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您XX预约的末日游戏已上线》 第1章 异变 时黎是被热醒的。 这个夏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相比往年显得格外炎热。 天气预报每天报道的温度都在四十摄氏度上下徘徊,世界各地由于高温都出现了热死人的恶性事件。 时黎脑子晕晕乎乎的,她单手撑着被汗水浸湿的床单,挣扎着侧过身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 手机已经开机了,机身摸上去格外烫手。 时黎确信自己每天睡觉前都会设置闹钟,好在第二天早上准时叫醒她,但她今天根本没有听到半点声响。 而且,她的手机闹钟在被人为关闭后会自动开机——毫无疑问,闹钟是被她的“好室友”们给“好心”关掉的。 她们的目的也很明确——让她上课迟到挨顿骂。 对于这种幼稚的手段,时黎觉得又难过又好笑。 难过在于,大家不过萍水相逢,她们有什么必要如此针对她。 好笑在于,从她转到这所学校到现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她这些好同学们的使坏手段都不见有什么变化,一点新意都没有。 要说时黎为什么会被如此对待,那还要回溯到一年前,时黎被亲生父母找到那会儿说起。 时黎一直以为豪门家保姆狸猫换太子这种事只会出现在小说里,没想到这种狗血事不但发生了,还发生在了她头上。 时黎本来是首都豪门莫家的小千金,但家里保姆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而对莫家怀恨在心。某天,她趁着病房内没人,将时黎和隔壁病房里另一个小女孩调了个位置。 小孩子嘛,本来就没长开,一个个都皱皱巴巴的,一眼看过去也分不清谁是谁。所以,就算是一向在商场上眼明心精的莫家父母也栽了跟头,没做什么检查,直接把假千金抱了回去,这一养就养了十七个年头。 直到高二这年,学校组织献血活动。热心肠的假千金也跟着报了名,还把医院奖励的荣誉证书带回了家。 这时,精明了一辈子的莫家父母才发现了端倪,默不作声,根据蛛丝马迹,找到了时黎这个流落在外的真千金。 莫家父母是要面子的,亲生孩子是找回来了,但若是直接把两个孩子的身份公之于众,一方面他们养了假千金十多年,怎么也于心不忍,另一方面如果他们真把这件事跟外面讲明白了,那商业场上的那些劲敌们还不知道会怎么给他们泼脏水。 综合考量之下,时黎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被莫家父母安排了个“养女”的身份回到莫家。 真女儿回家成为了养女,时黎自己都觉得疑点重重,莫名荒唐。她所剩不多的骨气不允许她就这么回莫家,可现实却让她不得不低头。 因为……时黎的奶奶,也就是把她养大的恩人得了重病,需要很多很多的钱才能做手术。 把时黎抱回家的那对夫妻靠着从郊外拉货进城赚个差价的辛苦钱,不算贫穷,也不算富有。两人虽然早起晚归,但也没忽视过时黎,周末的时候如若有空就会带着时黎去公园放风筝。所以吧,时黎在十岁之前生活过得也算温温馨馨有滋有味。 奈何好景不长,越努力生活的人就越容易遭遇不幸。 在时黎十岁那年,时爸爸时妈妈去郊外运货的时候遭遇了大型车祸,两人的货车连人带车一齐陷入火海。时黎连他们最后一面也没见到,只有一个轻轻的骨灰盒被警察带还给了她。 十岁的时黎失去了最爱她的两个人,那段时间她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睡着了哭,睡醒了也哭,哭得眼睛都要瞎了。 说来奇怪,一般小孩子的父母没了都会被送到其他亲属那里养着,找不到其他亲属就会被送到孤儿院,总之转送的这段时间不会很漫长,但时黎却在宾馆里等待了一个月有余,才等到了来接她的亲人——时奶奶。 后来时黎才知道,她的爸爸妈妈其实是有其他亲人的,但他们都不愿意养她,一个个推来推去的。 时奶奶在知道这件事后,十分担心小时黎,于是她一个半字不识的老太太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一路磕磕绊绊地从乡下赶到了这座城市。 时黎依旧很清晰地记得时奶奶在见到她后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好孩子,别难过了。跟奶奶回家,奶奶给你包包子!” 时黎一直觉得自己是幸运的,时爸爸时妈妈是很好的一对父母,时奶奶更是世界上最好最慈祥的奶奶,他们都在努力生活,努力地对她好。 可是,每当时黎觉得自己幸运的时候,就都会有不幸的事情发生。在她读高二的时候,奶奶在田间晕倒了,好在被乡亲们及时送到医院才捡回了一条命。 经过医院诊断,时黎得知,奶奶得了很严重的病,手术治疗的费用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 至于再后面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奶奶被莫家安排到首都的大医院接受治疗,她回到莫家当养女,转学到假千金就读的贵族高中。 时黎自认为自己情商不算低,也没做过得罪人的事,但还是在这所吞人的贵族学校被孤立被霸凌了。 至于被霸凌的原因,她心里多少知道点。 莫家父母知道假千金是个嘴巴管不住的,因为担心假千金把家丑捅出去,所以莫家父母没把真相告诉假千金。 假千金实际上并不知道狸猫换太子的事,还以为时黎是莫家父母不知道是谁流落在外的私生女,坚定地认为她是破坏他们莫家和谐的大恶人。 为了报复时黎,假千金在学校里成天添油加醋地说她的各种不好。 莫家家大业大,假千金平时做事也还算体面,所以在学校还是挺有威望的。那些家业小的听到她的话,立刻跟风开始暗中折腾时黎。 时黎自然不是个能受委屈的,对于那些敢对她动手动脚的,她全都揍了回去。 但像是这种暗中动手脚,偷偷关她闹钟,或者是把她作业撕毁的小手段,她就懒得去找幕后黑手了。 反正……高中就剩一年时间了,为了奶奶的治疗,她能不惹事还是不惹了。 时黎起床重新打开空调,用手机放了一首民谣,悠哉游哉地洗漱起来。 天气这么热,教室里空调还坏了,她还巴不得不去上课呢! 夏天的天空总是湛蓝湛蓝的,像是美颜相机美颜过了头,看上去格外不真实。 窗外的大树郁郁葱葱,炎热的温度好像让这些绿植变得更加兴奋了,一个个张牙舞爪,枝叶四散。 室外温度过高导致昆虫都被热死了不少,就算是坐在靠窗位置的齐明皓也很久没有听到蝉鸣声了。 教室里空调坏了有两天了,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没修好,只有四台没怎么用过的电风扇“吱吱呀呀”地负重运行。 齐明皓清俊的小脸上光光滑滑的,没什么汗水,但他的衬衫后背其实已经湿了。他算比较耐热的人了,连他都被热成了这样,就更别提其他身型壮一些,比较怕热的同学们了,个个汗如雨下,衣服湿得能当抹布用。 高温让齐明皓的大脑都不自觉转动得慢了下来,他漂亮的桃花眼穿过教室人群看向靠墙根的一个位置。 那个位置此时空荡荡的,没有人坐。那张被涂得乱七八糟的桌板上放着厚厚一沓子书本。书本倒是码放得整整齐齐,可见它们的主人对待它们时很小心认真。 齐明皓皱了下眉头,心里升起一股烦闷。 他知道那个座位的主人为什么没来,他没想到他上次都那么警告莫韵灵了,她竟然还让人去欺负那个瘦瘦弱弱的小女生。 也不知道那个小女生现在是不是又在哭……齐明皓撇了撇嘴,强行压下心里的不适,将视线转回了坐在他前头的大块头男生的后背。 齐明皓盯着男生的后背发了会儿呆,似是突然注意到了什么,他面色一变,抄起一旁的书本,狠狠地拍了一下前桌的后背。 “喂!胖子!你没事吧?怎么还流脓了?”齐明皓压低声音,惊疑不定地问道。 流脓还是齐明皓比较含蓄的说法,因为……怎么说呢?他前桌现在这个样子分外的诡异,就好像……他是一块巨大的冰淇淋,由于高温而被“热化”了似的。 黄色的腥臭的粘稠的液体不停地从他的后脑勺、脖颈流下,黑色的短发随着那些黄色的液态物质不停脱落,仅仅一小会儿,齐明皓就发现,他前桌男生的后脑勺由于不停脱发而秃了一小片。 “啪嗒”!“啪嗒”! 齐明皓的行为好像引起了什么连锁反应,周围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同学们,都默默将视线转了过来。 在众多或惊恐或疑惑的目光之下,齐明皓前桌的头发成片成片的掉落,直到完全脱落。 “力伟?张力伟?”前桌男生的同桌是个瘦高的男生,男生心大地凑近前桌,关心地叫了两声前桌名字后,突然“腾”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齐明皓下意识也站了起来,身子往后门方向挪了几步。 “老老师,张力伟好像死,死了?”瘦高男生试了下张力伟的鼻息,嘴唇颤抖地说道。 明明炎热至极的教室在此时好像被突然灌进了一股冷风,让教室里每个人的心都跟着变得阴凉起来。 “什么?”站在讲台上还在一边擦汗一边讲题的女老师一愣,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男生在说什么。 “张力伟好像……”瘦高男生心理素质算强的了,在他准备再跟老师说一遍的时候,齐明皓发现他的这位前桌的头发已经完全掉光了! 他的身体在极短时间内迅速腐烂,变灰变绿,尽管这具身体变得已经很像尸体了,但那些黄色脓液还在不停地往外涌出! 体型庞大的,像尸体,又不像尸体的前桌……不,或许现在称作“某种生物”更为贴切。 就在这时,这个看上去死得不能再死的,不知名的生物竟然摇摇晃晃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齐明皓瞳孔一缩,心底不好的预感升至最高。 “跑!” 在齐明皓喊出这个字的同时,隔壁教室有人发出了极为刺耳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怪物啊!!!” 随着这声尖叫的响起,更多的教室里传出了令人感同身受的,充满恐惧的叫喊声。 第2章 怪物 时黎是个对周围环境很敏感的人,宿舍楼和教学楼离得不远,她也确定现在还没到下课时间,但意外的是,教学楼那边此时极其的吵闹。 今天不是什么节假日,学校方面也没说有什么活动,在这种情况下,喧哗声多少有点诡异。 时黎住的寝室的窗户背对着教学楼位置,看不到教学楼那边的情况。为了搞清楚教学楼那边发生了什么,时黎拿着便携式小风扇,走到了这层楼走廊尽头的窗户旁边。 时黎离窗户越近,耳朵里传进来的喧哗声就越大,依稀间可以听到,那些杂乱的声音里包含着“救命”“不要”“怪物”等不可思议的词汇。 时黎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心脏的跳动也在不停加速。 “那是什么……” 时黎趴在窗户上,看到了楼下的狼藉场景。 全身腐烂,流着黄色脓液的巨怪们张着血色的巨口追逐着慌乱逃跑的师生。它们的速度比常人快上很多,身体机能明显高于人类,身体就算扭成奇形怪状也能继续张牙舞爪地行动。 更可怕的是,那些被巨怪们残忍杀害的人们的尸体很快又会流出黄色的脓液,在脓液的腐蚀重塑下站起来,化作新生的怪物。 时黎站在窗边看了有半分钟,才敢肯定她不是在做梦,而是世界末日真的就这么荒唐地到来了。 时黎没经历过末日……准确地来说,二十一世纪应该还没有人真正经历过末日。 但没吃过猪肉好歹见过猪跑,平日里时黎看过的末日类小说影视作品不在少数,自然知道末日来临后所需的一些常识——收集物资,保证自身安全,前往庇护所。 时黎回到自己的四人间寝室里,一边翻箱倒柜寻找食物和矿泉水,一边给医院里的奶奶打电话。 时黎从宿舍里搜刮出了一箱子零食和三瓶矿泉水,她的室友们没有屯零食的习惯,这些零食基本上都是她懒得吃饭时用来替代三餐的,面包和泡面数量比较多,大概能维持她一个星期的消耗。 或许是因为这场末日来得太过迅猛,太多的人在同一时间联系亲朋家属;又或许奶奶没把手机带在身边……不管是什么原因,时黎连续打了三次电话,时奶奶都没有接通。 时黎还尝试性地给警方打了一个电话,毫无意外,电话那头一直占线。 过了大概不到半个小时,时黎听到了宿舍楼下,离她越来越近的吵闹声。 想必已经有不少人意识到教学楼中情况不妙,从教学楼转移回了宿舍。 宿舍楼的每个房间都是独立可上锁的,进了宿舍里面,反手将门一锁,至少能保证短时间内的安全。 但……这也不是万全之策。 回到宿舍楼的人越多,被吸引过来的怪物也会越多,宿舍楼也就会变得越危险,在那些怪物成倍增加前赶往安全场所才是上上策。 为了获得更多有效信息,时黎把许久未用的充电宝找出来充上了电,然后刷起了手机。 现在她唯一庆幸的就是,尽管电话打不通,但网络和电力设备都还好好的,可以使用。 时黎的微信里有几个好友发来的消息,都是让她找个安全的地方等待救援。网络论坛上,#末日##防空洞#两条热搜被加红加粗放到了首页最明显的地方,下面几条热搜也都是有关末日的,时黎耐着性子,挨个浏览了起来。 时黎就读的高中位于市中心,距离这里最近的一个防空洞也有三十多公里,坐车都需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到。 时黎只能暂且把前往防空洞设置成了一个阶段任务,在完成这个任务前,她需要先去医院把时奶奶接走。 论坛热搜上人们大多都在抒发恐惧,感叹世事无常,抱怨这抱怨那的,没什么有营养的。 时黎一路往下刷,刷了两页才看到了一个有点突兀的热搜—— #这个世界是个游戏场# 这个热搜没有主持人,热度全是被自来水刷上去的,但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力量,一直在把这个热搜往下压。时黎刚点开这个热搜的时候,它还在论坛第三页,点开没十分钟,这个热搜就被赶出了前十页的榜单。 这条热搜下面点赞最多的一条消息写了整整三段内容,其中很多都被星号屏蔽掉了。时黎从能看到的内容里只能大致看出,这是一个网友对世界存在的猜测,具体内容是什么,她暂时没办法从这断断续续的内容中猜出来。 时黎向这位网友申请了好友,等了一段时间,网友都没有搭理她。时黎瞅瞅手机又瞅瞅窗外渐暗的天空,思索片刻后,还是决定做点什么——比如去宿舍楼顶的小卖部进点货。 时黎就读的这所贵族高中是仿照着名大学建造的,宿舍楼一层和顶层都有小型超市供学生采购商品。 时黎住的宿舍楼一共有八层,时黎的房间在六楼,去楼顶进货还挺方便的。不过……爆发了这种大灾难,她的同学中估计也有不少人有着存货意识,也不知道楼顶小超市里还剩下些什么东西。 时黎背上自己之前装行李用的旅行包,兜里揣了两把美术刀便往楼上走。 宿舍楼里安装了一台电梯,但时黎担心电梯这个时候出故障,就没有选择乘坐电梯,径直进了楼梯间。在经过电梯时,她看到电梯楼层停到了八层,想必不久之前已经有人先她一步去了小超市。 通往顶楼的楼梯间静悄悄的,头顶安装的声控灯随着时黎重一下轻一下的脚步声而时明时暗。 在宿舍楼被全是闻声而动的怪物包围的时候,保持安静更能保证自身安全,这是时黎认为很正常的事情,她认为宿舍楼里活着的其他人应该也会这么想。所以在楼梯间听不到任何嘈杂声音时,时黎并没有察觉到怪异。 距离顶楼越近,时黎心中的不安就越重。 因为……她闻到了本不应该在宿舍楼里面出现的味道——一股非常浓郁的血腥味。 时黎有慢性鼻炎,嗅觉不是很灵敏,但此时此刻,她都能闻出来这刺鼻的味道是血腥味,这就相当不妙了。 时黎目前的位置处于七楼和八楼交界处的楼梯上,血腥味的位置对她来说十分关键。她努力辨识了会儿这股味道到底来自于七楼还是八楼,奈何她的嗅觉着实一般,只能闻出这血腥味无时无刻不环绕在她身边,却闻不出这血腥味来自于哪里。 时黎是个谨慎的人,在意识到危险时,她更倾向于先保命看看情况再做行动。 但时黎的运气,一向不是很好。在她已经下定决心折返回到六楼自己的宿舍房间时,她听到七楼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啊!!!”“砰!!!” 几乎是同时,七楼通往楼梯间的木门被人用力撞开。 时黎猫着身子,往楼上快走了两步台阶,钻到了楼梯拐角处的视野盲区。在她这个角度,她可以全览楼下发生的事情,而台阶下的人只要不特别留意,就不会发现她的存在。 时黎在看到闯进楼梯间的那个东西时,下意识放缓了呼吸声,生怕惊扰到它。 那是一个正在人类模样和怪物模样间变化的半怪物形体,从它还没有腐烂的半边脸庞,时黎识别出了它原先的身份——她隔壁班的一个女生,这个人曾经也跟着其他人霸凌过她。 女生左边胳膊不知所踪,胸口破了一个大洞,洞口不断往外涌出黄色和深红色混杂在一起的粘稠液体。她左胳膊伤口处在以极其不正常的速度迅速腐烂,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白色蠕虫们密密麻麻地在腐烂的地方爬来爬去。 女生看上去很是诡异,因为她的下半身并没有受伤,还很正常,但上半身已经变得和怪物没什么两样了。 时黎看着女生惊恐的眼眸逐渐被浑浊取代,扑倒在地面的身体从不断挣扎过度到渐渐抽搐。 看着霸凌过她的人逐渐迈向死亡本应该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情,此刻时黎只觉得大脑空白,手脚冰凉。 “哒!”“哒!” 高跟鞋踩踏在地板上发出的清脆声响突然传入时黎耳中,时黎很熟悉这个声音。过去每次她去楼上小超市买泡面时,身材窈窕的美艳老板娘就会踩着这种自信又响亮的脚步声从休息室出来,笑眯眯地给她结账。 “要……保持……好身材哦……” 嘶哑的,像是勺子正在刮着金属碗盆时发出的刺耳的声音从七楼传进了楼梯间。 光听这声音,时黎就知道那个跟着怪物化女生,即将进入楼梯间的是一个相当可怕的东西。 求生的欲望让时黎酸软得毫无力气的四肢重新获得了自控权,时黎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八楼。 就在时黎刚刚关上八楼的木门的瞬间,一个将近两米的巨大肥硕的身影踩着一对红色高跟鞋走进了楼梯间。 那对红色高跟鞋被身影宽大的脚掌撑得几乎裂开,脆弱的高跟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断掉。 怪物一边嘴里不停发出着让人听不懂的话语,一边伸出肿胀得像是在水里泡发了般的手掌,一把将地上停止抽搐,彻底断了气的女生捞起来,然后—— 塞进了它的嘴巴里。 女生的尸体被拦腰咬断,黄色的浓汁爆散到四周,干净的楼梯间顿时变得狼藉且腥臭。 第3章 玩家 八楼的情况比时黎预想的还要惨烈。 断肢碎肉、深红色的血液、不知名的黄色粘液,眼珠、缠绕在一起的长发、被撕碎的衣物……凌乱地分布在小超市的地面上、墙面上、货架上和商品上,宛如一幅人间炼狱。 “呕!呕!”时黎跪在地上,一手捂着嘴巴,一手撑着墙,胃里翻涌,酸水一直往上冒。 奈何时黎从早上起来到现在一直没吃什么东西,根本呕不出来什么。 时黎发现,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直面这些怪物时内心产生的恐惧,远比在楼上遥遥看着时产生的恐惧多得多。 她所谓的,对末日的接受能力良好,不过是因为那时她还没有真正面对这些怪物,没能切身了解到末日的恐怖之处。 时黎眼眶酸酸的,鼻子也酸酸的,眼泪不停在眼眶里打转,要掉不掉的,心里不知道是难过多一些还是恐惧多一些。 宿舍楼八楼的面积比楼下七层要小很多,只有这一家小超市和超市老板娘的休息室两个空间。 超市构造跟城市里常见的便利店差不多,方方正正的空间里摆着两列货架,货架上面大多是零食速食,角落位置放了一些女生常用的日用品。 超市最前头是由两个木柜围起来的收银台,木柜上面放着熟食台子和烤肠机。在一片腥臭中,烤肠机依旧倔强的,“吱呀”“吱呀”地转着滴着油的烤肠,用烤肠的香气来为自己夺得微薄的存在感。 时黎走到烤肠机旁边,吸溜了两下鼻子,总算让烤肠的香气驱散了鼻尖环绕着的腥臭味,她的肚子这时也很给面子地发出了两下委屈的“咕咕”声。 时黎翻进收银台,熟练地翻出夹子和木签子给自己扎了两个肥嘟嘟的肉肠放在盘子里晾凉。等待肉肠变凉的过程中,时黎强忍着身心不适,搜刮起了小超市里的物资。 超市老板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变成怪物的,不声不响地杀了不少前来购置物资的学生。估计是人杀光后,守株待兔太久没等到猎物,老板娘便自行离开,下到七楼开始抓人了。 通过超市里面碎尸数量和看不出明显数量变化的商品,时黎猜测老板娘变成怪物的时间不会太晚,很有可能是第一批就变异了的怪物。 在影视作品里,与众不同的怪物往往更加恐怖。 时黎确定她之前在楼上看到的那些普通怪物可都不会说话,可老板娘变身的怪物却会说话,她显然是通过什么方法进化了,变成了更高级的怪物。 既然怪物可以进化,那是不是意味着人类应该也有办法进化呢? 时黎脑子里又冒出了之前在微博上看到的#游戏场#的那个词条。 时黎不知道怪物老板娘会不会回来,于是用最快的速度打包了所有高能量的食物,拿了好几瓶矿泉水,旅行包被她装得满满当当,沉甸甸得跟个哑铃似的。 也不知道这包能不能真像哑铃似的砸人用……时黎掂了掂旅行包,不合时宜地胡思乱想着。 时黎将两根温度适宜的烤肠胡乱塞进了嘴巴里,脂肪的充盈感让她逐渐冷静下来。 透过窗户,时黎看到外面已经夜色渐深,明亮的星星零零散散地挂在天边。 隔壁几栋寝室楼都是一片漆黑,想必大家都是担心,灯光会把怪物们吸引过去,于是很有默契的都没有开灯。 楼下的怪物们似乎是依靠视力行动的,黑暗让它们丢失了目标,只能嗓音嘶哑地低吼着,一步一摇地在几栋楼之间晃来晃去。 老板娘现在不知道去到哪里了,原本时黎还想在宿舍房间里待上个一星期,尝试性等待一下政府救援的。可是,怪物老板娘的存在让看似可靠的宿舍楼一下变得危机四伏。 虽说夜晚的平均温度要比白天低一些,但依旧折磨人,时黎不过半小时没待在空调房里,额头上就已经覆了层薄汗。 时黎拿着从老板娘收银台抽屉里翻出来的电击器,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着桌子,电击器和桌子相碰时发出有规则的“咚咚”声。就像是有人紧张的时候需要抒情音乐那样,时黎在极度紧张的时候一般都会靠有规则的声音来缓解情绪。 “对了。”时黎灵光一闪,她想起来了个过夜的好地方——老板娘的休息室。 之前有一次时黎上楼买泡面时,老板娘正在休息室辅导女儿做作业。不过老板娘学历不高,她女儿作业里的题目她也不是很懂,便拽着时黎进去一起帮助小女孩写作业。 正好那天时黎被其他同学陷害考试作弊,老师让她上课时间去打扫操场。时黎哪是甘心干活的,想着反正也没人监督,于是把扫帚一扔,直接窜回了宿舍。 时黎那时候想着闲着也是闲着,便进了休息室陪着小女孩写作业。 她清楚地记得,休息室里面是一厅两室的布置,每间卧室都安装了空调。最令她心动的一点是,休息室客厅旁边连着一条直通一楼的货运电梯,如果半夜老板娘真回来了,她还能通过货运电梯开溜。 时黎打定主意便行动了起来,她先将一些好移动的柜子移动到楼梯间木门处将门堵住,再将一些比较沉的箱子搬到了柜子上。如法炮制,她继续用相同的办法把连接小超市的电梯门也堵了起来。 时黎不清楚老板娘怪物的能力,也不知道老板娘是不是能一巴掌把这些东西拍倒。所以,她也没指望这些柜子箱子能把老板娘关在外面。她堵门的目的是为了当外面有人强行进入时,这些柜子箱子倒地后发出的声响可以给她提个醒。 忙完这一切,时黎已经累得有点抬不动胳膊了。 莫家是要面子的豪门,就算再怎么不待见她这个“养女”,一些表面工作还是做得很好的。至少她回到莫家的这一年时间里她是真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半点重活累活没干过,导致她体能有些退化,才干了这么一小会儿活,身体就变得疲惫不堪了。 经历了这一整天玄幻的糟心事,时黎现在只想滚到一张柔软的大床上,好好休息一晚上。 时黎稍显急迫地背着自己的旅行包,拿着电击器走到休息室门口。 休息室门上挂着一张老板娘女儿画的画,画面上是一名身形高挑的女性牵着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两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大大的笑容。 时黎看着图画,有些失神。 也许几个小时前,老板娘还在和小女孩一起写作业、吃零食、玩拼图玩具。但几个小时后,老板娘已经变成了血淋淋的怪物,不知所踪,而小女孩…… 时黎活动了一下门把手,像是为了印证她心中某个的猜想,她没能将门拧开,休息室被人锁住了。打开休息室房门的钥匙就挂在门旁边的墙壁上,钥匙上面印着一个突兀的血色指纹。 时黎将钥匙取下来,大拇指和食指在钥匙上下两面摩擦了一下,但那血色的指纹握的太深太久了,印子已经很难被她轻松擦掉了。 “细细簌簌!”“细细簌簌!” 休息室内的东西似是察觉到门外有人站立着,在时黎拿下钥匙后便立刻躁动了起来,发出剐蹭到墙壁,撞到桌角的声音。 “沐沐,你在里面吗?”时黎学着老板娘的语气,亲昵地唤道。 “呜!呜!”“砰!砰!” 门内那东西力道挺大,拿身子不停撞击着房门,发出声响。 时黎记得沐沐还在读小学三年级,个子大概勉强能到她的胸口,从那东西撞门发出的声响来看,力度应该是远高于小学生了,但不至于比一个成年人还强。 简而言之——时黎觉得她应该可以制服对方。 时黎不太清楚老板娘和她女儿到底是谁把谁感染成了怪物,但结果就是,老板娘在失控前把沐沐锁在了休息室里。 沐沐在休息室里跟个安装了永动机小钢锤似的,一刻不停歇地执行着砸门指令。 说时迟那时快,时黎拿出逗猫时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的优良智慧,在门内的小怪物还在死命砸门的一瞬间,她悄悄用钥匙开了锁,然后猛地将门向外一拽! “砰!” 小怪物前一秒还在身体前冲,用脑壳撞门,由于时黎不按套路的突然出手,它的身体在惯性作用下,头重脚轻,直直砸向地面,发出一声闷响。 小怪物和时黎见过的普通怪物长相相似,腐烂的皮肤,黄色的粘液,小女孩漂亮的麻花辫早早就从头顶脱落,被黄色粘液黏在了她的后背上,就像是流浪小猫脏兮兮的绒毛。 时黎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不忍转瞬变成了决绝,她在小怪物跌倒之时,举起电击器,狠狠地插进了它的后背。 “啊啊啊啊!!!!” 小怪物扯着嗓子发出锐利的叫声,这刺耳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变得格外明显,好在宿舍楼的墙壁还是有点隔音效果的,时黎侧耳聆听了一下,感觉楼下游荡的怪物们好像并没有听到小怪物的嘶吼声从而发生暴动。 电击器的电压足以电晕一个成年人,但小怪物被电了之后只是身子疯狂抽搐了片刻,然后便四肢抓地,试图站起来攻击时黎。 时黎把电击器扔到一边,用膝盖顶住小怪物的后背,一只手掐着小怪物的后脖颈把它按在地上。小怪物挣扎的力度跟被迫洗澡的成年哈士奇有的一拼,时黎想要压制住它多少有点费力。 电击对怪物影响不大,没办法,时黎眼神一暗,手腕一转,抹出美术刀的刀刃,单手握住刀柄将其利刃扎入了小怪物的后脑勺! “噗呲!” 出乎时黎的意料,怪物的脑袋竟然格外柔软,美术刀很轻松地扎了进去,就跟伸入果冻里的勺子一样,时黎试探地将刀子不断下移,直到刀子没入了小半段,刀尖才被什么较为坚硬的块状物体顶住了,无法继续。 脑袋似乎是小怪物的弱点,在时黎把刀子顶住那块状物体时,她清晰地察觉到小怪物挣扎的力度在逐渐减弱,吼出的声音也越来越虚弱。 时黎见这个攻击手段有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双手握住美术刀狠狠向下一钻,直接刺破了那个块状物体! 小怪物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的玩具,轻轻抽搐了一下后,没了动静。小怪物身上的粘液从黄色逐渐变黑变淡,直至最后,彻底消失,徒留一具腐烂了的尸体。 “啪嗒。”时黎身子一软,跌跌撞撞地靠着墙壁坐了下来,还不等她做片刻喘息,她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声响。 “滴……” “恭喜时黎触发‘玩家’身份,序列号a。” “恭喜玩家时黎杀死一级变异生物‘腐液尸’,获得10点经验。” “恭喜玩家时黎升至二级。” 第4章 游戏场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这个世界现在不知道什么原因变成了一个游戏场,普通人杀死一个变异生物后就会变成玩家,玩家可以通过参加所谓的副本或者是猎杀变异生物从而升级。” “升级之后的玩家可以获得可分配的属性点,就跟网游似的,等级越高,属性也会越高。有时候,玩家杀死变异生物后还会获得爆出来的特殊物品卡片,这些卡片可以放进玩家背包格里……” 当时黎再一次拿出手机查看论坛那条#这个世界是个游戏场#的热搜时,原本受干扰而模糊乱码的字都显现了出来。 看来,为了防止普通人通过别人告知而成为玩家,这个世界,也就是这个所谓的“游戏场”对这些有用的信息进行了干涉。 那么……干涉的目的是什么呢? 普通人杀死变异猎物可以变成玩家这件事再怎么遮掩,迟早也会被世人所知,未来普通人变成玩家必然是大势所趋,这种形式上的信息干涉无非只能延缓一下玩家的诞生…… 时黎感觉答案近在咫尺,一个猜测已经在脑内缓缓成型。 “算了,想那么多干嘛……”时黎苦哈哈地笑了一下,根据论坛上那条发言的指示,查看起了自己的“玩家面板”。 时黎(玩家) 性别:女 体力:7(5) 智力:6(5) 力量:5(5) 灵敏:6(5) 意志力:7(5) 幸运:*(5) 背包(1\/20) 注:属性点后括号中数值是当前所有玩家的平均值,每日零点自动更新。 嗯,确实很像游戏……等一下,话说幸运后面那个星号是个什么东西?难不成她的幸运指数太过诡异,连系统都计算不出数值了吗?! 时黎右眼眼皮子不合时宜地跳了一下。 玩家背包一共有二十个格子,时黎尝试把自己的旅行包扔进背包格子里,但没成功。看来,只有从游戏场中的变异生物身上获得的道具才能在背包格子和现实中取出或是放进。 时黎在杀死小怪物后获得了一个道具,名为“沐沐的大作”,这个道具和时黎在休息门上看到的涂鸦相似,是一张和沐沐绘画手法差不多的蜡笔画,画面上面有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女孩正坐着旋转木马转圈圈…… 没错,是真的在转圈圈。 这张画就跟哈利波特中的巫师照片似的,画中的小女孩表情生动,行动自如。时黎如果盯着画里的她太长时间,小女孩还会冲时黎翻白眼做鬼脸。 时黎:“……” 怎么说……还挺活泼。 【沐沐的大作】 介绍:这是一幅充满创造力的图画,蓝天白云,游乐园,小女孩,还有拿着气球追逐的玩偶。这是专属于沐沐的游乐园,但沐沐总觉得这里还缺点什么。 ps:一般情况下,这是一幅人畜无害的大作,但在特殊情况下它说不定也会起到特殊的作用。 时黎把这个道具的说明顺着读倒着读,读了两边,左看右看从其中品出了点意思——介绍了个寂寞。 时黎瞅瞅背包里毫无建树的道具,又瞅瞅地上小怪物的尸体,怎么想都觉得有点亏,于是她不甘心地蹲下身子,凑到小怪物尸体身边。 虽说第一次看到实打实的尸体,时黎心底有点发怵。但想着未来她遇见尸体的次数应该不会少,便又鼓起勇气,向着小怪物的尸体伸出了小手,开始进行惨无尸道的——摸尸。 而就在时黎的手指碰到小怪物尸体的瞬间,她眼前弹出了一个系统提示框。 “滴!请问是否要把道具【一具尸体】放入背包?” 时黎:“……?” 你们系统认定道具这么雁过拔毛的吗?连尸体都能算道具了?! 时黎心里一边唾弃游戏场中系统奇奇怪怪的设定,一边将【一具尸体】塞进了背包的第二个格子里。 末日的到来注定了今天会是个不眠夜,虽然每栋楼都是一片黑暗的景象,也无半点声响,但没有人能在明知道怪物就在附近的情况下安然入睡,除非这个人真得累成了狗。 时黎本以为自己会睡得很浅,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把她惊醒。事实却恰好相反——时黎一晚无梦,再睁眼时,窗外的太阳大到晃得她眼睛都有点疼了。 ……该说她某方面神经比较粗吗? 时黎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陷入了沉默。 时黎起床后第一时间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确认她陷入熟睡的这段时间内,宿舍楼整个八层都没有被入侵过后,时黎松了口气,计划起了之后的事情。 时黎今天依旧没有打通奶奶的电话,意外之喜是,警察局那边她倒是打通了一次。 从接电话的警员的话语中,时黎得知,全球都陷入了怪物的恐怖浪潮,死伤人数难以预料。 相较于被怪物杀死的人数而言,更多的人是因为过度惊慌与高温等其他因素死亡,这些人在死亡后又会继续变成怪物,形成了恶性循环。 警员在电话里不停安慰时黎要保持冷静,遇到怪物时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只要不被怪物发现,自身安全还是可以保证的。 安慰完时黎后,警员还贴心地给时黎发了一条短信,短信上面有一个地图的链接网址,地图上标注了政府目前建立起来的几个临时安全庇护所。 警员跟时黎说,她就读的学校附近有很多居民楼,是人群密集区域,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经变成了怪物,为了保证她的安全,建议她还是尽早动身前往庇护所。 正所谓,听人话吃饱饭,时黎一向是个喜欢并善于听从别人建议的人。 结束了和警员难得的通话后,时黎便打定主意离开学校,前往最近的庇护所——平安大厦。 平安大厦与学校隔了三条街,走路过去大概二十分钟就能到。 平安大厦有二十多层,是一家着名游戏企业租下来的研究办公中心,大厦里面有一个珍藏版游戏盘展览室,在一些有纪念意义的,与游戏有关的节日里会对公众开放,这个大厦在当地也算是地标的存在。 宿舍楼下面依旧有几个怪物在徘徊着,等待着猎物的出现,但相比昨天乌泱泱一大片怪物而言,状况好上了很多。 时黎往背包里装了适量的饮用水和食物,确保背包的重量不会影响她行动后,又给自己做了半天心理建设,这才深吸一口气,通过休息室的电梯来到了一楼。 “叮!” 电梯到达一楼后,发出了一下提示声,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时黎提心吊胆。 “嘶……啊……”在电梯门打开的同时,时黎便听到了怪物喑哑的声音。 时黎浑身汗毛竖立,拿着棒球棒置于胸前,做好了迎接一场恶战的准备。但在电梯门打开后,时黎眼前却空空荡荡的,只有大树枝条在左右晃动,一片岁月静好。 没人吗?那声音……时黎皱了下眉头,不敢放松警惕。 时黎小心翼翼地先探出头,再缓缓把身子移出了电梯。这部电梯是老板娘为了方便运货特意拜托校方搭建的外置电梯,电梯不足十米远的地方就是学校后门。 昨天怪物们突然爆发,逃跑的师生们大多都从离教学楼更近的前门跑走了,没几个人选择绕远从宿舍楼旁边的后门离开,因此这里此时半个怪物也没有。 时黎在走到后门铁门前时,总算搞清楚了那喑哑的嘶吼声出自于哪里—— 后门旁边有一间保安室,在保安室里面,一个表情狰狞的腐液尸将脸和身体都贴在透明窗户上,双手用力地敲打着,让窗户发出危险的“啪啪”声。 时黎对昨天值班的保安有些印象,是一个胖乎乎的慈祥大叔,他平时闲的没事的时候经常支一把竹椅在保安室门口晒太阳睡觉。 时黎注意到,那张陈旧的竹椅还摆在保安室门口,没有收起来,椅子旁边有半瓶没盖好盖的矿泉水,看样子,它的主人离开时很是匆忙。 一方面,保安室里面没有安装空调,关上门就跟个火炉似的,能闷死人;另一方面保安大叔为了方便学生们能及时找到他,因此他在工作时间从来不会锁保安室的门。 可现在,保安室的门却被反锁得好好的。 时黎心里闷闷的,她甚至能想象出保安大叔靠了多大的意志力才能在失控前把自己反锁在保安室里,防止自己伤害到他人。 时黎一直认为,普通人在面临危险时,往往只会注意到自身的生存安危,但……不管是小超市老板娘还是保安大叔,他们在变成怪物前想着的都是如何照顾好别人…… 这和时黎的认知完全相反。 “辛苦你了……”时黎低着头,轻声说了一句。 后门铁门只用卡环做了一层很方便开的锁,时黎把卡环中间的铁棍取出,轻轻推开大门。 “滴……” “警报:玩家已到达副本边界,此处不可通行,请另寻出口 。” “什么玩意?”时黎眉头一皱,不信邪地又推了一下大门。 大门纹丝不动,尽管没有门锁,没有障碍物,但门就像是被502胶水黏住了似的,任时黎使出多大劲都丝毫不动,一点都不给面子。 “滴……” “警报:玩家已达到副本边界,此处不可通行,请另寻出口。” 时黎:“……” 副本边界,不可通行。 所以,就是说……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进入副本的?怎么连个提示也没有啊! 垃圾游戏场能不能完善一下提示功能啊喂! 第5章 捉迷藏 少年发型凌乱,神情疲惫,眼睛下面是因为睡眠不足而积攒的浓郁的青紫色黑眼圈。 柯栋文是这一届的学生会长,末日到来时,他正呆在学生会办公室里整理资料,恰好躲过了最混乱的时期。 之后的四十八小时里,没来得及逃出教学楼的学生陆续慌不择路地跑来了学生会办公室寻求帮助,直到十分钟前,学生会办公室已经累计有十多名学生了。 学生会办公室里储存了一箱小面包和一箱矿泉水,勉强够这些学生撑过一星期。 半小时前,柯栋文还在发愁该去哪里找点资源来。但现在,他已经完全没有心力去思考那些问题了。 时间回溯到二十分钟前。 “会长,我们会不会死啊?” 留着空气刘海,扎着一个单马尾的精致少女双手环膝坐在地上,脸蛋、眼睛都红彤彤的。 本来只想过来拿瓶水冷静冷静的柯栋文:“……” 救命,别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柯栋文看着少女不染尘灰的脸蛋,迟钝的大脑回忆了两秒这号人是谁后,总算想了起来——这位好像是高三年级的风云人物,莫家的大小姐莫韵灵。 柯栋文心里疯狂排斥着社交,脸上还是本能地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后槽牙磨了磨,说道:“不会的,学姐,救援很快就会到的。” 莫韵灵这两天经常哭,哭得眼睛又红又肿。 莫家大小姐从小养尊处优,哪经历过这种灭顶的灾难,整个人又慌又怕又委屈。 这种情况下,莫韵灵下意识就变得喜欢黏着那些看起来很稳重的人来寻求安全感,显而易见……这两天里,她遇到的最稳重的人就是比她还小一岁的柯栋文了。 “可是,我昨天晚上好像听到有怪物离我们不远,它们,它们会不会找到我们……”莫韵灵说着说着,眼睛又红了一圈,声音也哽咽了起来。 那还真有可能……那些怪物五感看上去还挺灵敏的,虽说这里比较偏僻,但也不排除它们能闻着味找过来。 “不会的,这里很偏远,它们不会找到的。”柯栋文睁着眼睛毫无心理负担地说瞎话,为了稳定军心,他现在只能好声安慰道。 “可是……”莫韵灵似乎还想说什么,柯栋文一阵头大,正准备寻思个好理由继续搪塞时,坐在一旁的一位体育特长班的男生突然出声打断了莫韵灵的“可是”。 “别‘可是’了,那些怪物耳朵灵着呢!你声音又尖又细的,多刺耳,心里没点数是吧?要是把那些怪物引来了,别怪我对你一个女生不客气!” 体育特长班的那名男生似乎刚睡醒,神情蔫蔫的,语气冷冷地说道。 这名体育特长班男生个子得有一米八以上,浑身横肉,长得虽然还挺帅气,但一脸能吓哭小孩的戾气。 这会儿他一开口,莫韵灵被吓得打了个激灵,再怎么想从柯栋文那里寻求一下安慰都不敢继续说话了,只得整个人把身子缩得更紧,然后将脑袋埋在膝盖上小声抽泣。 兄弟,干得漂亮啊! 柯栋文在心里冲这位体育班大佬竖起了感激加赞扬的大拇指。 但柯栋文还没来得及松懈下来,就像是要印证体育班大佬说的话一样,办公室门外突然传来了奇怪的脚步声。 这个脚步声的间隔比普通人走路时每一步之间的时间要长,每一步踏出的声响也更为沉重,让柯栋文形容,那就是……有点像大象在走动。 柯栋文环视办公室里其他人一圈,发现有部分呆在他旁边的人,与他一样,都听到了这阵声响,一个个都默不作声、面露惊恐地盯着办公室房门。 ……还以为是自己饿肚子太久饿出错觉了,没想到是真有怪物过来了,倒霉催的! 柯栋文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整个办公室没有一个人愿意凑到门边看看是个什么情况,没办法,柯栋文只得冲众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硬着头皮,自个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望去—— “卧了个大槽!” 柯栋文脚底跟安了弹簧似的,刚从猫眼看了一眼,就一个“弹射”,踉踉跄跄地弹到了远离门边的位置,差点踩到坐在地上的一位同学的鞋子。 柯栋文在猫眼里和一只眼白充血,瞳孔像猫瞳一样的红色竖瞳对视了个正着。和这只眼睛对上的瞬间,柯栋文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后脖颈寒毛耸立。 “桀桀桀桀桀……找到了!” “找到了!” “找到了!” …… 门外的怪物发出了诡异的笑声,笑得整个办公室里的人们均是头皮发麻。 “啊!!!”不知道是哪个女生,,在听到门外怪物阴森森,不断重复的“找到了”这句话语时,似乎被吓破了胆子,发出了一声尖叫。 “啊!!别推我!” “快跳楼啊!门外有怪物!” “跳个屁啊!楼下也是怪物!!!” “咚咚咚!!!” “咚咚咚!!!” …… 门外那怪物像只逗弄老鼠的坏猫咪,并不着急对房间内的人们一网打尽,而是不停地击打着房门,不断提高击打的频率,营造出一种愈发紧张的氛围。 虽说有点不合时宜,但柯栋文怎么都感觉门外那怪物好像游戏里的npc,敲门的时间就像是留给玩家的准备时间,等这准备时间一过,那怪物就不会这么仁慈的,只是敲敲门了。 “别吵,别吵了,等下把周围的怪物都吸引过来了!”柯栋文还没有从刚才被惊吓的余温中缓过来,脸色依旧苍白,但他还是试图阻拦其他人作死,尽力放大声音劝慰道。 柯栋文的劝慰没有起到半分作用,这两天,所有人的精神都被逼到了极端,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们彻底破防。柯栋文一个没注意,已经有两名女生从窗户跳了出去。 学生会办公室在二楼,如果注意一下落地姿势,直接跳楼倒也不会受到什么伤。但这两名女生显然是慌乱过了头,其中一名女生在落地时用膝盖先着了地,她的膝盖一下就破了口,涌出的血渍沾到了白色的裤腿上,看上去十分明显。 “啊!!呜呜……”女生从牙缝里发出一声哀鸣,表情难看,想必撞出来的伤口有些许严重。 柯栋文看到楼下距离两名女生隔着几排绿化树植的地方,已经有几个浑身腐烂的怪物注意到了骚动,正拖着身子慢慢往这边移动。 柯栋文感觉头更痛了。 “什么‘捉迷藏’……”柯栋文转身时,依稀听到人群中有人小声念叨了一句,但这个小小的声音很快淹没在了人群更嘈杂的讨论声中。 “你们快走快走!有怪物朝你们过去了!”楼上办公室里的几个人冲楼下两名女生连说带比划着,一边担心声音太大把怪物吸引过来,一边担心两个女生听不见。 状态稍微好一点的那个女生挽着膝盖受伤了的女生的胳膊,试图扶着她先躲到其他地方,但膝盖受伤了的女生借着她的力,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站起来,急得直掉眼泪。 “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帮帮我!”膝盖受伤的女生仰着头,抽抽嗒嗒地恳求道。 怪物们似乎察觉到了这里有两个美味的“食物”,纷纷加快步伐,眼看着就要穿过绿化树植发现她们了。 没受伤的女生抬头看了眼不远处在阳光照耀下,怪物们投射在地上的影子,嘴唇颤抖着,对受伤的女生说了句“对不起”,然后起身跑掉了。 要死了吗?受伤的女生绝望地望着昔日好友逃跑的背影,怨恨、悲凉、恐惧……负面情绪几乎将她吞没。 就在她闭上眼睛准备接受被撕碎的结局时,她感觉身前落下了两个身影。 “真的麻烦……”女生听到了熟悉的,男性的声音——属于学生会会长的声音。 女生重新睁开眼睛,她看到柯栋文和一个个子很高,好像是体育特长生的男生不知什么时候从楼上也跳了下来,两人站立在她的左右,让她重新获得了生的曙光。 “抓住窗沿,蹬一下墙就能下来!快点!门外那个怪物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把门砸破了!”柯栋文冲楼上还在犹豫的同学挥着手,指导他们如何跳楼。 “可是,楼下怪物……”楼上的同学们紧盯着另一边距离楼下三人越来越近的怪物群,磨磨蹭蹭地说道。 这群人是真不明白什么叫做时间就是金钱啊! 柯栋文心里mmp,脸上笑嘻嘻:“没事的,这里气味很混乱,它们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准确地找过来,你们赶紧……” “兹拉兹拉——” 柯栋文一愣,他怀疑自己真的饿的有些幻听了,不然他怎么会感觉好像听到了操场那边广播用的大喇叭传出了声响。 “喂?能听见我说话吗?” 清冷的男声听上去有些不耐烦。 “算了,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活人能听见我说话。” 柯栋文很熟悉这个声音,每次去教导主任办公室交活动安排表的时候,他总能听见这个声音在办公室里面懒洋洋地念检讨。 “我是高三的齐明皓,告诉大家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 “先说好消息,那就是在我用这个广播说话的功夫里,那些浑身黏液的怪物会往操场这边聚集,还活着的人可以趁着这个功夫转移一下阵地,藏到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兹拉兹拉……这玩意怎么这么难用……” 齐明皓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再加上操场离这边有些距离,导致柯栋文必须全神贯注才能听清齐明皓在说什么。 “咳咳,好一点了。”齐明皓那边似乎调整好了设备。 “接下来说坏消息,坏消息就是,可能有些同学发现了,普通怪物中出现了一些特殊的怪物。这些怪物的能力比普通怪物更恐怖更具威胁,而且这些怪物有一定的智慧,不会被简单的声音陷阱所吸引。” “所以,如果你周围有一个怪物没有被广播的声音吸引到操场这边,请你务必躲藏好,不要被这个特殊的怪物找到。” “记住,这是一场输了就会没命的‘捉迷藏’,时刻注意四周,保持冷静,隐藏好自己的痕迹。” “那么,本学期最后一次广播到此结束,祝各位好运。” 第6章 怪物踩高跟鞋有问题吗? “当!当!当!” 第二教学楼,也就是艺术楼的楼顶有一个大时钟,每到上午课程全部结束,十二点整之时,这个大时钟便会敲响三声,为师生们示意时间。 这两天所有还留在学校里的人都过得浑浑噩噩的,早就没了对时间的概念,但就在大时钟发出三声巨响之时,所有人都心中一沉,不好的预感弥漫心头。 学生会办公室里只留下了五六个不敢跳楼,还存着侥幸心理,认为门外怪物闯不进来的学生,其他人都在柯栋文的帮助下跳楼离开了。 办公室门外的怪物在三声时钟响起,停止了砸门。 门外静悄悄的,就好像这钟声吸引住了怪物,让怪物放弃砸门,转向了其他地方。 办公室里面的几个学生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纷纷屏住呼吸,死死盯着房门。 也许,外面怪物保持安静的时间没有那么长,但在学生们心里,这安静的时间长得有些过于吊人胃口了。 “砰!” 巨响让几人心脏几乎骤停! 锋利的大刀就像切菜一样,把看上去结实的房门捅出了个大洞,木制房门以大洞为中心向周围形成蜘蛛网,缓缓裂开。 “找到了!” “啊啊啊啊啊啊!!!!!” …… 柯栋文带着从楼上跳下来的几个人,正在往宿舍楼方向赶去。 他想的很简单,既然大部分怪物都被声音引导着向位于学校正门那边的操场聚集了过去,那宿舍楼旁边的后门应该就没什么怪物了,他们可以趁着这个机会从学校后门离开。 等出了学校后,他们就可以去附近小区和警局寻求帮助了。再怎么说,成年人处理问题的能力总归比他们一群没进过社会的学生强,到时候他就不用为了照顾其他人而成天忧心忡忡了。 宿舍楼附近如柯栋文所料,只有很少数量的怪物还在这里游荡,一行人尽量放慢放轻脚步,很顺利地从宿舍楼间穿了过去,绕到了后门。 “好安静。”莫韵灵为了方便行动,把她的高马尾盘成了一个丸子头。她紧紧贴在柯栋文身边,双手不停搓着自己裸露在外的胳膊,用气声在柯栋文耳边说道。 少女温热的气息打在耳朵上,柯栋文感觉就像他正在蒸桑拿时,又有人往他的桑拿房里扔了把火——热上加热,苦不堪言。 柯栋文一脸苦瓜相地往一旁挪了挪身子,老干部似的拍了拍莫韵灵的肩膀,在抬眼对上少女泪光盈盈的大眼睛时,给予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他是真的不想社交了。 柯栋文希望人美心善的莫韵灵学姐能读懂他眼神中的三分安慰,三分鼓励和四分“请你闭嘴,我累了”的委曲求全。 莫韵灵显然没有get到柯栋文的疲惫,柔软的身子再一次凑上前来,不安分的嘴巴张张合合,把欲言又止演绎得淋漓尽致。 “别动。” 体育生大佬突然伸手,将手掌搭在加快步伐想要逃离的柯栋文肩膀上,微微用力,把他拉到了宿舍楼外墙较为隐蔽的角落里,其他学生见状也有模有样地学着,跟着两人藏了过来。 本来挺隐蔽的角落在乌泱泱一群人挤入后,怎么看怎么显眼。 体育生大佬:“……” 没办法,体育生大佬听着耳边愈发急促的脚步声,左看看右看看,心知已经没时间更换更好的躲藏地方,只得将耳朵贴近墙面,更专注地寻找那细微的声响。 那个声响……有点奇怪,听上去是一种有节奏的“咚咚”声,跟他爷爷拿拐杖揍他屁股时的声响有些许相似。 不,这么形容还不太准确,他感觉在记忆中应该还有更贴近的声音…… “怎么有高跟鞋的声音……和我们班主任走路时声音好像啊……” 体育生大佬听到有一个同学小声嘟囔了一句。 高跟鞋的声音!对,就是这个声音。 “末日里还会有人穿高跟鞋吗?”体育生大佬皱着眉头问向柯栋文。 “……”柯栋文沉默了一下,不太明白体育生大佬问这个问题的意思,只能不确定地说道,“也许?” 是我想多了吗?体育生大佬也被柯栋文迷茫的眼神搞得有点动摇,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太谨慎了,一点风吹草动都让他心生戒备。 “虽然……末日里有人穿高跟鞋可能并不奇怪,但怪物穿高跟鞋会不会……有点奇怪啊?”体育生大佬听见之前那个率先听出是高跟鞋声音的人又一次开口,声音颤抖地问道。 “什么……”体育生大佬猛地回头,发现出声的是个留了西瓜头的男生,长相是那种平日里他过眼就会忘的类型。 此时,西瓜头男生正一脸惊恐地盯着他斜后方宿舍楼,大概四五层的方向。 “是特殊怪物,跑!”柯栋文一边大声喊着,一边背起之前受伤的女生,催促着其他人分开逃跑。 体育生大佬由于常年的训练,从而有着比常人更敏锐的感知能力,他不用回头都知道西瓜头男生盯着的那个方向的怪物有多么恐怖。 但人往往都是有好奇心的,体育生大佬也不例外,在逃跑的同时,他迅速回头看了一眼—— 一个身高两米,长着一身壮硕的绿油油肌肉的,分辨不出男女,脚上撑着一双女式红色高跟鞋的巨大怪物,直接从宿舍楼四楼的窗户那里跳了下来。 健壮的小腿肌肉让她\/他以单膝跪地的姿势,稳稳落到了草坪上。她\/他落地时的力量将平整的草坪压出了一个大坑,坑四周不堪重负,隐隐有裂开的痕迹。 这他喵的是哪里来的超级赛亚人啊! 时间转回现在。 柯栋文这伙人在逃跑途中走散了——没办法,踩着红色高跟鞋的那个怪物的一身肌肉可不是摆设。追他们的时候就跟电视节目动物世界里,那些速度爆发追小鹿时的猎豹似的,眨眼功夫就扑倒了后面几个还没反应过来的同学。 惨叫声,哭喊声,身体摔倒时的撞击声,场面究极混乱。 柯栋文逃跑时还背着一个人,他就算再怎么想救援也有心无力,还有可能导致他背着的这个人和他一起送死。 所以,柯栋文只能头也不回地往宿舍楼里跑。 那么,他为什么不直接跑出学校呢? 一方面柯栋文一路从教学楼过来,知道宿舍楼这边的怪物大多被引走了,但他并不知道从学校后门出去的街道上有没有怪物蹲守,另一方面,他对宿舍楼里的构造更熟悉,也更容易摆脱怪物的追击。 紧急关头,柯栋文在脑中简单做了一下对比后,立刻刹住慌乱之下冲向学校后门的脚步,转头扎进了另一栋宿舍楼里。 “会……长……”柯栋文后背上背着的女同学发出小猫一样虚弱的声音,似乎想说些什么。 但狂奔之中的柯栋文大脑空空,一心只想着逃跑,完全没有听见女同学的声音。 高温加剧烈运动,饶是体能一向不错的柯栋文也有点吃不消。粘腻的汗水糊了他一额头,然后从他浓密的微翘的睫毛上滚落,糊到眼睛上。 柯栋文的眼睛被刺激性液体弄得泛起红色,可他两只手都需要在身后托着背上的女同学,根本没办法伸到前面来擦脸。 柯栋文跑步跑得头晕眼花,整个人在宿舍楼里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只知道爬楼梯往上面跑。在他不知跑到哪一层,准备拐上台阶时,楼梯扶墙的另一边突然冒出来了一个身影,吓得柯栋文向后一个趔趄,眼看就要从楼梯上往下摔。 “小心!” 千钧一发之时,那个身影伸出一条胳膊,一把揪住了柯栋文的衬衫衣领,把他拉了上去! “啪!” 柯栋文以一个狗吃屎的优美姿态摔到了地板上,他背后的女同学也跟着“砰”的一声滚到了一边。 柯栋文依然没有注意到,女同学被摔到地面上都没有发出半声惊呼。 还活着! 经历了生死逃亡的柯栋文眼睛一酸,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啪嗒”“啪嗒”直往下掉,鼻子也哭得通红通红的。 在柯栋文沉浸在劫后余生的情绪里不可自拔之时,一瓶凉凉的矿泉水贴到了他的额头上。 “喝点水再哭。” 柯栋文耳朵动了动,感觉这个声音有点熟悉,惨白的小脸像只懵懂的小仓鼠,唯唯诺诺地抬起头,望向声音的主人。 少女逆着光的身影和记忆里,一个昏暗胡同里的身影完美重合。 柯栋文记得那个时候,少女好像也是同样的姿势,同样的动作,将一瓶可乐贴到了他的额头上,神色平静地望着他。 不管他有多么狼狈,少女看着他的眼神总是没有嫌弃,没有同情,无喜无悲,司空见惯的样子。 柯栋文吞咽了一下口水,刚想咧开嘴露出一个他的标志性微笑时,才发现他的唇干裂得能舔到铁锈味,嗓子嘶哑得,仅仅是动一动就撕裂到发痛。 时黎把矿泉水丢到一脸呆傻的男生怀里,快步走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女生旁边,伸出手探查她的鼻息。 其实不用探查鼻息,她就知道结果了,毕竟……女生的长发已经出现大片脱落,皮肤上的汗水也渐渐变成了腥臭的黄色粘液。 时黎粗略看了下,女生身上脏兮兮的,但出血的地方不多,膝盖算一个,侧腹还有一个不知道用什么东西造成的,手指头粗细的孔洞。 膝盖上的伤口应该是先出现的,流的女生整条小腿都是,格外凄惨。至于侧腹的伤口……恐怕是逃跑过程中被什么尖锐物体捅破的吧。 死的不能再死了。 时黎叹了口气。 第7章 副本 时黎在宿舍楼里搜刮物资时,突然间听到楼下一片叽哇乱叫——想必又有冒失的同学撞上了老板娘怪物。 时黎这两天一直在宿舍楼里和老板娘躲猫猫,躲着躲着便躲出了经验。 但那些从教学楼赶过来的人还不清楚老板娘的能力,过来的时候大大咧咧的,两腿一迈直接进了宿舍楼,结果……自然就是得到一份与老板娘的亲密贴贴。 时黎站在楼上,可以很清晰地看到柯栋文这伙人四散逃跑的路线。这些人中除了背着女生的柯栋文误打误撞闯进了她所在的这栋宿舍楼,还有两三个人也一头钻进了宿舍楼,其他很大一部分人则直接冲向了后门。 由于整个学校都成为了“捉迷藏”副本的场景地图,在副本时间结束前,没有人能离开学校。 所以那些跑向后门的人迟早都要哭爹喊娘地又跑回来……运气不好的话,说不定还会再撞上一次老板娘。 时黎其实挺不能理解进入末日后,为什么还会有人在逃跑的时候主动带上一个拖油瓶,但在道德层面,柯栋文的举动完全没有可以被指责的地方。 可是……那么努力想要救下别人,转头一看,那个人却已经死了……时黎代入了一下自己,这感觉怪憋屈的。 柯栋文在猛灌了半瓶矿泉水后,面色恢复了一点红润。他从裤兜中掏出一包纸巾,取出一张纸,仔仔细细地擦拭了一下双手和脸庞,然后捧着矿泉水瓶,矜持地走到时黎身边。 “时学姐,谢谢你的水。”柯栋文清了清嗓子,腼腆地感激道。 柯栋文长了一张小绵羊似的毫无攻击力的脸,脸上一对大眼睛水汪汪的。男生左眼中写着纯真,右眼中写着人畜无害,两只眼睛盯着人时,就跟嗷嗷待哺的小猫似的。 在这样目光的注视下,时黎一时卡壳,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委婉地告诉他,女同学已经死亡了的这件事。 “不用谢,我还有很多。”时黎慢吞吞地说道,“那个,你是叫柯栋文吧?” “对的,时学姐,没想到学姐竟然还记得我!”柯栋文眼睛亮晶晶的。 “……” 时黎不太善于面对太过热情的小狗。 “叫我时黎就行了。”时黎看着地上女同学腐蚀程度正在加快的尸体,轻叹了口气,“那个,小柯,额……柯同学,你杀过那些怪物吗?” “杀怪物?怎么可能?”柯栋文不可思议道,“那些怪物比我们人类强大太多了,能不被他们抓到杀死就不错了……” 还不是玩家啊……时黎垂下眼眸,从上衣口袋中取出她最新找到的武器——一把不锈钢水果刀。她将水果刀塞进柯栋文手中,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女同学尸体所在的方向。 “这是什么意……”柯栋文前一秒还兴奋于遇到熟人的喜悦中,后一秒在转头看向女同学时,一下明白了时黎递给他刀子的用意。 柯栋文步子不稳地走到女同学身边,在看到女同学的状态时,他浑身发软,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弱点是脑袋,把刀直接扎进去,不放心可以多扎几下。”时黎拍了拍柯栋文的肩膀,“我不打扰你,你完事了来414房间找我。” 说完时黎转身离开,将地方让给了柯栋文。 ……要是这小子放掉了这个还处于虚弱状态的腐液尸,她真的会生气。 时黎是在昨天晚上十二点整时,听到了系统的提示。 “滴!欢迎玩家时黎进入副本《绝顶好玩的校园捉迷藏》,游戏时长为十天,现发布副本游戏规则。” “规则一,请玩家在游戏时间内努力躲避‘鬼’的抓捕。” “规则二,玩家在副本中反杀‘鬼’可获得额外奖励并提高最终评分。” “规则三,游戏时长结束后,请玩家通过正确出口有序离开副本。” “ps:本副本存在特殊通关方式,请玩家积极探索。” 这姗姗来迟的副本提示就好像游戏厂商在玩家督促下,紧急整改后发的公告似的,充满了敷衍和不情不愿。 时黎越发觉得,这场末日来的蹊跷,如果拿来比喻,那大概就是游戏测试服强行投入市场,游戏厂商不得不一边更新内容一边改bug。 那么问题就来了,第一,游戏厂商是谁?第二,为什么游戏厂商要这么慌里慌张地把测试服投入市场呢? 时黎转了转手中的签字笔,又从书桌抽屉里抽出了一张白纸,开始涂写起来。 “目前已知的线索一,部分人类突然毫无原因地暴毙变成怪物;线索二,基本上只要人死亡后就会变成怪物;线索三,部分怪物可以通过某种方式升级,变成更厉害的怪物;线索四,厉害的怪物会导致所在场所形成副本……” 时黎写着写着停了下来,然后将线索四划掉,在左边写了个怪物,右边写了个副本,两个词语间画了个双箭头,箭头上打了个问号。 她只经历了这么一个副本,还不能确定副本形成的原因,把“鬼”直接认定成更厉害的怪物也只是她个人的猜想,并不一定正确,她还需要收集更多的信息才能做推论。 副本……怪物……等等! 时黎拿出手机,打开论坛,查看好友申请——那个一开始就知道了绝大部分都不知道的信息的人还是没有通过她的申请。 如果说,那个人知道杀死怪物能变成玩家是因为他在末日降临初就杀死了一个怪物,可是……他为什么会那么早就知道了副本的存在呢? 当然,不排除他一开始就被投进了副本中这种可能性。可问题是,时黎明明也处于那个什么副本场所中,为什么系统过了老半天才提示她这里是个副本呢? 这其中……充满了怪异。 “学姐……”房间外面,男生扒着门,小声唤道,“时学姐,我可以进来吗?” “进,我没锁门。”时黎合上本子,在柯栋文进来前,将笔和折好的纸都塞回了旅行包。 柯栋文脸上湿漉漉的,看来在来房间前还洗了把脸,做了简单的清洁。 男生的皮肤白嫩得能掐出水来,尽管经过这几天的折磨,瘦了不少,脸色也差了很多,但年轻优势摆在那里,再加上五官的优越性,洗干净脸后倒也足够养眼。 至少对于几天没见过活人的时黎来说,柯栋文这张脸让她重新找回了审美。 时黎估摸着,她要是再遇不见活人,过两天怕是看老板娘怪物都会觉得眉清目秀了。 “先对个暗号吧,我们所在的副本是什么?”时黎跷着二郎腿问向柯栋文。 柯栋文右手揪了下左手袖口,低着头不太确定地说道:“捉迷藏……吗?” 时黎右眼皮抖动了几下,脏话在嘴边呼之欲出。 “再给你一次机会,我们现在所在的副本的完整名字是什么?” 柯栋文眼神躲闪,声音比刚才更小了,还有点结巴:“不,不是捉迷藏吗?” 他记得齐明皓说的就是,他们现在处于一个“输了就会没命的捉迷藏”来着啊……难不成他记错了? “重复一下我刚才问的问题。” 时黎面无表情地边发问,边从床上站了起来,单手拎起背包甩到身后。 “我,我们所在的哔哔是什么?” 嗯……游戏厂商对言语的干预还真是简单粗暴。 柯栋文由于心软,没有杀死女同学变成的腐液尸,而是把她关到了卫生间的一个小隔间里。 也不能完全说是心软,柯栋文给了时黎两个理由。理由一是同学一场下不去手,理由二是万一以后科技发达了,研究出什么抗体啊,特效药啊,说不定女同学还能变回人。 时黎相信科技发达了能把女同学从普通怪物变回普通尸体,但要是说能把普通尸体变回普通活人,这就有点太超过了吧? 时黎搞不懂柯栋文的小脑瓜子里成天在琢磨些什么玩意。 让一具不受控腐液尸留在宿舍楼里绝对是个大隐患,它随便折腾点声音就有可能让老板娘闻声而来。 在柯栋文把他关女同学的卫生间位置告诉时黎后,时黎让柯栋文待在房间里,独自一人往卫生间跑了过去。 卫生间里潮湿闷热,一进去就是一股混杂着腥臭味的暖风扑面而来,让人窒息。 柯栋文说他把女同学关在了最里面的隔间里,门外用装满水的铁皮桶堵住了。 时黎从卫生间外面向里面看去,发现卫生间的地板上并没有水渍,这说明铁皮桶没倒,女同学还没有强行破门逃出来。 这两天时黎为了升级,捕杀低级腐液尸捕杀出了一点心得。 腐液尸最弱的时候就是它刚尸变,不停掉头发,产出粘液的这段时间,等它尸变过了一个小时左右就会变成完全体的腐液尸,那个时候,腐液尸的战斗力会成倍增加。 卫生间里很安静,时黎没怎么多想,毕竟腐液尸前期尸变的时候都挺安静的。 时黎拿着水果刀,三两步走到隔间门外,深吸了一口气后,将柯栋文用来堵门的水桶扫帚等东西全都踹到了一边,一把拉开了隔间的挡门—— 隔间里除了个坐便马桶啥都没有,比时黎的脸都干净。 时黎心脏漏跳了一拍,猛地回头,同时将后背贴到了墙面,生怕怪物从背后搞偷袭。 可是,身后也没有怪物的身影。 人呢? 时黎压制住心底的不安,把隔间门一个接一个的打开进行查看——都没有看到怪物的踪迹。 时黎重新回到最里面的隔间,上上下下仔细观察了好几遍后,终于在旁边窗户向内的窗台上看到了几条,类似于细棉线的白色物质。 时黎用手摸了一下,手感黏黏的痒痒的,这触感又不像棉线,似乎……更像是蛛丝? ……腐液尸是从窗户逃走了吗? 第8章 信息 “学姐,你要是困了,可以靠着我睡一会儿。”柯栋文拿着纸巾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冲站在教室窗户旁边望风的时黎说道。 时黎拿着望远镜,正在观察远处操场上的状况。这个望远镜是她从天文社团活动教室找来的,手掌大小,也不重,她用起来挺方便,就塞进了旅行包里。 学校一共有三栋教学楼,第一教学楼是普通学生平时上课用的教学楼,学生会办公室便位于第一教学楼的二楼。 第二教学楼是艺术楼,特长生们一般在这里进行艺考练习,各个社团活动室也分布在这栋教学楼的各层。 第二教学楼是三栋教学楼里最高的,足有十层楼,里面的教室分布也是最复杂的,用特长生们的话说就是,第一次来这里头的教室上节课就跟玩密室逃脱似的。 第三教学楼是实验楼,实验楼里面按照南北分了一区和二区,一区就是各种实验室,二区一二层是一个小型图书馆,往上的楼层是老师们的办公区与休息区。 除去教学楼,学校里面还有两栋宿舍楼,女生一栋,男生一栋;还有一栋两层楼的食堂以及一个大操场,两个篮球场。 学校今年有计划在操场旁边再扩出一片空地用来建室内泳池和网球场,但因为末日的到来,这个计划怕是没机会实现了。 时黎和柯栋文已经在学校里熬过了五天,前两天他们还在宿舍楼里和老板娘斗智斗勇。 等到了第三天,时黎偶然发现,男生宿舍楼的第三层,有好几个房间的窗户被白色蛛丝覆盖得严严实实的。那蛛丝正以疯狂的速度向整栋宿舍楼蔓延,远远看着都让人觉得头皮发麻,呼吸困难。 时黎当机立断,大半夜把柯栋文叫醒,带着还迷迷瞪瞪的柯栋文趁着黑夜转移阵地,躲进了第二教学楼。 躲在教学楼里的人比躲在宿舍楼里的人多得多了,这三天时间里,时黎在第二教学楼里摸地形时遇见了好几批三五人小团体的师生。他们和时黎一样,每隔几个小时就会转移一下地方,避免被怪物根据气息或是痕迹找过来。 柯栋文自身能力暂且不谈,他的社交本领倒是挺强的。时黎往往只需要告诉柯栋文哪里哪里有同学,柯栋文便能心领神会地跑过去套一番话,再屁颠颠地跑回来跟时黎转述。 从各个小团体收集到的信息来看,可以总结出几点。 教学楼这边没什么游荡的腐液尸,但存在两只比腐液尸等级更高的变异生物,被这两只变异生物近身,基本上凶多吉少。 这两只变异生物中,有一只的信息被齐明皓调查得差不多了,是一只二级变异生物,名为“博学的大脑”。 它的原型是图书管理员,外形特征很明显,两只腿是钢铁做的圆规,算是脚部的两块铁针是往人身上能一扎一个洞的那种。它的上半身是骷髅身子,脑袋非常呼应名字,干脆直接就是一本会说人话的图书。 这只怪物大多时间只在图书馆里里待着吃书……就是物理意义上的吃书,所以只要不进图书馆就没啥危害。 最近有同学路过图书馆时,发现图书馆里面的书已经被吃掉一大半了,所以也不排除“博学的大脑”把图书馆吃空后会不会更换伙食,开始吃人。 另一只变异生物最先出现的地方是学生会办公室,等级不确定,名字不知道,样子是披着斗篷的一团黑影,黑影的头部位置挤着三个都有婴儿拳头大小的红色眼睛。 它的武器是一把半人高的大刀,力量和体能都非常可怕。有两个侥幸从它的追捕下逃脱的同学说,这个变异生物虽然长了三个眼睛,但它夜视能力很弱,他们两个都是在黑夜情况下把这个怪物甩掉的。 教学楼是学校里最开始爆发怪物潮的地方,因此这边很多学生为了自保都杀过腐液尸,成为了玩家,其中等级最高的升到了6级,他的能力和普通人相比已经有了质的飞跃。 远处操场四周的路灯白天黑夜都亮着,广播里播放着轻缓的音乐。操场上,密密麻麻的腐液尸胳膊贴胳膊的,晃来晃去,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大片蠕动的霉斑。 距离副本游戏时长结束还有五天,现在看来,这个副本比预料中的要容易一些。 时黎深呼一口气,放下望远镜,揉了揉太阳穴。 时黎的好心情没有维持到第二天。 时黎早晨醒来时,感觉胳膊跟针扎似的,麻麻的,没有知觉。她一转头,就看见昨天晚上自告奋勇守夜的柯栋文正枕着她的胳膊,睡得像头死猪。 时黎觉得,如果她是漫画人物,那她此时此刻头上一定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的,表示愤怒的十字叉叉。 时黎一把抽出自己的胳膊,轻巧地跳下课桌,走到窗户旁边,如往常那样拿起望远镜查看操场状况。 时黎发现,今天聚集在操场上的腐液尸比昨天少了一些。事出反常必有妖,时黎又仔细观察了一下,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她看到了她的老朋友,踩着红色高跟鞋的老板娘。 ……也不知道这个高跟鞋是哪个厂家出品的,老板娘这体型踩了这么久都还没坏。 老板娘是通过吃其他腐液尸变强的,眼下老板娘来到操场,那就跟大胃王进了自助餐厅似的,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之前老板娘只是一个浑身健美肌肉的绿巨人,现在老板娘那油光发亮的肌肉外面还覆盖上了一层灰色的,类似于盔甲的物质,样子无限向古罗马战士靠近,唯一不变的只有那纵使穿变形了,也不愿放弃的红色高跟鞋。 鬼知道老板娘要是把这一操场的腐液尸都吃光了会升级成怎样恐怖的怪物!而且……以老板娘这扫荡的速度,恐怕明后天,这操场上的腐液尸就要被清空了。 齐明皓原先把腐液尸引到操场上的用意是为了减轻还活着的同学们的负担,谁能想到,这个好心的举措,竟然会方便了老板娘。 时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阴谋论了,她冥冥之中觉得,这个副本可能有自我难度调节功能,它在发现玩家们找出捉迷藏的漏洞,降低游戏难度后,就自动提升了鬼的能力以达到平衡。 时黎捏着望远镜的手的手心渐渐布满了汗水。 时黎打开自己的玩家背包,把里面的道具都取出来,并列放在地上,试图从中找到可以解决眼前死局的办法。 到目前为止,她一共获得了四样道具,分别是【沐沐的大作】、【一堆尸体】【热爱歌唱的小黄鹂】和【永不熄灭的蜡烛】。 【一堆尸体】是【一具尸体】的进化版本,在时黎不断把她杀死的腐液尸尸体扔进背包后,【一具尸体】进化成了【两具尸体】,再进化,就进化成了【一堆尸体】。 时黎进入第二教学楼没多久,曾在一个卫生间门口听到了一阵特别难听的“哼哼唧唧”声,她顺着声音,找到了一个生前把自己反锁在隔间里面的腐液尸。这个腐液尸弱唧唧的,时黎对付它时连汗都没流几滴就结束了战斗。 这个腐液尸活着的时候可能是个歌唱爱好者,变成腐液尸后也不忘继续练习歌喉,甚至被时黎彻底消灭后还爆出了道具【热爱歌唱的小黄鹂】。 【热爱歌唱的小黄鹂】 介绍:小黄鹂一天24小时都在不知辛苦地歌唱,只是它唱的有点难听,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ps:正所谓熟能生巧,每天多唱唱,万一哪天能唱好听了呢! 这个道具的外形就是一只长着黄色绒毛,拳头大小的小黄鹂。 时黎一把它拿出来,它就跟撒了欢似的,满教室乱飞,一边飞一边扯着破锣嗓子“叽叽喳喳”乱叫……也有可能是在“叽叽喳喳”乱唱。 在得到这个道具前,时黎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被一只小鸟的歌声吵得脑瓜子“嗡嗡”疼。 不过……现在看来,这个小鸟好像能有用武之地了。 “这个摄像头真的抗揍吗?”时黎颠了颠手中小巧的摄像头,语气中充满了不敢置信。 “绝对的,这个型号的摄像头可是用钞票堆起来的,别说抗揍了,从十八层楼扔下去它都能完好无损。”把摄像头找来的同学笑眯眯地对时黎说道,“学姐放心,这方面我是专业人士。” 时黎点点头,就算这位同学骗她,她也没办法。末日到来,物资稀缺,能找到个可用的摄像头就不容易了,想要材质好的……嗯……凑合凑合得了。 这位同学不但帮时黎把摄像头安装好位置,还帮时黎在手机上用蓝牙进行了连接,这样,时黎打开手机就能看到摄像头拍摄到的内容了。 一切准备就绪,成不成就听天由命了。 操场的人造草坪被腐液尸们践踏得不成样子,绿油油的草坪上附着厚厚一层粘液。 末日到来后,空气中总夹杂着若隐若现的腥臭味,如果说其他地方的腥臭味等级是一级,那操场这片的腥臭味绝对能到达十级。 老板娘在腐液尸群体中,肆无忌惮地行走着。它的智商不高,一切行事全靠本能。变成怪物的老板娘,欲望最深的本能就是吃。吃人,吃腐液尸,吃一切它觉得能吃的。 老板娘抓住身旁一个挤着它,准备走到另一边的腐液尸,两只肥胖的大手猛然用力,就一下揪掉了这只腐液尸的一条胳膊。 “额……啊……啊……”腐液尸嘴巴里发出低吼,还完好无损的那条胳膊冲着老板娘直直抓了过去。 老板娘浑然不在意,自顾自把揪下来的胳膊塞进嘴巴里,“啪叽”“啪叽”嚼得嘎吱响。 腐液尸袭向老板娘的胳膊在碰到老板娘肌肉外面灰色的盔甲时,猛地被反弹了力道,反而让腐液尸被弹到了一米以外,狠狠砸到了另一只腐液尸身上。 “啊……啊……”被砸到的腐液尸反手给了这只独臂腐液尸一拳头,独臂腐液尸又被抡到了另一边。 第9章 意外 老板娘吃得满嘴流脓,正开心的时候,一只黄色小鸟扑扇着翅膀蹿到了她的脑袋旁边。 “啊—啊——” 这只小鸟看上去普普通通,但这一腔鸟鸣可太不普通了。即使是对外界声音没那么在意的老板娘,都被这小鸟的歌喉整得耳朵一动,铜铃大小的血色眼眸狠狠瞪了过去。 小鸟丝毫不在意老板娘的敌意,依旧我行我素地唱着歌。 “砰!” 老板娘跺了一下脚,红色的高跟鞋又横向变了下形,纵向在草坪上踏出了一个小坑。 老板娘像人类挥苍蝇那样,伸手去拍小鸟。黄色的小鸟不慌不忙,嘴上不停歇地唱着,肥嘟嘟的身体则灵敏地躲过了老板娘的拍打。 拍过苍蝇的人都有这样的经验,那就是当你向苍蝇挥手过去时,苍蝇好像能预知到你挥动的方向似的,提前“嗡嗡嗡”的避开。 现在老板娘和小鸟就类似于人类拍苍蝇——一个跳大神般张牙舞爪地四处挥手,一个上窜下飞,任你怎么挥手都沾不到它半片羽毛。 老板娘虽然等级比腐液尸高,但智商依旧还不怎么高,全凭本能行事。它虽然爱吃,但奈何小黄鹂一直招惹它,让它吃也吃不好,怒气值直线飙升。 因此,在小黄鹂的勾引下,老板娘放弃了“自助餐”,“哼哧”“哼哧”地跟在小黄鹂身后,被引入了矗立在操场旁边的第一教学楼里。 第一教学楼里面的人已经被柯栋文通知过了,他们要么转移到了其他教学楼,要么躲到了最高层,远离时黎实施计划的位置。 老板娘进入第一教学楼后,时黎就能从之前安装的摄像头中实时监测她的动向了。 计划实施前,时黎做了好几手准备,比如,如果小黄鹂没有把老板娘勾引住该怎么办,又比如,如果小黄鹂勾引的怪物不止老板娘又要怎么办…… 不过,现在看来那些计划abc都用不上了,小黄鹂看上去相当给力,任务执行能力可比柯栋文出色多了。 “啊湫!”跟着其他同学躲在第二教学楼里的柯栋文与此同时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感冒了吗?”柯栋文旁边的其他同学递过来了一张纸巾,关心地问道。 “嗯……”柯栋文揉了揉发红的鼻头,开玩笑似的说道,“不知道哎,说不定是有人想我了呢!不是说打一个喷嚏有人想,打两个喷嚏有人骂,打三个喷嚏……” “啊湫!”话还没说完,柯栋文鼻尖又是一阵瘙痒,引得他又打了个喷嚏。 同学莞尔一笑:“所以说现在是有人骂你了?” 柯栋文:“……” 柯栋文尴尬地笑了笑,挥挥手说道:“那不一定,说不定还有第三个喷嚏呢!打三个喷嚏说明有人念叨我,你等等,肯定还有第三个喷嚏!” 柯栋文期期艾艾地等了一会儿。 柯栋文期期艾艾地又等了一会儿。 柯栋文:“……” “噗呲!”同学发出了一声嗤笑。 “……” 老板娘跌跌撞撞地跟在小黄鹂身后,穿过一条走廊,进入了女生卫生间,在她进入卫生间之时,她的高跟鞋正好勾到了门前的一条钓鱼线,钓鱼线被勾动,带动卫生间房门“啪”地一下关上,将老板娘反锁了起来! “嗷!嗷!”老板娘被突然关上的房门撞了下后背,嘴巴里发出了两声不满的嚎叫。 这种等级的小碰撞对老板娘来说就跟被蚊子叮了一下似的,不痛不痒,但老板娘似乎感觉被挑衅了,还是很愤怒的一拳锤向了房门。 木质门不堪重负,直接被老板娘砸出了一个坑。 说来也是不巧,时黎的一个摄像头恰好安装在了木质门上面,小小的摄像头一下就被砸歪了脑袋,红色的小光点发出了不停歇的倔强的闪动。 时黎盯着手机里这个被砸了的摄像头一会儿,这个屏幕先是一阵花屏,不停地闪啊闪,闪了好一会儿,就在时黎估计它要报废了之时,这摄像头竟然恢复了正常,再次放出了卫生间中的景象。 好家伙……这么抗揍的吗……同学诚不欺我啊! 时黎在心里发出了由衷的感慨。 卫生间是困不住老板娘的,这个时黎早就知道了,她的计划也不是用卫生间困住老板娘,而是…… “啊!!!”第一教学楼一层的某间教室里传出了一声急促的,尖锐的叫声。 时黎的心脏随着这声叫声几乎陷入僵停。 怎么回事!不是说已经把人都从第一教学楼疏散了吗? 时黎额头渗出冷汗,手指在屏幕上第一教学楼不同位置的监控器之间不停滑动,滑了两三个监控器后,她终于找到了这个尖叫声的来源—— 高一(a)班教室里,有三个女生从窗户爬了进来,正要从教室门离开。恰巧同时,有两只腐液尸被老板娘弄出来的动静吸引进了教学楼。 高一(a)班是第一教学楼入口处的第一间教室,因此,三个女生直接和教室门外的腐液尸打了个照面。 该说不说,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巧了,巧到连时黎都觉得魔幻的程度。 卫生间里的老板娘显然是听到了女生的尖叫声,活人对它的吸引力度远高于腐液尸和倒霉催的小黄鹂。只见老板娘也不管拼命在她耳朵左右乱叫的小黄鹂了,几拳头砸向卫生间的木质门,徒手把门就这么拆了下来。 老板娘距离三个女生所在的教室只有一条走廊那么远,但三个女生现在并不知道,除了眼前的腐液尸,还有更可怕的存在等着她们。 三个女生中有两个曾协力杀死过腐液尸,已经成为了玩家。发出尖叫的那个女生正是那唯一一个还没有与腐液尸交过手的人,她在这么近的距离看到腐液尸后,身体反应远快于头脑反应发出了尖叫。 尖叫过后,女生一下就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不妥。于是双手捂着嘴巴,就算再怎么害怕,身子再怎么抖动也不敢出声了,只是挪动着步伐,无限远离教室门,向她们爬进来的窗户那边靠近。 两只腐液尸原本还没注意到教室里的三个人,在女生发出尖叫后,两只许久未曾见血的腐液尸一下兴奋起来,挥舞着双臂直直地冲了过来。 三个女生中短头发的女生反应最快,她在同伴发出尖叫后,第一时间反手把教室门甩上,并用自己的身子抵住了教室门。 “拖两张桌子过来!”短发女生也很害怕,但她压制住了恐惧,冷静地对另外两人说道。 “砰!”“砰!” 门外两只腐液尸撞门的力度要比短发女生一人大得多,短发女生还没挡住几秒,还没等到桌子拖来就闷哼一声被门另一边的力道推了出去。 “小夏!”和短发女生同为玩家的另一名戴眼镜的女生轻呼了一声,在腐液尸踏进教室,冲向短发女生的瞬间,她一下把自己的背包扔了过去,砸向其中一只腐液尸的脑袋。 腐液尸被背包砸中停顿的片刻给了短发女生一个机会,短发女生强忍着刚才被推到地上,后背与地面摩擦产生的剧痛,单手撑地迅速爬起,另一只手抽出裤兜里的匕首,横向一把捅进了被背包一时遮挡住了视线的腐液尸脑袋中。 “啊!!!”腐液尸发出一声痛苦的吼叫。 短发女生看到另一只腐液尸也向她扑了过来,立刻拔出匕首,往旁边一滚。黄色的粘液在短发女生拔出匕首的瞬间,从腐液尸脑袋的切口处喷涌而出,洒了短发女生一身。 “小夏,你没事吧?”戴眼镜女生立刻上前将短发女生扶起来,抿着嘴,架着她的身子,带着她往窗户边移动。 “对,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对不起……”扎着单马尾的女生眼泪“哗”的一下就流了下来,手足无措地道着歉。 “走。”短发女生感觉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疼痛感让她的反应变得有些迟钝,根本听不进去单马尾女生说了什么。 戴眼镜女生推了一下眼镜,将短发女生推进了单马尾女生怀里:“带她先离开,我垫后,快!” “可是……”单马尾女生似乎还想说什么,红着眼睛看向戴眼镜的女生,“你的伤不是……” “带着她滚,听不懂吗?”戴眼镜的女生冷冷地瞥了单马尾女生。 单马尾女生被戴眼镜女生眼神中的杀气给吓住了,不敢再吱声。她一边“哗啦啦”地流眼泪,一边弯下腰背起短发女生,小跑着冲到窗户边,爬到课桌上,艰难地翻身,试图从窗户逃出去。 戴眼镜的女生一抬手,一把冒着红光的长剑凭空出现在了她手中。在长刀出现之时,戴眼镜女生的眼白冒出了血丝,脸上也泛起了痛苦的神色。 戴眼镜女生一狠心咬破了舌尖,这才没有因为疼痛而失去意识。 戴眼镜女生在进入末日前曾被老古董的爷爷逼着学了五年的剑术,本以为一辈子都用不到的东西,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她手中的这把剑原本只是练习用的木剑,在她成为玩家后,这把剑也跟着进化,变成了特殊道具【不受控的血剑】。 道具如其名,这是把非常有自己的想法的剑,经常不听从使唤,甚至试图反过来操控用剑的人。要不是眼下没什么其他趁手的武器,她断不会拿出这个道具。 女生深吸了一口气,将长剑竖在了胸前。 第10章 小心练臀陷阱 两只完全体的腐液尸,其中一只被短发女生扎穿了半边脑袋,走路一瘸一拐的,不太能把握平衡。另一只身体健全,像八百年没吃饭了似的,嘴角汹涌地往外流着口水。口水和它身上的粘液混杂在一起,一滩一滩地滴落到地板上。 先解决一只,再看情况判断是逃还是战吧……女生心中迅速做出判断,弯下腰,快步欺近身体健全的那只腐液尸。 “啊——”腐液尸在女生靠近之时,嘶吼一声,腐烂的胳膊搅开空气,锋利的指尖直冲女生的额头而去——这要是被它给抓到了,脑袋准得破个洞,不死也得变成植物人。 在腐液尸的指尖即将碰到女生时,女生腰身一转,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躲了过去,然后她将长剑插在木制课桌上,借力一个腾空翻,越过这只健全的腐液尸,翻到了那只走路歪歪扭扭的腐液尸身侧。 “噗呲!”女生将长剑拔出,不做半分停歇,将长长的剑身由腐液尸的下巴往上,贯穿了它的整个脑袋。 腐液尸还没搞明白自己脑袋为啥侧面破了口大口子,大脑便彻底宕了机,站着的身体疯狂抽搐了几下,“砰”地一声倒了下去,恶心的黄色粘液也不喷射了,渐渐干涸凝固。 “好厉害……”刚爬出窗户,正在把短发女生也扒拉出去的单马尾女生表情呆呆地夸赞了一句,夸赞完后突然意识到自己又在干蠢事,立刻小脸一红,手脚麻利地把短发女生拉了出去。 “叮!”身体健全的那只腐液尸也不是摆设,在意识到自己没打到女生后,腐液尸挪动步子,转身,再次伸出爪子挥向女生。 女生和腐液尸此时相隔的距离过近,也就前后半个身子这么远,女生根本来不及躲闪,只能单膝跪地,横置长剑硬生生扛下了腐液尸这一击。 这只腐液尸的力量比女生想象的还要大,硬生生扛下来的这一击让她双臂都被震麻了,腰部的旧伤也被牵动,从绑带中渗出了鲜血。 “咳……”女生咳了一下,铁锈的味道从喉间钻入嘴中,红色的液体从嘴角缓缓流下。 女生之前看电视的时候见过这种情景,古偶剧里称这种呕血的情况为受了内伤。 “呵呵……”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受一回内伤。 女生都觉自己怪心大的,身子都伤成这样了,还能给自己开个玩笑逗逗乐子。 身体太疼了……浑身骨肉仿佛都被放入了绞肉机里,动一下都会牵动到每一块肌肉,疼得人咬牙切齿。 但不动,就会死。 女生微微卸力,借着腐液尸打向她的力道向后翻滚一圈,与腐液尸再度拉开了距离。此时女生位于教室门口附近,腐液尸位于教室中央,二者之间的地面上躺着另一只腐液尸的尸体。 此时,单马尾女生已经带着短发女生从窗户爬了出去,单马尾女生在窗外踮着脚,一只手扒着窗户,另一只手冲站在教室门口,戴眼镜的女生不停挥动。 “你们先走,去第二教学楼,我等下去找你们汇合!”戴眼镜女生见单马尾女生一副犹犹豫豫的姿态,就知道她脑袋空空,不知道做些什么,于是当机立断,冲她发出了命令。 单马尾女生一怔,挥动的手慢了下来,泪眼朦胧的大眼睛逐渐清明。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单马尾女生不再挥手,而是冲戴眼镜的女生大幅度地点了一下头,接着表情庄严地冲她鞠了一躬后,半托半抱着短发女生离开了。 戴眼镜女生:“……” 她敢确定,刚才女生看着她的眼睛里明晃晃写了的“感激您英勇就义”这么一句话! 所以说,为什么认定了她一定会死啊喂! 这表情也太不吉利了吧! 不要莫名其妙搞一些奇怪的死亡g啊! 戴眼镜女生的脑中蹦出了满满槽意的九宫漫画。 吐槽归吐槽,戴眼镜女生也清楚,她想安然无恙地逃跑并不简单。 她面临的最大问题倒不是眼前这只腐液尸,而是如果她从第一教学楼正门离开,那这只腐液尸在追逐她的过程中必然会造成极大的声响。 她不敢保证,这个声响会不会把离着不远的操场上的腐液尸们吸引过来。 第一教学楼虽然挨着操场,不过两个地方之间还隔着绿化带,她有把握在操场上的腐液尸们赶过来之前逃掉。 但……如若操场那边的腐液尸闻声过来,就会导致当下还算安全的教学楼区域变得危机四伏,让本来还能在教学楼里睡个安稳觉的同学们再无安全区可以躲避。 要不还是从窗户走吧……这样声响小一点。 女生在心里纠结了半天,但思绪比行动要快百倍,她思考了那么多耗时也不过零点几秒。在女生思考之时,腐液尸也没闲着,“哼哧”“哼哧”喘着粗气,脚掌踏着它同伴的尸体再次冲向女生。 地上腐液尸的尸体被活着的这一只一脚下去,“嘎吱”一声就踩成了两半。活着的这只腐液尸在扑过来的过程中,那叫一个横冲直撞不看路,巨大的身躯将两个课桌都撞歪了,课桌桌腿在地板上磨蹭,发出“呲呲”的刺耳声响。 女生身子窜出教室门,打的主意是先把腐液尸引出来,然后她再从教室后门冲回教室,将前后门反锁,安全翻窗离开。 但是……意外总比计划来得快,就在女生准备跑出教室时,她手中的血剑似乎突然间就睡醒了,剑身血光四溢,疯狂摇晃,不受她控制,转头向腐液尸对冲了过去! “叮——”血剑与腐液尸的胳膊再次相撞,女生直接被撞飞了出去,纤细的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轻轻飞起,重重砸入教室门旁边的墙壁里。 女生反应算是快的了,她本想在血剑造反的瞬间将其收回玩家背包,奈何血剑的“叛变”太过突然,如若她在转身后收回血剑,那她就要用身体挨上腐液尸一巴掌。 没办法,她只能硬着头皮,被血剑操控着,以卵击石,撞上腐液尸的重击。 阴沟里翻船……晦气! 女生眼前一片血雾,睫毛上挂着黏糊糊的血液,不知道是从额头流下来的,还是直接从眼睛里涌出来的。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翻涌,一波接着一波的剧痛从胃、从脊椎冲上心脏,压得她喘不过来气。 女生眼睁睁地看着腐液尸向她靠近,一步,又一步。她用尽最大意志力想调动四肢,奈何四肢跟死了机的电脑一样,任主人把键盘敲出花了也一动不动地摆烂。 要死了…… 该死的!我手机里的耽美文还没看完呢……我网盘里的黄色漫画怎么办啊?会不会被我那群闺蜜发现啊……呜呜呜……我怎么这么倒霉…… 女生越想越难过,眼泪夹带着鲜血一齐狂流不止,铁锈味和咸腥味的液体顺着脸庞滑到嘴边,女生没忍住,伸出舌头舔了一口。 “呸!”什么怪味,真难吃。 血剑“嗡嗡”作响,看上去颇有一种还能大战五百回合的气势,但女生的身体已经折腾不起了。 她倒也想顺着血剑的力道,从地上爬起来把腐液尸大卸八块,可这回就算是血剑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带动她残破的身躯了。 腐液尸已经走到了女生身前,女生突然发现,腐液尸真的好高好壮硕,她之前到底是怎么做到一次又一次死里逃生,甚至是反杀这种级别的怪物的呢? ……她也太厉害了吧! 腐液尸站在女生身前,只需一爪子抓过来就能结束她的痛苦。 可奇怪的是,腐液尸只是这么垂着脑袋,站在女生身前半米的位置,然后就……不动弹了。 嗯? 女生努力睁大双眼,似乎不太明白腐液尸为什么停住不动了。 紧接着,女生就看到一张巨大的,绿色的,覆盖着凹凸不平肌肉的手包裹住了腐液尸的脑袋,腐液尸的脑袋在这张手的对比下显得娇小得可怜。 女生:“……” 哪里来的绿巨人啊! “砰!” 在女生惊恐的注视下,巨大的手掌就像拔酒瓶瓶塞那么轻松,一下把腐液尸的脑袋从脖子上拔了下来。 腐液尸的身体还维持着前进的姿态,似乎并不明白为什么脖子上突然感觉凉飕飕的。这具巨大的身体失去了脑袋后,在半空中前后摇晃了两下,最后一声巨响,摔到了地上。 ……实不相瞒,在巨大手掌拔掉腐液尸脑袋的瞬间,女生感觉自己脖子也凉嗖嗖的。 腐液尸摔倒后,女生看到了巨手的主人——一个浑身长满绿色肌肉的健身达人……呸,健身怪物。 这个怪物个头怕是快三米了,教室门于它而言实在太矮了,它弯起腰来才勉强将上半身塞进了教室里。 妈妈,我看到活着的绿巨人了。 女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可能是短时间内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大脑来不及处理所有信息,所以干脆破罐子破摔,情绪物极必反,反而平静了下来。 想想能被电影里才会出现的绿巨人干掉总比被黏不拉几的腐液尸干掉帅气得多吧?女生自我宽慰道。 绿巨人把腐液尸的脑袋塞进嘴巴里,咬的时候“嘎吱”作响,听上去牙口还挺好。三两下将腐液尸脑袋吞进肚子里的绿巨人此时终于注意到了“镶嵌”在墙壁里的虚弱人类,它黄色猫瞳提溜转了一圈,撑着红色高跟鞋的小腿抬起迈入教室—— “啊嗷——”绿巨人声音里有些困惑。 女生也有些困惑,因为在她的视角里,绿巨人的上半身和一条小腿都进了教室,另一条小腿和屁股则都在教室外面,就像是被门卡住了一样。 这是……练臀练过头了? 女生眨了眨眼睛,镜片破碎的眼镜顺着鼻梁掉到地上,彻底碎成了渣渣。 在眼镜镜片彻底碎成渣渣的同时,绿巨人的身体突然被一股巨力,直接拽出了教室,消失在了女生模糊的视线里。 “要……保持好身材……”绿巨人在消失时,还不忘挣扎着,用嘶哑的嗓子说上这么一句台词。 女生:“……”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女生经历了一场自出生以来到现在,最刺激、最戏剧化的大剧。 第11章 沐沐立大功 老板娘被时黎的道具【沐沐的大作】吸进了画里。 高大健硕,刀枪不入,近乎无解的绿巨人以一种荒唐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老板娘在被吸进画面里后,图画上潦草的游乐场一会儿变成一团七彩浆糊,一会儿变成极光。过了好半天,所有的颜料才逐渐找到它们该待的位置,一抹一抹重新充满了整张画纸。 新的图画上面,依旧是以游乐场为背景,可爱的沐沐骑在旋转木马上,她手里牵着一条麻绳,麻绳的另一头连在旋转木马的另一边。 在旋转木马慢慢悠悠转过来半圈后,时黎看到沐沐麻绳的另一端连着的,正是缩小版本的,穿着红色高跟鞋的老板娘怪物。 在画面恢复平静后,道具的名称从【沐沐的大作】变成了【沐沐的乐园】。 【沐沐的乐园】 介绍:这是一幅充满创造力的图画,蓝天白云,游乐园,小女孩,拿着气球追逐的玩偶,还有最亲爱最可爱最美丽的妈妈。这是专属于沐沐的游乐园,有妈妈的地方不管是哪里,在沐沐看来都是最幸福的地方。 ps:这是一幅画风幼稚但满怀心意的大作,把它裱起来挂在房间里或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时黎当初能把这个道具和老板娘联系起来,其实还多亏了柯栋文那个小傻子。 有一天,在第二教学楼某个教室避难时,时黎把【沐沐的大作】拿出来研究作用,研究了没一会儿,柯栋文便拿着一瓶开了盖的矿泉水兴冲冲地跑了进来。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反正柯栋文那天就是很兴奋,跑进教室的时候没注意路,被门槛绊了一下,一个趔趄,手里的矿泉水瓶没拿稳,半瓶水被他稍稍用力捏了出来,“哗啦啦”洒在了时黎平铺在课桌上的【沐沐的大作】上。 时黎当时吓了一跳,想着【沐沐的大作】虽然是个特殊道具,但本体也只是一幅画,这被水一浇不得毁了,于是赶紧掏出纸巾,想要擦拭画面。 可当她把纸巾覆盖在画纸上时,令她意外的事出现了——画纸摸上去干燥毛糙,完全没有被浸湿的样子。 再看画面,只见之前还阳光明媚的画面里,突然飘起了小雨,沐沐站在一个冰淇凌摊子的太阳伞下,一脸好奇地看着从天上飘下来的雨滴。 这个意外让时黎顿时明白了这幅画的能力,也明白了道具介绍里那句“但沐沐总觉得这里还缺点什么”的意思。 后来,时黎又和柯栋文一起进行了多次实验,得出了【沐沐的大作】吸收物体的规律。 首先,沐沐不是什么东西都会吸进画里的,玩具、零食这一类是沐沐比较喜欢的,其次,长期可以用的东西,例如文具、各类工具,沐沐只会吸收一次。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沐沐也可以把活着的物体吸进画里,时黎是拿一只被绑在音乐教室的腐液尸做的实验。 沐沐第一次见到腐液尸这玩意,表现得很是好奇,直接将它吸进了画里,把它当作宠物玩了大概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之后,沐沐不知道在画里面捣鼓了些什么,腐液尸就不见了踪影。 不过,当黎再一次试图用【沐沐的大作】吸收腐液尸时,这个道具产生了严重的排斥反应。沐沐看上去很讨厌腐液尸的靠近,不停从画里往外扔东西,三角尺、暑假作业、书包……反正沐沐是看见身边有什么就把什么扔出来。 时黎倒也能理解,要是这个道具真的能无限制吸收腐液尸,那这个道具不就无敌了?游戏平衡不就没救了? 但【沐沐的大作】能吸收活物这个点还是给了时黎启发,腐液尸它是不吸了,那其他更高等级的怪物,沐沐会不会感兴趣呢? 接下来的计划在基于这个道具的特性上水到渠成,先是让小黄鹂把老板娘吸引到密闭空间里,再通过【沐沐的大作】将它吸走。 如果【沐沐的大作】没有成功吸走老板娘,位于密闭空间里的老板娘也会行动不便,让时黎有时间做出反应,避免老板娘造成更严重的危害。 所以,一开始的时候,时黎是躲在卫生间里等着老板娘的。 她在整个计划实施的过程中都心跳如雷,脑子里一遍遍质问自己是不是疯了。 毕竟……这个计划稍有不慎,她就会化作新鲜的“化肥”。 计划实施的过程中,确实出了点意外,但结局总归是好的。时黎在老板娘离开卫生间后,跟在它后面几米远的地方,随时做好逃跑的准备。 好在老板娘被教室里的动静吸引住了,根本没注意到身后的时黎。 时黎不敢贸然近身老板娘,老板娘的能力她是清楚的,她可能还没靠近到她一米范围内就会被撕成碎片。因此,她只得远远跟在后面,等待时机。 最终,她趁着老板娘在教室门口被卡住的瞬间,冲了上来,将【沐沐的大作】按在了老板娘的身体上。赶在老板娘对教室里女生动手前,将它吸进了画作之中。 时黎在监控里就看到戴眼镜女生状态很差了,所以她将【沐沐的乐园】塞回玩家背包后,直接冲到女生旁边,将压在她身上的墙壁碎石,四仰八叉的课桌椅搬起来,扔到一边。 “看样子……不太妙啊。”时黎轻声叹了口气。 女生的状态比之前她在监控里看到的还要差,绑着绑带的腰部旧伤处血肉模糊,额头也是血流不止,把她半边脸都染成了红色,看上去比腐液尸还吓人。 兴许是看到有人来救她了,女生吊着的神经一下松懈下来,陷入了昏迷。 幸亏女生是个玩家,体质比普通人好上很多,这才让她没有直接一命呜呼。 第一教学楼爆发了这么一场大战,造成的声响不可能完全没有惊动怪物们。时黎心里明白此处不宜久留,就算待在这栋教学楼较高楼层也不安全。于是她在手机上联系了柯栋文,让他通知还留在第一教学楼的幸存者们尽快转移。 随后,她蹲下身子,动作轻柔地抱起昏迷中的女生,快步离开了这片狼藉之地。 女生再醒来时,已经到了深夜。 两个便携式小风扇对着她的脑袋吹着凉风,全身上下,除了脑袋凉飕飕的,其他地方都热得能着火。 女生摸了摸侧腰,崩开的绑带已经被人重新缠好了,血迹也擦得干干净净。腰部除了还能感觉到被碾压过后的酸痛以外,就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醒了?”短发女生第一时间发现女生苏醒,急忙走过来,关切地问道,“你感觉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嗯……”女生将身子从地面撑起来,晃了晃脑袋。 她是高度近视,没了眼镜就跟没了眼睛没啥样,睁眼所见,两米之外,人畜不分。 “喏,这个先凑合用。”短发女生知道她近视严重,看她的手在身边摸索时,立刻递上了一个有些老旧的眼镜,“度数应该比你的镜片低,但好过没有,先用着吧。” “谢谢。”女生将眼镜戴好后,总算能看清点东西了,心中的不安随着视线清晰而减少了许多。 戴好眼镜后,女生左右张望了一圈,空荡荡的教室里,除了她们两人,就剩趴在地上睡得香甜的单马尾女生一人,之前救了她的那个女生不知道去了哪里。 “你知道救了我的那个人去哪里了吗?”女生问向好友。 短发女生沉默了一下,捋了捋耳边的碎发,回答道:“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被送到这间教室里了。那个救了你的人应该是帮你重新包扎好后,确定把你放在这里没问题后就走掉了。” “啊……”女生哀叹一声,声音里满是遗憾。 时黎正在前往食堂的路上。 在解决掉老板娘的那天中午,第一教学楼被那只披着斗篷的黑影怪物扫荡了。 那个时间点,时黎正蹲在第二教学楼顶楼啃着其他热心同学赞助给她的煎蛋三明治,喝着柯栋文不知道从哪里搜刮来的草莓酸奶。 时黎平静地目睹了第一教学楼里时不时扬起的砖瓦灰尘,平淡地听着第一教学楼里时不时传出来的尖叫声与嘶吼声。 白天的黑影怪物是无敌的存在,断断续续的嘈杂声维持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就结束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时黎看到黑影怪物悠哉悠哉地从第一教学楼离开,步伐轻快地前往第三教学楼和篮球场所在的方向。 这是时黎第一次看到黑影怪物。 和其他变异生物一样,黑影怪物也同样十分高大,足有两米。它身形纤长,走路的时候,与其说是在走,不如说是在飘,要不是它身上披着一件亚麻色长袍,时黎还真不敢确定它到底只是一缕黑烟,还是一个有实体的怪物。 黑影怪物在肩膀上扛了一把大刀,大刀的刀面从刀柄到刀尖是由窄到宽的,最宽的地方大约有三十厘米。那把大刀的刀身上粘着黑红黑红的一层鲜血,不知道已经祸害了多少人。 这只怪物让时黎感受到了比老板娘更重的压迫感。 如果说,老板娘是为了“食欲”在杀戮,那这只怪物,无疑单纯是为了“杀戮”而杀戮。 时黎啃完手中三明治最后一块,仰着头看了看天边刺眼的烈日。 距离副本游戏时长结束还有四天,是时候去探索一下其他地方,寻找一下规则三里提到的“正确出口”了。 第12章 牛头人为您献上大餐 为了方便学生们上完课后能及时用餐,学校食堂直接建在了第二教学楼旁边。 三栋教学楼和食堂的位置分布,从南到北分别是食堂、第二教学楼、第一教学楼和第三教学楼。 末日爆发的时候正值上课,再加上还没到食堂厨师们准备食材的时间,因此食堂和宿舍楼一样,没什么腐液尸存在。 不知道是不是食堂空调比较给力,时黎刚刚走到食堂门口,还没进去就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凉气。 时黎拿着自己从路边捡起来的竹竿,用杆子一头挑起食堂掩门用的竹帘子,潮湿咸腥的味道没了竹帘子的阻拦后,毫无遮掩地窜入她的鼻腔。 食堂里面一片灰暗,餐桌与往常一样,像一成不变的块状巧克力那样,一排排摆放得分毫不差;塑料椅子被整齐地叠在一起,整整叠了五列,放置在靠墙的地方。 食堂里的温度实在太低了,给人一种步入冬天的错觉,内外的温度堪称冰火两重天。 “啊湫!”时黎打了个喷嚏,鼻尖微微耸动。 她有慢性鼻炎,对气味时而敏感时而不敏感。也许是突如其来的寒气将她的鼻腔给打通了,她竟然在这潮湿的空气中闻到了一股炖肉的香气。 食堂四周墙壁上的窗户都关得紧紧的,屋外的阳光被这窗户彻底隔绝,一丝都照不进来,唯有食堂门口竹帘缝隙心中,有丝丝光亮可以偷偷照射进来。 时黎从玩家背包中把【永不熄灭的蜡烛】取了出来,道具外形就是一根燃烧着的蜡烛,蜡烛下面有一个银质小托盘。这根蜡烛看上去和普通蜡烛没什么两样,燃烧的时候,蜡油会顺着蜡烛往下滴,落到小托盘上。 但神奇的是,落到小托盘上的液体不会立刻凝固,而是顺着小托盘凹陷的弧度重新融进蜡烛里。这个道具的用处用它的名字就可以完全概括——这是一根不管风吹雨打,不管燃烧多久都不会消耗,不会熄灭的蜡烛。 时黎之前在男生宿舍楼一个寝室内发现了一个小宝箱,她的手刚一碰到小宝箱,这个道具就被收进了她的玩家背包里,小宝箱也随之化作点点星光消失了。 蜡烛的出现,驱散了食堂里黑漆漆的阴间氛围。时黎拿着小托盘照着亮光,先从入口处小卖部的木柜子里拿了几盒黄桃酸奶塞进旅行包里,然后才开始了搜查。 塑料餐桌表面光洁如新,没有灰尘,也没有顽固的油污。几张靠近出餐口的桌子上还放着一张用过的餐盘、一个一次性饭盒和一双木制筷子。 “滴!” 食堂一共有九个出餐口,右边六个是套餐出餐口,这种出餐口不接受点餐,出餐口出什么,学生们付钱,直接拿走。左边四个是可以点餐的出餐口,学生点完餐后,厨师会给学生一个号码牌,等厨房这边做好了,出餐口的提示灯就会亮一下,喇叭里会喊号码,提醒学生取餐。 时黎还在挨个餐桌调查时,最右边的出餐口突然亮起了红灯。 时黎被声响吓了一跳,立刻抽出不锈钢水果刀横在了身体前面。 “2号可以来点餐了。” 最左边出餐口的喇叭里传出了一句男性的呼喊声。 在现在这个场景下,这句男性的呼喊声着实诡异。 时黎现在离食堂门口不远,要想逃跑,那是绝对没问题的。但转念一想到自己来食堂的目的,时黎已经退后了两步的腿还是停了下来。 能说人话,那就意味着……不管是人是鬼,都能用语言交流一下。 “你是谁?”时黎没有冒冒失失地走到出餐口,而是站在原地,开口发问。 毕竟老板娘都有一句专属台词呢!万一出餐口那里又是一个只有一句台词的变异生物,她直接过去,不就成了送上门的外卖了吗? “鄙人姓牛,是霹雳跳跳b食堂的主厨,你可以叫我牛b先生。”那个声音似乎正等着时黎问他身份呢,时黎刚一问完,他就迫不及待地开了口。 时黎:“……” 虽然这个牛先生听上去奇奇怪怪……但是看来应该,也许,至少不是变异生物……如果变异生物能这么智能了,那人类还是早点灭绝为好。 时黎沉默地走到了亮着红灯的出餐口前。 出餐口后面的厨房被一道布帘子遮掩着,若有若无的肉香从帘子后面穿过来,勾引着食欲。 “我没带钱。”时黎冲着布帘子老实地说道。 “哎,没事没事。我牛b先生是那种见钱眼开的吗?小姑娘想吃什么随便点,今天我请客。菜单在桌子上,你自己看着点就行。” 牛先生似乎是个豪爽的急性子,时黎干巴巴地说一句话,他绝对会及时且热情地呼应一长段话。 牛先生都这么热情了,时黎不好再推脱。再加上她确实好几天没吃过一顿热饭了,鼻尖萦绕的温热的饭菜气息,让她内心仿佛有好几把小刷子在挠,身体上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不吃不是地球人”等言论。 时黎垂眸看向摆在台子上的菜单。菜单很简单,只有一列,罗列了时黎能想到的所有肉类,从上往下,猪鸭鱼鸡鹅……最后一个肉类是“人”。 时黎左眼皮跳了一下。 “来份猪肉,谢谢。”时黎礼貌地说道。 “哎,姑娘,你看我这餐台的牌子。”牛先生为难地说道。 时黎闻言抬头看了眼牌子——清真餐台。 时黎:“……” “那,来份鸭肉吧。”时黎顺着菜单列出来的肉类,点了第二个。 “哎,真不巧啊,姑娘,我刚才忘记说了。咱们这啊,除了人肉,其他肉类今天都卖光了!哎,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牛先生嘴上这么说着,但语气里满满都是恶意,一点不好意思的感觉也没有。 时黎笑了,眼神清明地抬起头,没拿着蜡烛托盘的那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眼前遮挡厨房的布帘子一把拉开。 里面的牛先生逗弄人逗弄的正开心,完全没料到时黎会这么果断掀帘子。戏谑的表情还没收回去,就和面无表情的时黎对上了眼。 ……时黎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从一张牛脸上看出戏谑的。 时黎在掀帘子前想的是,这帘子后面的牛先生要么是一个爱开没底线玩笑的人类,要么是这个副本里的游戏人物,就是类似于npc的存在。 不难看出,时黎的这两种猜想,都是基于牛先生是个人类这个基础逻辑上。 所以,她在看到牛先生的本体时,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大脑直接一片空白了。 牛先生长了一个牛头,不是动漫里那种卡哇伊的牛的牛头,而是写实的,能在牧场里“哞哞”叫的牛的牛头。向上翘的,坚硬的牛角,肥大的,叶子样子的后耳朵,长脸,小眼,大鼻孔。 时黎在帘子掀开后甚至还能嗅到从牛鼻子在一喘一喘呼吸时,喷出来的,温热的青草和不知名咸腥气息混合在一起的气体。 一人一牛,大眼瞪小眼,一时之间,氛围尴尬得让人喘不过来气。 时黎是个接受能力很强的人,她率先一步从尴尬中回过了神。看着眼前的牛头人,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嘴巴秃噜一下蹦出了一声招呼。 “嗨,没想到先生你真的是头b牛啊。” 牛先生:“……” 牛先生沉默了一下,戏谑的笑容慢慢垮了下来。 牛这种生物吧,在平时,时黎还真不能从它们的表情中看出它们所表达的情绪。但说来也奇怪,牛先生尽管长了张牛脸,但他的每个微表情都极其生动。 比如现在,时黎就从他的表情里读出了“生无可恋”几个大字。 “请吃饭还作数吗?”时黎一整个没头脑的状态,呆愣愣地问道。 牛先生鼻子抽动了一下,瞪圆眼睛,试图摆出恐吓的神情:“小姑娘,见了我都不知道害怕的吗?” 时黎嘴巴张开又合上,又张开,犹豫了一下,又合上,她表现得好像被牛先生问住了,眉眼间满是纠结之色。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说不害怕……”时黎慢吞吞地说道,“那请吃饭是不是不作数了啊?” 牛先生:“……” 牛先生被时黎给气笑了,帘子都被时黎掀开了,那他也没什么必要继续逗弄时黎了,于是身子往旁边一让,将他身后的厨房露了出来。 厨房里面干干净净的,水池台子上放着菜板,旁边是两口大锅,一个大锅里面煮着浓郁的蔬菜咖喱,另一口大锅里闷着米饭。 在离两口大锅一米远的地方,一具人类男性的尸体被铁质银钩吊着,挂在那里。这具尸体的心脏被掏了个洞,其他地方都很光滑,没有外伤。 时黎咽了口唾沫,不是被馋的,是被吓到了。 “来,不是要吃饭吗?这人身上你想吃哪块肉?自己挑挑吧。”牛先生磨着菜刀,笑眯眯地冲着时黎说道,“这可是万里挑一的好食材,供货商那边今天大清早给我送过来的,可新鲜了。” 时黎不说话,心里已经在打退堂鼓了。 “我突然没那么饿了,这饭我不吃了,跟你打听点事情行不行?”时黎也跟着扯出一抹温和的笑容,强装镇定地问道。 “啊,不吃饭了啊……”牛先生将菜刀猛地扎回了菜板里,刀子稳稳地“站立”在菜板上,刀身左右晃动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叮——”的声音。 食堂门口的竹帘似乎受到了某种感应,随着这声“叮——”,“啪”的一声落了下来,重新封闭了大门。 时黎手上【永不熄灭的蜡烛】的火苗明明没有风,却被吹向一边,疯狂摇曳,大有一副即将熄灭的劲头。 “那不行,你不吃了,不就是瞧不起我厨艺的意思吗?” 牛先生笑得更开心了。 第13章 代理负责人 “那来份排骨吧,大腿肉也来点。” 时黎做出了决定。 听到时黎的点餐,牛老板满意地点点头,一边将布帘子放下,一边高高兴兴地说道:“你先在外面等一会儿吧!我等下给你端出来。” 时黎盯了布帘子一会儿,快步走到之前看到的那个餐盘旁边。 一次性饭盒里还有一些残余饭粒,但大体被吃得很干净。餐盘上放着几块骨头,时黎眼尖地在其中看到了一截比较好识别的骨头——鸡翅根啃完后的骨头。 当然,也不排除这个骨头可能是人体某部分骨头。 时黎潜意识里觉得牛先生不会真的给她做什么人肉大餐,但这事吧……还是会让人越想越别扭,非得整出点确切证据才能安心。 时黎从墙边搬了个椅子过来,放到餐桌旁,自己一屁股坐了下去。 这几天,她要么在挨热,要么在挨热的路上。来到冷气开得这么足的地方,最先冒出头的想法就是来床被褥,让她裹着好好睡上一觉。 可惜,食堂里不可能有被褥,她也不可能在这里睡上一觉。 过了大概五分钟,牛先生端着餐盘,踏着模特步,姿态高雅地走了过来。 牛先生除了脸长得非人类,其他地方都和人类没什么两样,甚至身材都比大部分男性还要优越,肩宽腿长,站在那里妥妥一男模。 牛先生端来的餐盘上放着一盘让人食欲大动的咖喱盖饭和一把银勺,单看卖相还是不错的。 “请用。”牛先生绅士地说道。 时黎冲牛先生小声道了谢,拿起银勺将咖喱搅拌均匀。 牛先生的咖喱饭不存在手抖少肉的情况,一碗咖喱饭里只有零星几块西兰花和胡萝卜,其他将米饭盖的严严实实的都是裹满咖喱浓液的肉块。 时黎挖了一勺咖喱饭塞入嘴中,入口鲜香浓郁,就算在末日到来前,时黎都没吃到过这么美味的咖喱。 “呕——”时黎伸手捂住嘴巴,一边干呕,一边强行将嘴里的饭咽了下去。 时黎心里还是别扭,脑子里腐液尸和人类尸体的样子交换出现,一片浑沌。 “呕——” “呕——” …… 时黎每吃几口饭,心底的那份别扭感就会让她生理反应似的,干呕一下。 不停的干呕让时黎嗓子充血,眼里冒起泪花。 她知道这碗咖喱饭里的肉不是人肉,但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生理反应。 时黎从来没有吃饭吃得这么痛苦过,一碗咖喱饭吃完,她的脸蛋已然变得一片雪白,浑身冒着热汗。 “多谢款待。”时黎咽下最后一口米饭,放下了手里的勺子。 “叮——”勺子碰到餐盘发出一声轻响,宣告着这一顿噩梦一样的免费餐食的结束。 时黎痛苦的表情取悦了牛先生,牛先生敲着二郎腿坐到时黎对面,顽劣地笑着说道:“其实,这碗咖喱里面装的不是人肉哦。” 牛先生本以为对面纤细的女生脸上会露出如释重负,或者是震惊愤怒的表情,但是让他失望的是,时黎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她就像个没有情绪的木偶,平静又冷漠。 时黎嘴唇动了动,在牛先生以为她要发表什么有趣言论时,女生身子往一旁一转—— “呕——” …… 时黎拿出小手绢,擦了擦嘴巴。 “我知道。”时黎两手搭在桌子上,望向牛先生。 “你知道?”牛先生有些意外,满眼不相信,“你没必要跟我说大话,你那犯恶心的样子……啧啧。” 时黎也知道自己这副模样可信度不高,干脆把自己观察到的信息一一罗列了出来。 “已知信息,人类在死亡后会变成腐液尸。你给我看到的那具尸体很干净,没有发生任何异变。” “这个游戏如果是一个完整的游戏,那这种bug不应该存在。” “第二,我还记得之前你在大喇叭里喊的是‘2号可以来点餐了’,那么在我之前至少还有个1号。” “整个餐厅里,只有那一处有用过餐的痕迹。” 时黎伸出指头指了指另一旁的那个餐盘。 “我观察了下餐盘上的东西,我虽然不知道人骨头该长什么样,但我见过鸡骨头。我个人认为,那个餐盘上的骨头不太像人骨头。” “第三,牛先生你长了个人类的身体。” 时黎上下打量了下牛先生藏在厨师衣服下面傲人的身材,欲言又止。 “哦?然后呢?”牛先生也不恼,好奇地追问,“我长了人类的身体,所以呢?” 时黎抿了下嘴:“我觉得会很别扭,同类把同类做成食物……心里总会有道坎吧。” 人类为了活命,可以吃植物,可以吃动物……但,如果有那么一天,人连同类都能毫无顾忌地下嘴的话……那不管这个社会的精神与文化水平发展到了怎样的层次,这个社会看上去都好像有些扭曲了。 “啊……还是个天真的小姑娘啊。”牛先生似乎对时黎说出来的第三个理由有些失望,硕大的牛头左右摇了摇,敲着二郎腿的两条腿,一只抬起,一只放下,换了一下翘的方式。 “你这三个理由,没有一个能绝对站得住脚的。第三个就不说了,完全是你的主观想法。第二个,用餐过后剩下的餐盘与骨头,你既无法确定是不是我出的餐,又无法判断那些碎骨到底出于何处。至于第一个……” 牛先生挥了下手,所有出餐口的布帘子“哗”的一下打开,时黎闻声转头,从正对着她的出餐口看到了厨房里面吊着的,没有任何变化的那具尸体。 牛先生温和地说道:“虽然吧,你观察的没什么问题,人类死亡确实会变成腐液尸。但是,如果在人类活着的时候,砍下他们的脑袋,他们的尸体有很大几率维持住人类形态。” “这是最简单的,制止腐液尸出现的办法。毕竟,腐液尸生命力强大,就算被搞得半死不活也有可能突然变异,成为更高级的变异生物。所以在它们还是人类的时候解决掉它们,那就能一劳永逸了。” 牛先生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恶魔踩在云朵上低语似的。 “介于你是第二位品尝了我的美食的客人,我还要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现在游戏里存在一个很可怕的bug,那就是10级以前的玩家如果杀死普通人或者是其他玩家,他们也可以增长经验的,甚至增长的经验比杀死腐液尸还多。” “你——”时黎猛地转头,眼神困惑。 “嘘——”牛先生站起身子,伸出手掌碰触到了时黎的嘴巴,制止了她即将蹦出口的疑问,“是不是想问,为什么你明明已经到10级了,我还要告诉你这件事呢?” 时黎表情更困惑了,连每根眉毛都透露出了不解。 “是不是又想问,为什么我知道你已经到了10级呢?” 牛先生表情贱兮兮的,一副“你快来问我啊,我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时黎眨了眨眼睛,决定憋死这个得瑟的牛头人。 “我现在不好奇了,我只想问问你,你知不知道这个副本的正确出口在哪里。” 女生表情真诚,一转刚才的困惑之色,一下把牛先生的表达欲困死在了牢笼里。 现在的年轻人真不经逗! 牛先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耸了耸肩,干巴巴地说起了自己的台词。 “我是副本《绝顶好玩的校园捉迷藏》的代理负责人,这里是我的办公室。只有到了10级的玩家才能进入这里,和我进行交流。” “优秀的玩家时黎小姐,由于你不但达到了10级,还通过了我小小的考验,因此,我要奖励你一件宝贝……等等,你身上怎么有空间道具的气息!” 牛先生台词念到一半,表情突然一愣,眼神变幻莫测。 “什么是空间道具?”时黎虚心求教。 她身上的道具一只手都数得清楚,唯一能引起牛先生惊呼的估计也就是那件了——【沐沐的乐园】。 “啊,那可是好东……哎,你以后就知道了。”牛先生搓了搓手,小小的牛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时黎,两只手不停地揉搓,“你愿不愿意把那件东西给我,我可以拿出点别的玩意跟你做交换。” 时黎默了默,疑惑地问道:“你们这些游戏npc拿道具干什么?” 时黎没过脑子,随口一问,却没想到牛先生反应极大,脸上露出了又尴尬又心虚的神情。 “哎,小姑娘这你就别问了,再问我就保不住饭碗了。”牛先生打着“哈哈”,两只手揉搓得更快了,好像这样揉搓能掩盖他的心虚一样。 该怎么说呢……牛先生好像有点可爱了。 【沐沐的大作】自从升级为【沐沐的乐园】后,它就失去了吸收物体的能力,任时黎把多受小孩欢迎的玩具往画纸上放,沐沐都无动于衷,一心专注于和她的新朋友玩耍。 时黎一开始还猜测,会不会是沐沐最近对新朋友比较感兴趣,所以就不吸收其他东西了。但后来,时黎发现,就算有的时候,沐沐的新朋友不在她身边,她百无聊赖地扣手指时,时黎塞给她玩具,她也不吸进去,只是懒洋洋地抬下眼皮。 【沐沐的乐园】吸收了老板娘那样恐怖的变异生物,又有将三次元事物转化为二次元事物的神奇能力,无疑是件不可多得的宝贝。但以时黎现在弱小的能力,显然还没有办法掌握它。 要跟牛先生进行交换吗…… 时黎有些犹豫。 第14章 蛛丝 末日到来的第十天,也是《绝顶好玩的校园捉迷藏》副本规则公布后的第七天。 男生宿舍楼被蛛丝彻底封锁了1到3层,但在昨天夜晚,学校论坛上有学生说看到蜘蛛长相的怪物离开宿舍楼,往教学楼那边走了。 消息是真是假不清楚,但被困在男生宿舍楼3楼以上的部分幸存者还是决定赌一把。 杨栎就是想要赌一把的其中之一。 杨栎是篮球特长生,个高腿长,脸也长得不错,就是习惯性垮着个劈脸,看上去有点凶悍。 末日到来的那天,杨栎正在器材室检查新进篮球的质量。 器材室位于第一教学楼的地下一层,隔音效果一流。第一教学楼楼上一片鬼哭狼嚎,他在地下一层吹着口哨,刷着土味小视频,一片岁月静好。 杨栎刷了一上午小视频,临近中午,肚子饿得“咕咕”叫了,才磨磨蹭蹭地关好器材室的房门,吹着口哨往楼上走,计划着跟学生会办公室今天坐班的人汇报一下器材室里需要更新的器材后,去食堂吃小火锅。 杨栎刚爬楼梯爬到一楼,就看到一个女生,摇摇晃晃地向他走来。 那个女生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跟个流浪汉似的。 杨栎长是长了一副凶巴巴的模样,但特别容易心软。他看到女生这样无助的样子,赶紧冷着脸走上前,想询问一下女生怎么了,好帮她打抱不平。 结果他刚向女生走过去没两步,就发现,好像不止是这个女生有点奇怪。 在女生身后,每间教室里,以及走廊更远的地方,十几个浑身布满黄色粘液的人形怪物垂着脑袋,哼鸣着,像巡逻一般走来走去。 杨栎浑身血液一凝。 因为,如果他再多往前走上两步,他就会转过楼梯口的墙壁,完全暴露在这些怪物眼前。 好在,他及时刹住了车。 但是,他就算反应再怎么快,那个走路姿势奇怪的女生与他之间的距离也不过两米,几乎在他走到一楼的同时,那个女生就发现了他的存在。 女生抬起脸时,杨栎看到,她小小的脸蛋上布满了泪痕和黄色粘液。她漂亮的黑色长发在不停脱落,保养光滑细嫩的皮肤上冒起吓人的脓包,那些脓包一个接一个的炸开,涌出骇人的粘液。 女孩子……应该是不愿意自己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模样的。 很明显,女生正在往那些黄色粘液怪物转变,如果他不先解决掉她,那她在彻底变化结束后,极有可能会扑上来袭击他。 杨栎没有犹豫太久,不管是出于人道主义还是自身安危,他都要解决掉女生。他在女生发出嘶吼前,迅速将她拉拽到了楼梯间,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割断了她的喉咙。 之后,杨栎思索了片刻,还是决定按照计划,去一趟学生会办公室。学生会办公室位置偏僻,空间大,还有储存的食物和饮水。在现在满校园都是怪物的情况下,那里还算是个比较适合避难的场所。 但是,事与愿违。杨栎来到学生会办公室时,学生会办公室大门紧闭,门上贴了张“有事外出”的字条。 杨栎在第一教学楼和第三教学楼两栋楼之间躲躲藏藏了一整天,在这一天时间里,他也遇到了不少幸存者。在这所学校里,总归怪物数量比幸存者多得多,他们这些人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一个绝对安全的躲避场所。 末日到来的第二天中午,杨栎和他碰见的熟人结伴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学生会办公室。他在回来之前跟熟人说过,学生会办公室门锁着,里面没人,可熟人偏不信邪,非要过来看一眼。 杨栎拗不过熟人,想着学生会办公室这边没什么教室,因此也没什么怪物,过来看看也行,就也跟着过来了。 说来也奇怪,和上一次吃了闭门羹不同,这次,两人刚走到学生会办公室门口,办公室的门就打开了,迎接他们的是学生会长柯栋文温和礼貌的笑容。 “辛苦了,你们没受伤吧?这一天受苦了,进来休息休息吧。” 再后来发生的事情,杨栎记得也很清楚。 他来到办公室避难的第二天,有个比普通怪物更可怕的怪物敲响了办公室的房门,一同避难的人中,有两个女生太过害怕,从窗户跳了下去。 杨栎看着楼下受伤的女生,不忍心就那样看着她被怪物们撕碎吞入腹中,再三踌躇之下,还是趁着怪物们没有赶过来前跳了下去。 令他没想到的是,一向冷静的柯栋文也跟着他跳了下来。甚至在跳下来后,他不但细声安慰女生,还呼吁楼上犹豫不决的同学们跟着他一起逃走。 杨栎那个时候突然觉得,学生会长这个职位还真不是谁都能当的。 大局观、同理心、掌控力以及优秀的口才,柯栋文在这一刻成为了杨栎心里颇为认可的领导角色。 或许是祸不单行,他们一行小可怜,前脚刚从不知名怪物手中逃脱,后脚就在宿舍楼遇见了一只穿红高跟鞋的绿巨人,好不容易组建起来的幸存者小团队在绿巨人的冲击下,原地解散。 杨栎那个时候也是慌了神,一心想着跑出学校就安全了,拔腿就往后门方向跑。 现在想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产生那么离谱的想法。 学校里头都怪物满地跑了,等跑出学校,那不更是得看到怪物满街跑的盛状。 结果当然是没跑出去,他刚碰到后门,身子就像撞到了弹簧,用尽浑身解数都推不开那该死的后门。 没办法,绿巨人就在身后不远的地方啃食着他们的同伴。 杨栎知道,等绿巨人吃完那个人,下一个就得轮到他们这群在后门这里大吵大闹的人了。 六神无主的杨栎下意识寻找起了柯栋文的身影。 不是,不是,也不是。 没有找到柯栋文的杨栎突然想起来,在一群人被冲散之时,柯栋文好像背着受伤的女生拐了弯,没有径直跑向后门。 拐了弯的话就意味着……他应该是进了宿舍楼? 杨栎像是若有所感,猛地抬起头。 说来也是巧了,他在抬头的瞬间正好看到了女生宿舍楼楼梯走廊窗户旁一个熟悉的身影。 依旧是清俊的样貌,人畜无害,温和有礼的眉眼。 但和在学生会办公室时的可靠包容不同,和这一路逃跑而来时的积极乐观更是不同。 站在窗户旁边的柯栋文的表情很冷,冷到俯视他们的眼神,像是在看一群随时可以踩死的蚂蚁。 第一天上锁的学生会办公室,逃跑过程中耳边不停在被强调的“逃出学校我们就安全了”,甚至是在他为了救女生而跳下楼,跟在他身后跳下来的身影…… 一切之前让人感到别扭的小细节,在此刻被无限放大。 那一刻,杨栎如坠冰窟。 杨栎摇了摇头,从回忆中抽出身来。 杨栎不想因为自己的主观看法误解别人,虽然当时在后门看到柯栋文冷漠的眼神时着实有些难受,但或许柯栋文也是另有隐情呢? 现在都进入末世了,想那么多有的没的有什么用呢?还不如着眼当下,想想怎么才能活下去。 躲进男生宿舍楼是杨栎的无奈之举。 穿着红色高跟鞋的绿巨人身体机能比他见过的最优秀的运动员还要可怕,跟它比速度比耐力无疑是自寻死路。 因此,在绿巨人啃食完地上的同伴之前,杨栎以最快的速度,绕过女生宿舍楼,冲进了与绿巨人行动方向相反的男生宿舍楼。 他在赌,赌绿巨人不会在短时间内回到它巡视过的地方。 也许是运气好,也许是绿巨人觉得男生宿舍楼里没什么东西了。杨栎在宿舍楼五层连续蹲守了五个小时,于入夜前,才重新看到了绿巨人的身影。 绿巨人似乎刚从后门那边溜达回来,走路时屁股一扭一扭的,一副吃饱喝足的模样。 宿舍楼顶楼和一楼都有小超市,物资丰富,有的寝室里还没有停电,空调和一部分小功率电器都可以使用,只要时刻注意着绿巨人的动向,这里甚至比学生会办公室更适合作为避难所。 在来到宿舍楼的两天时间里,杨栎一直在联络警方和政府,想询问一下接下来有没有救援来学校。奈何警方电话和政府热线一天24小时占线,杨栎一次也没打通。 绿巨人这两天拜访女生宿舍楼的次数比较多,唯一一次进入男生宿舍楼,也只是在一楼转了一圈就走了。 休息了两天,杨栎的精神状态和体力都恢复得不错。但好景不长,这份安逸没有持续到第三天。 第三天早上醒来,杨栎像往常一样,准备去一楼收集一波物资,顺便看看绿巨人的新动向。 就在他下到三楼时,他敏锐地听到了轻微的,奇怪的响动。 出于好奇,杨栎循着声音找了过去。 在杨栎的认知里,怪物们虽然都长得歪瓜裂枣,但外形至少都是人类。但当他循着声音找过去时,他看到了一坨巨大的,耸动的,毛茸茸的蜘蛛屁股,八条细长的、同样毛茸茸的蜘蛛腿。 杨栎本人打小就很怕毛茸茸的昆虫一类,因此,在他看到这只巨大的蜘蛛之时,他脑子变得一片空白,四肢都不听使唤,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昆虫的感知能力一向很强,它们本身并不强大,为了在自然界生存,它们大多要掌握极致的感应能力、特殊的逃脱技巧……亦或者是杀戮技巧。 但奇怪的是,杨栎在楼梯口愣了半天,位于走廊里的蜘蛛都没有发现他,一心专注于给窗户织网,正常蜘蛛大多不会对外界警惕心这么弱。 不过,处于过于紧张状态的杨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在大脑终于找回了点理智后,考虑到绿巨人还在两栋宿舍低楼层巡逻的事情,于是默不作声地原路返回,爬回了楼上。 再后来,巨大的蜘蛛一路边织网边一边往下爬,直到今日,它终于爬出了男生宿舍楼。 第15章 真正的鬼 杨栎拿着小铁锹,小心翼翼地从四楼来到三楼。 三楼一整层的内墙、天花板、地板都被蛛丝覆盖住了,甚至一些开着门的寝室内部也缠满了白色的坚韧的蛛丝。 这只怪物蜘蛛特别能吐丝,它吐出来的蛛丝将楼梯间堵得一丝缝隙都没有,远远看去就跟一大团棉花似的。 没办法,杨栎只能拿着铁锹,艰难地将蛛丝一层一层地挑开。 宿舍楼里其他一些幸存者听到三楼铁锹撞击地板时的声音,都纷纷跟着下了楼,各自拿着工具,帮着杨栎,一起清理起了蛛丝。 在男生宿舍楼里避难的这些人,这两天好像达成了某种默契,都各自避各自的难,和其他人互不相见,也互不干扰。 躲了两天,杨栎一直不清楚这栋楼里还有多少人活着。今天一看,这一栋宿舍楼里,好像还真藏了不少人。一眼看去,少说也有十几个呢。 人多力量大,杨栎刚才还在愁他一个人搁这里刮痧得刮到什么时候。现在人一多,那棉花似的大团蛛丝终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撕扯开了。 三楼通往二楼的楼梯间的蛛丝被彻底清理干净后,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二楼。 蛛丝将宿舍楼的一至三层捂得严严实实的,二楼位于中间,一走进就有种进了火炉的感觉,热得人眼晕,让人喘不上来气,几个身子弱的赶紧三两步又跑回了四楼。 杨栎见大家都是一脸疲惫,便也放下了手中的铁锹,匀速走在二楼走廊里,一边调整呼吸,一边检查二楼各个寝室。 二楼的景象和三楼差不多,大开房门的那几间寝室里,那只大蜘蛛也是不留余力地铺满了蛛丝。 杨栎走到走廊中央时,发现在一间寝室里,有一个巨大的,被蛛丝缠绕的,像蚕蛹一样的东西挂在天花板下。 杨栎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看上去总归不是什么善茬。 杨栎走进房间里,戴上一次性手套,轻轻触碰了一下“蚕蛹”。这巨大的蛹摸上去冰冰凉凉的,内部微微颤动,好像有什么即将破蛹而出一样。 ……这是个能孵化出不知道什么玩意的蛹。 这个认知让杨栎感觉更不妙了。 杨栎顿时没了摸鱼的心情,他快步离开房间,将这间寝室的房门反锁,马不停蹄地检查起了其他寝室。 在二楼南区检查了一圈后,杨栎统计了一下,这一片有三个房间里存在着这种蚕蛹,蚕蛹数目总共是五个,其中颤动最厉害,看上去最接近孵化的就是他碰到的第一个蚕蛹。 宿舍楼南区和北区之间靠一个“天桥”连接,此时通向“天桥”的门上也覆盖了厚厚一层蛛丝,阻碍了杨栎去北区检查的行动。单是南区就有五个蚕蛹了,北区蚕蛹数目估计只多不少。 杨栎把他的发现告知了其他同学,和杨栎一样,其他同学对这些“蚕蛹”的感观也很不妙,纷纷重新抄起了工具。 相较于通往一楼楼梯间的蚕丝,覆盖在窗户上的蚕丝更好挑断,为了节约时间和精力,因此同学们将目标锁定到了楼道旁的窗户上。有剪刀的拿剪刀,有水果刀的拿水果刀,都尽己所能地清除起了覆盖在窗户玻璃上的蚕丝。 窗户上的蚕丝很快就被清理干净了,杨栎和几个身高体壮的男生把从寝室里搜出来的厚棉被抱出来,从窗户扔了下去,接着护着人群里几个身子较弱的同学先跳了下去。 杨栎是最后一个从宿舍楼跳出去的人,他在跳出去前,又一次检查了一遍二三楼,将每一个装着“蚕蛹”的房间都上锁关好,确定无误后,才离开了宿舍楼。 男生宿舍楼南北区相隔很近,因此南区有什么动静,北区听得很清楚。 北区里滞留的学生没有南区多,只有零星五六人。但和南区同学们不同,北区里的几人待的楼层都不尽相同,也没有人主动出来带头清理蛛丝或者是找齐其他人。 因此,他们这边的人即使听到了南区的声响,也都是按兵不动,在各自寝室里等待救援。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北区三楼的一间卫生间里,一个巨大的被蛛丝缠绕的蚕蛹悬挂在洗手池上,天花板滴落的水渍让蚕丝向内微微陷下。 “滴答——” “滴答——” “刺啦——” 蚕蛹被水渍浸湿的一块突然被扯开了,一条毛茸茸的,细长的,锋利的,顶端极为尖锐的蜘蛛的腿从破口处伸了出来。 距离副本结束还有三天。 时黎吸溜了一口泡面,浓郁的番茄汤汁随着卷曲爽口的面条一起吸溜进了她的嘴巴里。 友朋的这款番茄鸡蛋泡面是她最爱的口味,百吃不厌。这款泡面甚至曾让她一度产生过大学毕业后一定要去友朋面试试吃员,把番茄鸡蛋泡面吃个爽的念头。 美食具有安抚的功效,时黎在喝完这桶泡面最后一滴汤时,心情无与伦比的美好,仿佛所有的辛苦与不悦都一扫而空。 时黎这几天一直躲在第二教学楼里。 第一教学楼前两天被黑影怪物血洗了,教学楼里的惨状时黎通过一些胆子肥的前线“战地小记者”们拍回的照片而有所了解。 怎么说呢,和女生宿舍楼小卖部的惨状难分伯仲,是让人看了一遍就不想再看的程度。 第三教学楼那边已经很久没有传过来消息了,介于黑影怪物血洗完第一教学楼后的前进路线是第三教学楼那边,时黎估摸着情况不会太美妙。 一个“博学的大脑”就很难搞了,再加上一个黑影怪物……啧,称一声人类屠宰场不为过吧? 食堂那边腐液尸数量稀少,乍一看挺适合躲藏的。但其实它的位置并不好,位于宿舍楼和教学楼二者间,说白了,就是一个被包围的堡垒,一旦失守,前后两边都没地方跑。 再加上……那天她从牛先生那里打听完消息后就被踢出了食堂,顺带获得了一个不能再次进入食堂这个特殊场所的debuff。时黎想借牛先生的威力狐假虎威,好生藏几天的愿望彻底破灭。 至于宿舍楼……那古里古怪的蛛网都快把男生宿舍给包饺子了,她得多想不开才会回去找死? 综上所述,整个学校里还算安全的地方就只剩下第二教学楼了。 “学姐,好像有人从宿舍楼那边过来了。”柯栋文站在窗户旁边,盯着教学楼下说道。 “嗯?”时黎哼唧了一声。 还有活人能从那团蛛网饺子皮里跑出来呢? 时黎来了兴趣,单手捏扁喝干净了的泡面桶后,从桌子上跳下来,三两步跑到柯栋文身边。 大概有十几个人从男生宿舍楼那个方向走了过来,他们距离教学楼这边还有些距离,时黎不拿望远镜看过去,感觉跟看到了一群小蚂蚁似的。 这个紧要关头能看到有更多人活着,时黎自然很开心,她拍了拍柯栋文的肩膀,然后抬起下巴向那群人努了努。 “我去接应一下他们,你找几个人守在门口,万一有腐液尸被吸引过来了,一起帮忙解决一下。” 柯栋文看到时黎开心的笑容,心情也快活了起来。 “包在我身上,学姐你放心去吧。”柯栋文拍着胸脯保证道。 柯栋文这个人前线能力不咋地,但后勤工作做得有模有样的,每次时黎安排的交涉任务、资源收集任务,他都能迅速且高质量地完成。 尤其是上次对付老板娘的时候,派他找来的摄像头。直到现在,那玩意还用得好好的。 “杨哥,咱们现在去哪啊?” 自从杨栎带领着众人从男生宿舍楼逃出来后,杨栎一跃成为了这群人的主心骨。在一声接着一声的“杨哥”中,杨栎……杨栎社恐犯了。 之前也说了,杨栎常年是个凶脸选手,很多人在了解他性格前就先被他的表情吓跑了。 这就意味着,杨栎从小到大,亲近他的人并不多。突然之间,这么一大群人跟他称兄道弟地套近乎,不适应导致他从脖子到天灵盖都憋得一片通红。 “去教学楼那边避一避吧。”杨栎红着张冷脸说道。 “杨哥说得对哎!现在宿舍楼这边肯定不能呆了,操场那边又全是腐液尸,还是教学楼安全一些。” “对,而且教学楼里面空间大,地形复杂,更容易把腐液尸给甩掉!还是杨哥想得充分。” …… 别吹了别吹了,当事人听了都觉得吹过头了。 杨栎好想表演一个当场去世。 位置上来说,第二教学楼是距离宿舍楼最近的教学楼。这群人忙了半天苦力活了,眼下最急切地就是找个安全点的地方休息一下。因此,他们目标明确,就是先去第二教学楼里躲一躲,也没想着走更远的路,去其他教学楼。 一群人从食堂旁边经过的时候,都目不斜视的,明明占地面积不小的一个大食堂就这么被他们当做路边的花花草草般忽略了过去,但他们本人对此完全没有意识到。 走过食堂,第二教学楼愈发清晰地映入眼帘。 令杨栎等人惊喜的是,竟然还有几个同学站在教学楼后门这边,踮着脚冲他们招手。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好像忙碌了一天的社畜回到居住的小区,一抬头看到家里老婆孩子给留的灯那样温馨。 “还有人在等我们……” “呲——” 杨栎话音刚落,他的眼前突然闪过一片血雾。 血雾之中,是一截断臂。 第16章 沦陷 杨栎转过头,看到他左手边的男生的右胳膊,从肩膀处被斩断。他的胸前被一截锋利的步足穿透,鲜血迅速渗透了他的衬衫。 他像个泄了气的足球,就这么毫无预兆地,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而在几分钟前,这个男生还表情鲜活地在和他嘻嘻哈哈打趣。 “杨哥,我跟你说,前两天我给我姐打通电话了!她说爸妈都被带到防空洞了,大家都很安全!等离开学校,我就能去找他们了!” “到时候我让我爸给你做锅包肉,我爸厨艺贼好,做的锅包肉可好吃了!” 杨栎心里堵得慌,嗓子眼也像被什么压住了……好像他只要张嘴,他就会忍不住发出悲鸣。 变故来得太快,等杨栎这群人反应过来时,四只巨型蜘蛛已经从地里钻出来,将紧凑的队形彻底打散了! 这些蜘蛛均有两米多高,它们虽然腹部和步足都与普通蜘蛛没什么两样,但它们的头胸部却不是普通蜘蛛的样子。在它们的胸部之上都长了一个深褐色,或者是偏向黑色的,没有毛发的,像人一样的脑袋。 它们脸上长着鼓起的脓包和疙瘩,五官没有人类那么清晰,但依旧可以看出还没完全变形的眼睛、鼻子与嘴巴。 这四只蜘蛛中有一只,也就是刚刚杀死杨栎左手边男生的那只体型最为庞大,五官也最清晰。 这只人面蜘蛛距离杨栎仅有半个身子的距离,杨栎深知自己就算再灵敏也躲不过它的攻击,再加上杨栎亲眼目睹了男生的惨死,负罪感让他心里沉甸甸的,已然是升起了等死的念头。 就在杨栎目光绝望的卸掉浑身力气之时,他感觉到有人拽住了他的胳膊,坚定地带着他往远离蜘蛛的方向跑。 “杨哥!你怎么站着不动啊!跑啊!” 拽住杨栎的男生喘着粗气,急促地喊道。 男生个子刚过杨栎的肩膀,身体瘦长瘦长的,按体育生的说法,就是个标准的“死读书的白斩鸡”。 他被一个只会死读书的白斩鸡从极端的绝望中拉了出来。 杨栎再次抬头看向人面蜘蛛之时,他发现,人面蜘蛛好像不只是在单纯的杀戮——它们会立刻吃掉被它们杀死的猎物,即使这样会放跑其他猎物。 因为人面蜘蛛的这个特性,杨栎和白斩鸡险而又险地捡回了小命,冲出了四只蜘蛛的包围圈。 但不等杨栎等人缓口气,人群中一个观察能力很强的女生突然尖叫了一声—— “快跑!还有蜘蛛!” “窸窸窣窣——” “窸窸窣窣——” 人行道旁边大片绿化草地里泥土翻涌,一节又一节令人心底冒寒气的锋利的步足从中探出头来,一眼望去竟让人一时数不清究竟有多少只。 幸存的几人疯了一般地向第二教学楼跑去,与此同时,杀死杨栎等人同伴的那四只人面蜘蛛也已经进食完毕,将邪恶又冰冷的目光转向了教学楼。 “蜘蛛!好多怪、怪物蜘蛛!!!” “关门关门啊!那么多蜘蛛!怎么还不关门啊!” “会死的,我们会死的!” …… 第二教学楼后门处出门准备迎接杨栎等人的那几个同学原本还都一脸喜色,但在等看清追逐着杨栎他们的人面蜘蛛群后,都是脸色突变,争先恐后地冲回教学楼。 第二教学楼里面站在其他楼层,紧密关注着杨栎等人的其他同学的脸色也很是难看,就好像杨栎等人是故意将恐怖的怪物引过来的一样。 本来一场还算温馨的重逢,霎那间变成第二教学楼的攻守战——楼外的人将生寄托于跑进教学楼内,楼内的人祈祷楼外的人赶紧将蜘蛛群引到其他地方去。 杨栎这群人中有几个在之前已经成为了玩家,身体素质和反应能力都高上其他人一截。 他们在其他人还没发现作为先锋部队的那四只人面蜘蛛时,已经感应到危险,提前做好了准备。在蜘蛛露面的瞬间,立刻提高速度,冲出人群,冲向教学楼。 因此他们几人还算运气好,赶在后门那几个负责迎接的同学钻回教学楼,把门锁死前,也跑进了第二教学楼这座堡垒之中。 但是……剩下的,还没有成为玩家的同学们就没这么幸运了,他们只能在逃命的同时,眼睁睁地看着教学楼后门被“砰”地一声关上。 杨栎不是玩家,不过作为体育生,他的身体素质还是不错的的,逃跑的时候位于玩家部队之后,大多数同学之前。 因此,他可以说是和“躲进第二教学楼”仅差半步之遥。 后门关上的瞬间,杨栎心里冒出来的全是脏话。 他知道躲在第二教学楼里的人不少,这些人站在楼上明明可以通过投掷书本,桌椅的办法来帮他们这些逃命的人吸引一下蜘蛛的注意力,为他们争取出逃进教学楼的时间,可他们在紧要关头偏偏一个个躲得比兔子还快。 好歹也是在同一个学校同相处共患难的老熟人,稍稍献点爱心都不成吗? 杨栎心里骂归骂,行动上则不见半分犹豫地转头往第一教学楼的方向跑去。 紧跟第二梯队的几个同学有了杨栎的领路,也不再哭爹喊娘地去敲打第二教学楼的后门,而是咬紧牙关跟上了杨栎的步伐。 ——至少现在还有逃命的可能性,要是再在这里哭爹喊娘一会儿,那些蜘蛛恐怕就会追上来,蜂拥而上把他们五马分尸了。 骂可以过会儿骂,逃命还是得第一时间逃! 逃命队伍里那些身体素质减弱,跑得慢的同学更是连骂骂咧咧的机会都没有——转瞬间,他们就被数量越来越多的人面蜘蛛扯断胳膊和双腿,削成人彘的样子,表情狰狞地看着自己被蜘蛛们一点一点吞食干净。 有几个同学来不及跟上杨栎等人,跑又跑不过蜘蛛,只得绕着第二教学楼墙边寻找窗户,试图将窗户砸碎爬进去。 “砰!砰!”石块撞击窗户玻璃发出闷响,这个声音立刻吸引到了教学楼内同学们的注意。 窗户要是被砸碎,就意味着蜘蛛也能爬进去了,教学楼内的人自然不愿窗户被破,但他们也不敢去阻拦砸窗户的人。毕竟生死关头,谁下手都没个轻重,要是楼外的这些同学一咬牙,来个鱼死网破…… 没办法,藏身在第二教学楼里的大批同学要么从正门,从窗户向外逃窜,要么匆忙往更高的楼层爬去。 眨眼之间,密密麻麻的人面蜘蛛群就将第二教学楼围了起来。这些体型庞大,行动灵敏的家伙们吐出蛛丝黏向高处,然后顺着墙体一只接着一只地往上爬。 远远望去,第二教学楼仿佛深陷蜘蛛的海洋之中。 “刺啦!” 人面蜘蛛的步足力气极大,轻轻一划就能将窗户打碎。 尖叫声,打斗声,金属碰撞声在教学楼内此起彼伏地响起。 第二教学楼内一片腥风血雨,跑向第一教学楼的杨栎等人的处境也没有好多少。 尽管第二教学楼吸引走了绝大多数的蜘蛛,但仍有五六只蜘蛛对杨栎等人紧追不舍,其中两只还是一开始围攻他们的那四只先锋队成员中的两只。 第一教学楼和第二教学楼距离并不远,但短短一截路此时却成了催命符。 蜘蛛们踏过地面上的落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那声响原先还和众人存在着一定距离,但现在,那声响大得吵到人耳朵疼,就仿佛一回头便会和蜘蛛骇人的脸庞面面相觑。 杨栎知道有不少人跟着他在往第一教学楼跑,这种莫名被跟随的信任让他深感不安。蜘蛛“窸窸窣窣”移动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杨栎强忍着对声音的恐惧,拍了拍身旁男生的肩膀,示意他别回头继续往前跑。 然后,杨栎停下脚步,毅然决然地转过了身子。 在经历过最初阶段被人面蜘蛛惊吓到的恐惧后,杨栎现在逐渐冷静了下来。在冷静下来后,同学们的叫喊求救变得越来越响,越来越刺耳。 杨栎是个感性的人,虽然他成天摆张臭脸,成天不苟言笑,成天……但他确确实实是个感性的人。 “杨哥,我好想再见我妈一面。” “杨哥,我们一定能一起逃出去的对吧?” “杨哥,我想回家……” 杨栎心里清楚,他没办法只顾自己逃跑。就算他今天跑掉了,他的良心也会不断收到谴责。那些曾经悦耳的交流,温和的称呼都会成为他日后梦魇的源头。 又或者说,除了感性的原因,还有一部分原因也许是……他不想成为柯栋文那样的人,在给予了别人希望后,又亲手将这份希望敲得粉碎。 落在人群最后的是最先发现蜘蛛潮的女生,女生身形纤细,个子小小的,为了跟上大部队此时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就算她用尽了全身力气,身体素质依旧比不上其他人,眼见着已经和身前的男生拉开了一段距离。 “啊!” 慌乱下,女生没注意脚下,跑得时候踢到了一块坚硬的石头,被绊得一个趔趄。 女生也没想到“逃跑时最后一名一定会被绊”的小说情节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被绊的瞬间脑袋一片空白。尽管她努力稳住身形,没有摔倒,但趔趄的片刻,身后人面蜘蛛的步足已经抬起,像一把镰刀一样悬在了她的头顶! “砰!”“哐——” 长木板被步足扎透,飞扬的木屑刮过女生的脸颊。 显然木板的坚硬程度并不能阻拦蜘蛛的步足,长木板被瞬间一分为二!好在长木板拖延了一点点时间,让女生反应过来后,立刻蹲下身子往旁边一滚,将将躲过了脑袋开花的结局。 拿着木板硬生生接下了蜘蛛一次攻击的杨栎,表情变得相当难看。 第一,他切身体会到了蜘蛛那难以抗衡的蛮力。 第二,他和女生被蜘蛛包围了。 第17章 小游戏 好消息,大部队顺利逃进了第一教学楼。 坏消息,杨栎现在不得不神经紧绷地面对围在周围的六只人面蜘蛛。 盘踞在杨栎正前方的蜘蛛还是“老朋友”——那只在他面前杀了他的同伴的那只。 巨大蜘蛛脓包粘液下的面孔,依稀可以看出生前是个女孩子。杨栎反应了片刻,总算从脑海中,翻出了与这张变形了的人脸匹配的身份——是那个跳楼摔断了腿,被柯栋文一路背着的女生。 杨栎心情有点复杂。 如果这只人面蜘蛛只是单纯的,他完全陌生的怪物。那在它杀害了他的同伴后,他对这个怪物应该只会有恨意。 可是,在知道这只人面蜘蛛的原来身份后,杨栎心中除了仇恨、恐惧……还存在着悲哀。 令杨栎奇怪的是,虽然六只人面蜘蛛层层叠叠将他们围了起来,但它们好像不急着吃掉他们两人……而是脑袋左右摇晃,似乎在寻觅着什么。 “砰!” 就在杨栎精神高度紧绷,戒备着蜘蛛们随时会到来的攻击时,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块一下砸到了正前方的巨大蜘蛛脑袋上! 蜘蛛被砸了个措手不及,脑袋被这一下砸得一歪,仔细看看,还能看出来,那蜘蛛头上被硬生生砸出了个凹坑。 杨栎不知道蜘蛛们头部的硬度,但就算退一万步讲,蜘蛛脑袋柔软易变形,可是,蜘蛛的灵敏程度还摆在那里呀!那石块可不是个小物件,蜘蛛不至于感应不到! 这就说明……偷袭蜘蛛的那个人扔出石块的速度超出了蜘蛛的反应范围。 “上课时间左顾右盼的是坏孩子。” 标准播音腔女声传入耳中。 这女声比杨栎听过的任何一名老师的声音都更符合“老师”这个称呼,声音平稳没有起伏,音调低沉但不容小视……怎么说呢?就是那种先闻声音未见其人时,就可以确定这绝对是位不好惹的老师。 身旁的女生虽然抖得跟个筛子似的,但她的敏锐性依旧很高。几乎在蜘蛛脑袋挨了一石子的同时,她就往左边拽了拽杨栎的袖子。 杨栎转动僵硬的脖子,向左侧看去,透过两只肩并肩挨着的蜘蛛间的缝隙,他看到了一个巨大的、诡异的身影。 有多诡异呢? 就好像祥杨二嫂成精了那样诡异。 杨栎艰难地从脑子里翻出周树人先生对杨二嫂的形容——细脚伶仃的圆规。之前他一直对这个形容没有既视感,想象不出来是个啥模样。现在不用想象了,“细脚伶仃的圆规”干脆直接出现在了眼前。 因为,这只悄无声息新出现的怪物下半身正是两只圆规! 它每往前走一步就能往脆弱的草皮上扎出一个洞。 杨栎在学校论坛上见过这个怪物,他记得,很多同学称呼这只怪物为“博学的大脑”。 因为这只怪物很长时间都停留在第三教学楼,既没有伤害人,也没有四处乱逛,相比其他怪物而言,简直安分到乖巧的地步,乖巧到杨栎都快忘记它的存在了。 但现在看来,这怪物的能耐似乎、好像、也许……并不比人面蜘蛛差。 “窸窸窣窣……” “窸窸窣窣……” 如果说刚才人面蜘蛛们还只是躁动不安,在“博学的大脑”出现后,这种躁动不安立刻升级为了癫狂。 六只蜘蛛不停的用步足踩踏着草坪,嘴里发出“嘶嘶”的尖叫声,跟两块糙皮革互相摩擦发出的声音似的,刺挠得人脑袋充血。 在六只蜘蛛和圆规骷髅人的包围圈下,杨栎感觉他和女生就跟那误入鬣狗与狮子战场中的小白兔。 ……他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把自己这么个大汉,形容成柔弱的小白兔。 两种怪物之间的火药味,不用观察都能感受得到,问题就是,它们什么时候开打。 他们两个弱小的人类,只要能避开蜘蛛们步足的踩踏,就可以趁着双方打得热火朝天时,逃出生天……虽然杨栎也不明白,为啥怪物之间还能起内讧。 一秒、两秒……杨栎的心脏随着时间的流逝,跳动越发剧烈,那“咚咚”的巨响,让他自己都能听得到了。 可……人面蜘蛛们没有如他所愿扑出去。 这些人面蜘蛛们,尽管躁动得一个个跟得了帕金森似的,但它们没有挪动半分,像一群不听话,但生理性畏惧老师的学生,每只都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的位置上。 杨栎多少希望这些人面蜘蛛们能再叛逆一点…… “今天是课堂小测试,让我看看你们学的怎么样了。” “博学的大脑”脑袋处的那本书张张合合,发出莫得感情的声音。 “今天还是采取问题接龙的方式,答不上来的学生会受到惩罚。” “直到最后只剩一名同学时,接龙结束。” “那么,我开始了。” “叮——” 杨栎感觉他的脑袋里像有个被狠狠敲了一下的三角铁,发出了一记绵密又刺耳的金属鸣声。 “检测……不是玩家……强行开启小游戏环节……” “检测结束。” “赋予暂时玩家身份,给予答题序号‘6’号。” 