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只因爱上你》 醒来 头晕晕的,想要睁开眼睛,可就是全身没有一丁点力气。耳边隐约能听到抽泣声,是谁在哭啊,发生什么事了。心里急得跟什么似的,就是无能为力。一会,一股困意袭来,我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女人的面孔。 “婉儿,你醒了,太好了,可担心死娘了。”又尖又细的声音传入耳朵,我不禁皱了皱眉。 等等,娘?婉儿?我回过头,对上一双美丽的眸子,水汪汪的眼里饱含着泪水,却是一副喜极而涕的样子。 再仔细看看周围,没有其他人,我不禁睁大了眼看向床前的这个女人,她也正温柔的看着我,我再看看周围,这里,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了。家具物什少得可怜,算得上大的也就是我躺着的这张床,和一个没有漆过的四方桌。墙角堆着大大小小的捆柴,旁边是一个用土堆成的灶台。 这是哪啊?我不解的望向那个女人,她看出了我的疑惑,轻轻的坐在了床沿,把我搂进怀里,一只手抚摸着我的后背,说道:“好孩子,别怕,一切都过去了,娘在这里,一切都有娘在。” 虽然心里百转千回,但是躺在女人温暖的怀抱里,听着她吴侬软语的呵护,也渐渐的平复下来,慢慢的把手抬起来,想回抱住她。 猛的,一双又小又肥的手映入我的眼帘,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不是我的手。。。。 在这里生活了几天了,我终于把这里的一切了解清楚。 我穿越了,这是事实。并且穿越到了历史上没有的国家。身体也变成由原来的24岁变成了现在的15岁。 现在的我叫莫舒婉,前儿拥我入怀的就是我所谓的娘。至于我为什么会从床上醒来,她为什么一副失而复得的样子,是因为我有个好赌成性的爹,前不久去赌坊输了不知道多少银子,那群流氓凶神恶煞的跑来讨债,见我们家一贫如洗,料想也捞不到什么好处,于是就要拉了莫舒婉卖去窑子。顿时,家里哭声,喊声,骂声打成一片。据娘说,当时莫舒婉一声不吭的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忽听她大声的喊道:都别吵了!” 所有人立刻停止了手里的动作,回过头来,莫舒婉平静的说:“我现在才15岁,你们卖了我也得不到多少好,我最多去那里帮姑娘洗洗衣服,做做活路。不如让我们娘俩自己想办法,你那钱我可以悉数还给你,一个子儿都不差,你们看如何?” “你们还,”其中一个络腮胡摸着下巴下的青渣,眯着眼睛问,“就凭你们娘俩?我可不信就凭你们两个女人能有这本事?” “信不信由你,十天的期限,十天一到,我定把银子奉上,如果到时候拿不出,你们要拉我去窑子,或者拉我去死,我都不会反抗。但是如果现在你们就要拉我去卖了,我宁愿撞死在这墙上,也不会如了你们的愿,你们自己掂量下吧。” 院子里安静了片刻,络腮胡忽的冷笑一声,“哼,料你也跑不到哪里去,告儿你,这宁都城四个城门都有咱吉祥赌坊的内线,想跑的,就死了这份心吧。今天就暂且相信你们一次,别给我耍花招。我们走!”说完,带着一群人风风火火的出了门。 他们一走,莫舒婉便直直的往地上倒,昏了过去。 于是,等醒来,我便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当然,之前的事我是一概不知,这些都是听我娘说的。当她说到我昏过去了,我就顺藤摸瓜,说自己醒来就什么也记不得了。我娘愣了一会,又是眼泪汪汪的抱着我,左看右看,直到确认我除了是失忆,其他一切都好,才大大的舒了一口气。哎!看来这个娘是真真的疼莫舒婉啊! 不过她现在疼的是我了,呵呵! 愁思 据说宁国资源丰富,气候宜人,而且疆域辽阔,是整个鸿督大陆最富裕的国家。宁国的东面临海,盛产渔盐;西南盛产水稻,关中盛产丝绸;东北盛产牲畜。宁国旁边的小国,像西南的金国,西北的玉国,都要靠宁国的物产运送过去,他们再用各种牲畜和金银交换,特别是盐,只有宁国才会有,其他国家只能靠买的。娘说宁国可美了,有时间我定要到处走走看看。 这些都不是我当下应该去解决的问题,当下应该解决的是我睡了五天,现在就只剩下五天的时间了,真不知道当时那个莫舒婉怎么会想出十天后还钱的主意来的?莫不是她想到了什么法子可以弄到钱。我问过我娘,她也摇摇头,一副茫然的表情。那就是想拖延时间?这可怎么办,她倒拖走了,我却拖来了,想到五天后要被拉去窑子,我就忍不住打哆嗦。 其实钱也不多,也就十两银子。刚开始我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感觉就像十块钱那么简单。后来才知道,十两银子是我们一家人一年的花销啊!我不禁在心里咒骂起我那个该死的爹。 “娘,你说现在怎么才能一下赚到十两银子?”我歪着头问我娘。 她想了想,皱着眉头说,“像我们这种穷人家,怎么会一下能赚到十两这么多,要不是卖了去大户人家做丫头,要不就是进火坑,呜。。。”说着说着,又开始抹眼泪。 望着她又哭红的眼,心里酸涩得很。这个娘也真命苦的,看那模样吧也不差。偏偏嫁了个不务正业,好赌成性的男人,真是。 “做丫头?卖给大户人家可以一下得到十两吗?”我无意识的回了一句,想转移娘的注意力。 “是啊,不过婉儿啊,娘不会让你去的,那种豪宅大院的,进去了也不好,要不是长大了做妾,要不就是被老爷夫人们当做礼物送来送去,指不定送到哪家儿呢,有的丫头做错事,就直接弄死了扔去乱葬岗,那地方,比火坑还不如。” “总比做**强吧?”我低声呢喃,的确,总比做**强。 “你说什么?”娘没听清我说啥,美丽的大眼泪里写满了疑惑。 “没什么,娘啊,我去做丫头吧。”我正色的看着她。 “不行,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叫我怎么舍得。再说了,那种地方吃人不吐骨头,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娘也没法儿活了。” 我轻轻覆上她的手,她回握住我的,把我的手紧紧的圈在她的手掌下。 “不会的,娘,我不会有事的。眼看就还有几天功夫了,也没想到其他的什么好办法,你就让我去吧。如果不去,等那些流氓找上门,我们娘俩都没活路了。” 她听我这么一说,也安静下来。虽然面上极为不舍,眼里却浮现出一丝绝望和无奈。微不可闻的点点头,算作了同意。 眼下,只有这个办法了,不是吗? 卖身 现在已经入秋了,院子里老槐树上的叶子黄成一片,风一吹,凄凉萧瑟的在空中打着旋,晃晃悠悠的往下掉。就像一个个妙曼的舞者,在跳着最后的绝唱。 肩上挂着个不大的包袱,跟着娘走出家门。 据说城中最富的人家姓富,难怪这么有钱了,连姓都取的恰到好处。我偷偷的低笑起来。 富大海是个做米盐生意的,每年走南闯北一年都回不了几次家。可家里偏偏妻妾成群,好不热闹。福大海的正房太太是朝中某位王爷的大女儿,听说就因为这层关系,富大海才揽得了米盐这暴利生意,也才会有今天的财富和地位。 果不其然,富家门口两个大石狮子雄纠纠气昂昂的坐在大门两边,朱红大门上两个狮子门扣手环闪闪发亮。 娘带着我绕过正门,左拐右拐来到一个朱红小门前,轻轻叩响了门扣。然后退身拉我跪下,又冰又硬的石板路磕得我膝盖疼。 不一会儿,门内走出来一个家丁模样的人,见我们跪在地上,也不说话,就直直的看着我们。 娘始终低着头,带着哭腔说:“民妇家中米揭不开锅了,往大人行行好,收了这个丫头吧。这丫头聪明伶俐,什么都能干。” 那家丁又沉默了片刻,进门去了。 我不明所以的看着那道门,难道他不会说话,是不是这里当丫头家丁的都要先割了舌头?想到这里,我不禁又打了个哆嗦,真不知道来这里是好是坏。 正在这时,门又开了。这次出来的是一个中年人,看衣服不似家丁,只听他问:“你们是来卖身的?哪个?”声音有股子不容人抗拒的威严。 娘握着我的胳膊,抬起头说,“我这丫头什么都能做,求老爷子收留了她吧,家里实在没钱养她了。”说完,又开始捂着嘴巴抽泣。 哎,又开始哭了,我知道她是真真的舍不得我来这里。 “嗯,丫头,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我立马听话的抬起头来与他对视,虽然他刚刚出来的时候我已经看过他一眼了,却现在才注意到他脸上有道很深很长的疤,从脸颊一直滑到下巴,难看之极。我真想低下头去。 “嗯,模样倒还不错,正好府里缺人呢,就十两银子吧,行的话,就进府来签张卖身契。” 不多不少,正好十两,暗暗叹了口气,我可要给你打一辈子工啊,十两银子就把我打发了,多廉价的劳动力啊!可恶的资本家。 娘默默的站起来,又拉了我起来,牵着我的手进了门。 进门就是一个小小的水池,池中是用各种怪石堆成的假山。池内养着红色的锦鲤。我好奇多看了两眼,那个“刀疤脸”瞪了我一眼,我赶忙低着头跟在娘后头。 水池上面是个小台阶,走上台阶进入内堂。一个家丁端着个托盘站在大堂入口的左侧,面无表情的。托盘里有一张纸和一个小荷包。 我猜那多半是卖身契和银子。 没想到,我也会被人卖了。 富府 现在的我,是富家的一名丫头了。富家的丫头除了从小就被捡来养的被赐姓富以外,其他的丫头,都沿用以前自己的名字。当然,虽说都是丫头,但姓富的要比我们的地位高得多。 暗暗抚上胸口,想起卖身那天,娘微颤颤的按下那个手印,然后不能自已的抱着我大哭,口中不停的说着:“婉儿,娘对不起你。婉儿,婉儿,我的孩子。” 虽然只一起生活了几天,到底她还是对我情真意切。且又是这个身体的娘,身体里流着的是她的血,是从她肚子里掉下的一块肉,怎能让我无动于衷。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看到她,还能不能为她尽尽孝。 “婉儿,你在想什么呢?赶紧啊,夫人还等着水洗脚呢!”春杏猛的推推我,把我从深思中拉了出来。 春杏是我在富家第一个朋友。富家的人上至夫人小姐,下至管家丫头家丁,每个人的脸上都只有一种表情,那就是没有表情。我真的搞不懂,难道他们就没有喜怒哀乐吗?还是他们太深沉,喜怒不形于色?当然,在我进来的第一天,那个“刀疤脸”,也就是富顺,富大管家就教导我要非礼勿看,非礼勿听,非礼勿视。除了“三非”方针做指导,还有其他的行为规范,比如不能大声喧哗,不能在公众场合嘻嘻哈哈,等等。 这诸多的教条就培养出了富家丫头家丁们这种干活机器,只知干活,不知疲倦,没有委屈,没有欢笑,没有幸福。 我还好点,本来就爱静,也不太爱和不相干的人说话,也就没觉得怎么样。春杏就不一样了,本来就有一张喜鹊嘴,爱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她是和我同一天进府的,一看这里的人都是木偶一般,自是垂头丧气。我于心不忍,上前安慰了几句,她就逮着我说个不停,我也就静静的听她说。就这样,她爱说,我爱听。一来二回的,我们就成了很有默契的朋友,在这个死气沉沉的豪门大院互相扶持着。 我接过春杏手中盛着热水的盆子,冲她笑笑,说:“没想啥,就是在想富少爷几时回来。” 那天我看到春杏在南花园探头探脑的张望,就好奇的上前一瞅。花园正中的凉亭里,富少爷富齐轩正坐在亭子里看书。从此,我便知道了春杏的心思。 要说这个富齐轩,他老爸富大海名字这么俗,倒给这个唯一的宝贝儿子取了个这么雅致的名字。虽说富齐轩是家中独子,但为人丝毫没有纨绔之气,文质彬彬,酷爱诗词歌赋,且有又生的一表人才,风流倜傥。不知道偷了多少如花少女的芳心,其中也包括春杏。 春杏见我逗她,故意笑瞪了我一眼:“死丫头,什么时候学会这么油嘴滑舌的了。等回从夫人那儿回来,看我不扒了你一层皮。” 我笑着不理她在背后又羞又恼,径直去了大夫人那里。 我虽算不上大夫人的贴身丫头,但毕竟是照顾大夫人起居的,而且平时也沉默寡言,不碍眼。周围的丫头和家丁们对我还算客气。只是那个叫富秋月的,仗着自己从小就生在富家,颐指气使,没少给我脸色看。我也不理她,狐假虎威,又什么值得炫耀的。她见我对她冷冷清清的,更是有火没处发,就越加挑我的刺。春杏看不过去,好几次都差点跟她吵起来,我深知春杏的脾气,何况在这里,真闹起来了只有我们吃亏的份,还是大事化小的好,也就安抚着春杏。 今天,富秋月见我端着洗脚盆子进来,大夫人还没开口,她就厉声说到:“莫舒婉,我看蜗牛都比你爬得快吧。” 我低眉顺眼的放下盆子,也不理她,轻轻的脱下大夫人的鞋子,袜子。边脱边恭声说道:奴婢是在过来的路上遇到了富管家,他说今儿小王爷来了,正在西花园和少爷闲聊。叫奴婢们不要从西花园去,坏了小王爷的兴致。 “嗯,”大夫人闭着眼,轻轻应了一声。 洗完脚,我端着盆子准备出门了,伺候大夫人衣饰的有其他丫头,不需要我。 “秋月,你去把昨儿老爷托人带回来的雪松雨露泡好端来,等会小王爷他们就该过来了。” “是,夫人。” 我走出门,秋月也紧跟着我走了出来。 “哼,别以为这样就讨了夫人的喜,你那种攀高枝的歪歪肠子真是看着恶心。” 在屋外等我的春杏听着这话,正准备出口,我轻轻按着她的胳膊,示意她别说话,在大夫人门口就吵架,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春杏也知道事情的轻重,就强忍着瞪着富秋月。 富秋月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斜眼瞟了我和春杏一眼,昂着头沿回廊走了。 “哼,什么人啊,她真以为她是主子了,还不是跟我们一样是个奴才,得意什么?” “好了好了,别跟她计较了,气坏自己倒不划算了。” “我就是气不过嘛,她就是拣软柿子捏,看你好欺负。” “好了,既然你怕我被欺负,赶明儿找少爷要了你,你罩着我,我就不怕被捏了啊!” 我可不想一直谈论这个话题,赶紧找个话题引开。 “好啊,你又开始笑话我了,先前那茬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说完,春杏伸出双手,十指微曲,做出利爪状,上前来挠我。 “小丫头,看姐姐我今天不收拾你,” “不敢了,不敢了。好姐姐,饶命啊!”我被挠得痒得不行,一个劲的后退。 “哎哟!”我的后背一下猛的撞到一个坚实的东西,后脑勺一阵撞击,震得我头昏眼花,眼冒金星。 初遇 “奴婢见过小王爷,见过少爷。”春杏的声音惊醒了我。我立刻回过头来,对上一双深邃幽黑的眸子,正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立马回过神来,直直的跪在地上,条件反射的说到“奴婢见过小王爷,见过少爷。” 许是刚刚挨得太近了,小王爷后退了两步。我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完了,这家伙可不是我能惹得起的,整个富家都要敬他三分呢。这次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头顶安静了片刻,忽然响起一种低沉的带有磁性的声音:“起来吧,地上凉呢。你们这两丫头胆子可真大,在西花园就打打闹闹的。” 我心里一个劲的打鼓,他这是在批评我们吧,接下来会怎么样呢?心里这么想着,但还是手撑地,爬了起来。也不敢抬头,老老实实的看着地面。 “好了,你们两个丫头快下去吧。大白天的在花园里喧哗,成什么样儿。”齐轩少爷走上前略带责备的说。 “是,奴婢告退。”得到特赦令还不赶紧溜,低着头,加快步伐从小王爷和少爷身边经过。 许是刚刚和春杏疯的时候太过猛了,又经小王爷这么一撞,头上的簪子摇摇欲坠的。小王爷在眼前,又不好伸手去整理,只能硬着头皮走过。 在心里默念着老天保佑,菩萨保佑,耶稣保佑,簪子可别。。掉字还没出来呢,只听啪嗒,那枚簪子不负使命的掉了下来,我在心里猛翻白眼。 我背对着小王爷他们,停了下来。前面的春杏听到响声也停了下来,后背轻轻的颤抖。我知道她现在怕的要死,我又何尝不是呢?要我转过头去拿簪子,又要面对那两个神,我可做不到第二次了。干脆,眼睛一闭,走吧,不就是个簪子,或许他们没注意到,等他们走远了我再回来拾。 “你这丫头,簪子掉了怎么还往前走啊,真是有趣得紧。”小王爷的笑声响在身后。 这回不想回头也得回头了,暗暗呼声倒霉。“是,奴婢知错。” “错?错在哪啊?小丫头,我有这么可怕吗?抬起头来我看看。” 哼,我都怕成那样了,他还觉得好玩。可心里这么想,第一反应还是抬起头任他打量我。先前没有仔细看他,现在才把他看得清楚,大约二十几岁,神仪明秀,朗目疏眉,轮廓分明,真真是让人移不开眼去。 “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啊,额,这个,奴婢名叫莫舒婉。”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一般主子都不会去问下人的名字,除了贴身伺候的。 “嗯,莫舒婉。模样倒是不错。”他走过来,拾起地上的簪子递给我。“下去忙吧。” 还好,没出什么大乱子,我轻轻呼出一口气,又福了福身,慢慢退下了。这回没再生什么乱子了。 我故作镇定的走到西花园的拐角小王爷看不到的地方站住。春杏回过头来看着我,我们对视几秒,然后彼此噗嗤一笑。先前的恐慌烟消云散了。 过了一会了,春杏似乎想到了什么,轻轻低下头,双颊微红,两眼含春,嘴角微微翘起,手还无意识的揪着衣角,一副娇羞的小女儿姿态。 我摇摇头,无可奈何。 初识情爱的男女都是那朵含苞欲放的鲜花,矜持且热烈的等着惜花之人的采摘。只是春杏,能不能等到她的惜花之人呢? 礼物 小王爷是燕王的小儿子,也就是富家大夫人的弟弟,富少爷的小舅舅。燕王爷南征北战数十年,半生鲜衣怒马,浴血沙场,宁国的半壁江山都是他打下来的。燕王爷有一妻一妾。大夫人就是燕王正妻李氏所生,在大夫人七岁的时候,李王妃身染恶疾不幸去世,燕王悲痛不已,就这样一个人请命去了边关,留下小女儿在宁都。八年后,燕王打败金国,并带回来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据说此女子是被燕王攻破金国时所俘,然后与之一见钟情,遂跟随着燕王回到了宁国宁都城。一年后,小王爷出生了,可惜这名女子却因难产也驾鹤西去。 小王爷名叫刘钰,因为从小就没了娘。大夫人那时候也长成了十四五岁的少女了,也就姊带母职,负责照顾刘钰,直到17岁嫁给富大海之前。 转眼我在富家已经过了半年了。府里也没啥大事发生,只是听说小王爷接替王爷去了边关,齐轩少爷也进宫当起了太子的侍读,十天半个月都见不着一次人,我们的春杏为此终日愁眉不展。 “呵,别在望了,你看你快把大门都给望穿了。”我故意用手肘碰了碰春杏,她笑瞪了我一眼,脚一跺,低着头不再看我。 “你们两个在这里干嘛呢?快,大夫人有吩咐,快进屋里去。”“刀疤脸”富总管扯着嗓子喊着,心急火燎的样子。 这几个月来天天面对他,脸上那道刀疤也见惯了,倒没有先前那样怕他了。并且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凶,相反极会体恤下人,是个很好很好的管家。 “嗯,奴婢这就去。”我扯扯春杏的袖子,拉着她就往大夫人的屋里跑去。 一掀开帘子,沉寂气氛扑面而来。屋里黑压压的站满了人,全是丫头,整整齐齐的站成几排,都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我不明所以,只好拉着春杏站在最后一排的角落,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抬起头,前面的人把大夫人给挡住了,看不清楚她在做什么。倒是富秋月,一眼就看到了。她见有人看她,也回过头来,见是我在看,嘴角微微上翘,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叫算计的东西。顿时,我后背一凉,不敢再与她对视。 “今儿把你们全叫来,是有点事要跟你们说。前儿小王爷大败玉国班师回朝,昨儿已经进京了。这等喜事我们富家自然是要登门祝贺的,想来也没什么好送出手的,就随便准备了一点薄利外带遣几个丫头过去伺候。你们谁愿意的可以毛遂自荐。” 半响,没人答话。我们是人啊,又不是畜生。这不摆明了是把丫头当礼物送嘛,还要人毛遂自荐呢?谁自荐了谁就是傻子。 见没人说话,大夫人又说了“那你们看谁合适,要心细伺候周到的,不会坏了我们富家的名就是了。” 还要互相推荐,挑拨离间,这可狠的。我正暗暗盘算着夫人会送谁过去,就听到富秋月的声音:“回大夫人,我觉得舒婉过去正合适,一来她懂事又细心,二来也不是哪个夫人小姐的贴身丫头,过去了也没事。哎,只是,奴婢还真舍不得她,好歹我们也姐妹一场。”说完还不忘用手帕抹抹眼角,一副伤心欲绝的摸样。 我抬头冷眼看着她。装吧,我就知道她那嘴巴里吐不出象牙来,想趁机把我遣走是吧,哼! 周围的人,包括春杏都侧过头来看着我,那神色有同情,有惊喜,有讽刺,也有幸灾乐祸。 我正想出口争辩,大夫人就发话了;“嗯,好吧,我看这丫头也合适,就她吧。其他几个就先看着,等找到合适的再送过去。”说完,也不等别人开口,就由丫头们伺候着扶进了内室。 书房 我不知道我现在的表情是什么,只是愣愣的站在屋内,刚刚发生的一切恍如梦中。就这么短短的一梦,已决定了我的去留。第一次有生死不可知的恐惧。周围的人鱼贯而出,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春杏走近我,轻轻的叹了口气,伸手环住我的肩出了屋子。 富总管已经迎了上来:“舒婉,你收拾下吧,今儿下午就随我去小王爷府上。”消息可真快啊,想必是富秋月通风报信的吧。哼,她倒是一刻都不想我呆在富府吧。 “有劳富管家了。”我施了施礼,也不管其他人,自己回屋去了。 下了马车,迎面的朱红大门比富家的更大更华丽。想必这里丫头奴婢的更多吧,要是谁再看我不顺眼,又要把我送到哪里去呢?前路茫茫,我不禁苦笑出声。 富管家回头瞟了我一眼,没说什么,带头进了门,我紧紧跟在后面。 进过月亮门,又换过回廊,一个家丁领着富管家和我进了一个大堂,这个大堂较之富家的更大,且各种家具摆设也很雅致,古董花瓶放置在大堂角落,别有一番书香气息。 “奴才富顺见过小王爷。”副管家边说边掀褂跪下,我也紧跟着跪在地上。 “起吧。”头顶上那个充满磁性的声音依旧,使我回想起在西花园初见他时的样子。 “我家夫人特命小人来贺小王爷凯旋而归,并送上薄利,望小王爷笑纳。” “嗯,替我谢谢姐姐,她有心了。” “夫人吩咐了,让这丫头也过府来伺候。” “噢?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我慢慢的抬起头,对上那双眸,依旧是那样的深邃幽黑。只是肤色黑了些,想必是这几个月的行军打仗,日晒雨淋造成的吧,不过,现在倒多了分刚毅的气质。 “是你啊,我在富家见过你,你叫什么来着。” “回小王爷,奴婢叫莫舒婉。” “嗯,对,莫舒婉。就这样吧。下去让管家给你安排。” “是,奴婢告退。”我缓缓站起身,退了出去。门口刘管家早候着了,见我出来,领着我走向侧院。。。 来到这里也快一个月了。整个府内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小王爷。老燕王一直在边关没有回来过,府里也没有其他的女主人,丫头们也落得清闲。我因为初来,刘管家安排我去打扫小王爷的书房,那里活儿不多,且府里的丫头够多了,也没什么差事给我做。 我每天天一亮就去打扫,在现代的时候我就爱看书,第一次走进书房的时候满满的一柜子书让我眼前一亮。刘管家很惊讶我居然会识字,我也懒得跟他解释。他见我年纪小,又这么好学,就嘱咐我在小王爷早朝回来之前离开,别被人发现了。小王爷的书房被明令禁止闲杂人进入的,除了打扫。 这天,我打扫完书房,捡了一本书随意翻翻,是本兵法。想不到在这个异时空也有兵法这种书。 “人生如棋,深谋远虑者胜。”我埋头轻读,全然不知有人进来了。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想不到你还会识字。”我抬起头,看到刘钰向我走来,双眼含笑,那里面似有惊喜,似有疑惑。 我急忙站起来,把书藏在身后,低眉顺眼的恭声道:“小王爷,你回来了。” “莫舒婉,是吧,你怎么在这里?” “回小王爷的话,是刘管家安排奴婢来打扫小王爷的书房的。” “嗯,你别站着,坐吧。” 我抬起头,愣愣的看着他,半天没回过神来。他见我只看着他也不说话也不动,忽然戏谑的一笑,我回过神,退到旁边的檀木雕花椅上坐下。 “你刚刚不是在看兵法吗?说说你看出点什么名堂没有?” 我对上他的眼,心里一下升起一种苍茫感,满满的把心给填住了,让我喘不过气。手不禁扶上胸口,眼睛酸涩得很,一时情绪激动起来,也忘记了心中的恐惧。 “没看出什么,只是很茫然,不知道像我这种人的人生下一步棋到底该走哪,这样走下去是赢是输还是和呢?不知道转眼又会被送往哪家?” 他就这样盯着我,深邃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我的脸,似要把我整个人镶进眼球里,关上。把我弄弄的哀伤关在外面。眼泪不争气的落下,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是为我未知的命运还是为他那怜惜的眼神。我们就这样互望着对方,似透过对方看进了彼此的心里。我的心里莫名的甜蜜起来,心情也转好。 “你既然识字,以后你想看书就来书房看吧。”他低沉的嗓音打破了暧昧的气氛。一瞬间尴尬蔓延。 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红着脸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在我退出书房的时候,他叫住我, “还有,我不会把你送给谁的,君子一言。” 立夏 这个时代也有二十四节气,跟我们那边是一样的。只不过他们的节气就是一个节日,隆重得多,比如今天立夏,晚上会有花灯会,和放水灯的活动。本来夏季天上的星星就多,地上再点起一盏盏的花灯,河上再飘满各种各样的水灯。天上人间,星光熠熠,好一派祥和之景。 一个月前春杏来帮大夫人送东西时找到我,说要在立夏这天偷偷溜到街上去凑凑热闹。这是我来到这个时空过的第一个立夏,也是心动不已。就和她约好了天黑了在宁河边上见。 天渐渐黑了,我谎说我人不太舒服,要去休息下。反正我差事也少,不像那些主事丫头要一天到晚候命,等着主子吩咐,自然就没人在意我。我小心走向后门,正准备拉开门,后面的声音吓了我一跳。 “谁啊,天都黑了往哪里去?” 我回过头,厚皮赖脸的一笑说:“刘管家,是我。” “哎,舒婉啊,你这么晚了是去哪啊。难道你不知道王府的丫头不能随意出王府吗?” 我当然知道,还用你说,这不是偷偷的出去嘛。 “刘管家,我,我是想。。。我?”我支吾了半天,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好的理由。 “刘福,这丫头是我要带出去的。” 我正在冥思苦想该怎么过刘管家这关时,一个温和得声音响起。我和刘管家双双回过头去。 刘钰头戴金冠,腰环玉带,穿了一身银色蟒纹长衫,好一个翩翩佳公子。 “哦,小王爷是要出去吗?”刘管家拿眼瞟瞟我,再瞟漂刘钰,显然对刘钰的说辞很怀疑,但是也不好反驳。 “是啊,想自个儿出去走走,不想带太多人,就带个丫头随身伺候着就够了。” 刘钰不等刘福反应过来,径直走到我面前,对我使使眼色,自己带头从后门出去了。 我吞吞口水,避开刘管家怀疑的目光,紧跟着走了出去。 不知道春杏有没有等急了,我快步向前走,俨然忘记了那个替我解围的恩人。 “丫头,你约了什么人吗?干嘛走这么快?” 我这时才想起后面还有个人,停下步子,回转身“奴婢约了富府的春杏,在宁河边见面。” “是不是,上次和你打打闹闹那丫头?” “是的。” “你们俩可真有趣。” “让小王爷笑话了。” “其实,那样的你挺好的,很快乐,笑起来也很美,不似平时的你,那样的你才是真实的你吧。” 猛的像被谁击中,心里最软弱的地方一疼。胸腔深处的阴暗被暴露在了阳光之下。我看着他,此时的他目光柔和的看着夜空,不似先前几次的戏谑或者进退有度的谦和,眼睛很亮,像这夜空中的繁星,很亲很切,让人看过去就移不开眼。 