱手行了一礼，这才拿出脉诊上前给叶氏看诊。 一块手帕盖在叶氏的腕上。 张院正伸出三指搭在帕子上…… 半刻钟后。 张院正收起脉诊。 颜清示意张嬷嬷和李嬷嬷照看好母亲，领着张院正走到院子里，才凝眉问道：“院正，我娘的身体怎么样？” 张院正摇头叹息：“油尽灯枯。” 第60章 表哥为我挨打 颜清心中一紧。 半晌，她冷着眼问道：“我娘…可是中毒了？” 张院正诧异道：“二小姐知道？” 颜清心底瞬间冰凉。 果然如此！ 娘亲还不满四十，身体竟已油尽灯枯？除了中毒，还能有什么原因？ 她记得小时候娘亲身体很好的。 因为是将军府长女，外祖父外祖母都是马上安天下的人物，所以娘亲从小就习武，虽不如大舅舅二舅舅那般厉害，但也不是一般女子能比。 所以小时候她经常挨打。 后来慢慢的娘亲不打她了，但也开始不爱走动，整天待在惜若院，越来越消瘦。 颜清怀疑娘亲就是那时候中的毒。 她回顾了一下那时候自己的年岁，沉着眼开口：“可是已有八九年之久？” 却不想张院正摇摇头：“令堂中毒至少二十年！” “什么？” 颜清猛地睁大眼。 二十年？那不是在怀她之时？也就是嫁给颜君元的时候，娘亲就已经中毒了？ 怎么可能？ 颜清脑子茫然了一下。 难道不是颜君元？可若不是他，那到底又是谁给娘亲下的毒？ 不，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先解毒。 深吸一口气，颜清冷静道：“院正，我母亲的身体，可还能救？” 张院正皱着眉头：“令堂中毒已久，身子已然被掏空，这种情况……” 他无奈道：“哪怕是倾太医院之力，恐也无力回天，除非……” 颜清眸子微亮：“除非什么？” “除非找到神医巫芒。” 张院正说完又否定道：“不过巫芒此人行踪飘忽、神秘莫测，无人知道他在哪里……” “巫芒……巫姓……” 颜清顿了一下，忽然道：“难道是月族巫医？” 听闻和大雍毗邻的楚国境内，有一支古老的部落，名为月族。 月族便是以医术见长。 世代便是巫姓。 张院正抚着胡须：“正是，可惜月族早已灭绝，否则就算没有巫芒，令堂或可一救。” 颜清却心跳如鼓。 她记得前世顾淮舟登基后，攻打过楚国，彼时楚国刚换新君，根基不稳，竟让他打下半边国土，而领军人好像是月族之人…… 后来有传言说顾淮舟生母，便是出身月族…… 颜清心中紧了紧。 若那谣言是真的，那巫芒的行踪，顾淮舟是否知道？ 颜清并没有丧气。 只要有一线生机，就会有奇迹发生！ 她徐徐问道：“我母亲……还有多少时日？” 张院正怜惜地看向颜清，叹息：“若是好好调养，令堂或可再坚持两三年光景……” 这颜二姑娘着实惨。 刚被陆世子背叛，亲娘又中了毒，听说从前也不受生父颜尚书喜爱，当真是可怜。 颜清却蓦地握紧了拳头。 两三年，正好是前世外祖家灭门的时候…… 敬王和张院正离开的时候，颜清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她从不知母亲，竟已中毒二十年。 女子若是怀孕中毒，那毒必会带给胎儿，甚至会生下死胎。 可她自出生起身体便完好无恙，比普通孩子还要健康。 小时候，她看到颜檀生病就会得到颜君元的疼爱和关怀，十分羡慕。 心想自己也生病就好了。 颜清还记得有一次，为了得到父亲的片刻眼神，她偷偷在冬天洗冷水澡，泡在冰水里一个大半个时辰，直到打喷嚏才起身。 她以为自己终于生病了。 结果娘亲灌了她大半碗姜汤，翌日什么事也没有。 还被娘亲抽了两棍子。 自此，颜清再不敢胡来了。 如今想想，自己似乎很少生病…… “表妹？” 熟悉的声音唤回了颜清的思绪。 顾淮舟看着她，温声问道：“大夫人身子如何？” 颜清看着男人俊美的脸。 她抿了抿唇，声音嘶哑：“表哥，母亲她……中毒了。” 顾淮舟沉下眼。 叶氏中毒，他前世就知道，只可惜知道得太晚了，等巫芒赶到时，她已然无救。 颜清想到张院正的话。 她垂眸看着地面，纤长的睫毛颤了两下，整个人看起来无比彷徨：“表哥，我该怎么办？母亲怎么会中毒……” “表妹别担心。” 顾淮舟适时伸手抚住颜清的肩，安慰道：“大夫人一定会没事的，太医怎么说？” 颜清立即抓住他衣袖。 她抬起头，一张清丽绝艳的脸满是无助之色，漆黑的杏眸蕴着泪，哽咽道：“太医说除非找到神医巫芒，母亲才有救，可是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表妹，我……” “逆女！” 顾淮舟刚要说话，颜君元突然急匆匆回府。 看到湖心亭中的颜清，他猛地冲了过去，抬手就朝颜清扇去。 “啪！” 重重的巴掌声响彻四周。 颜清猛地瞪大眼看着挡在身前的男人。 顾淮舟他…… 原来在颜君元巴掌落下时，顾淮舟突然挡在了她身前。 颜清知道他是会功夫的。 可他竟然为她，生生挨了颜君元一巴掌！ 他可是未来帝王！ 颜君元也没想到顾淮舟会突然冲出来。 对于这个顾家这个唯一剩下的人，虽然没有颜清那般令他厌恶，但也是不喜。 颜君元沉着眼道：“这里没你的事。” 言外之意就是让顾淮舟滚蛋。 顾淮舟眸底划过一抹杀机，但很快就收敛了起来，他垂下眸子道：“叔伯，太医已经诊断出大夫人中毒了。” “那又如何？” 颜君元气极，看看颜清又看看顾淮舟：“你们该不会以为是我下的毒吧？” 顾淮舟淡声道：“不管是不是表叔下的毒，世人都会认为和表叔脱不了关系，毕竟大夫人是下嫁于您，这些年您又专宠珍夫人，难免会有人认为您……” ‘宠妾灭妻’四个字顾淮舟没说出口，但在场三人心里都明白。 他顿了顿，继续道：“若是此刻传出表叔虐打表妹的话，只怕您这尚书之位……” “你敢威胁我？” 颜君元眸色深沉地盯着顾淮舟。 他倒是小瞧这个表侄了，原以为他无亲无故，在京都翻不出什么浪花，没想到竟敢威胁他？ “子渊不敢。” 男人言辞谦卑，态度却不卑不亢。 颜君元冷笑一声，随后盯住顾清，意味深长道：“你以为是颜府的人要害你母亲？哼，你会后悔的！” 说完，扬长而去。 颜清拧眉，颜君元是什么意思？不是颜府的人要害母亲？那会是谁？ 她下意识要追上去，顾淮舟却突然拉住了她。 颜清回头，就见男人一脸委屈地看向她：“表妹……” 颜清看着他俊脸上的五个指印，莫名就想起了珍夫人被她打肿的脸，突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第61章 又抱到清清了 清竹院。 颜清站在桌旁，手里拿着一罐伤药。 顾淮舟则坐在她身前。 一脸乖顺地任由她涂抹。 他眉宇冷冽，眸色深黑，可脸部线条又柔和温润，有一种生人勿近又秀雅温润的奇特气质。 正好是颜清喜欢的那种。 不像梦境中的他，霸道又强势，令人害怕。 颜清看着男人的脸。 他没有在颜君元面前显露实力，说明不想暴露身份，可在富贵赌坊，为了帮她赢公孙芷和赵虎，顾淮舟却意外展现了他会武功这一事实。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要想寻找巫芒的行踪，只得问顾淮舟，可突然向他打听月族的事，又有些刻意。 毕竟他现在的身份只是颜府表公子，怎么可能知道楚国月族？ 要怎样自然又不让他怀疑地开口呢…… 颜清沉思着，一不小小心手上用了力。 “嘶~” 男人闷哼出声。 颜清清醒过来，立即拿开棉棒：“对不起对不起，表哥你……没事吧？” 原本就红彤彤的脸，这下更红了。 顾淮舟一脸幽怨。 颜清清咳一声：“不、不是故意的……” 男人仍是盯着她不说话。 颜清被他眼神里的控诉弄的不好意思，脑子一昏，开口：“大不了给你吹吹！” “好。” 低沉声音响起时，颜清才后悔莫迭。 小时候娘亲打了她，她就会跑到将军府，外祖母就会给她吹吹痛处，然后她就不觉得疼了。 她怎么昏了头对顾淮舟也说这种亲近的话？ 他还一口答应了？ 颜清感觉羞耻。 可看着男人期待的神情，她抿了抿唇，最终还是俯身，对着顾淮舟受伤的脸颊轻轻吹拂。 温柔的气息吹拂在脸上。 男人原本委屈控诉的表情，瞬间变得柔和而满足。 余晖从窗外洒进来，屋内都是暖暖的霞光。 男人安静地坐在桌旁。 女人则站在他身旁，一手撑着桌面，一手撑着他的肩膀，半弯着腰对着男人受伤的脸，轻轻吹气。 远远看去，满室金光，岁月静好。 来福领着叶春安进院时，就看到这么一幅画面，他瞬间翻了个白眼。 表公子又在勾引二小姐… 来福摇摇头转身拦住了叶春安：“叶公子，我家公子今日恐怕没空。” 叶春安不解：“怎么没空？” 他都看到顾兄在了，既没读书又没忙别的，不是很空吗？ 来福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 不顾叶春安的反抗，来福很有眼色地将他拉出了清竹院。 屋内。 顾淮舟往外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眸光。 继续享受清清的爱抚。 嗯，是爱抚。 只是他还没享受多久，耳边就响起了清清的声音：“好了。” 说着，颜清就要起身。 顾淮舟脸色瞬间拉了下去。 他垂眸看着女子的衣摆，在颜清起身之际，偷偷将脚伸了出去。 颜清刚站起身，忽然感觉自己好像踩到了什么，她下意识要退开，却又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突然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去。 “啊——” 颜清尖叫出声。 顾淮舟被她扑了个满怀，心里满足地喟叹一声。 终于又抱到清清了…… 双手却扶住颜清，声音担忧地问道：“表妹，你怎么了？” “没、没事……” 颜清下意识想站起，却不知为何总是会踩到顾淮舟。 她本就扑在顾淮舟怀中，结果脚下一直找不到支撑点，更是让她起不来。 男人身上特有的冷竹香四面八方袭来，颜清瞬间如入梦中，梦中的顾淮舟霸道隐忍，竟对着她的尸身…… 颜清慌了一瞬。 双手抱着顾淮舟的腰，结结巴巴道：“表、表哥，你的脚能不能挪一下……” 顾淮舟心中失望。 不能再抱着清清了，难过。 他将脚挪开，主动起身扶起颜清，愧疚道：“对不起表妹，方才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是我自己不小心。” 颜清心呯呯乱跳，她此刻根本不敢去看顾淮舟的脸，自是不知道男人眼底那一抹狡猾的算计。 看到颜清脸色羞红，顾淮舟微微翘起唇角。 这是为他红的脸…… 不过不能再吓清清了，不然她又要逃了…… 在颜清开口之际，顾淮舟率先道：“表妹无须担心，我听说楚国有神医，或许能救大夫人。” 正欲拔腿开溜的颜清蓦地定住。 她回头看向顾淮舟，眸露惊喜：“当真？” “嗯。” 顾淮舟温声开口：“听说楚国有个古老部族叫月族，月族的人擅长医术，其中有个叫巫芒的神医，也许能为大夫人解毒。” 颜清漆黑的眸中荡开层层涟漪，她双眸灼亮地盯住顾淮舟！ 为什么？ 为什么顾淮舟总能踩在她心坎上？ 她想要赚钱，他就送她一座赌坊，她想要他忙帮照看一下大表哥，他却能令大表哥离开韦燕燕的温柔乡。 还有这次—— 她正不知道怎么开口询问月族的事，他竟自己主动提了出来！ 顾淮舟当真是…… 颜清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就觉得自己想什么，他好似都知道，还能及时将她想的送到她面前。 她心潮起伏。 眸光盈着泪花看向顾淮舟。 “表哥，谢谢。” 颜清这回是真的感动。 她不管顾淮舟对她是什么心思，他能在她需要时站在她身边，急她所需，予她所求……这样的人，值得她真心感谢。 如果说之前颜清接近顾淮舟帮他，只是为了叶家，为了母亲和弟弟。 那么现在，她是真心实意想与他站在同一条船上。 至少，他比陆峤南，更值得她付出…… 第62章 前世 直到颜清离开清竹院，顾淮舟仍一脸陶醉地站在原地。 方才清清看他的眼神。 不一样了…… 那么明亮，那么崇拜。 清清她的眼中，终于不再只有陆峤南，而今也有了他一席之地，哪怕无关风月。 不知就这么站了多久。 当暮色四合的时候，顾淮舟突然唤道：“离影。” 一道暗影倏然出现在屋内。 正是上回的暗卫。 顾淮舟看着浓浓夜色道：“计划提前，让巫芒回京吧。” 暗卫离影惊道：“可陛下说……” 顾淮舟蓦地看向他。 男人眉目深沉，竟是比这夜色还要漆黑，眸中的冷冽和杀气让离影浑身一颤。 这种威压，陛下都没有。 他立即低下头，冷汗涔涔：“是，属下逾矩了。” 片刻，离影消失在屋内。 顾淮舟却背负双手，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 他的皇祖父窝囊了一辈子，临死前却做了件名垂青史的大事。让孝惠太后和王氏一干核心人员为他陪葬。 然王氏虽遭受重创，却子嗣兴旺，他的父皇登基后，虽得到喘息之机，大雍皇室却依旧受制于外戚。 父皇想改变大雍格局。 所以纳了月族圣女为妃。 只可惜最终还是被王氏害了，若不是母妃的护卫带着他逃离皇宫，只怕他也不会存在这个世上。 前世他是参加春闱考中状元，然后在朝中一步步站稳脚跟，待实力能与王氏相抗衡时，父皇才公布他皇子的身份。 也正因此，前世的他一直隐忍不发。 哪怕看到心爱的女子嫁人，他也不能有任何作为。彼时清清一心系在陆峤南身上，他想着只要清清能幸福就好。 可没想到陆峤南竟敢负她！更没想到她最后会身死侯府…… 后来，他君临天下。 拔了颜檀的舌，砍了她双手，将她和珍夫人都做成了人彘，命陆峤南日日看守伺候，不得令那两个恶心的东西死亡。 否则就将武安侯和侯夫人也做成人彘。 还有陆文欢…… 毕竟是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清清生前那么喜欢她，所以他也没有做得很绝，只是将人喂了药送去了军营，也算是物尽其用。 至于颜君元…… 哼！ 他将他的头颅割下来祭奠叶氏亡魂。 所有欺负过、嘲笑过清清的人，他都让他们付出了悔恨一生的代价。 可是他的清清再也不会醒来。 她每日睡在棺椁中。 再没看过他一眼。 他替清清报了仇，可却孤寡一生。 最后，他抱着清清的尸身自封皇陵，咽气的那一刻，顾淮舟心想，若是能重来一次，他定不会让清清嫁去侯府。 没想到再睁眼，他竟真的重生了。 还重生在清清成亲那日。 那天，他打晕了装成女奴被珍夫人送进屋的杨萱，正要去侯府将清清抢回来，却见到清清朝他的清竹院而来。 顾淮舟下意识躲在门后。 他看见清清进屋后直奔杨萱…… 彼时，他脑海中有了一个荒谬的念头，那就是清清很可能和他一样，也重生了。 顾淮舟当即便将计就计。 他装作被药物控制的样子，原本是想和清清亲近亲近，却不想清清竟为他做到那一步…… 那一刻，他的生死都似被她握在手中…… 顾淮舟想，就此死了。 他也愿意。 可不行。 他还想和清清白首到老，还想和她走过风吹四季，还想和她朝朝暮暮，他怎能死？ 既然重生了，他就要改变前世结局。 将她永永远远留在身边！ 哪怕装乖示弱。 哪怕做他最厌恶的事！ 他很庆幸清清同他一样重生了。 这样他就不必努力去替代她心目中陆峤南的位置，而清清也知道所有人的嘴脸，她想报仇，就一定会来找他。 她想利用他。 当知道清清想利用他时，他欣喜若狂！ 他求之不得！ 他甘之如饴！ 所以他要强大！ 要有足够的能力给清清利用。 顾淮舟不打算走前世的路了，这一世，他要光明正大地站在清清身边，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有人可依！ …… 颜清回到清漪院时，仍是心潮澎湃。 原以为很难找到巫芒，没想到竟如此容易，这样一来，母亲就有救了！ 她相信。 顾淮舟既然说了这事，就定会帮她。 他母妃是月族圣女，比起她这么一个对月族完全不了解的人，寻起巫芒来，定是容易许多。 母亲有救，这是颜清重生以来，最开心的事。 她终于能改变前世结局！ 高兴之下，颜清又去鼓捣那些制笔材料了。 她记得明年春闱，除了顾淮舟夺得状元之位，还有位榜眼才学能力都不错。 听说后面被齐王招揽了。 经常跟着齐王到武安侯府找陆峤南议事，所以颜清听侯府中的下人们议论过。 说那榜眼极有手段，虽是个文弱书生，却十分了得，让处处与齐王作对的礼王屡屡吃亏，帮了齐王不少忙。 颜清觉得，她可以将这人笼络到顾淮舟的手下。 一来齐王失了条手臂。 无人助他，他便无法从礼王的针对中脱出身来发现顾淮舟。 而顾淮舟得了助力，则能更快地让他蓄积力量。 顾淮舟有了足够的力量。 就能帮她保住将军府了！ 这么想着，颜清更加有动力，一直弄到很晚，才打着哈欠睡下。 不过有了前两晚的经历。 颜清不敢再这样糊里糊涂睡觉了，她早早让青鸾准备了安神汤，还是特意找大夫开的，能睡得特别沉的那种。 颜清咕咚喝完一大碗。 一觉睡到天亮。 翌日。 青鸾看着她的脸，打趣道：“小姐昨晚做了什么美梦，气色都好了不少。” 颜清嗔她一眼。 能做什么美梦？ 昨晚什么梦都没有，踏踏实实睡了一觉，气色好不好她没看出来，倒是精神，好了不少。 接下来几天，颜清便待在清漪院看账本。 每晚喝了安神汤再睡觉。 一连好几天没有再梦到顾淮舟了。 直到长公府送来邀请函…… 第63章 长公主府牡丹花会 前世长公主府的邀请函颜清也收到过。 只不过那会她心灰意冷，整日在东苑画画饮酒，并没有去参加。 倒是颜檀和陆峤南去了。 可惜现在陆峤南在京兆府的大牢，这辈子怕是没人陪她去了。 长公主淑宁是陛下的嫡长女。 生母又是王皇后，亲弟是齐王，背后是整个王氏撑腰，所以长公主府的牡丹花会，京都有头有脸人物都会去捧场。 颜清记得上辈子颜月就是在这次牡丹花会上，想设计陷害杨萱，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让自己身败名裂。 最后被送去了清城山。 但这一世，顾淮舟并没有和杨萱成亲，颜月还不知道杨萱这么个人，不知道前世的事，还会不会发生。 颜清沉思着，问道：“公孙姑娘可有来找过我？” 自那日她告诉公孙芷会去长公府赏花后，就再没去过富贵赌坊。 颜清一直在等她。 青鸾摇摇头：“公孙姑娘没来过颜府。” 颜清秀眉刚刚拧起，绿枝突然匆匆跑来：“小姐，公孙姑娘来了！” 颜清眸色微亮。 就见公孙芷跟在绿枝身后，见到她微微躬身：“公孙见过东家。” 颜清上前扶起她：“芷姐姐不必多礼。” 公孙芷抿唇：“东家是颜府小姐，公孙只是一介平民，实担不起东家这声姐姐，东家可以叫我公孙或者阿芷。” 颜清无奈，她知道公孙芷还不信她，摇摇头叹道：“那我便叫你阿芷吧。” “想必东家知道我来意。” 公孙芷也不废话，直入主题。 她不知道颜清为什么会知道她与长公府的恩怨，也曾想过她是那人派来刺探她的，可能进长公主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长公主虽然跋扈嚣张，可身边护卫太多了，那人也是惜命的很，从不离长公主半步。 公孙芷在京都待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她也曾试图潜入长公府，却都以失败告终。 如今终于有人肯带她去长公主府，公孙芷不想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所以她在赌坊内想了几天后，决定赌一把，于是便来了颜府。 希望她这次没有看错人！ 颜清看着她道：“嗯，三日后的牡丹花会，便委屈阿芷扮作我的贴身婢女，随我一同前往长公主府。” 公孙芷垂眸颔首。 无人看到她低垂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深重的仇恨！ …… 三日后。 长公主府举办牡丹花会。 整个京都的公子小姐贵妇们，都携着亲朋好友，前往长公主府。 公主府门前的空地上，停满了各色奢华马车。 连齐王敬王礼王也来了！ 看到三王的马车，京都贵女们的眼睛都绿了。 三王中除了礼王，齐王和敬王都还没娶正妃，尤其是敬王，府中除了戏班诗班更是连侍妾都没有。 但贵女们却并没有看他。 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都粘在齐王和礼王身上。 礼王虽然已有正妃，但侧妃之位还有空闲，若是能被礼王看上，娶回王府做侧妃也是一样的。 而齐王就更好了。 齐王府中虽然有侧妃和好几位侍妾，但正妃之位还空悬着着，而且听说齐王对待女子可温柔了…… 至于敬王…… 一个游手好闲只知道看戏作诗的王爷，有什么用？ 看他一眼都嫌多余。 敬王看着众多贵女都往大皇兄二皇兄身边挤，而他身边却无一人，顿时心里酸得不行。 “本王难道比大皇兄和二皇兄差吗？” 他就不明白了，一个笑面虎，一个奸狐狸，怎么就那么受欢迎了？瞧瞧他多单纯率真？ 但凡女子跟着他，不是诗酒花茶，就是琴棋书画，多么美好的生活？ 为什么就没人喜欢他？ 他身边的顾淮舟淡声道：“因为王爷看起来比较没用。” 敬王：“？” 他发现自从前几日后，子渊这嘴就越发毒了。 也不知他经历了什么，以前还顾及他皇子的身份，有点自知知明不敢跟他顶嘴，如今竟是明目张胆地嘲讽他了？ 这要是他那两个皇兄，早拉他去砍头也。 也就是他人好才不计较。 想了想，怕顾淮舟愤世嫉俗，敬王用手中折扇敲了敲他的肩膀，善意提醒：“别怪本王没提醒你啊，大皇兄二皇兄还有皇姐可都不是什么好人，你可别嘴上没把门啊……” 顾淮舟奇异地看他一眼。 上辈子敬王活到了最后。 虽然是他坐了那个位置，但若是齐王和礼王，想必也不会把他怎样。 因为他这位皇兄，实在是很怂！ 怂到别的皇子都不屑除掉他…… 那边，齐王和礼王相继从马车上下来。 两人对视一眼，虚虚打了声招呼，便一齐往长公主府走去。 仿似没看到身后的敬王。 齐王到了长公主府门口，却并未进去，而是站在门口，像是等什么人。 礼王笑着上前问道：“二皇弟，不知你在此等谁？” 齐王淡淡一笑：“一个朋友罢了，大皇兄请进。” 说着，齐王侧身让开道路。 礼王却并不领情。 他眼珠转了转，突然站到齐王身旁：“既是二皇弟要等的人，想必定是不一般，本王倒想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面子，让我们二皇弟专程等候。” 这时候，颜府的马车到了。 齐王立即整了整衣袂。 颜清有单独的马车，并未和珍夫人等人坐在一起，所以下车后也没有等身后的人。 她带着两个丫鬟，径自往长公主府大门而去，结果才将将到门前，齐王就迎了上来：“颜二姑娘，许久未见，可还安好？” 颜清看到他那张温文尔雅的脸，就会想到上辈子他和颜檀的事。 忍不住想吐。 她忍着恶心退后，却不得不行礼：“臣女见过齐王殿下。” 齐王上前扶她：“你我之间，无需多礼。” 眼见他的手要碰到自己，颜清立即又后退一步。 这时，礼王也上前道：“怎么，二皇弟竟和颜二姑娘相识？听这口气似乎还很熟呢？” 齐王笑哈哈道：“上回颜二姑娘不喜欢本王身上那块玉，这不，特意让人从江南带回来一块血玉，尤其适合给女孩子打点首饰，不知颜二姑娘可否满意？” 他这话一出，四周齐齐都是吸气声。 颜清更是脸色微变！ 第64章 三王赠玉 “齐王竟送过颜二玉佩？” “还被颜二拒绝了？” “齐王不仅不生气还特意让人去江南带了血玉送给颜二？” 众贵女脑海中瞬间冒出无数个念头，同时齐刷刷看向颜清，眸中的嫉妒几乎要溢出来。 有人阴阳怪气道：“一个破鞋也敢攀上齐王，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齐王怎么会看上她？” “对呀，颜清不是刚被陆世子抛弃了吗？” “定是她勾引齐王，呸！不要脸！” 因为是长公府设宴，所以今日来的人尤其多，几乎京都所有贵女都在这里。 此时此刻，颜清成了所有贵女们的公敌，本就不好的名声更加雪上加霜。 她脸色难看地看向齐王。 这个恶心玩意儿！ 竟和陆峤南一样贱！ 若是心里脆弱一点的女子，刚经历和离就在人群中被这样讨论，只怕羞得恨不得死去，而此时，若始作俑者适时展露关怀，她便会觉得如溺水之人遇到浮木，不仅不会怪他，反倒是会心生感激吧！ 果然，齐王看着众贵女们议论颜清，立即伸手对着众女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大家莫要误会颜二姑娘。” 他神色温柔地看向颜清，脉脉含情：“是本王对颜二姑娘心生敬服，并非是她勾引本王，还请大家不要诋毁她。” 颜清侧过脸翻了个白眼。 正好被礼王看到了。 礼王眼珠转了转，突然也上前道：“本王前几日也得了一块好玉，颜二姑娘若是不嫌弃，本王这就让人送到府上。” 众人顿时愣住。 怎么礼王也喜欢颜二？ 齐王冷冷地看向礼王，提醒：“大皇兄，你那块玉是为王妃准备的吧？” 这是提醒礼王他有王妃。 礼王笑眯眯道：“本王王妃大度，若是见到颜二姑娘定会欢喜，说不得还要成为姐妹呢？” 这是告诉齐王他虽有正妃，但侧妃之位还空着。 礼王不傻，齐王这番行为在他看来，就是为了得到将军府的兵权，先前礼王也想过通过娶颜清来获得将军府的支持，只可惜她从小就和姓陆的定了亲。 他只慢了一步，姓陆的就被齐王招揽了去。 天知道当他得知颜清和陆峤南和离时，有多么畅快，甚至招来所有幕僚痛饮了一晚上！ 齐王费尽心机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 再没比这更令他痛快的！ 如今见齐王想博得颜二姑娘芳心，礼王自然也要横插一杠…… 人群外面。 看到齐王和礼王纷纷向颜清献殷勤，顾淮舟脸都绿了。 他果然要尽快恢复身份。 或者—— 尽快让清清打上他的烙印！ 敬王则以扇面挡住嘴唇，在他耳朵幸灾乐祸道：“子渊，看来你的表妹很受欢迎哦，大皇兄二皇兄都快打起来了，唉~可怜的子渊……” “王爷你怎么还在这里？” 顾淮舟面无表情地看向敬王：“齐王和礼王都知道要向表妹献殷勤，王爷你怎么还杵在这？” ？ 敬王满脑子问号：“本王又不喜欢颜二！” 顾淮舟：“这是喜欢的问题吗？” 敬王：“……不是吗？” “不是。” 顾淮舟斩钉截铁道：“这是脑子的问题！” 敬王：“？？？” 顾淮舟认认真真地给他分析：“王爷，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洁身自好却依旧没有贵女看上你？而齐王礼王哪怕府中满是姬妾依旧让贵女们趋之若鹜？ 就是因为他们都在努力做某一件事时，你却站在这里说风凉话，你不孤寡谁孤寡？” 敬王皱眉思索了一下，点头：“子渊你说的有点道理。” 他确实总是同几位皇兄不太一致，所以父皇总骂他不思进取，就连母妃都让他学学几位皇兄。 想到这里，敬王薅起自己腰间的玉：“行，那本王也去掺一脚！” “等等！” 顾淮舟从怀中拿出一块黑玉：“用我的吧。” “为什么？” “王爷那玉品相不好。” 男人淡定道：“比不过齐王和礼王。” 敬王看看淮舟手中的玉，又看看自己的，好像自己这玉确实不太好看。 “行，那本王就先用你的。” 他也没管顾淮舟一个毫无背景的人，是怎么有比皇子还品相好的玉玦，拿着那块黑玉就冲了过去。 “颜二姑娘，来来来，看看本王这玉！” 敬王挤到颜清面前，举着手中的黑玉道：“本王这玉可比二皇兄那血玉成色要好，更别说大皇兄那看都没看到的不知啥品种的了，看看，要不要选本王这块？” 众人：“？？？” 怎么敬王也来了？ 而且这感觉怎么整的那么像卖玉的？ 原本因为齐王和礼王都要送颜清玉佩，而心中充满嫉妒和愤怒的众贵女们，瞬间心情复杂，有一股说上不上说下不下的诡异感觉。 颜清也是心情复杂。 但她一眼认出了那块黑玉是顾淮舟的。 小时候曾见顾淮舟拿出来看过，后来便再也没见过。 她隔着人群看向顾淮舟。 却见他朝她轻轻颔首。 颜清顿时便明白是他让敬王来替她解围的。 在公主府门前，两位在朝中声望最高的皇子同时向她赠玉，若她一个都不收，不仅会同时得罪齐王和礼王，只怕更是会被这些人的拥趸者喷死。 尤其是这些贵女们…… 但敬王突然插了进来，还把气氛给破坏了，就…… 颜清抿唇一笑：“多谢敬王，这玉我看着确实喜欢，听说王爷喜欢刘伯奇的画，刚好我那里也有一幅，不若改日赠与王爷，以抵这玉钱？” 敬王双眼骤亮：“成交！” 颜清于是将那块黑玉收下，转身对齐王和礼王道：“真不好意思，二位王爷，臣女已收下敬王的玉，就不贪您二位的喜好了，若是二位王爷实在紧缺，待臣女回家凑凑银子，再将二位王爷的玉买下可好？” 众人：“……” 这颜二当真大胆。 不仅坐实了几位王爷在向她卖玉，还讽刺齐王礼王没银子。 齐王脸色瞬间变了。 他阴沉沉地盯着颜清，低声威胁：“颜二姑娘，小心敬酒不吃吃罚酒！” 颜清仿似没听见。 倒是在礼王笑眯眯地说：“既然颜二姑娘不喜欢玉，那本王下次再带别的好东西给颜二姑娘掌眼……”时，颜清立即抬头：“多谢礼王。” 被故意忽视的齐王：“！” 一张臭脸更难看了。 颜清依旧像是没看到他，对着三位王爷福了福身，带着丫鬟径自进了公主府。 而在众贵女中，有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颜清。 第65章 长公主淑宁 公主府极为奢华。 单单是花园就足有一百多亩地。 此刻花园里全是各色牡丹，由品质颜色，从高到低、由内而外一圈圈摆放着。 中间正好空出道路以便各来宾欣赏。 长公主淑宁则坐在高台上，接受着来往宾客的觐见，身边站着一位身穿月白长袍的男子，正眉目温柔地同她说笑。 颜清瞬间感觉到一股冷意。 她侧眸看向身后扮作丫鬟的公孙芷，只见她脸色骤变，眼神如刀地射向高台上的月白袍男子。 颜清顿时了然。 想必那就是驸马卢明月。 在公孙芷下意识摸向腰间时，颜清突然开口：“阿芷，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我希望你能知道，只有活着，才有机会。” 公孙芷瞬间一惊。 东家说得对，她隐忍这么久，就是为了报仇，可若是仇没报到，自己却死了，那以后谁替她祭拜爹娘？ 而且，她绝不允许仇人比自己活得久！ 公孙芷当下收敛杀气，默默跟在颜清身后。 高台之上，正陪着长公主说话的卢明月似乎感觉到一股强烈的仇恨视线盯着他，待他朝四周看去时，却又什么都没看见。 “明月，怎么了？” 长公主淑宁疑惑望向他。 卢明月摇摇头，扬起一抹温柔的神情：“看着这么多人陪同公主赏花，明月由衷替公主高兴。” 长公主顿时含笑：“多亏了明月想出的这个摆花之法，既能展现出所有牡丹姿色，又能让人如坠花丛之中，着实精妙！” “是呀是呀驸马当真天姿卓绝，与公主简直天造地设！” “谁说不是呢，咱们卢驸马可是堂堂四大公子之一呢，既有才学，长得还这么俊俏……” “你说什么？” 长公主突然打断对方，声音冷了下来：“再说一遍……” 那贵女不明所以。 在长公主犀利的眸光射来时，只得战战兢兢道：“臣女说、说驸马既有才学，还很俊俏……” “给本公主掌嘴！” 长公主话落，就有嬷嬷上前，‘啪’的一巴掌扇在那贵女脸上。 “大胆，驸马爷俊不俊也是你能窥伺的？” 贵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公主饶命，臣女不是那个意思，求公主饶命……” 长公主却根本不理会她。 而是转头看向身边的卢明月，伸指挑起他的下颌，神色温柔道：“驸马，你说本公主该怎么惩罚这个胆敢觊觎你的贱人？” 卢明月深情道：“公主怎么惩罚都不为过。” “好。” 长公主满意地收回手。 转头冷冷瞥向地上的贵女：“既然你这么喜欢看别人的男人，那就送你去花街看个够！” 其它贵女脸色大变，花街可是京都最乱的一条街，整条街上全是勾栏窑子，长公主这是要…… “不要啊，公主我错了！” 跪着的贵女刚叫喊出声，就被人捂住嘴巴拖了下去，全程没一个人敢求情。 因为求情的人只会更惨！ 京都所有人都知道长公主最爱卢驸马那张脸，但凡有人多看驸马一眼，都要被长公主挖下眼珠子，方才那贵女竟当着长公主的面说驸马俊俏，这不是找死吗？！ 怪只怪她马屁拍错了地方。 其它赏花的贵妇贵女也看到了高台上那一幕，却都纷纷像没看到一般，继续夸赞着公主府的牡丹天资国色。 颜清眉目微沉。 能来参加公主府赏花宴的，都是朝中官员的家眷，而淑宁却说毁掉就毁掉，竟无一人敢置喙。 除了她是长公主，恐怕更大的原因还是王家在朝堂上一手遮天。 难怪圣上不敢认顾淮舟。 这样的局面确实不利于他。 若想让顾淮舟安全回宫，除非剪除掉王氏堂羽，或者待他有了足够能力时，才能与之抗衡。 颜清记得顾淮舟上辈子是借状元之名成为了圣上身边的红人，听说立了很多功，慢慢掌握了实权，才公布了他皇子的身份。 若按照上辈子的路径，太慢了。 所以她打算帮他一下。 所以颜清站了出去。 “请慢。” 在那倒霉的贵女被拖下高台时，颜清忽然上前道：“不知这位姐姐犯了什么罪，要将她送去花街？” 高台上提心吊的众人瞬间看了下来。 长公主也看向了颜清。 “原来是颜二姑娘啊？” 长公主面无表情道：“怎么，颜二姑娘要与本公主作对？” “臣女不敢。” 颜清福身朝长公主行了一礼，缓缓道：“方才臣女远远听到这位姐姐夸赞驸马长相俊俏，臣女觉得她说得有道理，驸马爷俊俏才能配得上公主，也说明公主眼光独道，怎的还要因此受到惩罚？ 难不成是公主不喜欢别人夸驸马长得俊，而是要说长得丑？” 说完，颜清还认真地打量了一眼卢明月：“臣女瞧着卢驸马也不丑啊……” “大胆！” 方才扇巴掌的嬷嬷冷声斥道：“颜二姑娘，你太放肆了！” 颜清心里冷嗤。 她当然放肆。 现在不放肆，等着他们坑害了外祖父一家，她就没机会放肆了！ “啊？” 颜清面上一片茫然：“臣女不知哪里放肆了，还请公主明示。” 长公主脸色极为难看。 这是第一次，有人敢挑衅她。 她眯眼看向台下的颜清，冷冷道：“颜二，你莫不是以为有将军府撑腰，本宫不能拿你怎样？” 颜清抬起一双无辜的眼：“难道公主也要将臣女送去花街？外祖父要是知道臣女去了那种地方，恐会气得带兵掀了整条花街，不行的不行的，公主还是换个惩罚吧……” ____ 喜欢的宝宝给个五星好评叭~ 点点催更点点为爱发电么么哒！！！ 第66章 你很嚣张 颜清话落，不仅是高台上的众贵女，就是正在赏花的众人，全部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这颜清是疯了吗？ 竟敢这样跟长公主说话？ 就在所有人都看向颜清，一脸诡异的时候，安静的花园里突然响起一道弱弱的声音：“长公主请恕罪，妹妹她从小被将军府宠坏了，所以才不会说话，她并不是在威胁公主……” 众人脸色又是一变。 齐齐看向说话之人。 却见颜府大小姐颜檀，颜檀嫁给陆峤南为妾，本是没有资格来长公主府赏花的，但齐王与武安侯府交好，所以长公主便给她发了邀请函。 颜檀原本是坐在高台最边角，压根跟长公主说不上话，没想到颜清突然跑出来作死，那就别怪她火上添油了！ 其它人复杂地看向颜檀。 京都所有人都知道陆峤南和颜清青梅竹马，是娘胎里就定下的亲事，结果二人成亲之时，颜檀这个庶姐竟然和陆峤南搞到了一起，导致颜清成亲即和离。 这事在京都早就传扬开了。 现下颜檀又说出这番话，只要长了脑子的都知道她这是煽风点火想让颜清早点死呢！ 颜檀才不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她从小就知道，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就不能在乎别人的想法，只要不择手段就行了！ 怪只怪颜清自己犯贱。 谁让她要和长公主叫板…… 颜檀得意地瞥了颜清一眼，继续柔弱地说道：“长公主，请您一定不要怪罪我妹妹，虽然她说话不好听，但也有几分道理，老将军平日最是宠她，若是您……” ‘霍’的一声。 长公主突然站了起来。 她站在高台之上，眸色阴沉地盯着颜清。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长公主要命人将颜清也拖下去时，她忽然走到颜檀面前，抬手—— “啪！” 狠狠一巴掌扇在颜檀脸上！ 颜檀还在发愣，忽然脸颊上一阵刺痛，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流了下来。 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却摸到一手血。 下一刻—— “啊啊啊啊我的脸！” 颜檀尖叫出声。 原来是长公主扇颜檀时，尖锐的护甲在颜檀那张娇嫩的脸颊上，划出了两道深深的血痕！ 众贵女们惊呼捂住嘴巴。 长公主眸色阴骘地盯着颜檀：“就凭你，也想利用本公主？要不是看在陆峤南跟着皇兄平叛了西北，你一个庶女，给本公主提鞋都不配！” 颜檀根本听不到长公主在说什么。 她此刻满心满眼都是，她的脸毁了，她最引以为傲的脸，毁了！峤哥哥不会再喜欢她了！！ “来人，把这个女人给本公主扔出去！” 颜檀被公府的护卫毫不留情地拖了出去。路过颜清身边时，颜清连个眼风都没施舍给颜檀。 因为颜君元抛弃了珍夫人娶了娘亲，所以颜檀母女一直视她和母亲为敌人，珍夫人同母亲争，颜檀便同她争。 可是她们不知道，有些东西，并不是耍弄心计，就可以的。 淑宁虽然跋扈嚣张，但不是没脑子。 她不过是知道，背靠琅琊王氏，又是嫡出公主，整个大雍没几人敢得罪她罢了。 但没几人，并不代表没人。 恰恰她就是那个例外！ 如今整个大雍朝堂都被士族门阀瓜分，就连圣上都要受制于他们，若说还有谁能令氏族们忌惮，那便是拥有二十万叶家军的将军府的叶家。 叶家军虽只有二十万，但却个个骁勇善战，能以一抵百。 有叶家军坐镇大雍，他国无人敢犯。 这就是叶家的底气！ 也是颜清的底气。 上辈子叶家一直保持中立，拒绝参与党争，可仍旧没逃过被惨害的结局。 既然这些皇子们这么想拉叶家下水。 那这一辈子就由她开始。 亲自下场，搅浑这锅水！ 颜檀被拖出去后，长公主并没有就这样放过颜清。 “颜二姑娘，听说你最近很风光。” 高台上，长公主冷冷地瞥向颜清：“大婚之日被陆世子背叛一纸和离书切断了和武安侯府的关系，后又赢了十二坊的富贵赌坊，看来……你很嚣张。” 长公主突然嫣然一笑：“本宫就喜欢嚣张的人。” 众人都被吓得瑟瑟发抖。 主要是方才颜檀脸颊上那两道血痕太吓人了。 只颜清不卑不亢地站着。 长公主很欣赏她这份气魄，比那个庶女有意思多了。她转眸看向最初那个贵女，抿唇一笑：“既然颜二姑娘想救她，那本宫便给你一个机会，听闻颜二姑娘擅丹青，好巧，本宫的驸马也会，不若颜二姑娘与本宫的驸马比试一场……” 顿了顿，长公主忽然从高台上走了下来。 她走到颜清身边。 围绕着颜清转了一圈，长公主骄傲道：“你若赢了，本公主便饶了她，你若输了……” 此时，长公主正好转到颜清正对面。 她那张阴翳又略显尖酸的脸，蓦地放大在颜清眼前，长公主盯着颜清的眼，伸出一指指向地面，声音阴寒：“那你就要跪在本公主脚下，亲自向本公主磕头认错！” 众人一片哗然！ 卢驸马能被称为四大公子，就是以画见长。 长公主竟然让颜清和驸马爷比画？这不是明显欺负人吗？ 众人都以为颜清要拒绝。 没想到她竟然一口答应：“好！” 长公主当下指着园的牡丹：“那便以花为题，各作一幅画，让大家裁决！” 当下，所有人纷纷让开。 颜清趁着大家准备东西时，对身边亦步亦趋的某人道：“这是你唯一的机会，若是不成，也别强求，保住性命，才有希望。” 第67章 比试作画 “是。” 公孙芷看了颜清一眼。 她原本是想利用颜清进公主府报仇，不管成功还是失败，必定会将颜清扯进来。 可是她没想到颜清竟然完全不在意，还一遍遍叮嘱她保住性命。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不能错过！ 转身。 公孙芷消失在人群中。 没人会在意一个丫鬟的去留，所有人都等着看着颜清笑话。 敢和长公主叫板，活该！ 以为有将军府撑腰就了不起？长公主照样弄死你！ 凭什么她们都要受长公主的气，看眼色行事，就颜清不一样？ 惯会哗众取宠！ 很多人自己抗争不了，也不喜欢别人抗争，因为那样会显得自己很没用。 所以此刻大家看颜清的眼神，都有些幸灾乐祸。 卢驸马可是四大公子之一的月公子，正是以丹青出名，据闻他的画曾在范阳卖到天价。 而颜清擅长丹青？ 这更是一个笑话了。 闺阁女子谁不会点琴棋书画？但那不过是女子为了让自己嫁得好而学的一些技能而已，怎能与男子比较？ 还是早有名声的驸马爷？ 等到颜清跪在长公主面前磕头认错的时候，她就会知道，像她们这般早早认清现实是多么明智的决定。 很快，公主府的人就搬来两张大大的桌案以及画布。 分别摆好笔墨纸砚。 卢明月这时候上前，他朝颜清行了一礼后，温和的劝道：“颜二姑娘，卢某从小便跟着家父学画，画技虽不比上先贤，但也颇有些心得，实不想欺你，不若你现在跟长公主道个歉，这画不作也罢……” 长公主冷着脸：“既然驸马为你说话，本公主便大发慈悲饶你一回，颜二，只要你现在跪下认错，本公主便既往不咎。” 颜清眸光落在卢明月脸上。 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尤其是他眼角还有一颗痣，垂眼皱眉时别有一番滋味。 难怪得长公主青眼。 她没有回答长公主的话，而是板着脸看向卢明月：“驸马爷怕输直说便是，何必羞辱于我？” “你——” 卢明月微恼，一个闺阁女的画技，怎能与他相比？与其等会输得太过难看，不如现在就跟公主认个错。却不想这颜二竟不识好人心？那一会儿就休怪他不留情面了！ 卢明月瞬间冷了脸，甩袖道：“既如此，颜二姑娘就请吧——” 颜清走到自己的画布前。 卢明月已经挥洒自如地画了起来。 他笔法精妙，着色大胆，画风诡异神奇，确有画圣刘伯奇的风骨。 颜清看了一眼便摇摇头。 卢明月的画初看确实像刘伯奇的风格，但仔细看却是临摹痕迹太重，只画出了形而无神，只不过他确实画功扎实，所以一般人看不出来。 但稍微对丹青有些理解的人应当能一眼看透才是，怎么会有大儒夸赞？还将他的画炒到天价的？ 颜清脑海刚闪过这个疑惑的念头，人群中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卢驸马画功纯熟，有画圣之风，颜二姑娘看了却直摇头，难道颜二姑娘是看不上驸马爷的画吗？” “对啊对啊怎么还不画？” “光看着驸马爷的画自己不画，难不成她不会？” “啧！不会还说大话？” “我已经找好位置要看颜清给长公主磕头了！” 众人对着颜清讥笑不已，仿佛已经看到她输得跪地求饶了。 颜清朝人群中看了一眼。 正好看到相府庶女杨萱用手帕捂着嘴，遮掩神情。 第一句话，就是她说的。 颜清分辨得出声音。 就在所有人嘲笑颜清的时候，她忽然闭上眼，静静地立在画布前。 再睁开时—— 颜清整个人都发生了变化。 那边高台上的几位王爷也注意到了。 敬王摇着折扇道：“咦，子渊，你这表妹方才还咄咄逼人比皇姐还嚣张，这会竟然沉静如渊，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怪哉！” 顾淮舟眸光柔和地看着人群中的颜清。 他轻轻翘起唇角：“清清就是这般，你永远不会知道，她会带给你多少惊喜。” “哦？” 敬王突然来了兴趣：“你这么说本王突然有点想认识一下颜二姑娘……” “最好不要。” 某人脸色蓦地沉了下来。 敬王却打趣道：“可是她已经收了本王的玉佩诶~” “那是我的。” 某人忽然转头，冰冷而阴沉的眸光射向敬王：“王爷，你忘了你还要去禁军任职吗？如果不做出点成绩，贵妃娘娘会伤心的……” 敬王一想到母妃听说他想去禁军历练时，就抓着他的手殷殷期盼道：“皇儿，母妃不期待你做出什么成绩，只要你简单地做几件惊天动地的小事，能把你大皇兄二皇兄都踩在脚下，母妃就知足了。” 就瞬间打了个冷颤。 母妃对他的认知着实是不太清醒，竟然妄想让他踩大皇兄二皇兄？他能活着就不容易了！但为了春江月夜图，他忍！ 所以还得靠子渊帮他应付母妃。 敬王当下撇撇嘴：“得得得，本王就随口说说，瞧把你急的，你真正应该防的，是本王那俩皇兄好不好……” 顾淮舟朝齐王和礼王看去。 果然看见二王也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颜清，尤其是礼王，还对清清露出了恶心的笑容。 他撇过脑袋。 都该死！ 礼王压根不知道自己已经上了某人的黑名单，他盯着下面的颜清，突然对身边的齐王道：“二皇弟，你说这颜二和卢明月，谁会赢？” 齐王把玩着手中茶杯：“自然是卢明月。” 虽然颜清这架势有些唬人，但齐王并不看好她，而且就算她的画功比得上卢明月，他那位皇姐也不会让她赢！ 礼王却转着眼珠：“二皇弟，不如我们打个赌？” 齐王看向礼王。 礼王道：“既然二皇弟看好卢明月，那本王就押颜二，就以赌坊这个月盈利为赌注，若卢明月赢了，我安宝这个月的盈利就归二皇弟，若颜二赢了，二皇弟长乐赌坊这个月的盈利就赠与本王，如何？” 齐王冷笑一声：“大皇兄好算计！” 长乐赌坊比安宝赌坊生意好，礼王这是赢了捡便宜，输了也不吃亏。 但安宝一个月也不错…… 顿了顿，齐王道：“好，本王与你赌！” 第68章 一坨狗屎 台下，颜清将脑海中杂念屏除后，终于拿起了画笔。 四周依旧有人讥笑嘲讽。 但颜清却什么也听不到，全副心神都凝结于画布之上。 不同于卢明月狂放不羁的画风，颜清一笔一画，十分工整传统。 且她画得很慢。 画一会儿，便看一会儿院中的牡丹，接着继续凝神于画布之上。 而卢明月则是龙飞凤舞，作画如跳舞。 衣袂翻飞间令许多贵女们尖叫不已，长公主也颇为自豪。 这就是她看中的驸马。 如同仙子下凡…… “卢驸马不愧是范阳卢氏出身，这画功、这用色，当真不一般……” “是啊，这画我一看就喜欢……” “我也是，卢驸马这画看着就不一般，不像那颜清画的，普普通通一点新意都没有……” “就是就是她输定了！” 众人根本没兴趣看颜清画画，全部围拢在驸马卢明月的身边。 虽然看不懂，但就觉得高端。 卢明月非常享受这种被众人追捧的感觉，看了一眼颜清的画，见她规规矩矩地在画牡丹，心底嗤笑。 当下笔走游龙，舞得更欢了。 月白色的宽大衣袖在画布间飞舞，当真如同月下仙子。 长公主和众人皆看痴了。 高台之上。 敬王皱着眉头盯着卢明月那画，他看了许久，忽然疑惑开口：“皇姐不是让他画牡丹吗？他这画得什么？本王怎么看不懂？” 齐王冷哼一声：“就你没有艺术天分的眼睛，自是看不懂！” 礼王点头：“卢驸马虽没有画出牡丹的形状，但却画出了牡丹的神韵，这种意识流的画法以前还只是小众画技，但卢明月结合了画圣刘伯奇的风骨，就变得不一样了，一般人的确看不懂。” 敬王一脸懵逼。 他府里收藏了好几幅刘伯奇的画，他天天拿出来看，怎么没看出来卢驸马这画和刘伯奇的画有半点相似？ 可大皇兄和二皇兄都这么说，难道真是他的问题？ 敬王回头看向顾淮舟：“子渊，你看得懂吗？” 顾淮舟一直盯着颜清作画，闻言施舍了卢明月一眼，缓缓开口：“看不懂。” 敬王顿时舒坦不少。 看来看不懂的不止他一人。 顾淮舟却面色冷淡，眼底掠过不易察觉的讽刺。 卢明月画的是一坨狗屎。 他当然看不懂！ 还是他的清清画的好…… 台下，卢明月已经画好。 只见他大袖一挥，手中毛笔在画布上重重一画，收起。 “好了。” 卢明月退开，走到长公主面前，躬身抱拳：“幸不辱命，公主，请欣赏——” 卢明月潇洒地退开身形，让出了他背后的画。 众贵女立即跟在长公主身后，伸长了脑袋张。 只见白色的画布上，黑色的墨汁如流水般倾泄在整片画布之上，只在其中点缀着几点红梅，梅下站着一个孤独的人影…… 长公主不是说画牡丹吗？ 像是知道众人心中不解，卢明月昂然解释：“虽是红梅，但却有牡丹的真意，牡丹花人常见，牡丹意却不常见，鄙人要画的，就是这牡丹真意……” 众贵女：“？？？” 长公主盯着那画看了许久，突然鼓掌：“好！明月还是从前的明月，本公主很喜欢这幅画！” 众贵女立即附和：“对对对，这画太好了！” “简直犹如神作！” “不愧是驸马爷！” “……” 吹捧间，颜清也画完了。 她的画很简单，就是一角花团锦簇的牡丹盛景。 但却笔锋细腻，用色考究，乍一看去竟如真的一样，甚至有人还从颜清的画中找到了院中对应的一角。 “妙啊妙啊，颜二画技当真了得！” 敬王当先站了起来，一脸惊喜地看向颜清手中的画。 难怪子渊说这姑娘能帮他弄到二皇兄手中的那幅春江月夜图，这笔功，当真可以以假乱真！ 齐王却冷淡道：“颜二姑娘确有些画功，但也仅仅如此。” 礼王也站起道：“还是卢驸马的画更胜一筹，尤其是那画中孤孑的身影，让本王好似真的懂了牡丹之真意……” 敬王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凑近齐王道：“二皇兄，要不咱也打个赌？” 齐王睨向这个没用的皇弟：“你想赌什么？” 敬王搓着手道：“若是颜二赢了，皇兄就把你收藏的那幅春江月夜图送给本王怎样？” “哼！” 齐王冷哼：“若是她输了，你有什么值得本王索要？” 敬王顿时苦着张脸：“弟弟的东西皇兄自是看不上眼的，不若这样，要是颜二赢了，皇兄就将那幅图借本王瞻仰几日，若是输了，本王叫皇兄几声好哥哥？好不好嘛，二皇兄……” 齐王非常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最终在敬王死缠乱打之下答应了下来。 敬王朝顾淮舟挤了挤眼。 他喜欢收藏画，但却不懂画，所以并不知道颜清和卢明月谁会赢，但他知道顾淮舟这厮一直将颜清看得跟眼珠子似的，现下这般淡定，定是有后手。 所以敬王肯定颜二必赢！ 那边，长公主已经对颜清的画做出了点评。 “画功不错，就是过于俗套了。” 一句话定了颜清的生死。 其它贵女立即点头附和：“对啊，这画瞧着确实逼真，可一点新意都没有，不如卢驸马的让人眼前一亮！” “就是，画得真有什么用，要逼真我们不如直接赏花得了……” “有些人啊就是认不清自己，非要作天作地，到头来还不是自作自……” ‘受’还没说话，那人已经瞪大了眼睛。 只见一只蝴蝶不知从哪飞来，竟然落到颜清的画布上，正好停留在一朵牡丹的花蕊上！ 接着，两只、三只…… 原本在院子里扑腾的蝴蝶，不知为何，竟然全部朝颜清画上的牡丹飞来…… 众人全部惊呆了。 卢明月脸色刷地变白。 颜清笑盈盈看向脸色难看的长公主：“敢问公主，我这画可堪胜过卢驸马？” 第69章 盛名之下全是草包 “好！” 敬王突然激动地从高台上下来。 他双眸惊奇地盯着颜清那幅牡丹画，此刻上面停留了不下十只蝴蝶。 牡丹逼真，蝴蝶翩跹。 当真是一绝景！ 敬王赞叹道：“画引蝶来，此等奇景当真世所罕见，本王宣布，此次比试颜二姑娘胜出！” 四周忽然一片安静。 众贵女一脸诡异地看向敬王。 敬王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当下腆着脸跑到长公主身边，傻笑道：“皇姐，你怎么看？” 长公主眸色阴沉地看向敬王。 他是聋子吗？ 没听到她方才已经给颜清那幅画下定论了，此刻他就应该顺着她的话说，竟然跟她唱反调？还问她怎么看？ 她看这种蠢货就不配活在世上！ 虽然颜清的画引来了蝴蝶，令众人惊奇不已，但长公主并不打算承认她赢。 她今日定叫颜清长长记性。 “本宫认为……” “不错！” 就在长公主开口之际，礼王的声音也飘了过来。 只见礼王鼓着掌从高台上下来，他走到人群中间，引得一旁贵女羞涩不已。 礼王看着颜清那幅画赞叹道：“本王还从未见过有人的画能逼真到，连蝴蝶都分不清楚，你们见过吗？” 最后一句他面向众贵女。 贵女们顿时尖叫不已，纷纷激动道：“没有！没有！我们和王爷一样没见过！” 礼王微微一笑，温柔儒雅。 他回头看向长公主，真诚询问：“皇姐，你见过吗？” 长公主脸孔瞬间扭曲。 礼王向来与二皇弟不对付，她与二皇弟一母同胞，此番是故意落井下石让她难堪！ 想看她笑话？ 哼！ 长公主强硬道：“本公主说……” “依本王看，颜二姑娘与卢附马这是各有千秋，打成了平手。” 齐王站到长公主面前，打断了她的话。 长公主皱眉看向他。 齐王朝她微微摇头。 此番敬王礼王都说颜清赢了，若皇姐再一意孤行，只怕将这二人都要得罪了。 况且以这场比试来看，的确是颜二赢了。 他也没想到颜二的画会引来蝴蝶，不管她怎么做到的，今日之事必然会传扬出去，届时对皇姐的名声，会更加不利。 但他不会轻易让颜二赢。 若打成平手，便没有输家。 长公主瞬间明白了弟弟的意思，她收敛了怒气，冷着脸道：“没错，依本公主看，也就马马虎虎与附马打成了平手。” 卢明月咬着牙没说话。 此时此刻根本没他说话的份。 颜清似是早料到这个结果，她不怒不恼，反而上前朝着三位王爷和长公主盈盈拜：“既是打成平手，不若臣女再与驸马爷比试一场，此次就以长公主为参照，我与驸马一人画一幅长公主的肖像，不知几位王爷，意下如何？” 敬王立即拍手：“好！” 礼王也颔首：“本王也赞同。” 二人说完同时看向齐王，齐王却是看向卢明月，见他低着头双肩抖动，顿时眉头沉了下来。 倒是长公主意有所动：“好，就画本公主！” 她以前就想让驸马为她画一幅肖像，但驸马每每都搪塞了，现下虽然是颜清提出来的，但却正中她心意。 长公主走到卢明月身边，执起他的手道：“明月，你尽管画，本公主相信你。” 卢明月整个人抖了一下。 长公主没有发现他的异样，立即令人更换画布。 见颜清站在边上一脸平静，仿似胸有成竹，长公主冷哼道：“驸马与我朝夕相处，本公主就不信你还能画得比他好！” 颜清瞥了卢明月一眼。 没说话。 长公主若是让人同她比别的，她或可要犹豫一下，但是比画，她自认目前的大雍，应该没人能胜过她。 只不过她原先以为卢明月也是有些真才实学的，毕竟名声那么大，总不似假。 可直到看到卢明月那幅水墨，颜清才知道什么叫盛名之下全是草包。 什么意识流？他那根本就是乱涂鸦。 什么刘伯奇风骨？ 大雍什么都好，就是国之文化造诣不高，经常被他国耻笑。尤其是画坛，除了一个画圣刘伯奇，便无人能与他国抗衡。 可偏偏那刘伯奇是个短命的，十年前就死了。 于是民间便将他的画传为神作。 此后世间，但凡能临摹出刘伯奇画风一二的，都被称为丹青圣手！ 颜清猜测卢明月早年间可能确有几分刘伯奇画风，并有靠着刘伯奇打响了他自己的名声。 后面他被长公主看中，成为驸马，想来也无心画作，所以心境和画技便生疏了。 至少就他现在的水平。 三岁小儿都能胜过他！ 实在不知当年这卢明月是怎么成为四大公子的…… 至于长公主为何要夸卢明月画的好？ 自然是她不懂画。 不仅长公主不懂，这里大半贵女都不懂。 而对于不懂的东西，大多数人都习惯了不懂装懂，这样才能显得自己没那么愚蠢。 长公主除了不懂，还有一个原因。 那便是卢明月是她的人。 是她从范阳带回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若卢明月只是个草包，那长公主算什么？ 所以长公主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卢明月输了。 但没关系。 既然她们这般吹捧意识流画技，那她就和卢明月比试画最简单的——肖像画。 她就不信卢明月还能用意识流将长公主画出来！ 这边，画布和桌案已经重新备好。 这回颜清上前：“卢驸马，请——” 长公主也一脸期待道：“明月，别怕，你只管画，本公主保证你能赢！” 卢明月抬头看看颜清。 又看看长公主，最后看了看四周几百又注视着他的眼睛。 忽然‘噗通’跪了下来。 “公主……对、对不起……呜呜呜……” 卢明月突然膝行至长公主身边，双手抱着长公主的双腿，痛哭流涕道：“……我、我不会画……对不起公主我错了……我保证以后一定好好作画……” 第70章 原形毕露 卢明月的话如同一记重锤，猛地锤在长公主心房上。 也捶在众贵女们头上！ 驸马爷在说什么？他不会画？他不是以丹青出名的月公子吗？ 不会画是什么意思？ 所有人都被卢明月的话整蒙了，就连敬王礼王齐王也是满头雾水。 长公主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脸色唰地变得阴沉，眸光死死盯着卢明月：“你……说什么？” 笑话！ 她的驸马不会作画？ 他明明经常画给她看！方才还作了一幅让所有人眼前一亮的水墨牡丹真意图，怎么可能不会作画？ 长公主根本不相信。 她忍住心底怒气，弯腰将卢明月扶起来，对他扬起笑脸道：“驸马，你是不是害怕输给颜清？没关系，本公主说了，只要你画了，就一定能赢！” 既然是比肖像画，又是画她，那自然是以她的喜好为准，哪怕颜清真的在画功上胜过卢明月，只要她说卢明月画的更像自己，那便是卢明月赢。 因为主动权掌握在她手。 所以长公主才敢答应让卢明月与颜清重新比一次，说白了，根本不需要卢明月有多么高超的画技，只要普普通通将她画下来，都能赢。 然而卢明月听了长公主的话，哭得更厉害了。 “公主……公主不行的……” 方才如月下仙子般的男子，此刻哭成了泪人儿，眼见卢明月又要下跪，长公主神色蓦地一沉：“卢明月！” 卢明月瞬间不敢哭了。 他鹌鹑一般站在长公主面前。 长公主眯着眼：“本公主命令你画！” 卢明月委屈抬头。 “画！” 长公主脸色铁青。 她就不信一个简单的肖像画，卢明月能输！ 那边，颜清已经站在自己的画布前，公主府的宫人也拿来了一张贵妃椅，置于牡丹花丛中。 长公主走过去慵懒坐下。 卢明月也被宫人请到画布前…… 他看看长公主，又看看其它人，只得硬着头皮拿起画笔。 众人都看不懂这是什么情况，但见卢驸马已经开始作画，便也不作他想。 可能驸马爷是怕又输给颜清吧。 毕竟就像长公主说的，卢驸马天天与长公主在一起，怎么可能在画长公主肖像一事上，输给颜清？ 所有人屏息以待。 静静等着二人作画完毕。 敬王悄悄走到齐王身边，压低声音道：“二皇兄，别忘了将你府中收藏的那幅春江月夜图借给我看看……” 礼王也上前道：“二皇弟，也别忘了将长乐赌坊这个月的盈利送到本王府中哦……” 齐王面色冷淡：“结果尚未可知。” 敬王哈哈笑道：“卢驸马都吓哭了还能赢吗？皇姐也是的，怎么就看上这么个玩意……” 齐王冷冷的眸子射向敬王。 敬王立即住嘴，以扇挡唇小声道：“不说还不行了吗……” 顾淮舟站在敬王身边。 他冷冷地看了卢明月一眼。 这就是前世那个死了也被公孙芷毁尸的男人？眼光当真差。 不像他，只爱清清一人。 话说公孙芷好像被清清带进来了…… 顾淮舟往四周看了看，结果并未看到公孙芷身影。 他眸色瞬间沉了下来。 公孙芷…… 你最好别给清清惹麻烦，否则…… 敬王突然打了个哆嗦，他左右看了看，一脸疑惑地问顾淮舟：“奇怪，子渊，你有没有觉得突然有点冷……” 男人立即收敛了杀意，一脸冷漠：“王爷你太虚了。” 敬王：“？？？” 这个世界对他不太友好。 半炷香后，颜清率先放下了画笔。 有宫人上前将她那幅画拿到长公主面前，请长公品评。 长公主斜靠在榻上，她打定主意，无论颜清画得多么相像，她都要挑剔个一二。 结果当她坐起身看向那幅画时，整个人呆住了。 其它贵女们都做好了准备附和长公主，结果等了半天，也没能等到长公主只言片语。 倒是三位王爷走向长公主身边。 齐齐看向那幅画—— 礼王眼前一亮：“颜二小姐果真厉害，这画上的人简直和皇姐如出一辙！” 敬王也赞叹道：“何止啊，简直比皇姐还好看！” 就是齐王也不得不点头承认：“颜二这画，确有几分天赋。” 贵女们纷纷围拢到画前。 “天呐！这是长公主！” “我今日才知长公主竟然生得这般美~” “这画不仅画出了长公主的美，还有长公主那无与伦比的气质，简直太神了……” “光看这画我就知道长公主定是我雍朝最美的女人……” 七嘴八舌的赞美之声惊醒了长公主。 她艰难地从画布上移开眼光，表情冷冷淡淡：“普普通通，不过如此。” 正大肆赞美的贵女瞬间湮声。 敬王却欣喜道：“皇姐不喜欢？不如将这画给本王……” 说着，他便伸手去拿。 结果长公主下意识将画布收了起来。 而此时，卢明月也放下了画笔。 长公主便立即道：“将驸马的画拿来本宫瞧瞧。” 不管驸马画成什么，她定会说比颜清画的好。 哪怕颜清那幅画画到了她心坎上。 也绝不能让她赢！ 宫人们将驸马的画拿了上来。 卢明月却依旧站在远处，畏畏缩缩不敢上前。 长公主却站起身，上前迎了几步，三位王爷和众贵女也期待地看向驸马爷那幅画。 结果当宫人展开时—— “靠！这是什么？” 敬王当先跳了起来，并吓得后退一步。 礼王也摇摇头道：“太可怕了，原来在驸马爷心目中皇姐是这样的……” 齐王：“……” 看着画布上的线条凌乱，五官乱飞的女子，他恨不得杀了姓卢的！ 皇姐什么眼光？竟然说他作画？ 这分明就是一团鬼画符！ 众贵女则是吓得噤声。 乖乖！ 这是长公主？ 无数双眼睛下意识落到长公主脸上。 长公主气得冒烟，她想过卢明月这些年耽于享乐画技可能生疏了，但她没想过他竟画出这么个鬼玩意儿！ 长公主刷地夺过那幅画。 她蓦地冲到卢明月面前，将手中的画布狠狠甩在他脸上：“这就是你心目中的本公主？” 卢明月‘噗通’跪到地上。 只是不等他求饶，长公主就沉着脸命令道：“来人，将这个欺瞒本公主的蠢货给本宫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第71章 表哥又在演我 最终，这场赏花宴以驸马卢明月被拉下去打板子而结束。 长公主剜了颜清一眼，转身愤然离开。 只是临走时，手中还拿着颜清给她画的那幅肖像。 贵女们一时不明所以。 但今日颜清出尽风头，却是所有贵女们不愿意见到的，就连三位王爷，竟然都围绕在颜清身边。 这让大家更是嫉妒。 尤其是人群中的杨萱。 她同所有贵女们一样，眸色痴迷地看着齐王和礼王。 齐王俊美温柔，礼王体贴温和，还都是朝中呼声最高的两位王爷。 她爹是当朝丞相，早就站队了齐王。 所以嫡姐会嫁到齐王府。 而她…… 杨萱眸色阴沉。 就因为她是庶女，别说嫁给王爷，就是嫁给王公贵族的嫡公子都不行，她只能嫁给庶子！ 她怎么可以嫁给庶子！ 既然父亲不疼她，姨娘又帮不上忙，她便自己给自己谋一条出路。 齐王的正妃已经被嫡姐预定了，礼王已有正妃，朝中便只剩下敬王还没成婚。 虽说敬王不像齐王礼王那般英姿勃发，还有些没出息，但杨萱特意找人打听过，敬王虽没什么上进心，但后院却很干净。 除了那些戏班子诗班子，一个女人都没有。 若是她能嫁给敬王，那便是敬王府唯一的女人，至于上进心？有她在，还怕敬王不洗心革面么？ 只是她的身份实在太低。 平日里根本近不了敬王的身…… 杨萱思来想去，最后想到了一个折中的方法，听说敬王很看中顾淮舟，若是她嫁给顾淮舟，便能顺理成章接近敬王了…… 只可惜那一次没能成功。 后面在十二坊遇到顾淮舟，又被颜清搅黄了，不知那日顾淮舟吸了她的香粉有没有和别人做什么…… 就算有，杨萱也不在意。 反正她嫁给顾淮舟是为了敬王，她会为敬王守身如玉的。 至于顾淮舟？ 他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寄人篱下的穷秀才，能娶到她这个相府庶女已经是他家祖上烧高香了，有什么不满意的？婚后自是会被她拿捏得服服贴贴。 想到这里，杨萱将视线从齐王身上挪开，看向敬王。 发现敬王也围在颜清身前，还满脸崇拜和傻笑。 “咔嚓！” 杨萱袖子中传来一声指甲被掐断的声音。 她深吸一口气，忽然转身，朝顾淮舟而去…… 颜清就跟她嫡姐一样，令人讨厌，等她成为敬王妃，定让她跪在她面前！ 顾淮舟站在牡丹花前。 他一脸阴沉地盯着颜清身边的几个男人。 尤其是齐王和礼王，几乎被他眼神里的杀意凌迟了好几万遍！ 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清清身边，好气！ 男人猛地扯下一片花瓣。 忽然一道人影挡住了视线…… 顾淮舟眸底闪过一抹厌烦，正欲转身离开，突然又顿住。 在杨萱朝他走来之际，他朝不远处的来福看去。 来福立即上前：“表公子可是有吩咐？” 顾淮舟点点头，一本正经道：“去跟表妹说，本公子被欺负了。” 来福：“？” 谁？谁这么想不开要欺负表公子？ 来福下意识左右看了看，当看到杨萱那张脸时，瞬间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得，又来了…… 结果回头见表公子盯着他，来福吓得一个激灵，当下气愤道：“表公子放心，小的定会转告二小姐，那姓杨的姑娘又来欺负公子了！” 转头就朝颜清的方向跑去。 颜清正和齐王周旋，突然顾淮舟身边的小厮挤进来大声说道：“二小姐不好了！那相府的杨姑娘又去找我们表公子麻烦了，表公子那么柔弱的一个人，万一被欺负了怎么办啊……” 说完，来福硬挤出几滴眼泪，希望表公子能看到他的忠心！ 听到‘相府杨姑娘’几个字的时候，颜清就面色微变，猛地拨开人群。 只见不远处，顾淮舟正静静赏花，而他身后，一位女子正在靠近，不是杨萱是谁？ 这杨萱怎的还不死心？ 颜清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结果他刚到顾淮舟身边，那杨家姑娘突然脚步一崴，竟直直朝顾淮舟的背上倒来！ 颜清二话不说拉开了顾淮舟。 “啊！” 杨萱整个人扑进了花丛中，还是脸朝下的那种。 其它人看过来时，纷纷一脸莫名。 “那不是相府庶女吗？” “她在干什么？” “杨姑娘刚刚好像是要去找那位顾公子……” “顾公子？” 众人转头看向顾淮舟。 当看到顾淮舟那张冷俊又温润的脸时，所有贵女们眼前一亮，纷纷羞红了脸。 “这是哪家的公子？竟长得这般俊俏！” “方才我看他跟在敬王身边，难道是哪个藩王侯爵之子？” “嗤~” 有男宾客认出了顾淮舟，讥笑道：“什么藩王侯爵，不过是颜府一条看人脸色的狗罢了！” “各位姑娘有所有不知，这位顾公子啊，不过是颜尚书的远房侄子，家里人都死光了，这才投奔到京都……” “什么？只是颜尚书的侄子？” 贵女们露出惊讶的神情。 方才那些惊艳于顾淮舟长相的女子们，也绘缓摇摇头，叹息一声：“太可惜了……” “既然只是个穷亲戚，那相府杨姑娘这是在做什么？” “难不成她看上这姓顾的了？” “不会吧，虽说只是庶女，但再怎么也是相府的姑娘，怎么可能看上一个克死全家的穷光蛋？” 知道顾淮舟身份后，众人又想起杨萱，顿时毫无顾忌地讨论起来。 有人捂嘴偷笑道：“这可说不准，听说杨二姑娘和嫡出的杨大姑娘一向不对付，说不准就是看中这顾公子会克人呢……” “啪！” 那人刚说完，脸颊就被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众人震惊抬头，却见颜清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大家面前，眸光犀利地扫过所有人：“顾淮舟不仅是颜府的远亲，更是我颜清的表哥，希望你们放尊重一些！” 第72章 我演表哥 四周静了一瞬。 所有人都没想到颜清会突然动手。 那被她打的女子不过是个小吏之女，方才见所有人都在讥笑那顾淮舟，她便也嘲了两句，却不想因此挨打。 颜清是尚书之女，背后又有将军府撑腰，岂是她能得罪的？ 被打女子怨恨地看了颜清一眼，躲进了人群中。 颜清并没有就此罢休。 她清亮的眸子扫过方才一起的几个女子，神色冷淡：“你们是不是应该向我表哥道歉？” 那几个贵女脸色变了脸。 怕颜清又冲上来打她们，最终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顾淮舟身前。 “对不起顾公子……” “方才是我们冒昧了……” “还请公子不要介意……” “我介意。” 顾淮舟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正在道歉的几人愕然抬头，就见那面色温润的男人看着几位如花似玉的姑娘，一脸冷漠道：“顾某不在乎各位怎么看我，但请各位以后嚼舌根时，不要在表妹跟前，我怕——脏了她的眼。” 人群中瞬时哗然一片。 所有人齐齐看向顾淮舟。 对方讥嘲他确实不对，可人家都道歉了，他不是应该说没关系吗？怎么反倒…… 就连三位王爷也同时看向顾淮舟。 敬王捂着嘴笑：“哎呀呀子渊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 礼王哂笑一声，摇摇头。 倒是齐王的眸光在顾淮舟和颜清两人身上转了转，眸露深色。 而被顾淮舟说脏的几个少女，先是愣了愣，随即羞得脸色爆红，然后‘哇’的一声，哭着跑了…… 颜清：“……” 没想到顾淮舟嘴这么毒。 不过这些人明目张胆地嚼舌根，也着实令人厌恶。 虽然顾淮舟并不是她那位表哥，但动不动就说人克死亲人，还是在这种年轻人聚会的场合，这是让顾淮舟以后都无法做人。 所以该打、该骂！ 在所有人震惊于顾淮舟没有风度时，颜清收回眸光，盯着在场众人道：“下次再有人说我表哥坏话，我颜清第一个饶不了他！” 顿了顿，又补充道：“将军府第二个！” 众人瞬间变了脸色。 与颜清作对没什么，但与将军府作对？那不是找死吗？ 谁不知道将军府从上到下没一个是好惹的？ 没想到颜清竟然这般护着她那位表哥？ 所有人脸色各异。 颜清却是有自己的小算盘。 她可没忘记那月族神医，还得靠顾淮舟帮她找，自然是要在他面前多刷刷好感。 再有就是将军府…… 终于有机会和顾淮舟攀扯上关系了。 颜清开心地走到顾淮舟面前，神色温柔询问：“表哥，你没事吧？” 顾淮舟含笑：“表妹，我没事。” 温柔的模样与方才把人怼哭时简直判若两人。 来福早已经没眼看了。 表公子这是已经毫无顾忌了，可惜二小姐竟还被他的温柔表象所迷惑，唉…… 这时，扑倒在花丛中的杨萱终于爬了起来。 她蓦地冲到颜清面前，气冲冲道：“颜二姑娘，你为何总是要针对于我？” 第73章 戳破杨萱 “啊？” 颜清一脸茫然：“杨二姑娘，我为何要针对你？” 杨萱气得脸色通红：“你明明见我要倒下，却故意将顾公子拉走，不是针对我是什么？” 方才杨萱来找顾淮舟，本打算和他培养一下感情，却不知为何突然被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摔倒，还正好是往顾淮舟的方向。 杨萱当时还欣喜，连老天爷都帮她。 却不料颜清突然将顾淮舟拉开，让她直接扑了个空，还弄得如此狼狈。 再一想上次也是颜清坏她好事，杨萱便气不打一处来，想也没想就朝颜清发火了。 颜清更加不解了：“我若不将表哥拉开，杨二姑娘便要扑到我表哥怀里了，杨二姑娘难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你……” 杨萱被堵得没话说，恼羞成怒道：“你强词夺理！” 颜清顿时沉下脸：“难不成杨二姑娘是故意往我表哥怀里扑的？” 四周又是一片哗然！ “什么？杨二姑娘是故意的？” “不会吧，再怎么说她也是相爷之女啊，怎么会看上那个……” 想到颜清方才的警告，正欲说顾淮舟是穷亲戚的那人瞬间住了嘴。 其它人则是震惊地看向杨萱。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射来，杨萱顿时感觉如同被剥掉衣衫一般，她愤恨地瞪向颜清：“你胡说！颜清，就算你有将军府撑腰，也不能信口雌黄，我、我方才不过是想来看这里的牡丹花……” “是吗？” 颜清声音冰冷：“那前几日在十二坊，杨二姑娘要约我表哥去浮翠楼又是怎么回事？” 上回颜清还只是怀疑。 这次她亲眼看见杨萱往顾淮舟怀里扑，才真真切切明白，这杨家庶女根本就是故意接近顾淮舟。 再联想到上辈子的事，也不难猜测杨萱接近顾淮舟是为了什么？ 是敬王！ 从一开始，杨萱的目标就是敬王，但她庶女的身份根本没机会接近敬王，所以便选择了和敬王交好的顾淮舟！ 当真是好心机、好手段！ 上辈子顾淮舟成了整个京城的笑话，而杨萱却如愿嫁到了敬王府，哪怕后面顾淮舟称帝，杨萱也因为敬王帮过顾淮舟，而一直活得好好的。 这辈子，她绝不能让杨萱得逞！ 其它人则是完全凌乱了。 “什么？杨二姑娘还约过顾…公子？” “不会吧，她真的喜欢顾淮舟？” “什么喜欢，我看是勾引吧！” “的确，杨萱这行事作派跟秦楼楚馆里那些女人没什么两样……” 众人指着杨萱议论纷纷，尤其是有些公子哥，更是目光揶揄道：“杨二小姐别光约顾淮舟啊，我们几个也经常去浮翠居喝茶，不如一起哈哈哈……” “放肆！” 就在有人轻佻揶揄杨萱时，一道冷斥声乍然响起。 颜清抬眸，就见一身白衣似仙的杨沄，在众人簇拥下款款走来。 颜清顿时双眼一亮。 若说京中贵女谁最出名，那必然是她，因为她背靠将军府，又行事张扬，自是令人无法忘怀。 但若说谁是各家贵妇夫人心目中的梦中好儿媳，却必然是杨沄杨大姑娘！ 端庄淑惠，长相秀美。 琴棋书画诗酒花茶算账管家，无一不会，无一不通！ 她爹还是当朝丞相，娘亲也是书香世家，可谓是高门贵女，舍她其谁？ 可惜这么好的鲜花，上辈子插在了齐王那坨牛粪上，听闻杨大姑娘在五王夺嫡时，因劝齐王不要滥杀无辜而被齐王记恨，逃离京都时将她扔给了叛军，最后死得极为凄惨！ 杨大姑娘走到众人眼前，看着那些公子哥们说道：“各位公子，若想约我们杨家姑娘，还请先告知父亲，去杨家送了邀请帖，方才显出公子们的诚心和风度，而不是在这里欺负小女子。” 公子哥们瞬间羞得无地自容。 杨沄却也不为难人，反而转头对着颜清和顾淮舟盈盈一拜：“我家庶妹性子憨傻，冲撞了二位，我替她向颜二姑娘和这位顾公子道歉，还请两位看在家父的薄面上，不与她计较，待回府，我定让父亲好好管教。” “我没有冲撞颜清，你凭什么……” “闭嘴！” 杨沄冷斥欲狡辩的杨萱，对身边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立即上前捂住杨萱的嘴。 杨萱恨得咬牙切齿。 她最讨厌杨沄这副大家闺秀的作派，明明她没有错，她是受害者，凭什么要对颜清低声下气？ 颜清有将军府撑腰，可她的家世也不弱！ 她爹是当朝丞相。 凭什么要给颜清和顾淮舟道歉？ 杨沄就是个窝囊废！ 杨沄没有理会杨萱对她的恨意，而是回头歉疚地对颜清一笑：“让颜二小姐见笑了。” 颜清莞尔一笑：“习惯了。” 谁家还没几个脑残的？ 她们颜府也有。 杨沄朝众人福身：“诸位慢赏，我就先带庶妹回……” “今日谁也不许走！” 就在杨沄准备带着杨萱离开时，长公主突然疯疯癫癫地跑出来，双眸猩红道：“敢动本公主的人，本公主定将你碎尸万段！！” 第74章 驸马死了 长公主嘶吼的声音让所有人都震住了！ 尤其是随着长公主出现，一队训练有素的士兵突然冲了出来，将所有人团团围住。 众贵女们吓得花容失色。 就连一众公子哥也是变了脸色。 颜清立即看向身后，却发现公孙芷并没有归来，她拧了拧眉，朝青鸾看了一眼。 青鸾几不可察地点点头。 趁乱混入人群。 然而正当青鸾准备离开时，一道讨厌的声音忽地响起：“慢着！” 齐王突然走到青鸾面前：“你是哪家的丫头，到处乱跑什么？” 青鸾弯腰福身：“启禀王爷，我家小姐的帕子丢了，奴婢想去找回来。” “丢哪了？不如本王帮你。” 齐王睨了青鸾一眼，突然抬眼看向人群中的颜清，似笑非笑：“你说呢，颜二姑娘？” 颜清冷冷地看向齐王。 半晌，她面无表情地开口：“一个帕子罢了，不敢劳烦齐王殿下。” 青鸾只得退回颜清身边。 颜清袖中的手微微握紧。 长公主这般模样，想来是驸马卢明月出了事，不知道公孙芷怎么样？ 这时，杨沄朝长公主福身问道：“长公主，不知出了何事？” “对啊，怎么回事？” 其它人也小声议论，突然出现这么多士兵，让所有人心惊胆颤。 尤其长公主还一副疯癫的样子。 长公主淑宁确实疯了。 此刻她眸色猩红，头发凌乱，华美的衣衫上还有斑斑血迹。 也不知是经历了什么事。 竟让高高在上的长公主这般狼狈，还不顾形象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齐王皱了皱眉，正要命人将长公主送回寝殿，长公主却忽然冲到杨沄面前，一双鹰爪般的手猛地抓住杨沄衣襟，那张可怕的脸几乎凑到杨沄面前：“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干的？” 纵使杨沄再冷静自持，此刻也被长公主扭曲的神情吓了一大跳。 她脸色苍白道：“什、什么？” 长公主突然又扔开她，转身抓住她身旁的杨萱，恶狠狠道：“是你！” “不是我不是我！” 杨萱吓得腿发软，虽然不知道长公主在说什么，但绝不能承认。 眼见长公主那张可怖的脸越靠越近，杨萱猛地伸手指向颜清：“是她！长公主，定是她！” 长公主顺着杨萱的手指看向颜清。 “颜清！” 长公主咬牙切齿地瞪着颜清，厉声道：“是你！对，一定是你！是你杀了我的驸马！” 最后一句话如同石子投入湖面。 瞬间让所有人沸腾了！ “什么？驸马被杀了？” “怎么会，刚刚不是还好好的……” “难怪长公主变成这样，可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在公主府行刺驸马？” “天呐，也就是说公主府有刺客！” 一时间，所有人惊慌失措，吓得想要逃散，可又因为被公主府的士兵围拢在一起，而变得乱作一团。 齐王赢诸拧起眉头，卢明月死了？ 他蓦地看向颜清。 若是没记错，这女人方才进公主府时，身边带着两个丫鬟，如今却只剩下一个，另一个去哪了？ 礼王赢垣挑挑眉，一脸看戏的表情。 只有敬王一脸惊恐地看向四周：“什么？这里有刺客？不会是来行刺本王的吧？子渊，你可得保护好本王……” 敬王扭头看向身边的人，结果：“？？？” 咦，子渊人呢？ 一抬头，发现顾淮舟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颜清身边去了，敬王非常识时务地跟了过去。 “颜清，今日只有你与驸马发生了冲突，定是你杀了他，本公主要将你碎尸万段！” 那边，长公主忽然拔出一个士兵的刀，疯了一般朝颜清冲了过去。 顾淮舟下意识挡在颜清面前。 颜清心中一暖。 却是将他拉到了身后。 顾淮舟：“清清？” 颜清安抚地对他摇摇头。 顾淮舟不能在外显露出武功，上回他挡在她面前替她挨了颜君元一巴掌，她可不想这回他傻傻地挨长公主一刀。 眼见淑宁冲到近前，顾淮舟心急不已。 颜清却按住了他的手。 在长公主长刀刺来之际，颜清清清冷冷的眸光看向赢诸：“齐王殿下，若臣女死在公主府，外祖父定会为臣女报仇。” 她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 竟似完全不在乎长公主的刀。 所有人都惊险地看向她。 就连身边的顾淮舟也是唇瓣紧抿，眸光危险地盯着长公主。 若是淑宁敢伤清清，他就是拼着暴露的风险也要将她斩杀！ “颜二姑娘当真是让本王刮目相看！” 齐王却突然哂笑一声，抬手，将一截花枝射向长公主手中的刀。 只听‘铿’的一声，刀身应声而断。 所有人齐齐松了口气。 颜清提起的心也蓦地松了下来。 她并非表现的那么镇定自若，只不过是明白，齐王还不敢明着得罪外祖父。 不可能任由长公主发疯。 “啊！小心！” 突然，一声惊呼响起。 颜清回神，才发现原来是那截被折断的刀锋并没有落在地上，而是在半空转了个弯，突然朝颜清的脸划来。 颜清眸子微微一缩。 整个人忽然落入某个熟悉的怀中。 顾淮舟脸色阴沉到极点。 他护住颜清，想也没想就挥出一股力。 原本划向颜清的半截刀，突然折了个方向，朝齐王飞去！ “啊殿下小心！” 人群中又是一阵惊呼。 赢诸却眸露异色地看了顾淮舟一眼，顺手便抓住身边的士兵挡在自己身前。 刀刃刺入血肉，鲜血溅了满地，那士兵却一声不敢吭。 赢诸看了看士兵脸上深可见骨的伤口，颇为惊讶地看向顾淮舟：“原来顾公子竟是深藏不露，不知可否有兴趣到齐王府做事？” 礼王也适时插口：“我礼王府也为顾公子敞开大门！” 敬王顿时不高兴道：“二位皇兄，子渊可是本王的人，他早就进本王的敬王府了！” 顾淮舟根本没理会三人。 他转眸看向怀中的人：“清清，你没事吧？可有哪里受伤？” “没。” 颜清摇摇头。 她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没有受伤。 然而顾淮舟却十分紧张，他双手扶着颜清的肩，将她上下左右检查了遍，仍是不放心道：“有没有不舒服？头晕吗？吓到了没？千万不要逞强……” 颜清看着他焦灼的脸，有片刻茫然。 顾淮舟对她的担心似…… 眼见男人越来越急，她安抚地抓住他手臂，温声道：“表哥，你冷静一下，我没事，真的没事。” 顾淮舟眸底的赤色渐渐退去。 只很快便被阴沉所替代。 赢诸，你找死！ 男人蓦地转身，眸光鹰隼般射向齐王。 齐王眯了眯眼，他感觉这个姓顾的很危险，若是不能为己所用…… 颜清挡住了齐王看向顾淮舟的视线，她脸色冷然道：“齐王殿下，您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说法？” 方才那半截刀，分明是他故意的！ 第75章 血海深仇 赢诸是想毁了她的脸！ 颜清脸色极冷。 她如今已是和离妇，若再毁容，哪怕她有外祖父撑腰，只怕整个京都也无人敢娶她。 难道这就是他的目的？ 面对颜清的质问，齐王并没有否认，反而一反常态地看向颜清，声音微冷：“该给说法的，恐怕是颜二小姐吧？” 颜清拧起眉头：“我不懂王爷的意思。” 其它人也不懂。 敬王也是一脸懵逼，他好心地劝解道：“二皇兄，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你刚刚失手差点伤了颜二姑娘，道个歉就行了，何必斤斤计……”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齐王冷冷地瞪了敬王一眼。 转头对身后命令道：“将人带上来！” 不多会儿，一名侍卫押着一个丫鬟出现在众人身后，待上前，一掌拍在那丫鬟的肩头，丫鬟踉跄一下跌到众人中间。 青鸾忍不住惊呼出声。 因为那丫鬟正是公孙芷。 可此刻的公孙芷满身是血，尤其是腹部还有血液在往下淌，双手也以一个扭曲的姿势挂在肩膀上，显然是受了极大的折磨。 颜清瞳孔猛地收缩！ 赢诸！ 这个畜生！ 齐王一直在观察颜清，清楚地看到她脸上的神情变化，还以为这女人当真铁石心肠呢，原来不是。 只要有弱点，就好说。 这时，那侍卫将一柄飞刀递到齐王面前。 齐王拿起那飞刀，笑道：“如果本王没记错，这是富贵赌坊的原东家，公孙芷的武器吧？” “什么？是公孙芷？” 十二坊三大赌坊，京都无人不知。 尤其是富贵赌坊的公孙芷，因为她赢了长乐和安宝两家赌坊，而成为不少嗜赌公子哥们心目中的梦中神女。 此刻看到那跪在地上的丫鬟，许多人都面露震惊之色。 “公孙芷怎么在这里？” “天啊，她这是怎么了，好吓人啊……” 人群议论纷纷，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齐王却拿着飞刀走到公孙芷面前，锋利的刀刃贴在公孙芷脸上，他诱惑开口：“公孙芷，据本王所知，你与驸马爷无仇无怨，今日行刺于他，可是受人指使？” “什么？公孙芷行刺驸马？” “她一个开赌坊的为什么要杀驸马？” “没听齐王殿下说吗？她是受人指使，而且我方才进府时看见这女人是跟着颜清来的……” “这么说是颜清要行刺……” 众人瞬间噤声，一脸不思议地看向颜清。 这正是齐王想要的效果。 他有向叶振南那个老匹夫示过好，可那老匹夫不仅不支持他，还将他大骂了一顿。 他也向颜清示过好。 结果这女人和叶振南那个老匹夫一样，竟是完全不给他面子。 既然不能为他所用，那就全部毁掉！ 先前他还在苦恼怎么对付叶振南，没想到颜清这么快就给他送来了机会。 卢明月死得可真是太好了！ 只要证明颜清刺杀卢明月，叶振南就再没办法袖手旁观保持中立了。 他想保住颜清，就得求他！ 而整个叶家军，也将会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一想到即将获得大佣最强军队的支持，齐王就兴奋不已，他手中的刀子也划开了公孙芷的脸颊，他半是威胁半是蛊惑地说道：“公孙芷，只要你说出指使你的人，本王就饶你一命……” “不行！” 齐王话没说完，长公主就冲了过来。 她疯了般瞪向地上的公孙芷：“贱人，你竟敢刺杀驸马，本公主不会放过你！皇弟，杀了她！我要将她的皮剥下来做成登闻鼓，命人日日敲打！” “闭嘴！” 齐王不耐烦地看了长公主一眼，对那个抓住公孙芷的侍卫道：“墨刀，送皇姐回寝宫。” “是。” 那叫墨刀的侍卫蓦地上前抓住长公主，竟不顾长公主的反抗将她拖离了现场。 众宾客都惊呆了。 齐王殿下竟然这般对待长公主？ 所有人看向齐王的眼神都变了，有些胆小的甚至抖了起来！ 齐王继续看向公孙芷，神色无比温柔：“放心，皇姐的话不作数，只要你说出指使你的人，本王定会保……” “呸！” 公孙芷突然朝齐王唾了一口。 她讽刺地看向齐王那张虚伪的脸：“谁说我跟卢明月没有仇怨？” 她恶狠狠道：“卢明月负心薄幸，为攀高枝，对我痛下杀手，更是将我父母骗到深山推下山崖，让他们尸骨无存！” 公孙芷字字泣血：“他与我有血海深仇，我杀他、天经地义！” 一席话轰动了所有人。 卢明月竟与公孙芷有血海深仇？而且听公孙芷这话的意思，似乎还和长公主有关？ 齐王下意识就要制止公孙芷。 “怎么，齐王殿下要杀人灭口吗？” 颜清的声音及时响起。 齐王掐在公孙芷脖子上的手顿住，他眸光阴沉地盯着颜清：“此人不仅杀了当朝驸马，还污蔑长公主，不该杀吗？” 颜清上前，态度不卑不亢、丝毫不让：“既然是命案，又牵连到长公主，不如请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三司会审，这样才能还驸马爷和长公主的清白，不是吗？” 齐王眯了眼：“若本王非要杀她呢？” “那本将军便只好请老头子去一趟宫中了！” 突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在人群后方响起，众人回头，却见叶祖龙带着一队金吾卫突然出现在公主府。 金吾卫破开公主府的士兵，叶祖龙大步走到颜清面前，打量了她一眼，这才转身看向齐王，冷着脸道：“我外甥女到公主府参宴，却莫名其妙死了丫鬟，还与驸马爷的死有关？这等命案我家清清可沾不得，怎么着也得去陛下面前说清楚！” 第76章 三司会审 “你在威胁本王？” “不敢。” 齐王和叶祖龙看似平静的一问一答，却让场面十分紧张。 谁也没想到叶家的大公子，叶祖龙会突然出现在公主府。 还带着这么多金吾卫！ 看这架势是直奔公主府而来的！ 难道他早就知道公主府会有命案发生？ 只有颜清面色从容，心底却略微松了口气。 答应带公孙芷来公主府，她就猜到会发生事故，所以今早便让绿枝去找了大舅舅，幸得大舅舅来得及时，要不然单凭她，只怕无法从齐王手中救下公孙芷。 金吾卫是皇家禁卫，负责宫中和京都的巡查警戒工作，好端端的怎会跑到长公主府来？ 还个个穿甲带刃？ 此时此刻，齐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眸色阴沉地盯着颜清，声音不辨喜怒：“颜二小姐好算计！” 恐怕这女人早就知道公孙芷要杀卢明月，今日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但她想救下公孙芷？ 做梦！ “既然颜二小姐想让三司会审，那本王便成全你！” 不等颜清回话，齐王便冷声吩咐道：“来人，将公孙芷带去大理寺候审！” 不管怎样，公孙芷杀了卢明月是不争的事实，就算三司会审，她也逃不掉杀人偿命的结果！ 就算无法将颜清和叶家拉下水，也不能让她们好过！ 当下，公孙芷被人抓起。 经过颜清身边时，公孙芷忽然抬起头，仓皇地看向颜清。 颜清朝她安抚地颔首。 公孙芷却愧疚不已。 她还是连累了她…… 好好的一场赏花宴，变成了杀人现场，还要惊动三司会审。 在场众人惊慌之余，又忍不住好奇公孙芷和驸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毕竟一个是当朝驸马，一个是混迹赌坊的女子，怎么都不会联系到一起的两个人，竟然会有瓜葛？还让公孙芷大胆到在公主府行凶？ 一群人浩浩荡荡跟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卿王知熠为人耿直，铁面无私，从不因权势而低头，他审案只看证据和真相。 这也是齐王会同意三司会审的原因。 颜清担心他以权压人，他同样担心叶家包庇凶犯，所以由这位铁面王大人主持三司会审，最好不过。 而且都察院和刑部都有他的人，所以齐王并不担心。 都察院来的人是左副都御史孙大人，而刑部则是…… “李大人？” 颜清当先开了口。 京兆府尹李大人看到颜清顿时嘴角一抽，怎么又是这个祖宗。 得，今个儿他只要做个吉祥物就行了，啥也别逞能。 齐王皱着眉头：“怎么是你？” 李大人上前给三位王爷行了礼，毕恭毕敬地回道：“启禀几位王爷，刑部左侍郎家老母突发疾病，所以请假回家了，所以暂且由下官代理刑部主审官前来主持三司会审。” 齐王：“右侍郎呢？” 李大人：“右侍郎在外面养外室被家中夫人知道了，此刻正在跪搓衣板……” 齐王：“……” 这两个都是他的人，怎么今日都有事？ 礼王忍不住问道：“刑部主官呢？” 就算左右侍郎都有事，也还有刑部尚书，怎会让京兆府尹来担任三司会审的主官？ 李大人规规矩矩道：“启禀殿下，刑部尚书龚大人今日审犯人时突然被犯人袭击，咬伤了耳朵，此刻正在太医院就医。” 礼王：“……” 只有敬王哈哈大道：“刑部今日是触犯了天条吗？怎么一个个都出事了哈哈哈哈……” 李大人也很汗颜。 他先前也不明白不就是一个三司会审么？怎么一个两个都出了事？ 结果看到颜清这个小祖宗，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但凡惹到这小祖宗的，没有不倒霉的。 武安侯府就是前车之鉴。 他一定要以侯府为鉴，保护好自己的小命。 三司到齐开始审理案件。 大理寺卿王知熠坐在首位，左副督御史孙大人和京兆府尹李大人分别站在两旁。 “堂下何人？所犯何事，速速招来！” 王大人拍下惊堂木，朝跪在下面的公孙芷清喝出声。 齐王担心公孙芷狡辩，当先开口：“此人杀……” “民女杀了人。” 没想到公孙芷直接承认了。 她抬头朝三位大人看去，语气坚定：“但我不后悔，因为卢明月，他该死！” 左副督御史孙大人立即道：“大胆！卢明月乃当朝驸马，岂是你说杀就杀的？依本官看，你定是受人指使的，说，你是受了谁的指使！” “孙大人！” 王知熠打断左副督御史：“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还没问清楚，你岂能随意断案？” 孙大人立即赔笑：“是，本官也是担心此女狡诈，怕她不肯招供才心急了些，王大人莫怪。” 李大人眼观鼻鼻观心。 和颜小祖宗作对，孙大人危矣~ 王大人不满地看了孙大人一眼，这才眸光犀利地盯向公孙芷：“既然你承认杀了人，那便说说，为何要杀人？可是受人指使？” “无人指使！” 公孙芷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份状纸，双手举至头顶：“大人一看便知。” 衙役上前接过状纸，递于王大人。 公孙芷却缓缓开了口：“民女乃范阳人士，父亲是一位教书先生，自幼便与卢明月指腹为婚……” 衙门外面此刻围满了人。 除了那些从公主府跟来的公子和贵女丫鬟，还有不少百姓也拥挤在外面，也不知道是听了什么风声，竟将整个大理寺的衙门，围得水泄不通。 听到公孙芷的话，围观人们惊呼出声：“什么？她竟然和卢驸马有婚约？还是指腹为婚？” “卢驸马既然有婚约了为何又娶了长公主？” “难道是长公主抢了她夫婿？” “可我看驸马平日与长公主很是恩爱，不像是被强迫……” 外面议论纷纷，齐王却冷着脸道：“一派胡言！” 他站在高堂之上，对着众人高声道：“当年皇姐问过卢明月，他说自己并无婚约，皇姐也派人查探过，范阳卢氏也证明卢明月一向洁身自好，何来抢婚一说？” “呵！洁身自好？” 公孙芷突然抬眸看向齐王，双眸猩红道：“因为知道真相的人都被他害死了，他当然洁身自好！整整一条街的人，全死了！！” 第77章 当年旧案 “什么？” 众人哗然变色：“一条街的人都死了？” 颜清也很震惊。 顾淮舟在她耳边低声道：“长公主途经范阳的时候，听闻那里有条街走水，烧毁了一条街道，整整烧了五天五夜。” 颜清蓦地瞪大眼！ 竟有此事！ 她猜到公孙芷和卢明月定是有一段往事，也猜过公孙芷遭遇了极大的不公，可是没想到竟然是一整条街的血恨！ 可这么大的事，为何没有传到京都？ 像是知道颜清心中所想，顾淮舟继续低声道：“他攀附上了长公主，范阳卢氏自是会帮他遮掩……” 颜清恍然。 先前在赌坊内，便听那人说过，卢明月是范阳旁支，因其父娶了青楼女子全家被赶出了卢氏宗族，后面偶遇长公主…… 有长公主这尊大佛，卢明月自是能认祖归宗，而范阳卢氏想攀附长公主，就得供好卢明月，替他遮掩个什么事，也是顺理成章。 卢氏在范阳名气极大，也只有他们，能掩盖住那么大的事。 可是那是一整条街啊！ 卢明月怎么敢的？ 等等，顾淮舟怎么知道得这般清楚？ 颜清疑惑地看向顾淮舟，低声道：“表哥，你怎会知道这些？” 就算他是皇帝的私生子，也不应该关注一个驸马吧…… 顾淮舟脸不红心不跳道：“敬王告诉我的。” 颜清一脸狐疑地看向敬王。 敬王已经哭成了泪人儿：“惨！好惨！怎一个惨字了得！” 颜清：“……” “咳！” 就在颜清和顾淮舟低声私语时，一道不轻不重的咳嗽突然打断了她。 颜清抬头，就见大舅舅一脸不赞同看着她。 颜清：“…………” 大舅舅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那边，大理寺卿王大人已经将公孙芷那份诉状递交给左副督御史孙大人和京兆府尹李大人互相传阅。 王大人脸色沉重道：“公孙芷，你状告驸马卢明月火烧范阳彩虹街街民，以及将你双亲推下山崖的事，可有证据！” “有！” 公孙芷斩钉截铁道：“民女不仅有证据，还有证人……” “等等！” 齐王忽然打断她。 他并不知道公孙芷的状子里写了什么，但不管是什么他都不希望继续，所以齐王看了一眼孙大人，对大理寺卿王大人道：“王大人，既然公孙芷承认自己杀了人，不是应该立即将她关押起来则日问斩吗？” 孙大人将状纸扔给李大人，点头道：“齐王殿下说得没错，依本官看，不如先将公孙芷押入大牢！” 王大人冷冷看了孙大人一眼。 他转眸看向京兆府尹：“李大人以为呢？” 李大人从状纸中回神，他看了公孙芷一眼，心中叹气：“本官以为此案牵连甚广，大人断案如神，定能明察秋毫！” 王大人立即道：“既然如此，本官今日便将公孙芷刺杀卢明月一案，与十年前范阳彩虹街被火烧一案，并案审理，公孙芷，既然你说有证人，那便将证人传上堂来！” 公孙芷抬头朝人群中看了一眼。 早已等候在外的赵虎立即挥开众人，让人抬着两担木架上堂。 木架上躺着两个……人？ 之所以不确定，是因为那两人虽然穿着完好的衣衫，但肢体形象却分外可怖。 一人双腿形如枯枝，两条裤腿空荡荡的，裸露在外面的手臂全是扭曲突起的疤痕，一看便知是被烧过。 另一人头发稀疏，半张脸都被火舌吞没，一只眼睛更是只剩下眼眶，左右看人时，吓得围观群众惊叫连连！ 就连在场的几位王爷也都吓了一跳。 敬王直接吓得跳了起来：“哇哇哇这是什么东西，子渊快保护本王！” 王大人瞳眸微缩，他拿起惊堂木重重拍了一下，盯着下面担架上的二人道：“堂下何人？报上姓名！” “草民王贵。” “草民张福。” 两道难听的声音同时响起：“愿以命起誓，状告卢明月放火烧街，活活烧死了彩虹街一百七十六口人！” 现场被二人吓到的众人，听到那艰涩嘶哑却无比坚韧的声音，瞬间安静了下来。 因为那短短一句话，却裹挟了二人极大的悲愤与痛楚！ 不等王大人询问，王贵和张福便缓缓道出了一桩惊天秘案…… 十年前夏至那一天，彩虹街整条街挂起白幡、纸钱满天飞舞，所有街坊邻居披麻带孝，为亡者默哀诵经。 因为卢明月的双亲，为让卢明月认祖归宗，撞死在了范阳卢氏的大门前。 街坊邻居都为卢家伤心不已。 尤其是苏秀才家。 当年卢父被赶出卢氏宗族，是苏秀才一家收留了他，并且作保让卢父携妻住进了彩虹街。 后来两家交好，妻子又同时怀有身孕，便约好若是同为男孩，便结为异姓兄弟，若是同为女孩，便为姐妹，若是一男一女，便结秦晋之好。 不久，卢家生下一个儿子。 苏家生下一个女儿。 两家从此定了亲。 本以为苏卢两家会这么和和美美地过下去，却不想卢父卢母为了让卢明月认祖归宗，竟然撞死在卢氏大门前。 卢家清贫，只卢明月一个儿子。 苏秀才不忍，便主动将卢父卢母的尸身搬回了彩虹街，料理起丧葬事宜。 整个街道的街民也前去帮忙。 那一天，卢明月跪在灵堂前，孤独的背影让人心疼。 晚上，他从家里拿出卢父生前酿的酒，一一感谢街坊邻居这些年的照顾和帮扶。 只有苏秀才一家忙着翌日下葬事宜，没有喝酒。 结果那晚彩虹街突然着火。 大火不知从哪起，蔓延至整条街，而整条街的人却都昏睡不醒。 五十多户人家，整整一百七十六口人。 老人、小孩…… 全部被烧死在那场大火中。 而事后，官府只轻飘飘地定性为意外事故，连派人寻访探查都没有，这件惊动整个范阳的事，就这样被轻轻揭过，竟无一人传至京都！ 第78章 徒有其表 王贵突然激动地从担架上滚落下来，没有双腿的他根本无力支撑，在地上滚了几圈，才艰难地用双臂支持着身体，他面向三位大人，一边磕头一边痛哭流涕道：“大人，请一定要为草民作主，彩虹街一百七十六口冤魂，都等着大人伸张啊……” 另一个担架上的张福也握着拳头，愤恨道：“卢明月狼心狗肺，是彩虹街养活了他们一家人，他却恩将仇报害死了整条街的人，他该死！” “一派胡言！” 王大还没说话，孙大人就先喝斥道：“既然你们说彩虹街整条街的人都死了，那你们又如何还活在世上？我看你们俩就是公孙芷的帮凶，为了帮她掩盖罪行！” 王贵以头抢地，连连摇头解释：“是苏秀才救了草民，才让草民二人苟活至今……” “胡说八道！” 孙大人根本不听王贵解释，冷着脸道：“方才公孙芷说她父母是被卢驸马推下山崖而死，现如今你们又说卢驸马放火烧街，尔等说辞前言不搭后语，本官看你们就是合起伙来冤枉驸马！” 王贵吓得不知所措。 公孙芷却抿紧了唇：“这位大人一直替卢明月说话，又是为何？” “本官就事论事，岂容你妄加非议？” 孙大人沉声道：“来人，将此胡编乱造的二人重打二十大板，本官就不信他们不说实话！” “孙大人！” 京兆府尹李大人适时开口，他面无表情地提醒：“王大人还没发话呢……” 孙大人立即看向王大人。 王大人脸色冷到极致：“孙大人，这里是大理寺，不是你都察院！三司会审也不是你主审！” “是是是王大人请。” 孙大人只得闭嘴。 王大人转眸看向公孙芷三人，眸光犀利地问道：“孙大人虽有偏颇，却不无道理，既然你先前说父母是被卢明月推下山崖，又是如何在彩虹街大火中救出此二人的？当时，你又在哪里？做什么？” “回禀大人，那日晚上，我见卢明月失魂落魄，便想让他好受一点，所以偷偷去了隔壁村请灵婆，想让灵婆替他父母超度，所以逃过了那一场火灾，可是没想到我带着灵婆回去时……” 公孙芷深吸一口气，声音哽咽：“我只看到漫天大火，将整个彩虹街淹没，正要去寻人救火时，却看到父母匆忙的身影…… 我想追上去，可当时大火引发动乱，附近街道的人都跑出来了，待我回神时，已不见了父母的踪迹，可——” 说到这里，公孙芷泣不成声。 她闭了闭眼，几乎是颤抖着说出口：“第二天，有人在山脚下发现了我父母被野兽撕咬过的尸身……”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整个公堂静得落针可闻。 王大人沉着声音问道：“那你如何肯定，是卢明月杀了你父母？” 公孙芷擦干眼泪，继续道：“那个时候整条彩虹街都烧没了，我以为卢明月也死在了那场大火中，所以并未怀疑他，直到后来遇到张叔和王叔……” “接下来就由草民来说吧。” 张福嘶哑的声音响起，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他缓慢而坚定地开口：“那日苏秀才救下我与王贵，刚将我二人安顿好，卢明月就来了，卢明月并未发现我二人，我们听到他说发现了纵火之人，正朝着虎头山而去，苏秀才便立即与他去抓人，苏夫人不放心也跟了上去…… 结果第二天便传来苏秀才夫妇跌落山崖的噩耗！” 张福那只没有眼睛的眼眶流下浑浊的泪水：“那个时候，草民并没有怀疑卢明月，直到见到阿芷，才知她一直没有见过明月，阿芷欲去寻他，可却忽然传来长公主与四大公子之一的月公子成亲的消息！ 我不相信，所以陪着阿芷一起去找他，结果亲眼见到他与长公主拜堂成亲，可彩虹街整条街的人才刚刚惨死！苏秀才夫妇尸身都还没找齐，他竟然……” 张福忽然愤然道：“全城人都在称赞月公子与长公主天造地设一见钟情，那阿芷算什么？阿芷从小就喜欢他，为他做尽一切却从不嫌弃卢家贫困，就是那月公子的名号也是阿芷为他夺来的！” “什么？” “月公子的称号是公孙芷为卢明月夺来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 原本安静听着的群众，听到这里再次震惊了。 卢明月之所以出名，就是他因为他以一手肖似画圣的画技，而被众人所知，从而吹捧为月公子，没想到这个月公子的称号还是公孙芷为他夺来的？ 堂上三位大人也很震惊。 甚至齐王也愣了下。 他以为卢明月只是徒有其表，亦或者是近几年在公主府养废了，没想到竟还是个假冒的？ 张福冷笑道：“当年卢父被赶出卢氏宗族，可卢明月却一心想要认祖归宗，他原也是想靠自己考上进士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地回去，结果却连秀才都考不上，无奈之下便想以画技出彩，可他的画也画不好，倒是陪他一起的阿芷很有灵气……” 王贵也插嘴说道：“没错，那时候阿芷和卢明月一同跟着卢父学画，卢明月平平无奇，阿芷却画得极好，有一回被人看到阿芷的画，夸赞其有画圣之风，卢明月便一直让阿芷学画圣的画，最后拿出去却说是自己画的……” “天呐！原来卢驸马是这样的……” “月公子竟然是盗的别人的画……” “杀人放火，盗画窃名，啧啧，长公主怎么会看上这么个玩意儿？” “不可能！” 就在所有人震惊得无以复加时，一道尖锐的声音突然在人群中响起，接着就见长公主毫无形象地冲入公堂。 她指着公孙芷脸孔扭曲：“我的月郎身家清白、才情卓越，就如天上的明月一般，怎么可能是盗用的你的画？你骗人！你休想诋毁月郎！” “那么请问公主！” 见到长公主，公孙芷并无惧意，而是冷笑一声：“你和卢明月成亲后，他可曾为你画过一幅正儿八经的画？” “当然……” 长公主刚开口忽然愣住。 她和卢明月成亲后，卢明月是作过画的，只不过他成亲后画风和以前截然不同，说是开始钻研意识流画法，所作的画都是高深莫测，普通人看不懂的东西。 但却不能算是正儿八经的画！ 长公主脸色通红地辩解：“月郎成亲后要学习更加高深的画技，自然不会再画些庸俗画作？” “给长公主画像，也是庸俗画作吗？” 一直没说话的颜清突然开口。 她环顾四周，朗声说道：“卢驸马连长公主的画像都无法完成，实在难以相信他有什么高超画技，依臣女看，恐怕长公主也是受了卢明月的蒙骗，才会以为他画技惊人，如今醒悟可喜可贺！” 围观百姓都没想到长公主会突然出现，愣怔过后纷纷点头道：“这卢明月竟然连长公主的画像都画不出来？确实离谱！” “没想到他居然是个骗子！” “连长公主都骗，卢贼的胆子可真大！” “可是长公主和驸马生活了十年，竟然都不知道驸马一直在欺骗她吗？” “嘘！这话可千万别让长公主听到了……” 正要继续替卢明月说话的长公主神色滞了一下，忽然脸孔扭曲地瞪向颜清：“颜！清！” 咬牙切齿的样子恨不得吃了颜清。 颜清却温和一笑：“公主，臣女说的不对吗？” 长公主若是有点脑子，就不会再为卢明月说话，否则她在百姓们心中，就会变成被人欺骗还不自知的蠢人！ 高贵的长公主，怎么可能容许自己有那样的名声？ “好了，皇姐！” 齐王突然走过来按住了长公主，方才还一心要为卢明月讨回公道的他，此刻满脸悲愤道：“没想到驸马竟然隐藏的这么深，不仅杀人放火，就连皇姐也被他算计其中，可见此人心机之深沉世所罕有，所幸皇姐醒悟的早，才没有让他做出更大的祸事！” 简单几句话就将长公主摘了出来。 颜清心中冷笑。 不愧是齐王。 当知道事情没有转机时，立马便调转风向，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是完全忘记了他方才怎么替卢明月说话，想置公孙芷为死地的！ 长公主并不是没有脑子。 她只是无法接受卢明月是骗她的！ 当初她途径范阳，偶遇卢明月双亲惨死在范阳卢氏门前，后得见他画作灵性优美，又听闻他就是四大公子之一的月公子，这才对他心生欢喜。 她难得这么喜欢一个人。 所以便立马想得到他，可她也问过卢明月，可否有婚配，他说没有。 后来她也找人去范阳卢氏问过，得出的答案一样，长公主这才急急在范阳就同卢明月成了亲。 可她怎么会想到，这一切竟都是骗她的？ 卢明月不仅有未婚妻，还大胆到放火烧了一整条知道他过往的街？甚至就连他那令她迷恋的画技，都是假的！ 长公主很气愤，可她更不愿意承认自己上当受骗，没想到颜清竟三言两语逼得她不得不承认！ “颜清，你是打定主意与本公主作对了？” “臣女不敢。” 面对长公主的逼问，颜清不急不徐道：“臣女也是担忧长公主被人欺骗，毕竟卢驸马可是背负了一整条街的命呢~”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只要王大人派人去范阳查探，定能查到蛛丝马迹。 即便齐王和长公主再想遮掩，也掩不住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颜清知道，这一仗，公孙芷赢了。 她不仅为自己报了仇，也让彩虹街枉死的冤魂得以安息。 果然，王大人拍着惊堂木道：“此案太过匪夷所思，本官立即派人前往范阳查探，若当真如你三人所说，那卢明月曾放火烧了整条街的人，此等穷凶极恶之徒，实乃该杀！” 公孙芷和王贵张福皆松了口气。 她们之所以来京都，就是因为范阳的官员早已被卢氏收买，只要京官敢查、肯查，就一定能查出当年之事的真相！ 他们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手刃仇人，还父老乡亲们一个真相！ 王贵和张福忍不住呜呜呜哭了起来。 悲鸣的哭声让围观百姓也掉下了眼泪。 孙大人却突然冷声道：“公孙芷，就算卢明月犯了罪，那也该有律法制裁，你在长公主府杀人，便是触犯大雍律法，你罪责难逃！” 大理寺卿王大人也点头：“杀人偿命，若证实卢明月犯下大罪，他该死，但公孙芷在公主府杀人，一样要受到刑罚，来人，将此三人带下去关押起来，待本官查明真相再行论罪！” 衙役立即上前捉人。 公孙芷却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 只要能杀了卢明月，只要能让枉死的亲人乡亲瞑目，别说论罪，就是下十八层地狱，她也愿意！ 公孙芷三人被押入大牢后，三司会审结束。 一切要等范阳那边传来消息，才能提审第二次。 王大人亲自安排了自己的心腹前往范阳查探。 都察院和刑部自然也要派人前往，所以退堂后孙大人和李大人也纷纷去安排人了。 待公堂上只剩下颜清等人，长公主阴沉道：“颜清，你胆敢让人在公主府上行凶，这笔账，本宫记下了！” 颜清莞尔：“谢长公主记挂。” “哼！” 长公主冷哼一声离开。 齐王则若有深意地看了顾淮舟和颜清一眼，突然笑道：“这公孙芷倒是有血性，虽然报了仇，可自己也要死了，实在是蠢！” 颜清蓦地沉了脸。 她抬起头，认真地看向齐王：“齐王殿下，事情还没到最后，结果如何还未可知。” 齐王不置可否地笑笑。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他不信公孙芷还能活。 就算她能活，他也不会让她有这个机会…… 礼王和敬王也相继离开。 最后只剩下顾淮舟和颜清站在空荡荡的公堂之上。 “清清……” 半晌，顾淮舟突然看着她开口：“你想救公孙芷吗？” 如果她想…… “想。” 颜清抬头，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过我自己有办法！” 第79章 表白 顾淮舟看着她，眸光粼粼。 颜清被他看得莫名，伸手摸了摸脸颊：“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男人摇摇头，心中轻叹。 他更希望清清向他求援。 可看到她比前世更加坚强、聪颖、果敢，也有能力保护自己，心中又十分欣慰。 她本就不是娇弱的菟丝花、笼中雀。 她就该发光发热。 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华。 男人眸光愈发明亮，热烈得让人无法忽视。 颜清脸颊微红：“表哥？” 顾淮舟淡定地嗯了一声。 却依旧在看她。 颜清：“……” 半晌，她不自在地偏过脸颊：“我、我们回家吧。” “好，一起。” 男人理所当然的语气仿似两人很是熟稔。 颜清却更加窘迫了。 低头就跑了出去。 顾淮舟对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马车中对她说记得成亲那晚的事，还有十二坊被杨萱香粉迷惑抱着她…… 颜清不敢深想。 只觉得要赶紧给他找一门亲事了。 “清清。” 一道浑厚的声音叫住了颜清。 颜清回头，就见大舅舅竟然还在公堂外面，看样子似乎一直在等她。 叶祖龙走到颜清身边：“那公孙姑娘的事，你放心，大舅舅定帮你救下她。” 颜清心中顿时暖融融的。 她什么都没说，而且公孙芷所言就算是真的，她杀了卢明月是事实，大舅舅却问都不问就要帮她救人。 这就是她的亲人。 而不是颜君元那等出了事只考虑自己的小人！ 颜清摇头：“大舅舅，这事我已有主张，你和叶家不必出手。” 若大舅舅出手，就真的得罪齐王了。 暂时就让长公主和齐王的目光，放在她身上，毕竟他们身后，还有整个琅琊王氏。 叶家是最利的剑。 应该用在最关键的时刻。 叶祖龙没想到这丫头会拒绝，见她神色淡定，便也没强求，反正有他们叶家在，不怕清清吃亏。 “好，既然你有把握，那就听你的。” 叶祖龙摸了摸颜清头发，欣慰道：“没想到我们的清丫头真的长大了，竟然有自己的主张了……” 叶祖龙突然话语一转：“我看那顾淮舟不错，比陆峤南那个伪君子看着可靠，就是没什么背景，不过有咱们叶家在，也不在乎他……” “等等！” 颜清打断他，急道：“大舅舅，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叶祖龙诧异道：“方才你和他在公堂上都忍不住要窃窃私语，难道不是喜欢他？” 颜清瞪大眼：“哪有窃窃私语……” 她们分明是在聊正经事。 叶祖龙却一副我懂的表情，朝颜清身后看去：“那小子出来了，大舅舅就不耽搁你们年轻人谈情说爱了，丫头要是喜欢就去追逐，千万不要因为和离一事而有任何担忧，咱叶家的孩子不受世俗眼光束缚！加油！！” 说完，也不等颜清辩驳，叶祖龙就匆匆离开。 留下颜清一脸哭笑不得。 她知道大舅舅是怕她因为和离一事，而伤心难过，可是她和顾淮舟真的没什么啊。 而且经历前生一事，她如今对情爱早已看开。 并非是因为被陆峤南背叛而不相信情爱，她依旧相信世上有真心存在，只是上辈子的经历太过沉重，让她无心去风花雪月。 她只想改变前世结局。 拯救自己，拯救母亲和弟弟，拯救整个叶家。 然后一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这就是颜清如今唯一的心愿。 “叶将军说什么了？” 这时，顾淮舟走到颜清身边，看着远去的叶祖龙问道。 颜清神色微赧。