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爱逆转胜》 第1章 【楔子】 「十年不见同学会」 大大的立牌，摆在贝里尼义式餐厅门口，推开大门，里头灯光美、气氛佳，空气里飘散着食物香味，走的是温馨浪漫风，步上二楼，氛围陡变，十多个人或坐或站，围成一个个小圈热烈交谈，嘻笑喧腾，热闹滚滚，虽然少了温馨浪漫，可睽违多年的老同学相聚，更加欢乐喜悦。部分情节有省略，请谅解。 不过，六点半了，已超过约定时间半小时了，人数却怎么也突破不了二十，教准时的人等得有些不耐了。 「蒋大妈，这次到底揪了多少人？」大伙儿啦咧了半天，苗为茜终于耐不住性子，询问主办的同学。 十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因为今晚的聚会，过往的回忆瞬间清晰了起来，年少时的爱怨情仇也一股脑儿地涌现，每个人都有想见或不想见的人，心情是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矛盾得很。 「差不多有全班人数的三分之二哦。」蒋大妈拿出ipad，使出一指神功，阅览出席同学的资料。 「那到底还有谁没来啊？都快饿扁了。」绰号胖丁的丁圆圆抱着圆鼓鼓的肚子靠夭。 「我看看喔……」 蒋大妈数着名单内的同学。「生意做很大的荆同学刚刚打来说会晚点到、宓芷卉也早说过从医院下班大概七点才能来，还有住海边的耿敬甫和住山上的乐以梅……」 母校在中部，大家上大学、出社会后都四散了，这回能聚集起来，实属不易啊。 「那……其他人呢？都不能来吗？」遗漏的那个名字，令苗为茜莫名失望，不由得脱口探问。 「其他人哦……小淦说他的店里人手不足不一定能来，他说会联络汪汪，也不知联络得怎么样……」 蒋大妈边看名单边咕哝着。小淦和汪汪从以前就是麻吉，汪汪几乎失联了，只能靠小淦联系。 胖丁一听到汪汪，眼睛立刻雷达似地扫向苗为茜，尽管苗为茜不动声色，但身为麻吉的她仍看得出苗为茜脸部表情的细微变化。 汪汪，是汪新瑞的绰号；喵喵，则是苗为茜的绰号。 两人不但绰号可凑成一对，在当时也是众所皆知的班对，只可惜高中毕业后，他们的恋情也跟着毕业。 这一次，是十年来首次同学会，旧情人再相逢会是怎样的景况？别说那些路人甲乙丙想窥探八卦，连她这个好麻吉也好奇得不得了。 「喵喵，你和汪汪后来还是都没联络吗？」蒋大妈仗着从前和苗为茜交情还不差，开口打探。 苗为茜忽然被点名，还是和最敏感的人物有关，不禁心跳一快，嘴角差点僵掉。 「当然没啊，八百年前就没联络了。」她状似不在意，撇得很乾净。 「嗄……还以为你们会保持联络咧。」蒋大妈叹。 「为什么我要跟他保持联络？」苗为茜没好气地撇嘴。 「分手还是可以当朋友啊。」旁观者说得轻松。 「对呀对呀。」胖丁附和，她可听说过，当初他们的决裂另有不为人知的隐情呢！ 「办、不、到。」苗为茜冲着他们绽开一抹甜美的笑容，可却掷地有声地否决这个说法。 没把那家伙大卸八块就不错了，还当朋友咧！ 蒋大妈和胖丁尴尬互视，却在此时瞥见楼梯口出现的几位同学。 「呃……说曹操，曹操就到耶！」胖丁吐吐舌头。 「哈罗，各位同学好哇！」 爽朗醇厚的嗓音扬起，吸引众人注意，大伙儿一阵喧闹，苗为茜循声看去，那既熟悉又陌生的男性脸庞教她的心跳陡然失序。 汪新瑞！ 他……浓黑眉毛、狭长眼睛依旧，挺鼻方唇也没改变，但腮边的胡渣和俐落的短发，再配上结实高壮的身形，使他充满了教人为之心悸的阳刚魅力，一出现就成了聚光体。 「汪新瑞，你看起来变好多哦！」蒋大妈惊喜地站起。 「变帅了对吧？我改名字喽，请大家要改叫我汪育铭。」汪育铭噙着笑容自我介绍。 「为什么？」一票同学异口同声。 「我妈说我以前的名字带赛，所以就改喽。」他自嘲地解释。 「嗟……」很瞎的藉口，大伙儿嘘他，还有人吐槽。「那改叫什么『玉米』的，有比较不赛吗？」 「好像有哦，比较平易近人嘛。」汪育铭含蓄地说，目光同时环顾四周，发现最想见的那张俏丽脸孔时，眸光骤亮，举步向前。「欸，那不是……」 干么干么？别过来哦……苗为茜定睛看着往自己走近的汪育铭，内心os，反射地升起警戒。 第2章 全场顿时很有默契地鸦雀无声，大伙儿都等着看汪喵二人的久违重逢是怎样的反应。 汪育铭咧开宇宙无敌友善的灿烂笑容，道出经典开场白—— 「喵喵，好久不见了，这些年你好吗？」 苗为茜望住他，先是微蹙眉心，接着敷衍地扬了扬嘴角，对他勾勾手指；汪育铭心喜，倾身靠近，附耳过去。 「不许你叫我喵喵。」 美眸威胁地眯起，眸光化作利箭咻地射向他。「还有，我好不好，干、你、屁、事？」 汪育铭踢到大铁板，满腔热情被冷水浇得滋滋作响，看来，睽违十年再相逢，时间并没有冲淡一切啊…… 【第一章】 华灯初上，苗为茜风尘仆仆地走出火车站，乾净素颜、俏丽马尾，碎花洋装加牛仔外套的装扮衬托出她清新的学生气质，身形窈窕的她背了个后背包，一手提了两个纸袋，一手拿着手机打电话，虽然朴素不张扬，但清丽脱俗的模样在人来人往的车站大门前仍格外亮眼醒目。 她是大一新鲜人，上个月才北上念书，离开生长的中部，也离开交往了一年多的男友汪新瑞，两人将近一个月没见面，远距离恋爱特别磨人，思念在她心头泛滥，趁着他今天生日，她上完课就迫不及待地赶搭火车回来，想替他庆生，可没想到她都已经抵达了，却联络不上他的人…… 「奇怪，怎么不接电话呢？」 打了几次手机却联络不到人，忧虑逐渐在苗为茜眉心堆叠，须臾，她灵机一动，拨了另一组号码给汪新瑞的好哥儿们——庆生这种场合，好哥儿们绝对也会在的，果然，铃声响了两遍，彼端就接通了。「喂，小淦，我是喵喵，你现在和汪汪在一起吗？」 「对啊，我们现在在ktv唱歌，你在哪里？」处在嘈杂环境，小淦拉开嗓门回应。 「我回台中了，人在火车站，汪汪手机怎么没人接？」得知男友的行踪，苗为茜总算放下悬着的心。 「大概没听到吧，这里太吵了。」小淦没多想地讲。「你快来呀，我跟你说地址……」 「好。」 苗为茜记下地址，扬手招了计程车，带着男友的生日礼物和一颗雀跃的心，兴冲冲地直奔ktv。 十几分钟过后，抵达目的地，苗为茜在服务生的指引下前往包厢，却在楼梯口就撞见小淦焦急地奔来。 「喵喵?!」小淦惊呼，一脸看到鬼的表情。 「你干么这么慌张啊？」她纳闷他的奇怪反应。 「呃……」小淦额头滑下三条线，思忖着该如何启齿。 真要命，包厢里正上演着「女友不宜」的画面，这时不能进去啊！ 「里面好吵喔，我们先到外面聊聊天吧？你台北学校怎么样？住在北部还习惯吗？」 苗为茜愣了愣，被拉了几步，才挣开小淦的箍制。同学三年也不见小淦这般热络，怎么才毕业三个月就转性了？ 「我先进去跟汪汪见过面，把礼物给他，再和你聊天。」语落，她转身往包厢走。为男友庆生才是她来的重点，聊天就先摆后头吧。 「欸……别……」小淦急忙滑垒挡在她与包厢门间，一脸心虚为难的表情，猛摇头阻止。 有鬼！ 苗为茜皱起秀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走开！」 她使劲推开小淦，猛然打开包厢门闯进，将昏暗室内环视一遍，虽找到汪新瑞，整个人却如遭雷殛般狠狠震住。 他在干什么?! 他竟和另一个女生接吻！ 眼前景象令她脑袋当机，双脚像生了根似的进退不得，嘈杂的音乐轰炸着她的耳朵，一阵尖锐的痛自心口泛开，猛烈的寒意冻结她的血液。 汪新瑞看到她了，没想到他只是慢条斯理地拉开与那女生的距离，表情冷淡地迎视她伤心气愤的目光。 他……是她认识的汪新瑞吗？ 他们才分别不到一个月啊，怎么看起来却像是陌生人呢？ 难道他一点都不在乎被她看见这些事吗？ 他不需要对她解释什么吗？ 她这样心心念念地惦着他，风尘仆仆赶着回来，为的就是想亲手送上生日礼物给他惊喜，没想到却看到他和别的女生亲密，更过分的是，被她撞见后，他竟不痛不痒，一点也不急着解释，这教她情何以堪？ 他会这般轻忽、无所谓，难道是因为劈腿、变心了？ 他曾对她说过的承诺，都不算数了？ 第3章 她以为，他们同样看重这段感情……原来，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一心一意爱着他，得到的却是如此残忍的背叛，真够傻了！现在，兜头淋下的一盆冰水，寒彻她的心扉，该清醒了！ 是她识人不清，爱错了！ 不知是心伤所致，还是怒气使然，她身子发抖，视线被泪雾模糊。 「汪新瑞……从今天起，我们结束了！」 她用尽力气颤声道，将手中的生日礼物狠狠地朝他掷去，再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 同学会聚餐结束，喜欢热闹的人往ktv聚集，想安静叙旧的各自带开，同学胖丁借住苗为茜台中老家，两人窝在卧室里续摊，喝着水果啤酒配咸酥鸡，一群人嘻嘻哈哈没意思，姊妹掏心话比较温馨。 「哈哈……劈头就『干你屁事』，你也太不给汪汪面子了吧？」胖丁啃着大鸡排，油腻腻的嘴哈哈大笑。 「那还用说，对那种负心汉，根本不用客气！」 苗为茜叉了块七里香忿忿地用力咀嚼，再大口喝下冰凉啤酒，把热量体重放两旁，开怀畅饮摆中间。 「不过刚才ktv续摊他还特别问你，我看他对你一直很热络，好像忘记自己曾伤过你的心似的……」 胖丁一双眼睛像探照灯，一整场餐会都锁定火花激撞处，密切注意着好友和她无缘前男友的互动。 「呿，他想装傻，我可永远忘不了！」苗为茜没好气地脱口道。 看汪育铭一副事过境迁忘光光的模样，她就觉得气恼，凭什么那一段恋情只对她留下影响，他却不痛不痒？不公平！ 「嗄？那你岂不要永远记着汪汪？」胖丁换句话说。 闻言，苗为茜差点被刚入口的地瓜给噎到，怪叫否认。「谁要永远记着他啊！」 「是你说永远忘不了的啊，那就代表会永远记着他咩。」胖丁喀滋喀滋地咬着鸡皮，浑然不觉自己咻地射了一箭，让好友哑口无言。 苗为茜闷闷地喝了口啤酒。 不可否认，有生以来的初次爱恋、初次心碎全都献给了那个姓汪的，怎么忘得了？ 胖丁没察觉苗为茜的异样，还在兀自说着。 「话说回来，汪汪变了不少耶，虽说他以前就挺帅的，但现在却多了成熟魅力，好像也变得高壮了点，还留了点胡渣……厚厚，很像杂志里那种养眼的性格男模捏。」 「够了哦。」苗为茜垮着眼角睐看胖丁。「男模？我还男魔咧！」 她又不是没见到汪育铭，不需要再强调他变得怎样，就算变帅、变稳重又如何？他是好是坏都不干她的事！ 明显的低气压让胖丁后知后觉地踩煞车，忙不迭涎着笑转了话锋。 「嘿嘿～～其实咱们家喵喵一点都不输他，瞧！皮肤还是又白又嫩，大眼睛、小嘴巴，随便上点淡妆就明艳照人，身材更是凹凸有致，这年纪的轻熟女最有味道了……」 「噗，什么味道？没洗澡的味道吗？」 苗为茜噗哧一笑，整个人扑向胖丁，两人倒成一团，就像高中时期那样开心嘻闹。 「哎唷，是女人味，女人味啦！」胖丁怕痒，像毛毛虫一样扭来扭去。 不一会儿，两人头靠着床沿仰望天花板，嘴角还噙着笑。 「喵。」胖丁忽地亲昵叫唤。 「嗯？」苗为茜自然回应。 「我觉得厚……你不用介意汪汪啦，当老同学也好，当普通朋友也无所谓啊，正好让他看看现在的你有多棒，让他捶心肝当初没有好好珍惜你。」胖丁用认真的口吻倾吐想法。 苗为茜也认真地听了，却敛起微笑沈吟。 或许是过得还不够久，这岁月的洪流还没刷走心伤的痕迹，所以她对汪育铭很难释怀…… 若和平分手的话，当然能够平心静气做朋友，但当时的状况实在很难堪，而且她当场宣告分手后，他竟连解释、道歉都没有，两人就那样戛然而止，所以每每想起他的负心薄情，她都还是会气闷不已。 可胖丁说得也没错，被辜负的一方想要扳回一城，那就是过得比对方更好，让对方悔悟自己错失了一个历经十年依旧漂亮好身材，而且在工作领域拥有一片天的好女人。 「我们生活圈不同，应该也不会有交集，所以就不用想太多了。」耸耸肩，苗为茜不自觉地吐着长长的气，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心有惆怅？ 「你可别铁齿，人生啊，还没走到最后，谁知道呢？现在不好，不代表永远不好；相反的，就算现在很好，也不见得能够永远维持啊，你说对吧？」胖丁感触良多地说。 第4章 苗为茜看向胖丁，不置可否。 她跟汪育铭早就已经切八段了，想要修复？难啊！ 知名的国际级连锁饭店寰海集团，在台湾只有一间饭店，地点就在台中。 