片刻之后,我们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并肩的走在青石板路上。 放灯 天空黑得像浓的化不开的墨,繁星点点,像数不清的宝石闪耀在天幕。这样美丽的夜空在现代是看不到的,在大气污染严重的现代,我们似乎忘记了星星是什么样子。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我无意识的就念出了这两句诗。 “嫦娥?谁是嫦娥,你还会写诗?”我回头,对他调皮一笑,我哪有这本事,只是喜爱前人的古诗词罢了。 他见我笑,以为我默认了,也笑看着我,只是这次笑容更深了,眼角也弯了起来,笑意到达眼底。 我指着月亮说:“嫦娥就住在那里,因为贪恋长生不死,渴望永远如花的容颜,偷了仙丹,做了神仙。只可惜成仙之后,就只能永远的留在广寒宫,与所爱之人永世分离,承受着永世孤独之苦。” 他叹了口气,似颇有感触:“纵使有如花容颜,长生不死,没了所爱之人,这些身外之物又有何用。相反,只要彼此心意相通,真心相爱,即使有一天年华老去,同死共穴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转眼就来到宁河边了,到处瞧瞧,没看到春杏。没有来吗,是有事来不了,还是来了没见我自己走了。 我理了理额前的细发,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刘钰倒很自然的站在我旁边,欣赏着河上的美丽风光。 我环顾四周,河上一座座画舫被无数的花灯照亮,不时还传来画舫上歌姬优美的歌声和琴声;河上还有数不清的小水灯,随着河流缓缓飘向下游。远远望去,星星点点,真真是一条人间银河啊!河边挤满了卖小吃和卖花灯和水灯的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我探着头张望着,好奇的想一睹这立夏的繁华热闹。 “这位小爷,心想事成,心想事成,要不要和这位小姐一起放一盏心想事成灯,求个好兆头呢?“卖花灯的小伙子嘴巴像抹了油,一连串吉祥的话像珠子一样冒了出来。 我又羞又恼,正准备解释说“我们不是。。。。” “小哥,给我挑两个亮点儿的。”他看似无意的打断了我准备说出的话。 “好咧,您拿好了。”小贩动作麻利的递给我一个水灯,又递给刘钰一个。 “看您两位都是读书之人,您二位可以在花灯上写上自己的名字,这样更灵。”说着,递过来一只小狼毫。 刘钰也不反驳,接过小贩手中的毛笔。一手拿着水灯,一手拿着毛笔,抬腕悬空在灯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写完,又灵巧的把笔转了个头,递给我。 我握上那只还留有温热的笔杆,回看他一眼,眼波柔柔,回头也在水灯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像写上一串愉悦的音符。我在现代习毛笔字十多年,书法也不至于拿不出手。 不敢走远,怕春杏找不到我。我们俩就在就近的宁河边放下手中的水灯。看着莹莹星火结伴随着河流渐渐远去,好似我和刘钰此刻的写照。忍不住又追着河岸走了几步,想要抓住这瞬间的幸福。 刺客 一不小心,脚下一滑,我直直的往河里倒去,慌乱的叫出声,“啊!”原以为会变成落汤鸡了,只感觉腰上一紧,一股力量生生的把我拉了回来,闯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闻着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幽兰香,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脸颊又红又烫,全身也失去了力气,软软的只能这样靠着他,感觉着头顶上他炙热的呼吸。 “你没事吧?”他的声音中夹着一丝焦急和担忧,我清醒过来,立马站直了身子。 “没事,谢小王爷。” “嗯,我看天色已晚,河边的人都要散了,你那朋友或许不会来了。” 我没有说话,也暗暗因为没见着春杏懊恼不已。 “既然这样,我们就回去吧,今儿个灵王他们本邀我同赏宁河风光,我婉拒了,如现在被看到我在这里,定不知道会多什么心呢?” “是,那奴婢就随小王爷一同回去。”说完,我正准备起步走,后面不知道被谁狠狠的拉了一把,一个踉跄退后两步,一架明晃晃的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我吓傻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巴巴的看着刘钰。 刘钰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见我被挟持住,眉头微皱,眸子一下转冷,眼底怒火蔓延:“哼,你们是谁派来的,真有点本事,居然能一直跟踪我不被发现。”他冷笑一声,走上前一步。 “小王爷,今儿我们是来为秦将军和玉国死去的兄弟们报仇的。” “哈哈,秦震涛吗?我敬他是条汉子,但就凭你们几个匪类就想报仇,真是辱了秦将军的一世英名。” 我静静的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打着口水战,知道我身后不止一人,整个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 “小王爷别太狂妄,我们哥几个既然有胆潜入宁国,就没想过要活着回去。哼哼。。即使不能拿你赔命,至少抓了这娘们,也不算什么损失。” 完了,这次真的完了。你们的恩怨干我什么事?干嘛拉我陪葬。心里大呼倒霉。 “不就是个丫头,你想要本王愿意割爱。”刘钰侧过身,眼睛似轻轻的瞟了我们这一眼,就直直的看向宁河,不再看我们,一副满不在乎的神色。只是,我清楚的看到他宽大的袖口里隐约拳头紧握。 想必我身后的刺客也看到这点,我旁边的刺客忽然大笑出声。 “哈哈,是吗?那我等可要多谢小王爷,这小娘们长得还算入眼。恭敬不如从命,这趟也不算白来。”说完,走到我前面,轻浮的捏了一把我的脸颊,我嫌恶的甩开脸,恶狠狠的瞪着他。他见我这般,戾气突起,手一扬,准备一巴掌扇在我脸上。 我紧紧的闭上眼,有时候逞能真的不好。 期待的耳光没有落下,耳边响起了打斗声和刀剑声。我赶紧睁开眼。 现在我才真真见识到什么叫武功,不像电视里散打的点到即止,更不像武侠小说里的神功盖世。这是一场生与死的较量,这是一场靠眼力和速度制胜的比赛。每出一招,都需有足够快的速度,让对方看不清你的路数,相反,对方出招时,你要眼疾手快,堪堪挡住任何的致命一击。 显然,刘钰占了上风。我看着前面四个黑衣人把刘钰团团的围在中央,或出刀,或出拳出掌。都被刘钰轻松松的给化解掉了。这样下去,迟早会引来宁国的人,这对这群黑衣人来说没什么好处。 背后架着我的黑衣人顾不上我了,提着刀也冲了上去。这时候,我做了个最坏的决定,后来想起这事也是后悔不已。 本来前面刘钰应付得游刃有余,可我眼看着架着我的黑衣刺客也准备加入战斗,当时脑子里就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阻止他。 我拉住正准备冲上去的黑衣刺客。黑衣刺客见我阻止他过去,手上的刀生生向我刺过来。我睁大眼看着向我奔来的刀离我越来越近。 “舒婉。”谁在叫我,短促焦急的疾呼刺痛了我的耳膜。等我再回过神来,刘钰已经到了我身前,堪堪挡住了那个黑衣刺客的夺命刀。那群黑衣刺客见刘钰竟这样护我,相互对视了一样,齐齐向我刺过来。 如果这里仅仅只有刘钰,他想全身而退毫不费力,可是现在却多了一个不会武功的我。只见他既要一边接着向他攻过去的招数,一边要想办法把我护在身后,我随着他的动作上串下跳,一次次的躲过了接踵而来的危险。 这时两个黑衣人齐齐向刘钰挥刀而来,刘钰赤手成掌劈上一个人的手腕,震掉了他手中的武器;另一只手紧握成拳,头一低,躲过另一个的刀,冲着他的腹部而去。只见前面没了兵器的那人突然改变方向,单手成掌直直的向我袭来。 “啊,”我惊呼出声。等我看清楚眼前发生的一切的时候,刘钰已紧紧的抱住我,一口鲜血喷薄而出,染红了我肩。血液顺着肩一直流到我的胸前,只觉得胸前湿热,把我和他粘在了一起。 “小王爷。。刘钰。。。刘钰。。。。”我拼命的喊着他的名字,眼泪喷薄而出,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面前的是真是幻。 “舒婉,你没事吧。”他缓缓抬起头,眉头拧在一起,表情很痛苦,看来伤的不轻。 “我没事,你怎么样,你别吓我。”我语无伦次的说着,眼泪越涌越多,悲伤一泻千里。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胸痛剧烈的起伏。听了我的话之后,眉头舒展,如释重负的一笑。 “哼,死到临头了,还在这里郎情妾意。爷今天就如了你们的愿,让你们到地府做对神仙眷侣。” 我还没看明白,一个黑衣人一掌已落在了刘钰的后脑上。刘钰再次吐出一口鲜血,身体向前一倾,我承受不住他的重量,跟着向后倒去。 扑通,周围全是水,我知道,我们掉进河里了。 获救 好像有谁捏着我的鼻子一样,呼吸越来越困难。我急迫的需要氧气,可是全身无力,无法将那只捏着我鼻子的手移开。脑子里像电影回放一样闪过各种各样的画面:我现代的家,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爸爸;在厨房忙碌的妈妈;还有莫家院子里的那颗老槐树;舒婉娘那双泪汪汪的美丽眸子;最后定格在一张英俊的脸上,这是一张让人移不开的眼的脸,刚毅的轮廓,含笑的嘴角,温柔的眼眸,我仿佛还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幽兰之香。又是一阵疼痛袭来,我睁开了眼睛。 “啊,你醒了。”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回过头一看。眼前是一个小姑娘,大约十来岁左右,梳着两个简单的麻花小辫,长相虽普通,但是那双如黑宝石一样的眼睛却闪闪发亮,我不禁想起了刘钰的眼睛。 刘钰,对。我焦急的看向这个小姑娘,想问出心中疑问,可嗓子却火辣辣的疼,发不出声音。 她会心一笑,看出了我心中所想,甜甜的说道:“那位哥哥在前屋,爷爷说他伤得重,上山去给他采药去了。这会子应该快回来了。” 说完,还不忘别有深意的看我一眼,接着道:“你们运气真好,遇到我爷爷,要是遇到其他人,指不定就真的去见阎王爷了。是我爷爷把你们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她骄傲的扬扬头,我微笑着点头以示感谢。 在这里住了三四天了,小曼,也就是先前照顾我的小姑娘告诉我,那天,她和孙爷爷在河边洗草药,忽然看到河滩上躺着昏迷不醒还抱在一起的我和刘钰。孙爷爷正是这个村子的大夫,行医几十年,一见我们就知道伤得不轻,当下就把我和刘钰带回家来。 小曼以为我和刘钰是私奔的落魄情侣,缠着我说这说那。一来我嗓子不舒服,说不了话,二来刘钰的身份也不便公开,就不再辩解,由着她去了。 刘钰一直没有醒过,每天会断断续续的发低烧。我自是寸步不离的在他床前照顾着。有时他会说胡话,嘴里喊着:“舒婉,舒婉。”我抓住他的手,柔声安慰,他仿佛听得到我的声音,也安静下来,又沉沉睡了过去,只是握着我的手却不肯放开。 孙爷爷说刘钰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估计是内心忧思暗结,发了这阵子热,醒过来就没事了。可话虽如此,我还是不怎么放心。每天都定时为他擦身,喂他喝很软的粥,为他按摩。 第一次给他擦身的时候心里还是蛮别扭的,好歹我也是个大姑娘。没办法,孙爷爷已过花甲,总不能叫小曼来擦吧,且在他们看来替刘钰擦身是我这个“妻子”的分内事。终于红着脸擦完了,想起他坚实的肌肉和那线条清晰的腹部又是一阵的脸红心跳。想不到这家伙身材这么好。 这天我正在河边洗着衣服,这几天孙爷爷为我和刘钰做了很多事,又让我们白吃白住的,我过意不去,就自告奋勇的揽下了这个活儿。 “婉儿姐姐,婉儿姐姐。”我看着小曼跌跌撞撞的向我跑来,河边的鹅卵石又滑又硬,真担心她会跌倒。 “婉儿姐姐,”她跑至我面前,额头大汗泠泠,上气不接下气。“哥哥,哥哥他。。醒了。正在。。。。” 我已经听不进小曼后面的话了,丢下手中的衣服,沾满皂荚的双手随意在衣襟上蹭了蹭,飞快的往回跑去。 醒了吗?真的醒了吗?这是第几天了,第八天了。我们被救的第八天了。 跑至屋门前,正看到孙爷爷端着药碗走了出来,摇着头,叹着气。他一见我,眼里瞬间闪过一丝同情。 “快去看看吧,他醒了。”他努努嘴唇,好像还有话要说,最后还是生生的咽了下去。转身去了厨房。 我已经顾不得观察孙爷爷的表情了,只是愣愣的盯着屋门。脑子里不断编排着我进屋后的情景。 他看到我会是什么表情呢?惊喜,高兴,会像那天一样拥我入怀吗?他昏迷着几天,天天都在喊我的名字,经过宁河边一劫,我们还是丫头和王爷的关系吗?我该如何自处?所有的想法在脑子里激烈的斗争,最后所有的想法都倒下了,只有一个心思占据了上风,我要见他。 我快步走上前,掀开帘子,一眼就看到了他。此时的他正坐在床边,脑袋四下的转动着,好奇的打量着四周。 我走过去,心里一遍一遍的呼喊着“刘钰,刘钰。”但是嗓子却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只能就这样看着他,想把他看进心里,把他的一颦一笑,一抬首一顿足烙上印记。 他见我只看着他不说话,微微皱了下眉。瞬间便又舒展开来,笑嘻嘻的看着我, “你又是谁?” 我的脑子立刻被这句话砸得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诧异的看着他。 他怎么了? 失忆 如果不是因为我曾日夜陪伴过挣扎在死亡边缘的他,我很难想象眼前的这个单纯快乐,眼里不含一丝杂质的男人就是刘钰。 我想起他初初醒来的那天看我的样子,没变,一样的俊朗,一样的微笑,只是微笑更深了,眼里也多了看我的陌生。 是的,刘钰失忆了,我想应该是那个黑衣刺客最后一掌打在了他的后脑勺上所致。 现在是我们被救起的第十五天,刘钰基本痊愈了。每天帮着爷爷采采草药,教小曼习习字。我嗓子也渐渐好转,虽然长时间说话会使我的嗓子干涩不舒服,但是简单的交谈还是可以的,爷爷嘱咐我要多喝水。 除了告诉刘钰他姓玉名文之外,其他的我什么也没说。现在他失忆了,我们也不知道这里离宁都有多远,怕向上次那样招来歹祸,也只能先编排着,走一步看一步。 刘钰对于小曼告诉他的我和他的事好像全盘接受,并没有什么意见。再看我时眼神也柔和了许多,有时甚至还会有些更加亲昵的动作。 因为我们俩都会识字,村里的孩子每天都会跑来跟我们读书,我们在村里也很有名了,大家都说玉公子和舒婉姑娘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每次听到这样的赞叹,他总是笑呵呵的搂我入怀,紧紧的圈住我,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缝。 只有我知道,他终究是宁都的小王爷,是战功赫赫的燕王嫡子。虽然一时虎落平阳,终究有一日,这只老虎会回到属于他的地方。而我呢?只是一个丫头。 暗暗深吸一口气,狠狠的把心中的郁闷吐出来。刘钰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走过来握住我的手,笑着问:“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点闷闷的。”我冲他扯扯嘴角,划出一个难看的弧线。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抬起我的双手,放在唇边轻吻。 柔软干燥的触感让我感觉到了什么叫真实,我抬头看着眼前的人。是啊,他就在我眼前,从宁河边放水灯的那一刻,从他抱住我一起落入宁河的那一刻,我就管不住自己的心了吧。如果不是心有期许,我为何如此难过,如果不是情之所系,我又怎会融化在这双暖意浓浓的眼眸里。一切都是心在安排,情在牵引。不要管这么多了。这十来天我们彼此惺惺相惜。不要再去想着天长地久。只要拥有过,只要彼此的记忆里留下了一个你我,即使日后相忘于江湖,也是值得。 相濡以沫,倒不如相忘于江湖。 心中顿时豁然开朗,我伸开手,第一次主动环上他的腰。脸贴进他的胸膛,胸膛下那颗跳动的心脏告诉我现在拥有的一切是那么的真实。他明显身子一僵,随即软下来,手掌来回抚摸着我的背。 “舒婉,我的舒婉。”他低低的呢喃让我慌乱的心莫名的平静。 我闭上眼,嘴角不自觉的微微翘起。 “嗯,玉。我在这里!” 星空 这个村子依水而建,在宁都的下游,村里的人大多是靠捕鱼为生。每天早上村子里的男人就会结伴乘船去河中捕鱼,女人们在家织网和织布。这里盛产一种叫荆的植物,女人们用它织出来的布既结实又防水,很适合出河捕鱼的人家使用。这种荆布大部分是村民自己使用,也偶尔会带去十里地外的县城上卖了换点生活用品,并且时常会有过路的商船停靠,用银子向村民换点食物之类的。所以村民们的温饱还是能够解决。 村里背后有座小山,名叫玄亦山。相传九天玄女下凡来遇到了渔夫亦,两人一见钟情,并结为夫妻。玄女的父亲修罗星君知道了,下凡来捉拿玄女,亦在失去玄女之后伤心绝望,夜夜望天,等着妻子能够回来。天长日久,亦便化作了一座山峰。后人为了纪念他们,遂取名为玄亦山。 玄亦山吗?永生永世的守望到底是一种幸福还是一种悲哀,是一种承诺还是一个结局。 此刻的我躺在河边的草地上,夏季的天幕总是蕴藏着某种神奇的力量,即便白日里多么闷热的心到了夜晚看着满天繁星都能平静下来。 “我好像觉得我们不是第一次看星星了。”刘钰躺在我旁边,如是说。 我侧头看着他,他没有看我,只是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天空。 “你,想起什么了吗?”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不想问这个问题,但还是会忍不住问出口。 “没有,”他依然没有看我,“只是突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我扭过头,像他一样看着天空,“你知道吗?天上一颗星,地上一双人。” “天上一颗星,地上一双人。。。”他喃喃念道。 “嗯,我娘告诉我,两个相爱的人去世之后会融为一体,化作一颗星星,永远的留在天堂,再也不会分开了。” 他沉默片刻,侧过头问我,“百年后会有一颗属于我们的星星吗?” 我看着他,他的眸子此刻亮闪闪的,就像天上的星星。幽黑的眸子温柔的似要溢出水来。我微微一笑,握住他温暖干燥的大手。 他一下子就笑得眉飞色舞,眼角弯弯,像个得了糖的孩子。回握住我的手,把我拉近他身边。细细的吻落下,落在我的额头,眼角,最后停在我的唇上。 感受着那柔软的唇瓣,呼吸着属于他的幽兰气息,我沉溺了。溺在他的温柔里,溺在我的幸福中。。。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摸摸嘴唇,已经不似昨夜的红肿。想着昨夜他密密的亲吻,时而吮吸,时而啃咬,时而轻舔。我完全失去了招架之力,就这样无力的回应着,直到嘴唇肿得像香肠才罢休。还好没人看到,不然丢脸死了。 原点 小曼从屋外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盘点心,兴奋不已。 “姐姐,来尝尝这点心,可好吃了。” 我顺手拿了一块,是紫檀芙蓉糕,这山野地区之人没有见过,我在富府和王爷府见得多了。 “好精致的点心,哪里来的。” “是经过的商船给的,昨儿晚上那船在回宁都的途中出了问题,被迫靠在我们河边。昨儿个他们在王大娘家歇了一宿,给了王大娘不少吃的用的。王大娘分了不少给村民,又叫我端点儿点心过来给哥哥姐姐尝尝。” 回宁都的商船吗?或许我可以去找找船老大,顺带带我和刘钰回宁都。可是,回去了。一切都回到原来的位置了,心忽然隐隐作痛。 刘钰掀帘走了进来,看到小曼手里的点心,就自顾自的拿了一块放在嘴里。 “哈哈,哪来这么精致的点心。” “是过路的商船给的。” 他和小曼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儿,我看着他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那里分明写着纯净和快乐。回到宁都,那双眼睛还会如此吗?而我们,又该如何呢? 可是,他始终是小王爷。他的身体里流淌着高贵的皇室血液。他的肩膀上肩负着保卫宁国的责任。虽然不管现在是哪个国家,或者哪个统治者都无我无关,可是他不一样。那是他的国度,是刘氏的江山。 他应该回去,迟早都要回去的。谁无虎落平阳日,现在是他风云再起的时候了。 我起身出屋,身后的刘钰和小曼还在嘻嘻哈哈的打闹着。 来到河边,远远就看到一艘两层楼高的大船停在岸边。船上人来人往,看样子是准备要离开了。我快步走了过去,寻了一个正在搬货的,问道:“请问,你们主事的在船上吗?” 搬货的扫了我一眼,正准备说话,忽看到我身后,又默默的搬着东西离去。 我正觉得奇怪,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在我背后。 “舒婉。” 我猛的转身,看到春杏正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她的身边站着富大海富老爷。他俩不约而同的用疑惑的目光打量我。春杏伸出手指着我,带着诧异喃喃道:“你”后面想要说得话卡在喉咙没有说出来。 我看着他们,微微一笑,该来的始终都会来。 这一刻我前所未有的镇定。 逝去 经过几天的日夜兼程,我们已经进入了宁都境内。刘钰被富大海作为上宾安排在了船东的厢房,而我则又回到以前,住进了下人房。对于这点,我并不惊讶,老老实实的随着他们去安排。领我惊讶的是,春杏竟然跟着富大海。 此刻的她神色平静的坐在我面前,没有任何一丝情绪,仿佛一切跟她无关。 “立夏前几天老爷回的府,当天晚上喝得醉了,就,就收了我。”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她声音越来越低,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 原来立夏节那天她真的没来了。 她观察了一下我的神色,吞吞口水,嘴动了动,似要说话,最终还是没有说。 我知道她有很多疑问。比如为什么我和刘钰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刘钰会失忆;为什么刘钰上船的时候会一直拉着我的手不放;为什么刘钰看我的眼神里总是那样的含情脉脉。 要我怎么说呢?说我和失忆的刘钰彼此钟情?他们该笑话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吧。沉默是目前保护自己最好的方法。 春杏见我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微微叹了口气“舒婉,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嗯,恭送夫人。”他现在可是主子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和我在西花园嘻嘻哈哈的小丫头春杏了。 她站起身,定定的看了我几秒,然后转身往外走。屋外的丫头已经进来伺候了。此时她的话却真真的把我这几天不愿承认的事实残忍的摆在了我的眼前。 鸵鸟脖子被人生生从沙子里扯了出来。眼睛一酸,眼泪滑过眼角,滴在地面。 滴答,只听到了眼泪砸在地板的声音,却很快被灰尘所淹没,没有激起任何涟漪。看,一滴泪,就是这么的微不足道。 她说:“丫头就是丫头,没有喜欢和选择的权利的。我们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接受命运的安排。” 这是命吗?我爱上刘钰是命,你从了富大海是命。 曾经那个心里装着富齐轩的春杏啊! 从那天上船后,我一直没有再见过刘钰。我知道肯定是富大海刻意安排的。 那天上船时,富大海以及周围的船夫齐齐跪下,口中呼着:“给小王爷请安。”这一举动把村民们也吓了一跳,随即噼噼啪啪跪了一地,唯独我没有跪。 刘钰不明所以的看着我,此刻的我根本就不敢对上他的眼睛。我害怕听到这铺天盖地的请安声,我更害怕看到我们之间天涯海角的距离。 “他们。。。我是王爷?。”他的声音有一丝丝的颤抖。 “是的,您是小王爷。”我低着头,如果现在地上有个洞的话,我立马钻进去,不出来。 “你都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万万没想到他会这么一问,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的黑眸瞬间变得深邃,又带着某种期许和迷离。 “我,我是怕有刺客,而且我也无能为力。”这是实话。 一只干燥温暖的手包住我的手,熟悉的触感。我抬头看着他,他又恢复了以往的神色,笑意溢出了眼眶。 富大海一瞬不瞬的盯着我和刘钰的手,眼睛微眯,似思索,似疑惑,春杏也是如此。。。。 不知道刘钰现在怎么样了,此刻的我望着窗外宁河夹道的风光,又想起了那日宁河边一劫。 “婉姑娘,船就快靠岸了,你收拾下吧。”一个船夫的声音在窗外响起,把我从浓浓的忧思中拉了回来。船上的都是富家的人,除了终年随富大海走南闯北的那几个,其他的基本上都认识我。 “知道了,有劳了。”哎,终究还是回来了。 我没啥收拾的,本来来的时候就什么也没带,吃的用的全是小曼家的,现在也没什么可带走的。 我快速步出房间,甲板上已经站满了人。远远的就看到刘钰站在众人的最前面,正探头探脑的寻找着什么。不再是村子里穿的粗布麻衣,而是上好的丝缎,腰间系着蟒纹玉带。那个风流倜傥的小王爷又回来了。 我急急走进人群,在最不起眼的角落站好。这才看到码头上也站满了人,显然是来接刘钰的,只是为什么都齐齐穿着孝服。难道。。。一股子不详的预感冒了出来。 船一靠岸,刘钰就被下人扶着下了船。我跟在人群之后,清楚的听到刘福的声音,“爷,您总算回来了,快回去吧,府里出大事儿了。” 刘钰没有说话,富大海回头招呼着:“你们几个送小王爷回王府,其他的人跟我回富府。舒婉,你也跟小王爷回去吧。” 听到自己的名字,我从众人中挤了出来,低眉敛目的答应着:“是。”感觉头顶有无数的目光向我射来,此刻的我说什么也不敢抬头。 “嗯,就这样吧,去吧。”众人开始各自行动了。 我跟在刘福身后上了一辆马车。马车很大,刘钰就坐在我对面。我低头瞟了一眼刘福雪白的孝服,眉头蹙起,耳边传来刘福略带哽咽的声音; “小王爷,您不在这十多天,我们小的实在担心得不得了,生怕您有什么不测。就修书一封快马传给老王爷了。谁知,谁知老王爷一看到书信,就。。。倒了下去。。。再也没有起来。”说道最后,刘管家已是泣不成声。 果然,燕王过世了。以刘顺的叙述来看,燕王应该是死于脑淤血。这下老燕王去世了,这整个王府就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孤独的人啊! 我抬头看着刘钰。他没有看我,只是眼睛死死的盯着刘福,嘴唇紧闭,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是什么情绪。接着,谁也不再说话,马车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直到到达王府门口。 一下车,门口两个白灯笼就刺痛了我的双眼。刘钰至下车后就定定的站在门口,眼睛望向门内,却没有提脚进去。王府门口络绎不绝,来奔丧的人见到刘钰,纷纷上前来说着“节哀”之类的安慰话。 其实从上船到现在,有一个疑问就一直在我的脑海里没有消失过。那就是刘钰恢复记忆了没有。在船上好几天没有见着,我看不出来。上了码头,进了马车,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又让我无暇顾及,现在才留意起他的一举一动。 