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公主扶摇录》 一.中蛊 http://.biquxs.info/
江南小镇,细雨蒙蒙。 此地名为石屏镇,因为这小镇是依着石屏山而建,石屏山上树木茂盛物产丰富,飞鸟鱼虫奇花异草甚多,山的西面是一面断崖,崖面如刀切般平整,远远望去就像一座石屏,所以名为石屏山,山下就是石屏镇。 午后小雨初歇,有一名大约十七八岁的少女自石屏山上而下,少女面容姣好,肤色极白,一双荔枝眼一双带笑唇,一身月白色短打,颈上戴着一个银项圈,项圈下挂着一颗鸽子血宝石,正背着竹筐返回镇上的李家医馆。 她叫李霜澜,是个医师。 李家医馆在石屏镇的东面,医馆里只有李霜澜和她的父亲李元青两人,因李元青医术高超所以这李家医馆闻名全镇。 这李神医虽医术不错,但是为人却是狂放不羁的很,经常拎着一壶酒泡在药庐里研究各种药材,兴致来了还要发明各种新药奇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能拿来煮一煮熬一熬,大小火候也不甚在意,弄得他的药庐经常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甚至还能炸了个天崩地裂。 就像现在。 李霜澜刚走到小镇外,便听见“砰!”的一声巨响,这响声她十分熟悉,几乎每隔几天就要听到一次,她赶忙向前跑了几步,只见医馆小药庐的房顶门窗被炸飞,药材瓦罐四处崩散,滚滚黑烟直上青天。 “爹!你又在炸房子!” 李霜澜急忙放下竹筐,跟前来帮忙的街坊邻居们一起泼水救火。 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从火场里把浑身漆黑的李元青拖了出来,拖出来之后这个差点没被烧成黑炭的李神医还坐在地上,左手拎着酒壶右手拿着一本医书不停地看,嘴里还叨叨咕咕。 “哎呀怎么不行呢这火候不对啊……对了对了还是缺两味……啧啧啧火应该再大点就对了!……就缺一味赤霞草!哎呦我女儿呢?!我女儿回来没?!” 李霜澜一大早就依着父亲的交代上山去采一味叫做赤霞草的药,据父亲说此药常生在阴凉处,高约三寸,细长叶子,叶上有紫红色脉络形走向,头顶红花,草中带毒,名曰赤霞草。找寻了约一个时辰后终于在一颗古树下发现了一株,她小心的将赤霞草草根四周的泥土挖出来,再用丝巾将带着泥土的赤霞草轻轻包裹住放进了竹筐里,背起竹筐下了山,谁知刚回家家里就又双叒叕起火了。 李元青见到女儿回家乐的蹦起来,顶着一张乌漆嘛黑的脸一把捞过李霜澜的竹筐里跑回自己房间关紧了房门,只给自己的好女儿留下了满地的废墟。火场里小火苗还滋滋作响,空气里还弥漫着烧焦的中药味,烟雾袅袅一片狼藉。 “唉……” 李霜澜扶着额头,真是一声叹息。 几日后李霜澜凭着自己平日里对药庐的打理,终于将药庐修复如初,各类药材又摆满了药庐上上下下,这几日李元青憋在屋子里不肯出来,叮叮当当又不知道在研究些什么,院门外来求医的已经排上了队,吵闹哀求声不断,李霜澜已经有些不胜其扰。 站在父亲的房门前对着门刚拍了几下,李元青就突然从房间里奔出来,一开门就被自己女儿兜脸一掌。 “哎哟!”李元青捂着鼻子,“乖女儿这掌力不错啊哈哈哈!”他手里拿着一个锦盒,盒里有两丸药丸,李元青擤着鼻子喜滋滋的跟女儿炫耀。 “霜澜啊你看你爹我多厉害!终于做成了,嘿嘿!这下好了我们霜澜以后就百毒不侵了哈哈” 还未等李霜澜反应过来,李元青就将一丸药塞进她的嘴里,顺势一咽,这一丸药就滚进了她的喉咙,服下后只觉口中既甘又苦,腹中一阵滚烫之感,不禁急道“爹啊你在拿我试药吗?!” 李元青闻言嘻嘻一笑,“没事啦乖女儿,爹爹又不能害你,你长命百岁爹爹才高兴!” “不过这百毒不侵的丹药还只是个半成品,还缺一味最最最最最重要的药引,你去西南……哎!我的门!” 李霜澜顺着李元青手指的方向望向大门口,只听“砰”的一声医馆院门被生生撞开,门外求医的病患们听见了李元青的声音都涌了进来将他团团围住,七嘴八舌说个不停。 李元青抹了一把脸,开始手脚麻利地处理着各个病人,一边治病一边还有时间教李霜澜配药。 “哎呀我的乖女儿啊,你要好好记住,这味药用的是干蟾皮,白花蛇草,青黛,哎哎你用点劲儿!你是脾胃不和你不是瘫痪了好伐!还有苦参,断肠草,天葵子,牛黄,行了行了你死不了的别嚎了!对对对还有鸦胆子,赤霞草和……咦?人呢?” 李元青回头一看,李霜澜跑去照顾一个呕吐不止的小孩,根本没仔细听他讲话。 “……” 李氏父女俩忙了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终于将满院子的病号医治妥当,李元青累得喝了点酒就去睡了,而李霜澜依旧收拾着医馆里里外外。 这几日赶上月中,一轮满月挂在空中照的天地都亮堂堂的,李霜澜刚刚借着月光打扫完庭院,收拾了一阵准备休息,这时一股凉意顺着李霜澜的脸颊掠过,紧接着一只带着信的穿云箭便“砰”的一声钉在了李元青的门框上。 李霜澜吓了一跳连忙跑出院外查看,只见一人穿着一身黑色夜行衣,将头面都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正在对面巷口注视着李霜澜。 她顿时吓得汗毛倒立心跳如雷,还没来得及惊呼一声,就觉得右手手背一股刺痛,低头一看发现她的手背上有一个细小的伤口,再一抬头,对面巷口却再也见不到任何人了。 小心地从门框上取下了箭,又仔细地取下了信,只见信封上写着“李元青亲启”,李霜澜赶紧去父亲的房间摇醒了父亲,李元青在睡梦中被女儿晃醒十分不满,刚想唠叨几句就看见女儿一脸的严肃,还有些惊恐,仔细询问了之后就跟李霜澜一起拆了信,信上写道: “闻君大才。可错生死,今有金银富贵,只需杏林妙手,如君有意,三日后午时石屏山下石亭中相见,若无意,前尘已远,不必再见。” 李元青从李霜澜手里拿过钉在门框上的箭,这支箭制造的有些特别,箭头是三棱形状,李元青端详了半晌突然倒抽了一口冷气,嘴里突然念着:“要完要完!惹不起了惹不起了!”一边念叨一边在房间里团团转,李霜澜焦急万分揪住李元青问怎么回事,李元青却不理女儿还在念叨:“跑路吧跑路吧这下可活不成了活不成了……” 李元青要是神神叨叨起来,谁也没有办法, 李霜澜只好悄悄地收起了那封信还有那只三棱形的弓箭。 天光大亮时李霜澜才勉强睡了一会,可是她睡也睡不安一直在做一些怪异又恐怖的梦,梦里李霜澜时而行走在沙漠中被毒蛇缠绕,时而又淹没在海里被吸进了旋涡,又或者是李元青的药庐起火但是这火却怎么都扑不灭,她眼看着李元青被烧死自己却无法动弹,梦里身心疲惫痛苦不堪,拼命挣扎终于从噩梦中醒了过来。 醒来之后李霜澜觉得头痛欲裂,天旋地转,耳中嗡嗡作响,这种感觉令她十分不适,几欲作呕,她努力起身想下床活动活动,竟是全身绵软,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刚站起来就瘫坐在地,再也站不起来。 “哎哟喂我的乖女儿!你怎么起来了!” 李元青端着一碗药刚进门,就看到李霜澜坐在地上,连忙扶起女儿坐好,自己也坐在一旁,端起汤药小心翼翼地吹着。 “乖女儿啊你生病了,乖,快吃药吧!” 李元青一脸的温柔认真,伺候李霜澜喝药。 “这……这……我这……” 李元青喂药的表情太惊悚了,吓得李霜澜忘了要说什么,甚至也没喝出汤药里一股与普通药材不同的腥臭味道。 李霜澜醒来之后才知道原来她睡了三天,这三天李元青不眠不休的照顾她,而她也并不是因为太劳累而长睡不醒,而是中了蛊。 眠蛊,李元青如是说。 中蛊之人长睡不醒噩梦不绝,在梦里耗尽心力而死。 李元青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眉眼之间忧虑重重,李霜澜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病的出现了幻觉,她竟然从自己那个永远不着调的老爹脸上看到了一丝痛苦。李元青酝酿着要说些什么,却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一腔愁肠尽数灌进了酒壶。 李元青已经十八年没有碰过巫蛊之术了,这一次为了救回女儿也是拼尽全力,翻遍了他珍藏的所有巫蛊毒典熬了不知道多少药材才熬制出了解蛊的丹药。 而他也察觉出这下蛊之人种蛊时留了三分余地并不是真想要了李霜澜的命,比起逼着李元青解蛊来说,更像是一种警示。 毒术之难,难在毫厘,致死容易,但既让人中毒深重又留了一口气,还让医者拼尽毕生所学才能救回,这就是个精妙的功夫。 李元青坐在院中,望着天边高悬的明月,眉头紧锁,心事重重,手里握着那封信。 若无意,前尘已远,不必再见。 ”不必再见的意思,是要杀我灭口么?” 二.双姝 http://.biquxs.info/ 李家医馆隔壁住着一位中年妇人,生得高挑清秀,气质沉稳,她叫做柳香溪,自称亲夫早亡而寡居至今,平日里纺线织布做些零活,跟李元青当了十几年的邻居,对待李霜澜如同己出。 李霜澜出事后,柳香溪放飞了一只信鸽,鸽子扑腾着翅膀,向着西南方向飞去,五天之后,飞到了天府之国成都。 锦江近西烟水绿,新雨山头荔枝熟。万里桥边多酒家,游人爱向谁家宿。 说的就是宝地成都,大好风光。 在成都最大的一条街里,有一座酒楼叫做白云居,是这条街上排名第二的酒楼,酒楼没有男主人,只有一位女老板打理内外,女老板名叫蓝三娘,是成都有名的泼辣美人,蓝三娘有个女儿叫蓝鹤鲤,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出落得极为标致,她自小跟着蓝三娘经营白云居,现如今也是个精明的小老板了。 晌午刚过,日头渐渐毒了起来,白云居里突然传出一声惨叫,紧接着一个壮汉便被抛出大门摔在了大街上,“咚”的一声溅起阵阵烟尘。 壮汉躺在地上嗷嗷直叫,右手肿成了一个猪蹄,龇牙咧嘴的一边捂着手一边还在叫骂。 “蓝三娘你女娃儿练的什么锤子的邪功?!我手要是断断了你看我不拆喽你的黑店!” “你个方脑壳!”小二站在门口叉着腰跟他对骂,“敢来白云居闹事你真是胆子肥肥的!” 方才这个人吃霸王餐,诬陷菜品里有虫子,当即闹了起来非要蓝老板给个交代要不然就要砸店。 蓝老板对这种低级的泼皮无赖向来懒得理会,没想到这泼皮竟然抽出尖刀朝着蓝三娘头上劈去,而这时蓝三娘身旁的蓝鹤鲤右脚向右腾挪一步,侧过身子闪避同时出手如电,一把握住对方手腕,稍一用力,把这泼皮的手腕扭变了形,惹得泼皮嘶声尖叫,手中的尖刀也应声落地,同时他手腕上还传来一阵“咯咯”的响声。 蓝鹤鲤握住这泼皮的手腕就拖向门外,再用力一甩,伴着一串惨叫,一个六尺壮汉就被蓝鹤鲤扔至白云居外的大街上。 这蓝鹤鲤虽然是个小女子,也未练过武功,可是却骨骼精奇,天生神力,擅长空手接白刃,别说捏碎谁的骨头,大概就是最坚硬的脑壳,蓝鹤鲤都能轻易的锤爆。 泼皮躺在门口不依不饶,嘴里嚷嚷着他被白云居的大小姐打残废了他一定要蓝三娘给他一个公道。 蓝鹤鲤恰好要去城西的酒庄买酒,一出门就看见这个泼皮还在这里躺尸,于是蓝鹤鲤走在他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这泼皮也是第一次看清蓝鹤鲤长得什么样,只见蓝鹤鲤面容姣好,肤色极白,一双荔枝眼一双带笑唇,一身月白色长裙,颈上戴着一个银项圈,项圈下挂着一颗鸽子血宝石。 还没等再细细端详,就见蓝鹤鲤抬起了脚,对准他的面门就要踩下去。 刚刚一手捏断了手腕的痛感还没散去,就见蓝鹤鲤的鞋底就要踩下来,躺尸的泼皮觉得他好像看见了一块巨大的山石迎面而下,马上就要砸死他,吓得他惊叫了一声,打了个滚就跑个无影无踪。 蓝鹤鲤放下了腿,活动活动手腕,便驾着马车去五里外的酒庄买酒了。 近日这蜀地并不太平,半年前距离成都城五里的黄首山上来了一帮匪徒,占山为王侵扰山下村庄,蓝鹤鲤买酒时还与酒庄老板谈起山上匪徒的暴行,只得长叹一声却也别无他法,暗自庆幸匪徒还未敢侵扰至成都城内。 只可惜蓝鹤鲤刚从酒庄出来,就与黄首山的匪徒打了个照面。 谁说匪徒只敢侵扰村庄,连这偌大的成都城都已经大摇大摆的闯进来了。 当时蓝鹤鲤驾着她那辆装了百坛佳酿的马车就要赶回白云居,一出门就听见街上吵闹不止,哭喊声呵斥声掺杂在一起,还有混乱的马蹄声和嘶鸣声,蓝鹤鲤循声望去,只见一队人马在街上狂奔,沿途撞翻行人与货摊,为首的一名匪徒一边挥舞着长刀一边高声笑道: “在下黄首山刘三彭见过各位乡亲!初到贵地不胜荣幸,今后黄首山可要多多仰仗各位乡亲了!哈哈哈哈哈!” 这刘三彭长得额阔顶平,口鼻端正,身量修长一身劲肉,皮相倒是不错但终究是个匪徒,邪气逼人。 说着一勒缰绳狂奔而来,一路上行人四散奔逃,十分混乱。 蓝鹤鲤一把拽住马车的缰绳,决定先溜为妙。 可是她拽了半天缰绳,那匹拉车的枣红马却纹丝不动,呆立在地,如同一尊木马,隐隐约约还能从它的表情中看出一丝惊恐。 面对凶残的持刀匪徒,连马都吓呆了。 “真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小!关键时刻掉链子!” 蓝鹤鲤紧皱眉头,用力拽着缰绳,可任凭蓝鹤鲤如何拉拽,枣红马还是一动不动,眼看着匪徒马队越来越近,她也一时不知该如何躲避。 一名虬髯大汉直奔蓝鹤鲤而来,挥舞着长刀,嘴里叫骂着“哪来的丫头片子敢挡老子的路?!”,说着便一刀挥了下来。 刀锋刚要落下,此时蓝鹤鲤右脚向右前方挪动半步,身子向右歪去躲开劈下的长刀同时出手,一把抓住土匪的手腕,右手用力,土匪登时动弹不得,再接着用力一甩,便直接将人从马上甩了下去。 “唰——” 匪徒们对着蓝鹤鲤齐刷刷地抽出了长刀,银白色的刀刃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真是晃得令人睁不开眼睛。 “住手!” 刘三彭呵止了躁动的土匪,骑马来到蓝鹤鲤面前上下打量,蓝鹤鲤虽然被溅了一身烟尘,发饰也有些凌乱,但在与刘三彭的对视中面容沉静,眼神清亮,毫无恐惧之色。 刘三彭见过不少貌美的女子,但却没见过哪个女子如此胆色十足,随即哈哈一笑,双手握拳行了一礼,说道:“这位姑娘,失敬失敬” 蓝鹤鲤虽毫无惧意,但也知不能久留,回身拿起马鞭抽了一下枣红马,枣红马终于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扬起前蹄,载着蓝鹤鲤和一车美酒,往白云居的方向跑去。 刘三彭夹了夹马腹,纵马上前说道:“姑娘恕罪,方才惊吓了姑娘,在下赔罪了,请教姑娘芳名?” “不敢,告辞!” 说完蓝鹤鲤便驾着马车消失在滚滚烟尘里。刘三彭这时听见手下惨叫的声音,仔细一看,那个刚刚被蓝鹤鲤握住的手腕已经肿成了猪蹄,刘三彭扭头看着蓝鹤鲤远走的方向,再次哈哈大笑起来,这成都城果然人杰地灵,连个姑娘都如此特别,着实有趣。 蓝鹤鲤驾着车赶回白云居,而在白云居内,老板蓝三娘手捏着信,正悄声吩咐着: “你们快马加鞭赶去江南石屏镇,把她们父女给我带来,那老家伙要是不来,就直接弄晕了扛回来!记得一路要小心,千万别弄伤了姑娘,那可是心肝宝贝!有个差池我饶不了你们!” “是!老板!” 送信的信鸽落在窗户上,咕咕咕地叫着,没一会就扑闪着翅膀飞走了。 蓝三娘所说的老家伙和心肝宝贝,就是李元青和李霜澜。 此时的心肝宝贝在休养了几天之后闲得有些发慌,就又出门采药去了。 她沿着熟悉的小路上了石屏山,刚行至半路就突然听见了一声打喷嚏的声音。 “阿嚏——” 李霜澜登时吓了一跳,石屏山上少有人迹,不知道是不是镇上的猎户碰巧也来了石屏山,李霜澜顺着声音抬头一望,只见一位白衣男子坐在树杈上,背后倚着大树,揉着鼻子眉头紧皱一脸的不快。 花粉症这种事情就真的很烦——阿嚏! “你生病了么?我可以帮你看看。”李霜澜对着树上的白衣男子说道。 “看起来像是花粉症,你等一下。” 说完低头在自己随身带着的小药包里翻找起来,不一会就拿出了一个小瓷瓶,向树上扔去,对方顺势一接。 “打开瓶塞闻一闻就好了,如果再不好,就到石屏镇找李家医馆”,说完李霜澜稍稍整理了一下小药包,继续朝山里走去。 这白衣男子叫做封林,倘若李霜澜是武林中人,必定会知道他的名字。 此人武功高强不苟言笑,一张脸永远面无表情苦大仇深,重情义却不甚解风情,让他笑一笑恐怕是要比登天还难。 而封林的来历也颇为神秘,几乎没人知道他的家学身世,不知他家在何处师从何人,有人说他是某隐士高人的弟子,也有人说他是某世家子弟,说法众多千奇百怪,但封林从不搭理,即便被问到跟前,也是一脸的冷漠,不回应、不作答。 这也算上是江湖中一桩悬案了。 许多世家姑娘明里暗里抛过去的芳心都如同泥牛入海,一去无踪,仿佛封林是一尊坚不可摧的石像,永远拒人于千里之外,背地里姑娘们还在下注到底是哪位奇女子能收了这位神通。 这封林就像是块石头,还是个千年磐石。 封林打开瓶塞,只觉得一股草木清新之气扑面而来,放在鼻子下闻一闻,顿时感觉神清气爽,鼻子也不难受了。 鼻子通了,心情瞬间好了很多,封林刚想一个轻功飞走,偶然一瞥,就看见李霜澜对着一面高约一丈的石壁愁眉苦脸。 在这面石壁上有她想要采摘的草药,只不过石壁光滑陡峭没有攀登的地方,李霜澜抬头看着那株可入药的小黄花在微风中摇曳就是没办法摘下来,愁的连叹了好几口气。 突然一阵劲风袭来,一道白影从李霜澜眼前闪现而过,李霜澜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等到劲风吹过睁开眼睛时,却发现小黄花连跟带茎的躺在她的头顶,花瓣顺着她的额头耷拉下来,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李霜澜一把把药材抓下来,环顾四周只觉得这石屏山空山寂静,偶尔有点虫鸣鸟语,哪里还有那个白衣人的影子。 “……” 现在的大侠都冷酷到直接把东西扔在人家头顶了么? 李霜澜自从中蛊之后也有些忧心,但这几日风平浪静,一切如旧,她仿佛觉得前几天根本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而在五日后的深夜,李元青与李霜澜还在睡梦中就被人迷晕套进了麻袋里,抬上了马车就疾驰而去。 三.同死 http://.biquxs.info/ “药下的会不会重了噻,先生和小姐为啥子还不醒?” “哎呀么事的我们赶紧赶路,天亮之前就能到了。” “这都五天噜别再睡出毛病来。” “啊呀你真是烦求得很!就你话多!” 李霜澜在颠簸的马车上睁开眼睛,五感未回笼神智不清醒全身还软绵绵的,朦朦胧胧的听见马车外有人在说话,马蹄声车轮声轰轰作响,一扭头看见李元青在她的身边睡得不省人事。 马车摇晃的她难受的差点吐出来,感觉全身都要散了,她伸出手想敲一敲车门问问外面这两个赶车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手刚刚伸出去就抵挡不住药性,继续陷入了一片黑甜梦中。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一个陌生的床榻上,外面天光大亮,屋内寂静无声,李霜澜猛地起身,还没散去的药性让她晃了晃有些坐不稳,捂着额头缓了一会后她左右打量着这间陌生的屋子。 屋里陈设简单却十分精致,铜镜妆台,香茶古琴,书案熏香一应俱全,镂空的雕花窗棂透入细碎的阳光,小几上放着一个花瓶,瓶中是一束带着露水的桃花,这竟是个女子的闺房。 吱—— 房门被打开,蓝鹤鲤拎着食盒走了进来,看见李霜澜醒了高兴道。 “澜儿你终于醒啦!睡了好几天饿不饿?快来吃点东西!” “姐姐!” 蓝鹤鲤和李霜澜是一对双胞胎姐妹,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站在一起时很难分辨,只是蓝鹤鲤眉宇间略有些凌厉疏狂之气,李霜澜则尽是温柔平和,姐妹俩一样的美貌,一样的风姿,细品之下却是两种神韵,各有千秋。 她们俩已有十年未见过面,这十年只有书信来往诉说近况,当年李元青与蓝三娘成日的吵架,吵架之后又和好,和好之后还吵架,虽然心里珍视着对方,但却好好的说上三句话都不能。后来蓝三娘一气之下带着蓝鹤鲤离开了江南,回到了蜀中娘家安居,从此姐妹俩天南地北,如今已十年了。 虽然相隔千里,但李元青与蓝三娘终究互相牵挂,至远至近东西,夫妻两个都是嘴硬心软,不在一起的时候满心的柔情蜜意,可真到了一起却是另外一番光景—— “都说了不用你多管闲事我和霜澜过得好好的你这是干嘛?!你还下迷药可把你厉害死了!” “过得好好的?!霜澜都中毒昏迷不醒了还好好的?!我没打你这个当爹的你还敢骂我多管闲事?!” “霜澜中毒那是……你怎么知道霜澜的事?你派人监视我?” “别美了谁要监视你我明明是看着我闺女!谁要看你这个连闺女都养不好的老木瓜!” “你才老木瓜!幸亏霜莛不像你这么泼要不然以后怎么嫁的出去!” “要你管?!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哎哎哎你们少看热闹!吃都堵不上你们的嘴!少见多怪没见过两口子打架么?!” 今日的白云居依旧客满如云,蓝三娘和李元青好好说了不到三句话就又吵了起来,引得食客们哄堂大笑,还有看热闹的起哄道老板娘啊这夫妻是越吵感情才越好,继续吵,不要停。 说着这白云居上下就又开始笑了起来。 “哟!真热闹啊!” 一队人马停在白云居门口,为首一人一脸的匪气,带着十几个人闯了进来,正巧碰上老板娘正与人说笑。 “这成都城真是大,真叫我好找,如今可终于让我找到了,蓝小姐可在?” 蓝三娘直觉来人不善,警惕道:“我就是老板,你找我女儿有何事?” 此人打理了一下衣衫,恭敬道:“前几日在下偶遇蓝小姐,一见倾心,日夜思念,派了手下追寻蓝小姐至今,终得小姐芳踪。” “今日登门,实为提亲。” “当然了,大小姐怎能轻易下嫁,本人愿以黄首山做聘,迎娶蓝小姐。” 黄首山?! 这三个字一出,食客们瞬间带着惊叫跑的一干二净,白云居内寂静无声。 来人正是黄首山大当家,刘三彭。 一见倾心是真,日夜思念是真,提亲更是真。当日刘三彭见到蓝鹤鲤之后只觉得这是个漂亮又大胆的姑娘,回到黄首山后竟有点魂牵梦绕的感觉,眼前都是蓝鹤鲤的月白色长裙飘来飘去,还有那双毫无惧色的清亮眼神,刘三彭不知道怎样形容自己的心情,他甚至拿出了诗经来念。 于是黄首山一帮粗人就看见他们大当家月下吟诗。 溯洄从之,寤寐求之。 刘三彭捂着胸口,难道这就是爱的心跳。 不行,必须要去提亲,这个姑娘必须做我的压寨夫人!谁敢娶她我就杀了谁全家! “你放肆!” 蓝三娘怒喝一声,“我的女儿岂是你能觊觎?!” 躲在外面的四邻们都在偷听白云居里的动静,没过多久里面便传出乒乒乓乓的声音还有蓝三娘李元青的怒斥声,不一会刘三彭便被赶了出来,紧接着就“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大当家,这两个人脾气好大啊。” “大胆!不可对我岳父岳母不敬!我们先回去,等我想想办法再来提亲!” 说着便带着人马返回了黄首山,一边走一边还在想这聘礼是不是还缺点什么,为什么他岳父岳母火气这么大。 李霜澜这几日特别兴奋,不只是因为她见到了娘和姐姐,还因为她可以采摘到她在江南从来没见过的药材,只不过这几日爹娘都不让她出门,她只好趁着天还没亮偷偷的起床,躲着爹娘,顺走了后院养着的一头小花驴,从后门溜走,独自一人上山去了。 说起来她还央求了姐姐半天,她起床的时候蓝鹤鲤就发现了,只不过抵挡不住李霜澜“姐姐姐姐”不停的撒娇,笑着放过她让她出门了,还顺便告诉她后院有一头小花驴,送走了妹妹后蓝鹤鲤打了个哈欠,就又睡去了。 骑着小花驴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就走到了城外一座高山脚下,李霜澜稍作休息后就继续骑着驴上山了。 蓝鹤鲤睡梦之中闻见一股浓重的烟味,忽听厨房有人喊道“走水啦——”,登时惊醒,起身披了一件衣裳就跑到了院中,出去之后却发现白云居前厅后院都在着火,仔细一看四面竟都被火堵住,连逃生的出路都没有。厨娘伙计等四处奔跑灭火,可火势却越来越大,隐隐约约还有火油的味道。 “啊啊啊——!!!” 一声惨叫,帮忙灭火的小二倒在院中,他背上竟插着一根箭矢,倒地挣扎了没多久便一动不动了。 紧接着无数带着火苗的箭矢射进院中,将一干还还没来得及反应的男女老少尽数杀死,院内哀鸣惨叫之声不绝。 蓝鹤鲤右手被箭矢所伤流血如注,左腿也中了一箭疼的她当即跪倒在地,使劲抓住箭身,却没想“咔嚓”一声,蓝鹤鲤掰断了箭身,箭头却留在了蓝鹤鲤的腿里。 不知是谁在气绝之前断断续续的说了一句: “小姐快走——” 眼前一片烈焰鲜血,尸横满地,蓝鹤鲤吓得手脚发软,因腿伤走路都走的都不利索,滚滚浓烟呛得她满脸都是眼泪,她捂住口鼻摸索探查着各个房间,没时间去想到底是谁要下这种毒手,她只想尽快找到爹娘和妹妹。 “三娘!” 李元青的声音从前厅传来,蓝鹤鲤捂着口鼻跑进前厅,就看见李元青坐在地上,怀里搂着重伤的蓝三娘。 蓝三娘胸口插着一支弓箭,嘴角带血,眼神涣散,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爹!娘!” 蓝鹤鲤泪如泉涌,扑到父亲身边,李元青见蓝鹤鲤还活着十分激动,眼中带泪的笑了出来,他轻柔地将蓝三娘放在地上,拉起蓝鹤鲤就跑到了白云居正厅的一个角落。 “我听霜澜说过,你几年前贪玩在这地下挖了一条地道,快!快逃出去!千万别回来!” “不!我怎么能自己走!爹,要走一起走!” “乖女儿,我怎么能扔下你娘呢?我要和你娘一起走啊。”李元青抱住女儿,疼惜的摸着蓝鹤鲤的头,“别忘了,你还有妹妹,你要好好带着你的妹妹澜儿!” 澜儿! 蓝鹤鲤忽地睁大了双眼,对了,她还有妹妹!她想起来妹妹澜儿一大早就偷偷牵着小花驴出门了,因此逃过一劫,只是澜儿不知现在何处,是否在外也遭到了毒手。 李元青挪开了地上的柜子,拽住了地面上的一个把手,用力掀开了石板,石板下露出了一个黑黢黢的洞口,他一把把女儿推了下去后又将石板放下,地面恢复如初。李元青送走了女儿,走回去将蓝三娘轻轻地抱在怀里,此时蓝三娘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用尽最后的力气看着李元青,双目含泪,一片深情。 李元青搂着蓝三娘,柔声细语地对蓝三娘说道 “三娘,如有来生,我还娶你。” 蓝三娘带着微笑闭上了双眼,白云居火焰冲天,“轰——”的一声,承重的柱子被烧断了,房顶塌了下来。 李元青和蓝三娘被埋在了一片火海里,相拥着一同死去。 成都城里再没有白云居,也没有泼辣美人蓝三娘了。 蓝鹤鲤从地道的另一边跑出来,她扯下了一片衣裳遮住脸面防备被人认出,一路奔向城外。 李霜澜也正要从城外回家,一路上就听见白云居失火的消息,急的骑着驴子哒哒哒的往回赶,刚进城就看见白云居方向浓烟滚滚,刚要加快速度,就突然被人从驴子上拽下来拉到了街边隐蔽处。 来人左手搂着挣扎的李霜澜,右手紧紧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喊出来,声音颤抖的跟她说。 “澜儿,别回去,爹娘已经被人杀害了。” 瞬间李霜澜脑子里一片空白,天旋地转几乎晕厥,一股血腥之气涌入口中激得她干呕了起来,抬头望着白云居的方向,漆黑的浓烟直上青天,再回头看见姐姐哭到通红的双眼和哀戚的脸,眼前渐渐模糊,仿佛又看到了爹娘的面孔,李霜澜承受不住悲痛,瘫软在地痛哭了起来。 “夫人!”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刘三彭骑着马奔驰而来,他身后跟着十几个黄首山的匪徒,将蓝鹤鲤与李霜澜团团围住。 “夫人!我可找到你了!” “我在山上听说白云居出事了,急的我狂奔下山,唉……可惜没能救下岳父岳母,我着实难过,不过我这一路上听说夫人一大早就出门了所以安全无恙我真是高兴的很!夫人放心,为夫肯定好好安葬岳父岳母,请夫人莫要伤怀,还请夫人……呃……还有这位姑娘随我上山!” “兄弟们!恭迎寨主夫人上山!” “……” 蓝鹤鲤搂着妹妹看着刘三彭,竟呆愣了半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张了张嘴打算严词拒绝,但是她和李霜澜已经被架上了马,一路往黄首山而去。 刘三彭坐在马上吩咐手下小心牵马别颠簸了寨主夫人,他还时不时地回头看看蓝鹤鲤,心里头还有点美滋滋的,自己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姑娘终于要娶到手了,这下真是要美死了。 “兄弟们!咱们回山就办喜事!” 说完又回头看看自己的准夫人,然后突然揉起眼睛来,使劲眨了眨瞪圆了眼睛往后看。 “……咦?我是眼花了么?我怎么有两位夫人?!” 四.进京 http://.biquxs.info/ 黄首山位于成都城东侧五里,山上树木茂盛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黄首山西侧有一个瞭望台,站在上面几乎可以俯瞰整个成都城。 黄首山上共有男女匪徒三百来人,分布在黄首山以及四周数个略小的山头,黄首山上地形复杂,各个山头之间还有四通八达的地道连通,山腹之中还有个巨大的仓库,存放着粮食与武器。 蓝鹤鲤站在瞭望台上,望着城里白云居的方向,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夫人!” 刘三彭寻到了瞭望台,为蓝鹤鲤披上了一件披风。 “山上风大,夫人怎么不加件衣裳?” 蓝鹤鲤拢了拢披风,回头望向刘三彭,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本以为土匪必然都是粗鲁无礼的,她还考虑过如果刘三彭要强娶她和李霜澜她该如何应对,该怎样带着妹妹闯下黄首山,但没想到刘三彭却对她和李霜澜十分尊敬,以礼相待,处处维护蓝鹤鲤,倒叫蓝鹤鲤没法发作。 “夫人,岳父岳母的墓地我已在后山安排好,夫人请随我来,岳父岳母今日就下葬了。” “……多谢了。” 这刘三彭本意是想回了黄首山就办喜事迎娶蓝鹤鲤,又见蓝鹤鲤有个同胞妹妹也十分美丽,他心想这姐妹俩父母双亡飘零无助,莫不如自己全娶了,姐妹俩互相也能有个照应,自己也可享受这齐人之福。 天降艳福,不好好享受的话他刘三彭还不如去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于是他在回黄首山的路上差点笑掉了下巴。 但蓝鹤鲤以丧期未过为由拒绝了刘三彭,跟他要了一个院子与李霜澜居住,刚到山上时李霜澜马上就给她治了腿伤,亲自取出了蓝鹤鲤腿里的箭头,仔细清洗包扎敷药。 从蓝鹤鲤腿里取出来的箭头形状是三菱形的,李霜澜看了这个箭头觉得有些眼熟,这跟那天半夜钉在她家门上的箭头是一样的,她从随身的小包裹里拿出箭头做了一下对比,从材质到形状,无一不相同。 李霜澜回忆起在江南时的种种怪异之事——黑衣人、中蛊、追杀、灭口,李霜澜捏了捏眉间,眉头紧皱,她就算是再不聪明,也能感觉到现在是有人在暗处想要杀了她们全家。 蓝鹤鲤看完了那封钉在她家门框上的信后一脸怒容,“啪!”的一声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那木质的桌子颤了颤,发出了断裂的声音,紧接着便碎裂成了数块散落在地。 “岂有此理!歹人是来杀人灭口么?!” “既然这信是冲着爹爹来的,姐姐,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或许我们应该进京,因为爹爹说过他老家在京城,可能到了京城会查到什么线索。” “那我伤好之后就出发,只是这黄首山……咱们该如何脱身?” 李霜澜闻言一笑,“这还不简单?这些土匪汉子或许不怕刀剑,但总怕下三流的迷烟吧,姐姐只管放心。” “唔,也好。” 刘三彭扶着蓝鹤鲤走下瞭望台来到了后山,诸事均已准备妥当。 蓝鹤鲤和李霜澜一身缟素跪在墓前,看着李元青与蓝三娘的棺椁埋入地下,填土掩埋,竖起墓碑。 白幡摇晃,纸钱满地,刘三彭请来了不知那座寺庙里的高僧正在诵经超度,蓝鹤鲤跪伏在墓碑前,眼泪漱漱而下,她握紧了双拳,手中握着的箭头割的她手心出血,鲜血顺着手指缝隙滴落在地。 李霜澜也是一脸悲痛,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滑落,但她的眼神中带着一股狠戾,蓝鹤鲤只消一眼便看得明明白白。 蓝鹤鲤抬头看着墓碑上父母的名字,恨意涌上心头。 “爹,娘,此仇必报!” 几日后李霜澜以山上药物粗糙为由下山买药,刘三彭派了几名手下跟随保护,李霜澜轻纱覆面,一路小心,抓了几包药返回了黄首山。 蓝鹤鲤的腿伤在李霜澜的照顾下迅速恢复,现下伤口已经结痂,除了有时痛痒之外并没有其他感觉,而李霜澜成日蒙住口鼻在房间里调配着各种药粉,外人来问是只说是给蓝鹤鲤腿伤所用。 蓝鹤鲤好奇过去瞧瞧,只见药粉堆了几个小山,看起来分量不轻,再仔细看看,竟发现这药粉没有一丝味道。 “姐姐小心点儿,一会闻多了可要睡上几天几夜了。” 三月丧期一过,刘三彭便开始着手准备婚宴。 蓝鹤鲤左腿已完全恢复,行动无碍,站在院中使劲跺了跺左脚,顺利的踩裂了一块青石板,刘三彭笑着鼓鼓掌说道: “夫人真是天赋异禀,跺跺脚我这黄首山都要抖三抖,果真有压寨夫人的气势!” 蓝鹤鲤低头赧然一笑不敢抬头,双手绞着手帕,犹犹豫豫支支吾吾,脸上一片飞红,酝酿了半天终于开了口: “多谢你安葬我父母之恩,在咱们成亲之前,我想亲自下厨做几个小菜来报答你,当然也感谢一下山上的兄弟们。” “我想请兄弟们聚一聚,不知大当家答不答应?” “夫人之命,我岂敢不从?”刘三彭乐的哈哈大笑下巴差点又掉下来,立马奔去找兄弟们准备。 刘三彭离开之后,被蓝鹤鲤踩过的青石板突然“咔哒”了一声,多出了好几条裂缝,碎得更严重了。 李霜澜从屋里走出来看着这块粉碎的青石板,叹了一口气。 “姐姐,你娇羞得连这块石头都看不下去了……” “……” 三日之后黄首山上大摆宴席,几十张大圆桌露天摆在山上的校场里,厨房也摆了出来,由蓝鹤鲤与李霜澜牵头,带着几十口妇人炒菜摆酒,灶里火光冲天,香气飘散十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刘三彭跟他手下的兄弟们围坐在一起一边喝酒赌博,一边等着寨主夫人开席,笑得合不拢嘴,手下兄弟都仔细的看着刘三彭的下巴,免得笑的太开心又掉下来。 一番准备后宴席开始,大家各自入席,蓝鹤鲤与李霜澜分坐在刘三彭两侧,左一杯右一杯的敬酒,嘴里说着“感谢大当家垂怜收留”等,哄的刘三彭喜笑颜开,席间的土匪们溜着口哨不停地起哄。 “哈哈哈大当家真是好福气!两位夫人真是美若天仙!咱们山上的那些娘们在夫人们面前真是不够看的!” “就是就是!二夫人还懂医术,如此才貌双全兄弟们可真是羡慕死了哈哈哈!” “哎哎哎你们少起哄!夫人给你们做菜还不多谢夫人?” “是是是!多谢夫人!” “哈哈哈哈哈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校场里吵嚷的声音渐渐小了起来,陆陆续续有土匪醉倒在桌上地上,没醉的晃晃悠悠还在笑话他们,嘴里刚念叨了几句你们酒量也忒差就抱着酒坛子睡晕过去,骨碌碌地钻进了桌底。 刘三彭迷迷瞪瞪的看着眼前横七竖八睡倒的兄弟,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全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想扶着桌子站起来,但努力了几下还是站不起来,恍惚间他灵光一现,惊觉自己这是着了道儿了,竟然有人下毒!当即心下十分暴怒,不知这敌人现在何处,竟然敢对黄首山下手,更不知夫人如何了,有没有受伤。 朦胧中刘三彭看见蓝鹤鲤与李霜澜站在他的面前,眼神清明行动无碍,嘴一张一合的,正对着他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蓝鹤鲤的声音飘飘忽忽,刘三彭竖起耳朵认真努力的分辨着。 “多谢大当家厚爱,只是父母的大仇未报,我们不能在黄首山久留,这药性一天之后就会消散并且与人无害,走的时候我会在山下林中留下迷烟,免得有人趁机偷袭黄首山,我和澜儿走了,不用挂念。” 哦,原来是夫人下的毒啊。 刘三彭见蓝鹤鲤与李霜澜无事立马放松了下来,连下毒这种事情都没放在心上,见她们走了还十分担心,岳父岳母的仇我也可以帮你们报啊。 趴在桌上起不来还不忘担心夫人,刘三彭觉得自己真是个好人。 “我真是个好人。”刘三彭刚夸奖完自己,随即便陷入一片黑暗中。 蓝鹤鲤和李霜澜下山之前顺手带走了黄首山里一袋黄金和一辆马车,蓝鹤鲤去土匪们平日存放武器的地方翻了翻,挑选了一个轻便的袖箭装在手臂上,俩人换了一身粗布衣裳,稍作乔装,下山往京城而去。 蓝鹤鲤与李霜澜驾着马车一路离开成都北上前往京城,途中李霜澜研制了不少药粉,什么下毒的解毒的一大堆,怕的就是她们两个年轻女子无人照应有人起歹心,马不停蹄赶了一个月的路到达了京城,这一路上还算风平浪静,打尖住店等等一切事宜都还顺利,既没有人觊觎两个年轻美貌女子,也没人抢劫黄金与马车,平静的让蓝鹤鲤心里觉得有点不踏实。 “澜儿你说是不是我俩太丑了这一路上怎么这么平安?” “……姐姐你是还嫌不够刺激么?” 到了京城后蓝鹤鲤租了一个院子居住,这院子位置偏远不引人注意,姐妹俩刚刚安置好便听见街上闹闹哄哄,似乎有马队跑过,大声叫嚷着“肃静!” 皇城里传来钟声,如果仔细分辨就可以听得出来这是丧钟。 永昭十八年,皇帝驾崩,举国治丧。 五.皇子 http://.biquxs.info/ 永昭帝名叫萧承启,从前是偏居一隅的藩王,十八年前与亲弟萧承潼起兵造反,夺了前朝大周齐家的江山,诛杀前朝皇帝齐之章与其后宫,改国号为大梁,亲弟萧承潼被封为宁亲王。 萧承启最开始做皇帝的十余年间,天下还算是风调雨顺百姓安泰,只是近三年萧承启身体日渐衰退,已无力治理朝堂,由其次子萧彻暂理朝政。 萧承启生有两个儿子,长子萧洛为萧承启与漠北公主所出,从小随母在漠北居住,只偶尔回京与萧承启小聚数月,萧承启十分宠爱这位皇子,萧洛刚到弱冠之龄便封为烈亲王,次子萧彻为中宫皇后所出,如今到了二十来岁也只是封了个建安王。 萧洛虽得萧承启宠爱,但因其母妃的身份,他始终为朝臣所忌,认为具有异族血统的皇子并不宜继承大统,而萧彻却是当朝皇后嫡出,血脉纯正,萧彻现已监国三年,但却一直没有被立为太子,因而坊间传闻如今虽由萧彻监国,但萧承启其实更中意他的长子萧洛,这太子之位最后八成要落在他的这位皇长子头上。 近几年朝堂上关于立长不立幼,立嫡不立庶之说争吵过数次,均没有结果,萧承启迟迟不立太子,再加上身体日渐衰弱,朝堂之中也有些暗潮汹涌,颇有山雨欲来之势。 只是这山雨还没来,萧承启便龙驭宾天了。 近一个月萧承启病情加重,面色青白双目无神,时时头晕目眩,头痛难忍,三日前在寝宫外的台阶上摔倒,一头撞在了石栏上,当即昏迷不醒。 之后几天萧承启时睡时醒,昏昏沉沉,最终无力回天撒手人寰。 弥留之际,将皇位传给了次子萧彻。 天子驾崩,斩衰三月,不应考,不祝寿,不嫁娶,举国哀痛。 新帝萧彻的登基大典将在七日后举行。 蓝鹤鲤与李霜澜现下正赶上国丧,整个京城闹哄哄的,蓝鹤鲤决定先住上一段日子,等国丧期过再行动,她俩的院子旁边也有一处院子,只不过院门时时紧闭无人出入,院内却似有人四处走动,声音很轻,十分神秘。 这日李霜澜在院中乘凉时闻见了隔壁传来的药味,药味很奇怪,又像是解毒,又像是治伤,杂七杂八混在一起,不知道到底要治什么。 “这药熬的好奇怪,到底是解毒还是治刀斧之伤?没有郎中好好调配么?” “澜儿你嘀咕什么呢?” 蓝鹤鲤端着饭菜来到院中,“今晚天气不错,咱们在院里吃饭吧,姐姐特地给你做了毛血旺,快尝尝!” “唔……这味道不对,不行我得去看看。”李霜澜起身出门,一边走一边说: “姐姐,隔壁熬的药味道不对我去看看就回——” “……药味?什么药味?我怎么没闻到,我就闻到了毛血旺的味道。” 蓝鹤鲤夹起一块毛肚放进嘴里。 “嗯——真好吃,澜儿你不吃就拉倒。” 李霜澜敲了敲隔壁邻居的门,敲了很久也没有反应,药味越来越浓,李霜澜不甘心被无视,继续敲门。 “请问有人么?我们姐妹刚刚搬来隔壁,想来拜访一下高邻。” “高邻不要怕,我是个郎中,你家里可有病人?” 门里面渐渐有了脚步声,李霜澜等了许久,高邻的大门终于被打开了一条缝。 开门的是一位年轻男子,他上下打量李霜澜,见李霜澜是个不会武功的女子,便微微点头示意,将门再打开一些,迎李霜澜进院内。 院里一排小火炉上都熬着药,药味刺鼻,李霜澜走过去掀开药罐,拿着小勺子搅了搅。 “苦参放的太多了,想吊命也不是这么个吃法,病人呢?带我去看看。” “……” 李霜澜三指并拢,搭在病人的手腕上,凝神把脉。 这病人姓王,在杭州经营一家镇远镖局,这一次他受人之托将一箱宝物由杭州送至京城,可是刚到了京城地界便遭遇了劫镖的暴徒,暴徒不仅武功高强,且善于使毒,暴徒训练有素招招夺命,下手狠辣毫不留情,即便王总镖头自诩自己的功夫还算不错但也抵挡的十分吃力,与镖师们力不能敌,死伤惨重。 幸而有王总镖头的好友封林,在关键时刻赶来,几番开合起落,伏击镇远镖局的杀手一个不留。 虽说暂时解除了危机,但封林一时不查,未注意到有个暴徒是在伏地装死,转身之间肩头上便中了一只毒镖,当即昏迷不醒。 “若不是封公子内力深厚,就凭这毒性恐怕早就……唉……” 镇远镖局死的死伤的伤,王总镖头不敢轻易活动,买下了一座小院安置镖局上下,别的刀剑之伤倒还好说,就是封林中的毒确实难解,此毒奇烈,中毒后本来是必死无疑的,封林及时封住了经脉才不致剧毒走遍全身,只是太过消耗内力,封林封住经脉后就意识模糊,逐渐昏迷不醒,脸色发黑,四肢冰冷,全身上下只剩心口处还有一丝热气。 请了郎中来诊治也毫无起色,而封林即便内力深厚也无法坚持的太久,眼看着封林病情日渐恶化,王总镖头几乎焦头烂额。 李霜澜三指并拢搭在封林手腕上好半天,又翻了翻封林的眼皮,查看了他肩膀上的伤势,眉头紧皱。 “嗯……此毒果然难解……想完全解毒我还需做些准备,我得去找一套银针,还得买点药材。” “李姑娘你的意思是封公子有救?此言当真?” “我不敢保证有没有救,毕竟这回光返照针我也没有试过。” “……回光返照针?” “哦,是我爹爹一本医书上记载的一套针法,配以各种解毒药材可解剧毒,只是这本书没有保存的太好,封面坏掉了所以不知道这套针法叫什么名字,爹爹就给取名回光返照针了。” “……” 蓝鹤鲤听闻也来帮忙,拿了李霜澜写的方子趁着天还没黑上街去找几味难找的药材,李霜澜则准备了一套银针,烧水煎药,搬来一个大木桶,桶下生火,桶里放满了干蟾皮、天葵子、断肠草等药材,让人把封林放入桶中,热水没胸。 这边蓝鹤鲤为了抓了最后一味药几乎找遍了半个京城,找到了夜幕降临之时,终于在城墙脚下的一家小药铺里买到,刚从小药铺里出来走了没多久就看见一辆巨大的马车由城外驶来,马车前后护卫众多,急匆匆的向皇宫方向驶去。 本来这个时辰城门已关,但是现下却城门大开迎车进门,想必这定是哪位皇亲国戚前来奔丧,我还是离得远一点比较好。 于是蓝鹤鲤往路边躲了躲。 此时夜色已深,道路两旁的树木发出微风摇动时飒飒的声音,城门口附近已经没有人迹,这辆马车刚刚经过蓝鹤鲤身边时,黑暗中突然闪现点点银光,四面八方窜出来十余名杀手,齐齐奔向这辆马车。 “有刺客!保护王爷!”马车四周的护卫高声喊道,随即拔刀迎敌。 刺客与护卫瞬间缠斗在一起,刀兵相接之声不断,并将路完全堵住,蓝鹤鲤陷在一堆护卫与刺客中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我这是什么命?还能遇到这种事?” 她怀里抱着几包好不容易抓来的药,躲着刀光剑影,前后左右四处查看有没有路可以溜走,暗自庆幸这些护卫没把她也当做刺客一刀砍了,瞄了半天看准了一个缝隙便加快了脚步开溜。 一名刺客攀上了马车,举着刀向马车中刺去。 只是他的刀还没刺出去,就挨了一记窝心脚。 车里的人一脚踹在这刺客的胸口,这一脚极有内力,刺客当场喷出一口血,身子直挺挺的向后飞去,正飞向蓝鹤鲤的方向。 蓝鹤鲤刚溜了几步就觉得脑后生风,一转头就看见一个庞然大物朝自己砸过来。 “……我这又是什么命?是想砸死我么?” “姑娘小心!” 不知是什么人对她喊了一句,蓝鹤鲤也没时间答应,当这个刺客就要砸到蓝鹤鲤脑门的时候她一抬腿,一脚就踢飞了这个向她飞过来的刺客,这刺客嗷的一声滚向路边,伏地挣扎了几下便气绝身亡。 但当她把腿放下来的时候,眼前竟然出现了一个高鼻深目英俊高大的年轻男子,他看起来大概二十五六岁,一身黑衣,浑身散发着华贵之气,只是脸上的表情由惊愕变成了尴尬,但尴尬过后嘴角向上扬起,露出了一丝笑容。 “姑娘无恙就好,刚才真是好脚力,佩服佩服。” 此人见蓝鹤鲤无事,又见刺客已被击退,便向蓝鹤鲤抱了一拳,道了告辞,转身上了马车继续奔向了皇宫。 可是蓝鹤鲤站在原地有点愣神,她觉得自己好像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个好英俊的男人,直到对方的马车走远,微凉的夜风吹了一会才吹醒她,她检查了自己怀里的几包药没有破损,于是加快了脚步回家去了,只不过她走着走着脑海里又浮现出刚才那人的样子,蓝鹤鲤觉得他长得真是英俊极了,想了一会突然感觉脸上热热的,不禁抬手摸了摸脸。 “是我走的太快了么?怎么好像有点热。” 而那辆前往皇宫的马车里,刚刚遇袭的这位王爷双手握成拳抵在下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中原的女孩子中竟然有这么特别的么?长得真好看,眼神还亮亮的,娘不是说中原的女孩子都娇娇弱弱一吹就倒么?嘶——怎么车里有点闷,还是掀开帘子透透气好一点。 回到小院后蓝鹤鲤看见李霜澜正扎起头发挽着袖子在施针,神情专注额头见汗,封林依旧被泡在桶里,头顶肩膀与胸背各处被扎满了针,针头粗细不一,深浅不同,浸泡封林的热水已经变成黑色,封林的脸色也渐渐好转,虽不红润,但黑气已退。 李霜澜右手持针稳稳地刺入肩中俞穴位,轻轻转动着银针,封林搭在木桶边上的手指头微微动了动,紧接着封林皱着眉头,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同时他感觉一股甜腥之气涌入口中,难受的呕了几下后突然吐出来一大团黑色的淤血,吐完之后封林觉得神清气爽十分轻松,仿佛所有瘀滞都疏通了一般。 “哎呀这回光返照针果然精妙!李姑娘真是圣手!” ……回光返照针? 封林迷迷糊糊中只听到了这五个字。 不知道是哪位神医出手相救,这针法真是好特别。 大病初醒全身倦怠,封林眼皮渐渐沉了,不一会就又睡了过去。 六.亲王 http://.biquxs.info/ 回光返照针施展起来是极耗心神的。 李霜澜一本正经的收针,写药方,还简单交代了几句,交代完后施了一礼便转身离去。 只是刚回到自己家里就一头栽倒在蓝鹤鲤的身上,蓝鹤鲤摸摸她的额头,一片水光淋淋,李霜澜脸色苍白,眉头紧锁,累得直接睡着了。 “唉……” 蓝鹤鲤安置好李霜澜,还坐在床边看着因劳累过度而沉睡的妹妹,越看越生气,回身拿出算盘恶狠狠地拨着算盘珠子: “居然把澜儿累成这样!还有我出门买药差点被砸死!最少要收一百两,不,二百两银子做诊金!” 算盘珠子相撞的声音噼里啪啦,蓝鹤鲤还在算账,突然“砰”的一声传来,吓得蓝鹤鲤手一抖,回头一看,原来是李霜澜醒了过来,她直挺挺地坐起来,眼神呆滞,对着蓝鹤鲤说道: “姐姐,还缺一味白花丹,快去买来!” 说完就又倒了下去,重新睡着了。 “……” “……好好好我去买。” 只是此时夜已深,买药也需等到天亮,蓝鹤鲤给妹妹掖了掖被角,起身关好了门窗也去睡了。 “终于结束了,可累死我了。”蓝鹤鲤躺在床上感叹,慢慢的她意识模糊,渐渐睡去了,朦胧中她好像梦见了一个身影站在黑夜中看着她,虽然看不清五官长相,但却莫名的有一股欢喜之感涌上心头,即便是在梦里都感觉美滋滋的。 一夜美梦,直至天明。 “姐姐你做什么好梦啦?笑的这么开心?” 蓝鹤鲤醒来时已天光大亮,李霜澜坐在她的床边,看起来精神很好,脸色红润笑意盈盈的。 “呃……我……那个……”蓝鹤鲤难得的局促了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时大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是隔壁镇远镖局来人。 “二位姑娘在么?我们总镖头有请李姑娘。” 镇远镖局还有些伤员需要医治,但大多都只是刀斧之伤不算太严重,熬制一些外伤用药便可,王总镖头一大早就差人来请李霜澜,李霜澜整理了一下药箱,起身往隔壁去了 蓝鹤鲤简单收拾了一下也一起出了门。 “澜儿,你昨晚让我去买白花丹,我这就上街,顺便买回来一些食材,今天姐姐给你做火锅吃!” 于是蓝鹤鲤飞快地溜走了。 李霜澜目送蓝鹤鲤上街,觉得她脚步轻盈,背影都透着一股喜悦。 “唔……” 李霜澜抱着胳膊沉思了一会,若有所思。 蓝鹤鲤来到了京城最大的药铺,药铺里人来人往嘈杂喧哗,蓝鹤鲤站在一面墙那么高的药柜前面,看着密密麻麻的小格子,觉得当郎中真是太辛苦了,爹爹和澜儿真是厉害。 “姑娘怎么又来买药?” 这声音既陌生又熟悉,蓝鹤鲤转头一看,昨夜那位遭遇袭击的公子就站在她的面前,相比起前一夜在黑暗中的相见,现下这位公子迎光而立,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五官深邃明朗,睫毛也长长的,投射出一道阴影,看上去更加英俊了。 蓝鹤鲤觉得自己心跳的又快了。 “真是太巧了,姑娘是家里有病人,还是姑娘是个神医?” “呃……这个……我……” 蓝鹤鲤暗骂自己真是不争气,一大早居然结巴了两回,清清嗓子冷静了一下说道: “是家中既有病人又有神医,公子来这药铺,可是身体有恙?” “我来找郎中,不知姑娘家里的神医能否为我引荐?” “……” “在下萧洛,请教姑娘芳名。” 蓝鹤鲤带着萧洛回家的时候李霜澜正坐在院子里研究打伤了封林的那支毒镖,李霜澜蒙住口鼻,将飞镖上残留的毒素用小刀刮下来,放进盘中,盘中滴药,盘下烤火,将银针小心的试探进药水中仔细研究,而封林坐在李霜澜旁边,帮她看着炉上的药罐。 “蓖麻毒和蝮蛇毒,这下毒之人好狠的心肠!” 李霜澜将这支毒镖小心的收好,拿下脸上的布巾,铺开一张纸,一手持笔一手托腮,认真思考,斟酌着用药。 封林继续拿着扇子给炉子扇风,偶尔先开药罐查看查看,话也不多说,这两个人一个静默着思考用药,一个安静的看着药炉,蓝鹤鲤突然觉得这画面真美,这两个人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咳咳,澜儿你回来了啊,封公子身体好些了么?怎么也过来了?” 李霜澜拿出一个小箱子说道:“封公子来送诊金,一共一千两银子,姐姐你先收好。” “呃……” 李霜澜见蓝鹤鲤只拎着一包白花丹,说好的食材什么都没买,但却带回个年轻帅气的公子,不禁笑道: “所以,我的火锅呢?” “姑娘想吃火锅,还怕没有么?” 萧洛从进了小院就一直站在一旁,双眼紧盯着李霜澜,将她的一举一动都收在眼里,从验毒到用药无不仔细观察,萧洛隐隐觉得这次找对了人。 他需要一个医生,最好是识毒的医生。 一个月前他还在漠北时,宫里的杨公公到访,这杨公公是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总管,一直在御前侍奉,杨公公说他的父皇萧承启十分想念他,想要他入京父子小聚。 当时他问起萧承启的近况,杨公公说皇上虽然近几年身体大不如前,但目前还算硬朗,吃得饱睡得香,唯有记性不是太好,但记性虽不好,自己的儿子却是记得的,距离上一次萧洛进京已有一年了,萧承启思念萧洛,所以特地命贴身太监去漠北请儿子进京. 萧洛稍微准备了一下,启程前往京城. 只是距离京城还有几天路程时,京中竟传来了皇帝驾崩的消息,萧洛如雷轰顶不敢相信,加快脚步日夜兼程终在昨日抵达皇城,他连夜进宫,皇宫里气氛肃然,白幡满殿,崇政殿中央摆放着巨大的石棺,里面躺着永昭帝萧承启。 萧彻披麻戴孝站在崇政殿门口,亲自接了萧洛,兄弟俩一同往崇政殿内而去 棺椁里萧承启面色安详,毫无痛苦,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萧洛静静地看着萧承启,这是他的父亲,自幼宠他爱他的父亲,他虽不常在萧承启身边,但萧承启对他的关心和爱护分毫不少,他们从未是君臣,只是一对普通的父子。 萧洛伸出手,想再摸一摸父亲的脸。 入手冰凉,毫无温度,萧洛悲从心来,眼泪模糊了双眼,仿佛萧承启下一刻就会微笑着对他说洛儿回来啦,让父皇好好看看你。 可谁知萧洛竟未见到萧承启最后一面,未能侍奉在侧,给萧承启养老送终。 萧洛伏棺痛哭了一阵之后,悲痛之意稍稍散去,他长叹一口气,呼出了胸中闷气,擦掉了眼泪,此时他耳边却隐约传来了哭喊呼救声,男女皆有,凄惨无比。 “是谁在喧哗?”萧洛微微皱眉,询问身旁的内侍官。 “回王爷,先帝临终前下旨,让随侍的宫女太监及御医全部殉葬,现下他们正在殉主呢。” 殉葬? 萧洛眉间微动,未有言语。 “杨公公这一个月虽不在京城,但也接了旨意,这就得殉主。”内侍接着说道。 萧洛抚上萧承启的棺椁,手指细细摩挲着棺椁上的纹路。他自是不信萧承启会命人殉葬,他记得在年幼的时候,萧承启将他抱在膝上亲自教他识字,念到殉这个字的时候萧承启说让活人殉葬,十分残忍,绝不是明君所为。 所以萧承启又怎能将这诸多的太医宫女太监全部赐死呢? 萧洛皱眉思忖了片刻,回身又看了看萧承启的棺椁,猛然发觉萧承启的脸有些异样。 虽是已死之人,但萧承启脸上的肌肤颜色十分不自然,抚摸上去也有黏腻之感。 而这时萧彻与内侍大臣等都在崇政殿内,北风袭来,白幡摇动,萧洛隐约听见外间有异响,他耳力上佳,仔细分辨后听出这异响仿佛是刀兵金属之声,萧络心中一沉,只好按下疑虑,未有言语,同萧彻一同守灵。 “父皇的棺椁为何是石棺?又为何盖棺如此之急?”萧洛祭拜过萧承启后,萧彻便命人盖棺,棺盖由数十个侍卫抬起,小心搬运,费了很大力气才把棺盖合上,单是这棺盖,估计就重逾千斤。 “因钦天监使说,父皇宾天时天相有异,所以需用玄铁岩石作棺,且三日后必须盖棺,七日后下葬,否则不祥,前几天我还担心皇兄赶不回来,无法见父皇最后一面,心里着实焦急了一阵,幸好皇兄及时赶来,我也就放心了。” 是夜,崇政殿内白烛摇曳,寂静无声,萧洛与萧彻并排跪在棺前,萧洛盯着萧承启的灵位不发一言,却在衣袖下捏紧了拳头,萧承启脸上纹理不清,触手黏腻,脸色虽然均匀但却少了几分自然之感,这并不像是萧承启真实的面容,倒有几分像是个人皮面具。 萧洛的母妃收藏过很多奇闻异志,其中就有一本易容之术,萧洛小时候曾看过几眼,略略有些了解。 先是急症暴毙,后又让宫人殉葬,遗容上还疑似敷了一层人皮面具,匆匆盖棺下葬,并用玄铁作棺。 萧洛闭上了眼睛,脸上浮现出痛苦之色。 他的父皇,大约是被人害死的。 可如今唯一可以印证自己猜测的方法,唯有验尸。 而这验尸之人,需精医理通毒术,现在太医院的御医人人自危,萧洛不想惊扰,若从漠北找来御医路程又太过遥远,而不管是从宫中还是漠北找到御医都太过招摇,最好就是由宫外找来医者相助。 事后即便是灭口,也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而此时蓝鹤鲤与李霜澜恰好来到了萧洛的面前,一切就好像是安排好的。 蓝鹤鲤与李霜澜被带至烈王府时丝毫没有惊讶,十分的淡然,似乎早就料到了萧洛的身份。 “萧姓是国姓,在这京城里除了皇室中人根本没人姓萧,而先帝只有两个儿子,除了现在就要登基的建安王,就只有远居漠北的大皇子烈亲王了,烈亲王的母妃是漠北草原的公主,长相与中原人稍有不同,因而烈亲王也应当如此。” “我与妹妹答应入府相助,其实是我们姐妹也有要紧事相求。” 蓝鹤鲤拿出那支箭头,交予萧洛。 “我们的爹娘数月前死于这只弓箭的主人手中,所以我们想知道这弓箭的来历,请王爷帮忙。” “……” 萧洛觉得中原的女孩子不仅不柔柔弱弱一吹就倒,还特别的聪明。 自此蓝鹤鲤与李霜澜入住烈亲王府,全府以贵客招待,在烈王府后花园打扫出一个庭院供她们居住,庭院里干净整洁,小桥亭台荷塘花园俱全,名字也很雅致,叫做丹雪苑,另派了两个伶俐的丫鬟给蓝鹤鲤与李霜澜使唤。 萧洛则计划着如何带李霜澜进皇宫,如何验尸最好。 三日后萧彻的登基大典如期举行。 天刚蒙蒙亮,皇宫中便传来钟鼓鸣声,打破了京城的宁静,昭告新帝将在今日即位。 辰时刚到,天子仪仗在皇城前停下,萧彻缓缓登上天坛,他身着一身金黄色的衮服,龙袍上绣着五爪金龙,神色威严。 内侍宣读即位诏书,萧彻的眼睛扫过台下跪拜在地的朝臣,在看到萧洛时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一丝杀意浮上心头。 