这里聚集了饭店服务业的菁英，许多人才都想跻身饭店龙头的团队，但可没这么容易，因为连最基层的人员都要经过严谨的筛选与职前训练。 苗为茜是寰海饭店法式餐厅的经理，才刚走马上任不到半年，她不只是饭店里少数的女性经理，也是最年轻的高阶主管，她的美貌与能力成正比，所以同事们皆津津乐道。 可今天，将有个更传奇的人物出现——walden wan，全球前五十名的最佳餐厅中，年纪最轻的一位主厨，他的学历只有高中毕业，却能够扬名海外，如今荣归故里，本欲先休息充电，却推不掉人情邀约，暂时到寰海饭店坐镇，代理主厨一职。 因此，这次寰海饭店每周例行的主管会议，严肃感被期待与好奇冲淡了不少。 「我听说这位chef walden的年纪跟咱们苗经理一样大呢，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愈来愈厉害了。」房务部经理趁会议还未开始，把握时间聊几句。 苗为茜被点名了，于是谦逊地笑了一笑，长幼有序，她懂得在众前辈面前含蓄收敛。不过听闻新主厨和她年龄相仿，不禁也被勾起好奇心。 毕竟比起外场服务业，厨师技能需要的学习磨练更多，能够在二十八、九岁就当上主厨，如果不是太有天分，就是曾付出异于常人的努力，而不论是哪一种，都足以令人赞赏佩服。 「我也听说他不只手艺好，人还长得很帅哩！我看饮务部童经理『寰海之草』的头衔要拱手让人了。」三十八岁的大厅经理是个未婚超熟女，不掩对猛男帅哥的兴趣。 「我才不在意那种虚名。」和大厅经理年龄相当的童经理冷笑地扬了扬唇，熟男魅力哪是毛头小子可以比拟的？ 「对啦，他只在意会不会影响到他追苗经理～～」安全部经理和童经理私交好，知道他对苗为茜很有意思，却一直碰软钉子。 苗为茜躺着也中枪，再度尴尬地勾了勾唇，不小心接触到童震宇的目光，只得赧然地别开视线。 就在此时，会议室大门推开，室内在瞬间变得静默，主持会议的总经理抵达，随后是一位穿着洁白笔挺厨师服、顶着高高厨师帽的高大男子，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汪新瑞?!苗为茜诧愕得瞠圆了眼睛。 不对，他说他改名叫做汪育铭了。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相较于她的震惊错愕，汪育铭像是早就知道会遇到她似的，迎上她惊讶视线的同时，还从容自若地对她扬了扬眉。 苗为茜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就这么怔怔地看他一路走过，随总经理到前方的主位旁落坐，空白的脑袋才慢慢地运转起来。 walden wan……wan……汪，难道他们刚刚谈论的那个很厉害的主厨就是汪育铭？ 总经理拿起麦克风扬声，一开口正好为苗为茜的疑问解答—— 「相信大家之前就有耳闻，总裁特别从新加坡聘请了米其林三星主厨回来坐镇，为期半年，就是我身旁这位——walden wan，汪育铭，汪主厨。请大家掌声欢迎他加入我们的团队。」 哇咧……还真的就是他！ 苗为茜顿时愣到外太空去，张口结舌地看着汪育铭在众人的掌声中起身，简洁明快地打招呼。 「大家好，我是汪育铭，这段时间请各位多多指教。」 在环视众人的同时，汪育铭的目光在苗为茜身上多停留了三秒钟，对于她惊讶意外的反应，感到莞尔有趣。 在同学会上，他低调谦逊，没有对自己的近况多加叙述，因为他觉得平辈之间，贵在相处自然，不需要任何哄抬，产生比较心理。 然而，对苗为茜却不能相提并论，因为她曾是他深深喜爱的女孩，他希望她能看到他的成功，让她知道当初他选择就业不升学，并不代表没有出息，他不但走对了路，还闯出一片天。 也因此，当他得知两人即将共事时，心情十分雀跃，同学会时才那么开心，而此时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更教他内心鼓胀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骄傲，比得奖还要得意。 这不是炫耀，而是向她证明，他的抉择是对的。 「苗经理，汪主厨这半年主要负责的是你管理的法式餐厅……」总经理接着宣布。 「喔，真是冤家路窄……」苗为茜忍不住掩额嘀咕。 第5章 「苗经理，你有什么问题可以提出来。」总经理耳朵超灵，听见了她的声音，亲切又不失威严地问。 「呃……没有问题。」苗为茜窘得脸红，尴尬摇头。 「苗经理应该是觉得很巧吧？」汪育铭勾唇笑看向她。 苗为茜投去一记凶恶瞪视。 干么这样讲？难道不知道会引起大家的注意吗？ 「汪主厨跟苗经理认识？」果不其然，总经理立即察觉探问。 「不认识。」苗为茜飞快否认。 「认识。」汪育铭马上坦承。 两人同时回答，却是相反答案，教众人更加一头雾水。 究竟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呢？ 苗为茜接触到大家纳闷的目光，只好在他们开口探问前先解释。「是认识没错，但很不熟。」 「我们是高中同班三年的同学。」没想到，就在她解释之后，汪育铭又补了一枪。 哇咧……这话一出，无疑是证明她刚才睁眼说瞎话。他一定是故意的！苗为茜眼角抽搐，差点没把手中的笔扔向那白目的家伙。 「都同学三年了，就算不熟也不能算不认识啦。」总经理出声解决了有点尴尬的气氛。「这样正好，汪主厨，你对公司如果有什么不了解的地方，可以多问问苗经理。」 「我一定会的。」汪育铭这话答得铿锵有力，连笑容也格外意味深长。 「苗经理，汪主厨是总裁专程邀请过来的，这段期间你务必要好好跟他配合，在各方面给予协助。」总经理特别交代。 「是，我知道了。」为了表现专业与成熟，苗为茜明快应声，但完美微笑的背后，内心正在无奈哀叹。 简直是晴天霹雳啊！ 为什么汪育铭就是那个见鬼的国际知名主厨？ 既然是国际知名，那就好好的待在他的国外就好了嘛！没事干么回台湾，还到他们饭店来咧？ 为什么他们要变成同事？ 同事也就罢了，还负责同一厅？ 是她平时没有烧香拜佛，所以老天爷看她不顺眼，故意捉弄她吗？ 呜……她一点都不想要跟前男友一起工作啦！ 例行会议告一段落，大伙儿都先离开了，但这次的异动是苗为茜负责的法式餐厅，所以她和汪育铭一同被总经理留下来谈话，又待了半小时才结束。 离开会议室，苗为茜踩着高跟鞋，喀喀喀地跨出忿忿步伐，走在办公楼层的长廊上，巴不得甩掉紧跟在后的那个讨厌鬼！ 嗟，好好配合？ 光是想到汪育铭这个人，她就无法心平气和，更遑论要面对面相处，怎么好好配合?! 和前男友共事，这是何等倒楣才会遇到的窘境？ 真是冤家路窄，孽缘啊！ 「……喵喵，别走那么快啊……喵喵，等我一下啦……」汪育铭明明从容地跟着苗为茜，但看她暴走的背影，不禁皮皮地扬声。 苗为茜倏地止步，猛然转身，瞪看向他，一双美眸被怒火燃得晶亮，吓得汪育铭连忙煞车。 「我说过不许你再叫我喵喵！」碍于场合，她只能压抑一肚子火，咬牙低声警告他。 「不然要叫你什么？从以前就这样叫啊，你一样也可以叫我汪汪啊。」汪育铭不解，继续装熟。 没办法，辜负她真心的那份歉疚感，这十年来无时不在他心田纠结缠绕，就算当不成恋人，他也想努力修补好两人的关系，弥补过去对她的亏欠。 而且他在感情世界里中途离席，如今想再回来，若从头来过会太没效率，现在只能厚着脸皮，暂时略过感情破裂与时间空间的隔阂，才能尽快拉近彼此的距离…… 不过，虽说是装熟，事实上也不用装，因为如果不提爱情遏止的伤心遗憾，他们的确比任何人都熟…… 他是失忆了吗？还敢提以前？苗为茜忍耐地深呼吸。她才不屑再叫他的绰号，也不愿让他喊她的小名！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请叫我苗经理，汪、主、厨。」她掷地有声地表态，把曾有的关系撇得乾乾净净。 「好好好，你说怎样就怎样。」他摊手，包容地依她的意。 他那让着她的口吻，令苗为茜没好气地撇撇嘴，转身继续往电梯方向走。 「欸，喵、苗经理……」才出声就又被她转头狠厉地瞪了一眼，汪育铭连忙改口。 「干么？」她按下电梯上楼键，不耐烦地应。 第6章 「总经理不是要你带我了解公司吗？」他看着她「生气盎然」的脸庞，暗叹岁月对她的偏袒，不但未损她的容颜，反而增添了迷人的韵致，教他怦然心悸，差点移不开视线。 「你有哪部分不了解？」她端出公事公办的态度。 「全部都不了解。」他咧嘴答。 「全部?!」苗为茜杏眸圆瞠，直觉质问。「怎么可能？你在答应接手这工作之前，难道完全没做功课？」 「没有。」他答得飞快。 事实上，他当然是经过审慎评估才答应寰海总裁的请托，但佯装不了解才能增加两人相处的机会，改善关系，只好装懒散了。 「你……」她气结，一时语塞。 汪育铭挑眉，一副「怎样？」的表情，还挑衅地轻声问：「你不方便吗？还是不愿意？或者是无法胜任？不然我去请总经理换人来带我好了。」 好样的！知道她忌讳能力被质疑，就拿总经理威胁她是吧？ 苗为茜别开脸，闭眼，深呼吸，抑制几欲暴冲的火气，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转过头来面对他。 「不用换人，这种小事，由我来负责就行了，汪、主、厨。」她皮笑肉不笑地回答。 「那我就放心了，再怎么样，还是旧识熟人比较方便些。」将她忍耐的模样看进眼里，汪育铭既莞尔又觉得抱歉，不过激将法是目前最有效率的办法，也只能先让她不甘不愿地答应了。 她一点都不想跟他当旧识熟人好吗？苗为茜抬眸看楼层灯号，掩饰翻白眼的冲动。 这才第一天，她就觉得气血翻涌，心情烦躁。 未来半年，她怎么过啊？ 第二章 高三毕业的那个暑假，大伙儿都力拼升学，上紧发条，努力k书，希望如愿考上好学校，可汪新瑞却与众不同，他准备的是厨师证照，在大家埋头苦读的时候，他忙着每天打工，学习厨艺。 苗为茜身为他的女朋友，始终没办法理解他放弃升学、选择就业的决定，两人经常为此而口角，闹得不愉快，关系也变得紧绷。 「我不懂，为什么你不肯继续升学？半工半读不是也可以吗？」第n次，只要有机会，苗为茜就会提起升学与就业的话题，试图说服汪新瑞。 「为什么一定要升学？我不想念书，提早就业也是一种选择啊。」 汪新瑞有自己的考量。 他父亲早逝，母亲靠着在日式料理店工作的微薄薪水养育他，后来，母亲和单身的店老板辉叔日久生情，两人互相陪伴照顾，辉叔也就自然而然地照顾起他。 虽说母亲有了依靠，肩头的担子轻了些，但他这个拖油瓶实在无法厚着脸皮一直接受辉叔的资助，所以在十八岁已能独立的年纪，他才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就业。 不过这份心思与顾虑，碍于莫名的自尊与傲气，他没向苗为茜提过。 「是一种选择没错，但却不是好选择啊！」 在她的观念里，他们这一代的基本学历几乎都念到大学了，如果只有高中毕业，以后出社会矮人一截，如何跟别人竞争？她是为他着想啊！ 「你怎能确定这不是好选择？」 重复的争吵令汪新瑞失去耐心，蹙起浓黑的俊眉，冷硬地道：「你有你的路要走，我也有我自己的路，不要勉强别人改变。」 他的语气、态度，和那话中意味着两人将分道扬礁的疏离，教苗为茜心口一窒，眼眶泛红。 「我以为我们交往的目标，是往同一条路走……没想到你不是这么想……」说着说着，她眼泪就掉下来了。 汪新瑞是她的初恋，她全心全意喜欢着他，心里编织着对爱情的憧憬，希望两人能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可现在的汪新瑞和对未来的不确定感，都教她很不安。 她的眼泪令汪新瑞心软歉疚，却也更加烦躁不耐。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把我们交往和我不升学的事混为一谈。」 「怎么不混为一谈？你不升学，我们的距离会愈来愈远……」她害怕提早步入社会的他会受到很多的诱惑，也害怕家里会反对她和他交往…… 汪新瑞却有了错误的解读，脸色愈加沉郁，被人看扁的感觉令他自尊受挫，立刻反弹。 「说穿了，你是怕我配不上你吧？」他目光冷凝地睨向她，说着刺人的话。「如果你觉得我不升学，跟我在一起就没前途的话，你可以选择离开。」 