只见正在被众人簇拥着的刘钰突然疾步跨进大门,目不斜视的直直往内堂奔去。我生怕他出什么事,也急跟了上去。当我跑到内堂的时候看到刘钰已经跪在了燕王的灵牌前,本来充满着哭啼声,哀乐声的内堂一下子安静下来。 “父王,儿子不孝,来迟了。”悲伤绝望的声音回荡在了空气中。 眼睛变得模糊,摸摸脸颊,已湿成一片。 我在悲伤什么,是为他的悲伤而悲伤,还是为我们各自的命运而悲伤。 选择 今天是燕王下葬之日,因为燕王身前曾留有遗愿,生要保家卫国,死亦长眠边关。所以,燕王的遗体就葬在了宁国边关并没有运回宁都,而王府为燕王操办后事也只是作为一种形式。 这几天天天都能见着他,但都是匆匆的望一眼后留下一个寂寥单薄的背影。微微叹口气,现在的他是真真的回到了从前吧,那个温柔优雅的刘钰。 听说今儿皇上要亲临王府,待燕王入土之时特来送最后一程,以示手足之情。太子爷也会伴驾而来。一时间王府忙得不可开交,刘管家一早就吩咐着奴才丫头们准备下葬用的各种祭品以及用品,又叮咛着一些见到万岁爷的规矩和礼节,生怕出一丁点儿差错。而刘钰,也一早就进宫伴驾去了。 我被刘福安排奉茶,一来我较其他丫头更稳重些,二来某回不小心被他见着了我的茶道技术,他觉得我此刻正好应该一显身手,为王府挣挣面子。 我是不喜欢这样被安排出风头的,正想拒绝。刘顺看穿了我的心思,冲我一摆手。 “舒婉,你就别推迟了。奉茶这差事没有谁抢得过你,跟何况,”他冲我挤挤眼睛,扯得脸上的刀疤又突突的明显起来,“你不是想着跟了王爷嘛,这可是个机会,只要你入了皇上的眼,以后,哼哼,就好办了。”说完,还带着一副做了好事洋洋得意的表情。 什么,跟了刘钰吗?我低下头自嘲的笑笑。 自我回府之日起,周围就多了很多异样的眼光,有羡慕的,有好奇的,有鄙夷的,有嫉妒的。私底下也听到过一些闲言碎语,比如说我不知廉耻媚惑刘钰,比如说我春心萌动心仪王爷。呵呵,我摇头苦笑,都说谣言止于智者。和我一样等级的下人们只能暗地里对我和刘钰失踪这几天的事大肆渲染,当做茶余饭后的笑料。而那些地位比我高的人,比如春杏,比如大夫人,又比如现在的刘管家却更把就话摆在了明面上来说,对那些个乱嚼舌根子的也是半信半疑,没有一点要止住的意思。 不禁又想起这几天来大家对我的态度,又是一阵苦笑。 “舒婉,如果你真的心仪小王爷,我不妨去和老爷说说,让他问问小王爷的意思,你看如何?”春杏一边观察我的神色,一边试探我的口气。 我轻笑出声,她是真的关心我啊!真挚的对上她那双探究的眼,坚定的说;“不用了,我从没有那样想过,何况,我爱上的是失忆的玉公子,不是高贵雍容的小王爷刘钰。” 面对这个我在这个时代唯一的朋友最诚挚的关心,我一下失去了作茧的勇气。眼泪如绝了堤,止也止不住。这几天,我一直把自己裹成一个茧,所有的悲伤,思念,委屈都被我通通裹进去,不让任何人看见。可是现在这道叫作友情的温暖阳光直直的闯了进来。把那些压在心底的纠结全部带走了。 真真应了那句话,人可以没有爱情,却不能没有亲情和友情。 春杏轻轻的为我拭去眼角的泪,眼眶微红,心疼的嘱咐我:“不管怎么样,我都不想看到你受委屈。你忘记了吗?你曾经说过,我如果跟了。。。跟了。。。现在也一样,我现在跟了老爷,他对我又宠爱有加,我定要尽全力保护你。”说道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更何况,现在我才知道,权利和地位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那么重要。”说完,她仰起头,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小花园。目光没有焦距,似看着窗外,又像透过窗户看着不知名的远方。 我知她此刻心里也是千回百转,不忍再碰及她的伤口。彼此就这么沉默着,细细的回忆着曾经那段在富府的美好时光,直到富大海派人来叫走春杏。 临走时,我还是问了那个一直萦绕了许久的问题,“你,还爱他吗?”你还爱富齐轩吗? 她肩膀微微抖动,似没料到我会问得这么直白,停顿了数秒才扳过身子:“爱又如何,不爱又如何。现在已经太迟了,更何况根本就没有我选择的权利。” “没有选择的权利,却有让对方知道的权利。如果命运决定他不属于我,或者不属于我一个人,那我也有选择放弃的权利。” 她瞪大了眼吃惊的看着我,显然没想到我在这男尊女卑,三妻四妾的时代有这样大胆的想法。要只属于一个人吗?或许这个时代的女子从来就没有想过。 很快,她又恢复了寻常颜色,冲我莞尔一笑,眼波盈动。 “这就是你的选择吗?”她轻声闻问,不等我回答,轻移莲步出了屋子。 再次之后,富家大夫人,也就是刘钰的姐姐也来找我谈过话。只是她说话可不像春杏那样口气,俨然一副公婆见媳妇的姿态,且对我又是教训又是刁难。我只好说明我的立场。她完全没有料到我会有如此态度,俨然不能接受自己唱了半天独角戏,扮了半天小丑的事实,恶狠狠的丢下“不知好歹的东西”这七个字就灰溜溜的逃走了。 呵呵,现在想起她那吃瘪加狼狈的模样都觉得好笑。 奉茶 刘福见我没有再说话,只是低头痴痴的笑,以为自己猜中了我的心思。咧开嘴呵呵笑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丫头,以后飞了高枝可别忘了我刘大哥啊,凭良心讲,我刘福可没把你当作外人看。妹子,以后有啥难处就跟哥说,哥定护着你。” 这只老狐狸,可真会审时度势察言观色啊。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也却之不恭。 “呵呵,刘管家,你瞧你说的,舒婉可承受不起。” “承受得起,承受得起,”他的脸都快笑成了花儿,“妹子,今儿的事就别再推迟了。好歹咱们也是王府的人,也该为王府长长脸不是?”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再推迟恐怕就真是不给他面子了,好歹他也是大管家。 “那舒婉就全听刘管家的吩咐了。”。。。。。 我镇定的把茶具洗净,放入雪松雨露。高举茶壶,让滚开的水让茶叶转动。拭去泡沫,把泡好的茶注入公道杯中,是为关公巡城,然后来个韩信点兵,把茶水注入各个茶杯。 大功告成,我端着茶盘走进大堂,顿时茶香四溢,清新怡人。堂内的人都不约而同的朝我这边看来。 我低着头,笑容可掬的把茶杯挨个放在主子们的桌上,然后盈盈下拜,三呼万岁。 “这茶烹得倒还不错,没想到先皇兄府内,一个丫头竟都如此出彩。” 我正准备说句感谢之类的话,刘钰抢先一步跪在我旁边,恭敬却不卑不亢的说:“皇上过奖了,这丫头是姐姐府内带过来的。” “哦?是富家吗?。”皇帝语速缓慢,笑意满满的,语气里有着一丝询问和好奇。 “是,这丫头粗陋,让皇上见笑了。听贱内说,能识几个字,会写两句打油诗而已。”富大海也在我的另一边轻轻跪下。 听着这几个人一唱一和,也不知道是褒是贬的谈论我,我既没有觉得很荣幸,没有觉得很唐突,就这样定定的跪在堂下,好像他们在说的是另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哦,还会写诗吗?”他兴趣更深了,这句话堪堪是朝我奔来的。 怎么办,我哪会做什么诗啊,也不知道富大海听谁说的。我暗自翻了个白眼,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现在承认的话万一现了形就完了;不承认的话,富大海又发了话,如果我说不会还有人相信吗? 算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回皇上的话,奴婢确实识得几个字。” “哦?那朕就考考你,”说着皇帝慢条斯理的用茶杯盖子拨了拨茶水,似思索了片刻,又道:“那你就以茶为题,作首诗如何?” 完了,这回这烂摊子又不知道该怎么收拾了。我低头踌躇着不知道该如何,无意识的侧头瞟了刘钰,他见我一副苦瓜脸,朝我微微点头,似在鼓励我,眼神坚定,好像在说;“你行的。” 我继续低头沉思,恨不得大脑变成搜索引擎,把所有关于茶的诗句通通列出来。 头顶的皇帝似乎以为我跪得久了影响发挥,则命我站着答话,刘钰和富大海退到一边坐下。 我忽然脑袋灵光一闪,随即朗朗出声: “茶。 香叶、嫩芽。 慕诗客、爱僧家。 碾雕白玉、罗织红纱。 铫煎黄蕊色、碗转曲尘花。 夜后邀陪明月、晨前命对朝霞。 洗尽古今人不倦、将至醉后岂堪夸。” 当我平静的念完这首元稹的宝塔诗时,环顾四周,所有人包括皇帝,倒吸了一口气,然后像从来没见过我一样定定的打量着我,眼中充满了惊奇和震撼。 朋友 回到自己的屋里,手里捧着皇帝御赐的珍珠项链,心里说不出来是啥滋味。有点心虚,就像小时候期末考偷瞟了别人的试卷,生怕被人知道;又有点兴奋,看着众人震惊的目光,我知道我那首《茶诗》已经把他们征服了,心里油升一种成就感。 就在我为自己先前那番表现沾沾自喜的时候,门吱嘎一声开了。我扭头一看,富齐轩正半倚在门口,定定的打量着我。我急忙从床边弹起来,站的笔直如树干,终于想起了什么,躬身福道: “奴婢,见过少爷,少爷怎么过来了。”我觉得奇怪,他跑这里来做什么。奴才的房间一般都很偏,在主子不会注意的角落。随便怎么,他也不该拐到这里来啊。难道是特意来找我的? 只觉得一道目光摄得我脑门生疼,屋里静的落针可闻,随即,他噗嗤一笑打破了这个沉闷的气氛。 “想不到你还会识字作诗。”又是这么一句话,这在古代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人看来,女子能识字已经是才女级别了,再能精通诗词歌赋者,那便是惊为天人。但对我来说,没什么了不起的。 我神色平静的对他又施了一礼:“少爷过奖了。” “呵呵,不用如此谦虚,说实话,你今儿做的那首诗确实是神来之笔,惊世之作啊!”他说着,快步走到我面前。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虽说这诗不是我做的,可这个时代也没元稹这么个人啊,自然这版权就应该归我了。经他这么一说,我也沾沾自喜起来。 他见我对他笑,晃了下神,随即又恢复到刚刚那轻轻浅浅的神色。要不是我离他近了,也不能察觉他瞬间的变化。 富齐轩的笑和刘钰的笑不同,刘钰的笑总是眉头舒展,眼神清澈。他的笑好似有一种力量,可以使周围的一切充满的活力。如果你在悲伤,他的笑就能让你不自觉地舒展眉间;如果你在绝望,他的笑就能让你看到希望的曙光;如果你在彷徨,他的笑给你了信念的力量。他的笑是正面的,积极的。富齐轩的笑也是那么温和,只是他无论何时,眉头总是有微不可闻的皱起,眼角微弯,眼神却飘忽不定,笑意却怎么也到达不到眼底。似看着你,却又似看着别处。他的笑,莫名的就会牵动你心底最柔软的那根弦,让你心疼,让你忧伤。 “今天小舅舅可有得忙了,我也闲来无事,不如去花园走走吧。”虽说是询问,但口气里却带着理所当然。 刘钰今天很忙吗?对了,皇帝也来了,燕王的入土仪式会更繁琐。我不禁心疼起他来,这几日见他总是匆匆而来,匆匆而走。短短几日,整个王府都弥漫着哀伤的气息。燕王身前对下人极好,所以时不时的会听到王府的老人们低低的啼哭声,却没有听说过刘钰哭过。我暗暗叹气,他是不能哭吧,如果他也肆无忌惮哭了,那他就不是刘钰了。整个王府的未来就要落在他身上,他不能哭。 我跟随着富齐轩步入花园。花园中间有个不小的荷花池,此时正值夏季,荷花开的正盛。人死以已,但春去秋来,花开花败却是不会因为人的离去而停留下来的。 进了荷花亭,捧起一杯香茗,微风轻抚,荷花微颤。说不出的一种惬意。朱唇轻启,歌声莺莺: “盏荷花灯入眠 谁人做伴 风铃低唱着思念 象风中落叶 锈一双鸳鸯锦缎 何时再见 梦太长 寂寞漂泊了多少个夜晚 星光闪昙花园月半湾 你走来拨开视线 青石巷蝶舞弄水云间 爱是你我手中的红线 等时空好象已经过千年 梦境从春到夏已经是冬严 但思念没有变 爱繁花枝理连 让我们携手倦侣游人间 我要做你的石刻的红颜 听晚钟在耳边蔓延 斜阳印入了眼帘” 我笑意满满的看着富齐轩,此时的他不再有先前那种惊异和震惊,取代的是欢喜和忧伤。眼波似化成了一声复杂的叹息,眼光驻在我的脸上,不愿撤离。过了半会,只听到他幽幽开口: “你跟她真的很像,”像谁,我好奇的眼神无声的询问他。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沉默着品茶。我原以为他不会回答我的问题了,只听他低低笑了一声,似自嘲似无奈的声音:“她也和你一样,沏得一壶茶,作得一首好诗,唱得一支好曲,”说着,也不看我,自顾自的用茶杯盖子拨弄着茶水,似自言自语,“先前在皇上那儿,我差点把你认作了她。” 她?我眉头微皱,不用问,直觉告诉我那个她肯定是这位富少爷的红颜知己之类的人物,只是这个她是谁,是什么人呢?我在富府的时候也没听到过这么一号人物。不过看他那若有所思的表情,八成也是劳燕分飞的结局。 怪不得他会突然跑来我的屋子,现在又和我坐在这里说了半会儿话。转念又想起了春杏,哎,为什么明明爱着的却不能再一起,为什么爱着却不能选择的权利,这就是所谓的命吗? 低低换了一声;“富少爷。”他从思绪中走出来。 “以后,可以叫我齐轩吗?”他看着我,无比真诚。我却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惊讶的看着他,他见我一副吞了鸡蛋的表情,霁颜一笑,宠溺的说:“我希望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朋友吗?我顿时对他另眼相看了。在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他竟然没有门户的芥蒂,没有阶级的观念要和我一个丫头做朋友。我对他调皮一笑;“做朋友可以,不过以后好吃好玩的可少不了我。” 他听我这么一说,故作无奈的摇摇头,“原以为婉儿是个知书达礼之人,想不到竟是这般的耍赖,看来我不小心上了贼船了。 我眼睛亮亮,一本正经的回答:“我本来就不是淑女,你这贼船可是上得来下不去了。” “哦?这样啊!”富齐轩戏谑靠近我,”本少爷就先下手为强,把这贼船打烂了再说。”说罢,便欲上来抓我,我大笑着躲开,在亭子里跑来跳去。 拒绝 “小舅舅,你怎么过来了。”我正专心躲避富齐轩伸来的利爪,忽听他欢快的喊道;“这阵子仪式也该完了,皇上那里不用伺候着吗?” “嗯,皇上回宫了,太子也伴驾回去了。”刘钰双手负在身手,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富齐轩,偶尔有意无意的斜眼瞟我两下。 “哦,那我也该走了,等会怕太子那儿找不着人。”富齐轩摸摸头,一脸的不舍。 “那就去吧。”刘钰挥挥手,示意他下去。 富齐轩看看我,想说什么,又看看刘钰,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我冲他吐吐舌头,他也冲我挤挤眼睛,然后对刘钰一拱手,转身欢快的出了亭子。 我目送着富齐轩离开,眼睛盯着他的背影直至他转角消失在我的视线中。不是我舍不得他,而是这是我和刘钰回到王府以来第一次的面对面,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起,只能不知所措的坐在那里。 “舍不得吗?人都走了还一直看。”刘钰的声音极轻,似很随意的说。 “啊,没有。”我这才转移视线,也不行礼,就像刚刚和富齐轩在一起的时候一样,做在亭子的石凳上。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次从村子回来以后,我对所有人都恭敬有礼,唯独对他。 “那诗是你作的吗?”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问的什么,想了一会,才意识到他说的今天那“茶诗”。 我不说话,不好承认也不好否认。他却自顾自的念道:“夜后邀陪明月、晨前命对朝霞。 洗尽古今人不倦、将至醉后岂堪夸。好意境。” 我还是装没听到,心里盘算着他会不会问我关于村子里的事,那我该如何回答呢?他恢复记忆了吗?观察他的神色,应该是恢复了,记得刚回到王府那日,他直直跪下喊了声父王,我就猜他八成是记起来了。 果不其然,正在我低头思索间,他已移到了我眼前。伸手,抬起我的下巴,迫使我对上那双清澈幽黑的眼眸:“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我没想到他会问我这个问题,什么是他不知道的。是在暗示我在村子的时候不该隐瞒他的身份吗? “你写得一手好字,作得一首好诗,懂茶道,会唱曲,你还会做什么,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原来刚刚在亭子里我唱的那首歌被他听到了,那他看到了我和齐轩在亭子里的嬉笑打闹? 他见我一直沉默,轻笑一声放下抬起我下巴的手,在我旁边的石凳上做下,自个儿提起茶壶倒了杯水。茶壶的里的茶水翻飞着融入茶杯,发出滴答的水声。 “为什么。”短短三个字,放下茶壶,定定的看着我,似乎想看清楚我脸上所有的表情。 这次我真的不知道他到底问什么了,疑惑的抬头。 “为什么拒绝跟我,为什么拒绝了姐姐好意。” 终于明白他所指。是好意吗?我苦笑,对这天下的女子来说,能入了王府,那肯定是天大的好意。但于我,轻摇头,这种好意我宁愿不要。 “奴婢自知粗陋,不敢有非分之想。”低着头,看着他握着的茶杯的手一紧,青筋必露,随后又舒展开来。 “自知粗陋?”他细细的吐出这几个字,带着研究的表情看着我“你就这么不愿吗?那为何。。。”后面的话不说我也知道,为何在渔村的时候那般深情。 在渔村,你是文玉公子,我是舒婉姑娘;在这里,你是王爷,我是丫头。 低着头不再说话,心里似有两个人在打架,一个说,我爱刘钰,我要嫁给他,不管以后如何,只在乎曾经拥有,不在乎天长地久。另一个却说,既然不能拥有完整的彼此,既然命运安排我们生来就有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不如放开心吧,把这爱恋藏在心底,把回忆藏在心里,退一步海阔天空。 “既然你不愿,我也不强求了。”他看似无意的来回摩挲着手的的茶杯,却忽然抬头看着我,我对上他的眼,急切的想知道他接下来说的话。 “你回去吧,不要再待在王府了,”说着转头看向池塘里红的刺目的荷花,“既然不能拥有你,还不如不见得好。” “回富府吗?”我的大脑已经不能思考,要赶我走了吗?又要送我回去了吗?为什么老是感觉像个皮球一样被人踢来踢去呢? “随你,你可以回姐姐府上,也可以去你自己想去的地方。”他自嘲的笑笑,“我说过,我不会把你送来送去的,所以这次,你自己选择。” 又是选择,选择爱与不爱,选择去与留。 我对上他的黑眸,甜甜的笑了;“好,谢王爷成全。”眼眶酸涩难受,努力的眨巴了几下眼,终于恢复过来。可心口,为什么也会隐隐作痛呢。 回家 像来时一样,没有什么行装。褪去王府锦缎丫头服,套上粗布裙装,走向那个来时的家。 不知道娘在干嘛,不知道那个可恶的爹有没有再回来。哼!已经把我们娘俩逼到如此境地,他还好意思回来吗?想到娘软软的怀抱,想到娘那双盈盈泪光的大眼,快步向家走去。 推开木门,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院子里那棵老槐树,快入秋了,树上的叶子也在慢慢枯黄。记得离开时也是秋季,槐树的叶子已经黄透,秋风一吹,摇摇欲坠。正想不到这一去就是一年啊,这一年发生了好多事。 走进院子,屋门没有锁,顿时心中大喜,快步飞奔进去,大喊着;“娘,娘,我回来了。” 踏进屋内一看,没人,只有灶台上炖着一锅米粥突突的冒着热气。腹中已有饿意,揭开锅盖就着勺子咬了一勺进嘴里,嗯,好香的味道,是娘的手艺。 门口哗啦啦什么东西倒了的声音,回头看去,娘正僵直着站在门口,脚下散落着大大小小的柴枝,睁着大眼都不眨一下的看着我,仿佛一眨眼我就不见了。我咧开嘴大笑,飞快的扑进那个让我温暖和安心怀抱满足的闭上眼,“娘,我回来了。” 半响,娘才抬起手轻轻抚摸我的头,然后低低的抽泣着喃喃道:“婉儿,我的婉儿回来了。” 哎,都一年多没见了,怎么娘还是那么爱哭啊。 我把她拉到桌子边坐下。任她细细的打量我,又翻翻我前面,看看我后面。看我完好无损,甚至长高长胖了,才长长舒了口气,微笑着点点头。 我告诉他说是王府内丫头人手太多了,用不着我,又觉得我和气,就好心放我回来了。又跟她说了我在王府内的生活情况,她只是静静的听着,时不时的点头回应,也没察觉什么地方不对。 当然,我也不可能告诉她我和刘钰之间的那点事儿。 娘端了碗小米粥过来,从刚才进门到现在都没有停止过笑意。我调皮的对他笑笑,迫不及待的接过喝了一口。 “慢点,小心烫着,你这孩子,老是这样莽莽撞撞的。”说着,还不时帮我理理鬓角的乱发。 我干脆就把头往娘身上蹭来蹭去,撒着娇的感觉真的很好。 “哎,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你了,还好有老天保佑。”说着,又提起袖口拭着微红的眼睛。 我停止了嬉笑,撒娇的摇晃着她的袖口:“娘,婉儿在这里,婉儿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她忽的抱住我,把我搂进怀里。力气很大,我被紧得喘不过气,骨头被揉得生疼,但是还是安静的躺在她的怀抱,满足的笑了。 这世间所有感情都会变质,只有亲情,永远都是那么新鲜,永远都不会过保质期。 手缓缓扶上她的背,头埋在娘的怀里,呼吸着属于娘的气息,娘的怀抱好香,带着皂荚的清香。 爹爹 吃过饭,本想帮娘收拾碗筷。她却宠溺的拦住我,把我按在凳子上,自己收拾起来。我闲来无事,趴在桌子上看着娘忙碌的身影。 在自己家里就是好,不用为了别人的事而每天忙碌,也不用听到闲言碎语耳根清净,更看不到他,或许,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了。 不禁苦笑一声,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眼皮越来越重,我趴在桌子上准备会见周公。 “婉儿,要睡去床上睡。”娘忙完了,见我眼皮打架,上来轻推我。 我极不情愿站起身挪动着脚步,缓缓向床“爬”去,说是爬,其实我的身子已经大半前倾了,及其渴望能有个依靠之处。要不是娘一直扶着我,我怕我直接就会趴到地上去。 “我回来了。”一个又尖又细的嗓音从屋外传来。我没有在意,继续往床前进。可娘的身子明显抖了抖。 “娘子,想我了没?”声音越来越近,此刻已经到了门口。 那声娘子一下把我的睡意消除了一半。向门口看去,只见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自然的坐在凳子上,两眼放光。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他的眼睛就想起了一种动物,老鼠。 我正准备问他是谁,娘先一步走上前,肩膀剧烈的颤抖,手一扬,指着门口: “你回来做什么,你给我出去。”话中带着冷漠,伤心和气愤。 “娘子,别发火嘛,为夫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不出门迎接倒罢了,现在还赶为夫出去。哼哼,真是没有规矩。”那男人显然没有理会娘的愤怒,走到灶前看了看,自己给自己添了一碗小米粥,又旁若无人的坐回来狼吞虎咽的喝起来。 娘子,那男人叫娘作“娘子”。不用再猜了。这个人肯定是我那好赌成性,十恶不赦,杀千刀的爹。我冷眼看着他,心里已经把他给诅咒了十来遍。 他似感觉到了一簇冷飕飕的目光射来,抬起头,嘴边还挂着饭粒,看着就恶心。 “婉儿啊,看着爹干嘛,想爹了不是?”他见是我在看他,随即咧开大嘴呵呵笑了,只是他笑的太假,有股市井流氓之气。常常在赌坊出没的人,有几个不是一身骚的。 我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他那句爹真的让我浑身不舒服,厌恶的的撇开眼去。我还没反应过来,娘已经迅速回身,挡在了我面前,一脸的防备。 “你走吧,你还害得我们娘俩儿不够惨吗?”语气也不似先前那么激动,平静了许多。 那个男人,哦,不,那个爹轻佻一笑,随即戏谑的瞟瞟我和娘,开口说道: “要我走也可以,昨儿手气不好,输了银子,你们今儿要能给我个十两八两的,让我转转运,我立马离开。” “什么,你又去赌钱了。十两八两?我们这个家哪样东西值十两八两。”显然,娘已经情绪失控,分贝也提高了,大声的训斥着爹,嗓子都几乎破音。 “呵呵,上次我欠的十两银子是你们娘俩儿还的吧?既然上次都能一次拿出十两这么多,这次也一定能。再说了,这个屋子里的东西确实不值十两,但是。。。”说着,戏谑的看着我,手摸下巴,一脸的算计。 敢情还真是只老鼠啊,一只养在米缸里的老鼠。他还是不是人啊,为了赌,居然打亲身女儿的主意。 娘听爹这么一说,顿时胸口起伏得更加厉害,一副伤心欲绝的摸样,语气几乎哀求和绝望:“你这个杀千刀的,你怎么能打婉儿的主意啊!你还是不是人啊?”说完,嚎嚎大哭起来。 我看不得娘这种哭法,急忙护住她。她已泣不成声,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 “哼,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迟早都是别人家的。养了十几年的赔钱货,难道不该给我点好处吗?”说完,他也是一脸的义愤填膺,自以为说的句句在理。 我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你走,你不配做我爹,你最好马上消失。”我也没办法再忍下去了。 “要我走可以,钱拿出来,我立马就走。”他手往桌子上一摊,一脸的无耻。 “好,明天来拿钱,十两是吧。我可以给你,但是你得答应我,拿了钱之后就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要和你划清界限。”我一刻也不想看到这个混蛋,只盼他立马消失。 只见他眼珠来回转着,像在盘算着什么。然后抬头又是无耻的笑;“好,婉儿既然能再孝敬爹十两银子。爹保证以后都不会再找你们娘俩儿要钱了。” “那你还不赶快滚。”我实在受不了这个无赖一口一个爹的。真是嫌恶,再也不想跟他纠缠下去。 他见我对他大呼小叫,脸色也变得铁青。正欲要上前,又想到什么,顾及了一下。二话不说,出了屋子。只是院子里还回荡着他的声音: “明天我来拿钱!” 一会儿,听着院子门吱嘎关上的声音,我知道那瘟神是真的走了。像被抽离了最后一丝力气,软软的摊在了床上。 好似打了一场仗,疲惫不堪,真想立马合上眼去。耳边又传来娘的哭泣声。 借钱 面前是富家高大的朱红大门,我定定的站在门口,犹豫,踌躇。横下心去扣响门扣。大门吱嘎一声开了。 “舒婉,你怎么过来了。”开门的是小三,专负责打扫外院的。 “我来找杏姨娘。” 小三忙不迭的点头,侧身让我进去。“杏姨娘在她自己的挽春院,你过去吧。” 我局促的点头答应了。迅速往挽春院走去。 大老远就看到春杏站在院里赏花,好久不见,她越发出落得水灵了。眉宇之间的妩媚表露无遗。 她见我向她走来,快步走上前来,兴高采烈的拉起我的手,目光闪烁;“舒婉,你怎么过来了。” 我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这次来是求人的,左顾右盼,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回屋说。” 她见我神秘兮兮,又这么紧张,疑狐的看着我,轻点着头。。。。 “哎,我当什么事儿呢?十两银子嘛,好办得很。”她知道我已经不在王府做活儿了,又明白了我的来意。立马起身从衣柜里取出个小黑匣子。 打开匣子,里面满满的珍珠玛瑙,金银首饰晃花了我的眼,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 春杏取出一支梅花金钗,放进我的手心;“这个应该十两不止了,你拿去吧。”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拿着沉淀淀的钗子。