他想起幼时父皇亲自背着萧洛去皇城郊外登山踏青,想起父皇握着萧洛的手教他习字,想起父皇带他骑马拉弓,想起父皇时常念叨着萧洛的名字,说对不起萧洛和他的母妃。 萧彻并不是圣人,也不是无心,从小到大总有一股若有似无的嫉恨与辛酸游走在他心头,令他时时不得解脱。 “父皇最宠爱的是你,可如今站在这里的是我,父皇欠我的,你就来偿还,萧洛,你我这一生都注定做不了兄弟,我要你迟早死在我的手上!” 七.往事 http://.biquxs.info/ 李霜澜一大早就背着小药箱去了镇远镖局租住的小院。 封林的伤虽不用整日照料,但是三日一探还是必须的。 “一日为医终身为医,封公子余毒未清,我怎么能放着不管呢?”李霜澜板着脸,十分正经地跟蓝鹤鲤说道。 但是她一本正经的表情里藏着的笑意全都让蓝鹤鲤瞧见了,蓝鹤鲤脑海里浮现出那天李霜澜在写药方,封公子在一旁看管炉子的画面,再看着妹妹浑身散发着雀跃的气息,慈祥地挥挥手。 “去吧去吧,记得早去早回哦。” 于是李霜澜也迈着轻盈的步伐渐渐走远了。 只不过李霜澜雀跃兴奋的心情还没多久就变得糟透了。 因为封林的伤更重了。 据王总镖头说,封林三日前收到了一个消息,他的师兄、盛家庄的庄主盛九朝被他的亲弟弟暗害,囚禁折磨,生死未卜。 盛九朝用尽了所有方法,终于买通了守卫,将消息带给了封林。 封林挂念师兄,即便身体还未康复也连夜兼程赶到了盛家庄,将长剑架在了盛九朝的弟弟盛一暮的脖子上,并搜遍了盛家庄上上下下,终于在地牢里找到了奄奄一息的盛九朝。 封林来不及跟盛一暮理论,背起盛九朝就返回了京城。 刚回到京城的院子里,封林和盛九朝就双双向前扑倒,昏了过去。 “盛家庄我也略有耳闻。”王总镖头思索了一会说道,“这盛家庄是富甲一方的富商,盛九朝就是庄主,他们家里是酿酒的,几乎长江以北的地方都有盛家庄的生意,前几年流传的富豪榜中,盛家庄就排了第二名,着实是家底丰厚,生意兴隆。” “所以盛家这样富有,难免不了兄弟阋墙,不过这富豪榜第一名是谁家?比这垄断了江北酿酒生意的盛家庄还厉害?” “唔……第一名好像……好像是……” “是宣闻山庄。” 此时盛九朝已转醒,与封林这种中毒未愈不同,他本就只是受的皮外伤,又因为多日未尽食水而身体虚弱,这盛九朝也是个练武之人,如今经过了几日调养,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宣闻山庄是江南第一庄,你在江南见到的所有酒庄、钱庄、客栈、酒楼,几乎都是宣闻山庄的生意,哪怕我们盛家庄再赚上一百年的银子,也没有宣闻山庄一半富有。” 盛九朝下床活动了一下,快步走到李霜澜面前,向她施了一礼。 “多谢姑娘相救之恩!我盛家庄上下皆可供姑娘驱使!只是……唉……如今这盛家庄也不是我盛九朝的了,若来日我能夺回盛家庄,必报答姑娘今日之恩!” 盛九朝这一番话颇为慷慨激昂,他双眼紧盯着李霜澜,嘴里不停夸赞着李霜澜人美心善圣手仁心,王总镖头将手握拳放在嘴边,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提醒盛九朝矜持一些。 “盛庄主客气了,举手之劳不必挂心。”李霜澜看着盛九朝的眼睛,总觉得盛九朝的眼神急切而又有些高深莫测,她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这感觉无法形容,令她感到十分不适。 盛九朝在与李霜澜讲话时,眼神不停地盯着李霜澜颈上挂着的红色宝石,表情愈发的严肃又疑惑,渐渐的五官纠结在一起,纠结到甚至开始挠自己的头。 李霜澜摘下宝石装进自己的袖子里,稍稍向后退了几步,回避之意十分明显。 “奇怪啊,好熟悉啊这块宝石我怎么觉得我见过的?” 盛九朝眉头紧锁,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每走几步就要转头看一看李霜澜,嘴里还在不停念叨着什么“从前一定见过的”“到底是在哪里见过?”等等。 李霜澜不再理会他,转身去看封林,封林重伤未愈本不该强行运功,但事已至此,李霜澜只好重新给他把脉诊治,并亲自施针熬药。 人一旦忙碌起来时间便过得极快,一转眼就到了午后时分,封林服了药稍稍清醒了些,而思考了大半天的盛九朝突然脚步急促地奔到李霜澜的面前,表情兴奋,连眼睛都瞪得圆圆的。 “姑娘你可是姓李?那就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十二岁的时候曾跟随我叔父住在京城两年,我记得那一年京城突然兵荒马乱,叔父带着我和家中亲眷逃离出城,在城郊遇见了一对夫妻和一个女子,他们怀抱着一对婴孩,孩子的脖子上就戴着一颗红宝石,婴孩的父亲自称姓李,是个御医,正要带着妻儿前往乡下。” “李姑娘你戴着的这块宝石与我当年见到的十分相似,再加上那位先生自称姓李,又是宫中的御医,而姑娘你也是个圣手,或许……或许你就是当年襁褓中的婴孩!在当年我们就见过了!” “这天下之事就是这么巧,现在想一想,那都是十八年前的事了,我与李姑娘果然是有缘!” 面对过分热情的盛九朝,李霜澜倒没有因为遇见了“故交”而欣喜,她只听到了一句话,就是她的爹爹李元青,有可能是宫里的御医。 李霜澜转头就走,扔下还在喋喋不休的盛九朝,返回烈亲王府,找她的姐姐蓝鹤鲤。 她回到王府时,正巧萧洛也查找到了弓箭的来历。 “这是前朝制式。” 箫络未经他人之手,亲自拿了弓箭去了皇家锻造厂,查阅了所有弓箭的制式与使用时间,发现蓝鹤鲤交予他的弓箭是大周朝时期使用的,十八年前先帝斩杀大周皇帝后,将前朝的军队兵器等全部销毁换上了新制兵器,如今十八年过去,本应该消失的前朝弓箭竟然又出现了。 “所以是前朝的人杀害了你们的爹娘?”箫络有点意外,“这种制式是军队所用,江湖门派是没有的,所以……你们家里是得罪了前朝的皇室或者官府么?” “……???” 蓝鹤鲤与李霜澜也是面面相觑,一片茫然,有点难以消化这个事实,她们想过很多结果,曾经考虑过是这可能是爹娘的旧账,可是却万万没想到竟与官家有关,还是前朝的官家。 “澜儿,爹娘似乎从未提过以前的事。”蓝鹤鲤与李霜澜返回丹雪苑,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都有点沮丧,她们觉得好像对爹娘的过去一点都不了解,哪怕现在有了些许线索,也不知从何下手。 有线索居然比没线索更难了。 “可是姐姐!我有话对你说!” 李霜澜面容焦急,脸色也有些发白。 “爹爹可能是御医!” “你说什么?!” 于是李霜澜将盛九朝之事详细告知了蓝鹤鲤,蓝鹤鲤揉着额头思考了一会,叹了一口气说道: “十八年前的话,那大约是前朝的太医院,看来还得麻烦烈亲王了……可若烈亲王屡次调查前朝的事,难免遭人非议给人留下话柄,现在皇上刚刚登基,朝中之人全都万事小心,我们又怎能陷烈亲王于危险之中呢?” “况且这也只是盛庄主的一面之词,他是否说谎、当年的记忆是否有偏差也都未可知啊。” 此时丹雪苑的丫鬟前来通报说府外有人来访,是一位姓盛的公子要见李姑娘,李霜澜抱着胳膊微微皱起眉头,更加明显的感觉到了盛九朝身上那股急切的气息,脸上露出一丝厌烦的表情。 “怎么了澜儿?你很讨厌盛公子么?” “这个……我总感觉这个人怪怪的,不想太多接触。” 盛九朝在烈亲王府门口焦急地等待着,眼睛紧盯着王府的大门,他从左走到右,又从右走到左,步伐看起来很焦虑。 “怎么还不出来?这都多长时间了怎么还不出来?” 王府门前的侍卫被他晃的眼睛都花了一直在按着拔刀的手,克制住自己不能冲动,不能当街杀人。 当他看到李霜澜出来的时候急忙跑上前去,一边喊着李姑娘我有重要事要与你说,一边伸手就要抓李霜澜的手腕——只不过他认错了人,他刚要抓住蓝鹤鲤的手腕的时候蓝鹤鲤手腕一翻,反被抓住了胳膊动弹不得,蓝鹤鲤手指用力,盛九朝顿时觉得胳膊剧痛,跟要断了一样。 “盛公子别激动,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手呢?”蓝鹤鲤一脸微笑的看着盛九朝。 “毕竟男女授受不亲,盛公子还是稳重些比较好。” 说完一松手甩开了盛九朝的手腕还向后退了一步,盛九朝左右看了看李霜澜和蓝鹤鲤,微微一愣,随即说道: “抱歉是我造次了,二位姑娘是姐妹吧,还请姑娘们原谅,我确实是有重要的事要与李姑娘说,我找到了当年李先生的同僚,他可证明我说的话都是真的,我是特地来请姑娘的。” “我幼时身体不算太康健,时常病痛,叔父就请了京中德生堂的掌柜黄愈来为我诊治保养,这黄掌柜医术高超,是因为从小受教于他的父亲黄嵩老先生,黄老先生从前是太医院的院首,想必他能知道一些李先生的事。” “黄嵩老先生就住在德生堂,请姑娘随我前去。” 盛九朝将蓝鹤鲤与李霜澜请到了德生堂,在德生堂后一个清雅的小院里见到了正颐养天年的黄嵩。他坐在一个红木摇椅上,身材消瘦发须皆白,面色虽不算太红润但精神还算不错,讲话条理分明吐字清晰,是个还算硬朗的老头。 “御医李元青?唔……让我想想……” 黄嵩举着一个烟袋啜了啜吐出一口烟雾,眯起眼睛回忆着往事,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也不动,宛如一尊塑像,时间过去许久,久到蓝鹤鲤几乎以为这老先生已经睡着了,这黄老先生终于动了。 “咳咳,我想起来了,确实有个御医叫做李元青,他这个人虽然聪明但是调皮捣蛋不安分,净研究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时还喝酒误事,后来我就把他调遣到行宫去当差了。” “行宫里清净得很,皇帝一年也就去一次,李元青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终归不在皇宫里惹事,我也放心些,他有个夫人……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是个挺泼辣的女子,俩人成天吵吵闹闹的,永远都不知道累。” 这是蓝鹤鲤和李霜澜第一次听人说起她们的爹娘,虽不知真假但也十分新奇,新奇中还带着几分伤感——爹娘突然惨死离世,追查的过程中却越来越复杂,已经远远超过了她们的设想。 “你说这两位姑娘是李元青的女儿?哎呀他的女儿都这么大了,长得真是漂亮,我记得李元青的夫人长得很好看,这女儿漂亮也是应当的。” 黄嵩又拿起眼袋啜了一口,靠在了椅背上,慢慢的吐出一口烟,但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从椅子上坐直还一口烟呛到了自己。 “咳咳咳咳!我……咳咳我想起来了!李元青的夫人……咳咳咳咳……因为一场大病……咳咳咳!根本就不能生育了,他们哪来的孩子?!” 八.所疑 http://.biquxs.info/ 夜幕刚降临,萧洛就去了丹雪苑,他在自己院中支起了一个火锅,还准备了各式食材美酒,正要邀请蓝鹤鲤与李霜澜一同享用。 但他刚到丹雪苑,就看见蓝鹤鲤与李霜澜在院中来回踱步,脸色严肃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想什么。 蓝鹤鲤从左往右走,李霜澜从由往左走,走到头再转过头来继续走,也不知她们这么走了多久,萧洛站在门口看了一会觉得眼睛有点花,靠在墙上闭上眼睛休息一会。 “疑点也太多了,当我们是傻子么?”蓝鹤鲤突然开口道: “镇远镖局本来就是随意买下的院子休养,盛九朝又怎么能轻易将自己被囚禁的信息传给一个毫无踪迹的人?况且这个人还身受重伤,刚刚苏醒。兄弟阋墙?真的骨肉相残的话盛九朝早就死了,怎还能传出消息?” 李霜澜点点头,接着说道: “说是十八年前见过,但当年他真正遇见的应该是爹和娘,可是他却只关心什么都不记得的我,只字未问爹娘,就好像……好像是……” “就好像早就知道了爹娘已经不在了,所以连问也没问过。”蓝鹤鲤补充道。 “……对,还有爹爹这么多年了从未对我们说过他以前曾是前朝的御医,又怎么会在逃亡路上轻易的告诉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呢?” “这盛九朝不问我们爹娘现在何处,却一直在说爹爹是御医,生怕我们不信还要找人来证明,爹爹即便是前朝的御医,又与他有何关系呢?” 蓝鹤鲤与李霜澜终于不来回走了,坐在了凉亭中石桌旁,蓝鹤鲤右手握拳一下一下敲打着亭中的石桌,左手托住额头,眉头紧皱还在想着最近这些事。 “或许从我们进京开始就不正常了,我们两个不会武功的年轻女子,驾着一辆马车,还带着一袋黄金,成都到京城何止千里,这一路上竟安然无恙,看来这一路是有人在暗中指引,只是我们没有察觉而已。” “所以这盛九朝到底有什么目的?他想证明什么?或者是想告诉我们什么?”蓝鹤鲤和李霜澜无法作答,只能沉默不语,感觉自己陷入了更大的困境中。 蓝鹤鲤还在一下一下的敲打桌子,没过一会只听一阵“滋啦滋啦”的声音,石桌的一角被蓝鹤鲤敲出了裂缝,“咔哒”一声,石桌的桌角断裂在地。 “呃……” “噗!”在丹雪苑门口闭目养神终于歇息好的萧洛刚迈进丹雪苑的大门,刚好看见蓝鹤鲤敲掉了一块石桌。 “蓝姑娘天赋异禀,真是令人佩服。” “……” 蓝鹤鲤她们到了萧洛居住的山河居——不知道为什么这烈王府每个院子都有个名字,也不知道是谁取的,有山河居丹雪苑,还有什么岁寒轩贤雅楼等等。 蓝鹤鲤亲自调配了蘸料和锅底,做了一个正宗的蜀地火锅。 李霜澜辣的脸颊通红,不停的哈气,但是下箸飞快吃的停不下来,喝了点酒,结果没过多久只听“啪嗒”一声,李霜澜的筷子掉在了地上,头一垂身子一歪,竟然醉了。 仲夏夜天气凉爽,蓝鹤鲤将李霜澜放在院中的一个竹藤床上休息,萧洛命人取来了薄被,李霜澜紧闭双眼嘴里嘟嘟囔囔的,仔细分辨一下能听见李霜澜在说:“治蛇毒要用重楼、杠板归……” 蓝鹤鲤安置好妹妹,接着与萧洛喝酒,不同于李霜澜的小酒量,蓝鹤鲤一杯接着一杯的喝,喝了大半天也不见醉意,萧洛看了不禁大笑,原来蓝鹤鲤是个千杯不醉的。 酒过三巡后蓝鹤鲤问起府里这些庭院的名字,因为她觉得这些名字并不像是萧洛取的,说是在建府的时候就带名字也不太可能,也总不能是先帝特别闲的给自己儿子家里每个院子都命名。 “这些名字都是我娘取的。” 萧洛的母妃名叫诺敏,自幼便是漠北的明珠,她长得明艳大气,性格也骄傲倔强,有公主的脾气,诺敏十分聪明,凡事知轻重为人也重情重义,极得诺敏父亲的喜爱。 “漠北草原不像中原这里讲究多,我娘从小是被当做下一代首领来养育的。” 诺敏长到了十七八岁,听说了中原的风光甚美便来到中原四处游玩,后来她遇到了还是藩王的萧承启,萧承启对她一见倾心,诺敏在与萧承启的接触中也有些心动,再后来这位漠北未来的继承人就嫁进了萧府。 可是萧承启当时早已娶妻,还不止一个。 “我娘总说中原男人都是三妻四妾,不知道爱哪一个好,喜欢的不喜欢的都要娶进家门,麻烦得很。” 诺敏纵然是骄傲的草原公主,但在其他妻妾眼中也不过是个来自荒蛮之地的女子,觉得她举止无礼,行为粗鲁,胸无点墨,毫无教养,因此她们明里暗里不知道讥讽嘲笑了诺敏多少次,即便是府里的正室也只是维持着表面和平,几乎对诺敏不管不问,而诺敏的到来,让平时斗的不可开交的女人们瞬间结成了联盟,她们都有同一个目标,就是诺敏。 因为就这个不成体统的丫头,居然最受萧承启的宠爱,入府不久就有了身孕,萧承启对她更是百依百顺,万分照顾,看的其他妻妾眼睛都红了,愈发的变本加厉。 诺敏不会粘酸带醋不会夹枪带棒,不会背地里嘴碎下绊子,不会造谣陷害,但不代表诺敏不反感这种事情,时日长久了,矛盾总会激发,当时诺敏已有五个月身孕,某天一位侧室也不知道如何得罪了诺敏,被诺敏一拳打进了湖里,之后诺敏留书一封,只身离府,返回了漠北草原。 “她当年留书给我父皇,写了两行字:你不必再来找我,中原女人令人厌烦。” 萧承启在诺敏离去之后十分后悔,他以前总想着这些终归只是女人们之间的事情,细究起来不过就是你说了什么话惹我生气我又如何如何反击,吵吵闹闹叽叽喳喳的令人头疼,可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萧承启将所有妾室遣散出府,只留了正室,他亲自到漠北请诺敏却被诺敏拒之门外,诺敏对萧承启说我认定你是我的丈夫,这一生都不会变,我们的儿子我会养好,但要我回府,这辈子都不可能。 再之后诺敏生下萧洛,母子俩在草原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再几年萧承启起兵造反,入主皇城称帝,当年萧府里的正室自然为中宫皇后,远在漠北的诺敏被封为皇贵妃,萧洛被封为郡王。 皇后一直对当年之事感到愧疚,又见后宫空虚,亲自修书请诺敏回宫,诺敏只让人带了一句话: 再来烦我我就把你也一拳打进湖里。 自此皇后不敢再提。 诺敏虽不愿回到中原,但萧洛终归是萧承启的儿子,萧承启这么多年来也不曾忘了她们母子,经常接萧洛进京父子团聚,渐渐的诺敏也不再抗拒,偶尔也会随着萧洛返回中原小住。 萧洛成年之时,即被封为烈亲王,赐烈亲王府,诺敏也回了中原,亲自给儿子这座王府赐名字。 “因为我娘回到漠北后不久遇到了一个中原女子,这个中原女子不同于她在父皇府里见到的那些,她温柔端庄,学识渊博,与我娘一见如故,结为了金兰姐妹,那位女子在漠北生活了半年,她每天都要看什么经史子集诗词话本那些书,临走时把这些书留给了我娘。” “可是后来那名女子离开漠北没几年就去世了,我娘也不愿多说,每次提起她就很伤心,当年这王府刚刚建成,我娘非要取名字,她说这些名字都是从那些书里的看来的,算是怀念她的这位中原姐妹。” 这夜月朗星稀,一轮明月高悬,是个好天气。 萧洛好久没这么开心了,仿佛像是回到了草原上,幕天席地自由自在,草原与天边相接,宽广无垠天高地阔,中原不常有这种风景,但中原风景秀美精致,更有一番风味。 “蓝姑娘,如今我也要说正事了,我请你们姐妹入府是有事相求,希望令妹帮我开棺验尸。” “开棺验尸?开谁的棺,验谁的尸?” “我的父皇,永昭帝。” “……” 两日后的深夜,萧洛称要独自守灵,只留几个宫女殿外伺候即可,偌大的崇政殿内,只有萧洛一人,月上中天,夜已深沉,临近午夜时分,崇政殿后门“吱嘎”一声被打开,做宫女打扮的蓝鹤鲤与李霜澜潜进了崇政殿。 蓝鹤鲤将双手搭在萧承启的棺盖上,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稍稍停顿了一会后,双臂发力,缓缓地推开了原本纹丝不动的玄铁棺盖。 饶是萧洛数次见识过蓝鹤鲤的神力,他还是觉得此女真的是天赋异禀,万中无一。 李霜澜上前仔细观察萧承启的遗容,观察了一会之后,貌似也看出了些问题,伸手触碰萧承启的耳朵,揉捏了半晌之后,耳边的皮肤竟脱离了下来,李霜澜捏着那块皮肤,慢慢地用力,没过一会就将敷在萧承启脸上的人皮面具揭了下来,露出了原本青紫的脸色。 李霜澜拿出她的药箱,取出银针,银针上沾了药水,刺进了萧承启的喉咙、心肺、以及四肢关节处。 约莫一刻钟,李霜澜将所有银针取出,只见银针上黑紫一片,根根如此。 “中毒而死。” 李霜澜小心地将银针收好,说具体是什么毒,需要仔细研究过才知道。 验尸完毕之后,蓝鹤鲤将玄铁棺盖恢复原样,与李霜澜从后门溜走,混入了宫女的行列中,等待天亮后萧洛带她们离宫。 而崇政殿内,萧洛紧紧握着这张人皮面具,想着萧承启青紫的脸色,不禁呼吸不稳,脸色铁青,他开始后悔,若他这几年一直住在京城,或许就不会出现这种事。 无需再找什么证据,被毒害致死的父皇就是证据,监国了三年的萧彻终于不愿意再忍耐,走了这条弑父夺位的路。 一个人为了皇位,真的可以摧毁人伦,心狠手辣。 第二天萧彻便传旨召见萧洛,萧彻登基之后忙于各种事物,并不常与萧洛见面,此时召见萧洛不知道所为何事,不知是被发现了带人进宫,还是要他离京返回漠北。 “兄长请坐,今日朕邀请兄长进宫,是有一件要事,关乎朝廷。” 萧彻一直称呼萧洛为兄长,即便是登基之后也没有改变。 “父皇临终之前,曾跟我提起一事,说以前他做藩王的时候,听闻大周皇帝曾经在某处储藏了大批的宝藏,以备不时之需,或救于天灾,或东山再起,父皇当年攻入京城对大周皇帝百般逼问也问不出来,最后只得杀了,但这个宝藏至今没有下落,父皇找了十八年也没找到。” “所以兄长,可否请你帮朕将这宝藏找到,以充国库,也不给一些心怀叵测之人机会,如何?” 九.公主 http://.biquxs.info/ 几十年前萧承启还未登基之时,便听说大周皇帝将一批宝藏埋在山川某处,然而传闻有之,真假存疑。 十八年前萧承启攻入皇城,逼问宝藏下落,无论如何逼迫,大周皇帝始终不发一言,宁死不屈,萧承启无法,只好杀了大周皇帝及其后宫,以及他唯一的儿子齐砺。 而萧彻刚登基就如此心急的寻找前朝宝藏,不外乎要为自己增加实力,或者防止前朝剩下什么余孽兴风作浪。 可如今山河茫茫,要到哪里去找前朝宝藏,大周皇帝未露半字,先帝寻找十八年未果,到底这世上有没有宝藏都是个未知数,萧彻这道寻宝的圣旨真是令人头疼,简直就是无从下手。 萧洛坐在假山上的凉亭中,长叹一口气。 左边就是丹雪苑的方向,这几日李霜澜一直在研究银针上的毒,好确定萧承启真正的死因,这日李霜澜出门去了德生堂,去选一些试毒的药材。 李霜澜拎着几包草药从德生堂出来正要返回烈亲王府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她。 “霜澜!” 李霜澜回头一看,竟是许久未见的柳香溪。 “香姨?你怎么在这儿?”李霜澜又惊又喜,她还以为她再也见不到什么亲人了,却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从小照顾她长大的香姨。 “我那些天正好出门,回家之后听说你和李先生失踪了,我想你们大概是去了成都,我赶去成都却发现……发现……” 柳香溪有些哽咽,她回想起她日夜兼程一身辛苦的赶到了成都,却看到一片废墟的白云居,当时真是悲痛欲绝,泪流满面。 可是后来她辗转打听到出事那天,白云居的两位小姐逃了出来,虽逃了出来但又失去了踪迹,现在不知身在何处,且生死未卜。 可生死未卜总比香消玉殒要好,或许她们姐妹还活着,柳香溪四处打听,终于在城门附近的农户那里打听到曾有一对姐妹驾车往京城方向而去。 京城。 柳香溪觉得一些事情果然是命中注定,兜兜转转十八年,蓝鹤鲤与李霜澜还是回到了京城。 李霜澜将柳香溪带回烈亲王府,柳香溪看着这座王爷府邸,凝神注视了很久,眉头紧锁站定脚步,似乎不肯迈进王府。 “香姨你怎么了?你不想见姐姐么?” “这个……霜澜你别误会,香姨只是……只是不想让你和霜莛与一些达官显贵皇亲国戚有什么联系。” “为什么?” “……这个先不说了,我去见见霜莛。” 柳香溪见到蓝鹤鲤的时候,蓝鹤鲤正在和萧洛研究一张地图,萧洛决定南下,沿着大梁的边境先找一圈,然后再到中原腹地查探,萧洛与蓝鹤鲤坐在石桌的两侧,盘算着路线,不时地讨论几句。 柳香溪看着眼前相处融洽的萧洛和蓝鹤鲤,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眉头几乎拧成了一个结,连嘴角都抿成了一条线,双眼一错不错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蓝鹤鲤见到柳香溪自然也十分开心,之后便将柳香溪引见给萧洛,可是柳香溪的态度自始至终都不太对劲,令在场的另外三个人都明显的感受到了柳香溪对萧洛的戒备与敌意。 萧洛无辜地摸了摸下巴,环顾四周看了看确认这的确是他的烈亲王府。 “来了我家里还如此冷若冰霜,我得罪了这位夫人么?” 从这天起柳香溪也住进了丹雪苑。 只是柳香溪总是怪怪的,每日都很焦虑,还时不时地让蓝鹤鲤与李霜澜搬离烈亲王府,仿佛这烈亲王府是什么虎狼之地,能要了她们姐妹的命。 甚至不只要求她们搬离亲王府,还要她们远离京城,返回江南平稳度日。 蓝鹤鲤与李霜澜自是不肯离开京城的,她们爹娘的大仇未报,如今又有些许线索,怎能轻易放弃。 “什么?前朝太医院总管黄嵩?还有离开京城时候遇到的人?” 柳香溪一震,手里的茶杯差点掉落到地上,杯中茶水溅了她满手,她仔细回忆起当年的细节,却怎么都想不起她离开京城的时候有没有遇见过什么人。 “香姨你没事儿吧?” 蓝鹤鲤见柳香溪脸色煞白,不禁担心地问。 柳香溪摆摆手,示意无事,她端起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茶平静了一下,茶水早已凉透,也让柳香溪冷静了下来。 “唉……”柳香溪长叹一口气,事已至此,有些陈年往事,也应该让她们姐妹知道了。 “你们爹爹从前确实是御医,二十多年前供职于前朝太医院,后来被调任到了京郊的行宫当差,而我当年是皇宫里的宫女。” “我的主子是柳妃,她叫柳霜。” 柳香溪闭上眼睛,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大周朝还未被灭国,皇帝齐之章虽然不算昏聩,但他并不算是个治世明主,后来他的一个西北藩王萧承启积攒了力量,起兵造反了。 齐之章与萧承启拉锯了一年,一年间萧承启占据了诸多城池,几乎要与齐之章划江而治,自从藩王造反以来齐之章内心焦灼,夜不能寐,一心扑在朝廷上,对后宫置之不理。 这一年萧承启在攻城的时候遭到了重创——守城的将领勇猛而有谋略,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将城墙守的固若金汤,再用些奇袭暗杀等手段,硬是击退了萧承启,令萧承启损失惨重,退军九十里。 捷报传至京城,朝内士气高涨,齐之章也终于可以稍稍松一口气。 此时被冷落许久的后宫佳人们在高贵妃的牵头下,央求着齐之章带她们去行宫消暑。 高贵妃是当朝丞相之女,专宠后宫,跋扈又狠毒,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对待后宫嫔妃杀伐决断毫不留情,这偌大的后宫里,仅高贵妃一人育有皇子,名为齐砺。 其他曾有身孕的妃嫔,不是失足落水或滚下楼梯,就是先天不足身体虚弱,要不然就是误食了各种汤羮糕点,到最后竟没有一个妃嫔能保得住自己的孩儿,总之除了高贵妃,后宫里无一人能生下个一儿半女。 因何如此大家都心知肚明,为了身家性命大家只好依附于高贵妃,谨言慎行保全自己。 柳妃就是齐之章的后妃之一,她是杭州巡抚柳世涛之女,生得端庄美丽,性子温柔恭谨,入宫之后循规蹈矩恪守宫规,令人挑不出错来,而她也无心争宠,每日只是在自己的柔福宫里看书写字,高贵妃见她老实本分,并未太多针对柳妃。 这一年柳妃也一同去了行宫消暑。 而到了行宫的柳妃却一反常态,开始刻意争宠,平日里素装淡抹的柳妃开始打扮自己,总是看书写字的双手开始做起了羹汤,每日都要拜见齐之章,与他言笑晏晏,齐之章过往并不注意柳妃,只觉得她是个索然无味的妃子,却没想到柳妃也可以如此娇柔甜美,渐渐的对柳妃十分宠爱。 这让高贵妃等十分的意外,都暗骂自己平日里瞎了眼,竟没防住这个狐狸精。 柳妃得宠之后也变得骄纵了起来,时常斥责宫人,香溪当时是柳妃的陪嫁宫女,她也不知道为何柳妃突然变了心性,只能战战兢兢小心当差。 临回宫的前一天,柳霜因为一件小事大发脾气,将手中茶杯砸在香溪的头上,砸得鲜血直流,香溪吓得跪在地上,手足无措。 高贵妃便以“苛待宫人”为由向齐之章那里告了柳霜一状,外加添油加醋的罗列了柳霜诸多罪状——当然柳霜平时为人谨慎,除了苛待宫人不知礼数之外并没有大错。 齐之章也开始对柳霜失望,觉得她得了宠便失了本分,气得拂袖而去,命柳妃留在行宫静思己过,后便带着诸妃回宫了。 等到齐之章与后妃们回宫后的第三天,柳霜卸下了装饰,安慰了香溪,告诉她自己有了身孕。 “我若还在宫里,孩子必定保不住,到时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这行宫安静人少,适合安胎,希望皇上和那些姐姐妹妹的最好不要再来了,让我平安生下孩子。” 香溪欢喜地跪在柳霜面前连声道恭喜,连额头上的伤都忘了痛,她想如果能让柳妃安稳的在行宫待产,别说是砸破我的头,就是拿刀捅了我,我都心甘情愿。 柳霜找了在行宫当差的李元青来伺候她的平安脉,自此柳霜每日看书写字,去行宫各处转一转,每三日让李元青请脉,外面尽管战事连天,这行宫却像是个世外桃源。 柳妃待人温柔平和,与宫人和御医都十分友善,日子久了李元青也不再拘束,与柳妃等相处的十分融洽。 