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面对顾淮舟，总是会不自在。 “没什么……” 随口敷衍了一句后，颜清顿了顿，突然道：“表哥，我们走走吧？” 顾淮舟点头：“好。” 两人顺着大理寺外面的路，往颜府方向走。 青鸾和绿枝牵着马车在后。 来福也跟在后面。 绿枝今日并未跟颜清去公主府，而是被安排去找叶祖龙求援。 如今看着小姐与表公子一道，她疑惑道：“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脸这么红……” 来福嘟囔：“有表公子在，别说脸红，心都要红了！” 就表公子那心眼子，谁招架得住。 只怕二小姐已经深陷其中。 绿枝和青鸾齐齐看向来福。 来福瞬间闭嘴：“我、我什么都没说！” 可不敢让这两丫头知道真相，否则表公子能拆了他！ 那边，颜清和顾淮舟并排走着。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颜清看着地上的影子连在一起，毫无间隙，她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一步。 却不想顾淮舟也挪了一步，两道影子再次纠缠在一起…… 颜清：“……” 她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就在颜清纠结不已时，顾淮舟突然道：“表妹，你是否有话要说？” 颜清看着他点头。 不管了！ 她深吸一口气，开口：“表哥，你觉得杨二姑娘如何？” “杨萱？”垃圾。 顾淮舟心底鄙夷，上辈子那女人就心机颇深，借珍夫人接近他，又利用他勾引敬王，最后成为了敬王妃。 若不是彼时他也正好也想利用相府，也不会将计就计，但这辈子他已不需要相府，所以清清成亲那晚，他本就没打算让杨萱得逞。 只是没想到清清也重生了…… 若不是想利用杨萱，让清清主动担心他，他早就将那女人杀了。 此刻见颜清问起，顾淮舟脸上适时露出一抹疑惑：“表妹为何问起杨二姑娘？” 颜清看了他一眼，迟疑道：“表哥难道不觉得杨二姑娘似乎……中意你吗？十二坊的时候她要约表哥去浮翠楼，我却拉起了表哥，方才在公主府，她也是想扑进表哥怀中，也是我拉开了……表哥你会不会不高兴？” 颜清想先弄清楚顾淮舟对杨萱是什么想法。 毕竟每次杨萱靠近他，都是她自作主张地替他拒绝，从来没问过顾淮舟的意思。 若是他对杨萱…… “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男人忽然站定在颜清面前，那双漆黑的眸子深深地凝着颜清，带着点点喜悦：“清清是不是……吃醋了？” “啊？” 颜清一时没反应过来。 顾淮舟已经脸色微红道：“清清这般在意杨二姑娘，是不是对我……” “不是。” 颜清想也不想反驳。 看着男人极速冷下来的脸，颜清撇开眸光道：“我是觉得杨二姑娘不适合表哥，怕表哥被她迷惑，所以想……” “想什么？” 顾淮舟忽然上前一步。 两人本就隔得近，此刻他上前，几乎是要贴到颜清身上，她下意识后退，心跳如鼓：“想帮表哥找一门好贤妻……” 不等顾淮舟开口，颜清闭着眼道：“所以表哥觉得杨大姑娘如何？” 是的，这才是颜清的目的。 先问清楚顾淮舟对杨萱有没有看法，没有最好，有她也会认真给他分析杨萱不适合他，然后再提起杨大姑娘对比，杨沄是公认的好名声，又是相府嫡女，想必顾淮舟会喜…… “不如何！” 冰冷的声音打断了颜清的思绪。 她抬头，就见男人方才还温和的脸，早已变得铁青，黑沉一片。 尤其是那双漆黑的眼，此刻盯着她时，竟让她有种心惊胆颤之感。 顾淮舟脸色冷极了！ 他原以为利用杨萱能让清清靠近他。结果她竟然想着给他找女人！ 难道他表现的还不明显？ 上辈子他已经错过她，后悔一生，这辈子哪怕不要这江山，他也绝不容许她再逃离他一步！ “跟我来！” 顾淮舟突然拉着颜清去了附近酒楼。 他要了包厢，进去便将包厢的门给反锁了！ 颜清被顾淮舟突然的行为惊到了，她呆呆道：“表、表哥？” “不要叫我表哥。” 顾淮舟将她拉至厢房内中间的茶几旁，他将她按在坐垫上，看着她双眼一字一句：“我不是你表哥。” 颜清瞪大眼：“！” 他要干什么？ 不会是要向她坦白吧？ “清清，我不是你的表哥。” 果然，顾淮舟下一句话让颜清惊得几乎跳起来！ 顾淮舟疯了吗？ 他现在还是蛰伏阶段，怎么可以暴露身份？要是王皇后知道还有个皇子在民间，定会想方设法除掉他！ 颜清心慌道：“表哥，你说什么呢？你不是我表哥谁是！” “我不是！” 顾淮舟斩钉截铁地说道：“清清，我姓赢，我叫赢……” “不要！” 颜清想也不想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他真是疯了！ 怎么可以在这种地方随意说出国姓！ 然而顾淮舟却拉开了她的手，语气坚定道：“我叫赢淮舟。” “嗡！” 颜清脑子一片空白。 他说出来了。 他对她坦白了。 为什么…… 不知道很危险吗？ 若是隔墙有耳…… “放心，没人。” 顾淮舟耳力惊人，自是知道周边无人，才会下这般决定。 颜清心中刚松了口气，就听男人继续道：“所以，不要把我推出去，好吗？” “什么？” 顾淮舟黑眸深沉地看着她：“清清，不要把我推给别的女人，好吗？” 他神色认真，眸中有她看不懂的痛楚。 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颜清哑着嗓子开口：“为什么？杨大姑娘人品家世都好，而且相府也能助你……” “我有喜欢的人。” 一句话让颜清剩下的话全堵在喉咙里。 她看着顾淮舟，知道这种对话接下来一般都是要问‘你喜欢的人是谁？’，可颜清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她欲起身：“……我们该回府了。” 男人却蓦地伸手—— 颜清轻呼一声，倒在某人怀中。 顾淮舟紧紧抱着她，嘶哑开口：“清清，你究竟要逃到什么时候？” 颜清心慌不已。 想挣扎，可男人力气太大，就像要将她整个钳入身体里。 “清清，你知道的对不对……” 顾淮舟头搁在她肩头，声音轻柔又深情：“我将身世告诉你，就是想让你知道，我是认真的，清清，要怎样你才肯信我？” 颜清：“……” 她没有再挣扎，而是静静地伏在顾淮舟怀里，等他稍微冷静了，才低低道：“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顾淮舟再次将她抱紧：“没有为什么……” 就是喜欢。 从很早就喜欢了。 颜清继续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顾淮舟眉头轻拧，他松开颜清。 见她一脸冷静，眼底没有一点情爱，男人心底瞬间凉了半截。 清清她这是…… 顿了顿，他脸颊微红，窘迫道：“那晚你和离来到清竹院与我……我……就再也忘不掉了……” 颜清心底松了口气。 果然是那晚…… 她看着顾淮舟，柔声道：“顾淮舟，你这不是喜欢，那晚……” 静了静，颜清撒了谎：“那晚我听到珍夫人要陷害你，所以才会去清竹院，不曾想你竟被下了药，当时情境……” 她努力克制住心底羞怯，尽量做到不脸红，冷冷静静道：“事急从权，当时只是为了救你，你会忘不掉……也只是因为你从未与女子那般亲密过，待、待你与她人……” “不要她人。” 顾淮舟打断颜清，黑眸定定地看着她：“我只要你。” 颜清：“……” 要怎么让一个对她有错觉的人清醒呢？ “那是我第一次，清清难道要了就不想负责吗？” 颜清正在思考呢，突然听到这虎狼之词，整个人都震了一下。 她瞪着顾淮舟：“你……在说什么？” 顾淮舟俊脸露出一抹羞怯：“那是我的第一次。” 颜清脸颊倏然爆红。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为什么她感觉自己像是那什么欺负了清白人家姑娘而不负责的恶霸？ 顾淮舟忽然伸出手指，勾住她的衣袖，无辜又委屈道：“清清，你要对我负责~” 颜清：“！” 她……这……怎么就突然这样了？ 顾淮舟垂下的眸子却闪过一抹精光。 该死的陆峤南，竟然让清清封心锁爱了，他原本以为向清清诉说了情意，多少会让她意动。 可方才清清眼中的平静让他意识到，若再逼紧了，恐只会让她离得更远。 所以他决定退而求其次。 愧疚之情也是情…… 如今清清知道他的心意，他以后做什么反倒顺理成章了，总有一天，他会等到清清对他动心…… 第80章 不再隐忍 这一晚，颜清注定无眠。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全是顾淮舟委委屈屈的神色。 好似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样…… 分明吃亏的是她呀！ 颜清怎么也想不明白，原只是想抱一下他的大腿，怎么却反被他弄得心神不定？ 思来想去，她索性从床上坐起。 罢了，既然他已向她坦白身份，那便早日助他登上大位，她和他之间，才能算两清吧…… “青鸾，绿枝。” 颜清唤来两个丫头。 待两个丫头进屋，她吩咐道：“明日一早，你们便去找说书先生，让他们将公孙芷和卢明月的故事，编篡成戏文，在各大酒楼茶肆评说，将公孙芷说得越凄惨越好。” 绿枝不解：“这是为何？” 倒是青鸾沉吟了一下，问道：“小姐是想救公孙姑娘？可是公孙姑娘杀了卢驸马是事实，触犯了大雍律法，这如何能救？” 颜清却眸色沉静地开口：“人言可畏，众口铄金，律法是死的，人却是活的。” 当所有百姓都在为公孙芷求情时，哪怕是冰冷的律法，也不得不酌情一二。 而且她此番不仅仅是为了公孙芷，还有长公主…… 长公主是齐王的胞姐，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哪怕她是被卢明月欺骗的，整整一条街的人命，即便有琅琊王氏，也遮掩不了这个窟窿！ 翌日。 卢明月背信弃义，为攀附长公主而杀死未婚妻一家，并放火烧死整条街的街坊邻居一事，迅速在传遍京都。 就连街头巷尾的老翁都知道。 自然也知道这一切都和长公主有关。 正是因为长公主看上了卢明月，所以才导致公孙芷一家的冤案，以及范阳整条街的人命！ 宁王一党立即抓住这个机会在朝堂上弹劾长公主，而谢氏也见缝插针地和王氏干了起来。 圣上大怒，当即命人软禁了长公主，同时贬谪了王氏好几个官员。 这一番动作，虽没有让王氏伤筋动骨，但却像是某种信号，让朝中那些原本想攀附齐王和王氏的人，纷纷观望起来。 而为了安抚民心，圣上决定带领四品以上的官员和家眷，于下月初一，亲自前往皇室宗庙为民祈福。 清竹院里。 顾淮舟站在窗前，身后跪着暗卫离影。 离影战战兢兢道：“主子，陛、陛下说王氏党羽还没剪除，如今还不是您认祖归宗的时候……” 顾淮舟像是早已预料。 他冷着张脸道：“等他剪除王氏党羽，黄花菜都凉了！” 上辈子就是因为隐藏身份，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清清嫁人，若继续按照前世的路，一步步慢吞吞走到人前，只怕没了陆峤南，又会有李峤南、张峤南。 不行，他不能再坐以待毙。 “既然他没本事，那我便自己来。” 男人看着窗外浓重的夜色，面无表情道：“王氏的罪证搜集齐了吗？” 离影道：“禀主子，已搜集齐全。” 说完，离影心中疑惑。 这些年，圣上一直想拔除掉王氏爪牙，却始终找不到王氏诸人的罪证。 可主子前几日不知怎的，突然说了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名字让他去查探，结果一查之下，竟然查到了王氏弟子，再顺藤摸瓜竟然将铁板一块的琅琊王氏，查了个底朝天！ 若不是主子提供的线索，暗卫恐怕一辈子也查不到那里去。 离影道：“主子，要不要将这些证据交给陛下？” “当然。” 顾淮舟轻笑一声：“他不是要为民祈福吗？就在祭祀大典上交给他。” 离影：“？？？” 顾淮舟转身：“巫芒还没到吗？” 离影道：“巫先生已经启程了，估摸在祭祀大典前就能赶到京都。” “那正好。” 男人走到桌前坐下，握起桌上粗糙的茶杯，面无表情道：“这次刺杀便由巫芒组织吧，最好是能伤到他！” 离影惊道：“主子！” “怎么？” 顾淮舟眸光阴沉地看向他：“心疼了？” “属下不敢。” 离影战战兢兢开口：“可、可那是您的……” 主子竟然要行刺陛下？ 那可是天子，是他的父皇！ 顾淮舟冷笑一声：“又不是让他死，只是受点伤罢了。” 谁叫他太没用，前世逼他隐忍错过清清。 这是他该受的！ 离影吓得不敢说话。 他总感觉主子自从二小姐和离后，整个人都变了，以前的主子虽然腹黑、心机，但却隐忍，如今的主子不仅不再隐忍，还总是透着股捉摸不定的阴沉。 竟然连陛下都敢行刺！ 顾淮舟并没理会离影的想法，他两指轻叩着桌面，沉吟道：“把那些人用上，告诉巫芒，我要回宫，这是此番行动的最终目的。” 他等不及了。 尤其是在公主府看到齐王和礼王都对清清虎视眈眈，而他却只能站在旁边看着。 这种感觉就如同前世，他眼睁睁看着清清嫁给陆峤南一样。 顾淮舟再也不想体会。 他要立刻恢复身份，名正言顺地站在清清面前。 哪怕清清现在还未对他动心，他也要向全世界宣告，她是他顾淮舟喜欢的人！谁也不能染指半分！ 第81章 要回嫁妆 近几日颜清都是喝过安神汤才入睡，所以并未再做那个奇怪的梦。 实在是上次太羞耻了。 哪怕心底怀疑梦中的事，可能和现实有关联，颜清还是不敢再轻易入梦了。 因为四品以上的官员要携家眷随圣上前往宗庙祈福，珍夫人这几日也没有找颜清的麻烦，而是兴致勃勃地忙着准备衣衫首饰，好在祈福上和众夫人媲美。 绿枝看着那一箱箱的华服和首饰往翠珍院里送，气得咬牙：“太可恶了，竟然拿着小姐的嫁妆买这么多东西，还故意从咱们清漪院路过，分明就是故意气小姐！” 颜清坐在院子里翻看富贵赌坊的账本。 公孙芷被关进大理寺，富贵赌坊的大小事务如今都是赵虎在操持，他这几日到颜府尤其勤快，几乎日日来禀报赌坊情况。 颜清将手中账本看完还给赵虎：“没问题，一切照旧即可。” 赵虎接过账本，欲言又止。 颜清开口：“可是有事？” 赵虎握着拳头，哼哧半晌，终是问道：“东家，阿芷她……” “她不会有事。” “可……” 赵虎仍是不放心。 他清楚地记得三司会审那日，齐王和大理寺卿王大人，都说过即便证明卢明月有罪，阿芷也因为私自杀人，而犯了律法，仍在受到处罚。 颜清看着赵虎满脸担忧。 忽然有些慨叹。 真好。 还有人担心公孙芷。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公孙芷与她何其相像？都是一颗真心错付于人，最后家破人亡。 但公孙芷比她勇敢。 她蛰伏十年，一心为报仇雪恨。 可她前世都在干什么？直到死才知道仇人是谁，若不是顾淮舟替叶家翻案，她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 所以在得知公孙芷的事情后，颜清并没有阻止，哪怕知道会因此得罪长公主和齐王，她也想帮公孙芷一把。 “放心吧。” 颜清宽慰地看向赵虎：“公孙芷的事已经不是一件小事了，这几日已经有许多百姓前往大理寺替她求情，你若实在不放心……” 顿了顿，颜清忽然用手指沾了茶水，在石桌上默默写下两个字。 赵虎愣了愣，随即欣喜点头：“多谢东家指点！” 赵虎兴高采烈地离开。 绿枝却已经气得跳脚。 因为珍夫人身边的丫鬟雪琴方才路过的时候，故意摔了一跤，将箱笼里的华服首饰露了出来。 绿枝一眼就看出全是京都最好最贵的款式！ “她可真是舍得！” 绿枝气汹汹地跟到颜清面前，愤怒道：“奴婢看了，那首饰全是百珍阁的新款，气死我了！” 颜清淡定地拿起一本书。 还没翻阅，小丫头已经快速抽走了，绿枝红着眼睛道：“小姐，您怎么还看得进书呀？那可都是您的嫁妆，珍夫人已经都快花光了！” “我的嫁妆？” 颜清脸色平静：“不是在武安侯府么？” 青鸾这时候从外面走进来，看着绿枝气红的眼，摇摇头：“你就是沉不住气。” 她走到颜清身边，低声道：“小姐，如你所料，陆世子和陆大小姐已经从京兆府放出来了。” 颜清冷笑一声。 陆峤南怎么说也是武安侯府的世子，即便现在跟她和离了，但在世上眼中，陆峤南已经是齐王府的人了。若是武安侯求到齐王那里，齐王坐视不管，那么齐王府的信誉就会大打折扣。 况且又出了长公主一事。 此时放出陆峤南，正好能起到安抚人心的作用。 若不是历经了一世，颜清根本不会想到，那个风清朗月素有贤名之称的齐王，会是这么一个心机深沉而又不择手段的恶徒！ “既然世子回府了，本小姐也是时候去取回嫁妆了！” 等了这么久，终于能收网了。 颜清当下让青鸾拿着嫁妆单子，带人前往武安侯府。 绿枝却愣住：“嫁妆…不是都被大小姐卖了吗？” 先前德胜典当行的掌柜已经将大小姐典当的东西全转到了小姐手中，都是小姐嫁去侯府的嫁妆，都被大小姐典当完了，甚至银钱也花得差不多了。 此刻去武安侯府要嫁妆，能要到什么呢？ “笨！” 青鸾戳了戳绿枝的头：“咱们小姐可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嫁妆放在侯府忘记拿回来了，一会儿你可别说漏嘴了！” “还能这样？” 绿枝双眼一亮，随即兴奋道：“小姐好聪明！好耶！我们这就去要嫁妆！哈哈哈大小姐肯定要气死了！” 一行人风风火火地出门。 翠珍院里。 珍夫人正试着新买的衣衫和首饰。 祈福大典可是难得一见的大场面，还有许多皇亲国戚都会出现，她定要在那日穿上最美的衣衫，戴着最亮的发饰艳压众人，让所有人都看到她，记住她王珍珍才是尚书府的女主人！ 听到下人们禀报着颜清的动向，珍夫人撇撇嘴：“出去就出去了，想来是嫉妒本夫人买这么多东西，难受了又去将军府哭了吧。” 雪琴连连点头：“夫人说得对，那绿枝眼睛都气红了，可解气了！” “哼，蠢货！” 珍夫人得意道：“还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用她的嫁妆买的呢，我的檀儿可真是又聪明又孝顺……” 李嬷嬷却有些忧心道：“夫人，大小姐送来的金银快用完了，是不是要留一点……” “怕什么？” 珍夫人不在意道：“那小贱人嫁妆多得是，这才哪到哪，用完了再让檀儿去拿嫁妆就是，再说天塌了还有武安侯府呢，担心什么？” …… 武安侯府。 武安侯带着侯府众人和颜檀站在大门口。 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待停在侯府门前，一道人影便从马车上下来。 正是在京兆府大牢待了几日的陆峤南。 此刻的陆峤南头发凌乱，面容憔悴，手臂上还有干涸的血迹，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狼狈，再不复从前荣光。 接着，一道女子的身影也从马车上下来。 却是多日不见的陆文欢。 陆文欢比陆峤南还狼狈，一身鲜亮的华服早已污秽不堪，鼻子脸颊上全是灰，看起来就像街边的乞丐。 最后下马车的，则是颤颤巍巍的侯夫人杨氏。 杨氏看到武安侯，立即哭着扑了上去：“侯爷！呜呜呜侯爷你一定要替我作主啊，都是颜清那个贱人，才让我受了这么多罪，别让我再见到她，否则……” “否则怎么了？” 一道清冷而又略带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 几人回头，却看到颜清带人从街道对面走来。 李氏瞬间怒目：“颜清，你竟还敢来我们侯府？来人！将这个贱人给本夫人绑了！” “我看谁敢！” 颜清淡定的声音落下，几十个侍卫顿时上前，虎视眈眈地盯着李氏。 这支侍卫是颜清出生时，叶老将军送来保护她们娘俩的，都是从叶家军里退伍的老兵，虽然不及年轻士兵，却也都真刀真枪地上过战场，面目凶恶，浑身煞气，光是站在那就能吓破人胆。 杨氏吓得腿软。 她惨白着张脸瞪向颜清：“你、你你想干什么？” 第82章 好想扇陆峤南 陆文欢也吓得躲到陆峤南身后，探出脑袋声音尖锐道：“颜清，你带这么多人来我们侯府想干什么？” 附近百姓纷纷围了上来。 “这是在干什么？” “听说是陆世子从京兆府出来了？” “这就放出来了？像这等负心薄幸的人就该多关几日……” “嘘！你不要命啦，人家可是有齐王撑腰……” “颜二小姐怎么也在这？她来干什么？” “不会是来给陆峤南接风的吧？” 陆峤南却面容苦涩：“清清，还不够么？” 在京兆府大牢的这几日，陆峤南深刻地反思，终于明白自己伤害了颜清。 她也是真的生气了。 并不会像从前那样，只要他哄两句就会和好。 所以她要让他痛。 陆峤南扫了一眼颜清身后的侍卫，苦笑：“你以前从没出动过这些侍卫，清清，我知道错了，可我已经在大牢里待了几日，还有文欢，甚至我母亲……都被你送进去过，难道还不够吗？到底要怎样，你才能解气？” 陆文欢气道：“大哥，你跟她说什么？我看她就是想逼你低头认错，好重新回到我们侯府，你可千万别答应她！” 众人满头问号。 什么情况？ 颜二小姐只是在生气？想让陆世子后悔？和离是假的？ “闭嘴！” 陆峤南喝退陆文欢：“文欢，清清永远是你嫂子！” 他转头看向颜清，那双桃花眼里布满哀伤：“清清，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又何尝不是？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一起解决好不好？跟我回府吧……” 说着，陆峤南伸手来拉颜清。 颜清退后一步：“陆世子，请自重。” 陆峤南声音疲惫：“清清，别闹了，我这几日真的很累……” “嗤~” 颜清低低笑了起来。 看到陆峤南那张事到如今，还以为她只是在闹脾气的脸，颜清是真的觉得好笑。 他到底是怎么会这般……自信？ “陆峤南，你听好了，我们已经和离，我同你没有半分关系了。” 颜清一字一顿道：“今日前来，是来取回我的东西的。” “你撒谎！我们侯府能有你什么东西？” 陆文欢张牙舞爪道：“我看你就是故意来纠缠我哥的，要不然你怎么偏偏在我哥回府的时候来？” “谁说侯府没有我的东西？” 颜清睨向陆文欢，声音微扬：“我的嫁妆可还在侯府，怎么，各位不想归还？” 围观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颜二小姐是来拿嫁妆的。” “我记得颜二成亲时，那嫁妆一百多箱了，啧啧……” “武安侯府这回可亏大了！” 听到颜清的话，陆峤南有些错愕。 清清不是来找他的？ 她是来拿回嫁妆的？ 一旦嫁妆被她取走，那她和他……就真的再也没有关系了。 陆峤南想也不想道：“不行！” 颜清诡异地看向他。 围观群众也诡异地看向他。 嫁妆是女方之物，哪怕成亲了，夫家也不可擅自取动，否则会被人笑掉大牙。 陆峤南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可不这样他就留不下清清，所以哪怕被人用异样眼光看着，他仍是绷着脸解释道：“我还没有同意和离，你就还是我陆峤南的妻子，你的嫁妆……自然也是我侯府之物，没有我的允许，不可以取走！” 颜清冷笑一声：“陆世子还真是让我重新认识了你！” 她有想过颜檀会出来阻止，想过李氏、陆文欢出来阻止，却独独没想到第一个不肯让她取走嫁妆的，竟然是陆峤南！ 当真是让她意想不到。 “既然如此，那我只好自取了。” 颜清不想再浪费时间精力在无用的人身上，她朝身后侍卫道：“去武安侯府，将本小姐的嫁妆取回，记得，要一个不剩！” 绿枝立即拿出嫁妆单子，兴奋道：“是，小姐，奴婢保证一个子都不留下！” “颜清！” 眼见侍卫要冲进侯府，武安侯怒道：“你好大的胆子，我武安侯府岂是你说闯就能闯的？” 颜清面无表情：“既然如此，那就请侯爷把我的嫁妆交出来吧！” 武安侯气得脸色通红。 怎么说他也是一个侯爷，却被一个小辈咄咄相逼，要知道这颜清从前见了他可是十分尊敬，如今却是连一个眼神都不屑，实在可气！ 可谁叫他儿子做了荒唐事呢？ 谁叫他背后没有大将军府撑腰呢？ 近日府中皆被这颜二闹得不得安宁，允她与南儿和离了也好。 反正侯府已搭上了齐王。 武安侯闭了闭眼，挥手：“罢了，既然你执意要与南儿和离，那便离吧，来人！将颜二姑娘的嫁妆取来，还给她！” “父亲！” “不可——” 陆峤南和颜檀的声音同时响起。 颜清瞥了一眼颜檀，见她面色焦急，心中冷笑。 终于知道怕了？ 晚了。 她淡淡道：“陆世子，若是你执意不归还我的嫁妆，那本小姐只好请京兆府出面了……” “你敢！” 一听京兆府，李氏和陆文欢吓得脸色惨白，她们再也不想去京兆府了！ “青鸾，去请府尹大人过来。” “慢着！” 陆峤南脸色难看地看向颜清：“清清，你当真要如此绝情？” 颜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好想扇陆峤南。 “啪！” 一道响亮的耳光打在陆峤南脸上，直接将他给扇倒在地。 接着，一道苍老却精气神十足的声音乍然响起：“你这狗日的都跟小贱人睡了，还在这怪我家清清绝情？你是脑子装了屎吗？还是喝马尿长大的？” 熟悉的骂声让颜清瞪大了眼。 而周围百姓也震惊不已。 “外祖母！” 颜清愣愣地看着突然出现在武安侯府门前的老太太，一脸懵逼：“您怎么来了？” 叶老太太嫌弃地看她一眼：“我不来你这嫁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要到手，没出息！不过这也不能怪你，要怪就怪你娘没把你教好！” 颜清：“……” 好吧，是骂娘亲的，与她无关。 这一幕发生得太过突兀。 陆峤南怎么说也是个武将，还跟着齐王北上平叛立了功，竟然被叶老太太一巴掌扇到地上？ 这……也太逊了叭！ 所有人都懵逼地看着这一幕。 颜清也有些懵，随即眼露嫌弃。 武安侯没想到叶老太太会出来，他看了一眼地上的陆峤南，神情不满：“叶老太太，本侯已答应将嫁妆归还给颜二姑娘，为何还打我儿？” 叶老太太拄着龙头拐，冷哼：“那还废话那么多？还不赶紧将东西拿出来，等着老身亲自去取吗？” 毫不客气的态度让武安侯脸色更加难看。 可他又不敢说什么。 别看叶老太太现在年纪大，她年轻的时候可是和叶老将军杀过不少敌寇，尤其她手中那根龙头拐，可是先皇赐的！ 就是皇子公主都打得。 武安侯可不想被她打。 当即冷着脸吩咐：“来人，去将颜府的嫁妆给本侯都拿出来！” “侯爷……” 李氏还有些不甘心。 颜清的嫁妆可有一百多台，那些古董书画可都是好东西！ 武安侯瞪着李氏：“我们侯府不缺那些嫁妆！” 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这么多人看着，她还敢觊觎颜清那些嫁妆？是嫌他侯府还不够丢人吗！ 下人们立即去取嫁妆。 颜檀则面色惨白地退后几步。 颜清怎么会突然来取嫁妆？怎么办？ 她才刚将那些嫁妆当了，若是被人发现…… “侯爷不好了！” 下人们慌乱的声音惊醒了颜檀。 只见方才去取嫁妆的侯府众人匆匆跑来，对武安侯禀报道：“嫁妆……不见了！” “什么？” 武安候还没反应过来。 侯府家丁抬着几个空箱子上前，惶恐道：“启禀侯爷，我们去库房时，箱子里就已经……空了！” 李氏尖叫道：“怎么可能？我前几日还亲自看过，那些东西明明就放在库房，怎么可能不见了？” 武安侯也皱眉道：“可有在其它地方找过？” 下人们战战兢兢：“都找过了……” 叶老太太哼道：“武安侯，你莫不是不想归还清清的嫁妆，故意演得这一出吧？” 周围百姓顿时窃窃私语。 “不会吧，嫁妆也吞？” “儿子新婚夜背叛新娘子，老子又吞人家嫁妆，这武安侯也太堕落了……” “颜二姑娘是真惨！” 听着周遭人议论，武安侯鼻子都气歪了。 他怒道：“我武安侯府再怎么落魄，也不会去霸占一个女子的嫁妆，你们休要胡言！” “是吗？” 颜清适时开口：“那便请侯爷将本小姐的嫁妆抬出来吧。” “你等着！” 武安候冷着脸：“本侯这就去亲自看看！” “不用了。” 见武安侯转身要回府，颜清好心提醒：“不如侯爷问问颜姨娘，我那些嫁妆都去哪了？” 被点到的颜檀瞬间瞪大眼！ 颜清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问她？ 难道颜清知道她将那些嫁妆典当了？怎么可能？ “你什么意思？” 李氏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疑问，她怒视着颜清：“你嫁妆不见了，和檀儿什么关……” 说到最后，李氏突然反应过来。 她猛地看向颜檀：“你做了什么？！” 颜檀整个往后退。 她神色慌张道：“我、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 “噗通！” 突然，颜檀身边的大丫鬟春红跪到地上，哭着说道：“大小姐，事到如今我们还是坦白吧……” “春……红？” 颜檀愣愣地看向春红。 却见春红膝行到李氏和武安侯身边，一边哭着一边求饶：“侯爷、夫人，大小姐也是一时糊涂才会偷偷变卖了二小姐的嫁妆，求夫人小姐饶过大小姐……” 武安侯和李氏都懵了。 只有陆文欢突然冲到颜檀面前，一把揪住颜檀衣襟：“贱人，你竟敢私吞颜清的嫁妆，那些可都是本小姐的东西！” 颜檀被陆文欢扇了一巴掌才反应过来，当即也抓着陆文欢的头发，嘶吼道：“我凭什么不能私吞？那些都是我们颜府送进来的，就是我的，我卖了怎么了？和你们有关系吗？！” 李氏气得倒仰：“你、你、你……” 武安侯也是脸色铁青。 他怎么也没想到，颜清的嫁妆竟然被颜檀拿出去卖了！ 陆峤南从地上爬起来。 他半边脸都被扇肿了，却是一声不吭，更是不敢看叶老太太，只得神色委屈地看向颜清。 颜清非常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倒是叶老太太忽然上前挡住外孙女，瞪着陆峤南道：“看什么看？再看清丫头也不会喜欢你，快叫你那小贱妾把嫁妆还回来！” “是啊，这怎么还把人家嫁妆变卖了？” “这才几天啊，嫁妆都没了，这侯府也太可怕了！” “你们说会不会是他们合起伙来想吞了颜二姑娘的嫁妆？毕竟颜二那嫁妆……” “啧啧啧真可怕……” 百姓们毫不遮掩的声音，灌入侯府众人耳中，让武安侯的脸色更加难看。 他蓦地上前拉开陆文欢，对颜檀怒道：“钱呢？！” 颜檀和陆文欢扭打了一气，衣服头发都乱了，整个人狼狈不已。 她甩了甩头发：“什么钱？” “什么——钱？” 对上颜檀这副无所谓的脸，武安候恨不得一巴掌打死她，低喝道：“你把颜清的嫁妆都拿去卖了，钱呢？” 现在嫁妆没了，只能将变卖嫁妆的钱还给颜清，才能了结这桩事。 没想到颜檀却是抿着唇不说话。 武安侯气得脑门疼！ 春红突然道：“钱……钱都给珍夫人了……小姐那日去……” “你给我闭嘴！” 颜檀突然上前猛地扇了春红一巴掌：“贱婢，你为什么要出卖我？是不是颜清指使你的？” 春红却哭着连连磕头：“大小姐，事到如今你就认个错吧，世子和侯爷会原谅你的……” 颜檀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最信任的丫头出卖。 想到她被颜清和几大商铺坑的二十箱人参珠宝首饰，颜檀终于知道自己被算计了。 她蓦地转头盯着颜清：“你是故意的？故意将嫁妆留在侯府，就是为了这一天是不是？颜清，你好狠毒的心啊！” 颜清淡淡地看她：“我不知道颜姨娘在说什么。” “跟她废话什么？” 叶老太太不耐烦道：“来人，去把京兆府尹叫来，老身倒要看看这天子脚下，是不是有人真胆大妄为到，敢侵吞老身外孙女的嫁妆！” 第83章 搬空侯府 京兆府尹一听是叶老太太传唤，鞋子都没换就屁颠屁颠跑来了。 等看到颜清那张脸，他瞬间麻了。 怎么又双叒叕是这祖宗！ 得，他这京兆府是为颜二小姐开的。 府尹李大人上前行礼：“下官见过叶老夫人，不知老夫人唤下官前来有何吩咐？” 叶老太太开口就骂：“武安侯那个不要脸的，一大把年纪了竟然骗婚，如今更是私吞了我家清丫头的嫁妆，李大人……该如何判啊？” 武安侯满头问号：“本侯何时骗婚了？” 叶老太太冷哼：“陆小儿成亲当晚就跟贱人同房，逼得我家清丫头和离，不是骗婚是什么？” 李氏插嘴道：“哪个男人没有三妻四妾，颜清自己要和离关我们什么事？” “三妻四妾？” 叶老太太龙头拐指向陆峤南：“成亲前你是不是发过誓言此生只娶清丫头一人？” 陆峤南紧抿着唇瓣。 叶老太太冷笑：“不敢承认？孬货！” “你、你、你……” 李氏气得冒火，她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儿子，如今儿子被人又打又骂，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李氏指着叶老太太怒道：“你凭什么骂我儿子？别以为你年纪大我不敢骂你，叶老太太，你要是再为老不尊……” “呯！” 叶老太太一拐杖敲在李氏身上，李氏直接踉跄在地，叶老太太喷道：“老身不仅骂你儿子，还要骂你，养出这么个负心薄幸的玩意儿，你怎么还活着？你难道就没有羞耻之心吗？” “呯呯呯呯！” 老太太一边骂一边敲。 敲得李氏嗷嗷直叫，朝一旁的京兆府尹大声喊道：“李大人，你就不管管吗？” 李大人现在看武安侯府一家人就满是无语。 他面无表情道：“侯夫人，老夫人这根龙头拐是先皇御赐，就是皇子公主都能打，更何况是您？您就受着吧，啊？” 李氏顿时爬到武安侯身后：“侯爷，救我。” 武安侯下意识伸手去抓。 “侯爷不可！” 李大人立即提醒道：“这可是御赐之物，反抗可是要……”李大人伸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武安侯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呯！” 叶老太太一拐杖敲到武安侯身上。 接下来，武安侯和李氏轮流被叶老太太敲打。 围观百姓看得一愣一愣。 颜清也没想到外祖母这么厉害，看着武安侯夫妇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颜清恨不得拍手叫好。 “父亲，母亲！” 陆文欢看着父母挨打，想上前可又害怕那拐杖落到自己身上，只得急急看向陆峤南：“哥，你还不快管管颜清？父亲母亲都要被打死啦！” “够了！” 陆峤南早在父母被打时，就脸色十分难看，他眸色沉沉地盯着颜清：“清清，你闹够……呯！” 叶老太太转手就给了陆峤南一拐。 直直敲在他脑门上。 “嘶~” 李大人看了都心疼，却是立即上前抓住陆峤南的手臂：“世子冷静，老夫人这龙头拐反抗不得！” 陆峤南脸色难看极了。 他从来没有受过这等侮辱！ 清清这次，过了！ 叶老太太又敲了十几下，这才放下拐杖：“好了，该说说清丫头嫁妆的事了！” “好，嫁妆我给！” 陆峤南突然冷着脸看向颜清，一字一顿道：“清清，你想好了，若是嫁妆要回，以后你便不再是武安侯府的世子夫人了，我也不会……” “求之不得。” 颜清打断他的夸夸其谈，伸出双手：“拿来吧。” “什么？” “嫁妆啊……” 颜清有些无语，耐着性子道：“陆世子方才不是信誓旦旦说要还我嫁妆吗？怎么这会儿又忘了？” 陆峤南俊脸紧绷。 此刻他也有点恼火了。 他是在成亲当日做了对不起清清的事，可这些时日他一直在赎罪，无论清清怎么对他，他都一忍再忍，可是今日…… 她竟然眼睁睁看着叶老太太殴打他的双亲，陆峤南失望极了。 他看着颜清，赌气一般，冷声道：“颜二小姐放心，我武安侯府还没穷到要侵占你的嫁妆，你折算成现银吧，无论多少，我侯府都赔付给你！” “不行！” 没想到陆峤南话落，李氏就尖叫出声：“她那么多嫁妆，咱们侯府怎么赔的起？是颜檀那个小贱人卖了她的嫁妆，要赔让颜檀赔去！” “侯夫人——” 李大人适时上前，笑眯眯地解释：“根据大雍律法，女子和离嫁妆需归还给女方，而颜姨娘已经抬入府中为妾，便是侯府之人，她变卖了颜二姑娘的嫁妆，也就等于侯府变卖了颜二姑娘的嫁妆，所以颜二姑娘的嫁妆，还真得你们侯府归还……” 李氏瞬间扑向颜檀：“你这个贱人！侯府被你害惨了！” 最后，在李大人的介入下，绿枝和青鸾将嫁妆单子上的东西一一折算成现银，竟然有足足十万两之多！ “十万两？！” 听到这个数字，李氏恨不得气晕过去。 想到颜檀竟然将十万两都送给了珍夫人，李氏的双手就直往她脸上抓去：“你这个挨千刀的败家娘们，那个可是十万两！十万两！你竟然都送给了娘家……” “什么十万？” 事已至此，颜檀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她也不甘示弱地抓向李氏：“明明就五万，所有东西当了也就只有五万两，你们被颜清骗了都不知道！” 李氏当即看向颜清。 不用颜清说话，李大人就冷哼道：“颜二小姐嫁妆单子上的东西，本大人已经找人核实过，的的确确价值十万，你休要再胡搅蛮缠！” 说完，李大人不满地看向武安侯和陆峤南：“侯爷，世子，快快将十万两银子奉上！” 这侯府的人真是有病。 也不知道怎么的，一个个就要跟颜二死磕。 都被颜二送进京兆府大牢了，也不停歇，让他也跟着受累。 赶紧把银子还给人家，好让他放衙回家！ 武安侯铁青着脸：“李大人，十万两……” “如果没有的话，就用侯府的东西抵扣吧，若再不够，那便打欠条吧。” 颜清温温和和地开口。 李大人立即拍板：“好主意，就这么干，来人、快帮颜二小姐搬东西！” 第84章 清清，你变了 接下来，一大批人涌进武安侯府，看见什么就拿什么。 古玩字画、桌椅屏风，只要是眼睛看到的东西，侍卫们全搬了出来。 甚至就连武安侯庭院里的两棵银杏树，都给挖了出来！ 武安侯气得鼻子都歪了：“你、你们简直是强盗！” 颜清风轻云淡：“看来侯爷有银子还债？” 武安侯顿时就不说话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棵百年银杏被拖走。 李氏本来在和颜檀撕扯，看到这一幕，立即扔下颜檀就上前阻止：“不行，不可以！这是我们侯府的东西，不许拿走！” 然而根本没人理她。 她只能看着侯府的东西，一件件被拿走，最后竟然‘哇’的一声，瘫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而周围百姓更是一脸懵。 武安侯竟然被人搬空了？ 李大人命人清点侯府的东西估算价值，最后他走到武安侯面前：“侯爷，侯府这些东西加上库房的所有银子和物品，拢共还没有五万两，还差很多。” “什么？” 武安侯瞪大眼：“这么多东西才……五万两？” 李大人摇摇头：“不足五万，侯府的东西虽多，但却都不甚值钱……” 附近百姓齐齐震惊。 “侯府搬出这么多东西，竟然还不足五万？” “看着吓人，原来是个空架子！” “十万两都凑不齐，我从没见过这么穷的侯爵！” “天呐，这么穷还不抱紧颜二大腿，竟然还在新婚夜和别的女人上床，陆世子脑子是被驴踢了吗？” “嘘！小点声，别让陆世子听见了……” 听见的陆峤南：“……” 他脸色如同阴霾的天，阴沉沉地看向颜清。 他不相信清清真的这般绝情。 她现在不过是在报复他！ 但她这次做过了！ 他不会容着她胡闹。 他要等着清清后悔的那一天！ 所以，陆峤南忽然走到李大人身前，板着脸道：“还差多少，李大人写个欠条吧，我武安侯府绝不会欠人嫁妆！” 李大人看着陆峤南一脸懵逼。 他是怎么把欠钱说得这般理直气壮的？ 难怪颜二不要他！ 李大人摇摇头懒得废话。 他立即命人写下欠条，武安侯和陆峤南分别在欠条上按上手印，李大人又盖上了京兆府的官印，这才邀功似地递给叶老太太：“老夫人您看看，可还满意？” 叶老太太冷哼一声：“给清丫头过目。” 李大人又递给颜清。 颜清扫了一眼，颔首：“没问题，不过得加一个期限，若是一个月侯府还没凑齐剩下的银子，则要收取利息。” 李大人汗颜：“颜二小姐还真是……” 一点亏也不肯吃。 “清清，你变了。” 陆峤南忍无可忍，他压抑着怒气看向颜清：“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颜清懒懒看他：“那请问陆世子我以前是什么样的？” 陆峤南怀念道：“你以前冰清玉洁、高贵温柔，从不会为这些黄白之物计较。” “冰清玉洁？高贵温柔？” 颜清讽刺道：“最后不也被你背叛？所以你现在露出这种怀念的表情是为了恶心你，还是恶心我？” 陆峤南的脸瞬间僵住。 这是颜清第一次对他恶语相向。 从前那般温柔体贴的女子，突然对他面露厌弃，陆峤南整个人愣在那里。 此时此刻，他忽然感觉颜清所说的是真的。 再没有一刻这般清晰。 清清可能是真的要离开他！ 一股莫大的恐慌忽然席卷陆峤南，他忍不住上前，嘶声喊道：“清清！” 然而颜清已经挽着叶老太太的手走远。 根本没理他。 身后浩浩荡荡跟着一群手拿武安侯府物件的士兵，颇为壮观。 京兆府李大人也拍拍屁股走人。 终于送走了这个祖宗！ 只有陆峤南，还站在原地，看着颜清的背影怔怔出神。 “啪！” 一道响亮的耳光震醒了他。 陆峤南回头，就见武安侯突然冲到颜檀面前，狠狠地抽了她一耳光。 颜檀对上陆峤南的眸光，立刻委屈地掉泪：“峤哥哥……” 陆峤南冷淡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进了侯府。 颜檀却是浑身一震。 以前峤哥哥最怕她哭，只要她一哭他就会心软，成亲那日就是她哭着递给他一杯酒，他才喝的，为何现在竟这般冷若冰霜？ “贱人，都是你害的侯府变成如今模样！” 武安侯犀利的眸光盯着颜檀，阴沉道：“回去告诉颜君元，我跟他没完！” 要不是颜君元两个女儿，他侯府何至如此！ 颜檀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武安侯却转身回了侯府。 李氏早就哭晕过去，此刻也被仆人抬了进去。 只剩下陆文欢还在外面，看着呆呆坐在地上的颜檀，陆文欢上前，恶狠狠道：“颜檀，我爹的意思是你被休了！你——连给我哥做妾都不配！哼！关门！” 说完陆文欢转身回府，呯的一声将武安侯府大门关上！ 颜檀看着紧闭的大门。 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忽然疯了般冲上去捶打门环：“不、不可能！峤哥哥不会休我！他说过爱我的！开门！陆文欢你开门！” 门内早没了陆文欢身影。 颜檀哭着喊道：“峤哥哥！峤哥哥！你不要檀儿了吗？为什么呜呜呜……” 她费尽心机嫁给陆峤南。 甚至给他做妾。 可为什么只在侯府待了几天，就不要她了？为什么！ 当初为了嫁给陆峤南，她连名声都不要了，更是绕城三圈宣告全城，她——尚书府的大小姐，要给武安侯府世子做妾，如今侯府将她赶出去，让她以后怎么做人？ 颜檀越哭越伤心，最后顺着大门瘫软下来。 附近百姓看了直摇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甚至有妇人指着自家小女娃警告道：“看到没？这就是不要脸爬人夫君床的下场！” 颜檀眸色一颤，正要发作，眼风忽然扫到要离开的春红。她蓦地冲上去抓住春红：“贱婢，你为何要背叛我？” 春红不耐烦地扯开她的手：“二小姐说可以归还奴婢的卖身契，奴婢当然要出卖你了。” “颜清！” 颜檀眸色赤红：“我与你不共戴天！” 第85章 讨好 颜清让青鸾和绿枝带人将武安侯那些东西去当铺当了，她则陪着外祖母回将军府。 路过五芳斋时，颜清想起老人家喜欢吃五芳斋的玫瑰糕，当下停下：“外祖母，您等我一下。” 叶老太太嗔她：“小时候你每次路过这里就走不动路了，肚子里的馋虫又叫了吧？说吧，这回想吃什么？老身给你买！” 颜清调皮地笑笑：“我自己买。” 让芳嬷嬷照看好外祖母后，颜清转身朝五芳斋而去，结果刚进门就迎面碰到一个熟人。 “顾……表哥？” 颜清诧异地看向男人。 “表妹。” 顾淮舟朝她微微一笑，侧身出门，走到叶老太太面前，恭敬道：“叶老夫人。” 叶老夫人笑眯眯道：“子渊啊，你怎么在这？不是让你在将军府等老身吗？” 颜清一脸懵逼地回到二人身边。 “子渊？” 颜清茫然地看向叶老夫人：“外祖母，您怎么认识顾表哥？还……”这么熟？ 叶老夫人横她一眼：“要不是子渊，老身还不知道你的嫁妆被那小贱蹄子发卖了！” 顾淮舟适时道：“我也是担心表妹。” “担心好担心好！” 叶老太太拍了拍顾淮舟的肩膀，一脸慈祥：“没想到子渊还是个善良的小伙。” 颜清：“？” 善良？前世令无数人害怕的帝王会善良？ 这时，顾淮舟将手中的一包油纸递到叶老夫人面前，腼腆道：“听将军府的人说老夫人最近胃口不好，所以便来这五芳斋买了一些糕点，希望能让老夫人开胃。” 叶老夫人连连点头：“好，不仅善良，还很孝顺！” 颜清：“？？？” 表演痕迹这么重外祖母看不出来？ 顾淮舟转身将另一包油纸递给颜清，俊脸羞涩：“表妹，这是你爱吃的百花蜜饯……” 颜清：“？？？” 不是，你羞涩个什么劲？ 叶老夫人顿时笑眯眯：“好好好！不仅孝顺还很体贴，是个好小子！” 颜清完全不懂这是什么情况。 她蓦地将顾淮舟拉到一边，低声问道：“顾淮舟，你做什么？” 顾淮舟：“讨好你。” 颜清：“……” 自从那日顾淮舟对她说了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后，就越发没有顾忌了。 在府中跟她玩偶遇。 哪怕她躲在清漪院不出门，他也能三番两次从清漪院路过。明明他的清竹院和她的清漪院，在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 现在竟然跑到将军府找外祖母？！ 男人眸色深黑，却情意缱绻。 颜清侧过脸：“我不用你讨好。” “要的。” 顾淮舟忽然开口：“张嘴。” “什……啊？” 颜清刚张嘴，一颗甜香的蜜饯忽然塞入她嘴里。 顾淮舟温声：“好吃吗？” 颜清下意识咀嚼了两下：“好吃……” 男人眉目含笑地看着她。 颜清瞬间红了脸。 她刚刚在做什么啊…… 羞死了！ 那边，叶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对身边的芳嬷嬷道：“我看这顾家小子就不错，比那陆小儿好多了！” 芳嬷嬷也笑道：“顾公子一表人才，的确不错，就是门第……” “哼！” 叶老夫人哼道：“还有什么门第比我们叶家还要显赫？” 芳嬷嬷点头：“那倒也是，大不了让顾公子入赘……” —— 那边，颜清吞下蜜饯后就匆匆跑到叶老太太身边：“外祖母，我送您回将军府。” 叶老太太摆手：“不必了，老身有脚，自己能回去，你和顾家小子走吧。” 颜清：“还是我送您吧……” 叶老太太看她一眼。 见她坚持，于是点点头：“也好，那便叫顾家小子一道去将军府吃午饭。” 颜清：“！” 她就是为了逃避顾淮舟才坚持要送外祖母回将军府的，结果外祖母叫上顾淮舟，这算怎么回事？ 不等颜清说些什么，顾淮舟上前道：“谢老夫人，晚辈就却之不恭了。” 颜清瞪着他：你可以恭！ 顾淮舟却是一脸宠溺地看着她：清清，这辈子朕赖定你了。 叶老太太看着二人的互动，突然捅了捅芳嬷嬷胳肢窝，悄声道：“老身怎么样？” 苏嬷嬷立即竖起大拇指：“老夫人真棒！” 叶老太太顿时笑得合不拢嘴。 “祖母！” 就在颜清和顾淮舟，一人一边正欲扶着叶老太太上马车时，一道惊喜的声音突然响起。 几人回头，看见叶春安正站在不远处，身边跟着面容憔悴的韦燕燕。 叶春安上前给叶老太太请安，随即惊喜地看向顾淮舟：“顾大哥，原来你在这？我这几天找你，来福都说你不在，上次听了顾大哥对于《乐经》的见解，我回去后怎么也睡不着，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再聊一聊？” 顾淮舟看向他：“我正要陪老夫人回府，不如春安兄一起？” “好啊好啊！” 叶春安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正好我也挺想念母亲，祖母，孙儿能和顾大哥一起回去吗？” 叶老太太哼道：“亏你还记得你母亲！” 叶春安立即认错：“祖母，上次是孙儿错了，孙儿回去后一定向母亲磕头认错。” 叶老太太不吭声。 韦燕燕本来神色疲惫地跟在叶春安身后，听到叶春安要回将军府，顿时面露喜色。 天知道这几天她是怎么度过的。 原本以为能跟着叶春安去将军府享福，谁曾想他竟直接被赶出了家门，这些天她原本想给叶春安吹吹枕边风，让他给家里认个错，回将军府，这样她也好完成自己的任务。 结果叶春安也不知怎的，竟跟中了邪一样，非得说要靠自己的能力让她过上好日子。 甚至每天一大早就出门，到很晚才回家。 家里大小事务全扔给她。 要不是她有些体己钱，只怕早就饿死了，可连日来的操劳也是让韦燕燕心神俱疲，早已不复从前当花魁时的荣光。 此刻听到叶春安要回将军府，当即喜笑颜开，上前给叶老太太行礼道：“妾身也觉得可行，大夫人晕厥，大公子这几日茶饭不思，妾身愿意同大公子一起，去向大夫人磕头认错。” 叶春安感动不已：“燕燕，委屈你了。” 韦燕燕泪眼朦胧：“不委屈，为了大公子，燕燕做什么都愿意。” “咚咚咚！” 叶老夫人将龙头拐重重敲在地上，打断二人的眉目传情：“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这是成何体统！” 叶春安立即收回眸光。 他期盼地看向叶老太太：“祖母，就让燕燕陪孙儿一起回去吧……” “不行！” 叶老太太干脆拒绝：“要不是你说去给你娘认错，老身还不许你回去呢，至于她——” 老人家精明的双眼看向韦燕燕。 冰冷如有实质的眸光仿似能洞穿人心，韦燕燕下意识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叶老太太冷哼一声：“没老身的允许，绝不可以踏入将军府半步！” 韦燕燕垂下的眸光微冷。 这个老东西，没想到警惕心还挺重。 她立即抬头委屈地看向叶春安，叶春安立时心如猫抓，他抬头，正要向叶老太太求情，颜清忽然道：“大表哥，既然如此你就陪着韦姑娘吧，大舅母那边我会替你说话的。” 顾淮舟也颔首：“下次我们再谈《乐经》也是一样。” 叶春安顿时纠结了。 他的确是想回去向母亲赔罪。 可他更想和顾淮舟一起谈经说书，顾淮舟虽然没什么家族背景，可叶春安发现他的谈吐和见识都非常丰富，甚至比他接触到的很多大儒长师都要精辟，每次同顾淮舟说话，叶春安就如同新生一般。 甚至回到家中还要回味。 夜夜难寐。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渊博之人。 可惜这几日他每次找上颜府，来福都说顾大哥不在，这次好不容易遇上了，如果错失这次机会，叶春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遇见顾淮舟。 所以叶春安看了看顾淮舟，又看了看韦燕燕，最终忍痛道：“燕燕，既然祖母不同意你去将军府，不如你先回去吧，待我去向母亲赔罪后，再回去陪你。” 韦燕燕微微睁大眼。 叶春安这个傻子竟然让她回去？ 一行清泪从韦燕燕脸颊滑落，她双眸通红地看向叶春安：“公子，你要抛下燕燕吗？” 叶春安瞬间也红了眼：“不是的，燕燕，我怎么会抛下你呢，我只是……” “外祖母，我们走吧。” 颜清不想看这个女人表演，当下扶着叶老太太上马车。 见顾淮舟还站在原地。 颜清顿了下，不太情愿道：“表哥，你也上来吧……” “好。” 某人瞬间笑颜如花。 叶春安见顾淮舟要走，急道：“顾大哥等等我……” “公子你不要抛下我……” 但韦燕燕一直拉着叶春安的衣袖，哭得梨花带雨。 叶春安只觉得自己被劈成了两半，一半是对韦燕燕的爱，一半是对知识的渴求，眼瞅着顾淮舟也上了马车，车夫要驾车离开，他忽然急迫道：“燕燕，来不及了，你先回去等我吧……” 说完掰开韦燕并的手，朝马车跑去：“顾大哥，等等我！” 完全没管身后的女人。 韦燕燕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手，这是第一次叶春安拒绝她！ 那个什么都听她的，甚至为了她顶撞母亲，把叶大夫人都气晕的男人，竟然将她一个人扔在大街上！ 这些天她为了他居陋室、吃糙饭、穿旧衣、做家务……她都为他变成了市井女人，他竟然将她一个人扔下！！ 韦燕燕脸孔瞬间扭曲。 她蓦地转身盯着叶春安离开的背影，眸色阴沉不已。 直到叶春安和将军府的马车消失在人群中，韦燕燕突然转身，进入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店中。 小店掌柜看到她，又朝她身后瞧了瞧，见她一人来此，突然匆匆上前将她迎到了后堂。 一位丰神俊朗的男子正立在后堂，似乎在等待着韦燕燕的到来。 韦燕燕激动上前。 可又在离男人五步远的时候停了下来，她痴迷地看着男人的背影，屈膝行礼：“燕燕见过王爷。” 男人转过身，却是齐王赢诸。 赢诸上前扶起韦燕燕，神色温和：“你辛苦了。” 韦燕燕顿时涕泗横流：“不辛苦，为王爷……燕燕愿意肝脑涂地！” 赢诸颔首：“叶春安怎么样了？能带你进将军府吗？” “本来是可以的，可……” 韦燕燕当即将叶春安回京都第一天发生的事讲了一遍，恼恨道：“若不是颜二姑娘突然出现，当时情况，叶家肯定会妥协……” “颜二……” 赢诸想到颜清那张脸，眯着眼道：“又是你！” 这些时日，因为公主府的事，他也受到了牵连，朝中很多官员都是墙头草，见他落势便开始纷纷倒戈向宁王，甚至还有几人站队从不理朝事的敬王！ 这一切都是颜清惹的祸！ 若不是她将公孙芷带去公主府，卢明月不会死，也就不会牵连出范阳那桩陈年案，更不会引起父皇的注意，让父皇借此机会软禁母后，还贬谪了好几个王氏核心官员。 明明只是一件小事。 可却不知道为何竟然引出这么大的轩波，几乎是一片倒地让他损失连连，根本无法控制！ “颜清！” 赢诸咀嚼着她的名字，突然唤道：“墨刀。” 暗卫墨刀出现在赢诸面前，赢诸道：“颜府这几日有何动向？” 墨刀垂首：“这几日颜二小姐一直在府中，今早忽然带着丫鬟前去武安侯府要嫁妆，正巧碰上陆世子等人回府，然后……” 墨刀想到方才所见的场面，脸色诡异道：“然后颜二小姐搬空了侯府。” 赢诸冷笑一声：“看来她是完全放弃陆峤南了。” 墨刀茫然道：“那王爷把陆世子放出来，岂不是废棋？” “哼！” 赢诸忽然想到公主府上看到的顾淮舟，他神色莫名道：“本王看不尽然……” 颜清放弃了陆峤南，可陆峤南未必放弃了她。 废棋也是棋，谁说不能发挥作用？ “你去把陆峤南传来……” “是。” 等墨刀离开后，赢诸对韦燕燕道：“你也走吧，记住，尽快打入叶府。” 韦燕燕却委屈地看着他。 齐王哂笑一声，突然上前揽住她腰身，勾着韦燕燕的下巴道：“放心，只要你能进入叶府，替本王铲除叶振南那个老匹夫，本王少不了你的好处……” 第86章 落空 将军府众人看到叶春堂都很意外，尤其是叶大夫人，还以为要有一段时日见不到儿子。 没想到这么快他就回府了。 “母亲，儿子知错了。” 叶春安当着大家的面，给叶大夫人磕头认错，又亲自侍奉茶水。 “春安还是孝顺的。” 二夫人杨氏打着圆场。 叶大夫人哼道：“还算他还有良心。” 嘴里虽不饶人，手却是已经接过叶春安递来的茶喝了一口，睨着他道：“总算你还有些脑子，没有被外面的女人蒙蔽，就你这样怎么可能被花魁看上？人家就是冲着咱们叶家来的，你还傻呼呼的以为是真爱？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 “娘！” 叶春安打断大夫人，脸色通红地辩解：“燕燕不是那种人。” 叶大夫人愣住。 她还以为儿子是终于看穿了那坏女人的心思，才回家认错，没想到竟还执迷不悟？ 颜清在一旁轻咳：“大舅母，大表哥能回来就是好事……” 叶大夫人也知道自己的傻儿子不能逼。 有些事越逼他抓的越紧。 “咚”的一声，叶大夫人搁下茶杯，冷哼道：“既然如此，你吃过饭就走吧！” 省得在她眼前闹心！ 叶春安顿时看向顾淮舟，双眸发光：“我还要陪顾大哥论经呢。” 于是，一群人还算和谐地吃了午饭。 颜清陪着叶老夫人散步，叶春安则拉着顾淮舟在树下看书，叶明泉和叶明宣兄弟俩则在院子里踢蹴鞠，引得附近丫鬟仆从纷纷叫好。 大夫人薛氏和二夫人杨氏，一个看账本，一个做女工。 整副画面静谧而温馨。 一点也不像京都各府中，勾心斗角的样子。 颜清原本想陪一下外祖母就回颜府的，结果看到将军府这副平和的画面，硬生生留了下来。 这一留，就连晚饭都吃了。 待她和顾淮舟带着大表哥离开将军府时，已经天黑。 “顾大哥，我还能去找你吗？” 分别之际，叶春安对顾淮舟依依不舍：“春安还想和顾大哥一起看书下棋。” 顾淮舟笑道：“当然。” 叶春安惊喜道：“那我明天去颜府！” 顾淮舟却摇了摇头：“明日午时，你到将军府来吧？” 叶春安和颜清同时看向他。 顾淮舟朝颜清腼腆一笑：“叶老夫人说让表妹和我每日去陪她用膳。” 颜清：“！” 叶春安则兴奋道：“好！” 这样他就能天天见到顾大哥了！ “顾大哥，明天见！” 叶春安朝二人挥挥手，兴高采烈地离开。 颜清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瞪大眼看向顾淮舟：“外祖母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偷偷跟我说的。” 顾淮舟狡黠道：“以后每天就劳烦表妹带我来将军府咯……” “你故意的！” 颜清赌气道：“我才不陪你！” 说完转身大步离开，完全不管身后男人。 顾淮舟却自发跟了上去，叹息道：“那只好辛苦我每日自己去将军府了，如果有人问起，我就说老夫人相中了我，想让我当……” “你胡说什么？” 颜清蓦地转身，负气道：“顾淮舟，你再胡说我不理你了！” 顾淮舟眨巴眨巴眼睛：“胡说？叶老夫人想让我当大公子的老师，怎么就胡说了？” 颜清神色一滞：“老师？” 顾淮舟颔首，一脸无辜地问：“表妹以为是什么？” “我以为是……” 颜清白皙的脸颊瞬间漫起红霞。 她还以为外祖母是要让顾淮舟和她…… 见女子窘迫的不行，顾淮舟也没有继续为难她，而是难得地正经道：“大公子心性单纯，所以才容易被韦燕燕所骗，好在他对知识的渴求胜过所有， 如果我每日在将军府给他讲课，一来可以缓解他与家人之间的关系，二来韦燕燕见大公子日日回将军府却不带上她，总会露出马脚，这样也能让大公子早日看清她的面目。” 低沉磁性的声音慢条斯理地钻入颜清耳内，让她那颗急燥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她没想到顾淮舟竟想到这一层。 颜清抿了抿唇：“你为何要帮大表哥？” 男人看着她：“你说呢？” 颜清抬眸，就对上男人认真且深情的眼。 漆黑的瞳仁深邃幽暗，却是只有她一人的倒影，那么清晰、那么干净。 颜清心口骤然一紧。 似乎有什么要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 她蓦地撇开头，半晌、低低道：“谢谢。” 男人眸底瞬间晕出欢喜。 顾淮舟眸光灼灼地看着颜清背影，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清清，我会等你，等你对我敞开心扉的那一天。” “回、回府了。” 颜清羞得瞬间跑开。 顾淮舟却站在原地，傻傻地笑个不停。 …… 另一边。 叶春安兴奋不已地回到自己的小院。 这个小院是他用颜清那日给的银子置办的，小且破，但对于书呆子来说，金屋陋室并没有什么区别。 比如现在，叶春安满脑子都是顾淮舟同他说的那些奇思妙想，压根没注意到自家的大门只剩下一半。 甚至连坐在院子里的韦燕燕都没有看到。 他径自往屋里走。 “公子~” 在进屋之际，身后娇软的声音终于唤醒了沉浸中的叶春安。 他回头看到韦燕燕坐在院中，茫然道：“啊？燕燕？你怎么坐在外面？” 韦燕燕看着桌上的饭食，幽怨道：“公子不是叫我回家等你吗？燕燕便做好饭菜一直在这等公子。” 叶春安随口道：“那你自己吃吧，我已经在将军府吃过了。” 韦燕燕：“……” 以前不论怎样叶春安都会陪她用膳的。 眼见他又要钻进屋子，韦燕燕忽然后着腹部轻呼出声。 叶春安顿时上前：“燕燕你怎么了？” 韦燕燕看着桌上的粗茶淡饭，委屈道：“可能是近日吃得不好，胃不舒服了？” 叶春安也朝桌子看去。 只见旧木桌上摆着三菜一汤，一碟青菜，一碟豆腐，一小碟咸菜外加一碗鸡蛋汤。 叶春安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豆腐放进嘴里，咀嚼了两下，他道：“挺好吃的呀！这青菜看着也不错，你不喜欢吃吗？” 韦燕燕：“…………” 谁喜欢吃青菜豆腐？ 她深吸一口气，问道：“公子这么晚才回，想必将军府的饭菜很可口吧？” “还好，都是我平时吃惯的，水晶脍、佛跳墙、文思豆腐……也就那样，我今日回的晚，是因为顾大哥和我说……” “公子！” 眼见叶春安又要夸夸其谈，韦燕燕猛地打断他。看着叶春安那副饱汉不知饿汉饥的模样，韦燕燕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她强迫自己撇开脑袋看向只剩一半的门：“公子，这门坏了一扇，这里恐怕不能住人了，不如……” 叶春安跑到门边看了一眼，摆摆手：“没事，明天我叫人来修一下。” 等着叶春安说带她回将军府的韦燕燕：“………………” 她从来没觉得这么累过。 明明还在江南的时候，这叶春安还相当识趣，为什么回了京都，竟跟猪一样呆？ 韦燕燕最终深吸一口气，抱着双肩抖动道：“可是门坏了，就会有风吹进来，公子，我好冷……” 说完，她抬起一张楚楚可怜的脸看向叶春安。 没想到叶春安看了看她身上单薄的衣衫，一脸茫然：“冷为何不多穿件衣衫？” 他跑进屋子拿了件披风出来，快速披到韦燕并身上后急道：“燕燕，你要是还冷就先回屋吧，我得赶紧去将顾大哥所说的话记下来了，不然要忘了……” 说完叶春安匆匆跑了。 留下韦燕燕一人，捏着掉下来的披风，脸孔扭曲。 第87章 无法无天 戌时。 颜清和顾淮舟回到颜府。 依旧是顾淮舟坐颜清的马车一同回府。 自从第一次让顾淮舟上了马车后，后面似乎每次在外面遇到，顾淮舟都是坐颜清的马车回府，颜清是不大愿意的，可是那厮说从将军府走回去，只怕颜府小厮都去睡了，没人给他开门，他就得露宿街头了。 颜清一时心软便应了他。 此时街道上虽有些灯光，但大部分人家已经歇下了，颜府也是一片寂静。 绿枝上前敲门。 结果门刚打开，绿枝就惊住了：“老、老爷……” 此时，颜清已经扶着青鸾下了马车。 看到大门里站着颜君元，她微微有些意外，颜清上前行礼：“见过父亲。” 颜君元冷哼：“你今天去干什么了？” “老爷，檀儿以后可怎么办啊……” 一道哭声随即响起，几人这才发现珍夫人也在，而她怀中正抱着嘤嘤哭泣的颜檀。 颜檀哽咽道：“要不是妹妹今日闹这一出，女儿就不会被武安侯府赶出来，侯爷也不会记恨父亲，父亲，都是颜清，她这是在害死我们一家人！” 颜清垂下眸。 原来是来兴师问罪了。 她抬眸看向颜君元，认真道：“父亲，我同陆峤南和离，今日去拿回嫁妆，是有什么错吗？” 颜君元冷着脸：“拿嫁妆就拿嫁妆，为何搞得人尽皆知？” 颜清也冷道：“这您得问问您的好女儿了。” “就是，要不是大小姐把小姐的嫁妆都卖了，也不会闹这么大！” 绿枝插着腰说道：“老爷怎么能……” “啪！” 颜君元一巴掌扇在绿枝脸上，沉着脸：“放肆，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颜清瞳眸微缩。 珍夫人阴阳怪气道：“这几个贱婢真是越发没有规矩了，竟然连老爷也敢顶撞……” “啪！” 颜清猛地上前打了珍夫人一巴掌，学着颜君元的语气冷冷道：“放肆，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珍夫人立即扑向颜君元：“老爷……” “颜清！” 颜君元怒视着颜清：“你干什么？她是颜府夫人！” 颜清嗓音冰凉：“颜府夫人是我娘，珍夫人不过是个小妾！妾为奴、我为主，父亲能打绿枝，我自然也能打珍夫人！” “你！你——” 颜君元气得倒仰：“你简直无法无天！” 以前教训颜清，还没开骂，哪怕声音大点，她都会掉眼泪，而现在怎么骂颜清，她竟然都没什么反应。 还把他自己气得半死。 颜君元想到这里就恼火，他盯着颜清那张和她母亲一样冷冰冰的脸，怒火中烧：“好！既然如此，那这颜府也容不上你了，你现在拿着你的嫁妆给我滚！越远越好！” “滚？” 颜清讽刺地看向颜君元：“父亲，您是不是忘了这颜府的宅子，是我娘买的？” 颜君元愤怒的脸瞬间滞住。 “要滚，也是您——” 颜清挑衅的眸光从颜君元面上扫过，最后落在珍夫人和颜檀脸上，面无表情：“——带着您的小妾和好女儿滚！” 丝毫不管颜君元的脸色。 “青鸾，绿枝，我们走！” 说完，颜清带着两个丫鬟，旁若无人地踏入颜府。 气得颜君元几乎要爆走。 他死死瞪着颜清的背影，恨不得将她立即撕碎，那眼中压抑的愤恨，完全不是一个父亲看女儿该有的眼神。 顾淮舟眯着双眼。 颜君元对清清有杀意。 前世清清死后，他并没有杀颜君元，因为他知道清清心中一直敬爱这个父亲，所以哪怕他再讨厌这个男人，最后仍旧留了他一条命。 可现在清清显然已经不需要那点可笑的父爱了…… 若是这一世颜君元胆敢伤害清清，他绝计不会放过他！ 顾淮舟掩盖住眼底杀气。 跟随颜清的步伐进入府中，结果没想到刚经过颜君元身边，忽而被他喊住：“你，停下！” 顾淮舟转身：“叔伯。” “跟我来！” 颜君元收回眸光，沉着脸看向顾淮舟。 颜君元将顾淮舟带到了书房，他沉眸打量着顾淮舟，男子丰神俊逸、气质温和，丝毫不输给京都贵族子弟，甚至比那两位五爷也不遑多让。 也难怪月儿对他死心塌地。 想到这几日的传言，颜君元沉着脸开口：“听说你近日和颜清走的很近？” 顾淮舟垂眸：“是。” 颜君元冷哼一声：“记住你的身份，她不是你能肖想的人！” 顾淮舟却不卑不亢：“叔伯，我喜欢清清，我想娶清清。” “呯！” 颜君元一掌拍在书桌上：“不行！” 顾淮舟抬眸：“为何？” 颜君元强势道：“我说不行就不行！若你还想住在颜府，就不要顶撞我！” 顾淮舟眸底划过一抹讽刺。 只会用这个威胁人，无能的男人。 但面上却恭恭敬敬道：“叔伯，祈福大典结束后，我会离开颜府。” 说完，不等颜君元的反应，男人转身离开书房。 颜君元看着他的背影，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好！好！好！ 他倒要看看顾淮舟一个破落户，离开了他颜君元的庇佑，要如何在京都立足！ 第88章 梦见陆峤南 翌日，颜清在家清点嫁妆。 她原本的嫁妆被颜檀典当，实际上早就回到了自己手中，她用最少的钱买回了自己的嫁妆，又平白得了武安侯府的补偿。 虽然还有一部分没到手，但有欠条在，不怕陆峤南认账。 同时还将颜檀驱逐出侯府。 这一点算是意外之喜。 颜清想过经此一遭，武安侯府诸人和陆峤南，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对颜檀好了，却不想侯府竟直接将颜檀赶了出来。 这是一点也没给颜君元面子。 颜清重生回来，原本是想将颜檀送入武安侯府，让她此生都被困在侯府受尽磨难，却不想这么快就被陆峤南厌弃了。 想起前世两人恩爱长情的画面，颜清只觉得无比讽刺。 原来不是她没有颜檀好，才让陆峤南变心，归根结底不过是那人太恶心！ 颜檀那般高调地被抬入侯府做妾，如今却灰溜溜被赶出来，以后的人生，是彻底被毁了…… 就为了这么个男人。 呵~ 报应不爽！ 颜清算了下自己手里的银子，再加上赌坊的存银，如果这时候顾淮舟恢复身份，她应该也有足够的资本和他谈条件了。 “小姐，这支笔什么时候给表公子？” 绿枝拿起一旁早就制好的毛笔，兴奋道：“不如奴婢这就去拿给表公子。” “不行！” 没想到颜清一把抢过笔。 绿枝不解：“为什么？” 小姐为了制这毛笔，忙了好几个晚上，如今这笔都制好好几天了，为什么不送给表公子？ 颜清支支吾吾道：“我、我自己送。” 绿枝顿时促狭开口：“是，奴婢知道了，这定情信物是得自己亲自送才有意义……” “讨打！” 一听小丫头胡说八道，颜清脸色就爆红，扬起手腕作势要打人。 绿枝连忙笑嘻嘻地跑开。 颜清顿时松了口气。 看着手中这毛笔，一时竟犯了难。 她原是想亲手制一支好的毛笔，赠与顾淮舟，以感谢他帮母亲找那神医巫芒。 可是笔还没制成功，却被顾淮舟近乎表白…… 颜清竟不知送与不送了。 送吧，万一顾淮舟以为她是接受了他的心意怎么办？她还想替他找一个能帮他的贤内助呢。 不送吧……这都制好了。 辛苦了好几天呢。 颜清又不想浪费。 她盯着手中毛笔看了半晌，最终一咬牙，打算将笔先收起来，以后再说。 结果柜门一打开，就看到和离后，顾淮舟送给她的第一罐梅子汁。 之前将梅子汁收进柜子，她便忘了。 如今看到不免又想起和顾淮舟的种种…… 似乎自她和离后，他就与她亲近了不少。 可从前她没嫁给陆峤南时，顾淮舟并不与她亲近，甚至有时见了也远远的避开。 为何重生后就不一样了？ 颜清沉眉思索。 唯一不同的好像就是前世她没和离，而这辈子她选择和离回了颜府，并且去清竹院阻止了珍夫人和杨萱的奸计，难道是因为…… 想起顾淮舟对那晚的事记得清清楚楚，颜清又是一阵心悸，似乎确实是那晚后，顾淮舟就对她表现得不同了…… 难道是因为她跟他…… 若是如此，颜清便更要保持清醒了。 顾淮舟虽是皇子，可却从小飘泊在民间，后面寄居在颜府，也一直是看人脸色生活，他身边从没出现过女性角色。 所以他对她，并非他以为的那样。 待他接触了其它女人，兴许就不会如现在这般了…… 不知想到什么。 颜清自嘲地笑了一下。 她将毛笔放进柜中，却将那罐梅子汁拿了出来，拧开盖子，颜清倚在窗前细细品尝梅子汁。 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想起了小时候的光景。 梅子汁也不是她一开始的最爱，是母亲喜欢喝。她常常看到母亲坐在院中将梅子汁倒入酒杯中浅浅酌饮，偶尔还会碰一下杯。 有一天她偷了母亲的梅子汁，好奇尝了一下却昏睡了一整天，翌日……等等！ 梅子汁不会令人昏睡。 只有酒才可能。 有些记忆不去想，你不会觉得有什么，可一旦深究，似乎很多细节都会显露出来。 比如母亲每回喝‘梅子汁’时，桌上都会有两只酒杯…… 比如是母亲说那是梅子汁，她才以为是梅子汁。 比如她偷喝母亲的梅子汁并不是酸甜味道，而是酸涩，因为和梅子汁一样，都有酸酸的，所以小时候的她没注意。 颜清霍地站直身体。 她匆匆往外走。 “小姐？” 绿枝端着安神汤进来：“这么晚了，您去哪？” 颜清头也不抬道：“我去看看母亲。” 她想问问母亲当年她喝的到底是什么？那个从来没出现过，却每每被她碰杯的……又是谁？ 若是从前，颜清可能会忽略这些细节。 但重生后她敏感了许多。 比如颜清发现母亲似乎有事瞒着她，比如颜君元对她的态度实在奇怪，再比如母亲对颜君元…… 从她有记忆起，她好像都没有见过两人有任何恩爱的举动。 而此刻的翠珍院。 也有人没睡。 颜檀扑在珍夫人怀中哭道：“娘，怎么办啊？峤哥哥不要我了，我以后还怎么做人啊呜呜呜……” 珍夫人也有些恼：“我早说了那姓陆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你非要喜欢他，武安候又没什么官职，若不是齐王殿下，那武安侯府早就没落了……” “那还不是颜清喜欢吗？” 颜檀抬起头，泪眼朦胧道：“不是娘从小教导我，只要是颜清喜欢的，我都要抢过来吗？谁知道她说和离就和离，竟是对陆峤南没有半分情意！” “既然她没有情意，那你也别有了。” 珍夫人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最近我看你父亲与齐王走的近，你不如想办法让齐王喜欢你，就算做不了正妃，也能捞个侧妃之位……” “可我不甘心！” 想到颜清那张脸，颜檀就气得脸孔扭曲：“如今我名声尽毁，全是颜清造成的，娘，我怎能咽下这口气！” “谁说要咽了？” 珍夫人突然在颜檀耳中道：“我听说小贱人那个好朋友回来了……” 颜檀顿时双眼一亮。 随即，她冷笑道：“娘，这次我定要让颜清声名尽毁，比我惨上十倍百倍！” …… 惜若院。 “二小姐，您怎么来了？” 张嬷嬷从里屋出来时，就看到颜清出现在院子里。 颜清看到里屋的灯火熄了，轻声问道：“母亲歇下了？” “刚睡着。” 张嬷嬷蹑手蹑脚走到院中，感激道：“多亏了敬王殿下请来御医，夫人这几日身子好多了，觉也睡得安稳。” 颜清心想：哪是敬王，该感激的是顾淮舟才对。 不过这话她没说。 她原是一时冲动，想来问问母亲心中疑惑，既然母亲睡下了，自然便问不出来了。 颜清道：“既然如此，那我明日再来。” 张嬷嬷送颜清出院，疑惑道：“二小姐这么晚来找夫人，可是有什么事？” 颜清原本想说无事，但看到张嬷嬷那张苍老的脸，忽然顿了一下。 张嬷嬷和李嬷嬷都是陪着母亲从将军府陪嫁过来的老嬷嬷，兴许知道些什么呢？ “张嬷嬷……” 颜清停住脚步。 她沉吟了会儿，思考了好一会才踌躇着问道：“母亲年轻的时候……可有什么好友？” “好友？” 张嬷嬷思索了一会，摇头道：“夫人从小喜爱耍刀弄枪，小时候经常和人打架，京都贵女们都不爱跟她玩，公子哥们更是被她打了个遍，所以大小姐并没有什么好友。” “一个都没有？” 颜清想到小时候母亲每回喝那和梅子汁差不多的酒时，必要摆上一只空酒杯，自己还跟那空酒杯对碰，那分明就是怀念故友的模样。 张嬷嬷肯定点头：“没有。” 就夫人少时的脾气，就是路过看到一只狗都要被她骂两句，怎么可能有朋友？ 仇人倒是一大堆。 颜清蹙起秀眉：难道她想错了。 可她感觉…… “不过……” 就在颜清低头琢磨时，张嬷嬷突然开口：“夫人年少时曾跟随老将军征讨过不少地方，不知道有没有在外面结交朋友……” 颜清双眸微亮：“都有哪些地方？” 张嬷嬷回忆道：“东夷蛮人、西周楚国、北僵胡人、南蛮匈奴……太多了，老奴都记不清了，二小姐要是喜欢听夫人年少的事，老将军是最清楚的……” 颜清：“……” 这么多地方，就算问外祖父，恐怕也不知道那只空酒杯代表的是谁了？ 看来母亲的事，除了她自己，没人清楚。 罢了，不管母亲瞒着什么事，都不会影响她这辈子想做的事就是了。 颜君元、武安侯府、齐王…… 她是一定会让他们为前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谁也改变不了。 至于母亲的事，她想说便说，不说她也不会勉强。 想通这些后，颜清心中豁然开朗。 告别张嬷嬷，颜清回了清漪院。 一来一回颜清也有些累，便没有惊动绿枝和青鸾，径自躺在床上歇下了。 只是忘记喝安神汤了。 所以当颜清再次看到那个熟悉的密室和棺材时，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完了，又做梦了！ 不过好在这次她没有再梦见自己变成了棺材中的尸体，和顾淮舟做什么羞耻的事了。 颜清飘在密室的上空。 顾淮舟并不在密室，只有那口精美奢侈的棺材躺在那里。 里面躺着一个和她死前一模一样的女人。 虽然上次梦见公孙芷的事，和现实中有关联，但颜清并不愿意将棺材中那具尸体，当成自己。 因为实在太奇怪了。 她完全想不通。 既然想不通的事情，就暂时不要去想。 大概是对这密室已经熟悉了，也或许是那个帝王顾淮舟不在，颜清竟没有之前那般害怕了。 她操控着身体在密室中晃荡起来。 除了周遭都是她的画像，似乎也没什么特别。 最后颜清又回到那口棺材上方，她垂眸看着棺材里的‘她’。 脸色着实吓人。 可是好像没有一点要腐烂的迹象。 若不是没有实体，颜清倒真想伸手戳一戳，看看那尸体的肌肤僵硬了没。 也不知道顾淮舟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能保存尸身不腐，甚至还如同生前般模样。 可是他天天这样和一具尸体睡在一起，不害怕么？ 颜清的视线随着尸体的脸颊移到她身上，突然，她神色一僵。 尸体身上的衣服不一样了！ 顾淮舟给尸体换了衣服？ 他让谁换的？ 他自己？ 颜清脸颊唰的一下爆红。 虽然她一直将棺中尸体和自己当成两个人，可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却无法忽视。 顾淮舟替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换衣服…… 明明是在做梦，可颜清却觉得脸颊烫得厉害。 就在颜清窘迫难当时，密室的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 颜清以为是顾淮舟回来了。 结果回头一看，竟然看到一张令人生厌的脸！ ——陆峤南！ 他怎么会在这里？ 陆峤南穿着夜行衣，半张脸都被黑布遮盖住，颜清之所以一眼认出他，是因为他化成灰她都认得他那双多情的桃花眼！ 只见陆峤南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认没人后，他直奔密室当中的棺材。 当看到棺材中的女尸，陆峤南瞬间恸哭出声：“清清，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辜负你，是我对不起你，你放心，我这就带你回去，将你葬在我陆家祖坟， 待我死后也与你一起，只希望来世我们再做一世夫妻……” “轰！” 随着陆峤南‘夫妻’两个字落下，颜清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巨锤捶中。 她整个人忽然被一股莫名的吸力吸住。 像是要将她的灵魂都吸走！ 颜清感觉很难受。 明明没有实体，可却觉得浑身都难受，像是每片肌肤都将要被爆裂一般，疼痛。 陆峤南还在说些什么。 可颜清却一句都听不懂。 脑海里反反复复回荡着他方才说的话：夫妻……陆家祖坟……对不起…… “啊——” 她终于用尽全力嘶吼出声。 “小姐！小姐！” 绿枝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颜清蓦地清醒过来！ 第89章 秋日侯斩 “小姐，您怎么了？” 绿枝满脸焦急地看向颜清。 颜清声音沙哑道：“没事，昨晚忘了喝安神汤，做噩梦了。” 绿枝看向楠木桌上的药碗，里面黑乎乎的安神汤纹丝未动。 看着颜清苍白的脸，小丫头担忧道：“小姐，自从和陆世子和离后，您就每晚做噩梦，要不要也请敬王殿下宣御医来给您看看？” 颜清摇头：“没用的。” 她并没有病，所以看太夫没用。 而且颜清有种感觉，她之所以会做那些噩梦，很可能是和她重生有关，有因必有果，她想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先前梦中顾淮舟也叫过棺中尸体为清清，甚至那间密室里也挂满了她的画像。 但颜清一直并未当回事。 因为前世她与顾淮舟，真的说不上什么关系，两人见面都很少，他怎么可能对自己有什么非分之想？ 可是昨日梦境中突然闯入陆峤南。 还有陆峤南说的那些话…… 一瞬间将颜清拉进现实。 那个梦…… 是真的。 颜清纤白的五指蓦地抓紧。 难道梦中的场景，是她死后的世界？ 所以陆峤南才会对她说对不起？祖坟之类的事…… 前世颜清死前曾交待，自己死后不必入土，烧了便是。 这也是她为什么一直认为梦境不是真实的原因，因为她的尸体在前世，早已烧成了灰。 可密室中那具尸体却栩栩如生。 如果梦境为真，那…… 她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她的尸体没有被烧，还被顾淮舟藏在密室中？顾淮舟又是什么时候对她…… 颜清忽然掀开被子起身。 绿枝不明所以：“小姐，你要去哪？” 颜清一边穿衣一边道：“表公子在府中吗？” 绿枝摇头：“表公子一大早便去了敬王府，但让来福来说，午时在将军府等小姐。” 颜清愣了下才反应过来。 每日午时顾淮舟要去将军府给大表哥授课。 颜清点点头，停下了动作。 她原也是一时冲动。 “用膳吧。” 颜清在桌前坐下。 脑海却依旧想着梦中的事。 若梦境当真是前世她死后的世界，依照昨晚的梦境来看，陆峤南是后悔了，所以偷偷潜入了密室，想把她的尸身带回侯府。 想到梦境中他那些话，颜清就觉得可笑。 还想下辈子祸害她？ 这辈子就先弄死他！ 待下人端来早膳，颜清一边喝着鲫鱼粥一边问道：“武安侯府那边有什么情况？” 绿枝立即上前：“小姐，昨儿我便让人盯着侯府了，这几日武安侯和陆世子一直在东奔西走，想来是为了凑齐剩下的银子。” 颜清喝完最后一口粥：“颜檀没找陆峤南？” “没有。” 绿枝摇了摇头，也是一脸疑惑：“大小姐之前那么想嫁给陆世子，宁愿做妾也要进侯府，没想到被赶出来后竟然一次也没去找过陆世子，奴婢以为她会想办法让陆世子回心转意呢……” 颜清擦了擦嘴角，冷笑。 颜檀从小就爱抢她的东西，之所以喜欢陆峤南，很大程度上也是这种心理。 武安侯府虽还保留着爵位，但早已式微，若不是因为和她有婚约，有将军府这种显赫的门庭在，只怕早就被踢出京都贵族圈。 如今她对陆峤南不屑一顾，武安侯府自然也就没了价值，颜檀不去找陆峤南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老爷倒是去过几回。” 绿枝又道：“昨日老爷去侯府还被武安侯给骂出来了呢，小姐，您说老爷为何这般看好武安侯？” 颜清讽刺道：“他哪是看好武安侯，他是看好陆峤南。” 以为陆峤南跟着齐王平叛立了功，就会被齐王看中，武安侯府就能一飞冲天？ 颜君元也就这点眼力。 明明享受着将军府的荫庇，却总想找其它助力试图与将军府划开界线，自欺欺人的窝囊男人！ 颜清沉吟道：“齐王府呢？可有动静？” 绿枝摇摇头：“没见陆世子去找齐王，倒是武安侯想去，但被陆世子拦住了。” 颜清顿时冷笑。 陆峤南倒是有些自知之明。 知道齐王看中他，是因为他和颜府的婚约，如今她颜清不要他陆峤南了，他便没脸再去求齐王。 “继续盯着。” 颜清给端起清茶抿了一口，慢悠悠道：“顺便让人催一下债。” 她要让陆峤南认清现实。 没了她颜清和将军府兜着，这人世间的人情冷暖，可不好受。 用过早膳后，颜清打算去赌坊看一下。 然而刚出清漪院，青鸾忽然匆匆来报：“小姐，范阳的人回来了。” 颜清愣住：“这么快？” 青鸾道：“范阳那边的知县听说卢驸马死了，都不用几位巡查官探查，一五一十就将当年的事抖了出来，卢氏当家人也出来做证，说是当年受了卢驸马威胁，才隐瞒不报，现下几位证人都被带到了大理寺，说是要立即提审公孙姑娘……” “什么？” 绿枝惊道：“那公孙姑娘不是要……” “走，去大理寺看看。” 颜清原本以为范阳那边少说也得一两个月才会传来消息，没想这才半月就人证物证都全了。 公孙芷的事若是大白天下，那她也将因杀害当朝驸马，而被判刑。 颜清当即让绿枝去通知赵虎，她则带着青鸾，往大理寺而去。 大理寺门口此刻围满了人。 公孙芷的事本来就挺大，又经颜清推波助澜让说书先生在京都传扬，几乎所有人都在关注公孙芷一案。 如今大理寺、刑部和都察院派去范阳查探的人都回来了，还带回来许多证人，街头巷尾早就传遍了。 颜清赶到大理寺时，公孙芷正被衙役们从大牢里提了出来。 除了公孙芷，还有几个风尘仆仆的人。 但让颜清意外的是，齐王、礼王、敬王竟然也在！ “颜二姑娘，快，这边来，本王给你留了位置。” 敬王的声音突然在公堂上响起。 颜清循声望去，就见他往旁边挤了挤：“二皇兄，麻烦你让一下，这个位置是本王为颜二姑娘占的。” 赢诸：“？” 其它人：“？？” 大理寺卿王大人皱着眉头道：“敬王殿下，这是公堂，不是菜园子！” “本王知道呀！” 敬王啪的一声打开折扇，摇头晃脑道：“这公孙芷是颜二的人，王大人你要审人，难道还许人主人在场吗？” 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 竟是让王大人无言以对。 公孙芷的富贵赌坊输给了颜清，又是以颜清丫鬟的身份潜入公主府杀的人，于情于理，颜清确实应该在场。 颜清的确是有理由在场的。 可是…… 她走到齐王赢诸让出来的那个位置，一脸疑惑地看向敬王：“敬王殿下，您为何在这？” 要说齐王在这里，还能牵强地说是因为长公主，可是敬王，似乎与这桩案子完全无关吧？ 敬王以扇遮面，低声道：“本王是来看热闹的。” “本王也是。” 礼王的声音也从一旁传来。 颜清对他回以一个礼貌的微笑：“……” 没问您。 “好了，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升堂吧！” 大理寺卿王大人拍了拍惊堂木，当即命众衙役升堂。 这次审讯并没有人阻拦，进展得很顺利。 主要也是公孙芷上回已经说得很清楚，只是缺乏范阳那边的证词罢了。 卢明月是驸马时，范阳知县和卢氏为了攀附长公主，对彩虹街一事睁只眼闭只眼，但如今卢明月死了，为了自保，二人自然不会再替卢明月掩盖其罪行，当下便一五一十全交代了。 彩虹街一百七十六口人，加上公孙芷的父母，皆是被卢明月所杀。 虽然真相大家早已知道。 可当真被宣之于众时，还是令所有人愤怒不已！ “那可是一整条街道的人！” “公孙芷的父亲还是那卢明月一家的恩人！简直是畜生！” “彩虹街的街民们养大了他，他却一把火烧死了所有人……” “这种畜生早就该死了！” 围观百姓义愤填膺地咒骂着卢明月，不知是谁提了一句‘长公主’，沸腾的舆论瞬间调转了方向。 “没错，就是因为长公主，那卢明月才生了狗胆！” “要不是长公主给卢明月撑腰，他敢那么猖狂吗？那范阳知县和卢氏族长敢为虎作伥吗？我看长公主也得一起惩罚！” “嘘！没看到齐王在这吗？长公主可是齐王的姐姐！” “说起来齐王和长公主都是王皇后所生，王氏这些年也颇是……” 提到王氏，大家都湮了声音，全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向齐王。 赢储面色铁青。 他阴沉地眸子扫过外面所有人，最后落在颜清脸上，冷声道：“颜二小姐，这一出戏是你安排的吧？” 颜清面无表情：“臣女不知齐王殿下在说什么。” 这一出戏还真不是她安排的。 但她能猜到是谁。 她相信以赢储的脑子，也能猜到是谁，只不过是不想在这公堂上和对方撕破脸皮罢了。 赢储冷笑一声：“别以为攀扯上长公主你们就赢了，就算卢明月杀人了又如何？公孙芷今日必死！” 随即，赢储看向上首的大理寺卿：“王大人，既然此事真相大白，是不是该宣判了？” 王大人与都察院、以及刑部侍郎商议一番，当即宣判：“卢明月放火纵街、杀人罪成立，判死刑！公孙芷……杀人罪成立，秋后问斩！” 随着王大人声音落下，写着‘斩’字的令牌也扔到公孙芷面前。 公孙芷却突然哈哈大笑。 笑着笑着两行清泪从她眼眶落下，公孙芷颤抖着声音说道：“爹、娘！女儿终于为你们报仇了！还有彩虹街的街坊邻居，你们再也不是无人知道的孤魂野鬼了！” 赢储却突然上前道：“王大人，秋后问斩太久了，本王要求明日处斩公孙芷！” “不行！” 颜清蓦地上前：“大人已经宣判，齐王殿下没有资格更改判决！” 秋后问斩公孙芷就还有时间。 若是改到明天，只怕神仙也来不及！ 颜清绝不允许！ 齐王看了颜清一眼，忽然自袖中拿出一小截卷轴，高声道：“奉皇后谕旨，公孙芷杀害长公主驸马，证据确凿，勒令大理寺卿早日惩处凶手，不得拖延！” 刑部侍郎和都察院孙大人立即上前：“谨听皇后娘娘圣谕！” 大理寺卿王大人却没动。 长公主被圣上下令软禁在公主府，王皇后也受了牵连，但没想到即便这样，王皇后竟然还敢插手大理寺？ “王大人？” 见大理寺卿迟迟不动，齐王沉声道：“你想抗旨？” “下官不敢。” 王大人抿着唇，准备上前接过谕旨。 结果人群中忽然一阵骚动：“我们不同意！” “对！不同意！” “卢明月死有余辜，公孙芷杀他是为民除害，凭什么要斩她！” “公孙芷不能死！” 原来是围观的百姓，听到齐王的话，不知为何突然群情激动了，要不是衙役们及时冲上去制止，恐怕百姓们早就冲了进来。 颜清朝人群中看了一眼。 正好看到赵虎和富贵赌坊的几个庄家。 她朝赵虎点点头，赵虎立即道：“我们请求给公孙芷重新判刑，请青天大老爷还好人一个公道！” “没错，公孙芷为报血海深仇隐忍十年，此情此心可敬可佩，不该被抹杀！” “是啊，要不是她，这彩虹街一百七十口人命的冤案，怕是永不得昭雪了……” 百姓们听到这里，纷纷响应：“没错，公孙芷是在替人伸冤，她是在替天行道，王大人，不该杀啊！” “请王大人网开一面！” “请大人网开一面！” “噗通！噗通！” 忽然，围栏外面，所有百姓纷纷下跪，请求王大人对公孙芷网开一面。 王大人原本是要接齐王手中的皇后谕旨的，结果看到这幕他直起身子，对齐王道：“齐王殿下，非臣不想接旨，而是这公孙芷如今是民心所向，恐不能领皇后娘娘的命。” 齐王眯着眼：“你想徇私枉法？” “非也。” 王大人当即站起身对外面的百姓道：“公孙芷杀人虽有因，但她触犯律法不假，若今日因你等求请就赦免她的罪行，那来日更多的杀人犯便可效仿！ 来人，将公孙芷押入大牢，秋日侯斩！” 第90章 王爷好大的脸 最终，公孙芷被押入大牢，待秋日问斩。 赵虎松了口气，对人群中几个带头的人使了个眼色，几人一起悄悄退出了人群。 颜清悬着的心也跟着落下。 她没想到这般轻易就能救下公孙芷，但着实没想到齐王竟然搬来皇后的谕旨，要置公孙芷于死地。 不过是个驸马。 长公主要多少有多少。 皇后哪里会看中那卢明月？齐王又哪里会在意他的死活？要这般置公孙芷于死地并非是为了替卢明月报仇，而是为了针对她——针对将军府。 若不是她站在公孙芷背后，齐王根本不会在意公孙芷死活。 公孙芷说连累了她。 她又何尝不是连累了公孙芷？ 所以颜清必须保下公孙芷！ 齐王冷眸扫了一眼赵虎等人离开的背影，他阴沉着脸看向颜清：“颜二小姐好手段！” 颜清不置可否：“不比王爷。” 齐王冷笑一声：“你以为继续拖着公孙芷就能活下来？秋日问斩不还是要死？” 颜清回以冷笑：“那就不劳王爷操心了。” “颜清，你是一定要与本王为敌了？” 齐王突然逼近颜清，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威胁道：“只要你肯嫁给本王，本王可以既往不咎，让皇姐饶恕那公孙芷，如何？” 颜清淡淡掀眸：“嫁给王爷？王爷是打算娶臣女为齐王妃吗？” 齐王瞥了她一眼：“若你没有同陆峤南和离，倒是可以做本王的正妃，但你如今已是和离妇，正妃自然是不合适，但本王可以给你一个侧妃的名份。” “呵~” 颜清讽刺地看向他：“王爷好大的脸！” 丞相嫡女做正妃，将军府外孙女做侧妃，简直是司马昭之心。 齐王脸色微变。 从来没人敢顶撞他。 更遑论这样直白地骂他！ 他盯着颜清那张不卑不亢的清丽小脸，咬牙：“颜清，你别不识好歹，本王再给你最后……” “谢王爷夸奖。” 颜清打断赢储的话，屈膝道：“臣女恭送王爷。” 明晃晃地不想跟他废话了，就差在脸上写着：你快滚吧！ 虽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种不厌其烦的感觉就连旁边的礼王都感受到了。 他似笑非笑道：“二弟，看来颜二姑娘不大欢迎你啊……” “哼！” 齐王脸色铁青。 他狠狠地瞪了颜清一眼，随即甩袖离开。 待出了大理寺，他眸光阴沉道：“墨刀，去将陆峤南给本王找来！” 既然颜清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 齐王离开后，其它人也相继离开。 “颜二小姐且慢！” 大理寺门口，礼王突然叫住颜清。 颜清回头，就见礼王赢垣和敬王赢泗一起从大理寺出来。 赢垣上前道：“颜二小姐今日这出戏可当真精彩，若是没有那几人在人群中助威呐喊，公孙芷今日可死定了！” 颜清温温柔柔笑道：“也要多谢礼王殿下，若不是礼王的人将百姓们引导到长公主身上，我的人也不会有机会。” “哈哈哈哈……颜二姑娘果然是个妙人！” 礼王愣了会，随即哈哈大笑。 他确实在百姓中安排了人，方才那些讨伐长公主和琅琊王氏的言论，就是他的人煽动的。 但他没想到颜清竟然知道。 不愧是将军府的后人！ 礼王看着颜清笑打趣道：“若不是本王已有王妃，还真想跟二弟争一争，也想娶姑娘为妃呢……” “大皇兄。” 敬王突然戳了戳他的背道：“皇嫂会不高兴的……” 礼王哼道：“她又不在这，怎会不高兴？” “是吗？” 一道陌生的女声突然响起。 颜清回头，就见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大理寺门口。 有宫人上前掀开轿帘，一位身着宫装的女人从马车上缓缓下来。 女人抬眸睨了礼王一眼，随即转向颜清：“让臣妾看看是什么样的美人，竟然让王爷动了心后悔与臣妾成亲呢……” “哟！还真是位大美人。” 女人走到颜清面前，上下左右打量一眼：“这模样、这身段，的确比臣妾年轻的时候好看呢，难怪王爷狗胆包天生了觊觎之心——”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女人脸色蓦地沉了下来，声音也变得阴沉。 转身就拧住了礼王的耳朵，女人咆哮道：“赢垣，我看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吧？也不照照你自己，还想娶将军府的外孙女为妃？你配吗？配吗？” 礼王哎哟一声：“别、别、放手！” “我就不放！” 礼王妃揪住礼王的耳朵：“当初你娶我的时候是怎么说的？这才多久就想拈花惹草了？今日你不给我个说法，我跟你没完！” “误会误会婷儿全是误会！” 礼王立即辩解，见礼王妃不理会，只得往马车上挪：“咱们回府说、回府说，那个三弟、颜二姑娘本王就先走了……” “你还舍不得是吧？” 礼王妃见他临到走还惦记着颜清，当即一脚将他踹进马车，然后又转身理了理弄乱的衣衫，对颜清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颜姑娘放心，本宫定会管教好外人，不让他再骚扰姑娘。” 颜清含笑行礼：“如此，便多谢礼王妃。” 待礼王府的马车驶离，颜清才直起腰身，看着马车眸露深思。 礼王妃是威远将军的嫡女，威远将军的夫人是礼王母族崔氏之人，礼王妃与礼王是表姐弟的关系，也算是青梅竹马。 前世颜清与礼王妃并非接触，却不想竟是这样一个人儿。 倒与京都贵女颇为不同。 “呼~吓死本王了！” 敬王突然捂着胸口道：“大皇嫂最吓人了，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好在本王机警，把大皇兄卖了，皇嫂才没时间注意本王……” 颜清回头好笑道：“敬王殿下得罪礼王妃了？” “那倒没有，谁敢得罪她呀！” 敬王连连摇头：“还不是母妃，非要给本王选妃，本王不想成亲，母妃便拜托了大皇嫂来游说本王，你不知道皇嫂有多可怕……” 敬王刚要细数礼王妃的可怕之处，突然方才扶礼王妃下马车的宫人突然折返回来，走到敬王身边行礼道：“敬王殿下，王妃娘娘请了几位贵女到礼王府喝茶，请敬王殿下一同前往。” 敬王立即道：“那什么，本王突然想起禁军那边还有些事情没做，本王就不去喝茶，颜二告辞……” 说完，敬王一溜烟跑了。 颜清看了看敬王的背影，又看向那宫人。 宫人倒是见怪不怪，对颜清屈膝行了一礼，便告辞。 颜清摇摇头，预备去将军府。 结果一回头，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街角。 日光下，那人青衣俊颜。 一双墨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仿佛无论何时何地，他总能在人群中一眼看到她。 颜清心口一跳。 莫名就想到梦中的帝王对她尸体的执念…… 她微微抿唇，上前：“……表哥。” 顾淮舟看着她：“清清。” 他不再叫她表妹了。 颜清道：“你怎么在这？” 这个时辰，他不是应该在将军府给大表哥授课吗？ “我来接你。” 男人声音温柔，垂眸静静看着颜清：“说好每日一起去将军府，怎么能食言？” 颜清心口猛地跳动起来。 她抬眸看向顾淮舟，却见男人眸光如水，柔和得仿似在看世上最珍珍的宝贝。 颜清心中一动，开口：“顾淮舟，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最后半句话还是湮没于喉咙。 颜清颔首：“那走吧。” 顾淮舟眸中一喜。 清清今日没有抵触他！ “好。” 男人难掩激动，几乎是下意识伸手想将女子拥入怀中，却又生生在半道止住。 不行，不能吓到清清了。 好不容易坚持到清清不抵触他了，他不能功亏一篑，一定要让清清完全信任他才行。 他可以等。 颜清注意到男人的手了。 刚刚她差点就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但最后还是冷静了下来。 即便梦境中的帝王表现出对她有很深的执念，即便现实中的顾淮舟对她也表现出很好，即便他的眼中此刻全是她自己。 颜清仍是不敢相信。 也不敢再次交付自己的真心。 伤过一次的她，不愿意、也不敢再将自己的心交给任何人。 两人一前一后步行去将军府。 颜清在前，顾淮舟在后。 看着女子沉静的容颜，男人再次陷入欢喜当中。 日头照耀下来，两人的身影在地面交叠，顾淮舟突然伸出手，不着痕迹地与地面颜清的影子牵在一起。 身后的来福看到这一幕。 见怪不怪地翻了个白眼。 表公子真是越来越会了，这谁能抗得住？ 绿枝则偷笑一声，跟青鸾耳语：“表公子可真喜欢咱们小姐……” 青鸾也眸露欣慰。 这些时日表公子的所做所为，她们都看在眼里，比起陆世子只会花言巧语，表公子反而一直在真正为小姐分忧。 若是表公子能让小姐走出被陆世子背叛的阴霾，她们这些做丫鬟的，也愿意成全。 颜清眼角余光扫了地面影子一眼，撇撇嘴。 没想到将来帝王，竟也有这般顽皮的一面，她摇摇头，加快了步伐。 身后顾淮舟立即跟上。 两人就这么一个加快，一个跟上，暗中较劲一般，到了将军府。 结果刚到将军府，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在将军府门前鬼鬼祟祟。 “什么人？” 颜清冷斥的声音吓了那人一跳。 回头，竟然是韦燕燕。 韦燕燕衣衫单薄地站在将军府门看，看到颜清，她抿了抿唇，突然上前哭道：“颜二小姐，您就让我进去找公子吧……” 颜清看向她苍白的脸：“你找大表哥有何事？” 韦燕燕咬了咬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颜清道：“如果你不说，那我便进去了。” “噗通！” 韦燕燕突然跪到地上，拽着颜清的衣袂哭道：“颜二小姐，我也是没办法了，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让我进去吃口饭吧……” 她这番行为瞬间引来了百姓围观。 颜清朝百姓们看了一眼，见大家纷纷指着将军府指指点点，她也不生气。 而是诧异地看向韦燕燕：“你为何不吃饭？” 韦燕燕嘤嘤哭道：“没、没银子……” 颜清更诧异了：“当初你们走的时候，我不是给银子了吗？难道你都花光了？” 韦燕燕心口一堵，什么叫她都花光了？ 她给的那点银子能做什么？ 她抹着眼泪：“公子用那些银子租了个院子，然后剩下的全给公子买笔墨纸砚了，颜二小姐，若不是走投无路，我不会过来的，还请颜二小姐发发善心，让我进去吧……” 百姓们听到这里纷纷唏嘘。 “是啊，读书人是挺花银子的，也难为这韦姑娘了……” “听说她是江南花魁，想来是从未受过生活的苦，才会这般……” “既然她千里跋涉跟着将军府大公子来到京都，这将军府确实不能坐视不管啊……” 听着围观百姓们的议论，韦燕燕勾了勾唇，哭得更加梨花带雨：“我不求公子给我什么名份，只要有让我侍奉在公子左右就可以了，所以请颜二姑娘让我入府……” “等一下！” 颜清打断正哭得伤心的韦燕燕，她真诚地看着她：“你现在不是正侍奉在我大表哥左右吗？大表哥为了你已经和将军府决裂了，韦姑娘还进将军府做什么？ 韦姑娘都不求名份也要跟着大表哥，想必是极为爱慕我表哥，而你不远万里也要跟来京都，想必也是做好了与我表哥同甘共苦的准备，既然如此，风餐露宿、吃糠咽菜不都是正常的吗？ 还是说韦姑娘方才说的都是假的？” “怎么可能！” 韦燕燕下意识反驳：“我对公子一片真心，日月可鉴！” “那你就应该和大表哥同进退呀！” 颜清不大赞成地看向韦燕燕：“大表哥为了韦姑娘气晕了大舅母，又与将军府割席，就是想靠自己的力量给韦姑娘挣一个光明的未来，可韦姑娘现在却要哭着求着进将军府，置大表哥于何地？又如何对得起一心为你的大表哥？” 韦燕燕脑子有点晕。 颜清继续道：“如果韦姑娘当真心系大表哥，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让他为难！” 第91章 欢喜 韦燕燕彻底懵了。 明明是她在控诉跟着叶春安受苦将军府不理会，怎么突然变成她对不起叶春安了？ 不应该是这样呀！ 见颜清还要再说什么，韦燕燕终于抓到一个重点：“可是我、我没银子了呀……” “没银子你去赚啊！” 颜清伸手指向围观百姓：“你看看他们，他们哪一个家庭富裕？哪一个不是没有银子？哪一个没有饿过肚子？” 百姓们本来在吃瓜，突然吃到自己身上，下意识点头。 颜清继续道：“可他们依旧在努力生活，没钱他们就去赚，每日起早贪黑赚那点口粮，他们哭过吗？他们没有！可是你呢？你现在在做什么？ 你不仅不努力赚钱，还妄想依靠别人施舍，你这样对得起这些靠劳动力挣钱的老百姓吗？对得起我大表哥对你的一番拳拳爱意吗？” 百姓们已经被点燃了热血。 他们辛苦一辈子从没人体谅过他们，也从没人像颜二小姐这般理解他们。 此刻所有人都忘了将军府门前的韦燕燕，全部热泪盈眶地看向颜清。 韦燕燕只觉得莫名其妙。 但她还没从那种怪异的感觉中走出来，就见颜清满脸失望地看向她：“韦姑娘，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你太让我失望了！ 如果你还想过从前那样锦衣玉食的生活，我劝你还是回江南吧，毕竟我大表哥现除了一腔爱意，他给不了你其它的东西。” 说完，也不等韦燕燕反应，颜清拉着顾淮舟的手，就步入将军府。 “呯！” 将军府大门紧紧关上。 韦燕燕却整个人傻眼了！ 近日她一直向叶春安暗示在外面生活艰苦，想让他带她回将军府，可叶春安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非要在外面证明自己。 为怕耽误王爷正事，她今日特意亲自来了一趟，本以为在将军府门前哭惨，会逼得将军府不得不让她进府，却不料又碰到颜清。 不仅阻止了她的计划，还将她说得…… 韦燕燕下意识回头。 就见方才心生怜惜的百姓，此刻一个个满脸鄙夷地看着她，甚至丝毫不加掩饰地对她指指点点。 “吃了一点苦头就来将军府门前卖惨，真丢人！” “听说她以前是花魁，我听我男人说那青楼里的女人吃穿可好了，自然是受不了老百姓的苦……” “既然受不了老百姓的苦，那就继续回去做花魁呗！” “什么花魁，不过是个伺候男人妓子！” “哎，将军府大少公子我看着长大的，挺老实本分一人，没想到被这妓子勾搭了……” 百姓们摇摇头，十分嫌弃地散开了。 徒留韦燕燕在那里，气得吐血！ 好一个颜清！ 为何总要与她作对！！ …… 另一边。 颜清拉着顾淮舟进府后，就意识到不对劲。 她看向两人交握的手，立刻吓得松开了顾淮舟。 怎么回事？她为何要抓着顾淮舟？ 顾淮舟却是双眸晶亮：“清清在关键时刻还能想着我，我很欢喜。” 颜清：“……” 她当时…好像没想那么多…只是担心顾淮舟被关在外面所以下意识就…… “清清……” 顾淮舟上前一步。 他漆黑的眸子星辰般盯着颜清，重复道：“我很欢喜。” 说这句时男人嘴角微微翘起，让那张温和俊秀的脸多了一抹说不出的旖旎，这么近距离看着，还真有一点点……勾人。 颜清撇开视线：“那什么……大表哥可能等……” “表妹？” 说曹操曹操到了。 叶春安从内门走了出来，看到颜清意外道：“你怎么在这？” 颜清看他这架势，就知道是为了韦燕燕而来。她上前一步拦住叶春安，明知故问：“大表哥这是去做什么？” 叶春安那张年轻的脸毫无心机：“我听说燕燕来了，所以想……” “她已经走了。” “啊？” 颜清道：“我方才来的时候看到燕燕姑娘了，燕燕姑娘怕大表哥读书太辛苦，所以来探望一下，可又担心影响大表哥便又回去了。” 叶春安茫然道：“是这样吗？” “当然。” 颜清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不信你问顾表哥。” 她朝顾淮舟使了使眼色。 顾淮舟却突然看向了别处。 颜清无法，偷偷伸手拧了他一下。 男人嘴角含笑，这才回眸宠溺地看了她一眼，对叶春安颔首道：“清清说得没错。” 叶春安对顾淮舟的话十分信服，当即就打消了要出门的想法。 他当即感动道：“没想到燕燕这般关心我，表妹，你现在知道燕燕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女子了吧？她并不像母亲以为的那样是个有心机的女人，她就是太爱我了。” 绿枝和青鸾差点笑出声。 颜清却一本正经地赞同道：“表哥说得对，燕燕姑娘简直就是世上最好的女子，她这般爱大表哥，大表哥一定要出人头地，给她美好的生活！” 叶春安瞬间热血沸腾。 一双眸子迸发着坚定的光芒，他重重点头：“我一定要靠自己的双手给燕燕美好的未来，这样别人就不会说她是为了将军府才接近我的，母亲也能真正认同她！” 颜清也重重点头：“加油！” “加油！” 叶春安受了鼓励，整个人对未来充满了信心，他当即拉住顾淮舟道：“顾大哥，我们现在就去上课吧！” 就这样，顾淮舟开启了在将军府给叶春安授课之旅。 而颜清则是奉命陪伴。 直到祈福大典到来…… 第92章 祈福大典 因为范阳之事，圣上决定带领四品以上的官员及家眷，亲自去皇室宗庙祈福。 这在大雍是极为难得的一件事。 祈福这一天，整个京都百姓都出来了，拥挤在街道两边参拜皇家仪仗。 大雍皇帝和皇后在最前面。 身后跟着礼王赢垣、齐王赢储、敬王赢泗以及五皇子和六皇子，再往后便是朝中官员及家眷。 按照品阶颜清应该在三品大员之列，但因为她是叶老将军的外孙女，圣上特意破例允许她在最前排，与将军府几位少公子站在一起。 叶府此番陪同圣上祈福的，只有女眷和几位少公子，叶老将军和大爷二爷则受皇命，带着禁军负责祈福大典的安危。 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皇室宗祠。 身后跟着成百上千百姓。 “妹妹，你怎么在这儿？” 就在颜清同叶明宣叶明泉两兄弟聊天时，颜檀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身侧。 面对众人怪异的眼神，颜檀堆起笑脸指向颜清：“我来找我妹妹的，打扰大家了。” 这一刻，颜清突然诡异地发现，颜檀的笑脸和珍夫人那张脸重合了。 她看向颜檀：“你有事？” 颜檀委屈地看向颜清：“没事就不能来找妹妹吗？” 颜清好笑：“你是不是忘记自己是怎么从武安侯府出来的？” 颜檀脸色蓦地僵住。 附近公子贵女们瞬间哄堂大笑。 颜檀破坏颜清亲事，后又高调要给陆峤南做妾的事人尽皆知，最后又灰溜溜被陆峤南赶回颜府，自然也是家喻户晓。 有好事的公子哥甚至还对着队伍末尾的陆峤南吹口哨，陆峤南闻讯朝这边看来，眸光瞬间落在颜清脸上。 想到齐王前几日对他说的话，陆峤南袖口下的双手，蓦地握成拳头。 辰时初，皇家仪仗队停在太庙门前。 皇帝和皇后带领众人进庙。 祈福仪式繁琐而冗长。 所有人虔诚整齐地站在宗庙的广场上，神情肃穆。 周围是森严冰冷的禁军，但凡发现有人喧哗或者左右接耳的，都将一律严惩。 这个时刻，别说颜清。 就是颜檀珍夫人之流，也是不敢乱动，全部规规矩矩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敢乱了次序。 初献官带领着圣上迎神。 庄严恢弘的乐声响彻整个太庙，所有人跟着圣上朝列圣先师行跪拜之礼，而老百姓则在禁军之外观礼，有虔诚者也会跟着祈福队一同跪拜。 赵虎和富贵赌坊的人员皆在其内。 迎神之后就是献爵、辞神，整个祈福仪式非常繁琐复杂，下跪磕头不下百余次，历时两小时之久。 待最后礼成已是日上中天。 凡与祭者，皆受福胙。 由太常寺的人员给各官员颁胙，颜清排在后面，准备领取自己那一份胙肉。 结果一道人影突然来到她身旁。 她以为是顾淮舟，这人方才行跪拜礼时一直看她，完全是没脸没皮。 她唇瓣轻勾。 “你怎……” 结果回头看到陆峤南的脸，颜清刚扬起的笑容瞬间落了下来，声音也变得漠然：“你到这来干什么？” 陆峤南受伤道：“清清，你当真这般厌我？” 颜清冷着脸：“知道还问。” 陆峤南深情地看着她。 半晌，他嘶哑着声音道：“清清，不管你信不信，我心中最爱的，还是你，若是你愿意……” “不愿意。” 一道冷戾的声音骤然打断煽情的陆峤南。 顾淮舟从后面上来，抬袖将陆峤南拨开，插入他和颜清之间，一张俊脸冷若寒冰：“陆世子，请自重。” 陆峤南被人推开很是气闷。 尤其对方还是个无权无势的破落户。 他盯着顾淮舟那张脸，故意为难：“你是谁？谁让你来祈福大典的？我跟清清的事与你何干？” 顾淮舟冷眸淡淡掀起。 忽然，他伸手抓住了颜清的手，并举起在陆峤南面前晃了晃，冰冷地吐出几个字：“现在，知道了么？” 陆峤南蓦地瞪大眼。 颜清：“？？？” 顾淮舟做什么？光天化日的还这么多人，他是不是想找死！ 颜清使劲往回抽自己的手。 奈何男人力道却大得出奇，还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又在外面晃了晃。 颜清猛地朝前面圣上看去。 果然看到圣上和皇后都看着这边。 颜清：“……” 要死了。 陆峤南震惊不已。 他以为是自己对不起清清，却没想到她竟然早已与别的男人暗通款曲？ 难怪她和离那般决绝。 原来早就有了人！ 陆峤南那张脸由震惊，逐渐变成扭曲，最后阴沉道：“原来你早就……亏我还觉得愧疚于你，颜清、是你对不起我，你这个水性……” “起驾！” 于公公尖锐的嗓音响起，所有官员立即让开。 皇帝携同皇后准备起驾回宫。 经过颜清和顾淮舟身边时，颜清明显感觉到那九五至尊的视线，扫过她的脸。 她下意识将头垂得更低了。 “恭送陛下。” 在官员们的齐呼声中，皇帝和皇后上了轿撵。 然而当于公公正要高唱‘起轿’时，一老百姓突然冲了上来。 “皇上，冤枉啊！” “请皇上为民作主！” “皇上圣明，请为百姓申冤！” 颜清微微抬头，看到赵虎带着人冲在最前面。 她轻轻抿唇，希望这个办法有效。 当今圣上虽受外戚制约，但还算是个明君，要不然也不会在听说了公孙芷的事后，将长公主软禁在公主府。 只不过他手中的权利太小。 也只能做到那样。 公孙芷杀人，犯的是死罪，若齐王死咬不放，唯有陛下才能赦免她的罪行。 而想让陛下为一个平民作主，最简单也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民意。 希望赵虎没令她失望。 思索间，颜清忽然感手背紧了紧。 她回头，这才发现顾淮舟一直没放开她的手，见她回望，他朝她安抚地看了一眼，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道：“没事的。” 