又一次意识到她已不是以前的丫头春杏了,而是身份比我高的的杏姨娘,是主子。 我冲她勉强的笑笑,说了些感激的话,她连忙伸手捂住我的嘴,眼中水光闪动,似自嘲的笑笑: “这些金银不算什么,见多了也就不觉得欢喜了。世间有太多金银换不回的东西,这铜臭在我眼中什么也不算,所以你也不必感激,有什么困难就说与我。”说话间,她眉头微皱,已笼上了淡淡忧愁。 真的不再是以前的春杏了,那个长着一张喜鹊嘴直肠直肚的春杏,那个路见不平爱恨分明的春杏,那个快乐单纯不知忧愁的春杏了。 自从她嫁给富大海之后,我就不认识她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起身告辞走出屋子。走到院子的时候,看到富秋月鬼鬼祟祟的趴在窗子底下,不知道到在做什么。 这个老冤家,她不是伺候大夫人的吗?怎么跑这里来了,难道是想刺探什么军情。 我故意扯着嗓子大声嚷嚷;“秋月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富秋月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是我。随即脸色一变,牙齿咬得咳咳响,恨不得把我咬碎了吞进肚子,也不回答我,只是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转身走了。 看着她吃瘪的表情,我心里别提有多痛快,刚才的沉重一扫而空。回头看了一眼春杏屋的门帘子,我嚷这么大声很明显是想告诉她富秋月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可是她却没有出来,想必这种事她早就知道了,只是不好说,也不敢说。 哎,看来春杏虽然有富大海的宠爱,但在富家的地位却真真是低,还不如正房太太的丫头。我不禁对她油升一丝同情。 变故 面前是富家高大的朱红大门,我定定的站在门口,犹豫,踌躇。横下心去扣响门扣。大门吱嘎一声开了。 “舒婉,你怎么过来了。”开门的是小三,专负责打扫外院的。 “我来找杏姨娘。” 小三忙不迭的点头,侧身让我进去。“杏姨娘在她自己的挽春院,你过去吧。” 我局促的点头答应了。迅速往挽春院走去。 大老远就看到春杏站在院里赏花,好久不见,她越发出落得水灵了。眉宇之间的妩媚表露无遗。 她见我向她走来,快步走上前来,兴高采烈的拉起我的手,目光闪烁;“舒婉,你怎么过来了。” 我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这次来是求人的,左顾右盼,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回屋说。” 她见我神秘兮兮,又这么紧张,疑狐的看着我,轻点着头。。。。 “哎,我当什么事儿呢?十两银子嘛,好办得很。”她知道我已经不在王府做活儿了,又明白了我的来意。立马起身从衣柜里取出个小黑匣子。 打开匣子,里面满满的珍珠玛瑙,金银首饰晃花了我的眼,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 春杏取出一支梅花金钗,放进我的手心;“这个应该十两不止了,你拿去吧。”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拿着沉淀淀的钗子。又一次意识到她已不是以前的丫头春杏了,而是身份比我高的的杏姨娘,是主子。 我冲她勉强的笑笑,说了些感激的话,她连忙伸手捂住我的嘴,眼中水光闪动,似自嘲的笑笑: “这些金银不算什么,见多了也就不觉得欢喜了。世间有太多金银换不回的东西,这铜臭在我眼中什么也不算,所以你也不必感激,有什么困难就说与我。”说话间,她眉头微皱,已笼上了淡淡忧愁。 真的不再是以前的春杏了,那个长着一张喜鹊嘴直肠直肚的春杏,那个路见不平爱恨分明的春杏,那个快乐单纯不知忧愁的春杏了。 自从她嫁给富大海之后,我就不认识她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起身告辞走出屋子。走到院子的时候,看到富秋月鬼鬼祟祟的趴在窗子底下,不知道到在做什么。 这个老冤家,她不是伺候大夫人的吗?怎么跑这里来了,难道是想刺探什么军情。 我故意扯着嗓子大声嚷嚷;“秋月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富秋月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是我。随即脸色一变,牙齿咬得咳咳响,恨不得把我咬碎了吞进肚子,也不回答我,只是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转身走了。 看着她吃瘪的表情,我心里别提有多痛快,刚才的沉重一扫而空。回头看了一眼春杏屋的门帘子,我嚷这么大声很明显是想告诉她富秋月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可是她却没有出来,想必这种事她早就知道了,只是不好说,也不敢说。 哎,看来春杏虽然有富大海的宠爱,但在富家的地位却真真是低,还不如正房太太的丫头。我不禁对她油升一丝同情。 离开 我拿出十两银子,豪迈的往桌子上一放。那个爹一看到银子,马上讪笑着想上来拿。我快一步伸手按住。 “喂,先说好,拿了银子,就别再来了,滚的越远越好。”我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那是之前就写好的休书,摊在他面前,示意他先盖手印。 现在那家伙眼里哪来装得下其他,整个眼睛都被那十两银子给装满了,忙不迭的答应着就上来画押盖印。 我忙把手续完成了的休书揣进怀里,那个爹动作比我还快,一下就把我挤开,饿狼扑食似的就把银子圈进怀里。我被他一撞,差点摔在地上。 “拿了钱还不快走,”娘见我快摔倒了,上来扶住我,凶神恶煞的冲着他怒吼道, “走就走,”他厚皮赖脸的冲着我们笑笑,嘴巴一张一合,似骂骂咧咧的消失在了屋门口。 我今天总算真正见识到那个爹的无耻加无赖了。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就他那样,我看就跟现代的混混差不多,拉他去见官吧,我看他还巴不得找到张长期饭票呢!只是苦了我们。 哼!惹不起还躲不起吗?看他贪婪那样儿,喂得饱他才怪,傻子才会相信他不会再找上门。心里立马做出一个决定: “娘,我们离开这里吧。” “离开?娘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倒从没想过离开。” “不离开这里,难道等爹三天两头的跑来要钱不成,今儿还算好的,万一又像去年一样,那群流氓又找来怎么办?” 娘踌躇了一下,沉默片刻,抬头茫然的看着我。 “可能去哪呢?出了这宁都城,我们娘俩该怎么生活啊?” 我故作神秘的冲她眨眨眼,洋洋得意的拍拍胸脯:“放心吧,我们有九十两银子呢?还怕饿死了不成。”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把沉淀淀的银子摆在桌子上。 娘诧异的看着桌子上那堆白花花的银子,估计她也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吧。我扑到她怀里,用甜得发腻的声音撒娇道:“娘,我们现在有钱了,离开宁都吧。我们娘俩相依为命,一样能过得很幸福的,我保证,我会好好孝敬你的。” 娘思索了片刻,终于耐不住我的软磨硬泡,勉强的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万岁!”我抱着她又蹦又跳,从我来到这个时空,还没有出过宁都呢,现在终于可以出去走走了。 要知道在现代,我可是非常非常的热爱旅游呢? “好了,好了,娘都快被你要昏头了。”娘一脸痛苦的从我的魔掌里解救出来,看着我神采飞扬的笑脸,无奈的摇摇头。 “哈哈,娘你说,我们该去哪?”现在应该思考下这个问题了,毕竟我对这片鸿督大陆真的不熟。 娘也认真的思考起这个问题;“这几年宁国还算太平,最繁华的地方莫过于东面的晋城和西北与玉国交界的启城,”她摇摇头,“娘也不知道去哪里。” 去东面吗?东面临海,海有什么可看的,我见多了。去启城?与玉国交界,哇塞,那里可是边境呢?时不时的还可以出出国,这感觉,真是太好了。想我在现代还没出过国门呢?虽然现在此国非彼国,但也不差啦。 当下打定主意;“我们去启城吧。”娘见我胸有成竹的样子,也满心欢喜,点头答应了。 我去市集买了辆马车,又备齐了干粮和水,一切收拾妥当。天微微亮,宁都城门初开,我就驾着马车飞奔出去。 越过高大的城门,望着城外一望无际的辽阔。远处的丘壑延绵起伏,空气似乎都不一样了。回头再看一眼宁都,高大的城门挡住了我的视线。 再见了,宁都。 再见了,春杏和齐轩。 再见了,我的小王爷,刘钰。 旅途 山迢迢,水迢迢。路途遥遥夕阳斜照。 风凄凄,雨潇潇。天涯无期愁思肠绞。 我和娘也走了近一个月了,一路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有集市就找客栈睡,没客栈就找个隐蔽的地方睡在马车里。虽然风餐露宿的,但一想到以后宁静的生活,就精神大振,也不觉得苦和累了。 只是偶尔看到娘眼角的皱纹,看到她隐约花白的鬓发,心中就酸涩难言。暗暗发誓,到了启城,一定要安定下来,让她有个安详的晚年。 这天,我们来到一个小镇上。一路询问,找着了这小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 “咦,两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啊?”我和娘身穿男子长衫,发系玉带踏了进去,小店二一看有客上门,热情的上来招呼着。 “小二哥,麻烦开一间安静点的房间。” “好咧,您二位跟我来。”说着,躬身在前带路,我和娘紧随其后。 我审视了下这个房间,还算不错。我满意的冲小二点点头。 “请问下,我们父子二人要去启城,不知道应该如何去。” 小二瞅了瞅我和娘,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地:“不成,就您二位,我看是去不成的。” 我心中大惑,如何去不成?正想开口询问,只听小二又道:“这去西边要经过狼牙山,可山上却有个黑风寨,寨子里的强盗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是见财劫财,见色劫色。现在根本没人敢往那里去。所以去西边的人都不往我们镇子过了,都是绕道儿走。你没见我们客栈生意冷清嘛,就是那群混账东西给害的。”小二一副深恶痛绝的摸样,牙齿咬得咳咳响。 我听他这么一说,像被人当头泼了盆冷水。这可怎么办。 “难道就真的没有一人可过山吗?” “那也不是,咱们镇上有个扬威镖局。那杨总镖头听说和黑风寨拜过把子的。所以但凡他们镖局运送的货物或者护送的人过去,都不会有事。只是这杨镖头心黑得很,护送个人什么的起码得要个七八两银子,所以基本也没人要他们送的。” 难怪能和那黑风寨拜把子呢,原来这杨镖头也是个土匪,敢情就是一家人啊! 心里暗暗偷笑,也常常舒了口气。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总不能叫我们又绕道走吧。 送小二哥出去,关上房间门。立马从包袱里拿出十两银子,跟娘交代了几句,准备去会会这个杨土匪。 杨土匪的镖局,也就是扬威镖局在镇子的西头,快出城的位置。只见镖局门口两边各站着一人,手里拿着长枪,目不斜视,像极了我们现代的部队门口站岗的士兵。 快步走上前,正欲进门,门口的两个小兵伸出长枪交叉着拦住我。 “在下是来谈生意的,望二位兄弟行个方便。”我冲他们一一拱手。 这二位“门神”听我这么一说,立刻收回长枪,又恢复到了“门神”状态。 我抬脚进门,只见门内的院子上首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一脸的络腮胡,长地快把脖子都给遮住了,一双眼正专心的看着眼前两个人儿的武斗,不露则威。 我快步上前做了个揖。 “在下莫舒,是来请杨镖头出个镖,护我父子安全通过狼牙山。” “这位先生可知我镖局规矩,这镖可不是白出的。”他虐了虐脖子前的胡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早知道你会这样问了,心里不禁又咒骂了一番杨土匪。脸上却笑得洋洋洒洒: “杨镖头请放心,若能助我父子二人出山,酬劳方面定不会亏待与贵镖局。”说着,从袖口掏出已准备好的银子,手一摊,一锭银元宝出现在掌心。 “哈哈,想不到莫先生竟是如此爽快之人。那好,本镖就接了这宗生意,不知先生何时启程?” “明日一早便启程。”哎,有钱能使磨推鬼,有钱能使土匪变奴才。 “好,明日一早,我便在此恭候莫先生父子。”说着杨土匪大手一挥 ,这笔生意就算谈成了。 秘密 第二天一早,我和娘就离开客栈向杨威镖局走去。远远就看到杨土匪一身黑衣负手站在镖局门口。他看到我们快步上前作了个驿,就带头走在前面。 我见他右手拿一把三尺长的配剑,就这样大步流星的往前面走,再没有镖局的其他人了。暗暗觉得不值,就你一个人送我们出山就要收我们八两银子,真是个土匪啊,比土匪还土匪,堪称土匪大王。 他好像听到了我心中对他的咒骂,回头瞧了我一眼,又收回目光往前面走去。我吓了一跳,心虚的埋头走路。 出了镇子,前方是一个不大的山丘,想必这就是狼牙山吧。 此时已入深秋,我们一行三人钻进了叠翠流金的山林里。枯叶踩在我们脚下发出粗糙的沙沙声,耳边不时传来鸟儿的莺声燕语。 忽然一阵刺耳的口哨声传来,杨土匪身子一顿,随即迅速的掏出一个哨子之类的东西放在嘴边,也吹出和刚才一样的口哨声,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前进。 果然是一丘之貉啊,还有接头暗号呢。 走了将近十分钟,一个黑影从树上一跃而下。我吓了一跳,惊呼出声。那黑人也不理我,直接走到杨土匪面前,一抱拳,然后凑到他耳边低语一番。我心里嘀咕着他们在说些什么,不会是反悔了不让我们出山了吧。 “这位先生,今天天色已晚,不如就在此山中歇息一晚再行动身如何。”杨土匪笑着询问我,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严肃。 这哪是天色已晚的样子,我们才走了半天不到。 我没想到会在这茬上出这变故。一时也没了法子,回头看看娘,她已是忧心忡忡。暗暗叹口气,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不答应还行吗?还好他们还算客气,没有为难与我们。 “好吧,就先暂且如此吧。“嘴上这么说,可脸上却是一副极不赞同的样子。 他也不恼,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就和那个黑衣人带头走在前面了。 我跟着他穿过重重叠嶂的树林,穿过潺潺流水的小溪,最后停在一片开阔地带。眼前的景象把我惊呆了。 这哪是土匪窝啊,完全就是一个小型的民兵团嘛。 开阔地上的人穿着统一的服装,拿着统一的长枪,步伐整齐的进行着操练。带头操练的那个罡气十足,正气贯长虹的喊着口号。 “小桃,带莫先生父子先下去休息。”杨土匪一摆手,一个丫头走了过来,俨然一副当家主人的气势。我撇撇嘴,和娘跟着丫头离开了操练场。 这个小桃的丫头把我和娘领到房间就不见了,我坐在凳子上回想起刚刚看到的那幕场景。这是一个土匪窝吗?很明显不是,土匪窝怎么会有如此严明的纪律,怎么会有如此威武的气势。不,这应该是一支正规军队。可这是谁的军队呢?宁国的?那不就是刘钰的?我为这个发现大大的吃了一惊,怎么跑到哪里都是他的身影啊! 我正若有所思的低低咕噜着,娘推推我的身子, “你这孩子在想什么呢?看着都快晌午了,怎么没人给咋们送饭呢?” 经娘这么一说,我才发现已经到中午了,摸摸肚子,饥肠辘辘。早上可没吃早饭呢?我起身走出门去:“娘,你别担心,我去看看。说不定人家正在给咱们准备呢?” 出了门口,发现一个人也没用。凭感觉往右走去,希望能遇到个人问问厨房在哪里。 穿过座小型的花园,隐隐看到前面有人影晃动。待走近一看,是杨土匪和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在院子里交头接耳,声音故意压的很低。 我顿时好奇心大增,贴着墙根缓缓靠近,想听清楚他们说些什么。这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只听杨土匪说: “你说秦将军已经来宁国了?什么时候会来我们这里?” 另一个不急不慢的声音响起,不用想也知道是那个书生。 “我也不知道秦将军会不会来,将军此行是为了帮皇上寻找霓裳姑娘的。” “哼,那个昏君,只知道沉迷美色。要不是我等敬重秦将军父子一片赤胆忠心,真是恨不得把那昏君给。。。” 书生打断了杨土匪的话:“杨副将不可说如此大逆不道之话,正所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既然秦将军也甘心为玉王赴汤蹈火,我等也愿誓死追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半响,只听到杨土匪一声重重的叹息,就再没了声音。 秦将军是谁?这称呼好生熟悉。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了,上次在宁河边,那群刺客不是嚷嚷着要为秦将军报仇吗?可那秦将军不是死了吗?现在这个秦将军又是何人。深吸了口气,为自己的发现震惊万分,现在暂且不论是何人,秦将军是玉国的人,而杨土匪又依附于他,那么,这只军队,是玉国的。杨土匪是玉国的间隙。 我紧紧闭眼,暗骂自己多事,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额头早已是大汗泠泠。这要是被杨土匪知道了,我还有活路吗? “什么人在这里鬼鬼祟祟的?”一声大喝传来,我睁开眼,看到杨土匪正双眼冒火的站在我身后。 完了,这次恐怕在劫难逃了。想要冲杨土匪笑笑,可嘴角抖动,比哭还难看。 争辩 杨土匪一下揪住我的衣领,像提小鸡一样把我高高提起,我脚尖挨不着地,胡乱的在空中挣扎着。 “哼,说,谁派你来的。他微眯起双眼,周身散发着寒气,我感觉到了杀意。 “没,我。。。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说话的,我。。。只是。。。只是肚子饿,想找东西吃。”我已经被吓得语无伦次了。 “不管你是真是假,既然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那也怪不得我了。”说着,杨土匪的手已经移至我的颈脖,手一紧,我立刻呼吸困难,本能的用双手死死的护住脖子。 无奈我力气太小,挣扎了半天也没能松开他的手。就在我气若游丝,意识也逐渐模糊,眼看就要背过气去的时候,听到身后有人大声的喝道:“住手。”杨土匪松开了捏着我脖子的手,我虚弱的坐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突如其来的新鲜空气,剧烈的咳嗽起来。 先前那个和杨土匪说话的书生一把扶起我,关切的问我;“莫先生,你没事吧。” 我愤愤的瞪了一眼杨土匪,没好气的说;“没事,就是差点死在他手上。” 杨土匪看也不看我一眼,鼻子不停的哼哼着,像一头牛。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我更是气得直跺脚,好你个杨土匪,杀人眼都不眨一下。咱们走着瞧,你小子最好求神拜佛别落在我手上,否则姑奶奶我要让你知道钢铁是怎么炼成的。 书生见我气得鼻子冒烟,热络的拍拍我的肩,以示安抚: “先生,我看你也不是拘泥于小节之人。老杨是个大粗人,没读过书。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当看在吴某人的面上,不要跟他一般计较了。” 这书生语气平和,说出的话倒也还算中听,比起那杨土匪和气多了。我心中的委屈顿时也消了一半。 “老吴,你不知道,这小子偷听咱们说话,我们这事儿若泄露了出去,怎么得了。”杨土匪似乎还有点不服气的大声嚷嚷。 “我没有偷听你们说话,我是来找厨房要吃的,谁知道你们那些下人死到哪里去了。”我当然也不是吃素的,理直气壮的和他争辩起来。 “你还说没偷听。”杨土匪凶神恶煞的冲我走来,我吓得直往书生背后躲。 “好了,老杨,别闹了,”书生微微上前挡住杨土匪的去路,把我护在身后,“秦将军不是也有过吩咐吗,不可滥杀宁国百姓。” 杨土匪一听到“秦将军”三个字,悻悻的停止了想要对我动手的冲动,脸上却没有一个服气的样子:“那万一他是刘钰派来的呢?” 我心中大骇,立刻意识到这厮和刘钰是死对头啊,如果被他知道我认识刘钰,那我这条小命可就百分百的不保了。当下就一脸好奇的装作好奇宝宝:“刘钰?刘钰是谁?”顺带还眨巴眨巴了一下眼,做无辜状。 书生一瞬不瞬的盯着我,我继续若无其事的对上他的眼。他见我这般坦然就扭头对杨土匪说道: “我看他短胳膊短腿儿的,弱不禁风的样子不像是会武,举止言谈也大大咧咧,不似心头城府之人,应该不是刘钰派来的人才对。”他说到“刘钰”二字的时候回头看着我,最后一句明显是冲我来的。 我一脸真挚的重重点头,脑袋跟捣蒜似的。敢情不是因为相信我,而是藐视我啊。我心里一阵不平,面上却继续的唯唯诺诺。 杨土匪了转头研究了我,似乎也觉得书生说得有理,便不再多言。 吴书生见事情已平息,又热络的搭着我的背。我别扭的扭了两下,还是决定忍耐下去。 “来人啊,带莫先生下去吃饭。”只听书生轻唤一声,先前带我们进房间的丫头不知从何处突然冒了出来,恭敬的站在我身侧。 我吞吞口水,刚刚那阵仗把我吓得都忘记了饿,此刻肚子又唱起了空城计。又想到娘还在房间等我,估计这会没回去她也应该着急了。我立刻向书生和杨土匪一一抱拳,随着小桃离开了这里。 临走时又听到书生和杨土匪说了什么,可惜我已越走越远,听不清了,也懒得再去听了。刚刚就因为听到那么一点儿不该听到的,已经险些好了我的小命,这会子只希望赶紧回到娘身边去。 黑风 因为不小心撞破了刘土匪的身份,我和娘只能在黑风寨里住了下来。 杨土匪果真不是真正的土匪,而是秦将军手下的一名副将,名叫杨大勇;而那书生则是秦将军的一名谋士,名叫吴子敬。秦将军,名叫秦歌。秦歌他老爸秦震涛就是在几个月前的大战中不敌刘钰。兵败之时,众将士抱头鼠窜,弃城而去,唯独秦震涛毅然立于城楼之上,仰天长啸一声:“秦某愧对玉国父老乡亲。“随即,饮剑自杀,含恨而去。秦振涛死后,其子秦歌子承父业,接替他老爸成为了玉国新的将军。 这些都是吴子敬告诉我的。本来我对那天杨大勇想杀我的事儿还耿耿于怀。就因为我知道了那么一丁点儿的事儿,那杨大勇就喊打喊杀的。现在吴子敬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与我听,那杨大勇不是要喝了我的血吃了我的肉。 秘密总是知道得越少越好。好奇可以害死猫,也难保哪天不会害死我。 我心里抵触得很,这让我一度怀疑他是否想要拉拢我,可那天他那样藐视我,把我说得跟个二百五似的,也不像如此看的起我的意思。 尽管如此我知道的事儿却越来越多,吴子敬甚至还邀我去参观军士们训练。 这黑风寨有军士五千余人自称黑风军;丫头一个,也就是小桃;领导两名,即吴子敬和杨大勇。 吴子敬指着指挥台下排列得整整齐齐,昂首挺胸英姿飒爽的士兵,骄傲的问我: “先生觉得我黑风军如何?” 我情不自禁的暗暗翻了翻白眼,如何,你都有答案了还问我干嘛,想让我拍马屁也做得这么明显。 “军纪严明,步伐矫健,称得上是钢铁之师。” “哦,钢铁之师?”他似乎早料到我回如此一说,“那比之刘钰的军队又如何呢?” 我无奈的撇撇嘴,我又没见过,我怎么知道比较。哼,想跟刘钰比,你还差得远呢,要不秦老头儿也不会吃败仗了。 “黑风军当然是以一抵百,刘钰之军队不可与我军同日而语。”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我又是一阵暗暗摇头。 “哈哈,”他爽朗的大笑出声,显然很满意我的这番说辞。负手而立,衣裾翻飞。语气中的激动,自信表露无遗: “是时候了,是该结果的时候了。”他话语间又隐隐多了有些期盼和兴奋。 我不明所以的的看着他,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只是隐约觉得会有大事发生。 他也不回答我,专心的盯着台下训练的士兵,时不时的轻点着头。似乎忘记了我的存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住店 现在我们是往玉国的路上,原来那天吴子敬说的是时候了,应该就是指回玉国这个意思。我宁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秘密的在狼牙山驻军,现在又莫名其妙的回玉国。可是我知道这不是我该问的,何况我也懒得问。 黑风军不能明目张胆的在宁国出入,只能分批悄悄撤离。吴子敬没有要放我和娘离开的意思,我估计他还是怕我会跑去刘钰那里告密。虽然他没有要杀我的意思,但是也不放心我就这么离开,带在身边对谁都好。 我自然也乐得跟着他们。反正我和娘也没地方去。启城也好,玉国也罢,对于我们来说都只是个安身之所。跟何况现在白吃白住还不花银子。 本来吴子敬牵来过两匹马,要我们骑马而行。我瞧了瞧马儿的眼睛,它也瞧着我。我们两个一人一马在那边大眼瞪小眼了半天,终于发现彼此谁也不认识谁。马儿不在理我跑到一边吃起草来,而我严重抗议要坐马车。 此时坐在这个四面透风的马车里,我被颠簸得骨头都快散了架,胃里翻滚得恶心想吐。娘一边轻抚我的背,眉头也深深拧起,脸色也不太好。我估计她也受不了这破烂马车了,只是没有说出来。 心里把吴子敬骂得狗血淋头。撩开车帘子往外瞧瞧,吴子敬和杨大勇一人坐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我们马车的后面则跟随着数十名兵士。真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我实在受不了了,冲着前面的两人大声嚷嚷:“吴先生,我们还要走多久啊?” 吴子敬回头瞧见我脸色铁青,微皱着眉。又四周观察了一下,指着前方说道:“再走半个时辰就有镇子了,莫先生暂且忍耐一下。” 啊,什么,还要走一个小时啊。我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连连唉声叹气。 “哼,跟个娘们似的,就走这么点路就要死要活的。我们走路的骑马的都还没说话儿呢?”杨大勇一副轻蔑的摸样,大声的嚷嚷起来。 我此刻已经是筋疲力尽,没有心思再和他拌嘴。重重的扔下帘子,把他那副嘴脸挡在视线之外。 队伍继续前进。 就在我感觉已经走了好几个半个时辰了,终于忍无可忍想要发飙的时候,吴子敬告诉我们到了,叫我们下车。 我挑开车帘子,迫不及待的跳下车去。一看,我们已经到了一个小镇客栈门口。杨大勇安排着兵士把马车上的行李拿下来,我和娘则随着吴子敬进了客栈。 “几位爷,是打尖还是住店啊?”店小二一见我们进来,急忙谄笑着迎了上来。 “小二哥,开五间房。”吴子敬回头扫射了一下我们一行人,暗暗数了数人头。 只见那小二挠挠头,面露为难之色,赔笑道:“几位爷,是在对不住,本店还剩下两件客房了。” “那此处还有别家客栈吗?“吴子敬皱皱眉,似乎很不高兴的样子。 “有,但是本镇是去往启城的必经之路,来往的商贾很多。此刻天色已晚,依小的看,其他客栈也应该没有多余的房间才是。” 听到小二这么一说,现在不止吴子敬不高兴,我也开始着急了。 这时,身后一个士兵走了上来,冲着吴子敬一躬身,说道:“吴先生,我们几个兄弟挤一间房就成。都是大老爷们,哪来这么多忌讳,不求高床软枕,只求有个遮雨的地儿就行。” 