转眼十月过去,到了柳霜生产的日子,可是就在这时,皇城里突然喧哗纷乱,香溪出门打探,竟是萧承启已攻入了京城。 此时京城一片混乱,萧承启的叛军与皇城守卫军混战,百姓开始四处乱跑,逃难的劫财的放火的满城都是,好在行宫地处偏远,萧承启尚在皇城,一时无暇顾及城郊的皇家园林。 “哎哟这兵荒马乱的,柳妃娘娘怎么这个时候生产哟!真是作孽!” 生产这日,李元青在宫外亲自熬药,香溪带着一众宫女忙前忙后,稳婆在内接生,只是过了许久都不见柳霜平安生产,账内稳婆焦急万分,嘴里不停地喊着:“使劲儿啊娘娘!就要快出来了!” 稳婆退出内账,跟香溪说柳霜胎位不正,这一胎怕是要难产。 柳霜从天蒙蒙亮就开始腹痛,一直生到了黄昏时分,终于听见一阵响亮的啼哭声,柳霜生下了两个女儿,可是柳霜因为难产而失血过多,已神仙难救,稳婆叹了口气说道:“为娘娘预备后事吧。” 香溪如遭雷击,不敢相信,扑到柳霜床边呼唤柳妃的名字,哭着告诉柳妃她生下了两个女儿,希望柳霜能坚持下去。 可柳妃眼神涣散,脸色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宫外的李元青听闻后,不顾尊卑之别闯进了宫内,却看见那位稳婆背着香溪将手悄悄放在孩子的脖子上,竟要掐死柳妃新出生的孩儿。 李元青一拳打晕了稳婆,并将她捆了起来等候发落。 柳霜见香溪与李元青都在她的床边,怀里抱着她生下的两个女儿,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李元青的手,看着李元青的双眼,未有一句交代,便香消玉殒,芳魂逝去。 稳婆醒来之后,李元青与香溪亲自审问,香溪剁掉了她三根手指,终于问出了答案。 是高贵妃听说柳妃竟敢背着她怀上了皇嗣,还使计出宫避祸,觉得这柳妃果然是个心机深沉的狐狸精祸害,无视宫中的规矩,不将她高贵妃放在眼里,所以这柳妃和柳妃肚子里的孩子全都不能留。 高贵妃让她在宫外的哥哥高斯杨料理此事,高斯杨以稳婆家人为胁,另许以重金,让柳妃在生产当日母子俱亡。 李元青和香溪将柳霜安葬在行宫之中,下葬之日他俩跪在柳妃墓前,为柳妃烧纸戴孝,李元青明白柳妃临终前的意思,是要他养育这两个孩子,而香溪则在心中发誓,她这一生,拼尽全力也要保护这两个孩子的周全。 安葬好柳妃后,李元青和夫人蓝三娘,以及香溪带着孩子逃出京城,不管京城是否易主,不管天下是谁的江山,他们逃到了江南,隐姓埋名做了寻常百姓。 …… 柳香溪长叹一口气,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她擦擦眼泪平复一下心情,站起来走到蓝鹤鲤与李霜澜面前,撩起裙摆,双膝弯曲,跪伏在地。 “奴婢柳香溪,叩见公主。” 十.故人 http://.biquxs.info/ “你们两个脖子上戴着的鸽子血宝石,是娘娘的父亲,也就是你们的外公送给娘娘的,娘娘身在妃位,金银首饰自然是不缺的,但是她最喜欢的就是这一对鸽子血,当年我和李先生夫妇带着你们逃离京城时,带走了这对宝石,娘娘虽已仙逝,但总要给自己的孩子留些什么。” “这么多年了,我以为你们两个能平安度过这一生,永远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可是……可是天总不遂人愿,你们还是回到了这京城。” 蓝鹤鲤与李霜澜呆坐在椅子上,她们万万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个走向,原本以为爹娘的身份和过去是个谜团,可实际上最大的谜团却是她们自己。 她们两个竟然是前朝妃子的孩子,在叛军攻入京城之时生于行宫,生母遭人杀害,由前朝御医带至民间养大,这十八年来她们不知真相,平安长大。 而今年开始突然横生变故,从在江南开始,一直到今天,仿佛她们背后有一个人,或者是一群人,在指引着她们,让她们一步一步揭开自己的身世,了解了当年的全部。 “娘娘是被高贵妃和高斯杨害死的。”柳香溪道。 当年的罪魁祸首高贵妃已死于宫乱之中,高斯杨却不知所踪,不知道是隐匿潜逃还是被萧承启的叛军斩杀。 “我这一生最懊悔的事,就是不通医术,没能及时看出那稳婆的问题,让她害死了柳妃娘娘,而老爷在听闻娘娘仙逝后一病不起,没过三月也去了。” “公主,今后你们有何打算?” “香姨,别叫我们公主。”蓝鹤鲤摆摆手,她和李霜澜一样,至今还有点晕眩,脸色有点发白,她们仿佛还在梦中,需要慢慢接受这个事实。 “我总觉得……现在只是一个开始,以后会有更多的意外在等着我和澜儿。”蓝鹤鲤微微蹙眉,终于从失重的感觉中平静下来,开始思考当下的情况。 “我们进京这一路大约都是有人安排好的,那么眼前的这个盛九朝,到底是谁派来的,他的出现太过巧合,他先是点破爹爹的身份,又找到太医院院首,可是细想一下,这其中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他到底是听命于谁?如果是当今皇帝,何必这么麻烦,对我们是杀是留只是一句话而已。” 李霜澜点点头,接着道:“除非……盛九朝听命的这个人不是朝廷的人,不能轻易出面。” “我与澜儿是前朝公主这件事,所知者甚少,如今看来,在背后的这个人,似乎不难猜测。” “既如此,我想到了一个人,澜儿你觉得是谁?” “如果猜的没错,就是十八年前有诸多传闻不知生死的……” “高斯杨。” 高斯杨为前朝丞相的儿子,贵妃的哥哥,据香溪回忆高斯杨此人心狠手辣,与高贵妃别无二致。 “只是他在暗我们在明,这的确难以招架。” “好啦你们休息一会吧,别想得太多了,是不是饿了?香姨给你们做饭去。”说着柳香溪起身前往后厨,打算做几个好菜来补偿她们受到的惊吓。 “啊呀!这不是小香溪嘛?!” 柳香溪刚出门,就感觉头顶有个影子在四处乱窜,速度极快,快到看不清是人还是鬼。 这人转瞬间出现在丹雪苑的荷塘中间,脚下只踩着一片荷叶,他稳稳当当地站在上面,竟能纹丝不动,真是绝世的轻功。 此人一身白衣,鹤发童颜,面色红润,精神矍铄,有一股道骨仙风,他捋一捋花白的胡子,笑盈盈地看着柳香溪。 “哎呀上次见面,小香溪还是个小姑娘呢,如今都长这么大啦,老头子我差点都没敢认,不过我还是认出来啦!哈哈哈哈哈!” “穆前辈!”柳香溪惊喜地喊出了声,此人叫做穆长青,是柳妃父亲柳世涛的一位世交,他行踪飘忽不定,神龙见首不见尾,是个武林高手。 柳香溪对什么江湖武林并不了解,只知道穆前辈是个十分可爱的老头,却不知道这穆长青是个百年难遇的武学奇才,十五岁便挑战了江南三十三门派,十七岁时与当时的武林盟主——落霞城城主打成平手,二十岁时创立了昭云山庄,虽未自称是武林第一人,但也无人敢来挑战,没到四十岁时把昭云山庄扔给他那个才十七八岁的徒弟看管,从此逍遥人间,自由自在。 闻声出来的蓝鹤鲤悄悄地拽了拽李霜澜的袖子,说道:“我记得这昭云山庄被称为武林第一庄,庄主前阵子刚办了百岁寿诞,这老爷子得多大岁数了。” “哈哈不才不才,我今年好像是……好像是……”穆长青伸出手指算了算,又挠挠头回忆了一会说道: “唔……我还是想不太起来,算了算了,就当我今年十八吧!” “……” 下一瞬穆长青突然闪现在了蓝鹤鲤与李霜澜的面前,身法极快,吓了她俩一跳,穆长青上下打量着蓝鹤鲤和李霜澜,总觉得这两个小姑娘有些面熟。 “小香溪,这两个娃娃看起来好面熟啊?” “穆前辈,你当然看她们面熟啦,因为她们是小姐的女儿。” “什么?这是小霜儿的女儿?!” “咕……”这时穆长青的肚子突然叫了起来,他不好意思的揉揉肚子,说道:“嘿嘿嘿,差不多一个月没吃饭了,今天有点饿了,小香溪你有吃的没?” 蓝鹤鲤听后微微一笑,“前辈想吃东西了,我们自然会孝敬您的,前辈且等一会,我这就去厨房做饭。” 说着,便往后厨而去。 萧洛这日进宫去了,因为他的母妃诺敏到了。 诺敏月前病了一场,所以萧承启驾崩之时诺敏因卧病在床,不能及时赶来,现如今病已痊愈,诺敏想着她与萧承启好歹夫妻一场,这最后一程是一定要来送送的。 萧彻亲自出城三十里迎接诺敏的车驾。 本来萧彻要请诺敏到永寿宫安歇,这永寿宫是萧承启当年亲手为诺敏置办的寝宫,诺敏虽然数年才回来小住一次,但永寿宫始终一尘不染富丽堂皇,如今萧彻即位,诺敏也从皇贵妃变成了皇贵太妃。 诺敏一直对永寿宫没什么兴趣,对皇贵太妃这个称号更是反感,觉得自己硬生生被喊老了十岁,诺敏对着萧彻客气了几句,转道就去了烈亲王府。 诺敏还是这个性子,说不理谁就不理谁。 这边在烈亲王府里,蓝鹤鲤和李霜澜站在院子里齐刷刷地望着天空,望着穆长青飞走的方向,本来蓝鹤鲤已经准备下厨做几个好菜给穆长青,火锅都已经摆出来了,但是穆长青却突然说他有东西忘带了,要回去拿。 这个回去拿,却不一定是回到哪里了,毕竟穆长青多年来居无定所,哪怕是昭云山庄也距京城有百里之远。 “……果然是个老神仙,来无影去无踪的。” “哇!儿子!你都学会金屋藏娇啦?”诺敏回到烈亲王府,想去园子里逛一逛,刚到了花园里就闻到了一股香气,她顺着香气而去,走到了丹雪苑,站在门口一看,丹雪苑里竟有两个年轻女子,模样十分漂亮,当即笑问。 “娘,你可不要瞎说,要藏娇我也不能两个都藏,藏一个就行了。” “怎么,你还真有这个意思?来来来告诉娘是哪一个?算了不问你了我自己去看!” “哎!娘你慢点你别吓到人家……” 诺敏来到蓝鹤鲤与李霜澜面前,上下左右仔细打量这对姐妹,越看越觉得面熟。 “请问二位姑娘从哪里来,我怎么看你们有些面熟?” “???” 蓝鹤鲤和李霜澜心道:“怎么又有人看我们面熟的?” 蓝鹤鲤应答道她们来自江南普通人家,姓李。 萧洛看着蓝鹤鲤,眼神好像在说都这么久了你连名字都还瞒着我,蓝鹤鲤轻轻咳了一声回望萧洛,意思说等会再解释给你听。 诺敏见这两个人眉来眼去的,不禁喜笑颜开,感叹道儿子终于长大了,都会谈恋爱了! 于是眉开眼笑的诺敏,眼神交流后暗自欢喜的萧洛和蓝鹤鲤,以及一直状况外却又十分了解各种情况的李霜澜,四人围坐在一起,美滋滋地吃起了火锅。 这顿火锅从午后吃到了黄昏又吃到了夜幕降临,诺敏高兴的喝了点酒,喝的迷迷糊糊地去睡了,李霜澜扛不住困意也去睡了,只剩下萧洛和蓝鹤鲤还在院中,望着月亮一杯一杯地喝酒。 “所以现在能告诉我你到底叫什么么?” 蓝鹤鲤略微有点不好意思,说道: “我叫李霜莛,蓝鹤鲤是我娘给我取的名字。” 此时月色正好,月光铺满了庭院,花香阵阵,微风习习,两人互相看着对方,满脸笑意,气氛刚刚好,连空气里都充满着暧昧的气息。 萧洛酝酿了一下,刚想说些什么,这时突然空中传来一个声音。 “小霜澜你在吗?!我带徒弟找你来啦!” 紧接着穆长青和封林突然降落在丹雪苑,吓了萧洛一跳,活生生把想说的话憋回去了。 “呃……这……这位是……是我外公的……”李霜莛突然觉得有一点点尴尬,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穆长青看着院里的火锅,肚子又“咕咕”地叫了两声,他揉揉肚子不好意思地问道有没有饭吃,他已经三个月没吃饭了。 “刚刚你不是说是一个月没吃饭么?怎么又变成三个月啦?” 穆长青嘿嘿一笑,挠挠头道:“老人家嘛,时间都记不太清了。” “我带来了好玩的东西!送给你们姐妹俩玩玩!” 说完便拿出一个包袱,“砰”的一声放在院中的石桌上,打开一看,竟是一杆火枪。 “当年我要送给小霜儿玩的,如今就送给你们吧!” 十一.柳霜 http://.biquxs.info/ 穆长青左手端着一碗汤右手抓着一个羊腿——李霜澜刚刚睡下就听说穆长青回来了,赶紧起床和李霜莛一起为穆长青烤了一个羊腿,炖了一锅汤,温了一大坛酒。 “你们俩长得可真像小霜儿!” 穆长青打了一个饱嗝,眯起眼睛,回忆着往事。 当年穆长青把昭云山庄扔给了他的大徒弟,从此逍遥江湖四海为家,那年他去了天山,也不知在天山呆了多久,还顺便采到了一朵天山雪莲,某天他在一个雪洞里睡的正香的时候被一群上山的人吵醒,穆长青被吵醒后十分暴躁,一脚把那群人踢下了山。 他活动活动筋骨,怀里揣着雪莲也下山去了。 穆长青到了天山脚下的小镇上,闻到了一些人间的烟火气,便觉得有些饿了想去找点吃的,可是众人见他一身霜雪,须发凌乱,衣衫破旧,还以为他是个老叫花子,嫌弃地摆摆手,竟无一人搭理他。 “咕……”穆长青的肚子叫唤了一声,他拍拍肚皮吧唧吧唧嘴,双臂交握在胸前,委屈地蹲在了街边。 “爹爹你看那个老爷爷好可怜啊,我们给他点吃的吧。” 此时柳世涛正带着柳霜赶赴杭州赴职,柳霜见路边蹲着个老乞丐,觉得他十分可怜,顿时起了恻隐之心。 柳世涛十分宠爱女儿,见女儿懵懂天真,又充满爱心,便请穆长青好好吃喝了一顿,穆长青酒足饭饱之后十分满足,掏出那朵天山雪莲送给柳霜权当做见面之礼。 穆长青只说是在山上摘得,送给柳霜戴在头上正好,但柳世涛略懂医术,一眼便看出那是只长在天山山顶的名贵雪莲,穆长青言谈间又说起什么睡在雪洞里真不舒服,山顶连只鸟都没有等等,令柳霜十分好奇。 柳世涛虽未开口询问,但已察觉这蹲在路边的老乞丐似乎并不是个寻常人,他邀穆长青与他一同前去杭州,请他在柳府住了三个月。 当然,为了留住这位不羁如风的高人,柳世涛找来了许多厨子,硬是让穆长青尝遍了世间佳肴,拖的穆长青不舍得离开柳府。 “你们外公真是坏得很,嘴巴都给我养叼了!” 穆长青仰头灌下一大口酒,眯起眼睛继续回忆往事。 再之后的几年间,穆长青时常去柳府小住,每次穆长青到柳府,柳世涛都很高兴,与他彻夜饮酒谈天,听穆长青讲他这段时间又去了哪里,又做了些什么。穆长青觉得柳世涛这个人虽然不是武林中人,但却有些侠义心肠,颇为豪爽磊落。 这柳世涛和穆长青,就做了一对忘年之友。 柳霜也对外面的世界十分向往,每次都要凑过来听,听的时候聚精会神的,表情很新奇,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整个人都亮亮的。 如此过了几年,柳霜也长到了十五岁,这一年穆长青在柳府住了十来天就走了,说这次他要去戈壁玩一玩,大概要去个一年半载,刚出门时,柳霜拦在了穆长青的面前。 “恳请穆前辈带我去游历一番!” 柳霜说她已经十五岁了,再过几年就要嫁人生子,女子嫁人后便如同笼中之鸟一般再无自由,这一生就这样蹉跎而过,所以她想在嫁人之前,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这山川有多美,天地有多大。 柳世涛欣然同意,穆长青虽然意外但觉得带个小丫头出门也没什么,于是穆长青和柳霜结伴出门,开始游历四方。 他们去了戈壁滩看日落,去了深山捉蟒蛇,去了雪山饮冰水,去了沙漠骑骆驼,更去了草原骑马牧羊,柳霜还在那里结识了一个草原姑娘,跟她相处的甚好,以姐妹相称。穆长青带着柳霜走了很多地方,直到三年后柳霜十八岁时才回了家。 穆长青将柳霜送回柳府后又潇洒离去,说这次他要去西边,听说那边的人都长得红头发绿眼睛,还听说那边的风土人情与中原大不相同,他好奇得很,一定要去看看,甚至着急得未与柳世涛和柳霜当面道别,连夜便施展轻功走的无影无踪。 柳世涛阔别三年再见到女儿,觉得女儿长大了很多,变得端庄成熟,不再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此时正逢三年选秀,各州府官员家的未婚女子都要进宫选秀以充实后宫。 柳世涛自然万分不舍女儿,但作为太常寺卿,柳世涛也不能抗旨不遵,柳霜远游归来,面对即将入宫之事十分坦然,道她即便从此老死宫中,此生也再无遗憾。 后来穆长青在西边又不知住了几年,他只知道那边人讲话叽里咕噜的,听了几年也听不明白,几年之后他终于呆的无聊了决定返回中原,临走时带了一杆枪,打算回去送给小霜儿玩。 可是等穆长青回到中原的时候,天下已易主,柳世涛与柳霜都去世了,穆长青背着那杆火枪,感叹人生苦短,有些人真的一别就再无相会之日,心里有些伤感,觉得该回昭云山庄看看他的大徒弟了。 而此时的昭云山庄庄主,也已经是个耄耋老人,他见恩师云游归来十分高兴,想与恩师对谈个几天几夜,以叙师徒之情。 只是穆长青在昭云山庄仅仅呆了两个月,就又偷偷地溜走了,临走时留书一封,说他要去东海战恶龙,请好徒儿待他凯旋归来。 “唉……” 昭云山庄的庄主,拿着这封信,看着师尊空荡荡的房间,长叹了一口气。 从此穆长青继续自在逍遥,天高地阔,行走江湖时顺便又收了两个徒弟,一个叫做盛九朝,一个叫做凌风。 穆长青叼着一块肉,对封林翻了一个白眼,似乎对他非得给自己改名叫封林这件事很不满。 李霜澜也扭头看着封林,觉得穆前辈说得对,封林这名字真难听! 封林端起酒杯左右看了看,说道: “都看着我做什么?师父你继续说啊。” “……” 穆长青在讲柳霜往事的时候,萧洛和封林在一旁也听得十分认真,李霜莛和李霜澜起初听得津津有味,到后来惊出了一身冷汗,生怕穆长青说出点什么大周皇帝之类的话,幸好穆长青不知道最关键的部分。 穆长青捧着一碗紫苏汤,吸溜了一口问道: “对了小霜莛,你爹是谁啊?” “这个……呃……我……我爹……”李霜莛稍稍语塞了一下,清清嗓子说:“我爹早就死了,十八年前就死了,现在恐怕连灰都没有了!” 萧洛又一次望着李霜莛,意思在说你不是说你爹娘几个月前被人杀害了么?怎么又冒出来一对爹娘?李霜莛不好意思的咳了咳,面色有些尴尬。 “哎呀你俩别再看来看去的,都一晚上了累不累?对了!小霜莛快来试试这杆枪!” “哦……哦好的。” 李霜莛接过火枪,照着穆长青的指导,上膛、瞄准、击发,“砰”的一声,一枪打掉了她瞄准好的一株荷花,分毫不差。 “不错不错!”穆长青拍拍手。 “这杆枪收好了,等我下次来,再给你们带好玩的!” 说完穆长青施展轻功站到了假山之上,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捆绳子,他将绳子在空中甩了几下后抛向了李霜莛,绳子稳稳当当地系在了她的腰上,再使劲一拉,李霜莛双脚瞬间离地,被穆长青拉至空中。 “啊啊啊!!!”李霜莛失声尖叫,慌乱之中只能紧紧抓住盘在腰间的绳子,院里萧洛李霜澜等人也都吓了一跳,纷纷站起身。 “我早就看出来小霜莛你是个练武的好材料!不练可惜了!今天我就教你登萍度水,你不学会我就不放你下来!” “听我的口诀!意守丹田,双腿弯曲,真气上升,气顶百会穴!” “你快放我下来!我才不学!” “不学可不行!我还有浮影暗香、神行无踪这种好功夫,等我一样一样的教给你!” 说着穆长青便拉着李霜莛消失在漆黑的深夜中,留下萧洛李霜澜封林面面相觑。 一夜过去,朝阳东升,李霜澜站在院中有点担心,不知道穆前辈和姐姐到底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这时只听空中飘来穆长青的吼声: “小霜莛你给我站住!我这就教你梵音无定掌!” 紧接着李霜澜就看见自家姐姐施展轻功狂奔而来,一边飞在空中一边喊道: “你抓到我再说!抓不到我就不学!” “……”李霜澜觉得她似乎不用担忧了,她也确信穆长青说的,姐姐的确是个练武的奇才。 凌风昨夜宿在了隔壁的南风楼,一大早起来就在院子里练剑,李霜澜听到声音后悄悄地去看了看,只觉得封林身形飘逸,姿态优美,举重若轻,剑身上仿佛凝结着一股凌厉之气,令人眼花缭乱。 凌风见李霜澜站在院门口,顺势收了剑,没责怪李霜澜偷窥之罪,反倒是十分腼腆,好像刚刚是他献丑了一样。 李霜澜走到封林面前,递给他一只汗巾,问道: “凌公子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改名字呢?难道凌风不比封林要好听得多么?” 凌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我爹说我要是不在江湖上闯出一些名堂,他就让我回家跟他做生意,我就只好改了个名字出来行走江湖了。” “所以说你如果做不成大侠,就要回到家里被迫继承百万家产?”李霜澜总结道。 “唔……应该是不止百万的。” “那凌公子你家里很有钱么?你家是哪里?” “我家是宣闻山庄。” “……” 凌风将汗巾递回给李霜澜,脸色有点微微泛红,不知道是练剑累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微微低下了头,跟李霜澜说道: “如果姑娘愿意,可以叫我凌风的。” 李霜澜稍稍向后退了半步,重新打量他,没想到站在她面前的,竟然是天下首富之子,宣闻山庄的凌风,更没想到这首富的儿子不是精于算计,不是庸碌无为,也不是个纨绔子弟,竟是个武林高手,还是在武林中排的上名号的那种,李霜澜听封林说她可以喊他凌风的时候心里悄悄欣喜了一下,,嘴角不自觉的上扬,问道:“你的真名从不为外人所知,如今我可以喊你真正的名字,还真是荣幸。” 凌风挠挠头,脸上有些许疑惑,说道: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这不是应该的么?” “……” 十二.遇袭 http://.biquxs.info/ 从这天开始穆长青和李霜莛不知所踪,李霜澜憋在屋子里研究银针上的毒药,封林以烈亲王上宾的身份居住在王府里的南风楼。 诺敏越看她们姐妹俩越喜欢,就是李霜莛被穆长青带走了不能时时见到,有些遗憾。 如此过了半个月,穆长青与李霜莛还未回来,永昭帝萧承启葬入了皇陵,诺敏也要离开京城返回漠北了。 诺敏临走时还说这李姑娘行踪不定,只见了一面就匆匆离去,更交代萧洛一定要带着李霜莛去漠北看她。 “我觉得这姑娘真的不错,儿子你可要抓紧了,别让什么中原的臭男人把她给娶走了,到时候你可没处哭去!”诺敏还在嘱咐。 “好了好了娘你快回去吧一路小心。”萧洛赶紧送走不停叨叨的亲娘,并吩咐手下四名护卫去寻找穆长青和李霜莛。 萧洛的四名护卫分别叫做青影、白影、朱影、玄影,他们自幼跟着萧洛一同长大,会乔装通暗器善轻功,也是难得的高手,而此时他们四个齐刷刷地摇头,说道: “请王爷恕罪,我们真的追不上……” “……” 萧洛觉得有必要让他们四个再去练个二十年。 萧洛回到府中书房时,李霜澜正在等他。 她已经研究出了银针上的毒药。 “这是以番木鳖为主的慢性毒药,小量用倒无碍,但每日服用一些,时日长久了便头痛头晕,浑身惊厥,窒息而死。” “先帝的情形,应该是服用了番木鳖一月有余,这些药量足以让先帝中毒身亡。” 萧洛眉头紧皱,脸上慢慢浮上一层霜雪,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用力到手背崩起了青筋,眼神中隐隐可见一股杀气,长袖一挥,转身离去。 萧洛心里生出了一层杀意。 他要杀了萧彻,为萧承启报仇。 而这时一阵风声略过,穆长青与李霜莛从天而降,俩人风尘仆仆,尤其是李霜莛,一脸的倦容,眼睛下面两个黑眼圈,累得哈欠连天。 “托他的福,我已经学会了暗影浮香和神行无踪,可累死我了。”说完就倒在桌上,瞬间睡着了。 “……” 李霜澜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安置了姐姐与穆长青,李霜澜坐在姐姐的床边,给她掖了掖被角,沉思良久。 她隐隐约约有了一个预感,感觉到这朝内以后不会太平了。 “或许我们应该听香姨的话,早撤为妙。” 而此时李霜澜突然想起她们入府的原因,是要烈亲王帮忙调查弓箭的来历,现在她们已经知道了,作为交换,萧洛知道了萧承启真正的死因,她和李霜莛,似乎没有再在烈亲王府住下去的理由了。 李霜澜思忖许久,想等李霜莛醒来之后商讨离府之事。 半个时辰之后,李霜莛还未醒,但萧洛返回了丹雪苑,脸上不复先前的杀气,恢复了以往的和气。 “你们两个年轻女子不好总住在外面,而且你们住的院子我也见过,偏僻又简陋,并不适合居住,何不就住在丹雪苑,既舒适又无人敢来打扰。” “况且霜莛一定很愿意住在丹雪苑。” 萧洛似是知道李霜澜心中所想,未等李霜澜开口便先挽留她们姐妹继续住在府里,李霜澜想了想,还是决定继续住下来。 毕竟烈亲王都直接喊“霜莛”了。 李霜澜甩甩头,又想起了凌风,也不知道他还愿不愿意继续住在烈亲王府。 而想起了凌风,李霜澜则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你的师父既然如此神龙见首不见尾,那他怎么碰巧就在这个时候来到了京城呢?他这次又是因何而来?只是游历江湖这样简单么?” “是师父也像我一样收到了师兄被他弟弟暗害的消息,师父本来去了盛家庄,后来又转道来了京城。” 李霜澜坐在凉亭中,右手杵着额头,沉默不语。 “李姑娘你是又在想事情吗?” “恩?你怎么知道?” “你一想事情的时候就爱杵自己的额头,你看,你头都秃了。” “……” 李霜澜顾不上她那块秃了的额头,一直在思索着关于盛九朝的事,这盛九朝不但让她们见到了黄嵩老先生,还引了穆长青来京城。黄嵩是她们爹爹的旧寮,穆长青是她们外公的世交,这背后的人真的对她们很熟悉,熟悉到超出她们的想象 只是不知道他这么做有什么目的,接下来还要干什么。 七日之后,穆长青又想到了好玩的地方,留书一封说他要去东瀛,因为他听说东瀛人会隐身会土遁,他要去见识一下,便跑的无影无踪,还顺手拽走了凌风,说也要让他学一学这奇异之术。 穆长青向来来无影去无踪,让别人连一句挽留都来不及说出口。 当夜亥时三刻,一道黑影出现在烈亲王府,身法诡异,迅疾如风,直奔萧洛居住的山河居。 萧洛当时正在院中凉亭内纳凉赏月,并且思考着南下寻宝之事。 青影朱影今夜当值,发觉有刺客后便拔剑迎敌,但这刺客手法邪异,不像寻常的中原武功,倒像是番邦功夫,因此抵挡的十分吃力,迎战中恍惚间竟发觉刺客竟由一个分化出无数个,上下瞬移,左右闪躲,且不知刺客使用了什么毒物,让整个山河居一片迷雾茫茫,所视之处不过一丈,更让他们头晕目眩,无法专注。 刺客趁着青影朱影分心之时,击退府内守卫,直奔萧洛而去,萧洛持剑抵挡了片刻,也抵挡不住刺客的攻击,刺客的刀锋正对着萧洛的心脏,片刻间就要取了萧洛的性命。 李霜莛寻声而来,刚跑到山河居,就眼看着一道黑影刺向萧洛,她情急之下不知该如何营救,只得搬起手边的一个石桌便向前掷去。 只听黑暗之中一声闷响,迷雾逐渐散去,青影朱影终于从眩晕中缓过来,府内守卫躺了一地,黑衣刺客手里还举着刀,但已被一张石桌压在地上,七窍流血,没了气息。 萧洛活动了一下,只觉得腹部剧痛,虽然刺客被李霜莛一张石桌当场砸死,但萧洛还是伤到了,他被刺了一刀,血流不止。 李霜澜也被吵嚷声惊醒,来到了山河居为萧洛医治了伤处,萧洛今夜虚惊了一场,李霜澜返回了丹雪苑,熬一碗止血去痛的汤药。 李霜莛自然留在山河居照看萧洛,李霜澜配好了药,亲自看守药炉,她坐在小板凳上,一手拿着扇子给药炉扇风,一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无数思绪在李霜澜脑中纷纷乱乱让她头疼,今夜萧洛遇刺的事,让她有一股不安之感,她喝了一口凉茶冷静一下,开始梳理脑中的各个思路。 ——若是穆前辈和凌风还在府内,未必不能擒下这名刺客,若不是姐姐扔出去一个石桌,今晚烈亲王恐怕就要遇袭而死,到底是谁,敢明目张胆的刺杀亲王,今日刺杀不成,岂不是后患无穷? 李霜澜换了换手继续摇扇子,火光照的她脸色发红,微微有汗水浸出额头。 ——穆前辈与凌风今日才走,夜里便来了刺客,时机未免太过于巧合,烈亲王府又在天子脚下,出了亲王遇袭的事情,天下人要如何看待新帝?难不成是有人想借杀烈亲王之由再苛责皇上? 药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一阵药香扑鼻,李霜澜掀开药罐盖子看看熬的如何,只是一个不小心手抖了一下,被罐中的热气烫了一下手,顿时手背通红。 “哎哟!”李霜澜吸了一口凉气,赶忙将手帕沾上凉水,敷上手背。 手帕入手冰凉,稍稍处理完被烫伤的手之后,她继续拿着扇子给火炉扇风,门口有脚步声传来,是李霜莛过来看看药熬的怎样。 李霜莛也拿了一个小板凳,坐在药炉旁。 “澜儿,我想了一下,今晚的事情恐怕不是巧合。” 药炉上火苗微微闪动,姐妹俩沉默了许久后,李霜莛突然开了口。 “应该是有人趁着府内两位高手不在而下手,对方应该是监视王府很久了,所以,烈亲王死了,谁是最大的受益者?是皇上么?皇上自然是,我觉得皇上巴不得萧洛遇袭而死。” “姐姐,这……?” “但还有别人也盼着萧洛死,是或许连朝廷都不知道的一些人,就是前朝的那些躲过先帝诛杀的皇室中人。” “你是说……高斯杨?或者是他身边的人?” “不错,就是他们。” 李霜莛所想的就是今夜前来刺杀萧洛的不会是皇上,应该是前朝的旧人,新帝即位之初,亲王即遭刺杀,这正是民间百姓最爱看的皇室争斗,所以皇帝不会这么蠢,但想看这出好戏的大有人在,兄弟相争,从中得利。 “如果真的是这样,别忘了我们的亲生爹娘是谁,前朝旧人和当朝皇室要是打起来,这火最好不要烧到我们的身上,香姨说得对,我们确实应该远离王府,甚至远离京城。” “既然如此,我们怎么办?” “刚刚我已经向萧洛辞行了,明日便走。” “……也好。” 李霜澜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没有说出口,紧盯着姐姐的眼神里隐隐约约能看出一股焦虑。 李霜莛笑了笑,伸手摸摸妹妹的脸。 “我们知道的东西太多了,而且身份也特殊,先帝死因这种皇室秘辛不是我们应该知道的,我怀疑当初萧洛随意从民间挑选医师来给先帝验尸,就是为了方便灭口,而且若有一日萧洛知道了我们的亲生爹娘是谁,恐怕……他会杀了我们。” 李霜莛握住妹妹被烫伤的那只手吹着气,说道:“我虽对他有些好感,但对于我们自身的性命来说,我的感觉并不重要。” “药应该好了,我们端过去吧。” 萧洛倚在床边,一口气喝下了一整碗汤药。 对于姐妹俩离府的请求,萧洛似乎没有理由拒绝,萧洛擦了擦嘴,问道: “霜莛,你是不是心里有事?” “我……我没什么事。” 萧洛拉着李霜莛的手到床边坐下,笑道:“我又不是封林,怎么会看不出你心中有事?只不过你不愿说,我便不问。” 李霜澜坐在一旁抿嘴偷笑了一下,烈亲王居然还偷偷黑了一把凌风。 “你们从我这里走了难道还要回去你们租住的屋子?那个屋子又小又简陋,实在不宜居住,明日我派人给你们买座宅子,也算是对你们帮我大忙的报答,如何?” “……也好,如此多谢了。” 十三.赐死 http://.biquxs.info/ 烈亲王若要买座宅子,不过三五日即可,蓝鹤鲤与李霜澜在烈亲王府中又住了三日,等来了萧洛送给她们的一座崭新的宅邸。 新宅宽敞明亮,清幽雅致,闹中取静,是个宜居之地,姐妹俩现下正收拾行李,准备搬离烈亲王府,前往新居。 丹雪苑的丫鬟们也来帮忙,她们伺候李霜莛姐妹许久,心里也有些不舍,但李霜莛和李霜澜终究只是烈亲王府的客人,客人是一定会走的,所以即便心中不舍,也只能帮着收拾些行李,再与她们说说话。 “蓝姑娘,刚刚咱们王府门前可大的阵仗了,您猜怎么了?原来是皇太后来了!” 丫鬟翠珠儿一边帮着柳香溪整理衣物一边说。 “这皇太后啊成天闷在她自己的宫里,不是念佛就是抄佛经,也不知道今天怎么出宫来咱们府里了,八成啊是来看望王爷的,王爷这次可真是遭了罪了,也不知道是哪个歹人,竟敢闯进咱们王府里来!” 翠珠儿拍了拍整理好的衣物,转身又去将她们近日来读过的书籍整理起来,翠珠儿是个爱说爱笑的小丫头,与人和善又很活泼,李霜莛很是喜欢她。 收拾了一阵之后,李霜莛望着外面高悬的日头,猜想萧洛现下定是在与皇太后说话无暇他人,便带着李霜澜和柳香溪,驾着一辆马车从王府后门离开,想等萧洛抽出空时再当面道谢。 翠珠儿也跟来一起帮忙。 姐妹俩的新居距烈亲王府不过半里,在城西的一处幽静之地,李霜莛绕着庭院走了几圈,颇为满意,与李霜澜收拾好了物品,打算歇息一下。 只是她们刚刚坐稳了屁股,便听外间有激烈的吵嚷声,柳香溪正厉声呵斥着什么,李霜莛和李霜澜赶忙起身前往前厅查看,却见一队约有二十来人的带刀侍卫冲进院子,还有一人手持拂尘,着一身太监装扮,一路气势汹汹的来到她们的面前。 “二位姑娘,咱家御前总管太监刘玉,有礼了。” 刘玉甩了甩拂尘,稍稍躬了腰,算是行了一礼,但他面色不善,态度倨傲,狭长的双眼流出一股阴戾,令人不适,毫无友善之意。 翠珠儿躲在房中不敢上前,又见这一众侍卫均带着刀,觉得有些可怕,便悄悄地从窗户跳出去,沿着后院花园的墙壁,从后门溜走,飞奔回了烈亲王府,将此事告知烈亲王萧洛。 前厅之中,蓝鹤鲤心里突然觉得有些不安,向前一步道:“刘公公有何事尽管明说,何必摆这个阵仗!” “哈哈哈哈哈,姑娘爽快,那么就请姑娘接旨吧” 说着从袖中请出黄色卷轴,打开之后清了清嗓,厉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民女蓝鹤鲤、李霜澜,实为前朝大齐皇帝之女,多年来隐匿民间,伺机作乱,行刺亲王,罪不容诛!今赐御酒两杯,得享殊荣,钦此!” “什么?!” “两位姑娘,请吧,可别让咱家亲自伺候姑娘饮酒。” 姐妹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隐匿民间?行刺亲王?毒酒赐死?这一切来得太快,快的让她们无法消化,可是带刀侍卫们已将长刀架在了柳香溪和她们的脖子上,刘玉见她们迟迟未有动作,眉头一皱,摆了摆手,几名侍卫便端着酒杯来到她们身前,意图将毒酒灌入口中。 “不!住手!你们住手!” 柳香溪双目圆睁泪流满面,几乎全身都在颤抖,拼命挣扎试图挣脱侍卫的钳制,但徒劳无功,刘玉掸了掸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说道:“这位夫人,皇上对两位前朝的余孽留了全尸,对你也未有任何处置,这已吾皇仁慈,夫人你可不要得寸进尺。” “你!” 李霜莛虽可以一脚踢飞身边的侍卫再逃走,但柳香溪和李霜澜毫无反抗之力,现下正有一人捏着李霜澜的下巴,扭着她的脖子,正将毒酒灌入李霜澜的口中。 李霜莛心急如焚,眼泪立时落了下来,她恨死了自己为何不跟穆长青学功夫只学了些轻功,但凡她学了一些穆长青的皮毛,现在大可带着李霜澜和柳香溪逃走,不用眼看着妹妹服下毒药而毫无办法。 在她眼看着李霜澜服毒而惊心胆裂的时候,一只手掌捏住了她的下巴,趁李霜莛分神分心之时,将毒酒倒在了李霜莛的口中,酒味浓烈,引李霜莛一阵呛咳,一杯毒酒全数吞进了喉咙,饮下毒酒之后李霜莛和李霜澜被侍卫松开钳制推倒在地,柳香溪扑到她们身边放声痛哭,无比悲戚。 李霜莛明白她在哭什么。 说要好好照顾柳霜的遗孤,现在却亲眼看着她们死去,柳香溪怎会不悲痛? 可是此时的李霜莛已经无暇顾及柳香溪的心情了,她腹内剧痛,眼前发红,头痛欲裂,口鼻中渐渐涌上血腥之气,这毒酒真是厉害,这么快就毒发了,再仔细瞧瞧自己的妹妹,李霜澜躺在柳香溪的怀里,已双目紧闭没了声息,李霜莛躺在地上,手指抠着地面的青石板转来抵御这如同要撕裂她一般的疼痛,虽然不甘心,但她知道,自己确实是马上就要死去了。 耳中嗡嗡作响,眼前也越来越模糊,然而她突然觉得眼前人影晃动,有一个人脚步匆忙地跑到她的面前,蹲下身将她抱在怀里,大声地喊着她的名字,虽然她什么也听不到了。 “霜莛!” —— 两个时辰后,李霜澜在烈亲王府中醒来。 李霜澜睁开眼睛之后楞了一下,然后猛的起身,环顾四周,确认了这是亲烈王府的山河居,姐姐李霜莛躺在另外一张床上,一动不动,面色青紫,萧洛坐在一侧握着她的手,表情疼惜又凝重,另外一侧是凌风,他也握着李霜莛的手,在为他输送内力,穆长青正在往她身上多处穴位上下针,意图封住李霜莛的奇经八脉,为她留下最后一口气。 本来穆长青与凌风要前往东瀛,但离开不过数日,凌风突觉不安,总觉得有事要发生,而恰好穆长青也有同样的感觉,师徒俩心神不定,愈发的坐立不安,只好打道回府,刚回到烈亲王府,便见萧洛急匆匆出门,没过多久便抱回了昏迷的两姐妹。 萧洛看着李霜莛毫无生气的脸,想起了他从刘玉手中夺过的圣旨,焦急之中读了数遍才读明白圣旨的内容——前朝,公主,隐匿民间意图作乱。 “难怪你有事情不与我讲,你是前朝的公主,又怎能告诉我呢?” 虽然李霜莛和李霜澜都在昏迷之中,但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李霜澜的气息竟渐渐恢复,面上的死气已去,脉搏也逐渐强劲了起来,穆长青手指搭在李霜澜的手腕上,断定她不久便会醒来。 至于她为何服下了皇宫内院御赐的毒酒还未死,穆长青不想知道,他只知道李霜莛要死了。 相对于李霜澜,李霜莛则死相已现,四肢冰凉,全身青紫。凌风给她输送无数内力,穆长青封住她周身大穴,至多也只能保她十二个时辰的命。 十二个时辰之内,如何让李霜莛起死回生,连穆长青都没有办法。 李霜澜看着濒死的姐姐,双手在袖中握成了拳头,指甲抠进了皮肉中也浑然不觉,她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为什么姐姐要死了,自己却还活着。 “为什么?为什么我醒了过来?为什么……难道我毒不死,难道我百毒不侵吗?” 这时突然一点灵光从李霜澜的脑海中闪过,她睁大了眼睛努力回想着,想抓住这一点灵光,可她越是想回忆起什么东西,她的头就越疼,以至于疼到她表情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头,蹲在了地上。 “澜儿你怎么了!” 柳香溪抱住她,帮她揉着头,李霜澜还在念叨着百毒不侵四个字。 “百毒不侵……百毒不侵……到底是什么?……到底是哪里?……百毒不侵……” “我想起来了!是爹爹说过!” 李霜澜突然站起身来向外跑去,虽然她脚步虚浮摇摇晃晃,但仍然可以看出她是往药庐的方向而去。 她想起了数月前她还在江南时,李元青将他研制出的药丸塞进了自己的嘴巴,当时李元青说的是“我们霜澜,以后就百毒不侵啦” 李霜澜想,或许这一次她能够醒来,能够大难不死,就是李元青救了她一命。 “爹爹当时说什么了?爹爹说是用白花蛇草、青黛、苦参……苦参,除了苦参还有什么?” 李霜澜一边捂着自己快要疼到爆炸的头,一边在纸上写着药方。 “断肠草、天葵子,还有,还有牛黄……” 柳香溪看着李霜澜颤抖着在写药方,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点点希望,她握住李霜澜的肩膀问道:“霜澜!这些真的可以吗?” “我不知道,香姨我真的不知道,香姨你帮我把这些药买回来!我来熬药给姐姐!” 说完左手握拳,敲了敲疼痛不已的额头,继续写道: “干蟾皮、鸦胆子……鸦胆子和,和赤霞草,对对对赤霞草,还有什么?还有什么?应该还有一味,这一味是药引,药引到底是什么……” 此时柳香溪已拿着药方出府买药,将每一味药都买了许多,等她回府时,李霜澜已备好了火炉药罐,只等着这些救命的药材。 李霜澜自己还未恢复,便又在药庐中为李霜莛熬药,期间她写废了无数药方,试了无数次调配的药量,从午后熬到了晚上,再到夜风寂静的深夜,再到东方露白的清晨,一夜未睡的李霜澜经过数百次调配,终于调配出了李元青当初熬制的药丸,可是这药丸还不能给李霜莛服用,因为这只是个半成品。 当时李元青说:“这一味药,还差一味最最最最最最重要的药引,你去西南……” 而她当时根本没认真听李元青讲话,也没追问这药引是什么,导致她现在距离成功只差一步的时候,却困在了原地,功亏一篑。 十四.礼葬 http://.biquxs.info/ “到底是什么?到底是西南的什么药用来做药引?我到底吃了什么才成的这丸药?” 李霜澜又把产自西南的解毒草药全都试了一遍,可却没有一味药是对的,转眼太阳高悬,距离她们姐妹服毒,马上就十二个时辰了。 十二个时辰一过,便是大罗神仙降世,也难救李霜莛。 思及此,李霜澜不禁悲从中来,对自己懊恼到了极致,一时悲愤交加,便一把将桌上药罐银器等扫到了地上,摔得粉碎,她自己的手也被划破,流了一地的血。 “霜澜!你这又是何苦?”柳香溪握住李霜澜受伤的手,缠上了一只手帕。 这一摔之后李霜澜稍稍冷静了一些,情绪不再激动,心情平复了一些之后便感觉到受伤的手掌传来的痛意,她举起受伤的右手,鲜红的血从白色的手帕中渗出,李霜澜看了半晌,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其实她服下李元青研制的半成品后一直到现在,她并没有服下过什么其他的草药,饮食上也十分平常,唯独服下的不寻常的东西,就是李霜莛的血。 那一天白云居被焚毁,李元青和蓝三娘葬身火海,李霜莛右手受伤血流不止,她在街上拦下赶回白云居的李霜澜,捂着她的嘴不让她发出声音,当时李霜莛便是用受伤的右手捂住李霜澜。 “我们霜澜以后就百毒不侵啦!” “这一味药,还缺一味最最最最最最重要的药引,你去西南……” “澜儿,别回去,爹娘已经被杀害了……” 或许这药引,就是至亲的血! …… 李霜澜突然想通了这一关节,她拿起配制好的药丸返回山河居,萧洛仍然守着李霜莛,穆长青和凌风轮流给她输送内力,李霜澜小心地托住姐姐的头,将这丸药塞进了姐姐的嘴里,捏着她的喉咙,让她将这丸药吞到腹中。 紧接着便割了自己的一小碗鲜血,喂李霜莛喝下。 “霜澜!这!” 凌风见李霜澜割腕放血有些心疼,连忙掏出自己的手帕给李霜澜的手腕裹了起来。 先是被药罐所伤,后是割腕,李霜澜的双手倒是被手帕缠的严严实实。 李霜莛服下药丸三刻后,原本冰凉僵硬的身体逐渐温暖了起来,面上的黑气逐渐消失,虽脸色煞白毫不红润,但已脱死相,胸口也微微有些起伏,心口处的热气渐渐升起。 李霜澜坐在床边,握着姐姐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眼泪漱漱而下,直到现在她终于放下心,这味百毒不侵起死回生的灵药,她真的做成了,姐姐李霜莛,也真的已经被她救回来了。 “哎哟!小霜澜怎么这么厉害!死人都能救回来?!”穆长青将其他未用的药丸放在手心左右观察,又放在鼻子下嗅了嗅,表情惊奇不已,眉飞色舞地不停赞叹。 “你爹更厉害!这都能做出来! “小霜澜啊这药叫什么名字?取名字没有?你爹就没说它叫什么名字?” “没有,爹爹做成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取名字。” “哎呀这不可!这么神奇的药方居然没有名字,嗯……我来取一个!” 说完穆长青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嘴里叨叨咕咕,想了好几个名字都被自己否掉了,最后直愁的抓耳挠腮,还抓下来几根头发,最后撇撇嘴道: “干脆就叫以丸吧!以血为引,霜莛又以今日为期而重生,对了!就叫以丸!” “???” “……” “已完?” 李霜莛此时睫毛颤了颤,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萧洛始终守在她身边,此时见李霜莛醒来,不禁欣喜万分,窗外日光透过窗棂照在李霜莛的脸上,照在她重新睁开的双眼中,让萧洛长舒了一口气,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 “萧……萧洛……” “在,我在这,霜莛,你醒了?” 李霜莛张开嘴叫了萧洛的名字,她的声音嘶哑,只微微有些气音,萧洛捏了捏她的手,应声答道。 “谁已完?是……我们吗?” “……” 李霜莛说完便两眼一闭,接着睡过去了,萧洛知道她这是大病初醒需要恢复,便将她的手放进被子里,掖了掖被角,让李霜莛好好地睡一觉。 凌风也将疲累过度的李霜澜背了起来,小心地安置,由柳香溪伺候着睡下。 萧洛站起身来,活动活动筋骨,现下李霜莛姐妹已无事,他也应该处理自己的事情了。 走出山河居的大门,青朱黑白四位影卫早已恭候多时,此时萧洛一脸怒容,表情严肃,周身散发着令人不敢靠近的低气压。 府内的武林高手刚刚离开,当夜他便遭遇行刺,李霜莛姐妹刚刚离府,不过几个时辰便被下旨毒杀,他偌大的烈亲王府被人在眼皮子底下监视,简直就是对他的挑衅。 “王爷,昨日及今日,我们在王府四周探查数次,擒住了这三个身份不明之人,他们都是最近才到王府周边活动,而且都身怀武功,身法诡异,属下们也已拷问,但他们的舌头皆被人割去……属下无能,未拷问出任何结果,请王爷责罚。” “无舌的死士?好啊,本王成全他们。” 萧洛挥了挥衣袖,走向山河居的偏殿。 “全部拖出去正法,一个不留!” “来人,更衣,本王要进宫” 半个时辰后,萧洛在崇政殿内面见了萧彻,萧彻看起来心情很不好,对待他这位皇兄的态度也有些抱怨,表情纠结在一起,一脸的惋惜。 “皇兄怎可被那两个前朝的妖女迷惑?皇兄可知,朕已查到皇兄被人行刺就是这两个妖女所为。” 萧彻连叹了好几口气,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她们当初接近皇兄本就不怀好意,若这次皇兄真的出了事,朕怎么跟先帝还有皇贵太妃交代?” 萧洛心中冷笑,抬手行了一礼,慢慢说道: “皇上也不必如此为难,这两位前朝的公主都已去世,现下就停放在我府内,我此次进宫也是为了说明,蓝鹤鲤与李霜澜两人一来是我烈亲王府的上宾,二来她们也算是前朝贵女,理当厚葬,不可怠慢。” “这……皇兄说的倒是,如今二女已死,保全颜面也是应该,嗯……既如此,皇兄想如何便如何吧,只是下一次可千万不能受人迷惑,轻则性命不保,重则动摇国本,皇兄可要深思啊。” 此时已近黄昏,崇政殿内日光昏黄,萧彻坐在阴影处,风帘阵阵,晦暗不明,令人看不清表情。 萧洛行了一礼,退出了崇政殿,返回烈亲王府。 烈亲王府的庭院内,停放着两口华贵的棺材,这是萧洛进宫前交代属下置办的,既然李霜莛姐妹已被赐死,那做戏便要做足了全套。 第二日清晨,萧洛起了大早,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已搬回丹雪苑的李霜莛。 李霜莛早已醒来,坐在院中石凳上,旁边石桌上放着一碗汤药,还在散发着袅袅热气。 李霜莛瞧着面色不善,看似不像身体虚弱,倒像是忧虑重重。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死第二次,第三次。” 李霜莛闭上眼睛长叹了一口气,见萧洛到来,起身行礼,酝酿了一会说道: “萧洛,我与澜儿商议了一下,我们还是必须得走,说句实话,我们的身世,也是前段日子才从香姨那里知道的……此前,我们一直不知,所以我们并非有意隐瞒。” 李霜莛昨日夜间再次醒来,醒来之后便再难以入眠,索性靠在床头思索着她们当下的境况,此番从死到生,让李霜莛心有余悸,有些后怕,但萧洛不仅未对她们置之不理,反而全力救治,这倒让李霜莛稍稍宽慰了一些。 她们再回烈亲王府,甚至活了下来,这对萧洛来说则是极其危险的事,轻则会被扣上抗旨不遵的罪名,重则便是窝藏钦犯,与前朝皇室往来,意图不轨。 想起自己日前还怀疑萧洛会杀她们灭口,李霜莛觉得自己略微有些小人之心,度了烈亲王的君子之腹,想来这烈亲王,对自己也并不是全无感情,或许,感情比她想的还要深一些。 “哎呀冷静冷静冷静!” 李霜澜揉了揉脸,稍稍有些不好意思,左右甩了甩头,觉得自己这种关头了还在想着萧洛,真是色令智昏。 “不可!” 萧洛想都没想便直接拒绝,若说在此之前,他对李霜莛只是普通的喜欢,而在此番事件之后,他便再也舍不下李霜莛了。 眼见着李霜莛离他而去,那一天一夜的煎熬,萧洛再不想承受。 “你可还记得,皇上要我为他寻得前朝宝藏?” “我自然记得。” “所以——” 萧洛执起了李霜莛的双手,握紧毫不放松,盯着李霜莛的双眼,一字一句的说道: “前朝公主和前朝宝藏,我都要了!” “……!” “王爷,姐姐,你们在这里。” 李霜莛被萧洛这一句疑似表白的话弄得呆立当场,正愣神的时候,李霜澜来到院中,找到了他们。 “呃……澜儿、澜儿怎、怎么来了?” 李霜莛从萧洛手中抽出自己的双手,又揉了揉脸,真要命,怎么自己居然结巴了起来。 只是李霜澜无暇顾及这俩人之间逐渐散发的暧昧气氛,她神情严肃又很忧虑,但眼神中倒是透着一股坚定。 “我来是想说一件事,我和姐姐不能再这样被动了,或许我们可以由明转暗,以一个已死之人的身份,彻底调查这一系列事情的背后之人。” “那澜儿想如何?” “到了我和姐姐下葬那日,我便躺在棺木之中,若那个在江南时便在监视我们的人必然知道我未死,八成会开棺掘墓将我带走,如果没有,我们也只能另寻他法再继续调查。” “不行!这太危险了!你又不知这背后是何人?你要如何应对?” “可是这是现下唯一的办法,烈亲王总不会藏着我们一辈子,我们也该开始反击,揪出这幕后之人,还我们太太平平的日子。” “但你若是有危险怎么办?我怎么去救你?” 李霜澜闻言笑了笑,说道:“我带上凌风,姐姐总该放心了吧。” 来到丹雪苑探望姐妹俩而突然被提到名字的凌风:“???” “可……” 李霜莛紧皱着眉头,将双臂盘在胸前在院中来回踱步,思虑了半晌,终于妥协。 “唉……那好吧,澜儿你可要谨记万事小心,一定要平安!” “好,我会的。” 三日后,两口巨大的棺椁由烈亲王府而出,往京郊西山而去,传说是烈亲王府上两位贵客因病去世,烈亲王尽地主之谊,亲自挑选了西山上一块风水上佳的宝地安葬,烈亲王亲自带着长长的出殡队伍,一路上挥洒了无数白幡纸钱,浩浩荡荡地往西山而去。 墓地在西山的山脚,四周树木茂盛,墓前还有清溪流过,确实是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入棺封土,诵经超度等事毕之后,萧洛便启程返回了王府,临走时看了一眼刻着蓝鹤鲤和李霜澜名字的墓碑,甚觉刺眼。 至此,萧洛对他的弟弟萧彻的杀意又增加了一层。 弑父夺位,毒杀霜莛,罪不可恕! 当夜子时,几个黑衣人闪现到西山脚下,开始挖坟掘墓,挖了半个时辰后便摸到了两口棺椁,再挖了挖,棺椁便全部显现了出来,仔细一听,可听见其中一口棺材里传来了“咚、咚、咚”敲打棺木的声音,声音轻微,很是虚弱。 为首一人指示属下将这口棺材打开,借着月光向躺在棺中的李霜澜伸出了手,微笑道: “公主殿下,属下恭候多时了。” 十五.太子 http://.biquxs.info/ 在李霜莛和李霜澜“下葬”之前,柳香溪带着她们两个,由萧洛凌风和穆长青陪着,趁夜去了一趟京郊的前朝行宫,去看看柳妃墓,还有柳妃生前居住的寝宫。 萧承启当年入住京城称帝时,不知是不是忘了这行宫,既未焚毁拆除,也未派人驻守,十八年来这座行宫在京郊随着年月荒芜,园中湖水已干,野草满地,宫殿破旧,随处都积满了厚厚的灰尘。 柳霜的坟墓简陋,坟上枯草横生,众人帮忙去除了墓周的野草,李霜莛和李霜澜跪在墓前,拜见生母。 柳香溪也跪了下来,心中说不清是何滋味,她本想着这一生都不会再回京城,霜莛与霜澜长于江南,也绝不踏进京城半步,虽然她们姐妹永远不会知道她们的生身父母是谁,但总归会比现在这样的情况强上百倍。 霜莛无法抛头露面只得躲躲藏藏,霜澜决定揪出幕后之人,此去也是异常凶险,柳香溪跪伏在地,眼泪落到地上融进了土里,她觉得自己还是像从前那样无用,当年救不了柳霜,如今也救不了柳霜的遗孤。 连穆长青也十分安静,他瞧着眼前这个小小的坟头,不禁伤心了起来,他闭上眼睛回忆着从前,仿佛又看到了小小的柳霜,头上戴着他从天山上采下的雪莲花,粉雕玉琢,天真可爱。 可是,那都已经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 祭拜完柳霜之后,柳香溪又带着她们去了柳霜的寝宫,柳霜当年留下了许多手稿书籍字画,多年来放置在此,无人触碰,李霜莛发现一本手札,封面写着“风物志”三字,颇感兴趣,当即翻阅起来,这本风物志中记载的都是柳霜幼时游历南北之事,李霜莛瞧着有趣,便收了起来。 “咦?这把短刀?这?” 萧洛在柳霜床头的柜子上发现了一把短刀,刀身锋利,刀柄由黄金打造,刀鞘上也镶嵌着五彩宝石,看起来价值不菲,是难得的好物。 只是这短刀,怎么跟他娘诺敏随身携带的短刀一模一样? 萧洛细细地观察着这柄短刀,果然发现在刀身上刻着一个小字——敏。 而诺敏的短刀刀身上,刻着的是霜字,萧洛沉思半晌,突然想到难道他娘诺敏当年遇到的中原女子,竟是柳妃?诺敏说那位中原女子回到中原后没多久便去世了,这时间也对得上,萧洛转身看着李霜莛的背影,突然笑了出来,这真是天降的缘分,便将短刀收了鞘,交予李霜莛手中。 “霜莛,好好收着,留着防身。” 穆长青则在一个锦盒中发现了两串佛珠,一条鲜红一条湛蓝,每串皆二十七颗珠子,穆长青看了半晌突然道:“这不是当年我去南海的时候给小霜儿带回来的水晶吗?原来她还留着呢!” “这两串佛珠,小姐当年是要送给她的孩儿,保佑她的孩儿一生平安的……” 柳香溪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将红色佛珠交给李霜莛,蓝色交予了李霜澜,几人携了一本风物志、一柄短刀和两串佛珠,再趁着夜色离去。 如今李霜澜捻着佛珠,静静地打量着眼前之人。 “没想到妹妹竟然礼佛,真是让我意外。” 当日在棺椁之中,李霜澜等待了许久,终于听到了铲地掀土之声,当棺盖被掀开时,她看到的不是别人,而是她很熟悉的盛九朝。 盛九朝在带她们面见黄老先生之后自称要重返盛家庄夺回庄主之位,从此便失去了音信,没想到李霜澜再次见到他的时候,竟是在这种情形下。 盛九朝带着李霜澜奔波了数日,到了豫州地界,终于在一座庄园外停下,这庄园距离城外十里,庄园甚大,幽静宽敞,园中房屋错落,仆从甚多,且依山傍水,虽不富丽堂皇,但也清新雅致,盛九朝亲自扶了李霜澜下车,将她带到了园中正厅,厅中坐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公子,正等着她。 此人肤色白净,一双杏眼,高鼻薄唇,未开言便带三分笑,身量修长,手持一柄竹扇,倒有几分文人气息,一见李霜澜的面,便起身相迎。 “妹妹一路辛苦了,身体可有不适?哦抱歉,我还未曾自我介绍,我是齐砺,是先帝与高贵妃之子,与你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以后你只管叫我哥哥就行,我们本就是一家人,不必拘束。” 说完亲自给李霜澜倒了一杯热茶,殷切款款,温柔和煦。 李霜澜接过茶,抿了一口,眼睛紧盯着齐砺,似乎是在辨明真伪,若她没有记错,前朝大齐皇帝确实有个儿子,刚出生便被立为太子,可这位太子在宫变之中被萧承启亲手所杀,怎能逃出宫外?难道当年萧承启杀了个假太子? 而她更没想到居然能这么直接的就见到了这位真正隐匿在民间的太子,不过事到如今,再离奇的事情在李霜澜这里都不足为奇了。 这几个月她们经历的已经够多了,无所谓再听到什么消息了。 “妹妹此番受惊了,可惜哥哥来晚了,未能救下你姐姐,唉,大梁皇室实在是欺人太甚!十八年前杀了我们父亲,如今连你们也……唉……我那妹妹,死的可惜。” 齐砺握紧了手中的竹扇,重重地锤了一下桌面,气愤道: “大梁皇室与我齐家的仇,又重了一层!” 李霜澜放下茶杯,手指蜷缩在一起,思及去世的姐姐,不禁一脸悲痛,瞬间红了眼圈,豆大的眼泪从眼眶滑出,看着齐砺的眼神也带着三分怯意。 “妹妹可别哭了,本来就是大病初愈,若再哭下去身体就要哭坏了,妹妹现在到了这里就不用怕了,有哥哥在,没人敢来杀你,你尽管住下,有什么事情随时跟我说,我可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你不依靠我,又能依靠谁呢?” 说着掏出手帕,细细地为李霜澜擦去眼泪,李霜澜试探着伸出手,拽住了齐砺的袖子,仿佛抓住了一丝安慰,齐砺见状摸了摸李霜澜的头,叹了一口气。 李霜澜慢慢地将额头抵在齐砺的肩膀上,轻声呜咽起来,眼泪掉的更凶了,在细微的哭声中,齐砺听见李霜澜悄悄地叫了一声哥哥。 齐砺一把将李霜澜搂在怀里,拍着她的背安慰着,此情此景居然还有些感人,几个事先被安排好伺候李霜澜的小丫鬟居然也掉了几颗眼泪。 好一个兄妹相认,真是感天动地,可惜是假的。 待齐砺走后,李霜澜也遣走了前来伺候她的丫鬟们,独自呆在房中,脸上再无悲痛之意,刚刚还在落泪的眼中全是狠戾。 这一系列的事情,开端皆在于她在江南时接到的那封信,信上写了若无意,前尘已远,不必再见。 前尘已远,不必再见。 齐砺,齐砺,我定要亲手杀了你,为爹娘报仇! 李霜澜快速捻动着手中的佛珠,让自己平心静气,不能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她需要仔细盘算接下来的路。 此后几天李霜澜便在这庄子里住了下来,这庄子叫做归鸿庄,外人所见这庄子只是盛家庄的一个分支,做些往来贸易的买卖,盛九朝偶尔前来看看,熟不知这庄子主人身份特殊,盛九朝也只是他的下属之一,而这归鸿庄,也不只是做生意这样简单,大约也隐藏着齐砺的什么重要的机密。 “齐砺隐匿于民间,将来必将作乱,那他的军队?军资?还是其他的什么身家都会藏匿在哪里?会是在这归鸿庄么?” 李霜澜坐在围栏上,手里拿着鱼食,一边喂着池中的鲤鱼一边思索着。 不远处便有两个丫鬟在候着,说是伺候她,却也是在牢牢的看管着她,李霜澜撒了一把鱼食,估算了一下时间,此时凌风应该能返回京城了,当夜李霜澜让凌风躲在墓周隐蔽之处,暗中跟随,而凌风尾随着一路跟到了归鸿庄,又过了几日,见李霜澜安稳住下,便返回京城将此事告知萧洛与李霜莛。 