不知为何，明明没有很紧张，可却依旧因为这么一句话，而有种放松的感觉。 颜清也回以温和的笑。 而这一幕，正好被二人身后的陆峤南看在眼里。 他死死咬住牙。 他从没想过，颜清会背叛他！ 她明明那么爱他，怎么可以背叛他？还是为了那么一个什么都没有的……贱民！ 陆峤南胸口剧烈起伏，盯着顾淮舟和颜清的眸子，恨意几乎如有实质，能喷出火来！ 那边，看到老百姓全部朝圣驾涌来，王皇后立即斥道：“禁军！禁军何在？赶快将这些人都拦住，保护陛下！” 禁军呼啦一声上前。 赵虎等人被拦在圣驾十步之外。 “陛下！” 赵虎并没有继续上前，而是高举着一卷绢布，噗通跪下，眼含热泪道：“陛下恩德厚重，请饶公孙芷一命！！” 第93章 一同论罪 听到公孙芷的名字，帝后还没什么反应，齐王当先呵斥一声：“大胆刁民，竟敢阻拦圣驾，禁军是做什么的？还不赶紧将人拖走！” 负责禁军的叶祖安上前道：“殿下，他们不过是一群普通百姓。” “叶！祖！安！” 看到叶祖安的脸，齐王刹时什么都明白了。 难怪颜清非要保下公孙芷于秋后问斩，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哼！有他在，绝不会让她得逞。 齐王上前对圣上和皇后行礼道：“父皇，母后，不过是一群刁民，儿臣留下处理即可。” 说完，齐王朝王皇后隐晦地看了一眼。 王皇后轻轻颔首。 她朝身边的皇帝道：“陛下，难得储儿想为您分担，不若就交给他处理吧，臣妾陪着您回宫。” “陛下！” 圣上刚要点头，叶祖安突然上前道：“这些百姓一路从京都跟到这里，就是为了想向陛下告御状，听说此人所说的公孙芷，正是范阳彩虹街一案的受害人！” 一席话让身后的官员瞬间骚动起来。 圣上此番祈福不就是因为范阳一事么？怎么范阳还有受害者？竟还闹到陛下面前来了？ 王皇后沉了脸：“大理寺卿呢？都是做什么吃的？竟然闹到了圣上面前？” 大理寺卿立即上前，跪伏在圣上面前：“启禀陛下，皇后娘娘，这公孙芷的确是范阳一案的受害人，但她此前为报仇潜入公主府杀害了长公主的驸马，臣已依据大雍律法将她打入大牢，判决秋后处斩，但没想到百姓们听闻这公孙芷的经历，纷纷为其感到不平，竟跑到太庙来求陛下……” “公孙芷？” 王皇后终于想起这么个人。 淑宁被软禁前曾央求她下了一道谕旨给大理寺，似乎就是想要处决这公孙芷。 王皇后看着大理寺卿，冷声道：“王知熠，这公孙芷不是应该已经被处决了吗？怎么还活着？” 王大人一张铁面无私的包公脸竟然出现了苦恼的神色：“启禀皇后娘娘，当日齐王携带娘娘谕旨要当即处死公孙芷，臣也想照办，但奈何百姓们不同意啊…… 法不容情，可法也不责众，微臣只得先将公孙芷押入大牢，没想到他们在微臣那里求不了情，竟然跑到这太庙求陛下和娘娘，微臣也没办法啊……” 王皇后眯着眼。 好个王知熠，竟敢忤逆她的手谕。 这时，叶祖安适时道：“陛下，既然京都这么多百姓都为这公孙芷求情，不如陛下听一听他们声音。” “放肆！” 王皇后立刻呵止道：“叶将军，你不过是个金吾卫的中郎将，你有什么资格要求陛下听一群刁民的话？本宫命你立即将这群刁民赶走，否则……” “好了皇后。” 一直没说话的雍帝突然不耐烦道：“国以民为本，有民才有国，你身为一国皇后，怎能开口闭口刁民？朕受既受百姓拥戴信任，百姓有难自当为百姓解决问题，叶将军，让他们过来！” 皇帝开口，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叶祖安立即命禁军将赵虎等人放进来。 赵虎手捧着一捆绢布卷轴，带领众人跪倒在雍帝面前：“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我朝有吾皇带领，必将千秋万代，繁荣昌盛！” 雍皇意外地看了赵虎一眼。 没想到这个平民还挺会说话，他当即心情大好，吩咐道：“呈上来。” 于公公立即上前将赵虎手中的卷轴拿来。 两个大臣上前帮忙将卷轴打开。 这幅卷轴很大很长。 众人原本以为卷轴是一副诉状，结果展开后发现并不是。 只见大大的绢由上写满了名字，每个名字都不同，字迹也千姿各态。 有笔力遒劲的书法家。 有绢秀灵动的闺秀。 有铁画银钩的将军。 有行云流水的文臣。 但更多的却是普普通通的百姓，以及潦草涂鸦的稚子。 这竟是一幅万人书！ 所有人震惊地看着这幅绢布。 赵虎以头磕地，虔诚道：“陛下，这上面有一万名京都百姓，都愿意为公孙芷作保，请求陛下从轻处罚！” 叶祖安也上前道：“陛下，那公孙芷虽然杀了人，可所杀之人正是范阳一案的主犯，此人为了一已之利火烧整条彩虹街，又背信弃义杀害公孙芷一家，实在是罪大恶极猪狗不如！依臣所见，那卢明月死得应当！” “放肆！” 雍帝还没说话，王皇后就斥道：“叶祖安，不要以为有叶振南那个老匹夫在就为所欲为，你是什么身份，敢让圣上依你所见？ 依本宫所见，卢明月纵然是范阳一案的凶手，但他也是长公主的驸马，他犯了案已经伏诛，如今杀他的人自然也要伏诛……” 王皇后说的时候往大臣中看了一眼。 立即有几位王氏官员上前道：“娘娘所言极是，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这公孙芷不能轻饶！” “依大雍律法公孙芷该杀！” “臣附议。” “臣也附议……” 几乎一半的官员都站了出来，附议王皇后所言。 雍皇看到这一幕眸色沉了沉。 即便他一直在拔除朝中王氏的势力，却依旧挡不住他们不停地拉拢新鲜血液，只要琅琊王氏不倒，就会有新人加入他们。 礼王向来会察言观色。 而且父皇想对会王氏，这在朝中并不是什么秘密，这么好的机会，他自然不会错过。 礼王当即笑道：“依本王所见，那公孙芷虽然杀了人，却是个可怜人，十年隐忍就会报仇血恨，若不是她杀了卢明月，本王和诸位大人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他犯下的罪行，皇姐一辈子也会被蒙在鼓里…… 皇后娘娘您说是吗？” 最后一句话，礼王看向王皇后。 王皇后脸色微冷。 已经有王氏一党的大臣说道：“礼王所言差矣！不管驸马如何，公孙芷犯法了就是犯法了，就该处死！” “是么？” 礼王笑眯眯看向那位大臣：“那如今京都万余人替公孙芷求情，大人以为该如何处置呢？” 那大臣自然而然地说道：“自然是一同论罪……” “好一个一同论罪！” 不等那大臣说完，礼王就打断他，鼓掌道：“看来王大人是想将这万人书上的一万余百姓一同杀了，当真是我雍朝好官！” 第94章 刺杀 王皇后和齐王脸色微变。 那大臣也是吓得脸色一白，噗通跪在地上：“微臣不敢！” 雍皇已经铁青着脸道：“来人，拖下去斩了！” “陛……” 王皇后刚要求情，齐王却朝她摇摇头。 这人千不该万不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那句‘一同论罪’，民心便是天下，父皇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这枚棋子，废了。 叶祖安立即领着禁军将那大臣拖下去，当着所有官员和百姓的面，斩下他的头颅。 雍皇威严的眸光扫过所有官员，沉声道：“我希望诸位大人记住，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朕虽然是大雍的皇帝，但大雍不是朕的，也不是诸位大人的，而是大雍千千万万子民的，是天下老百姓的！民心所向便是朕之所向，望诸位谨记于心！” 百余位官员立即跪伏在地：“陛下圣明！” 在场老百姓们则是热泪盈眶，方才他们还担心王皇后等人治罪，没想到陛下竟然直接将那官员斩了，还说出天下是他们老百姓的天下。 有明君如此，他们大雍必会兴盛！ “吾皇圣明，大雍万岁！” 震耳欲聋的呼声响彻整个太庙。 王皇后和王氏一族核心人员全部脸色沉沉，皇帝这一招杀鸡敬候不仅是在警告他们，更是让他博得了一个爱护百姓的好名声！ 雍帝扫了一眼王皇后和众王氏党的脸，继续沉声说道：“卢明月杀人纵火、背信弃义，死有余辜，公孙芷杀人犯法也当诛杀—— 然——” 雍帝眸光看向广场上跪下的老百姓，声音慈爱温和：“既有京都万余百姓为公孙芷请命，朕不能忽视，特此敕令，公孙芷死罪可免，但活罪难赦，即日起，流放三千里！” 流放罪虽也是大罪，但好歹命保下了。 赵虎心中松了口气。 悄悄看了官员家眷中的颜清一眼。 万人书的办法就是颜二小姐教他的，甚至他跪下说的那句恭维皇帝的话，也是颜二小姐特意提点的。 颜二小姐说帮他保下阿芷，果然做到了。 跟着来太庙的老百姓立即欢呼一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 公孙芷不过是一个小事件。 但这个小事件让他震慑了王氏一党，又提高了自己在百姓们心中的威望，所以雍帝心情大好。 他似乎后知后觉地回头看向王皇后：“皇后以为朕处置得如何？” 王皇后勉强笑道：“陛下圣明，方才是臣妾鲁莽了。” 雍帝这才满足笑道：“回宫。” “起驾！” 于公公再次高声传呼。 这次老百姓没再阻拦，而是自发让出一条道路。 皇家仪仗队浩浩荡荡前行。 然而，就在仪仗队即将离开广场时，突然人群中冲出一群蒙面人，手持利刃地冲向仪仗队中的雍帝。 百姓们尖叫一声，乱做一团。 众官员也吓得惊慌失措。 “护驾！护驾！” 丞相杨承忠立即上前护驾。 其它官员也纷纷涌到皇帝身边，包括几位王爷皇子。 官员家眷们则是吓得后退。 颜清往身边看了一眼，果然没看到顾淮舟的身影。 她再往皇帝那边看去，就见顾淮舟夹杂在众官员中，也摸到了雍帝身边。 她秀眉瞬间蹙了起来。 顾淮舟此时还只是颜府的远房亲戚，他去雍帝身边做什么？难道他想护驾？ 可他若护驾，必然要站到人群面前，那样他一直以来隐藏的身份就…… 等等！ 难道顾淮舟是故意的？ 他想暴露自己？ 可为什么？ 前世不是等到明年春闱，他考中状元，再一步步在朝中掌握实权，才公布身份的吗？ 颜清思考这些的时候，正好看到刺客中某人似乎与顾淮舟对视了一眼。 她蓦地瞪大眼：难道这些刺客…… 他怎么敢？ 这也太疯了！ 就在颜清震惊之时，刺客已经与禁军交战在一起。 众官员虽都涌到雍帝身边，但大部分都是文臣，只能以肉身护着雍帝和皇后离开。 叶祖安虽然武艺不错，但刺客都是经过多年训练，在牺牲了几句刺客后，那为首头领终于冲到雍帝身前：“狗皇帝，拿命来！” 低哑的声音骤然响起，一道雪白光刀刃刺向雍帝。 王皇后惊呼一声：“皇儿救命。” 躲到齐王身后。 雍皇气得脸色青白。 他身边全是文臣，一把带刀的都没有。 雍帝虽有些武艺，却并不精通，如今就是想拿把趁手的兵器保护自己都没辙。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刺客的刀刺向自己。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人影突然冲到他前面，将他护在身后。 “陛下，小心！” 清润的声音响起时，刺客的刀刃已经刺进了那人身体里。 一击没中，那刺客立即抽出长剑退后。 “撤退！” 刺客首领一声令下，所有刺客立即往后撤退，一点也不纠结地退入人群中。 叶祖安沉声道：“哪里逃？！” 他立即带着禁军追上去。 那刺客首领却是非常心狠手辣，竟然抓住几名同伴朝叶祖安扔来。 叶祖安阻，只得停下。 就这么片刻，那刺客首领已经带着剩余人员逃得无影无踪。 叶祖安脸色难看，抓着那几个被抛下的倒霉蛋回来复命：“启禀陛下，刺客已经逃走，只抓到这几个。” 雍帝此刻根本顾不上刺客。 看到顾淮舟挡在他身前时，他既感动又心疼。 这么多个儿子，只有他在危急时刻站在他身边保护他，甚至连命都不顾了。 他果然没有看错这个儿子。 这些年的隐忍值了！ “太医！太医！” 雍帝颤抖着声音道：“快！快过来救人！” 帝王出行，必有太医随行。 太医院院正张大人立即背着药箱上前。 虽然猜到这出刺杀很可能是顾淮舟自导自演，但看到他胸前大片血迹，颜清的心也跟着提了上来。 她紧紧地盯着顾淮舟的脸。 可千万不能出事！ 张院正让人帮忙扶住顾淮舟身体，伤口在胸口，刺穿了后背，必须立即止血。 张院正小心地撕开顾淮舟衣衫。 血红的伤口触目惊心。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然而张院正却在看到伤口附近的一处月牙形胎记时，微微愣住。 第95章 认祖归宗 “还愣着做什么？救人啊！” 雍帝看到张院正迟迟不动手，以为是顾淮舟没救了，当即怒道：“若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朕饶不了你！” 帝王之怒，伏尸百万！ 此刻，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雍帝对顾淮舟的重视。 百官们只以为是雍帝仁爱，念其护驾才如此。 只有王皇后和齐王看了皇帝和顾淮舟一眼，又互相对视一眼，眸中出现凝重之色。 这个顾淮舟不简单…… 张院正立即醒悟过来给顾淮舟治伤。 态度竟然十分恭敬。 半刻钟后，顾淮舟的伤口被处理好了，张院正向雍帝禀报道：“陛下，好在没伤及肺腑，这位……公子只要多加休息几日，便可痊愈。” 雍帝顿时松了口气。 他大手一挥，高兴道：“赏！” 王皇后更加皱紧了眉头。 她虽与皇帝关系不和，但毕竟夫妻二十余载，对于雍帝的性子，没人比她更熟。 虽然雍帝并未对那伤重的男子说些什么，但她却总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不一般。 可他并非在宫中见过此人。 看来回宫后得让父亲调查一下这个突然冒出的人！ 就在王皇后心中盘算时。 被打赏的张院正却并未退下，他踌躇片刻，突然‘噗通’一声跪在了雍皇的面前。 “陛下，微臣有话要说。” 雍帝以为是顾淮舟的伤有什么事，当即心中一紧，说道：“可是淮儿……咳，这位年轻人有什么事？” 张院正捕捉到雍帝那声‘淮儿’。 他曾被敬王召见，带到颜府替颜府大夫人叶氏看病，因此见过顾淮舟，知道他的名字。 而且他与敬王关系颇好。 张院正原本不确定的心思瞬间落定，他抬头眸光坚定地说道：“陛下，微臣怀疑此子是当年月妃娘娘产下的四皇子！” 此言一出，瞬间引起轩然大波！ “什么？四皇子？不是早产了吗？” “听说没有早产，而是出生就被人暗杀了……” “嘘！你不要命了！” 百姓们震惊之下忍不住议论起来。 而官员们则是面面相觑。 月妃是圣上多年前纳的一位民间女子，因姿容出色而被圣上看中，在圣上某次出巡时偶遇而被带回宫中。 那段时间月妃颇得圣上宠爱。 就连宫中谢贵妃都不如。 可惜月妃命薄，在生下四皇子时难产而死，而四皇子也因早产，没活几天就夭折了。 张院正却说那救了圣上的男子，是早夭的四皇子？怎么可能？ 比百官震惊的还有其他人。 尤其是人群中的颜君元和珍夫人。 顾淮舟是四皇子？这怎么可能？ 他明明是顾家之人，怎么可能是四皇子呢？ 颜君元整个人有些恍惚。 若他是四皇子，那他原本的侄儿去哪了？母亲难道连自己侄儿也不识得？ 珍夫人却是嫉妒得发疯！ 这个破落户怎么可能是皇子？他明明是婆母娘前那个早该死掉的儿子，怎么能是皇子？ 若他是皇子，那他…… 珍夫人想起自己平日对顾淮舟的针对和苛责，脸色蓦地变白，她抓了抓颜君元的衣袖，颤抖道：“老、老爷……” 颜君元心里也有些怕。 他虽然没有苛待顾淮舟，可珍夫人的做派他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况且上回他还打了顾淮舟一眼，万一他记恨自己…… 而且他如今已经站队齐王，自然是以齐王利益为先。 因此，颜君元立即站了出去。 “陛下，此人是微臣母族的一位远房侄子，因家乡闹灾，全家饿死了，只剩下这一支独苗，所以从小寄养在微臣家中，决不可能是四皇子！” “是啊，四弟早就夭折了，怎么可能还在世上。”齐王也道。 “可……” 张院正刚要开口。 王皇后突然盯着他道：“张大人，冒充皇子可是死罪，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 这招威胁对其它官员来说，可能有用，但张院正孤家寡人一个，脾气又硬，听了王皇后之言，不仅不惧，反而臭脾气上来了。 他昂首道：“微臣敢以人头担保，此人一定是四皇子！” 不等人质疑，张院正突然起身跑到顾淮舟身边，将他刚穿好的衣衫又扒拉下来，指着伤口附近的那枚月牙形道：“四皇子出生是微臣亲自指导的，当年稳婆将四皇子抱出来时，微臣亲自检查过，四皇子右肩之上，有一枚月牙形胎记，与这枚一模一样，皇后娘娘若是不信，可回宫查阅当年的医案！” 王皇后气得脸色铁青。 凤袍下的五指紧紧抓在一起，眸光如同淬了毒一般盯着虚弱的顾淮舟！ 怎么可能！ 当年那贱种出生时，明明是也是带了胎中毒，早夭了，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贱种断气时，她明明派人查探过！ 王皇后蓦地看向雍帝。 却见雍帝虽然震惊，却并无惊喜之色，反倒是眸光幽深，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王皇后瞬间明悟。 是他！ 是这个男人保住了贱种！ 可恶！ 雍帝震惊，是因为他原本的计划中，是让淮儿一步步稳扎稳打走到他身边，从未想过他这个儿子会在这种场合下被认出来。 如今百官和百姓都在，他想否认都来不及。 而且不管淮儿身份是真是假，今日过后，只怕都会被皇后和王氏一党盯上。 既然如此，倒不如认下来，让淮儿认祖归宗。 留在他身边还要安全些。 有了决定后，雍帝当即露出惊喜之色，上前道：“皇儿？你竟还活在世上！” 顾淮舟也十分配合。 先是露出一脸迷惘的神色：“什么？我是……” “你是朕得四皇子！” 雍帝上前握住他的手，慈祥道：“朕还以为你死了，皇儿，这些年……你受苦了！” 顾淮舟依旧茫然：“四皇子，这怎么可能呢，我明明是……” 他看向颜君元，颜君元蓦地打了个冷颤！ 雍帝却兴高采烈道：“皇天有眼，朕的四皇儿竟然还活在世上，来人！拟旨！” 于公公立即拿着明黄圣旨上前。 雍帝宣布道：“四皇子得天眷顾，如今认祖归宗，朕宣布大赦天下免税三年！” 第96章 刺客身份 “陛下不可！” 王皇后蓦地尖叫：“此人身份不明，不可草率……” “皇后！” 雍帝冷冷地扫视着王皇后：“今日你也累了，来人，送皇后回宫休息。” “是！” 一群宫人上前，不顾王皇后的挣扎，强势将她送上轿撵，抬了出去。 王皇后心中微惊。 陛下什么时候在宫中培养了这么多人？ 齐王也有些心惊。 父皇竟然在母后的眼皮子底下培养势力？是不是暗中还有其它不知道的力量？ 礼王也没想到自己那死去的四弟，竟然又活了过来。 他虽然不喜欢多一个人和自己争夺皇位，但一想到赢储将面临和他一样的危机，心里反而有些乐。 况且就连强势的皇后都阻止不了父皇，他又怎能阻止呢？ 与其让父皇讨厌，不如顺势讨个好感。 当下，礼王激动地上前：“四弟？没想到你竟然是本王的四弟！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说完，还感动地拭了拭泪。 倒是和顾淮舟要好的敬王一脸懵逼。 他屁颠屁颠跑到顾淮舟身前，一拳头捶到他肩膀上：“好家伙，你竟然是本王的弟弟，难怪本王对你一见如故再见……” “咳咳咳……” 顾淮舟重重地咳嗽两声，脸色苍白道：“敬王您弄到我伤口了……” “啊？哦哦对不住对不住！” 敬王低头一看，顾淮舟刚包扎好的伤口又沁出鲜血，他立即拿开拳头对张院正道：“院正院正，快来看看，四弟又流血了……” 顾淮舟：“……” 张院正又忙着给顾淮舟包扎。 等处理好，雍帝挥手道：“回宫。” 于公公第三次传呼：“起——” “等等！” 顾淮舟突然伸手指向被禁军押解的刺客，脸色苍白道：“陛、陛下……刺客还没有伏诸……” 雍帝愣了会儿。 他看了自己这个儿子一眼，终是沉声道：“押上来！” 叶祖安立即带着刺客上前。 被抓住的刺客有四人，分别蒙着面，跪倒在雍帝身前。 雍帝看着刺客的脸：“将他们的面巾扯下来。” 禁军立即执行。 当面巾扯下时，四张年轻的脸孔出现在众人眼前。 “王皓轩！” “王瑞泽！” “王虎！” “王荣！” 几道惊呼声乍然响起！ 原来这四名刺客，竟然全是王氏子弟，那为首的王皓轩还是王氏族长钦天监的独子！ 其余三位则都是王氏嫡系。 因这四人在京都非常招摇，常常仗着琅琊王氏的势欺压老百姓，所以京都百姓们都认得几人！ 官员中的钦天监吓得腿软。 他匆匆跑出来，“噗通”一声跪到雍帝面前：“圣上明鉴，犬子不可能是刺客，他定然是被人冤枉的！” 另外三名王氏官员也上前求情：“求陛下明鉴！” 雍帝看着那四名昏头昏脑的刺客，又看了看跪在眼前的四名大臣。 一个主管钦天监。 一个在刑部任职。 一个在工部任职。 一个在户部任职。 当真是四个好位置。 王皓轩他知道，皇后的弟弟，经常被宣进宫来陪伴皇后，此子嚣张跋扈，最是爱仗势欺人，但让他来行刺，他还没有这个胆子。 —— 而且雍帝观那四子神情，眼神呆滞，全程都没说一句话，显然是有异。 若不是淮儿坚持审理刺客，根本不会…… 想到什么，雍帝蓦地看向顾淮舟，却见顾淮舟也正看着他，眸光静谧深黑，似乎全在他的掌所之中。 雍帝瞬间心头火起。 这个臭小子！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 竟敢为了回宫拿自己老子当靶子？不是早跟他说过时机还未到吗？竟如此沉不住气？ 雍帝怒气冲冲地瞪着顾淮舟。 顾淮舟却一脸平静。 颜清一直观察着这边的情形，她都替顾淮舟捏了把冷汗！ 前世就听说他行事果决，没想到他竟这般大胆？刺杀自己父皇？他可真是…… 好在没什么事，不然当真是…… 雍帝虽然气怒顾淮舟擅自行动，但此刻不是发作的时候，而且刑部、户部、工部的王氏爪牙，他早就想清理了，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看在这小子做了件对的事上，先不跟他计较，等回宫了再找他算账！ 雍帝狠狠瞪了顾淮舟一眼，冷着脸看向钦天监等人：“王族长，你养了个好儿子啊？竟敢行刺朕！” “陛下恕罪，犬子不敢啊！” 王大人当即磕头道：“陛下，犬子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行刺陛下啊，一定是有奸人陷害犬子，请陛下明鉴！” 其它几位也连连磕头：“请陛下明鉴！” 钦天监王大人脑门直冒汗。 皇后刚走，没人能和陛下抗衡了，他将求救的目光投向齐王。 齐王脸色沉如冷铁。 钦天监王大人是他外祖，王皓轩是他舅舅，什么性格他比谁都清楚，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做出行刺之事。 今日一桩桩一件件分明是被人安排好的！ 先是替利用百姓替公孙芷求情，再行刺，死去的四皇弟莫名出现在众人视线，接着发现行刺的人是王氏子弟，还全是嫡系…… 齐王猛地看向顾淮舟。 男人脸色苍白地躺在藤椅上，虚弱得似乎随时会断气，但齐王却蓦地倒吸一口凉气！ 是他！ 今日一切都是他设计的！ 是了，没错，在皇姐的长公主府中，此人就与颜清不清不楚，替她救下公孙芷也在情理之中！ 好个四皇弟！ 隐忍多年，一出手就想灭掉王氏四个嫡系？好狠毒的手段！ 这个四皇弟，必须死！ 齐王恨不得立即上前弄死他。 但他必须忍住。 行刺圣上形同谋逆，哪怕那人是琅琊王氏族长的儿子，也绝不可能被原谅。 这一连串的事件当中，他早已处在劣势。 若是求情，必然会像母后一样，被父皇厌弃，他不能出声。 所以齐王闭上了双眼。 王大人见此，整颗心掉入深谷。 不等他反应，雍帝已经声音冰冷地吩咐：“王氏子弟行刺，形同谋逆，但朕念王氏一族于社稷有功，便从轻发落！ 钦天监罚俸三年，其余三人革职查办！” 顿了顿，雍帝看向那四个仍然浑浑噩噩的四位王氏嫡系，冷笑一声：“至于刺客，立即斩杀！” 第97章 王家早该倒了 “当！” 王大人感觉脑海一片空白，整个摔在地上。 立即斩杀……皓轩可是他唯一的儿子！ 想到什么，王大人猛地爬起朝王皓轩跑去，他拎住男人的衣襟怒气冲冲说道：“你个孽子，你快说啊！说你是被陷害被冤枉的！快求陛下饶你一命啊孽子……” 其余三位大人也跑了过来。 “瑞泽！” “虎子！” “荣儿！” 三位大人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你们快说话啊！” 然而跪在地上的四人像是听不见一般，一副痴呆茫然的表情。 王大人见叫不醒儿子，又只得爬到齐王身边，抓着齐王的衣袂哭道：“王爷，求您救救皓轩，他是你唯一的舅舅啊……” 齐王并不想救，也救不下来。 但王氏毕竟是他外祖家，他也不能落人口实，让王家人寒心。 因此，他看了王皓轩等人一眼，小心地对雍帝道：“父皇，儿臣不是要为这四人求情，太庙之上行刺，不管怎样都不能轻饶，但是依儿臣看，王皓轩等人似乎有些异常，不如……” “咳咳！” 坐在抬椅上的某人忽然捂嘴咳嗽了两声。 雍帝立即紧张道：“皇儿，你怎么了？” 顾淮舟虚弱地看向雍帝：“儿臣恐怕……” “咚！” 男人忽然晕倒在椅子上。 雍帝嘴角抽了抽，却不得不配合道：“来人！快，扶四皇子回宫！” 于是，一群人手忙脚乱地护送着雍帝和顾淮舟回宫，压根没人理会齐王和王大人。 王大人怔怔地看着圣上离开。 他猛地回头。 就见叶祖安正押着王皓轩等人往一旁去。 王大人立刻冲上去：“叶祖安，你做什么？” 叶祖安的大刀架在王皓轩脖子上，面无表情道：“奉陛下之令，立即斩杀刺客——咔！” 王皓轩人头落地。 其余三人的脑袋也滚落到地上。 王氏几人瞬间目眦欲裂，哭得撕心裂肺：“我的儿！” 王大人尤其痛心。 那可是他王家唯一的子嗣！ 他双眸充血地瞪着叶祖安：“叶祖安，你好大的胆！我王家与你们叶家势不两立！” 叶祖安抹干刀上的血，浑不在意。 与王家族人痛哭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周遭百姓高兴欢呼的声音。 “这王家公子最是仗势欺人，死得好！” “要我说早就该死了！” “没错，竟敢行刺陛下，陛下没诛他九族已经很仁慈了，竟然还有脸求情，那王氏族长哪来的脸？” “嘘！王氏族长可是皇后娘娘的父亲！” “王家早就该倒了！” 百姓们的呼声越来越高，大概是因为雍帝为他们作主了，竟是完全不惧王氏。 “你、你们这群刁民……” 王大人气得脑门抽抽，以前这群刁民根本不敢议论王氏，哪里像现在这般猖狂，简直可恨！ 他颤抖地伸出手：“来、来人……” “咚！” 话没说完，王大人气晕了过去。 “族长！” 其余王氏之人立即上前。 齐王站在原地并没有动。 王大人是他的外祖，可此刻他满心满眼只有刚认祖归宗的四皇子。 这个四弟，非死不可！ 齐王竟是看也不看晕厥的王大人，冷着张脸甩袖离开。 皇上和几位皇子都走了。 其它人也陆陆续续离开。 颜清看着众人离开的方向，有些怔忡。 顾淮舟就这么恢复身份了？ 她总有种不真实感。 明明上辈子很晚才做回皇子，为什么这辈子这么快？ 他以后…… 应该不会回颜府吧？ “小姐？” 绿枝的声音拉回了颜清的思绪。 颜清回神：“怎么了？” 绿枝朝人群中努努嘴：“老爷让小姐过去。” 颜清看了一眼人群中的颜君元，面无表情地走过去：“父亲找女儿何事？” 颜君元仍处在震惊中。 他怎么也不能相信，自己府中那个一点存在感都没有的侄儿，竟然是皇子？ “清儿啊……” 颜君元朝颜清挤出一个笑容：“你是不是早知道顾……淮舟是皇子啊？” 颜清看着他虚伪的笑。 只觉得想吐。 她冷冷道：“不知道。”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珍夫人此时也是心慌，颜府中对顾淮舟最不好的就是她，她现在最怕的就是顾淮舟回宫后，会找她算账。 府中除了颜清没人跟那个破落户走的近。 所以即便珍夫人讨厌颜清，此刻也不得不堆起笑脸道：“清清啊，四皇子在咱们家待了这么久，你父亲也是关心你，才问问，你怎么什么都不说呢？” “说什么？” 颜清看着珍夫人的脸冷笑：“说夫人这些年是怎么苛待四皇子的？还是说珍夫人给四皇子下药想将他赶出侯府？” 珍夫人脸色骤变。 颜君元脸色也好不哪去。 他还想说些什么，颜清却根本不看他，转身径自离开。 顾淮舟是破落户时，他们欺压冷落，现在摇身变成皇子，又想巴结？ 哪来的脸呢？ 就让他们今后都活在恐惧中吧！ 颜清带着绿枝青鸾走向自己的马车，结果刚要上车，一道令人不适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清清！” 颜清蓦地加快步伐。 结果陆峤南猛地冲到她面前，拦住了去路。 颜清极力控制自己表情。 这恶心玩意儿，什么时候变成狗皮膏药了？ 陆峤南双眸通红地看着眼睛，绷着俊脸道：“清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是皇子，所以才要和离的？” 颜清：“？” 陆峤南要来抓颜清的手。 好在颜清早有预料，先退了一步。 “陆峤南！” 看着还要上前的男人，颜清冷声道：“你听好了，我同你和离是因为你背叛了我，与别人无关，请你以后不要再纠缠我了！” 说完，快速地从另一边上了马车。 绿枝立即让车夫赶紧走。 远离陆世子这个晦气男人！ 陆峤南站在马车身后，看着颜清的马车渐渐驶离他的视线，他忽然冲着马车大声喊道：“清清，我不会放手的！” 颜清透过车窗看到陆峤南表情扭曲，如同一只被逼急的恶狗。 她皱了皱眉，看来陆峤南，不能留了。 第98章 回宫 “老爷，怎么办啊？” 盯着颜清的马车离开而愤恨的人，不止陆峤南一个。珍夫人跺了跺脚，咬唇道：“二小姐怎么可以这样？若她肯去向四皇子……” “住嘴！” 颜君元冷不丁打断她：“现在知道后悔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珍夫人委屈道：“那妾身也不知道他……更何况这些年老爷对他也是不闻不问，难道老爷就不担心他恢复皇子身份，找老爷报仇？” 颜君元现在很烦躁。 他刚刚站队了齐王，打算将自己的小女儿嫁给齐王为侧妃。 可如今顾淮舟突然变成了皇子，还在是他颜府长大的皇子。 他从前的确对顾淮舟不够亲近，可也并非像珍夫人那样苛待他。 况且还有颜清那个孽女。 颜君元可没忘记前不久，顾淮舟还在书房中对他说，要娶颜清。 若是当真，颜清嫁给顾淮舟，那就是四皇子妃，可比齐王的侧妃更有重量。 而且四皇子是陛下最宠爱的月妃之子，方才看陛下的样子，似乎也很是偏爱顾淮舟。 若是他投靠顾淮舟…… 颜君元一时犯了难。 罢了！ “先回府。” 没有理会珍夫人的焦灼和矫情，颜君元对身边小厮吩咐道：“赶紧去金云山将老夫人接回来！” 顾淮舟是母亲接回府的。 他要弄清楚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室血脉不容混淆，一不小心就是诛连九族的大罪！ 顿了顿，颜君元又道：“另外，让人将库房里那株碧玉珊瑚送到清漪院，还有我书房那几幅新得的古画，一并送给清儿。” “是。” 小厮退下。 身后的珍夫人却早已脸孔扭曲。 凭什么？ 那颗碧玉珊瑚她跟老爷要了好几回，老爷都没同意，现在竟然这般轻轻松松送给颜清？ 珍夫人眸光微闪。 不就是一个四皇子么？ 她还有月儿！ 月儿从前那般喜欢顾淮舟，若是知道他是皇子，指不定多高兴呢？ 只要她以后不阻止她就是。 檀儿跟着齐王，月儿跟着四皇子……珍夫人突然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两个女儿都被她教的很好。 模样眼光也不错！ 想到这里，珍夫人心中对颜清那点嫉妒按压了下去，她上车道：“老爷，待老夫人回府，我们便请四皇子到府上一起吃个团圆饭吧？” 颜君元眸光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四皇子就算对他有意见，对老夫人肯定没有意见。这不就是和四皇子修复关系的好机会么？ 颜君元一把将珍夫人拉入怀中，勾着她的下巴：“珍儿，还是你最懂我！” 珍夫人娇嗔：“讨厌~” …… 皇宫。 顾淮舟被直接送到了雍帝的乾清宫。 待张院正重新把过脉又开药后，雍帝挥退了所有人，就连于公公也被撵了出去。 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顾淮舟，雍帝没好气道：“行了，人都走了。” 原本紧闭双眼的男人蓦地睁开眼。 顾淮舟淡定地坐起。 雍帝没好气道：“今日这一出都是你搞出来的？” “父皇指的是什么？” “指的是什么？” 雍帝气得吹胡子瞪眼：“鼓动百姓告御状，刺杀，还有王家那个小子……你自己做的事自己不清楚吗？” “告御状的可不是我。” 顾淮舟嘴角轻轻翘起，与有荣焉道：“万人书可是清清想出来的主意。” 雍帝瞪着他：“你还挺骄傲？” 某人纠正：“是自豪。” 雍帝：“……” “等等！” 雍帝想起什么，皱着眉头道：“清清？颜清？就是最近闹得很热闹的那个、那个……叶振南的外孙女？” 顾淮舟点头：“是。” 雍帝上前打量顾淮舟几眼，突然眯着眼道：“上回离影来报，说你想提前回宫，不会就是因为这女娃娃吧？” 顾淮舟抬头，对上雍帝威严的眸光，他丝毫不怵，语气认真而坚定：“是。” “胡闹！” 没想到雍帝怒喝一声：“儿女情长，终将毁你脊骨！你忘了这些年受得苦了？不想替你母妃报仇了？一个女人就让你打乱整个计划，以后怎么斗得过王氏？温柔乡英雄冢，朕命令你……” “住口！” 顾淮舟豁地站了起来。 他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眸色猩红地瞪着雍帝，恶狠狠道：“你没有儿女情长，你就有脊梁骨了？母妃的仇不用你提醒，我自会报！我与清清的事，你少管！” “你……” 雍帝震惊的瞪着这个儿子。 虽然他们见面不多，但他也曾偷偷见过几次，这孩子心思深沉，极少会将情绪表露在脸上，哪怕是被人掐住喉咙，他都没沉静地将人反杀。 可他此刻看着他的样子，竟如同一只被惹怒的雄狮，恨不得吞了他这个父皇！ 这是他的四皇儿？ 雍帝一脸不可思议！ 顾淮舟却仍嫌不够般，嫌弃道：“你自己登基多少年了，自己心里没点数么？到现在你打掉的王氏核心人员，有我今天一天多么？ 父皇，你老了。 若你真的有心无力，不如趁早将皇位让于我，我替你将赢氏江山拿回来！” 最后几句话简直戳到雍帝心口。 且十分大逆不道！ 雍帝气得脑门抽抽，怎么几日不见，感觉这个儿子像被鬼上身一样？ 雍帝虽然喜欢这个儿子，但帝王威严不容侵犯。他当即指着顾淮舟道：“放肆！你是不是以为朕不敢杀你？” 顾淮舟丝毫不惧。 淡淡掀起眼皮，他冷淡道：“杀了我，你的江山不是被王氏占领就是被谢氏吞并，啧！等你去了下面，你怎么对得起赢氏列祖列宗？亦或者……” 男人面无表情道：“你现在去后宫找别的女人再生一个，只是……” 你还有那个能力吗？” 雍帝气得想吐血！ 一张老脸唰地变成猪肝色，瞪着顾淮舟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你你……孽子！” 顾淮舟像是没听到，负手走了出去。 半晌，传来他漠然的声音：“我要明华殿。” 身后的雍帝：“……” 这理所当然的命令是怎么回事？ 怎么感觉臭小子比他还像一国之君？ 第99章 利用 颜府。 颜清的马车回到府门口时，颜府的石狮子旁正站着一行人。 青鸾在车窗边说道：“小姐，是赵虎。” 颜清掀起轿帘，果然看见赵虎和富贵赌坊的几个人员，守在府门口。 颜清当即命令车夫停车。 她刚下马车，赵虎等人就跑了过来。 “二小姐！” 赵虎激动地跪到颜清面前，面色通红道：“多谢二小姐！要不是二小姐，阿芷她……” 说到这里，赵虎一个大男人竟然哽咽了起来。 若不是颜二小姐煽动了京都百姓们对阿芷的同情，又告诉他带着百姓在祈福大典上前御状，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救阿芷！ 此恩此德他没齿难忘！ 其它几人也是面有唏嘘。 其中一人道：“二小姐有所不知，我们几个原本都是北地逃荒而来饥民，每天挖树皮，啃草根，过着饱一餐饿一顿的日子，是公孙大姐救了我们。” “是啊，大姐不仅救了我们，还教我们好好做人，带着我们到了京都，让我们能够像普通人那样生活……” “公孙大姐她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她不应该死，是那卢明月该死！” 颜清也有些感慨。 公孙芷经历那么大变故，却依旧心性善良，即便要找卢明月报仇，她也没有忘记做人的基本，依旧是那个热道古肠的女子。 她扶起赵虎：“如今四皇子回宫，圣上大赦天下，公孙芷……也许不必流放。” 赵虎双眼骤然一亮：“真的吗？” 阿芷去公主府行刺，他就知道阿芷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当初求颜二小姐救阿芷，他并没有过多奢望，只要能留阿芷一条性命就好了。 在太庙圣上宣判让阿芷流放时，赵虎就打定主意要跟着阿芷一起，此生无论阿芷去哪里，他都要和她一起！ 可颜二小姐说不用去流放了？ “这……” 赵虎激动地落下了眼泪。 颜清看着他，心里替公孙芷高兴。 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男人都是卢明月，也不是所有男人是陆峤南。 她点头道：“是真的，但具体会怎么发落，还要等大理寺宣判。” “好好好！” 赵虎兴奋得直搓手。 不用死，也不用去流放，不管怎么判，再不会比这更糟糕了。 赵虎当即道：“我要去大牢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阿芷。” 颜清笑道：“去吧。” 赵虎立刻转身往大理寺方向跑去。 结果跑了两步又退了回来，他站到颜清面前，拍着胸脯说道：“颜二小姐，我赵虎不会说什么漂亮话，但以后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尽管对我赵虎说，上刀山，下火海，我赵虎绝无二话！” 赵虎带人往大理寺去了。 绿枝看着几人的背影，也有些高兴。 “公孙姑娘终于得救了！” 她感慨道：“看这赵虎的样子，倒是有情有义。” “是啊……” 颜清看着赵虎的背影，不知想到什么，站在原地怔忡了一会儿。 好半晌，她才抬步入府。 结果刚回到清漪院，管家王伯突然带人送了一大批东西过来。 王伯道：“二小姐，这都是老爷说给您的。” 颜清看着那株半人高的碧玉珊瑚，以及好几幅被颜君元珍藏的古画。 她淡声道：“放下吧。” “是。” 王伯让人放下东西，又道：“老爷说二小姐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跟他说，父女哪有隔夜的仇，老爷还是关心二小姐的……” 颜清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王伯讪讪离开。 待所有人离开，绿枝兴奋道：“小姐，老爷终于知道疼您了，太好了！” “少说两句！” 青鸾撞了撞绿枝，示意她别说了。 绿枝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面色冷然的颜清，不解道：“以前小姐最想要的不就是像大小姐那样，能得老爷疼爱吗？现在老爷终于知道关心小姐了，小姐为何还是不开心？” 颜清无奈地看了这个单纯的丫头一眼。 她看着那棵碧玉珊瑚道：“他若当真关心我，为何从前不关心？现在突然关心了？” “这……” “笨！” 青鸾敲了绿枝脑袋，没好气道：“老爷这哪里是疼爱小姐？分明是要利用小姐！” 颜清赞许地看了青鸾一眼。 她这两个丫头，一个天真活泼，一个谨慎小心，可惜前世都因她被困一生。 绿枝眨巴着眼：“利用？” 这怎么可能呢？ 老爷为什么要利用小姐？ 小丫头脑袋根本想不到太深远的东西。 颜清叹了口气。 这丫头前世就是因为心太大，才会被人算计，吃尽苦头，看来以后得让她跟着青鸾学学。 颜清鼓励地看向青鸾：“继续说。” 得到鼓励，青鸾定了定，这才一本正经道：“表公子刚被确认是四皇子，老爷就让人送来这些东西，奴婢猜测老爷是为了让小姐在四皇子面前，替他说好话。” 听到这里，绿枝才反应过来。 她瞪大眼：“竟是这样？” 她还以为老爷真的良心发现了呢…… 颜清道：“还有呢？” “还有？” 青鸾思考了一瞬，摇摇头：“奴婢想不到了。” 绿枝也很疑惑：“还有什么？” 颜清唇瓣扯了扯，勾起一个极为浅淡的弧度，她沉静地开口：“这株碧玉珊瑚我记得珍夫人向他讨要过很多回，他都没舍得给，如今却大方得送到清漪院来…… 除了是想利用我攀附上顾淮舟，也还想为珍夫人求情……” 毕竟以珍夫人从前对顾淮舟所做的种种，让她以死谢罪都是便宜的。 颜君元虽然最爱的是他自己，但对珍夫人也是有几分情意…… “老爷怎么可以这样！” 绿枝瞬间气得小脸鼓起，她猛地上前抱住那颗碧玉珊瑚：“小姐，珍夫人从前那般欺负您，怎能轻易放过她？我们不要这珊瑚了，奴婢这就替您搬出去……” 说着，她便使出吃奶的劲。 然而搬了半天，碧玉珊瑚纹丝不动。 颜清摇摇头，转身进屋。 青鸾在身后问道：“小姐，这些东西怎么处置？” 颜清看也没看：“卖掉。” 白送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但想让她为珍夫人说情？做梦！ 第100章 封赏 翌日。 于公公带着圣旨，突然降临颜府。 颜君元吓得大惊失色，赶紧让人将颜清请了过去，才诚惶诚恐地沐浴焚香迎接圣旨。 珍夫人也吓得面色惨白。 只有颜月满脸兴奋。 一直待在惜若院的叶氏，也在李嬷嬷的搀扶下，来了前厅。 颜清跪在叶氏身边。 于公公这才宣布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四子遗落民间，幸得颜府救助，在颜府生活期间，多亏了颜府主母叶氏和嫡小姐颜清体恤，今赐封叶氏为二品诰命夫人，颜清为清和郡主，赐郡主府，钦此！” 没有听到怪罪降职的御言，颜君元先是心中松了口气，随即反应过来叶氏和颜清都受了封赏，脸色瞬间拉了下来。 于公公看着颜君元依旧跪在地上，提高了嗓音：“尚书大人，还不接旨？” 颜君元立即上前接旨：“谢主隆恩！” “没事的话咱家走了！” 于公公一甩拂尘，准备离开。 颜君元却立即叫住他：“公公留步。” 于公公回头睨向颜君元。 颜君元上前塞了两锭银子到于公公手中，压低声音说道：“公公可知，为何陛下是赏赐内子和女儿却……” 于公公瞬间了然。 他将银锭塞回袖子里，这才不冷不淡地说道：“陛下原是想封赏大人的，皇子的抚养之恩这可是天大的恩情啊，可惜大人糊涂啊…… 四皇子虽住在颜府，可皇上只要打听一下，就知道他在颜府过得什么日子，听说大人的……” 于公公视线瞟向珍夫人，摇摇头说道：“……这位贵妾，可是从小对四皇子不太好呢，若不是主母叶氏，恐怕四皇子活不下来，哎，大好的前程，被一个妾耽搁了，颜大人好好保重！” 最后一句话说完，于公公领着宫人回宫复命。 颜君元却愣愣地站在原地。 脑海里全是那句‘大好的前程被一个妾耽搁了’…… 他如今已是尚书，再往上升，就是宰相了。 他本来可以做宰相的！ 全是因为珍夫人！ 是她，阻碍了他的宰相之路！ 颜君元脸色突然涨得通红，胸口也剧烈起伏着，整个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珍夫人也从惊慌中醒来。 想到叶氏竟然被封为二品诰命夫人，而她什么都没有，心底的嫉恨顿时是野草般疯长。 她暗暗地瞪了叶氏一眼，朝颜君元走去，声音委屈而娇嗲道：“老爷，明明你才是一家之主，要封赏也是封赏你啊，陛下为什么要封赏给大夫人和二小姐？而且老爷您才三品官，大夫人却是二品诰命，这不是明摆着——” “啪！” 颜君元回身就给了珍夫人一个大耳光。 珍夫人被打得一脸懵逼，她捂着脸不解地看向颜君元：“老爷……！” “都是你做的好事！” 扔下这句话，颜君元怒气冲冲地拿着圣旨离开。 珍夫人一脸委屈不解。 最后，她恨恨地瞪向叶氏：“姐姐现在满意了？” 叶氏不屑地嗤了一声。 转身也走了。 珍夫人咬紧唇，脸色阴沉不已。 从她自乡下来到京城开始，从她见到这个女人开始，那种无形的、高高在上的感觉就令她非常不爽。 在没见到叶氏之前，为了能顺利进入颜府，她不惜拿颜君元的前途作赌，哄得老夫人陪她去京兆府告状，就是捏准了京都这些高门大户出来的，最是讲脸面，不敢跟她撕破脸。 最后结果也如她所愿。 她以夫人的身份进入了颜府。 彼时珍夫人几个晚上都没睡好，一直在脑子里演练见到叶氏后，要如何将这京都贵妇踩在脚下，结果进门第一天，她根本没见到叶氏。 这些年，即便是捏着掌家之权，即便是让颜府所有下人都只能听她的，可只要见到叶氏，那种从脚底升起来的自卑感，仍让珍夫人夜不能寐。 如今叶氏被封为二品诰命夫人。 她的女儿也成了郡主。 而她呢…… 在皇帝眼中，竟然只是个贵妾！ 珍夫人眸底如同淬了毒，死死盯住叶氏的背影。 突然，一道身影挡在了她面前。 颜清看着珍夫人眼中的仇恨，沉眼道：“你在看什么？” 珍夫人吓了一大跳！ “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珍夫人忙收起脸上的表情，不太自然道：“我不过是羡慕大夫人罢了……” 说着，她便转身对两个女儿道：“檀儿，月儿，我们走。” 转身之际，没人看到她脸上的阴沉。 哼！ 叶氏那个老女人。 就算有了诰命又怎样？反正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颜檀和颜月陪着珍夫人离开，远远地还能听见颜月兴奋道：“娘！娘！顾表哥竟然是四皇子，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做四皇子妃？” 颜清却看着珍夫人的背影，蹙起了眉头。 “小姐，可是有什么不妥？” 细心的青鸾发现了颜清的异样。 颜清摇摇头，她一时也说不清什么，顿了下，将脑海中那团模糊不清的想法甩掉，颜清道：“颜浔是不是快回了？” 颜浔和颜浩都在山鹿书院读书。 每月回家一次。 但上个月山鹿书院举办了一个书展活动，没有假休，所以两人上个月没回府，但这个月连着休四天，所以二人定然会回来。 绿枝掰着指头算了算，点头：“小姐，公子应当明日回来。” 青鸾这时候上前道：“老夫人明日也会回府，而且……” 颜清看向青鸾。 青鸾压低声音道：“奴婢听老爷身边的福平说，老爷好像请了四皇子明日到府饮宴……” 颜清秀眉轻拧。 老夫人今年年初就去金云山礼佛，至今未回。 却正好在顾淮舟皇子身份暴露时回来，还要请顾淮舟吃饭？ 颜清冷笑一声，颜君元动作倒是快。 既然如此…… 颜清突然在青鸾耳边耳语了几句，青鸾立即点头：“奴婢马上去办。” 颜清点头，漆黑的眸子沉如深渊。 既然顾淮舟恢复身份了。 那她也该提前计划了，该用的棋子是时候用了…… 第101章 县主王明钰 “清清！” 就在颜清准备回清漪院的时候，一道略微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突然在大门口响起。 颜清回头看去，就见一名紫衣娇俏，长相偏瘦的女子，带着一大群人，满脸兴奋地冲了进来。 来人跑到颜清身边，一把抱住颜清：“哇，清清，没想到顾淮舟是四皇子，你发达了！” 颜清有一瞬间恍惚。 好半晌，她终于想起来人是谁。 王明珏！ 王氏家族的私生女，因出生时嘴中含玉，被视为祥瑞，从小被王皇后接到宫中抚养，还给了个县主的封号。 颜清小时候经常被外祖父抱到宫中去，因此认识了王明珏，小时候的颜清很富有同情心，王明珏父亲不祥，母亲因生她而死，她虽然被王皇后抚养，但毕竟不是王皇后亲生的，就像顾淮舟一样，寄人篱下。 小时候的颜清很同情顾淮舟。 因此看到和顾淮舟处境相同的王明珏，便也生了恻隐之心。 于是两人便成了好朋友。 可是这个好朋友，在前世她被陆峤南背叛，叶家出事的时候，连见她一面都不肯。 后来听说她嫁给了当今圣上，同王皇后在后宫中，争得你死我活。 王明钰身边的几个少女也恭贺道：“是啊，颜清你从小就和顾……不、四皇子交好，这次被封为郡主，想必也是四皇子在皇上身边说了许多好话呢……” “什么？” 王明钰突然松开颜清，看了那少女一眼，又看向颜清：“你被赐封为郡主了？” 颜清看着她诧异却并没有半丝欣喜的脸，颔首道：“皇恩浩荡，我实在受之有愧。” 王明钰拧着眉头：“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方才那女子捂嘴笑道：“恐怕是今早刚封的吧，县主刚从皇陵回来自是不知，我也是昨晚听我父亲说才晓得……” “是啊，县主为替皇后娘娘祈福，特意去皇陵守了三个月，这京都可发生了不少事呢……” “以前县主就同颜二要好，如今好了，两人一个是县主，一个是郡主，当真是姐妹了……” 其它女子也七嘴八舌地说道。 王明钰愣了片刻，随即牵起颜清的手：“清清，恭喜你，没想到三个月不见，你竟摇身一变成为郡主了，以后我见了你，恐怕都要行礼了！” 颜清抽回自己的手：“县主不必客气。” 前世，她不明白王明钰为何在她遭难的时候袖手旁观，两人可是从小长到大的情谊。 小时候的王明钰很不开心。 因为没有父母，她的性格很阴郁极端，加上在宫中又受人冷眼欺凌，所以经常有轻生的念头。 每次王明钰跟她说太痛苦不想活的时候，颜清都担心的不行，想尽一切办法温暖她、开导她、哄着她。 从小到大，颜清劝了她不下二十次。 甚至为救王明钰受过不少伤。 她一直以为她和王明钰是过命的交情，却不想在自己最难受的时候，王明钰选择对她视而不见。 如今重生回来，她总算看明白了。 王明钰就是个极度自私的人。 一切都是为了她自己的利益。 从一进来开始，她关注的就是顾淮舟的身份，后面听到她被封为郡主，作为最好的朋友，她完全没有一点点欣喜。 甚至她最后那段话，还有那么一点嫉妒。 其他跟来的女子都不傻。 眼见二人间的气氛有些微妙，立即打圆场道：“郡主和县主那么好的关系，自然是不用行礼的，倒是我们以后见了二位，可要行大礼咯……” 王明钰恢复了娇俏模样：“大家可别这么说了，不如这样，今日我做东请诸位去京都最好的酒楼吃一顿怎么样？就当是本县主替清清庆祝她受封！” 其它人立即欢呼：“县主英名。” 王明钰眨巴着眼看向颜清：“清清？” 颜清并不想去。 她平日在京都名声不好，与各家贵女并不往来，如今一个个突然示好，也不过是看她身份发生了变化，成了人人羡慕的郡主。 甚至更可能是为了顾淮舟而来的。 从前顾淮舟是颜府没钱没势的远房亲戚，自然无人问津。可如今他摇身一变成了四皇子，京都想巴结他的人，不知凡已。 这些贵女也恐怕早就被自己的父兄叮嘱过。 颜清并不浪费精力在这些人身上，有这时候不如多去赚点钱。 “不好意思，我……” 正要拒绝，忽然一道身影出现在众贵女身后。 颜清眼尖地看到了杨沄。 她怎么也来了？ “看来我来晚了……” 杨沄带着礼物上前，朝颜清微微福身，神色温和地说道：“清和郡主，恭喜。” 她身后的杨萱脸色有些难看，却不得不低头行礼：“杨萱拜见郡主。” 颜清看向杨沄：“杨大小姐这是？” 就算是恭喜她被封为郡主，这带的礼物也太多了，她刚刚扫了一眼，身后的仆人手中似乎也有…… 杨沄无奈一笑，却是神情坦荡：“家父说上回在公主府庶妹得罪了四皇子和郡主，特意命我带着礼物和庶妹上门道歉，希望郡主和四皇子能原谅郡主。” 颜清看了杨萱一眼，让人接过礼物，道：“看在这些礼物上，本郡主不与杨二小姐计较，至于四皇子……恕本郡主不能替他原谅。” “你——” “庶妹！” 杨萱刚要开口，就被杨沄呵斥住。 杨沄浅笑地看向颜清：“自然，郡主能原谅庶妹，是她的荣幸。” 杨萱却瞪着颜清，恨不能将眼珠子瞪下来。 这颜清简直厚颜无耻！ 收了她们杨府这么多礼品，竟然不帮着说话？要不是父亲交待过出门一切听杨沄的，她定要去将这些礼品抢回来！ 颜清看着杨萱瞪着她又不能干掉她的模样，顿时非常舒爽。 这人一舒爽心情就好了。 看着杨沄处事有度的样子，颜清眸光微动：“杨大小姐且，方才县主说请大家去浮生酒楼吃饭，不知杨大小姐可肯赏脸？” “浮生酒楼？” 杨沄愣了愣，随机莞尔：“长安街最奢侈的酒楼，听说那里的浮生醉千金难买，县主好气魄！” 王明珏脸都变了！ 浮生酒楼，那可是整个京都最贵的酒楼，一顿饭要好几百两银子！ 更别说里面的浮生醉。 更是堪比黄金！ 向来都是京都家底殷实的贵族子弟去浪费钱的，她一个小小县主，哪里请得起？ 颜清看向王明钰，疑惑道：“县主，你怎么了？” 王明珏苍白地笑了一下。 有人小声道：“是不是浮生酒楼太贵了？我听说那里只有皇子和侯爵富商才能去，县主……” “怎么会？” 听到有人质疑，王明钰立即道：“本县主虽然不比几位皇子，但请大家去浮生酒楼吃一顿，还是能请的。” “真的吗？” “县主英明！” “我就知道县主最好！” 众人惊喜又崇拜地看向王明钰，王明钰心底却有些不是滋味。 方才她说请大家去最好的酒楼也不过是说说而已。 因为每次她这么说，颜清都会因为怜惜她处境艰难，而站出来替她请客，可今日颜清不仅没有站出来，反倒让她请大家去浮生酒楼？ 王明珏看一眼颜清，心中疑惑：难道是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颜清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罢了，反正最后她一定会帮自己的。 王明钰上前挽住颜清的胳膊，撒娇道：“既然清清想去浮生酒楼，那本县主就奉陪到底！” 颜清也笑道：“县主请客，自然是本郡主和大家一起陪县主……” “对呀，我们一起陪着县主！” 众贵女兴奋得不行，根本没发觉颜清和王明钰话语中的机锋。 王明钰脸上的笑僵了一下。 颜清怎么回事？ 今日怎么处处和她作对？ 这时候，颜檀和颜月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突然凑上来说道：“县主要请大家去浮生酒楼啊？我们姐妹俩还从没去过那等高贵的地方呢？不知我们可否有幸陪同县主同行？” 方才还热闹的场面瞬间消失。 众贵女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脸诡异的表情。 颜檀和颜清的纠葛，京都无人不知，就颜檀做的那些事，真不知道还怎么有脸站在颜清面前的。 颜檀像是没看到其它人的表情，她委委屈屈地看向王明钰：“县主，不可以吗？” 王明钰看着颜檀，眸光奇异。 半晌，她露出一个单纯的笑容：“当然可以，你和颜月是清清的姐妹，自然是要一起的，而且……” 她忽然将眸光落到颜月脸上，笑得促促黠：“月妹妹从小就喜欢四皇子，说不定以后就是四皇子妃了，我们现在巴结都来不及呢……” 说完这话，王明钰隐晦地看向颜清。 却见颜清直直看着她。 王明钰一愣，随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挽着颜清的手晃了晃：“你说是吧，清清？” 颜清笑得温柔：“是的呢。” 看来王明钰虽然不在京都，但京都发生的每一件事，她都知道呢。 真是无时无刻都在给她找堵。 原本不太愿意去，却硬被拉开的颜月闻言，立即双眸晶亮：“真的吗？我真的可以成为四皇子妃吗？” 王明钰笃定道：“当然！月月这么可爱，当然能当四皇子妃。” 其它人又羡慕又嫉妒。 王明钰虽只是个县主，可她住在宫中，和皇后娘娘亲近。 而宫中各皇子的婚事，又都是皇后娘娘作主。 若是王明钰在皇后娘娘面前提一嘴，这颜月说不得还真能入皇家族谱。 也不知这丫头走了什么狗屎运，竟博得县主的喜爱。 颜檀也是心中一喜，连连道：“多谢县主！” 她偷偷溜出来，就是为了王明钰。 颜清这个蠢货不知道王明钰是个心机女人，傻傻地将她当作最好的朋友，出门给她买买买，逢年过节还送礼，简直就是白痴！ 但颜檀现在希望颜清继续白痴。 这样就能让她栽大跟头！ 她现在迫切地想要看到颜清声名狼籍的那一天！ 而能给她希望的，就是眼前的王明钰。 看到王明钰第一眼，颜檀就知道这女人和她是一类人，所以王绝不会希望颜清过得比自己好。 尤其颜清现在还是郡主。 郡主可比县主高贵！ 颜檀看着王明钰。 王明钰也正看着她。 两人眸光交汇，仿佛有什么东西达成了共识…… 颜清就这么看着她们。 直到王明钰察觉异样，她回头看向颜清，一双杏眸露出无辜的神色：“清清，我知道你和颜大小姐小时候有些误会，但你们毕竟是姐妹，你不会介意吧？” “县主你所不知，颜大小姐她……” 有人想提醒王明钰，却被另一人打断了：“少说话。” 颜清装作没听见。 看着王明钰那张虚伪到连她自己都欺骗的脸，笑道：“当然，县主出钱请客，自然是想请谁就请谁？” 王明钰心底一沉。 脸上却笑道：“既然如此，那大家就走吧，正好也到晌午了，我们就去浮生酒楼用午膳吧……”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长安街而去。 马车上，青鸾忧虑道：“小姐，咱们真要去？” 颜清看着颜檀上了王明钰的马车，冷笑：“去啊，为什么不去？” “可是……” 青鸾欲言又止。 小姐名声不好，在京都没什么朋友，只有王县主愿意同小姐玩耍，所以小姐很是看重县主。 可县主却并不是真将小姐当朋友。 从前，她们为了不让小姐伤心，所以没有提点，可现在小姐明显和以前不一样了，所以青鸾不想小姐再被县主利用。 绿枝也点头道：“小姐，你若去了肯定又要替县主付钱……” 颜清失笑：“我看起来很像冤大头吗？” 青鸾和绿枝同时点头：“像！” 颜清：“……” 好吧，她以前的确是冤大头。 “放心吧，你家小姐这次不会吃亏的！” 颜清安抚完两个丫头时，马车已经停在了长安街上。 众贵女下车，看着眼前金碧辉煌的浮生酒楼，却不敢轻易进去，不约而同地站到王明钰身后。 王明钰却走到颜清的马车前，笑道：“清清，到了。” 第102章 灌醉 颜清看到王明钰一副以她马首是瞻的模样，笑了笑，淡定下车。 几人往浮生酒楼走去。 结果快到门口时，王明钰突然看着某个方向惊呼道：“陆世子！” 她回头看向颜清：“清清，那是不是陆世子？不如我们叫陆世子一起吧！” 颜清往那边看了一眼。 浮生酒楼旁边是个不起眼的小酒馆，陆峤南正坐在小酒馆里一杯接一杯暴饮。 这可真是巧呢！ 颜清看向王明钰，却见女子双眸惊喜，毫无心机，仿似真的只是在这里碰巧遇到一个老朋友。 颜清眸色晦暗不明。 定了定，她道：“好啊。” “真的吗？” 王明钰似乎没想到颜清这么快答应，她高兴道：“我还以为清清你要和陆世子老死不相往来呢？” “怎么会？” 颜清神态从容：“他还欠我五万两银子呢。” 王明钰呵呵笑道：“那我去叫陆世子。” 陆峤南被王明钰带过来。 看到颜清，陆峤南酒醒了半分，他似乎有些局促，半晌，呐呐说道：“清清，对不起！我知道我以前做错了，我向你道歉，希望你能给我一个道歉的机会！” “不必了！” 颜清面无表情：“把欠我的银子还给我就行了。” 陆峤南神情滞了一下。 但很快，他就垂下脑袋，低声下气道：“清清，欠你的钱我一定会还，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原谅我，但请让我补偿你。” “对嘛！” 王明钰立即抓起陆峤南的手和颜清的手：“这才是我认识的陆世子，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清清那么善良，肯定会原谅你的，对吧清清？” 王明钰期待地看向颜清。 同时要将颜清的手和陆峤南的手握到一起。 颜清蓦地抽走。 在所有人注目的视线中，她浅浅笑道：“自然，我这么善良，狗咬了我一口我都会选择原谅，更何况是人呢？” 陆峤南瞬间僵住。 王明钰脸上的笑容也凝滞在脸上。 其它人更是神色各异，眸光在几人间转了转，一个个吓得不敢吱声。 一个县主，一个郡主。 如今再加一个陆峤南，关键是颜檀也在，颜檀和颜清，一个曾是陆峤南的小妾，一个曾是陆峤南明媒正娶的妻子…… 场面太修罗，就连杨大小姐都垂下眸子，一声不吭。 最后还是王明钰打破僵局：“哈哈哈清清还是同以前一样会说笑，好了，大家都别站在这里了，快进去用膳吧！” 众贵女顿时松了口气。 “对呀，还是先进去吧……” “听说这里浮生醉很好喝，不知道我等有没有机会尝尝……” “我们今个儿可都沾了县主的光……” 大家簇拥着一起进了酒楼。 王明钰和陆峤南对视一眼，也走了进去。 而陆峤南却盯着颜清的背影，神色阴晴不定，一点也不似方才向颜清真诚道歉的模样。 这一幕正好被杨沄看见。 她蹙了蹙眉，神色有些忧虑。 …… 王明钰要了雅间。 一众贵女加上陆峤南，在雅间里吃喝，因为大家都是第一次来浮生酒楼，所以看见什么都非常稀奇。 王明珏表现的非常大度。 要了满满一桌菜肴，还应贵女们要求，点了那价值千金的浮生醉。 王明钰给颜清斟了一杯：“清清，听说这浮生醉能让人醉生梦死，忘却烦恼，你要不要试试？” “好啊。” 颜清端起酒杯就喝。 王明钰满意地喝完自己那杯，朝颜檀递了个眼色。 颜檀也端起一杯酒：“妹妹，从前是我不对，今日便借县主的酒敬妹妹一杯。” 颜清同样喝了颜檀敬的酒。 接着便是陆峤南。 颜清照喝不误。 最后王明钰道：“来，让我们大家一起恭贺清清赐封为郡主！” 其它贵女闻言也依次朝颜清敬酒。 轮到杨沄时，颜清已经喝了数十杯了，白皙的脸颊染上绯色，让原本清冷的人儿多了一丝艳丽和魅惑。 隔着酒桌的陆峤南喉头微动，眸光紧紧盯着颜清，仿若藏着看不见的焰火。 杨沄看着颜清这个样子，想到在酒楼门口那一幕，她忧心忡忡道：“郡主……” “杨大小姐啊，来……干杯！” 颜清傻傻笑了一下，举起酒杯和杨沄碰了碰，仰头将杯中酒喝尽。 结果脚下踉跄了一下。 “郡主你没事吧？” 杨沄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就在颜清起身之际，杨沄突然附在她耳边道：“小心陆峤南。” 颜清迷蒙的眼瞬间清明。 不过一瞬，她又恢复了酒醉的模样，模棱两可地呵呵笑道：“谢……谢谢杨大小姐……再喝！” 杨沄瞬间明白颜清并没有醉。 她放心地退了回去。 接下来，王明钰和颜檀不停给颜清灌酒，颜清就像根本没察觉似的，很快就醉倒在桌上。 颜檀看到心中大喜。 正要动作，却被王明钰横了一眼。 王明钰看了颜清一眼，笑道：“看来清清喝醉了，那今日大家就不醉不休。” 接下来，其它人也被灌醉。 待所有人倒在桌上，王明钰才放下手中酒杯。 她看了一眼陆峤南。 陆峤南突然起身道：“县主，我感觉有些头晕，想去隔壁房间休息一下。” “既然陆世子不舒服，本县主便不强留你了。” 王明钰推了推颜清：“清清，我们继续喝。” 颜清一动不动。 王明钰朝陆峤南轻轻颔首。 陆峤南退出了包厢。 片刻后，颜檀扶着颜清走出包厢，一边走还一边说道：“妹妹，你怎么醉成这样？姐姐带你去休息一下吧……” 路过走廊的时候，浮生酒楼的小二还看了二人一眼。 颜檀将颜清带到房间。 刚进去，就听到熟悉的声音：“怎么这么慢？” 颜檀撇撇嘴：“世子这就等不及了？” 陆峤南看着依靠在颜檀肩上的颜清，冷着脸：“少废话，若不是你，我能有今日，将她放到榻上去你就可以离开了！” 颜檀有一瞬间气闷。 男人果然都是自私自利的东西，当初喜欢她时可不是这个态度。 现在如今……罢了，反正他们目的相同，都是为了毁掉颜清。 颜檀看向脸色酡红的颜清，想到明日之后颜清将声名尽毁，就觉得一阵快意。 没有再同陆峤南废话。 颜檀扶着颜清往榻上而去…… 第103章 毁名节 陆峤南呯的一声关上门。 回身看到榻上的颜清，他眸中有瞬间挣扎，可很快就被冷漠和愤恨取代。 “清清，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他原本很自责在新婚夜和颜檀有染，而害得清清和他和离，可自从在祈福大典上得知顾淮舟是四皇子后，他才豁然清醒。 清清根本不是因为他背叛而离开他。 而是她早就背叛了他们！ 顾淮舟一直生活在颜府，颜府所有人都对顾淮舟冷冷淡淡，唯有主母叶氏一直对他平易近人。 叶氏定然是早知道顾淮舟身份。 清清也一定知道。 所以为了攀龙附凤，清清背叛了他！ 若不然他都那般低声下气地认错道歉了，她为何不肯回侯府？甚至为了要回嫁妆害得武安侯倾家荡产！ 她定是怕他阻碍她。 想将他与武安侯府从京都抹除！ 想到这里，陆峤南心中就生出一股恨意，他盯着榻上醉倒的颜清。 好！好！ “清清，既然你这般想摆脱我，好投入四皇子怀中，那我今日便毁了你！” 陆峤南双眸猩红，眸中恨意疯长：“我倒要看看若你成了我的女人，四皇子还要不要你这样一只破鞋！” 陆峤南一边往榻边走一边恨声道：“反正你和我早就成过亲，你早该是我的！” 走到榻边，陆峤南才发现颜檀还没离开。 她将颜清送到榻上后，不知为何竟然趴倒在颜清身上。 陆峤南皱了皱眉，对颜檀道：“起来。” 颜檀一动不动。 陆峤南脸色不耐：“颜檀，我可没有从前那般怜香惜玉的心思了，再不滚开我不客气了！” 颜檀依旧不动。 仿似睡死了过去。 陆峤南看到颜檀脸上的酡红，以为她也是喝醉了，暗骂一声：“蠢货！” 他抬手就将颜檀拉开。 颜檀的身体‘咚’的一下，摔倒在地上。 陆峤南看都没看一眼。 他眸光痴迷地盯在颜清脸上。 此刻的颜清双眸紧闭，因为喝了太多酒的缘故，瓷白一般的肌肤泛起桃花般的粉红，让原本清冷绝艳的女子，少了一份孤傲和倔强，多了让人怜惜的柔美之感。 陆峤南痴痴道：“清清，若你平日也是这般模样，我又怎会被颜檀勾引…… 你总是那般高高在上，高贵、清冷……又有将军府那样的好外家，可我呢！ 我只是一个没落侯府的世子！ 所有人都说我是踩了狗屎运才会和你有婚约，说武安侯府是祖上烧香，你才会喜欢我，可我真的就那么差吗？ 我也很努力啊！” 陆峤南想起从前种种，埋藏在心底的憋屈再也按压不住。 他发泄般怒道：“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好？你喜欢温文尔雅的男子，我努力变成你想要的样子，陪着你、哄着你…… 为了能够配上你，我偷偷习武，可还是得不到叶振南那老匹夫的半句赞赏，就连你那两个舅舅，也只会看不起我！ 我为你做了那么多，可是你呢？ 是！我是不该在成亲当日和颜檀厮混，可我就是犯了那么一个小错，你就不依不饶要同我和离，你为什么不能大度一点？” 陆峤南嘶吼道：“我都下跪了，你为何就是不能原谅我？” “呵！” “哈哈哈哈！” 他狂笑两声，突然上前揪住颜清衣襟，脸色扭曲道：“你不是因为我背叛你而要和离，你是看上了顾淮舟四皇子的身份，才要离开我！贱人！” 陆峤南突然起身脱掉自己衣衫，一边脱一边愤愤不平地说道：“清清，是你先背叛的我，我那么爱你，你为什么不珍惜？！我绝不会让你嫁给顾淮舟……” 陆峤南朝颜清扑去：“别怪我清清，我会对你负责的……” 男人朝榻上人儿吻去。 就在离颜清唇瓣只有一指距离时，原本酒醉不醒的女人突然睁开双眼。 陆峤南瞬间愣住。 颜清却突然伸手勾住他脖子。 陆峤南心中一喜，清清主动……‘嘶~’ 脖颈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陆峤南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颜清一把将他推开，她淡定起身，方才那只勾住他脖颈的手中，赫然出现了一根银针！ “你……” 陆峤南只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突然头一歪，昏死过去！ 颜清收起银针，漆黑的眸子一片清明。 哪有半丝酒醉的样子？ 看着陆峤南衣衫不整的模样，颜清嫌恶地瞥瞥嘴，没想到陆峤南心中，竟有这么多不甘？ 可分明她什么都没要求他。 一直在对他好！ 若没有将军府，京都谁还记得武安侯府？而且外祖父也没和舅舅们也没有看不起他，是他自己那可笑的自尊心作祟罢了！ 享受了将军府和她带给他的荣耀，却反过来怪她高高在上？ 什么歪理？ 当真是臭水沟的老鼠，见了光还得埋怨光太刺眼！ 上辈子自封东苑，她无聊之下学了很多东西，其中就有医术和人体穴位。 尤其是后面身体不好，还学了一点走针。 虽然只是皮毛，但出奇不意扎个人，还是不难。 在浮生酒楼门前看到陆峤南，颜清就知道王明钰今日是来者不善！ 没想到她才刚回京都，就和陆峤南合起谋来害她？ 不过想想也知道原因。 王明钰终究是王家人，又是王皇后养大，与齐王长公主关系颇好，受他们指使来给她下套，再是顺理成章。 本来颜清还在想，怎么解决掉陆峤南这个祸害。 哼！ 王明钰来得正好！ 想让陆峤南毁掉她的名节？ 那就让她也尝尝自己的计策有多妙吧！ 颜清没有再看昏迷的陆峤南，而是站到了厢房的门后面。 …… 另一个厢房。 所有贵女都喝醉了，唯有王明钰清醒地坐在座位上等着什么。 半晌，王明钰都没有等到颜檀回来。 她皱了皱眉，起身往陆峤南所在的那个房间走去。 第104章 不二人选 楼下，青鸾一直关注着楼上。 见王明钰出来，她立即转身对掌柜道：“看到没？那是皇后娘娘最宠爱的县主，楼上两间厢房都是她订的，没县主的吩咐都不准去打扰，明早儿你们再去房间找县主付账。” 掌柜顺着青鸾的指向看向楼上，正好看清王明钰的脸，当即点头哈腰地笑道：“好好好，小的知道了，绝不让人去打扰县主。” 而此时，王明钰推开了厢房的门。 她一眼就看到榻上躺着的陆峤南和地上的颜檀，王明钰愣了愣，走进去：“你们在干什么？颜清呢？” “是在找我吗？”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王明钰脸色微变，下意识回头，还没看清颜清的脸，忽然脖子被什么扎了一下。 王明钰瞬间倒了下去。 颜清冷冷地看着她。 王明钰大概从没想过，自己会发现她那张虚伪脸吧！ 颜清将王明钰剥光了扔到陆峤南身边。 看到地上同样被她扎晕的颜檀，想了想，又将颜檀脱光了推了上去。 看着三人在榻上坦诚相对，颜清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在青鸾的掩护下，回到了原本的厢房。 此时厢房内的贵女们都醉了，一个个倒在桌上昏睡，颜清回到自己的位置，预备也同大家一起昏睡过去。 却忽然感觉旁边有人动了一下。 她侧过脑袋，正好对上一双漆黑的眼，正眨巴眨巴地看着她。 颜清：“……” 空气静谧了片刻。 颜清慢吞吞问道：“杨大小姐没有喝酒？” “喝了。” 杨沄似乎也没想到会突然被人发现，她脸颊微红地起身，伸手抚了抚自己被压皱的衣摆，又恢复了往日大家闺秀的模样。 她顿了顿，才不急不徐地说道：“只是我方才喝得少，所以……” 颜清心中瞬间了然。 从杨沄提醒她小姐陆峤南时，就说明她是个心细如发的人，她定然是早发现王明钰是有意灌醉大家，为了不得罪王明钰，她故意喝醉，同大家一样昏倒在这里。 只是没想到她会突然折返…… “郡主，你没事吧？” 方才颜清被颜檀扶走，杨沄是知道的，只是她父亲虽是丞相，却不如王家在朝中势大，而且她虽然没有和齐王定婚，但皇后娘娘早就暗示过了，她已经是齐王内定的齐王妃。 王明钰代表王家和皇后。 她不能公然和县主作对，能做的，也就只能暗中提醒…… 颜清颔首：“我没事，方才……多谢提醒。” 虽然不用提醒她也知道王明钰和陆峤南没安好心，但处在杨沄的位置，能提醒她，说明杨大姑娘是个心善之人。 她果然没看错。 整个京都，恐怕也只有杨大姑娘配得上顾淮舟了。 反正顾淮舟现在也恢复皇子身份了，若是娶了杨大姑娘，就能得到丞相一派的支持，更能让齐王少一个助力。 看着杨沄的脸，颜清越想越觉可行。 “杨大姑娘，不如我们……回去吧？” 趁着这个机会，颜清想多了解一下杨大姑娘。 杨沄看了看桌面上醉得不醒人事的众贵女，叹息道：“我也正有此意。” 于是两人一起离开了浮生酒楼。 杨沄非常识时务地没有过问王明钰和陆峤南等人的情况，而是陪着颜清在长安街逛了一下午。 从前，杨沄是丞相府嫡女。 颜清是尚书府嫡女。 按照身份杨沄要高于颜清，但从前颜清与她寥寥无几的几次见面中，杨沄并没有表现出身份门第的骄傲，而现在颜清摇身一变成为郡主，身份远高于杨沄，杨沄依旧不卑不亢同从前一样。 这样一个静而柔、宽而和的女子。 简直是国母的不二人选！ 看着杨沄坐上杨府的马车缓缓离去的背影，颜清突然开口：“青鸾，你觉得杨大姑娘怎么样？” 青鸾赞许道：“贞静柔顺、善良温和，杨大姐和杨二小姐，简直是云泥之别。” 绿枝也点头道：“奴婢也喜欢杨大小姐，和杨大小姐在一起，很舒服。” 颜清喃喃道：“想必他也会觉得舒服吧……” 随即，又摇摇头，甩掉脑海中莫名其妙的情绪，颜清打起精神道：“走吧，我们也回府。” 明日是颜君元宴请顾淮舟的日子。 也是顾老太太和叶家两个公子，从书院回府的日子。 定是有好几场硬仗要打。 不过…… 想到明日王明钰等人的下场，颜清忽然又期待了起来。 明天，可真是精彩的一天呢。 回府后，颜君元破天荒地竟然等着颜清一起用晚膳。 看着只有颜清一人回来，珍夫人蹙着眉道：“二小姐，怎么只有你一个回来？檀儿和月儿呢？不是跟你一起出去了吗？” 颜清端起饭碗道：“和县主在一起。” 珍夫人是知道颜檀去找王明钰的，当下放松了下来，但随即又疑惑道：“二小姐从前不是和县主关系很好吗？怎么今个儿这么早就回府了？” 颜清掀起眼眸睨她：“你有异意？” 珍夫人一脸茫然：“啊？” 颜清‘咚’的一声放下白碗，漆黑的眸子冷冷扫向珍夫人：“本郡主做事需要向你汇报？以后请记住叫我郡主！” 珍夫人整个懵住。 “吃饱了。” 颜清不耐烦地站起身，看都没看珍夫人一眼，只转身之际突然道：“下次不要叫本郡主了，本郡主不想和一个小妾同桌。” 说完，也不理会二人表情。 施施然走了。 那气势，哪里是郡主，简直比公主还要嚣张。 珍夫人气得整个人发抖！ 不就是个郡主吗？这小贱人竟然在她面摆起来了？ 她蓦地回头看向颜君元，委屈道：“老爷，你看二小姐……如今当上郡主是越发不把老爷放在眼里了……” 颜君元脸色也不好看。 可再不好看他也得憋着。 谁叫顾淮舟是四皇子呢？谁叫他偏偏就是看中了颜清呢？ 深吸一口气，颜君元推开想扑过来撒娇的珍夫人，起身道：“以后在家，你让着她点。” 珍夫人错愕地看着他。 然而男人已经转身离开，扔下她一人徒留原地。 第105章 杀猪咆哮 翌日。 青鸾端着铜盆进屋时，颜清已经醒了。 女子披散着头发斜靠在榻上，秀眉轻轻蹙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青鸾拧了帕子上前：“小姐，你怎么了？” 颜清似乎是被惊着了。 她茫然地看了青鸾一眼，接过帕子捂了捂脸，终于清醒了几分。 “小姐今日怎的起得这样早？” 青鸾伺候颜清洗漱之后开始打扫卫生，结果看到楠木桌上那碗安神汤，愣了愣，回头问道：“小姐，您昨晚没喝安神汤？” 颜清撇开眸光：“嗯。” 她昨晚…… 是故意没喝安神汤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昨日和杨大姑娘分别后，心里就有些沉甸甸的，睡前看到那碗安神汤，鬼使神差的就没喝…… 颜清以为自己不喝安神汤，又会像从前一样，梦到那个密室，结果并没有。 她昨晚睡得很好。 是重生来睡得最好的一次。 无梦无惧。 正是因为睡饱了，所以今日才起得早。 只是醒来后的颜清，不知为何有些惆怅。 青鸾凝神道：“小姐是忘记喝安神汤，所以昨晚又做噩梦了？” 这些时日除了做噩梦，小姐还从未这般早起过。 颜清摇了摇头，怔忡地看了一眼桌上的药碗，叹声道：“撤下吧，以后都不用了。” 她感觉似乎不会再做梦了。 不知是什么原因。 “是。” 青鸾将安神汤端了下去。 卯时末，一辆马车匆匆忙忙停在颜府门口，颜君元早就等候在那里。 他昨日便让人去城外的金云山请老夫人回府了，一来一回正好是这个时辰。 “娘！” 看到马车，颜君元立即迎了上去。 老夫人顾氏在嬷嬷的搀扶下，颤巍巍从马车上下来，一脸疲惫和愤怒：“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要让老娘连夜赶回来？ 你知不知道你老娘已经六十多岁了？金云山虽然就在城外，可那路有多难走你不知道吗？你就不怕我死在外面？” “娘教训的是！” 颜君元立即认错，并亲自扶着顾老太太往府内走：“儿子也是没办法，这事关系着儿子的前途和颜府的未来，不得不将娘请回来啊……” “什么？这么严重？” 顾老太太一听关系儿子的前途，原本疲惫的神色瞬间一扫而空，急道：“你怎么不早说？快说快说，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是……” 颜君元刚张口，突然看了看四周，对其它人道：“你们都下去吧，我亲自送老太太回寿安堂。” 下人们纷纷退下。 就连平日里伺候顾老太太不离身的老嬷嬷，也距离二人很远。 颜君元搀扶着顾老太太往后院走。 待四周再无一人时，他神色严肃地看向老太太：“娘，您知道顾淮舟是四皇子吗？” “什么子？” 顾老太太没反应过来。 颜君元重复道：“顾淮舟是四皇子。” “这怎么可能！” 顾老太太下意识反驳，甚至拉高了声音道：“那小子要是四皇子，那我不成太上皇了？！” “娘您轻点声！” 颜君元下意识捂住亲娘的嘴。 他警惕地四处看了看，又盯着顾老太太的表情看了看，老太太神情惊诧茫然甚至还有一丝轻讽，不像是说谎。 颜君元放开老太太的嘴，皱着眉头又问了一遍：“娘，您当真不知道顾淮舟的身世？” “什么身世？他不过就是你那早死的大舅在外面和一个妓子生的，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提起顾淮舟，顾老太太并没有多少喜欢，反倒是自得道：“要不是当年我念着好歹是老顾家的种，让你大舅将他认回来，他现在指不定变成龟奴了呢……” “娘您别说了！” 颜君元老娘这般轻视四皇子，吓得脸都白了，当下便快速将祈福大典上的事说了一遍，并重申道：“娘，你可千万要记住，顾淮舟现在是四皇子，咱家得罪不起他！” “这、这怎么可能！” 顾老太太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半晌都反应不过来。 她抓着颜君元的手，呆怔道：“他明明是我娘舅家的孩子啊，怎么会变成四皇子呢……” 颜君元原本以为自家老娘知道什么，但看老太太反应，显然她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 他微眯了眼眸，突然盯着顾老太太：“娘，不管怎么说，是您将他带来了京都，是咱颜府养育了他，这笔人情债四皇子是躲不掉的，儿子今日特意请了四皇子到府中用膳，一会儿只要您……” “这、这恐怕不行……” 不等颜君元说完，顾老太太突然神色有些别扭：“我、我与他的关系……并不好……” 颜君元迷茫地看向顾老太太：“怎么会不好呢？” 顾淮舟可是他娘亲自带来京都的。 没有娘就没有如今的四皇子啊！ 这可是天大的恩情。 娘怎么不认？ 顾老太太吞吞吐吐道：“就…当年吧…娘那个……诶乡下你是知道的……” 颜君元安慰道：“娘，没事的，您带四皇子来京都，给了他容身之所，这笔恩情非常大，只要您没得罪他……” “可……要是得罪了呢？” 顾老太太突然小声开口。 颜君元一愣，随即宽慰：“得罪了也没关系，那都是小事，只要您没打他骂他……” “……打了骂了呢？” 颜君元呼吸一滞，蓦地抓住顾老太太的手，近乎嘶吼道：“娘，您打骂四皇子了？” 听到儿子吼自己，顾老太太顿时不高兴了，拉长了脸道：“那我也不知道他是四皇子啊？当年他那么小，却吃那么多，平日里又不做事，整日抱着那几本破书看看看，我…心情不好就打骂了几回…… 男孩子嘛，不就是打着长大的？ 再说他不是好好的吗？” 顾老太太好歹也在京都生活了几年，知道皇子身份不一般，最后几句几乎是无声找补。 颜君元努力平复心情。 最后，他强颜欢笑道：“没事，打打骂骂虽然有些过了，但不知者不罪，只要娘没做什么危害四皇子性命的事就行了……” “做、做了……” “什么？” 顾老太太脸色涨红，有些不敢看自己的儿了，小声重复：“可、可能做过……” “娘！！！” 一声杀猪般的咆哮在颜府骤然响起！ 第106章 认罪 “吼什么吼！” 顾老太太不耐烦道：“他不是没死吗？” 颜君元额角重重一跳。 他深呼一口气，忽然道：“娘，您到底对四皇子都做了什么？” “也没做什么……” 顾老太太侧过身子，嘟嘟囔囔道：“不就是小小地教……” “等等！” 颜君元深知老娘心性。 他打断顾老太太，对站在远处的梅姑姑道：“梅姑，你来说。” 梅姑是跟着顾老太太一起到京都的，老太太身边的事她最清楚。 梅姑上前，还没开口就接受到顾太太警告的视线，梅姑迟疑道：“老爷，我是老太太在来京的路上捡的，对老太太在老家的事也不太清楚。” 颜君元挥了挥手：“你就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梅姑方才虽然站得远，但后面顾老太太和颜君元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拔高了，所以她听到了一些。 也知道了府中那个不受人待见的表公子，竟然是四皇子。 那可是皇帝的儿子！ 想到老太太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梅姑突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老爷，老太太她、她……” 梅姑不敢看顾老太太，低头道：“当年老太太带着我们来京都时，曾被山匪劫道，是表公子……不，是四皇子想办法救了大家，可老太太却将四皇子抛下，让车夫驾着马车逃了…… 后来回京途中因为没吃的，老太太又将从小伺候四皇子的丫鬟和乳娘都卖给了流匪，换、换了两袋吃食，四皇子赶回来时……” “你给我住嘴！” 顾老太太突然暴怒一声，要上前阻止梅姑：“贱人！要不是我你早就被流民吃了，还敢胡说八道？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娘，你别闹了！” 颜君元大喝一声，眸色通红地瞪着顾老太太。 顾老太太从没见过儿子这般样子，一时吓得不敢再撒泼。 颜君元胸口剧烈起伏着。 他强压着着心底愤怒和恐惧，看向梅姑道：“继续说！” 梅姑也被他的样子吓到了。 战战兢兢继续道：“四、四皇子逃出来和我们汇合时，正好看到伺候他的丫鬟被、被凌辱……乳娘也被……” 梅姑想到那个场景，竟哆嗦的说不出话。 “后来，那丫鬟和乳娘都死了……” 半晌，梅姑才带着深深的恐惧道：“四皇子当时眸色猩红，那样子像是要吃人，老太太害怕，命人将四皇子绑了起来，本来想将四皇子扔在深山，是四皇子突然说能带着大家找到吃的，老太太才同意放了他……” 听完梅姑的讲述，颜君元只觉得脑子‘当’的一下，整个头晕脑胀。 他怎么也没想到，当年老娘来京都之时，竟发生这么多事。 原本以为接回老娘，可以仗着老娘带四皇子回京时，讨一个人情，却不想老娘竟做下那等大逆不道的事！ 这哪里有人情？ 这分明全是杀头的大罪！ “娘！” 颜君元眸色猩红地瞪向顾老太太：“您这是要害死儿子啊！” 他处心积虑半生，好不容易爬到如今的位置，好不容易捡了个皇子在家中，却不想竟…… “四皇子驾到！” 一道尖锐的声音突然从前院传来。 颜君元大惊。 他今日邀请了四皇子到府，但约的时间是辰时，四皇子怎么会这么早就到了？ 而且还是在娘亲刚回府就来了…… 颜君元看向老母亲。 突然道：“娘，儿子对不起您，但为了儿子的前途，也为了咱们颜府，您就委屈委屈……” 顾老太太还没明白怎么会事，突然颜君元开口道：“来人，将老夫人绑起来！” 仆人瞬间拿来绳索。 顾老太太猛地惊道：“君元，你干什么？” 颜君元退到一边，闭上眼不再说话。 “放肆！你们干什么？” 顾老太太挣扎着，不许仆人靠近。 然而颜君元下的命令，没人敢不听。 很快，顾老太太被五花大绑起来，颜君元亲自押着老太太前去迎接顾淮舟。 前厅。 顾淮舟一身玄衣立在中央。 他虽背对着众人，却莫名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颜君元眉头一跳。 立即押着顾老太太上前，噗通跪在地上：“微臣有罪，请四皇子责罚！” 顾淮舟转身，看着匍匐在地的颜君元，和他身边的顾老太太，眉梢微挑。 “颜大人这是做什么？” 听到顾淮舟这明显不同于以往的语气，颜君元脑袋更低了，他颤声声音道：“下官是来请罪的。” 顾淮舟还没说话，又是几道太监的声音传来：“齐王驾到！” “礼王驾到！” “敬王驾到！” 颜君元心中一跳。 他今日并没有请齐王礼王敬王，怎的三王都跑来他府中？ 顾淮舟没什么表情。 他抬眸看向门口。 就见齐王大步走了进来：“听闻颜大人府上有好吃的，专门请了四弟，本王不请自来，四弟和颜大人不会怪罪吧？” 颜君元脑门直冒汗：“不敢不敢。” 礼王则好奇道：“方才老远就听到颜大人向四弟请罪，不知大人何罪之有啊？” 敬王摇着折扇凑热闹：“对啊！照理说你们颜府收留了子渊，这是有功啊，怎么还请罪呢？” 虽然顾淮舟恢复了皇子身份，敬王还是习惯唤他从前的名字。 顾淮舟也看向颜君元，勾起薄唇：“对呀，颜大人何罪之有啊？” 颜君元早吓得脸色苍白。 一个皇子就已经很难对付了，如今四个皇子全来了他府中，这叫他如何是好？ 但无论怎样，今日老娘是保不住了！ 颜君元闭了闭眼，心一狠，将五花大绑的顾老太太推了上去：“四皇子恕罪，先前母亲不知四皇子身份，对四皇子多有不敬，下官特意将母亲……抓回，就是为了给四皇子赔罪，还请四皇子看在她老人家不知者不罪的份上，给她一个…… 全尸。” 最后两个字落下，颜君元猛地闭上眼。 一行清泪自眼角滑落。 而顾老太太则震惊地瞪着他，可惜她的嘴巴被堵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第107章 弑母 敬王震惊地瞪大双眼。 礼王也是一脸错愕。 只有齐王眸光在颜君元、顾老太太和顾淮舟三人间转了一圈，眸露深色。 好半晌，敬王磕磕绊绊道：“什、什么意思？” 不是请吃饭吗？ 怎么好端端得要杀人老母了？还哭着求着留全尸？ 礼王反应过来也道：“对呀，颜大人，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倒是说清楚啊？” 齐王也颔首道：“没错，京都无人不知四弟是顾老太太带回京都的，更何况这些年也多亏了颜大人照料，四弟才能与父皇团圆…… 四弟你说是吧？” 最后一句话突然转向顾淮舟，齐王意味不明道：“不管老太太犯了什么错，她终究是四弟的大恩人，若没有顾老太太，四弟如今还不知身在何方呢？这等大恩大德，就是死罪也能免了吧。” 颜君元眸中微光一闪。 齐王殿下这是在帮他？ 没错，不管老娘犯了什么罪，若没有老娘和他颜府，四皇子说不定早死在哪个地方都未可知呢？ 这是他亲娘，他怎么可能当真让亲娘送死？ 但凡有一线生机他都要试试！ 想到这里，颜君元突然起身，蓦地拔下旁边侍卫的刀架在顾老太太脖子上。 他看着四位皇子，一脸正气：“不，王爷不必劝我，母亲曾因为无知做了一些对不起四皇子的事，纵然对四皇子有恩，也不能抵消她对四皇子的不敬之罪，如今下官就大义灭亲，亲手在四皇子面前斩了母亲，让她以命谢罪！” 顾老太太吓得直哆嗦。 她亲手养大的儿子要杀她？老太太两只浑浊的眼球几乎要暴凸出来！ 然而颜君元根本不看她。 而是死死盯着顾淮舟。 齐王也盯着顾淮舟。 从前顾淮舟是颜府寄人篱下的远房表亲，虽然文采斐然，但却并不被京都贵子们亲近，齐王自然也没有多加注意，所以并不知道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四弟，是什么品性。 正好便用颜君元试一试。 不管顾老太太对顾淮舟做了什么，方才他那番话都已经将顾淮舟架到了火上。 今日顾淮舟若为泄愤杀了顾老太太，明日他冷血无情恩将仇报的消息，就会传遍京都。 若他为了名声不杀老太太……自然是更好。 他不痛快，他就痛快！ 而且颜君元会更加感激他！ 一个对顾淮舟有大恩德的人，成了他最忠实的狗，这是多么有意思的一件事？ 齐王唇瓣泛起冰冷的笑。 他的四弟会如何抉择呢？ 礼王眸光在齐王和顾淮舟之间转了转，眯着眼睛含笑不语。 就让二弟和四弟去斗吧。 他坐山观虎斗！ 只有单纯的敬王以为颜君元真的要弑母，吓得他扇子都掉到了地上，满脸惊恐道：“不、不至于……” “敬王殿下，我意已决！” 颜君元一脸决绝：“母亲千不该万不该对四皇子不敬，今日我便……” “子子子渊！” 眼见颜君元要让顾老太太血溅当场，敬王吓得猛地后退一步，拽着顾淮舟的衣袖急道：“你你你快劝劝他……” “好。” 顾淮舟温和开口。 敬王瞬间松了口气。 颜君元也松了口气。 正要拿开放在顾老太太脖颈上的刀，却听男人依旧温和的声音再度响起：“动手吧，别让本皇子等太久了。” 敬王瞪大眼：“？” 颜君元瞪大眼：“！” 齐王也微微睁眼，颇为意外地看向顾淮舟。 却见他脸色从容，不惊不怒，似乎完全不知道杀了顾老太太后，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也或许是……并不在意？ 齐王蓦地眯了眼。 只有礼王笑着低喃了一句：“有趣，有趣。” 颜君元以为顾淮舟会为了名声而所有忌惮，没想到他竟毫无顾忌！ 他才刚回宫，根基都没站稳，难道不怕天下人谩骂？ 难道不怕陛下责罚？ 他怎么敢的！ 颜君元又惊又怒可又不能表现出来，只一双眼瞪成铜铃般，死死盯着顾淮舟。 顾淮舟那张俊美斯文的脸却扬起一抹温和的笑。 “颜大人，怎么不动手？” 声音让人如沐春风，双眼却冰雪般寒冷。 颜君元瞬间打了个哆嗦。 结果因为手不稳，直接在顾老太太脖颈上割开了一道口子。 顾老太太即便被堵着嘴，也吓得哀嚎出声。 颜君元心尖一抖。 这可是他亲娘啊…… 顾老太太双眼流下浑浊的泪水，满是乞求地看向自己儿子。 颜君元也看向顾老太太。 母子相对，泪流满面。 “娘，对不起……” 最后，颜君元闭上双眼，猛地举起手中长剑。 为了颜家、为了他，母亲会原谅他的…… 顾老太太惊恐不已。 忽然，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要自地上爬起，要往外逃。 礼王使了个眼色，立即有侍卫上前按住老太太。 眼看颜君元的刀要砍向顾老太太，一道声音忽然急急传来：“慢着！” 颜君元蓦地停住。 所有人看向声音来处。 却见颜清正急匆匆而来。 颜清看了看顾老太太，又看了看颜君元手中的刀，她上前跪在了顾淮舟面前：“四皇子，还请饶过祖母一命。” 她不知道顾老太对顾淮舟做了什么。 但顾老太不能死。 至少现在—— 她不能死。 顾淮舟刚回宫，前有王皇后，后有齐王，他不能再失了民心。 “清清！” 看到颜清，原本冷着眸的男人瞬间换了神情，他上前扶起颜清，眸光直直落在她的脸上。 一日不见，甚是想念。 不知清清有没有想他。 颜清脸颊腾地烧了起来。 她微微侧脸，提醒道：“四皇子……” 顾淮舟再度冷了脸：“既然清清求情，本皇子就暂时饶了这老虔婆的命，但她害死了本皇子的乳母和丫鬟，这笔账，颜大人认为该如何算？” 颜君元心中骤然一松。 他立即跪倒在地：“一切但凭四皇子吩咐！” 他也不想背上弑母的名声，只要能留下母亲的命，其它都好说。 这老虔婆从前也欺负清清，顾淮舟原本想将定罪权交给清清，但转念一想，回头颜君元恐怕要迁怒她，遂便止了这个想法。 他看了一眼吓得几欲昏厥的顾老太，冷声道：“本皇子的皇子府不日便要建成，正缺一个倒夜香的人，便让这老虔婆去皇子府倒夜香吧！” 第108章 身世 让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太婆去倒夜香，怎么想都让人难以接受。 但颜君元却松了口气。 就连涕泗横流的顾老太，也终于放松地晕厥了过去…… 倒夜香虽然难堪，但总算留下了一条命。 接下来，颜君元让人将昏倒的顾老太弄了下去，连忙找人张罗着午膳。 四位王爷同来府中。 满京都都找不出这般荣耀的事！ 哪怕是朝中最得势的几个外戚，也没有这样特殊的时刻。 所以心惊之后，颜君元又很自得。 虽然惊吓一场，但母亲的命保住了，还能同时招待四位皇子，就是他那在大雍极有威望的丈人叶老将军，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颜君元高兴之余去了惜若院。 叶氏正在院中浇花，看到颜君元的身影，脸上闪过一抹厌烦。 颜君元也不在意。 反正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了叶氏对他的态度。 “惜若，你看到了吗？” 颜君元心情颇好地走到叶氏面前，看着叶氏摆开的那些花，他高兴道：“齐王殿下来了颜府，礼王也来了，还有敬王和四皇子……哦，你知道吗，原来我那位远房侄子，竟然是四皇子！真是没有想到，他竟然是……” “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叶氏不耐烦地打断他，回身冷冷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颜君元分享的好心情瞬间被打断。 眼见叶氏又如同从前许多次般对他漠视，他忽然伸手抓住她。看着叶氏那张清艳冷漠的脸，颜君元怒道：“叶惜若，你不就仗着有将军府撑腰吗？叶振南再厉害又怎样？还不是被各皇子忌惮？如今颜府才是皇子们眼中的香饽饽，你的将军府要倒了，你还有什么好高傲的！” 叶氏回头：“放手！” “我偏不放！” 颜君元沉着脸道：“你要是有自知之明就应该知道，从今往后你的指望是我，而不是将军府！” 说完，颜君元不知发什么疯，突然要上前抱住叶氏。但叶氏似乎早有预料，抬手就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啪！” 响亮的耳光声在院中响起。 叶氏声音冷而硬：“颜君元，你再敢胡来，我不会放过你！” 屋内的张嬷嬷和李嬷嬷也闻讯出来，急急将叶氏护在身后，盯着颜君元警惕道：“老爷，你干什么？难道你还想像十七年前那样强迫夫人吗！” 颜君元似乎滞了一下。 半晌，他恶狠狠道：“惜若，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看到我颜君元站在万人之上，将将军府踩在脚下，让你心甘情愿地做我的女人！” 说完，他愤愤地甩袖离开。 丝毫不知道院外，颜清将二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原是想来问问母亲要不要去前面，却不想听到了颜君元和母亲的对话。 听二人对话，母亲似乎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喜欢颜君元，甚至对他都不愿行夫妻之事。 而唯一的一次似乎是颜君元强迫的？ 十七年前…… 浔哥儿今年正好十七岁。 那她是怎么来的？ 颜清看了一眼惜若院，并没有进去。 她早就怀疑自己身世了，如今倒是不用怀疑，而是毫无疑问，她不是颜君元的女儿。 也难怪这些年，无论她怎么努力，都得不到颜君元的喜爱。 可……她的生父又是谁呢？ 为何母亲从未提过？ 颜清垂眸看着地面。 是，死了么？ 不然前世她过得那么惨，他为何都没出现？ 罢了，不管她的生父是谁，既然一直没有出现，那就永远都别出现了。 颜清深吸一口气，转身。 结果却蓦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身后。 她怔住：顾淮舟？ 他怎么在这？什么时候来的？为何她完全没有发觉。 顾淮舟没有说话。 男人伸手抓住颜清的手腕，对她做了个口型：走。 颜清被他带到了青竹院。 看着院中熟悉的东西，颜清忽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几天前，顾淮舟还是这院中不起眼的普通人。 如今却已是高高在上的皇子。 她回眸打量着顾淮舟。 男人依旧俊美非凡。 只是比起从前不引人注目的温和淡然，此刻的他身着奢华的皇子服，多了一份锋锐和逼人的上位者气息。 奇怪，他才刚回宫。 怎会有上位者的气势？ 难道这就是皇室血脉？ 颜清正疑惑不解，男人突然伸手将她按进胸口，温声道：“想哭就哭吧。” 颜清：“？” 顾淮舟斟酌了一下，继续道：“…其实不管你是谁的女儿，清清，你都是你自己，无可替代。” 颜清顿时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安慰她。 颜清有些哭笑不得。 其实她并没有那么脆弱。 虽然有些意外自己不是颜君元的女儿，但也早在预料之内，而且重生的她，也并没有那么期待，那个所谓的亲生父亲。 除了意外和愣怔。 她真的没有一点伤心。 但突然被人这样小心呵护，这种感觉……似乎并不错。 颜清难得地没有推开他。 任由自己靠在顾淮舟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莫名地就想到了那些梦。 梦中的顾淮舟，那么偏执。 可却那么…爱‘她’。 颜清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真的有些脆弱？也可能是男人这一刻让她觉得很安全。 她忽然开口：“顾淮舟，你是不是喜欢我？” 风轻轻吹拂着两人衣衫。 院外的那片竹林簌簌作响。 可两人间却弥漫着一股旖旎而缠绵的静谧。 半晌，颜清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温柔的：“嗯，喜欢。” 她心口蓦地跳了起来。 同时，听到顾淮舟的心跳，似乎也更快了。 原来，他真的喜欢她…… 可是—— “什么时候开始的？” “很早。” 男人依旧抱着她，声音也很平稳，只有胸腔的心跳，告诉着颜清他并非表现的那么淡定。 一股暖流自心底升起。 颜清静静地靠在顾淮舟胸口。 直到他的心跳逐渐趋于平稳，她才抬起头，眉眼弯弯地笑看着他：“可是，我已经替你找好妻家了！” 第109章 靠山 “不要。” 男人根本不关心她找的谁。 看着女子那张嫣红的唇瓣，他再也忍不住，大手伸向颜清脖颈后，按住她的脑袋，重重地吻了上去。 “唔……” 颜清没想到他这般直接。 她伸手推着顾淮舟胸膛，可男人却稳如泰山，任由她怎么挣扎都无动于衷。 直到唇瓣上传来刺痛。 颜清下意识轻呼一声，拧起秀眉。 顾淮舟这才意犹未尽地松开她。 “对不起清清……” 看着女子莹润的唇瓣被他碾磨出伤口，男人有瞬间懊恼，冰凉的手指抚上去：“疼吗？” 颜清受不了他这样。 她退后一步与顾淮舟拉开距离，没有说话。 顾淮舟看着她气鼓鼓的小脸，眸底划过不易察觉的笑意：“生气了？” “哼。” 颜清的确该生气。 哪有他这样的，以前是颜府远亲时还对她有所顾忌，现在一恢复身份就乱来。 她应当生气。 换了别人，定是不会这样轻易罢休。 顾淮舟却并不担心。 方才亲吻清清时她并没有推开他，说明清清并不反感。 清清心中…定是有他。 顾淮舟没有去哄颜清，反而也板着张脸道：“谁叫清清要将我推给别人的？” 见颜清不搭话，他神色瞬间变得落寞：“我从小跟着宫人四处流浪，扮演过不少身份，就像物品一样不停辗转在各处，没想到清清也要将我推走……” “不是的！” 一听他谈起小时候，颜清就忍不住心软。 颜君元虽然不是她的生父，但她好歹有个家，也有娘亲，还有外祖家的疼爱，而顾淮舟身为皇子，却要从小为活命而流浪。 颜清能想像到他的艰辛。 看着男人低垂下眼睫，颜清叹了口气，解释道：“我并非是要将你推出去，而是你如今在朝中毫无势力，若想和齐王礼王抗衡，唯有给自己找个靠山，最容易的就是给自己找一个强大的妻族…… 这几日我已经替你留意了，杨家嫡女杨沄人美心善处事大度，是个不错的女子，很适合你……” 颜清说着发现没有声音。 她疑惑抬眸，却见顾淮舟一双漆黑的眸子通红地看着她。 颜清吓了一大跳：“怎、怎么了？” 她说错什么了吗？ 怎么一副委屈的表情？ 顾淮舟突然牵起颜清的手：“谁说我在朝中没有势力？” “啊？” 他有吗？ 她怎么不知道？ 如今朝中应当没有势力复杂，但凡有些能力手腕的，都被王谢几家外戚拉拢了，除了杨丞相还没有站队，似乎并没有什么有用的势力吧…… “我的势力不是你吗？” 却见男人朝她眨了眨眼，一脸狡黠道：“你可是圣上亲封的清和郡主，清清，我以后的靠山就是你了！” 颜清伸手指向自己：“我？” 一个空有虚名的郡主？ 他是不是疯了！ 顾淮舟却认真地点点头。 男人漆黑的眸子定定落在颜清脸上，看着她那张两世都刻入骨髓的容颜，他一字一顿道：“清清，我不需要靠山，若一定要有靠山才能让你安心的话，我希望那个靠山是你！” 前世他就是顾虑太多。 才会错失清清。 可是当他终于站到那至高无上的尊位上时，哪怕他打下所有版图，哪怕他站在世界的巅峰，他却越来越孤独，越来越难受…… 心中好像破了个洞，怎么也填不满。 唯有每次回到那个密室，和清清待在一起，他狂躁的心才会有短暂的平静。 那时候他才知道…… 什么江山、什么天下……都不及清清活着陪在他身边重要。 所以这一世，他不需要委屈求全。 更不需要靠山。 清清就是她最大的靠山！ 有她在，这世间才值得。 男人声音如金如玉，缓而坚地敲击在颜清心房，她看向顾淮舟，顾淮舟也看着她。 漆黑的眸子如星如渊。 明亮又真挚，几乎灼伤了她的眼。 他没有发誓，可那两句话，却如同誓言般烙印在颜清心中。 让她一直给自己竖起来的壁垒，几乎就要崩塌。 颜清花了很大的力气，才猛地让自己收回视线，不去看那双眼。 她小声争辩：“我怎么能做你的靠山……” “你能。” 顾淮舟不许她退却。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握住颜清的手，一本正经道：“清清只要站在我身边，就是最好的靠山……” 颜清脸色微窘。 这人怎的越来越没…… “咳！” 一道重重的咳声突然在院外响起。 颜清蓦地抽回自己的手，抬眸朝院外看去，却见敬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外面。 “咳咳！” 敬王又咳了两声，眸光有意无间在两人手间转了一圈，此地无银地说道：“本王没有看见你们牵手，绝对没有！” 颜清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下意识躲到了顾淮舟身后。 这个动作让顾淮舟愣了愣，随即大喜。 清清这是…… 只有觉得他安全，她才会靠近他！ 某人心中大喜。 坚持了这么久，终于看到了一点曙光，虽然清清嘴上没有答应他，但她的心已经偏向他了！ 果然，他恢复身份是对的！ 只有恢复了身份，才没人敢跟他抢清清！ 顾淮舟遮挡住颜清，转眸看向已经进来的敬王，冷着脸道：“你来做什么？” “诶你怎么这般无情？” 敬王好奇地在院子里左看看右看看，一副自来熟地坐在石凳上：“子渊，本王是真没想到你竟然是我那早死的四弟，当真是……” “我们走。” 顾淮舟完全不听某人说话，牵起颜清的手就离开。 敬王立即跟上：“诶诶诶本王还没说完呢？本王是来叫你们去用膳的，你们就这样出去啊，是不是有点太大胆了……” 脱离了敬王视线后，颜清就抽出了自己的手。 默默退到顾淮舟身后。 顾淮舟没再强迫。 毕竟清清面皮薄，他懂的。 待以后二人成亲，再时刻牵着她的手，也不晚。 男人脚步轻盈地往前厅而去。 颜清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待出现在前厅，所有人都朝外面看来。 尤其齐王和颜君元。 两人眸光晦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颜清也在同时看向大家，结果却蓦地愣住了—— 第110章 三人有染 前厅。 一张大长桌摆在正中间。 上首坐着齐王和礼王，下面空了两个位子，两边分别站着数十人，一眼看去……丞相杨承忠、刑部侍郎王密、大理寺卿王知熠，京兆府尹李大人……甚至竟然连武安侯也在！ “参见四皇子殿下！” “参见清和郡主！” 看到顾淮舟和颜清出现，满桌人全部站起，一齐朝二人行礼。 颜清：“……” 她知道颜君元今日邀请了顾淮舟来府上吃家宴，齐王礼王敬王突然不请自来，已经很奇怪了，怎么这些人也来凑热闹？ 简直离谱！ 颜清不知道，四皇子刚回宫，还没有皇子府，所以暂时住在宫中。 而这朝中大臣想要打听四皇子的事，只能通过颜府，但也不能做得太过招摇。 谁知今日四皇子到颜府赴宴，齐王礼王敬王又在，那些想来攀附各王爷的，自然便不请自来了。 而剩下不想攀附的，为了不让自己显得那么另类，也是不得不来。 因此，颜府一个小小家宴，几乎囊括了大半个朝廷官员。 席面从前厅摆了院子里。 原本这种场面，颜清是不适合留下的，但她刚被圣上封了郡主，自然有一席之位。 颜君元将颜清的位子安排在顾淮舟下手。 顾淮舟颇为满意。 众人到齐后，分别落座。 珍夫人站在不远处，看着颜清坐在第一张皇子桌上，脸孔嫉妒到扭曲。 片刻，雪琴匆忙来到她身边。 珍夫人捏着帕子：“找到大小姐和三小姐了吗？” 雪琴擦着额头的汗，摇头：“夫人，奴婢到处找了，都没人看到大小姐和三小姐……” “可恶！” 珍夫人气得咬牙。 这么好的机会，竟然便宜了颜清那个小贱人。 “再去给我找！一定要把大小姐和三小姐给我找回来！” “是！” 雪琴再次离去。 珍夫人愤恨之余却蹙起了眉头。 昨日檀儿和月儿都是跟着那小贱人离开的，小贱人昨日便回了，檀儿和月儿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可想到明钰县主，珍夫人又觉得不太可能。 颜清再厉害，就算会防备檀儿，也不会防备王明钰，难道两个女儿和王明钰在一起？ 珍夫人看着颜清在众皇子间游刃有余，又是嫉妒又是担忧。 而宴席间。 齐王也正看向颜清，问着差不多的问题：“郡主，听说明钰昨日和你在一起，今日怎不见她？” 王明钰昨日让人给他送信，说是要给他一份大礼，然后他便听说王明钰邀了京都贵女和颜清去浮生酒楼了。 他还以为王明钰要对颜清做什么，却不想昨日什么也没发生。 今日看颜清还颇为精神。 和他的四弟也相处甚欢。 齐王仰头喝干杯中酒，眸光有意无意在顾淮舟和颜清之间巡视着。 颜清回以微笑：“昨日县主确实与我在一起，不过后来大家喝了点酒便有些乏了，我便同县主告辞了……” “是吗？” 齐王不置可否。 颜清淡定道：“是呀，齐王殿下若是不信，可以问问丞相大人，昨日我是同丞相府的杨大小姐一同回来的。” 被点到名的杨承忠立即颔首：“没错，昨日酉时末，我家沄儿便回来了，说是在浮生楼喝完酒后，与郡主又一同逛了街……” 齐王摸着手中的空酒杯，眸色不明：“可今早我去母后那请安时，发现明钰一整晚都没回宫，郡主知道她去哪了吗？” “竟有此事？” 颜清适时地露出惊讶的表情：“昨日我同杨大姑娘离开后，还以为县主和大家也都回去了呢。” 齐王眸光在颜清脸上停留了一瞬，突然道：“以前听说郡主和明钰是京都最好的朋友，看来似乎……有误？” 颜清并不反驳，只淡淡一笑：“传言不可信。” 以前她的确把王明钰当做最好的朋友。 以后嘛……就说不准了。 “二皇兄，你想要见明钰那丫头，让人把她找来不就好了？” 敬王啃着大猪蹄，招手唤来自己的小厮：“去，把县主请来，就说我二皇兄想她了。” 结果小厮刚出去就跑了回来。 脸上还被什么抽了一下。 敬王满嘴油道：“找到明钰那丫头了？” 小厮哆哆嗦嗦道：“王王王爷，县主她她来了……” “来了就来了你怎么……” 敬王一句话没说完，突然卡住了。 他瞪着小厮背后，一脸见鬼的表情：“你你你你这是……” “呯！” 一道银鞭狠狠砸到饭桌上。 桌上几十道菜肴顷刻如天女散花一般，往四周溅去。 顾淮舟眼疾手快地将颜清拉起，退开。 其它人也同一时间退后。 只有敬王还傻傻坐在位置上，被溅了满脸菜叶和汤水。 颜清被顾淮舟护在身后。 抽空同情了敬王一眼。 敬王看了看大家，又看了看始作俑者，终于‘啪’地一声扔了手中猪蹄，他满脸愤怒地瞪向来人：“王明钰，你发什么疯？衣衫不整得出现在这里就算了，还将弄得本王一身脏，你有病啊！” “滚开！” 王明钰一鞭子抽向敬王。 敬王眼皮一跳，正要跳开，齐王突然上前握住鞭梢，他沉眸看向王明钰：“明钰，发生了什么事？” 看到齐王，王明钰突然哇呜一声，扑向他怀中。 呜呜哭了起来。 其它人面面相觑。 大理寺卿和京光府尹双双干咳一声，侧过身子。 概因王明钰此刻非常狼狈。 她虽没到敬王说的衣衫不整的模样，但也十分凌乱，甚至头发都没梳起来，披头散发的，很是不雅！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竟然让一个县主这样狼狈地冲进颜府中…… 好好的一个宴会被王明钰搞砸了，颜君元气得脸色铁青。 但谁叫对方是县主呢。 就在大家满脸茫然时，扑在齐王怀中的王明钰突然哽咽开口：“二哥，你要为我做主！” 王明钰因为养在王皇后膝下，所以平常叫齐王为二哥。 齐王拍着她的肩，安抚道：“出什么事了？” 王明钰猛地抬头看向颜清。 一双圆眸中涌着别人看不懂的愤恨，但她却屈辱地咬着牙，死死不肯开口。 齐王在她和颜清之间看了一遍，声音温和道：“明钰别怕，出了什么事，说出来，二哥一定为你做主。” 第111章 一箭双雕 王明钰当然想说出来！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被颜清算计了！ 从小到大，都是她算计颜清，让颜清让着她哄着她，按照她的想法来，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栽在颜清手中！ 当王明钰在浮生酒楼的包厢内醒来时，简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噩梦！可当光着身子的陆峤南和颜檀也相继醒来时，王明钰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天翻地覆！ 她当然知道自己和陆峤南没做什么。 可这种屈辱她生平仅有！ 所以王明钰当时想都没想就冲出了包厢。 结果正好碰到上楼要账的掌柜，两方一照面，屋内场景瞬间人尽皆尽。 吓得掌柜连账都不敢要。 王明钰不知在哪找到一截长鞭，气冲冲就跑来了颜府。 一个尚书府而已。 她还没有放在眼中。 只是让她更加没想到的是，平日鬼都不会上门的尚书府，今日竟然这么多人。 一大半朝中官员竟然都在颜府！ 这叫王明钰怎么说？ 说了，她以后还怎么做人？ 然而王明钰不说，却有别人说。 “颜清你这个贱人，你竟然陷害我和县主与陆峤南有染，你怎么这么恶毒啊？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大门处，疯了般张牙舞爪地朝颜清冲来！ 只是连颜清一片衣袖都没碰到，就被顾淮舟一脚踹到地上。 “放肆！” 顾淮舟眸色寒冷：“胆敢行刺郡主，来人，拖下去砍了！” 两名禁军手持长剑上前。 珍夫人突然破开人群冲了上来，她扑到那疯女人身边，抱着她道：“不要！