吴子敬思索片刻,然后严肃的点点头,说道:“好吧,也只能如此了。那么就委屈各位兄弟同挤一间房,我和老杨还有莫先生父子一间房。” 我一听,惊呼出声:“不行。”就差没有跳起来。 吴子敬,杨大勇,还有身后的士兵,还有身边的店小二都奇怪的看着我。就连大堂内其他吃饭的客人听到我的大嗓门,也好奇的朝这边看过来。 “为什么不行?”杨大勇低着头问我。 霓裳 “因为,因为。。。”我嘴上支支吾吾,脑子里盘算着理由。 杨大勇见我说不出个所有然,更加对我嗤之以鼻:“说你像娘们儿,难道还真是娘们儿不成?睡个觉都这么别别扭扭的。” 我自是无言以对,只能猛对他翻白眼。只听娘插话了进来:“杨副将误会了,我们舒儿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怕给两位爷添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莫老爷子多虑了。”吴子敬也上来连连摇手说道。 娘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既然这样,那就委屈二位了。”我探出身子想说些什么,娘偷偷的按了下我的手指,示意我不要说话。就这样,我无奈的服从了他们的决定。 这个客栈分两层,楼下是吃饭用的,楼上才是住店,且住店的两头各有一个沐浴间,男的在东间,女的在西间。 我们在楼下吃过饭,刚一进房间,杨大勇就嚷嚷着要洗澡。想来我们长途跋涉了十余日,身上已经散发着一股子难闻的馊味。于是吴子敬和杨大勇拿了干净衣服就往沐浴间走去。 临走时,杨大勇热情都邀我和我娘也一起去。我顿时脸红到了脖子根,羞恼的骂他是个下流胚子。杨大勇被我骂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是一肚子委屈没处发。正在我们之间一触即发的时候,吴子敬迅速出击,把战争的苗头给扑灭,拉着杨大勇走了。 他们一走,我就有点迫不及待的想洗澡了。不能和杨大勇他们去东头沐浴间,当下就和娘换回女装往西头的沐浴间去。。。。 洗完澡,换了干净的里衣,人也变得清爽了不少。心情大好,和娘有说有笑的朝房间走去。 刚走到房间转角,就听到房间里传来杨大勇的声音:“天都黑了,你说这莫家父子能去哪?莫不是逃了吧。”糟糕,他们这么快就洗完了。我吓了一跳,现在我们这女装摸样可不能被他们看到了。 正在我绞尽脑汁想着对策,忽听到身后一种如黄莺出谷的声音响起:“两位,在这里做什么。” 我回头一看,倒吸了一口气。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杏脸桃腮,皓齿蛾眉,明眸善睐。这让我想到了林黛玉的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只是她却没有林黛玉的两靥之愁,看起来也更加的精神和灵动。 此女子看了看我们,又看了看杨大勇的房间,忽然莞尔一笑:“如若两位不介意,可去我房间歇息一晚,明日再做打算如何。” 我暗暗佩服她的蕙质兰心,就这么一回功夫,她就猜到了我们的顾虑。当下也没有其他办法了,房间是回不去。跟娘对望了一样,彼此都无可奈何,只得随着这女子往她的房间走去。。。 一夜无梦,第二日睁开眼时天已大亮,娘已经起了,桌在桌旁帮我整理衣物,昨夜那女子却不知所踪。 “那女子呢?去哪了,不会是走了吧?”我一边穿着衣服,一边随口问。 “哦,李姑娘说有客人要来,出去接客人去了。她叫我不必叫醒你,说等你醒了方便的时候再离开也不迟。” 我不禁对这个美丽女子的好感又添了几分。 我从娘那里知道杨大勇和吴子敬一早就退房走了。昨夜我一夜未归,睡在这个女子,也就是李霓裳这里,估计他们也以为我们跑了。反正此时也离启城不远了,他们也不怕我去会去告密什么的。 “莫夫人,请问莫小姐醒了吗?”门口李霓裳的声音响起,她回来了。 “起了。”我自己就答应着。 门开了,李霓裳从门外盈盈而入,后面还跟着个男人。 秦歌 我好奇的打量着这个男人,面如冠玉,目若寒星,举手投足间英姿飒爽。只是从刚进门到现在,他的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目光犀利的扫射了我一眼,又看向别处。 李霓裳笑意盈盈的为我们互相介绍。原来他就是秦歌,这个和刘钰各事其主,准确的说还身负杀父之仇的秦大将军。 “我叫莫舒婉。”我厚脸皮的抱上自己的大名,脸笑开了花儿,全然不管身后娘一副不知羞的表情和霓裳偷笑。秦歌看都没看我一眼,手依旧负于身后。我的一张热脸贴到冷屁股上,只得悻悻的垮下脸来。 杨大勇和吴子敬不是秦歌的下属吗,一大早就走了,难道不知道秦歌会来这里?那么说来,秦歌来这里不是为了见杨大勇和吴子敬,而是为了。。。我侧头看了一样李霓裳,真是郎才女貌,好一对良缘佳偶。 因为我们一行四人都要去启城。他们是去玉国,我和娘是去启城定居,所以就商量着结伴同行。当然,在结伴的路上,一切的住宿费,生活费,我都不用出,自然有秦大将军付账。 走了两天的路程,我们来到了启城。这是宁国三大城市之一,因为和玉国交界,两国来往的商贾很多。这就促使了启城商业的繁盛。街上随处可见不同语言,不同服饰的人出入。我从没来过启城,自是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四处张望,时不时的指指这里,指指那里,娘就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得目不暇接。而秦歌和李霓裳却目不斜视,淡然的走在前面。 晌午时分,我们四人来到启城最大的一家酒楼要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我手足并用的抢着坐窗前,李霓裳无奈又好笑的摇摇头,而秦歌亦没有正眼瞧我。 我专心的打望着窗外穿梭的行人,隔壁桌的人大声的谈话钻进了我的耳朵里:“你听说没,燕王来启城了。”燕王,那不就是刘钰?我心中一个激灵,端在手里的茶杯也差点掉在地上。 “前不久燕王才打败玉国,班师回朝。这阵子又来作甚?难道又要打仗不成?”另一个人也发言了。 我立刻看向秦歌,只见他眼睛死死的盯着茶杯。脸上虽没有表现出情绪,可握茶杯的指节已经紧得泛白,额头青筋突突跳起。刘钰打败玉国之时,秦老将军宁可饮剑以谢天下也不肯投降。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想必此刻秦歌心里把刘钰给千刀万剐了也不能解恨罢。我不禁对秦歌生出一丝同情,饭间的气氛一下变得严肃起来。 “呵呵,我给大家讲个故事吧。”这气氛实在糟糕,我极力的想活跃下气氛,把秦歌从悲伤中解救出来。 “好啊,我爱听故事。”李霓裳也感觉到了秦歌的异样,故意装出一副兴趣浓浓的样子,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我。 “嗯,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在给小和尚讲故事”我没想到她真的要我讲故事。 “这个是什么故事啊,讲个好笑点的。”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在给小和尚讲笑话,小和尚乐得哈哈大笑。” “不好不好,讲个历史故事也行。”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在给小和尚讲他爷爷的爷爷在小和尚的爷爷的爷爷讲故事。” “算了算了,还是讲个立志的故事吧。”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在给小和尚讲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见了千万要躲开。” 桌上的李霓裳和我娘嘴巴张得大大的,像吃了个鸡蛋,憋在喉咙吞也吞不下,吐也吐不出。而我却气定神闲,若无其事的喝着茶。 “哈哈”忽听一声爽朗的大笑,我四下需找笑声的来源。原来是秦歌。此时的他眼角微不可闻的弯弯,但是笑意却在眼底一览无余。 李霓裳和我娘见秦歌也笑了,自然都舒了一口气,跟着笑了起来。桌上气氛一下就活跃了。 坐牢 吃过饭,我们步出酒楼想四处逛逛。可刚一踏出门口,一群穿着盔甲的士兵立刻围了上来。手拿长矛把我们团团围了起来。 我被吓了一跳,不明所以的看着秦歌。只见他眉头微微皱起,冷笑一声:“想不到刘钰的动作还真快啊。”刘钰,原来是刘钰。一听到他的名字,我的心又安了下来,至少不会死了。 前面从士兵中间走出来一个将领摸样的中年男人,一脸正气。也不说话,手一挥,周围的士兵齐齐朝我们攻来。 哎呀呀,前一秒还在暗自庆幸自己不会死了,却忘了这些人虽是刘钰的人却不认识我啊。现一秒钟已经要准备把我给捅成窟窿了。此刻只能依靠秦歌了,我吓得大声的喊着:“秦歌,秦歌。” 只听秦歌大喝一声:“住手,你们要抓的人是我,请不要为难三位女流之辈。”对面的那个盔甲将领走出来,轻蔑的一笑:“想不到秦将军也是多情之人,死到临头了还不让身边的小美人。只要秦将军能束手就擒,我等也觉不会为难任何一个人。” 说着,众士兵走上来反手拽住秦歌的手腕,秦歌乖乖的认他们五花大绑走在前面,我们三个女人自然也被人抓着胳膊尾随其后。 大约走了快半个时辰,士兵带着我们进入一座黑漆漆的牢房。我被重重一推,差点跌倒在牢房里。秦歌一把扶住我,我靠在他怀里粗粗的喘着气。他的呼吸在我头顶盘旋,他的声音微不可闻,却重重的敲在我的心上,使我心安。 他说:“别怕,有我在没事儿。” 我轻轻的点了点头,红着脸从他怀里退出。李霓裳坐在角落的草堆上冷眼看着我们,那眼中似有忧伤,愤怒,还有嫉妒。我心虚的垂下眼来。 现在也没别的事儿可做了,只能和娘靠在角落的草堆上。看着娘疲惫和担忧的双眼,我心中一阵酸涩。如果不是我要她离开宁都,或许她还过着平静和恬淡的生活,不想现在,步步都是陷阱。处处都是杀机,每天过得提心吊胆。娘看出我眼中的自责和后悔,轻轻拍拍我的手背,环抱住我的肩,给我投来一个温暖的怀抱,我的自责更深了。 夕阳西下,牢房墙上的的窗户外阳光渐渐暗淡下来。牢房内也黑成了一片,隐约只能看到人影,却看不实样貌。我肚子饿得咕咕叫,没人送饭来吗,真是没有人道主义精神。我暗自嘀嘀咕咕着,眉头也皱得快成干白菜了。 “这位大哥,请问什么时候给我们送饭来。”秦歌站在门口,客气的问守门的士兵。 “等着吧,你爷爷我还没吃呢,你们就想吃饭了。”看门的士兵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好一只狐假虎威的看门狗。 “那就有劳大哥了。”秦歌也不恼,边说边从腰带上取出一点碎银子,不卑不亢的递给士兵。这看门狗立刻变成了饿狼,看到银子两眼放光。笑嘻嘻的接过,客气的去给我们张罗饭去了。 “你为什么要给他钱啊,”我虽心里知道秦歌是因为我肚子饿才这样做的,可就是气不过。 “要先吃饱了才能想办法出去。我肚子饿了,想吃饭而已。”他看也不看我一眼,又坐回刚才得草堆。霓裳一直坐在阴影处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不多一会儿,那士兵就端来了四碗饭。我接过一看,一碗比煤炭好不到哪里去的白米饭,一个发臭了的馒头。 “这馒头是嗖的怎么吃啊。”我不满意的大声嚷嚷。 “死丫头,给你吃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那士兵脸色一变,呲牙咧嘴的瞪着我。 我吞吞口水,说什么也吃不下。放下碗,考着墙又坐了回去。 “我这碗好点,你吃这碗吧。”秦歌端着碗递到我面前。我抬头朝他的脸看去,此时虽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可我还是觉得一股暖流流进了心里。 接过他手中的碗,大口大口的扒着饭。 正在我埋头和饭打架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早闻秦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说话间虽言语奉承,语气却冷漠疏离 是刘钰,没错,是他。此刻我已没有了吃饭的心思,专心的听着他和秦歌的谈话。 “燕王太过奖了,本将只是粗野之人。”秦歌的口气也是清淡得看不出情绪。 “小王知道秦将军此番潜入宁国,是为了找寻天下第一美女李霓裳。为一美色,甘愿冒如此大的风险,小王佩服得很啊。”刘钰口出讽刺。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我秦某愿为玉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耍着太极。高手过招,不是我们能看懂的,当下识趣的继续扒饭,脑子里却把他们的话疏离了一遍。 原来秦歌这次来找李霓裳是为了玉王。想起来了,上次杨大勇不是也说起了这事儿嘛,我都差点忘了。只是现在我又纠结了起来,刘钰就在我面前,要不要和他相认呢?看看四周,想想自己的狼狈样,还是不要和他相认才好。想着继续埋头,认真的吃起饭来。 白色的米饭里有个铜钱大笑的黑点,我好奇的拨了拨,筷子夹起一看。手里的碗飞快的扔了出去。从草堆上跳了起来,冲着秦歌冲过去,死死的抱住不放,嘴里还在哇哇的大叫:“蟑螂啊蟑螂,吓死我了。” 半响,没有声音,当我平静下来一看,秦歌那双眼睛在黑夜里闪闪发亮。身边的牢房外面传来刘钰惊喜和不确定的声音: “舒婉,是你吗?” 恋恋 跟着刘钰走出了牢房。我跟在他身后大气也不敢出,他也没回头看我。背挺得直直的。 来到一个别致的庭院,推门而入。房间内已经燃起了点点烛光。这时我才看清楚刘钰的脸。他愤怒的脸扭曲成暴怒的狮子,温文尔雅惯了的面庞,此刻如千年寒冰,空气里的水汽陡然结成了冰点。 房间里安静了许久,他幽幽开口,似极力的克制着怒火:“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启程?又怎么会和秦歌在一起。” 我沉默着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忽然握住我的双肩,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我,带着隐隐的期盼:“是来找我的吗?” 这次我就更无话了,如果说我是为了躲开他才来启城的,他是不是会更气的跳脚。他定定观察我的表情,然后抽离双手失望的别开脸去。 房间又一次陷入了沉寂。我看到他受伤被背影,心中隐隐的疼。我伸手胳膊,他顺势把我搂进怀里。我感受着他坚实的胸膛,闻着他身上幽兰的清香,感觉又回到了玄亦山下的那个晚上。 他低低的在我头顶呢喃,像个受伤的孩子:“为什么你要离开我,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和玄女一样。”我不敢抬头看他,只得把头埋进他怀里,声音也如风中的落叶,轻飘飘的打着旋。 他没有明白我的意思,身体僵了一下。我接着说,“玄女之所以和亦分开,是因为人神不可相恋,他们之间隔着一条银河的距离。而我们又未尝不是呢?”说到最后,苦涩的味道化作水雾,模糊了我的双眼。 他轻笑出声似心情愉悦了许多:“原来你是拘泥于身份,不肯跟我。这有何难,赶明儿你随我回宁都。我给你一个风风光光的仪式,我要让全天下知道你是我的侧妃。当了王妃之后,你的身份不就变了吗?到时候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说着,他还狡黠得轻刮下我的鼻子。满心欢喜的憧憬着未来。 侧妃吗?我猛的推开他,目光灼灼。他还是不明白,或许对他来说,三妻四妾是寻常事,但是对我来说,却是宁愿付出生命也不愿妥协的事情。深吸一口气,语气也冷漠疏离下来:“我要的你给不起,”闭上眼摇摇头,似要把所有的情,所有的不忍全部甩掉。“我不要显赫的地位,不要锦衣玉食的生活,我只要一份唯一的感情,只要一个眼中心里只有我的丈夫。” 他愣愣的看着我,似有点惊讶我的这个超脱寻常的想法。随后自嘲的笑了:“你果然不是寻常女子,你在胆识,你的才气,你的隐忍,你的快乐。我都见识到了,很好,很好。”那比哭还难看的笑就这样挂在他的嘴边,写着迷茫和无措,像随风飘荡的蒲公英找不到归去的方向。 可是当下我也顾不得研究他的表情了,急切的想知道秦歌他们怎么样了。他此刻已经平静下来的怒火又一次成功的被我点着了,脸上阴霾寒冷,空气又一次降到零度:“这个时候了还在想着他吗?刚刚在牢里居然还当着我的面搂搂抱抱的。是不是你认为我给不了,他却给得了。所以你倾心于他了?” “没有,”看着他咄咄逼人的样儿,我心里一阵发慌,之想好好的解释清楚平息他的怒火。“刚刚是因为饭里有蟑螂。”提到饭就来气,我全然忘记了刚刚被他大声质问的慌乱,现在已是气得火冒三丈,“不说还好,一说到就来气,你那些手下是干什么的,居然给我吃嗖了的馒头,饭里还有这么大只蟑螂,看着恶心死了,这是人吃的吗?” 刘钰见我气势汹汹的样子,顿时也泄了气,看着我因为生气而涨红的脸,想笑又不敢笑,摇摇头故作严肃的出了门。出门前嘱咐我好好休息又承诺了一定会善待秦歌他们,我才罢休。 前夕 连着几天,刘钰都和我腻在一起。有时候过来陪我吃顿饭,有时候拿本书过来陪我看,有时候就在我屋子处理公务。我们也不再像第一天的时候那样针锋相对了,彼此相处也其乐融融。 几日下来,明眼人都知道我和刘钰的关系。而我也成了公开的秘密,虽然嘴上没有说,可待遇上却是王妃的待遇。对于这些,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否认,也不想承认。 “后来王子终于找到了灰姑娘,亲自为他穿上水晶鞋。从此王子和灰姑娘就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我眉飞色舞的给刘钰讲着灰姑娘的故事。 这几日,他似乎对我讲的故事很感兴趣。每日都缠着我要我给他讲,从小王子到白雪公主,从指拇姑娘到皇帝的新衣。我都产生了一种回到幼儿园的错觉。 “这王子真是笨啊,皇宫里举行的舞会都能被灰姑娘给逃了。”我心里猛翻白眼,这家伙一点儿也不可爱,老是爱钻牛角尖。 “如果是我,我一定不会让她给逃了。”他的双眸灿若星子,胁迫得我后无退路。 我干笑出声,眼珠滴溜溜的转个不停,左顾右盼假装没有听到。 他见我局促的摸样,宠溺一笑,把我圈进怀里。我没有挣扎,只是静静的由他抱住。他环在我背上略带粗糙的手来回轻轻摩挲,胸膛微微起伏带强有力的心跳。甜蜜幸福注进了血液,缓缓流遍全身。幽幽清兰化作点点微笑爬上了眼角眉梢。 不去看昨日的彷徨,不去想明日的忧伤。此刻,只希望时间永远停在此刻,就让我们这样一直拥抱下去,知道地老天荒,知道头发掉光。 门口士兵的声音响起:“王爷,奴才有事要报。” 我急忙离开刘钰的怀抱,回身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刘钰眉头微微蹙起,似有不悦,语气也很不耐烦:“进来吧。” 那士兵一进屋,见我坐在旁边,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知道打扰了不该打扰的事,再看向刘钰时说话已是吞吞吐吐。 “禀王爷,那牢房里。。。” “那牢房里如何。”我一听到牢房二字,心一下紧了起来。没等刘钰开口,就先急急的问出来,迫切的想知道牢里的情况。 刘钰眼神冰冷的看像我,明显的传递着不悦的信息,我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盯着下首的士兵,不放过他说的每一个字。 “牢里的人一切都好,只是有线人回报,说在启程发现了秦歌的人。” 刘钰神色平淡的挥挥手,让那士兵下去,又召集了副将和谋士们去书房,临走时别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 我顾不得他心里到底想什么,只是想着秦歌他们的处境。启城来秦歌的人了,会是谁呢,是不是吴子敬他们。一定是他们发现秦歌不见了,才潜回启城寻找,可这样的话会引起刘钰怎样的动作呢。不管什么动作,他铁定不会放了秦歌,这是事实。如果不放他,那么只有。。。。杀了他。 我突然冒出的想法着实让我脚下的凉气迅速蹿到头顶。脑子里还在想着该如何,步子已经迈出,快速的往牢房奔去。 因为上次我和刘钰是一起出来的,看门的士兵自然也认得我,毕恭毕敬的给我指路。 走在狭窄的牢房通道,鼻子一阵发酸。虽说刘钰答应了会善待秦歌,但是这暗无天日的地牢却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折磨。再好的善待也仅仅指在膳食上或者其他方面。被禁锢的苦却是不能避免的。 快走到尽头,一个人影扑通一下跪在我的脚下,嘴里说着见着“给姑娘请安。”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那日给我们送饭的士兵,此刻正一脸谄媚的对我笑。我不禁想起了那日他凶神恶煞的欲打我,后看到刘钰与我相识且似乎有些故事,那吃瘪的摸样真真是好笑。 我示意两个士兵把牢房门打开,然后去牢房外面守着。我可不想让他们听到我们的谈话。 联系 埋头穿过低矮的牢房,秦歌和霓裳已经站了起来。我抬头看着他,他明显瘦了,虽然这里昏暗的光线让我看不清他的脸色,但是嘴边突起的青渣却显示出他此刻的疲惫与憔悴。头发凌乱,布满了灰尘和草屑,但都掩不住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不论在任何时候,他的眼睛都是那么有神,那么充满力量。 我心里一酸,手摸上他的脸颊,“你没事吧?”他碰到我伸来的手明显颤了一下,随后回握住我的,“没事。” 转头看向坐在一边的霓裳,她真一双眼愤愤的瞪着我。我努努嘴,知道应该解释点什么,不是对她,而是对秦歌:“我在宁都的时候就认识刘钰了。” 秦歌好像没有听到我说什么,只是定定的看着我,毫不在意我说的话。 “所以,你就向刘钰告了密,陷害我们?”这次是李霓裳的愤怒刻薄的声音,不再笑语盈盈,温言暖语,而是仿佛千年寒冰,没有一丝热度。 我无措的看着她,又无措的看着秦歌,急急的争辩“我没有,真的。我不知道他也来了启城。” 秦歌轻笑出声,如春风雨露,如泠泠琴音。全然不理李霓裳的话,“我没有怀疑过你,从来没有。我都知道,你不必解释。” 心里有说不出的畅快和释然,只为他的信任。 “我听说你的手下来启城了,应该是寻你而来。”我忽然想到了什么,急急的想把所有的都告诉秦歌。 “应该是杨大勇他们,我来宁国之前就交代了,每五天互传一次信息,如果断了,就说明我出事了。” 我暗暗佩服他的细心和机智。 “可是,眼下也没办法让他们传信,只能等观其变。”他语气平静,没有一丝的慌乱和焦急,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 “我可以啊,”我急急的想表现,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帮秦歌脱离困境。看着他在这里受苦,我就会莫名的心疼。 “你?不行,万一被刘钰知道了,我不能陷你于危险中。”他想也不想,就打断了我说的话。 管不了这么多了,现在我的眼里心里都是想着怎么把秦歌救出去。“没关系,你只要能出去,带着我一起走不就行了。”我试图说服他。 他沉思了片刻,终是妥协了。。。 我拿着秦歌给我的龙凤玉佩和写着“歌陷于刘”的字条惴惴不安的走回刘钰的院子,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开口要求出门。 秦歌说启城有个连城药铺,只要把玉佩和字条交与店老板即可。 心里装着事儿,不自觉的撞上一个人,是刘钰。他正眉开眼笑的看着我。 “去哪了,怎么老是走路都不看路。”说着,手臂一伸,环住我的肩。 我心里一阵打鼓,生怕被他发现状况。手小心翼翼的拢进衣袖,把玉佩和字条藏于宽大的袖口里,额上已经隐隐沁出细细汗珠。“没有去哪啊,到处走走。” “还说没去哪,看把你累得,都出了这么多汗。”说着,关切的提起衣袖轻柔的为我檫汗。 忽然,他手垂下,想要拉我的手。我大惊,手心已被汗湿了一片,握着的玉佩捏得更紧了些。 街头 忽然,他手垂下,想要拉我的手。我大惊,手心已被汗湿了一片,握着的玉佩和字条捏得更紧了些。 就在刘钰抓住我的瞬间,微微抬臂,松开手指,任玉佩和字条滑入袖中。微凉的玉佩紧贴着我的皮肤。 刘钰见我今天这么主动,很是高兴,想拉我进屋。 “我想出去走走。”我急急把他拉住,手却不敢放下,怕玉佩和字条掉出来。 “你想出去?”他反问我。 “是啊,每天在这个院子里也怪没意思的。”我像捣蒜似的点着头,又眨巴了两下大眼睛装可怜状。 他宠溺的挂挂我的鼻子,无奈的摇摇头。我挽着他的胳膊像集市走去。 我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着寻找连城药铺,可走了好几条街也没看到一个叫连城的招牌,更别说药铺了,我不禁又点垂头丧气。可转念一想,既然连城药铺是秦歌的根据地和收集情报的地方,那肯定应该是个大的药铺才对啊。 当下就无意识的问刘钰:“这启城最大的药铺在哪?” 刘钰微蹙起了眉:“你不舒服?” 顺藤摸瓜,我只得点点头,立刻摆出一副头晕的摸样,还时不时的咳嗽两声。 刘钰这下急了,指指前面,“转个角就是连城药铺,启城最大的一家,我们赶紧走吧。” 果然是最大的,我心中大喜。脸上却只能装出病怏怏的摸样,微微靠着刘钰。刘钰心急我的病,步子也走得飞快,而我也是脚下翻飞。此时他并没有仔细想过,一个病人会走得如此之快吗? 转眼就来到药铺门口。还没进门,刘钰就嚷嚷着找大夫。一个四十左右的长着跟杨大勇一样遮着脖子的络腮胡的人迎了过来,对着刘钰抱拳。 “请问二位来小店是看病还是抓药。”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没见到有其他伙计或者主事的,也不知道谁是老板。眼下只能先试探试探他。 “是我,我肚子痛,快给我瞧瞧。”我两手捧着肚子,做痛苦状。 “你刚刚不是头昏吗?”刘钰疑惑的看着我。 “现在是肚子痛了,痛死我了,哎哟,哎哟。”心里大惊,差点穿绑,还好我反应快,嗷嗷叫了两声给敷衍过去了。 我这呼天抢地的阵仗把旁边的大夫也吓了一跳,急急的走来引我进内间,刘钰被挡在外面,说女人看病男人不宜在场。 哎,不就是妇科病嘛?有什么不好对男人启齿的,古代人真是。不过恰好,方便我行事。 大夫把我引进内间坐好,又规矩的坐在我前面的位置,中间隔着帘子,我把手碗放在帘子外。 “敢为姑娘是什么个不舒服法?” “今天天气不好,都下石头了。”我对上一句风马牛不及的话。 帘子外的大夫沉默片刻。 “石头也可以做饭的。”我大喜,宾果,答对。 “做饭要用铁锅。” “锅子又黑又坚实。” 对了这四句莫名其妙的接口暗号,我把手里的玉佩和字条送出了帘子。 “秦将军果然出事了,多谢姑娘的舍命相救。”他不再给我打哑谜。 我冲他摆摆手,走出了内间。 刘钰见我活蹦乱跳的从内间出来,眼里的疑惑更深。我走上前,拉着他就走,不给他思考的机会。 “刚刚大夫说你是什么病?” “心病。” “啊?心病?” 我大惊,知道自己的嘴坏了事。 “嗯,就是大夫说的心思郁结,心病。来的快又去得快。”我又是一副没心没肺的大笑。 快步跑在前面,冲着人群中的刘钰拼命的挥手,示意他跟上。此刻的我们就这样在人群里两两相望,他大笑着在人群里挤着朝我奔过来,却被拥挤的人潮推来让去,好不狼狈。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近,最后我们被川流不息人群包围在路中。夕阳的余晖洒下,带着淡淡的金色投影着刘钰半边英俊的脸庞,让我一瞬间的恍惚。 多年以后,每每想到那个时刻,心里就会莫名的激动。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 梦想着偶然能有一天再相见 从此我开始孤单思念 想你时你在天边 想你时你在眼前 想你时你在脑海 想你时你在心田 宁愿相信我们前世有缘 今生的爱情故事不会再改变 宁愿用这一生等你发现 我一直在你身旁从未走远 宁愿相信我们前世有缘 今生的爱情故事不会再改变 宁愿用这一生等你发现 我一直在你身旁从未走远 承诺 从那天送信回来,到现在。