杨栎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不然为啥在“博学的大脑”说完“开始”后,他的脑袋里突然冒出了个说话板正板正的,跟机器人似的第二人格……还叽里呱啦说了一堆难以理解的话语。 杨栎的大脑还来不及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话语,“博学的大脑”已经开始了提问。 “1号同学,请问‘欲把西湖比西子’的后一句是什么?” 杨栎转头看向身旁的女生,女生小幅度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是1号。 那1号同学……难不成是一只人面蜘蛛? 杨栎的表情变得有点奇怪。 人面蜘蛛不是只会发出“嘶嘶”的声响吗?让他们回答诗句不是跟螃蟹猜拳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这纯纯欺负蛛了啊! 两人加四只蜘蛛在“博学的大脑”提出问题后,陷入了沉默。 过了大概半分钟,“博学的大脑”终于再次出声了。 “1号同学不会吗?那我再给你十秒钟思考一下吧!” 出于动物的敏锐,人面蜘蛛似乎感受到了威胁。在“博学的大脑”下达了十秒的最终通告后,蜘蛛上半身向“博学的大脑”那边伸长,嘴里不停发出急促暴躁的“嘶嘶”声。 尽管人面蜘蛛深感不安,但它的潜意识还是让它站在原地,没有做出袭击和反抗的行为。 不难看出,在压制力这方面,人面蜘蛛远大于他们俩人类,“博学的大脑”大于在场的所有人和怪物。 杨栎在心里自行倒数着秒数,每倒数一个数,他都希望时间能慢一点,再慢一点,好让他可以晚一点面对提问。 由于杨栎心理原因作祟,他倒数的时间比真实的十秒要慢了不少。 在他刚数到“6”的时候,一个和之前那个把蜘蛛脑袋砸出了个坑的石块“嗖——”的一下从他脑袋顶上飞了过去,“噗呲”一声穿过了人面蜘蛛的脑袋。 迸溅的青色的血,从高处洋洋洒洒地落下来,浇了杨栎一头。 蜘蛛的血比人血更加腥臭,那味道就像被数十筐死鱼死虾团团围住。 杨栎精神一直高度紧绷着,所以这次,他看清了“博学的大脑”投掷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那是一种在课堂上特别常见的物品,常见到他这个上课基本都在睡觉的人都认了出来。 ——粉笔。 就是体型比普通粉笔大了那么几圈。 “嘶嘶!嘶嘶!” 人面蜘蛛被“博学的大脑”彻底激怒了,除了那只脑袋已经被穿了个洞的人面蜘蛛,剩余的五只几乎同时跃起,扑了出去。 杨栎在蜘蛛们扑出去的瞬间拉住身旁女生,将她一把按倒在了地上,他自己也跟着在地上蜷成了一团,将头部护住的同时,尽量缩小自身体积。 “砰!”“嘶嘶!”“砰!!!” 头顶上方一片混乱的声响,时不时有大块的粉笔跟炮弹似的砸入周围地面,扬起泥土和灰尘。 两方怪物的战斗结束得比杨栎想象中的短得多,过了不过一两分钟的时间,“嘶嘶”的吼叫声彻底消失不见,那腐烂的腥臭味浓郁得让人喘不过来气。 “呜呜……”被杨栎按压在地上,保护起来的女生发出小小的,压抑的呜咽声,像受伤的小动物,十分可怜。 女生的哭声让杨栎不得不强打起了精神。 “别哭了,还没结束。”杨栎哑着嗓子嘱咐道,“我们还没有结束小游戏环节。” 似乎是为了印证杨栎的话语,“博学的大脑”那播音腔女声再次传进了耳朵里。 甜美温和的女声,此时就像是步步紧逼的夺命符。 “5号同学,请问在某些因素诱导下,人体造血干细胞能在体外培养成神经细胞和肝细胞,请问此过程主要涉及细胞的什么?a.分裂与分化,b.分化与癌变,c.癌变与……” 杨栎一听到题干,脑袋里面就开始炸了,不过幸好他是6号,不用面对生物题的折磨。 “a。”站在身旁的女生还没等“博学的大脑”问完,就抢先一步,脆生生地给出了答案。 “喂,你都不等念完题的吗……”杨栎目瞪口呆。 女生吸溜了一下鼻子,眼眶还红彤彤的。 “这,这道题我做过3遍了,题目,题目已经背下来了。” 女生小声跟杨栎解释道。 杨栎张着的嘴巴收了回去。 行吧,学霸的世界,他不懂。 第18章 测试结束 “博学的大脑”在女生抢答后,停顿了两秒,也没说对,也没说错,然后直接转头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6号同学,请问无色酚酞遇酸变成什么颜色?” 6号,是杨栎被安排的序号。 杨栎确实是个对学习不感兴趣的人,但奈何他摊上了一个特别负责任的化学老师。他还记得当初开学的时候,当看到他零分的摸底卷子时,化学老师脸上的表情,跟闻到了螺狮粉加榴莲的混合臭味似的。 然后他就被化学老师提溜着耳朵,耳提面命地留了一星期的堂,硬是把那张卷子的所有基础题搞清楚了。 当时他还贼不明白化学老师苦口婆心地跟他说“化学知识在关键时候能救你的命!”是个什么意思。 现在他明白了,化学知识真的能救他狗命。 “不,不变色。”杨栎磕磕巴巴地回答道。 “博学的大脑”跟刚才一样,在杨栎回答完题目后,停顿了几秒,然后继续自顾自地说话。 “第一轮提问结束了,还剩两名同学。” “第二轮提问开始,5号同学,请问对西欧、北欧气候的影响最大的洋流是?a.亲潮,b.湾流,c.黑潮,d.本格拉寒流。” 这次女生没有抢答,而是耐心地听完了整道题目。杨栎舒了口气,他有点担心女生要是每次都抢答,让“博学的大脑”感觉被冒犯了就不好了。 可奇怪的是,这次女生回答问题的时间似乎有点长了。 杨栎眼神不解地转头望向女生。 这一望就被吓了一跳。 只见女生脸色雪白,嘴唇发抖,额头上全是细小的汗珠。 不好的预感涌入了杨栎脑中。 “你,你不会?”杨栎愣愣地问道。 “我,我没选过地理课,连它说的是什么我都不知道啊!”女生看上去快要哭了,说话时的声音听上去都在发颤。 没有什么能难倒学霸,除非专业不对口。 现在这个情况就是一个大写的专业不对口。 这要是平时,学霸一两个问题答不上来,老师最多也就惋惜两句,便让人坐下了。 但现在不一样,现在这问题你答不上来,那就是粉笔穿头过,留下尸骨寒。 有什么办法……有什么办法……杨栎一阵头大。 要知道,“博学的大脑”每道题留给他们的做题时间只有三四分钟,三四分钟内不给出答案,那结局可想而知。 女生脸色惨白惨白的,她此时在疯狂的头脑风暴。 但她的头脑风暴,和正在思考“如何在四个答案中蒙对”的杨栎不一样,她在思索进入这个小游戏的时候,“博学的大脑”在提问前随口一提,提到过的内容。 她依稀还记得,“博学的大脑”说过—— ……直到最后只剩一名同学时,接龙结束。 有一个办法,说不定、也许可以让她逃过一劫,但是……但是…… 女生望向一旁还在傻愣愣地抓耳挠腮着的杨栎。 家人的身影和杨栎呆傻的模样不断交替出现在眼前,短短几十秒内,女生感觉自己快要精分了。 “啪!” 杨栎一呆,有些不解地看向身旁的女生。 女生不知为何,突然扇了她自己一巴掌,白皙的脸蛋一下就红了一片。 “你……干什么呢?”杨栎结巴了。 “没事,我知道答案了。”女生不在意地笑了下,垂着眼说道,“我突然想起来,我之前在书本上看到过答案。” “啊!那太好了,你快作答!”杨栎听到女生的回应,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露出了替女生高兴的,由衷的笑容。 “不急,‘圆规’老师不还没催我呢吗?”女生冲“博学的大脑”那边努了努嘴,“你叫杨栎对吧?” “啊……对。”杨栎点点头,从宿舍楼那边过来的人大多知道他的名字……虽然他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他们要记住他这么个小人物的名字。 “我叫杨梦玲,和你一个姓,是不是很巧?”女生笑嘻嘻地说道,“估计你不知道,我很爱观察别人,那个时候,我从宿舍楼已经就开始观察你了,观察你了一路呢!” 杨栎万年不变的丧批老脸有点热腾,作为一个常年寡王,他还没见识过小女生的热情……在他的记忆里,被小女生们热情对待的,往往是柯栋文那样,看上去亲切,为人处世也圆滑的人。 “你观察我干嘛……哎,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你先回答题目,等咱俩都活下来了,之后咱们再慢慢聊。”杨栎抬手挠了挠后脑勺,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你先别说话,听我说就行。”杨梦玲拍了下杨栎的胳膊,语速加快了少许。 “我这个人一向看人很准的,我能看出来谁能在这种噩梦般的末日里活下去——你就是那种能活到大结局的人。” 杨梦玲直视着杨栎的眼睛,在杨栎略显困惑的视线中继续开口说道。 “首先,你体能很好,这是你能活下去的资本。其次,你拥有很强的观察力,这种观察力能让你预先感受到危机,并对此进行规避……我知道你想问我怎么看出来的,你可能不太清楚,你在当时观察那些蜘蛛的蛹的时候,我就在你身后不远处。” “你……”杨栎欲言又止。 像杨梦玲说的那样,杨栎确实有着比较强的观察力,就比如现在,他观察到了杨梦玲强装镇定下的那份急切与恐惧。 ——就像在交代后事一样。 “最后一点,就是你很……” “杨梦玲,杨梦玲,你是不是不知道那道题的答案!”杨栎刚开口,他就发现,他的嗓子哑得厉害。 在杨栎开口发出质问的时候,杨梦玲忍了好久的情绪还是没遮掩好,一下全都涌了上来。 “唔……”杨梦玲拼命咬着下嘴唇,想通过这种方式将呜咽藏回去。 但情绪这种东西哪有那么好藏!几乎瞬间,她的眼眶就红了,恐惧和泪水都如潮水般汹涌不止。 “我不想死……呜呜……”杨梦玲瘫倒在地上,两只胳膊撑着地面,肩膀不停抖动。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想回家……” 杨梦玲的嚎啕大哭将一种名为“绝望”的氛围渲染到了极致。 杨栎感觉他好像再一次回到了,几十分钟前,身边的同学被人面蜘蛛悄无声息杀死,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时候。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会这样! 杨栎的拳头紧握,手指扎进了手掌心,指甲将掌心的软肉渐渐扎出浅白的印记。 “5号同学不会吗?那我再给你十秒钟思考一下吧!” “博学的大脑”的声音,仿佛生命时钟的倒计时,“嘀嗒”“嘀嗒”,一秒一秒计算着他们还可以活着的时间。 “杨梦玲,猜一个!你猜一个答案!”杨栎单膝跪在地上,手搭在杨梦玲的肩膀上,使劲摇了她两下,“四选一而已!概率还是很大的!”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不会的选择题,我从来就没猜中过!”杨梦玲尖声叫道。 再理智再聪明的人,在面对生死抉择的时候,都会下意识逃避不愿面对的事情,杨梦玲现在,就陷入了这样一个自我厌恶,自我摈弃的绝境之中。 “杨梦玲,听我的,你看着我。”杨栎用力捧起杨梦玲的脸,让她只能直视着他的眼睛。 十秒的倒计时就在耳边既缓慢又迅速地流逝着,但在杨栎强迫杨梦玲直视着他时,那近在咫尺的女声似乎减弱了许多。 “选b,相信我。” 杨梦玲眼前被泪水浸染得一片模糊,但耳朵却清清楚楚地接收到了信息。 “……b。” 在倒计时落下的最后一秒,杨梦玲听到她从嗓子眼里抠出来了这个选项。 杨梦玲闭上眼睛等待着最后的判决,她就像刑场上已然认命等待绞刑的罪犯,大脑空白,心底一片荒凉。 “砰!砰!砰!”只有心脏的跳动声在耳边无限放缓。 “好了……好像没事了……”杨栎颤颤巍巍的声音传入杨梦玲的耳中。 好像没事了。 杨梦玲眼圈一热。 她没跟杨栎说谎,她平时做选择题的时候,总是猜不对不会的题目的答案。每次交上卷子后,她依然会心存侥幸,希望那些猜的题目可以猜对,提高一点分数,好回去和父母交差。 后来,一次又一次的猜错,一次又一次的扣分。事实告诉她,不会的题目,没有奇迹,答不对就是答不对。 可是这次,奇迹好像降临了。 她猜对了答案。 杨梦玲睁开眼睛,杨栎的面瘫脸近在咫尺。 “我答对了?”杨梦玲轻声问道。 “嗯。”杨栎眼神温和地点点头,只是……脸上白得吓人。 “我说了吧,相信我,会有奇迹发生的。” 会有奇迹发生的……奇迹…… “噗——” 滚烫的鲜血从对面男生嘴巴里喷洒到杨梦玲的脸上,紧接着,杨梦玲甚至来不及说些什么,男生的身体就像残破的布偶压在了她的身上。 “6号同学在测试的时候帮助同学作弊,淘汰。” “今天的课堂小测试结束了,最后胜利的是5号同学。” “恭喜5号同学。” “今后也要继续好好学习哦。” “博学的大脑”发出了没有丝毫感情,但依旧声音优美,语句流畅的女声。 第19章 躲藏 “比我想得要棘手得多。”时黎对着镜子,将及肩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了一个高马尾。 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椅子上,坐着一个清俊的男生。男生白皙的脸上有一对让人看过之后就难以忘记的,漂亮的桃花眼。 “人面蜘蛛……是副本自行调节难度后的产物,‘博学的大脑’的升级也应该是这个原因。”男生单手撑着下巴,肘部顶着课桌,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声音也冷冷清清的。 距离《绝顶好玩的校园捉迷藏》副本结束还有一天,但学校里面已经被人面蜘蛛们彻底霸占了。 人面蜘蛛和腐液尸都是一级变异生物,但人面蜘蛛比腐液尸更难对付。这就好比普通怪物和精英怪物的区别,等级虽然相同,但能力有着高低之分。 人面蜘蛛难对付的点不止是在更灵敏的行动力和锋利的步足,还在于它们有“团结”这种人性化的意识。 腐液尸们都是单独行动的,它们之间存在争夺猎物的竞争意识。普通人类于它们而言,不止是食物,更像是一种彰显能力的勋章。腐液尸对人类的食欲仅限于前几口,咬完就会扔到一边不管不顾,任其变异。 人面蜘蛛的出现,则将消灭人类形成了一个完整的流水线。它们是真的把普通人当成了食物,不管是活着的人,还是被腐液尸啃了两口,还没完全变异的人,这些都是它们的食物。它们一直是集体行动,以风扫残云的速度收割着这个副本中还活着的人。 根据现在收集到的信息,可以得知人面蜘蛛是从巨大的蛹里生产出来的,在蛹还没破之前烧毁蛹可以制止人面蜘蛛的诞生。 但问题就在于,人面蜘蛛是一个很团结的群体,它们将新生的蛹基本全都挂在了第二教学楼里,而现在的第二教学楼的墙体上、建筑里面均已经被人面蜘蛛霸占了。 想要在人面蜘蛛这样的层层防护中销毁掉那源源不断出现的蛹,难度堪比登天。 之前在躲避腐液尸的过程中,时黎还能碰到几队活着的师生,但在人面蜘蛛出现后,她已经很久没有碰见结成小团队的人了。可想而知,人面蜘蛛到底杀死了多少人! 时黎本以为老板娘怪物消失后,副本的难度会得以下降,没想到老板娘怪物消失了,人面蜘蛛紧接着就出现了。这副本的难度,随着时间越发接近十天而越发恐怖。 再说一下“博学的大脑”的问题。 时黎从第二教学楼出来后,在前往第一教学楼的过程中碰到了之前的同班同学——齐明皓。 这个同学是少数在时黎遭遇校园霸凌,被疯狂排挤时帮助过她的人,再加上这个人前几天利用广播将腐液尸聚集到操场的神奇行径等等因素,让时黎对他很难不印象深刻。 两人碰面的时候,还是齐明皓先认出了时黎,并在时黎还没反应过来时,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连拖带拉的,将她带到了一棵繁盛的大树上,捂着她的嘴巴,小心地躲了起来。 学校里的大树在高温的孕育下,繁茂到了诡异的程度,每棵大树都跟那巨型绿色菜花似的,枝叶密密麻麻叠在一起,就算是两个快要成年的学生藏在上面都可以做到毫无痕迹。 几乎就在两人藏好的同时,“博学的大脑”就出现在了时黎的视野里。 在时黎记忆里,“博学的大脑”是个无害,且相对来说较为平和的变异生物,但接下来“博学的大脑”转瞬杀死了六只人面蜘蛛的行为,直接让时黎目瞪口呆。 说好的只是个会吃书的怪物呢?这怎么跟说好的不太一样啊……? 由于“博学的大脑”和变异蜘蛛们的位置距离时黎他们藏着的这棵树有些许距离,时黎只能远远看见一场单方面的屠杀,至于具体发生了什么并不清楚。 在整个屠杀的过程中,“博学的大脑”都只是现在原地,然后那些人面蜘蛛们就直接被爆了头,跟那仙术似的。 过了大概几分钟,直到“博学的大脑”迈着两条圆规腿离开原地后,齐明皓才松开了捂着时黎嘴巴的手。 “结束了。”齐明皓说话时的热气吐到时黎耳边,让她后脖颈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时黎见齐明皓从大树上跳了下去,便也三两下扶着树干跳了下去。她扫了一眼齐明皓伸出来,试图接住她的双臂,假装没看见,自己单手撑地,扶住了身体。 “齐明皓?好久不见。”时黎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刚才‘博学的大脑’在干什么?它怎么这么强了?二级变异生物能一下子秒杀那么多人面蜘蛛吗?” “看来你也成为玩家了。”齐明皓收回双臂,一只手挠了挠鼻梁,“这里不是交谈的好地方,我们先进教学楼,我再跟你说。” 两人跑进第一教学楼,找了间空教室便开始了信息交互。 齐明皓不知道是心大还是自信,不但把“博学的大脑”的信息完整地告诉了时黎,还一股脑把他的玩家等级属性什么的,都告诉了时黎。 二级变异生物确实可以轻松杀死一级变异生物,老板娘怪物在操场上一拳一只腐液尸就证明了。 但二级变异生物的能力仅限于如此了——利用自身更强的力量、速度和体质进行碾压,披着斗篷的黑影怪物亦是只能如此。 但是,“博学的大脑”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已经升到了三级,它拥有了一种名为“规则”的能力。 当出现可以触发它的规则的情况时,它可以开启一个小的领域,在这个领域里,所有人都要遵循它制定的规则,如若有违反的,就会被它“抹杀”掉。 “博学的大脑”规则开启的场景,是需要在同一时刻有五个及五个以上的生物被它看到,它目光所及的生物都会被它拉入领域,完成知识问答,决出生死。 一般情况下,只有一个生物能从“博学的大脑”的规则中活着出来,危险程度比现在学校里的其他变异生物要高得多。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博学的大脑”每次领域开启之间都存在大概12小时的冷却时间,只要别太点背,在不该碰到“博学的大脑”的时候碰到它就不会出问题。 齐明皓能这么清楚“博学的大脑”,一方面归功于他对“博学的大脑”一路的监视,另一方面是因为,他就是那个第一批被升级后的“博学的大脑”拉入领域进行知识问答的人。 如果说,《绝顶好玩的校园捉迷藏》前八天顶多算是打怪抗争游戏,那么这个副本最后两天倒是切切实实地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捉迷藏”。 齐明皓和时黎一样,也早早成为了十级玩家。即使两人都有着高于普通人的强大身体素质,他们躲避人面蜘蛛也躲避得并不轻松。 就在一小时前,他们俩在第三教学楼二区的图书馆里休息时,时黎先行感受到了楼体的轻微晃动。 时黎这两天睡觉都睡得很浅,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将她惊醒,更别说是这种程度的晃动了。几乎在感受到异动的第一时间,她就睁开了眼睛,拿起小望远镜走到了窗边。 其实根本不用拿望远镜,因为那一只只巨大的,灵敏的人面蜘蛛就像当初包围宿舍楼,再到包围第二教学楼、第一教学楼那样,正在顺着第三教学楼的墙体往上爬。 时黎立刻把齐明皓拍醒,这两天积累下来的默契让齐明皓什么都没问,便跟着时黎冲出了图书馆。 两人躲进第三教学楼的时候就预料到了眼下这种情况,因此早早规划好了逃跑路线。 在第三教学楼地下一层有一条通道,这条通道可以直达篮球场旁边那片被圈起来,打算建室内泳池和网球场的空地,是一条随着建设规划刚打通的捷径。 十几只人面蜘蛛从大门和窗户鱼贯而入,要想在众蜘蛛眼皮子底下跑到楼梯口,再跑到地下室显然有些困难。 人面蜘蛛入侵第三教学楼的速度比时黎预想得要快,所以两人放弃了计划a,抄起摆在墙边上的人字梯,往天花板上的通风管道爬。 第三教学楼里有实验室有图书馆,组成部分复杂,所以整栋教学楼里有着比其他教学楼更为完善的构建,就比如通风管道,从上通到下,基本光顾了每一个房间。 齐明皓让时黎先爬上去,时黎也不矫情地退让两句,蹬蹬两下踏着梯子就翻进了管道里。 不知道是两人搬动梯子的时候声响比较大还是怎么的,就在齐明皓刚准备爬梯子的时候,本来还在楼道另一头整整齐齐往一区跑的人面蜘蛛突然暴动,疯了一般地冲着齐明皓这边跑来! “擦!”密密麻麻的蜘蛛让人头皮发麻,齐明皓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好几只矮小一点的人面蜘蛛速度更快,它们顺着墙壁爬到天花板上,以堪称反重力的姿势,如履平地般往通风管道这边爬!齐明皓登梯子的过程中,速度最快的那只人面蜘蛛距离他已经不足五米了。 四米。 齐明皓两只手握住了通风管道边缘。 三米。 齐明皓一脚踹倒了梯子。 两米。 齐明皓上半个身子已经探入了管道之中。 一米…… “砰!” 齐明皓盖上通风管道盖子,挂上锁的同时,蜘蛛的步足狠狠地砸了金属盖子一下,发出一声让人耳鸣的巨响。 “嘶嘶!”“嘶嘶!”“嘶嘶!” 转瞬间,人面蜘蛛的潮流便将刚才两人还待着的楼道填得水泄不通。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身子贴着身子,不停耸动着的蜘蛛。 第20章 它来了 齐明皓打心底里认为时黎已经把他当成朋友了,再不济也是互相依靠的队友。所以在面对人面蜘蛛紧逼通风管道的时候,时黎一定会守在管道口,防止人面蜘蛛缠住他。 但当他好不容易爬进通风管道里头后,眼前早已不见了时黎的踪影,想必时黎是一听到蜘蛛的声响就拔腿跑了。 齐明皓:“……” 可以的,好一个团结友爱。 不过时黎再怎么没啥团结意识,等齐明皓顺着管道,小心翼翼爬到两人约定好的地方时,时黎还老老实实地在这里等他,没有直接从通道跑去施工区那边。 还好还好,没有干脆利落地把他扔下,这个队友心里还有我。 齐明皓松了口气,在心底自我安慰道。 时黎蹲在墙角,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时黎,我过来了,咱们走……”齐明皓走向时黎的步子从快速到正常,再到缓慢,直至停了下来。 齐明皓从通风管道跳下来的位置距离时黎不过五六米,眼下这短短几米的距离硬是被齐明皓走出了八百米的感觉。 时黎的状态让齐明皓感觉到了怪异。 因为时黎一动不动地蹲在那里,连他过来了都没有察觉到,这显然不是时黎平时的警惕程度。 “时黎?”齐明皓迟疑地再次唤了一声。 “呃——啊啊——”蹲在墙角的时黎发出了奇怪的声响,这让齐明皓心中的不安再次扩大。 倒不是对怪物的恐惧,而是对“时黎变成了怪物”这件事的难过。 “时黎,你没事吧?”齐明皓抿着嘴,眉头紧锁地再次问了一句。 “没事啊。” 就在齐明皓犹豫着,要不要上前解决掉蹲在那里似乎正在变异的“时黎”的时候,他听到头顶上通风管道里传来了一声清脆冷静的回复。 “……?”齐明皓下意识顺着声音抬头望去,殊不知,在他被分散了注意力的同时,角落里的怪物突然僵直着身子,以不可思议的高速,悄无声息地窜到了他身前。 齐明皓反应不慢,但他此时还维持着仰头的动作,只得本能地抬手去阻挡怪物的袭击—— “砰!” 就在千钧一发之时,一把长枪闪瞬出现,将怪物的脑袋一下扎进了地面,锋利的刃尖甚至削断了齐明皓额前的几缕碎发! 少女从管道里翻了出来,抽出直直插在地面上的长枪,齐明皓还没识别出来那武器是什么的时候,时黎已经手一松,将长枪装回了玩家背包格子里。 这应该是一只刚刚转变为完整体的腐液尸,反应能力相比成熟的腐液尸差很多。那么按时间推断,这只腐液尸应该才死了一个小时左右。 时黎其实是没有秒杀一只完整体腐液尸的能力的,刚才能一下将腐液尸解决掉,一方面是因为她位于腐液尸正上方,可以直攻它的弱点,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从牛先生那里交换来了一把绝顶好用的武器。 【锁链长枪-星刃仿(制裁出品)】 介绍:制裁公司出品的星刃仿制品,有两种形态,第一形态为长枪,第二形态为锁链枪,两种形态随使用者想法而变化。操作简单,温顺亲人,一次认主绝不背叛。 制裁公司在原作品基础上增添了新的色彩,本作除了不能成长,其它方面与原作基本无差。 ps:注意是基本无差,至于有啥副作用你得探索探索。总而言之,制裁出品,值得不信任。 这把武器和时黎之前随手拿来用的水果刀,不锈钢小刀都不一样。 怎么形容呢?这把武器确实如介绍形容的那样,它操作起来非常简单,时黎想让它干嘛,它便会顺着她的心意那样做。 简单举个例子,如果时黎刚才抛向腐液尸脑袋的是一把水果刀,她并不能确定这把刀一定会准确地扎碎腐液尸脑袋里的东西,将它摧毁。 但这把长枪却不一样,它可以自动弥补微小的差距,假如时黎抛掷得有点歪,时黎只需要在脑中示意一下,长枪便会微微移动,更正好攻击时的位置。 相比于武器……这把长枪更像是她身体某些组成部分的延伸。 时黎蹲在地上将腐液尸翻了过来,让它面部朝上。 这只腐液尸有一点奇怪,它在没被时黎一击毙命前,身形样貌,甚至是穿着都和时黎很是相似。但在它被时黎一枪串成串倒地后,身形却在极度缓慢地变高变胖,恢复成它本来的样子。 “腐液尸也在自行进化……”时黎拿起一旁的纸张,卷成一条,不轻不重地戳了戳仰面朝上的尸体。 时黎思索了片刻,突然一怔,绕到了腐液尸脑袋旁边,手里垫了张纸,微微抬起腐液尸尸体的脑袋。仔细观察后,她在这只腐液尸脑袋上发现了两处击穿的伤口。 ……也就是说,在她之前,有另一名玩家将它杀死了。然后……不知道什么原因,这只腐液尸没死透,还因祸得福地进化了,进化成了一种可以模仿普通人样貌的变异腐液尸。 “……毕竟,腐液尸生命力强大,就算被搞得半死不活也有可能突然变异,成为更高级的变异生物。” 时黎回想起了在食堂里,牛先生曾跟她说过的话。 为了防止这只腐液尸还没死透,时黎干脆将这只腐液尸的尸体也塞进了玩家背包里,让它成为了【一堆尸体】中的一员。 “喂,你刚才怎么不在这里?”齐明皓见时黎将尸体收了起来,抿着嘴靠近时黎,拍了拍她的肩膀问道。 时黎闻言,歪着脑袋看了齐明皓一眼,脸上露出了稍显尴尬的微笑。 “我爬管道的时候爬错地方了,刚才我在你隔壁房间。” 齐明皓:“……” 听上去很像现编的瞎话,但时黎面对腐液尸的反应又很真实,齐明皓一时也摸不清时黎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聪明人懂得点到为止,齐明皓也明白再问下去就不礼貌了,两人很有默契地同时闭上了嘴巴。 时黎重新扎好头发稍作调整后推开房门,和齐明皓一前一后,按照之前计划好的路线,前往安全通道。 前行的路上能听到头顶“窸窸窣窣”的声响,听声音,蜘蛛们还没有发现活人,还在有序地入侵。 时黎走在齐明皓前面,所以她顺着安全通道,先齐明皓一步走到了通道尽头的防护门旁边。 门没上锁,只是虚掩着,和上回两人来看的时候一样。 但这回时黎像是想到了什么,手搭在门把手上没动弹,仰起头观察了一下四周。 “怎么了?”齐明皓见时黎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便出声询问道。 “你不觉得这里有点暗吗?”时黎望向齐明皓的眼睛。 时黎和齐明皓都是玩家,夜视能力早已得到了加持,黑夜里不开灯也能大致看清周围有些什么,所以这黑灯瞎火的,齐明皓也没太在意。 可时黎和他不太一样,她对黑暗与变化都很敏感。她清晰地记得,上回两人过来探路的时候,这边走廊上的灯都被她打开了。 但是现在,整个地下室里,所有走廊上的灯都是关着的,依稀的亮光,还是从旁边几个房间房门下边的缝隙中渗透出来的。 齐明皓不笨,时黎一提示他就感觉到怪异了,不过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怪异的根源,正想秉持着“不懂就问”继续发问,就看见时黎表情突然变得非常严肃。 时黎竖起右手食指抵在唇边,用嘴型说道—— “它来找我们了。” 第三教学楼一区地下室某间仓库里。 “叮,您的矿泉水已送达。” 短发女生拿着一个还标着着“某夫矿泉水”的塑料瓶贴到了旁边抱着长剑,正在闭眼假寐的,戴眼镜女生额头上。 戴眼镜女生被从一片漆黑中突然贴上来的塑料瓶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睛,瞪了一眼好友。 “小夏,现在你还有心情闹!” 女生话语间满是恼怒,但声音也小小的,似乎生怕惊扰到什么东西。 “这有什么?我都想开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呗!早死早超生。”短发女生曲起腿,手肘撑着膝盖,单手撑着脸,一脸不在乎地说道。 “别瞎说,就一天咱们就能走了,我们肯定都能活着离开!”戴眼镜女生抬手给了短发女生额头一个暴栗,“等咱们离开这个鬼副本了,我给你看我的收藏品。” “啊?不会是那本娇弱的我和大xx们不得不说的两三事?”短发女生眼睛一亮。 戴眼镜女生一噎。 “那,那本不行,那本得末日结束我们都过上好日子了我才能给你瞅两眼。”戴眼镜女生两颊通红,气恼地用气音说道。 “啊?”短发女生失望地垂下了脑袋,满脸写着“你怎么这么小气”这句话。 “哈欠……”靠着戴眼镜女生肩膀,刚才还在熟睡的单马尾女生随着戴眼镜女生乱动的身体,也渐渐转醒,慢悠悠地睁开眼睛。 “哈欠……你们在说什么呢?”单马尾女生揉了揉眼睛,懵懂地问道。 戴眼镜女生身子一僵,两只手捂住脸,羞耻地小声说道:“唉,少儿不宜的内容,你别问了。” 单马尾女生刚睡醒,还很迷糊,但一听“少儿不宜”,就跟个闻到骨头香味的小狗一样,支愣起了耳朵。 “啥少儿不宜?我也想听!”单马尾女生扒拉着戴眼镜女生的肩膀,兴高采烈地问道。 “嘘嘘!小点声!你生怕那怪物找不到我们是吧?”短发女生连忙冲着单马尾女生比了几下噤声的手势。 “嗯?嗯?”单马尾女生扒拉身旁女生的动作轻缓了一点,有些心虚地说道,“没事的啦,会长不是说那个怪物听力不好吗?我们这么点声音,它听不到的。” 单马尾女生话音刚落,另外两个女生都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了她们正斜方的那个角落。 纵使房间里没开灯,四周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但作为玩家,两个女孩子还是能清晰地看到,在那个角落里,一脸人畜无害的俊雅少年正盘着腿,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们。 少年衣衫整洁,面容干净,好似从未经历过末日。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单马尾女生粗神经地问道。 单马尾女生还不是玩家,夜视能力不强,不知道角落里的男生一直在监视着她们,所以还很单纯地在同伴眼前晃了晃手。 “嗤……你们不用那么防备我,我告诉你们的信息都是真的。那个怪物的听力和夜视能力都不好,我们只要注意点,完全可以在这里熬到结束。”少年将脑袋靠在墙壁上,笑着说道,“再说了,我们现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害你们有什么好处吗?” “你最好真这么想。” 短发女生冷声开口说道。 “我会一直盯着你的,柯栋文。” 第21章 黑影怪物 在时黎的记忆里,只有一种怪物和“黑暗”能扯上关系。 那就是许久不见了的,披着斗篷,扛着大刀的黑影怪物。 “博学的大脑”的出关,人面蜘蛛的爆发……这一系列事情让时黎差点忘记了,学校里还存在黑影怪物这个大威胁。 时黎还是没敢推开防护门冲出去。 现在是白天,防护门外必然一片光亮。在白天日光的沐浴下,他们任何行踪都会一览无余。 时黎一直坚信小心驶得万年船,距离副本结束得的零点还有几个小时,在这种情况下,她没必要去赌黑影怪物到底发现他们了没有。 通过校园论坛上共享信息与亲身经历来看,黑影怪物很强,甚至比老板娘的攻击力还强,目前还没有人重伤过它,它唯一可知的弱点就是夜视能力差。 夜视能力差的人往往会更倾向于前往有光亮的地方,这些开着灯的房间想必就是用来遛黑影怪物的。 齐明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运气太好,自副本开启以来,在那几只厉害的变异生物中,他就只和“博学的大脑”碰过面。 时黎言简意赅地跟他描述了一下黑影怪物屠杀第一教学楼的经过后,齐明皓眉毛上挑,一脸听天方夜谭的表情。 “你不信?”时黎感觉自己描述得挺吓人的啊,齐明皓怎么这副德性。 “那倒不是,主要是……我只是没想到其他怪物都这么野性。”齐明皓连忙摆摆手,“你知道的,虽然‘博学的大脑’也很离谱,但它好歹是个读书人,杀人的时候都是先礼后兵。” 时黎语塞了一下,齐明皓一说,她便下意识回想起了“博学的大脑”“突”“突”“突”几下消灭人面蜘蛛小分队的场景。 ……也没有不野到哪去吧? 时黎和齐明皓安静地蹲在一间灭灯的房间里,两人一左一右蹲在房门边,方便黑影怪物过来后,第一时间作出反应。 时黎将头埋在曲起的双腿间,大脑里一片浆糊。 她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信息。 刚才在防护门前,她冲齐明皓说“它来了”,这并不是一句猜测或警告,而是她确确实实听到了声响。 那声响沉闷笨拙,如果硬要形容的话……有点像大象在走动。 那声响不远不近地响了有一分多钟,在两人钻进屋内后,声响才慢慢散去。 “齐明皓……”时黎小声唤了一句。 时黎声音大小跟小猫似的,齐明皓听到她叫他名字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嗯?你在叫我吗?”齐明皓伸着脑袋往时黎这边探了探,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时黎炸开耷拉在后脑勺上的马尾辫,马尾中央有一个小小的凹陷,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帮她把马尾梳理好。 “齐明皓。”时黎这回声音大了点,但听上去还是闷闷不乐的。 时黎现在的样子让齐明皓回想起了他第一次见到时黎时的情景。 说起来,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并不美妙。 齐明皓还记得,那天放学后,他和往常一样去教导主任办公室写检讨。写完检讨从教学楼出来,天空一片橙黄,眼见着就要入夜了,学校里头的师生们大多都放学回家或者回宿舍了。 齐明皓不想回家,于是趁着学校里没人,想找个安静的小树林打游戏。但当他刚溜达到他经常逃课睡觉的小树林的时候,却发现有一个人先他一步霸占了这个地方。 那个人就是时黎。 时黎那时候的头发比现在还短,身形瘦瘦小小的,像只小猴子。 齐明皓本想趁女生没注意迅速溜走的,奈何他步子还没迈出去,就听到了身后女生跟敲锣一般的哭声。 齐明皓:“……” 那哭声多少有点难听得惊天地泣鬼神,哭得齐明皓脑瓜子“嗡嗡”作响。 齐明皓那所剩不多的良心让他不太好忽略这破锣嗓子的哭声,于是,他双手插兜,臭着一张脸走到女生身边,狠狠拍了她脑袋一下。 “闭嘴,吵死了。”齐明皓凶巴巴地说道。 女生似乎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关上手机,猛吸溜了几下鼻子,用力反手将齐明皓推了一下。 “滚!” 女生力气不小,一声“滚”也颇为浑厚,听上去比齐明皓还混不吝。 齐明皓:“……” 多少还没见过比他还拽的。 齐明皓打小养尊处优,哪里被人骂过,他本想一口气把女生哭声难听,哭得难看等等都嘲讽一顿的,可他话还没说出口,女生就跟个兔子一样跑得没影了。 ……他那时的心理活动就跟白天吵架失败,晚上回家登上“吵架失误”论坛,越看越憋屈,越看越觉得自己要吵架赢回去的感觉一样。 这次印象深刻的初识,让齐明皓很难不去刻意注意时黎。 齐明皓脸色复杂地回过神,望向看上去就很委屈的时黎。他一只手已经抬至肩膀的高度,时刻准备着,只要时黎那破锣嗓子一开哭,他就立刻抬手把耳朵保护好。 “怎么了?”齐明皓往时黎这边挪动屁股,一下一下地从门边挪到了门前。 “……”时黎声音压得更低了,低到齐明皓不得不弯下腰,将耳朵凑近时黎的脑袋。 时黎停顿了片刻,在齐明皓充足的耐心下,再次开了口。 这次齐明皓倒是把时黎的话给听得清清楚楚的了—— “它在你后面。” 简简单单一句话,让齐明皓毛骨悚然,寒毛直立。 它在他后面,可他后背紧靠着房门,那意思不就是……黑影怪物就在他们这间房屋外面了吗? ……沉重的、笨拙的、一下接一下的脚步声,愈发清晰地在齐明皓耳畔响起。 齐明皓有点恍惚,他总觉得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齐明皓,在我跟你说‘它在你后面’这句话之前,你有听到过脚步声吗?”时黎微微抬起头,露出了明亮的眼眸。 齐明皓不明所以地思索了一下,然后在时黎的注视下,迟疑地摇了摇头。 “好像……没听到。” 时黎的眼睛若有所思地转向了房门,不再多说什么,也没做出什么动作。 齐明皓被那沉重的脚步声搞得有点内心焦虑,那脚步声一会儿远一会儿近的,就跟猫爪子似的,一下一下抓挠着他的心脏,让他心烦意乱。 齐明皓想确定一下屋外怪物的位置,他从地上爬起来,眼睛凑向猫眼,就在他即将透过猫眼捕捉到屋外的情景之时,时黎突然伸手将拉住他的胳膊,将他整个人扯了下来! 齐明皓没想到时黎会来这么一出,身子毫无防备,被时黎给扯了个大马哈,好在他反应快,在即将压住时黎的时候,用右手撑了一下房门,稳住了身形。 “砰——” 齐明皓的手按在房门上时,房门发出了一下轻微的撞击声。尽管齐明皓已经努力收住力气了,奈何这房门门板并不厚,碰一下都会出响。 齐明皓心脏的跳动几乎停止,甚至连呼吸都跟着放缓了许多。他努力调动起两耳,监听着屋外的声响,生怕错过什么细节。 “砰!砰!砰!”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急促,好像下一秒,那个怪物就会冲破大门,进来将他们嚼碎。 来自未知黑暗的恐惧油然而生,虽然知道黑影怪物等级还没有“博学的大脑”高,但齐明皓却感受到了窒息的压迫感。 “我们,要不换个地方?”齐明皓蹲下身子,试图与时黎讨论一下,“我感觉那个黑影怪物很不好惹,要是被它发现了……” 时黎终于舍得抬起脑袋了,她先是伸了个懒腰,转了转有些僵硬的胳膊,然后才望向了齐明皓急得跟家里着火了一样的表情。 “动物界是不是有这样一种捕猎方式?” 时黎从地上爬起来,站直身子,语速缓慢地跟齐明皓讲述道。 “嗯……大概就是作为狩猎者的动物通过难听的声响或是具有迷惑性的颜色,将它们的猎物驱赶到它们的陷阱之中,再轻轻松松将它们一网打尽。” “……什么意思?”齐明皓愣了一下,“脚步声是诱饵?可是为什么啊?你不是说黑影怪物很强来着吗?它有什么必要用诱饵啊?” “对,黑影怪物是很强,我亲眼见证它屠杀了一整栋教学楼的人。”时黎赞同地点点头,“你说的对,如果它很强,那它完全没必要使用诱饵。可反过来想,既然它需要使用诱饵,这是不是意味着,在它使用诱饵的过程中,它其实没有那么强?” 黑影怪物是只二级变异生物,和怪物老板娘一个等级。 在时黎的记忆里,老板娘面对敌人时,往往都是二话不说直接干。 黑影怪物,时黎虽没亲身对抗过,但从收集到的众多信息中,不难看出,这个怪物在看到猎物后,总有一段“戏耍”时间。 之前,时黎一直以为这段“戏耍”只是黑影怪物的恶趣味,但现在,她品出了点不同的意思。 这段“戏耍”有没有可能是黑影怪物在拖延时间,等待自身“拼接完整”呢? 没错,时黎怀疑,黑影怪物的身体可以分成很多部分,融入黑暗之中,这些身体部分会通过“诱饵”的方式寻找猎物。 那么,再往下想,那么黑影怪物的身体到底分成了几部分,又是通过什么方式确认寻找到了猎物与否呢? 时黎怀疑过黑影怪物会分成无数个影子,或者是影子碎片,通过触感的方式寻找到猎物,但转头又否决了这个想法。 如果黑影怪物真有这种能力,恐怕它就不止二级了。来去无踪,无影无形,这直接无敌了啊! 黑影怪物的形态和外貌无疑大大限制了它的能力,既然它不是分裂成了黑影,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了。 第22章 你被逮捕了 “真要这样吗?” 齐明皓抿着嘴,无奈地看着时黎。 “嗯!” 时黎重重地点了下头。 “我看了晚上真的会做噩梦的。” 齐明皓弱弱地挣扎道。 “没事,你就当玩有点恐怖的密室逃脱就行。” 时黎一脸鼓励地安慰道。 “可是……” “砰!” 时黎揪着齐明皓的头发,将他的脸按到了贴近房门猫眼的地方。 “别别别,我真的还没做好准备!”齐明皓紧闭着眼睛,哀嚎道。 齐明皓,齐家大少爷,傲天日地,人称社会第一拽哥,教导主任办公室常客,如今,却在一个矮个子女生手里惨叫连连。 这到底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看着齐明皓惨白的面容,时黎脑子里瞬间冒出了以上几行台词。 “你真的怕?”时黎看着齐明皓不停颤抖的眼皮,抿了下嘴,开口问道。 “嗯,特别怕,我打小就怕鬼啊……红眼睛啊什么的东西。”齐明皓这会儿也顾不上面子了,一股脑全部坦白交代了,“小时候我妈硬拉着我看恐怖电影,那鬼出来的时候,我直接吓晕了。” 时黎:“……” 这样看来,确实不太好办。 时黎松开揪着齐明皓的手,脸猛地凑到他耳边,吹了口气。 “喂!你作什么妖!”齐明皓耳朵因为热气,立刻羞红一片。 “窸窸……窣窣……” 人在闭上眼睛的时候,听力就会莫名敏锐起来。 比如现在,齐明皓就十分清晰地听到,身旁的时黎,用软软的身子紧贴着他,两只手不知道在对她的衣服干些什么。 “我在干什么?”时黎在齐明皓耳边轻笑了一声,声音近得好像齐明皓只要伸手就能将她一把抱住。 齐·纯情拽哥·明皓的脸彻底红成了猴屁股。 “够够够了!!!” 在感受到时黎将手若有若无搭在他肩膀上时,齐明皓实在没憋住,“唰”地一下睁开了双眼。 时黎刚才把齐明皓揪过来的时候,正好将他的眼睛位置对准了猫眼,因此,他一睁眼就看到了房门外的景象。 漆黑的走廊里不见半个人影,与他们待的这个房间相隔两个房间的那间房的房门此时正大开着。那间房是亮灯的房间之一,暖色调的光从房间中大片大片泄出来,让那间房看上去像什么通往天堂的入口。 “有看到吗?”时黎的手握着门把手,时刻准备着冲出去。 “还……没有。” 齐明皓将视线从明亮的地方收回来,转向另一边进行查看。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刚刚移开视线,那片明亮之中便窜出了一个圆形的东西。 “嗯……那边好像也没有……你确定那东西会来找……我擦!!!” 齐明皓前半句还在较为悠哉地诉说,后半句还没说完就脸色发青地快速后退了两步,远离了房门。 “红眼睛?”时黎向齐明皓确认了一下。 齐明皓脸色虽然难看到,好像下一秒他就会晕厥,但还是尽职尽责地点了点头。 两人交流也就一个眨眼间,门外的怪物刚刚发现齐明皓,都还没来得及发出怪笑之时,时黎便转动了门把手。 “嗯?” 时黎确认两人进房间后没有锁门,可她现在竟然拧不开房门了! “桀桀桀桀……找到了!” 门外的那东西跟走流程一样,发出不停歇的怪笑。 房门拧不开,时黎就明白了。 门外这怪物估计用眼睛附近的部分黑影将门堵住了,好拖到其他两只眼睛与它汇合。 做出这种行为,多少有点怂里怂气的,可外面那只眼睛却还特高傲地出声怪笑嘲讽着。 “找到了!” “找到了!” …… “齐明皓,你往后站点。”时黎活动了一下手脚。 齐明皓看时黎在做简单的热身运动,立刻心领神会地跑到了远离房门的小角落里。 门外的眼睛似乎还没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还在尖声大笑着。 “找到……” “砰!” 一把泛着寒光的长枪像穿豆腐一样,从房门里头穿了出来。 “找、找到……” 红色眼球的瞳孔猛地一缩,它智商不高,但非常懂得趋利避害。在感受到难以抵抗的压制力后,它不再傻不愣登地飘在门口,立刻转头就跑。 “砰砰!” 就在红眼球逃跑的同时,房门被时黎两脚踹飞,“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时黎夜视能力可比红眼球强得多,她不需要亮光就能一下捕捉到逃跑中的红眼球。 在看到仓皇而逃的红眼球时,她知道,她猜对了。 黑影怪物不是无敌的,它完整体并不能长时间存在,需要时不时分裂成三部分,而这三部分就是它的三个眼睛。 为什么说是不能长时间存在,而不是为了方便狩猎而自行分裂成三部分呢? 因为行踪。 老板娘怪物也好,“博学的大脑”也好,它们的行踪一直有迹可循,可黑影怪物一直处于薛定谔的现身状态。时不时出来一趟,过一段时间又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时黎记得,在屠杀完第一教学楼的幸存者后,黑影怪物径直前往了第三教学楼。黑影怪物身高两米还扛着个大刀,想让人不注意到都难,但一直蹲在第三教学楼监视“博学的大脑”的齐明皓却说,他从来没见过黑影怪物。 那黑影怪物去哪了? 时黎据此推断为,黑影怪物在屠杀第一教学楼的时候消耗了很多体力,之后只能变成不显眼的样子,躲起来休养生息。 那为什么猜测,黑影怪物是根据眼睛的数量分裂的呢? 因为很多被黑影怪物袭击了的人都有一个共性——他们往往躲在房间里,然后听到奇怪的声响,再因为抑制不住好奇心,透过猫眼观察屋外,继而被红色眼睛发现。 被红色眼睛看到,便是被猎捕的开始。 一点发散思维,不难猜出鬼影怪物分裂后的形态。 当思路被打通后,其他部分都会顺理成章地捋出来。 分裂成红眼球的鬼影怪物实力很弱,它为了躲避危害,挑选猎物,便设计了“声音”这个诱饵。 这个诱饵的诱惑或威胁程度,时黎推断是通过被狩猎者的意识。 如果被狩猎者突然意识到黑影怪物在附近,他\/她便会听到声音。越弱小的猎物对这种“声音”的诱饵就越恐惧,越在意,只要声音不消失,猎物便会一直处于惊吓状态。 在这种状态下,猎物会自乱方寸,最有可能做出的行动就是通过猫眼确定屋外的情况,这样便中了红眼球的陷阱。 当然,诱饵也有可能翻车,让红眼球诱捕到它对付不了的存在。 但是没事,这个猎物只要透过猫眼观察,就说明他\/她较为严谨,不会突然开门和它对抗。 双方僵持的时间就足够红眼球把它另外两个兄弟叫过来,组成完整体,完成狩猎。在它的设定里,只要组成完整体,就没有它对付不了的猎物。 至少在遇到时黎前,它一直都顺风顺水。 它也没想到,时黎竟然不按套路来!说打就打,说踹门就踹门,对副本里的“鬼”一点都不尊重! 黑夜不是红色眼球的有利战场,小拳头大小的眼球只能根据楼道中星星点点的亮光,跌跌撞撞地往它同伴那里跑。 时黎不是什么跑步健将,好在经历过游戏加强后,她也能跑出博尔特的风采了。 时黎左脚一蹬地,身子就跟装了弹簧一样弹了出去,轻盈的身体迅速逼近瑟瑟发抖的红色眼球。 红色眼球在漆黑的地下室里看不清道路,还不等时黎出手,它在慌乱之下就“砰”地一头撞到了墙壁上,“吧唧”一声掉到了地上。 “桀、桀桀……桀……” 红色眼球还没来得及关掉体内格式化的大笑,在撞墙撞昏了头后,红色眼球发出的怪笑声断断续续的,像是一个接收不良的收音机。 时黎本来还想将长枪转化成第二形态,来追捕红色眼球,没想到红色眼球呆逼得一批,直接自个白给了。 时黎漫步走到躺在地上装死的红色眼球旁边,右手拿着长枪,用枪头戳了戳红色眼球。 “找到了。”红色眼球小声说道。 “是的,我找到你了。”时黎手一挥,长枪消失。然后,她弯下腰,一把抓住红色眼球,将它握到了手心里。 红色眼球软乎乎滑溜溜的,它的瞳孔四处躲闪,不敢直视时黎,像只做错事了的小狗。 时黎挑了下眉毛,加重手劲,用力捏了捏眼球。小眼球被时黎捏得一会儿扁一会儿圆,被捏得浑身颤抖,但硬是不敢做点什么。 “呵……”时黎咧开嘴角,学着小眼球,发出了怪笑,“桀桀桀桀……” 小眼球:“……” 小眼球抖得更厉害了。 “怎么不笑了?”时黎用另一只手的手指戳了戳小眼球,似乎在找能控制它出声的开关。 “刚才不是笑得挺嚣张的吗?” “嗯?” 时黎撒气般玩弄了小眼球好一会儿,小眼球半声不吭,只有那颤抖的小身体能证明,它还没被时黎玩死。 “桀桀桀桀……” 时黎玩得没什么兴趣时,突然又听到了贱兮兮的怪笑。 时黎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小眼球,小眼球正在装死,显然发出笑声的不是它,而她自己刚才也没有继续发笑逗弄小眼球,那么…… 时黎单手捏着小眼球,抬起眼皮看向前方。 只见第二只小眼球,正从楼道转角飘过来,乐呵呵地往她这个方向飞。 “桀桀桀……找到了……” 第二只小眼球只被第一只小眼球通知了过来合体,还不知道第一只小眼球已经被就地逮捕了,因此飘过来时还是一副嚣张的姿态。 第二只小眼球不但夜视能力差,对危险的感知能力也更弱一点,直到距离时黎前方两米左右时,才突然意识到了不妙—— 一个人类正捏着它的小伙伴,似乎下一秒它的小伙伴就能被捏成“眼球饼干”。 第二只小眼球:“……” 时黎笑了。 搁这里葫芦娃救爷爷呢? 第23章 驯化 “规则二,玩家在副本中反杀‘鬼’可获得额外奖励并提高最终评分。” 时黎之前思考过,要不要将黑影怪物的眼球踩碎,看能不能获得什么奖励,但她守株待兔了半天,一直没等到第三只眼球自投罗网。 玩游戏的人都知道,小boss爆出一般垃圾,大boss才能爆出点有用玩意。时黎想获得更多好处,便没有将这两只小眼球正地就法,而是将它们绑了起来。 为了防止两只眼球挨到一起会自行合体,变成更厉害的怪物,时黎便将这两只眼球一前一后吊在了长枪的枪头和枪尾。 时黎玩心起来的时候,便转几次长枪,两只小眼球就跟沙包似的,被时黎甩得晕头转向,如果它们有嘴巴,估计早就骂骂咧咧地呕出彩虹呕吐物了。 “你没事吧?” 时黎重新回到房间,就看见齐明皓半死不活地蹲在墙角,脑袋顶着墙壁,身子前后轻微晃动。 “难受。”齐明皓哑着嗓子说道。 时黎有些心虚地转了一下长枪,将两只小眼球前后转了个位置。 “不好意思哈,我也怕和红眼睛从猫眼里直接对上,只能牺牲你了。”时黎理不直气也转地道了歉。 齐明皓:“……” 齐明皓感觉自己快被时黎磨得没脾气了,心里的小人每时每刻都在跟他自己说:心平气和,万事大吉。心平气和,万事大吉。心平气和,万事大吉…… “而且再说了,要不是你想偷看我有没有换衣服,你也不会睁眼啊!所以说到底,还是你不够唔唔唔……” 齐明皓一只手虚虚勒住时黎的脖子,另一只手紧紧捂住了时黎的嘴巴。他面无表情,看上去心如止水,但脸上红彤彤的颜色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羞耻。 “闭嘴,懂?” 时黎眨巴了下眼睛,小鸡啄米似的猛点了几下头。 齐明皓就知道,他跟时黎绝对八字不合!绝对! 这个女生嘴上到底把不把门!怎么什么话都能这么平静地说出来! 被时黎闹了这么一通后,齐明皓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恐怖幻想消散了大半。现在他只想知道,有什么办法能管住时黎的嘴巴。 “咳!”时黎清了清嗓子,灵动的眼睛瞟了一眼齐明皓的下半身,然后趁齐明皓发作前,炫耀似的将长枪上绑着的两只眼球展示给齐明皓看。 “喏!我就说我的猜想没问题。”时黎如果有尾巴,那他的尾巴现在应该在疯狂摇摆。 齐明皓没活抓过怪物,就算是腐液尸,他也没产生过抓捕研究的想法,往往就是一刀子上去将它们的脑袋捅穿,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到被活捉的变异生物。 齐明皓弯下腰,凑近小眼球打量起来。 “这个就是黑影怪物分裂后产生的两部分?看上去好弱啊。” “是很弱,看它们现在这副怂样,完全没法联想到它们合体后大屠杀的样子。”时黎捏了捏吊在枪头的那只小眼球,小眼球憋屈地闭上眼睛,任时黎拿在手心里玩弄。 “不是说有三只吗?怎么只抓到了两只?”齐明皓将枪尾吊着的眼球捧在手心里,轻轻捏了捏。 时黎有点惋惜地叹了口气,说道:“没自己撞过来,估计得找找看了。” 她还以为这三只会一个接一个送上门来呢!结果只送了两个,任何一个强迫症听了这事都会难受一阵子。 “啊?那只会不会感受到危险,已经不在地下室了?”齐明皓提出了疑问,“还能找得到吗?” 其实时黎也很担心齐明皓提出的问题,她想了想,低头看向瘫在手里的小眼球,温和地发问:“你们的小伙伴还在地下室里吗?” 小眼球依旧紧闭着眼皮,周身若有若无的黑影跟羽毛一样,很有流动性的飘着。 时黎笑了,她伸出两根手指,很不客气地撑开小眼球的上下眼皮,阴森森地问道:“我说,你们的小伙伴还在地下室里吗?如果你不知道的话,那么我就不客气了桀桀桀桀……” 小眼球:“……” 虽然我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 小眼球心不甘情不愿地上下晃动了几下,示意第三只小眼球还没有溜走。 “看,还在这里。”时黎一转阴阳怪气的嘴脸,冲齐明皓笑嘻嘻地说道。 齐明皓手心里捧着的那只小眼球见同伴被这样对待,差点吓晕过去,一缩一缩的,试图减小自己的存在感。齐明皓一下就感受到了手里这只眼球的恐惧,有些意外。 “变异生物能听懂人话?”齐明皓对这个认知感到新奇。 时黎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觉得等级高一点的变异生物能听懂一小部分,智慧和能力与小狗差不多,用训练小狗的方式应该也能训话它们。” 时黎提出的这个观点很有意思,齐明皓听完,若有所思地瞟了一眼手里的小眼球。 小眼球:“……” 人类好可怕呜呜…… “你留着它们,是想驯化它们?”齐明皓也记得副本规则二,所以在看到时黎只是把小眼球们绑起来,而不是捏碎后,产生了少许困惑。现在听了时黎的话后,似乎搞明白了时黎的意图。 时黎摆摆手:“那倒不是,这都末世了,我哪有时间训宠物。” “那你……” 时黎笑了笑,露出了小虎牙。 “那不是还有一只没找到吗?三只一起捏碎比较爽啊!” “桀!” 齐明皓手里那只眼球发出一声凄惨的鸣叫,彻底被吓晕了过去。 “噗……”见小眼球被吓晕了,时黎没忍住,发出一声嗤笑。这次不是恐吓的笑容,是真心实意、愉快的笑容,“还真是不经逗。” “你真是……我以为你是认真的呢。”齐明皓看着时黎笑弯了的眼眸,嘴角也不自觉向上勾了勾,语气轻松地问道,“我大概猜到你留着它们的用意了,是人面蜘蛛们会下意识避开等级更高的变异生物这个原因吗?” 人面蜘蛛和腐液尸一样,不具有智商,但它们当时在面对“博学的大脑”的时候,展现出了它们与腐液尸的不同之处——面对更高级变异生物时,能避战就避战的态度。 再加上他们两人在这地下室待了这么久,头顶上的人面蜘蛛们早就完全霸占了楼上的地盘了,可是这么久,它们都还没入侵地下室,这也说明了问题。 时黎愣了一下,舌头舔了下上嘴唇,然后反应迅速地冲齐明皓比了个大拇指,也没说他猜对没猜对。 这兄弟能处啊,他会自己找补理由,时黎都不用想法子编瞎话了。 夜幕渐渐降临,身处地下室的人感受不到室外白天到黑夜的转变,长时间身处黑色会削弱人对时间的概念。 时黎唯一能用来判断副本什么时候结束的物品,是她之前不知道从哪个尸体上扒下来的电子表。 齐明皓跟她说,这块表还是块名表,价值好几百万。时黎虽然是豪门千金,但一直没有佩戴饰品的习惯,这块表还是她佩戴的,第一个价值百万的饰品。 前两天,她闲着无聊时,还能通过刷手机解解闷。后来去了食堂一趟后,她那个据说掉水里都还能继续用的,金刚不坏智能手机就开不了机了,成了一块只能当转头使的废品。 时黎合理怀疑牛先生对她的手机做了手脚,让它“光荣牺牲”了。 距离午夜十二点副本结束还有五个小时,齐明皓提议去一区转悠转悠,看能不能找到第三只眼球,顺便计划一下如何离校。 在这几个小时里,他们已经把二区转了个遍,一直没找到第三只眼球,转到后来,绑在时黎枪头的那只小眼球都被晃悠困了,闭上眼睛就是睡。 时黎欣然同意了齐明皓的提议,第三只眼睛越找不到,她心里就越刺挠得慌,就跟强迫症看了不整洁的桌面似的。 第三教学楼地上部分一区和二区之间是通过一座座桥相连接,远远看去,小桥隐匿在郁郁葱葱的树木中,颇有意境。 地下就没那么有意境了,两区之间靠一条老旧破的安全通道连着,安全通道大概两三米,两边各一个安全门隔着。安全门材质相当好,防火隔光,万一两区哪边出事故了,这门一锁,可以保证事故蔓延得慢一些。 奈何末日到来的太突然,没有任何一个人记得到地下室来锁门,这两扇安全门和往常一样大开着。 时黎刚一迈进安全通道,通道里的声控灯就亮了起来,刺眼的白色节能灯晃了下眼睛,把时黎的生理眼泪都刺激了出来。 “唔……这够亮的啊。”时黎嘟囔道。 她本想着闭会眼睛缓一缓,突然一只温暖的手出现,搭在了她眼前,虚虚掩着。时黎身子猛地紧绷,在意识到这只手的主人是谁后,身体缓缓松懈了下来。 “长时间呆在黑暗里突然接触灯光确实会很不舒服,你可以缓一缓。”齐明皓平静地说道。 “……我就说你对我图谋不轨,之前我没真脱掉衣服你不会很遗憾吧唔唔唔……” 齐明皓捂着时黎眼睛的手向下一划,一把捂住了时黎造孽的嘴巴。 “就你长嘴了?” “唔唔唔唔唔!” 心平气和,万事倒霉。 以暴制暴,万事大吉。 齐明皓觉得,他好像没必要对时黎太过好心。 第24章 护短 齐明皓冷着一张脸走到时黎前面,气鼓鼓地伸手,推向通往一区的安全门。 “等一下,有人——” 时黎还在揉眼睛,睫毛被生理泪水粘连着,很不舒服。但她在齐明皓推门之时,等不及将眼睛里的泪水揉干,就拿着长枪,神色严肃地冲上前去。 时黎还是晚了一步,安全门外,一把冒着寒光的长剑在门刚被推开的瞬间扎了进来,直冲齐明皓的鼻尖! “叮——” “砰!” 时黎只感觉眼前一花,齐明皓便一个翻身,轻巧地落到了时黎身边。安全门随着齐明皓的翻身,也发出重响,重新关上了。 “没事?” 时黎拿着长枪对向安全门,做出了防备的姿态。她斜瞟了一眼齐明皓,看到齐明皓手里拿着一把像匕首的武器,刚才他就是用匕首挡住了长剑的攻击,并借力翻身回到时黎旁边的。 齐明皓身子站得笔直,显然连根头发丝都没受损。 “如你所见。”齐明皓拽拽地说道。 齐明皓此时神色淡淡的,倒是有了点校园拽王的模样,跟之前被时黎调戏得耳红面赤,恼羞成怒的样子截然不同。 “如你所见~”时黎学着齐明皓的语气,欠兮兮地重复了一句。 齐明皓耳垂一红,桃花眼凶巴巴地瞪了时黎一下。 “如你所见~”时黎假装没看见齐明皓的眼神,又欠兮兮地小声学了一遍。 “闭嘴!” 齐明皓整个耳朵都红了。 安全门外的长剑在被匕首撞开后,它的主人似乎意识到试图进入一区的不是怪物,而是人类,便立刻将长剑收回了玩家背包。 安全门就跟楚河分界线一样,将两拨人隔出了安全距离。 时黎这边因为突如其来的攻击,两人都很警惕,对门后那边人的初印象就不太好。在这样一触即发的状态下,安全门外那边先传来了明亮的女声—— “你好?请问是……幸存者吗?” 时黎一愣,握着长枪的双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了,熟悉到午夜梦回之时都在被这个声音折磨着。 “一个小丑而已,靠一些小手段威胁我爸妈把她领了回来当养女。” “嗯?成绩不错能得奖学金?学校里是没有比她穷,学习也不错的了吗?” “老师都挺喜欢她的?把她作业撕了,让她上课出丑,看看老师还会不会喜欢她。” “她?她性格很烂的,和她爸妈一家子一样低劣。” “一个靠我们家养着的寄生虫罢了,你们不知道吧?被莫家领养她还不知足,觍着脸把她那个病秧子奶奶也带过来了。” …… 时黎神色的变化没有躲过齐明皓的眼睛,尽管时黎已经竭力克制住了自己。 齐明皓伸出手搭在时黎肩膀上,中气十足地对那个明亮的女声回了一句话。 “要么滚,要么我杀了你。” 门后的人似乎被齐明皓不客气的话语吓了一跳,好半天都没在出声。 时黎听力很好,她知道门外的人并没有离开。 “等一下,我觉得我们可以交流一下!现在幸存者不多了,我们应该团结,不然我们可能都无法活着出去。”门外那伙人换了一个人说话,换了的这个人还是位女生,她的声音没有前一个那么明亮。 “我说你们是脑子进水,晃一晃混成浆糊了吗?听不出来我不想和你们合作?”齐明皓气势十足,看样子对面来一个他就能怼回去一个。 “噗……你这……”时黎轻笑了一下。 齐明皓和时黎是同班同学,她的事情他全知道。时黎明白,齐明皓是在替她撒气……也不排除是被长剑袭击后心里憋了口气的原因。 反正,不管是因为什么,齐明皓这副来一个骂一个,舌战群儒的劲着实让时黎有点感动。 “干嘛!笑个屁!”齐明皓又瞪了时黎一眼,他双颊高高鼓起,像只河豚。 “怎么,笑你也要管呀?你是我什么人?还是说……”时黎提起长枪尾端,用绑在尾端的小眼球推了推齐明皓的脸颊,“你想成为我的什么人?” 长枪尾端的小眼球刚刚被安全通道内的灯光晃醒,一醒来就被迫和齐明皓来了个贴贴,整个眼球都充斥着不情不愿四个大字。 “你真是……你要是不高兴就说出来,能不能别在这个时候打岔!”齐明皓这次没被时黎的胡搅蛮缠糊弄过去,一把推开小眼球,闷闷地说道,“现在是末世了!你还有什么顾忌的?就算我们在这里直接把她弄死,也没人知道是你弄死的!” “咳咳……”时黎被齐明皓这番话搞得呛了口口水,连着咳嗽好几下才缓了过来。 “我说,没必要没必要,我都没你这么大脾气呢!你生个什么气。”时黎赶紧安慰起来,“她说的没错,这个副本里的幸存者不多了。能活到现在的肯定都有这能耐,所以能碰见一队人,我们活着出去的可能性就大一些。” “你不会想跟他们合作吧?”齐明皓不可思议地看着时黎,说话的语调都高了一些。 时黎的那句“咱们要不还是跟他们合作吧”都已经到嘴边了,一听到齐明皓这句半威胁半郁闷的反问,嘴边的话转了两圈,还是咽了回去。 “怎么会呢?我是那么没志气的人吗?”时黎叉着腰,跟齐明皓同仇敌忾道,“我这辈子,就算饿死,从十八层地狱入口跳下去都不会和她那样的人合作!” 齐明皓狐疑地瞅了时黎几眼,那眼神里是赤裸裸的“不相信”。 时黎为了打消齐明皓的疑心,梗着脖子大声喊道:“门外的人,我时黎这辈子都不会和你们合作的!你们就打消这个念头,麻溜地滚……离开吧!大家能不能离开这个副本,各凭本事!各自安好!” 时黎的话引起了门外的一阵骚动,时黎听不清他们在讨论什么,但估计挺激烈的。过了好半天,门外的几人才分成两批,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第二个出声的女生留下了一句“祝好运”才离开,令时黎奇怪的是,那个女生似乎并没有被时黎和齐明皓拽语二连击给激怒,语气平静,甚至那句“祝好运”听上去还有点真诚。 “谢谢你,不止刚才。”时黎抬手揉了揉鼻头,背对着齐明皓说道。 这句“谢谢”,时黎很久很久前就想说了,但每次想说的时候都觉得怪尴尬的,就算是现在,她刚一说出口,脚趾就开始抓地了。 “嗯?你说什么?我没听见。”齐明皓嘴脸泄出一抹坏笑,弯下腰,将耳朵凑近时黎。 时黎:“……” “我说——”时黎掐着嗓子,惟妙惟肖地学了起来,“如你所见~” 齐明皓:“……” 时黎待门外那伙人的脚步声离远,直至听不见了,才推开安全门,走了出去。 一区楼道和二区一样,一片漆黑。 时黎为了引出最后一个小眼球,和在二区的时候一样,没走几步就按开楼道的灯光开关,检查两边的房间,确认房间里没有小眼球踪迹后,再出来,关掉所有灯,继续往前地毯式搜查。 在外面逍遥的只有一个小眼球了,这个小眼球一定会更加严谨,也更加倾向于呆在对它有利的地方——存在光源的地方。时黎每检查完一个地方就关灯,就是为了防止小眼球躲回她检查过的地方。 “……唔。” 时黎走到一间仓库里时,听到了轻微的痛苦的呻吟声。 “啪!”时黎按下灯的开关,头顶上的老旧吊灯闪了闪,颤颤巍巍撒出暖色灯光,照亮了仓库里的情景。 入眼的,先是一条断断续续的血迹,这血迹从门口延伸到仓库深处那堆累高到顶着天花板的大箱子后面。时黎顺着血迹望过去,紧接着看到的便是大箱子上面像烟花一样炸开的血雾。 整个房间看上去就跟个凶杀案现场,再加上那若有若无的呻吟……说实话,时黎不太想绕到箱子后面,研究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末日到来后,血腥的场面不少见,时黎自己也曾制造过鲜血淋漓的画面。但是吧……在看到仓库里的情景后,时黎内心警笛狂鸣,第六感疯狂驱动着她离开。 嗯……这大概可以叫作敏感的“趋利避害”特性? “怎么了?为什么不进去?” 齐明皓跟在时黎身后一直和她保持着一米左右的距离,由于时黎堵在门口,他还没看到房间里的惨状。 “怎么说呢……”时黎右眼皮跳了跳,身子往旁边一侧,给齐明皓让出了位置,“你还是自己看看吧。” 齐明皓没有时黎反应这么大,他对血里血气的场景都快免疫了,见时黎不愿打头阵,他便快走两步,往堆积在一起的大箱子那边走了过去。 “是谁……别过来……唔咳咳……” 齐明皓的手刚搭在一个外圈大箱子上,想要把箱子移开时,箱子后面传来了微弱的声音。 声音虽是个男声,但这声音带着股鼻腔,软糯糯的,听上去无害又无辜。 时黎瞅了眼箱子上的“血花”,怎么也没办法将这幅杰作和箱子后面那个声音联系起来。 而且,不知为什么,这个声音她听起来竟然还有点耳熟。 “你是谁?干了什么?这里怎么全是血?”齐明皓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完全没把男生说的话当回事,一巴掌就把箱子堆成的高墙给推倒了。 “轰——” 箱子墙倒塌,仓库地面上的灰纷扬而起。 “……我擦。” 被箱子压倒在底下的男生爆出了一句脏话。 第25章 聪明人的脑子 在听到男生的脏话时,时黎一下就想了起来,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少年骂骂咧咧地从箱子中央站起来,整洁的衬衫上全是灰尘和血迹,看着像个狼狈的流浪狗。 “啊,柯栋文,原来是你啊。”齐明皓掏了掏耳朵,吹了吹指尖,慢悠悠地说道。 “你成为玩家了?柯同学?”时黎从齐明皓身后探出个脑袋,好奇地问道。 柯栋文在看到时黎也在时,身子一僵,下意识拿起一旁的空箱子,将自己脑袋套了起来。 “学姐你别看我!我现在不好看。”柯栋文闷闷地说道。 时黎“噗嗤”笑了一声,毫不留情地说道:“你怎么现在才想起来遮着挡着,刚才箱子倒下去的时候我早看见你脏兮兮的小脸了。” “学姐……你能不能转过去回避两分钟,我想洗把脸。”柯栋文被时黎这么一嘲笑,声音听上去更郁闷了。 “行了,脏就脏呗!都末世了,谁还能干干净净的!” 齐明皓在时黎和头上顶了个空箱子的少年间左右看了几眼,心里升起了一股怒气。介于他也不太清楚为啥会产生怒气,他便将原因归咎于了“看不惯一个大老爷们说话婆婆妈妈的”。 “你不懂!”柯栋文说道。 时黎跟着点了点头。 齐明皓:“……” 行行行,就你们懂,你们什么都懂! 齐明皓气哄哄地转过头,瞪了时黎一眼后,拉着她“踏踏踏”跺着地,走出了房间。 一个大男人跟个小姑娘似的!见人前还要洗把脸!有什么毛病吗? 时黎和齐明皓在房门口等了三四分钟,才重新回到了仓库里。 再次看到柯栋文时,他不但洗了把脸,甚至连身上的衣服都换了——将满是黑色污渍与血迹的衬衫换成了一件印了只黑色小猫的白色套头衫。 柯栋文眼睛亮晶晶的,小脸白白嫩嫩,头发蓬松,是当下网上最流行的少年感清爽帅哥。 齐明皓从小就被人夸长得帅,但他进入末世后没做过几次清洁,尤其是头发,都有点打结了。在看到柯栋文一副清爽的样子时,他突然产生了极强的危机感。 “现在你懂他为啥要洗脸了吗?”时黎的声音恰逢时候悠悠响起。 齐明皓:“……” 好烦! “学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柯栋文还在整理衣袖,在见到时黎二人重新进来后,少年眼睛更亮了。他就像个迎接主人回家的金毛,一把扑过来,抱住了时黎的脑袋。 反正是把齐明皓忽视的彻彻底底。 “你这小子——”齐明皓的血压已经升到脑袋顶上了,他一手一个,将刚抱到一起的两人向左向右扯开。 “你成为玩家了吗?柯同学?”在齐明皓的助力下,把柯栋文推开后,时黎又重复了一遍自己之前的问题。 柯栋文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他标志性的无害表情:“嗯?成为什么?学姐?” 时黎也跟着眨了眨眼睛,眼神毫不掩饰地望向柯栋文灰色运动裤上裤脚处的黑色污渍,慢吞吞地问道:“那是墨水吗?这让我想起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文化人肚子里全是墨水,是这么说的吧?” 柯栋文神色不变,眼睛依旧亮得像藏了星星。 “学姐,我听不懂,你可以说的再明白点吗?” “时黎,没成为玩家的人,你跟他说有关玩家、副本等内容是会被干扰的。”齐明皓好心解释了一句,但他也不太相信柯栋文还没成为玩家,指了指地上的血迹问道,“不过,你可以解释一下这里为什么到处都是血吗?” 柯栋文像看垃圾一样,轻飘飘地看了齐明皓一眼。 “学姐,你也想知道吗?我可以讲给你听。”柯栋文专注地看着时黎,清澈的瞳孔里透出时黎表情淡淡的面孔,好像他的眼睛里只容得下时黎似的。 “柯同学,你知道吗?其实我从食堂回去后,从你身上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味道。” 时黎用长枪横在齐明皓和柯栋文之间,制止了齐明皓企图揍柯栋文一顿的行为,语气平静地叙述起来:“是牛先生身上香水的味道,我闻不出来那是个什么香味,但很刺鼻,闻过一遍就忘不了。” “啊……那么早就暴露了吗?”柯栋文双手交叉背在脑后,一脸懊恼道,“我明明洗了很多次,你怎么还是闻出来了!” “牛先生给的一点小礼物而已,他说这个香味是达成副本小彩蛋后的成就标识,每一个去食堂吃过他做的饭的人都会带着这股香味,直到离开副本。这股香味也只有吃过他的饭的人能闻出来,是一种较为简单判断别人有没有到十级的小技巧。”时黎不急不缓地解释道。 “啊?怎么这样嘛!可我没闻到你身上的味道呀!”柯栋文颇为不满地抱怨道,“难不成……你贿赂他了?他怎么没给你也加上这个标识?” 时黎一愣,一脸“你怎么知道的”表情。 柯栋文:“……?” 柯栋文迟疑了一下,不太敢相信地跟时黎确认:“你真的贿赂他了?” 时黎没点头也没摇头,跟个愣头青似的回答道:“牛先生不让我说。” ……你这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态度,没说跟说了一样好吗? 呆在地下室里自个跟自个玩五子棋的牛先生突然打了个喷嚏,他看了眼墙上挂着的空调控制板——26度,不高不低正合适。 “嗯嗯……怎么回事?鼻子怪痒的,是花粉过敏了吗?”牛先生揉了揉自己的牛鼻子,猛吸了吸鼻涕,“还好这个副本快结束了,不用继续被花粉折磨了。” “嗯……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吧?小酌一杯去……美滋滋~” 牛先生哼着小调走进后厨,从柜子里取出了一瓶白酒,拧开盖子,猛闻了一口。 “56度茅台,就是香!” 时黎和柯栋文的对峙还没有结束。 “不过,单凭味道就判定我成为玩家,这会不会太草率了?”柯栋文眼神幽暗,继续发问。 时黎勾了下嘴角,耐着性子说道:“确实有点草率,不过——你给我找来的微型摄像头真的很好用。” “你监视我?”柯栋文脸色一变,然后又猛地恢复了平静,“不可能,我基本上每天都会洗漱换衣服,你要是把摄像头装我身上了,我肯定会发现。” “所以,我没装你身上啊。”时黎轻笑了一下,“还记得我那把水果刀吗?我获得这把长枪后就把水果刀扔到教室里了,还跟你说,你要是没个防身的,可以拿去用。” …… “学姐,你这把长枪好帅啊!” “嗯,新武器,比水果刀好用。啊,对了,我把我之前的水果刀放教室里了,你要是有需要就拿去用。” “嗯嗯……我不需要的,学姐会保护好我的!” …… 一个心怀不轨,一个口是心非。 时黎把柯栋文的小心思拿捏得死死的。 时黎话一说出口,柯栋文的眼圈就红了起来,眼泪要掉不掉。 “怎么能这样……”柯栋文绷不住了,委屈起来,“那是你第一次给我的礼物,你知道我有多宝贝那把水果刀吗?” 时黎本想说“我没给你,是你自个拿走的啊”,但看着柯栋文林妹妹似的哀怨脸,脑子里闪过了无数本小黑屋文案,还是没把伤人的话说出口。 时黎和柯栋文坦白后,准备跳过前一个话题,跟他好好商量一下合作逃离副本的问题。 就在这时,时黎却看到柯栋文背在脑后的两只手一阵摸索,然后他的额头突然出现了一道裂缝。 时黎:“?” 那道缝隙从少年后脑勺攀爬到头顶,又从头顶攀爬到额头。缝隙裂开的边缘整整齐齐,就像拉开的拉链。 齐明皓握着时黎的手腕,拉着时黎一步一步往仓库门口退去。 时黎呆愣愣的,感觉自己嗓子里卡了口痰,上不上去,下不下来。 缝隙随着柯栋文两只手向外拉扯而越变越大,从他的额头再到鼻梁、鼻头,直至滑到下巴。 柯栋文整张脸皮就这么被他扯开了! 正常人类脑子里有头骨、各种软体脑组织……柯栋文的面皮下也有软体组织,但那些软体组织并没有按照教科书上画的那样,老老实实盘成一个半球体,而是张牙舞爪的,像触手一样,缠绕着一把不锈钢做的水果刀。 ……也有可能真的是触手。 那些长条扭曲着的软体组织,均是棕色中夹杂着深绿色,外层干枯不平,像树干的表皮。 这些软体组织表面还挂着红色的血液和不知道来自什么东西的,像果冻似的肉块,怎么看,怎么不像正常人脑袋里该出现的东西。 “变异生物?”齐明皓说出了时黎心里的猜测。 时黎右眼皮疯狂跳动,她就应该在门口感觉不妙的时候转头跑掉!要什么第三只小眼球!贪什么额外奖励和最终评分! 柯栋文的脸皮耷拉在肩膀上,脸皮上的嘴巴用清脆的少年音发问:“为什么那样看着我呀?你装了摄像头的话,应该早就看到我这副样子了呀……” 听声音,美少年。 看样子,狂掉san值。 时黎确实给水果刀上装了摄像头,但她只监视了一会儿,摄像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不起作用了。 时黎当时以为是柯栋文把水果刀插在尸体上,一起装进了玩家背包里,背包自动抑制了摄像头的运作。 现在看来,让摄像头关机了的不是玩家背包,而是柯栋文的大脑。 第26章 发癫 “我就知道你不喜欢我这副样子!学姐。”柯栋文顶着头非主流的触手,逐渐逼近时黎。 时黎和齐明皓已经站到仓库门口了,就等着柯栋文跟他们撕开脸皮好拔腿就跑。 嗯……好像不太对,柯栋文某种程度上已经算是撕开脸皮了? “你现在算是玩家还是变异生物啊?”时黎硬着头皮问道。 柯栋文停下步子,没有正面回答时黎的问题。他抬手拨弄了一下跟章鱼脚一样的触手,低声自言自语道:“啊,我忘记了,学姐没有获得侦查技能呢……” 柯栋文拍了拍手,控制脑子中的触手裹着水果刀,送到时黎身前两米的地方。 “学姐,别问那么扫兴的问题。你看,我把你送给我的水果刀保存得多好!”柯栋文献宝一样,兴高采烈地说道。 之前时黎用这把水果刀砍了好几只腐液尸,刀身上无法避免沾满了污垢。 但现在,这把水果刀的刀身锃亮锃亮的,跟把新刀一样。刀柄上缠绕着细细的、棕色的小触手,那些小触手也像有自己的想法似的。当水果刀靠近时黎时,它们便纷纷探出头来,试图往时黎身上爬。 可惜小触手们还太短小,再加上时黎刻意与水果刀保持距离,小触手们只能一边发出惨兮兮的“呜呜”声,一边在空气中扭动着身体。 “可惜我现在太虚弱了,不然我还能把这把刀变成嗯……道具?应该是叫这个吧?”柯栋文咂咂舌,表示出了少许对自己的不满意,“那么,学姐可以告诉我,你把摄像头藏在哪里了吗?我会把它做成漂亮的宝石镶嵌在这把刀上,永远保存好它。” “应该、也许、可以肯定是变异生物了。”齐明皓用板上钉钉的语气说道。 “你没有判断是不是变异生物的技能?那你咋知道‘博学的大脑’是三级变异生物的?”时黎侧着脑袋,用手挡着嘴巴,跟齐明皓小声嘀咕道。 “我之前是用一个一次性道具检测到‘博学的大脑’的等级的,别指望我能一眼看出来他是人是鬼。”齐明皓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但不管他是不是变异生物,看上去都挺……不正常的。” 各种层面的不正常,不止是那些张牙舞爪的触手,还有精神层面似乎……也不太正常。 “学姐,你们在说什么?我不能听吗?”柯栋文的触手变得躁动,尤其是那些小触手,一个个恨不得从刀柄上跳下来,糊齐明皓一脸。 一般情况下,对于能交流的生物,时黎更倾向于能动口尽量不动手。而且,她那疯狂预警的第六感在告诉她,眼前这个怪物不是她能对付的。 “你说你现在很虚弱?为什么?受伤了吗?”时黎决定再和柯栋文聊会儿天,就算不能聊出个花来,也能拖一拖时间。 柯栋文伸手揉了揉肚子,脖子上面的那部分向右歪了一下。 时黎猜测,如果柯栋文的面皮还覆盖在上面,那他应该是想做一个歪头的动作。 “因为和你在一起的时间里,我一直没有进食。”柯栋文甩了甩脖子上伸出来的一根触手,上面沾着血迹的肉块被甩了下来,又立刻被另一条触手接到,卷起来,塞进了那些触手中央。 “我刚才正在进食,还没来得及消化,你们就进来了。”柯栋文老老实实地说道,“不及时消化完食物,我的脑子就会变得不清醒。我本来准备先想个办法先把你们打发走,然后我再继续消化食物。” “但是学姐你刚才说的话让我伤心了。”柯栋文指了指自己脑袋的位置,“我刚才也说了,没吃饱的时候,这里会不太清醒。所以我没忍住,还是把这副丑样子给你看到了。” “你现在还有机会把这副丑样子变回去。”齐明皓默默地插嘴道。 “砰!” 时黎长枪还没拿起来就感觉身旁闪过了一道凛冽的寒风,站在她身后的齐明皓在一声巨响后没了踪影。 时黎僵硬地回过头,看到身后的墙壁破了一个大洞,昏暗的走廊里,齐明皓正生死不明地镶嵌在另一面墙壁上。 太快了,太快了! 时黎明明一直紧盯着柯栋文,可依旧没看清他什么时候出的手,更别说做出阻拦了。 柯栋文头上的一根触手沾染了新的血迹,它旁边的另一根触手卷上这根触手沾着血液的部分上下擦拭着,但那“嘀嗒”“嘀嗒”往下落的血液根本擦不干净,还让更多的触手沾上了红色。 “吵闹的家伙消失了,学姐你现在只属于我了。”柯栋文对自己刚才做出的残暴行为毫不在意,仿佛刚才他不是把一个活生生的人给重创了,只是在路边随便踢了小狗一脚。 “我是欠过你钱还是怎么着?”时黎咬了下舌尖,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啊!你果然一点也不记得了。”柯栋文语气失落地哀叹一句,又精神分裂似的恢复了愉悦,“不过没关系,新世界就要到来了,我有的是时间把过往讲给你听。” “我会把你变成我的同类,我们一起享受永生,享受力量与权利。”柯栋文滔滔不绝地叙述着他畅想中的未来,“到那个时候,没有人敢欺负你,也没有人可以再羞辱我,我们就是这个新世界的支配者。” 柯栋文要是只说他会带给时黎永生和力量,时黎也许真的会狠狠心动。 奈何他在前面还加了一句“变成我的同类”。 时黎觉得不太行,她不想变成生食熟食一块吃的触手怪,有损仪容,还会吓到她那年事已高的奶奶。 “我不要。”时黎撇了撇嘴。 柯栋文卡壳了,他以为时黎会愤怒会生气,又或者开些玩笑,扯点有的没的调节气氛,再伺机逃走。 但时黎都没有,她看着柯栋文的那团搅在一起的触手,平静地回绝了他的幻想。 她看着他的眼神里总是无喜无悲,一副对他为什么狼狈为什么不堪毫无兴趣的样子。 “我真的很讨厌学姐你看我的眼神。”柯栋文的声音冷了下来,“我很好奇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样子。是不是要把你的眼珠子抠下来,我才能看到你眼睛里世界的样子?” 时黎不赞同地摆摆手:“啊……我不要,你把我眼珠子抠下来,我用什么看东西。” 柯栋文:“……” 你还挺挑剔。 时黎看似在和柯栋文胡扯,实际上,她是在分散柯栋文的注意力,好让自己可以往房间外挪动。 在时黎不断的努力下,她的身子终于挪到了仓库门口。铁门旁边就是被齐明皓身体砸穿的大坑,墙皮颤颤巍巍的,不停往下掉渣。 时黎知道只有她一个人的话,她就算使出全力,也不可能在柯栋文眼皮子底下跑掉。 但没关系,她不是一个人。 “开始!” 时黎冲着天花板喊道。 “轰!” “轰!” “轰!” …… 楼道两端尽头发出一下接一下的爆炸声,火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仓库包围过来! 四周的天花板纷纷在崩塌,一楼的灯光纷纷扬扬地洒落到了昏暗的地下室里。随着灯光降临的,还有密密密麻麻,歪七扭八掉下来的人面蜘蛛。 “时黎!”柯栋文发出愤怒的叫喊。 在倒塌的墙壁和纷飞的碎石灰尘中,时黎冲柯栋文比了个中指。 “fuck bitch!” 少女笑得猖狂,看他的目光依旧无悲无喜,就好像在看路边的一株小草,一棵小树。 柯栋文脖子上面纠缠在一起的触手开始疯长,它们在空中挥舞着,抽打着,将他与时黎之间的石块、人面蜘蛛抽打得粉碎,抽打得血肉模糊。 “嘶嘶!” 人面蜘蛛发出痛苦的嘶吼,其他人面蜘蛛见同伴被触手抽得皮开肉绽,都纷纷尖叫着扑向柯栋文。 对于人面蜘蛛来说,同伴死去的仇恨远高于捕捉猎物、躲避危险,它们用它们的身子覆盖住柯栋文,以一种赴死的悲壮态度向柯栋文发出攻击!就算是下一秒会被那些触手撕成两半,它们也要在前一秒从触手上扯下一层皮来! 乱战之中,时黎利用长枪的第二形态,顺着墙壁,攀爬到了一楼的一个实验室里。 这间实验室是少数几个还没坍塌的地方,但一旁的墙壁上也裂了好几道缝隙,地板也岌岌可危,感觉稍稍用点力就能把这里踏碎。 这间实验室的地上躺着两具人面蜘蛛的尸体,这两只蜘蛛身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伤口,这些伤口和那个变成时黎模样,差点二次变异成功的腐液尸身上的致命伤极为相似。 “没事吧?” 盘腿坐在地上的戴眼镜女生见时黎赶了过来,松了口气笑着问道。 “没事,谢啦。”时黎走到女生身边,伸出一只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两个女生轻轻撞了一下肩膀,颇为默契。 时黎进到房间里不到半分钟,短发女生便背着齐明皓也跑了进来。短发女生检查了一下齐明皓的脉搏,确认人还活着后,将他推到了一旁地板上。 “这男的怎么这么沉,累死我了。” “辛苦你了……”时黎顿了一下,突然意识到她还不知道几人的姓名。 “荣夏,叫我小夏就行。”短发女生看上去大大咧咧,察言观色能力却很强,一眼看出了时黎想要询问名字的意图。 短发女生介绍完自己后,拍了拍戴眼镜女生,也帮着给介绍了:“她,宁柠,第二个柠是柠檬的柠,我们俩都是高二的,和那个柯栋文是同班同学。” “我就不用不介绍了吧……”当时黎的目光飘向蹲在戴眼镜女生身后,意图把自己藏起来的单马尾女生身上时,女生偏了偏头,留给了时黎一个侧脸。 时黎深吸了口气,心里感觉空落落的。 当她真的再次面对曾经的梦魇的时候,她发现,她好像一点脾气也生不起来。 而且,这个曾经的梦魇,就在刚才,还出手帮助了她。 第27章 最后时刻 柯栋文攻击齐明皓的那一下可谓是惊雷巨响,让人不注意到都难。 宁柠三人就是在这个时候,随着声音找过来,发现了时黎与齐明皓二人的困境。在找过来之前,她们正安装好连锁炸药。 距离副本结束只有两个小时了,前往正确出口迫在眉睫。虽然这个地下室人面蜘蛛不愿意来,高等级变异生物需要清理干净一楼的人面蜘蛛才能进来,堪称绝对的安全屋。 但这对躲藏在这里的人来说,也是一种阻碍——他们需要想办法突出人面蜘蛛的重围。 从楼梯走上去和人面蜘蛛对刚的行为显然不太理智,以一楼人面蜘蛛的个数,一只蜘蛛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们。 要想冲出去离开第三教学楼,就需要杀人面蜘蛛一个措手不及,趁乱逃跑。 因此,荣夏提出了“炸毁地下室”的这个小想法。 能提出这个想法,是因为宁柠之前在第三教学楼探查时,找到了一个宝箱,宝箱里面有一个一次性道具。 【恐怖分子的炸药包(一次性)】 介绍:恐怖集团天堂银行出品的炸药包,理论上说这个包裹里有无穷无尽的小炸药包,但这些小炸药包拿出来后只有三十分钟保质期,三十分钟内不引爆它们就会变成哑炮。 本产品在原作基础上进行了升级,更新了引爆方式。新的引爆方式是冲着包裹连说三遍“我要炸了”。 ps:注意使用安全,据来自质检人员的不完全汇报统计,一般说第二遍“我要炸了”的时候就会有小炸药包发生爆炸。天堂银行正在努力研究三代产品,敬请期待。 这个一次性道具不管用在什么地方都会是个大杀器,宁柠之前也曾产生过用这个道具把人面蜘蛛老巢第二教学楼炸了的想法,但三十分钟保质期的特性让她打消了想法。 时黎在和柯栋文拉扯,脑内疯狂思考退路时,她听到了莫韵灵单方面的传音。 莫韵灵昨天才成为了玩家,也就是,末世到来的近十天里,她都还没杀过怪物。昨天她成为玩家,还是因为有一只人面蜘蛛在一楼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口徘徊,宁柠为了让莫韵灵以后能有自保能力,便把那只人面蜘蛛绑了起来,逼迫着莫韵灵下了刀子。 莫韵灵运气非常好,她刚成为玩家,就从那只被她杀死的人面蜘蛛身上摸出了一个“技能罗盘”的道具。这个道具也是一次性的,作用就是让玩家可以随机获得一个技能。 时黎杀了不知道多少只腐液尸都没从尸体上摸出来有关技能的道具,可想而知,莫韵灵得有多欧。 莫韵灵摸到的技能是一个类似于心灵感应的东西,这个技能可以通过练习升级。但现在,这个技能等级还很低,只能作用于一个人,并且只能由莫韵灵单向传递想说的内容。 那个时候,时黎听到莫韵灵跟她说,只要她喊出“开始”两字,他们就会引爆炸弹,并接应她逃跑。 那个时候,时黎脑子里什么也没想,干脆利落地选择了相信莫韵灵——相信这个曾经对她实施校园霸凌的女孩子。 ……毕竟不相信也没啥其他好办法了。 第三教学楼在柯栋文与人面蜘蛛的努力下,变得千疮百孔、摇摇欲坠。黑夜中,亮着灯光、闪着火光的第三教学楼被粘液、断肢、碎肉装点着。万圣节还没到,第三教学楼倒先有了万圣节鬼屋的氛围。 几人不确定柯栋文能抵抗多久的人面蜘蛛,因此他们不敢多做停留,简单商讨了一下后,先逃出了第三教学楼。 第二教学楼那边的人面蜘蛛一茬一茬地往四周爬去,“窸窸窣窣”爬行的声音钻入入黑夜,不知去向。 “副本介绍里说的正确出口就是正后两个校门,午夜十二点一到,第二教学楼那个大钟会准时敲三下。钟声一响,就可以出去了。”时黎向三位女生讲述了一下这个副本最后的难题。 “你怎么知道的?我们前两天还在讨论正确的出口在哪里。”宁柠推了下眼镜,好奇地问道。 “你们都还没到十级吧?到了十级就可以进食堂了,食堂里有个npc会告诉玩家很多副本细节。”时黎简单解释了一下。 “嗷!原来如此!那就跟游戏里的触发式小彩蛋差不多吧?没想到这个游戏副本做的还挺精妙……” “闭嘴,现在没空聊游戏。”荣夏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捂住了宁柠兴高采烈说个不停的嘴巴。 “额……说小彩蛋也没问题。”时黎被宁柠一插话,脑袋短路了一瞬,好在她很快又想起了要说的内容,“不不不,重点是,正门被腐液尸堵着,后门被人面蜘蛛堵着,我们得想想怎么冲到校门口。” “那还是走正门吧,腐液尸比人面蜘蛛好对付。”荣夏说道。 “臣附议!”宁柠举手,跟着说道。 莫韵灵本来只想当个不出声的背景板,却不成想宁柠说完就目不转睛地看向了她。 “……我,我也附议?”莫韵灵结结巴巴地说道。 宁柠满意地点点头。 “ok,达成共识。”荣夏一锤定音。 正门门口紧邻操场,操场上全是齐明皓之前聚集起来的腐液尸。这些腐液尸的体力好像无穷无尽,不用睡觉也不用定时吃东西,每天都在“呜呜啊啊”地在操场上无轨迹散步。 “既然齐明皓之前能靠广播把腐液尸吸引过去,那我们找个声音大点的收音机是不是也能把腐液尸引走?”宁柠询问道。 “不太现实,学校广播的声音大小可不是收音机能赶得上的,要想靠收音机把腐液尸吸引走,估计得拿着收音机绕着操场走一圈才行。”荣夏直接否决了这个提议。 “话说,广播室在哪里啊?我一直以为广播室就在操场那个大喇叭旁边,但我后来观察了一下,操场边上没有小房子啊,那广播室在哪啊?”听到两人提到广播室,时黎挠了挠脑袋,问出了自己疑惑许久的问题。 “广播室在第一教学楼四层,怎么可能广播室建在大喇叭旁边,那负责广播的人耳朵不得被吵聋了。”荣夏立刻回答了时黎的疑问。 “这样啊……”时黎回忆了一下操场上的分布,“我们没必要把腐液尸引走吧?只要在十二点时突然吸引腐液尸们的注意,我们应该就能跑出去?” 大喇叭在操场领操台旁边,和正门校门口隔着一整个操场,这是一个可以操控的空间。 “你想用广播喇叭吸引腐液尸注意力?不可能的,第一教学楼已经被人面蜘蛛占领了,根本进不去广播室。”荣夏皱了下眉,“就算运气好进去了,那些设备这么久没保养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能用。”莫韵灵突然出声回了一句。 莫韵灵自从时黎加入小队后,就一直在努力变成透明人,这会儿还是她头一次主动开口加入话题。 莫韵灵怕其他人不相信她,立刻又解释了一句:“我是播音社成员,那套设备是我买的,是花重金专门打造的很厉害的设备,在高温下一两个月、甚至半年不维护,它都能用。” “那万一被人面蜘蛛破坏了呢?”荣夏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莫韵灵愣了愣,她努力思考着人面蜘蛛的攻击力,犹豫了一会儿后,认真地摇了摇头:“设备都有保护层,只要人面蜘蛛不是刻意去损坏,就一定还能用。” 莫韵灵没理由在设备问题上撒谎,设备没问题的话,那就只剩下一个困难了——如何在人面蜘蛛的层层包围下进入广播室。 “从天台进?第一教学楼只有五层,走天台只用经过一层人面蜘蛛。”宁柠提议道。 “可以,但你要怎么到天台呢?”荣夏没有立刻否决,而是提出了很现实的问题。 再说了,如果她们真的有办法一下飞到天台,那她们为啥不飞到四楼广播室窗户旁边呢?这不是更方便吗? “那……找个人把人面蜘蛛们吸引走?”莫韵灵也皱着眉头积极参与着讨论,“比如……当着它们面杀一只人面蜘蛛?” 走前门的目的就是为了避免和人面蜘蛛的正面冲突,人面蜘蛛可怕的地方就是团结,以及为了帮同伴报仇而追杀敌人不死不休的耐力。如果真当着人面蜘蛛的面杀死它们的一只同伴,那负责吸引人面蜘蛛的人绝对凶多吉少。 ……嗯? 时黎突然想起来,有一个人好像很适合这个凶多吉少的任务。 “你们说……柯栋文还活着吗?”时黎悠悠地问道。 时黎一发问,几人都下意识回头望向了第三教学楼。 火光弥漫的教学楼中,虽然看不到柯栋文的身影了,但那些触手张扬地在四面八方挥舞着,远远看去,还有点像哈利波特系列电影里着名的打人柳。 “活着吧?感觉活得还挺好的。”宁柠呆呆地说道。 “会长……”莫韵灵抿抿嘴,两只手捂着眼睛,似乎不太敢面对第三教学楼的惨状。 闷热的环境和时有时无的微风让爆炸后的大火烧得愈发猛烈,棕色的触手在被火炙烤后颜色逐渐变深。 时黎望着那些触手,缓缓抬手将飘到眼前的碎发捋到耳后,露出了堪称残忍的笑容。 “活着就好,这不妥妥是个用来钓人面蜘蛛们的诱饵吗?” 第28章 事不过三? 好疼啊好疼……这些火真的好讨厌,又烫又会把身体烧得黑乎乎的,这样一点都不漂亮了……学姐不喜欢脏兮兮的人。 柯栋文拖着沉重的身体从第三教学楼里走了出来,本来在它看来还算漂亮的触手都蔫蔫的耷拉到地上,像一株发育不良的柳树。 他一直谨记着要天天做清洁的身体,也被火烧得坑坑洼洼的。这里黑一处,那里破一块的,血流得到处都是。他不断换着触手想去遮盖受伤的皮肤,但破皮烧伤的地方太多了,根本遮不过来。 触手可以很快恢复,但人类的身体太脆弱了,他如果想把身上的口子全部修复好,至少需要一个星期。 第三教学楼里的人面蜘蛛他在杀死了一小部分后,就先逃离了这栋楼房。火是他的天敌,也是人面蜘蛛的天敌。火焰将对他紧追不舍的人面蜘蛛驱赶了很大一部分,这才让他有机会从昏暗的地下室里爬出来。 尽管绝大部分人面蜘蛛被火焰困在楼里,但还是有一小部分尾随着柯栋文溜了出来。它们就像恼人的苍蝇,动不动就会伸出丑陋的步足试图插入柯栋文的身躯里。 这个时候,柯栋文会先它们步足一步,用触手将它们抽开。他触手抽过去的力量足以让人面蜘蛛哼哼唧唧地倒在地上,长时间无法动弹。 柯栋文能感受到他上一次进食掉的猎物已经消化了大半,他的脑袋逐渐冷却了下来,没有刚才在地下室里面那么晕晕沉沉的了。 他有一点后悔在学姐面前展现了这副丑模样,他很怕学姐躲起来,让他再也找不到。 在末日没来临前,每个人每天都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在那个时候,学姐会有规律地上课、吃饭、回家,每一步行动他都能清晰地掌握住。 但进入末日后,学姐下一秒会去哪里,下一次又会做什么,他完全不知道。 这个世界的末日来得这么迅猛,变异生物又进化得这么危险,没有他的守护,学姐要怎么活下去呢? 学姐需要他。 他……也需要学姐。 “砰!” 柯栋文像发泄一般,将又一只试图玷污他的人面蜘蛛抽回了第三教学楼的火光之中。人面蜘蛛一声重响砸到墙壁上,将又一次外墙给砸破了。 “柯栋文!” 毫无目的行走在林荫小道中的柯栋文一愣。 他好像听见学姐在叫他。 柯栋文抬起头,但又很快低下头,手忙脚乱地将触手塞回脸皮之中,将正面的拉链拉了上去,只留下后脑勺部分,让触手能够伸出来,继续抽飞身后的人面蜘蛛。 柯栋文在地下室的时候一直有意识地护着脸皮,现在他全身上下,就这张脸皮光洁无瑕,干干净净。 “学、学姐?”柯栋文甜甜地唤道,两只大眼睛在四周寻找着踪迹。 “柯栋文!” 柯栋文现在可以百分百确定,刚才那一声不是幻觉了。 循着声音,柯栋文在一棵大树旁找到了一部正在循环播放录音的手机。 不是学姐本人。 柯栋文有些失望地捡起手机。 手机里面除了基本的社交软件,全是图标花里胡哨的漫画app和小说app,还有一个是用来翻墙的,柯栋文之前收集信息时也用过。 总而言之,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不是学姐的手机。 柯栋文很失望了,就在他准备用自己的手机把那循环的录音录下来后,将手机扔掉时,他又听到了学姐的声音。 “柯栋文!” 柯栋文:“……” 为什么学姐认为有人会傻到上了一次当后,还会再上第二次当? 柯栋文将手机扔到后脑勺里先存了起来,再次循着声音找了起来。 毫无意外,他找到了第二部手机。 这部手机里全是时下年轻人们最爱用的app,比如某绿书啊、崩了崩了等等,二次元和三次元均有涉及,有点像学姐的手机。 可惜,当柯栋文打开图库后,在里面只看到了几个陌生女生的合照。 这部手机依旧不是学姐的。 在捡到第二部手机后,柯栋文已经有点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但他想不明白时黎这么做的原因。 “柯栋文!” 时黎像个没感情的复读机一样,第三次勾引起了柯栋文的注意力。 柯栋文无奈地笑了一下,一边在心里骂自己好骗,一边认命地将第二部手机扔进后脑勺后,第三次寻找起了声音的来源。 “喂!柯栋文!” 柯栋文耳朵一动,意识到这第三次好像和前两次不太一样。 柯栋文听力不算好,在时黎反复叫了好几遍后,他才发现了声音的来源。 时黎站在不远处的第一教学楼旁边,默默地看着他。 在确认柯栋文看到她后,时黎矮身绕到了第一教学楼另一面。 时黎只知道柯栋文拥有操控触手的能力,但不知道他其实拥有一个更让人眼红的能力。 柯栋文在看到时黎的瞬间,深吸了一口气,像下定了什么决心般闭上了眼睛。 然后,就在下一刻,他便从原地消失,出现在了第一教学楼的另一面,也就是时黎从他视野里消失后前往的地方。 没有,时黎不在。 柯栋文紧握着拳头,手指差点把手掌心扎出血来。 “哇!”下一秒,柯栋文脸色苍白地呕出一滩黑红色的血。 这滩血是从触手中心那里涌出来的,现在他后脑勺里藏着的触手全被这滩血染上了颜色,附着了腥臭。 他拼尽极限使出了这最后一次空间移动,结果什么也没有。 说来也是,刚才他看到的时黎没有拿着长枪,身上干干净净的,一点也不像现在末日里的时黎,估计是个影像类道具。 他明明潜意识里知道这是个骗局,却还是又一次傻不拉几的选择相信,使用了他准备最后用来保命的空间移动能力。 “时黎……我讨厌你。”柯栋文跪在地上,身子一缩一缩的,又呕出了几口黑血。 “柯栋文!” 柯栋文:“……” 烦死了! 学姐到底知不知道事不过三啊! 柯栋文抬眸,看到了第三部手机。 那部亮着的手机被一只守在第一教学楼门口的人面蜘蛛踩在身下,蜘蛛的步足无意识地刮过手机屏幕,将屏幕划出了裂痕。 “砰!”“轰!” 人面蜘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柯栋文一触手给抽死了,蜘蛛尸体被抽飞,重重地砸中了另一只人面蜘蛛。 “嘶嘶!” “嘶嘶!” 第一教学楼门口把守的人面蜘蛛大概有五六只,两只被柯栋文干掉后,另外三只冲着柯栋文发出凶狠的嘶吼,从三个角度将他包围了起来。 柯栋文对三只不停发出威胁般嘶吼声的人面蜘蛛视若无睹,他拿手背擦了擦嘴角的黑血,冲一旁吐了口掺着血丝的口水,大步走向了第三部手机。 第三部手机屏幕脏兮兮的,荧屏还碎了,相比前两个手机,可以说是惨不忍睹。 这部手机和前两部手机一样,都没有设置锁屏,柯栋文手指往上一划就把手机打开了。 这部手机看得出在放置在这里前,先删了一部分app和消息内容,在第一页屏幕上只有一个记事本app,后两页屏幕上app数量和种类多一些,有很多搞怪的拍照软件。 “啪!” 柯栋文的触手又抽飞了一个试图偷袭他的人面蜘蛛。 第一页屏幕上的这个记事本app过于显眼,它那个小图标上面仿佛写着“点我”“点我”,简直就是对柯栋文的明示。 这么明显的陷阱,学姐为什么会觉得有人会中招? 柯·冤大头·栋文咬着牙,不情不愿地点开了记事本。 “hello,预知后事如何先给这个支付宝账号转账500万。” 记事本点开,第一行就写了这么无厘头的一句话。 “有猫病吧!”柯栋文被时黎拿着诱饵钓了一路,火气已经奔涌到头顶了。 突然看到这么无厘头一句话,柯栋文脑子一空,心里的火气就跟那开了闸的洪水,“哗哗”莫名卸掉了一部分。 柯栋文绷着脸,继续往下翻看。 “上一句是开玩笑的。”记事本第二页写道。 我知道。 柯栋文在心里回了一句。 柯栋文翻到了第三页—— “我觉得500万说少了,你还是给1个亿吧!” 我它喵的,有完没完! 柯栋文被气笑了。 触手是最能反应柯栋文情绪的,在第二只人面蜘蛛扑上来试图挠他一下时,长长的触手分别缠住了人面蜘蛛的上半身和下半身,两条触手微微用力,就像扯玩具一样将人面蜘蛛扯成了两半。 柯栋文抱着看看时黎还能整什么活的心态,翻到了第四页。 “这回说正事,我想听《好运来》,你去广播室给我放一下呗!” 可以的,总算露出狐狸尾巴了。 柯栋文是个顶尖聪明的人,一看到第四页这句话就大致明白了时黎的意图——无非就是吸引住正门门口腐液尸们的注意,方便玩家们脱离副本。 知道意图,那时黎等人现在躲藏的地方也不难猜,肯定距离正门不远。 柯栋文闭了闭眼睛,耐着性子,点开了记事本的最后一页。 “距离产生美,太黏人会讨人嫌的。你给我放首《好运来》,我给你发我下一步去哪里。” 如果可信度是10分制的,时黎之前在柯栋文心里的可信度能达到8分。 现在,在经历了被时黎看到真面目;被时黎炸到地下室里,差点被烧死;被时黎骗着用掉了最后一次保命技能…… 嗯……给她个1分都是他善良。 第29章 好运来 “会长真的会放音乐吗?”莫韵灵蹲在草地上,望着不远处密密麻麻的腐液尸,又看了眼手表,小声问道。 “不好说,我觉得悬,柯栋文看上去不像是恋爱脑。”荣夏没戴手表,但她视力好,能清晰地看到第二教学楼上那个大钟表显示的时间。 距离午夜十二点还有五分钟。 宁柠捧着脸颊,一脸陷入幻想的表情说道:“虽然我也看不惯柯栋文,但按漫画套路,他应该会和时黎开启一场他追她逃,她插翅难飞的爱恨情仇剧情。” “……其实学妹,我之前就想问了,为什么都末世了你每天还有心情看漫画。”莫韵灵叹了口气,不带恶意,真心地询问道。 莫韵灵在三人组中一直都和另外两人有点隔阂,不是因为她之前不是玩家,而是因为她不懂另外两人热爱的领域——应该是叫做二次元? “这有什么!人活着就是为了看到喜欢的漫画完结!人活着就是为了喜欢的小说作家能良心发现,从坑底爬出来填坑好吧!不然活着也没意思啊!” 宁柠两眼冒光,一把搂住莫韵灵的肩膀。 “学姐!你的生活太无趣了!过两天我把我最近看的漫画用蓝牙传给你!你好好研读一下,一定能发现其中的乐趣!” “我……”莫韵灵一时语塞。 “别我我我了!勇敢尝试一下学姐!”宁柠狠狠拍了拍莫韵灵的肩膀,一副过来人的样子,“遥想当初,年少无知的我也不知道小说的美好,直到有一日,我在我爷爷柜子里翻出了我表姐珍藏的漫画集,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我发现了生命之光!” “生命之光不至于,但看漫画久了,脸上真的会出现笑容。”荣夏补充了一句。 “唔……” 宁柠正准备继续跟莫韵灵科普一下漫画种类时,被荣夏扔在地上躺尸的少年发出了细碎的哼唧声。 荣夏低头瞥了一眼,少年眼睫毛微微颤抖,好像快要醒了。 “话说,时黎有说她去哪了吗?”荣夏打断了宁柠手舞足蹈讲述漫画剧情的行为,僵硬地转了个话题。 “唔……”宁柠歪着头回忆了一下,“她好像是说她要去把一个什么道具找到?” “好像是眼球?记不清了。”莫韵灵和宁柠一样,都属于直脑筋的人,荣夏这么一转移话题,她们俩自然而然顺着荣夏的话题讨论了起来。 “哪来的眼球啊?她去哪里找啊?”宁柠皱着眉头,脑子里飘过了好几本恐怖小说。 “应该是她长枪枪头上吊着的那种眼球吧?可能是个特殊道具?” “我记得她原话是去‘找第三个眼球’,可我记得她长枪上只吊着一个眼球啊!”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迷糊。 “有没有可能……时黎她弄丢了一个眼球……”宁柠缓慢地开口说道,“而她还没有意识到,她弄丢了?”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 “好运带来了喜和爱!” …… 突然,操场那边的大喇叭响起了熟悉的歌声,打断了三人的交谈。 铿锵有力的女高音响彻了整个校园,在喜庆的歌声中,嘶吼的怪物们看上去都和蔼活泼了不少。 “……噗嗤,时黎还真是把柯栋文拿捏得死死的!” 荣夏没忍住,听着这首欢乐的歌曲,笑出了声。 操场上的腐液尸们一拐一拐地往大喇叭处聚集,它们挥动着双手在大喇叭下面,你贴我,我贴你地吼叫着。 “愿善良的人们天天好运来!” “你勤劳生活美,你健康春常在!” …… “当!当!当!”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在歌声中敲响,封锁的副本大门大开着,等待着幸存者们的离开。 学校正门堵着的腐液尸们一大部分被大喇叭吸引走了,还有一小部分步伐颤颤巍巍地在往大喇叭那边聚集。 宁柠拿着血剑穿梭在这小部分腐液尸中,每靠近正门门口一点,就有一只腐液尸会被长剑穿破脑袋。 当然了,她能这么帅气地横扫腐液尸也离不开荣夏在她后面帮她补刀,抗下那些还没死透,想要偷袭回去的腐液尸的伤害。 莫韵灵本想试一下能不能用她的技能让腐液尸们意识错乱,但她刚一尝试,自己就先脑袋痛得要死。只能灰溜溜地跟在两人身后,拖着齐明皓的身体,往出口方向走。 荣夏本来打算着先把齐明皓从校门口扔出去,看看这里是不是正确的出口,奈何她还没开口,宁柠这个二愣子就直接冲了出去,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对时黎那么信任。 “笨蛋。”荣夏摇摇头,也不知道是在骂谁。骂完后,她跟随着宁柠的步伐,毫不犹豫地迈出了校门。 “滴!恭喜玩家顺利通过副本《绝顶好玩的校园捉迷藏》,接下来将为您进行结算并发放奖励!” …… 时黎没有跟宁柠几人一路,她想再去找一找剩下的那个小眼球。 在她的记忆里,小眼球不会特别频繁地更改盘踞位置,所以有很大可能,第三只小眼球还停留在第三教学楼附近。 介于第三教学楼已经火光围绕,小眼球要是不是一心求死,那它要么往第一教学楼走,要么往篮球场那边走,时黎更倾向于小眼球飘去篮球场了。 当然,也不排除小眼球可能会飘回第一教学楼了。 但是吧,柯栋文这个怪物现在在第一教学楼里搞大屠杀,以小眼球那趋利避害的胆小性格,跟在柯栋文身后钻回第一教学楼的可能性不大。 除去推断小眼球前往了篮球场,时黎选择回头再来找一下小眼球的第二个原因是,篮球场和教学楼不同,篮球场面积虽然大,但一眼能看清全场,不用担心小眼球会像之前一样藏起来。 柯栋文的暴起让时黎又一次感受到了她第一次直面腐液尸的那种恐惧,这次她能从柯栋文手底下侥幸逃脱,那要是柯栋文这次没死成,她之后再遇上柯栋文,该怎么逃脱呢? 末世里,自身能力和道具变得格外重要。既然有机会能拿到一个好的道具,时黎就不想浪费这次机会。 思索间,时黎已经一路小跑,跑到了篮球场。 学校里的篮球场是室外篮球场,之前她们学校举办友谊赛时,时黎也来篮球场观看过比赛。一群又高又帅的男同学在场上挥洒汗水,时不时还撩起上衣擦汗,露出结实到能用来搓衣服的八块腹肌,引得观众发出阵阵尖叫。 篮球场被繁茂的树木围在中间,在两个篮球场之间有一条可以容三四个人并肩通过的小道。平时有比赛的时候,工作人员就在小道这里摆上一个桌子,几把椅子,裁判就坐在这里监视全场。 之前有打篮球的同学说室外篮球场太热了,打一会儿浑身冒汗,因此学校也在考虑在建完室内泳池和网球场后,要不要再建一个室内篮球场。 不知道是不是篮球场被树木遮掩住了,只留了一个入口的原因,人面蜘蛛们还没有入侵这里。 时黎没有破坏树木,绕了一下路,从入口走了进去。 篮球场内黑漆漆的,但时黎一抬眼就看到了飘在从入口进入的第一个篮球场篮筐上,背对着她坐着一个披着斗篷的身影。 身形个头很高大,但坐在篮筐上却稳若泰山,篮筐晃都不带晃的。 “啊,果然在这里啊。”时黎搓搓手,拿着长枪走了过去。 时黎走过去时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脚步声,可当她就这样走到篮球框下时,那个身形都没有动弹。 时黎感觉有点奇怪,保险起见,她没有贸然出击,而是与篮筐隔着一米左右距离,绕到了篮筐背面。 ——这个身影确实是黑影怪物。 但它已经死了。 高大的身影位于人类面部位置上,两只红色的眼球瞪得大大的,每一个眼球上均有一个类似于弹孔的贯穿伤。似乎它也没想到,自己会死的这么突然。 黑影怪物怀里抱着它半人高的大刀,那把刀黏黏糊糊的,沾满了腥臭的黑血……以及一部分墨水。 时黎拽了一下黑影怪物的斗篷,巨大的身影,“啪嗒”一声从篮筐上掉了下来。 时黎凑近大刀,仔细观察了一下,刀刃上黑乎乎的部分有一股书法教室里才能闻到的墨香,可以肯定,这部分确实是墨水,而且大概率还是和柯栋文裤腿上的墨水出自同源。 是新的“鬼”? 话说回来,这学校里的“鬼”还都挺积极向上的。要么是热爱健身,把自己健身成了绿巨人的怪物;要么是随时随地开小课堂,进行知识答辩,腿还换成了圆规假肢的怪物;这下还来了一个喜欢喷墨的…… 杀人不摸尸,乐趣少一半。 可惜,时黎把黑影怪物翻过来翻过去,也没摸到遗留下的道具。想想也是,这黑影怪物的尸体不知道在这里待多久了,就算有道具,也应该被人摸走了。 本来时黎想着,要不把大刀摸走算了。但大刀上那刺鼻的味道和滑腻的手感,让她实在下不去手。 黑影怪物就这么死了,时黎有点遗憾,毕竟要是她先找到第三只眼球,说不定还有可能合成个高级道具…… 嗯?时黎一愣,转头看向自己的长枪。 ……果然,之前挂在枪尾的小眼球不知何时跑掉了,只留下枪头这只,此时正瑟瑟发抖地看着它同伴们的尸体。 “啧!亏大发了。”时黎皱着眉头,咂了下舌。 早知道她之前就应该先把她抓到的两只小眼球合在一起干掉,看能不能爆出好东西。 时黎抓住唯一还活着的小眼球,把它拿在手里,当解压玩具盘了盘,就在时黎思索着要不要把它捏碎时,她听到了一阵压抑的哭声。 ……而且,哭声就在附近。 第30章 好孩子要从正确的出口离开! 时黎不喜欢社交,但她很爱凑热闹。 但是,在末世里凑热闹,往往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时黎听着哭声,垂眸片刻,耳边突然响起了欢快的女高音。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 “好运带来了喜和爱!” …… 时黎:“……” 真好啊!她就知道柯栋文是个口嫌体正直的小狗! 时黎想起之前齐明皓问她,是不是打算驯化变异生物。现在看到柯栋文这么上道,她还真冒出了点驯化的念头。 现在副本的正后门应该都开放了,她完全可以转头离开副本,前往平安大厦,再想办法联系到奶奶。 “呜呜呜呜……” 哭声的主人是个女生,哭得还挺用力。 时黎沉默了一瞬,脑子里自动播放起了之前她被霸凌时,齐明皓向她伸出援手的情景。 时黎叹了口气,认命般往哭声方向走去。 哭声位于从里往外数第二个篮球场外围观众席那边。 时黎刚迈进第二个篮球场,就一脚踩在了不知名红色与黄色交缠的液体中。 ……还黏黏糊糊的。 “(脏话)(脏话)(脏话)”时黎强忍着恶心,抬脚踩在旁边干净的地面上,把脚底的液体抹干净。 “呜呜呜……我真的不会,我不想答了,放过我吧……” 女生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在女生距离不到五米的地方,一个时黎熟悉的老朋友正冷漠地俯视着女生。 这个老朋友,正是“博学的大脑”! 不过,“博学的大脑”不知道被什么人,或者什么怪物袭击了,它现在的样子看上去惨不忍睹的。 之前完整的大脑被削去了一大部分,断口处坑坑洼洼的,存在些像是被抽打过的痕迹。它躯体上的骨头也少了好几根,还有几根歪歪扭扭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掉落。 它身上唯一没变的就是那两条圆规腿……也不是完全没变,圆规放墨芯的部分好像被斩断了,导致它走路时,一瘸一瘸的。 杨梦玲觉得,世界上一定没有比她更倒霉的人了。 在从“博学的大脑”问题接龙死里逃生出来后,她就成为了一名半吊子玩家。 好不容易从“博学的大脑”手下活了下来,东躲西藏熬到副本结束。却不曾想,她刚要从藏身的地方,也就是篮球场出来,前去学校论坛上其他同学说的出口时,就又和“博学的大脑”撞了个正着。 这两天,她从论坛上了解了很多信息,知晓了“博学的大脑”究竟是多么恐怖的生物。 因此,在“博学的大脑”又一次出现时,杨梦玲脑子里只剩下“完了”两个大字。 “博学的大脑”在看到杨梦玲时,就跟闻到肉味的野兽一样,迫不及待地开启了领域。 这次它的小游戏还是问题接龙,但不知道是不是它脑子被削了的原因,它出了bug。 bug就是,明明这次问题接龙里只有杨梦玲一名答题者,所以只要杨梦玲答对一轮,就能终结这场小游戏。可事实上,在杨梦玲答对问题后,“博学的大脑”立刻开启了第二次问题接龙! 这种情况就好像,“博学的大脑”是个boss,同时它也是个npc。但前一个玩家打boss时,没完全打死它,系统却认为这名玩家打败了boss,将这个boss兼npc移出了监控。 可是,这个boss实际上依旧存在,它试图按照原先的流程发布任务,可被摧毁了一半的它,丧失了部分功能,导致了不可预测的bug。 杨梦玲现在就是遇上bug了,“博学的大脑”进入了“不问死人不罢休”的程序里。 杨梦玲学习成绩不错,脑子也转的快。但耐不住“博学的大脑”真的很博学,一人一怪好几个来回下来,杨梦玲回答问题回答得越来越吃力。禁不住压力,杨梦玲直接崩溃得哭了出来。 “喂,别哭了,你干嘛呢?” 杨梦玲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时,眼前被人递过来了一张干净的纸巾。 “我呜呜……”杨梦玲边哭,边接过纸巾,边抬起头看向来人。 给她递纸巾的是一个扎着单马尾的女生,女生瘦瘦小小的,眼睛却又亮又大,盯着她看时,好像眼睛里只有她。 有一瞬间,杨梦玲仿佛从女生身上看到了杨栎的幻影,脸上立刻血色全无,也顾不上擦眼泪了,推了一把女生,小心翼翼地看向“博学的大脑”。 “不要,不要跟我说话!我怕那个怪物会把你当做打扰问题接龙的人!”杨梦玲担心地喊道,喊的时候也一直盯着“博学的大脑”,生怕“博学的大脑”像上次一样突然发难。 时黎抬头看了眼站立都不太稳当的“博学的大脑”,又看了看一脸紧张的女生,眨了眨眼睛,慢吞吞地退到了不远处观众席上,坐了下来。 她没有从眼前这个“博学的大脑”感受到和柯栋文同等级别的压迫感。 甚至,她感觉怪物老板娘都要比现在的“博学的大脑”厉害,所以她准备先观察一下。如果女生实在应付不了,她再出手帮忙。 杨梦玲紧张地看着时黎呆在了较为安全的地方后,视死如归般,从完全不知道的四个答案选项中选了一个。 “我、我选c!” 杨栎的死亡让杨梦玲改变了很多,尽管她知道自己大概率会蒙错,她却没有像过去那样掩耳盗铃,试图通过“装瞎闭眼”来逃避问题,而是睁着眼睛,直视着那恐怖的怪物,硬着头皮做出了选择。 杨栎说过,会有奇迹发生的!她不能死,她要带着杨栎的信念活下去…… 个屁! 杨梦玲的勇气在“博学的大脑”歪脑袋,抬起手的瞬间化为烟雾。 与“博学的大脑”一对一答题答了这么久,又在论坛上特意研究过“博学的大脑”,因此她早对“博学的大脑”的举止了如指掌。每当“博学的大脑”抬起手时,就说明她答错了,“博学的大脑”要惩罚她了! 要死了。 杨梦玲脑袋陷入一片空白,由于太过紧张,她的眼泪都还没涌出来,她就先一步蹲下身子做出防御姿态,闭上了眼睛。 “砰!” 杨梦玲没有脑袋开花,在粉笔砸过来的瞬间,她感觉她被一个温热的身子扑倒在了一边。 “嘶——好疼!” 杨梦玲睁开眼睛,看到那个她本以为离开了的女生,在千钧一发时刻,用瘦小的身体将她推开,避免了粉笔对她造成致命伤。 为了推开她,女生的肩膀被粉笔贯穿,血液一下浸湿了她的衣服。 女生被疼得呲牙咧嘴,有些埋怨地开口骂道:“你是笨蛋吗?它攻击你,你怎么不躲开啊!幸亏我离得近,赶过来把你推开了,不然你就脑袋开花了!” “……我……打、打不过那个怪物。”杨梦玲还没反应过来,呆愣愣地回答道。 时黎像看傻子一样看了杨梦玲一眼,表情有些奇怪地说道:“打不过就跑啊!这道理小学生都懂啊!” 不过,眼下显然不是教育杨梦玲的好时机。 “博学的大脑”也没想到被它攻击的人还能活下来,稍稍发了下愣,估计在想接下来它是不是要冲两个女生都发起攻击,还是继续只攻击杨梦玲一人。 “博学的大脑”发射的粉笔贯穿了时黎右边肩膀,被贯穿的那一瞬,时黎握着长枪的手就卸了力道。右胳膊废了,意味着她耍不了长枪了,战斗力直线下降。 为了以防万一出现掉武器这种得不偿失的情况,时黎在右手废掉后,心念一动,便将捆着小眼球的长枪整个塞回了玩家背包里。 “跑!胳膊太疼了,我拿不了武器,打不过它。”时黎用还能使上力气的左手,将蹲在地上的杨梦玲拽了起来,也不管她能不能跟上,先一步往篮球场外面跑。 嗯……怪不得篮球场里没人面蜘蛛呢!估计是感应到“博学的大脑”的气息,觉得这里太危险,所以没入侵过来。时黎琢磨着。 杨梦玲发狠劲,将下嘴唇咬破,两条不争气的发软的腿在嘴唇被咬破的刺激下,终于倒腾了起来。 会有奇迹发生的! 杨梦玲跟在时黎身后,一边跑,一边迎风嚎啕大哭,比刚才时黎听到的哭声还要撕心裂肺,还要让人脑壳疼。 时黎深刻怀疑这个女生的脑袋是不是有那么点问题,但她是一个有礼貌的人,虽然心里怀疑,却没有打断女生的哭声,也没有直接转身问她“你没事吧”。 “博学的大脑”看到两人逃跑后,终于回过了神,迈着两条圆规腿,追了起来。一边追,一边扔粉笔头。这些粉笔头还不太一样,有的就是普通的粉笔头,有的却在砸到地面后一下炸开,炸出一大片墨水。 时黎回头观察“博学的大脑”一阵后,总算捋清了逻辑。 没有其他“鬼”,墨水实际上也是“博学的大脑”干的,这是它攻击手段的一种……时黎暂时称两种攻击方式为“墨水炸弹”和“粉笔子弹”。 《好运来》的歌声在五分钟前就结束了,现在正门门口想必全是腐液尸。就算腐液尸还没把正门堵死,柯栋文也有可能正在正门堵她。 无论如何,从正门离开都不现实。 至于后门……那里是人面蜘蛛的老巢,她要是跑过去,分分钟成为人面蜘蛛们的餐后小点。 “正确的出口……正确的出口……”时黎额头上不停地冒汗,失血让她脸色愈发惨白,大脑也转得越来越慢。 牛先生说了,出口不止两个,“正确的出口”也不是副本为难玩家的地方。 时黎拽了一把落她好几步的杨梦玲,让一颗“粉笔子弹”擦着杨梦玲的头顶射了出去,射穿了篮球场外围着的茂密的树枝,露出了树木外围的围墙。 围墙被亚麻布覆盖着,依稀可以看见上面用红色粉笔写了“此处施工,注意安全”几个大字。 找到了,第三个出口。 时黎拉着杨梦玲,冲出了篮球场。 第31章 回光返照 “哈哈……” 时黎拉着杨梦玲刚跑到篮球场旁边,被围起来的施工地铁门口,时黎就听到杨梦玲吸溜了吸溜鼻涕,发出了压抑的笑声。 时黎:“……” “你没事吧?”时黎小心翼翼地转头问道。 “呜呜……哈哈……”杨梦玲又吸溜了吸溜鼻涕,眼睛红彤彤地看着时黎,表情又哭又笑的,“嗝!我、我没事!我……太高兴了……奇迹、奇迹真的是存在的,杨栎说的都是对的。” ……总感觉那个叫杨栎的人给你灌输了奇怪的知识。 时黎叹了口气,不再搭理这个有点奇怪的女生。她四处张望了一下,从铁门旁边找到了一根铁棍,于是拿起铁棍一下砸向了铁门上挂着的大锁。 “砰!” 时黎用了十成十的力量,大锁也不太结实,被时黎这么一砸就砸开了。 “博学的大脑”和时黎想得一样,走路慢悠悠的,还老是往一旁歪,似乎下一秒就会摔倒。这样的怪物就算再厉害,也追不上两条腿健全的人类。 时黎把大锁砸碎后,有几只人面蜘蛛都闻声过来了,“博学的大脑”竟然还没追上她们。 “结束了。”时黎小声说了一句,推开铁门,走了出去。 “滴!恭喜玩家顺利通过副本《绝顶好玩的校园捉迷藏》,接下来将为您进行结算并发放奖励!” 从副本离开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就好像大脑被扎了个小口子,外面的光将大脑里面照得一片明亮。又有点像,整个人被刷新了一下,精神到身体各方面都受到了洗涤。 当然了,洗涤是一种形容方式,时黎身上的伤口依旧“哗哗”地往外流血。 在时黎看过的那些小说里,主角从一个无限流世界出来后,都会有一个安全期。在这个安全期内,系统会按照主角任务完成程度下发奖励,主角身上的伤也会自动痊愈。 可是,现实世界没有。 这个降临到地球的垃圾游戏,丝毫没有考虑过刚从副本出来的玩家们有多么心力憔悴,也没有考虑过玩家们在离开副本后会下意识松一口气放松警惕。 这垃圾游戏直接把离开副本的玩家扔进了另一片怪物堆里! 施工地上有七八个游荡着的腐液尸,它们在看到时黎从铁门出来后,纷纷吼叫着,挥舞着双臂向时黎袭来! 时黎根本没心思去关注副本发送的评分与奖励,也没机会去检查一下自己的伤口,就被迫从旅行包里取出了一把水果刀,用左手拿着水果刀抵挡起向她扑来的怪物们。 “噗呲!” 时黎抽出扎入离她最近的腐液尸胳膊上的水果刀,抬腿将腐液尸踹远。来不及缓冲,另一只腐液尸就又从左边冲过来,它长着长指甲的脏爪子目标明确,直指时黎的脑袋! “砰!” 时黎抬手,用水果刀阻挡了一下腐液尸的袭击,然后迅速弯腰,将水果刀插入了这只腐液尸的膝盖。 腐液尸本想继续抓时黎脑袋,结果膝盖一软,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呀!” 时黎以为不会出现比她被七八只腐液尸包围更离谱的情况了,结果当杨梦玲也从铁门出来后,更离谱的情况出现了—— 她不但要对付这么老多腐液尸,还要照看杨梦玲! 杨梦玲根本没杀过腐液尸,玩家等级极低,身体素质也和普通人相差不大。她一从副本出来,看到摇摇晃晃将两人包围起来的腐液尸,下意识就想往回跑。 结果当然是没跑回去,副本再一次出现了之前那种屏障,将杨梦玲阻隔在了副本外。 在杨梦玲往回跑之时,一只腐液尸离她很近,三两步就冲到了她身后,这傻姑娘还特别心宽地背对着腐液尸。 时黎心里直冒火气,但秉持着救人要救到底的原则,她还是跑过去,将水果刀扎入了那只试图袭击杨梦玲的腐液尸的后脑勺里。 腐液尸被一击毙命,身子晃了两下,砸到杨梦玲身上,将这个慌慌张张的女生给砸回了神。 “嘶!你、你流了好多血!”杨梦玲倒吸一口冷气,颤颤巍巍地说道。说话的同时,她慌慌张张从身上背着的背包里取出了用来防身的铁棍。 这根铁棍还是她刚才离开副本前,觉得自己没啥武器,太拖人后腿,才把时黎砸完锁的铁棍捡起来塞进背包里的。 也就是说,这整个副本里,杨梦玲完全凭借运气,躲开了腐液尸的发现、从人面蜘蛛包围下逃脱、靠自己的头脑和好人们的帮助摆脱了“博学的大脑”。她不需要依靠任何武力,来正面面对怪物。 “咳!”时黎咳出一口血。 剧烈的动作将时黎的伤口扯裂开了,就是那种时黎能清晰感觉到的撕裂感。至于皮肤有没有真的被扯开,她现在也没法从沾满血渍的衣服上看出自己里面身体的情况。 “咳!别被腐液尸抓到,够不着它们脑袋,就往它们膝盖上打。” 时黎看上去瘦小,但个子比杨梦玲还高一点。她微微弯腰到杨梦玲耳朵持平的位置,低声嘱咐道。 “等下打起来我没法时刻注意到你,你最好保护好自己。我最后再说一遍,你的命把握在你自己手里,别傻待着等死。” 救了杨梦玲两次,时黎觉得自己真是仁至义尽了。 嘱咐完,时黎再次冲了出去。 八只腐液尸,一只被时黎搞瘸了,一只被时黎杀死了,一只离两人还有些距离,眼下要对付的……还剩五只。 从位置来看,这五只腐液尸中,有两只挨着,在时黎左手边前面五六米的地方,三只各自为营,分布在时黎正前方和右手边的空地上。 对付单个的腐液尸总比对付成群的容易些,时间紧迫,时黎没法想出万全之策,只得先行攻向距离两人最近的,正前方的那只腐液尸。 这只腐液尸比时黎高了两个头,要想杀了它就得蹦起来扎它脑袋,难度有点大。 因此,退而求其次,时黎凭借身体瘦小灵活的优势,拿刀如法炮制地扎向它的膝盖! 可是这次,时黎可能扎的位置不太对,高大的腐液尸被扎了膝盖后,身形晃了晃,又迈着步子试图踩她脑壳一脚。 “噗呲!”时黎在地上翻了个跟头,反手将刀扎进了腐液尸另一个膝盖! 这次扎对了,腐液尸抬起的脚还没落地呢,就因为腿软,“轰”的一声,倒在了一旁。 时黎不知道自己在腐液尸中穿梭了多久,只知道由于腐液尸数量太多,一个个还都皮糙肉厚的。她实在没办法,只得从旅行包里又取出了一把刀,左右手各执一把刀,同时开工。 时黎的右手不停挥动着和腐液尸搏斗,肩膀跟着越来越疼,疼得快没了知觉。伤口处的血也越流越多,整个上衣都被浸染成了血红色的。 当最后一只腐液尸倒下时,时黎也彻底失去了直觉,两手一松,两把刀“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同、同学!”杨梦玲惊呼一声,连滚带爬地跑到时黎身边。 在时黎和腐液尸搏斗的过程中,杨梦玲深知自己帮不上忙,一直站在时黎身后一两米,保证时黎不会被腐液尸从身后偷袭。如果有腐液尸从时黎身后扑过来,她就会闭着眼睛,给腐液尸来一棍子。打是打不过,但好歹能拖延下时间,让时黎不至于分身乏术。 “啊啊啊——”被时黎打倒在地,站不起来的腐液尸像鱼一样扑腾着,想要给晕倒在地的时黎来一爪子。 杨梦玲瞪了腐液尸一眼,但腐液尸哪里看得懂人的眼色,继续扑腾着,靠近时黎。 “砰!” 杨梦玲气鼓鼓地从地上站起来,双手拿着铁棍,料足劲挥出!一下让腐液尸的脑袋开了瓢,红色黄色液体迸溅开来。 “同学撑住呜呜……我家就在旁边小区,我先给你包扎一下,然后、然后到我家了就没事了……”杨梦玲扔掉铁棍,双手颤抖地解开时黎的衣服。 杨梦玲从副本里获得了一个名叫【什墨的奇妙绑带】的奖励,她没仔细看介绍,大致知道这是一个一次性治疗用的道具。 她知道治疗用的道具在末世里肯定十分珍贵。 但她看到时黎惨兮兮倒在地上的样子时,脑子里根本没有出现任何计算得失的想法,直接拿出了这个道具,慌乱地给时黎做了个简单的包扎,止住了失血。 “没事了没事了,我带你回家。”杨梦玲笨拙地将时黎背到背上,嘴里不停小声嘀咕着,不知道是在安慰时黎,还是在安慰她自己,“相信我,会有奇迹发生的。” …… 柯栋文从第一教学楼出来时,《好运来》已经循环播放完了三遍,自动停止了。 柯栋文是很厉害,但蚁多食象,再加上他生命力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了,最后他几乎纯纯靠着意志力,才能从第一教学楼里直着身子走出来。 在他身后的第一教学楼悄无声息,似乎这里面的所有人面蜘蛛从未出现过。 只有柯栋文脚底踏出来的血印,能让人大致琢磨出,在第一教学楼里发生了怎样惨烈的厮杀。 柯栋文的触手已经被他全部塞回了面皮里,面皮破了几个口子,从这些口子里依稀能看见里面蔫了吧唧的短小触手。柯栋文身上全是各种粘液,粘液下面的衣服、皮肤都被扎出了无数个破洞。 野生植物往往都很顽强,适当的温度,清爽的水源以及一些合适的养分就能让它们重现生机。所以,触手还能养回来,漂亮的面皮也能再修补好。只要学姐信守承诺,告诉他,她去哪里了,这些外伤就都不是问题。 只是…… 柯栋文“扑通”一声坐到地上,手里紧握着一直没有收到新信息的手机,闷闷地开口,吐出了两个字—— “骗子。” 第32章 鸟头人 窗户外的楼下车水马龙,窗户内老师滔滔不绝,学生们昏昏欲睡。 时黎知道这里不太对劲。 因为,教学楼外面不应该是大马路,应该是操场、林荫小道、或者是另一栋教学楼。 “你在看什么?”时黎的同桌是个声音好听的男生,他凑过来,好奇地向时黎询问。 “我在看现代社会的牛马。”时黎头也不回地说道。 讲台上的老师依旧在自我陶醉地讲着时黎不爱听的题目,讲台下的学生们,有的化妆,有的拼乐高,还有的倒头就是睡。 相比之下,只是在平静地说小话的时黎和同桌,显得还稍微正常点。 “什么是现代社会的牛马?” 同桌像本名为《十万个为什么》的图书,依旧好奇心十足地问道。 时黎顿了一下,抬手撑着下巴,回答道:“你可以理解成……为了生计忙忙碌碌的人们,一个只是用来比喻的词汇,不用太在意。” “嗷!”少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时黎转过头瞥了眼少年,她看不清少年的样貌,但潜意识里觉得,少年应该长了张还算讨喜的脸蛋。 “你叫什么啊?”少年又出声问向时黎。 “社会你时姐,叫我时姐就行。” 时黎心里明白这里估计是个梦,嘴巴就不把门了,想说什么说什么。 “时姐!”少年欢快地喊了一声。 “嗯。”时黎大姐头似的应了一声。 挺好,现实世界当不了大姐头,梦里当当也不错。 少年喊完“时姐”后,期待地盯着时黎,似乎在等时黎礼尚往来地问问他叫什么。 可惜,时黎最擅长的就是不解风情地忽视别人的期待。 过了五六分钟,少年都没等到时黎的主动问话,他有些别扭地开了口:“时姐,你为什么不问我叫什么呀?” 一个梦而已,早晚会结束,就算知道了梦到的人叫什么,难不成她梦醒了还能记得? 时黎抿了抿嘴,斟酌了一下后说道:“你是我小弟,哪有大姐头主动问小弟名字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个奇怪的梦,但时黎决定还是先不要太强硬地打击梦里npc的积极性。 “小弟……”少年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郑重地说道,“我知道了!时姐!” 时黎在进入末世后,遇到过很多单蠢的人。但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少年还是第一人。 总之……蠢得让时黎怀疑是不是因为这里是梦境,导致里面的角色都被强行降智了。 这个梦比时黎想的要长得多,从白日到傍晚,从上课到放学。 时黎按照日常生活中的轨迹,按部就班地做着每一件事。少年就像个小尾巴似的,一直黏在她身后。 少年像个初进社会的稚童,他对每个事物都抱有最大的好奇心,对每件事都抱有最积极向上的态度。 说实话,虽然蠢了点,但不令时黎讨厌。 这个梦境里的学校与地理位置,建筑物布局都不是时黎熟知的地方,在这里她找不到宿舍,更找不到熟人,只能在外流浪。 夜幕逐渐降临,时黎坐在公园里的秋千上,百无聊赖地前后荡着。 “啊,要天黑了。”少年坐在秋千上面的横杆上,随意地晃着腿。 “我从来没看到过星星。”少年仰头看着远处昏黄的夕阳,声音里满是惋惜地说道。 “城市里看不到星星,你要想看星星得去郊外。”时黎随意地回了一句。 少年用腿勾着横杆,像水蛇一样后仰过去,帮时黎又推了一下秋千,本来趋于平缓的秋千又荡了起来。 时黎闭上眼,细细感受着刮过脸颊的微风。 “好想看一看星星啊……”少年发出一声喟叹。 清风带走了喟叹,也带来了黑夜。 在天空彻底黑下来的一瞬,闭着眼享受晚风的时黎,突然感觉脸上湿漉漉的。 时黎睁开眼,伸手摸了摸脸上湿漉漉的地方——是血。 正常情况下,时黎一睁眼发现自己脸上沾上血渍后,第一反应一定是惊恐加警惕。 但在梦里,不知为何,她却很平静。 ……就好像早已知道会发生什么。 时黎有些疑惑,她从秋千上跳下来,转过头。 她先是看到了少年坐在横杆上,像石膏一样一动不动的尸体。 然后,她抬起头望向天空时,才看到了杀死少年的生物。 那是一只飞行在空中,身形曼妙的……鸟头人。 是的,那确实是一个人类的身躯,也确实是长了个毛茸茸的黄色鸟头。 它黑色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而在它长长的鸟喙上,正挂着一个鲜血淋淋,还在跳动的心脏。 “扑通!” 少年的身体从横杆上掉了下来,就像一个破布娃娃一样被扔在地上。 ……淦,好血腥的梦! 时黎猛然惊醒,脑子里一片混沌,完全记不清做了个什么梦。她浑身酸软,像是被汽车碾压过一遍似的,随意动动就能散架。 除此之外……她还觉得很冷,冷到她直打哆嗦。 时黎的记忆还停留在她与八只腐液尸大战八百回合的英勇事迹上,她依稀记得后来她晕倒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时黎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先扒开自己的衣领查看了下伤口。 很好,血止住了,人也还活着。她救了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不错。 时黎先松了口气。 时黎谨慎地观察起了四周。 这里很黑、很冷,地板是光滑的石砖地板。 时黎第一反应是,她是不是被运送到了停尸间。 可转念一想,学校附近也没医院啊!再说了,那个女生都帮她包扎了,没道理再把她扔停尸间吧? 时黎站起身,拍了拍裤子。 在原地待命不是她的性格,稍作休整后,她随便找了个方向走了过去。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眼前的黑不是黑,是障目的雾。 时黎看了看黑暗中隐隐约约的三条走廊,随意地选了个方向往前走,没走几步,就看到了一个亮着灯的电梯。 电梯大门大开着,里面泛着暖光,黑色的电子屏上亮着红色的-3。 时黎:“……?” 她怎么记得,停尸间往往都在负三层呢? 真把她扔停尸间了?! 之前,时黎觉得冷,还没多想,只觉得是这里空调冷气开的比较足。 现在,她不但皮肤觉得冷了,连骨头都觉得冻得慌,就好像有什么她看不见的阿飘正围着她笑嘻嘻。 恐怖小说危险高发地,她现在身边有两个。 身后是负三层的阿飘聚集地,身前是狭小诡异的电梯,选哪个,时黎都觉得要命不久矣。 眼前这个方向已经走到了尽头,除了电梯,周围啥也没有。时黎犹豫了一下,转身往相反的的方向走。 回到三岔口,时黎选了另一条路。 这条路比第一次选的那条长一些,这条路走廊两边挂了一些画。 这些画不是写实的画,而是那种色块混合着色块,图形诡异扭曲的抽象画。 时黎观察了几幅画就不敢多看了,越看她越眼晕,身子也越冷。 走了大概五分钟,时黎走到了尽头。 这条路的尽头,还是一个大门大开着的电梯,黑色的电子屏上,红色的-3不停歇地亮着。 时黎后背上的冷汗一下就冒了出来。 时黎毫不犹豫,转身就跑。 再次回到三岔口,她只剩下一个方向可以走了。 最后一条路比前面两条路更长,这条路墙上也挂着画,而且画的数量更多,画面上的颜色也更多、更混乱。 这第三条路,时黎走了得有十分钟才走到尽头。 不出意外,尽头还是一个电梯。 和前面两个一模一样的电梯,妥妥的电梯三胞胎。 时黎板着一张脸,又一次回到了三岔口。 这几个走廊里的温度比之前更低了,时黎拿出【永不熄灭的蜡烛】,想给自己缓解一下冷意。 三条路,一条比一条阴间,仿佛不把她逼进电梯里就完不成kpi似的。 这么明晃晃的陷阱下,她再往电梯里走,多少有点羊入狼口的意思。 时黎盘腿坐到地上,点开“玩家面板”,想看看通关《绝顶好玩的校园捉迷藏》副本给了什么有用的道具,让她能从这诡异的鬼打墙里逃出去。 “玩家面板”上多了一个消息栏,一个公告栏,现在消息栏和公告栏右上角都标着个红色的小点,示意她有没看的信息。 时黎先点开了公告栏。 “各位玩家注意,《绝顶好玩的校园捉迷藏》《魔方大厦》和《天堂银行之植物园大作战》三个副本暂时关闭,进行修复升级,请各位玩家注意安全,绕道而行。” 《绝顶好玩的校园捉迷藏》崩了? 那牛先生这个代理负责人是不是要扣工资啊? 好惨哦! 时黎面歪着头发散思维琢磨着。 时黎关掉公告栏,点开信息栏,信息栏里有一封带着附件的邮件,标题写着《副本结算(绝顶好玩的校园捉迷藏)》。 “副本名称:绝顶好玩的校园捉迷藏 评价:s 奖励:【倒霉骰子】、【一天一换的酸奶杯】、【肌肉活力激发药剂(一次性)】、【热爱歌唱的小黄鹂】升级为【热爱歌唱的嘤嘤怪】” 单从名字来看,这些听上去就不太行的道具真的配得上s这个评价吗? 时黎搓搓手,挨个道具查看起来。 【倒霉骰子】 介绍:霹雳跳跳b食堂员工们打麻将时专用骰子,本骰子一共六个面,但有可能投掷出从零到七总共八个数字。 投掷者会在半小时内经历不同等级的倒霉事,倒霉等级随着投掷出数字的变大而提升。小则踩到香蕉皮,大则有可能走在银行里被货车撞死,尤其是在自称绝对安全的天堂银行里。 ps:脸黑没有终点,戒赌从你我做起。 时黎:“……” 真的会有人用这个道具吗?是谁嫌自己还不够倒霉吗? 【一天一换的酸奶杯】是一个比较实用的道具,样子是一个塑料做的白色小杯子,杯子边缘扒拉着一只小白兔。 作用则是每隔二十四个小时,杯子里便会更新一杯随机口味的酸奶。 随机口味的意思就是,除了草莓、蓝莓、黄桃等正常口味,还有可能出现苦瓜、鼻屎、沐浴露等“稀有口味”。 【热爱歌唱的嘤嘤怪】虽说是【热爱歌唱的小黄鹂】的升级版本,但时黎横竖也没从简介中看出升级后的这个道具和之前有什么不同,只得作罢,暂且将它放到一边。 时黎关上【热爱歌唱的嘤嘤怪】的简介后,沉默了片刻,又点开这个道具,将那只吵闹的小黄鹂放了出来。 这黑走廊太过诡异,小黄鹂吵是吵了一点,可好歹是个活物,能给她壮壮胆。 “嘤嘤~”小黄鹂看上去毛色更顺滑漂亮了点,黄色的小鸟叫声比之前好听了不少,叫的时候有点像撒娇。 时黎说不上来,但她看着这只窝在她脖颈里,拼命与她贴贴的小鸟。 总觉得有点奇怪……升级后的小鸟,怎么感觉好像有那么点……茶茶的? 第33章 诡画 小黄鹂的陪伴,让时黎心里的恐慌减少了许多。 眼下可知信息,一共有三条走廊,每条走廊尽头都是电梯。在两条走廊的墙壁上挂着诡异的图画,一条走廊上什么也没有。 时黎现在对电梯有些畏惧,密闭空间加一直开着没关过的电梯门两点,足以让时黎把电梯打成“铁狼”。 但是,她也在思考另一个问题——她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 从这处地方的构造和位置来看,她来到这一层的唯一办法就是通过电梯。这么来看,那电梯又似乎是唯一能离开这里的工具。 又是“铁狼”,又有可能是“生路”。 现在获得的信息还是太少,时黎虽然百般不情愿,还是带着小黄鹂走进了第二次走过的那条走廊。她想再好好观察一下那些诡异的图画,看看能不能找出点线索。 小小烛光,将走廊照得亮了一些。 但是,时黎宁愿这火光没这么亮,这样她就不会看到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 这条走廊上的画比刚才她第一次来的时候,数量变得更多了! 不,准确地说是,这条走廊上比第三条走廊上的画还要多! 而且图画的画面变得更为复杂混乱,跟一摊摊新鲜出炉的呕吐物似的。 这些画在随着她进入走廊的次数而不停地繁殖,不停地成长! 时黎硬着头皮走进走廊,心里默数秒数,记录她走到尽头的时间。 果不其然,走廊也变长了!这次她足足走了十五分钟才走到电梯处。 时黎咬着下嘴唇,走到距离电梯最近的一幅画旁边观察了起来。 这幅画大概b5纸大小,被一个黄色塑料画框裱着挂在墙上。画面主要由红色、黑色、黄色堆砌而成,三种颜色像漩涡一样纠缠着,好像能把人吸进去…… 时黎脑子里冒出“吸进去”三个字时,突然一惊,恢复了意识。她发现她此刻正踮着脚,脚背绷得笔直,使她可以达到与画等高的位置。她的脸无限靠近画面,几乎只相隔着不到十厘米的距离。 “噗通!” 时黎反应过来后,立刻想向后退,却忘记自己还踮着脚,于是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摔倒后,时黎才发现她左手手背多了好几道被鸟爪抓出来的白色印子。 小黄鹂停在她袖口,歪着脑袋看她,见她回过神来了,才又扑闪着翅膀飞回她脖颈处,腻腻歪歪地蹭了起来。 啧……小家伙抓得还挺狠。 时黎瞟了眼自己手背上的印子,咂了下舌。 这些画细看是不能再细看了,这回她还能回过神来,下回说不定她就会被吸进去,成为画的养料了。 时黎坐在地上,再次陷入了沉思。 时黎自认为不是什么特别聪明的人,没有随便查看查看信息就能灵光一动,柳暗花明的能力。面对眼下的情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凿墙了。 没有楼房建的跟个树杈似的,只有三条走廊。如果这地方符合那么点常理,那这些走廊墙壁后面一定还有更多的空间。 “嘤嘤!”小黄鹂用甜腻腻的小蜜嗓唤了一声,时黎听到声音后,若有所感地抬起头—— 时黎发现,位于她左右手两边的墙上图画突然密集了很多,远处的图画分布较为松散。 这也就意味着,那些她进来时还算均匀分布在墙上的图画,竟然不知不觉间在向她靠近! 时黎:“……”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san值狂掉过了。 时黎脸上表情不变,心里早已慌得一匹。她默不作声地起身,再次走回了三岔路口。好在她走回来的过程中,那些画没有追着她跑,不然她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突然发飙,把这些画撕个粉碎。 时黎身上没有可以用来爆破墙体的热武器,唯一可以用来凿墙的就是长枪。 时黎是个想到哪就做什么的人,她把长枪从背包取出来,正准备开工时,突然和长枪枪头上挂着的小眼球对视到了一起。 “啊……我都快忘了你了。”时黎将小眼球捞进手里,小眼球打了个寒颤,转过身子,将屁股对向了时黎。 时黎非常不给面子地将小眼球转了过来,抽出旅行包里的水果刀,用刀尖猛地扎向小眼球的瞳孔! “桀!”小眼球迅速闭上眼睛,发出了一声惨叫。 水果刀的刀尖停留在了小眼球眼皮子上方一厘米的位置,只要时黎手一抖,小眼球就要开花了。 “自己变道具,还是我帮你?”时黎发出恶魔低语。 小眼球:“……” 时黎也不确定小眼球能不能听懂人话,但试探一下她也没什么损失。 “滴!恭喜获得道具【梦魇(残)】。” 可以的,小眼球还挺上道的。 耳边系统提示结束后,小眼球颤颤巍巍地睁开眼,软趴趴地瘫在时黎手里,一副被人狠狠糟蹋后的模样。 【梦魇(残)】 介绍:白天给了我红色的眼睛,黑夜让我的视力直降4.0。由于本道具破损严重,因此暂时只具备监视、偷窥等见不得人的功能。 本道具使用方法极其简单,只要使用者心念所动,就能让右眼看到梦魇所看到的事物。梦魇可以在使用者方圆10公里内使用,但请确保梦魇在离开使用者10公里后还能找到回来的路。 本道具有一定可能性恢复成完成品,恢复成完整品后,功能会有所改变。 ps:梦魇(残)长时间生活在主人的恐吓中,已经愈发胆小怕事。请主人务必善待它,不然它哪天可能会被吓死。 ……不知为何,总感觉这条ps是小眼球自己加上去的。 “长时间生活在主人的恐吓中……”时黎眼含笑意地重复道,“嗯?是这样的吗?小眼球。” 小眼球:“……” 在时黎的死亡注视下,【梦魇(残)】的ps栏后面的文字像是有人拿着橡皮擦在用一样,一点点被擦掉,然后改成了—— “ps:请尽情吩咐梦魇(残)!为了主人,梦魇(残)可以上刀山下火海!” 这个小眼球……果然挺奇怪的。 时黎若有所思地又捏了捏小眼球,将它收回了玩家背包里。 不知道之前她救了的那个女生给她用了什么药,她的肩膀明明都被打穿了,现在却还能自由活动。 虽然活动右臂的时候还是会把伤口扯疼,但伤口恢复的速度明显比自然恢复速度快了上百倍。 时黎拿着长枪,走进一开始墙上没有任何一幅画的那条走廊,准备开始凿墙。 不出所料,这条走廊里的画比刚才那条走廊更多了,画在墙上一个贴着一个地挂着,大一点的画还会把小一点的画往下挤挤。 时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看着这些画时,她总觉得那些扭曲着的漩涡似乎在往画外面涌。 时黎吸了口气,抄起长枪扎向墙壁。 墙壁的坚硬程度根本不是长枪的对手,长枪像那捅进豆腐里的牙签似的,十分丝滑地插入了墙体。 凿墙可行! 时黎眼睛一亮,又拿着长枪凿了墙角几下。 “嘤嘤嘤嘤!” 时黎凿墙正凿得起劲呢,小黄鹂突然发出了一阵急促地鸣叫,还不停的用翅膀扇她的耳朵。 “干嘛?”时黎一只手拿着长枪,不停歇地凿墙,另一只手抓住了给她捣乱的小黄鹂。 小黄鹂身体微微颤抖,上半身扭着冲向墙壁,绿豆大小的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着,脑袋一歪一歪的,似乎对墙上的画很感兴趣。 “嘀嗒。”时黎头顶一湿,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滴落。 时黎就算神经再粗,也隐隐感觉大事不妙。 她僵硬地抬起头,和从一幅和她脸差不多大小的长方形图画凸出来的漩涡来了个突兀的大眼瞪小眼。 时黎没料到画还真“长出来”了,还冲着她“流口水”,画则没料到时黎会突然抬头,画面上些许蓝色的部分还在往下滴液体。 “嘀嗒!”那滴液体在凸起的红紫交缠的漩涡顶端挂了一小会儿,最终不堪地心引力的召唤,落到了仰着头看着它的时黎的右脸颊上。 可以的,这滴口水还能闻到独属于颜料的松香味。 不止是这幅画在对时黎垂涎,时黎向远处望去,已经有十多幅面积较大的画凑到了时黎身边! 它们的“脸”从平面上长了出来,探着头,小心翼翼又饱含恶意地向时黎靠近。 小一些的画则挤在外围,将“脖子”伸得更长更细,试图靠伸出来的长度来占据一些吃掉她的先机。 在暖色的烛光下,这些钻出来的漩涡就像是哥特城堡里的特别藏品——丑陋、诡异、让人毛骨悚然。 黑暗会放大未知的恐惧,但有些时候,小火烛在黑暗中照出来的情景也并不会让恐惧消散多少。 时黎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她的嗓子眼里有口痰,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时黎后退了半步,抽出插在墙壁里的长枪。 “啪嗒!”长枪抽出时,又带下来了一块墙壁的碎石和些许墙皮。 这些画也不跟时黎躲猫猫了,在碎石落下的同时,那些画又“长出来”了几厘米。 离时黎最近的一幅画,已经把漩涡伸出来快十厘米了。 红色中参杂着紫色的精神污染像一块凸出来的石膏脸,直接伸到了时黎眼前半米左右的地方。 这鬼地方! 时黎从来没有一刻比现在还要想念《绝顶好玩的校园捉迷藏》副本里的时光! 至少学校里的变异生物都只是物理攻击啊! 时黎还记着之前她长时间观察画的时候,差点被画吸进去。 这些画不能长时间盯着看,但不看它们,等她下一次再抬头时,说不定就要和它们贴贴了。 恐惧、暴躁、寒冷。 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折磨让时黎的理智险些离家出走。 时黎往走廊深处走了一段时间,在确定自己可以看到远处电梯的位置时,停下脚步,猛然回头。 凹凸有致、形象别致的抽象“石膏”们在她身后,密密麻麻地构成了彩色的路障,将走廊挤得满满当当。 时黎对数字挺敏感的,她刚进走廊时,这些画虽然一个挤着一个,很是拥挤,但绝对达不到这么密密麻麻的情况。 也就是说,她关于“她每走一次走廊,画的数量就会增多”的猜想不对。 这些画是“随着墙壁的破坏程度”或者是“她从它们身上挪开视线的时间”在不停增多的! 时黎感觉自己就像在玩“老狼老狼几点了”这个游戏,她再晚回头一会儿,就会被“小羊们”吞进去了。 时黎从旅行包里抽出自己随身携带的众多水果刀之一,抬手,一把扎进了她右手边不远处,探出头来,流口水流得最凶的一幅画的正中央。 时黎怀疑,可能是因为这幅画蓝色部分占比较大,导致它流口水比别人汹涌一些。 不过,时黎攻击它的原因不是因为它流口水最多,而是因为它面积最小,探出头的长度也最短,可以称上一声“画中徒孙”。 如果,她连这么个画中徒孙的都对付不了,那她还是开溜吧。 时黎的刀插入过腐液尸的身体,插入过人面蜘蛛的身体,插入的第一感觉都先是阻力,再是柔软。 但插入画的感觉跟插入那些怪物的感觉都不一样,她的刀像是插入了棉花里,没有受到任何阻力,甚至还隐隐约约有股吸力。 时黎想抽回刀子时,刀子却被千斤重的东西压着,纹丝不动! 时黎想抽回手,手却像黏在了刀柄上一样,动弹不得! ……太草了。 时黎仿佛从围着她的画上面看到了无数张笑容诡异的面孔,它们不停低语着“陪陪我”“陪陪我”…… “陪你大爷啊!” 时黎大吼一声,手向下猛然用力,将插入一大半的刀刃硬生生给掰断了! 在掰断水果刀后,时黎头也不回地转身向电梯冲去。 “咣当!” 刀柄砸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还含在画面里的刀刃被蓝色的画面“咕咚”一下吞了下去。 刀柄落地的声音扯开了这些画虚伪的面罩! 身后已经长出来的画,以堪称疯狂的速度生长起来,前方还内敛的画也像是受到了什么指示,破开平面的束缚,冲向时黎! 这些画像蛇一样,身体纠缠在一起,融汇成一大团看不出源头的巨大的、蠕动的白色软体生物。 “陪陪我!” “陪陪我!” 低语变成了刺耳的尖叫,尖叫声有男有女,有成年人,有老人,也有儿童。 它们怨恨地咆哮着,痛苦地呼唤着,贪婪地追逐着,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刚才还在陪它们玩的人类不愿意与它们融为一体。 第34章 稚爱艺术机构 时黎冲进电梯后,一摊巨大的,将整个走廊都挤满了的,蠕动的彩色“史莱姆”离电梯还有一段距离。 时黎一进电梯就迅速按下了上行的负一层,然后疯狂点击关门按钮。 时黎本想按个直通正数楼层的按钮来着,奈何她从上到下看了两遍,也只看到了从负一到负十七层的按钮,没看到任何一个正数楼层的按钮。 在任何恐怖片里,电梯这种工具,越是在这样的危机时刻,合上门的速度越是慢,慢得跟开了0.5倍速似的,疯狂折磨着人的神经。 