她是檀儿，老爷，她是我们的檀儿！” 颜君元方才就听着声音有些耳熟，此刻见珍夫人拔开对方的头发，果然露出了颜檀那张妩媚的脸。 他顿时怒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颜君元简直气死了。 好不容易今日这么多达官贵人和王爷到府中宴饮，他从官几十年，从未有今日风光。结果一个县主跑出来坏他好事，现在一向疼爱的女儿，竟然也疯疯癫癫地跑出来。 而且她这乱七八糟的是什么打扮？ 简直有伤风化！ 颜君元瞪着珍夫人：“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还不赶紧给我带下去！” 珍夫人当即明白老爷还是心疼檀儿，继续留在这里只会更加惹四皇子不快，当下她便抱住颜檀要退下。 却不想颜檀跟疯了一般。 她挣扎开珍夫人，双眸猩红地瞪向颜清：“为什么？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我都被你害得这么惨了，为什么就是不能留我一条生路！” 颜檀是真崩溃了！ 从小到大，她都占颜清一头，哪怕是对颜清死心塌地的陆峤南，也最终移情于她。 她本来可以高高在上的做侯府世子夫人，可是却被颜清一语定性为妾！ 为了陆峤南，她打忍了！昭告全城做他的妾，可却又因为颜清，而被武安侯府赶出来！ 好！赶出来就赶出来。 她收拾心情忘掉陆峤南，重新收拾自己去接近齐王。 好不容易攀上和齐王关系好的王明钰，可最终又被颜清算计，竟让她和王明钰一起同陆峤南厮混了一晚，浮生酒楼里的人都看到了！ 她颜檀现在就是个人人喊骂的婊子！ 她没办法再接近齐王了！ 所以颜檀崩了！ 从出生起到现在，她从没有一刻这么挫败过，好像永远也超不过颜清。 在颜清面前，她只会是个小丑！ “娘！我不活了，你让我死吧……” 颜檀哭着喊着朝颜清扑去，双眸猩红又癫狂：“死之前我要杀了颜清！都是她！是她让我变成今天这个模样，我要让她陪葬！” 在场众人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是颜檀和王明钰和陆峤南……有染？ 可是怎么会三个人有染？ 一些老派的官员脸都青了！ 年轻一些的则都露出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正好武安侯也在。 有人揶揄地看向武安侯：“侯爷，没想到你窝囊了一辈子，竟然生了这么个有本事的儿子！ 前有颜二小姐，后有颜大小姐，现在又来了个县主。 啧啧，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刚巧，陆峤南这时候也来到颜府。 他脸颊上有五个指印，是王明钰醒来时打的。 陆峤南并没有理会大家看他的眼神，他眸光阴沉地盯了颜清一眼，忽然‘噗通’一声，跪到齐王面前。 “王爷，请您为臣作主！” 齐王等的就是这一刻。 王明钰却身体一僵，她怒视着陆峤南：“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要我二哥作主，滚！本县主命令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 “明钰。” 齐王无奈地看向王明钰：“既然受了委屈，为何不说？你放心，二哥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王明钰张了张嘴。 齐王却已经看向陆峤南，亲手扶起他道：“峤南，你是本王最看重的人，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本王一定为你主持公道！” 陆峤南忽然抬头看向颜清。 眸光沉沉：“下官本是在浮生酒楼旁边的小酒馆借酒浇愁，碰巧遇到明钰县主，县主心善邀我去浮生酒楼吃酒，却不想……” 顿了顿，他闭上眼道：“却不想颜二姑娘竟然趁我等喝醉了，将我和县主单独关在包厢，我……” 陆峤南没有再说下去。 但在场众人都明白了。 他和明钰县主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陆峤朝朝齐王连连磕头：“玷污了县主是下官不是，但请王爷降罪我时，一定不要放过那个陷我与县主不义的人！” 在场大部分人都是人精。 听了陆峤南的话，纷纷露出一个诡异的神情，然后齐刷刷看向武安侯。 武安侯老脸都臊红了。 恨不得上前拍死这个不要脸的儿子！ 齐王却是一脸高深莫测地看向陆峤南，半晌，他转头看向颜清：“郡主，你怎么说？” 怎么说？ 瞎说！ 颜情在心里暗骂一声。 陆峤南可真不要脸。 还想一箭双雕？可惜他低估了王明钰的野心，迟早被雕挖了眼！ 第112章 败露 不等颜清说什么，王明钰先跳了起来。 她满脸不可思议地瞪向陆峤南：“你在胡说什么？” 为什么她感觉越描越黑？ 她虽然和陆峤南在一个包厢待了一晚，虽然衣衫不整，但她们根本什么都没发生！ 这一点，陆峤南很清楚。 可为什么他不说清楚？还让大家都以为他和她有了什么？ 陆峤南想干什么？ 激动中，王明钰脑海蓦地闪过一个荒谬的想法：难不成陆峤南还想娶她？ 做什么春秋大梦？ 王明钰立即看向齐王：“二哥，你别听他胡说，我跟他根本就没有什么……” “明钰。” 齐王打断王明钰。 他伸手将王明钰凌乱的发理清，一脸温柔地看向她：“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二哥说？你放心，二哥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王明钰对上齐王双眸，蓦地打了个寒颤。 辩解的话霎时湮了下去。 她回头，眸光阴沉地瞪向陆峤南。 娶了颜清、又睡过颜檀，还想娶她？陆峤南哪来的脸？ 真以为以名声为借口，有二哥出头，她就只能嫁给他么？她可是王家女，是含玉而生的祥瑞，是皇后娘娘亲自养大的县主！ 他以为他是谁？ 一个破落户罢了！也配？ 陆峤南却像是感觉不到王明钰那恨不得杀了他的眼神，也像是感受不到来自四周奇奇怪怪诡异的态度。 从前那般在意别人眼光的男人，此刻如同一只不怕开水烫的死猪，浑不在意自己在大家心目中变成了什么样子。 他现在只有一个目的。 满心满眼都是，无论用什么手段，他要往上爬，他要站在权利的巅峰，要将颜清和顾淮舟踩在脚底下！ 让她后悔背叛他！ 齐王再次看向颜清，面色冷然道：“清和郡主，你是不是要给本王和县主一个说法？” 颜清从顾淮舟身后站出来，她茫然开口：“什么说法？” 齐王微笑地看着她：“郡主为何要陷陆世子与县主不义？” 颜清是真想给他鼓掌。 齐王哪里是想给王明钰讨公道？他分明是想利用王明钰打击她。 自从公孙芷一事后，颜清就明白齐王无时无刻不想弄死她。 可王明钰好歹叫他一声二哥。 和他从小一起长大。 他竟是完全不在意。 想到这里，颜清怜悯地看了王明钰一眼，那一眼让王明钰心底的愤怒更甚。 颜清却是不急不徐地开口：“从方才到现在，县主、陆世子和齐王殿下都一口咬定，是我陷害了县主和陆世子，请问有证据吗？” “没错。” 顾淮舟看着身前冷静睿智的女子，唇瓣轻轻翘起，黑眸睨向齐王：“二哥该不会就凭一张嘴，就想断案吧？” 齐王指向地上的颜檀：“颜大小姐就是证据！” 颜清好笑：“殿下大概是贵人忘事，忘记该怎么审案了吧？” “你——” “不如就让大理寺卿和京兆府尹两位大人，来告诉殿下，颜檀是不是证人吧？” 颜清话落，京光府尹李大人就朝颜清的背影翻了个白眼：怎的？大理寺卿这么个铁疙瘩还不够你造？非要拖上他？ 然而心里虽然吐槽，面上却比谁都恭敬。 大理寺卿王大人上前道：“据颜大小姐供词，昨晚她与县主一起同陆世子在厢房，因此她是当事人，当事人不能成为证人。” 京兆府尹连连点头：“王大人言之有理。” 王大人又道：“若想断这案也简单，将昨日与县主一起去浮生酒楼的人，和酒楼掌柜叫来，一一对质，事情自会明了。” 京兆府尹继续点头：“王大人言之有理！” 齐王于是道：“好，那就将这些人都叫来吧！” “王大人言之有……诶！不是王大人你在说话啊？” 京兆府尹头点到一半忽然觉得不对劲，抬眸一看，所有人齐齐看向他。 他摸了摸鼻子，立即讨好地看向齐王：“殿下言之有理！” 齐王嫌弃地看他一眼。 这个京兆府尹就是个墙头草，除了附和拍马屁什么也不会，也不知道怎么在京兆府尹的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 很快，昨日被王明钰邀请去浮生酒楼的贵女们都被请来了颜府。 还有浮生酒楼的掌柜和小二。 浮生酒楼虽然面向的都是有钱有势的达官贵人，但是一次性面对四个皇子，和大半京都大官，纵使见多识广的掌柜也吓得直冒冷汗。 不等众人问询，就‘噗通’跪在地上求饶道：“各位贵人，昨日的事与小店无关啊，县主要做什么小的们哪里能阻止……” 大理寺卿问道：“县主做了什么？” 掌柜如实道：“县主请了诸位贵女们吃酒，但却定了两间厢房，后来我看到县主独自一人进了另一间厢房……” “你胡说八道！” 王明钰立即威胁地看向酒楼掌柜：“再敢污蔑本县主我拔了你舌头！” 掌柜吓得脸色苍白，却是非常清醒此刻绝不能说假话，他颤抖地捧出一本账本，道：“这是酒楼的账本，昨日县主订房时都有记录，诸位大人不信可以过目。” 京兆府尹立即上前夺了过来。 众人以为他要翻看，却见他将账本双手奉于齐王面前，谄媚道：“殿下请过目。” 众官员：狗腿！ 齐王翻到昨日那一页，果然看到王明钰定了两间厢房。 他眸光微冷地看向王明钰。 王明钰辩解道：“我那是为了众姐妹定的，怕大家喝醉了没地方休息……” 众贵女们道：“我们昨日确实都喝醉了，不过没有去另外的厢房，而是就在原本的厢房里……等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除了我们几个，并没有看到县主……” “不仅没有见到县主，就连陆世子和颜大小姐也没有见到。” 最后说话的是丞相府嫡女杨沄，她看向王明钰和陆峤南，徐徐说道：“昨日我虽的比较少，所以没多久便醒了，正好看到同样酒醒的郡主，于是便同郡主一起离开了浮生酒楼。” 说完，杨沄看向颜清。 竟然调皮地眨了一下眼。 颜清瞬间读懂：我没有撒谎。 她顿时哭笑不得，同时心生感激，没想到杨大小姐竟然愿意帮她。 第113章 颜檀癫狂 事已至此，所有证人证词都说明，昨日王明钰和陆峤南之事，同颜清毫无瓜葛。 而且王明钰请贵女们吃酒，却订了两个厢房，反倒让人起疑。 颜清适时说道：“县主订了两个厢房怎么也没同我们讲？” 其它贵女们也点头：“我们确实不知县主订了两个厢房。” 颜清又道：“可是陆世子和颜檀却知道呢……” “难怪我醒来没有看到县主和陆世子等人，原来你们……” 杨沄突然意识到什么，立即捂住嘴巴，一脸小心地看向王明钰。 丞相杨承忠一脸惊震。 他这个大女儿柔婉体贴，雍容大度，最是懂中庸之道，怎么今日尽和县主作对？ 她可是皇后娘娘钦点的齐王妃！ 杨丞相想提点女儿，却又奈何不能做得明显，只得捂着嘴干咳。 颜清却觉得今日的杨大小姐颇为有趣。 整个人生动了许多。 她立即作惊呼状：“啊？原来县主订的另一间房，是为了陆世子啊……” 这时，浮生酒楼的小二看到颜檀的脸，也指认道：“没错，昨日我亲眼看见她进了陆世子的房间！” 这一下，所有人都看向颜檀，然后又齐刷刷看向王明钰和陆峤南。 这三人玩的…当真花！ “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 一位年迈的老臣突然站出来，指着王明钰和陆峤南几人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简直、简直有辱斯文！” 另一个老派官员也上前道：“此事我定当禀报圣上，让圣上治治这歪邪之风！” “不仅要治治这邪风，有些人也要好好管教管教自己的儿，成何体统！” “就是，近日京都的风气全给武安侯府带坏了！” 最后也不知怎的，竟然一个个全怼起了武安侯。 武安候气得脸都绿了。 可四位王爷都在这，他只能憋着气挨骂，等所有人都骂完他，愤愤然甩袖离开后，他黑着一张脸走到陆峤南身边，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丢人现眼的东西！” 最后，一场闹剧结束，所有人摇摇头，告辞离开。 几位王爷也走了。 贵女们和浮生酒楼的伙计也走了。 只剩下王明钰站在那里，一脸幽怨地看着颜清。 颜清挑眉：“县主还有事？” 王明钰深吸一口气，忽然看向颜清身边的顾淮舟：“四皇子，你可不可以避一下，我想同清清单独说几句话。” “不可以。” 男人面无表情地拒绝。 王明钰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一双杏眸阴阴地盯着顾淮舟。 不过是个刚认回的皇子罢了，竟也敢忤逆她？ 王明钰看向颜清：“清清……” 这委屈的语气瞬间让颜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如果她没猜错的话，王明钰是想支开顾淮舟，好倒打一耙质问她为何要害她。 没准还要故技重施自杀呢。 小时候，王明钰动不动就对她说活着太痛苦了，想死。 那会她担心王明钰会做傻事，总是一次又一次想尽办法哄着她。 现在么…… “县主没什么事的话，本郡主就走了。” 颜清丝毫不理会王明钰眼里的哀求，转身朝自己的清漪院而去。 某人立即屁颠颠跟上。 王明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有瞬间错愕，随即伤心道：“清清，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然而回应她的是寂静空气。 王明钰脸上的委屈瞬间消失不见，她盯着颜清离开的方向，眸色晦暗不明。 从前明明什么都听她的，为什么短短几个月，颜清像是换了个人？对她的态度也变了！ “县主……” 颜君元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王明钰横了他一眼，冷冷道：“今日之事本县主不会善罢干休！” 说完，转身离开。 气得颜君元直跳脚！ 分明是王明钰破坏了他的好事，怎么反倒像是他得罪了她？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主，竟然如此猖狂？ “老爷，檀儿怎么办？” 珍夫人抱着挣扎的颜檀，满脸泪痕。 方才怕她开口得罪四皇子，珍夫人用手帕将颜檀的嘴堵了起来。 此刻颜檀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神情癫狂，整个人就像一个疯子。 颜君元挥手道：“先带下去吧，以后别让她再出来了。” 先是给陆峤南做妾，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丑事，这个女儿算是废了！ 好在还有个颜清。 他方才一直关注着顾淮舟，他全程都关注着颜清那个孽女，倒是没想到四皇子还是个情种。 情种好，情种他才能拿捏。 颜君元背着双手欲走。 结果来福突然折返回来，看了一眼珍夫人和疯疯癫癫的颜檀，双手交叠在腹前，开口道：“颜大人，四皇子说颜大小姐惊扰了郡主，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先打三十大板吧！” “什么？” 珍夫人惊道：“三十大板这是要我儿的命！” 来福一脸漠然：“四皇子说了，夫人要是心疼，可以一起。” 珍夫人愤怒的表情瞬间收了回去。 她希冀地看向颜君元：“老爷……” “拖下去吧。” 颜君元摆摆手：“别惊着四皇子。” 珍夫人震惊地看向他。 老爷竟然连求一求情都不愿意？ 毕竟夫妻这么多年，颜君元扶起珍夫人道：“珍儿，不是我不想救我们的女儿，而是得罪了四皇子，我们全家都要吃不了兜着走，老娘都要去给四皇子府倒夜香了，檀儿只是三十大板，打完就没了…… 你要是心疼檀儿，就先去将京都最好的大夫请来吧。” 说完，颜君元塞了一锭银子到珍夫人手中，摇摇头，一脸叹息地走了。 珍夫人愣愣地看着手中的银子。 片刻回不过神来。 直到禁军拉着颜檀离开，她才猛地反应过来，哭着追了上去：“檀儿！我的檀儿！” “哈！”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被禁军拖着的颜檀突然发出癫狂的笑声，笑声悲愤而仇恨。 这就是她的亲生父亲。 她以为父亲是最疼爱她的。 原来在利益面前，她什么都不是！ 第114章 颜月表白 清漪院门口。 颜清看着跟在身后亦步亦趋的男人，垂眸盯着地面：“四皇子还有事？” 顾淮舟看着她：“无事。” 颜清抿着唇瓣。 其它人都走了，他怎么还不走？ “我想看看你。”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颜清蓦地抬头，就对上顾淮舟那双漆黑如渊的眼。 那双黑眸如星如萤。 此刻涌动着浓浓的情意。 颜清脸颊倏然一红，她撇开脑袋低声道：“那现在看了，可以走了吧……” “清清……” 低磁的声音鼓动着耳膜，莫名让人脸红心跳。 顾淮舟定定地看着她。 直看得颜清脸颊发烫，几乎是舌头打着结道：“你、你想干什么？” 青天白日的，为什么他一副要吃了她的样子？ 颜清感觉很懊恼。 可又没办法像在陆峤南面前一样，对顾淮舟那么硬气。 顾淮舟盯着她嫣红唇瓣。 那上面有一道极小的伤口，颜色比其它部分要深一些，不注意看不会发现。 那是他今日在清竹院时留下的痕迹。 想到那个吻，顾淮舟就心神激荡，清清当时没有推开他，是不是可以…… 他蓦地上前，哑声道：“我……” “我、我有礼物要给你！” 眼看男人越靠越近，颜清冷不丁冒出一句，然后逃也似的跑进院子。 “呯！” 正要跟上去的某人碰了一鼻子灰。 顾淮舟：“……” 清清害羞了。 清清说有礼物送给他，不知道是什么礼物？有点期待。 男人站在清漪院门口。 一脸向往地等着颜清亲自将礼物送到他面前。 半柱香后，青鸾打开院门出现在顾淮舟面前，她将一只黑檀木盒递捧上前，恭敬道：“四皇子，这是小姐说给您的。” 顾淮舟看着青鸾身后：“清清呢？” 青鸾低头道：“小姐说有点累就不送四皇子了……” 其实是小姐就是害羞了，还不承认。 顾淮舟有些失望。 顿了片刻，他看向青鸾手中的檀木盒 男人长手接过盒子，轻轻打开，便看到一只精致的毛笔静静躺在绸布上。 “毛笔？” 顾淮舟愣了愣，随即惊喜道：“这是清清亲手做的？” 他记得清清喜爱画画，对画画的工具要求也极高，有时候笔墨不好，她都会自己制做。 这只笔…… 是清清为他制成的？ 青鸾点头道：“小姐之前不知道四皇子身份，以为四皇子要参加明年的春闱，所以特意制了这只笔给公……四皇子。” 顾淮舟心底却想：清清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这还是两辈子以来，清清第一次亲手为他制作礼物。 “本皇子很喜欢。” 顾淮舟将毛笔重新放入盒中，珍而重之道：“替本皇子谢谢清清，我会好好珍惜的。” 男人抱着檀木盒，一脸开心地离开。 正好碰到在前面监督颜檀的来福，匆匆回转。 看到顾淮舟，来福一个激灵跪在地上：“参、参见四皇子！” 以前还是表公子时就很吓人了，如今摇身一变成为四皇子，不得更可怕？ 来福吓得瑟瑟发抖。 顾淮舟斜睨了来福一眼：“近日你表现得颇好，便同我一起回宫吧。” 来福心中一喜：“谢四皇子殿下！” 从前，来福只是府中一个不起眼的下人，被珍夫人随意打发去清竹院监视顾淮舟，没想到他竟然有一飞冲天的机会，竟能伺候四皇子殿下！ 府中那些看不起他的下人，此刻只怕羡慕得眼睛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来福立即狗腿地跟在顾淮舟身后。 “殿下，咱们现在去哪？” “回宫。” 顾淮舟俊脸上扬着一抹迷幻的笑容：“是时候让老东西退位了……” 来福：“？” 他刚刚……是听错了吧？ 四皇子怎么会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 虽然四皇子以前也有说过一些狂悖之言，可那是面对二小姐啊，方才是、是提到了圣上吧？ 来福不是很确定。 因为他偷偷觑向四皇子，发现他正低头看着怀中的一只檀木盒，神情温柔似水，一点也不像是说过话的样子…… 两人并没有通知颜君元。 熟门熟路地离去。 “顾表哥！” 结果刚到大门处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了顾淮舟。 来福转头看去，竟是三小姐颜月。 颜三小姐一直喜欢四皇子，府中人尽皆知，来福眼观鼻鼻观心，默默退到一边。 颜月快步跑上来，在顾淮舟五步远的时候，又突然止住。 昨日大姐骗她说会带她去见顾表哥，她才会随颜檀去浮生酒楼，却不想竟在那里醉了一夜。 直到她今日回府，才知道爹爹今日宴请了四皇子。 颜月杏眸定定地看向顾淮舟：“顾……四皇子殿下……” 顾淮舟面无表情地看向她：“三小姐有何要事？” 疏离的态度刺伤了颜月。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顾淮舟对她的态度一直没变，永远都是这样冷冷淡淡。 从不曾有过一丝温情。 从前，颜月还能仗着自己是颜府三小姐，而顾淮舟只是个寄住在颜府的亲戚，所以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不管顾淮舟喜不喜欢她，她喜欢他就够了。 可现在他变成了四皇子。 再次面对那张俊美却冷漠的脸，颜月竟没有从前的勇气了。 她眼巴巴地看向顾淮舟，欲说还休。 顾淮舟拧着眉头：“没什么事的话本皇子告……” “等等！” 见他不耐烦，颜月突然上前拦住他。 看着这张喜欢了很多年的脸，颜月终于鼓起勇气道：“四皇子，我、我喜欢你，我想……” “我不喜欢你。” 男人冷漠的话语如同一把尖刀刺进颜月心中，她脸色唰地变白。 一旁当作空气的来福：啧啧啧，三小姐真惨。 四皇子对郡主和颜三小姐的态度，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颜月想到会被拒绝。 但这样毫不留情的踩踏她的真心，仍是让她心口揪痛，她双眸含泪地看向顾淮舟：“表哥，这么多年，难道你真的没有一点喜欢我吗？” 她又用回了从前的称呼。 第115章 不是你不够好，是我心有所属 “表哥，我对你的心意，你是知道的……” 颜月小心地上前一步，试图靠近顾淮舟：“从我懂事起，我就喜欢表哥了，我不在乎表哥的身份，不管你是顾家表哥，还是四皇子，我、我都很喜欢很喜欢你，表哥你看看我好不好……” 十七岁的女孩，近乎祈求地诉说着自己的情意，她满眼期待地看着眼前男子，试探地伸出手，想抓住男人衣袖。 晚霞的余光打在少女脸上。 绚烂又美好。 就连来福都要忍不住感动。 三小姐她真的好爱…… “我从未喜欢你。” 一句冰雪般寒冷的声音，瞬间打破来福的幻想。 只见顾淮舟难得地施舍给颜月一个眼神，认真且漠然道：“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请颜三小姐，不要再纠缠我了。” 颜月的手指蓦地僵在半空。 看着那片近在咫尺的衣角，她却怎么也够不着。 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下来。 男人却丝毫没有怜惜，让开颜月抬脚欲走。 颜月却倔强般，强行拽住了那片奢望的衣角，她哭着道：“表哥，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为什么？” “你告诉我？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好？” 此刻的颜月像是一个得不到糖的小孩子，死死揪着顾淮舟的衣袖不肯松手。 来福吓得魂都要出来了。 乖乖！这姑娘不要命了？ 表公子现在可是四皇子，她以为还能再像从前在府中那样撒泼耍赖？ 以来福对表公子的了解，除了郡主，任何女人碰了他，都会被他整的很惨！ 丞相府庶女杨萱就是前车之鉴！ 来福生怕四皇子一个不高兴，让人将颜三小姐拖出去砍了。 结果四皇子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不是你不够好，是我已心有所属。” 来福愣住。 四皇子竟还有好说话的时候？ 颜月也愣住，她以为顾表哥会讨厌她厌恶她，却没想到他竟然这样认真地告诉她，他早已心有所属。 这比厌恶她更令她难受。 “呜呜呜……” 颜月松开顾淮舟的衣袖，蹲在地上伤心地哭了起来。 顾淮舟却并不打算劝她。 抬脚就走。 “是不是颜清！” 突然，颜月站起身冲顾淮舟的背影吼道：“你是不是喜欢颜清！” 整个颜府，顾淮舟对所有人都冷眼相待，唯有面对颜清时，才会露出温柔的神色。 颜月不傻，她以前只是不想承认，如今是连自欺欺人也做不到了。 顾淮舟停住：“是。” 他没有回头，可声音却是那般温柔又坚定。 颜月的心再次一痛。 眼泪断了线般往下掉。 “你……” 看着那个她自懂事起就一直追逐的背影，颜清感觉自己的心被撕裂成两瓣，她愤愤道：“你就不怕我对颜清不利吗？” 为何不肯骗一骗她？ 为何要告诉她这般残忍的真相？ 她宁愿一直活在梦中。 宁愿一直相信顾表哥只是不喜欢她，而不是因为有了喜欢的人…… 来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郡主可是四皇子逆鳞啊，三小姐这是不要命了？ 三小姐平日虽然有些嚣张跋扈，但却并不像珍夫人和大小姐那般心计深沉。对下人们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 反倒是因为想讨好四皇子，而对下人们出手挺大方，来福就曾经是受惠中的一员。 所以此刻他忧心地看向颜月，好心劝道：“三小姐，四皇子和郡主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您就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执迷不悟？” 颜月突然哈哈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哭，倒是和颜檀今日的模样有几分相似。 她突然发狠地盯着顾淮舟：“四皇子，你这般坦诚地告诉我你的心上人，你就不怕我杀了她么？杀了她，你心里是不是就会有我的位置了……” 来福吓了一大跳。 完了，三小姐也疯了…… 顾淮舟却静静地看着少女，那张面对颜月永远都是冷淡的脸，终于露出了一点别样的神色。 他略带失望地看着颜月：“如果你想变成颜檀和你母亲那样的人……那你就去做你想做的吧，但——” 男人突然停了下来。 一双眸子冰冷而寒凉地看向颜月。 眸中赤裸裸的杀意让情绪激动的颜月蓦地清醒。 顾表哥他……厌弃她？ 像是突然被抽干了力气，颜月蓦地跌倒在地，看着顾淮舟的双眸，凄惶而悲伤。 顾淮舟再没看她一眼。 转身消失在颜府门前。 颜月则一直跌坐在大门处，直到霞光从天际消失，四周漫上暮色。 她才跌跌撞撞地往回走。 正好碰到出来找她的珍夫人。 看到母亲，颜月委屈涌上心头，扑进珍夫人怀中：“娘！他不喜欢我，他喜欢颜清，为什么？我到底哪里不好呜呜呜……” 珍夫人刚让大夫给大女儿颜檀治了伤，就听说小女儿颜月在大门处被顾淮舟欺负。 她连忙赶了过来。 听到颜月的话，珍夫人神色阴沉道：“又是颜清！这个贱人，不是阻碍你姐姐，就是阻碍你，月儿你放心，娘定会为你扫清这个障碍！” 正在珍夫人怀中痛哭的颜月抬头起，她茫然地看向珍夫人：“娘，您想做什么？” 珍夫人替她擦干眼泪，安抚道：“月儿，以前你喜欢顾淮舟娘不同意，那是不知道他的身份，如今他既是四皇子，那这四皇子妃非你莫属……” “可是四皇子不喜欢我。” “没关系的，只要你像你姐姐那样，和四皇子……” 颜月蓦地推开珍夫人。 她满脸难以置信地瞪向珍夫人：“和我姐姐一样？颜檀？娘，你是不是又想像诱骗姐姐一样诱骗我？” 珍夫人不高兴道：“什么诱骗？那是计策。” “计策哈哈哈！” 颜月突然讽刺又悲哀地笑出声来：“如果不是娘你一直在姐姐耳边说颜清有的她也要有，颜清所有的东西都应该是姐姐的，她怎么会去抢陆峤南？ 结果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沦为陆峤南的小妾！现在还被人赶出来了！ 这就是娘您说的计策吗？” 颜月突然歇斯底里地朝珍夫人吼道：“你是想让我也变成姐姐现在这个样子吗？！” 第116章 疯了 珍夫人蓦地僵住。 颜月却双眸通红地瞪着她，仿佛在看仇人：“如果不是你一直苛待顾表哥，他怎会从小就对我疏离冷漠？娘，我不想变成你这样的人，也不想像姐姐那样，费尽心机最后不仅什么都没得到，反而让自己变成了人人喊打喊骂的荡妇！” 最后一句话，针般扎进珍夫人心中。 她嘴唇颤抖地看向颜月：“月儿……” 颜月却是哭着跑了。 珍夫人站在原地，一瞬间忽然感觉好疲惫。 月儿说得对，她难道要让月儿也和檀儿一样，落得如今这个模样么？ 可是她希望檀儿好。 希望月儿好。 有什么错？ 明明她才是颜君元的原配妻子，可颜清却一出生就霸占了嫡女的头衔。 她的女儿却只沦落为庶女。 她这个原醒沦为妾！ 她不甘，她愤怒，她想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有什么错？ 珍夫人不明白自己哪里错了 她明明什么错都没有。 可是为什么最后她的檀儿名声尽毁被人耻笑？为什么最后她的月儿也什么都得不到？还要回头埋怨她这个母亲？ 还有老爷…… 老爷从前明明那般疼爱檀儿，可今日竟然完全置檀儿于不顾，甚至都没有去看过檀儿一眼。 珍夫人茫然抬头看向四周。 这是她生活了将近十年的家，为了体现她对于这个家的重要性，这里的所有布置几乎都被她重新更换过。 一砖一瓦，她都清楚。 可是此时此刻，她看着这个熟悉的府邸，竟然觉得陌生。 她突然怀念起十年前在乡下的日子…… 那时候没有金银珠宝。 可却无比安心。 …… 清漪院。 绿枝兴冲冲地将打听到的事，一五一十说给颜清听。 “小姐，三小姐向四皇子表白了！” 小丫头突然夸张地说道：“就在大门口，三小姐说得可大声了，四皇子他……” 颜清捏住帕子的手蓦地收紧。 等了半晌，也没听到绿枝继续，忍不住蹙眉道：“他……怎么了？” “他……” 绿枝故意拉长了语调，在颜清投来紧张的眸光时，终于继续说道：“当然是拒绝啦！” 颜清心中骤然一松。 绿枝哼哼道：“小姐心里明明有四皇子，却非得装作不经意……” “讨打。” 颜清刚要反驳，青鸾先一步道：“小姐说没有就没有，你何必说出来？” “哦~” 绿枝连连点头：“我明白了……” 颜清听着这两丫头你一言我一语地故意捉弄她，嗔道：“你明白什么了？” “明白小姐是口是心非啦！” 绿枝和青鸾异口同声地说完，对视一眼，随即笑得合不拢嘴。 颜清倒是想教训两句。 但看着两个丫头没心没肺的样子，也难得的心情微扬。 “小姐放心，四皇子对小姐情比金坚，当时就拒绝三小姐了，然后三小姐遇到珍夫人，把珍夫人吼了一顿！” 绿枝不知想到什么，从鼻孔里重重哼一声：“哼，自作自受！小姐你是没看到，珍夫人一个人站在院中，那模样当真可怜，奴婢从来没见过珍夫人那般模样……” 颜清略一想，便明白了。 从前颜君元想巴结齐王，但外祖父又是硬骨头，谁也不站队，他只得把眸光放在陆峤南身上，而陆峤南又移情别恋。 他自然是对颜檀看重有加。 但如今顾淮舟的身份被揭穿，他是当今四皇子，又受颜府的恩，在颜府长大。 颜君元想巴结顾淮舟。 自然是不能得罪她。 因为顾淮舟在颜府只同她与母亲亲近，尤其是他回宫后的那道圣旨，更加让颜君元不敢轻举妄动。 再加上颜檀今日行为…… 她已经完全没有利用价值了。 没用的棋子——自然便要丢了。 所以颜君元今日完全没有替颜檀求情的意思。 他连老娘都能放弃，一个女儿，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是这对于珍夫人和颜檀来说，却是致命打击。 因为这二人从始至终，奋斗的目标就是颜君元，这十年来倚仗的，是颜君元的宠爱。 如今一朝宠爱不再。 便如临深渊！ 这就是把希望放在男人身上的结果。 这苦果，她前世亦吃过！ “颜檀怎么样了？” 颜檀被打三十大板，颜清是知道的。 经此一事，不知这女人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所以回到清漪院后，她就让绿枝出去打探消息了。 最主要的，就是颜檀的消息。 她先前与王明钰一起，想必二人是达成了某种共识，想合起伙来对付她。 只是没想到两人大概从未想到，她早已对王明钰心生警惕，这才会被她反算计。 想必王明钰此刻定然同颜檀一样，难受的不行。 绿枝奇怪道：“大小姐竟然疯了。” “疯了？” 青鸾惊讶出声，随即沉下眉头：“午时大小姐回来时，的确有些疯疯癫癫的，是不是最近出事太多，受刺激了？” 颜清却勾起唇瓣：“疯了？” 还真是时候。 经过昨夜浮生酒楼一事，王明钰、颜檀和陆峤南势必会绑在一起，沦为京都新的笑料。 陆峤南趁机想娶王明钰。 而颜檀却疯了？ 呵！ 疯的好。 疯了人们就不会把视线投放在她身上，王明钰也不会…… 看来她这个庶姐倒是比陆峤南更了解王明钰。 她这是保命呢！ “二小姐，大公子和二公子回来了，老爷叫您去寿安堂。” 府中的小厮敲响了清漪院的门。 青鸾上前开门，冷着脸斥道：“以后要叫郡主！” “是……” 小厮瞬间低下头，态度恭敬。 从前珍夫人把控整个颜府，所以府中下人对颜清，并不如表面恭敬。 虽然现在珍夫人和颜檀落势了，但十多年的习惯，很难改变。 颜清没有把控颜府的兴趣。 她只要这里的人听话就行了。 至少，在她还在颜府时，不要给她惹麻烦。 而象征皇家的郡主身份，就是最好的敲打保护伞。 “走吧，去寿安堂。” 听到弟弟回府，颜清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个真切的笑容。 第117章 弟弟回府 寿安堂。 顾老太已经醒了。 她一脸苍白和疲惫地半躺在榻上，梅姑姑正小心地给她的脖颈上药。 颜君元和珍夫人守在一旁。 颜月失魂落魄地站在二人身后，再往后，便是两个身量差不多的十六七岁少年。 “祖母，您这是怎么了？” 面容活泼一些的少年上前，蹲在顾老太身边，天真地问道：“是谁这么大胆子，敢伤祖母啊？浩儿这就去给祖母报仇！” “哎哟我的好孙儿！” 顾老太太僵着脖子摸向颜浩，同时老眼瞪向颜君元：“这个家里还是浩儿最孝顺，要是某人也有你这么孝顺，祖母就是现在闭眼也高兴了……” “娘……” 颜君元愧疚道：“今日是儿子的错，请娘责罚。” 颜君元跪在了顾老太面前。 满脸愧色。 “好了，老夫人。” 梅姑姑将顾老太脖颈的伤口包扎好，退到一边。 顾老太这才半坐起来。 睨了一眼自己的儿子，顾老太冷哼道：“老婆子我可不敢，颜大人这是在做什么？可别折煞老婆子了……” “娘，儿错了，您打我骂我吧……” “可不敢，老婆子哪敢打你呀，要是你再拿出长剑，往老婆子脖子上一抹，老婆子不得见西天了……” 颜君元心里苦。 可也知道老娘今日受了委屈，所以不管顾老太说什么，他都一脸认错的表情。 颜浩不明所以，看着父亲和祖母似乎在吵架，他跑到珍夫人身边，问道：“娘，爹爹和祖母怎么了？” 珍夫人一脸疲惫。 但看到儿子，还是让她疲惫的心温暖不少，她打起精神道：“没什么，爹爹只是和祖母有些误会，浩儿这两个月在书院……” “什么误会？” 没想到顾老太听到珍夫人话，立即就炸了，她瞪着珍夫人怒道：“你男人方才可是要杀他老娘，这叫误会？你这个不要脸的小蹄子，是不是你平日里挑拨离间，君元才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 我就知道你这上不得台面的女人没安好心！” “娘……” 颜君元听不下去了，他开口道：“和珍儿有什么关系？” “你看看你都顶嘴了，你还说和她没有关系？” 顾老太却根本不听颜君元的解释，指着珍夫人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谩骂：“要不是这个女人，你怎么可能对我动刀？你方才可是要杀我！我是你亲娘！我看你就是鬼迷心窍被这女人迷了眼，才会放着好好的将军府嫡女不要，要这个大字不识的村妇！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还不如让我死了算啦！ 颜家的列祖列宗们看看啊，看看我生了个什么玩意儿，竟然要弑母，我不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才在顾淮舟那里受了委屈，没发泄出来，顾老太突然情绪激动地撒起泼来。 珍夫人听到顾老太那句‘放着好好的将军府嫡女不要，要这个大字不识的村妇’时，就脸色阴沉，一脸怨愤地瞪着顾老太。 需要她时就是贤惠体贴善解人意，不需要时就是大字不识的村妇。 是不是老爷心中也这么想？ 珍夫人看向颜君元。 然而此时的颜君元被顾老太弄的焦头烂额，他上前道：“娘，您别这样，我今天对您动刀是不对，可我若不那样，您今日连命都没了！” “我现在还有命吗？” 顾老太闻言嗖的一下坐起，浑浊的双眼瞪向颜君元，那张满是褶皱子的脸气得抖动：“老婆子一把年纪了，还要去给那四皇子府倒夜香，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什么？” 颜浩震惊道：“什么四皇子，什么倒夜香？” 颜浩和颜浔此前都在山鹿书院，所以并不知道顾淮舟是四皇子一事。 珍夫人当下将紧要的跟儿子说了一遍。 听完后，颜浩大惊道：“那个穷废物竟然是四皇子？” 珍夫人立即捂住他的嘴：“浩儿，不可胡言，那是四皇子。” “我知道啊！” 颜浩却不觉得有什么，反而兴奋道：“娘，这是好事啊，废物变成了皇子，那我们不就变成了皇亲国戚吗？走，我们现在就去找顾淮舟，让那个废物给我爹升职，再给我们书院的夫子说一声，别总是让我们背书了，烦死了！ 嘿！没想到家竟然会出一个皇子，以后我在书院还不得横着走？我要让那些看不起我的都跪在我脚下！” 颜浩拉着珍夫人就往外走。 一直没出声的颜浔突然上前拦住二，清俊的小脸紧紧皱起，忧心道：“弟弟，不能这样。” “关你什么事？” 颜浩打开颜浔的手，一脸倨傲：“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拦本少爷？等我找到顾淮舟，第一个就叫他杀了你！” “二弟好大的口气！” 屏风后面，颜清的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眸光在屋内巡视一圈，精准地落在弟弟颜浔身上，这是重生以来，她第一次见到弟弟。 还是她记忆中的少年模样。 颜清朝颜浔温和一笑，随后看向面前同颜浔年纪相仿的颜浩，眸光犀利：“二弟方才说要杀谁？” 冰冷的语气让颜浩眼皮一跳。 “颜、颜清！” 这个家里，颜浩最喜欢欺负老实乖顺的颜浔，最怵的就是暴躁任性的颜清。 但从前他只是怵。 今日对上颜清那双眼，他却有种心惊胆颤之感。 颜清什么时候这么可怕了！ 颜清看了颜浩一眼便收回了视线，而是冷冷地看向珍夫人：“夫人，你这是要让父亲绝后么？” 珍夫人此刻最恨的就是颜清。 可偏偏她说的又是对的。 “浩儿，别闹了。” 珍夫人不得不抓住颜浩的手，劝道：“四皇子是天潢贵胄，岂是我们想见就见的，还是……” “娘，你在说什么啊？” 颜浩不解道：“什么天潢贵胄？他顾淮舟可是吃我们颜府的米长大的，是我们给了他吃穿住用，见见他怎么了？难道他是皇子就可以忘恩……” “啪！” 颜清一巴掌打在颜浩脸上。 她神色冰冷地看身少年：“把你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颜浩被打蒙了，他捂着半张脸，也恼了：“再说一遍怎么了？他顾淮舟就是个没用的废……” “啪！” 又一巴掌狠狠扇在颜浩脸上。 第118章 颜浔 “娘！” “颜清你干什么？” “你干什么打我的乖孙！” 三道声音同时响起。 第一道是颜浩的，他一连挨了两巴掌，下意识便找娘。 第二道是珍夫人的，她愤怒地将颜浩护在身后。 第三道则是顾老太的。 她拄着拐杖起身，一脸怒视地看向颜清：“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打我乖孙，看我不打死你这个赔钱货！” 顾老太抬手将拐杖往颜清身上砸。 颜清眼皮都没掀：“来人。” 两名禁军突然冲了进来，一把按住顾老太：“大胆！敢行刺郡主，格杀勿论！” “你！你！你！” 顾老太看到禁军瞬间想起白日那一幕，她瞬间吓得不敢动弹，一双老眼死死瞪着颜清：“你怎么会有禁军？我是你祖母，难道你还想杀了你祖母？颜清，谁给你的胆！” “四皇子给的呀！” 颜清笑眯眯道：“四皇子说这个家里，如果有人敢对本郡主不敬，本郡主可立即将她诛杀！” 顾老太两眼一翻，就要晕过去。 颜清却不急不徐道：“晕了也没用哦~” 正打算装晕的顾老太瞬间僵住。 颜清温温柔柔吩咐：“祖母年纪大了，可别吓着她，快将她送回去吧。” 禁军拎小鸡一般，将顾老太扔回了榻上。 顾老太一把老骨头几乎摔散架，但却硬是一句话不敢再说，直到禁军离开后，她才喘着粗气瞪向颜清，声音嘶哑：“你、你给我滚！这里不欢迎你，快滚！” 她怕再看颜清一眼，能将自己气死。 看着老太太胸腔剧烈起伏，说话如同拉风箱，颜清淡然一笑：“好的呢，祖母，我也不喜欢来这里呢，阿浔，我们走。” 唤了弟弟，颜清转身离开。 待到门口，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半侧着身子道：“哦，忘记说了，祖母，四皇子让我问问您，您什么时候去皇子府倒夜香？” “噗——” 顾老太太瞬间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昏倒在榻上。 “娘！” “祖母！” 身后是颜君元等人的惊呼声。 颜清却冷笑一声，再不停留，任由那一大家子乱成一团，再与她无关。 颜浔一直安静地跟在身后。 一语不发。 待到了僻静处，颜清停了下来。 回身看向弟弟颜浔，少年面容稚嫩，却有一股不符合他年纪的成熟。 颜清不禁想到小时候。 母亲经常对她非打即骂，但却从不打骂阿浔，那时候她就怨母亲偏心，现在想来，母亲不仅从没打骂过阿浔，也从没对他真心笑过。 母亲对阿浔，一直是不近不远。 疏离又客气。 大概阿浔也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情绪，所以自小便养成了安静乖顺的性子。 颜清看向颜浔的脸。 少年的眉眼与颜君元有几分相似。 而她则像母亲多一些…… 想起今日颜君元和母亲在惜若院的对话，颜清叹息一声，温声道：“是不是觉得姐姐今日太冷血了？” 少年摇头：“不是。” 颜清松了口气。 颜浔抬起头，一双小鹿般的眼，静静地看着她：“是觉得姐姐比从前更凶残了。” 颜清：“……” 颜浔继续道：“从前姐姐只是顶嘴，没想到今日竟直接动手了，还将祖母气得吐血。” 颜清拧起眉头。 半晌，她认真问道：“你是在关心祖母吗？” 没想到一向乖巧的少年突然冷哼一声：“我才不关心她，她只喜欢颜浩，只认颜浩那个孙儿，我为何要关心她？” “那你是在担心我？” 颜清伸手摸向少年脑袋，平和道：“阿浔是不是担心我得罪祖母了，会被她们欺负？” 突然的触碰让少年愣住。 他抬头震惊地看向颜清，一双清亮的眸子瞪得圆圆的，甚是可爱。 颜清却忍不住笑了。 从前她和阿浔的关系并没有多深厚。 她一直想得到父亲颜君元的爱，满心满眼都是和颜檀珍夫人争斗，而颜浔却因为母亲的偏心，也心有落寞，所以对她也不能敞开心扉。 每每同她说话都似堵气。 二人时常说不到三句就要吵架。 阿浔现在震惊，大概是没想到她竟然没有像从前那般与他脸红脖子粗吧？ 颜清又笑了一下。 还故意在他柔软的发顶揉了揉，温声道：“阿浔，如果想关心姐姐，可以直接说的哦~” 少年白皙的脸蓦地红透。 “谁要关心你了……” 颜浔倔强地扭开脑袋，却并没有与颜清拉开距离。 颜清却有些感慨，从前她只顾自己那点小心思，总觉得自己缺爱，但是阿浔又何尝不是？ 他不仅少了父爱，还少了母爱。 所以少年才会别扭地表达自己的关心，偏偏她看不懂，也没有珍惜。 以后，她要好好呵护这个弟弟。 见颜清没有说话，颜浔忍不住嘟囔道：“你这样和她们硬碰硬，过后吃亏的总归是你自己，还不如……” “好啦，别皱眉了！” 颜清回神，抬手捏了一下弟弟的脸颊，解释道：“方才你也听见了，顾淮舟现在是四皇子，方才那两个禁卫但是他留下保护我的，而且你姐姐我现在可是郡主，谁还能欺负我？” 听到颜清是郡主，颜浔才松了口气。 郡主身份地位比普通人高，就是祖母也不能轻易得罪，但是如果是父亲的话…… “那父亲……” “提那晦气玩意作甚？” 颜清挥挥手，抓住弟弟的手道：“走，我们去见母亲。” 少年却蓦地停住。 见颜清回头，颜浔神色落寞道：“方才我已经去过了，张嬷嬷说母亲有些累了，所以……” 他回府第一件事就是去向母亲请安，结果母亲并不想见他。 少年垂下双眸，神色一片黯然。 “所以我们应该去给母亲来点精神啊！” 颜清丝毫不以为意，抓着颜浔的手就往惜若院走，并且信誓旦旦道：“放心，有姐姐在，母亲不会把你怎样的！” 自信张扬的语气让少年蓦地震了一下。 就像是心底郁气在一瞬间被扫空。 他抬头看向前面张扬的女子。 暮色沉沉，她却好像是这黑夜里唯一的光。 颜浔常年紧绷的神情，倏然放松了下来，他看着颜清背影，轻轻道：“好。” 第119章 一家人 惜若院。 叶氏刚在院子里看了会书，有些困倦。 正要回屋休息，张嬷嬷突然上前道：“夫人，公子来了。” 叶氏打了个哈欠：“就说我睡下了。” 张嬷嬷道：“小姐也一起来了。” 叶氏愣住：“颜清？” 随即她面露古怪：“颜清和颜浔一起来的？” 这俩孩子竟然能相约一起？这倒是稀奇了。 不过叶氏仍旧摆摆手：“太困了，让她们俩回去……” “太困了我有办法，让我们陪母亲聊聊天就不困了……” 一道俏皮的声音打断了叶氏。 她回头，就见颜清抓着颜浔的手，没让人通报，就自个儿闯了进来。 叶氏看着俩孩子拉在一起的手，满是惊奇。 张嬷嬷也是一脸意外。 小姐和公子从小就站不到一块去，怎的今日这般亲近了？ “娘亲，我和弟弟来看您了。” 颜清将颜浔推上前，笑着说道：“难得弟弟今日回府，我们一家终于团圆了。” 颜浔有些别扭，同时有些紧张。 他小心地看向叶氏，小声道：“母、母亲。” “嗯。” 叶氏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后对张嬷嬷道：“去让厨房做几个小菜送过来吧。” 颜清顿时哼道：“娘亲你偏心，以前我饿着肚子过来你从不会管我，阿浔今日一回，您便怕他饿着肚子了……” 颜浔愣住，原来母亲是怕饿着他么？ 叶氏却根本注意颜清的话。 她现在看到这个女儿就头疼，瞪着颜清道：“你天天往我这里跑，什么没让人做给你吃？你弟弟多久才回一次府？怎么这还计较上了？” 颜清却不依不饶：“我不管，我也要吃！” “吃吃吃吃不坏你！” 叶氏无奈，又吩咐张嬷嬷多做一份。 张嬷嬷看着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竟然感动得想落泪。 很快，张嬷嬷便让人端了饭菜上来。 颜清和颜浔陪着叶氏在院子里用膳，叶氏晚上吃过了，所以并未动筷，只让张嬷嬷拿了只酒杯，浅浅酌饮着。 颜浔看了一眼菜色。 野菌菇炒肉、香醉鸭、甜杏乳酪……竟然都是他爱吃的。 整张桌上，颜清爱吃的只有两份。 颜浔瞬间红了眼眶。 原来母亲一直知道他的喜好。 他还以为母亲根本不喜欢他…… 颜清夹了一块香醉鸭到嘴里，夸张道：“哇好好吃！难怪阿浔一直喜欢，但是母亲竟然记得阿浔的口味，啧啧啧！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聒噪！” 叶氏横了一眼女儿：“就你话多。” 颜清朝娘亲扮了个鬼脸，又夹了一块鸭肉到颜浔碗里：“尝尝娘亲特意为阿浔准备的合不合胃口……” 颜浔看着碗里那块肉。 眼眶更红了。 却不敢抬头看叶氏和颜清。 他掩饰般拿起筷子夹起鸭肉放进嘴里，哽咽道：“好吃！” 颜清却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都没咬呢就知道好吃，看来很给娘亲面子。” 颜浔闻言重重咬了一口。 慢条斯理咀嚼吞下后，他才放下筷子看向叶氏，认真道：“真的好吃。” 少年眼眶红红，神色却无比认真，漆黑的眸子带着小心翼翼的泪花…… 叶氏叹了口气，放轻了语气：“你喜欢就好。” 她并非不喜欢这孩子。 而是不知该如何同他相处。 那年，颜君元喝醉酒强迫她，才有了颜浔，最初那几年，她因厌恶颜君元所以对这孩子有些疏远，但并非完全不关心。 她只是习惯站在远处看着。 后来等叶氏明白孩子是无辜的时候，她已经不知该怎么和颜浔相处。 颜清坐在二人中间。 左边看看娘亲纠结的脸，右边看看弟弟通红的眼，忽然心中无比温暖。 娘亲是个粗人，并不懂得怎么表达关心。 她和弟弟颜浔也一样。 所以前世三人明明互相关心，却硬是弄得跟仇人一样，见面就掐。 但经历一世，她知道这世上除了外祖父一家，只有娘亲和弟弟是爱她的。 她要好好守护她的家人。 一顿饭后，三人间别扭的气氛舒缓不少。 尤其是颜浔，似乎是很开心，用完膳后就坐在树下给大家讲学院里发生的事情。 讲到兴处还忍不住比划着。 那张总是沉默乖巧的脸，也会露出孩子般天真好奇的神色。 颜清配合地露出夸张的表情。 张嬷嬷和刘嬷嬷被逗得哈哈大笑。 叶氏看着两个孩子笑闹，尖锐的眉眼慢慢温顺下来，渐渐也染上笑意。 只是那笑意才刚刚展开，她不知道想起什么，又缓缓收了回去。 拿起手中酒杯独自酌饮。 颜清看了一眼叶氏神色，待颜浔停了下来，她突然道：“我也有一件事情要讲！” 颜浔和叶氏双双看向她。 颜清清了清嗓子，骄傲地开口：“我决定要搬去郡主府！你们要不要和我一起？” 从得知圣上给她赐了郡主府时，颜清就有这个打算了。 颜府中，除了娘亲和弟弟，她并没有什么留恋，如果顾淮舟恢复身份，她更不必顾忌什么了。 脱离颜府，于她更方便。 而且她也没时间和精力去同珍夫人等人纠缠了…… 但颜清还是希望母亲和弟弟，能同她一起离开颜府，离开这群利欲熏心的人。 颜浔有些意外：“郡主府？” 颜清点头，拉着他的手道：“阿浔愿不愿意同我一起去郡主府？以后就不用看祖母她们的脸色了。” 颜浔有些意动，但随即看向叶氏。 少年小声问道：“母亲……也会去吗？” 叶氏愣了愣，下意识反问：“你们希望我去吗？” 颜清眸色一亮。 她还以为娘亲要死磕颜府呢。 颜清点头：“当然！” 颜浔也期待地看着叶氏。 叶氏没想到这两个孩子竟然对颜府没有一点留恋，从前颜清那般希望颜君元对她多一点关怀。 她以为颜清不会离开颜府。 叶氏蹙起眉头问女儿：“你当真想离开颜府？” 颜清点头：“想。” 叶氏眸光落在她的脸上，确认她是真的要搬去郡主府后，突然面色变得严肃起来。 “在这之前，我有一件事情要问你。” 第120章 身世真相大白 “在这之前，我有一件事情要问你。” “你会嫁给顾淮舟吗？” 劈头盖脸两句话，直将颜清问懵了，旁边的颜浔和嬷嬷也懵了。 “这……我……” 颜清半晌才反应过来叶氏问了什么，她茫然道：“这和我搬去郡主府有关系吗？” 娘亲这问题也太过刁钻。 她完全搞不明白二者之间的关系。 没想到叶氏郑重道：“这和你搬去郡主没有关系，但和老娘我离不离开颜府有关系。” 颜清顿时拧起眉头。 她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探究地打量着亲娘。 她在思考，要怎么说才能让娘亲离开这里？离开颜君元那个人渣。 颜浔看了看叶氏，又看了看颜清，忍不住问道：“母亲，为何会与你有关系，而且……” 少年清俊的脸忽然露出纠结的神色：“顾表哥和姐姐……她们什么时候……” 姐姐不是刚同陆峤南和离吗？ 她从前那般喜欢陆峤南，怎么会这么快又喜欢上别人，而且还是顾表哥？ 颜浔想不通，也不解。 他困惑不已。 对上弟弟清澈干净的眸光，颜清有些不好意思，她选择忽略了第二个问题，而是就着颜浔的第一个问题，也问向叶氏：“对呀娘亲，我也想知道，您为何有此一问？” 为什么她嫁不嫁给顾淮舟，会影响娘亲离开颜府的决定？ 不对，等等！ 颜清忽然意识到什么。 她睁大眼看向叶氏：“娘，您什么时候……” 一旁的李嬷嬷笑道：“不仅夫人知道，老奴们也知道。” 张嬷嬷也道：“表公子对小姐的心意，整个府中，的确没几人知道，但却瞒不过夫人的双眼……” “是啊，只是从前小姐喜欢陆世子，表公子也隐藏了心意，所以夫人看破不说破。” “可自从小姐和离后，表公子就大胆了许多……” 张嬷嬷和李嬷嬷打趣着，颜清却瞬间羞得无地自容。 她以为她和顾淮舟之间的事，府中没人知道，却不想早被娘亲看透了？ 可她还是不懂这和娘亲的决定有什么关系。 李嬷嬷看了看颜清，突然叹息一声，走到叶氏身边劝道：“夫人，表公子现如今是四皇子，身份高贵，已经今非昔比，相信能够保护小姐的，不若您就告诉她吧……” 张嬷嬷诧异地看向李嬷嬷。 怎么好像有她不知道的事？ 颜清眸光微闪。 看来上次问错人了。 张嬷嬷不知道母亲所有的事，李嬷嬷却似乎知道什么…… 果然，叶氏拧起眉头。 似乎是思索了片刻，叶氏突然一本正经地看向颜清和颜浔：“老娘也有事跟你们说。” 颜清挑眉，终于打算说了？ 颜浔仍是一脸茫然。 “颜清。” 叶氏动了动屁股，正襟危坐起来。 她看着颜清郑重道：“你不是颜君元的女儿。” 说完叶氏有些紧张。 因为她想起话本子上那些角色，得知自己的父母不是亲生的后，都会震惊、伤心、愤怒甚至还有反目成仇的。 她这个女儿从小就调皮，一心把颜君元当作自己的亲生父亲，如今得知真相，也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样？ 叶氏想着想着忧愁了起来。 如果颜清突然暴起要杀人，她能阻止的了吗？ 然而她都做好准备半天了，也没听到颜清有什么过激的行为。 叶氏好奇地看向女儿。 却见她面色冷静，像是没听到她方才的话。 叶氏拧了拧眉，再次重复道：“颜清，你方才没听到吗？我说你不是颜君元的女儿。” 颜清：“哦~” 叶氏：“？” 李嬷嬷也很吃惊，小姐的表现也太淡定了。 叶氏懵了：“就这样？” “不然呢？” 颜清翻了个白眼：“要痛哭流涕地质问你，为什么我不是他亲生的？其实我早就觉得我不是他亲生女儿了……” 叶氏心惊道：“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 颜清没打算告诉娘亲自己听到她和颜君元的对话，她耸耸肩道：“从小到大他对颜檀和颜月的态度，与对我完全不一样，狗都能猜到我不是他亲生的。” 叶氏：“……” 原本以为这么个大秘密，会让颜清震惊，没想到她完全没表现出该有的反应，而且似乎对亲生父亲是谁，也不是很有兴趣。 意识到这一点，叶氏心中松了口气。 她继续说道：“既然颜君元不是你的亲生父亲，那你的亲生父亲必然是另有其人，我之所以说你是否嫁给顾淮舟，将决定我离不离开颜府，是因为你的生父身份不一般……” 颜清抓住关键：“怎么不一般？” “等等！” 颜清突然诡异地看向叶氏：“娘，我该不会也是雍帝的私生女吧？” 那她和顾淮舟岂不是…… “胡说什么呢！” 叶氏没想到女儿这般天马行空，顿时怒道：“雍帝那么老，我怎么可能看上他？不过你也算是某个皇室私生女……” 颜清：“？？？” 什么叫也是皇帝私生女？颜清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她瞪大眼看向叶氏。 叶氏轻咳一声说道：“不过不是咱们大雍的皇帝……” “所以是谁？” “西周楚国国君。” 叶氏话落，整个院落安静得落针可闻。 张嬷嬷一脸震惊。 小姐是西周国君的女儿？可是夫人什么时候和西周国君有一腿？她怎么不知道！ 颜浔一脸呆滞。 他就在书院待了两个月，怎么回家天都变了？ 顾表哥变成了大雍四皇子，姐姐变成了郡主、哦，现在成了西周楚国公主？ 那母亲是…… 颜浔下意识看向李氏。 叶氏这一刻莫名读懂了儿子的想法，她十分干脆道：“我什么都不是。” 颜清虽然知道自己生父另有其人，但却不知道竟是西周国君。 她娘真是好样的！ 给她整了个皇帝爹，等等…… 颜清看着叶氏，狐疑道：“如果你和西周国国君恩爱有了我，你为什么不嫁去西周反而要嫁给颜君元，以你的身份，就算做不成国母，也能做个贵妃……” “谁说我和他相爱了？” 第121章 对不起 没想到叶氏嗔了她一眼，傲娇道：“老娘不过是睡了他一下而已，谁知道就有了你，而且你还挺顽强，当年老娘在战场厮杀几天几夜你都还好好的，老娘就心想许是老天要让你出来，所以就回京随便给你找了一个爹！” 一番话让在场几人目瞪口呆。 尤其是颜浔和张嬷嬷。 好半晌，张嬷嬷才想起什么道：“老奴想起来了，当年夫人从东夷回来就对老夫人说要嫁人，然后就遇到老爷了……可西周国在西边，夫人当年是随老将军去东夷抵抗蛮人了，怎么会和西周国国君……” 颜清也看向叶氏。 这明显是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她娘是怎么做到的？ “咳……” 叶氏轻咳了几声，有些尴尬道：“就是打着打着去周边小国玩了一圈，刚好在那碰到楚天河了，那时候他还只是西周太子，又隐瞒了身份，老娘见他长得好看就……” 见女儿和儿子齐齐看向自己，一向厚脸皮的叶氏也有些难为情，辩解道：“我发誓，我要知道他身份这么麻烦，就是睡条狗也不会睡他，本来是想着春宵一夜，两不相欠，那谁知道就……有了你呢……” 叶氏看向颜清，强词夺理：“说到底还是你投胎太快了，你要是慢点，我也不至于找到颜君元这个狗东西……” 颜清有些无语。 颜浔已经呆了。 安静的小院中落针可闻。 最后，还是颜清沉眉道：“那你体内的毒，是谁给你下的？” “楚天河。” “……” 很好，相爱相杀的戏码。 接下来不用她娘说，颜清大概也能猜出是什么情况。 她娘当年应该不是和楚天河一夜情那么简单，以颜清对自家娘亲的了解，很可能当年是娘亲见色起意，不顾楚天河的意愿强行……呃、要了他。 楚天河愤怒之下对娘亲下了毒，并且应该是对娘亲下了诛杀令。 为了躲避楚天河，娘亲不得不回到京都，加之怀孕，不想惹得众人猜忌怀疑，所以就找了颜君元这么个负心汉。 两人达成了某种共识。 所以这些年即便即便颜君元不来娘亲的院子，即便珍夫人带着女儿上门，即便颜君元宠爱珍夫人，娘亲都无所谓。 甚至还让外祖父和舅舅在仕途上，帮助了颜君元。 “所以，你知道老娘为啥一直待在这尚书府的后院不出去了吗？” 叶氏有些悲愤道：“楚天河那王八蛋心眼太小了，这么多年都还在搜捕老娘，要是让他知道我身份，没准他会疯到攻打咱们大雍，你外祖父一把年纪了，要是知道因为我挑起两国战争，他不弄死我？” 颜清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她了解娘亲的为人。 她要是怕死，就不会中毒这么久都不想办法解毒，她是怕两国大战，怕外祖父一把老骨头还被逼上战场。 所以—— 当年娘亲真的将楚天河得罪狠了。 不然他不会这么多年，还记恨着她。 她娘年轻时那造的一个人，被逼得嫁给一个不爱的人，还在后院待了一辈子，也真是难为她了。 颜清冷笑一声：“那你为何给我订下武安侯府的亲事？” “那不是怕你长得像他被发现吗？” 叶氏自知在婚事上，有些对不起颜清：“当年我见那武安侯是京都众侯爵中最落魄的一个，想着这样不会引人注意，这才给你订了娃娃亲，而且当年武安侯长得也还行，也不算埋汰你， 后来陆峤南长大，也确实人模人样，当年他对你也还算好，虽然他的家世差了些，但人对你好就行了，谁曾想他竟然也是个狗东西，竟然在成亲的时候背叛你…… 不过好在你现在和离了也不晚，我看淮舟那小子人不错，要不是这几年我看那孩子可怜，暗中帮扶了几次，他哪会看上你？” 颜清翻了个白眼：“那我还得谢谢您了？” “不客气的。” 叶氏心安理得道：“谁叫我是你娘呢……” 颜清：“……” 真是歹话好话都让她娘说尽了，反正不管怎么说，她是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的。 哪怕自己要被毒死，也要倔强的死！ 反倒是颜浔仍然很茫然，他懵懵懂懂道：“可是这和姐姐嫁给顾表哥，有什么关系啊……” 叶氏叹了口气。 说起顾淮舟，那张苍白的脸似乎严肃了一些：“当年我见到那孩子时，他安安静静的却让人不敢靠近，衣袖下的手臂全是伤痕，脸上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那时我便知道他不是个简单的孩子，只可惜身份太低，我也只是出于怜惜之情偶尔帮帮他，但没想到他竟是雍帝的私生子……” 说到这里，叶氏顿了一下。 随即她睨向颜清，哼道：“你以为我天天在后院就不知道这京都发生了什么吗？如果我猜得没错，那孩子原本应是打算蛰伏等待时机，但自从你和陆峤南和离之后，他突然一改往日低调的作派，行事张狂了起来…… 祈福大典上，他利用刺杀恢复自己皇子的身份，又一连断了王氏的根，他是个有手腕、有魄力……且有狠心的孩子，如果是他的话，也许能抵抗得住西周的军队……” “所以母亲想让姐姐嫁给顾表哥，是想保护姐姐……” 颜浔喃喃道。 叶氏却嗔道：“谁保护她？我是不想再困在这后院不能出去行走了，如果你姐嫁给四皇子，待老四做了皇帝，老娘就是大雍皇帝他丈母娘了，届时还会怕楚天河吗？” 颜浔眨了眨眼：“不是的，母亲就是想保护姐姐，就像……”明明关心他，却从来不说一样。 这一刻，颜浔才渐渐懂得叶氏的用心。 不过他还是不太赞同。 少年突然伸出手握住叶氏的手，认真道：“母亲你别怕，我也可以保护姐姐，更能保护母亲，不会让楚……国君伤到你们的。” 稚子之语，最是真诚。 听到儿子的话，叶氏不知怎的眼眶突然红了，一向爱争辩爱找理由的她，却是一句话说不出来。 好半晌，她才低低道：“是老娘……对不起你们……” 第122章 柔软 一向要强的叶氏，竟然掉下了眼泪。 张嬷嬷和刘嬷嬷都瞪大了眼，包括颜清也很震惊。 她明白娘亲的心。 娘亲并非她自己说的那般潇洒。 娘亲若真的只在意自己，当年发现怀了她，完全可以打掉，可是她最后还是选择生下了她，并且为她找了颜君元当父亲。 当年，正巧颜君元金榜题名，在娘亲的眼里，颜君元应当是当时最好的，又最能拿捏的对象。 颜清能想到，以娘亲当时的想法，她应当是想着颜君元没有背景，想在京都做好官，就必须仰仗将军府，所以不会对她们母女怎样。 事实上如果对方是个好人，确实会像娘亲想的那样，即便没有爱，也不会有恨。 只是娘亲没想到颜君元竟然隐瞒婚事。 所以珍夫人才会带着颜檀上京。 接着颜檀抢走陆峤南。 再接着颜君元的野心被喂大…… 还有嫁给颜君元后，娘亲很少出门，直到珍夫人带着颜檀上门，她更是几乎闭门谢客。 娘亲年轻时那样跳脱的性子，却将自己一生锁在后宅，她是害怕被楚天河发现，但却不是怕楚河杀她，而是怕大雍百姓因自己受到战火。 怕外租父不得不领军出征。 甚至就连她体内的毒，她也全揽在自己身上。 颜清虽然不是大夫，却也明白若是怀孕时中毒，正常情况下毒素会侵袭胎儿，很少能保住。 可她出生却并没有任何不适，甚至自小身体就强于普通人。 这些……娘亲通通没说。 可不代表没有。 前世她不懂。 还经常同娘亲顶嘴，以至最后娘亲中毒而亡，她连娘亲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但这一世，颜清不会只看表面。 娘亲是个爱逞强的人。 她不愿意承认，她便不逼迫她，本想自己心里明白就好，却不想弟弟竟然这般柔软。 看着叶氏难得地红了眼。 颜清心中一片柔软，也伸手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娘亲，弟弟说得对，您不用怕的，不就是西周楚国吗？咱们大雍不怕。” 她记得前世顾淮舟是打下了西周的。 叶氏看看儿子，又看看女儿，心中涌起一股感动。 “好。” 她将自己的另一只手叠放在两个孩子的手上，重重道：“不怕！所以—— 你到底嫁不嫁？” 最后一句话将满院的温情，瞬间击碎。 颜清：“……” 叶氏看着颜清道：“别以为你说两句感动的话，老娘就能被你糊弄过去，今个儿老娘就把话放这，除非你嫁给顾淮舟，成为四皇子妃，否则别想我跟你去什么郡主府！” 颜浔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小心翼翼地看向颜清：“姐姐，要不你就答应母亲？反正我看顾表哥人挺好的，比陆峤南好多了！” “小孩子，别插话。” 颜清嗔了一眼弟弟，抽回自己的手，面无表情道：“不嫁。” 别说顾淮舟没说要娶她。 就是他说了，她也不会嫁。 经历过前世的事，她早已对情爱看开，再说大仇未报，她哪里有心情谈情说爱？ 她才不会被娘亲带进沟里呢。 叶氏似是没想到颜清会拒绝，愣了愣，她道：“你要不嫁的话，老娘我就不离开颜府。” 颜清好笑地看向母亲。 看见叶氏近乎耍赖的神情，她忽然心情大好，眉眼弯弯道：“娘亲既然喜欢这颜府，那就在这里多待待呗，我和弟弟去郡主府就好了……是不是啊弟弟？” 颜浔瞬间明白姐姐的意图，连忙乖巧点头：“嗯，是的。” 叶氏：“……” 好家伙，竟然威胁不到她？ 她瞪着眼看向颜清：“既然你根本不在意我的想法，你还跑来问什么？” 不是多此一举？ 颜清却好脾气地笑道：“怎么会呢？我可在意了呢！毕竟您是我亲娘不是？我肯定在意娘亲的想法呀！但是我更尊重您。 您喜欢颜府就住在颜府，什么时候想通了想住郡主府，女儿再接您过去。” 叶氏更气了。 她都把最大的秘密都说出来了，没想到都没能令颜清松口，这个女儿还真是比她还难搞。 罢了罢了，不嫁就不嫁吧，随便她。 反正依她看顾淮舟那小子，不是会轻易罢休的主…… 就让那小子去磨颜清！ “滚滚滚，老娘现在看到你就来气，什么郡主府，你爱去你去，反正老娘不去。” 叶氏烦躁地挥手赶人。 颜清习以为常，拉起颜浔的手，对着叶氏做足礼仪：“那女儿和弟弟就不打扰娘亲了，娘亲早些歇息吧~” 说完，就拉着颜浔离开。 看着二人的背影消失在惜若院，叶氏不耐烦的表情渐渐收了起来。 她看着颜清的背影，突然道：“张嬷嬷、刘嬷就嬷，你们有没有觉得清儿……有些不一样了？” 张嬷嬷道：“小姐更懂事了。” 刘嬷嬷也点头：“自从小姐和离后就跟突然开窍一样，不跟夫人吵架了，也不跟老爷吵了，如今还带着公子来看夫人，当真是乖巧。” “乖巧？” 叶氏拧起眉头。 她可不认为自己这个女儿乖巧。 她往上数三代都没有乖巧的祖先，她怎么可能乖巧？ 但让她硬说出女儿哪里变了，她又说不上来。 叶氏眉头轻轻蹙起。 她感觉女儿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可她让人查过，并没查到什么。 唯一不同寻常的就是和离。 颜清从前有多喜欢陆峤南，她是知道的，顾淮舟也知道，所以从前顾淮舟只远远的看着。 可是叶氏没想到自己这个女儿，在发现陆峤南背叛她后，竟然不哭不闹地选择了和离。 然后她的性子就像变了。 虽然还是同从前那般说话，但叶氏能感觉到这个女儿，似乎背负着很沉重的压力。 她不知道是什么。 但希望能帮到她。 所以才会在今晚将她的身世告诉她，也希望她能给自己找一个后盾。 哎~ “罢了！” 叶氏想得头疼，她本就不爱思考，这会想了这么多已经超标了。 她起身嘟囔道：“还是督促顾淮舟早点踹掉他老子，登上帝位吧……” 第123章 小厮 院外。 月色如水笼罩着大地。 颜清和颜浔并排走在碎石铺成的小路上。 身后跟着青鸾、绿枝，还有颜浔的小厮平安。 颜清看着身旁的少年。 她以为颜浔会问些什么，结果两人走了半天，结果一路他都无话。 眼看要到清漪院了，颜清开口道：“阿浔，你当真愿意跟我去郡主府？” 方才在惜若院中说弟弟会跟她去郡主府，不过是为了刺激母亲。 她不会强迫母亲和弟弟同她一起离开。 尤其是弟弟阿浔。 颜浔与她不同的是，颜君元是他的亲生父亲，而且以后她要对付颜君元，她并不希望阿浔难受。 “愿意的。” 颜浔抬头看向颜清，认真道：“姐姐，我今日很开心。” 颜清看向他。 月光下，少年清瘦的脸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唇角轻轻翘起，那种发自内心的愉悦，就连颜清也感受到了。 他轻轻开口：“我知道姐姐担心什么，姐姐想做什么不必顾忌我，虽然我是父亲的儿子，可是父亲眼中却并未有我这个儿子，祖母也不喜欢我，所以我并不喜欢颜府……” 顿了顿，颜浔看向颜清：“我只想要姐姐和母亲。” 只有姐姐和母亲才是他的亲人。 颜清看着颜浔的脸。 知道这些都是他的真心话。 因为从前阿浔脸上总是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郁色，少年老成一般挂着一副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成熟。 但今日却没有。 此刻他脸上干干净净，没有委屈、没有受伤、也没有难过。 是真正该有的，纯真。 “好。” 颜清摸了摸他的头，温柔道：“以后有姐姐在，你不用再让着颜浩，你可是清和郡主的弟弟，不需要让着任何人。” “嗯。” 少年重重点头，眼底却是笑容璀璨。 颜清道：“回去吧。” “姐姐早些歇息。” 颜浔乖巧转身，往自己居住的地方而去。 小厮平安立即跟上，只是离开时，忍不住回头看了颜清一眼。 颜清也看着他。 眸色漆黑。 “走吧。” 看着颜浔的身影离开后，颜清也返身回到自己的院落。 只是却并未睡下。 她让青鸾拿来帐本，在院中坐下，就着灯火算账。 半个时辰后，一道人影出现在清漪院。 “二、二小姐……” 胆怯的声音响起，竟然伺候颜浔的小厮平安。 颜清翻了一页账本，才淡淡掀眸，看向平安：“叫我什么？” 平安脸色唰地变白。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颤着声音道：“郡、郡主主……” 颜清并没有叫他起身，而是温温柔柔地问道：“珍夫人什么时候把你调到阿浔身边的？” 平安却是心头狂跳。 原来郡主早就知道了！ 平安老老实实道：“一、一个半月前……” “一个半月前啊……” 颜清放下账本思索道：“那时候我刚好处置了曹嬷嬷，她便迫不及待地将你安排在阿浔身边，看来真的很想毁掉阿浔……” 女子声音轻若飘羽，可平安的心却是越跳越快，几乎要破开胸腔。 甚至额头都开始沁冷汗。 颜清忽然道：“起来吧。” 平安心中骤然一松，从地上起来。 “说说你都对阿浔做了什么吧……” 轻柔却冰冷的声音让平安刚放下去的心又猛地提起，他再度趴到地上，战战兢兢道：“回郡主，小的什么都没做，小的可以发誓真的没做任何对不起公子的事！” “是吗？” 颜清笑看着他：“那说说珍夫人想让你对阿浔做什么吧？” 平安咽了口唾沫，根本不敢看颜清的眼。 从前他只觉得二小姐凶。 可今日二小姐明明一直在笑，可他却莫名害怕，只觉得二小姐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人。 “别紧张，慢慢说。” 颜清端起青鸾为她斟的茶，轻轻吹拂着茶叶，慢条斯理道：“说好了，我便让你见你祖母。” 听到祖母的名字，平安再也忍不住，整个人开始痛哭起来。 “是……” 他一边哭着一边说道：“那日、我听闻祖母被、被郡主打死，伤心之时夫人身边的人找到我，说可以帮我报仇…… 夫人让我在书院监视着浔公子，尤其是课业，一定不能让浔公子超过浩公子，若是浔公子累了，就要想办法带着公子去放松放松……” “怎么放松？” “去、去赌场还有青楼……” 听到平安的话，颜清还没什么反应，青鸾却气愤道：“珍夫人这是想毁了公子！她也太狠毒了！” 上辈子颜清没有处死曹嬷嬷，所以没有这一糟，但最后阿浔还是遇害了。 曹嬷嬷是珍夫人最信任的人，那日她杀鸡儆猴就是想看看珍夫人被逼急了，会做什么。 却不想她竟对阿浔下手。 若不是她留了一手…… “郡主放心，小的并没有对浔公子做什么，”平安立即辩解道：“那日收到祖母的来信，小的就知道郡主并没有处死祖母，所以……” “哼！” 青鸾冷声道：“若不是小姐心善留了曹嬷嬷一命，你是不是就真的会带坏公子？” “小的不敢！” 平安连连磕头：“郡主饶命，小的不敢了，请郡主让小的见祖母一面……” 所有人都以为曹嬷嬷死了。 毕竟那日颜清是在院子里施刑，很多人都看到曹嬷嬷被杖毙了，就连平安也以为祖母是被打死了。 所以珍夫人让他去浔公子身边时，他没有拒绝，甚至听从了珍夫人的蛊惑，打算找机会毁了浔公子。 可就在他准备下手时，却突然收到了一封信，那信中只有一块玉佩，是祖母的贴身之物。 送信之人临走时留下一句话：若想见到曹嬷嬷就不要轻举妄动！ 他认得那人二小姐身边的侍卫。 所以方才伺候浔公子睡下后，平安就急匆匆来了清漪院。 “想见曹嬷嬷？” 颜清看着平安，轻轻勾唇：“可以，只要你帮我办一件事……” 平安惊惧道：“什、什么事？” “珍夫人希望阿浔变成什么样，我就希望颜浩变成什么样……” 第124章 搬家 三日后。 颜清就开始着手搬离颜府的事宜。 青鸾和绿枝忙着收拾颜清的东西，就连将军府的几位少公子也来了。 明宣和明泉帮着小厮一起抬大件物品，叶春安则帮着整理书籍。 就连韦燕燕也来了。 韦燕燕见大家都在帮忙，连忙上前帮着小厮抬箱子，结果不小心踩在自己裙摆，一个趔趄跌倒在箱子上，刚装好的箱笼瞬间打翻在地。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尴尬起身，又去帮丫鬟们抬屏风，然而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本来好好抬着的屏风又歪倒在地，就连众丫鬟也歪七竖八地倒地不起，还拦了后面人的路。 绿枝上前将韦燕燕拎出来：“韦姑娘，你不帮忙就算了，请不要捣乱好吗？” 韦燕燕委屈不已：“我只是想帮忙……” 绿枝指着地上被她弄得乱七八糟的东西，气道：“你是想帮忙吗？是帮倒忙吧！” 韦燕燕瞬间落泪。 她本就长得我见犹怜，又是江南花魁，这一番落泪，别说男人，就是女人也要心软几分。 方才因韦燕燕被捣乱的几人立即摆手：“没事没事，是我们自己不小心，和韦姑娘无关。” “韦姑娘是好意，是我们唐突了……” “是啊，绿枝姐姐就别怪她了……” 听到所有人为韦燕燕说话，绿枝直接翻了个白眼，板着脸对下人们道：“你们当然不怪她了，这些摔坏的可都是郡主的东西，不怪她难道怪你们？你们赔得起吗！” 一听这话，众人瞬间噤声，不敢再替韦燕燕求情了。 绿枝哼道：“都给我仔细点，若是再摔了磕了，我拿你们是问！” 教训完下人，绿枝又对韦燕燕道：“你不干活就站到一边，别妨碍别人！” 韦燕燕脸色瞬间难看。 绿枝不过是一个丫鬟，竟然敢教训她？ 以为她想来？她两次见到颜清都被颜清破坏好事，她压根就不想来颜府。 但是齐王让她接近颜清，她能有什么办法？ 若是再办不好齐王殿下交待的事，殿下定不会饶她。 韦燕燕委委屈屈地走到叶春安身边：“公子，奴家是真的想帮忙~” 叶春安奇怪地看她一眼：“帮啊，又没人叫你不帮。” 韦燕燕：“……” 他没听到绿枝教训她吗？ 韦燕燕深吸一口气，挤出两滴眼泪：“可是绿枝姑娘嫌弃奴家做得不好……” 叶春安正在整理书籍，头也不抬道：“那你方才都做了些什么？” 韦燕燕：“…………” 许久没听到韦燕燕的声音，叶春安抬头，就见韦燕燕一脸幽怨地看着他。 叶春安愣住：“怎么了？” 韦燕燕伤心道：“公子，你一点都不关心奴家，竟然连奴家做了什么都不知道……” 叶春安皱着眉头，努力回想了一下，突然道：“啊！我想起来了，燕燕，你方才撞翻了表妹的箱笼，还打歪了那只屏风……绿枝说得没错啊，你确实做的不好！” 韦燕燕一口老血堵在喉咙口。 叶春安又道：“这样吧，你就别添乱了，在旁边站着吧，表妹不会怪你的……” 说完就不理韦燕燕，又去翻阅那些书籍了。 他发现表妹这里竟然私藏了很多珍本古籍，他以前都没有看过。 看着兀自沉浸在书本中的男人，韦燕燕气得想抓狂，她就没见过像叶春安这般白痴的男人！ 为什么齐王殿下要让她接近叶春安？ 她现在换人还行不行？ 颜清在整理账本，尤其是富贵赌坊的，她打算清理出来给赵虎打理。 公孙芷原本是被判流放，但四皇子回宫圣上大赦天下，公孙芷也被减轻了刑法，最终徒三年。 也就是说三年后，她就自由了。 所以赵虎等人也不必跟着去流放。 颜清便想将富贵赌坊交给赵虎替她打理，待公孙芷出来后一起。 而她—— 武安后府已经不足为惧，倒塌只在顷刻之间，她下一个目标，是齐王！ 抬眸睨向院中局促的韦燕燕。 颜清冷笑一声。 上辈子，齐王就是利用韦燕燕迷惑大表哥，害得叶家家破人亡，这辈子就让他自己也尝尝吧。 颜清并不想再回颜府，所以这一次搬家，很是轰动。 很快，珍夫人就得到了消息。 听着下人们传来的消息，珍夫人先是不太相信，随即又哈哈笑道：“那小贱人要离开颜府？那太好了！以后再也看不到那个贱人了！等她走了，本夫人定要好好庆祝一番！” 她斗了这么多年，不就是想赶走颜清母女？ 如今颜清自己要离府，这可不就是一件大喜事？ 珍夫人兴奋道：“不行，我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檀儿，让檀儿同我一起高兴高兴！” “可是……” 雪琴忧心忡忡道：“夫人，若是二小姐离开了颜府，咱们以后找谁要银子去啊？” “什么银子？” 珍夫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雪琴道：“先前大夫人已经把自己所有嫁妆都给二小姐打理了，府中中馈也是二小姐在管，但现在二小姐要走了，那……” 二人正说着，青鸾捧着一本账本，和一把钥匙进了翠珍院。 “珍夫人，郡主要搬去郡主府了，所以不能再掌颜府的馈，这府中的账本，郡主让奴婢交给您。” 珍夫人立即拿过来翻看。 当翻到最后一页时，她震惊道：“怎么只有这一点？” 青鸾道：“这就是颜府的家产。” “不可能！” 珍夫人不相信：“我以前看过，颜府的产业绝不可能只有这么一点，是不是你们吞了老爷的家产？” 青鸾沉声道：“夫人，您说的那些是大夫人的产业，老爷一个白身，哪来的家产？就是这上面的东西，也都是靠大夫人的产业挣的！ 夫人您不是一直想掌家吗？郡主说了，以后这家就是您说了算，整个颜府都是您的！” 扔下账本和钥匙，青鸾就转身走了。 留下珍夫人一脸惶然。 她终于掌家了。 可是却没有想像的那么幸福…… 珍夫人愣怔了许久，突然清醒：“快，去叫老爷回来！绝不能让颜清就这么走了！” 第125章 阻止 颜君元闻讯赶回来时，颜清已经将所有东西都装了马车。 还有颜浔的。 只不过颜浔常年在书院，府中并没有多少东西。 除了几本书，就一个小包袱。 在颜清庞大的‘家业’面前，甚是渺小可怜。 就连身上穿的衣服，也是几年前的旧衣，在颜清一身奢华珠玉面前，简直就寒碜地像个小乞丐。 颜清看到默了默。 从前她与弟弟关系生疏，自也是不会注意他的穿着和处境。 他是颜君元的亲生儿子，所以颜君元并没有像对她那般，处处打压苛责，但也不甚关心。 所以珍夫人苛待阿浔，颜君元也不会知道。 颜清看着颜浔道：“阿浔，待明日姐姐带你去买几身新衣。” 颜浔点头：“好。” 颜府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多的感情，虽然母亲没有答应去郡主府，但颜浔能感觉到，总有一天母亲也会离开颜府的，所以他也不想留下。他只想和姐姐、母亲在一起。 “小姐，可以走了。” 绿枝牵来马车。 颜清点点头，回头看向颜府的大门。 从此以后…… 她与这里，再无关系。 “阿浔。” 颜清朝颜浔伸出手。 姐弟俩正要上马车，突然颜君元的身影从远处疾步而来。 他先是看了看门口几十辆马车，随后看向颜清和颜浔，见颜浔也背着一个小布包，颜君元眉头微跳。 他沉眸看向颜清：“清儿，你这是做什么？” 颜清道：“圣上赐了郡主府，我打算搬到郡主府去住。” “那怎么不提前跟为父说？” 颜君元下意识拉高了声音，随后又道：“为父不是要责备你，是这么大事你可以跟为父商量的……” 颜清笑睨着他：“那我现在跟你商量，你同意吗？” 颜君元明显被堵了一下。 这放从前他必定是要生气的。 但谁叫这逆女是郡主呢？是郡主都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四皇子现在喜欢她。 他就不得不捧着她。 将心口涌起的怒气压了回去，颜君元和颜悦色地说道：“清儿啊，是府中不好吗？怎么好端端的要搬去郡主府呢？你一个人住郡主府都没人照顾你，你母亲会担心的……” “母亲已经同意了。” 颜清淡声道：“父亲不必忧心，女儿会照顾好自己的。” “不行！” 颜君元板着脸道：“我不同意你搬去郡主府！” 颜清一脸诡异地看向他。 这就装不下去了？ 原来即便她现在是郡主，即便因为顾淮舟的身份而对她有所顾忌，颜君元对她的慈爱，也是装不了三句话。 既然他不愿做慈父，那她也不必做孝女了。 颜清退后，清丽的小脸满是冷漠，她面无表情道：“本郡主搬去郡主府乃是受皇命，谢皇恩，父亲大人如果不满意，便去圣上面前请圣上收回郡主府吧！” “你——” 颜君元看向颜清：“我是你父亲！” 听到这句话，颜清真觉得好笑，她回头看向颜君元，眸露讽刺：“你做过一天父亲吗？这些年你怎么区别对待我和颜檀的，你是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大门口，当着这么多仆人小厮被女儿怼，颜君元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他瞪着颜清：“那还不是因为檀儿比你乖巧听话？” 颜清面色骤冷：“既然如此，那父亲便去找你乖巧听话的女儿吧！阿浔，我们走！” “不能走！” 一道尖锐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却是珍夫人听说颜君元回来了，便立刻赶了过来，看到几十辆马车上都载满了东西，珍夫人嫉妒得眼眶发红。 她冲出来道：“颜清，你想走可以，但是你不能带走颜府的东西！ 来人，将这些东西都给本夫人搬进府中！” 珍夫人身后立即涌出一群仆人，要上前将颜清装好的东西拉回府中。 颜清只觉得无比荒谬！ 眼见那群人真要卸马车，颜清忽然登上车辕，她冷声命令道：“谁敢动本郡主的东西，格杀勿论！” “铿！” 一排侍卫蓦地上前，拔出腰间长刀。 颜府中的家丁瞬间不敢乱来。 颜清冷冷地看向珍夫人，在她撒泼前说道：“颜府的库房钥匙本郡主已经给你了，这里所有东西都是本郡主所有，何来你府上东西？” 珍夫人原想撒泼耍赖打颜清一个措手不及，没想到被她先开了口，她当下道：“谁说没有？你是不是把大夫人的嫁妆都带走了？” 颜清睨着她：“我娘的嫁妆，我带走，有什么问题？” “当然有问题！” 珍夫人理志气壮道：“大夫人既然嫁给老爷，她的嫁妆自然是老爷的！是我们颜府的！你拿走大夫人的嫁妆，就是偷窃我们颜府的东西！” 颜清看珍夫人的表情如同在看一个傻子。 颜君元也有些震惊。 珍夫人继续道：“颜清，我告诉你你要走没人拦着，但你必须把大夫人的嫁妆留下来，否则我就报官抓你！” “哈哈哈哈……” 颜清突然笑出声来，她真的忍不住了。 没想到珍夫人为了钱财，什么也不顾了，她摇头看向珍夫人：“好啊，夫人去报官吧，我在这等着。” “你别以为我不敢！” 珍夫人看着那一箱箱的东西早就眼红了，她绝不能让颜清将这些东西带走：“雪琴，你现在就去京兆府……” “你给我住嘴！” 颜君元脸色铁青地瞪向珍夫人：“你胡说八道什么？！” 大雍朝律法规定，女子嫁妆归自己所有，和离能带走嫁妆，而死后归其子女，从来没有明文规定女子嫁人后，嫁妆就是夫家的！ 若是有人吞了妻子嫁妆，是要被天下人耻笑的！ 更何况颜君元还是当朝尚书！ 珍夫人简直是把他的官声扔在地上踩，竟还敢去报官？ 眼看附近百姓都围观了上来，颜君元铁青着脸道：“来人，把夫人拉进去！” 待珍夫人被拉进府中后，颜君元又沉沉地看向颜清，眸色阴郁道：“清儿，你想走，为父不拦着你，但是他——” 他突然伸手指向颜浔：“不可以！” 第126章 休夫 “清儿，你是圣上亲封的郡主，你想搬去郡主府，为父不拦着你，也没资格拦你，但是颜浔，不行！” 颜君元知道颜清已经今时不同往日。 自从和陆峤南和离后，这个女儿就开始不受控制了，现如今被圣上亲封为郡主，是更不会将他这个父亲放在眼里了。 但是想跟他斗？ 颜清还是嫩了点。 她想去郡主府就去，但她想带走其它人？不可能！ 这个女儿他清楚的很。 从小就缺爱。 要不然以前也不会总是跟颜檀争宠，虽然不知道现在她为什么不再期盼他这个父亲的父爱，但是她想带走颜浔，就说明她还在意她弟弟。 人只要有在意的东西，就会有软肋。 颜君元负手道：“颜浔只能留在颜府！” 他话说完，立即有家丁上前拦住了颜浔，不让颜浔上马车。 颜浔清俊的脸瞬间绷住。 少年抬眸看向颜君元，语气坚决：“父亲，我不想住在颜府中，我想和姐姐去郡主府！” “啪！” 颜君元上前就给了颜浔一耳光。 看着少年脸上五个指印，颜君元怒道：“你是姓颜的，这辈子你都别想离开颜府！” 此时已经有不少路人被颜府的动静吸引了过来。 “怎么回事？颜府又出事了？” “为什么叫又？” “因为最近京都两个月的热闹事，全是颜府提供的……” “是啊，先是颜府嫡女和离，后脚庶女就上赶着做妾，前两日还听说这颜府出了一个四皇子呢，这次又是什么？” “好像是颜二姑娘要搬去郡主府……” “啊对颜二现如今是清和郡主，搬去郡主府也是理所应当，颜大人为何这般动怒？” “这就不懂了吧你？颜二和四皇子关系好，有她在，四皇子就在，颜二突然搬去郡主府，颜君元以后去哪拍马屁？更何况你没看到那一车车的东西？怕是将颜府掏空了……” “可是方才听说这些东西都是颜二自己，以及她母亲大夫人的嫁妆……” “一看你就是没成亲……” 四周人群指着颜府议论纷纷。 颜清站在马车上，脸色冰冷至极。 颜君元拿她没办法，就故意拿阿浔出气？可偏偏他仗着是她们的父亲，哪怕打她们骂她们，她们也不能顶撞。 尤其还是这么多人面前。 她是可以不惧名声，可阿浔不能不顾。 他还要读书考取功名，对于读书人来说，名声比什么都重要。 颜君元就是拿准了这个！ 见方才还嚣张的颜清一语不发，颜君元这些日子以来所受的气，终于有了发泄口。 他瞪着颜浔继续骂道：“我看这些日子没管教你，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还是翅膀硬了？竟然敢离家出走？我同意了吗？” “我同意了！” 就在颜君元还想继续骂时，一道冷硬的声音突然从府内传来。 颜清抬头，就看到母亲叶惜若从大门内走了出来。 十几年都不曾出过颜府的大夫人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顿时惹得路人纷纷上前。 “这不是大夫人叶氏吗？” “是啊，没想到十几年都没出过府的大夫人竟然出现了……” “说到底还是颜大人宠妾灭妻，要不然大夫人也不会一直蜗居后院！” “是的，真不懂颜大人怎么想的，放着将军府嫡女不要，要一个从乡下来的村妇……” “男人就是贱！” 稀稀落落的话语传进颜君元耳内，让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尤其是最后一句！ 他铁青着脸看向叶惜若：“你出来做什么？” 别人都道他娶了叶惜若是祖上烧香，京都所有人都羡慕他有将军府这样强大的岳家，他靠着将军府在官场所向披靡，轻轻松松就坐上尚书的位子。 结果他却宠爱珍夫人冷落叶氏？ 他宠妾灭妻对不起叶惜若？ 可是有谁知道真相？ 如果叶振南肯帮他，他就不会这么多年还是个尚书，早就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和杨承忠平起平坐了。 他的尚书之位都是靠他自己打拼出来的，和将军府和叶惜若有什么关系？ “怎么？” 叶惜若冷冷淡淡睨向颜君元：“我不能出来？” 颜君元冷着脸：“你到底想做什么？” “搬家咯~” 叶氏挥手，颜府大门突然被打开。 张嬷嬷和刘嬷嬷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从府内出来，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不少物件。 颜君元愣住。 颜清也愣住，娘亲这是…… 叶氏压根不管颜君元，上前拎起颜浔领子，将他拎到颜清马车旁，不耐烦开口：“天色不早了，郡主府的晚膳准备好没？” 颜清好半晌反应过来，立即喜笑颜开道：“当然。” 说着她立即让开。 叶惜若刚要拎着颜浔跳上去，张嬷嬷赶忙放下手中东西上前道：“哎哟，小姐使不得，您这身体还没好呢……” “小姐……” 颜清意识到张嬷嬷的称呼。 叶惜若这才想起什么似的，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扔向颜君元：“诺，这是给你的，颜君元，从今往后，你走你的独木桥，老娘走老娘的阳关道，告辞！” 说完，就钻进了马车。 顺带颜浔也拎了上去。 此时那封信掉到颜君元脚边，所有人都看到信封上面写着两个醒目的大字：休书。 颜清：“？？？” 围观百姓：“？？？” 颜君元：“！！！” “大夫人要休了颜大人？” “天呐这是什么情况？女儿刚和离，母亲就休夫？” “哈哈哈我怎么感觉有点刺激……” “颜大人宠妾灭妻，我要是大夫人，早休了他！” 颜清也很震惊。 她有想过娘亲会跟她去郡主府，但是没想过娘亲会这么勇，休了颜君元。 此时，张嬷嬷和刘嬷嬷已经将母亲的东西装好。 颜清看着满满几十车的东西，嘴角抽了抽。 只怕颜府真被掏空了。 不过她可不心疼。 府中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她和母亲置办的，就连宅子都是母亲的，能让颜君元等人住，已经仁至义尽了。 “走吧。” 见所有人都上车，颜清吩咐一声后，也进了车内。 看着娘亲和弟弟都在，颜清心中无比踏实。 从此以后她们一家人在一起，再不会分开。 “驾！” 车夫手中的长鞭在空中划出弧度。 载满重物的马车缓缓行驶，呆滞中的颜君元终于反应过来。 “等一下！” 他匆忙捡起地上的休书，上前拦住了马车。 “吁——” 车夫吓了一大跳，险险勒住缰绳。 颜君元捏着休书，满脸铁青地瞪着奢华马车，咬牙切齿：“叶惜若，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惜若刚要起身，颜清却按住她：“娘亲，我来。” 这种事情无论如何对女子的名声都不太好，反正她的名声早就坏了，就让她来替娘亲出面。 颜清掀开车帘，看向颜君元道：“‘休书’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呀，难道颜大人不识字吗？” 颜君元瞳眸骤缩：“让你娘出来！” 颜清莞尔一笑：“我娘已经与你毫无瓜葛，有什么事颜大人同我讲。” “放肆！” 颜清一口一个颜大人，让颜君元感觉颜面扫地，他怒喝道：“我同你娘说话，哪里轮得到你插嘴？颜清，你给我让开！” 颜清不仅没有让开，还从马车中站了出来。 她居高临下地睨向颜君元，同样冷喝：“敢这么对本郡主说话，我看是颜大人你放肆吧！” “你——” 颜清的郡主之位虽然只有品阶无实权，但却是圣上亲封，就是宰相见了她也要理让三分，更何况是颜君元。 况且她背后还有四皇子！ 颜君元瞪着颜清，脸色僵持许久，终是退让了一步，他举起手中休书道：“这休书我不认！自古便是男子休女子，什么时候女能休男子了？所以你娘还是我颜君元明媒正娶的妻子，她是我颜府的大夫人，我没同意，她不能走！” “既然男子能休女子，女子为何不能休男子？” 颜清不以为意：“颜大人宠妾灭妻，整个京都都知道了，我娘休你合情合理，还是说你要同我娘去京兆府清算一番？” 若是去京兆府，颜君元停妻更娶的事就会翻出来。 颜清笃定他不敢去！ 果然，颜君元脸色铁青道：“胡言乱语，我不同你说！” 颜君元看向颜清背后马车中的叶惜若，冷着声音道：“叶惜若，你再不出来，就休怪我不讲情面了！当年是你……” “你给老娘闭嘴！” 叶惜若蓦地从后面出来。 她站在颜清身边，不耐烦地看向颜君元：“你少给老娘提当年，当年怎么说的，你又是怎么做的？当年你可没说你有个青梅竹马，这些年老娘忍你、让你，你心里没点数吗？ 还有这些年你们一家人吃我的穿我的，你算过花了多少银两吗？颜君元，老娘可不欠你的，赶紧让开！” 叶惜若根本不想同颜君元废话。 说完就拉着颜清重新进了马车，并对车夫吩咐道：“快走快走，老娘都饿了，再有人拦车直接撞死！” 围观百姓看得一愣一愣。 “我的个乖乖大夫人这也太猛了吧！” “已经不是大夫人了，人家现在是将军府嫡女叶大小姐！” “好霸气啊，原来女子也可以休夫……” “但是听颜君元的话，好像两人成亲似乎另有隐情？” “是啊，当年叶大小姐嫁给穷小子时可是震惊了整个京都呢……” 人群议论纷纷，车夫已经扬起马鞭，让马车再次行驶了起来。 “颜大人，烦请让一下。” 有了叶惜若的吩咐，车夫叮嘱一声，便朝前驶去。 马儿嘶鸣，马蹄飞扬。 竟是直直往前冲去。 颜君元却还站在原地。 “啊——” 四周百姓忍不住惊呼出声！ 颜君元也吓得脸色惨白，他以为叶惜若只是吓吓他，没想到她竟然真敢！ 他可是一国尚书，叶家再怎么一手遮天，怎么也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纵马杀他，可是现在—— 看着已经冲到眼前的马蹄，颜君元吓得脸色惨白，额头直冒冷汗！ 他下意识想跑，却感觉双脚如同灌了铅一样，无法动弹，甚至恐惧地喊不出声音。 眼看他即将命丧马蹄之下，一道银鞭突然从马车中射出卷在颜君元腰上，千钧一发之际将他从马蹄之下拖了出去！ “看来老娘的鞭法没丢！” 随着叶惜若咕哝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银鞭也从颜君元身上消失，回到马车中。 颜清等人毫不留恋离开。 后面摇摇晃晃跟着几十辆载满东西的马车，一路跟上。 颜君元脸色煞白地站在原地。 他双腿还打着抖。 双眼却死死盯着眼前一辆辆马车，半晌，阴沉沉道：“叶惜若，既然你毁约，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转身，气冲冲回了颜府。 结果刚进去，珍夫人就哭着扑了过来：“老爷，完了！我们完了！” 颜君元心烦地扯开她：“什么完了？好好说话！” 珍夫人哭着说道：“府中…什么都没有了！” 颜君元皱眉：“什么没有了？” 李嬷嬷上前道：“老爷，郡主把夫人房中的东西都搬走了，只剩下一张床！” 雪琴也道：“大夫人也将老爷书房中的古玩字画都拿走了！” “什么？” 颜君元匆匆往自己书房而去。 他推开书房的门，一眼就看见多宝架上空空如也，而他挂在墙壁上的几副珍藏古画，也消失无踪。 “叶！惜！若！” 颜君元咬切齿，没想到那个女人竟这般狠心！ 他快步走到书案前，抽出一张空白的书信奋笔疾书。 写完一封信后，颜君元将它交给小厮，沉着脸道：“送到齐王府，亲手将到齐王手上。” “是。” 小厮匆匆而去。 颜君元冰冷的脸露出一抹疯狂和扭曲。 叶惜若，这都是你逼我的！ 想必齐王对颜清的身世，一定很感兴趣！ 当年，叶惜若怀着孕与他谈判，他虽认下了颜清这个野种，可却并不是什么都没做，这些年，他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查到一点蛛丝马迹！ 西周楚国！ 第127章 一家团圆 马车停在郡主府前时，颜清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她看着身边的叶惜若：“娘，您真的把颜君元休了？” 叶惜若不以为意：“休书都给他了，那还能有假？” “可是……” 颜清疑惑：“为什么呀？” 之前让娘亲和离，她死活不离，还连病都不治，一副活活等死的模样，怎的今日这般干脆了？ 颜浔也不解地开口：“对啊，为什么？” 他在家少，不像颜清那般知道叶惜若和颜君元之间的事，即便先前听说了颜清的身世问题，在颜浔心里，他一直以为母亲和父亲是有感情的。 毕竟相处这么多年了。 母亲又处处让着珍夫人…… 但今日叶惜若的一番操作，直接震翻了颜浔的认知，原来母亲还有这样……勇猛的一面？ 叶惜若看向一双儿女，尤其是颜浔，少年清澈的眸子微微睁大，满是难以置信。 就像他看的不是他老娘。 而是某个不知名的神奇物种…… 叶惜轻咳一声，有些尴尬。 自她嫁给颜君元后，就一直端着架子做那颜府的当家主母，后面有了珍夫人，她终于卸下主母的事务去后宅躲清闲，但又因身子不好，极少见颜浔。 所以在儿子眼中，她一直是一位知书达礼、温婉端庄的母亲。 如今看到她休了他亲爹，想必是吓到了。 叶惜若睨向颜清：“还不都是因为你这臭丫头？当年嫁给颜君元是为了给你找个爹，如今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想要爹的，既然当初的目的不存在了，那老娘还窝在那破地方做什么？ 再说既然答应嫁给顾淮舟了，老娘我就不用怕楚天河了，有顾淮舟罩着你，老娘终于能过自己的日子，当然是要和颜君元分开了！” 叶惜若粗糙地解释了一遍自己突然扔休夫的原因。 但颜清却是满头雾水：“我什么时候答应嫁给顾淮舟了？” 叶惜若耸肩：“老娘替你答应的。” 颜清：“！” 什么时候？她怎么不知道？ “就在我告诉你身世的第二天，我便写信替你答应了顾淮舟。” 似是猜到女儿在想什么，叶惜若突然握住颜清的手，语重心长道：“清儿，你先别忙着拒绝，若你当真不喜欢顾淮舟，成亲的时候你逃婚便是，但现在有他给你撑腰，就算是楚天河，也不敢把你怎样。 我相信那孩子的能力，他定能保护好你。” 看着娘亲难得露出的慈母模样，颜清嘴角抽了抽，面无表情地问道：“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叶惜若见她这么煽情都没能感动女儿，顿时失望地抽回手：“也没什么，就是答应等他称帝后，给老娘一支军队玩玩……” 颜清：“……” 敢情这是将她给卖了。 颜浔踌躇道：“母亲，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虽然他也很喜欢顾大哥，姐姐嫁给顾大哥，也定能幸福，可是他觉得成亲这么大的事，还是要让姐姐作主。 “什么这不好那不好？” 叶惜若挥挥手，嘟囔道：“我都照看你姐多少年了，如今终于有人肯接她这个烫手山芋，老娘还不赶紧将人丢出去？再说了…… 老娘为了躲林天河像乌龟一样在颜府躲了这么久，现在想出去散散心都不行吗？ 你们不用再说了，这事就这么决定了！” 叶惜若说完就准备下车。 结果刚掀开帘子，她又缩了进来，神色慌张地看向颜清：“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让我继续在颜府大宅生根发芽吧，快！快送我回去！” 颜清怜悯地看向她：“来不及了，娘亲。” 伴随着颜清的声音，一道中气十足的吼声从车外传来：“叶惜若你这个挨千刀的，见了老娘就躲起来，你是乌龟王八蛋吗！来人，将她给老身揪出来！” 叶老太太的声音赫然响起。 颜清和颜浔跳下马车。 叶惜若却躲在马车中迟迟不肯出来，直到嬷嬷上前掀开车帘，作势要上车绑人，她才迟迟下车。 “母、母亲……” 方才还嚣张的人，突然如同鹌鹑一般站在叶老太太跟前。 叶老太太看着这十几年没见的女儿，突然上前，伸手就揪住她的耳朵，在叶惜若耳边咆哮：“你这个不孝女，嫁人就嫁人，为何弄得跟我们断绝关系一样？这十几年来你都没再回过将军府，你说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要不是清丫头这次搬到郡主府，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打算见老娘了！！” 原本还挣扎的叶惜若，听到最后一句话，蓦地停了下来。 她眼眶微红地看向叶老太太，发现老太太两鬓斑白，早已不复她记忆中年轻的模样。 叶惜若哽咽：“娘……” 这声呼喊让叶老太太也红了眼。 母女几乎快二十年没见，此刻见面却是两两相望，泪眼朦胧。 当年叶惜若嫁给颜君元后，就再没回过将军府。 一开始是因为楚天河查得太紧了，叶惜若害怕连累将军府，所以便任由外人猜测她与将军府的关系，后来慢慢的，也不知道就有股近乡情怯的感觉，越来越不敢回家了。 此刻见面，看到叶老太太脸上的皱纹和白发，叶惜若终于忍不住，扑到老人怀中恸哭道：“娘，对不起，对不起……” 是她太任性了。 是她害得娘亲这十几年来都见不到女儿。 叶老太太恨不得将这个不孝女拎起来打一顿，但是听着女儿嚎啕哭声，自己也红了眼，冷着的脸也渐渐缓和。 “好了好了，都是做娘的人了，还在你娘怀里哭，也不怕清儿和浔儿笑话。” 叶老将也走了过来，大手拍在叶惜若背上。 叶惜若脊背瞬间僵住。 她回头，泪眼朦胧地看向叶老将军：“爹……” 叶惜若又扑进叶老将军怀里哭。 叶祖龙看了直摇头：“阿姐怎么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爱哭鼻子？” 叶祖安瞪了他一眼：“你还不是一样？” 叶祖龙轻哼：“我哪有……” 薛氏和李氏看着两兄弟斗嘴，直摇头。 薛氏道：“阿姐好不容易和爹娘见面，难免激动。” “那可不是？” 杨氏拿出帕子按了按眼角，也颇为动容道：“这么多年没见，别说爹娘了，我都想上去和阿姐抱在一起痛哭一顿！” 听到大家的声音，叶惜若终于从双亲怀中抬起头。 当看到一张张熟悉的脸颊时，她本就通红的眼眶更加红了，叶惜若看向薛氏和杨氏，嗓音还带着哑：“大弟妹，二弟妹。” “诶~” 薛氏和杨氏立即上前。 薛氏握住叶惜若的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杨氏也道：“我们一家终于团聚了！” 叶祖龙突然走到颜面前，拍了拍她的肩头：“这还多亏了清丫头，要不是她让阿姐和离，恐怕我们一辈子都见不到阿姐了……” “和离好！和离好！” 叶老太太笑得一脸慈祥。 叶老将军却蓦地瞪向叶惜若：“惜儿，你也和离了？” 叶老太太正拍着叶惜若的手，闻言也反应过来，瞪大眼看向叶惜若。 这死丫头十几年不回家，怎么会突然和离？ 难道是颜君元那狗东西欺负了她？ 叶祖安和叶祖龙明显想到一起去了。 叶祖安眯着眼：“我这就去找颜君元算账！” 叶祖龙冷声：“大哥，算我一个！” 两兄弟摩拳擦掌要去找颜君元的麻烦。 “不用了。” 叶惜若及时喊住二人。 她拿出帕子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痕，这才对两位弟弟道：“颜君元没欺负我，是我休了他，不是和离。” 叶祖龙睁大眼：“不是和离？” 清丫头今日搬家，请了他们过来吃酒，他一早就派人去颜府盯着了。方才有小厮就来通报过他阿姐要来，并且已经同颜君元和离了，他为了给爹娘一个惊喜所以瞒着没说。 如今听阿姐的话，不是和离，是休书？ 还是阿姐休了颜君元？ “真不愧是阿姐！” 叶祖安说出了叶祖龙的心声。 薛氏和杨氏对视一眼，无奈摇头。 也只有将军府嫡女能做出‘休夫’这种颠覆常识的事了。 “休了好！” 叶老太太反应过来，顿时哼道：“这么多年你可算是做对了一件事，那颜君元宠妾灭妻，还纵容庶女抢嫡女的婚事，那样的狗东西早该休了！” 叶惜若自知这些年亏欠了家人，难得地没有顶嘴。 叶老将军也道：“惜儿回来就好，你娘盼了你这么多年，今后你可要好好陪陪她。” 叶惜若看着二老满是皱纹的脸，鼻头一酸：“是，女儿以后定会好好陪陪爹娘。” “儿子们也陪着阿姐和爹娘！” 叶祖安和叶祖龙两夫妇也笑着上前。 颜清看着这温馨的一幕，眼泪差点掉下来。 母亲还在，外祖父和外祖母也在，还有舅舅和舅母们……大家都在。 这一幕，她在在前世幻想过无数回。 却不想今日实现了。 “姐姐……” 颜浔看着颜清神情，忧虑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颜清摇摇头。 在弟弟疑惑的神色中，她突然拉着颜浔的手上前，与母亲和外祖母抱在一起：“我们也要陪着外祖母！” 叶老夫人看着这一大家子，一向毒辣的嘴，此刻却说不出一句话。 只紧紧抱着女儿外孙。 热泪盈眶。 “郡主，晚膳都准备好了，请老将军和老夫人进去用膳吧？” 这时，郡主府内走出一行人，为首宫女带着大家朝颜清等人行礼。 “外祖母，娘，哭了半天你们都饿了吧，我们进去吃饭！” 说着，颜清一手一个牵着叶老太太和叶惜若，当先步入郡主府内。 其它人也陪着叶老将军跟上。 杨氏突然道：“大嫂，今日是清丫头搬家的大日子，春安怎么没来？” 薛氏道：“已经叫人通知了，想必一会儿就到。” 叶祖安也道：“我们先进去吧，那小子来了会自己进去的，不用等他。” 叶家众人难得这般高兴。 尤其是叶老太太和叶老将军，原本以为是为了庆祝外孙女搬入郡主府，却不想见到了十几年未见的女儿。 两老高兴得嘴角都没合拢过。 其余人等也很高兴，整个郡主府其乐融融。 此时，郡主府外面。 叶春安和韦燕燕终于姗姗来迟。 此时的韦燕燕早已没了刚入京时的光鲜，衣服虽是流行款式，但却洗得发白，头上也没几只簪子，那张娇艳的脸蛋满是疲惫。 眼底的乌青昭示着她一直没休息好。 两人站在郡主府前面。 叶春安与有荣焉道：“没想到清表妹竟然变成郡主了，这郡主府看着真气派，燕燕，你觉得呢？” 韦燕燕看着郡主府的牌匾，连连点头：“公子，别让郡主等久了，我们快进去吧……” 她好像闻到了肉香。 八宝鸭、蜜汁炖鸡、香煎鹅脯…… 韦燕燕迫不及待了，她已经很久没吃过肉了，别说肉，跟着叶春安连饭都吃不饱。 今日颜清搬家，邀请叶家众人前去庆祝，韦燕燕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一个既能饱餐一顿的、又能和叶家众人联络感情的机会。 所以此刻她恨不得立即飞奔进郡主府内。 “站住！” 突然，两道刀光拦在韦燕燕跟前。 韦燕燕怒道：“我们是郡主请来的客人，你们凭什么将我们拦在外面？” 侍卫看了看她，又看向她身后的叶春安，道：“叶大少爷能进去，你不行。” 韦燕燕：“凭什么？” 凭什么叶春安能进，她不能？ 侍卫面无表情：“郡主吩咐了，今日只宴请叶家人，你是叶家人吗？” “我……” 韦燕燕顿时被堵住嘴。 她回头委屈地看向叶春安，欲语泪先流：“公子……” 叶春安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他皱了皱眉，对韦燕燕道：“既然清表妹有吩咐，燕燕，那你就先回去吧。” 韦燕燕：“？” 她本来是想让叶春安对侍卫说她是他心爱的女人，也算半个叶家人，结果叶春安让她回去？ 让她饿着肚子回去？ 他怎么说得出口的？ 叶春安并没有发现韦燕燕的脸色不对，他拍了拍韦燕燕的肩膀，叹道：“燕燕，这次你就先走吧，等下次我一定带你见我的家人。” 听到这句话，韦燕燕彻底崩了。 她蓦地打掉叶春安的手，歇斯底里地吼道：“下次下次下次，你永远都是下次！叶春安，你还是个男人吗！” 第128章 赶走韦燕燕 “燕燕你……” 叶春安惊怔地看向韦燕燕，好半晌才呐呐道：“燕燕，你是不是太累了？” “累？我当然累！” 韦燕燕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满腔愤怒和委屈地瞪向叶春安：“这些天，我吃不饱睡不好，还要自己洗衣做饭，叶春安，你看看我这双手……” 她抬起自己的双手。 只见原本娇嫩的一双柔荑早已没了以前的光泽，还布满茧子。 韦燕燕心疼不已：“我这双手，弹过琴、写过诗、跳过舞……却唯独没有做过粗活，可是为了你，叶春安！是你将我带回京都的！是你说带我进将军府的！也是你说让我过上好日子的！可是你看看我……我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 韦燕燕受够了！ 要不是为了齐王殿下，打死她都不会跟叶春安这种木头待在一起。 她以为这些日她为这男人受了这么多苦，他会心疼、会内疚，然后带她回将军府，可是叶春安这个愣头青，他的眼里只有那些书！ 他就是个书呆子！ 他根本看不到她的苦！ 天知道这些日子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再次接近叶家众人的机会，若再错过，她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就算齐王能等，韦燕燕也不能等了。 她真的受够了叶春安！ “燕燕我……” 看着韦燕燕那双被生活操劳的手，叶春安愧疚不已，他想伸手安慰她，却又生生止住。 叶春安无措道：“对不起燕燕，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连累了你……” “你现在才知道连累我吗？” 韦燕燕泫然欲泣地看向叶春安，满眸伤心：“如果你还是个男人，如果你真觉得对不起我，你就应该现在带我去见你的家人，而不是把我扔下！” “我也想带你进去。” 叶春安纠结不已：“可是清表妹会不高兴……” “清表妹清表妹！” 韦燕燕蓦地嘶吼出声：“你的眼里只有你的清表妹，难道我就不会不高兴吗？叶春安，我今日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带我进去，要么、我们一拍两散！” 说完，韦燕燕紧紧盯着叶春安。 她了解这个男人。 叶春安被叶大夫人保护的很好，从小没吃过苦头，所以性格天真愚蠢，虽然没什么本事，但骨子里却是有着叶家人特有的共性：责任感强。 叶春安将自己从江南带到京都，绝对不会不管她。 韦燕燕就是要逼他一把！ 叶春安确实感受到了压力，他双眸通红地看向韦燕燕：“燕燕，你一定要逼我吗？” 韦燕燕冷着脸：“我和颜清，你选一个！” 叶春安俊脸紧绷，内心痛苦不已。 他煎熬的目光从韦燕燕双手移到她的身上、脸上，终于像是下定某种决心。 叶春安闭上双眼：“对不起，燕燕，你走吧……” ？ 韦燕燕瞬间瞪大眼睛。 叶春安却在此时睁开眼，两行泪水从他眼中滑落，他哽咽道：“燕燕，我对你说的那些话是真心的，我真的想让你过上好日子，可是我…… 我没有想到离开将军府我什么也不是，这些日子你受的苦我都看到了，可是我却无能为力！