京城烈亲王府内,李霜莛得知妹妹无恙后总算舒了一口气,数日来她焦躁不安,几乎要愁白了头发,人都瘦了一圈。 如今她终于可以稍稍放下心,开始与萧洛南下寻宝的计划了。 “盛九朝?我记得此人曾来王府找过你们,是封林的师兄对么?”萧洛问道。 “对,就是他带着我们找到了黄嵩,证实了我爹是前朝的太医,当时我和澜儿就已经怀疑他是被人派来故意点破我们身世的,现在一看,果真如此。” 凌风虽与盛九朝做了许多年的师兄弟,但也很意外盛九朝竟在暗中为前朝旧人做事,这无异于谋反,他此次回到京城向李霜莛报了平安后还要连夜兼程返回归鸿庄,毕竟他不放心李霜澜独自一人在那里。 又过了两日,凌风赶回了归鸿庄,这一路也是风尘仆仆的,当日日头正好,李霜澜正在花园中赏花,便见头顶人影闪过,凌风稳稳当当地落在了花园内。 当时齐砺正来看望李霜澜,与她闲谈一阵,齐砺时常会来看望李霜澜,而每次都要谈及十八年前先帝如何宁死不屈,大梁皇帝萧承启如何残暴不堪,更要提及李霜澜那个被毒杀的姐姐,以及询问李霜澜被人毒害的心情,惹得李霜澜好一阵伤心失意,兄妹俩长吁短叹,咒骂萧承启与萧彻数回,在齐砺的鼓动之下,李霜澜早已对大梁充满愤恨,定要为先帝和姐姐报仇,除大梁皇室而后快。 十六.红莲 http://.biquxs.info/ 凌风从天而降落在归鸿山庄后花园的时候,李霜澜正摘了花园里的一朵洋金花,向齐砺介绍这花的诸多毒性——李霜澜在李元青的药典中曾有阅读,洋金花其花带毒,使人醉闷,若加以调制,服后即可昏睡。 非是李霜澜无事可做,因她最近与齐砺接触时常隐约闻得他身上传来一股异香,这异香不像是风雅公子时常所用的熏香,略略有些像是庙宇佛殿间的檀香,但与檀香却有些许差别,旁人很难分清,但李霜澜并非常人,经数次仔细分辨,分辨出这倒像是迷香一类,李霜澜心中奇怪,此香由齐砺衣衫上传来,而他本人却毫无察觉,再瞧齐砺气色红润,全无萎靡之意,再加之衣衫上香味醇久,显然是齐砺常常接触此香,李霜澜怀疑这香应是为齐砺所用,而非他遭人暗害。 因此她摘了一朵可致人昏迷的洋金花,想试试齐砺的反应,果不其然,齐砺听她讲话时面带笑意,神情专注,期间数次问起有何草药可令人愉悦或悲苦,又有何草药可令人失忆或怔忡等等。 “既如此,非蛊典不可。”李霜澜说道,数月前她还在江南时,中了眠蛊,便是李元青从他的蛊典中寻得破解之法。 齐砺此人虽待人和煦,温文尔雅,但他自幼自诩天潢贵胄,不与凡人相同,因此齐砺实则心性冰冷,清高自傲,然而此番他却待李霜澜十分亲厚,态度与他人并不一样,便是相中了李霜澜的一身医术。 若他能得李霜澜相助,所谋之事或可有十分助力。 “那妹妹可精通蛊典?”齐砺紧接着问道,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只是还未等李霜澜开口,便看到凌风飞檐走壁降落在花园之中,张口便说道: “霜澜!原来你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 “呃……” 凌风快步奔到李霜澜面前,握起她的双手对她左看右看,神色还有些激动,似乎还在观察她是否中毒未愈,看也未看身旁的齐砺,见李霜澜无虞后略带委屈地说道: “我那时本来想挖开棺材救你出来的,可是你却被人带走了,这些日子我到处找你,你到底是被谁救走了?” “……” “这个……这个……我……” 李霜澜飞快的思考着,齐砺身份隐秘,知道他身份的人越少越好,此时凌风骤然出现在他面前,若凌风表现出半分他知道内情的信息,齐砺都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凌风,哪怕凌风是盛九朝的师弟。 而此时的齐砺,虽然表情依旧和煦,但眼神中已见冷意,连手中的竹扇都捏紧了几分。 凌风与李霜澜“寒暄”了一会后终于注意到身边的齐砺,他笑容满面地对着齐砺问道:“是你救了霜澜吧!谢谢你,请问你是霜澜的朋友吗?” 凌风笑的一脸真诚,但若仔细观察,就会看到他这笑容里带着三分僵硬。 李霜澜转了转眼珠,未等齐砺回答便说道:“是的,齐公子是我在江南时便结识的好朋友,此次也是他救我出棺。” 凌风听罢十分感激地对着齐砺行了一个礼,说道:“多谢齐公子救了霜澜,凌风感激不尽。” 这些话是李霜莛教给他的,让他见到李霜澜便如此说。 李霜莛在得知盛九朝在为齐砺做事时思索了一会,认为盛九朝大约会将李霜澜与凌风交往甚密之事告知齐砺,而对于齐砺而言,他并不知道李霜澜与凌风之间的情谊到底如何,是否到了知无不言的地步。 若凌风有此一问,齐砺必然认定李霜澜已与凌风亲密到将自己百毒不侵之事都告诉了凌风,更让凌风在她身死之后开棺营救,情谊非比寻常。 齐砺双眼在两人之间来回穿梭了一会,好似在观察着什么,半晌过后,齐砺的表情放松了下来,甩开了扇子,笑眯眯地说道:“妹妹既有客来,我就不打扰了,这便告辞,哦对了,客人若想常住,告知下人即可,不必客气。”说罢摆了摆手,起身离开。 “这样一来,凌风便可时时陪伴霜澜身边而不会令齐砺生疑。” 烈王府中,李霜莛皱着眉头喝下调理身体的汤药,接过萧洛递过来的蜜饯,接着说道: “况且我看霜澜应该很高兴封林能在她身边陪她,这个小丫头的心思我还是知道的。” “阿嚏!” 归鸿山庄的李霜澜打了一个喷嚏,拉着凌风到自己所在的庭院为他安排住所,一边走一边说: “定是姐姐教你这样说的!我最知道她了,鬼心眼特别多!” “阿嚏!” 王府的李霜莛也打了一个喷嚏,她笑道霜澜八成是害羞了,居然在背后悄悄讲她的坏话! 如此过了半月,李霜澜因精通毒物药理,渐得齐砺青眼相待,与归鸿山庄诸人也逐渐熟络,到山庄内各处走动也少有人阻拦看管,她平日温柔和顺,见人便带三分笑,也常为庄内众人看病诊治,又因她身份特殊,庄内人均知她是齐砺亲妹,因而李霜澜在这归鸿山庄倒渐渐受人拥戴。 这日齐砺带她出庄,出庄时要她头戴斗笠轻纱覆面,不以真面目示人,李霜澜心道齐砺恐怕是担忧她被人认出,她本应是已死之人,且非自然而亡,而是由圣旨御赐而死,齐砺小心提防也是应该。 车马行了半日,到了一个颇大的小镇,这小镇人口密集,繁华热闹,有几分像石屏镇,齐砺带着李霜澜来到一座大庙前站定,李霜澜抬头一瞧,庙门前的牌匾上刻着“红莲娘子”四字,庙内礼拜之人众多,阵阵馨香由庙内传来,李霜澜凝神嗅了一会,当即分辨出这馨香与齐砺衣衫上的异香相同。 “难道齐砺经常到此上香祭拜,因此身上沾染了这香味?” 李霜澜想着,由齐砺带着入庙,院内极大,一条宽敞的石板路直通正殿门口,两旁有四座石塔,石塔上雕刻着诸多手持乐器的仙女,形态优美,仿若飞天,更有三个三足大鼎,鼎内尽是来此礼拜之人供奉的香火,青烟袅袅,云雾缭绕。 正殿之内宽敞明亮,异香味更甚,坛上供奉的是一座黄金神像,这神像是位年轻女子,脚踏莲台,手持莲花,面容沉静美丽,姿态优雅,衣裙翩跹,似是舞蹈,又似已修得大道,即刻便将飞升九天之上。 神像下数个蒲团,均有人跪拜,十分虔诚,礼拜之人各有不同,有中年妇人,有青衫书生,有妙龄少女,更有须发皆白的耄耋老者。 年龄不同身份不一,却都同样专注,皆双手合十躬身跪拜,口中念念有词,齐砺伸手拿过三炷香,举香过顶拜了三拜,将香火供奉在了香案之上。 李霜澜在斗笠之下悄悄看了看齐砺,只见齐砺虽奉了香,但神色却毫无恭敬之意,反而有些玩味,嘴角略略挑起,带着三分讥笑,李霜澜再抬头瞧瞧神像,看了半晌,不知是她看差了眼还是本就如此,她竟觉得这神像与自己有七分相似。 不只是脸,连身形都极为相像。 再看庙内众人,个个浑然忘我,陶醉其中。 有妇人面容悲苦,虽紧闭双眼,但仍有眼泪滚滚而下沾满了衣襟,下唇抖动呼吸不稳,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悲伤之事,还有青年表情欣快,神采飞扬,将头磕的“砰砰”直响,嘴里念着“红莲仙子助我得取功名”等,有粗壮汉子横眉竖目表情愤恨,虽双手合十但却十分用力,手背手腕皆崩起根根青筋,更有年轻女子泪涕俱下,十分伤心难过。 “红莲仙子定要助我杀了那贼人!” “仙子慈悲!让我夫君迷途知返,让那贱人不得好死!” “红莲娘子在上,保佑我儿身体康健,不再受病痛之苦。” “……” 李霜澜站在众人之中,见诸人或悲或喜,或怒或嗔,情绪被挥发到了极致,心下生疑,这殿中供奉的红莲娘子不知是哪路神仙,竟比寻常庙宇中供奉的仙灵神官更受人香火,难道这红莲娘子如此灵验,连齐砺都亲自带她来此瞻仰? 可这庙内诸多香客怎地都如此激动?如同受到了蛊惑一般的信奉这红莲娘子,不比其他庙宇中的礼拜之人平静安详,李霜澜藏在斗笠中的脸上满是疑虑,她自然是不信会有哪位神仙会灵验到如此地步,若有问题,恐怕就出在这座庙宇中。 李霜澜趁着齐砺与人说话时,悄悄地折断了一节熏香,藏在袖中。 殿内香火缭绕,不多时李霜澜便觉得呼吸不畅,来到殿外想要摘下斗笠,却被齐砺制止。 “妹妹可小心些,别让人瞧见了妹妹的脸。” 李霜澜放下摘掉斗笠的手,说道: “我明白,哥哥是怕我被人认出,惹来麻烦,毕竟我现今不便露面。” 齐砺拉着李霜澜的手往殿外后花园而去,一边走一边低声说道: “妹妹多想了,不知妹妹可有注意那红莲娘子的长相?” “未曾,那红莲娘子可有异常?” 齐砺甩开扇子,未有作答,俩人携手到了花园处一处僻静无人之地,坐在一座凉亭之中,此时李霜澜才摘下斗笠,顿觉空气清新,令人神清气明,齐砺望着不远处红莲娘子大殿的飞檐,轻轻摇着扇子,突然说道: “妹妹可知,我隐伏多年,为的是什么?” 李霜澜见齐砺面色凝重,神色不复往日的平和,隐约透出一股肃杀之意,于是摩挲着手中的佛珠,斟酌着说道: “哥哥身份贵重,若无萧氏,如今自当已为天下之主。” 听闻此言,齐砺收起了竹扇,神色更为严肃。 “可江山无测,令我齐家遭此大难,所幸哥哥留得一条命在,不致我齐家满门惨死,但……倘若只是平常人家,也断不能受这奇耻大辱,更何况是我们齐家。” 齐砺转头看了看李霜澜,李霜澜瞧他面色不善,却不像是对她,便接着说道: “萧氏无良,你我作为齐家子孙,必然要为先祖报仇,光复河山,重振齐氏!” 李霜澜说完,齐砺便站起身来,站在凉亭之中望着园中诸景,迎风而立,身形肃然,他静立了良久,硬是让李霜澜在他的背影中看出了三分俯瞰众生的味道。 “妹妹蕙质兰心,猜得不错。” 齐砺回过身来说道。 “幼时我便决定复我周朝河山,斩杀萧氏,为父报仇,这么多年来我苦心孤诣,也算积攒了些力量。” 他指着那座红莲娘子庙,说道: “在这豫州南边,有一座灵山,山势险峻少有人迹,这红莲娘子便在这灵山上修炼,三年前入世,扶忧济难,十分灵验,渐渐的这红莲娘子便受人供奉,起了这座神庙,而她信众颇多,个个都对她感激不已,忠心不二,民间更是兴起了红莲教,将红莲娘子奉为圭臬,尊她为仙姑圣女,虔诚参拜。” “如今这红莲教势力颇大,已不止在这豫州地界,教众也有数十万之多,各地都有教派据点,若时日长久,正是起事的一大助力。” “我一手建立起来这红莲教,说起来实属不易,但若想要这红莲教力量更大,需得妹妹帮忙。” 齐砺走到李霜澜面前,仔细端详李霜澜的脸。 “妹妹与这红莲娘子极为相似,不如就此做这红莲圣女,为哥哥我更加聚拢人心,如何?” 十七.南下 http://.biquxs.info/ 李霜莛调养了三个月,身体已大好了,气色红润行动无碍,这段时日穆长青留在烈亲王府照看她,传授给了她一套暗器手法和诸多修炼法门。 旁人练武,总要从幼时起便开始刻苦训练,日夜不停,即便是天资聪慧者,也需得十来年才能有所小成,而这世上庸者众多,有人穷极一生,也未见得能有丝毫成就。 但李霜莛优于常人的便是她骨骼精奇,天生神力,穆长青将一枚长钉交予她,让她掷向院中巨石,李霜莛掂了掂这枚长钉,对准了方向,用力向前掷去,这枚长钉倏忽而去,破空有声,“叮——”的一声,整根没入了这坚硬的岩石中。 “好好好!” 穆长青拍了拍手,笑道:“果真是练武的奇才,比凌风那个小子天分还要高!从今天开始我就教你内功修炼之法,再教你几套功夫!” 此后时日,李霜莛依循穆长青的教导,每日呼吸吐纳,静神凝思,心无旁骛,渐渐的李霜莛觉得自己体内有股热气转腾,步伐也较从前轻盈了许多,整个人神清气爽,愈加迅捷。一月后穆长青又要她将手中之物掷向那块倒霉的巨石,而这次不是长钉,只是一枚小小的绣花针。 李霜莛深吸一口气,运转内力于指尖,凝神一掷,这枚绣花针便以极快的速度刺向巨石,此次绣花针并没有刺入巨石之中,而是直接将这块岩石击的四分五裂,几乎全碎。 “好好好!”穆长青乐得哈哈大笑,笑完了在自己身上四处摸索,不多时便掏出了什么“冰心诀”、“千叶流香”、“碎雪”等书籍,一股脑儿地全都扔给了李霜莛,要她细细参读,勤加苦练。 “这”冰心诀”可是上乘的内功心法,霜莛你可要好好练习!” “……对了对了这“千叶流香”是五十年前唐家的老掌门人送给我的,是个极精妙的暗器功夫!你要好好学了!” “接着这柄软剑!这软剑叫做“鱼渊”,这可是个割风断刃的宝剑,别在腰上正好!” “唔……还有什么……还有什么可以给霜莛学?哦对了!” 穆长青一拍大腿,“我知道了!还有一套垂海刀法!我去给你找来!” 说完便两袖一甩,绝尘而去,李霜莛抱着一堆武功秘籍对着穆长青喊道:“穆前辈!你要去哪里啊?我和萧洛就要南下了!” 萧彻数月前下旨要萧洛寻得前朝宝藏,萧洛已然耽搁了许久,如今李霜莛已成朝廷钦犯,不宜留在京城,须得速速离开,萧洛曾想过将李霜莛送到漠北,由诺敏照看最为合适,一来诺敏十分喜爱李霜莛,又与李霜莛生母柳霜是结义姐妹,二来萧彻即便发现李霜莛未死,也不敢轻易向漠北发难,但萧洛思前想后,还是决意将李霜莛带在身边。 因为他实在是舍不下李霜莛,非要时时刻刻都能见到她才好。 李霜莛也愿与萧洛同行,她此番死里逃生,便对萧彻起了怨恨之心,若不是李元青和李霜澜妙手回春,她便从此命丧九泉,再无还阳之日,李霜莛并非软弱怕事之人,反而她脾性刚烈,有仇必报,萧彻害她性命,她岂能容忍。 穆长青时常夸赞她是个武学奇才,若她勤加苦练,过个三五载便可有所成,到时她刺入宫中亲手杀了萧彻也非不可,但李霜莛总觉得她若是要杀了萧彻为自己报仇,是万万不愿干脆利落地将他一刀杀死,总要他尝遍了忧思惊惧的滋味再死去才好。 她乃小小女子,自然心胸狭窄,睚眦必报! 李霜莛将手中的红色佛珠捻的飞快,如是想到。 况且虽然萧洛不说,但李霜莛仍然察觉出萧洛心中所想——萧承启死于萧彻之手,皇位也来的不明不白,若萧承启生前没有留下传位诏书,那萧彻夺位无可厚非,但若萧承启生前决意将皇位传与萧洛,那萧彻便是既杀了萧洛的父亲,又夺了他的皇位。 这两件事无论哪一件,萧彻都必死无疑。 所以萧洛与李霜莛心照不宣,携手南下。 萧洛此行极简,只带了他四名贴身亲卫,且装扮成是一名富家子弟,与家中仆从南下游玩,李霜莛精心装扮了自己,女扮男装,扮做一名普通护卫,背着穆长青所授的数本武功秘籍,带着吹毛断刃的短刀和那串红色佛珠,腰上别着鱼渊剑,混在护卫队伍中,随着烈亲王出城。 行了数日,到了豫州地界,距京畿已有五百多里,李霜莛卸下了妆容,换回了女装,虽每日轻纱覆面,但不用十分小心,每日提防,李霜莛见已到了豫州地界,便知李霜澜也在此间,她们姐妹虽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见。 萧洛买了城中一间庭院居住,这日天光正好,萧洛便带着李霜莛上街,想游览一下豫州风光,李霜莛仔细戴好了面纱,与萧洛携手同去。 豫州城富饶热闹,民风淳朴,物丰粮足,十分适宜居住,萧洛与李霜莛逛了半晌,买了些花糕糖人等零食,也买了些胭脂水粉等物,在一家胭脂店内,李霜莛对着五颜六色的瓶罐挑来挑去,萧洛瞧着有趣,问道: “霜莛你在挑什么呢?这些不都是一样么?” “一样?”李霜莛噗嗤一笑,指着其中一瓶问道:“这是什么颜色?” “红色啊。” “那这个呢?” “还是红色啊。” “还有这个呢?不会还是看成了红色吧?” “嗯?这不是红色又是什么?” “哈哈哈!你说红色便就是红色罢!” 李霜莛话音刚落,便听街上传来疾呼之声。 “红莲圣女来啦!大家赶快出来!快来拜见红莲圣女!” “快来快来!” “圣女来了!是红莲圣女来了!” 萧洛与李霜莛走出店外,只见人潮奔涌,皆向着不远处的一条宽阔大街跑去,那处隐约有鼓乐之声传来,乐曲悠扬,他们随着人群前往,宽敞大街上,有数十个红衣乐师开道,后有八个粗壮汉子抬着一座巨大的莲花花台,花台四周还有十六个妙龄女郎,或手持熏香,或挥洒花瓣,一路缓缓而来,好不热闹。 李霜莛瞧着那花台,想看看这令众人激动不已的红莲娘子到底是何人,待到花台走近,李霜莛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那花台之上,李霜澜身着一身红衣,手持一朵红莲,面带微笑扫视众人,眼神中颇有些普度众生的味道。 李霜澜的妆容略微浓重,衣衫繁复,在红衣红花的映衬下显出了一丝妖冶,她一路行来,众人皆诚心跪拜,口中念着红莲圣女仁善慈悲云云。 李霜莛刚要喊妹妹的名字,却被萧洛一把捏住了手,制止了下来。 “不要冲动,静观其变。”萧洛在李霜莛耳边说道。 而花台之上的李霜澜仿佛在人群中看到了姐姐,在花台经过李霜莛的时候偷偷在袖中晃了晃她的蓝色佛珠,将红莲举在脸边,躲在硕大的花朵后,向李霜莛和萧洛慧黠一笑。 载着李霜澜的花台渐渐走远,乐声还在继续,更有人群追随着红莲圣女而去,李霜莛和萧洛站在原地望着李霜澜的背影,半晌未有言语,不知过了多久,李霜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拍了拍手笑道: “好好好!澜儿真不错!这就当上圣女了!” 萧洛笑着执起李霜莛的手向人群相反的方向缓缓走去,一路上又听城中百姓言谈间说起红莲圣女如何灵验等,又惹得李霜莛好一阵笑。 两人回到住所时,天已黄昏,吃过了饭,萧洛拿出地图,与李霜莛研究这豫州地形和周边山脉,分析哪里适宜储藏大量宝物等,两人研究了一阵,便已到了掌灯时分,此时萧洛身边的影卫青影前来拜见,告知萧洛和李霜莛,镇守西北的宁亲王萧承潼,起兵造反了。 萧承潼是萧承启亲弟,俩人年岁相差无几,自幼一同长大,情谊深厚。 十八年前便是这兄弟两人同心协力,夺了齐家的江山。 萧承启称帝后,封萧承潼为宁亲王,这是大梁的第一位亲王,之后萧承潼替兄长镇守西北,他虽手握重兵,又是亲王头衔,但他从未动过称帝之念,对待萧承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萧承启也对这个弟弟十分放心,交予他极大的兵权,还有数百万的精兵。 这十多年来,萧承潼时常进京与兄长小聚,他们兄弟俩虽一个在京师,一个在西北,但他们兄弟之间的情谊却丝毫不减,仍是十分亲厚,不可动摇。 数月前萧承启去世,萧承潼连夜赶往京师奔丧,萧洛当时以为他的这位叔叔会因兄长去世而十分激动,说不定要当场抽刀砍人,但没想到萧承潼十分平静,只是看着萧洛和萧彻兄弟俩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说不清的愤恨还是失望,只守了一夜灵,便拂袖而去。 如今萧承启大丧刚过,萧承潼便起兵造反,这大约是在对新帝不满,萧承潼虽效忠于先帝萧承启,但未见得能效忠自己的侄子。 自己的亲叔叔带兵造反,也不知萧彻会如何应对。 萧彻会如何应对暂且先不知道,但萧洛马上就要应对了。 影卫再次来报,宁亲王萧承潼大军未动,却只身来了豫州,此时正在萧洛的住所外,星夜来见。 萧洛连忙起身,恭迎他这位调动了西北百万大军,决意起兵造反的叔叔,宁亲王。 十八.宁王 http://.biquxs.info/ 宁亲王萧承潼镇守西北十八年,西北苦寒之地的风霜让萧承潼显得有些沧桑,可能是因为数月前兄长去世的原因,现在在宁亲王这沧桑中,还带着点悲苦。他自幼习武,身体健壮,又为藩王多年,一脸怒目之相,性情严肃不苟言笑,举手投足之间充满了威严之势,令人不敢逼近。 萧洛亲自到庄园外迎接萧承潼,只见他身着黑袍,又披黑色披风,立于月下,浑身散发着一股凌冽之气,萧洛来到萧承潼面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礼。 萧承潼看着萧洛,半晌后轻轻叹了一口气道: “看来你还认我这个叔叔,这很好。” 萧洛请萧承潼至正厅内,亲自奉了茶,静静等待萧承潼开口。 正值起兵造反之际,却避人耳目星夜来访,若无要事,萧承潼不会如此。 萧承潼饮了茶,又仔细端详起萧洛,目光沉沉,神情严肃认真,萧洛不解其意,有些疑虑他的叔叔到底在观察他什么,但也未有慌乱,淡定处之。 “我从西北奔波了数日来到这豫州,是因为有事情要与你说。” 约莫一炷香之后,萧承潼终于开口了。 “我此次起事,并非是为了要夺位做皇帝,我自有我的目的,而此番事毕,我会继续镇守西北,这江山,我便交予你手,你不可推辞!” 萧承潼一开口,便是石破天惊的一句话,饶是萧洛已做好了不管萧承潼说什么他都不会太过震惊的准备,也着实惊了一下,萧承潼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望着漆黑的夜空,闭上双眼,缓缓道出缘由—— 萧承启在去世前的几年间内,身体状况愈发不佳,时常病痛,而且神思不清,脑力不足,渐渐遗忘了一些过去的事,有时甚至连数天前或者当天发生的事,萧承启都会全然遗忘。 御医只说是健忘之症,治疗了许久,也未见有丝毫起色。 萧承潼自从得知兄长患病后便时常进京探望,萧承启虽昏昏沉沉,但他仍能十分清晰的记住三个人,一个是远在漠北的诺敏,一个是他最宠爱的儿子萧洛,还有一个就是跟他兄弟情深的萧承潼,而萧承潼每次进京萧承启都十分高兴,仿佛数年没有见过弟弟一般,与他饮酒谈笑,席间萧承启常说起萧洛,夸赞他这个儿子十分优秀,也夸赞诺敏给他生了个好儿子,说他将来定要把皇位传给萧洛,还要把诺敏请回来当皇太后。 “洛儿真的不错!他以后当上了皇帝,你这个做叔叔的,可一定要帮助他,继续帮他守好西北!哈哈哈!” 而第二天他们兄弟再次见面时,萧承启却已全然忘了他前一天说过的话,依然跟萧承潼说着他如何喜欢萧洛,将来一定要萧洛继承大统,登上皇位。 萧承潼察觉出兄长病情深重,但也毫无办法,他这个做弟弟的唯一能做的,就是按照兄长的意愿,尽力辅佐他的侄子萧洛。 况且萧承潼也觉得萧洛聪慧大气,心胸开阔,将来若能即位,也必定是位明君。 萧承潼虽心痛兄长年命不久,但天意如此,谁也抵挡不了,所幸萧承启也是自幼练武之人,身体底子颇厚,看如今的情形,大概还能撑个三五年,或许这三五年间,萧承启的健忘之症能有所好转也未可知。 可当他返回西北仅仅两个月,京中便传来了萧承启龙驭宾天的丧报,同时传来的,还有萧承启临终前传位萧彻,萧彻即将即位为新帝的消息。 “这个畜生!” 听到消息时萧承潼正在王府院中挥舞着长刀活动筋骨,他听闻此消息后怒火中烧,心内激愤,一刀便劈碎了院中石栏,吓得王府众人敛声静气,不敢作声。 仅仅两个月以前,萧承启还在说着要将皇位传给萧洛,还能与他喝酒谈笑,怎地才两个月便撒手人寰?甚至糊涂到认错了自己最宠爱的儿子? 萧承潼捏紧了长刀,浑身散发出一股杀气,巨大的愤怒令他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萧彻啊萧彻,弑父夺位,你可真是干得出来! 从那时起,萧承潼便决意起兵,攻入京中亲手杀了萧彻,为萧承启报仇。 杀了萧彻,夺下江山,将这江山交予萧洛手中,他继续镇守西北,等他老到提不动刀的时候,再回京中颐养天年。 可万事无绝对,谁又能保证他这次起兵真的能一切顺利,或许他还未到京城,便被沿途的城池将领击杀,或许他即便到了京城,萧彻也不知会有什么办法来对付他——他对亲生父亲都能下得去手,更何况是叔叔。 “所以,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若我此行成功,你便等着即位,若我此行失败身死,你也要保住自身,暗自筹谋,无论如何也要杀了萧彻,拿到本就属于你的皇位,也为我们兄弟报仇!” 萧承潼双目紧盯着萧洛,在向他要一个承诺。 而此时的萧洛,却仿佛拨开了眼前厚厚的一层云雾,一片风清雪亮。 若说今夜之前,萧洛只是存着为父亲报仇的念头,对皇位未有太多想法,而今夜之后,对皇位的强烈企图已经占据了萧洛的心。 他端端正正地向萧承潼行了一个大礼,答道: “是,侄儿遵命!” 萧承潼得了萧洛答复后,一直紧绷的情绪突然松弛了下来,脸上也带上了笑意,他左右瞧了瞧,瞧见了角落里挂着的一张豫州地形图,萧承潼走到地图前仔细查看了一下,见地图上各处山脉等均被画上了标识,便知这是萧洛在为宝藏之事烦恼。 “我听说萧彻命你寻找前朝宝藏,如今可有头绪?” 萧洛无奈一笑,说道:“至今仍无线索,惭愧惭愧。” “无需惭愧,这天下之大,你总不能一处一处寻找,说起这前朝宝藏,我倒是有些印象。” 萧承潼饮下一口茶,眯着眼睛细细回忆着。 十八年前他与萧承启攻入皇城时,曾对大周皇帝百般威逼,要他说出宝藏下落,但这皇帝也是有傲骨的,敲打了半天,竟是什么都没问出来,但偌大皇宫,总不能人人都如这位前朝皇帝般有骨气,终究还是有人颤颤巍巍地说出了一些事。 当年藏宝之地做成之时,工匠依着皇帝旨意,留下了一份藏宝图,这众多匠人是秘密为皇帝做事,所以认定皇帝必会将他们杀了灭口,于是在宝藏藏好之后,只上交了一半地图给皇帝,工匠们将这半份地图做的巧妙,不明就里者一看便觉得这是整份地图,丝毫不会起疑心,另外一半则由他们私自藏匿了起来,不知由何人保管,他们的意图十分简单,是要周朝后人再也找不到先人留下的财宝,让皇帝空付了一腔心血,也不枉他们搭进了一条命,而事后皇帝齐之章果然将他们全部赐死,一个不留。 过了几年后,不知何人传起在民间留有半部藏宝图,若与皇宫中的藏宝图合二为一,便可得到皇室宝藏,齐之章这才想起这份藏宝图,仔细参阅后果然发现此图残缺,当即龙颜大怒,下旨搜遍民间也要搜得那半份地图,但无论如何搜索,都毫无所获。 齐之章唯恐藏宝之地泄露,被有心人盗了去,因此动摇国本,所以便想再次召集匠人将宝藏迁移,而正巧这时萧承启萧承潼兄弟俩起兵,一路势如破竹直逼京师,齐之章只好顾及眼下萧氏叛军之事,无暇其他 “所以,这藏宝图一份在民间,一份在皇宫内院?”萧洛问道。 “不,现在应该说,两份都在民间,十八年前宫乱之时,有人趁乱摸进了齐之章的书房,将那半份图盗走,当时宫里混乱不堪,我和哥哥也未顾得上那些逃命之人,所以让人钻了空子,丢了藏宝图。” 萧承潼接着说道:“这么多年来,我只探听到传出民间有半部藏宝图的地方是在荆州,而这荆州是不是传闻的源头却不知道,我也曾派人前往调查,但都无功而返。”萧承潼顿了顿,接着道:“不过如今已过去了十来年,或许传闻有变,会有一些新的线索,你可留意打探。” “至于皇宫内失窃的那半份,仔细分析一下也能大致猜得出来,这宫女太监们自然不知道这等国家机密,但一些臣子可能会知道,毕竟动用大量人力建造藏宝之地这种事,不可能由皇帝亲力亲为,必然有人主事,而主事者的官职不会太小,大约也得是个一品大员,否则怎好为皇帝办这样大的事,若你愿追查,可从前朝大官这着手。” 此时月上中天,星辰闪烁,萧洛已与萧承潼讲了几个时辰的话,萧承潼向来话少,而今天却似乎是将他心中所想全都倾述了出来,直到子夜时分还未停歇,萧洛初时听得认真,听到后来只觉得心中一片萧索,萧承潼此番前来,恐怕是做了起兵造反后便生死不强求的准备,向萧洛交待着后事。 天光微熹,东方渐渐泛白,萧承潼喝下了最后一杯茶,起身披上了披风,由萧洛亲自送出了庭院外,他翻身上马,一扬马鞭,他的玄黑战马一声嘶鸣,扬起前蹄载着萧承潼远去,临走时萧承潼没有回头,只留下了一句话: “洛儿,做个好皇帝。” 说罢便向着朝阳,奔驰而去。 萧洛站在原地望着萧承潼的背影,久久不愿离开,直到朝阳升起,天地光明。 “是,侄儿遵命。” 十九.花田 http://.biquxs.info/ 距归鸿山庄约半里外,有一座别院,别院建造的十分隐秘,背靠山崖,四周有一片密林遮挡,旁人很难寻到。 李霜澜现下就居住在这里,为齐砺制造可惑人心智的药物。 哪有什么灵验无比的红莲娘子,那庙中众多情绪激动的信众,只不过是因为吸入了庙中的熏香而中了毒而已。 那熏香中放进了曼陀罗花的精华,又辅以其他药物,闻之可令人神思混乱,沉浸在自己的喜乐悲苦中无法挣脱,时间久了还会十分依赖,若离了这香,便神思倦怠,疲惫不堪, 那日齐砺带着李霜澜由红莲娘子庙返程时,就说起了此事,齐砺多年来隐匿民间,伺机光复大周河山,所谋之事中关键的一节,便是要将这万千大众的忠心抓在手中,为他日后起事打下基础。 