时黎恨不得手动帮这两扇门关一下。 电梯门还差一掌宽才能合上,蠕动的“史莱姆”已然冲到了电梯前!它将彩色的触手送进电梯两扇门间,那些彩色颜料像分布不均匀的胶水一样,将电梯间的缝隙填满,再试图一点点挤进来,将时黎捞出去。 “擦!” 电视剧里演的不都是,电梯会在最最最危急的时刻关上吗? 这个电梯怎么这么不给面子! 时黎后退几步,嘴里骂骂咧咧地从旅行包里取出了另一把水果刀。 通过上次的教训,她清楚,如果刀子扎进这团液体里,恐怕凶多吉少,那就只能—— 时黎用刀刃对准黏在电梯两扇门之间,刚刚生长出来的几根细小的触手,猛地一削! “啪嗒!”小触手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时黎切了下来,掉到了地上。 掉到地上的小触手翻滚了几下,看着似乎还能挣扎着继续生长。 时黎蹲下身,准备将它们再切碎一点时,电梯发出轻轻的一声“啪”,终于是关上了。 就在电梯关上的瞬间,黏在电梯缝隙间的白色颜料以及掉到地上的小触手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变小,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电梯恢复了之前干净的模样。 在看到这些不知道叫什么的鬼东西消散时,时黎的心脏还在飞速跳动。 不仅是因为被那些画吓的,还因为,她担心自己会不会像这些鬼东西一样,被电梯融掉。 好在,电梯没有对她下手。 时黎后背靠在电梯的角落里,右方轿壁上挂着一个电子屏,屏幕上反复播放着购物广告。 左方轿壁上贴了两张绿色的租房小广告,出租的两个房间门号分别是1207和1208,出租的价格很便宜,估计是出过什么事,才租这么低的。 电梯在磨蹭了好半天后,终于开始动弹了。 黑色的显示屏上红色的-3闪烁了好几下后,变成了上行箭头。 上行剪头在显示屏上缓慢地向上循环了两遍,然后时黎就看到,她按的负一按钮瞬间黑了,紧接着,负六按钮突然自行亮了起来。 时黎:“……” 她就知道,这电梯肯定也会整点幺蛾子! 时黎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既然这电梯非让她去负六,那她也没得选啊! 还不如平静一下心态,为接下来要面对的楼层养精蓄锐。 按钮变成负六后,电梯像开了加速键似的,显示屏上立刻出现了红色的下行箭头。 下行箭头向下循环滑动的速度非常之快,如果硬要形容,那就跟时黎平时上网不小心点到某个小广告后,非法软件自行进行下载的速度一样。 和下行箭头滑动速度一样快的,还有电梯的整个箱轿。 在下行箭头出现之时,时黎立刻感受到了一丝失重,整个人差点脚底一空飞起来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屁股又感受到了一股来自下方的吸力,猛地扎回了地面! “叮——” 电梯发出一声提示,眼前的两扇门迫不及待地打开了。 ……看得出来,这个电梯不是很想让时黎待在它的轿厢里。 时黎犹豫片刻,拿着蜡烛走出了电梯。 时黎没有赖在电梯里的原因是,她有点担心,她要是不出去,电梯会一路把她给绑架到负十七层去。 负十七层,和负十八层就差一层,一听就不是个什么好地方。 电梯外面是一条看上去还挺正常的走廊,有点像那种老式公寓楼。 走廊两边的墙灰扑扑的,挨着电梯这边的墙面上镶嵌着个缩进去的玻璃柜,柜里放着一个灭火器。 时黎大概走了跟负三楼她第一次走的那条走廊相同的长度后,走到了一扇玻璃门前。 玻璃门顶端挂着写着“稚爱艺术机构”的牌子,门上贴着一张图画,画上是一只五彩斑斓的小狮子。 小狮子绚烂的颜色和抽象的绘画方式,很难不让时黎联想到负三楼的那些杰作。 时黎推开玻璃门,玻璃门连接处有些生涩,推开时发出了骨折般的“嘎吱”声,并洋洋洒洒掀起一片灰尘。 走进房间后,时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摸索着墙壁,找到房间灯的开关。 “啪嗒!” 时黎按了开关后,房间变得一片通亮。 时黎睁着眼睛环视了下四周后,又默默将灯关上了。 原因无他,这个房间里靠墙的位置放了许许多多彩色的石膏体,墙上还挂着和小狮子同款抽象画……堪称负三楼进化版艺术展。 时黎眼力不差,不开灯也能看清周围是个什么情况,关灯主要是为了不让这些彩色作品伤害她的眼睛和神经。 不是说这些作品不好看,主要是,当时黎被这么多彩色的事物包围时,总觉得这些彩色的东西会突然转起来,然后将她吸进漩涡里。 简而言之——负三楼ptsd。 时黎在玻璃门边上等了一会儿,确定房间内的这些艺术品没有暴走的意图后,她才敢踏入房间,四处查看起来。 房间大概一百来平米,除了时黎过来的这个玻璃门,它还连着三扇门。除了一扇木门上标着“工作室”外,其他的两扇门都没有任何标识。 墙上挂着的每张抽象画上都标着它们主人的名字,那些名字大多写得歪歪扭扭,一笔一划的,大概率是出自小孩子之手。 ……怪不得画面上都是些小动物,颜色也花里胡哨的。 石膏体有人形有动物样子的,但它们不完全写实。有的小动物缺条腿,有的人形上半身石膏缺半边脸……总之这一大群石膏里,硬是没有一个四肢健全、长相正常的生物。 时黎估计,这些石膏体大概率就不是小朋友们的作品了。有可能是来艺术机构上课的成年人,或者是艺术机构里老师们的作品。 时黎在房间里溜达了一圈后,没发现什么有用信息。她拿出长枪,护在身前,一脚踹开了工作室的门。 工作室门没锁,时黎踹的时候用了点力气,门被踹得“哐”的一声撞了下墙壁,又弹回了一半位置。 传说中的开门杀没有发生,工作室里面比外面这个房间还正常。 工作室面积不大,墙上有两扇窗户,窗外的景象被不知道是什么的流动彩色雾体遮挡着。 时黎拿长枪戳了戳看上去还挺柔软的雾体,不曾想长枪戳到雾体时就跟戳到了金刚石似的,对冲的力量把时黎手臂震得发麻。 工作室没有窗户的那面墙边放着一个比时黎还高的木柜子,木柜子上半部分装的是玻璃门,让人可以看到柜子里摆得端正的证书与奖杯。 柜子下半部分是个书柜,里面书放得不少,或许是存书太多了缘故,有几本书从柜门里挤了出来,掉到了地上。 此外,工作室里还有一些比较常见的东西——工作桌、工作转椅、迎客用的小茶几以及长沙发等等。 时黎跟个仓鼠似的,把工作室里翻箱倒柜查看了一遍,依旧一无所获。 唔……如果硬要说收获的话,那可能就是,她在工作桌的抽屉里发现了一摞打印好的转租广告和好几张篡成团的简历。 简历的照片都是同一名女性,年纪大概二十来岁,笑起来温柔大气,单看样子就知道是一位很好相处的人。 “看来近些年生意不好做啊……艺术机构小老板都考虑转职了。” 时黎惋惜地叹了口气,将那几张简历捋平,把它们和柜子里几张比较好携带的奖状、几块不是很重的奖牌,一同塞进了旅行包里。 离开办公室后,时黎闭着眼在剩下的两扇门里挑了一扇。 门一推开,她就听到了熟悉的哭声。 时黎:“……” 她就知道她这个臭手肯定会选个差的。 时黎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想忽略哭声,松手让门自行合上。 结果没成功,一只纤纤玉手撑住了门。 “唉!同学小心,这个门有点重,我来撑着就行。”披着一件彩色流苏披肩的年轻女性不知何时出现,她手里拿着一把椅子,麻利地用椅子抵住了门。 年轻女性捋了下额角的发丝,冲时黎做了个“请进”的姿势,脸上笑得甜甜的:“快进来吧!你的小伙伴已经在等着你了!我们马上开始上课!” 末世,马上开始上课。 听听!听听!多荒唐! 时黎眨巴了下眼睛,耳朵又一次被熟悉的哭声给洗劫了。 “呜呜……别、别过来,这里额……”女生说到一半戛然而止,跟吃馒头时忘记喝水,结果被噎住了一样。 时黎犹豫是否跟着年轻女性进去时,渐渐感觉后背有点凉飕飕的,思考间,她不紧不慢地回了下头。 石膏体和那些孩子们的大作并没有暴起,又或者是像负三楼那样“长出来”。 但不知为何,它们看上去有点违和。 时黎眉头皱得更紧了。 等她转回身后,年轻女性还在等待她的答复。 年轻女性笑得实在太温柔了,温柔到让时黎觉得,她即使拒绝进屋,年轻女性也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时黎突然一愣。 她想明白身后那些作品的违和感来自于何处了。 那些石膏也好,小动物的画作也好,这些作品,只要是个生物,都在盯着她看! 也就是说,在年轻女性出现后,这些鬼东西把身子转了过来,对向了她…… 狗屁没有过激举动! 合着眼前这位大美女不明着威胁她,而是让她身后那些石膏和画作逼她进去啊! 第35章 商住一体楼 门后面是一条走廊,走廊两侧有各种各样的教室,想必这里也都是稚爱艺术机构的地盘。 年轻女性带着时黎走进了唯一一间亮着光的教室,这间教室门上贴着许多照片,照片上全是漂亮的手机壳、圆滚滚的珠子手链、精美的钥匙链等手工作品。 “我们稚爱艺术机构不但欢迎小朋友来画画,也欢迎大朋友们实现艺术梦。” 似乎是看出了时黎的疑惑,年轻女性温和地讲解着。 “当代年轻人碎片时间多,无法长时间投入到艺术里,所以我们结合年轻人的特点开设了手工课。在手工课上,年轻人完全可以在一节课的时间里就做完一个小作品,很有成就感的。” 如果不是时间地点不对劲,时黎会觉得这位漂亮女老师还蛮不错的。 时黎摸不清女老师到底是鬼,还是和柯栋文一样的变异生物,也暂时没看出女老师的弱点和能力,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老师,三楼也是咱们机构的地盘吗?三楼的那些油画还挺好看的。”时黎随意地问道。 女老师脚步停顿了一下,语气依旧温和:“是的,那些画确实是我们机构的作品。” 女老师刚推开教室门,一股潮湿的腥臭扑面而来。 时黎被臭得恍惚了一下。 她在《绝顶好玩的校园捉迷藏》里也不是没闻到过尸体的腐烂气味和血液的腥味,但和那些味道不一样。 这间房间里的腥臭味比学校里弥漫的味道要浓烈个上百倍! 房间里没有窗户,腥臭味被困在密闭的空间里,致使空间里每一处都臭得离谱。 “老师,我觉得这里不通风,味道有点大,能开一下窗吗?” 时黎不知道这个鬼不鬼,怪不怪的女老师发飙的底线是什么,所以她站在门口,斟酌了好半天才开口说道。 好在,这句话不是引发女老师发飙的点。 女老师听到时黎的话后,紧了紧身上的披肩,有些歉意地开口说道:“实在不好意思,房间开着空调,不方便开窗。你闻到的应该是颜料的味道,别担心,这味道对身体无害。” 女老师说的客客气气的,语气却很强硬。 时黎抬起头,和女老师对视许久,认命般地走进了教室。 女老师见时黎走进教室,想到她说味道大,便还算体贴地又拿了把椅子,挡住了门,让教室里的味道好往走廊里散一散。 时黎在门口闻到腥臭味时,就知道这间房间大概率不会有多正常。 果不其然,这间房间如她所料,相当之诡异。 房间面积还算大,但一眼看上去却十分“拥挤”。 房间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好几具尸体,这些尸体断胳膊的断胳膊,没腿的没腿,还有的干脆直接被削成了人彘。 地上血流成河,腐烂的肉块,黄色的液体掺杂在血液里,将地板铺上了一层诡异的“地毯”,硬是没留出几块能落脚的干净地方。 房间的墙壁本来是白色的,但因为太多的杀戮,导致墙壁也沾上了无数血色的印记,活脱脱一个连环凶杀案现场。 房子靠门的这边放了一张圆桌,桌子上有几桶彩色颜料和大刷子,一只被刷了一半颜色的人类断臂立在桌子上,以一个打招呼的姿势正面对着门口。 房间中央,两具叠放着的尸体上面,有一张方方正正的桌子,桌角搭在尸体的肚子上,放置得歪歪斜斜的。桌子上放有装满眼珠的储物盒,装着不同人类指甲的亮片盒,还有卷的圆圆润润的头发盘。 地板上是凶杀案现场,桌面上直接是分尸现场。 “呕!呕!” 时黎偏过头,看到桌子旁边,一个女生跪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地板,一只手捂着喉咙不停干呕。她脸上白得跟纸差不多一个颜色,眼泪沾满了整张脸,头发散乱地披在肩头。 “呕——”女生呕吐的声音听上去仿佛都要把胃呕出来了,搞得时黎心惊肉跳。 在女生不停抠嗓子催吐下,她终于将卡在嗓子眼的东西呕了出来! ……她呕出来的东西,是两颗眼球。 时黎空荡荡的胃开始做前滚翻运动了。 如果说,时黎在看到房间里的惨状时,呕吐的意愿还在胃部。然后,当她看见女生吐出眼珠子后,呕吐的意愿已然升到了嗓子眼。 “呜呜……” 女生哭得嗓子都哑了,她在吐出眼珠子后,不顾手心还沾着地板上的血液与小碎肉,直接跑到时黎旁边,一把抱住了时黎,把眼泪全抹在了时黎肩膀上。 “呜呜呜……我还以为我要死了……呜呜呜……好可怕,我想回家咳咳咳咳……” 女生哭呛着了,哭到一半咳嗽了起来。刚才抠嗓子眼可能手指伤到了哪里,她一咳嗽,嘴里全是铁锈味。 女生是真的被吓惨了,她抱着时黎的两臂非常用力,手指也抓紧了时黎后背的衣服,过了好半天呼吸和抽泣声才缓和下来,变得平稳。 “我来了,没事了。”时黎见女生冷静下来了,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好啦,杨梦玲同学不要太激动了,别忘了倒计时结束后,老师需要检查你的作品哦!”女老师拉了个椅子到方桌旁边,优雅地坐了下去,语气甜美地提醒道。 女生身子僵了僵,猛吸了下鼻子,凑到时黎耳边,有些懊恼地说道:“你怎么进来了!我不是让你别过来吗?” 时黎沉默了一下,看了眼一直盯着这边的女老师,嘴巴张开又闭上。 她总不能当着女老师的面,说自己是被女老师威胁着进来的吧? “我听到你的声音了,有点担心。” 时黎昧着良心,说出了善意的谎言。 听了时黎善意的谎言后,杨梦玲嘴巴扁了扁,一副感动地要继续落泪的模样。 为了不再听到杨梦玲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声,时黎立刻伸手捂住了杨梦玲的嘴巴。 “你怎么会在这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倒计时又是什么?”时黎问出了她比较迫切想知道的三个问题。 “就是,你之前晕倒了!我……我本来是想把你背到我家休息一下的。没想到,电梯不受控制了,直接把我们送到了三层……”杨梦玲磕磕绊绊地讲述了起来。 “你家离学校还挺近啊……”时黎感叹了一句。 杨梦玲讲述的时候还有点大哭之后喘不过气的感觉,听到时黎的小声感叹后,她是气也不虚了,泪也不流了,一下挺起了腰板。 “那当然!我妈当初可有先见之明了,她说我们家旁边的地要么建学校,要么建商场,房价一定蹭蹭往上涨!果不其然,没过两年就建了学校,我家这里一下就成了学区房……” “好了,可以了。” 时黎又一次捂住了杨梦玲的嘴巴,面无表情地说道。 “先回答我,我看到的电梯显示的楼层明明是负三,你为什么说是三层。回答完,再继续往下讲。” 杨梦玲眨了眨眼睛,在时黎松开手后,又回到了林黛玉的柔弱姿态。 “我也觉得奇怪……但是负三层也好,现在咱们在的负六层也好,它们其实都是之前这栋楼三层和六层的大体布置……不能说完全一样吧,但基本上没差。” 杨梦玲回忆了一下,尽可能详细地描述了起来。 “这栋楼是商住一体楼,下面八层都是些办公室啊,商铺啊之类的,九层及以上是居住楼。三层是一个没装修的空间,平时会外包给别人做活动,最近可能是包给六层……对,就是咱们呆的这层的艺术机构做展览了。” 时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示意杨梦玲继续。 “我觉得这楼不对劲,就把你放在三楼了,想先下来探探路,没想到……”杨梦玲用极其恐惧的眼神看了眼坐在桌边,安安静静看着她们的女老师,“艺术机构这里不对劲,那个小姐姐……也很不对劲!” “好啦,闲聊先到此为止。杨梦玲同学赶紧继续做自己的作品吧!我给新来的同学讲解一下。” 女老师纤细的手指敲了敲桌子,声音不大,但很有威慑力……至少杨梦玲听到后,立刻乖乖闭上了嘴巴。 “眼下是个什么情况,倒计时是什么,这个小姐姐会跟你说的。”杨梦玲闭上嘴巴后,又开口,语气迅速地加了一句。 ……其实时黎觉得,就算杨梦玲把所有的都跟她讲完,眼前这位女老师也不会拿她们怎样。 “别紧张,过来坐吧。”女老师冲时黎招了招手,拉开身边一把椅子,示意时黎过去。 现在就是一整个,明知山有虎,时黎还必须往山里走的地步。 时黎吞了吞口水,润了下发涩的嗓子眼,迈开步子,走过去,坐到了女老师身边。 女老师对时黎的乖顺很满意,她柔弱无骨的手指温柔地挑起时黎额前的头发,帮时黎别到耳后。 女老师用手撑着脑袋,歪着头看向时黎,亲切友好地说道:“你可以叫我明明老师,可以跟老师说一下你叫什么吗?” 怎么说呢……直到现在,这个女老师都表现得相当正常,让人升不起怀疑。不过,不管这个女老师有没有问题,谨慎点总归是好的。 “我叫莫韵灵。”时黎坦然地说道。 时黎往往会抱着最坏的打算去应付未知的威胁,如果女老师的能力是要知道她的名字后生效,那她就不能泄露自己半点信息。 时黎在自己认识的人里思索了一圈,本来她想说自己叫柯栋文的。但柯栋文这个名字听上去有点像男生,于是她果断选了莫韵灵。 死贫道,死道友,都不如死敌道。 时黎还是有点小小的报复心的。 第36章 手工课 “好的,莫韵灵同学,欢迎你加入我们今天的手工课大家庭。”明明老师拍了拍手,语气像哄小孩子一样。 “接下来,老师要讲一下你今天手工课的小任务。” 来了,规则。 时黎竖起了耳朵。 不管这里是副本,还是变异生物的领域,只要不违反规则,她就能安然无恙地离开这间教室。 明明老师从地上随意捡起一个沾满血渍的透明手机壳,放到时黎面前。 “你看,咱们这里有很多漂亮珠子和装饰品,你只需要利用其中一样或者多样装饰一下这个手机壳就可以了。” “当然,你要是不喜欢手机壳,也可以用老师这里的丝线串个项链。” 明明老师指了指盘得油光发亮的头发丝。 “如果你不喜欢老师提供的材料,你也可以使用自带的材料。种类仅限于珠子、亮片和丝线,其他的东西无法粘到这个手机壳上,串成项链也不好看。” 珠子是眼珠子,亮片是指甲片,丝线是头发,装饰手机壳需要用到眼珠子和指甲片至少一种,做项链需要头发和眼珠子,如果不用现有的材料,那就要从自己身上扣眼珠子扣指甲拽头发。 时黎把明明老师的话在心里翻译了一下。 “因为我们是上课嘛,为了不影响下一组学员的上课时间,所以你们做手工是有时间限制的。” 明明老师从兜里拿出了一个体育老师很爱随身携带的计时器,放在了手机壳旁边。 “时间是一个小时,只要能在倒计时结束前把作品交给我,就算通关,就可以下课回家了。” 明明老师分给时黎的这个计时器上显示着六十分钟整,杨梦玲那个正在倒计时进行中,显示的时间是四十八分钟。 明明老师并不是很迫切地要开始计时,她反复和时黎确认是否听明白规则后,才按下了计时器。 明明老师对两人在手工课上的行动并没有什么特殊要求,只要她们不在倒计时结束前离开房间,就不会阻拦。 就仿佛明晃晃地在告诉她们,倒计时结束前她们都是安全的。 “这些材料有问题?”时黎搬着椅子坐到了杨梦玲身边,抬起下巴,往桌子上的几个小盒子那边扬了扬,示意地问道。 杨梦玲苦着一张脸,点了点头。 “东西都碰不得,你看地上那些尸体。”杨梦玲盯着明明老师口中的那些装饰品小盒子,闷闷地说道。 之前进房间的时候,时黎只是粗略地瞅了眼地上的这些尸体。 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些尸体上或多或少有着被眼珠子、指甲片和头发袭击过的痕迹。 离她最近的一具尸体是个年轻女孩,她的嘴里塞满了眼珠子,喉咙处不自然地鼓起一个个被眼珠子撑起来的小包,有点像癞蛤蟆背上的鼓包。 时黎一下就联想起了杨梦玲刚刚扣嗓子眼的情景。 既然杨梦玲注意到了尸体的问题,她应该就不会去碰眼珠子啊,那她为什么当时还是被眼珠子袭击了? “你之前为啥抠嗓子眼来着?”时黎想到哪里,就直接开口问了起来。 杨梦玲听到时黎的问题,也是一脸郁闷。 “我当时想提醒你这里有问题来着,结果我刚开口说到一半,这些眼珠子就活了起来,‘嗖’地一下往我嘴里跑!还好我闭嘴得快,只让两个眼珠子跑了进去。要是我反应慢点,估计……” 就变成地上尸体的模样了。 时黎在心里补齐了杨梦玲没说完的后半句。 其他几具身体,有的脖子被细细的头发勒紧了喉管,有的被长长的指甲扎入头皮,扎成了刺猬的样子。 除去来自这些材料的伤害,这些尸体之后还被恶趣味地断臂断腿,扣眼珠子拔指甲剃头发,杀人虐尸一样没落。 在时黎观察尸体的过程中,明明老师也没闲着。她吹了吹指甲,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到门口那张桌子旁,恍若无人地继续给手臂上起了颜色。 “老师,你很喜欢彩绘?”时黎胆子比杨梦玲大得多,她在观察完周围后,立刻把调查目标瞄向了明明老师。 既然明明老师没有撕破脸,摆着一副老师姿态,那她以学生的姿态问点问题,也没什么不行的吧? 明明老师拿着刷子勾勒手臂的手指一顿,时黎眼神贼好,一下就看到明明老师在她问问题时,手里拿着的那个刷子被硬生生掰断了。 “莫韵灵同学,做艺术品的时候要多投入在艺术品里,不要东张西望,关注老师在做什么哦。” 明明老师转过半边身子,好脾气地说道。 “老师,我看这么老半天了,机构里只有我和我朋友两人,是不是最近没人来咱们这做艺术品啊?”时黎不怕死地继续问道,“咱们这家什么……稚爱艺术机构是不是要倒闭了啊?” “砰!” 变成两半的刷子被年轻的女老师一下拍到了桌子上。 教室里仿佛空调又降低了几度,冷得和负三楼有的一拼。 方桌上的眼珠子们疯狂震动着,彰显着它们主人现在极其不爽的心情。 明明老师瞪着大眼睛,前胸不停起伏着。桌子上的手臂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似乎是在安慰她。 方桌上的眼珠子们震动了半天不见动作,虚张声势得还挺到位。 “同学,你不叫莫韵灵吧。”明明老师双手环胸,后背靠向墙壁,眼神微冷,语气肯定地说道。 “老师你怎么不笑了?是生性不爱笑吗?”时黎学着明明老师的样子,也双手环胸,平静地与她对视。 “笑?” 明明老师冷笑了一下,伸手紧了紧披肩,然后她的脖子突然伸长,将脑袋送到了时黎眼前。她脖子伸长的部分是彩色的流动的液体,和时黎在负三楼见过的那些,暴走的“史莱姆”一模一样! 女老师精致的面容上,嘴角不停上扬,一直扬到了与耳朵齐平的位置,像极了恐怖恐怖漫画里才会出现的裂口女! “同学,这个笑容怎么样?” “啊啊啊啊!”“扑通!” 杨梦玲被吓的一个趔趄,从椅子上摔了下去,重重摔在了地板上,裤子上沾满了臭烘烘的血渍。 时黎也没想到明明老师脾气这么差,她还没开怎么始阴阳怪气,就直接翻脸不当人了。 和裂口女一直对视,是件很掉san的事。 时黎嘴角颤抖了一下,偷偷拿出水果刀,如法炮制地挥向眼前这颗脑袋后面,还算细长的“史莱姆”脖子。 “扑通!”明明老师的脑袋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击便与彩色脖子断开连接,掉到了地上。 “啊!啊啊!”杨梦玲双手捂住眼睛,发出接连不断的尖叫。 原因无他——明明老师的脑袋掉到地上后,还很活泼地蹦了几下,蹦到了时黎脚边……也差不多是杨梦玲脚边。 明明老师年轻漂亮的脸庞上满是怨恨的神情,她满含恶意的目光游走在时黎身体的各个部分。要不是因为还有所谓的规则限制着她,想必时黎现在已然成了一具尸体。 “同学,你的手真好看。过一段时间后,我一定帮你把它装饰得漂漂亮亮的,让它和我的其他作品永远呆在一起。” “哦!小同学你的眼睛也很好看!亮闪闪的,写满了故事,好适合做成项链,挂在床头,让它在我陷入沉睡之时,守护着我。” “小同学你喜欢什么颜色呢?用红色、黄色还有黑色,把你的手画出夕阳的效果怎么样?哦,黑色蓝色绿色的搭配似乎也不错?就是没有血的颜色,会稍显单调,你觉得呢?” …… 明明老师的脑袋在地上“咚咚”地绕着时黎打转,嘴里鬼言鬼语的,垃圾话没见停过。 杨梦玲又被吓哭了,和时黎相遇结伴后的这几天,可能是她这一年里被吓哭次数最多的几天。 时黎甩了下水果刀,将上面连带着的几滴颜料甩到了地上。那几滴颜料慢吞吞地往明明老师身体那边爬,没一会儿又回归了彩色脖子的大家庭。 时黎看了眼桌子上她和杨梦玲的倒计时,她的还好,时间还算充裕,但杨梦玲只剩下半小时左右破题的时间了。 在明明老师给出的规则里,最简单直白的解决办法就是掰下一片自己的指甲黏在手机壳上。但十指连心,掰指甲很痛,时黎一点也不想尝试。 时黎揪起明明老师聒噪的脑袋,扔回她身体旁边。 明明老师用双手捧着脑袋,脑袋还在发疯,恶毒的诅咒一个接着一个。 时黎自动屏蔽了明明老师尖锐的声音,走回方桌旁,拿起了手机壳和计时器。 “给,老师,我做完了。”时黎把手机壳原封不动地递还给聒噪的脑袋。 明明老师的脑袋前半秒还在说着“我要把你分尸”“你完蛋了”,后半秒直接变脸,笑容甜腻得令人肉麻。 “莫韵灵同学,你确定完成了吗?确定的话,老师可要开始验收结果了哦!” 杨梦玲怕得要死,但听到时黎说“做完了”时,还是挪开了遮着眼睛的手,急切地开了口—— “莫、莫韵灵你冷静点!你还有时间,别冲唔唔……” 桌子上的眼珠子全都飘了起来,整整齐齐地飞在杨梦玲脑袋顶上,似乎只要她再劝一句,这些眼珠子就会顺着她的嘴巴钻进她的喉咙里,将她噎死。 杨梦玲不得不闭上嘴巴,但不停弄出着声响,想让时黎不要冲动。 时黎回头看了眼方桌后面的杨梦玲,握着手机壳的手紧了紧。 “嗯……是还差一点。”在明明老师迫切的眼神里,时黎收回了手,颇为恶趣味地说道。 “你——” 明明老师眼看着又要开始鬼言鬼语时,时黎手掌一翻,将手机壳重新展现了出来。 “这次,我确定完成了。” 时黎斩钉截铁地说道。 只见时黎手中那个透明手机壳背面,不知何时已经粘上了一个作为装饰品的眼珠子。 第37章 一分钟 “你!”明明老师瞪大了眼睛,震惊得都忘了鬼言鬼语了。 “东西做完了,倒计时结束。”时黎一只手维持着递出手机壳的动作,一手把计时器按了一下,暂停了倒计时,并十分顺手地将计时器将揣进了兜里。 明明老师狠狠地盯着时黎递给她的手机壳,手机壳上的这个眼珠子个头比普通眼珠子大,还会自己到处乱瞟。 但它确实是货真价实的眼珠子,符合一切明明老师给出的规则。 “算、你、运、气、好!”明明老师发狠地从牙缝里吐出了这几个字,狠狠地夺过手机壳,长指甲搭在眼珠子上,不停刮着。 要不是明明老师也被规则限制着,时黎觉得,在老师拿过手机壳后,小眼球恐怕就会被老师长长的指甲搅和得稀烂。 可惜,规则摆在那里。明明老师就算恨得牙痒痒的,也只是发泄地刮了刮小眼球的身体,不敢下狠手。 “那我可以走了吗?”时黎像个乖学生一样,一脸无辜地问道。 明明老师嘴唇抖了抖,又剜了时黎一眼。 “是的,莫韵灵同学,你可以走了。” 杨梦玲睁大眼睛,目睹了时黎跟变魔法似的凭空变出了个眼球,顺利交上手机壳。想起自己刚才为时黎担心的模样,不知为何,她有点想活动一下脚趾,缓解下尴尬。 但尴尬没维持多久,杨梦玲突然回过了神。 时黎在得到明明老师应允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时黎一走,面对这一屋子古古怪怪的事物的又只剩下杨梦玲一人了! 倒计时……已经不到半小时了。可是到现在为止,她都还没想到什么好办法。 杨梦玲的心境从“为别人急得额头冒汗”变成了“为自己的处境感到堪忧”。 时黎的交差做了一个很好的例子,她向杨梦玲证明了,只要按照明明老师讲述的规则做,交上去一个手工就可以平安离开。 问题只剩下,怎么拿到能用的材料。 杨梦玲之前看到地上的尸体时,想到的第一个办法是,从这些尸体上获得材料。 但是,明明老师对这些尸体处理得很干净,眼珠子一个也没给她剩下,指甲也是,不管手上的还是脸上的,都拔得干干净净。 如果硬要说哪里还有可以获得的材料……杨梦玲看了眼明明老师待着的那个方向。 圆桌上,被颜料包围着的人类手臂,五根手指上的指甲还都是完好的。 杨梦玲到达负三楼时,只是粗略地逛了一遍,就坐电梯来到了负六楼。她没有经历被颜料史莱姆狂追不舍的情况,所以她并不知道被颜料覆盖的那些艺术品们的可怕之处。 甚至说,在看到时黎一刀将老师的彩色脖子砍下来后,杨梦玲对彩色艺术品的危险性认知出现了极大偏差,导致她顺着规则思路,逐步走歪,将主意打到了彩色手臂上。 杨梦玲盯着自己手里的手机壳,脑子里已经盘算起了怎么从明明老师的手底下抢夺彩色手臂。盘算的过程中,她也时不时斜眼瞅瞅明明老师在做什么。 明明老师对时黎交给她的手机壳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随手将它扔在了圆桌下面,和其他随意堆在那里的书本文件埋在了一起。 杨梦玲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时黎交上去的手机壳上的眼球好像是活的。但等她再细看时,那眼球又死气沉沉的,没了动静。 计时器还剩十分钟,杨梦玲的脚却像扎了根一样,呆在方桌边,一动不动。 她现在处于一种很矛盾的状态。 她大脑里的逻辑推理的是,她需要上前夺走彩色手臂,将手臂上的指甲取下来,贴在手机壳后面。可她的第六感又在告诉她,不要接近圆桌和手臂,老实待着。 明明老师在时黎走后没多久,就又把脑袋装到了脖子上,专心致志地在给手臂上色。 但越临近杨梦玲倒计时结束,明明老师就越发不专心。每次杨梦玲抬头往明明老师那边看得时候,都会发现明明老师在偷窥她。 而且明明老师是,一边偷窥一边怪异地微笑。被杨梦玲发现了,明明老师也只是掩耳盗铃般,迅速将头转回去,做一下十分不走心的掩饰。 明明老师的怪异行为也让杨梦玲心脏跳得越来越快,脑子乱成一团浆糊。 如果……倒计时一分钟的时候还没有出现转机,那她就只能咬咬牙,上去抢彩色手臂了。 “杨梦玲同学还没有想好做什么吗?要抓紧时间了哦。” 倒计时还剩五分钟的时候,明明老师舔了舔嘴唇,假惺惺地提醒了一下杨梦玲时间。 黑白分明的眼球、又长又尖的指甲、地上躺着的尸体……房间里的每一样东西都饱含恶意地凝视着方桌旁,身体不停颤抖的女生。 “我……”杨梦玲嘴唇动了动,无话可说。 她感觉她现在就像是考试没考好,被老师留堂的学生似的。一边惴惴不安,担心回家后来自家人的批评和冷淡,一边又满心自责,埋怨自己为什么不能再聪明点,做题答卷完成得再好一点。 倒计时还有三分钟,杨梦玲一直盯着计时器上的时间,心里一秒一秒跟着数着。 面对“博学的大脑”时,煎熬只有几分钟,生还是死,很快就有答案。 不像现在,她已经提心吊胆的,被折磨了快一个小时了。 人的心理变化是种很奇怪的曲线现象。半小时前,杨梦玲还在忐忑中,大脑疯狂运转,思索着对策。 五分钟前,她却大脑空空,想着自己就算能靠运气,逃脱一次两次,未来还是得死。与其活在无限的恐惧中,还不如两眼一睁一闭,死个痛快。 而现在,她不知为何,又升起了一股想要活下去的想法。 她还是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杨栎为了救她死了,时黎为了救她受了那么重的伤,可她却在这里摆烂!她这样做,对不起任何帮助过她的人,更对不起自己。 随着“想要活下去”这个想法的愈演愈烈,杨梦玲内心的恐惧也随之升级,让她手脚冰凉,双腿发软。 “李妄明,爷回来取你性命了。” 女生清脆却没什么感情的声音同时在明明老师和杨梦玲耳边响起。 时黎……又回来了? 杨梦玲心情很复杂。 一方面,她确实在心里不停念叨着,时黎能不能回来救救她。一方面,她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自私,时黎能好好活下去就很好了。 当时黎真的回来之时,杨梦玲内心的恐惧消散了许多,随之增加的,则是一份莫名的心理压力。 “她可真有胆子……”明明老师眼神满是贪婪,拍桌而起,像风一样冲出了教室。 倒计时还有两分钟,杨梦玲潜意识里认为,两分钟一到,不管明明老师回来不回来,她都会被这间房屋里的东西杀掉。 杨梦玲深知时间紧迫,明明老师一出去,她就跑到了圆桌旁边,准备对彩色手臂下手。可就在她要碰到彩色手臂时,一个柔软的圆形物体,先一步钻进了她的手心。 另一边,时黎在喊了一嗓子后,一只脚踩在挡着门的椅子上,双手环胸,胳膊肘里夹着长枪,长枪枪头冲上,枪尾直接抵到地面,活脱脱一个小地痞流氓。 时黎喊完,不到十秒,明明老师的脖子就带着脑袋冲到了时黎眼前,她的身体在后面追着,一边追,一边缩短脖子。 ……不管看多少遍,这彩色长脖都相当掉san。 “好呀,好呀,没想到你还会回来!回来救你可怜的、没人爱的小伙伴吗?实不相瞒,她已经被我杀了削成人彘了哈哈!” 明明老师的身体终于追上了脑袋,她双手捧着脸,笑容灿烂。 时黎挑了下眉,抬抬手腕:“那计时器估计不太准,我这里显示还有一分多钟才到点呢!” 明明老师嘴角抽了抽,但时黎扫兴的话依然没有影响到她发疯。 “一分多钟又怎样?她马上就要死了,而你无可奈何!”明明老师阴恻恻地笑着,“不过,我也不介意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再跟着老师回去做一个手工作品,我就把你们两个都放了怎么样?” 好家伙,算盘打得还挺响。收杨梦玲一条命她还不知足,还想再收一条哈! 时黎摇摇头,侧了侧身子,将身后的景象露了出来。 “李妄明,我回来不是为了继续做手工的,而是想告诉你,我把大厅里的作品搬空了。” 时黎说完顿了一下,在看到明明老师难得露出的震惊表情后,才缓缓开口继续说道。 “这也就意味着,你可以离开这里了。” 明明老师看着空空荡荡,没有一件作品的机构大厅,呆愣了足足十秒。她伸长脖子,脑袋越过时黎,在木门旁边,小心翼翼地四处观察。 没有、没有……石膏体没有,油画也没有! 大厅明亮而又空旷。 李妄明不知道自己想搬空这个大厅的念头持续多久了,或许是五六天,或许是一个月,又或许是……十年。 “我都这么有诚意了,李妄明你不表示一下吗?”时黎用手指点了点手表上飞速旋转的秒针,“还有一分钟,你该放了我朋友了。” “放人……”李妄明垂着脑袋,低声念叨了一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说得对,我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哈哈哈哈哈……” 李妄明不停歇地笑着,笑得狂妄又歇斯底里。 “既然如此……” 李妄明的脑袋猛地转向时黎,时黎从她的眼睛看到了明晃晃的“贪婪”二字。 “砰!” 下一秒,时黎就被李妄明扣着脖子撞到了墙上。 “那我为什么还要放了你们呢?” 第38章 自我毁灭 一般电影里,反派杀人前都会来一串冗长的自我剖析。 但李妄明没有,李妄明一上来,下的就是死手。 几秒内,时黎就感觉到了缺氧的痛苦,脸颊开始发紫。 人类的身体在面临威胁的时候,会下意识去反抗。 时黎也是,她像只被人抱起来,四肢无法着地的猫一样,胡乱地挥舞着双臂。 至少从李妄明的角度来看是这样的。 但其实,时黎的双脚却很平静地垂落着,任由李妄明将她提着脖子,慢慢掐死。 十、九、八…… 时黎在心里倒计时,大脑因为缺氧变得有些昏沉。 “砰!” “莫韵灵!” 李妄明身后不远处,女生披头散发地从房间里冲了出来,在她身后,小眼球飞在上空,与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怎么会!” 时黎听到了杨梦玲的声音,李妄明自然也听到了。她错愕地回过头,似乎不明白杨梦玲为什么能离开房间。 不管倒计时结束没结束,杨梦玲都不应该离开房间才对!她明明把杨梦玲的姓名记录在了…… “笨。”时黎用口型说道。 刚才挣扎的时候还十分虚弱的时黎,突然像回光返照一样,趁着李妄明的注意力全在杨梦玲身上时,提起长枪一下扎进了李妄明的心脏处! 李妄明心脏处被时黎捅出了一个窟窿,时黎用力一回手,抽回长枪,李妄明胸前便出现了一个彩色的洞。 这个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向周围扩散,一点一点吞噬着李妄明的身体。 “你!”李妄明被长枪的力量往后推了一下,松开了掐着时黎脖子的手,她眼睛充血,用仇恨的目光凌迟着时黎。 “你kpi没完成,它生气了。”时黎揉了揉被李妄明掐得发紫的脖子,脑袋左右晃了晃,活动了一下肩颈。 “你没事吧!莫韵灵!” 杨梦玲已经在两者交锋的时间里,跑到了时黎身边,小眼球也屁颠屁颠的在时黎脑袋顶上打转,一副邀功的姿态。 “干的不错。”时黎抬头瞟了小眼球一眼。 “莫韵灵,要是没有你,我这次死定了!”杨梦玲拽着时黎的胳膊,兴奋又有点担忧地说道,“那个彩色手臂在融化,它融化的速度特别快,估计不到五分钟就会涌出房间了!” 讲道理,同时化掉的应该还有大厅里的作品,融化的颜料会像大鱼吃小鱼一样,蚕食掉李妄明。 不过,大厅里的这些作品已经被时黎送进电梯了……以防万一颜料抽起风来,把她和杨梦玲也给吃掉了。 时黎从接触到李妄明开始,就觉得李妄明不像是什么大boss。 大boss应该像“博学的大脑”那样,又或者像柯栋文那样,用能力威慑小鱼小虾,像逗猫一样将猎物逼到死路,而不是用虚伪的假面,诱导猎物。 李妄明不在意时黎和杨梦玲的暗中交流,不在意计时器什么时候开始。 她唯一的在意的只有两件事,一件事是,把人拐进教室里,讲述任务规则;另一件事是,把人困在教室里,用各种小手段让她们产生对她的畏惧。 实质性的危害基本等于零。 那么实际造成危害的都是些什么呢? 会自己行动的石膏体和图画,以及彩色的颜料…… 或者再准确点,真正的威胁其实是这个机构里的艺术品。 那么,这些艺术品和李妄明是合作关系吗? 时黎觉得不见得。 之前,时黎在办公室的时候,找到了很多有意思的东西,其中一个就是稚爱艺术机构的员工名单。 李妄明确实是这家店的老板,她从十年前开始就成为了这家机构的老板。 但其实,这家机构是李妄明去世的姐姐李妄献的遗产。柜子里的奖杯也好,奖状也好,绝大部分的拥有者都是李妄献。 这两姐妹从小失去父母,相依为命。她们都很热爱艺术,但姐姐热爱油画,喜欢彩色的,浪漫的艺术作品,妹妹喜欢素描线描,喜欢写实作品。 这家机构在姐姐的热爱下建立,却在姐姐死后,成为了困住妹妹的“上班场所”。 李妄明为了姐姐的热爱,在这个全是色彩的艺术机构里,熬了十年。直到近几个月来,机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终于出现了经济问题。 李妄明这才开始思考,她要去哪个上班场所继续打工。 对,是打工。 她的每一份简历都和她曾经热爱过的素描毫无关系,全都是一些彩绘老师这样,她熟悉的工作。她的热爱死在了姐姐去世的那一年,机构成为了她不得不肩负的责任。 可惜,她还没摆脱这家机构,末世就降临了。这家机构以另外一种形式,又一次困住了她。 逻辑关系捋清了,再需要思考的就是,通过李妄明跟她们说的规则,猜出李妄明的规则和这家机构的规则。 对,是的,不止是机构的规则,还有李妄明的规则。 这道理和食物链差不多,一级克一级。 机构克制李妄明,李妄明克制玩家,而玩家……又可以在李妄明不在的时候,对机构进行操作。 时黎来到负六楼大厅后,就一直在想,为什么这里的画不像负三楼那样发疯。 后来她想明白了。 负三楼的作品其实本身也不具备杀死玩家的能力,它们发疯的目的只是为了把玩家逼到负六楼。 负六楼的艺术作品不发疯,是因为整个机构的运行规则是,只有李妄明能杀死玩家,艺术作品只能配合李妄明。 接下来,再需要研究明白的,就是李妄明杀人要满足的条件。 时黎推测的时候,暂且将李妄明说的话都默认成了真话。 那么,玩家能安全离开的条件,简而言之就是,在计时器开始后的一个小时里,做出一个手工交给李妄明,且期间不能离开教室。 地上的尸体证明了,第一个可以杀死玩家的途径是,玩家主动触碰方桌上的眼珠等玩意,这个途径对应“做出手工交给李妄明”这条规则。 剩下的另一个规则是,一个小时内不能离开教室。 那么……这条规则对应的死亡是被李妄明直接杀死吗? 时黎记得,有一件很矛盾的事情。 那就是她推开机构大厅木门时,李妄明一点也不在意杨梦玲会不会逃跑,直接跑出来,威胁她去上手工课。 既然李妄明都出来了,那是谁在监视杨梦玲,甚至胁迫杨梦玲呢? ——是艺术品,也是机构本身。 一个小时内不能离开教室的这条规则,是机构来评估与执行的。 可是,时黎在教室里不断出言挑衅李妄明的时候,教室却没办法像恐吓杨梦玲那样来飞眼球飞指甲的,恐吓时黎。 时黎和杨梦玲的唯一区别就是,杨梦玲被李妄明知道了真实姓名,时黎没把自己的名字告诉李妄明——这个就是那间手工房能否对玩家直接出手的凭依。 李妄明杀人的规则是,手工品能否在上课期间,按照规定做完并上交。 教室的规则是,玩家被知道了名字后,需要在教室内待满计时器要求的时间,否则会遭到教室的胁迫与攻击。 两者各司其职,教室规则的优先级在李妄明之上。玩家离开教室即会被判定为“下课”,李妄明将不能再杀死玩家。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只有教室内有尸体,教室外和普通艺术机构一样,没有看到任何尸体的痕迹。 时黎的计划是,她把李妄明吸引走后,李妄明在看不到计时器的情况下无法确认时间。杨梦玲便可以趁着这个时间差从教室里出来——既不违反房间的规则,又可以摆脱李妄明的杀人规则。 没想到的是,留下的小眼球给了她一个惊喜。 小眼球在圆桌下面看到了一张名册,名册上用红色的液体写着杨梦玲和莫韵灵两个名字,莫韵灵的名字已经被打了个叉。 时黎一直监视着李妄明,李妄明要么在给手臂上色,要么在冲她们俩笑,反正从来没拿出名册,写过名字。 房间的凭依,并不是“被李妄明听到名字”,而是“被名册听到并记录下名字”。 杨梦玲和时黎还是有点默契在的。 杨梦玲在小眼球的指引下翻出来了这个名册,介于她的第六感不让她碰房间里的东西,她没办法拿笔涂点自己的名字,干脆当即两手一扯,将名册撕了个粉碎。 一撕完,彩色手臂就跟彩色冰块一样,开始迅速融化,变成了黏黏糊糊的泥浆似的、蠕动的奇怪生物。 杨梦玲为了确保不违反房间规则,硬是待到了计时器自动结束,见没问题后,才跑了出来。 时黎猜测,名册可能是类似于机构的核心的东西,现在名册没了,机构、李妄明、玩家间的食物链逻辑关系也乱了。 介于李妄明身体里也存在着彩色颜料,也就是机构的成分。逻辑关系乱了以后,李妄明便成了机构第一个开刀的对象。 时黎觉得李妄明有些倒霉,她在跟李妄明说“你可以离开这里了”的时候,是真心想劝她去电梯里,试试看电梯能不能把她身体里存在的机构成分去除掉。 如果那个时候她接受了时黎的提议,她可以不再被大厅里的艺术品们威胁,自由地离开机构。 就算死掉,也会是体面地赴死。 可她没有接受。 “啊啊啊啊啊啊——” 李妄明腹部的彩色越扩越大,她浑身上下都在变成彩色的泥浆。她挣扎地向时黎伸手,眼里包含着时黎看不懂的情感。 太复杂了,时黎不想用脑解读一个死人的想法。 或许是看出来了时黎无法共情,李妄明不再向时黎伸手。她脚步颤颤巍巍地往机构玻璃门移动,脚下是融化后的颜料带出的、断断续续的长串印记。 有红色、黄色、黑色、蓝色、绿色,李妄献喜欢的颜色,渐渐都出现在了李妄明的身体上。 李妄明越来越没有力气了,她无法继续站着行走后,她不甘心地跪在地上,继续往玻璃门的方向爬行。 她的眼睛变成了红色的颜料,像眼泪一样涌出来,划过脸颊。 “啪。” 最终,李妄明伸出的手也化作了蓝色颜料,落到了地上,停在了玻璃门前一米的位置。 最后的最后,她还是没能离开稚爱艺术机构。 甚至连玻璃门都没碰到。 第39章 共情 玻璃门内,稚爱艺术机构里已是一片彩色的海洋。颜料的高度蔓延到了膝盖以上的位置,彻底掩盖住了李妄明化成颜料的那一摊印记。 玻璃门外,时黎头也不回地往电梯走去,杨梦玲跟在她身后,表情复杂。 “莫韵灵……”杨梦玲拽着时黎的衣袖,吸溜着鼻子,欲言又止。 “我不叫莫韵灵,我叫时黎。”时黎平静地纠正道,“当然,我也不介意你叫我时姐。” 杨梦玲沉默了半晌,开口应道:“好的,小黎。” 杨梦玲想了想后,还是把之前想说又不知道该不该说的说了出来。 “其实,明明老师在我来之前就知道我的名字了。我当时听她叫出我名字的时候,也挺震惊的。” “不过就在刚才,我想起来了。” “我记得我们家搬过来的时候,有一次我爬楼梯锻炼身体时,在楼梯间看到这里有很多漂亮的雕塑。我蛮好奇的,就过来和明明老师聊了一会儿,她应该是那个时候记住我的名字的。” “我觉得挺难得的,我和她就交流了一次,而且还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她竟然都还记得我的名字……” “不管怎样……我觉得她至少是一个很细心很温柔的人……不应该像刚才那样,动不动就想杀人分尸。” 同情敌人,一般都是倒霉的开始。 时黎听完杨梦玲的碎碎念,就知道这姑娘开始同情心泛滥了。 “别这么想,说不定是这几年里,就那么几个人来过这机构呢!又说不定李妄明只是把你当做潜在顾客,才记住了你的名字呢!” 时黎拍了拍杨梦玲的后背,张口就把本来还算浪漫的小事杀了个粉碎。 杨梦玲:“……” 时黎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杨梦玲被时黎糊弄得一愣一愣的,本来还挺愧疚挺难过挺惋惜的心情,被时黎搅成了一团烟雾。 她们都不是李妄明,没法和李妄明共情。 但这不影响有人认为李妄明不错,有人认为李妄明罪大恶极。 身为人类的李妄明是个好老师好邻居,身为怪物的李妄明却也是个彻头彻尾的恶魔杀人魔。 不过,追根到底,真正的问题其实早早就埋在了十年前。 时黎没有跟杨梦玲说的是,十年前的李妄明其实也是一个绘画天才。 她的作品真实又饱含情感,她也曾获得过很多青少年绘画大奖。只是不知为何,李妄明把她获得的奖杯奖状都塞在了玻璃展柜下面的木柜里。 在李妄明化作颜料后,时黎把属于李妄明的荣耀和简历都放到了李妄明所谓的“尸体”上。 时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寻思,或许是她也和杨梦玲一样,有点同情心泛滥了吧。 时黎走到电梯门口,看到十分钟前还被她塞满了艺术品的电梯,现在里面却干干净净空空荡荡,活脱脱一个无底洞。 稚爱艺术机构里面的颜料还在酝酿,得有一段时间才会涌出来。 时黎觉得,她有必要和杨梦玲讲解一下末世应对变异生物的一些小心得。 “其实,你要是玩家背包里装两具尸体,刚才咱俩可以一人交一个手机壳直接走人的。”时黎面向杨梦玲,慢吞吞地开口说道,“或许你不知道,尸体有很多妙用。除了可以取用一些变异生物喜欢索要的眼珠子啊,指甲啊什么的,必要时刻,还可以拿出来当沙袋挡伤害。” 杨梦玲被时黎给说愣了。 “尸体?”杨梦玲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副努力想要理解时黎在说什么鬼话的样子,结巴地说道,“虽然……你这么说……好像有那么点道理,但是……我现在去哪里获取尸……” “啪!” 时黎手一挥,一具尸体出现在了两人之间。 杨梦玲闭上了嘴巴,她多看了两眼尸体。 确定……以及肯定,这是一具腐液尸的……尸体。 她也不太清楚,死了一遍后又死一遍的东西还能不能称作尸体。 “啪啪!” 杨梦玲还没消化完“为什么身边的大佬会随身携带尸体”这件事,就见时黎又挥了一下手,一堆尸体冒了出来,在地上堆成了小山。 “够、够了!小黎。”杨梦玲呼吸一窒。 她决定不再思考“为什么身边的大佬会随身携带尸体”这种小事了。 负六楼依然没有楼梯间,或者是其他能通向外界的方式。 时黎在交完手作品出来后,本想去另一个木门那边看看情况的。但那扇木门就是个装饰用的,锁得死死的,长枪也捅不进去。 有点像游戏里还未开放的地图,玩家一走到那里就会被弹走。 时黎一度怀疑她们俩所在的这栋楼房也是一个副本,可是在她试图硬闯木门的时候,系统半点提示也没有。 与其说这里是副本,倒不如说这里更像是,还在开发中的游戏地图。 时黎和杨梦玲一同登上了电梯。 电梯门一如既往地闭合的极慢,杨梦玲在经历了负六楼这么多事后,早忘了之前从负三楼坐下来时,被电梯下降速度吓了一跳的事。 因此当电梯开始“坠落”的时候,她一屁股撞到了地上,差点尖叫出声,好在她及时捂住了嘴巴…… “啊!” 杨梦玲听到了一声细小的惊呼。 杨梦玲疑惑了一下,她一直咬着下嘴唇,嘴都没张开,怎么还能听到尖叫声? 杨梦玲茫然地看了眼一旁和她一样一屁股坐到地上的时黎…… 时黎双手捂着耳朵,冷静地回看着她。 就是耳朵有点红。 “没事,估计我们还要坐这电梯。多坐几次就习惯了,别怕。” 时黎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安慰道。 杨梦玲:“……” “好的。” 为了时黎的偶像包袱,杨梦玲背下了这口锅。 电梯从负六楼降到了负九楼。 和上次一样,电梯迫不及待地敞开大门,催促两人出去。 时黎拍了拍屁股上不存在的灰,先杨梦玲一步走出了电梯。 负九楼是标准的住宅楼单元户,从电梯出来是一个不大的电梯间,右手边活动门后直通一条走廊,走廊左右两侧分别是901、902……直到远处尽头的908,总共八户人家。 “喂,有人吗?” 时黎站在走廊正中央,喊了一嗓子,走廊里的两盏声控灯都被她喊亮了。 负九楼初步来看很正常,正常得有点诡异。 时黎喊完后,静默地等了一分钟,声控灯都灭了也没人搭理她。 没人搭理,反而让时黎觉得这里更正常了。 一家人待在家里,突然在电视上看到有关末世的消息。这户人家的第一反应,要么是收拾收拾行李,速速前往防空洞、安全基地等地方;要么是紧关房门,在家里耐心等待警方救援,时刻对莫名出现在家门口的人和物保持高度警惕。 “有没有可能这里和下面那两层一样……就是其实是个变异生物的地盘,没有人住……?”杨梦玲合理提出疑问。 时黎抿了抿嘴,摸了摸下巴。 她也摸不准这栋诡异的楼房每层是个什么情况。 但判断这些门户里有没有人的最好的方式,她还是清楚的。 时黎走到901前,礼貌地敲了三下门。 “喂?有人吗?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附近学校的学生,逃命逃到这里来了。如果您在家,可以应我一声吗?我们只是想询问一些事情。” 时黎声音清脆地说道。 时黎问完,便像一个变态一样,将耳朵贴到门上,仔细地听了起来。 901里面静悄悄的,如果里面的人不是一动不动的,那以时黎的耳力应该能听到些许动静才对。 没有半点动静,就说明里面真没人。 时黎果断放弃继续敲门,走到旁边903门口,如法炮制了一遍。 杨梦玲看懂了时黎的操作,她作为玩家,听力虽然没有时黎那么优越,但洞察力也不差。她想着尽量不拖时黎后腿,便走到902门前,也学着时黎的样子,敲门询问起来。 “您好!请问您在家吗……” 903也没什么动静,时黎来到了905门前。 她不用问,都可以确定905有人在。 因为她刚才在903门前询问的时候,隔壁905里面就是一阵锅瓦瓢盆“叮哩当啷”的响声,再然后又是拖重物时,重物与地板摩擦会发出的“撕拉”声。 不难从响声中推断,905里的人在听到她的声音后,非但没想搭理她,而且还拖了不少东西,将门堵了个结实。 虽然知道905里的住户并不欢迎她,时黎还是想尝试一下。 “您好!我知道您在,请不要害怕。我们只有两个女孩子,都是隔壁学校的学生。我们身上物资充足,不会对您做出任何抢夺的事情。” 时黎慢条斯理,一句一顿,好脾气地说道。 “我们只想跟您了解一下这栋楼的情况,看看能不能一起想到离开这里的办法。如果您不想开门也没关系,您只需要回……” “滚啊!” 905房门内传出了一声歇斯底里地尖叫。 “怪物!滚!滚!” “警察过来前,我不会跟你们说半句话的!滚!” 时黎听到了905住户的尖叫,杨梦玲自然也听到了。 杨梦玲不知为何,心里升起了一股火气,那股火气从胸腔一路升到了头顶。 “喂!你那么凶干嘛!我们也没干什……”杨梦玲生气地走到905门前,挽起袖子,一副要与屋里的人好好理论一番的姿态。 “心平气和,心平气和,小事。”时黎伸手拦住了杨梦玲。 这层楼看上去比负三、负六楼安全正常得多,但也不尽然。 这层楼好像会暗暗激发每个人内心的负面情绪,愤怒、恐惧、不安、抑郁等等,杨梦玲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时黎一向以自己优秀的情绪控制力为傲,可就在刚刚被905住户吼的时候,她本应该只有一点点的愤怒竟然蹭得往上冒。 要不是杨梦玲先她一步,冲到905门前准备教训人,时黎可能已经在跟905的住户隔门battle口才了。 “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我们在这层楼休整一下就会离开,请您不要担心。” 时黎一手捂住杨梦玲的嘴巴,一手拦住杨梦玲的腰,将她拖离了905门口。 在她们离开后,时黎听到,905的住户崩溃地哭了起来。 那个人的哭声很绝望,哭得时黎也很难过。 第40章 小孩与影子 八户人家,时黎能听到声响的只有905和907两家。毫无例外,这两家都用了各自不太友好的方式驱赶时黎离开。 杨梦玲压着脾气,在这两户人家门口磨了半天嘴皮子,他们都软硬不吃。 后来,时黎劝了劝杨梦玲,杨梦玲才放弃了与两户人家交涉的想法。 因为不知道再往下的楼层会不会遇到更可怕的存在,时黎决定和杨梦玲先在这层楼休息一段时间,再继续乘坐电梯。 之前时黎晕倒了一段时间,精神与身体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恢复。但杨梦玲却是从校园副本出来,直接进入了这栋奇怪的大楼,少说也有二十多个小时没闭眼了。 任何人都不能长时间身处恐惧与焦虑之中。以杨梦玲目前这个又困又累又怕的状态,就算这层楼没有激化情绪的能力,她也快扛不住了。 时黎为了防止饿肚子,提前在旅行包里装了不少食物,杨梦玲也在口袋里藏了些巧克力糖果什么的。两人坐在电梯间互相分享食物,补充了下身体机能。 杨梦玲一吃完,就脑袋一颠一颠的打瞌睡,没几分钟就枕着时黎的肩膀打起了呼噜。 时黎调整了一下坐姿,在确保两人都不会太难受的情况下,也靠着墙闭眼休息了起来。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时黎闭眼闭得大脑空空,真的有点想睡觉之时,她听到走廊那边传来了轻微的开门声。 位置似乎是走廊尽头——不是905就是907,有人偷偷摸摸出来了。 这本来是个逮人询问情况的机会,但介于杨梦玲还在靠着她的肩膀睡觉,以及她自己不太想产生冲突这两个理由,时黎选择了坐以待毙,看看出来的那人想干什么。 那个人蹑手蹑脚地走到了楼梯间和走廊的接壤口,扒着墙观察了时黎二人好几分钟,直到确认两人呼吸缓慢,睡得死沉死沉后,才小心翼翼地走过来,蹲到了时黎身边。 “窸窸窣窣。” 那个人拉开时黎的书包,尽可能轻手轻脚地将几袋面包扒拉了出来。 时黎听了一下,大概有三四袋面包被扒拉出来,装进了那人的口袋里。她包里总共放了六袋面包,只扒拉了三四袋走,还算有点良心,给时黎两人留了活路。 扒拉完面包,那人犹豫了一下,又从时黎旅行包里拿出了点可能是巧克力、火腿之类包装袋紧贴着食物,拿的时候声响不大的小零食。 时黎微微抬起睫毛,眯着眼,心情平和地观察这位小偷。 小偷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性,个头不高,体型胖乎乎的,是标准的打工人形象。他看上去好几天没吃东西没好好休息了,明明肚子像个小西瓜,一副富态模样,脸上却惨白惨白的。 他在偷完食物后,或许是有点过意不去,也有可能是觉得旅行包少了东西会变轻,容易被发现,便把从家里带过来的一把小菜刀一瓶矿泉水塞进了时黎的背包里。 做完这一切后,这位小偷先生再一次偷偷摸摸地起身,偷偷摸摸地返回了走廊。 可就在小偷先生走进走廊之时,一直没出现过半点声响的901的防盗门“嘎吱”一声打开了。 时黎有些意外,一手拽住旅行包,一手搭在杨梦玲腿上,准备只要一有什么变动,她就立刻拉着杨梦玲跑进电梯。 “干、干什么?”小偷先生压着声音,站在901门口生气地发问。 令时黎意外的事,接着出现了。 901的住户竟然是一名声音稚嫩的小朋友! “叔叔,爸爸说过,偷窃是不对的,你不能偷那两位姐姐的东西。” 小朋友声音脆亮脆亮的,他一开口,位于走廊靠电梯口这边的声控灯就亮了起来。 小朋友估计不是故意大声说话,只是小孩子对自己的音量没有个确切认知,导致他的声音听上去还挺清晰的。 “嘘!嘘!你这小孩知道个什么啊!叔叔我再不偷点吃的,就要饿死了!”小偷先生也没想到小孩一开口,声音就这么响亮,被吓了一跳。 不知为何,小偷先生并没有在小孩开门后,不理会他,直接往自己家跑,而是声音颤抖的,和小孩讲着道理。 “不可以!” 小孩还挺犟。 “不可以偷东西,就算饿了也不可以!我也一天没吃东西了,我也没有去偷姐姐们的食物!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小孩把正义两字发挥得淋漓尽致。 小偷先生不知道是怕两人继续交谈会吵醒时黎她们,还是觉得和小孩扯皮浪费时间。在小孩义正言辞地说完这一长串后,他有些愤怒,又有点怯意地说了一句:“不偷就不偷,你这小孩怎么这么邪性……” 紧接着又是一阵食物包装袋互相摩擦后“窸窸窣窣”的声响,快步离开的脚步声,以及“砰”的一下的关门声。 时黎斜眼看了下杨梦玲。 这姑娘睡得是真的熟,这么密集的声响都没吵醒她,她竟然还能有节奏地打着鼾。 901的小孩蹲下身子抱起被小偷先生扔到地上的面包和小零食,然后像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将这些东西又运回了时黎身边。 小孩站在时黎和杨梦玲身前待了会儿,又转头跑回自己家,找了条小毛毯送过来。 小孩将小毛毯先搭在了杨梦玲身上,然后揪着一个角,往时黎身上盖。 没成想,小孩将小毛毯的角拉到时黎这边时,没看脚下,被时黎横着放的腿绊了一跤,“扑通”一下摔在了地上。 “呜……”小孩被摔疼了,呜咽了几声。 时黎:“……” 时黎开始思考,她要不要睁开眼,安慰小孩两声。毕竟是她的腿不小心绊倒了小孩,虽然多少有点像小孩在讹他…… 时黎这边还在犹豫呢,小孩已经哭唧唧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吸溜吸溜了鼻子,有点赌气地将小毛毯扔到了时黎身上。 力气不大,侮辱性很强。 时黎听到小孩扔完小毛毯后,又是一阵静默。 本以为小孩回去了,没想到小孩又揪起小毛毯,细心地遮住了时黎的身体。 小孩又猛吸溜了两下鼻子,没了动静。 这回,应该是真的回去了。 随着一声刻意放缓的关门声,这场漫长的小闹剧结束了。 时黎睁眼看了下身子上的小毛毯,毛毯是蓝色的,靠近她上半身的这个毛毯角上画了一个奥特曼。 时黎脑子里冒出了被网友快要玩烂了的那句话—— 你相信光吗? 我相信啊。 时黎笑了笑,重新闭上眼睛,她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 随着杨梦玲的鼾声,她终于陷入了沉睡。 再醒来的时候,时黎看了下手表,她竟然不知不觉睡了六个小时,身边还多了一只毛茸茸的小熊玩偶。 时黎轻轻推了推杨梦玲,杨梦玲打了个哆嗦,很快醒了过来。 “我的胳膊要被你压骨折了。”时黎活动了一下手臂,开玩笑道。 杨梦玲刚睡醒,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后,有些懒洋洋地回道:“那我以后就来当你的左膀右臂,不让你的胳膊白白骨折。” “不要,你太弱了。”时黎毫不留情地说道。 杨梦玲:“……” 虽然是实话,但真的很扎心。 杨梦玲伸懒腰的时候,发现了身上的毯子,她有点好奇地拎着毛毯,向时黎问道:“这是谁送来的毯子啊?那两户人听上去挺冷漠的,没想到还有点人情味唉……” 时黎垂眸看了眼被堆在一边的面包,片刻间,决定把小偷先生的事永远烂在肚子里。 “不是那两户送来的,是901的小天使给咱们送来的。” 时黎摇摇头,起身拉起杨梦玲后,将毛毯抱在怀里,折成了漂亮的小方砖。 杨梦玲眼露疑惑:“901不是没人吗?” 时黎也不知道那个小孩怎么做到走路半点声响也没有的,所以她决定以还毛毯为由去探探情况。 如果小孩被什么麻烦缠上了,她会尽力帮一帮。 “去看看不就知道有没有人了。”时黎耸了耸肩。 两人重整行装,来到了901门口。 时黎像之前一样,抬手敲了三下门。 “小朋友,我知道你在家。我是来归还毛毯和玩偶的,你能开一下门吗?”时黎夹着嗓子,发出了此生最和蔼可亲的温柔声音,“谢谢你的毛毯和玩偶,多亏了它们,我们睡得很好。” 901里面静悄悄的,过了好一会儿,在时黎以为小孩要一直缩着头不出声时,小孩开口。 “不用谢,你们把东西放在门口就好了,爸爸不让我给陌生人开门。”小孩小大人似的,严肃地说道。 时黎对小孩高度警惕的行为表示理解和尊重,虽然她有点担心小孩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但小孩都这么说了,她就没必要再多问了。 时黎弯下腰,准备将毛毯放到地上时,她看到了奇怪的景象。 声控灯此时正亮着,杨梦玲的影子在脚下形成了一团不规则的黑色圆形。 讲道理,时黎脚下的影子应该和她一样,也是一团椭圆形黑影的。 但问题就是,她发现,她的影子很大很大一片,从她脚下一路蔓延到了901房间内。 不对,问题不是出在她的影子上,问题应该是出在901“渗出来”的影子上才对。 小孩家里不是有可能有问题,是真的有问题。 想来也是,这层楼这么诡异,小孩的父母又不在家。如果这层楼真有谁先出问题,那肯定得是处处都弱一些的小孩。 如果时黎什么都没看出来,她现在可能已经拍拍屁股,转头走掉了。 可是,她现在看出端倪了。 她想帮帮相信光的小孩。 第41章 陈星 “小朋友,我们不是陌生人,我们是朋友。”时黎重新将毯子抱在了怀里,以一种平等的语气说道,“你喜欢奥特曼,我也喜欢。你帮助了我,我也想回报你。” “我可以帮你想办法联系到爸爸妈妈,或者帮你找到他们,又或者你需要什么食物之类的,我也可以分享你一点,你愿意相信我吗?” “时黎?” 杨梦玲在时黎身后小声唤了一句,似乎有点不明白为什么时黎突然这么主动地想帮助901里的住户。 杨梦玲从李妄明老师那的事件里,可以察觉到,时黎共情能力不强。可时黎面对901住户时,却跟换了个芯似的,非常主动地送上门提供帮助。 901里面必然存在着极度凶险的事物,不然小偷先生也不会一下就被小孩镇住,连偷的东西都直接扔掉了。 时黎能想到的,最坏的可能性就是,小孩已经死了,而且在往李妄明那种不知名怪物的方向转化。 时黎对此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执拗——她不想小孩变成李妄明那样的存在。 时黎自认为说得发自肺腑,说得以心交心,结果小孩还是油盐不进。 ……也不是完全油盐不进,时黎确定她在说出帮小孩找爸爸妈妈的时候,901里面的影子往回缩了缩,露出了时黎自身的影子。 “姐姐也在找自己的家人,姐姐也和最亲最亲的家人联系不上了,我们是一样的。”时黎将手扶在门上,用平静地语气道着无奈的事实,“现在世界大变样了,变得非常危险,姐姐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自己的家人。” “可是,姐姐只有一个家人了,除了她,这个世界上就没人再关心姐姐了。姐姐不知道,自己除了每天想她,想着怎么找到她以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时黎……”901里面的小孩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想法,反正杨梦玲狠狠共情了,两眼泪汪汪地抽泣起来,“我也是……要是我妈出事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呜呜呜呜……我现在好怕啊,又担心又害怕,我真的不敢面对……” 901里面的小孩开始跟着杨梦玲,“呜呜呜”地吸溜起了鼻子。 时黎悟了。 她再怎么声情并茂地演绎,也抵不上杨梦玲的真情实感。 走廊里的“呜呜”声和901屋内的“呜呜”声彼此呼应,将悲伤晕染到了极致。 “咔嚓——” 时黎终于听到了期待已久的开门声。 901的房门被小孩从屋内推开,一个小小的,可能刚到时黎腰部的身影露了出来。 “你们进来吧,我……” 小孩声音软软糯糯的,他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被时黎一个扑过来的熊抱,紧紧抱住了。 黑色的影子在时黎突然抱过来的时候猛地变大,从901房间内涌了出来,呈包围状似乎要将时黎吞噬进去。 但在确认时黎只是想抱着小孩安慰一下他时,那黑色的影子慢慢退了回去。 时黎在抱着小孩的同时,也在侧眼观察那团黑影。 由于小孩屋内所有灯都开着,所以那黑影非常显眼。 黑影从小孩脚下蔓延出来,爬到了901客厅的地板、墙壁,还有一小部分,甚至爬上了天花板。 这团黑影大体能看出来是小孩的样子,但面积又过于巨大,远远看去,就像个黑影巨人。 时黎发散性思维的在想,如果小孩没开灯,那这黑影是不是会蔓延出客厅,蔓延到整个房间里? 小孩知道自己的影子现在很奇怪吗? 应该知道,这么大一团,想不注意到都难。 小孩只是年纪小,又不是眼瞎脑子笨。她一个快要成年的人都觉得这影子怪吓人的,小孩肯定也很怕。 想到小孩会不会害怕这点时,时黎没忍住情绪,冲上前抱住了小孩。 杨梦玲也看到了巨大的黑影,兴许是最近见奇怪的东西见多了,这个影子没有成功让她发出尖叫,她还沉浸在悲伤情绪里。 小孩也还在哭,抽抽搭搭的,眼泪全抹在了时黎抱住他的肩膀上了。 “爸爸妈妈已经走了三天了,他们是不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小孩将脑袋窝在时黎肩颈里,小身体不停颤抖,“他们会不会也像奶奶一样,不要小星了,永远也不回家了?” 时黎安抚地拍着小孩的后背,帮他顺气。 小孩子哭的时候,都会哭个没完没了,哭得谁都不在乎。 但这个小孩太懂事了,他只是克制地哭了一小会,就坚强地将小脑袋抬了起来,小手抹了抹眼泪。 小孩懂事得让人心疼了。 “我没事的,姐姐。你们要不要进来喝口水,换身衣服,你们的衣服都脏了。”小孩说话的声音还带着奶奶的哭腔。 “呜呜呜呜呜呜呜……” 小孩都不哭了,杨梦玲还在背后哭个没完没了。 小孩本想像个大孩子一样,不继续哭,给姐姐们添负担,一听到杨梦玲的哭声,他又忍不住了,眼泪鼻涕一块往外流。 “姐姐、姐姐别哭了……呜呜呜没事的,我们都会找到爸爸妈妈的,姐姐呜呜……你们,你们先进来喝口水吧呜呜呜……” “呜呜呜……”杨梦玲在哭。 呜呜呜……”小孩也在哭。 长城不是被孟姜女哭倒的,是被这两人哭倒的才对。 小孩应该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901一进客厅看到的就是正对面墙上一家三口的合影。 照片里,三人在逛庙会,背景红彤彤的,小孩手里还拿着一串糖葫芦,笑得特别灿烂。 这个家的每个角落都存在着幸福的痕迹——被照料得很好的植物,在沙发上排排坐的玩偶,放在小茶几上,刚拼了一半的积木…… 这一家三口是懂得享受生活,也愿意享受生活的人。 “姐姐叫时黎,你叫什么名字啊?”时黎端起小孩为两个女生准备的小水杯,喝了一口水问道。 小孩揪了揪衣角,看了眼自己的小鲨鱼拖鞋,有点腼腆地回答道:“我叫陈星,姐姐们叫我小星就行了。” “星星,很好听的名字唉!”时黎揉了揉小星的脑袋,越看越喜欢这个乖巧懂事得小孩。 “星星你饿不饿,姐姐给你面包吃。” 时黎想起之前小星和小偷先生交谈时,说过他也一天没吃东西了,于是赶紧掏出一个面包,一根火腿肠递给小星。 小星连忙往后退了两步,两只小手左右摇动。 “不可以不可以,姐姐们应该也没多少吃的了,我不能吃姐姐的东西。” 小孩现在的情况有点像时黎小时候,过年之际,被陌生亲戚强塞红包而慌乱不已的样子。 时黎一向懂得如何拿捏别人,她也没有跟小星来几个回合的推搡,而是直接撕开包装袋,将面包拿了出来,硬塞到了小星怀里。 小星担心自己松手,面包会掉到地上变脏,一时手足无措地抱住了面包,呆呆地看着时黎。 “吃吧,姐姐知道你帮我们赶走了坏人,这是姐姐对你的感谢,别推脱了。” 时黎为了不让杨梦玲知道小偷先生的事情,所以压低了身子,在小星耳旁,用只能让小星一个人听到的声音说道。 小星家里并非一点食物都没有了,还有半袋子米,一盒鸡蛋和一颗大白菜。由于小星不会做饭,担心会把厨房点着,所以小星才一天没吃东西了。 时黎把焖米饭的技能和煎鸡蛋的技能教给了小星,小星这个年纪接受能力强,学东西快,在被锅里溅出来的油烫了两次后,他就把这些个简单的做饭技能学会了。 时黎和杨梦玲也蹭着小星家的光,吃了这末世到来后,难得的一顿热饭——每人一碗蛋炒饭。 杨梦玲吃炒饭的时候一边用眼角打量小星身后的黑影,一边疯狂给时黎递眼色。那眼睛转动的频率,让时黎颇为担心她的眼睛会不会抽筋。 “我炒的不好吃吗?你怎么东张西望的,一点也不专心。”时黎喝了口水,问向杨梦玲。 杨梦玲:“……” 别装傻啊!我不信你看不到小朋友背后那个黑影时大时小的!这怎么看都不太正常吧! 小星听到时黎的话,眨巴着大眼睛看向了杨梦玲,正好和杨梦玲疯狂转动的眼球对了个正着。 小星真的是个极其聪明通透的小孩,他一下就明白了杨梦玲脸色古怪的原因。 “姐姐是在看我的影子吗?”小星咽下嘴里的米饭,望着杨梦玲问道。 “你……你知道你的影子有问题?”杨梦玲有些意外。 杨梦玲一直以为所有的变异生物都不知道自己变异了这件事,比如“博学的大脑”,又比如李妄明。 可是,她原以为也变异了的小朋友却不是这样。 小星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异常一清二楚,不但一清二楚,还有点和谐相处的劲头。 “知道,大概是爸爸妈妈走后的第二天,我一觉醒来就发现我的影子长大了。”小星点点头,“但是我觉得影子没什么影响,它很乖的。” 饭也吃完了,气氛也很友好,小星也提到了他的影子……时黎觉得,是时候进入打听消息的环节了。 第42章 困徒 陈星家位于华苑小区三号楼一单元的901。 由于小星家住的楼层较高,再加上末世到来的那天是工作日,很多人出去上班了。 所以在末世降临之时,小星家上下楼层没出现几个腐液尸,就算出现,也被大家合力解决了。 末世刚来临的那两天,所有住户的心态都很积极。大家等在家里,互相打气,等待着救援。 大概是在末世到来的第二天,本来还算安全的楼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异变。 小星的爸爸如往常一样,大早上起来去楼梯间抽烟,却意外发现九楼的楼梯不见了。 一番探查后,发现两个电梯也变成了一个。就连手机也都没了信号,电话打不通,网络上不去,整个楼层像是与世隔绝了一般。 那个时候,九楼还有四户人家留有住户,分别是901、902、905和907。 小星的爸爸在发现不对劲的第一时间,敲开每一家的门,把这件事告诉了大家。 异变让每个人都很不安,大家住在九楼,楼下全是腐液尸,从窗户爬下去显然不现实。 因此,剩下的这个电梯成为了唯一可以离开九楼的工具。 902家住了两个年轻人和一个老奶奶,两个年轻人都是恐怖科幻片的爱好者,胆子大也大,一起合力解决过楼上几只腐液尸。 他们两人一见只剩下了这么一个电梯,立刻推理猜测如果不尽快离开,说不定这个电梯也会消失。 这个猜想让还算团结的九楼住户们,第一次出现了分歧——乘坐电梯离开还是原地待命。 最后,902家的两个年轻人和905的一位中年男人一起走进了电梯,前去为大家探路。 大家在电梯前分别的时候还嘻嘻哈哈的,谁也没想到,这个电梯带着三人离开后,就再也没把三人带回来了。 末世到来的第四天,小星家的食物所剩不多了。 但小星妈妈记得隔壁只剩一位老人家,她担心老人家没东西吃,便带了蒸好的米饭和炒菜,前去拜访902的老人。 老人得知小星妈妈的来意后,叹了口气,来到小星家,认真地吃完了那碗饭。 小星记得,老人那个时候一边吃,一边讲着两个年轻人的事。 原来那两个年轻人并不是老人的孩子,而是老人的学生。 他们俩现在学业有成,出差经过老人家附近,便带着东西顺路来看看老人。 谁曾想,师生三人还没好好叙旧呢,竟然就这么突然地遇上了末世。 老人说,两个孩子的父母在他们小时候,放心地将他们交给了她,现如今孩子们却又在她家这边没了踪影,她怎么想,都觉得对不起两个孩子。 老人说完,饭也吃得差不多了。 她年纪大了,嚼个米饭都要先将米饭含在嘴里,抿半天再咽下去。为了不辜负小星妈妈的好意,她强迫着自己吃了小半碗,才放下碗筷。 吃完饭后,老人也没说“谢谢”之类的感激的话语,而是走出902,拿出钥匙将901锁好后,颤颤巍巍转过身子,冲着所有探出头看情况的住户们鞠了一个躬。 每次下课铃响后,很多老师都会在学生们的“谢谢老师,老师再见”声中,大步离开教室,赶往办公室。 但老人不同,她当了三十年老师。每一年,每一个班级,只要在学生们对她恭敬地喊出“谢谢老师,老师再见”时,她都会向学生们弯腰回礼。 老人腰不好,身子没办法像年轻时候那样弯出标准的九十度了。 但她还是回忆着年轻时的样子,笨拙又努力地低着头,缓缓矮下身子。 老人冥冥之中已经预料到,这可能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和年轻人们回礼了。 她笑着冲大家挥挥手,神色轻松地走进电梯。 她温柔地劝大家不用太在意,她说天气热,大家没必要一直看着她,还让大家赶紧回家吹空调好好休息。 她的态度,就好像她只是要下楼买菜了那样平淡无奇。 小星妈妈在老人走后哭了很久,也就是那一刻起,小星明白了离别的含义。 末世到来的第五天,九楼迎来了一位新的客人。 这是进入末世后,头一次有外人,乘坐电梯来到九楼。 时黎听到有除了她和杨梦玲以外的人也来过九楼时,和杨梦玲迅速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个人如果不是目标明确,直接按了九楼按钮,那他必然会被电梯送到六楼。 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也从李妄明手下死里逃生过。 不管哪种情况,这个人要么很幸运,要么有点能耐。 九楼的大家在这位客人到来时,都对他表现了充分的善意,好吃的好喝的,每户人都奉献了一点家里所剩不多的好东西给这位客人。 这位客人年纪很小,看上去也就中学生的模样,但他背了一把大刀,怀里还抱着一本很厚实的古书。 用小星的话来说,这位客人看上去就像动画片里从天而降的大英雄。 这位客人一点也不客气地接受了所有人的好意,还在905的客房里睡了一觉。 然而,这位客人并不是什么大英雄,他是比腐液尸更恐怖的存在。 第二天早上,905的住户家里传出了尖叫声。 905家住了两名小女生,她们都是自由职业者,一位是插画师,一位是小说家,发出尖叫的是写小说的小姐姐。 等大家赶到905时,发现905门户大开,本来住在小姐姐家客房里的客人不翼而飞,插画师小姐姐死在了在沙发上,她的尸体上爬满了她图画本里的那种玫瑰花蔓。 深绿的花蔓从小姐姐体内钻出,她的血液成为了让藤蔓蓬勃生长的养料。 她的尸体上,血色的玫瑰开得烂漫,好像那些娇艳的花只是把小姐姐的尸体当做了一片土壤。 不管看没看过恐怖小说的,大家都对小姐姐的尸体深感不妙,纷纷帮忙把小姐姐的尸体扔进了电梯里,让电梯带着尸体,爱去哪去哪。 自那以后,还住在905的小说家姐姐就有点崩溃了。 小星说,他告诉妈妈,他听到小姐姐大半夜嚎啕大哭,哭得很伤心。 小星妈妈听到小星说的话后,总是笑容勉强地安慰着小星。 小星不知道妈妈为什么看上去越发憔悴了,但时黎大概猜到了。 901和905隔着一间903,小星又不是玩家,只要905家的小姐姐不是哭得地动山摇,小星没道理会听到905传来的哭声。 也就是说,在黑影出现异变前,小星已经有点不对劲了。 所以……小星的爸爸妈妈选择抛弃小星了吗? 时黎的脑子里冒出了恶意的猜想。 末世第七天,小星的爸爸妈妈下定了决心。他们为小星准备了三天量的食物,让小星乖乖在家里待着,他们则坐电梯,去探探路。 整整五天与世隔绝,任谁都会心慌,小星的爸爸妈妈也是。 他们知道,乘坐电梯很有可能会遭遇不测,可不乘坐电梯,他们更有可能会被困死在这里。 他们唯一能想到的破局办法就是,趁着现在他们还有体力,精神状况还算良好,去赌一赌,为了自己,更为了孩子,去寻找一下离开的办法。 本来是小星爸爸要自个一人先去探路,小星妈妈放心不下爸爸,坚持要跟着一起去。小星爸爸拗不过小星妈妈,只得答应了。 夫妻两人为了担心孩子与他们分别会难过,于是选择了大半夜离开。 待小星在第八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就发现爸爸妈妈没了踪影。 爸爸妈妈离开的那个晚上,小星做了一整夜的噩梦,醒来哭着喊妈妈,喊了很久都没听到妈妈的声音,于是他跑去了父母的房间。 房间里空荡荡的,父母的床上,被窝歪歪扭扭地摆着,床铺也冰凉凉的,可见父母已经离开有段时间了。 杨梦玲听到小星的爸爸妈妈不辞而别时,又泪眼朦胧了,鼻头红彤彤的。 时黎也皱着眉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眼睛瞄向小星身后的影子。 那团黑影对视线很敏感,时黎一看过去,它就慢慢往时黎这边移了移。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黑影的?小星。” 时黎压着一直在被怂恿的情绪,尽可能让自己冷静地问道。 “那天早上,907的叔叔家里没吃的了,他来我们家借吃的。我去给他盛米饭的时候,他尖叫了一声,问我身后怎么回事。我是在那个时候,才发现我的影子长大了的。” 小星老实地回答道。 “……姐妹,有没有可能,907那人有问题啊?”杨梦玲凑到时黎耳边,开始嘀咕,“小星一早上都没发现什么问题,怎么907那人一来就发现了?而且,怎么那人专门趁着小星家长都走了,才过来要吃的?我觉得不对劲。” “我也觉得不对劲。”时黎猛戳了下杨梦玲额头,将她的大脑门推远。 “对了,小星,你有观察到大人们坐电梯都坐到几层了吗?”时黎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 小星双手托着脸,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不太肯定地说道。 “我记得,902的两位大哥哥坐到了负十二层,奶奶坐到了负十五层,905死掉的那位姐姐则是直接坐到了负十八层,爸爸妈妈我不知道……” “负十八层?电梯不是只有负十七层?”杨梦玲还记得电梯里的按钮,先时黎提出了进一步的疑问。 小星被杨梦玲质疑,有点不高兴地扁了扁嘴:“我没说谎,我真的看到了,电梯显示就是负十八层啊!” 时黎不太关心电梯层数的问题,她忽略了杨梦玲纠结的神色,继续问道:“没事,小星。我还有一个问题,你有看到电梯降到负十八层后,重新再往回升吗?比如从负十八层升到负十五层,或者负一层之类的。” “没有。” 小星的脑袋像个拨浪鼓,几乎是秒答。 “我从来没有看到电梯回升过。” “上次那位奇怪的客人也好,姐姐们也好,你们都是突然出现的。” “我总感觉,电梯掉到负十八层后,就再也不会升回来了。” 第43章 负十二层 “小黎!小黎!” “时黎!” 杨梦玲叽叽喳喳的,吵闹程度堪比小黄鹂。 “有话说,别当复读机。”时黎站在电梯前,整理着旅行包和玩家背包内的道具。 “为什么我们不带着小星一起走啊?他一个小孩该怎么活下去啊?” 杨梦玲咽了下口水,眉目间露出忧愁。 “你不是也很喜欢小星吗?不然你也不会带着我去找他,还给他面包,教他做饭……” “可以了可以了,我是挺喜欢那小孩的。” 时黎比了个“暂停”的手势。 “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确定我们能带着他一起离开这栋楼吗?” 杨梦玲卡壳了。 本来杨梦玲想回时黎一句“一定可以啊!我们不是都一起活着离开《绝顶好玩的校园捉迷藏》了吗”,可话到嘴边,她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她能活着出来,基本全靠时黎带。她的作用似乎全是副作用,甚至是这栋诡异的楼,也是她一不小心把时黎卷进来的。 时黎见杨梦玲不说话了,又抬手戳了下杨梦玲的脑门。 “别一副垂头丧气的鬼模样,我不带小星一起走的另一个原因是,小星自己说了,他要在家等爸爸妈妈回去。” “别看小孩年纪小,就觉得咱们作为大人,就可以替他做主。” “咱们也还没成年呢好吧?咱们那点小想法,说不定还没小星想得周全呢……咱们俩半瓶子水自身难保,就别老成天想着当菩萨帮别人了。” 时黎说完,旅行包也整理好了。她如之前几次那样,不死心地按了电梯的上升按钮,在电梯开门后,走进去,把所有楼层按钮都按了一遍。 “时黎,我觉得不对劲。你之前在901门口的时候,不是这个态度。”杨梦玲揉着额头,可怜兮兮地说道,“那个时候,你表现得真的很想帮助小星。我看人很准的,我绝对没看错。” 说话间,杨梦玲也跟着走进了电梯。 “对啊,那个时候,我是很想帮小星的。”时黎在按完按钮后,突然取出了长枪,一把划向电梯的轿壁。 “刺啦——” 轿壁意外的坚硬,时黎这么厉害的长枪也只是在轿壁上,划出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嘶——”杨梦玲被长枪划过轿壁的声响刺激到了,两只手迅速捂住耳朵,一脸难受。 她感觉她的脑瓜子都被这个响声给洗涤了。 “清醒了点没?”时黎的长枪在轿壁里耍不起来,只能前后晃晃,“我怕你还在被九楼那鬼地方影响着情绪,特地划一下墙,帮你清清脑子。” “……谢谢,前所未有的清醒。” 杨梦玲哀怨地说道。 电梯门合上了。 在电梯门合上的前一秒,时黎透过眼前的缝隙,看到了站在活动门前,抱着毯子,眼巴巴盯着她们的小星。 软乎乎的,看上去真的很可怜。 按照小星的说法,到了负十五层后,万万不可再坐上电梯。 因为电梯每次会自动降下三层,最后一次,必然会降到负十八层。 时黎掐指一算,她们除了这次,最多最多还有两次乘坐电梯的机会。 电梯开始下降,时黎这次长记性了,稳住底盘,在电梯下降的时候,维持住了站立的英姿。 电梯如预料的,降到了负十二层。 ……也不知道这电梯为什么这么喜欢三的倍数。 电梯外面的场景和负九层简直复制粘贴,入眼就是熟悉的电梯间和活动门。 介于负九层很正常,时黎倾向于负十二层的异变程度比负九层还会更轻这个想法。但她还是留了个心眼,保持警惕,在杨梦玲前面走出了电梯。 “话说,每次都是小黎你走在我前面,这样显得我像个废物唉……要不下次我打头阵吧!我好歹也是个玩家。” 杨梦玲嘴上这么说,身子还是很诚实地跟在了时黎后面。 突然,本来在前面走的还好好的时黎,在活动门前停住了脚步。 杨梦玲没刹住车,撞到了时黎的后背。 可时黎的身体硬得像块石头,纹丝不动。 “时黎?”杨梦玲表情变得难看,她快步走到时黎身前,试探地唤了一句。 时黎此刻真的像座石雕一样,眼睛睁着,好几分钟过去,也没见眨一下。 杨梦玲从来没想过,时黎这么谨慎的人,会在面对诡异的情况时,毫无前兆地就中招了。 问题大发了。 “检测……开启小游戏环节嗡……” “警告!警告!检测出错!” “警告!警告!检测出错!” “嗡……” “检测……发布任务中……” 系统像人格分裂了似的,在时黎脑袋里吵架。 一会儿是“开启小游戏”,一会儿是“检测出错”的,吵得时黎想把系统逮出来揍一顿。 她就知道这个垃圾游戏全是bug! 在时黎疯狂吐槽间,脑子里的争吵声总算达成了统一意见,化作了一记绵长的“嗡——”。 “活下去嗡——” “活下去。” 系统磕磕绊绊地将这句话重复了两遍。 初步来看,这就是她的任务了。 很好,很直白。 时黎没经历过小游戏,她不知道其他人经历小游戏时的转场是不是跟她一样。 眼一闭,一睁,她人就出现在了一片明亮之中。 地点还是楼梯间,身前还是在活动门前,只是身体不是她的了,身体也同样不受她控制。 时黎花了十秒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接受了身体在自行行动的事实。 一般游戏里不都有一串前置剧情吗?时黎估计她现在经历的就是所谓的前置剧情。 时黎推开活动门,踩着高跟鞋,快步走到1208门口。她从背包里拿出钥匙,犹豫了片刻,转过头,敲了敲1207的房门。 时黎在心里念叨了两遍房间号,觉得有点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咔——”1207开门了,一个头发毛茸茸,戴着副眼镜,长得有点小帅的男人露出了头。 “嗨!今天回来的很早嘛!”男人笑起来时,露出了两颗虎牙,有点痞坏痞坏的。 “嗯,今天不用加班。”时黎的声音听上去像只百灵鸟,活泼又温柔,“喏!给你带了小礼物,感谢你上次帮我修电脑。” 时黎从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塞到了男人怀里,狡黠地笑了笑,钻回了1208。 男人对于时黎递给他的礼物有点意外,本想回绝,没想到在他低头看小盒子时,时黎已经手脚麻利地关上了房门。 “这丫头……”男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时黎都能猜到现在这具身体的表情得有多少女心,作为呆在这具身体里的旁观者,时黎却尴尬地想脚趾抓地。 她搞不懂三次元的纯爱啊!搞不懂啊搞不懂! 前置剧情还在继续。 时黎哼着小曲,欢脱地跑进厨房。她从冰箱里翻出鸡蛋奶油,又从壁柜取出了适量的面粉和白糖,分门别类地放置好。 “叮铃铃——叮铃铃——” 手机铃响了,时黎拍了拍手上的面粉,跑出厨房,接起了手机。 “喂!宝贝!你下班这么早,怎么不来找我玩呀?”手机另一头是一个大胆热情的女声,“难不成是因为你那个crush?” “哎呀!你在说什么!”时黎娇羞地跺了下脚。 时黎发誓她这辈子都没这么娇羞过。 有点尴尬,还有点新奇。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今天去酒吧值班,晚点回去,你照顾好自己呀!” 女生似乎是时黎的闺蜜,很了解时黎能被逗弄到什么地步,开玩笑点到为止。 时黎对这个闺蜜初印象还不错。 和闺蜜挂完电话后,时黎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五点四十。 “啊!都这个点了!要抓紧时间了!” 时黎踩着拖鞋匆忙地跑进厨房,结果刚进厨房就崴了下脚,“扑通”一声,就是一下狗啃地。 时黎在摔倒的时候,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疼痛。 时黎的脏话顿时就开始从心底往外冒。 谁家游戏前置剧情里,主控受伤真的会掉血啊! 为什么这个娇羞的“时黎”摔倒,她这个硬汉倒霉蛋时黎还要同步感受到疼痛啊! 垃圾游戏,迟早完蛋! 时黎心里骂骂咧咧,身体却很诚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眼里开始掉小珍珠。 “呜呜……痛痛,我也太倒霉了吧呜呜……” 时黎冒着泪花,看着擦破了皮的手肘,暂时放弃了继续做小饼干,转身回了自己的卧室。 时黎一阵翻找后,在柜子里找到了医药箱。 “小笨蛋!又忘记把创口贴放哪里了吧!得亏我上次买的多,给你药箱里多放了几个!”医药箱壳上贴了张哈利波特城堡款式的标签,上面写着好看的小楷。 “呜呜,蔓蔓我唯一的老婆!么么么!” 时黎对着医药箱一阵傻兮兮的狂亲,亲完后,打开医药箱,手忙脚乱地找起了酒精棉签,开始给伤口消毒。 时黎是在贴创口贴的瞬间,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权。 她感受着手肘上火辣辣的刺痛,呲牙咧嘴地将创口贴“啪”地一下贴了上去。 这具身体真的是朵娇花,破个皮,流个血,都疼得跟被人捅了一刀似的。 第44章 狗血剧情 厨房里各种材料并排摆开,等着主人的下一步差遣。 可惜,它们的主人现在换芯了,换了芯的时黎没有那个鬼功夫做甜品。 任务是活下去,这个介绍太宽泛了。 时黎很清楚,她现在并不位于真实世界,要想完成任务返回真实世界,这个“活下去”应该有一个时限。 房间的窗户都是很正常的窗户,没有覆盖捅不穿的薄膜。窗户推开,还能感受到一点点潮湿的暖风。 时黎记得,走前置剧情的时候,这层楼的电梯间有两个电梯。她要是想离开,应该也能顺利离开,不会被困住。 可惜,她现在跑出去,也没啥用,回不了现实世界。 她暂时也没想去尝试,太浪费时间了。谁知道潜在危险啥时候会出现,又会以什么形态出现。 时黎找了根笔,在医药箱上贴的便签下半部分写了个“活下去”,又写了个“五点四十”。 时黎想了想,在还剩下的一点点空白处又加了个“结束时间未知”。 时黎的房间粉粉嫩嫩的,房间中央是一张粉色大床,床头贴了张乙女游戏的男性角色海报。这个角色一头黑发,戴了副眼镜,和1207那位小哥有一点点像。 在床旁边,放置了一个大衣柜,衣柜里收拾得很整齐,时黎翻找了一通,没发现什么信息。 这个房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除去大床和衣柜,唯一还能翻腾点线索的就是靠窗的书桌了。 书桌上放了一台电脑,键盘粉粉的,鼠标是猫爪样式。 在电脑屏幕前还摆了五个盲盒小玩偶,个比个的可爱。 时黎将五个摆放的端端正正的小玩偶移开,看到了藏在五个小玩偶身下,贴着的一张写着电脑开机密码的纸条。 时黎在等电脑开机的功夫,把书桌的每个抽屉都检查了一遍。 这姑娘抽屉里啥都有——公司文件、折星星的彩纸、漂亮的银制胸章……各种东西放得乱七八糟,时黎都怀疑她平时找东西时,是不是会半小时起步。 虽然抽屉里东西放得挺多,但时黎最想找到的类似日记本之类的,反而没有。也不知道是这姑娘平时不写日记,还是害羞,把日记本藏起来了。 电脑打开了,时黎总算看到了点有用的东西。 一篇改了三版的告白计划书。 告白时间是七月十号,这个时间点末世还没来临。 告白第一项,下午下班回家以感激为借口将小礼物送给“齐昊海”来确认他在不在家。 第二项是,制作好曲奇饼干,并装在食品袋中。 第三项,六点整去拜访“齐昊海”,询问他晚上可不可以来自己家做客。 第三项后面加了个字体小一号的ps。 ps:进一步试探“齐昊海”态度,他要是不高兴,我就继续和他当好朋友吧!呜呜呜他是喜欢我的吧?是的吧?是的吧? 第四项,如果第三项成功,回家准备晚餐,在七点前要做好一切准备! 第五项…… 后面几项就是请吃晚餐,告白啊之类的流程了,时黎粗略地看了一遍。 前两项已经可以确认,今天就是七月十号告白日这天了。 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常告白,时黎字里字外也没看出哪里有危险。 最重要的是,七月十号末世还没来临呢!法治社会,还有同居闺蜜,女主怎么遭遇危险啊? 距离第三项中的六点还剩十分钟,时黎不知道这个小游戏的陷阱是什么,因此她准备先按这个流程走一下,等到了六点,前去邀请隔壁男人吃晚餐。 在这之前,她决定再在闺蜜房间和客厅搜查一番。 闺蜜蔓蔓,大名陆蔓,挂在另一间卧室门上的硬卡纸写着这两个大字。 陆蔓似乎对女主很放心,出去上班时,连卧室门都没锁。 ……也有可能是相信女主不会擅自进入她的房间。 毕竟女主性格跟小绵羊似的,试探一下心动嘉宾,脸上的表情都能让别人一眼看透她的小心思。更别说擅自进去别人房间了,恐怕别人还没发现,她就得先自行交代了。 陆蔓的房间相当朴实无华,相比女主那又是刷墙又是挂画又是摆件的粉丝海洋,陆蔓的房间都可以用“冷淡”二字来形容了,房间里唯一的装饰品恐怕就是桌面上摆着的合照了。 合照上是两个女孩,一个是女主,另一个是位长相艳丽,大姐姐类型的美女,估计美女就是闺蜜陆蔓了。 陆蔓是个做事严谨的女生,文件分门别类,都贴上了小标签。 陆蔓的工作似乎是在酒吧驻唱,有很多酒吧跟她签了合同,她似乎也不缺钱,工作随心所欲,哪天想上班了就去酒吧唱两天,不想上了,就直接银行卡走账,把钱赔给酒吧。 省流总结,陆蔓应该是个有钱的大美人。 时黎在翻找陆蔓的衣柜时,总算找到了点奇怪的东西——一只棕色的小熊。 虽然她不认识陆蔓这号人,但从简短的电话交流和卧室布置来看,时黎果断推断这玩意不可能是陆蔓的。 事出有异必有蹊跷。 时黎想起往常看过的各类电视剧,脑子灵光一闪,将小熊翻过身,拉开它的拉链,在棉花堆里掏了起来。 没想到还真让她掏到了点东西——一只千纸鹤。 时黎将千纸鹤展开,入目是密密麻麻,用红色水性笔写满的“去死”。 时黎:“……” 时黎右眼皮跳了跳,猛地转头看向卧室门。 很好,陆蔓还没回来。 时黎将纸张翻了个面,背面也是密密麻麻地“去死”,只是在这片红色的字体下面还有一行黑笔写的话语。 “啊……他好帅啊……我好像有点喜欢他了。” 时黎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本闺蜜为了男人互相厮杀拉扯的狗血小说。 很好,第一个可能会对女主造成危害的嫌疑人出现了。 “叮铃铃——” 时黎这边还在高度紧张地将纸张折好,重新塞回小熊肚子里,手机突然响了一声,吓得她一个激灵。 时黎将小熊塞回了衣柜,确认了一遍自己已经将所有东西物归原处后,匆忙离开了房间,打开了手机。 在看到收到的短信来自于陆蔓之时,时黎手一抖,手机差点没摔下去。 ……这姐妹不会在房间里装摄像头了吧?怎么察觉得这么快! 时黎手心开始冒汗,心虚地点开短信。 “宝贝,我刚才看新闻,说有一个凶杀案逃犯被咱们小区附近的人给目击到了,你最近小心点,别老一个人出门了!” 消息里还有一条新闻链接。 时黎点进去,是城区新闻板块。 内容大致讲的是,一名凶杀案逃犯被华苑小区二号楼的一户人看到了,警察最近会在小区附近加大巡查力度,还让居民们尽量不要单独出门,看到奇怪的情况,速速拨打报警电话。 文案下面是一位表情阴沉的男性的照片。 时黎的右眼皮又跳了几下。 再怎么说,他们学校就在华苑小区旁边啊,她怎么不知道这边还有杀人犯四处乱窜啊! 她真的和陆蔓她们活在同一片街区吗! 槽点太多,时黎都找不到切入口了。 按照电影剧情流程,这位逃犯妥妥是嫌疑人二号。 时黎摸着下巴寻思着这具小身板大战逃犯有没有胜算,突然眼睛蹭亮,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虽然这具身体很弱,但她还有玩家背包啊!长枪拿出来,只要对面不是刀枪不入的怪物,她别说逃跑了,说不定还能来个反杀! 时黎伸出一只手,在心里唤道。 “玩家面板。” “嗡——出错。” 时黎:“?” “锁链长枪。”时黎不死心,又唤了一声。 “嗡——出错。” 时黎:“……” 出大问题了。 弱鸡身体加玩家背包被锁。 她现在就是一个恐怖电影里标准的早死女配形象。 六点钟整,时黎面无表情地前去1207实施告白计划的第三项。 1207和1208是对门,时黎一开门,就从1207没关上的房门缝隙中,听到了齐昊海和一位年轻女士的交谈声。 “对不起,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齐昊海说话时,声音压得很低,时黎得蹲在1207门缝旁才能依稀听清。 “不明白?”这个女声时黎听得有点耳熟。 ……似乎是陆蔓的声音? 等一下,陆蔓不是说她今天去酒吧值班,晚点才会回来的吗? 时黎一阵头大,默不作声继续偷听。 “你跟我装什么傻呢?照片、孩子的证明……都在这里了,你还想狡辩?”陆蔓“啪啪”两声,似乎把什么东西洒在了地上。 ……还真是狗血剧情啊? 怎么连孩子都有了? 时黎脑袋更大了。 “你怎么会有……你到底想干什么!”齐昊海恼羞成怒了,“五十万够不够?我知道你是个卖唱的,估计工资也不高,五十万应该够你两年的工资了。钱给你,别再出现在我眼前!” “噗嗤——” 里面陆蔓还没出声呢,时黎倒是先笑出了声。 电影里不都是一下扔出五百万银行卡吗?这男人怎么就给五十万啊!要养孩子的话,五十万哪够看的! 诡计多端的抠搜男人! 时黎发出嗤笑后,马不停蹄地跑到了电梯间。 时黎知道,她那下笑声挺明显的,肯定会被1207里的两人听到。 她回1208,开门关门会出声,简直不要太欲盖弥彰。 与其露出马脚,不如大大咧咧待在电梯间。 运气好点,他们俩出来查看,没找到人,关好门回屋继续交谈。 运气差点,那两人一同跑来电梯间找她,她就大大方方承认偷听,演一出闺蜜撕逼。 时黎拿着从女主抽屉抄来的自带小镜子的粉底,假装补妆,实则观察着身后。 过了大概半分钟,齐昊海从走廊走了过来。 男人其实没有女主贴在床头海报照上的二次元角色帅,只能说打理得比较干净,跟普通男人对比,优越一点点。 随便拿柯栋文、齐明皓其中一人过来,跟男人放在同一张照片里,都能把男人秒得渣都不剩。 “小丫头,好巧,你也下楼吗?”齐昊海用气泡音,低声笑着问道。 时黎脑子里现在还在循环播放着他那句“五十万够不够”。 “噗嗤。” 时黎发誓,她真的很努力在忍笑了。 奈何过于洗脑,她又一次没忍住。这回还是当着当事人面,直接笑出声的。 我该死,下次还敢。 时黎在心里暗暗说道。 第45章 停电 “怎、怎么了?”齐昊海被时黎不上不下的嗤笑给搞愣了。 他听着时黎的嗤笑,依稀觉得她的笑声和刚才在他家房门口出现的那一下笑声有点相似。 但以他对时黎的了解,他可以肯定,刚才门口偷听的人绝对不是时黎。 因为时黎是一个坦坦荡荡的乖女孩,是个他随便给点好处,就会死心塌地爱上他的单纯孩子。 尽管十分确认偷听的不是时黎,可齐昊海还是觉得有点奇怪……说不上来的奇怪。 “没事,想到了一个笑话。” 时黎不知道齐昊海是演技高超还是真没发现刚才偷听的人是她,因此有点没把握要不要开始飙戏。 “昊海哥哥也要下楼吗?” “不是的,我是想去你家找你来着。可是敲了半天门,都没听到声响,于是想着你是不是去楼下小公园了,准备下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见你。”齐昊海温柔地看着时黎。 齐昊海停顿了一下,往常他说完这一长串后,小姑娘都会脸红地低下头。 可今天,时黎却跟研究文物似的,两眼亮晶晶地盯着他看。 齐昊海心里没底了,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没想到,还没下去就碰到你了,真挺巧的。” “是好巧啊!可能这就是缘分吧!”时黎神态自然地接过齐昊海故意搞出来的暧昧话语,“那昊海哥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蔓蔓说今天晚上十一点多回家,有重要的事跟我讲。我正准备去超市买点速冻饺子,等她回来,好煮给她吃。” 时黎记得陆蔓在记事本上写的驻唱时间表,她最晚也只唱到十一点,说个她会十一点多回家也没啥毛病。 齐昊海神情一变,先是眉毛微挑,些许惊讶,紧接着嘴角不自觉上扬,庆幸陆蔓还没有把那堆破烂事告诉小姑娘。 “啊!那多麻烦啊!话说丫头你也还没吃晚饭呢吧?要不等下你来我家吃晚饭,吃完了正好带点食物回去给蔓蔓,你觉得怎样?” 齐昊海压抑着嘴角的笑容,一副贴心大哥哥的姿态。 以女主的性格,现在应该是害羞拒绝还是欣喜答应呢? 时黎琢磨了几秒。 女主是个纯纯的傻白甜,面对心仪男孩的邀约,大概率会答应。 啧,真难为陆蔓为女主操碎心了。 要不是闺蜜俩之间有狗血剧情,时黎真心觉得陆蔓这闺蜜,女主交得也太值了。 “这……会不会太麻烦哥哥了?我去买饺子也没关系的!” 时黎低头看了看鞋子,两只手互相交叉,放在肚子上,时不时拨弄一下扣子。 低头是因为她真的学不会如何脸红,拨弄扣子是为了表现出少女复杂的心理变化。 好在齐昊海是个自大的人,他对女主些微的变化没有放在心上,依旧一脸善解人意的表情,软声软语地说道:“怎么会麻烦呢?你和蔓蔓都是我的好女孩,我随时欢迎你们来吃饭。” 时黎不出声了,踌躇了一会儿,在齐昊海耐心告罄前点了头:“那……我告诉蔓蔓一声,不然如果她提前回来了,发现我不在家会担心的。” “不行!”齐昊海立刻回绝了时黎,在时黎疑惑地看向他时,他掩盖性地咳嗽了两声,“我的意识是,蔓蔓晚上驻唱,她唱到一半看你消息,是不是不太好?再说了,晚上吃饭的时候我不锁门,蔓蔓发现你不在家,应该也知道你是来我家吃饭了,她会自己过来的。” 好粗糙的理由啊。 时黎不明白,为啥女主会被一个连理由都想不明白的渣男骗得找不到北。 不过,时黎没准备这么早就ooc。 女主是她,她就是女主。 学着女主的语气,时黎欣然答应了。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齐昊海邀请时黎上门做客的时间正好是女主的第四项计划中的七点。 似乎冥冥之中,有一只手在推动整个剧本往前走。 偷听到齐昊海和陆蔓的谈话后,时黎自然而然把齐昊海列为了第三位嫌疑人。 时黎回到房间,在沙发上像老僧入定般坐着,闭着眼睛,努力转动起了小脑瓜。 齐昊海的坏主意都快打到脸上了,上门做客估计面对的就是场鸿门宴。 这个小游戏大概率是个推理游戏,凶手三选一,剧情高潮,也就是女主被害时刻,十有八九发生在鸿门宴上。 如果她猜得没问题,凶手很有可能是齐昊海和陆蔓两者之一,逃犯估计是个干扰选项。 毕竟总不能两人正吃饭呢,逃犯直接破门而入,持刀行凶。 没道理啊!没逻辑啊! 陆蔓的杀机现在是最明显的——情杀。 那齐昊海为啥要杀她呢? 时黎想不明白。 她从爱而不得,一路想到了杀人割腰子卖钱,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七点到了,时黎如约而至,来到1207门口,淑女地敲了敲房门。 齐昊海换了身居家服,摘了眼镜,一脸正人君子,就是嘴角的笑容暴露了他不太正直的内心。 “丫头,来了。”齐昊海笑容灿烂,上下打量了一番时黎,然后将目光锁定在了时黎的脚上,“哎呀,我以为你会穿拖鞋睡衣过来的。来我家怎么这么拘谨,还穿着运动鞋运动衫的。” 当然是为了等下好逃跑啊! 这是心里话,自然不能说出口。 “因为这身衣服比较舒服啦,哥哥。”时黎也懒得想理由,随口扯了一句。 齐昊海被时黎敷衍的借口说愣了,回过神后,立刻从鞋柜里取出了一副拖鞋,递给时黎。 “那穿运动鞋也不太好啊!不过我提早给你特意准备了一双拖鞋,是粉红小猪的,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时黎低头瞥了眼,他递过来的拖鞋软软趴趴的,鞋尖还有点脏兮兮的,不知道被多少人穿过,还说是特意准备的…… 时黎从运动衫裤兜里取出了两只鞋套,迅速套在了鞋子外面。 “没事没事,我自己带鞋套了,不会踩脏哥哥家地板的。” 你说人家女孩子穿运动鞋不太好,女孩子自动理解成你怕人家踩脏地板,这逻辑没问题吧? 时黎说完,也不管齐昊海什么反应,大步走进了1207内。 在时黎与齐昊海擦肩而过时,齐昊海嘴角抽动了一下,眼神阴暗地关上了房门。 1207内部构造和1208大体接近,一厅一卫一厨两卧室,连布局都和1208一样。 室内灯光被齐昊海调的比较暗淡 客厅桌子中央摆着一束红玫瑰,桌子两头各放着一份牛排,一碗蘑菇汤以及几块蒜香面包。 哦,对了,还有约会最常见的红酒,静置在红玫瑰旁边,等待临幸。 “啊,对了,哥哥你别忘了把门留道缝。”时黎双手环胸,回过头看向在跟在身后,磨拳擦掌的齐昊海,甜甜地说道,“不知道蔓蔓什么时候回来,我不能让她太担心。” 要是不留门,她现在就往这男的脸上喷辣椒水,踹一脚他的小弟弟,直接开溜。 齐昊海嘴角又抽动了一下,转身示意性地推了两下门:“别担心,丫头,门我给蔓蔓留着呢!” 齐昊海后面几个字说的时候一顿一顿的,跟从牙缝里一个一个挤出来的似的。 齐昊海好像不是很担心陆蔓会突然找过来,也不是很担心时黎会中途逃跑…… 为什么? 他可不像个正人君子。 齐昊海绅士地为时黎拉开椅子,再拿起红酒,为时黎斟满了小半杯。 “红酒可以软化血管,对女孩子身体好。”齐昊海对时黎做了个请便的手势,“这瓶酒是我朋友送给我的,听说好几万呢!贵不贵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和你一起分享让我很幸福。” ……yue。 时黎对浪漫严重过敏。 她可以用浪漫手段恶心别人,但别人反过来恶心她,她真的接受不良。 “谢谢,我酒精过敏。喝完酒会上吐下泻,浑身起红疹,胳膊会变得跟荔枝外壳一个样。”时黎摇了摇酒杯,面露遗憾地放下杯子,往外推了推,“实在不好意思,哥哥。” 众所周知,酒是最常下药,也最容易下药的。 时黎不想被毒死,也不想被迷晕割腰子。 因此,这个酒她断然不会喝。 不止是酒,这桌子上摆的所有食物,她都会原封不动,打包带给陆蔓。 齐昊海的脸色又差了几分,甚至连绅士地的微笑都差点绷不住了。 “丫头,蔓蔓那丫头没跟你说什么奇怪的话吧?”齐昊海把酒瓶子放回桌子上单手撑着时黎的椅子把手,微微弯下腰,与时黎对视。 齐昊海的瞳孔很黑,与他对视时间长了,搞得时黎还有点晕3d的错觉。 时黎眨巴着大眼睛,露出恰到好处的不解。 “没有啊,蔓蔓说今天晚上回来跟我说……难道哥哥知道蔓蔓要跟我说什么事吗?”时黎问道。 齐昊海面无表情地又盯了时黎一会儿,搞得时黎浑身紧绷,生怕他下一秒暴走。 “丫头,你今天不对劲。”齐昊海语气缓慢,直起了身子。 时黎呼吸一窒,手已经摸到了腰间。 齐昊海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解开了衬衫最上方的两个扣子。 在时黎警惕的目光中,齐昊海终于继续开口了。 “丫头,你平时都是叫我叔叔的,可你今天却一直在叫我哥哥。” “……” 时黎看了看齐昊海并不算光滑的脸蛋和下巴上稀疏的胡茬。 说实话,她一开始也想叫叔的。 可她想着这个是女主喜欢的人,女主再怎么说也会叫一声哥哥吧! 没想到,女主虽然看不清渣男真面目,但嘴上还真是不留情面! 时黎绞尽脑汁,开始思考拿什么话术来糊弄一下齐昊海。 “啊……那是因为叔叔你上次帮我修好了电脑,我那个时候突然觉得叔叔很帅,所以想着还是叫哥哥……” “啪!” 时黎借口还没编完呢,房间里的灯霎时间全部熄灭。 不,不仅仅是房间里的灯灭了,走廊里的灯也灭了,楼下小花园的路灯也灭了。 整个小区都暗了下来。 时黎快遗忘的记忆逐渐被唤醒。 是的,她记得暑假里有一天,他们学校以及附近部分区域集体停电了半小时左右,为什么停电她不记得了。 但在第二天早上,手机就推送了两条重磅新闻,一条是逃犯落网的新闻。 另一条,则是一名女性因为情感问题跳楼的新闻。 这两件事发生的时间,都在这停电的半小时里! 第46章 垃圾游戏,迟早完蛋! 年轻女性是因为情感问题跳楼身亡的,时黎暂且判定女主死亡的原因是这个。 现在剧情完全偏离,她成为女主了,自然不会再跳楼。 也就是说……她现在安全地活下来了? 不对,这个时候逃犯还没有抓捕归案,在停电的这半小时里,难保逃犯不会过来。 小游戏结束的时间应该就是来电那会儿。 “哥哥,停电了吗?好黑啊,要不我先回家……” 这具身体没有经过强化,时黎在黑暗中等同于瞎子。 好在她进屋前就把各个物件的位置记下来了。灯黑了没一分钟,她就一边欠兮兮地说道,一边蛇皮走位,跑到了1207门口。 “哒、哒、哒!”时黎刚走到1207门口,就看到一束手电筒照出来的光从电梯间活动门那边渗了过来。 “啪!”时黎反手把1207的门给关上了。 虽然她不清楚那人是不是逃犯,但电影里一般剧情高潮时,真正的反派也该出场了。 不然时黎真想不到这个小游戏的困难在哪里。 “哥哥,我想了想,长夜漫漫,咱们可以再多促膝而谈一会儿。” 时黎把门锁好后,再次灵活走位,回到了餐桌旁。 齐昊海:“……” 看不懂,但大为震惊。 “哥哥坐,女孩子都比较多变,你见谅。”时黎两眼一片黑地摸到放在桌子上的餐刀和叉子,开始分割牛肉,“这大黑天的,我一个女孩子在家会害怕的。” 齐昊海:“……” 你太多变了,我也会害怕的。 齐昊海艰难地接受了时黎莫名其妙的行为,表情严肃地坐到了餐桌另一边,些许紧张地问道:“丫头,你跟叔叔实话实说,你是不是有第二人格啊?” 时黎将两个胳膊肘移到桌子上,由于实在是看不清,她在移动胳膊肘时,将蘑菇汤碰洒了,汤汤水水洒了一地,把餐桌下面的地毯都染湿了。 “啊,叔叔,我好像把汤弄撒了。对不起,我实在看不见……”时黎踢了下椅子,又发出了一阵碰撞的闷响。 听着时黎那边“嘀哩呱啦”的响动,齐昊海愈发烦躁。 他本来打的主意是,今晚把这丫头迷晕骗上床,明天随便想点理由哄哄她,跟她成为男女朋友,让她把她身份证借给他。 没想到第一步就遇到了这么多问题,又是喝不了酒的,又是停电的,现在还把他放了迷药的蘑菇汤弄没了。 事没办成,还浪费了他一瓶酒,毁了他一条地毯。 齐昊海被烦得不行,忽然恶从胆边生,想着为何不直接霸王硬上弓,给女生拍几张裸照留作威胁。 对于他前女友,他没敢霸王硬上弓,磨了好几个月才骗到手。 但住1208的这丫头可比他前女友单纯多了,跟朵菟丝花似的,想必他就算强迫了她,她也不敢报警。 他在1208这丫头身上花费太多时间了,现在的小女孩一个比一个精,时间上他已经来不及再去骗下一个了。 要是等明天陆蔓醒了,把他的一切都告诉时黎,那他绝对直接人财两空。 “丫头,你没烫着吧?衣服被汤弄脏了?叔叔带你去卧室换一身怎么样?”齐昊海摸着桌子边缘,往时黎那边走。 时黎没回应他。 齐昊海摸到了桌子的另一边,拖鞋碰到了掉在地上的瓷碗。 “丫头?”齐昊海又唤了一声,心里冒出了不好的念头。 他抬手去够时黎的椅子,那椅子是他亲手拉开的,椅背高度他很清楚。只见他的手直接摸到了椅背,没有如预想般碰触到少女柔软的肩膀。 “刘雯彤?”齐昊海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齐昊海本想打开手机,用手机上的手电筒功能照亮,来找到藏起来的时黎。没想到手机这个时候给他掉链子黑屏了,怎么点也点不动。 齐昊海愤愤地将手机摔到了桌子上。 齐昊海觉得自己被耍了,他确定时黎一定早早和陆蔓那女的交流过,知道他的过往了!现在过来肯定是为了把陆蔓那女的带走,然后去报警!让他来不及反应,直接落网! 混账女人!脸看上去挺小白花的,实际上就是个绿茶婊子!指不定被人怎么过! 齐昊海面色扭曲,心里不停地咒骂着。 他在发现时黎不见了之后,迅速跑进自己的卧室,搬起床垫。 “唔唔唔!”穿着皮衣皮裤的女人发出微弱的挣扎声。 明艳的女人被五花大绑,绑成了个木乃伊。她的嘴巴里被塞了团袜子,袜子外面还用胶条绕着缠了好几圈。不难看出,齐昊海是生怕这个女人跳出来惹事。 “你还在?对,也是,就靠刘雯彤那小丫头,怎么可能有本事把你救出去。”齐昊海放下心来,冷笑了一下,重新将床垫放了上去。 不管能不能骗到时黎,他今晚都要跑路了。 骗不到时黎虽然是个大损失,但陆蔓这个女人的身份证现在在他手里,也够他去开户借一笔钱了。 借到这笔钱,他就可以把用自己身份证开单借的钱还清了。 至于陆蔓这女人……报警还是被追债都是她的事情了。 他在这个城市里用的所有信息都是假的,等警察追查到他时,他早就远走高飞,不知道去哪个城市逍遥了。 齐昊海在陆蔓找上门来时就已经收拾好行李了。他换了件外衣,戴好口罩,从衣柜里拖出行李箱,直接开门离开了。 似乎是怕陆蔓会过早逃出来,齐昊海出门后,还顺手将门给反锁了。 “窸窸窣窣。” 餐桌下,衣物摩擦地毯发出轻微响动,一个小只身影爬了出来。 这个身影正是时黎。 齐昊海比她想得还没有耐心,找都不找一下就暴走了。 不过……他这会儿出去,不知道会不会和拿手电那人撞上。 时黎记得刚才齐昊海好像进了一间卧室,叽里呱啦自言自语了一长串话。 时黎没看见他进的是哪间卧室,但现在他走了,房子里就剩她了。她有充足的时间来研究一下,齐昊海屋子里藏着什么秘密。 时黎撩起宽大的衬衫,在腰间打了结,露出了插在裤兜里的水果刀。 这个刀的刃宽和她的裤兜恰好匹配,将刀插在兜里,可以只露出一截刀柄,再用衬衫一盖,只要别人不特意关注,就不会发现她随身藏着把刀。 时黎从另一边的裤兜里拿出手机,想借着屏幕的亮光观察下四周。可她按了好几次手机的开机键,手机上都是一片漆黑。 算了,没灯就没灯吧。 时黎摆烂了,靠着这里摸摸那里摸摸,摸到了一间卧室之中。 卧室里面烟味很浓,冲得时黎鼻尖痒痒的。 时黎认识一个爱抽烟的人,但那人抽完烟后,烟味基本不沾身,还是香香的。 自从和那人分别以后,时黎见到的爱抽烟的人,身上大多都有一种很冲的味道,让她感觉十分不舒服。 时黎进到卧室后,首要目标就是窗边的书桌。 时黎刚摸到桌面,手掌侧面就微微一痛。 时黎:“……” 齐昊海有毛病吧!把碎玻璃堆桌子上几个意思? 时黎手掌侧面生疼生疼的,让她眼里直冒泪花,不用看她都知道,她现在绝对在流血。 齐昊海把有关他的内容收拾得很干净,时黎把书桌翻了个遍,也只找到了几张纸,纸上面胡乱写着许多算式和几个人名。 齐昊海这个人比时黎想得还要穷,衣柜里一件剩下的衣服也没有,整个房间里,就只给床上留了个三件套。 要不是怕跑路不方便,齐昊海估计连三件套加被子都一块搬走。 两间卧室,时黎都没找到什么有用东西。时黎不甘心,又回到第一间,把她手划破了的卧室绕了一圈。 “唔!” 时黎在挪开床上的枕头时,听到了小小的呻吟。 时黎手一哆嗦,枕头掉回了床上。 “唔唔!” 呻吟不是时黎的错觉,虽然小,但又断断续续哼唧了几声。 床垫下面有东西。 时黎的指间开始发冷。 她真的不是胆子小,她只是对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东西有些畏惧,她只是…… “唔唔唔!” 好了好了,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 时黎一脸苦大仇深,心下一狠,将床垫掀了起来—— 一个黑不溜秋的长条状影子在空心的床架里扭来扭去。 大致能看出是个人形。 时黎蹲下,右手摸向黑影。 黑影软乎乎暖呼呼的,可以确定是个人了。 不过这个人好像被绑着,她摸到了绳结和胶带。 “啪!” 在时黎拿着玻璃碎片,试图磨断绳结时,灯终于重新亮了起来。 时黎若有所感拿出手机看了眼。 果然,这会儿手机又能用了。屏幕一点开,显示时间为七点三十。 时黎再次看向躺在床架里,挣扎累了,像条死鱼一样的美女——正是她的闺蜜陆蔓。 美女就算被五花大绑也还是美女,时黎浅浅欣赏了一下后,帮陆蔓撕掉她嘴巴上的胶条,帮她取出了那团袜子。 “几点了?”陆蔓望着天花板,身上有一种看破红尘的颓丧。 “七点……三十五。”时黎又看了眼手里,老实地回答道。 “唉……”陆蔓叹了口气,一不急着跟时黎诉说她为什么会被绑成这样,二不急着暴起掐死时黎……她就像个觉醒了自我意识的npc,眼里全是“摆烂,摆烂,越烂越摆”。 “姐姐,你有任务给我发布吗?我急着回去。”时黎见她这么摆烂,干脆也一屁股坐在地上,直白地询问道。 陆蔓往时黎方向瞅了眼,奈何时黎盘腿坐下后,脑袋顶就高出床架半个头,躺在床架里面的陆蔓只能看清她头顶的几根呆毛。 “我说了你等会也会忘了,等着吧。”陆蔓疲惫地说道,“如果我没记错,应该还有……两次机会。” 手机上的时间在陆蔓话音落下后,终于走到了七点四十。 时黎此时正要开口说点什么,整个空间像被按了暂停键,让时黎有些滑稽地停在了嘴巴欲张未张的表情上。 “活下去……” 整个静止的空间里,只有陆蔓还在呆呆地自言自语,只是她也在时间的操控下,声音越来越小,嘴型变化越来越慢。 …… 时黎在恍惚间睁开了眼睛。 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创口贴,紧接着她的意识就被手肘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毕竟,她就算被好几个腐液尸围着攻击,不断撕扯伤口时,也没感受到这么让人心梗的痛意。 她不是刚从电梯走出来吗?怎么突然来这个地方了,还莫名其妙受了伤……难不成这是个新副本? 时黎在心里骂了起来。 这个游戏现在连进副本都不通知一声了吗?什么主题的副本啊?要干些啥才能出去啊? 垃圾游戏,迟早完蛋! 第47章 全员恶人 时黎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现在是被困在一具娇弱身体里的游魂。 这具身体完全不归时黎掌控,自顾自地贴创口贴,自顾自地往手肘上吹气。 ……具体形容的话,她现在有点像被迫走又长又臭前置剧情的游戏角色。 “要是没有蔓蔓,我可又要受罪了。”主角自言自语道。 给手肘贴完创口贴后,时黎意识到,她好像不止手肘受伤了,她手掌侧面也有点疼。她在主角用眼睛看向手肘时,顺便看了眼手掌—— 那里确实有一个小口子,但很奇怪的是,手掌侧面的小口子竟然在慢慢愈合,待时黎挪开视线之时,那小口子竟然痊愈了。 时黎:“……” 据她所知,只有吸血鬼有自我愈合能力。 这还是个魔幻本? 可问题是,手掌的伤口能愈合,怎么胳膊肘的伤口不能愈合啊?只有手掌部分是吸血鬼的啊? 主角贴好创口贴后,把从药箱里翻出来的东西一股脑塞了回去,合上了外壳。 透明的药箱壳子上贴着张哈利波特城堡款式的便签,便签正中央用小楷写着:“小笨蛋!又忘记买的创口贴放哪里了吧!得亏我上次买的多,给你药箱里多放了几个!” 语气宠溺,时黎暂且推断写字的人是主角口中的“慢慢”,可能是这具身体的男朋友,又或者是关系很好的亲人朋友。 在这行小楷下面,还有一些不知用意的词语。 一个词是“活下去”,一个词是“五点四十”,还有一个词估计是写的的时候没地方了,被写的人硬塞在了边角处,内容是“结束时间未知”。 这几个词写的非常随心,和时黎一手狗刨的字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显然不出自写小楷那人之手。 而且……不知为何,时黎看着那几个词,总觉得字迹有些许眼熟。 来不及多想,时黎的身体又自行动了起来。 “啊,五点四十……不对,五点四十五了啊!要抓紧时间了!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主角抬手揉了揉脸蛋,给自己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刘雯彤!加油!加油!加油!” 主角踩着小羊拖鞋,呲溜呲溜地跑进了厨房。 厨房桌子上,一堆制作甜品的材料并排摆放着。 主角熟练地取用材料、搅拌、给烤箱预热…… 时黎不会做甜品,这次被主角带着做甜品,属实是开了眼。 原来做甜品和做菜不一样啊……每种材料还要用小称来保证配比,她一直以为酵母和面粉的比例就跟炒菜时看缘分撒盐一个概念。 怪不得她每次心血来潮,尝试用电饭煲做蛋糕时,都会得到一个扎实的蛋饼。 时黎颇为新奇地看着主角将做饼干的原液搅拌好,下一步应该就是装裱花袋,在油纸上进行裱花了。 就在这时,主角停手了,哼着小调打开橱柜,从柜子最里面翻出了一个小奶锅。 在把小奶锅打开后,主角从锅里拿出了一小袋白色粉末,悠哉悠哉地将一整袋粉末倒进了原液中。 时黎就算再傻,也知道这袋粉末不是什么好东西。 “终于要结束了呀……终于……”主角有些感慨地说出了颇为反派的话语。 时黎:“……” 这前置剧情不对劲。 “叮铃铃——” 主角将曲奇饼干放进烤箱后,裤兜里的手机发出了一声轻响。 主角用围裙擦了擦手,点开手机信息。 “宝贝,我刚才看新闻,说有一个凶杀案逃犯被咱们小区附近的人给目击到了,你最近小心点,别老一个人出门了!” 发件人是陆蔓。 “逃犯?”主角嘴角微扬,声音依旧甜美可人,“逃犯离我的生活也太远了……再说了,不管是什么样的坏人,只要做了坏事,老天爷都不会原谅他的,蔓蔓就是爱瞎操心。” 主角刷了会儿手机,离六点还差五分钟时,返回卧室,换了件粉色吊带连衣裙,补了补口红。 六点整,主角准时出门来到了1207门口。 1207房门没关紧,主角出于礼貌,还是抬手敲了敲门。 “对不起,我不明白……”1207门里,一个男人刚开口说话刚说到一半,就被主角的敲门声打断了。 嘶……这大妹子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好歹蹲墙角偷听一下吧? 时黎疯狂吐槽,刚竖起的耳朵又无奈地耷拉了下去。 “谁啊?”1207屋里的男人脾气似乎不是很好,声音不耐地问道。 主角笑了笑,一只手搭在门上,柔声地说道:“叔,是我呀!我是雯彤。” 语气中含羞带俏,好一副少女姿态。 1207里面安静了片刻后,响起了有些复杂的脚步声。 这具身体的听力远不如时黎,单凭声音,时黎只能判断出,这个房里不止一人。 主角似乎对屋主久久不回话的行为有些疑惑,抬手微微推向安全门。 “叔,我可以进来吗?”主角小心地问道。 “稍、稍等!我去拿钥匙!”门内的男人声音比刚才小了一点,好像位置远离了房门,不知道匆匆忙忙地在做什么。 主角垂眸看了眼没关紧的房门,伸手握住把手,往外一拉,默不作声地帮忙把门重新给关好了。 “好的,不急,你慢慢找,叔。”主角乖巧地应了声。 时黎:“……” 有点怪。 主角看上去不像什么好人。 那句“活下去”,看样子不太像写给主角的。 过了大概三四分钟,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才过来给主角开了门。 男人头发毛茸茸的,留着胡茬,有点小帅。就是脸上一片惨白,嘴里微微喘着粗气。 看样子这几分钟里,他累的不轻。 “丫头,怎么了?”男人一手拉着门把手,一手撑着门框,高大的身体将屋内遮挡得严严实实的。 “叔……你,你这个姿势我有点紧张。”主角红着脸低下头。 主角不说,时黎还没反应过来。主角一说,她反应过来了。 眼前这个男人撑墙的站姿不但能将屋内给挡住,同时身影还能将娇小的主角完全罩住……和壁咚有那么点异曲同工之妙。 时黎:“……” 她浪漫过敏了,有点尴尬。 “呵……丫头还是这么容易害羞。”男人嘴角扬起,邪笑了一下。 邪恶不邪恶,时黎不太清楚。 但小说里形容男主的歪嘴笑容时,一般都用邪笑。 时黎觉得此时此刻用“邪笑”来描述会比较贴切。 男人为了不让主角感到不适,很体贴地换了姿势。他身子微斜,两手环胸,肩膀倚靠住了墙壁。 这个姿势也很有偶像剧那味儿,而且,这个姿势和上一个姿势还有一个相同之处——这个姿势也能完美遮挡住屋内的情景。 主角没有时黎这么有好奇心,她扭捏地晃了晃上半身,声音小小地问道:“叔,我来找你,是想问你晚上有没有空,我想请你来我们家吃饭。” “请吃饭?”男人一怔,有些意外。 “不可以吗?”主角眼眶一下就红了,仰起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男人,“对不起,是我太、太没有分寸了,我以为……” “当然可以了,丫头。”男人一把搂住了主角,似乎是觉得这样有点突兀,男人抱了一下,迅速松手,往后退了一步。 “咳咳。”男人眼神转向一旁,故意不去看主角的眼睛,右手握拳放在嘴边,掩饰性地咳了两声,“我太激动了,没想到丫头会请我去家里吃饭。” 时黎以女主的视角,看着这两人极限拉扯。 又磨磨蹭蹭了好几分钟,主角才恋恋不舍地转身回家了。 两人约定的时间是七点。 主角关上家门后,时黎终于得到了身体的控制权。 时黎背靠房门,心脏跳得飞快。 她不知道主角有没有发现端倪,反正,她在男人矮身拥抱她的瞬间,越过男主肩头,看到客厅餐桌下的白色毛毯上,有一大片血色。 由于男人拥抱的时间太短,她也只是看到了一瞬。 她还以为这个男人要被主角算计了,没想到,这人也大有问题。 可以自由行动后,时黎第一时间冲回卧室,找出医药箱。 贴在外壳的便签上,只剩下了那一行小楷,其他几个词语和她手掌消失的伤口一样,不见了踪影。 时黎从桌子上摸了根笔,回忆了一下,把那几个消失的词句重新又记录在了便签上。 记录完后,时黎拿着笔,愣住了。 她写这几个词句的时候,没有刻意模仿它们消失时所写的位置。 可她写完后,那几个词句竟然微妙地和她记忆里那些词句的位置重合了!连字体都和记忆里的字体一模一样! 时黎嘴巴张开又合上,内心的震惊就跟涨潮的波浪似的,一波接着一波。 那些词,毫无疑问是她写的。 她……是不是已经经历过一遍剧情了? 不然,她为什么会写下五点四十,这个是她进入这具身体的时间? 时黎看了下手机,笔尖微动,划掉五点四十,在下面写了个六点十分。 等一下,等一下…… 时黎看着自己写下的六点十分,眉头皱了起来。 以她的性格,她应该会以“可以自我行动”为副本开始时间,将其记录下来。 比如刚才,她能自我活动时,差不多是六点十分,所以相比于进入副本时的五点四十,她更倾向于把六点十分记录下来。 当然,她也不能完全肯定,自己会怎么做。 就算是相同的人,在做相同的事情时,也有可能产生偏差。 如果,上一轮是从五点四十开始的,这一轮是从六点十分开始的…… 那下一轮难不成会从六点四十开始?而下下一轮……会直接到了七点十分? 这个时间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第48章 相信男人倒霉一辈子 “柳雯,已故。死因是不堪压力割腕自杀……被高利贷公司逼迫干坏事拍裸照,拿孩子做威胁……” 杨梦玲翻着有些古朴的小册子,越看越心惊。 “一个零两个零……七个零!她干了什么,跟高利贷借了六百万!” “不不对……只借了一百万,后面五百万都是滚出来的利息。” “有毛病啊!借一还六!干什么不好,非要借高利贷啊!还有一个孩子,这孩子以后怎么办啊……” “柳雯前男友陈锋舒……好家伙,这不是个好人啊!原来不是小姐姐借的高利贷,是这狗男人拿她身份证借的!卧槽,真不是人啊!” “借完钱直接销户玩失踪跑路了!啊?” 杨梦玲一开始翻小册子时还只是心惊,翻到后面,她直接怒火中烧。 杨梦玲在时黎陷入“石化”后,没有抛弃时黎,积极地找起了线索。 负十二楼毫无疑问也发生异变了,但这层楼的异变似乎一次只吸进去一个人,跟在时黎后面出电梯的杨梦玲幸免于了这次小游戏。 现实中的负十二楼冷冷清清的,住户们全都离开了,留了八间空屋。 这八间房屋并不都是大门敞开的……应该说只有1207和1208的房门被撬开了。 杨梦玲先进了1208。 1208里空空荡荡的,杨梦玲调查了半天,才从一间卧室里的衣柜后面找到了一只粉色的小兔玩偶,小兔玩偶肚子里藏了一个厚厚的小册子。 这本小册子上贴了很多照片,照片上都是同一名男性。有的照片里,这名男性戴着眼镜一脸斯文;有的照片里,这名男性穿了件球衣,青春活泼……造型之百变,基本不重样。 而在这些照片旁边,记录的则是这位男性数不清的诈骗事迹。 一开始,这名男性还只是靠网恋骗钱,少则几个游戏皮肤,多则几万块。 但到了后来,网恋骗的钱无法还清他赌博欠下的高额账单了。 他在一个赌友的怂恿下,干起了祸害不懂事的年轻女孩的勾当。 很经典的骗术——先是营造一个优越的人设,吸引女孩,和女孩成为男女朋友,通过话术,一点点揭露自己的脆弱,让女孩陷进同情的漩涡。 在爱情中怜爱对方,往往都是丧失主动权的开始。 发觉女孩丧失主动权后,这男人乘胜追击,用软语诉说女生的各种缺点,强调自己在这段爱情中的奉献与容忍。女生会在一次又一次的话术中,被男人完全控制。 到了这个时候,男人就会开始收割了。 柳雯是被骗的几个女孩中,最倒霉的一个。 她出现在了男人最急需钱的一段时间,男人拿着她的身份证去借了高利贷,拿到钱后,男人转身人间蒸发,没留下半点信息。 只留下柳雯,和她自以为与男人爱的结晶。 未婚先孕,北漂一族,单身带娃,身负百万债务。 这几个词,随便从中挑出两个,都足以压垮这个不过二十来岁的女孩。 她的自我了断,情理之中,又让人颇感扼腕。 “玛德……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男人!”杨梦玲气得身体直发抖,两只手紧紧捏着小册子里的纸张,翻到了结尾。 小册子最后一页,只写了一行字—— “柳雯是笨蛋。” 杨梦玲看着这行字,只觉得两眼发黑。 她不知道这小册子是谁的,但她现在除了想把小册子里记录的这个狗男人撕成两半后,还想把写这行字的人给揍一顿。 柳雯在没有遇到这个男人前,明明是一个努力的女孩,她明明可以有明媚的未来,她明明…… 杨梦玲心里酸涩极了。 …… 七点,1208的房门被敲响了。 少女拉开房门,笑意盈盈地看着屋外,特意梳了个油头的男人。 男人还不是空手来的,他还带了瓶红酒。 “喏,叔,吃饼干。”时黎手里拿着漂亮小碗,碗里堆满了曲奇饼干。 “谢谢,丫头,这是你亲手烤的吗?”齐昊海从小碗里拿起一块,放入嘴中。 主角烘培技巧不错,齐昊海刚咬了曲奇一口,脸上就露出了惊艳的表情。 ……也不排除有演绎的成分。 “是的,好吃吗?”时黎两只手捧着碗,乖巧地问道。 “很好吃唉!没想到丫头你手艺这么好!”齐昊海非常给面子,又拿了一块饼干塞进嘴里。 好吃就行,最好多吃点,让我看看主角给你下的药到底是迷药还是毒药。时黎在心里嘀咕道。 主角请齐昊海来吃饭,但还没来得及将晚饭做好,身体就被时黎鸠占鹊巢了。 时黎自然不会给一个陌生男人做饭,但桌子上空空的,也不太好看。她便叫了个外卖,点了几个家常菜,装模作样地摆了摆盘。 时黎客客气气地接过红酒,放到了桌子c位上,然后请齐昊海入座。 “丫头,叔可给你带了瓶好酒,等会儿你一定要好好尝一下。” 齐昊海见时黎没有开瓶塞倒酒的意图,立刻自顾自夸起了这瓶酒. “这瓶酒是我朋友送给我的,听说好几万呢!贵不贵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和你一起分享让我很幸福。” 时黎听到这句话时,莫名觉得耳熟。 就是一种,她似乎曾经也听谁说过同样话语的既视感。 但是不好意思,时黎对浪漫过敏。 时黎张开嘴巴,刚想说点怼人的话语时,猛然想起了主角的人设,和主角未知的行事意图。 “呵呵。”时黎干笑了两声,“我酒精过敏,叔。我等下以茶代酒好不好?叔你可不要介意啊!” “酒精过敏?我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那蓝莓汁能不能喝啊?叔家里还有蓝莓汁,给你拿过来几瓶?” 齐昊海坐不住了,立马起身,掏出钥匙,就要往1207走。 “别!唉叔,没必要!” 时黎上前拉住齐昊海,但她一个小女生,怎么能是成年男性的对手。齐昊海稍稍一挣,她就被拽得差点摔倒,只得迅速放手,稳住脚跟。 这男人…… 时黎被拽得来了脾气,手已经摸到了放在桌子上的玻璃杯。 “怎么没必要了?是叔考虑不周,叔得赔罪。”齐昊海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措显得有点猴急,赶忙回过身,看向时黎,“丫头,叔没弄疼你吧?叔一时有点心急……” 一口一个叔的,叫得他跟她亲叔似的。 时黎深呼吸,强行压下心中不适。 “弄疼了,叔。” 时黎撩起袖子,撩开的瞬间,撕下贴在胳膊肘的创口贴,伤口处一片黑红,看着都让人觉得疼。 “叔,你看,我刚才被你一拽,撞到桌子了。”时黎扬了扬胳膊肘,眼巴巴地看着齐昊海。 齐昊海语塞。 齐昊海一没听到时黎撞到桌子的声响,二没见到过谁,撞个桌子能把手肘撞破。 齐昊海不笨,能看出来时黎撞伤是假,想让他留下来是真。 他也不太想刺激到时黎,只能顺坡下,无奈地将钥匙塞回裤兜,安抚地说道:“这……我家没有创口贴,丫头,你家里有多余的吗?叔帮你处理伤口。” “唔……蔓蔓卧室里可能有,要不叔你帮我去蔓蔓卧室找一找?”时黎歪头想了想后,不确定地说道。 “行,蔓蔓卧室是哪间,我去看……” “啪!” 灯灭了。 就在灯灭的瞬间,齐昊海感觉裤兜一重,又一轻。他还没反应过来,钥匙就被顺走了。 “刘雯彤!你拿我钥匙干嘛!”齐昊海一惊,两手往黑暗里抓去。 没抓到人,抓到了一片空气。 “刘雯彤!你现在把我钥匙还回来,我可以当做一切都没发生!”齐昊海额头开始冒冷汗,心里冒出了不好的预感,“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你最好别惹我生气!我……” “砰!” 齐昊海后脑勺突然一痛,冰冷的液体炸出,浸湿了他的衣领,碎玻璃划过他的脖子,又痛又痒。 然而时黎高估了这具身体的能力,这一瓶子,没能把齐昊海打晕,反而将他彻底激怒了。 “我真的生气了,你死定了刘雯彤!”齐昊海摸着后脖颈,眼冒凶光。 一击不成,时黎不做纠缠,直接开溜,跑出1208,跑进1207,并反锁了房门。 1207的安全门是老式门,想要打开只能靠钥匙。 齐昊海看上去也不是干撬锁生意的,而且就算他想撬锁,手边也没工具,这道安全门足以阻挡他一段时间。她要用这段时间,好好调查一下齐昊海家里到底有什么秘密。 至于这段时间后……主角那药总不能迟迟不发作吧? 就算药不发作,她也在七点前打了报警电话,说她看到逃犯了。十几分钟,足够警察赶过来了吧? 1207房屋里和1208一样灭灯了,这是一场区域性停电。 本来停电这件事是好久之前发生的了,这种事很难突然间想起来。 但不知为何,时黎总觉得自己不久前想起过这件事。 之前她在齐昊海前来吃晚饭前,为了糊弄齐昊海,打开手机开始点外卖之时,偶然发现手机快没电了。就在那一瞬,她回忆起了这场很久前发生过的区域性停电事件。 蝴蝶扇动翅膀时,会带起无数连锁反应。这些反应包括人的行为、人的话语、以及……人的记忆。 由于提早就知道了这个时间点会停电,时黎特意揣了个手电筒过来。 打开手电筒,1207屋子内的摆设被照得清清楚楚。 地上的血迹早已被齐昊海收拾干净了,时黎在客厅绕了一圈,确定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时,果断前往了卧室。 那血迹肯定是某个倒霉蛋的,这一个小时,她都在监视着1207,齐昊海一直没出过门。 这就意味着,那个倒霉蛋还被藏在齐昊海家里。 第49章 杀意 卧室里静悄悄空荡荡的,手电筒照进去,房间内的情景一览无余。 和时黎预料中邋里邋遢的男性房间不同,这间卧室意外的干净。 甚至可以说是干净到了,有点不像有人在此居住过的样子。 但卧室里烟味很浓,让时黎很不舒服。 房间的窗户玻璃碎掉了,部分碎片被捡到了一旁的书桌上,随意放置着。窗户破碎的部分只贴了几条透明胶带,不注意的话,很容易摔出去。 时黎避开碎玻璃,搜查了一遍书桌,发现桌面下方,右手边从上往下数第二个柜子上了锁。 时黎一直不懂这种柜子只给一层上锁的意义,因为这种柜子就跟冰箱一样,很好拆解出柜格。如果不给每层都锁上,那上锁跟没锁没什么两样。 时黎将右手边第一个柜子拉开,再拿着把手,把整个柜子往上一提,一整个柜格就被她取了出来,将第二个上锁柜子里的情况露了出来。 这个柜子里,最上方放了一张长途公交车车票,时间是第二天凌晨。车票下面则是厚厚一沓临时身份证明,这些身份证明在有些地方可以当身份证用。身份证意外丢失了,拿着张身份证明凑合用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这些身份证明上的信息,从名字到户籍所在地各不相同,但照片却都是齐昊海这个人。 毫无疑问,这些证明都是伪造品。齐昊海极有可能是个在逃罪犯,或者是还没被追查到的诈骗犯。 时黎有想过,以悬疑小说的性质,齐昊海有没有可能是整容过后的,那个凶杀案逃犯。 但是吧,整容这件事是有恢复期的。既然逃犯是最近才被目击到的,那住在这栋楼有一段时间了的齐昊海,从时间上来看,就必不可能是那位逃犯了。 房间正中央有一张大床,床架是实心木制架,这种架子中央往往都有隔层,可以用来装棉被。 当然,这种地方也很适合藏一些隐秘的信息。 时黎将手电筒放在书桌上,让其正对着床的方向。然后,她挽起袖子,一用力,将床垫翻了起来。 “嘶!”时黎倒吸了一口冷气。 先进入她视线的,是靠近床尾这边,大滩大滩的血迹。再往上看,血迹的来源,是一位年轻的漂亮女人。 女人被五花大绑着,捆绑的姿态有点像即将要被送上烤架的羊羔。 女人似乎也才刚刚苏醒,眼含泪光,直勾勾盯着时黎。 第一,这个女人,怎么长的有点像主角那个闺蜜蔓蔓? 第二,为什么主角的好闺蜜一边说着要晚点回家,一边却出现在了主角心怡的男人家里? 时黎cpu都要烧干了。 时黎愣了一瞬,先抬手撕掉了陆蔓嘴上的胶带。 陆蔓的嘴巴一获得自由,就扯着嗓子喊了起来:“雯彤!齐昊海是个渣男!他曾经害得一个女孩子又是给他生孩子,又是背上债务,你赶紧报警!” “……虽然但是,你突然这么一说,我有点懵啊,姐妹。”时黎抿了抿嘴,困惑地说道。 “你懵个大头鬼啊!姐妹!你信我!你先报警,如果我说的是假的,警察来调查后说他没问题的话,我以后绝对不阻拦你跟他卿卿我我了!” 陆蔓见时黎一副小呆瓜样,气得眼眶发红,恨不得起身咬她一口。 “不是。”时黎摇摇头,“我不是不相信你。” 她知道陆蔓误会了她的疑惑,她并不是不相信陆蔓,而是对奇怪的发展深感疑惑。 “我想问的是,你既然知道齐昊海有问题,你为什么不直接报警……而且,甚至还被他绑起来藏到这里了?”时黎慢吞吞的问道。 这不但是她眼下的疑惑,还是她看了好几十部悬疑剧后产生的一个总结性疑惑—— 为什么掌握了关键线索的人总是不先报警,通知官方,导致凶手逍遥法外,事态越来越糟,直到主角登场,才能侦破真相,力挽狂澜呢? 陆蔓,陆蔓被问住了。 “我……我获得信息后,是想来先质问齐昊海一下,让他不要再骗你了,没想报警来着……”陆蔓越说,自己也越来越觉得不对味,语调都变了,“对啊!我为啥不报警啊?他可是诈骗犯啊!这事已经不仅仅是情感纠纷了啊!” “对吧?”时黎认同地点点头。 太对了,无力反驳,甚至觉得自己才是个呆瓜。 陆蔓在心中默默说道。 “没事!现在报警也来得及,你快点……”陆蔓催促道。 时黎叹了口气,将手机拿出来,在陆蔓眼前晃了一下,无奈道:“现在手机死机了,不过我之前报了警了,不知道警察什么时候会过来,安心等着吧。” 时黎说完,抄起书桌上一块较为锋利的碎玻璃,帮陆蔓割断了绑着她的麻绳。 齐昊海在1207门口不敢发出太大声响,怕引起邻居的注意,但他在卧室里藏了不少他犯罪的证据,那些断然不可被发现。 时黎潜入1207,还把门反锁了的这招,着实把握住了齐昊海七寸命脉。 齐昊海对时黎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杀意。 不管时黎有没有发现他的有关信息,他都得想办法将时黎解决掉。 齐昊海能在这所城市暂时扎住脚跟,除了他高超的骗术外,还有他一点点人脉。他掏出手机,想要联系一个之前喝酒时,被他拉入赌博大坑的片警来帮他把门打开,顺便吓一下时黎。 可人背的时候,喝冷水都能塞牙缝。他一拿出手机,就发现他才用了两个月的新手机黑屏黑得机都开不了。 齐昊海骂骂咧咧,走也不是,在这待着也不是。就在他思考着要不要用物理手段破门时,手表的时间悄悄走到了七点十分。 齐昊海狠厉暴躁的眼神焕然一新,变得如墨一般,看不出情绪。 不止是眼神,齐昊海浑身上下的气势也不一样了。他变得深邃阴暗,像一块发烂长霉的木料,充斥着只有无数时间积攒后,才能沉淀下来的腐朽。 他是齐昊海,却又不像三十来岁出头,刘雯彤嘴里喊“叔”的那个齐昊海。 齐昊海手掌触碰到房门上,过了大概三秒,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他的手穿过了金属制成的房门,从门里面摸到了把手。 随着“咔”的一声,1207门开了。 高大的男人走进1207,他明明脚踏在了地板上,却没发出半分响动,就好像这无边的黑暗,已经与他融为了一体。 1207房间里很暗,只有一间卧室里泄出了一点光亮。 齐昊海脚步转向,毫不犹豫地往有光亮的那间卧室走去。 “咯吱——”从窗户吹进来的风推动卧室的木门,光亮在木门“呼扇呼扇”轻微的摇动中一会儿变大,一会儿变小。 齐昊海推开房门,但是……本应该待在此处待宰的羔羊却不见了踪影。 那亮光是放置在床上,孤零零的手电筒发出来的。 齐昊海经历过太多次轮回了,他对1207的熟悉,简直可以说是闭着眼走都不会撞墙的程度。因此,他也很了解,这间卧室里有哪几个地方可以藏人。 第一处——床架里。 没有。 第二处——衣柜里。 也没有。 齐昊海看了眼手表,情绪有些暴躁了。 虽然,这轮结束后,下一轮会对他更有利。但一次又一次经历相同的事情,他的精神状态就会变得愈发糟糕。 齐昊海拿起手电筒,开始查找时黎与陆蔓的踪迹。 这两个女生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1207,她们俩大活人,藏在这屁大点空间里,被找出来只是时间问题。 齐昊海先搜查了客厅,沙发后面,电视机置物柜,餐桌下面……都不在。接着,齐昊海马不停蹄地进了第二间卧室,床架里,书桌下面……也都没有。 时间已经快走到七点半了。 “砰!”卫生间那边传出了细微的声响。 齐昊海闭上眼,下一秒就出现在了卫生间的花洒下面。 花洒喷着凉水,淅淅沥沥的水珠,将他浇了个透心凉。 他的掌间有有一颗温热的东西在不停跳动,温暖的液体和凉水一同汇聚在了他指尖,再一滴一滴落到地上。 齐昊海低下头,神情有些意外。 倒在他脚下的人……是陆蔓。 “你在做什么?”齐昊海压抑着无边的怒意,冷声问道。 像他们这样的存在,被掏了心脏也不会死,只会加快这一轮的结束罢了。 陆蔓上半身靠着瓷砖墙下半身歪歪扭扭地坐着,她仰着头,脸上满是嘲讽的笑意。 “想不到吧?骗了你一次能力。”陆蔓一边咳血,一边欠兮兮地说道,“进门一次,杀我一次,还剩一次能力,你准备怎么用呢?” 齐昊海像丢垃圾一样,把炙热的心脏丢到了地上,抬手,任花洒喷下的冷水,将他的手冲洗干净。 “一次又怎么样?绰绰有余。”齐昊海转过身,离开卫生间。 这一轮恐怕是杀不死了。 刚才,他在瞬移进卫生间时,就听到1207房门处传来了声响,想必小老鼠早就逃跑了。 他的能力总共有三次,每次使用间隔是十分钟。 这次轮回里剩余的时间,不足以他再用一次能力了。 陆蔓这个疯女人牺牲自己的举措,他没预料到。 但无碍,一个小插曲罢了。 毕竟,那么多人的尝试,那么多次的轮回。 至今也没有一个人能逃出他的追杀。 第50章 杀了他 时黎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但死活想不起来梦里发生了什么。 时黎猛然睁开眼睛,后背抵在房门,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 窗外的阳光洒满了房间,耀眼的夕阳呈现出缓缓落幕的趋势。 鸟鸣,微风,“飒飒”作响的树叶,一切的一切是那样的温馨又日常。 “该去做饭了。”突然,时黎听到自己的身体用清脆的声音说道。 这个声音说出这句话时,情绪没有什么起伏,在这生机勃勃的环境下,她是唯一没有生机的例外。 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时黎感觉胳膊刺痛得厉害。 她透过一旁的玻璃门,从自己的胳膊上看到了血淋淋的,刻得肉都有点外翻的,歪歪扭扭的一行字—— 杀了他! 本来胳膊就很痛了,这会儿时黎看到这行字后,感觉她不但胳膊痛,心脏也有点抽痛了。 太痛了,真的太痛了,痛到她的大脑都没有能力去思考其他事了,满脑子就是重复循环的“杀了他”。 这三个字刻的地方十分明显,若非眼瞎,不可能注意不到。 但现在这具时黎无法操控的身体,却偏偏对这行字视若无睹,面不改色地走进厨房,点火烧水,熟练地切菜做菜。 就好像,这具身体是一个设定好了行程的机器人,自顾自地走着流程,一点也不顾玩家死活。 时黎就是那个倒霉蛋玩家。 按照时黎玩游戏的经验,前置流程不会太长,过一段时间,估计她就能掌握身体的控制权了。 目前她要做的,是搞清楚,眼下她又被卷进了一个什么样的副本,怎么一上来就受了“暗伤”。 介于眼下基本啥信息都没有,时黎只能暂且把这个副本的通关任务认定为“杀了他”。 所以说……她要杀了谁? …… 我叫陆蔓,这是我被迫在床架里头醒来的第一百三十七次。 骗你的,我也不记得这是我第几次从床架里头醒来了,反正十几次肯定是有的。 每次我从床架里醒来,都会发会呆,计算一下这是第几次循环。 没办法,一个人在相同的地方重复醒来太多次就会产生意识错乱,你来你也会和我一样。 眼前的黑不是黑,是一叶障目。 流逝的时间不是时间,是我生命的倒计时。 我不太确定现在的我还算不算人类,毕竟普通人类应该不会像我一样,死了又能活过来,活过来后又得继续死。 思绪飘散就先暂且结束吧,我掐指一算,这应该是第一百七十一位挑战者的第三次循环了。 骗你的,不过肯定不是第三十二位啦!毕竟计算这种无聊的数据很占脑容量,我从来不做这种无用功。 一般情况下,第三次循环时,我恢复记忆的时间会比前两次早一些,但也不过是从最初的七点三十提前到七点左右的样子。 最初,这个鬼地方随着我的意愿出现之时,每次有冤种挑战者进来开启循环后,我在恢复记忆后都有三次使用能力的机会。 可惜,随着挑战者们一次次的失败,我的能力被一削再削。到现在,我只能为每位挑战者使用一次能力了。 与我正好相反,被我强行困在这个鬼地方的那个垃圾,他反倒从那些失败的挑战者身上不断汲取到了能力,从手无缚鸡之力的草纸靶子变成了几乎可以在每次挑战开始后使用三次能力的怪物。 现在的那个垃圾,好像很难再被杀死了。 继续这样下去的话……我应该迟早有一天会被吞噬得一干二净,这个地方也会彻底易主,成为他的领域吧!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我果然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 我瞪着眼前的床板,鼓起脸颊,又泄气地呼出满腔的怒气。 一般到了第三个循环,这次的结果基本也就定型了。 第一次循环,挑战者恢复身体操控权的时间是五点四十,那个垃圾恢复记忆的时间是七点四十。 第二次循环,挑战者恢复身体操控权的时间是六点十分,那个垃圾恢复记忆的时间是七点十分。 第三次,也就是这一次的循环。 挑战者和那个垃圾的起跑线是相同的——都是六点四十。 起跑线相同,但挑战者每次循环都会被格式化前几次循环的记忆。 这就好比,一个人手握剧本,另一个人一头雾水,除非挑战者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搞清楚状况,还下得了狠心,才能彻底终结所有循环,不然……基本上是寄了。 就算挑战者能侥幸从第三次循环里活下来,等到了第四次循环,挑战者恢复身体操控权的时间会再晚半小时,那个垃圾恢复记忆的时间则会再提前半小时,掌握了绝对主动权的那个垃圾会直接成为主宰挑战者命运的绞刑架。 结束循环的要求很简单——杀了他就行。 这是最初我构成这个空间的恶念基底,没想到这么简单一个事,那么多人都做不到。 我见识过太多挑战者了,心软的,坚守秩序的,纯粹混乱邪恶的……每个人都婆婆妈妈的迷失在那个垃圾的陷阱里,然后化作他的肥料。 我就奇怪了。 为什么那么多人愿意相信他的伪装,却不愿相信我真心实意的绝望。 是因为,我越来越像个疯子,而他却依然体面吗? 还是因为,我的恶念看起来太过邪恶,太过无理取闹?而他在他的故事里,他一直都只是一个“倒霉的”“犯了一点点小错”“无辜的”受害者吗? “咚咚!” 我眼前的床板被人敲了两下,一个明亮的女声传入耳中:“你好,请下面的人小心一点,我要把床垫抬起来了。” 啊……终于来了。 我眨了一下眼睛。 齐昊海想要获胜的办法很简单——在七点三十到七点四十之间杀死挑战者就可以了。 但他想从我身上抢走更多的能力,就要干一件多余的事情——他需要让挑战者杀死我。 挑战者杀死我的主观意愿越强烈,齐昊海能从我身上获得的能力就越多。 齐昊海一般都会在第三次循环恢复记忆后,对挑战者做出试探。看是将挑战者绑起来,等到了规定时间杀死他们,还是编造谎言,说服挑战者来杀死我。 既然挑战者找过来了,那看来,齐昊海这次选择了第二种方式——让挑战者杀了我。 “唔唔唔!”我挣扎着发出声响。 在床垫被搬起来的时候,我脑子里自动回忆起了前两次循环见到这位挑战者的情景。 尤其是上一次循环,这位挑战者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 “杀了他?