我不会赚钱、也不会做工，我唯一会的就是读书…… 所以我每日都去找顾大哥，让顾大哥做我的授业夫子，可是越是和顾大哥交往，我越发觉得自己渺小…… 从前我总以为自己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若是参加科考，定能考出个名堂，带你名正言顺地回家，可现在……” 叶春安那张总是朝气蓬勃的脸上，突然露出落寞之色：“顾大哥说以我的才情，来年是不可能中举的，燕燕，认识到顾大哥后，我才知道自己从前有多么狂妄，我不想让你跟着我过苦日子，所以燕燕，你走吧，去寻找属于你的生活……” 韦燕燕整个人懵了。 不是，她是想逼叶春安选择她，怎么反倒要放弃她？这不应该啊！ 以叶春安的性子不该退缩的呀！ “燕燕，祝你幸福！” 最后，叶春安念念不舍地看了韦燕燕一眼，转头猛地跑进郡主府。 徒留韦燕燕风中凌乱。 她好像…… 任务失败了！ * 颜清站在门内，直到看见韦燕燕愤恨地离去，她才转身离开。 其实在叶春安和韦燕燕到达郡主府时，就早有人去通知她了。 她方才一直站在门后面看着。 “大表哥！” 颜清追上叶春安。 男子听到声音停了下来，却没有转身。 颜清走到叶春安面前，他却急急扭头，继续以背示人：“清、清表妹，你怎么在这里？” 颜清抓住他，将叶春安强扭了过来。 只见他正满脸泪痕，伤心不已。 颜清：“……” 至于嘛，为了一个女人。 不过想起上辈子大表哥被韦燕燕骗到自杀，也就不奇怪了。 大表哥这个人就是从小被保护的太好了，人生太过顺遂了，才会不知天高地厚，以为靠自己一样能有从前的生活。 男人嘛，都这样。 都以为自己是世界的英雄，看到受苦受难的美人就想解救。 你越说他不行，他越要证明自己行。 这时候就不能和他对抗。 只有让他意识到自己是真的不行，才行。 叶春安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学业，让顾淮舟接近他，就是为了在他最擅长的领域打败他。 其实大表哥没那么差。 为了让他离开韦燕燕，颜清才让顾淮舟狠狠打压的，大表哥虽然受了挫，但内心还是善良的，自是不会想让心爱的女人跟着自己受苦。 所以在韦燕燕告诉大表哥她跟着他受了很多苦后，大表哥自然便会忍痛放她离开。 “大表哥，没事的。” 颜清内心虽然无语，但表面上却是一副理解的神色：“你和燕燕姑娘的对话我听到了，我觉得大表哥做的对！” 叶春安白着脸道：“清表妹也这么觉得么……” “嗯。” 颜清重重点头：“既然你没有能力给燕燕姑娘幸福，就不要阻止她去寻找幸福了……” 叶春安如同被扎了一刀。 他白着脸道：“我果然还是太没用了。” 二十出头的男人，突然蹲在地上恸哭。 “呜呜呜……我给不了燕燕幸福……我太没用了呜呜呜……” 悲怆的哭声惊动了其它人。 最先跑出来的是明宣和明泉两兄弟，看到叶春安哇哇大哭，两个少年惊得下巴都掉了下来。 叶明宣瞪大眼：“大哥这是怎么了？” 叶明泉也磕磕绊绊道：“大哥突然这样好吓人啊……” 叶祖龙和杨氏也出来了。 看到眼前一幕，二人对视一眼，齐齐看向身后。 叶祖安和薛氏陪同着叶老太太出现在最后。 看着恸哭的儿子，叶祖安皱起了眉头。 薛氏却是一脸担忧。 叶老太太走到叶春安面前，手中的龙头拐磕了磕地面：“春安，你爹死了？” 叶祖安：“……” 叶春安茫然抬头，眼眶蓄满了泪水。 叶老太太又问：“还是你娘死了？” 薛氏：“……” 叶春安看看叶老太太右边的爹，又看看叶老太太左边的娘，满脸疑惑：“爹和娘都活得好好的……” “那你哭丧啊？” 叶老太太打断大孙子，满脸怒气：“你是嫌老身活太久了？还是介意你爹娘没早死？” 叶祖安&薛氏：“…………” 真的大可不必。 其余人更是两眼望天，憋着不敢笑。 只有叶春安神情迷惘。 叶老太太看了他这模样就来气，抬手就一棍子敲在男子背上。 结果‘噗通’一声，叶春安猛地趴到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哈哈哈哈大哥好逊！” “哈哈哈哈大哥好惨！” 明泉明宣两兄弟终于忍不住，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因为叶家男人从老到小都没什么墨水，也只有叶春安会读书，所以平日里大家都让着他，家里好吃的好喝的也都先紧着叶春安，恨不得将他当成菩萨供着。 明宣明泉则是两只皮猴，经常挨打。 不是爹打就是娘打，不是娘打就是老太太老将将军打。 全家上下没有谁不挨打。 除了叶春安。 所以此刻看见大哥被打，还是这么狼狈，叶明宣和叶明泉笑得停不下来。 叶老太太愣怔地看着地上的大孙子。 她根本没用什么力！ 平日打明泉明宣都是这么敲的，怎么大孙子这么弱？ 叶老太太嫌弃道：“春安啊，家里支持你读书，没让你变成废物！你看看你这小身板，弱得跟街头张寡妇笼子里的鸡一样，改明儿让你祖父练练！” 叶祖安立即道：“娘，还是我来吧。” 让他爹练春安？怕不是要练死他这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儿子。 叶老太太没有废话，转身道：“好了，既然人都到齐了，就进屋吃饭吧。” 众人立即又随同叶老太太进屋。 没有一个搀扶叶春安。 他还半趴在地上，俊秀的脸一脸灰，脸颊和眼眶都还蓄满泪水，但方才那股肝肠寸断的悲伤，却是莫名其妙……没了。 只剩下满脸茫然和…痛！ 颜清都没眼看了。 也就外祖母能治大表哥。 她上前扶起叶春安：“大表哥，我让人带你下去洗漱一下，今日是我入住郡主府的大日子，你就别再哭了，不吉利。” 叶春安：“…………” 他到底是在一个什么样的家庭？ 片刻后，叶春安换了身衣衫进入大厅，这才发现叶惜若也在。 叶春安愣了愣，上前行礼：“春安见过姑母。” 叶惜若啃着鸡，头也不抬道：“听说你方才为了个姑娘哭天抢地？春安啊，听姑母的，人生难得遇到喜欢的，既然喜欢就要上……啊！娘您打我干嘛？” 叶老太太一拐杖敲在叶惜若腿上：“吃你的饭吧！” 叶惜若：“……” 这么多年了，她娘还是这么粗暴。 叶春安却红了眼眶：“姑母，没想到这个家里只有你和清表妹懂我。” 颜清：“……” 她不懂，真的不懂。 叶惜若正要接话，叶老太太又敲了她一筷子，她只得闭嘴。 好在叶春安也并没有期待她说什么，反而黯然道：“是我对不起她，我没有能力给她想要的生活，我不配……” “对，你不配！” 一听这话，薛氏双眼一亮，立即鼓掌道：“春安，你终于想通了，太好了！” 叶春安疑惑地看向母亲。 薛氏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过了，轻咳一声，又恢复了从前温婉的模样。 她将叶春安拉到自己位置上坐下，安抚道：“我儿有自知之明为娘高兴，知道自己不足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只要从现在开始努力，以后定能做得更好。” 叶春安当下被鼓励到了，“娘，您说得对，我不能丧气，我要从现在开始发奋图强，等我功成名就再去找燕燕！” “还想找呢——” 薛氏嘴角抽了抽，在儿子抬头之际立即改口：“好，等你功成名就了再去找她……” 不管什么原因，只要儿子能回来，就是最好的结果。 再说那韦燕燕是齐王的人，以后找不找得到都还另说呢。 “好了，大舅母，难得我们一家人都在，吃饭吧。” 颜清招呼着大家开始用膳。 再不吃，她娘能一个人把整张席面都吃了！ 薛氏也坐了下来。 待菜上齐，大家正要动筷，叶老太太突然道：“等一下，还有一个人没来。” 众人疑惑地看过去。 颜清扫了一圈，所有人都在，问道：“外祖母，你可是请了什么朋友？” 叶老太太神秘一笑：“你们很快就知道了。” 话落，一道尖细的嗓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四皇子到！” 颜清瞪大眼：“外祖母你请了四皇子？” 叶老太太笑眯眯道：“没错没错，有小舟在老身才吃的午。” “可是今日不是家宴吗？” “等你和顾淮舟成亲了，不就是一家人吗？” 叶惜若冷不丁冒出一句，让在场除了叶老太太和叶祖安以外的其余人，全部震惊地看向颜清。 “什么？清丫头要嫁给四皇子？” “清表姐又要成亲啦？” “我怎么不知道！” 几道声音同时响起。 颜清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滴个亲娘诶~ 第129章 把柄 另一边。 韦燕燕离开郡主府后，并没有回她和叶春安的家。 她悄悄到了齐王府侧门。 看门的婆子看了她一眼，鄙夷：“穿成这样也想勾搭王爷？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滚滚滚！我们齐王府可不是随便什么野鸡都能进的！” 韦燕燕脸色涨得通红。 她可是江南第一名妓，曾经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红颜知己？即便是不认识她的人，也会为她的容颜倾倒，可是现在在别人眼中，自己竟只是一只野鸡？ 想到这里韦燕燕就满心生恨。 都怪叶春安！ 要不是这个男人，她会变得这样狼狈吗？ 她定要让殿下好好惩罚那个蠢货，还有整个将军府！ 韦燕燕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咬牙：“你看清楚了！” “王府令牌？” 看门婆子认出那是齐王府的令牌，诧异地打量了韦燕燕一眼，不大情愿退开道：“进去吧。” 韦燕燕这才进了齐王府。 而在齐王府的书房中，齐王赢诸正将手中的一封信交给幕僚传阅。 “诸位看看这封信。” “这是……” 齐王道：“这是颜君元刚托人送来的。” “颜尚书？” 幕僚们见齐王表情严肃，立即聚拢到一起看向信件，结果看完信后一脸惊愕。 “什么？颜清是楚天河的女儿！” ‘楚天河’三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劈在在场所有人头上。 众幕僚震惊不已！ 楚天河，那可是西周楚国国君！ 西周和大雍一样是大国，甚至比大雍还要富饶，西周民风彪悍，百姓们个个善骑射，而西周国君更是野心勃勃，早年便吞并了周边几十个附属小国。 若不是因为和大雍之间隔着一条横跨数城的大河，西周兵马又不擅水性，恐怕早就向大雍宣战了。 多年来，西周和大雍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两国百姓也甚少往来。 如今颜君元竟然说他颜府的嫡女是楚国国君的女儿？ 那不就是楚国公主！ 幕僚道：“殿下，这消息……属实吗……” 齐王揉了揉额头：“本王怎么知道？” 这消息是颜君元送来的，颜清本是颜君元的嫡女，颜君元突然说他的嫡女不是他的种，而是别人的？还是楚国国君的？ 这是多么荒谬的一件事？ 齐王眯着眼，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比幕僚们还懵逼。 可是…… “如果颜清不是颜君元的女儿，那当年叶惜若是奉子成婚？” “颜君元明知道叶惜若有了别人的孩子，还娶了她？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将军府！” “当年颜君元只是个小状元，京都最不缺的就是状元，为了前途喜当爹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幕僚们议论纷纷。 最后，有个人站出来道：“殿下，不管这消息是真是假，对我们来说，却是好事。” 齐王看向那人。 只见那人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半眯着眼开口：“殿下不是一直想对付将军府么？这颜二小姐，或许就是切口……” 其它人闻言立即点头。 “没错，若证实颜清是楚天河的血脉，那叶惜若就和楚天河有染，叶振南难道会不知道？” “叶家可是手握三十万叶家军，若是被楚天河收买，我大雍危矣！” “殿下！这可是大事啊！” 幕僚们激动不已，他们找了那么多方法都对付不了叶振南那个老家伙，没想到他女儿竟然和西周有染！ 这可是个大把柄！ 齐王也有些意动。 这些年他一直想办法拉拢叶振南，可那老匹夫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怎么也不肯站在他身边。 原先只有赢垣同他争位。 赢垣身为礼王，自然也有世家支持，虽然势力不及赢储，但他却是大皇子。不过赢垣也没获得叶振南那老匹夫的青睐，所以赢储并没有多少担心。 但现在却不同。 现在多了个顾淮舟变成四皇子，颜清又一向与顾淮舟要好，赢储感觉到了危机。 为了不让叶振南站到他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四弟身边，必须尽早铲除将军府！ 但这里还有一个问题。 齐王看着众幕僚沉吟道：“证据呢？” 想证明颜清不是颜君元的女儿，光有颜君元还不足以证明，除非有西周那边的证据…… “据闻西周国君楚天河十多年前受过伤，所以无法孕育子嗣，若我们将这个消息散播到西周，想必那楚天河定会派人来大雍！” “没错，届时颜清的身份被坐实，叶振南就完蛋了！” “将军府能一直屹立不倒，就是因为陛下信任叶振南，若是知道他的女儿与西周国君有染，定会拿走他手中那三十万叶家军！” 听完幕僚们的建议，赢储立即安排人将消息送到西周楚国。待楚天河派人来大雍查探时，他再命人捉住，定能打得将军府措手不及。 如果再在将军府发现西周书信，那叶振南通敌叛国的罪名就成立了，届时就算父皇想保他都保不了！ 只要将军府一倒，整个大雍就再没人能制衡王家了，父皇那把位子，就是他的了。 齐王不禁有些兴奋。 还好他早有先见之明安排了韦燕燕在叶春安身边，只要韦燕燕顺利进入将军府，这个计划将天衣无缝！ “来人。” 想到这里，齐王不禁想找人问问韦燕燕那边的进度。 结果管家带着人上前道：“王爷，韦姑娘找您。” “韦燕燕？” 齐王看到管家身后的人，一脸吃惊：“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第130章 拉手 之前两人见面时，韦燕燕虽然打扮得不够光鲜，但也还有几分姿色，怎么几日不见，变成这样了？ 全身衣物破旧不说，以前白皙的脸都晒黑了，眼神也没光了。 韦燕燕看到齐王，顿时委屈上头：“王爷……” 她哭得情真意切。 齐王待她哭完，才缓缓问道：“叶春安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回将军府？” 韦燕燕抽噎道：“他根本没想回将军府。” 齐王皱眉：“此话何意？” 韦燕燕顿时委屈地将郡主府门前发生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末了，愤怒道：“叶春安那个蠢货，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现在一心只读圣贤书，平日里根本就不关心奴家，还说不考中功名就绝不回将军府，奴家根本没机会潜入将军府，所以就来找殿下……” “你找本王干什么？” 齐王瞪着韦燕燕：“你的任务就是潜入将军府，你现在跑回来做什么？叶春安不回去你就想办法让他回去啊！” “殿下……” 韦燕燕我见犹怜地抬头：“是他赶奴家走的……” “他赶你走你就走？” 齐王气晕了，他还指望韦燕燕替他塞西周国书信进将军府呢？结果她不仅连将军府的大门都没进去，现在还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齐王瞪着韦燕燕，脸色冰冷道：“本王现在命令你，立刻、马上去找叶春安，想办法尽快进入将军府！” 韦燕燕不太情愿：“殿下，您不知道那叶春安有多不解风情，燕燕实在不想跟着他受苦了，不如就让燕燕留在殿下身边服侍殿下吧……” 女子上前靠向赢储胸膛。 赢储却蓦地伸手掐住她脖子，神色狠戾道：“本王最后再说一遍，立刻、马上去找叶春安，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进入将军府！”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韦燕燕脸色煞白。 她第一次见齐王发这么大火。 “殿、殿下……” 韦燕燕脖颈被掐着，身体抖如筛糠：“奴家知、知错了……求殿下手下留情……” “滚！” 齐王猛地将她扔到地上。 并狠狠警告道：“本王限你三日内进入将军府，若是做不到，坏了本王大计，本王定送你下地狱！” 韦燕燕从未见过他这样。 她印象中的齐王殿下温润儒雅、风度卓绝，在江南为她豪掷千金，也为此她才心甘情愿替齐王办事。 她以为殿下心中有她。 会为她打抱不平，可没想到…… 韦燕燕流下恐惧的泪水，全身瑟瑟发抖：“是、奴一定为殿下办成此事。” 齐王看着地上的女人，眼中闪过一抹厌弃，但很快就被他掩藏了起来。 齐王恢复了神色，亲自抚起韦燕燕，叹了口气：“燕燕，吓着你了吧？你别怪本王，你这一环是至关重要的一环，本王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你怎能临阵脱逃呢？” 韦燕燕双眼通红：“殿下……” “乖~” 齐王将人揽进怀中，柔声安抚：“只要你成功潜入将军府，帮助本王铲除掉叶振南那个老家伙，本王答应你，立马接你回齐王府，可好？” 闻言，韦燕燕激动不已，浑然忘了方才的害怕。 她顺势倒在男人怀中，羞怯道：“殿下放心，奴定为殿下办成此事。” 无人看到，齐王温润的脸，露出一个冷漠的笑。 …… 郡主府。 颜清看着坐在外祖母和母亲之间的某个人，满脸纠结。尤其是看到外祖母抓着顾淮舟的手笑个不停，更是忧愁不已。 娘亲一意孤行要她嫁给顾淮舟就算了，怎么外祖母也凑热闹？ “不知今日这菜四皇子可合口胃啊？” 叶老太太两只眼睛恨不得粘在顾淮舟身上。 顾淮舟神色温和道：“谢谢老夫人，淮舟甚是喜欢。”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叶老太太笑呵呵地命人给顾淮舟添菜。 颜清看着他身前堆满的碗，嘟囔道：“全给他了，别人吃什么啊……” “那就不吃。” 叶老太太头也不抬地扔了一句。 桌上其余等人齐刷刷抬头，尤其是叶明宣和叶明泉两兄弟，一脸不爽。 叶明宣哼道：“祖母我也要！” 叶明泉也道：“对呀这菜我们都还没吃呢……” “吃吃吃就知道吃！” 叶老太太瞪着两个臭小子：“一顿不吃饿不死你们！” 叶明宣&叶明泉：“祖母你也太偏心了！” 叶老太太冷哼一声：“要是你们像子渊这般懂事，老身我也偏心你们！但你们有子渊这般高深的学问吗？能教春安那被屎糊了心肝的蠢货吗？” 默默吃饭的叶春安：“……” 颜清：“……” 不愧是外祖母，骂起人来当真是不管不顾，不知道顾淮舟还吃不吃得下。 她偷偷看向顾淮舟。 却发现男人也正看着她。 见她看来不仅不避讳，还光明正大地对她笑了一下。 颜清脸颊倏地一红。 这人笑起来还怪好看的…… “咳咳……” 叶老将军也有些受不了老伴这张嘴，他轻咳一声开口：“吃饭吧。” 老将军话音一落，叶明宣就当先抢一盘鸡到自己面前，叶明泉不甘示弱也抢一盘鸭。 正站起身的叶祖龙愣住。 他往左边看看明宣盘子里的鸡，又往右边看看明泉盘子里的鸭，最后拿起夫人的筷子，一手一双筷子，分别从两臭小子的盘子里抢走了一只鸡腿和一只鸭腿。 叶祖龙将鸡腿放进杨氏碗里：“夫人请用。” 然后自己抱起鸭腿啃了起来。 叶祖安和薛氏纷纷摇头。 叶老太太狠狠瞪了闹腾的几人一眼，倒也没说话。 一顿饭就在打闹中吃完。 饭后，一家人又陪着叶老将军和叶老太太参观郡主府。 顺便消消食。 走到郡主府的花园时，叶老太太突然道：“不用陪老婆子我了，你们自己去玩吧。” 叶明宣和叶明泉早就想走了。 当下拉着叶春安一起去看郡主府的演武场了。 叶老将军也将叶祖安和叶祖龙叫走了，说是有正事要谈。 薛氏则和杨氏留在叶老太太身边。 叶老太太看着颜清：“清丫头，子渊对郡主府不熟，你带子渊去参观参观吧。” 颜清指向自己：“我也不熟啊。” 她也是第一天来自己的郡主府呢…… 叶惜若不耐烦：“叫你走就走，哪那么多废话。” 颜清：“……” 顾淮舟笑着上前：“子渊就不打扰老夫人了。” 说完，他转身抓起颜清的手，低声道：“刚巧，我对这里熟，我带郡主四处走走？” 颜清瞪大眼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你你你……” 他也太大胆了！ 竟然当着她外祖母和娘亲的面，拉她的手！ 第131章 让我保护你 颜清下意识回头。 却见娘亲和舅母像是看不到顾淮舟的浪荡行为，一个个陪着外祖母欣赏着花园里的花。 颜清瞪向顾淮舟：“放手。” “不放。” 男人垂眸看着她，黑眸盛满了日光，灿烂又晃眼。 颜清心神蓦地一荡。 她撇过脑袋，低骂了一声：“登徒子！” 被抓住的手却没再挣扎。 顾淮舟感受到她的转变，眼中笑意更甚，一双清冷犀利的眸子，竟似要弯成月牙。 “清清……” 男人深情呢喃。 颜清没来由地脸颊微红。 怕顾淮舟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事，她立即提醒道：“外祖母和娘亲都在这，你可不要乱来！” 顾淮舟双眼一亮，俯在颜清耳边低声道：“如果没有外祖母和娘亲，是不是就可以乱来了？” 温热的呼吸喷薄在耳侧。 颜清仿佛被烫到一般，整个人都僵住了。 好半晌，她才傻傻地瞪着顾淮舟：“是我娘亲和外祖母，你乱叫……不对，你什……” 话没说完，人已经被带走了。 顾淮舟拉着颜清往郡主府的西北角走。 颜清不明所以。 但看着四周越来越偏僻，宫人们也越来越少，她心口咚咚直跳：“顾淮舟，你要带我去哪？” 顾淮舟没说话，一直将颜清带到郡主府的藏书阁，他才蓦地将人拽到身前。 颜清看了看四周，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即便不用抬头，她也能感觉到顾淮舟极具侵略性的眸光，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颜清下意识往后退，然而后面却是书架。 她的脊背抵在书架上，再无退路。 男人却往前进了一步。 熟悉又陌生的气息与空气纠缠在一起，颜清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顾淮舟的脸。 可她却只敢盯着他的胸口。 眼看男人越来越近，几乎要与她贴在一起，颜清悄悄转身预备从旁边离开。 男人却蓦地伸出一只手。 将她困在书架与他之间。 颜清咽了口唾沫：“那个……你是不是要看书啊？” 顾淮舟盯着她：“不看。” 颜清忐忑道：“那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顾淮舟凑近：“因为这里人少……” 颜清瞳眸瞬间瞪大。 因为这里人少？他想干什么？ 正想着怎么逃跑呢，下巴上忽然传来冰冷的触感，颜清抬眸，竟是顾淮舟捉住了她的下颌。 颜清瞬间吓得腿软：“顾淮舟，你、你别乱来！” 顾淮舟看着女人脸上惊慌的神色，眸底闪过一抹压抑，沙哑着声音道：“清清，你还不能接受我吗？” 颜清咬着唇没说话。 她不是不知道他对她的好，只是…… “是因为陆峤南吗？” 顾淮舟这么急迫地想回宫，恢复他四皇子的身份，就是不想像前世一般错过心爱之人，所以此刻他恨不得立即让清清知道他的心意。 男人大手顺着她娇嫩的下颌抚上脸颊，轻轻摩挲：“要怎样你才能忘记他……” 颜清对上他受伤的神色，心底瞬间软成一片。 “不是因为他。” 她忍不住开口：“陆峤南和颜檀那般对我，我怎么可能还喜欢他？我早就不在意他了。” 顾淮舟手指蜷缩。 心底雀跃不已，果然不是因为陆狗！ 但他面上却依旧是一副受伤的神色，黑眸静静地凝着颜清：“若不是因为陆峤南，清清为何不肯接受我的心意？我已同父皇禀告了，只要你点头，他就会为我们赐婚。” 颜清震惊地看向他：“赐婚？” “嗯。” 顾淮舟点头，眸色温柔如水：“我要你做我的四皇子妃，清清可愿意？” 颜清几乎要溺毙在他的温柔里。 可心里始终有一层防线。 她知道顾淮舟与陆峤南不同，前世虽然听到很多关于顾淮舟登基后残暴的流言，却始终没有一条说他始乱终弃的，甚至连后位都是空悬的。 重生后她也感受到了顾淮舟对她的偏爱，说不心动是假的，只是大概是因为前世一个人孤苦太久，颜清已经不知道怎么去喜欢一个人了。 但看到顾淮舟这样，颜清也不好受。 她不想顾淮舟伤心。 纠结几番，颜清开口道：“顾淮舟，我……” “嘘！” 一根冰凉的手指抵在颜清唇上。 顾淮舟看着她，静静道：“清清，我可以等，只要你在我身边，无论让我等多久，我都愿意，但是……” 男人继续开口：“夫人已将你的身世告诉我了，清清，就让我保护你吧。” 颜清瞪大眼：“娘亲都告诉你了？” 顾淮舟点头。 颜清只觉得难以置信。 她娘是真心大，这么大的事就这样轻易告诉了顾淮舟？ 而顾淮舟竟然还想娶她？ 不知道她的身份有多麻烦吗？ “我不怕。” 像是知道女子心中所想，顾淮舟字字温柔：“就算与全天下为敌，我也不怕。” “顾淮舟……” 颜清鼻头微酸，情难自禁地伸手抱住了男人，她将头埋进男人胸膛，闷声道：“你为何要对我这般好，我不值得的。” “值得。” 顾淮舟伸手揽住她。 无人看到他眸底氤氲着复杂而深刻的情绪。 哪怕是利用清清的心软，他也要将她留在他身边，即便她现在还没对他敞开心扉。 这一世，无论用什么办法，他都绝不会再失去她！ 夕阳的余光从藏书阁的窗棂中洒下来，映照着书架中相拥的两人，温馨而美好。 像是有什么碎裂的东西。 在一点点修复…… 第132章 有孕 顾淮舟并没有逗留多久。 他刚恢复身份，宫中很多事务都需要他配合，加上还要督造皇子府，并没有多少空闲时间。 所以再一次诱拐颜清后，他就匆匆离开了。 军府众人则在郡主府逗留到傍晚，又一起用过晚膳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颜清也有些意犹未尽。 像这样一大家子坐在一起吃饭的画面，前世今生都极为稀少。 因为太久没见女儿，叶老太太让叶惜若陪着一起去将军府住几日。 向来反骨的叶惜若这回没有拒绝，与薛氏一起，搀扶着叶老太太往门口走。 叶老太太嗔道：“老婆子我还没瘸呢，自己能走！” 薛氏笑道：“是是是，娘您身子骨硬朗不需要人搀扶，是儿媳和大姑想同您亲近亲近……” 叶惜若看着叶老太太斑白的鬓角，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几人在郡主府门前道别。 待将军府的马车被牵来时，一道人影突然斜刺里冲了出来。 “公子！你不要赶我走！” 悲怆的哭声惊天动地，几乎刺穿众人耳膜，也瞬间吸引了不远处路过的百姓。 叶府众人回头，却见是韦燕燕扑到叶春堂身前，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公子，不管你做什么燕燕都支持你，只求你不要赶燕燕走，呜呜呜……” 叶老太太最是看不惯这种做作姿态，刚要开口骂人，薛氏安抚道：“娘，您和爹先回府吧，这里的事儿媳能处理。” 叶老将军颔首：“这是老大家的事，就让他们解决。” “罢了，惜若陪我回去。” 韦燕燕是小辈，又曾是江南名妓，身份特殊，叶老太太和叶老将军留在这里，少不得要被人说以大欺小、以权欺民。 当下二老预备上马车。 韦燕燕哪肯让他们走，当下就冲了过去。 齐王殿下限她三日内进入将军府，若是错过今日，她就再没机会了。 叶老将军德高望重，绝不可能任由叶府众人欺凌她一个弱女子。 “叶老将……” “韦姑娘有什么事同本郡主说吧！” 颜清早就注意着韦燕燕，见她动作便立即命大门前的侍卫拦住了她。 “颜清！” 韦燕燕被拦住，眼见着叶老将军和叶老太太上了马车，她蓦地回头瞪向颜清，咬牙切齿：“怎么又是你！” 又是这个颜清！ 为何每次关键时候，颜清都要出现？ 韦燕燕双眸通红地瞪着颜清，恨不得吃了她！ 叶春安上前道：“燕燕，你这又是何苦？” 他叹息一声，纠结又忧愁：“燕燕，我是真心希望你能有一个好的生活，是我对不起你，你还是走吧……” “走？你让我走哪去？” “不管是留在京都还是回江南……” 韦燕燕不可置信地看向叶春安：“你竟然让我回江南？叶春安，你是不是忘了当初你是怎么哄骗我来京都的？” 叶春安顿时愧疚不已。 韦燕燕痴笑一声，仰天流泪：“天下男子皆薄幸……” 悲怆的声音引得附近路人摇头叹息，尤其韦燕燕青楼女的身份更是惹得众人同情。 “对不起燕燕……” 叶春安仿佛只会说这一句。 薛氏气得不行，分明是这女人勾引他儿子，让儿子将她带回将军府，怎么就变成他儿子哄骗她了？ 真当所有人都是蠢的？ 薛氏刚要上前戳破韦燕燕，颜清却忽然拉住了她。 “大舅母，等等。”颜清低声开口。 薛氏虽然不懂颜清为何阻止她，但她相信清丫头，顿时咽下了胸口怒气。 韦燕燕浑然不觉，见百姓们都被她引到了郡主府门前，她知道时机差不多了。 “公子……” 看着叶春安那满脸愧色，韦燕燕心里鄙夷不已，但面上却伤心欲绝：“你就算不在乎我，难道也不在乎我们的孩子吗？它还那么小，怎么受得了从京都到江南这一路颠簸……” “什么？韦燕燕怀孕了？” “不会吧，叶大少爷竟然未婚先孕？” “天呐，把人家肚子搞大了却要撵人走，这也太可怕了！” “叶老将军那般人物，怎么会有叶春安这样的孙子？” “平日时看他老老实实，没想到竟是个伪君子，呸！” 人性天生先同情弱者。 哪怕将军府名声再好，哪怕叶春安平日也再乖，此刻听到韦燕燕怀孕，所有百姓都用一副看人渣的表情看向叶春安。 叶春安本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大少爷，哪里受过这等待遇，而且此刻他也根本无暇顾及众人对他的看法，他整个人震惊地看向韦燕燕，结巴道：“什、什么？” 韦燕燕看着他，依旧深情：“公子，您要做父亲了。” 叶祖安人已经气昏了头。 恨不得立即上前拧掉自己那个傻大儿的头！ 其它人也是一脸震惊，尤其是明宣和明泉两兄弟，两张嘴巴都能塞下鸡蛋了！ 只会死读书的大哥要当爹了？ 杨氏却皱了皱眉头，上前道：“韦姑娘，你当真怀孕了？” 韦燕燕眼神闪烁：“当然！” 她梗着脖子道：“不信你们可以请太夫来看，但必须要带我回将军府才行！” “好！” 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颜清突然道：“也不用去将军府，就在郡主府看吧，若是韦姑娘当真怀了大表哥的孩子，将军府定不会不管。” “清丫头……” 薛氏立即抓住颜清的手。 怀孕一事非同小可，且不说这韦燕燕是不是当真怀了孕，就算她真有孕，是不是春安的还未可说！ 儿子虽然天真呆板，但却一向恪守礼节，薛氏相信自己儿子不会做这种有损门楣的事！ 颜清安抚地拍了拍大舅母的手，让人将韦燕燕搀扶进郡主府。 韦燕燕本想坚持去将军府，但侍卫却强行将她带入了府中，进门之前为防颜清害她，故意大声说道：“这么多人看着，你们别想杀人灭口！” 颜清冷冷道：“韦姑娘放心，本郡主只是找人来替你看看脉象，不会要你的命！” 说完，她当着所有百姓的面，吩咐道：“青鸾，绿枝，去将京都所有太夫都请来！” “是。” 青鸾和绿枝亲自去请大夫。 薛氏却紧张道：“清清……” “大舅母放心，她没怀孕。” 颜清在韦燕燕的身影消失后，悄悄在薛氏耳边道。 薛氏心里刚松了口气，颜清又道：“但是我们一定要让她怀孕。” “？” 薛氏满脸疑惑。 颜清却不便多说什么，而是给了薛氏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又带着众人回了郡主府。 很快，京都所有大夫都被请到了郡主府。 韦燕燕见到这阵仗也是惊了一下，她还以为颜清是要为难她，没想到真的给她请大夫。 第133章 将计就计 叶春安和叶家众男人被拦在外面，只有薛氏、杨氏和颜清陪着韦燕燕在客房。 颜清看了一眼将手放在肚子上的女人，并不废话：“所有大夫上前，替这位姑娘看看她是否已经有了身孕？” 大夫们立即上前。 韦燕燕却慌张道：“等一下！” 颜清面无表情地看向她：“韦姑娘还有何事？” 看着眼前十数名大夫，韦燕眸光扫向其中某一个，突然抚着脑袋道：“这里人太多了，我感觉头晕……” 颜清让丫鬟们退下。 韦燕燕仍旧说道：“大夫也太多了，我感觉肚子里的孩儿不喜欢这么多人，不如就留下一个给我号脉就行了。” 薛氏已经忍无可忍了！ 颜清按住她，对韦燕燕道：“那便按韦姑娘的想法只留一位大夫。” “那就他吧！” 韦燕燕几乎是在颜清话落的当口，就立即指着其中一位身体矮小的太夫说道。 颜清若有深意地看向她。 韦燕燕解释：“我看他比较顺眼。” 颜清笑了笑，看向那位身材矮小的大夫：“既如此，这位大夫便留下替韦姑娘号脉，其它人都先行退下。” 其余大夫鱼贯而出。 颜清也拉着薛氏和杨氏出了房间，在外面等候。 “清清，那人明显和她是一伙的？” 房门一关上，薛氏就忍不住说道：“太明显了，那女人定是想骗人！她定是有什么诡计……” “大舅母……” “这女人接近春安就是为了进将军府，如今说有孕定也是这个目的，不能让她得逞！” 一旁的杨氏见颜清手腕被薛氏抓红了，摇了摇头，安抚道：“大嫂你别急，你都说这骗局太明显了，清清怎会不知道？” 薛氏愣愣地看向杨氏：“你也知道？” 杨氏摇头叹息：“当然知道啦！” 韦燕燕表现得那么明显，她怎会不知道？只不过她突然说自己怀了春安的孩子，就算在外面澄清了她没怀孕，将军府的名声也会有损。 说到底这女人，是春安招惹来的。 她们不能置之不理。 但让她在外面闹出动静，不如就先弄进府里，了解清楚了再说。 所以在颜清让人将韦燕燕带进郡主府时，杨氏并没有反对。而方才屋内韦燕燕选大夫时的模样，自然也没逃过杨氏的眼睛。 杨氏拉着薛氏的手开口道：“大嫂，你要相信清清，清清这么做定是有原因的。” 薛氏无措：“我……” 颜清反手握住薛氏的手：“大舅母，我知道你是担心影响大表哥。” 薛氏瞬间红了眼。 颜清安抚道：“大舅母不用担心，我知道韦姑娘是骗我们的，方才我不是告诉舅母她没怀孕么…… 但我们却要让她怀孕！” 薛氏想起番话方才在郡主府外面，颜清就对她说过，当时人多不好细说，此时只有她们三人，薛氏便忍不住问道：“为何？” “对呀，为什么？” 杨氏也不解道：“若是那韦燕燕‘怀孕’，不说影响咱们将军府，春安在京都的名声，恐怕都要被她毁了，这以后还有谁敢同他说亲啊……” “二位舅母别急。” 颜清慢慢说道：“韦燕燕是齐王派到大表哥身边的，怎么会说走就走？方才轻易被大表哥赶走，显然是已经受不了苦头，去找齐王了，可这才多久她便去而复返，并故意张扬自己怀孕了…… 这说明了什么？” 薛氏不懂这些，茫茫然问道：“说明什么？” 倒是杨氏皱着眉头道：“难道是齐王让她来的？” 颜清点头，并握住两位舅母的手郑重道：“大舅母，二舅母，齐王一直想对付将军府，若不让他得逞，他定不会善罢干休，既然他那么想让韦燕燕进入将军府，那我们便成全他，不如来个……” “将计就计！” 薛氏和杨氏同时开口。 颜清点头，眸色却是隐晦冰冷。 齐王先前一直是采取温吞的做法，今日却似乎是逼了韦燕燕一把？为什么？难道他抓了将军府的什么把柄？ 不管齐王想干什么，颜清都不打算再陪他浪费时间了，既然韦燕燕送上门来，那就关上门——打狗！ 片刻后，那位给韦燕燕号脉的大夫走出来说道：“启禀郡主，韦姑娘是喜脉，已三月有余……” “喜脉……” 叶春安的声音喃喃传来。 原来是几人在外面见大夫都走了，所以进了院子。 叶祖安听到大夫的话，蓦地瞪圆了眼，也不管还有没有外人，伸手就揪住了叶春安的衣襟：“臭小子，你竟敢做出此等败坏门风的丑事，看我不打死你！” “呯！” 叶春安被叶祖安一拳打到地上。 他本就不同于叶家其他人习武，平日只窝在家里读书，是半点武艺也不会，叶祖安打他跟打沙包似的。 “春安……” 母子连心，薛氏下意识就要上前：“夫君不要打了，祖安他……” “大舅母！” 颜清蓦地拉住薛氏，并朝她摇摇头。 杨氏也低声道：“大嫂，大哥手下有轻重，春安不会有事的……” 薛氏眼泪都掉了下来。 但她知道轻重，齐王先前拉拢老将军没成一直怀恨在心，现在又让韦燕燕接近春安，其心可诛！ 她若现在说出真相，就坏了清清大计。 “罢了，都是春安惹的祸，他也是该长长教训了！” 薛氏撇过脑袋不去看儿子。 “嗷！嗷嗷……” 叶春安被打得嗷嗷惨叫。 叶祖龙摇摇头没说话。 叶明宣叶明泉两兄弟看着都疼，捂着脑袋躲到了一边。 谁能想到家里看起来最老实的大哥，竟然做了这等荒唐事？ 该打！ 打得好！ 最好将他打残了，以后祖母就不会再骂他们是猢狲不会读书了！ “公子！公子！” 突然，韦燕燕从屋内冲了出来，她挡在叶春安身前，抬头对上叶祖安愤怒的眼：“将军，您要打就打我吧，不要打大公子了……” 叶祖安的拳头生生止住。 他能揍自己儿子，却不能随意揍别人，还是个怀了他儿子崽的女人！ 叶祖安收回拳头，没好气地瞪了叶春安一眼：“废物！” 叶春安被揍得鼻青脸肿。 “燕燕，你没事吧？” 他先是担忧地检查了一遍韦燕燕，见没伤着她才松了口气。 叶春安哭着跪到叶祖安和薛氏面前：“爹，娘，对不起，是儿子让你们失望了，是我让将军府丢脸了，但燕燕既然怀了孩子，我就不能再让她跟着我受苦，还请爹娘看在儿子的面上，将燕燕接回将军府好生照料” 看到儿子这般模样，薛氏气闷中有些欣慰。 虽然知道这都是韦燕燕的奸计，但儿子没有推脱责任，说明他是一个有担当的人，只不过是被人骗了而已。 叶春安信誓旦旦道：“娘，您放心，我定会好好读书，争取明年高中！” 随即他又转头看向韦燕燕，眸色温柔：“燕燕，让你受苦了，你放心，我定会承担起一个男人、一个父亲该有的责任，我会对你好的，也一定会让你和……我们的孩子过上幸福的生活。” 一旁的颜清：“……” 把女人孩子扔给大舅母，这叫承担起了一个男人、一个父亲该有的责任？ 罢了，大表哥还是太天真。 说到底还是大舅母以及叶府众人对他太宽容了，他现在看着韦燕燕和她的肚子有多期待和多高兴，将来得知真相的时候就会有多痛苦。 大表哥就是要经历痛苦才能长大。 韦燕燕怀了叶春安的孩子，叶府众人就是再不喜欢她，此刻也得把她安安稳稳地接回将军府供着。 叶祖安气得脸色青白，却只能一语不发。 韦燕燕悄悄觑向颜清，生怕她又搞什么幺蛾子。 结果颜清只是微笑地看着她，并没有说话。 韦燕燕心中松了口气。 她最近当真是被这颜二小姐搞怕了！ 直到一行人走出郡主府大门，颜清也没有出口阻止，只是在众人上马车时，将二舅舅叶祖龙拉到一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叶祖龙在间隙抬眸看了韦燕燕一眼。 眸光犀利而冰冷。 韦燕燕被看得心口一紧。 叶祖龙很快移开了眸光，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杨氏打岔道：“将军府已经很久没添新人了，韦姑娘可是我们将军府的大功臣，这一胎定要好好保护，等回到将军计，我给你拔两个丫鬟伺候着……” 韦燕燕被拉回思绪，羞怯道：“谢二夫人。” 回到将军府，杨氏不仅给韦燕燕拔了两个伶俐的丫头，还立刻吩咐厨房给她做了燕窝、鲍鱼、人参汤…… 已经好久没吃过一顿像样饭菜的韦燕燕，看着满桌子丰盛的晚膳，感动到落泪。 拿起筷子就狼吞虎咽起来。 待吃八分饱时才终于想起要维护形象了，她抬起头讪笑道：“不知道是不是有孕的缘故，突然间很饿……” 杨氏安慰道：“怀孕了这样，我当年怀景宣景明两小子，比韦姑娘更能吃呢！” 薛氏却是皱着眉头不语。 她是河东薛氏出身，家里虽是商贾，但却极讲礼仪，像韦燕燕方才吃饭的样子，放在家族那是要打手心的。 还说什么怀孕了胃口大？ 怀没怀孕她心里没点数？ 薛氏不擅长虚以委蛇，怕露了马脚，当下便道：“既然饿了就多吃点，我累了先去休息了。” 韦燕燕起身道：“那我送大夫人……” “不用不用。” 杨氏立即拦住韦燕燕，笑眯眯地看着她：“韦姑娘饿了就多吃点。” 这么一会儿功夫，薛氏已经在丫鬟的陪同下走了。 韦燕燕坐下来继续吃。 大概是太久没吃好东西，即便吃饱了也忍舍不得走，韦燕燕又囫囵吞枣了半天，手中的筷子突然掉到地上。 “二夫人，我怎么感觉有些困啊……” 韦燕燕晃了晃脸袋，看杨氏都出现了重影。 杨氏继续笑道：“身子重的人吃过饭就容易犯困，韦姑娘困了就睡吧……” “咚！” 韦燕燕突然倒在桌上。 杨氏淡定地站起身，吩咐道：“来人，将韦姑娘送回客房。” 丫鬟们鱼贯而入，将韦燕燕扶了进去。 杨氏走到院中，发现薛氏并没有回屋，而是站在廊下等她。 杨氏走过去：“大嫂？” 薛氏回头握住她的手：“二妹，辛苦你了。” 杨氏嗔她一眼：“这算哪门子的辛苦？大嫂不善交际，以后这韦燕燕就让我来。” 薛氏感激地看向她。 这时，昏迷的韦燕燕被丫鬟们拖出来。 薛氏愣道：“她这是？” 杨氏抚了抚发髻，毫不在意道：“这丫头太多心眼了，我在饭菜里稍稍加了点东西，让她多睡睡，省得在咱府上作妖。” 薛氏摇头失笑：“还是二妹你有办法。” 这时，叶祖龙和叶祖安也走了过来。 叶祖安脸色很不好。 叶祖龙走到杨氏身边，对薛氏道：“大嫂，清清已经将事情原委告诉我了，我也告诉大哥了，没想到那韦燕燕竟然是齐王的人！” 薛氏看向身旁的叶祖安，担忧道：“夫君……” “呯！” 叶祖安一拳砸在柱子上：“这臭小子，我以为他只是荒唐，没想到竟然是被人利用来对付咱家，简直愚蠢！” 叶祖龙看着二人道：“大哥，大嫂，你们二人心里藏不住事，韦燕燕的事你们就不要管了，也不要怪春安，齐王想对咱们下手，就算没有春安也会有其它办法。现在知道韦燕燕是齐王的人，咱们反倒能未雨绸缪。” 叶祖安冷哼一声：“要不是清清，怎么可能知道那韦燕燕的底细，臭小子差点害了咱家，等这一切了解了看我怎么收拾他！” “好了好了，不管如何，现在就按清清的计划来，既然齐王想对付咱们，不如咱们趁机……” 杨氏虽是女子，却是十分大胆。 叶祖龙也冷哼道：“真以为他有王家撑腰就能只手遮天？咱们将军府可不是吃素的！” 薛氏看着三人，犹豫道：“这事，要不要告诉爹和娘？” “不可！” 叶祖安打断道：“爹是不会同意站队的。” 其余三人齐刷刷看向他。 叶祖龙心口呯呯直跳：“大哥你是想……” “哼！” 叶祖安沉默了会，眸色冰冷道：“齐王这般心急，恐怕是和四皇子有关，既然他不想我们叶府支持顾淮舟，我们偏……” 第134章 送行 翌日。 颜清送颜浔去山鹿书院。 原本只有四天假，但因为颜清要搬家，所以在家耽搁了几日。 颜清亲自送颜浔出城。 “在书院要好好读书。” 颜清拿过青鸾手中的包裹，递给颜清。 平安立即上前接过：“郡主放心，小的定会照顾好公子。” 颜清看了他一眼。 平安立即有些紧张。 颜清并没有说什么，将包裹交给平安后，就摸了摸弟弟柔软的发：“如果读书累了，就回家，就算考不上也没关系，姐姐能养你。” 颜浔乖巧点头：“姐姐放心，我会好好读书的。” 少年说完看向颜清身后。 但当看到姐姐身后再无一人时，少年期待的眸子渐渐黯然。 颜清察觉到他的情绪：“怎么了？在等娘亲？” 颜浔抿了抿唇，颔首。 颜清失笑：“又不是不回来了。” 随后她将另一个包裹塞到他怀中，柔声道：“娘亲虽然没来送你，但却给你做了几身衣服，不过就她那双舞刀弄枪的手，恐怕做得难以入眼，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就扔……” “我喜欢！” 颜浔立即抢过包袱，珍而重之地放入怀中，甚至还有些不大高兴道：“不许姐姐说娘亲女工不好，娘亲做的就是最好的。” “是是是，最好的。” 颜清又在弟弟头上薅了一把，眸底一片柔软。 她十分清楚阿浔的感受。 他们姐弟俩其实很像，都缺爱。 一个缺父爱，一个缺母爱，阿浔对母亲的依恋就像她前世对颜君元。 不过母亲不是颜君元。 而且又有她看着，所以她容许阿浔的这份依恋存在。 而且她也相信，以后她们都会好的，会亲自将心底的那份缺失填满。 “阿姐，我走了。” 颜浔依依不舍地看向颜清：“你和娘亲在家保重。” 颜清颔首，挥手告别。 就在主仆二人上马车之际，一道刺耳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我那没用的大哥？” 颜浩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城门口。 见颜浔要上马车，颜浩立即奔了过去，一把推开颜浔，理所当然地说道：“正好小爷我的马车没到，不如这辆马车就给本少爷坐，等本少爷的马车到了，你再坐那辆。 平顺，本少爷要上车。” 颜浩最后一句话落下，叫平顺的小厮立即上前，趴在马车旁边。 少年一脚踩在平顺背上。 显然这个动作对于颜浩来说，十分熟练。 颜清皱着眉头：“青鸾。” 青鸾刚要上前制止颜浩，突然颜浔站了起来。 只见颜浔冲到颜浩面前一把将他推开，绷着俊脸道：“这是姐姐为我准备的马车，凭什么给你？” 颜浩没想到颜浔敢推他！ 他一时不防从平顺的背上跌落下来，啪地摔到地上。 颜浩愣愣地跌坐在地上。 “浩儿！你怎么在地上？” 珍夫人的身影从城门内冲了出来，她跑到颜浩身边，又惊又怒道：“怎么回事？少爷怎么会坐在地上？” 平顺瑟瑟发抖地跪在一边。 颜浩指着颜浔：“娘，他推我。” 珍夫人立即瞪向颜浔：“颜浔，浩儿是你弟弟，你怎么可以推弟弟？” 颜清阻止了青鸾。 青鸾疑惑道：“郡主，不去帮公子吗？” 颜清摇头：“先等等。” 阿浔平日经常受颜浩的欺负，难得这回自己站起来了。 青鸾担忧道：“可是珍夫人……” “无妨。” 颜清并没有将珍夫人放在眼中。 她希望弟弟好，可那种好不是让他一直做单纯无害的小白兔，如果阿浔长出了獠牙，她就帮他把这獠牙磨得锋又利。 对上珍夫人恼怒的视线，颜浔下意识后退，但很快他就止住了。 颜浔站在马车前，词正理直道：“是颜浩先推的我，还要抢我的马车！” 珍夫人更气了，她满脸不赞同地看向颜浔：“他是你弟弟，坐你的马车怎么了？颜浔，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般小气的人，要是老爷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心里该有多难过啊……” 提起颜君元，颜浔脸上闪过一抹惧意。 他张了张嘴，想辩驳。 却发现怎么也开不了口。 颜浩被珍夫人搀扶起来，冷笑道：“没错，父亲最讨厌心胸狭窄之人，颜浔，你若不想惹父亲生气，就该把这辆马车让给我！” “不行！” 方才还不会说话的颜浔立即道：“这是姐姐为我准备的马车，不可以给你！” “你翅膀硬了啊颜浔！” 颜浩忽然撸起袖子道：“本少爷这几天没打你，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敢对本少爷说不？等我打得你满地找牙你就知道厉害了……” 颜浩朝前挥出一拳。 颜浔下意识就要抱着脑袋蹲下，突然—— “打回去！” 冰冷却坚定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颜浔条件反射就挥出一拳。 “啊——” 颜浩惨叫的声音骤然响起。 颜浔睁开眼，这才发现姐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旁，而颜浩正被绿枝和青鸾一边一个抓住，不能动弹。 颜浔愣愣地看向自己的拳头。 他竟然打颜浩了！ 颜清红唇轻启：“继续。” 颜浔茫然地看向她：“姐姐？” “他平日怎么欺负你的，你现在可以选择欺负回去。” 颜清眸光平静地看着她。 少年眼底闪过一丝挣扎，最后下定决定般，重重开口：“我知道了！” 他不想再被颜浩欺负了。 也不想因为自己而让人欺负姐姐，他要反抗，要学会保护自己，保护姐姐和……娘亲！ 颜浔缓缓抬起拳头—— “你干什么？颜浔你敢！” 颜浩被青鸾和绿枝抓着，不能动弹。 珍夫人这会儿也反应过来，她急急喊道：“颜浔你敢打浩儿，你父亲不会放过你的！” 颜浔刚要落下的拳头瞬间僵住。 父亲。 像一座大山压在他头顶。 就在颜浔挣扎时，颜清冷静到毫无情绪的声音再度响起：“打！” “呯！” 颜浔的拳头终于落在颜浩脸上。 颜浩发出一声惨叫。 然而狮子一旦脱笼，就再也无法拴住。 第一拳落下后，脑海中那些禁锢仿佛自动碎了，颜浔突然跳上前，拎着颜浩的领子就是呯呯几拳！ “叫你打我！” “叫你欺负我！” “我也是会打人的！” 少年开始还只是小声控诉，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大，几乎是咆哮出口。 手下的力道也越来越重。 压抑在心底多年的委屈，终于有了发泄出口。 颜浔越打双上眸越通红。 “你干什么？不许打我的浩儿，我跟你拼了！” 珍夫人吓得脸都白了，她冲上来要打颜浔，然而颜清早警惕着她。在她冲上来的第一时刻，颜清抬脚就将她踢到地上。 颜清走到珍夫人面前，居高临下道：“敢抢本郡主的马车，本郡主就是杀了你儿子，你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珍夫人脸色唰地惨白。 因为她看到了颜清身后那些带刀侍卫。 以前她还能依靠着颜君元，要挟颜清，可自从颜清同陆峤南和离后，整个就像变了个人，也不再像从前那样看重颜君元那个父亲。 现在更是离开了颜府。 珍夫人知道，她现在根本就拿颜清无法。 看着颜浩被颜浔打得鼻青脸肿，珍夫人心痛不已，她哽咽哭道：“浩儿……浩儿……” “娘……嗷！” “救……救嗷嗷……” 颜浩听到珍夫人的声音，拼了命求救。 珍夫人却如万箭穿心般难受，她忽然爬到颜清身边，抓着她的衣摆痛哭流涕：“清……郡、郡主，以前都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们，一切都是我的错，你有什么怨气冲我来，求您放过浩儿呜呜呜……” 珍夫人哭得情真意切。 她很后悔，是真的后悔。 如果她没有带着檀儿上京，檀儿就不会变得疯癫，浩儿也不会被挨打。 她以为抓住颜君元的心，获得他的宠爱，她就赢了叶惜若，她的儿女就胜过叶惜若的儿女。 可是到头来…… 叶惜若成了二品诰命夫人，她的女儿更是成为了郡主，而她的檀儿却声名尽毁疯疯颠颠。 而她一心为之付出的男人，却连看都没有去看檀儿一眼，这几天更是对她露出嫌弃的表情…… 珍夫人不知道这些年的苦心经营是为了什么？ 只觉得汲汲营营一辈子。 最终却什么都没有…… 所以此刻她是真的悔。 她哭着抓住颜清道：“郡主，你杀了我吧，是我……这些年都是我，是我一直在针对你们母子三人，和浩儿他没有关系……你杀了我吧！” 颜清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心里没有高兴，也没有愤怒，只觉得可怜。 半晌，她面无表情道：“值得吗？” 珍夫人心神一震，抬头。 颜清已经退开，转身看向已经打红眼的弟弟，轻声道：“阿浔。” 颜浔身形顿住。 “够了。” 颜清上前握住了他粘满鲜血的手。 看着已经被打昏迷过去的颜浩，颜清冷静吩咐道：“送去医馆。” 拿出帕子替少年擦干净手上的血，颜清这才开口道：“心里可舒坦了？” 此时的颜浔已经冷静了下来。 看着被抬走的颜浩，他有一瞬间愣怔，随即懊悔道：“对不起姐姐，我方才没有控制好自己，给你惹麻烦了……” “你是需要道歉。” 颜清一开口，少年就露出内疚的神色。 颜清却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神色温柔道：“但不是因为给我惹了麻烦，而是你没控制好自己，再打下去，颜浩就没命了。” 阿浔会反抗是好事。 但却不能因此而变成杀人凶手。 颜浔怔然地看向颜清：“姐姐不怪我？” “别忘了我现在是郡主。” 颜清眸光坚定地看向少年：“打几个人而已，不会有什么麻烦。以后在书院再遇到有人欺负你，尽管把你姐我的名头搬出来，吓死他们！” 颜浔瞬间红了眼眶。 以前姐姐只会怪他给她惹麻烦。 可现在他真的给姐姐惹了麻烦，姐姐却一点也不怪他，他喜欢现在的姐姐。 “姐——” 少年突然扑进颜清怀里。 但很快又分开，转身头也不会地跳上马车。 “驾！” 直到马车远去，颜清还站在原地。 青鸾和绿枝看着她脸上的傻笑，一脸懵然。 绿枝挠着头道：“郡主？” 颜清收回笑容。 方才阿浔在她耳边说：姐，等我长大，我保护你。 她的弟弟阿浔。 那个从小就和她关系不太好的弟弟。 说长大了要保护她。 却不知，他已经在长大…… 前世不曾体会过的亲情，在这一刻充斥着颜清整颗身心。 这才是她要珍惜的家人啊…… “走吧。” 颜清收回远眺的视线。 转身之际看到颜浩的小厮平顺还惊恐不已地跪在原地。 颜清眸底闪过一抹暗光：“去吧，好好伺候二公子。” “是。” 平顺立即爬起朝颜浩的方向追去。 颜清看着他的背影，却缓缓勾起了唇。 珍夫人和颜檀颜浩给她们母子三人的伤害，怎么可能是一两句忏悔就能抹平的？ 上辈子娘亲早死，弟弟早死，还有她……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死前，吐出的血是黑色的，她不是郁郁寡欢病死的，她是中毒而亡。 而彼时能给她下毒的。 除了颜檀没有其它人…… 如果不她重生，努力改变前世结局，珍夫人怎么会后悔？ 成王败寇，她不会对自己敌人有丝毫怜悯。 要怪，就怪她不该先出手…… 要怪，就怪那个造成这一切的自私男人！ 那日阿浔的小厮平安从她的清漪院出去时，颜清就找人盯着他了。 听说这几日平安和平顺走的很近。 她相信平安是个聪明人。 珍夫人想毁了阿浔？ 那就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相信等颜浩被毁的那一日，珍夫人能很清楚地知道，她应该恨谁！ “小姐，回郡主府吗？”青鸾问道。 颜清摇了摇头：“天色尚早，去富贵赌坊了。” 最近忙着家里的事，她很久没去富贵赌坊了，正好今日去看看。 最近富贵赌坊都是赵虎在经营。 颜清到达时，赵虎正拧着眉头在看账本，见到颜清立即如释重负：“东家，你可来了，你让我打打下手收集收集消息还行，让我看这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可真是老虎绣花！太难了！” 第135章 离开 颜清看着满地凌乱的账本，有些哭笑不得。 青鸾也打趣道：“郡主要再不来，怕不是赵大哥要将这赌坊都亏空了……” 绿枝却轻哼一声：“我看他就是满脑子孙姐姐，才无心做事，听赌坊小九说赵大哥天天去大理寺，有这功夫用在学习账本上，怎么会不会呢？” “绿枝姑娘冤枉啊！” 赵虎立即喊冤：“我老赵发誓真的有用心学，我还请了账房先生教我，可我一看到这数字就犯困啊，郡主，您还是饶了我吧，您让我干什么都行，就是别再让我看账本了。” 颜清道：“以后赌坊内的账本送到郡主府去。” 先前在颜府，多有不便，颜清才让赵虎临时管理一下富贵赌坊，现如今她已经独立出去，有了自己的府邸。 自然是不必再担心什么。 赵虎如蒙大赦，两眼都恨不得泛起泪花：“多谢郡主！”这样他就有更多的时间去陪阿芷了！ “不过……” 就在赵虎高兴之余，颜清又道：“账本的事你可以不管，但打探京都各处消息……赵大哥你可不能再推脱了。” 先前颜清拿下富贵赌坊，就是因为赌坊人多口杂，是一个打探消息的好地方。但她却不想只被动地在赌坊内等待消息，而是想利用赌坊的性质，向外扩展。 她希望能更快地了解到京都时事。 闻言，赵虎为难道：“郡主，在赌坊内安排人手，探听那些前来赌博之人的口风，这事倒不难，可是出了赌坊，我们要如何去收集消息呢？” 赵虎虽不知道颜清为何要收集京都各处消息，但她救了公孙芷，就是他的恩人。 恩人吩咐，他万死难辞。 但他脑子不如阿芷灵光，所以很多事赵虎都觉得不是自己做不来，而是他压根不知道怎么开始做！ 这一点颜清也想到了。 她早先便已有了想法，此时便对赵虎徐徐说道：“我们可以将前来赌坊内赌钱的人做一个筛选，挑出那些身有官职的，或者家里、朋友有官职的，重点与他们保持联系……” 赵虎听到一半就赶紧拿纸笔记下来。 青鸾和绿枝也静静听着。 颜清继续说道：“先从赌坊内入手，但赌坊内能打听到的消息终归有限制，所以我们可以同时做一个回访，比如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的小儿子最近没到赌坊内来了，咱们可以派人去问问……” “这个我知道！” 赵虎立即道：“那孙子赌瘾大却手气差，在咱们赌坊内赊了好几回账了，现在没脸来了，我去要钱要了好几回，那孙子见着我就跑！” “那就换个方式。” 颜清温温柔柔一笑：“既然他没钱还，那就不用还了。” “这怎么行！” 赵虎想也不想开口：“郡主，咱们是开赌坊的，不是善堂！” 要是人人都赊帐不还，这赌坊还能经营吗？ “你急什么？” 绿枝叉腰道：“等郡主说完！” 虽然两个丫头也不懂颜清为何这般说，但却从骨子里相信她这样定然是有理由的。 颜清眸中闪过幽光，淡声道：“用消息换。” 对上三人依旧疑惑的眸光，她淡定且从容道：“让那些无力偿还本金的赌徒，用消息来抵债！” 青鸾最先反应过来：“左副都御史是齐王的人，旁边人不知道他与齐王之间有什么勾当，但他儿子却未必，郡主的意思是让他小儿子用他这个父亲的消息来抵债？” “没错。” 颜清赞许地看了青鸾一眼，缓缓道：“不仅是左副都御史家，还有刑部、礼部……等其它相关人员，我们都可以重点关注。” 绿枝似懂非懂：“奴婢好像明白了，可是咱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花钱买消息？为什么呢？ 绿枝一直不明白自家小姐要做什么。 以前她还能猜到小姐的一些心思，自从与陆世子和离后，她就越来越看不懂小姐了。 倒是青鸾沉吟了一会儿，试探道：“郡主是想帮……四皇子？” 颜清并没打算瞒着。 如今顾淮舟回宫，夺嫡之战势必会浮出表面，从韦燕燕的行为就能看出，齐王已经等不及了。 所以她也没必要再遮掩。 颜清颔首：“四皇子回宫，朝中以前平稳的局面一定会被打破，京都有可能……” 顿了顿，她道：“我们要做好准备。” “我老赵不懂这些！” 赵虎粗声粗气道：“但郡主让我做什么，我一定办到！” 颜清点点头，巡视了一遍赌坊后，问道：“近日可有什么消息传出？” 赵虎挠了挠头：“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想了想他忽然朝人群中喊了一声‘小九’，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钻出人群，出现在赵虎身前嘿嘿笑道：“虎哥，您叫我？” 赵虎先是介绍颜清：“这是咱们赌坊的东家，清和郡主，还不快见过郡主！” 叫小九的少年立刻诚惶恐要行礼，颜清却伸手拉住了他：“不必，起来说话吧。” 小九顿时手足无措。 “谢、谢谢郡主。” 颜清笑了一下，这孩子比阿浔还小，她神色温和地开口：“听赵虎说你很机灵，最近赌坊内可有传出什么有意思的事？” “有意思的事……” 小九思索了一下，突然道：“方才我听烧饼铺的王伙计说最近有人在他们铺子买了很多烧饼，说是要远行……” “买烧饼？” 赵虎皱眉：“这是什么稀奇事？” 小九窘迫道：“最近赌坊内都是一些偷鸡摸狗的事，就这一件算、算不一样……” “老实交代，你小子是不是偷玩去了……” 赵虎的大手刚要落到小九头上，却蓦地被颜清制止：“等等。” “烧饼？远行？可知那人是要去哪里？” 小九摇头：“王伙计说那人神神秘秘的，不知道要去哪……” “往哪个方向走了？” “往白虎门去了。” “白虎门？” 颜清蹙着眉头思索片刻，脑海蓦地地闪过一个念头：“西方，楚国！” 白虎门是雍京西城门，那人买了那么多干粮往西方而去，是要去西周楚国？ 难道她的身世被人知道了？ 是齐王？还是礼王？ 颜清忽然感到一丝紧绷。 她前几天才知道自己的身世，当日惜若院里除了她和弟弟阿浔，再无外人。 所以不太可能是那日泄露的。 那会是谁？ 除了娘亲，还有谁知道她的身世？ 颜清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突然，一个名字浮现在她脑海：颜君元。 是了，按照娘亲的说法，颜君元在同娘亲成婚前就知道娘亲已有身孕。 所以这些年无论颜清怎么讨好这个父亲，颜君元始终对她亲近不起来，是因为他早就知道，她不是他女儿。 是娘亲和别人的孩子。 就算娘亲没有告诉颜君元自己的事，可一个男人当真不在意自己妻子的过去吗？甚至她还怀着别人的孩子同他成婚，他对这个孩子的父亲真的不好奇吗？ 以前娘亲和他还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娘亲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扔下一封休书，以颜君元小肚鸡肠的性格，怎么都不可能咽下这口气。 可这些日子他却相安无事。 既没来郡主府找她的麻烦，也没去将军府哭诉…… 颜清眸子倏地变冷。 若是颜君元调查到了她的身世，那么那个离开大雍去楚国的人，极有可能是齐王的人。 难怪一向按兵不动的韦燕燕突然要假孕进入将军府，原来是知道了她的身世真相！ 看来齐王是想走前世的路—— 诬陷将军府通敌叛国。 前世被韦燕燕塞入外祖父书房的那封信是来自北地胡人，这辈子因为她的身世怕是要变成西周楚国！ 还好她早有准备让二舅舅盯着韦燕燕。 赢储、颜君元…… 没想到你们这般等不及。 那就尽管来吧！ 恐怕你们做梦都想不到，你们陷害将军府的速度越快，离你们的死亡之期就越快！ “你做得很好。” 颜清对小九说道：“以后有什么消息，可以直接送到郡主府来。” 小九没想到这条消息真有用，当下兴奋点头：“是，郡主！” 颜清又吩咐了赵虎一些事情，便带人去了将军府。 …… 颜府。 珍夫人坐在颜浩的床前垂泪。 李嬷嬷安慰道：“夫人，大夫说了，公子的伤都是皮外伤，无甚大碍，过些时日便会好的。” 珍夫人心疼地看着儿子：“浩儿从小便没受过伤，如今被颜浔打成这样，你叫我怎么不伤心？” 李嬷嬷叹息道：“是啊，二公子与大公子从小便不对付，如今被大公子打成这样，也不知道醒来会不会闹。” “闹？” 珍夫人苦笑道：“他还要怎么闹？人家颜浔现在是郡主的弟弟，他还以为能像从前那样随便打骂颜浔吗？” 想到这里，珍夫人便如同被戳到痛处，捏着帕子哭道：“怪我！都怪我！若不是我针对叶惜若和颜清，两个孩子也不会这样呜呜呜……” “夫人也是为了公子。” 李嬷嬷是除了曹嬷嬷外陪珍夫人最久的，也最清楚她的心思。 她本就是老爷原配，却莫名其妙沦为妾，自是不甘心，所以便处处与叶惜若作对，只有踩着叶惜若她才能觉得自己颜府的女主人。 珍夫人拭了拭眼角的泪，回头问道：“老爷可回府了？” “回了。” 李嬷嬷道：“不过听说又出去了。” 珍夫人蹙着眉头：“你没告诉他浩儿受伤了？” “夫人吩咐了老奴哪敢不说啊……” 李嬷嬷愁着一张脸：“可老爷说男孩子受伤是正常的，让您叫大夫来瞧瞧，便急匆匆走了。” 珍夫人紧抿着唇。 檀儿被打成那样，如今疯疯癫癫，他不关心；如今浩儿也受伤了，他连瞧都不瞧上一眼。 有他这么做父亲的吗？ “老夫人呢？说了吗？” “说了！” 李嬷嬷看着珍人人的脸色小心道：“可老夫人因为过几日要去四皇子府倒夜香之事，一直犯头疼，所以也没……” “哈……” 珍夫人突然笑了出来，笑声讽刺而自嘲：“所以也说没空来看望浩儿？” 李嬷嬷垂下脑袋不敢说话。 两行泪水从脸颊滑落，珍夫人那张总是保养得白皙紧致的脸此刻松弛而疲惫，她轻轻道：“原来这就是他给我的爱…… 我早该明白的！” 早在她得知他高中状元后娶了将军之女，就该明白，在那个男人心中，他不爱任何人。 他只爱他自己！ 这么多年她与叶惜若争斗，与颜清争斗，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他对她的那点稀薄的爱么？ 可是她努力了一辈子。 算计了一辈子。 最后换来了什么？ 她的女儿疯魔，儿子受伤，他都不来看一眼。 呵，这就是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 难怪叶惜若宁愿躲在后院，也不愿与她争宠，只怕是早看清了他吧！ “嬷嬷，去将我所有的东西都收起来。” 珍夫人伸手抹掉脸上的泪水，突然打起精神道：“包括我以前私藏起来的那些首饰，全部找出来收拾了。” 李嬷嬷惊道：“夫人您这是……” “我要回乡下。” 珍夫人抬手握住李嬷嬷的手：“老夫人得罪了四皇子，老爷又与齐王走得近，我虽然不懂朝政，但我了解颜清的性格，她不会放过老爷的，所以我要带着孩子们回乡下去，嬷嬷，你愿意同我一起回去吗？” 李嬷嬷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夫人，您去哪老奴就去哪！” 李嬷嬷心里门儿清，她不懂谁得罪了谁，但她知道大夫人和二小姐离开颜府时，带走了府中所有值钱的东西。 如今府上的开支全靠夫人从前偷偷留下来的私房钱。若是夫人走了，偌大的颜府，只怕一个子都没了！ “好！” 珍夫人扶起李嬷嬷，吩咐道：“你去叫上雪琴，一起把东西收拾了，能带上的都带上，别让老夫人察觉了，待明日老爷上朝，我们便一起离开这个伤心地。” 翌日。 天刚蒙蒙亮。 颜君元刚穿好朝服从前门出去，珍夫人就带着人从后门坐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颜月揉着惺忪睡眼问道：“娘，我们这是去哪？” 珍夫人哄道：“娘带你们出去住几天。” “哦。” 颜月没有怀疑，倒在马车继续睡觉。 珍夫人回头拉住颜檀，神色温柔道：“檀儿别怕，等离开了这个地方，就没人再骂你了。” 神色呆滞的颜檀僵住。 眼角滑下一滴泪…… 第一缕天光照亮大地时，一辆半旧的马车毫不留恋地离开了京都这个繁华地。 第136章 妻离子散 颜君元下朝后被齐王叫住了。 最近几日，齐王都会叫住他，同他聊几句，或者有时候还会邀请他一同吃酒。 甚至还介绍了齐王府的幕僚给他认识。 之前颜君元那么讨好齐王，都没能入齐王的眼，没想到只不过是送了封信，就直接被齐王纳入了核心范围，这让颜君元很是兴奋，甚至有些后悔没有早些将颜清的身世告诉齐王。 酒楼里，幕僚给颜君元斟上酒，试探道：“颜大人，你信中所言可是真的？” “当然！” 颜君元被灌得醉熏熏的：“当年叶惜若找到下官时，就说了她已经怀了身孕，之所以嫁给我就是想给孩子找个家……嗝~” 他打了个酒嗝，自嘲道：“要不然她一个将军府的嫡女，怎么会嫁给我一个……穷小子？不就是看中我无权无势，只能替、替她隐瞒吗？” 幕僚与齐王对视一眼。 原来叶惜若嫁给颜君元的真相在这！ 颜君元仍然沉浸在回忆中，他握着酒杯愤愤开口：“可没想到她说嫁给我就真的只是嫁给我，连碰都不让我碰一下，她心里定然还是想着那个野男人…… 这么多年我一直忍她让她，可她竟然给我扔休书！王爷，您说这世上哪有女子休男子的道理？是、是本官要休了她！” 颜君元期待地看向齐王。 齐王微笑地又给他斟了一杯酒，点头道：“颜大人所言有理。” 得到肯定的颜君元猛地将那一杯酒饮尽。 “既然她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了！” 颜君元看着齐王，被酒气熏红的眸子露出坚定的光芒：“王爷，您放心，我所言句句属实，那颜清就是楚国楚天河的女儿，若是您需要人证，下官定当义不容辞！” 齐王要的就是他这句话。 “有颜大人这句话本王就放心了。” 齐王起身，亲自扶起颜君元，在他耳边低声道：“大人放心，若本王能坐上那个位置，大人定是一大功臣。” 颜君元瞬间清醒了大半。 他立刻摇摇晃晃地退开，朝阒齐王行了个大礼：“臣定当追随王爷左右！” 说完，颜君元醉倒在地上。 齐王面露满意之色，对手下人道：“来人，扶颜大人起来，好生将他送回府中。” “谢、谢谢殿下……” 颜君元被人扶起，脚步踉跄地离开了酒楼。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后，幕僚在齐王身边悄声道：“王爷，颜君元的话可信吗？” 齐王冷冷勾唇：“不管可信不可信，我们都要让它变成真的！” 幕僚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王爷英明！” 派往楚国的人已经在路上，若是颜君元所言为真，那无需他们做什么，楚天河自己就会派人去接触将军府，届时他们只要坐收渔翁之利就行了。 若是颜君元所言不实，颜清并非是楚天河的女儿，那他们就让她成为楚天河的女儿，至少要让她与楚国脱不了干系！ 颜君元当真是给殿下送了个大礼！ * 颜君元回到府中时，已经醉得不醒人事，王府侍卫将他交给颜府仆从后就离开了。 管家搀扶着颜君元：“老爷，您怎么才回来呀？家里出大事了！” 颜君元不耐烦挥手：“……家里还能出什么事？有事找夫人……” “哎呦老爷，就是夫人出大事了！” 管家将颜君元扶进屋，看着颜君元自顾倒在榻上就要睡，脑门直冒汗：“夫人带着小姐和公子，跑了！” 床上人一动不动。 半晌，颜君元睁开眼，还有些茫然：“你说…什么？” 管家急道：“夫人跑了！” 颜君元霍地从床上坐起。 他愣怔了片刻，才终于反应过来管家说了什么，但依旧不太理解。 “跑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跑了的意思呀！” 管家不明白老爷今天怎么了，迅速说道：“夫人就带着大小姐和三小姐，还有二公子一起坐马车出了城，到现在都没回来！” 颜君元仍有些发懵：“是不是出去玩了？” 管家道：“可是雪琴和李嬷嬷也不见了，还有夫人房中的东西，首饰和衣物都没了，就连库房仅剩的一百两银子也都没了，如今府中人人心慌，私下都在说大夫人和二小姐带走了嫁妆，珍夫人又卷走了所有，颜府已经家破人亡了……” “什么？” 颜君元怔怔道：“珍儿带着孩子们……跑了？” 颜君脑子一阵发昏。 忽然，他猛地站起往外走。 “老爷，老爷，您去哪？” 管家跟在身后急道：“这个月例银还没发，下人们都开始闹了，再拿不出银子恐怕人都要跑了，老爷您想想办法啊……” 颜君元仿似没听见，整个人如同一阵风急步到珍夫人房间。 “呯！” 她推开翠珍苑的大门。 只见院中一切照旧，颜君元大步进入卧房，却并没有看到珍夫人身影。 他迅速扫视了一圈。 衣柜打开着，原本塞得满满当当的衣衫都不见了，梳妆台上的首饰盒也消失了，就连多宝格上的珍玩，也一件没有。 颜君元不信邪，他又跑到颜檀的院子。 这个院子因为颜檀疯癫，早已没人照顾，颜君元站在院子里，竟然感觉出一丝荒凉。 接着是颜月的院子…… 颜浩的院子…… 所有院子空无一人。 “呯！” 颜君元气得一拳砸在墙上。 管家战战兢兢地站在后面：“老、老爷……” 颜君元深吸一口气，怒声问道：“好好的夫人为何要……走？” 珍儿明明那般爱他，怎么可能带着孩子们离他而去？还是在叶惜若那女人走后不久？ 颜君元无法接受这个事。 管家也不知道珍夫人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跑了，一点预兆都没有。 摇头道：“老奴也不知。” 颜君元抿唇：“最近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管家想了想，继续摇头：“也没发生什么事，大小姐还是疯疯癫癫的……哦对了，二公子昨日本是要去书院的，结果不知道为什么被人打了，夫人回家哭了好久……” 颜君元隐约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 昨晚他回府时李嬷嬷来告诉他，说浩儿受伤了，让他去看看，但他当时和太子府一个幕僚有约，就匆匆出府了…… 难道就因为他没有去看浩儿，珍儿就一气之下带着孩子们走了？ 颜君元无法理解。 以前珍儿也不是这般无理取闹，为何突然变了？ 他回身看向管家：“夫人走多久了？” 管家老实交代：“今早老爷去上朝后，夫人就带着小姐和公子走了。” 颜君元抚着额头：“能追回来吗？” 管家摇摇头。 夫人走得太早，又只让李嬷嬷和雪琴在身边伺候，要不是有人远远看到夫人雇了马车，都没人知道她和小姐们跑了！ 连夫人去哪都不知道，怎么追？ 更何况都一整天了！ 颜君元忽然觉得头痛欲裂。 这时，伺候老夫人的梅姑突然出现在二人身前，梅姑看着颜君元道：“老爷，老夫人已经一天都没进食了。” 颜君元放下手：“为何？” 梅姑道：“老夫人说这两日身子不舒服，想吃燕窝，可……” “那就给娘炖啊！” 颜君元不懂为什么这点小事都要来找他，他挥手道：“娘要吃什么让厨房做就是了，以后这种事不必来烦我。” “可是……” 梅姑看看管家，又看看颜君元，尴尬道：“厨房没有燕窝了……” 颜君元更气了：“没有不会买吗？”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为何什么都不会？ 管家都看不下去了，替梅姑解围道：“老爷，府中没有银子了。” “怎么会没有银子？” 颜君元皱眉：“以前不都好吃好喝的？” 管家张了张嘴，有些无言。 老爷是真不知道啊。 好半天，管家才呐呐道：“以前府里开支都是大夫人在负担……” “什么叫大夫人负担？” 管家的话像是刺激到了颜君元，他怒道：“老爷我没有俸禄吗？我每个月拿回家的俸禄呢！” 搁以前管家会闭嘴。 但今时不同往日，再不让老爷认清现实，恐怕大家都要喝西北风。 所以管家顶着颜君元的怒气小心翼翼开口：“老爷，您每月十两俸禄，可珍夫人和老夫人每月都要吃半个月的燕窝，还有府中小姐公子们的衣服首饰，再加上下人们的例银，您那十两是远远不够的，更别说老爷以前每个月都要买两副名画，光是家里的生活开销，每个月都至少要百余两开销，这些都是大夫人从嫁妆中补贴的，所以……” 颜君元‘当’的一下，感觉像是被雷劈中了，他身子晃了晃，有些难以置信。 原来家里每个月都要花费至少百余两…… 管家索性闭着眼继续说道：“大夫人走时将所有属于她的东西都带走了，只给库房留下百余两银子，原本那些银子也够咱们府上过活一个月，但珍夫人早上离开时，将剩余的银子都带走了，现在府上是空空如也，除了厨房里剩余的菜，怕是连一粒米都买不起了，这还哪有银子买燕窝啊……” “哐当！” 颜君元脑袋忽然撞到墙上。 “老爷！” 管家和梅姑同时惊呼，连忙上前扶住他。 梅姑道：“老爷，您是一家之主，可千万要挺住啊。” 管家也道：“是啊，老爷，大家都等着您拿主意呢。” 颜君元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晕。 他伸手挥开梅姑和管家，声音嘶哑道：“让我静静。” 说完，他扶着墙壁，转身欲走。 梅姑愁道：“老爷，老夫人那里……” 颜君元僵了一下，随后无力的声音传来：“厨房有什么，就给她做什么吧，如果她老人家不吃，就撤了……” “那……明天怎么办？” 管家忧愁的声音也相继传来，忧心忡忡道：“明天就是给大家发例钱的日子了……” 颜君元只觉得无比疲惫。 他顿了一下，才有气无力地开口：“明日我会想办法拿银子回来，至于那些要走的，就让他们走吧……” 颜君元回到自己的院子。 推开院门，还是他熟悉的摆设，可却莫名觉得清冷。 以往他每回下朝，都想自己待一会儿，可珍儿却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事情来打扰他。 彼时，他既享受她对他的爱慕，又厌烦她的婆妈。可如今他在院中坐了半个时辰，却再没一人来烦他。 叶惜若走了。 珍儿也走了。 颜清、颜浔、檀儿、月儿和浩儿……都走了。 他竟成了孤家寡人？ “呵呵……” 颜君元坐在院中笑了起来。 几个月前，他还是儿女双全，京中人人羡慕的颜尚书，几个月后，他竟沦落成妻离子散身无分文的孤家寡人？ 为什么会这样？ 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 颜君元回顾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他发现似乎是自从颜清和离后，原本平静的颜府就开始不平静了。 檀儿被她害得身名尽毁。 叶惜若也是因为她要搬去郡主府，而朝他扔下和离书，还有颜浔，明明是他的儿子，却抛下他这个亲生父亲跟着颜清走了…… 这一切，都是颜清造成的！ 是她把他害成这样！ 是她害了颜府！ 颜君元忽然握紧拳头，胸腔充满愤怒：“果然，野种就是野种，若不是她……” 此刻，颜君元心中无比愤懑。 发誓要让颜清付出代价！ …… 颜清知道珍夫人带着儿女离开京城时，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了。 彼时，她正接到宫中送来的帖子。 四皇子府已经建成，皇后娘娘特意举办了一场宴会，说是顾淮舟在民间吃了太多苦，终于和皇上相认，一定要昭告天下他的身份。 同时还要为他挑选皇妃。 这事整个朝臣都同意，就连陛下也盛赞皇后大度雍容，有国母之风。 颜清接到请帖的时候，下意识就想到了颜月和颜檀。 这样好的机会，珍夫人定不会错过。 结果差人去颜府打听了一下，竟然得知珍夫人早在几日前便带着颜檀、颜月和颜浩，离开了京都这个是非地。 对于这个结果，颜清有一些意外。 珍夫人汲汲营营了半生，就是为了能在京都站稳脚跟，让所有人承认她才是颜君元的妻子，可没想到最后，她竟能舍下这‘荣华富贵’。 不得不说这份干脆果决。 的确令人佩服。 不过…… 以为离开了就能高枕无忧么？ 颜清看着手中的邀请函，温声问道：“姑姑，不知明珏县主和陆世子可会去？” 第137章 我想你 四皇子府就建在郡主府旁边，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反正顾淮舟说不是。 颜清就姑且当不是好了。 接风宴办在四皇子府，皇后娘娘亲自主持。 皇后在宫中举办宴会不稀奇，可是在皇子府举办宴会，这可是头一回。 几乎是朝野震动。 满潮文武和百姓都盛赞皇后娘娘大度贤惠，就连亲生儿子齐王，都没有这般疼爱。 颜清听到这些消息，却只觉得忧愁。 “怎么了？”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颜清回头，蓦地撞上某人脸颊，肌肤相贴的瞬间，两人都愣住了。 倒是一旁的绿枝，赶忙捂住双眼，带着宫人偷笑着退了下去。 颜清脸颊倏地红了。 她略略退开一步，按住胸口：“你…怎么来了？” 顾淮舟却丝毫不羞。 他直直地看着颜清，直看得颜清瞥过脑袋，才开口：“我们已经好几日没见了，清清就不想我吗？” 颜清脸颊更红了。 顾淮舟也不执着，反而上前，试探地伸手勾住颜清小指，神色委屈：“近日父皇让我督建皇子府，那群人一点用都没有，什么事都要我亲自指挥，害我都没时间来看你了……” 男人大手趁势抓住小手。 声音迫近：“清清，我想你……” 颜清下意识想挣扎，却忽然感觉肩头一沉，侧眸，竟是顾淮舟将脑袋搁在她肩头。 “别动，让我靠一靠。” 男人眉宇间显露出一丝疲惫。 颜清瞬间就心软了，她伸手抚上他眉心，柔声道：“累了就歇一歇。” 顾淮舟却眸色微暗，得寸进尺地在她手心挠了一下。 颜清心口骤缩。 就像被狠狠烫了一下。 来不及躲避就被人狠狠拽住。 顾淮舟抬眸定定看着她，嗓音沙哑：“清清……” “你、你别这么看我……” 颜清心跳像是失了控，根本不敢看顾淮舟的眼，他那双眸子像是着了火，看一眼就要被焚烧殆尽，汹涌又滚烫。 “就要……” 男人却突然像小孩子一般撒起娇来，偏偏嗓音勾欲撩人。 颜清一个没忍住看向他。 四眸相对。 嘭！ 如同一团火焰在空气中炸开。 颜清只觉得眸子像是被粘住一般，定在男人漆黑深邃的瞳中，一动不动。 心跳失控。 暗火汹涌。 男人得逞地勾了勾唇，俯身。 “小姐，奴婢做了几样……” 青鸾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愣愣地瞪着亭子中的两道身影。 方才小姐说没什么胃口，所以她特意去厨房做了几样小菜，结果…… 青鸾瞪大眼看向顾淮舟：“四、四皇子……” 颜清瞬间清醒过来。 她蓦地推开顾淮舟，并朝他狠狠瞪了一眼。 混蛋，差点又上当了！ 她当真是昏了头，竟每每被这厮的美色所惑，差点又被他占了便宜。 “拿进来吧。” 颜清猛地退开身体，与顾淮舟拉开距离，这才强自镇定道：“正好本郡主有点饿了。” 青鸾回神后抿嘴轻笑。 四皇子对郡主的心思，就差昭告天下了，偏偏郡主还在自欺欺人。 “是，郡主。” 将膳食放下后，青鸾就快速退了下去。 八角亭中，又只剩下颜清和顾淮舟两人。 “你……” 没有外人，颜清刚镇定的心又开始不受控制跳了起来，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只要和顾淮舟单独相处，她就忍不住心慌。 “好香，正巧我也饿了……” 就在颜清思考着怎么打发走这位难缠的主儿时，某人已经掀袍坐了下来，并且不客气地拿起筷子就开吃，一边吃还一边赞叹道：“青鸾手艺不错，都是清清爱吃的。” 颜清要斥责的话，在听到他最后一句时咽了下去。 她不甘心地在石桌旁坐下。 顾淮舟立即给她盛了一碗鲫鱼汤，神色认真道：“这汤我刚刚尝过，浓而不腻、香味甘甜、少盐少油，是你喜欢的口味……” 颜清看着眼前奶白色的汤底，微微愣住。 她不喜重油食物，所以青鸾给她做的饭菜，都是少盐少油，没想到顾淮舟竟然连她的口味都知道？ 可从前她们并未在一起吃过饭。 “怎么了？” 男人见她发愣，疑惑道：“是不合胃口吗？” “没……” 颜清摇摇头，拿起汤匙喝了一口，浓香的鱼汤温暖了胃，也温暖了她的心。 颜清抬眸看向男人，神情不自觉变得柔和。 顾淮舟丝毫没发现不同。 他确实饿了。 给颜清又夹了几种她爱吃的菜后，他就自个儿狼吞虎咽起来。 不过男人的修养是刻在骨子里的。 他虽然动作很快，但却依旧优雅风度，有种慢条斯理但又风卷残云的奇异美感。 “在皇子府没用膳吗？” 看他这样，颜清忍不住问道。 顾淮舟喝了口汤，摇头：“上午被父皇叫到宫中去了，陪着他看了一堆奏章，后面又遇到……” 顿了顿，顾淮舟突然擦了擦嘴，看向颜清：“清清，长公主放出来了，你要小心。” 颜清只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是皇后娘娘求的情？” 顾淮舟点头：“她要给我办接风宴，又要给我选妃，面上做的好看，老头子也不能说什么，所以皇后提出赦免长公主时，老头子就答应了。” 将自己的皇帝叫成老头子，也是没谁了。 颜清笑笑：“我知道了。” 在听到皇后娘娘要大张旗鼓给顾淮舟办宴会时，她就猜到长公主有可能会被放出来。 长公主因为卢驸马一事，对她颇有怨言，又被皇帝禁足了这么久，想来是不会轻易放过她。 不过颜清并不害怕。 她放下汤匙道：“我会小心的。” “离影。” 顾淮舟却并不放心，他突然唤出暗卫离影：“你以后就留在郡主身边，保护郡主。” 离影猛地抬头：“主人……” “我的话不管用了吗？” 男人眉目一沉，瞬间如君临天下的上位者，就连颜清都惊了一下。 离影垂下头：“是。” 顾淮舟这才神色柔和地看向颜清：“清清，以后就让离影在你身边保护你，这样我也放心一些。” 颜清方才一刹那好像见到了梦境中—— 那个杀伐狠辣的顾淮舟！ 前世帝王！ 第138章 心中有他 “清清？” 顾淮舟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颜清却愣愣地看着他。 男人隽逸如玉、气质清雅，一如平日里温润模样，一点也没有方才那股霸道凌厉的气场。 好似方才只是她眼花。 可…… 颜清看了看走到她身边的离影，又有些不确定。 “清清，你怎么了？” 顾淮舟疑惑地看向她。 颜清这回是彻底清醒了。 天！ 她在想什么？ 怎么会以为顾淮舟是梦境中那个偏执疯狂的男人？ 且不说她那梦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那也是前世的顾淮舟，那是历经夺嫡之后变得血腥冷酷的顾淮舟。 这一世他还没变成那样！ 她可以杜绝！ 对的，杜绝！ 之前颜清没想过会和顾淮舟有感情上的牵扯，还一直想着给他找最好的妻族呢，所以他会变成怎样，她并没有什么意见，只要他能帮她护住将军府和母亲就行了。 可现在…… 看着男人温润如玉却情意绵绵的眼，颜清心里却并不大想他和前世一样。 前世登基后的顾淮舟她没见过。 但却从别人口中听到过。 残暴冷酷、心狠手辣…… 哪怕他收复失地、赶走敌寇，却依旧是老百姓口中的暴君。 而她今生梦境中的那个人，更是霸道专横、疯狂变态，竟在自己寝宫中放着‘她’的尸身，夜夜与尸体作伴！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颜清愿意看到的，她不想看到顾淮舟变得那般极端。 思及此，颜清神色温和了些，摇了摇头：“我没事。” 顿了下，又道：“过几日皇后娘娘要为你举办宴会，听说会在宴会上为你挑选四皇子妃，你……” “你放心，我绝不看那些女人一眼！” 某人立即表忠心：“清清，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颜清哭笑不得。 她只是想起宴会的事，想提醒一下他小心王皇后…… “你想到哪里去了？” 颜清睨了他一眼，随后眸色平静道：“皇后娘娘恐怕早就将你的底细调查清楚了，她会不知道你喜欢……” 顿了顿，她脸红道：“总之，这次选妃定然不简单，你……要小心。” 虽然颜清不想承认，可却没有糊涂。 顾淮舟虽然没有对外说过喜欢她，可他与她在一起时，从未掩藏过自己的心意，尤其是在长公府他还拒绝了丞相府的庶女。 那日他的所有言行必定被人记录。 当时还有齐王在场。 颜清不相信王皇后不知道顾淮舟和她的关系，但王皇后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宣布要替顾淮舟选妃，就很难让人不多想。 “清清，你是在关心我吗？” 顾淮舟突然惊喜地看向颜清，俊脸上的笑容抑都抑不住，他又看向守护在一旁的离影：“离影，你听到没，清清她关心我了！” 离影：“……” 总觉得主子像是被人摄了魂。 然而此时没人能体会顾淮舟的心情，等了两辈子，清清她终于关心他了！ 说明她心中开始有他了。 这个认知让某人欣喜若狂，恨不得立即回宫让他那没用的父皇退位，然后他就能用天底下最美最高贵的凤冠霞帔迎娶清清。 颜清实没想到他会这般。 不过是随口关心了两句，竟像小孩子般骄傲？有那么高兴吗？ 不过看到顾淮舟因自己几句话而高兴，颜清心里也像被温水泡过一般，暖暖的。 最后，她还是拒绝道：“所以，离影你还是留在自己身边吧，我这里不需要人保护。” “不行。” 没想到方才还兴奋到不行的男人，突然严肃了面容。 顾淮舟看着颜清，认真道：“清清，赢储已经派人前往楚国了，要不了多久，楚天河就会派人前来大雍查探你的身份，你身边不能没人保护。” “你……” 颜清震惊地看向他：“……都知道了？” 顾淮舟颔首：“夫人都告诉我了。” 颜清：“……” 她娘还真是胆大！ 竟然连同她的身世也一起告诉了顾淮舟？ 娘亲就不怕顾淮舟绑了她去邀功？ 提起这事，顾淮舟郑重了神色，他忽然伸手按住颜清的双肩，黑眸静静凝着她。 颜清见他欲言又止，不禁问道：“怎么了？” 顾淮舟小心地看她一眼。 确定颜清并没有什么不愉快的神色，这才慢吞吞开口：“清清，如果夫人说的是真的，你就是西周公主了，若楚天河找来，你会……” “不会。” 男人还没说完，颜清就镇定道：“我不会跟他走的。” 顾淮舟心中蓦地松了一口气。 上辈子叶惜若并没有离开颜府，所以清清的身世也一直没有暴露出来。 若她只是颜府嫡女。 重生后的他不计代价也会让她爱上他，可若她是西周的公主…… 在得知颜清身世的那一刻，顾淮舟是真的怕了。 他不是怕西周，而是怕好不容易让清清快要接受他了，又要跑了！ 如今听到清清说不会跟楚天河走，他那颗忐忑的心终于落定。 颜清起身，看着外面花园里一簇簇开得正盛的鲜花，轻轻开口：“我从小是在大雍长大，我是大雍人，这里有我的珍爱的家人，我不会去西周。” 她神色淡然，既无恨，也无怨。 若是前世她大概会恨吧？ 恨那个亲生父亲缺席她的成长。 也可能会渴望…… 毕竟前世她就是那般渴望颜君元的那一份可怜的父爱。 但是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说来可笑，前世她那般渴望父爱，都得不到，哪怕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世。而如今她已然看开，却突然又冒出一个亲生父亲。 “不仅仅有你的家人。” 男人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一双大手扶在颜清肩头，将她轻轻转过身去。 顾淮舟看着女子淡漠的脸，心中有些心疼。 清清不知道他也重生了。 所以这世上没人比他更懂，眼前的她曾经是多么渴望一份父爱。 “你还有我。” 男人蓦地将颜清揽入怀中，紧紧相拥：“清清，不管你要去哪，都不能丢下我，我……要永远陪在你身边。” “好。” 良久，颜清抬手，回抱住这个几乎要将她嵌入生命的男人。 第139章 选妃 宴会那一日，热闹非凡。 京都所有官员，无论大小都携带着重礼前来四皇子府，庆祝四皇子认祖归宗。 就连圣上也抽空来看了一下。 不仅官员，官员家眷及小姐，也来了大半，还全是待字闺中的。 王皇后要替四皇子选妃。 有脑子的都知道王皇后不会给四皇子选个多么好的妻族，没脑子的则幻想着选到自己家闺女。 毕竟这可是四皇子妃。 就算是出身民间，那也是皇子，是会上皇家玉牒的。 所以不管有脑子没脑子，都将家中适龄的女儿都带了出来，甚至有的家中没有女儿的，将侄女也带了出来。 杨萱也在其中。 当然，杨沄也来了，但杨沄早已是王皇后选定的齐王妃，自是不会来参选四皇子妃的，她是陪杨萱来的。 “参见郡主。” 杨沄带着杨萱给颜清行礼。 颜清眸光瞬间便被杨萱夺了去，因为她今日穿着一身水粉色衣衫，头上珠钗满玉，比身边的杨沄还要光鲜亮丽。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嫡女。 杨沄是庶女。 颜清眸光沉了沉，不过很快她就上前扶起杨沄：“杨姐姐，你我不必多礼。” 杨沄却有些不好意思。 她回头对杨萱道：“妹妹，我想同郡主说说话，你自己去见娘娘吧。” “是。” 杨萱今日十分乖巧。 看到颜清既没愤怒又没仇恨，甚至一句话都没说，规规矩矩就退下了。 只是无人看到她转身之际，眸底难以掩藏的得意和轻蔑。 “对不起，郡主。” 杨萱一离开，杨沄就开口对颜清道歉。 颜清挑眉：“杨姐姐为何道歉？” 杨沄看了看四周，将颜清拉至一个无人角落，小声道：“我知郡主与四皇子感情甚笃，也看得出来四皇子对郡主……” 杨沄脸颊红了一下，随后低低道：“可前几日父亲进宫后，就特意交待让我在今日将庶妹带来，我没办法拒绝……” “我知道。” 颜清在看到杨萱那一身的花枝招展就明白了王皇后的心思。 她握住杨沄的手：“杨姐姐能告诉我这些，我已经很高兴了。” 这事不怪杨沄，前世杨萱就是嫁给了顾淮舟，颜清以为这辈子她粉碎了珍夫人的奸计，杨萱就和顾淮舟没关系了，没想到兜兜转转，她竟然还是被安排在了顾淮舟妻子的角色上。 颜清心底冷嗤。 命运么？ 她不相信。 她既然能改变得了第一次，就能改变第二次。 见颜清当真没有生气，杨沄心底彻底松了口气。 她从小被家里教导成闺秀典范，一言一行都恪守礼仪，从不敢逾矩半步。 无人在意她自己的想法。 甚至连她自己都不在意。 直到她看到颜清，看到她在新婚夜遭遇夫君背叛时，既没哭也没闹，反而坚定决绝地扔下一纸和离书。 看到她被全京都谩骂，却依旧四平八稳地过着自己的生活，甚至还更好。 这种叛逆让杨沄羡慕。 所以很早她就看到颜清了，只是两人没有交集，直到王明珏的出现，她才终于和颜清成为了朋友。 杨沄很珍惜这个朋友。 她也回握着颜清的手，关心道：“郡主府可还住得习惯？” 颜清俏皮道：“什么时候有空杨姐姐去我的郡主府瞧瞧不就知道了？” “好~” 杨沄也被她带着轻松起来：“郡主有吩咐，臣女自当遵从……” 两人相视一笑，又闲聊了一会儿。 正要双双进入内院，突然一道尖细的太监声音响起：“长公主驾到！” 随后一群宫人鱼贯而入。 长公主淑定在大批宫人簇拥下到达，那派头竟是比皇后娘娘的随从还多。 颜清站在人群中看过去。 淑宁被软禁了快一个月，人清瘦了不少，原本就有些阴沉的脸，此刻渐显刻薄之相。 长公主身后跟着王明珏。 王明珏一进来就看到了颜清。 她眸底几欲喷火，这个女人害她差点毁了清白，还不得不答应嫁给陆峤南。 这让王明珏十分愤怒。 她今日定不会放过颜清。 还有陆峤南那个狗东西，被颜清和颜檀用完不要的恶心玩意儿，竟然还想娶她？ 今日这两人都别想好过！ 王明珏突然上前在长公主耳边说了什么，长公主淑宁蓦地朝颜清看来。 “颜——清！” 淑宁被软禁了大半个月，最恨的就是颜清。 这种恨甚至超过了听到卢明月死时的伤心！ 淑宁猛地冲向颜清，咬牙切齿：“你还敢出现在本公主面前！” “见过长公主。” 颜清弯腰福身，笑眯眯道：“我一没犯法，二没纵火杀人，为何不能出现在公主面前？” “嘶！” 众人倒吸口凉气。 颜清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竟然用死去的卢驸马阴阳长公主，她不要命了？ 就连杨沄也惊诧地看向颜清，甚至偷偷拽了拽她衣袖。 颜清可不带怕的。 王皇后都要给顾淮舟塞人了，她为什么不能呛呛她女儿？ 看着淑宁瞬间变色的脸，颜清继续道：“听四皇子说，陛下对长公主可是寄予厚望，刚免了长公主的禁足，长公主可不要再做出什么令陛下伤心的事哦……” “你！” 淑宁下意识扬手要打颜清，可却又被她最后一句话阻止。 她说得没错，父皇刚赦免了她禁足，如果再闹事，定然会惹父皇生气。 可是看着颜清这副小人得志的表情，她真的好气啊！ 淑宁脸色铁青地瞪着颜清，好半晌，她才像是想起什么，猛地放下手掌：“颜清，你少得意，听说今日母后要给顾淮舟选妃，看你还怎么嚣张！” 顾淮舟虽然恢复身份，但却并没有改姓。 因为月妃姓顾。 所以雍帝也就随他了。 淑宁看着颜清，冷哼道：“别以为本公主不知道，你这般与我作对，与我们王家作对，不就是站上顾淮舟那条破船了吗？你喜欢他？那本公主就绝不会让你如意，一会儿本公主定要与母后一起好好看看，将来的四皇子妃呢！” 第140章 为难 虽是四皇子府邸，但因为是皇后娘娘主持，所以所有人到达皇子府后，都得先去拜见王皇后。 颜清也不例外。 长公主带人离开后，颜清就和杨沄一起，去到后面给王皇后请安。 “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吉祥。” 两人朝着坐在亭中雍容华贵的女人行礼。 王皇后笑道：“平身吧。” 颜清和杨沄同时起身。 王皇后大概四十多岁，但却保养得很好，看起来很年轻，她身边坐着朝中命妇和各家小姐。 王皇后的眸光落到杨沄身，立即满意地朝身边丞相夫人道：“丞相夫人当真是养了个好女儿，知书达礼又识大体，本宫是越看越喜欢了。” 丞相夫人也笑道：“娘娘说笑了，沄儿能有今天的模样，全仰仗娘娘的宠爱，要不然还是那个什么也不懂的野丫头呢……” 王皇后顿时笑得合不拢嘴。 半晌，对杨沄招手道：“沄儿，来，上前让本宫瞧瞧。” “是。” 杨沄上前走到亭中。 王皇后拉着她的手细细打量一番，越看越满意：“见过储儿了吗？” 杨沄脸色微红：“还没…” 在座夫人小姐瞬间变了脸色。 虽然大家都知道杨府大姑娘是皇后内定的齐王妃，但也都只是传言，并没有得到实证过，这么多年圣上也没有赐婚，所以大家都心存侥幸。 如今皇后娘娘当着众人的面让杨沄去找齐王赢储，这不就是在昭告天下，齐王妃非杨沄莫属？ 有些心有侥幸的夫人小姐可不得震动？ 以前大家都还能安慰自己不到最后还有机会，可现在皇后娘娘都亲自认领了杨沄这个儿媳妇，哪还有其它人的位置？ 当下所有贵女们仇视地看向杨沄。 其中站在丞相夫人身后的杨萱也不例外，她虽垂着眸，却掩盖不了眸底的嫉妒。 和所有京都贵女们一样，杨萱也心慕齐王，可是她知道她庶女的身份永远做不成齐王妃，更何况她前面还有个姐姐杨沄！ 杨沄不仅是嫡女，还被皇后娘娘亲自指点过仪容，所以丞相府举全府之力培养杨沄，她自然便能成为整个京都贵女们的典范！ 杨萱自小便知道齐王妃，她没机会。 京都所有女子都没机会！ 但凭什么？ 凭什么杨沄是嫡女，她是庶女，她就没机会？如果她是庶女，皇后娘娘看中的就会是她，杨府举全府之力培养的，她会是她，不是吗？！ 可是出身她没法选择。 如果可以，她也想托生到丞相夫人肚子里，而不是一个小小姨娘肚里！ 但杨萱不认命！ 既然出身无法选择，那她就自己选择未来！ 所以她一早就在为自己物色未来夫婿。 京都有背景的嫡子看不上她，没有背景的她看不上，所以她只能找一个有能力但没什么后盾的。 她选来选去，最终选了顾淮舟。 这个男人毫无背景，但却长得好，最重要的是他和敬王走得近，杨萱本来是想着利用顾淮舟，攀上敬王这条大鱼，但没想到被颜清几次三番给搅合了。 就在杨萱愤恨难当之际，她突然听说顾淮舟摇身一变变成了四皇子。 那一刻，杨萱既庆幸自己有眼光，又恨颜清阻碍了她的大好前程。 是颜清毁了她的计划。 然而就在她气恨难眠时，皇后娘娘身边的嬷嬷突然来到丞相府，并宣召了她。 原来皇后娘娘知道了长公主府发生事，怜惜她一片真心，所以打算成全她，让她做四皇子妃！ 杨萱欣喜若狂！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她当下就对着嬷嬷三跪九拜，以谢皇后娘娘厚爱。 所以今日来四皇子府看到颜清时，杨萱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因为不久之后，她就是四皇子妃了，实在没必要跟一个和离妇见识。 只是此刻见皇后娘娘对嫡姐这般热情，又在这么多夫人小姐面前坐实了嫡姐齐王妃的事，杨萱仍是有些不甘心。 毕竟她喜欢的是齐王。 顾淮舟虽然现在成了四皇子，但他母妃却早已亡故，朝中也没有厉害的外族，以后顶多就是一个闲散王爷。 但齐王殿下就不同了。 齐王不仅温柔体贴，还是正宫嫡子，又有琅琊王氏这样权倾朝野的外家，以后定然会是大雍帝王，如果能嫁给齐王，将来就能母仪天下了。 但这一切都和她没关系！ 杨萱暗中捏紧了帕子…… 而那边，皇后娘娘非常喜欢杨沄，拉着她说了不少话，甚至连站在亭外的颜清，都似乎忘记了。 一开始，大家都还只是嫉妒杨沄，但渐渐地，就品出不对味了。 颜清虽然从颜府出来，但她好歹还是叶老将军的外孙女，其身份比在座贵女们都高，更何况她现在还被圣上封为郡主！ 竟然在亭子外面一直站着！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前段日子长公主的事，难道皇后娘娘此举是在为长公主出气？ 只有颜清知道和长公主无关。 她静静地站在外面。 眼观鼻鼻观心，完全没有因为被故意冷落而不高兴。 反倒是王皇后，见颜清一直不卑不亢丝毫不受影响，心里有些微恼。 储儿说得对，叶振南这个外孙女，不简单！ “皇后娘娘，我是同郡主一起来的……” 杨沄试探地为颜清说话。 皇后像是才发现还有这么个人，抬头看向亭子外面的颜清，笑道：“原来你就是陛下亲封的清和郡主？瞧瞧本宫这眼神，方才竟然没看到，老了、老了……” “哪里哪里……” “皇后娘娘年轻得不行……” “是啊，娘娘的皮肤就跟那花谷朵一样，怎么会老呢……” 命妇们立即拍起马屁。 颜清也附和着说道：“娘娘花容富贵、青春永驻，一点也不老。” “倒是个会说话的。” 王皇后笑得一脸慈祥，对颜清招手道：“本宫听淑宁说颜二小姐最近在京都名声斐然，几乎无人不知，本宫当时好奇极了，没想到这么快便见到你了，来，快上前来让本宫好好瞧瞧是怎样一个好姑娘。” 第141章 白玉兰 王皇后虽是笑着在夸颜清，可在座的贵女和命妇们却都是一脸异色。 颜清最近在京都的确出名。 可那名声却并不是什么好名声，而且皇后娘娘并没有叫颜清为郡主，反而一口一个颜二小姐……看来皇后娘娘并不喜这位郡主。 原先还对颜清有些忌惮的人，立即捂住嘴笑道：“是呀，皇后娘娘不说，我们都快忘了，清和郡主前些日子可是咱们京都风云人物呢……” “谁说不是呢，可怜那陆世子……” “这位夫人！” 颜清忽然打断那人，看着对方温和一笑：“如果您可怜陆世子，不妨将自己女儿嫁给他，也算是大功一件……” 谁也没想到颜清竟然敢反驳。 还是当着皇后娘娘的面。 “你……” 那夫人脸色瞬间涨红，下意识看向王皇后，王皇后却正低头拔弄中杯中浮叶，像是没听到她们的对话，那夫人当即明白什么，立即趾高气昂地蔑视向颜清：“我不过是说了一句实话，郡主就恼羞成怒了，也不怕将军府被人笑话。” “本郡主说的也是实话啊。” 颜清无辜地看向对方，眨巴着双眼：“陆峤南与我青梅竹马，却在新婚夜出轨我的庶姐，我同他和离，夫人竟然觉得他可怜，这般看来夫人定然就是喜欢这种负心薄幸的男子，所以本郡主建议您将女儿嫁给他有什么错？ 哦~难不成夫人自己想嫁？” 最后一句话瞬间引得大家哄堂发笑。 那夫人气得脸色青白。 “刑部夫人不过说了两句，郡主不必让她这般难堪吧？” 熟悉而又尖锐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颜清回头，就见王明珏在宫人的带领下正走了过来。 颜清顿时笑得更柔了。 她看了王明珏一眼，突然恍然大悟：“噢，本郡主倒是忘了，陆世子和县主在浮生酒楼……嗯，陆世子是要娶县主的人，怎么能娶刑部夫人呢……” “颜！清！” 王明珏气得咬牙切齿。 而那刑部夫人更是羞得脸红如猴屁股。 这颜清也太太太混不吝了，怎能说出这般污言秽语！ “娘娘……” 王明珏只瞬间便变幻了脸色，她一脸委屈地跑到王皇后面前：“你看清清，她怎么欺负我呢，您一定要替我作主……” “你呀！” 王皇后无奈地点了点王明珏的额头，随即板着脸对颜清道：“颜二，明珏被本宫宠坏了，你可不要欺负她……” “臣女不敢。” 颜清垂头看向地面，神情依旧不卑不亢。 王皇后眸色深了些。 王明珏将两人神色看在眼中，当即就撅着嘴对颜清道：“那你跪下给我道歉！” “县主……” 杨沄忍不住开口，却在皇后看向她时，不敢多说什么。 她忧虑地看向颜清。 颜清此时抬头看向王明珏，漆黑的眸子没有半丝愤怒和生气。 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开口：“县主当真要本郡主给你下跪道歉？” 王明珏对上那双漆黑的眼，心口没来由地跳了一下。 颜清是怎么回事？ 为何这次回来见她，总感觉像是变了个人？ 颜清看着王明珏冷笑一声。 让郡主给县主下跪道歉？ 亏王明珏想的出来！ 但既然她敢开口，就别怪她将军了！ 王明珏迟迟没开口，颜清转身面向王皇后，微微屈膝道：“敢问娘娘，臣女是否要向县主下跪道歉？” 王皇后深深地看向颜清：“郡主当真与本宫想象的不一样……” 她终于肯称呼颜清为郡主了。 顿了顿，王皇后不冷不淡道：“珏儿这孩子心思单纯，不过是跟郡主开玩笑而已，郡主怎的还当真了？” “是啊，不过是玩笑。” 王明珏反应过来，突然神色黯然道：“谁叫清清你这几日都不理我，哼！” “原来是闹脾气了。” 王皇后如同看小孩子般看向王明珏和颜清：“明珏从小没什么朋友，也只有郡主愿意同她交往，想必是近日郡主事忙冷落了她，心里委屈了，这样吧，这四皇子府的花园里有几株上好的白玉兰，郡主就陪珏儿去看看吧……” 王明珏却不大情愿道：“如果是娘娘的吩咐，明珏自当遵从。” “是是是，都是本宫的意思。” 王皇后拍了拍她的手，宽慰道：“去吧。” 王明珏这才走到颜清身边，哼道：“别以为我原谅你了哦，要不是娘娘，我才不会陪你去看什么白玉兰呢……” 她这番娇俏的模样惹得众夫人小姐捂嘴偷笑。 “县主还是同从前一样可爱……” “是啊，我家燕儿要是有县主这般活泼就好了……” “长公主孝顺，明珏县主又活泼，皇后娘娘当真是我雍朝最有福气的女子……” 所有人都夸赞王明珏娇俏可爱，完全没觉得她方才的行为有多么过份。 颜清沉了眼。 她看了王明珏一眼，又看了亭子中再度和众夫人聊起来的王皇后一眼，对着众人福了福身，转身随王明珏去看白玉兰。 两人一前一后，静默无言。 到了花园附近，前面的王明珏突然停了下来。 颜清也停下。 王明珏对身边宫人道：“你们先下去吧，我同郡主两人进去就行了。” 颜清冷眼看着她。 青鸾和绿枝方才被四皇子府的管家支去帮忙了，所以她现在也是一个人。 颜清看向四周，此处是一个偏僻的过道，并没有什么人过来。 非常适合做点什么。 “清清。” 就在颜清四处打量时，前面的王明珏突然回头看向她。 颜清抬眸。 王明珏脸上那层表演给众人看着面具已经卸下了，换成了平日里她真实的面孔。 少女面容清秀，但却眼神阴翳。 那张在外人面前总是微微上翘的嘴角此刻往下耷拉着，她神色不满地对颜清道：“最近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你要这样对我？” 颜清扬眉：“我不懂县主在说什么？” 王明珏抿着唇，看起来十分生气。 以往这个时候颜清是要去哄她的，但此刻，颜清根本不想跟她废话。 她抬脚朝花园里走：“看白玉兰是吗？那就进去吧……” 进去看看王明珏给她准备了什么惊喜。 第142章 对峙 王明珏却蓦地伸手拦住了颜清。 她看着颜清那张令她陌生的，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抿唇道：“浮生酒楼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这个问题盘桓在王明珏心头很久了。 那日明明是她和陆峤南合谋算计颜清，为何最后却成了自己？ 王明珏心里明白一定是颜清做的。 但她又觉得荒谬。 因为以她对颜清的了解，就算颜清知道她和陆峤南要害她，也不会用这样激烈的方式回击。 她太了解颜清了。 看着高傲难以相处，实则心很软。 太好拿捏了！ 可事实是她就是被这么一个，她从小拿捏到大的人，反算计了。 王明珏想要一个答案。 一个由颜清亲口说出的答案。 王明珏定定地看着颜清，仿佛她不说出一个答案，就不会放她离开。 颜清看着她脸上的执着有些好笑。 “哈！” 她也确实笑了出来。 半晌，她伸手拭掉眼角笑出的泪花，看着王明珏道：“王明珏，你还有脸和我提浮生酒楼的事？” 王明珏眸色微变：“你果然知道！” “没错，是我做的。” 颜清伸手拢了拢自己被风吹乱的发，看着王明珏一字字道：“我知道你和陆峤南、还有颜檀狼狈为奸想陷害我，所以就顺水推舟成全了你们仨，怎么说我也给你推了一段良缘，县主是不是要感谢我？” “你……” 听到颜清亲口承认，还承认得这般理智气壮，王明珏下意识就伸手打向颜清：“你好大的胆……” “你才好大的胆！” 颜清眼疾手快地抓住了王明珏的手，她瞪着王明珏道：“王明珏，你是不是忘了我现在是郡主，而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县主！” “颜清！” 王明珏挣扎了好几次，都没能将自己的手从颜清手挣开，她眸色通红道：“亏我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没想到你竟然这般害我！” “这句话我还给你！” 颜清发狠地将王明珏的手扔出去，王明珏脚下趔趄了几下，整个人竟然撞到柱子上。 只是她刚站稳身形，颜清就逼近道：“王明珏，你是不是忘了小时候你被人欺负的时候，是谁站在你身前保护你的？你被人孤立没有朋友的时候，是谁不离不弃陪着你的？你动不动寻死觅活的时候，又是谁苦心孤诣一遍又一遍担心劝角你的？” 颜清突然伸手揪住王明珏的衣襟，嘶吼道：“这么多年，我对你怎样，你心里没数吗？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那样对我？” 为什么在叶府落难时落井下石？ 为什么在她走投无路去找她时，将她拒之门外？ 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都是假的？ 王明珏彻底吓懵了。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颜清。 此刻的颜清双眸猩红，脸色狰狞，就像一头要吃了她的怪兽。 “你、你别乱来……” “看白玉兰是吗？” 颜清发泄过后就恢复了神情，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王明珏：“你这么费尽心机地让皇后命我陪你来看白玉兰，是不是又想害我？” “没、没有……” “走吧，让本郡主看看你又做了什么……” 颜清揪着王明珏的领口，不容拒绝地拽着她往花园里去。 王明珏却不淡定了。 她的确在这花园里给颜清下了套，可现在颜清的表现就像一个疯子，已经完全失去了掌控。 她莫名地有了一丝心慌。 王明珏挣扎道：“颜清，你放开我！” 颜清抓着她继续往前走。 王明珏害怕了：“你放开我，我不去看白玉兰了，来人！来人！” 然而宫人刚刚被她支走，此时四周一个人影都没有。 颜清一语不发地将王明珏拽进了花园。 这处园子是刚修建的，里面的花卉都是皇后让人从宫中搬来的。 颜清四处扫了一眼。 百花齐放、姹紫嫣红，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王明珏趁机道：“你看，并没有什么陷阱，你想多了，放开我！” 颜清冷哼一声：“不是说看白玉兰吗？还没看到呢，怎么能走？” 她四下扫视，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到几棵绽放得茂盛的白玉兰树。 颜清当下就拉着王明珏过去。 王明珏却是脸色大变：“不行，我不过去，你放开我、放开……” 颜清今日是下了决心要治王明珏，怎么会让她轻易逃脱？ 当下紧紧抓住王明珏往白玉兰的方向而去。 这几株白玉兰长得很好，自然也是移栽过来的，颜清抓着王明珏来到树前后，打量了好几眼，也没看到这白玉兰有什么特别的。 她也不浪费时间，直接问王明珏：“你在这里做了什么？” 王明珏却支吾道：“都说什么了你还不信……” 颜清当然不信。 她盯着眼前几棵白玉兰看了片刻，最后将眸光移到不远处的湖泊上。 离白玉兰不远，有一汪湖泊。 湖泊附近就是假山流水，潺潺水声流入湛蓝的湖底…… 不仅有水声，还有隐隐人声从假山后面传来。 颜清眸光眯了眯，这些假山群正好隔开前院和花园，挡住了花园内的光景…… 忽然，颜清抓着王明钰往那处湖泊而去。 “不行，不能去那里！” 王明珏突然激动起来，整个人挣扎得比先前更用力：“我不去那里，我不去……” 她越是这样，颜清越肯定那里有问题。 当下便加快了脚步。 待走到湖泊附近，一个黑影突然从湖底浮了起来。 颜清心中微惊。 但也只是顿了一下，便大着胆子上前。 待那黑影全部露出来后，颜清眸子瞬间如电般射向王明钰：“你杀了人？” 那湖底浮起来的，分明是一具男尸！ 王明钰脸色苍白。 