「你……」 没想到男友会说出如此绝洁的话，再不复过去的悉心呵护，苗为茜只能泪眼婆娑地瞅着他。「如果我真的因为这样离开你，你也没关系吗？」 第7章 汪新瑞咬牙，沉默了几秒，口气很重地撂话。「随便你！」 苗为茜愕然看着他甩门离去的背影，没想到面临升学压力的同时，感情的挫败也缠紧了她的心…… 凌晨，夜深人静，苗为茜坐在书桌前，看着电脑萤幕里估狗到的网页，怔怔发呆。 想当初，他们为了升学与就业的问题经常吵架，她甚至连离开他的话都说出口了，他也要坚持自己的决定。 后来她妥协了，愿意尊重他的选择，和他谈远距离恋爱，可最后她的预感还是成真了，分隔两地还不到一学期，他们的恋情就宣告终结…… 现在想想，或许在经常争吵的那段时间里，他们之间就已经发生问题，感情也出现裂痕了吧？ 这十年来，她曾经想过，他后来怎样了，继续走厨师这途吗？还是又做了其他的事？她也曾好奇地上网估狗他的名字，但总一无所获，如今才知原来他改名了，人还在国外，难怪没人知道他的近况。 因此，即便他今天这样闪亮亮的登场，她仍半信半疑，不信他真像大家说的那么了不起。 直到现在，看着网页里洋洋洒洒的内容，全颂扬着汪育铭的优秀出色，记录着他以高中学历出国奋斗，未满三十岁就成为扬名国际的华人主厨，博得众人的认同与赞佩，教她不信也得信了。 从前，她质疑他放弃升学不是好选择，可他却在十年后，以实际的成绩证明他当初的坚持是对的。 「算你厉害……」 浏览到汪育铭获颁亚洲十大青年主厨，任职的餐厅还登上英国《餐厅杂志》的全球五十大最佳餐厅……苗为茜不禁喃喃赞叹。 她现在心情挺矛盾的，知道他这么成功，既替他高兴又忍不住有点酸，其实并不是坏心地希望他过得不好，只是两人分手后，他却飞得这样高、跑得这样远，相较之下，本来也算过得不错的自己，倒显得逊色很多。 她应该也要再成功得意些，好让他后悔…… 脑海中不期然地浮现他与其他女生亲吻的那一幕，苗为茜心一紧，悻悻然地按掉网页，将电脑关机。 「呿，有什么好查的，再厉害又怎样？反正好坏都不干我的事！」 她自言自语，像在说服自己，随后倒进舒服大床里，把回忆抛到九霄云外，决定把汪育铭当成一般同事，过去种种都随岁月而逝，不要再因他而影响到自己的情绪。 没错，就是这样，这么做才是对的！ 不要被汪育铭影响？ 想的时候容易，但真要付诸实行就难了，尤其，那家伙不知是无心还是故意，逮到机会就来烦人。 这不，下午空班时间，她就被他软硬兼施地拉到饭店附近的咖啡店，连要补吃个午餐都得谈公事。 「……我打算将餐厅里的菜单重新拟过。」汪育铭一边欣赏苗为茜秀气的吃相，一边提出想法。 「重拟？这一季的菜单才换没多久耶。」他的提议让苗为茜鳖眉抬眸，愕然地问。 「那就用到这季结束再换。」汪育铭其实心里已有主张，老板在延揽他过来时允诺给他最大空间，但基于尊重，他还是先跟外场经理商量。 「这份菜单独特性不够，无法和其他的法式餐厅做区隔，我已经请副主厨将这两年的菜单整理出来，还要麻烦你针对这两年各式料理的点菜率、受欢迎度做出一份资料给我。」 苗为茜瞠眸看着他，眼底写着讶异。但想想，他的要求虽然很麻烦，却也有其道理……看来，他的确有他专业的一面，一出手就直指要点，应该不是浪得虚名的草包。 「好，给我两天时间。」敛眸，苗为茜很酷地继续用餐，不打算和他多谈，更不想和他有公事以外的交集。 「到时候，跟行销部门商量，举办一个vip之夜，邀请寰海会员、美食达入和媒体，打响寰海法式餐厅的名号，冲高我们这厅的业绩，你觉得怎么样？」汪育铭脑筋转得快，点子多多。 苗为茜将他的话听进耳里，再度抬眸，定定地望住他，心里转着许多心思。 她认同他的提议与想法，赞赏他没摆名厨架子，还能够如此积极有冲劲……不过，认同赞赏是针对他的态度和专业，至于他这个人……哼！ 就算现在的汪育铭和她从前所认识的汪新瑞不一样了，她还是要给他不及格的大叉叉！ 「只要是你提出来的，上头应该就会同意，不需要问我。」 吃饱了，苗为茜搁下餐具，将餐盘往前推，不冷不热地回应，正要伸手拿纸巾，汪育铭却早她一步动作，抽了张纸巾递给她。 第8章 「怎么会不需要？我们现在是并肩作战的伙」 「谢谢，我自己拿。」 苗为茜拒绝他不知是刻意还是不经意的体贴行径，她不喜欢他把两人关系拉近，凌驾在理智之前，心已经下意识保持距离。「你只是短期待在这里，没多久就会走了，还敢称什么伙伴？半途叛离的伙伴吗？」 苗为茜撇着嘴，意有所指地睨看他一眼。 「就算是短期，在什么位置上就做什么事，我只要待在寰海一天就会尽全力做我该做的事。」汪育铭认真地答。 在工作上，他的责任感无庸置疑，而这项优点，是在两人失联的十年间所培养的，所以他想让她知道，更想让她了解现在的他，比过去更为优秀。 听他讲得义正辞严，她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来吐槽他，于是冷冷地漫应。「最好是啦。」 那压根儿不信的口吻令汪育铭很在意。 听起来好像他很糟似的？ 「欸，我在你印象里评价那么低啊？」他忍不住问。 这些年来，他在外头打拼奋斗、力争上游，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想证明给某些人看，而在那些人当中，苗为茜就是最重要的一位。撇开处理感情的幼稚方式不提，他希望至少在别的方面能得到她的好评…… 「不然你以为有多好？」她带刺反问。 「我以为至少有八十分。」他还当真抚抚下巴想了一下，虽然嘴巴上答得自信，但其实在她面前，他超没把握，心虚得很。 八十分？亏他好意思说得出来！苗为茜被他的大言不惭惹出了笑意，却又不想给他好脸色，干脆嘴角一抿，转为嗤笑。 「看来这些年你历练多了，脸皮也厚了。」她故意损他。 「这是一定要的啊，在社会上打滚，身段要软、脸皮要厚，腰杆挺太直会折到，软q—点弹性大也好做事，这些，你做外场工作的人应该很了解吧？」见她愿意多讲话了，就算是被亏被损，汪育铭也还是把握机会多谈，毕竟有话讲总比像陌生人冷冰冰没交集得好。 他的回应令苗为茜颇意外，记忆中，他的个性有点骄傲自负，但现在却能有这般圆滑豁达的想法，可见是尝过苦、吃过亏…… 她下意识对他的经历感到好奇，尽管网路报导得很详细，但她知道一定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甘苦秘辛…… 只是好奇、纯粹好奇，对，谁都有「好奇心」，才不是因为他——苗为茜在心里告诉自己。 「会讲出这话，你真的变了不少。」她坦言。 眼前这男人或许已经不是她认识的那一个了……不，早在那个生日派对上，她就已经不认识他了！当时的情景又跃然于脑海，教苗为茜忿恼得垮下脸。 「谁都会变啊，像你，不也变了吗？」他故作轻松地回应，不想去探究她所谓的改变，是指好的或坏的？ 「我变什么？」她没好气地问。 「我记得你以前是很甜美可爱的，不像现在这么凶巴巴……」汪育铭故意逗她，希望让气氛更加轻快一些，但一接收到利箭般的瞪视，立刻改口。「呃……我是说很有个性。」 「我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凶巴巴的。」言下之意是对他特别不客气，让他明白她特别讨厌他。 明明感到受伤，汪育铭也只能忽略她的敌意，还佯装成自我感觉良好，另作解读，目光闪闪地望住她问：「所以我在你心中是特别的，对吧？」 「……」苗为茜气结无言，深呼吸平抚陡升的火气，没想到，这家伙还继续火上加油。 「一定是的，人家都说初恋是最难忘的。」 他虽然耍嘴皮子想探知她对从前还留恋几分，但心里超忐忑，一方面想试探，一方面又怕踩到地雷，惹得她翻脸。 其实他表面上嘻皮笑脸、吊儿郎当，都是掩饰伪装，他真正想做的是，认真地和她谈谈那一段过去，解开系在彼此心头的结。但哪是那么容易开口的呢？汪育铭突然恨起当年的自己。 果然，苗为茜被戳中痛处，俏脸彻底垮下。 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怎么可以这么云淡风轻地提起那一段恋情？ 是的，当然难忘。 可她难忘的全是伤心片段，一点都不美好！ 情绪控制失败的苗为茜，霍地伸手去拿桌上的帐单，准备买单走人。 「既然公事说完了就走吧。」 「我们之间除了公事，应该还有很多话可以说。」他眼明手快地按住帐单，眸光定定地望住她。 第9章 「我跟你没有什么话好说！」苗为茜瞬间升起防备，迎视他的目光。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敛去嘻皮笑脸的伪装，他正经地问。 「你说呢？」她皮笑肉不笑地反问，抽不走帐单，索性缩手，不料手腕却被他握住，教她心跳一快。「你干么？」 「喵喵。」他用不至于弄痛她的力道牢牢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嗓音低醇地唤她的小名。 她皱起秀眉，不喜欢他用那样的语调叫她，那会令她想起从前，心头莫名涌上温热与酸涩……还有他的手，简直像熔岩般炽热得烫着她！ 「说了不许你叫我喵喵，快放手！」她心慌地低斥，左右张望，生怕被熟人瞧见。 「你没话跟我说，但我有话跟你说，你好好坐着我就放手。」汪育铭目光灼灼，这几日总没办法好好跟她说话，只好出此下策。 苗为茜迎上他的视线，冷不防被那邃黯的眸光攫住，心口莫名一悸，竟松缓了挣扎，手腕才重获自由。 「你还能有什么话跟我说？」她抿了抿嘴，没好气地问。八成都是些没营养的废话吧？ 汪育铭静默了几秒，才像是凝聚勇气，作出重大决定般慎重开口。 「对不起。」 出乎意料的道歉令苗为茜一时反应不过来，不解地看向他。 洞悉她的疑惑，汪育铭续道：「以前……是我不好，对不起。」 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那声对不起却化作一只无形大掌，紧紧揪住她的心，教她不知该说什么。 太意外了，没想到会在这么突然的情况下听到他的道歉，而且还是那么久远的过去…… 该怎么回答？ 说没关系，事情过去就算了？ 不，她还怨着恨着没放下，怎能算了？可是她又不愿让他知道她仍牢牢记着那段感情…… 「那时候我太年轻，思虑不够周全，想跟你分手也应该……」汪育铭见她沉默，接着解释。 「过去的事我早就忘光光了，你还记得这么清楚干么？」碍于面子，她口是心非，相较于牢记在心，轻忽忘却好像比较潇洒。 忘了？真的吗？ 汪育铭一愣，心情顿时矛盾起来。 她忘了当时的不愉快，他该松一口气，可思及自己已经不在她的记忆里，又觉得怅然失落。 不过，忘光光总比记恨怨恕来得好吧？ 一切归零再努力经营，虽然困难，也许会比修补过错来得更有效率？这对他反而有利…… 好啊，如果她真愿意不计前嫌忘光光，那他当然完全配合，转出低迷的困境，路肯定更开阔。 「你有阿兹海默症？」他开玩笑地瞅看她。 「你才有帕金森氏症咧。」她不甘示弱地马上回嘴。 「那不然你说忘光光？」 「我不想因为不重要的人和事浪费我的脑容量。」她的暗示很明显，摆明就是指他。 「我记得以前你没有这么伶牙俐齿。」汪育铭苦笑。 「进步了对吧？现在的我不会再那么傻乎乎地被人欺负了。」胜了一局，她一吐怨气，然而他的对不起却在她心头盘旋，挥之不去。 「谁？谁敢欺负你？告诉我，我帮你出气。」明知她说的就是他，汪育铭还装傻，作势挽袖子。 还会有谁？ 苗为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还没长大吗？幼稚。」 「什么幼稚？能够拥有赤子之心很难得耶。」虽然是斗嘴，但无形中拉近了些许距离，汪育铭乐此不疲。 「少装单纯了……」她撇嘴。 「我本来就很单纯。」他厚着脸皮自夸。 「哈，你继续睁眼说瞎话吧。」她不以为然地哼笑。 在一来一往间，两人不知不觉地抬起杠来，气氛转为轻松，直到苗为茜赫然察觉自己竟和他有说有笑，这才倏地收敛笑意、筑起心防，暗暗告诫自己别再和这负心汉牵扯太多。 「好了，废话太多，该回饭店了。」 说结束就结束，苗为茜喊完卡就拿帐单起身走人。 汪育铭完全措手不及，嘴角还挂着笑容来不及卸下，就这么愣愣看着已空的座位。 怎么前一秒还在说笑，下一秒就绷起脸？他说错了什么又惹她生气了吗？变脸比翻书还快…… 「帐单我来付。」他慢半拍地跟上。 「不用，我付就好。」