这次肯定做不到啊!你都说了他有三次使用能力的机会,我一手无寸铁的小女孩能干些什么?” 这位挑战者在我讲述了结束循环的办法后,她的第一反应不是质疑我,反问我,而是客观地提出了不可行之处。 就好像……她一点也不怀疑我,一点也不认为我是个疯子,完完全全地相信我,彻彻底底地在我和齐昊海之间,选择了我。 这种被莫名其妙信任着的感觉,让我感觉很不真实。 或许,就是因为这份沉重的信任,让我接受了她荒唐的计划,以自身为诱饵,骗出了齐昊海第二次使用能力的机会。 我抱着微弱的希望与期待,第三次望向这次的挑战者。 虽说每一个挑战者用的都是同一个壳子,但从每个挑战者的神态里,我还是能分辨出他们的不同——是软弱还是坚韧,是善良还是邪恶。 前两次我在看这位挑战者的神态时,她给我的感觉总是随性的,无畏的,像只站在悬崖边展翅的雏鸟,无知让她可以勇往直前。 可这一次……我在接触到她的目光之时,心就凉了。 她的神色里满是踌躇与软弱,细看似乎还有一份可耻的,为了求生可以放弃一切信仰的狠厉。 “杀了她,你就可以离开这个副本了,同时我也可以得到救赎,逃离这个无限循环的地狱。” 我听到齐昊海慢的声音,我知道,他此时估计正靠着门,双手环胸,漫不经心地观赏着我和挑战者之间即将发生的,丑陋的表演。 “可是……她看上去好像想说些什么。”挑战者还在犹豫。 我知道挑战者犹豫的是什么,不是我是否是个好人,也不是齐昊海编造的故事是否真实……挑战者们犹豫的事情往往只是“杀人的罪恶感”罢了。 我好想哭。 不要用她的脸露出那么虚伪的表情。 杀了我也好,抢走我的能力也罢,但不要用她的脸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我绝望好吗? 现在我的眼睛一定很红吧? 绝望的疯子。 我脑子里蹦出了这个词语。 绝望的疯子,永远没有说服他人的能力。 “她一定又想说一些魔鬼的疯言疯语……唉,被末日折磨成这样……她也是个可怜人。”齐昊海叹了口气,冲挑战者说道。 骗子!恶棍!魔鬼! “唔唔唔唔唔!”我像只案板上的鱼,不停挣扎着,脑袋不停撞击着床架,红通通的眼睛死死盯着挑战者。 让我解释,让我再争取一下! 拜托,请再相信我一次! 不要让这一次又是这样的结局! “唔唔啊——” 就在我和挑战者对视的那一瞬,她突然冲我眨了一下眼睛。 下一秒,她撕掉了我嘴上的胶带。 第51章 柳彤 “你……我……”我愣了一下,然后立刻反应过来——此时此刻是我唯一翻盘的机会。 “我是陆蔓,你叫时黎。上一轮循环,你跟我说过,你会在胳膊上刻下提示,只要我叫出你的名字,你就能回忆起一切!”我扯着嗓门,用极快的语速说道,“齐昊海还有一次使用能力的机会,相信我,只有杀了他你才能终结循环,从这里离开!” 在我说完这串话后,挑战者猛地抬头望向门口。 “啊……” 我听到挑战者发出一声叹息,然后她抬起右手攥住了左边的胳膊。 “我不应该怀疑齐先生的,这个女人果然说了和齐先生相似的话。” “虽然我很抱歉……但我需要离开这里。” 挑战者收回视线,重新望向了我。 在我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她伸出手,毫不留情地掐住了我的脖子! “额——” 挑战者的手心全是汗,两只热乎乎的手扣在我的脖子上,粘腻又滚烫。 “不要——你——” 我感受到挑战者的手在不断收紧,我瞪大眼睛,上下扑腾挣扎着。 或许是我挣扎的力度太大了,我竟然感觉掐着我脖子的那两只手似乎没什么力气…… “砰!” 在我又一次重重砸回床架之时,四周突然陷入了黑暗。 我用了半秒的时间,确认突然黑暗这件事是因为我再一次死亡,被扔回了重启的等待空间里,还是因为第三次循环的时间线走到了停电环节。 “你的能力用了吗?” 一个温热的气息靠近我的耳边,小声问道。 虽说搞不清楚挑战者要做什么,但我下意识回答了她的问题。 “还,还没有。” “怎么没声音了?你杀死那个女人了吗?” 齐昊海焦躁的声音盖过了我的声音。 黑暗放大了我的每一个感官,我听到齐昊海的脚步声在快速靠近我这边,而挑战者则像只猫一样,一声不响,不知在干些什么。 “你想做什么?我要怎么帮你?”我偏过头,压低声音,急促地问道。 挑战者没有再跟我说话了。 我知道原因。 房间就这么大点地,齐昊海就算爬,也能在转瞬间爬过来。挑战者这个时候跟我商量对策,时间上完全来不及。 “砰!”“砰!” 我的身子陷在床架里,四周又很黑,所以我不知道那两人现在都是什么情况,只能听到杂乱的碰撞声。 “你骗我?” 我听到了齐昊海恼怒的质问声。 “你不也骗我了。”挑战者的声音听上去还很平静,似乎没占下风。 “臭女人!你这个混账东西!前两次循环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了!”齐昊海喘着气,骂骂咧咧道。 “砰!” “唔!” 挑战者发出一声闷哼,承载着我的床架被撞得一震。借着被撞击的力道,我像个毛毛虫似的,终于靠后背不停摩擦床板,竖起了身体,脑袋从跟个棺材似的床架里探了出来。 月光透过窗户照亮了床边的景象。 齐昊海单手拎着挑战者的领子,将挑战者拽到了窗边。 挑战者脸色发紫,五官扭曲到了一起。 男性和女性间有着绝对的力量差距,挑战者打不过齐昊海情有可原。 但据我所知,齐昊海就算占了性别优势,他的力量也应该不足以能让他单手拎起一个成年女性。 ……看来是这位挑战者做了什么挑衅齐昊海的事情,让齐昊海一怒之下使用了第三次能力,大幅度提高了力量属性。 我的身子在发抖,眼睛死死盯着站在窗边的两人,但却无能为力。 挑战者被齐昊海掐着脖子,像只布娃娃一样送出了窗户。 她的两条腿无助地前后摆动着,两只手死死扒着齐昊海的手臂,以防止齐昊海突然松手,将她扔下去。 挣扎的过程中,挑战者呲牙咧嘴,从牙缝里蹦出了几个字:“……没,到时间。” 这句话点醒了齐昊海,让他稍稍松了松手,不至于勒死挑战者。 男人阴鸷地磨了磨牙,似乎恨不得从挑战者身上啃下来一块肉。 “肮脏的,愚蠢的,满嘴谎言的臭虫。”齐昊海一字一顿地说着。他每说出一个词,语气都会加重一分。 “嚯,你不也是。”挑战者不怕死地回道,“彼此彼此。” “啪!”齐昊海挥手打了挑战者的脸一巴掌。 挑战者被打懵了,脸蛋一下肿了起来。 “……呸,狗杂种。”挑战者吐了口血沫,笑了笑,又大声骂了句。 “啪!”齐昊海气得嘴唇都在发抖,手掌抬起来又给了挑战者一巴掌。 “喔喔,就这点劲儿啊?” “啪!” “废物东西。” “啪!” …… 我的心脏随着挑战者一次接着一次的挨打而疯狂跳动。 不知为什么,我的眼泪不停地在往外涌。 疼痛让挑战者下意识将手指狠狠扎入了齐昊海禁锢着她脖子的手臂之中,指节扎进肌肉纹理中,指尖被流动的液体包裹着。 一般来说,正常人被叉子插进皮肤里,应该都会因为疼痛而有所应激反应。 但齐昊海现在已然是被挑战者气昏了头,一心满腔怒火,只想着如何教训挑战者,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臂被挑战者用纤细的,似乎一掰就能断的指骨彻彻底底勾连住了。 反复被抽打脸颊让挑战者有些神志不清了,她缓缓移开视线,望向我这边。 “知道吗?我这辈子最瞧不起你这种人了。” 她说得很轻很轻,我只能看到她的嘴型的变化。 那一刻,我分不清她到底是在骂齐昊海,还是在骂我。 下一秒,齐昊海另一只手也掐住了挑战者的脖子。 “你这个臭女人懂什么!你知道我……” 在齐昊海试图直接掐死挑战者,红着眼睛,歇斯底里地怒吼时—— “变重!让我变重!”挑战者嘶哑着嗓子冲我吼道。 “你——” 齐昊海在挑战者嘶吼之时终于反应了过来,但我的速度却更快! 在齐昊海回神前,他整个人被突然加重的挑战者连带着从窗户坠落了下去! …… “嘶嘶……如果你收到了这个录音带,那我估计已经不幸离世了。” “很高兴遇见你陆蔓,你是我最好最好最好的朋友。” “所以我不想在我死后还瞒着你。” “我的真名叫柳彤,我有一个姐姐叫柳雯,她在八个月前自杀了。” 少女平静柔和的声音从录音带中传出。 “我和姐姐从小关系就很好,小时候家里穷,是姐姐辍学打工供我读完了高中,考上了大学。” “两年前姐姐给我发消息说她生小孩了,是个小女孩,还给我拍了照片。” “得知姐姐生小孩的事情,我很高兴,连夜坐火车去了姐姐所在的城市,看望她和孩子。” “姐姐和孩子居住在一个地下室里,家徒四壁,一件像样的家具也没有。”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姐姐抱着孩子,低声哼唱,哄着小孩睡觉。” “那天我问了姐姐很多问题,问她怎么突然搬到这里居住了,问她孩子爸爸怎么不在,还问她要不要来和我一起住……” “虽然那个时候我刚毕业,住的环境也不过是一室一厅的小地方,但至少能每天晒晒阳光,吃上热饭。我们两个人一起努力的话,总是要比一个人硬扛活得要更好一些。” “姐姐没有回答我的任何问题,也没有答应我的邀请。那个时候我就应该察觉到不对劲了,然而我社会经历还是太少,并没有察觉到姐姐究竟面临着怎样的处境。”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我去看望姐姐的时候,姐姐已经背负上了被那个恶毒的男人坑害的好几百万的高利贷债务。之前她的住所被追债的人又是砸又是泼油漆的,为了躲避那些人,她只能带着孩子东躲西藏。” “姐姐不想连累我,所以拒绝了我的邀请,也没有向我诉说半点她的苦境。” “拜访完姐姐,离开那个地下室前,我给姐姐的孩子留下了一个兔子玩偶,姐姐作为回礼,塞给了我她小时候最爱的小熊玩偶……对,就是那个你之前说可爱,我便送给了你的那个小熊。” 少女轻笑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难过的事,语气又沉了下去。 “想来……那个玩偶或许是姐姐自杀前最后一次向我求救的标志吧。” 如果不是真的穷困潦倒,走投无路……谁又会把陪伴自己长大的玩偶转送给别人呢? “为了能帮助姐姐,我自那时起,拼了命的工作攒钱,每个月都把赚的钱给姐姐转过去一部分,让姐姐千万不要亏待了孩子。” “那时候我还天真地以为姐姐只是暂时找不到工作,陷入了低谷,只要我们姐妹同心,生活一定会继续好起来。” “直到八个月前,我收到了一个快递,这个快递打破了我所有的幻想。” “快递里面是姐姐的骨灰盒和我送给小孩的兔子玩偶……以及一张巨额的欠债单,单子上的金额是我一辈子也还不完的长串数字。” “姐姐被逼死后,高利贷公司还是找到了我。” 第52章 自白 “但高利贷公司在把东西寄过来的时候,应该没有检查兔子玩偶。” “我在刨开兔子玩偶的肚子后,在一堆棉花里,找到了害死姐姐的罪魁祸首——那是一个小册子,册子上记录了一个男人欺骗了一个又一个女孩的故事。” “小册子的最后一页,姐姐用红笔写了一行字——” “‘柳雯是笨蛋。’” “我的复仇计划是我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是的,或许你以为这是我冲动之下的举措,但其实这是我思考很久之后做的决定。” “我并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在被高利贷公司找上门后,我第一时间去了警局报了案。我知道高利贷并不合法,这张单子完全没有法律效益。” “法律并没有办法时时刻刻保护我,那个高利贷公司存在有一定年份了,它懂得何时当缩头乌龟,何时冒头给我当头一棒。” “在我报警后,警察迅速做出了反应,捣毁了这个公司的几个窝点。奈何这个公司埋得太深了,就在我和警方都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之后。” “某一天晚上,我在下班回家的路上被高利贷公司的人蒙住头带到了一个仓库……他们给了我一些教训,然后把我用麻布裹着扔到了垃圾桶里。” “我强撑着一口气,从粘腻恶臭的垃圾桶里爬出来,拼命挣扎着爬到路上,结果没爬多久就晕死了过去,再然后……你就把我捡回家了。” 是的了……柳彤是我心血来潮捡回家的小狗。 那段时间我和家里闹矛盾,非要搬出去住。 那天我刚好搬完新家,正准备去夜市买点烤串回来,结果在路过老城区时,被街口一大团“麻袋”差点绊倒。 掀开麻袋,我发现了仅剩一口气吊着的柳彤。 就这样阴差阳错的,我和柳彤成为了室友……我们也成为了彼此黑暗时光里唯一可以交心的朋友。 少女还在缓缓诉说着往事。 “和你当室友真的很快乐,我很感激你的陪伴,蔓蔓,你真的,真的是个特别好的人。” 少女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开始哽咽了。 我的喉咙间像被什么东西噎住了,各种复杂的情绪弥漫上心头。 “因为你是一个很好的人,所以我不能连累你。” “养好伤后,我其实是想偷偷溜走的,可你每天看我看得太紧了,生怕我做傻事,我一直没找到好的机会。” “兴许是老天终于怜悯了我一次,那天我下楼去便利店买饮料时,碰到了那个男人……那个害得我姐姐自杀身亡,害我被高利贷追杀得几乎没有生存之隙的男人。” “他改名换姓,以一副体面的模样来到了一个新的城市,而我的姐姐就像一堆腐臭的垃圾,音容笑貌日渐消失在匆忙流逝的时间中。” “那一瞬,我的脑子里闪过了许许多多的想法,最终化作了一个计划——我要杀了他,为姐姐报仇。” “杀了他,以我和姐姐的经历,法律应该不会对我施以极刑。” “警察会把我抓起来关进监狱,不管警察帮不帮我打压高利贷公司,只要把我抓进去,高利贷公司就拿我没办法了。” “这期间我唯一要做的就是,不能把你牵扯进来。” “通过姐姐的小册子,我深知这个男人选取猎物的规律。” “他警惕心很强,挑选猎物十分谨慎,稍有不妥就会立刻抛弃现有身份,离开所在城市。” “我改名成了柳雯彤,并给自己塑造了一个纯洁无瑕的少女形象,花费了半个月时间才让他把我当做了目标。” “我和他最珍贵的都是时间,我需要在高利贷公司找到我前杀死他。而他需要在被警方找到前,骗走我的金钱……嗯,或者是身份证,利用我的身份证进行高额贷款。” “我的计划很简单,我要让他把我当做猎物,然后在他以为已经捕获我之时,杀了他。”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看样子,胜利女神似乎还是偏向了我。今晚结束,如果我还能回家,那我的计划大概就成功了,如果我不能回家……” 少女有些苦涩地笑了一下,缓慢而又坚定地开口说道—— “那他就会背负上杀人的名号!”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他必然逃不过法律的逮捕。” …… 柳彤最终失败了,她联系的毒药贩子估计怕担上事,卖给她的是泻药。 柳雯彤在发现药有问题后,慌乱之下拿刀和齐昊海进行搏斗。 但她哪里是成年男性的对手,三两下就被齐昊海推出了窗户。 对,就像今天被挑战者拖着坠楼的齐昊海一样一样,柳雯彤那天就是从那里掉下去的。 其实柳彤计划复仇之时,我就有所察觉了。 我的家境比较殷实,有能力搜集到一些普通人很难找到的线索。 柳彤实施毒杀计划的那一天下午,我提前回来了,拿着收集到的线索气冲冲找上了齐昊海,质问他的过往。 事情就是那么巧,在我质问的时候,柳彤来敲门,齐昊海怕露馅,给了我一手刀,把关进了卧室。送走柳彤后,他返回卧室,把我五花大绑,藏到了床垫下面。 再后来,齐昊海邀请柳彤到他家喝酒,柳彤发觉放进曲奇饼干中的毒药失效。 搏斗,失控,尖叫…… 最后一切化为了死一般的寂静。 …… 时黎有些艰难地睁开眼睛,她依稀感觉自己好像以第一视角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光怪陆离,故事波宕起伏,情节似真似假,难以判断。 兴许是在1207苏醒了太多次,时黎这次刚一醒来就下意识左瞅瞅右摸摸自己的身体,试图找找看有没有新线索。 不过好在,如陆蔓所言,杀死齐昊海后,循环终于结束了,她没有再在1207苏醒,而是身处一个四周一片空白的房间里。 “你醒了?” 一个曼妙的身影出现在时黎身前,还不待时黎反应过来,她便伸手,将时黎从地上拉了起来。 时黎看向眼前的女生——这是一张没有陆蔓那么精致的面容,但她确实也留着陆蔓同款大波浪。 她的气质比陆蔓更平和一点,身着一袭红裙,会让人莫名联想到红衣女鬼,不寒而栗。 “怎么?没见过红衣厉鬼吗?”女生摆了个鬼脸,做表情时五官很生动,又有点像陆蔓了。 “你是谁?”时黎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女生愣了一下,然后提溜着裙子转了个圈。 “陆蔓啊,难道不像吗?”女生疑惑地问道。 时黎抬起手按住太阳穴,努力想要回忆梦境里和三次循环里发生过的事情。 越回忆,时黎就越发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齐昊海在把陆蔓关进卧室后,陆蔓就没声了。 齐昊海下了重手。 在被一个成年男性造成了足以昏迷的重击之后,且好几个小时没有接受治疗……柳彤坠楼时,陆蔓很有可能还是昏迷状态,她并不知晓自己的好友身上发生了什么。 介于先有了李妄明制造的颇为鬼畜的稚爱艺术机构,时黎便一直以为这个循环副本是由陆蔓制造出来用来折磨齐昊海的。 但似乎,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陆蔓对齐昊海的恨与执念也许……都没有那么深。 反而是柳彤,才更有可能在滔天的恨意下,构造出这样一个循环副本,惩罚渣男和她自己。 可柳彤在这个副本里就是主角,她没有一个合适的身份进入副本引导玩家。所以,她将自己困在了陆蔓的身体里。 或许,她也很希望在她死之前,有一个人能帮帮她,让她至少在死前,可以对伤害过姐姐的混蛋做出惩罚。 “喂喂!想什么这么出神呢?嗯?”女生看时黎眉头紧锁,立刻一把捏住了时黎的脸蛋,把时黎的脸蛋当面团一样揉来揉去,“我可没那么多时间让你思考,再过两分钟你可就要被踢出去了。” “踢出去?离开副本吗?” 少女,暂且称为陆蔓的少女歪了下脑袋。 “副本?这么称呼也没错……不过更准确的叫法应该是……种子本?或者是废弃本?唔……反正是没奖励的副本。”陆蔓恶劣地扯了扯嘴角。 俗话说得好,笑容不会凭空出现,也不会凭空消失,只会转移。 陆蔓一笑,时黎的脸立刻耷拉了下去。 忙了这么半天,又是肉体伤害又是精神伤害,结果啥奖励也没有,是个人都开心不起来好吧? “喂!不至于丧成这样吧?这么难的本,能活下来就是最大的奖励了不是吗?你可不知道,我这个本的死亡率,那可是相当相当相当高的!” 陆蔓使劲晃了晃时黎肩膀,试图把时黎的灵魂重新晃回身体里。 说实话,没有齐昊海在一旁刺激情况下的陆蔓,还是挺活泼一小女孩的。 “……还好吧,只要把通关要求搞清楚不就行了。”时黎伸出一根手指搓了搓鼻尖。 进入循环前,系统给的提示是,这是一场“小游戏”。但不管是不断循环的设定,还是时间线完整的剧情,无一不在证明这并不是一个小游戏该有的体量。 因此时黎在开启第二次循环没多久就确认了这是一个“类似副本”的地方。 既然是副本,那通关应该和《绝顶好玩的校园捉迷藏》一样,有一个固定的通关要求。 系统在一片杂音中给的通关提示是“活下去”,既没给生存时限,也没给结束条件,这显然是不合理的。 这个时候,时黎立刻产生了“通关条件没给全”的想法。 再后来,她在第二次循环结束前遇见了陆蔓。通过陆蔓,她总算搞清楚了通关所需—— “活下去,杀了他。” 知道通关要求后,这个副本就变得简单了。 时黎只需要想一个办法,让自己在第三次循环一开始就回忆起通关要求便可以顺利过关。 时黎很了解自己,她是一个很怕死,很怕受伤的人。因此,她绝对不会无故自残。 时黎依靠对自己这个属性的深刻了解,选择了在第二次循环结束时,一次又一次将“杀了他”三个字刻在手臂上。 陆蔓一直以为,第三次时黎和齐昊海同归于尽是因为相信她。 但她不知道的是,时黎相信的是自己。 如果没有手臂上深到露骨的刻印,在第三次循环时,时黎绝对不敢贸然对齐昊海出手。 第53章 回家(1) “唉,辛苦了辛苦了,大老远还麻烦您特意走一趟,太不好意思了!” 小两米高,穿着一身厨师服的牛头人站在食堂门口,点头哈腰,客客气气地说道。 没错,这个一脸狗腿样的正是在玩家面前横着走的牛先生。 如果时黎在这里看到了牛先生这副嘴脸,她必然会感叹一句—— “没想到老牛你也有两副面孔呢!” 被牛先生小心翼翼送出食堂的是一位有着一头白色短发,穿着一袭白色军装的年轻男性。 这位年轻男性拥有一张极为漂亮的脸蛋,俊美但不柔弱,虽然温和,但那对金色的瞳孔又带着些许冷意。 年轻男性没有理会牛先生的谄媚,不紧不慢地摘下左手戴着的白色手套,纤细好看的手掌从胸前的小口袋里取出了一个册子。 他用左手拿着册子,右手迅速翻到册子空白的一页便开始记录了起来—— “牛欢火,霹雳跳跳b食堂主厨,未经审批结果回复,在暴揍了《绝顶好玩的校园捉迷藏》副本负责人一顿后,强行成为代理负责人……” “不是长官!你别听那狗崽子瞎说,我真没揍他!我和他闹着玩呢!”牛先生一听,立刻急了,两只手扒拉着年轻男性的右胳膊,试图制止他继续记录。 年轻男性抬眼扫了牛先生一眼。 牛先生动作一顿,立刻松开手,像霜打了的黄瓜似的蔫了下去。 “我真没说谎长官!您看我,我这人五大三粗的,一看就是个老实人。” 年轻男性上下打量了牛先生一番,轻叹一声,然后用右手转了一下笔,让笔尖重新塞回了笔帽之中。 “我可以不把你违规的事情报上去,但就算我不报,之后执行队来维护副本时也会发现问题。你最多还有三个小时的自由时间,之后便会被遣返霹雳跳跳……” 牛先生眼睛一亮,不待年轻男性说完,就跟哈巴狗一样,拼命点起了脑袋。 “好的好的!三小时也行!长官只要您不现在把我送回去,您想让我干什么都行!” “你可以称呼我为黑桃尖。”年轻男性温和地说道。 “好的黑桃尖长官。”牛先生非常顺畅且自来熟地喊道。 “嗯。”黑桃尖点点头,抬起右手点了点牛先生的肩膀,“你身上有空间道具,把那东西给我,我就当做无事发生地立刻离开这里。” 牛先生嘴角抽搐了一下。 牛先生没怎么和执行队的人打过照面,毕竟霹雳跳跳食堂属于“游戏”范畴外的势力。 在坊间传闻里,执行队一直都是公正洁白的形象,从未传出过威胁人讨贿赂这种下三滥的勾当。 这就导致牛先生一直以为执行队的人跟机器人似的,没啥所求。 结果他倒霉催的,第一次混了个代理负责人玩玩就遇见了副本崩坏了的破事。 遇见副本崩坏的破事就算了,结果来的执行队的队长还是个…… 白玫瑰里的黑霸王花! 一来就狮子大张口! 那个空间道具他还没捂热呢!这狗执行队的张口就要! 问题是……他还真不好拒绝!属实被拿捏得死死的了。 “长官……我给您天堂银行vip红卡行不?”牛先生磨着牙,狠狠地问道。 “天堂银行?我好歹是个执行队人员,你怎么会觉得我需要那种地方的vip卡?”黑桃尖皱起了眉头。 漂亮的人皱眉头也是好看的,说的就是黑桃尖这种人。 见牛先生一脸纠结,不想把空间道具拿出来的样子。 黑桃尖重重叹了口气,再次开口说道:“既然你不愿意,那我也只能把事情汇报上去了。这种违规事情被登记上去的话,大概得很长时间不能自由活动了吧……” “好了好了,长官,不就空间道具吗?” 牛先生翻了记白眼。 “给你就是了!给你就是了行吧!” 周扒皮葛朗台,豺狼虎豹不要脸! 牛先生在心里把黑桃尖骂了一遍又一遍。 【沐沐的乐园】第二次转手,被黑桃尖长官收入囊中。 拿到道具后,黑桃尖没有再为难牛先生,离开《绝顶好玩的校园捉迷藏》副本场所时,还笑着跟牛先生挥手告了别。 牛先生站在副本门口,咬牙切齿还得强扯出微笑,把瘟神送走。 穿着白色西装的年轻男性周身像有结界一样,没有任何一只腐液尸可以靠近它,在多次尝试攻击年轻男性无果后,腐液尸们仿佛看不到年轻男性了一样,一个接一个晃晃荡荡着走远了。 在离副本有一段距离后,黑桃尖在一个路口看到了一队身穿整齐白色军装的人,走在这群人最前面的人长了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在看到那群人的瞬间,黑桃尖一个转身,钻进了一旁黑漆漆的巷子之中。 似乎是有所感知,在黑桃尖隐入小巷的瞬间,那队人领头的年轻白发男性猛地往他所在的方向看了一下。 黑桃尖的身高一厘米一厘米地往下缩,挺拔的身形逐渐变得瘦削,直到变成了一个穿着背带短裤,背着一把大刀的中学生模样。 黑暗的巷子中,一朵朵香气馥郁的玫瑰从墙角钻出,跟随着少年,一路往巷子深处蔓延。 这些玫瑰身后的藤蔓交织纠缠,不过短短几秒便织成了一张爬满玫瑰的“藤蔓网”,彻底封死了巷子的入口。 …… “准备好了吗?小黎。” “好了,进去吧。” “真的准备好了吗?小黎。” “砰!”时黎抬脚,一下把磨磨唧唧的杨梦玲踹进了电梯。 在把杨梦玲踹进电梯后,时黎把锁链长枪斜着卡住了电梯门,她依靠着长枪,望着电梯里故作姿态的女生,凉凉地开了口。 “杨梦玲,你确定以及肯定要去十五层了吗?” 杨梦玲双手撑地,仰头看着时黎,沉默片刻后,她郑重地点了下头。 “我确定……以及肯定。” 负十五层,电梯最后一次开门的机会,也是她们最后一个能靠这个鬼电梯坐到的楼层。 虽说时黎已经摸清楚离开这里的办法了,但杨梦玲死活要去一趟负十五层。 没办法,还能怎么着?只能去看看了呗! 俗话说得好,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对于杨梦玲为什么执意要去十五层,时黎心里有数。但对于在负十五层她们会遇见什么,这个时黎是真的没数。 不过在经历了会吃人的艺术作品走廊,动不动就要挖眼珠子的艺术机构以及情感纠纷极为严重的出租房后……时黎觉得就算负十五层来个会吃人的房间,她也不会太意外。 ……没有希望负十五层是会吃人的楼道的意思。 十五层也是居民居住楼层,杨梦玲信守承诺,在电梯门打开后就立刻抢先一步出了电梯,走在时黎前面探路。 刚出电梯,时黎就闻到了一股油烟味,不知道是哪家在炒菜,火开得还不小,菜香飘得到处都是。 “……是我家在做饭。”杨梦玲没回头,小声说了一句。 就像时黎进入末世后最挂念的人是奶奶那样,杨梦玲最挂念的人也是她的家人。 杨梦玲家门牌号是1505,杨梦玲带着时黎从电梯走到房门前只花了十秒,几乎是小跑着过来的。 但到了房门外面,杨梦玲就跟那入定的老僧一样,一动不动站着,盯着房门发呆。 “怎么?”时黎用肩膀轻轻撞了杨梦玲一下,“大小姐,按门铃啊。” “哎呀!”杨梦玲小声腻歪了一下,抬手又放下。 “我们还是先看看这层还有没有其他人在吧,我不急着回家。”杨梦玲转过身,面对时黎,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时黎:“……” 时黎也没逼杨梦玲,她能理解她的心情。 这就跟停尸房认人似的,不揭开那层白布前都还有转折的余地。 时黎和杨梦玲分开调查,时黎先是来到了最靠近电梯间的1501门前。她抬手推了推,没推动,出于谨慎抬手敲了敲门。 说实话……虽说时黎在这一层闻到了油烟味,但她真没以为这一层还有活人。毕竟负十二层都快彻底转化成一个小副本了,离终点“负十七层”更近的负十五层怎么可能还有活人啊! 所以在根本没听到1501房间内有半点脚步声或是其他声响的情况下,却听到了门锁“咔嚓”作响时……时黎第一反应是立刻往门开后能被门遮挡住的那个方向挪了两步。 然而就在1501缓缓打开时,身后,杨梦玲刚按过门铃的1502的门锁也传出了“咔嚓”声。 1501和1502两户人家的房门同时被打开了。 “谁啊?”1501开门的是一位有着一头银发的老者。 “外卖吗?”1502开门的是一个看上去二十来岁,活泼开朗的明媚女生。 时黎立刻抬手,用胳膊肘捅了捅杨梦玲,示意她接话。 杨梦玲不知道为什么时黎表情那么严肃,但一老者一年轻女生同时朝她看过来时,她还是打了个寒颤,弱弱地开口说道:“……我,1505的梦、梦玲。” 两人同时拍了下手,几乎同步开口,用欢快的语气说道: “呀!是梦玲呀!” “咱们梦玲回家了呀!” 杨梦玲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第54章 回家(2) 杨梦玲背靠1505房门,盘腿坐在地上。她眉头紧锁,时不时用茫然无助的目光看一眼旁边斜靠着走廊墙壁站着的时黎。 时黎状态比较轻松,拿着块面包,慢悠悠地嚼着。 “咋样?走还是回家看看?” 时黎见杨梦玲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出于人文关怀,主动开口问道。 “唉……”杨梦玲叹了口气。 两人再次相对无言。 时黎:“……” 相比与其他楼层,负十五层只是稍显诡异。 是的,时黎和杨梦玲在敲完一遍这层楼除了1505以外的住户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首先,这层楼的每一户都有“人”在,而且他们相当热情,绝不会让时黎和杨梦玲多等一分钟就把门打开迎接她们。 在时黎她们拒绝了串门邀请后,这些住户也充分体现了礼貌二字,只是笑一笑,就退回去了。 简而言之,主打一个愿者上钩,没有啥强制互动环节,比稚爱艺术机构良心一百倍。 “我决定了!” 时黎刚把面包吃完,杨梦玲就一个鲤鱼打滚从地上站了起来,弱弱地说道:“……咱们还是走吧。” 很好,很理智的决定。 时黎在心里小声说了一句。 既然决定直接离开这里了,那她们就没必要去思考1505里面还有没有人,那些人又是不是杨梦玲的家人这一系列问题了。 做出这个决定,杨梦玲要下很大很大的决心。 至少时黎觉得,如果是她,她绝对没有办法下得了这个决心。 时黎将背包背好,取出长枪,率先往电梯那边走去。她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默数,思考着杨梦玲会在她走开多少秒后回心转意,叫住她,和她一起去敲开1505的房门。 时黎与一间又一间房门擦肩而过,杨梦玲都没有出声,只是默默跟在她身后。 真的不回家看一眼吗? 时黎走出活动门,在心里小声发问。 她又像是在心里对杨梦玲的行为表示疑惑,又像是在一遍又一遍地拷打自己——如果她面对这样的情况,究竟会怎么做呢? 直面未知但一定会发生的危险?还是放弃重要的求知欲,甚至有可能是极为重要的人而选择安全的道路? “咔。” 时黎听到身后的活动门发出落锁的声音——杨梦玲锁上了活动门,把她和时黎隔绝在了两处空间。 ……谁家好人家的公寓楼还给住户走廊和电梯间之间搞个能上锁的活动门啊?锁什么用的啊? 时黎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 “咚咚咚!” 杨梦玲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抬手敲了敲房门。 1505门两侧贴着红色的对联,这是过年那段时间,她和妈妈用面糊粘上去的。 一开始她们用的是胶水,结果第二天对联就耷拉了下来。 那时候家里还住了个过来串门的阿姨,阿姨特别迷信,一看对联掉下来了,慌里慌张地说,这预兆不好,她家今年要小心巴拉巴拉的。 当时妈妈出于礼貌,一直笑着说“好的好的”、“别担心,我家还能出什么大问题啊”之类的话。 那个阿姨估计也觉得大过年的,她说的话不太吉利,就没多说了,在她们家吃了个午饭,便匆忙走掉了。 阿姨一走,妈妈立刻变脸,像个小女生似的,气鼓鼓地说阿姨怎么那么迷信,一边说还一边熟练地搅了一盆面糊,带着她三下五除二把对联又重新贴好了。 在杨梦玲这十几年的人生里,妈妈从没有缺席过任何一件大小事。在她的记忆里,妈妈虽然有的时候会耍小脾气,但几乎无所不能,十分可靠。 在末世降临初的那几个小时里,她还和妈妈打过几个电话。 妈妈说,让她别怕,跟着大部队,跟着老师们,保护好自己,等事态平稳下来了,再让警务人员带她回家。她也会尽早回家,在家里做好饭,像往常一样等着她的。 那么……妈妈现在是在家里等着她的……对吧? 房门打开,穿着一袭绿色小裙子,围着小围裙的中年女人站在门内,静静地望着她。 虽说已是中年,但女人面色依旧光滑红润,没有那种被岁月摧残后的沧桑与疲惫。 杨梦玲透过女人的身影,看到熟悉的家里竟布满了细细的毛线,毛线的一头挂着银针,而那成千上万的银针从各个方向扎进了她的身体里。 “妈……”杨梦玲一开口,鼻子就酸了。 她撇过头,脑袋向上向上斜仰,企图用这个笨拙的办法制止眼泪往下掉。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外面挺热的吧?我看天气预报,中午那时候都四十三度,这鬼天气真是要热死人了……” 妈妈手里挥舞着锅铲,像往常一样絮絮叨叨着。 “嗯……”杨梦玲用手腕蹭了蹭眼睛,勾起嘴角,笑着应道,“真的很热,我在路上遇到了点事耽误了,不然这么热的天谁爱在外面晃悠呢!” “晚了十天呢……要是稍微早一点就好了。”妈妈双手环胸,语气轻松地说道,“不过也没事,平平安安回来了就好。” “妈……” 杨梦玲有些哽咽了,她想维持住微笑的表情,但最后笑出来的样子却比哭还难看。 “妈妈,为什么要回来呢?妈妈回来的时候这里应该已经很不对劲了吧?妈妈你呜呜……” “臭丫头哭什么哭!你老娘我不还好好活着呢吗?这么早就开始哭丧了?嗯?”妈妈双手叉腰,佯装生气。 妈妈每做出一个动作,就要带动数十根,甚至上百根细线,那些线像呑骨噬肉的长虫,穿破妈妈的皮肤肌肉,在妈妈的身体里不停蠕动。 杨梦玲光是看着就觉得痛得要死。 杨梦玲的眼泪“啪嗒”“啪嗒”往外掉,妈妈无奈地叹了口气,放下了叉着腰的两手。 “爱哭鬼,以后可不能再这么爱哭了。” …… “平安接来全家福。” “和气可生四季财。” “平安喜乐!” 妈妈看着重新贴好的春联,满意地点了点头。 “今年保险公司给发的对联写的不错,我就喜欢这种简单粗暴祝我发大财的。”妈妈拍拍杨梦玲的肩膀,笑嘻嘻地说道,“你觉得咋样小宝?” “……土土的,很安心。”杨梦玲吐槽道。 “唉你这小孩!”妈妈狠狠揉了一把杨梦玲的脑袋,“你不懂!等你以后有了小孩子你就懂这对联的含金量了。” “妈妈喜欢的不止是它简单,也不止是它祝咱们发大财……” 妈妈怔怔地看了对联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 “妈妈呀……很喜欢平安喜乐这句话。” …… 妈妈这一生也曾当过肆意欢笑的少女,挥洒汗水,无拘无束地浪费着青春。 后来,遇到了爸爸。妈妈很幸运,爸爸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他虽然不够帅气,不够聪明,不够富有,但他很爱妈妈,他愿意为了和妈妈组建一个小小的家而不停奔波。 是爸爸的努力,让胆小的妈妈有了你——我珍贵的小宝。 刚出生的你,小小丑丑的一团,可妈妈当时可稀罕可稀罕你了!见了人就跟人夸你有多可爱多聪明,一点也不像你老爸。 妈妈那个时候就下定了决心,发誓一定要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留给你。 你一天天的长大,像毛茸茸的小鸟长成了初具雏形的小鹰。你的羽翼一点点变得坚硬,变得锋利,而妈妈却不知不觉地老了。 妈妈每次一想到未来必然会发生的分别,妈妈就会心痛得厉害。 妈妈开始担心,妈妈不在了你要怎么办?妈妈要是……遇到了些不好的事情,那么黏着妈妈的小宝是不是会很伤心? 妈妈担心很多事……但总而言之,妈妈最担心的是,没有妈妈了之后,你能不能一个人坚强地活下去。 妈妈是在电梯发生初步异变后回到家的。 妈妈赶回楼下的时候,电梯还能用,但三的倍数的那些楼层都按不了了。 妈妈也犹豫了还要不要回家,但妈妈给你打了好几通电话,你都没有回妈妈。 妈妈当时脑子很乱,只记得和你约定了,要回家,要给你做好饭,在家里等着你。 于是,妈妈爬了十五层楼,打败了好多好多可怕的生物才回到了家。 妈妈开始守着日历,掰着指头数着天数,等你回家。 一天。 两天。 …… 妈妈清楚妈妈似乎被什么奇怪的东西缠上了,准确来说……妈妈的身体越来越像怪物了。 变成怪物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妈妈不需要吃饭,也不需要喝水,每天都精力十足……只是脑子很乱,脑子里总是有奇怪的声音,让我把每一个坐电梯来到十五层的客人邀请进屋,将他们永远的留下来与我作伴。 理智告诉妈妈,这样做是不对的。 妈妈不想和陌生人做伴,妈妈只想和家人永远地在一起,所以……妈妈每天都在和脑子里的怪物做对抗。 直到第十天,也就是刚才。 妈妈听到小宝回来了。 差一点,就差一点妈妈就要被脑子里的怪物彻底吞噬了。 妈妈在听到你的声音时,脑子里全都是让你留下来,永远和妈妈在一起,这样我就不用再每天为了小宝提心吊胆了。 但妈妈在看到你的瞬间,脑子里突然就闪过了你从小到大慢慢成长的影像。 我突然意识到,我的小宝其实很厉害,她披荆斩棘,克服了重重困难回家了。 小宝比妈妈想象的要坚强。 就算没了妈妈,小宝也可以像小鹰一样,展翅翱翔。 妈妈不该为了自己把你留下来,妈妈想在最后用尽全力,将你推离泥潭。 第55章 朋友 活动门在颤抖。 时黎右眼皮跟着颤抖了两下。 她已经在活动门外等了杨梦玲小十分钟了,这么阴森森的环境下,她一直一个人在这等着也怪瘆得慌的。 时黎咳嗽了一声,把头顶的声控灯给“咳”亮了。 活动门上半部分装了透明玻璃,通过玻璃可以观察到住户走廊的情况。 时黎探过头,想看一下杨梦玲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结果她刚把脸贴到了玻璃上,就听到“嘎吱”一声,活动门旁边的1501被推开了一个缝隙。 时黎右眼皮又开始跳了。 “杨梦玲你别磨叽了啊啊啊!你邻居们要跑出来了!”时黎气沉丹田,大吼一声。 最多再等五分钟,要是五分钟里杨梦玲还没出来,那负十五层的这些鬼邻居估计就要出来了。 一想到那群笑起来嘴角弧度都几乎一致的诡异住户,时黎的鸡皮疙瘩就忍不住开始冒头了。 时黎都想夸自己一句“尊重他人”,都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没有把这活动门一脚踹开,跑进去把杨梦玲拽出来。 “嘎吱。” 502的房门也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一条缝。 “嘎吱。” 这次是1503。 “嘎吱。” 1504…… “嘎吱。” “嘎吱。” …… 一声接一声,速度越来越快,听得时黎头皮发麻。 “杨梦玲!”时黎脸色煞白地喊道。 画廊和稚爱艺术机构的怪物都那么可怕了,距离最底层更近的负十五层的怪物们,想必会更离谱。 时黎只有自己一人的情况下都不能保证全身而退,再加上个小趴菜…… “在在在!” 就在时黎准备踹门之时,杨梦玲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打开了活动门。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太磨蹭了。”杨梦玲双手合十,作道歉状,冲时黎鞠了一躬。 杨梦玲身后不远处的1501的防盗门已经变成半打开的状态了,银发老太太双手背后,笑眯眯地看着时黎她们这边。 “出来啊,你后面的怪物快要过来了。”时黎盯着杨梦玲,后退了一步,为她让出了地方。 “我……啊……又想哭了。”杨梦玲仰起头,两只手像小扇子一样在眼睛旁边扇来扇去。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选择了……说真的小黎,你觉得我这样的人能在末世活下去吗?”杨梦玲干巴巴地问道。 杨梦玲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脸上满是泪痕。 咋的了……不会是要投敌了吧? 时黎语塞一瞬,要不是怕她现在跨过活动门也会被这些鬼住户同化,她高低得“梆梆”给杨梦玲的脑袋来上两拳。 “你说什么屁话呢!你已经比死在学校里的那些人多活了好久好久了,你要是活不下去,你让那些人到了阴曹地府脸往哪里放?”时黎咬了下嘴唇,尽量风趣地说道,“你别在那里emo了,赶快出来,咱们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嗯……”杨梦玲摇摇头,“我活下来只是因为我运气好,但总有一天,运气这玩意会用完的啊!” “说起来,刚才在和妈妈聊天的时候,我想起了小星。”杨梦玲话锋一转,没有再继续询问时黎类似于“我能不能活下去”这种太过哲学的问题。 她就知道小星埋了个地雷,迟早得炸。 时黎舌头顶着腮帮子转了一圈,眼睛看似在盯着杨梦玲,实则在盯着她的身后。 时黎发现,杨梦玲说话期间,蠢蠢欲动的鬼住户被非常细的毛线缠住了,这些毛线大幅度地减缓了鬼住户们异变的速度。 “小星怎么了?”时黎顺着她的话问道。 地板又开始微微颤动,第一次活动门颤动的时候,时黎还以为是她眼花了。这回颤动比上回明显得多,让时黎可以确认,这片区域确实在发生震动。 就是不知道是只有负十五层在震,还是整栋楼都在震了。 “我在想,小星是个可怜孩子,他可能一辈子都等不到父母回家了。”杨梦玲用右手扶在额头上,缓缓说道,“但我比他幸运得太多。我还可以回家,还有机会和妈妈永远生活在一起。” 时黎嘴唇颤抖了一下,脑子里飞速运作。 别吧姐姐……人不人鬼不鬼的,不会真有人想这么活着吧? 时黎想起了陆蔓的形态,她发自内心的觉着,幻化成怪物,被剧本裹挟着的生活根本称不上还算活着。 而且…… 时黎再次将目光移向杨梦玲身后那些坚韧的细线。 而且……杨梦玲的家人似乎看上去更想让她离开这里,活下去。 其实时黎一向秉承“尊重他人命运”这句话,按照她的性格,杨梦玲说到现在,她应该诚挚地表示尊重与祝福,然后转身离开了。 但她控制不住地想起和杨梦玲结伴到现在,这一路上杨梦玲的成长与改变。 时黎还记得,她第一次见到杨梦玲的时候,这姑娘浑身发抖,面对“博学的大脑”表现出了一副“打不过就等死”的姿态。 到了后来,她们逃出了《绝顶好玩的校园捉迷藏》。这姑娘鼓足勇气,拿起铁棍为她守护好了后方。这姑娘就算怕得要死,最后在她昏迷后,也还是没有抛弃她,连拖带拽的,把她带到了安全的地方。 再到后来,她们一起打败了李妄明,逃离了稚爱艺术机构。 她们见到了陈星,一起为末世的残忍感到悲伤。 当她在循环里和陆蔓共同抵抗齐昊海时,杨梦玲也在现实中为了救她,忙不迭地寻找线索。在她离开循环后,更是抱着她哭哭啼啼,说她要是不在了,她该怎么办。 “……那我怎么办呢?”时黎单手撑着墙壁,望着杨梦玲的眼睛。 “什么?”杨梦玲呆了一下,没听懂时黎的意思。 “我是说……”时黎撇了撇嘴,语气中充斥着茫然,“我们不是朋友吗?如果你永远和妈妈生活在一起,那我不就再也见不到你这个朋友了吗?” 时黎眼睛黑漆漆的,盯着别人看的时候,眼睛里就全是对方的身影。 杨梦玲很清晰地在时黎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狼狈的倒影。 杨梦玲想留下来和妈妈同化为怪物,一方面是想和家人永远在一起,一方面也是不想再连累时黎。 但此时此刻,她从时黎眼里没有看到一丝摆脱了累赘的轻松,她黑黑的眼睛里,只有被同伴抛弃后的不知所措。 杨梦玲心里某一处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小黎……” “杨梦玲,我想和你一起活下去。我想和你一起见到末世结束后的风景。” “我……”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吊桥效应,我现在就是觉得没了你,我就跟少了条胳膊似的,浑身不自在。” “我不管你和你的家人们说了什么,我就是想告诉你——你不止还有你的家人,你还有爱你的人和明亮的未来。” “不管是曾经还是未来,那些爱你的人一直都存在着,不管还能不能与他们相见,他们都会义无反顾的爱你。” “求求你了,这回就算是为了我,跟我一起离开好吗?” 时黎向杨梦玲伸出了手,她的手已经伸进了活动门另一侧,距离杨梦玲不足五厘米。她指尖碰触到的空气阴冷至极,她不明白杨梦玲为什么能忍受那样令人难受的氛围。 在杨梦玲身后,数十名住户已经离开了他们的住所,他们满面笑容地盯着杨梦玲的后背,以及活动门这一侧的时黎。 杨梦玲的眼泪又开始往外流了,她的心脏“砰砰砰”剧烈跳动着。 时黎的身影在这一刻和救了她的杨栎、深爱她的妈妈重合到了一起。 杨梦玲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向时黎的手靠近。 时黎的手心有些粗糙,却格外温暖,似乎能从内而外驱散她身上的冷意。 “……该离开了,我的宝贝。” 杨梦玲依稀间听到了妈妈温柔的声音。 同时,她的后背受到了一股柔和却坚定地,向时黎方向推动的力量。 “轰!”地面猛然一震。 好在杨梦玲已经抓住了时黎的手,时黎一用力就把她拽出了住户走廊,迅速往电梯跑去。 她们身后的活动门被毛线拽上,密密麻麻的毛线像织毛衣一样,将活动门完全覆盖住了,遮挡住了所有不怀好意的住户。 …… 走吧,我的孩子。 未来的路,妈妈没法陪你继续走下去了。 愿你带着妈妈的爱,去到你竭尽所能可以去到的地方。 …… “轰轰!”地面震动的频率更密集了,就像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撞击着这层楼。 时黎跑得踉踉跄跄,但她却固执地紧握着杨梦玲的手,将她一路带进了电梯。 电梯门开始缓缓合上,时黎在电梯门合上的时间里,拿着长枪狠狠扎向头顶钢板糊成的轿壁。 “砰!”“砰!” “轰!” 时黎刚把头顶钢板捅穿一个窟窿,电梯就紧跟着突然一震。 由此可见,不是负十五层震动了。 是整栋楼都在震。 “抱紧我。”时黎带着杨梦玲的手环住了自己的腰部。 “唉?这不好吧?俗话说的好,女女授受不啊啊啊啊啊!” 电梯门还没合上,电梯毫无预兆地开始飞速坠落,吓得杨梦玲手忙脚乱,用四肢死死缠住了时黎。 在轿厢坠落的瞬间,时黎操控长枪从捅出的窟窿钻了出去缠住拉拽电梯的钢丝绳,另一只手护住了脑袋。 “砰!”轿厢坠落间,时黎带着树袋熊杨梦玲顶破了轿顶,生生挂在了半空中。 杨梦玲不重,挂在时黎身上,她也能撑住。就是顶破轿顶的时候,时黎被钢板撞得有些晕头转向,手微微发滑,往下掉了几厘米。 “啊啊啊啊啊稳住啊,小黎,下面下面是什么鬼玩意啊啊啊!” 杨梦玲的声音里是切切实实的恐惧。 是比面对“博学的大脑”的时候还要掉san,还要深刻的恐惧。 第56章 执行队 时黎低头向下看去—— 首先入眼的是一团团涌动着,像大肠一样的海洋。 是的海洋,底下黑漆漆一片,时黎看不清究竟有多大。 但可以确定的是,目光所及的范围内,全是肉色的内脏似的东西,它们像是在呼吸,时不时升起,然后又缓缓落下。 在这些内脏的沟壑是被缠绕着深绿色的藤蔓勒出来的,那些藤蔓上布满细小的刺,刺扎进了内脏之中,就好像在通过内脏的养分饲养着藤蔓上红得仿佛能滴血的玫瑰。 玫瑰附近,长得像蝴蝶的黑色昆虫停在玫瑰的花瓣上,静静等待着……猎物? 在时黎探究地望向那些蝴蝶时,内脏海洋突然放缓了呼吸。 “唰!” 时黎正盯着看的那只蝴蝶猛地展开了翅膀。 时黎这回看清楚了。 蝴蝶的翅膀上有一颗滴溜溜疯狂转动的眼睛。 时黎:“……” san值狂掉。 “唰!唰!唰!” 第一只蝴蝶展开翅膀后,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几乎所有停在玫瑰上的蝴蝶都像孔雀似的,展开了翅膀。 一只眼睛,两只眼睛……无数只眼睛密密麻麻地覆盖在内脏海洋上。 那些眼睛的眼球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疯狂开始转动。 突然,当第一只眼球看向掉在钢丝绳上的时黎和杨梦玲时,其他眼球整齐划一地也将目光转向了她们。 杨梦玲抖得像个骰子,时黎都怕她手脚一软,直接掉下去。 时黎和数不清的眼睛对视着,下一秒,锁链长枪收紧每一棍节间的锁链,将时黎和杨梦玲拽了上去,拽到了负十七层的电梯门前。 时黎空出一只手去扒拉电梯门,兴许是这层楼的人在逃离前试图扒开过电梯门,电梯门两扇钢板间有一些缝隙,时黎顺着缝隙,费了点力气将钢门扒开了。 多亏成为玩家后,身体素质得到了提升,不然时黎此刻要发愁的就是怎么把电梯门踹开了。 时黎揪着杨梦玲的后衣领,先把她从电梯门送到了地板上,然后自个也跟着爬了上去。 整个过程中,时黎都没有再往下看一眼,任那些长眼睛的蝴蝶用眼刀剜她。 眼刀又不能伤人,它们想看就给它们多看两眼吧! 时黎不知道电梯尽头的那些是什么玩意,她也不想知道。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时黎怕她知道那些玩意是什么后,会崩溃,甚至会放弃求生的欲望。 十七层是住户层的最顶层,当时黎爬进这一层的瞬间,她感觉空间仿佛突变了一般,让她回到了“正常”的现实区域。 十七层的声控灯坏掉了,时黎喊了两嗓子都没把灯喊亮。 不过安全指示灯还亮着,凭借着这绿油油的安全灯,时黎带着杨梦玲摸到了楼梯间。 楼里温度和怪物盘踞的地方的温度截然相反,这里温度高得吓人,人待了没多久,额头上身体上便附上了薄汗。 楼梯是正常的,向下连接的,不过没有通往三的倍数的楼层。 想必是进入末世后,这些异变的楼层通过不断完善,将自己彻底隔绝了出来,形成了只能通过电梯连接的类副本空间。 一楼大门外,太阳闪烁着耀眼的,甚至可以说是刺眼的光芒。 时黎还没从一楼走出去,光靠眼睛看,就能感受到外面那太阳有多毒辣。 时黎感觉她怕是被热得出幻觉了,毕竟这都进入末世十来天了,她竟然还能看见穿着干净整洁的白色军装的小队。 “小黎,我好像看见……军队了?” 时黎恍恍惚惚间听到了杨梦玲同样懵逼的声音。 那看来就不是幻觉了。 时黎筋疲力尽地跌倒在地上,等着军人叔叔们把她领走。 “终于来人了……”杨梦玲小声说道。 是的,终于来人了。 首先,时黎很想大哭一场。 然后,时黎只想找一张床,好好睡上一觉。 “警察叔叔!特警叔叔!我们在这里!”杨梦玲站在门口,冲着那队军人雀跃地摆着手,她的声音将还在四处勘探的那队人立刻吸引了过来。 时黎眯着眼观察起了那队人马,突然她意识到了一件不太对劲的事情——那队人马的领头人好像……是个白毛年轻人。 ……军人不能染发的吧? 时黎刚放松下来的心脏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她拖着沉重的身躯爬起来,三两步冲到门口,一个锁喉将杨梦玲拖到身后。 在那队人马距离她们还有十多米时,她用最快的速度将安全门关好,只留下了一个方便她观察外面的玻璃小窗。 “你们是谁,不许再过来了!”时黎隔着窗户瞪着窗外那群人,脸上的肌肉都因为紧张而绷得紧紧的。 弱小的动物面对强大的敌人的时候,全身的毛都会竖起来。 时黎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 她在害怕。 外面的那群人有九个人,他们看上去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但时黎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在颤抖,都在释放着恐惧。 这队人和电梯尽头的那个庞然大物带给时黎的恐惧还不同。 面对庞然大物的时候,时黎只要不用眼睛去看它,那恐惧就会被屏蔽在五感之外。 可是这队人马,时黎就算不直视他们,那强大的威胁也会像刺一样无孔不入附着在皮肤上。 时黎喊话后,那队人马领头的白毛挥了挥手,剩下八个人很平静地停了下来,等待领头人的吩咐。 时黎拼命驱使自己的大脑,想让自己找到一个能庇护住她和杨梦玲的办法。 但现在,前有虎豹,后有狼鬣,纯纯一个大无语的绝人之路。 “叮——” 长枪和长剑刀刃相接。 时黎没想到门外那群人的领头在叫停队伍后,只身冲了进来。 用“冲”或许还不合适,安全门没有被撞坏,白头发的青年是瞬间出现在时黎眼前的! 要不是身侧空气微微变化了一下,时黎可能都意识不到对方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后! 在空气带动起时黎的马尾之时,时黎猛然转身向后挥动长枪,和对方的剑碰撞到了一起。 两把兵器碰撞的瞬间,时黎的长枪像是遇到了蛇时的仓鼠一样,原本笔直的一把枪自动散开了锁链,屈服似的“乒乓”两声落到了地上。 “啊——”杨梦玲后知后觉地发出一声尖叫。 要跑去电梯那里…… 时黎这个念头刚升起来,还没来得及行动,就感觉身边又是一阵空气的扭动,她的身子被撞到了安全门上,两只手腕同时被拽起来,被人用肉眼看不到的,无形的手铐拷在了她的头顶。 “抱歉,其实我不想这样的,但小姐你现在似乎有点应激反应。” 青年把时黎两只手拎到头顶的时候用了很大力量,差点把时黎胳膊给折骨折了。 但在用手铐把时黎扣住的时候,他又很温柔,将手铐的大小巧妙设定在了能困住时黎,又不会划伤她手腕的程度。 在扣住时黎后,白发青年起身,绅士地后退了两步,停在了一个令时黎不会感觉不适的距离。 杨梦玲根本没看清两人干了些啥,只是前一秒看到时黎拿长枪攻击白发青年,白发青年抽出长剑横在胸前就化解了时黎的攻击。 后一秒,时黎就被壁咚到了安全门上。 要不是眼下场景不太对劲,其实画面还有点好磕。 毕竟,白发青年长得还怪好看的。白发金瞳,五官冷冷清清,嘴角挂着温和微笑,妥妥一个画本里走出来的天使长。 “咕咚。”杨梦玲咽了口口水——被吓的。 “两位小姐午安,先自我介绍一下。” 白发青年分别冲时黎和杨梦玲鞠了一躬,彬彬有礼地说道。 “我是隶属于a序列的执行队队长方祺,此行前来是为了处理《绝顶好玩的校园捉迷藏》的维修工作的。不过我在途中发现这边似乎出现了残缺品副本,综合评价了优先级后,我决定改道过来先行进行副本回收的工作。” 方祺眨了下眼睛,他金色的眼睛就像夜空中亮晶晶的星星,漂亮得不像话。没人会在面对这对眼睛的时候,说出什么责备的重话。 执行队的职责……听上去有点像游戏里的bug维修人员? “这里确实有不少像副本的玩意,难度都挺高的,就是通关了不给奖励。”时黎冷静下来后,颇为阴阳地说道,“我还以为是这个游戏的特色呢。” 方祺又眨了眨眼睛,时黎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似乎从方祺的眼睛里读出了“委屈巴巴”四个字。 时黎:“?” 怎么形容呢? 就好像,方祺真的只是个给游戏打工的社畜,然后在替游戏擦屁股的时候被蛮不讲理的玩家(时黎)臭骂了一顿。 “对不起……我看看。” 方祺把剑收回剑鞘,两只手在身上这个兜摸摸,那个兜掏掏的,找了半天,找出了两张皱巴巴的像门票一样的东西递给了时黎和杨梦玲。 “这个给你们作为补偿好了,对不起,我出门前没有再带什么道具。这是我目前能补偿给你们的,最有价值的东西了。”方祺低着头,闷闷地说道。 【跳关票(一次性)】 介绍:使用该道具可直接脱离副本,仅限普通副本使用,所有特殊副本不可使用。使用跳关票脱离副本将不会获得任何奖励,且永久不能二次进入该副本! ps:名字写的这么明白,不会有人看不懂这是干什么用的道具吧?不会吧不会吧? 该道具由a序列执行队方祺赠予。 第57章 晋级副本 电梯门缓缓打开,负三层在时黎离开后恢复了正常画廊的模样。 方祺看了眼手中的警报器,警报器还是绿色的,一副不稀罕给这里的危险评出等级的样子。 方祺的警报器会根据异变的危险等级,由低到高给出绿色、黄色、红色、黑色的星星,对于未知的异变,它会画出一个黑边白底的五角星,表示难以判断。 方祺撇撇嘴,摇了摇警报器,警报器这才不情不愿地显示出了一颗绿色星星。 方祺身后的执行队队员不用方祺安排,在看到警报器显示的一颗星后,就走进了画廊之中。 负六层李妄明的稚爱艺术机构被时黎搞崩了,警报器到了负六层连亮都不亮了,懒懒散散的,和方祺本人一样充满了社畜感。 负九层,方祺想起来一楼的两个小姑娘说过这一层还有幸存者。不管这些幸存者是不是玩家,这片区域异变导致这些人被困在了这里,于情于理执行队的人都要把这些幸存者带出去。 方祺回忆了一下,他记得那个扎马尾的小姑娘说过,负九层会影响人类的情绪,而且901还住着一个影子很诡异的小男孩。 到了负九层,警报器依旧没亮。方祺出于谨慎,走出电梯,亲自四处查看了起来。 和小姑娘说的不太相同的是,负九层好像没有活人的气息了。周围全是乌泱泱的黑影,张牙舞爪,好奇地窥视着方祺。 黑影是以901为中心向周围扩展的,方祺对这些没什么威胁性的黑影视若无睹,一个闪身就进入了901房内。 901客厅正中央有一个黑色的大洞,本该在901等待父母的陈星早已不见了踪影。 “啧……净给我找麻烦。”方祺叹了口气,掏出胸前口袋里的小册子,在上面写下了“有关影子的异变处于逃跑中,发现位置位于a序列管理区域,望各序列执行队麻烦留意”这样一行字。 负十二层和负十五层都是在自我完善中的小型副本,警报器给出的评分,负十二层为绿色三星,负十五层为绿色两星,但潜力可到红色一星。 对于这两个副本,方祺派出队员暂时将它们封起来了,待后续完善后重新投入使用。 方祺站在电梯里,等待电梯带他前往下一个场所。 方祺一想到今天处理的这些bug之后都要提交报告,就头疼得不得了,完全没有在意电梯直直坠入了爬满红玫瑰的内脏海之中。 电梯一掉进内脏海,就被涌动的内脏带入深处,独眼蝴蝶们扑闪着翅膀,像蝗虫一样,从电梯砸开的缝隙飞了进去,停在了方祺白色的西装上、裸露的皮肤上、白色的头发上…… 警报器像疯了一样闪着红光,屏幕上一会儿显示黑色的星星,一会儿显示黑边白底的星星,似乎很难对眼下遇见的异变做出判断。 眨眼间,方祺还没有放下小册子,身体便被成千上万的蝴蝶彻底吞噬掉了。挺拔的身子来不及发出一点声响,就“轰”的一声倒在了电梯之中。 “……什么东西。” 下一秒,从头到尾一身白,只有瞳孔是金色的年轻男子出现在了电梯轿厢外,轻巧地踩在了内脏海洋上。他将警报器收好,稍显困惑地看向被内脏海洋逐渐吞了下去的电梯轿厢。 “天堂银行现在是不是有点太嚣张了啊……怎么这么光明正大地在我管理的地盘投入扰乱秩序的脏东西……” 方祺脸上独属于社畜的疲惫感更重了,他拔出长剑,狠狠地扎入了脚下的内脏之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脚下的内脏海洋发出了婴儿般刺耳的啼哭尖叫。 被剑扎入的那部分内脏迅速褶皱收缩,像人类受伤了一样,剧烈地上下起伏,引起周围的震动。 深色的玫瑰藤蔓不再紧紧纠缠内脏,像鞭子似的暴起抽向方祺。独眼蝴蝶们也纷纷意识到自己被方祺耍了,一只只都扑闪着翅膀冲向方祺。 面对四面八方围过来的攻击,方祺扯了扯领子,金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暴戾。 “……所以,我都说了,我真的很讨厌带队执行任务……” …… “呜……”最后一朵玫瑰被方祺踩碎。 年轻人白色的军装上,只有裤脚沾染了一点红色,其他地方依旧白得晃眼。 处理完内脏海洋后,方祺将长剑擦拭干净收回剑鞘,一个闪身回到了负九层,跟没事人似的,继续采集黑影的数据,撰写报告。 “天堂银行潜入a序列管理区域,不排除其他序列也存在天堂银行暴徒的可能性,望各序列执行队加强检查力度。” 方祺在报告开头,抬笔落下了这行警告。 …… “怎么连半个人影都见不到,大家不会都去平安大厦了吧?”杨梦玲睁着眼睛,四处打量,小声问道。 时黎和杨梦玲现在位于一个小型便利店里,她们来之前,便利店里有几只摇摇晃晃的腐液尸,时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它们挨个撂倒了。 便利店里的东西在几天前就被扫荡得差不多了。 不过令人惊喜的是,两人在仓库里翻到了几箱巧克力面包,时黎兴高采烈地用这些面包把她的小书包又装满了。 仓库里有几个装电池就能用的小风扇,时黎和杨梦玲把脸凑到小风扇跟前,总算在闷热的空气中感受到了一丝凉意。 然后,时黎在杨梦玲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掏出了——一部手机。 “你你你怎么还有手机啊?” 杨梦玲的手机早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什么地方了,不过她没在意,这都末世了,谁还有心思玩手机啊。 因此,她对于时黎随身还携带着手机这种在末世还没有板砖实用的东西这件事,颇感震撼。 “为什么没有啊?”时黎显得比杨梦玲更困惑,“你不觉得末世这种很难与别人联系的情况下,留下一部手机更有助于了解现状吗?” “可是,不是,都末世了还有人能上网发布消息不成?再说了,就算有人想发消息,现在这种情况下还有网络吗?”杨梦玲愣愣地问道。 时黎:“……” 嗯……问得很有道理。 时黎用仓库里的插销给手机充上了电,点亮自动关机了许久的手机。 时黎以为牛先生把她手机搞坏了,现在来看,牛先生是把她手机的电给吸光了。 时黎有些忐忑地打开论坛软件。 令时黎惊喜的是,虽然论坛上消息刷新得很慢,但每隔几分钟,还是会有人发布一条求助信息,或者是对末世的分析信息什么的。 网络,伟大的发明。 杨梦玲把脑袋蹭了过来,和时黎一起查看起了论坛信息,还没翻几页,两人脑子里同时响起了“滴——”的一声。 “游戏发布公告了。”杨梦玲对于这突然的声响很熟悉,上次游戏发布副本关闭公告时,也是这么直接在玩家脑子里发出提示的。 “各位玩家注意,介于目前已有百分之五的玩家到达了限制等级十级,因此二十四小时后将更新晋级副本,副本地点和名称详见附件。为了避免误伤,建议位于附件中地点的玩家提前离开。” “附件附件。”杨梦玲一边念叨着,一边点开了附件,划了两下,突然发出一声怪叫,“啊?” “平安大厦……”时黎也在这时看到了那个让杨梦玲发出怪叫的罪魁祸首—— 晋级副本:《惊险刺激的木偶大冒险》,地图上标注的地点正是作为临时庇护所的平安大厦! “哇,这游戏真是要人命……大家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得到庇护的场所,转瞬这里就要被改造成要人命的副本了。”杨梦玲愤愤地感叹道,“怎么,我们玩家是全年无休的劳工吗?要被这样推着二十四小时干活!” 不止,这次遭殃的不止是玩家。 时黎眉头皱成了麻花。 庇护所了应该还有很多本地还没有成为玩家的普通人,他们对副本游戏的了解约等于零。 他们好好地生活在庇护所里,每天听从着政府的安排。突然有一天,政府跟他们说,你们快点二十四小时离开这里,留在这里要倒大霉了。 时黎代入一下自己,如果她是普通人,她的第一反应绝对是要造反,打死不离开得之不易的庇护所。 游戏打的主意是,一次性将这些连玩家都不是的普通人卷入听上去就比普通副本更危险的晋级副本。 游戏……是想逼死所有没有成为玩家的普通人吗? …… “晋级副本,你一定会去的吧?学姐。”穿着白衬衫的少年面容清朗如月,他像度假一样坐在咖啡厅靠窗的木桌旁,纤细白皙的手指带动着小金勺,慢悠悠地搅拌着杯子里的拿铁。 咖啡厅里里外外躺满了变成了枯骨的腐液尸,一片地狱般的惨状。 …… “啊啊啊,终于来了,这不是巧了~” 中学生盘腿坐在被玫瑰花包成了花盒的垃圾桶上,他的两腿间放置着一本厚厚的古书,标志物的大刀则被他斜靠在身后的墙边放置着。 红色玫瑰开得烂漫,它们爬起来亲昵地蹭着中学生的手指,试图得到主人的抚摸。 可惜中学生此时并没有什么安抚它们的心思,他满脑子满心满眼都在为接下来能制造的暴动而兴奋不已。 第58章 让我们开始吧! “靓女!《惊险刺激的木偶大冒险》玩不玩?”穿着热带花衬衫花裤衩,不修边幅模样的大叔翘着个二郎腿,一边抖腿,一边熟稔地招呼路过的玩家。 虽然这位大叔看似和邻居家讨厌的叔叔有的一拼,但围在一旁的玩家,没有一个人敢小瞧他。 因为花里胡哨的大叔是晋级副本《惊险刺激的木偶大冒险》的负责人,上一个对他身份有异议,试图挑衅他的玩家,尸体都凉了半天了。 平安大厦是当地坐标物的存在,本地人没有不熟悉平安大厦的。 在成为晋级副本后的平安大厦,外观没有任何改变,和往常一样,唯独门口多了个大大的太阳伞,伞下面坐着悠哉悠哉嘬着冰镇西瓜汁的……大叔负责人。 围在平安大厦门口的人不少,但在副本开启后的这一个上午,进入副本的人却寥寥无几。 所有玩家都在等先驱者出来后,好收集一些有用信息让他们可以做好万全的准备。 卡鲁觉得有些无趣,眼前的这些玩家一个个又想晋级,又不敢进副本,就知道把全部希望寄托到进入副本的人身上……要是他们知道了晋级的规则,恐怕会大惊失色。 卡鲁挠了挠下巴,端起西瓜汁又嘬了一口,刚准备继续招呼两句时,两个年龄不大的小姑娘走到了他身前,遮挡住了他的全部视线。 “你好,我想先询问一下,您值班的这个上午,有看到一个脑子里种树的,特别爱干净,长得白白净净的少年过吗?”两个女生中,扎着个利落马尾的女生十分有礼貌,但面无表情地问道。 女生问完迟疑了片刻,不太确定地加问了一句:“如果是您的话,应该能看到那个人的脑子是正常脑子,还是盆栽脑子的吧?” “笑话,我又不瞎,我怎么会看不出来!”卡鲁吹胡子瞪眼地说道,对于女生这种对他实力的质疑表达出了十成十地否定。 其实,也并不是所有负责人都能一眼识别眼前的生物是人是鬼是怪物。 但偏偏,卡鲁就是能识别的人之一。 作为负责人,他的战斗力不高,但他拥有着最高级别的侦查技能。 执行队拜托他来当晋级副本的负责人,就是想让他把天堂银行的人揪出来拦在《惊险刺激的木偶大冒险》副本外面。 能进入晋级副本的都是对自己实力还算自信的玩家,这些玩家对于游戏来说是非常重要的资源,执行队不能让天堂银行那群混账玩意把他们的宝贝玩家一溜烟全毁掉。 卡鲁回忆了一下上午进入副本的玩家,身体里长虫的,半人半异变的,套用了人类躯壳的……乱七八糟的玩家是不少,但这里头确实还没有脑子里种树的。 卡鲁摇了摇头,回答道:“没看见,如果有脑子里种树的玩家,我应该会印象比较深刻。” “啊,好的好的,那就行。”马尾女生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和身后另一位长着水汪汪小狗眼的女生对视了一眼。 “您好负责人先生,我们两人想进入晋级副本。” 卡鲁咧嘴笑了,卡鲁的嘴巴比普通人大,他咧嘴的时候有点像马戏团的小丑,嘴角可以咧到与耳垂平行的位置,笑容会显得十分诡异。 “勇敢的决定,两位靓女。”卡鲁拍了拍手,站起身,从屁股兜里掏出了两张巴掌大的硬卡纸递给两位女生。 卡鲁又瘦又高,站起来长长一条,脑袋直直顶到了太阳伞。 与其说他是人类,卡鲁的外形其实更像是漫画里的长条男性角色。 “这是什么?”小狗眼女生好奇地问道。 卡鲁下意识对小狗眼女生用了下侦查技能,在看到女生的幸运属性时,卡鲁嘴巴微微张大,表情变得古怪。 “哦,幸运的靓女,你们二位手里拿到的是《惊险刺激的木偶大冒险》的任务卡。等你们进入副本后,任务卡会指引你们找到你们所需的东西。” 卡鲁冲两位女生行了个绅士礼,长长的右臂直直地指向平安大厦玻璃门前那黑黝黝的,旋转着的,足有两米高的椭圆形入口。 目送两个小姑娘进入副本后,卡鲁又回到太阳伞下晒起了太阳。 周围的玩家们比两位小姑娘来之前要骚动了不少,兴许是看到那么年轻的孩子们都进入了副本,让他们多少有些被触动了吧。 过了大概几个小时,卡鲁都没有成功把玩家招呼进副本里。正当卡鲁思考着要不要睡个午觉时,一位少年走到了他身前。 卡鲁只看了少年面部一眼就立刻理解了之前那个小女生形容的,脑子里种树是个什么模样。 眼前的少年外表很有欺骗性——干净清俊,是校园小说里最常见的白月光学霸形象。 少年笑起来时自带柔光滤镜,衬得周围的普通人们仿佛和他不属于一个世界。 不过,也就只有这层人皮美好了。 少年脑子里是蠕动的盘踞着的深绿色触手,他体内的器官都被同样的,但更细一些的触手包裹着。 那些触手充斥着血腥和贪婪的气息,蠢蠢欲动的,似乎只要划开少年身体表层的任何部位,那些可怖狰狞的触手就会露出马脚,将敌人吞噬殆尽。 “你好。”少年礼貌地弯了下腰,冲卡鲁露出了一个腼腆的微笑,说道,“请问现在可以进入晋级副本吗?” 卡鲁打了个哈欠,抬手抓了抓耳朵,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也需要晋级吗?晋级副本一出,你们这些玩意不是可以自动就晋级好了吗?你还来我这副本干什么?” 少年微笑不变,眼里却没了温度。 “您说笑了,我怎么会不需要晋级呢?我也是玩家呀。”少年着重咬了“玩家”两个字,平和地回道,“再说了,我是什么和您有什么关系吗?” 卡鲁嗤笑一声,凭空变出了一把竹扇子猛扇了两下风。 “怎么现在不知道哪个旮瘩里成精了的野草都敢和我这样讲话了?” 少年连伪装都不伪装了,冷着张脸阴冷地盯着卡鲁。 两人间的空气降了几度,周围小心翼翼围观的几十个玩家,大气不敢出一下。 “嗤……”卡鲁率先打破了死寂,他翻手像变魔术一样变出一张任务卡扔给了少年,“进去吧,狂妄自大的小子。” 少年再次弯了下腰,就是弯腰的弧度比上一次显得敷衍多了。 “多谢了,傲慢无礼的负责人先生。” 两人没动手,但谈话间刀光剑影,好像稍有不慎,下一秒就会打起来。 窒息感和那不同寻常的压迫感,让好几个玩家在少年进入副本后,还维持着脸色苍白,心脏飞速跳动的状态。 少年离开后过了好几分钟,人群中才发出了细碎的讨论声。 “那个人怎么回事?好可怕……” “不是一个等级的,咱们和他真的不是一个等级的。” 卡鲁又打了个哈欠,摇摇晃晃地回到了太阳伞下面,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咔嚓!” 卡鲁屁股刚落上去,他的太阳椅立刻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响声,椅腿子一歪,整个太阳椅变成了一坨碎塑料。 “……草。”卡鲁蹦出了一嘴脏话。 …… “滴!欢迎玩家时黎进入副本《惊险刺激的木偶大冒险》,该副本无时间限制,具体游戏规则请参考任务卡。” 时黎是从天空中掉下来的。 不是夸张的形容手法,是真的,时黎从距离地面十米有余的一个小型黑洞掉了下来,直直摔到了草丛地面上。 时黎本来想取出锁链长枪缓冲一下落地时的冲击,但她尝试了两次,都没能把玩家面板召唤出来。 算了,习惯了,也不是第一次被锁面板了。 时黎麻木地想着。 不过,虽然时黎毫无缓冲地砸到了地面上,但她却没感到半点疼痛,就是四肢动起来“嘎吱”“嘎吱”的,跟生锈了似的。 时黎支棱起脑袋,向下看了下自己的身体—— 她好像变成了一个没穿衣服的,光溜溜的,棕色的,还留有原生态木制纹路的木偶? 哇……不愧是木偶大冒险,还真扣题了。 时黎想转动脑袋,观察一下周围环境,结果脑袋转得太用力了,木制的圆脑袋一下转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到了后面。 时黎:“……” 这木偶脑袋还怪松的。 时黎被扔到了一个绿油油的迷宫里,草地道路很快,足以四五个她现在大小的木偶人同时通过。 道路两侧是对于她现在这个身高而言,根本看不到头的绿色墙壁,要想用小木偶的身体爬上去纯属痴心妄想。 时黎迈着没有脚趾头,也没有脚脖子的两个小脚板走到墙壁旁,碰触了一下那覆盖着整张墙的绿色“墙皮”。 那东西摸上去软乎乎的,略有潮湿,以时黎贫瘠的知识储备量来判断……有点像苔藓。 森林迷宫,小个子行动不便的木偶……还不能使用玩家背包里的道具。 这个晋级副本比时黎想得要麻烦得多。 系统没有直接发布任务规则,而是说具体游戏规则以任务卡为准。这就说明,副本通关的条件很有可能是要完成一系列任务。 时黎一边想着,一边心中默念,把任务卡召唤了出来。 “第一关:勇闯玩具迷宫岛!” “我可爱的小木偶啊!你的目标是森林,是星辰,是大海!切记,只有真正的勇者,绝顶的智者和大爱的贤者才能走出迷宫岛!” “那么开始吧!让我们开始一场惊险刺激的大冒险吧!” 第59章 木偶的天敌是…? 作为一只木偶,首先不用担心饥饿和受伤。 时黎不是故意尝试受伤的。 她只是特别平静地走在路上,由于木偶的身体很矮,视野也低,尽管她已经十分谨慎了,但她在走到一个拐角的时候,一个大木锤以肉眼完全无法辨识的速度挥了过来,把她一锤子抡到了另一头的苔藓墙上。 时黎:“……” 谁懂啊,好端端走在路上都被创飞了! 时黎被创飞后,在地上躺了足足一分钟,才从震惊中缓了过来。 时黎试图移动手臂,把自己从地上支撑起来,然后她发现,她右边的木制手臂被扭了个九十度,正以一种人类无法做到的姿态耷拉在身体上。 时黎沉默了片刻,把目标转向了左边的手臂。 很不妙,左边手臂的小臂直接扭了个一百八十度。 虽说木偶人可以自由地旋转身体的每个部位,但时黎目前也只会把转了一百八十度的脑袋给转回来,着实还不太会如何将扭成麻花的手臂给操控着扭正。 这很难办。 “有人吗?” 时黎正在思考要不要用脚把手臂扒拉回来时,她听到了一记不男不女不远不近的询问声。 “有!”时黎眼睛一亮,也顾不上对方是好人是坏人了,连忙出声回应。 “有人吗?” 那个不男不女的声音又问了一句,但这次这个声音听上去近了不少。 “有——”时黎的“有”字还没拖完尾音就被人捂住了嘴巴,连拖带拽地拉到了一边。 “嘘嘘嘘!”一个小木偶捂着时黎的嘴巴,疯狂比划噤声的手势。 时黎眨了眨眼睛,顺从地闭上了嘴巴。 这个小木偶和时黎长得一看就是同一个工厂批发出来的,他唯一和时黎不太一样的地方,就是他还多穿了件白色的毛衣,戴了顶棒球帽,看上去比时黎这个原装木偶更时髦一点。 时黎目前以一个被绑票的姿势,被小木偶拦腰禁锢在苔藓墙旁。虽说大家都是木偶,但时黎可以确定,这只小木偶的各项属性一定比她高。 啧,毕竟有着白板和带装备的区别。 小木偶如临大敌地盯着大木锤抡过来那边的走廊,时黎想了想,以她刚才躺在地上的位置来看,大木锤那边好像也是不男不女声音传过来的方向。 过了半分钟左右,时黎看到了那不男不女声音的主人。 那是一条,巨大的浑身由一节一节的金属链扣组成的机械蛇。 这条机械蛇一半身子立了起来,它高到了一定程度,以时黎的视角看它,它仿佛有十层楼那么高。机械蛇的尾巴左右游动,一抽一抽击打着地面和墙壁。 等机械蛇游近了些,时黎发现这条蛇的嘴也很大,吃她这个体型的小木偶估计跟吃虾条似的,一次能吃一大把。 时黎的情感告诉她,遇见这种明显打不过的存在,她应该在被对方发现前,速速逃跑。 但理智又立刻驳回了这个主意——因为穿着装备的小木偶他正死死盯着机械蛇,没有半点逃跑的意思。 作为一个新手小木偶,时黎认为,面对危险时,还是模仿前辈的行为举止会比较稳妥。 机械蛇挪动着巨大的身躯,链扣摩擦着地面发出“刺啦”“刺啦”的响声。 平时时黎听到这种金属摩擦的刺耳声音,早就露出痛苦面具了,也许是因为变成了木偶,她的听力和对金属摩擦声的敏感度都直线降低了。 趋利避害是自然界法则,人类更是遵循这个法则的佼佼者。 巨蛇从路口出现,再到缓缓游离的这段过程是时黎最近经历过的,最难熬,最恐惧的一段时间。 直到再也听不见巨蛇的半点声响后,时黎和白毛衣小木偶同时如释重负地跌倒在了地上。 时黎和小木偶对视了一眼,默默开口。 “好吓人啊……” “……加一。” 小木偶像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绕着时黎转了一圈,帮时黎把该复原的胳膊和腿都转了回去,然后以坐位体前屈的姿势坐到地上,给时黎这个萌新小木偶做起了讲解。 要问为什么以坐位体前屈的姿势坐着……问就是木偶没有膝关节。 白毛衣小木偶其实并不是特意为了晋级而进入这个副本的。 他原本是在平安大厦避难,结果撤离不及时,被直接扔进了副本里,后来凭借好运气,在迷宫里摸到了两个宝箱,才从白板小木偶变成了穿衣服的小木偶。 按照白毛衣小木偶的说法,这个迷宫岛不像看上去的这么平和,这里有很多类似于机械蛇的怪物,还有很多出其不意就创木偶一下的陷阱。 总而言之,危险重重。 虽说迷宫岛上到处都是隐藏着的危险,但白毛衣小木偶还从未真正意义上嘎掉过,最多就是脑袋被扭了一圈而已。 就很诡异。 这就好像,玩家们是一群小蚂蚁,迷宫岛上的所有生物都是玩家们的天敌,但小蚂蚁们硬是命硬得厉害。 你强任你强,我生命条拉满,直接金刚不坏buff加身。 白毛衣小木偶看上去并没有和时黎组队的意愿,时黎对此倒是无所谓,和白毛衣小木偶交流一番心得后,两人在迷宫的下一个路口分道扬镳了。 白毛衣小木偶走向了奇形怪状岩石组成的怪岩林,时黎则走向了逐渐绿植茂密起来的小森林。 不是好人,也不确定是不是坏人。 时黎和白毛衣小木偶分开后,给白衣小木偶做出了这样的评价。 白毛衣小木偶确实和时黎讲了一些有用的信息,但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到一个让时黎很在意的信息——他的头顶上有三颗心,两颗红心,一颗黑心。 时黎在意的点不在于白毛衣小木偶没有给她讲有关心的内容。 她在意的点是,既然她能看见白毛衣小木偶头顶的心,那没道理白毛衣小木偶看不到她头顶上的心,可白衣小木偶却半个字没跟她提。 ……就好像,她越晚知道头顶上的心,甚至是不知道心的存在才好。 当然了,以上均为时黎的主观猜测,不排除她把人想得太坏了的可能性。 时黎选择往森林这边走,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任务卡上有写到“目标是森林,是星辰,是大海”。 甭管这句话是单纯想水任务卡内容长度,还是真的是个暗示,时黎都认为,总得亲自过来看看才能确定。 说是森林,但更准确来说,这里还是迷宫的模样,只不过迷宫的墙壁被遮天蔽日的大树所替代了。 树与树之间拥挤着郁郁葱葱的灌木,深绿色的枝条相互纠缠,构成了路径复杂的森林迷宫。 森林迷宫比之前只有墙壁的迷宫更阴暗一些,只有斑驳的光点能透过树冠,照到草地上。 抬眼向前望去,除了不知名的植物就是深邃阴暗的道路,仿佛一个穿不到尽头的深渊。 小小的木偶被树木植物团团围住,周围的一切都比这具木偶的身体大上不知道多少倍。 和奶奶住在乡下的时候,时黎时不时就爱往山上跑。 未经修饰的大山有一种狂野神秘的美,那自然的景观让时黎又好奇又敬畏。 迷宫里的这片森林比乡下的土山更为幽暗,更为巨大,更让人捉摸不透。面对这里的森林时,时黎内心深处对自然的敬畏在不知不觉间升至了顶峰。 时黎运气很差,她刚走进森林迷宫没两步就又遇见了一个新品种的怪物——一个个跟她个头一样大的蜂群。 时黎辨识不出来马蜂和蜜蜂,但她觉得这些蜂大概率也不属于自然界正常的蜂类。 毕竟应该没有哪种蜂会通体银白,眼睛还跟《植物大战僵尸》里的魅惑菇的眼睛长得一模一样吧? 木偶的躯体限制了时黎的感应能力,一般情况下,在蜂群距离她两三条街的距离时,她就会听到声响,及时规避危险。 然而,眼下的情况却是,时黎在拐过一棵大树后,和距离不到十米远的数十只银蜂,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打了个照面。 “草!”时黎发出一声国骂,转头就跑。 “嗡嗡嗡——” 银蜂们煽动翅膀,铺天盖地地向时黎冲了过来! 时黎只是一只木偶,自然跑不过银蜂,她跑出去还没两步就被凹凸不平的地面绊了个跟头。 一种无力感漫上心头。 时黎恍惚间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段被校园霸凌的时光,因为越来越了解霸凌者的能力,所以从一开始起冲突就反抗到后来能避就避,再到后来干脆摆烂。 无力感的背后是深深的不甘。 时黎握紧拳头,灰头土脸地爬起来,在蜂群拐过路口之时,一个猛扑,扎进了一旁大树下茂密的灌木丛中。 时黎抱膝隐匿在灌木丛中,她现在是木偶,不用喘气,只要保持一动不动就不会发出半点声响。 “嗡嗡嗡——”透过树叶,时黎看到密密麻麻的蜂群挥动着翅膀,从灌木前迅速飞过。 时黎心有余悸,担心蜂群还没有飞远,于是在听不到“嗡嗡”声后,她又多等了好一会儿,才颤颤巍巍地从灌木中爬了出来。 第60章 对赌 不妙,相当不妙。 时黎看着湖水中自己的倒影,眉头紧锁。 她果然和白毛衣小木偶一样,头上也有三颗心,但她是两颗半红心,和半个黑心。 不仅如此,她头上的红心还跟沙漏一样,在不停歇地变黑。 虽说红心变黑速度不快,但光是看着红心变黑就会让人心情很不好了。 时黎也是玩过游戏的人,如果她没记错,头上的红心,一般叫作——“生命值”。 时黎在森林里溜达了少说有半天了,硬是没瞅见半个同类。 别说木偶了,连怪物她也没瞅见一个,就好像这偌大的森林里就剩下她一个活着的生物了。 时黎刚冒出这个想法,一个光溜溜的木偶从天而降。 时黎看是看见了,但她在看到的时候,那只木偶已经离她不足两米了,时黎根本躲闪不及,一屁股被这个小木偶坐到了地上。 草! 谁懂啊!好端端走在路上都被同类给砸了! 时黎还没来得及骂骂咧咧,从天而降的小木偶倒是先骂骂咧咧了起来。 “神经病啊!整这种恶心人的小手段……”时黎身上的小木偶阴冷地说道。 身上这只小木偶的语气过于阴暗,让时黎丝毫不怀疑,谁惹了他,就会被他大卸八块。 时黎很有眼力见地把刚才想说的脏话咽了回去,默默等待小木偶反应过来后,自行从她身上爬起来。 小木偶骂完就注意到了时黎的存在,不过,小木偶似乎并不在意当了他的缓冲垫子的人是谁,甚至还想恩将仇报—— 小木偶身形麻利地骑到了时黎身上,两只手扣住了时黎的脖子。 “把你知道的有关这个副本的信息都告诉我,不然我杀了你。”小木偶凶狠地说道。 小木偶看上去很凶,但由于两人都是小木偶,时黎作为一只木偶被人锁着脖子时就跟带了个围巾似的,啥感觉没有。 时黎眨了眨眼睛,抬起手慢吞吞地将自己的脑袋转了个三百六十度度。 小木偶表情僵住了。 “你好?认识一下?” 时黎轻飘飘地问道。 小木偶在意识到他被削弱成白板后,立刻立正挨打,好声好气地和时黎组成了同盟。 这很能屈能伸。 这只小木偶相当倒霉,他刚进入副本就在空中碰见了银蜂群。然后他和银蜂对视了一眼,就在空中一个闪身掉进了这里。 话语间不难推出一件事——时黎她在不知不觉间早已中招,掉进了银蜂们构造的“新森林”。 ……怪不得她走了半天啥都没碰到。 眼下这片森林,估计只有她和这个新来乍到的倒霉小木偶两人…… “砰!” 时黎觉得她怕是点了反向言灵的技能,推理还没推理完,不远处的空中又飞速坠落了一个不知名的玩意。 以时黎的经验,那玩意十有八九又是一个木偶人。 时黎和小木偶对视一眼,两人颇有默契地往坠落的木偶人那边走去。 银蜂构造的森林没有森林迷宫的大树那么高耸,这里更贴近于自然的森林。不过,对于木偶来说,普通高的树和极其高的树在高度上差得不多。 走了大概几分钟,两人就跑到了坠落点。 地面上一片狼藉的树枝树叶,一幅比他们身高还高一点的,裱了画框的画的一角扎进了泥土中,整幅画竖直地立在了地面上。 在画的旁边,一只小木偶正“吭哧”“吭哧”地抱着画用力,试图把这幅画从地里拔出来。 画面上画了一个旋转木马的设备,两个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蘑菇头小孩趴在画外,只在画面中露出了小脑袋,他们正好奇地看着小木偶拔画。 时黎看着旋转木偶颇感眼熟,奈何一时之间硬是没想起来在哪见过这个设备。 “哈喽!需要帮助吗?”时黎热心肠地招手询问。 时黎是出于好心,但拔画的小木偶可能是拔得太专注了,没发现时黎二人,因而在听到时黎的声音时,被吓了一跳,跟只小兔子似的蹦到了画后面,谨慎防备地看向时黎二人。 “我的朋友没有恶意,吓到你了的话,我替她向你道歉。”身后凶巴巴的小木偶这会儿跟变了个人似的,柔柔弱弱地向被吓了一跳的小木偶轻声说道。 时黎:“?” 她怎么闻到了一股西湖龙井的茶香? 躲在画后面的小木偶探出了半边身子,时黎看到,这只小木偶的头上戴了一个玫瑰花编织成的花圈,像个小天使似的。 “你们叫什么?”花圈小木偶遥遥问道。 时黎和凶巴巴的小木偶又对视了一眼。 说来也巧,他俩就算达成了同盟,也丝毫没有想知道对方名字的意思。时黎是单纯懒惰,凶巴巴的小木偶…… 时黎后知后觉,凶巴巴的小木偶怕是想在恢复能力后直接弄死她,所以也不好奇她的名字。 友善的靠谱联盟。 “叫我韵灵就好。”时黎斟酌了一下说道。 “莫韵灵?”凶巴巴的小木偶突然追问。 时黎卡壳了一下,老神在在地开口反问—— “你猜?” 凶巴巴的小木偶翻了记白眼,别问时黎是怎么从小木偶脸上看出这么多生动的表情的。她也不知道,但这只凶巴巴的小木偶的各种表情和情绪于她而言,真的很容易辨识出来。 “我叫柯栋文。”凶巴巴的小木偶温和地自我介绍道。 时黎:“……” 你小子最好只是同名同姓。 时黎颇为庆幸,现在她叫“莫韵灵”。被凶被茶都无所谓了,总归比被触手小怪物缠上强。 时黎两人说完名字后,画后面的小木偶变得放松了一些,他友好地冲两人笑了一下,腼腆地开了口。 “你们好,我叫黑桃尖。” …… “我真的讨厌加班。” 白发青年摘掉手套,彬彬有礼地说道。 暴躁但优雅,简称暴雅。 卡鲁提了提花裤衩,笑容尴尬:“这不,我就打了个盹,他们就跑进去了,谁知道他们胆子会这么大,副本刚开的第一天就跑过来了……” “我刚把《绝顶好玩的校园捉迷藏》处理好就被你叫过来了,你知道那个代理负责人办了什么蠢事吗?” 方祺是教养极好的绅士,虽说加班让他身心俱疲,但他依旧声音温和得像某宝投诉部门的二十四小时客服。 “干了啥?还有能比没看住副本更离谱的事不成?”卡鲁挠了挠后脑勺,两腿一岔,开始抖腿。 “呵呵,当然有了,比如把空间道具拱手送给了恐怖分子。” 卡鲁抖得欢实的腿顿了一下,迟疑道:“给了天堂银行的人?” “嗯。”方祺微微颔首。 “……不会是跑进我这副本里的那几个吧?”卡鲁瞳孔地震。 方祺斜了卡鲁一眼,一切话语尽在白眼之中。 卡鲁:“……” 芜湖,《惊险刺激的木偶大冒险》副本完蛋啦! “哇靠哇靠!那咋办啊!上面回消息了吗?咱们要进去吗?咱们不进去的话,里面的玩家都得完蛋。以他们现在的等级和能力,被卷进天堂银行那群疯子的自制副本中,绝对会全军覆没。”卡鲁眉头皱成了个“井”字。 “现在《惊险刺激的木偶大冒险》副本里大概有多少玩家?”方祺抬手按压着太阳穴,冷静地问道。 “……少说有小一千人。” 造成百人玩家意外死亡的算小型恐怖事件,千人意外死亡的算中型恐怖事件,万人以上的算作大型恐怖事件。 不出意外的话,现在《惊险刺激的木偶大冒险》里的人都会死,至少会是个小型恐怖事件。 “现在我们和天堂银行关系太紧张了,如果我们参与进了晋级副本中,我们和这几个人都会被关禁闭。这几个人对天堂银行来说不算什么,但我们如果被关禁闭……” 方祺话还没说完,其中的意思卡鲁就立刻领悟了。 “那怎么办啊……无大语了,到底有没有人能制裁一下天堂银行那群混账玩意啊!”卡鲁气得脸都红了,冲着平安大厦一阵骂骂咧咧。 “开启对赌吧,天堂银行不会违背签订过的协议。你把开对赌的要求传达进副本里,他们一定会同意。”方祺拿起小册子,又开始“唰唰”地写起了汇报给上面管理层的小论文。 “啊?那赌什么啊?”卡鲁呆呆地问道。 “你说呢?还能赌什么啊?他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晋级副本吗?” “不是吧,赌晋级副本归属权?赌这么大?咱们要是赌输了,那a序列管理区域不成空壳了?”卡鲁絮絮叨叨地问道。 “一个晋级副本和一千来个玩家而已,还不至于损伤到a序列的筋骨。”方祺回答时,眼神稍显冷漠。 实话实说,他们并不在意副本里那些玩家的死活。 如果硬要形容,那些玩家不过是转轮里日复一日完成跑步任务的仓鼠而已。活着就怜惜一下,死了就怜悯一下。 没有哪个高级生物会对只见过一两次面,甚至是没见过面的低级生物产生特殊的情感。 他们也一样。 开启对赌的目的只是为了尝试性保一下晋级副本而已。 这是他的工作内容,他需要对工作负责,仅此而已。 方祺如是想着。 第61章 迷幻尖尾银蜂 时黎觉得自己像个苦力。 不,准确来说,她根本就是一个苦力! 时黎、柯栋文还有黑桃尖三个白板小木偶一人抬着画框的一角,在银蜂构造的虚假森林里,跟无头苍蝇似的寻找出路。 时黎坚信,他们仨能在这个鬼地方遇见一定是因为他们有什么共性,比如—— 看上去幸运值都很低。 “这里是迷幻尖尾银蜂制造的幻觉,也就是说,我们的身体现在躺在副本里睡大觉,我们的灵魂被放到了这个被隔绝出来的空间里。” 黑桃尖比时黎和柯栋文了解得多一些,在时黎二人热心帮他搬画后,他也不吝啬地跟他们科普了起来。 “我们只有二十一克在幻境里?”时黎突然发问。 黑桃尖愣了一下,稍显困惑地歪了下头。 “什么二十一克?” “灵魂有二十一克。”柯栋文立刻熟练地接上了话。 不过说完,柯栋文立刻陷入了沉默——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下就get到了这么无厘头的点,还下意识当了捧哏。 黑桃尖:“……” “这是假的吧?灵魂怎么会有重量?”黑桃尖老实地问道。 时黎和柯栋文几乎同时丢给了黑桃尖一个“啊,这个人怎么一点幽默感都没有”的眼神。 黑桃尖:“……?” 有病吧,这两人! 迷幻尖尾银蜂只是一级变异生物,它们没有开启“规则”的能力,让人致幻是它们唯一能用的能力。只要不和它们对视,它们基本属于无害生物。 问题就是,时黎事先并不知晓,直接中招。 柯栋文被投进副本时,被扔到了银蜂群里,想不中招都困难。 黑桃尖则是因为,被银蜂群抢走了对他来说很重要的画。银蜂还把他的画扔到了幻境里,他不得不让自己也中招进入幻境中来找画。 虽说,时黎也没太明白为什么这幅画还能被扔进幻境。 毕竟按照黑桃尖的讲解,应该只有活的生物才能被抽出灵魂拉入幻境。 但是无所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以她的脑子,完全没必要去思考这么高深的问题。 黑桃尖还跟时黎二人讲了很多银蜂的特性,时黎听了半天最后就记住了一个点——被扔进幻境后,只要找到幻境中唯一奇怪的事物就能出去了。 那个事物是这个幻境空间的钥匙,每一个空间都有一个钥匙,只是复杂的空间的钥匙更隐蔽更抽象。 银蜂只是一级变异生物,它们制造的空间里的钥匙就像番茄炒蛋里放的香菜,炒土豆丝里放的折耳根一样,突兀得一眼就能让人识别出来。 “土豆里放折耳根确实很突兀,但为什么番茄炒蛋里不能放香菜啊?”时黎再次发问。 黑桃尖嘴巴动了动,想忽视时黎的话,继续往下科普时,柯栋文也跟着开始插嘴。 “糖醋土豆里就有折耳根啊,感觉炒土豆里放折耳根没什么大毛病吧?反而是番茄炒蛋里放香菜,听上去就很黑暗。” “不,折耳根是顶级味觉毒药。” “你这是偏见,要这么说,香菜味道也很奇怪。” “你对香菜的偏见看上去并不比我对折耳根的弱。” 黑桃尖:“我觉得……” “不,我这不叫偏见,我这叫客观的评价。”柯栋文伸出一根手指,冲着时黎指指点点道。 “你放屁。”时黎翻了记白眼。 “你才放屁!” …… 黑桃尖:“……” 好累啊,感觉耳朵被霸凌了。 “我说……” 黑桃尖试图把话题重新带回正轨时,突然感觉脚下一股巨大的吸力试图把他拽下去! 等他反应过来,他立刻死死拽住了画框一角,但为时已晚,下拽速度太快了,短短时间内,他只有脑袋和两条胳膊还位于地上了。 这股吸力只针对黑桃尖,因为画也好,时黎和柯栋文也好,除了黑桃尖外的人与物都还正常地位于地面之上。 柯栋文先时黎一步发现黑桃尖的陷落,但他没出声提醒,而是继续和时黎吵闹。 时黎感觉画变重了很多,有些奇怪地回过头,一回头就看到黑桃尖在地里垂死挣扎。 时黎也没有第一时间上前,她像一个面对临时小考的学生一样,一脸蠢样地问道:“这个就是奇怪的事物吗?” “当然不是啊!拉我上去!” 黑桃尖强忍着想对时黎没眼力见行为的辱骂,大声呼救。 叫完他的身体又陷入地面里了几厘米,只有眼睛还露在还在地面之上了。 时黎麻利地松开画跑向黑桃尖,她这一松手,光凭柯栋文自然扛不住这幅画,他装模作样地拽了两下,发出一声柔弱的“哎呀”,也跟着松了手。 黑桃尖还没等时黎跑过来,整个脑袋彻底陷了下去。 黑桃尖:*脏话*。 时黎扑过来时,只来得及拽住黑桃尖的花圈和一只左手。 但拽着两个东西使不上力气,时黎突然脑子一热又犯蠢了——她觉得花圈更好受力,于是松开了黑桃尖的手,两只手都拽住了花圈。 时黎也被自己的举措搞蒙圈了,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花圈也许可能只是个装饰品。 本以为把黑桃尖拽上来没戏了,但令时黎没想到的是,她拽着的花圈竟然不是个装饰品,而是长在了黑桃尖头上! 还有戏!时黎眼睛一亮。 她两条腿疯狂往旁边刨土,试图把黑桃尖给挖出来。 柯栋文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走了过来,和时黎一起握着花圈,把黑桃尖往外拽。 那股吸力的力度随着时间逐渐减弱,在时黎和柯栋文的努力下,黑桃尖的半个脑袋总算又重见了天日。 时黎和黑桃尖的对上了眼,面对那对幽怨又明亮的木偶眼睛,时黎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虽说木偶的体力相比于人体更为持久,时黎不知道那股吸力什么时候会卷土重来,电光火石间,她脑袋里闪过了一个绝妙的计划。 “柯栋文,咱们逆时针转圈。”时黎目光灼灼地说道。 黑桃尖眼中露出惊恐:“唔唔唔!” 奈何他嘴巴还没露出来,只能发出听不清的怪音。 柯栋文不知道时黎想干什么,但干什么对他也不重要。他比较随心,眼下,他意外地有点想配合时黎。 他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时黎和柯栋文拽着黑桃尖的脑袋转了一圈时,黑桃尖已经双眼无神了。 不过,那股吸力却弱了不少。 时黎一下来了信心,和柯栋文一不做二不休,继续转黑桃尖脑袋,在转了五圈之后,黑桃尖的脑袋“嘣”的一声被时黎从身体上拧了下来,拽出了地面。 把黑桃尖脑袋拽出来的力道让时黎抱着木偶脑袋往后退了几步,摔了个屁墩。 柯栋文在看到脑袋被拔出来后,立刻松了手,因此他还好好地站在原地。 “还好吗?还好吗?小黑!”时黎抱着黑桃尖的脑袋前后晃了几下。 “别晃了,还活着。”黑桃尖被晃得眼晕,一波又一波的脏话在嘴边欲骂又止。 “我就知道我想出了一个绝顶聪明的办法。”时黎抱着黑桃尖的脑袋,一脸自豪地邀功,“黑老师,感谢我吧!没有我,你连脑袋都留不下了。” 黑桃尖:“……谢谢?” 虽说她确实某种程度上算把他拽了出来,但不知为何感觉向她道谢很屈辱? 黑桃尖想不明白,他也不想去想,他的眼睛已经失去高光了。 黑桃尖大概明白二十一克的灵魂是怎么出现的了。 大概是像他这样,在一个小小的晋级副本里,被弱小得能一巴掌拍死的小玩家用极其屈辱的方式,把脑袋从身体上揪了出来。在这个时候,一些名为“尊严”“脸面”的东西就会像水一样迅速蒸发出来吧? “那个是花裤衩的能力吧?隔空取物什么的。”柯栋文走过来,蹲到时黎身旁,若有所思地问道。 “花裤衩是谁?”时黎一头雾水。 “卡鲁。”黑桃尖幽幽地回道。 “卡鲁又是谁?”时黎依旧茫然。 柯栋文吸了口气,好声好气地说道:“《惊险刺激的木偶大冒险》的负责人,平安大厦门口晒太阳的大叔。” 时黎这边还在回忆大叔的模样时,黑桃尖的脑袋艰难地在时黎怀里一蹦一蹦地转了个圈,面向柯栋文。 “是他干的,他想把我拽出副本,一想到他臭烘烘的手碰到了我,我就想吐。”黑桃尖尖锐地说道。 “他为什么想把你拽出去?”柯栋文盯着黑桃尖,追问道。 黑桃尖抿了抿嘴巴,露出了苦恼的表情:“他之前是《天堂银行之植物园大作战》的负责人,我在那个副本里和他起过一些小冲突。虽然他强行把我塞进了这个晋级副本里,但可能后来转念一想反悔了,怕我再惹出什么麻烦,不想让我继续参与晋级副本,所以才想把我拽出去吧……” 这段话结合卡鲁的性格来看,似乎还算通顺。 以柯栋文对卡鲁那一个照面的接触来看,他觉得卡鲁确实有可能做出出尔反尔,强行把玩家移出副本的举措。 甚至在黑桃尖说完后,柯栋文还有点担心。卡鲁那狗东西等会儿意识到是他帮了黑桃尖,而且他还折过他面子,不会把他也拽出去吧…… “你在说谎吧?” 时黎清脆的声音打破了黑桃尖和柯栋文惺惺相惜的对视。 黑桃尖听到时黎的话后没什么反应,后脑勺对着时黎,真的就像个没情绪起伏的木偶。 时黎跟玩娃娃似的,把黑桃尖的脑袋举高高,然后将他转了半圈,强迫他和自己对视。 “你在说谎吧?” 时黎又问了一遍。 第62章 钥匙 “失败了?”方祺老神在在地问道。 “失败了。”卡鲁摊开手,半具小木偶的身体被他握在手中,小木偶一接触到空气,就化作了灰烬。 “行,发对赌吧。”方祺叹了口气,从卡鲁的太阳椅上坐了起来,冲卡鲁耸了下肩。 没把天堂银行的小疯子拽出来是意料之内的事情。 就算把小疯子拽出来了,那还有其他小疯子在晋级副本里潜伏着,他们在信息缺失的情况下,没法把天堂银行潜入到副本里的人一网打尽。 对赌是目前唯一的,也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 迷幻尖尾银蜂的幻境里,三个小木偶间的氛围有些诡异。 “什么?”黑桃尖直视着时黎问道。 “你刚才那句‘谢谢’是在撒谎吧?你眼睛都没光了!你是不是在赖我只把你脑袋拽了出来?”时黎眨着眼睛,认真地问道。 黑桃尖:“……” 受不了了,感觉再跟这两人结伴下去,他要么得心脏病,要么被气死。 “没有。”黑桃尖虚弱地回道。 “就是在撒谎吧?你脸色臭死了!” “……真的没有,我只是被吓到了。”被你一句“你在撒谎吧”给吓得半死。 “嗷……刚才确实挺吓人的,不过之后应该不会了,我和柯栋文轮流抱着你,你要是再被抓了,我们一定能第一时间把你抢回来……”时黎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诡异的僵持氛围被时黎几句话轻松打破,三人又恢复了表面和平的同盟状态。 不愧是友善的靠谱联盟呢! 时黎在心中感叹道。 虽说离开银蜂幻境的钥匙很显眼,但森林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尽头,要是两眼一黑地在里面找,那也要找上老半天的。 好在黑桃尖够靠谱,带着时黎和柯栋文在错综复杂的森林里绕来绕去,走了大概小半天时间后,三人终于来到了一片空地。 这片空地大概有小广场那么大,没长树也没开花,光秃秃的草坪上只有一个擦得反光的抽水马桶。 “到了,那个就是钥匙。”黑桃尖冲着抽水马桶的方向,虚弱地说道。 黑桃尖身体没了之后,时黎和柯栋文的负担就从一幅画变成了一幅画加一个脑袋。 时黎为了方便,把黑桃尖的脑袋放在了画上面,然后她和柯栋文一人一角抬着画和画上的脑袋。 时黎浅浅能察觉到,在她把黑桃尖的脑袋以一个货物的姿态放在画上面后,黑桃尖就变得愈发萎靡不振了。 “黑桃尖咋了?咋感觉你比我们这两个搬货的还累的样子?”把画放到地上后,时黎熟稔地抄起黑桃尖的脑袋举高高问道。 “累?我怎么会累呢?”黑桃尖平淡地说道,“我最多就是要发疯了而已,人哪有不疯的?早疯晚疯都得疯。” 时黎:“……” 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脆弱。 时黎忽视黑桃尖幽怨的眼神,抱着黑桃尖的脑袋走到抽水马桶旁边。 在偌大的森林里出现这么一个抽水马桶确实突兀,这就好比吃番茄炒蛋时吃到了折耳根碎料一样。 时黎绕着马桶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端倪。接着,她掀开马桶盖,按了一下冲水按钮。 “哗哗!”马桶里清水旋转,看上去和普通马桶没什么两样。 “这要怎么用啊?坐上去吗?”时黎虚心求教。 “唔……”黑桃尖难得遇到了问题,他打量了一下马桶,不确定地说道,“一般情来说,把钥匙毁了就能把这个空间摧毁掉了。不过,以我们的能力,目前应该没办法把这个马桶敲碎。现在只能通过正确的方法使用钥匙,才可以出去了。” “所以说,要坐上去吗?”对于黑桃尖的废话,时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她只好奇这个马桶要不要坐上去。 “我不知道,什么方法都有可能,就算把你当垃圾冲下去都有可能……喂你干嘛!”黑桃尖话还没说完,就被时黎放到了马桶圈上。 “唉,看样子不是坐上去?”时黎苦恼地挠了挠下巴。 不知什么时候,柯栋文也飘了过来,像只幽灵一样站在马桶背后。 柯栋文幽幽开口:“未必。” 介于时黎把黑桃尖的正面对着了自己,因此黑桃尖看不到背后的柯栋文在干些什么。但在听到柯栋文的声音自后脑勺传来时,他的额头已经冒出了冷汗。 “哗!” 随着恶魔低吟般的冲水声的响起,黑桃尖感觉脑袋里“嗡嗡”作响,下半张脸受到了比卡鲁释放的更为巨大的拉扯力道。 他还来不及喊出半个字,整个脑袋就已经被马桶中的漩涡水流强行吸走,冲了下去! …… 黑桃尖被抽水马桶送回了森林迷宫,位置正好是他进入幻境前所在的溪水旁。 他和普通玩家不一样的是,他进入副本用的是重塑的灵魂体,相当于是装了一部分他的精神体的克隆人。 因此,和时黎他们科普时稍有不同的点在于,这个晋级副本里,不管他进入哪个空间,只要他的身体受到了半点损伤,这个损伤就会一直伴随着他的克隆身体。 比如,他明明是在银蜂幻境里被时黎拧下来了脑袋,按照正常的游戏规则,离开幻境后他理应完好无损。 奈何他在副本里的存在形式就是外来入侵的灵魂体,所以在离开幻境后,他依然只剩一个脑袋。 溪水旁,一个巴掌大小的,像万圣节装饰物似的,披着白布的小幽灵本来在溪水里扑水玩。 小幽灵扑到一半看到黑桃尖的脑袋凭空掉了出来时,一个没忍住,发出了一声嗤笑。 “噗,黑桃尖,不是吧?你怎么变成这副鬼模样了?” “你不说话的话,我或许就不会把你的新分身碾碎了。”黑桃尖脸色铁青地说道。 “还嘴硬呢?”小幽灵飘到黑桃尖面前,张牙舞爪地飞来飞去,“你现在这副模样,没有我,等会到了乐园里就被玩家们当球踢吧!” “就算我现在这样,想碾碎你的这个分身问题也不大。”听到“乐园”二字,黑桃尖的脸色变得好了一点,“规则制定好了?乐园什么时候可以开始营业?” “出了点小意外,不过,现在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就等……”小幽灵话音未落,画的一角自空中显露。 “啪!”裱着画框的写实画,掉落到了黑桃尖眼前。 “芜湖!”小幽灵兴奋地扑到画面上,像只小狗似的,蹭来蹭去,“乐园!我要当园长!嘿嘿!” 画面里探头探脑的蘑菇头小孩被小幽灵吓了一跳,刚探头就又钻出了画面,留下了没长腿的旋转木马。 “当当当!你当狗得了!”黑桃尖暴躁地骂道。 奈何小幽灵正兴奋着,对黑桃尖的辱骂置若罔闻,甚至还贱兮兮地回了句:“当狗就当狗,只要能当园长,当狗有什么不好的?” 回完,小幽灵似乎觉得自己回复得不够尖锐,又转头加了句:“啊~当狗都能自由自在地跑来跑去呢!不像某人,现在连狗狗都比不上了!” “砰!” 黑桃尖头顶上的花圈总共有五朵花,现在只剩下四朵了。 少的那一朵呢? 就在刚才,那朵鲜艳的玫瑰像子弹一样射出,扎入了小幽灵的身体!玫瑰在射出时,还带出了小臂长的枝条,像蛇的尾巴一样。 玫瑰在扎入小幽灵的身体后,长枝条变成了细长的藤蔓,将小幽灵缠了起来,捆得结结实实。随着那剧烈的“砰”的声响,玫瑰眨眼间爆炸,将小幽灵炸成了碎片! “呜哇!你这条疯狗!” 小幽灵明明被炸碎了,但小幽灵的声音还飘浮在空中。 再仔细一看,一个缩小了好几圈的小小幽灵从小幽灵炸成碎片的白布之中爬了出来。 “再多说一句,我再毁你一个分身,看看是你分身先用完,还是我先完蛋。”黑桃尖咧着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有病,又吃火药桶了!” 小小幽灵愤愤地吐槽道。 …… 时黎头上的红心稳稳地停在了一颗半的地方。 时黎从银蜂幻境里出来后,第一时间找了条河查看头顶红心的损耗程度。 坏消息,红心就剩一颗半了。 好消息,红心总算不再慢慢变黑了。 当然,还有一个更好的消息。 那就是从幻境出来后,时黎总算和柯栋文分开了。 要知道,自从知道凶巴巴小木偶是柯栋文后,时黎脑子里一直在循环播放各种死法。 时黎回忆了一下,她清晰地记着,在幻境里她并没有做出什么特殊的举措。 ……那为什么红心会停止变黑了呢? 迷宫岛的游戏规则到底是什么? “嗯?什么东西?”为了确认头顶红心确实不再变黑了,时黎一路都在沿着河边走,走了没一会儿,她看到水下几块光滑的大石头夹缝中泄出了些许亮光。 时黎小心翼翼地踩在石头上,慢慢靠近亮光—— “滴!恭喜玩家获得宝箱!” 亮光像萤火虫一样飞起来,融入到时黎的身体里,一个透明的控制面板出现在了她眼前。 “滴!你获得了‘挑选道具一件’的机会!” 随着机械音的讲解,控制面板被分成了无数小块,从上到下,一个接一个的小块被翻了个面,每个小块里都存着一件道具。 时黎兴致勃勃地看向这些道具。 【倒霉骰子】。 嗯,这件道具有点眼熟。 【热爱歌唱的嘤嘤怪】。 嗯……嗯? 【永不熄灭的蜡烛】。 时黎:“……” 搁这里拿我自己的道具当奖励是吧? 抠门死了!垃圾游戏! 第63章 游戏规则 杨梦玲没想到进入副本后会和时黎分开。 她都做好整个晋级副本安安分分当时黎那可爱的吉祥物加大腿挂件了。 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直接小算盘崩盘。 或许是和时黎待一起呆久了,这会儿一发现时黎不见了,杨梦玲心跳都快了几十拍。 “我可以的,我可以的!”杨梦玲默默给自己鼓劲。 杨梦玲降生的地方是位于森林的一个小木屋的屋顶上,她旁边就是砖制烟囱,时不时烟囱里就冒出一股黑烟。 杨梦玲在屋顶上转了一圈,选好了一个矮一点的位置,一个立定跳远,跳了下去。 “哎哟!” 跳是跳下去了,但杨梦玲没想到这地面不平,把她绊了个跟头。 奇怪的是,虽说摔了一跤,杨梦玲却没感受到什么疼痛。她这一跟头摔得可不轻,按往常经验,少说也得擦破皮。 杨梦玲奇怪地看向自己擦着地的胳膊肘。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她的皮肤竟然变成棕色的了,而且看上去还很有纹路感。 不对,不止是皮肤。 杨梦玲掏了掏眼睛,那里不再是柔软的眼组织,而是某种硬邦邦的石头。 ……怪不得她不眨眼也没觉得哪里不适。 眼下的事实无一不不在证明,她变成了一个木偶。 对于变成木偶这件事,杨梦玲有点震惊,她感觉自己心跳又有加速的趋势了。 杨梦玲下意识四处张望,想向时黎求证。 结果她往四周看了一大圈才想起来,时黎和她分开了这件事。 “唉……”杨梦玲叹了口气,认命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转过头查看起刚才绊倒她的那处地面。 地面泥土里亮晶晶一片,好像地下藏着什么东西。 杨梦玲扒拉了两下地面,扒拉出来了一个小宝箱。 “滴!恭喜玩家获得生命x1!” 小宝箱弹开,里面的亮光迫不及待地涌入了杨梦玲体内。 唔……好像是个好东西? 杨梦玲摸了摸自己的心脏位置,不太明白这个生命x1是个什么意思。 “咔咔!” 一个细小的声音传进了杨梦玲耳中。 杨梦玲往后退了退,她突然发现,这个小宝箱似乎是被……木偶的两只手捧着的? “蹭蹭蹭!”杨梦玲迅速往后退了十几米才扎住了脚跟。 宝箱,埋在地下的木偶。 这很难不让杨梦玲去联想一些恐怖故事。 为了避开可能埋藏着木偶的那片土地,杨梦玲绕了高大一个圈,才绕回了小木屋门前。 小木屋红顶白墙,看上去有一把年纪了。外墙的白漆掉得能看到里面的木质纹路,木门缝隙呲呲啦啦的,很不平整,下面的两个角似乎还被啮齿动物啃噬过,凹凸不平的样子像极了被人啃了一嘴的甘蔗。 杨梦玲伸出手想要推门,手摸到木门后顿了顿,变成了敲门。 “咚咚咚!”杨梦玲很有礼貌地敲了几下。 荒郊野岭的大森林里有一个木屋,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有人居住。 但杨梦玲记得,木屋的大烟囱会冒黑烟。所以她才会有些犹豫,最后选择了敲门。 “你好,有人吗?”杨梦玲弱弱地问道。 大烟囱吐出了好大一口黑烟,但屋内依旧悄无声息。 杨梦玲双手握拳,垂着脑袋站了一会儿后,再次弱弱地开了口:“不好意思,打扰了,看来今天不方便,我下次再来哈……” 啊啊啊,这屋子怎么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啊! 杨梦玲面壁思过似的站在木屋门前,大脑里乱成了浆糊。 果然,和时黎在一起久了后,她从小废物变成大废物了呜呜。 杨梦玲吸了吸不存在的鼻涕,拳头握紧又松开。 终于,她打定主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给了木门一拳! “我打!” 木偶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木门上—— 木门它纹丝不动。 杨梦玲尴尬地收回拳头。 怎么还锁门了呢?浪费她酝酿了老半天的情绪。 变成木偶后,杨梦玲发现她变得更弱了。 之前一个年久失修的木门,好歹撞几下她就能把门给撞开了。 现在,她撞了十几下,看上去比她爷爷年纪还大的木门依然坚挺着。 放弃是人类的优良美德,杨梦玲在还未将自己的木头身子撞散架前,果断放弃了破门而入这一选项。 木屋侧面有两个小窗户,杨梦玲绕了一下屋子,看到窗户上,突然感觉自己之前的一系列行为,包括敲门、纠结进不进屋,乃至最后撞门都很蠢。 她明明可以先透过窗户观察一下木屋里的情况的啊!她之前那么复杂且纠结的行为举止究竟是为了什么! 杨梦玲扒拉着窗户,往屋里看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屋里堆满了木偶,那些木偶高高叠起,顶到了屋顶。 除去木偶,屋里只有一个壁炉。壁炉里烧着火,从熊熊燃烧的火焰中依稀可以看到堆叠的木偶断肢。 平时看到满屋子的木偶就够诡异了,这下杨梦玲亲身体验变成木偶后,再看这满屋子的木偶尸体时,诡异程度直接翻倍。 “哒!哒!”杨梦玲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摔倒在了地上。 她突然明白,她到底被扔到了什么地方——一个木偶屠宰场。 明明现在的腿是两块木头,但杨梦玲却感觉腿软得厉害,站都站不起来。 壁炉里,木偶断肢“噼里啪啦”烧得正旺,滚滚黑烟一茬又一茬地从烟囱涌出。 黑烟升起,直到老高老高的地方才缓缓散去。只要经过这处森林附近,那便很难不注意到这飘散的浓烟。 不管这些堆积成山的木偶尸体是不是人为的,这里都绝不是个能久留的地方! 杨梦玲心中警铃狂响。 “喂,干嘛又来这里啊?之前那个变态……”细碎的讨论声由远及近,杨梦玲在听到细碎声音的同时,已经看到了通往小木屋的小路尽头,有三个小木偶正结伴靠近。 那三个小木偶要么穿着衣服,要么拿着武器,显然比杨梦玲这只白板小木偶要高级不少。 杨梦玲一向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从杨栎到时黎再到方祺,反正只要她第一眼看中的人目前都是好人。 而这三个小木偶,杨梦玲不确定是不是因为他们都是木偶形象,再加上她刚才看到了太多木偶的尸体。 就第一印象而言,杨梦玲对这三只小木偶没什么好感,甚至还有点恐惧。 “那个变态早走了,他可一点没想着藏起来,去下一个区域的路上跟推土机似的,杀了一路。”拿着小刀的小木偶心有余悸道。 “也不知道为啥就他生命值掉得那么快……说不定就是因为他杀戮心太重了才会那样。”戴了顶红色帽子的小木偶说道,说完他冲最后面,穿着白色毛衣的小木偶喊了一句,“喂,老白你又开始掉生命值了。” “啧,没办法啊!”穿着白毛衣的小木偶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这游戏规则只要多碰见几个人,就能很快搞清楚了,光想着从新人身上榨取生命值的这条法子越来越难走了。” 现在三个人中就属老白生命值高,还有两颗半红心。另外两人都只有一颗半红心了,他们都急需找到一个倒霉蛋来分担生命值的压力。 三个人的同盟关系并不牢固,老白心里清楚,当身边这两人的生命值跌落至半心以下时,就是他们同盟反目的时候了。 三人边讨论着下一步计划,边走到了木屋旁。 老白知道小屋前这凹凸不平的地面下,其实埋着的全是木偶尸体,毕竟他差一点就要和这些木偶在地下做伴了。 老白回想起之前的事时,放在身侧的手又颤抖了起来。 那个被称作变态的小木偶和他们都不一样,一点都不一样,他甚至不像人类变成的木偶。 那个木偶有很多奇怪的地方,比如他有好几个头,比如他的眼睛不是石头,是两个黑洞,又比如他的初始生命值只有一颗红心…… 老白第一次看到那个木偶是在木屋附近。 老白是个诈骗老手了,自从进入了这个副本后,被他连蒙带骗糊弄走生命值的不说有十个,少说也有五六个了。 本来老白看到那个木偶从空中降临后,本想像之前一样骗一波新人的生命值。但当他细看,发现那个木偶有三个脑袋后,他立刻怂了。 老白怂了没敢去招惹他,但总有艺高人胆大的。 在老白犹豫着要不要立刻离开这片区域时,有两个也是老手的木偶凑上前拦住了那个长了三个脑袋的小木偶。 然后,老白就看到,小木偶在转瞬间将两个老手肢解成了木偶组件。 转瞬间不是夸张的形容手法,是真实的速度。 老白根本没看清小木偶是如何出手的,那两个老手就已经被分解掉了! 要知道,老白这个时候已经开了三次宝箱,恢复了快三分之一的玩家能力了。 即使这样,他都没看清小木偶的动作。 这说明……小木偶的实力已经不能简单用“恐怖”来形容了。 小木偶生命值掉得比常人快上十倍,与此相匹配的是,他汲取其他木偶的生命值速度也非常快,不到几分钟,他就把两个老手的生命值全部吸走了。 失去生命值的玩家会成为真正的木偶,在这个副本里就意味着死亡。 换而言之,小木偶在进入副本后不到十分钟就杀死了两名玩家。 饕餮。 老白在逃跑的时候,脑子里冒出了这样一个十分适合用来形容小木偶的生物。 第64章 绝对压制 昏暗的小木屋里,杨梦玲躲在靠窗户的两具小木偶身体下。 和她一墙之隔的屋外,三位在杨梦玲看来可以称作是坏蛋的玩家正在热烈地讨论着接下来的计划。 杨梦玲死死贴在地上,恨不得自己变成一块地砖。 从三人口中,杨梦玲得知了这个副本非常离谱的一个规则——木偶游戏。 简单来讲就是,参与进木偶游戏里的人,头顶的生命红心会开始掉值,只有碰触未参与进木偶游戏,或者生命值处于上升阶段的木偶才能使自己的生命红心重新涨值。 生命红心全部变黑,玩家彻底成为真正的木偶,直接gg 至于第一个参与进木偶游戏的人是谁,这件事已经无从考究了。 但目前副本里大部分玩家倾向于,第一个参与进木偶游戏的人已经离开第一关的迷宫岛了。 作为一个新进入副本,还未参加木偶游戏,且有四颗红心的木偶,杨梦玲觉得自己就差在脑门上贴个“我是冤大头,快来抢我的红心”的字条了。 她敢肯定,只要她被三人组发现,那她绝对会成为这三人的移动血库。 哈哈,这倒霉催的世界。 杨梦玲感觉她快要昏厥了。 “走吧,去找找迷宫出口,一直这么浑浑噩噩也不是个事。”杨梦玲听到木屋外的三人组中,有人出声说道,“顺便看看有没有新的倒霉蛋能让我们碰到。” “走吧,老白。”另一个小木偶附和道。 老白不知道干了什么,在发出了一串奇怪的声响站起身,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哦哦哦,要走了吗? 杨梦玲眼睛一亮,她挪了挪身子,移动到了紧贴着墙壁的地方,聚精会神地听着木屋外面的动静。 屋外的小木偶们渐渐走远,直到只能听到壁炉燃烧时的“噼里啪啦”声响时,杨梦玲才松了口气,慌慌忙忙地推开身上的木偶尸体们,连滚带爬地跑到了窗户旁边。 要赶紧逃跑!谁知道那群坏木偶啥时候会杀个回马枪! 杨梦玲扒拉着窗户,踩着木偶尸体艰难地往屋外翻。 她都不知道她翻进来的时候,怎么会爆发那么大的力量,三下五除二就翻进来了!果然人还是要有刺激才能…… “唔……果然有人唉。”杨梦玲听到恶魔低语从脑袋顶传来。 杨梦玲闻声,僵硬地抬起头。 杨梦玲好恨自己时好时坏的视力。 比如这会儿,她的视力绝顶之好,一眼就看到屋顶缺了几个瓦块的地方,一个戴着红帽子木偶像蛇一样趴在那里,直勾勾地盯着她。 杨梦玲:“……” 杨梦玲的身子先杨梦玲的脑袋一步,突然胳膊也有力量了,腿也起劲了,轻轻松松以一个头着地的姿势翻了出去。 “你不会以为屋外没人看着吧?” 杨梦玲把头从地上抬起来,看到了等视位置,一对木偶脚平静地站在那里。 “等一下!你们碰我会被我反噬生命值!” 杨梦玲的脑袋慌张地喊道。 拿着小刀的木偶在看到杨梦玲那四颗亮闪闪的红心时,已经迫不及待地伸手要去抓杨梦玲的脑袋了。 结果,杨梦玲突然蹦出了这么一句话,让拿刀的小木偶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假的吧?我怎么没听说过还有和木偶游戏规则正好相反的情况?”老白单手撑着下巴,狐疑道。 “我说的是真的!而且触碰我后,反噬效果会一直维持,就算再碰其他人也没法解除!” 杨梦玲没怎么撒过谎,但她知道撒谎的时候一定要态度够坚定,表情够真诚。所以尽管她身子抖成了筛子,眼睛还是倔强地盯着老白。 好在她现在是木偶,没有心脏,不然她都怕自己还没被对方吸干生命值,自个就先犯心脏病了。 “啧!”拿刀的小木偶烦躁地砸了下舌头。 老白对杨梦玲说的话半信半疑,百分之八十的疑,百分之二十的信。 奈何副本的凶险和诡谲让老白不敢掉以轻心,在和另外两人交流了片刻后,他们递给了杨梦玲一根麻绳。 “干嘛?”杨梦玲二丈摸不着头脑,呆呆地接过了绳子。 “把你自己绑上,跟着我们。等我们碰到下一个人了,拿那个人做一下实验,看看你到底会不会反噬生命值。”戴红帽子的小木偶坦诚地说道,“你要是真会反噬,我们就放了你。” 杨梦玲:“?” 她看上去很蠢吗?哪有人自个绑自个的啊? “不是,你们不害怕吗?我现在要是暴起碰你们一下,你们就都得死。”杨梦玲非常之不解,从眼神到身体姿态都透露着一股学生的蠢气。 “……你要么是个老好人要么是个不会撒谎的小骗子。”老白挥了挥手,笑道,“不管是哪种,对我们都没有威胁。” “再说了,我们就剩一颗心了,真要暴起也是我们先暴起啊!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道理你不懂吗?”戴红帽子的小木偶转了下头顶的帽子,偏了下脑袋反问道。 “绑上。” 拿刀的小木偶更直接,只说了这两个字。 杨梦玲:“……” 我恨我是个小废物。 …… 老白三人组带着杨梦玲在森林迷宫里逛了小半天,几人运气不好,逛了这么久都没碰见一个人。 更离谱的是,他们在森林迷宫里迷路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拿刀小木偶捡到了个宝箱,宝箱里有一个红心,他碰触后,生命值开始慢慢回升了。 不过,估计回升完一颗心后,生命值又要继续下跌了。 本来老白看逛了这么久没看到人,想着先回到小木屋,换一个方向再找找,结果老白回头找一路做的记号时,发现大部分记号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这是老白三人之前从未遇到过的情况,老白下意识怀疑是杨梦玲搞的鬼。 但他一回头,把迷路的消息告诉其他人后,杨梦玲看上去比他们仨还惊恐。 “那怎么办啊?这里可是迷宫唉!我们不会再也又不出去了吧?”杨梦玲像只聒噪的小鸟,叽叽喳喳吵得老白脑壳疼。 “森林在动。”红帽子小木偶在捻了把土,敲了敲树干后说道。 什么,森林系望闻问切吗? 虽说杨梦玲对比自己强的人说的话都有一种盲目的信任,但她依旧对红帽子小木偶两三下做出判断的能力表示震撼。 “收收你的眼珠子,我用了道具。”红帽子小木偶又转了下脑子,把帽檐从额前转到了脑后。 杨梦玲的视线从红帽子小木偶手指上的泥土转到一旁的树干,又转回了小木偶的红帽子,迟疑地问道:“那你刚才的动作是使用道具的前摇吗?” 红帽子小木偶抬手压了压帽子,压低声音说道:“不是……” “只是因为帅而已。” 杨梦玲:“……” 总觉得这种有病的说话语气很眼熟,你小子和时黎不会是远房亲戚吧? 老白扶了下额头,满脸沧桑:“先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现在要先……” “趴下!”红帽子小木偶突然喊道。 杨梦玲听到命令的第一反应就是服从,她像只训练有素的军犬,几乎和红帽子小木偶同一时间,脑袋对脑袋地趴在了地上! 老白反应慢了半拍,但趴下的速度也算快。 只有拿刀的小木偶犹豫了片刻,就是他犹豫的这一瞬,一个庞然大物从迷宫转角处直直地飞到了还站立着的小木偶身前! 那是一个,和小木偶们身形一样大的木偶脑袋。 老白觉得这个脑袋有些眼熟,他努力仰起脑袋想看清这个木偶脑袋的特征时,戴红帽子的小木偶一巴掌把他的脑袋又按回了地里。 介于两人现在的生命值都是掉值状态,两人的接触并不会产生什么影响。 老白觉得自己快魔怔了,现在只要一有人碰他,他就开始思考双方生命值会发生什么转变。 在刚才仰头的瞬间,虽说被同伴迅速按了下去,但那一瞬也足够老白看清他想看到的特征了—— 这个巨大的木偶脑袋他的眼睛的位置是两个空洞,不是和普通木偶人一样的黑矿石。 ……是那个极其不正常的小木偶的脑袋! 老白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要不是红帽子小木偶一直压着他,他怕是已经四肢并用地逃跑,然后被木偶脑袋追上,再然后…… 老白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绳。 这是杨梦玲第一次在森林迷宫里遇到类似于“变异生物”的怪物,她敏锐地察觉到了身旁一起趴着的两个小木偶的恐惧。 木偶脑袋和小木偶长相相似,只是它眼睛的位置是两个黑洞。由于是两个黑洞,所以杨梦玲无法通过它的眼神,判断它有没有发现地上趴着的几人。 这只木偶脑袋的头顶也有生命值,但它只有一颗代表生命值的心,此时那颗心已经黑了三分之一。 从杨梦玲的视角看过去,木偶脑袋和拿刀小木偶几乎鼻尖对鼻尖地贴在了一起。 拿刀小木偶也不知是抗压能力强还是被吓傻了,站得笔直,一动不动的,像座石像。 木偶脑袋像犬类一样,绕着拿刀小木偶嗅来嗅去,它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杨梦玲却看出了困惑。 木偶脑袋似乎感应到了他们几人,但因为几人反应及时,在红帽子木偶的预警下立刻停止了一切行为,从而导致木偶脑袋的gps上失去了他们几人的行踪。 果然,木偶脑袋的眼睛是摆设…… 就在杨梦玲觉得只要他们一直维持一动不动,就能把木偶脑袋熬走时,木偶脑袋冲着拿刀小木偶张开了嘴巴,发出了刺耳的宛若孩童啼哭般的尖叫! “啊——” 怎么回事!难不成它能看见? 杨梦玲心下一惊,差点就被吓得跳起来了,但还是强行控制住了自己。 但直面木偶脑袋的拿刀小木偶显然无法再维持冷静了。 在木偶脑袋冲他张开嘴巴的同时,他下意识冲木偶脑袋挥了一刀!木偶脑袋的材质意外的柔软,刀子一划就在木偶脑袋大张的嘴角划开了一道细长的裂纹! 在刀划开木偶脑袋嘴角的一瞬,拿刀小木偶脑袋里闪过的并不是自己能对木偶脑袋造成伤害的惊喜,而是他因为受惊发起攻击,因此被木偶脑袋锁定住的,坠入沼泽般,无法挣脱的绝望。 要死了。 一定会死。 第65章 乐园 “啪!” 一个拳头大小的石块突兀地砸到了木偶脑袋的额头上。 杨梦玲也不知道自个哪来的勇气,随手抄了个石块就扔向了木偶脑袋。 木偶脑袋顿了一下,但和杨梦玲想的不一样,木偶脑袋竟然还挺有条理的,懂得先近后远。 纵使是杨梦玲冲它挑衅,它依然张着大嘴巴一口包住了拿刀小木偶的脑袋! “啊!” 杨梦玲发出一声尖叫,愤怒和茫然同时冲击着她的大脑。 她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她要一次又次地面对认识的人在眼前被杀害的情况。 不甘和愤怒在这时战胜了绝对压制,杨梦玲从地上爬起来,往木偶脑袋的方向跑去! “咻——” 身后,响亮的哨声划破空气。 杨梦玲回过头—— 戴红帽子的小木偶站得笔直,一如既往没什么表情地冲她和老白挥了挥手。 他的右手拿着个红色的口哨,刚才正是这个小小的口哨发出的声音。 “咻——” “咻——” 小木偶不带停地连吹了三次,在吹第三次的时候,红色口哨“砰”的一声炸成了碎片。 “这次是使用道具的前摇。” 小木偶把红色脑子转正,悠悠说了一句后,转身奔向了迷宫道路的另一端! “飒——”庞然大物宛若黑影一般和杨梦玲擦肩而过,向小木偶逃跑的方向追去! 木偶没办法流眼泪,但复杂的情绪依旧让杨梦玲难以消化。 被木偶脑袋随意扔到地上的小木偶软趴趴地倒在地上。 杨梦玲冲上前,发现小木偶不离手的刀脱手落到了草地上,小木偶的身体则在不停颤抖。 最可怕的是,小木偶头顶的生命值以肉眼可辨的速度在疯狂掉值!不过几分钟已经掉到了半颗红心以下! 老白跟上来在看到小木偶头顶的红心时,脸色微变。 虽说他们三人组为了生命值,坑蒙拐骗什么都干过,但还真没有哪次把所剩无几生命值的玩家害死过。 大家都是法治社会出来的,杀人和看到别人被杀都是少之又少的情况。绝大部分法治社会出来的人在看到别人濒死时,都会下意识出手提供帮助。 老白也不例外,但他在碰到小木偶时,突然想起来,他也是掉生命值的状态,没法帮到小木偶! “该死的!”老白低声骂道。 就在老白觉得小木偶这回真要完蛋的时候,杨梦玲捡起一旁的小刀塞回小木偶手里后,一把握住了小木偶的手腕。 “不是,你不是……”会反噬生命值吗? 老白嘴巴张开,话卡在了嗓子眼。 拿刀小木偶头顶的生命值停止了下降的趋势,但也没有开始上涨。红色锁定在了四分之一,甚至快五分之一的位置,不再动弹。 “啊?”老白卡在嗓子眼的话化作了一声怪音。 杨梦玲抬起头和老白面面相觑。 “我说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信吗?”杨梦玲弱弱地说道。 说完,她像是看到了什么诡异的事情,伸手指向老白头顶,结结巴巴道:“你,你的生命值也不动了!” 老白彻底傻眼了:“啊?” 两人愣神的功夫,头顶昏暗的树冠突然被刺目的光芒强势入侵!一束又一束的暖光从头顶照了下来,洒在两人的身上。 杨梦玲发现老白的身影像信号不好的老电视机似的,一会儿花频,一会儿正常。 花频越来越频繁,在白光中,老白的身后似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摩天轮,她的耳边也似乎听到了稚嫩的童音—— “找呀找呀找朋友, 找到一个好朋友, 敬个礼呀握个手, 你是我的好朋友……” …… 森林迷宫在刹那间崩塌了,对,杨梦玲觉得只有用崩塌来形容才足够贴切。 高耸的大树轰然倒塌化作一个个方块似的泡沫,茂盛的灌木一点点瓦解成气泡,“啪啪啪”地炸成小碎末。 在森林迷宫消散的同时,一座游乐园在眼前拔地而起! 愉快的广播音乐,各式各样的娱乐器材,深褐色长方形砖块拼成的地面。 蓝天白云,卖冰淇淋爆米花的漂亮小姐姐,还有拿着气球摆出各种可爱姿势的红鼻子小丑…… 怎么说呢……就很荒谬。 在危机四伏的晋级副本里突然冒出一座游乐园,而且这个游乐园看上去还特别正常,特别温馨……这种反差让诡异感拉到了极致。 “变回来了?”跪在地上的杨梦玲和老白听到不远处有人兴高采烈地喊道。 变回来了? 杨梦玲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虽说脏兮兮的,但毫无疑问,这不是木坨子,是属于人类的手。 杨梦玲转头望向老白,老白长了一副不好判断青年还是中年的面孔,怎么形容呢?就是五官皮肤状态什么的,看上去都挺年轻的,奈何眼底一片乌青,眼神也特别疲惫,因此让他呈现出了一种半老不老的模样。 “你那什么眼神啊……我才二十六。”老白被杨梦玲的眼神给噎了一下,眼皮耷拉得更低了,“我们敲代码的显老而已。” “好的,白叔。”杨梦玲毕恭毕敬道。 老白:“……” 躺在地上的小木偶也很令杨梦玲意外,他竟然是一个孩子!一个看上去比杨梦玲还要小,也就读初中年纪的小男孩。 “看上去像隔壁初中组织过来我们公司参观的小孩。”老白盘腿坐在地上,指了指小男孩说道。 “……我叫余鹏。”歇了有一阵的小男孩缓过气来了,听到老白叫他小孩,小男孩嘟了嘟嘴,撑着一口气小声说道。 老白抬了下眉毛,也不知道听没听清小男孩的名字,自顾自地问道:“那个红帽子你认识吗?” 老白和这两人结盟的时候,拿刀小木偶和红帽子小木偶已经混到一起了。 “齐笙,我兄弟。”提到朋友的时候,小男孩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滴——” “滴——” 三人来不及交流更多,奇怪的电子音突然在每一个人脑子里响起。 随着刺耳声音到来的,是一个接一个在路边、娱乐设备前的广告牌上刷新出来的崭新投影。 投影先是一片漆黑,紧接着,一个白得刺眼的“幽灵”从一片黑暗中冒出头来! 不过,与其说是幽灵,倒不如说他更像是外国万圣节夜晚躲在捅了两个大窟窿冒充眼睛的白色床单下面的调皮小孩。 幽灵小孩在白布单下高举双手,兴奋地大声喊道:“哈喽!所有玩家,上午好!” “什么?万圣节题材游乐园吗?” 玩家中,有人发出细细碎碎的讨论声。 “好奇怪,不是玩具迷宫岛吗?怎么会突然变成游乐园?” 玩家们在投影屏出现后,终于从变回人类的喜悦中脱离出来,意识到了奇怪之处。 “大家一定很奇怪为什么会来到这个漂亮的游乐园吧?不用着急,我会为大家进行一个详细且精彩的讲解。” 幽灵摇头晃脑地说道。 幽灵的声音听上去偏中性,单从声音很难判断出那层白布下面是个怎样的人。 “首先,应该不难看出,这里并不是晋级副本。”幽灵有些恶意地停顿了一下,他故弄玄虚的停顿让还算冷静的玩家们爆发出了小小的暴动。 “我感觉很不好,比在迷宫里还要不好。”杨梦玲盯着屏幕里的幽灵,搓了搓胳膊,抿了抿嘴说道。 老白看上去更沧桑了,他无声地叹了口气,仰天四十五度,忧愁地说道:“一般这种形象的角色都具备某种心理病病。” “这种角色”自然指的是欢脱的幽灵。 “什么心理疾病?”杨梦玲老实提问。 “病娇,或者是……单纯脑子有病。”老白挠了挠头发,将视线重新移回了屏幕,“简单来说,喜欢做法外狂徒,这样是不是好理解一些?” “……大概懂了。”杨梦玲和余鹏同时点头。 幽灵给了玩家充足的讨论时间,见玩家们愈发躁动,幽灵大发慈悲地再次开口了。 “这里是《幸福乐园》,我是代理园长幽偶,在场各位都是我们从晋级副本那个枯燥透顶的地方里拯救出来的幸运儿。”幽灵笑嘻嘻地说道,“再怎么说,相比于在迷宫里像无头苍蝇一样兜圈子,在游乐园里快乐地玩耍简直是天堂,对吧?” 进入晋级副本的玩家们,除了没有及时撤离平安大厦的白板倒霉蛋,其余人都是少说经历过一个副本的十级玩家了。 因此,没几个人信幽偶话语里的“快乐”“天堂”等词汇。 就算是杨梦玲这样单纯的学生妹,此刻对幽偶的话,也是百分百怀疑状态。 “不过——”幽偶下一句话,立刻接上转折词。 “再怎么说,我们的游乐园也是个副本,所以,想要在这里愉快的玩耍,一些规则还是需要遵守的。” “规则一:生命值归零的玩家会——” 幽偶突然将两只手举高高,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大的圆。 什么意思? 杨梦玲抬头,目光锁定到了不远处的海盗船。只见在那附近,一个巨大的气球缓缓升空。 气球在风的推动下,转了一个圈,在气球转到另一面时,杨梦玲脸色变得雪白。 ……那是一个人头气球。 人类的脑袋被充气充到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程度,剩余的正常地身体挂在脑袋下面,仿佛气球的扎节。 巨大的人头上,由于惊恐而变得狰狞的五官被无限拉大。 更可怕的是,那个气球还在不断的变大…… “啊!”杨梦玲捂着耳朵发出一声尖叫,但她还没来得及闭眼,快速膨胀的气球终于胀大到了只有薄薄一层皮的程度—— “砰!” 气球像烟花一样在空中炸开,彩带从人脑气球中炸出,随着破败的身体,一同自由落体,洋洋洒洒地掉到了地上。 “爆炸哦~” 幽偶的声音依旧快乐。 仿佛刚才发生的事情不是一条生命的逝去。 只是一场惊喜的烟花秀。 第66章 娱乐项目 “规则二:参加任意娱乐项目时,生命值会停止下降,参与项目后,会获得一定生命值奖励。” 时黎已经很久没来过游乐园了。 相比于几年前,现在游乐园里的项目那叫一个百花齐放。 除去激流勇进、摩天轮、碰碰车这些老朋友们,这个游乐园里还有什么童话镇、勇敢者之旅、一飞冲天、白骨村等一系列名字奇奇怪怪的项目。 时黎传送进游乐园时,离她最近的娱乐项目是左手边不远处的碰碰车。 幽偶规则发布结束一结束,那些生命值所剩无几的人就一股脑冲进了碰碰车场地。 幸福乐园比普通游乐园要大上不少,里面每个娱乐项目的规格也更大。 以碰碰车为例,普通游乐园或许最多只能承载十几辆,这里的碰碰车场地,时黎粗略数了一下,里面碰碰车的数量少说有三十辆了。 也就是说,幸福乐园没有限制玩家参与娱乐项目的意思,甚至可以说是,十分支持玩家们投身项目里。 乐园支持玩家参与项目,而参与项目又可以恢复生命值。 时黎不认为构造乐园的人有这么好心。 碰碰车项目前的工作人员是个扎着双马尾,穿着红白格子工作服的女生。 女生脸上无时无刻不维持着完美的微笑,声音柔柔和和地说着:“请各位玩家有序排序,不要拥挤。” 但真的当队伍里有玩家靠武力插队时,她也只是袖手旁观,笑容甜美地忽视掉暴力行为。 碰碰车项目场地上放置着五颜六色的碰碰车,哄闹的玩家一拥而上,挤挤攘攘地坐上了自己选定的碰碰车。 这些抢碰碰车的玩家里有满是肌肉的壮汉,绑着丸子头的阿婆,衣冠楚楚的青年……就是没有与游乐园最为适配的儿童,可爱造型的碰碰车和满脸焦躁的游玩者形成了诡异又割裂的画面。 工作人员没有清点进入项目的玩家的数目,只是看进入项目的玩家差不多能把场地填满后,才悠悠上前拉上了入口铁链。 在所有碰碰车都坐上人后,游戏场地里还有将近十个玩家一脸愁容地站着。 “喂,车坐满了,我要出去。”一个戴着眼镜,穿着白衬衫的瘦弱年轻人第一时间发现工作人员锁了进出口。 他立刻冲过去,对着铁链外面的工作人员挥手喊道。 一般这种情况,以时黎阅览过的众多小说的经验来看,年轻人怕是出不去了。 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啊,好的。”工作人员清脆地应道,她看了眼控制室的面板,冲游戏场里的玩家们问道,“还有玩家要出来吗?” 时黎:“……?” 不是,啊? 工作人员开口一问,剩下站着的玩家立刻纷纷跑了过来。 只有一个背着旅行包,染了粉色及肩长发的年轻男性依旧站在场地中央,冷眼看着团团堵住进出口的玩家们。 高情商的说法是,这粉发小哥还挺酷。 低情商说法…… “真能装。”时黎身旁传来满是笑意的嘲弄,正中时黎的吐槽靶心。 时黎转头,看到了一个染着深紫色及腰长发的漂亮女生。 看到女生的第一眼,时黎一愣,又转头看向了场内的粉毛青年。看了两眼,时黎立刻又将视线转回了漂亮女生。 女生和场内站着的年轻男性长着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蛋,白皮肤,桃花眼,高鼻梁,唇红齿白的,是长辈一看就会夸俊的类型。 只不过女生比年轻男性脸部棱角更为柔和一些,身高稍微矮一些。但矮也就矮一点,女生站在时黎旁边,依然比时黎高出一整个脑袋。 女生穿着一身背带裤,背了个斜挎包,清清爽爽站在这里,就有一种让人喊“姐姐我可以”的冲动。 “我哥。”女生看出时黎询问的眼神,耸了耸肩膀说道。 说完,女生猛地弯下腰,单手虚虚环住时黎肩膀,漂亮脸蛋凑到时黎脸庞,喷着热气,几乎耳语道:“……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时黎的耳朵立刻红了,红色从耳垂蔓延到脸蛋,又从脸蛋延伸到脖子。 时黎感觉自己像个煤气罐,再在姐姐的热气里待一会儿,就要“嗡嗡嗡”地烧开水了。 女生撩拨完立刻起身,单手叉腰,若无其事地望着项目进出口那边,观察事态的走势。 “在游戏开始前大家都可以随意进出,但请排好队,一个一个来,不要拥挤。”工作人员一边唠叨着,一边解开铁链,侧着身子,放玩家出来。 本来排在第一个要出来的是白衬衫年轻人,没想到他后面两个位置的一位大叔格外着急,见铁链一拉开,就大手一伸,把排在前面的几人一股脑推到了一旁,自个率先冲了出去。 白衬衫年轻人没想到明明大家可以有序出去,后面的人偏要插队,一个不备,被推得踉跄,柔柔弱弱地摔在了地上。 大叔头顶还有将近两颗心,在在场所有玩家中算多的,应该并不着急才对,也不知道为啥他这么急,急着进项目,发现项目里人坐满了,又急着出去。 急急国王非他莫属。 大叔的行为毫无疑问招惹了一片骂声,不过大叔并不在意,一出碰碰车项目场,就直奔离这里第二近的一飞冲天项目。 大叔脚下生风,小跑冲向下一个项目时,感觉身体越来越轻,越跑越快,跑着跑着好像能飞起来了一样…… 飞起来了? 大叔后知后觉发现脸皮涨得生疼,眼睛能看到的景象越来越多,视线也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大叔愈发模糊的视线试图聚焦到碰碰车前的人群,但就算这样简单的一件事,他也无法做到。 “砰!” 巨大的人脸气球在空中绚烂的绽开。 “啊啊啊啊啊!”骚动的人群里,一个女人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她不敢置信地盯着大叔软趴趴掉到地上的躯干,连滚带爬地扑上去,嚎啕大哭。 她头顶的红心,只有半颗心了。 不知道两人是什么关系,夫妻,亲人,亦或是其他。 至少急急国王那么着急的原因得到了解释。 大叔的死亡完善了规则二——进入项目又中途退出的玩家的生命值会极速下降,这是对半途而废玩家的,小小的惩罚。 “那么,还有人要离开吗?”工作人员双手背在身后,在欣赏完闹剧后,转回身子,笑容甜美地问向场内被吓傻了的玩家们。 位于场内的玩家集体向后退了一步,似乎扎着双马尾的工作人员是什么洪水猛兽。 “没有了吗?”工作人员收敛了笑容,再次确认,“没有人要离开了的话,那我重新关门了哦?” “咔哒。” 进出口再次被铁链锁上,工作人员走进控制室,拿着控制面板上的麦克风,柔声说道:“请所有玩家及时选择并坐上自己心怡的碰碰车,音乐响起前请务必已经在碰碰车上系好安全带坐好,没有坐上碰碰车的人请不要停留在游戏场内。” “再提醒一遍,请所有玩家及时选择并……” “起开。” 粉发的年轻人在工作人员发出提示警告时,率先一步走到离他最近的一辆黄色碰碰车前,冲着车上的的人,冷漠地命令道。 “不是,我先抢到的车,我凭什么……”车上坐着的也是一个年轻男人,穿着黑背心,露着膀子,一胳膊的腱子肉,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 粉发青年没有多做言语上的纠缠,他伸出手拽住碰碰车上坐得板正的腱子肉青年的衣领,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人像小鸡仔一样拎了起来。 腱子肉青年:“?” 眼下情况,识时务者为俊杰。 腱子肉青年不是那种肌肉发达,头脑简单的人,反而他的脑子也转得特别快。 眨眼间他就意识到了两人实力上的差距,大块头的身子立刻从碰碰车里挪了出来,还拍了拍座椅上不存在的灰,狗腿地说道:“唉哥!你坐!你坐!” 粉发青年在获得碰碰车后,松了手,没有继续为难腱子肉。 腱子肉青年见粉发青年一副大爷模样,高高挂起后,转头就露出凶相,环视一圈,找了个瘦瘦弱弱的男人,走了过去。 粉发青年的抢座行为给了其他玩家启示,本来没什么火花的玩家们立刻变成了敌对关系。 站着的玩家纷纷找起自己能对付得了的,占着碰碰车的对象,坐在碰碰车里的玩家则满脸紧张,生怕自己的车被抢夺。 弱肉强食,是生存规律。 女性的尖叫声,男性的怒吼声,玩家与玩家撕扯时的碰撞声。 时黎握着项目周围护栏的手不知不觉锁紧,眉头也皱了起来。 时黎在心里不断跟自己说着要抛弃无用的同情心,要冷静,要观察,要思考。 但情感永远是人类最大的弱点。 距离时黎最近的一个争端,是之前跟工作人员说想要出去的那个白衬衫青年和一位短头发女生的撕扯。 兴许是为了保持体面,站着的绝大部分的人,不管男女,基本都没有对女性出手。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参与这次碰碰车游戏的人里面,女性本来就少的缘故。 白衬衫青年就是少有的,对女性出手的人。 选择比自己弱的人抢夺,成功的可能性更大。出于这个理由,白衬衫青年的选择没有错。 但作为距离这场争斗最近的旁观者,时黎只觉得残忍。 残忍的地方不在于短发女生被抢走了碰碰车,而在于力量的悬殊,让这场争斗显得十分滑稽。 女生被扯出碰碰车后,发狠地抱住白衬衫青年的腿,啃咬撕扯,近乎拼尽全力。但纵使她使出了全力,她依旧被白衬衫青年揪住头发再次扔了出去,还被打红了眼的白衬衫青年狠狠踹了好几脚。 时黎以为短发女生会放弃,转头寻找比她更弱小的目标时。 短发女生没有,她只是红着眼,顶着浑身青紫,像头倔强的小狼一样,再次扑了回去。 “那是我的车,我先坐上去的!”女生愤怒地喊道。 工作人员依旧语调毫无感情地朗诵着提示,此时已经是第三遍提示了,这次提示后,音乐将会响起,这局碰碰车游戏也将开启。 “啦啦啦~”欢快的童音从大喇叭中穿出,在音乐响起的瞬间,还停留在游戏场内,没有抢到碰碰车的玩家同时僵在了原地。 下一瞬,黑色的火焰自他们脚底燃起,眨眼间将他们彻底吞噬。 “啊!我的女儿!”一位年迈的婆婆猛地扑到了栏杆上,绝望的呼喊把陷入恍惚的时黎给唤了回来。 啊,刚才她一直听到的辱骂和哭声原来不是错觉啊。 在短发女生拼命的时候,她的母亲目睹了这场近乎一边倒的殴打和掠夺。 时黎稍微有一点愤怒,有一点难过地晃了一下手中的栏杆。 第67章 碰碰车 黑色火焰把没有抢占到座位的玩家吞噬后,碰碰车场内陷入了诡异的平静。 坐在碰碰车里的玩家们生怕惹出是非,因此都很谨慎地握着碰碰车的转盘,但并不驱动碰碰车前行。 本该激烈的碰碰车项目被玩成了一二三木头人。 大概过了一分多钟,项目内场都没有再发生什么异变。这对于碰碰车里的玩家们来说,无疑是个好兆头。 有几个大胆的玩家开始操控碰碰车,缓慢地行驶起来。 但是……真的没发生异变吗? 时黎有些狐疑地眯起眼睛。 从时黎这个角度最多只能观察到十来个离她较近的玩家,这些玩家脸上满是拘谨和忐忑。 时黎绕着围栏顺时针走动起来,又过了大概十几秒,她突然听到了细微的碰撞声。 不知为何,游戏内场看上去空旷了一些。 不对不对不对! 有碰碰车连车带人一起消失了! 时黎一开始没有清点碰碰车的总数,但她清晰地记得,音乐开始前,场内明明红色碰碰车数量最多!而现在,数量最多的是黄色碰碰车! 这就说明,场内少说得少了四五辆红色碰碰车,才会让她意识到碰碰车少了这件事! 发生了什么? 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首音乐最多四分钟,如果她估算得没错,刚才碰碰车消失是正好发生在第一分钟,也就是音乐的第一个小高潮,鼓点声最大最密集之时。 场外有几位玩家也发现了碰碰车数量变少了的这件事,他们拍打栏杆,冲着场内的玩家呼喊,试图提醒他们。 然而,无济于事,场内的玩家跟白日做梦似的,一个个还瞪着眼睛,警惕着四周。 虽说个个眼睛瞪得都挺大,但似乎个个都瞎了似的,不但看不见场外的提醒,也没发现身边已经有玩家消失了这件事。 于闵笙生命值还算充裕,他本来没想这么早参与进这些一看就令人烦躁的娱乐项目之中的。 奈何他的武力值……或许准确来说是能力被他的姐姐于闵诺完全克制,因此便被于闵诺强行塞进了这个叫……叫什么碰碰车的娱乐项目里。 于闵笙有些洁癖,在他的认知里,公共场合的娱乐设备不知道被多少人摸过坐过了,脏得要命。 因此,在进入项目后,于闵笙找了个偏僻的位置,抱胸站着,完全没打算去碰这些碰碰车。 奈何,这个娱乐项目看上去主打一个强制娱乐。 只要进了项目里,不玩完一局就没办法离开。 洁癖屈服于了这该死的规则,于闵笙强忍着恶心,抢夺走了一位玩家的碰碰车。 坐在狭小的碰碰车里,于闵笙的两条腿都没办法伸直,只能曲起蜷在胸前。压抑与烦闷一股脑地涌上于闵笙心头,他臭着一张脸,心里把于闵诺骂了个狗血淋头。 坐在碰碰车里已经是于闵笙能忍耐的极限了,看着油光锃亮的转盘,于闵笙着实没有勇气出手触碰那玩意。 他感觉他只要一碰,手上准得沾上一手油,无数的细菌会见缝插针般顺着指尖爬入他的掌心、指缝,再慢慢爬到胳膊上…… 光是想一想,于闵笙就感觉自己的人生怕是要走到尽头了。 欢快的音乐声在耳边响起,却一点不能让于闵笙感到快乐。 周围的玩家们个个苦大仇深,眼睛瞪得像铜铃。他们喘气的声音压得很低,但热气十足,那些呼出的气体混杂在封闭空间里,让空气愈发浑浊…… 于闵笙愣了一下,抬头环视了一圈。他的视线没有停留在周围人身上,而是越过所有人看向场外。 场外围观的观众们看似很正常,但不知为何……于闵笙确定他们看到的并不是真实的内场,而是覆盖了一层“塑料膜”的景象。 简单来讲就是,在音乐响起后,场内和场外被隔绝开了。 于闵笙凭借五感的敏感,在音乐响起后的第五秒,发现了这个颇为不妙的事情。 为什么要把场内和场外隔绝开呢? 按照游戏惯性,那就是要搞事情了。 音乐继续播放着,过了大概几十秒,场内有玩家操控着碰碰车动了起来。动起来的碰碰车大概有三四辆,红色黄色绿色的至少都各有一辆,颜色分配还挺平均。 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下,敢于开动碰碰车的,于闵笙觉得不是蠢就是莽。 “既然是碰碰车项目的话……是不是玩一下会比较好啊?”于闵笙车子旁边是辆绿色碰碰车,碰碰车上是个戴着眼镜,有些胖的年轻男生。 男生似乎很热,这么一会儿时间就满头是汗了。在于闵笙欲言又止,近乎杀人的目光下,男生拿着握完转盘的肉手,毫不在意地抹着额头上的汗,抹完了还往旁边甩了甩。 于闵笙甚至能看到那些粘腻的液体说着男生指尖滑落后飞行的轨迹。 于闵笙板着个脸,飞速从旅行包里掏出一次性手套戴好,然后握住转盘,往远离男生的方向开去。 “唉!兄弟,你怎么走了……”男生在于闵笙身后不解地大声喊道。 为什么他现在开的是个毫无杀伤力的碰碰车?他好想开个大卡车创死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于闵笙恶毒地想着。 音乐从欢快变得激昂,快速的鼓点像狂欢节上踢踏的舞步声。 任何一次狂欢节都是一场灾难,人与人的贴近,肌肤与肌肤的碰撞,空气会变得混浊复杂,所有细小的味道都会混在一起,像许久不做清理的下水道。 于闵笙脑中一边联想着,一边猛打转盘,躲过了一个试图撞击他的玩家。在和那辆红色的碰碰车擦车而过时,于闵笙鼻尖嗅到了些诡异的味道。 有点像……地下室才会有的潮湿阴冷的味道。 很难形容,大概是一种和被阳光晒过的衣物恰好相反的味道。 于闵笙对这奇怪的味道说不上讨厌,但这个味道确实成功的吸引了他的注意,让他转头多看了几眼那辆红色碰碰车。 红色碰碰车上坐了一个短头发女生,女生穿着简单的白体恤,下半身隐入了碰碰车里,看不清穿着。 单是看了一眼,于闵笙就判断出,这个女生和别人不一样,她很干净。 这个判断让于闵笙毛骨悚然。 ……在于闵笙的记忆里,上次他觉得干净的那个人,还是在停尸间里看到的同学的尸体。 有什么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那些东西就在这个碰碰车场内,就在他们这些正常玩家身边! 音乐的鼓点愈发激昂,掩盖住了碰碰车游戏的混乱。 空气中潮湿阴冷的味道从单薄变得浓郁,混杂在人类温热的气息中,让于闵笙越来越难准确判断哪些是混在正常中的“异常”。他只能提高十二分的警惕,竭尽所能避开所有试图靠近他的碰碰车。 音乐进行到两分钟,接近一半的玩家似乎都认为这场碰碰车游戏没什么危害,他们放松了警惕,真的投入到了车与车碰撞的快乐之中。 音乐持续了三分半,音乐一结束,工作人员就甩着双马尾走上前解开了铁链。 玩家们这次谨慎了很多,一个个围在门口,不敢当第一个离开的小白鼠。直到过了一分多钟,一缕鲜艳的粉色跟蝴蝶似的,利用身体的柔韧性绕开里三层外三层的玩家,迈着急切的步伐冲了出来。 