若能牢牢抓住天下百姓,何愁江山不稳? “这世上精明的人太少,愚人却太多,想得众人拥趸,不管是善人善举美名远扬,还是用些特殊手段欺诈蒙骗,都是极容易的。” 齐砺打开他的竹扇,神情似笑非笑,眼中全是嘲弄。 “因为他们实在是不够聪明,只用了小小心思,便可获得他们的拥戴,而且还死心塌地。” 齐砺摇了摇竹扇,言语之中倒有三分遗憾。 “若不是迫不得已,我怎会愿意算计这些愚民,劳心劳力,真心不值。” 说罢他收了竹扇,叹了一口气道。“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这红莲教也愈发壮大,现在只好烦劳妹妹辛苦,为哥哥料理制出更精妙的香料,如何?” 李霜澜依然笑的温柔和顺,只是躲在袖中捏紧了手,将她用来平心静气的佛珠又捻得飞快,恭顺答道: “哥哥既然开口,我怎能不尽力呢?” 于是她向齐砺要了这个庄子,避人耳目,又在院中造了一个巨大的药庐,每日躲在房中,研究如何制药。 此后的时日,这别院火光缭绕,香气熏天,幸而别院外树木茂盛,还有大片的花田做掩盖,才未被人发现。 而李霜澜也是妙手,不过半月便研制出了更精细的熏香,这熏香除了檀香几乎闻不出别的味道,不会令人起疑,还能让人飘飘欲仙,精神百倍。 “妹妹果然聪慧至极!” 齐砺看起来十分开心,携了李霜澜来到了归鸿山庄十里外的一片空谷里,这片空谷更为隐秘,李霜澜跟着齐砺在一片群山中拐了几拐,终于到了这别有洞天之地。 这是一大片曼陀罗花田,一望无际,花香四溢,据齐砺讲这片花田有百亩之大,原来是专供为给红莲教制香的左右护法而用,如今李霜澜手艺更加精妙,这百亩曼陀花田自然归属了李霜澜所有。 李霜澜走在这曼陀罗花海中,随手摘下一朵放在鼻端嗅了嗅,花朵清香无比,却不知这娇艳的鲜花之中藏着多少杀机,这百亩花田,又会迷了多少人的心智,又会杀了多少人。 此时山风吹过,清凉拂面,风中的曼陀罗花香味更浓,但李霜澜却似乎在这山间清风中,闻到了一些特别的味道。 仿佛是寒铁之气,又或是造钢冶炼的烟火之气,总之不像是在这群山间翠中该有的自然清香,李霜澜心下生疑,但按下不发,想再悄悄调查一番。 李霜澜这几日一直在想办法探查到高斯杨的下落——当年高斯杨在宫变中失踪,极有可能是带着当年尚年幼的齐砺逃出了皇宫,抚养齐砺长大,扶持他复国。但李霜澜到了齐砺身边许久,也未见高斯杨的踪影,这让李霜澜不禁有些急躁。 而且她还想追查到一件事,就是当时皇帝萧彻将她与李霜莛赐死,究竟是谁将她们的真实身份透露给了萧彻?致使她与姐姐李霜莛险些撒手人寰? 到底是齐砺,还是至今尚未露面的高斯杨? 不过是谁都不重要,李霜澜将手中的曼陀罗花举至眼前,细细观察着花瓣上的脉络,看了一会,便将这杀人之花掷到了地上。 齐砺与高斯杨,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当夜月黑风高,李霜澜在凌风的陪同下,借着夜色又来到这曼陀花田,她日间见到这花海时,感觉有些异常,在这片空谷之中似乎不止藏着曼陀罗花这样简单。 她向来嗅觉敏锐,回去之后便思虑重重放心不下,便决定再来看看。 现下她与凌风又站在这花海之中,朵朵曼陀罗花在夜色之中愈发显得妖冶,白花如霜,红花似血。 李霜澜左右查看了一会,却没发现有任何怪异之处,这让她不禁有些失望,夜风微凉,花朵摇曳,李霜澜轻轻叹了一口气,又仔细地嗅了嗅,希望能嗅出些什么。 夜半深山,寂静无声,只有山间微风倏忽而过,半晌过后凌风突然捏住了她的手,将食指竖在嘴边,“嘘——”了一声示意她静声,眉头微皱,似乎在细细分辨着什么。 “……” 我并没有说话啊,李霜澜在心里瞧瞧地叨咕了一句。 凌风顺着风声仔细分辨了半晌,突然好似听到了什么,一把搂住了李霜澜,双足点地施展轻功向花田深处飞去。 “……” 你不要不讲一句就带我飞啊!李霜澜无奈地搂紧了凌风,又在心里叨咕了一句,接着便听着耳边呼呼风响,看眼前景色颠倒,约莫过了一会,在凌风几个闪转腾挪后,他俩便落在了一处山崖之上。 李霜澜与凌风落稳之后,伏在巨石之上,悄悄地往山谷中望去。 虽是午夜时分,但这山谷之中却灯火通明,有数百名做士兵装扮的人藏在此处,个个手中都持有武器,队形规整,有些正在训练,将手中武器挥舞的飒飒有声,有些则举着火把四处巡视。更有无数炉灶火光旺盛,有人正在炉上敲打着铁器,叮叮作响。 凌风带着李霜澜,飞上了更高的山崖,望见那火光绵延数里,不知还有多少士兵。没想到在这山峦叠嶂中,竟藏着这么一大批人,只是看他们的穿着,并不像是朝廷军队的服装,而在各地守军中也没有这种装扮,倒有几分像是前朝的制式。 当初萧洛在为她们姐妹找寻弓箭来历时,曾带回来一本大周朝军备制式图鉴,她稍稍翻阅了一下,略有些印象。 “若真是前朝的制式……” 李霜澜眼神一亮,心中升起了几分欣喜,她捏紧了凌风的手,今夜真是多亏了凌风,才让她发现了她一直都想追查的事。 这些人,恐怕就是齐砺手下的叛军,隐匿在这深山中,日夜训练,伺机而动。 而在更远的地方,隐隐约约可见一个宽阔院落,但院落距他们较远,他们也无法分辨这院落内是否有人居住,何人在此居住。 凌风将李霜澜背在了背上,打算背着李霜澜飞到近处探查。 "你只管搂着我,千万搂紧了,别往下看,也别出声,我带你去瞧瞧那院子。” “好!” 于是凌风便背着李霜澜,在黑夜之中如同一只无声的飞鸟,轻轻地踩过各个垫脚之处,一路屏声敛息,最后稳稳当当地落在了那处院落的屋脊之上。 他们屏住了呼吸,轻轻地掀开了房顶的一块砖瓦。 屋内正厅之中,一张四方木桌旁,有两个人相对而坐,均神情凝重,气氛不算融洽,而其中一人,正是齐砺,另外一人则身材精瘦,年纪稍长,下巴上蓄着一把山羊胡。 “舅舅还是不肯告诉我,我们手中到底有多少人马么?” 半晌之后,齐砺终于开口,而一开口便叫了声舅舅,李霜澜躲在屋脊之上,无声地笑了出来。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这高斯杨,竟然藏在这里! “砺儿最近辛苦了,我听说这红莲教声势颇大,你做的不错。” 高斯杨未有作答,而是转移了话题,端起桌上的茶细细品了一口,态度略有倨傲,一看便是个不好相与的角色。 “舅舅何必扯其他的,我知道舅舅这些年来十分辛苦,我总是想为舅舅分忧的,况且将来我们起事的时候,我也需得知道我们到底有几分把握!” 齐砺语气不善,似乎十分急躁。 李霜澜仔细听着这两人的对话,稍稍分析了一下,便察觉出他们之间似乎有些嫌隙。 而且这嫌隙看起来还不小。 而屋内的高斯杨接着说道:“这么急做什么?先把你自己的事管好了,再来舅舅这讨东讨西!” “我杀了那个御医和他的老婆,再派人给萧彻吹了点风,让那个蠢丫头无依无靠只能依附于你,现在我听说这丫头正全心全意为你做事,你还不感谢你舅舅我?” 屋脊上的凌风听到这句话吓了一跳,生怕李霜澜情绪激动发出什么声响,一时情急便捂住了李霜澜的嘴。 “……”李霜澜向天翻了一个白眼,这些早就在她的意料之中,现在只是听到高斯杨亲口说出来了而已。 “那个丫头能顶什么?不过就是做点药,若将来到了战场之上,她既不能扛刀,又不能杀敌?再说这丫头也未得到我父皇的认可,谁知道她到底是不是我齐家血脉!” 李霜澜心中冷哼一声,她对这大周的皇帝并不感兴趣,哪怕据柳香溪讲大周皇帝是她的亲生父亲,但是她对柳霜总有一股深情,虽然她从未见过柳霜,也没喊过她一声娘亲,到最后也只拜见了她的一抔黄土而已。 齐砺这话,便是在暗地里侮辱了柳霜。 “你还年轻,总是太心急。” 高斯杨呵呵笑了起来,捋了捋那把山羊胡,眯起眼睛笑道: “这可不是能成大事的性子,你需得忍耐,做好你自己的事便罢了,舅舅的事,你还不用管。” “舅舅!” 齐砺似乎有些愤怒,站起身来还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压制了怒气,向高斯杨行了一礼,道了告辞。 齐砺走后,便听见高斯杨敛了笑意,不耐烦地甩了甩袖子,转身离去。 “哼!黄口小儿!” 天光大亮时,李霜澜和凌风又来到了那花田,李霜澜手持着火把,一把将这百亩害人的曼陀罗花田点燃,这日天气干燥,阳光浓烈,烈火旺盛,不多时火光便蔓延开来,逐渐的侵蚀了这开得正盛的花田。 齐砺闻讯而来,十分焦急又心痛,连声质问李霜澜为何要烧了他用来制药的曼陀罗花。 “哥哥你真是孤陋寡闻了,我这半个月制的药,根本就没用你这曼陀罗。” 李霜澜转身看着燃烧的热烈的曼陀花海,说道: “我是用的另外一种药材,叫做阿芙蓉,要比曼陀罗妙上百倍,怎么?哥哥不信么?”说着便将一只鲜红的阿芙蓉,递给了齐砺。 “这……” 齐砺看着这鲜红夺目的阿芙蓉,将信将疑,一时没了言语。 李霜澜虽在观察着齐砺的反应,但同时也察觉到了陪同齐砺一同而来的盛九朝,面对着被烧毁的曼陀罗花田,似乎全身都在颤抖。 而她没看到的是,此时正背对着她的盛九朝,捏紧了双拳,眼中充满了杀意。 二十.香消 http://.biquxs.info/ 柳香溪跟随李霜莛在烈亲王府居住了许久,平日里尽心照顾李霜莛,伺候她的饮食起居,帮助中毒痊愈后的李霜莛尽快恢复健康。 但她心中最挂念的,还是李霜澜。 她虽曾经坚持让霜莛和霜澜远离京城,远离京中皇族,但是事已至此,躲也无用,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带着两位公主避开朝廷的追捕,所幸萧洛对李霜莛青睐有加,她虽心中总忌讳着萧洛是皇室中人,但李霜莛不愿离开萧洛,她也只好顺从。 不仅是现下情形所逼,李霜莛这个前朝公主根本无处可去,也是柳香溪谨守着自己的本分——当年她是柳霜的丫头,如今当然也是李霜莛姐妹的侍女,她们姐妹到哪里去,柳香溪就应该追随到哪里。 如今李霜莛得萧洛真心相待,不用再担心身边是否危机四伏,因为不管如何艰险,萧洛总是会护着李霜莛。 可李霜澜却不同了,齐砺此人她尚不了解,不知他对待李霜澜有几分感情,况且他还是高贵妃之子,高贵妃当年能心狠手辣的杀了柳霜,齐砺又如何能善待李霜澜? 每每想到李霜澜的境况,柳香溪都忧心忡忡,长吁短叹,甚至食不知味,夜不安寝。 直至她再也忍耐不住,向李霜莛道了告辞,照着凌风所描述的地址,前往豫州,亲自照看李霜澜。 柳香溪奔波数日,终于在豫州地界上找到了归鸿山庄见到了李霜澜,当时李霜澜正和凌风拉着手从庄子外不远处的一座高山上下来,凌风替李霜澜背着竹筐,竹筐里全是李霜澜采摘下来的草药,两人说说笑笑,看起来心情不错。 柳香溪看李霜澜面色红润,神态自若,便舒了一口气,看来她想象中李霜澜的不利处境并没有出现,反而她还活蹦乱跳的。 看她与凌风讲话时的神情,与李霜莛对着萧洛时别无二致,柳香溪笑着摇了摇头,不知是该欣慰还是心酸。 因为她一直将李霜莛和李霜澜当做自己的女儿看待,现在她们两个都有了心爱之人,且感情甚笃,这让柳香溪心中无端地生出了一股嫁女儿的感觉,还险些掉了几滴热泪。 但她又觉得这姐妹俩真的是无忧无虑,一个刚刚死而复生,只能隐姓埋名躲在烈亲王府不能被人发现,一个潜伏在齐砺这个危险人物身边,还要步步小心,时时提防。 但这两个丫头居然还有心情谈情说爱? 这洒脱劲儿是随了谁呢?小姐吗? 柳香溪陷入了沉思中。 “香姨!”李霜澜发现了柳香溪,远远地向她招手,“香姨你怎么来啦?你最近好吗?” 柳香溪从沉思中缓过来,笑着向李霜澜走去。 算了,何必想那么多,她们姐妹还能活着就好。 柳香溪由李霜澜和凌风带着,进入了归鸿山庄,在山庄门口便恰巧遇见了齐砺与盛九朝,齐砺对柳香溪的到来似乎有些介意,微微皱了皱眉头,未有言语。 李霜澜又是笑的一脸人畜无害,温言道:“我实在是想念香姨,所以悄悄地让香姨过来陪我,我保证,香姨以后就住在这庄子里,那都不会去!” 说着便向前一步,伸手捏住了齐砺的袖子,语气轻轻柔柔的,还一脸乖顺。 “好不好?哥哥别生气啦!就这一次好不好?” 说罢还轻轻拽了拽齐砺的袖子,似乎是在撒娇。 齐砺起初板着脸,后来不禁笑了起来,握住李霜澜拽着他袖子的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笑道: “那好吧,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我还有事先走了,你自己安顿好香姨!” 说罢打开竹扇摇了摇,带着盛九朝离庄而去。 柳香溪:“???” 他们之间竟然是这种相处方式?如此兄妹情深? 李霜澜向着庄内,齐砺向着庄外,俩人背对着背,渐行渐远,走了许久,到了俩人已看不见对方的背影的时候,李霜澜的脸上便不复温柔,眼神也冷了下来,有些忧虑地看了看柳香溪。 而另一边的齐砺则低声向身边的盛九朝交待着什么。 “柳香溪,留不得,但不必急在一时。” “是!” 此后柳香溪便在这归鸿山庄住了下来,后来又随着李霜澜迁到了别院,她每日为李霜澜打扫居室,洗衣烹汤,见李霜澜时时都躲在药庐里忙着,也不敢打扰。 如此过了一个月,日子倒也十分平静,这天夜色正美,盛九朝突然将凌风请去喝酒,说他每次都是来去匆匆,从未来得及好好跟凌风师弟喝一杯,今夜月朗星期,正宜饮酒叙情。 盛九朝差人来请的时候,凌风正携着李霜澜坐在屋顶赏月,两人肩挨着肩,腿挨着腿,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听闻盛九朝来请他喝酒,凌风挠了挠脑袋,略略有些疑惑,难道他的师兄最近清闲了么?虽疑惑,但凌风也稍事准备了一下,前去与盛九朝见面。 临走时还对李霜澜依依不舍的,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 “你要等我哦!我喝两杯就回来!” 其时夜凉如水,月光如练,李霜澜站在屋顶之上,山间圆月的光辉照耀在李霜澜的身上,衬得她浑身散发着一层柔和的光芒。 “霜澜好像个仙女哦!”凌风笑咪咪的,突然觉得心脏跳得好快。 于是匆匆离开了别院,前去了归鸿山庄。 盛九朝早已在山庄内的花园中摆上了酒席,等着他的师弟前来。 两人借着月光,对饮畅谈,三杯五盏之后,盛九朝望着园中的一株曼陀罗花,朗声笑了起来,问道:“师弟,你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手中拿着的是什么?” 凌风未想到他有此一问,一时也愣住了,端着酒杯思索了好一会,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第一次见到盛九朝是什么时候,又是在什么情形下,不觉有些尴尬。 盛九朝见他微皱着眉头,温言道:“师弟当真不记得?也对,当时师弟也只有八岁,我那年十六岁,住在师父的昭云山庄里,那一天师父领着你进门,你手中拿着的,便是这曼陀罗花。” 说着起身走向园中那株娇艳的曼陀罗花,伸手轻轻抚摸上鲜红色的花瓣,动作轻柔,面带笑意,神情专注。 凌风干笑了两声说道:“是、是么?我都忘记了。” 盛九朝摘下这朵开的旖丽的鲜花,转身送给了凌风。 “你当时手里拿着一朵曼陀罗花,师父说这是你的师兄盛九朝,你对着我咧开嘴笑起来,对我说师兄好,然后就把手中的花送给了我。” 盛九朝神色温柔,仿佛沉浸在美好的回忆里。 “你的门牙还掉了一颗,讲话漏风,但还是举着手中的曼陀罗花跟我说师兄,这朵发发送给你,那个场景,我永远都忘不了。” 凌风听着听着,觉得更尴尬了。 “咳咳!”凌风举起酒杯,把脸埋在袖子后面,额头见汗,觉得自己快要冒火了。 他向来对这些花花草草不感兴趣,也不知自己当年到底是从哪里摘了一朵花送给了盛九朝,竟然让他记了这么多年,但是他此时细细端详着手中的这朵曼陀罗花,却突然觉得这花真是好看,要是戴在霜澜头上那就更好看了! 一想到李霜澜,凌风就不自觉的傻笑起来,而且还头面发热,心脏怦怦直跳。 这下他不是觉得自己要冒火了,而是真的冒火了。 “师弟当真如此喜欢她?” 盛九朝突然冷了声音,沉声问道,凌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表情太过明显,他见盛九朝脸上微有愠色,轻咳一声放下了花,一本正经地问道: “师兄,刚刚我们说到哪里了?” “……” 夜风拂面,已到亥时,又几杯清酒下肚的凌风,心里突然生出一股不安之感,仿佛要有什么祸事发生,他全身渐渐生出一股寒意,几乎要坐立不安了。 此时夜空中炸开一朵蓝色莲花,这是李霜澜随身携带的信号弹,非紧急时刻不会使用,凌风乍一见这新号,瞬间心跳漏了一拍,起身施展轻功,来不及与盛九朝道声告辞,便向着别院绝尘而去。 约莫一刻钟之前,李霜澜在院中石桌上掌了一盏灯,想借着夜风凉爽看一看药典,柳香溪在一旁伺候着,为李霜澜熬些燕窝清汤等。 夜色渐深,李霜澜看了好一会书,微觉困倦,便收起书卷,打算去休息了。 而此时别院外树林中突然传来飒飒声响,一名黑衣人趁着夜色持剑跃入院中,举剑便刺向李霜澜。 刺客动作极快,即便李霜澜想闪躲也有心无力,因为她不会武功无法反抗,刺客一剑直对着她面门袭来,眼看就要将她毙于剑下。 李霜澜向后快速退了几步也躲不过刺客的攻击,冰冷剑刃仿佛裹挟着寒风而来,她惊慌之中迅速摸出了随身携带的信号弹,拉开绳索,将蓝色莲花升上了天空,她知这信号弹一开,凌风便能立即返回,而现下正巧到了豫州的姐姐李霜莛也有可能见到这信号,若她见了也能赶来。 可眼前的情势千钧一发,眼看剑锋就要刺向李霜澜胸膛之时,柳香溪扑了过来挡在了她的身前,“噗嗤”一声,当即被刺客一剑穿胸。 “香姨!” 李霜澜惊呼一声,几乎肝胆俱裂,柳香溪口鼻皆涌出鲜血,但她眼神凶狠,双手牢牢抓住刺进胸口的剑身,手掌鲜血淋漓,力气之大,令刺客竟一时抽不出长剑再次刺杀李霜澜。 既如此,刺客即弃剑而聚力于掌,向李霜澜拍去。 柳香溪拼了最后一丝力气,再次扑向李霜澜并推了她一把,李霜澜向后倒去,仰面躺倒在了草地之中,柳香溪伏在李霜澜双腿之上,刺客这一掌,便拍在了柳香溪的背上。 这一掌极具内力,李霜澜仿佛听到了柳香溪全身骨骼被击碎的声音,而同时李霜澜觉得双腿剧痛无比,令她痛的几乎发不出声音,眼前发黑几近眩晕。 柳香溪伏在她腿上,浑身鲜血,已没了声息,而她自己想站起来,却发现她膝盖以下失去了知觉,动也不能动。 李霜澜陷入了巨大的恐惧之中,刺客那一掌几乎震碎了柳香溪全身筋脉,力道之大,甚至透过柳香溪的身体,震得她双腿筋脉尽断! 李霜澜瘫坐在地,刺客还未退去,就站在她的面前,她心下一片冰冷,只道自己今日便要命丧于此,纵使心有不甘,却也无法。 而这刺客的第二掌,已举在了她的头顶。 二十一.心神 http://.biquxs.info/ 凌风若晚到一刻,便再也救不下李霜澜。 当时他焦急万分,眼看黑衣刺客一掌便要拍在李霜澜的天灵盖上,一时五内俱焚,几乎使出全力抛出了随身携带的佩剑。他虽武功高强,但从不轻易伤人性命,而就在刚刚他的佩剑带着一股强劲的杀意,划破了夜空,正对着刺客后心刺去,恨不得他立时毙命。 “霜澜!” 凌风飞奔过去抱住浑身无力的李霜澜,只见她口唇煞白,脸色发青,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面色极其痛苦。 “你怎么样?你受伤了么?伤在了哪里?” 凌风几乎要急疯了,连声问道, 《双生公主扶摇录》二十一.心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双生公主扶摇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二十二.杀生 http://.biquxs.info/ 黑衣人攻势迅猛,手中所持的长剑上凝结着一层霜花,疾如迅风,隐于夜色中的双眼里更是充满了恨意与杀机。 几乎就是在一瞬间,便刺到了李霜澜身前。 只是在他的长剑就要划向李霜澜的咽喉时,李霜澜突然翻转起身,双足点地,腾空而起,飞向院中一座假山之上,同时出手,向这刺客飞出数十根细如牛毛的长针。 针尖上淬了毒,还带了一层内力,这黑衣人乍见暗器袭来虽向一旁翻腾躲闪,但仍有几支长针刺入了他的肩臂各处,疼的他手臂脱力,长剑也滑落到地上,额上沁出了一层细汗。 此时李霜澜闪 《双生公主扶摇录》二十二.杀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双生公主扶摇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二十三.路程 http://.biquxs.info/ 豫州与西南有千里之遥,这一路上凌风小心谨慎,尽心照顾李霜澜,硬是让李霜澜这许多赶在路上的时日里未觉丝毫不适,除了某一个夜间他们紧急赶路甩开齐砺派出跟随她的八名仆从而稍有颠簸外,李霜澜甚至觉得这一路上风景不错,令她心旷神怡。 他们行过了十余日,此时到了江城地界,这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黄昏时分,他们将马车停在官道上稍事休息,这官道依着连绵的群山而建,山上草木旺盛,郁郁葱葱。 凌风在地上升起了一团火,将他刚刚路过市集买来的兔肉架在火上仔细烹烤,李霜澜趴在窗边,手掌抵着下巴看着凌 《双生公主扶摇录》二十三.路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双生公主扶摇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二十四.翻云 http://.biquxs.info/ 盛九朝死后,齐砺便动身去了盛家庄。 盛家庄地处庐州边界,庄园甚大院落众多,庄园外是数十米长的玉石长阶,高檐飞瓦金碧辉煌,更有无数石雕壁画等点缀在高墙之上,与归鸿山庄的清新雅致相比,这盛家庄看起来要奢华的多。 盛九朝归顺齐砺多年,一直在为他提供资金,筹备军饷等,如今盛九朝突然暴毙,齐砺突然之间便失去了一位财主,比起红莲教暂时没有圣女来说,似乎资金短缺才是齐砺目前最大的烦恼。 盛家庄原有两位庄主,大庄主盛九朝如今身死,只剩下他的弟弟盛一暮,相比起盛九朝的强势,这盛一 《双生公主扶摇录》二十四.翻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双生公主扶摇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二十五.覆雨 http://.biquxs.info/ 盛家庄上上下下都知道他们的庄主盛一暮最近心情很差。 他原本就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最近也不知怎么了,居然忙活起庄里的生意来,一副要接了兄长产业的架势,这让庄里众人都有些意外,只是不知是否是他太过倒霉,刚开始要重振家业便遇上了个棘手的对手。 眼下庐州及周边的粮食被收购大半,导致此间的粮食价格飞涨,若是普通人家少量购买倒是没有多大影响,但像盛家这种做酿酒生意的若没了大批粮食,恐怕就要支撑不下去。 盛一暮当初决定经营家业,一是因为家中被叔伯卷走的财产已经返还,他欣喜 《双生公主扶摇录》二十五.覆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双生公主扶摇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二十六.苗疆 http://.biquxs.info/ 且说李霜澜和凌风驾着巨大的马车,车上还藏着一只老虎,在两个月前抵达了宁州,经过了多番打听终于探得了苗人村落的所在。 那是在宁州与洪沙瓦底的交界处,在一片山谷之中一个叫做五圣教的地方。两国交界之处向来是官府不管民风彪悍,苗疆人久居于此自然有他们的生存之道,或许是苗疆人在汉人眼里有些许恐怖,凌风在宁州城里的市集里打探时竟发现人人均是谈苗疆而色变,仿佛五圣教是什么龙潭虎穴,更有热心人叫他们不要去,免得有去无回。 凌风与李霜澜微笑着谢过,驾着马车向目的地进发,只留下身后议论纷纷的 《双生公主扶摇录》二十六.苗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双生公主扶摇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二十七.妙手 http://.biquxs.info/ 当夜李霜澜和凌风宿在了毒惑安排的一个树屋里,这是她第一次住在悬在半空的房间中,感觉十分新奇,苗疆村落的夜晚不同于中原,静谧丛林中充满着自然的气息,李霜澜有些遗憾不能去各处转转感受一下苗族的风土人情,又有些兴奋,觉得自己筋脉尽断的双腿有了复原的希望,这一夜她辗转难眠,迷迷糊糊的直到凌晨时分才渐渐睡去。 她睡到天光大亮时才醒来,朦胧中看到她床边似乎有个人影,她眨了眨眼睛,只见毒惑捧着脸,两只胳膊杵在床边笑眯眯地对她说: “乖徒儿你醒了啊!为师这就给你接筋续骨!” 凌 《双生公主扶摇录》二十七.妙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双生公主扶摇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二十八.学艺 http://.biquxs.info/ 凌风坐在木屋的椅子上,看着有些暴躁的李霜澜走来走去,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霜澜,你歇一会吧,你已经走了一个时辰了,腿才刚刚好。” 李霜澜看着目前情绪还算平稳的凌风,长叹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凌风身边,问道:“你就不害怕么?九十九种蛊毒啊?” 凌风挠了挠头,倒是十分豁达,说道:“不会啊,不是还有霜澜么?” 李霜澜闻言愣了愣,看着面前全身心信任自己的凌风,看了半晌,心绪突然平静了下来,仿佛之前的焦虑烦躁全都消失了,她长吐了一口气,走到木屋里巨大的书架前,开始 《双生公主扶摇录》二十八.学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双生公主扶摇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二十九.东归 http://.biquxs.info/ 李霜澜带着凌风在幽魂草泽折腾了两个月,总算是清除了凌风身上所有的蛊毒,而这两个月她也差不多将这木屋里的书籍都翻烂了,毒惑的蛊典中记载了几百种制蛊方法,大到穿心烂肺,小到头顶生疮,各式蛊毒千奇百怪,几乎是出神入化。 蛇蛊,线蛊,鱼鳞蛊,焚心蛊,还有让她十分熟悉的眠蛊。 她险些都忘了,打破她宁静生活的第一劫,便是她中了眠蛊,昏睡了三天三夜。 这蛊典上还记载着一种鸡鸣蛊,凡是中蛊之后开口便只能发出鸡叫,除非下蛊之人亲手解蛊,否认便无痊愈可能,李霜澜觉得这蛊不错,若是将 《双生公主扶摇录》二十九.东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双生公主扶摇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三十.曹社 http://.biquxs.info/ 李霜澜观察了半月,果然见左右护法逐渐开始神情呆滞,反应迟钝,便知道这蛊成功了,她装作不经意地与大祭司说起这最近左右护法也不知怎么了,唤他们也没反应,与他们说什么也记不得,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病了,可否让她来瞧瞧。 大祭司眉头紧锁,想了一会后拒绝了李霜澜的提议,说是不劳烦圣女大驾,他向来对李霜澜不十分恭敬,大约也是未将这个小女子放在眼里,李霜澜见他面色严肃,猜测他应是在为左右护法的怪病而疑心,果然此后半月,李霜澜不见大祭司身影,亲自去拜访也见不到大祭司其人,而半月之后李霜澜再见左右护法时 《双生公主扶摇录》三十.曹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双生公主扶摇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三十一.心机 http://.biquxs.info/ “你!” “你到底要做什么?”齐砺气结,第一次对李霜澜疾言厉色,他实在是没想到他这个妹妹下手如此狠毒,竟杀了红莲教七省的数名舵主及副舵主。 “我不是说了么?