她头也不回，踩着高跟鞋的姿态俐落干练。 第10章 「那怎么行？」他还是要伸手拿帐单。 苗为茜坚持拒绝。「为什么不行？」 「我不习惯让女人付钱，这是我身为男人的尊严。」他有他的想法。 「我也不习惯随便让男人请客，这是我身为女人的原则。」她也不遑多让。 「欸……」汪育铭以身形优势挡住她。 「麻烦你分开结帐。」苗为茜递出帐单，向柜台说道，随即又对汪育铭说。「这样最清楚，谁也不占谁便宜。」 工作就算了，其他的她一点都不想跟他有所牵扯。 「我们还需要分得这么清楚吗？」他脱口道。 感情债，最难还，让心爱的女孩伤心，他始终愧疚难安，巴不得能够多为她做些什么，她却连付个帐都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当然。」掏出钱来，她说得斩钉截铁，在两人之间拉起防护线。 「……」汪育铭无言，只得顺着她。 唉，刚才他一度以为彼此的互动有点进步了，怎么转眼又退回原地？ 这样忽冷忽热，还真教他无所适从哩！ 看来，岁月增长了年纪，也增长了她的脾气，要想和她真正没有芥蒂的相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没关系，他才刚进寰海，有的是机会…… 第三章 震耳欲叠的音乐声充斥在ktv包厢里，大伙儿玩得很嗨，可身为寿星的汪新瑞心情却相当沉重。 结束刻意放荡的游戏，放开主动献吻的女同事，他绷着俊脸，直接拿起酒瓶，把辛辣苦涩的酒和涌上鼻问的泪意全吞回肚子里，多希望酒精能够麻痹那颗被凌迟的心。 「汪汪，你到底在干么啊？还不快把喵喵追回来?!」小涂一把夺走他手中的酒瓶，心急如焚地吼他。 「拿来！」他起身，不是要追人，而是要讨酒。 小滥难以置信地看着汪新瑞，他是卡到阴还是被外星人附身？ 汪新瑞有多喜欢苗为茜是众所皆知的事，为什么他明明知道喵喵会过来，还和别的女生玩真心话大冒险，故意亲来亲去、搂搂抱抱，就连他这个好朋友制止也不听？ 「喵喵哭着跑走了！」小涂刻意强调，他却还是无动于衷地继续仰头喝酒…… 是没听到还是怎样啊？小滥扯过他，对着他的耳朵嚷。「我说，喵临很伤心地哭着跑走了！你到底有没有听到?!」 「我听到了、看到了！那又怎样？本来就是要她走啊……」汪新瑞无法再压抑，霍地咆哮。 小涂因他抓狂的反应和殷红的眼眶而怔住了，在场喧闹的人也都静了下来，看着发生争执的两人。 「你……在说什么啊？」小滥百思不解，呐呐地问。「什么叫本来就是要她走？人家特地从台北赶回来给你庆生，还买了礼物给你……」他弯身从地上捡起先前被苗为茜扔下的纸袋，塞进汪新瑞怀里，意指他不识好歹。 汪新瑞不知道里头是什么，但听见了碎裂碰撞的声音，敲进他耳里，刺痛他的胸口，那沉沉的纸袋就像他沉沉的心。 小洗见他还是没打算去追苗为茜，肚里的火气烧得更旺，一把揪起他的衣襟，半拖半拉地将他扯到包厢外。 「你给我出来……去追，快把临临追回来！」小涂平时是好好先生，这回也忍不住动怒了。 苗为茜也是他同窗三年的同学，而且……他也很喜欢苗为茜，可君子不夺人所好，再加上追走她的是自己的好朋友，所以他只好将这份喜欢放在心底。只不过他没想到，汪新瑞会这样对待苗为茜！ 「你什么都不知道，别在那里啰嗦！」汪新瑞甩开他，愤愤不平地低吼。「我不想跟她在一起了，所以才故意把她气走，干么还追啊！」 砰！ 小涂一记拳头朝汪新瑞的脸招呼过去。 「就算我们是麻吉，我也看不过去了！」小涂怒斥，不能接受他的做法，急着要替他挽回苗为茜。 「你不去追，我追！」 汪新瑞拉住他，眼色深沉，嗓音低哑，酝酿着几不可察的哽咽。「让她走吧……是我配不上她。」 小滥停住脚步，怔忡看向他，听出他的压抑和痛苦。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小洗关心询问，嗅出其中还有隐情。 汪新瑞摇摇头，扯出一记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不是我想跟喵喵分手，而是我不能跟她在一起……」 晚餐开始前，汪育铭来到领台柜前察看订位簿，旋回厨房前，看见餐厅里，苗为茜正在开营业前的集合会议，近十位外场服务人员围成半圆排排站，聆听她的叮嘱，他不由自主地驻足在工作台旁，抱胸看着神气专业的苗为茜。 第11章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很好听，讲起话来字正腔圆，口条清晰伶俐，听得出明快果决的性格。 穿着黑色西装制服的她体态婀娜优雅，窄裙下的双腿匀称修长，她梳了制式的包头，露出光洁的额头、优美的颈项，两颗小小的钻石耳环在她贝壳般的耳朵闪烁……明明是端庄的妆扮，但看在他眼里，却莫名性感。 从同学会重逢开始，她就像个太阳，在他心里闪耀着灿亮光芒，拥有无可取代的魅力。 那样的眼角眉梢、粉脸红唇，都曾是他熟悉的，可如今，只能远远望着，不敢妄想靠近。 他长期待在国外，心里总想着终有一天要扬眉吐气回到故乡，所以当他略有成绩后，便归心似箭，一直计划带着一身所学回台，好让从前不看好他的人跌破眼镜。正好这时寰海总裁找上他，希望他能利用筹备新店的空档，帮忙整顿法式餐厅，本来他还在考虑，但听闻餐厅经理就是苗为茜后，他就算有一丝犹豫也歼灭殆尽了。 他……想见她。 这是心里始终无法抹灭的想念。 原以为，时间是最好的特效药，再深刻的感情也会逐渐淡去，他们当时又还年轻，早晚会忘了那段感情、忘了对方，可没想到，忘不了的人是他！ 对她，他心里总有一点愧疚和遗憾……不，不止一点，而是充满愧疚和遗憾，当初分手的方式太残忍无情，后来随着年龄增长，他益发觉得自己那时真是幼稚又可恶。 而他愈介怀也就愈难忘却她伤心离去的身影，继而将她牢记在心底，因此，当他知道两人有机会共事时，内心雀跃而忐忑，不禁期望能修补崩坏的关系。 不奢求什么，只祈望原谅，让他能够拿掉心里那块沉重的石头，不再背着浓浓的罪恶与歉疚，所以，不论苗为茜对他凶巴巴或冷冰冰，他都甘愿承受。 现在的喵喵，是独当一面的苗经理，在竞争激烈的服务业，尤其是人才济济的寰海饭店集团脱颖而出，可见能力才干是出类拔萃的，他替她高兴，甚至有种与有荣焉的骄傲…… 但是，这样独立能干的喵喵，真的很难接近、很难搞啊！ 嘻皮笑脸的接近她，只会踢铁板；太过正经的接近她，又跨不出公事的界线……唉，厨艺他在行，但只要涉及感情，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实在低能。 「欸，汪主厨，要不要过来一起开会？」黄副理发现汪育铭驻足的身影，礼貌地扬声叫唤，所有人的目光全循着黄副理的视线看去。 「不用了，我只是经过听了一下。」汪育铭扬起微笑，摇头拒绝。 这帅气一笑，顿时迷倒一票女服务生，大伙儿心花开，乘机窸窸窣窣地交头接耳。 正在说话的苗为茜被打断，又见下属们的异样，秀眉微微一蹙，转头看向她斜后方的汪育铭，下意识地竖起防卫的刺。 「汪主厨对外场有什么意见的话可以过来参与会议。」她保持风度地开口，语气虽然不冷不热的，但射向他的目光大有「你敢过来就试试看」的威胁意味。 一般而言内外场都是各自为政的，除非是特别状况，否则管过界会引发怨气，尤其在单位主管也在的情况下，尊重是必要的。 苗为茜的警告目光与不善敌意令汪育铭莞尔，他想他是得到特殊待遇了——她凶巴巴的那一面，好像只有他才看得到。 「目前暂时没有，等新菜单出来，我会再召开说明会议。」他识相拒绝，但又临时起意地接着说： 「对了，我看今天订席率只有五成，下班后大家要是有空的话，内外场一起聚个餐吧？」 「好啊好啊……」 「聚餐赞耶！」 「下班十点了，要去什么地方好？」 赞同附和声浪此起彼落，苗为茜见大伙儿这样高兴，也没打算反对，内外场互相配合，偶尔联络联络感情是应该的，只不过汪育铭下一句说的地点，让她很敏感地变了脸。 「去ktv好了，买宵夜去吃，我请客。」汪育铭大方提议，ktv是万年的聚餐好地点，喝酒笑闹搏感情，炒热气氛最容易。 他初来乍到，纵使是法厨的头儿，但强龙不压地头蛇，还是得拜拜码头，否则互动生疏也不好做事。 「ya，汪主厨万岁！」 「等等就打电话订位啦——」 众人一阵欢呼，雀跃的开始安排，苗为茜却垮着脸赏了汪育铭一记白眼。 「你似乎特别偏爱ktv哦？」她没好气地问。 那个场所对她而言是不愿回想的恶梦，可他却乐此不疲——生日那时、同学会续摊、今天的聚餐，这么爱去ktv?嗟！ 第12章 汪育铭被她一问，顿时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紧张地连忙否认澄清。「喔，之前出国，我好久好久好久没有去ktv了！」 苗为茜几不可察地冷哼了声，摆明存疑。 听到了冷哼也只能装傻当没听到，汪育铭小心翼翼地询问。「苗经理要不要参加？」 「才、不、要。」冰凉凉的冷水泼过去，苗为茜一字字地拒绝。 「为什么?!」汪育铭愕问。他以为大家一起约就可以约得动她的……毕竟她是外场最高主管，这种团体行动的场合好歹也会露一下面吧？没想到她会这么毫不犹豫地拒绝！ 「私事下班后再讨论，现在会议继续。」苗为茜以宣布代替回答，雯时终止欢乐气氛。 众人立刻乖乖收敛，拉回注意力。 喔喔，看来汪主厨和苗经理虽然是昔日同窗，但好像不太对盘哩！ 未来这半年……有得瞧喽！ 晚上十点，夜正美。 苗为茜的心情却不太美，她拉拢米色风衣，抵挡冷气，无奈地坐在ktv包厢里接受听力荼毒、疲劳轰炸。 说了不要来的，可是营业时间一结束，内外场人员群起围攻，游说鼓吹、挖苦揶揄，软的硬的什么都来，结果就是……她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在这嘈杂的包厢里。 她不喜欢这地方，尤其还有汪育铭在场！ 此刻，看着他被女同事们包围着谈笑风生，她就不禁想起当年那刺目的场景，还有心碎的感觉……心情忍不住变得低落恶劣，而那家伙根本浑然未觉，真是可恶！ 「苗经理，怎么坐在角落不跟大家一起喝？」副主厨圆滚滚的身子挤了过来，和苗为茜算是老同事了，互动上也比较熟稔。 「今天主角是汪主厨，我跟他是老同学了，用不着在这时候凑热闹。」苗为茜把理由说得漂亮。 「哈哈，说得也是哦，不过呆坐在这里太无聊，我跟你喝，来。」副主厨主动将她桌上的杯子递给她。 「干杯。」 苗为茜没拒绝，微笑碰杯，有伴小酌总比一个人莫名生闷气好。 「其实驹，这汪主厨年纪比我小却来当我的上司，我本来有点不爽的，但经过这一个多礼拜的相处，我看他手艺真的不是盖的，小露几手我就不得不服气了。」副主厨低声评论着。 「是喔？」对于副主厨认同的话语，苗为茜微感讶异，但仍不动声色。 这些师傅都有些傲气的，能让副主厨在短短十天里就心悦诚服，可见汪育铭是真有两把刷子。 「是啊，国外红回来的果然不一样。」副主厨抿唇颔首，不住点头。 「那你可别把这话告诉他，省得他太过骄傲得意。」苗为茜开玩笑地讲。 「不会啦，他还满谦虚的，做事又尽责认真，这样的年轻人真不错。」副主厨对汪育铭既佩服又欣赏。 谦虚？尽责认真？ 苗为茜虚应一笑，悄悄看向那小圈子中的焦点。 或许吧，汪育铭为人处事或许是真的不错，但在感情态度这方面……算了，她不予置评。 不过，看在他还有可取之处的分上，她愿意再多认同他一点，减少一些敌意…… 才想到汪育铭，他大概耳朵痒有感应，目光忽然朝这儿看来，苗为茜来不及敛回目光，一时尴尬，只得若无其事地把视线挪到正在播放mv的萤幕上，耳根子却热了起来。 啧，真糗！ 「嘿，喵喵，我们好像没有一起喝过酒哦？」 汪育铭身边围着一群好奇打探他的外场服务生，但他整晚的目光和心思都悬在苗为茜身上，好不容易终于等到苗为茜注意他，他暗自窃喜地暂别众人，念着笑朝苗为茜凑了过来。 「所以咧？你是来挑战的吗？」苗为茜侧过脸，挑眉问。 他一靠近就令她莫名紧绷，心情骤变、心跳骤快——唉，就算告诉自己可以多认同、少敌意，她还是没办法做到平心静气、云淡风轻。 「哈哈，我们这么熟了，干么自相残杀？我是来化干戈为玉帛的，要杀要剧都甘愿领受，怎么会要挑战？」汪育铭幽默地四两拨千斤。 苗为茜睐看他讨好的笑容和退让的说词，心底那股怨气似乎凝聚不起来，嘴角松缓地微扬浅勾。 好吧，此时此地，气氛和谐欢乐，她若再对他摆脸色，只会显得自己没风度，扫了大家的兴也不好。 