不论是刘钰还是秦歌,都没什么动静,至少表面还是很平静的。我时不时的会去探望秦歌。牢房守门的见我来了都是毕恭毕敬的,我偷偷塞给他们一人一锭大元宝,吩咐他们不许把我来牢房的事儿说出去。 今天,我提了一篮子桂花胭脂饼给秦歌。秦歌放在嘴里大口大口的撅着,脸上虽没有笑,但我说什么他都会听,言语中间也没有淡漠。他就一冰山,现在肯这样对人了,想必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忽然想很看到他各式各样的笑容,微笑,狂笑,苦笑,假笑,嘲笑,冷笑,甚至还有淫笑。哈哈,脑中勾勒出秦歌各种摸样,自儿偷乐得快口水流出来了也不知道。 “婉儿,今晚我们就离开了。”他浑厚的声音把我从意淫中拉了出来。 “今晚吗?”这几天都没听到什么动静,怎么突然就说要走了,“都准备好了?” “嗯,都准备好了。晚上刘钰要去启城知府府上赴宴,我们趁这个机会离开,”他目光灼灼的看着我,似带着一丝期盼“你和我们一起走吗?” 我垂下眼睑,暗自思索。万一被刘钰发现是我放了秦歌,他会不会杀了我。而且我要的唯一的感情他也给不起。回想一年前的星空之夜和前不久人潮涌动的街头,心里酸涩难言,但还是决然的点点头,可又想到我娘。 那日我被刘钰带出牢房之后,娘也被带了出来。只是那时候刘钰在气头上,就把娘安置在了另一个院子,不许我去看她。我心知刘钰也不会为难于她,就没在意。可现在我要离开的话,可就不能撇下她了。 对上秦歌炯炯的双眼,柔弱无助的哀求更似娇嗲:“求求你,把我娘也一块儿带走吧。” 他似乎很满意我现在的样子,握住我的手,嘴唇轻抿。“放心,我都安排好了。” 原来他早就准备好了要带我走,为什么还要问我愿不愿意,还要我开口求他带上我娘。我气恼的瞪了他一眼。他呵呵的笑开了花儿,把我搂进怀里。这是我听到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笑,从内心到面部表情都在笑,胸膛剧烈起伏,震着我的侧脸。笑声自胸腔发出,更显厚重。。。。 此时的我正焦急的等待着夜晚的来临。秦歌说天黑以后就有接应的人来接我,叫我呆在房间里不要乱跑。 刘钰果然去赴启城知府的宴去了。临走时,他问我要不要去,我谎说身体不舒服不想动。他温柔的抱我放在床上,轻吻了我的手指,帮我掖好被角,嘱咐我好好休息。 “你一觉醒来,我就回来了。”他目光如盈盈如水,眼中柔情朦朦。想到等下秦歌就会逃出去,我也会离开。心中升出一丝罪恶感,心虚惭愧的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他没有看出我的异样,还自顾自的说着话:“其实我也想过了,先前说过的你要的我都会给你,无论是什么。什么也一样,你要独一无二的感情,我也可以给你。我发誓,今生只爱莫舒婉一人。” 他半跪在床头,像一个虔诚的信徒。 我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这是他说的话吗?这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燕王说的话吗?天下之大,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什么偏偏只许我一个。 刘钰啊,这么虔诚的誓言,这么坚定的承诺,你让我情何以堪。 不是没有感动,眼中已经泛起泪花,可是感动又怎么样呢,我已经放了秦歌,我已经背叛了你。或许你现在可以深情款款,但一旦你知道了这事儿之后,会怎么样。 我闭上眼睛,不敢也不愿去想象以后会发生的一切。 他轻轻的俯首吻去我眼角的眼泪,以为我是被他感动了,又说了一阵情话之后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泪已是溃不成军,大颗大颗的滴落,侵入了头下的香枕。 又一次再见了,刘钰 又一次再见了,我的王爷 如果我的离去会再一次伤害到你,我希望从此我们永远也不要再见。那样,你就不会再受伤了。 逃生 皓月初升,银白的月光如水般洒在窗户上,地板上,就像柔光萌动的眸子。心情纠结得难以形容,思绪万千,剪不断理还乱。 门口响起低低的呼唤,我回应着,提起包袱走了房间。门口站着一个全身黑衣的男子,背着月光,我看不清他的容貌。他对我微微一抱拳,拉着我脚尖轻点,一种天旋地转,我已落在房顶之上。 此时整个启城花灯初下,我下意识的寻找启城知府的府邸。刘钰在哪里呢? 月光凄凄,细细的环顾这个院子。虽然只在这里生活了几天,但我想把这里烙进心里,作为最珍贵的记忆。 在这里,我为你讲过动人的故事;在这里,你给过我温暖的拥抱;在这里我们哭过,笑过,伤心过,幸福过。虽然只短短几日,却仿佛已过了一辈子。 身边黑衣男子急急的催促我。终是要离开的,我回转身,随着他轻轻跳下墙去。 墙边已经停着一辆马车,黑衣人冲了马车内微微躬身:“将军,人已接来了。”说罢,做了个请的手势,要我上车。 掀帘跳上车,第一眼就看到娘双眼饱含泪水慈祥的看着我。几日不见,她也是憔悴了不少。再也控制不住,像每个孩子高唱着“世上只有妈妈好”一样,撒娇的扑进娘的怀里。 我也挺赖着她的,毕竟这个身体也只有16岁。 “好孩子,没事儿了,有娘在呢。”像我初初来到这个时代一样,娘依然是轻轻抚摸着我的后背,轻声细语的哄着我。 退出娘的怀抱,迎上秦歌惊喜的目光。他冲我点点头,又对马车外的车夫吩咐了几句,马车颠簸着移动起来。 马车内空间不大,隐约可以看到只有四个人。李霓裳一个人安静的坐在角落,自我上车就没有说过一句话,我知她还在气我没有说出认识刘钰的事儿,主动和她打招呼,她理也没理我,身子靠着马车壁缩了缩。我吞吞口水,热脸贴在冷屁股上了。 “出了这城门,我们就安全了。”秦歌看出我的尴尬。 “我们现在是去哪?玉国吗?”现在我才想起这个问题,很茫然的问道。 他冲我点点头,忽然一阵天旋地转马车内颠簸得更加厉害,只听到车外马儿嘶鸣。我一个没坐稳,朝车外扑去。完了完了,我闭着眼睛害怕得不敢看。这掉下车去,不被摔死也摔个重伤。 正在我暗自祈祷脸别挨地的时候,忽听到旁边秦歌急急的呼唤,“婉儿。”接着我落入一个柔软的怀抱,随着那怀抱齐齐滚下车去。 “吁。”马车车夫停住马来,娘和李霓裳焦急的跳下车,一人拉一个把我和秦歌拉了起来。可是秦歌的手却没有松开,依然搂着我,也不管旁边李霓裳焦急的眼神,担忧的把我身上看了个遍:“婉儿,你没事儿吧。” 摔下车的时候,秦歌死死的把我搂在怀里,我几乎是垫着他挨地的。我冲他笑笑,感激的说:“没事儿,你呢?” 他如释重负,也轻点头回应我没事儿。 “哼,还真是郎情妾意啊。” 我回过头,看到站在十米以外的刘钰。 此时他的身后跟着无数举着火把的士兵,火光微微映在他的半年侧脸上,此时他的脸快结成了冰。寒气四窜,我不禁打了个哆嗦,秦歌以为我冷,搂着我的手又紧了紧。 刘钰盯着秦歌搂着我的手,眼中火光突起,嘴唇泛白,肩膀微微抖动,似在竭力平息怒火,双手紧紧握拳放在身侧。 我微微叹气,从秦歌的怀里退出。秦歌搂着我的手不愿放开,停了几秒,还是松开手臂,只是一脸担忧的看着我。 都到这个份儿上了,担忧,害怕,悲伤或者愧疚都已于事无补。我上前迈了一步,大义凛然的样子让我以为自己即将变成烈士。 “你放了他们吧,求求你。” “你有什么资格来求我?”刘钰的语气冰冷到了极点。 “我没有资格,但是请你看在宁玉两国百姓渴望和平的份上,放了秦将军。如若你放了秦将军,我愿以死谢罪。” 刘钰和秦歌,你们各为其主,谁也不能违背忠君报国的责任。眼前的人就是你的死敌,如果让你们感到为难了,那么就由我来承受吧,让我来承担这个罪孽,让所有人都不必为难。 我对着刘钰缓缓下跪,俯首帖耳,像以前在富家花园,像以前在王府的时候一样毕恭毕敬。好久了,我忘记了,多久没有这样给他下跪过,自从我们从村子回来之后吧,又或者是我回家之后吧。 “你居然为了他宁愿去死。”刘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声线已经微微颤抖,想必已是气极。 我没有说话,依然低着头。一道很大的力道的手臂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抬头一看,秦歌正眸光闪烁的看着我,严肃且认真:“不必求他,也不必为我如此。如果你死了,秦歌也绝不独活。” “好好好。”刘钰连说了三个好字,仰天大笑,“枉我刘钰对你一往情深,想要许你整个天下,许你独一无二。可你却偏偏狼心狗肺,钟情于他,还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一切都只是为了他。”愤怒的指着秦歌,情绪已经失控。 “既然如此,那我就成全你们,要想同生共死是吧,来人,把秦歌等人拿下,不论生死。活捉莫舒婉。”刘钰大手一挥,伸手拿着火把的士兵听命就要冲了上来。 只见秦歌身后的数名黑衣人哗的掏出长剑,把我们护在身后。我们只有区区数十人,而刘钰那边却是黑压压的一片,显然寡不敌众。这样下去,我们除了死也没有别的退路了。要么被人杀死,要么自杀,现在只能赌一赌。 我看了看秦歌,此时他也掏出了腰间的软剑,奋力厮杀着,没有注意到我这里。我趁他不备,抽出身边护我的黑衣人的剑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大喝一声“住手。” 所有人都停止了打斗,定定的看着我。刘钰和秦歌焦急的喊着我的名字,我后退了几步。 “反正是要死,那我先走一步。我不想看到你们互相厮杀,我不想看到你们任何一个人受伤。我宁愿我死。”泪水喷薄而出,模糊了我的双眼。看不见刘钰脸上的绝望,看不到秦歌脸上的忧伤。脖子一阵刺痛,有温热的液体流进了胸膛。 错爱 “好,我放你们走。”半响,刘钰气馁的扔下剑,一脸的伤痛和绝望。他望着远方,似思索什么,喉结滚动,缓缓吐气:“你们走吧,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 身后一名将领欲上来阻止,被刘钰粗暴的呵斥住:“放他们走,这是我的命令。难道真要我看她死吗?” 我无力的垂下剑,全身已没有了力气,跌坐在地上。微微扯动嘴角,我赌赢了不是吗?我用刘钰的情做筹码,换来的却是刘钰的恨和伤。 秦歌把我抱起登上马车,娘和霓裳也跟着进来了。马车再次缓缓启动,只看到车壁上火光一片,我们从他们的火把中穿行而过。 天已经微微亮,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我疲惫的靠在秦歌怀里睡着了。脸颊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睫毛扑闪扑闪,泪花打湿了粘在眼睑上。就这样睡着不要醒来,就这样睡着把我送回原来的世界吧,就和来时一样。 一觉醒来,我已睡在车里的软榻上。扯开盖在我身上的薄被,环顾四周,车里只有我一人。 我急急的跳出车外。看到前面不远处的小坡上炊烟袅袅。走近一看,两个树杈叉在地面,中间横着一个树枝,上面挂着烤野味,此刻滋滋的滴着油水,冒着香气。赶车的车夫不停的给底下加着柴火。 我食指大动,嘴里的唾沫也迅速分泌。吞吞口水,恨不得立刻撕下一块肉来吃。车夫见我嘴馋的样子,乐得呵呵直笑,憨态可掬:“婉姑娘莫不是饿了,别急。再等等就可以吃了。” 我失望的点点头,还要等啊。这时,秦歌抱着一捆柴走了过来,见到我,也是眉头一挑,眼中多了几分宠溺。他放下柴火,接过车夫手中柴开始往火力扔,车夫识趣的朝马车走去。 他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我过去。我靠着他坐在旁边,拿他的身体当靠枕。 “我娘和霓裳呢?”现在我才发现还有两个人不见了。 “她们去河边取水,顺便看有没有野果可摘点回来的。”我垂下眼,无意识的点点头。忽然颊边一阵温热柔软,等我反应过来,他的唇已离开。看着他一脸得逞的洋洋得意,我恨得牙痒痒。伸出一拳砸在他身上,他也不躲,顺势就把我搂进怀里。一个不稳,双双倒在地上。 经历了昨晚的亡命逃生,我已知道他的心意。不能不说我对他没有感觉。每当看到他深陷陷阱,我就会想不顾一切的帮助他。现在的他已经开始笑了,不像初初见他的时候的冰山脸。他无论是轻扯下嘴角,或者微弯下眼角,我都能看到他真实的笑意,那让我很踏实。 此时的我脸红得像个大番茄,粉拳落下,换来一个浅浅的吻。轻轻柔柔的触感,不似他手掌的冰冷,温热而潮湿,细细的描绘着我的唇线。我闭上眼,不敢呼吸,心脏窒息得快要死掉,脸也涨的越来越红。他放开我,我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半天才平复心情。 嘴唇红肿,不好意思对上他的眼睛,急急的扔下一句话就跑开了,身后却是他低沉的笑声。 “我去看霓裳和我娘回来了没有?” 走进山坡,隐约可以看到前面有条缓缓流动的小河。霓裳她们应该在那里。果然,待我走近,看到霓裳正低头洗着果子。纤纤玉手,指若削葱浸在清澈的水里,美得那么耀眼。 她回头看见是我,目光盯在我微肿的唇上。我尴尬的低下头,脸又红了起来。她转过头继续洗果子。 “你爱秦歌?”她似若无其事的问。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这我们一路结伴而行,我不是不知道她的小儿女心思。她看秦歌时的含情脉脉,看我时的愁容惨淡我都知道。我踌躇着该如何面对她,她却苦笑出声: “其实我也爱秦歌。”我没料到她如此直白。好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子啊。 她没有看我,只是自顾自的说着,仿佛我并不存在,而是说给她自己听的一样。 “我终是要跟着玉王的,这次他来寻我,也是因为玉王的命令。喜欢又怎么样,我没有选择,况且,”她回头看看我“他也没给我选择的机会。” 此话似曾相识,我想起了春杏。两个爱着却说不出口,爱着却不能爱的苦命女人。我不禁对她产生了一丝同情。 “所以,我想通了。我知道他很爱你,所以请你也好好的爱他,给他幸福。他的心是一堵墙,需要一扇窗来为他打开阳光,而你,就是他心里的那堵墙。” 她冲我微微一笑,眼中雾气缭绕,波光盈盈。顿时天地失色。我心中一窒,真真是天下第一美女啊。。。。 经过那次河边的闲谈之后,霓裳对我的态度明显好了许多。笑容也多了,只是那或深或浅的笑容里隐匿着淡淡的哀愁。我知道那哀愁的来源,但却无能为力。人就是这样,爱我的人对我痴心不悔,我却对我爱的人伤心流泪。 忽然想起那么一句话:我爱你并没有错,错的只是时间,让我在此刻遇见了你。 玉国 第四十章 玉国 经过几十日的长途跋涉,我们来到了玉国的都城,玉都。现在已进隆冬,玉国本来就像宁国的温暖潮湿,玉都更是冷得像中国的东北。寒风冷冽,下着鹅毛大雪,到处一片萧瑟。我和娘自然受不了这么冷的天气,才刚入玉国,就受了寒,不停的打喷嚏。秦歌把车上所有的被子都盖在我们身上也无济于事,急得他不停的催促着车夫快马赶回将军府。 车一停在将军府门前,秦歌就急急的把我抱起往门内走去。我环顾四周,门口站着一堆下人,低眉顺眼的躬着身子给秦歌问安。 秦歌微微出声回应并吩咐准备火盆,自己却抱着我走进一间房间。推开房门,热气迎面而来。顿时我也清醒了许多,这才想起叫秦歌也好好照看我娘。 他脚下步子到床边才停下,一边仔细的给我盖上被子,一边无奈的摇头: “自己都这样了,脑子还装这么多事儿,也不肯歇歇。放心吧,你娘我会吩咐下人好好照料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安下心来,闭目养神。只感觉脸上有道目光射来,睁眼一看。秦歌正坐在床边温柔的看着我。见我睁眼,他甜蜜的一笑,轻轻的理着我额前的发丝。 一瞬间的恍惚,我仿佛看到了在启城的床边的刘钰。他也是这样目光,这样的神色,然后笑着说:“你一觉醒来,我就回来了。” 微微甩头,似要甩掉心中的烦闷,对上眼前的人儿。 “好好休息,等下吃饭的时候我再叫你。”他目光如水。 我很听话的轻轻点头,他又想了想,“等下我派人去请个大夫来,你这病可大可小,还是看看得好。” 我又是听话的点点头。他笑意更深,轻刮我的鼻子,在我额头轻啄一下,才一步三回头的出了房间。 房间里温暖如春,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困意袭来,重重的眼皮再也抬不起来了。 晚上将军府里热闹非常。秦歌的手下们听说秦歌回来了,都纷纷前来探望。老远就看到杨大勇和吴子敬朝这边走来,低着头躬着身,对秦歌毕恭毕敬。 “属下杨大勇(吴子敬)见过秦将军。” “两位不必多礼,此番宁国一行辛苦二位了。” “将军太过奖了,这只是属下职责所在。”杨大勇微微抬了下头,扫了坐在秦歌左侧的我一眼,“想必这就是嫂夫人吧。” 自从那天秦歌把我从车里抱出来之后,我和秦歌的那点儿事儿就闹得沸沸扬扬。不过我要说的是,绯闻,绝对的绯闻。 我听杨大勇这么一说,噗嗤一笑,敢情他还没认出我来啊。杨大勇听见笑声,好奇的抬头看着我,眉头微微皱起,似在思索什么。我大大方方的对上他的脸任他打量。小样儿,才几天就不认识你姐姐我了。 忽然,他眼中精光一现,惊诧的叫起来:“啊!莫舒,你是莫舒。” 听他这么一说,看着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更是控制不住,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吴子敬也侧过头来打量我,但看出我是女人之后,也只是微微点了下头,没说什么,不像杨大勇一副活脱脱的见了鬼的摸样,那表情,真真是夸张。 “小女子莫舒婉,见过二位爷。”我故作端庄的给杨吴二人请安,把杨大勇更是唬得一愣一愣的。 “婉儿,别闹了,你那顽皮的性子可得改改了。”秦歌故作责备的瞪了我一眼,语气却是慢慢的无奈和宠溺,这才算是为杨大勇解了围。 杨大勇嘿嘿一笑,憨厚的摸着头“想不到莫舒竟是嫂夫人,我还以为。。。呵呵,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我是奸细是不,差点把我给杀了呢?”我故意想为难为难他,他却急得像拿了个烫手山芋,不停的解释。当然不是给我,是给秦歌。秦歌拍拍我的手,我知道应该适可而止了,也就不再和杨大勇多什么,逗逗他而已,难道真想把他怎么样吗? 吃过饭,宾客也都散了。今晚月光朦胧,映着黑夜中的景物是真是幻,看不真切。秦歌拉着我的手缓步走在夜色中的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留下身后大大小小的一双双脚印。 发烧 天真的很冷,我哆嗦着来回搓手。秦歌把我的手接过来,放在在嘴边哈气。一股暖暖湿湿的空气流进我的手心流进我的心里,嘴边荡起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意。他背着光,黑夜中看不清他的样子,只看到我们呼出的白色气体在彼此的空隙中舞动,纠缠直至消失不见。 我调皮的用脚量着他踩过雪地留下的大脚印。好大,我整个脚都陷了下去。他言笑晏晏的看着我。 “圣母玛利亚就是因为这样生下了上帝。”我在他的脚印里跳来跳去。 “玛利亚是谁,什么是上帝。踩在脚印上就怀孕了?”秦歌好奇的问我。 我被这个问题问住了,我对圣经的了解也是半吊子。何况这个时代的信仰里可没有基督教。 “圣母是个未婚的女人,耶和华选中她,要他生育上帝。上帝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拥有和佛祖一样慈悲的心。”我含糊其辞的解释着,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 秦歌沉默了片刻,忽然一个飞身扑了上来,趁我不注意,把我放到在雪地里。背上上一阵凉飕飕的,可胸前却抵触着他火热的胸膛。 我们彼此呼吸纠缠,他亲吻住我,带着火一样热情尽情的吮吸着我口中的蜜汁,那么迫切与霸道。我全身柔软无力,只得双手抵在他的胸前,尽力的回应。他感觉到了我回应,更像得了特赦,火舌长驱直入,钻进我的丁香小口。我的大脑顿时晕晕乎乎,血液上涌。他的舌头就像一个妙曼的舞者,纠缠上我的,我丝毫没有招架的能力,只能无力的随着他的节奏起舞。 半响,他终于剧烈的喘着粗气放开我,额头抵着我的额头。 “你愿意做那圣母玛利亚吗?为我也生个上帝。” 我没料到他会这么说,神智一下就清醒过来。寒冷又一次袭来。他静静的看着我,眼中满是询问和小心翼翼。 我努努嘴,不知道该说话,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了。忽然鼻子一酸,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喷了秦歌一脸唾沫。哎,这雪地里躺了半天不感冒才怪。 我抱歉的对他笑笑,他似乎忘记了刚才的问题。急忙把我拉起来,拍干净我身上的雪,就往屋里走去。 那一夜回去,我的感冒成功的加重了,迷迷糊糊的还发起了高烧。 “你说你这孩子怎么身体这么差。进了将军府之后我的伤寒都好了,你却越来越重。”娘一边在我的额头上搭了快冰冰凉凉的帕子,一边絮絮叨叨的埋怨着。我脸红得又一次成了大番茄,不过这次不是因为害羞,是因为生病。 当然不能告诉她我的感冒是如何加重的,只能耐着性子听着她的碎碎念。 秦歌从外面走进来,转眼就来到我床边。深锁着眉头,用手摸摸我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 “还在发烧吗?”眼中有深深的自责。 “没事儿了。”我鼻子堵得慌,鼻音浓浓。 “都这样了,还说没事儿。”娘又开始抱怨了。我看看了秦歌,眼中分明写着“都怪你”,他见我着摸样,好笑又好气的摇摇头,露出一副“都怪我”的表情。娘见我们怪模怪样的,狠狠瞪了我一眼,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我和秦歌。 “婉儿病成这样,看来霓裳的封妃大典你是去不成了。” 封妃吗?我急忙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了起来,冲动的想去看看霓裳。怪不得这几天没见到霓裳呢?原来她进宫了。 情绪低落了几分,想到霓裳心里的苦,当下就血气上涌蛮不讲理的冲着秦歌大声斥责 “她不想去的,你知不知道,她喜欢的是你,你知不知道。”眼泪滑落。秦歌一把抱住我,手穿过我的披散如丝缎的黑发来回摩挲。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也没有办法。玉王要她,我没办法;我不爱他,我没办法。你要我怎么做。我也难过,但是我也无能为力。”话语中深深的哀伤和愧疚。我平复了一下情绪,不在激动。 是啊,怎么能怪秦歌呢?要怪只能怪我们自己爱错了人。 爱情本来就是那么伤。 我睁开眼睛却感觉不到天亮 东西吃一半莫名其妙哭一场 我忍住不想时间变得更漫长 也与你有关否则又开始胡思乱想 我日月无光忙得不知所以然 找朋友交谈其实全帮不上忙 以为会习惯有你在才是习惯 你曾住在我心上现在空了一个地方 原来爱情这么伤比想象中还难 泪水总是不听话幸福躲起来不声不响 太多道理太牵强道理全是一样 说的时候很简单爱上后却正巧打乱 只想变的坚强强到能够去忘 无所谓悲伤只要学会抵抗 原来爱情这么伤 原来爱情是这样这样峰回路转 泪水明明流不干瞎了眼还要再爱一趟 有一天终于打完思念的一场战 回过头再看一看 原来爱情那么伤 下次还会不会这样 -----梁咏琪《原来爱情这么伤》 封妃 今天是霓裳举行封妃大典的日子。本来我身体还没有恢复,秦歌不让我参加。但我执意要去见一见霓裳,他终还是拗不过我带着我去了。 这是我一次走进皇宫。虽然以前见过宁国,可那是在燕王府。宫墙高耸巍峨,庄严肃穆。抬头看着这四方天,心里沉重而压抑。 这里是皇权的象征,这里也是自由的坟墓。 秦歌带着我走进一座大型宫殿,宫殿门口已经站着些许排列整齐的宫女,她们通通头梳双环发髻,上身衫襦,下身长裙,低眉顺目。看见我们走来,一宫女缓缓移步过来对我们福了福身,领着我们步入殿内。 刚刚踏入殿内,就听见里面的吵杂声此起彼伏。抬头一看,大殿的上首是空的,皇帝还没有来。可是大殿的两侧已经满满当当的坐满了人,看样子都是玉国的官员。而且他们也都带着女眷。 秦歌冲着各个座位一一拱手,带着我坐在下首一个靠前的空位上。我心急如焚,心里一直担忧着霓裳,不停的在门口张望。 不一会,随着一声尖细的嗓子的嘶鸣:“皇上驾到。”殿里立刻鸦雀无声。 一个十四来岁的中年男子身穿金黄色盘龙长衫,头戴金冠走了进来,这就是玉王了。 众人齐齐跪下,三呼万岁。他微笑着坐在上首,眼睛缓缓扫射过殿下的人潮。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他看的不是这殿下的男人,而是看的是男人旁边的女人。 忽然,一道精光射来。我抬头一看,玉王正看着我。那眼神让我浑身不舒服,就像看着意外的猎物一样,惊喜,猥琐。他又看了看我旁边的秦歌,终移开眼去了。 我大大的舒了一口气,看看秦歌,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应该没有看到玉王的眼神才对。 “臣恭贺皇上喜得天下第一美女李霓裳。”一大臣谄媚的开口,周围的官员全都七嘴八舌的附和开来。 “呵呵,众爱卿过奖了。今日众爱卿所带之美女也都是国色天香,美艳动人啊。”玉王锊锊胡子,眼睛有意无意的瞟过我们这边。我坐立不安的扭了两下,全身掉了无数的鸡皮疙瘩。 “我带这女子是玉都藏娇阁的花魁。姿色虽比不上那天下第一美女,可也是数一数二的绝色美人。如若皇上不嫌弃,臣就当孝敬皇上了。” 我听了这话大吃一惊。原来这些女眷不是家眷,而是青楼女子。而且是青楼女子不说,还这样肆无忌惮的被大臣们送给皇帝。我一口茶没咽下去,胃里一阵泛酸,差点没吐出来。秦歌慌忙的轻拍我的背帮我顺气。 好一个骄奢淫逸的皇帝,好一群谄媚荒诞的大臣。这样的国家,能维持多久。侧头看了看秦歌,此刻的他冷眼的看着殿上的一切,眉头微微蹙起。他也不喜欢这种场合吧,也许整个玉国也只有他那里才有一方净土了。 “爱卿玩笑了,今日可是我爱妃的封妃之日。我又岂能弃美人于不顾?”玉王微微挥手,一个太监又是像捏着脖子的鸭子,大声的宣裳妃进殿。 她来了,我坐直了身体看着她缓缓步入殿内。太美了,我听见安静得落针可闻的大殿想起一阵抽气声,再环顾四周。所有的人无不是满目惊艳,满脸呆滞。 今天她穿了一声桃红色锦服。上好的丝缎反射着大殿顶上夜明珠的光芒,柔和而朦胧。头戴金色凤凰争艳步摇,耳垂碧绿翡翠耳坠。眼波烟烟,倩影翩翩,低着眉敛着目,盈盈下拜。 “爱妃不必多理,快快到朕身边来。”玉王的声音里已经有一股子掩饰不住的骄傲和激动。 霓裳自进殿来就没有看我们一眼,缓缓抬步走上台阶做在了玉王身边。 “这次朕能得此爱妃全靠秦爱卿了。”玉王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只听到秦歌淡漠且不卑不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是臣的职责所在。” 我总感觉玉王看向秦歌时,视线会转到我这里。我别开口像避开,却生生对上霓裳的目光。那是怎么样的一双眼。 她那清澈的眸子此刻如秋水含晴,似春柳扶腰,柔软而无助。眼中突突的热情的火焰倔强的看着他,眼里分明写着他的名字“秦歌,秦歌。”随后眼神因为得不到回应而瞬间转冷。就像寒气习习的秋雨,蒙上了一层烟雾,看不真切,却又莫名忧伤。 她就这样盯着秦歌,似乎已经听不到了周围的人声涌动。似乎世界里只有她和他。眼中的炙热让人心疼,眼中的绝望让人忧伤。原来爱情那么伤,伤的可以把人的心生生撕碎却不能叫痛,伤得苦酒只有自己尝。 那一眼,只看那一眼。一眼恍若千年,一眼之后这辈子注定相忘。 我不知不觉也陷进了那双情绪复杂的眸子,情不自禁的跟着她的情绪跌跌撞撞。直到听到玉王低沉的声音,我才恍惚从梦中醒来。只是那苦涩的情绪却是久久萦绕心里,挥之不去。 “爱妃,快快为各位爱卿斟酒。” 