粉发青年依旧一副别人欠他钱的表情,脸色却白得吓人。 见粉发青年无碍后,其他玩家也放了心,排着队,挨个走了出来。 游戏开始前,进去了四十几号人,游戏结束,出来了三十几号人,这多少有些令人唏嘘。 可问题是……为什么还能出来三十几号人! 时黎自觉地后退了几步,远离了那些刚从游戏里出来的玩家。不止是她,围观了这局碰碰车全程的人都皱着眉头往远离他们的地方走了几步。 在围观的玩家的视角里,三分半音乐里一共发生了三次碰碰车消失事件,消失的碰碰车数量,正好是一开始被黑火吞噬掉的玩家的数量。 这么形容没什么特别意思,只是时黎个人觉得二者之间存在关联。 所以说,按照围观玩家的理解,从游戏场内,应该只能出来二十几号人才对,可现在却足足有三十几号人!多出来了将近十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 更令人绝望的是,围观的玩家明明围观了游戏全程,他们本该能记住消失了的人的长相的。 但在音乐结束的瞬间,所有人像被魔术家打了响指,如梦初醒,只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其他的细节一点都记不起来了。不但消失的人的模样,连消失的碰碰车的颜色也不记得。 “于闵笙,嘿!咋样?在里面玩得开心吗?”紫发姐姐笑嘻嘻地走上前,一个锁喉揽住了粉发青年的脖子,“哟,看你这小脸白的,不会是晕车了吧?” 晕碰碰车吗?呸!这不重要! 时黎晃了晃脑子,把那个生怕哪个梗落地的内里给晃走,跟在大姐姐身后,竖着耳朵偷听。 “你有病吧?于闵诺!别闹了!”于闵笙想要把于闵诺从身上扒拉开,奈何能力相克,注定了他要被于闵诺拿捏。 “我哪里闹了?里面发生什么了?我可从来没见过你这副模样,跟个鬼似的。”于闵诺好奇地问道,她身后的紫色长发像瀑布一样耷拉在于闵笙肩头,和粉色交融在一起。 两张漂亮脸蛋的贴贴造成的美颜攻击果然是double kill的……呸!这也不重要! 时黎在心里扇了自己一巴掌。 于闵笙按了按太阳穴。 “问题是,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闵笙在所有围观玩家的注视下,缓缓说道,“我什么也不记得了,唯一记得的是,在里面的时候一定发生了什么很可怕的事情。” 于闵笙说完,冷着脸回头看了看其他从内场出来的玩家们。 他们神色各异,有人为增长了的生命值而高兴,有人目露困惑……从他们的表情中,很难分辨出有谁是假装的,有谁是真心的。 这个乐园,似乎已经开始悄无声息地展现它的危险了。 第68章 童话镇 时黎看了两局碰碰车。 第二局碰碰车一开始,里面车子的数量起始就只有二十几辆。 进去了整整三十人,比碰碰车数量还少几人。但音乐开始后,围观群众能看到的碰碰车数量却只有二十几辆,将近十个人凭空消失。 这次,为了能记住消失玩家的模样,有的围观玩家掏出了拍摄设备,有的则拿出了纸笔用来记录信息。 但副本有自己定死了的规则和逻辑环,它不想让玩家知道的,什么小聪明都不会成功。 第二局游戏结束,内场还剩下十五辆碰碰车,出来的玩家却还是三十人,又有十五个鬼玩意混在人群里跑出来了。 时黎自认为自己运气不咋样,在这种完全摸不透规律的情况下进去,她八成会被炮灰。 按照碰碰车这个变少的速度来看,下一轮能剩下的碰碰车估计就是个位数了。 第四局的时候,这个游戏估计就是死局了,时黎是有多想不开,才会继续和这个游戏耗下去! 离开碰碰车项目时,时黎的生命值还剩一颗心。 在观察碰碰车项目的时候,时黎一心二用,也顺便调查了一下旁边的一飞冲天项目。 一飞冲天名字起得花哨,本质就是跳楼机,这个项目没搞什么小手段,比碰碰车项目坏得明目张胆多了。 一飞冲天这个项目的设备是个看上去就特别不靠谱的设备,就时黎围观的几次升天里,近一半次数里都出了故障。 要么是座位控速出问题,直接自由落体,要么座位卡在半空不上不下,等工作人员慢慢悠悠修理的时候,座位又来个突然袭击,飞速升空。 时黎亲眼看见一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被掉下来的座位给砸爆了,项目主打就是一个平等创死所有玩家和工作人员。 不过这个项目也不纯粹是坐上座位后就听天由命了,项目一排有八个座位,每个座位的扶手上都有红黄两色的应急按钮。黄色按钮作用是强制打开自己座位前安全护杆,红色按钮作用是在座椅后面弹出降落伞,依靠这两个按钮,玩家还是可以稍稍掌握住生死的。 不过,这两个按钮均每次好像只有几个座位上的管用。 据一位从一飞冲天上侥幸活下来的玩家所说,他亲眼看见身旁的同伴疯狂按按钮,结果两个按钮都不管用,他直接从六十米高空自由落体,在地上炸了个粉碎,在人生最后时刻实现了冲天和跳楼两大成就。 时黎恐高,就算之前不恐高,亲眼目睹了好几个人连续“跳楼”后,她也真的开始恐高了。 乐园里的项目主要分为坏得明目张胆和坏得偷偷摸摸的两个类型。 坏得明目张胆的往往都更看重运气,坏得偷偷摸摸的则很有可能达成团灭成就,尤其越往后,这些坏得偷偷摸摸的项目的杀伤力就越大。 时黎生命值不多了,她很迫切地希望找到一个虽然坏得偷偷摸摸,但游戏时长够长,能给她一定操作空间的项目。 时黎焦灼地寻找目标项目时,两个半人高的蘑菇头小孩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双胞胎不算奇怪,但奇装异服,还一个绿蘑菇头,一个蓝蘑菇头的双胞胎小孩就很难让人不注意到了。 一般情况下,时黎的记忆只有七秒,但她感兴趣的,或者感觉奇怪的,就会记很久,比如这俩蘑菇头小孩。 如果她没记错,她好像在黑桃尖的画里见过这俩诡异的蘑菇头。 “勇敢的旅者,我们童话镇的女王遇到了些小麻烦,您是否愿意前往童话镇为她提供帮助呢?” 两个蘑菇头小孩一点也不怕生,拿着一摞宣传单,在步行道上遇到一个玩家就拦下一个玩家,把宣传单强硬地塞进人家手里。 他们俩就差把“我们是npc”刻脑门上了,有点脑子的玩家都不想和副本npc起冲突。大多玩家都是接过宣传单,闷头离开,等走远了,再把宣传单攒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童话镇……时黎往位于乐园中心位置的白色城堡望了几眼,在乐园地图上,那个大城堡的名字叫作童话镇白堡。 “童话镇,冒险类游戏项目,具体内容不详,具体游戏规则不详,具体游戏时长不详,每一小时一场,每次最多容纳十位旅者进入。”童话镇白堡外面的公示栏上写道。 童话镇白堡外形类似于某着名游乐园的那个着名城堡,金碧辉煌的,一看就很贴合童话概念。 时黎来得很巧,她来的时候,距离第一场开始已经过了五十多分钟,她立刻钻入排队的队伍中,成为了第二场的第九位玩家。 童话镇这个项目相比于其他项目,每一轮等待的时间过长,项目给出的线索也少,潜在危险性更大。对于急需补充生命值的玩家来说,参与这个娱乐项目并不划算,这才给了时黎成功加入队伍的机会。 童话镇入口处的六十分钟倒计时归零,第十位玩家依旧没有到来。 看到倒计时归零,排在第一位的玩家犹豫着要不要直接进入城堡时,一个黄色蘑菇头小孩从城堡里探出头来。她身上穿着之前碰碰车项目前的工作人员的同款制服,模样呆头呆脑的,像个真人娃娃。 “哦!难道你们就是女王最新召集的旅者吗?快随我来吧!女王要等急了!” 黄色蘑菇头小孩演技没有蓝蘑菇头和绿蘑菇头好,她说“女王等急了”时,一点表情都没有,平淡得像只树獭。 “我怎么觉得她一点也不急呢?”时黎没忍住,小声吐槽道。 “确实,真正着急的人可不是这副模样。” 时黎听到有人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凉凉地说道。 时黎:“……” 啊? 时黎听到声音时,后脖颈的寒毛瞬间竖起,握着围出排队队伍护栏的手迅速锁紧,差一点就撑着护栏翻出去了。 但一想到自己快要耗尽的生命值,时黎还是忍泪扎住了脚跟。 “学姐,有长进,这次你都不逃跑了。”声音贴近,稳稳当当地来到了时黎身后。 “说什么呢!柯同学,我为什么要逃跑!”时黎转过身,拍了拍胸脯,扯着大嗓门语气认真地说道,“遇见你,我真是太高兴了!你不知道,这个什么晋级副本里到处都是危机,我怕得不行!还好你……” 时黎抽风性的夸赞让柯栋文露出了明晃晃疑惑的表情,在时黎说到一半的时候,他终于听出了点弦外音。 “你没必要……唔!”柯栋文刚张嘴,就被时黎一巴掌糊住了嘴巴。 “……也来了,这下我能抱你大腿了!等会进入副本里你可一定要照着我啊!柯同学!”时黎最后三个字说得有点咬牙切齿。 柯栋文被时黎气笑了。 时黎打小算盘从来不遮遮掩掩,话语里的意图直接嘣他脸上了。 时黎这段话是说给前面八位玩家听的,她的潜意思有两个,一个是柯栋文很强,另一个是她进童话镇后要和柯栋文组队了。要是时黎比柯栋文先死了,其他八人绝对会怀疑到柯栋文头上,为了自我安全起见,也会将他孤立起来。 人设和社交这部分是柯栋文除了自身能力外最大的武器,众目睽睽之下,柯栋文也不好用自身能力……除非柯栋文真能在副本里把所有人都杀干净,因此想要顺利通关,他不能失去自己最大的武器。 时黎这段话就是把柯栋文架起来了,让柯栋文没法在童话镇里对她下黑手。 时黎突然的大嗓门让排在第七、八位的两个玩家好奇地往后看了看,再往前不知道哪个玩家还笑出了声。 柯栋文的脸被时黎捂得有点热,白净的帅脸微微泛红,眼睛也变得水润起来。 时黎立刻从那对水汪汪的大眼睛里读出了“你要是这样,我也要开始演了”的意思。 时黎嘴角抽搐了一下,右眼皮狂跳。 这队伍怎么还没排到我!进个门怎么这么慢!时黎维持着捏着柯栋文嘴巴的姿势,回头张望,正巧对上了排在她前面的女生揶揄的眼神。 “我懂,我懂,一些奇怪的xp和乐趣而已,每个人都有的。”女生光明磊落地拍拍时黎肩膀,义正言辞地说道。 “不是,我……”时黎这才意识到柯栋文为什么光速变脸装可怜,她被女生说得脸一阵青一阵白,“这个男的是我同学,他很厉害很吓人的。” “哦~”女生尾音堪称山路十八弯。 柯栋文更来劲了,被时黎捏着脸还努力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嗯”的鼻音。 时黎:“……” 我真的没有奇怪的xp和乐趣! 混乱之中,时黎总算来到了城堡入口。 城堡的大门有三米多高,但大门没完全打开,只有下半部分开了个小门,高度也就允许黄色蘑菇头小孩站着进入。 不知为何,明明外面阳光明媚,小门里面却很黑,伸手不见五指,怪不得排在前面的玩家进入城堡的时候慢吞吞的,估计都在琢磨这么黑要怎么走,会不会有怪物突然袭击等等问题。 反正时黎在想。 “学姐要是害怕,我可以先进去。”柯栋文凑上前,脑袋探过时黎肩膀,往小门里看去。 “离远点离远点,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前面没人了,时黎也懒得演了,她一拳头把柯栋文的脑袋顶了回去,深吸了一口气,弯着腰踏入了黑暗的小门里。 “卧槽!怎么是滑梯!” 时黎一踏入小门里就感觉到了不对劲,高度倾斜的弧度和被往里吸的力度,让时黎差点一头栽进去! 在滑梯里,头如果在身体前面先滑下去,等同于落地的时候头也会先着地,等同于她一进副本人就先废掉一半…… 就在时黎内心骂骂咧咧,准备认命上半身先跌进去时,她手腕一紧,上半身被一股大力拽了回去,屁股先落到了滑梯上。 “不是都说了,我先进去吗?”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时黎听到柯栋文在她身后无奈地说道。 第69章 爱丽丝 黑暗持续了半分钟左右结束,自然光冲破黑暗,突兀地照在了时黎脸上,刺激得时黎眼睛一酸,差点流泪。 正如时黎感受到的,他们身处于一个长长的,旋转下落的滑梯中。 自然光照进来后,时黎看到在滑梯外是四面红色的高墙,墙上挂着无数个钟表。 这些钟表外形各异,有古朴的木框钟表,有吐小鸽子报时的大型钟表……时黎甚至还看见了一个沙漏。 但奇怪的是,这些钟表上的针都在逆时针旋转,连沙漏里的沙子也是从下往上飘着。 “嘀嗒!” “嘀嗒!” 一个时钟“嘀嗒”叫着可以提醒时间,但这么多个时钟同时“嘀嗒”多少有些烦人了。 在“嘀嗒”声中,时黎都有点眼花了,怎么看怎么觉得那些时钟扭曲着从圆形变成了椭圆,然后又扭着腰变成了方形。 晕过去前的最后一秒,时黎都在想着,她今天也没吃蘑菇啊,怎么时钟都开始跳舞了…… “学姐,学姐……醒醒。” 时黎迷迷糊糊中感觉一股冷意贴在了脸蛋上,那冷意仿佛能把她直接带入冰天雪地。 时黎打了个哆嗦,睁开了眼睛,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张干净的帅脸。 柯栋文这身皮保养得是真的好,白白净净的,嫩得像颗桃子,再加上那好学生模板的五官,怪不得有那么多人会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 时黎把柯栋文冷得能把她送走的手从脸上移开,起身张望起了周围。 这是一间密闭的房间,面积大概三四十平米,没有窗户,没有门。 正对着时黎的那面墙靠着一个大书架,书架上摆放着密密麻麻的图书,书架最上面还放着一个超大号泰迪熊。书架旁边摆着一套学生专用的桌椅,桌子上放着一盏台灯和几本随意打开的作业,很有生活气息。 大致来看,这是一间书房,还是一个学生用的书房。 三四十平米的空间不算大,勉强容纳了他们十个玩家。 时黎醒来后注意到,除了柯栋文在她之前醒来外,还有两位玩家也醒得比她早。 两位玩家里,有一位是高个子女生,女生戴着个口罩,只露出一对漂亮的狐狸眼,时黎看向她时,女生还满含笑意地冲她眨了下眼。 另一位则是一个穿着白衬衫灰色运动裤,搭配有些不伦不类的年轻男性。这位男性领口解开了三枚扣子,显得衬衫松松散散的,让锁骨大大方方露在了空气中。从他领口若隐若现的部分和衬衫包裹下鼓鼓囊囊的部分都不难看出……他敢这么穿,身材方面还是有点小底气的。 小说里的常用设定是,玩家醒来的顺序与他们的实力成正比。虽说现实情况并不一定会这样,但时黎还是对比她早醒来的人多观察了一会儿,将他们的样子和各种小细节刻在了脑子里。 时黎醒来没多久,其余玩家也陆陆续续醒来了。被突然扔进了这样一间密室里,所有人都有点懵懵的,殷殷切切地望着其他人,等待一个好脾气的e人来主持一下场面,让大家可以互相认识认识。 这种需要社交的场合,是柯栋文的主场。 柯栋文见没人先开口,也确实站了出来,但不知什么原因,他没有像在学校里那样,展现出胸有成竹的学生会长风范,而是颇为腼腆地开了口。 “大家好,我叫柯栋文,进入末世前是一名学生,希望哥哥姐姐们多多关照。”柯栋文声音也温温柔柔的,虽然没有像学校里那样充满让人信任的“领导力”,但会让人下意识对他放下戒备。 好听点,是朵纯白无害的小花。 难听点,是个标准的男绿茶。 柯栋文无害的开场给有些尴尬的众人打开了话匣,每个人或多或少地介绍了一下自己,有的人说了姓名职业能力等非常详细的信息,有的人则只说了名字。 时黎处于二者之间,她借鉴柯栋文的介绍填词造了句。 到目前为止,十个人里没有任何一个人表现出领导其他人的意愿。大家交流完信息后,也不知是谁说了句“那咱们找找线索吧,感觉这是个密室逃脱任务”后,十个人就迫不及待地分头检查起了房间。 ……很像i人聚会。 时黎本来没这么i的,但在拘谨的氛围下,她也跟着缩手缩脚拘谨起来。柯栋文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她身后,就跟皇上身后的太监似的,似乎只要时黎找他,他就能来句“奴才在”……扯远了。 时黎本来想先查看书架的,不过和她有着相同想法的不在少数。大家虽然都i人属性发作,但在寻找线索这件事上都没有谦让的意思,一个个都挤到书架旁边研究了起来。 “学姐,这里有个门。”柯栋文拽了拽时黎的衣角。 柯栋文蹲在墙角,手指着地面。 时黎:“?” 时黎有些迟疑地单膝跪地,弯下身子,向柯栋文指着的地方看去。 柯栋文眼神是真的好,他发现的小门在墙边,是一个不足两厘米高的小拱门,不仔细看绝对发现不了。看到小门的瞬间,时黎就想到了一个耳熟能详的童话故事。 “爱丽丝梦游仙境。”时黎轻声说道。 “那你觉得童话镇的女王是指红皇后吗?”柯栋文问道。 时黎摆了摆手:“不好说,是不是爱丽丝梦游仙境都不好说……” “唉!这里有个瓶子。” 时黎神色一怔,猛地起身转头。突然起身让时黎一阵头晕,眼花间她的视线划过书桌上的闹钟、书本、笔筒……然后才摇摇晃晃地落到了书架前拿着透明瓶子的男人身上。 柯栋文跟着时黎,也慢慢起身。在看到时黎身子摇晃时,他还不着痕迹地扶了一下时黎的肩膀。 “好巧,我们也有发现,这里有个小门。”柯栋文高高举起手,大声喊道。 “爱丽丝?”站在时黎左手边,原本在查看地毯的女生反应迅速地出声说道。 “啊有可能唉!我看看……”拿着透明瓶子的男人把瓶子转了一圈,又高高拎起,总算看到了刻在瓶底的文字,“有的有的,瓶子下面写着‘喝掉我’!” “咳咳……那这个有可能是那什么……变小药水?”一位头发头发斑白,看上去有些上了年纪的精瘦男人咳嗽了两声,温和地问道。 “应该是的,故事里写的就是爱丽丝喝下变小药水穿过了小门,现在一切都能和故事对上!”女生从地毯上爬了起来,拍了拍手说道,“不过……这么小瓶的药水够我们十个人喝吗?” “不知道,不过这东西拿着还挺重的。”男人颠了颠瓶子说道,“如果不够的话,我可以不喝,留在这里等你们见完那个劳什子女王回来。” “不是,你们都默认要喝这东西了吗?你们妈妈没跟你们说过陌生来历的东西不能乱吃乱喝的吗?万一这东西有问题怎么办?” 一片其乐融融的氛围中,站在墙边一直双手插兜的西装男皱着眉头问道。 问完,全场静谧。 西装男没想到他一句话威力如此之大,眼神里闪过一丝无措。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顶着众人灼热的目光,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我没有扫兴的意思,我就是觉得有点荒唐。想必大家应该这都不是只参加过一次副本的新人了,对于副本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多少要有点戒备心吧……” 戒备心这玩意,在场的人应该都不少。 至于为什么刚才一副大家都默认要喝喝药水的态度,还不是为了营造出氛围,来骗一个愣头青上当。 女生问够不够十个人喝是真的担心药水的量吗?不见得吧!更多意思是为了暗中表达这个药水量不多,要喝得抓紧。 男人那句“我可以不喝”是真的慷慨之举吗?不见得吧!大概也是为了找个倒霉蛋先试试水。 但现在,营造得好好的氛围硬是被西装男给扯下了伪装。就算几人里有愣头青,恐怕听了西装男的话后也会多点自己的考量了吧? 时黎饶有兴趣地望着神色各异的众人,有点明白柯栋文不想冒头当领导者的原因了。 “这位小兄弟说得也对咳咳,但咱们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要不大家再找找还有没有其他线索?”上了年纪的精瘦男人出来打了个圆场。 精瘦男人一副风都能吹跑的模样,就算是平时生活里,普通人在公交车上见了这种人都得考虑一下要不要让座。 面对这位能和自己父母年纪相仿的柔弱老人,大家都很给面子地表示了赞同,四散开来,继续查找起了线索。 时黎重新回到有小拱门的那面墙旁边,蹲下身子,耳朵贴着墙面,缓缓弯腰。 “来…了……” 时黎确信,墙后面有人在说话,只是声音特别小。 其实刚才发现小门的时候,时黎就依稀听见怪声了,后来有人发现瓶子,她就先去留意瓶子了,没多加细听。 现在回来重新一听,她发现她之前果然没有听错。 到底在说什么呢? 时黎几乎趴在地上,终于听清了墙外那人说的话——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语气之焦虑,宛若数以万计赶早高峰的社畜。 ……白、白兔先生? 时黎大脑空白了一瞬,虽说台词很耳熟,但她记得白兔先生不是一开始把爱丽丝引入兔子洞时出场的吗? 为什么墙外……不对,准确来说是门外。 门外为什么会有白兔先生? 第70章 玫瑰女王 “柯栋文,那个药水没什么问题吧?”时黎把柯栋文拽到墙边,凑到他耳边问道。 柯栋文对时黎一向不设防,因此被时黎拽了个趔趄,差点摔时黎怀里。 这个力道要是别人拽的他,就算柯栋文没反应过来,那个人的手也已经被柯栋文扭断了。 “学姐……”柯栋文软趴趴地靠着墙,侧着脑袋,眼含秋水地望着时黎,“学姐我不懂你的意思。” 可惜柯栋文媚眼抛给了木头。 时黎瞅都没瞅他的眼睛,直接糊了他脑袋一巴掌,压低声音说道:“别装,直接回答有没有问题。” 柯栋文抿了下嘴巴,嘴角往下一弯:“……没问题。” “行,那你去跟他们说你要献身,替大家试试毒。”时黎拍了拍柯栋文的肩膀,下命令下得相当自然。 柯栋文觉得他有时候真的搞不明白时黎在想什么,童话镇外面时黎见到他时明明怕得要死,结果一进童话镇又开始嚣张起来,好像确信她的指令他都会去做。 时黎的脑子里似乎从来没想过,他被她骗了那么多次,骗得那么惨,怎么可能还会像之前一样,跟个没事人一样听从她的指挥,摇着尾巴任他她摆布呢! “这位大哥,我觉得我们一直耗下去也不是个事。” 清秀的少年拍了拍男人的胳膊,在男人转过头看向他时,真诚地说道。 “房间就这么大,就算掘地三尺也不可能再找到些什么了。如果大家都不敢尝试药水的话……那我愿意替大家冒这个险。” “……啊?这样不好吧……我们这么多大人呢!就算冒险也应该我们先来,哪里轮得到你们这些小孩。”男人听完柯栋文的话,立刻摆手。 从他果断的语气中可以听出来,虽说他自个不想成为试毒的那个人,但他也不想让看上去就还是学生模样的小孩来试毒。 道德心不多,但还是有的。 柯栋文也有点意外,他也没想到男人会这么果断拒绝他的提议。 他刚想再说点什么说服男人把药水给他时,一直沉默寡言,戴着口罩的狐狸眼女人走上前来,打断了两人的纠缠。 “药水给我,我来吧。”狐狸眼女人冲男人伸出手。 时黎记得这位狐狸眼大姐姐好像是叫……李云谏,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狐狸眼大姐姐接过小瓶子颠了颠,然后拔开瓶盖,将瓶子塞到口罩里面,另一只手遮着下半张脸,没有半点犹豫地一仰头。喝完药水,她又动作相当迅速地戴好口罩,将瓶子还给了男人。 “够十个人喝,我喝了不少,这瓶子半点重量没减。”李云谏声音很清亮,像山谷里的泉水。 李云谏喝完药水后,所有人都紧张兮兮地盯着她看。 过了大概半分钟,李云谏的身体出现了变化,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小,最后变到了只有大拇指高度才停了下来。 变成小人族的李云谏仰着脑袋,冲其余玩家比了个大拇指,意思大概是“没事,放心喝”。 有了第一个吃西红柿的人,后面的人没在磨叽,纷纷喝下了药水。 最后一个喝药水的是那位头发斑白的老者,他一喝完,药水瓶子就凭空消失,好像瓶子里恰好只有十人份一样。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变小以后,木制拱门后面焦躁的声音听起来更清晰了。 听了快半小时这句话,时黎的好奇心早已被推升至了顶点,她恨不得立刻破门而出,看看门外那个絮絮叨叨地声音是不是属于童话故事里的白兔先生的。 李云谏依旧扛起了打头阵的责任,她一推开拱门,一片绿意葱葱便展现在了眼前。 “来不及了!啊!终于来了!”一片阴影挡住了众人视线。 时黎确实看到了白兔先生。 但和她在电影里、故事书里看到的、读到的完全不同。 这只兔子有点大,个头比他们之中最高的玩家还要高出半个脑袋。它的体型相当敦实,肚子鼓鼓囊囊的,皮毛坚硬得像钢针。时黎都怕挨着它时,它要是弯个腰,摔个跟头,肚子上肉叠下来,那一身的钢毛会不会把她戳穿。 “咳咳!你们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安德鲁达,玫瑰女王的首席占卜师,此次前来是专门接各位旅者前往皇宫的。” 白兔先生之前是弯着腰看它们的,这会儿它直起腰站直后,身子更巨大了,时黎看着它就跟电影里普通人看原始巨怪的感觉有得一拼了。 白兔先生说完,两只大脚往旁边挪了挪,不再堵着拱门,这一挪也露出了它身后的景象—— 一队拿着三叉戟的扑克牌士兵。 一只巨大的怪物白兔,一队装备齐全的,个个身高两米太平洋大宽肩的扑克牌士兵。 玩家们在它们眼前根本不够看的。 别说玫瑰女王是来“请”它们去皇宫的,就算玫瑰女王让他们滚去皇宫,时黎都得想办法学会前滚翻。 童话镇白堡比在乐园里看到的更为壮观。 城堡主殿堂的尖顶像石中剑一样屹立在无数相对来说较矮的尖顶哥特式房屋建筑之中,深色的藤蔓缠绕在这些房屋的外墙上,给威严的城堡添加了几分古朴神秘。 真实的白堡不是只有一座城堡,它还有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花园,和绕来绕去的画廊。有的画廊在花园之中,有的画廊位于建筑之间,连通了那些气派的房屋。 时黎一走进白堡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目不暇接,左摸摸右碰碰,把乡巴佬的气息展示得淋漓尽致。 穿过花园,来到城堡正门。城堡正门门口放了两座天使雕像,时黎感觉这玩意和四合院门口的石狮子可能一个用意……当然,也有可能没啥深意,就是单纯为了气派好看。 走进城堡,就进入了一个能闪瞎人眼的富丽堂皇的殿堂。 殿堂里面很高,空间也很宽广,就算是安德鲁达这种巨兔在这里都显得格外渺小。 金色的墙壁,巨大繁复的烛台吊灯,雕纹华丽的粗大圆柱,各种让人看不懂,但不难看出很贵的油画、装饰品,一切的一切把“奢华”描述到了极致。 走在品质极好的红色地毯上,时黎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了一句“莫家算个什么东西”。 “哦!安德鲁达你回来了!还带来了我们勇敢的旅者!” 甜蜜到发腻的声音传入耳朵,时黎闻声将目光从一旁金边框裱起来的油画作品中移向了正前方。 时黎以为巨兔先生已经有够离谱了,没想到这位坐在王座上的……东西更离谱。 时黎不知道还能不能用“人类”二字来形容坐在王座上的这位女王,因为她长得……着实有些不够美观。 女王从头到尾都像像一幅拼接而成的抽象画。 女王的脑袋处是一朵正常人类脑袋大小的红色玫瑰,玫瑰花开得烂漫,随着女王说话时语气的起伏,玫瑰花也会跟着微微摆动。 女王塞在王座里的上半身是一坨巨大的蠕动的沼泽色的肉块,沼泽色的肉像黏糊糊的液体,充分填充着王座上的每一处空隙,将王座塞得满满当当。 这坨肉块上还缠绕着玫瑰花的藤蔓,藤蔓把肉块勒得紧紧绷绷。 玫瑰藤蔓哪怕缠在一根柱子上都是好看的,但当它缠在这大坨大坨的肉块上时,就跟陷入沼泽中的猎物似的,挣扎着沉沉浮浮。 女王的下半身是一条肥硕的深绿色鱼尾,类似于美人鱼的尾巴。 女王的鱼尾又长又滑腻,懒洋洋地耷拉着盘踞在王座下,如果不是尾端有开叉的透明尾鳍,这条尾巴倒是更像蛇尾。 不堪的外貌配上甜腻的嗓音,反差在女王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站在时黎前面的是排队时候的第八位玩家,一个莫名开朗的女生。她一看到女王的尊容就身子一颤地扎住了步子,然后迅速往后退了两步,差点踩到时黎的鞋子。 “是的,我尊敬的女王。” 安德鲁达向坐在王座上的玫瑰女王行了个绅士礼。 这还不算完,安德鲁达在行完礼后,步伐沉稳地走到女王身边,单膝跪地捧起女王的尾鳍,珍重地亲吻了一下。 就很怪,就跟误入鬼畜cp区看到了怪物女王和她的忠兔骑士的那种怪。 “咯咯……” 女王甩了下尾巴,发出娇俏的笑声。她巨大的玫瑰脑袋微微向玩家方向探了探,肉块组成的身躯被带动,肉与肉之间摩擦碾动,实现了一个艰难的“挺起腰板”的动作。 “哦!看呐!真是一群可爱善良的小家伙们。”女王兴奋地说道。 相较于玫瑰女王的体型,玩家们被称作小家伙毫无违和感。 女王看样子对玩家们十分满意,她的声音听上去更夹更甜了,像一杯加了布蕾和芝士奶盖的十分糖奶茶。 “我是童话镇的玫瑰女王,很高兴你们的到来。哦!你们不知道,听说有旅者愿意为我解决麻烦时,我高兴得彻夜未睡!” 时黎着实觉得,这位女王都解决不了的麻烦,他们这些玩家估计也是无能为力。 但这话只能在心里说。 看着女王的外貌,时黎真的很怕她话一说出口,就会被女王一边说着“哦,我的宝贝”,一边用那看上去就很有力量的尾巴卷起来,挤成肉酱。 第71章 怪异 “女王殿下,你不必亲自做这些的,我完全可以代替您领着旅者们进行参观。” “哦!安德鲁达那样可不好,面对尊贵的客人,我哪有自个回房睡大觉,让仆人招呼客人的道理!那样也太不礼貌了!” “哦,我亲爱的女王,您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易近人,再多的语言也没法描述您忠实的奴仆对您的敬爱与仰慕……” …… 时黎有时候真的很恨自己绝顶的听力,她都故意落在队伍最后面了,还是被迫听着队伍最前面玫瑰女王和巨兔先生的亲昵交谈。 玫瑰女王意外是位性格很好的女王,她态度亲和地和玩家们打了个招呼,便兴冲冲地要带着玩家们参观皇宫。 没有人会不喜欢热情的甜妹,就算是怪物甜妹也很难让人产生恶感。 跟着玫瑰女王在皇宫里参观了半个小时,时黎对玫瑰女王的印象就大大反转了。 除去主殿堂,白堡里以扑克牌的花色分了黑桃、红心、方片、梅花四个区域,每个区域都以一个尖顶哥特式建筑为中心,四周围绕花园、画廊和普通房屋。 黑桃区域是军事区域,女王的亲卫队和士兵居住、训练均在这个地方;红心是女王的寝殿,女王提了一嘴,没有带玩家过去参观。 女王主要带着玩家在方片和梅花两个区域逛了逛,这两个区域,一个是社交场所,客人的卧室也都安排在此处;另一个是历史文化区,在这个区域里有数量最多的画廊,足足十条。 玫瑰女王刚带着玩家步入梅花区域,也就是历史文化区时,时黎就敏锐地察觉到,这里的温度似乎比其他地方要高一些。 除去温度问题外,她还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一喘一喘的,有点像呼吸声。 “哦,安德鲁达,你看,我父亲的画像上怎么这么多刮痕!”玫瑰女王尖锐的嗓音将时黎的注意力拽了回去。 现在众人位于梅花区域花园入口处的画廊里。 画廊设计成了镂空式,花园里娇艳的花朵与充满韧性的藤蔓攀附在画廊一段一段式的墙壁上。每一段墙壁的面积大小相仿,墙壁间镂空的距离也相同。 在每一段墙壁上都挂着一幅油画,令玫瑰女王发出嘤咛的那幅画上画着一位威严的中年男性。 中年男性五官端正,表情慈爱,怎么看怎么都是正常人类,怎么看怎么都不像能生出玫瑰女王的样子。 “哦天呐!一定是那些漏网之鱼!女王待他们这般好,他们怎么可以恩将仇报,搞这些肮脏的小手段!” 安德鲁达凑上前扶住柔弱的玫瑰女王,义愤填膺地说道。 “漏网之鱼?”时黎小声重复了一下。 重复的过程中,时黎察觉到了空气一阵相比刚才更为剧烈的喘息声,似乎是被……气着了? 发出喘息声的隐形人没有隐藏好,变重的喘息声不但被时黎发现了,也被玫瑰女王发现了。 本来还掩面抽泣的玫瑰女王突然转身,她身上泥浆似的肉块抽出了一条触手,“唰”地擦过时黎的耳边,像拍苍蝇一样把一个勉强能看出人形的东西拍到了地上。 女王的触手比普通触手更为灵活,在拍到隐形人的瞬间,触手的一端便绽开成了一张“渔网”,将隐形人牢牢按在地上。 “安德鲁达!安德鲁达!为什么我的花园里会有害虫!” 女王跟个小姑娘似的,不停尖叫,鱼尾焦虑地拍打着地面,把大块景观石拍成了碎片,像极了一脚踩中老鼠后,开始后怕的小姑娘。 玩家们特别自觉地站到了一边,给女王和被她控制住的隐形人让出了空间。 甭管这个隐形人是好是坏,是干什么的。 在现在这样一个摸不清玫瑰女王底细的情况下,玩家们都乖得像被驯服的宠物狗。主打一个女王是天,女王是地,女王是唯一衣食父母的态度。 “哦!哦!我的过错!天呐!” 安德鲁达迈着大脚,三两步跑到隐形人身边,略有嫌弃地伸出两根指头握着隐形人的脖子把人从地上拎了起来。 “女王殿下,我现在立刻把这个该死的害虫带回监狱,等待您的处置!您万万不要因此心灵上受到伤害!” 啊? 不是,啊? 安德鲁达话里的槽点太多,时黎真的很想吐槽一句“究竟谁的心灵会受到伤害啊”。 …… 场面一度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时黎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刚才好像不是想吐槽,而是真的吐槽出来了。 其他玩家,除了柯栋文,都自觉地后退了几步,将时黎突显了出来。 玩家们脸上或震惊或不解或幸灾乐祸…… 淦!大家都是玩家,怎么还有幸灾乐祸的! 时黎定睛看了好几眼那个幸灾乐祸的玩家,内心咬牙切齿地记住了那个人的样貌。 安德鲁达背对着时黎,时黎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时黎看到他握着隐形人的手微微颤抖着。 至于玫瑰女王…… 玫瑰女王项上那朵玫瑰花此时正对着时黎,深绿色鱼尾尾端透明的尾鳍粗暴地在地上划过一圈,将她周围倒霉的植株们毫不留情地摧毁殆尽。 “勇。”时黎听到身旁的柯栋文发出了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 时黎:“……” 只要我语速够快,我就能在玫瑰女王出手前先跪下求饶!只要我脑子转得够快,我就能在玫瑰女王把我和隐形人一同扔进监狱前想出一套完美的解释! 刹那间,时黎一屁股坐到地上,两手捂着脸,开始干嚎。 “天呐!怎么还会有看不见的害虫!这也太吓人了吧!我好害怕啊!” 时黎的演技不足以她做到瞬间落泪,但没关系,只要她捂着脸,就没人能看到她是不是在流泪。 玫瑰女王蠢蠢欲动的触手和肉块被时黎一嗓子给镇住了,蠕动的肉块僵在了原处。 “哦!哦!可怜的孩子,你……”玫瑰女王欲言又止。 “天呐!这可恶的害虫不但惊扰到了女王殿下,还让尊贵的旅者受了惊!没有好好巡查皇宫的我真是罪大恶极!” 安德鲁达不愧是金牌打工人,反应比时黎还迅速,都不用时黎往下想剧情,他就自动接上了台词。 “女王殿下和各位旅者请放心!最近几天我一定会彻底清剿皇宫里的害虫,绝对不让害虫打扰到各位!如果这点小事我都做不到,我一定引咎辞职!” 安德鲁达语气之坚定,眼神之诚恳,很难不让人信服。 至少女王是信服了。 女王的玫瑰脑袋再次转向安德鲁达,肉块堆成的身躯中伸出了两条类似手臂的触手,两条触手虚虚地托着玫瑰,玫瑰中心发出带着哭音的细嗓。 “哦!安德鲁达你是这样的英勇,这样的充满男子气概,我真的……哦,我真的太感激你了!” “cp可以不接地气,但不可以接唔……”时黎的吐槽被柯栋文一手捂回了嗓子眼。 “你想说什么前先确定一下能不能说出口好吧,学姐。”柯栋文眼含笑意地说道。 好家伙,又差点把心里的吐槽说出来了。 最近在副本里没怎么遇到人,也没什么需要注意言语的时候,时黎基本上有啥吐槽啥,这会儿要控制吐槽的冲动还有点不适应。 时黎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隐形人的小插曲被浅浅带过,安德鲁达押着隐形人离开了,玫瑰女王继续带着玩家们参观。 “看,这位是我的母亲,一位优雅的真正的公主。”玫瑰女王指着中年男人画像旁边的女性画像说道。 玫瑰女王的母亲也是正常人类的模样,棕色的及肩卷发,精致小巧的脸蛋,祖母绿的眼睛,漂亮得像个洋娃娃。 生物学上也没说人类基因和人类基因结合能变异成怪物啊! 时黎的疑虑更重了。 女王摸了摸女性画像,哀伤地开了口:“她真漂亮啊!是不是?我跟她一点也不像,我真是个丑东西。” 时黎这回自觉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没有劳烦柯栋文。 女王殿下,你的问题可能不是丑,而是怪吧…… 女王估计也知道这群玩家不会像安德鲁达那样绝不让她的话落在地上,于是女王一感叹完,就自个立刻接着说道:“其实我之前和母亲一样漂亮,在发生了一些变故后,我才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丑模样。” 女王这次说完停顿长了点,玩家里演技好的i人只能艰难地回应起来。 “太可怜了……” “是什么样的变故呢?” “我们能帮助您吗?” 玩家们都是脚演技,说“太可怜了”的是狐狸眼大姐姐李云谏,她说的时候,语气平淡的跟在问“吃了没”似的。 女王满意地点了点头,虽说玩家们演技个比个的差,但玩家们捧场的态度依旧取悦了她。 女王将触手停留在画像中女性绿宝石似的眼睛处,痛苦地开口说道:“我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因为我被我的母亲诅咒了。我寻找并邀请各位旅者前来,也是希望大家能帮我解除诅咒。” “这个故事有点长,希望大家不要嫌我啰嗦……” 第72章 童话故事大杂烩 “我的母亲是邻国的公主,她美貌聪慧,喜欢新鲜事物,喜欢旅游。她在前往童话镇的旅行中,和我的父亲一见钟情,与父亲相爱结婚,留在了童话镇。” “他们很快生下了爱的结晶,也就是我。” “据父亲所言,母亲生我那天下了漫天白雪。” “刚出生的小小的我,皮肤跟白雪一样洁白无瑕,嘴唇赤红如血,可爱漂亮得不像真人。” “在我小的时候,母亲对我也是极尽宠爱的,但随着我渐渐长大,我的容貌越发迷人,母亲对我的宠爱越来越淡。” “有的夜晚,当我想溜进母亲的房间,缠着母亲讲睡前故事时。我会在母亲房间门口听到她痛苦的哀嚎与对我和父亲的咒骂,那些狰狞的哭嚎将我吓个不轻,让我留下了难以抹除的记忆。” “一直到了十五岁这年,父亲如往年一样,为我举办了盛大的生日宴会。生日那天早晨,母亲并没有前来祝福我,直到晚上宴会开始,她都没有出现。” “我心里多有疑虑,但更多的还是因为母亲缺席的遗憾与难过。” “生日宴会上,父亲邀请了三位女巫前来为我送上祝福。在第二位女巫刚刚对我送上祝福后,我的母亲突然披头散发地冲进了皇宫,她手里拿着一根食指长度,顶头亮着火光的魔杖指着我,对我施下了最恶毒的诅咒——” “‘在你十八岁生日那天,你会永远陷入沉睡,整个白堡会成为你的棺材,和你一起被尘封起来!’” “当时的我吓坏了,我不知道一向宠爱我,一向大方得体的母亲为何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我更不知道的是,我那一向柔弱的母亲又是在什么时候拥有了魔力,甚至能对我施下这样恐怖的黑魔法。” “不止是我,宴会上的所有人都吓坏了,尤其是我的父亲,他被吓得差点跌倒。但就算如此,他还是极力安抚母亲,并命令亲卫兵把母亲带回高塔进行心理治疗。” “奈何诅咒已然出口,宴会上所有拥有魔力的人都能感受到那萦绕在我周身的恶毒的法术。第三位女巫对这强大的诅咒也毫无办法,只能尽她所能施下了缓解的办法——” “‘公主殿下在十八岁生日那天不会陷入永远的沉睡,但作为代价,她的身体会出现异变,她会愈发虚弱,直至死亡。’” “我变成怪物的模样是抵消沉睡诅咒的代价,我本以为我会一直这样,然后在未来某一天彻底死亡,化成白骨。” “但就在不久前,我在翻阅母亲的日记时,发现了一点端倪。” “母亲的魔力似乎和一位卖火柴的小女孩有关,她赐予了母亲火柴有着无上的魔力的火柴。” “或许那位小女孩本身并无恶意,但过分嫉妒我的母亲却用那根火柴做了极其恶毒之事。” “母亲的日记让我产生了新的想法——既然这位小女孩的火柴可以施下诅咒,那反过来,它是不是也可以轻松解除诅咒呢?” “我不怪母亲,嫉妒是人必然存在的情感。” “但如果有可能,我还是想变回原来的模样,拥有正常人的生活。不过,最重要的还是……正如你们所见,现在连隐形的刺客都可以潜入白堡,童话镇身处动荡与危难。如果我暴毙了,没有女王领导的童话镇很有可能会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为了我,也为了童话镇的民众,我真心的恳求各位旅者帮我找到这位卖火柴的小女孩。” …… 玫瑰女王说晚上还为玩家们举办了欢迎晚宴,距离晚宴开始还有一个多小时。 玩家们在粗略参观过白堡后,与女王分别,回到了女王为他们准备好的房间里简单休整。 时黎对女王的印象说不上坏,更说不上好。 女王初步给她留下的印象是一个任性娇纵,爱搏求关注的小孩子。 心性是孩子,但女王又给自己定了个单纯仁慈的上位者人设,这就导致女王身上呈现出了诡异的割裂感。 不过,好在女王定下的人物形象是单纯仁慈的,时黎才可以在说了冒犯的话语后也能全身而退。 是的,时黎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她说的那串狗屁解释能糊弄过去,她赌的就是女王有多在乎她的人设。 玩家们的房间分散在两层楼里,一层五人,每一层都配备了一位管家。 时黎的房间位于二层,他们这层的管家是个瘦骨嶙峋的阿姨,穿着一身女仆装,说话的时候低声细语。 时黎在自己房间转了一圈,刚出门准备出来找其他人讨论一下时,站在楼梯口值班的管家阿姨就三两步冲了上来,垂着个脑袋,温和地询问时黎需要什么。 白堡里除去长得怪模怪样的女王、安德鲁达以及扑克牌士兵,也有很多像管家阿姨一样的正常人类。这些人类大多负责服务工作,例如打扫、修剪花草、后厨等。 据时黎观察,这些人类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很瘦,瘦得像恐怖故事里才会出现的骷髅人似的,每走一步都让人担心他们脆弱的肢体会散架。 “我没什么想要的,我就是有些担心……”时黎靠在门边,有些担忧地说道,“我是一个热爱美食的人,食物能给予我最大的幸福感。但我今天逛了一天白堡,发现白堡里的许多人都瘦得吓人,是因为厨师的手艺不好吗?还是说……女王不给忠心的仆人们吃饭……” “没有的事!女王是最最仁慈的君主!她待我们可好了,不但让我们这些卑微的仆人吃和她相同的食物,甚至还会为我们准备下午茶与夜宵!” 时黎说到一半的话被管家阿姨打断,阿姨瞪着眼睛,让那对本来在凹陷的脸颊上就显得骇人的眼珠子更凸出,更恐怖了。 “至于厨师的手艺,虽说厨师长那老家伙有时候会忘这忘那的,但大部分时候做出来的食物还是美味的。如果您不相信,我可以现在就去厨房要那老家伙给您做一份美味至极的柠檬派。”管家阿姨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骄傲地说道,“没有任何一个甜品店的柠檬派可以超越白堡!” ……那岂不是更不妙了。 管家阿姨对女王的敬仰和安德鲁达有的一拼,这让时黎很难再在阿姨面前说出半点女王的坏话。 时黎脑子转得飞快,努力地组织了一下语序后,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为什么阿姨你和白堡里其他的人都这么瘦呢?” 总不能一整个白堡的人都天生吃不胖吧?这里面要是没有点问题,时黎把名字倒过来写。 管家阿姨显然没有听出时黎暗戳戳对玫瑰女王的质疑,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样不好吗?我们的身体不会因食物而产生负担,每天都可以轻轻松松地享受工作与生活。这是恩赐啊!不是所有人都能获得这样的恩赐的!只有既忠于女王,又老实肯干的人才能进入白堡获得这样的恩赐……” 管家阿姨絮絮叨叨说个没完,她的态度跟入了魔似的,让时黎插嘴都插不进去。 不行,她跟这群玫瑰女王的死忠粉讲道理屁用没有。要想找到白堡的问题所在,得找个对女王没有滤镜的人…… 晚宴在方片区域的宴会厅举办,晚会开始前半个小时,白堡门口的大花园里就停满了各式各样的马车,肥硕的马儿在花丛中刨蹄吃草,雍容华贵的贵族小姐、彬彬有礼的绅士们在画廊里里谈笑。 时黎坐在二楼画廊里休息用的座椅上,一低头就能看见寻找秘密角落寒暄的贵族。 这些贵族和时黎对童话故事里的贵族的刻板印象完美贴合,他们身形丰满,衣冠楚楚,说话时半眯着眼睛,嘴角似笑非笑,显得精明又高傲。 “哦,天呐,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啪嗒!” 时黎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安德鲁达的时候,安德鲁达都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 时黎刚一抬眸,就看到巨大的白色身影“嗖”地一声消失在了走廊拐角处。 “喂!”时黎盯着安德鲁达由于赶路过于着急而掉落的怀表,有气无力地抬手试图叫住那巨大的兔子。 结果当然是没成功。 时黎回头看了看房间里还在讨论《爱丽丝梦游仙境》、《睡美人》以及《卖火柴的小女孩》等童话故事被魔改有什么深意的玩家同伴们,又抬头看了看兔子先生掉落在地板上金灿灿的怀表。 她对童话故事一点都不感兴趣。 时黎跳下座椅,小跑着走到安德鲁达跑没影的那条画廊里,把被他落下的怀表捡起来塞进了衣服口袋里。 “时黎,你别乱跑!我们该去宴会厅了!” 一名时黎还不熟悉姓名的女性玩家在看到时黎脱离队伍后,忧心忡忡地跟了出来,像时黎的监护人一样,在时黎身后不远处冲时黎喊道。 时黎回过头,抿嘴笑了一下,点点头回道:“我知道了,额……郁霓?” 她记得这个女生好像特别喜欢童话故事?刚才讨论的时候,兴致最高的就是她。 “岳梨,我姓岳,不姓郁!就两个字,你一个也没说对!”女生鼓起脸颊,装出一副凶巴巴的姿态,“这次可记住了啊!是岳梨,不是淤泥!也不是芋泥!” 好的,郁霓。 时黎在心里应道。 第73章 监狱 “大家请随意,音乐,美食,希望今晚大家都可以尽兴而归。” 玫瑰女王在要晚宴上穿了件粉色蕾丝蓬蓬裙,说话的时候,她用触手化作只有两个指头手掌,娇俏地捏起裙摆,冲台阶下面的宾客们微微弯了弯腰。 说完,玫瑰女王在管弦乐队的演奏下,摆动着鱼尾,顺着环形台阶走下了高台。 当玫瑰女王走到宴会厅中央时,一位金发碧眼,还有点帅的高个贵族绅士立刻走上前,冲女王伸出了手掌:“或许,美丽的女王,我可以邀请您跳第一支舞。” 在这位外国帅哥身后,还有几个年轻的绅士一脸遗憾,自责于自己没有抢先一步。 “哦!如果我没记错,你是格朗公爵家的小儿子。” 玫瑰女王再次露出了那副娇羞的姿态,一只触手捂着玫瑰的下半部分,另一只手不停拨弄着花瓣。 “像你这样优秀的男性也会看得上我这样丑陋的女人吗?请务必不要因为我的身份而对我如此殷勤,我我我也会难过的……” “怎么会!我的女王!我自小就憧憬着您!您不管是何种模样,都让我深深着迷!”金发帅哥虔诚地说道,亮晶晶的绿色眼睛里满是繁星。 “是的女王殿下!您是童话镇最美丽的风景!” “女王殿下!明明是我们配不上您!” …… 周围其他贵族,不管男女都在疯狂彩虹屁。玫瑰女王被哄得心花怒放,“咯咯”直笑。然后在众人的赞美声中,矜持地伸出触手搭在了金发帅哥的手上。 “好吧,跳一支舞也不是不可以。” 玫瑰女王娇滴滴地说道。 近距离目睹了这场贵族间极限拉扯的时黎握着盛着葡萄汁金杯的手微微颤抖,她无助地转过头,看了眼和她一块前来拿果汁的岳梨。 岳梨沉默了一下,慢慢地说道:“童话故事里,发生什么都正常。” “不是,我感觉他们好像真的很爱,不是在说违心话的那种爱。”时黎凑到岳梨脸旁边,语速飞快地问道,“真的有童话写过怪物和人类的爱情的吗?” 岳梨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给出了答案:“……青蛙王子算吗?青蛙王子不算的话,那美女与野兽应该算吧?” …… 不是,我没有真的想问童话故事啊!我只是想感慨这群人是不是太盲目敬仰这位玫瑰女王了啊? 她到底做过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让所有人都这么爱她啊! 时黎表情复杂。 管家阿姨没有骗人,白堡的伙食真的挺不错的。 尤其是柠檬派,里面加了玫瑰花瓣缓解了柠檬的酸味,甜味和酸味都恰到好处,让人吃了还想吃,时黎狂炫了三块。 谁懂啊,进末世以来头一次吃这么好。人活这一辈子,还是得靠美食维持幸福感。 时黎狂扫美食的时候,其他玩家各自找了理由提前离场,分散开来去白堡里搜索线索了,就连柯栋文也没例外。 时黎也想跟着去搜索的,但她一去和别人提议,要和别人组队搜查线索时,就会被人要么委婉拒绝,要么退避三舍。 看来她今天当着玫瑰女王的面吐槽她的伟大成就,还是给她这些脆弱的队友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到了最后,临近宴会结束时,玩家里只剩下时黎一人还在宴会厅里摸鱼了。 晚宴持续到了十一点,以玫瑰女王实在跳不动了作为结尾。 女王一走,贵族们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这场宴会这才算结束。 时黎兴许是在宴会上吃多了,一到散场,她就闹起了肚子,于是她直奔宴会厅前往客房画廊路上的卫生间,完全卸完货后,时间已经磨蹭到了十一点五十。 时黎摸着肚子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卫生间外面的画廊一片漆黑,只有挂在墙上的火烛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画廊尽头的宴会厅已经彻底暗了下来,看来白堡里佣人们手脚还挺麻利,那么大的场地,半个小时就收拾干净了。 时黎借着烛光看了眼墙上挂着的装饰画,离她最近的一幅是一个景观画,画的是蓝色玫瑰。 白堡里面各种装饰画都有,但好像画玫瑰的景观画是数量最多的。 不知道这幅画用的是什么颜料,蓝色玫瑰在没什么光亮的情况下还闪着点荧光,跟鬼屋里绿色的安全出口标识似的,很能营造氛围。 时黎看了两眼就收回了目光,单手一翻转,锁链长枪出现在了手中。 乐园里对玩家使用道具的限制依然存在,时黎在森林里把走过的路都地毯式翻遍了也只找到了两个宝箱,解锁了三件道具。 时黎精挑细选,纠结了半天,还是第一个解锁了锁链长枪。 其他道具都可以再说,没有武器时黎是真的会很没有安全感。 时黎原本准备晚上去梅花区域,也就是文化历史区探查线索的。 晚宴前和柯栋文交流了一会儿后,时黎改了主意——她要去干票大的。 白堡每个区域的装饰风格都和它们的名字沾点关系,比如方片区域的墙壁上全是排列整齐的金色方形雕饰,梅花区域的每一个承重柱上都会有梅花形状的印记。 而黑桃区域就更直接明了了,这里不管是地砖还是墙壁,全都是黑色的。一片黑色中,白边的黑桃图案有规律地排布着,有点像指路符。 黑桃区域是军事区域,这里不仅有女王的军队,还有整个童话镇最大,也是唯一的监狱。 按照白堡管家阿姨的说法,玫瑰女王一向仁爱,极少会有人惹怒她被关进监狱,至少阿姨说她没见到过。 这句话被时黎初步理解成了两个意思。 一个是童话镇里没有“法律”,一切以女王的意愿而定。 另一个是,被关进监狱的人,这辈子怕是没有能出去的机会了。 不然,管家阿姨没道理从未见过监狱里的犯人。 不过,这两个意思都出于时黎默认“玫瑰女王不是好人”这个基础之上。 如果玫瑰女王真的和白堡里的佣人们形容得一样,那这两个她自行理解的意思会被完全推翻。 白天的时候,玫瑰女王带他们大致游览了一下黑桃区域,时黎在那个时候特意记了一下布局。 她凭借着一点点记忆以及绝大部分的第六感,难得运气很好地绕过了军队的宿舍楼,绕到了位于白堡最后方的监狱附近。 时黎刚绕出一栋尖顶小楼,准备穿过一个小花园赶赴监狱时,就听到了整齐的踏步声。 时黎一个猛扎,收回了步子,猫着腰缩小体型,偷偷摸摸地望小花园里望去。 她目前所在的小楼距离监狱真的很近,她在小楼这边都可以看到监狱外围的铁栏。 虽然管家阿姨说她没见过女王把谁关入了监狱,但监狱所占面积却很大,得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 监狱外形呈金字塔模式,外围是只有一层的矮房,往里逐渐变成两层、三层,最中间的细长楼是第四层。 处于时黎所在的尖顶小楼和监狱之间的小花园窄窄一条,没有多余的画廊,好像建设这个小花园的目的就只是为了把监狱区域隔绝成孤岛似的。 时黎一眼就看到了她听到的踏步声的来源——那是一队黑桃扑克牌士兵,从a到k,十三个士兵整整齐齐排成一列,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三叉戟,姿态昂扬地踏着正步,绕着监狱巡逻。 就算白天已经见过扑克牌士兵了,但再次见到这些扑克牌士兵,时黎还是忍不住想要感慨一句——它们看上去真的很不好招惹。 每个士兵都跟一堵墙似的,胳膊和腿又长又细,但手里拿的三叉戟却跟定海神针似的,看上去是相当好的金属制成的,拿在手里绝对不轻,真不知道他们那胳膊跟麻绳差不多细的胳膊是怎么承受住武器的重量的。 时黎从兜里摸索半天,掏出了一个老古董银制打火机。 这东西是她跟晚宴上的贵族借的,那个贵族一副鼻子恨不得长脑门上的姿态,拽得不得了。时黎跟他借打火机时,他理都没理时黎,还是他的仆人唯唯诺诺地在他身后,忙不迭地给了她一个贵族备用的打火机。 那个贵族看不起时黎,但对比他身份高得人那叫一个谄媚。 于是,时黎趁着贵族去攀谈的过程,义愤填膺地痛斥这种严苛的阶级思想,并郑重地劝说他的仆人尽早跑路,这种两面草主人迟早翻车,跟不得。 时黎劝说仆人的时候,仆人差点被吓死,好像时黎说了多大逆不道的话。 嗯……也许对于世世代代作为贵族仆人的人来说,她说的话是有点太超过了。 时黎转着打火机,手指摩挲着打火机侧面的图标,撇了撇嘴,最后还是从小花园里抄了块石头,将图标磨了磨。 时黎不太清楚哪种植株容易点着,于是她挨个试了一下,发现了一种弯弯曲曲的,还长着绒毛的长条形,不知道是草还是叶的植株。她拿着打火机怼了一小会儿,植株的一头就冒起了黑烟。 为了助力小花园发光发热,时黎特意多点了几根这种长条形的草,然后随手把打火机扔进了一旁的玫瑰灌木中。 干完坏事,时黎抄着锁链长枪,小心翼翼地往监狱方向靠去。 绿色的长草轻轻摇曳,黑烟在夜色中不够显眼,唯有微微的烧焦的味道才能让人注意到这里似乎发生了什么小事故。 扑克牌士兵没有嗅觉,他们是最完美的护卫,却不是最完美的急救人员,因此他们并没有发现小花园里出现的小小的火焰。 但时黎不知道的是,在她扔下打火机,潇洒转身而去时,隐藏在灌木中,含苞欲放的粉色玫瑰突然一朵接一朵地绽放,它们像猎犬一样向四周探着头。 第74章 靠谱钥匙 扑克牌士兵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每一名士兵之间都保持着准确到毫米的距离,每位士兵踏步时的声音大小完全一致,踏步节奏毫无差别。 但扑克牌士兵有一个缺点,那就是他们的感知并不敏锐。 白天的时候玫瑰女王带他们路过红心区域时,区域门口站了两名红心士兵。时黎跟在队伍最后面,她趁没人注意,把不知道从哪里抄过来的玻璃瓶往两位士兵方向随手一扔。 那玻璃瓶子咕噜咕噜滚了半天,直到滚到一位红心士兵一米左右的地方时,那位士兵才猛地抬手挥剑,把玻璃瓶砍成了两半。 因此,时黎大胆猜测,这些扑克牌士兵或许并没有听觉视觉和嗅觉,他们的行动全都出于“感知”二字。 有点类似于报警器,当士兵认知有事物闯入他们周围的领域时,他们就会做出攻击性质的反应。 但这也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些扑克牌士兵如果没有看听闻能力的话,那他们是如何执行女王命令的呢? 不止是女王,时黎记得,这些士兵对于安德鲁达下达的命令也能理解并执行。 时黎不是善于思考的人,既然猜测和事实间出现了矛盾,那直接来实践一下不就明了了。 时黎抱着锁链长枪,走到了监狱围栏旁的一棵大树旁边。 她用长枪扎入一颗拳头大小的石块中,长枪扎入硬石很难不会发出声响,石块内部碎裂的声音像破锣摩擦时的声响。 时黎一边扎石头,一边提心吊胆地望着监狱那边。 正如她猜测的,扑克牌士兵们依然井然有序地列队巡逻,一个个都像聋子一样。 不对,他们就是一群聋子。 石块被时黎甩出,准头没瞄好,没有砸中时黎想要攻击的那名士兵,但在石块冲到士兵脚边时,黑色的三叉戟从士兵身侧扬起,石块被叉成了一地碎石。 士兵在叉碎石块后,拿着三叉戟脱离了队伍,大步往时黎这边冲来。 剩余的十二名士兵则跟没事人似的,这位士兵的前后两人空出了这位士兵的空间,依旧有条不紊地转圈巡逻。 扑克牌士兵速度很快,虽说达不到执行队方祺那样的瞬移,但移动速度也不是人类能达到的,几乎眨眼间就冲到了时黎脸上! 时黎知道这群士兵耍武器的时候速度又快力量又大,但没想到他们移动速度这么恐怖,给时黎来了个史诗级突脸。 时黎原本计划的是在士兵过来查看时,从士兵空出的空间溜入监狱。 计划赶不上变化,对扑克牌士兵能力的错误评估让时黎根本没有时间从原处移开! “叮——” 锁链长枪堪堪接住了三叉戟的冲击…… 不对! 时黎瞳孔猛地放大,她的虎口被三叉戟带来的冲击直接震裂,本来试图硬抗一击所扎着的马步立刻松懈,让她可以顺着冲力被撞飞出去。 时黎“砰”地一声砸在了树干上,她的后背嵌在树干里,凹凸不平的纹路清晰地印在了她的后背,以及神经系统之中。 时黎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的衣服似乎被震碎了,后背也撞伤了,所以她才会对纹路那么敏感。 那些凹凸不平的刺痛根本不是树表皮的纹路带来的,而是她硬生生把树干砸裂开的纹路。 剧烈的疼痛让时黎的大脑空白了一瞬,空白结束,时黎脑袋里差点走流程开始回马灯了,在第一个回忆片段出来时,时黎强行从回忆中挣扎出来,忍着剧痛挪了下脑袋。 “砰!” 时黎刚挪完脑袋,三叉戟就飞了过来,直直插入了树干里。 时黎:“……” 失算了,这波是越级挑战boss! 扑克牌士兵踏着稳重的步伐向时黎走来,每一步踏得都让时黎心脏狂跳。 时黎粗略地估算了一下两者间的距离,大概有三米左右。 是时候赌一下扑克牌士兵是不是只有“感知”的能力了。 时黎将自己从树干里拔了出来,失去支撑的身体顺着树干跌落在地。 时黎感觉自己上次收到这么重的伤……还是上次。 受了重伤的身体变得沉重,脑袋想要四肢这么做,但四肢无能为力,只能回脑袋一句“sorry”。 时黎几乎是纯靠意志力才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以扑克牌士兵为圆心,绕着大圈重新往监狱的方向靠近。 小时候听小美人鱼故事时,对于每走一步都会像刀割一样疼没啥感觉。 现在她总算切实懂了这种疼法是个什么概念了——她每动一下,上半身每一处皮肤,尤其是后背,都火辣辣的疼。 时黎把锁链长枪当拐杖用,随着她的移动,长枪尾端在泥土里扎出了深深的拖痕。 扑克牌士兵走到大树旁拔出了三叉戟,拿完三叉戟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跟老僧入定似的。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时黎立刻幻视索命的黑无常。 童话镇黑无常限定皮肤——黑桃士兵版本。 “扑通!扑通!” 静谧的黑暗中,时黎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等待是最为煎熬的。 好在扑克牌士兵没有让时黎等太久,大概也就两三分钟,他便脱离了入定状态,转头往监狱的方向走去。 果然。 扑克牌士兵的行为验证了时黎的猜测——这些扑克牌士兵虽然武力值超标,但他们只对一定距离内的生物有感应。超出感应范围的事物,就算发生杀人放火等恶劣事件,他们也会对此毫无反应。 时黎磨磨蹭蹭间已经磨到了监狱外护栏附近,更巧的是,她刚过来,之前那位狂奔出来捶她的扑克牌士兵离开后空出来的空间正好转到了她眼前。 时黎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扑克牌士兵还有十多米才能赶回来。 时黎把头转回来,两名扑克牌士兵间的空间正在慢慢转着圈移动,再过几秒就会转到一处较矮的栏杆前面了。 那个栏杆也就一米多高,她能轻轻松松翻进去。 时黎过来之前没想着溜进监狱的。 监狱这地方一听就监管严苛,阴森可怕,白天那个隐形人就是被扔回了这里面。 那可是隐形人唉! 隐形人被女王一巴掌拍到地上前,时黎一点也没察觉到踪迹。 如果那东西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时黎这个既没啥方向感又运气不好的人要是一进去,保不齐就会撞到那个隐形人,谈笑间被人抹了脖子。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在时黎脑子里哄哄闹闹吵了半天没结果之时,她的身体已经很诚实地扒在了栏杆上。 时黎:“……” 来都来了…… 时黎三下五除二翻进了监狱的大院子里,迈着碎步跑到了监狱大门前。 这个时候,时黎才得以松口气。 小花园里,已经可以遥遥看到火光了,暖色的光芒在繁茂的枝叶间疯狂蔓延,就像鱼遇到了水,鸟飞上了天般自如。火焰燃烧时的焦糊味若隐若现,暗戳戳地炫耀着那暖色光芒的张狂。 烧吧,最好烧得再大点,最好能把这群扑克牌都烧没了。 时黎在心里小声说道。 监狱大门上了锁,时黎不会撬锁,柯栋文为了以防万一,在晚宴的时候给她塞了个道具。 【博学钥匙仿(制裁出品)】 介绍:制裁公司出品的博学钥匙仿制品,该作品属于成长类功能性道具。使用者将本道具插入锁孔中时,道具会自行学习并处理锁孔信息,生成贴合的钥匙。一次学习,终生受用。 ps:介于是研究阶段的作品,除去会产生卡顿、失效等小问题,还有极小可能发生爆炸、破碎等大问题。总而言之,制裁出品,值得不信任。 柯栋文说这个道具比较赌脸,但总的来说,赌成功概率很高。 时黎苍蝇搓手,搓完手,迫不及待地将博学钥匙插入了大门的锁孔之中。 时黎就喜欢这种成功概率高的道具,要是它的成功概率是百分百就更好了。 博学钥匙的外形是一根拇指长度的金色圆柱体,它一插入锁孔就开始疯狂旋转,一会儿顺时针转,一会儿逆时针转。 时黎好奇地弯下腰,眼睛对着锁孔,想看清楚博学钥匙是个怎么学习法。 结果,她刚弯下腰,博学钥匙就停止了转动。 时黎一愣。 怎么,这是成功了的意思? “嗡——” 博学钥匙突然发出了水壶烧开水时发出的声响,尖锐刺耳,吓了时黎一跳。 不用猜都知道她又走霉运了。 时黎特别熟练地往一旁跑去,身后一股灼热的气息,让她头都不敢回。 “砰!” 随着一声巨响,一朵绚烂的金色烟花将大门炸飞。 是真的炸飞了,监狱的大门呈抛物线状,直直地砸向一旁尖顶小楼二层的彩色玻璃,将漂亮复古的彩色玻璃砸成了一地碎片。 监狱大门依靠在二层窗户那里,摇摇欲坠。 金属大门飞出去之时,恰巧经过了刚回到队伍里的那位扑克牌士兵头顶。 扑克牌士兵刚一归队,就被大门的动静所吸引,像风一样窜了出去。结果窜出去后,什么也没发现,只能站在零落的彩色碎片中间,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嗯,看样子这些士兵还是有弱点的,比如不会飞…… 时黎还没总结完,扑克牌士兵猛地蹲下,一个青蛙跳直冲二楼窗口! 时黎:“……?” 但下一秒,金属大门由于扑克牌士兵跳起时带动的微风,一个不稳,“哐”的一声将扑克牌士兵砸回了地面。 金属大门砸下来后,露出了二层内部靠窗的景象——一盆爬杆玫瑰藤的装饰植株靠着墙壁坚韧地站立着,没有受到这场意外事故的半点影响。 受伤的,只有倒霉透顶的黑桃士兵。 时黎:“……” 时黎想起了那个寓言故事。 当你拿最锋利的矛去攻击最坚硬的盾时,那么结果会怎么样呢? 看来还是盾赢了。 三叉戟能叉穿她,叉穿大树,但三叉戟叉不穿监狱的大门。 第75章 二进梦 “时姐!时姐!” 明亮的声音让时黎回过神来。 她猛地睁开眼睛,就像刚从深水里被捞出来的濒死者那样,近乎贪婪地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看不清容貌的少年老老实实地蹲在时黎身边,像小狗一样守着她。 “你又来看我啦!时姐!”少年兴高采烈地说道,他语气轻盈欢快,不自觉就能将人感染。 可惜,时黎是个不那么容易被氛围感染的人。 时黎抬手按压着太阳穴,缓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啊,她又做梦了。 二进宫,还是个连续梦。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时黎也没那么喜欢做梦的时候编排故事情节。 这就说明,这个梦有问题。 时黎转过头,认真打量着少年。 少年的五官依然藏在迷雾之中,跟被打了厚重的马赛克似的。 他今天穿了一件浅粉色蕾丝花边上衣,下身是一件白色繁复蕾丝编织而成的及地公主蓬蓬裙…… 时黎的表情变得古怪。 她不太记得上次少年干了些什么了,但她确定,少年上一次穿得很正常,至少从外边看,应该是个妥妥的学生模样。 “好看吗?好看吗?” 少年意识到时黎在看他的穿着,立刻起身转着圈圈,为时黎三百六十度展示他的公主裙。 “不好看。”这个是实话。 少年这身公主裙就是单纯地将一切少女元素进行了拼接,有点不伦不类的。 在梦里,时黎不想撒谎。 少年停下了转圈的步子,摇摇晃晃地跌倒在地上,晃了晃脑袋说道:“唉……好晕,转圈圈好晕!” 时黎沉默了片刻,出于礼貌还是起身走到少年身边,向他伸出了手。 伸手的时候,时黎发现自己竟然戴了一对白色的手套,再往上是深蓝色的长袖衬衫和金色花边的单肩披风。 时黎:“……?” “我是王子……你是公主?”时黎扯着嘴角,艰难地问道。 少年歪了下脑袋,然后抬起手,颇为优雅地搭在了时黎的手掌上。 “昂!” 少年理直气壮且异常坚定地点了下头。 没有哪个人做梦的时候会没法操控自己梦境里的事件,除非这个梦不是他的。 时黎在多次试图将她和少年的“公主”“王子”身份进行更换都失败后,她开窍了。 今天的梦境是童话世界,很切合时黎目前所处的副本。 阳光明媚,鸟语花香,一片绿意葱葱。 小动物们一点都不怕生,甚至有一只仓鼠坐在树上,拿着颗石头就往时黎脑袋上扔。 “愚蠢的人类,帮我把这颗硬得能崩碎牙的核桃砸开!” 仓鼠口吐人言,操着一口童音,嚣张地说道。 时黎一个侧身,一把抓住石头,反手就给仓鼠扔了回去。 “傻缺,色盲吧你……” “砰!” “嗷!!!!” 石头准确无误地扔中了仓鼠的脑袋,小仓鼠痛呼一声,一跟头跌下了树枝,脑袋顶上迅速红了一片。 “可恶的人类!!!!”仓鼠嗷嗷乱叫。 时黎充耳不闻,闷着头往前走,而且越走越快。 倒不是怕了仓鼠了,主要是想甩掉身后的尾巴——抱着大坨公主裙,倒腾着小碎步的少年。 “时姐!你走得太快了!我要跟不上了。”少年快走了两步,一把抱住时黎的胳膊,娇气地抱怨道。 明明只经历过一次梦,但少年已经自来熟到可以自觉抱住时黎的胳膊撒娇了。 “闭嘴!再腻腻歪歪的,我揍你。”少年贴过来的时候,时黎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可是,我真的走不动了,这里离城堡还要好远呢……”少年嘟着嘴,委屈地说道。 “我什么时候说要去城堡了……” “啊,我有办法了!” 少年没打算回答时黎,他自顾自地高兴起来。 “砰!” 少年轻拍了下手,一声轻响,一辆马车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紧接着,两人脚下的草地突然变得光滑,光滑的地面往两侧往前后延伸,直到形成了一条足够马车通过的林间小道。 不是,你都能变路了,为什么不能直接把咱们俩传进城堡里…… 不对!我才不想去劳什子城堡!我只想赶紧醒过来! 时黎眼皮疯狂跳动,连环炮的吐槽在心底刷屏般一句接着一句。 马车的车厢很华丽,白漆金边,车里面是看上去就舒服的软垫和毛毯。 拉着车的两匹白马油光发亮,就是没长着马头,长了人头…… 时黎:“……” 时黎看看一脸无辜的少年,再看看冲着她不停喷着热气的人头马,终于没有忍住,开了口:“不是,为什么它们长着人头啊?” 为什么梦里还会出现黑童话!有毛病吧! 少年脸色依旧纯真,纯真到好像时黎做了什么错事。 “因为……时姐你说过,他们是牛马啊……我以为你会喜欢的。”少年语气里三分不解,七分失落。 搞得时黎像个渣女似的。 “不是,我什么时候说过……”时黎反驳到一半卡壳了。 她突然回忆起了上次梦境里发生过的事情—— “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现代社会的牛马。” …… 行,回旋镖飞回来了是吧! 时黎两眼发黑,硬生生把嘴里的话咽了回去。 时黎还是屈服了,认命地帮少年拎起裙子,扶着他钻进了马车。 不认命还能咋地?别人的梦里,她还能反抗不成? 少年是个叽叽喳喳的性子,他和上次梦境里一样,喜欢问这问那,好奇一切无聊的事物。 时黎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着少年的问题,她自己都觉着自己敷衍,可少年却乐此不疲。 他好像很孤独。 时黎脑子里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自从上次我离开后,除了我,还有人来找过你吗?”时黎第一次主动询问少年。 少年晃来晃去的小腿停在了半空,他挠了挠后脑勺,慢吞吞地说道:“没有……但不是我的缘故,我……我性格很好的,你不要……” ……不来找我了。 时黎在心里帮他补全了后半句。 时黎一直觉得,怜悯这玩意是人类最不应该拥有的情绪。 它既不积极也不消极,这个情绪唯一能带给人类带来的就只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笑一个,公主不应该哭丧着脸。”平静但不冷漠的声音从转过头,故意假装看风景的时黎嘴中冒出。 少年说话的时候,手一直揪着裙摆,把裙摆团得乱七八糟,这会儿听到时黎说的话,他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嗯!嗯!”少年重重地点了几下头。 马车载着两人来到了城堡,少年的城堡比不上白堡,但城堡金光灿灿的,也别有一番富味。 没有人会不喜欢金灿灿的东西。 “这些都是真金做的吗?”时黎摸了摸金色的爱神雕像,两眼放光,恨不得从爱神雕像腿上抠一块下来咬一咬。 “我不知道哎……但我猜你会喜欢。”少年见时黎高兴,他也高兴了起来,像只疯狂摇尾巴的小狗。 时黎摸着爱神雕像的手顿了顿,她张嘴又闭上,最后无声地走进了城堡里。 一走进城堡就是一个宴会大厅,管弦乐队演奏着华丽的舞曲,衣着鲜亮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自由欢快地跳着舞。 “要跳舞吗?”少年走上前,殷切地盯着时黎。 “我不会……”时黎话没说完,手就被少年拽着,两人随着音乐融入了跳舞的人群中。 少年也不会跳舞,他姿势滑稽的挥手抬腿,每一个动作都和优雅的音乐如此不合拍。 时黎一开始还有点拘谨,任少年拉着她满场跑动。 但她在意识到周围的人并没有嘲笑少年,甚至还会和少年友好对跳时,她脑子里模模糊糊的,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为什么像小丑一样的举动能得到如此包容? 这绝对不会发生在现代社会。 “停下来,停下……”时黎挣扎的念叨声被越来越响的管弦乐和欢笑声淹没。 荒唐华丽的乐曲声一点点攀至高潮,在乐曲最激昂之时,身旁的一切突然定格。 转着圈打闹的孩童、饮茶的老者、高谈阔论的商人、孤芳自赏的舞者…… 每个人都定格在了那一瞬间,像被老相机捕捉到的黑白影像。 眨眼间,一切的事与物都灰飞烟灭,宛若脆弱的虚幻泡沫。 金色的城堡渐渐瓦解,宴会厅变得昏暗。 时黎若有所感地抬起头——昏黄的夕阳被黑夜吞没了最后一道光亮。 “你还会来看我吗?” 时黎闻声慌乱地回过头,但还是来不及了。 有着曼妙身姿的鸟头人单脚停驻在时黎身前不远处,她的鸟喙上叼着少年的头颅。 少年的身体卸去了所有的力量,像电影中的慢动作回放一样,慢慢瘫软在地,迸射出的鲜血染红了他引以为傲的粉色公主裙。 “……” “会来看你的。” “下次,不会让你再死掉了。” …… “……伤得很重,但愈合能力也挺强的,你看,都结痂了。” “体质真好啊,我就不行。我要是受了这么重的伤,准得躺个半个月。”细细碎碎的讨论声传入耳中。 时黎猛地睁开眼睛,突然映入眼中的灯光把她晃得头晕,生理泪水一下从眼角涌了出来。 疼痛,寒冷,麻木……从睡梦中苏醒的身体一下遭受到了数不尽的负面感知。 ……还不如继续昏过去呢。 时黎疼得直咧嘴。 “啊,醒了,你可算醒了。”女生叽叽喳喳地念叨着,“你不知道你伤得有多重,我都怕你直接噶掉!” “芋泥……”时黎虚弱地叫了下女生的名字,“谁给我用了治疗道具吗?柯栋文?” 时黎很清楚自己受的伤,她虽然愈合能力较强,但也没强到一个晚上伤口就能结痂。 时黎话音刚落,坐在时黎床边唠嗑中的女生就瞪圆了眼睛,一脸憋屈。 “是我啊!我给你用了治疗道具,把你给救过来的!”岳梨痛心疾首地说道,“正常人不都会先入为主,认为是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人救了自己的吗?你没看过小美人鱼的故事吗?” “这么好心肠啊岳梨姐姐!”时黎颇为意外,她是真没想到会有人在副本里给陌生人用珍贵的治疗道具。 “哇去!你记得我名字啊!臭小孩!” 岳梨双手叉腰,故作生气,生了会儿闷气,也许是觉得自己和小孩子计较怪没意思的,又泄了气。 “那能怎么办呢?他们都没有治疗道具,我总不能看着一个活人死在我眼前吧?”岳梨抬手戳了下时黎额头,“这个可是我最后一个治疗道具了,你必须给我好好活着,听到了吗?” 时黎勾起了嘴角,但可能是扯到了哪个伤口,又疼得呲牙咧嘴。 “谢谢。”时黎偏过头,望着岳梨,真诚地说道。 说完时黎觉得还不够表示感激之情,又加了一句。 “如果好心的岳梨姐姐遇到麻烦了一定要来找我,我会想办法帮你解决的。” 第76章 皇室缝纫店 “哦,我勇敢的旅者们!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玫瑰女王坐在王座上,悠闲地拨弄着她裙子上的珍珠。 今天女王穿了一件蓝色绸缎连衣裙,裙子上绣满了珍珠和宝石,最大的珍珠有时黎拳头那么大。 时黎早上问了下其他玩家晚上的情况,不出所料,十个人都去夜游了。 只是有的夜游时间长,有的夜游时间短,有的被抓了,有的是自个跑回来的。 但每个人都跟时黎确信地说道,他们都听到了黑桃区域那记震撼人心的爆炸声。 很好,柯栋文的博学钥匙害人不浅。 既然每一个夜游的玩家都听见了,玫瑰女王没道理没听见。 时黎做好了被玫瑰女王质问并逮捕的准备。 被逮捕也挺好的,她正好还想再去监狱里查看一波。 “睡得很好,女王您呢?”玩家里唯一白头发比黑头发多的精瘦男人缓缓回应道。 “哦,我睡得也很香甜。新换的枕头又大又软,躺上去舒服极了。”女王伸出两条触手呈交叉状置于胸前,声音软糯,“旅者们休息好了就太好了!那么今天就麻烦大家帮我寻找卖火柴的小女孩啦!” “我知道让你们干找很困难,所以我历经千辛万苦找到了母亲的日记,希望这个东西可以给你们提供到有用的信息。” 玫瑰女王顿了一下,巨大的玫瑰花从朝着白头发男人方向缓慢扫过每一个玩家,紧接着,她语气拖沓又甜到发腻地说道:“当然了,调查过程中需要什么帮助,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你们都尽管提。你们……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吧?” 这次,没有任何一个玩家回应她。 玫瑰女王没有继续追问或者实施什么为难玩家的举措,她冲身后挥了挥触手,一位扑克牌士兵双手捧着一个盒子从王座后面走了出来。 时黎在看到扑克牌士兵的时候,身体迅速地往柯栋文背后躲。 但她还没把自己完全挪到柯栋文身后时,扑克牌士兵已经迈着大步子停到了她身前。 时黎:“……” 是的,没错。 这个端盒子的扑克牌士兵就是昨天晚上被监狱大门压成真纸片人的黑桃七。 时黎的视线越过扑克牌士兵,投向了王座上的玫瑰女王。 玫瑰女王懒洋洋地靠着王座椅背,触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玫瑰花瓣。 巨大的玫瑰脑袋正对着时黎,如果玫瑰女王还是人脸的话,时黎猜测她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嚣张。 玫瑰女王在用黑桃七告诉时黎,她知道昨晚发生的一切,但她不在乎玩家们搞出来的小打小闹。 她打心底就没把玩家们当做威胁。 哇……拳头硬了。 时黎咬了下口腔内侧的肉,刺痛让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柯栋文挪了下身子,彻底隔开了时黎和玫瑰女王。 柯栋文笑了笑,接过盒子,温和地说道:“好的,我们会好好研究一下的。” …… 玫瑰女王母亲的日记原本应该很厚,但里面好多页都被撕掉了。 从残余的纸张里,可以大致看出有三个人与玫瑰女王的母亲有一定的私交。 这三个人分别是童话镇皇室缝纫店的阿婆、西郊农场的米氏夫妇以及居住在迷幻森林里的独眼猎人。 十个玩家一起调查显然是件浪费时间的事,众人一合计,抽了个签,按照三三四的人数配置,分别前往日记里提到的这三个地方。 时黎抽签抽中了缝纫店的阿婆,和她一路的还有狐狸眼大姐姐李云谏和在初始小屋里找到缩小药水的年轻男人,男人名字叫做何覆水。 童话镇皇室缝纫店是店名,并不是特指这家店是专门为皇室缝纫的店铺。 不过,这家店的名字能和皇室扯上关系,而不被诟病也是有原因的。 从日记里可以得知,这家店的店主曾经是玫瑰女王母亲,也就是前任王后的专属服装设计师兼缝纫课老师。 这家店以贴近自然的纯洁无暇设计为卖点,衣服设计大多是繁复的蕾丝衣裙,受众群体是年轻女性。 春夏秋冬,一年四季,每一季度,这家店都会推出最前沿潮流的新品服装,因此店铺常年火爆。 店铺位于商业街,一进入这片街区就能看到店铺门口大排长队的人流量。 李云谏拿着玫瑰女王特颁的通行证,一手拎着时黎,一手拎着何覆水,凭借身高优势,才勉勉强强从队尾一路挤进了店里。 在人群中被挤得一会扁一会圆的过程中,时黎留心观察了一下这些排队等候进店的顾客。 她发现,其实童话镇居民的外貌都较为贴近正常人类,他们有着正常的身形和外貌。 到目前为止,就她在童话镇里所见过的所有生物里,似乎,就白堡里的生物长得不对劲。 最不对劲的就是玫瑰女王和她的忠犬管家安德鲁达。 哦,不对,安德鲁达不是管家……是什么来着……什么占卜师? 时黎绞尽脑汁回忆了一下。 皇室缝纫店里的装饰风格也偏少女,白色蕾丝窗纱,各种小巧可爱的摆件……在这样的装饰风格里,那些精致美丽的小裙子仿佛放在高档娃屋里的洋娃娃,和谐且自然。 顾客们把小小的店铺填充得满满当当,在人群中央,一位穿着扎眼的黑色长裙,脑袋堪堪抵住了房梁的老婆婆佝偻着背部,温和地为女孩子们介绍着服装。 对,没错,这位老婆婆即使佝偻着背,脑袋还抵住了房梁,宛若那误入小鸭仔中的长颈黑天鹅。 何覆水整理了下袖口,在说了声“抱歉”后,轻轻拉开了挡在老婆婆身前的女孩子,清了清嗓子冲老婆婆说道:“请问您是这家店的店长白婆婆吗?我们有事情想询问您。” 百忙之中,老婆婆抽出了一分注意力给何覆水。她伸出枯槁的长臂,轻轻松松地捏起何覆水的后衣领,将他提起来,放到了刚才那个被何覆水扒拉开的女孩子后面。 “新来的客人吗?我只接待排队的好孩子。”白婆婆垂着眼睛,温柔地说道。 老婆婆脸上很多皱纹,她垂下眼睛的时候,一层层的眼皮耷拉下来,像层层叠叠折起来的布匹。她的声音不难听,浑厚缓慢,像高雅的大提琴演奏出来的声音。 该说不说,这位老婆婆的形象着实很符合时黎对童话故事里的巫婆的刻板印象——苍老,衣着华丽暗沉,语气阴柔。 “……我觉得这位婆婆可能有点厉害。”何覆水舔了下嘴唇,咽了口唾沫,眼神真诚地冲时黎和李云谏说道。 嗯……还有一点,那就是长相越奇怪的生物似乎越厉害。 时黎在心里断言道。 “没事,再厉害也得顺着玫瑰女王。”李云谏摇摇头,拿出了玫瑰女王早上发给他们的通行令,“你们在这里待着,我去问问她。” 何覆水回头看了眼瘦瘦小小,一脸天真,还负伤了的时黎,又看了看虽说个子高挑但身形纤细的李云谏。 “唉……”何覆水苦着脸叹了口气,冲时黎说道,“你在这里待着,我跟李小姐一块过去再问问。” 时黎眨了眨眼睛,没有拒绝他的安排。 她本来就还是个孩子,既然有大人把她当孩子照顾,她没有拒绝的道理。 三人商量的时间里,店铺里又挤进了不少顾客,要不是白婆婆个子高,恐怕这会儿他们已经找不到白婆婆的身影了。 李云谏和何覆水第二次插队,冲向白婆婆身边。 兴许是对两人再次插队行为颇感不满,两人还没走到白婆婆身边,白婆婆便伸出细长的棕黑色手臂,不耐烦地向两人挥来! 李云谏立刻一个矮身,暴露出了站在她后面的女孩子,白婆婆见此,眼皮颤抖,猛地停住了伸出去的手臂。 白婆婆长长的指甲距离这个无辜的女生只有几厘米的空间,差一点,那可以当锥子使的长指甲就会戳穿女生的额头。 “……” 店铺里安静了一瞬。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女生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一翻白眼,直接晕了过去。 女生一晕,她身后的顾客们在不知道什么原因的情况下,只能立刻提起裙子,尖叫着往后退。 店铺里空间本来就小,顾客们一个不注意就撞到了衣架或是其他人,人挤人人撞人,人挤物人撞物……一阵噼里啪啦和尖叫吵闹声的混合声响中,店铺里乱成了一团。 时黎待着的位置位于窗口,窗户的高度比她个子还高,因此顾客们就算挤挤攘攘,也没人想着往她这边挤,靠窗户爬出店铺。 眼看着店铺里就要造成踩踏事件了,时黎眉心狂跳,一抬眼,就和同样表情无奈的李云谏对上了眼睛。 越过李云谏,时黎看到了白婆婆的背影,她刚才试图攻击李云谏的长手将晕倒的女孩捞了起来聚在半空中,防止她被混乱的人群踩到。她的另一只手环住了身边的几个女孩子,手掌轻轻拍抚着她们的脑袋,对她们细声安抚着。 “好孩子,别害怕,慢点……没事的。” 和白婆婆巫婆一样的外表不符,她的性格似乎格外的温柔。 “砰!” 思绪还在疯狂运转时,时黎的手已经取出了锁链长枪。 坚硬的长枪一下扎入了身后的墙壁,霎时间,蛛网一样的裂纹顺着长枪扎入的小孔向外蔓延开来…… “轰!” 坚硬的墙壁四分五裂,化作了断壁残垣。 阳光像瀑布一样洒了进来,照在了时黎身上。 哇,我也太帅了吧! 时黎在脑子里思考了一下她此时在外人眼中的形象——那不多少得是个拯救世人,圣光照耀的英雄形象……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 时黎还没来得及多感受一下圣光照耀的感觉,身边的顾客们就乌泱泱地冲了过来!推推挤挤中,把她也给从店里带了出去。 时黎:“喂……别……唉!你们慢点啊啊啊啊!” 第77章 白婆婆的委托 时黎破坏墙壁破坏得很及时,原本一股脑往门口冲的顾客们分流开来,从她这边顺利离开了店铺。 最慌乱的这波人离开后,店铺里的恐慌氛围立刻降了下来。 没过几分钟,一队城区的巡逻小分队赶了过来,在白婆婆和巡逻队的指引下,所有顾客总算有惊无险地撤了出去。 店铺空荡下来后,白婆婆脸色立刻变得狰狞,树皮似的脸庞皱成一团,混浊的眼白里全是血丝。 巡逻队的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白婆婆就一挥长臂,一巴掌把何覆水打了出去,另一巴掌则带着夺人性命的煞气,直直挥向李云谏的脑袋! 白婆婆长长的指甲划破了李云谏的口罩,给她的脸上留下了两道长长的血印子。 白婆婆没把李云谏脑袋抽下来不是因为她心软了,而是因为李云谏拿出了玫瑰女王的通行令。 浅黄色的牛皮纸上赫然印着红得仿佛能滴出血的玫瑰印章。 玫瑰女王是整个童话镇的主宰,无论多强的人,见到这个印章都得老老实实的。 老树般潦草的阿婆提起肩膀,胸脯不停起伏,她黑色的长衫被肩膀顶起,让她像一只阴鸷的老鹰。 不难看出,被气得不轻。 时黎抱着锁链长枪老老实实地站在巡逻队外围,遥遥望着被巡逻队围起来的白婆婆和李云谏。 “那那个……咳咳,都没事吧?”顶着个圆鼓鼓大肚子的巡逻队队长见白婆婆冷静下来后,故作镇定地问道,“这什么个情况啊?怎么好端端的,客人们都被吓跑了啊?差点发生踩踏事故了,你们知不知道啊?嗯?” 巡逻队长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大肚子随着他说话时的大喘气而颤抖着。 他一边说着,一边时不时斜眼瞅一下白婆婆,似乎生怕白婆婆不耐烦了也给他一巴掌。 “是这两个肮脏的小老鼠先再而三不守规矩插队,我才想着教训一下他们的。”白婆婆忍着怒气说道,“没想到这两个坏东西算计我,害得我差点伤害到了我珍贵的客人们,这才引起了人群的暴动。” 白婆婆说的倒也属实,没有添油加醋。 以李云谏的身手,她肯定有千百种办法躲过当时白婆婆伸向她的手掌而不牵连到其他人。 但她知道就算她躲过白婆婆那一次的驱赶,走到白婆婆身边,白婆婆也绝对不会先搭理她。 所以她选择通过引起骚动的方式,让人群主动远离白婆婆,离开缝纫店。 客人都走了,那白婆婆自然有空闲了,也自然能回应她了。 特殊时刻,使用一些肮脏的小手段是玩家的生存本能。 巡逻队长闻言立刻转身,冲着李云谏指指点点起来。 “唉!你这个小姑娘看上去白白净净的,怎么净做一些不守秩序的坏事?小小年纪心这么黑,再长些岁数了可……” 李云谏的狐狸眼一抬,直勾勾地盯着巡逻队队长。 这个时候,巡逻队队长才发现,李云谏被划开的口罩下面的嘴角处,有一道延伸至鼻尖高度下面一点点的,长长的伤疤,让她看上去像什么恐怖电影里走出来的裂口女。 巡逻队队长:“……可,可了得了。” 李云谏一只手遮住被划破的口罩,另一只手把玫瑰女王的通行令怼到了巡逻队队长眼前。 “玫瑰女王派我们来的。” “咳咳咳!”巡逻队队长剧烈地咳嗽起来,脸上的肥肉和下巴上的胡须抖个不停。 “咳咳……白婆婆,这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女,女王的命令你怎么敢……”巡逻队队长白着张脸,顶着白婆婆的死亡注视,梗着脖子说道。 声音越说越小,脑袋越说垂得越低,眼睛越说越不敢直视白婆婆的眼睛。 “滚。”白婆婆平静地说道。 巡逻队队长:“得令!” 他今天出门前就应该找个会占卜的占卜一下! 巡逻队队长带着一整个小队麻溜地跑掉了,跑之前信誓旦旦地向白婆婆保证晚上会带人过来帮白婆婆修理店铺。 巡逻队一跑,原本躲在巡逻队后面的时黎不得已出现在了白婆婆眼皮子底下。 好在白婆婆这会儿冷静了不少,没有给时黎补一个大比兜。 “又是一群惹人厌的愚蠢的鲁莽的旅者。”白婆婆嘟嘟囔囔了一句。 “您好白婆婆,很高兴您冷静下来了。”李云谏收起通行令,随手扯了一块店里的白布,对角一折,当成新口罩戴在了破破烂烂的旧口罩外面。 “愚蠢的旅者,他们怎么会懂伟大的玫瑰女王的想法。”白婆婆瞥了李云谏一眼,佝偻着背,转身走到木椅子旁,缓缓坐了下去,黑色的衣布像麻布一样随意拖在地上。 “哇,我们都还没问她呢,她已经骂了我们好几次了。”何覆水贴到时黎身边,撸了撸袖子,小声吐槽道。 “骂就骂吧,又骂不掉你两斤肉。”时黎压着声音回道。 “我们确实不懂玫瑰女王的想法,如果您愿意跟我们讲讲她的想法,我们也求之不得。” 李云谏一如既往的可靠,不愧是时黎第一眼看上的大姐姐。对于白婆婆的贬低,李云谏直接充耳不闻,冷静地诉说着他们前来寻找白婆婆的意图。 “如果您有难言之隐不愿跟我们讲女王的想法,那您今天就必须给我们足够的,有关前任王后的信息,让我们好回去和女王交差。” 李云谏两句话把白婆婆说愣了,骂到一半的话也卡在了半截。 一般来说,这种找人问线索的活会在询问者和被询问者间拉扯许久——一方拼命想敲开另一方的嘴巴,一方要么是啥也记不清啥也不知道,胡言乱语一大串;要么是不想说,不停和询问者绕弯子。 李云谏为了跳过拉扯环节,直接摊牌了。 她一方面表明了他们现在立场中立,还没打算好要不要效忠女王;一方面直言让白婆婆自己决定跟他们坦白什么线索,坦白多少线索。 线索的真假无所谓,但故事线要完整内容要多,要足够他们对付玫瑰女王。 啊,不愧是可靠的大人啊…… “啊对!李小姐说的就是我们想说的了!”何覆水附和道。 白婆婆脸上皱巴巴的肉一阵涌动,不知道是生气导致的,还是被李云谏打乱了节奏导致的。她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才缓慢地开了口。 “我可以告诉愚蠢的旅者们一点无关紧要的消息,但他们得帮我取回我的宝贝。”白婆婆修长手指的指骨轻轻敲击着桌面。 “成交。” 李云谏爽快地应了下来。 时黎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在玩什么冒险游戏,打怪、组队,这边接个任务,那边跑个地图。 白婆婆给时黎三人安排的新活是前往迷幻森林深处,找到一个红房子。红房子里有一个音乐盒,他们需要把音乐盒完整无缺地带回来。 作为交易,把音乐盒带回来后,白婆婆会告诉他们一些有关前任王后的信息。 白婆婆给了他们一个罗盘,罗盘上只有一个长长的红针,红针指向的方向就是红房子的所在地。 “话说那个老太婆会不会坑我们呢?这玩意不会把我们给带到什么魔窟去吧?”何覆水一进迷幻森林,就马不停蹄地提出了质疑。 李云谏转了转手里的罗盘,罗盘上的红针随着她的转动飞速转着圈圈。 “没必要。”李云谏摇摇头,“想坑我们只要造谣我们准备谋反玫瑰女王就够了,没必要大费周折让我们深入迷幻森林。” “白婆婆说不定是真的想告诉我们点有意思的东西。” “之前玫瑰女王不是嘱咐过,让我们尽量不要进入迷幻森林吗?我记得她的说法是,她的士兵进入那里很麻烦,真出了什么事,她没法对我们及时进行援助。” “如果有什么东西不想让玫瑰女王发现,迷幻森林无疑是个比较安全的藏匿场所。” “可是我觉得……”何覆水对白婆婆的印象着实有点差,一听到李云谏的话,他下意识就想反驳。 “嘘——”但何覆水反驳的话淹没在了时黎噤声用的嘘声里。 迷幻森林里的树木郁郁葱葱,一棵棵紧紧相邻,高耸入云,将所有阳光遮挡在外,导致森林里一片漆黑。 矮小的灌木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当做幽灵,时不时吓人一跳。虽说仰头只能看见满目漆黑,耳边总能听到乌鸦的鸣叫,整个森林宛若什么巫婆的老家。 时黎冲其他两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后,一个下扑,四肢着地地趴在了草坪上。 草地上湿漉漉的,潮湿的水汽和独属于青草的芳香一个劲往鼻子里钻。 何覆水和李云谏不知道时黎为什么突然警戒,但两人对时黎表现出了极度的信任,不用时黎多费口舌,就学着她的样子,趴到了地上。 时黎侧着脑袋,耳朵紧接着地面。 奇怪…… 时黎眼中流露出了困惑。 明明刚才她听到了树叶被扒拉开时“窸窸窣窣”的响动,为什么贴着地面再细听的时候,却没有听到脚步声呢? 窸窸窣窣的响动变得更清晰了一点,但时黎听不出这奇怪的声音来自哪个方向。 这意味着,他们现在的处境极其不妙。 “……我感觉我们被包围了。” 时黎苦着张脸,冲另外两人低声说道。 第78章 亡灵 “谁家好人森林里有鬼啊?”何覆水崩溃地问道。 此时三人正躲在一棵参天老树后面,老树树干之粗大,遮挡住他们三人都绰绰有余。 “童话世界,你谅解一下。”时黎白着张脸,小声回道。 看到何覆水也这么怕鬼后,时黎觉得自己怕鬼这件事似乎也没那么丢人了。 “……你们,这么怕鬼吗?” 李云谏看着颤颤巍巍,相互取暖的时黎和何覆水,神色复杂。 “世界上没有鬼的,你们把它们当做变异生物就好了。” “变异生物才不会这么像阿飘!”何覆水嘟嘟囔囔。 “变异生物好歹有影子吧!”时黎愤慨。 李云谏:“……” 一拖二,还被鬼包围了,这波是地狱难度。 其实,三人并没有看清所谓“鬼”的样子。 时黎和何覆水刚看到在半空中飘来飘去的破烂衣服,就被吓了一跳,颇有默契地转头就是跑。 李云谏本想探探那个生物的底的,奈何队友两人跑得飞快。她担心落单有异,只得放弃探底的念头,抓紧追上两人。 时黎通过听力判断出那个生物的数量不在少数,而且它们一直从四面八方向他们所在的地方靠近,呈包围趋势。 “一直躲它们不是个办法,再过两三个小时就要天黑了,天黑之后咱们更不占优势……”李云谏好声和两个鹌鹑队友讲着道理。 “所以咱们先离开森林?”何覆水眼睛一亮,接过话茬。 “天才,难不成你真是个天才?”时黎轻轻拍着手,赞同道。 李云谏:“……” “唉……”李云谏看着自个不争气的队友们,愁得直叹气,“我的意思是,咱们趁着那些‘鬼’还没找过来,赶紧前往红房子把东西带走,再离开森林。” “不是,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帮那个老巫婆把东西带回去啊?真带回去了她就一定会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们吗?把东西带回去除了能证明我们有契约精神,还有什么用吗?”何覆水抱怨道。 “我这个人没什么契约精神……”时黎跟着煽风点火。 “唰——” 李云谏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把匕首,匕首出鞘时,刀刃的银光差点把时黎闪瞎。 “……不是,咱们才是队友吧……有事好商量,没必要直接动武啊……”何覆水语气弱了下来,从一个坚定的鹌鹑变成了弱势的鹌鹑。 “嗯?我没有动武啊,磨磨刀而已。”李云谏平淡地说道。 李云谏漂亮的狐狸眼跟刀子似的扫过何覆水和时黎,她用颇为坚定的语气开了口:“跟着我,找到音乐盒后,我保证把你们平安带出森林。” “又或者,我缺几个磨刀石……” …… “姐,你知道的,我一直相信姐做的决策。” 怂蛋联盟以时黎的叛变迅速瓦解,是否要继续帮白婆婆找音乐盒的讨论就此画上句号。 三人再次踏上了前往红房子的旅程。 坏消息,时黎的听力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那些阿飘离他们更近了。 好消息,迷幻森林里除了阿飘好像没有其他变异生物。 在罗盘的指引下,三人在天黑前总算找到了红房子。 红房子小小一栋,红砖红瓦的,给黑漆漆一片的森林增添了一点亮色。见到红房子,何覆水迫不及待地就冲了进去。 原因无他——那些阿飘离得更近了,近到所有人都能听到它们穿过层层树叶树枝时发出的声响了。 除去声响,潮湿的气息,飘扬的残破衣角……阿飘们从不同感知方面上,不停地刺激着他们。 时黎确信这些阿飘们一定发现他们了,但阿飘们就和恐怖小说里的恶灵一样顽劣。它们把他们当做玩具,从精神层面对他们进行折磨。 兴许它们玩腻了之时,才会真的冒出头,将他们一口吃掉…… 时黎白着小脸,几乎贴着何覆水,钻进了红房子里。 这要搁在平时,荒郊野外看到这样一个红得离谱的小屋子,时黎打死也不会进去。奈何现在在阿飘的衬托下,这栋小房子看上去格外令人安心。 “你们俩……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们胆子大还是胆子小了。”李云谏最后一个进入红房子,一进红房子她就顺手关上了房门,摇着头说道。 红房子不大,只有一间卧室一间小客厅。 房子里布置得很温馨,家具全是木制的,摸上去手感很好。 李云谏把小客厅和卧室里里外外大致检查了一遍,最后在卧室的墙头柜上发现了音乐盒。 音乐盒的样子和杂物社礼品专区里卖得差不多,圆形罩子里有一座小城堡,城堡前,一位棕色卷发祖母绿大眼睛的小美人鱼盘着尾巴,仰着脑袋唱着歌。 音乐盒被装在立方体透明罩子里,罩子门上挂了锁。这个罩子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的,李云谏拿着匕首在透明板上刮了两下,上面硬是没留下半点印子。 这个罩子连着墙头柜,柜子重量不小,连柜带罩带走音乐盒显然不现实。 “你们俩有没有什么储物的道具?”李云谏把时黎和何覆水叫到了卧室里。 时黎摇了摇头,何覆水耸了耸肩。 能储物的空间类道具一向很稀少,进入末世后,时黎碰到过不少玩家,但这些玩家好像都没有搞到空间类道具。 “砸不开吗?”何覆水敲了敲透明罩,发现他敲击的位置出现出了一圈圈的小水波。小水波悠悠地向四周荡开,归于平静。 “叮——”李云谏直接拔出匕首往透明罩上扎,匕首和透明罩相撞,罩子上除了荡开了更大的水波,并没有什么变化。 “唔……”时黎弯下腰,观察了下罩子上挂着的金锁。 她依稀记得,好像在哪里见过钥匙。 时黎闭上眼睛,皱着眉头好生思考了一下。 金色的钥匙…… “啊!我想起来了!我记得有个‘鬼’身上挂着钥匙。”时黎脑内灵光一闪,一拍大腿说道。 “你肯定记错了。”何覆水笃定道。 “闭嘴。”李云谏随手拿了块布糊到了何覆水脸上。 时黎“噔噔”冲向窗户,跑了两步还没跑到,就先看到窗户上多了个水雾雾的手印。 手印大小是普通人手的两倍有余,五指细长细长的,跟小孩喜欢拿着用来戳人玩的小树枝似的。 时黎战术性扎住了步子。 “对,就是那把钥匙。”时黎指着窗外说道。 李云谏闻言也望向窗外。 红房子外有一圈树桩围栏,围栏中间有一扇小木门。此时小木门大开,在木门的上框架上挂着一只金色的钥匙。 看到钥匙的第一眼,李云谏就确信那是开透明罩子金锁的钥匙,就跟剑和剑鞘一样,让人能一下断定出它们间的相互关系。 好消息,钥匙近在咫尺。 坏消息,阿飘们把红房子给包围了。 从窗户往外看,可以看到飘来飘去的衣衫,潮湿的水汽让窗户上沾满了水雾。 更远一些的森林深处,那些亡灵更为嚣张,它们悠哉地晃荡着,迫使树叶不停发出“窸窣”的声响。 天就要黑了,树叶间零零散散落下的亮点越来越暗,黑夜让亡灵的身影若隐若现,飘忽不定。 没时间犹豫了。 “我去拿,你们把好门。”李云谏当机立断。 “啊……别吧,咱们再思考一下方案,实在不行,先守到天亮……”何覆水拽了下李云谏,拼命摇头。 现在,在何覆水看来,他们就剩李云谏一个战斗力了。要是李云谏出了什么好歹,他和时黎这个孩子就真的穷途末路了。 “见机行事,要是实在不行,争取把钥匙拿回来。”李云谏充耳不闻,自顾自说道。 争取把钥匙拿回来,她怎么都无所谓。 时黎眨了眨眼睛,大声“喂”了一下。 李云谏一愣,回头看向时黎。 “你说过,你保证会把我们平安带出森林的。” 时黎一边说,一边冲李云谏伸出了拳头。 李云谏似乎笑了一下,虽然看不到她口罩下的嘴角,但能看到她眼睛弯了弯。 “好,我不会食言的。” 李云谏有些哄孩子般,温和地说道。 不过,她没有和时黎碰拳。 何覆水还想说些什么,但还来不及说出口,李云谏已经推门出去了。 李云谏一出去,时黎就关上了门,跑到窗边开始帮她望风。 “……真的可以去吗?你俩刚才的对话真的很像配角出意外前的毒奶。”何覆水靠在门上,眉头皱成了个“川”字,“咱们没必要这么冒进的,说不定那个并不是开罩子的钥匙呢!咱们应该先好好检查一下房间,再做决定的。” 何覆水真的很能絮叨,时黎看着他,一下幻视了莫家里的一些所谓的长辈。 “你不懂,李云谏……不对,李姐她……”时黎指了指脑袋,意味深长地说道,“比较疯。” “什么?”何覆水怀疑自己听错了,不然他怎么听到时黎这个乖小孩在骂队里的大佬了。 时黎扯了下嘴角:“没什么。” 李云谏一出屋,森林里便传出了“哗哗”的剧烈响动,像庆典上排成一列转个不停的小风车,又像鸟群一同呼扇着翅膀准备起飞时的动静…… 那些幽暗的,寒冷的,无形的东西蛰伏着。 它们像网一样,在不知不觉间将红房子围了起来。 第79章 疤痕 冷。 这是李云谏离开红房子后最直接的感受。 阴冷潮湿粘附在皮肤上,鸡皮疙瘩瞬时布满了整条胳膊。 李云谏直直向木门冲去,虽然她一直直视着前方,但眼角依然无法避免瞥到亡灵。 那些亡灵飘在空中,他们身形高挑纤细,上半身和人类无二差别,下半身像阿拉丁神灯里的精灵,拖着条长长的盘踞着着的,像烟雾般的尾巴。 围在红房子附近的亡灵,李云谏大概估算了一下,少说有七八只。他们似是没料到李云谏会从房子里冲出来,均是愣了神。 也就是他们愣神的功夫,李云谏已经冲到了木门旁,将手伸向了金钥匙—— “艾诺莎,你认罪吗?”穿着白色繁复宫廷服饰的白发老者缓慢翻阅着手中的书本,但他的眼睛并没有看书,而是低垂着看向高台下被锁链锁住手腕,困在铁椅上的女人。 女人有着一头棕色的卷发和漂亮的祖母绿眼睛,她的脸上、胳膊上……一切裸露在外的苍白皮肤上都遍布着青青紫紫的痕迹。 女人的双手紧紧攥着铁椅的扶手,牙齿死死咬着下唇,血珠从干裂的唇瓣涌出,一滴一滴地往下流。 “我本无罪,何罪可认?” …… “……嘶!” 李云谏咬破舌尖,刺痛让她从幻境中抽出身来。 不过耽误了十几秒,那些亡灵便反应了过来,缓慢地向她靠近。 离她最近的一只亡灵是个中年女人,女人有着高挺的鼻梁和飘在空中,又卷又繁茂的头发。她双眼无神,张着嘴巴,全凭本能向李云谏靠近。 冷,好冷。 李云谏鼻尖闻到了腥臭味,空气中的氧气成分变得稀薄,李云谏感觉呼吸愈发困难。 寒冷和窒息让李云谏大脑转得又慢又快,慢是因为完全想不到一个好的办法摆脱这些骇人的亡灵;快是因为她的大脑在为面对这些可怖的生物而…… 兴奋不已。 木门距离红房子直线距离不到五米,但这五米上盘踞着中年女性的亡灵。 “要守护奥兰德帝国。” “秩序不可违背……” …… 尖锐的听不出男女的声音争先恐后地闯入李云谏的脑袋,海下欧式古建筑的幻境在眼前虚虚实实地晃动着。 李云谏学着法庭上艾诺莎的举动,咬破了下嘴唇,口罩内部粘上了血珠子,口罩布料摩擦着唇部,加重了痛感。 李云谏不敢再耽误,在中年女人的亡灵垂下头,冲着她张着嘴巴输送冰冷的气息时,一侧身,绕开了她。 李云谏的匕首剐蹭着女性亡灵身上灰色的长衫,锋利的匕首直接穿过了衣衫,没对亡灵留下任何影响。 反而是李云谏,她感觉自己被抽走了一部分身体机能,身体立马变得迟缓了不少。 ……好诡异的变异生物。 李云谏心跳加速了一点,她有些兴奋,本就高扬的嘴角裂得更大了,整张嘴巴从唇瓣到唇角,再到脸部,都一抽一抽的疼。 只是触碰到亡灵就会被吸走身体机能,那要是……从它们身体里穿过去呢? 会昏厥吗?会直接死亡吗?又或者变成行动迟缓,白发苍苍的老者慢慢受折磨而死吗? 绕过中年女性后,红房子的小门近在咫尺,窗户旁,时黎已经冲一旁招手了,估计是在提醒何覆水开门。 李云谏还留有理智,没有被脑子里疯狂的念头说服。 她三两步跑回了红房子旁,就在她卸下了少许警惕,准备钻进红房子里时,一只亡灵突然从红房子顶部飘了下来,和她前半个身子叠在了一起!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不想死!” “我不想变成怪物!” “救救我!” “为什么我要留下来?”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 密密麻麻表情惊恐狰狞的人群出现在了李云谏眼前,他们将红房子门前堵得严严实实。 实质的冰冷,刺耳尖锐的嘶吼,刻骨铭心的疼痛……头痛、眼睛痛、耳朵痛、身子痛,短短几秒,李云谏切身感受到了无数种濒临死亡的疼痛。 下一秒,李云谏被拽住手臂,从那些恨不得撕裂她的人群中穿了过去,一下扑倒在了木制地板上。 “砰!”何覆水手臂颤抖地把门关上,还顺手上了锁。 时黎的身子也在发抖,刚才她一只手拽着何覆水借力,一只手穿过亡灵的身体,硬生生把李云谏拽回了红房子。 在把李云谏拽回来的过程中,她不可避免地碰触到了亡灵。虽说她直面的疼痛和折磨没有李云谏那么可怕,但她也感觉跟死了一次似的。 李云谏跪在地板上,大口喘着气,汗水血水泪水混在一起往下掉。 超出人类接受能力的疼痛让李云谏下意识进行了自残的行为,她的手掌被指尖扎出了几个血窟窿,血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 红房子外,亡灵们垂下头将脸贴在窗户上,房门的猫眼上……一切透明可以看到屋内的事物上。没占到地方的亡灵则紧贴着同伴的后背,层层叠叠地将红房子围了起来。 “没事吧?擦擦汗。”何覆水将从红房子里搜刮到的手帕递给李云谏。 李云谏没做声,依旧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地板喘气,她脸上的口罩随着她一呼一吸而一缩一展的。 时黎小时候有段时间经常戴口罩,戴过口罩的人都知道,口罩紧紧糊在脸上时,大口呼吸会莫名变得喘不上气来。时黎都担心,李云谏这会儿喘气到底喘不喘得上来。 “别看我。”李云谏一把抽过何覆水递给她的手帕,声音嘶哑地说道。 时黎和何覆水都很有眼力见,勾肩搭背地进了卧室。 听到卧室关门的“啪嗒”声后,李云谏终于撑不住了,一下瘫软到了地上。 李云谏在地上翻了个身,将脸上缠得乱七八糟的布料扯了下来,难得放肆地大口呼吸起来。 李云谏的上下半张脸截然不同,上半张脸光滑白净,狐狸眼精致,鼻梁高挺。下半张脸却血肉模糊,遍布疤痕。 李云谏的左边嘴角有一道划至鼻尖下面一点高度的疤痕,疤痕最上头用细线缝了起来。 刚才出去取钥匙这一出,让李云谏情绪波动过大,脸部表情过于剧烈,导致细线被崩开了几根,深红色的肉像脓包一样争先恐后地从崩开的细线间翻了出来。 除去嘴角这道疤痕,李云谏右边脸颊上还有一个有点像爱心形状,大约小拇指盖大小的深色疤痕。 李云谏抬手搭在爱心疤痕上,指尖按压着疤痕,刚要抠一抠疤痕时,像是想到了什么,终是松了手。 李云谏一直有个藏在心中的秘密—— 她是个杀人犯。 虽说是进入末世后才杀的人,但是那人并没有变成变异生物。 她不记得她是怎么动的手了,兴许是疤痕太多太疼了,兴许是大脑里紧绷的弦在变异生物的嘶吼声中终于断掉了。 那天,她趁着那人从猫眼查看屋外情况之时,抄起花瓶一把砸向了那个人的后脑勺,一下,一下,又一下,直到把他的脑袋砸得一片狼藉,她才虚弱地昏了过去。 末世对别人来说是绝望的开始,但末世对她来说则是绝望的终结。 可惜那个人留下的疤痕有时候会隐隐作痒,一痒她就忍不住把它们抠破,抠烂。 一抠破,疤痕又会火辣辣地疼,一疼,她就会难以抑制地回想起那些恐怖的被控制的日子。 …… “我好了。” 在时黎和何覆水闲得准备找纸和笔来玩五子棋时,李云谏推开了卧室门。 高挑的狐狸眼大姐姐双手抱胸倚靠门边,精神状态看上去比之前好了很多。她用何覆水给她的手帕做了个简易口罩,换掉了之前在白婆婆店里随便扯下来的布料。 时黎走上前,又冲李云谏伸出了拳头。 “辛苦了。”时黎笑着说道。 “嗤……”李云谏低头轻笑了一下,然后抬头,伸手包裹住了时黎的拳头,难得开了句玩笑话,“不辛苦,命苦。” 时黎和李云谏状态都不好,何覆水自告奋勇承担了打开透明罩子的任务。 用他的话说就是,万一这罩子打开触发了什么陷阱呢! 何覆水拿着金钥匙插入锁孔,“咔哒”一声,金色的锁被打开了。 何覆水将锁取下来,小心翼翼地打开透明罩子。 “好像没有陷阱唉。”时黎探着头说道。 时黎刚说完,下一秒就被打脸了。 “啦啦啦啦……” 只见音乐盒中的小美人鱼像是被触发了什么机关,一边唱着歌,一边转起了圈。 小美人鱼歌唱着时黎听不懂的语言,那语言听上去古老又复杂,细听还有一点像气泡接连破散的轻响。 小美人鱼的歌喉非常美妙,尽管听不懂她歌唱的内容,但婉转歌声中的悲恸与怀念将三人瞬间拽入了黑暗。 昏迷前,时黎脑子里想的还是——果然童话故事里说水妖的歌声能迷惑人诚不欺她! 时黎感觉自己像被困在了梦境里,她的眼前一会儿闪过欧式建筑,棕色卷发的漂亮美人,一会儿又闪过现代化的高楼,熟悉的教室。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记忆里翻江倒海地乱搞,抽取她的记忆片段。 奈何她像个初生的幼儿,一点阻挡能力也没有。 唯一可以清醒的是,那奇怪的能力绕开了她脑子里她所切身经历过的回忆,只提取了一些表层的,无关紧要的记忆。 那些表层记忆和不属于她的记忆相互融合,然后一点点变得清晰。 在时黎感觉即将溺死之时,她的眼皮被不知名的力量扒拉开,刺目的白光扎入眼中。 第80章 秩序 “快投票快投票,十秒倒计时了!” 时黎还没来得及适应光线,身旁一个女生就推搡着她的胳膊,拉着她的手点击了眼前四四方方屏幕上的一个红色按键。 时黎一按完,红色的按键像血一样绽开,充斥了整个方形屏幕。 一片血色中,一行“您已完成投票”的黑色瘦长文字渗透了出来。 时黎:“……” 不管怎么说,这个投票看上去都不像什么好东西。 红色散去,方形屏幕上出现了一个被绑在铁椅上的男性的近景。 男人个子不高,瘦瘦小小的,他的脸上满是惊恐,鼻涕眼泪糊满了双颊,让他看上去滑稽又可怜。 时黎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她处于一间墙壁为浅蓝色,桌椅由某种大型贝壳雕刻而成的教室里。 教室里包括她在内,总共有十几位学生,他们人手抱着一个方形电子屏,热烈地讨论着,兴致高昂地欢呼着。 教室里没有更多的线索可供时黎观察,她将视线重新聚焦回了方形屏幕上。 这个方形屏幕类似于手机,时黎确信这玩意是通过提取她的记忆融合出来的某种产物。 时黎尝试地抬手点击了一下屏幕,屏幕上立刻蹦出了一个气泡。 “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1、回溯案件2、回溯审判3、查看实时投票。” 时黎点了下“1”。 屏幕上场景一变,但屏幕上还没来得及播放案件的前后原委,一个被无数铁链子束缚的棕色大门就霸占了整个屏幕。 “叮——投票结果出炉。” 整个教室里都是清脆的娃娃音,与此同时,屏幕上棕色大门大开,露出了门后的投票结果饼图。 “全民投票结果83:17,肖容安被判有罪,即刻执行死刑!” “法官肖明审判有误,即刻执行死刑!” “芜湖!” “这次的审判也很完美!” “真是大快人心啊!” 教室里到处都是快乐的掌声和欢呼,所有人都不觉得这种大众审判有什么问题,反而因为审判有了自己的参与而格外满足。 时黎虽说还没搞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但她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 “嘿!你怎么看上去不太高兴?”之前拉着时黎手投票的女生凑了过来,眨着大眼睛问道。 时黎确信,在女生问完这个问题后,班上其他人都在用眼角余光瞥向她。她确信,他们的眼神中满是期待,似乎都在等着她说出什么话。 时黎:“……” “你呢?”时黎抬眸望向女生,嘴角有些无趣地耷拉着,“我看你也没有多高兴啊?真的沉浸在高兴里的话,怎么会还有功夫来关注我?” 女生被时黎怼得一噎,教室里其他同学阴暗的注视从时黎身上转移到了女生身上。 “哪有!又成功审判了一次罪人,我当然高兴得不得了!” 女生脸色一僵,绿色的眼眸里全是尴尬和慌乱。她哥俩好地揽过时黎,带着时黎继续看向方形屏幕。 “来来,咱们先不聊了,赶紧看看这次处刑有没有出新花样!” 屏幕上的景象又变回了那个被绑着的瘦小男性,屏幕镜头拉远,然后一分为二,左边镜头里是瘦小男性和铁椅的全景,右边镜头里是一个同样被绑在椅子上,但双目无神的小女孩。 “审判过程中怎么能夹杂私情呢?就算肖明是肖容安的女儿,她也应该公正审判才对啊!”女生跟几百年没和人聊过天似的,屏幕上每变化一个场景,她都要做一段旁白。 让未成年的女儿审判父亲。 时黎心里已经在冒脏话了,她放在桌子下的手不停拧着衣服,没一会儿衣服就变得皱皱巴巴的了。 “审判结果已出,请问犯人肖容安有什么遗言?”说话的依旧是那个不见其人,只闻其声的清脆娃娃音。 瘦小男人挣扎着铁椅上的锁链,嘴巴颤抖地喊道:“别杀我,别杀我,我知道错了!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知错了,我真的……” “太吵了,下一个。”娃娃音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铁椅下的地面打开,男人连带着椅子,来不及反应就掉了下去。 屏幕上很贴心的也跟着下移,地下是一个滑梯,滑梯侧面有无数像鲨鱼牙齿一样锋利的尖头圆锥。 男人无法脱离椅子,只能面目狰狞地左右转身,以此躲开越来越密集的钢齿。 但不管他再怎么小心,飞速下滑的过程中,还是有钢齿划破了他的胳膊、大腿,皮肤表皮带着粘稠的血迹被挂在钢齿上,他滑过的地方都留下了血色的痕迹。 尖叫声、哭喊声,时黎听得头皮发麻,但她不敢不看,教室里那些一看就不正常的同学们一边欢呼一边监视着她,她只要稍稍露出不满就有可能成为所谓的…… 异类。 滑梯不长,也就十米左右高度。在男人拼尽全力避免致命伤,一路滑到底,铁椅“砰”的一声撞击到地上时,班级里的其他人几乎同时发出了失望的叹气声。 “哟,看来运气不错嘛!”娃娃音笑嘻嘻地说道。 运气不错,是指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仅剩一口气吊着性命。 瘦小男人的意识已经变得不清晰了,他像狗一样张着嘴巴喘气,血肉模糊的前胸虚弱地上下起伏,唯有混沌的眼睛里有着劫后余生的亮光。 “噗呲!” 下一秒,铁椅上刺出了一根钢针,从男人背后穿透,刺穿胸前。 男人眼睛里的亮光逐渐消散。 “哈哈哈哈哈哈!刺激!” “就喜欢这种给了人活下去的希望,又立刻戳破的玩法!” “刑具部的老师们会玩!” …… 时黎耳朵里满是欢声笑语,眼前却是屏幕里彻底死亡后男人脸部的特写。 所有人都在为虐杀了一个人而狂欢。 这是对的吗? 时黎觉得荒诞至极。 男人的尸体被两个穿着防护装的工作人员搬走,清洁人员紧跟其后上前对滑梯进行清理,男人的死亡似乎只是所有人工作中微不及道的一环。 屏幕转回了那个双目无神的小女孩。 小女孩不知道男人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她被迫听了男人受刑全程的尖叫与哭嚎,那些刺耳的声响让她脸色苍白,浑身发抖。 直至男人再也发不出声后,小女孩的眼泪“唰”的一下涌了出来。 操控视频播放的人生怕漏掉小女孩的表情,多次拉近镜头,怼到小女孩脸上拍个不停。 “啧啧啧,小可怜。”娃娃音虚伪地说道,“如果不是眼下这个场所,我真想抱抱你。可惜,我们现在刚见面没多久就要分别了,真是令人难过。” 小女孩握紧拳头,抿着嘴巴,努力想要憋住眼泪。 小女孩的表情取悦了每一个正在观看审判的大众法官,他们会在感叹女孩的可怜的同时又大义凛然地强调秩序崇高无上的地位。 “真可怜,但这是她审判错误所要承担的代价。” “就是太犟了,其他法官明明都那样劝她了,她还要判她老爸无罪。” “对啊,而且再说了,就算是小孩也应该知道平民偷窃贵族的东西是滔天大罪啊!” “咱们平民就应该老老实实地做个本分人。” …… 挤在时黎身边的女生揪了揪发尾,偷看了眼时黎的侧脸,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不过,听说那个男人是看小姑娘病得太重,不得已才去偷药的。就是太倒霉了,一偷就偷了个王炸,偷到贵族开的店了。” “你是贵族吗?”时黎问道。 女生揪发尾的手一顿,不明白时黎为什么这么问,便老实地摇了摇头:“我哪能是贵族啊!” 时黎一手撑着侧脸,斜视着女生,扯了下嘴角笑着问道:“那我拿着剪刀剪掉你所有的头发,抓着你的后衣领把你的脑袋塞进洗手池,在你快要窒息的时候再把你拉起来。往复几次,直到你嗓子嘶哑,再也哭喊不出声音应该不会受到审判吧?” 时黎话一出,本来氛围火热的教室一下冷了下来。 “不、不会被审判。”一旁一个小胖子呆头呆脑地应了一句。 女生被时黎吓到了,小脸白得跟纸似的。 时黎的恶意不是跟他们一样浮于表面飘在嘴边的恶意,她的恶意让女生感受到了审视和评估,让她切身感受到……时黎说不定真的会说到做到! “……哇,时黎你好适合处刑部啊,贵族们一定会喜欢你的。”坐在时黎后面的男生不合时宜地赞叹了一句。 “处刑部吗?如果我机会我也想去啦!”时黎笑着说道。 去把那里干个稀巴烂。 屏幕上,小女孩依旧在流泪,但她的情绪在娃娃音夸张地感叹中恢复了平静。 时黎知道,她在厌恶,在恨,在用尽全力把娃娃音的声音记下来。 但她还小,她不知道,这场狂欢的作俑者不止是娃娃音一个人。 没关系,时黎知道。 “好了好了,就算我再怎么想为你争取时间,我们的节目也要到尾声了。” “作为乖孩子的你,一定不会为难叔叔的对吧?” “那么,现在告诉叔叔,法官肖明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娃娃音假惺惺地抽了抽鼻子,态度比之前面对肖容安好了不是一星半点,夹着嗓子甜腻地问向小女孩。 小女孩的嘴巴在颤抖,视觉的缺失会将未知的恐怖放大数倍。 可尽管小女孩怕得要死,时黎仍然看到她正对着屏幕,正对着她,坚定地说道—— “我没做错什么,我的父亲也罪不至死。” 第81章 奥兰德法庭 奥兰德审判是每三天一次的大众审判,法庭会从众多案件中挑选出有分歧,或者说在民众看来有意思的案件交给人民大众进行审判。 审判过程是法庭先挑选三名和案件受审人有关系的人做为法官,法官在看完完整案件后投票选择判处受审人有罪或无罪。三人中只要有一人判处与其他人不同,审判便进入第二步——大众审判。 大众审判就是之前的投票环节了,全体奥兰德帝国的人民都可以投票,投票时间为十分钟,投票结束如若判处有罪的人占比高,受审人和判处无罪的法官都会被判处死刑,如若无罪,则受审人当庭释放。 但奥兰德审判从第一次审判开始到今天为止,还没有当庭释放过任何一位受审人,不管案件轻还是重。 讲台上,有着棕色卷发绿色眼眸的文化课老师温和地授业解惑,讲台下,时黎疯狂翻阅着书籍,补充着对奥兰德帝国的背景知识。 不出意外,她和另外两人怕是被音乐盒卷入领域里了,以领域的鸟性,极有可能三天后下一次奥兰德审判的法官就是他们仨了。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搞清楚半个月后受审的是哪位倒霉蛋…… 才怪。 这种审判就是逼着法官判处受审人有罪,即使在审判前她找到另外两人,三个人商量好一起判受审人无罪,这种所谓的“商量好”也是一种对人性的赌博。只要是涉及人性的,变数就会很大。 再说了,这种所谓的大众审判于时黎而言,本身就是错误的无趣的玩意,她就算审判,估计也会在有罪or无罪中选择or。 “时黎,下午放学来我办公室一趟。”讲台上的文化课老师温柔地说道。 时黎听到自己的名字时抬起头,和文化课老师漂亮的祖母绿眸子对了个正着,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让她微微一愣。 “好的,艾诺莎老师。”时黎的嘴巴先大脑一步开口回道。 文化课老师笑了笑,精致的笑颜让人不自觉就会心生好感。 艾诺莎老师授课完毕离开教室后,班级里的小猴子们又闹腾了起来。这些同班同学除去审判时,一个个看上去偏激又冷漠,其他时候和普通小孩没什么两样。 “艾诺莎老师不愧是最顶尖的贵族,长得漂亮谈吐又高雅,最重要的是她对待我们这些卑微的平民也一视同仁。”时黎的后桌双手托腮感叹道。 “是啊,也不知道未来哪个贵族会有这个好福气娶走艾诺莎老师。”小胖咧着个嘴,憧憬地说道。 时黎从对艾诺莎老师诡异的熟悉感中抽出身来,本来不想怼小胖的,但一想到这里很有可能只是个幻境构成的领域,还是没忍住开了口:“为什么一谈到优秀的女性就老是要歪到谈婚论嫁啊?” 小胖张着大嘴,卡了壳,他没想到时黎这么点小事也要揪出来怼他,因此也没提前想好对策,直接被时黎问住了。 “我,我没什么其他意思,我就是随口一说。”小胖面露尴尬。 “时黎你今天吃火药了吗?说话怎么这么冲?”之前被时黎吓到的女生见小胖也被怼了,立刻出声帮小胖说话,拉小胖做盟友的算盘打得时黎想听不见都难。 “关你啥事啊?我不但喜欢吃火药还喜欢吃眼珠子呢,尤其是你这种眼珠子跟玻璃球似的,一看就好吃。怎么?你要请我吃吗?”时黎可不惯着她,直接原地发疯。 时黎这人说疯话的时候表情都不带变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人,看上去表现得似真似假的。 女生哪里是她的对手,时黎一说完,她别说继续帮小胖说话了,直接脸一白眼睛一红,一副欲哭不哭的模样。 时黎的身份是这个班级的班长,要不是在讲台座位表上看到了自己名字后面的标注,时黎还以为她的身份是个什么校园霸凌受害者呢!亏她还老早思考了一下,之后半个月里是避开霸凌者锋芒还是一怼到底。 时黎用一整个白天的时间摸清了奥兰德帝国,简而言之,这是一个极度崇尚阶级与秩序的国家。 贵族比平民优越,高等级贵族比低等级贵族优越。越高贵的贵族所受秩序越小,阶级越低的人,所受秩序就越多越严。 在奥兰德帝国中,秩序不是白纸黑字的法律条框,而是奥兰德法庭上贵族法官的一言堂。 这样来看,全体民众可以参与的奥兰德审判如此受欢迎但也有迹可循了——因为这是平民在这个阶级严苛的社会中,唯一不用遵从阶级尊卑的机会。 奥兰德审判是一个很有意思也很聪明的全民活动。 讲道理,如果所有法庭上审判都只能由贵族法官进行决断,那那些有损平民的日益积累的审判必然会将阶级对立性推到风口浪尖,以至于导致低阶级人民“沉默中爆发”的事态。 但如果每隔一段时间,举办一次奥兰德审判,那贵族就可以拉全国人民下水,让那些即使对案件评判不满的人找都找不到反抗寻仇的对象。 今天晚上市中央大礼堂有某位大贵族的演讲,因此学校比平时早了半小时放学,好让学生们可以及时回家换好礼服,前去聆听大贵族的教诲。 一放学,时黎硬着头皮,逆着放学的人群,来到了艾诺莎老师办公室门口。 “咚咚咚!”时黎礼貌地敲了敲门。 时黎确信自己敲门敲得很响,但办公室里并没有传出半点搭理她的声响。 时黎侧身趴在门上仔细听了一番后,确信办公室没人后,她尝试性地拧了拧门把手—— “咔嚓。” 艾诺莎老师显然没有什么防盗意识,不过转念想想,在这样一个阶级至上的国度里,做为一位贵族,活得天真浪漫点好像也没啥问题。 作为全校唯一的贵族,艾诺莎自然拥有着独间办公室这种小小的特权。 艾诺莎的办公室大约二十来平米,里面放置着实木办公桌、铺着软垫的转椅、塞得满满当当的储物柜等常见的办公家具。 艾诺莎离开办公室前应该比较匆忙,办公桌上散乱地放着一沓又一沓的卷子,批改过的和没批改过的混在一起,也不知道她等会回来要怎么整理。 时黎捡起一张卷子,卷子上的题目是关于奥兰德帝国历史的内容,时黎光是看一眼,脑袋就“嗡嗡”地疼。 时黎又捡了几张卷子,在捡到第五张时,她突然发现,卷子下面藏着一本倒扣着的硬纸壳图书。 时黎立刻脑补了一出年轻小老师上班时间偷看小说,突然领导敲门,小老师情急之下慌慌张张用卷子把小说藏起来,前去开门的小剧场。 时黎眼疾手快地把倒扣的书翻了过来,也几乎同时,她敏锐的听力捕捉到了轻微的、熟悉的脚步声。 …… 艾诺莎一手抱着文件夹,一手迅速地整理了下凌乱的头帘。她本来在办公室安心等着学生来找她,没想到校长突然造访把她叫走了。尽管她紧赶慢赶,用最快的速度和校长进行了任务工作的交流,但还是比和学生约定的时间晚了十几分钟。 艾诺莎的愧疚在转过走廊,看到乖巧的女生背靠着她的办公室门,拿着书背书时达到了顶峰。 “哎呀,我没锁门啊!你怎么不进去坐着等我。”艾诺莎走上前,抬手温柔地揉了揉女生的脑袋,然后揽着她的肩膀,带她走进了办公室。 “……因为……”女生低着头嘀咕了一句,艾诺莎身子一僵,不太确定自己听到的内容。 “你说什么?”艾诺莎轻声问道。 女生抿了抿唇,用蚊子般的声音说道:“因为艾诺莎老师是尊贵的贵族,私自进贵族的房间是不合秩序的行为。” 秩序,是奥兰德崇高无上的东西。 艾诺莎在学校任职半年了,她平日里待学生们极好,她自以为在这样的相处下,孩子们会放下对那些阶级秩序刻的板遵从,但如今看来,似乎是她想多了。 艾诺莎眉眼里满是哀愁,她把时黎拉到转椅旁,按着时黎的肩膀,让她坐到了转椅上。她则半蹲下来,单手撑着办公桌,平视着时黎的眼睛。 “时黎,你是被今天的奥兰德审判吓到了吗?”艾诺莎关心地说道,“不要害怕,你是了解老师的。老师和那些鸡毛蒜皮都要计较的贵族们不一样,老师是向着你们的。” 时黎茫然地望着艾诺莎的眼睛,望了一会儿,又有点自卑地垂下了脑袋,小幅度地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一副不知道想表达什么的姿态。 “傻孩子。” 艾诺莎叹了口气,一切难以言表的情绪都淹没在了叹气声中。她对这副表情的时黎无可奈何,只能一把紧紧抱住时黎,狠狠揉了揉她的脑袋。 “算了,先不说这些了,我叫你过来是想跟你嘱咐点事情的。”艾诺莎从墙角拖了把木椅子过来,刚拖过来一转身就看到时黎像兔子似的地从转椅上跳了下来,手足无措地站在办公桌旁边。 艾诺莎先不由分说地把时黎重新按回了转椅上,自个则坐在了木椅子上。 “老师!这样不好!”时黎小声说道。 “没什么不好的,让你坐就坐,又不是王位,哪有那么烫屁股的!”艾诺莎丝毫不在意地说道,在她说到“王位”时,时黎稍稍睁大了下眼睛。 这次不是装的,是真有点意外。 艾诺莎老师似乎比她想的,还要离经叛道些。 第82章 邻居 “砰!”易拉罐被男人以投篮球的姿势,精准投入了巷子深处的垃圾桶里。 “唉……”男人叹了口气,投完篮双手插兜,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巷子。 掰着指头数,这已经是何覆水被搞到这个鬼地方的第三十二天了。 没有任务,没有线索,没有头绪,要不是每三天都要在外形功能都像手机的魔法方板上进行一次莫名其妙的奥兰德审判,何覆水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回归正常社会了。 说起奥兰德审判……明天又有一场。 一想起奥兰德审判,何覆水就浑身发冷。 没进末世前他胆子就不大,何覆水从不看恐怖片,偶尔看的一两部血腥片还都是打码的。 现在可好,每三天一场真人血腥片,每看一次,他都要反一次胃。 何覆水降临的这个身份是个超市工作人员,早班晚班倒着上,今天他上的是个晚班,晚上九点上岗,早上六点下班。 扔完垃圾,何覆水简单收拾了下自己,刚要出门前往办公场所时,他突然听到卧室里传出了一阵急促细碎的声响。 何覆水穿鞋的动作一顿,直起身子,从门口杂物堆抽了一根棒球棒,放轻动作往卧室走。 何覆水这一个多月生活得虽平淡,但也顺风顺水,从不担心小偷强盗之徒。 ……毕竟在奥兰德审判的压迫下,稍稍干些不符合道德的事,就说不定会被大卸八块。 因此,他着实有点好奇,到底是什么奇人,竟然能在奥兰德审判的高压下,还偷偷摸摸溜进别人家。 “呼……额……啊……” 卧室里的闯入者,听上去是个女生,声音痛苦,声压很低,呼吸错乱。 出于对自己性别在普通情况下各项能力的自信,何覆水没做多余的防备,直接推开了门。 兴许是没想到何覆水在家,从窗户翻进来的年轻女性呼吸一窒,瞪圆了眼睛。 年轻女性有着一对脆弱漂亮的祖母绿眼睛,她脸色苍白,像杂草似的棕色长发一缕一缕地贴在脸上、脖子上,垂落到肩头、胸前、高高隆起的腹部…… 何覆水绞尽脑汁想了好一会儿,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眼前这位年轻女性是谁——他的邻居,一位就职某所高中的女教师,而且……她好像还是一个极为尊贵家族出身的贵族小姐。 如果没记错,这位女老师在他刚过来的那几天,好像就出差去外地学术交流了。 “没事吧?”何覆水没敢靠近年轻女性,手里的棒球棒也握得紧紧的。 不是他提防过度,实在是……他明明清楚地记得这位贵族小姐出差前肚子还一片扁平呢,怎么这才不到一个月,肚子就大成这样了! 何覆水脑子里闪过各种跟寄生有关的恐怖片,生怕下一秒年轻女性会开始呕吐,吐出一条长得乱七八糟的白花花大虫子。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年轻女性愧疚地低下头,还没说两句,肚子一阵抽搐,痛得她“唔”的一声揪紧了自己的头发和肚子上的衣服。 “我、我帮你叫医生?”何覆水谨慎地后退了两步。 “不!”年轻女性情绪激烈地说道,“求求你不要!求你!不要!” 贵族小姐本来身体就不太好,这会儿反反复复情绪起伏,竟一时出现了缺氧现象,呼吸急促脸色发青,额头上满是冷汗。 “女、女士你先冷静一下。”何覆水见状,哪敢再说什么话刺激到这位贵族小姐,只得蹲下身子,好声好气地安抚道,“我不叫人,你先缓缓。” 何覆水现在着实骑虎难下,明明他是那个被人入侵房子的倒霉蛋,这会儿还得掂量着对方的贵族身份,既不敢不顺着人家,又不敢太顺着人家。 “好,谢谢唔……”年轻女性发出一声痛呼,只见她的肚子跟个水球似的,以一种不太可能出现在人类身上的形态一会变得更鼓,一会陷下去一小块。 何覆水手边没有镜子,但他肯定,他的脸色肯定比这位奇怪的孕妇女士更为发青发白。 “女士……你,你不会快生了吧……”何覆水现在不止想叫医生了,他还想叫警察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杀不死它呜呜呜……我杀不死它啊……”年轻女性说着些何覆水听不懂的话语,一边说,一边不停地哽咽着,抽搐着,发着抖,样子可怜到让人无法责备。 何覆水吞咽了下口水,拔起定在地上的双脚,快步离开房间,找了几个毯子,一个盆,一个一次性水杯,一壶热水,几条毛巾……然后一股脑搬到了年轻女性身边。 年轻女士肚子这么大了,如果要生的话肯定就这几天的事了。 虽说何覆水对于她说的“我杀不死它”有点存疑,怀疑她是不是在说杀不死肚子里的小孩。 但这么大的孩子,现在把它搞死,它的母体很大几率也得死在这里。 综上,对于眼下情况,何覆水只能得出协助年轻女士生孩子这一条行事结论。 对于生孩子这件事,何覆水没吃过猪肉,只见过猪跑,他没法从旁帮助年轻女士接生,只能竭尽所能提供一些他认为会对生孩子有帮助的物品。 拿了一趟东西回来,何覆水发现年轻女士的肚子肉眼可见地又大了一圈,肚皮被撑得满满的,隐约可以看见一些皮肤组织被撑开后才会显现的白色纹路。 “你……我先不打扰你了,你有什么需要叫我就行。” 何覆水说完,果断地关上了房门。 “啪!” 过了不到一分钟,何覆水又推开房门,把一把剪刀扔了进来。 “这个,你说不定也能用到。” 何覆水回忆了下浅薄的生理学知识,依稀记得生孩子过程中,有个剪脐带的操作来着。 “妈妈……妈妈……” “妈妈……” 明明孩子还没有出生,但窒息的喊叫声一直响彻在艾诺莎的脑子里。 “哕……”艾诺莎身心都感觉恶心,对肚子里罪孽的孩子感到恶心,更对自己感到恶心。 “这是你的孩子,不管怎样,孩子是无辜的,你理应爱它。” “不不!它不该出生!它是个怪物!我感受得到!” “妈妈……” …… 混乱的讨论声和一下又一下“妈妈”的叫喊让艾诺莎头昏脑胀,恍惚间她闻到了刺鼻的恶臭,手掌无意识地摩擦了下地面,摸到了满手的粘液。 艾诺莎曾经也幻想过——她会和爱的人在鲜花簇拥的典礼上结婚,婚后她会在温暖的房间里生子,在无数的祝福下拥抱属于她的小公主或是小王子。 总之……绝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咚咚咚!” “咚咚咚!” 房门被击打的声音唤回了艾诺莎飘远的思绪。 “开门!奥兰德骑士团授命逮捕艾诺莎!” “等等……不是,这里没有什么艾诺莎!” 艾诺莎听到那个只见过几次的邻居在毫无信服力地挣扎着,试图阻拦骑士团的入侵。 逃不掉了。 到了这个时候,艾诺莎反而轻松了下来。她于血泊和大滩粘液中起身,拖像袋鼠袋子一样松松垮垮的肚皮走向房门。 奥兰德骑士团一般不会出来执行任务,而他们一般也只执行一个任务。 “吱——”艾诺莎推开房门,邻居在和骑士团的推搡中被揍了好几拳。 艾诺莎有些意外。 奥兰德帝国的所有民众都知道以“奥兰德”命名的骑士团的任务,每次这个骑士团执行任务时,民众都会爆发出令艾诺莎觉得荒唐的欢呼和叫好,鲜少有人会不知死活地入阻挡他们。 “我说了,她不是什么艾诺莎……”邻居一个人挡在十几号穿戴整齐的士兵面前,生动形象地为艾诺莎呈现了“螳臂当车”这个词。 很蠢……和她一样蠢。 艾诺莎伸手搭在邻居的肩膀上,轻轻将人拨开,然后冲着骑士团的领头人伸出两只胳膊。 “艾诺莎,你可真让我们好找。”骑士团的领头人用鼻子发出一声哼响,一点不客气地拽过艾诺莎,给她纤细的手腕戴上了手铐。 “不要!”邻居瞪着眼睛,伸手想要抓住艾诺莎。 “别碰我。”艾诺莎往旁边挪了一下,冷淡地说道。 不要在这个时候对她露出怜悯,不要,会连累到你的。 艾诺莎在心底拼命祈求倒霉蛋邻居不要再维护她,不然,以那些人的恶趣味…… 艾诺莎不敢想象接下去会发生的事情。 “你是个贵族!他们没资格抓你!你快跟他们说啊!快证明你是个贵族!”邻居不依不饶,被拔开了又继续跑上来拦住骑士团……艾诺莎的冷淡显然并没有劝退他。 “肮脏的固执的令人恼火的平民……”骑士团领头人的耐心已然到底,手掌摸向了随身佩刀。 “叮铃铃叮铃铃……”铃声打断了骑士拔刀的动作。 骑士前脚还眉头紧锁,后脚一拿起魔法石板,看到上面的联络人时,立马换上了谄媚的嘴脸。 “把他也带过来吧。” 魔法石板里传出了冰冷的、清晰的话语声。 “正好我们还缺一位法官。” 第83章 艾诺莎的罪 “各位亲爱的观众!晚上好!我是你们的老朋友奥德兰伽!” 灯光“哗”的打下,打在了穿着略显夸张地红色西装,身高大约孩童大小,疑似是侏儒症患者的男人身上。 男人拿着话筒,情绪激昂,声音一如既往的尖锐清脆。 男人长相偏欧洲人,金发碧眼,留着八字胡,声音却是娃娃音,再加上打在他身上的光格外红,让他整个人显得十分诡异。 “欢迎大家来到奥兰德审判,今天我们的审判可不一般了滋滋……” 奥德兰伽皱了下眉,肉乎乎的手拍了拍话筒,让话筒发出了两声沉闷的轰响。 就在这时,一位瘦高瘦高,扎着丸子头的中年女士踩着高跟鞋小跑着上来,将一张纸递给了奥德兰伽,并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啧,行行。”奥德兰伽拿着纸条,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工作人员下去。 镜头再次对准奥德兰伽。 奥德兰伽从胸前抽出一根细长的铁棍,模样和老师讲课时常用教鞭一样。 只见奥德兰伽在虚空中轻轻一拉,一个电子屏幕就降了下来。 “现在中插一段重要新闻,北a区暴动已被主动请缨的诺海明家族镇压了。” 屏幕上适时播放了一小段视频——穿着黑色军装的年轻人拿着剑一下捅穿了倒在地上,紧紧护着妻儿的中年男人,男人怀中的瘦弱女人和矮小孩童惊声尖叫,满脸恐惧。 “当然了,诺海明家族一向主张降敌不杀,如果处在北a区的无辜民众们能看到这条插播新闻,希望你们在遇到军队时先行放下武器,表现出投降的意思,帝国会对你们从宽处理。” 奥德兰伽播报新闻的时候显然没有主持审判节目时那样有活力,他干巴巴地播报完战况,教鞭一划,将视频划走,开始播报第二条新闻。 “据悉,西a区和西b区街巷在昨晚出现了怪物袭击行人事件,目前案件还在调查中,希望两区居民近日夜晚减少出行次数……” “……不对,咱们不就在西b区吗?西区秩序维护队的人行不行啊?一群干吃饭……咳,不好意思,忘记还要继续审判了。” 奥德兰伽在一旁工作人员的疯狂示意下停住了辱骂,掩饰尴尬般地假装咳嗽了两声。 尽管他的神态依旧轻蔑自大。 奥德兰伽捋了两下八字胡,教鞭一挥,撤掉了屏幕。 “好了朋友们,重要新闻播报结束,我们回归正题——大家最爱的奥兰德审判!” “这次我们的审判对象可不一般,她可是一位过去有着极高教养,工作体面,人生堪称一帆风顺的——” 奥德兰伽眨眨眼睛,卖了个关子。 镜头从奥德兰伽身上猛然一转,转向了每一个看过奥兰德审判都会熟悉不已的罪人审判椅。 铁制椅子上坐着一位穿着朴素白裙,赤着脚的年轻女性。 年轻女性有着及腰的棕色长发和像宝石一般明亮的绿色眼眸,她的四肢都被铁链勒着,铁链勒得很紧,给她的手腕勒出了明晃晃的红痕。 在巨大铁椅的对比下,这位洋娃娃长相的年轻女性看上去是那样娇小且脆弱。 年轻女性似有所感,在镜头对向她时,她猛地抬起了头,那对绿色眸子此时满含愤怒地,直勾勾地盯着镜头。 “啧啧啧,多漂亮的眼睛,真让人想挖下来镶嵌在项链上,一定比廉价的宝石项链美得多。”奥德兰伽兴奋地称赞道。 “各位观众们,你们一定想象不到!今天我们的审判对象,这位美丽的小姐,她其实是一位高贵的贵族小姐!” “艾诺莎·诺海明!” 似乎是怕介绍得不清楚,奥德兰伽还特意加了一句:“对,就是刚才播报里的诺海明家族。” “诺海明家族怎么还有个女孩,没听说过啊?”台下,奥德兰伽一介绍完,工作人员就小声讨论了起来。 “我也是才知道的,听说这个女孩打小就叛逆,三天两头说帝国不好,诺海明家族那么厉害的大贵族家族,肯定是怕她生事,就一直让她在外头别说她是哪家的人。” “啧,这不到头来还是惹事了?这种人就应该小时候想个办法让她失踪才行,不然多提心吊胆啊!” “就是就是,明明出身比我们好这么多,非要整幺蛾子。” …… 工作人员们离艾诺莎不远,他们的碎碎念,艾诺莎很难忽略掉。 “你们认为奥兰德这种畸形的统治方法是合理的吗?把贵族当工具,把平民当畜牲,每个人活得都像是笑话,你们真的觉得自己活得还像个人吗?”艾诺莎转过头,咄咄逼人地质问道。 众人神色大变,一片哗然。 这可能是他们举行审判节目以来,第一次听到受审者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啧啧啧,傲慢的小丫头,怪不得你父亲亲自签署了合同,把你送来了我们的节目。” 相比于其他人的讶异,奥德兰伽倒是神色如常,一副长辈看待晚辈的姿态。 “你说什么?”听到奥德兰伽的话语,艾诺莎脸色一白。 艾诺莎苍白的脸色取悦了奥德兰伽,矮个子男人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慈悲的笑容。 “哦,可怜的小羊羔,原来你还不知道,其实是你的父亲举报的你吗?” 艾诺莎有一刻失神。 诺海明家族是皇族最忠诚的狗,最锋利的刃。 她早该想到,终有一天她会被家族背弃。只是,她没想到背刺她的人会是父亲。 艾诺莎浑身都在颤抖,牙齿紧紧咬着下唇,甚至由于用力过大,咬出了滴滴血珠。 “那么现在,审判开始——” 艾诺莎身下的铁椅转了个圈,让她对向了身后两米高的大屏幕。 大屏幕右侧是法官台,此时台子上还是空的,等会等屏幕播放完她的罪行,三位法官便会被带上来,执行审判。 …… 一个月前,艾诺莎和学校同事一同出差,前往邻国进修。 奥兰德帝国和邻国关系一向平平淡淡,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奥兰德帝国的人去邻国旅游或者干其他限制,只要低调不惹事就不会受到限制。 说是去邻国进修,但本质上就是去邻国旅游。 到了邻国没两天,艾诺莎为了学习邻国政法,找了个借口和同事分别,独自前往市中心。 艾诺莎作为一位贵族,打小生活在象牙塔里,没什么心眼和戒备心。因此,一个不慎中了陷阱,被一位邻国的男性夺取了贞洁。 这还不算晚,这位男性和艾诺莎春风一度后,花言巧语欺骗艾诺莎,说想追求她,想教她法律与文学,但实际却把艾诺莎软禁了起来,要强娶艾诺莎。 艾诺莎自然是不愿意的,她在被软禁了一个星期后,愈发绝望,愈发感到羞辱,意图咬舌自尽。但自杀未遂,被男人发觉,强行灌下了奇怪的药水。 没过两天,艾诺莎发现自己怀孕了。 怀孕后,男人对艾诺莎的管制松了些,他似乎十分确信艾诺莎有了孩子后不会再自杀。 事实也是如此,明明艾诺莎多么仇恨男人,多么仇恨肚子里的孩子,但她根本无法做出任何伤害自己伤害孩子的举措。每当她产生此类的想法时,她就会头痛欲裂,几乎昏倒。 不过,男人的松懈给了艾诺莎难得的机会。 艾诺莎趁着男人不注意,从男人的别墅里逃了出来,逃出来后,她立刻联系了同事,在同事帮助下回到了奥兰德。 何覆水里里外外也没看出艾诺莎犯了什么罪,需要接受审判。 视频播放结束,何覆水和另外两个倒霉蛋一起被押了上来。 “欢迎今天的三位法官!”奥德兰伽“啪啪”拍了两下手。 法官……这可不是什么好职务。 何覆水心脏狂跳。 为了寻求到些许安慰,何覆水把头转向右侧—— 右侧的法官是位高挑的职业女性,在整个被押上来的过程中,她都是一脸风轻云淡,面无表情,完全没有当法官的慌乱感。 而且这位姐对外界感知特别敏锐,何覆水刚看向她,她就垂下了眸子,给了何覆水一记“你有事没”的烦躁眼神。 何覆水咽了下口水。 这位姐姐一看就不简单,他没法从她身上寻求到“同病相怜”的慰籍。 何覆水立刻僵硬地把头转向左侧。 何覆水左边的法官是个学生模样的年轻女孩,穿着得体,头发高高扎起,很有她这个岁数该有的活力。 刚才播放艾诺莎视频的时候,这位小妹妹一直目不转睛盯着屏幕,一看就是个做事认真的孩子…… “多艹蛋的审判。”何覆水亲耳听到,看上去乖乖的小妹妹张口就是一句脏话。 年轻女孩仰起头,冲何覆水眨了下眼睛,轻轻一笑,仿佛刚才口吐莲花的并不是她,而是其他人似的。 何覆水嘴角微微一抽。 何覆水看过的奥兰德审判不在少数,但像今天他的法官同伙们这样嚣张的,可以肯定是头一次。 奥德兰伽在确认三位法官入座,并被铁链锁好后,点了下头,大屏幕随着他的指示,出现了对艾诺莎的指控。 “罪责一:与敌国行苟且之事,有叛国之嫌。” 哇靠……第一条罪责就看得何覆水血压上来了。 艾诺莎明显是被强迫的啊!这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吧?被强迫为什么能和叛国这个词放到一起啊? “罪责二:不经帝国允许,擅自使用身体诞下敌国之子。” 红色的大字,何覆水是越看越觉得荒谬,两个罪责怎么看怎么像是故意找的借口。 “噗嗤。”第二条罪责一出来,何覆水左边的女孩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笑出了声。 虽说何覆水也觉得莫名其妙,但现在好歹还在别人地盘上,这样笑出声是不是不太好…… 何覆水隐晦地冲左边女孩挤了挤眼,试图让她收敛一下。 “干嘛?你眼睛抽了?”女孩丝毫不领情,瞪着个大眼睛问道。 眼睛长挺大,心眼是一点不长! 何覆水看到不远处工作人员们不善的目光,只想扶额叹气。 “你……倒是注意下眼下处境啊。”何覆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女孩的右手食指曲起,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 “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女孩的视线从工作人员身上划过,飘向主持人奥德兰伽,“关键是秩序不是吗?” 女孩说的云里雾里,何覆水不算笨,但他现在肾上激素分泌过快,大脑跟团浆糊,根本没法静下心来去思考女孩说的谜语。 “在审判开始前,希望大家注意本次受审者的特殊性。”奥德兰伽警示地盯着女孩,目光像蛇一样冰冷。 “首先,希望大家明白,虽说艾诺莎小姐是贵族,但登上奥兰德审判就意味着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大家都有权公正地进行审判。” 这句话潜意思是指,平日里你们这群平民被贵族欺负狠了吧?我这里拿出来个无关紧张的贵族出来给你们出气,你们可千万别掉链子,因为害怕贵族报复就给我整个不敢审判出来。 “其次,艾诺莎小姐相比于往日的受审人,罪责更多,甚至还有叛国嫌疑,希望几位法官们一定要郑重思考再得出结论。” 这句话意思就是,我都暗示到这里了,你们再要审判“无罪”可就别怪我了。 “那么接下来,审判的权利就交给我们今天的三位法官了。” 如果说,这是一场副本,那它就是一场标准答案塞到眼睛底下的,最简单的副本。 只要选择“有罪”,不管大众审判是什么结果,何覆水都能平平安安离开。 何覆水手脚冰凉,身子发颤。 他悲哀地发现,面对生死大题时,他好像还是自私的。 第84章 审判 “律师也太酷了吧!我也要当律师!” 读高中的时候,何覆水迷上了一款当律师破案的单机游戏,一度态度坚定地要在未来进律所,成为大律师。 奈何空有律师心,一谈考试分数就泪流满面。 何覆水的高考成绩让他勉强上了一本,进了个偏门的专业。 大学四年,何覆水的远大抱负在同龄人的浑浑噩噩中也逐渐被消磨掉了热情。 人生没有什么必须要追求的事情,除了吃饭睡觉。 大学毕业,何覆水和同龄人一样,进入了吃人不吐骨头的社会。 上班、睡觉……生活的压力和职场的尔虞我诈让何覆水不再有时间去重新思考少年时期自己说过的蠢话。 “律师也太酷了吧……” “如果我成为了律师,我一定要为弱小发声,为正义发声……” “更为真相发声!”何覆水不知不觉间开口,喊出了深藏在少年时期那看上去有些中二的梦想。 左右两边的法官都带着些许诧异看向了中间的何覆水,似乎不太明白他突然冒出来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是想干什么。 “什么?”奥德兰伽为没明白何覆水喊这一嗓子是想干什么。 “我、我不做审判。”何覆水没解释,只是故作冷酷地说道。 天知道,他说完后,两条腿从打颤彻底变成了发软。他感觉他现在就跟那橡胶人似的,谁扯都能扯得动。 何覆水也想特别帅气地来一段演讲,再说出自己的结论的。奈何他太害怕了,一害怕脑子就乱得厉害,能把“不做审判”说出来都是脑细胞们努力工作的结果。 何覆水说完,整个空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呵……”右手边一直没啥表情的职业女性难得换了个表情,浅笑出声音,打破了寂静。 左手边的女孩更夸张,扯着手腕上的铁链子发出“哗啦啦”的响动,手掌“啪啪”敲打起座椅把手,像是在鼓掌似的。 坐在屏幕前的艾诺莎也看向了何覆水,棕色头发的洋娃娃眼睛红通通的,看向何覆水的目光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不错嘛!比我想得有意思。”左手边的女孩抬起手,大力地拍了拍何覆水的肩膀。 “不是……我……” 何覆水卡壳了,不知道说点什么,他本来想劝另外两个法官和他一起反抗的,没成想这俩好像比他更不待见这场审判…… 等一下,他们的手不是被铁链禁锢在座椅上了吗?为什么左边女孩可以拍他啊!何覆水突然回过了味,见鬼一样地猛地转头,再度看向左手边的女孩。 女孩似乎也好像意识到自己把铁链扯断了,眨了下眼睛,把手放回了座椅扶手上,装模作样地把铁链又搭了上去。 何覆水:“……” 喂!不要把别人当瞎子啊! “你说什么?法官先生,或许需要我再重申一下秩序……”奥德兰伽的绿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看上去有些滑稽,他语气傲慢,似乎只是把何覆水说的话当成了玩笑。 奥德兰伽对法官的轻视让现场回暖,工作人员们或窃窃私语,或玩味地看着何覆水,就像在看着什么新型玩具。 傲慢,自大,自以为是,是每一场审判的关键词。 “你听不懂吗?他说‘他不做审判’。”女孩强硬地打断了奥德兰伽傲慢的话语,有些冲地说道,“这位矮个子先生,您是哪个字没听懂?我跟您解释解释?” 女孩一边说话,一边光明正大地挣脱开所有捆绑着她的锁链,站了起来。 女孩手腕上,脚腕上环着一圈圈强行挣脱束缚印下的血色红痕,看得人心惊肉跳。 “嘶!怎么回事!骑士团!把她压住!”奥德兰伽心里涌上些许不妙,他迅速往后台工作人员那边小碎步跑了几步。 几个胆小的工作人员惊呼出了声,场面变得嘈杂起来。 穿着重甲的骑士拿着刀,从后台跑了过来,姿态凶狠地冲向女孩。 几位工作人员紧跟其后,带着新的加粗版链子试图等骑士制服女孩后,将她重新五花大绑。 女孩的挣脱让审判出现了百年不见一次的奇观——混乱。 