「好啊，让我看看你化干戈为玉帛的诚意？」她半挑衅、半开玩笑地朝桌上那堆叠的啤酒昂了昂下巴示意。 第13章 汪育铭惊喜得心跳一快。 她一直对他拉起封锁线，这会儿怎么突然软化松懈了？ 哎，想那么多干么，不论是为什么，机会难得，他不能错过啊！ 「可以用这个表达诚意？」他难掩欣喜地问，目光因燃起希望而熠亮如星。 苗为茜不置可否地扬了扬唇。 他如果以为这样就能获得原谅，那就想得太美了！ 她纯粹只是抱着恶作剧的想法，打算灌醉他，让他尝尝抱着马桶捉兔子，隔天醒来头痛欲裂、食欲不振的痛苦而已。 女人，尤其是被背叛辜负过的女人，有小气的权利！俗话说的好，惹熊惹虎，就是不要惹到恰查某！ 「可以的话，那再多我也喝啊！」汪育铭径自解读，将一瓶瓶啤酒开罐，双手并用地倒入塑胶壶中。 「经理和主厨有什么过节吗？」他们的对话引起同事们的好奇揣测。 「这说来话长，不要问。」苗为茜皮笑肉不笑地拒答。 「说来话长就长话短说啊。」同事们巴巴地想知道缘由。 「嘘……」汪育铭忽然好大声地嘘大家，杜绝探问。「秘密。」 大伙儿失望之余，某一位突然搞笑地自我解嘲。 「究竟是命运的安排，还是情感的纠葛，抑或是另有隐情，真相到底是什么，让我们继续看、下、去 「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气氛融洽，教苗为茜也不知不觉地忘了心里的芥蒂，和大家同乐。 「这句我知道，是盛主播的经典台词。」汪育铭笑应。 「汪主厨人在国外也知道哦？」 「那当然，重要的亲友都在台湾，我当然要follow了。」汪育铭别富深意地看了眼难得满脸笑意的苗为茜。 随着汪育铭的目光，众人也将视线挪向苗为茜，害她蓦地心头一悸，忍不住没好气地忙开口。 「看我干么？不可能包括我吧？」她拒绝他暧昧的眼神示意。是他背叛她的，所以她不可能是「重要的亲友」之一。 「包括啊。」他大方坦承。 听到他有在留意她的消息，苗为茜心悸的程度更加强烈。 为什么在叛离她后，还要留意她？ 这不是自打嘴巴，太矛盾了吗？ 他八成是应观众要求，随口说说的，她才不要随他起舞！ 「呿！」她不以为然地啐了声，掩饰大受影响的心绪。 「喉——」 大家超有默契又非常夸张地异口同声。 这案情，不单纯哪! 既然苗为茜都开了口，汪育铭为了表示诚意，取得她的原谅一一哪怕是一点点都好，所以尽管酒量极差，他还是豪迈地灌下一壶壶啤酒，想当然耳，酒精威力一发作，便醉得东倒西歪、语无伦次。 曲终人散，ktv外，有的有另一半来接送，有的结伴离去，苗为茜身为主管很节制没喝醉，看着同仁们平安离开后才安心，正转身，竟看到还有只「漏网之鱼」，正抱着消防栓席地而坐，像是……睡着了？! 「汪育铭！」 她迈步朝他走去，扬声叫唤，弯身推他。「欸，汪育铭，你不可以在路边睡觉啦，快起来！」 「唔……喔……」汪育铭醉得像烂泥，想听话起身，无奈身不由己起不来。 苗为茜见状，出手搀扶，差点没被压扁。 「你……站稳啦，厚！有够重……」 她手忙脚乱地招来计程车，把他弄上车才松了口气。「还以为你酒量多好咧，根本没很厉害啊，还逞强……」 「小姐，请问要去哪里？」司机大哥看着后视镜问。 「去哪里……你等等，我问一下喔。」苗为茜这才想起要问汪育铭地址。「欸，你住哪里？」 「@#$%……」汪育铭已经醉到讲话大舌头。 「哪里？」苗为茜和司机相觑一眼，显然听不懂。 「(*&%%%$……」这次更是咿咿哦哦，情况更糟。 苗为茜和司机这回表情更是呆滞，一脸茫然。 「你听得懂吗？」苗为茜问司机。 「他是阿豆仔吗？讲的哪国话？」司机根本一头雾水。 「……我找找看身分证有没有地址。」 苗为茜摇头叹息，司机好心地开灯照明，她在汪育铭身上翻找出皮夹，抽出身分证时，一张小小的照片掉了出来，她捡起来看，这一瞧，不禁怔住…… 第14章 这……是他们高中时的合照?！ 照片里，她歪着头轻靠在他肩上，两人模样青涩，笑容腼…… 这么久的照片，他还保留着？ 蓦然间，仿佛有颗石子投进她的心湖，荡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轻轻的，却撼动了她费力高筑的心墙。 他为什么贴身带着他们的合照？ 难道，他还留恋那一段过去？ 这张照片，让从前的甜蜜回忆瞬间清晰了起来，他们也曾经很快乐，很珍惜彼此的…… 「小姐，有没有找到？」司机的询问打断了她远扬的思绪。 「哦，有，地址是……」她依着身分证念出地址，敛回了神思，心却悄悄地悸动不已。 又是道歉讨好，又是贴身带着旧照片……汪育铭到底在想什么？ 第四章 教室里，天花板的灯扇旋着凉风，驱逐了户外的暑意，讲台前，历史老师在讲古，平板的语调令同学们昏昏欲睡。 「噗嘶……噗嘶……」坐在靠窗最后一排的汪新瑞却心神不宁，发出怪声叫前方的胖丁同学。 「干么？」胖丁坐直身子贴椅背，低声回应。厚，就爱困耶，汪汪干么打断她打瞌睡啦！ 「喵喵怎么了？」 汪新瑞用课本当掩护，倾身低问，目光担忧地望向胖丁邻座，几乎是趴桌状态的苗为茜。 「哎唷，大姨妈来报到，肚子痛啦！」身为女性，胖丁早就见怪不怪了。 汪新瑞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 大姨妈就是女生每个月都有的生理期…… 「那怎么办？」他一脸担心。 「能怎么办？大姨妈走自然就好了啊。」 「难道就这样让她一直痛哦？」看心爱的女孩难受，他心疼得坐不住。 「嗯……可以吃止痛药、喝热可可、吃巧克力就会比较好。」胖丁屈指数着最一般的方法。 「现在哪有这些东西？」汪新瑞皱眉。 「所以喽。」胖丁耸了下肩。 就是没得解决嘛，还问。 汪新瑞没再说话，望着蜷缩着身子的苗为茜，心里忖度着该怎么办才好，过了一会儿，中午的下课铃响，前一节下课早就买好的便当他也不吃了，咻地像阵风奔离教室。 约莫半个小时后，汪新瑞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手里抱着一袋东西，霍地放在苗为茜桌上。 「给你，快吃……此地不宜久留，我先走了！」 苗为茜愣愣地看着纸袋，还来不及开口问，他就一溜烟跑了，众人也被他的来去匆匆搞得一头雾水。 未几，教室外又传来一阵叫骂—— 「汪新瑞，你给我站住！敢爬墙离校就不要跑……」教官上气不接下气地边追边嚷，循着汪新瑞落跑的方向追去。 班上同学面面相觑。 喔喔，偷跑出学校被发现，汪汪要倒大楣了！ 「汪汪拿什么给你啊？」几个女同学好奇地凑过来察看。 「我也不知道耶……」苗为茜从袋子里一一将东西拿出来。「金莎、七七乳加巧克力、普拿疼，还有……」 「哇，还有热可可！」同学羡慕地惊呼。 「厚，我刚刚才讲，他一下课就跑去买哦！」胖丁惊叹。 「讲什么？」苗为茜不解地问。 「他就问我你肚子痛怎么办啊，我说只有吃止痛药或喝点热可可，他就马上跑去买了。」胖丁据实答。 「哦——好好哦！」 「厚！可不可以不要那么闪啊？我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汪汪对喵喵可真好耶！」 苗为茜怔住了，他为了让她不那么难受，宁愿不吃午餐翻墙出去买这些，还被教官逮到，待会儿免不了又要被罚劳动服务了吧？ 想到他这样呵护心疼她，她的一颗心暖甜得像浸在蜜缸里，嘴角不禁悄悄扬起。 哪还需要止痛药啊？他的体贴心意已经让她忘了身体的不适了！ 汪汪…… 她最最喜欢他了！ 离开ktv之后，苗为茜吃力地撑着步履蹒跚的汪育铭回家，推开大门，打亮照明，映入眼帘的是简约俐落的室内布置，没有太多的日常杂物，看得出屋主入住没多久，崭新而冷寂的样品屋，缺乏人气的温暖——这，原来就是汪育铭返台后的新住处呀。 「欸，别倒在这儿，你直接到房间躺平好了。」 第15章 见汪育铭一看到沙发就想倒，苗为茜忙不迭地制止，拖着他往屋里仅有的一间房走去。 「我很有诚意喔，我还可以再喝……」汪育铭边走边咕哝，还执着着喝茫前的事。 「好啦好啦，你很有诚意。」苗为茜敷衍地哄着。 终于看到大床了，她赶紧摆脱这庞然大物，可重心一个不稳，竟随他一同倒向大床。「啊……」 「喔！」汪育铭被重物一压，闷哼出声。 苗为茜一回神，这才发现和他的脸靠得好近，近得差一点点就…… 她心跳加速，一股热气由下往上飙窜，莫名尴尬了起来，更加手忙脚乱地要起身。 「好香哦……」汪育铭却下意识拥住香软温暖的身子，深深嗅闻，嘴角勾起心满意足的弧度。 苗为茜悸颤着，电流激窜，心慌不已。 「欸，汪育铭，你干么？别想借酒装疯，乘机吃豆腐哦……」她羞恼怒骂，心序乱得不像话，可不一会儿她发觉汪育铭并没后续的动作，呼吸趋缓且规律……他就这样睡着了？ 「拜托，三秒钟入睡大法哦！」 她又好气又好笑地嗤哼，想要拉开他的箍制，却发现他还搂得牢牢的，像无尾熊抱尤加利树，不禁无奈地暂时放弃挣扎。 真是白白让他占便宜了！倘若他是清醒的，她肯定一脚就将他踹飞到墙壁上当壁虎！ 在等他沉睡放松束缚之际，她在有限的视线范围内随意瞟看，不期然瞧见的一件物品，攫住了她的注意力。 好眼熟的烟灰缸…… 苗为茜心跳陡地漏了一拍，反射地使劲掰开他牢锁般的臂膀，急切靠向床头柜察看。 果然，是她久远记忆里的那样东西—— 当年她送他的生日礼物！ 她记得，汪育铭十八岁就开始抽烟了，所以高中毕业那年的生日，她存钱买了一个琉璃烟灰缸送他，只不过，那天的状况，她没有将礼物送出手，而是冲动地扔了出去…… 都破了…… 她伸手触碰已被黏合的裂痕，心里不自主地浮现惆怅酸楚的滋味，胸口闷了起来。 还以为早该被当成垃圾丢了，没想到不但被黏合了，还保留到现在…… 为什么还留着？ 它都裂了，他们也分手了，又已经事隔十年，他为什么还留着？ 「唔……喵……对不起……」汪育铭翻身吃语，继续酣睡，苗为茜的心情却又因而受了影响。 连睡着时的梦话，也不忘向她道歉？ 当初，明明是他变心背叛的……现在为什么一副懊悔的样子？ 保存着年少时的合照和陈旧破损的礼物，又再三表达歉意……她实在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也许是今晚被酒意醺染吧，她的心似乎也被旧时情怀给迷惑了，那积压多年的怨恕似乎消散了不少。 或许，他并没有那么可恨。 或许，她不该再执着于过去了…… 又是新的一天，昨日喝茫喝挂的，今天全都得认命上班，不少人被宿醉所扰，精神颓靡，但某人却大祸临头般紧张兮兮，在餐厅营业时间前，像颗陀螺般团团转。 「……黄副理，你昨天有没有捡到一张小照片？」汪育铭急切地询问，还比出照片的尺寸。 「照片？没有啊。」黄副理摇头。 「副主厨，你昨天有看到一张小照片吗？」汪育铭焦虑地逢人就问。 「没有，是什么样的照片？我帮你注意。」副主厨很好心想帮忙。 「就是一对年轻学生的合照，男生是我，女生是……」 差点脱口而出，汪育铭下意识地瞥看正在台前看昨日报表的苗为茜，连忙噤口踩煞车。 「女生是？」副主厨好奇地瞅着他。 「算了，我自己找就可以了，谢谢你。」汪育铭懊恼地答，只能自立自强。 苗为茜虽然忙着自己的事，但在汪育铭焦急寻找失物时，她就发现了，她不动声色，悄悄注意他的动静，并以此为乐。 「那个……」汪育铭走向苗为茜，欲言又止地反覆了两、三遍。「没事，呃……算了……我是想……」 「支支吾吾的，你到底想干么？」受不了他像只蜜蜂似的在身旁绕来绕去，苗为茜索性开口催问。 「我在找一张照片，想问你有没有看见？」那敏感的东西不该求助于她，可是弄丢了它，他的心很慌。 第16章 「什么样的照片？」她明知故问。 要命，教他怎么开口说是他俩的合照？ 明明是他故意做出背叛她的假象才分手的，要是又让她知道他珍藏着两人的合照，这岂不是太矛盾、太启人疑窦了吗？ 况且，他们分手的原因涉及了她的父亲，为了不影响他们父女间的感情，在未确定能和盘托出之前，目前还不适合让她知道…… 「就是……」他困扰地搔着后颈，最后只能一言以蔽之。「一张很久以前的照片。」 「很重要吗？」她挑眉斜睨，试探地轻问。 「非常重要。」他毫不犹豫、笃定地答。 那张照片，是他十年来的精神食粮，每每想念她时，他就会拿出来瞧瞧，让心暖又心酸的感觉充斥在胸臆间，抚慰那无止尽的遗憾空虚。 「喔，有看到的话，我会跟你说。」她酷酷地答，随即转身继续佯装忙碌，掩饰差点上扬的嘴角。 