这和她想像的不一样，她原本的计划是将颜清骗来而已，并没有打算亲自过来。所以此刻看到那尸体时，心底生出一股惧意，身体哆嗦道：“不是我不是我……” 颜清看着那男尸的衣服有些眼熟。 她凝眉思索了片刻，忽然瞪大眼：“陆峤南！你杀了陆峤南！” 颜清豁然转头看向王明珏。 王明钰却忽然不知从哪生出一股力气，发狠地推开颜清：“是你！是你杀了陆峤南，颜清，既然你知道了那就别怪我了，来人！来人啊……” 王明钰突然往假山那边跑。 颜清眸光微闪，忽然勾唇：“离影！” 第143章 陆峤南之死 假山后面是前院。 此刻正聚集着京都所有官员，以及青年才俊。 齐王礼王敬王以及今日的主角，四皇子顾淮舟也在。 众官员齐齐恭贺着顾淮舟。 齐王也上前道：“四弟，恭喜你了，本王的齐王府建成时，母后都没有为本王举办宴会，便宜你了。” 礼王也笑呵呵道：“可不是吗？二弟都没有的待遇，四弟却有了，皇后娘娘可真偏心呐~” “没有啊？” 敬王不知从哪摘了颗果子放在嘴里啃，一边啃一边说道：“这不是父皇的旨意吗？皇后娘娘只是按父皇旨意办事而已……” 齐王&礼王：“……” 也不知谢贵妃造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个玩意儿。 顾淮舟却微笑道：“三皇兄说得有理。” 敬王顿时一副遇到知音的样子：“果然还是子渊你懂本王！” 礼王摇摇头。 整个皇室里，大概也只有他这位三皇弟最傻了，不过他也算是傻人有傻福。 不论他和二皇弟私下斗得多么厉害，都没想过针对这位三皇弟。 毕竟他太蠢了。 蠢得让人没有杀他的欲望。 几人在这边随意地聊着，突然假山那边传来‘噗通’一声。 “什么声音？” 敬王离假山最近，他最先听到。 齐王和礼王凝神听了一会儿，也蹙着眉道：“似乎是有人落水了？” “听声音是个女子？” 敬王连忙跑到假山附近，他趴着假山，耳朵贴在山壁上。 听了好一会儿，男人懵懂道：“本王怎么听着这声音有一些些耳熟？” 齐王忽然开口：“是明珏。” “谁？” “王明钰！” 齐王沉沉地看了顾淮舟一眼，突然命令道：“还不快去救县主！” “是！” 王府侍卫立即往声音来源处跑去。 因为这片假山群是连着院墙的，所以想去假山后面，必须从院墙那边绕过去。 其它人见状，对视一眼也纷纷跟了过去。 此时，假山另一边。 颜清正坐在岸边，手中拿着一根竹竿，竹竿的另一头落在水中。 湛蓝的湖泊里。 一具尸体漂浮其中，尸体旁边有水花激荡，仔细看去，竟是有一女子在水中扑腾。 那女子刚冒出一颗头，吸了两口气，就被颜清手中的竹竿打了下去。 再上来，再打下去。 如此反复。 “颜……咕咚……” 熟悉的声音传来，那水中的女子，竟然是王明珏。 原来方才王明珏要去喊人之际，被颜清吩咐的离影抓住扔进了湖中。就在她要爬起来之际，颜清不知道从哪找了根竹竿，一竹竿就将她又敲了回去。 然后就是王明珏爬起，颜清敲击。 爬起，敲击！ 爬起，敲击！ 王明钰喝了好几口水，心中是又气又急又怕。 颜清太恶毒了。 她这是要淹死她！ 要不是她会游水，此刻早就和陆峤南一样变成一具浮尸了，可饶是如此，她也一直被颜清逼得无法上岸， “救……咕噜噜……” 王明珏艰难求救，可颜清就跟故意似的，每次都是等她呼吸一口后，就将她敲进水里。 “郡主，他们快过来了。” 离影站在颜清身边，小声提醒。 颜清顿时站起身道：“罢了，今日就先饶你一命。” 王明珏终于浮出水面。 她双眸阴狠地瞪着颜清，却是学聪明了，没再像从前那样放狠话。 颜清扔下手中的竹竿，对上王明珏那恨极的眼神，她毫不在意，反而颇为愉悦地笑了起来。 “王明珏，你也有今天。” 颜清微笑地看向她，一语点破王明珏的心思：“你是不是想着一会儿等人都到齐了，说是我将你推下水的？我不仅推你下水，还杀了陆峤南？” 王明珏脸色微变。 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颜清丝毫不意外，慢条斯理地开口：“陆峤南是怎么死的，你心里比我清楚，若是你愚蠢到以为这样的小伎俩就能栽赃我，那我也不介意反咬你一口，届时大理寺查收调查，也不知会不会查到什么……” 说到这里，颜清停了下来。 只要王明珏不是真傻，相信她知道该怎么做。慢悠悠地看了王明钰一眼，颜清不再停留，转身对离影道：“我们走吧。” 看着颜清离开的背影。 王明钰眸光闪烁。 颜清害她在浮生酒楼‘失身’给陆峤南，弄得人尽皆知，除非陆峤南死，否则她只能嫁给他。 王明钰怎么可能嫁给一个没落世子？ 还是颜清都不要的废物！ 所以在答应婚约的那一刻，她就动了杀陆峤南之心，并且也想好了要嫁祸给颜清。 今日布局虽然仓促，但若是以前的颜清，绝对能将陆峤南之死盖在她头上！ 可王明珏没想到颜清与以往大不同了！ 从前那个天真到愚蠢的颜清，今日竟然一眼就看穿陷阱并堵住了她所有计划！ 若是她继续将陆峤南之死安在颜清头上，她可能真会到把大理寺牵扯进来，说不定还会疯到惊动陛下，届时就真的于她不利了！ 王明珏脸色变换了好几下，然而还没等她下定决定，前院的人已经急匆匆赶了过来。 “县主！” “县主落水了！” 宫人们大惊失色，立即上前将王明珏从水中救起。 齐王和礼王等人也赶到了。 齐王脱下身上的披风盖在王明珏身上，皱眉道：“发生了何事？” “咦，这是什么？” 一道诧异的声音突然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敬王捡起地上的竹竿往水中戳了戳，一具尸体顿时浮现在众人眼前。 “是陆世子！” “什么？陆峤南？” 尸体被竹竿翻了个面，众人立即惊呼出声：“天呐，这是陆世子的尸体！” 第144章 殉情 陆峤南死了？ 齐王蓦地看向王明珏。 王明珏感受到他犀利的眸光，本就苍白的脸更加惨白了，瑟瑟发抖地低下了头。 倒是礼王若有所思地在王明珏和陆峤南的尸体间看了看，随即晒然一笑，意味不明地开口：“这陆世子死得倒是时候。” 王明珏身体微僵。 大理寺卿王大人上前道：“县主，这里发生了何事？为何陆世子会死在水中？” “这还不明白吗？” 礼王轻飘飘道：“咱们这位县主一向心高气傲，怎么可能会嫁给陆南峤？他现在死了县主不就不用嫁了吗？” “你说是吧？二皇弟。” 王明珏是王家人，和齐王一党，礼王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打击齐王的机会。 齐王沉着眼道：“大皇兄，凡事要讲究证据，而且方才明珏也在水中。” “是啊礼王殿下。” 王明珏委屈道：“若是我杀了陆世子，又怎会落水？”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话的是顾淮舟，他在到达现场时，第一时间就在搜寻某个熟悉的身影，没看到颜清后，心中才稍稍定住。 “这……” 王明珏还没想好借口。 齐王却看着她不紧不慢开口：“明珏你别害怕，是不是有人要害你？我方才从母后那里过来，母后说你同颜二……清和郡主一同去看白玉兰了，清和郡主呢？” 他这话太明显了。 先是说有人要害王明珏，又提起王明珏是和颜清一起过来，明眼人都能听出来，齐王这是在暗指颜清，就是害陆峤南和王明珏的人！ “清和郡主她……” 王明珏张着嘴，正要开口，顾淮舟突然冷声打断道：“县主可要想好再说。” 王明珏没来由地打了个哆嗦。 “四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齐王眸光深深地看向顾淮舟：“难不成你想包庇清和郡主？” 顾淮舟冷冷回怼：“是我想包庇，还是齐王想栽赃，你心知肚明。” 齐王瞬间眯了眼。 所有人都感受到两人间气氛紧张。 就在一触即发之际时，京兆府尹突然出来打圆场：“哎呀两位殿下就别争了，陆世子到底怎么死的，让大理寺卿查一查不就知道了？” “不行！” 没想到京兆府尹话音刚落，王明珏猛地出声制止。 京兆府尹疑惑地看向王明珏：“县主？” 顾淮舟却脸色更冷了。 他眸光阴森森地看向王明珏：“是你杀了陆峤南？”还想陷害清清。 “不、不是我……” 王明珏吓得结结巴巴：“我、我只是……” “县主只是太难过了。” 突然，一道温和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 所有人回头，只见颜清手里拿着一朵纯白的白玉兰花出现在后面，她慢悠悠走到顾淮舟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袖，感慨道：“县主和陆世子同时出现在水中，陆世子还死了，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县主走到这里看到陆世子尸体，一时难过想与之殉情罢了……” “殉情？” 众人一脸茫然。 王明珏会殉情？还是和陆峤南一起？ 颜清看向王明钰：“县主，我说得对吗？” 王明钰也很懵？让她和陆峤南殉情？陆峤南他配吗？这世上没有任何人配让她殉情！ 可是如今除了这个说法能解释她为何同陆峤南的尸身在一起，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为了不让大理寺卿调查，王明钰盯着颜清，暗自咬牙：“是，本县主没想到陆世子竟然会轻生，他本是本县主认定的夫婿，如今突然死了，本县主一时难受，所以便想随他去了……” 颜清的话大家还不太可信。 可如今王明珏自己都承认了，是想同陆峤南殉情，其它人不信也得信了。 大理寺卿上前道：“这么说陆世子是自戕？” “没错。” 王明珏逼着自己掉下两滴泪水，伤心道：“大家所有不知，世子这些日子一直郁郁寡欢，他接受不侯府如今的变故，更觉得无颜面对清清……” 王明珏看向颜清，哽咽道：“所以他才会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原来如此！” “近日我见陆世子的确心事重重的样子……” “哎，彼时他与齐王殿下班师回朝多威风啊，没想到竟……” 众人摇头叹息，似乎是相信了王明珏的说话。 只有齐王定定地看向王明珏，声线紧绷：“明珏，当真如此吗？” 王明珏眼睫微颤。 她明白齐王的意思，让她无论如何将陆峤南的死盖在颜清身上，她又何尝不想？ 可她不能啊！ 王明珏深吸一口气，不敢看齐王的脸，低头道：“是，殿下，我句句属实。” 齐王脸色肉眼可见地僵住。 就连附近的敬王都感受到了他的不正常，关心地看向齐王：“二皇兄，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生病了吗？要帮你宣太……” “滚！” 齐王蓦地瞪向聒噪的敬王。 敬王：“……” 他好冤枉。 “既然县主与陆世子这般情深……” 众人沉默之际，顾淮舟突然开口：“那就去陆家祠堂给陆世子守寡三年吧，本皇子会如实将县主的深情告知父皇的……” 颜清蓦地看向顾淮舟。 晶亮的眸子满是兴奋和赞许之色。 顾淮舟勾了勾唇，前世王明珏会在明年爬上他父皇的榻，成为明妃，并对清清置之不理。 今日清清没有揭露王明珏杀人的真相，反而是将她与陆峤南绑在一起，想来是不想让她进宫。 所以他才会有方才之言。 颜清确实如顾淮般所想。 并非她不想坐实王明珏杀人凶手的事实，而是她知道就算王明珏杀了陆峤南，也不会死。 王家和王皇后都会保她。 为了安抚陆家，顶多让她受一些不痛不痒的惩罚，惩罚过后王明珏依旧是那个风光无两的县主，依旧能走前世的路。 颜清本是想将王明钰支出京城。 没想到顾淮舟直接让她去陆家给陆峤南守寡！ 简直不要太妙！ 一来将王明珏软禁在陆府，杜绝了雍帝与她见面的机会。 二来为自已亲手杀死的废物男人守寡，以王明珏的性格，不疯也是折磨。 果然，王明珏瞬间开口：“不，不行！” 她怎么可以为陆峤南守寡？ 还是三年！ 三年后她都二十三了，什么机会也没有了！ 顾淮舟不紧不慢道：“县主既肯为陆世子殉情，为何不肯为他守寡？难道陆世子的死另有隐情？” 王明珏想反驳的话瞬间堵在喉口。 她看了看顾淮舟，又看了看颜清，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是你？是你害我！” 王明珏疯了般扑向颜清。 第145章 各怀鬼胎 王明珏疯了般扑向颜清。 当然，她没能得逞。 “够了！” 在顾淮舟动手之前，齐王当先抓住王明珏，制止了她的发疯行为。 这个蠢货！ 他知道王明珏虽然表面上与颜清交好，实则心机很深，一直很嫉妒颜清。但没想到她竟然会杀了陆峤南来嫁祸给颜清。 陆峤南可不是什么无名小卒。 但既然做了，就要做到底，怎么会蠢到半道改变主意？ 在颜清突然出现说王明珏是在为陆峤南殉情时，齐王就暗道坏了。 果然，王明珏这个蠢货不知道受了什么蛊惑，竟然真的顺着颜清的话承认了自己是在殉情！ 她殉情？ 这里所有人都殉情了，她王明珏也不会殉情！ 当下，齐王就知道这蠢货定是上了颜清的当，竟然连他的暗示也不管不顾。 若是她方才一口咬定陆峤南是颜清所杀，就算最后罪名坐实不了，也能让颜清和顾淮舟付出一些代价！ 而且，退一步来说，就算陆峤南这条命摁不到颜清和顾淮舟身上，只要有他和母后在，王明珏怎么也不会被拖下水。 现在好了，她要为陆峤南殉情？ 那自然便要为他守寡了！ 现在她终于知道自己上当了，就要去找颜清拼命？她以为这里是哪里？她以为颜清还是从前那个任她搓圆捏扁的颜清？ 齐王敢肯定，若是自己没能将王明珏拽回来，她的下场定然比去为陆峤南守寡更悲惨！ “二哥！” 王明珏委屈地看向齐王，叫出了小时候的称呼。 齐王捏了捏眉心，隐怒道：“蠢货！” 王明珏瘪着嘴不敢吭声。 这时，皇后身边的嬷嬷突然出现在众人身后，笑着说道：“各位殿下、大人，筵席已备好，娘娘请大家入席。” 齐王一听便知什么意思。 母后已经知道这边的事了，并且不打算插手。王明珏从小就是王皇后养大的，自然也明白嬷嬷这层话的含义。 她脸色唰地变得苍白。 齐王道：“来人，将县主带下去，送到武安侯府！” “二哥，我不……” “闭嘴！” 齐王压低了声音警告王明珏：“你若还想好好做你的县主，就给本王好好去守寡！否则……” 王明珏被齐王眼中的杀意吓住。 直到侍卫来拉她。 王明珏没有再反抗，沉默地任由侍卫将她带下去，经过颜清身边时，她猛地抬头，眸光阴森地盯向颜清，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开口：“颜清，你等着！” 颜清轻轻一笑。 等？ 她都等了一辈子，就是为了今天，要亲手将王明珏打入地狱！ 顾淮舟站在颜清身旁。 他眸光深邃地看向王明珏的背影。 敢威胁清清？ 男人眯了眯眸，看来是不想活了。 “既是皇后娘娘吩咐，我等自然不能缺席。” 礼王打着哈哈笑道。 其它人也立即附和着，一路往前厅而去。 今日本就是皇后娘娘为四皇子设的宴，自然不会拂了皇后娘娘的脸面。 当下，所有人跟着嬷嬷离开花园。 而陆峤南的尸体依旧浮在湖泊里，孤零零的无人打捞。 * 筵席已经准备好。 所有人到齐后，被宫人们引导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席面按男女分两侧，又依次按照品阶由上到下排列。 但男宾那边首位竟然是顾淮舟，其次是礼王、齐王、敬王…… 颜清看到这个排位时，皱了皱眉。 王皇后这是分明想让顾淮舟成为众矢之的…… “郡主，这边请。” 宫人将颜清请到女宾第二个位置。 第一个是长公主。 长公主已经早早坐在了席位上，看到颜清她冷冷哼了一声。 接着是杨沄杨萱，以及其它夫人贵女。 待所有人都落了座，王皇后才终于姗姗来迟。 “诸位，本宫受陛下之令特为四皇子设下宴席，一来庆祝这皇子府终于建成，淮舟也算有个家了，二来则是感激上天有眼，终于让淮舟认祖归宗，没有再流落民间……” “娘娘千岁！” 两边宾客同时起身，朝王皇后行礼。 王皇后慈爱地看向顾淮舟：“淮舟啊，你父皇可从来没有对哪个皇子如此上心过，若不是因为你从小流落民间，那太子之……” 众人瞬间变了脸。 朝中很多人一直猜测陛下到底属意哪位儿子继承大统，没想到竟然是这流落民间的四皇子？ 难怪陛下多年未立太子！ 其中尤以礼王脸色最难看！ 他当然知道皇后是故意这么说的，而且还是故意针对他说的，可恨的是他明知道这都是皇后的算计，却没办法不在意。 因为父皇未立太子是事实。 对顾淮舟的宠爱也是事实！ 自从顾淮舟变成他四弟，父皇就日日宣他进宫作陪，还不许任何人打扰。 而在他的记忆中，从来没有任何儿子能入父皇的眼，哪怕是皇后所生的赢储，都没有！ 但顾淮舟，却是个例外！ 王皇后将所有人的神色都纳入眼底，尤其是礼王。看到礼王脸上闪过一抹阴郁之色，她满意地笑了，随后掩饰般对顾淮舟道：“总之，淮舟，陛下对你寄予厚望，你可不要让他失望啊……” 顾淮舟眸光深了深，没有说话。 王皇后也没打算让他说话。 她就是要让众人猜测。 哪怕有人相信了她的话也无所谓，若是有人在朝中支持顾淮舟，就再好不过了。 赢垣和储儿斗了这么久，一直没有输赢。 如今终于来了个顾淮舟，能打破平衡了，只要赢垣将眸光分担一些到顾淮舟身上，她就能找到赢垣的破绽，届时便能一箭双雕，将这两个不该存在于世的人，都抹杀掉。 整个大雍就再没人与她的储儿作对了！ 说完，王皇后端起案上的酒杯，对着众人道：“来，诸位大人，请与本宫一同恭贺四皇子。” 众大臣顿时神色各异。 但不管怎么想的，此时都乖乖拿起桌上的酒杯，同王皇后一起，敬向顾淮舟：“恭贺四皇子殿下！” 另一侧的夫人小姐也站了起来。 长公主冷哼一声，不情不愿地配合着。 颜清却神色紧绷。 她忧虑地看向顾淮舟。 却见男人脸上并没有什么变化，应对自如地端着酒杯与各大人周旋。 颜清顿时暗中松了口气。 想来顾淮舟应该是有准备的…… 毕竟前世可是他在这场权利之争中站到了最后，成为了大雍的帝王，还收复了不少失地。 他……应当可以吧！ 寒暄过后，就是歌舞表演了。 王皇后特意安排了宫廷最好的乐师和舞者。 觥筹交错间，所有人都有说有笑，仿佛方才的敏感不存在。 只有长公主闷闷不乐。 在仰头喝了几杯酒后，长公主看了看对面的顾淮舟一眼，又侧眸看向下首位的颜清。 她忽然嗤笑一声。 舞蹈进行到一半，长突然起身，朝上首的王皇后道：“母后，难得四弟在民间流落了这么多年还活着，还能同父皇相认，这样的大事，应该好好庆祝，这些普通舞蹈有什么意思？” “哦？” 王皇后似乎来了兴致：“皇儿觉得这些舞蹈太普通了？” “当然！” 长公主高声道：“这些舞蹈四弟虽然没见过，但儿臣可是经常看的，甚至在座的诸位大人也在宫宴上见过几回，已经不奇特了。” 顿了顿，她忽然回首，眸光挑衅地看向颜清：“不如我们来点新鲜的！” 王皇后将两人的神色收入眼底。 她自然知道自己这个女儿与颜清之间的纠葛。 虽然她并不喜欢女儿先前那个驸马，但也不喜欢颜清，所以看到长公主针对颜清，王皇后并没有阻止。 反而若有深意地看了顾淮舟一眼。 王皇后道：“不知皇儿有什么建议？” 长公主立即道：“母后不是要在宴会上给四弟选四皇子妃吗？依儿臣来看，不如就让在座各家小姐上前表演，拔得头筹者则为四皇子妃，母后以为如何？” “好！此计甚好！” 王皇后立即抚掌，待点头之后这才想起要问了问顾淮舟，于是看向顾淮舟道：“四皇子觉得淑宁的这个想法如何？” 顾淮舟起身道：“回禀娘娘，淮舟刚刚与父皇相认，还不想成家。” 王皇后笑得一脸慈祥：“和你二哥一样，这么大个人了，还总说些孩子气的话，这些年你在外面过得苦，本宫没有好好照顾你，每每想都都心痛难忍，所以才向你父皇进言，一定要好好帮你选个贴心人，好在你身边替本宫照顾你。” 皇后说得情真意切，仿似顾淮舟才是她的亲儿子。 但底下众人却神色各异。 齐王眸底幽暗，礼王脸现讽刺，其它宾客全都垂着头，一副眼观鼻鼻观心两耳不闻的模样。 只有敬王在认真吃酒。 顾淮舟神色冰冷。 他为什么流落民间？ 要不是王皇后当年陷害母妃，母妃又怎会偷偷让人调换胎儿，让心腹带着自己离开皇宫？ 早些年他一直在颠簸流离中。 就是王皇后发现当年的婴儿没死，一直派人在暗中追杀他，直到他借顾家之子的身份回到京都，才安稳了几年。 嘴里说着甜言蜜语。 却全是口蜜腹剑。 什么给他选妃照顾他？是监视他吧？ 顾淮舟眸光幽幽道：“谢娘娘关心，但是二皇兄和三皇兄都还没有成家，淮舟又怎好越过两位兄长？” “越过本王没关系，但千万别越过二皇兄？” 喝酒喝到一半的敬王突然大着舌头开口：“子、子渊，你可千万别越过二皇兄，他那人看着温润如玉，实则小肚鸡肠，绝计不能在他之前成、成亲……” 一直沉默的齐王：“……” 顾淮舟看着敬王通红的脸，勾了勾唇，立即道：“是，皇弟自不敢在两位兄长之前成婚！” 敬王点头：“好！再喝！” 王皇后：“……” 没想到这个蠢货突然坏事！ 但王皇后是什么人？她今日是打定主意要给顾淮舟选妃，怎么可能会让别人搅合？ 当下，王皇后对宫人道：“来人，敬王喝醉了，扶他下去休息。” “是。” 两个宫人上前扶起敬王。 敬王一脸懵逼，挣扎道：“不、本王不下去，本王要留下来看子渊选妃呵呵……” 然而宫人根本不听他的话。 强行将他给拉了下去。 王皇后道：“好了，就这么决定了，本宫也不瞒大家，今日设宴除了是给四皇子接风，还有便是给他选妃，此事是本宫征求过陛下同意的，所以……” 王皇后意有所指地看向顾淮舟，笑吟吟道：“哪怕是四皇子不愿意，这四皇子妃却是非选不可了……” 顾淮舟脸色极为难看。 他已经很久没有尝过这种被人胁迫的滋味了。 他眸光阴沉地盯着上首的王皇后，就连处的颜清都感觉到那腾腾杀气了。 她吓得心惊胆颤。 顾淮舟不要命了？ 他还只是个皇子，就算明知道王皇后是故意要往他身边塞人，他也不能这么明显得表达出来呀！ 他前世不像这么没有城府的人啊！ 颜清看着顾淮舟那样子，深怕他突然冲上去和王皇后拼命，当下站起身道：“皇后娘娘英明！” 这一声果然打断了某人周身弥漫的杀气。 顾淮舟猛地看了过来。 颜清不敢看他，硬着头皮对王皇后道：“皇后娘娘体恤四皇子早年凄苦，欲在宴上替四皇子选妃，实在是慈母之心，臣女深为感动！” “嗤~” 长公主哼道：“你感动？本公主看你是嫉妒吧？” 颜清垂着头，一字一句道：“长公主误会了，本郡主是真的被皇后娘娘的慈爱之心打动了，而且今日到四皇子府赴宴的都是京都贵女，说明皇后娘娘是真的在四皇子妃上用心了，本郡主也希望四皇子能选一良人共赴……” “呯！” 顾淮舟手中的金樽蓦地被捏碎。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颜清，漆黑的眸底像无尽的深渊，紧紧地盯着颜清：“郡主也希望本皇子在今日选妃？” 颜清察觉到他暴戾的情绪，抿了抿唇，咬牙道：“是。” 至少先蒙混过这一关啊。 选妃而已，又不是成亲。 现在他才刚回宫，哪里能这样正面与王皇后作对？ 好歹也要先培养势力，等能与王氏、王皇后一党有了对抗筹码，再…… “好！” 顾淮舟突然扔了手中碎片，拿起一旁的酒壶，就往嘴里灌了一口。 他声音嘶哑道：“既然清清让我选妃，那我就选！” 第146章 才艺表演 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闷。 但长公主却十分高兴。 顾淮舟先前住在颜府，同颜清交好，她可没忘记害死驸马，也有顾淮舟一份力。 无论是顾淮舟还是颜清，只要能让他们两个不高兴，她就十分高兴。 王皇后更像是没看到顾淮舟不加掩饰的情绪，反而笑眯眯地看向颜清道：“难怪陛下要封颜二姑娘为郡主，确有几分玲珑心窍，就连本宫都要喜欢你了。” 颜清谦虚道：“娘娘谬赞了。” “好了，你们都退下吧。” 王皇后挥手示意表演舞蹈的歌姬们退下，接着对在座各夫人小姐徐徐开口：“多余的话本宫就不说了，各位小姐有什么才艺，今儿就全拿出来吧，若是表演得好，兴许还没到最后，就被四皇子看中了呢……” 众贵女们一阵羞怯。 顾淮舟目前虽然只是个不得势的皇子，但凡是在朝中有些眼色的，都能看得出来这个刚回宫的四皇子，备受陛下喜爱。 所以此次赴宴前便对自家夫人都吩咐过，一定要让女儿拿出最好的状态表现！ 况且还在颜府时，顾淮舟就已经才名远播，被敬王奉为座上宾。 最最重要的是他还长了一张好皮相。 俊秀温润，目如点漆。 单论长相比之齐王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有些不在意党争的贵女们，已经有些脸红了，甚至偷偷瞄向男宾那边的首位…… 顾淮舟却根本没将这些女子放在眼中。 有宫人为他换上酒盏。 男人抓起酒盏就给自己斟满酒，一杯接一杯地喝下肚，丝毫没看场中正卖力表演的贵女。 齐王就坐在他身边，自然将他所有神情都收尽眼底，见顾淮舟已经喝得双眼迷离了，他温和笑道：“四弟，今日是特意为你设的宴，怎么还不开心？” 顾淮舟睨了他一眼：“你喜欢让给你？” 齐王忙道：“本王可不敢，今日可是你的大喜之日，想必不久的将来，本王就会有四弟妹了……” 顾淮舟压根不理他。 垂下脑袋继续喝闷酒。 齐王却并不恼，反倒若有深意地看了对面颜清一眼。 他勾了勾唇。 看来母后做对了！ 先前他就觉得顾淮舟与颜清关系不一般，如今看来两人之间的确不同寻常，如今顾淮舟被母妃赐婚，就算他不想成亲，也没办法和颜清在一起了。 况且方才他看得分明。 在颜清也同意顾淮舟选妃时，顾淮舟那表情恨不得要杀人。 这两人定然是因为选妃一事在赌气，还以为顾淮舟和颜清当真是铁板一块呢。 一个选妃就令二人生了嫌隙。 当真是绝妙的主意！ 这下，顾淮舟别想搭上将军府这条船了。他说过，他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此时，已经有好几位贵女上前表演了。 有表演琴技的，有表演画功的，还有表演舞蹈的……闺阁女子深藏十八年的技艺，淋漓尽致地展现在皇后娘娘和各位贵人们眼前。 今日前来赴宴的全是朝中大员，有不少权贵子弟在其中。 即便没选上四皇子妃，若是被哪位勋爵子弟看中了，也是好的。 抱着这个想法，贵女们表演得十分卖力。 “好好好！” 王皇后在一位贵女们表演结束后，抚掌而笑：“没想到各位夫人竟将女儿们教得这般好，本宫都要嫉妒了！” 众夫人立即起身：“皇后娘娘才是教得好，长公主可是咱们京都第一贵女。” “是呀！臣妇可羡慕娘娘了……” “我家姑娘要是能学到长公主半分啊，我都要去祠堂给祖宗们烧高香了……” 众夫人们说着恭维的话，无论真假，都让皇后娘娘和长公主听着愉悦不已。 王皇后捏着帕子，捂着嘴角笑道：“众夫人都过谦了……” “哪里哪里……” 众夫人又是一阵吹捧。 待差不多时，王皇后看着场中道：“接下来到谁表演才艺了？” 在女眷处坐了半晌的杨萱瞬间紧张起来。 终于到她上场了！ 方才其它贵女们表演时，她都有仔细看着，张家嫡女画工了得，李家嫡女琴技一流，杨萱看得十分嫉妒。 若她是嫡女，一定学得比她们更厉害。 可惜丞相府的资源全倾斜到杨沄身上，根本就没正儿八经学过琴棋书画！ 方才坐在下面观赏时，杨萱还有些担忧。 但此刻听到皇后娘娘的话，立即便站了起来：“启禀娘娘，接下来到臣女表演了。” 其他人表演得好又如何？ 她有皇后娘娘撑腰。 谁是第一句还不是皇后娘娘说了算？ 杨萱当下便有了底气，上前朝着皇后微微福身道：“娘娘，臣女要表演的是一段霓裳舞。” 王皇后夸赞道：“都以为丞相府只有嫡女出类拔萃，没想到就连庶女也长得这般标致，不错不错。” 听到王皇后夸杨萱，众夫人小姐都变了脸。 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看中了杨萱？ 前面这么多嫡女都没看中，偏偏看中了丞相府的庶女？ 可杨萱还什么都没表演呢？ 贵女们全部仇视地瞪向杨萱！ 倒是男宾那边的朝臣，似乎看出了点什么，视线在杨萱身上停留了一瞬，就落在顾淮舟身上。 然后又齐刷刷看向齐王。 接着再看向顾淮舟。 随后摇摇头。 原本想着顾淮舟刚回宫，捡个漏，没想到还是被皇后捷足先登了。 也是，虽然顾淮舟目前无势，但好歹也是个皇子，是皇子——就有与齐王争储的资格。 丞相嫡女是皇后内定的齐王妃，丞相府也早已和齐王站在同一条船上。 如今皇后娘娘又要将丞相府的庶女嫁给四皇子，看来是想提前将四皇子这颗‘危机’捏在手中。 哎，四皇子妃泡汤了！ 不少想将女儿嫁给顾淮舟的大臣们兀自摇头叹息。 杨萱没有杨沄的天赋。 琴棋书画诗酒花茶她都只知道一些皮毛，唯独舞蹈却是她最擅长的。 杨萱去后台换了衣服。 再出现时穿了一身火红色舞服，如同一只红色蝴蝶，在大殿上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跳舞的间隙，她还不停地看向顾淮舟。 这支舞蹈杨萱练习了无数遍，他相信没有哪个男人能抵挡得住，只要四皇子看她一眼，定然会被她的舞姿迷住。 然而她在大殿上转了数圈，腿都转累了，顾淮舟都没有抬眸看她一眼。 杨萱有些不甘心。 她特意为今日精心准备的，怎么能不被他看见？ 虽然皇后娘娘说会成全她，但她还是希望四皇子能真正心仪她。 杨萱咬了咬牙，转着转着突然往顾淮舟的方向转去。 贱人！ 对面贵女们气愤不已。 杨萱这女人太有心机了！ 偏偏她刚被皇后娘娘夸过，即便有对她不满的，也不敢当着皇后的面给她使绊子。 当下一双双喷火的眼睛瞪向杨萱。 杨萱却非常享受被人嫉妒的滋味，因为杨沄就经常被人嫉妒，如今她也和杨沄差不多了。 思及此，杨沄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转得更欢、更快了。 顾淮舟却像是没有察觉。 他依旧沉默地喝着闷酒。 一步、两步、快了…… 眼看着和四皇子的距离越来越近，杨萱兴奋不已，终于——她找准一个机会，以一个完美的姿势跌了下去…… “哼！” 就在杨萱幻想着跌进四皇子怀中时，刚喝完杯中酒的男人冷哼一声，指尖一弹。 纯金打造的酒杯飞出去。 正好砸在杨萱腰上。 “啊！” 杨萱痛呼一声，突然往后倒去。 坐在顾淮舟下首位的齐王看着朝他倒来的女子，眉心狠狠一跳，下意识便往后撤。 “呯！” 所有人目睹杨萱结结实实砸在地上。 空气瞬间变得寂静。 诡异的寂静。 “噗哧——” 突然，一道不合时宜的笑声乍然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颜清正捂着嘴巴，眉眼染上笑意：“不好意思，一时没忍住。” 她是真没想到顾淮舟竟然这般直接。 太不怜香惜玉了！ 长公主骂了一声：“蠢货！” 母后都说了要帮她，她还多此一举，果然庶女就是庶女，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杨萱压根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她羞愤欲死，却是连看都不敢看其余人等，连滚带爬地跪到殿中，以头磕地：“皇后娘娘恕罪！皇后娘娘恕罪！” 王皇后也没想到她这么无用。 挥了挥手，嫌弃道：“你先下去吧。” 要不是王家没有适龄女子，也轮不到一个庶女…… 这边，杨萱战战兢兢下去了。 顾淮舟却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般，突然醉醺醺地看向颜清：“郡主既然这般高兴，不如郡主也表演一下？” 颜清：“……” 她能表演什么才艺？ 她的才艺就是画画。 不是她自吹，以她前世累积的画功，至少目前的京都还无人能敌。 她要是在王皇后面前表演画画，那不是喧宾夺主抢了杨萱的风头？ 王皇后能容忍？ 显然，王皇后是不能忍的。 “胡闹！” 颜清还没想好拒绝的话呢，王皇后就迫不及待地斥道：“郡主是何等身份？怎可在此为诸人献艺？四皇子，本宫看你方才喝了不少酒，想来是醉了。 来人，四皇子醉了，扶四皇子下去。” 颜清还在闺阁中时，就以画技出名，若是让她在宴会上大放异彩，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所以王皇后故技重施。 不由分说地让宫人带着顾淮舟下去。 顾淮舟并没有挣扎，他脸色酡红，双眼微醺，显然是真喝多了。 颜清本来没在意。 毕竟这是四皇子府，就算王皇后想做什么，也不是那么容易。 而且她感觉顾淮舟没醉。 可能只是不想留在这里看贵女们表演，所以想的脱身之策。 颜清淡定地坐下。 想着一会宴会结束再去哄哄顾淮舟。 方才他好像真的生气了…… 结果一偏头，看到王皇后身边的嬷嬷悄悄走到了杨萱身边。 颜清微愣，就见那嬷嬷在杨萱耳边说了什么，灰头丧气的杨萱突然就露出惊喜的表情。 接着，杨萱在嬷嬷的带领下离开了宴会。 颜清有瞬间恍惚。 杨萱去做什么了？ “是不是担心了？嫉妒了？” 突然，一道恶劣的声音在颜清耳边响起。 颜清猛地回头，却蓦地对上长公主淑宁放大的脸。 颜清：“……” 她拉开距离，冷淡道：“长公主在说什么？本郡主听不懂。” “听不懂？” 淑宁冷笑一声，不急不徐道：“你是不是想知道王嬷嬷对杨萱说了什么？” 颜清下意识开口：“不想。” 她是真不想知道。 然而淑女怎么可能让她如愿？颜清越不想知道，她越是要说。 “王嬷嬷对杨萱说：四皇子喝酒了，皇后娘娘让杨二姑娘跟去伺候，别冷落了四皇子。” “呯！” 颜清案上的酒杯被碰倒了。 淑宁得意笑道：“怎么？刺痛郡主这颗心了？” 颜清淡定地扶起酒杯，面无表情道：“长公主多心了，只不过不小心碰到罢了。” “哼！” 没有看到颜清惊慌失措的表情，淑宁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她冷冷道：“颜清，你以为你表现得不在意就没事了吗？不妨告诉你，母后将顾淮舟带去的那个房间早就备好了香……” 她突然靠近颜清，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开口：“那种香……你知道的吧！” 颜清袖口下的手指蓦地攥紧。 王皇后果然有备而来。 淑宁还在继续道：“母后可是打定主意要将顾淮舟捏在手心，今日母后设晏，整个四皇子府可都是母后的人，你说你的顾淮舟逃得了吗…… 本公主可听说那香烈得狠，顾淮舟这会儿恐怕难受得紧吧，杨萱此时过去那简直就是……” “够了！” 颜清忽然厉声制止。 淑宁却阴阳怪气道：“这就听不下去了？颜清，在你们害死本公主的驸马之时，就该想到有今天，本公主也要让你尝尝痛失所爱的感觉！” 颜清起身，想离开这里。 淑宁却蓦地抓住她：“想去救顾淮舟？你以为你走得了吗？” 果然，在颜清欲挣开淑宁的手时，王皇后突然开口道：“郡主这是怎么了？不喜欢本宫举的宴会吗？” 颜清尽量让自己冷静：“回禀娘娘，臣女有些不舒服，想去休息一下。” 王皇后笑了笑：“那边让王嬷嬷陪你去吧。” 已经回到宴会的王嬷嬷立即带着两名禁军上前，皮笑肉不笑道：“郡主，请吧！” 颜清深吸一口气。 回头，重新对王皇后道：“娘娘，臣女突然又好了。” 她有种感觉，如果和王嬷嬷走了，可能今晚都见不到顾淮舟。 王皇后露出意味深长地笑容：“既如此，那便继续部着本宫看表演吧。” 第147章 我还是干净的 颜清只得坐下来继续看表演。 原本大家对四皇子妃之位都有些虎视眈眈，但自从皇后娘娘亲自在宴会上夸赞了杨萱，其它贵女们都已经偃旗息鼓了。 但谁曾想到杨萱这么蠢？ 泼天的富贵扔到眼前都不会捡，竟然妄图在宴会上勾引四皇子，结果反成了整个宴会的笑话。 众贵女们又开始跃跃欲试。 尽管四皇子不在这里，但选妃是皇后娘娘决定的，只要皇后娘娘满意就行了。 虽然有些贵女已经发现杨萱离开了宴会，但根本不会想到她的离开和四皇子有什么关系，只觉得她大概是觉得丢人，所以先行离开了。 因此，这时候皇后娘娘再度邀请大家表演，各贵女们纷纷激动起来，又开始使出浑身解数表演。 竟然是比方才还精彩。 可再精彩的表演此刻也吸引不了颜清的注意。 她脑海里全是长公主的话。 以及杨萱离开时的神情…… 若是真如长公主所说，皇后在房间燃了香，那顾淮舟…… 颜清一颗心忽然紧张起来。 她本以为这场选妃宴随便应付过去就行了，没想到王皇后竟然还想坐实，一想到顾淮舟可能和杨萱……颜清就咬紧了唇瓣。 难道上辈子的事当真无法改变？ 不，她不信！ 颜清在位子上如坐针毡，心里焦躁的不行，但面上却一点也看不出来。 长公主看着她这个样子，冷笑。 虽然颜清表现的平静淡然，但以长公主对女子的了解，没有哪个女人能容忍自己喜欢的男人和别的女人有染。 长公主虽然不确定颜清喜不喜欢顾淮舟，但弟弟同她说过，顾淮舟定然喜欢颜清，决不能让顾淮舟和颜清之间有什么。 只要度过今日，顾淮舟只得娶了那杨萱！ 整场宴会的后半段，颜清都在长公主监视的眸光中度过。 直到结束—— 王皇后在宫人们的簇拥下离开，其它人也三三两两的告辞。 颜清豁然起身！ 长公主睨着她得意道：“颜清，本公主等着你痛哭流……” 颜清却压根没理她。 三步并作两步往外面而去。 走到厅外，正好碰到顾淮舟身边的来福往里走，看到颜清，来福如同遇到救星，立即上前道：“郡主，不好了！” 颜清心里一沉。 来福已经急急说道：“方才小的见四皇子殿下喝醉被人扶出来，本想跟上前去，却被禁军给拦下了，禁军说皇后娘娘吩咐，殿下有人伺候，不用小的前去，可小的不放心就偷偷跟去了，结果……” “你……看到了什么？” 沙哑的嗓音响起，颜清才知道自己竟然这般在意。她闭了闭眼，强迫自己镇定道：“殿下在哪？” “在…东阁。” 来福立即前面引路，一边走一边说道：“小的跟上去看到他们将殿下关进了房中，后来杨家二小姐也去了，然后……” 说到这里，来福回头偷偷看向颜清，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说。 颜清面无表情：“说。” 来福脸色微红地道：“小的、小的听到杨二姑娘竟然发出一些……孟浪之语，小的知道殿下喜欢的是郡主，不喜欢杨二姑娘，定然是杨二姑娘用了什么手段所以才……” 来福悄悄觑向颜清。 她没有说话，脸色也没有多少变化，但来福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说不下去。 他顿了顿，才小声继续道：“小的想上前阻止，但门口的禁军将小的轰了出去，所以小的就赶紧去找郡主了，谁知宴会厅外面也有禁军，根本不让小的靠近，方才便一直被禁军拦在外面……” 颜清依旧没有说话。 但脚步却愈发的快了。 “郡主？” 来福忐忑地开口，同时眉心揪成一团。 他是陪着四皇子从颜府一路进宫服侍，再到四皇子府，最是知道殿下心中所想。 殿下那么喜欢郡主，好不容易一步步让郡主慢慢接受了他，却不想这时候又跳出一个杨萱。 若是因为杨萱而让郡主对殿下心有芥蒂，那…… 来福都觉得可惜。 他想了想，小心翼翼道：“郡主，殿下今日定是被人算计了，小的最是清楚殿下的心思，他对您是一片……” “我知道了。” 颜清打断来福，已经停在了东阁门口。 此时月上中梢。 禁军已经被撤了，四周一片寂静。 颜清对来福道：“你先下去吧。” 顾淮舟毕竟是皇子，若是当真……也不能让别人看到。 来福退了下去。 颜清抬起手，却在要推开房门的时候僵住了！ 因为里面传来了女人呻吟的声音…… 颜清：“……！” 一股莫名的愤怒窜上头顶，她下意识就要转身离开，却在最后一刻生生止住了。 不行，她为什么愤怒？ 不是说不动心么？答应嫁给他也是因为身世问题的权宜之策，有什么好生气的？ 陆峤南和颜檀颠鸾倒凤的时候她都没生气呢！ 对，不生气！ 而且顾淮舟是被王皇后算计的，就算真和杨萱有什么也是情非得已。 王皇后是想断掉顾淮舟以后的路，想通过杨萱将他捏在手中，长公主也等着看她丑态，她若是真走了，岂不是正中皇后和长公主下怀？ 她不会让王皇后和长公主得逞。 就算顾淮舟不得不娶杨萱，她也要将顾淮舟拉到将军府这条船上！ 因为她输不起！ 思及此，颜清忽然咬了咬唇，蓦地推开了房门—— “吱呀——” 门被推开，首先印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女人的背。 杨萱衣衫凌乱地趴在美人榻上，而她身上则是一个只剩下里衣的男子。 两人纠缠在一起。 缠绵暧昧…… 颜清脑海‘嗡’的一声，霎时变得空白。 她以为她不在意。 可是当真看到顾淮舟同别的女子……她竟然这般难受？ 泪水毫无预兆地滑下来。 颜清伸手捂住胸口，下意识后退…… 却不知踩到什么整个人忽然往后倒，就在她要惊呼出声时，一条手臂突然横在她腰间，将她带了起来。 冷冽的清竹香扑入鼻端。 颜清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怎么这么不小心？” “顾……淮舟？” 颜清愣愣地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男人，似乎有些不真实。 “是我。” 顾淮舟看到她脸颊上的泪痕，眸光微沉。 颜清伸手抚上他的脸，捏了捏，温热的，触感真实…… 她下意识回头看向美人榻。 杨萱依旧趴在男人身上扭动不已，浑然忘我到完全没发现屋内多了两个人。 颜清讷讷道：“那他是……” 如果顾淮舟在她身边，那美人榻上的是谁？ “禁军。” 顾淮舟丝毫没往美人榻那边施舍一眼，他抬手轻轻拭掉女人脸上的泪水，问道：“清清是在为我哭么？” 颜清眨了一下眼。 乌黑长睫上的泪珠再次滚落。 正好滴落在男人掌心，烫得他瞳眸骤然紧缩，恨不得立即将她钳进怀中，将她藏起来谁也不让见。 但最终的理智还是让他克制着自己。 颜清却因为他那句话，眼眶一红，眼泪掉得更凶了。 “我才没有。” 她抬手擦拭眼泪，却不知为何越擦越凶。 眼泪像是有自主意识。 根本控制不住。 颜清将双眼揉得通红，却发现不仅没有一点用，反而眼泪像是泄了闸的洪水一样，发个不停。 顾淮舟却被她这个动作逗笑了。 看着她两只眼睛都肿了起来，伸手抓住她两只手阻止她再继续蹂躏眼睛，揶揄道：“还说没有？眼睛都要哭瞎了。” 颜清忽然就生起了闷气。 她也不知道是气自己还是气顾淮舟，总之，就是很不得劲。 颜清瞪了男人一眼：“我说没有就没有！” 打开顾淮舟的手，颜清也不揉眼睛了，任由泪水飞飙而下，冷哼道：“既然你没事，我就走了。” 她转身往外走。 但才到门口，整个人就被人从后面抱住。 顾淮舟双手箍着她的腰，脸埋在她馨香白皙的脖颈中，闷声道：“我没有碰她。” 颜清定住。 男人将她身体掰过来，看着颜清那双红通通的眼，心中一软，温声道：“别担心，我还是干乐净的……” “噗——” 气呼呼的某人瞬间噗哧一声，被逗笑了。 原本汹涌不已的眼泪也神奇地止住了。 “真的。” 顾淮舟却一本正经：“我进房就知道屋子里的香有问题，待杨萱进来，我便打晕了门口的禁军，将禁军抓了进来，谁知道他们一闻那香便如狼似虎，幸好我躲得快，才让杨萱连我一片衣角都没有碰到，我可是为清清守身如玉了……” 颜清脸臊得不行。 怎么会有人一本正经地说这种话？还为她守身如玉？也不怕羞。 她嗔了男人一眼：“既然那香那般霸道，你闻着怎会没事？” “谁说我没事？” 顾淮舟突然抓了她的手，一双漆黑的眸子如深渊般凝着颜清，男人嗓音靡靡：“清清你再好好看看，到底有事……没事……” 最后两个字低低的。 似乎是融入了月色中，却莫名勾人。 颜清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她抬头，就对上男人渐渐猩红的眼，以及感受到抓碰上她手的大手越来越烫的温度…… 颜清猛地退后一步。 在顾淮舟上前之际，她忽然朝外大声唤道：“来福！” 刚退下的来福立即上前。 颜清不敢看顾淮舟神色，撇过头匆匆道：“带你家主子下去洗个澡！” 来福：“？” 好好的洗什么澡？ 颜清口干舌燥地吩咐：“冷、冷水澡……” 来福愣了愣，疑惑地看向自家主子，却见男人脸上布满不正常的红晕，双眸死死盯着郡主。 来福：“……” 懂了。 他立即上前扶住顾淮舟：“主子，咱们走吧。” 顾淮舟不想走。 他知道自己体内的药已经快压制不住了，虽然他很想很想就此利用清清的心软，将她狠狠抱在怀中，但最后他还是忍住了。 先前清清对他无心，他可以利用各种东西，哪怕是清清的心软也要与她拉近距离。 但现在她明显松动了。 已经答应愿意嫁给他。 他就不能再利用她…… 他要好好珍惜，被清清心甘情愿爱护的感觉。 “嗯。” 顾淮舟闭了闭眼，任由来福扶着他走了。 屋内只剩下颜清一人。 以及依旧如同动物般在屋内靡乱的杨萱。 王皇后原本是打算在今日宴会上宣布杨萱在众贵女的表演中胜出，从而胜任为四皇子妃，可惜杨萱自作聪明搬起石头砸了脚。 所以宴会结束时，王皇后并没宣布今日表演魁首。 只淡淡说了一句：“今日大家表演的甚好，本宫一时竟然分不清谁是冠军，待本宫回宫想一日，再宣布结果……” 所有贵女们信以为真。 以为皇后娘娘想一晚，就会宣布最终结果，却不知王皇后拖延一晚，就是为了杨萱。 若颜清所料不差，不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捉奸。 待看到杨萱和‘顾淮舟’厮混在一起，明早就会将消息传扬得到处都是，杨萱自然而然就是准四皇子妃了。 既毁了顾淮舟的名声。 又成功将他捏在手掌心。 此计不可谓不歹毒！ 这时，青鸾匆匆跑来：“小姐，不好了，王嬷嬷带着人突然折返，往这边来了……” 颜清朝外面看去。 只见回廊尽头，几缕灯火突然出现，正是王嬷嬷带着宫人，提着灯笼急步往这边赶。 绿枝在前面想拦住她。 却被王嬷嬷一把推开，并吩咐两个宫人锁住了她。 颜清眸光微冷。 她走出屋子，让青鸾关了门，如一尊石像矗立在门前。 片刻，王嬷嬷便到了近前。 看到颜清，王嬷嬷也不意外，板着脸说道：“郡主，皇后娘娘宣杨二姑娘觐见，还请您让开。” 颜清冷冷道：“杨二姑娘是相府庶女，嬷嬷不去相府找人，跑到四皇子府做什么？” 王嬷嬷皮笑肉不笑：“老奴已经让人去相府问过了，相府的人说杨二姑娘还没回去，所以老奴便来四皇子府瞧瞧。” 颜清八风不动：“这里没有杨二姑娘，嬷嬷请回吧！” “有没有可不是郡主说了算。” 王嬷嬷突然冷下脸，吩咐道：“来人，将这扇门我给打开！” 第148章 杨萱毁了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青鸾想上前拦住对方，却被王嬷嬷直接推开。 颜清抵住青鸾的背，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青鸾当下明白一切都在郡主掌握之中，当下也不再焦急。 “呯！” 房门被推开。 还没看清里面的人影，王嬷嬷就开始惊叫道：“天呐！四皇子殿下，您、您、您……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此时，其它宫人看清了屋内情形。 一个女人趴在男人身上扭动。 众宫人立刻羞红了脸。 王嬷嬷却盯着美人榻上的男女兴奋道：“哎哟四皇子殿下，您就算再饥渴也不能在府中乱来啊，皇后娘娘都说了要为您选妃了，您怎么就这般心急呢？这可是丞相府的庶小姐，您这样让皇后娘娘可怎么办啊？” 王嬷嬷的大嗓门很快就将四皇子府中的下人都吸引了过来。 众人站在远处，原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看不清屋内是谁的。 但王嬷嬷的话却清晰明了。 “什么？那是四皇子殿下和杨家庶女？”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孤男寡女还能做什么……” 所有人开始脑补画面，并且指着屋内窃窃私语。 王嬷嬷见达到了效果，立刻大声说道：“四皇子与杨二姑娘已经有夫妻之实，老奴这就禀报皇后娘娘，请娘娘定夺。” 说完，她转身欲走。 “慢着。” 颜清却当着众人的面拦住了她。 王嬷嬷并不惧颜清，讽刺道：“郡主，老奴知道你和四皇子殿下关系好，可别怪老奴提醒，您虽贵为郡主，却是一个和离妇，配不上殿下的，如今殿下既然宠幸了杨二姑娘，郡主你就不要再来四皇子府了，省得杨二姑娘看了不高兴……” 颜清淡淡睨着她：“谁说四皇子宠幸了杨二姑娘？” 王嬷嬷轻嗤一声：“老奴知道郡主今日看到这事儿心里难受，但事实都摆在眼前，郡主就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什么事实？” “当然是四皇子和杨二姑娘的事实。” 王嬷嬷有些不耐烦，冷声道：“郡主，如今大家都看到了，还有什么好不承认的？还请郡主不要胡搅蛮缠，耽搁老奴向皇后娘娘禀报的时间！” “四皇子？” 颜清却是冷冷一笑，对青鸾道：“去把杨二姑娘挪开。” “是。” 青鸾红着脸上前，闭着眼将浑然忘我的杨萱拽开。 原来她压着男人在美人榻上。 此刻杨萱滚到地上，美人榻上的男人顿时露了出来。 白花花的胸膛让丫鬟们惊呼一声，红着脸撇开眼不敢看。 “看清楚。” 颜清扫了男子一眼，冷声道：“王嬷嬷，你确定那是四皇子？” 王嬷嬷下意识回头，却蓦地对上男人光裸的胸膛，她老脸羞红地哎哟一声，往男人脸上看去。 然而，当她看清男人的脸，却蓦地愣住了。 这是谁？ 这张脸怎么这么般陌生？ 王嬷嬷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男人根本不是四皇子！ “四皇子呢！” 她忽然厉声出口。 没人回答她，反而屋外众人被她这声厉喝惊住，全部探头往屋内看去。 然后就这么清楚明白地看到了男人的脸。 “四皇子好像不长这样……” “笨，那就不是四皇子！” “那这人是谁？怎么和丞相府二小姐在咱们四皇子府……” “嘘！你方才没听到王嬷嬷管里面男人叫四皇子吗……” “啊这？” 众人瞬间湮声。 都是宫里出来的，什么阴谋诡计勾心斗角没有见过？ 当下所有人齐齐低下头，装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王嬷嬷却仍是老脸震惊。 她亲自将杨萱扶到了四皇子门口，并看着她进去的，为什么四皇子不见了？还突然出现一个陌生男人？ 等等，这男人似乎有点眼熟。 禁军！ 王嬷嬷突然想起来，将四皇子扶进屋子里，皇后娘娘特意吩咐让禁军守在门口，以防别人打扰或者四皇子跑掉的。 当时她送杨萱过来时，这男人就是门口的禁军中的一个！ 为什么杨萱会和禁军搞在一起？ 四皇子呢？ 王嬷嬷急急走到杨萱面前，厉声道：“四皇子呢？她分明看着四皇子进屋，又看着杨萱进屋，怎么会出岔子？” 杨萱衣衫凌乱地趴在地上，闻言抬起头，一张小脸红得要滴血，却是双眼迷离妩媚，显然还在药效中。 见王嬷嬷靠近，竟然扭动着身体往她身上扒拉。 王嬷嬷脸色铁青，非常嫌弃地将杨萱踢了出去。 “拿水来！” 王嬷嬷朝外吩咐道。 随她同来的宫人立即端来一盆凉水。 王嬷嬷接过那盆水，毫不客气地泼在杨萱头上。 杨萱瞬间被淋成落汤鸡。 本来就狼狈的她，此刻更是让人不忍直视。 但好歹她终于清醒了。 杨萱懵然地看向眼前人：“王嬷嬷？” 王嬷嬷怒道：“四皇子人呢？！” “四皇子？” 杨萱反应过来，立即羞涩道：“没想到四皇子竟然这么浪荡，臣女一进屋他就……” 杨萱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她豁然转首，蓦地就对上了颜清那双清冷冷的眼。 杨萱瞬间怔住，随即警惕道：“颜清？你怎么会在这？” 颜清瞥了她一眼，看向那个依旧昏迷在美人榻的男人，慢条斯理道：“杨二姑娘说的‘四皇子’，是他吗？” 杨萱顺着她的眸光看过去，立时看便清了男人的脸，她皱眉：“这是谁，本小姐不认识。” “这是方才和杨二姑娘颠鸾倒凤的人，杨二姑娘这么快就忘记了？” 绿枝挣脱开宫人束缚，跑上前道。 杨萱慢半拍地看向男人身体，又缓缓看向自己……当看到自己衣衫几乎要遮不住身体时，她惊呼一声立即双手捂住自己。 此刻杨萱终于彻底反应过来了。 她惊慌失措地指着榻上的男子，尖叫道：“他是谁？怎么是他？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颜清好整以瑕地开口：“这要问杨二姑娘你呢？为何杨二姑娘会和这位陌生男子衣衫不整地出现在四皇子府呢？若是杨二姑娘看上这人，去丞相府不是更安全……” “你住嘴！” 杨萱整张脸都扭曲了。 因为她的脑海里已经零星闪过她和这男人……一些画面…… 可王嬷嬷明明说这屋子里的人是四皇子。 她是来伺候四皇子的。 怎么会变成其他男人！ 杨萱想起什么立即扑向王嬷嬷，惶恐不安道：“王嬷嬷，四皇子呢？不是说好了是四皇子吗？四皇子人呢……” “闭嘴！” 王嬷嬷打断杨萱，气得脸疼。 四皇子？她还想问杨萱呢！这女人竟然连自己睡的人都不清楚，简直蠢货！ 回头看了颜清一眼，王嬷嬷心知今日这事没法再继续了，但推开杨萱道：“杨二姑娘，老奴没想到你竟然这般糊涂，你怎能在四皇子府做这种事？娘娘那般看中你……” 最后三个字尤其重音。 杨萱满是希望地看向王嬷嬷。 王嬷嬷见杨萱领会了她的意思，当下便道：“人总有做错事的时候，杨二姑娘还年轻，以后还有机会，老奴本是奉了娘娘的命令来接杨二姑娘，却不想遇到这么……既然杨二姑娘没空，老奴就先回宫回禀娘娘了。” 说完，王嬷嬷转身就走。 杨萱却慌了神，上前拉住王嬷嬷衣袖：“王嬷嬷别走！” 王嬷嬷皱褶眉头：“杨二姑娘这是作甚？” 杨萱六神无主道：“我、我……今日……嬷嬷要替我作主啊……” “一人做事一人当。” 王嬷嬷甩开杨萱的手，暗含警告道：“今日之事，老奴奉劝杨二姑娘想好了再说，可别因为一时之过而毁了自己一生啊……” 杨萱身子蓦地颤了一下。 王嬷嬷再不停留，带着宫人再次旁若无人地离去。 徒留下杨萱一人狼狈地站在原地。 颜清冷眼看着一切。 王嬷嬷就差没明着告诉大家，杨萱就是王皇后安排的，是为了陷害四皇子，可不知为何阴差阳错反倒害了杨萱自己。 宫人虽然走了，四皇子府下人可还在。 即便明白这一切都是皇后娘娘的安排，也无人敢置喙，更不敢嚼舌。 “来人！” 颜清对着外面那群人命令道：“杨二姑娘在四皇子府行不轨之事，败坏风俗，将这二人给我押到柴房，明早送到丞相府，让丞相给四皇子府一个交代！” 皇子府的仆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没有上前。 绿枝立即斥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郡主的吩咐吗？小心一会儿让你们掉脑袋！” 仆人们顿时纷纷上前。 两名男丁拿来绳索捆住屋内昏迷的男子，两名嬷嬷则上前抓住杨萱。 “你们干什么？！” 杨萱挣扎道：“你们凭什么抓我？我要见四皇子！颜清，你凭什么命令四皇子府的下人抓我，我要告诉……” “你要告诉谁？” 一道清冷冰寒的声音乍然响起。 杨萱抬眸看去，瞬间便看到顾淮舟踏着月色而来，那张温润的俊脸在月光中如被渡上了一层圣光，温暖而无害。 杨萱如同见到救星，立即道：“殿下，殿下救救我……” “救你？” 顾淮舟冷眸射向她：“你在本皇子府上做尽龌龊之事，你让本皇子救你？” 他看着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 杨萱脸色瞬间惨白。 顾淮舟多看她一眼都嫌脏。 男人冰冷地眸子射向皇子府的仆从：“没听到郡主的吩咐？还不将人押下去！” “是。” 众仆从被那强大的气场震得不敢说话，立即抓着杨萱和屋内昏迷的男人下去。 “等等！” 就在众人要退下时，顾淮舟又不咸不淡地开口：“以后在皇子府，清和郡主的话就是本皇子的话，若胆敢有人质疑或者反抗……” 男人抬眸，杀意如有实质，吓得所有人都不敢抬头。 以为四殿上是个温和的。 却不想竟是只披了羊皮的狼！ 众仆从战战兢兢道：“是，殿下。” 男人挥手，众人一溜烟带着杨萱和奸夫退下…… 顾淮舟转身看向颜清。 脸上已经风平浪静。 来福看了直摇头。 果然还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人…… “你怎么样了？” 颜清见他盯着自己看，有些不自在，侧了侧身避开男人的眸光，开口问道。 “无碍。” 男人低低吐出两个字。 转身走到颜清面前，继续盯着她。 颜清拧着眉头：“看什么？” 顾淮舟：“看你。” 颜清：“……” 这男人莫不是药效还没退？ 她瞪了男人一眼，却不想男人依旧用那双温柔又湿润的眼看她。 颜清脸颊渐渐热了起来。 半响，她道：“不理你了，我回去了。” “我送你。” 男人跟在后面。 颜清张了张嘴，没有反对。 两人踏着月色走出四皇子府，顾淮舟看着前面的颜清，忽然大步上前挡住了她。 颜清疑惑地看向他。 只见男人对着她弯起眉眼，然后伸手牵住了颜清的小手。 温热掌心覆上来的一刹，颜清心口猛地一跳。 她象征性地挣了挣，没挣脱，也便罢了。 两人就这么默不作声地走着。 颜清不说话。 顾淮舟也不说话。 清亮的月色下，男人嘴角却不受控制地翘起。 清清让他牵手了，真好。 以后他得到的会更多！ 顾淮舟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和兴奋。 然而这兴奋还没有维持多久，他那刚刚刚翘起的嘴角，蓦地垮了下来！ 因为—— 郡主府到了！ 当初为了离清清近，他特意选在了郡主府旁边建造四皇子府，没想到竟是这般近！ 他第一次和清清月下散步。 第一次牵清清的手…… 从没有一刻，顾淮舟如此迫切地希望脚下这段路永远没有尽头。 颜清提醒他：“到了。” “嗯。” 男人闷闷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却并没有松开颜清的手。 颜清看着他突然变臭的脸色，似乎有些明白什么…… 她低低地笑了一声：“好了，四皇子殿下，本郡主的府邸到了，你是不是该……” 颜清抬起两人将握的手。 摇了摇。 顾淮舟撇嘴：“不想放手。” “好啦，天色太晚了，你也早些回府歇息吧。”颜清安慰道。 顾淮舟不得不松了手。 但仍矗立在那不肯回去，满脸幽怨如同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颜清被他这模样逗笑了。 她忽然指着后面问道：“顾淮舟，那里是什么？” 顾淮舟下意识回头。 颜清却蓦地踮起脚尖，趁男人不注意时，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顾淮舟瞬间僵在原地。 颜清却极快地收放下脚尖，转身小跑进府中…… 过了好半晌，男人才回过头来，看着紧闭的郡主府大门，他呆呆地伸手抚上脸颊，傻笑了起来。 第149章 赐婚 翌日。 顾淮舟便让人将杨萱和奸夫扔到了丞相府大门前，听说那奸夫连件像样的衣衫都没有。 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杨萱在宴会上勾引四皇子不成，竟在四皇子府与人通奸。 听说皇后娘娘都知道了。 颜清听到这些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昨夜顾淮舟送她回府，那依依不舍的模样让她忍不住…… 想到昨夜自己浪荡的行为，颜清就一阵脸热。 她也不知怎的竟胆大至此，竟然敢亲他！ 实在太不淑女了！ 但是想到他被自己亲懵了，就觉得好好笑…… “小姐？” 绿枝伸手在颜清面前晃了晃：“小姐您有听奴婢说话吗？” 颜清虽然已经是郡主，但私下里两个丫鬟还是习惯称呼她为小姐。 正在傻笑的颜清猛地清醒过来，看着绿枝道：“啊？你说什么？” 绿枝：“……” 小姐是怎么回事？ 从起床到现在就坐在桌边傻笑，跟中了邪似的。 青鸾上前将绿枝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补充道：“现在杨二姑娘的名声比先前大小姐的名声还臭了，以后定然不敢再靠近四皇子。” 颜清想了想，沉吟道：“没有杨二姑娘还有李二姑娘、王二姑娘……” “小姐的意思是？” 颜清拧着眉头没说话。 杨萱名声被毁掉是她早就料想到的事。 从杨萱被王皇后利用一直想勾引顾淮舟，就注定她没有一个好结果。 但杨萱虽然倒了，还有别人…… 王皇后能用的并非只有丞相府，王氏一党还有很多人争破脑袋想成为王皇后手中的刀。 顾淮舟能拒绝掉一个杨萱，但他能拒绝掉千万个杨萱么？ 颜清忽然有些忧愁。 前世她与陆峤南是青梅竹马，自小便认为会成为他的妻，所以两人相处她从没想过会有什么变故。 但是经历过背叛的颜清知道，感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并不是喜欢就能长久。 陆峤南曾经也喜欢过她，但最后他还不是喜欢颜檀？可纵然他喜欢颜檀，在利益面前也能轻易将颜檀舍去…… 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更何况感情呢？ 也正是因为明白这种无奈和悲伤，颜清重生回来后，便一直不愿再提及感情，可是顾淮舟却默默无声，又强势地闯入了她的世界。 不管是被动，还是主动。 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她都早已与顾淮舟绑定在一起，甚至不得不答应母亲嫁他。 在这个过程中，颜清以为自己没动心。 直到昨夜王皇后那出戏…… 当她听到长公主说王皇后给顾淮舟下药，看到杨萱被王嬷嬷领了出去，那一刻颜清除了担忧焦急，还有愤怒！ 是的，愤怒。 只有颜清自己知道，那个时候，她对顾淮舟有了占有欲，她不允许杨萱碰他！ 所以后面面对顾淮舟，她便没有从前那般克制…… 可顾淮舟现在喜欢她，以后呢？ 颜清神色沉了下来。 即便她知道自己对顾淮舟动了心，也不能再像前世那般，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 只有自己，才是自己的希望。 既然明白了自己的内心，有了欲望，有了想要的东西，就要努力去抓住，而不是等着别人施舍。 颜清起身走到书案旁。 她抽出了那张很久之前画的画：梦境中的顾淮舟以及那个神秘的密室。 “小姐，是要作画吗？” 绿枝不解上前，小姐之前经常做噩梦，每每梦醒都要作画，难道昨晚小姐又做噩梦了？ 可小姐方才傻笑的模样不太像做了噩梦…… 颜清没有回话。 她将之前所有画作都拿了出来，坐在书案前一一对比观看。 片刻后，她拿出一张宣纸，在纸上写了几个名字，递给绿枝道：“去打听一下，这几家可有适龄姑娘？” 绿枝拿起宣纸一看，只见上面用清秀的字迹写着刑部侍郎、史部尚书、御史大夫……好几家朝中官员的名字。 绿枝茫然道：“小姐，你问这几家的姑娘作甚？” 不是该问适龄公子吗？ 青鸾瞪了绿枝一眼：“小姐说做什么就做什么。” “是是是。” 绿枝吐吐舌头，当下拿着宣纸便出去打听了。 青鸾则是拿着食盒上前：“小姐，饿了吧，这是四皇子早上命人送来的，说是小姐昨夜在宴席上爱吃的。” 颜清打开食盒，果然看见都是昨晚她吃过的菜肴和糕点，没想到他一直注意着。 颜清心底闪过一丝暖流。 捻起一块红豆糕放进嘴里，随口问道：“四皇子人呢？” “听说进宫了。” 青鸾道：“一大早来福便来说，四皇子天没亮就去皇宫了，说是要给小姐一个惊喜。” “惊喜？” 颜清挑眉，有什么惊喜是要去皇宫的？ 而此时宫中。 雍帝瞪着顾淮舟道：“你说什么？” 顾淮舟看着他道：“我想成亲。” “你想成亲就成啊，朕又没阻止你。昨晚皇后不是给你办了选妃宴吗？” 雍帝莫名其妙。 一大早被儿子吵醒还以为是有什么大事，结果是他想女人了！ 这点事也值得来烦他？ “那你下道圣旨吧。” 男人直接道：“赐婚我与清清。” 雍帝打了个哈欠：“谁？” “颜清。” 顾淮舟重复：“叶振南的外孙女。” “你想同叶家联姻？” 雍帝蓦地清醒了，他眸光犀利地盯着顾淮舟：“你就不怕死？” 他当然也想给这个儿子找一个最强劲的妻族，而雍朝身份地位最高的莫过于叶振南那老匹夫，他跺一跺脚，雍朝都要抖三抖。 要不然他那几个儿子怎么会费尽心思想拉拢那老匹夫？ 以为他真的老糊涂了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过是知道叶家忠心！ 要不然这雍朝早就沦为外戚的天下了！ 雍帝看着顾淮舟道：“你想好了，现在皇后只是暗中对付你，若是朕赐婚于你和颜清，王氏和皇后就不会是现在的小打小闹了，她们会不计一切代价杀了你，闹到明面上，朕保不了你！” “那就让他们来！” 男人毫无惧色，神色冰凉而冷酷：“无需你保我，明枪暗箭，我自会提防。” 顿了顿，顾淮舟面无表情道：“反正从小到大，你也从未保护过我。” 雍帝一时无言。 半晌，他无力叹息：“好，朕答应你。” 第150章 各方反应 “什么？他竟然让陛下给他赐婚？” 坤宁宫内，一道愤怒的咆哮骤然响起，紧接着是一阵噼里啪啦东西摔碎的声音。 王皇后气怒道：“还是颜清！他怎么敢的！” 来人低头道：“陛下已经答应了。” “呯！” 又是一阵玉器砸在地上。 王皇后整张脸都扭曲了，随即恶狠狠地瞪向地上的王嬷嬷：“没用的东西！要不是你把事情办砸了，那小野种怎么会在今日进宫请旨赐婚？他这是故意恶心本宫！” 王嬷嬷吓得瑟瑟发抖。 昨夜她已将四皇子府发生的事告诉娘娘了，虽然杨萱没能成功，但娘娘说来日方长，没了杨萱还有其它人。 今儿她正准备去替娘娘物色新的人选，突然乾坤宫传来消息，说四皇子一大早进宫了。 四皇子竟然进宫请旨赐婚！ 王皇后也没想到顾淮舟动作这么快，这是生怕她再给他安排什么阿猫阿狗，更让她没想到的是，陛下竟然答应了！ 这对父子还真是一样…… 不知天高地厚！ “本宫本想多留他些时日，没想到他竟这般迫不及待，好好好！” 王皇后坐回位子上，眸色阴沉如毒蝎：“既然那野种想早点死，那本宫成全他好了，来人！” 坤宁宫的大太监上前。 王皇后吩咐道：“将消息告诉父亲，陛下欲将颜清赐婚于顾淮舟，等到顾淮舟与将军府联手，我们王家的的地位将再一次受到重创！” “喳！” 大太监领命出去。 王皇后又看向王嬷嬷：“贵女不用找了，既然顾淮舟那么喜欢颜清，本宫成全他好了……” 王嬷嬷抬头：“娘娘的意思是……” 王皇后冷笑一声。 半晌，她抚着自己精致的甲套，“颜清虽然同陆峤南和离了，但好歹也是颜尚书的嫡女，现如今又有了郡主的名头，怎么着本宫也得帮她相看相看……” “可是陛下不是要赐……” “赐婚又如何？” 王皇后嗤笑一声：“你还是不懂女子，这女子啊，一旦动心了，别说什么赐婚，就是让她为了男人去死，她都愿意……” 王嬷嬷在心里琢磨了两下，终于反应过来：“娘娘英明，老奴这就去京都哪些家中有适龄儿郎。” 王皇后点头：“一定要找那极好的，咱们这位郡主连陆峤南都瞧不上了，眼光高着呢。” “是。” 王嬷嬷立即应下。 她并不担心颜清会不动心，女子嘛，动心动身都在一瞬间，而且都是相互关联的。 既然四皇子那里讨不到好，不如换个方向从颜清这里入手。 女子总是比男子好把控。 王皇后心情好了不少，盯着王嬷嬷警告道：“这件事你要是再办砸了，别怪本宫不客气！” 王嬷嬷一个激灵起身：“请娘娘放心，这次老奴一定办好差事！” “去吧。” 王嬷嬷正欲转身，却忽然想起什么，小心翼翼问道：“娘娘，那杨萱……” “一个庶女而已，丞相不会在意的。” “……是。” * 颜清刚吃完食盒里的糕点，宫里的公公就带着圣旨上门了。 “恭喜郡主，贺喜郡主！” 看到那公公那眉开眼笑的模样，颜清没来由地眼皮跳了一下。 顾淮舟说的惊喜到了？ 接着颜清便听到了雍帝让她嫁给顾淮舟的圣旨…… “郡主接旨吧。” 公公将圣旨递到颜清面前，恭贺道：“恭喜郡主，这道赐婚圣旨是四皇子殿下今早特意去跟陛下要的，四皇子啊……那心里可全是郡主！” 颜清茫然地接过圣旨。 这就是惊喜？ 是惊吓吧！ 她都已经答应会嫁给顾淮舟了，他何必要去多此一举请旨赐婚？ 这不是明明白白地告诉王皇后，告诉齐王，他顾淮舟要与他们为敌吗？ 颜清拧起了眉头。 青鸾上前塞了一袋银子给公公：“辛苦公公了。” 公公笑眯眯道：“不辛苦不辛苦，这都是咱家该做的，咱家还要去颜府和将军府宣布这个好消息，就不打扰郡主了。” 直到公公离开，颜清都还保持着接旨的动作跪在地上。 青鸾上前将她扶起：“小姐可是不高兴？” “能高兴才怪！” 颜清突然憋出一句，抬脚往外走。 青鸾追上去：“小姐您去哪？” “四皇子府！” …… 颜府。 颜君元听到颜清和顾淮舟被圣上赐婚时，愣了一下，随即道：“我不同意！” 公公顿时拉下了脸：“颜大人慎言。” 颜君元立即白了脸。 是啊，这是圣上赐婚，他有什么资格不同意？可是让颜清嫁给顾淮舟，不就是让将军府和四皇子联手？将来还会有他的立足之地吗？ 待公公走后，颜君元立即去了齐王府。 齐王早已收到了消息。 此刻脸色比颜君元还难看。 “王爷，难道就这样看着颜清嫁给顾四皇子吗？” 颜君元不甘心道：“一旦他们成婚，那将军府势必会打破在朝中中立的态度，一边倒地倒向四皇子啊，届时王爷和王家的势力将……” “你以为本王想看吗？” 齐王冷冷地打断颜君元：“这是父皇赐婚，谁能阻止？要不是你对叶惜若不好，让她扔下一封休书就跑了，你现在就是我那四弟的岳丈了！说到底还不是你没用！” 颜君元嘴唇动了动，没敢反驳。 这些天他过得很不好。 自从叶惜若离开颜府后，他在朝中是一日不如一日，从前那些对他阿谀奉承的同僚，如今像是换了人一般对他冷言冷语。 就连那些好友，也像是约好了一般，对他避而不见。 颜君元第一次体会到，原来从前的光鲜和尊荣，那些讨好和奉承，原来都是因为他娶了叶惜若。 是叶惜若给他带来了一切。 哪怕将军府什么也不做，只要叶惜若是他的妻子，所有人看他都要先给三分笑脸，会自动巴结方便他。 可现在这一切都没了！ 什么都没了！ 他悔，可他更恨！ 恨叶惜若说走就走，恨她利用了他！ 所以颜君元不愿意看到将军府任何人，包括颜清有一点点舒坦…… 第151章 悔恨 “王爷恕罪。” 见齐王生气，颜君元放低了身段道：“微臣的意思是，我们就不能做点什么吗？阻止颜清嫁给四皇子，这样对殿下也好……” “对本王也好？” 齐王冷笑一声，气极地瞪向颜君元：“你要是真那么为本王着想，当初就不该纵着你那庶女去勾搭陆峤南！” 想起这事赢储就一肚子火。 从前顾忌在颜君元是颜清的亲爹，又想着利用颜君元拉拢颜清，所以这火他只能自己咽了，但谁曾想这颜君元竟是个孬货！ 不仅不是颜清的爹。 还被叶惜若给休了！ 简直丢了全天下男人的脸！ 此刻竟然还敢来怂恿他反抗父皇？颜君元以为他那点小心思别人看不出来？ 他现在可不是从前的尚书大人！ 赢储抬手就将桌上的茶杯拂到地上，正好摔到颜君元脚边。 茶杯碎裂，滚烫的茶水溅了颜君元一身。 他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殿下恕罪！” 赢储怒火中烧：“你知道本王当初费了多少心思才拉拢到陆峤南吗？只要颜清和以前一样一门心思在陆峤南、陆家身上，叶振南那老家伙不管愿不愿意，他都得站到本王这条船上，可是全被你那好庶女给毁了！” 要不是颜檀在新婚夜勾引陆峤南，颜清就不会和陆峤南和离，不和离将军府就还在他的掌控之中。 而且他没说的是，如果颜清在陆家，就算叶振南依旧不支持他，他也能轻易对付将军府，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塞个人进将军府都这么困难！ 幕僚在一旁劝道：“殿下息怒，事到如今再说这些也无法改变什么，不如我们想想办法，看怎么阻止郡主和四皇子成亲……” 颜君元以头抢地：“对对对，殿下有什么吩咐，只要是微臣能做的，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赢储眸光落在他身上。 隐晦的眸光转了转，他突然轻哼道：“还能有什么办法，除非清和郡主能成为我齐王府的人，否则谁也阻止不了这场赐婚……” 成为齐王府的人？ 颜君元愣了愣，忽然眸中闪过一抹厉色：“殿下放心，微臣知道怎么做了，请殿下等微臣的好消息！” 说完，颜君元匆匆离去。 幕僚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齐王府，迟疑的眸光看向齐王：“王爷，您说颜君元真的能……” “哼！” 齐王冷哼一声，眸露不屑：“他要有能耐就不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了！” “那王爷为何……” “当然是为了给我那四弟找堵了！” 齐王起身，负手看着外面的天空道：“赐婚这事就像鱼刺一样卡在本王的喉咙，本王不舒服，自然也要让我那四弟也不舒服。” 他根本不需要知道颜君元能不能做到他的吩咐。 只要能给顾淮舟添堵。 他就爽了！ 颜君元一路回到颜府。 自从珍夫人带着颜檀和颜浩离开后，颜府的下人也走了不少，如今府中十分萧条。 颜君元看着过道上的落叶和灰尘，莫名地有股悲凉之感。 他知道齐王在利用他。 可是他别无办法。 如今朝中人人避他如蛇蝎，陛下也不怎么理他，他空有尚书的名头，却无一丝立足之地。 得罪了颜清，得罪了将军府，他只有、也只能站在齐王这边。 只有齐王在这场政斗中胜出，他或可有一线生机。 为了这点生机，他绝不能退缩！ 颜君元深吸一口气，往寿安堂而去。 如今，他只剩下娘了…… 寿安堂。 颜老夫人顾氏刚歇下，就听到梅姑进来道：“老夫人，老爷来了。” “他来干什么？” 老夫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连连挥手：“让他滚，不孝子！还来干什么？” “娘~” 颜君元已经走了进来。 他跪到老夫人身边，抓着她的手委屈道：“儿子只有你了。” 颜老夫人冷淡地抽回手：“老身要歇下了，你下去吧。” 颜君元却不肯：“娘，儿子就想陪您说说话。” 以前他心中苦闷，要么去叶惜若那里，要么去珍夫人那里。 如今却是哪也不能去了。 只能来母亲这边唠叨。 然而颜老夫人并不想听他唠叨，抬手就是给了颜君元一巴掌：“孽子，你有时间在这说话，不如想想办法救救你老娘！” 颜君元错愕道：“娘，您怎么了？” “怎么了？” 颜老夫人被问得嘴角抽搐，他这个儿子竟然问她怎么了？他是想气死她吧！ 梅姑上前道：“老爷，老夫人这几日，每晚都被四皇子府的人抓去倒夜香，都是天亮才回府，老夫人一把年纪了，身子实在吃不消……” 颜君元这才想起，老娘要去四皇子府倒夜香之事。 他顿时愧疚不已：“娘，对不起，是儿子无用，您打我吧，儿子都受着……” “你给我滚！” 颜老夫人根本不想看到这个儿子。 颜君元却痛哭流涕：“对不起，娘，儿子对不起您，您打我骂我都行……” 他抓起颜老太太的手往自己脸上扇。 颜老太太倒了一整晚夜香，早已疲惫不堪，此刻被儿子闹的更是心慌气短。 她想抽回自己的手，但颜君元沉浸在自己的愧疚和悲痛中，不仅没松开，还更加用力地抓着老太太的手扇向自己。 颜老太太胸脯剧烈起伏，脸颊也涨红了起来。 她瞪着颜君元：“放、放手……” “娘，您骂儿子吧！” “您千万不要心疼儿子……” “孽……子！” “对，就是这样，狠狠地骂儿子……” 颜君元丝毫没察觉到颜老太太的异常，反而哭得更加大声，就像小时候伏在娘亲膝头嚎啕大哭一样。 但颜老太太的脸已经气成了酱紫色。 “呯！” 最终，在颜君元聒噪的哭声中，颜老太太心头一梗，栽到了地上！ “娘——！” 第152章 颜老太太死了 颜清冲到四皇子府时，顾淮舟正好整以暇地坐在假山上钓……鱼？ 颜清走过去，一眼便看着湛蓝透亮的湖水里，那根没有鱼饵的鱼钩。 她转头看向假山上的男人。 顾淮舟浑然不觉自己的鱼钩有什么问题，他神情专注地盯着鱼线，似乎即将有大鱼将要上钩。 颜清：“……” 她定了定神，抬头问道：“姜太公钓鱼用直钩，你不用鱼饵，四殿下，您这是等着鱼儿自己上钩吗？” “是。” 男人依旧一动不动。 颜清无法，只得陪着他等。 来福十分有眼色地搬来一张躺椅放在树荫下：“郡主，坐着等吧。” 颜清依言坐下，同假山上的男人一样，盯着水面一动不动。她倒要看看顾淮舟这没有鱼饵的钩，是不是真能钓到鱼！ 时间一点点过去。 湖面平静得像一面镜子，半丝波纹都没有。 颜清在躺椅上昏昏欲睡。 “啪~” 突然水面被破开的声音惊醒了她，颜清半睁着眼，看到一条鱼从水底冲了上来，然后……飞到了顾淮舟手中。 颜清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有鱼儿上钩了。 她霍地站起身。 顾淮舟将鱼扔进来福手中的鱼篓中，一跃从假山上跳了下来。 他径直走到颜清面前，眯眼笑道：“钓到了。” 颜清探头看向鱼篓，一条不知名的野生鱼在鱼篓里弹跳，竟还是活的！ “这鱼好傻！” 颜清感叹，都没有鱼饵还能上钩，可不是傻么？ 顾淮舟扔了鱼竿，在宫人的伺候下洗了手，这才道：“人比鱼更傻。” 颜清疑惑地看向他。 顾淮舟示意众人退下，让来福在树下又加了把椅子，示意颜清重新躺下。 而他则躺在颜清身边，慢悠悠道：“清清可是为了赐婚而来？” 颜清白了他一眼：“既然知道，想必四殿下也已想好了答复？” 顾淮舟无奈一笑，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同湖水一样湛蓝的天空，男人眯眼道：“有时候，进攻是最好的防守。” 颜清知道他说的是对的。 无论顾淮舟是在暗处还是在明处，都不会影响王皇后想对付他的心。 与其让她钝刀子割肉，不如快刀斩乱麻！ 但…… “赐婚会加快皇后对付你的决心。” 颜清抿着唇瓣道。 她是担心顾淮舟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对付王皇后。 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顾淮舟却没有直接回答。 他偏头看向颜清，突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清清，你觉得离影如何？” “离影？” 颜清想了想，如实道：“很厉害。” 她其实并没有见过离影出手，但这几日离影一直跟在她身边，却时常让她忘记了这么个人的存在，她就知道此人应当是十分厉害的。 顾淮舟继续道：“离影是我母妃留给我的，她是月族圣女，身边有一支暗卫，那支暗卫自母妃过世后，便一直保护着我…… 暗卫的统领就是巫芒。” 颜清心口微动，双手不自觉捏紧。 这是顾淮舟第一次同她说起月妃的来处以及和巫芒的关系…… 男人伸手握住颜清的手：“不必担忧，巫芒已经到京都，届时我便会让他去给叶夫人看病。” “嗯。” 颜清也没有矫情。 她当初接近他不就是为了这一天么？ 娘亲虽然与颜君元和离了，但她体内的毒，却依旧没有头绪，如果有神医巫芒，娘亲就不会那么早…… 顿了顿，颜清问道：“所以你是让巫芒将那批暗卫带了回来？” 顾淮舟点头。 前世他听老头子的，为求稳妥所以一步步蚕食王氏势力，最后直逼齐王和王皇后，可因此他失去了清清，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一生悔之晚矣。 这辈子他不打算走前世的路了。 老头子就是太保守，才会被外戚吞噬这么多年，他这傀儡皇帝做的一点不冤枉。 “所以你别担心。” 男人捏了捏颜清的手，安抚道：“我心中自有成算，只要清清保护好自己，这世上……便无人能敌我！” 最后一句话落下，颜清感觉顾淮舟整个人的气场都似乎变了变。 好似他不再是那个没有背景，没有权势，只会隐忍的四皇子，而是…… “主子！” “小姐！”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颜清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瞬间被打断。 她回眸看去，却见是来福和绿枝急匆匆跑了过来。 顾淮舟起身道：“何事？” 来福：“方才丞相府来信，杨二姑娘……自戕了！” 颜清：“！” 杨萱自戕？ “是皇后。” 男人讽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杨萱没有办好她交代的事，她怎么可能让那女人活着？” 颜清沉默了。 其实她也想到可能是皇后。 以杨萱的性格，即便声名狼藉，也不太可能选择自杀，但她这么快就自戕了，只能是被逼的。 颜清忍不住齿冷。 这就是王氏，这就是皇后。 就连帮着她们做事的人，都会被反手一刀，更何况是那些反对她们的？ 不过杨萱死了，颜清倒是心中松了口气。 先前她一直担心自己是不是其实根本无法改变前世结局，现在杨萱死了，那她就不可能再同顾淮舟有一段夫妻缘分了。 结局……已然更改！ “小姐……” 绿枝声音焦急。 颜清看向她：“怎么了？” “方才老爷让人送信过，说、说、说……” 绿枝下意识看向顾淮舟，小声道：“说老太太在四皇子府倒夜香，累……死了。” “什么？” 颜清一时没听清。 绿枝也觉得有些不真实，但来人就是那么说的。 所以她咬咬牙，一口气道：“老爷说老太太累死了，让小姐你回去给老太太送终！” 颜清懵了。 颜老太太累死了？ 她看向顾淮舟，顾淮舟蹙着眉头看向来福，来福立即指天誓地道：“殿下明鉴，小的可是完全按照殿下的意思，给颜老太太安排的活完全是她这个年纪体力最大承受力的活，只要她回去好好休息，就会没事，除非她回家没有休息又做其它的，否则绝不会累死！” “死就死了吧。” 颜清回过神来后，神色淡淡。 颜老太太并不知道她的身世，但却从没给过她和阿浔好脸色，所以此刻听到老太太死了，她一点也不伤心。 第153章 诡计 “我走了。” 颜清回身对顾淮舟道：“名义上颜君元还是我的父亲，颜老太太也是我的祖母，她殡天，我这个孙女于情于理，也该回颜府看看……” “我陪你一起。” 顾淮舟上前，在颜清拒绝前开口：“颜君元明知道你不是颜府的子孙，却突然让你回颜府给颜老太太送终，可能没那么简单。” 颜清想了想，颔首：“好，我们一起。” 如今她和顾淮舟有婚约，他前去吊唁也在情理之中。 说来讽刺，颜老夫人去世，却让原本清冷的颜府，再度热闹了起来。 被人遗忘的颜君元，再次被人想起。 原因无他。 听说清和郡主携四皇子前去吊唁，而同颜君元和离的叶大小姐，竟然也要回颜府，甚至还有叶老将军作陪！ 一个国之柱石。 一个当红皇子。 这两人任何一个，都是当下朝臣趋之若鹜的存在，如此境况，京都百官们自然是不能落了下乘，当下便纷纷准备好礼物前往颜府吊唁颜老夫人。 灵堂前。 颜君元披麻带孝地跪在蒲团上，痛哭不已。 “颜大人，节哀顺变~” “是啊颜大人要保重身体啊……” “老夫人在天有灵一定不希望大人如此伤心……” 这几日见了颜君元就躲的朝中好友，此刻一个个出现在他身边，满脸遗憾和痛惜地劝慰着他。 颜君元心中冷嗤。 一群见利忘义的墙头草！ “谢谢诸位大人关心，诸位大人百忙之中还能抽空来探望先母，君元实在感激不尽……” 颜君元哭着同诸位大人寒暄，眼神却透过所有人，看向门口。 当看到颜清和顾淮舟出现在灵堂上时，他眸光闪了一下，连忙上前哽咽道：“清清，你回来了？不枉你祖母疼爱你一场，她老人家要是知道你来看她，在天之灵也会……” “也会死不瞑目吧？” 颜清毫不客气地回怼，阻止颜君元给她立孝子贤孙碑。 颜君元被她噎了一下。 但很快，他就勉强笑道：“怎么会呢？清清你对祖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祖母一向都是很疼爱……” “疼爱颜檀。” 颜清再次打断颜君元，冷冷道：“父亲，您就别再往祖母脸上贴金了，这京都谁不知道你、祖母，这颜府所有人，都只喜欢颜檀和颜浩，对我和阿浔这对嫡母所生的子女，是恨不得从来没来过这世上呢…… 不信您问问诸位大人，是也不是？” 诸位大人立即扯起嘴角赔笑：“哈哈哈郡主真会说笑……” 就算是他们也不能当面说啊。 多么杀人诛心！ 颜君元料到颜清必定会回府，但他没料到她竟是这么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换作以前，他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 但为了大事，今日忍了！ 颜君元愧疚地看着颜清，双眼饱含热泪：“清清，我知道为父让你寒了心，祖母生前也对你有些严苛，但是你要相信，我和你祖母都是盼着你好的，如今她老人家去了，你就看在一家人的份上，不要再怪她老人家了。” “好，不怪。” 颜清爽快道：“但是上香，就免了。” 颜君元脸色微变。 顾淮舟也道：“既然清清不上香，那本皇子也不便去了。” 于是，两人径自走向一边，当真不给颜老太太上香。 颜君元袖子下的手捏得死紧。 这个死丫头！ 祖母去世，她这个孙女不去给祖母上香，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吗？ 他叫她回来就是让她给老娘上香的，不上香她回来干什么？ 颜君元垂着眸，正在脑海思虑用什么办法让颜清去给老夫人上柱香时，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 “颜君元，你也真是能耐。” 叶惜若跟在叶振南的身后走了进来，那张英气的脸上满是讽刺和挖苦：“这才几日，你娘就被你气死了？你可真是她的好儿子！” 颜君元蓦地握紧拳头。 片刻，他忽然松开，上前对叶振南拱手道：“谢老将军前来吊唁亡母。” 叶振南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要不是看在清清的份上，他才不会来这乌烟瘴气的颜府！ 不论惜若和清清是什么态度，但人来了，就是最大的态度，再加上他这个老家伙前来镇场，想来那些人不敢给女儿和外孙女扣上不孝的帽子。 叶振南接过小厮递来的香，上前拜了拜，插进了香炉之中。 而这时，梅姑拿起本柱香递给叶惜若。 叶惜若原是不想接的。 她和颜清一样，并不喜欢颜老太太，也不想给那老虔婆上香。 但她也知道不能做的太过。 清清名义上还是颜府的孩子，女儿没有给颜老太太上香，她这个做母亲的，得替她上一柱。 表面功夫可以不做到位。 但不能一点不做。 这么想着，叶惜若去接过梅姑手中的香，却发现梅姑捏着香不肯松手。 “梅姑？” 叶惜若抬头，见梅姑战战兢兢的。她想了想，难得说了一句宽慰的话：“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不必伤怀。” 梅姑身体蓦地僵住：“夫人……” “梅姑！” 颜君元忽然冷着脸道：“你在干什么？还不把香给……客人？” 梅姑吓了一大跳，立即松开了手中的香。 叶惜若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但也没多想，拿起三柱香在颜老太太的灵前拜了拜，便插了进去。 后续客人依次上前吊唁。 按理来说，颜家子孙都应该跪在灵堂前为颜老太太守灵。 但珍夫人将颜檀和颜浩带走，颜浔又在书院无法回来，而府中嫡母叶惜若更是在前几日将颜君元给休了，如今在京都的颜氏子孙，便只剩下颜清一人了。 但颜清如今身份不同往日，且看她的样子，香都不上，怎么可能守灵？ 所以诺大的灵堂前，竟只有颜君元一个人孤零零地跪着，看着着实有些……凄凉。 众人跪在地上哀痛的颜君元，又看看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颜清，一时神色复杂。 待所有宾客都上过香后，颜清走到叶惜若和叶振南身边：“外祖父、娘亲，我陪你们回将军府吧。” 她并没想过在颜府多做逗留。 叶惜若也正有此意，当下正要点头，却忽然脸色一变，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第154章 中毒 “娘！” 颜清脸色骤变，蓦地上前扶住叶惜若。 叶振南也是惊怒交加：“惜儿！” 其它人被这一幕惊呆了。 怎么好好的就吐血了？ 颜清注意到娘亲吐出来的血是黑色的，她脑海中忽然闪过方才梅姑给娘亲递香的模样，颜清蓦地看向灵堂上的香炉。 “是香！” 她霍地看向颜君元：“你给娘亲下毒了！” “我……” 颜君元也很震惊。 怎么会吐血呢？他明明…… 叶振南勃然大怒，一个大步上前拎起颜君元的领子，声如洪钟：“清丫头说的可是真的？” “我、我、我没有啊……” 颜君元吓得脸色惨白，他哆哆嗦嗦道：“我只是在香里加能让人昏睡的迷药，不、不可能会吐血啊，跟我无关……” “啪！” 叶振南气得一巴掌将他扇了出去。 颜君元摔在灵堂上，瓜果香炉碎了满地，可他却不敢吭半声。 因为叶振南已经唰地抽出了腰间佩剑。 老将军双眸赤红地瞪着颜君元：“惜儿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老夫饶不了你！” “叶老将军，你现在杀了颜大人也没用，还是救人要紧……” 齐王突然上前说道：“方才本王已经着人去叫太医了，老将军稍安勿躁……” 叶振南根本不信齐王。 颜清也不信。 她慌乱地看向顾淮舟。 “别怕。” 顾淮舟安抚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对叶振南道：“老将军，我府上有神医，不如先将夫人送到我府上……” “前面开路！” 听到顾淮舟的话，叶振南二话不说上前抱起叶惜若，往四皇子府赶。 一行人又急匆匆离开。 连带着大批前来吊唁颜老夫人的百官，也跟着蜂拥而去。 热闹的颜府又冷清下来。 颜君元倒在一地凌乱中，十分狼狈。 齐王冷冷地看着他：“你干的好事！” 颜君元如梦方醒，他蓦地上前抓住齐王的衣袍，脸色苍白道：“王爷，您要救救我啊，我真的没给叶惜若下毒……” “那她怎么会吐血？” “这、这……” 颜君元也不知道叶惜若为什么会吐血，他痛哭流涕道：“臣真的只是用了点迷香，而且原本那香是要给颜清的，臣今日特意通知殿下来，就是想着一会颜清昏迷时，就将她送给殿下， 可是臣也没想到她竟然连给她奶奶上香都不愿意，臣就想着将那迷香给叶惜若用，再利用叶惜若哄骗颜清，谁知道她突然…… 殿下，臣对天发誓，真的没有下毒，臣只一心想为殿下分忧啊……” “为本王分忧？” 齐王嗤笑一声，也不点破。 他冷冷地看向颜君元：“你最好祈祷叶惜若没事，否则本王也保不了你！” 说完，冷哼一声走了。 徒留下颜君元凄凉地跌坐在地上。 他知道若是叶惜若死了，叶振南定不会放过他！ 可他真没给叶惜若下毒！ 看着满屋子白幡和纸钱，颜君元只觉得四顾茫然，发妻走了、儿女走了，现在老娘也走了……他真的变成了孤家寡人。可怎么好好一个家，变成了这样呢…… 四皇子府。 一位身穿灰白衣衫的中年男子，正拎着酒壶坐在假山上喝酒。 此人正是巫芒。 前段时间就已经到了京都。 祈福大典上针对雍帝的刺杀就是他带着人干的，顾淮舟当时中的那一剑就是他亲自刺的。 虽然事后雍帝知道这一切都是他儿子搞的，但皇帝遇刺，可不是一件小事。 所以禁军在京都搜捕了很久。 巫芒也躲了很久。 直到顾淮舟和颜清被赐婚，禁军终于有所松动，巫芒这才抽空跑了出来，打算在顾淮舟这新建的四皇子府小住几日。 “巫先生，您怎么在这啊？” 来福急急寻来：“叶夫人中毒了，殿下让您过去看看，您快随小的走一趟吧。” “不去不去。” 巫芒头也不抬，将酒坛里最后一滴酒倒进嘴里：“老子酒还没喝够呢，一边去！” 来福急得不行：“可您再不去叶夫人她就……” “她怎样关老子屁事！” 巫芒将空了的酒坛扔到来福脚下，来福吓了一大跳，就听假山上的男人哼道：“再来烦老子，老子让你也中毒……诶诶诶顾淮舟你放开老子！” 话说到一半的巫芒突然腾空而起。 来福定睛一看，却原来是殿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将巫先生从假山上拎了下来。 顾淮舟将人扔了出去。 巫芒半空中强行将身子扭转了一个方向，才没让自己撞到树上。 他踉跄落地，怒视着眼前男人：“顾淮舟，怎么会有你这么恩将仇报的人？老子刚帮你办了事，让你顺利恢复皇子身份，你就这样对我的？” 顾淮舟不废话：“去救人。” “不救！” 巫芒双手抱胸：“除非你求老子，否则你现在就是杀了老子，老子也不去救人！” “求你。” “？” 巫芒震惊地看向他。 他蓦地上前，围绕着顾淮舟转了一圈，上下打量道：“老子没认错人吧？你还是顾淮舟吗？” 从前自己受伤死都不让他救的人，现在竟然求着让他救别人？ 巫芒突然对那个中毒的女人来了兴趣。 他贱兮兮地问道：“那个什么中毒的叶夫人该不会是你喜欢的女人吧？” 顾淮舟：“……” 来福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立即上前道：“巫先生，叶夫人是殿下喜欢的女人的娘……” “丈母娘啊~” 巫芒搓着双手道：“那是得救，走，小福子，带我去看看丈母娘！” 来福：“……” 巫先生怎么说得好像是他丈母娘一样？ 叶惜若此刻已经昏迷，叶振南和颜清守候在她身旁。 看着女儿苍白的脸，叶振南烦躁道：“顾淮舟到底行不行啊，那神医怎么还没有来？” 颜清也很焦急，因为她知道娘亲本身就中了毒。 没想到竟又被下毒。 不知道…… 但同时她也知道，既然顾淮舟开口了，定然是有些把握的。 “外公，再等等。” 她握住母亲的手，勉强开口。 这时，一道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门外的光，大嗓门鼓动着耳膜：“中毒的人在哪？” 第155章 吞雌 颜清立即起身：“在这里！” 巫芒看向颜清，突然双眼一亮，屁癫癫上前道：“这位姑娘你是……” 颜清急急道：“先生可是四殿下所说的神医巫先生？” 巫芒傲娇道：“正是在下。” 颜清心中一喜，赶忙让开地方，对巫芒道：“劳烦先生救救我娘……” 巫芒看了床上昏迷的叶惜若一眼，再度将眸光落在颜清身上，打量了两眼：“中毒的是你娘？” 颜清点头，心中焦急，却是不敢催促。 巫芒顿时大笑：“不错，不错！” 颜清蹙着眉：“先生？” 巫芒却不再浪费时间，他走到床前的凳子上坐下，慢悠悠伸手把向叶惜若的脉。 见叶振南和颜清都皱着眉头看他，巫芒傲然道：“放心吧，只要没死透，阎王都不能从老子手中抢人！” 虽然他说话不客气，但颜清却蓦地松了一口气。 前世她虽然没有见过巫芒，却是听说过他不少事迹，顾淮舟夺嫡时就是这人助力的。 他不仅医术厉害，带兵打仗也很擅长。 顾淮舟攻打楚国时，就是这个领的兵，后来听说他还在京都开了个医馆，治好了不少疑难杂证。 只可惜此人性格乖张，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所以找他看病也是看运气。 有能力的人都有些个性。 颜清能理解。 但叶振南却不能理解。 见这人没有一点大夫的样子，还如此猖狂，老将军顿时怒道：“你最好真如你所说有些本事，否则老夫定饶不了你！” “外祖父，别生气。” 颜清上前安抚老人家：“巫先生月族之人，想来定是有些把握。” “月族？” 叶振南诧异出声。 而正在给叶惜若把脉的巫芒也诧异地看向颜清：“你竟然知道月族？顾淮舟告诉你的？看来他真的看上你了，连老底儿都吐了……咦？” 巫芒突然严肃了起来。 他又换了叶惜若的左手重新把了一次脉，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颜清知道他定是看出母亲先前所中之毒了。 她一颗心悬了起来。 巫芒两次把完脉后看着叶惜若愣住了。 颜清紧张道：“巫先生，娘亲她……” 巫芒起身，看着颜清问道：“她是不是在二十年前中过毒？” “二十年前中过毒？” 叶振南惊道：“惜儿不是刚刚中的毒吗？” 巫芒道：“她体内有两种毒，最新中的毒是一种迷药，毒性不大，顶多让人昏睡和乏力，但迷药的成份刚好刺激了她体内蛰伏的另一种毒，所以才会吐薛昏迷。” “这……” 叶振南茫然不已。 女儿在二十年前就已中毒了？可他竟全然不知。 颜清心疼地看向老人：“外祖父，娘亲是不想让你和外祖母担心，所以才一直没说的……” “蠢货！蠢货！” 急切的怒骂声突然闯入几人耳内，颜清抬头，就见外祖母在大舅母和二舅母的搀扶下大步走了进来。 看到床上昏迷的人儿，叶老太太双眼通红：“臭丫头从小就这样，有什么事都不肯同大家说，以为自己是神仙啊，什么都能抗？愚蠢至极！” “娘，大姑也是不想让你担心……” 薛氏劝着叶老太太，但当她把视线落在叶惜若身上时，也忍不住红了眼睛：“大姑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竟然瞒了我们这么多年，就算那毒厉害……一家人难道还想不出个办法吗？” “你们还真想不出办法。” 就在叶家众人伤心之际，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插入叶家人之间。 众人抬头疑惑地看过去。 薛氏迟疑道：“此话何意？” “这……” 巫芒神色古怪道：“这位夫人所中的毒……原本应该是给男人种的……” “啊？” 杨氏道：“什么意思？” 颜清也是一脸不解：“巫先生可否说得明白一些？” 太医院张大人从没说过娘亲体内的毒，是专门给男子下的毒。 “这个毒叫吞雌，女人一旦中此毒者，一般活不过三天，但若是男人中了此毒，则不伤性命，但却不同与女人同房，一旦行夫妻之事，那女人必定暴毙在床上，而这位夫人体内的吞雌却有些奇特……” 气氛忽然有一些尴尬。 叶振南没想到女儿中的竟然是这种……他老脸铁青，抬头看向站在后面的两个儿子，也是一脸通红。 叶振南干咳一声：“老夫去外面走走。” 他转身出了房门。 跨过门槛的时候，对两个儿子道：“你们也出来！” “是！” 叶祖安和叶祖龙分别给了自家媳妇儿一个眼色，跟在叶振南身后离开了。 薛氏有些难为情地睨了巫芒一眼。 这神医也真是，大姑中了这种毒也不提前给点暗示，就这么大刺刺地说了出来，多影响大姑名声？ 巫芒似乎完全不知道尴尬，反而奇怪地看了叶家众人一眼：“还听吗？” 颜清道：“先生请说。” 她知道在有些大夫眼中，是没有男女之分的。 而巫芒显然就是这一种。 杨氏拧着眉头道：“大姑……怎会中这种毒？” “当然是她男人给她中的！” 巫芒突然抛出一句，震得杨氏和薛氏目瞪口呆。 半晌，薛氏才讷讷地看向颜清：“是、是颜君元？” 颜清瞥了眼母亲：“应该不是。” 薛氏：“？” 杨氏：“？？” 叶老太太：“？？？” 这臭丫头到底几个男人？ 巫芒皱着眉头道：“但是大雍没有这毒啊，这毒似乎只在楚国有……” 巫芒想不通一个大雍贵人，怎么会中楚国奇毒，他甩了甩脑袋道：“总之，就是她男人中了吞雌，只要女人碰了他就会死，但你娘……” 巫芒看向颜清：“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没死，事后还被那男人将毒转到了她体内，并且用秘药保住了一条命，只要她怀了身孕，将吞雌转到胎儿身上，她这毒也就解了。” 颜清抿着唇：“她没转……” 所以她安全地出生了。 不仅活得好好的，还身强体壮。 “对呀！” 巫芒拍了一下双手，摇头说道：“她不仅没将毒素转到胎儿身上，反倒全逼至自己心脉，要不是那人给她吃的秘药十分强悍，她早就死了！” 颜清咬着唇没说话。 娘亲本可以活得好好的。 是为了她，才变成这样…… 一直没说话的叶老太太忽然沉声开口：“惜儿……还有救吗？” “有啊。” 巫芒淡定道。 颜清瞬间惊喜出声：“当真？” 薛氏和杨氏也转忧为喜，异口同声道：“大姑就拜托先生了。” 巫芒却摇摇手：“拜托我没用。” 见众人疑惑地看向他，巫芒理志气壮地开口：“我方才不是说了吗？她体内的吞雌是被一种秘药包裹着，若想解吞雌，得先解除那秘药的保护……” 杨氏听得脑子发懵，什么秘药吞雌，她一句也听不懂。 急性道：“那你快解除秘药啊！” “非我不解。” 巫芒无奈摊手：“这秘药非常罕见，想要解除它必须得先知道配方。” 他看向众人：“你们有配方吗？” “这……” 众人哪里知道配方。 叶家几人甚至才将将知道叶惜若中毒。 薛氏忍不住哭道：“难道大姑就没救了吗？” “有。” 巫芒开口：“我可以先用药保住她性命，但自此她便如同假死一般，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会一直处在昏迷状态，只要你们找到那秘药配方，我就能救人。” 屋内再次沉默了下来。 不能动也不能说话，还一直处在昏迷状态，如同真死又有什么分别？ 叶老太太走到床前，看着女儿苍白的脸，这个一向坚强不肯示弱的老人，终于还是佝偻了脊背。 她颤抖着伸手摸向叶惜若的脸颊。 片刻，老人家沙哑开口：“有救就好。” 薛氏连忙道：“对对，有救就好，只要大姑能醒过来，比什么都重要！” 杨氏也掉着眼泪：“没错，咱们一家人一定能完完整整的。” 最后，还是叶老太太强撑着身体，打起精神问道：“神医，这秘药的配方，要去哪里找？” 巫芒理所当然地摊手：“当然是找她男人要啊，这秘药不是那男人为了保她命让她吃的吗？你们找他要不就行了？多么简单的事情！” 叶府三人：“……” 从方才神医的话，三人已经猜到给叶惜若下毒的不是颜君元，包括后面说那毒只要给胎儿，她就能活下来，可是她却没有…… 几人自然便想到了颜清。 也就是说二十年前，叶惜若和某个男人……干那啥的时候被对方将体内的吞雌转移到了她身上，然后对方又给她喂了什么秘药保住了她性命，现在想解毒就得知道那秘药的配方，而要知道那配方就得找到当年和她一起的男人！ 她们根本不知道这男人是谁，去哪找？ 薛氏和杨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忧色，双双看向叶老太太：“娘……” 叶老太太抿了抿唇，想给两位儿媳打气，却发现连她自己都有些彷徨。 她连女儿中毒了二十年都不知道，又怎么知道当年那个男人是谁？ 亦或者说要再过二十年她才能知道？ 叶老太太脸上的皱纹像是一瞬间失去了生命般，耷拉了下来，整个人看上去有种风烛残年的悲怆。 颜清心痛极了。 外祖母那么精神的一个老太太，此刻竟也像孩子般无助。 她上前握住老太太的手，想要给她一丝力量。 “我知道。” 颜清轻声开口。 薛氏和杨氏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 “清清你说什么？” “你怎么会知道？” 颜清朝二位舅母点点头，又转身对巫芒道：“先生，我有些话想同家人说……” “行，办法我已经告诉你们了，等你们商量好再叫我吧……” 巫芒挥挥手，潇洒地走了。 待屋内只剩下四人，薛氏上前抓住颜清的手，迟疑道：“清清，你当真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颜清点了点头，对叶老太太道：“外祖母，将外祖父和大舅舅二舅舅也叫进来吧。” 事到如今，想救娘亲就不能再隐瞒她的身世了。 也幸好娘亲提前告诉了她。 要不然现在这个状况，怕是真的无人知道当年那人是谁了…… 片刻后，叶老将军带着两个儿子进屋，一进来，几人就明显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 叶老将军看了老伴一眼，一向要强的老伴竟然有了萎靡之色。大儿媳和二儿媳也是双眼通红面露忧愁。 叶老将军心中咯噔一声。 难道惜儿没救了？ “出什么事了？” 最后，还是沉稳的叶祖安问出了大家心口疑惑。 “大舅舅、二舅舅……” 颜清上前，眸光从叶祖安和叶祖龙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叶老将军和叶老太太身上，郑重道：“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诉你们……” 接下来，颜清就将她身世的事，和盘托出…… 半柱香后。 屋内突然响起一声震天吼声：“楚小儿岂敢！” 外面的来福被吓得跳起，看着不远处紧闭的屋门，一脸担忧：“叶老将军没事吧？” 巫芒不知从哪又拿来了一坛酒，靠在树上喝了一口，他睨向身旁长身玉立的男人：“楚？难道是他？” 顾淮舟背着双手没说话。 巫芒也不在意，以径自喝了好几口，才砸吧着嘴道：“子渊，你小子可以啊，平日里一副不近女色的狗样子，没想到不声不响就找了个最好的，你这丈母娘和老丈人都不简单啊……” “聒噪！” 顾淮舟不耐烦地扫了他一眼，回头对来福道：“将府中藏酒都扔了。” “别啊……” 某人立即投降：“老子不说了还不行吗，千万别扔酒，要扔也扔到老子肚子里来！” 屋内，气氛却极为紧张。 谁也没想到当年和叶惜若有过露水情缘的，竟然是楚国国君楚天河！ 叶老将军拔出佩剑，目眦欲裂：“敢欺负惜儿，老夫现在就带着叶家军踏平他楚国山河！” “可是大姑需要他那配方……” “待老夫斩掉他的项上人头再逼他交出配方！” 叶老将军说完就气咻咻往外冲！ 第156章 商量 “叶振南你够了！” 突然，叶老太太怒喝出声。 正欲冲出去的叶老将军瞬间定在原地，他憋屈地看向叶老太太：“老婆子你做甚阻止我？让我去将那欺负了惜儿的狗东西砍了！” 叶老太太冷声道：“你砍谁？你女儿不欺负别人就行了，别人能欺负她？” 叶振南：“……好像有道理。” 叶老太太深吸一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瞪了床上昏迷的叶惜若一眼：“我说当年她从东夷回来怎么火急火燎地要成亲？原来是把人家西周太子睡了！还揣了个球！” 颜清：“……” 果然，知女莫若母。 外祖父和舅舅舅妈们都以为是楚天河欺负了她娘，只有外祖母知道，是她娘欺负了人楚天河。 薛氏干咳一声，说道：“这么说来清清不是颜君元的女儿了？” 颜清颔首：“他与娘亲做了交易，给我当爹，娘亲允许他借助将军府的名声扶摇直上。” “我看他也没怎么当爹！” 杨氏心直口快：“要不然这些年能做出宠妾灭妻的事？能让庶女抢嫡女的新郎？” 叶祖龙撞了撞她：“你少说两句。” 杨氏刚想反驳，但怕伤到颜清的心，想了想，难得地没有揪自家夫君耳朵。 瞪了叶祖龙一眼不说话。 叶老太太犀利的眸子射向颜清：“清丫头你早就知道自己身世了？” 颜清立即摇头，诚实开口：“外祖母，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的，之前我是一点也不知道，要不然以前也不会跟颜檀争颜君元的宠爱了…… 我要是早知道肯定告诉外祖母了！” 最后一句话，说得诚恳至极。 叶老太太冷哼一声：“谅你也不会像你娘那样蠢！她简直蠢到发邪！自以为怕姓楚的小儿找她麻烦，就随便找了个人嫁了，她也不想想我们将军府，会怕楚小儿吗？” “说得好！” 叶振南昂首挺胸道：“想当年老夫征战沙场时，楚小儿还在换尿布呢，老夫可不怕他！” 叶祖安无奈道：“爹，娘，现在不是怕不怕楚天河的问题，而是咱们要怎么从楚天河那里拿到那份秘药的配方救姐姐。” “是啊爹。” 叶祖龙也点头道：“以前楚天河只是个太子，咱们还能和他谈谈，现如今他已经是西周国君了，恐怕没那么好糊弄了。” “怎么，还没战就怂了？” 叶老太太龙头拐往地上墩了墩，睨了小儿子一眼：“打小你就是最怂的，一点没变！” 叶祖龙：“……” “娘，您别急，先听夫君把话说完……” 杨氏捂着嘴偷笑，随即用胳膊肘撞了撞叶祖龙：“你又不知道娘的性子，还不把话说完？” 叶祖龙无奈地看了自家亲娘一眼，随后清了清嗓子道：“我的意思是，咱们得想个周全的办法，得智取，而不是像爹这样拿着剑就冲出去，别说爹这样能不能见到楚天河了，恐怕还没进西周就被人射成筛子了……” “好了，别废话了。” 叶老太太打断小儿子，问出核心问题：“你可是有办法？” 叶祖龙两手揣进袖口：“没有。” “你……” 叶老太太抬手就抡起了龙头拐。 叶祖龙早有预判，立即躲在自家娘子身后，只冒出一个头，用手指指向颜清：“娘，儿子虽然没有办法，但清清有啊……” 所有人顿时看向颜清。 薛氏上前问道：“清清，你二舅舅说得可是真的？你有办法救你娘？” 叶老将军蹙着眉：“清丫头不过是个孩子，她能有什么办法？” 叶祖龙这时候跳了出来，一脸看傻子似的看向叶老将军：“爹，我说你们是不是傻？姐姐的事明显清清知道的最多，而且你看她那么冷静，肯定是有办法了呀？不然谁家娘要死了孩子不哭？” “说什么胡话呢？老子看你是皮又痒了！” 叶老将军被儿子指着鼻子说傻，眉毛一竖就冲过去要揍叶祖龙。 叶祖龙立即跳到叶老太太身边：“娘，救我！” 叶老太太睨了他一眼：“谁叫你嘴贱？” 不过骂归骂，但是小儿子说的话倒是提醒了她。 今天惜儿中毒，她们所有人都慌得乱了章法，只有清丫头最为镇定，又是安排神医，又是讲出自己的身世，全程竟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一点也不像个六神无主的孩子。 说起来，这丫头自从和那姓陆的小子和离后，就变得越发镇定和不露声色了，倒是和老家伙年轻的时候有些像。 别人都以为叶振南是个莽夫，但是她却知道年轻的时候，老家伙可是个十分有主意的人。 叶老太太眸光在颜清那张清丽的小脸，和叶老将军那张老脸上来回巡视了一圈，嗯，长得也挺像。 “好了，老东西，别闹了。” 叶老太太挡住了气呼呼的叶老将军，再次将目光落在颜清脸上：“清丫头，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颜清点点头：“办法没有，但想法，确实有一个。” 叶老将军立即停下。 其它人也纷纷看向颜清。 颜清并不知道怎么从楚天河那里拿到秘药配方，但她觉得事情也并没到绝望的地步，齐王早已派人去往楚国，想必楚天河已经收了娘亲的消息，不论他与娘亲之间有什么样的过往，楚国必定会派人前来查探。 而这，就是她的契机。 所以当下，颜清就将齐王派人去往楚国的事说了一遍，并道：“齐王想利用我的身世对付将军府，我们也可以利用齐王，而和楚国搭上线，至于楚国国君愿不愿意拿出配方救母亲，可以再谈。” 只有走出第一步，才能知道第二步怎么走。 而且颜清相信，任何问题都有解决办法，一时没有解决，只是没有想到合适的方式。 叶祖安道：“我认为可以试试。” 薛氏叹口气：“也没有其它办法了……” “是啊！” 杨氏快人快语：“与其咱们大家都在这里伤心，不如养好精力，想想怎么能救大姑，既然神医说能保大姑暂时性命无虞，咱们就先不要担心了，爹和娘也是，只有保住身体才能面对那大楚君王啊……” 第157章 放鸽子 “二舅母说得对。” 颜清道：“咱们要养精蓄锐，才能面对敌人，别忘了齐王正虎视眈眈，将军府里还有个韦燕燕……” “她啊……” 提起韦燕燕，薛氏捂嘴笑道：“自从她住进将军府后，你二舅母不知道把她伺候得多好，每天除了吃就是睡，根本就没机会做什么手脚，要不是清清你说要给她机会，你二舅母还不会让她吃顿没加料的饭呢……” 杨氏也笑：“大嫂也真是的，那韦燕燕口口声声说怀了咱们春安的孩子，那可是咱将军府的大功臣，我能不让她吃些好的吗？眼瞧着这几日她都胖了，那肚子瞧着倒真有几分孕味……” “是是是，弟妹有心了……” 两个妯娌互相打趣着，让其它人也忍俊不禁。 屋内沉重的气氛瞬间消散。 “既然这样，那便按清丫头说的来！” 叶老将军冷哼出声：“赢储那小儿当真以为我将军府好欺负？既然他非要找死，那这次老夫就成全他！” “还有颜君元，也不能放过他！” 叶祖安突然开口。 以前他们都以为颜君元是清清的亲生父亲，所以即便对他不满，也会看在清清的份上，不与他计较。 但如今得知清清的真正身世，而颜君元竟胆敢在颜老夫人的灵堂上给叶惜若下毒，叶家众人自是不想再忍他。 叶老将军颔首：“我明日便上朝去。” 颜清眸光微动。 外祖父已经很久没上朝了，此番亲自上朝，就说明颜君元彻底无望了…… 接下来，几人商量了一下叶惜若的去留问题。 