宫宴 “爱妃,快快为各位爱卿斟酒。” “爱妃,爱妃,”玉王轻轻把霓裳搂入怀中,“想什么想得如此入神。” 霓裳一副恍然大悟的摸样,接过宫女手中的酒壶,走下殿为各位大臣斟酒。半巡之后,转眼就来到我们前面。细细斟酒,酒水溅入杯中发出悦耳的响声,微微抬头看了秦歌一样,又看看我。 “霓裳有今日当谢秦将军和莫姑娘。霓裳今日敬二位一杯。”说着,抬起玉臂,头一扬。喉咙涌动之处酒一下肚。像一个奔赴刑场的烈士。 我握着酒杯,轻抿了一口。我是不会喝酒的,更何况这酒还掺杂着某种苦涩。 “哦?原来秦将军身边的佳人并非秦夫人。”玉王饶有趣味的看着我,眼中带着某种戏谑。 “是,当日在宁国,多亏莫姑娘出手相救,我和裳妃才得以脱险。”秦歌对玉王拱手,微微侧身,似乎想挡住玉王堪堪投射在我身上的目光。 “莫姑娘美貌如花,却又如此聪慧过人,是不可多得的佳人啊。”玉王半眯着眼睛,眼睛不停的在我身上打转儿。就像在看一个唾手可得的猎物,眼中欲望横生。 明明穿了衣服,我却感觉他的目光像透过了衣服把我身上看遍了一般,说不出的猥琐和侮辱。求助的看向身旁的秦歌,只见他微微喘气,太阳穴的青筋突突得越加明显,牙齿咬得腮帮子紧绷绷的。 大殿之上没人说一句话,所有的视线如闪光灯一样打在我的身上。那目光中也有猥琐的,有幸灾乐祸的,有冷眼旁观的,也有同情的。 “皇上,前些日子臣妾学了一支舞,不知皇上可有兴趣一赏?”霓裳娇羞的扑进玉王怀里。那个老色鬼终于收回目光低头看着怀里娇弱无骨的人儿。 大殿上微妙的气氛被打破,人们又开始有说有笑。霓裳,又一次救了我。。 霓裳在大殿之上翩翩起舞。灵动得宛如漫天飞舞的轻盈雪花,清雅得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九天仙子。襟飘带舞,魅影婆娑。 此舞只因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因为经历了刚刚那段插曲,我已没了赏舞的兴致。只希望快快结束,快快离开这里。 一舞跳罢,玉王已经顾不得看我这里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霓裳身上。他迫不及待的扶上霓裳的腰,眼中闪烁着情欲的烈火。而霓裳却在他怀中强颜欢笑。 底下大臣看出这老色鬼的心思,借故告辞。玉王故作矜持的挽留了一番,却是头也不回的拉着霓裳往后殿走去。 我看着他们渐渐消失的背影,心里又是一阵难受。多好的姑娘,就这样插在了一堆牛粪上。 脑子一阵发热,头晕乎乎的。伸手摸摸脸颊,已湿了一片。对上秦歌担忧的眸子,我微微一笑, “今天喝得多了,酒都从眼睛里溢出来了。”说着也不管周围大臣异样的目光,扑到秦歌怀里嚎嚎大哭起来。 霓裳,你一定很难受吧?你一定难受得想要死去也不能哭吧?别怕,我帮你哭了,你的悲伤,你的无奈我通通的帮你哭出来了。 梳妆 时间如水,转眼间就到了过年的时候。这里的过年和我们那个时代的过年基本是一样的,放鞭炮,吃年夜饭,守岁都是必不可少的形式。 今天我穿了一件厚厚的皮裘,脖子上围了温暖柔软的狐毛围脖。这是秦歌为了给我御寒,专程去猎来的。我不是什么动物保护协会的,而且也没穿过如此高贵的衣服,自然是喜欢得紧。 丫头可乐正在给我梳头,说等会儿秦歌的什么三姑六婆的亲戚会过来一起吃年夜饭,叫我好生打扮打扮。 可乐的名字是我给这丫头取的。初初秦歌把这丫头派给我的时候我问她叫什么,她说她叫金莲,姓潘名金莲。我当时就满脑黑线。仔细看她,倒是个标致清秀的丫头。我实在不忍心把她和那名垂千古,家喻户晓的狐媚子联系起来。虽然她并不知道潘金莲是谁。 我果断的给她改了名字,叫可口可乐。这丫头一脸愁容的看着我,不情不愿的样子。我以为她不喜欢, “那不叫可口可乐,叫百事可乐也行,或者非常可乐都成。你自己选吧,总之不能叫那什么莲的。”我实在不想再从嘴巴里吐出那个名字。 “回小姐,这哪有人取四个字的名字啊?”丫头惴惴不安的看着我。 我恍然大悟,觉得她说的在理,掐头去尾,索性就取了个“可乐”的名字。我把这事儿说给秦歌听,正在喝茶的他噗的一声,一口茶尽数喷在了我脸上,我气得牙痒痒,追上去一阵拳打脚踢。 “小姐梳好了,你看看满意不满意。”此时可乐把镜子移到我面前。我一看,把自己也吓一跳,这是我吗?云髻松松,铅华淡淡,美目顾盼,黛眉弯弯,朱唇点点,肌如白雪。 “小姐,可真是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呢。”我冲着可乐莞尔一笑,心里也洋洋得意起来。 “你就是我那个表嫂吗?”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我回头一看,不知何时冲进来一个小鬼,大约三四岁,小不点点儿大。一双眼睛乌溜溜的直打转,当看到我时,微微一愣,瞬间又做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摸样。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摸样,只是孩子始终还是孩子,那正经摸样偏偏稚气得滑稽。 我上前捏捏了他的脸蛋,滑嫩如丝,触感非常好。 “小屁孩,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听我这么叫他,眉头拧成了麻绳“我才不是小屁孩呢?我是秦受。” 我哭笑不得,这家人的名字怎么这么怪,不是潘金莲就是禽兽。我思索着要找秦歌说下这孩子的名字,可不能这样叫,虽然他们这里也没有禽兽一词,动物类通称为牲口或者畜生。 说曹操曹操到,秦歌掀开帘子第一眼就看到我。和刚刚这小禽兽一样,微微愣神,随即笑开来,眼中满满的惊艳,视线却停在我身上不愿转离。 我被他看得极不舒服,“大禽兽,看什么看。” 他这才回头神来,也没在意我给他新取的绰号,低头看着小禽兽:“小受,你在这里干嘛?” 小禽兽对着秦歌和对着我完全是两个人,此时的他低眉顺目,一副乖宝宝的摸样,完全没有刚才对我嚣张:“小受听说表哥娶了新表嫂。小受好奇,所以过来看看。” 我吃惊的睁大眼,欲出口解释,却被秦歌给拦了下来。 “看到了吧,还不快去大堂,长辈们都在那里。”语气里时兄长的严肃和威严。 小禽兽像得了特赦,嗖的一下就消失不见了,可乐也退出了屋子。 我还没反应过来,回头对上秦歌得逞的笑颜,才想起刚刚酿成的误会:“你为什么说我是你什么什么?”后面几个字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了,脸又红又烫,估计可以煮鸡蛋了。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把我搂进怀中,下巴细细的摩挲着头顶的发,我嗔怪着躲开, “别把头发给我弄乱了,才梳好的。”他听了乖乖放开我,笑着为我理理弄乱的头发, “过了年我们成亲如何。”我脑中轰的一声巨响,这个重量级的问题又一次压在了我的身上。 上次在雪地里他就暗示过一次了,只是那次我恰到好处的感冒让这事儿平息了过去。之后他也没再提起。我一直隐隐担心着他会再提,但是却没有想他真的提起时我不知道该如何答复了。 不知为何,我本能的对成亲和抗拒。也许是因为我才十六岁的缘故,在我观念里,十六岁还应该在学堂读书的年纪。而且我隐约觉得我很满足于现在的状况,不论是秦歌还是我打破了这个局面,逾越了这条界线,我都会感到不安和紧张。我不知道该用何种态度来对他,这是这么长以来我都没有理清的问题。 他见我不安的样子,也不再说什么,微微叹气,眼中的失望转瞬即逝,立刻又恢复一脸平淡的表情,拉着我走出屋子,向大堂走去。 我心里纠结得很,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只能装作不知,由他牵着走。 年夜 来到大堂,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向我射来,我下意识的抓着秦歌的衣服。秦歌温和得拍着我的手,我紧张的心慢慢平复了下来。 娘和秦歌的长辈们都已在圆桌帮坐下了,满满当当的一桌人,中间有个人的空隙,是留给我和秦歌的。我不好意思的低着头坐下,丫头们见人来齐了,开始鱼贯着上菜。 我盯着满桌子五颜六色的菜肴,口里的唾沫又增加了不少。连忙夹了一筷子富贵鸡放进嘴里。 “刚刚我听到表嫂叫我小禽兽,叫表哥大禽兽。” 我听到这个小冤家说的话,嘴里的鸡骨头咔在喉咙里,呛得我不停咳嗽,眼泪直流,好不狼狈。 秦歌猛拍我的背,试着把那块骨头拍出来。嘴里还不停的抱怨着:“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我抬头看到娘和秦歌一脸关切;那个小禽兽一脸幸灾乐祸;其他人一脸茫然。 我狠狠的瞪了小禽兽一样,出糗出大了。我顿时也没有了吃饭的心情。忽然的扒着饭,也不去夹菜了,不过还好有秦歌不停的给我夹菜。 一顿饭就在我一场闹剧之后安安静静的结束了。接下来就是放鞭炮。我兴冲冲的提着鞭炮跑出府。府门口已经聚集了好多放鞭炮的,他们把鞭炮挂在自己的大门中间,点燃。霹雳巴拉的炮竹声响彻天际,流光四射的火焰照亮了夜晚的天空,亮如白昼。 下人来帮我把鞭炮挂好,长长的一串红艳艳的鞭炮挂在大门中间,像一条火龙。我拿着火折子小心翼翼的靠近引线。心里担心被鞭炮炸到,又激动得想点燃它。就在我慢吞吞的移动火折子时,一只手迅速握住我的手,把我手里的火折子最准引线。煞那间,鞭炮噼啪响起,我下了一跳,迅速往后一跳,落入一个坚实的胸膛。 这时我才想起那只恶作剧操控我点燃鞭炮的手,气恼的用力垂着他的胸口。周围鞭炮声音很大,我哇哇大叫的声音连我自己都听不清了。 秦歌笑眯眯的把我搂进怀里,宽大的手掌捂住我的耳朵。顿时吵杂的声音少了一半,只有眼前硝烟弥漫的天地,朦胧的带着雾气。转回头,透过雾气却能清晰的看见秦歌轮廓分明的脸,我忍不住吻了吻他的下巴。他笑着回吻了我的脸颊一下。 忽然一个软软的身影冲进怀里,我低头一看,是小禽兽。此刻他正兴奋的看着鞭炮又叫又跳,还不停拍手。全然忘记了刚才作弄我的事儿。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真是小孩天性本性难易。 我也学着秦歌展开手掌,扶上小家伙儿的耳朵,替他遮住这刺破耳膜的雷霆巨吼。 这时,天上也绽放出了大朵大朵的烟花,五颜六色的的烟火照亮了玉都城的夜,照亮了玉都城里每个人的脸庞。一朵烟花绽开,一朵烟花逝去,接二连三,络绎不绝。我看着秦歌的脸,一会明亮,一会暗淡,他的脸上也隐隐流露出一丝震撼与激动。是啊,这么美的烟花呢,芳华绝世得让我们信仰,繁华易逝得让我们落泪。 我不禁想起了霓裳,在那深宫之中,你是否也已芳华已逝了呢? 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 很久很久以后,每每过年,每每放鞭炮的时候,我都会想起那一幕,我,秦歌,小禽兽。我在秦歌怀里,小禽兽在我怀里。我们看着将军府门口的鞭炮噼叭作响,看着天上烟花点点绽放。我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 多年以后,那一幕依旧记忆犹新,只是人已去,物已非,往事不堪回首。 出门 在将军府了闷了这么久,除了过年的时候在将军府门口站了一会子,我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出过门。 “可乐,可乐。”我极度无聊的扭来扭去,仿佛身上生了跳蚤。 “小姐,我的好小姐。你就别闹了,”可乐一脸愁容的看着我,“将军没有说让小姐出去呀。” “谁说要他同意了,我自己有手有脚,想去哪就去哪。”我赌气的坐在凳子上冲可乐嚷嚷。 “好好好,你想去哪就去哪,可也得等将军回府了出去也不迟呀。”可乐又好笑又好气的看着我,尽量安抚着我的情绪。 这几日秦歌忙着玉国兵营的事儿,每天都是早出晚归,我娘又跑到城东的靖安寺吃斋念佛去了,要半个月才回来,我一个人在偌大的府里来回转悠。秦歌见我无聊得发慌,无奈的直摇头: “你实在无聊,就去跟可乐学学绣花儿吧,”他微皱着眉,做迷糊状,“真搞不懂,你会写字吟诗,却不会女红,真真是奇了怪了。”我忍住想打他的冲动,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怎么,嫌弃我了不是?不会绣花又怎么样。会吃饭饿不死,会穿衣羞不死就行了。学那些没有无聊又陈旧的东西干嘛?” 可转念一想,这个时代不会绣花的女人可真是比大熊猫还稀少啊,我却不幸成为其中一员。 当机立断叫可乐买了丝线和布帛,发誓要绣个荷花映日的荷包。可左一针,右一针。不是针脚没绣好,就是绣错了位置和颜色。还搞得我十指被戳了无数的窟窿,就像还珠格格里的紫薇一样命苦。 于是乎,还没到两天,我的荷花映日计划就宣布失败。那堆丝线放在角落也就再也没去动过。。。 门口响起一片喧哗声,我好奇的跑出门,可乐焦急的跟上来。 出门一看,只见一个少妇拉着一个年轻人的衣服,哭的呼天抢地: “你这个没良心的,居然背着我去喝花酒,家里都穷得快揭不开锅了,你却拿着白花花的银子去孝敬藏娇阁的狐狸精,你不是人。”少妇说的神泪俱下,而那年轻人却面无表情。 哎,真是,又是一个色鬼,我暗暗的同情这个少妇,却不能做什么。清官难断家务事,跟何况,这小子有一次就有二次,不是我上前指责几句就了事的。 藏娇阁,好像在哪儿听过。对了,在霓裳的封妃大殿上,一个大臣怀里搂着的女子,便是藏娇阁的花魁。 我忽然很好奇这藏娇阁到底是怎么样的地方。藏娇藏娇,又藏着怎么样的娇呢? 我对可乐使使眼色,她立刻心领神会的做出一副痛苦的表情。我走上前,轻佻的摸摸她的脸颊,“小娘子,这摸样不赖嘛,今晚陪陪大爷我怎么样。” 不等可乐反应过来,我哈哈大笑着已经进将军府。好一阵,后面传来可乐又羞又恼的大叫。 不管她想把我生吞活剥的表情,我快步溜进秦歌的房间。 秦歌的衣服可真大,我穿在身上松垮垮的。转头一看可乐,也是一样的效果。 算了算了,有钱走遍天下。我买总可以了吧。。。 今天的玉都和往常一样,街上行人如织。卖鸭梨的小贩看到对面衣服店走出来一个头系玉色发呆,脚踏踏云丝履,手拿诗画折扇的翩翩公子。此公子面如冠玉,丰神俊秀,身边还跟着个激灵的小书童。这主仆二人虽然出现在人潮涌动的借口,却又一种鹤立鸡群的气势,让人一样便能注意到,并且不愿移开眼去。 跟在我身后的可乐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我心知她是怕秦歌的责罚。 “可乐啊,我的好可乐,你别一副皱眉苦脸的摸样了,你爷我是去喝花酒,是去找乐子的。你这么个表情,人家还以为我给不起钱呢?” “小,不,少爷。可乐是怕秦将军责罚,万一少爷出了什么事儿,可乐就算十条命也赔不起。” “十条命?我有这么值钱嘛?我怎么不知道?算了算了,我给你保证,如果他追究下来,我替你担着。”我拍拍她的肩膀,转眼便来到了藏娇阁。 藏娇 自古以来青楼都是销金窝,果然不假。看那器宇轩昂的二层小楼,楼的两旁各挂着一串着一串红灯笼,莺莺燕燕不绝于耳。路过的行人无不侧头看来。无论是要进去的还是路过的,听到那娇弱的呼唤,骨子里都酥软起来。 好一个秦楼楚馆,烟花之地。 我挺胸抬头走过去,一个半老徐娘立刻谄笑着迎了上来。白森森的一张脸再配上红彤彤的胭脂,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那身上的香味刺鼻得我只想打喷嚏。 “哟,这位爷,快里面请。这么面生,第一次来吧?”她迎着我刚踏进门口,一群青楼女子涌了上来。 本来我就是第一次逛青楼,没想到这里的人这么热情,我着实吓了一跳。可乐却非常勇敢的挡在我前面,替我挡住这群女人的疯狂。 “哟,这位爷还害羞呢,”伴老徐娘,也就是这里的老鸹,轻飘飘的对我抛来一个媚眼,我面红耳赤的别过头去“一回生二回熟,多来几次这里呀,您就轻车熟路了。” 我别开脸不停的点头,实在受不了她的热情。 “您是想自个儿挑姑娘,还是妈妈我给您挑啊?”她见我对她不冷不热,热情的火焰也给浇灭了,开门见山的说起了正题。 “我要挑这里的头牌姑娘。”我不假思索的说道。 “这位小爷可真是识货啊,一来就找我们弄影姑娘。可不巧,我们弄影姑娘今天有贵客,不能接待小爷,小爷可否再挑一位?” 她业务好忙啊,算了,随便挑就随便挑吧:“那你给我找个吧,要有点儿墨水的。”那种一上来就脱衣服的我实在是招架不住。 “好好好,妈妈我包你满意。”老鸨笑得脸上的肉挤成一团,看不见哪儿是眼睛哪儿是鼻子,“银月,来,去西三号房伺候着。”话一说完,一个纤弱的声音盈盈而入,给我指了指路,自己带头上了楼。 我吞吞口水,不理会可乐在身后拼命拉扯我的袖子,硬着头皮跟着上去。 走进二楼小间,一股檀香味扑面而来。可乐没有跟来,我以为她上厕所去了,或许不想跟我在青楼瞎晃,自个儿回去了。这样也好,省的她老是碍手碍脚的。 “公子是要银月现在就伺候着呢,还是。。”这个名叫银月一边说,一边娇弱的靠在我的背上,手若有若无的挑逗我的衣物。 我大惊,立刻明白她接下来要做的动作,急忙拉住她的手:“姑娘,我不是,不是来叫你伺候我。” “不要银月伺候,公子来青楼作甚,点银月作甚?”她也暗暗泛着迷糊。 “额,我,我是来走进你们的生活吗,感受你们的辛酸,体会你们的心情。”编无可编,没头没脑的编了这个再烂不过的理由。说完,我还对她讪笑出声。 她愣愣的看着我,没有明白我说的话。不过随后便笑着坐了下来。 “一个青楼女子的生活有什么好值得感受的,银月看公子也是富贵之人,就别再取笑银月了。”我无言以对,她自嘲的笑笑,“银月为公子弹奏一曲如何。”说着,走到琴边坐下,十指放于琴弦之上。琴音高山流水般泻出,我闭目倾听。 正在我悠闲的沉浸在银月妙曼的琴音中时,可乐轰的一下把门给撞开冲了进来,拉起我的手就往外走。 我不明所以的甩开她的手,“你干嘛这么莽莽撞撞的。我不走,我还要听银月姑娘弹琴呢?” 可乐急得额头都冒汗了,说话也直打哆嗦:“少爷,将军,将军他就在前面那间房里。” 我大惊,随后又又一丝怀疑,“你怎么知道?” “我,我听见房里有将军说话的声音。” 这次我只能选择相信了。秦歌不是一早就去兵营了吗?怎么会在这里。我急得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可不能被他看到我,我不敢想象他知道我偷跑出来,还偷跑到青楼是什么表情。 “二位口中的将军可是秦将军?”旁边的银月插话进来。 “是啊,你认识?”我很好奇,她也认识秦歌。 “秦将军几乎每天都会来呢,一来就点弄影姑娘的牌子。” 我脸一沉,下面的话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好你个秦歌,跟我说去兵营,却每天跑来这里美人在抱。可乐见我脸色不好,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我,和银月面面相觑。 我心里盘算着应该冲过去上演捉奸的戏码还是应该瞧瞧的离开不被他发现。如果气势汹汹的冲过去,就等于主动坦白我也在青楼转悠。我闭上眼,算了算了,还是没有这等勇气啊。 “可乐,我们走。”我冲银月抱拳告辞,随后带着可乐沿着墙根快速的移动着步子。那感觉就像极了贼。 身后不知被什么东西扯住,我回头一看,是头发上的玉带给挂在了墙壁边。我大惊着去扯发带。可乐也急坏了,手忙脚乱的帮我扯。哧,只听一声布响,头发如瀑般披散下来,发带断成了两条。我龇牙咧嘴的继续前进。 捉奸 “你是什么人,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干嘛?啊,还是个女人。”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一把揪住我的头发,我痛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住手,你敢伤我家小姐,你不要命了。”虽然平时可乐一副贪生怕死的摸样,可是关键时刻却是最勇敢的站了出来,大声的斥责这名男子。 “小姐,哪有正经人家的小姐没事儿往青楼里转的,我看你是新来的姑娘吧,想跑?” 我大惊,什么,把我当做青楼女子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可头发在别人手上,我动也动不了,头发牵扯头皮疼得我话也说不出来。 眼看着这家伙就要把我拖走了,可乐吓得大叫起来:“将军,将军,救命啊!” “住手。”一声大喝传来,是我最熟悉的声音。这家奴停止了拖我走的动作,可手还放在我的头发上。秦歌一个箭步走了过来,一掌打开抓着我的家奴,把我带进他的怀里,力气大得惊人,就差没把我骨头给揉碎了。 那家奴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就被秦歌一脚踢飞。他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跪在地上嗷嗷求饶。 我心知秦歌此刻应该气极了。胆怯的把头埋进他的胸前,不敢抬头看他那张寒气深深的脸。 “将军。”柔弱娇羞的呼唤传进我的耳朵。我一看,就是那天在封妃大殿上看到的女子,叫什么,哦,弄影。此刻的她正目含秋水的看着秦歌,眉头轻蹙,楚楚可怜的摸样让人怜而不腻。 秦歌听到这声呼唤,放开我,拉着我的手进了另一个房间。我冲可乐吐吐舌头,那丫头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摸样,怯怯的跟在我们后面。 一关上门,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秦歌脸上的寒气让这件房间的温度骤然下降。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只有我和秦歌,弄影,可乐。 “说吧,婉儿为什么跑这里来。”他似乎在竭力的压制怒火。 “我,我,我来玩玩。”我自知理亏,心虚得不敢大声说话。 “玩?又什么好玩的,一个女子,跑来青楼玩,很好玩吗?”他终是忍不住,劈头盖脸的冲我吼来。 “女子就不能来玩了?你们男人能来我们女人怎么不能来了,我还没说你呢,你不是说去兵营吗,结果天天光顾藏娇阁。” 他似乎没料到我转移话题,一时语塞。我更加得意,“怎么样,没话说了吧。要不是我今天恰好撞见了,你还不知道蛮我到什么时候呢。喜欢藏娇是吧,你以为你是刘彻吗?要不要打个金屋子给你金屋藏娇啊。”我说的口若悬河,是不是还发出一声楚楚可怜的低泣。心里暗暗庆幸扳回一局,可不知道为何转眼却更加的悲伤。 “姑娘,你误会秦将军了。”弄影轻飘飘的欲上来解释。 “误会,什么误会。难道我没看到的不是事实?你别告诉我你们两个单独在房间里时把酒问天,秉烛夜谈。”我没好气的瞪了弄影一眼,很不舒服她突然插话进来。 “不是,是因为。。。”弄影还欲争辩,被秦歌一下拦住了。 我气更是不打一处出,看着他们俩个推来揉去,一副郎情妾意,眉目传情的摸样。心中突觉委屈,鼻子一酸,眼泪喷薄而出。 感觉自己像个小丑,明明是个配角,却兴冲冲的跑去抢戏。谁知道主角永远是主角,配角永远是配角。再也不想呆下去,掉头跑出房间,门口传来可乐和秦歌的疾呼,我也听不见了,只想要快点逃跑。 天快黑了,街上人少了许多。我身穿男子的长衫大褂,头发却是松散的披在身后,引来路人频频侧目。 秦歌很快追上我,拉着我的胳膊把我带近胸前。 “婉儿,别闹了,跟我回府吧。回去我给你好好解释。” “我才不听你解释呢,你爱干嘛就干嘛,关我什么事儿。”我正在气头上,一刻也不想看到他那张脸。挣开他的钳制,死命的低着头朝前面跑。 哎哟,谁撞了我一下。我被撞得眼冒金星,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幸好秦歌及时扶住我。我抬头一看,玉王正似笑非笑的看着我,眼中有惊喜也有一直都存在的猥亵。 迷药 “莫姑娘这么急冲冲的是去哪儿啊?”他注意到我脸上未干的泪痕,“哟,谁惹莫姑娘伤心了,看朕不打他的板子。”说着,伸出袖子就像替我檫干泪痕。 我不自在的后退了一步,这才看清楚,今儿玉王是穿的便服,身边也只跟了几个随从。原来是微服出宫。 他悬在空中的手臂顿了顿,似没有想到我会躲开,笑着尴尬的放下手来。 “莫姑娘如果不嫌弃,朕愿为姑娘分忧。不知道姑娘可否赏脸,陪朕喝上酒杯水酒呢?” 你都这样说了,我还有不去之理吗?我暗暗翻了个白眼,脸上却挤出一个甜美的笑,“舒婉荣幸之至。” 玉王看也没看秦歌,徒然拉起我的手。我大惊得第一反应就是甩开,可他力气很大,不让我有动弹的机会。我怕触怒了天颜,就得乖乖的任他牵着走。心里有反复骂了几次老色鬼。 我们在酒楼的包厢里坐定,我被迫坐在老色鬼的身边。老色鬼这才放开我的手,侧头看到秦歌,一副恍然大悟的摸样。 “原来秦爱卿也在啊。” 我暗暗皱眉,秦歌从开始就一直跟着,玉王怎么会不知道。我感觉到了周围的气氛似乎不对,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蒙皇上厚爱,臣能与君同饮,受宠若惊。”秦歌依旧是不急不缓的回答。 就这样,我们三个儿开始吃起来。席间,玉王和秦歌杯筹交错,你来我往,我无所事事的吃着菜。 门口突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一个随从走进来,“秦将军,门口有个士兵急报,说兵营出大事儿了,叫你去看看。” “出什么事儿了。”秦歌着急的问。 “不知道,他没说就走了。好像很急。” “好,我这就去。“他挥手退下随从,又对王帝一拱手,“皇上,微臣要要事在身,就不便多留了,”他看看我,不放心的说,“劳烦皇上送婉儿回府。” “你放心去吧,我会好好照顾婉儿的。” 我已经顾不得玉王话里的口气,心里只担心兵营发生的事儿。看着心急火燎的情形,应该是很严重吧。 秦歌又定定的看了我一眼,我冲他微微点头让他放心,他急冲冲的消失在门口。房间里只剩下我和玉王。一时无话,面对这满桌的菜肴,我也觉得索然无味。 “朕也敬婉儿一杯,谢婉儿舍命救出了朕的爱妃。”我对这老色鬼突然改变称呼很不满,却不能拒绝的喝下了他的那杯酒。 本来我就不善喝酒,属于一杯倒的那种。这杯酒一下肚,只感觉肚里一阵火烧火燎,头痛得快要裂开,严重的景物也开始渐渐模糊,我无力的摊在桌子上。 是谁,把我搂进怀里,我全身没有一丝力气,顾不得这么多了,软绵绵的靠了上去。脸颊又红又烫。有人抱着我在移动,去哪儿呢,一会儿,我已经平摊下来,应该是在床上了。 脸上有点点的湿热,然后是脖子,指尖。一阵热气涌上我的下腹,我经不住打了个冷颤。湿热的气息越来越浓,越来越密,我舒服得呻吟出声, “刘钰。” 忽然感觉胸前一凉,我一下清醒过来。定睛一看,玉王正趴在我身上上下其手。我惊恐的把他一把推开。 他见我惊恐的看着他,阴险的笑开来,“小美人,朕想你想好久了。今儿你冲了朕,朕带你入宫,一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我看着他一脸奸笑,强忍住想吐的冲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门冲过去。可刚一离开床,脚下就发软了,我像堆烂泥一样跌坐在地上。 老色鬼奸笑着走过来把我抱回床上,把我重新箍在他的胸膛里, “婉儿啊,你就别白花力气了。你中了合欢散,现在你不从我,等下也会乖乖爬到我身上来的。” 我气得咬牙切齿,心里急得火急火燎。可乐也不知道去哪儿了,秦歌也不在。胸前的衣襟已经被撕开,露出大片白白的胸脯,我无助的用手捂住胸前。 头越来越昏,我知道药力快到全部发作了。手中的力量也在一点一点的流失。心中的悲愤和羞愧找不到出口,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却没有任何感觉。 胸前的手被恶狠狠的抓住举过头顶,身上的重量忽然加重了几分,我认命的闭上了眼,就当被疯狗咬了一口罢。 妻子 意外的身上没重量一下减轻了,瞬间又人把我拉了起来。我睁眼开眼,对上秦歌寒气阴森的脸,偏偏眼中怒火丛生。 他一把把我拉进怀里,扯过床上的杯子把我包得严严实实,像个粽子。我鼻子一酸,像个孩子一样委屈的哭了出来。 他轻抚我的背,细声安慰,“没事儿了,我在,有我呢。” 