「哦……」汪育铭失望地走开，继续寻找失物。 苗为茜悄悄地喵了他失魂落魄的背影一眼，终究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嘿嘿，照片啊……其实就在她手中。 他们俩从前的合照，她因为太过伤心气愤，全都毁尸灭迹一张不留，昨天猛然瞧见了，感触颇多，觉得这样具有纪念性的东西应该至少留下一点，既然他有她的礼物留念，那么这照片……她就a下来收着了。 她会这么做，一方面是真的想收藏，一方面是有点恶作剧的心态，现在看他这样紧张兮兮，又说那张合照非常重要，她不但有种捉弄人得逞的快感，还漾出一种酸酸甜甜的奇妙感受…… 只有她一个人惦挂过去不公平，知道他也牢记着，她心里似乎也平衡了许多。 虽然，瞧他那么焦虑难安，她有一点小小的罪恶感，但比起他从前决然遏止恋情的狠心，她现在只不过让他受点煎熬，应该也算不了什么。 反正，照片换了主人，也还是会被好好收藏。 这样总行了吧？ 汪育铭做事向来明快有效率，约莫一周的时间就重新拟好菜单，与副主厨一起研讨之后，接着再找苗为茜商量，两人利用午养与晚餐之间的空档，在餐厅内幽静的包厢中讨论。 「这么快就拟好了？我还以为得再一段时间。」苗为茜来到靠窗的座位坐下，翻开卷宗夹。 「我很有效率的好吗？」汪育铭笑答。 她喔，老是看扁他，明明已算小有成就，可在她面前，他好像跟从前没两样似的。不过，在这历经世事之后的年纪，听多了虚与委蛇、奉承谄媚的话，还能够这样回味从前，反而特别珍贵难得。 苗为茜不置可否地睐他一眼，继续专心浏览新菜单，才看第一页，她就不禁要为他周详清楚的资料按个赞。 他不只是列出菜名，还把配料、口味、特色……详细地写了出来，不但让看的人一目了然，还能透过描述想像那美妙滋味…… 「这些都你一个人做的？」她难掩好奇。 「当然啊，打字打得我手指快抽筋、眼睛快脱窗了。」他一脸倍受折腾的模样，惹得苗为茜忍不住莞尔。 「以前写作业也不见你这么认真。」苗为茜脱口说起从前。 「你还记得啊？」他像发现什么惊喜似的，眼睛亮了起来。 苗为茜倏地敛起微笑，摆出臭脸，冷冷浇熄他热切的口吻。「不记得。」 她是被背叛的那个人，记得的愈多，岂不输得愈彻底？ 不行，虽然她比较看开了，但也不想在嘴巴上屈居下风！ 「记得就记得，有什么关系？我也都没忘记啊！」汪育铭不以为忤地继续说，思绪游走在年少时无忧无虑的美好时光。「我记得那时候，你天天唠叨我要写作业，知道我懒得抄笔记，你就影印自己的给我，考试前，还帮我划重点，硬逼我到图书馆或麦当劳k书……」 听他低醇的嗓音叙述着过去的情景，苗为茜像是跌入时光隧道，防备的心柔软了，嘴角不由自主地渐渐上扬。 「……我们现在坐在这里讨论菜单，就好像以前一起k书一样。」汪育铭凝看着她，午后和煦的日光透过窗根洒落，在她身上映照出柔和光晕，她脸上有浅浅的微笑，眼睫如蝶翅般轻振…… 他有一颗念旧的心，它仍为她钟情，为她悸动，从没有停止过对她的喜欢，即使在这多年之后，倔强取代了她的温柔，干练取代了她的单纯，他还是移不开注视她的眼光，只要她出现，他的心就会失控地随她摆荡…… 第17章 苗为茜回过神来，对上他专注凝视的灼热目光，心悸一怔，莫名气恼了起来。 臭汪育铭对她放电做啥？想蛊惑谁啊？ 哼，别想诱拐她的心！ 「看什么看？」她冷不防地低斥，吓得他从美好回忆中惊醒。 「看你漂亮呀。」他索性坦承。 「少来了，灌我迷汤没有用，本姑娘不吃这套。」她努努鼻，很酷地给他软钉子碰，可若说没有因为赞美而感到一丝喜悦，那是骗人的。 赞美的好听话谁不爱听？ 尤其是出自背叛她的前男友口中！ 「我是说实话，不是灌迷汤，再说，灌你迷汤我又没好处。」汪育铭用无敌诚恳的表情申明。 苗为茜抿了抿嘴，说得也是。 他应总裁邀请而来，她就算是一厅的经理，也还得听他的呢，他何须为了讨好她而灌迷汤？ 再说，现在的汪育铭，是台湾之光，异性缘还会差吗？ 不对呀……他们不是在讨论菜单吗？怎么不知不觉被他牵着鼻子走，把话题绕到这儿来了？ 「欸，可以专心点吗？」她指指卷宗，意指公事。 「我很专心啊，专心跟你叙旧、联络感情。」 「我们还有什么感情可联络？」苗为茜泼他冷水，没察觉自己和他斗嘴斗上瘾了。 汪育铭有种中箭的感觉，她可真狠！ 「别这样嘛，我都跟你道歉了……」 「你道你的歉，我可没说我接受。」她故意摆起高姿态，当初多伤心，现在只是让他多愧疚一下，应该不为过吧。 「我都表示诚意了。」他不知多久没有那样喝到挂了，都是为了能让她稍稍卸下心防，才豁出去的。 「你的诚意就是喝到变烂泥，然后让我扛你回家。」她不客气地赏他一颗大白眼。 「嗄？是你送我回家的？」汪育铭讶问。 「不然是鬼哦？」她懒懒吐槽，把目光调回新菜单上。 「我一直以为是我自己回家的……」 原来，是喵喵送他回家啊！ 她愿意让他喝酒致意，他已经够谢天谢地了，没想到……她居然愿意送他回家耶！ 她若真那么讨厌他，大可任他自生自灭，不需要揽这麻烦。 看来，喵喵其实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冷漠无情，她还是会担心他，不忍心丢下他一个人…… 尽管她还是经常冷嘲热讽、忽冷忽热，但她会不放心他，这比起重逢时的第一句「干你屁事」，已经是一大进展了。 这应该意味着她已经感受到他的诚意，也对他愈来愈友善了吧？ 相信假以时日，他一定能解开她心结，消弭她对他的怨恕，他们一定能恢复往日情谊的！ 思及此，汪育铭忽然士气大振，更有信心了。 「欸，你还要添购新餐具？」她瞧见了他备注在各种菜式下的器皿，抬眸问。 「对，餐具的搭配很重要，做菜是一门艺术，除了美味，视觉效果也不能忽略，我这次设计的新菜，有一些需要再找搭配的器皿……」 抬杠归抬杠，一讲到工作，他马上进入状况，急欲跟她分享自己的构想。「你看看这个……汤品用虹吸壶盛装，端到客人面前烹煮，食材放上座，水滚了往上升，把食材煮熟……」 「这个好特别，很有噱头耶。」苗为茜直言赞叹。 「不错对吧？还有这个……」她的赞美是最大的鼓舞，汪育铭索性不让她自己看了，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 苗为茜忍不住悄悄地端详起汪育铭，他和她私下互动时有点痞，可一触及自己的专业领域，就变得自信十足且充满热情，那认真的模样……不可讳言，的确很有魅力。 他和以前不一样了，尖锐的角磨得浑圆，傲气内蕴在骨子里，他的目光变得单纯，只对钟爱的事情狂热，把工作当成了乐趣。 其实，她是佩服他的，那样勇敢地追梦，立定目标便义无反顾。在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的十年里，闯出傲人成绩…… 当初她那样阻止、争吵，再对照如今，想想真是有点汗颜，不论他成就是否卓越，单看他对料理的热情，就不由得承认他是正确的……还好他当时没听她的话，否则就没有今天的chef walden了。 她看着他，不由自主地出神。 当年，若是没分开，他们会演变成怎样呢？ 他二十岁就去了法国，身为他的女朋友，能够承受远距离恋爱所带来的考验吗？ 第18章 凭良心说，她没把握…… 既然如此，又何必在背叛与否的问题上钻牛角尖呢？ 真不甘心哪！愈是告诫自己得忘掉，偏偏却记得更清楚，以致在多年后的重逢，依旧被他牵动了心绪…… 「喵临，我讲到口渴，你却在发呆？」半晌没听到回应，汪育铭止住了话，纳闷地看向她，这才察觉她的视线……在他脸上？ 喔喔喔，不是他的错觉吧？ 她在欣赏他吗？他对她而言还是有魅力的吗？ 「没啊，我有在听，你继续说。」苗为茜连忙敛神，却发现他在窃笑。「笑啥？牙齿白哦。」 「你在偷看我。」他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心花朵朵开。 「屁。」被抓包，她既窘又慌地给了个粗鲁回应，耳根子隐隐发热。 她的确是不小心偷看他，甚至还看到发呆，更糗的是居然被发现……这，打死也不能承认啊！ 汪育铭非常惊讶地瞠目结舌，几秒后噗哧地笑了出来。「喵小姐，你很粗鲁哦，都不需要顾一下形象吗？」 「在你面前，我才懒得顾形象咧。」她对他做了个超丑的鬼脸。 「那很好啊，我喜欢这样。」 他笑咪咪地欣赏她连做鬼脸也很可爱的表情。 她不知道，在他心里，她永远是那个甜美可人的喵临，纵使光阴流逝，他们都长了年岁，他还是觉得她胜过所有人。 她顿住，随即横睐住他。 他口中的喜欢怎么听来很暧昧？ 「这样是怎样？」她撇嘴问。 哪有人喜欢鬼脸的？这喜好还真特别。 「在彼此面前自在地做自己呀。」 踏出校园，步入社会，能够和人亲厚的机会变少了，因此格外珍惜旧时的朋友，尤其他们经历过一同成长的年少时光，也共同拥有过最真挚的恋情，感觉就是比一般人更亲密些…… 况且，能够以最真实的面貌与对方相处，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事，这也代表了她待他是特别的，才会连形象都不在意，所以他喜欢她的坦率。 苗为茜再瞥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回应他亲切的笑脸。 在彼此面前自在地做自己？ 呵，他想得太美了！ 此刻和他相处，她能这般镇定冷淡已经很不容易了，怎么可能多自在？没别扭就很不错了！ 「喵喵，你现在没有男朋友吧？」 仗着此刻气氛还不错，刚刚又发现她在偷瞧他，汪育铭故作轻松地托着脸问道，可天知道，他忐忑到手心冒汗。 「问这干么？」她立刻竖起防备。 该不是想取笑她没有另一半吧？ 「想再追你呀。」他模样甚是悠哉，但事实上得鼓足勇气才能说出这话，因为会踢到铁板是预料之中的事，不过，他还是想向她表态。 豆苗为茜心跳陡地漏跳一拍，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豆追她？ 小在甩了她以后，居然还说想再追她？ 说是他这个人做事不够周全笃定，所以三心二意，还是她看起来太好欺负，可以呼之则来、挥之即去？ 网气人的是，她竟还为他随口说出的话而乱了心跳！不行，她得努力把持自己，不要轻易受影响。 「好马不吃回头草。」 「你又不是草，你是花耶。」他机灵回应。 苗为茜忍不住笑了出来。反应那么快还能想到赞美她，真有他的！不过，赞美暧昧也抵不过伤心回忆。 「你认为我会傻到接受一个曾经不要我的负心汉吗？」她的反应也不慢，拒绝他之余，不忘损他一损。 被她这么一说，汪育铭整个人像泄气的气球，连伪装的痞样都摆不出来了。 她是他最渴望拥有的人，怎么可能不要她！ 「相信我，我不是真的愿意那么做的……」这是他永远摆脱不了的歉疚，对不起她，也对不起自己。 「鬼才信你。」她撇嘴哼道，只当他在搞暧昧，就算受影响，也当作是错觉，抛到脑后就对了。 唉……汪育铭也只能无奈叹息。 当初若没有那当头棒喝和羞辱斥骂，他怎么会舍得放开心爱的她呢？ 他知道她一定忘不了那伤心记忆，无法释怀，他又何尝不是呢？决定分开、让她伤心，他的痛苦绝对不下于她啊！ 如果能够让时光倒流，他就会有面对的eq和承担的魄力，哪怕再多阻碍破坏，他绝不会再做出那么愚蠢的事，绝不再让她伤心流泪，让彼此都难过…… 第19章 可惜，只是如果！ 自己闯的祸、犯的错就得认分一点，一步一步将他们岔开的路重新导回正轨了…… 第五章 日式料理店，同时也是汪新瑞的家，在午后店休半拉下铁门的时候，突然来了不速之客，他不是要用餐，而是态度不善地指名找人。 「我要找汪新瑞，叫他出来见我！」 苗松柏穿着熨得笔挺的中山装，神情凝肃，声嗓严厉，若不是一身书卷气，别人还以为他是来讨债的。 「呃……先生，请问你是哪位啊？」汪新瑞的母亲吕秋月正在柜台前结算帐目，被眼前来势汹汹的男人给震慑住了。 「跟他说我姓苗，他就会知道了。」苗松柏绷着一张脸回答，同时也打量眼前这名妇人，眼神带着轻蔑。 吕秋月警戒地按下通知楼上住家的对讲机，叫唤利用空班时间返家休息的儿子。「阿瑞，有位姓苗的先生找你，下来一下吧。」 汪新瑞很纳闷，别说女友苗为茜没来过这里了，就算真跑来了，也该是苗小姐，怎么会有苗先生？再说，喵喵前两天才从台北溜回台中跟他碰面，不可能那么快又回来呀……揣测之间，他快步来到一楼，见着来者与苗为茜神似的五官时，心里霍然有谱了。 「苗伯伯你好。」