叶老将军和叶老太太都想将叶惜若带回将军府，但最后被突然出现的顾淮舟打断了。 顾淮舟提议将叶惜若留在四皇子府中，理由是巫芒住在他府上，万一叶惜若有什么问题，也能及时看护。 薛氏和杨氏看破不说破。 叶老太太也睁只眼闭只眼。 只有叶老将军和两个神经大条的儿子，对顾淮舟是赞赏有加，说他有情有义还善良可靠。 听得颜清直发笑。 直到叶府众人都离开了四皇子府，颜清仍笑个不停。 顾淮舟走到她身边：“有那么好笑？” “当然。” 颜清笑着看向他：“你没听到外祖父怎么说你吗？他说你有情有义、善良可靠……” 顾淮舟挑眉：“难道叶老将军说得不对？” “你倒是不害臊！” 颜清嗔了他一眼，娇俏道：“有情有义？嗯，有一点……” 他前世名声那般差，可在登基之后却愿意为叶家平反，在这一点上，确实有几分情意。 但是：“善良可靠？” 她笑道：“四皇子殿下觉得自己善良吗？”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顾淮舟都不是一个和善良沾边的人，太善良的人，是登不上那个高位的。 看着颜清眉眼带笑的表情，顾淮舟忽然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她迫向自己，盯着颜清那张春光明媚的脸：“我不善良，但有清清足矣。” 他不需要善良。 他只要他的清清。 清冽的冷竹香渐渐逼近，颜清看着男人越来越近的脸庞，脸颊倏地变红。 她伸手推着男人胸口：“娘亲还在呢。” “岳母大人昏迷了。” 顾淮舟道：“她不知道。” 说着就俯下身—— 颜清却避开了他这个吻，急道：“不行，你也不怕娘亲醒来骂你！” “不会的。” 顾淮舟眸光如火般盯着她的唇，嗓音低哑：“清清……” 颜清只觉得耳朵一麻。 男人继续道：“已经好几天没和清清……” “你别说了！” 颜清蓦地伸手捂住他的嘴。 这男人简直没羞没臊，怎么能在母亲床前对她说这种话？ 可顾淮舟是谁？ 若是没有尝过这世间的甜，便不会有期待，所以从前他如何想得到清清，都会克制自己。 可自从尝到之后…… 尤其是上回清清还主动吻了他。 那柔软的触感便时常出现在他梦中，令他魂牵梦萦。 他将叶夫人留在府中，就是为了能时常见到清清，时常和她…… 顾淮舟看着脸色羞红的女子。 他忽然捉住那只捂住他嘴的柔荑，轻轻在那白晳冰凉的指尖吻了一下。 颜清只觉得脑海‘嗡’的一声，被雷电劈中一般，一股酥麻感从指尖直蹿脊椎。 她身子一软，倒进了顾淮舟怀里。 这正合男人心意。 他抱着颜清一个转身，就将她抵到了门上，掐住颜清腰身的手也越发用力。 眼看男人要继续，颜清却无力抵挡。 她哑着声音道：“别、别在这里……” 顾淮舟眸光顿时一亮。 他还以为清清又要拒绝！ 颜清无法直视那双能将她烫化的双眼，她撇开脑袋：“去、去你房里……” 男人眸色更亮了，如同夤夜里的星子，亮如白昼。 “好！” 顾淮舟从没有这般兴奋。 清清竟然主动说去他房里…… 他当下将颜清抱起，几乎是飞一般地掠向自己的寝殿。 “呯！” 房门被踹开。 顾淮舟就像个十七八岁的毛孩子。 一张俊脸激动得通红，两只漆黑的眼睛也亮得吓人。 他直接将人抱进了内殿。 小心翼翼将颜清放在榻上，男人却又像个无措的孩子，漆黑的眸光盯着颜清看了许久，最终小心翼翼又期待地开口：“清清，可、可以吗？” 颜清的脸也红得滴血。 她几不可查地嗯了一声，只觉得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顾淮舟当即大喜。 他忽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但又实在太美妙了，所以急急便低头要去攫取那份美妙。 然而颜清用手挡住了。 女子柔嫩的手掌隔在两人之间，顾淮舟听到她说：“先、先去洗漱……” “好……” 顾淮舟只觉得清清现在说什么都是对的，转身去吩咐人备浴桶。 结果等他回来时，榻上空空如也。 方才那个羞羞怯怯等着他的女子，早已无影无踪…… 顾淮舟：“？？？” 来福摇了摇头，问道：“殿下，还要水吗？” 顾淮舟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要，换成冷水！” 第158章 颜君元的下场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颜清被离隐带回郡主府时，整个人还有点微熏。 她扶着绿枝站稳脚跟，对离影道：“你先下去吧。” 离影摸了摸鼻子：“是。” 随即消失在夜色中。 绿枝将她扶进屋内，奇道：“殿下不是说小姐今晚留宿在四皇子府吗？怎地回来了？” 颜清：“……” 她根本没说留宿四皇子府，是顾淮舟那厮自作主张，偏生绿枝和青鸾都已对他信服有加。 方才她也是知道自己强扭不过顾淮舟，才假意答应，这才能趁着他离开的片刻，让离隐带她出四皇子府。 说起来还得多亏顾淮舟给她离影。 要不然今晚她可能就…… 想到这里，颜清就一阵脸红。 “小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绿枝看着颜清的脸，一脸诧异。 颜清更窘了，她抽回手，往自己榻上走去：“太晚了你下去吧，我想歇息了。” 绿枝吹灭笼后就退下了。 颜清将自己裹在在被子里，整张脸烧得不行，她感觉自己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顾淮舟了…… …… 翌日。 为避免被顾淮舟算账，颜清起了个大早，去了富贵赌坊。 果然，不一会青鸾就来说，顾淮舟去过郡主府，得知颜清不在时，一脸黑沉地走了。 颜清急道：“你没告诉他我在富贵赌坊吧？” “小姐吩咐不让四皇子知道您的行踪，奴婢哪敢说？” 青鸾给颜清端了一杯茶，笑道：“奴婢瞧着四皇子像是去了将军府，想必一会儿就会找来这里……”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赵虎突然进来禀告道：“郡主，四皇子来了，说是找您。” 青鸾抿唇一笑。 小姐的行踪很好猜。 不是在郡主府就是在将军府，不在将军府就在富贵赌坊。 颜清立即道：“就说我不在。” “哦，好的。” 赵虎立即出去回禀顾淮舟：“殿下，郡主说她不在。” 颜清：“……” 这个赵虎！ 青鸾更是笑得不行。 颜清正想着顾淮舟进来后，她要怎么给自己找借口，就听到男人温和的嗓音从外面传来：“既然郡主不在，那我就先走了。” 顿了顿，又道：“麻烦你告诉郡主，不论郡主做了什么，我都不会生气，请郡主不必避着我……” “诶？避着？” 赵虎摸着脑袋走进来：“郡主，四殿下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是说了您不在吗？殿下怎么还要我告诉郡主什么避着不避着？” 颜清无力地看着他：“你下去忙吧……” 真不知公孙芷是怎么和赵虎交流的，好心累。 青鸾却打趣道：“听绿枝说小姐昨夜是被离影送回郡主府的，小姐这是和四殿下吵架了？” 颜清拿起账本盖住脸颊：“没……” 要是吵架还好了。 吵架总有对错，还能哄一哄。 她这是……就好像是在洞房时，新娘子跑了，你说这新郎能不生气吗？ 颜清都觉得自己做的过分。 但当时她实在没办法。 青鸾劝道：“其实小姐不用担心，方才殿下不是说了吗？不管小姐做了什么，殿下都不会怪您的，你只管做自己想做的事便是。” 颜清听完却更加愧疚了。 整张小脸都纠结成一团。 半晌，她迟疑地问道：“青鸾，我是不是很过分啊？” “啊？” 青鸾不明所以，想了想，认真回道：“就算小姐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四殿下也会原谅小姐的吧，奴婢瞧着四殿下，是真真喜欢小姐……” 颜清叹了口气：“罢了。” 感情的事最是烦扰，还是不要去想了。 “绿枝回来了吗？” 既然顾淮舟出现在这里，说明朝中也已下朝了。 “回来了回来了！” 绿枝的声音在颜清话落的瞬间，就从外面响了起来，只片刻，小丫头就出现在颜清面前，兴高彩烈道：“小姐，罢了罢了！” “什么罢了？” 青鸾递给她一杯茶，嗔道：“喝杯茶再说吧，别急吼吼的话都说不清楚。” 绿枝咕咚一声将整杯茶都灌进了肚子里，这才抹了抹嘴唇说道：“老爷被罢官了！现在整个京城都在说老爷宠妾灭妻，逼得夫人和离，结果又心有不甘在颜老夫人的灵堂前给夫人下毒，想谋害夫人！ 陛下震怒罢了老爷的官，老将军还在朝上将老爷骂得狗血淋头，这可太解气了！ 小姐您是没看到，方才奴婢回来时偷偷去了趟颜府，那尚书两字的牌匾都被人摘了，老爷整个灰溜溜的像失了魂站在大门口，门内一个人都没有！ 看着怪可怜的！” 绿枝嘴里说的怪可怜，嘴角却翘上天了。 从前老爷宠妾灭妻，对小姐一点都不好，无论小姐做什么都得不到老爷一丝半点温情，她们都是跟着小姐长大的丫头，曾无数次看到小姐因老爷伤心。 所以如今看到老爷落难。 就算小姐要责骂她，绿枝也要表达自己的开心。 “他一生追求权利，费尽心计想站在权利顶峰，如今只差一步却被打回原形，落得个妻离子散、孤家寡人的下场，也算是他应得的报应。” 颜清低低呢喃着，心中却并没有报仇的快感。 板倒颜君元，让他付出代价，一直是颜清重生后的目标之一。 可是当真的实现这个目标时，她却没有一丝高兴的情绪，反而有种沉甸甸的感觉。 陆峤南死了。 武安候府倒了。 颜檀疯了…… 就连王明珏也被她送去给陆峤南守寡。 如今，颜君元也失去了一切…… 按理来说，大仇得报，她应该是很高兴的。 可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颜清看着眼前的账本，有片刻茫然，好似一切都不太真实。 这是真的吗？ 她真的改变了前世结局？ “小姐，您怎么了？” 绿枝看着颜清脸上的神色，忐忑道：“老爷被罢免，小姐不高兴吗？” 颜清摇摇头，忽然起身道：“我想出去走走。” 绿枝立即跟上去：“奴婢陪着你。” “不，我想一个人走走。” 颜清拒绝了绿枝。 绿枝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青鸾拉住，青鸾朝她摇摇头，轻声道：“就听小姐的吧。” 颜清一个人走在街道上。 快到年节了，街道两旁的摊贩比平日里更多，热闹的街头挂满了灯笼和炮竹，还有一对对写好的春联，挂满竹架。 小孩子穿着大红袄子走街串巷，嬉闹不止。 大人们相约着置办年货。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希望和幸福的笑容，那是迎接新年的喜悦，一家人团团圆圆的温暖。 颜清小时候一直很羡慕。 因为在颜府是没有这样的幸福的，这样的幸福只属于珍夫人、颜檀和颜浩。 每每年关将近的时候，都是珍夫人带人出门置办年货，颜君元则教着颜浩写对联，颜檀颜月穿着新衣满府嬉闹。 而颜清和颜浔则只能远远看着。 甚至就连新衣服，两人都只是在大年三十的前一晚，才能收到。 可即便是那样，当时的颜清也极为珍惜，渴望那虚假的近乎于无的温情。 但是现在，没了。 她有娘，没爹。 大概这辈子都体会不到，普通百姓家里的平凡生活。 天空忽然下起了小雪。 “下雪咯！下雪咯！” 巷子里传来孩童们兴奋的声音。 就连街上的行人也驻足看向天空：“今年的第一场雪啊……” “瑞雪兆丰年，希望有个好兆头！” “是啊，这雪下得好啊……” 一片冰凉落在手上，颜清抬头，看向漫漫天际，蓝色的天空被冰雪覆盖，一片白茫茫。 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空茫茫漫无边际…… 突然，眼前那片白茫茫被一截烟青色挡住，颜清愣了愣，才意识到自己头顶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把伞。 她怔怔抬头，就看见一张俊美而温润的脸。 “顾淮舟……” “嗯。” 顾淮舟点头，将伞塞进颜清手中，拿过来福递来的披风披到颜清身上，一边替她系好带子，一边开口说道：“今日大雪，降温了，有点凉。” “是啊郡主！” 来福插嘴道：“今日殿下一下朝便说郡主今日恐会不开心，所以今日一整天便在找郡主，方才一直守在富贵赌坊那边没走呢……” 顾淮舟瞥他一眼：“多嘴！” 来福吐了吐舌头。 这些话分明是殿下方才吩咐的，故意让他说给郡主听的，殿下这腹黑的性子是真的一点都没变。 颜清愣住：“你一直在赌坊？” 顾淮舟似乎别扭了一下，才轻轻颔首：“我知道你不想见我。” “我……” “我明白。” 颜清更加愧疚了。 顾淮舟对她这么好，她竟然还想着避着他。 “顾淮舟……” 颜清情动地看着男人，在男人缱绻而温柔的眼神中，她再也忍不住，一头栽进男人怀中，哽咽：“我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一点点……难过。” 顾淮舟没有说话，而是抬手轻拍着她的肩，无声安慰。 雪渐渐大了，路边的摊贩开始收起货架，行人也匆匆回家。 路面像是铺上了一层白色的绒毯。 俊美温雅的男人一遍遍轻抚着怀中女子，神色温柔而从容，一点也没有受附近摊贩影响。 小厮撑着伞站在身旁。 雪落而下，青纸伞下的人儿紧紧相拥，仿似世间最温暖的存在…… 不知道过了多久，颜清终于自男人怀中抬头，眼眶红红地看着他：“我好了。” “嗯。” 顾淮舟温柔地将她凌乱的发捋顺，依旧什么也没说。 颜清等了半晌，忍不住问道：“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男人想了想，忽然看着颜清的眼睛道：“去看看他吧。” 颜清身体蓦地僵住。 片刻，她放松了下来，但却垂着头不语。 顾淮舟接过来福手中的伞，轻抚颜清肩膀：“我陪你去。” 颜清蓦地抬头看他。 漆黑的眸底隐有水光闪过。 半晌，她鼻音很重地‘嗯’了一声。 街道上已经没什么人了，路面的雪也铺了薄薄的一层，脚踩在上面会有一种害怕踩空的感觉。 但颜清握着顾淮舟的手，却很安心。 两人一路都很安静。 到了颜府前，颜府大门打开着，门口的积雪也无人打扫。 颜清看了一眼里面，空荡荡的似乎什么都没有。 可她却莫名有一丝紧张。 “去吧。” 顾淮舟握了握她的手，低头看她：“我在这里等你。” 颜清看了他一眼，然后深吸一口气，松开顾淮舟，一个人进了颜府。 府内的下人已经全部走了。 昨日灵堂还没拆，四处飘摇着纸线和落叶，假山旁的莲花池上落满了雪，整个颜府看起凄凉又阴森。 颜君元跪在坐在颜老太太灵前，手中拿着一壶酒。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 当看到颜清的身影时，颜君元嗤笑一声：“怎么，来看为父的笑话了？” 颜清在他面前站定，认真地问：“你是我父亲吗？” “哈！” 颜君元忽然哈哈大笑：“对，我不是你父亲，我可不能耐能生出你这么厉害的女儿，你父亲是西周君主，你可是西周公主呐，怎么会有我这样的父亲哈哈哈……” 颜清抿着唇：“曾经，我是真的希望你是我父亲，是你不想要我这个女儿罢了。” 颜君元冷嗤一声，仰头喝着酒。 似乎根本不想理会颜清。 颜清看着他脸上无所谓的表情，问出了那个前世就想问的问题：“您，后悔了吗？” 后悔没有好好对待母亲吗？ 后悔对她的孺慕弃之敝履吗？ 后悔站在齐王的船上，和陆峤南、齐王一对对付将军府吗？ 你，可曾有过后悔？ 颜君元脸色忽然僵住。 后悔吗？ 他回头看着灵堂上还摆放着的颜老太太的牌位，又看了看冷清凄切的颜府，到如今如同一摊烂泥一般倒在地上的自己。 他怎么不后悔？ 他后悔死了！ 可是他却不知道从哪一个节点开始后悔。 “呵……”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似哭似笑的声音，然后继教低头喝酒。 颜清并没有等他的答案。 似乎那个问题，她本身就没想要答案。 最后看了颜君元一眼，她转身，离开了颜府。 走到大门前时，突然听到“噗通”一声，有什么落入水池中…… 第159章 不是贤良淑女 “噗通！” 有什么东西落入水中，很快又无声无息。 颜清突然定住。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却始终没有回头。 雪花落在她的头发和眼睫上，让她本就清冷的脸，更加矜贵疏离，像是不应该存于世俗之人。 顾淮舟打着伞上前。 他将伞撑到颜清头上，遮住了漫天风雪。 越过颜清的肩头往颜府内看去，正好能看到那一大片莲池，平静的水面被打破，正荡漾着圈圈涟漪，很快又恢复如初。 只有一片衣角留在岸边…… “走吧。” 顾淮舟握住颜清的手，对她道：“我们回家。” “回……家？” 颜清有些怔然。 她还有家吗？颜府……是她亲手毁的…… “是，回家！” 顾淮舟斩钉截铁地开口：“有清清在的地方，就有家。” 颜清迷惘的视线渐渐恢复清明，像是浓雾中突然出现了一束光芒，瞬间为她照亮了方向。 她抬眸看向顾淮舟，眸光清亮如水。 “有我的地方就有家……” 颜清呢喃着，突然坚定地点头：“顾淮舟，你说的没错，我自己就是自己的家！” 而不是依靠别人成家。 她就是家。 她走到哪里，家就在哪里。 怎么会没有家呢？ 顾淮舟温柔地看着她。 看着女子眼中不再是若隐若现的悲伤和隐忍，而是终于绽放出自信和笃定的光彩，他由衷地高兴。 这才是他的清清。 那个永远不会被打败，如同朝阳般的清清。 “走吧。” 顾淮舟牵着她的手。 来福早已将马车牵来，两人上车后，顾淮舟道：“去郡主府。” 颜清却忽然道：“不，去四皇子府。” 顾淮舟愣住，颜清却忽然钻入他怀中，抱着他的腰身道：“顾淮舟，我想吃烤地瓜，你烤地瓜给我吃好不好？” 突然靠近的馨香让男人心口一阵激荡。 他抬手揽住女子的纤腰，看着颜清那张冻得发白的小脸，男人眸色深沉：“清清，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知道啊。” 颜清忽然半起身，附到顾淮舟耳边低声道：“我在投怀送抱啊，殿下不喜欢吗？” 顾淮舟呼吸一滞。 蓦地将人带入自己怀里。 昨晚她趁夜逃跑，今个儿又投怀送抱，他的清清，当真是让他又爱又恨。 颜清脸颊蹭着他温热的脖颈：“冷。” 动作娇矜又莽撞。 像撒娇的小野猫。 顾淮舟按住她的脑袋，声音嘶哑：“别动。” 这丫头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颜清瞥了他一眼，突然哼道：“顾淮舟，你还是不是男人？” 她都主动成这样了，这男人竟还是柳下惠？ “咚！” 颜清蓦地被人压倒在榻上。 吓得正在赶马车的来福关心道：“殿下，怎么了？” 车内半晌没有声音。 来福正欲掀开车帘看一眼时，忽然听到自家殿下压抑的声音：“无事。” “哦~” 来福收回手继续赶车。 丝毫不知马车内，已经是热火朝天。 顾淮舟将颜清压在榻上，双眸猩红地瞪着她：“清清，你这是在招我。” “嗯，我就是在招你。” 没想到颜清竟然眼也不眨，笑眯眯地看着他。 男人掐住她腰身的手瞬间用力，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险险克制住了自己。 他盯着颜清那张清透的小脸。 这张脸曾无数次出现在他梦中，只不过是一张没有生机的，只能躺在棺材里的脸。 如今她生机勃勃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没人明白顾淮舟的心情。 他爱清清，爱到骨子里，爱到恨不能生生世世都与她纠缠，与她合为一体…… 如果清清拒绝他，他可以为了清清一辈子守寡，可她却偏偏招惹他。 谁招惹他都没事，唯独清清不行。 他对她毫无抵抗之力…… “清清……” 男人额角青筋凸起。 他嗓音像是着了火，沙哑而灼人：“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颜清抬手扶上他额角青筋。 心里早已软得一塌糊涂。 她知道只要自己说一声不，他能立马离开，这个男人啊…… 颜清忽然抬起头，啄了男人唇瓣。 她轻笑道：“好巧，我也不是什么贤良淑女。” “嗡！” 正在痛苦挣扎的顾淮舟，脑海中某个弦瞬间崩断了，漆黑的眸被欲色沾染。 他蓦地俯身攫住了某人的唇。 近乎粗暴地碾磨…… “嘶~” 颜清痛呼出声。 方才还如同一头放出笼的猛兽似的男人瞬间松开，他抬起头，脸上还是难抑的冲动，但眼底却担心不已。 “是不是弄疼你了？” 他沙哑开口。 颜清确实被他弄疼了。 但她摇摇头，双手勾住男人脖颈，撒娇般哼道：“还要。” 男人眸底再次染上猩红。 几乎不假思索再次吻了上去。 只是这一次，他放轻了力度，尽量让自己不伤害到颜清…… 马车徐徐行驶在街上。 雪也越下越大，渐渐变成了鹅毛大雪。 来福冻得瑟缩了一下，看着前方四皇子府的大门，他吸着鼻涕朝马车内开口：“主子，到了。” 马车内毫无声息。 来福又驾了一会儿，将马车停下，再次开口道：“主子，该下车了。” 他下意识伸手掀车帘。 “滚！” 突然，马车内传来一声压抑似的低低咆哮，同时一股内力从车内震出，直将来福狠狠从车上掀了下去。 来福：“！” 他在地上滚了一圈，沾了一身雪才缓缓站起，看着马车一脸懵逼。 他做错什么了？ 要被这样对待？ 马车再度恢复了安静，来福却不敢上前了。 他拍了拍身上的雪沫子，转身走到皇子府门檐下，一脸幽怨地瞪着马车。 直到半个时辰后，马车车帘终于被掀开。 顾淮舟衣冠不整地从马车上下来，怀中抱着郡主，只不过郡主被披风从头到尾盖着，严严实实的什么也看不到。 只有他家主子一脸荡漾。 看着顾淮舟将人抱进府中，来福翻了个白眼：终于还是给他得手了！ 第160章 生病 大雪过后，京都就被裹成了一片素白。 雍京的冬日来得快又急。 许多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穿上了冬日棉衣，银炭的星子在铜盆中噼啪作响，上面烤着的黄皮地瓜散发着阵阵香气…… “小姐，该喝药了。” 绿枝端着药碗匆匆走了进来。 听到动静，床上的被子蠕动了一下，便没了动静。 绿枝上前唤道：“小姐？” 颜清躲在被子里不想说话。 绿枝放下药碗正要上前掀开被子，顾淮舟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房中：“我来吧。” 绿枝脸颊一红：“是。” 三日前，老爷被罢官，小姐说要出去走走，然后就再没回郡主府。 翌日小姐就病了。 然后一直住在四皇子府，到今日已快小半个月了。 最重要的是，小姐竟然住在四殿下的寝殿，虽然这几天四殿下都是住在书房，但小姐生病的那一晚，绿枝和青鸾都在郡主府。 绿枝不懂小姐和四殿下到底是什么情况，这情况她也不敢问呐。 绿枝默默退下并体贴地关上了房门。 顾淮舟上前揭开被子，伸手碰了碰颜清闷红的脸颊：“清清，该喝药了。” 颜清艰难睁开眼：“怎么是你？” 声音嘶哑干燥。 顾淮舟坐在床边，将她扶起靠着自己。 端过桌上的药碗试了试温度，舀起一勺递到颜清唇边：“乖，把药喝了就好了。” 难闻的药味扑面而来。 颜清撇过脑袋：“苦。” 男人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包蜜饯，哄道：“喝一口药，就吃一颗蜜饯好不好？” 颜清背靠着顾淮舟，身体软绵绵的，虚浮的目光落在蜜饯上，又偏头看了看顾淮舟。 男人一脸温柔，神色缱绻。 颜清却撇撇嘴：“你先喝一口。” “好。” 顾淮舟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眸中满是宠溺。 他端起药碗喝了一口，再次将右手里的药勺递到颜清嘴边：“该你了。” 颜清这才肯喝药。 温热的药液入喉，颜清整张小脸都揪成了一团。 苦，太苦了！ “张嘴——” 颜清依言张嘴，一块蜜饯便扔进了她嘴里。 凉丝丝甜蜜蜜的~ “好吃吗？” 顾淮舟看着她那张小脸又瞬间舒展，忍不住想笑。 颜清疯狂点头。 平日里吃蜜饯也就那样。 但是喝了苦药后就觉得蜜饯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了！ 顾淮舟再度递上勺子：“那再喝一口。” “……不想……唔……” 某人趁着颜清说话之际强行将药灌进了她嘴里。 颜清：“！” 她刚要发脾气，一颗蜜饯又递了上来。 颜清张嘴一口含住，同时恶狠狠地瞪向顾淮舟。 这几日这男人都是这样给她喂药。 原以为是温柔呵护。 实则是温柔的霸道，可偏偏她又抵挡不了诱惑！ 都怪药太苦，蜜饯又太甜！ 颜清气恼地喝了好几口药，人终于精神了一点，不想顾淮舟像逗猫儿一样逗弄她，她抢过药碗，一口气将剩下的全喝了，然后一把抢了好几颗蜜饯塞进嘴里。 “又没人和你抢。” 顾淮舟忍俊不禁看着她这小孩子一般的作态，伸手碰了碰颜清的额头，发现还是有些发热，顿时蹙着眉头道：“怎么这么多天了，还不见好？” 颜清也觉得奇怪。 那日她和顾淮舟在马车上胡来，两人虽都有些浪荡，但终归是没做太过份的事。 结果当晚她就病倒了。 整个身体开始发热，人也昏昏沉沉的。 好在府中有巫芒，给她诊脉后说就是普通的病，喝几副药就没事了。 然后便是没然后了…… 颜清靠在床前，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精神却好了不少。 她一边咀嚼着蜜饯一边开口：“其实我觉得我已经好了。” 她确实感觉没生病了。 额头还是热的是因为屋内炭火太盛。 顾淮舟却不认同：“好了怎的这几日绿枝每每都叫不醒？” 颜清无奈：“就是有点累。” 她是真的感觉到累。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病身体就好像停摆了一样，怎么都提不起精神，每天就是想睡觉，白天睡，晚上也睡。 她也觉得不正常，但就是控制不住。 顾淮舟看出她眼底的疲色，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起身去炭火边，将烤好的地瓜拿起来。 颜清早闻到了地瓜的香味。 那日她就说想吃烤地瓜，但是因为生病了，所以一直也没吃上。 没想到顾淮舟一直记着。 看着男人细心地将地瓜放在窗子上晾冷，再剥掉外皮撕成一小块一小块放在玉盘中，最后送到她面前。 “吃吧。” 顾淮舟拿了新的勺子给她：“冷了就不好吃了。” 颜清看着玉盘中还冒着热气的地瓜肉，有些哭笑不得：“谁家吃地瓜是这么吃的？” 烤地瓜就是掰着吃才有意思…… 某人看着她一双纤纤素手，说得理直气壮：“你还病着，不能碰冷水。” 颜清：“……” 最终，她还是没能抵抗住烤地瓜的诱惑，拿起勺子将玉盘中整颗地瓜都喂进了肚子里。 颜清舔了舔唇，对顾淮舟道：“好甜，还想吃。” “馋猫。” 顾淮舟伸手替她擦拭沾到嘴角的地瓜屑，冰凉的指腹正好碰到颜清舔舐唇瓣的舌尖。 两人同时愣住。 顾淮舟眸底微暗：“清清……” 他漆黑的眸子如火焰般盯着她的唇。 脑海中全是方才那一触即分的感觉，暖暖的、软软的……品尝起来还是香香的…… 颜清光是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脸颊腾地烧了起来。 她蓦地打开顾淮舟的手，身子一骨碌钻进被子里，羞恼的声音从被子里传了出来：“不吃了，我累了要睡了，四殿下不用陪我了。” 干脆明白地下逐客令。 顾淮舟却十分幽怨地盯着某人拱起的被子。 他隐忍克制了两辈子，终于尝到了一点甜头，结果清清总是避着他。 他好难。 男人脸色憋屈地走出屋子，抬眸看到巫芒坐在一颗雪松上赏雪喝酒。 顾淮舟抬手就是一掌。 松枝断裂。 巫芒‘噗通’一声摔在地上，他气呼呼地起身：“谁这么缺德啊！” “噗滋——” 树上的积雪坠落，悉数砸在巫芒头上。 第161章 腊八节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颜清这场病看着不严重，但却硬生生熬了一个月才好。 待她病好回到郡主府，已经是腊月初八了。 正好是腊八节。 回到郡主府门前，颜清看向绿枝道：“今日煮腊八粥了吗？” 绿枝捂着嘴笑：“煮了煮了。” 颜清点头：“给外祖母和外祖父的不要放糖，老人家上了年纪，要吃清淡些，明宣和明泉爱吃甜食，可以多放一点……” “是是是，奴婢都省得了。” 绿枝扶着颜清上台阶，昨日晚上小姐就吩咐她一定要炖好腊八粥，然后给将军府送去，殊不知将军府的几位夫人早就给小姐备好了惊喜。 颜清想到什么，停了一下，又道：“顺便，给四皇子府也送一份过去。” “好嘞！” 绿枝几乎要笑得乱颤。 颜清疑惑地看向她，这丫头今日似乎过份活泼了。 青鸾撞了一下绿枝，绿枝立即憋着笑：“小姐，您放心吧，四皇子那边奴婢一会儿就让人送过去。” “嗯。” 颜清颔首。 此时，她已经走到郡主府大门前。 绿枝和青鸾都默默后退了一步。 颜清并没有注意到两个丫头的小动作，她抬手推开大门。 “吱呀——” 朱红色的大门缓缓打开。 接着一道鞭炮声猛地响起，甚至还有一些鲜花从门内洒了出来。 颜清刚跨进去的半只脚蓦地缩回。 整个人懵在原地。 她走错地方了？ “恭喜郡主痊愈回府！” 整齐划一的声音拉回了颜清神经，她这才发现郡主府的仆从分男女依次排在大门后面两侧，正满脸笑脸地迎接她。 颜清茫然地看向左右：“这是……” “这是给表姐的惊喜！” 随着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叶明宣和叶明泉两双胞胎突然出现在郡主府内。 两人一手拿着鞭炮，一手拿着花篮朝颜清走来。 叶明宣手中的鞭炮还在噼啪作响。 他高举着手朝颜清跑来：“表姐，你喜欢这个迎接方式吗？是不是很惊喜？” “啪啪啪啪啪！” 伴随着他声音传来的，还有无尽的炮竹声。 颜清捂住胸口：“……” 惊喜？这确定不是给她惊吓？ 就在颜清要后退时，叶祖龙从旁边跑了出来，他一把揪住叶明宣的耳朵：“你娘都说了不要放炮竹，你怎么还偷偷放了？还要拿到清丫头身边去？你不知道她生病才刚好啊？要是又吓病了看你娘怎么收拾你……” “不放了不放了爹你别揪我……” 叶明宣立即投降将炮竹扔在地上，并用脚踩灭。 其它人这才上前，看着颜清齐声道：“清清，恭喜你痊愈归家！” 熟悉的声音让颜清瞬间红了眼睛。 她一一扫去，大舅母、二舅母、大舅舅还有春安表哥竟然都在。 颜清哽咽道：“大家……” 薛氏上前握住她的手，安抚道：“这才刚好可别又哭病了，身子要紧。” “是啊，瞧这小脸瘦的。” 杨氏也上前，拍着颜清的手说道：“先前听说你病了，我和你大舅母本是要去看你的，但你一直住在四皇子府，我和你大舅母两个妇道人家，也不方便上门，便只能让你舅舅们私下询问了四皇子，四皇子说你身子无大碍，我们才放心。” 颜清感动道：“谢谢二舅母，还有大家。” “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是啊，快进屋说吧……” 薛氏牵着颜清的手往府内走：“你外祖母和外祖父也在，本来也要一起出来迎你，但最近天气不好，你外祖母腿上的老毛病又犯了，所以我们便没让她和老爷子出来……” “外祖母和外祖父也来了？” “不止呢……” 薛氏却突然露出一个神秘的笑。 等到颜清走到内院，看到院子里的那个少年，才蓦地瞪大眼：“阿浔！” 颜浔正在院子里陪着二老聊天，听到声音立即回头，他小跑到颜清身前：“阿姐。” 少年笑容灿烂，如这冬日初阳。 颜清瞬间落下泪来。 她没想到自己生病后第一天回府，竟然能看到所有亲人，大家竟然都聚在郡主府等着她。 她忽然—— 就有一种……家的感觉。 眼泪止不住往下流，嘴角却忍不住上翘。 叶老太太本来坐在藤椅上，看到颜清这模样，忍不住扶着藤椅站起身：“哭哭哭，今个儿是哭的日子吗？老身还没死呢，把眼泪收起来，等老婆子和你外祖父死了你再哭！” “外祖母……” 颜清上前扑到老太太怀中，抱着她道：“谢谢您，外祖母……还有大家，谢谢，谢谢！” 叶老太太难得地没将她推开。 只嫌弃地皱眉：“这一点上你就比不上你娘，她可从来没哭过，从小到大只有她让别人哭的份，没有别人让她哭的时候。” “清清也是……太苦了。” 薛氏也红了眼。 颜君元的死她们都知道了。 这孩子从前那般想得到颜君元的肯定，结果到头来发现颜君元并不是她生父，大姑人虽然好，却是个不细心的母亲，这么多年对两个孩子都不太上心。 颜清和颜浔都是苦命的孩子。 其它人都没有说话。 待颜清缓过情绪后，才抬头看着众人问道：“大家今日怎么会……” “是明宣和明泉的注意。” 杨氏捂嘴笑道：“这两皮猴子别的本事没有，就是鬼点子多，大嫂说腊八节要到了，想着你又病了，就说要想办法让你高兴高兴，结果这俩小子就想出这么个主意，说是一起在郡主府迎你回府，然后一起喝腊八粥……” 薛氏想到方才那响亮的炮竹声，打趣道：“我看他俩就是想自己玩儿……” 叶明泉立即从叶明宣身边退：“不关我的事，是明宣说炮竹喜庆。” 叶明宣顿时就不高兴了：“叶明泉你什么意思？明明是咱俩一起想的，你想让我背锅是不是？” 颜清看着这欢乐的一家人，心里涌上温暖的喜悦。 谁说她没有家人？ 这才是她真正的家人。 她看着争执的叶明宣和叶明泉，由衷道：“明宣表弟，明泉表弟，谢谢你们，我很开心。” 双胞胎顿时停了下来，纷纷傻笑：“表姐高兴就好。” 其它人也是一脸欣慰。 阳光普照，虽是寒冷冬日，却依旧将每一束温暖的光线洒向人间。 第162章 韦姑娘来了 这个腊八节，是将军府所有人陪着颜清一起过的。 以往在颜府都是冷冷清清。 每年腊八珍夫人会让人给各院送去一碗普通的腊八粥，就算过节了。而颜君元则会陪着珍夫人和颜檀几人，他们一家人欢声笑语。 那时候母亲也不见人。 颜清和颜浔也不亲近。 都是自己在院中，爱喝不喝。 而颜清每回在喝粥的时候都会听到府里的下人们讨论翠珍院里的是如何的热闹。 老爷多么宠爱珍夫人…… 大小姐又得了不少首饰…… 二少爷也得到了老爷的夸奖…… 诸如此类，每每都会传进颜清耳内。 他们一家人在那边欢声笑语，而她则孤孑凄冷，事后颜檀也会拿这事挤兑她。 所以以往每年的腊八节，颜清都会让人将珍夫人送来的那碗腊八粥拿去喂狗。 她的记忆里，没有完完整整地过过任何一个节日。 可现在她有了…… 看着外祖母、外祖父还有舅舅舅母们，颜清第一次，感受到了幸福。 前世今生从未体会过的幸福感。 真好…… 颜清喝着手里的腊八粥，眼泪再次汹涌。 薛氏摸了摸她的头：“傻孩子。” 其实大家一直都很爱她。 只是这孩子也有些随了她母亲，性子倔，因为大姑自出嫁便不再回将军府，以致清丫头与将军府也不大亲近。 即便她们想做些什么，也不知从何处下手，更怕适得其反。 如今一家人和和睦睦的。 当真是好啊！ 杨氏与薛氏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欣慰。 喝完腊八粥，叶明宣又将他的炮竹拿出来了，还有一些小孩子玩的玩意儿，递到颜清身前：“表姐，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很好玩的。” 杨氏立即上前揪住儿子的耳朵：“你怎么还有这些玩意儿？清清是女孩子，怎么能同你们皮猴一样玩这些危险的东西？” “行行行娘您别揪了！” 叶明宣委屈道：“我这不是看表姐一直在哭想哄哄她吗？” 杨氏嗔了儿子一眼：“自己玩去。” 臭小子懂什么？不是只有痛苦悲伤才会有眼泪，人在开心幸福的时候，也会流泪。 清丫头今日就是后者。 叶明宣只得带着叶明泉去玩了。 他原本还想叫上叶春安，但被自家老爹瞪了一眼，顿时便不敢嚯嚯一心只想考功名的大哥了。 颜清陪在叶老太太身边。 看着老太太时不时捶一下右腿，忍不住问道：“外祖母，您这腿是怎么落下的病根？” 叶老太太摆摆手：“人老了就这样，不是什么要紧事。” “怎么不要紧？” 叶老将军在一旁嚷嚷：“每年冬天你这腿就跟瘸了一样，走两步就疼，这还不要紧什么要紧？” 叶老太太顿时坚起眉毛：“怎么？到老了你倒嫌弃我来了？” 叶老将军拧起老眉：“我怎么嫌弃你了？” “你刚刚就嫌弃我了？” “你你你这……” 叶老将军气得吹胡子瞪眼，半天才憋出一句：“你简直胡搅蛮缠！” 老将军甩袖而走：“老大老二，跟老子去校场！” 叶祖龙立即苦着脸：“爹，您每次在娘那里受了气，就找我们俩出气，那我们俩在您这里受了气，又找谁去？” 叶老将军虎眸一瞪：“你去不去？” “去去去！” 他敢不去，这老头子就不是找他们哥俩出气了，而是只找他一个人出气了！ 三个男人去了校场。 叶春安也向几人道了安，去了藏书阁。 薛氏走到叶老太太身边，不太赞同道：“娘，爹也是关心您，您何必怼他老人家。” “是啊。” 杨氏也笑道：“前几日我还看到爹去逼问城西那位赤脚大夫，有没有什么治腿疾的偏方呢……” 叶老太太冷哼道：“有什么用？老婆子我这腿是老毛病了，有什么好治的，他就是爱折腾。” 薛氏和杨氏顿时不说话。 叶老太太说得也没错，她这腿是年轻的时候在战场上受伤没及时医治，才落下的病根。年轻的时候还不显，上年纪了反而越来越厉害。 这些年不仅老将军，包括她们和各自夫君，都找过不少大夫和偏方，愣是一点用没有。 老夫人这是知道没救，不想她们担心。 但她们又怎能不担心？ 颜清看着两位舅母们担忧的神色，挑眉道：“以前没得治，现在可不一定了。” 薛氏和杨氏同时看过来。 颜清笑道：“大舅母和二舅母都忘了顾淮舟那里有位神医了？” 薛氏眼前一亮：“对呀，巫神医！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杨氏也一拍大腿：“我这就去请人。” “让青鸾去就行了。” 颜清唤来青鸾，让她带着两碗腊八粥去四皇子府请人。 叶老太太并没有阻止。 而是伸手点了点颜清额头：“就你机灵！” “可不是吗？” 杨氏打趣道：“要不能让四皇子心心念念？” 颜清脸颊微红：“二舅母……” “哟，咱清清还脸红了？” “哈哈哈哈……” 郡主府内一片欢声笑语。 就在大家享受着这难得的温馨时光时，绿枝突然上前道：“小姐，韦姑娘来了。” 颜清讶异道：“韦燕燕？” 绿枝点头：“要让她进来吗？” “可别！” 杨氏立即道：“这姑娘心眼可多着呢，这些时日已经知道我在她饭菜中下了药，都开始不吃府中饭菜了，但今日我特意在茶水里加了点料，她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薛氏也严肃道：“前两日公爹在书房发现了一封楚国来信，后来询问了府中下人，有人看到韦燕燕进过公爹书房。” 颜清冷笑：“看来齐王派往楚国的人回来了。” 薛氏惊道：“这么说齐王要……” 动手了！ “无知小儿！” 叶老太太怒道：“陛下就是太仁慈了，才会让王家这般猖狂。” 第163章 给老太太看诊 “让她进来吧。” 颜清对绿枝说道。 薛氏和杨氏惊讶地看向她：“清清……” “二位舅母稍安勿躁。” 颜清安抚地看向两位舅母：“如今齐王在明，我们在暗，韦燕燕已经知道二舅母给她的饭菜有异了，如果再不让进来，恐会引起她的怀疑，不如让她放下戒心。” “清丫头说得对。” 叶老太太颔首道：“老二家的，以后给她正常饭菜，她要在府中做什么，都随她自由，但务必要派人暗中看着，你们也要多注意家里隐蔽的地方……” “是，娘。” 薛氏和杨氏齐齐应着。 不一会儿，韦燕燕在绿枝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她这还是第一次进郡主府。 上回也只是在外面看了一眼，没想到郡主府这般气派，果然京都就是比别的地方富贵。 尤其是皇家…… “见过郡主。” 韦燕燕倒也没有因为怀孕而拿乔，见了颜清规规矩矩行了礼，然后看着薛氏和杨氏道：“大夫人、二夫人，我今儿一早不知为何十分困倦，一觉醒来发现大家竟都不在将军府，问了府里的下人才知道，原来大家都来郡主府过节了，可是燕燕做错了什么，才不带上燕燕吗？” 杨氏直接翻了个白眼：“知道还问？” 韦燕燕顿时落下泪来。 她抚着自己的肚子说道：“我知道二夫人看不上我出身，可我肚子里的是大少公子的孩子，就算二夫人不认我，也该认这孩子啊？他可是将春安少爷的孩子，是将军府的未来……” “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杨氏嗤了一声：“还咱们将军府的未来？说的好像咱将军府没有未来似的……” 眼看韦燕燕哭得更凶了，薛氏立即道：“二夫人不是那个意思，韦姑娘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们是看你在休息，怕打扰到你，才没叫你的……” “真的吗？” 韦燕燕吸了吸鼻子，上前挽住薛氏手臂：“还是大夫人好，等宝宝出生了一定会感激大夫人的……” “呵呵是吗？” 薛氏想抽出自己的手，但是韦燕燕抱太紧了，她只得既然安慰：“你别哭了，哭坏了身子对孩子也不好……” “嗯，燕燕听大夫人的。” 几人这边说话的时候，青鸾已经带回了巫芒。 韦燕燕看着巫芒问道：“这位是……” 颜清道：“这位是在四皇子府上做客的神医，是我让青鸾请过来给外祖母看病的。” 杨氏插嘴：“对啊，神医可厉害了，对了韦姑娘，你最近不是说总有些不舒服，怕胎儿出事吗？不如让巫神医给你看看？” “神医？” 韦燕燕脸色大变：“不、不用了吧……” “怎么不用？” 杨氏却来了劲，忽然上前抓着她的手笑眯眯道：“你这怀的可是我们将军府的未来，那可不能有一点闪失，来来来，让巫神医给你把把脉……” “不……” 韦燕燕瞳孔蓦地睁大。 怎么能让别的大夫给她诊脉？还是一位神医！ 这要是给神医看了，她不就要被拆穿了吗？齐王殿下已经来信让她再忍几日，再忍几日就行了。 韦燕燕脸色惨白，吓得几乎要哭了，可又不敢表现的太过反对。 毕竟她现在是有孕，方才又说了那样的话，如果拒绝看诊，只会让叶家众人更加怀疑。 怎么办？怎么办？ 早知道今天就不来郡主府了！ “好了！” 就在韦燕燕急得要哭的时候，叶老太太突然开口道：“老二家的，放手。” 杨氏也没真想让韦燕燕把脉，毕竟她肚子有没有货，大家都是知道的。 只不过是想吓吓她而已。 听到老太太的话，立即扔开韦燕燕的手，学着她的语气阴阳道：“既然韦姑娘不想让神医看就不看吧……” 韦燕燕脸憋了半天才小声道：“二夫人，不是我不想看，而是神医是来给老夫人看病的，我怎么能喧宾夺主呢，还是让神医给老夫人看吧……” 杨氏冷哼一声。 还真当自己怀了个种？ 叶老夫人对韦燕燕道：“春安在藏书阁，你去找他吧。” “谢老夫人。” 韦燕燕一听可以让她离开，瞬间如释重负，三步并作两步就走了。 “慢着——” 突然，吊儿郎当的巫芒喊住韦燕燕。 他快步走到韦燕燕身前，上下打量一眼，问道：“方才听这位夫人所言，夫人怀有身孕？” 韦燕燕紧张道：“是、是啊……” “不应该啊……” 巫芒疑惑地看向她，又将韦燕燕上下打量一眼，奇道：“怪哉怪哉！我观夫人气色……” “巫先生！” 颜清一看巫芒走向韦燕燕就心道糟糕。 她立即上前对巫芒道：“巫先生，我外祖母腿疾犯了，还请先替我外祖母看看。” 说完颜清示意青鸾赶紧将韦燕燕带走。 巫芒却不解地看向韦燕燕背影：“可是这位夫人她并……噗通！” 巫芒忽然整个人跪在颜清面前。 颜清：“……” 巫芒：“……” 接着，颜清就看见巫芒蹭地从地上跳起，破口大骂：“顾淮舟，你怎么又暗算老子！” 顾淮舟慢悠悠的声音传来：“是你自己没用。” 巫芒猛地转身冲向来人。 顾淮舟却是一个飞掠，顷刻出现在颜清面前。 他今日披了件黑色狐狸毛滚边的大氅，整个人看起来内敛而深沉。 巫芒扑了个空，立即回身质问：“顾淮舟，上回老子在树上喝酒，是不是你莫名其妙将老子打下来的？这回又让老子给你媳妇儿下跪，你是不是有病？有病老子给你治啊！” 巫芒气炸了。 这厮简直莫名其妙！ 颜清不知道巫芒和顾淮舟之间的恩怨，但这回她确实有些感谢顾淮舟出手的，要不然巫芒很可能就要将韦燕燕没怀孕的事给捅出来。 大夫看病都是望闻问切，她知道有些厉害的大夫不用把脉，只要观一观病人气色，就知道对方有没有病。 巫芒是神医，定然是看出韦燕燕不像有孕，所以方才才会喊住韦燕燕。 但她们可不能让他说出来。 要不然这些时日的准备就全完了。 所以眼见着巫芒要上前和顾淮舟拼命，颜清立即上前劝道：“巫先生，您可能误会了……” “没误会！” 巫芒挥开颜清，走到顾淮舟面前，瞪着他道：“顾淮舟，有种你跟老子单挑！” 顾淮舟眼皮都没掀：“无聊。” 巫芒：“？” “巫先生，您先冷静一下……” 颜清继续劝解。 巫芒却撸起袖子道：“今个儿你们谁也不劝我，老子非把这小子脑子打开看看，到底是不是有病！” 顾淮舟冷冷吐出两个字：“聒噪。” “靠！” 巫芒整个人扑了上去。 然而顾淮舟却比他动作更快。 不一会儿，两人就在郡主府上演飞檐走壁，你追我赶。 薛氏看着空中飞来跃去的两人，一脸担忧：“清清，要不要叫你舅舅们过来劝劝？” 毕竟这种上升到武术的，也只有男人来劝了。 颜清无奈地看了二人一眼，转头对绿枝吩咐了几句。 很快，绿枝抱着一坛酒出现在庭院中。 颜清接过那坛酒，直接撕开了泥封，并以手为扇在坛口扇了扇。 那边正追着顾淮舟猛打的巫芒立即停了下来。 如同狗嗅到骨头一般。 巫芒的身影刷地出现在地面，看着颜清手中那坛酒，他深吸一口气，陶醉道：“二十年的女儿红，好香……” “快快快，给我尝一口！” 巫芒身影如电，比方才追顾淮舟时还快，猛地出现在颜清眼前。 颜清还没反应过来时，手中的酒坛就已经被人抢了过去。 巫芒仰头就给自己灌了一口。 “好酒！” 他豪放地抹了抹嘴，也不追顾淮舟了，兀自抱着那坛女儿红喝个不停。 直到整坛酒都被他喝光了，巫芒才砸吧着嘴意犹未尽：“好喝！好喝！” 随即想起什么，他又出现在颜清身旁，两眼放光地看着颜清：“还有吗？再来一坛？” 颜清抿嘴而笑：“巫先生如果还想再喝到这二十年的女儿红，那便不要再找四殿下麻烦了。” 巫芒撇嘴：“别提那晦气玩意儿！” 颜清看着他不说话。 但那双清亮的眼，却让巫芒立时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让我原谅顾淮舟？” 巫芒冷哼：“想都别想。” 颜清微笑道：“好的巫先生。” 转头，她就对绿枝道：“绿枝，郡主府没人喝酒，去将剩下的19坛女儿红都扔了吧。” “什么？还有19坛！” 巫芒当即就惊跳起来，立即指着绿枝道：“那可是二十年的女儿红，小丫头你别乱来啊！不许扔！千万别扔！” 绿枝捂嘴笑个不停。 却还是板着脸道：“巫先生，这是我们家郡主的酒，郡主说扔了就扔了，您可做不了主……” “这……” 巫芒立即看向颜清。 颜清眨巴着眼：“如果巫先生能原谅顾淮舟这一次，那19坛女儿红，本郡主就送给你了。” “好，一言为定！” 没想到这一次，巫芒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想到他方才还一副扭捏的模样，如今为了酒，怕是连顾淮舟是谁都不知道了。 颜清笑道：“我外祖父也好酒，如果巫先生能将我外祖母的腿疾治好，想必他老人家也愿意将陈年老酿拿出来与巫先生一同品饮……” “此话当真？” 将军府的酒，他还真没喝过。 薛氏当即笑道：“自是当真，公爹年轻的时候最爱喝酒了，私藏了不少老酿……” “快快快！” 巫芒当下急吼吼道：“快让我看看老夫人，保准什么腿疾手疾全给你们治好！” 接下来，就是巫芒给叶老太太诊治的时间了。 薛氏和杨氏扶着老夫人去了厢房，颜清也想跟去，但却被顾淮舟拉住了。 颜清看着他：“今日腊八节，宫中没有宴会吗？” “晚宴。” 顾淮舟看着她道：“你陪我一起去。” 颜清：“？” 每年腊八节宫中都会设宴，但都是小宴，只有皇室子弟前去参加，顾淮舟拉上她作甚？ 顾淮舟像是知道颜清在想什么，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你如今也是皇家的人，自然是要去。” 颜清脸颊微红：“我算什么皇家人……” “怎么不算？” 男人一本正经道：“你可是父皇亲自封的郡主，是上过皇家玉牒的，怎么不算皇家人？” 颜清愣住：“原来你说的是这个……” 顾淮舟戏谑开口：“清清以为是哪个？” “我以为……” 颜清刚开口就看到男人满眼的笑，她顿时反应过来，一拳头砸在他胸口：“顾淮舟，你故意的！” 她还以为他是在说赐婚的事，结果这家伙竟然故意给她下套，太坏了！ 顾淮舟从胸腔中发出笑声。 他伸手捉住颜清的手，认真道：“我想带你去见见母妃……” 颜清顿了下，缓缓点头：“好。” 顾淮舟看着她：“清清，谢谢你。” 谢谢你来到我身边。 谢谢你这一世，选择了我…… “走吧，去看看外祖母。” 片刻后，男人握住颜清的手，往叶老太太就诊的厢房而去。 颜清嗔他一眼：“谁是你外祖母了？那是我的外祖母！” “你的就是我。” 趁着没人的空隙，顾淮舟抓住颜清的手快速啄了一下：“我的也是你的。” 颜清无奈，这厮脸皮好像越来越厚了。 …… 藏书阁。 叶春安抱着一捆书在书阁内席地而坐。 韦燕燕就陪在他身旁。 方才突然出现神医，当真是吓了她一跳。 所以她到藏书阁后，安份了许久，一直强撑着自己陪着叶春安看了半天的书。 此刻她却是片刻也待不下去了。 见叶春安完全沉浸在书中，韦燕燕委屈道：“公子，你陪我说会话吧。” 叶春安头也不抬：“嗯，等我看完这本书……” 韦燕燕：“……” 天杀的看书。 这句话她都听得耳朵起茧了！ 这叶春安简直就是个木头，竟然能在这里一坐坐几个时辰。 她可不奉陪了！ 韦燕燕起身道：“公子，我想四处走走。” 叶春安继续看书：“好的，你走吧。” 韦燕燕起身，眸光幽冷地看了叶春安一眼。 在离开藏书阁的时候，她悄悄将袖口里的一封信，塞进了书架中…… 第164章 人死如灯灭 老太太腿疾虽然麻烦，但对于巫芒来说却并不是什么疑难杂症。 巫芒给叶老夫人扎了几针，又开了几副药后，就急吼吼地去郡主府的酒窖了。 顾淮舟留下用了午膳。 饭后，叶老将军将两个儿子同顾淮舟一起叫到了书房。也不知四个男人聊了些什么，皆是神情严肃地离开了。 薛氏和杨氏陪着叶老夫人在郡主府又晒了会太阳，便带着家里的几个小子回家了。 当然还有韦燕燕。 韦燕燕除了早上遇到巫芒时有些紧张，后面一直很乖巧，甚至还主动要求帮叶老太太熬药。 当然，薛氏没敢让她单独熬。 一直在旁盯着。 临走时，韦燕燕突然对颜清道：“这郡主府可真大，郡主可真有福气，以和离之身不仅被赐封为郡主，还有四皇子疼爱，当真是羡煞旁人~” 颜清笑笑不说话。 韦燕燕又道：“真希望郡主能一直这么幸运……” “你怎么这么多话？” 杨氏翻着白眼：“你要是羡慕你也可以啊？干什么找我们家春安？你也去找个皇子啊？我看那齐王就挺好。” 韦燕燕脸色微变，随即委屈道：“二夫人，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杨氏懒得与她废话，挥手道：“你走不走？不走别挡道。” 她就看不惯这阴阳怪气的女人，还是让她天天睡觉的好，看来回府后得想个法子让这韦燕燕安静几天，省得出来烦人！ 韦燕燕脸色不太好看。 齐王殿下让她做的事，她都做了，而且没有任何人发现。 她有预感齐王殿下将有大动作，将军府很快就会倒台。 甚至就连颜清这郡主，怕是也没几天好日子了。 过不了多久，她就会离开将军府，去到齐王府，届时将军府所有人都会成为阶下囚，这杨氏哪还敢像现在这般对她？ 韦燕燕委屈地看向叶春安：“公子，你看二夫人她……” 叶春安没说话。 “公子，你怎么不理我呀……” 韦燕燕回头，就见叶春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中还拿着一卷书在看。 她瞬间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书呆子！ 还想出人头地？人头落地还差不多！ 韦燕燕气呼得转身就走。 叶府众人没一个理她。 杨氏扶着老夫人上马车，薛氏走到颜清身边，忧虑道：“清清，那韦燕燕……” “放心吧，我明白。” 颜清拍了拍大舅母的手，示意她安心。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颜清转身回了庭院，她忽然看着空无一人的庭院道：“离影。” 一道人影瞬间落在地上。 颜清看着神不知鬼不觉的男子，问道：“发现什么了吗？” 方才韦燕燕被外祖母支开时，她就让离影暗中盯着了。 离影点头，上前将一封书信递给颜清：“这是在藏书阁发现的，我亲眼看到韦燕燕放进去的。” 颜清冷笑一声。 她就知道韦燕燕不会无缘无故来郡主府。 果然是为了齐王！ 看来齐王不仅是想把将军府铲了，就连她这郡主府也不肯放过。 他真以为捏住自己的身世，就能为所欲为？ 颜清不用看就知道这信里写的是什么。 她当着离影的面撕开信封，展开信纸，第一行就是：吾儿亲启…… 颜清冷哼。 竟然冒充楚国国君给她写信？ 想必韦燕燕塞到外祖父书房中那封，楚国丞相的亲笔信，也是找人代写的。 前世，赢储就是用这种方式害得将军府家破人亡！ 颜清撕了信，对离影道：“这几日你不必跟着我了，我想请你帮我盯着齐王。” 没想到离影摇头：“主子让属下保护郡主，属下就绝不会离开郡主半步。” 颜清：“……” 见离影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颜清只得放弃了用他的想法。 罢了，盯着齐王也没用。 反正他的招数已经被看穿，外祖父和舅舅那边肯定有安排，只要齐王去陛下面前举报将军府，就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届时就算有皇后和王家撑腰，齐王也别想全身而退。 只可惜了王家势力太大。 不然就能彻底搬倒赢储。 要是王家那些黑心烂肝的掌权人，一夜之间消失了该多好。 “罢了，你退下吧。” 颜清也知道想要瓦解一个势力，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做到，更何况王家屹立大雍几百年，若是杀几个人就能解决问题，大雍朝也不会被外戚控制这么多年了。 “阿姐。” 就在颜清想着齐王会什么时候动手时，颜浔怯怯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阿浔？” 颜清看向颜浔，问道：“怎么了？” 颜浔小声道：“我想去看看娘亲……” 他刚从书院回来，才知道娘亲中毒了，正昏迷在四皇子府。 先前颜清怕打扰颜浔学业，京都发生的事，并没有写信告诉颜浔。 但他如今回了京都，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想必是都知道了。 颜清点头道：“去吧，娘亲就在四皇子府。” “嗯。” 颜浔点点头，转身。 颜清看着少年瘦弱的背影，突然道：“等等。” “阿姐？” 待颜浔回头，颜清顿了顿，才道：“颜君元……埋在城外十里地……” 颜浔双眼蓦地红了。 半晌，他忽然看着颜清道：“阿姐，对不起。” 他知道是颜君元让娘亲昏迷，也知道他对姐姐不好，对他也不好，可他还是……想去看看他。 但他不敢说，他怕伤阿姐的心。 没想到阿姐竟然让他…… “傻弟弟。” 颜清笑着上前，抬手摸了摸颜浔的发，“不管他做了什么，那都是他，也不管他对母亲和姐姐做过什么，那也不关你的事，我不是他的孩子，但你是，你想见自己父亲一面，这没有什么错。 阿浔，不要为了任何人委屈自己。” “阿姐……” 少年蓦地哽咽，小鹿般的眼睛看向颜清：“谢谢你。” “去吧。” 颜清拍了拍他的肩。 颜君元死后，是顾淮舟令人埋了他。 人死如灯灭，前世种种一笔勾销，所以她并不反对弟弟做什么。 第165章 女为悦己者容 酉时。 四皇子府的马车就停在郡主府门前。 颜清坐在梳妆台前，让青鸾和绿枝给自己打扮。 绿枝愁眉苦脸道：“以前奴婢给小姐准备漂亮的首饰簪子，小姐总说不用，现在要用时，才知少。” 颜清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饰品，无奈：“这还少？” “当然啦！” 绿枝将一枝牡丹缠枝白玉簪插在颜清的发髻，说道：“大户人家的簪子那都是用过一次就不用了，而且必须得是当季新品，小姐如今贵为郡主，当然是要用最好的啦！” “好啦！” 青鸾笑道：“绿枝你还不了解小姐吗？别说郡主了，就算是公主，小姐也不是会为了别人而打扮的。” “那小姐这是……” “女为悦已者容。” 青鸾打趣地看向颜清：“是吧，小姐？” 绿枝恍然大悟：“哦，小姐是打扮给四殿下看的……” 颜清脸颊倏地涨红：“谁说我是打扮给他看的？又不是和他第一天认识，你们哪天看我去见他精心打扮过？” “那倒也是……” 绿枝点点头，一脸疑惑：“那小姐这是？” 颜清却岔开话题：“好了，就这根簪子吧，再耽搁怕是宫门都进不去了。” 说完，不理两个丫头，颜清径自出了门。 顾淮舟站在马车旁等候。 看到颜清出来，眼前一亮，上前道：“清清。” 颜清轻轻嗯了一声。 顾淮舟眸光在头上流连了一遍，唇角勾起：“清清今日真好看。” 颜清嗔他一眼：“不是给你看的。” 男人蓦地抓住她的手，突然有丝紧张：“不给我看给谁看？” 今日宫中腊八节，宫中可不止他一个男人。 难道清清又看上了别人？ 颜清不想跟他搭话。 但男人抓着她不肯松手，神色委屈又霸道，像是她不说清楚就不让她走。 “无赖！” 眼看周围投来异样的眼光，颜清低声骂了一句，然后附在顾淮舟耳边说了一句话。 顾淮舟黑眸骤然发亮。 他定定地看着颜清，仿似要将她刻入骨髓里。 “清清……” 男人突然将颜清抱进怀里。 顾淮舟埋首在颜清脖颈，闷声道：“谢谢你，母妃……一定会喜欢的。” 颜清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推了推男人：“好了，快进宫吧。” 她就是想着，顾淮舟第一次带她见月妃，虽然月妃过世了，但她在顾淮舟心目中的地位，一定不一般。 顾淮舟说要带她去见月妃，那就是见家长了，她怎么也得认真对待，这才会一大早就让青鸾和绿枝给自己梳妆。 两人一同坐上马车。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宫门口。顾淮舟先下车，随后牵着颜清下车。 只不过二人刚要进宫，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 “哟，这是谁呢？” 长公主淑宁出现在二人身前，看着颜清道：“今日腊八节，是娘娘为皇家人开办的宴席，颜二，你这个外人来做什么？” “皇姐，颜二不是外人。” 敬王憨厚的声音随即响起：“皇姐您忘了，父皇已经为子渊和颜二赐婚了，她马上就是咱们的四弟妹了。” 淑宁眼神刀子般射向敬王：“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敬王一脸懵：“？” 他说错什么了吗？ 齐王赢储缓缓从马车上下来，闻言讽刺道：“一个和离妇也妄想进我大雍皇室，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宫了。” 颜清笑吟吟道：“齐王殿下此番有理，一会儿本郡主就将殿下这番不动地转述给陛下，毕竟本郡主和四皇子的婚事是陛下赐的，您说是不是？” “哼！” 赢储冷哼一声：“颜二姑娘也只会背后告状了……” “总好过你四处乱吠。” 某人冷幽幽地怼了一句。 颜清立即拍马屁：“四殿下言之有理。” 顾淮舟也微微一笑：“郡主谬赞。” 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赢储脸色气得铁青，他眸光阴沉地盯着顾淮舟，“某些人也只会躲在女人背后罢了！” 顾淮舟怜悯地看向他：“可惜你连女人都没有。” “噗哧——” 敬王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赢储蓦地瞪向他：“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敬王：“？？” 他没说话啊，笑也不行？ “牙尖嘴利！” 淑宁冷冷地看了顾淮舟和颜清一眼：“希望你们能一直这样嚣张。” 颜清：“谢长公主提醒。” 顾淮舟：“彼此彼此。” 淑宁也气得不行，这二人随便一个都能气死人，放在一起简直是能气——死人！ 一会儿一定要跟母后说说。 绝不能让颜清和顾淮舟成为一家人，不然以后这京都怕不是都要被这两人说了算。 “皇弟，我们走！” 淑宁招呼着齐王，趾高气扬地从颜清和顾淮舟身前经过。 颜清这才朝敬王福身行礼：“见过敬王。” “不必客气不必客气！” 敬王立即摆手，上前勾着顾淮舟的脖子道：“子渊，你最近怎的都不来找本王了？没人陪本王看戏听曲，本王怪无聊的……” 顾淮舟拂开他的手：“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敬王：“？？？” 顾淮舟已经牵起颜清的手：“清清，我们走。”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宫道上，敬王还傻傻愣在原地。 子渊是什么意思？ 以前陪他看戏听曲赏花只是利用他？ 现在他没有利用价值了？ 不知为何，敬王突然有点伤心。 这时，礼王赢垣携着礼王妃下了马车，敬王看到后屁颠颠跑了过去，低落地问道：“大皇兄，本王当真很无用吗？” 正扶着礼王下车的礼王妃一个趔趄，差点摔下马车。 礼王扶好爱妃，转头不满地看向敬：“有没有用，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敬王真诚摇头：“没数。” 有数就不会问他了。 礼王：“……” 顿了下，他拍了拍敬王的肩：“不能说你无用吧……” 敬王心中一喜。 就听礼王继续道：“只能说你是毫无用处。” 敬王：“？？？” 眼睁睁看着礼王携礼王妃也扔下他，敬王只觉得人生寂寞又悲苦。 寂寞，是因为人无人懂他。 悲苦，是因为大皇兄、二皇兄、四皇弟都有人作陪，唯独他一人踽踽独行，寂寞难忍。 “哎~” 敬王长叹一声。 忽然，一道温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敬王殿下，您怎么一个人在这？” 敬王回头，见是丞相府的嫡女杨沄。 当即愣住：“杨大小姐？你怎么在这？” 杨沄福身行礼：“是皇后娘娘召臣女来的。” “哦。” 敬王随意点了点头。 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杨姑娘，你也是一个人吧？” 杨沄愣住：“臣女……” “走走走，本王陪你进去。” 敬王不由分说地走到杨沄身边，示意她与自己一道进宫。 杨沄身后的丫鬟都变了脸色。 杨沄轻蹙了蹙，随即颔首道：“如此，多谢殿下。” 第166章 腊八宴 宫中的腊八宴，原本只是皇族宗亲们的团聚宴，但颜清到了宴会场地，才发现今年的腊八宴比往年要热闹许多。 除了皇室宗亲，还有一些勋爵。 颜清看向顾淮舟。 顾淮舟也正看向她。 两人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句话：今日将会有事发生！ 顾淮舟低声道：“离影不能来宫中，你要小心。” 颜清颔首：“我明白。” 这皇宫就是龙潭虎穴。 若是不能保持警惕，只怕稍稍不慎就会被这深宫大院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顾淮舟原本打算今晚一整晚都粘在清清身边，但他一出现在宴会上，就被宗室子弟缠住了，待他抽出空来，他那无用的父皇又要见他…… 顾淮舟整张脸都无比黑沉。 颜清笑道：“去吧，陛下找你定是有要事，你不用担心我，我会没事的。” 男人仍是忧虑地看向她。 没人比他更清楚皇宫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多么阴暗丑陋。 颜清无奈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顾淮舟，你保护不了我一辈子……” 顾淮舟张口：“我能……” “你确定能吗？” 颜清认真的看向他：“顾淮舟，你可想保护我一辈子，但你无法真的能保护我一辈子，也无法时时刻刻都保护我，我得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顾淮舟沉默了。 颜清道：“相信我。” 她不想做一个只会依附别人的菟丝花，即便手中没有武器，她也能保护自己。 顾淮舟妥协了。 他知道清清说的是对的，也知道改变不了清清的想法。 上辈子她就是没有自我，才会致使自己走到那一步，这辈子她定然是吸取了教训，想要自己掌控自己的人生。 他爱她，爱到恨不得将嵌入骨血。 可他也尊重她。 若前路的危险，她一定要自己去面对，那他便只能给她最大的支持。 “不要有事。” 男人握着颜清的手，想了想，仍是不放心地叮嘱道：“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颜清心头涌起阵阵涟漪。 这一刻，她感受到了眼前这个男人，对她无与伦比的爱。 为何从前竟完全没发现？ 压住鼻头涌起的酸涩，颜清回握住他的手，郑重道：“好，我会保护好自己，无论用什么方法。” 顾淮舟这才姗姗离去。 不过离去前，他让人将敬王唤出来。 敬王方才同杨家嫡女一起出现在宴会上，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但大家也都知道敬王是什么性子，所以那丝注意很快，又被众人抛到九霄云外了。 自己的亲兄弟不跟自己玩，敬王只得向下兼容，去和那些勋爵子弟玩。 敬王正同大伙猜谜喝酒呢，宫人们跑来说四皇子找他。 “子渊？” 敬王往外面看了看，果真看到顾淮舟站在一处亭子里等他。 敬王顿时有些不高兴。 但想了想，他还是扔下酒杯跑了过去。 “你找本王作甚？” 一想到宫门前子渊说他没有利用价值了，敬王心里就不太舒服。他怎么可能没有利用价值？他还有很多可利用的点好不好？ 顾淮舟扫了一眼宴会四周，发现没看到齐王和长公主，他蹙眉道：“今晚的宴会可能有异，你替我照看好清清。” “凭什么？” 敬王哼道：“她又不是本王王妃，本王为何要照看她？” 顾淮舟冷眸唰地看向他。 敬王顿时被他看的往后退，却仍梗着脖子道：“看什么看？现在知道我有用了？晚了！我告诉你，顾淮舟，别以为本王看中你就……” “谢贵妃最近好像要给你选妃……” “所以呢？” “所以我打算一会跟父皇提一提，你也老大不小了……” “停！” 敬王立即拍着胸脯道：“不就是照顾颜二吗？放心，交给本王，本王一定替看得好好的，不让她掉一根毫毛！” 顾淮舟这才满意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敬王憋屈不已。 却不得不压着怒气，不甘心地说道：“那父皇那里……” “京都暂时没有适合你的女子。” “好！” 敬王立即拍掌：“就这么跟父皇说，最好让他永远别给本王赐婚，本王才不想成亲……” 交代好敬王后，顾淮舟就去见雍帝了。 齐王派往楚国的人回来了。 近日京都必有风云。 他要做的事，的确也很多…… 坤宁宫。 长公主淑宁和齐王赢储都在。 淑宁靠在王皇后膝头，抱怨道：“母后，你什么时候能让那颜二消失？儿臣是真的不想再看到她了。” 王皇后抚着她的秀发道：“快了。” 淑宁眸光一亮，抬头道：“母后想到办法了？” 王皇后点头。 淑宁刚要说什么，随即又摇头道：“儿臣总感觉那颜清有些邪门，上回在四皇子府，王明珏明明是要对付颜清的，最后却被颜清送到侯府给陆峤南守节，还有那个杨萱，她虽然蠢不可及，但有母后在背后张罗，再蠢的人也能把事办好。 可最后呢？ 又被那颜清给搅合了！简直可恶！” 王皇蹙眉道：“那颜清，确实有几分诡异，不过上回之所以没成功，多少还是因为顾淮舟，月妃是月族之人，生前给他留下什么，也未可知，要不然这些年他也不可能躲避得了本宫的追杀……” 所以上次给顾淮舟选妃失败，王皇后并没有什么恼羞成怒的情绪。 因为她终于明白，顾淮舟可能并不是只有一个人。 他背后定然有势力在支持他。 “颜清不足为惧，最主要是将军府。” 王皇后看向淡定的儿子，问道：“储儿，你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赢储道：“母后放心，一切就绪，只待东风。” 王皇后点头：“虽然你是本宫所生，但雍朝皇室一向忌惮王家，所以他不会把皇位传于你，也不会把皇位传于礼王，他最中意的是谁，你可清楚？” 齐王忽然捏碎了茶杯：“当然清楚。” 父皇都让顾淮舟和将军府联姻了，他想把皇位给谁，已经是心知肚明的事。 王皇后道：“近日朝中突然多了一些弹劾王家的朝臣，再这么下去，王家必然会被连根拔起，你父皇老了，储儿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儿子明白。” 齐王眸底尽是野心勃勃。 第167章 勾心斗角 听到王皇后和齐王的话，淑宁抿了抿唇，仍有些不甘心：“母后，那颜清呢？就这样放过她？” 颜清害死了她的驸马。 要不是颜清，她也不会被天下人耻笑，这个仇淑宁一定要报！ “她？” 王皇后轻蔑地笑道：“一个女子而已，即便有些聪明又能怎样？” 淑宁心中一喜：“母后是有办法对付她了？” “倒也不是专门对付她。” 王皇后接过宫人递来的茶，轻轻抿了一口，才缓缓说道：“今日我特意请了勋爵子弟前来，其中不乏佼佼者，你一会儿留意留意，看看我们这位颜大郡主，可有看中的？” 淑宁愣道：“看中又如何？她可是已经赐婚给顾淮舟了，还能喜欢别人？” 王皇后抬眸看她一眼。 淑宁愣住：“母后？” 王皇后蓦地放下茶杯，淡淡道：“难怪你会被一个蠢人欺骗感情，就你这脑子，还想找颜清报仇？” 淑宁委屈道：“母后，儿臣是没有皇弟聪明，可儿臣也是您的孩子啊……” 王皇后没好气道：“你要不是本宫的孩子，本宫早拍死你了！” 淑宁顿时不敢再说话。 王皇后懒得再看她，挥挥手让她退下。 待长公主退下后，王皇后才对一旁的王嬷嬷道：“都安排好了吗？” 王嬷嬷立即道：“娘娘放心，一切都已安排好了，今晚必让那颜清毁在宫中！” “利索点，别再像上回一样了。” “娘娘放心，此番定万无一失。” 王皇后点点头，想了想，又道：“父亲那边怎么说？” 王嬷嬷低声道：“老爷说已经联合各处给陛下施压了，但陛下这次似乎有些强硬，竟然让四殿下拜已经致仕的秦老先生为老师……” “哼！” 王皇后冷哼道：“那秦老先生曾是三代帝师，如今又给那顾淮舟当老师，他这是要昭告天下，顾淮舟才是他属意的太子人选，让朝中百官们都擦亮眼睛呢！ 而且竟然还允许顾淮舟随母姓，他果然还是放不下那个贱人！” “娘娘，听说月宫那边有了动静……” 月宫，是月妃生前居住的宫殿，自从月妃去世后，那宫殿便空了下来。 圣上不许人打扫，也不许人居住。 就这么脏兮兮又原封不动地保存在宫中。 十几年了都没动静，没想到今日腊八宴倒是有了动静？ 王皇后道：“怎么回事？” 王嬷嬷早已打听清楚：“听说是四殿下吩咐打扫的，具体要做什么，没人知道。” 王皇后眯着眼沉吟了片刻，突然嗤笑道：“他这是要带颜清去见那个贱人……” 王嬷嬷拧着眉：“这么看来四殿下对清和郡主倒真是深情，若是郡主出事，兴许也未必会弃她。” “那倒未必。” 王皇后抚着自己精致却尖锐的甲套：“有些时候，就算再爱，也还是会舍弃，这一点，他父皇早已经他做了榜样……” 王嬷嬷想到月妃的结局。 当年陛下也是盛宠月妃，可最后还不是连孩子都‘保不住’，亲眼看着月妃在他面前咽气，陛下还不能为月妃讨回公道。 想想确实如娘娘所说。 再伟大的爱，在利益面前也会一文不值。 王嬷嬷摇了摇头，问道：“娘娘，那我们要做点什么吗？” 这可是个绝佳的好机会。 “当然。” 王皇后抿嘴笑道：“难得四皇子这般孝顺，本宫身为后宫之主，总要全了他这份孝心……” 她低头在王嬷嬷耳边吩咐了几句，王嬷嬷立即兴奋道：“娘娘妙计！老奴这就去办妥！” 王嬷嬷匆匆退下。 王皇后看着窗外的夜色，冬日的夜晚总是暗得比平日早，酉时过半，外面的天色已经如深夜般浓黑。 即便到处点着摧残的宫灯，也依旧掩盖不了这座代表着至高无上权利宫殿深处，那些腌臜龌龊的事情…… …… 戌时。 雍帝和皇后一起，给众皇室子弟赐下腊八粥，并与众人一同食用。 席间，一位宫人走到颜清身边，欲给她斟茶。 颜清起身道：“我自己来。” 说着就拿过茶壶自己动手。 宫女瞬间变了脸色。 那边，王皇后却突然斥责道：“废物，竟然还要让郡主自己动手，本宫要你们有什么用？来人，拖下去斩了！” 宫女早已吓得瑟瑟发抖。 颜清却一点也不同情。 她并没有叫茶。 而且席间其它人的茶杯都是空的，这宫女都没添加，唯独来给她添茶？ 后宫间的勾心斗角，永远都是那么几样。 王皇后见颜清无动于衷，眸光沉了沉，让人将宫女拖了下去。 淑宁虽然蠢，但自小在宫廷长大，自然明白方才那宫女是母后的安排。 但没想到颜清这个贱人竟然这般警惕，都不让宫女近身。 眼见宫女被禁军拖下去，淑宁突然趁着大家不注意，将手里的腊八粥泼向颜清。 谁也没料到淑宁竟这般大胆。 就是颜清也没想到。 雍帝还在这儿呢！ “啊！” 淑宁夸张道：“本宫不是故意的，清和郡主你不会怪本宫吧？” 颜清看向自己手臂上的污渍，整张手臂的衣袖都脏了。 她立即上前跪在殿中：“陛下，清和不知哪里得罪了长公主，竟让长公主连陛下赐下的腊八粥都不愿意喝，清和自知有罪，还请陛下罚清和回家闭门思过。” 在长公主的预想里，颜清衣服被弄脏了，此刻要么恼羞成怒要么憋着，但无论哪一种都是要去换衣服的，那母后不管安排了什么都能用上，但颜清竟然不恼不怒还要让父皇惩罚她？ 想走？门都没有！ 淑宁想都没想站起道：“不行！你不能走！” 场面一瞬间陷入寂静。 在场诸人诡异地看向长公主。 虽然方才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那宫女身上，但并不是没人看见淑宁的行为，只不过大多数人选择装瞎。 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装瞎。 礼王突然笑道：“皇姐，你是和清和郡主有仇吗？” 第168章 更衣 “皇姐，你与清和郡主有仇吗？” 礼王一句话，瞬间打破了大殿上的寂静，让面露诡异表情的其它人，更加诡异了。 长公主怒道：“礼王，你胡说什么？本宫怎么会与郡主有仇？” 礼王笑眯眯道：“皇姐既与郡主无仇，方才又为何故意将粥泼到郡主身上？现在还不让郡主走，该不会是……” 该不会是什么，礼王适时停住了。 但是在座都不是傻子，宴会上衣衫弄脏了能干什么？恐怕只要清和郡主一出这大殿，就会有人跟上…… 长公主脸色微变。 王皇后也开口说道：“淑宁虽然胡闹，但却是知道轻重的，这腊八粥是我与陛下赐给她的，她一向孝顺，怎会将粥泼掉，定是她不小心才会洒到清和郡主身上，是吧，郡主？” 最后一句王皇后看向颜清。 眸中犀利的压迫感，让其它人都不敢说话。 就连一向与皇后不对付的谢贵妃，也没有开口。 结果谢贵妃无意间瞥了一眼，就瞥到敬王放下了粥碗。 谢贵妃心中警铃大作。 就听自己那糟心儿子开口道：“皇后娘娘，这事您不能问郡主，她不敢说的，您得问我，我方才也瞧见了，就是皇姐故意将粥到郡主身上的，不过这也不能怪皇姐，今年这粥实在难喝，皇姐大概是喝不下去……” “你闭嘴！” 谢贵妃怒斥着她那傻儿子，警告他别多话。 敬王却委屈道：“母妃为何让儿子闭嘴，儿子说的都是真话啊，三皇兄也看到了，又不是只有儿子一人看到……” 谢贵妃差点气得厥过去。 她怎么生了个这么蠢的儿子？没看到皇后那脸色都黑得像锅灰了？ 怎么哪都有他？没个本事却爱搞事！ 要不是有谢家和她罩着，他这儿子的性子，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礼王看热闹不嫌事大：“对啊，三弟也看了呢，皇姐要不是对郡主有仇，就是不满意父皇赐下的……” “礼王！” 王皇后暗含警告地看了礼王一眼，对身边雍帝道：“陛下，淑宁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先不论她怎么会不小心弄脏了郡主的衣服，当务之急是赶紧让郡主下去换身干净的，这天寒地冻的，要是冻坏身体可怎么是好。” 说到最后，那担忧的神色不知道的，还以为颜清才是皇后的亲生女儿。 “啧啧啧~” 礼王又开口了：“这要是让郡主一个人去换衣服，万一出了点什么事可如何是好啊，您说是吧皇后娘娘……” “礼王，你好大的胆！” 王皇后蓦地呵斥道：“陛下还没说话呢，这里轮的到你插嘴？” 礼王耸耸肩不再说话。 他并不是真的关心颜清是不是会遇到危险，他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想给皇后添堵而已。 礼王眼珠转了转，突然转向身边的顾淮舟：“四弟，郡主可是你的未婚妻，你就不担心吗？” “不劳礼王操心。” 顾淮舟站起身道：“清清衣衫脏了，我陪她下去换身衣衫。” “那怎么行？” 王皇后淡定道：“四殿下，虽说陛下已经赐婚，可郡主毕竟是女儿身，你们也还没有成亲，让你陪郡主去不太合适吧，王嬷嬷，你陪……” “够了！” 一直沉默的雍帝突然呵斥出声。 他抬手揉了揉额角，头疼道：“王顺，你来带郡主下去换身干净的衣衫，一定要亲自照顾好郡主。” 不过是个腊八节，都能搞出事来，这一天天，就没有让他舒坦的时候。 “陛下，还是让臣妾……” “皇后，朕累了。” 雍帝冷冷地看了皇后一眼，站起身：“朕还要批阅奏章，你们自便吧。” 说完，也不管王皇后，径自摆驾走了。 王皇后脸色阴沉地看着雍帝的背影。 以前陛下还会看在王家的份上，给她几分薄面，如今是越发不将她放在眼中了。 看来，是真的不能再等了。 王皇后眸光扫向礼王，最后又落在顾淮舟身上，冷哼一声，也摆驾走了。 颜清被王公公带下去换衣衫。 王公公是雍帝身边的人，做事十分妥贴仔细。 他将颜清带到更新衣，并没有马上让颜清进去，而是先命人将更衣室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并换上干净的熏香，这才对颜清道：“郡主久等了，请郡主更衣。” 颜清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果然皇宫里都是人精。 在更衣室换过衣服后，王公公又原路带着颜清回大殿。 结果在半路，遇到几个公子朝这边走来。 “王公公？” 其中一个男子上前道：“王公公怎么没在陛下面前伺候？咦，这位美人是谁？” 王公公皱了皱眉，秦小公子怎么会在宫中？ 他身体上前微微挡住颜清，这才回道：“秦小公子，这位是清和郡主。” “清和郡主？” 那秦小公子明显是喝了酒，满身酒气地问同伴：“京都什么时候有个清和郡主？是谁啊？” 同行的几位公子皆是摇摇头，一脸不知。 倒是跟在他们身边的小太监上前道：“秦小公子，清和郡主是原尚书大人颜君元的嫡女……” “哦，就是那个嫁给陆峤南的女人啊？” “郡主早已和陆世子和离，且陆世子也已过世了……” “什么？” 秦宇酒醒了一半，突然抓着小太监的领子怒道：“陆峤南怎么会死？他怎么死的？” “这……” 小太监犹犹豫豫，意有所指地看向颜清。 颜清眸光微沉，她还以为避开了更衣的陷阱，就没事了，没想到还有这一茬等着她。 姓秦？ 还能在宫中自由来去？ 颜清在脑子过了一圈后，便大概猜到对方是谁了。 王皇后还真是诡计层出不穷。 她上前道：“陆世子是被淹死的。” 秦宇立马被吸引了注意，看向颜清道：“你知道陆兄是怎么死的？” 颜清缓缓说道：“公子想必不常在京都吧？只要稍稍打听，就能知道陆世子和王县主之间的事，如今王县主还在陆家为陆世子守节呢。” 闻言，秦宇立即扔下众人：“不行，我得去弄清楚陆兄是怎么死的！” 第169章 层出不穷 “秦公子！” 小太监没想到秦公子竟然要出宫。 他隐晦了地看了颜清一眼，立即追着秦宇而去。 待几人走远了，王公公长吁一口气：“好险，方才真是多亏郡主了。” 颜清这才问道：“公公可知方才那人是谁？” 王公公一边带路一边说道：“方才那位是秦老先太傅的孙子秦宇小公子，老太傅历经三代帝王，曾为先帝启蒙，更是如今陛下的授业恩师，老太傅一生都奉献给了皇家，如今家中只剩下这么一个孙子，甚是溺爱，所以平日里会带进宫来，陛下也是允许的…… 只是这秦小公子性子颇为急躁不羁，常在宫中惹事，所以老太傅便将他送往山鹿书院了，前几日书院放假才回了京都，只是……” 王公公说着欲言又止。 颜清温和道：“公公但说无妨。” “这秦小公子啊……” 王公公接着说道：“也没什么大的问题，就是以前在京都的时候，听说很是崇拜陆世子，似乎是陆世子曾救过他的性命，若是让他知道郡主与陆世子之间的事，怕是会有纠葛……” 颜清笑了一下。 王公公说的很委婉了。 什么纠葛？方才那小太监先是说她早已与陆峤南和离，后说陆峤南身死，分明是想将陆峤南的死和她联系起来，让那秦小公子认为是她害死了陆峤南。 王皇后想让她与秦太傅为敌？ 为什么？ 王公公见颜清听明白了他的话，再次提点道：“前两日陛下曾召秦老太傅进宫，想让四殿下拜老太傅为师……” “原来如此！” 颜清恍然出声。 原来陛下想让秦老太傅收顾淮舟为弟子，陛下这是在为顾淮舟铺路。 老太傅辅导了三代帝王。 以后顾淮舟登基也是顺理成章。 但如果她在宫中与秦老太傅唯一的孙子发生冲突，往小了说这秦小公子若是认定是她害死了陆峤南，势必要与她作对，若是再知道她即将嫁给顾淮舟，就更不会同意让他爷爷给顾淮舟当老师了。 总之，秦小公子这个炸弹，会让顾淮舟和秦老太傅之间产生隔阂。 若是再阴谋论一些。 如果秦小公子在与她发生冲突的时候，死在宫中…… 秦家只剩下这一颗独苗。 秦老先生一辈子为帝王、为皇家作贡献，结果临到老了连唯一的孙子都死了。 ‘凶手’还是她——顾淮舟的准皇子妃。 以秦太傅刚烈的性子，是绝对不会答应做顾淮舟老师的，说不准还会一气之下被皇后和齐王利用。 这也是王公公方才所想到的。 所以一看到秦小公子在宫中，还好巧不巧遇到清和郡主，王公公当时就担忧的不行。 但没想到郡主轻而易举就化解了。 王公公看向颜清道：“郡主聪慧过人，四殿下有福了。” 颜清羞怯道：“能嫁给四殿下，是清清的福分才是。” 王公公再度点头。 聪慧机敏，又谦和温柔，看来他能向陛下交待了…… 不一会儿，两人便到了方才的宴会大厅。 远远的能看到顾淮舟的身影。 王公公道：“老奴就送到这了，郡主一切小心。” 颜清福身：“谢谢公公。” 王公公转身回去复命。 颜清则往宴会在厅走去。 刚走两步，突然斜刺里冲出来一个宫女，与她撞了个正着。 颜清正要回头，突然感觉手中被塞了一个东西。 她低头看去，却见是一张小纸条。 颜清打开纸条。 只见上面写着—— 想知道月妃当年身死的原因，就一个人到月宫来。 那宫女还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颜清看了那宫女一眼，在她眼皮子底下将那张纸条给扔了。 宫女蓦地瞪大眼。 颜清转身欲走。 宫女却急了，突然上前两步压低声音道：“你就不想知道真相？” “不想。” “可那是月妃，是四皇子的母妃！” 如果她喜欢四殿下，难道不应该在意四殿下的事吗？ 颜清闻言顿住脚步。 她回头看向那宫女，又瞥向灯火通明处顾淮舟：“四殿下就在那里，要不要我帮你把他叫出来，然后你带他去月宫，告诉他当年月妃之事？” 宫女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怎么不太一样…… 颜清懒得理他，径直走到大厅之中。 不知道这出戏又是出自哪一位？ 王皇后？齐王？还是长公主？ 当真是层出不穷。 也不嫌烦！ …… 坤宁宫中。 听到小太监前来禀报秦宇出了宫时，王皇后只是挑了下眉，并没什么在意。 但是当她听到宫女回来禀报说颜清根本不愿同她去月宫时，却是再也没了平静的心情。 若说识破秦宇，可以说是颜清机警。 可是月妃的事呢？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不在乎自己夫君的生母，更何况还是生死真相大事，这事是连顾淮舟都不清楚的，若是颜清知道了，不就是讨好顾淮舟最好的利器吗？ 为什么她会无动于衷？ 正常人，哪怕明知是陷阱，也会想要赌一把。 王皇后赌的就是那丝人性。 可颜清竟然完全不关心！ 她没有人性吗？ 还是说，她根本就不喜欢顾淮舟？只有完全不喜欢一个人，才会对他那么重要的事都毫不关心！ 对，她一定不喜欢顾淮舟。 王皇后抚着自己的额头，对王嬷嬷道：“颜清那个女人……太不简单了！” 能将顾淮舟与陆峤南都玩弄于股掌之间，哪是什么简单的女子？ 她先前还是太小看颜清了！ 也难怪明珏会栽根头。 “娘娘……” 王嬷嬷忧心不已。 她在皇后身边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娘娘的算计一而再再而三的落空，她明白娘娘此刻定然不好受。 可是…… 看了看时辰，王嬷嬷提醒道：“娘娘，月宫那边还要继续吗……” “继续！” 王皇后突然道：“为什么不继续？” 她雍容华贵的脸突然扭曲起来，变得丑陋而可怕：“告诉他们，本宫要不计一切代价杀了颜清！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第170章 顾淮舟害怕什么? 雍帝和王皇后离开后，其它人都坐在大殿中欣赏着表演。 所以当颜清换好衣衫重新出现时，皆齐齐看了过来。 礼王轻声笑道：“看来郡主没出事。” 齐王阴阳怪气地回了一句：“看来大皇兄很希望郡主出事。” 礼王也不在意，反而看着殿中起舞的歌姬们鼓掌道：“妙哉妙哉，竹篮打水一场空哈哈哈哈……” 齐王瞬间黑了脸。 长公主脸色也不好看，瞪着颜清道：“算你走运！” 颜清懒得理她，而是朝对面顾淮舟看去，见男人眸色担忧地看着她，颜清轻轻颔首，示意他无事。 宴会结束后，众人纷纷出宫。 颜清则同顾淮舟去了月妃生前的宫殿。 路上，顾淮舟问道：“方才那宫女给了你什么？” 颜清离开后，他一直注视着外面，所以当颜清重新出现时，他一眼就看到了。 自然也看到了那个突然闯出来的小宫女。 颜清笑看着他：“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清清……” 顾淮舟看着颜清，忽然神色郑重道：“无论皇后告诉了你什么，你都不要相信，有任何……” 顿了顿，男人道：“清清，你可以对我提任何要求。” 不只是可以随便问他。 而是可以对他提任何要求。 颜清看着男人认真又担忧的神情，主动上前挽住顾淮舟手臂，笑道：“其实也没什么，皇后娘娘想用月妃诱我出去——” 此时，两人已经来到月宫前。 颜清看着眼前金碧辉煌的宫殿，轻轻抬起下颌：“诺，就是这里，方才那张小纸条上说，若我想知道月妃娘娘的死因，就一个人跟随那宫女前来月宫……” 闻言，顾淮舟蓦地停住。 颜清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僵住，整个人都变得有些冰冷和阴沉。 她握住他的手，声音轻缓而有力：“如果你想知道当年的真相，咱们进去看看……” “不。” 男人轻摇了摇头：“母妃的死因……我知道。” “月妃……是皇后娘娘害死的吗？” “是，也不是。” 顾淮舟眸色幽深道：“她，是被她自己害死的。” 冬日的月不如夏夜那般明亮，像是裹了一层霜，在这清冷又寂寥的夜晚，颜清听到了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 月妃娘娘本是月族圣女。 彼时天真烂漫又不谙世事，偶然之间与雍帝相识，年轻的帝王空有抱负却无施展之力，几代帝王皆困于外戚，忧郁、悲哀却无奈。 大概是没经历世事疾苦。 圣女被帝王气质所吸引，也被他的才华所折服，从此，爱上了年轻的帝王。 明知他处境艰难，明知他身边豺狼环伺。 单纯的圣女毅然放弃身份，化名顾月随帝王回宫。 他们也曾有过一段甜蜜时光。 可是好景不长。 渐渐帝王身边开始出现各种问题，他被世家外戚打压得喘不过气来，祖宗家业不能在他手中被断送，所以月妃开始偷偷用月族势力帮他巩固帝位。 有了月族的帮忙，帝王渐渐与世家形成平衡之势。 然而月妃在即将生产之际，王皇后突然告知她，当年她和雍帝的相遇，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雍帝对她的深情，也不过是一张早就编织好的情网。 甚至那他被外戚打压最狠的那几年，也是故意营造出来的可怜，就是为了博得月妃的心疼和心软，调动月族之人帮他。 而他牺牲了几乎整个月族。 才终于在王氏的制衡下，有了一席立足之地，摆脱了他彻底沦为傀儡的帝王生活。 月妃当然不相信。 可当她让亲信去调查时，结果什么都没查到，雍帝告诉他，那些前来帮他的月族之士都离开了。 月妃不相信，一再逼问之下雍帝果然露了破绽，后来月妃以死相逼，雍帝才承认，那些月族之士，都牺牲了。 而当年她和雍帝的相遇，也的确是他安排的…… 月妃受不了打击。 突然早产。 而彼时，王皇后正等待时机，想要除掉月妃和她腹中的胎儿，好在月妃身边有一支死士。 胎儿出生后，月妃让亲信找来一个死婴代替，而真正的孩子则被人带出皇宫。 而月妃，则在生产后，自杀了。 颜清惊愕地看向顾淮舟。 她一直以为月妃娘娘是王皇后害死的，没想到竟然是……自杀。 顾淮舟讽刺地笑道：“她想用自己的死，让赢晟后悔痛苦。” 他是后悔了，也痛苦了。 所以这些年他都不让别人碰这座宫殿，可他自己也不敢来。 这些年，月妃在朝中成了一个禁忌。 这些年，他对他一直心存愧疚。 可那又如何？ 人死了，要这些愧疚和后悔，有什么用？ 所以—— 顾淮舟深吸一口，忽然握紧颜清的手：“清清，我希望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你都能先保护自己，而不是像母妃……” 男人忽然停住话头。 颜清却敏锐地听出他嗓音里的压抑。 她怀抱住他，双手轻拍着他的背，轻声应道：“好，我答应你。” 顾淮舟紧紧地抱住她。 像是溺水之人抓住唯一能生存的浮木。 他不能再失去清清了。 前世他像父皇一般，为了江山，害死了自己心疼的女人，这一世，他绝不要重蹈覆辙。 只有清清活着，他才觉得自己也是活的。 一滴泪落进颜清脖颈中。 正在安抚顾淮舟的颜清怔住了，她能感受到男人身上浓烈且偏执的情绪，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害怕？ 顾淮舟害怕什么？ 颜清不太明白。 她拍了拍男人宽阔的肩，安慰道：“没关系的顾淮舟，我不会像月娘娘那样，而且你也不要难过，月妃娘娘定然是不希望你因为她而不开心。” 顾淮舟直起身。 清清以为他是为母妃难过？ 怎么会呢？ 那个人虽是她的母妃，可他从未见过她，她给了他生命，也给他留下了保他的暗卫，他心存感激，也可怜她为了一个男人而让自己走到绝路。 但他并不会为她而难受。 因为那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他是为了他的清清，为了前世的悔恨…… 罢了，她不知道也好。 “走吧。” 顾淮舟拉起颜清的手，看着月宫道：“既然你没有上皇后的当，想必这里面的陷阱应该撤了……” 第171章 月宫刺杀 迷蒙的月色下，男人牵着颜清的手踏入宫殿内。 潜藏在暗处的刀光，毫无声息地折射出冰冷的杀机。 “吱——” 月宫大门被推开的时候，一道锋利无比的长剑直刺顾淮舟面门。 颜清吓得惊叫，男人却似早有防备，极快地伸出二指夹住剑刃。 “咔嚓！” 剑刃断裂，骨节分明的手指将半截断刃扔了出去，随即响起一声惨叫。 对面刺客玛戛然毙命。 颜清还没从惊惶中回神，一簇箭雨又倏忽而至，那冰冷而凛冽的杀意，铺天盖地。 颜清吓得脸色苍白。 顾淮舟不是说里面没危险了吗？怎么会有刺客？ 腰间忽然多了一双手，顾淮舟抱着颜清迅捷地退了出去，并带上了宫殿大门。 “咚咚咚咚咚……” 箭矢全部射在厚重的大门上。 同一时间，一群暗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冲进了月宫之内…… 很快，里面便响起了激烈的厮杀之声。 颜清惊魂未定，却见身旁男人淡定如水，她很快反应过来：“那些暗卫是你的人？” 顾淮舟颔首：“是母妃留在宫中的眼线。” 颜清睁大眼：“月妃娘娘知道你会回宫？” 顾淮舟却露出一个极淡的表情。 他漫然开口：“与其说她知道我会回宫，不如说她知道，父皇会接我回宫。 到死，都还惦记着他！” 颜清怔住，当年月妃生产后立即便安排亲信和一批暗卫带走了顾淮舟，是为了保护顾淮舟的安全。 可同时她又在宫中留有眼线，以备顾淮舟回宫所用，是因为她知道顾淮舟最后会回宫？ 颜清以为月妃是为顾淮舟铺路，可听顾淮舟这意思是因为圣上？ 圣上最大的心愿就是打掉外戚势力，摆脱大雍朝被王家把控的命运，所以月妃知道圣上绝不会把皇位给有王家血脉的齐王，而为了在朝中与王家分庭抗礼，宫中膝下有皇子长大成人的宫妃，也都是除了王家之外的其它世家。 前有王家这个毒瘤，圣上虽然用其它世家抗衡王家，但却不一定放心世家。 唯有顾淮舟不同…… 月妃虽是月族圣女，可月族远在西周，更何况已经被雍帝利用得死绝了。 他身后没有任何背景，不存在外戚专权，所以顾淮舟是雍帝心目中最好的储君人选。 月妃知道这一点，所以在宫中留下了眼线，月妃将顾淮舟送出了宫，但也算到他会回宫？ 顾淮舟的意思是月妃娘娘留下眼线帮他，是为了成全雍帝？ 一个被深爱男人所伤，在生产后自杀的女子，试图让那个伤她之人后悔内疚的女子，最后还会为那个男人着想吗？ 颜清不知道，但她相信就算真是那样，月妃心中也定然不是完全没替顾淮舟着想。 她看着顾淮舟开口：“不管怎样，你都是你自己。” 会做你想做的事。 会成为一代千秋帝王。 很快，殿内的厮杀声渐渐歇了下去。 不一会，宫殿大门被再次打开，几十个黑衣人从里面冲了出来。 为首的跪到顾淮舟面前：“主子，刺客已经全部伏诛！” 顾淮舟点头：“是皇后的人吗？” 黑衣头领摇头：“是礼王的人。” “礼王？” 颜清诧异不已。 礼王虽然也有争雄之心，但他在朝中一直都是与齐王作对，怎么会突然派人刺杀顾淮舟？ 虽然顾淮舟回宫对礼王来说是多了一个和他争位的兄弟，但礼王应该很清楚顾淮舟背后没有势力，目前根本无法与他相争。 颜清感觉不太对劲。 这时，黑衣头领递上一块令牌：“这是在刺客身上发现的。” 褐色的令牌上刻着一个礼字。 赫然是礼王府的令牌。 顾淮舟把玩着令牌，似笑非笑道：“有趣。” 颜清却道：“礼王派人刺杀怎会让人携带着令牌？是皇后的人？” 方才皇后让人诱她来月宫，她拒绝了，本以为皇后就此打住，没想到王皇后铤而走险竟然安排了刺杀，还让她们清楚地知道是礼王派人刺杀。 若是顾淮舟信了，则会和礼王相争。 王皇后则在背后坐收渔翁之利。 颜清抓着顾淮舟的手：“王皇后想借刀杀人！” “借刀杀人猜对了。” 顾淮舟看向颜清：“但人，不对。” 颜清疑惑地看向他。 顾淮舟抚摸着令牌上的花纹，笑道：“是大皇兄，想借父皇的手，除掉皇后。” 颜清愣了会儿，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礼王是故意留下令牌让我们猜测这桩刺杀是王皇后想借刀杀人？” 顾淮舟点头：“若是我不幸死在这场刺杀中，以父皇多疑的性格，定会认为是皇后的人故意假扮成礼王的人行刺，自然会对皇后更加厌恶…… 而若是我没死，我也会认为这是皇后的手笔，从此与她更加不死不休，倒是我那大皇兄，完美隐身了。” 颜清听完只觉得心冷。 果然皇家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她还以为礼王暂时不会动顾淮舟，却不想他直接想要了顾淮舟的命。 “你打算怎么做？” 颜清定了定，看向顾淮舟，面上犹豫道：“我能帮你做什么吗？” 皇子夺权，她一介女流，委实不知道怎样才能帮到他。 “当然。” 顾淮舟忽然伸手刮了一下颜清的鼻头，笑道：“有一件事情，只有清清能办到。” “什么事？” 颜清疑惑，顾淮舟有什么是只有她能办到的？ 男人并没有马上答复，而是看着那黑衣头领道：“王家潭州的铁矿，可以捅出来了，就用这个。” 黑衣头领接过令牌：“是。” 接着，顾淮舟看向颜清，俊美的脸庞在月光下渡上了柔和的光芒，但清冷的话语却满是腹黑和算计：“铁矿之事一出，赢储一定会对赢垣出手，到时候就需要清清帮我了……” 颜清虽不知道具体要做什么，但见男人这般笃定，点头道：“好。” 若是她做不到，就找外祖父帮忙…… 第172章 两王相斗 三日后。 一件震惊朝野的事在京都传扬开来。 潭州某矿山坍塌，死了不少人，当地知府前去查探时发现，那处矿山竟然是铁矿。 有人私自开采铁矿，并砸死了不少人。 而那开采铁矿的商人，竟然姓王。 罹难矿工的亲人全部跪在衙门前以死相逼，请求朝廷给个说法，当地知府吓得连夜将奏折送进了宫中。 朝堂上，雍帝大发雷霆。 而谢氏和崔氏一听私自开采铁矿的商人姓王，二话不说就开始直指王氏。 偏偏那王氏商人还真和琅琊王氏有些瓜葛，这下礼王也坐不住了，当下便将赢储也拉下了水。 一番唇枪舌战后，雍帝将那王姓商人直接斩了，而那些给王姓商人开后门的官员，全部抓了起来，甚至在朝的王氏官员，也有好几个被问责。 下朝后，礼王走到齐王身边，笑眯眯地说道：“二皇弟，果真天有不测风云啊，这好好的矿山，怎么就塌了呢……” 齐王阴沉着脸看向礼王：“是天祸还是人为，大皇兄心里清楚。” “本王怎么会清楚呢？” 礼王不以为意，拍了拍齐王的肩膀劝道：“虽然这事和二皇弟你没关系，但好歹王家是二皇弟的外家，你还是得劝劝他们，私自开采铁矿，那可是有谋逆之嫌，要不是父皇明智，这琅琊王氏恐怕……啧啧！” 赢垣一副惋惜的表情。 赢储盯着赢垣那张脸看了半晌，神色阴沉：“大皇兄，你最好别有什么把柄落在我手中，否则……” 冷哼一声，赢储甩袖离去。 赢垣却在后面开怀道：“二皇弟，你别误会啊，铁矿这事可跟本王无关，你可不能乱扣帽子啊……” 赢储的脸色却更难看了。 怎么可能和赢垣无关？要不是下面的人在矿洞深处发现那枚令牌，他当真会以为铁矿坍塌只是意外。 没想到赢垣的手竟然伸到潭州了！ 赢储深吸一口气，回到齐王府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幕僚吩咐下面的人，开始对赢垣出手了。 潭州铁矿是他最大的倚仗，如今被赢垣毁了，他可不会就这么善罢干休！ 翌日。 礼王在京都的所有商铺，突然断了货。 不仅如此，就连日进斗金的安宝赌坊，突然被京兆府的衙役上门给封了！ 礼王不明所以。 他急匆匆地来到十二坊，看到京兆府尹李大人在安宝赌坊的大门上贴封条。 礼王喝道：“李博！你好大的胆！” 李博吓了一大跳。 手中的封条差点被自己撕掉。 他回身看向礼王，立刻卑躬屈膝地上前行礼：“微臣见过礼王殿下，礼王殿下怎么到这来了？” 礼王怒瞪着他：“本王不来怎知你竟敢狗胆包天在这封本王的产业，本王命令你，立刻、马上撕掉封条！” “不行啊殿下……” “如何不行？” 李博苦着脸：“这个……有人举报安宝赌坊内混入了他国奸细，所以……” 礼王气得脸煞白。 赌坊遭人举报是常有的事，但十二坊的几家赌坊，京都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长乐是赢储的产业，而安宝则是他的产业，谁不要命了敢举报王爷的产业？就算有不长眼的，那也会被各衙门打回去，今日这李博是不想混了？ 礼王阴沉道：“有人举报你就带人来封赌坊？你京兆府尹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不听话不许啊……” 李博小声道：“齐王殿下身边的人亲自来举报，我一个小小府尹哪惹得起啊？” “齐……” 礼王愣了愣，眯着眼道：“你说是二皇弟的人举报的？” 李博连连点头：“没错。” 心里却早就骂翻了天了，昨日朝中潭州铁矿之事被发现时，李博就知道他的好日子到头了。 这不，今儿一早便有人拿着齐王的手谕来京兆府了。 前几日被那颜二姑娘指唤得团团转，今个儿又被齐王当骡子使唤，当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他容易吗他！ “所以……” 看着礼王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李博小声道：“礼王殿下如果有什么误会还是和齐王殿下说清楚吧，只要齐王殿下撤回……” “好！好！好！” 礼王突然气极而笑。 他说怎么突然之间他手下所有商铺在同一天齐齐断货，原来是他那个好弟弟做的！ 竟然连他的安宝都下手了，看来赢储这是连脸皮都不要了，既然他不仁，就别怪他无义！ “来人！” 礼王吩咐道：“给本王去长乐，砸！” 于是，礼王府人呼啦往对面的长乐冲去，不管不顾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 尽管长乐赌坊有护卫，但却不如王府护卫人多势众，很快，方才还人流如织的长乐赌坊，被砸的稀巴烂，所有进入赌坊的人都被撵了出来。 礼王让人砸了长乐赌坊后，并没有消气，反而带人将京都齐王明面上的商铺产业，也全砸了。 这一天，京都十二坊乱成了一锅粥。 一部分商铺无货。 一部分商铺被砸。 顾客们只得去平日不怎么去的小商铺。 以及在这场二王之争之中，完全没受到波及的富贵赌坊。 “小姐，您是不知道，现在十二坊的人全乱了，那些老板可惨了，礼王殿下简直疯了一般，带人进店就砸！” 郡主府中，绿枝将打听到的消息，夸张地告诉颜清：“还好小姐有先见之明，前两日特意将齐王和礼王殿下产业附近的铺子都买了下来，如今两位王爷的铺子无货的无货，损坏的损坏，那些客人只得去咱们家铺子买东西了，奴婢偷偷去看了一上，好多钱啊！” 颜清笑而不语。 可不是她有先见之明，而是顾淮舟自那日从宫中出来后，让人将齐王和礼王产业分布图送了一份给她。 当时她便明白，顾淮舟说的只有她能帮的忙是什么了…… 所以当时颜清就让人悄悄买下了齐王礼王产业附近的商铺，如今两家打架，自然便便宜了她。 绿枝高兴道：“小姐，您说要是能天天这样，咱们是不是要发达了？” 颜清失笑：“天天这样恐怕不能，但至少这几天，咱们的店铺倒是能趁机经营起来……” 第173章 公主殿下 果然如颜清所料，十二坊的商铺之争持续了三天。 第一天齐王的人断了礼王的货，以及封了安宝赌坊。 礼王就砸了长乐赌坊和齐王名下所有商铺。 第二天齐王也带人砸了礼王的铺子。 第三天双方在十三坊相遇。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齐王和礼王在十二坊大打出手。 这一打终于惊动了圣上。 圣上得知两个儿子在京都胡闹后，分别将礼王齐王都斥责了一顿，然后没收了二人在京都除赌坊以外的，所有产业。 这一下，齐王和礼王双双损失惨重。 反倒是颜清，赚得盆满钵满。 先前她想赚钱就是想着开店铺，但那会儿觉得从零做起，太费时间了，怕等不及，这才想着入手赌坊。 现在因为齐王和礼王之事，却让颜清捡了便宜，不用多费心，就有了客源。 看着这几日的进账，颜清头一次体会到了捡钱的快乐。 有了富贵赌坊和这些商铺，也能帮到顾淮舟。 还有外祖父那二十万叶家军…… 颜清早就想过，若是顾淮舟不帮她，她便用赚到的钱去养叶家军，一样能救下将军府众人。 钱很重要。 所以这几日，颜清兴奋得不行。 一连好几日都钻在各大商铺中，直到除夕前一晚。 大年三十这一日，京都所有商铺都关门歇业，所以前一日会比较忙。 颜清让掌柜和小二早早回家了，她自己则留在铺子中整理账册。 待到天黑，才将将整理好。 “小姐，大夫人差人来说，让您明日去将军府吃年饭。” 青鸾撑着把伞从外面走进来。 颜清看向外面，漆黑的夜空下一片素白，又下雪了。 “走吧。” 关上店铺的门，颜清独自走在街道上。 此时的街道空无一人，所有人都回家等着明日的新年。 忙碌一整年，就是为了这最后一天的团圆。 颜清踩在雪地上。 两行清晰的脚印如伴随在身后，孤孑又冗长。 她伸手接住天下飘落的雪花，突然问道：“娘亲怎么样了？” 这几日太忙，都是颜浔一个人去四皇子府看望娘亲。 青鸾道：“还是老样子，巫先生说最好早点找到解药，这样夫人恢复的也快一些。” “嗯。” 颜清淡淡地嗯了一声。 待走到一片空旷的地方时，她忽然定住。 回头，朝着空无一人的街道说道：“出来吧。” 四周寂寂无声，只有风雪簌簌作响。 青鸾疑惑道：“小姐？” 颜清却冷笑一声：“本郡主数到三，若是再不出来，以后就永远也别出来了！一……” 一道人影缓缓从远处的街角出现。 那人似乎有些犹豫，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走到颜清跟前，对着颜清行了一个奇特的礼仪，唤道：“巴洛见过公主殿下。” 青鸾瞪大眼，因为眼前这个男人，穿着并非是大雍服饰。 他是谁？ 为什么叫小姐公主殿下？ 颜清面无表情：“我不是你们的公主。” “您就是公主殿下！” 男人神色认真地盯着颜清的脸：“您的模样和陛下很像，巴洛不会认错。” 第174章 公主殿下二 男人神色认真地盯着颜清的脸：“您的模样和陛下很像，巴洛不会认错。” 颜清眸光瞬间幽冷。 她盯着男人：“跟了我这么多天，你想做什么？” 前几日离影就告诉有人跟踪她，但说对方似乎没有恶意。 彼时颜清忙的很，便随他去了。 如今这么多天了，对方还跟着她，明日便是年夜饭了，颜清不想出什么意思外，这才在今天晚上将对方叫出来。 巴洛突然单膝跪在地上：“请公主殿下随我去见主子。” “主子？” 颜清神色微震。 巴洛的主子……楚天河？ 他如今在大雍？ 西周君王潜入大雍帝国，搞不好就要弄出两国交战的局面。 颜清脸色蓦地变了。 巴洛却起身道：“主人就在那边等你，公主殿下请随我来——” 颜清心里忽然涌起莫名情绪。 楚天河，她的亲生父亲，此刻就在大雍要见她。 前世到死都不知道真相，更不知道还有个生父在他国，这一世他却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要见她…… 颜清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想法，在得知自己身世时，她是有想过可能会面对今日这一幕的，她以为会恨、会期待，但当真的发生在眼前时，颜清发现她根本没有任何想法。 甚至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情去面对。 陌生，又奇异。 颜清定了定，突然开口：“你走吧，我不会见他。” 巴洛愣住。 似是完全没想到颜清会拒绝。 颜清转身欲走。 然而这时，雪地里突然涌出大批人手，拦住了颜清去路。 巴洛惊道：“文大人！” 文天霖面容冷酷地盯着颜清：“公主，陛下要见您，还请随老臣走一趟！” 青鸾看着围上来的西周士兵，紧张地护在颜清身前。 颜清安抚地拍拍她。 示意青鸾不用担心。 看着对面突然冒出来的老者，颜清冷然道：“这里是大雍，不是西楚，你就不怕引来大雍禁军！” 老者笑道：“公主殿下放心，这附近老臣已经查探过，已无一人踪影，公主殿下就是在这里大叫，也不会有人听到。” 顿了顿，老者负手道：“所以公主不必做无谓的挣扎了，乖乖随老臣去见陛下吧。” “是吗？” 颜清看着那态度高傲的老者，突然开口：“离影。” 一道迅捷的影子出现在雪地中。 剑光闪过，惨叫连连。 方才围困着颜清的西周士兵瞬间倒下一片。 老者惊疑不定地看向离影：“你是什么人？” 离影收起剑站到颜清背后。 颜清这才缓缓道：“现在你还觉得我拿你们没办法吗？如果我让离影去通知大理寺，说西周国君潜入了我大雍京都，你觉得你们——乃至你们国君，还有机会活着走出大雍吗？” 巴洛和老者脸色齐变。 老者怒道：“公主殿下，陛下放下西周国务特意赶来见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陛下！” “为了我？” 颜清觉得可笑，笑过后她冷冷道：“我认识他吗？” “你——” “我们走！” 不再看对面一眼，颜清转身，干脆离开。 ———— 姨妈痛到想吐，好点再码，大家可以过两天再看。 第175章 强行绑人 巴洛急道：“文大人！” 他们好不容易找到公主，怎么能让公主走？陛下还在等着呢！ 老者也有些急，他本就不赞同国君潜入大雍，但国君受了那大雍齐王的蛊惑，非要亲自来大雍看看自己是不是真有个女儿，群臣怎么劝都没用，他只好亲自陪同国君走一趟。 却不想到了大雍京都，竟真查探到，那大雍的郡主竟与国君长得七分相似，还是大雍名将叶振南的外孙女。 而国君听说郡主的母亲是叶振南的女儿时，愣了愣，忽然见都没见都直接拍板说郡主一定是他女儿！ 老者怎么说都没用。 要不是他和巴洛拉着，国君当时就要冲去将军府！ 这要是被叶振南或者雍帝发现，他们楚国危矣！ 没办法，老者只好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就是让巴洛先跟着颜清，然后再将她请过去与国君见面。 巴洛跟了好几日，终于找到合适的时机了，老者担心巴洛太老实，所以悄悄派人也跟了上来。 没想到公主竟然不愿意跟他去见国君。 这怎么可能呢？ 那可是西周国君？西周比大雍不知富饶多少倍，他想像中颜清听到自己是西周公主应该会高兴到晕厥，可是她竟然完全无动于衷。 老者不理解颜清。 但他知道必须带颜清去见国君，只要将她带到国君面前，他们此行的任务就完成了，国君也能听劝早早回西周了。 所以看着颜清远去的背影，老者咬了咬牙，忽然挥手道：“来人！公主殿下太任性了，事急从权，将公主殿下绑起来！” 巴洛惊道：“文大人！” 老者冷着脸：“巴洛，我们必须把公主送到陛下身边，否则……” 他眯了眯眼，不是很放心颜清。 而方才那些被离影打倒在地的侍卫，听到命令立即爬起，不管不顾地朝颜清冲去。 老者这是打算强行绑人。 颜清听到动静后转身，面容冷酷。 方才她只是让离影打倒那些人，没想到这老者竟然还敢来！ 当真以为她不会杀人？ 颜清正要吩咐离影格杀勿论，顾淮舟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不远处。 他身后跟着隶属皇帝管辖的圣武军。 “嗖——” 一只长箭射到老者脚下。 厚厚的积雪被箭矢破开，溅到老者脸上，老者瞬间捂着脸痛呼一声，退开。 他惊怒地瞪向来人。 此人是谁？一箭威力竟然如此大？ 顾淮舟声音冰冷地传来：“文荣，尔等胆敢私闯我大雍边境，还藏匿到京都，本皇子限你们三日内离开，否则我大雍铁骑，将踏碎楚天河的脑袋！” 一袭话让老者和巴洛又惊又怒。 此人自称皇子，还一眼道破他们的身份，老者脸色骤变：“不知阁下是哪位皇子？” “顾淮舟。” 顾淮舟淡定地说出自己身份。 叫文荣的老者立即便想到了应对之策：“原来是刚被雍皇认回宫的四皇子，失敬失敬！不过四皇子误会了，我们并非私闯大雍，而是听说雍皇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儿子，特来恭贺的，毕竟四殿下您的母亲是我们楚国之人。 