想让哥哥把红莲教交给我呀,哦对了,我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了,红莲教在七省各地中还活着的舵主和副舵主都已被我重金收买,或是给予了巨大恩惠,不管你要调任谁来继承舵主之位,那些人都是归顺于我的,当然了,拒绝我的都去阎王那里报到了。” 李霜澜轻轻捻着佛珠,微微靠近齐砺,低声说道: “不久之后,你那方大祭司也会去 《双生公主扶摇录》三十一.心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双生公主扶摇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三十二.一战 http://.biquxs.info/ 萧洛奉旨离京南下寻找宝藏已有四月了,他分别经过了豫州和庐州,下一步即将往平津府而去。 也就是说,距离萧承潼星夜来访,也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萧承潼起兵的路线似乎有些迂回,并没有直接由西北出发直上京师,而是向北边绕了一大圈,由北面攻向皇城,因为萧承潼是贴着北方边界线而行,还惊扰了毗邻大梁的漠北部落,为此萧承潼还亲自书写密信一封才算安抚了诺敏。 这几个月萧彻一直在派出人马召萧洛回朝,但不管萧彻的传令官从京城哪个方向出城,只要是前往豫州方向哪怕是借道或者转道,都会被埋伏在路上的刺 《双生公主扶摇录》三十二.一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双生公主扶摇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三十三.饿殍 http://.biquxs.info/ 六月十七的夜,微风拂面,白月如霜。 庐州城外的一处驿站中,萧洛供奉了香案祭品,案上香炉青烟袅袅,三杯清酒中映着泠泠月光,萧洛披麻戴孝,亲自撰写了祭文跪于案前轻诵悼念,李霜莛则在一旁焚烧纸钱,她同样一身白衣,头上别着一朵小小的白花。 六月十七不仅是萧承潼战死后的头七,还是他的生辰,萧洛请来了庐州万方寺的高僧为萧承潼诵经超度,夜深静谧,数百位僧人齐声念着往生咒,佛音空明,渡人往生。 李霜莛看着这满地纸钱,再听这诵经之声,不禁想起了她的爹娘,李元青与蓝三娘葬于黄首山时 《双生公主扶摇录》三十三.饿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双生公主扶摇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三十四.鬼魅 http://.biquxs.info/ 烈亲王驾临平津府的消息传到柳宅的时候,柳宅的主人柳星河正搂着美姬娇妾寻欢作乐,他听闻此消息后楞了一下,接着便“呸”的一声吐了一口口水,紧紧拧着眉头咒骂道:“晦气!” 柳家作为平津府当地的霸王恶绅,或许不怕州府官员也不怕别的恶霸流民,但总归对皇亲国戚是有些忌惮的,柳星河盘踞在平津府多年,从不见朝廷注意这小小州府,怎地现下烈亲王却亲临到此? 而更晦气的事还在后面,柳宅家仆来报,烈亲王在城外驿馆召见柳星河,叫他速速来见不得延误。 柳星河猛地站起身来一甩袖子怒道:“凭他 《双生公主扶摇录》三十四.鬼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双生公主扶摇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三十五.凶猛 http://.biquxs.info/ 奉命保护李霜莛的青影瞬间制服了柳宅守卫,几记手刀便劈晕了他们,柳星河不敢动作,只觉得架在脖子上的长刀寒芒泠泠,光是散发的寒气就要割断了他的脖子。 柳星河吓得脸色发白,长喘了几口气,咽了口唾沫问道:“姑娘为何要杀我?” 李霜莛未作回答,只是将手中的垂海刀捏的更紧了,垂海刀锋利无比,此时已割开了柳星河的衣衫,他的颈中已有鲜血渗出。 柳星河又气又惊,愣了一会儿后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双手便哆哆嗦嗦地在身上四处摸索,不多时便找出一块金牌,上面刻着柳氏亲眷四个大字,他舔了舔 《双生公主扶摇录》三十五.凶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双生公主扶摇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三十六.狂斩 http://.biquxs.info/ 李霜澜在查看账本时发现了问题,红莲教在江州的分支在过去三个月没有任何资金的流动,她询问了方沐遥,方沐遥支支吾吾了一阵说道是江州近几月爆发了瘟疫。时疫凶险,百姓自顾不暇,因此红莲教在江州的活动都已暂停。 “啪!” 李霜澜合上了账本,拧紧了眉头,站在一旁的方沐遥吓得一哆嗦,以为李霜澜就要发怒,生怕因江州近三个月无钱财供给而迁怒于他。 但李霜澜只是面色忧虑,没说什么,她挥挥手让方沐遥退下,用手杵着额头长叹了一口气。 李霜澜着实有些担忧江州疫情,作为医师她最懂 《双生公主扶摇录》三十六.狂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双生公主扶摇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三十七.沉雪 http://.biquxs.info/ “哥哥,你醒啦?” 李霜莛笑眯眯地坐在床边看着齐砺,笑的一脸温柔和善。 “哥哥哪里不舒服,我来帮你看看!”说罢便将三根手指搭上齐砺的腕间,细细诊起脉来,只是她如此和风细雨,齐砺却毫不领情,他努力地动了动身子,却发现他动弹不得,登时惊恐万分,问道: “你究竟想如何?!” “我想如何?唔……我想想啊,啊对啦!我想起来了!我要给你喂点好东西!” 李霜莛打开妹妹的药箱四处翻着,将里面的各个锦盒挨个拿出来翻看,不时地嗅一嗅拨弄拨弄,似乎对李霜澜收藏的药 《双生公主扶摇录》三十七.沉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双生公主扶摇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三十八.冤魂 http://.biquxs.info/ 这些尸首衣着朴素,均是布衣,大抵是这村中居民,只是不知道这些村民为何选择这偏僻难行的地方居住,甚至还被人灭口,全村一个不留。 萧洛也沿着天坑边跳下了坑内,他不懂如何检查尸体,所以只能在各处查看,看看能否找到些许线索。 在这天坑的墙壁上,有许多抓痕,抓痕深重,似乎是这些人濒死时想逃离这里但是却无能为力,这天坑底被鲜血浸透已变成暗黑色,尽管如此,萧洛还是在这一片惨淡中找到了些许有用的讯息。 似乎有人在临死前,在墙面上刻下了字,虽经过了风吹日晒,但仍可隐约判断这墙面上 《双生公主扶摇录》三十八.冤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双生公主扶摇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三十九.夺锋 http://.biquxs.info/ “霜澜你回来啦!” 凌风见李霜澜返回豫州高兴得满脸通红,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连明月都呜呜直叫,围在李霜澜身边绕了好几圈。 李霜澜见凌风还是活蹦乱跳的便放下了心,看来这段时间凌风也不是太消沉,她与凌风拉着手坐在院中凉亭中,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话来,她说了她在江州如何治疫,治疫时又遇到了何种困难等等,凌风虽不懂但是也听得津津有味,不时拍拍手赞赏几句,表情时而担忧时而欣喜,又有些微醋意。 以前都是他陪着霜澜上山采药的,这烈亲王怎么还跟着去了一次,凌风气得脸鼓鼓的,还带着 《双生公主扶摇录》三十九.夺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双生公主扶摇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四十.天意 http://.biquxs.info/ 凌风蹲在齐砺屋内的房梁上已经好几晚了,其实他是真的不愿看着齐砺,因为齐砺和他舅舅做了许多坏事,不仅不知悔改还要污蔑李霜澜,说李霜澜是个歹毒的女子。 凌风向天翻了翻白眼,觉得齐砺真是可恶。 不仅可恶还吵死了,每天半夜不知道因为什么总是大呼小叫的,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妖魔鬼怪,无奈霜澜交代他让他仔细听齐砺都说些什么,是否有关于藏宝图的信息好告知于她。 凌风十分烦躁地等了好几天,终于听到齐砺说图在床下的暗格中,他扔下还在鬼谷狼嚎的齐砺,连夜返回了别院,将他听来的信息告诉 《双生公主扶摇录》四十.天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双生公主扶摇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四十一.莛澜 http://.biquxs.info/ 李霜莛在书桌上铺开一张白纸,将两本册子上所描绘的山川地形图临摹了下来。 这是一片连绵山脉,山上树木丰茂,山间清溪流水,似乎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在群山之中,有一个巨大的湖泊,湖面平静无波,十分普通,李霜莛看着这地图有些犯愁,群山之中掩藏着湖泊,这种地形根本遍地都是,不管是江南还是西北,苗疆还是京都,到处都有明镜湖泊和连绵群山。 目前只能看得出来,在这湖泊之下有巨大的地洞,里面布满了机关装置,或许还有数不清的前朝宝物。 所以到底宝藏到底是藏在何地的某个湖 《双生公主扶摇录》四十一.莛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双生公主扶摇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四十二.玉碎 http://.biquxs.info/ 俩人手拉着手,各举着一只火折子,萧洛在前李霜莛在后,沿着这条漆黑的小路向前摸索着前进。 俩人大约走了数百尺,期间只有一条小路,没有灯光,也没有岔路,他们算了算,大概已是走过了水井边的高山,来到了莛澜湖的下方,而这时忽见前方有点点灯光,又不似有人守候,萧洛将火折子举在眼前,缓缓走近。 灯光逐渐清晰,而在灯光映照下,一个巨大的圆形山洞出现在他们眼前。 高约十丈,方圆三十丈,弧形洞顶,地面由规则的方形石砖铺成,山洞石壁上均有烛台灯火环绕一周,萧洛上前查看,发现这烛火均 《双生公主扶摇录》四十二.玉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双生公主扶摇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四十三.万全 http://.biquxs.info/ 萧洛与李霜莛每日埋头在这农户庄园内,认真研究藏宝图图纸。 机关图错综复杂,十分精妙,若是卸除时稍有不慎,便会牵连全体,导致机关启动皇城地陷, 关键在于莛澜湖底的机关总闸。 “唔……” 李霜莛皱着眉头,看着这总闸的设计图,低语道: “这总闸是圆形的,做成了一个圆盘可以转动,内外三层,每一层都刻满了天干地支和五行八卦图,不过看起来没什么用,开启机关根本不用将这盘上的什么日期或卦象合并到一起,只要随便旋转一下这盘,机关便会启动。” 萧洛歪 《双生公主扶摇录》四十三.万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双生公主扶摇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四十四.霜雪 http://.biquxs.info/ “这……” 萧洛有些焦虑,他曾由农庄到地宫路程间仔细寻找,也未寻到这玉佩,他近几月也从未到过别的地方,若是影卫拾到必然会归还于他,所以萧洛觉得这玉佩现在怕是落到了外人手里,不知所踪。 “这农庄主人看起来倒不像是个贪财的,但此地隐于山林,偏僻难行,除了这家庄户也没其他的什么人,这倒是难了,也不知你将玉佩遗落在了哪里……” 李霜莛也有些忧虑,现下他们是隐秘行事,即便是前阵子他们大量购买橡树,萧洛的那些影卫也是做事机灵没被人起疑,若这玉佩被遗落在了深山倒还好说,若是流 《双生公主扶摇录》四十四.霜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双生公主扶摇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四十五.古渊 http://.biquxs.info/ 明月忽见李霜澜和凌风绝尘而去,急的长啸一声,紧跟着他俩身后也一同奔向了京城。 豫州到京城,即便是日夜赶路也得跑个几天,李霜澜和凌风经过几日路程已经疲惫不堪,李霜澜更是严重,几乎快要晕厥,更别说承载他们的马匹和明月,都是筋疲力尽,体力已透支太多了。 但在他们的坚持下,终于还是在三天后抵达了京城,李霜澜按照姐姐信中所留的地址往京郊群山中找去,而距离李霜莛越近,凌风越是能感觉到这群山密林中似乎藏着不少高手,虽看不见身影,但可以感觉到个个都是敛声静气,又充满杀意。 而当 《双生公主扶摇录》四十五.古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双生公主扶摇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四十六.九狂 http://.biquxs.info/ 光是三人过招之间的真气冲撞都已经叫萧洛和李霜澜承受不住,尤其是李霜澜,只觉得头晕目眩几欲作呕,耳中嗡嗡作响,到后来她几乎是瘫坐在了地上,捂着胸口吐了出来。 李霜莛将垂海刀法使出了九层功力,凌风也是施展毕生所学,这俩人拼尽了全力,也只是跟古渊勉强维持,暂时打了个平手。 但他们心里明白,古渊实力如此强劲,他们根本坚持不了多久,除非是穆长青从天而降来救他们,否则他们必然是要死在古渊的手里。 只是穆长青几个月以前向李霜莛传授了垂海刀法后又潇洒离去,这次说是要去出海,如今 《双生公主扶摇录》四十六.九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双生公主扶摇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四十七.杀神 http://.biquxs.info/ 明华山风景秀美气候宜人,群山中云雾缭绕,避世又静谧,实是个聚拢人才开宗立派的风水宝地。 只是这明华山虽山青水美,但却无人敢轻易涉足,只因这山中所坐落的门派不是别的,是江湖中人人都畏惧三分的“霜雪”。 霜雪建立了多久,第一代掌门是谁早已无从得知,众人只知这霜雪是个恐怖之地,其中不仅有世间难逢敌手的古渊,还有各式杀手匪徒,这霜雪内更是充满了暗箭毒器和猛禽异兽,因此若非绝顶的高手是难以在这危险丛生的门派内生存下去的。 而现下霜雪的掌门正站在平日里专用来议事的流风堂内, 《双生公主扶摇录》四十七.杀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双生公主扶摇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四十八.罗黛 http://.biquxs.info/ 庭中还幸存的数人看着已成废墟的流风堂,又见李霜莛已恢复神智,甚至凝结在她周身以及刀锋上的内力更加强劲,个个都惊恐不已,举着武器向后退去。 一时间四周寂静,无人敢应答,也无人再敢上前,只余田苍逐渐衰弱的惨叫声,田苍在一片血泊中慢慢爬向李霜澜的脚边,用头磕着她的脚,示意她低头。 李霜莛一低头,便见田苍努力地弯起脊背,用自己的下巴指向前襟里的某处,李霜莛斥出鱼渊剑挑开他的前襟,一张被鲜血染红的纸片便飘了出来。 若她没有猜错,这便是田苍所调配的九狂的药方,于是她仔细地收 《双生公主扶摇录》四十八.罗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双生公主扶摇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四十九.秋心 http://.biquxs.info/ 萧洛解毒之后又休养了几天,自觉行动无碍了之后便带着众人启程前往昭云山庄,他亲自驾着一辆巨大的马车,车里载着李霜莛姐妹俩,车外还跟着明月,一路向云梦泽方向而去。 在他的马车后面还跟着另外一辆马车,是凌风在几天前买来的,他本意是想让李霜澜乘坐他的车,李霜莛乘坐萧洛的车,这一路上也不用太着急,只需慢慢赶路同时休养即可。 本来凌风安排的明明白白,但是现在情况却完全反过来。 罗黛坐在凌风的车里,啃着凌风给李霜澜准备的新鲜蔬果,掀开帘子趴在窗边,对着凌风甜腻腻地喊道: 《双生公主扶摇录》四十九.秋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双生公主扶摇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五十.内乱 http://.biquxs.info/ 龟兹国位于大梁西北方,与大梁和漠北接壤,从前萧承潼镇守西北时便是与这龟兹国比邻而居。 龟兹国本个小国,又地处偏远不如大梁富饶,且人丁稀少军备薄弱,萧洛从前曾听萧承潼说过这龟兹国国小力弱,在未来的数十年内难以对大梁形成威胁。 龟兹国国王名叫旗木得,他膝下有一儿一女,王子名叫阿莫孜,公主便叫做罗黛。 旗木得为人友善平和,数十年来与大梁和漠北友好往来,从未有过祸乱边境之事,养育的两个孩子也是十分优秀,尤其长子阿莫孜,已被认定为是龟兹国下一任国王。 旗木得有个 《双生公主扶摇录》五十.内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双生公主扶摇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五十一.旧事 http://.biquxs.info/ “你是说我那乖徒儿在甘州?她在甘州干嘛?过年吗?!三筒!” 毒惑甩着小手帕,扔出了一只麻将牌问道。 “我哪里知道!而且她好像还要赶路,跟她姐姐还有个王爷,七条!” “吃!我听说甘州干燥的很!哎知溪你有没有给我徒弟送点水水润润的胭脂?西北大风吹干了我徒弟的小脸儿可怎么好!五万!” “啪!” 阿兰一把推开麻将牌,高兴道: “你成天徒弟徒弟的!这么挂念你怎么不去看她?!别闹了我胡了!” 说着便开始各家催钱,知溪不情不愿地从口袋里 《双生公主扶摇录》五十一.旧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双生公主扶摇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五十二.结盟 http://.biquxs.info/ 这两人自然是李霜莛和凌风。 如今他俩的武功已不相上下,甚至李霜莛还略高凌风一筹,他们在一块迎敌的时候默契无比互补互助,不仅是因为学武之人互相之间心有灵犀,也是因为他们师出同门,武学同路,因此每次有强敌来袭总是他们结队退敌。 此时李霜莛和凌风跟随着先前来过王宫暗探的影卫,跃入王宫高墙,一路斩杀守卫,闯进了旗木得的王宫,影卫与凌风守在王宫之外击退王宫守卫,而李霜莛则一刀劈开旗木得宫殿的地面,露出了一条通往地下的暗道。 由李霜莛前往地牢是因为地下黑暗,她担心有什么毒物 《双生公主扶摇录》五十二.结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双生公主扶摇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五十三.风动 http://.biquxs.info/ 萧洛与龟兹国结盟之后便回到了漠北,同行的还有李霜莛姐妹和凌风。 诺敏见到她们姐妹十分开心,拉着她们的手不停地说着话,她仿佛又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柳霜,那一年柳霜跟着穆长青四处游历来到了草原,她温柔端庄,明慧知礼,与诺敏一见如故,诺敏带着她骑马踏过广阔草原,同她一起牧牛放羊,攀登雪山,她们共同在草原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日子,诺敏甚至还说,若柳霜以后有了儿子,便是萧洛的亲弟弟,若是生了女儿,就要嫁给萧洛做她的儿媳! 当时柳霜正喝着诺敏端给她的马奶,乐得险些呛到,她年纪还小,从未想过 《双生公主扶摇录》五十三.风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双生公主扶摇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五十四.迷心 http://.biquxs.info/ “怎么了皇帝陛下?不敢相信你的眼睛吗?” 李霜澜转过头瞧着齐砺,见他终于回过神来,脸上出现了几分欣喜又难以置信的表情,便双眼紧盯着他,正色道: “神州沦陷,齐氏蒙难,陛下你蛰伏十八年,如今该是夺回江山的时候了,这么多年你辛苦了,我很遗憾没能早些来帮你,要不然我们就可以早些起兵,杀了萧氏为我大周朝报仇了!” 李霜澜握住齐砺的手,将虎符放在了齐砺的手心,说道: “高斯杨虽奸佞狡猾所谋不轨,但他倒是把士兵们训练的很不错,如今全国各地都有我们勇猛的周朝将士,若 《双生公主扶摇录》五十四.迷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双生公主扶摇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五十五.当诛 http://.biquxs.info/ 在大梁西北之地,大梁士兵正与龟兹军队隔着边界线对峙着,双方都没有动作,但却都紧紧地盯着对方,萧洛作为亲王及代主帅,每日亲自巡逻边境线,查看对面龟兹国动向,尽职尽责的做一名合格的西北主帅。 但除了李霜莛外,却没人知道这一切都是萧洛安排的。 他要分散萧彻在皇城以及周边几个州府的兵力,若是红莲教和齐砺起兵的话,遇到的阻碍会小一些。 萧洛算算日子,距离红莲教各地活动的日子不远了。 这段时间他派出全部影卫去中原各地查探,最近已陆陆续续返程,均向他禀报说红莲教各地 《双生公主扶摇录》五十五.当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双生公主扶摇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五十六.雷鸣 http://.biquxs.info/ 是夜,崇政殿内。 萧彻面色阴沉,手中捏着庞松呈上来的奏报,而庞松则静候在下方,听候调遣。 “齐砺?原来是他!” 萧彻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长出了一口气,开始回忆着庞松调查到的齐砺的生平讯息。 “大周太元皇帝与高贵妃之子,宫变之时逃出皇宫隐匿民间,一手建立了红莲教,救出了李霜莛做了红莲教圣女……” “不对!” 萧彻猛地睁开眼睛,对着庞松厉声问道: “李霜莛有个孪生妹妹!你能保证你在甘州和豫州见到的是同一个人吗?!” 《双生公主扶摇录》五十六.雷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双生公主扶摇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五十七.倭祸 http://.biquxs.info/ 李霜莛日夜赶路,几乎是横穿了整个大梁,由西北跑到了大梁最东边的海津镇外。 就在李霜莛从西北狂奔至东部海岸时,东瀛部队已经击穿了大梁的海上防线顺利登陆,现在正驻扎在海津镇外五十里。 海津镇暂无朝廷援军,只得紧闭城门,加固城墙,不得任何人出入,暂且抵御东瀛敌军。 她在海津镇外和东瀛军营之间的村庄里盘下了一个院子,这里既远离海津镇不易被发现,又能严密监视岸边东瀛军队的动向。 李霜莛刚住进这农户院子的时候便给豫州的妹妹送去了一封信,告知李霜澜她目前的方位,以及 《双生公主扶摇录》五十七.倭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双生公主扶摇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五十八.前夜 http://.biquxs.info/ 李霜莛拿着妹妹的信思考了许久,便提笔给她回了信。 她信中叫妹妹挟持齐砺来到这海津镇外,既然李霜莛已经计划杀了宫本,再带上一个齐砺也无所谓。 李霜莛叫妹妹挟持齐砺到这海津镇,而她自己也挟宫本出营,要这两方一同死在这海津镇外。 她写完了信,便让人火速送至幽州李霜澜处。 海津镇东侧高山外的炸药已经埋好,只等着该死的人踏上这片土地。 李霜莛安排好了之后当夜便又回到了东瀛军营,宫本似乎是等到了所有的后续部队,已经开始部署作战计划以及在海津镇城门外各处分 《双生公主扶摇录》五十八.前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双生公主扶摇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五十九.崩裂 http://.biquxs.info/ 皇宫内,萧彻的崇政殿内灯火通明,皇帝萧彻坐在书桌后,眉头紧皱面色铁青,胸口剧烈的起伏代表他现在有多愤怒, 下方文武百官个个低头垂肩不敢作声,生怕一个不对触碰了萧彻的逆鳞而天降大罪。 “一群废物!” 萧彻将最近的奏报摔在脚下,他这段时日以来因为各地战事几乎是寝食难安,西北驻军他不敢召回,怕聚集在边境的龟兹国趁他撤军而有所异动,江南华北各省的红莲教和周朝叛军势力越来越大,多点起兵同时作战,让他无法集合全国力量抵御内乱,而现下东瀛人又再次犯境,他已再无兵马支援海津镇了 《双生公主扶摇录》五十九.崩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双生公主扶摇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六十.同归 http://.biquxs.info/ 海津镇地处边境之地,城外数十里便是海岸线,多年来与东瀛隔海相望,一直以来双方都是相安无事,海津镇虽是大梁的东部门户但也从未曾有过什么战事,除去上一次萧彻命海津镇大开城门放东瀛人进城之外,这是第一次染上了战争的烽火。 李霜莛点燃火信子燃烧了埋在地下的火药,随即她施展轻功也沿着山壁向山顶飞去,她与凌风快速地攀上了山顶之后便感觉到一阵地动山摇,令他们三个险些站不稳,爆炸的轰鸣之声响彻天地,连远处的海水都被震荡得激起了巨大的海浪。 巨大的爆炸响声中掺杂着士兵们惨叫和战马的嘶鸣之声 《双生公主扶摇录》六十.同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双生公主扶摇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