气氛不对，他仍恭谨地先打招呼。 啪！ 苗松柏劈头就是一巴掌，教训这个肯定占了他女儿便宜的臭小子。「不用叫得那么好听！」 「欸，你干么！」吕秋月惊呼，忙不迭上前护着儿子，忿然反击。「你凭什么打我儿子！」 这一惊嚷，把在厨房里收拾的辉叔也嚷出来了。「什么事？」 「妈、辉叔，让我自己处理就好。」汪新瑞隐忍着脸颊上热辣的疼痛，镇定安抚母亲。 他虽然被打得莫名其妙，甚至有一瞬的愤怒，但对方是女友的父亲，也一定跟喵喵有关，所以只得忍了。 「你有话用说的，再动手我们也不跟你客气了。」吕秋月看看他们，也只能暂且退一步，离开前不忘警告。 「有事叫我。」辉叔不放心地叮咛。 苗松柏不屑地看了看俨然是一对的他们，才旋身往外走，意味要到店外谈，汪新瑞朝母亲、辉叔颔首后跟上。 「前两天，你都和我们家小茜在一起？」 没了第三者，苗松柏开门见山。 「……」汪新瑞默然无语。喵喵为了配合他公休，偷偷溜回来和他一起出去玩的事被捉包了吗？ 「你这个混蛋！」苗松柏气得七窍生烟，咬牙哼骂。「我都已经看见了，不要想骗我。」 他是多此一问，因为他亲眼瞧见了，明明该在台北念书的女儿，竟跑回来台中和这个男孩过夜！也因此，他调查了汪新瑞，更赫然发现，他不仅家世差，也不是个上进的好孩子，他成绩不好，毕业后情愿当个小学徒也不升学……他怎么能让掌上明珠跟这种没出息的男孩在一起！ 「苗伯父，对不起，我跟小茜交往，应该先跟您打招呼的。」即便挨打挨骂了，汪新瑞还是对他很尊重，毕竟他是长辈，更是他女朋友的父亲。 「打什么招呼，我不会同意你们交往的，我不准你再跟小茜见面！」苗松柏怒目相向。 「为什么？我是真心喜欢小茜的。」汪新瑞无畏地表达心意。 「她还在念书，谈什么喜不喜欢！你不要影响她求学。」苗松柏对他的坦白嗤之以鼻。 「我可以等她，我们俩是互相喜欢彼此的。」汪新瑞对两人的感情充满希望与憧憬。 「等什么等！你凭什么喜欢她？」苗松柏鄙弃地哼嗤，压根儿看不起他。 凭什么？ 汪新瑞愣住，被他问倒了。 喜欢还需要凭什么吗？ 「只有高中学历，在潮湿闷热的小厨房里当学徒，能有什么出息？你没有父亲，母亲还没名没分地跟个男人同居，这样的出身，怎么配得上我们家？」苗松柏毫不留情地贬低他。 他们苗家是书香世家，他是大学教授，妻子是国中老师，就算不是大冨大贵，也是家世清白，他和妻子还想着以后要给宝贝女儿找个优秀对象，不能现在就让这小子给占了便宜！ 如此低蔑的批评，令汪新瑞备受打击，却又无从反驳，不禁恼羞成怒地胀红了脸。 「苗伯父，我尊重你是长辈，你要怎么说我没关系，但不要批评我的母亲。」汪新瑞语气变得冷硬。 「如果你不想听更难听的话，就乔小茜远一点，她还有大好前途，你要是真喜欢她，就别拖累、耽误她！」见他维护母亲的强势模样，苗松柏的气势不禁收敛了些，但仍严厉警告。 第20章 「我这次还能好好跟你说，下次就没这么简单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怎样做才是为小茜好。」 汪新瑞握拳看着苗松柏离去的背影，心绪乱成一团。 他配不上喵喵吗？ 他不能让喵喵幸福吗？ 他和她在一起，就是拖累耽误吗？ 难怪啊，喵喵之前一直反对他选择就业的决定，原来就是因为她父亲看重学历和背景，所以她才会未雨绸缪，一直希望他继续升学…… 既然如此，选择走厨师路的他，能有把握在她父亲面前扬眉吐气吗？ 他发现，连他自己也不确定了…… 国际知名主厨暂驻寰海饭店法式餐厅的消息，即使尚未特意宣传，还是很快地传开了，许多饕客都慕名而来，尤其是馆内员工的亲青朋友、餐饮同行、饭店贵宾会员，消息更为灵通。 晚上八点半，翻台率已达六成，厨房忙到一个段落，汪育铭走出厨房，来到外场巡视，逐桌征询客人用餐的满意度，谦逊亲切的态度不只提升他的个人形象，连带也提升餐厅的水准。 苗为茜身为经理，除了现场的指挥调度，关切顾客的工作自然没停过，服务业向来以客为尊，接待饭店会员更得拿出十二万分的热忱，谨慎服务，而眼前这桌顾客，就是丝毫不能马虎的重量级客人—— 唐忠琼，专营二手名车买卖生意，在业界相当出名，年近四十，风流倜傥、出手阔绰，是台湾寰海饭店的创始会员，因应酬交际经常在寰海各厅出入，其中，又以法式餐厅最得他青睐。 「……我就说嘛，为什么你坚持要吃法国菜，原来是因为这里有个这么漂亮的经理。」唐忠琼同桌友人开口调侃，暧昧地打量着苗为茜。 「那可不，苗经理是整个寰海最漂亮的主管，这里有美食美人，我当然爱来了。」唐忠琼已有家室，但是对苗为茜格外有好感，所以经常带客户朋友来法式餐厅捧场，也能顺便见见她，一举两得。 「唐先生你真会说笑，八成是听说我们厅里来了国际知名的汪主厨，想来尝鲜吧？」 苗为茜见汪育铭已出来巡视，打算把这桌的招呼工作交给他，免得被绑在这里，忽略了其他客人。「我请我们汪主厨来跟你们打声招呼。」 苗为茜看向汪育铭，两人目光对上，苗为茜以眼神示意，汪育铭便明白地上前，两人共事不久，却默契十足。 「两位好。」汪育铭不卑不亢地颔首招呼。 「唐先生是我们饭店的会员，他可是吃遍世界各地的饕客，他的意见对我们很宝贵哦。」 苗为茜像是在为汪育铭做介绍，但话里圆滑地捧了捧唐忠琼，接着便伺机告辞。「唐先生，不好意思，我先去忙其他事，你若有什么建议，可以向汪主厨反应。」 「好好好，你去忙。」 美女经理一离开，唐忠琼立刻向汪育铭攀谈。「汪主厨，我去年去新加坡可是为了品尝你的料理，我还特别请人排队订位哩，今天能在台湾尝到，真是太好了！」 「那唐先生算是我的老客人了……」 汪育铭与他们寒暄了几句之后才转往他处巡视，来到包厢区，他敲门而入，打算继续例行的询问，不料却见到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 他本来不是很确定对方身分，毕竟只在十年前见过一面，而且还是很不愉快的记忆，但看到对方也一脸讶异地望向自己，便确定了。 「你是苗伯父？」身为晚辈，汪育铭先开口问好。「好久不见了，你好。」 「你是……汪新瑞？」苗松柏讶异打量，不确定眼前这伟岸男子就是当年的毛头小子。 「是，不过我现在已经改名叫汪育铭了。」他自信地自我介绍。 苗松柏瞧那洁白厨师服在他高大身形的衬托下，更显英伟帅气，整个人流露出专业的精锐气势，不禁怔住了。 他可是听朋友谈起汪主厨多优秀，才和朋友们相约而来，还特别叫女儿安排座位……没想到让他慕名而来的对象，竟是当年他曾看不起的那个男孩?! 「你就是寰海总裁特别延揽来小茜厅里的新主厨？」苗松柏仍无法置信地问道。 「是。」汪育铭没有记恨，态度谦逊却也不失身为主厨的气势，客气询问在座宾客。「各位伯伯对今晚的餐点还满意吗？」 「满意、满意、当然满意。」除了还在震惊之中的苗松柏，在座另两名长辈都点头如捣蒜。 「苗伯父呢？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不用客气，你尽管说。」汪育铭特别问向苗松柏。 第21章 苗为茜的父亲对他而言是有特殊意义的，坦白说，他颇希望能得到苗松柏的认同。 「他刚刚赞不绝口，说下次换菜单还要再来呢！」友人兴奋抢白。 「那太好了，苗伯父的认同对我来说很重要，如果当年你没有说那一番话，或许就没有今天的汪育铭了。」 虽然不否认有赌一口气的感觉，但换个角度想，那些羞辱化成了正面的力量，鞭策他不论多累多苦，也要走向成功的路，不再让人看轻看扁，所以该是要感谢他的。 「努力上进是好事，我也乐见你有好成绩。」苗松柏四两拨千斤地回应，想起自己当时不留情面的话语，现在实在有点尴尬。 「谢谢伯父，我会继续努力，到现在我还是很希望能成为可以配得上小茜的人。」汪育铭坦承心意。 他对苗为茜依旧很有感觉，他还想挽回心爱的女孩，延续当年没有结果的恋情……现在，正好先跟苗松柏打招呼了。 苗松柏讶异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怔怔看着汪育铭颔首退离。 事隔十年，这小子还喜欢小茜？ 他当真对小茜这般情有独钟？ 如果真是这样，他还有理由反对吗？ 包厢门外，汪育铭碰见了正要送饮料进去的苗为茜，他赫然止步，险些跟她撞个正着。 「你跟我爸怎么会认识？」苗为茜立即出声询问，质疑地望向他。 以前她和汪育铭交往时，并不敢让父母知道，毕竟十七、八岁就谈恋爱，是不会被思想古板的长辈们接受的，所以她从未带他跟父母见过面，但刚刚从他们的对话中，显示他们曾有过接触……她感到纳闷，又隐约推敲出什么，困惑在她的眉心堆叠出皱折。 汪育铭还没想好该怎么说，一时之间有些怔愕。 如果可以，他并不想让第三者知道他被羞辱贬低的那一幕……可是，她是关键者，免不了得让她知道。 「你先问伯父吧。」他对她扬唇一笑，随即走了开。 他并不想造成他们父女俩的嫌隙，所以把发球权转给了苗松柏，另一方面藉由苗为茜的探问，他也可以知道苗松柏要怎么面对这件事。 「欸……」苗为茜来不及叫住他，只好一头雾水地继续工作。 当年，爸爸对汪育铭说了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吱—— 刺耳煞车声在饭店员工停车区惊悚地响起，汪育铭看着车前突然冒出来的人影，一脸惊涪。 「喵喵！你这是在做什么？很危险耶！」他按下车窗，因惊吓担忧而口气不善。 如果不是他反应快，她早就受伤了！ 「你走那么快干么？」苗为茜单手叉腰，气喘吁吁地嚷道。 她今天没待到营业时间结束就急匆匆跑到员工休息室换下制服，想再找汪育铭却已经不见人影，害她一路追到停车场，差点没累死她！ 「没事了当然就走，留下来又没有加班费。」汪育铭开玩笑地讲。 主厨、经理都属责任制的主管，上下班无须遵照一般班表，进出公司的时间弹性，但遇到开会或其他状况，提早上班、留守公司、超时工作也是常有的事，因此，在所有正餐出餐完毕之后，他评估过状况就先行离开了。 苗为茜踩着高跟鞋，喀喀喀地走到副驾驶座，拉开车门就坐了进去。 「你现在有空吧？」 人都坐进车里了，她根本只是问个意思的。再说，她有满肚子的疑问，不问个清楚肯定失眠。 「你要跟我约会吗？」他打趣地反问。她难得主动找他，就算没空也会硬把时间乔给她！ 苗为茜横睐他一眼，兀自系上安全带。「就当约会吧，走。」 约莫二十分钟后，他们来到一间茶屋，选了个有竹帘遮掩的僻静角落，点了两盏热茶和几盘茶点，苗为茜便迫不及待地打开话题。 「你快告诉我，你和我爸怎么会认识？」 「不是叫你去问你父亲吗？」汪育铭替她滤出茶汤，将瓷杯推至她面前。 「你叫我问他，他又叫我来问你，奇怪耶，有这么难回答吗？」苗为茜蹙起秀眉，急性子的人哪能受得了这样拖拉？ 「他叫你来问我？他怎么说的？」他顾虑到苗松柏是否并不想让苗为茜知道。 「他说如果你的心意还是没有改变，就把事情都说了吧。」爸爸打的哑谜，令她更是好奇到极点了。 心意没改变就说，心意若改变就不要说了？到底是什么心意？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第22章 苗为茜的转达，让汪育铭窃喜不已。 他方才已向苗松柏透露对苗为茜的心意未变，若把他们之间曾有过的接触说出来，便可取得苗为茜对他的谅解，对于他们的关系是有帮助的……而苗松柏同意让他说出来，那无疑意味着对他的认同。 太好了，既然苗松柏不反对，他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也不用再苦苦憋着当闷葫芦了，索性从头说起。 「你还记得刚上大一时，有一次你为了配合我公休，跷课溜回台中和我一起出游的事吗？」 「记得。」记忆立刻被唤起，她点头。 做坏事超紧张，她怎么会忘？ 「那一次，被你爸爸发现了。」 苗为茜错愕地呆住。 爸爸怎么会发现？ 如果发现了，那她为什么没挨骂？ 她一直以为瞒天过海，没想到早就穿帮了！ 「你回去后隔两天，他就找到我家来了……」汪育铭继续道。 看她呆愕的模样，肯定完全不知晓，也证明苗松柏只从他这里下手，并没有把事闹开，引发苗为茜的反弹。 「找去你家？辉叔的店？我爸怎么会知道你家？」苗为茜太震惊了，迭声追问。 她知道当时汪育铭和母亲寄人篱下，她父亲这样找去，岂不造成他们很大的困扰？ 汪育铭耸了耸肩。「有心查的话就打听得到。」 「然后呢？他去找你做什么？」