而且四皇子有一件事恐怕搞错，我们国君也并不在这里，我等只是奉命前来祝贺的使臣，两邦之交，不斩来使，四皇子不会想破坏两国友好吧？” 顾淮舟冷笑：“既然是来祝贺本皇子的，又为何拦我大雍郡主？” 第176章 新年 “这都是误会。” 文荣立即打着哈哈：“我们初来乍地，对贵京风土人情不是很了解，偶遇这位姑娘，所以想请这位姑娘带我们了解了解雍京，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是吧，巴洛？” 巴洛傻傻点头：“对对对，误会误会！” 文荣看了一眼顾淮舟身后的圣武军，客气作揖：“既然四皇子到了，那便不必麻烦这位姑娘了，不知四皇子可否有空，带我等领略一下雍京的风光？” 顾淮舟自然知道老者说的都是托词。 他看了颜清一眼。 前世他可是将西周大半领土都打了下来，毕竟那人是清清生父，且先放他们一马。 “想领略我大雍风光，尔等只要向我皇奉上文书礼物，我朝皇帝自然会派人带尔等欣赏！” 文荣当然不是真的要顾淮舟带着他们领略雍朝风光，他只是试探一下这四皇子是什么态度，看来他并不想真的和西周为敌。 听到顾淮舟的话，文荣暗中松了口气。 他当下朝顾淮舟行了一个西周半礼：“多谢四皇子提醒，我等这就回去将文书送至大雍皇宫。” “我们走！” 文荣挥手，那些西周士兵立即回到他身边。 他带着众人转身就走。 巴洛看着颜清，焦急道：“文大人，可是公……” “闭嘴！” 文荣警告地瞪了巴洛一眼，拽着他一同离开。 待楚国那群人全部离开了，颜清忽然看向马背上的男人：“顾淮舟，我想去看看娘亲。” 顾淮舟伸手，将她一把从地上拎起。 颜清坐在男人身前。 顾淮舟驱前行。 踏踏的马声在寂静的夜里十分醒目。 颜清看着前方一望无际的素裹，下意识将背靠在了男怀中，声音轻忽而飘渺：“顾淮舟，你说……他会救娘亲吗？” “会。” 颜清诧异地回头，只看得见男人完美的下颌线。她奇怪地问道：“你为何会如此笃定？” 顾淮舟闻言低头，正好对上女子清亮的眸。 那么一眨一眨看着他。 他情动地在颜清眼帘上吻了一下，才缓缓道：“他若不答应，我便让他永远也回不了西周。” 用最温和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 也只有顾淮舟了。 颜清心中瞬间就不纠结了，是啊，有顾淮舟在呢，她担心什么？ 颜清看着顾淮舟，眉眼弯弯：“顾淮舟，谢谢你。” 顾淮舟盯着她翕合的唇瓣，眸色幽深：“怎么谢？” 颜清被他看得脸颊微热。 她偏头看了看后面的圣武军，所有士兵都垂头盯着地面，不敢四处张望。 颜清嗔了男人一眼，忽然极快地在顾淮舟唇上啄了一下，迅速回身。 仿佛不看他，就没有那么难为情。 顾淮舟看着怀中人儿别扭的情态，唇角勾了勾，‘驾！’的一声，让骏马在雪地里奔跑起来…… …… 翌日，大年三十。 这一天，所有官员都休沐在家过春节，就连皇帝这一天也不上朝。 但鸿胪寺还是传来了，西周使臣送来的文书和贺礼的消息。 此时，颜清和顾淮舟都在将军府。 颜清帮着大舅母剪窗花。 顾淮舟则带着颜浔和明宣明泉两双胞胎一起挂灯笼。 就连一向忙碌的叶祖安和常常不见踪影的叶祖龙，也被二舅母按在桌前包饺子。 叶老将军则搀扶着叶老太太巡视各处。 经过巫芒这几日的针灸，叶老太太的腿已经能站起来走路了，此刻看着一大家子忙忙碌碌、进进出出的样子，向来严苛的老太太脸上，难得地洋溢着慈爱的神情。 叶老将军也是神色柔和：“若是惜儿也在，咱们一家人就团圆了。” 叶老太太顿时蹙着眉，忧心忡忡：“老头子，你说惜儿……” “会没事的。” 叶老将军握了握叶老太太的手，看到老伴极少数地露出这样忧虑的神色，他安慰道：“我看清丫头不错，她既然说有办法拿到解药，我们就相信她吧，况且不是还有顾淮舟那小子在吗？” 听到最后一句，叶老太太看向院子里的顾淮舟。 男人长身玉立，气质卓绝，确是天之骄子。 但此刻却如邻家大哥一般和几个少年蹲在一起分捡灯笼，浑然没有半点娇纵之气。 叶老太太睨了老伴一眼：“你倒是很相信他。” 叶老将军哈哈一笑：“老婆子你要是不看好他，你会让这小子进将军府跟进菜园子一样？” 叶老太太抿嘴不语。 很快，颜清和薛氏将窗花剪好了，带着丫鬟给各处门窗贴上寓意美好的窗花。 顾淮舟则带着众人将灯笼挂好。 待装饰好新年气象后，二夫人杨氏已经将包好的饺子煮了一大锅，明宣明泉两个小子扔了炮竹噼啪作响，一家人热热闹闹地过新年。 第177章 楚天河 此时，将军府外面。 三道人影站在朱红色的大门前，其中一道身穿黑色貂皮大氅的男人，格外引人瞩目。 男人约莫四十来岁。 眉宇英挺，轮廓分明，浑身笼罩着一层儒雅却又威严之气，远远看着，竟与颜清的容貌有几分相似。 听着将军府内隐隐传出的鞭炮声，楚天河感叹：“原来这就是大雍朝的新年，竟这般热闹！” 文大人：“……” 咱们西周的新年比这还热闹，只是陛下每年都不同臣子们一起，后宫也没有妃嫔，自然不知道这民间新年有多热闹。 响亮的鞭炮声中夹杂着几声银铃笑声传出。 楚天河双眼微亮：“文荣，这可是朕的女儿？” 文大人：“陛下，这只是丫鬟在嬉闹。” “哦~” 男人有些失望。 他看着将军府的牌匾，喃喃道：“朕的女儿，会是什么样子呢？” 巴洛立即道：“陛下，公主殿下非常漂亮。” “是吗？” 楚天河好奇道：“巴洛，你见过她，她长得像朕，还是像……那个女人？” “公主殿下像陛下。” “此话当真？” 楚天河瞬间有些激动。 他的女儿像他。 他孤家寡人了半辈子，从没想过自己有什么亲人，没想到突然冒出来一个女儿，还长得像他！ 楚天河搓了搓双手，上前就要推开将军府的大门，结果手刚碰到大门上的瓦当，又猛地收了回来。 他回头看向文大人和巴洛：“那个女人……是不是也在里面？” 他只是想见自己的女儿。 可不想见那个野蛮女人！ 这么多年之所以一直在派人找当年那个女人，也是为了报当年的耻辱，但没想到她给自己生了个女儿，看在女儿的份上，他就不与她计较了。 但若想让他见她，休想！ 巴洛道：“陛下，公主殿下的娘亲听说中毒了，一直昏迷在四皇子府。” “昏迷？” 楚天河想起什么，冷哼：“也是，中了吞雌，能活到现在也不容易。” 文大人却眯着眼道：“陛下，公主殿下的消息大雍现在才传给我们西周，会不会是为了让我们救叶夫人？说不定还会有其它要求。” 要不然怎么早不传，晚不传，偏偏在叶夫人昏迷的时候，将颜清是他们西周公主的消息传到楚国？ “管它什么要求，文书不是递上去了吗？不管雍皇提什么要求，应了！” 楚天河霸气道：“朕的女儿，朕自己养！” 说完他往前走去—— “陛下！” 文大人惊呼：“您要做什么？” 楚天河不耐烦道：“朕要见朕的女儿！” 他不远万里从西周来到大雍，就是为了来见女儿的，如今女儿就在里面，他怎么可能站在外面不进去？ 文大人却猛地上前拦住。 “陛下，小心这都是大雍皇帝和叶振南的陷阱！他们定然是想利用公主……” “滚开！” 楚天河抬手挥开文荣。 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将军府朱红色的大门前，抬手抓住瓦当。 眼瞅着他正要推开大门时，一道略微阴沉而又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 “楚皇，好久不见。” 楚天河回头，就看到齐王赢储站在不远处。 楚天河退了开来，皱眉看向赢储：“你来做什么？” “当然是来帮助楚皇的。” 赢储上前看了看将军府，听着从里面传出的欢声笑语，他微笑着说道：“叶家私藏贵国公主，让楚皇父女分离这么多年，难道楚皇就不想报仇？” 楚天河挑眉：“报仇？” 文大人和巴洛也震惊地看向赢储。 这大雍皇子是不是脑子有病？陛下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有个女儿，被雍国抚养长大了，陛下不是应该感谢人家帮他养女儿了吗？怎么还要报仇？ 赢储颔首道：“只要楚皇愿与我联手，本王保证一定让清和郡主安全回到西周，回到楚皇的身边。” 楚天河眯了眯眼，突然道：“不知齐王殿下要如何与朕联手？” 赢储眸中一喜，他还以为要费些口舌呢，没想到楚皇这么好说。 当下，他侧身道：“不如我们借一步详谈？” 楚天河看了将军府一眼，最后沉着眼点头，与赢储一同离开。 文大人和巴洛面面相觑。 陛下真要恩将仇报？那还是人吗？ 第178章 叶府抄家一 当晚，齐王急匆匆进了皇宫。 雍帝看着呈放在自己面前的，所谓的叶振南谋逆的证据，他眸光深深地看着自己这个二儿子。 “储儿。” 雍帝眸光深邃地看向赢储：“叶家一生忠于大雍，叶振南更是对朕忠心耿耿，若没有叶家替我们守江山，我大雍可能早就被敌寇的铁骑踏平了！朕不相信他会背叛朕和大雍！” “父皇！” 赢储露出痛惜的表情：“儿臣又何尝不是相信叶老将军？可是证据确凿，早在二十年前叶振南去东夷抗敌的时候，就已经和西周暗通款曲，那叶惜若还胆大包天地怀了西周太子——如今的国君，楚天河的野种！ 现如今更是将那楚天河私放入京都，意图暗中与那楚天河见面，要不是儿臣及时发现，他们现在……” 雍帝打断他：“楚天河现在在哪？” “已被儿臣困于王府！” 赢储立即道：“只要父皇一声令下，儿臣立即带人抓捕叶振南！” “抓捕叶振南？” “没错！” 赢储声音铿锵有力：“叶振南与西周勾结，绝不能让他再胜任护国将军这一职，还有那三十万叶家军，也绝不能让他再继续控制在手里，儿臣请求立即抓捕叶振南，若他反抗，应当立地诛杀！” 雍帝并没有被赢储激愤的情绪带动，而是眸光深深地的看向他，在赢储开口之际，反问：“你想立即诛杀叶振南，那楚天河呢？你也打算杀了？” “这……” 赢储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在他看来父皇听到叶振南与西周勾结，就算不信也该愤怒和生气，自古帝王多疑心，怎么可能完全信任臣子？ 可父皇现在为何这般冷静？ 赢储心中虽然疑惑，但还是面上恭敬地回复道：“父皇，叶振南与楚天河勾结，两人自然都该杀，但那楚天河毕竟是西周国君，若是冒然杀之，只怕会引起两国战乱……” “你还知道会引起两国战乱啊？” 雍帝冷笑一声，决定给这个儿子最后一次机会，他将那些证据扔到赢储脚下，冷声道：“朕不相信叶老将军会叛逆，这些证据朕不会相信，今晚权当你没来过皇宫！” “父皇——” “王顺！” 王公公立即推门进来，走到赢储身边：“王爷请回吧……” 赢储没想到他都把证据放到父皇面前了，父皇竟然还相信叶振南！那老东西到底给父皇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让父皇如此糊涂？ 这可是谋逆，是图谋他的江山！ 但凡帝王都不能忍，父皇怎会一意孤行？ 如今楚天河就在他的王府，而叶振南那边他也早已安排好，天时地利人和俱在，赢储怎可能放弃？ 他派人去西周时就料到楚天河一定会派人来大雍证实他传过去的消息，但赢储没料到楚天河会亲自前来，还是偷偷前来的。 这简直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父皇是老糊涂了，才会这般纵容叶振南，但没关系，这个大雍并不是父皇说了算！ 翌日。 新年的第一天，天子临朝，百官朝拜。 所有皇子王爷乃至文武百官在这一天，都会穿戴整齐地出现在金銮殿上。 雍帝照常慰问了百官，又听了一些文臣武将对于新年的计划和安排，没什么新鲜事，正准备下朝之际，突然齐王站了出来。 “父皇，儿臣有事容禀！” 齐王面容冷峻地站到群臣之前。 正欲离开的雍帝顿住，他眸露失望地看了赢储一眼，最终坐回龙椅上。 “说。” 帝王没有起伏的声音从龙椅上传来。 齐王上前道：“儿臣要告发叶振南叶老将军私通西周，企图颠覆我大雍皇朝！” “什么？” 一石激起千层浪。 所有人一时懵圈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刑部侍郎王密掏了掏耳朵，以耳朵对着赢储：“齐王殿下，您方才说什么？能再重复一遍吗？我等都没听清楚。” 其它朝臣也纷纷点头。 他们也感觉出现了幻听，希望齐王殿下能再说一遍。 齐王面朝着众人，右手举起：“本王说，叶振南私通外敌，证据确凿，证据——就在本王手上！” 说着齐王往朝臣中看了一眼。 立即有王氏官员上来查看证据，当看清里面的内容时，王氏官员立时怒道：“岂有此理！亏我们这般相信叶老将军，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人！” “是啊，私通西周，这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竟然还同西周国君成为了亲家，而那颜清正好和四皇子有婚约，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啊！” 王氏官员一边说着一边将齐王手中的证据分发给其它官员。 王密等官员接过证据查看，里面详详细细地记录了二十年前叶振南携长女叶惜若前往东夷打击敌寇的事。 在歼敌的过程中叶家长女叶惜若竟然离开战场，前往东夷附近的小国与当时还是西周太子的楚天河接头，更是暗通款曲怀了身孕。 叶惜若怀孕后便回京嫁给了新晋状元颜君元。 后来生下嫡女颜清。 …… 在那几本奏本的最后，一枚印记让所有人都震惊地瞪大了眼。 “楚天河！” “这、这是西周国玺！” “这证据是真的！！！” 竟然是西周大楚国的玉玺！ 朝中的老臣依旧不相信叶振南私通敌国，但那枚敌国印章却火辣辣地打在众朝臣脸上。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叶振南。 “老将军您说句话啊？” “对啊，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有人忍不住急眼，却被王氏官员冷嘲热讽道：“西周国君都盖玺认证了，这还能有什么假？真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啊！” “就是，越是这种看似忠心的越是危险……” 朝臣们瞬间吵了起来。 雍帝看向老神在在的叶振南，暗骂一声老狐狸，板着脸道：“老将军，你可有什么说的？” “臣，无话可说。” 叶振南三两步上前，‘噗通’跪在地上，掷地有声道：“臣幼时随文宗征战四方，手中的第一把枪就是文宗赐的，青年亦为先帝守我大雍四文，战匈奴、退胡人、守西周、抗蛮人……” “撕拉——” 叶振南突然撕开自己的朝服。 第179章 叶府抄家二 六十多岁的老人身上遍布刀枪剑戟的伤痕，有些时日已久，有些则是近几年的新伤，甚至整块脊背，没有一处完好皮肤。 怵目惊心的伤疤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叶振南道：“陛下，老臣以这身伤痕起誓，老臣对陛下，对我大雍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那这些证据你怎么解释？” 赢储立即将手中那些证据甩到叶振南面前，冷声道：“叶老将军，本王承认你早些年确实为大雍立过汗马功劳，但这不能说明你就不会背叛大雍，楚国国君亲自承认了你曾与之私通，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可辩驳的？” “这事老臣也想问殿下。” 叶振南虎眸看向赢储，洪亮的声音响起：“楚天河乃楚国国君，此人霸道专横、心狠手辣，从来都是铁血手腕，怎么会向齐王殿下承认与我叶家私通？难不成齐王殿下私自见了楚天河？” 京兆府尹点头：“此言有理，殿下为何会私见他国国君？” 刑部侍郎道：“私见外使，恐有违礼法。” “什么违背礼法？” 一直看戏的礼王突然插了一嘴：“莫不是二弟和那楚天河私通了吧？” 赢储早料到会有这一幕。 他朗声说道：“本王能有这楚天河的供词，乃是是因为他此刻就被本王囚禁在府中，而叶振南究竟有没有私通外敌，可着禁军去将军府一查便知！” 说完，赢储转身跪向雍帝：“父皇，为了我大雍江山，请立即让儿臣带着圣武军前去将军府搜搜查！” 赢储说完，身后立即跪了一地官员：“请陛下搜查将军府！” 几乎朝上一大半官员都跪了下来。 除了文臣，甚至还有武将。 还都是重要位置上的。 雍皇看着底下乌压压的一片，脸色极冷，看着赢储的眸光更是冷到骇人！ 没想到啊，他这个二儿子，竟已得到如此多人的支持，更没想到，他的金銮殿上竟还有这么多王党逆贼！ 好啊！逼宫是吧？ 雍皇冷冷地看向赢储：“既然齐王要搜查将军府，那便去吧！ 礼王一同前去！” 被点到的礼王立即上前道：“是，父皇，儿臣一定好好看着二皇弟搜查！” 叶振南私通楚天河？礼王是一点都不信，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是赢储的阴谋。 若是能阻止这场阴谋，赢储就会被父皇厌弃，届时就是他的出头之日。 所以礼王兴奋地看向赢储：“二皇弟，走吧？” 赢储在雍皇说出让礼王作陪的时候，就知道父皇的意思了，他有些失望地看了雍皇一眼，抿唇：“是，儿臣遵旨。” 父皇，您太让儿臣伤心了。 没想到事到如今，您竟还想袒护叶家？ 但是您放心，儿臣定不会让您如愿！叶振南这个老匹夫，今日死定了！ 赢储带着圣武军前往将军府搜查。 叶祖安和叶祖龙去军营了，如今将军府中只剩下女小辈和女眷。 圣武军踢开将军府大门时，颜清正陪着外祖母给府内的仆从发年利。 “叶振南私通敌国，把将军府给本王围了，一只苍蝇也不许放出去！” 赢储就冷酷地下达命令。 圣武军立即冲上来！ 叶老太太早已知会有今日，在明泉明宣几个小子要反抗时，立即喝道：“叶府众人都不许反抗！” 赢储冷笑：“看来叶老太太已经认罪，来人，将他们统统拿下！” “我看谁敢！” 颜清上前阻拦道：“齐王殿下说我外祖父私通外敌，可是有证据证人？” “当然！” 赢储朝叶府众人中看了一眼。 一道娉婷的身影立即走了出来，噗通跪到齐王身边，瑟瑟说道：“殿下，妾身亲眼所见，叶老将军曾私下与西周人见过面，西周人给了叶老将军一封信，就在老将军的书房……” “燕燕？” 叶春安愣愣地看向韦燕燕，有些不明所以：“燕燕，你在说什么？祖父一生忠君爱国，怎么可能会和西周人见面，你是不是误会……” “你还看不清楚吗？” 薛氏等这一天等太久了，她瞪着自己那脑子不开窍的儿子，骂道：“这女人从一开始就是齐王的人，接近你就是为了陷害你祖父，就你眼瞎整天以为她有多爱你，也不看看你这呆样，会有女人自动送上门吗？” 叶春安整个人又懵又惊：“娘……” “别叫我娘，我没你这么蠢的儿子！” 薛氏不想理自己的傻儿子。 而这时候，已经有圣武军前去韦燕燕所说的书房搜查了，礼王想跟过去，一柄雪亮的长刀突然横亘在他脖颈上。 礼王吓了一跳：“赢储！” 赢储冷然道：“大皇兄，得罪了，今日你便和本王一同在这里等待圣武军搜查的结果吧。” 礼王气道：“你就不怕我告诉父皇？” “哼！” 赢储冷哼一声没说话。 只要他拿到那封信，还管什么父皇？就是父皇也别想袒护叶振南。 而只要除掉叶振南，整个雍朝便再也没有人能与琅琊王氏作对，雍朝的天下也将是他赢储的！ 很快，圣武军捧着一封信匆匆而来：“启禀殿下，这是在叶老将军的书房发现的。” “这怎么可能？” 叶春安不可置信道：“祖父不可能通敌叛国！” 叶明泉和叶明宣也不相信，想开口反驳，却被杨氏死死按住。 赢储看了那封信一眼，又看向韦燕燕。 韦燕燕立即道：“殿下，就是这封信，妾身看到的就是这封信！” “带走！” 赢储当下道：“将叶府众人全部押入大牢！” 圣武军立即上前锁住叶府众人。 颜清想上前阻止，叶老太太对她摇了摇头。 叶春安终于像是反应过来，他脸色苍白地看向韦燕燕：“是你？是你将这封信放入祖父书房的，是不是燕燕？” 韦燕燕并不理他。 她淡定地走到齐王身边。 叶春安目眦欲裂：“燕燕，你可是怀了我叶府血脉！” 韦燕燕突然冲他笑了一下，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从衣衫里，拿出一截厚厚的棉衣，那看似有孕的肚皮，瞬间瘪了下去。 叶春安瞬间傻眼了！ 第180章 我爱大雍 将军府被抄家。 叶府众人顷刻被抓下大牢。 赢储带着那封从叶振南书房搜出来的信，志得意满地回宫复命。 颜清独自一人站在将军府门前。 虽然知道最后不会有事，可看着昔日人人尊崇的将军府，如秋风扫落叶般变得萧条，颜清心里还是很难受。 前世，外祖母和大家就是这样被抓走的吧…… 然后便一去不回。 一代名将含冤赴死，满门忠烈凄凉收场。 这一世，绝不能重蹈覆辙。 颜清看向朱红色大门上醒目的封条，思绪沉沉。 不知道金銮殿上怎么样了…… …… 赢储回到金銮殿上时，叶老将军仍旧是他离开的那个姿势，赤膊跪在大殿之上。 赢储双手捧上书信：“父皇，这是儿臣从叶老将军书房搜出来的，请父皇过目！” “什么？” 百官看到那封信都有些难以置信。 “怎么会有信？难道叶老将军真的与西周有往来？” “没想到老将军竟然真的背叛了大雍！” “老将军，你太令我等失望了！” 七嘴八舌中，大部分都是王氏一党和齐王的人。 剩余人等想辩驳，却都被齐王手中那封信给堵了回来。 雍帝看着那封信，又看向齐王：“齐王，你确定这封信是叶振南勾结西周的证据？” “儿臣确信！” 赢储说得斩钉截铁：“启禀父皇，此信为物证，还有人证也能证明叶振南曾与西周人见过面。” “哦？” 雍帝挥手：“传人证。” 禁军领着韦燕燕走上金銮殿。 韦燕燕第一次见皇帝，还是这么多官员在场，她只匆匆扫了一眼便不敢抬头。 鹌鹑一般跪在大殿下。 齐王道：“将你所见一一道来。” “是……” 韦燕燕恭恭敬敬地匍匐在地，颤巍巍道：“民、民女曾亲眼看见叶老将军的书房里，出现过一个奇怪的人，那人裹着面巾戴着毡帽，一看便知不是我们大雍的人，后……后来民女便看见那怪人走后，叶老将军将一封书信藏了起来……” 齐王立即道：“可是我手中这封信？” 韦燕燕抬头看了一眼，点头：“正是。” 王氏一党顿时又开始对着叶振南口吐莲花。 而那些看出猫腻的大臣则直摇头，齐王和那所谓的证人，明显是一伙的。 两人一唱一合，将军府危矣…… 叶老将军也太大意了。 唉！ 众人摇头叹息。 明知这场谋逆是栽赃陷害，可人证物证俱在，叶老将军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只希望一会儿陛下处罚时，能从轻发落。 事已至此，众人也不再辩驳，整个金銮殿上开始一边倒地指责叶振南身为大雍护国将军，竟然私通外敌，实属猪狗不如！ 雍帝扫了堂下一眼，威严的眸光最后落到韦燕燕身上，开口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揭发将军府？” 韦燕燕即便没有抬头，也能感受到那来自高位的压迫，她战战兢兢道：“启、启禀陛下，民、民女名唤韦燕燕，原是江南一名歌姬，随将军府大少公子叶春安来到京都，并且住在将军府里，所、所以民女所言句、句句属实，不敢欺瞒陛下！” “是吗？” 雍帝不置可否地看向齐王。 看来这个叫韦燕燕的女人，是老二一早便安排到叶家人身边的，此刻哪怕有人指出韦燕燕是齐王的人，怕是也不会有人信。 因为这段日子，京都百姓都看到叶春安与韦燕燕同进同出，也看到过韦燕燕在将军府里出没过，大家早已默认韦燕燕是将军府的人。 顿了片刻，雍帝终于道：“将信呈上来。” 王公公立即接过齐王手中的信，双手奉呈到雍帝面前。 雍帝接过信。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注目着龙椅上的帝王。 王党一派则是大石落定沾沾自喜，保皇党和其余党派的人则是忧叹连连和愁眉紧锁。 赢储则特意睨向顾淮舟。 哼，以为让父皇给他和颜清赐婚，让将军府站在他身后，就有资格争位了么？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出身！ 也配和他争？ 赢储得意地冲顾淮舟昂了昂下颌。 顾淮舟只淡淡的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倒是站在顾淮舟身旁的礼王，被赢储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气得咬牙！ 将军府一旦倒下，满朝文武便再也没有能同赢储作对的，他母妃娘家崔氏也不行。 若是那时王党提立储之说，东宫便是赢储的囊中之物了。 礼王想想就不甘心！ 可又没有办法，只能死死瞪着赢储。 赢储鄙夷地扫了他一眼。 估摸着父皇也已经阅完信件内容，他收回视线，头也不抬道：“父皇，叶振南私通西南，形同谋逆，儿臣建议立即将他诛杀！还有那楚天河的野种颜清，也应当一并处死，甚至是四弟——” 赢储忽然转头看向顾淮舟，勾唇：“父皇，四弟曾与颜清母女在同一屋檐下生活，儿臣担忧他被颜清蛊惑，四弟他是我们大雍的皇子，绝不能被敌人利用，儿臣建议将四弟暂时关押到宗人府，待叶振南谋逆一案调查清楚……” “啪！” 赢储正滔滔不绝，忽然脸上一痛。 竟是雍帝将手中的信狠狠甩在他的脸上！雍帝大发雷霆：“谋逆？宗人府？你倒是把所有人都安排好了，你怎么没安排安排你自己！” “父皇？” 赢储错愕看向龙椅上的帝王。 难道他说错了什么吗？ 雍帝怒道：“逆子！你好好看清楚信里写的什么！” 赢储心里咯噔一声。 他急急捡起滑到地上的信件。 只见泛黄的纸张上，满满当当都是： 我爱大雍！我爱大雍！ 我爱大雍！我爱大雍！ 我爱大雍！我爱大雍！ …… 赢储：“？” 叶振南这时候站了起来，他冷冷地看向赢储：“齐王殿下，本将军不过没事喜欢书写对大雍的深刻情感，有什么错吗？怎么就成了和外敌私通的信件？” 第181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赢储第一时间看向韦燕燕。 韦燕燕也看到了那封信，当她看到满张纸的‘我爱大雍’时，也懵了。 这根本不是她准备的那封信！ 赢储看到韦燕燕的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这是被人反算计了！ 赢储气得将信猛地甩到韦燕燕脸上。 韦燕燕吓得脸色惨白！ 众大臣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只有每回在朝上充当空气人的敬王，突然‘哈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雍帝瞥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 敬王立即站出来，捂着嘴忍笑道：“父皇，儿臣实在没想到叶老将军，竟然……哈哈哈……竟然……哈哈哈哈对我大雍如此热爱哈哈哈哈哈哈……” 敬王说完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方才他也替这老家伙担忧了一把，没想到叶老将军竟然这么好玩哈哈哈哈哈要笑死他了。 雍帝也没想到信里会是那样的内容。 他早在数日前便接见过叶振南。彼时叶振南跪在御书房里，跟他说老二要诬陷他谋逆叛国。 雍帝虽然知道老二的心思，但却一直认为他不会糊涂到为了帝位，要雍朝的根基毁灭。 护国将军不仅是一个名号，更是震慑诸国的警示标，是大雍百姓心目中安稳的信号。 若是没了将军府，整个大雍便会陷入恐慌。 老二再怎么也至于糊涂！ 可是叶振南说得信誓旦旦，并且也一并将颜清的身份讲了，还要负荆请罪请求革除他护国将军的称号，说要回老家养老。 甚至连三十万叶家军的虎符都准备好了。 老家伙以退为进。 雍帝即使心中憋火叶惜若竟与楚天河有私情，也不好发作。 最后只得与叶振南那老家伙打了个赌。 赌老二究竟会不会做出损害雍国利益的事。 所以这封信的内容会被替换，雍帝早就猜到了，但他着实也没想到叶振南竟会借机在信中表忠心，还是这么滑稽！ 老狐狸！ 听到敬王的话，叶振南拍着胸脯道：“老夫早就说过，叶府上下对陛下、对大雍的心苍天可鉴，日月可表，就犹如那刀刀江水，砍也砍不断……” “行了！” 雍帝剜了叶老将军一眼。 还刀刀江水，不会拽文就别拽，一把年纪也不怕惹人笑话。 叶老将军完全不在意雍帝嫌弃的眼神，继续道：“这封信不过是老夫为了表达对陛下、对大雍的爱所写的，没想到竟然会被齐王殿下认为是私通外敌的信件，实在离谱！” 赢储根本没想到会在最后时刻被反手算计。 明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为什么会不一样？ 思绪混乱间他忽然指向韦燕燕道：“就算没有信件还有人证呢！不对，是你换了信！叶振南，你早知道我会禀报父皇，所以偷偷换了信是也不是？” “你以为换了信就没事了？” 像是终于找到了解释，赢储突然激动地对雍帝道：“父皇，这封信一定是被叶振南调换了，但没关系，我们还有证人！韦燕燕亲眼看到叶振南在书房接见西周的人，不会有假！ 父皇，他就是逆贼啊！” 雍帝看着赢储到现在还在攀咬，内心非常失望。 赢储心慌道：“父皇，您相信儿臣，叶家真的是逆贼！” “齐王殿下，事到如今，你还要血口喷人吗？” 叶振南转头看向雍帝，指着韦燕燕道：“启奏陛下，此女乃江南名妓，不知为何突然勾引我孙儿，还假冒有孕住进我将军府，她的话绝不可信！” 韦燕燕已经吓得浑身哆嗦。 殿下说只要她将那封信放进叶振南书房就行了，她照做了，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信的内容会不一样，而且她从来没遇到过这种场面。 韦燕燕惊慌失措地看向齐王。 赢储在她开口之前怒喝道：“快说，你是不是亲眼看到叶振南与西周之人私通？” 韦燕燕吓得一抖：“对、对对对，奴看到叶老将军同、同、同……” 她竟紧张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雍帝闭了闭眼：“来人，拖下去，斩了。” 听到最后两个字，韦燕燕突然整个人抽了一下，然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王公公立即吩咐禁军上前。 看到韦燕燕被拖了下去，赢储的面皮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他隐隐感觉自己要败了。 他不甘心！ 而且他已无退路。 赢储突然举起手中的奏折：“父皇，就算那女人是假的，那封信也是假的，可是儿臣手中楚天河亲自盖印的口供，作不了假！” 没错，他还有楚天河的口供。 就算韦燕燕那边失败了，但他亲自拿到了楚天河加盖玉玺的口供，这个……叶振南推翻不了！ 想到这里，赢储方才慌乱的心瞬间镇定下来，他举着手中奏折道：“想必方才大家都看过这份口供了，这份证据——是真的！” “谁说的？” 突然，一道陌生而又冰冷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赢储感觉这声音似乎有点耳熟，他缓缓转头，就见楚天河和他的两个随从，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了进来。 赢储蓦地瞪大了眼！ “楚天河！” “是楚天河！他怎么会在这里？” “齐王殿下不是说将他囚禁在王府吗？” “快！来人，护驾！” 大殿之下瞬间乱作一团。 甚至京兆府尹李大人和刑部侍郎王大人已经冲到台阶之上，用身体挡住雍帝，急道：“臣等在这里拖住楚天河，请陛下快快逃走！” 雍帝：“……” 楚天河却忽然抚掌大笑：“朕远在西周便听闻大雍朝帝臣一体，皇帝每每决定都有臣子代劳，如今一见，果真如此啊……” 雍帝脸都绿了。 他瞪着王密和李博，怒道：“退开！” 两个蠢货！ 不，是一群蠢货！ 楚天河不过是一个人，就吓得他大雍一朝人如惊弓之鸟，简直荒谬！ 王大人和李大人对视一眼，忽然齐齐跪在雍帝面前痛哭流涕：“陛下三思！只要留得江山在，不怕没柴烧，保重性命要紧啊……” 雍帝气得倒仰，抬脚就将二人踹了下去。 待王大人和李大人从地上滚起，终于发现似乎有些不对劲…… 而其他如临大敌的文武百官，也发现不对劲…… 第182章 反咬一口 楚天河是在禁军的护送下进入金銮殿的！ 他只是一个人。 他没有携带千军万马！ 意识到这个的时候，文武百官脸色瞬间变得五花八门，一脸便秘似的瞪着楚天河这个不速之客。 楚天河开怀道：“朕竟不知在大雍有如此威名，以致诸卿见我竟如猛虎，哈哈哈哈有趣有趣有趣！” 他一连说了三个有趣。 呆滞的赢储终于反应过来，他脸色煞白地看向楚天河：“你怎么会在这里！” “哦？” 楚天河转头看向赢储，似笑非笑地说道：“朕听闻雍帝与我大楚巫族圣女所生的儿子，终于找到了，所以特意前来恭贺，不在这里，应该在哪里？” “你——” “你不是应该在齐王府吗？！” 王党一派的官员说出了赢储心中的疑惑和震惊：“你怎么可能在这里！” 齐王一早便告诉过大家楚天河已被软禁在齐王府，并且王氏几个核心官员还亲自确认过，亲眼见到楚天河被齐王府的侍卫包围在王府内。 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他怎么会出现在金銮殿上？ 楚天河斜睨了那几位大臣一眼，根本不屑开口。 他身后的文荣冷着脸斥道：“放肆，我国国君不远万里来祝贺雍皇，昨日才抵达雍京，从未见过你们大雍的齐王，去齐王府做甚？休要胡言乱语！” 王氏官员瞪大了眼。 赢储也是一脸荒谬之色。 楚天河一行人到底在说什么？明明昨晚跟他说好了，要一起扳倒叶振南，难道他想出尔反尔？ 赢储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他举着手中的奏章怒道：“楚天河，你以为你反悔就行了吗？这是你亲自盖过玉玺的口供，你曾与叶振南勾结，企图毁我大雍江山，你休想抵赖！” “口供？” 楚天河皱眉看向赢储：“你是谁？朕为何要给你口供？况且——” 楚天河没有再看赢储，而是转头看向高座上的雍帝，疑惑道：“雍皇，你这位皇子是不是脑子不太好？朕若是与你们大雍将军府勾结，为何还要给齐王口供？是朕有病？还是他脑子不清醒？” 楚天河这话说得不客气，但却犹如醍醐灌顶。 其它人反应过来：“对呀，若是楚……国国君与叶老将军有所勾结，怎么会轻易留下口供授人以柄呢？这不是傻吗？” “他可是楚天河，怎么会傻？” “那这口供……” 所有人纷纷看向齐王赢储。 赢储脸色铁青，猛地将手中那份口供扔在楚天河面前：“这上面有你西周国玺盖章，你如何狡辩！” 议论的众人顿时住口。 是啊，有国玺加盖，这如何解释？ 众大臣又纷纷看向楚天河。 楚天河瞥了赢储一眼，漠然开口：“文荣。” “是，陛下。” 文荣立即上前捡起那份口供，视线在那朱红色的印章上看了一眼，立即朝雍帝和众位大雍文武百官道：“雍皇陛下、各位大人，此印记虽与我国国印有些相似，但却并不是我大楚国玺印记，此玉玺印章乃假造而成！” “不可能！” 赢储想也没想怒斥：“这是我亲眼看着楚天河盖的，怎么可能有假？” 文荣也不怒，他在金銮殿上巡视一圈，忽然走到鸿胪寺卿的面前：“这位大人，昨日我等到达雍朝时，曾去鸿胪寺交接文书，文书上便有我西周楚国的国玺印章，不如大人将那文书拿出来，与齐王手中的‘口供’一一比对，孰真孰假一看便知。” 鸿胪寺卿抬头看向雍帝。 雍帝点头：“准。” 鸿胪寺卿立即去拿文书。 不一会儿，鸿胪寺的官员拿着昨日楚天河等人送上的文书回来，又捡起赢储扔在地上的那份证据。 几个脑袋凑在一起比对。 远远看去，两份文书上的印章看起来一模一样。 片刻后，鸿胪寺卿抬头，迟疑地看向雍帝：“陛下，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赢储脸色大变：“这怎么可能！” 雍帝沉声道：“拿上来！” 鸿胪寺卿将两份文书交到王公公手中，王公公又双手呈给雍帝。 雍帝拿起来比对一番。 半晌，两份文书被一起扔到了赢储的脚下，雍帝忍无可忍地骂道：“蠢货！” 赢储心神早已处在崩溃的边缘。 在鸿胪寺卿说出两份文书上的玺印不同时，赢储就隐隐有不妙的感觉，现在看到雍帝盛怒之下文书都扔到他脚下，他心头犹如被猛地泼了盆冷水。 但赢储仍不甘心！ 那份文书上的口供是他亲自写的，印章也是他亲眼看到楚天河盖的，怎么可能会不同？怎么可能会有假？ 可现实又是如此残酷。 韦燕燕的信被调包了，楚天河也反口了，一切都与他预料的不一样。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赢储不明白。 他明明都安排好了，为什么会突然大变样？ 赢储颤巍巍拾起地上的两份文书，他眼睛死死盯着两个印章。 然而看了半晌，他抬头愣愣道：“父皇，这两枚印章一模一样啊？” 哪里不同了？ 他根本没看出有不同。 鸿胪寺卿是不是眼瞎？ 赢储瞪向鸿胪寺卿，正要让他重看一遍，鸿胪寺战战兢兢道：“殿、殿下，楚国使臣送到鸿胪寺的文书上印章上印着‘千秋万代’四个字，而您那份口供上是……千秋方代……” “什么？” 赢储快速低头。 他先是看了看鸿胪寺那份，接着又看了看他自己的那份，眸光尤其在第三个字上停留。 当看到他那份‘万’字上多了一个不起眼的‘点’时，赢储脸色刷地变得惨白。 他蓦地抬头瞪向楚天河。 目眦欲裂：“你耍我！” 此时此刻，赢储终于反应过来，他被楚天河给耍了！ “楚！天！河！” 赢储蓦地冲向楚天河。 第183章 谋反 文荣和巴洛立即上前阻拦住赢储：“齐王殿下请自重。” 赢储双眸通红地瞪着楚天河：“姓楚的，你给我下套！” 昨晚楚天河答应他一起对付叶振南，都是假的！ 楚天河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不说话。 赢储突然回头对雍帝道：“父皇，是楚天河陷害儿臣，儿臣手中这份口供是他亲口所说，一定是他和叶振南串通好了陷害儿臣！ 对！他们早就串通好了，就等着儿臣往里跳，父皇，儿臣是冤枉的，是叶振南他为了顾淮舟想害儿臣…… 父皇你快将他们抓起来！” 赢储已经完全丧失理智了，他内心里知道自己今日的计划失败了，但他不敢去想失败的后果，所以看到一丝希望都要抓住，将今日这场闹剧的责任推出去。 哪怕顾淮舟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 赢储却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指着顾淮舟急急道：“是他！是他！一定是他！父皇，定是顾淮舟和叶振南联合楚天河陷害儿臣！ 颜清是楚天河的女儿，所以颜清要帮顾淮舟，没错！一定是这样！父皇，是顾淮舟啊，是他想图谋您的江山，与儿臣无关……” 赢储声嘶力竭说了半天，发现他的父皇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抬头看向雍帝。 正好对上那双威严又冷漠的眼。 赢储心中咯噔一声。 雍帝冷声道：“储儿，你太让朕失望了！” 赢储一脸茫然。 父皇是什么意思？这是舍弃他了？ 雍帝闭了闭眼，冷酷开口：“齐王为一己之私，捏造事实企图陷害护国将军，事情败露又攀咬西周国君以及四皇子，实为不配为人！ 来人！将齐王打入宗人府，即日起褫夺齐王封号以及封地，贬为庶人！” “不——” 赢储大叫出声。 这一刻，他清楚地感受到了害怕，他膝行上前哭道：“父皇，儿臣是冤枉的，您不能这样！” 禁军上前抓住赢储。 赢储挣扎不停：“父皇，父皇！你不能这样！” 到最后甚至语无伦次地求饶：“父皇，儿臣错了，儿臣错了，父皇，您就饶了儿臣这次吧，儿臣再也不敢了……” 然而任他如何求饶，雍帝都没有半分心软。 雍帝一直冷冷看着赢储。 看着他那可怜又可笑的悔恨。 他已经给过老二机会了，是老二亲手将自己的活路给堵死了！ 所以他不会再给他机会。 老二陷害叶振南、勾结楚天河，雍帝都能忍，他最忍不了的是老二竟然完全倒向了王党！ 若是让老二继位，他雍朝的江山只怕真要成为王家之物！ 这是雍帝最不能忍的。 所以此刻看着这个儿子如何痛苦忏悔，他心中都没有一点波动。 文武百官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发展。 原以为是将军府一家要遭殃，没想到到头来是齐王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王党一派想上前求情，雍帝立刻道：“若有求情，一并论罪！” 一句话让跃跃欲试的王党官员瞬间不敢动了。 其它官员更是不敢说话。 所有人都心有戚戚。 唯有礼王最是开心。 原以为这东宫之位要被赢储摘走了，没想到最后来了个大反转，赢储被贬为庶人，天降馅饼都没有这事令人愉悦。 礼王能不高兴么？ 他在朝中最大的对手就是赢储。 赢储一倒，这大雍太子之位还不非他莫属？至于顾淮舟，他并没有将一个连母族都没有的皇子放在眼中。 甚至觉得顾淮舟的威胁还不如敬王。 虽然敬王是个憨憨，但耐不住他背后有个谢贵妃和谢家啊…… 礼王情不自禁看向敬王。 敬王正一脸害怕地看着他二哥被抓走，突然感受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转头一看，见身旁的大皇兄正一脸诡异地盯着他。 敬王吓了一跳：“大皇兄，你作甚用这么恶心的目光看本王？” 礼王冷哼一声撇过脸。 此时，赢储已经被拉出大殿。 可就在众人以为今日这场闹剧要结束时，一对禁军突然从外面冲了进来！ “谁敢动我儿！” 第184章 弑君夺位 随着王皇后话音一落，更多的禁军冲进了金銮殿。 除了王党一派的官员站到了王皇后身后，有一小部分官员见势不妙也悄悄站到了王党派的身边。 倒不是这些官员突然倒戈。 而是这些官员本身就是中立派，也极为清楚大雍朝的情况，自雍朝成立以来，除了第一代始祖，后面的几代皇帝都被外戚把控在手中，先帝为了能让赢氏子孙拿回一部分权柄，更是以身作饵与外戚同归于尽。 所以在雍朝当官第一条，就是要学会明哲保身。 如今王皇后已然逼宫。 把控了雍朝几百年的琅琊王氏，和一直被外戚掣肘制衡的帝王，但凡有些眼色的官员，都知道站王皇后。 但也有极少部分没有。 其中就包括大理寺卿王大人和刑部侍郎王大人、以及京兆府尹李博。 平日里最是胆小怕事的京兆府尹这次竟然还站在最前方。 京兆府尹面容严肃地看向王皇后：“娘娘，您可要三思而后行，谋逆乃是诛连九族的大事，趁着还未酿成大错，还请娘娘退下！” “株连九族？” 王皇后冷冷地看向京兆府尹：“李博，你再拦着本宫，本宫先诛你九族！” 京兆府尹不为所动。 旁边的大理寺卿和刑部侍郎也纷纷站上前，神色凛然道：“皇后娘娘，还请退出金銮殿！” “退？” 王皇后忽然看向玉阶上的雍帝，讽刺道：“本宫早已无退路。来人，将所有阻拦本宫的人，全部抓起来，若有反抗，杀无赦！” “尔敢！” 雍帝盛怒道：“你以为控制住禁军，朕就拿你们没办法吗？” 王皇后笑道：“陛下，这么多年了，您还没认清么？不仅仅是宫中禁军，就连您的亲卫圣武军，如今也已被臣妾拿下，整个雍朝，除了叶振南那老匹夫手中的三十万叶家军，还有哪一支军队是完全属于您的呢？” 雍帝冷哼一声：“有三十万叶家军，足矣！” “可惜呀~” 王皇后走到叶振南面前。 此刻的叶振南早已被禁军抓住，给五花大绑起来。 王皇后睨着叶振南道：“如今统领叶家军的主帅都被本宫拿下了，那三十万大军不过是无头之师，况且远在边疆，又如何能救陛下呢？” “陛下——” 王皇后转头看向雍帝，神色温和道：“我劝您还是不要逞强了，毕竟夫妻一场，只要你写下禅位诏书，将皇帝禅让给储儿，臣妾不会为难你的，但如果你负隅顽抗……” “负隅顽抗？” 雍帝被这个词给气笑了。 他堂堂帝王，竟然有人叫他不要负隅顽抗？ 即便整个金銮殿都被禁军围住，即便所有人都已被王皇后抓住，雍帝却依旧泰然自若地站在高台上，他负手看向王皇后：“朕若是不答应呢？” “父皇——” 王皇后还没说话，赢储突然冲了出来。 他手中握着一柄长剑，脸孔扭曲地看向雍帝，双眸猩红：“你别逼我！” 雍帝冷嗤一声：“怎么，你还想杀朕？” 赢储却突然嘶吼道：“是你想杀我！我可是你的亲生儿子！是正宫所出的嫡子，你早就应该将这东宫之位传于我，可是你就是不肯！” “东宫之位？你也配？！” “那本来就该是我的！” 赢储猛地上前，以剑指向雍帝：“父皇，我到底哪一点做的不好？明明按照祖制，我就是大雍下一代继承人，可你就是不肯将我立为太子，还故意让赢垣和崔氏发展起来与我为敌，为什么？就因为我母妃是琅琊王氏之女？” “没错！” 雍帝冷酷道：“大雍江山绝不能落于王氏手中！” “那您为何要娶母后？为何要生下儿臣！” 赢储举着剑，怒吼出声：“儿臣是母后的儿子，也是你的儿子，儿臣原本也想像父皇一样，等儿臣坐上您的位子就将王氏一党除掉，可是父皇您却将儿臣也视作王党！ 是您将我推向了王家！” 面对赢储愤怒的咆哮，雍帝一脸冷漠。 这更加刺激了赢储，他‘唰’的一下将长剑搁在了雍帝的脖子上。 “陛下！” 下面文武百官吓得惊叫。 赢储冷声说道：“父皇，禅位诏书今日你是写也得写，不写也得写！” 王皇后使了个眼色，立即有太监拿来笔墨和空白诏书。 雍帝看了一眼，不为所动。 赢储手中微一用力。 雍帝脖子上立即洇出一片血渍。 吓得下面官员再次惊叫：“陛下小心！！” “写！” 看着长剑上染上血渍，赢储恶意道：“父皇，儿臣这剑可不长眼，若是再不写……” 雍帝淡定地瞥向他：“朕死了，你即便坐上这龙椅也是弑君夺位，遗臭历史！” 赢储眯了眯眼，忽然发狠道：“即便遗臭万年，儿臣今日也必将坐在这位子上！ 父皇，既然你找死，那儿臣便成全你——” “不要！” “住手！” 文武百官吓得尖叫。 然而赢储根本不在乎，早在雍帝要将他打入宗人府时，他就恨透了他这位父皇。 他才不会像父皇那样虚伪，既想要江山又想要名声！ 只要能坐上那个位子。 弑君又如何？ 就是天下人骂他又如何？ 赢储突然手臂用力，发狠地割向雍帝的脑袋：“去死吧——” “嗖！” 一只长箭突然越过所有人，从金銮殿外射了进来。 那只箭矢突破禁军的包围，直袭赢储。 “储儿！” 王皇后尖叫出声。 然而那只箭并没有射向赢储胸口，千钧一发之际射在了他的手臂上。 赢储痛呼一声，手臂瞬间脱力。 而那只被他握在手中的剑也应声落地。 雍帝抬起一脚就将赢储踹了下去。 “护驾！”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下面禁军瞬间乱作一团。 京兆府尹和刑部侍郎以及大理寺卿立即趁乱跑到雍帝身边，将雍帝护在身后。 顾淮舟抽出一个禁军的长剑，割开了叶振南身上的绳子，叶振南立即高喝一声，夺过刀就杀了一大片！ 第185章 一败涂地 “啊！杀人啦——” “啊啊啊啊啊啊——” 大殿上瞬间乱作一团。 尖叫声和恐惧声此起彼伏，禁军和百官们全乱作一团。 王皇后吓得脸色惨白。 她瞪着叶振南，目眦欲裂：“叶振南，你好大的胆！竟敢血染大殿！” 叶振南握着染血长剑站在所有人面前。 年近七旬的老人，却颇有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叶振南震掉剑上的血，眸光锐利地盯着王皇后：“皇后娘娘都要逼宫造反了，老臣血染大殿又有什么稀奇？” “都给本宫站住！” 王皇后朝四周高喝一声。 那些被叶振南杀得四处逃窜的禁军瞬间定在原地。 王皇后怒视着叶振南道：“叶振南，你以为你杀几个禁军就能改变什么吗？如今这宫中全是禁军，识相的放下武器，自戕谢罪，本宫还能还将军府一具全尸！” “皇后娘娘不妨回头看看！” 叶振南冷笑道：“看看这宫中是不是只有禁军！” 王皇后这才想起什么，她猛地朝外面看去。 只见金銮殿外，一群乌泱泱的军队正在迫近，而走在最前面的，竟是叶振南的两个儿子以及……手中拿着一把弓箭的颜清！ “颜清！” 原来刚刚射向储儿的那支箭，是颜清射的！ 正捂着手臂疼得冒汗的赢储也看到颜清了，他骂了一声贱人，站起身就要冲出去，却被王皇后让人拉住了。 王皇后心惊地看向颜清身后那些军队。 “这是……” “是叶家军！” 有人认出来了，立即惊道：“皇后娘娘，这是叶家军！” “不可能！” 赢储捂着手臂道：“叶家军远在边境守卫疆域，怎么可能是叶家军？！” “本宫还想问你呢！” 王皇后指着前面领军的二人，质问道：“不是让你把叶家所有人都抓起来下狱吗？为什么叶祖安和叶祖龙在外面？” 赢储愣了一下，道：“儿臣去将军府时，叶祖安和叶祖龙都不在家，儿臣就将其它人先抓了起来，但是儿臣也派人去军营抓他们了，只是没想到……” “啪！” 王皇后忍无可忍地给了自己儿了一耳光。 她真的要被这个蠢货气死了！ 栽赃陷害的书信搞砸了。 现在人也没抓！ 且不管这些叶家军为何突然从边境回到了京都，若是没有叶祖安和叶祖龙两个叶家人，就算三十万叶家军全部出现在京城，那也只会是无人之师。 只有叶家人率领的叶家军，才会变成虎狼之师！ 赢储被扇到一边，却不敢吱声。 他脸色苍白地瞪着外面。 叶家军能以一敌百，突然这么多叶家军出现在宫中，说明他们守在宫中各处的禁军都被除掉了…… 王皇后也很心惊。 但她稳住了心神，回头眸光冰冷地看向雍帝：“陛下，叶家军长年驻守在边境，你如今将叶家军调回，就不怕敌军攻占边境线吗？” 雍帝冷冷道：“这就不劳皇后操心了。” 王皇后一口气堵在喉咙口。 她知道她今日败了。 败得彻底。 前有叶振南保护雍帝，后有叶家军断她去路，没想到费尽心机最后一败涂地。 王皇后不怪自己儿子。 在看到叶家军时，她就知道，储儿上当了。 他以为自己在给将军府挖坑，却不料反倒被将军府下了套。 此时，颜清和两位舅舅已经到了金銮殿大门前。 颜清弯弓搭箭：“皇后娘娘，投降吧！” 王皇后冷笑一声。 半晌，她忽然回头看向雍帝身旁的顾淮舟：“这一切，都是你的主意吧？ 从潭州铁矿被捅到京都开始，你就在布局了。” 沉默了大半日的顾淮舟终于开口：“是。” 礼王瞬间眯眼，潭州铁矿的事是顾淮舟做的？ 敬王则微微睁大着眼。 子渊在说什么，为什么他有点听不明白？ 王皇后沉默了。 她一直以为潭州的事是礼王做的，却不想竟然是顾淮舟。 半晌后，王皇后问道：“叶家军……是何时回的京都？” 她竟然完全不知道。 “半个月前。” 这个问题，是颜清回答的。她看着王皇后，难得好心解释：“从韦燕燕假孕住进将军府，我们便已经开始准备了，皇后娘娘您输的不冤……” “原来你们早就知道了…” 王皇后自嘲地笑了一声，她以为自己和储儿的计划天衣无缝，却不想竟早就被察觉。 顿了顿，王皇后扫了一眼外面人数众多的叶家军，抿唇：“本宫还有一个问题不明白，这么多叶家军，你们是怎么瞒过本宫和王家的眼线，回到雍京的？” “很简单，化整为零。” 颜清说完眸光落在王皇后身旁的赢储身边，勾唇：“若不是齐王殿下一心想对付将军府，我们也不会想到这个办法，将你们……一网打尽！” 听完颜清的话，赢储彻底瘫软在地。 原来他的计谋早就被识破了！ 可是为什么？ 除了母妃，他没有同任何人讲过。 为何颜清就笃定韦燕燕是他的人？为何从一开始就对他诸多猜忌提防？ 赢储不懂。 颜清也不会让他懂。 她箭矢微转，泛着寒光的箭尖直指赢储眉心：“皇后娘娘，让殿内的禁军全部放下武器，否则……” 颜清盯着赢储。 她等这一天等很久了…… 甚至她私心里希望王皇后不要听她的，这样她就有理由亲手射杀这个在上辈子，为一己私利害了整个将军府的仇人！ “母后救我！” 赢储下意识躲到王皇后身后。 王皇后知道自己今日在劫难逃了，她看了自己儿子一眼，突然从袖口中掏出一把匕首抵在赢储脖颈间。 赢储震惊地瞪大眼：“母后？” 王皇后根本不理他，以匕首抵着赢储的脖子看向雍帝：“陛下，臣妾与你夫妻三十余载，从未得到过你的片刻真心，你的心都给了月妃那个贱人！ 但是臣妾今日要告诉你，臣妾也极为厌弃您，更厌弃为你生孩子，所以储儿自小便被臣妾训练要听从他外祖父的话，他不过是我的工具罢了！ 想要让我放弃抵抗？ 做梦！” 王皇后突然冷声命令：“所有人都不许投降，给本宫杀出一条血路！” “杀——” 第186章 王皇后身死 金銮殿中的禁军全部朝外面的叶家军扑过去，很快厮杀成片。 王皇后并没有逃跑。 她看着被众人围拥保护在中心的雍帝，眸中厉色一闪，忽然将赢储推向叶振南的方向。 自己则朝雍帝冲去。 “护驾！” 叶振南想上前护驾，但赢储突然撞来，拦住了去路。 若是其它人，他一刀砍了便是。 但这可是皇子。 虽然赢储和王皇后大逆不道行谋反之事，但陛下没下令说杀人，谁也不敢真杀。 所以面对赢储，叶振南只得收了剑。 而面对冲上玉阶的王皇后，其余人等更是慌了神。 想拦又怕伤着她。 王皇后眸色猩红，拿着匕首胡乱砍杀。 好几个上前阻拦的大臣都被她砍伤，而她也凭着一股蛮力，竟真的冲到了雍帝面前。 王皇后眸色猩红地举起匕首。 “去死吧——” “陛下！” 众人惊叫连连。 而王皇后却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容：“赢墨轩……” “嗖——” 一支长箭破空而来。 精准地射中了王皇后的胸口。 王皇后身子颤了一下，手中的匕首掉在地上，她嘴角溢出鲜血，却依旧用那种诡异的笑面对着雍帝，愤怒而又哀伤地吐出剩下的话：“……若不是当年我选了你……你早就死在我祖父手中了……赢墨轩……你欠我的！” “呯！” 王皇后应声倒地。 “母后！” 赢储猛地冲了过去。 他抱起地上奄奄一息的王皇后，哭道：“母后……母后呜呜呜呜……” 王皇后嘴角不断地溢出鲜血，她看着赢储那张恸哭的脸，伸手想触碰，却又猛地收了回来。 “赢……赢储……” 王皇后贪恋地看了他一眼，艰难地撇开眸光，声音嘶哑道：“你和你父皇一样令人厌恶，母后从来没有爱过你，一直以来不过是利用你罢了！” 说完这一句话，王皇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不——” 赢储抱着王皇后的尸身恸哭出声。 而一直被文荣和巴洛护在角落里的楚天河，却双眼放光地盯着颜清。 他眸光在颜清手中的弓箭上流转了片刻，又移到颜清那张清丽绝艳的脸上。 “像。” 楚天河自豪道：“不仅长得像，就连脾性也像，不愧是朕的女儿！” “嗖——” 他说完，一支箭矢突然射了过来。 “陛下小心！” 巴洛猛地上前抓住那支箭，抬眸，疑惑地看向射箭之人：“公主殿下？” 巴洛回头对楚天河道：“陛下，这支箭是公主殿下射的。” 楚天河推开他的脸：“朕有眼睛。” 他依旧赞赏地看向颜清。 那眼睛、那鼻子、那张脸…简直和他一模一样！还有那动不动就要杀人的气势，也和他如出一辙！！ “文荣，你看到了吗？” 楚天河激动地抓住文大人胳膊：“那一定是朕的女儿，对不对？朕一看到她就觉得很亲切！” 文大人扭曲着脸：“陛下，臣看到了，您能不能先放开老臣？” 他的老胳膊都要被拧断了！ 楚天河却激动的不行。 然而颜清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眸光。 方才那一箭不过是试探。 很快，大殿之上的所有禁军都被叶祖安和叶祖龙带领着叶家军伏诛在地。 叶祖安和叶祖龙跪到雍帝面前：“臣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雍帝上前扶起二人：“多亏两位将军，才能将乱臣贼子一网打尽，快快请起。” 叶祖安和叶祖龙相继起身。 颜清这时候上前，她双膝跪在地上，双手将弓箭呈于头顶：“陛下恕罪，方才情急之下臣女不得以才射杀王……堂逆贼，还请陛下降罪！” 雍帝深深看了她一眼。 没想到叶惜若这个女儿看着文文静静，竟还会箭术，而且出手狠辣果决，一击毙命！ 她射向赢储那一箭时，雍帝就这知道，这女娃的箭术极好，能于万军之中取敌人的项上人头。 可方才却偏偏在最后时刻出手。 她本可以提前阻止皇后…… 雍帝眸光微沉。 是为了老四？ 叶祖安见雍帝一直沉着脸不说话，立即上前道：“陛下，清清年纪小不懂事，方才两支箭也是听臣的命令行事，陛下要降罪就降罪于臣吧！” 叶振南上前屈膝：“陛下，是老臣教子无方，要惩罚就惩罚老臣……” “老将军这是什么话！” 雍帝立即抓住叶老将军的胳膊，将他强行带起，哈哈笑道：“叶家救驾有功，朕怎么会惩罚？朕不仅不能惩还要奖！” 一场谋乱就此结束。 受伤的官员都被宫人领下去医治了。 大殿也很快被清理干净，叶祖龙和叶祖安带着叶家军去清理宫中剩下的叛党。 金銮殿上再次安静下来。 王皇后的尸身还躺在地上。 赢储呆呆地抱着她的尸身不肯松手，仿佛整个人被抽走了灵魂。 雍帝撇了一眼，厌弃道：“带下去。” 王公公低声道：“陛下，齐王……殿下该如何处置？” 按照律法，齐王同王皇后一起参与谋反，是死罪。 雍帝看了一眼王皇后的尸身，抬手揉了揉眉心，道：“先押入宗人府吧！” “喏。” 王公公立即命人将赢储拉走。 临走时，赢储却突然疯癫地笑了起来：“母妃死了……哈哈哈哈母妃死了……” 颜清却是冷了眼。 在王皇后突然抓住赢储说那番话的时候，她就知道赢储今儿死不了了。 王皇后为了留赢储一条命，故意说赢储只是被她利用，最后用自己的命唤起雍帝心中那丝恩情。 她以自己的命救了赢储一命。 可怜天下父母心—— 王皇后对赢储倒是真心实意的慈母亲娘。 可也是她养出了赢储这匹恶狼！ 前世赢储设计将军府一事，少不了王皇后和王家在背后出力，所以在得知赢储可能死不掉后，颜清就看准时机，射出了那一箭…… 没错，她是故意的。 但她不后悔。 哪怕会被雍帝重新审视…… 至于赢储，她迟早会让他交出那条命出来…… 第187章 父女相顾无言 待金銮殿上再无他人，楚天河立即上前，负手站在颜清面前。 他双手背到身后，一脸严肃且深沉地昂着下巴，等着颜清来与他相认。 然而半晌都没反应。 楚天河斜了一眼，发现颜清并没有看他，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快速转回脑袋。 但颜清依旧没看他。 楚天河顿时有些慌了。 他立即朝雍帝看了一眼，见雍帝不为所动，楚天河警告地眯起了眼。 这个雍皇难道想出尔反尔？ 将军府能轻易调回叶家军，完全是因为他与雍皇暗中做了交易，要不然叶家军离开边境，他西周大军早就压境了。 雍皇敢食言，他定踏平大雍山河。 接收到楚天河的视线，雍帝哼了一声，眸光看向颜清，道：“清和郡主，这位是楚国国君楚天河，他是……特意前来我大雍祝贺你与老四的成婚的。” “成婚？” 楚天河猛地回头，皱眉：“朕不同意。” 她的女儿要出嫁？他怎么完全不知道？ 文大人小声道：“陛下，公主殿下确实要与大雍四皇子成婚，这事老臣跟您禀报过，但您一直……”沉浸在要见女儿的喜悦中，什么话也没听进。 楚天河立即对颜清道：“朕不同意你嫁给顾淮舟，那小子……” “见过楚国君。” 颜清冷淡的声音打断了他。 楚天河抬头对上对方那双和他相似却异常冷漠的眼，愣了愣，随即有些局促：“好、好、好……” 随后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颜清也没有开口的打算。 看着两人相顾无言，雍帝再度开口：“叶老将军，楚国君有些话想对清和郡主说，不知可否让他二人单独……” “陛下——” 叶祖安忍不住出口。 他们都已经知道清清的身世了，楚天河就是清清的生父，可让楚天河单独和清清呆一块？他们都不太放心。 “老大。” 叶振南挥手打断他。 七旬老人眸光沉沉地睨了楚天河一眼，随即对雍帝拱手道：“陛下有令，岂有不敢，只不过老臣这个外孙女从小宠惯了，怕是会有任性的地方惹楚国国君不快……” “不可能！” 雍帝还没说话，楚天河就挥手道：“郡主玉雪可爱，朕一看便喜欢，怎么会不高兴呢？叶老将军……” “刷！” 一柄长剑突然直指楚天河。 竟是顾淮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藏了一把剑，他以剑刃抵向楚天河的喉咙，冷冷道：“我要与清清一起。” 楚天河眯着眼盯着顾淮舟。 半晌—— “朕不同意！” “我同意。”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一道是楚天河的，一道是颜清的。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颜清。 包括楚天河。 谁也没想到这里最没话语权的颜清，突然会开口护顾淮舟。 楚天河心中极为不爽。 还没认女儿就有一种女儿被猪拱了的感觉！ 但对上颜清那冷冷静静的眸子，又瞬间收敛了怒气，不情不愿道：“既然郡主开口，那朕勉强同意了。” 少顷。 王公公为二人安排了御花园一处偏僻又安静的八角亭。 颜清和楚天河站在亭中。 顾淮舟就站在不远处的牡丹花旁，一双犀利的眸子冷冷盯着亭中的楚天河。 楚天河瞪了他一眼。 回头看向颜清，有些激动又有些局促，好半晌才开口：“清……你是叫清清吧？” 颜清看向他。 男人凤眸星眼，眉飞入鬓，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还是那种女人一看便会心动的，焉坏焉坏的美男子。 也难怪娘亲把持不住。 楚天河如今已年近四十，但却完全看不出来，反而岁月让他那张俊美桀骜的脸上增添了些许儒雅和温润之气，盖住了他那属于帝王的冰冷和杀伐之气。 她其实并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生父。 恨吗？他并没有抛弃娘亲和她，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存在，所以前世她和娘亲再怎么苦，也和他无关。 爱吗？即便知道前世一切都与他无关，可若是没这个人也就算了，但偏偏他是存在的，还是邻国至高无上的帝王。 她和娘亲死在大雍时。 他在西周歌舞升平。 即便他现在看起来对她颇为友好，颜清还是爱不起来。 见男人一脸期待又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颜清抿了抿唇，开口：“我叫颜清。” “颜清？” 楚天河立即摇头：“这个姓不好，以后你就姓楚吧，叫楚清，怎么样？” 颜清：“……” 一上来就给她改姓，他还挺自来熟。 “不喜欢？” 见颜清没有说话，楚天河拧着眉头，似乎是极为艰难地做着某种决定，半晌，他叹口气：“罢了，如果你不喜欢姓楚，那便同你母亲一样姓叶吧，这是我欠你们的……” “既然提到母亲……” 颜清见此立刻道：“你知道娘亲她中毒了吗？” 楚天河点头：“吞雌。” 当年他在胎中被父皇的宠妃种下了吞雌，整个西周王朝都知道，只要嫁给他就会死于非命。 所以即便他贵为太子，也无人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去送死。就连宫中的宫女见了他，都是会吓得瑟瑟发抖。 而朝中百官也因他不能与女子成婚诞下子嗣，而时常请求更换太子。 但那次东夷之行…… “巫神医说你当年给娘亲吃了西周皇室秘药，所以才保下了娘亲一条命……” 颜清打断了楚天河的回忆。 楚天河顿时有些尴尬：“这个……” 他当年也不知道那女人是怎么回事，他都明说了自己体内有吞雌，结果那女人就跟霸王一样，非经强行……所以他当时心一横便将体内的‘吞雌’转移到了那女人体内。 后来那女人晕倒，他也没多想就将手中的那枚保命药给了她，本想带她回宫医治，没成想那女人醒来后扔下两锭银子就跑了！ 为此，楚天河可是找了她好久。 那秘药是西周皇室的保命药，每个皇室成员都有且仅有一颗，但那药也只能暂时控制天雌，并不能解毒。 除非那女人能受孕成功，然后将吞雌转移到胎儿身上，否则她根本活不了多久！ 第188章 她只是对他没感情 但楚天河万万没想到，那个可恶的女人不仅受了孕，还给他生了一个女儿！ 如今看女儿康健的样子，想来那女人是没有将吞雌转移到胎儿身上。 这一点，楚天河很满意。 所以对于当年被那女人霸王硬上弓的事，他就不计较了。 虽然不知道那女人为什么能活到现在，但看女儿显然是想求他救她娘，楚天河道：“清清你放心，那秘药虽说皇室成员每人只有一颗，但如今父……我乃西周国君，想要什么没有？待你跟我回西周，那秘药你想要多少要多少！” 别说秘药了，就是想要天上的月亮星星，他也会给女儿摘下来！ 不仅要给女儿摘月亮星星，还要给女儿建造一个独一无二的公主府，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他楚天河也是有女儿的人了！ 然而就在楚天河畅想以后怎么好好宠女儿时，颜清摇头道：“我不会跟你回西周，但我希望你能……再给娘亲一颗秘药，如果你有其它的要求，我也可以尽力满足。” “什么？” 楚天河茫然道：“你不跟我回西周？” 颜清点头，认真道：“我生在大雍，长在大雍，这里有我的亲人，以及……” 女子的柔和的眸光看向亭子外面，神色温柔：“……我的爱人，所以我会留在大雍。” 楚天河顺着颜清的眸光看去。 当看到顾淮舟那张俊脸时，更是气恨不已！ 可恶！ 他来晚了。 竟然让女儿被野男人骗了！ “清清啊……” 楚天河苦口婆心道：“顾淮舟虽然长得人模狗样，但以朕……我对他的了解，此人并不是什么好人，心机颇深，清清啊，你还小，男人这种玩意儿根本就不靠谱，若是你喜欢男人，去西周，咱西周的男人个个好皮相，比顾淮舟那小子……” “楚国君。” 方才还站在不远处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近前，顾淮舟看着楚天河道：“午食了，你该走了。” 楚天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怎么，朕堂堂西周国君，还吃不得你们大雍的饭了？” “吃不得。” 冷冰冰的三个字从顾淮舟嘴里吐出，他漠然地看向楚天河：“本皇子怕楚国君水土不服。” “你好大的……” “陛下息怒。” 颜清突然上前，她走到顾淮舟身边，朝楚天河福身行礼：“四皇子是在跟您开玩笑呢，您贵为西周国君，又帮我们大雍解决了内乱，怎么会吃不得大雍的饭食？想必陛下已经为国君准备了宴席……” 正巧，王公公赶到：“国君陛下，我们陛下特意在章华宫为您举办了筵席，特邀请您入席饮乐。” 楚天河瞥了顾淮舟一眼，问王公公：“郡主也会去吗？” 王公公笑眯眯道：“这是自然，不仅郡主、还有叶老将军都会作陪。” 楚天河顿时走出八角亭。 他走到顾淮舟面前，忽然猛地甩袖，冷哼一声，在宫人的引领下往章华宫而去。 王公公又弯腰看向颜清，解释道：“郡主，陛下说……” “我知道了，王公公。” 颜清并没有什么意见。 楚天河就是为她而来的，叶家军能安全调回京都，也是楚天河答应不趁机攻打大雍，雍帝会让她作陪，在预料之中。 就算她讨厌楚天河，她也不会因为个人情绪，而影响家国安全。 更何况她如今对楚天河的情感，并不是讨厌。 她只是对他没有感情。 就当作是陌生人便可。 只要他肯交出秘药救娘亲，就算让颜清装作和他父女情深，她想……她也是能做到的吧？ 赶到章华宫时，丝竹管乐已经安排上了。 甚至方才在朝上的臣子，也都叫了回来，一起陪着西周国君宴饮。 方才王皇后和齐王逼宫谋反，惊险万分。 如今脱险，所有人都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最高兴的就是雍帝了。 掣肘了几百年的琅琊王氏，终于彻底拔除，大雍朝的这只蛀虫，终于在他手中消失。 这将是载入史册的功绩，雍帝怎么能不高兴？ 一高兴就忍不住多喝了几杯。 皇帝喝酒，群臣自然奉陪。 不一会儿，所有人便喝得红光满面，就连顾淮舟也有几分微醺。 直到天将黑，才作罢。 叶老将军被两个儿子扶走了，颜清则亲自扶着顾淮舟离开。 宫门外，看着颜清上了四皇子府的马车，脸色微红的楚天河一脸幽怨。 顾淮舟那臭小子才喝了几杯酒，就体力不支要他的宝贝女儿搀扶了？ 以他对男人的了解，这厮定然是装的。 可女儿却偏偏喜欢他…… 哎~ 怎么才能让女儿明白这世上的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呢？ 当然除了他。 …… 夜色笼罩，万籁俱寂。 马车缓缓往四皇子府驶去。 马车上，顾淮舟俊脸通红地倒在榻上，颜清则拿了干净的帕子替他擦脸。 “怎么喝这么多？” 见男人眉头蹙起，颜清担忧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顾淮舟摇摇头，忽然捉住她的手放在脸上。 “热。” 他低低地吐出一个字。 颜清却莫名红了脸。 因为男人正像猫儿似地在她掌心蹭了蹭。 “我替你擦擦。” 颜清想抽回手，男人却就着她的手抬起头，竟然扑到了她怀里。 “咚——” 马车里传来一声闷响。 正在赶车的来福撇撇嘴，殿下又来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癖好，竟然喜欢在马车上……哎！ 来福心里长叹一声。 他非常识时务地放慢了车速。 并且两眼放空地看着夜空中那轮不甚清晰的月亮，心里想着自己放在床底下的银子，够不够给自己娶房媳妇儿…… 第189章 不要离开我 马车中。 顾淮舟将颜清扑倒在软榻上。 他的手中还抓着她的手，被酒气熏热的脸颊又在女子掌中蹭了蹭。 呢喃道：“清清……” 颜清被她闹得心痒痒。 尤其是男人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神喊着她的名字，又不说话。 她只觉得整个心都被吊了起来。 酥酥麻麻的。 心也软成了一片。 “怎么了？” 她不自觉得咽了口唾沫。 怎么会有人能这么勾人？简直比惜花楼的姑娘还要勾人。 颜清一瞬不瞬盯着顾淮舟。 漆黑的眸子比夜空中的星子还要亮。 顾淮舟眸光微暗。 他微微侧首，在女子柔软的掌心轻轻落下一个吻。 幽暗的眸子却一直紧紧盯着颜清。 颜清只感觉掌心被烫了一下，眼神微热：“顾淮舟……” 一出口，嗓音哑的厉害。 像是冒了烟。 男人抓着她的手猛地收紧。 那双漆黑的眸子更加深暗了，像是一簇火焰被点燃，瞬间燎了整片原野。 星火四溅。 顾淮舟蓦地低下头。 滚烫的双唇贴合的时候，颜清整个脑子都像是炸开了，白茫茫一片。 她忍不住抬手，勾住了男人脑袋。 一吻结束。 颜清脑子还晕乎乎的。 顾淮舟看着她嫣红的唇，闭了闭眼，忍住了心中冲动。 她看着还在余韵中的女子。 诱惑般开口：“清清，你会去西周吗？” “不会。” 颜清不假思索的看他。 湿润的眼忍不住流连在男人的唇畔。 顾淮舟低头吻了吻她，又问道：“楚天河呢？他是清清的生父，清清是怎么样想的？” “生父？” “嗯，清清想认他吗？” 颜清茫然了一瞬间，想认吗？ 前世那般渴望父爱，可却被颜君元利用伤害，那般喜欢陆峤南，最后也还是死在他府中。 所以重生后她就告诉自己，此生不会动心动情。 情感会蒙蔽自我。 会让她变得愚蠢，做出不理智的事。 哪怕现在她躺在顾淮舟的身下，看着眼前这个俊美无俦的男人，颜清扪心自问，她爱他吗？ 她不知道。 她没有想。 但是她知道，自己是喜欢这个男人的。 因为他对她好。 她能感受到他对她的心意。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知道他能帮她和将军府。 可若是顾淮舟也同陆峤南一样背叛了她，颜清知道自己可能会伤心，但不会再像前世一般，哪怕伤心也不愿伤害陆峤南的利益，只会困住苦了自己。 如果顾淮舟做出伤害她的事，颜清知道，她会很干脆地抛弃他。 这一世—— 她不会让任何情感左右自己。 也不会再被任何人以爱之名，用情感捆缚住自己。 颜清看着顾淮舟的眼，渐渐回神，她伸手抚上男人俊美的脸，轻笑：“怎么会？我只是想从他手中拿秘药救娘亲，不会同他相认。” 顾淮舟却看着她不说话。 “怎么了？” 颜清主动抬起头啄了啄男人下颌，轻笑道：“你在担心什么？担心我会去西周做公主？怎么会呢，顾淮舟，我是大雍国的清和郡主，是护国将军的外孙女，更是你的未来王妃，怎么会去西周……” 话没说完，顾淮舟忽然猛地将人抱进怀中。 男人埋在她脖颈，声间闷闷：“清清，你不会离开我，对不对。” 这个拥抱压抑又窒息。 几乎要勒得颜清喘不过气来。 紧得像是要将她融入他骨血生命一般…… 颜清脑子里莫名就想起了那些梦中的画面，她曾做过的那些荒唐梦。 梦中的顾淮舟已是帝王，可却将她的尸身藏入密室，每晚抱着她的尸体入睡。 梦中的顾淮舟抱着尸身时，也是这个感觉。 像是对她有某种刻骨铭心的执念。 “清清……” 脖颈处突然传来湿热。 男人痛苦的嘶鸣在耳畔响起，近乎乞求般开口：“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颜清怔住。 顾淮舟他……哭了？ 心底某处坚硬的东西似乎被触碰了，颜清神色软了软，抬手拍着顾淮舟的肩：“嗯，不离开。” 只要你对我真心待我。 我便不离不弃。 “主……主子，郡主府到了。” 外面，来福冻得瑟瑟发抖。 并不是他不识时务要打扰殿下，而是他已经在外面等了大半个时辰了，这大冬天的，再不进府，马儿都怕是要冻死了。 “滚下去！” 半晌，马车中传来男人恨不得杀人的声音。 来福撇撇嘴，立即走到不远处，以背对着马车。 而马车中的顾淮舟，立时收敛住眼底的算计和冰冷，他缓缓松开颜清，依旧是那副偏执委屈又患得患失的模样。 “清清，我抱你下去。” 颜清看着他的样子，心就软了半截。 微红着脸点点头：“好。” 顾淮舟抱着颜清下车，青鸾早备好的披风和暖炉在门口候着，见自家小姐躲在四殿下怀中，当即识趣地没有上前。 屋内早已备好炭火。 顾淮舟将颜清放在美人榻上，却不肯松手。 颜清看着他这幅粘人的样子，有些好笑：“说了不会去西周，就不会去，怎的还不放心？” 顾淮舟却笑道：“去也要带上我。” “好！” 颜清无奈，伸手握着他的手，感觉手指冰凉，便道：“方才喝了酒，这会又吹了风，先暖暖身再走吧。” 顾淮舟求之不得。 当即坐在颜清旁边，和她一起烤火。 颜清又命青鸾去熬了解酒汤。 亲眼看到男人喝下去，这才道：“楚天河已经答应给我秘药了，但我还是不太放心他……” “我会派人盯着他。” 顾淮舟将手放在炭火上面烤了一会儿，轻轻握住颜清的手：“暖了，我回府了。” 颜清点头：“路上风大，别吹了风。” 待男人离去，颜清看着廊下的阴影处：“阿浔？” 片刻，颜浔从阴影处走了出来。 颜清看着他：“怎么还没睡？” 颜浔站在外面没动。 折腾了一天，颜清有些困乏，便没有起身。 她懒懒地歪在榻上，神色柔和道：“有什么话进来说吧。” 颜浔犹豫地进来。 看到颜清眼底的疲色，少年有些内疚，“阿姐，对不起，我知道不该打扰你……” 虽然阿姐和外公舅舅们都没对他说什么，但今日看到将军府被抄家，他隐隐猜到有大事发生。 他在郡主府等了一日。 直到听到宫里传来消息，说王皇后谋反，已经被诛杀，提起的心才落了下来。 自然，也听说了楚国国君楚天河的消息。 颜浔看着颜清，纠结道：“娘亲她……” “你是想问楚天河会不会救娘亲？” 颜清一眼便看出了弟弟的心思，她安慰道：“会的，楚天河已经答应救娘亲了，娘亲会醒过来的。” 就算楚天河不答应，她也会想办法让他答应。 第190章 逛灯会 春节的第二天，冷清的雍京街道重新恢复了热闹。 甚至比平日里还要喧闹许多。 过新年、压岁钱，过完年家家户户的小孩都会得到长辈的祝福和压岁钱。 所以这一日雍京的商贩特多。 街道上几乎人满为患。 挑着布偶糖人的小贩走街串巷，穿着新衣的孩子咿咿呀呀唱着新曲。 忙碌一整年的人们都在这一日得到放松，三五成群地相约在一起逛街，新年伊始，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和快乐的笑容。 百姓们安居乐业，井然有序。 雍帝还没宣布皇后死讯。 所以京都百姓并不知道昨日，大雍朝经历了一场怎样有惊无险的逼宫事件，更不知道在这场欢乐喜庆的日子里，叶祖安和叶祖龙两位将军正带领着叶家军，正暗地里在宫里宫外清理琅琊王氏余孽。 昨日王皇后死后，王党的核心人员已被抓捕殆尽，但还有些旁支和死忠，需要清剿。 所以这一日，与京都百姓们的欢乐喜庆不同，京都官员全都大门紧闭，瑟瑟发抖地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就连礼王也安分了不少。 这一日，京都少了一半朝官。 但这些都与颜清无关。 她今日一早便和颜浔去了四皇子府，看望母亲。 叶惜若一直在四皇子府。 顾淮舟让人照料的很好，又有巫芒在，虽然依旧昏迷着，但脸上的气色尚可。 “巫先生，我娘她身体怎么样？” 看望娘亲后，颜清找到了巫芒，她询问道：“楚国国君已经答应给我秘药，到时候先生就能救醒我娘吧？” 巫芒抱着一坛酒坐在檐下，闻言喝了一口酒，砸吧着嘴道：“能！只要秘药到手，夫人定能清醒。” 颜清顿时放下心来。 她往身后看了一眼，青鸾立即让人搬来十坛好酒，颜清道：“届时就多谢先生了。” 看到那十坛酒，巫芒眼睛都直了。 “好好好，不谢。” 颜清让人放下酒便离开了。 巫芒的医术她还是信的，既然巫芒有信心救回娘亲，那就必然是有把握。 现在只等楚天河回西周。 只要秘药一到，娘亲就能醒转。 想到这里，颜清心中最大的石头，终于落定下来。 晚上，顾淮舟约了颜清去逛灯会。 两人已经被雍皇赐婚，如今也算是过了明路，所以颜清也没拒绝。 晚膳后，颜清在青鸾的陪同下出了门。 年节这几天，雍京城的晚上尤其热闹，灯会、射箭、投壶……各种玩乐层出不穷。 很多小情人都会在晚上出来约会。 从前颜清也同陆峤南来过，所以对这些活动并不大热衷。 但顾淮舟兴致勃勃。 她便遂了他的意。 石桥上，男人一袭青衫站在那里，月色在他身后铺撒出柔和的光，桥下波光粼粼，桥上美人如月。 颜清微微一笑，走上前。 “等很久了吗？” “一会儿。” 男人突然伸手，一盏精致的小兔子灯笼出现在手中，他递给颜清：“送你。” 颜清莞尔：“没想到四皇子还有这样的情趣？” 顾淮舟顿时撇过脸。 半晌，轻声道：“别人会做的，我也会。” 前世他错过清清，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陆峤南抢走，就连想对她好都没有机会。 这一世他定要好好补偿。 什么一夜催放全城牡丹花？只要清清喜欢，他能让牡丹花永远消失在这世上！ 他能打下万里江山，砍下所有敌人的头颅送给清清，陆峤南能吗？ 他能做的比陆峤南更好！ 颜清丝毫不知道男人心底在跟一个死人较劲。 她指着一不远处的投壶游戏，道：“我们去看看？” “好。” 男人牵了她的手，融入人群。 来福和青鸾很识趣地没有上前打扰，只在不远处跟着。 投壶处站满了人。 顾淮舟和颜清上前时，刚好上一个投壶的摇摇头，退了开来。 老板见到他们，立即上前道：“这位小姐要不要试试？投中了有奖品。” 颜清往奖品处看了一眼。 和往年一样，都是香包、玉玦、等一些小玩意儿。 颜清正要摇头，顾淮舟道：“我来！” “好嘞！” 老板立即将箭矢递上前：“公子，二十枚铜钱十支箭。” 来福上前付钱。 顾淮舟拿着箭矢颇为新奇地掂了掂。 他用这箭射过靶、杀过人，还从来没用它来玩过这种小游戏。 但—— 男人眸光倏地变得凛冽。 陆峤南和清清经历过的一切，他都要经历。 他要将那个死人在清清心底彻底抹去，让清清以后看到任何人任何事，想起来的都是他。 想到这里，男人拿起箭矢就预备开始投壶，结果一道声音插了进来：“朕……我也要投！” 众人回头望去，就见一个儒雅俊美却又气场强大的男人走了进来。 看到楚天河，颜清愣了一下，随即微微福身行礼：“楚……先生。” 楚天河亲手抚起她，和颜悦色地看着颜清：“清清看中了什么奖励，我赢给你。” 顾淮舟非常不耐。 他伸手拉过颜清，让她与楚天河保持着距离，这才冷着脸道：“不必了，我们有手。” 楚天河根本不理会他。 他转身看向老板，笑眯眯道：“我能投吗？” 老板被他那身风华摄了一下，愣愣点头：“能能能，还有一个壶。” 楚天河：“巴洛，给钱！” 巴洛上前递给老板一块金锭。 老板吓了一大跳，正要说没钱找，巴洛闷声开口：“不用找了，把你这里所有的箭都拿来。” 老板瞬间笑开了怀：“好好好，这就给贵人拿！” 有了这锭金子，甭说所有的箭，就是这个摊位都能送给这贵人了。 老板立即将摊位上所有的箭矢抱了过来。 顾淮舟看着自己手中的一支，又看看老板怀中的一捆，他眯着眼：“来福！” 来福立即上前也扔出一锭金子：“这箭我们公子也要！” 老板为难：“这……” 两边都是贵人，得罪不起啊。 楚天河睨了顾淮舟一眼：“一人一半。” 最后，老板摊位上所有的箭矢收来，一分为二，顾淮舟和楚天河每人二十支。 两人拿着箭站在前面。 所有人都以为会看到一场精彩绝伦的对决。 包括颜清也是。 第191章 投壶 毕竟这二人，一个是西周帝王，一个前世是大雍帝王。 两人都是杀伐果决之人。 区区投壶根本就是大材小用。 颜清只当是这两人突发小孩心性。 其它人虽然不知道二人身份，但一看两人身姿气度，便知不是普通人。 况且两人出手就是金锭。 显然不是真为奖品而来，为的就是讨旁边那位姑娘的欢心。 “好！” 百姓们最爱看热闹。 见楚天河和顾淮舟两人之间剑拔弩张，当即起哄道：“不如一起投，看谁投得多？” “我看那位年轻公子不错……” “姜还是老的辣，我更看好那位年长一些的……” “那位是哪家的姑娘啊，太幸福了，竟然有两位如此俊美的男子为她争风吃醋，好羡慕噢……”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顾淮舟的俊脸瞬间变绿。 他幽幽地剜了人群一眼。 冰冷的气息吓得那些起哄人群瞬间静了一静。 顾淮舟回头看向楚天河，阴沉道：“怎么比？” 楚天河不在意地笑笑：“顾公子想怎么比？” 顾淮舟想了想，看着两人前方的投壶道：“不如这样，谁先将手中的箭矢投入壶中，谁就赢？” 楚天河颔首：“甚好。” 正好他也想试试这顾淮舟的身手能力，看看他凭什么让清清喜欢，若是连投壶都投不中，他就要考虑考虑给清清换个夫婿了…… 老板见二人商量好后，当即清出场地，站到一边道：“开始投壶！” 楚天河从巴洛手中拿出一支箭，轻轻松松便投入了自己面前那只投壶中。 他回身看向顾淮舟：“该顾公子出手了。” 顾淮舟面色淡然：“我已经投完了。” 楚天河：“？” 摊位老板轻咳一声：“这位贵人他……的确都投完了……” 说着他看向顾淮舟眼前的投壶。 楚天河顺着眸光看过去。 却见顾淮舟身前那只投壶，此刻塞满了箭矢，他愣愣回头看向来福，来福怀中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箭？ 楚天河瞪向某人：“你耍诈？” 顾淮舟哼道：“兵不厌诈。” 他说比试谁先将手中的箭投入壶中，又没说不能一把都投了？ 自己蠢能怪谁？ 顾淮舟看着摊位老板：“奖品，都给本公子包起来！” 一个也不留给楚天河。 摊位老板看看顾淮舟，又看看楚天河，知道这二人都不好惹，只得将所有奖品都拿下来，递给顾淮舟。 顾淮舟从中挑了一支素色玉簪，走到颜清面前，瞥了楚天河一眼，在众目睽睽之下插进了颜清的发髻当中。 颜清有些哭笑不得。 “我们走。” 拉起颜清的手，某人宣誓主权般，大步离开。 直到二人远去，楚天河才从愣怔中回神，他瞪着顾淮舟即将淹没于人群中的背影，脸色铁青地骂道：“岂有此理！这姓顾的小子分明是个奸诈之徒！朕绝不会同意这桩婚事！” 巴洛老实道：“可是公主殿下喜欢。” “闭嘴！” 顿了顿，楚天河又道：“快去看看清清去哪了？但凡她看过的东西，都给朕全买了！” “是！” 巴洛消失在人群中。 而颜清丝毫不知道自己今晚，给雍京摊贩带了多大的收益…… 离开投壶摊位，顾淮舟又拉着颜清去了猜灯谜的摊位上。 颜清看着自己手中的小兔子灯笼，开口：“顾淮舟，你已经送给我一盏灯笼了，就不用猜了吧？” 她是怕这厮将人家灯笼又全部赢走。 这样雍京的其它人，还有什么乐趣？ 颜清觉得自己随便看看、逛逛，就很满足了，她根本不缺这些东西。 “可是……” 顾淮舟漆黑的眸子看向颜清：“我也想要一盏清清送给我的灯笼。” 颜清看着他。 葳蕤灯火下，男人眸光灼亮，满眼期待。 里面盛满了对她的情意以及……一丝丝委屈？ 颜清顿时失笑：“好！既然四皇子开口了，本郡主这就替你赢回一盏灯笼！” 受不了某人的眸光，颜清亲自上前替顾淮舟赢了一盏灯笼。 也是一只小兔子。 男人用自己的小兔子灯笼碰了碰颜清的小兔子灯笼，挑眉：“清清，你说它们是不是一对？” 颜清被他逗笑了。 她忽然有种被调换的错觉。 今日顾淮舟的行为，像极了那些情窦初开的娇嗔少女，而她反倒像是那些对一切女孩子喜爱的玩意儿不感兴趣的无趣公子？ “哈……” 想到这里，颜清忍不住笑出声来。 看到身旁女子明媚的笑靥，顾淮舟收起了脸上逗趣的神色，眸色温柔地看着她。 而二人身后，巴洛正在打包灯谜摊位上的所有灯笼…… 来福和青鸾：“……” 双双无语地看着巴洛。 但因为对方是楚国君身边的人，又不好上前说什么。 接下来，无论去到哪个摊位，顾淮舟都会想尽办法磨着颜清陪他一起玩。 而在二人走后，一位长相朴实却沉闷的男子，就会花大价钱将二人玩过的东西全部买走。 于是，大年初二的晚上。 雍京城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就是一对长相俊美的男女所过之处，雍京城所有摊位都会被席卷一空。 颜清原本是不知道的。 直到发现街道上所有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她，她才发现跟在身后的巴洛。 巴洛非常实诚：“主子说，公主殿下想要什么，就买什么！” 颜清看着他身后大包小包跟着的侍卫，一时无言。 半晌，慢吞吞道：“我好像并没有要什么……” “公主殿下看了。” “……” 颜清有些无力。 她看着巴洛：“你还是叫我郡主吧。” “是，公主殿下。” “…………” 就在颜清打算去找楚天河，让他不要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突然一道熟悉的人影从人群中冲了出来。 绿枝抓着颜清的手：“小姐，不好了！” 颜清蹙着眉：“怎么了？” 绿枝脸色惶然：“夫人、夫人出事了！” 第192章 和西周有仇? 娘亲出事了？ 颜清脸色蓦地变了，抓着绿枝问道：“怎么回事？” 绿枝道：“今晚奴婢去给夫人清理的时候，夫人脸色突然变青了，奴婢觉得不对劲，就告诉了巫先生，巫先生给夫人把了脉说、说……” 颜清心口一紧：“说什么？” 绿枝哭道：“巫先生说夫人快不行了，呜呜呜小姐，您快回去吧，再不回去夫人怕是要……” 颜清瞬间松开她往回跑。 顾淮舟拉住她：“骑马。” 来福已经牵来马车，男人三两步走到马车旁，解开了套绳猛地跨到马背上。 “清清，上来。” 顾淮舟骑着马走到颜清身旁。 他大手一捞，颜清的身体顿时出现在顾淮舟怀里，男人驾着马快速往四皇子府而去。 来福和青鸾立即跟上。 绿枝也擦了擦眼泪，跑了上去。 巴洛看着几人背影，愣了愣，立即跑去找自家主子。 楚天河正在登雀楼上欣赏着大雍盛景，他负手站在最高层，看着下面灯火阑珊的场景，眼底有着赞叹。 雍皇虽然是个无能之辈。 但这大雍朝却是个好地方，瞧瞧那些屋楼房舍，瞧瞧那些市坊街景。 既精美又热闹，的确比西周繁华。 难怪清清不愿随他回去。 想到这里，楚天河又皱起了眉头，若是最终清清都不肯跟他回西周怎么办？ 楚天河盯着下面人潮涌动的长街，忽然双眸微眯。 不如把大雍打下来？ 这样一来大雍就成为了他西周的一部分，清清留在大雍也就等同于留在西周了！ 楚天河越想越觉得可行。 就在他预备叫来文荣对大雍拟出一个攻打计划时，巴洛匆匆忙忙跑了上来。 “陛下，不好了。” 巴洛气喘吁吁地站定到楚天河面前。 楚天河皱眉：“何事如此慌张？” 巴洛一脸紧张：“皇后娘娘要死了！” “？” “陛下，咱们西周的皇后娘娘要薨了！” 楚天河整个茫然了一瞬，随即怒道：“你在说什么混话？朕什么时候有皇后了？” 巴洛惊讶道：“公主殿下的娘亲不就是咱西周的皇后吗？” “那个女人？她也配？” 楚天河只要一想到自己是怎么被叶惜若那个女人霸王硬上弓的，心里就窜起一股郁气，他怒气冲冲道：“谁都可以做朕的皇后，就她不行！” “可是……” 巴洛挠着头：“这是陛下您自己说的啊……” 陛下曾言谁若为西周皇室诞下子嗣就册封为皇后，然而陛下虽然后宫佳丽三千，却没一个嫔妃能怀上龙胎，所以这后位便一直空着。 刚开始大臣们还积极给陛下谏言纳妃，到最后一个个全都闭嘴了。 概因陛下妃子纳了无数，后宫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所以皇后之位便这么一直空了下来。 现在整个西周百姓都知道，他们陛下不能人道，可如今陛下却突然多出来一个公主，那公主的娘亲可不就是皇后娘娘吗？ 他哪里说错了吗？ 看着巴洛一脸认真疑惑的模样，楚天河脸色更加难看了！ 第193章 和西周有仇二 “你给朕闭嘴！” 楚天河瞪着巴洛，不想争辩这个令他头疼的问题。 巴洛立即闭嘴。 楚天河气了一会儿，才道：“你方才说那女人快死了？” 巴洛点点头。 楚天河又问道：“怎么回事？” 巴洛摇摇头。 楚天河恨不得将这个榆木脑袋敲碎，他瞪着巴洛：“朕让你说话！” “是，陛下。” 巴洛老实开口：“公主殿下的丫鬟说皇后娘娘快不行了，雍朝四皇子便带着公主快马回四皇子府了……” 楚天河顿时拧起了眉头。 叶惜若要死了？ 之前没见到那女人时，他一直希望亲手抓住她，让她为年轻时候的错误付出代价，但现在她真要死，楚天河心里突然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他纠结了半晌，迟疑地问巴洛：“你说朕要去见见她最后一面吗？” 巴洛摇摇头不知道。 楚天河又道：“那清清她可担心？” 这个巴洛知道，他连连点头：“属下看到公主殿下哭了。” “哭了？” 楚天河顿时急了：“那不行，朕得去看看清清，那女人死就死了，可不能让朕的宝贝女儿伤心。” 楚天河急急忙忙冲向四皇子府。 而此时，四皇子府中。 颜清已经从马车下来，她赶到母亲住处时，颜浔正杵在院子里一动不动。 丫鬟们端着铜盆进进出出。 颜清看到铜盆里的鲜血，她眼前一黑，整个脑袋像是被人劈了一下。 “阿浔……” 她踉跄走过去。 颜浔转过身，双眸通红：“阿姐……” 顾淮舟扫视一圈，没有看到巫芒，他沉声问道：“出什么事了？巫芒呢？” “巫先生正在给娘亲诊治。” 颜浔刚说完，紧闭的屋内便传来了巫芒的声音：“进来吧。” 顾淮舟立即搀着颜清进屋。 门一推开，一股热浪便扑面而来。 颜清一眼便看到屋子中间放置着一只巨大的木桶，娘亲正趴在木桶的边缘吐血。 “娘亲！” 颜清冲了过去。 叶惜若听到声音，艰难抬头，看到颜清，她虚弱地笑：“还没死呢……” 声音嘶哑难听，如同行将就木的老妪。 颜清从没见过娘亲这个样子。 叶惜若吐完血后就滑倒木桶中，颜清这才发现木桶里全是药水，被煮得蒸腾起了雾气。 不仅如此，屋内门窗紧闭，还在四周摆满了炭火。 颜清看着母亲闭眸靠在木桶上，她心里一阵难受。 “巫先生。” 她转头看向正给叶惜若施针的巫芒，哑声道：“我娘这是怎么了？” “中毒了。” 巫芒将银针扎进叶惜若的头顶，言简意赅：“毒上加毒，你娘没救了，赶紧给她准备棺材吧。” “巫先生！” 颜清怒道：“您不是只要拿到西周国皇室秘药，我娘就有救吗？为何……” “因为又中毒啦！” 巫芒打断颜清：“本来叶夫人只要安安静静得睡着，等秘药一到，就有救了，可谁知道她又又又又中毒了？还是西周蛮荒之地最厉害的瘴毒我说你娘是怎么回事？怎么老中毒？还专门是西周国的，你们是和西周有仇吗？” 第194章 审问 “中毒？” 颜清茫然道：“娘亲……怎么会又中毒？” 娘亲一个昏迷的人，谁会给她下毒？还是西周……等等！ 颜清忽然想起一人。 她蓦地抬头看向顾淮舟：“楚天河？” 顾淮舟也冷下了脸，他沉声道：“离影！” 离影的身影瞬间出现。 男人眸底溢出杀气：“不计任何代价，把楚天河给我抓来！” “想抓朕？就凭你？” 突然，熟悉的声音响起。 几人下意识转身，就见楚天河带人出现在院子里。 离影如利剑般射了出去。 “铛！” 兵器撞击的声音骤然传来，院中两道人影立时分开。 竟是巴洛拦住了离影。 楚天河招了招手，几道身穿西周服饰的人影突然出现在院中，眸光冰冷死寂。 一看便知是死士。 顾淮舟微眯了眼，看来他小看楚天河了。 楚天河却不屑地睨向顾淮舟，声音冰冷而孤傲：“当真以为朕是孤身一人入雍吗？顾淮舟，要不是清清喜欢你，此刻你已经是一具尸体。” “是么？” 顾淮舟往前踏了几步，幽冷的眸子扫向楚天河身后那些死士：“楚国君以为就凭这些人，就能杀了我？” “当然！” 楚天河冷哼：“四皇子若是不信，何以试试。” 四眸相对，杀气弥漫。 顾淮舟当下便要出手。 颜清却蓦地抓住他。 她从屋内走出来，清丽的小脸绷起，冷冷看向楚天河，开口问道：“是你对娘亲下的毒？” 面对顾淮舟一副冷傲睥睨的君王，此刻面对女儿冷冰冰的小脸，竟有了一丝慌乱。 楚天河看向颜清身后。 当他看到屋内在木桶泡着的面色苍白的女人时，二十年前某些画面立时便涌入了脑海。 楚天河老脸红了一下。 “咳……” 他撇开眸光不去看叶惜若，对颜清解释道：“虽然我不喜欢那个女……你娘，但也不至于给她下毒，我要想杀她，当年就不会用秘药暂缓她性命。” 颜清没说话。 楚天河却愈发心慌了。 “真的，清清，你相信朕，朕没有给你娘亲下毒！” “没错，吾皇杀人从不用毒。” 文大人抚着胡须道。 巴洛也点点头：“陛下杀人都是凌迟车裂诛连九族，从来不用下毒这样简单的方法杀人。” 楚天河狠狠剜了巴洛一眼。 不会说话憋说！ 他屁颠颠走到颜清身边，讨好道：“清清，你别听他们的，朕杀的那都是该杀之人，绝对没有杀过无辜之人，更不会对付你娘了。” 颜清终于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了。” 楚天河：“？” 就这样？ 他还以为还要费好些口舌，结果女儿不哭不闹也不恨，就只是平平淡淡看了他一眼？ 似乎冷静的有些不正常？ 颜清没管楚天河怎么想的，在听了楚天河的解释后，她转身看向巫芒，沉声道：“巫先生，可抓到给我母亲下毒之人？” 并不是她多相信楚天河。 而是知道楚天河说的是事实，若他要对娘亲下手，当年就不会救娘亲。 但毒是西周的，怎么都和他脱不了关系。 当务之急，就是抓到给娘亲下毒之人，既然娘亲是在四皇子府被下的毒，那这下毒之人定然还在四皇子府。只要抓到下毒之人，就能弄清楚究竟是谁想害娘亲了！ 巫芒摇头：“发现时夫人已经中毒了，但我已经交待管家，今日谁也不能出府，除了你那丫鬟绿枝，四皇子府今日无人离开。” 颜清看向顾淮舟。 顾淮舟立刻命令道：“来福，将府中所有下人叫过来。” “是，殿下。” 来福立即下去叫人。 不过片刻，四皇子府所有下人都聚集在院子里。 颜清看着垂首而立的几十位仆从和丫鬟，她冷冷吩咐：“今日来过这院子里的，站出来。” 仆从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没动。 顾淮舟沉声道：“来人，将所有人都拖下去打二十大板，若有隐瞒，直接杖杀！” “噗通！” “噗通！” “噗通！” 看到皇子府的侍卫拿着木杖出现，仆从们瞬间下饺子似地跪下，哭喊着求饶：“殿下饶命！” “我知道谁来过这院子……” “我也知道，我说！” “是小桃！” 在顾淮舟的威胁下，不用审问，已经有人七嘴八舌地将今日所有来过院子的人都交待了出来。 一共是三个丫鬟，两个小厮。 颜清眸光在三个丫鬟面上扫过，这三人都是她亲自挑选的，家世人品都没什么问题，才会安排贴身照顾母亲。 颜清一一询问了她们。 三个丫鬟回答得磕磕绊绊，但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颜清又看向剩下的两个小厮。 “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颜清看向其中一个小厮，眸光微冷：“你不是四皇府的人！” 那小厮吓得“噗通”一声跪到地上。 “不是我！不是我！” 小厮连连爬向颜清：“郡主，小的什么都没做啊，小的只是进来给花圃里的花浇水锄草，小的什么都没做啊！” “打！” 顾淮舟直接令人上刑。 小厮吓得脸色苍白，很快被侍卫架在木凳上，啪啪打了起来。 “冤枉啊……” 小厮哭喊着求饶。 但顾淮舟不喊停，侍卫不敢停手，木杖打在臀肉上的沉闷声响彻整个小院。 其它丫鬟仆从吓得瑟瑟发抖。 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直到小厮快要疼晕过去，顾淮舟才命人放开了他。 颜清并没有阻止顾淮舟。 事关母亲性命，她没有任何心软。 待侍卫退下去后，她走到小厮面前，再次问道：“你到院子里除了浇水、锄草，还有没有做过其它的事？” “没、没……” 小厮奄奄一息。 这时，管家上前道：“启禀殿下、郡主，这混账东西是账房家的远亲，今日是顶了账房先生儿子的伙计，才会出现在四皇子府。” 管家说完就让人拖着三人进来。 正是账房一家三口。 其中一名年轻的男子被打得鼻青脸肿，看到顾淮舟顿时吓得屁滚尿流：“殿、殿下，小的就是一时手痒才会让表弟代替小的做一天工，小的发誓绝没有毒害叶夫人啊，殿下明鉴！” 第195章 逼供 账房夫妻俩也吓得瑟瑟发抖，不停地对着顾淮舟和颜清磕头。 管家站在顾淮舟旁边一一禀报：“殿下，账房老刘此前是浮翠楼的管事，因为年纪大了被辞退，所以老奴就请他来四皇子府做账房，他爱人在厨房做事，一家人都是京都人士，底子清白干净。” 顾淮舟转头看向颜清。 颜清则盯着地上昏迷的小厮：“张叔，此人呢？查过吗？” 张管家迟疑了一瞬，如实禀报道：“回郡主，刘账房家确有一门远亲近日到了京都，此人的背景虽没有详查，但老刘一家都能证明此人就是那远亲，所以……” 刘账房连连磕头：“此人是老奴爱人老家的一门穷亲，前几年老奴还回乡下还见过，绝对不会错，就是这混小子，就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对叶夫人下毒，还请殿下和郡主饶他一条贱命……” 刘账房说得诚恳，又有张管家作证，而且那小厮被打得快要断气了，也一直喊着冤枉，这在任何人看来，那小厮都是被冤枉的。 楚天河道：“看来与这小厮无关，不如将方才那些仆人也抓来打一顿，重刑之下，必然有人抗不住。” 颜清却轻轻拧起了眉头。 她总觉得太巧了。 怎么就刚好在母亲中毒这一日，账房先生的儿子突然要去赌博，让人替他到四皇子府做工，而做工的人又正恰好被安排在母亲的院子里？ 颜清眸光落在小厮身上。 小厮的背部已经血肉一片，奄奄一息完全看不出任何不妥。 这就是一个普通下人。 颜清脑子里得出这个结论，转身再次看向先前审过的几人。 另一个小厮吓得双腿瑟瑟，甚至裆部还有可疑的痕迹，三个丫鬟也是脸色惨白，如同受惊的小鸟，恐惧地看向地上小厮。 只有一个丫鬟低着头，两只小手紧紧攥着衣角。 颜清眸光微微眯起。 “小桃——” “噗通！” 小桃忽然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竟然是吓昏了过去！ 颜清沉声道：“泼醒她！” 张叔命人拿水泼醒了小桃。 小桃刚睁开双眼，忽然一截淡黄色衣角出现在视线里，她眼瞳瑟缩了一下，抬头。 “郡、郡……啊！” 小桃忽然发出一声尖叫。 原来是颜清踩在了她的手腕上。 楚天河瞬间双眼发光。 不愧是他的女儿！ 这狠劲，像他！ 其它仆从都吓了一大跳。 没想到平日看着温柔可亲的郡主，竟然也有这般残忍的一面。 颜清面无表情地看着小桃那张痛到扭曲的脸，直到她额头冒冷汗，才冷冰冰开口：“是你，给娘亲下的毒！” 是陈述句，并不是问句。 小桃脸色唰地惨白，她摇头道：“奴、奴婢没有给夫人下毒，郡主饶命呜呜呜……” 颜清松开了她。 小桃眼睫颤了一下，却不敢抬头看颜清。 她踉跄从地上爬起，跪在颜清面前颤抖道：“郡主明查，奴婢只是进院给夫人的房间通风，并未对夫人下毒，而且奴婢一直在四皇子府，也、也没机会去买毒……不信郡主可以问问张管家。” 张管家拿着府内人员出行册查看了一下，点头：“小桃这几日的确一直在府内，并未出去。” 颜清冷冷道：“去把她的家人抓来。” 小桃脸色一变。 她膝行到颜清面前，恐惧道：“郡主饶命，小桃真的没有下毒，郡主……” 见颜清不为所动，小桃又哭着往顾淮舟的方向爬：“殿下求您不要伤害奴婢的家人，奴婢真的没有下毒，殿下……” “来福。” 顾淮舟看着女人的手朝他伸来，立即往后退了一步。 来福上前拖开小桃：“不想你家人出事，就老老实实交代为何要毒害叶夫人！” “我没有……” 小桃哭得梨花带雨，连连摇头：“我真的没有……” 说完，她忽然爬起来，朝一旁的池塘冲去。 “巴洛！” 楚天河话音刚落，巴洛就将预备跳入池塘寻死的小桃给抓了回来。 “让我去死！让我去死！” 小桃却剧烈挣扎道：“郡主既然不相信我，我愿以死证明清白……呜呜呜让我去死！” “想死？没那么容易！” 颜清异常冷漠：“将她绑起来。” 小桃被张管家绑了起来。 不一会儿，侍卫押着几个人出现在院子里。 小桃立即哭喊着扑上去：“爹！娘！” 然而来人被反绑住双手，头上戴着黑布，身穿普通百姓的衣物，听到小桃的声音，立即唔唔叫了起来。 小桃涕泗横流：“郡主，求您放了我的家人，我真的没有下毒呜呜呜爹、娘……” 颜清漠然道：“本郡主再给你一次机会，谁指使你给我娘下毒的？” “没有、没有……我没有下毒呜呜呜……” “杀了。” 冰冷而简洁的两个字，像是一根鱼刺，突然卡进了小桃喉咙里。 她震惊地瞪大眼。 就看见一个侍卫抓着父母中的一人走到一边，手起刀落，一颗人头掉到地上。 裹着人头的黑布瞬间被血水染红。 “爹——” 小桃尖叫出声。 颜清慢条斯理道：“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小桃双眸通红，愤怒地瞪着她：“你这是草菅人命！侩子手！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不会有……” “杀。” 轻飘飘一个字，瞬间让小桃闭嘴。 侍卫上前将妇人拉到死掉的男人身旁，眼看他举起刀，小桃猛地嘶吼：“不要杀我娘，我说——” 颜清示意侍卫停下。 但刀却并未放下来。 小桃双眸猩红地盯着颜清。 颜清不耐烦道：“本郡主的耐心有限，若是再不说，就等着给你爹娘一起收尸吧！” 小桃看着她凉薄的表情，心中微寒。 她猜错了，原来郡主并不像外表表现的那么善良。 她真的会杀了她娘！ 小桃闭了闭眼，突然愤恨地指向地上那个被打得半死的小厮：“是他！是他抓了我弟弟妹妹，以弟弟妹妹性命要挟我给夫人下毒的！” 地上本来奄奄一息的小厮，忽然猛地蹿起。 转身就往外跑—— 第196章 凶手 “想跑？” 顾淮舟和楚天河同时冷哼。 两道力量一齐打出。 逃跑小厮瞬间倒地。 离影和巴洛同时上前，一人卸掉了小厮的下巴，避免自杀，一人卸掉小厮的手臂，阻止他反抗。 两人动作一气呵成。 默契程度仿佛提前商量好的一样。 做完这一切两人对视一眼，又齐齐退开。 离影：“……” 巴洛：“……” 顾淮舟也和楚天河对视一眼，双双撇开脑袋。 颜清没注意几人之间奇妙的氛围，她走到那小厮面前，小厮双手被折断，下巴脱臼，整张脸孔扭曲不已。 颜清看着他那张脸，突然伸手在小厮脸上摸索了一阵。 “撕拉——” 一张人皮面具突然从小厮脸上被撕了下来。 众人都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楚天河上前看了看小厮，又看了看颜清手中的人皮面具，奇道：“清清，你怎么知道此人脸上是人皮面具？” 颜清看着人皮面具道：“方才他虽然面色痛苦，但脸上却毫无颜色，不太正常。” 正常人在受了伤后，脸色都会苍白。 更何况这小厮还同时被顾淮舟和楚天河击中，脸孔都扭曲成那样了，竟然然还是面色红润，一点变化都没有。 所以颜清才猜测这张脸可能有问题。 没想到还真是！ 账房一家看到小厮变了模样，全部震惊地张大了嘴巴，账房儿子结结巴巴道：“这、这……这人我不认识！” 他连滚带爬地爬到顾淮舟面前，吓得连连磕头：“殿下，我不认识这人，我、我以为他是我表弟，我没想到他竟然……” “我表弟呢？我表弟哪去了？” 账房的儿子此刻也知道事情严重了，先前还一口笃定小厮不会下毒，现在发现小厮竟然戴着人皮面具，吓得他两腿发软。 只想赶紧与此人撇清关系。 小厮被抓住，人皮面具还被掀开了，想死又不能死，只好死死瞪着颜清，含混道：“撒、撒了鹅吧……鹅不会告诉你们任何四滴！” 顾淮舟上前就踹了他一脚。 颜清拧眉看着他的脸：“他好像不是大雍人。” “咦？” 文大人突然上前道：“此人眉骨突出，眼窝深陷，怎么好像是支那人……” “支那人？” 顾淮舟拧着眉头：“叶夫人长居京都，不会得罪支那人，难道是将军府的仇人？” 颜清也蹙起了秀眉。 若是外祖父在外打仗树立的仇敌，为什么不去将军府报仇，要跑来四皇子府对母亲下手？ 而这时，巴洛看着那小厮的脸，突然挠了挠头，疑惑道：“陛下，这个人怎么有点眼熟？” 颜清蓦地看向楚天河。 楚天河脸色难看道：“若是朕没记错，此人是朕后宫里的一个小太监……” “小太监？” 巫芒忙完从屋内走出来。 他上前拉开小厮的裤头瞅了一眼，看向楚天河：“完完整整的，正常人啊？” “什么？” 楚天河愣了一下，随即勃然大怒：“好个琪嫔，竟然在朕宫里养男人！” 其余人：“……” 颜清看向楚天河：“到底怎么回事？” 楚天河面对着女儿有些说不出口。 文大人轻咳一声上前道：“郡主，琪嫔是支那部落献给我们西周的礼物，被陛下册封为嫔，而眼前这个男人则是琪嫔进宫时，带进去的一名太监……” 说到最后两个字，文大人忍不住看了楚天河一眼。 他也没想到琪嫔竟然这样大胆，敢在陛下后宫养男人，这是在陛下眼皮子底下绿他啊。 文大人抚着胡须道：“陛下，此人竟然偷偷跟来大雍，竟敢刺杀叶夫人，实乃该杀，琪嫔以下犯上，也该惩罚！” 楚天河脸都绿了：“她何止以下犯上！” 她这是给他戴了顶绿帽！ “待朕回宫，定灭了支那！” 楚天河说完仍不解气，抬脚就踢中‘小厮’胸口，恨不得一脚踹死他。 颜清却冷声道：“把他弄死了，如何审问？” 楚天河察觉到她语气里的疏离，立刻解释道：“清清啊，这事跟朕没关系，真不是我指使的，琪嫔那个女人就是朕后宫里的一个摆设，朕从未宠幸过她，你一定要相信……” “咳咳！” 顾淮舟打断楚天河，冷着脸道：“楚国君宠幸过谁，还是留着跟叶夫人说吧。” 这老不知羞的，和清清说什么？ 谁关心他有没有宠幸琪嫔？ “关你什么事？” 楚天河也不惯顾淮舟，站在颜清身边哼道：“这是朕的家事，无关人等没资格插嘴！” 颜清却并不领情。 “我不想知道你的家事。” 她黑眸冷涔涔地射向楚天河，神情十分冰冷：“还请楚国君告知于我，你后宫的嫔妃为何要陷害我娘？” “这……” 楚天河一脸茫然：“朕也不知啊……” 谁知道那女人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竟敢派人跟踪他来大雍？ 她这是在拿自己整个部落给她陪葬！ 回去就铲平了支那！ 倒是文大人踌躇道：“可能是因为……皇后之位？” 文大人毕竟老谋深算。 后宫里的女人争来争去，无外乎就那么两样，要么皇帝的宠爱，要么正宫皇后之位。 而他们西周帝王平等的不爱每一位妃嫔，一心扑在国事上，这是整个西周都知道的事情。 因为他爱不起来！ 也不知道这清和郡主是怎么冒出来的。 文大人看着楚天河直摇头。 楚天河一脸莫名：“皇后之位？” 颜清也疑惑地看向文大人：“何出此言？” 文大人解释道：“郡主有所不知，我们陛下曾经说过，谁若为他诞下皇嗣，谁就是西周皇后，但咱们陛下后宫三千佳丽，没有一人怀有子嗣，所以咱们西周如今没有皇后，但现在……” 文大人看向颜清：“虽然郡主的消息陛下还没有透露出去，但陛下这些年一直在找夫人，如今又有了郡主，所以……” 颜清懂了。 原本楚天河后宫那些女人都没有孩子，都做不成皇后，也不在乎那皇后之位。但如今却突然多了个娘，娘亲又生了她，等于说楚天河有后了。 所以按照楚天河的承诺，娘亲便是那个最有可能坐上西周皇后宝座的女人。 第197章 准备后事吧 不患寡而患不均。 原本大家都是妃，谁也不比谁高贵，突然有个人要做皇后，自然有人看不过去了。 颜清眸光冰冷，整个人身上都冒着寒气。 上辈子她的身世并没有爆出来，所以没有西周这档子事，这一世她的身世自楚天河来到大雍，恐怕就已经传到西周了，所以楚天河后宫里那些女人，坐不住了！ “琪嫔！” 颜清冰冷地吐出两个字。 巫芒在一旁打了个冷颤：“女人间的战争，真可怕！” 颜清收回眸底戾气。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巫芒：“巫先生，我娘怎么样了？” “夫人体内的瘴毒已经清除了。” 巫芒也不知道从哪拿出一小坛酒，饮了一口道：“但瘴毒引动了夫人体内的吞雌，原本蛰伏的吞雌发作，恐怕等不到你从西周拿回秘药了……” 巫芒一边喝酒一边摇头：“还是尽早准备后事吧，这些时日你们趁着夫人清醒，有什么要说的要做的，赶紧吧！” 颜清脸色唰地变得苍白。 她脚步踉跄了一下，后背立即抵上一个温暖的胸膛。 颜清仓皇回头，就听顾淮舟声音温和地开口：“别担心，若是巫芒治不好你娘，我就活剐了他。” “你你你！” 巫芒一口酒卡在喉咙口，差点喷了出来。 他瞪着顾淮舟，愤愤控诉：“顾淮舟你还有没有心，要不是老子你丈母娘现在都死……” 几道冰冷的眸光瞬间射来。 巫芒看了看颜清，又看了看楚天河，最后选择了顾淮舟继续开呛：“瞪什么瞪？又不是老子下的毒，你凭什么剐老子？” 顾淮舟淡淡掀眸：“月族神医，连条人命都保不住，你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不如以死谢罪！” “我谢你爷爷个腿儿！” 巫芒忽然‘呯’的一声将酒坛砸到地上，撸起袖子道：“顾淮舟，老子忍你很久了，打小你就对老子不客气，老子好歹也是你长辈，动不动就威胁老子性格，老子今日就跟你拼了——” “嘭！” 巫芒身体猛地飞了出去，并摔在不远处的假山上。 颜清还没看清，身边的顾淮舟已经没了身影。 接着就见了半空中人影交错。 顾淮舟和巫芒交手了数十下，最后以巫芒被顾淮舟一脚踹到地上，并踩着他胸口结束。 楚天河眯着眼：“这小子功夫不错。” 巴洛也点点头：“比陛下好。” 楚天河：“？” 他怎么感觉他这傻头傻脑的侍卫是敌人派来的奸细？ 那边，巫芒连连求饶：“行行行，老子输了！” 顾淮舟却并没有收脚。 反而脚下用力，巫芒瞬间吐出一口鲜血。 他脸色大变：“靠！顾淮舟你真想杀老子啊！” 顾淮舟面无表情：“叶夫人……” “能救！能救！” 在某人一再施力下，巫芒一边吐血一边艰难求生：“还、还能坚持一个月，我、我有办法……” 闻言，颜清悬着的心蓦地放下。 方才她当真以为娘亲没救了。 这巫先生当真是…… 看着巫芒被顾淮舟打得连连吐血，颜清是一点也不同情。 顾淮舟没有再为难巫芒。 男人直接踩着巫芒的胸口，走到颜清面前，微笑道：“是不是不用担心了？” 颜清：“……” 巫芒再度吐了一口血后，愤愤从地上爬起，阴郁无比地瞪着顾淮舟：“姓顾的，你最好别中毒，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