不止是审判现场的混乱,更是远程看着审判的奥兰德国民的集体大混乱。 “那个法官怎么回事!太吓人了吧!” “天呐!法官被送上去前,工作人员没有好好检查吧!不然这个女的怎么可能能挣脱铁链啊!” “先保护好奥德兰伽啊!骑士团别玩疯了,误伤到我的男神!” …… “喂,你不会弱到这都挣脱不开吧?”女孩转头看向何覆水,她的眼睛里像是有火花在跃动,明亮到刺眼。 “这是他们的秩序,不是我们的。”何覆水右边的职业女性一边轻声说着,一边像走过场一样,轻松地扯开了铁链。 职业女性的力量比女孩更强,挣脱开束缚后,她毫发无伤,甚至还轻飘飘地扭了扭脖子。 何覆水:“……?” 又是新谜语是吧! 什么意思……难道是说,眼前这一切都是梦境类似的东西,只要他认为他自己超强,他就可以变得超吗? 何覆水闭上眼在心里默念了三遍“我力大无穷”,下一秒睁开眼,定了定神,隔壁猛地一用力—— “哗啦啦。”铁链被他扯的晃了两下,又将他重新扯回了座位里。 女孩用欲言又止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那个眼神里明晃晃写着“你怎么这么弱啊”。 何覆水:“……” 所以说,原来你们都是靠自己的力量挣脱的吗! 那就不要一个接一个的谜语误导人啊喂! 受不了你们这群爱装的了! 吐槽归吐槽,何覆水内心还是紧张的。 那么高大,装备精良的骑士对上两位年轻女性……再外加他这样一个拖油瓶,真的能打得过吗? “想什么呢?以为是我们要跟他们打吗?”女孩察觉到了何覆水的紧张,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什么?”何覆水更一头雾水了。 “是秩序,奥兰德审判的本质是让所有人按照他们的秩序执行判决,而你给出了不符合秩序的一个答案。”女孩好心解释道,“在这里的审判只有‘有罪’和‘无罪’两种答案,但接受过正常教育的人都知道,没有法律的限制时,任何人无权审判他人罪行。” “恭喜你,跳出了思维陷阱。”女孩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 “嗯,很棒。”职业女性弯腰帮何覆水扯开铁链,手抓住了他领口的衣服。 “哎?干嘛?”何覆水还是没搞懂情况,然而两位谜语人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职业女性像扛沙袋一样,把他一甩,扛到了肩上。 这种羞耻的被扛着的动作,何覆水只在福利番里见过,亲身体验……多少怪羞耻的。 何覆水老脸一红,扭捏了起来。 “哎呀,真是干……啊啊啊啊啊!” 何覆水的话语淹没在了尖叫声和嘈杂声中,骑士们数量不少,个个身高体壮的,职业女性带着他上蹿下跳,凭借身形的轻盈躲过攻击。 两位谜语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见过面,相当有默契。职业女性吸引了绝大一部分火力,女孩则直接冲向了屏幕前的艾诺莎! “啊拦住她!拦住她!她想干嘛!刑具部的把工具打开啊!直接行刑!”奥德兰伽发出尖锐的爆鸣声,吵得时黎耳朵疼。 刑具部很听奥德兰伽的话,他一说完就开启了行刑。这次处决的是一位贵族小姐,刑具部也是下了血本,处决的场地是整个审判现场。 脚下的方形地板开始移动,时黎跑动得比较快,差点被突然移动起来的地板绊一跤。 “艾诺莎,你犯的什么罪?”时黎扯着嗓子冲着小脸苍白的美人儿问道。 泛着冷光的金属片从地板方砖的缝隙间拔地而起,像突然长高的茂密草丛。 旋转收缩的地板,慢慢升高的锋利无比的金属片,稍有不慎,那些金属片就会给时黎一个惊喜,轻而易举划破她的小腿。 “别,别过来了!危险!”艾诺莎紧咬下唇,神色哀求又担忧地劝阻时黎。 “我问你呢,老师!你说啊,你到底犯了什么罪?” 时黎跨过一截稍矮的金属片,没成想金属片生长起来的速度并不一致,她身前还不到脚踝高度的一大片金属片猛地升高,眨眼间长大了她腰部位置! 金属片擦着时黎的脚尖长起来,还好时黎及时扎住了脚跟,才没落得个“一分两半”。 “啊!”突然间的变动吓了艾诺莎一跳,漂亮的年轻贵族发出恐惧的惊呼。 疯长的金属片让艾诺莎无法再看到三位法官的身影,硕大的眼泪哗地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她知道,在这个国家,以她“不安分”的性格,总有一天会被送上绞刑台。但她没想到,会连累到别人—— 可爱亲切,可以谈心的学生;在她身处他乡异国助她逃脱的同事;还有……明明没什么交集却主动帮她的邻居。 这么大的处决场所,他们会死的吧?怎么办……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都是因为……她有罪吗? 艾诺莎的眼中一点点失去光亮。 …… 奥德兰伽尖叫着开启行刑时,骑士团的人还留在场中央逮捕职业女性和何覆水。奥德兰伽突然的发疯,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离职业女性最近的那位骑士还没来得及骂人就被听了个对穿,血溅了何覆水一屁股。 “嘶!好热!”何覆水怪叫一声。 职业女性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奥德兰伽你疯了吧!杀死骑士团的人是多大罪责你不知道吗?” “队长!救我!啊!” 身上的重甲此时成为了骑士们的躲避金属丛林的最大障碍,一个接一个的骑士被残忍的金属片削成两半,鲜血把地板、金属片染成了血色。 哀嚎、哭喊、怒骂……审判现场变成了金属构造的人间地狱。 “我不理解,奥德兰伽是奥兰德的国王吗?他怎么什么人都敢杀啊?”何覆水虚弱地发出疑问。 职业女性……哦,或许现在也可以直接叫她李云谏。 “你可以理解为,在奥兰德审判时,他就是背后贵族的替身。这个国家本质上就烂透了,死几个人,对任何人而言都无所谓。”李云谏轻声解释道,“我说的烂透了是指,在这种没有法律的邪恶统治下,都没有人有站起来反抗的勇气……你能理解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吧?” 何覆水嘴巴动了动,似乎想反驳,但介于自己小命还得靠人家救,他老老实实把反驳的话咽了回去。 “有话说,我又不会把你给扔了。”李云谏跟颠米袋子一样,颠了下肩膀上的成年男性。 “额……呕!”何覆水被颠得肚子里翻江倒海,干呕了两声才弱弱地开口说道。 “其实还是有人有勇气的,比如艾诺莎,比如……之前审判里不还有个小女孩来着吗?不也挺勇敢的?应、应该也还有其他对这个国家心怀不满的人……” 李云谏沉默了片刻,然后扛着何覆水猛地一个跳跃,跨过了一道两米宽,小一米高的金属片。 “呕——” 何覆水又是一阵干呕。 “除了艾诺莎,其他人都是切身利益受到损害时才觉得这个国家不对劲。” 李云谏停了一下,平静地再次开口说道。 “这个国家的国民麻木太久了,已经逐渐丧失了同理心。” “我们和他们最大的不同就是,我们还会因为可怜的人而感到愤怒,我们还可以不顾一切地去做那些看上去疯狂的事情。” 这些金属片像逗猫一样,一次次擦过艾诺莎的胳膊、大腿、脸颊,划破她娇嫩的皮肤,但就是不给她来个痛快。 艾诺莎由于失血,大脑变得昏沉,她努力摇了摇头,上唇咬破舌尖。 突然,她在光影错落的的金属丛林中,看到了一抹血色。 艾诺莎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心脏跳动猛然加速。 不……不可能的吧? 她附近的金属片这么密集……怎么可能过得来? 艾诺莎瞪大了祖母绿的的眼眸,像只受惊了的猫。 “老师,你还没回答我呢!” 女孩拖着一身的伤痕,在和艾诺莎只隔着一层半人高的金属片对面,扯着脖子大声喊道。 “砰!砰!砰!” 艾诺莎的心脏飞速跳动,眼眶发热。 半人高的金属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转瞬间就要将两人彻底分开了。 “我真是……”女孩声音里泄露出些许烦躁。 缠满被血浸染透的布条的两只手搭在锋利的金属片上,布条收到挤压,大量暗色的血液顺着银色金属向下蔓延。 “不要!你会受伤的!够了够了!不要——” 艾诺莎瞳孔缩小,通透的祖母绿眼眸中映射出女孩双手撑着金属刀刃,毅然决然翻越金属屏障的身影。 “滴答……滴答……” 时黎身上不知道受了多少处伤,血液迫不及待地从伤口处涌出,顺着身体流到地上,在地面汇聚成稀稀拉拉的小溪。 “艾诺莎老师。” 时黎胡乱地把额头被汗水血水打湿的头发拢到头顶,纱布刮过额头,残留下大片的血印子。 时黎灰头土脸的,浑身跟在血浆里泡过一样,唯独眼睛亮晶晶的,带着股不由分说的意思,死死盯着艾诺莎。 “老师,我记得之前您在办公室跟我说过。” “‘由贵族一言堂的法庭本就失去了法的含义,有些人没有做错也会被推上刑台,有些人做错了却毫发无伤,这是荒谬且可笑的’。” “‘奥兰德正在经历最黑暗的时刻,如果没有人站出来,奥兰德终将会走向灭亡’。” 时黎缓缓复述着年轻气盛的贵族曾经在那间小小的办公室里,在稚嫩的学生面前说过的话语。 “那么艾诺莎老师——” “请告诉我,你是否还记得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又是否还认同你跟我表达过的观点?” “你要……承认你有罪吗?” 时黎沾满血的手微微颤抖地靠在艾诺莎脸颊上,没有质问没有质疑,她语气温和到,好像只是在和艾诺莎谈心。 ……尽管她的背后满是锋利的钢铁丛林,满是凄凉的惨叫和迸溅的鲜血。 泪水沾湿了宝石般美丽的眼睛,艾诺莎哽咽着,发着抖,眼里有恨有痛苦……更有着这个国家其他人都不再拥有的情绪—— 愤怒。 “我本无罪。” “何罪可认!” “哗——” “砰——” 铺天盖地的黑色影子不知从何而来,一下席卷了整个审判场地。 “妈妈……” “妈妈!” 黑色影子裹挟着有些熟悉的甜腻叫喊四处冲撞,刹那间将所有金属撞得粉碎! 这些影子坚硬又黏腻,漫不经心地追逐着审判场上的骑士和工作人员,拽掉他们的胳膊,割破他们的皮肤,扯下他们的头发……让更惨烈的哭喊声飘荡在空中。 这还不算结束。 黑色的影子的目标,是所有奥兰德帝国的民众。 每一个拿着魔法石板,正殷殷切切等待审判艾诺莎的民众突然发现,他们的魔法石板变成了一片血色。 “怎么回事?” “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石板屏幕上缓缓出现了一个墨色的“罪”字。 “罪”的墨色像活过来的细小神经一样,伸出枝桠,迅速渗透生长成了一句—— “你有罪”。 “什么东西……”坐在教室里期待着审判昔日贵族老师的学生,疑惑地伸出手敲了敲石板屏幕。 墨色的字体仿佛活过来了一样,竟然黏着他的手指,从魔法石板里钻了出来。 “妈妈……” 甜到发腻的尖锐女声几乎炸破耳膜,学生被声音吓了一跳,刚想扔掉石板时,就被大量钻出屏幕的黑色影子吞了下去! “啊啊啊!” “不要!这到底是什么!不要吃我!” “啊啊啊阿不要过来啊!” 黑色的影子透过魔法石板,平等地审判着所有人。 …… “这就是这个领域期待看到的场景。” 李云谏望着血海惨剧正中央的艾诺莎和时黎,轻声说道。 拯救不了,那就摧毁一切,让希望于绝望中获得重生。 第85章 覆灭的真相 那个孩子和艾诺莎长得一模一样。 清透的祖母绿眸子,又卷又密的棕色长发,她的眉眼,她的五官……每一处都是艾诺莎的缩小版。 她和所有奥兰德帝国的人鱼们一样,可以在海水中自由呼吸,但因为混有了一半人类的血统,她没办法完美地切换到人鱼形态,长出灵活且有力的鱼尾。 那个时候,人类帝国已经强盛到了无人能敌的地步。长相稚嫩的金发碧眼的漂亮娃娃是童话世界所有人的王,任何国家的生死都不过她一句话的事。 她的到来没有半点声响,没人知晓她对奥兰德帝国的态度。 奥兰德的王族与贵族以最高礼遇接待了她——镶满珍珠的贝壳床,最精致的美食……如果可以,那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贵族们恨不得拿头给她当皮球踢。 尽管如此,奥兰德帝国还是太落后了。贝壳床将她娇嫩的皮肤硌得红红紫紫,所谓的美食,她只是尝了一口,就原封不动地吐了出来。 “这是人能吃的?”洋娃娃般的女孩不解地问道。 负责准备餐食的贵族们被问得脸颊通红,有些傲气惯了的贵族想要发作,但立刻被身边的长者给按了下去。 “算了,穷乡僻壤的,也能理解。”女孩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语气刻薄地说道,“我就不多说客套话了,带我见艾诺莎,我的母亲。” 艾诺莎,多陌生的名字,一个死了好多年都无人问津的人,如今却被童话世界的女王点名。 年轻的贵族们茫然,年长的贵族们惊慌,至于王族……更是面色惨白。 站在人群后的我,看着那些贵族各异的表情,只觉得可笑。 “傻站着干嘛?把艾诺莎带过来啊!”女孩不耐烦了,握着拳头狠狠砸了下餐盘,精致的碟子和小碗被砸得“叮当”作响。 “艾诺莎?不是已经死了吗?”我听到身前一位戴着眼镜的短发年轻贵族小姐拿着扇子,遮掩着面部,轻声问向身边的长辈。 “嘘!”年长的贵族吓了一跳,两撮小胡子被吓得轻微颤抖。 “砰——” “哗啦!” 餐桌被掀翻,餐具被摔成了一地碎片,花花绿绿的菜肴果实被女王踩了个稀巴烂。 久久得不到回复的年轻女王开始发脾气了。 贵族们像极了鹌鹑,一动不敢动。 就在这时,招待室的门被推开了。 走进来的人,是那个打小就暗恋艾诺莎的平民猎人。 曾经在王室不留情面地把艾诺莎的尸体随手扔到怪异生物肆虐的乱礁石后,是这位猎人孤身前往乱礁石,把艾诺莎的尸体碎块一个接一个地找回来,拼好放在贝壳中,埋葬在了深海里。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潜入守备森严的王宫的……或许有后厨那对怜惜公主的夫妻厨师的手笔,又或许他放下一切尊严四处哀求,给了守卫一大笔好处,才被告知了密道。 总之,他在女王盛怒之时到来,成为了奥兰德帝国灾难的直接导火索。 “女王,艾诺莎公主已经死了。” 年轻的女王一愣,似是没听懂平民猎人在说什么。 平民猎人抿了抿嘴,用更大的声音重复道。 “女王,艾诺莎公主已经死……” “啊啊啊啊!”女王捂着耳朵,爆发出刺耳的尖叫。她的后背上冒出了无数张牙舞爪的触手,其中一根直直冲着平民猎人的脑袋刺去! 平民猎人面如死灰地站着,没有半点躲避的意思—— 他本就是抱着死志而来。 然而,女王的触手只是穿破了他的右眼,就及时停住了。 女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身后的触手也跟着耷拉了下来。 “她怎么能死……” 对啊……那么好的艾诺莎怎么能死? 突然感觉眼睛酸酸的,抬手一摸才发现,我已泪流满面。 明面上,艾诺莎的死是因为她和外乡人结合,诞下了跨物种的不祥之物;并由于长时间的离开奥兰德帝国,被怀疑为奸细……多罪名并罚,处以死刑。 但我知道,他们杀了艾诺莎,只是因为当年奥兰德帝国已经被人类的国家压了一头,为了保住海洋霸主的地位,数不尽的贡品被掏出来献给岸上。 自命清高的贵族和王族无法拿人类帝国泄愤,他们憋着一口恶气,心痒难耐。 可怜的艾诺莎,就是在那个时候跑回奥兰德帝国的。 她是人类国王的落跑妻子,把她抓住还给人类国王本来应是一个不错的讨好办法。 但海底下的贵族们心口积攒的恶意太浓烈了,浓烈到,将和人类国王有关的人进行虐杀,都成了一件在他们看来,好像大仇得报的事情。 或许有人忌惮艾诺莎公主的身份,又或许王族里有人可怜艾诺莎,但那些人的力量在庞大的贵族数量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艾诺莎死了,被残忍地肢解,头颅在王宫城墙外挂了整整三天三夜。 失魂落魄的女王血洗了皇宫,奥兰德帝国的精锐士兵在她面前,就跟纸人一样,轻轻挥一下触手,他们就变成了碎块。 诺大的皇宫只有零星几人活了下来。 我本来以为自己会和其他贵族一样,轻飘飘地化作海底的养分。 但在那个招待室里,女王唯独留了我和猎人一命。 女王从血流成河的尸体中走到我面前。 走近了我才发现,她和艾诺莎长得还是不太一样的—— 她的瞳孔颜色淡一些,眉毛更深一些……最不同的地方是,她的眼里没有艾诺莎眼里的温度,她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看不进眼里。 “我认识你,你是艾诺莎的仆人,艾诺莎有留下什么遗物吗?” 这一刻我依稀意识到,年轻的女王是带着目的来找艾诺莎的。只是,我不知道那是恶意的目的还是善意的目的。 我像个普通的仆人那样,柔顺地跪了下来,平视着女孩漂亮的眼眸。 “……没有,什么都没有。” 艾诺莎的一切都被夺走了,她还能有什么遗物呢? 女王的触手狠狠地砸了一下地面,发出一声闷响,彰显着主人的烦躁。她没再多问,带着一身戾气往门外走。 我匆忙跪着挪了两下,轻轻拽住一段触手,额头抵在上面。 “求您,杀了我。” 女王停住了脚步。 平民猎人也跟着跪了下来,和我同样祈求着女王。 “女王,求您杀了我。” 杀了我们吧…… 我们虽痛恨这个腐烂的国家,但我们无法做到背负着愧疚和痛苦独活下去。 年轻的女王转过身,良久没有出声。 “啧……你们这样倒是让我为难了。”女王用触手抬起我的下巴,触手顶端拍了拍我的脸。 “弱小的生物不都最在乎生命吗?你们是怎么回事?” “真是搞不明白……” 女王苦恼了片刻后,轻拍了下手。 “我有主意了!” 女王眼睛亮亮的,像在跟父母翘尾巴的小孩子似的,撒着娇,声音甜腻地说道。 “你们也来当我的国民吧!我向你们承诺,等我当女王当倦了,我就会如约杀了你们!” “怎么样?是个天才的主意吧?” …… 时黎醒过来的时候,何覆水正在和李云谏复盘。他生动形象地把他自己描述成了一个足智多谋,一眼看穿副本真相的超级大佬。 要不是时黎在领域里见过他说话都打哆嗦的样子,她怕是都要信了。 “醒了?”李云谏挑了下眉,问向时黎。 李云谏是三个人里第一个醒的,她不知从哪里扯了块白布,做了个比之前那个看上去要结实很多的新口罩戴在脸上。 “嗯。”时黎点点头,像是真的睡了很久才睡醒似的,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 屋外,晨曦的光芒驱散黑暗,亡灵们宛若失忆了般,将脸从窗户上挪开,飘向其他地方。 时黎撑着地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然后一手叉腰,一手挠了挠头,冲着两位同伴说道。 “走吧,该去找白婆婆聊聊了。” 回去的路比来时的路好走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三人经过领域的洗礼,身上沾染上黑色影子的气息,导致森林的亡灵大老远就对他们退避三舍。 皇室缝纫店的墙还没修好,裹着一袭黑色长裙的白婆婆蜷缩在竹制摇椅上,一晃一晃地晒着太阳。 暖色的光均匀地洒在白婆婆沟壑分明的粗糙面容上,映出脸上的深色影子,让她安宁得像副雕塑作品。 时黎回想起在领域结束后,以白婆婆为第一视角的那段回忆,脑子里闪过一缕灵感。 李云谏拿着音乐盒走到白婆婆身边,还未把人唤醒,老人便提前伸出了干瘦的手掌。 “东西。”白婆婆闭着眼睛,懒洋洋地说道。 李云谏将音乐盒放到白婆婆手中,白婆婆手指长手掌大,五指轻轻松松就将音乐盒包裹在了掌心之中。 白婆婆把音乐盒装进怀里收了起来,睁开一只眼,积起几层厚重的眼皮,轻声说道。 “嗯……愚蠢的旅者们勉强有点能耐。” 那可不是,没点能耐,就真得栽在迷幻森林里了。 何覆水满腹憋屈,但面对着白婆婆,一个屁也不敢崩,低着头默默咽苦水。 “那必须的,我们能耐大了去了。”时黎一被夸,就翘起了尾巴。 白婆婆一噎。 “……愚蠢的旅者根本听不懂常人的客套,笨蛋!蠢货!登徒子!” 唉不是,怎么还骂登徒子了! 时黎委屈。 第86章 高塔之下 童话镇的西郊农场附近有一座高塔,童话镇的人民都认为,那座高塔里住着邪恶的女巫。 女巫会在夜晚操控她长长的黑发,讲黑发当做绳索爬下高塔,钻进农场里偷吃粮食。 “这也太高了吧,谁上的去啊?那对夫妇就是在为难我们!” 岳梨看着根本看不到顶端的黑色高塔,哭丧起脸,痛苦地把头发抓成了鸡窝。 “还有,这个副本也太离谱了吧!怎么还混杂了长发公主!这都融了多少个童话故事了!” 米氏夫妇是一对干瘦的小矮人,妻子说话时语速飞快,生怕让人听清;丈夫说话结巴,半天脸都憋红了,也憋不出半个完整的句子。 米氏夫妇两人说话的时候,岳梨多次怀疑这俩是怎么结为夫妻的。 和时黎那边一样,米氏夫妇也给玩家们发布了另外的任务。 任务内容就是让他们去高塔一探究竟,能把高塔里头清扫干净自是最好。 高塔高耸入云,里外都没有阶梯,岳梨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传闻中的女巫是怎么爬上去的……哦不对,还不一定有女巫呢! “唔……确实。” 回应岳梨的,是穿着白衬衫,灰色运动裤的年轻男子。男子领口露出来的锁骨和肌肉若隐若现,把“纯欲”二字体现得淋漓尽致。 年轻男子名叫陈涟,正是之前所有玩家最初进入童话镇时,除了李云谏、柯栋文外,比时黎醒来更早的第三人。 之前分配玩家时,给米氏夫妇这边分配的是四个人。除了岳梨、陈涟,剩下的俩人,一个是个戴着棒球帽的高个男生,另一个则是……柯栋文。 “大家有什么上去的好办法吗?”柯栋文伸手敲了敲高塔的外墙,柔声问道。 “唔……”岳梨露出了纠结的神色,“我倒是有能协助咱们上去的道具,但是使用条件有点苛刻……” “会危及性命?”柯栋文敏锐地问道。 岳梨点了点头。 柯栋文的手指在高塔外墙上轻轻摩擦了几下。 在没有对副本通关有把握的情况下,他不想这么早就暴露自己的能力。 “陈先生和……”柯栋文看向两位男士,在和戴棒球帽的高个男生对视上时,柯栋文突然发现,他竟然还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 “额,叫我小环就行。”棒球帽男生正了正帽子,憨厚地说道。 “好的,小环哥。”柯栋文从善如流,脸上表情如常,心里默默记了下男生的样子。 “那么两位哥哥有什么办法吗?” 柯栋文乖巧地请教着。 柯栋文嘴上发问,心里也没指望他们。 也正如柯栋文所想,两名男士还不如岳梨呢,都很“谦虚”地表示自己兜里没啥道具可用。 和成年人打交道就是没有和高中生打交道舒服,一人八百个心眼,谁也不想出头,生怕自己吃亏。 柯栋文烦躁地咬了下舌尖。 上不了高塔,四人无法跟米氏夫妇交差,自然无法跟米氏夫妇交换到线索。 但这样空手而归也不是办法,四人便前往离农场不远的小镇子上,打听起了消息。 高塔女巫的传闻十多年前就有了,而且据一些老人所言,当时为了关住女巫,国王还派士兵在高塔下看守了好多年,直到玫瑰女王长大了,士兵们才被撤走。 “那你们见过女巫吗?”岳梨嗑了个瓜子,好奇地问道。 满头白发的老者晃着摇椅,扇着扇子,摇了摇头。 “见过女巫的,给女巫送过饭的人,基本上都死了,只有米氏夫妇活了下来。”老者慢吞吞地说道。 “为什么?怎么死的?”岳梨追问道。 老者叹了口气,拿起茶杯喝了一小口茶,颤颤巍巍地说道:“还能因为什么,人到了该死的时候就会死啊。” 岳梨:“啊?他们为什么该死啊?” 老者抬了下眼皮子。 “有该死的理由呗!我要是知道了,我不也要死了?” 那就是国王的命令了。 国王在高塔里藏了一位女巫,然后,待玫瑰女王长大后,国王彻底清除了女巫存在的痕迹。 这位女巫……是什么人呢? 岳梨陷入思考。 “嘎嘎嘎……” 黑夜降临后,高塔旁飞来了很多乌鸦,绕着高塔叫个不停。月光下,高塔泛着冷光,像把穿破云层的利剑。 岳梨穿着件能减少存在感的披风道具,趴在农田里,目不转睛地盯着高塔的方向。 虽然和她同行的那几人,谁都说自己没道具上高塔,但岳梨百分百肯定,他们三绝对,百分百地有办法爬上去! 不像她……老老实实地把手里唯一一个有大用处的道具透露了出来。 可恶! 岳梨一想起这件事,就想扇自己一巴掌。 晚风吹过,把田里的植物吹得窸窣作响。岳梨抬起胳膊蹭了下额头,把额前的碎发蹭到了耳后。 就在岳梨思索着明天吃点什么的时候,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了高塔之下。 岳梨眯起眼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那人还挺谨慎,身上套了件黑色套头衫,人捂得严严实实的,让人光从身形来看,无法识别出是谁。 只见高塔下的那个人也没掏出道具,整个人就像壁虎一样,顺着高塔爬了上去。 岳梨精神一振,身子往前挪了挪,换了个更好观察的角度。 过了大概一个多小时,那个人又手脚并用地爬了下来。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肯定摸着有用的线索了。 岳梨盘算着,要不要冲出去把人逮个正着,强迫那人和他联盟。 不用自己爬塔还有线索可以共享,岳梨越想越蠢蠢欲动。 “砰!” 一道黑色的触手打碎了岳梨的小算盘。 黑色的,坚韧的触手精准地贯穿了黑衣男的太阳穴,黑衣男甚至没有半点反应的时间! 别说黑衣男了,就连在旁边死死盯梢的岳梨都没意识到触手的突然袭击。 刹那间,岳梨脸色煞白,手脚冰凉。 黑衣男“轰”地倒在了地上,躯体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就没了动静。 触手在黑衣男身上摸索了一阵,似乎找到了个什么东西,它把东西从黑衣男衣服下卷起来,悠哉悠哉地飘走了。 整个过程,岳梨甚至不敢转头去看触手收回到了什么地方,它的主人又是长什么样子。 岳梨甚至不需要太敏锐,就能察觉到—— 在绝对实力的压制下,稍有不慎就是死。 岳梨在地上趴了好久,比之前守株待兔蹲人时等的时间还要长,直到确认触手大概率不会再杀个回马枪时,岳梨才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 “砰……”岳梨刚想站起身,腿一软又跪到了地上。 岳梨惊慌失措地四处张望,生怕自己摔倒的动静把触手招惹回来。 “咦?岳梨姐也在啊。”岳梨突然被拍了下肩膀,她反应过激地颤抖了一下,“唰”地回过头。 好在,身后是个正常人类,还是她的玩家同伴。 岳梨表情严肃地冲柯栋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抓着柯栋文的手臂,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岳梨二话不说,就带着柯栋文往远离高塔的方向走,一开始她还只是疾步走,后来越走越快,直接狂奔了起来。 柯栋文虽然不明白她这是干什么,但也老老实实地跟着她走。 岳梨直到跑得有些喘不过来气后,才停了下来。她抬头往身边看了一圈,这才发现,她竟然带着柯栋文一路跑回了小镇上。 镇子门口,老者的竹椅还在“吱呀吱呀”地前后晃着,在黑夜里显得有些诡异。 柯栋文深呼吸了好几次,总算把气息捋顺了。 “呼呼……到底,到底怎么了岳梨姐?”柯栋文茫然地问道。 岳梨双手扶着膝盖,咳嗽了好几下,嗓子里全是铁锈味。她努力地咽了咽唾沫,才把铁锈味冲淡。 “有怪物,在高塔下。”岳梨闷声答道,“那个怪物杀了一个人,我不确定死的是不是咱们玩家之一。” 柯栋文小声“啊”了一下,忧心忡忡地问道:“岳梨姐看清怪物长什么样了吗?它杀完人又跑去哪里了?” 岳梨摇摇头。 “不知道跑哪去了……我哪敢盯着看啊!就……它长着触手,和女王的有点像。”岳梨迟疑着答道。 黑灯瞎火的,距离也远,能看清触手已经很不错了。 柯栋文理解地嗯了几声。 再回高塔那边是万万不行了,两人在镇子里找了处地方熬到了天亮。 天刚刚亮,岳梨和柯栋文就在镇子门口候着了。几人头天商量的是,晚上自由行动,第二天要在镇子门口汇合交流线索。 岳梨现在迫切地想知道,昨天被杀的人是谁,到底是不是他们的同伴。 小环比两人晚了半小时,他把帽檐压得低低的,见了两人也没先打招呼,只是憨憨地笑了一下。 岳梨一肚子问题想问,但又觉得直接问是不是不太好,犹豫间,就听到柯栋文开口了。 “小环哥昨晚干什么去了?”柯栋文直白地问道。 小环抬手又压了下帽檐,纤细的手指划过帽子和头发的贴合处,顺着耳朵,轻飘飘地落了下去。 “我去高塔下面逛了一圈。”小环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在那里看到了……陈涟的尸体。” “嘿!大家都到了呀!看来我是最后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年轻男人挥着手臂,冲三人大步走来。 依稀间,岳梨将昨晚的黑衣人和年轻男人的身形叠到了一起。 岳梨感觉后背发冷。 第87章 鬼打墙 “……总之,就是这样。”陈涟耸耸肩说道。 陈涟的说法是,他昨晚确实来过高塔这边,但他只是绕着高塔转了几圈,试图寻找能通上顶端的办法,结果显而易见地没找到。 岳梨现在对陈涟的怀疑度已经冲破顶峰了。 要是说,只有她一个人看到陈涟死了,岳梨还会自我质疑一下。 但是,连队友都说陈涟死了的话,那陈涟身上肯定出问题了! 岳梨内心慌得一批,她现在真的很想拔腿就跑,远离“陈涟”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怎么了?”陈涟敏锐地捕捉到了岳梨表情上泄露出的排斥,疑惑地看着她问道。 “没,没……”岳梨结巴了起来,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说什么。 “那我们去高塔下面再看看吧!”柯栋文温和地把话头引了过去。 陈涟又看了岳梨一眼,才将目光转向了柯栋文。 “要是实在找不到什么线索就先回去,和其他人汇合,看看其他人有没有能上塔的道具,你们说这样如何?”柯栋文继续说道。 柯栋文的提议得到了一致赞同。 老者拿着扇子从镇子里走出来,坐到了他的专属摇椅上,看到匆忙离开镇子的玩家时,他还自来熟地挥了挥手,和他们打了个招呼。 “年轻就是好啊……”老者颤巍巍地感慨道。 对于除了陈涟的几人而言,眼见为实。只要让陈涟看到他自己的尸体,他就会无话可说了。 柯栋文眼神很好,还没靠近高塔,他就看到了高塔下躺在地上的人影。他轻轻拍了拍岳梨和小环的肩膀,示意他们和走在最前面的陈涟拉开距离。 在距离高塔不过一百米的时候,陈涟也注意到了地上的尸体。 他的表情先是表现出了一丝恐慌,紧接着便是茫然与疑惑。 “不是,我怎么死了?”陈涟转头向同伴们求证,没成想,一转身,三个同伴都离他离得老远,少说也得有个几百米了。 陈涟:“……” 陈涟一脸无语地要往三人那边走,刚抬起脚,另一头的岳梨就扯着嗓子大喊,惊恐地制止他。 “别动!再,再动我们就不客气了!” “你们这……我真没死啊!我这不好好的,那个尸体是不是幻像啊?”陈涟颇感无奈,但对于同伴们的态度倒也能表示理解。 “这样吧,我过去检查一下,你们要真是害怕,等下把我绑起来行了吧?”陈涟抬起双手,正面对着三人,一步一步倒退着往尸体方向走—— 这个时候他不太敢转身将后背对着三人,生怕三个同伴应激了,从身后给他来一记“暴扣”。 躺在地上的尸体和他长得一模一样,死因是被什么杆子之类的东西贯穿了心脏,一击毙命,干脆利落。 陈涟越看这具尸体,心里越是没底。 他有些话没和同伴们交代。 在他的记忆里,他昨晚确实是在高塔下转了几圈。 但他的记忆很模糊,在高塔下转圈的记忆,从高塔这边返回小镇的记忆,这些都像蒙了层布,不清不楚。 直到他回到镇子里,见到同伴后,才脱离浑浑噩噩,清醒了过来。 夜晚模糊的记忆让他也不由得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真被杀死了? “抱歉。” 陈涟这边还在琢磨呢,身前就降下了一片阴影。 陈涟来不及抬头,脖颈猛地刺痛了一下,人就失去了意识。 小环给陈涟扎了一针。 “你——”岳梨看看身边,又看了看陈涟活人和陈涟尸体旁边站着的小环,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不是……啊?哥们你看上去平平无奇,怎么去,怎么还会瞬移? 是的,没错。 小环刚才还呆在岳梨旁边,老老实实地监视陈涟,结果一瞬就又出现在了大老远的地方,给陈涟扎了一针。 小环露出了标志性的憨厚笑容,挠了挠头解释道:“一种可以短距离移动的道具,我想了想,感觉放任他醒着还是不安全,没忍住,就给他扎了针让人短时间昏迷的药品。” “哦,麻醉剂是吧?”岳梨没多想,了然地点点头,“确实,我看着他醒着,我也害怕。” 没多想……个屁啊! 能瞬移,有能让人瞬间失去反抗能力的药,这种人怎么看都不会是普通人吧! 现在也就单纯的柯栋文小同学值得信赖了! 岳梨忧心忡忡。 “那小环哥有道具可以上高塔吗?”柯栋文把昨天问过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小环摊开手摇了摇头。 柯栋文谨记自己高中生身份,转过头,用眼神询问岳梨这个大人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样……那咱们先回去,问问其他玩家有没有能上高塔的道具?”岳梨接收到柯栋文的信号,试探性地提议道。 “好,在这里耗着也不是办法。”柯栋文立刻附和。 除去昏迷的陈涟,过半数人选择返程,小环选什么也无所谓了。再者说,他对任何决策的态度一直都是从众……除了给陈涟脖子扎针这件事。 小环把陈涟背在背上走在最前面,柯栋文和岳梨跟在他身后。 几人来的时候有多轻松,这会儿要离开的时候就有多谨慎。 尤其是岳梨,总是疑神疑鬼地向后张望,好像身后有什么人在跟踪他们似的。 “……我们是不是来过这里?” 走了几十分钟后,岳梨察觉出了不对劲。 从白堡到西郊农场这边,有一条直通的大路,沿路有很多漂亮的小房子。越靠近农场这边去,房子数量越少,道路两边的树林越茂密,有一小段路,周围没有房子全是树。 这段全是树的路,岳梨记得并不长,也就十分钟的脚程。 而现在,他们已经走了好几十分钟了,还没走出这片森林。 “是不是……鬼打墙了?”柯栋文脸色微白,紧张地揪住了小环的衣服。 “别怕,鬼打墙而已。”岳梨也害怕,但还是安慰了一句,“先回去,问问小镇里的人是什么情况。” “那得快点了,起雾了。”小环轻声说道。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森林,起雾,这两件事放在一起,就算没看过什么影视作品的人也会隐隐感觉不妙。 薄雾从森林里蔓延出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浓。 岳梨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从离开高塔后她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跟踪他们,这种感觉随着雾气的升起而变得愈发明显。 三人都拿出了平时最大的力气,手脚并用往小镇奔跑。奈何人的速度比不上雾的速度,不一会儿,重重浓雾就将他们裹挟在了其中。 岳梨担忧地往森林里看了一眼,突然发现一个反光的物体从森林中冒了出来,直冲前面小环而去! “小心!”岳梨迅速推了一把小环,自己也是一个矮身,将自己藏匿在了更深的雾气之中。 “砰!” 小环避开了攻击,但是手上一卸力,陈涟砸到了地上。 “我没事。”小环出声向同伴示意道,然后蹲下身子,摸索着拽住了陈涟的肩膀,将人拽进了另一片树林中。 敌人在暗处,他们在明处,劣势在他们。要想扭转劣势,就要也先藏起来。 “唰!唰!”又是两个反光的暗器刺进了小环躲藏的地方,小环堪堪躲过。 岳梨想起了昨天晚上一下捅穿陈涟的触手,如果是那玩意,她觉得他们凑在一起纯粹找死。 不过触手没道理还会反光,虽说她看不清攻击他们的暗器是什么东西,但感觉大概率是某种冷兵器…… 岳梨脑子里迅速思考了一会儿,当机立断,小声冲小环说道:“分开走,我和柯栋文去吸引火力,之后小镇见。” 小环带着个拖油瓶,想走难,想反击也难。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她和柯栋文去把袭击者给引开。 “嗯。”小环含糊地应了一声。 “岳梨姐,这个拿着。”岳梨刚要起身时,柯栋文塞给了她件透明的薄外套。 “这是什么?”岳梨接了过来,放进了背包格子里。 “穿上后可以大幅降低存在感,但对非人类无用。”柯栋文简单解释了一下,“比你那个道具……好用点。” 柯栋文指的是岳梨晚上用的披风道具。 懂了,高阶版针对人类的隐身衣。 岳梨和柯栋文兵分两路。 岳梨显露身形在大道上走,作为主要吸引火力的对象,而柯栋文隐秘地前去另一片树林,寻找袭击者。 岳梨刚在大道上装模作样地大声惊呼了一声,暗器就跟不要钱的似的冲她丢了过来。 对方使用的武器很单调,岳梨怀疑那边树林里的袭击者可能只有一到两个人。 雾越来越大了,岳梨伸手都难以分辨五指。在这样的环境下,袭击者的准头也越来越差。 估计袭击者也觉得这样一直耗着不是个事,于是停止了攻击。 也不知道柯栋文找到袭击者没有。 岳梨脚步放缓,一点点平息跳动飞速的心脏。 “岳梨?” 岳梨听到身后有人叫她名字,吓了一跳,下意识一蹲躲避攻击。 好在叫她名字的人离她有一段距离,而且声音也有点熟悉。 “我,陈涟咳咳……”声音的主人痛苦地咳嗽了两声,似乎是怕岳梨真给他来上一拳头,他就站在距离岳梨不远也不近的地方说话。 陈涟? 小环那一针的麻醉时间过去了? “小环呢?他没跟你一起吗?你把他怎么了?”岳梨警惕地问道。 “小环?我没碰到他。”陈涟茫然又忐忑地说道,“你先别激动,我给你讲一下我这边发生了什么。” “我没激动,你现在很可疑陈涟。”岳梨看上去气势十足,实则心虚得握着武器的手都在发抖。 陈涟叹了口气,又虚弱地咳嗽了好几声。兴许是受伤太重,他蹲下了身子,单手撑着地面。 “我知道,你们应该是看到我的尸体了吧?” 陈涟无奈地问道。 第88章 樱桃酒 陈涟状态很差,身上外伤不多,但一直咳血一直咳血,止都止不住。 岳梨还是心软了,没有把状态如此虚弱的陈涟给绑起来。她蹲在陈涟身边,眉头紧皱。 “高塔下面的确实是我的尸体。”陈涟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和你们撒谎了,我其实有道具可以爬上高塔,道具可以让我模拟一种动物的习性。我那天晚上模拟了壁虎,爬上了高塔。” “高塔上面是一个供人居住的小房间,房间里灰尘很厚,看上去应该很久没人居住过了。我在那个房间里找到了一个笔记本,我感觉很有可能是玫瑰女王母亲留下的。” 陈涟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破破烂烂的本子。 “我可以看吗?”岳梨见他掏出本子,立刻伸手想接过来。 陈涟顿了一下,把本子往身后移了移。 “先听我说完咳咳……”陈涟又开始咳血,这次咳出了好大一滩黑血,岳梨都能闻到铁锈味了。 “好好好,你先讲,别着急。”岳梨乖巧地收回手。 “嗯……讲到哪了……哦,对。”陈涟呆了呆,眼神骤变,露出了极度恐惧的情绪。 “我一下高塔,还没来得及仔细查看笔记本,就被藤蔓捅穿了心脏。疼!特别疼!疼得我差点瞬间失去意识。” “好在我模拟的动物壁虎,壁虎有断尾求生的习性。我没反应过来时,我的身体就先思维一步,伪造出了一具和我一模一样的尸体。我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受到了袭击,忍着剧痛用了一个很珍贵的空间系道具,隐匿了自己的身型。” 陈涟扶着心脏,心有余悸地说道。 “那条藤蔓在我身体里搜来搜去,我意识到,他极有可能在搜我从高塔上拿到的线索。” “好在我在藏进道具里前还伪造了一个假的笔记本,藤蔓在找到假的笔记本后,没多停留就离开了。” “你这一套动作还挺丝滑……”岳梨由衷敬佩道。 假死,伪造笔记本,藏身疑似空间系道具……要是岳梨遇到那种等级的袭击,她怕是早就死透了。 “呵呵……”陈涟苦笑了一下,“我这代价也不小,又是道具用的差不多了,又是受了重伤,还在被追杀……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去了。” “被追杀?被谁追杀?”岳梨追问道。 “还能是谁呢?那个用藤蔓的人呗。”陈涟无奈地摇摇头,“那么厉害的人,当时糊弄一下让我死里逃生已经是极限了。我临时伪造的笔记本怎么可能糊弄得住他呢?迟早会露馅。” “你这……” 岳梨的目光又跑到了笔记本上。 “要是笔记本不在你身上,他是不是就不会追杀你了?”岳梨迟疑地问道。 “……感觉会因为找不到笔记本恼羞成怒,直接杀我灭口。” 陈涟提出了更具可能性的猜测。 嗯……也不是没道理哈! 岳梨一噎。 岳梨如果还有多余的治疗类道具,这会儿肯定给陈涟用上了,好歹是条命,然而……她也山穷水尽了。 “先不说追杀你的人了,你知道,为什么我们早上还看到了一个你吗?”岳梨换了个她迫切想知道的问题。 “……其实我刚才就很疑惑了,你说什么小环怎么没和我一起,就好像还有一个我似的。”陈涟吐出口浊气,“神神叨叨的,听上去像在讲鬼故事。” 陈涟……不知道另一个陈涟的存在。 所以说,和小环在一起的那个陈涟到底是什么东西? “嗖——” 突然,一条棕色中夹杂着绿色的触手擦着岳梨的脸,一个猛扎,插入了地面,给工整的地面凿了个小洞,扬起零星碎石。 “疯狗追来了。”陈涟翻了记白眼。 说话间,数条藤蔓擦破浓雾直冲两人! 哇,真的疯啊! 岳梨先把自己降低存在感的披风披在了身上,然后扯了一下陈涟。 “把笔记给我,陈涟!”岳梨大声喊道。 陈涟在地上一滚,不可思议地回道:“我把笔记给你了,他等下会直接把我串成糖葫芦的!” “你给我!他要是真的迫切需要这个笔记本,他会先来追我的!”岳梨心里骂了句“笨”,也不再多解释,直接上手把笔记本抢了过来。 岳梨这几句话说的时候声音都很大,就是怕雾太浓,那个耍藤蔓的疯狗没看到笔记本易主,继续追杀陈涟。 “唉!你生抢啊!”陈涟又气又急,还不等从地上爬起来,岳梨就没了踪影。 唯一的好消息则是,那些藤蔓也跟着岳梨离开了。 陈涟坐在地上咳嗽了两声,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 “还好她够蠢,把笔记本抢走了……不然我是真的扛不住了。” “接下来……该去解决假冒我的那个东西了。” 陈涟把粘血的袖口挽了起来。 …… 这个副本变得有趣起来了。 柯栋文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荒芜小镇,抬手捏了下自己的耳朵。 早上还充斥着烟火气息的小镇,现在看上去死气沉沉。 小镇门口的摇椅微微摇晃,走近一看,柯栋文发现椅子上甚至还积了层薄灰。 柯栋文走进小镇,挨家挨户地敲门,直到敲到最后一个屋子,屋里才传出了些许声响。 “进……”屋内传出颤颤巍巍的苍老声音。 屋内和屋外都是一副破败的样子,一张床,一把椅子,一个灶台就是屋子里所有的大件了。 柯栋文走到床边,在床上看到了个眼熟的身影—— 是那位喜欢坐在镇子口摇椅上扇扇子的老人。 他看上去比早上更苍老了,他的皮肤皱得像蜿蜒的山脉,皮囊下深色血管的颜色清晰可见。他已经老到睁不开眼了,眼皮子沉沉地耷拉着,仅凭声音,艰难地将头转向柯栋文的方向。 “您……怎么这个样子了?”柯栋文咬了下舌尖,轻柔地问道,“老人家,镇子里的其他人呢?” 面对年迈的老者,柯栋文感觉说什么好像都不太合适。 毕竟他太老了……老得好像快死掉了。 “嗯……你果然来了啊,年轻的旅人。”老人怔了怔,薄薄的嘴唇扬起一个释怀的弧度。 老者像面对老伙计似的,温和又迟缓地说道:“还能因为什么……人到了该死的时候就会死啊。” “从你的语气里来看,我们好像很熟?”柯栋文问道。 “咳咳……”老者咳嗽了两声,他的身体随着咳嗽而剧烈颤抖,好像簌簌的落叶,干枯脆弱。 柯栋文的目光在房间里寻觅,他本想给老者倒杯水,但好像水桶已经见了底,唯有灶台上那瓶果酒还剩着小半瓶。 果酒看上去有些年份了,瓶身上浮着层厚重的粘腻的污垢。 “老人家,酒还能喝吗?” 柯栋文走过去拎起瓶口,问向老者。 “当然,拿过来。” 柯栋文对死亡没有概念,他没有像啰嗦的大人那样,以关心老人身体为理由,制止他喝酒,而是直接把瓶塞打开,将酒塞到了老者手里。 “真不错,最后还有人能陪我走一程。”老者咂吧着嘴,把酒往嘴巴里倒。 他实在太老了,倒酒的手不停发抖,抖得脸上、衣服上全是甜腻的酒渍。 “我喜欢喝樱桃酒,越甜的越好喝。” 老者一边喝着,一边愉悦地说道。 柯栋文把椅子拖到床边,坐了下来。 “喝完你就快死了,老人家。我有办法可以让你活下去,但你得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 老者抿了抿嘴巴,似乎在回味樱桃酒的香甜。 “可千万别,我可不要再活啦!”老者像个孩童似的,连忙摆手,“人到了该死的时候就是要老实死掉,强撑着没有好果子吃的。” 老者似乎觉得自己说得很逗趣,傻乐了一下。 “真高兴啊,走的时候我不是一个人,真高兴啊。” 老者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不难看出,身体状况已经不允许他做出大的情绪反应了。 “那个小姑娘会被你杀死在高塔下,现在去救她还来得及。” 老者轻声说道。 小姑娘? 他们一行人中只有一个女性,那就是岳梨。 他会杀死岳梨? 柯栋文微怔。 柯栋文不知道老者话语的真假,但眨眼间他就决定还是去看看——毕竟岳梨救过时黎,她要是真死在他手里,时黎得恨死他了。 “老人家,真的不需要我给你续命吗?”柯栋文再一次问道。 “快走吧!要不来不及了咳咳……”老者喘着粗气,催促了一句。 “那老人家你等等我,等我回来再给你带瓶樱桃……” “砰——” 玻璃酒瓶从老者手中滑落,砸在地上,变成了一摊玻璃碎片。 “嘀嗒……嘀嗒……”粘腻的酒水顺着老者皮肤上的皱纹,一滴一滴地落到地上。 老者的生命像他松开的手一样,缓慢却不可逆转。 柯栋文垂下眼眸,还未说完的话终究是咽了回去。 死亡,是人类特有的一种瑕疵。 果然,他还是无法接受时黎会死亡这件事,看来还是得早点把时黎转化为自己的同类。 “吱呀——” 柯栋文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房间内,老者面带笑容地躺在床上,好像只是睡着了,在做着一场好梦。 而他的胸前,一小节棕色的树枝静静地待在那里。 第89章 日记 好累,我会死吗? 岳梨捂着胸口,嘴巴里全是铁锈味。 “唔!”岳梨咳出一口血水。 怪不得陈涟受了那么重的伤,这种等级的怪物谁打得过啊!连逃跑都很困难好吧! 岳梨被追了一路,沿路全是浓郁的迷雾,她看不清路,纯靠感觉跑。 “没跟上来吗?” 岳梨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把柯栋文给她的薄外套和自己的斗篷一块胡乱地套在了身上。 没办法,在没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前,她只能有什么用什么了。 两件隐匿身形的道具都穿好后,岳梨总算有功夫观察四周了。 周围是长势喜人的农作物,不远处有一座很高的建筑物—— 没想到,她竟然误打误撞跑回了高塔附近。 “让我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让那个怪物穷追不舍。”岳梨盘起腿,把从陈涟那里抢过来的笔记本掏了出来。 “10月14日, 今天是我被关进高塔的第三天,我的身体残破得不成样子,我的孩子是不详的象征,她在我的身体里也留下了那份不详。” “10月17日, 我感觉缓过来了一些,都亏了米氏夫妇送来的吃食,只有美味可以抚慰我的身心。” …… “11月10日, 已经一个月了,他是想把我关一辈子吗?不知道我的父母怎么样了,我好想念他们。” 前面几条文字备注的日期都比较接近,写的内容也大多是对现状的不安和对未来的担忧。 岳梨往后翻了翻,发现越往后,日记的时间间隔就越长,从第三年开始,日记的内容出现了奇怪的地方。 “3月7日, 米梅告诉我镇子里有人死了,那个人平时身体很好,突然一夜之间就断了气。我有点担心,因为昨天晚上我头一次感觉身体这么轻快,就好像吸取了别人的生命力一样……那个人的死会和我有关吗?” “4月11日, 我好疲惫,但我不能懈怠,不然缠着我的不祥会去吞噬其他无辜的人!好想死啊……我不能死,米氏夫妇说,我的爸爸妈妈都很担心我,我好想他们。” “5月4日, 不不不,怎么会这样!我没想起吞噬他人的生命力的,我只是,我只是太累了,睡了一觉……对不起,我发誓,以后不会再有人死了。” 看上去好像日记的主人一入睡,或者一昏迷,小镇上就会有人死亡。日记的主人不知什么原因,确信这种情况是她导致的,一直心怀愧疚。 从第三年起,日记的间隔变得更长了,日记的内容也愈发变得简短。 “9月3日, 我该死,我是罪人。” 在这条极为简短的文字后,又过了三个多月,日记的主人才重新恢复了记录。 “1月12日, 那个小女孩是谁?她是怎么出现在高塔上的?太不可思议了!她一点也不像童话镇的人……我跟她反复强调了我是海洋公主,她都不信,非说我是长发公主,我的头发可一点也不长!” “2月16日, 真神奇!自从我跟她许过愿后,镇子里就不再有人死了。难道……她真的是她说的那什么仙女教母?” “4月11日, 她说她要走了,我好舍不得她,如果她是我的女儿就好了。” 日记的主人遇到了一个小女孩,并和小女孩成为了朋友。小女孩好像有什么能力,可以抑制日记主人无意识害人的情况。不过小女孩似乎只在镇子里停留了几个月,就又离开了。小女孩离开后,日记的主人又陷入了茫然和恐惧。 “7月3日, 我太高兴了,她给我寄了封信,她果然没有忘记我。她说她现在在到处旅行,旅行是件快乐的事情,我衷心希望她一路平安顺利。” “8月7日, 她告诉了我些不好的消息,童话镇的国王正在大肆攻打其他国家。我的孩子——那个不详的能力太过恐怖了,没有国家能拼的过她。我很担心我的国家,我的父母,我的家人们。” “9月12日, 果然,我的孩子和我一样,需要靠吸取无辜人民的生命力才能维持生命力……我要想办法阻止她,我不能让她继续下去了,可是我现在连高塔都无法下去,我该怎么办才好?” “10月2日, 我向她求助了,她说她可以帮我,但是任何愿望都有代价。我犹豫了,我问她代价是什么,她说她也不知道,代价会和愿望的大小成正比,愿望越难实现,代价就越大。” “12月21日, 听说国王在召集全国的女巫,准备为那个小怪物举办一场盛大的生日会,他要让所有女巫赐福于她。收到女巫赐福的怪物会变成何等恐怖的存在,我简直不敢想象!” “2月5日, 她给我寄来了一个火柴盒,盒子里有三根火柴。她在信里写到,这是能实现愿望的火柴,只要我划亮火柴,就能许下一个愿望。等三个愿望都实现后,我就要付出应付出的代价了。” 2月5日的日记后,有两页日记被墨笔划花了,岳梨仔细辨认了一下。 从几个没被完全破坏的文字中,岳梨大抵能辨认出,日记的主人一直处于极度纠结的状态,对于该怎么用火柴,要不要用火柴等问题,一天一个想法。 彻底让日记的主人下定决心的事发生在第五年夏天——日记主人的家乡奥兰德帝国被童话镇大举入侵,童话镇国王一夜之间屠杀了上百位奥兰德帝国的贵族子弟。 日记的主人远在他乡,对家人们的状况一无所知,担忧与恐慌几乎让她窒息。 “7月11日, 我要去结束这一切,不管付出何种代价。” 7月11日的日记是有所记录的最后一条,也恰好是这个厚厚日记本的最后一页最上面的内容。 被困在高塔上的海洋公主,神秘莫测的小女孩,能实现愿望的火柴……岳梨按压着太阳穴,试图捋清楚这揉成一团的童话故事大杂烩。 如果不出意外,日记的主人必然是玫瑰女王的母亲了。不知什么原因,她被关在了高塔上。 在被关押期间,她发现自己会无意识夺取附近小镇上居民们的生命力,并且她十分坚信她的女儿,玫瑰女王也具有这种能力。 童话镇的国王把玫瑰女王当做好使的工具,不断侵略其他国家,大肆扩张领土,为了制止掠夺与杀戮,日记的主人选择和小女孩达成交易,划亮火柴,许下了愿望。 总得来看,这个故事里没什么好人—— 贪婪的国王,人形兵器玫瑰女王,自知不对却因为懦弱一直苟且的玫瑰女王的母亲,以及目的不详、行踪不定的小女孩。 甭管是主观意识上的槐,还是无意识中引发了惨案,这些人都不算儿童文学里伟光正的角色。 岳梨翻看日记本的速度很快,大概就用了十分钟左右。 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身上披的两件隐身道具起作用了,这十分钟她度过的特别安逸,没有被追着她的怪物找过来。 这个日记本确实是很重要的线索,也难怪陈涟被怪物追杀成那样了都不愿把它交给其他人。 片刻的休整,让岳梨的体力缓和了不少。她拍拍屁股站起身,警惕地环视了圈四周。 高塔附近的雾气相比其他地方少一点,也是因为这里雾气不浓,才让岳梨在环视时,遥遥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柯栋文?”岳梨心中一喜,连忙冲来人挥手。 挥到一半,岳梨突然想起来自己还穿着一叠隐身的衣服,柯栋文是看不到她的。 犹豫了片刻,岳梨还是没有把衣服脱下来——毕竟追杀她的怪物不知道在不在附近,穿着隐身道具安心点。 不过岳梨也知道,这大半夜的,要是有东西偷摸靠近,谁都得应激被吓个半死。 岳梨可不想还没被怪物打死,就先被队友痛击。所以她准备走到柯栋文身前几米的地方,先出声叫他两下。一方面确认一下对方是不是柯栋文,一方面也可以确保柯栋文不会误伤她。 可岳梨不知道的是,植物对细小的动静最为敏感。 岳梨还没来得及往柯栋文所在的方向走上几步,她突然感觉后背一阵剧痛,低头一看,只见一条棕色的触手捅穿了她的身体! “咳!” 鲜血染红了柯栋文之前送给岳梨的隐身外套。 “扑通。” 岳梨身形一晃,跌倒在了地上。 岳梨恍惚地抬起手,发现满手都是鲜红的颜色。 头顶的斗篷被另一条从地里钻出来的藤蔓挑起,岳梨暴露了在了审视的目光下。 不过现在,她暴露不暴露好像都无所谓了,她已经被抓住了,而且生命力在迅速流失。 岳梨的身体不停发着抖,她嗓子里的铁锈味越来越浓,根本控制不住频繁的咳血。 “麻烦……怎么是你啊?”少年冷清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岳梨满眼恨意和不解地望向少年,几度想开口质问,却因为咳血发不出半点声音。 少年还是那副纯净,不谙世事的模样,只是他的眼睛里毫无情绪,似乎对杀死岳梨这件事毫不在意,就好像碾碎了一朵花,踩折了一根草那样云淡风轻。 她那么信任他!她一直把他当做弟弟照顾,为什么?为什么……柯栋文会是怪物? “既然被你发现了,虽说很不好意思,也只能拜托你留在这里了。”柯栋文双手合十摆出道歉的姿势。 贯穿岳梨身体的那条藤蔓“嗖”地一声抽了出来,没有了藤蔓的堵塞,更多的鲜血自洞口涌出。 不能死在这里,至少……要把消息和线索带给其他人! 岳梨脑子里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 “……如果好心的岳梨姐姐遇到麻烦了一定要来找我,我会想办法帮你解决的。” 眼下,她只能选择相信那个承诺的份量了。 莹莹的亮光包裹住了岳梨的身躯,像橡皮擦似的,亮光一点点擦去了她的身影。 “道具?想跑吗?”柯栋文轻笑了一声。 这么近的距离,他就算再菜也能一击将她秒杀了。 当着他的面使用道具,是在瞧不起他吗? 棕色的藤蔓高高抬起,然后下一秒,直冲岳梨脖颈! 可就在这一瞬,另一条棕色的藤蔓以更快的速度从地下钻出来,稳准狠地将藤蔓击打到了一边,使其擦着岳梨的脖子,扎入了地面。 柯栋文愣了下神。 也就在他愣神的功夫,道具生效,岳梨消失在了眼前。 第90章 过去与未来 时黎把玩着怀表,一会儿把怀表壳打开,一会儿又“啪嗒”一声合上了壳子。 这个怀表是众人第一天晚上被玫瑰女王宴请前,那只绅士兔子安德鲁达丢失的,被时黎碰巧捡到了。 怀表很奇特,外圈有十个格子,里圈和正常时钟一样。现在怀表的长针正指向第三个格子,靠近第四个格子的位置。 这是一个计时表。 如果时黎没猜错,自他们变小被安德鲁达带入童话镇后,这个怀表就开始计时了。 当长针指向第十个格子时,肯定会发生特别不好的事情。 “时黎,李小姐让我来问问咱们是回白堡,还是去找另外两组的人?” 何覆水叼着根从白婆婆那里顺来的甜甜圈,推开房门走进来问道。 白婆婆嘴上不饶人,但在几人把音乐盒带回给她后,她还是勉勉强强收留了几人,把自己居住的屋子留给几人休息。 估计白婆婆好久前也想着改变一下缝纫店的风格了,她购入了不少深蓝色和浅绿色的纱布,缝纫店一下从公主梦幻风变成了吃了菌子后神秘迷幻风。 “吃啥呢?怎么不给我带点?”时黎向何覆水伸手讨要。 “吃吃吃,啥都吃!”何覆水不情不愿地掏出另一个甜甜圈放在了时黎手中,“白婆婆小迷妹做的,这是最后一个,再要也没有了。” 时黎咬了口甜甜圈,浓郁的巧克力在嘴里爆开,先是微苦,再是回甜。 “真奇怪,你说奥兰德帝国烂吧?但来自奥兰德帝国的人却好像都还挺受外面的人欢迎的,这是个什么道理呢?”时黎没头没脑地问道。 何覆水耸耸肩。 “这就是我和李小姐意见不同的地方,她认为一个国家烂是因为民众也烂。而我认为一个国家就算再烂,这个国家里也会有好人。” 时黎像小仓鼠一样又啃了两口甜甜圈,腮帮子被塞得鼓鼓囊囊的。 “李小姐是建议先去协助其他小组的人,找齐所有线索碎片再回白堡。如果是之前,我肯定不同意的,但在看到奥兰德帝国的种种后,我也觉得还是先把一切调查清楚后再做决定比较好,你觉得呢?” 见时黎没有要继续讨论奥兰德政治的意向,何覆水非常自然地把话题转了回去。 “我都可以,那咱们先去帮哪组呢?”时黎听完,点点头,一边嚼着甜甜圈,一边问道。 玫瑰女王意图不明,实力深不可测,回白堡后不管是顺着她,还是对抗她,都不是什么好主意。 李云谏估计也是担心他们三人势单力薄,回白堡后,玫瑰女王要是想解决掉他们,完全不费吹灰之力。 “哦,这个就是李小姐让我来问的第二个问题了。”何覆水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李小姐看你和柯栋文,还有岳梨关系都不错,如果你有意向的话,我们可以先去西郊农场。” “有柯栋文在的话,西郊农场那边不用太担心……”时黎幽幽地说道。 别人不了解柯栋文,时黎可是对柯栋文了如指掌。 他是纯粹的怪物,只要不出意外,他过副本就跟照着步骤书还原魔方那样简单。 “嗯?虽说时黎妹妹你很强,你的小伙伴也可能很强。但按照李小姐的说法,西郊农场那边的危险程度很有可能比咱们遇到的还要高,就算那几位小朋友个个身怀绝技也有可能阴钩里翻船……” 何覆水又开始絮叨起来。 时黎咽下嘴里最后一口甜甜圈,一下从桌子上跳了下来。 “够了够了,别念了师父。去高塔,就去高塔,立刻去!” 时黎摆着手,苦着张脸敷衍道。 李云谏和白婆婆前一天还剑拔弩张,后一天已经开始背着时黎和何覆水两人说悄悄话了,对此时黎和何覆水深表抗议。 奈何武力值决定阶级,两人的抗议被李云谏一票否决。 时黎跟着何覆水回到皇家缝纫店时,正巧李云谏在和白婆婆交谈。 一看到时黎二人,李云谏和白婆婆颇有默契地同时闭嘴,一个回到了店里,一个单手叉腰冲两人迎了过来。 “出发吗?最终决定去哪里?”李云谏问道。 “西郊农场,时黎妹妹也同意了。”何覆水冲时黎挤了下眼,回答道。 西郊农场的米氏夫妇,也就是帝国覆灭的那段回忆中,怜惜公主,为了揭发公主惨死真相而帮助猎人潜入王宫的后厨夫妇。 他们从白婆婆这里得知了艾诺莎死亡的真相,那想必另外两组人估计能获得的,是艾诺莎生前的经历。 “既然决定了,就出发吧!争取今天就得到米氏夫妇手里的线索。”李云谏点点头。 就在三人拿出地图,研究好路线,准备出发时,白婆婆掀开缝纫店的窗帘,从窗户探出半张阴沉的脸。 “我不建议你们去西郊农场,那里有一座高塔,会将进去的人困在过去与未来。”白婆婆冷漠地说道,“至少近十年,我就没见过几个人能从那地方出来。” 何覆水愣了下,转头看向时黎和李云谏,用眼神询问两人,白婆婆的话是什么意思。 “听不懂,能再说明白点吗?”时黎也没听懂,睁着两个写满“不解”的大眼睛,老实追问。 白婆婆皱皱巴巴的脸皮抖动了一下,混浊的眼睛眯了起来。 “愚蠢傲慢的旅者!成天厚着张脸皮,腆着张脸问东问……” 时黎自然而然地抬手捂住了耳朵。 何覆水也想捂耳朵物理隔绝语言攻击的,结果手还没抬起来,手腕就被李云谏钳住了。 一转头,只见时黎和李云谏两人都用“你赶紧讨好一下白婆婆”的眼神盯着他。 何覆水:“……” 何覆水羞愤地握紧了拳头,然而作为三人组里的武力低谷,他只能硬着头皮露出表情包柴犬同款谄媚笑容。 “白婆婆白婆婆,您就好心眼地告诉愚蠢的旅者们……” “砰!” 何覆水双手合十,刚低下头拜托白婆婆时,他身侧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他的侧脸瞬间溅上了几滴滚烫的血液。 “啊!”“死人了!” 路过缝纫店门口的女孩子爆发出整齐划一刺耳的尖叫声。 白婆婆非常明显地翻了个白眼,“唰”地一声拉上了窗帘,用行为来表达她对愚蠢旅人再次损害缝纫店人流量行为的嫌恶。 时黎反应最快,她在岳梨出现的瞬间就单膝跪下,抱住了她的身体。 岳梨的状态和死人没什么两样,浑身都是血,瞳孔失焦。 她一看到时黎,就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染成深红色的笔记本,想要递给时黎。 但她实在太虚弱了,拿取东西这件事,对她来说都很困难。笔记本从她指尖脱落,“啪嗒”一下掉到了地上。 “啊!岳梨你怎么伤得这么重!”何覆水惊恐地后退了两步,后退完又小步上前,跪在地上检查起岳梨的伤口,“贯穿伤,就剩最后一口气了。” “不用你当旁白,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李云谏面色凝重。 这一波玩家们身上都没有珍贵的治疗系道具,时黎没有多费口舌再进行询问。 时黎脑子里很乱,感受着怀里女生越发虚弱的身体,她的牙齿都在打颤。 这个道具不行,那个道具没用……怎么办,怎么办,根本找不到可以救岳梨的办法。 时间不等人,岳梨的气息越来越弱。 时黎闭了下眼,再睁开眼时,手上多了张皱巴巴的门票。 “保持清醒,不要睡。”时黎低下头,额头轻轻贴了下岳梨的额头。 下一刻,岳梨的身体和门票同时消失,时黎无力地跪坐在了地上。 岳梨把唯一的治疗道具给了她,她也向岳梨承诺了一定会报答岳梨,可当岳梨真的来找她时,她却无能为力。 时黎弯下腰,双手握拳,狠狠地捶了一下地面。 “啊啊啊啊啊!” …… “我还真是强啊……这可能是我唯一的缺点了。” 少年冷笑着擦去脸上的伤痕。 柯栋文是穿着人皮的植物,人皮受伤了,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伪造出和人类一样的伤口和鲜血。 如果现在有第三个人在,柯栋文绝对会做出伪装。 不过眼下,这些多余的步骤都可以省略了。他和对面那人周围别说有第三个人了,连能立着的植物都没有一棵。 高塔之下,原本茂盛的农场此时此刻变得一片狼藉,植株烧得焦黑,有的惨兮兮地耷拉着,有的和其他植株一起,叠着倒在地上。 在这片破败的空地上,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柯栋文,几乎以相同的姿势,互相戒备着对方。 “那个小姑娘会被你杀死在高塔下。” 要不是他来得及时,就真要背下杀死岳梨的这口黑锅了。 柯栋文承认,他口腹蜜剑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他漠视生命杀人如麻。 如果是他被岳梨发现了真身,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烦,他确实极有可能当场干掉岳梨。 但前提是,得有他干掉岳梨,而不是由他来背冒牌货的黑锅。 在看到另一个柯栋文之时,所有的线索已然清晰连成了一条线。 高塔是空间时间紊乱的产物——它连通着副本外乐园,会生成和玩家长相性格一样的怪物;它也随意摆弄着时间,让过去、现在和未来的镇子叠交在了一起,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想离开却撞上鬼打墙的原因。 过去、现在与未来的时间线连成了一个莫比乌斯环,他们越往远处走,实际上不过是在时间轴上浪费精力。 稍有不慎,误入此地的人就会被困在时间的牢笼之中,除非拥有可以跨越空间和时间的能力,比如瞬移,又比如时滞,才可以跳出莫比乌斯环。 另一个柯栋文大概是柯栋文离开高塔后,从高塔上某个物品上跑出来的。 假的柯栋文没有真柯栋文搜查完高塔,离开高塔的记忆,他在混沌中躲进了森林。 岳梨是第二个来到高塔附近的,她蹲到了第三个前往高塔的玩家——陈涟。 陈涟用道具爬上了高塔,取得了重要道具,然而运气太差了,他一下高塔,就被守株待兔的假柯栋文袭击了。 那个时候,岳梨其实离死亡很近,如果她动了,又如果假柯栋文没有在取得东西后及时离开,她都得交代在晚上。 再之后,真柯栋文为了装装样子,重返高塔,遇到了岳梨。 真柯栋文此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岳梨要逃跑,作为一个外表柔弱的学生,他自然而然地跟着逃跑了。 也就是在两人逃跑后,假陈涟生成离开了高塔。 以上,就是柯栋文推测出的,整个夜晚,所有事情的经过。 第91章 缝隙 “我觉得对赌内容对我们很不友好唉。”卡鲁翘着二郎腿,不停抖脚,“在天堂银行的自制副本里找到空间之主,这不是跟和农场主打赌谁能先找到临产的母猪一样白给吗?” 自制副本的三要素是空间道具、剧本师和空间之主。 可以简单理解成,空间道具是领土,剧本师是军师,空间之主是国主。 一般情况下,空间之主和剧本师最低也是合作关系,空间之主不可能在对剧本师啥都不了解的情况下,就任由剧本师对他的国土随意涂涂改改。 “能被盖绿章,就说明这是一个公平对赌。我们的章都是正品,不是制裁公司的垃圾货。”方祺平淡地说道,“我已经加班好几个小时了,这里你要是能对付,我就回去睡觉了。” “啊?” 卡鲁抖得正欢的脚猛地停了下来,“呲溜”从太阳椅上滑下来,像只灵活的长虫似的扑倒在地,抱住了方祺的小腿。 “别啊方祺哥!你知道的,我武力值属于比玩家有余,比其他纯纯挨揍的!万一天堂银行的人过来了,我咋办啊?” 方祺嘴角抽动了一下,金色的瞳孔里写满了恨铁不成钢。 “你吃喝玩乐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自己武力值太低啊?不知道提升自己,就知道求爷爷告奶奶的……让我加班,你给我另一份加班费啊?” 长长一条的卡鲁表情更可怜了,两只眼睛眨个不停。奈何他长了张胡子拉碴的糙脸,任何可怜表情在他脸上只会起到反作用。 “方祺哥!你可是我亲师兄啊!这种时候你可不能放弃你可怜又弱小的师弟啊!万一之后回师门,老师问起来——” 卡鲁装出两人老师那副老成的模样。 “唉,小祺啊,你那不争气的师弟呢?我怎么去好久没见着啦?他去哪里啦?” 方祺垂眸瞥了卡鲁一眼,冷笑一下。 “死了。” 卡鲁:“……” 太冷漠了,师哥! 方祺去意已定,他不像卡鲁,看个副本就可以。 作为执行队队长,每天派下来的任务多得他记都记不住,要是跟着卡鲁一起在一个副本耗死,他的工作八辈子都做不完。 “不说了,我还要去另给一个副本擦屁股。那个副本也很神经,竟然排斥玩家。”方祺揉了揉太阳穴不理解地说道,“排斥玩家干嘛还要生成副本,纯纯有病……” 下一秒,方祺和其他执行队的队员纷纷原地消失,引起周围凑热闹的玩家们一阵惊呼。 装,死装!看有玩家就滥用空间能力!等他见到老师了,绝对要掺他一笔! 卡鲁翻了记大大的白眼。 方祺一走,卡鲁拍拍衣服上的灰,跟没事人似的又躺回了他的太阳椅上。 “唉……这种太阳高空照的日子就该在海边喝点果汁吃点薯条……” 卡鲁发出深深的叹息。 “请问这里是晋级副本吗?” 方祺走后,围观的玩家又陆陆续续凑到了卡鲁身边。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在同伴推了好几下后,硬着头皮出声询问。 “是,暂时关了。运气好还能开,运气不好就算了哈。”卡鲁扇扇手,好脾气地驱赶玩家们,“都散了吧散了吧,该升级的升级去,该过副本的过副本去,别搁这里聚着了!” 中年男人如获大赦般松了口气,小步子跑回了同伴身边。 “可以让我进去吗?求求您了,我的孩子在里面!” 一个瘦小的女人挤开人群,披头散发地冲到卡鲁的太阳椅旁边,“扑通”一声跪在卡鲁脚边。 女人身体发着颤,两只手贴在地上,特别卑微地低着脑袋。 “唉,怎么还有人要进去?” “对啊对啊,刚才那个军爷不都说有恐怖分子进去了吗?危险的勒!” 周边的人细细碎碎地讨论着,不大不小的讨论声像苍蝇一样如影随形。 “生死有命,你孩子自己进的副本,你管他是生是死呢?”卡鲁睁开一只眼睛,懒洋洋地问道。 “不是的不是的!我的孩子是来这里参观才被卷进副本的!他还只是个孩子啊!”女人痛苦地哭吼着,“求求你了!你好心好心,放我进去吧!求求你了!” 卡鲁伸出细长的小拇指掏了掏耳朵。 “你孩子大概率被卷进自制副本里了,自制副本是一次性把所有玩家带进去,没有缝隙,外人就算把眼睛瞪出来也进不去的。就算我让你现在进了我的晋级副本又怎么样?你又没办法进到那个自制副本里。” 女人听不懂卡鲁说的话,一个劲地磕头哀求,磕得额头红了一片。 “行了婆娘!人家都说做不到了,你非要把自己折腾死吗?”人群中,一个矮小的中年男人冲出来揪住了女人的头发,试图把女人拽走。 “不折腾你儿子就要死了啊!你还是不是孩子他爹啊!”女人力气没有男人大,她用两只手不停拍打着男人的身体,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儿子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啊!” “我看你真是疯了!你要死要活的,那咱们的女儿怎么办?她还那么小!你让她怎么活!” 一直支愣着耳朵听八卦的卡鲁闻言往男人钻出来的方向看了眼。 只见人群前面,一个背着和她身材完全不匹配的大书包的瘦小女孩正一脸麻木地站在那里。 小女孩看上去还没有上小学。 ……真是一场毫无乐趣可言的闹剧。 卡鲁不耐烦地挥了下手,还在厮打吵闹的夫妻二人瞬间停止了争吵,两人像提线木偶一样,肢体一顿一顿的,同手同脚地回到了小女孩身边。 “妈妈……”女孩完全没有介意母亲头破血流的模样,自然地牵住了母亲的手。 这个空间的玩家,在游戏初期就展现了各种各样的恶意,按照规律,恶意越大的游戏场,生存就会越艰难……卡鲁觉得这些玩家恐怕离灭亡不远了。 平安大厦外围观的人潮渐渐散去,卡鲁有些昏昏欲睡。 “滋啦——” 临近黑夜时,卡鲁被一股异常的空间波动惊醒了。 空间波动是一种很细微的异动,只有掌握了空间能力的人才能感知到。 “什么东西?”卡鲁抹了把嘴角的哈喇子,揉揉眼睛看向平安大厦黑黝黝的椭圆形入口处。 入口处,无形的手将空间撕扯开了一截狭长的红色口子。 一个人影像丢垃圾一样从口子里被丢了出来。 卡鲁表情一怔。 跳关票! 有人用跳关票从自制副本里逃出来了。 该说不说的,还真是个天才…… 晋级副本是特殊副本,任何玩家都不能中途退出。 但自制副本本质上还是普通副本——奖励少,危险难度大的普通副本。 用跳关票脱离自制副本既可以保证自己不会被二次卷入这种极度危险且收益甚微的副本中,也不影响再次参加晋级副本。 卡鲁一个猛翻,从太阳椅上站了起来,迈着外八字,摇着竹扇子走到被扔出来的“垃圾”旁边。 还没走近,卡鲁就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感受到了紊乱的空间。 卡鲁皱了皱鼻子,弯下腰嫌弃地检查起地上这坨脏东西的状态。 这是一个女性玩家,胸部有贯穿伤,心脏下面点的位置是个血淋淋的大洞,各种器官搅和在一起,散落了一地。 但好在她身上萦绕着非常复杂的空间因果——说人话,就是至少用了两个及以上空间道具。 使用过多的空间道具会让她的身体处于一种割裂的平衡状态,减缓死亡时间,不然按照这位玩家的受伤情况,她早该死在副本里了。 “运气真好,碰到我了……这次我就免费给你治疗一下了,算作为你们被天堂银行卷入自制副本的补偿。” 卡鲁咧着嘴扯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卡鲁武力值不高,但他玩的能力很特殊,那是一种类似于绘画中透视的能力。只要是他能通过外层透视出来的东西,他都能对其进行复原。 人体是卡鲁最早练习能力的对象,对人体的复原,他少说做了上千次。 卡鲁将手插入玩家身体被捅穿的血淋淋的洞之中,身体组织的碎片以卡鲁的手为中心一点点重塑,没过几秒,本来已经一片血肉模糊的五脏六腑竟神奇地各就各位,各行其职了。 只是最外层的皮肤组织还没有长出来,复原好的身体看上去跟个医学院的人体标本似的。 卡鲁从玩家身体里抽出手,虚弱地呼出一口浊气。 “累惨我了靓女!”卡鲁使劲甩了甩手。 躺在地上的玩家正在逐渐恢复,她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胸腹有节奏地上下起伏着。 卡鲁转头看向平安大厦入口处那条红色的裂口,这东西叫做缝隙,当副本中有玩家异常退出后,缝隙会一直维持,直到有等数量玩家补入后,缝隙才会消失。 前脚他刚跟玩家说了,没有缝隙就进不去自制副本,后脚缝隙就来了。 怪不得那破章盖出来的是绿章,原来在这等着他呢! 卡鲁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然后从花裤衩裤兜里掏出了个方祺同款小册子,洋洋洒洒写下一串狗屁不通的汇报,汇报末特意加重写了句“我要去和天堂银行的人干架了,请立刻调一位代理负责人过来”。 “就这样吧,写得挺好的!”卡鲁上下仔细欣赏了一番自己狗爬一样的字后,把这一页从册子上扯下来,撕成了碎片。 纸张碎片化作点点星光,消失在了空气中。 卡鲁提了提花裤衩,大步迈入了缝隙之中。 红色的缝隙吞噬掉卡鲁的身影后,仅仅过了几秒,缝隙就闭合了。 第92章 柯栋文 “还去西郊农场吗?” “现在立刻去西郊农场?” 何覆水和李云谏同时问道。 前者是何覆水,语气里是小心翼翼的试探和八百个不愿意;后者是李云谏,语气里是担忧和几分凝重。 时黎摇摇头,捡起笔记本。 “岳梨从西郊那边带出来的,我们先看一下。”时黎的嗓子有点发哑。 白婆婆撩开半边窗帘,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眸,从窗户里面俯视着外面的三人组。她的眼袋层层叠叠的,让她看上去阴沉又苍老。 “愚蠢的旅者,进来喝点牛奶再启程吧!” 白婆婆缩回枯槁细长的手指,留下了轻飘飘的一句话。 “那就麻烦了。”时黎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也没客气。 她现在心情很糟糕,糟糕透顶,想大闹一场,想歇斯底里地哭一场,情绪压得她喘不上来气。 “唉,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人各有命,有些时候是这样的。”何覆水见不用去西郊农场了,立刻松了口气,屁颠屁颠跟着时黎往白婆婆店里走。 李云谏抿了抿嘴,抬头看到不远处肚子圆滚滚的巡逻队长正白着一张脸往这边张望,一副不知道要不要过来的样子。 “过来。”李云谏冲巡逻队长招了招手。 巡逻队长左右看了看,一脸不可思议地伸出手指指了指他自己的那张发面馒头似的大脸蛋。 “我,我吗?” 李云谏蹙起了眉头。 “唉唉来了来了!”巡逻队长赶忙提着裤子跑了过来,生怕李云谏翻脸。 “怎么了姐?” 巡逻队长顶着张褶子脸,也不顾年纪大小,张口就是声谄媚的“姐”。 李云谏冲地上岳梨留下的血渍示意了下。 “清理干净,别影响白婆婆生意。” “啊?”巡逻队队长露出了一丝微妙的神色,似是想不明白之前还剑拔弩张的两人,怎么突然间关系就变得亲密了。 “还要我重复一遍?”李云谏语气变得不好起来。 “不用!不用!完全不用!非常清晰李小姐!” …… “啪嗒。”枝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坏死,蜷成可怜巴巴焦黑的一团掉到地上。 柯栋文喘着粗气,单膝跪地,从他后脖颈冒出来的枝条数量只剩下三条了,其他全部被假柯栋文绞死了。 柯栋文瞥了一眼自己被对方绞死的枝条,目光冷冽地转向对方张牙舞爪蠢蠢欲动的粗壮触手。 假柯栋文已经脱下了那张人皮,数不清的触手从根部疯长出来。它完全没有了“人”的形状,比玫瑰女王更为可怖。 “丑东西,学姐不会喜欢你这种东西的。” 柯栋文轻声说道,不知道是在说给自己听,还是在说给假柯栋文听。 柯栋文之前在《绝顶好玩的校园捉迷藏》副本里受了很重的伤,虽说现在外表上基本恢复了正常,但实际上枝条活性、数量、力量等属性都大幅削减了。 假柯栋文复制的是巅峰时期的柯栋文,两人互相试探了两轮,基本都摸清了对方的底细。 毕竟最了解自己的还是自己。 柯栋文知道,以他的性格,在试探两轮后基本就要开始收割了。 “只要你死了,学姐就不会知道我这副样子,我会完美地继承你的身份,回到学姐身边。”假柯栋文用枝条触手借力,支撑着身体移动到柯栋文身边。 柯栋文多聪明一个人,就算是假的,他的脑子也还是聪明的——缺失的记忆,真假陈涟,身体里抑制不住的杀意……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他,他不正常。 可那又如何? 不管真假,活下去的那个才能成为真的。 该结束了。 假柯栋文悬浮在空中,所有棕色的枝条高高悬起,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猛地扎向柯栋文! 据说,远古的神有一座花园,神最爱花园里的一棵树,它日日夜夜细心浇灌,让神树长成了云端上的苍天大树。 神的子民们,称它为神树。 后来,花园发生了一系列的变故,古老的神树不得已献祭自己生成了人类难以理解的怪物。 新生代的怪物们强大、恐怖、不懂情感,没有缺点,只要度过最初的弱小,它们便会成长为超越神树的存在。 “轰!”蔽天遮日的枝条,瞬间将只剩下三根触手的柯栋文砸入地下! 绝对的力量差面前,柯栋文毫无还手之力。 脆弱的人皮无法承受如此大的冲击,眨眼间那张被时黎夸赞过的好看人皮就化作了碎片。 “啪嗒、啪嗒。” 柯栋文用来护住自己的那张脸的两根触手彻底烂掉了,仅剩一根触手包裹着维持生命体征的核心虚弱地躺在被假柯栋文触手砸出来的好几米深的大坑之中。 深坑以柯栋文为中心,周围全是夸张的放射性裂痕和大块的碎石,碎石里夹杂着柯栋文无数被假柯栋文绞死的触手碎块。 “丑东西。” 尽管就剩下一根触手了,柯栋文还是保住了他那张漂亮脸蛋,一张嘴丝毫不饶人地骂着。 “你才丑东西!连张人皮都没了的丑东西。”假柯栋文忍了这么久,眼见大势已经在他把握中了,终于不忍了,张口骂了回去。 骂完,柯栋文突然感觉身体有些不对劲起来。 他的人皮……在腐烂! 【丑东西(仅限童话类副本内使用)】 介绍:“镜子镜子,请问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皇后日复一日的询问魔镜,终于有一天,魔镜不厌其烦,骂了她句“丑东西”。请找一面镜子,只要镜子里的你能骂你一句“丑东西”,这面镜子及镜子里的你都会支离破碎,永远不可复原! ps:友情建议此道具和其他转化样貌类道具搭配使用!该道具解释权归天堂银行红雪公主所有,红雪公主在此警告,所有嘴臭人都不得好死! “啊!啊!我的脸!我的脸!” 假柯栋文的触手疯狂挥动着,周围的小树都被触手卷起,击打到一边。 假柯栋文用两只手拼命地拼接自己碎掉的皮肤,可这种努力在道具的作用下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柯栋文,最珍爱的就是他的脸。他可以失去人皮,失去四肢,但不能失去这张学姐喜欢的脸蛋。 “我看你杀了我之后还怎么冒充我。”柯栋文咧开嘴,冷笑道。 柯栋文平时仗着自身能力就能横着走,对于道具一直是一个嗤之以鼻的状态,这导致他的背包格早早就满了,里面的道具个个积灰,【丑东西】就是其中之一。 【丑东西】这个道具的使用场景堪称严苛,要在童话副本里,只能对一个和自己长得相似的人使用,对方还必须骂使用者一句“丑东西”。 柯栋文想不起来是如何获得这个道具的了,依稀记得好像是个长着牛头很丑的东西在他骂了它真丑后,吹胡子瞪眼,硬把这个道具当什么奖励塞给了他。 刚才想起来用它,还是因为假柯栋文老是跟他说,他会鸠占鹊巢,把他给听恼了。 死就死了,你个赝品还想继承他的身份?做梦去吧! “该死的,不要,快复原啊!”假柯栋文歇斯底里地哭喊着,一次又一次调用能力,想复原他的脸,都无济于事。 假柯栋文的这张皮算是彻底废了。 高塔下被砸出来的大坑里,柯栋文用剩下的唯一一根触手撑着俊脸,津津有味地看着假柯栋文发疯。 短短几秒钟,假柯栋文的脸从鼻子开始不断向外扩散式消失,直至整张脸不复存在。 柯栋文不清楚【丑东西】能做到哪种程度,介绍里说会让被使用者支离破碎,不过目前看来,只是让假柯栋文和他一样的人皮支离破碎了。 不过这样也够了,他也没指望这种小垃圾道具能杀了假柯栋文。 “哟,真复原不了啊?”柯栋文看热闹不嫌事大,侧着脸笑嘻道。 “……”假柯栋文没了声响。 没了人脸后,柯栋文比较难以判断空中那一大坨触手在想什么。 “呵呵……呵呵……”假柯栋文发出了一阵冷笑。 “脸没了这么开心呢?”柯栋文将自己完美无瑕的脸立起来,好让假柯栋文可以三百六十度欣赏他的美貌,“你准备怎么办呢?杀了我,之后再找张新皮,回到学姐身边吗?” “那倒不用,我还有一张脸皮可以用。”假柯栋文身前最大的那节触手微微颤动了一下去,露出了里面绿莹莹的核心。 “哪啊?……不会是陈涟吧?我看你是真的饿了。” 假柯栋文经过短暂的崩溃后似乎冷静了下来,他卷着核心的那节触手在其他几根触手的助力下缓缓进入了深坑。 “你在装傻吗?”假柯栋文支撑着核心漂浮在柯栋文脸皮正上方,“还是说想进一步惹怒我?再耍耍小聪明挣扎一番?” 柯栋文嘴唇颤抖了一下。 他知道假柯栋文想要的脸皮是哪张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他的这张。 道具抑制了假柯栋文复原他的脸皮,但没事,他可以不复原,而是选择新种植一张。 种植上真柯栋文那张原装脸。 假柯栋文绿莹莹的核心一点点贴近柯栋文的脸,剧烈的吸力让柯栋文的触手几乎瞬间失去对脸的控制。 “不要!” “不要!不要!” 为了保护脸皮,柯栋文不得不将保护核心的一节触手挪开,将注意力集中到争夺脸皮上。 没成想,假柯栋文争夺脸皮只是一个假动作,在一旁蠢蠢欲动的巨大触手见柯栋文的核心彻底暴露出来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向那抹莹莹绿色! 柯栋文不管经历多少可怖的事情,被迫害成何等模样都能活下去。 因为植物是最坚强的生物。 但他也有弱点——他的核心是他赖以复原的根基。换句话说,核毁草灭,他会毫无痕迹地消失,化作一捧肥料。 也就是这时,异变突起—— 柯栋文那些本应该死掉了的触手同时间发生爆炸! 深坑内瞬间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可怕的爆炸眨眼间将两个柯栋文的核心、争夺中心的脸皮全部吞没! 柯栋文聪明、漠视生命……这些都不过是表层的形容。 其实,最适合他的形容词……哦不对,名词,应该是—— 疯子。 第93章 闭环 “东西也不在这里……那会在哪呢?” 棒球帽男生扶着帽子,匆匆从高塔旁走过。路过时,他抬眼多看了两眼高塔旁边炸得一片狼藉的深坑。 “真厉害啊……要是我们公司有这种能力的炸弹工人,开矿拆楼都不在话下了。” 棒球帽男生咂了咂舌头,没头没尾地感慨道。 感慨完,小环打了个响指,便消失在了原地。 毫无疑问,小环是一个已经掌握了“空间”能力的人,他和普通玩家的能力、来到这里的目的都截然不同。 深坑中,两个柯栋文的核心都被炸成了碎片,点点荧光零星散落在各处。 过了好久,兴许是几十分钟,又兴许是几个小时,雾散去了,又聚了起来,天黑了,又重新变得明亮。 混乱的时空中,那些莹莹绿光终于有了动静。 植物是最坚强的生物,它们有着比人类更年长的祖辈,它们经历过过一次又一次的挑战,几经濒临灭绝……但它们依然活着。 小小的绿光努力爬行着,一粒、两粒、三粒……它们积水成河,积河成海,在用尽全身解数后,终于拼凑出了一小块完整的核心。 核心拼好后,嫩绿的枝条自核心深处探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疯狂生长着,直到长成了一棵挺拔茂盛的小树! 小树的枝条还在变长变多,它们纠缠着,拉扯着,最终在树下构造出了一个“人”的外壳。 “唔……” “人”的嘴巴动了动,脑袋有些僵硬地往两边各转了一下。 当人体最后一点成分也构造完成后,小树主动截断连着“人”的枝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腐烂,结束了它短暂的一生。 枝条构成的“人”俯身捡起核心,将其塞进了嘴巴里。 过了大概半分钟,“人”的外层诡异地长出了皮——先是脚、腿,再是躯干、胳膊、手,最后是脖子……以及脸。 柯栋文复活了。 假柯栋文因为【丑东西】已经长不出属于“柯栋文”的脸了,他想吞噬真柯栋文的脸皮,好用来重构,但那张脸也在爆炸中碎成了粉末。 所以如今,能长出“柯栋文”这张脸的,只能是真柯栋文。 外人来看,说不定会以为是,柯栋文用自身成分做炸弹,和假柯栋文同归于尽。柯栋文比假柯栋文运气好点,没死成,活了下来。 只有柯栋文自己知道,他是真的死了,然后在和假柯栋文争夺核心的过程中,打赢了复活赛。 假柯栋文太强了,柯栋文费尽心思将他引入自己精心布置的炸弹温室,根本没有余力去思考如何在爆炸中让自己活下来。 他只能选择另一条路——和假柯栋文一起死,豪赌一场,赌他和假柯栋文谁能先凭本能恢复核心。 看样子,是他赌赢了。 只是柯栋文不知道的是,假柯栋文并不属于生物的范畴,他只是完完全全的复制体手办,死了就是真的死了,没有复活赛可言的死。 柯栋文假想中和假柯栋文死后争夺核心的事,不过是他杞人忧天了。 又不容易被杀,被杀了还能复活。 所以说,柯栋文当初向时黎承诺的“享受永生”并非戏言。 柯栋文又上高塔检查了一番,再从高塔上下来后,他手里提了一瓶樱桃酒。 雾气渐渐散去,高塔、西郊农场以及附近小镇的时间轮转回了另一条时间线。 柯栋文和刚来时一样干净整洁,穿着身不管做什么都不染尘灰的白衬衫,宛若童话书里优雅的小王子。 他穿过农场,回到小镇。 小镇门口,满头白发的老者边嗑着瓜子边摇着扇子。他牙口不好,一个葵花籽含在嘴巴里老半天才能抿出来里面的果仁。 “阳光真好。”柯栋文走到老者身边,把酒放到了老人脚边。 “谁说不是呢?等会儿我把被子抱出来晒晒,晚上抱回去,被子估计都暖洋洋的。” 老者看上去心情不错,身体也比之前见到的健朗了少许,说话都利索了。 “我看到你快死的时候的样子了。”柯栋文半开玩笑似的说道。 “啥样子的啊?子孙绕膝还是孤独终老?我家老婆子先我一步走的,还是倒了八辈子霉,要给我这个老骨头送行呢?” 老者显然不信,但还是哄孩子似的迎合柯栋文。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柯栋文问道。 老者顿了一下,似乎被柯栋文给难住了。 “那假话吧!我听了一辈子真话了,到头来还是想听点让人开心的假话。” 老者笑呵呵地说道。 柯栋文抬手揉了下肩颈,眼膜垂着看向地上那瓶樱桃酒。 “你死的时候子孙绕膝,老太婆在旁边抱着你哭,他们都很健康。村里其他人也都来了,他们给你带了好多好东西,你是在幸福中离开的。” 说完,柯栋文发现老者摇扇子的手停住了,那张苍老的脸上露出了些许苦涩和深沉。 “……挺好的。”老者咂吧了下嘴。 “真的挺好的,够了,这样就够了。” 老者低落地自言自语道。 这边难得有这么阳光晴朗的好天气,镇子里好多人都冒出头来,叽叽喳喳地相互走动。 镇子里鲜少有年轻人,更别提小孩子了,大多都是些老年人。他们被困在了过去与未来中,一辈子走不出去,一辈子都见不到镇子外的亲人。 一年,两年……十年,时间太久了,没人记得他们被困在这里多久了。他们就像被抛弃的孤魂野鬼,行尸走肉般活着,唯有彼此间能带来一些慰藉。 “刘老头,你可不能比我先走哈!不然没人给我关棺材了。” “瞎说,你看你身子骨硬的,要死也得是我先死!” …… 老者清楚自己余生岁月里里都不会出现子孙绕膝的画面,他只想着能死得早一点,再早一点,不要再眼睁睁看着老朋友们一个个走在他前面。 “说吧!你找老头子肯定是有啥事让我带给未来的你的吧?”老者哼哼了两声,一副猜中了柯栋文心事的小表情。 “是的,等你快死的时候,我会来见你。我希望老人家你能转告我一件事。” “我希望您能告诉我,与我同行的小姑娘会被我杀死在高塔之下。” 老者愣了愣,有些不解。 柯栋文笑了笑,没有过多解释。 “拜托您了,现在我该走了。” 老者又重新摇起了扇子。 “知道了知道了,走吧走吧,你们年轻人就是呆不住,一个个成天忙得找不着东南西北的……” 柯栋文郑重地向老者鞠了一躬,转身离去。 老者瞅瞅地上的酒瓶子,冲着柯栋文的背影猛挥了几下拳头。 “臭小子!我不喜欢喝樱桃酒的!又甜又黏糊!带酒也不带我爱喝的!” 柯栋文离开的步子不停,抬起右手也挥了两下。 “以后你就喜欢了。” 老者皱着眉头,把酒从地上捞了起来,仔细端详了几眼。 “真奇怪,第一次见面,就给人送酒……还送的是不爱喝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还同行的小姑娘……我哪里知道你同行小姑娘是哪个呀?” 老者再抬眼想看一下说了一堆胡话的那个年轻人时,却发现年轻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真是个怪人。” 老者小声念叨道。 …… “咳咳,你们还挺快。” 时黎三人刚走到迷幻森林边界,另外一行三人就从森林中走了出来。 为首的老人虚弱地咳嗽了两声,扬起一个勉强的笑容。 是的,最终时黎没有选择去西郊农场进行支援。或者可以说是,她费尽口舌劝阻了另外两人,让他们先不要去西郊农场。 柯栋文很强,有多强时黎不清楚,反正他要是对上扑克牌士兵,绝对会把扑克牌士兵打成落水狗。 那样强的柯栋文都没有保住岳梨,时黎觉得要么是西郊农场那边有极其可怕的存在,要么是存在什么异常,会把进入那里的人给分开,逐个击破。 不管是哪种,在西郊农场那边没回来人之前,时黎都觉得去那边是不理智的行为。 “看来你们还挺艰难的。”何覆水打量了一番以老者为首,伤的伤,残的残的三个人,忧愁地说道。 “呵呵……油尽灯枯了。”老人的笑容愈发苦涩,“不过好在还是把线索带出来了。” “你们得到了什么线索?”何覆水问道。 “等一下!” 何覆水刚问完,老人身后的西装男立刻三两步走上前,手一伸,拦在了老人和何覆水之间。 “你们先说你们有什么收获没有?这可是我们拼命带出来的线索,想白嫖可不行!” 西装男一脸警惕地盯着何覆水,一副何覆水不先表诚意,他绝对不会让老人把他们拿到的线索说出来的坚决态度。 时黎和李云谏默契地对视了一眼,时黎还冲李云谏撇了撇嘴。 “啊,我没想白嫖,唉你看你这……”何覆水有些尴尬。 但作为一个成年人,何覆水立刻摆正了心态,如实把他经历过的事件和有关奥兰德帝国覆灭的真相,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迷幻森林三人组。 迷幻森林三人组中的第三人,是当初在童话镇项目外排队时,站在时黎前面那个,爱磕邪门cp的女生。 “哇,那你们的经历也怪吓人的!” 女生听完何覆水的讲述,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对何覆水和身后的两位女生投去了敬佩和后怕的目光。 “谁说不是呢!差点全军覆没,你是不知道屋子外面的鬼魂有多少,密密麻麻的,吓得我和时黎妹妹都快哭了。”何覆水一被夸就来劲了,立刻跟女生吹起了牛皮。 “瞎说,我可没哭。”时黎叉着腰,不服气地反驳道。 “确实险恶,果然这个童话镇项目相当不简单。”老人摇了摇头,深沉地说道,“如此看来,玫瑰女王早在很久之前就有能消灭一个海底王国的实力了,我们还妄想在她眼皮底下搞小动作,着实是以卵击石了。” 第94章 西郊农场 迷幻森林组带回来的线索也很有价值。 那边得到的线索,是以暗恋艾诺莎的猎人的视角,补齐了一部分拼图。 例如艾诺莎离开海底王国是因为不满奥兰德帝国的暴政与腐烂,艾诺莎曾经失踪过很长一段时间,不管猎人怎么找都找不到,以及艾诺莎克服艰难险阻回到奥兰德帝国后,受到了无穷无尽的虐待,最终惨死。 两组人的线索将艾诺莎的悲剧渐渐拼凑了出来,眼下就只差艾诺莎失踪的那段时间的故事拼图了。 “西郊农场那边还没人回来吗?”西装男皱着眉头问道,语气里满是不满,“四个人的队伍迟迟完不成任务,他们在干什么?到底有没有出力啊?不会是等着我们都搞定了,再去帮他们擦屁股吧?” 西装男说话很是刺耳,听得时黎皱起了眉头。 “你能不能别……”时黎有些生气,想要和西装男理论,但刚上前一步,就被何覆水拦了下来。 何覆水把手搭在时黎头上,轻轻揉了两下,不着痕迹地冲她摇了摇头。 “你不要这样恶意猜测别人,西郊农场那边比我们两组经历的加起来都要凶险,岳梨很有可能……已经死了。”何覆水冲西装男郑重地说道。 此话一出,西装男立刻熄火,脸色都苍白了几分。 他们两组虽说经历惊险,但还达不到会危及生命的程度。 相比之下,西郊农场小组的经历,显然凶险程度高出他们不止一个level。 “那个孩子……唉真是命薄。”老人叹了口气,感叹世事无常。 迷幻森林三人组跟着时黎等人回了白婆婆的缝纫店,看到这浩浩荡荡一群人,时黎和何覆水又遭到了白婆婆劈头盖脸一顿痛骂。 “为什么只骂我们啊?她为什么不骂李小姐?”何覆水愤愤不平。 “对啊,我们俩都那么讨好她了……偏心!这绝对是偏心!”时黎附和道。 李云谏转过眼,扶了下口罩,装作没听到两个人的蛐蛐声。 “接下来怎么办呢?”西装男有些急迫地问道,“就凭这些线索也找不到那个什么卖火柴的小女孩啊?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又或者我们可以不用考虑卖火柴的小女孩,想想怎么离开童话镇?进这个项目前可没说一定要帮玫瑰女王解决问题了才能补充生命值。”时黎漫不经心地说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给玫瑰女王打了好久工的几人顿时清醒了过来。 对啊!他们进这个项目是为了拿生命值来着,可不是为了给玫瑰女王,给童话镇卖命的。他们现在忙了这么多都还没搞清楚怎么赚生命值,这不本末倒置了吗? “唉,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咱们还真没人问过这件事嘿!”爱磕cp的女生猛地拍了下手。 “那要不以咱们获得线索为条件……等回了白堡,问一下生命值是怎么个给法?”何覆水纠结地问道。 “不行!你这和当着老板面问怎么还不开工资有什么区别!到时候肯定会惹恼玫瑰女王的!”西装男立刻摆手否决何覆水的提议。 “老板拖欠工资的时候,不能问老板怎么还不开工资吗?”没上过班的时黎用手肘顶了顶身旁的女生,好奇地问道。 “不知道啊!我上班的那家公司老板会准时给实习生发工资,不用我问的。”女生摇摇头,表示自己无法回答时黎的问题。 时黎将目光转向何覆水。 何覆水耸耸肩:“我在大厂当螺丝钉,见都见不到老板……而且大厂不拖欠工资。” “我不上班。”李云谏不用时黎问,主动回答道。 西装男闻言,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似是难以理解这么一大屋子人,为何没一个人遇到过黑心老板! “……反正就是不行。”西装男臭着张脸说道,“要问你们去问,我可不和你们一起去送死。” “那咋办吗?”何覆水问道。 “对啊,那咋办吗?”时黎复读。 “对啊,那咋……”女生刚想再跟着复读一遍,就被李云谏眼疾手快地捏住了嘴巴。 “既然这样,那接下来就兵分两路吧,一路跟玫瑰女王身边的人打听生命值,一路寻找离开这个项目的办法。拿不到生命值,至少要留条后路,确保我们可以安全离开。”李云谏回答道。 李云谏的建议获得了全票通过,众人终于将重心从纠结给玫瑰女王当跑腿还是造反跟玫瑰女王对着干的逻辑死胡同里跳了出来,开始思考进入这个游戏项目后该干的正事。 “既然这样,咱们还回去和玫瑰女王禀告进度吗?”女生举手提问。 “回去还是要回去的。” 李云谏敲了两下木桌子,开口和女生解释道。 “白堡里肯定有我们需要的东西,再说了,不回去也不现实。只要我们还在童话镇,玫瑰女王就一定能找到我们,逃避不是办法。” “不过我们没必要这么早就回去,可以再等等西郊农场的那队人,等待的这段时间里深入调查一下周边。” 白堡里佣人的异常,看守严密的监狱,不知身份的隐形人,安德鲁达的怀表…… 白堡里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了,时黎有预感,如果不解开这些谜题,他们一定会遇到大麻烦。 时黎把岳梨给她的笔记本藏了下来。 时黎也没想瞒着,她是当着另外两人的面,光明正大地把笔记本收入囊中的。 后来另外两人估计觉得岳梨生死不明,出口讨要东西不太合适,就没开口。 他们不提,时黎乐得独占。 在事件里,比别人多掌握一些线索,和别人谈判的资本就多一点。 当然了,时黎另一方面不把笔记本共享,是想等柯栋文出来后,拿笔记本上的内容来验证柯栋文从西郊农场带出来的线索是否真实可靠。 岳梨的致命伤时黎看得眼熟,想了老半天才想起来——曾经在《绝顶好玩的校园捉迷藏》里,她第一次见到柯栋文时,柯栋文背着的那个死掉的女生身上也有过类似的,更小一点的伤口。 现在想来,那绝对是触手造成的洞穿伤! 柯栋文说过他也需要进食,不进食身体会变得虚弱,脑子会变得不清不楚。 当时柯栋文说这话说的时候,触手上全是鲜血和皮肤组织,看得时黎san值狂掉。 时黎越想越后怕,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是柯栋文脑子不清楚的情况下犯病袭击了岳梨。 对于一个内里邪恶混沌,外表正义守序的双面人,时黎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警戒。 如果柯栋文从西郊农场带出来的线索和岳梨给的笔记本上的不一致,亦或是有偏差,时黎绝对会想个办法,靠玫瑰女王也好,游戏项目特性也好……总之一定要永久性地摆脱这个麻烦。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柯栋文还能从西郊农场离开。 两天,如果两天时间里柯栋文还没有在众人面前露面,时黎就会把笔记本分享给其他玩家。 童话镇的居民们看上去幸福指数很高,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充实与满足。 那是一种无法伪装出来的快乐,就好像象牙塔里的学生,桃花源里的村民。 在这里,贵族们有荣耀也有使命,一般情况下不会和普通镇民有交集。 时黎打听过的镇民们都说,自从玫瑰女王接手王国后,贵族们从未对普通镇民施以过暴行。 童话镇就好像一个理想国,只要玫瑰女王存在一天,女王、贵族和普通镇民间就会维持住微妙的平衡。 可只要有人存在的地方,就必定有不公,要想维持住理想国的这份宁静,资源和土地不可或缺……玫瑰女王通过屠杀其他国家,掠夺其他国家的方式供给着童话镇。 奥兰德帝国就是其中之一。 进入童话镇项目后的第五天,玩家们的调查进入了瓶颈期。 时黎是早上第一个醒来的,她一睁眼就看到了窗边一节棕色的树枝,树枝下面还压了张纸条。 “一个人来西郊农场找我。” 字迹娟秀,很有学生范。 时黎右眼皮跳了两下,随手拿起纸条撕碎,扔进了垃圾桶里。 西郊农场……西郊农场到底有什么? 时黎眉头紧蹙。 从白堡到西郊农场,有一条类似高速的大路,沿路有很多漂亮的小房子,每家每户又有着自己的农田。各种流浪的小狗小猫一点也不怕人,会亲昵地跑到过路人身边摇尾巴讨吃的。 有一只黄色的小狗特别谄媚,时黎路过的时候就眯着眼冲时黎小,不停拿身体蹭时黎的小腿,还差点把时黎给绊了一脚,气得时黎冲它假装扬了几下巴掌。 结果小狗以为时黎扬手是要揉肚皮,直接仰躺下来,露出了柔软的腹部,那张狗脸上更是谄媚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时黎:“……” 时黎嘴角抽动了一下,将小狗抱起来,把自己早上没吃完的三明治喂给它了。 “吃了我的东西就要给我干活了,你可别赖我哦!” 时黎幽幽地说道。 越往西郊农场走,两边房屋就越少,郁郁葱葱的高树替代了漂亮的小屋子,艳丽的花簇接替了生机勃勃的农田。 “该干活了。”时黎把小狗放到了地上。 小狗摇着尾巴又开始在地上打滚,时黎轻踹了一脚,它才收起了鬼迷日眼的嘴脸,磨磨唧唧地往西郊农场跑去。 第95章 陷阱 “汪汪汪!” 小黄狗停住了,一步不肯再往前走。 道路两边已经彻底看不到精致的小房子了,大树遮天蔽日,阴沉沉的,几乎看不到几处泄下的阳光。 时黎故技重施,抬脚踹了两下小黄狗屁股。 小黄狗倔得很,任时黎怎么推它,它都岿然不动,撅着能翘起一瓶汽水的屁股和时黎闷声对抗。 看来前面是不能再过去了。 时黎两手插兜,又退了几步,盘腿坐到了地上。 纸条让她一个人来西郊农场,她如约来了。 写纸条的人要是诚心想见她,自然会沿着这条必经之路来找她。 要是不来,她也落得清闲,拍拍屁股回童话镇就是了。 “唉!时黎妹妹,你怎么来这边了?” 时黎屁股还没坐热,一个穿白衬衫的男模就从西郊农场方向,沿着大路走了过来。 男模身材真的不错,那半裸半遮的胸肌,微湿衬衫下若隐若现的搓衣板腹肌,肌肉结实的手臂…… 看得时黎很想当场来一幅人体素描。 时黎对男模有点印象,但不深。 主要记忆点还是他不好好穿衣服,老是袒胸露乳的,看得时黎手痒痒,想捏捏看那玩意是不是硅胶做的。 “有人找我,让我一个人过来,我就过来了。”时黎不记得男模叫啥了,但问题不大,只要她够坦然,男模就不会知道她把他名字给忘了。 “你……”男模失笑,“你胆子倒是挺大的,也不怕有诈。” 时黎挑了下眉毛。 “我怕啊,所以我没再往前走了,等着那人来找我。” 时黎有啥说啥,主打一个老实。 男模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你这个小朋友还怪诚实的,怎么什么都跟我说了……我就这么值得你信任吗?” 时黎露出了难以言表的神色。 “我为什么要信任你?我又不认识你。”时黎不解地说道,“我只是觉得这种事情无所谓,和你说也好,不和你说也好,都不会有什么影响。 男模卡壳了,似是没想到时黎说话这么直白。他一低头就对上了时黎黑黑的眼睛,那对眼睛里什么情绪也没有……就好像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男模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意识到自己的胆怯后,男模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一个小孩而已,他怕什么? “你要在这里等约你的那个人吗?一个人怕不怕,要不我陪你一起等呀?时黎妹妹。”男模单膝跪到时黎身边,自来熟地说道。 时黎瞥了他一眼。 “不怕,不用。”时黎言简意赅。 男模丝毫没有被时黎的冷淡打击到,他脸上的表情愈发温柔,眼神愈发拉丝。 “时黎妹妹,我知道你这个年纪的小朋友都想着当大人,什么事都自己扛。但其实有哥哥在的时候,你没必要那么坚强……你可以多多依靠我们这些大人。” 时黎闭了下眼睛,再睁开眼睛时,她已经把烦躁压了下去。 “我没钱。”时黎说道。 男模没听明白,睁着眼睛问道:“……什么?” “……我说我没钱,也不喜欢老男人。你这么殷勤是图什么?图我年轻图我潜力大?”时黎发出灵魂质询。 男模这回听明白了,时黎话里话外是把他当成拉客的那种人了。 听明白后,后知后觉的恼羞涌上心头,男模戴在脸上的好好先生面具出现了片刻皲裂,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厉。 还要和这小孩在这扯皮吗?她看上去挺好对付的,要不直接…… 陈涟心里的天秤不断变化,最终还是没动手。 “要说图什么,其实也是有的,只是我有点不好意思开口。”陈涟挠了挠后脑勺,腼腆地说道,“唉,你是不知道,我们这一组人走散了,我已经两天没见到队友了。” “所以呢?”时黎问道。 “所以那个,我想拜托你和我一起去西郊农场那边找找人,毕竟我一个人也没办法完成米氏夫妇的任务。”陈涟犹豫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唉,算了,我在说什么!这地方诡异得不得了,我怎么能让你一个小孩子涉险……我还是自己去好了。” 时黎动了动鼻子,从陈涟的言语中嗅到了点熟悉的茶香。 就是陈涟长得太魁梧了,没有柯栋文那种献身小白花的柔弱感,茶艺效果大打折扣。 “嗯,那就麻烦你了。哦对了,岳梨不用找了,她被我送出去了。”时黎点点头,好心提醒了一句。 “送出去了?什么意思?怎么送出去的?”陈涟被时黎说的话吸引了注意力,有些紧张地追问道。 “汪汪!” 兴许是陈涟突然紧绷的肢体语言刺激到了小狗,小狗一下立起尾巴,冲着陈涟叫了两声。 “乖。”时黎揉了揉小狗的脑袋。 “你很奇怪唉,叔叔。”时黎头也不抬,没有接着回答陈涟的问题,而是慢吞吞地说道,“你好像很想让我进西郊农场唉……西郊农场里有什么呢?” 时黎轻拍了下手,抬起右手,伸出一根手指头。 “我很喜欢玩逻辑小游戏的,叔叔不妨听听我猜的对不对。” “猜测一,西郊农场里有可怕的怪物,你想借怪物之手杀了我。猜测前提是,你确定怪物不会杀你,且我很大可能会触发必死规则。” 陈涟感觉后背有些发凉,张嘴想为自己辩解:“没有的,你……” 时黎没给他打断自己的机会,伸出第二根手指头继续说道。 “猜测二,刚才我说把岳梨送出去后,你问我的是‘怎么送出去的’,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问法。” “如果是我,我可能会问‘发生什么了’,‘她还好吗’之类的,再不济,我应该也会问‘送到哪里’,但绝对不会第一反应就是问怎么送的。从你的问法里,我感受到了你对我的手段的好奇。唔……好奇不太准确,或许用大人的说法应该是……” “忌惮。” 时黎笑了一下。 “所以说,你在忌惮,如果我真的进了西郊农场,会故技重施把自己送出去这种事情的发生吗?” 时黎第二个猜测说出来后,陈涟彻底坐不住了,支撑自己单膝跪着的那条腿都滑了一下,差点摔倒,还好他伸手撑住了地面。 “没有的事,没有的,你别乱想啊!我是真的单纯想让你帮帮我,没什么坏心思的,再说了,大家都是队友,我干什么要害你啊?”陈涟脸上的笑变得僵硬了不少,打着队友牌,想为自己辩解。 “队友……”不曾想,陈涟辩解的话又给了时黎新的灵感。 “对了!如果我们不是队友,那你的行为举止就很好解释了。要么是我身上有你需要的东西,要么是你有其他任务,比如干掉和你不是一队的人。”时黎提壶灌顶,猛拍了下手说道。 “不是的!我真没有,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就是爱胡思乱想,我——” “汪汪汪!”小狗突然从时黎怀里跳了出来,扑到陈涟脚边,嘴巴一张,咬住了陈涟的裤脚。 小狗的突然袭击把陈涟吓了一跳,他迅速起身,神色狰狞,抬脚就要踩小狗脑袋。 “行了,闹剧就到此为止吧。” 陈涟落脚的瞬间,脚腕被时黎握住了。时黎的手就好像金属钳子,让陈涟动弹不得。 陈涟脸色突变,讨好的神色全然被忌惮挤了下去。 “呜呜呜……”小狗发出害怕的声音。 时黎松开手,站起身,把小黄狗提起来扔到了一旁的树林里。 “是你给我写的纸条吧?你想模仿柯栋文的字迹,把我引进西郊农场。”时黎笃定地说道,“如果你对我没有抱有杀意,我会装作无事发生,一切到此为止……可是你好像真的很想杀了我。” “为什么呢?我思来想去,想了好久才想明白我和其他人的不同之处。” “岳梨的笔记本,只有这个是我有,而其他人没有的东西。” 时黎每说一句话,就往陈涟的方向迈一步。 时黎每迈一步,陈涟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不要靠近了,不然我动手了!”陈涟装也不装了,手一翻,变出了一把匕首。 匕首上刻着玫瑰,散发着扭曲的不祥气息。 “你和我在这里耗太久了,匕首应该已经开始侵蚀你的身体了,用不了多久你就会迅速失去活力,身体出现不可逆转的损伤。如果不想死,就把东西交给我。” 陈涟不太想和时黎发生正面斗争,所以他才一直用言语引导时黎进入西郊农场,自己好把笔记本抢过来,再用空间道具离开。最后再靠西郊农场鬼打墙特性,把时黎困死在里面。 可眼下,时黎不但没进套,还撕破脸把一切说开了,搞得陈涟不得不硬碰硬了。 时黎是个很怕死的人,但某些时候她的脑子也会不清楚,程序错误式的发疯。 “玫瑰……你投靠了玫瑰女王?怪不得这么有底气,怪不得知道笔记本落到我手里了……” 时黎手臂一挥,泛着冷光的锁链长枪被她一把握入了手中。 “所以说……是你对岳梨动的手吗?” 陈涟顶不住一触即发的恐怖气氛,拿着匕首冲向时黎! “叮——” 匕首和锁链长枪相交,势均力敌的两把武器擦出了刺眼的火花。 是的,不止柯栋文有触手,还有一个东西也有触手,那就是玫瑰女王。 只是因为最近获取到的有关玫瑰女王的信息都比较正向,导致时黎两相对比之下,默认了袭击岳梨的人是让她更摸不透行径的柯栋文。 现在想想,袭击岳梨的人也极有可能是玫瑰女王……或者是和玫瑰女王达成某种交易的玩家。 第96章 还原真相 “小姑娘还挺有力气。”陈涟被稳如泰山的时黎给震了出去。 时黎一直觉得自己不算太强,但在不断接触到其他玩家后,她发现,她好像还是有那么一点厉害的。 时黎心情很糟糕,一点也不想和陈涟扯东扯西。既然陈涟不愿意老实回答她的问题,那就先打到他没有办法反抗。 时黎握着锁链长枪再次冲了上去,长枪直插陈涟心口。 陈涟吓了一跳,往旁边一闪,堪堪躲过。 时黎手腕用力,将长枪硬生生转向,横扫着挥向陈涟的脖子! 时黎每一招都是杀招,这是她第一次对一个活生生的人这么狠厉地动武。 陈涟并不灵活,刚躲完一击的他没有余力控制身体再躲过第二击,眼瞅着长枪就要削掉他的脖子了,只得匆忙抬起玫瑰匕首硬生生扛下了这第二次攻击。 “叮——” 玫瑰匕首上冒出了大量黑雾,黑雾轻松抵消掉了长枪绝大部分力度。 时黎能明显感受到,那把匕首在把她的攻击当养分汲取。 别看现在,匕首只能勉强抵抗住她的攻击,要是长枪多被匕首接住几次,恐怕她就要打不过陈涟了。 玫瑰女王果然给了陈涟件好东西。 这诡异的武器就跟玫瑰女王似的,把周围的人都吸得跟痨鬼似的,自己活得逍遥自在。 没事,没事,挡住了! 另一边,陈涟也发现自己侥幸死里逃生,心里一松。 这把匕首真的厉害,他一个这么废的人都能拿着他和厉害的玩家打成平手! 果然,答应成为玫瑰女王的内应是个正确的选择,没有玩家会是玫瑰女王的对手! “你在庆幸挡住了?” 就在陈涟松懈的一瞬,时黎幽幽的话语传入了耳中。 霎那间,形势突变,只见长枪突然断成了由数条小锁链链接的锁链枪,锁链枪像蛇一样绕开匕首,死死捆住了陈涟的手! “砰!”陈涟的两只手被锁链枪尖头狠狠贯穿,他手里的玫瑰匕首一下脱落,掉到了地上。 “啊!我的手!”陈涟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汪汪汪!”小狗闻到血腥味,又从树林中跑了出来,绕着陈涟转圈圈。 时黎一脚踹到陈涟肚子上,陈涟直接侧躺在了地上,疼得直打滚。 “为什么要杀岳梨?就因为她拿到了笔记本?”时黎准确地踩住锁链枪的枪头,把陈涟的手稳稳地钉在地上。 “狗屁!笔记本是另一个我拿到的!本该就是我的!”陈涟疼得额头直冒冷汗,听到时黎的话,他破罐子破摔似的,冲时黎吐了口口水。 “砰!” 时黎抬脚又踹了陈涟肚子一下。 “老实点!我现在还在好好和你说话,是因为我还把你当个人看,别自己不当人。” 时黎踹人用了十足的力气,直接把陈涟疼得身体缩成了个虾子。 陈涟被踹得实在疼得受不了,一下老实了下来,虚弱地躺在地上,衬衫被蹭得滑落到肩膀,一副任人宰割的可怜姿态。 “……别踹了,疼死我了,你要问什么我说就是了!” 绿茶都很懂得趋利避害,不管是陈茶还是新茶。 陈涟之前敢和时黎叫嚣是仗着玫瑰女王当靠山,现在他失手了,玫瑰女王给的好东西也被收缴了,他只能老实做人了。 “时间还算充裕,咱们一点一点来聊,先说说‘另一个你’是什么意思。” 时黎抱着小狗,重新盘腿坐到了地上。 陈涟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是疼得没缓过劲来还是在组织语言。在时黎耐心快要耗尽前,陈涟才开口交代了起来。 “西郊农场的米氏夫妇给我们安排了一个任务,让我们去清洁农场附近的一座高塔。高塔很高,从外部没有找到楼梯,想上去得借助道具。” “我在夜晚独自一人用道具登上了高塔,上面是一个杂乱的小房间,房间里很脏,我在上面翻了好久都没找到线索就离开了。” “但不成想,那座高塔邪性得很,他复制出了另一个我,另一个我很幸运的在高塔上找到了你手里的那个笔记本。可惜他运气不好,一下高塔就被怪物袭击杀死了。后来岳梨也来到了高塔附近,她发现了另一个我的尸体,并从尸体身上摸出了笔记本。”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陈涟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看得时黎头疼。 “放屁,你自己听听你说了些什么东西!”时黎伸手捏住陈涟肚皮,狠狠一拧,“你是摄像头吗?你亲眼看到岳梨摸尸的?” “啊啊啊疼疼疼!姑奶奶轻点!” 陈涟脸色发白,他疼得想打滚,奈何手被钉住了,只能两条腿倒腾着踹踹空气。 “我,我是没看到……唉,是玫瑰女王告诉我的!镇子里的人都看到岳梨把笔记本给你了,她要不是摸尸,那怎么从另一个我身上拿到笔记本的?我没撒谎!只是合理推测了一下!” 时黎把手从陈涟肚子上移开,陈涟洁白的衬衫上全是黑脚印和湿乎乎的泥垢。衬衫下,块状巧克力似的腹肌上青青紫紫一大片,可见时黎一点拧人没收着力。 “不对,逻辑还是说不通。” 时黎面无表情地摇摇头。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另一个你在高塔上找到了笔记本的呢?” 陈涟的坦白里全是漏洞,他撒了谎,一个谎需要另一个谎隐瞒,层层隐瞒导致逻辑狗屁不通。 陈涟被时黎问得呼吸一窒。 “我……我看到了。”陈涟结结巴巴地说道,“对,我那天晚上躲在一旁,看到他下来了。” “行,暂且就当你是个闲的没事干的摄像头。那为什么怪物只杀了另一个你,没杀你呢?你和另一个你有哪里不一样吗?”时黎继续问道。 “我……他,对!肯定因为他是假的,所以怪物杀了他没杀我!” “怪物……讲讲怪物长什么样。” 陈涟瞳孔一缩,似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场景。 “他有很多触手,很奇怪。绝对不是人类!但又和变异生物不一样,他比变异生物更可怕。” 时黎单手托着腮,看着陈涟,顺着他的描述提问。 “触手大约手指粗细,颜色是棕中带绿对吧?” “对对对!”陈涟连忙点头。 “大黑天的,你还能看清楚什么颜色,挺厉害啊。”时黎语气不明地夸了一句。 “可是这样就更奇怪了。”时黎语气一转,“那你把怪物的一节触手放我窗边是个什么意思?” 陈涟张了张嘴,脸色灰白,说不出话来。 “所以说,其实你知道怪物是柯栋文……又考虑到我和柯栋文看上去关系不错,猜测我也知道柯栋文是个怪物,所以以触手为信物,假装柯栋文引诱我过来。我说的对吗?” “我……唉行吧!我确实看到了怪物的样貌,你猜的没错。”陈涟眼看他的那套谎言实在是立不住了,只得破罐子破摔,认了下来。 “柯栋文行事很谨慎的,你不可能在黑夜看清怪物是他。让我想想……应该是柯栋文晚上没彻底把另一个你杀死,第二天白天你正好看到了柯栋文追杀另一个你,所以你才会知道柯栋文是怪物。” 时黎无法从陈涟的谎言中摘出真相,但她对柯栋文了如指掌,结合她对柯栋文的了解,再结合她掌握的部分信息,倒也能推断个七七八八。 “你是从玫瑰女王那边才得知笔记本在岳梨手上的,但你又知道另一个你拿到过笔记本……”时黎摸了摸下巴,陷入沉思。 这样把故事捋下来,整个过程中,陈涟都没机会得知另一个陈涟从高塔上拿走了笔记本的,除非…… “是另一个陈涟亲口告诉你,他从高塔上拿到了笔记本。” 时黎灵光一闪,依稀间感觉自己摸到真相的边缘了。 陈涟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他沉默半晌,艰难地点了下头。 “是,的确是他告诉我的……然后我跟他分开了,之后我碰巧看到他被柯栋文给杀死了……” “不对,他不是被柯栋文杀死的。”时黎打断了陈涟的陈述,笃定道,“他应该是被你杀死的。” “头天晚上他被柯栋文伤得很重,你想杀他易如反掌。柯栋文很敏锐的,根本不存在你偷看他杀人,还没被发现的情况,除非你有隐身衣那类东西。” “但介于头天晚上另一个你已经被柯栋文重伤了,要是有这类道具,他也不至于被重伤。” “至于怎么知道柯栋文是怪物的,大概是柯栋文在和什么很强的东西对打,分不出精力时,你恰巧路过才偶然发现了柯栋文是怪物这件事。” “不过……如果这样,岳梨就不可能是你或者是另一个你伤的了。”时黎刚缓和几分的眉头又猛地皱了起来。 陈涟不明白为什么时黎从一开始就一直在提岳梨,这两天他和岳梨的接触,少之又少。 “岳梨?我根本没……” “噗——” 陈涟话音未落,眉心突然扎入了一根手指粗细的棕绿色触手! “汪汪汪!”小黄狗紧张得全身毛都竖了起来。 “额……该死的……”陈涟在还留有一丝意识之时,一口咬下了舌尖,将舌尖刻的的玫瑰染成了血色。 玫瑰女王的传送瞬间生效,陈涟的身体原地消失,那截触手软趴趴地落到了地上。 唯有触手尖端的一点血渍可以证明,陈涟在这个地方出现过。 第97章 决裂 少年总是穿着一件干净的衬衫,所到之处都弥漫着清新好闻的气味。 柯栋文缓缓从树林深处向时黎走来,他漫不经心地收回袖口钻出的触手,在触手彻底钻回袖子前,用两根青葱般的手指捻去了尖端那点血渍。 “学姐。”柯栋文直勾勾地望着时黎,脸上扬起甜蜜的笑容。 “呜——”时黎怀里的小狗紧紧扒拉着时黎的胳膊,身子弯成了一张弓。 时黎从小狗爪子的力度不难感受出小狗的高度警戒。 “为什么要袭击陈涟?”时黎把小狗往怀里抱了抱。 柯栋文一向随心所欲,当初一言不合就把齐明皓打残废了,她怕柯栋文看小狗不顺眼,也给小狗来一下。 小狗身子没有人抗揍,柯栋文要真给小狗来一下,小狗保准是扛不住的。 “错了,我不是袭击,我是想杀了他。” 柯栋文皱了下鼻子,一脸认真的纠正道。 “他看到了我的很多秘密,他是假的陈涟,最重要的是……他算计学姐,想对学姐动手。” “这么多原因累加下,我想杀他,不是很正常吗?” 乍一听,柯栋文有理有据,似乎难得不滥杀无辜了。 但仅限于乍一听。 “知道他算计我……你在一旁蹲半天了吧?这么老半天没动手,直到刚刚才出手,什么原因?”时黎脑子十分清醒。 柯栋文闭了下眼,叹了口气。 “学姐不是都已经有猜测了吗?干嘛还要问我,给我一个狡辩的机会吗?” 时黎心里确实有了一个猜测,但真的从柯栋文嘴里得到确认时,她心里还是难受了一下。 “柯栋文,你就算伪装得再像也没法真的变成人类。”时黎盯着柯栋文这张完美无瑕的脸蛋,声音都在颤抖,“你和玫瑰女王一样,都是被排斥的异类。” “说排斥我觉得不太合适,恐惧才比较贴切。”柯栋文一步一步慢慢走到时黎身前,轻声问道,“你在恐惧我吗?学姐。” “就因为我杀了……岳梨姐姐?” 树林中,艳丽的玫瑰无风自动,像是摇头晃脑的小孩,好奇地张望着,肆意地嘲笑着。 “学姐,我从始至终的愿望都是把你变成我的同类,而不是陪你玩过家家的游戏。”柯栋文一边说着,一边抬手试图抚摸时黎的侧脸。 浓郁的,粘稠的,贪婪的情感宛若不见底的深渊,要将时黎溺死在其中。 “啪!” 时黎毫不留情地拍掉了柯栋文的手。 锁链长枪颤动着恢复长枪形态,飞到时黎手中。 似乎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长枪也发出了轻微的嗡鸣。 “你先离开吧。”时黎突然变出一个被打乱的魔方,把它往复原的方向拧了一下。 “叮——” 随着一声轻微的响动,小黄狗从时黎怀里消失不见了。 “你要和我打?”柯栋文眼里划过一丝意外。 说起来,这么长时间了,时黎还真没和柯栋文对上过。 她一直都知道柯栋文很强,能躲就躲着,能软办法解决就稍稍服个软。 这确实是她第一次和柯栋文兵戎相见。 时黎两只手前后握着长枪的长柄,将枪头对准柯栋文,银色的枪头上清晰映出柯栋文有些扭曲的面孔。 柯栋文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他抬起一只手伸到脖子后面,将人皮扯开了一条裂缝,四五根手指粗细的触手从裂缝中接连钻了出来,环绕在柯栋文周身。 “非要使用暴力才能解决问题吗,学姐?” 柯栋文眉间满是挥散不开的纠结。 时黎不再回答,举起长枪直接挥向柯栋文的脖颈。 时黎下手狠辣,柯栋文不得不向后躲避,他的触手没有主动袭击时黎,而是一直保持着防卫的姿态。 “学姐为什么不想和我成为同类呢?” 柯栋文茫然地问道。 “永生,强大,不用再辛辛苦苦地为了生存而奔走东西,这样不好吗?” “叮——” 回答柯栋文的是时黎凛冽的枪头。 柯栋文的两只触手在保护脖颈的时候不小心被枪头划到,两条触手上被划出了长长的,外卷的伤口。 “嘶——”柯栋文一下就红了眼睛。 柯栋文是不怕痛的,又或者说作为一棵植物,他被伤害过太多太多次了。 但当时黎伤到他的时候,他却身心都格外疼,疼得像是在被火烤一样。 “学姐,我讨厌你,好讨厌你。”柯栋文喃喃道。 柯栋文后颈的裂缝突然间被数十根触手撑开,这些触手,像箭一样,同时冲向时黎! “叮!叮!叮!” 时黎后撤了半步,转着长枪堪堪顶住了这些锋利且迅速的小触手。 “轰!” 但不等时黎喘息,几根缠绕在一起,有成年男性大腿粗的麻花触手从侧面一下将她抽到了树林里! “砰!”“砰!”“砰!” 时黎的身体连着撞折了三棵小树才停了下来。 “哇!” 铁锈味涌上喉头,时黎吐出了一大口血水。 时黎眼前花白了一瞬,模糊的视野中,那根粗粗的触手麻花像蛇一样,再度向她袭来! “叮——” 时黎甩出锁链长枪,枪头直直扎入那数条触手之中,将麻花扎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漏洞。 紧接着,锁链像绳索一样,将触手们捆住,试图硬碰硬,纯靠力量比拼阻拦它。 锁链长枪有点能耐,但不多。 触手刚被捆住之时,攻击趋势延缓了片刻,但仅仅几秒钟,锁链便“砰”的一声被触手撑开了! 难搞。 时黎立刻收回锁链长枪,取出魔方,将其按照复原的步骤拧了一下。 触手扑了个空,时黎像只狡猾的兔子,再一次从柯栋文手底下逃脱了。 柯栋文收回触手,慢慢地走到时黎消失的地方,他蹲下身子,轻轻触碰了下时黎砸出来的泥坑。 泥坑旁的大树下,一簇粉色的玫瑰开得烂漫。 …… “汪汪汪!” 时黎一睁眼,小黄狗就扑了上来,拿头蹭她的腿。 “唉!痛痛痛!”时黎脸一白,揪住小黄狗的尾巴,把小狗拉到了另一边。 小黄狗看不懂脸色,看时黎拉它,还以为跟它玩呢,又摇着尾巴屁颠屁颠地扑了过来。 时黎:“……” 招架不住热情小狗.jpg。 时黎回到白婆婆家里时已经临近晚上了,遥遥的,时黎就看到何覆水一脸菜色地坐在门口揪花瓣。 “时黎死了。”何覆水哭丧着脸揪下粉色玫瑰花的一瓣。 “时黎没死。” …… “时黎……死了!” 何覆水泪眼汪汪的揪下了最后一片花瓣,然后身子往椅子上一摊,两只胳膊无助地耷拉下去。 时黎:“……” 时黎三两步走上前,直接就给何覆水脑袋上来了记大比兜。 “好好的,你咒我干……” 不曾想,何覆水比时黎反应还大。一看到时黎,何覆水就瞪圆了眼睛,发出了声惊天动地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闹鬼了!” 时黎:“……” 有的时候就还挺想报警的。 时黎去西郊农场赴约的事在出发前没有告诉任何人。 早上一醒来,所有人都找不到时黎时,第一猜想就是时黎找到线索了,可能要独自一人去查看一下。 唯有何覆水,坚定地认为是有人来找时黎寻仇了。 时黎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自个为什么会给何覆水留下了如此“混不吝,爱混社会”的印象。 “回来就好,你去干嘛了呀?真是担心死我了。”何覆水披着件毯子,捧着杯热茶,担忧地问道。 在他对面,时黎呲牙咧嘴,自顾自给自己青紫一片的腿上药。 “去了趟西郊农场,陈涟骗我过去的。他投靠玫瑰女王了,想从我手里搞到岳梨留给我的笔记本。” 何覆水端着茶杯,愣了足有半分钟。 “投靠玫瑰女王?啊?”何覆水拔高语调,神色中满是震撼,“什么意思,他不跟我们玩家一伙了?” “碟中谍呗!写作玩家,读作走狗。”时黎拿着药酒擦过腿上受伤的部分,药是冰凉的,但药擦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疼得时黎连连倒吸冷气。 “他这么厉害,把你打成这样了?”何覆水眉间的忧郁更甚了,似乎在想,时黎这么厉害都被伤成这样了,那他未来要是对上陈涟了,不得光速滑轨。 “不是,陈涟我还是对付得了的,他没那么强,如果不是玫瑰女王给了他点额外的空间能力,他今天已经被我干掉了。” 时黎摇摇头,随手将沾满药酒的棉花球扔到了地上。 “我是被柯栋文打伤的,他很强,要不是我有一个保命道具,现在我就回不来了。”时黎语气平淡地说道。 何覆水的嘴巴张成了个“o”字。 “不是,啊?小柯不是你朋友吗?你们两个小朋友闹矛盾了?” “谁跟他是朋友啊?道不同不相为谋。” 时黎撇了撇嘴,她是真想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她和柯栋文哥俩好。 何覆水嘴巴大得可以塞下一个鹅蛋了,时黎看了他一眼,好心肠地从下往上,重重拍了下他的下巴,帮他合上了嘴巴。 “哎哟!” 何覆水的下巴被时黎一巴掌拍得通红,何覆水委屈地揉了起来,一边揉一边小声说道。 “你这一趟一下和两个人闹翻了,咱们玩家本来就不多,加起来都打不过玫瑰女王。这下可好,又少了两个同伴。” “那你要不也去投靠玫瑰女王?被那朵大花榨成人干,你就老实了。”时黎凉凉地说道。 第98章 幽灵画家 “幽灵画家?” “对,幽灵画家。”李云谏笃定地点点头。 童话镇里有一位幽灵画家,她会在夜晚出现,有时找个僻静的地方画画,有时溜进镇民的家里吓唬一下人。 今天是众玩家进入游戏项目里的第六天,本来定好今天无论如何,大家也要回白堡跟玫瑰女王汇报情况了,但李云谏带回来的新消息让时黎犹豫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太值得在意的,一个镇子里有点怪事很正常。让我在意的是,这个幽灵画家大概是在五六天前刚刚出现在镇子里的,也就是我们刚进童话镇那时候。” 李云谏倚靠着墙壁,侧着头,望着时黎说道。 “我很在意这个时间上的巧合,想先搞清楚情况再回白堡。但我又不想因为这点事耽误大家的行动,所以来找你讨论一下。” 幽灵画家会是艾诺莎笔记本里写的神秘小女孩吗? 如果那个小女孩真的能抑制艾诺莎夺取普通人生命力的能力,那是不是代表她也能抑制玫瑰女王的能力? 时黎也对幽灵画家产生了好奇心。 白堡里面确实有时黎好奇的地方——那所监狱。 但凭时黎三脚猫的身手,想闯进去一探究竟纯属痴人做梦。 上次炸开监狱大门后,她只来得及在外面匆匆扫一眼就逃跑了。她被几个扑克牌士兵追了好几个钟头,差点死在外面,多亏魔方才甩掉了他们。 回想上回和扑克牌士兵交手的记忆,时黎就浑身虱子爬,难受得厉害。 既然监狱她进不去,那其实她也不急得这一时回白堡,在外面多磨叽一段时间也不是不行。 “咱俩再多留一天吧,等找到幽灵画家了再回白堡怎么样?”时黎问道。 李云谏漂亮的狐狸眼弯了弯,像两轮漂亮的月牙。 “正合我意。” 打定主意后,时黎与李云谏找了个看似合理的理由与大部队分开了。 大部队按照之前计划的,返回白堡,稳住玫瑰女王,伺机而动。 临走的时候何覆水特别舍不得时黎和李云谏,悄悄抹掉了好几滴眼泪,大有一副生死离别的感觉。 “别哭了,又不是死了。”时黎嫌弃地说道。 “我没哭的呜呜呜……要不你们还是带上我吧!我有不好的预感,总感觉以后要见不到你们了。”何覆水一个大男人,哭得鼻头都红了。 “跟着我们死得更快。”李云谏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何覆水的肩膀。 “是这样的,我们俩这回不回白堡,极有可能会引起玫瑰女王的警觉。运气差点,说不定还会被通缉。”时黎轻飘飘地把超级严重的后果讲给何覆水,讲完还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何覆水的表情更难过了,看向时黎和李云谏的眼神,跟看向要去牺牲的战士似的。 时黎自动忽略掉何覆水不吉利的目光,偏过头看了眼另一边的三个玩家。在确认他们没有关注这边后,她揽过何覆水的肩膀,将人又往一旁带了带。 “还有四天,如果四天后依旧没有收获,或者这四天里你遇到了应付不了的大危机,记得往西郊农场跑。” “什、什么?” “嘘,你听我说就是了。”时黎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继续小声说道,“西郊农场那边有一座高塔,很高,你要想办法上去,高塔上有离开童话镇这个项目的办法。” 何覆水没成想时黎突然和他说了这么机密的消息,连哭都忘记哭了,直接呆愣住了。 时黎立刻捏起何覆水大臂内部的肉,狠狠拧了一下。 “哎呦!呜呜呜呜呜……”何覆水疼得又哭了起来。 “今天我跟你说的话,你谁都不要告诉。除非到了你决定离开童话镇的时候,你再把这个信息告诉下一个玩家,记住了吗?” 时黎趁着何覆水哀嚎的时候,小声交代完。 何覆水哭着小幅度点了点头。 “行。”时黎拍了拍何覆水的肩膀,将他轻轻推向另一边的三位玩家,“祝你好运,再见了。” 何覆水深深地看了笑容灿烂的时黎,和双手环胸一副事不关己姿态的李云谏。泪花模糊了两人的身影,让她们看上去就像水中的幻影一样。 “谢谢你们,真的,真的很谢谢你们……也祝你们好运!” 根据李云谏搜集到的消息,幽灵画家经常出现在镇子里一些荒废了,或者目前无人居住的房子里。 虽说大部分人都是夜晚见到她的,但也有一小部分镇民告诉李云谏,他们在白天也见到过幽灵画家。 “她在躲避镇民?”时黎问道。 “不止。”李云谏回答道,“躲避镇民的最好办法是离开童话镇,搬到更遥远的地方,或者搬进树林里,而不是在童话镇闹鬼。” “说不定是变成地缚灵之类的东西了。”时黎天马行空地猜测着。 “童话故事里不能出现灵异事件吧?”李云谏问完,突然想起迷幻森林里遇到的那一群群的亡灵,语气僵硬地一转,“……也不是不可能。” 时黎跟着李云谏最先来到了镇民们经常夜晚撞见幽灵画家的地方——一处偏僻的小房子。 小房子的原主人是位抠门的铁匠,他给镇民们造农具时经常偷换材料,大大减少农具的寿命。 久而久之,镇民们就不信任他了,不再在他这里买农具了。没生意可做的铁匠过了没多久就搬离了童话镇,另寻他处去谋生了。 铁匠不但对别人抠,对自己也抠,房子只有一层楼,总计不到六十平米。里面又是工作区又是卧室,各种工具和生活用品堆在一起,杂乱不堪。 “这里难不成能让人迸发出什么艺术灵感?”时黎难以置信幽灵画家会选这么个地方当画室。 “谁知道呢?艺术家的事你少琢磨,琢磨也琢磨不明白。”李云谏捡起一块小臂长的金属薄片挥了挥,金属薄片“咔”一声,断成了两截。 时黎和李云谏绕着房子转了一圈,时黎在后门发现了一张画纸。纸上是白堡粗糙的平面图,画出来的基本都是玫瑰女王带着玩家们走过的地方,其他剩余的地方被涂成了灰色。 “我有个大胆的猜测。”时黎把画纸递给李云谏,喃喃道。 李云谏仔细地看了一遍画纸,越看神色越凝重。 “走,再去下一个地方。”李云谏小心翼翼地折好画纸,冲时黎说道。 第二个幽灵画家经常到访的地方是一户私人诊所,俗称黑诊所。 诊所主人是位瘦骨嶙峋,一看脾气就不好的老头。老头对花粉过敏,只要有人抱着花从诊所门口路过,就会被他唾沫星子狂飞地喷一顿。 “该死的,狗还带朵花,啊……阿嚏!”老头双手背后,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时黎和李云谏颇有默契地在老头打喷嚏瞬间,躲到了旁边。 “老爷子……” “叫谁老爷子呢?叫谁老爷子呢?你有没有礼貌啊?” 时黎刚开口,就被老头喷了一脸唾沫星子。 时黎:“……” 叔能忍,婶也不能忍啊! 时黎手腕一翻,冒着寒光的长枪“嗖”地出现在她掌心,她一扭手腕,眨眼间将枪头擦着老头的耳朵,扎进了他身后的木门。 老头沉默了一下。 “……我这身份这地位,小姑娘尊称我一句老爷子倒也合情合理。” 在经过了一番友好的见面礼仪后,老头很有礼貌地把时黎二人请进了屋。 老头两手颤颤巍巍地点了烟斗,叼在嘴里。 “对,那个什么幽灵画家是在我这里出现过。大概是早上吧,那天我起床早,一出门就看到有个半透明的女的抱着画纸站在诊所门口,差点把我吓尿了。” 老头吐出一口浓烟,屋子里立刻变得云里雾里的。 “后来有几次我又看到她了,前天还是大前天,我在屋子里冲着她大吼了一通后,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老头能给出的线索不多,从老头家里出来后,时黎二人的探寻失去了方向。 “还有第三个地点吗?”时黎双手插兜,问向李云谏。 两人漫步在童话镇的街道上,街道两边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李云谏思考了一下,摇摇头。 “其他几个地方,幽灵画家都只是露过脸,没有参考意义,那个黑诊所应该是她最后现身过的地方。” 时黎视线扫过街道两边色彩缤纷的小屋子,脑子里闪过了一丝灵感。 幽灵画家出现过的这些地方应该都存在什么共性,只是她们现在还没有察觉到。 “姐姐,你们在找幽灵画家吗?” 小女孩糯糯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两人闻声回头,看到一个小女孩扒着路边的一棵大树,怯怯地望着她们。 小女孩看上去年纪七八岁,长了张可爱的娃娃脸,扎了两个麻花辫,马尾上还编着粉色的玫瑰花,身上则是穿了件粉色长裙,让她看起来像个香香软软的草莓小蛋糕。 时黎和李云谏迅速对视了一眼。 “是的小妹妹,你见过幽灵画家吗?”时黎走到小女孩身边,蹲下身子笑眯眯地问道。 小女孩在和时黎对视之时微微一怔,随即重重点了点头。 “我知道幽灵画家在哪里,姐姐。” 第99章 天罗地网 小女孩带着两人进了迷幻森林,在森林外围东绕西绕了几条道后,一座石头搭建而成的奇怪屋子出现在了眼前。 “这里原先是一处避难所,后来玫瑰女王占领了周边几个王国后,避难所就荒废了。”小女孩介绍道,“我和小朋友经常会来这里玩捉迷藏。” “玫瑰女王不是不让民众进迷幻森林的吗?”时黎问道。 小女孩两只手背在身后心虚地打着圈。 “大人们警告过,但是镇子上不好玩。每天除了鲜花节就是各种各样胜利日,没有意思。”小女孩撅着嘴说道。 “怎么就没意思了?这些节日里你们都干些什么呢?”时黎感觉新鲜,末日前她可喜欢过这节那节了,要是过的节还放假,那更是美滋滋,这还是她头一次听到“不喜欢过节”的言论。 “吃鲜花蛋糕,喝玫瑰汁,看百花宴,杂技表演之类的。反正每次都是这些,特别无聊!”小女孩掰着指头,一个个数道。 时黎:“……” 这是什么我梦中的咸鱼生活! 迷幻森林里树木郁郁葱葱的,每棵大树都长的叶子又厚,颜色又深,让整个树林里都阴沉沉的。 在大树的包围圈内,银白色的石屋静静待在那里,一束阳光穿透层层叠叠的树叶打在屋子顶端,像是给屋子铺上了层神圣的外衣。 李云谏迈着长腿走到屋子正面,只见屋子门口散落着好几张白纸,纸上用黑白灰三色描绘着战争的景象。 “没找错地方,幽灵画家经常来这里。”李云谏肯定地说道。 “自从幽灵画家姐姐来这里画画后,我的小伙伴们都不敢来玩捉迷藏了。”小女孩委屈巴巴地说道,“要是姐姐你们能把幽灵画家姐姐带走就好了。” “我们尽量咯!”时黎抬手揉了揉小女孩的头顶。 石屋似乎是幽灵画家的大本营,她在这里留下了不少画作,有景有人有物,有半成品也有完整的成图。 “你看这几张。”李云谏把几张人物画递给时黎。 这几张画纸上,幽灵画家简单地勾勒了人物的外形。这些人身上穿的并不是童话镇镇民们那种欧式的服装,而是现代化的,和时黎等人类似的便服。 “这样看来,幽灵画家果然是……” “吱呀——” 厚重的石门被推开,瘦弱女人背着光站在石门边,目光毫无波澜地望着房间内的不速之客们。 “玩家。”时黎转过头看向门外,张嘴补上了李云谏没说完的后半句。 三个玩家席地而坐,星星点点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三人中央的空地上。 瘦弱女人大概三十来岁,和她“幽灵画家”的外号一样,她现在处于一种半透明状态,触碰倒是还能触碰得到实体。但按女人的说法,等再过个一两天后,她就会成为真的幽灵,看不到摸不着。 “我们是你们上一批的玩家,总计八个人,现在可能就剩我一个人还活着了。”女人抱着双腿,脑袋搭在膝盖上,温和地说道,“他们之中,大部分被玫瑰女王关进监狱里了,剩下的应该都变成幽灵了。” “我……可能是因为我性格慢吞吞的,所以变成幽灵的速度格外的慢。” “你们九个人没有一个人离开了这个项目吗?”李云谏沉声问道。 女人像只卡皮巴拉,每次时黎两人问完问题,她都会发半天呆才开口回答。 “不知道,我把我知道的都画下来了。”女人捡起身边散落的画纸递给李云谏,“有的是从图书上抄下来的,有的是我看到的……唔,你们应该分得清吧?” 时黎突然伸出手,一把捉住女人的胳膊,控制着女人的胳膊,将她拿的那沓画最上面一张置于女人眼前。 “这张,是你亲眼看到的吗?” 时黎的声音微微发抖。 女人睁着眼睛,平静且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整张画,然后缓缓摆了摆手。 “不。” “这张画我是在白堡里的一本图书上看到的。” “这张画怎么了吗?”李云谏有些意外时黎外露的震惊表情,偏了偏身子挪到女人身后。 泛黄的画纸上画着一个怪物,怪物通体绿色,身材壮硕,分辨不出男女。 奇特的是,怪物发达的肌肉小腿下面登着一双红色高跟鞋,尽管高跟鞋已经被撑变形了,但还是稳稳得撑住了怪物那一身腱子肉。 怪物的四肢都被铁链束缚着,观察怪物身后的背景,将它束缚住的地方,似乎是一个由礁石自然形成的海底洞穴。 “我记得,图书上这幅插画旁的介绍大概是说,玫瑰女王在大海的国度找到了绝佳的能源,只是这种能源需要小小的牺牲。”女人指尖划过纸上的怪物,轻飘飘地说道。 时黎按住太阳穴,她感觉自己脑容量有些不够用了。 这张画上的生物,时黎这辈子都难忘——正是她费了老鼻子劲收进画里的绿巨人、超市老板娘、沐沐妈妈。 不是……沐沐妈怎么空降到童话镇了? 还是说,他们现在都在画里? 不对劲,很不对劲! “这个怪物应该就是所谓的‘能源’了,这么大个东西,玫瑰女王不可能放任它到处乱窜,最有可能藏匿它的地方就是白堡。”李云谏分析道。 “……这个怪物前身是变异生物,额……高等级变异生物。”时黎头痛地闭上眼,把自己知道的信息如实讲了出来,“而它在成为变异生物之前,是个普通人类。” “人类?和我们一样的人类?”李云谏眨了下眼,指着自己问道。 “对。” 李云谏沉默了。 李云谏一沉默,连带着时黎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也沉默了下来。 幽灵画家女士也沉……哦,她一直很沉默,别人问问题她就答,不问她,直接启动待机模式。 “……就有没有可能,我是说,也许真正的能源……是我们?”时黎将手搭在额头上,艰难地问道。 李云谏轻笑一下。 “这不巧了,我也这么觉得。” “……” 底层逻辑是通的。 童话镇镇民生活得如此安逸,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白堡会定期为镇民们提供燃料、生活用品补给,所以让镇民们可以不必为了生计而徒劳奔波。 如果老板娘怪物真的是生产这些物品的“能源”,它不可能一直单方面生产并提供能源……毕竟白堡给童话镇镇民补给是填不满的无底洞。 但老板娘怪物食用人类和腐液尸后会进化变强,如果有办法抑制住它的进化,那它进化需要消化的食物就会变成冗余的能源,源源不断地产生。 所以玫瑰女王才会哄骗玩家进入童话镇,将玩家作为老板娘怪物的饲料,实现一个完整的能源环。 真狗啊!人家都变成怪物了还要被当成牛马! “这东西……玫瑰女王会藏在白堡的哪个地方呢?”李云谏垂着眼思索着问道,“你觉得会是哪里?时黎。” “黑桃、红心、方片、梅花。”时黎掰着手指说道,“首先排除后两个,玫瑰女王性格多疑,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藏在玩家可能会找到的地方。” “黑桃和红心,黑桃里面有一座监狱,我去过,没细看,里面空间不大,一眼看去全是牢房,能藏怪物的可能性很低。我更偏向于这个怪物在红心区域,玫瑰女王每天晚上睡觉,早上起床都能看到的地方。” “要是我睡觉前看到长成这样的怪物,我肯定睡意全无。”娇娇软软的孩童声音突然挤入了大人们的交谈之中。 “啊西——”时黎被吓了一跳,身子都打了个抖。 扎着麻花辫的小女孩似乎觉得自己一个人在石屋子外面没意思,不知什么时候,像只小猫一样钻了进来,坐到了幽灵画家和时黎两人间的空地上。 “姐姐胆子真小!姐姐睡觉前看到怪物肯定也会失眠的!”小女孩鄙夷地看了时黎一眼。 时黎:“……” “这个点,其他玩家肯定已经回到白堡了,不知道玫瑰女王是会直接把他们扣留,还是会派他们出来继续找‘卖火柴的小女孩’。”李云谏没介意小女孩的旁听,继续讨论原先在讨论中的内容。 时黎有点介意小女孩……当然,不是因为她鄙夷时黎,绝对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堂堂一个心智成熟的大人,一点也不介意别人鄙夷她! 时黎介意的点是,小女孩是童话镇的镇民,玫瑰女王的眼线遍布童话镇,谁知道这么个人畜无害的小孩儿会不会转头就把他们讨论的内容告诉玫瑰女王呢? 她盯了小女孩一会儿,可看到李云谏毫不在意的态度后,她还是没把小女孩驱赶出去。 “今天是第六天,还有小一半时间,玫瑰女王应该也挺急着找到‘卖火柴的小女孩’的。作为一个黑心老板,她应该还会把玩家派出来跑腿。”时黎提出自己的见解。 “嗯,那就不着急提醒他们。等他们从白堡出来了,再把这件事告诉他们,让他们别再回白堡了。” 这边,时黎和李云谏讨论得火热。 另一边,幽灵画家身形有些僵硬地盯着小女孩,她几度张口想说点什么,但慢吞吞的语速让她无法插入时黎和李云谏的讨论之中。 “行,那咱们接下来就先这么办吧!生命值还有白堡的秘密先放一边,活着离开童话镇是首要任务。”李云谏点着头结束了这次战略计划讨论,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了欲言又止的幽灵画家。 “怎么了?你想补充什么吗?”李云谏温和地问道。 幽灵画家神色颓败,抬手指向小女孩辫子上缠绕着的玫瑰花。 “你们不该在这里讨论这么多的。” 幽灵画家说话十分龟速,就好像她开了视频0.5倍速似的。 李云谏和时黎齐齐看向她,都巴不得掀开她的脑袋,偷出她脑子里的字幕,再开个二倍速。 “怎么了?为什么?” 时黎看向小女孩,小女孩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两只小手把拉着辫子。 “玫瑰。” 幽灵画家迟缓地说道。 “玫瑰,是她的眼睛。” 第100章 通缉 幽灵画家出现的方都是没有玫瑰出现的地方—— 铁匠的家附近由于常年高温,娇气的玫瑰无法生存,因此是幽灵画家绝佳的避难所。 黑诊所老头对花粉过敏,所以幽灵画家会偷偷跑到诊所里找药。 每一个幽灵画家出现过的地方的共性就是,这些地方都没有玫瑰,甚至连花都没有。 时黎从一开始就出现了判断失误,她一直以为眼线是镇民。 但实际上,眼线是童话镇随处可见的玫瑰。 “你怎么不早说!” 时黎呲牙咧嘴地把小女孩头发上的玫瑰花全都扯了下来,发泄般,几下把玫瑰花撕成了碎片。 “呜呜呜,我的花……”小女孩泪眼汪汪地看着被时黎蹂躏成一团的玫瑰花,两只小拳头不停捶打时黎的胳膊,“坏姐姐,坏姐姐,不要欺负我的花花!” “不欺负花花,欺负你行不行?”时黎空出一只手,狠狠捏了把小女孩的脸颊肉。 “哇!” 幽灵画家像只情绪稳定的卡皮巴拉。 面对时黎的埋怨,她继续开着0.5倍速,点了点头。 “下次我会的。” …… “哦,我亲爱的旅者们!你们终于回来了!你们不在的日子里,我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心心念念都是大家……” 金碧辉煌的殿堂上,玫瑰女王特意安排人铺了长长的金边红毯,红毯旁摆满了鲜花。 十三个红心扑克牌士兵和安德鲁达更是整齐地站在女王两侧静候着,对玩家们的回归展现了十成十的诚意。 抽象画似的女王从王座上站起来,巨大的鱼尾支撑着沉重的身体。 她看上去比初见玩家们时更虚弱了——每挪动一步,就会有大滩淤泥从她的上半身掉落,那些藤蔓也扎得更紧了些,把女王的上半身勒成了一大片一大片的肉块。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玫瑰女王头上巨大的玫瑰花从左到右审视着,清点着玩家人数。 “嗯?怎么只剩下四个人了?安德鲁达!安德鲁达!”玫瑰女王好似见到巨大蟑螂的北方人,发出了绝顶刺耳的尖叫。 身形巨大的女王猛地转身,洒落一地泥点子。 布满荆棘的藤蔓剧烈颤动,彰显着女王烦躁的心情。 “在的,我尊敬的女王殿下。”巨大且敦实的白兔蹦跳着来到玫瑰女王身侧,他微微垂着头,一副乖顺的模样。 “安德鲁达!第一天的时候有多少旅者?” 白兔偏过头看了眼惴惴不安的玩家们,冲女王倾了倾身。 “哦,我尊敬的女王,如果您的奴仆我没记错的话……第一天的时候,一共有十名旅者参见了您。” “啪啪啪!” 玫瑰女王的鱼尾狠狠拍打着红毯。 一般这种柔软材质的红毯,就算穿着高跟鞋踩也不会发出声音。 但玫瑰女王的尾巴却拍出了清晰的声响,可想而知,那条鱼尾蕴含着怎样恐怖的力量。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有一个提前回来了,有两个迷失在了高塔,有一位成为了我的座上宾。”玫瑰女王声音甜腻地叙述着,充当头部的玫瑰花花瓣张开,仿佛一张血淋淋的大嘴。 “那么,还有两位可爱的旅者,去哪里了呢?” 玫瑰女王拖长了尾音,听上去仿佛金属片摩擦产生的异响,让人不自觉心脏揪紧。 红毯另一头的四个玩家脸色都变得极差,四人中唯一的女性玩家脸色白的好像马上就会昏厥过去。 “我在问你们,剩下那两只小老鼠,去哪里了?去哪里了?” “砰!”“砰!”