被一把掀开的玉王此刻已是恼羞成怒,“秦歌,你这个不识好歹的东西,竟敢以下犯上。” 秦歌沉默了片刻,把我放在床上,单膝下跪:“臣不敢,只是臣妻已累了,臣想带她回府。”身上还有合欢散的迷药,已是全身无力。脑里乱哄哄的,恐惧,侮辱,悲伤,只想让我快点离开这里。 “你以为就凭你,就可以带走她吗?”玉王冷冷的看着膝下的秦歌。我吃了一惊,他今天是打定主意不想放过我了,现在秦歌又坏了他的好事儿,只怕今儿个凶多吉少。我已顾不得许多,绝对不能让秦歌有事。 “秦歌,你快走。他不会放过我们的。” “不行,要走一起走,我不能丢下你,”他急急扶住我,见我面色燥红,提起桌上的凉水就往我脸上浇。我被浇得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今日皇上微服出宫,如若传出去为难一个女子,有损皇上的威名。更何况婉儿乃是我妻,我想皇上也会看在秦家世代忠烈,看在三军将士的份上定不会为难臣下之妻。” 秦歌说这话虽表面恭敬,实则暗示玉王自己手里捏着的兵权。我抬头看了看那老色鬼,只见他眼微微眯起,看看我,又看看秦歌,脸上虽有不甘,却是随即笑得云淡风轻。 “秦爱卿多虑了,朕只是和尊夫人闲聊了几句,如若尊夫人身有抱恙,朕就不多做挽留了。” “那秦歌谢皇上的恩典。”秦歌再次跪下,郑重的磕了个头,抱着我头也不会的出了房间。 我大大的舒了口气,刚刚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让我心里久久都不能平静。抬头看秦歌,他专注的看着前方的路,一眼都没有看我。我心知这一切的祸根都是我引起的,如果我不去青楼就不会发生这种事儿,只得乖乖的把头埋进他的胸口。 转念一想,这玉王的荒诞真是越发的无法无天了。居然还使用迷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这哪是一国之君所为之事。四下看了看繁华的大街,这样的国家,这样的君王,到底是国之不幸啊,我又深深的对玉国的人生出一点怜悯。再看看秦歌,刚刚那样危急的时刻,他都没有表现出一丝对玉王的不尊敬,想必也是个愚忠之人。只是愚忠于这样一位昏君,是他的不幸还是他的幸呢? 想这想这,眼皮开始打架,我在秦歌怀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睡姿,踏实的闭上了眼睛。 那是的我们还不知道,因为这件事,改变了我的一生,也改变了秦歌的一生,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多希望我没有去过青楼,也没有见过玉王。 可是,时间是不会倒流的。做过了就是做过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每一天都是一点成长,只是这成长的代价太过沉重了。 第二天,玉王的圣旨就下来了。意外的是圣旨是关于我的,玉王封我为平宁公主,把我赐婚给了秦歌。我当下就明白这是老色鬼讨好秦歌的手段,也许是秦歌那天的话警醒了他,他回去好好想过了。秦歌此时手里的权利可以说是一手遮天,他想要安安稳稳的坐在龙椅上就不能把秦歌给得罪了。 江山美人,孰轻孰重呢? 赐婚 因为是玉王赐婚,整个玉国上下闹得沸沸扬扬,当然真实的新闻很少,大多数都是些茶余饭后的八卦绯闻。老百姓可不管你谁谁谁成亲,他们只关心这事儿能不能成为大家感兴趣的谈资。 以下就有几个版本: 一,河东狮吼版。传说秦平宁公主是玉王的私生女,据说长得极美,堪堪能比上天 下第一美女李霓裳。只是该女性格古怪,脾气暴躁。虽然天下男子皆仰慕其美色,却畏惧于她的火爆脾气,所以无人敢上门提亲。 二,钟无艳版。传说平宁公主奇丑无比,脸上麻子无数。玉王三岁时就把她送往深山中,成年后才接回宫。没有人敢娶这个丑八怪,玉王焦急万分,遂强下圣旨,把平宁公主赐给了秦将军。 三,江湖版。传说平宁公主不是玉王的亲生女儿,是一对江湖神秘怪侠所生。该女一声绝世神功,却偏偏仰慕秦将军的威名,遂远赴玉国皇宫,逼迫玉王下旨赐婚。 四,泡沫爱情版。传说平宁公主和秦将军从小青梅竹马,三岁便私定终身。现公主已成年,玉王也很满意秦将军这个佳婿,便下旨赐婚成全了一对金玉良缘。 我捧着茶杯,听到可乐绘声绘色的描述着以上四个版本的时候,一口茶呛在喉咙里,憋得我脸都涨红了,却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我自然对这什么公主不感兴趣的,也没多在意。只是惊讶的是这事儿居然传播甚远,连遥远的金国都已派使者前来道贺。看来不论是哪个时代,传言的力量真是不容小觑。既然金国都已经知道了,那宁国也应该知道了吧,也就是说刘钰也应该知道了。 我微微叹了口气,心中闷得发慌。虽然这几天全府上下喜气洋洋的,在他们看来,我和秦歌成亲是顺理成章的事儿。可是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前些日子被秦歌逼婚我没答应,现在除了这个茬我不想答应也得答应了。 有时候也暗暗骂自己贪心。到底还在犹豫什么了,秦歌真的很好了,好得我都挑不出一丝的毛病。温柔,细心,事业有成,最重要的还是对我一心一意。这要放在现代,简直就是王子和灰姑娘的版本,多少女子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呀。一遍一遍的对自己说,莫舒婉啊莫舒婉,你真是够贪心的,太贪心的人是得不到幸福的,你知足吧。 可是不管我如何做心里暗示,却真真的高兴不起来。 娘拿着凤冠霞飞走了进来。把嫁衣让我手里一塞,“你试试,看合适不合适。娘缝得不好,如果哪儿不对,还要改改。” 娘是在赐婚的第二天就匆匆回来的,城里把这事儿当做头条新闻,她在城东没理由不知道。 我拿了精致的嫁衣摸了又摸。大红色的缎子,上面细细的绣着凤凰栩栩如生。 “呀,这衣服是娘亲手做的?”我不敢相信这么美丽的嫁衣居然是全手工的。 “对啊,”娘微微叹气,“娘也没有什么给你做嫁妆的,承蒙秦将军不嫌弃,跟何况我们婉儿如今贵为公主。”她一边说,一边动情的抹着眼泪。“婉儿今年都十七岁了,是个大姑娘了,成亲之后要好好的安分守己,别像做姑娘的时候一样任性不懂事。” 她絮絮叨叨的念着,像所有看着女儿嫁人,却又舍不得的娘亲一样。我眼圈也红了。真快啊,转眼来到这个时代已经两年了。现在的我即将嫁为人妇。我真的长大了。 “秦将军是个好人,我想他定不会亏待我们婉儿的。其实娘知道,你心里还装着一个人,那个人是燕王对不对。”她慈祥的看着我,我慌忙的想要争辩,“孩子你也别否认了,知女莫若母,娘心里清楚着呢。只是一旦入了秦家门,就断了那个念头吧,一心一意的对将军。娘不盼什么,只盼你能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娘就安心了。” 我重重的点点头,“娘我知道了,我会的。你放心吧。”心里却是像打翻了五味瓶,嘴里苦涩得很,不知是何滋味。 贺礼 眼看还有几天就要大婚了。府里的每个人都表现得很紧张,除了我。按照习俗,新郎新娘在结婚前夕要避嫌,是不能见面的,所以我快半个月没见到秦歌了,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因为我本来就住在将军府,玉王也没有让我从宫里出嫁,只说在将军府拜堂就成。 娘每天忙里忙外帮我准备些成亲时候的物品,可乐也是帮着娘打下手。府里每个人都很忙,除了我。娘说:“你什么也不必做,只要等到成亲的时候乖乖穿上凤冠霞帔就好。” 可乐从屋外走进来,手里拿了一本小册子,“小姐,媒婆张婶送来一本书,叫我给小姐。”虽然皇上封我做平宁公主,可我不喜欢,执意要让可乐叫我小姐。我正好无聊,接过来就翻。翻开一看,我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这,这明明就是春宫图。一幅幅不堪入目的香艳画面跃然纸上。成亲之前都要看这个吗? 可乐不明所以的看着我脸上的变化,小心翼翼又带着好奇:“小姐,你怎么了。那书上写的什么。” 我急忙把书藏于身后,目光闪烁:“没,没什么,就是一些关于婚后应该注意的事项。” “婚后注意的事项不是莫夫人已经交代了吗?张婶来交代什么啊?”我真怀疑可乐说这话是不是故意和我作对。 “真的没什么,这些可不是你姑娘家可以看的。”听我这么一说,那小丫头更加犯迷糊了。我偷偷的把书塞到枕头下。 “公主,外面有个人说是来送大婚贺礼的,将军不在,您看是打发他走呢还是请他进来。” “请他进来吧,带到大堂去。”人家是来道贺的,怎么能赶人家走呢。 我掀帘去了大堂,可还没走进。一个熟悉的背影就闯入我的视线。 “刘福。”我没有想到他回来,他不是在刘钰身边吗。 刘福转过头看到我,朝我微微一躬身,“婉姑娘,”想想又觉得不对,“小人参见平宁公主。” “都是自己人,何须多理,刘管家请坐。”我客气的招呼他。 “小人是奉燕王的命令,前来祝贺公主大婚,并送上薄礼一份。” 我的心里顿时一窒,不想让下人们看出什么端倪,屏退了其他人,只留可乐在身边。 “他还好吗?”我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这个问题,却不想听到答案。 “不好。”短短两个字,我的心犹如置身于茫茫大海波澜起伏却找不到靠岸的方向。不好吗?怎么个不好,是我伤了他啊。为什么,他还不肯释怀呢?为什么要找人前来道贺,是在提醒我是我造的孽吗? 刘福抬头看了我一眼,似猜到我的心思,继续说:“自姑娘离开之后,王爷每日沉迷于声色之所。不是喝个烂醉回府,就是一连几天睡在怡红楼。后来玉国有消息说宁王新封了为公主,并赐婚于秦将军,王爷便遣小人来此道贺。想不到竟是婉姑娘你。” 竟是我吗?其实他找就猜到是我了吧。 脑子已经停止了思考,摩挲着手里的暗红色锦盒。轻轻打开,里面躺着一支玉簪,簪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宝石。旁边还放着一张纸条,是他的字迹:嫦娥应悔偷灵药, 碧海青天夜夜心。下面还有一句话:天上一颗星,地上一双人。 拿着纸条的手微微颤抖。他还记得,还记得嫦娥的故事,还记得玄亦山的传说。刘钰,你是要告诉我你像嫦娥一样夜夜寂寞,你也像渔夫亦一样夜夜守望吗? 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我倔强的不让它掉下来。我不要看到我我在为他流泪。我不要承认心里有他的事实。我就要嫁给秦歌了,我不要也不能啊! 我不知道刘福是怎么离开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屋子的,只听到身后可乐担忧的呼唤。我好累,可乐,你不用担心我,我只想好好睡一觉,也许一觉醒来。这一切都只是个梦而已。 大婚1 今天是四月初一。如果是现代的话,就是愚人节了。我暗暗觉得好笑,为什么张婶会说这个日子是个吉日呢。 一大早,我就被可乐拉起梳洗打扮。娘用细细密密的篦梳给我把头发梳顺,然后张婶接过,帮我梳了三梳,“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我透过模糊的铜镜看到娘双眼通红的眼和微微翘起的嘴角。这是我才真正的觉得自己要嫁人了。今天以后,我就不在莫姑娘,而是秦夫人。 和所有出嫁的女子一样,我身上穿着厚重的霞帔,紧张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手心里全是汗。 可乐把一个又大有圆的苹果赛进我怀里,叫我好好拿着,直到洞房的时候才可以放手。我盯着这个苹果连连叫苦,它比我手还大,我怎么拿得稳。 秦管家掀帘进来询问我们好没有,可乐心急火燎的把他赶了出去。 “快好了,快好了。刘管家你一个大男人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还不是将军吩咐的,问公主收拾好了没有。” “将军可真是心急啊,就这么会子都等不了了。”可乐笑着瞅着秦管家,秦管家的脸顿时红到了耳根子,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尴尬的立在原地。 这丫头越发的会耍嘴皮子了。我笑着瞪了她一眼,强忍住笑让秦管家推下去了。临走时还不忘问我早上吃过了没。我心知是秦歌吩咐他的,心里也是一热。这会儿才想起从起床到现在都未进食,此时已是饥肠辘辘,忍不住摸摸肚子。 “婉儿,且忍耐一下,每一个新嫁娘都是如此的。想当年你娘我。。。”娘一边轻巧的把我的长发挽成一个百合髻,也许是想到了婚后的不幸,讪讪的住了口。 “时辰快到了,时辰快到了。都准备好了没?”张婶风风火火的冲进来,脸上的媒婆痣一跳一跳的。她走到我面前把我轻轻拉起来,若无其事的问:“公主,马上就要行礼了。行了礼可就是秦夫人了。我张婶做媒这么多年,从来都是兢兢业业,前几天我给你的书你看了没,别到时出什么岔子啊。” 我听她这么一说,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环顾四周,娘是一副平淡无惊无险的表情,丫头们却是竖着耳朵一脸的好奇。我羞得脸埋在脖子里,轻轻的点头。 张婶见我一副娇羞的摸样,呵呵的笑开来,像在教授科普知识一样,“公主莫要害羞,这夫妻间的床弟之事本属正常。我看秦将军身强体壮的,呵呵,我担保公主婚后不出三个月必能开枝散叶。。。” 如果地上有个洞,我真想立马钻进去。身边的丫头此时也都血气涌到了脸上,可乐恍然大悟的表情,分明写着:原来那天那本书是这么回事儿啊。 娘本想出口出口阻止,却看到刘管家兴冲冲的又跑了过来,嚷嚷着时辰到了。 可乐急忙给我盖上大红盖头,我被众丫头簇拥着走向大堂。本来就是从将军府出嫁再嫁进将军府,也就不需要上花轿和踢轿门什么的。 盖着厚厚的抬头,看不见前面,只能低着头看脚下。我大气也不敢出,只能左手牵着娘右手牵着张婶缓缓前进。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传出一阵喧哗声和鞭炮声,热闹非常。 手被娘轻轻的移到另一只手上,比娘的更大,粗糙的略带剥茧,冰冷而干燥。想不到都结婚了,那双手也没能暖和。我的手心起了密密的汗,随着手被他包着,就像无数次被他搂在怀里一样,贴心而安宁。 我随着秦歌走了一段,只听到他轻声在我耳边说了句“小心,前面当心脚下。”一个不大的火盆出现在我眼前,里面燃着火红的碳。 “新娘跨火盆,往后日子红又火。” 我轻抬起脚,小心翼翼的抬起一只脚迈过火盆,另一只脚正准备跨过去,身子已经悬空,我差点惊呼出声,秦歌已把我打横抱起。 “迈一只脚做做样子就够了,还是先拜堂吧。”他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呢喃。我头上的盖头随着他起伏的脚步轻轻挑起,透过一开一合的视线,我看到他那张春风得意的脸。 大婚2 我头上的盖头随着他起伏的脚步轻轻跳起,透过一暗一亮的光线,我看到他那张春风得意的脸。 大堂内的喧哗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听到震耳的锣鼓声回荡。秦歌把我放下地的时候,我听到旁边有低低的笑声。 “时辰到,拜天地。”礼官雄厚的声音把我的紧张引了出来。也许是盖头太闷了,我热的额头都出了汗。 “一拜天地。” 秦歌轻轻搀扶着我盈盈下拜,低低躬身,真挚而诚恳。 身边的这个人即将成为我的丈夫。他将伴我走下去,直到彼此头发花白,直到头发掉光。从此心里眼里就只能是他了,不能再有其他人。以前心里无数次的和刘钰说再见,这次却不能说再见了,只能说再也不见。以后的我们就是两个不相干的人,不仅如此,我还会站在秦歌的身边,我们会代表两个国家的利益,我们站在了对立的位置上。不是爱人,不是朋友,而是敌人。 “二拜高堂。” 转过身,看着娘那双精致小巧的足。 娘啊,你的一生不是为了爹爹的懒赌而憔悴,就是为了和我的奔波提心吊胆。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没有谁比我更爱你,秦歌和刘钰的心里尚且还装着家国天下,只有你的心里满满的装着我。看着你鬓上爬上岁月的银丝,看着你的眼角涂上时间的沟壑。女儿长大了,嫁人了,而你却老了。往后的日子,女儿一定不会再让你受苦,女儿会好好孝敬你,让你有个安详的晚年。 “三拜。。。” “将军,将军。”一个跌跌撞撞的声音由远而近,打断了礼官即将喊出的话语。 周围的人的注意好像全都集中在了来人的身上,喜庆的乐声也停止了,只听到来人微颤颤的声音在大堂徘徊。 “禀将军,宁国的军队打来了。短短三日之内已经攻陷了我国靠近启城的两个重镇。属下实不像在将军大喜之日打扰,可眼下千钧一发,望将军能力气启程前往边境。” 我心中一震,猛的把盖头一揭。忽然明亮的视线让我适应不过来。周围响起一片抽泣声,待我看清,脚边跪着一个士兵,全身的衣物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没有一处是干净的。此时的他显得很是疲惫,虽然笔直的跪在地上,却如随风飘飞的杨柳,颤颤的好像随时要倒下。 宁国打来了?我对这突入起来的变故给震住了。早不打来晚不打来,偏偏选这个时候。 “是刘钰的军队吗?”我急急的问出口。 那士兵看了我一眼,恭敬的低下头,“回公主,是宁国燕王的军队。” 我全身的力气好像被突然抽掉了。内心复杂莫名,反应在脸上却不知道该是如何表情。哭吗,隐约觉得这次攻打玉国不是那么简单,为刘钰的执着,为今天幸福的戛然而止;笑吗?心里好像有快大石落了地,不再紧张和慌乱,却是莫名的心安和欣喜,他没有为启城一事责怪我,他没有放弃。 跟随 秦歌眉头紧蹙,两眼没有焦距的思索着什么。看看我,又看看了跪在堂下的兵士,犹豫不决却又迫在眉睫。 堂下观礼的人也是大气也不敢出,谁也没有像到临时会出这个岔子,都在等,等秦歌的态度,等接下来的会发生的事儿。 “报,传皇上口谕,命秦将军立即前往边线御敌,不得有误。”突然闯进来的大内太监轻飘飘的抬头瞟了秦歌一眼,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皇上还说了,对不住秦将军了。等秦将军凯旋归来,定会十里仪仗亲迎将军,并亲自为公主和将军主婚。”那意思就是,你们想成亲,没那么容易。 四月初一,今天是四月初一。我心里冷笑了一声,脸上已是讥诮,好一个愚人节啊,像不到拿到古代来也同样有效,狠狠的愚弄了我一回。今天这个亲怕是拜不成了。回头一想,公主之名只是一个虚的,皇帝这会儿不也应该偷着乐了,本来我这块到嘴的肉就快含到嘴里了,偏偏杀出个秦歌把我硬生生的抢了过去,还定了个臣妻之名,叫玉王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叫他怎么演的下这口气。现在刘钰不偏不倚的打来了,不仅可以叫秦歌娶不了我,而且理由名正言顺,合情合理。 堂上顿时像炸开了锅的水,一下就沸腾开来。大家议论纷纷,有人诧异皇帝竟然这么急着让秦歌上前线,连拜个堂的功夫都不给;也有人同情这对眷侣眼瞅着就要终成眷属了,却还要面对纷飞之苦;也有人不禁暗暗佩服秦将军,小登科之时却仍系家国天下,仍然忠君报国。 秦歌没有一丝犹豫和气恼的谢恩。然后微笑着平静的送客。有人微微叹气,似想上来安慰几句,却见秦歌没事儿人一般,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摇头晃脑的出了将军府。 我微微叹气,身上的吉服火红得刺目。堂上的一对龙凤烛还突突的跳着昏黄的火焰。前一刻还门庭若市,锣鼓震天的喜堂,这一刻已是冷冷清清。 秦歌一直都没有看我,只是像跟木头似的一动不动的站着,眼睛没有焦距。堂下跪着的士兵已经被下人扶去休息了,娘也离开了。这里只剩下身穿吉服的我和他,我心里堵得慌。 “我。。。”他还是没有看我,想说什么却又似很难启齿。 “没关系,等你打了胜仗回来再成亲也不迟。”我不知道他此刻很不好受,心里竟诧异我对于没有能结婚竟然有一种如释重负,没有半分的失望和伤心。却感觉秦歌会很难过,仅仅只是想安慰他。 他猛的转过背来,眼中燃起一丝希望,看着我的眼睛,“你等我,我平定了这个次战祸就和你成亲,”他拉起我的手很用力,像他此刻坚定的心情,“谁也不能阻止我们在一起。” 我低下头,矛盾得不敢看他的眼睛。方才他难过吧,我会不忍看他伤心的样子;他又希望了吧,我又像被人浇了盆冷水,浑身难受。 他见我低着头,以为我害羞了。轻叹一声把我拉进怀里,力气大得几乎要把我碾碎了。 “你什么时候出发?“我挣脱他的怀抱。 “明日一早吧,总不会现在走吧。” “带我一起吧。”我忽然就冒出这个念头,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想和他一起去。他怔了怔,我紧跟着游说,“让我去吧,我虽不能像男儿一般上阵杀敌,却也熟读兵书,足智谋虑绝不输给男儿。也可以做做你的帮手,更何况,我一个人呆在将军府里也很无聊,皇上万一又欲找我麻烦怎么办?” “皇上不会的,你相信好了,”他又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问,“你,真的愿意与刘钰为敌,与宁国为敌。” 我眨巴了下眼睛,“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不想我的夫君有事。”我发现我说谎连脸都不红一下,而且还敢直视他的眼睛。 他眉开眼笑的又重新搂过我,吻吻我头顶的发丝,喃喃自语:“婉儿,不管你是否真是这般想的,我都很高兴。就算你骗我我也很高兴。你要我带你去,我就带你去。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能拒绝你,也没办法拒绝你。只要你高兴的,我做什么都愿意,就算付出生命我也愿意。” 我随着他的手臂在他怀里晃荡晃荡,整个身体像秋风中的枯叶晃晃荡荡找不到了方向。胸口像整个吞下了一个鸡蛋,窒息得我喘不过气来,心口也牵扯着闷闷的疼。 村子 我就这样随着秦歌出发了,我们只带了五千亲随。前往前线支援的兵力和粮草通过另一条路去了,以便掩人耳目。 一路上,秦歌都小心翼翼的护着我。出发前还想为我弄顶轿子,我吓得赶紧阻止,我们是去打仗又不是去旅游。他想了想,似很欣慰的一笑就抱着我坐在马上。我心里明白男人打仗是不能带女人去的。我本想换了男装扮作亲随,他却摇摇头说不需要,说女军事也不是不可。我翻了个白眼,原来这里和中国古代还是有区别的。 “以前在宁国的时候我就很想到各国国家游历,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说不定我还能做个和孔老夫子一样的人物呢?”我神采飞扬的回头看看在我身后的秦歌。 “孔老夫子是谁?”他疑惑的问我,却是无所谓的样子。从认识他到现在,他对我口中突发奇想的新鲜词从开始的疑惑,好奇,到后来发现连我自己也解释不清时,就渐渐习惯了。 “嗯,就是说提倡为政以德的治国方略。” “为政以德?” “嗯啊,就是说为君者要以德服人,以礼服人,提倡礼义廉耻。管理一个国家不能仅仅凭暴力机构和国家强制力,也需要社会舆论和道德的约束力。法理兼备才是道理。” 虽然我自觉我这番言论算不得什么,在现在但凡读过点书,学过点历史的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但是秦歌眼中却是满满的震惊,惊喜,还有一丝的欣赏和钦佩。他双手环住我的肩,让我整个身子都靠在他身上,低沉而激动的嗓音在我头顶响起: “我们婉儿可真真是红颜不让须眉啊,天底下的男子也没有我们婉儿的一颗七窍玲珑心。” 我心里乐开了花,心也飘飘然起来。 队伍日夜兼程,十余天的时间,我们就到达了一个小村子,离边境回水镇不远了。 启城的城外有条大江,名叫陵水。陵水九曲回肠,在启城处的河道绕了个弯才奔流着往东去,回水镇也因此得名。宁玉两国以陵水为界,启城属宁,回水镇属玉。百年之间宁玉两国在陵水不知道交锋了多少次,皆因陵水滩险水急,宁军不善水战而秦震涛又在回水镇镇外修筑了十米高的堤坝。宁国屡次为得手,这才平息了几年。 现在宁国又重发起战争,人们纷纷猜测是不是宁国已经找到了可以安然度水的方法,或是训练处了善水战的精兵良将。玉国上下一时间惶惶不安,可转念一想,玉国乃有秦歌秦将军这堵玉国之墙镇守回水,岂有兵败治理。遂又都自信满满,群情激昂。 我们一行人来到小村子,村长热情的接待了我们。 “秦将军,来喝完这碗热粥吧,粗野之地也没有什么招待各位的。”赵大叔是这个村的村长。长得慈眉善目,在村子里有很高的威望。 “老人家,请问你们这里有别的路可以进入回水镇吗?” “有啊,普通人去回水都是走官道。可是只有我们这里的人才知道,从树林穿过会更近一些。” 秦歌低头沉思,赵大叔端着空碗退了出去。 “禀将军,粮草和大军已经快到回水镇了。” “先传令下去,让兄弟们先在这个村子附近扎营,暂不进回水镇去。叫杨大勇和吴子敬来见我。” “是。” 如果说第一次看到秦歌觉得他冷漠,后来接触久了发现他其实也有温柔的一面。那现在的他浑身散发出一种夺目的光芒。他就像天生就是高高在上,天生就带有一种威严,他的命令让人不由自主的就想去服从,不是惧怕,而是不由自主的崇拜和敬仰。 这样的气质,就连玉王的身上我也没看到过。心里不禁一震,脑子里立马浮现出四个字:功高盖主。自古以来,这样的人物都不会有好下场的。我担忧的看着秦歌,不会的,他一定不会,他的赤胆忠心,不会应该有这样的结局。我侥幸的想着,玉王还要靠他保卫玉国的安宁呢,他不会,他一定不会。 后来想起来,那是的我真真的可笑。明明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结局,却还是装作不知道。捂着耳朵就真的听不到铃铛的声音,叶子挡住自己视线就以为别人看不见吗?我真的很傻,太傻了。傻得不愿意醒,不愿意去面对很多我应该面对的事实,不愿意去细想心底里最深的呼唤。 秦歌发现我脸色变了,蹙眉拉起我的手,眼中满是担忧。“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只是很累。” “累了就睡吧。” 他轻轻把我扶上床,替我盖好被子。我又一次不自觉的想起了启城的刘钰。压下心里的烦乱,我冲他莞尔一笑。 “快睡吧,这几天也把你给累坏了。”他轻吻我的额头,深情款款的看着我。 细细密密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眼睛不是很大,虽然没有刘钰亮若繁星的明眸,却是炯炯有神,让人看一眼就会充满力量。唇边颚下的清渣深深浅浅,摸上去硬硬的扎手,不想刘钰的总是剃得干干净净,露出光洁的下巴,他总是那样的干净。 怎么又想到刘钰了,我气恼得翻身朝里。恶狠狠的扔下两个字就不再理他。 “睡觉。” 他许是被我善变的态度给吓懵了,随即无奈而宠溺的摇摇头,替我掖好背上被子,转身继续看书。 墙上的烛火透出秦歌看书的身影。挺直的背脊,微低的头。我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从和秦歌上路以来,我就已经意识到我正在向有刘钰的地方前进,每走一步,每走一天,我就更接近他。回想起在启城时看到刘钰受伤的眼神,绝望的怒吼,还有训斥下属的那句话; “放他们走,这是我的命令。难道真要我看她死吗?” 刘钰啊刘钰,到最后一刻你都舍不得我死是吗?即使眼前站着你的敌人,站着整个宁国的敌人,你却为了我,为了这个用生命维护另一个男人的我放下了国家,放下了天下。 “你们走吧,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 你说不想再见到我吗?可你为什么偏偏要遣刘福来送贺礼呢?为什么你要选这个时候来打仗呢?你知道我们会再见面吧,可是你是否知道,再见面的时候我已经是别人的未婚妻子,再见面的时候我们将站在国家利益天平的两端,我们是敌人。 晚上的粥太清,水太多了,都从眼睛里流出来了。是的,一定是这样,明天交赵大叔熬粥别再加这么多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