“砰!” 数条触手从玫瑰女王身体上冒出,狠狠击打向四人身边,将红色长毯打得支离破碎,把花簇打得花瓣乱飞。 “啊!” 女玩家尖叫一声,捂着耳朵蹲到地上,将自己蜷成一团。 头发斑白的老玩家和西装男身体僵硬,纷纷后退,并下意识抬起胳膊做出防卫姿势。 唯有何覆水,难得在玫瑰女王此番发疯下,还能扎住脚跟,死死钉在原地。 说实话,玫瑰女王突然发难着实有点吓人。 如果何覆水没经历过艾诺莎的审判,他估计现在也会被吓得一屁股跌在地上。 何覆水脸色很白,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玫瑰女王这次对他们的接见,极有可能是场鸿门宴。 玫瑰女王拖动着鱼尾,像蛇一样缓慢游到何覆水身前,巨大的玫瑰花低下来,正对着何覆水的脸,让何覆水可以清晰看到花瓣上的露珠。 “我知道你,你和那两只不听话的小老鼠是一伙的。” 玫瑰女王说话之时,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香得何覆水头脑发昏。 “你知道她们去哪里了吗?” 玫瑰女王用甜腻的气声问道。 人类会对比自己长得大的生物产生畏惧,也会对和自己长得过于相似的物种产生莫名的恐惧。 玫瑰女王偏偏两者都占,再加上它离何覆水近到几乎是“脸贴脸”了,恐怖体验直接拉满。 玫瑰女王询问的时候,何覆水腿肚子都在打颤。 玫瑰女王的压迫感实在太强了,何覆水只能时刻保持全神贯注才能免于大脑陷入一片空白。 时黎和李小姐……她们俩做了什么吗?为什么玫瑰女王这么在意她们? “抱,抱歉,我……我不知道啊,女、女王殿下。” 何覆水身体抖得像个筛子,声音虚得跟病入膏肓似的。 “啪嗒。” “啪嗒。” 玫瑰女王的上半身又掉落了两滩软趴趴的肉块,一滩恰好掉到了何覆水的脚面上。 冰冷粘腻的触感轻松穿透鞋袜,让何覆水差点给玫瑰女王跪下拜个早年了。 “不知道,安德鲁达,他说不知道唉!” 玫瑰女王将玫瑰脑袋调转了个方向,冲着身后一直保持着鞠躬姿势的安德鲁达撒娇道。 “怎么可以这样!尊敬的女王殿下对这些旅者们这么好,他们怎么舍得欺骗您!”安德鲁达大为震惊,望向玩家们的眼神中满是谴责。 “呜呜呜呜呜……”玫瑰女王娇滴滴地哭了起来,听声音,妥妥一个委屈坏了的小女孩。 唯有玩家们,四脸懵逼。 “安德鲁达,对于欺骗女王的坏人,在童话镇的律法里,惩罚是什么?” 安德鲁达顿了顿,弯了弯腰。 “童话镇,女王殿下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任何冒犯者,都应处于极刑。” “那……安德鲁达,不愿配合女王的坏人,惩罚又是什么?” “处以极刑,我的殿下。” 何覆水听得目瞪口呆,他半张着嘴巴,依稀感觉这破律法怎么越听越熟悉,跟那个奥兰德帝国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不,不行啊!女王,您的母亲就是被不公平的秩序害死的,您不可以走上奥兰德的老路!您……您不应该是那样的统治者的……” “嗖——” 一条触手自玫瑰藤蔓下钻出,精准地插入了何覆水的嘴巴里。 “额啊啊啊啊——” 何覆水的嘴巴被触手撑得几近裂开,粘腻冰冷的肉块像蛇一样,在他的嘴巴里肆虐,试探地往咽喉深处钻。 何覆水痛苦地倒在地上,身体抽搐,直翻白眼。小触手从他鼻孔、耳朵钻出,带出血丝和粘液,甚至连他的眼白都钻进了更细小的触手! “啊!啊!啊!”何覆水身后不远处的女玩家只是偷偷抬眼看了一下,就直接被吓到崩溃,昏厥了过去。 西装男也不端着了,一个踉跄没站住,摔倒了地上,满脸惊恐地往后面挪。 “不要提艾诺莎,我不爱听。” 玫瑰女王漫不经心的声音下,是难掩的愤怒。 “童话镇的律法和奥兰德帝国不一样!在童话镇,我即为律法。” 玫瑰女王可能是怕何覆水听不清,特意把何覆水耳朵里的触手缩回去了几根。 “奥兰德那群酒囊饭袋的东西只会为了贵族利益,以秩序为幌子杀死弱者,他们做的判断从不考虑利弊。所以奥兰德走向灭亡,天经地义。” “但童话镇不一样,由我一人所掌控的童话镇律法不可能出错!” “因为我代表绝对的公正与正确!” 短短几秒钟,何覆水的身体从剧烈抽搐变到微微抽动,口水血水在他脑袋边上积了一大滩,他鼻孔里触手若有所感般,也慢慢缩了回去。 “……尊敬的女王殿下,这个人还有用。”安德鲁达轻声说道,它的声音已经轻到了,让人怀疑会不会是幻听的程度。 玫瑰女王默不作声地站立了一会儿。 然后,它迅速收回了所有钻入何覆水身体里的触手。 “把他们全部关到监狱去,安德鲁达。” 玫瑰女王用她甜美的声音,冷漠地吩咐道。 “在童话镇及周边下达通缉令,如果有人看到失踪的那两名旅者,必须通告到白堡,如有隐瞒,直接杀了就是了。” 玫瑰女王不需要玩家们向她汇报任何信息,她通过玫瑰都看了,唯有高塔里的线索她一无所知。 她身体的恶化速度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程度。 这几天,白堡里时不时就会有人暴毙,作为能源的怪物也出现了异常。 她有预感,童话镇的宁静很快就要被打破了。 只有找到“卖火柴的小女孩”,才能解决眼下的困境。 所以她必须要找到剩下的两人,拿到完整的线索碎片。 ……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第101章 秘密 “那咋办?” “我咋知道。” “那咋办嘛?” “闭嘴!” 时黎被李云谏一肘击制服。 现在整个童话镇都在通缉她们俩,童话镇镇民团结程度堪比紧紧相拥的石榴籽,她们露头便会被秒。 要说幽灵画家身体半透明了,小心一点就不会被玫瑰女王找着。可她俩都是实心的,再怎么躲也会有被找到的那一天。 对于两人眼下来说,唯二安全的地方—— 一个是西郊农场,那边玫瑰女王不敢轻易踏足; 另一个是迷幻森林,这里奥兰德帝国的亡灵太多了,它们拥有混淆进入者方向感的诡异能力,没有一些特殊物品还真不一定能走出这里。 时黎和李云谏靠着白婆婆赠予的罗盘,已经在迷幻森林里溜达了一天一夜了。 ……说是白婆婆赠予,其实是完成白婆婆的委托后,三人闭口不谈罗盘,直接把东西眯了下来,四舍五入也算白婆婆送的了。 迷幻森林只有边缘区开了少许玫瑰,越往深处,奇形怪状的植物越多,但基本上没有陆地上随处可见的花了。 也许是因为这里原先是奥兰德帝国,也就是海洋的国度,这里的地质并不适合娇气的花生长。 没了玫瑰花,玫瑰女王无法定位两人,只得派出了扑克牌士兵,进入迷幻森林里,地毯式搜查。 扑克牌士兵没有思想,纯粹傀儡,所以它们不会被亡灵迷惑。 昨天夜晚,时黎还不巧碰到了一个扑克牌士兵,好在她最后有惊无险地绕开了士兵巡查的区域。 “还有三天,不……应该不到三天的时间了。”时黎托腮低声念叨道。 “咕咕咕——”时黎话音刚落,她的肚子很应景地叫了起来。 李云谏瞥了时黎一眼。 “要不咱们假装投降,先把其他人从监狱里救出来?”李云谏随口提议道。 “你打得过扑克牌士兵吗?黑桃士兵闲得没事的时候都会在监狱那里守着。” 时黎没否决,和李云谏讨论起可行性。 “童话镇跟个乌托邦似的,除了咱们这些玩家,没有需要扑克牌士兵出马的情况。估计等咱俩投降后,那些扑克牌就会不分昼夜地看着监狱了,直到我们被喂给老板娘怪物。 “打?”李云谏垂眼思索了一下,“打败有些困难,拖住三个应该没问题。” “我就说吧!扑克牌士兵那么强,你怎么……你说你能拖住三个?多少?三个?” 时黎的眼睛“唰”地一下瞪圆了。 “不是,真的假的?你对上过扑克牌士兵吗?就说能拖住三个?”时黎不敢置信地问道。 李云谏眨了眨狐狸眼,揪了揪口罩。 “没对上过,不过不是有扑克牌士兵在迷幻森林里游荡吗?我去试一下就知道行不行了。” 两人很快就碰到了第一个扑克牌士兵,说来也巧,是时黎的“老朋友”黑桃七。 玫瑰女王对扑克牌士兵实力十分信任,所有进入迷幻森林里的扑克牌士兵都是各自搜查一块区域,两两之间离得相当之远。 “十分钟,我测试一下自己的能力。”李云谏把一个沙漏扔给时黎,整理了下衣服,从树后面大步迈出,走向扑克牌士兵。 李云谏的武器是把匕首,之前时黎看见这把匕首的时候,就感觉它的刀刃格外闪。 那个时候她以为是刀锋利加反光的缘故,现在仔细一看,其实不然。这把匕首本身就在闪光,闪得人眼睛疼。 李云谏拿着匕首,一星半点战术都没有,直接冲向了黑桃七。 半径一米是扑克牌士兵的感知范围,不到半秒间,李云谏已经冲进了黑桃七的攻击范围! “叮——”匕首和三叉戟短兵相交,火星子“唰”地从两把兵器碰撞处冒了出来! “嗯?有点意思。”李云谏的狐狸眼亮了起来。 “砰!”“砰!”“砰!” 李云谏和扑克牌士兵就像武侠片里拍的那样,以时黎肉眼都难以捕捉到的速度疯狂对冲。 时黎的嘴巴从半个鸡蛋慢慢张大了成了可以吞下一个鹅蛋的大小。 李云谏战斗时的疯劲远超时黎想象,她在和扑克牌士兵的打斗间,硬生生推平了一小片树林! 高大的树木“轰”“轰”倒下,大石块碎成小石子,跟暗器似的,飞得到处都是。 时黎看得太入迷了,还不小心被一块碎石划伤了脸颊。 “……九分四十秒。” 李云谏揉着手腕走了回来,她漫不经心地看了眼时黎毕恭毕敬双手托着的,还差一点点才全部流完的沙漏,大致估算了下时间说道。 “我愿称您为我唯一的姐。”时黎弯着腰,狗腿地舔了起来。 李云谏拿回沙漏,两根手指弹了下时黎脑袋。 “别贫。” 李云谏身后的地面上,好几棵树倒在了地上。 黑桃七的身体被撕成了六七块碎片,被这些树压在下面。它的细胳膊细腿也被残忍地肢解了,七零八落地躺在扑克牌碎片周围。 李云谏说她能拖住三个扑克牌士兵,绝对是谦虚了! 在了解到了李云谏的实力后,时黎信心大增,甚至扬言,说干两人正面杀回去。但豪言壮语刚说完,就被李云谏一个暴栗捶老实了。 “我只能对付扑克牌士兵,玫瑰女王我可打不过。”李云谏对于自己实力很了解,做不到的事情也不会托大。 “姐,你这么强,我觉得你提的假降靠谱。”时黎举着大拇指说道,“但我不能和你一起假降,我得继续在外面游荡,吸引火力。” 李云谏眉毛微蹙。 “唉,别急,先听我说一下为什么。” 时黎笑嘻嘻地冲李云谏比了个安慰的手势,示意李云谏别着急,先听她把话讲完。 “玫瑰女王这么决绝地找我们俩,不止是因为咱们是老板娘怪物的优质食物,还有一个原因是,岳梨转交给我了一个很重要的笔记本。” “本来我是想把笔记本的线索分享给大家的,但后来转念一想。既然玩家中已经有人被玫瑰女王策反了,难保玩家中还有没有其他叛徒。” “这个笔记本记录了很可怕的内容,如果玫瑰女王知道了,她将会从童话镇这个项目中出去,危及到整个副本中的所有玩家。” 时黎一边说着,一边把岳梨交给她的笔记本拿在手里,在李云谏眼前晃了晃。 李云谏一开始以为时黎在开玩笑,可和时黎目光对上时,她意识到,时黎似乎……是很认真地在陈述。 “真的?可是,这不是一个游戏项目吗?类似于领域的那种东西?怎么还会……”李云谏表情困惑地盯着时黎手中的笔记本。 时黎摇了摇头,问道:“可是,我们进入项目时,从来都没有听到过领域规则不是吗?” “自我们进入这个副本后,需要遵循的规则只有一开始代理园长说的那三个。” “规则一,不要让生命值归零。” “规则二,进入项目,生命值会停止下降,参与项目后,会获得一定比例的生命值奖励。” “以及规则三,要在代理园长和他的帮手前,找到乐园真正的园长。” 时黎帮着李云谏,一条一条回忆着副本规则,全部回忆完,她一字一顿地开口问道。 “这三条规则里,有哪条说了,这些项目是各自孤立存在,和领域类似的存在了吗?” 时黎的问话,让李云谏一瞬间寒毛倒竖。 时黎说话间,一直在观察李云谏有没有抢夺笔记本的意图。 李云谏虽说打架的时候有点疯,日常交流时却是标准的守序善良型玩家,没有露出半点硬抢的企图。 “你要看一下吗?”时黎将笔记本递到李云谏眼皮子底下,主动询问道。 李云谏按住了时黎的手。 “不用了。” “不好奇吗?一点都不好奇吗?我都那样讲了。” 时黎挑了下眉毛,继续引诱。 李云谏漂亮的狐狸眼瞅了时黎贱兮兮的笑容一眼,叹了口气,抬手又给时黎脑袋上来了记暴栗。 “一点也不好奇,而且我劝你也不要太有好奇心。” “怎么?怎么?看来大姐头有故事?”时黎八卦之心瞬间升起。 时黎和李云谏现在是面对面坐在地上的,两人间保持着陌生人的礼貌距离。 时黎问完,李云谏犹豫了一会儿,稍稍用力,将身子往时黎的方向挪了挪。然后,一条长腿曲起,一条长腿伸直,两条胳膊抱住曲起的长腿,脑袋搭在胳膊上,以弱者的姿态,微微仰视着时黎。 “我有故事,那你有酒吗?” 李云谏的狐狸眼狡黠地弯了起来,眼睛里满是独属于成熟女性的蛊惑。 李云谏难得一见地接梗让时黎一愣,她望着李云谏的眼睛,心跳微微加速。 “没有酒,不过之后会有的。”时黎苍蝇搓手,表情谄媚地说道,“姐姐可以先讲个上卷,等我有酒了,再把下卷讲完。” “好呀,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李云谏伸出两只手,狠狠蹂躏了把时黎的小脸。 蹂躏完,李云谏发出了一声类似自嘲的笑声。她收回手,动作轻柔地揭开口罩,露出了狰狞的下半张脸。 那是一张混合了美与丑、极度冲突的脸。 李云谏不知什么时候拆掉了缝合线,任由嘴边嘴角裂口处的红肉张牙舞爪地向外翻起。 时黎的视线细细描绘着李云谏的脸,从左边的裂口到右边爱心形状的深色疤痕。 李云谏还是会对自己的容貌与过去感到自卑,在时黎看向她右边脸颊的疤痕时,她有些慌张地将口罩又戴了回去。 “这就是我的故事的上卷了。” “下卷,就等我们从童话镇离开后,慢慢讲给你听吧。” 第102章 监狱四层 “啪啪啪!” “有人吗?” “啪啪啪!” “我想上厕所!” 何覆水两只手扒拉着栏杆,前后晃来晃去,带出巨大响动。 “水哥,实在不行你就去墙角解决一下吧!”隔壁牢房里,女生闷闷地说道。 “我不是真的要上厕所,我是在测试除了黑桃士兵,还有没有其他人在看管。”何覆水凑到墙边,压着嗓子说道。 “有其他人又能怎样?没有又怎样?我们连黑桃士兵那一关都过不去!”女生颓丧极了,“认命吧!我们到此为止了。” “不行!这怎么行!我遭了那么老大罪,好不容易才活了下来,怎么能到此为止!”何覆水板着脸反驳道。 天知道,前两天他真的感觉自己要被玫瑰女王的触手玩死了。好在快要断气的时候,玫瑰女王收手了。 也不知道是留着他另有用处,还是听他提到奥兰德帝国后,不想重蹈覆辙做个昏君…… 总之,何覆水算是捡回了一条命。由于这次死里逃生的经历,他给自己起了个新外号—— 大难不死的男人。 玫瑰女王把几人关进了黑桃区域的监狱里,由黑桃士兵们看守。不过,为了抓捕时黎和李云谏,这两天看守监狱的士兵少了近一半数量。 何覆水身体恢复后,心思也活跃了起来。 时黎说过,他们在副本里最多最多,只能待十天。眼看着十天大限还剩两天了,再不计划着越狱,就真完蛋了。 “扑克牌士兵看着厉害,但肯定也存在弱点。世上万物皆相生相克,如果我们能找到它的弱点,逃出去就有希望!”何覆水激昂地和隔壁狱友女玩家进行着心理辅导。 “那你准备怎么找弱点呢?它们只会在监狱外面守着,又不会进来。”女玩家丝毫没被何覆水激励到。 何覆水思考了一下。 “那我们就试!”何覆水斩钉截铁地说道,“这牢房铁门材质很差,我们可以从牢房出去,一次次去尝试越狱,直到找到扑克牌士兵的弱点!” “别折腾了!玫瑰女王还没把你打服啊?”何覆水另一边牢房里的西装男冷冷地说道。 “哐!” 何覆水装作没听见,一脚踹在了铁栏杠上。 “哐!”“哐!” 铁栏杆被何覆水踹得摇摇欲坠,没几下,本就年久失修的铁门轰然倒下。 随着铁门倒下,监狱里用作装饰的玫瑰花纷纷转向了何覆水的位置。 铁门倒下,扬起大片灰尘。 “咳咳咳!” 何覆水一边咳嗽,一边挥手将灰尘打散。 监狱里面闹得声势浩大,监狱外的扑克牌士兵置若罔闻。 “这些扑克牌不会都是聋子吧?”何覆水小声念叨道。 监狱里面总共四层,他们被关在了二层。监狱每层通过一段楼梯打通,每个楼梯口都守着一位扑克牌士兵。 除了楼梯可以离开监狱外,每层走廊还有四个窗户通向外部。一条直长廊安着一个窗户,窗户都用不知名金属钉得死死的,且窗户下面,好几个扑克牌士兵跟设定好程序的ai似的,不停歇地进行着巡逻。 看守一层通向二层的是黑桃三,看守二层通向三层的是黑桃六。 何覆水找了块石头往黑桃三身上扔,石块刚飞入黑桃三身边一米左右的地方,就被黑桃三一叉子打飞,石块以肉眼难及的速度嵌入了墙壁里。 何覆水:“……” 他之前以为玫瑰女王给扑克牌士兵下的命令是看守住他们,不要让他们逃跑,所以他把牢房门踹开时,还疑惑了下,为什么牢房门质量这么豆腐渣工程。 现在看来,玫瑰女王下的可能不是看守指令,而是,如若有人试图逃跑……杀无赦。 “回来了?越狱失败了?” 女玩家看着何覆水垂头丧气的模样,咧着嘴问道。 “哪有,我还没开始越呢!”何覆水嘴硬道。 “砰!”“砰!”“砰!” 两人拌嘴的时候,楼下传来了扑克牌士兵们列队的动静。 “怎么回事?”西装男闻声,从牢房里探出头来。 “……应该是玫瑰女王来了吧?咳咳……” 老者之前一直在闭眼小息,这会儿听到动静,半睁开了眼睛,低声猜测起来。 “啊?”何覆水脸一白,连滚带爬地就要往自己的牢房跑。 跑到一半,何覆水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转向,又冲去了楼梯口。 “喂!你干嘛去?”女玩家拉住栏杆,看着何覆水的背影喊道。 “还想跑啊?疯了吧?”西装男吐槽道。 老者挑了挑眉,没多说,只是斜了何覆水跑走的方向一眼。 玫瑰女王到来,所有扑克牌士兵,包括守着楼梯口的士兵,都会到监狱门口列队欢迎。如果要逃跑,现在确实是最佳时刻。 前提是,就算从监狱二层离开了,何覆水要怎么突破扑克牌军团和玫瑰女王的重围呢? 玫瑰女王在安德鲁达的搀扶下到达监狱时,看守监狱的黑桃士兵们已经整齐地站在了监狱门口,静候女王的到来。 “恼人的老鼠,每时每刻都不安分。”玫瑰女王嫌恶地说道。 “你说你们这些小家伙,为什么总是想着逃跑呢?”玫瑰女王转过头,问向身后被两位红桃扑克牌士兵押着的高挑女性。 李云谏被红桃士兵押着走了一路,肩颈胳膊都很不得劲,几次想挣脱束缚,给两个红桃士兵揍一顿。 “我没有想过逃跑,你可以让它们不要再按着我了吗?” 玫瑰女王歪了下脑袋,嘻嘻一笑,两个红桃士兵立刻松了手。 李云谏活动了一下胳膊,看向正前方的监狱。 “这是我给旅者们安排的新住所,不知道你满不满意呢?” 玫瑰女王凑到李云谏肩头,宛若情人般亲昵地说道。 “然后,等到了时间,我就会把你们送给我可爱的小怪物,正如你们推理的那样。” 玫瑰女王站在监狱外,安德鲁达打开监狱大门,带着李云谏走了进去。 监狱里有许许多多攀爬墙壁的玫瑰,这些玫瑰都是玫瑰女王的眼,她即使站在监狱外,也能监视到监狱内发生的一切—— 二层忐忑的旅者,一路登上了三楼的安德鲁达、黑桃士兵和李云谏,以及……冲进了四楼的莽夫。 黑桃士兵们离开后,何覆水没有往一楼跑,而是一口气奔到了监狱四楼。 被关进监狱前,何覆水在外部仔细观察了监狱的构造。 这是一座金字塔式建筑,下面楼层占地面积大,越往上的楼层,占地面积越小。最高的四层更是看上去面积不足四平米,细长细长的。 如果监狱这种设计是为了把犯人按照不同等级进行关押,那第四层关住的绝对是最危险,又或者是最重要的犯人。 可第四层的空间从外面看上去也太小了,排除一些楼梯所需的地盘,何覆水左看右看,也不觉得那里能容纳一个人。 事出有异必有因。 有玫瑰女王在,他必跑不出监狱,与其去触玫瑰女王霉头,倒不如冒个险。 就算四层啥也没有,最糟糕情况也不过大不了被玫瑰女王抓住,提前两天被干掉。 “怎么玫瑰长得到处都是……”何覆水看着墙壁石砖缝隙中冒出来的粉色玫瑰,心里没由来的烦躁,于是一路往楼上走,一路辣手摧花,把玫瑰当玫瑰女王,撕成碎片。 监狱中,三层通往四层的楼梯比其他楼梯都多一段,多出来那一段楼梯的材质也和其他楼梯不太一样,是一种深色材质。 “这是什么木头,一点纹路也没有……不对。”何覆水摸了摸楼梯扶手,立刻察觉出了异样。 何覆水从兜里掏出一把小刀,小心刮了刮扶手,刮开了覆盖在扶手外层的黑漆。 扶手下,好像是黄金。 自古有黄金辟邪的说法,看到黄金的那一瞬,何覆水愈发坚信监狱四层绝对关押着什么东西。 四层入口处有一扇门,门和楼梯颜色一致,何覆水像只勤劳的小蜜蜂,如法炮制地刮开了一小点外漆,果不其然,门也是黄金铸成的。 黄金硬度还不如铁,何覆水锤了两下就把门捶变形了,不怎么费力边破门而入。 四层房间里很黑,伸手不见五指。 何覆水翻了翻身上,没找到什么可以点亮的东西,只能背靠着墙,一点点往里摸索。 “你……怎么会来这里?”何覆水刚摸进去了没几秒,一个少年的声音轻飘飘地传进了耳朵里。 “嘶——谁?是谁?是人是鬼?”何覆水两只手握拳交叉置于胸前,摆出没啥威慑性的防御姿势,警惕地问道。 “……我不太确定,可能是幽灵。”少年的声音若即若离的,在一片漆黑的空间里着实诡异。 “怎么又是幽灵……”何覆水牙齿开始发抖,小声嘀咕了一句。 “嗯?你还见过其他幽灵?”少年对何覆水的自言自语产生了兴趣。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何覆水感觉周身温度似乎降低了些,冷得他打了个寒颤。 “对,在迷幻森林里,奥兰德帝国……额,就是一个海洋里的国家,一国家的人被玫瑰女王屠杀后,全变成幽灵了,天天在森林里飘。”何覆水老实回答道。 “奥兰德帝国……啊!”少年发出一声一切尽在意料之中的声音。 “怎么?你知道些什么?”何覆水来了兴趣,紧了紧衣服,赶忙追问道。 少年安静了一会儿。 “不知道。” “我只是觉得这样会显得神秘一些。” 第103章 隧道 “你……行。” 何覆水一噎,憋屈地把升上来的好奇心压了下去,询问起其他东西。 “那就先不说奥兰德了,你是谁啊?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一个玩家。因为这里可以延缓我失去理智的速度。”少年干巴巴地回答道。 “失去理智?为什么会失去理智?”何覆水追问道。 少年不善言语,又或者脑袋已经不太清楚了,思考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不知道,可能是因为进入这个项目时间太长了。” “你……嘶,你不会是上一场进入童话镇的玩家吧?”何覆水大为震惊。 “不知道……你是第几场进入童话镇的玩家?”少年问道。 “第二场。”何覆水说道。 少年似乎有些无语:“……那我只能是你们上一场的玩家了呀!你在震惊个什么?” 何覆水一愣。 ……似乎是这个理,他也不知道他在震惊什么。 “咳!问题不大。”何覆水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睁着啥也看不见的眼睛四处寻觅,“那你知道为啥这里可以延缓你失去理智的速度吗?这有什么东西吗?” “有。”少年肯定道,“你往前走三步。” 何覆水立刻跪在地上,四肢挨着地板,往前挪了三小步。 少年:“……” “再往前走三步。”少年无奈地指挥道。 何覆水听话地又往前蹭了三步,蹭到第三步时,他的手一下摸空,差点跌了下去! “哇!什么东西!”何覆水吓得身子往后一仰,一屁墩斜坐在了地上。 “井,准确来说,应该是一个隧道。”少年解释道。 隧道? 何覆水记的,当初玩家们进入童话镇项目也穿过了一个隧道。 “这里面是什么?”何覆水问道。 “不知道。”少年诚实地回答道,“我没进去过。” “为什么不进去?如果这个隧道周围都可以缓解你失去理智的速度,那你从这里下去,说不定可以彻底解决幽灵状态。”何覆水感到不解。 都已经是幽灵状态了,也不可能有比这更糟的情况了,为什么不放手一搏呢? “太晚了。” 少年的声音又变得若隐若现起来,似乎他在距离何覆水很远的地方。 “我也想下去的……但我进入这里时,已经没有实体,只有一段意识了。” “我努力保持清醒,就是为了想帮助到之后来到这里的玩家。” 何覆水的表情变得沉重。 “不是……有什么能救你的办法吗?” 少年不说话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何覆水只能听到自己心脏一下又一下有力跳动的声音。 “……我明白了,那你有什么愿望需要我帮你实现的吗?” “窸窸窣窣。” 房间外出现了细碎的声响,似乎是某种粗糙的东西在地上滑动,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 “玫瑰女王找过来了,如果要跳,你就赶紧跳吧。”失去实体后,少年对声响变得更为敏感了,他第一时间察觉到了楼下的动静。 何覆水是真的睁眼瞎,他扒拉着井的边缘,探头向下张望,啥也没看到。 “那我下去了,你真的没什么需要我帮你做的吗?”何覆水又问了一遍。 “……如果可以,那你帮我找一下我的帽子吧。我进入这个项目的时候弄丢了……红色的,很显眼。找到了的话,麻烦你帮我把它带给我的父母。” “我叫齐笙,盛海第一中学初二最帅的男人。” 何覆水眼睛酸酸的,他扒拉着隧道的洞口,毅然决然地跳了下去。 “砰!” 何覆水跳下去的瞬间,四层的黄金门被一条泥泞的巨大触手一下抡开! 巨大触手分化成无数细小触手,小触手眨眼间便充斥了整个房间,将空气中少年最后一丝留存的意念打得支离破碎。 何覆水跳入隧道后,周围突然亮了起来。 这个隧道和玩家们进入童话镇的那个隧道还不太一样。 这条隧道没有一条固定起点与终点的滑梯,何覆水在以一个缓慢的速度慢慢下落。 他的周围全是各式各样的钟表,这些钟表以不同速度“嘀嗒”“嘀嗒”计着时。 “布谷!”“布谷!” 一个看样子很古老的时钟弹出了个木雕小鸟,小鸟冲着何覆水一边点头,一边叫唤。 随着何覆水下落变深,他看到了零星几扇门。 有普通的木门、石门、金属门……还有奇形怪状的门,比如云朵做成的门,装饰得明媚的开放式门,类似画框的门、巨大的贝壳门、黑色的旋涡…… 这是要找门? 何覆水手心开始冒汗。 这么多门,他怎么知道要从哪扇门离开? 一扇又一扇门从何覆水身边向上飞走,时钟的“嘀嗒”声时刻提醒着时间的紧迫。 “是哪扇呢……” “啪嗒。” 何覆水正疯狂思考时,一个软趴趴的东西砸中了他的脸。 ……一顶红色鸭嘴帽,帽子上挂着金属链子,链子勾住了一扇门的把手。 很显眼的一顶帽子。 和帽子形成严重对比的,是它勾住的门——一扇普普通通的银色雕花门,是何覆水看过一眼就会忘记的门。 但当他仔细观察时,却发现门越来越眼熟,显然这扇门就是玩家进入童话镇穿过的小门的放大版! 何覆水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拉开了这扇门。 门里面是一片黑色。 何覆水试探性地将一条腿伸了进去,里面空空荡荡的,他啥也没碰到。 接着,何覆水又伸了一条胳膊进去,张开手在黑暗中一阵乱抓…… 突然,他的手被另一只手给抓住了! 何覆水:“?” 抓住何覆水的那张手以不可抵挡的力量,一把把何覆水拽进了门里! 银色的雕花门似乎有灵性,在何覆水被拽进门里后,没过一会儿,它又缓缓地关上了。 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 玫瑰女王不知道通过什么办法,知道了李云谏杀死黑桃七的事情。所以她对李云谏实力十分忌惮,把她关在了三层。 十三个黑桃士兵,一个被杀,两个在童话镇继续搜捕时黎,看守监狱的还剩十个。 李云谏要想离开监狱,需要先打死看守通往下面楼梯的两个士兵,再打死守在监狱外面的七个巡逻士兵……也可以不打死,但带着一群人从五个扑克牌士兵围剿下离开也很困难。 李云谏盘腿坐在地上,闭着眼睛在脑内构思了无数个越狱办法,然后再一个个划掉。 七个士兵还是太多了。 李云谏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与此相对的,她对除自己以外的人的实力都很不信任。所以,她构思的越狱计划里,从来没考虑过让其他玩家拖住一两只扑克牌士兵。 时黎说过,扑克牌士兵的感知范围很小,她就是捡了这个漏,第一天晚上才能潜入监狱里面。 或许,可以考虑绕开那些士兵? 李云谏一下拉开牢房的门,走到窗边,向下望去。 监狱门口,七只扑克牌士兵列队整齐地绕着监狱打转。它们彼此间距离还算大,但它们步速很快,只要玩家被任一一个扑克牌士兵稍稍耽误了下时间,第二个、第三个扑克牌士兵就会巡逻过来,合作对玩家进行围剿。 逃离监狱最好的办法,就是有一个人吸引住所有扑克牌士兵注意力,其他人趁机逃跑。 一拖七,很困难,但不是做不到,只是脱身有点麻烦——她没有空间道具。 此外,整个越狱过程,动静要降到最小。 最后,还需要一点混乱。 距离十天期限的最后一个晚上,不管是玩家、玫瑰女王还是童话镇的居民们都显得有点躁动。 说来也巧,今天正好赶上了童话镇的秋收节。为了庆祝今年的大丰收,祈祷来年丰衣足食,白堡宴请了贵族来彻夜狂欢,还计划在午夜零点燃放烟花。 位于方片区域的宴会厅里,玫瑰女王正在把她的座上宾介绍给贵族们。 玫瑰女王今天穿了件红黑相间的哥特风小裙子,她还是无法控制住身体,每走过一处,就会掉下泥泞的痕迹,两三个奴仆一直跟在她身后,帮她擦拭泥泞痕迹。 座上宾是位长相俊朗的少年人,穿着一身白色西装,举止优雅得体,宛若误入人间的天使。 “柯先生,才华横溢,强大浪漫,他告诉了我很多有意思的事,我和他一见如故,成为了挚友。” 玫瑰女王挽着少年的胳膊,甜蜜地说道。 那娇羞到极致的语气,仿佛两人是对热恋中的爱人。 “哦!天呐!” “能被美丽动人的女王殿下看中!这是何等的荣耀!” “柯先生,不知您的父母是做什么的?家族来自哪里?” 贵族们或好奇或艳羡地将玫瑰女王和柯栋文围在中央,一个个问个不停。 柯栋文保持着温柔的笑容,选择性回答了几个无伤大雅的问题。 临近零点的时候,玫瑰女王需要去点燃第一炮烟花,于是她先行离开了宴会厅。柯栋文在玫瑰女王离开后,随便找了点借口,摆脱了缠人的贵族们。 柯栋文迅速脱下西装外套和领带,将两个会束缚身体的衣物随手扔到了墙角。 “柯先生,是要去酒窖喝酒吗?” 墙边阴影处,巨大的兔子恭敬地站在那里,似乎等候多时了。 柯栋文挑了挑眉,扯了下嘴角。 “是的,麻烦带路吧。” …… “啊啊啊啊啊啊!” “火!哪里来的火!” “酒窖,酒窖着火了!” “酒窖怎么能着火?” 灯火通明的白堡中,方片区突然冒起了熊熊大火,火势蔓延之大,短短几分钟内席卷了小半个方片区。 贵族男女慌乱地四处逃窜,碰撞、拥挤、甚至是踩踏情况数不胜数。 第104章 越狱 “什么声音?”位于监狱二层的女玩家最先察觉到了异常,她立刻叫醒了另外两名同伴。 西装男两只眼睛下面黑眼圈严重,他刚刚好不容易睡着就被女玩家叫醒了,此刻脸上满是睡眠不足的死人样。 “火?着火了吗?”西装男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问道。 “咳咳……”老人剧烈咳嗽了两声,脸上露出了一丝难以被察觉到的狰狞。 “砰!”“砰!” 一个薄薄的身影突然从几人牢房间的空道飞过,狠狠砸入了另一边的墙体内! “呀!”女玩家发出一声尖叫。 三人都被这一出给震惊了,西装男的瞌睡之意瞬间消散。 “砰!”“轰!” 又是好几声诡异的响动,没过一会儿,又有一个薄片飞了过去。 “呀!”女玩家捂住耳朵,梅开二度发出尖叫。 飞出去的两个薄片,竟然全是扑克牌士兵! 镶进墙里的士兵动弹不得,但第二个士兵还能动弹,它砸到墙后,又拿起三叉戟冲了回来! “小……”女玩家瞳孔一缩,想要提醒把扑克牌揍飞的那人,结果还没喊完。 “砰!” 冲出去没两秒的扑克牌士兵又以抛物线的弧度飞入了墙里。 “小什么?”清冷的女声传入耳中。 三人齐刷刷地看向牢房外,从楼梯口那边优雅走过来的高挑女性。 “晚上好各位,准备一下,我带你们离开这里。”李云谏平静地说道。 方片区突发火灾,由于方片和梅花区都没有扑克牌士兵,为了应急,安德鲁达调走了两名黑桃士兵,守在监狱外的士兵只剩下了五个。 李云谏先带着女玩家从黑桃士兵巡逻的空隙间跑了出去,再回头,站在安全区域,指挥两位男玩家。 或许是实力差距,两位男玩家都很听话,李云谏让往西往西,让往东往东,西装男一点茬都没找。 几人有惊无险地离开了监狱。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离开没多久后,扑克牌士兵们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同停止了巡逻。 “嗖——” 白堡发生的火灾完全没影响到玫瑰女王放烟花。 各色绚烂的玫瑰款式烟花接二连三在空中绽放,照亮了整个童话镇。 童话镇的居民们纷纷从家中跑出来,观赏这场盛大的烟花演出。 “放烟花了!妈妈。” “快,快,快许愿,再不许愿烟花就放完了!” “好好好!我希望吃好喝好,玫瑰女王可以一直保护我们……” 白堡里的玩家们也看到了空中的烟花,女玩家立刻双手合十开始许愿。 “干嘛呢?还不赶紧跑!”西装男急匆匆地拽了拽女玩家的胳膊,“逃跑还许愿,你知不知道轻重缓急啊?” “我……”女玩家脸一红,搓了搓手,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就是知道哪个更重要,才先许愿的。” “走这边。”李云谏判断了下眼下的形势,选择带着其他人从梅花区域绕出去。 玫瑰女王在红桃区放烟花,方片区在闹火灾,黑桃区更是不能再回去了。权衡之下,地形复杂且没有士兵看守的梅花区是最好突破的场所。 梅花区是历史文化区,里面有许多条七拐八拐的画廊。 玫瑰女王带着几个玩家在这片区域参观过,虽说几条画廊长得都差不多,但李云谏还是逐渐靠着记忆找到了绕出去的路线。 几人很快来到了白堡城墙边上。 “啊!这墙也太高了……”女玩家仰头看着城墙,头疼地问道,“这要怎么出去啊?” 白堡城墙又高又滑,现在玩家队伍整个一老弱病残,爬上去还不被玫瑰女王发现,难度堪比徒手攀登珠穆朗玛峰。 “去侧门,冲出去。”李云谏当机立断。 白堡正门是王族和贵宾平日出入的门,普通镇民和白堡里的佣人只能走侧门。 相比于正门的高大威严,侧门就普通了不少。两扇木门上搭着一个门栓,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 玫瑰女王很信任白堡里的佣人,对他们的行踪也不大在意。 也是,童话镇就是玫瑰女王的一言堂,每个镇民都对玫瑰女王抱有崇高的敬意与爱慕,怎么会有不识好歹的佣人逃离白堡? 这就给了玩家们可乘之机。 “没人,是陷阱吗?”女玩家谨慎地问道。 “咳咳……小心为妙。”老者站在李云谏后面,虚弱地说道。 “你们往后站,我去开门。”李云谏揉了下手腕走上前。 “等一下!” 就在这时,从一旁冲出来了个人。 男人满身是汗,衬衣湿漉漉的,亮晶晶的胸肌若隐若现。 “陈涟?”女玩家惊喜地唤道。 “咳咳咳……陈先生,你怎么也在这里?我们还以为……”老者的话只说了一半,但大家都懂他的后半句“我们还以为你死在西郊农场”了。 “我……说来话长,但你们不能从侧门出去!”陈涟大口喘着气,焦急地说道。 “为什么?”李云谏神色平静地问道。 “侧门虽然没有守卫,但门外面的小路两边种了许多玫瑰,玫瑰女王可以通过玫瑰得知你们的去向。”陈涟快速地解释道。 “什么?” “啊?怪不得玫瑰女王问都没问过我们获得了什么线索!她是不是靠玫瑰全监视到了?” 西装男和女玩家大惊失色,老者脸色也白了一些。 唯有李云谏,轻轻蹙了下眉。 “你知道其他可以离开白堡的办法?”李云谏没有询问有的没的,直奔主题。 陈涟点点头。 “狗洞。” 说是狗洞,其实根本不算洞,只不过是侧面城墙下有一处孩童高度的窄缝。 “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玫瑰女王不是允许白堡内的佣人随意进出吗?他们没必要凿洞的。”西装男皱着眉头,从表情都能猜出,他这会肯定在想这窄缝是不是有诈。 “这我就不知道了……好像这处狗洞在玫瑰女王继位前就有了。玫瑰女王懒得理这种边边角角的地方,边任由这边闲置长草了。”陈涟耸耸肩回答道。 李云谏在陈涟背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从玩家背包里取出了一只……大号红色眼珠子。 眼珠子一从背包里飞出来就开始发抖,转头一看,发现取出它的人不是某个熟悉的恶魔后,立刻飞到李云谏手边,谄媚地蹭了几下。 “出去查看一下。”李云谏用一根指头戳了戳大眼珠子。 眼珠子悠哉地从窄缝飞出去了一会儿,又飞了回来,继续讨好李云谏。 “安全,可以走。你们离远一点,我把这个洞开大一点。” 狗洞太小了,成年人挤出去有点困难。不过把洞凿大点比凭空凿个洞要轻松,引起的动静也小。 李云谏抬腿狠踹了两下洞口,狗洞边角立刻掉落了几块碎砖,空间一下大了不少。 玩家们有惊无险地离开了白堡,一路不敢停留地跑回了镇子上。 童话镇上,镇民们还沉浸在节日的喜悦里。每个孩童都穿着新衣服,胸前都别着玫瑰花饰品,拿着鲜花饼,边吃边玩。大人们脸上也都挂着满足的笑容去,和左邻右舍讨论新一年的计划。 空中的烟花持续燃放了很久才结束,玩家们在结束前来到了通往西郊农场的大道上。 走了有一段路程,直到远远望去,富丽的白堡看上去和米粒差不多大小时,李云谏停了下来。 时黎之前和李云谏说过,最后一天晚上白堡里会有人引起混乱,接下来,她需要靠自己想办法离开白堡。 李云谏返回白堡不是凭着一腔孤勇,她和时黎探讨了很多策略以及玫瑰女王会采用的手段。 其中,最有可能,也是最简单的就是在玩家中插入间谍。 长时间找不到时黎,玫瑰女王必定心急如麻,玩家们时间紧迫,玫瑰女王也不遑多让。 一直耗着不是办法,玫瑰女王说不定会任由混乱发生,再做出警戒不严的假象,让他们顺利逃脱。 等他们逃脱并与时黎顺利汇合后,通过暗中插入玩家中的叛徒,锁定他们的位置,把他们一举击破。 是的,时黎认为,在玫瑰女王的认知里,她和李云谏等人最终一定会汇合后再离开。 李云谏被关进监狱期间,时黎需要一直逃窜吸引火力。她得和李云谏汇合后,才能知道要不要结束吸引火力的工作,下一步要怎么走。 如果不知道李云谏营救成功与否,一切等于白搭。 至于插入玩家中的那颗棋子…… “陈涟,你该离队了。” 李云谏转过身,拿着匕首对准了陈涟的额头。 陈涟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不是,这是干什么?”陈涟强颜欢笑,伸手想挪开锋利的匕首。 “你已经投靠玫瑰女王了不是吗?”李云谏直白地问道。 “什么?” “啊?投靠一个怪物?怎么能相信非我族类的生物呢?” 西装男和女玩家再次发出二连震惊,老者太虚弱了,没力气说教。 “我没有!我要是投靠女王了,怎么还能带你们从白堡逃出来,我……” 陈莲脸色苍白地反驳,可惜李云谏没那个耐心,她直接伸手,眼疾手快地揪住了陈涟的舌头。 只见陈涟舌尖赫然刻着一个玫瑰印记。 “你靠这个联系玫瑰女王?”李云谏眉头皱得快能夹死一只苍蝇了,“真恶心。” 陈涟急切地想要反驳,口水顺着嘴角往外流,李云谏迅速松手,生怕沾上脏东西。 “不行!我没有!你们不能扔下我!我会死的!”陈莲崩溃地大喊,“我真的不是叛徒!我是真的想帮大家逃出来!” “怎么,怎么还哭了?”女玩家被吓得瑟缩了一下。 “只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别管他了,我们赶紧走!”西装男紧张地催促道。 “不行!不能走!你们不能走!”陈涟见大势不对,装是装不下去了,所幸也不装了,一发狠,咬破了舌尖。 舌肉上刻印的玫瑰被迅速染红。 第105章 逆转 陈涟咬破舌尖后,周围安静到不可思议,空气陷入了令人尴尬的凝滞。 “然后呢?”李云谏问道。 陈涟的脸“唰”地变红了。 “你别嚣张,我是发出定位,等下安德鲁达就会带着扑克牌士兵追来了!”陈涟耿着脖子说道。 “……不会是玫瑰女王没跟你说后续怎么办吧?”女玩家直白地戳破了陈涟的防线。 陈涟的脸色又“唰”地一下变得雪白。 “不是,女王当然……” “飒飒——” 陈涟身边冒出了黑气,一团,又一团…… 陈涟回头看了一眼,表情立刻再次变得倨傲起来。 “玫瑰女王的力量不是你们能想象的,如果它不是无所不能,为什么我会倒戈向它呢?” 这些黑漆漆的气团看上去就很不妙,李云谏皱了下眉头,从玩家背包里取出了另一个道具——一个魔方,正是之前时黎打不过柯栋文,逃跑用的那个。 【锚点魔方-维度魔方仿-三代(制裁出品)】 介绍:制裁公司出品的维度魔方仿制品,使用者可通过旋转本产品设定一个锚点,再通过逆旋转使用者及触碰使用者的其他生物都将瞬移到锚点位置。 由于空间道具仿造难度巨大,制裁公司为了达到最让客户满意的效果,已生产了三代该系列产品。 ps:制裁公司最满意的杰作——维度魔方仿制品!每次使用后都需重新设定锚点,使用三次后,产品报废。总而言之,制裁出品,值得不信任。 这个是李云谏压箱底的道具,时黎用过两次,现在道具只剩下最后一次使用机会了。 不过,李云谏知道眼下不是吝啬道具的时候,她招呼其他玩家拽住她的衣服,果断复原了魔方。 时黎设定的锚点是她捡到小黄狗的地方,那里离西郊农场大概还有十几分钟脚程。 “啪!” 几人传送完,魔方就炸成了碎片。 “咳咳咳咳……”老者身体看上去更不好了,他单膝跪地,咳嗽了好几声。 “你背他,抓紧时间。”李云谏指了指西装男。 西装男也不推脱,立刻蹲下来,把老者背在了背上。 陈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追上来,他们现在是在跟时间赛跑。 夜风擦过脸庞,寒意刺骨,李云谏让小眼球在前面探路,遇到危险了就飞回来,得令后的小眼球一溜烟飞远,没了踪影。 “桀——” 黑暗中突兀地响起了一声尖锐的鸣叫。 “停!”李云谏一手一个,拽住了往前冲的西装男和女玩家。 “怎、怎么了?”西装男问道。 “砰——” 回答西装男的不是李云谏,而是整齐划一的,兵器捶击地面的声音。 黑暗的大路上,两列红白相间的高大身影踏着步,从小眼球消失的方向走了过来——玫瑰女王的亲卫队,所有红心扑克牌士兵。 红心扑克牌士兵的武器是类似关公的大刀,走在最前面的红心尖的大刀尖端,插着一个和它们一样红红的物体……正是发出惨叫的小眼球。 ……被埋伏了。 是的,玫瑰女王通过玫瑰花,早就知道了西郊农场和外部空间的交界处,她完全可以早早安排伏兵守在交界处。 陈涟啊……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其他玩家脸上都露出了绝望的表情,但李云谏却截然不同,她……在笑。 “十三个……”李云谏活动了下四肢,目光炯炯地盯着扑克牌士兵,“等下我说跑,你们就往前跑,发生什么都不要管。” “不是!这怎么跑啊?这么多扑克牌士兵,难不成还能硬闯过去啊!”西装男心态彻底崩了,冲着李云谏大吼大叫,“都怪你!非要带我们来这!都说了,先避避风头,等事态平息了再商量离开这里的事,你非要……” “砰!” 李云谏像颗子弹一样窜了出去,迎上了最前方的红心尖! 红心尖扬起大刀,劈向李云谏的脑袋,李云谏极限躲闪,从红心尖两条细腿间划过,一脚绊倒了红心尖后面的另一位士兵。 摔倒的红心士兵打乱了士兵们完美的“墙型列队”。 “跑!”李云谏大声喊道。 “我真是服……”西装男听到李云谏的声音,气得只想骂人,不成想,他旁边的女玩家直接闭着眼冲了出去! 西装男一愣,忙不迭也跟着跑向了李云谏那边。 “我真是服了,别人让干嘛就干嘛!有没有点自己的想法!”西装男跟着女玩家,在后面一边跑一边骂。 “有本事你别跑!”女玩家抽空怼了他一句。 李云谏是扑克牌士兵们的首要攻击对象。 但这个时候,如果有其他生物从它们身边经过,它们也不会介意给那些生物来上一刀。 女玩家第一个装上的是红心三,这个士兵最弱,李云谏给了一拳就被打飞了,横躺在地上当路障,闭着眼跑的女玩家差点被它给绊倒。 被女玩家无缘无故踩了一脚的红心三一把抓住了女玩家的脚,另一只手拿着大刀就要砍。 “啊!”女玩家发出一声尖叫。 李云谏立刻回头,扔出匕首,斩断了红心三拿着大刀的那条胳膊。 “继续跑,别回头。”李云谏冷静地吩咐道。 四处乱飞的大刀,纸片碎屑,“乒乒乓乓”不绝于耳的碰撞声,将女玩家团团包围,但她始终紧闭双眼,凭着一股子莽劲,和对李云谏的绝对信任往前冲。 跟在她后面的西装男就没她那么决绝了,往前跑的途中,生怕和扑克牌士兵对上,一直跑跑停停,绕来绕去。 两人间很快拉开了距离,女玩家越跑越远,西装男越落越后。 两个人距离拉远后,李云谏的工作量陡然上升——她要分别看住两个人周遭,不让红心扑克牌挡住他们前行的道路。 “不听话。”李云谏骂了一句。 女玩家已经顺利跑出红心扑克牌的包围圈了,她没听见李云谏喊停,便还在一直闷头往前跑。 可西装男就没那么幸运了,他隐隐约约被红心扑克牌士兵包围了。 扑克牌士兵数量太多了,李云谏刚打飞一个,另一个就会继续扑过来,前仆后继地进行攻击。 即使李云谏使出全力,也只是让士兵团折损了一位红心三。 李云谏抽空瞥了一眼西装男,只见他背着老者,在扑克牌士兵的包围圈内谨慎地观望,按照他这个速度,他们都得被耗死在这里。 李云谏立刻换了策略,她踢倒身前一个碍事的扑克牌士兵,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西装男旁边,拽住了他的领子,把他拎了起来,一个用力,扔出了包围圈。 “跑,再往前跑一点,它们就不敢过去了!”李云谏随便捡起一把大刀,一个转身,挡住了身后扑克牌士兵的袭击。 “哎哟!”西装男没想到李云谏力气这么大,两个成年男性都能被扔出好几米开外,他揉着屁股从地上站起来,赶忙去搀扶老者。 可他刚碰到老者,老者就跟中邪了似的,开始剧烈抽搐,边翻白眼边口吐白沫。 “啊!啊!李云谏!李云谏出事了!” 西装男连忙想要收回手,自个逃跑,但还是晚了一步。 一根泥泞的触手从老者嘴巴里钻了出来,一把捆住了西装男的手! 两根、三根……越来越多的触手从老者嘴巴里钻出来! 依稀间,西装男看到老者耷拉在嘴巴外面的舌头上,好像有一个红色的玫瑰正在盛开。 “砰!” 西装男来不及多想,额头就被一根锋利的触手捅穿了。 李云谏听到喊声,回头之时,看到的就是西装男被杀死的瞬间。 “呲——”李云谏走神的一瞬,右肩膀被一把大刀贯穿了。 “唔……”李云谏闷哼一声,先是抬腿踹飞偷袭她的士兵,然后抬手,一声不吭地将大刀从肩膀拔了出去。 “叮——”李云谏拿着大刀,再一次挡住了另一位扑克牌士兵的攻击。 “呲——” 失误过一次的李云谏出现了更多的破绽,又是一个不小心,她的右腿被红心尖划破了。 另一边,老者的嘴巴已经大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他的下半张嘴和上半张脸彻底脱离,仅靠一点皮肉相连。大量的触手自他嘴巴里涌出,舌尖上那朵玫瑰也越变越大! “啪嗒。” 老者的下半张嘴终于脱落了,掉到了地上。 “呀——” 甜腻的声音传进了李云谏耳中。 “这里好热闹呀!” 玫瑰女王笑嘻嘻地说道。 短短三十秒不到,玫瑰女王从老者的嘴巴里……钻了出来。 “刺啦——” 玫瑰女王伸出数条触手,不分敌我,直接穿透扑克牌士兵的身子,分别扎入了李云谏的手腕,将李云谏钉在了一棵大树上!李云谏的两只手直接废掉,手里的大刀“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啊!” 李云谏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 “很疼吗?不好意思,我下手太重了。”玫瑰女王毫不走心地道歉道。 下一秒,扎入李云谏手腕的触手分化出数条小触手,爬到李云谏手心,沿着李云谏的指缝,同时扎了进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106章 她的酒 “这是什么?一个丑陋的眼珠子?” 玫瑰女王卷起红心尖大刀上的小眼球,拿到玫瑰脑袋前。 小眼球拼命躲闪,不愿与玫瑰女王对视。 “让我猜猜——”玫瑰女王把小眼球高高举起,满含笑意地说道,“这个,不会是你和时黎沟通的桥梁吧?” “前两天时黎可喜欢和我玩捉迷藏了,结果你们一离开白堡,她就彻底消失不跟我玩了。” “她就是通过这个丑东西看到你们越狱成功,才离开了童话镇的吧?” 玫瑰女王怜惜地抚摸了下小眼球身体中央被大刀扎穿的印记,继续心疼地说道。 “我的士兵们可真是粗鲁,它们把你们都玩坏了,这下谁还能陪我玩呢?” “呸。”李云谏瘫着脸,吐了口口水。 “啪!”玫瑰女王甩出一条触手,狠狠抽了下李云谏肩膀的伤口。 李云谏疼得额头冒出了冷汗,但她硬是一言不发,望着玫瑰女王,冷静地开口说道。 “你性格真差,活该你母亲不要你,我要是你妈,我也不要你。” “刺啦!”“刺啦!”“刺啦!” 数条触手同时飞出,贯穿了李云谏的大腿和双臂。 “不要提艾诺莎!不是她不要我!是我不要她!”玫瑰女王暴躁地怒斥道,“不准提那个坏女人!不准提!不准!” “咳……”李云谏咳出一口血,口罩被染红了一大片 李云谏勾起嘴角,满是嘲意地看着玫瑰女王。 “嘴硬!我要是没有经验,怎么会看出来你是被母亲给抛弃的呢?” “砰!” 一条粗大的触手飞出,一把糊住了李云谏的下半张脸,让李云谏无法再说话了。 “呼……呼……不生气,不生气,生气伤身体,等办完正事了再杀她!” 玫瑰女王小声劝导着自己,可剧烈起伏的身体,暴露了她暴怒的内心。 玫瑰女王把小眼球扔给身旁的红心尖,红心尖立刻会意,带着小眼球走到了血淋淋的李云谏身旁。 “时黎,我知道你能看到,我给你十分钟,带着我要的东西,出来见我,不然我杀了她!” 玫瑰女王的声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锐刺耳,又带着黏黏糊糊的腻人。 “唔!” 李云谏狠狠地剜了玫瑰女王一眼,又焦急地看向了瑟瑟发抖的小眼球。 玫瑰女王猜的没错。 时黎是通过小眼球在监视事态的发展。 时黎……也一定会来救李云谏。 …… 女玩家已经进入了西郊农场的范围,她运气很好,没碰上起雾的时空乱流。 “哎哟!”一直闭着眼的女玩家被绊了一脚,睁眼一低头,发现竟是陈涟的尸体。 “啊!啊!”女玩家手脚并用地想要爬起来。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李云谏呢?” 女玩家的肩膀猛地被人握住,吓得女玩家差点又来了记女高音。 “是……是你!”女玩家看清握住她肩膀的人后,高高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是我,李云谏呢?”时黎担忧地问道。 “我……我不知道!我们被埋伏了,然后她让我什么也不要管,就往前跑。我就一直跑,一直跑,就跑到这里了。”女玩家糊里糊涂的,经过讲的也不清不楚。 时黎烦躁地捶了下地。 西郊农场这边的空间太复杂了,进来后她和小眼球的联系一直断断续续的,也不知道李云谏现在怎么样了。 “你等下继续沿着路往前跑,如果起雾了,就原地不动,等雾散了再继续跑。跑个大概十分钟,你会看到一座高塔,高塔外围有藤蔓,你拽着藤蔓爬上去。” “高塔上面有一个隧道,跳下去,找到一扇和咱们进入童话镇时一模一样的门,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时黎用最快的语速,和女玩家讲了一遍。 “听懂了吗?” 女玩家忙不迭地点点头。 见女玩家听懂了,时黎立刻起身,就要往女玩家过来的那边跑。 “等,等等!那你呢?你不和我一起离开吗?”女玩家眼疾手快地拽住了时黎的手,满眼担心地问道。 时黎抿了抿嘴,她本想笑一笑,让女玩家安心。 但她笑起来时,却比哭还难看。 “我要去救李云谏,我不能看着她死啊!” 时空乱流扭曲了西郊农场通往外部的入口,不管时黎怎么跑,都找不到来时的路。 “小眼球……小眼球……啊!” 时黎右眼感受到了一阵裂开般的剧痛,短短几秒,她的右眼就布满了血丝。 她终于再次连接上小眼球了! “啊!啊!好疼啊!”时黎的右眼疼得仿佛已经不属于她了,可她依然强行链接着小眼球的视线。 她通过右眼看到了手持大刀的红心扑克牌士兵,张牙舞爪的玫瑰女王……还有,奄奄一息的李云谏。 “时黎,我知道你能看到,我给你十分钟,带着我要的东西,出来见我,不然我杀了她!” 玫瑰女王尖声威胁道。 “唔唔唔!”李云谏挣扎着,冲着小眼球疯狂使眼色。 时黎知道,李云谏在提醒她遵守她们俩之前的约定。 两人分头行动前,李云谏拉了时黎一把。 “如果我行动失败了,不要管我,你一定要跑掉。”李云谏嘱咐道。 “说的什么话,你那么强的人要是都跑不掉,那我肯定在之前就被扑克牌士兵抓到了。”时黎笑着回道。 “说的也是,那就约定好,不管是谁被抓了,千万不要回去营救,多送一条命,不值得。”李云谏想了想,冲时黎伸出了小拇指,“我不放心你,拉钩。” “李姐姐,你都多大了,还拉钩……” “砰!”相比于说服,李云谏更喜欢给时黎一个暴栗,让她听话。 “拉拉拉!”时黎立刻屈服于了李云谏的武力压制。 事情总是充满戏剧化。 时黎在最艰难最恐怖的追捕下,靠着一口气撑了下来。 而李云谏,为了救人,被玫瑰女王抓住了。 “啊啊啊!让我出去啊!让我出去啊!”时黎死命揪住头发,大声嘶吼着。 有什么东西,有什么东西可以让她出去?其他人都是怎么出去的?柯栋文、岳梨、陈涟……对了!陈涟! 时黎从玩家背包中取出了她从陈涟那里收缴的玫瑰匕首。 这把匕首是个锁了状态的道具,能放进背包,但不显示介绍。 西郊农场没有玫瑰,这把匕首是时黎唯一能和玫瑰女王沟通的媒介。 玫瑰匕首一从背包取出来,就引发了连锁反应。 原本还万里无云的空中立刻出现了薄薄一层迷雾,迷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食着玫瑰匕首上缠绕的黑气。 “玫瑰女王!玫瑰女王你可以听到吗?不要伤害李云谏!”时黎握着匕首,慌乱地大声喊道。 “嗯?” 西郊农场外的玫瑰女王通过玫瑰匕首,听到了微弱的声音。 西郊农场有很强的屏蔽能力,时黎喊的声音明明很大,传到玫瑰女王这里,也变得断断续续的。 “可以的,我可爱的朋友。”玫瑰女王懒洋洋地回道。 “放、放她走,我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 玫瑰女王用鱼尾轻轻拍打了两下地面,很有诚意地抽出了插入李云谏指缝的细小触手。 李云谏再次被疼得差点昏死过去。 “那可不行呢,小老鼠,你在我这里很没有信誉的。”玫瑰女王笑着说道,“你先告诉我,艾诺莎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我再放了你的朋友。” “我、我不信你……” 就像玫瑰女王不信任时黎,时黎同样不信任玫瑰女王。 玫瑰女王用鱼尾敲打地面的速度变快了几分,她稍显烦躁地咂了下舌,抬起玫瑰脑袋,瞥了眼几乎完全丧失行动能力的李云谏。 “时黎小姐,兴许你不知道,一个人而已,我杀就杀了……” “杀了她,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艾诺莎隐瞒了什么。” 时黎这句话格外清晰,跟突然开了音频软件vip似的。 “咔!” 玫瑰女王用触手折断了一名扑克牌士兵的大刀。 玫瑰女王抽出了插入李云谏体内的所有触手,李云谏像一个破布娃娃一样,掉到了地上。 “行了,我已经退让太多了,你要是再得寸进尺,我也不介意……” 玫瑰女王还在和时黎谈判之时,变故突然发生了! 本来已经失去所有反抗能力的李云谏诈尸般暴起,冲向了牵制着小眼球的红心尖! “什么……” 玫瑰女王分神的功夫,李云谏已经冲到了红心尖身前。 “咔!” 红心尖大刀一个起落,出乎所有人意料,李云谏竟然没躲也没反抗,只是坦然站在那里…… 任大刀砍下了她的头颅! “砰……咕噜咕噜。” 女人的脑袋掉到地上,滚了好几圈,停在了玫瑰女王的鱼尾边,正巧正脸朝上对着玫瑰女王。 直到死,李云谏的脸上都还带着挑衅的神色。 在众人初入童话镇,都不敢喝陌生药水时,她站了出来。 “药水给我,我来吧。” 在迷幻森林里,面对数不清的亡灵时,她承担了最困难的任务。 “我去拿,你们把好门。” 当同伴深陷监狱时,她主动走进了吃人的地狱。 “晚上好,各位。准备一下,我带你们离开这里。” …… 她美丽、自信、强大,任何美好的词汇都无法形容她。 她说过,她有故事,等时黎有酒了,就讲给她听。 可她食言了。 时黎再也听不到了。 第107章 第三场 时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上高塔的,她好几次扒拉着藤蔓,不受控地开始流泪,心跳加速,呼吸不畅。 高塔上面的秘密,是个像井一样的隧道。 “嗡——嗡——” 时黎开始耳鸣,她蹲在地上,缓了好久。 天要亮了,要走了,她不能让李云谏白死。 时黎从隧道跳了下去。 隧道一开始,很黑,伸手不见五指,让时黎感觉,她好像变成了影子,融入了黑暗。 坠落了大概半分钟,周围突然亮了起来。 四周是数不清的钟表和各式各样的门。 看到钟表,时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从裤兜里掏出了安德鲁达的怀表。 怀表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逆时针旋转,一个格子……两个格子,直到完全复原后,时黎在下落过程中,看到了一个门。 一个和她进入童话镇时所用的,一模一样的门。 “呀!出来了,出来了!” “小黎!我就知道你进这个项目了!” 打开门,艰难爬出来的时黎,还没站稳,就被一个身影猛地扑到了地上。 明明只是过了十天,时黎却觉得过了好长好长一段时间。 “杨梦玲……”时黎把脑袋埋在杨梦玲的肩膀上,无声地流起眼泪。 滚烫的眼泪渗透衣服,触及到了杨梦玲的皮肤。 杨梦玲一愣,下一秒把时黎抱得更紧了。 “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呢!” 穿着花裤衩的卡鲁刚询问完上一个从童话镇出来的玩家情况,他踩着人字拖,“啪叽”“啪叽”走到时黎和杨梦玲身边,两手叉腰,弯下身子,很不解风情地开口说道。 “两位靓女,虽说打断别人交谈很不绅士,但我还是得抓紧时间,打听几个问题。” “都知道不绅士就不要问了啊!”杨梦玲像个老母鸡一样,把时黎护在怀里。 时黎拿杨梦玲的衣服当纸巾,蹭掉了眼泪。 “为什么……负责人进来了?” 时黎声音都有点哑了,听得杨梦玲满眼心疼。 “小黎……”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了。”时黎摇摇头。 “呀……这就有点复杂了,简单来说就是有几个死扑街发瘟,把我晋级副本里的人都偷到现在你们所在的这个自制副本里了。” 卡鲁想了想,抖着腿,和时黎解释了一下。 “再怎么说我也是晋级副本的老大咩,不能就这么被人搞嘛!所以想了个法子进来,好好治治他们。” 时黎抬头看了眼这个看上去比牛先生好像还要不靠谱的负责人的脸一眼。 “你怎么进来的?如果能进来,他们一偷完人你就该进来了吧?” 卡鲁卡了下壳,不过很快又继续抖起了腿。 “告诉你也不是不行啦!自制副本一次性拉人,只准出不准进,除非有玩家用特殊道具退出,才会出现缝隙,允许外部人员进行人员补充。” “有一个黑仔,半死不活的,用了跳关票,从副本里跑出去了。我就从她搞出来的缝隙里,插队进来咯。” 时黎呼吸一窒。 “是一个女生,短头发?胸部有贯穿伤?” 时黎稍显急切地问道。 卡鲁有些意外,但还是思考了片刻,点了点头。 “对,使用跳关票出去的就她一个,我记得很清……” “她还活着吗?”时黎急忙问出了最想知道的问题。 卡鲁挠了挠一头乱糟糟的卷发,给予了时黎肯定的答复。 “那肯定啦,有我在,她怎么会死嘛?” 时黎“扑通”一声坐到了地上,像是卸下了什么沉重的担子。 “小黎?”杨梦玲不知道时黎在童话镇经历了什么,她好奇地问道,“不会是你的跳关票吧?你给谁用了?” 时黎无声地摇摇头,想说些什么,但没忍住,又哽咽了。 “太好了,还活着……” 《幸福乐园》是自制副本,是由一个恐怖组织天堂银行捣鼓出来的异类副本,副本的通关规则被替换成了对赌协议,也就是规则三——找到乐园真正的主人。 如果代理园长幽偶和他的助手先找到了乐园真正的主人,那么所有被拉进《幸福乐园》的玩家都将被永远困死在这里,直到副本瓦解。 反之,如果玩家们先找到乐园的主人,那么所有玩家均会被原路送回,继续晋级副本。 童话镇项目是整个乐园里最特殊的项目,卡鲁一进入副本中,就怀疑起了这个项目。 奈何他刚进来的时候,这个项目还没开放第三场,他只能在白堡外守株待兔。 第一个他逮到的人就是何覆水,他是从监狱四层的隧道离开的。 得知监狱四层也存在隧道时,时黎的情绪差点又崩溃了。 卡鲁不明所以,只能扣手等时黎自我恢复。 过了十分钟左右,女玩家也从项目里出来了,出来的时候,她手里还拽着一条棕色藤蔓,说是缠在门上的。 紧接着,又过了没几分钟,时黎出来了。 整个项目,整整两拨人,最后只跑出来了三个人。 玫瑰女王从凶险程度来看,很符合“乐园真正的主人”这一称号。 卡鲁在听完前后三个玩家的讲述后,决定亲自进项目里,一探究竟。 “滴——呲啦!” 奇怪的电子杂音在耳边响起,整个乐园的灯光突然集体闪烁了一下。 卡鲁起身仰头,看到高高的城堡上方莫名出现了两个身影。 “那个……是不是代理园长啊?” “好像是啊!他又要宣布什么坏消息了吗?” 时黎听到周围有几个玩家在焦虑地讨论着。 白堡上面的两个身影中,更矮的那个披着件白床单,床单上剪出了两个小洞,露出了他滴溜溜转的大眼睛。 他从白花花的斗篷下取出一个大音响,摆弄了两下喇叭,冲卡鲁喊道。 “喂喂!大叔,可以听到吗?” 卡鲁叉开腿,叉着腰,中气十足地冲上面喊了回去—— “你个天堂银行的死扑街!叫谁大叔呢!” 披着白床单的幽偶掏了掏耳朵。 “死扑街啥意思?”幽偶转头问向旁边穿着背带短裤,抱着大刀的中学生。 “骂你的意思。”黑桃尖嘴角抽了一下,冷酷地答道。 “哈?” 幽偶的白布单一下变得气鼓鼓的,看上去像个胖嘟嘟的白灯笼。 “你死扑街呢!你全家都是死扑街!死扑街!死扑……” “砰!” 中学生用大刀的刀柄狠狠锤了幽偶后脑勺一下,打断了幽偶中气十足的谩骂。 “……他俩好像一对故人,你知道是谁吗?”时黎拍拍杨梦玲的肩膀,故作高深地问道。 杨梦玲以为时黎神通广大,之前就和那两个看上去就很不普通的人认识,立刻好奇起来。 “你认识他们吗?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啊?” 时黎摇了摇头。 “不认识。” 杨梦玲张了张嘴,眼睛里露出不解。 “那你说他俩像故人……” “没头脑和不高兴啊!你小时候不看儿童读物吗?” 时黎露出了比杨梦玲更不解的表情。 杨梦玲:“……” 该死的,她就不该多嘴问!天知道时黎这个神经病上一秒emo,下一秒又会想到什么奇怪玩意了! “黑桃尖!你个死扑街!你打我!你个没脑袋的玩意!”幽偶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作势就要起身和中学生打架。 卡鲁看着城堡上那两个疯狂内讧的人,扶了下额头,不再理会他们,孑然一身走向白堡门口。 “勇敢的旅者,我们童话镇的女王遇到了些小麻烦,您是否愿意前往童话镇为她提供帮助呢?” 黄色蘑菇头小孩还守在门口,面无表情地背着台词。 卡鲁走过去时,童话镇项目入口处已经排了两个人,一个粉头发,一个紫头发,在普遍黑头发人群中格外显眼。 几分钟前,时黎离开项目时,项目门口还由于卡鲁站岗而空无一人。 卡鲁没想到,他刚离开两分钟,就有没眼力见的过来排队了。 “喂,你们俩别排这个项目了,这个项目很危险的。”卡鲁伸着细长的胳膊,冲两人懒懒地比划了两下,“去玩碰碰车啦,那个安全。” “玩过了,那个可一点也不安全哦!”紫色长发的那人笑眯眯地转过头,露出了一张长着桃花眼的俊美脸庞,“是不是呀?于闵笙。” 紫发美人一边说,一边伸出一根指头,戳了戳站在她前面,粉色短发男性的后背。 “起开!”粉发美人臭着一张脸,死死瞪着紫发美人的手指,似乎紫发美人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卡鲁撇撇嘴,又打量了两人一眼。 “你们非要进这个项目?” “非要。”于闵诺笑眼弯弯的点了点头,那头紫色的长发随着她点头飘动着,像丝滑漂亮的绸缎。 “行,进去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天堂银行的人也会进去的。”卡鲁强调了下“天堂银行”四个字。 “那可太有趣了!”于闵诺显然是知道这个组织的,但她丝毫没有露出惧意,“听说是个顶尖组织呢!我还是第一次碰到。” 又是两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疯子。 卡鲁盖棺定论。 童话镇六十分钟倒计时很快结束,黄色蘑菇头小孩如之前一样,拉开了白堡大门下半部分的小门。 于闵笙对小门露出了极其嫌恶的神色,但没办法,客观条件就这样了,他也没法让黄色蘑菇头当场给小门做个清洁,只能自认倒霉,一闭眼睛钻了进去。 于闵诺迫不及待地紧随其后,进去时似乎还踹了前面的于闵笙一脚。 就在卡鲁准备老老实实进门时,变故发生了。 天堂银行自出现在世人眼前起,便被冠上了恐怖分子的头衔。 所有天堂银行的成员,都有一个共性……或者说是两个共性。 一个是疯,随时随地大小疯。 另一个则是,他们从不按套路出牌。 “轰!” 被玫瑰藤蔓缠绕的大刀从天而降,一把劈向了白堡的大门! 第108章 再入童话镇 巨大力量的撞击带起了堪比鼓风机的风波,直接吹飞了几个路过的玩家。 “啊!龙卷风!” “怎么回事!” 玩家们纷纷向童话镇这边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不过,正所谓风大无伤。 白堡的门依旧干净的能反出人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黑桃尖你个废物!”幽偶毫不客气地发出嘲笑。 “轰!” 下一秒,幽偶被黑桃尖从城堡上方扔了下来,像个炮弹一样砸进地面,在地面上砸出了蜘蛛纹路的大坑。 “……暴力狂。” 坑洞里,幽偶变成了薄薄的一片。 黑桃尖甩出玫瑰藤蔓作为支撑点,轻巧地飞下来,踩在了薄薄一片的幽偶身上。 看到玫瑰藤蔓时,时黎瞳孔一缩,心跳加速。后知后觉发现这不是玫瑰女王的玫瑰时,心脏跳动才慢慢平复了下去。 “夸张。”卡鲁对于黑桃尖大开大合的出场方式总结道。 “老年人就排后面吧,我们的主场,你还想先进去不成?”被踩扁的幽偶充当黑桃尖的发言人,“叽里呱啦”地说道。 卡鲁翻了记白眼,懒散地比划了个“请”字。 三个人间的氛围一直很微妙,维持在一个蠢蠢欲动、一触即发,但就是死活不开始血拼的临界点。 黑桃尖一脚把幽偶踢到了黄色蘑菇头小孩身前。 幽偶飘起来后,像个充气式玩具似的,又渐渐膨胀回了正常体型。 “把正门打开,我们不走狗洞。”幽偶双手叉腰,雄赳赳气昂昂地吩咐道。 黄色蘑菇头小孩这回没有继续重复台词,而是呆呆地说道:“打开大门会发生紊乱现象,我不确定旅者会被传送到童话镇的哪个地方。请问尊敬的旅者,您确定要打开大门吗?” “这不正合我意!我才不想和抠脚扑街一起呢!”幽偶还在对卡鲁骂了他们的事耿耿于怀。 “好的,请稍候。”黄色蘑菇头小孩转过身,关上了小门。 然后,她伸出手,在白堡大门上轻轻敲了三下。 厚重的大门在悠长沉闷的声响中缓缓打开,泛着冷意的风从两扇门间的缝隙汹涌而出,吹向守在门口的众人! 幽偶的长布单被吹得飒飒作响,像面迎风飞舞的旗帜。 “好玩的游戏,我来啦!哈哈哈哈哈……” 不等黄色蘑菇头小孩再嘱咐什么,幽偶就嘻嘻哈哈狂笑着冲了进去! 城堡大门内是和小门内一样的一片漆黑,好似化不开的墨。 黑桃尖紧随其后走进了门里。 “喂,我进去了哈!再声明一次,不想死就别进这个项目,真想找死,我也拦不住你们。”卡鲁不放心玩家,又转头冲周围的玩家们喊了一嗓子。 说完,卡鲁也走入了那片黑暗之中。 “杨梦玲,如果事态不对劲了,你就立刻使用跳关票出去。”时黎死死盯着白堡入口,低声和杨梦玲说道。 “我知道的,可是你咋办啊?你不是用掉跳关票了吗……不对,等一下,你要干嘛?”杨梦玲碎碎念到一半,突然察觉到了不对劲,十分震惊地看向了时黎,“小黎,你想干……” 杨梦玲还没问完,时黎就冲了出去。 一直在项目门口蹲着休息的何覆水也看到了时黎。 在发现时黎以十匹马也拉不回的劲头往白堡里冲时,何覆水吓得赶紧挥舞着红帽子,想要叫住时黎。 “时黎!别发疯啊!” 好不容易活着出来了,还赶着回去送死干嘛? 柯何覆水想不明白……何覆水也不是完全想不明白。 李小姐不明不白地死了,时黎肯定咽不下这口气。 他也咽不下。 可是他没有勇气再回去了。 何覆水挥舞红帽子的手臂渐渐慢了下来,最后变得像是道别一样。 “……得活着出来啊。”何覆水担忧地说道。 兴许是听到何覆水的声音了,时黎在进入白堡前,转头望了何覆水一眼,冲他露出了个浅浅的笑容。 “这个帽子你从哪里搞到的?” 何覆水手中一轻,一转头,发现是一个中年人拿走了红帽子,还一脸阴沉地望着他。 “还我!”何覆水抬手去抢,奈何中年人比柯栋文高,胳膊往上一伸,何覆水就够不到了。 何覆水有点急了。 “你别闹了!那个帽子是救了我的人让我带给他家人的。” “他为什么让你把这个带给他的家人?”中年人拿着红帽子的手微微颤抖。 “他……”何覆水眼中闪过浓浓的悲伤,“他变成幽灵了,可能再也离不开童话镇了。” “……该死的。”中年人低头骂了一句。 似是想到了什么,中年人猛地又抬起了头。 “你是说他没死,只是变成幽灵了是吗?” 何覆水被中年人吓住了,愣了下神,郑重地点了点头。 “对,他还没死,他只是变成幽灵了。” 中年人扯了扯嘴角,把红帽子塞回了何覆水怀里,又在兜里掏了掏,取出了一把断掉了的小刀,也一同塞给了何覆水。 “这把刀是余鹏,和这个帽子的主人是朋友,他死了,麻烦你把这个也带给他的父母。” “唉!不是……”何覆水一时没反应过来,“我不是遗物回收员啊!哥们!” 中年人一脸厌世地挥挥手,完全不听何覆水说什么。 “我答应这小孩要照顾好他兄弟了,我得去这个里面把他兄弟带回来。” “唉!别去啊!这个项目很可怕的!去了一定会死的!你死了我可不帮你把遗物带给家属,你……”何覆水慌忙地想拦住中年人玩,但是没成功。 中年人看上去身体不好,没想到还挺灵活的,何覆水连他衣角都没碰到。 “老白,我和你一起进去!”另一边,一个高中女生也跑了过来。 “不是!里面真的很危险的!你们不要去送死啊!”何覆水急得都快给他们跪下了。 “没事的,我不怕死的。我妈妈死了,我爸爸失踪了,救过我的人,除了小黎都死了。”高中女生见何覆水都快哭出来了,赶忙宽慰了一句。 虽说可能没起到什么宽慰的效果。 “你们……” 何覆水看着两人走进了白堡,“砰”地一声无力地跪到了地上。 “……我真是个胆小鬼。” 何覆水垂着头,抱紧了怀里的红帽子和断了的小刀。 老白和杨梦玲进入童话镇项目后,没有玩家再敢冒险进入,白堡大门缓缓关闭。 黄色蘑菇头小孩睁着大眼睛去,确定白堡大门彻底关闭后,一屁股坐到了门前,说起了程序性的台词。 “勇敢的旅者,我们童话镇的女王遇到了些小麻烦……” …… 于闵诺和于闵笙是通过小门进入童话镇的,他们从隧道掉到的房间,还是时黎等人之前掉进去的那个初始房间。 “哇,时间隧道!上次遇见时间隧道还是上次!”于闵诺意犹未尽地感慨道。 “上次遇见时间隧道的时候,我们的妈妈杀死了我们的爸爸。”于闵笙冷漠地说道。 “真没意思!于闵笙!”于闵诺一把搂住于闵笙,用胳膊肘夹住了他的脖子。 “于闵诺,你找死!”于闵笙抬手去打于闵诺,然而由于能力缘故,他打于闵诺的力度和挠痒没什么区别。 每次新一波旅者进入童话镇后,初始房间都会重置。 和时黎那波人不一样,于闵诺和于闵笙就像两个纯靠直觉的野蛮人,第一反应就是砸墙,“哐哐”砸墙。 哦,不是两人都砸墙,只有于闵诺在砸墙,于闵笙站得远远的,生怕于闵诺砸墙造成的灰尘落到他身上。 “好硬,打不破。”于闵诺拍拍手,遗憾地说道。 “蠢货。”于闵笙骂道,“那不是有门吗?你看不到吗?” “门?”于闵诺顺着于闵笙的目光,看到了小门。她趴下身子,拉开门,直接把手从门里伸了出去。 “哎哟!什么东西,扎我!”于闵诺刚把手伸出去,就感觉被针扎了一下,还扎出血了。她忍着疼,一把把扎她的东西捞了进来。 “你别随便捡垃圾!” 看着于闵诺把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拿了进来,于闵笙一边骂,一边不着痕迹地又后退了几步。要不是嫌房间墙壁脏,他此刻已经把后背贴着墙了。 “不是垃圾,是个纸片人……而且,扑克牌人?”于闵诺用两根指头捏着扑克牌士兵,把士兵提到了眼前。 “小世界?”于闵笙看着那个在于闵诺手里挣扎的扑克牌士兵,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怪不得墙打不破,我们比小世界的生物大太多了,这不符合公平原则。” “狗屁公平原则,允许高等级空间生物降临低等级就是最不公平的事情。”于闵诺冷哼了一声,随手捏碎了扑克牌士兵。 于闵笙皱了皱眉头。 “又不是我设定的公平原则,有本事你去找设定的人麻烦。” 于闵笙撩了下紫色长发,三两步又冲到了于闵诺身前。 于闵诺预感不妙,想要逃跑,但还是慢了一步。 “我可没本事找设定者麻烦,但我有本事找你麻烦呀!于闵笙。”于闵诺把捏碎了的扑克牌士兵一把糊到了于闵笙这个洁癖脸上,灰尘和碎片一下就把于闵笙白净的脸变成了小花猫。 “于闵诺!你找死!!!” 于闵笙发出了狂暴的吼叫声。 第109章 记忆 于闵诺和于闵笙最后还是找到了缩小药水,变小后,从小门走了出去。 一走出去,一个巨大的兔子和好几个手持三叉戟的扑克牌士兵就把他们团团围住了。 “这个我有经验,这个时候咱们应该举手投降。”于闵诺兴高采烈地说道。 “……你每天到底都在高兴个什么东西。”于闵笙冷冷地吐槽道。 “哇,感觉我们好像明星唉!他们都在看我们。”于闵诺丝毫不搭理于闵笙,一边高高举着两只手,一边好奇地打量着扑克牌士兵。 “你们是什么人?”安德鲁达警惕地盯着长相相近的两人,脸色不好地问道。 前两波旅者虽说也都造成了或大或小的事端,但一进入童话镇就折损了一名扑克牌士兵……这次的旅者比上两次更不好搞了。 “我叫于闵诺,他是于闵笙,我是他妹,他是我哥,长的不像吗?”于闵诺热情地自我介绍道。 “带走,等女王见过你们后自有判断。”安德鲁达对于闵诺不太喜欢,她轻浮的姿态让他很容易联想到亡命之徒。 “等一下!”于闵诺降下来一只手,握住了正准备把她叉走的扑克牌士兵的三叉戟。 “你做什么!”安德鲁达眉头皱得更紧了,脸上白色的毛发都皱成了一团。 扑克牌士兵们也因为于闵诺的举措,而进入了高度警备状态,每个士兵都摆出了攻击的姿势,对准了于闵诺和于闵笙。 自从不久前李云谏折损了一批扑克牌士兵后,玫瑰女王连夜加强了扑克牌士兵的数量和能力。加强后的扑克牌,就算是李云谏对上也会觉得棘手了。 不过,也因为加强了扑克牌士兵,玫瑰女王元气大伤,身体恶化程度愈发恶劣。 “别紧张别紧张!我们肯定会乖乖跟你去见那个女王的。”于闵诺好脾气地摆手,“我只是想问一下,在被你们带走前,能不能和你们先打一架?” 于闵笙后退了好几步,拉开了和于闵诺间的距离。 “你什么意思?你想打架?”安德鲁达红色的大眼睛里蒙上了层茫然。 “对,我想打架。”于闵诺肯定地答复道。 …… “你为什么不帮我!”挨了顿胖揍的于闵诺,此时鼻青脸肿的,她一脸不可置信地控诉着于闵笙。 “神经。”于闵笙实在懒得理她,“还以为在高等级呢?降等级后,为了匹配低等级空间的公平法则,你的实力也会等比降低。你不会还以为遍地都是比你弱的生物吧?” “小小一个扑克牌嘶哈……”于闵诺说话的时候扯到了嘴角的伤口,疼得直咧嘴,“想当初我一手捏死一个!” “神经。”于闵笙翻了记白眼。 听着于闵诺吹牛的话,他就知道,于闵诺又把他刚才解释的内容当耳旁风了。 安德鲁达把两兄妹领到了白堡,为了羞辱他们,还特意让他们走了佣人进出的侧门。 可惜,两兄妹都不在意这种事。于闵诺还在兴冲冲的到处打量,于闵笙臭着张脸,哪哪都嫌弃。 玫瑰女王不在殿堂,安德鲁达只得先把两兄妹扔到了监狱里。 “这里有股怪味。”于闵笙捏着鼻子说道,“臭烘烘的,气息太乱了。” “你可真是狗鼻子……”于闵诺伸出大拇指去,夸赞道。 于闵笙立刻向她投去了眼刀子。 “少废话,抓紧时间出去,我们还要找门。” “好的,好的,大少爷。”于闵诺耸耸肩,一脚踹开了监狱门。 飞出去的铁门精准地砸中了正在楼道里巡逻的黑桃士兵,黑桃士兵几乎转瞬间就冲到了于闵诺眼前! “大少爷,该你表演了。”于闵诺一个闪身,把于闵笙推了出去。 “呲!” 于闵笙的手直接穿透了黑桃士兵巨大的身体! 扑克牌士兵不像人类,它们的身体就算被捅了好几个大洞也能行动。 但不知为何,黑桃士兵被于闵笙的手掌穿透身体后,竟然一动不动了。 就在下一瞬,黑桃士兵的身体以于闵笙的手掌为中心,向外迅速蔓延出密密麻麻的细小纹路。 “轰!” 黑桃士兵的身体炸成了粉末。 “哇哦。”于闵诺发出夸张的感叹声,“真厉害呀!真厉害啊!哥哥~” 【技能:以弱制强】 介绍:你是可怜的、无人牵挂的、天天挨揍的弱者。但是没关系,只要你遇到比你强大太多的生物,你就会爆发出无与伦比的能力,一击秒杀他们! ps:被动型技能,自动触发,无需特意使用。对手越强,你就越强。不过请谨记,弱者终究是弱者,面对同一个对手,你只能爆发一次超强攻击,下一次攻击时,你将恢复成可怜的、无人牵挂的,、天天挨揍的弱者。 “不过这样来说的话,在这里连小喽喽士兵都比你厉害呢!”于闵诺笑嘻嘻地调侃道。 “被揍成猪头的人没资格说别人。”于闵笙尖锐地嘲讽了回去,头也不回地大步迈过了黑桃士兵的残骸。 …… 杨梦玲在进入门后,被迫和老白分开了。她一睁眼就看到两个人在对峙,而她恰恰好降临在了两人中央。 杨梦玲下意识往地上一趴,玫瑰缠绕的藤蔓和长剑在几乎同时出现在了她脑袋顶上,擦着她的头发,对冲到了一起! “叮!”藤蔓和长剑双双被彼此的力量弹开。 杨梦玲趁此机会,连滚带爬地往两个人对阵之外的地方跑。 卡鲁看了眼像条大虫子似的杨梦玲,不太高兴地收回长剑,用剑柄挠了挠头。 他都那样警告了,怎么还有不怕死的玩家闯进这个项目! 卡鲁收手了,另一边的黑桃尖却没尽兴。 “你玩剑玩得挺一般的,比执行队那位差远了。”黑桃尖收回藤蔓,改成举起了大刀。 黑桃尖的大刀是通体黑色的砍刀,大约有半个他高。 黑桃尖举着刀柄,伸直胳膊,对着卡鲁说道。 “和我打一架,不管生死,我自愿退出寻找乐园主人这件事。天堂银行的业务员,一向言出必行。” 卡鲁嘴角抽搐了一下。 “发瘟。” 杨梦玲躲在一棵树后面,小心翼翼张望卡鲁和黑桃尖的战况。 只见之前还剑拔弩张的两人,不知道黑桃尖说了点什么,卡鲁立刻耷拉下了眼皮,嘴巴一张一合地抖起了腿。 杨梦玲爬得太远了,实在听不清卡鲁嘴巴张张合合在说些什么。 反正结果就是两人没打起来,黑桃尖臭着张脸,十分不高兴地离开了。 而卡鲁,则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走了过来。 “找死,进来干嘛的?这么想死啊?”卡鲁跟大家长似的,一把揪住杨梦玲的耳朵,在杨梦玲耳朵边咬牙切齿地教训道。 “没有没有!我是来找小黎的!”杨梦玲果断出卖时黎求饶。 “什么?进来了还不止一个?”卡鲁提高了八个音度。 “……也不止两个。” 卡鲁:“……” 卡鲁苦大仇深地盯着杨梦玲,杨梦玲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拘谨地站在他面前。 “算了,骂你也没用,你先跟着我,等找到门了,你赶紧给我滚出去。”卡鲁叹了口气,还是收留了杨梦玲这个小尾巴。 “不行啊,我得找到小黎再离开。”杨梦玲举手反驳。 卡鲁瞪了她一眼,杨梦玲立刻缩回了手。 他们降临的位置是迷幻森林,在这里,没有特殊道具很容易在原地绕圈子。 不过,卡鲁的能力天克花里胡哨的虚架子。天花板级别的侦查技能可以看透一切虚构的事物,找到本质。 “这里……死过挺多东西啊。”卡鲁一边带着杨梦玲在迷幻森林里找路,一边咂舌。 卡鲁能透过现象看本质,杨梦玲可不行,她眼睛里看到的全是飞舞在空中的残破衣物,那些衣服不但会飞,一个个还都特别阴冷,冻得杨梦玲直打哆嗦。 “啊!”杨梦玲又一次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这里原先是海洋,把一片海给填平了吗?”卡鲁摩挲着下巴,陷入思考,“不,这不现实,她把水弄走了。” “哎哟!大叔你别嘟嘟嘟了,我们快被阿飘包围了!”杨梦玲看着周围越聚越多的亡灵,都快急哭了。 卡鲁分心看了一眼周围。 “它们是在求救,一直被困在这里反复被折磨,它们觉得太痛苦了。”卡鲁和杨梦玲解释道,“这种事挺好办的,只是由于公平原则,我不能过度参与你们这个空间的因果,你要是想帮他们就把他们杀了就行了。” “……你听听你在说什么啊!我连怪物都杀不死的,你让我杀亡灵!”杨梦玲震惊地说道。 然而,听了她的话,卡鲁露出了比她更震惊的表情。 “不是吧?这种等级的你都杀不死!” 杨梦玲:“……” 该死的,都毁灭吧。 卡鲁和杨梦玲瞎扯了半天,介于杨梦玲实在太弱小了,卡鲁只能把他的剑扔给杨梦玲,让她拿着防身。 挥剑这种事,杨梦玲还是会的。 卡鲁带着杨梦玲先是来到了一栋红房子里,卡鲁在房子里找了半天没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你找什么呢?”杨梦玲是求知欲强的宝宝,有问题就会直接发问。 “记忆。” 不过卡鲁不是好老师,他说的,杨梦玲一个字也听不明白。 “记忆?记忆咋找啊?”杨梦玲一头雾水。 “当然能找了!只要存在过的事就必定存在记忆,有的时候记忆附着在一个物体上,有的时候记忆藏在脑袋里。”卡鲁心不在焉地解释了一下,“应该就在这里的呀……” “什么应该在这里啊?” “记忆。” 杨梦玲:“……” 一不小心,人类就会变成复读机。 第110章 幸运 “你说得太抽象了。”杨梦玲晃了晃指头,“就算找记忆也要有个目标,比如——” 杨梦玲四处张望了一下,随手捡起了桌角的一把金色钥匙。 “比如这把钥匙,一看就是开过什么锁的,这种东西说不定就蕴含着你想要的什么记忆。” 卡鲁抬了下眼皮,虽说看上去更像是在翻白眼。 “记忆这种东西不会藏在这么显眼的地方的,好歹是条重要线索……”卡鲁一边说,一边接过金色钥匙。 “我希望这个秘密永远不要滋……滋……” 碰触到金色钥匙的瞬间,卡鲁的侦查技能自动触发,一段段影像出现在了他的脑子里。 “她太苦了,她也不想这样的……” “如果可以,希望一切就在我这里结束吧滋滋……” “如果要恨,恨我一个人就好了。” 艾诺莎的少女时期、被迫害被囚禁、艾诺莎……和她,以及艾诺莎最后的抉择。 卡鲁在一段段记忆里见证了一个勇敢的女孩悲惨的一生。 “头疼。”卡鲁猛地闭上眼睛,捂住了额头。 杨梦玲的幸运属性着实可怕,随手一拿就是一个极为重要的记忆载体,只是这段记忆对卡鲁寻找幸福乐园园长而言,没有任何帮助…… 等一下,也不是完全没有帮助。 卡鲁像是想到了什么,又侦查起了更深层次的记忆。 “嘶……原来是这样,这空间够邪性的。”卡鲁这回侦查能力用得久了点,用完后,那对睁不大的眼睛的眼白布满了血丝。 “卡、卡负责人,你的眼睛!”杨梦玲见卡鲁自言自语,就转头看了他一眼,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眼睛?”卡鲁抹了把眼睛,手背上沾满了血。 “嘶……真邪啊!看来我涉及到的因果还是太多了。”卡鲁皱着眉头,把手背上的血蹭到了衣服上。 “没事,掉两滴血,小问题。走吧,该去下一个目的地了。”卡鲁蹭完血,特别自然地挠了挠屁股。 杨梦玲本以为去下一个目的地,也是去找线索的。 没想到,卡鲁直接带着她来到了童话镇的白堡前。 “不是?这是干什么?”杨梦玲目瞪口呆。 “我想想接下来干什么……”卡鲁挠了挠头发,有些苦恼地看着杨梦玲,“不过好像干什么,带着你都有点碍手碍脚的,要不你先去童话镇躲躲?” 杨梦玲比举着大拇指指了指身后。 “那我走了?” “走吧。” “我真走了?” 卡鲁抬起了细长的麻杆腿。 杨梦玲心领神会,果断转身往童话镇走去。 卡鲁凝视了杨梦玲的背影一会儿,眼神“唰”地一下变得忧愁。 幸运倒是真的幸运,但可成长的幸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意味着永远的孤独。 …… 杨梦玲是第一次见识到童话镇这种地方,这里的每个人都和奇幻电影里的角色似的,每栋建筑都洋溢着梦幻气息。 “姐姐!你要吃玫瑰糖吗?”一个扎着两个麻花辫的小女孩捧着几颗糖,问向杨梦玲。 “阿秋!”杨梦玲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杨梦玲打完喷嚏低头一看,发现小女孩的裙子上别着好多鲜艳的玫瑰。 “不,不阿秋!不了,姐姐有点阿、阿秋!有点过敏。”杨梦玲揉揉鼻子,拒绝了小女孩的好意。 “过敏是什么?”小女孩睁着大眼睛,疑惑地问道。 杨梦玲琢磨了一下,她用专业术语讲,小姑娘估计听不懂,倒不如言简意赅。 “就是……姐姐不太能闻花香。” “嗷嗷,我知道了。”小女孩了然地点点头,她把糖果塞回口袋,冲杨梦玲伸出了小手,“那我带姐姐去个没有花的秘密基地吧!” 杨梦玲愣了一下。 杨梦玲刚从迷幻森林出来去,又被小女孩带到了迷幻森林里。 小女孩方向感不比卡鲁差,她带着杨梦玲七拐八拐,来到了一座石屋前。 石屋周围光秃秃的,一眼望去,的确一朵花都没有。 “你去吧姐姐,里面很安全。”小女孩双手遮着身上的玫瑰花,乖巧地说道,“我身上有好多花,会给你们带来危险的。” “花?” “嗯,姐姐们说,花是她的眼睛。”小女孩郑重地点点头。 杨梦玲听不明白,不过影响不大,她现在纯粹是一个走到哪是哪的状态。 杨梦玲和小女孩告别后,走进了石屋里。 一进去,她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时黎?” 杨梦玲惊喜地唤道。 时黎一怔,吃惊地看向从门外小跑着奔向她的杨梦玲。 “你……你怎么进来了?”时黎因为太过惊讶,说话都有点结巴了。 “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再冒险了啊!你之前跑进这个项目的时候,看上去特别悲伤,我怕你做蠢事。”杨梦玲单手环着时黎的脖子,亲昵地说道,“咱俩可是最佳拍档,没了我,你干活干的明白吗你?” 时黎神色复杂,想骂她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张嘴了又骂不出口。 “你真是……”时黎也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就好像杨梦玲的出现,真的让压在她心里的石头搬走了一半。 “你做好准备了吗?我可要干票大的。”时黎问道。 “时刻准备着!” “可能会死哦。” “那我和你住一个骨灰盒!” “……” “……好。” 时黎回来,不是为了什么劳什子园长来的。 她回来,只有一个目的——替李云谏报仇。 玫瑰女王是个好的统治者,如果她和玩家间不存在对立,时黎会很乐意帮助她干点不知好坏的事。 但现在不行,时黎很不高兴。 她不高兴时,绝不内耗。 这次进入童话镇的人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东西。 卡鲁、幽偶、黑桃尖…… 等一下,黑桃尖? 时黎依稀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黑桃尖……对了!黑桃尖不是那个在迷幻尖尾银蜂构造的幻境中,只剩下一个头的那个小木偶吗? 他之前一直很宝贝一幅画来着,那幅画怎么不见了? 难不成…… 时黎脑子里零乱的线索连成了一条线。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时黎猛地捶了下大腿,吓了杨梦玲一跳。 “怎么了?”杨梦玲问道。 “我知道乐园园长是谁了,得告诉负责人。”时黎回答道。 “嗷,那个花蝴蝶大叔是吧?他去白堡了。”杨梦玲恍然地说道。 “你们经过童话镇没有碰到扑克牌士兵?”时黎有些意外。 杨梦玲摇摇头。 “没有士兵,镇子里在过节,好像是什么鲜花节,到处都是玫瑰花。” 这个时候,玫瑰女王应该发现第三波旅者并没有和前两次一样,从固定地点刷新,被安德鲁达带回白堡。 讲道理,她应该会派出扑克牌士兵抓捕旅者们。 可她没有。 童话镇没有扑克牌士兵,迷幻森林里也没有扑克牌士兵,西郊农场那边,扑克牌士兵又进不去。 那这些扑克牌只能是都守在白堡里了。 玫瑰女王这么谨慎……那是不是表明她现在状况很糟糕,必须有士兵保护才行呢? 不过,如果猜错了,时黎就是块送上门的肉。 这是一个双面刃的绝佳机会。 时黎没有大白天就攻进白堡,她不是鲁莽的人。 她找了个能看到白堡的隐蔽位置,和杨梦玲一边休息,一边观察白堡动向了大半天。 时黎确信白天的时候,玩家里估计有一小半都或光明正大,或偷偷摸摸地进入白堡了。 但奇怪的是,白堡里什么动静也没有。 也不知道是大家都蛰伏着,没人出手,还是刚出手,就被玫瑰女王一窝蜂端掉了。 时黎带杨梦玲进入白堡走的,是陈涟带玩家们离开白堡钻的那个狗洞。 陈涟这人不咋地,但找的狗洞倒是很不错。 时黎也怀疑过这个狗洞会不会有诈,但仔仔细细前前后后检查了好几次,她也没发现问题。 从狗洞进入白堡后,时黎第一时间发现了异常。 距离城门最近的是梅花区域,这片区域笼罩在一片黑雾之中。黑雾就好像护城河,让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 这黑雾和西郊农场那边的雾气有些相似,时黎怀疑都是出自相同的某种力量。 “这看上去很不妙啊,我们要进去吗?”杨梦玲扒拉着时黎的胳膊,小声问道。 “你觉得我们该进去吗?”时黎没有回答杨梦玲,而是把问题原封不动地抛了回去。 “我?”杨梦玲颇为诧异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然后耸了耸肩,“我当然觉得不进去好啊!可不进去,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里……” “那你就是觉得进去好一些了?”时黎挠挠耳朵。 “……你这有点非黑即白了。”杨梦玲一时语塞。 杨梦玲没有给出时黎直接的答案,但时黎隐隐觉得杨梦玲的答案和她一样。 “管它呢,来都来了,我的计划可不能打水漂。” 时黎笑了一下,扯住杨梦玲,带着杨梦玲一股脑闷头冲进了黑雾之中! “啊啊啊!”杨梦玲闭上眼睛,抱紧了时黎的胳膊。 “你哪来的计划啊!我怎么不知道!” “那可能是忘记跟你说了。” 时黎的声音被黑雾影响,变得跟打了磨砂似的,雾蒙蒙的。 “我的计划,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杨梦玲:“……” 不要这么自豪地说出这么没谱的话啊! 第111章 异变的隧道 白堡内部的情况比时黎想象得还要糟糕。 布满黑雾的梅花区域还算是好的。 黑桃区域和方片区域的黑雾更加浓郁,除去黑雾,这两个区域还存在许多玫瑰女王类似的细长的触手。 这些泥泞滑腻的触手缠绕着白色石柱、攀爬着厚重的墙壁、穿破古老珍贵的人像画……肆无忌惮又贪婪地汲取着一切它们能碰触到的事物。 玫瑰女王的能力崩溃了,一切都在往艾诺莎不想看到的方向策马奔腾。 照这个速度下去,这些触手今晚就会冲破梅花区域的黑雾,涌入童话镇。 玫瑰女王怎么会状况恶化得这么严重! 时黎想不明白。 “我们先去一趟监狱,柯栋文和卡鲁说过,监狱四层也有隧道,隧道里有我需要的东西。” 尽管眼下情况如此危机,时黎也没有丢失理智,直奔红心区域。 玫瑰女王能力是崩溃了,但这也不代表时黎打得过她。 黑桃区域比梅花区域惨烈得多,黑桃扑克牌士兵的尸体碎成了碎片,瘦弱的仆人们成了一具具白骨。 地面湿漉漉的,一踩一个泥巴印子,时不时还会有触手从泥泞的地面中钻出来,贪婪地围绕在时黎两人周身。 “小黎,我感觉好冷啊。”杨梦玲揪了揪衣服,轻声说道。 “不是冷,是这些触手在吸取你的生命力。”时黎解释道。 杨梦玲瞪大了眼睛。 “等一下,什么叫吸取我的生命力啊?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时黎看了她一眼,郑重地点点头。 “就是那个意思,被吸多了就会死,所以得速战速决。”时黎比了个大拇指。 “不是,你还有心情比大拇指!会死的唉!会死的唉!”杨梦玲恨不得把时黎拎起来,看看她脑子里装的是不是浆糊。 “没事的,都末世了,到哪里都会死的。”时黎安慰道。 杨梦玲:“……” 总觉得更难过了。 黑桃扑克牌士兵不是被玫瑰女王的触手杀死的,是被……震碎的。 时黎不知道该去怎么形容这些扑克牌的尸体,这些之前嚣张的不行的扑克牌,现在碎得连拼起来都困难。 时黎怀疑是有玩家被抓进监狱后,以一种堪称暴力的方式,一路碾压扑克牌士兵,离开了监狱。 监狱里,一个还能站着的扑克牌士兵都没有,时黎很轻松地来到了监狱四楼。 监狱四楼坍塌得有些严重,巨大的黄金碎块堆在隧道上,泥泞的触手冒着大量黑气缠绕着这些碎块。 时黎取出锁链长枪去挑触手,那些触手立刻像活了一样,顺着时黎的长枪往上爬。 “唰!” 杨梦玲取出一把匕首,立刻切断了爬上时黎长枪的触手。 “道具?”时黎没见过杨梦玲用这把匕首,好奇发问。 杨梦玲怔了一下,笑容有些勉强地点点头。 “一个朋友送我的,他运气不太好,走了。” 时黎不再多问。 杨梦玲的匕首比时黎的长枪更适合切断触手,杨梦玲“哼哧”“哼哧”忙了一会儿后,总算清空了错综复杂的触手。 时黎搬开碎黄金,一边搬一边砸舌。 “这要是末世前让我捡到这么一块黄金,我得乐得找不到北。” 杨梦玲认同地说道:“末世前黄金贵成天价了,这么大一块,够买好几栋别墅了……” 两人浅浅做了下变富翁的白日梦。 黄金一块接一块的挪开,隧道逐渐露了出来。 时黎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绳子,找了根结实的柱子绑上去。 “我感觉不太靠谱啊,小黎。这个隧道又不是水井,绳子进去额……还会在吗?”杨梦玲蹲在隧道旁,犹犹豫豫地问道。 “不知道,但没事。”时黎把绳子的另一头绑在了腰上,“大不了我拿到东西了,先通过门离开项目,再想办法进来……也就是波折多一点罢了。” “记个时吧,十分钟后你把我拉上来。要是我没上来,后面是离开副本还是见机行事,你看着办。” 时黎和杨梦玲最后嘱咐了一句,也不多废话,拽着绳子就从隧道跳了下去。 “好,你小心!”杨梦玲冲着隧道里面喊道。 隧道里发生了变化,和柯栋文形容得不太一样。 隧道里很冷,冷得时黎牙齿打颤。 这里的表比柯栋文形容得变少了很多,每个转动得都很慢。 接着,时黎看到了一扇扇门。 精致的、古朴的、破旧的、诡异的……每个门都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时黎很快发现了造成隧道里温度变冷的罪魁祸首——一扇巨大的贝壳门。 贝壳门是横着放的,被打开了一半,浓郁的黑气盘旋在贝壳周围。 光是看一眼,时黎就觉得自己的生命力被带走了很多,精神变得萎靡不振。 时黎扇了自己的脸一巴掌,维持住清醒,继续下坠。 在路过了好几扇疑似将要打开的门后,时黎看到了她的目标——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画框。 黑桃尖给她的画裱了个画框后,整个道具都显得高级了。导致时黎在银蜂幻境里时,硬是没认出来这幅画就是她交易给牛先生的那个空间道具! 【沐沐的乐园】。 时黎拿到画后,脑子里就蹦出了道具提示。 【沐沐的乐园】几经转手,最后还是回到了她手里。 时黎在心里计算了下时间,她行动得很快,现在距离十分钟还有个两三分钟。 抱着一个画框不好行动,时黎把画塞回了玩家背包。 结果这一塞,塞出了问题。 隧道里突然刮起了诡异的狂风,把时黎差点卷入周围的门里! 更不妙的是,时黎看到有几扇门大有打开的趋势! 时黎右眼皮疯狂跳动。 看来这隧道里的门之间存在着微妙的平衡,时黎取走了一扇门,就打破了这个平衡。 时黎想顺着绳子往上爬,但四周的风吹得太厉害了,她光是抓住绳子都很费力。 不行,这个绳子就是一个普通绳子。风再这么吹下去,绳子百分百会断掉,到时候她可就说不准被被卷走去哪里了。 时黎拿出锁链长枪,将长枪化作锁链枪甩向位于头顶的一扇木门。 枪头“哐”地扎入了门里,时黎再将锁链缩回棍状,她的身体顺着长枪极速向上飞了一段。 “砰!” 时黎结结实实地撞上了木门。 时黎迅卷起一段绳子,收回长枪,寻找下一个目标。 但时黎没注意到,那扇已经被风再次卷走的木门上,被长枪扎出了一个小小的洞孔,一个圆溜溜的大眼睛正透过洞孔,直勾勾地盯着她。 时黎爬到了先前看到,已经打开一半的贝壳旁。 贝壳已经完全打开了,密密麻麻的触手从贝壳中钻出来,往外延伸。 黑雾和触手似乎存在克制关系,触手一多起来,黑雾倒是散了不少。 时黎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一大团一大团的触手,手脚并用地往上爬。 突然,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回头看了一眼那扇贝壳门。 她发现,在簇拥成一团的触手中,还存在许多深色的玫瑰。 “哇!你怎么了?没受伤吧?”杨梦玲把时黎艰难拉上来后,浑身灰扑扑的时黎一个四肢着地扑倒在了地上。 “咳咳咳!”时黎剧烈咳嗽了好几下,匆忙从地上爬起来,去搬黄金碎块往隧道上面压。 “来帮忙,用黄金堵住隧道!”时黎一边搬,一边指挥杨梦玲。 “啊?”杨梦玲愣了一下,连忙帮忙运起了黄金碎板。 细小的触手和不知名的液体自隧道涌出,时黎不敢用手碰,只能拿着黄金当铲子,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往隧道里推。 好在这附近的黄金不少,时黎和杨梦玲两人总算在隧道里的东西冒出来前,及时把隧道盖死了。 “哎哟!累吐了!” 杨梦玲抹了一把汗,双手扶着膝盖,不停喘气,她的两只手上全是细小的伤口和擦痕。刚才她搬的时候太认真,导致好几块小碎石都嵌在了掌心里,隐隐作痛。 “还好……堵住了。”时黎总算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些是什么啊?章鱼吗?”杨梦玲问道。 “我感觉是和玫瑰女王的异变师出同门的玩意,来自深海的某种禁忌之类的……搞不明白。” 时黎也不太清楚,只能大致猜测一下。 “也有可能就是玫瑰女王,她那边也有扇门,不过她的异变太可怕了,门关不住她了……这对我们来说是最不好的结果。” “不是……那那玩意会不会把其他门推开,跑出去啊?”杨梦玲依稀记得时黎说过,隧道里不止一扇门。 时黎身子一僵,心脏漏跳了一拍。 “……该死的,你别说,很有可能。”时黎呆呆地说道,“不行,这东西出去会死很多人,我们不能在这歇着了!” “啊?”杨梦玲刚发出一声短促地疑惑声,还没缓过来,就被时黎一把拽住,从监狱四层跳了下去! “啊啊啊啊!不是!这么急吗?”杨梦玲痛苦地在空中抱住了时黎的腰。 时黎甩出锁链长枪扎入地面,带着鬼哭狼嚎的杨梦玲稳稳落地。 “急。” 时黎脸色凝重。 “非常急。” 第112章 生命的延续 “怎么这么大雾!”老白皱着眉,一只手捂着口鼻,一只手扇着风。 老白大概是所有第三场进入童话镇的玩家里运气最不好的了。 他一下就被扔进了西郊农场这片时间错乱的地带。 “怎么又起雾了……”老白听到森林里有人小声嘀咕。 老白闻声找了过去,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嘿,兄弟!”老白站在距离人影不远不近的地方叫了一声。 那个人影猛地蹲下身子,迟疑了一下后,警惕地问道:“你是谁啊?” “叫我老白就行,你呢?” 人影没有回答他,而是弯着腰,缓慢地靠近老白。 人影自以为他的行踪被雾掩盖了,殊不知老白的一只眼球是个道具,一眼就能捕捉到浓雾之下移动的物体。 “砰!” 在人影扑过来地瞬间,老白一个转身,躲了过去,再迅速反扑,将人影手臂向后折,来了记背擒。 “咳咳咳!啊啊啊!放开我!哇!” 被擒住的男人一下吐出了一大摊鲜血。 “啊?不是?我没用力吧……?”老白被吓了一跳,压着男人的力道都收了几分。 “咳咳……”男人还在咳血。 老白嘴角抽搐了一下,松开了手。 男人见老白不控制住他了,眼里闪过一丝狠厉,抬手又要拿刀子砍老白。 老白:“……” 老白都气笑了,他抬腿一脚踹到了男人手背上,把男人的匕首踹飞到了十米开外。 “叮——”匕首飞落到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男人这回彻底老实了,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 “现在我问你答,你最好老实点。因为你不老实,我也不知道我会怎么对你。”老白拍了拍男人的脸,“现在第一个问题,你是玩家吗?” 男人抬了下眼皮。 “是。” 老白点了点头。 “那现在第二个问题,你叫什么?” 男人咳了口血,眼神漂移了一下。 “我……叫陈涟。” “陈涟,行。”老白点点头,“第二个问题,你为什么袭击我?” 陈涟沉默了许久,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缓缓开了口。 “我……怕你杀我。” 陈涟的故事比老白想的要长,甚至要一直追溯到他进入童话镇这个项目的最初时间点。 陈涟在进入末世前干的工作又体面又不体面,他是一个牛郎,靠吃软饭维持日常高额开销。 因为工作原因,形形色色的人他都见过,这让他培养出了对强者极强的识别能力。 他在见到玫瑰女王的第一眼就知道,这是个绝对不能违逆的对象——她强大、行事狠辣果断,兼具人格魅力。 和其他玩家一心探究真相不同,他只想混过去项目,平平安安离开。 所以当晚,在其他人夜游搜查白堡时,他直接进了玫瑰女王的住所,第一时间背叛了玩家们,成为了玫瑰女王的猎犬。 玫瑰女王在他的舌头上打上刻印,赐予他武器。作为回报,从被打上刻印的那一刻起,他将彻底走上与其他玩家相悖的道路。 陈涟本以为,有女王的庇护,他将轻轻松松在西郊农场找到线索,再顺顺利利离开。 没成想,西郊农场比他想得要复杂凶险得多。 先是夜晚探索高塔,离开高塔后被触手怪物袭击。 好不容易假死逃脱,又被触手怪物发现问题,一路追杀。 其实玫瑰女王给他的刻印可以让他立刻离开西郊农场的,但是,每次使用刻印,他都会被夺取大量的生命力。 假死让他元气大伤,他有预感,如果他再使用女王的刻印,也许会……死。 再到后来,他把找到的线索交给了一个看上去就不聪明的玩家,这才好不容易摆脱了追杀,得到了片刻喘息。 可他却知道,还不到歇息的时刻。 他还有两件必须要做的事。 第一件,他得想个办法再把线索找回来献给玫瑰女王。 第二件,他得杀了另一个自己。 高塔复制出了另一个他,和他完全一样,继承了他的记忆、能力、甚至是……性格。 不是他突发奇想,或者是容不下自己。 是他在西郊农场的混乱时空中看见了,他杀死了他的复制人。 他是一个信奉结果的人。 未来的他杀死复制人一定是有理由的。 既然未来已经谱写好,他只需要去执行就好了。 陈涟很快找到了他的复制人,找到的时候,他的复制人正一脸傻气地在森林里寻找出路。 看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复制人,陈涟有些恍惚。复制人穿着干净的衣服,神色纯粹。而他,一身狼狈,眼神越来越肮脏。 一时间,陈涟感觉,他看到的似乎不是现在的自己而是更年轻时的自己。 陈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憋闷。 他径直走向了复制人。 在看到他时,复制人脸上满是诧异。 陈涟在那一刻,思绪飞速转动,想了很多。 最终,这些想法,化作了一个计谋。 他现在太虚弱了,没办法再把线索抢回来了,更没能力再把线索带回给玫瑰女王。 他需要一个好用的“武器”。 而眼下,这个崭新的稚嫩的复制人就是一个最好的“武器”。 陈涟心平气和地把自己在西郊农场的经历讲给了复制人,晓之以情地麻烦他帮忙找到岳梨,取回线索,再用玫瑰女王的刻印离开西郊农场,把线索带回给玫瑰女王。 等任务完成后,再拜托玫瑰女王派人进来,把他带出去。 “岳梨?她在哪里?”复制品接受了陈涟的提议。 “应该是往高塔那边走了。”陈涟思考了一下,说道,“她有不少隐身道具,可以在那个怪物手下撑一会儿。” “好,那我去找她,你在这里等我。”复制品点点头,然后指了指陈涟的衣服,“换一下衣服吧,我的衣服太整洁了。到时候岳梨问我,我不好说。” “好。” 陈涟和复制品是最互相了解的人。 就像陈涟了解复制品,复制品也很了解他,他们即是彼此的镜子。 换完衣服后,陈涟看着复制品,愈发觉得对方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可以替代他。 “你是我。”陈涟轻声说道。 “是。”复制品肯定道。 “噗呲!” 紧接着,一把匕首插入了陈涟的腹部。 两人此时此刻的样子,和陈涟在错乱的时空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陈涟在看到复制品换完衣服与他完全一致的模样时,产生了杀心。 复制品也是。 而且,复制品下手更快。 陈涟握着刀尖,跪到了地上,他伸出一只手拽住复制品的裤子,仰着头,死死盯着复制品的脸。 这一刻,他脑子里闪过了太多往昔。 但唯独没有后悔。 人要往前看,他从不后悔做过的决策。 “以后你就是我……如果你快死了,你必须……”陈涟太虚弱了,以至于他没有说完最后的话就咽了气。 不过没关系,复制品就是他,复制品知道他要说什么。 “我必须再复制一个我,然后一直活下去。”复制品小声接完了陈涟未说完的话。 真身和复制品不能同时出现在西郊农场以外,因为二者是同一个人,同时出现违背了逻辑与规则。 复制品自打产生后,只要他们看到本体,脑子里就会萌生出必须和本体决出生死的念头。 这是概念性“复活”的强制要求。 出现在老白眼前的陈涟是复制品。 多次使用刻印的力量,外加玫瑰女王力量崩溃,他的生命力每时每刻都在消散着。 他快死了。 所以他再次踏入西郊农场,试图登上高塔,进行二次“复活”。 老白蹲在地上,神色阴沉。 几分钟前,他放走了陈涟。 老白不是什么高尚的人,陈涟又没背叛他,他没必要找陈涟麻烦……虽说陈涟真的干了不少令他震撼的事。 他在沉思,思考怎么离开这处狗屁的错乱空间。 按照陈涟的说法,西郊农场一起雾,时空就开始变了,他完全不知道现在变到了未来还是过去。 其次,陈涟还说,他在雾里迷路好久了,他不管怎么走都找不到高塔。 这片雾……很邪性。 老白掏出了一个指南针。 这是一个时灵时不灵的道具,作用很玄学,会指引使用者前往能解决困境的方向。 老白不怎么用这个道具,一方面是它有时真的很不灵,另一方面,则是它副作用很大。 使用十分钟,老白会倒霉一百分钟,使用时间越长,倒霉时间就以十倍增长。 这里说的倒霉,是会受伤流血那种等级的倒霉。 所以老白很少拿出这个道具。 不过,眼下他也没有比这个更有效的道具了。 雾气越来越重,走在雾气里,老白甚至看不清自己的脚。他只能把指南针放到眼睛旁,一点一点挪动位置。 老白不知道是不是指南针的缘故,他走了没几分钟就开始有点喘不上来气了。 好在,指南针还是靠谱的。走了大概小十分钟,他看到了一座若隐若现的黑塔。 这个想必就是其他人提到的那座塔。 按照第二轮从项目里离开的那群人的说法,这个塔顶有一个隧道,隧道里有很多门。 而那个最后见到齐笙的小伙说过,他也是在一个隧道旁见到齐笙的。 每一个隧道里都是由钟表和门构成的,这未免也太巧了。 老白不得不怀疑。 有没有可能,这些隧道是互通的。 只要找到一个隧道,就能在隧道里找到通往另一个隧道的门。 第113章 走不到的塔 “咳咳!”老白咳嗽了几下,他抬手捂了一下嘴巴,看到了满手的鲜血。 “怎么回事?”老白喃喃道。 几分钟没察觉,他发现他的手也变得干枯了不少。 虽然老白看到了高塔,但他距离高塔依然有着一段距离。 又走了不到一分钟,他看到了一个极其荒凉破败的小镇。 镇子门口放着一个“吱呀”“吱呀”的摇椅。 一个……荒镇? 老白不太确定,他眯着眼,跌跌撞撞地往镇子走去。 突然,老白看到一个枯槁苍老的身影拎着酒瓶从镇子里走了出来,然后慢吞吞地爬到了摇椅上。 老白停下脚步,犹豫了片刻,还是往老者的方向走了过去。 “……呵呵,一个老伙计!咳咳……” 老者瞪圆了混浊的眼睛,发出怪异的叫声。 他瘦得离谱,似乎只剩一口气吊着了。说话间,他的身体剧烈起伏,凸出的肋骨看上去似乎能冲破他那层皱皱巴巴的老皮。 “老人家,这里是哪里?” 老白站在离老者不远不近的地方,礼貌地问道。 “西郊,一片快死了的土地。”老者咧着仅剩一颗牙的嘴巴,露出了一个自认为友好的笑容。 老白点点头,抬眼望向不远处的高塔。 老者顺着他的目光,艰难挪动脑袋,也往塔的地方看去。 “咳咳……那座塔呀,可真是个坏东西。”老者轻声说道,“没有它,我的老伙计们或许还可以再陪我几十年吧……” “为什么这么说?老人家。”老白怔了一下,问道。 “一直叫我‘老人家’……老伙计,你多大了?”老者躺回了摇椅。 他的体力不足以支撑他再扒拉着椅子,侧过身去看那座塔。 “……二十多吧。”老白含糊地说道。 老者点点头,眼中闪过惋惜。 “那你运气还真是不好,应该是赶上了塔最躁动的时候。”老者伸出手提起地上的酒瓶子,拿光滑的那一面对向老白。 酒瓶子上,映照出了一张四五十岁的面容。 老白一惊,连忙两手搭在了脸上。 酒瓶子上照出的人影也同他一样,慌张地抬手捂住了脸。 那片雾……吸取了他的生命力!直接将的身体机能从二十几岁,暴增到了四五十岁! “那座塔呀,是有生命力的,它靠蚕食别人的生命力维持着。”老者语气缓慢地讲述着,“不过……你也别太怪它了,它是一个可怜人愿望实现后的恶果。” “凭什么!凭什么那个实现愿望的人要牺牲我!”老白气得一把揪住了老者的衣领,把他从椅子上提了起来,愤怒和慌乱让他的额头积满了冷汗,“怎么解决?怎么把我的生命力找回来啊!我问你!” 没有人能接受自己平白无故被吸走二十几年的生命力。 就算是饱受摧残的程序员也不行。 “咳咳咳!”老人苍白的脸因为窒息开始泛紫,他拼命用两只手去揪老白的手,想让自己能再吸上口氧。 “砰。” 老白在老者快要失去意识时,松了手,老者一下摔回了椅子上。 老白颓丧地瘫坐到了地上,愤愤地捶了地面一下。 “该死!” 老白……不怕死。 之前也是怕的,但在余鹏死后,他就没那么怕了。 《幸福乐园》刚开始的时候,他们三人在杨梦玲的幸运加持下,很顺利地刷了几个项目,都稳定住了生命值。 他们一商量,决定先暂停刷项目,找一找齐笙。 他们三人分头行动,在乐园里找起了人。 由于老白近乎满格的生命值,他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有人围上来来问东问西。大家同是玩家,老白也不吝啬于分享项目经验。 只是他太高估了人性。 有一个一家三口,在听了他分享的经验后,没做什么准备,转身就冲进了项目里。 结果三口人,最后就活下来了个小孩。 那小孩和余鹏齐笙差不多的年纪,当那小孩从身后恍恍惚惚靠近老白时,老白是察觉到了的。 不过老白没感受到小孩的恶意,就让他这样轻轻松松来到了身旁。 就是这份疏忽,让小孩抓到了机会,趁他不注意,拿起刀就扎向了他后背心脏的位置! 也就是这时,恰巧回来找老白的余鹏冲了上来,把小孩推向了一边!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余鹏还负着伤,那小孩也不知怎么回事,力气大的惊人。他见袭击老白未果,直接举起刀狠狠扎向了余鹏! 等老白把小孩踢走时,余鹏已经被扎了两刀了。 两处伤口,一处在胸口,一处在腹部,扎得都很深,伤口处翻着血肉,余鹏大口喘息,还是进气越来越少。 余鹏这小孩逗得很,他说他最喜欢曹操了,打小想成为杀伐果断的枭雄。 梦想成为一代枭雄的小孩为了救人死了。 死在了同是受害者的玩家手里。 余鹏死前拜托老白帮他把齐笙带出去。 老白答应了。 他可以死,但他不想做言而无信的大人。 “人该死的时候,就是会死的,时间是不可违逆的东西……你来西郊这片地多久了?”老者缓了好久,才恢复了气力,颤颤巍巍地问道。 “不到两个小时。”老白回道。 老者闻言,叹了口气。 “你运气太差了,我第一次见到像你这样,对塔的抵抗力这么弱的人……你不能再离开镇子了,镇子里你还能有个几年活头。出去了,最多一天你就会死的。” “哈哈。”老白干笑了两声。 笑声里全是嘲弄的意思。 老者眉目间满是忧虑,他看向镇子外浓郁的雾气,又看看荒凉的镇子。 “……喝点酒吧,再过一小时,雾会散一点。如果你硬要去找塔的话,再过一小时再走吧。” 老白也不客气,捞起老者的酒瓶子,拿到鼻尖闻了闻。 “什么酒?”老白问道。 “……樱桃酒,一种甜酒。” 酒瓶子里还剩大半瓶,老白一口就给干到了一半以下。 干完酒,他的脑子立刻清醒了几分。 指南针生效是生效了,它指的方向一直不是高塔,而是镇子。 镇子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些能吸走生命力的雾气会比外面少很多。如果老白没有用指南针,这会儿他还在森林里绕圈子的话,恐怕会直接老死,化作森林的化肥。 指南针硬是把他的命抢了回来,然后,再把选择权交还给了他。 “酒很好喝,年纪大了,味觉会变弱,只有喝甜的发腻的才会觉得好喝。”老白用食指摩擦着酒瓶子。 “别去找塔了,留在镇子上,和我做个伴算了。”老者还在试图留下老白。 老白摇了摇头。 “一个小时后,不管雾散没散,我都得去那座塔。”老白平静地说道,“我要去看看,我要找的人还活着没活着。” “你运气这么差,还不一定能走到塔呢!就算你找到咳咳……找到塔了,那塔那么高,你怎么上去?”老者情绪有些激动,不停追问。 “走不到,就死在路上。上不去塔,就死在塔下面。” 老白垂下眼眸,声音嘶哑。 “我唯独不想因为胆怯,憋屈地死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一个小时转瞬即逝,果然如老者所言,镇子外的雾散去不少。 老白拍了拍老者的肩膀,不再多言,离开了镇子。 老者握着酒瓶子,望着老白越来越远的背影,直到什么也望不到,他才移开了视线。 他卸下了全身的力气,举起酒瓶猛灌了一口甜酒。 樱桃酒入口甜腻,但嘴里的回味却是越来越苦,越来越涩。 “……臭小子,还真被他说中了。” “这年纪越大,樱桃酒喝起来就越好喝啊……” 镇子不是平白无故屏蔽掉塔的影响的。 一开始,镇子里的雾和森林里一样,浓郁到伸手不见五指。 后来,镇子上死去的人越多,镇子就变得越发干净。 西郊这片土地上,唯一的净土,是靠着镇子里一个又一个老家伙的尸体净化出来的。 老家伙们死了也不安生,偏要当缠着镇子,当镇子的守护神。 守到最后,只剩下老者一人了。 老者摇着扇子,躺在椅子上,双目无神地望着天空。 “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晒晒太阳……” 雾气稀薄了不少,但只要这雾存在,老白就浑身不舒服。 离开镇子,穿过一片农作物田地,老白满头大汗地来到了高塔之下。 老白现在真的变成了一位老人,稀疏且白花花的头发,粗糙的皮肤,佝偻的背……每多走几步就需要大口喘气,稳定一下呼吸频率。 老白望向高塔,他看到好多人围在高塔下面。 和镇子里老者穿着一致的女人、男人,穿着盔甲的士兵,两个一模一样的陈涟,还有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女孩。 老白揉了揉眼睛。 浩浩荡荡的人群化作灰尘消失,只有扎着麻花辫的小女孩还停留在塔下。 小女孩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她转头看向老白。 这是一个很是明媚的小孩,脸上洋溢着笑容,就像童话故事里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纯粹干净。 在看到小女孩的时候,老白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他苦涩地笑了笑,认命般地张开双臂。 高塔附近的雾气渐渐散开。 高塔之下,一具苍老的身躯平静地蜷缩着,永远地陷入了沉睡。 在他的旁边,似乎还有两个半大孩子的身影,一左一右地守护着他。 第114章 漏洞 “噫!脏老头!” 披着白色布单的幽偶嫌恶地踢了一下挡在路中央的尸体。 幽偶站在高塔之下,双手叉腰,仰视着这座高耸入云的黑塔。 幽偶初始也降落到了西郊农场,他就跟圣诞老人似的,直接从米氏夫妇的烟囱里一路碰碰撞撞掉进了壁炉里,把米氏夫妇吓了一大跳。 幽偶降临到西郊农场的时间点比老白要晚个几小时,他在米氏夫妇家跟黄鼠狼似的搜刮了一番后,来到高塔时,这边的雾基本都散尽了。 幽偶不喜欢米氏夫妇,那是两个死人,靠着禁术吊着一口气,活得一点意思没有。 “哎哟!”幽偶莫名其妙被绊了一脚,他回头一看,没找到绊他的东西,只一眼看到了被他踢歪了的尸体。 “什么脏东西……死了都不安分!”幽偶生气了,他的白布单 像充气了一样,变得鼓鼓囊囊的。 然后,幽偶又卸掉了所有的气,他走到尸体旁边,蹲下身子,“哼哧”“哼哧”地刨出了个小坑。 “你挡在路中央,我不踢你,也会有别人踢你啊!干嘛那么小气!”幽偶把尸体埋进坑里,一边埋,一边小声抱怨,“也就我,不跟你计较,要是黑桃尖,他早把你劈了!” 幽偶挖的坑有点小,埋完尸体,尸体还有一个脚露在地面外。 不过幽偶自己还挺满意的,拍拍手,走向了高塔。 幽偶像个幽灵一样,轻飘飘地飞了起来,他绕着高塔飞了几圈,没发现有意思的,便一鼓作气飞到了最顶端。 高塔最顶端有个小房间,房间中央有一个圆圆的隧道。 幽偶蹲在隧道旁边,吸了吸鼻子。 “这就是那群人一直在找的什么时空隧道?”幽偶从白布单下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黑色的隧道。 浓郁的黑被幽偶戳出一圈一圈向外扩散的纹路,宛若一滩黑色的水坑。 幽偶歪了下脑袋。 “好怪的隧道,它下面……会是什么样子的?”幽偶摸起了下巴。 “轰!” “轰——” 幽偶对时空隧道不感兴趣,他不想从那些错乱的门和时钟里找到扭转过去的途径。 相比于那些虚无缥缈的事情,他更好奇时空隧道是不是和水上乐园的大滑梯一样,从外面看,下面是一条长长的滑梯。 所以,他把高塔撞碎了。 高塔比幽偶想得还要不结实,他刚用身体撞了两下,高塔塔身就出现了蜘蛛网裂纹,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直冲着幽偶倒了下来! “唉唉唉!” 屹立了不知道多少年,将艾诺莎困了一辈子,将西郊农场的镇民们折磨至死的老家伙,就这样轻飘飘地被小幽灵摧毁了。 可惜摧毁来得还是晚了点,所有人都死了。 轰然倒塌的庞然大物将幽偶埋在了大片大片的石砖之中。 过了好半天,一个更小一号的幽偶惨兮兮地从废墟之下爬了出来。 “什么嘛!干嘛建这么厚实!砸死了我一个分身!我现在,我现在……” 幽偶掰着手指数了一下,紧接着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惨叫。 “不是吧!我就剩下两个分身了!” …… “轰!” 时黎被吓了一大跳。 “哇!什么动静!地震了?”杨梦玲更夸张,吓得一个弹跳起射。 “……西郊农场的方向。”时黎往声音来源方向望了一眼,“怎么这么大动静?谁把塔给推了不成?” 时黎摇了摇头,觉得这个猜想有点荒唐。 谁闲得没事去把高塔推了啊!那得多牛一人啊!这么牛一人,把塔推了干嘛?闲得慌啊? “别管了,先去找玫瑰女王。”时黎拽了探头探脑的杨梦玲一把。 红心区域的装饰都很少女,红色的蕾丝帷幕,彩色的画作,精致的石像,除去那些四处乱爬的触手,时黎认为这里很适合作为一个博物馆。 红心区域像一片庞大的迷宫。 之前时黎远远观察这片区域时,只是觉得富丽,宽敞。等她真的从门口走进来后,她才发现,这里各种走廊画廊非常之多,绕着绕着可能就绕回原地了。 不过,也是因为这里复杂的地形,玫瑰女王绝大部分暴走的触手才得以被困住。 “时黎小姐。” 就在时黎这个路痴带着杨梦玲拐过一个路口时,一具高大的白色身影出现了她的眼前。 “哇!兔子先生。”杨梦玲眼睛一亮。 “安德鲁达。”时黎后撤了半步。 安德鲁达一改往日在玫瑰女王身边谄媚的姿态,目光深沉地盯着时黎。 “时黎小姐,很好的计谋,那位柯栋文先生堵上了很多窟窿,加速了女王的恶化,女王已经提前暴走了。”安德鲁达平静地说道。 “什么计谋?”杨梦玲转头问向时黎。 时黎眨了眨眼睛,把杨梦玲呆傻的小脑瓜推到了一边。 “艾诺莎当年没想杀她,是她对能力太过依赖,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时黎咽了下口水,“玫瑰女王也好,童话镇也好,今天不管发生什么,都是玫瑰女王自己种下的果。” 安德鲁达不说话,那对红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时黎。 时黎从背包里取出了锁链长枪,身子微伏,摆出防备的姿势。 杨梦玲察觉到剑拔弩张的氛围,她左看看右看看,然后默默后退了好几步。 安德鲁达红色的眼珠子灵动地转了一下,下一刻,他斜过身子,为时黎让出了道路。 “安德鲁达今天没有看到有任何可恶的旅人进入红心区域,女王的寝殿一切正常。” 安德鲁达低着头,青天白日下说着瞎话。 时黎一愣。 然后,立刻反应了过来。 “走,杨梦玲。”时黎招呼了一下在身后当鹌鹑的杨梦玲,率先从安德鲁达身侧跑了过去。 “女王不是一个坏的统治者,请务必让女王得到解脱。” 经过安德鲁达身边时,时黎听到了低哑的请求。 时黎郑重地点了下头。 安德鲁达的出现为时黎指明了玫瑰女王寝殿的确切位置。 越距离玫瑰女王寝殿越近,沼泽一样黏腻的触手就越多。 当时黎来到红心寝殿门口时,她看到有两个红心扑克牌士兵被大量触手缠绕着堵在房前,充当房门。 “你在外面等我,我进去。”时黎抄起锁链长枪,扎穿了两具薄薄的扑克牌身体。 …… 卡鲁赶走杨梦玲后,只身一人进入了白堡。 这座奢靡的城堡里处处都是骚动的记忆。 卡鲁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找到乐园园长。 寻找的过程中,越少和副本里的故事有牵连、越早找到园长,就越好。 卡鲁进入白堡后撞见了几个红心士兵,他们护着几位瘦的都能看见骨头的人类往白堡外撤离。 卡鲁为了避免冲突,一边擦着眼血,一边躲到了树上。 卡鲁进入白堡的时候,玫瑰女王的异变还没有那么严重,除了红心区域外,其他区域虽说荒凉,倒也还算安全。 卡鲁没有鲁莽地直捣黄龙,而是先去了一个没有人会料想到的地方—— 方片区域的宴会厅。 之前的大火,让这里处于了半荒废状态,帷幕、桌子、地板,到处都黑漆漆的。 卡鲁顺着燃烧的痕迹,找到了这场火灾的源头。 这是一个处于半地下的酒窖,许多昂贵的酒被搬了出来,放在酒窖外,酒瓶的玻璃渣子碎了一地。 卡鲁碰触酒窖的地板,触发了记忆。 一个长相俊朗穿着白西装的少年独自走入酒窖,他的背后无数条触手穿破华贵的西装,将昂贵的酒纷纷从地下扔了出去。 不过几分钟,他基本搬空了半个酒窖。 突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用触手卷起了一个木制酒桶。 掀开酒桶盖,卡鲁诧异地发现,这竟然不是一个普通的酒桶……这是一个时黎等人描述的,类似于时间隧道的黑洞。 卡鲁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不可能。 时间隧道,多少人趋之若鹜的地方,不可能在这么普通的一个自制副本里一下就出现三个! 当时间隧道是大白菜了不成! 当初听到时黎和柯栋文分别描述他们离开的那两个时间隧道时,卡鲁就隐隐察觉出了不对劲。 眼下,在酒窖传导的记忆中,亲眼看到第三个时间隧道时,他立刻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其实这个童话镇里根本没有什么时空隧道,这些隧道实际上是这个副本的“漏洞”。 一个严密的副本应该严丝合缝,每个板块都有自己的规则。除非……它的一个板块出现了问题,为了弥补这个问题,副本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拆东墙补西墙。 这些隧道是为了稳定童话镇而自行产生的。 侦查技能展现的记忆还在继续。 脑子里长着树的少年试图挪动装着漏洞的隧道,但是他失败了。 少年没什么耐性,直接用触手砸碎了酒桶,失去了寄生物的“漏洞”随着酒桶的粉碎,而化作了尘埃。 卡鲁抽离了这段记忆。 “邪性……太邪性了。”卡鲁摇了摇脑袋,单手扶着额头,走出了酒窖。 “按照顺序,接下来的记忆是……宴会厅。”卡鲁又回到了焦黑的宴会厅。 他四处打量了一下,走向了大厅墙壁上挂着的一幅中年男人的人物油画像。 这幅油画像看上去有点年纪了,纸张微微泛黄。 很幸运的是,这张画挂的位置比较高,没怎么被烧毁,所以这张画应该可以清晰记录下火灾开始时宴会厅里发生的种种。 卡鲁抬手碰触了画纸。 不过,没成想,这次回溯的记忆比火灾那天更为古老。 一下就回溯到了五年前。 第115章 祝福与诅咒 “公主殿下的生日,公爵您准备的什么礼物?”贵妇人用扇子遮着脸颊,侧身询问身边的小胡子先生。 “十五岁生日,那当然得是十五位少年少女眼珠串成的项链啊!晶莹剔透的,个顶个像宝贝珍珠。”小胡子低声说道。 贵妇人一怔,神色有些紧张。 “不至于吧,公主才只有十几岁,送那种东西……” 小胡子摇摇头。 “妇人之见,这你就头发长见识短了。公主哪里懂得礼物的价值,这场盛宴是为国王又一次远征成功的庆功宴!礼物自然得送国王看得入眼的。” 贵妇人眼神黯淡了一些,她摇了摇手中的扇子,艰难地点点头,冲着神色狂热的小胡子扯起一抹微笑。 “还得是公爵您懂得多。” 贵妇人晃着扇子,站在宴会厅角落里。 宴会厅上歌舞升平,蓬蓬裙和尖头皮鞋奏着轻快的交响曲。 贵妇人不知是不是自己怀孕了缘故,有些犯恶心。她在婉拒了一位仆从送来的葡萄酒后,有些狼狈地来到了阳台。 今天月光很明亮,照得外面的花园亮晶晶的。 而在亮晶晶的花园,一位亮晶晶的温柔女士正出神地望着月亮的方向。 亮晶晶女士在看月亮,贵妇人在看亮晶晶女士。 贵妇人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看到那位女士时的情感,那是一种对美好事物的惊艳以及羡慕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情感。 贵妇人一眼就看出,那位女士不会是白堡的客人——她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还光着脚,一点都不体面,甚至连干净都称不上。 可是,在那一刻,在月光下,她却发着光。 似有所感,亮晶晶女士猛地转头,看向了贵妇人。 她那海藻般的棕色卷发在空气中扬起一片波浪,祖母绿的眼睛像熠熠生辉的宝石。 她冲贵妇人笑了笑,然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贵妇人知道,理智上,她应该立刻马上通知白堡里的警卫队,让他们把这个偷偷溜进白堡内的可疑人士抓走。 但情感比理智更快。 贵妇人像做贼一样拉上了阳台的落地窗帘,遮挡住了宴会厅里的所有人,让他们不会或有意或无意地看到那个月亮下落寞的精灵。 宴会厅的灯光突然变得黯淡了不少。 下一瞬,宴会厅的大门被仆从们推开。 穿着红色毛绒披风,踩着蓝色高跟鞋的国王拽着公主的手,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了进来。 国王很呵护公主,除了生日宴以及一些重要节日外,就算是贵族也很难见到公主的芳容。 公主长了张极其美丽的脸庞,她有一头棕色的卷发,以及一对祖母绿的眼眸,像一个乖巧的洋娃娃。 就是不知为何,公主好像不太爱笑。每次出现在公开场合时,她总是冷冰冰的,那对漂亮的绿眼睛一点神采也没有。 “今天是我可爱的女儿的生日宴,我从世界各地邀请了十二位优秀的巫女,请求她们为我的女儿送上祝福。”国王环视一周,笑着说道。 贵族们来了兴趣,互相小声交流起来,用仰慕的眼神望着神通广大的国王。 国王很享受别人近乎崇拜的目光,他松开公主的手,走到宴会厅正中央的位置,俨然取代了公主,成为了这场生日宴的主角。 “那么,请进吧,我尊贵的客人们。” “叮铃铃——叮铃铃——” 宴会厅外,先是传来了一阵锁链摩擦地板时的杂响。 接着,一队士兵押着手脚全都拷上铁链的囚犯们走了进来。 ……这些囚犯,毫无疑问,是国王从世界各地“请”来的巫女们。 “你坏事做尽,你不得好死!不得好……”一位囚犯愤怒地吼叫着,但她还没吼完,就被身旁的士兵一把掐住了脖子。 “呜呜呜……”士兵力气极大,短短几秒,囚犯的脸就开始泛紫了。 宴会厅里静极了,唯有囚犯痛苦的呜咽声。 “啪、啪。”国王拍了两下手。 “太粗鲁了,怎么能这么粗鲁地对待客人呢?”国王单手背后,悠悠地走到了囚犯身边,示意士兵松手。 士兵松开手,囚犯“砰”地一声摔在了地上。她干呕了好几声,然后害怕地捂住脖子,神情惊恐地盯着国王,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别害怕。” 国王蹲下身,轻声安慰道。 “今天叫你们过来,不是为了杀你们的,而是为了让你们给我的女儿送上祝福的。” “我在此承诺,只要你们送上的祝福能让我满意,我会让你们安然无恙离开白堡。” “你意下如何呢?” 国王怜惜地握起囚犯一缕干枯的长发,绅士般询问道。 “……会放我走?”囚犯瞪圆了眼睛。 “一定。”国王郑重地点点头。 囚犯眼珠子转了一圈,将手放在了心脏的位置。 “我祝福公主永远健康,此生不会受疾病的困扰,寿命将至时,会如熟睡般前往极乐之地。” 囚犯话音刚落,公主周身微微发亮了一下。 赐予祝福后,囚犯的容貌开始迅速衰老,脸上长了好几道皱纹后,衰老的迹象才得到了暂缓。 “如,如何?这个祝福,我可是花费了很多生命力的。”囚犯期期艾艾地问道。 健康,是所有普通人最大的梦想,囚犯自认为自己这个祝福送得相当伟大。 “唔……”国王回头看向公主,他像一位慈父般,好声问道,“我的宝贝女儿,你觉得这个祝福如何呢?健健康康的,和父亲永远在一起。” 公主万年不变的冰块脸闪过一丝狰狞。 “还行。”公主应道。 “哦……”国王露出遗憾的表情,转回头,有些夸张地冲囚犯说道,“不好意思,我的女儿好像不是很喜欢这个祝福呢。” “带下去。”国王冲囚犯身边的士兵说道。 囚犯脸变得煞白,她的神情一变再变,从不解到慌乱再到愤怒。 “不行!你不能这样对我!我用了好多生命力!你不让我走,我会死的!我要诅咒你,诅咒你不得……” “噗呲!” 国王将一把泛着黑气的匕首扎进了她滔滔不停的嘴巴里。 匕首从她的嘴巴一下穿透了后脑勺,让囚犯瞬间失去了生命。 黑气像有生命一般,自和囚犯身体碰触到的地方慢慢向下,向她身体各处爬去。转瞬间,就将她大半边身体染成了黑色。 “找个桶把她密封起来扔到酒窖里去吧!过几年酿成酒了,我请大家喝呀!” 国王的眼睛笑成了月牙,似乎他刚才不是一言不合就杀了一位巫女,而是在讨论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公主的嘴唇微微泛白。 “那么下一位巫女……” 国王漫不经心地看向其他一言不发的囚犯们。 “哪位想要先来为我的女儿送上祝福呢?” 剩下的十一位囚犯,每个人脸色都极其难看。 士兵们有条不紊地搬走了囚犯的尸体,仆人们迅速上前清理地板。 所有人,不管是白堡的下人,还是晚宴上的贵族们似乎都对“杀人”司空见惯了。 “没有人愿意吗?”国王声音里满是失望,他左看看右看看,像挑选货物一样打量着每一个囚犯。 “既然这样,那就……” “够了。”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从下人们才会通过的侧门冲了进来! 贵妇人立刻认了出来,这个女人正是花园里那位亮晶晶女士。 贵妇人展开扇子,遮住半边脸,还特意往人后缩了缩,生怕被亮晶晶女士认出来—— 隐瞒潜入白堡的不明人士,可是会被杀头的。 亮晶晶女士在众目睽睽之下,点燃了一根蜡烛。她深深地看了国王一眼,眼神里满是愤怒与道不明的深意。 “你是……”国王一点没有因为不速之客而感到慌张。他看着亮晶晶女士,艰难的在记忆里寻觅,似乎一时之间还没办法把眼前的人和记忆里的名字对应起来。 “艾诺莎。”亮晶晶女士讽刺地勾起嘴角,“国王记性真不好。” “艾诺莎……”国王歪了下脑袋,似乎想起了来者的身份,“哦,我亲爱的、美丽的王后,我可爱公主的母亲。” 全场哗然。 要知道,国王在好几年前就宣布王后去世了! 可现在竟然大变活人,王后突然出现,着实骇人。 公主殿下万年不变的表情也出现了些许诧异,她睁着漂亮的祖母绿眼睛,小心翼翼地望着自己名义上的母亲。 “那不知王后有何贵干呢?是想为我们的公主送上生日礼物……还是知道我有意向要攻打奥兰德帝国了,特意前来求情的?” 国王前半句说得所有人都能听清,后半句则是上前走到艾诺莎旁边,用近乎耳语说的。 艾诺莎气得发抖。 “要不是直接杀了你会让整个童话镇灭亡,我真想许愿直接杀了你。”艾诺莎几乎要把牙齿咬碎。 “嗯哼,不错的愿望,可惜你杀不了我。”国王用宽厚的手掌拍了拍艾诺莎瘦削的肩膀,“来吧,让我看看我的王后还能使出什么有意思的小手段。” “啊啊啊!混账!”艾诺莎目眦欲裂,“我确实对付不了你,但我会阻止你再利用我的孩子。” “艾诺莎赐福公主,三年,三年后你会逐渐陷入沉睡。永远,永远不会再苏醒。” 艾诺莎的视线越过国王,深深凝视了公主一眼。 公主没想到许久没见过面的陌生母亲,上来就将恶毒的诅咒赐予了她。 那一瞬,公主的表情宛若被彻底抛弃般,有些愤怒,有些忧伤……更多则是绝望。 “为什么呀……”公主轻启嘴唇,想质问艾诺莎。 可艾诺莎没有听到。 艾诺莎在下完诅咒后,“砰”地一下消失了。 没人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 第116章 玫瑰 “欢迎各位前来出席我的十七岁生日,今天我要宣布一件大事情。” 年轻的公主推着白堡外形的巨大蛋糕走入场内。 这两年随着国王身体愈发虚弱,公主逐渐掌握了童话镇的权力,成为了童话镇真正的主人。 今年公主的生日宴,从不缺席的国王缺席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啊,对了,我从奥兰德帝国那边带了些土特产回来,大家一起尝尝。” 公主示意仆从,将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肉片汤推了上来。 前两天,公主去了趟奥兰德帝国,谁也不知道她去做什么了,直到生日这天早上,公主才风尘仆仆地回了白堡。 一回来,公主就火急火燎地通知晚宴,将童话镇所有的贵族都请了过来。 “好鲜美的汤,不愧是公主特地带回来的。”一位穿着华丽的贵族男士有些轻佻地走到公主身边,“话说,公主已经十七岁了,是时候考虑婚姻大事了,毕竟……” 贵族男士没说完,但意思在场有点资历的都懂。 公主受了诅咒,会在十八岁时永远陷入沉睡。如果公主不能在这之前诞下子嗣,那童话镇下一任的管理者可就不好说会落入谁手中了。 “唰!” 冷色刀光一闪,一直服侍在公主身后的金发骑士愤怒地拔出长剑。 “放肆!你怎么敢这么对公主说……” 公主抬手,拦住了金发骑士。 “安德鲁达,不必紧张,格朗公爵说得有道理。” 公主抬起手,伸到了贵族男士胸口。她细心地帮贵族男士捋了捋因为惊吓而扯得皱巴巴的衣领。 “各位,肉汤好喝吗?”公主松开手,环视周围的人,贴心地问道。 “好喝的。” “很美味,不知道是什么肉?” “肉质细嫩鲜美有嚼劲,上品!” 贵族们谄媚地夸赞道。 “那就好,毕竟这是我第一次独自举办生日宴,生怕招待不周。”公主娇柔地拍了拍胸口,“既然大家都吃饱喝足了,那我就直接宣布我要说的大事情吧。” 公主在安德鲁达的搀扶下,走到了宴会厅里放置的王座上。 之前生日宴的时候,国王最喜欢坐在王座上,让公主站在他身后,和他一起看贵族们做各种荒唐事。 安德鲁达接过仆从的茶壶,为公主倒了一杯红茶。 “我十分悲痛地告知大家,我的父亲,也就是上一任国王,昨晚于睡梦中暴毙了。” 底下的贵族们默契地沉默了一瞬。 然后几乎同时爆发出了悲痛的哀鸣。 “啊!怎么会这样,国王……国王去年身体还很健康啊!” “哦天啊,国王怎么会暴毙,国王之前不还在带兵打仗吗?” “隐情!这里面绝对有隐情!我建议请医生来对国王尸体进行检查!” “对!对!支持!不能让国王就这么死了!” …… 贵族们你吵一句,我插一句,几个看上去体格强壮的,隐隐成包围圈,将公主围在了中间。 “大胆!你们想造反不成?”安德鲁达眉头皱成了“川”字,他已经拔出剑,警告贵族们不要再靠前。 “国王暴毙,公主年幼且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去世……”格朗公爵摆出沉痛的表情。 “陷入沉睡,注意用词。” 尽管贵族们一副立刻要造反的模样,公主依旧不紧不慢的喝着茶,纠正着公爵的用词。 “好,那就陷入沉睡。”格朗公爵扯了下嘴角,继续他虚伪的演讲,“所以,偌大的童话镇急需一位老成的长者协助公主管理,以防止其他国家趁虚而入!” “格朗公爵不会是在指自己吧?”公主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阅历也好,爵位也好,怎么也轮不到公爵您吧?” “公主殿下不要嘴硬了,现在这个宴会厅里、白堡里,一半以上都是我的支持者。”格朗公爵冷笑了一声,“今天公主想让我协助也好,不想让我协助也罢,不过是公主命薄不薄的问题。” “你想杀公主?你疯了吗?你知道童话镇能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都是公主……”安德鲁达瞪圆了眼睛,愤怒让他的脸变得通红。 “公主殿下的什么?那股诡异的力量吗?” 格朗公爵整了下袖口,笑得坦荡。 “我自然知道,不过这一年来,公主很久没用过那股力量了,想必是皇后的诅咒开始生效了吧?” “童话镇的所有人,都很感激公主这些年的付出。不过我觉得,失去力量的公主,还是当一个乖巧的娃娃比较好,公主觉得呢?” 表面的和谐被撕破,藏在刀光剑影下的无非是钱、权之一。 公主单手托着腮,看着贵族们虎视眈眈的样子,觉得愈发无趣。 “其实,我对当女王也好,管理国家也好,都没什么兴趣但是我很讨厌别人威胁我哎。”公主端着茶杯,喝了一小口。 “砰!” 格朗公爵身后地一位支持者的身体突然炸成了碎片! “啊!”被尸体碎片溅到的人发出了尖锐的叫声,推搡中,有几位身体不好的贵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我不喜欢你给我的礼物,每一年都是,格朗公爵。”公主轻飘飘地说道,“尤其是今年的,一场毫无诚意的篡位。” 格朗公爵脸色一变再变。 “你干的?你怎么做到的?”格朗公爵咄咄逼人地质问道,“不可能,你的能力应该快枯竭了才是,怎么可能……” “格朗伯伯,消息落后了。”公主摇摇头,“消息这么落后的话,想必你也不知道支持你的男爵昨天晚上被我请到白堡喝茶了吧?” “你把安鲁斯男爵杀了?”格朗公爵声调提高了八度,一脸不可置信。 安鲁斯男爵,童话镇唯一一位掌握兵权的贵族,是格朗公爵最大的靠山和合作者。 “唔……刚才喝汤的时候没尝出来吗?” 公主疑惑地歪了下脑袋。 “那些鲜美的肉片可是从男爵身上一片一片刮下来的呢!刮完的时候,男爵都还活着,过了好几个小时,他才死掉的。” “哕!” “哕!” 贵族们脸色惨白,几位优雅的女士直接跪到地上,干呕了起来。 “你……哕!”格朗公爵的脸色黑成了锅底,他似乎想辱骂公主,但还没骂出口,胃里先翻江倒海了起来。 “安德鲁达,我新做的指甲,好看吗?” 公主炫耀的举起白嫩的小手,冲安德鲁达展示她红色的美甲。 这是白婆婆亲自为她做的,亮红底色搭配深红纹路,艳丽又神秘,她很喜欢。 “很美的红色,我亲爱的公主殿下。”安德鲁达单膝下跪,捧着公主的手贴向额头,虔诚地说道。 “你也喜欢?” 公主眼睛亮了亮,漫不经心地开口继续说道。 “那就让这里也变成红色的吧。” “砰!”“砰!”“砰!” 实力巅峰期的公主,谈笑间就能让敌人血流成河。 “别,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公主,公主,我可以帮您稳固地位。我……” 血河中央,气焰嚣张的格朗公爵早已没了之前那股子傲慢,他身子四肢着地,像条狗一样,发着抖,祈求着。 “格朗公爵,听说你还有个弟弟,你和他关系很不好,是真的吗?”公主提着裙摆,走到头发稀疏的格朗公爵身前,用脚挑起了他的下巴。 “我……没有关系不好,就,就是理念不和,我……” “唰!”“叮——” 公主利索地拔出安德鲁达的佩剑,将格朗公爵的脑袋砍了下来。 “安德鲁达,等下记得通知他弟弟,告诉他,爵位是他的了,让他顺手清理一下公爵家。” “清理不好,我不介意童话镇再少一位公爵。” 安德鲁达温顺地点了点头。 “公主,您不应该用这么多能力的,会加快您身体的恶化的。”安德鲁达担忧地看向公主的背影,“我可以替您做这一切的,我死了也好,变成怪物也好……都比您的身体抱恙更合适。” 公主把佩剑还给了安德鲁达,她提起裙角,抖了抖裙子上沾染的血渍。 “安德鲁达,你的是我的骑士,但你首先是童话镇的骑士。”公主稍显严肃地说道,“如果这份力量有一天必然会暴走,那牺牲我一个就好了,你要去做保护童话镇的人。” “这是我对你所有命令里,最首要的一条,你给我死死记住。” 说完,公主又恢复了俏皮的姿态。 “好了,干嘛板着张脸,我现在可是女王了,得想个好听的名字,我可不想一辈子就被人无名无姓地叫公主叫女王,那也太奇怪了!” “玫瑰。”安德鲁达望着血泊中转圈圈的公主,脱口而出了两个字。 “玫瑰?”公主回过头望着他,“为什么叫玫瑰呢?” “啊……对不起,我的公主殿下,我只是突然觉得您和玫瑰很像……艳丽耀眼,但也有着不可侵犯的尖刺……实在抱歉,我今天话太多了,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只是很欣慰,很感动……” 安德鲁达慌里慌张地说了一大堆,说到后面,把自己说得脸蛋通红,恨不得刨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玫瑰……”公主抬起手,一朵红色的玫瑰从手掌凭空冒了出来。 远远看去,娇艳至极,只有靠近了,才能发现那藏在花朵的枝干上,那数不清的尖刺。 公主笑了笑。 “很有趣,那就这样吧。” “从今以后,我就是玫瑰女王。” 第117章 地下世界 红心寝殿里触手挤得满满当当,时黎挑开一节,又会有更多的触手补充上来。 “……真麻烦啊,玫瑰女王。”时黎再又一次被触手挤得喘上气来时,苦恼地挠了挠头。 “叮!” 被推挤间,一个银制打火机从时黎口袋里掉了出来。 时黎一怔。 “……话说,玫瑰女王自身应该也算植物吧?”时黎弯腰捡起打火机,自言自语道。 “唰!” 小火苗亮起的瞬间,恨不得将时黎压成纸片的触手有些胆怯地退了下去,让时黎勉强开出了一条路。 玫瑰女王的寝殿已经不能称之为房间了,这里只有满地的碎屑残渣和不停剥夺空间的触手。 时黎在寝殿里走了小十分钟,才发现了玫瑰女王的踪迹。 房间中央的地面上有一个巨大的贝壳,所有触手都是从贝壳里钻出来的。 其实这个贝壳,时黎也眼熟—— 正是监狱四层隧道里冒触手的那扇贝壳门。 “不要,不要烫我了,父亲,好痛……” “我好难受,好难受,谁来救救我……” “我不想杀人,我想妈妈……我好想妈妈啊……” 破碎的呢喃从贝壳门里轻飘飘地传出,飘进时黎的耳朵里。 时黎抽出长枪,将枪头一下又一下地扎进贝壳门里的触手上,强行扎出了一个可供一人通过的窟窿。 时黎扒拉住窟窿,趁更多触手挤上来前,滑进了贝壳门里。 贝壳门下面的空间远比时黎想象得要大,要壮观。 贝壳门里……是一座小型的海底之城。 破败的建筑、沉没的船只,绿色的海底植物,各种奇特的小鱼…… 这里,毫无疑问是八音盒那段记忆里的奥兰德帝国! 时黎之前也思考过,奥兰德帝国灭亡也就算了,但那么大一片海,总不能凭空就消失了吧? 现在她知道海去哪了。 整个奥兰德帝国,都被玫瑰女王搬到了白堡的地下! 海底世界里,玫瑰女王的触手像大片大片的海草,疯狂地破坏着它们所能触及的一切事物。 时黎不是人鱼,她平时憋气一分钟左右。成为玩家后,顶天了,最多也只能憋个十分钟。 这十分钟里,她要是不能能解决战斗,那就得悄无声息地葬身海底了。 “救救我……” 呢喃又一次从海洋深处传了出来。 时黎定了定神,辨别了下位置后,朝着声音飘来的位置,狗刨了过去—— 没办法,时黎是旱鸭子,她只会狗刨。 时黎顺着声音,游进了一座倾斜的塔式建筑中。 一游进建筑中,时黎就看到了熟悉的一坨身影。 那绿色的、健美的肌肉,结实耐穿的红色高跟鞋,以及动不动就流哈喇子的食欲…… 时黎看到,比在学校里大了一圈的老板娘怪物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食着玫瑰女王。 玫瑰女王则一副蔫蔫的姿态,昏昏沉沉地抽泣着。 玫瑰女王看上去没什么意识了,可她身上的那股力量还在抗争,抗争的结果,就是那些疯长不停的触手。 玫瑰女王用黄金给老板娘怪物上了一条又一条的锁链,这些锁链纵横交错,即使是老板娘怪物也只能把锁链拽得“叮铃铃”响,而无法挣脱。 直到现在,玫瑰女王与老板娘怪物的关系成为了圆环。 玫瑰女王的能力想要维持稳定,需要不停吸食生命力。她不想害死童话镇的镇民们,也不想能力暴走,于是她前往奥兰德帝国,试图寻找解决办法。 在灭掉奥兰德帝国后,她如愿地在海底世界找到了一个让她可以不停吸食生命力的存在——老板娘怪物。 她将整个海底世界与老板娘怪物打包带走,靠着吸食老板娘怪物维持自身能力。 可是老板娘怪物虽然强大,但一直不吃腐液尸或者人类,也会渐渐变得弱小。 为了保证老板娘怪物能每时每刻为自己提供充足的生命力,玫瑰女王开始召集旅者,以玩家们的身体作为老板娘怪物的养料。 现在,玫瑰女王发现,她终于要控制不住体内的能力了。 所以在最后时刻,她跑到了老板娘怪物这里,想让老板娘怪物把她吞食掉,再把老板娘怪物永远封锁在地下。 玫瑰女王的计划安排的得很好,奈何她没有压制住力量的野性,寄宿在她体内的力量自行爆发了。 时黎取出【沐沐的乐园】,将其拍向玫瑰女王那颗巨大的玫瑰脑袋…… 然而,出乎时黎意料。 【沐沐的乐园】并没有把玫瑰女王吞进去,它安安静静地贴着玫瑰女王,就像一张普通的画纸。 不管用? 时黎心脏漏跳了一拍。 数不清的触手在海洋里搅动着,大大小小的漩涡拉扯着时黎的身躯。 等一下……或许是对象错了。 时黎强行压下心底的慌张,将画纸移向老板娘怪物。 “……不行。” 一条触手卷住了时黎的手腕。 ……玫瑰女王醒了。 “你不能把它带走,我的能力会在瞬间碾平整个童话镇。” “你现在也差不多快把童话镇给消灭掉了。”时黎用嘴型说道。 她没那个水下说话的能力,只希望玫瑰女王的玫瑰脑袋能识别出她的唇语。 “……童话镇被我灭亡了吗?”玫瑰女王恍惚地问道。 时黎耸了耸肩,没作回答。 “啊啊啊啊啊!为什么啊啊啊啊啊啊!我都这么努力了,为什么,为什么啊……”玫瑰女王凄厉地惨叫起来。 四周的触手随着惨叫声而变得疯狂起来,一个个像鞭子一样抽向时黎! 时黎:“?” 又发疯是吧? 时黎抄起锁链长枪,一言不合就是干。 今非昔比,现在玫瑰女王受到了老板娘怪物的限制,没办法灵活操纵触手,时黎切这些没脑子的触手就跟切菜一样,一劈一个准。 “别发……”时黎刚开口说出两个字,嘴里就吐出了一大片气泡。 “……” 忘记还在水底了。 时黎苦恼地叹了口气,她一甩手,让锁链长枪卷住一条粗壮的触手,然后借力,再次游回了玫瑰女王身边。 如果想结束幸福乐园,时黎必须把老板娘怪物收回画里。 但是,如果没了老板娘怪物作为平衡,玫瑰女王体内的力量就会瞬间爆发,吸干童话镇所有人的人生命力……这里头必然也包含玩家们。 不过,时黎还有一样压箱底的东西。 “啦啦啦啦……” 古老的婉转歌声在海底响起,每个音符间似乎还蕴藏着小气泡破碎的声响。 不同于之前时黎三人组在迷幻森林里听到的歌声,这次小美人鱼的歌声更为欢快轻柔了些。 歌声抚平了触手的躁动,玫瑰女王瞬间陷入了沉睡。 “……这个音乐盒里藏着两份记忆,你看——” 白婆婆按了下盘着尾巴的小美人鱼,小美人鱼由于重量,往下一旋转,翻出了一个有着两条双腿的小美人鱼。 这只小美人鱼唱的歌更轻快动人,但歌声越听越能让人察觉到隐藏在深处的悲哀。 “嗯?没用啊?记忆呢?”时黎叉着腰,疑惑地问道。 白婆婆摇了摇头。 “这份记忆不是给你们看的,这是艾诺莎送给玫瑰女王的最后一份礼物。” “不是吧?我可是去寻仇的,你还让我给她带礼物?”时黎吹胡子瞪眼,一脸嫌弃。 白婆婆伸出手指,弹了时黎额头一下。 “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这件礼物可以让女王陷入当初和你们一样的昏迷状态。她昏迷的过程中,你要想办法终结这一切。” “艾诺莎的这份礼物不止送给女王殿下……也是送给童话镇的、最后的救赎。” 正如白婆婆所言,玫瑰女王以及她身体里冒出的全部触手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停止了一切动作。 唯有老板娘怪物还在一边“啊啊”叫唤,一边张着嘴巴流口水。 “回来吧你!”时黎熟练地把【沐沐的乐园】一下拍到了老板娘怪物身上。 巨大的变异生物“唰”地一下被卷进了画纸里,还连带着扯下了几条玫瑰女王的触手。 “哐啷!”金子做的手铐和各种链条在失去了束缚对象后,纷纷碰撞到一起,在在海水的轻柔托举下,缓缓落到了地板上。 【沐沐的乐园】重新迎回了它尊贵的客人,老板娘怪物在画纸上慢慢踱步,似乎在适应新的地盘。 时黎带着【沐沐的乐园】向上游,从贝壳门穿回了红心寝殿。 她刚从贝壳门探出头,耳边的碎发就被削掉了一截,变成了公主切。 时黎:“……” 时黎默默地缩回了脑袋。 红心寝殿里现在乱成了一团乱麻,该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都特别默契地出现在了这里—— 黑桃尖、卡鲁、于氏兄妹以及…… 柯栋文。 红心寝殿里的触手都被切成了碎块,堆积在房间角落里,在场五人各占一片地盘,相互戒备着。 “吱呀——”寝殿的门被推开。 杨梦玲探了个脑袋进来,五个人没一个看她的。 杨梦玲往时黎的方向瞥了一眼,爱莫能助地默默关上了门。 “啪嗒。” 杨梦玲后脚刚关上门,门那边的空间一阵扭曲,一个人影闪现了出来。 来者应该有点能耐,他出现的瞬间,卡鲁就警觉地看了过去。 “啊……抱歉,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或许可以等我采集一点样本后你们再开打吗?我们公司还挺好奇能吸走生命力的这股力量的。”来者正了正棒球帽,低声说道。 “……这都快冒火星子的场合了,你说这个合适吗?”于闵诺撩了一下头发,吐槽道。 小环沉默了一下,打了个响指,果断离开,直接消失了。 就在时黎以为不会有比眼下更糟糕的情况发生时—— “轰!” 红心寝殿今天也不知走什么狗屎运了,内部被破坏得一团糟,外部也被重物凿出了个洞。 一个白花花的身影从天花板洞口“砰”地一声砸到了地上,被地板砸出了个小坑,扬起了大片灰尘。 “咳咳咳,怎么这么大灰?”白花花身影像只扑棱蛾子,不停挥动两臂。 结果就是,本就大的灰尘被扑棱得更大了。 “哎?”披着白布单的小幽灵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看来我是最后一个到的呀!”幽偶开心地拍了下手,语气里的高兴劲头,似乎在以自己最后登场为荣。 至此,童话镇里所有存活玩家,全部到齐。 第118章 乱战 时黎冷静地分析了下局势。 幽偶、黑桃尖和卡鲁百分百是为了玫瑰女王来的。 至于那对神秘的兄妹……时黎感觉他们像邪恶乐子人,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上头,也跟着打起来。 那么问题来了。 “大家都还没找到园长吗?”时黎柔弱地出声问道。 “没有呀,你在下面有找到吗?”于闵诺双手比出喇叭的手势,冲时黎说道。 时黎尴尬地笑了笑。 “园长没找到,触手怪物倒是有一个。”时黎诚实地回答道。 玫瑰女王不是乐园真正的主人,时黎现在已经完全知道幸福乐园真正的主人是谁了。 能把乐园主人吸引出来的唯一道具也在她手上。 只要她能从眼下这个糟糕的战局里像只滑溜的泥鳅一样脱身,她就能终结这个倒霉催的副本。 “那白堡女王就不是她的化身。”黑桃尖皱了下眉头,卸下了周身攻击的气息,似乎瞬间就对干架失去了兴趣那般。 “本来也不可能是吧!”幽偶飘荡到贝壳门旁,两只大眼睛眨巴着盯着时黎看。 “……我脸上有脏东西?”时黎被盯得发毛,警惕地问道。 “离她远点。”柯栋文的触手毫不留情地挥向了幽偶的白布单。 “哇哦!哪来的忠犬!”幽偶赶忙飞起来,躲过了柯栋文的攻击。 “灯枯油竭还逞强,路边的野草还是少给自己加戏了。”卡鲁凉凉地讽刺道。 柯栋文现在状态确实很差,比他当初从学校离开时还要差。 时黎一句“帮她把童话镇的漏洞全补上”,柯栋文扛着不断被反噬的身子,拼了命地找漏洞,补漏洞。 也是因为柯栋文的努力,幸福乐园里还在为了生命值奔波的玩家们才能只为生命值焦头烂额,而不用担心被触手吸成人干。 “柯栋文,你离开童话镇。”时黎严肃地命令道。 “离不开了哈,姐姐。”幽偶在柯栋文发声前,举手抢答,“我在过来之前,把所有漏洞都封锁了,所有就是所有,我一个也没留哦!” “什么漏洞漏洞,那些隧道竟然不是时空隧道,太令人失望了吧?”于闵诺双手环胸,嘴巴上说着失望,脸上却还笑嘻嘻的。 “不是时空隧道,我们留着没意义,走。”于闵笙板着张脸说道。 这里太脏了,脏到于闵笙感觉他每多待一分钟,寿命就会减一天。 “没趣,好不容易遇到这么多厉害的人……”于闵诺眼神微变,突然闪身出现到了时黎面前。 遭了…… 时黎心脏漏跳了一拍。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手里的画纸直接消失了! “砰!” 于闵诺刚把【沐沐的乐园】抢过去,还没拿热乎,大刀就劈了下来! 于闵诺要不是反应迅速,果断将【沐沐的乐园】扔向空中,扭身躲开大刀,这会儿她早一分为二了。 乱战一触即发! 卡鲁长手一挥,从地上搂起大量触手碎块,一股脑砸向空中的黑桃尖! 触手碎块和灰尘掩盖住了飞向空中的【沐沐的乐园】,几道身影同时冲向了空中! 时黎眯着眼,手里牵着条细线,狗狗祟祟地往红心寝殿门口爬。 细线的另一头……正是许久不见了的小眼球。 之前玫瑰女王把小眼球带回寝殿里,关在了一个盒子里。时黎一进寝殿就察觉到了小眼球的存在,奈何小眼球视线所及之处一片黑暗,她就先把小眼球放置了一下。 等她从海底游回来时,正巧红心寝殿里被闹了个底朝天,小眼球也因祸得福,从关着它的盒子里逃了出来。 时黎像只小老鼠,天上大佬们打得火热,她在地上阴暗爬行。 “小黎,太好了,你还活着!”门口的杨梦玲一见到时黎就抱了过来,惊喜地小声叫道。 “走走走,先离开这里。”时黎将小眼球收回玩家背包,拽着杨梦玲,头也不回地往外面跑。 时黎带着杨梦玲一路狂奔,一口气跑出了红心区域。 “梦玲,天将降大任于……”时黎郑重地将两只手搭在了杨梦玲肩膀上,盯着她的眼睛说道。 “……斯人也?”杨梦玲摸不着头脑地接着背道。 “不,天将降大任于你。”时黎变魔术般又掏出来一张画纸塞给了杨梦玲。 这张画纸,是真正的【沐沐的乐园】。 小眼球一逃出来,时黎就借着小眼球看到了红心寝殿里的乌泱泱一群人。 时黎都能推断出玫瑰女王不可能是乐园真正的主人,幸福乐园园长另有其人,这群老油条没道理想不到。 所以时黎确信,在她把【沐沐的乐园】带上去后,这个关键性线索必然会引起争夺。 卡鲁武力值一看就不高,柯栋文受伤太重,能划为自己人的基本都是“老弱病残”。时黎只能狸猫换太子,把【沐沐的乐园】趁乱带出来。 在用假的画纸替代【沐沐的乐园】过程中,卡鲁起到了关键作用——他用触手碎块掩盖了假货的踪迹,让其他人没法第一时间判断出时黎被夺走的画纸是真是假。 时黎这招多少有赌的成分,但她喜欢赌博。 时黎依稀记得卡鲁拥有很厉害的辨别生物属性的能力。 因此,她第一赌,赌卡鲁会在其他人之前发现她手里的画纸是假的。 第二赌,她赌的是于闵诺这个邪恶乐子人和柯栋文二者之间会有一人在其他人动手前,上来接手她的假货。 难得一见的幸运女神降临,时黎两赌都赌中了。 这才能让她把【沐沐的乐园】带出来。 “不是?啊?这什么东西啊?你给我干什么?”杨梦玲抱着【沐沐的乐园】跟捧着烫手山芋似的,一脸懵逼。 “找到乐园主人的关键就在这幅画里,你带着它走,只要别被刚才寝殿里那些人找到,你就随便走,走去哪里都行。如果是你,一定可以找到。”时黎拍了拍杨梦玲的肩膀。 杨梦玲:“?” “哎,不是,你在说什……”杨梦玲还没搞清楚状况,时黎又一溜烟跑没影了。 “哎,不是!……啊?” 杨梦玲抓着【沐沐的乐园】,傻在了原地。 时黎也没想着杨梦玲真能靠一个道具找到沐沐,她将【沐沐的乐园】交给杨梦玲的目的,是想让杨梦玲拖一段时间。 对,乐园主人的身份已经极其明确了,只可能是沐沐……甚至时黎已经隐隐猜到沐沐在哪里了。 不过在找出沐沐前,时黎还有一件事没干。 …… 身体已经到极限了,再待下去……会死。 柯栋文在童话镇已经呆了十多天了,要不是他本质不是人类,他现在早在加速恶化的童话镇里变成幽灵了。 决裂,是时黎和柯栋文联手给玫瑰女王表演的一场大戏。 在岳梨被时黎送出去的当天晚上,柯栋文就找上了门。 他伸出了一根很长很长的触手,引导时黎前往迷幻森林和他见面。 时黎确信岳梨的致命伤是柯栋文干的,所以一见面她就不要命般,拿着锁链长枪冲了上去。 柯栋文自知理亏,委委屈屈地挨时黎捅了十几枪,身体被捅得破破烂烂,枝干都有点蔫了,时黎才罢休。 “不是我干的,是假柯栋文干的。”柯栋文辩解道。 “真假重要吗?我总有一天会杀了你,不过不是现在而已。”时黎冷静地说道。 ……毕竟现在她还打不过柯栋文。 西郊农场的线索太多了,时黎听完后,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隧道?里面有很多门?有像车门的门吗?”时黎无厘头地问道。 “车门?”柯栋文不解。 “碰碰车的车门。”时黎进一步描述道。 柯栋文回忆了一下,点点头。 “有一片区域有很多碰碰车的门,那片区域被一层雾笼罩着,时不时发出碰撞的声响。” “那我明白了,童话镇的隧道和幸福乐园里的一些娱乐项目是相通的,在娱乐项目里失踪的人被扔进隧道里了。” “然后隧道又复制出了他们的赝品,扔进了真正的玩家之中。” “不对……也不是隧道复制的,如果是隧道复制的,我们在进入童话镇后,就应该被复制了。应该是当雾和隧道重合时,会发生化学反应,生成复制品。” 时黎大脑飞速运转,得出了答案。 “学姐,你好聪明啊!”柯栋文眼睛亮闪闪地盯着时黎,眼神像在看什么绝世珍宝。 时黎懒得搭理他。 “这些隧道……不能存在,如果玫瑰女王知道了这些隧道,她肯定会从隧道跑出去,把玩家都吸成人干。现在的玩家,没有谁是玫瑰女王的对手,大家会死得很惨。” “柯栋文,你要去毁了这些隧道,尤其是白堡里的。” “白堡里还有隧道?”柯栋文颇为意外。 “有,艾诺莎的日记里写了。有多少我不确定,我只知道一个确切的位置,其他的得你去找。” “唔……也不是不能干,学姐求我的话……” “求你了,柯栋文。”时黎不等柯栋文说完,抢先说道。 她的哀求跟“今天吃饭了没”一样,语气毫无起伏。 柯栋文一怔,偏头对上了时黎黝黑的眼睛。 “……好吧,那就……如你所愿,学姐。” 揭露陈涟叛变的时候,时黎还没想明白玫瑰女王的“眼”到底是什么。但出于动物的直觉,她确信玫瑰女王必在她和陈涟周围布下了“眼”。 所以,时黎顺水推舟,为柯栋文能光明正大重回白堡,演了场大戏。 一场真刀实枪、饱含愤怒、见血的大戏。 第119章 晚安 玫瑰女王自出生起,就感觉母亲不爱她。 母亲被父亲关在了一个小小的房间里,成天望着窗外落泪,看向她时,也总是凶狠的,厌恶的。 可这都没关系,玫瑰女王很爱母亲,她相信,总有一天母亲也会好好爱她。 可惜,她没等到那一天。 母亲被父亲送走了。 父亲的说法是,母亲身体不好,要送去治疗。 玫瑰女王哭了一天一夜也没把母亲哭回来,小小一个的白面团第二天起来时,两只眼睛肿得像兔子。 国王没有给玫瑰女王太多缓冲时间,母亲被送走的第二周,国王开始要求玫瑰女王使用能力……杀人。 玫瑰女王哭喊、闹脾气,通通没用。国王不给她吃饭,在她窗口用残忍的手段,一个接一个杀死和她亲近的人,逼她使用能力。 “啊!啊!不要父亲,不要,我不想这样!”玫瑰女王几近被逼疯。 她是在从小到大的玩伴兼骑士安德鲁达差点被国王砍头前屈服的。 当时国王的刀子已经扎进了安德鲁达的后脖颈,血都渗出来了,安德鲁达硬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玫瑰女王就是在那个时候爆发的,用能力直接将国王让杀死的囚犯吸成了白骨。 “好女儿好女儿!你果然是个乖孩子,父亲最爱你了,我的乖孩子!”国王哈哈大笑着扔下刀子,拍着手,不停夸奖着玫瑰女王。 母亲走后,玫瑰女王便一直生活在地狱里。 杀人、杀死好多人、侵占遥远的丰饶的土地……然后,再继续杀人、杀死好多人…… 她杀死的人里,有刚满月的孩子,有走路颤巍巍的婆婆,有为了一家子生计奔波的夫妻…… 哭喊、哀求、辱骂……每到午夜梦回时,玫瑰女王都会被血淋淋的梦给惊醒。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生不如死,却怎么也死不了。 “安德鲁达,我是个怪物,我会变成怪物的,我会不得好死,我会再也见不到妈妈……”玫瑰女王变得神经越来越敏感,越来越爱哭。 “不会的,你不是怪物,你是个好人。如果你变成怪物了,那我也和你一起变成怪物。”安德鲁达一边磨剑,一边安慰玫瑰女王。 “……你只知道磨剑,你懂什么!” 安德鲁达挠了挠头,猛地拍了下手。 “啊,对了,我还会放烟花!今天是镇子的丰收节,晚上我带你出去看烟花吧!可好看了!” “烟花?我也想放哎!不过……怎么出去啊?父亲不会让我出去的。”玫瑰女王情绪低落。 “交给我就好了,我知道一条密道。”安德鲁达收起剑,拍拍胸脯,笑着说道。 童话镇的丰收节是母亲留下的节日,这是一个不被官方承认的节日。 之前母亲还没离开的时候,会在这一天用她自己的钱买很多很多粮食,无偿送给即将入冬却家里还没有什么储备的贫民们。 为了感激母亲的善举,童话镇镇民自发将这天定成了心照不宣的节日。大家会凑到一起,煮南瓜粥,品尝南瓜派,玩各种小游戏,有些胆子大的,则会在附近森林里放几发烟花。 玫瑰女王从来不知道,原来安德鲁达想溜出白堡玩走的都是……狗洞。 “不要吧,感觉会把我的裙子扯坏。”玫瑰女王提着裙子,犹豫地说道。 “哎呀,快点啦!要是被国王发现就不好了!”安德鲁达虚虚握住玫瑰女王的手腕,拽着她,一起从狗洞钻了出去。 好在两人都是小孩,小小只的,钻狗洞很轻松。 “这边这边!”安德鲁达带着玫瑰女王一路跑到了小森林。 这里已经有人支起了餐桌,提供各种免费的点心。人们热热闹闹地交流着,玩耍着,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那是玫瑰女王在白堡里从未见过的光景。 “喏,这里的南瓜派和白堡里做法不一样,你尝尝。”安德鲁达从桌子上端起一个盘子递给玫瑰女王。 盘子里的南瓜派薄薄一片,上面撒着一层白色糖霜。 盘子里没有刀叉,玫瑰女王犹豫了一下,端起盘子凑到嘴边咬了一口。 玫瑰女王眼睛一亮。 “好好吃!” “好吃吧!据说是你妈妈教给大家的做法,不知道你能不能尝出妈妈的味道。” 玫瑰女王脸上闪过一丝别扭。 “提她干嘛!我才不想她呢!”玫瑰女王哼哼唧唧道。 “嗖——”“砰!” 森林深处,一束烟花突然升起,在天空炸开。 “哇!放烟花了!”“真好看啊!”“快许愿快许愿!” 孩子们兴冲冲地跳起来,手舞足蹈着。 玫瑰女王也被这种快乐的气氛感染了,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要是童话镇的所有人每天都能像丰收节这天一样快乐就好了。”玫瑰女王轻声说道。 “可以啊,等你当女王了……啊,这个可以说吗?”安德鲁达话说了一半,自己被自己大逆不道的话吓了一跳,赶紧捂住了嘴巴。 “可以的,不过过了今天就不要说了,父亲不爱听的。”玫瑰女王笑着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 玫瑰女王想过,这辈子她可能都见不到母亲了。 可现实却总是喜欢开玩笑。 十五岁生日这天,艾诺莎,她的母亲出现了。 和幻想中的温馨亲密不同,艾诺莎一来就给了玫瑰女王最为恶毒的诅咒—— 她会在十八岁时,陷入永恒的沉睡,就像童话故事里讲的那样。 玫瑰女王对这道诅咒没什么感触,她的感情因为国王与杀戮,早早变得稀薄,死也好,沉睡也好,她都没什么概念。 只是,想到这个诅咒出自母亲之口,她就会感觉窒息,喘不上来气。 安德鲁达告诉她,这种窒息感,是她压抑自己情绪的产物。 压抑吗? 才没有。 她对母亲早就没有感情了,艾诺莎不会影响到她半分情绪。 玫瑰女王如此坚信。 艾诺莎的诅咒不是虚言,玫瑰女王发觉自己的力量越来越弱了。 国王找了无数个奇人异士为玫瑰女王治疗,但效果甚微。 “该死的,那些没用的巫女!难道就没有一个人能化解这个诅咒吗?”国王愈发暴躁,“这个,扔到监狱顶楼自生自灭!” “不可以!您不能这样对我,我明明让公主的身体恢复健康了,您……”披头散发的巫女惊恐地叫喊着。 “健康又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力,能杀人的能力!没了能力,我留着个健康的公主有什么用!”国王“砰砰”拍着桌子,瞪圆眼睛怒斥道。 玫瑰女王闭了闭眼睛。 似乎察觉自己的话语有些严重了,国王在派人把巫女带走后,他的语气又软了下来。 “哦,我的心肝宝贝,父亲不是在说你的不好,都是你那可恶的疯母亲干的蠢事!要不是她!我们现在早就攻破……算了,先不提这种事了。”国王烦躁地挥手,示意玫瑰女王离开。 玫瑰女王能力的弱化成了周边被吞并国家反噬的最好理由,童话镇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动荡。 这天,国王把玫瑰女王叫去了寝殿。 “把门关上,公主。”国王皱着眉吩咐道。 寝殿里只有国王在,他闭着眼躺在床上。 玫瑰女王以为是和往日一样,国王又要让她杀人了,于是老老实实地关上了房门。 “对不起,父亲,我真的很不舒服,我可能做不到……”玫瑰女王先开口道歉。 “过来,孩子,今天我们不说那些扫兴的。”国王拍了拍床铺去,示意玫瑰女王坐上去。 玫瑰女王隐隐感觉不对劲。 “父亲,怎么了吗?”玫瑰女王疑惑地问道。 “公主,你知道吗?你的母亲也有和你一样的能力,只是她太弱了。”国王缓缓地说道,“就是因为她的能力,我才会让她诞下了你——童话镇的珍宝。” “你比她更强,那你的孩子……一定会更加强大。” 国王的眼睛里闪过名为“疯狂”的光。 玫瑰女王的身子在颤抖。 不是因为恐惧……也有可能是因为恐惧。 “父亲,你累了,人累了脑子就是容易不清醒。”玫瑰女王嘴唇泛白地说道。 “不不不,我现在很清醒!”国王跪在床上,一把抓住了玫瑰女王的手腕,他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将脸一点点逼近玫瑰女王,“哦,我的公主,和父亲一起诞下最强的孩子吧!在你的能力消散前!我们的孩子会成为这个世界的王!我会将童话镇的名字带去各地,我……” “父亲,不要!父亲、父亲……”玫瑰女王惨白着脸挣扎着,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怔怔地问道,“父亲当初……也是这样强迫母亲生下我的吗?” 国王的动作顿了顿。 答案显而易见。 “……为什么呀……母亲明明不爱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呀?”玫瑰女王的眼泪莫名就涌了出来。 这么多年,艾诺莎对她的冷淡,对她一切恶毒的举措,此刻都得到了解释—— 她不是在母亲期待下诞生的孩子。 权力熏心的父亲,满怀仇恨的母亲……玫瑰女王自出生起,就失去了正常家庭该有的亲情与爱。 “公主!你要听话!父亲是怎么教你的?童话镇大于一切!父亲的命令至高无上!”国王还在自顾自地说教,甚至企图让自己的亲生女儿献身于他。 恶心、厌恶、悲伤、自我厌弃…… 所有的情绪混杂在一起,让玫瑰女王头晕目眩。 “够了!我受够了!” 玫瑰女王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砰!” 国王那颗沉甸甸的脑袋,在玫瑰女王的尖叫声中炸得粉碎。 玫瑰女王跌坐在了地上,脸上麻木得仿佛失去了灵魂。 “……你真的累了,父亲。” “晚安。” 少女轻声说道。 第120章 三个愿望 “哦,稀客,玫瑰女王!” 披着黑袍子的巫女一边搓手,一边谄媚地说道。 “女王殿下去过奥兰德帝国了吗?怎么突然来我这里了?” 棕色长发的洋娃娃眨巴着祖母绿的大眼睛,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会儿海底巫女,悠悠开口。 “奥兰德帝国已经被我灭掉了,有帝国的人为我推荐了你,说你能帮我解决我的困境。” 海底巫女搓手的速度慢了下来,她细长的两根食指对在一起,轻轻触碰了两下。 “唔……虽说我和奥兰德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但听您这么一说,多少还是有点害怕呢。” “那么女王殿下找我,究竟是为了何事呢?” 能力的弱化会使玫瑰女王丧失对童话镇的掌控,虽说她看不起国王延续能力的做法,但无论如何,她都得想办法把能力找回来。 “你说,艾诺莎诅咒你要让你死?”海底巫女像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怎么可能嘛……咳抱歉,我没笑。” 眼见玫瑰女王变了脸色,海底巫女赶紧正襟危坐。 “能力的丧失……办法有倒是有,但是,可能会造成不可逆的后果,你真的能接受吗?” “什么后果?” 海底巫女挠了挠脸,咧开嘴笑着说道:“变成怪物,不止是你,还有所有和你亲近的人,会长时间接触到你的人……而且一旦你停止这个办法,能力就会迅速反噬,造成极其恐怖的后果……” 海底巫女想了想,举了个例子。 “唔,比如会轻轻松松毁掉一个童话镇那种。” 玫瑰女王的脸抖动了一下,眼神阴沉,似乎在怀疑海底巫女话语的真假。 “嘛!倒也不是什么禁术,你可以听我讲完再做决定。” 海底巫女打了个响指,打断了玫瑰女王的思考。 “你的能力是靠吞噬生命力变强的,只要你吞噬的速度大于能力流失的速度,这样就可以维持住能力了。” “不过,直接吞噬普通人的效果肯定是差了点,可能杀死好多人也补不回太多。我知道海底下有个贝壳门,门里有个怪物,它是一个很好的媒介。” 巫女不是神通广大的魔法师,她们只是比起普通人,了解的知识多一点,具备一点奇异的能力。 她们无法做到直接帮助玫瑰女王找回能力,只能通过推测和分析,想出解决办法。 不得不说,玫瑰女王觉得海底巫女的办法听上去有点合理。 “代价就是,我会变成怪物?”玫瑰女王冷静地问道。 “也许……逆天而行,代价可能会更重,不过我目前能想到的什么只有这个。”海底巫女耸了耸肩。 后面的发展,太过顺理成章。 玫瑰女王面对的不是选择题,而是一个现实的陈述。 在童话镇内忧外患的情况下,她不可能放弃能力……即使要变成怪物。 玫瑰女王一直嘴上说着,对童话镇没什么感情,哪天玩腻了就卸任。 可她,终究还是继承了国王的权欲与……艾诺莎的良善。 因为权欲,她不可能放弃王位。 因为良善,她必须拥有守护国家的力量,而且,她还要做的比国王更好。 “不过……我真的很怀疑艾诺莎给你下的诅咒到底是不是杀了你,艾诺莎可不会杀人,她就是个善良的笨孩子。”海底巫女在玫瑰女王告别海底前,没忍住,还是多说了一嘴。 “别老提她,烦人。”玫瑰女王不耐烦地挥挥手,“我劝你早点搬离这里,这片海我看得不顺眼,过两天说不定我就把这里给填了。” “……哎,好的好的,知道啦!我不提就是了,女王殿下。” …… 玫瑰女王从来就没了解过艾诺莎,即使每个人,就算是她那贪婪的父亲,也会时不时感慨一下艾诺莎的善良。 艾诺莎的记忆像温泉,刚泡进去时,暖洋洋的,再然后,沉重便会填满身体,拖着人往下沉…… “奥兰德帝国这样下去就没救了,我要去童话镇看看,看看陆地上的人是怎么管理国家的。” “没事,等我回来,很快的……唔,一两个月,我肯定回来!” …… “对,是我救的那个人,他们那么多人欺负一个小姑娘,不要脸!” “你问我怎么做到的?哼!我可是海底的公主,有点能力不是很正常的吗?” …… “你们干什么!你不要碰我!唔!你放开我!我会杀了你的!我会杀了你的!” “……不要、不……求求你,放了我吧……我想回家……我不要当你的妻子……求求你……” …… “……好没真实感,小家伙你就是我的女儿吗?” “哎!怎么咬我!坏孩子……真调皮!” …… “不准使用那种能力,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不准使用!你想变成怪物吗?” “不行!绝对不能让我的女儿使用那种能力!她还是个孩子!你不能这样对她!唔!滚!你们别碰我!滚啊!” …… “啊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啊啊啊啊啊!为什么我什么都做不到!” …… “总有一天我要从这破塔下去,杀了他!杀了他!夺回我的女儿!” 不知道是艾诺莎的记忆太过沉重,还是她自己看得太难受了,玫瑰女王越看,越感觉胸闷闷的。 …… “三个愿望呀……可以直接杀人吗?我会被反噬直接死亡?也不是不行……还会影响到我的亲人?我……” “愿望实现的代价永远会比愿望本身索取更多……我懂了。” “那么第一个愿望,我想悄无声息地离开这座塔,出现在白堡里。” …… “我的女儿真可爱呀……已经是大姑娘了。” “她也不喜欢这样的生活……被裹挟着,成为杀人的凶器。” “那么第二个愿望……我希望她可以慢慢摆脱掉这股邪恶的力量,逐渐成为一个幸福的普通人。” …… “……第二个愿望的代价就是我的生命了吗?” “可我还想再见见她呀……好想抱抱她……她看上去还是小小的,柔软的……” “……至少,死前让我再光明正大地见见她吧!” …… “我的第三个愿望,就是等下,我会随着我的意愿,离开白堡,回到奥兰德帝国。” “一定要随着我的意愿哦!我要把最后一场戏演完,再回到故土。” “辛苦了,我的小火柴们。” …… “……也辛苦你了,我的孩子。” 一个温暖的怀抱将玫瑰女王紧紧包裹住,那些腐朽的、贪婪的、肮脏的力量,瞬间如潮水般从玫瑰女王身上褪去! “艾诺莎,你个大骗子!” “艾诺莎!为什么你都知道要死了都不来抱抱我!” “艾诺莎,我才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 玫瑰女王一边哭,一边拿拳头敲打着虚幻的身影。 可是呀……记忆只是记忆,它就像规定好的程序,永远无法给玫瑰女王任何反馈。 温柔的半透明身影就这样抱着玫瑰女王,一遍又一遍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就好像回到了玫瑰女王很小很小的时候,那个时候,艾诺莎会抱着小小的她,耐心地哄她入睡。 “……” “……” “……记忆没那么长,别睡了,我赶时间。” 一只手扣住玫瑰女王的脖子,将她从潮湿温热的记忆中,强行扯了出来。 “你放开我!放开我!” 玫瑰女王已经恢复了人类的形态,小小一个,哭得满脸是泪。 玫瑰女王在艾诺莎的记忆中,顺从地放弃了那股力量,任由艾诺莎的愿望,带走了她体内罪恶的源头。 “……都没能力了,你还跟我犟?”时黎一脸不可思议,一把揪起玫瑰女王的头发,把她的脸砸向地板。 “砰!” 被砸了一下后,玫瑰女王彻底老实,不哭也不闹了。 “我回来本来是为了杀你的,但我不想脏手,所以给你两个选择。”时黎拽着玫瑰女王头发,强迫她直视她。 玫瑰女王继承了艾诺莎的全部美貌,她就像艾诺莎的小型手办,更稚嫩,更清纯。 只是现在,玫瑰女王白净的小脸高高肿起,嘴角渗着血,看上去十分可怜。 “你知道的吧?安德鲁达、白婆婆、米氏夫妇还有猎人,他们都被你的能力深度侵蚀了,你失去能力,在艾诺莎的庇护下还可以活下来,但在能力消散后都死了。”时黎平静地跟玫瑰女王陈述道,“你现在,是真的身后空无一人了。” 玫瑰女王似乎没听明白时黎说的话,她张张嘴,嗓子里发出嘶哑的、意义不明的声音。 然后,玫瑰女王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她张大嘴巴,无声地嘶吼着。 时黎不知道她在吼什么,不过估计骂得应该很脏。 “你骂我也没用,死了就是死了。安德鲁达说他不想让你伤心,快点回人形的时候,自个跑出去了,不知道死哪里去了。” 时黎耸耸肩。 她重返红心寝殿的时候,那群大佬们已经不知道跑哪去了,只有安德鲁达沉默地守在门口。 安德鲁达见时黎来了后,才艰难地笑了笑,拿起佩剑,毅然决然地离开了。 时黎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 都要死了,再怎么样也要死在自己爱的人身边吧?不然死的时候多孤独啊? 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时黎不好奇,也懒得好奇。 第121章 艾诺莎的习惯 时黎是在获得艾诺莎的日记后,才渐渐洞悉到真相的。 艾诺莎的很多小习惯一直维持着,不曾改变。 比如,她喜欢在书本封面和外层纸壳间夹杂私货的这件事。 日记的封面和外层纸壳间有一个夹层。 艾诺莎在夹层里记录下了她精挑细选的愿望。 火柴能实现的愿望,是有限制的。 比如,如果艾诺莎许愿杀死一个人,那她则会在许下这个愿望后立刻死掉。 如果那个人涉及到的因果很复杂,愿望的代价还会影响到和艾诺莎有关的人,并不是只死掉她一个人就能结束的。 艾诺莎是很恨国王,但如果许下杀死国王这件事,艾诺莎不清楚,她的女儿以及其他亲人与好友会不会因此也受到牵连。 所以,艾诺莎的三个愿望,分别是离开高塔、驱散女儿身上的力量,以及重回故土。 与之对应的三个代价,则分别是,高塔之上出现“漏洞”、西郊农场产生时空乱流;她自己能力全部消散并死亡;以及……奥兰德帝国的覆灭。 艾诺莎只来得及感应到前两个的代价,还不等她感应到第三个愿望的代价,她已经死掉了。 愿望,就是越许,越需要牺牲,越不受控。 每个愿望的代价都以合情合理的方式实现了,一切的因果连成了圆环。 艾诺莎在去出席玫瑰女王的生日宴前,一直在寻找解决西郊农场乱流的办法,功夫不负有心人,她最后倒也找到了。 似乎是说,当巫女死亡后,尸体就会腐化周围的事物,形成类似的“隧道”,这些隧道会通向未知的地方。 这种漏洞有点像口香糖,只要把产生漏洞的那一大附着地直接摧毁或拔除,就能把它们破坏掉了。 只是可惜她去世得太早了,还没来得及修正第一个愿望的代价就死掉了。她的日记本也被米氏夫妇当做遗物带回了高塔,直至这个本子再次被时黎翻开,关于漏洞的秘密才得以揭开神秘面纱。 …… 走出白堡时,天边有一点点泛白,似乎太阳正在蠢蠢欲动,想要冲破黑暗。 时黎撩了下额前的碎发,似有所感般抬起头。 “滴!恭喜玩家顺利通过副本《幸福乐园》,接下来将为您进行结算并发放奖励!” 幸福乐园里全是不幸的人,该说不说,真的很讽刺。 时黎扯了扯嘴角。 …… “结束了?谁结束的?该死的!我们被玩家骗啦!太丢人了!”幽偶气鼓鼓地说道。 幽偶又小了一圈,之前乱战里,他打得比较疯,差点把自己给打没了,还是黑桃尖把他带出白堡的。 黑桃尖也是元气大伤,基本是被于氏兄妹打的。他在这个副本里用的不是本体,本身就削弱了,打不过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黑桃尖看了眼白堡的方向,有些泄愤地把一朵玫瑰在手中碾碎。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对赌输了,该走了。” …… “玩家赢了?唔……感觉我进不进来没啥区别呀……”卡鲁撇撇嘴,抬手擦了下伤痕累累的脸颊。 柯栋文和卡鲁在一起,柯栋文从外观看问题不大,但皮囊下的枝干已经枯萎大半了。 “我放弃晋级副本。”柯栋文冲卡鲁说道。 柯栋文撑不下去了,这个自制副本太邪门,耗费了他大量生命力,再耗下去,他真的有可能会死。 “……本来你们这种怪物也不用参加晋级副本的啊!不明白你进来干什么……”卡鲁吐槽道。 …… “这个空间的副本还挺好玩的,不纯粹是打架,咱们再多玩一阵咋样?”于闵诺兴冲冲地说道。 于氏兄妹也挂了彩,于闵笙掉了只耳朵,现在听别人说话时,脑袋有点漏风。 “什么?”于闵笙皱着眉头问道。 于闵诺绕到于闵笙完好的那只耳朵那边。 “我决定,留在这个低等级空间,帮他们解决一次天灾!”于闵诺扒拉着于闵笙的肩膀,眼睛亮晶晶地说道。 “……我看你真是又发疯了。” …… 天亮了,白堡静悄悄的,就好像从未有人出现过一样。 从白堡大门走入,会先看到满目狼藉,接着便是倒塌的画廊和破败的花园。 没有仆从、没有扑克牌士兵、没有那个每时每刻会毕恭毕敬等待着女王出现的骑士。 棕色长发的少女,亲自打开了白堡大门,任阳光丝丝缕缕照进白堡。 “……女王殿下?” “怎么了?女王殿下?” 童话镇晨间出门耕地的一些民众看见了浑浑噩噩的少女。 “哦!太好了!女王殿下您变回来了!”小小孩童们围绕着玫瑰女王,开心地拍着手。 “女王殿下!” “女王殿下变回人类啦!” 玫瑰女王想露出一丝微笑,但她实在太累了,连微笑都变得勉强。 “对不起,大家,我已经没有力量了,以后我保护不了你们了。”玫瑰女王鼓足了全部勇气,冲着和善的国民们,说出了这句话。 昨天晚上,对于童话镇的居民而言,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夜晚。 他们不知道昨天晚上到底有多凶险,不知道他们挚爱的女王,差点放出了最可怕的恶魔。 也不知道,他们的王,到底做出了多么艰难的决定。 时黎很了解玫瑰女王,她是一个任性的孩子——她漠视生命,又忍受不了孤独,任何人的生或死,包括她自己,对她来说都犹如喝水吃饭。 “第一个选择,你自杀。结果就是,童话镇陷入内战和外战,你的王国不到几周就会被屠杀殆尽。” “第二个选择,你活下去,不再依靠能力,就靠你自己,想办法带着童话镇活下去。至于你的国民和贵族还听不听你的话……这就得看你的手段了。” 玫瑰女王选了第二个,作为一个孤独的王,活下去,一辈子活在亲朋好友全部死亡的痛苦中。 童话镇的民众似乎没听明白玫瑰女王说的话,他们一心都扑在女王身体上,对女王不停地嘘寒问暖。 安德鲁达说的没错,玫瑰女王是个好的统治者,尽管她娇蛮、爱胡闹、一意孤行……但她对民众的好,民众都深深记的。 “女王殿下,没关系的,我们会保护您的!” “对啊!殿下!让身强体壮的人去训练,没几天他们就会变得和您的扑克牌士兵一样强的!” “我擅长种植!女王殿下不用担心粮食问题!就算有人来攻打我们,他们吃不饱饭,肯定打不过我们!” …… 时黎放了玫瑰女王一马,不是因为她对玫瑰女王心软了。 而是因为,当初在玫瑰女王通缉她的时候,很多见过她的居民都选择放了她一马。 童话镇,如果一夜之间失去了统治者,这些普通民众会立刻陷入权力的战争与前所未有的大混乱。 为了回报民众的善意,时黎留下了玫瑰女王的性命。 …… 虽说是个自制副本,但好歹是个副本,通关奖励上一点没克扣,时黎一下拿到了整整四件道具。 其中两件是生活系道具,一个叫【心想事成的面包机】,作用是每六个小时随机生成一个小面包或者小蛋糕;另一个叫【呕心沥血的杰作】,是一件纱裙,穿上会有聚集周围人注意力的功效。 还有两件道具,时黎认为更珍贵一些。 【来自深海的音乐盒(可成长)】 等级:1 介绍:记忆,是人区别于其他人的重要特征。来自深海的巫女找到了最为珍贵的宝藏——一个可以储存记忆的音乐盒。 该音乐盒最多可存储两段记忆,听到音乐的指定对象会被强制拉入记忆中,根据记忆长短以及指定对象自身能力被困一定时间,理论上至少被困三秒及以上。 ps:该道具属于偷盗品!请确定原主人已死亡再使用,不然可能会受到原主人、前任主人、前前任主人的追杀! ……所以说这件偷盗品都被盗了好几手了? 时黎表示震惊。 收回音乐盒,时黎查看起了最后一件道具。 【黑桃扑克牌小队】 介绍:这是一支情绪稳定,性格坚毅,绝对忠诚的小队!只是它们看不见听不见摸不到,纯靠主人命令行事。要想发挥它们的作用,可要先成为一名优秀的王! ps:酱酱酱酱!现在向我们走来的是……黑桃士兵小队!切记,士兵小队队员上三休三,轮班倒,一次性最多可召唤六名队员哦! 时黎眼一下想起了童话镇里被扑克牌士兵胖揍的惨状,她苍蝇搓手,兴冲冲地使用了这个道具。 也不知道召唤出来的士兵是玫瑰女王二次强化前的,还是强化后的…… “啪叽!” 一个不足时黎手掌大小的袖珍扑克牌士兵掉到了地上。 时黎:“?” 时黎:“……” 垃圾游戏!迟早完蛋! 幸福乐园结束后,所有玩家被转移到了一处黑色的空间,过了大概十多分钟,周围才重新明亮了起来。 时黎环顾四周,她没有被传送回森林,而是出现在了一个巨大的镜子迷宫里,周围的镜子跟闪光灯似的,各种反光。 不过身体倒是变回了木偶的样子。 看来是一切尘埃落定,又回到晋级副本里了。 第122章 镜子迷宫 “亲爱的玩家,因为你的勇气、善良与团结,恭喜你通过了大冒险的第一关,进入第二关。” “第二关:征服镜像迷宫!” “我可爱的小木偶啊!你的目标是迷宫的尽头!切记,只有真诚的伙伴,绝对的信任和永恒的决心才能让你们一同渡过难关!” “那么请继续展现你的才华和勇气吧!迷人的宝藏近在咫尺!” 时黎环顾四周,周围全是镜子,每面镜子都映射出了她愚蠢的木偶身影。 时黎喜欢玩各种益智类游戏,小的时候她缠着父母走过几次小型迷宫。每次走迷宫,她遵循的都是右手法则。 怎么个右手法则法呢? 就是一直走最右边的岔路,走到没路了,再折返到岔路口,走第二条靠右的道路。 这个法子笨是笨,但绝对能保证摸到出口,大不了多费点时间就是了。 “咚!咚!咚!” 时黎刚走过两条镜子走廊,突然听到了奇怪的声响。 就在下一瞬!她突然看到左手边镜子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木偶脑袋! 时黎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那是一个比时黎现在的木偶身体还要大的木偶脑袋!它有两个黑洞似的眼睛,巨大的嘴巴嵌在脑袋上,一直保持着匀速的闭合运动。 它一跳一跳地前行着,“咚咚咚”声响就是它不断撞击地面发出的死动静。 时黎心脏狂跳了许久才缓和回来。 这是左边镜子对面的景象,时黎看到的只是怪物的影像。 这一出让时黎意识到,这个镜子迷宫远比看上去的要凶险。 木偶脑袋那两个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似乎是锁定了什么目标,它蹦跶的速度突然快了起来。 与此同时,时黎感觉那“咚咚咚”的声响越来越大。 木偶脑袋蹦出了左边镜像,镜子里再次充满了时黎的木偶影子。 不会是…… 时黎若有所感地回头,正好看到她身后十几米远的地方,亲切的木偶脑袋欢快地蹦了出来! 倒霉催的! 时黎心里一边怒骂,一边倒腾起两条小短腿往前跑。 时黎带着木偶脑袋绕了好几条道,才艰难地甩掉了它。被木偶脑袋一打岔,时黎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跑到哪里了。 时黎尝试击破镜子,无果,镜子硬得能掰断时黎的长枪。 至于爬到镜子上面就更没戏了,镜子直达天空,一眼看不到尽头。 “嘿!你好!” 就在时黎一筹莫展时,一个小木偶和她偶遇了。 虽说是偶遇,实际上是时黎凭借她超级优秀的听力一路找过来的。 关卡提示里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了“伙伴”“信任”这类词汇,时黎不觉得这是无用的措辞。 所以,通关第一步,先摇人。 时黎找到的小木偶很是热情,时黎还没开口,他先“叽里呱啦”自顾自说了起来。 “哇!谢天谢地,我以为这迷宫里没人呢!我走了老半天也没碰到一个!朋友,你也是玩家对吧?” “你好,我是玩家。”时黎点点头,站在距离小木偶不远不近的地方。 “你好,我叫李海平,咱俩碰见是缘分,一起走如何?万一遇到个事还能互相照应一下……” “行啊。”时黎爽快地应了下来,“话说海平啊,你的任务卡更新的第二关介绍是什么?能不能跟我分享一下?” 李海平闻言立刻召唤出了任务卡,给时黎念了起来。 “我亲爱的小木偶啊!你的目标是迷宫的尽头!切记,当你迷失在无数的身影中时,一定要记得仰望星空,脚踏实地,星星会为你指明方向!” 不一样,第二关介绍不一样了! 时黎一怔。 “怎么了?咱们任务卡还能不一样不成?”李海平见时黎久久不语,有些忐忑地问道。 “……确实不一样。” 时黎坦诚地交换了她的第二关介绍给李海平。 “啊……听不懂。”李海平本人和他的小木偶一样,有点呆呆的。时黎一说完,他就两只手搭在脑后,摇了摇头。 “我觉得可能是我们要找齐,或者找到更多玩家才行。”时黎慢吞吞地说道。 其实时黎也不太确定找到更多的玩家是好是坏。 毕竟如果每个人这关的提示都不一样,那就不能排除有人的提示有可能与他们相悖。 比如时黎这边的提示是要团结,其他玩家里就说不定有要“杀光其他所有小木偶”之类的内容。 当然,这都只是时黎比较阴暗的猜测。 “怎么找呢?这么大个迷宫,这不纯纯大海捞针……” “啪嗒!” 李海平话音未落,时黎就听到了一声清脆的,类似于关灯的声响。 和声响同时发生的,是骤然暗下来的镜子迷宫。 “呀!怎么黑了!”李海平发出一声惊呼。 兴许是天暗下来了的缘故,李海平连说话声都变成了气声。 “那个,那个谁,你还在吗?”李海平气若蚊蝇地问道,两只手慌里慌张地到处摸来摸去。 “在,叫我时姐就行。”时黎准确地握住了李海平躁动的手。 “太好了,我有点夜盲症,天一黑啥也看不见,还好你……”李海平一紧张就爱絮叨,见时黎不出声了,他又开始念叨了起来。 “话说时姐你多大了?什么职业呀?我感觉你好冷静啊,一点不像我,遇到事脑子就一片空白,之前在那个什么跳楼机差点就死了……” “时姐?你还在吗?” 李海平说了半天,时黎一声不吭,这让李海平好不容易靠唠叨平复下去的心又忐忑地狂跳起来。 “……谁是时姐?”嘶哑阴沉的女声几乎贴着李海平的脸边响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李海平爆发出了鲸鱼的鸣叫。 时黎收回脑袋,揉了揉耳朵,默默抓紧了手里那只抖得不能再抖的木偶手腕。 “啊啊啊啊啊啊鬼啊!放开我啊啊啊啊!” “啪!”时黎揍了李海平脑袋一下。 “啊啊啊啊啊啊鬼杀人了!” “够了闭嘴,刚才是我在吓你!不是鬼!” “啊啊啊啊啊啊鬼说话……哦哦哦哦别吓我啊!我胆子很小的。”李海平委屈道。 “你是大学生吧?”时黎问道。 “啊?”李海平愣了下神,小鸡啄米般点点头,“是的!你怎么看出来的?你简直神人啊!我今年刚读大二!” 因为网络段子都说大学生透露着一股清澈的愚蠢。 时黎在心里吐槽道。 李海平刚才那几嗓子的动静着实不小,时黎怕引来怪物,连忙拽着他跑过了好几条镜子通道。 “呼呼呼……这是跑到哪了?”李海平跑得气喘吁吁。 时黎看看周围,伸手不见五指,她也不知道跑到哪里了。 “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来去哪。”时黎指着头顶说道。 “嗯?那接下来去哪啊?”李海平看不见时黎的手,傻兮兮地抻着脖子问道。 “抬头。”时黎扳住李海平的脑袋,强迫他看向天空。 “当你迷失在无数的身影中时,一定要记得仰望星空,脚踏实地,星星会为你指明方向。” 李海平的指示完全就是字面意思。 亮着的时候完全看不到什么东西的天空,在天黑后点缀上了许许多多亮闪闪的星星。这些星星组合在一起,像地图一样指向好几个不同的方位。 “……好漂亮啊!好多星星。”李海平发出感叹。 时黎本想再给他脑袋来一拳,让他清醒清醒,别真光看景了。 可时黎抬起手后,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又放了下去。 别的不说,星星真的很美。 时黎和李海平按照星空图的指示,往离他们最近的一处目的地赶去。 “啊!啊!救命啊!” 两人刚来到附近,就听见了凄厉的惨叫。 时黎还在犹豫呢,李海平一个箭步就往声音的方向冲了过去。 “砰!”李海平刚冲两步,就一头撞在了镜子上。 时黎:“……” 声音最容易误导人,时黎还记得她刚进入晋级副本时,遇到的那个会口吐人言吸引玩家的怪物大蛇。 但她的任务卡提示也很让她在意,不管怎样她都得过去看看。 时黎摸着墙壁一点点靠近求救声音的方向,夜盲症严重的李海平则是拽着时黎的胳膊,跟个尾巴似的,跟在时黎身后。 黑夜让镜子迷宫变得愈发难以行走,就在时黎第三次摸进死胡同,耐心即将告罄时,又是一声奇怪的“啪嗒”声响起,天“唰”地亮了起来! “天亮了!”李海平松了口气。 “这边!”时黎眼尖地发现了逃难者的踪迹。 逃难者是个有些瘸腿的小木偶……时黎也不太明白为什么木偶还能瘸腿,但她确实是货真价实的瘸腿木偶。 小木偶跑路的时候拖着一条腿,她身后跟着一个毛茸茸的大老鼠,大老鼠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接近她! “……好大的老鼠!”李海平像个游戏实况解说员,发出震惊的感叹。 李海平感叹完一回头,时黎竟然跑没了影。 “唉?别扔下我一个人啊!” 被追的那个玩家状态很差,带着李海平找过去太耽误时间。 权衡之下,时黎把李海平扔下,自己往镜子迷宫另一条路跑过去了,前去接应那个玩家。 第123章 多疑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瘸腿玩家头都不敢回。 因为她深知后面的大耗子追得有多紧,她稍稍分个身可能就会被叼起来,嚼成木屑。 “砰砰砰!”老鼠奔跑的声响跟地震似的,一下下撞击着她的心。 “这边!” 就在瘸腿玩家即将绝望之际,一个玩家冲了出来,拽着她往一个方向跑去! “你往这个方向跑,遇到路口就右转,转两次会和一个叫李海平的玩家汇合。”好心人带着瘸腿玩家跑了一小会儿,突然意识到这样跑下去恐怕两人都得栽,于是把她推进了另一条镜子走廊。 好心人正是及时赶来的时黎。 时黎把瘸腿玩家推开后,转身扎住脚步,拿出了锁链长枪。 背包虽然还被锁着一部分道具,但从《幸福乐园》副本里获得道具都能用,时黎自我感觉能和大老鼠拼个高低—— 主要一直逃也不是办法,这个迷宫里的怪物肯定不止这一只,早点弄清楚怪物等级,会比较有利。 之前不和木偶脑袋打是因为那玩意一看就很坚固,她怕长枪一扎,直接插木偶脑袋里拔不出来了。 大老鼠就不一样了,有皮有毛,至少锁链长枪能捅进去见血。 “吱吱!” 巨大的老鼠眨眼间冲到了时黎身前,它两只红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时黎,嘴巴里不停淌着口水。 “咦……怎么还有口臭。”时黎目露嫌弃。 “叮——” 老鼠扬起爪子向时黎挥去,时黎迅速用长枪格挡了一下。 第一次交手,时黎就对老鼠的实力有了大概认知。 没有扑克牌士兵厉害,力量可能比她还弱一点,就是体型大。 时黎定了定神,拿着长枪往旁边一跳,躲过老鼠的爪子。下一刻,她猛地从地上跳去,冲着老鼠的眼睛攻击了过去! “吱——” 老鼠发出一声惨叫,一只眼睛算是被时黎废掉了。 战斗变得更容易了。 时黎大概花了十几分钟,将活老鼠变成了死老鼠。 老鼠满身是血地躺在那里,时黎有些嫌弃地摸了把尸体—— 尸体金光一闪,化作了粉末。 时黎微微一怔——她好像摸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对,特别英勇,她见你有危险,直接带着我就冲过来了!” “真的,大好人,特别特别美好的人类!我们永远不能忘记她的离开……” 时黎拖着锁链长枪,还没走近,就听见李海平跟念告别词一样,在那跟别人暗戳戳讲她死了。 “砰!” 时黎跟幽灵一样来到李海平身后,拿着锁链长枪的棍子狠狠敲了他的木偶脑袋一下。 “哎哟谁啊……啊时姐!”李海平语气山路十八弯,转身看到时黎,立刻雀跃起来。拉着刚才听他叨叨的瘸腿小木偶,献宝似的走到时黎跟前,“时姐!时姐!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我刚才可听到你在那里编排我呢,要是消息不够好,我砍了你哈。”时黎阴森森地说道。 李海平尴尬地四处乱瞟——人在尴尬的时候就是喜欢让自己忙一些。 “唉,没有,我没那个意思!唉先不说那个了!时姐,她的任务卡说的是通过这关我们就彻底通关了!也就是说这个迷宫是晋级副本的最后一关了!”李海平拍着手说道。 瘸腿的小木偶点了点头。 “……就两关啊?”时黎意义不明地哼唧着。 “对啊!对啊!我还以为会有很多关呢!第一关稀里糊涂地过去了,这会儿直接进入最终关了,感觉晋级副本也没那么难嘛……” 没那么难吗? 时黎望着镜子,心里总感觉不太踏实。 “你们在找其他玩家收集任务卡信息吗?我之前见到过几个。”瘸腿小木偶很感激时黎的出手相救,总想找个法子报答一下时黎。 “唔……倒也不……算了,你在哪里见到的?”时黎问道。 瘸腿小木偶遇到过两次其他玩家,说是遇到,其实应该算是通过镜子看见过。 瘸腿小木偶因为腿不好,走路慢,所以基本只在原地转圈。她所处的位置可能比较靠近迷宫中心,很多人四处找出路时,都会路过附近。瘸腿小木偶这时就会默默跟上去,记住他们离开的方向,再像小老鼠一样,回到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打转,磨磨蹭蹭地等待线索自己送上门。 有了瘸腿小木偶指路,没一会儿,三人小队就壮大到了五人小队。新加入小队的两个人比较幸运,虽说他们周围也有怪物,但他们都小心避开了。 就目前的经验来看,每个小木偶附近必然会出现一个怪物,不知道和离开迷宫有没有关系。 “啪嗒!” 天又黑了下来。 “星星,星星应该能带我们找到其他玩家!”李海平不笨,他很快从自己的任务卡提示中琢磨出了诀窍。 “……哎?好像是哈!那颗星星不就是我刚才在的地方?”一个玩家迎合道。 星星代表玩家的位置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要是星星代表玩家位置,他们现在头顶应该有五颗星星才对,而不是星星还盘踞在他们之前被找到时的地方。 时黎留意了下瘸腿小木偶之前所在区域的那片天空,如她猜测的那样,那颗星星消失了。 星星,大概率代表的是怪物。 因为时黎杀死了老鼠怪物,所以星星消失了。 李海平的任务卡,在指引玩家主动找上怪物的门。 玩家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时黎则时刻注视着星星的动向。 就在她眨眼的功夫,离他们小队有些距离的位置处,有一颗星星突然消失了。 看来又有一个玩家发现了怪物的秘密…… 时黎还没来得及挪开视线,只见天空中又有一颗星星消失了,而且,这颗星星相比上一颗,距离他们更近了些! ……是巧合吗? 时黎心底莫名发慌。 “那咱们接下来就跟着星星去找下一个人吧!希望是个好说话的人!”李海平拽了拽时黎的胳膊说道,丝毫没有危机意识。 李海平随意指了个离小队最近的星星,时黎一看,正巧是那个有点诡异的消失的两颗星星的方向。 “好!出发吧!出发吧!”小队里那个爱当捧哏的玩家立刻发出支持的声音。 应该是巧合吧? 时黎按了按太阳穴,怀疑自己可能是在童话镇呆太久了,有点疑神疑鬼了。 五人小队在往目的地赶过去的途中,没有星星再突然消失了,时黎愈发确信是自己多疑了。 小队找到的第六位玩家是个老人家。 其他玩家变成木偶后,多少都感觉四肢有点不灵活了。老人家则正好相反,他还挺喜欢自己的木偶形态的,很幽默地跟其他玩家说,他感觉自己找到了“飞一样的感觉”。 老人家很配合地也念了遍自己的任务卡,他的提示和时黎比较接近,大致内容是说什么短暂的杀戮或许带来一时的喜悦,但当走到道路尽头时,终究面临的会是一条死胡同。 好消息是,眼下没有哪个玩家的任务卡和“团结”相悖,坏消息是,大家的任务卡都没有提示迷宫出口在哪里。 “哎?星星灭了?” 就在时黎琢磨任务卡的提示时,瘸腿小木偶发出了小小的惊呼。 时黎猛地抬头。 消失了,代表那位年迈玩家附近怪物的星星消失了! 不止那一颗,天空暗沉了许多,看样子至少消失了三四颗星星! “哎?谁啊……”捧哏玩家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有些疑惑地回头,抬手摸向身后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片漆黑区域。 时黎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她头一次几乎在零点零零几秒内把锁链长枪召唤出来,一气呵成地扔向捧哏玩家身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砰!” 时黎还是慢了一步,捧哏玩家的木偶手臂直接被黑暗中的那个存在吞噬了!要不是时黎锁链长枪飞过去阻拦了一下,黑暗中的那个东西我,恐怕已经把捧哏玩家整个小木偶给吞掉了! “跑!跑!”时黎发出尖锐的喊叫声。 “啊啊啊!” “什么啊!” 黑暗中的那个未知存在让小队里的所有玩家慌了神,大家六神无主地四处逃窜,除了没人往捧哏玩家方向跑,好不容易聚起来的人几乎瞬间就都跑散了! 大难临头各自飞,谁最倒霉谁送死! 虽说大家前一秒还都嘻嘻哈哈,很是团结的样子,但真碰上难缠的东西了,大家都是彼此垫背的。 时黎召回锁链长枪,长枪另一头捆住了捧哏玩家,把他给带回了时黎身边。 捧哏玩家虽说爱捧场,但人不是不靠谱的性格,还算坚强可靠。 除了断臂时他喊了一嗓子,后面估计是怕声音会惊动怪物,就一直紧咬牙关,一声不吭,闷头抓着锁链长枪,跟着时黎一起逃跑。 也幸亏他没出声,黑暗中那个恐怖的存在转头去追闹出动静更大的玩家了,放过了他们两人。 时黎逃跑的时候没看清黑暗中那个怪物长什么样,她现在生怕下个路口就会和怪物打个照面。 要是能看清镜子里的影像就能减少很多麻烦了,可惜周围实在太黑了,要想看清,她必须停下来,凑近镜子看。 时黎现在迫切地想听到那声“啪嗒”声,看到明亮时的镜子迷宫。 第124章 更深处的迷宫 “啊啊啊!” 时黎又听到了惨叫声。 叫声太过凄惨,她都听不出是男是女了。 “又有人死了,肯定是队伍里的人。”跟着时黎的那个玩家绝望地小声说道。 当木偶有个好处就是,胳膊消失了不会流血,更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身亡,只不过就是会时时刻刻感受到疼痛罢了。 “我不会死的。”时黎皱着眉,自顾自回道。 时黎惧怕死亡,一点也不想死。一想到死亡,她就会手脚冰冷,陷入更深的恐慌。 为了不失去冷静,时黎必须时时刻刻在心底说服自己,告诉自己,她一定不会死。 时黎带着独臂侠不敢停留地往星星多的方向跑。 星星消失的速度再次慢了下来。 时黎趁着这个间隙,总算带着拖油瓶跑到了星星还算比较多的区域。 “哎?你听到了吗?那边动静好怪啊!” 时黎刚拐过一个路口,就听到有玩家在好奇地交谈着。 “是有怪物吗?还是别过去了……” “你怕啥?有怪物不正好!你不还没晋级吗?正好杀了那怪物,帮你晋级!” 那两个玩家听上去似乎有些实力,在听到时黎跑过来那边方向的惨叫声吼我,正在思考着要不要去凑热闹。 “别去,有些禁忌还是别碰为妙。”时黎凉凉地说道。 “谁?” “有、有人?” 两个玩家完全没察觉到时黎,听到时黎的声音后,直接被吓得跳了起来。 啊……看上去没有听上去那么强。 时黎在心里评价了一句后,带着独臂侠,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啪嗒!” 这次黑夜的时间,比上一次漫长了不少。 白光乍现,闪得时黎脑壳疼。 周围变亮的那一瞬,时黎还被镜子里自己的影像吓了一跳。 “接下来怎么办?那个到底是什么?”身后,失去一条手臂的玩家痛苦地哼唧着问道。 “……我比较倾向于回去找找死掉的玩家们的任务卡,不过这很冒险。”时黎犹豫了好久,才开口说道。 “那肯定很冒险啊!”玩家发出激烈的反对声。 时黎挠了挠脑袋。 小眼球被玫瑰女王伤得太重了,一被时黎扔回玩家背包就陷入了“昏迷”状态,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醒过来。如果小眼球现在能用,它将会是绝佳的探路工具。 时黎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思考两次入夜后看到的星空。 和真正的星空不同,他们头顶的星空是有边界的,那些星星到了外围一定位置后就没有了,有没有可能,迷宫的出口就是所谓的边界呢? 一个不太靠谱的猜想,但值得一试。 时黎大方地把自己的猜想分享给了颓丧的同伴。 相比上一个近乎找死的方案,时黎提出的“寻找边界”的方案一举获胜。 镜子迷宫里的玩家变得更少了,时黎两人走了差不多半小时都没碰到人。 别说人了,变异生物都没有。 “嘀嗒……嘀嗒……” “唉?怎么在滴水?” 失去一条手臂的小木偶疑惑地用仅剩的一条胳膊摸了摸脑袋顶。 ……噫,不但滴水,滴得还黏黏糊糊的,拉着老长的丝。 小木偶呆呆地抬起头去,正好和攀附着镜子墙壁的一张大嘴对视上了。 “啊啊啊啊啊啊!” 说来也是不巧。 断臂小木偶体力不支,时黎提出她去前面探路,让断臂小木偶先歇着。 没成想,这短短几分钟,就有怪物找上了门。 “砰!” 失去一条胳膊的小木偶本来身体就不平衡,再加上过于慌张,他刚迈开腿,还没跑两步就来了个平地摔。 攀附在镜子上的那个怪物长得比较抽象——它只有一张大大的嘴巴,嘴巴后面的身体半融在镜子里,可以十分丝滑地在镜子上四处滑动。 断臂小木偶摔倒的功夫,本来还挂在高空的大嘴巴已经滑行到了镜子墙壁中段,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逼近小木偶! …… 时黎探路探得不太顺利,她看到了一具小木偶,也就是玩家的尸体。 小木偶死相很奇特,他失去了所有外部的木质身体,只剩下了金属骨架,可以勉强看出木偶的形态。硬要比喻的话,有点像鱼被吃干净后的样子。 啊……看来这附近有怪物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时黎心里刚“咯噔”一下,就听到了熟悉的惨叫声。 该死! 时黎以平生最快的奔跑速度跑回断臂小木偶歇息的地方。 刚跑过来,她就看到一张镶嵌在镜子上的大嘴把一只小木偶吞得只剩下两条腿在外面扑腾了。 大嘴似乎察觉到了突然闯入它进食现场的时黎,它不再给小木偶挣扎的机会,一口就将两条腿跟吸面条似的吸溜了进去。 “叮!” 时黎还是晚了一步,锁链长枪只来得及把那张大嘴钉在镜子上,却没能来得及拦住它把断臂小木偶吞下去。 唉,没办法,人各有命…… “啪啪啪!” “啪啪啪!” 时黎的惋惜话还没说完,大嘴附着的那面镜子里面突然传来了急促的拍打声。 “啪啪啪!” “救,救我,我在里面!” 时黎瞪大了眼睛。 镜子里,时黎只能看到她自己。 可神奇的是,她却能听见清晰的求救声,来自断臂小木偶的求救声。 “你能看见我吗?你感觉怎么样?”时黎扶着镜子问道。 “看不见,好黑……有虫子在叮我……”断臂小木偶的声音像是透了一层纱,模模糊糊的。 那没错了,镜子在消化他,不及时把他救出来,估计他也会变成木偶骨架。 时黎用锁链长枪撬开镜子嘴巴,把半个身子探了进去。 那种感觉很神奇,时黎明显感觉自己似乎穿过了什么屏障,但那屏障看不见也摸不着,若隐若现的。 “唉!亮了!我看到你了!” 这回断臂小木偶的声音就很清晰了。 有时黎这边撑开嘴巴引路,断臂小木偶有惊无险地从镜子里逃了回来。 “……” 在生死门走了一圈的断臂小木偶呆呆地跌坐在地上,不知道是不是在思考人生。 时黎倒是对镜子嘴巴这个怪物产生了兴趣,一直扒拉着大嘴巴,往镜子里面看。 时黎视力不错,但镜子里面太黑了,如果不进去,她也只能看到离她比较近的地方的情况。 镜子里面是和外面几乎一模一样的镜子迷宫,并且镜子里面那个迷宫也有天空,天空上有零零散散的星星。 时黎似乎抓住了点线索。 “啊啊啊啊!杀了这个嘴巴!它太危险了!” 缓过神来的断臂小木偶发疯一般地冲了过来,趁时黎控制着嘴巴,二话不说就拿拳头敲打嘴巴。 “唉,唉!你干嘛?不还活着吗?”时黎还趴在嘴巴里观察镜。内迷宫呢,断臂小木偶这一出把她吓了一跳,赶忙从嘴巴里钻出来,一脚把断臂小木偶踹飞出去了。 “唔!” 断臂小木偶被时黎踹老实了,趴在地上,委委屈屈地控诉他在镜内迷宫里有多难受,多害怕,感觉像死了一样巴拉巴拉。 时黎敷衍地抠了抠耳朵。 镜子嘴巴是个小插曲,时黎没有因为这个怪物而打乱计划。她用锁链长枪捆住镜子嘴巴,像遛狗一样,带着它和断臂小木偶往记忆里镜子迷宫的边界走。 “啪嗒!” 第三次黑夜来临了。 相比上一次,天空暗淡了不少。 时黎盯着星空好半天,强行把目前天空中所有星星的位置刻进了脑袋里。 两人的位置离迷宫边界已经很近了。 时黎的耳朵微动,些许奇怪的声响钻入耳中。 “咕嘟咕嘟。” 像水烧开了的声音。 不知是不是错觉,时黎甚至感觉周围的温度都上升了。 “别往前了,我们走到头了。”时黎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还在低着头往前走的断臂小木偶。 再往前,是断崖。 断崖下面,是翻滚的岩浆。 边界不是出口,要想找到出口还得靠星星。 “你有纸笔吗?”时黎问向断臂小木偶。 “……命都快没了的末世,我带纸和笔干嘛?”断臂小木偶一阵无语。 “唉?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虽说是末世,咱们也得记得仰望星空,念着诗与远方啊!”时黎一脸“此子不可教也”的表情,摇头晃脑地教育着。 断臂小木偶:“……” 没有纸笔,那就难度加倍了。 时黎把镜子嘴巴拉过来,右手撑开嘴巴,身子堂而皇之地再次钻了进去。 可惜视野有限,从镜子墙壁侧面往上看只能看到一小部分天空,要想看全,必须得彻底钻进去。 时黎心下一横,单手撑着嘴巴翻身进去。 没成想,意外发生了! 镜子内的迷宫竟然有一股强大的吸力,直接将时黎整个人吸了进去! “砰!” 时黎脸色发黑地摔倒在了地上。 “……切记,只有真诚的伙伴,绝对的信任和永恒的决心才能让你们一同渡过难关。” 时黎的任务卡一早就提醒了她,有些事是不能一个人蛮干的。要想探索镜内迷宫,必须有一个人在外面打开镜子嘴巴,帮镜里面的人出去。 镜内迷宫比境外更黑,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断臂小木偶叫嚷过有虫子在叮他,时黎也隐隐觉得浑身不适,黑暗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慢地舔舐着她的木偶壳子。 第125章 合作 断臂小木偶比时黎想得要勇敢。 时黎被困了几分钟后,一旁的镜子墙壁出现了一个白花花的洞口。 “你,你快出来!我真的要死了要死了……”断臂小木偶用一只胳膊颤颤巍巍地撑着镜子嘴巴,嘴巴碎碎叨叨的。 镜子嘴巴虽说被时黎的锁链长枪限制着,但断臂小木偶能克服被吞进去的恐惧,上前扒开那张血淋淋的大嘴……时黎颇感欣慰。 “说起来一直没问你名字呢!你叫什么啊?”时黎从镜子嘴巴翻出去,一边翻,一边和断臂小木偶唠嗑。 之前这个玩家被断臂后,时黎心里就估摸着他可能没法活着离开这个副本了。这一路来,虽说断臂小木偶三步一emo,十步一哭丧,可他从未摆过烂,能活着一定努力苟活。 光凭这一点,时黎就认为他俩还挺合拍的。 “……张寺临,我之前自我介绍过,你都没记住。”断臂小木偶又开始翻旧账,碎碎念了。 “啊,你别介意,我是鱼的记忆。”时黎笑呵呵地拍了拍张寺临肩膀。 时黎在镜内迷宫里走上这一遭后,总算搞清楚了迷宫的出口究竟在哪里。 李海平的任务提示十分关键,星星确实是破局的关键,但任务卡里的星星不是单指镜子迷宫里的星星,它代指的,是所有星星,不管镜内还是镜外。 镜子内外的星星就像藏宝图的上下卷,当它们合在一起时,才会画出完整的路线。 时黎带着张寺临,按照脑袋里拼凑出的完整线路图,在镜子迷宫里穿梭着。 时黎记忆一般,时不时还要抬头看看天,或者再进境内迷宫确认一下路线。每当时黎进入境内迷宫时,张寺临就会给她当守门的。 镜子迷宫的地图很奇特,比如说明明有更短的线路可以从一处走到另一个处,可它偏偏绕了很长一条路。 时黎想不明白,也没想继续多想。 一个副本她最多动一次脑子,动多了脑壳疼。 迷宫地图一共显示了四条线路,三条通往边界处,一条通往迷宫中心。离时黎两人走的是通往迷宫中心的那条路。其他三条,有两条因为镜外星空灭掉了很多星星,看不全路线了,唯一剩下的那条有要绕很远的路程。 不过迷宫中心那条路也存在风险——它离那个恐怖的黑暗中的怪物游荡的区域很近。 “啪嗒!” 第三次黑夜结束了。 每次黑夜结束,时黎猛地看向镜子时都会吓一跳,不过通常她都是“自己吓自己~”。 只是这次不一样,她是真的被吓到了。 她正前方镜子里,除了她和张寺临的影像外,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还有一个悬浮在空中的木偶脑袋。 “别回头,保持安静。”时黎第一时间冲着拔腿想要逃跑的张寺临,用嘴型说道。 木偶脑袋很安静地飘荡着,前进的方向和他们不一样,显然就是还没发现他们俩。 秉持着能少一事绝不多一事的真理,时黎瞬间选择了以不变应万变的对策。 两人运气不错,木偶脑袋在这边逛了一下后,没一会儿就飞进了另一条镜子走廊,不见了踪影。 “我刚进这一关的时候也碰到过木偶脑袋,不过比它还要大,大的能把我给吃了。”时黎好心出言安慰张寺临。 张寺临是个精神脆弱的小木偶,时黎时不时就得安抚一下,不然就会面临他的“口狱之灾”。 “你不认识那个脑袋吗?”张寺临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抖,“那个是饕餮啊!饕餮!” “啥意思?它吃很多?”时黎是真不认识“饕餮”。 “哎,也差不多!他也是一个玩家,很有名的。他有三个脑袋,每个脑袋都能自己飞,他时不时就把脑袋放出来,那些脑袋会自己觅食,见人就吃,特别凶!”张寺临一边说一边比划,语气里全是对“饕餮”的恐惧。 “他在你面前吃过人?”时黎好奇地问道。 “那倒没有,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对!还有人说,他一个脑袋有一条命,不把三个脑袋都杀死,他是不会死的。”张寺临摇摇头。 “……这么看来,之前吃了你一个手臂的东西很有可能是这个饕餮了。” 张寺临愣了下,猛拍了下手。 “对对对,有这个可能!” 三个脑袋三条命,这不无敌了。 时黎咂舌。 天亮之后,时黎就只能靠记忆找路了。 但记忆难免会出错,她只能更加频繁地进入境内世界,靠“永夜状态”的境内世界回忆路线。 “快出来!快出来!我又看到饕餮了!” 不过频繁进入境内世界也有坏处,那就是,很有可能当张寺临一人在镜外时,饕餮找了过来。 饕餮像嗅到肉腥的鬣狗一样,三个脑袋开始轮番出现在两人周围。 时黎听到张寺临焦急的喊声后,迅速翻身离开了镜子。 时黎是真的不想碰见饕餮,要对付那玩意,她必须用锁链长枪,用锁链长枪就意味着会放走镜子嘴巴。 最好的办法就是,饕餮每次出现时,都无视他们。 但时黎一向运气不太好。 就比如眼下。 时黎刚从镜子里爬出来,就看见张寺临身后不远处,悬浮的木偶脑袋直直冲向了还在探着头,叫她出去的张寺临! “叮!” 时黎握住锁链长枪,毫不犹豫地和木偶脑袋迎了上去!锁链长枪和木偶脑袋相撞,发出巨大声响。 木偶脑袋力量相当之恐怖,将时黎撞得向后滑行了好几米,才堪堪停下来。 锁链长枪一被取走,镜子嘴巴就“嗖”地爬没了影。 事态变得一团糟。 “啊……唔。”张寺临吓了一跳,刚要尖叫,又硬生生伸手捂住嘴巴,把尖叫咽了回去。 不尖叫是对的,大声说两句话就能招来一只脑袋,再尖叫,恐怕另外脑袋也得赶过来。 饕餮让时黎联想到了小眼球,遗憾的是,小眼球是外强中干,饕餮是表里如一。 “啊——” 张寺临没尖叫,饕餮的脑袋倒是先尖叫了,孩童啼哭般刺耳的尖叫让时黎险些拿不稳长枪。 硬碰硬不靠谱。 时黎立刻做出了判断。 “跑!”时黎冲着张寺临喊道,喊完,她再次拿着长枪冲向了饕餮脑袋! 饕餮脑袋也不甘示弱,见时黎冲了过来,它张大嘴巴,尖叫着撞向时黎。 就在两者即将相碰之时,时黎一个滑铲,从悬浮的脑袋身下滑了过去,绕到了饕餮后面。 然后时黎高高扬起锁链长枪一头,跟打高尔夫一样,猛地抽向饕餮脑袋—— “砰!” 在狡猾这方面,完全不是人类对手的饕餮没收住力道,一脸懵逼地被时黎抽飞到了十几米远的地方。 时黎将饕餮脑袋抽飞后,三两步就追上了张寺临。 张寺临虽说两条小腿倒腾得飞快,但还是没有时黎拽着他跑得快。 时黎见状,干脆用锁链长枪一把将张寺临薅起,扛在了肩膀上,带着他一块逃跑。 “……好像有点丢脸。”张寺临一边念叨,一边紧紧抱住时黎的脖子,“我实在太弱了,要是我再强一点,要是我胳膊还在……啊,我们会不会死啊……”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镜子嘴巴丢失,外加他们逃跑完全没看路,多重debuff叠加,导致时黎也不知道他们现在逃到偏离目的地多远的地方了。 “怎么办,好不容易才好起来一点,这下又完蛋了,我们肯定会死的,饕餮吃完其他人就会来吃我们了……”张寺临更丧了,他单手抱着脑袋,靠坐在镜子旁边,不停碎碎念。 时黎有点烦了。 在封闭空间里走久了,人就会无端产生压抑感,时黎也不例外。 尤其是镜子迷宫,周围全都是影像,为了防止被突脸,必须高度警戒四周。 镜子迷宫里的怪物不算可怕,但镜子迷宫却是让时黎至今为止感觉最不舒服的一处空间。 保持冷静,要耐心,不然真的会阴沟里翻船,死在这里。 时黎深呼吸了好几次,才调节好了情绪。 “如果镜内迷宫是关键线索,那不可能只有一个嘴巴怪物,肯定还有其他办法或者其他怪物能进到里面。”时黎平静地和张寺临说道,“现在放弃太早了,这才刚刚开始。” “才刚刚开始?我感觉我的生命快走到尾声了……”张寺临语气颇为不可思议地反驳道。 “你的命掌握在我手里,我说你死不了,你就是死不了,懂吗?”时黎双手叉腰,一脸认真地说道。 张寺临:“……” 感觉有点羞耻,突然就没那么怕了。 人有的时候,会因为尴尬而减弱其他情绪,包括恐惧和焦虑。 “哎!有人吗!救救我!” 时黎突然听到了奇异的声响。 “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时黎转头问向沉默了老半天的张寺临。 张寺临左右看了看,疑惑地歪了下脑袋。 那声响比较小,听不见也正常。时黎听东西打小就敏锐,所以才能察觉到。 时黎顺着声音找过去,拐了两条路后,她看到了…… 一个木墩子。 时黎:“?” 第126章 柜子 【我们都是木头人】 介绍:一不许动,二不许笑,三不许露出大门牙!嘘!也不准发出声音!只要喊出“一二三木头人”并且三秒之内不动不笑不发出声音,便会真正变成木头人!被别人拍击三下即可解除木头人状态。 ps:如果没有朋友,不建议一个人玩木头人游戏哦~ 时黎在“木墩子”的引导下拍了它三下。 “砰!” 木墩子白烟一闪,变回了小木偶形态。 时黎定睛一看——哟,这不是老熟人清澈大学生李海平吗? “呜呜呜……时姐,我差一点就死了!”李海平哭着一把抱住了时黎的脑袋。 “啊!好多断肢!”张寺临恰到好处地发出了惊呼。 时黎从李海平激动的拥抱中探出半个脑袋观察起周围。 这附近地面上确实有很多木偶断肢,由于木偶被分尸没有人体被分尸那么血腥,导致时黎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附近发生过大面积玩家被屠杀事件。 “什么东西干的?”时黎皱着眉头……哦,木偶看不出来皱眉头,总之心情很沉重地将李海平拉了下去。 “……饕餮,你们知道吗?那个特别恐怖的额……玩家?还是怪物?我也不太清楚。”李海平心有余悸地说道,“要是没有木头人道具,你们就见不到我了。” 那个饕餮,一口气杀了这么多玩家吗? 时黎不寒而栗。 “当时我不是和你们跑散了吗?我又有夜盲,跑了好久不知道跑到个什么地方了,也是运气好,碰到了一个玩家小队,就和他们结伴了。” “但他们挺谨慎的,没和我分享任务卡线索,我为了能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就把任务卡上的信息一股脑告诉他们了。” “他们和你推测的差不多,讨论一番后就开始按照星星的位置找人,我们好不容易找齐了七八个人,结果天一黑,运气太差了,碰上了饕餮……再后来,你也看到了,团灭,就活了我一个。” 李海平悲伤地讲述完了他的经历。 不得不说,这倒霉孩子多少有点克队友,两次加入小队,两只小队都被克死得七七八八了。 “你们除了饕餮,没碰到过其他怪物?”时黎问道。 李海平回忆了下,点点头说道:“有,碰到过四次,那些怪物都被小队里厉害的人合力干掉了。” “那你们有获得什么线索吗?有什么有关迷宫出口的发现吗?”时黎继续问道。 李海平摇头。 “那或者是比较奇怪的事情……就算是不太重要的也行,什么都没发现吗?”时黎不死心地追问道。 时黎主要是想问问,李海平那一队人有没有看到类似镜子嘴巴,可以穿梭镜子内外的怪物或者机关。 如果没有,就麻烦大了。镜子嘴巴独一份,万一哪个暴力狂把它直接干掉了……所有玩家就会一起被困死在这里。 “嗯……这么说的话,我们曾见过一个柜子。”李海平踌躇了半天,才挤出了一句话。 “柜子?”时黎示意李海平再讲得详细点。 “对,一个柜子。”李海平笃定地点头,“我们在那个柜子旁边还发现了一具小木偶的尸体,那个小木偶外表看上去毫发无伤,但却一动不动的,估计是死了。” “离得远吗?” “不远,也就几条路的距离。” “带我们过去看看。” 时黎当机立断。 身边的镜子里时不时会冒出饕餮游荡的脑袋,它空洞的眼睛直视着镜子,好像在透过镜子审视着时黎一行人。 “我不中了,这太渗人了。”张寺临被盯得头皮发麻,他一紧张就爱开始叨叨,“饕餮为什么一直呆在这附近啊?我受不了了。” “那咋办?你去和他打一架?”时黎友好建议。 柜子确实离得不远,走了没几分钟,他们就找到了。 这是一个很高很大的水晶柜子,柜子紧贴着镜子,杵在那里就跟个巨型光污染源似的。 “柜子里有什么?”时黎走到柜子前,敲了敲柜门。 “有……死人。”李海平扯了扯嘴角,“唔……很难描述,里面很黑,我们之中有个胆子大的把门打开了,但是好像不进去,就什么也看不清。” “我们都比较胆小,没人敢进去,就把柜门又合上了。”李海平不好意思的小声说道。 时黎又敲了敲柜子。 “你说的那具木偶尸体怎么不见了?不会是这个柜子把它给吃了吧?我们还是不要管这个东西了,我感觉怪不吉利的……” “嘎吱——” 张寺临还没抱怨完,时黎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了柜门。 张寺临:“!” “你你你你你,你在干嘛?万一,万一这个柜子里有怪物怎么办,万一……”张寺临说话都开始结巴了。 时黎拿起锁链长枪置于胸前,警惕地向后退了几步。 张寺临说得可能没错,这个柜子里有东西,时黎听到了来自柜子深处,奇怪的涌动的声音。 “啪叽!” 一具庞大的、肿胀的木偶尸体从柜子里掉了出来。 正如李海平形容的那样,虽说是具木偶人,但却毫无生命迹象,是真正死掉的木偶。 而且……这具木偶尸体还有点眼熟。 “饕餮!是饕餮!怪不得它一直在这附近转悠!”张寺临从时黎身侧探出头来,惊呼了一声。 饕餮的脑袋找不到身体了,所以一直在这里徘徊,现在它的身体又重新出现了…… “唔,要不我们先离开这里?万一饕餮的脑袋和身体有感应什么的……”时黎说话的功夫,又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退到了张寺临身后。 “所以我都说了不要那么冒失地开柜子了啊!你偏不听!”张寺临又开始念经了。 水晶柜子肯定有它的用处,只是目前他们还没发现,只看到了它能吞噬玩家灵魂,吐出一具木偶尸体的邪恶作用。 …… 时黎三人前脚刚离开,后脚,饕餮的脑袋就飘到了水晶柜子旁。 悬浮的木偶脑袋像吸铁石一样回归自己的身体,可它却发现,主脑袋似乎一点动静也没有了。 饕餮没有智慧只有本能。它的本能,就是竭尽全力地吃。 吃一切能吃的东西。 饕餮张开嘴巴,开始吃自己。 由于两个脑袋大小差不多,饕餮就像俄罗斯套娃一样,用还活着的脑袋那薄薄一层皮包裹住了另一个脑袋,一点一点将死掉的脑袋吞进嘴里。 吞噬持续了将近十分钟,饕餮总算将它的原生脑袋吞了下去。它在吞下原生脑袋后,悠哉悠哉地飞到了肿胀的身体上方。 神奇的事情就此发生—— 只见那具肿胀的身体像是突然被赋予了生命力般,脖子处冒出了许许多多木制瘤子,这些瘤子一个接一个向上生长,直到顶住饕餮的脑袋后,那些瘤子便直直长进了饕餮脑袋内部。 饕餮伸手扶正了连接过程中有些歪斜的脑袋,然后随意选了个方向走了过去。 不巧,那个方向正是时黎三人离开的方向。 靠着镜子墙壁的水晶柜子依然敞开着柜门,墨色般的柜子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静静窥探着。 …… “啊……你真是乌鸦嘴,你一念叨什么就来什么。”时黎看着挡在三人身前的巨大笑脸黄秋,忍不住冲着张寺临吐槽了一句。 原因无它,张寺临刚刚说完一句“好平静啊,好像很久没见过怪物了”。 结果他们刚转过一个弯,一个巨大的黄色笑脸圆球正目光炯炯地等着他们。 “……这也不能全怪我啊!在迷宫里见到怪物不是很常见吗?”张寺临梗着脖子,开始嘴硬,“再说了,你不是很想找怪物的吗?正好有现成的送上门来……” “小心!”李海平尖叫一声,猛地蹲在了角落里。 “嗖——” 几乎是李海平蹲下的同一时刻,黄色笑脸球跟滑冰似的,以完全不符合它体型的速度,擦着镜子迷宫的两边墙壁滑行了过来! 时黎和张寺临反应都慢了一步。 时黎是因为她以为这个黄球也是蹦跳移动的类型,蹦跳的生物,移动速度上限就在那了,再快也快不到哪里去,所以她一点准备没有。 张寺临是因为……因为他纯粹反应不过来。 等两人意识到黄球的超高速之时,黄球已然冲到了两人身前,将两个小木偶通通撞飞了出去! 被撞飞前,时黎还在琢磨,这个黄球恐怕是橡胶做的,还怪q弹的。 时黎和张寺临两人被撞飞的地方是个岔路口,两人很公平地被撞进了一左一右两个走道。 “啊啊啊啊啊!”张寺临惊恐的叫声就算在另一边的走道也很清晰。 不过同样飞在半空中的时黎没有分注意力给他,她发现了个更值得注意的玩意—— 镜子嘴巴在她头顶半个身位的地方! 时黎眼睛一亮,抬脚踹向镜子墙壁,借着镜子的反作用力,一下蹦到了和镜子嘴巴相同的高度。 镜子嘴巴丝毫没有防备,在发现时黎的一瞬,它跟失忆了一样,一点记性没有地往下爬了爬,冲时黎张大了嘴巴,似乎是想把时黎吃进去。 时黎:“?” 被当狗栓了一路都没老实吗? 时黎不理解。 时黎反手给了镜子嘴巴一耳光子。 第127章 绝境 “时黎,救命啊!!!” 时黎的耳膜几乎被鬼哭狼嚎冲破。 不是,就一个橡胶球而已…… “啊啊啊啊啊啊啊!” 时黎刚抓住镜子嘴巴,一记响亮的啼哭声吓得她差点又把镜子嘴巴放跑了。 “不、不好了!时姐,饕餮找过来了!”李海平慌张地从另一条走道跑了过来。 饕餮的身体不知为何又活了过来。 它不但找过来了,还和黄球笑脸成两面包夹芝士围住了可怜的张寺临。 难怪张寺临喊“救命”时,一股子死气。 “嘻嘻!”身后,黄球笑脸开心得像个孩子。 “啊啊啊啊啊啊!”身前,饕餮悲伤得惨绝人寰。 张寺临已经开始思考留遗言环节了。 “你心态不错啊,我还以为你会哭呢。” 就在张寺临闭上眼等死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了天使的声音! 张寺临猛地回过头,差点扭到木偶脖子。 只见巨大的黄球之上,拿着长枪的小木偶威风凛凛地站在那里,一脸睥睨天下的傲慢表情。 说一句君临天下也不为过…… 张寺临为自己冒出来的中二形容感到羞耻。 果然,和中二的人待久了,中二会像急性传染病一样迅速传染! “啪嗒!” 时黎帅不过三秒,天黑了。 “嗖——”时黎脚下踩着的黄球笑脸又开始狂飙了,时黎差点没站稳。 “砰!” 可惜有东西影响了黄球笑脸的撒欢。 饕餮往那一站就是个石雕,从来只有它撞别人的份,哪有别人撞他的。 张寺临这人很神奇,每次时黎觉得他快死了的时候,他都能苟活一阵,这次也是,黄球笑脸和饕餮相撞,位于两者间的张寺临又跟个泥鳅似的,不知道怎么就躲开了。 ……可能是学着李海平,蹲墙角了。 黄球笑脸不是个好的坐骑,它实在太q弹了!它在撞上饕餮的那一瞬,整个球被反作用力推得,一下向后仰了四十五度! 要不是时黎脚倒腾得快,往前跑了八分之一个球的距离,她可就要从“坐骑”上掉下去了。 黄球笑脸不死心,它又翻了回来,两个白色的米粒眼盯着比它矮了接近一半的饕餮。 “嘻嘻!” 黄球笑脸用更快的速度撞了上去! 不要啊师傅!我晕车…… “啊啊啊啊啊!” 饕餮被惹怒了,这一回发出了更刺耳的哭啼声,时黎感觉她耳朵要被吼流血了。 黄球笑脸还是比饕餮差了一截,就在第二次两怪碰撞之时,饕餮的大嘴巴在黄球笑脸撞上来的瞬间,一下吸住了大黄球—— 饕餮想吞了黄球笑脸。 “嘻嘻!”黄球笑脸还在那里嘻嘻。 时黎不嘻嘻了。 饕餮连这么大个球都能吞下去?再嘻嘻纯纯等于自杀啊喂! 杀死饕餮的机会只有一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不然等它吞完黄球笑脸,时黎也离死不远了。 时黎憋住一口气从黄球上跳下,拿着锁链长枪对准饕餮的脑壳扎了过去! 饕餮抬起头,那对黑洞般的眼睛望向时黎。 时黎和饕餮对视时,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包裹住了一样,莫名的恐慌让她身体发软。 “你是猪你是猪你是猪……” 时黎敷衍的歌声从音乐盒里传了出来。 歌声一响起,饕餮的眼神变得清澈,时黎跟从深海里被捞出来的一样,摆脱掉了恐慌感。 饕餮的能力太强了,来自深海的音乐盒只能用记忆困住它两秒都不到的时间。 但好在时黎距离它够近,黄球笑脸也距离它够近,两秒时间足以让战局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时黎的长枪像削豆腐一样,把饕餮半个脑袋削了下去!黄球笑脸“啵”的一声挣脱开饕餮的嘴巴,再次欢脱地冲着饕餮撞了过去! “砰!” 两秒后,从时黎记忆中挣脱出来的饕餮浑身抽搐地倒在了地上。 不补刀不是好怪物,黄球笑脸比时黎还反派。它“嗖——”地从饕餮身上碾过去,又“嗖——”地从另一边压着饕餮身体滑过来,反反复复碾压了好几次,直到饕餮的身体彻底没了动静。 就是不知道是真死了,还是只是被黄球笑脸压晕了。 时黎捡起削下来的半个饕餮脑袋,正思索把这玩意怎么处理时,她的脑袋里蹦出了一个系统提示。 “滴!【梦魇(残)】向您索要***。” “同意,拒绝。” ? 怎么什么东西都打马赛克? 时黎看了眼玩家背包里的小眼球,这货半死不活地躺在背包格子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装睡。 时黎点击了同意。 饕餮的半个脑袋直接消失,小眼球的名字从【梦魇(残)】变成了【梦魇(残)(沉睡)】。 时黎抬起头看了眼天空,现在的夜空比之前黯淡了太多了,零零散散几颗星星苦苦支撑着黑夜……不仔细观察说不定都看不到那几颗星星了。 时黎有预感,等到下一次黑夜到来时,镜外黑夜的星星估计会全部消失。 …… 李海平惴惴不安地站在镜子墙壁前控制着镜子嘴巴——这是时黎去救张寺临前,安排给他的工作。 不知为何,刚才隔壁过道,黄球笑脸和饕餮激斗的声音还跟地震似的,这会儿却半点动静都听不到了。 ……不。 不是半点声音都听不到了,是细小的,飘忽的,“窸窸窣窣”的不知名声音替代了打斗声,并且那些奇怪的声音正极速向他靠近! “时姐?时姐是你吗?”李海平两只手一上一下撑着镜子嘴巴,既要防止它逃跑,又要防止它吞人。 “为什么?” “为什么要撒谎?” 李海平听到了奇怪的声音,那些声音在质问他。男男女女都有,他们的质问声饱含愤怒,满是狰狞。 “……时姐?是你吗?不要开玩笑了,一点也不好笑。”李海平打着颤,两只手都要撑不住镜子嘴巴了。 要不是时黎去救张寺临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松开镜子嘴巴,他现在恐怕已经抱着头跪在地上哭起来了。 “发生了什么,你自己清楚,那个柜子前发生的事情……” 黑暗中质问的声音愈发尖锐愈发接近。 “啊啊啊!” 李海平急促地尖叫一声,手一松,“唰”地蹲下了身。 “李海平?李海平你怎么了?” 李海平猛地惊醒,睁开眼,看到的独臂小木偶近在咫尺的木头脑袋。 “是不是太累了?这都能睡着?”时黎踢了踢张寺临的屁股,示意张寺临起来牵着镜子嘴巴。 时黎用不知道从哪里捡的麻绳给镜子嘴巴捆住了,还扎了个难挣脱的结,保准镜子嘴巴逃跑不了。 李海平呆呆地看着两个同伴,愣了好一会儿。 “……我睡着了?”李海平小声问道。 “有点像。”张寺临起身,点点头。 这次的黑夜比时黎预想得还要长,长到不等时黎摸到迷宫出口,镜外迷宫夜空中所有的星星都消失了。 时黎关于“星星代表怪物”的猜测也被推翻了,因为不管怎样,镜子嘴巴还活着,没道理天上一颗星星都没有了。 时黎摸不清现在距离木偶大冒险第二关开始过去多长时间了,变成木偶后,她对时间的概念削减了很多。 毕竟,木偶感受不到饥饿与困乏。 一切又回归了最初的僵局。 时黎感觉整个迷宫就像是难搞的甲方。每当他们触碰到了些许能通关的线索时,难缠的甲方就会在此基础上加上更多条条框框,让他们寸步难行。 不过,倒也不是完全的绝路。 之前时黎反复记忆过镜外的星空图,她在和镜内星空交互对比后,推测过迷宫中心那个出口的大致位置。 有点荒唐,又很合理的是……她感觉水晶柜子似乎就是星空图指向的出口。 可是,按照李海平的说法以及他们亲眼所见,都能得出同一个结论——进入到水晶柜子里的生物,不管强弱,都会死翘翘。 “接下来怎么办呢?”张寺临似乎察觉到了时黎的寡言,他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时黎。 “……我想进镜内迷宫去探索一下。”时黎纠结了好久,轻轻地说道。 如果不去水晶柜子,那他们眼下就剩下一个突破口了——镜内迷宫。 镜内迷宫太黑了,那片黑不同于自然的黑,而是一种凝视深渊时才会见到的黑。 所以时黎内心也不是很愿意进去的。 “但是如果我进去了,你们得拽着这个嘴巴一起走,不然等我走远了,就会找不到出口了。”时黎慢吞吞地和两人讲出了自己的顾虑。 “你不是说镜内迷宫好像会吞噬人吗?”李海平揪紧了时黎的胳膊,语气里全是担忧,“时姐你要是没了,我们再碰到饕餮,那可是跑都跑不掉的。” “……那或者你们之中一个进去?我牵着嘴巴怪物?”时黎立刻顺坡下率,提出更符合他们现状的意见。 时黎自己也更希望这两个人中有一个能主动要求进镜内迷宫探索,这样她就能镜内镜外全监视到,防止意外发生。 张寺临和李海平两人相互对视一眼。 张寺临和李海平颇为默契的同时后退一步,指向对方。 “他进去!” 两人异口同声道。 时黎:“……” 两个没用的挂件! 第128章 恨意 “你对玩家太温和了,哪有副本不死人的?” 被虚晃一枪,从总部着急忙慌调过来的代理负责人抢占了卡鲁的太阳椅,一边查看着卡鲁管理的晋级副本的设定,一边洋洋洒洒地在小册子上写上密密麻麻的吐槽递给卡鲁。 “这么温和哪能筛选出真正有用的玩家啊?这么随意让他们晋级的话,他们都不会珍惜的。” 卡鲁抬了抬眼皮,用修长的手指戳了戳代理负责人的小册子。 “都什么年代了,还把死亡当成对玩家来说最可怕的事情呢?” 代理负责人撇了撇嘴,看上去不太认同卡鲁的观点,但还是撕掉了小册子上写满吐槽的那一页。 “第一次天灾就要来了,你要参与吗?”代理负责人好奇地看向卡鲁。 卡鲁一向是亲玩家派,但他从来没有参与过天灾,任由各个空间的玩家死的死,死的死,死的死…… “不参加,吃力不讨好。”卡鲁很快给出了回答。 代理负责人有些遗憾地咂了咂嘴——他还挺期待有人站出来,干点有意思的事情的。 虽说他不喜欢天堂银行那群人,但不得不说,他们时不时整出的新活,可比执行队和总部的老古板们有趣多了。 平安大厦的入口处,空间奇异地波动了一下,代理负责人满眼好奇地看了过去。 “噗通!” 一个脏兮兮的身影被平安大厦吐了出来。 “哎哟,好痛!” 摔了个脸朝地的女生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然后慢悠悠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幸运啊。”卡鲁看着那个有些眼熟的身影,表情沉重地低了下头。 “什么幸运?”代理负责人仰头追问。 “唔……她是第一个从晋级副本出来的,这还不够幸运吗?”卡鲁眨眨眼睛,把刚才自己无意识说出的话给掩盖了过去。 “就这?”代理负责人满眼写着失望。 没意思,还以为有啥好玩的呢。 代理负责人失去了好奇心,将视线从那个脏兮兮的玩家身上不着痕迹地挪开了。 “啊!小姑娘!里面是什么样的?” “小姑娘,你见过我儿子吗?” “小姑娘……” 刚站起来,意识到自己从求平安大厦里出来了的杨梦玲瞬间被乌泱泱的玩家围了起来。 “哎,等一下,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杨梦玲二丈摸不着头脑,她踮起脚尖,试图寻找时黎的身影。 “别找了,你是第一个出来的,小同学。”一张宽厚的手搭到了杨梦玲的肩膀上。 杨梦玲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笔挺的军装。 …… 最终,还是时黎进入了镜内迷宫,张寺临负责给时黎在镜外指路,外加牵着镜子嘴巴,两手健全的李海平负责帮张寺临警戒周围。 “我现在要往右拐了。”张寺临牵着镜子嘴巴,按照时黎要求的,一边报方向,一边往迷宫中心走。 “嗯,收到。”时黎的声音穿过镜子传了出来。 “我现在差不多再拐三次弯就会回到水晶柜子那里了,我要过去吗?”张寺临敲了敲镜子,询问道。 “过去,就往那边走……”时黎停顿了一下,“算了,我先出来一趟。” “好的好的。”张寺临立刻掰开镜子嘴巴,冲着里面大喊,“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没办法,天还是黑的,掰开镜子嘴巴,也不会有光照进镜内,只能靠声音让时黎找到出口位置。 时黎摸着镜子墙壁,在和她肩膀差不多的高度,摸到了镜子嘴巴的出口。 “呼——”时黎一来到镜外,就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浊气。 镜内真的太让人不舒服了——黑暗,压抑,还有若有若无的被啃食感。 往糟糕了点的方向描述,那就好比被困在了鲸鱼肚子里,毫无办法,只能默默等死。 “怎么样?里面有什么异常吗?”李海平问道。 “太正常了算异常吗?”时黎晃了晃脑袋,说道,“里面什么也没有,没有怪物,没有尸体,没有人……像被遗弃了似的。” 李海平担忧地点点头。 张寺临相比镜内迷宫,更关心镜外一点。 “我跟你说!我发誓我又看见饕餮了!李海平非说没有!”张寺临揪着时黎,开始告小状。 “我真没看见啊!饕餮都死两次了,总不能无限复活吧?这又不是小游戏,看广告就能复活。”李海平小声反驳。 “不是无限复活啊!是有三条命,三个脑袋!必须三个脑袋都死了,它才算死……应该。”张寺临用被削掉的那边肩撞了一下李海平,认真地科普道。 “……你都说应该了,不就代表你也不确定吗?” “我是百分之九十的应该,大概率是的!你别咬文嚼字啊!” “可是……” 两个挂件又拌起嘴了。 时黎听得耳朵起茧子,赶忙掰开镜子嘴巴,再次钻回了镜内迷宫。 可时黎不知道的是,就在她钻进镜子内的下一瞬,饕餮的身影在张寺临身后的镜子里一闪而过。 正对着张寺临的李海平,明明看到了镜子里的庞然大物,却依旧和张寺临顶着嘴。 “怎么可能呢?再强大的存在也不能不停复活的,你就是太焦虑了,才会眼花。” 李海平语气平静且坚定。 时黎不在身边后,张寺临嘴上还是碎碎念很多,但行为上却比之前更谨慎了。似乎是感受了“风雨欲来”,他脚下倒腾得巨快,没几分钟就来到了水晶柜子所在的那条走道。 水晶柜子在死路尽头,张寺临站在三岔口,不敢再往前走。 “怎么不走了?”李海平疑惑道。 “不能再走了,要是我进去被饕餮堵住了后路,我和时黎都得死。”张寺临解释道。 和李海平解释完,张寺临还贴近镜子,和时黎重复了一遍。 “ok,明白,你是说正前方一直走就可以看到水晶柜子是吧?”时黎表示理解,并和张寺临确认了下位置。 “对。” “好,那你和李海平在这里等我。要是你们遇到怪物了,你们就先跑,把怪物甩掉了再回到这里。”时黎嘱咐道。 “时姐不怕我们把你扔下吗?”李海平趴在镜子上,好奇发问。 “……毛病,把我扔里面,你俩咋离开这里?” 时黎听完李海平的话,颇为无语。 镜外的两人没一个能打的,没一个喜欢解密的。 时黎想不到离开她,他俩要如何离开这个鬼迷宫……怕不是还没走出几步,李海平就得哭了,张寺临就得开始唐僧念经了。 “喂?时黎你还在吗?” 过了一会儿,张寺临在三岔路口就有些站不住了,心里慌慌的。 镜内无人回复,看样子,时黎是继续往前走了。 “真是的……胆子怎么那么大……”张寺临垂着脑袋,小声嘀咕。 一般这个时候,李海平都会适当地回他一句了。 不过张寺临太紧张了,完全没有注意到李海平的沉默。 周围的镜子互相映照,折射出破碎的影像,然后碎片式的影像又会在眼底拼合,形成固定的模样——照镜子那人的样子。 黑暗之中,身体已经肿胀得不成人形的饕餮从道路尽头缓缓靠近岔路中央的张寺临。 目前为止,它还没有发现张寺临。 但只要张寺临发出半点声响,它就会冲过来,将张寺临撕成碎片。 李海平已经悄然不见,张寺临周身静得吓人。 就在这时,精神高度紧绷的张寺临注意到了饕餮——他左手边的镜子里,那个肿胀的身影正在一点点变大,这就意味着……饕餮在向他靠近! 张寺临心中一沉。 饕餮目前还没有发现他,,现在他要么选择藏好自己,要么立刻逃跑。 张寺临不是时黎,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假如他跑动时被饕餮发现,他必然会被追上。 张寺临深吸了口气,回头想提醒李海平。可一回头,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张寺临没时间多想,他急忙将镜子嘴巴拉到镜子最底端,自己蜷成一团,用身体遮挡住那张乱动的嘴巴。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静静等待起来。 饕餮不会攻击没有产生任何声响的生物,这是所有玩家公认的一条信息。 “砰!砰!砰!” 木偶感受不到心脏的跳动,可张寺临莫名地感觉自己脑子里听到了愈发急促的心脏跳动的声音。 饕餮很快来到了张寺临附近,它森冷厚重的的身体碾过张寺临的脚面,张寺临清晰地感受到了它肿胀身体那滑腻的触感。 饕餮移动得不慢,但张寺临却觉得这几秒格外漫长。 幸运的是,饕餮只是路过,它完全没注意到一旁装死的张寺临。 一秒,两秒……张寺临在心里默数着饕餮离开的时间,思考着自己该什么时候睁开眼睛。 “喂!张寺临,把出口打开,我要出去!” 一个清脆的声音自张寺临身边响起。 张寺临心脏猛然静止,他睁开眼睛,“唰”地转过头,一脸灰败地看向饕餮还未远去的背影。 张寺临心里升腾起一丝不起眼的恨意,但他甚至来不及产生更多的恨意,饕餮就转过身子,用空洞的双眼锁定了他! 第129章 欺诈师 “救命!!!!” 时黎目光一怔。 她的身前是一个柜门大开的柜子,柜子里面是如薄纱般的彩色的旋涡。 星星为时黎指明了出口,通关晋级副本只差她把脚迈进去了。 但时黎听到呼救声时,丝毫不带犹豫地转身冲向了岔路口! 张寺临只喊了一嗓子,就没声音了,时黎赶回三岔路口时,凭借着记忆,一眼锁定了出口的位置—— 出口只扯开了一片小小的空间,木偶的手从外面伸进来,紧紧抓着镜子嘴巴的边界。 时黎握住了那只手,可是令她没想到的是,一条木偶断臂竟被她扯了进来。 该死的! 该死的! 该死的! 时黎抬起长枪,从镜子嘴巴扎了出去,尖锐的枪头毫无阻拦地扎入了臃肿的身体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孩童痛苦地啼哭起来,啼哭让它暂时松开了嘴巴,只剩下上半截身子的张寺临“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时黎不确定张寺临还活着没有,她从镜子中探出一半身体,一把拽过张寺临,扛着他冲向了镜内迷宫里的水晶柜子,把半截小木偶扔了进去。 “噗通。” 时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李海平。 时黎很清楚是谁在搞鬼。 她之前对李海平用了音乐盒中虚构的记忆,想诈一下他,可惜失败了。 他演得太真实了,就好像他真的什么也没做一样。就是因为他的演技,时黎松懈了,把他和张寺临一同留在了外面。 李海平到底想干什么? 把饕餮引过来杀死张寺临……不,他应该之前还引诱饕餮杀死了一整支玩家小队! 时黎心里发寒。 一开始,时黎完全没有怀疑过李海平。 起疑心,是在他们碰到黄球笑脸的时候。 黄球笑脸没靠近时,时黎都没看到。可李海平一个自称夜盲症的,竟然能第一时间看见黄球笑脸,并且精准躲避它的攻击。 ……太离谱了。 李海平只露过这一个破绽,其他时候,他的演技都堪称完美。 “啊!饕餮!救命啊!!!” 时黎思索中,听到了李海平的呼救声。 真的? 还是假的? 时黎有些混乱。 她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李海平真的害过人,一切皆为她的猜想。 万一李海平真的就是玩家小队劫后余生的幸运儿。 万一刚才张寺临遇见饕餮的时候,李海平只是过于慌张,扔下张寺临先跑了。 “救救我!时姐救救……” 该死的。 时黎认命般走回了岔路口,为了防止镜子内外的通道彻底消失,她用锁链长枪卡住了镜子嘴巴,让它无法闭合。 时黎从镜子嘴巴翻了出去,先是不紧不慢地用绳子捆住了镜子嘴巴,这才抽空寻找呼救声。 意料之内,在她用绳子牵好镜子嘴巴后,呼救声消失了。 “李海平,出来。我知道你没死,我也知道你骗我出来也是为了进入镜内迷宫。”时黎皱着眉头说道。 时黎的声音在黑暗中向远处传播,声音在即将消散时,撞到了一个破碎的身影。 镜子是最诚实的东西,它会映射出一个人绝对真实的模样,从头发到脚底。 但如果这个人没有真实的样貌呢。 四周的镜子同时映射出了不同的身影。 这些身影中有年轻的女人、年迈的老者、嬉笑的孩童……他们齐齐盯着时黎,迈着整齐划一的步子,向时黎走来。 随着这些镜中之影一同从黑暗中走来的,是一具再普通不过的小木偶。 “时姐,你好麻烦啊。” 小木偶脱下了伪装,声音变得平淡无波。 “你不会要说‘你要是乖乖死掉就好了’类似的话吧?”时黎扯了扯嘴角。 李海平向右歪了下头。 “那倒不会,我很弱的,不过……” “砰!” 时黎还在聚精会神地听李海平要说什么邪恶发言呢,突然一个黄色的大球一下从另一个路口冲出,把她撞飞了出去! “刺啦——” 捆着镜子嘴巴的绳子质量很是一般,时黎一被撞飞,绳子就断了,镜子嘴巴重获自由,撒了欢地跑走了。 不行—— 时黎强行控制身体在空中转向,往镜子嘴巴逃跑的方向扔出锁链长枪! “噗通!” 时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要是她现在是她的原身体,她恐怕不瘫痪也得半残了。 时黎投掷的还算准,锁链长枪的枪头扎住了捆着镜子嘴巴的绳子,时黎一收回长枪,就又把镜子嘴巴拽了回来。 “哎,你真的好强啊。”四周的镜子同时发出喟叹。 时黎警惕地看向周围,却发现李海平又消失了。 人呢? 不管是李海平,还是镜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影都消失不见了。 就好像时黎刚才和李海平的对峙只是一场梦而已。 ……像个泥鳅一样。 时黎在心里骂道。 黄球笑脸运气不好,它闷头冲着镜外水晶柜子滑,一下没刹住车,“呲溜”一声就滑进了深不见底的柜子里。 还是没搞清楚李海平是个什么东西。 她还是太大意了。 时黎懊恼地捶了下地面。 《木偶大冒险》副本里已经没什么让时黎好奇的存在了,她收拾好心情,撑开镜子嘴巴,重新钻进镜内迷宫,向水晶柜子走去。 ……可时黎不知道的是,和她一同进入镜内迷宫的,还有一个死皮赖脸黏在她背后的纸片人。 欺诈,外形、声音、话语、营造出的假象……将所有结合起来掩盖真实目的,即为欺诈的本质。 聪明的欺诈师不会一昧地说谎,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让人分不清,才是欺诈的艺术。 “我亲爱的小木偶啊!你的目标是迷宫的尽头!切记,当你迷失在无数的身影中时,一定要记得仰望星空,当星空彻底黯淡之时,出口自会出现。” “那么请继续发挥你的狡诈与诚实吧!当你成为唯一的小木偶时,或许你会收获让你满意的礼物!” 第二关的任务卡,除了必要线索外,其他暗示的内容,都是和玩家自身密切相关的。 善良的人,会获得善意的任务卡介绍;恶意的歹徒,或许任务卡上写满了血腥的处刑。 而欺诈师的目标,则是想尽办法,成为“唯一”。 当时黎带着李海平一同回到镜内迷宫时,欺诈师便成为了镜外迷宫的“唯一的玩家”。 利益至上的欺诈师不需要和时黎拼个你死我活,他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幌子,让时黎带他离开即可。 镜子里夸张的身影也好,黄球笑脸也罢,这些都是障眼法。 趁着时黎被分散注意力时,变形伪装,再黏到时黎身上离开副本才是最终目的。 在时黎走近镜内水晶柜子的一瞬,纸片人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 过了几秒钟,纸片人“砰”的一声变回了木偶人。 和时黎一同出去有被发现的风险,被发现了,就有挨揍的风险。 欺诈师只是一个柔弱爱骗人的人,经不起拳风枪雨的蹂躏。 …… 重新回到副本外面的世界时,时黎有种恍如隔日的感觉。 火辣辣的阳光炙烤着身体,短短几分钟,时黎的脑门就开始冒汗了,如果这个时候有谁再给她一个火热的抱抱,她一定…… “小黎——” “笨蛋!” 杨梦玲的抱抱晚了一步,时黎先行被一个香香的身体笼罩住了。 “不是,你谁啊!小黎你说句话啊!他谁啊!” 杨梦玲目瞪口呆,语气里全是谴责,似乎时黎当着她的面出轨了似的。 “……不是,谁啊!我不认……”时黎刚想把人推开,一抬头,对上了张顶尖漂亮、雌雄莫辨的脸蛋。 时黎:“……” 啊这。 被大美女抱抱也不是不行。 “小黎!”杨梦玲的眼神更谴责了。 时黎忍痛推开大美女香香的拥抱,摸着心脏,悲痛地说道:“不行的啊!美女,就算你对我一见钟情,我也不是这么随便的人,咱们至少得先认识……” “我是张寺临啊!时黎!”大美人抬手戳了下时黎额头,灵动的美眸里满是疑惑,“我一下就认出你了,你怎么认不出我?是我表现得和副本里的说话语气语速不像吗?你是不是对我不上心……” 嗯,这样就认得出来了。 毕竟一口气能说个不停的,只有张寺临了。 时黎那颗欣赏美丽事物的心瞬间收回了肚子里。 美人再怎么美,变成唐僧了也只会让人头疼。 《木偶大冒险》作为一个紧急副本我,对玩家们来说,危险程度甚至比不过普通副本。只要玩家真心想通关,想晋级,就一定能做到。 而且玩家们在成为小木偶时收到的伤,一出了副本就会复原,不然张寺临就算离开副本了,也命不久矣。 平安大厦门口停了好几辆武装车,穿着军装的人们正在安排老幼病残们上车,指挥身体健全的成年人跟在车后。 平安大厦作为市内庇护所,在这里发生异变后,地区政府在短短几天内组织了救援人员,带着行动不便的人往郊区庇护所转移。 “小黎,走吧!一起去庇护所!听国家指挥准没错。” 杨梦玲由于是第一个从晋级副本出去的人,她早早就被军队看住了。 要不是杨梦玲执意要等时黎,作为“重要人才”兼“副本攻略手册”,她现在应该已经被带回郊区庇护所了。 国家出手了。 时黎紧绷了许久的身体,总算放松了下来。 “好,我们一起去庇护所。” 时黎点点头。 第130章 燎原庇护所 军队武器装备精良,队伍中还有成熟的玩家。 在普通玩家和普通人都比较配合的情况下,大部分时间里,军队行进得都较为顺利。 庇护所远离市中心,靠车子跑可能几个小时就能到。但普通民众数量太多了,武装车坐满了,皮卡也坐满了,剩下的大部分人只能跟在车后面走。 “好热。”张寺临把手撑在额头旁,轻声说道。 “那……你要冰凉贴吗?梦玲刚才队多给我塞了几个。”时黎掏掏兜,取出一沓子冰凉贴。 “小黎!我不准你当舔狗!”杨梦玲冲上前,一把没收了时黎所有的冰凉贴,还用狠狠地剜了张寺临一眼,好像看见了什么狐狸精似的。 张寺临轻飘飘地看了杨梦玲一眼,嘴巴张了张,一看就是蓄势待发要开始念经了。 “别说!我懂你!”时黎眼疾手快,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了美人饱满柔软的嘴唇。 从市内到郊区的长途跋涉从下午持续到了深夜。 途中也发生过几波变异生物的袭击,好在一切恐惧皆源于火力不足,火力一足,腐液尸也得变成筛子。 遗憾的是,大部队人数还是太多了,人一多,总有那一小部分不听指挥扯后腿的,结果自然是造成了小范围的人员伤亡。 时黎估摸了一下,大概死了个十几人吧。相比于几百人的安全到达,这个死亡数量,似乎还能让人接受。 燎原庇护所,是目前北方最大的避难中心,也是国家在城市规划初就设计好的一处堡垒。 庇护所入口是一段平时完全不对外开放,只在紧急时刻启动的地下铁路。铁路总长十公里,里面有专门接送进出避难者的小车,每辆小车最多坐八人,且其中一定会有一名警务人员,以防止意外发生。 一进入地下,扑面而来的凉气就吹散了地上带来的燥热,寒气瞬间将人包裹住,让时黎不自觉打了个颤。 时黎几人所在的这辆载人车上的警务人员是个英姿飒爽的小姐姐,她拿着枪,背靠车门,站得笔直。 时黎好奇地打量小车内部。 小车方方正正的,采用的是自动驾驶技术,没有司机。车子内壁贴了很多征集令,时黎凑到离她座位最近的征集令旁,大致浏览了一下。 “副本《仙园》征召玩家,事态紧急,报名从速,报酬面谈。” 哦,不用大致浏览,这张纸上的内容写的挺短的。 “那个是政府颁发的告示,含金量很高,只要愿意帮忙攻克《仙园》副本的玩家,不管生死,政府都会补偿奖励很多东西。”警务小姐姐声音清冷地解释道,“但是《仙园》很可怕,我们有一个小队的人都折进去了。如果没有绝对的实力,我建议沉淀一下再考虑报名事宜。” 时黎老老实实地挪开了视线,冲着警务小姐姐腼腆的笑了笑。 开玩笑!去高难度副本送死?她又不是嫌命长! 她这个倒霉蛋被迫卷进多少个意外里过了? 从电梯到自制副本,哪个没要了她半条老命,她还主动去送死?她得有多想不开啊! “小黎,你想去这个副本吗?”杨梦玲戳了戳时黎的肩膀,趴在她耳边说道,“小黎你比好多人都厉害,如果你想……” “不,我不想。”时黎一把推开了杨梦玲凑过来的脸。 燎原庇护所分为地下区域和地上区域两个部分,一开始由于高温,庇护所只在地下部分安置民众。 但随着军队带回了一批又一批的民众,避难民众数量远远超过了庇护所一开始规划的数量,所以现在地上地下均安置了不少人。 为了防止地上住所的民众因高温出现生命危险,大部分供电都供给了地上设备和住所,地下区域除非必要既不开灯也不供电。 警务小姐姐拿着手电在前面引路,带着几人下车后,在黑暗的隧道里又走了十分钟,才来到了一个灯光昏暗的地下建筑前。 “去登记吧!工作人员会为你们分配住所,今天已经很晚了,分配完住所你们就先去休息吧。”警务小姐姐温和地说道。 算上白天工作时间,警务小姐姐已经工作超过十二个小时了,但她还要返回车上,去接下一波前来庇护所的人。 末世来势汹汹,尽管国家反应迅速,也尽了最大力,但难免还是存在人手不足的问题。 昏暗建筑门口排了好几条队伍,时黎几人挑了条看上去最短的排了进去。 说是最短,时黎往前搂了一眼,感觉这队伍跟网红餐厅的排队人数有的一拼,排到她少说得一小时起步。 地下虽说温度没那么高了,但身体虚弱的人搁这里干站一小时也一定会很难受,这就很可能发生…… “喂!你怎么插队啊!” “我没有!我让我孙孙在这里排着了!” “奶奶!” “你跟你孙孙一起滚后头去!” “哎哟!没良心的!我这么大一把年纪了,你怎么跟我说话呢!” 争执。 时黎眼神一般,只能靠耳朵听听队伍靠前地方传来的争吵声。 “哎哟,老婆婆你这就不对了啊!大家都排那么久了,凭什么你说插队就插队?” “那你想怎么办?我死你眼前,变成尸体,把你吃了怎么样?” 时黎一乐。 这老婆子不占理,但人还挺犀利。 被老婆子这么一怼,帮忙讲道理的人一噎,似乎是被老婆子的无耻给无语住了。 “没大没小的。” 老婆子还在蛐蛐,蛐蛐过后,她似乎觉得自己插进来的位置还不够靠前,又指使她孙子往前挤。 “你先去前面,对就那里!那两个小姑娘前面不是空了一块吗?你就站那里去。” “臭不要脸。”刚才被老婆子插队的人气得又骂了起来。 老婆子充耳不闻。 老婆子的小孙儿估计年纪不大,正是长辈让干什么干什么的岁数。老婆子一说完,他就跟个小炮蛋似的,“哐哐哐”往前面挤,引起一连串不满的抱怨声。 “挤什么挤啊!急着投胎啊!” “哎!谁家小孩啊!乱跑什么呢!” …… “……也不知道我们会被分到哪里,我听说地上e区和f区宿舍设备齐全,有独立卫生间,要是能住在那里就好了,小黎……小黎你露个大牙傻乐啥呢?” 杨梦玲一回头,就看到时黎又在神游,没听她说话了。 张寺临闻言低头看了眼时黎,然后优雅地抬起右手玩弄起他耳旁稍长的碎发。 “她听力很好,应该是听到了前面什么动静吧……时黎她思维蛮跳脱的,有时候陷入自己的小世界里,是很难被唤醒的,现在反正也没什么危险,就让她……” 杨梦玲越听张寺临的话,越觉得不对味。就好像她这个正宫,呸,这个正牌好朋友一时间被篡位了似的! 好一个倒返天罡! “我知道!我老早就知道了,不用你说!”杨梦玲气呼呼地瞪了张寺临一眼。 “没有,没有,我有在听,我乐是因为前面有人插队,好像被教训了。”时黎感受到了身边噼里啪啦的氛围,打了个哆嗦,回过神和杨梦玲解释道。 “插队?”张寺临光滑的额头皱出了不美观的纹路,边说话边挽起袖子,露出凝脂般的胳膊,“真不礼貌!这种人就该好好教训一下,末世这么乱了,他还要火上浇油添乱,就是吃的太饱了!” “就是就是!”杨梦玲虽然不喜欢张寺临这个狐媚子,但也赞同他说的话。 “是被教训了,还是我的老熟人。”时黎冲杨梦玲眨了眨眼睛。 杨梦玲呼吸一滞。 不是? 还有狐媚子? more and more??? 时黎被分到了地上a区,十人女生通铺,房间有空调,没有独卫,要上厕所需要去隔壁b区上。 杨梦玲一向运气好,她被分配到了f区。 梦玲想要,梦玲得到,羡慕得时黎牙痒痒。 至于张寺临,他则被安排在了地下,具体哪个区,时黎没留意。 时黎跟着指示牌一路来到地上庇护所,先映入眼帘的是挨得紧凑的蓝色小楼房,一栋又一栋。每栋楼之间近到,感觉两栋楼住户开个窗,就能互相打招呼的程度。 但不是所有的居所都是挨在一起的,每个区都会有几栋居住的楼房,楼房周围空出一片空地。每隔几个区,就会有一道很高的金属墙壁,将区域划分开。 时黎估计这些墙壁是为了防止庇护所沦陷,用来阻挡外来入侵者,给疏散民众拖时间用的。 时黎本来打算的也是分完宿舍,就先去休息的,但排队时的小插曲让她改变了计划。 “……我后来想想还是不解气,只是阴阳怪气了她一顿,没揍她也太亏了!”女生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双手环抱着怀里的血剑,遗憾地说道。 “她年纪不小了,我们揍她,她说不定真的会死。”短发女生一边铺被子,一边说道。 两个女生住的是四人间,上下铺类型,不过她俩的室友还没回来。 戴眼镜女生刚要继续吐槽时,一个轻盈的身影直接从短发女生上铺倒吊了半拉身子下来。 “那可不一定哦!末世里带着个小孩还能那么有精神……她和她孙子至少有一个会是玩家。” “吓……时时黎?” 戴眼镜女生本来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和身影吓了一跳,想破大口骂的。但在看清吊下来的人的样子时,她的眼睛“唰”地亮了起来。 “是我哦!” 时黎从上铺翻了下来,笑嘻嘻地一把搂过两个女生。 “好久不见!宁柠,荣夏。” 第131章 中邪 “时黎!时黎!我就知道你肯定还活着!”宁柠眼睛红红的,她把血剑扔到了一边,跳起来回抱住了时黎。 “哎呀,别搞煽情的话啊!我快要流眼泪了。”荣夏把脸埋在时黎肩膀上,使劲蹭了蹭。 “那不会!我这脑子哪能脱口而出小作文啊?”时黎揉了揉两个小女孩的脑袋,乐呵呵地回道。 “那倒也是……哦对了,学姐你有和柯栋文展开一场你逃他追,你插翅难飞的浪漫故事吗?”宁柠吸溜着鼻子,从时黎身上拔起脑袋,眨着哭得水淋淋的大眼睛问道。 时黎:“……” 被一坨触手追着那能叫浪漫故事吗? 这不妥妥恐怖故事吗? 宁柠和荣夏这一路并不顺利,甚至可以说的上是颇为坎坷。 宁柠一行人离开《绝顶好玩的校园捉迷藏》后,遇到了一辆警车,警车正载着一位重要人士前往燎原庇护所。 看到车子的时候,宁柠不要命地上前拦住了车子,差点被特警当成腐液尸打成筛子。 宁柠本想是让警车带他们一起去庇护所的,奈何警车空间就那么大,不但载了要员,还载了一位孕妇,再想载上他们四个纯属痴人说梦。 所以没办法,宁柠、荣夏还有莫韵灵三个女孩子一合计,最终决定拜托警车先把昏迷的齐明皓带走了。 接下来,三人白天找安全的地下场所休息,夜晚就徒步往燎原庇护所赶。三人配合默契,也算度过了一段有惊无险的时光。 但人总不能一直这么幸运。 就在快走到燎原庇护所附近时,莫韵灵感应到了奇怪的声音。而且,她不但感应到了奇怪的声音,她还跟另外两人说,她看见了个村子。 末世降临,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但三个人里,只有一个人能看见叫不上名的村子,听到奇怪的声音,这多少有点可疑了。 一开始,荣夏认定莫韵灵是太紧张,出现幻觉了,还偷偷把宁柠珍藏的漫画书塞给莫韵灵解闷。 开始的一两天,莫韵灵还真被说服了,尽力忽视那个仅限她可见的村子,专心翻阅漫画。 可有一天,莫韵灵跟中邪了一样,不管宁柠和荣夏说什么,怎么阻拦她,她都要往一个地方走,整个人就是一种别人说什么她都听不见的状态,只知道闷头往前走。 中邪后的莫韵灵力大无穷,饶是宁柠都拦不住。没办法,两人一方面出于担心,另一方面出于好奇,就跟上了莫韵灵。 没成想,莫韵灵还真的带着他们来到了一个村子。 一个乡下老村。 这村子离城市有一段距离,周边都是阴森森的高树,映得天空也暗沉沉的。 但意外的,村子里很有生活气息。村民们丝毫没有被末世影响到,过着世外桃源般的生活。 只是……整个村子,包括村子里的居民们看上去都像是海市蜃楼,虚虚幻幻的,似乎下一秒就会消散。 事实也是如此。 就在宁柠试图进入村子时,近在咫尺的房屋、农田立刻化作了碎影,消失无踪。 一同消失的,还有中邪的莫韵灵。 荣夏判断,这个村子很有可能是一处正在实化的副本。它现在还很弱,所以只有特定的,符合它要求的玩家才会被吸引进去,就比如莫韵灵。 宁柠和荣夏自然不可能就这样扔下莫韵灵,可这个村子,两人硬是绕着山头,顺着土路走来走去,也没再看到。 好在,宁柠和荣夏四处瞎走的时候遇到了从燎原庇护所出来巡逻的一支小队。 巡逻小队的检测设备很高级,没一会儿就检测出了副本的存在。他们先给庇护所进行上报后,背着专用设备进入了副本,前去寻找莫韵灵。 这个神秘的副本,就是《仙园》。 巡逻小队进去了7个人,最终只有一个人拼死带着莫韵灵逃了出来。 但逃出来那人也没撑太久,几乎是刚出副本就咽了气。 出来死之前,那个人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 “仙园没有仙。” 再后来,由于这个副本位置离燎原庇护所很近了,为了以防万一,燎原庇护所派出了专业队伍,对这个副本严加看管。 宁柠、荣夏二人则是随着昏迷的莫韵灵,一起被送回了庇护所里。 “莫韵灵呢?”时黎随口问道。 “还在昏迷中,被隔离安置到地下一个独立房间里了。你要是想见她,我们等下可以申请带你过去。”荣夏说道。 时黎摆摆手。 燎原庇护所聚集了北方几座城市最顶尖的医护团队,如果这些人都治不好她,那时黎去看了也没用。 “哦,对了!时学姐和莫学姐是姐妹来着吧?学姐们的爸爸妈妈也在庇护所里,他们现在好像在陪着莫学姐。”宁柠插进来,拍了下手说道。 莫家。 时黎一愣。 …… 时黎还是跟着宁柠二人一起来到了地下医院。 倒也不是为了见莫家人,主要是时黎需需要和便宜父母打听一下奶奶的情况。 自从进入末世以来,时黎就再没联系上时奶奶过。一开始,她也想过要不要直接去医院,找到奶奶,把奶奶带走。 直到后来,在离开杨梦玲家所在的小区后,她查了一下医院的公众号。发现医院那边在末世降临后一个小时就发了告示,说是所有患者均被转移至安全场所。 至于患者都转移到哪里去了,时黎就不清楚了。 地下有三栋医院,最外围的是普通医院,医治轻度患者,越往里的医院,医治的患者病情越重。 莫韵灵在第二栋医院地下三层。 这一层的患者每人都是住在独立房间里,每个房间面积都不大,仅容得下一张床,两把椅子。 透过透明窗,时黎看到消瘦了许多的莫韵灵安静地躺在病床上。 莫韵灵的脸上毫无血色,戴着张氧气罩,身体上也插着许许多多维持生命体征或者是检测用的管子。 一旁的机器记录着她的心率,数字在四十到六十间规律波动。 “咦?叔叔阿姨呢?我之前还看到……”宁柠将手伸直置于额头,四处张望。 “不好意思,请问几位之中有莫黎小姐吗?”一位护士姐姐快步走了过来,冲着三人笑着问道。 “没有。”宁柠想都不想地否决道。 “哦,这样啊……”护士姐姐点点头,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时黎出声拦住了护士姐姐。 护士姐姐疑惑地回过头。 “我是莫黎。”时黎揉着太阳穴说道。 “啊?可是学姐你不是姓唔唔!”宁柠话音未落就被荣夏捂住了嘴巴。 “唔唔?”宁柠用疑惑加谴责得小眼神看向荣夏。 荣夏没搭理宁柠,偏过头冲时黎说道:“那学姐,我们先回宿舍了。” “嗯嗯,早点休息。”时黎勉强地笑了笑。 “请跟我来吧,时小姐,您的父母在会议室等着您。”护士姐姐比了个“请”的手势。 时黎感受的出来,从她踏入燎原庇护所开始,她似乎就被迫走上了什么人制定好的轨道。 那个人太急迫了,急迫到,只要时黎露出一点需求,就会想方设法,瞬间套住她。 时黎稍感困惑—— 她一没有特殊身份,二没干特殊事情,她为什么会一进庇护所就被盯上了? 护士姐姐说的会议室是位于医院最底层的一个密闭房间。 护士姐姐介绍道,每个医院最底层都有一个很大的防爆房间,如果医院上面几层发生了意外,医护人员会用最快时间,将病人们聚集到防爆间紧急避难。 平时防爆间就会用做普通的会议室,留给领导和医生们开会用。 护士姐姐没有陪着时黎进入会议室,把时黎送到后,她挽了挽袖子,转身继续回到上层,投入工作中去了。 “吱呀——”会议室房门很有质感,推起来稍显费劲,推动后还会发出沉闷的声音。 “打扰了。”时黎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进去。 会议室里亮着冷色的灯,这里比底下任何空间的灯都要亮,亮得让时黎一时怀疑是不是天亮了。 “小黎!” 时黎刚走进去,就被拥入了一个带着烟气的柔软的怀抱。 时黎身体一僵。 莫母还是一如既往喜欢浮夸款式的深色长衫,即使是末世这样的高温下,她也没有舍弃长衫和披散下来的卷发。 “母亲。”时黎小声唤道。 “嗯。”莫母本想说点什么,但一张嘴,眼泪就先“唰”地涌了出来,她下意识将时黎抱得更紧了。 “莫黎,看到你还好好的,我们就放心了。”莫父两只手背在身后,踱步到了时黎身侧,语气亲昵欣慰地说道。 时黎有些恍惚。 上次她体验到来自莫父莫母这么慈爱的对待时,是他们半威胁半好言劝她不要把莫韵灵欺负她的事放在心上,都是亲姐妹,出门在外要相互照顾云云……还有什么她奶奶还在医院里,要是社会上出现了什么对莫家不利的传闻,他们也不确定奶奶的医治还会不会顺利云云的。 看来莫韵灵的事真的很棘手了,不然不至于让他们拉下脸来演这么一出。 时黎心里不太舒服,她本想笑一笑算了。 可她的眼睛还是发酸了,不知道是觉得自己可怜,还是因为存在侥幸心理,想着,万一、万一这次的温馨都是真的呢? “我现在谈正事是不是不太合适?”角落里,一个温和的声音问道。 这时,时黎才注意到。 这间偌大的会议室里,除了莫父莫母外,还有一个人在。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 第132章 女儿 “没事的没事的,王教授,您讲你讲,我们来这里就是来听您讲正事的。”莫母紧紧揽着时黎,带着不情不愿的时黎一起走到坐轮椅那人旁边的真皮座椅上坐下。 坐在轮椅上的人毫不掩饰地打量着时黎,就像时黎丝毫不客气地观察着她一样。 这是一位中年女性,她有一头黑色微卷短发,茂密的黑发中,几缕银发乖顺地藏匿其中。她上身穿着得体的无领长袖白衬衫,一支钢笔别在她衬衫的口袋里。她的下身盖着条毛毯,毛毯很长,基本遮住了她肌肉萎缩的小腿。 毫无疑问,她是一位有着完美主义怪癖的女性,优雅强大,很有想法,很有智慧,很会坚持己见。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王珏颖,是燎原医院的院长,小姑娘叫我王阿姨或者王医生都行。”中年女性冲时黎伸出了一只手。 “您好,时黎。”时黎回握了一下,迅速松开。 王珏颖的手冷的得像冰块,时黎怀疑光靠她的体温降低室内温度的话,是不是都可以省下医院空调的费用了。 “燎原医院是庇护所里所有医院的总称,这些医院都归王教授看管王教授可谓是真真伟大有能耐。”莫父恰逢时机地吹捧了一番。 “哦。”时黎干巴巴地应道。 王珏颖不在意地摆摆手。 “我哪有什么能耐,我就是个坐轮椅的瘸子,全靠各科主任帮扶,才能维持医院的运转。” 时黎不着痕迹地又瞥了眼王珏颖的腿。 “寒暄先到此为止,那我就继续之前的话题了,关于韵灵治疗的事情。”王珏颖低头翻起了双腿上放的小本子,“韵灵的身体快要撑不下去了。” 莫母揽住时黎肩膀的手猛地收力,掐得时黎生疼。 “怎么,怎么会呢?韵灵这不才一天,最最多两天……” “唔……这个两天只是她被送到庇护所的时间,实际上她陷入昏迷的时间比这个更长。”王珏颖开始讨论治疗问题后,整个人跟变了个人似的,从优雅温柔女神,变为了冷漠理智的阐述者。 时黎感觉莫母看上去快要晕厥了。 “教授,你就直说吧!现在韵灵采用什么治疗法?我们都能接受的。”莫父比莫母承受能力强点,他闭了闭眼,声音颤抖地说道。 只是他满额头的汗珠暴露了他不平静的内心。 “嗯,你们也知道的,进入末世后,各种怪病频发了,你们女儿也是因为去过一处唔……比较奇怪的地方才染上怪病的。”王珏颖慢慢地和莫父莫母用非玩家可以勉强理解的话解释道,“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普通手段只能吊住她的命,要想真的医治好,还得有人去那处怪地探索清楚。” “我去!教授,我去!需要采集什么,那个样本啊,或者是调研什么的,我都可以的,只要能治好韵灵。”莫父听完,立刻拍着胸脯自告奋勇。 莫父年轻时喜欢极限运动,年纪上去后也坚持锻炼,要是他是玩家的话,还说不定到也能进副本里耍一耍。 可问题是,他不是玩家。 非玩家和玩家的差距从体质、应变能力等方面都有着质的不同。 副本也在随着玩家水平的提升而不断进化,现在这个时候,如果再有非玩家毫无准备地硬闯副本,恐怕凶多吉少。 “不行的,你身体撑不住的。当初进那个鬼地方救你女儿的好几个军人都没撑住,你拿什么去那个怪地方给我搞回素材呢?”王珏颖叹着气,摇了摇头。 “那、那怎么办啊?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莫父这几天为了莫韵灵,几乎一夜白头。 到底是从小养到大的亲亲女儿,是莫父莫母可以牺牲一切去保护去拯救的孩子。 “别着急,我们现在也在组织人手进一步探索那里,只是适合的人少之又少……”王珏颖欲言又止。 时黎:“……” 现在挖坑都当着当事人面挖了吗? “那到底需要什么样的人呢?我们家还是有些家底的,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只要……” 王珏颖瞥了时黎一眼,冲莫父抬了下手,制止了他的话语。 “已经是末世了,重金的诱惑力早就没那么大了。能进入那种地方的人,他们需要的,想要的,是更珍贵的东西。”王珏颖说完,画风突然一转,问向时黎,“用什么作为交换,小黎愿意进入那种地方呢?” “用什么交换我都不愿意。”时黎果断拒绝。 王珏颖被时黎的回答逗笑了,她漂亮的凤眸像含着蜜糖,甜腻腻地望着时黎。 “不必这么谨慎,我是说假如呢,假如有这样一个交易,你想要什么回报?” “我说了,打死你们我都不愿意。”时黎有些烦躁了。 “哎!怎么跟王教授说话呢!”莫父瞪圆了眼睛。 王珏颖拍了拍莫父的胳膊,丝毫没有被时黎的失礼打击到,依旧冲时黎笑得温和,宛如在看自己乖巧的后辈。 “比如,获得你奶奶的下落怎么样呢?” “狗东西。” 时黎挣脱开莫母的怀抱,两只手揪住了王珏颖的领子。 时黎这下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她可以容忍莫父莫母虚伪的爱,可以容忍王珏颖给她挖坑……但王珏颖万万不该拿奶奶作威胁。 “啊!” “莫黎!” 莫父莫母都吓了一跳,莫母颤抖地瑟缩了一下,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莫父则是反应过来后,赶忙想上前拉开时黎。 “咳咳……”王珏颖被时黎勒得有些喘不过来气,但她还是笑容淡淡的,一副没有把时黎的举措当回事的态度。 会议室天花板上挂着的几个摄像头齐齐地对着时黎,时黎清楚,只要她再有更过激的举动,说不定就会有一群特种士兵从哪个小门钻出来,给她来上几梭子。 王珏颖轻轻拍了拍时黎的手背,指了指嘴巴,示意她要说话。 “别紧张,小黎,我没有恶意的。” 时黎稍稍松手后,王珏颖第一时间安抚起了时黎的情绪。 “而且,我也不建议你生气,根据最新有关副本信息的科研结果指出,情绪波动越大越容易沦为构造副本的种子。” “如果你变成了种子,一定会成长为一个特别可怕的副本,这是我们不愿看到的。” “你们?” 时黎的关注点在于,关注到她的人不是王珏颖一个人,而是疑似一个团队。 王珏颖对于时黎的敏锐表示欣慰。 “对,如你所想。我们,一个不能露出水面的,团队。” 时黎的脑袋又开始疼了。 她真的想破脑壳也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吸引到王珏颖身后那个团队的注意的。 她现在好像一只“嗡嗡嗡”乱飞的苍蝇,等回过头时,才发现,周围竟然全是蜘蛛网了。 “你们把我奶奶怎么样了?”时黎盯着王珏颖的眼睛,专注地说道,“我解决不了你们团队,但在一秒钟内解决掉你肯定没问题。” 王珏颖眼睛微微亮了起来,似乎时黎的狠绝让她更加满意了。 “你奶奶很安全,不过她的病需要更专业的医疗团队,为了尽快治好她,我们派出队伍把她送往南方了。” 王珏颖如实说道。 “治好?”时黎目露狐疑,“之前她的主治医生说过我,以她的身体素质,治好基本没可能,只能延长三到五年生命,你说能治好?” 王珏颖笑了,那是一种上位者夹杂着怜悯的笑容。 “你也说了,那是你奶奶的主治医生说的。那换一个主治医生,得到不同的结论,不是很正常吗?”王珏颖反问道。 王珏颖身后到底是怎样庞大的组织?甚至能请出超越首都知名医生的主治医师…… 一个答案跃然水面。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代价和报酬早在冥冥之中自有规划。 “治好我奶奶的代价是让我去这个什么《仙园》走一趟?”时黎皱起了眉头。 “唔……其实你也可以不去,我和我背后的团队都不喜欢勉强人。我们看中你的潜力,能和你交好,远比让你去参加一个副本划算。” 王珏颖给出了一个出乎时黎预料的答案。 “不!王教授!这和说好的不一样!明明说的是……”莫父脸上露出了不掩饰的慌乱。 “嗯?不一样吗?”王珏颖望向莫父,神情困惑。 别说王珏颖困惑了,时黎现在更困惑。 她本以为王珏颖和莫父莫母商量好的要合伙说服她去那个《仙园》副本,可看来,事实好像有点偏差? “对啊!您明明说了让时黎……” “啪!”莫母拍了下激动的莫父。 “……让,让我们莫黎去那个地方,就、就能救出韵灵的。”莫父被唤回了点理智,语气弱了三分,有点心虚地瞟了时黎一眼。 “……我说的应该是,如果小黎愿意参加《仙园》副本攻克小组,救出你们女儿的概率就会更大吧?”王珏颖纠正了下莫父的用词,然后语气一转,“可是,如果小黎不愿意的话,逼她也不好吧?” “可是、可是!”莫父一个大男人眼圈瞬间红了,“可是韵灵怎么办啊!她就快死了!明明说好……” “噗通!” 时黎感受到了来自胳膊上,一股下坠的力量。 她有些呆愣地低下头,看到莫母竟然跪在了她面前。 “求求,求求你了,救救韵灵吧!算妈妈求求你了好吗?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女儿躺在床上等死,我……” 时黎像被人掐住了脖子,有点喘不过来气。 “可是,我去那个地方也是九死一生啊!莫韵灵是你们的女儿,我就不是了吗?” 时黎反手紧紧扣住了莫母的肩膀。 “噗通!” 莫父也紧跟着跪下了。 “孩子,孩子,父亲没求过谁,你这次就行行好,救救韵灵可以吗?她、她再怎么不对,也和你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了啊……我替她道歉,我、我替她给你磕头了行吗?” “砰!” “砰!” 莫父跪在地上,跟失去了痛觉一样,一个接一个地磕着头,磕得额头都破了皮。 时黎感觉嗓子干涩,眼睛也酸酸的。她偏过头,看到王珏颖正在用鼓励的神情看着她,似乎在期待她作出决定。 “……” 压抑的情绪让时黎想破坏点什么,可当她看到莫父莫母两人狼狈的身影时,她又像泄了气的皮球。 “为什么呀?”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 时黎轻声问道。 莫母一言不发,只知道流着眼泪,不停摇头。 “明明我也是你们的女儿啊!为什么呀?” “到底……为什么呀……” 第133章 解闷 燎原庇护所有一处空地是跳蚤市场,玩家也好,普通人也罢,都喜欢在这里摆摊去,出售自己多余的物资。 “要武器换个一次性道具?你怎么不去抢?” “哎!此话差矣,能救命的一次性道具这年头不比武器差好吧?” “哎?你有病吧?哪有人拿冥币买东西的?” “怎么?瞧不起冥币啊?这可是人死后最常用的钱币了!我用冥币跟你交换,可是你赚大发了!这年头兵荒马乱的!你死后可没人能给你烧钱了,不得活着的时候多囤点?” “滚!滚滚滚!神经病!” …… 跳蚤市场里,各路各色的人都有,这里有出售珍宝的,但大多数出售的都是些废品。极其需要慧眼,才能从中挑出有用的东西。 “哎?你这个什么骰子怎么卖啊?”一个吊儿郎当的干瘦男人经过时黎的摊子时,停下了脚步。 “道具换,或者消息换。”时黎笑着说道。 来者皆是客,对待客人,时黎一向态度良好。 男人看着时黎稚嫩的面孔,眼神中划过不屑。他装模作样地左右掏了掏裤兜——两个兜都比他的脸还要干净。 男人掏完兜,又抠了抠鼻子,抠完鼻子的手冲着时黎的脸,随意弹出一坨“不明物体”。 时黎笑容不变,锁链长枪“唰”地从她身后刺出,直指男人鼻尖! “草!”男人吓了一跳,身子都僵住了。 “你想出什么价钱?”时黎问道。 “……我、我没想买这个道具的。”男人声音发抖。 “不,我问的是,你能为你的命能付出什么价钱呢?” 时黎笑容灿烂。 时黎来跳蚤市场是来散心的,她这两天心情很糟糕。生理期叠加糟心事,她感觉她都快被气得长结节了。 于是,她在宁柠和荣夏的强烈安利下,来到了鱼龙混杂的跳蚤市场找乐子。 荣夏给的原始建议是,让时黎找个看不过眼的摊主去买东西,只要那人表现出些许看不起时黎的表情,时黎就能借题发挥把人揍一顿出出气了。 宁柠觉得荣夏的提议有损形象,故在此基础上提出了加强版建议——时黎自己支个摊,守株待兔! 哎!不枉费时黎装模作样一上午,这不,终于逮到兔子了吧! 把装x不爱干净男痛扁一顿后,时黎总算是心情变好了些。 燎原庇护所内会每日定时定点为民众提供三餐,但需要排队领取。时黎遥遥看了眼食堂门口长龙似的队伍,果断选择了放弃。 “哎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就这么一碗粥你都能撒了!” 人一多起来,自然会发生拥挤和推搡。只见路边一个也就四五岁的小女孩不停抹着眼泪,脚下还有一个摔碎了的碗,碗里的小米粥撒的到处都是。 女孩的母亲跺着脚,声音尖锐地辱骂着。 “真没用!连碗都拿不住!除了占个人头能多要一份饭来,一点屁用也没有!”女人说的话不带脏字,但听起来却格外伤人。 灾难面前,人的恶会被激发到极致。 “妈妈、妈妈不要扔掉玲玲,玲玲吃的很少的……”小女孩揪着女人的裤子,不停抽泣着。 讲道理,食堂发饭,尤其是午饭,会保证每个人一主食、一荤一素、一汤,这稀粥一看就是今天的汤而已,时黎想不明白为什么丢了份汤就能让小女孩卑微到说出“她吃得很少,不要丢下她的话”。 女人抬腿就走,小女孩哭得可怜,她年纪小,步子迈得也小,被女人带得差点摔倒。 “是不是很可怜,很想帮助那个小孩子?”时黎耳边传来熟悉的,属于年长女性的声音。 一回头,果不其然,是坐在轮椅上的王珏颖。 王珏颖今天穿了件棕色薄款修身风衣,让她看上去颇为挺拔,大有一副职场女精英的感觉。 王珏颖提了提盖着双腿的毯子,见时黎探究地看向她,便和时黎讲道。 “但其实是那个女人让她这么做的,目的就是博取同情,让别人把食物或者是其他物资给小女孩。” “那个女人也不是小女孩的母亲……唔,好像是小姨来着。她在存物资,似乎是想攒够物资后,就离开庇护所。” 时黎刚才还在紧握的拳头松开了些许。 “不生气吗?被小女孩骗到了。”王珏颖抬起头,好奇地问道。 “还好吧,至少不是什么为了儿子欺负女儿这种类型的故事。”时黎回道。 “所以,在你看来,不公平不公正比欺骗更严重?”王珏颖追问道。 王珏颖就像个没完没了的调查问卷,每次和时黎交谈时,都想探究到时黎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时黎顿了顿。 “……我不知道,我没那么理性,得遇到具体事情了,我才能做判断。”时黎老实地回答道。 “哦~”王珏颖若有所思。 “王医生看上去很闲……还是说王医生是在跟踪监视我?”时黎双臂交叉置于胸前,身子倚在王珏颖的轮椅旁问道。 “没有哦~我是来吃饭的。”王珏颖笑容明媚,“顺路来和你说一声,《仙园》副本的攻克小组定下来了,今晚八点,在二栋医院会议室首次集合。” “对,就是上次我和你,还有你爸爸妈妈愉快会面的那个房间。”王珏颖伸出一根手指,补充道。 ……所以说,到底是哪只眼看,才能得出“上次会面很愉快”这种离谱结论的呢? 时黎在心里默默吐槽道。 第二波进入《仙园》的攻克小组,包括时黎在内,一共有七个人。排除一个作为向导的村子本地人,排除一个王珏颖内定的时黎,剩下的五个人都是通过一连串考验选拔出来的。 这些考验,包括但不限于体能、格斗、性格等等。 出乎意料的是,宁柠也入选了,时黎晚上来到医院门口时,正巧碰上了宁柠。 宁柠现在对血剑的控制力越来越强了,用宁柠的话来说,血剑就是见人下菜碟,她越强,血剑就越乖顺。 “荣夏信誓旦旦跟我说你肯定不愿意去《仙园》的!现在看来,还是我更了解学姐!”宁柠美滋滋地说道,“我就知道,学姐这么善良又强大的人,肯定会去救韵灵学姐的!” 时黎不忍心戳破真相,扯了扯嘴角,敷衍地哼哼了两声。 两人结伴来到会议室。 会议室里面的椅子桌子杂物等基本腾空了,看架势似乎是怕他们这群玩家一言不合就动手似的。 两人距离集合时间提前了十分钟,不过她们不是最早到的,一个个子很高的瘦长男人到的比她们还早。 男人五官棱角分明,有点撞脸某个以“帅气”“花美男”出名的知名演员。 就是男人看上去比较高冷,和时黎二人打招呼的时候,他也只是平静地点了下头,半点没有寒暄的意图。 “……他看上去不像是会服从安排的人。”宁柠扒拉着时黎,小声嚼舌根。 时黎颇为认同地小幅度点了点头。 副本《仙园》攻克小组的成员陆续到来,王珏颖也被一个穿着军装的中年男人推着轮椅来到了会议室。 没一会儿,会议室里就站了十来个人。 “各位晚上好,我是王珏颖,大家叫我王阿姨,王院长,王教授,王医生……都可以。” 王珏颖这个人有种魔力,就是她看上去挺弱不禁风一个人,可偏偏没人敢小瞧她。 一个月前还只是个普通医院的主任,一进入末世就跟开了挂似的,直升为燎原医院院长……末世不是玩笑,不可能存在内幕,政府毫不犹豫地把职位给了她,说明她必然不简单。 “孙少将,可以把我推到靠墙的位置去吗?”王珏颖礼貌地和身后的中年男人要求道。 “好的,王院长。” 中年男人站得笔挺,走路带风,一看就是国家专门培养出来的人才。 王珏颖操控了一下电子笔,让投影打在了墙面上,投影内容是只有国家掌握的副本机密信息。 “我就长话短说了,之前庇护所组织过9次副本攻克,由专家团队设计攻克路线,再由精英玩家小队实施,战绩是8次顺利攻克,1次全军覆没。” “全军覆没的这一次,就是副本《仙园》,蒋少将带领6位成熟玩家进入副本,没一个人活下来。” 王珏颖声音沉重,她垂下眼眸,显得有些落寞。 “副本攻克失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们团队的失误。我反复强调《仙园》的困难程度,是为了让你们一定要清楚这个副本的恐怖程度,万万不可轻视它,在阴沟里翻船。” “王教授,副本九死一生大家都知道,直接进入正题吧!我相信自愿报名的人,都知道这次是玩命的。”一个看上去有些凶神恶煞的糙汉打断了王珏颖。 糙汉体型很大一只,他身体上的肌肉块紧绷绷的,胳膊粗壮到好像能一拳抡死一头牛。 王珏颖颔首,迅速翻了几页ppt。 “好,那我就不啰嗦了。年纪大了,就是喜欢说点重复的话,大家还请不要介意。” “不介意的,这有什么可介意的。” 糙汉乐呵呵地说道,看上去脾气还挺好,和他粗糙的外表完全不成正比。 “赵嗣腾,选拔的时候在对手投降的情况下,还把人两条腿打折了。”宁柠适时地和时黎介绍道。 时黎:“……” 果然人还是可以貌相的。 第134章 副本攻克小组 《仙园》是以一个很少与外界往来的小村子为场所。 村子名叫王家坡,正如其名,住在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点血脉关系,所有村民,除了外地嫁过来的,基本都姓王。 王家坡三面环山,唯一没有山的那一面沿着土路走个七八公里就能摸到燎原庇护所外围。 由于现在庇护所里还有很多普通人,他们不是玩家,不了解副本,很有可能他们哪天倒了大霉,遛弯的时候被这个副本卷进去。 因此,《仙园》副本的攻克不仅仅是要带回副本通关攻略这么简单,上面的要求是,要彻底摧毁它。 时黎听完,真想骂上面那群人站着说话不腰疼,末世降临有一段时间了,最多也就听过副本暂时关闭修复升级,上面嘴巴一张一合,直接整了个地狱难度。 时黎只是在心里骂一骂,可玩家里有脾气不好的,一点也不惯着,张口就是质问。 “你们这瞎说什么呢?摧毁是什么意思呀?那可是我家哎!哪能说摧毁就摧毁呀?” 说话的是一个皮肤黝黑,看上去三十岁上下的男人。男人浓眉大眼,皮肤纹路明显,手上布满茧子,应该是常年劳作的人。 从他的话语来听,十有八九,这个人就是向导了。 王珏颖迟疑地长“嗯——”了一声。 “王先生说的也是。再说了,村子里说不定还有幸存者,救人优先级更高,而且摧毁副本也并不现实。” “那这样吧!我做主,改一改任务,这次攻克的主线改为探究清楚副本生成的原因,并且尽力营救群众,孙少将你看如何?”王珏颖问向穿军装的中年男人。 “可以。”孙少将寡言,但似乎实权不小。 “好……哎,我这脑子,忘记跟你们说了,这位——”王珏颖拍了拍孙少将的胳膊,介绍道,“孙柏承,孙少将,这次《仙园》攻克小组的组长。进入副本后,一切行动以及行动后果都由他全权负责,等下会议结束了,你们可以找他聊一聊,探讨一下副本心得,他很乐意分享经验的。” 时黎眨巴了下眼睛,看了孙柏承几眼。 她怎么觉得这位孙组长,似乎不是乐意唠嗑的人呢? 王珏颖对“愉快”“乐意”的判定,和他们普通人真的很!不!一!样! 《仙园》第一次攻克的小队没有人活下来,有关副本信息少之又少。王珏颖能分享指导的信息只有王家坡历史、地形,以及副本成因的推测等,没有太实质性的线索。 由于时间紧迫,攻克小组进入副本的时间定在了第二天中午。这个时间点前,小组成员需要什么装备都可以跟孙柏承提,他都会尽量满足。 时黎,作为一个二十世纪好青年,从小就只在电视上和庙会上见过枪的人,头一次摸到了真实的枪。 但介于她在训练室试着用手枪打了几发,却一个枪子都没打中靶子后,她很有自知之明的只要了一把能塞进腰包里的小型手枪。 时黎晚上睡得很熟,第二天早上醒来,一想到她又要过上朝不保夕的日子,她就恨不得直接昏死过去。 “……哎,真的搞笑,一发子弹都没中,真不知道怎么进小组的。” 时黎按照时间来到集合点时,还没靠近,就听见了不大不小的蛐蛐声。 谁啊?打枪一发都不中也太菜了吧!让金丝猴打都说不定能中几枪呢…… 哦,原来是她自己啊! 怪不得这事迹听上去这个耳熟呢! 时黎挠了挠鼻子。 时黎堂而皇之地大步来到集合点,蛐蛐她的人嘴巴还没合上呢,就和时黎对上了眼。 蛐蛐中的那人正是时黎判断“人可貌相”的糙汉赵嗣腾。 赵嗣腾看到时黎时,脸部肌肉颤了颤,两条进化发达的肌肉手臂有些心虚地交叉在一起,放在了胸前,整体造型有点大力水手的意思。 时黎往下挪了挪视线。 赵嗣腾交谈的对象是个体型匀称的年轻女人,女人一头黑色短发,往那里一站就是一道飒爽的风景线。 发现时黎在打量她时,女人一点也不像赵嗣腾那样心虚,甚至还冲时黎笑了笑。 “李子水,幸会。”女人笑着说道。 “……李子水,选拔那天把想骚扰她的男玩家的命根子踹断了,那人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哼哼唧唧呢!”宁柠又一次时机恰当地出现,凑到时黎耳旁,给时黎科普。 时黎:“……” ……这个小组里怎么全是不好惹的狼灭啊? “时黎,那个打枪全脱靶了的笨蛋。”时黎耸耸肩,自嘲着介绍了下自己。 赵嗣腾看上去更忙了,跟身上长虱子了似的。 “人都到齐了吗?”王珏颖和孙柏承姗姗来迟。 李子水看了看王珏颖身后,没有看到其他保护她的军人。 “咦?王院长要跟我们一起进副本吗?”李子水好奇地问道。 “啊,那倒不是,我来是因为忘了点事……啊,小黎,我就是来找你的,你过来一下。”王珏颖环视一圈,眼神锁定到了时黎身上。 霎那间,在场所有玩家的目光火辣辣地集中到了时黎身上。 时黎:“……” “哎,没什么事,上一次从《仙园》里救出来的小姑娘是小黎妹妹。我找小黎,也是想在她走之前,跟她讲一下妹妹情况,让她放心,你们别多想。”王珏颖轻笑着说道。 王珏颖说完后,其他人探究的目光才弱了下去。 时黎在心里骂了王珏颖这个恶趣味坏女人老半天,才同手同脚地向她走了过去。 “我看看……你推我到那棵树下吧。”王珏颖拉过时黎的手拍了拍。 大树下有一丝阴凉,虽说不能缓解燥热,但却能让人不受阳光刺激眼睛的侵扰。 “攻克小组选拔的时候我没去看,选拔也比较匆忙,没有摸清所有人的底细……简单来说,我不放心他们。” 王珏颖收起了伪善的面具,语气陡然严肃了起来。 这话头一听就是要给她安排支线任务了。 时黎忍住拔腿逃离王珏颖附近的念头,微微弯腰,咬牙切齿地问道。 “所以,你又想让我干什么?” 王珏颖笑出了声。 “我真的很喜欢你这个孩子,你要是想多个妈妈,我不介意替代莫女士,成你的母亲。” 哪有人既要麻烦别人干活,还想当别人妈的!好事都占了是吧! 时黎拳头硬了。 “好了,不开你玩笑了,我需要你去《仙园》把籹经取回来。”王珏颖在时黎发火前,说出了她的需求。 “什么东西?”时黎没听清。 “籹经,一个米一个女组成的字,籹经,是一本古籍,一本供奉在王家坡古庙里的古籍。”王珏颖解释道。 “我不管你在《仙园》里杀人放火也好,救人救物也罢,最终出来的时候,我只需要你把籹经带出来。” “……即使小组里的人都死光光了也没问题?”时黎模仿着反派的方式,挑了挑眉问道。 王珏颖神色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她突如其来的认真倒是把时黎给搞不会了。 “……对,就算小组里的人都死光了,你也要把籹经带出来。” 王珏颖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时黎皱起了眉头。 王珏颖为每位小组成员准备了一个工具包,包里有无线耳机、卫星电话,还有登山绳、急救药等等,体积不大,五脏俱全。 “《仙园》很特殊,只有中午会出现,每次入口只出现一小时左右,错过了就要等第二天了,我们要在它出现的时间里找对地方,可以做到吗?王海波。”孙柏承公事公办,干巴巴地问道。 王海波就是这次任务的向导,他是王家坡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后来因为不喜欢在家里过穷日子,便出村进城闯荡了。 “可以的,村子就那几个入口,一个小时我全走一遍也能找到了。”王海波拍了拍胸脯。 “好,那就靠你了。”孙柏承眼神锐利地扫过王海波头顶。 时黎看着眼前荒芜的土地,不知道是因为太热还是副本的扰动,这里的空气都好像有些飘忽不定。 “这里是村子的东边入口,这个入口进村最方便。但这里没开的话,就得爬爬山,看看其他地方了。”王海波在空地绕了一圈,揪掉一根弯腰弯得过分低垂的柳树的枝条,作出判断。 王海波带领小组前往的第二个入口在半山腰,他运气不错,几人才走了不到一公里山路,周围空气就发生了扭曲。 “滴!欢迎玩家时黎进入副本《仙园》,游戏时长不定。” “现发布王家坡警告,请仔细聆听。” “警告一:请扮演好角色,包括但不限于游客或者其他身份,不要引起王家坡村民的疑心。” “警告二:仙园是场骗局,王家坡没有仙,请不要试图寻找仙人。” “现发布仙园提示,请仔细聆听。” “提示一:请不要试图融入王家坡,进入仙园的唯一办法是表现异常,引起疑心。” “提示二:仙园是真实存在的,一切的开始与结束都在仙园,请努力找到仙人。” “祝你好运连连,亲爱的外来者,王家坡欢迎你。” “祝你厄运缠身,卑劣的外来者,仙园欢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