苗为茜眉心紧皱，猜得到一定不是什么平和的场面。 汪育铭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思绪转向当年的情景。 「那天下午我刚好空班回家休息，你爸爸突然找来，见面礼就是先呼一巴掌 「我爸打你?!」 苗为茜不敢置信地低呼，想像他挨打的画面，她的心莫名揪紧。「他怎么可以这样？」 他淡然地笑了笑。 现在回忆起，觉得苗伯父还真火爆，多亏了当年血气方刚的他没有冲动失控——这，都是基于对她的感情吧，否则怎么会克制压抑得了脾气？ 「其实，我还得感谢你爸爸。」他坦承内心想法。 「你有毛病啊，被打了还感谢什么？」她替他不平，不能接受父亲的行径，那比她自己挨打还难受！ 瞧她义愤填膺的，汪育铭不禁加深了笑容，心里暖暖的，很高兴她对他不是真的无动于衷。 「他那天说的话，对我有很大的影响，这些年，不论遇到什么挫折，再怎么苦再怎么累，我只要想到那些话，就会有斗志撑下去。」 亚洲人想在白人厨师界站稳脚步不容易，再加上他比一般厨师年轻，一开始经常遭受排挤、质疑、刁难……所以除了实力、努力、耐力，还要提高自己的eq，—身傲气也被磨得圆滑。总之，只身在外打拼，遇到的考验磨练绝不是三言两语可以道尽的，但苗伯父当年的当头棒喝，让他牢记于心，也因而赌着一口气，非成功不可！ 苗为茜一阵默然。是什么话有这么大的激励作用？以呼巴掌作开场，接续下去的不可能是好听话！ 「他……对你说了什么？」她歉疚地问。 「他让我了解你那时为什么会一直跟我争执升学和就业的事情，让我明白了和你之间的差距。大学生和小学徒，立足点就已经不同，要走的路更是不同，若是喜欢你，就不该拖累你、耽误你。」 「你听了？」她瞅看着他，轻问。 他点了点头，洞悉她不以为然的想法。 「你信那套什么拖累、耽误的说词？」她微扬的语调里带着斥责。即使没有亲耳听见爸爸说了什么，汪育铭说的也不够详细，但她已经能推敲出大概了，什么拖累耽误的事，她从来都没有那样想过！ 他回视她的目光里，隐含了悔意。 「现在的我，当然会对这说法嗤之以鼻，可那时候的我，年轻不成熟，没有人生历练，没有足够的智慧，说实在的，也没有真本事，可以抗衡那样的说法，所以一被激，就……」他没把话说完，因为在那之后，他的做法连他自己都觉得可恶。 他都已经承认了太年轻、不成熟，她还能怪他什么？苗为茜抿起唇，横睐着他，未几，思及他的欲言又止，她蓦地灵光一闪。 「等等，你听了我爸的话，之后作了什么决定？」 「决定分手，所以……」 「所以故意把我气走吗？」她脱口说出直觉冒出的答案。 「……」汪育铭默认。 第23章 不愧是聪慧的喵喵，有了一点线索，就瞒不了她了！ 不过，此时此刻，他也不想再瞒她，因为得让她知道一切，知道他不是真的变心劈腿，那他才有可能重回她身边。 「生日那天，你是故意让我看见的？」她讶然再问，意指他与别的女生接吻的那一幕。 他再次默认，苗为茜大受冲击，眼眶不自禁地漫起了水雾。 「假的……是假的！」她喃喃地叹。 她恨了他那么久，结果他根本没有背叛她！「你知不知道你那样做，我有多伤心？那天我一路掉着眼泪回台北，吃不下、睡不着，病了好几天……你害我不敢轻易再谈感情，不敢再随便相信人，你、你真的很可恶！」说到激动处，泪水不小心滴落颊畔，她倔强地以手背抹去。 她淌下的眼泪像熔岩般滚烫，汪育铭心口揪疼，伸出手用不容挣脱的坚定力道覆上她搁在桌面的柔芙。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头壳进水、脑筋打结了，才会想出那样的烂方法，想让你对我死心。」他神情诚恳，歉疚得无以复加。 苗为茜心跳一快，他突然覆来的大掌，温热厚实，带着难以忽略的奇异电流，撩拨了她心弦。 「我不得不说，烂方法倒是很管用，我那时真是恨死你了。」她睐看他，水光闪耀的眸子里是有怨怒，但恨意已消失无踪。 是父亲从中作梗，打击了他，致使他作出分手的决定，而这决定背后的心意，竟是不想拖累她、耽误她…… 能力受到质疑、自尊受到打击，还得考虑到她……他当年决定那么做，想必也不好过吧？ 那么，她又怎么还能再怪他？ 她凭借着那股怨念，记恨了他十年，这下子，那理由消失了，她该用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他？ 正混乱着，汪育铭又伸出另一只手，将她整只柔秀都包覆在掌心里，为她带来更大的混乱—— 「喵临，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从来没有不爱你。」他以她从未见过的凝肃认真，道出苦苦压抑了十年的真心话。 苗为茜扬睫，怔看着他，那炽热的大掌如烙铁般烧灼着她的手心，低醇深情的告白也宛若甘霖注入心田，教她一颗心悸颤不已，颤落了悬在眼眶里的一滴晶莹水珠。 为什么落泪，她自己也不明白，只是觉得内心那道旧伤口，因他这句话，而真正复原愈合了。 汪育铭无言地替她拭泪，对她的心疼充斥胸臆。 她的眼泪，对汪育铭而言弥足珍贵，历经十年，终于能解了她的心结，他也终于不再被懊悔、歉疚……这些千斤重担日夜折磨。 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 以后，他不愿、也不会再让她伤心落泪！ 第六章 火车往集集出发，叩隆叩隆的声音在行进间规律的响着，和一幕幕掠过车窗的风景，编入记忆扉页中…… 那是个风和日丽的早晨，阳光温暖和煦，微风徐徐吹拂，汪新瑞和苗为茜这对小情侣趁着段考刚结束，利用难得的假日约会，搭着火车到集集游玩。 不曾单独和对方出游的他们，彼此都有些腼害羞，可甜蜜雀跃的感觉依旧在心底鼓噪。青涩的恋情正发芽茁壮，在日常生活中，一点一滴的层层滋长。 「……还好你数学刚好及格，不然我就不跟你出来了。」苗为茜经常在学业上软硬兼施地鼓励汪新瑞。 像这次，她在考试之前答应他，只要所有科目及格，就和他单独约会，他则为了能够如愿，特别用功地抱了佛脚，所幸效果不差。 「为了今天，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努力。」汪新瑞咧着一口白牙，笑得很得意。 苗为茜甜甜地笑，很高兴自己的话对他有影响力。 「是啊，有努力，为了奖励你英文考了九十分，我特别做了早餐……」她转身从背包里找出便当盒和保温瓶。 汪新瑞很奇怪，总没有心思念书，几乎所有科目都低空飞过，但英文是唯一例外，他这人似乎只对有兴趣的人事物用心专注。 「你做的？真的假的？」汪新瑞眼睛一亮，显然很惊喜。没想到看起来像温室小花的女友竟会下厨？ 「当然是真的，我早上六点就爬起来做了。」她难掩骄傲地扬了扬眉。这是她第一次下厨，为第一次喜欢上的男孩。 「干么这么辛苦？」汪瑞铭接过她递来的便当盒，打开来看。「是寿司啊，看起来不错……」 他豪迈地塞一颗寿司进嘴里，嚼了两、三下，表情突然僵住，两腮酸得令他眼眶含泪。 第24章 好酸啊……醋肯定放太多了！ 「不好吃吗？」苗为茜忐忑地问。 「嗯……好吃得我都要感动流泪了。」不想让她失望，他努力维持镇定地咀嚼吞下。 「夸张。」她笑睐他，体贴地再递上保温瓶里倒出来的味噌汤。「喏，配着喝，别噎到了。」 有汤！ 太好了，可以中和过酸的寿司……汪新瑞赶紧喝下，可没想到这一喝，没有得到解救，情况反而更严重…… 超级咸！ 他瞬间暴瞠双眸，脸色也胀成猪肝红，很犹豫到底是要吐出来还是咽下去——咽下去，他可能这一整天都要留意哪里有厕所可上；吐出来，太不给喵喵面子了，这是她一番心意…… 还是吞下去好了！ 「怎么了？」 苗为茜紧张了，吃东西怎么会有这种表情？不对劲！她赶紧也试喝了口味噌汤，过咸的口感令她马上皱起秀眉。「呸……好咸！」她接着又尝了寿司，酸得一张小脸皱成包子。 「怎么这样？都好难吃！」 「哈哈……」汪新瑞忍不住笑了出来，她的表情真可爱。「你确定这是奖励，不是处罚吗？」 「欸……」苗为茜嗔瞪向他，超没面子的，好糗！「人家是第一次做嘛，你还笑，以后不做了，哼！」 她羞恼地把东西全都收进包包里，气鼓了双颊。 「不要生气啦，其实我还满会做菜的，以后你不用做，我会永远做菜给你吃。」汪新瑞乘机安抚地牵住她的小手，腼地许下承诺。 「真的？」苗为茜脸红地问。 「骗你的话就是小狗。」他拍胸脯保证。 「可是你叫汪汪……」她不满意地嘟嘴。 「那骗你的话就是小猪好了。」他反应很快地换了个诅咒。 「好，你要记住哦，永远做菜给我吃。」 苗为茜侧着头，笑意甜甜地瞅看他。 他说永远呢 这是不是代表他会一直一直喜欢她？ 又作梦了。 太过甜蜜的氛围伴随着浓浓的惆怅，冲击在心间，令苗为茜悠悠醒转，深深地吸了口气，又长长地吐出叹息。 自从那一晚真相大白，她的心情就一直无法平静，过去强迫自己不能回想的记忆，像是突然获得解放，自有意识似的跃现脑海，蛊惑着她的心，连晚上睡觉也不得安宁。 方才，她梦见两人第一次出游约会的情景，那悸动的心情即使在醒来后，仍涨满她的胸臆。 多天真，他们说了永远……那是因为当时年纪小，不知道永远有多远！ 她不否认对话很幼稚，但现在想来还是觉得甜蜜，因为那是墙窦初开的年纪，最纯真透明的感情啊！ 他们明明都爱着对方，却因为她父亲的反对与刺激，恋情就此夭折，好像太不值得了…… 那时候，他们如果没有分开，说不定……唉，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个可能性。 只不过，如今人事已非，她不再是单纯天真的苗为茜，汪育铭也不是从前的汪新瑞，他们有着彼此无法参与也触碰不到的十年距离，纵使误会解开，他甚至想重新开始，应该也回不到过去了吧？ 破镜难圆，走味的感情，能恢复吗？ 强烈的惆怅失落席卷而来，教她莫名心酸难受。 啧，别想了，不要再沉溺于过往！ 苗为茜翻身起床，准备漱洗，今天汪育铭安排了新菜试吃，可有得忙了，不要被低落的心情绑住了。 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她现在和汪育铭能够无怨无恨，已经很好了，就顺其自然吧。 下午三点，距离午餐营业时间结束已经过了半个小时，法式餐厅却无法打悻，因为有桌客人迟迟不走，以结帐暗示、委婉告知还是痞痞赖着，秉持着不得罪客人的原则，大家都束手无策。 厨房门口，内场人员频频朝餐厅探看，个个都有点不耐，试菜餐点已全部备好等着上了，因为菜色繁多，原先计划好要利用餐厅桌子并成长排，可偏偏客人还不走，害他们事情全卡住，只能痴痴地等。 「黄副理，想办法把那位客人请走吧，现在都几点了！」汪育铭双手盘胸，叉开长腿昂立着，伟诗的身形加上稍稍不爽的心情，看来不怒而威。 「唉，经理在那儿跟他说话，肯定有想办法暗示明示的。」黄副理叹道，这是他们外场的默契，他知道经理也在伤脑筋。 第25章 有些客人总自以为与众不同，理所当然地要求特殊待遇，偏偏他们法式餐厅特别多这样的客人。 「他为什么每次来都一定要找苗经理？」 汪育铭愈看愈觉得那位名叫唐忠琼的饭店会员很不顺眼，苗为茜替他引见过，后来他发现他经常光顾，平均三、五天就能见到他……这本来并不稀奇，但每次都要找苗为茜攀谈，那就奇怪了！ 「汪主厨你不知道吗？」黄副理一副他孤陋寡闻的反应。 「知道什么？」汪育铭奇怪地挑眉看他。 「这位唐先生在追苗经理啦，之前还常送花、送小礼物，但苗经理……」 黄副理笑着讲八卦，可话还没说完，身旁便卷起一阵风，那昂藏挺立的身形瞬间移形换影般，朝餐厅里大步走去，他错愕地低声叫唤。「欸，主厨，你要干么啊？」 汪育铭将黄副理的叫唤抛在脑后，「唐先生在追苗经理」这句话已让他理智断线，直觉就是那家伙可以滚了……在他面前追喵喵，照子也太不够亮了吧？简直是欠扁啊！ 不过不爽归不爽，他已经不是血气方刚的冲动少年，他有身分有地位，基本风度还是得维持的。 「抱歉，打断一下你们的谈话。」汪育铭来到唐忠琼面前，皮笑肉不笑地出声。「唐先生，我们内部需要在餐厅里开个会议，可能会打扰到你，我帮你安排到对面铁板烧餐厅附属的咖啡区好吗？」 连移位的地点都替他想好了，就不信还有人脸皮厚得不肯定！ 「你们要开会啊？不好意思，耽误到你们，不用再移位置了，我也应该走了。」唐忠琼这才依依不舍地起身。 「你慢走。」 苗为茜送客到门口，道别后转身进餐厅，不料汪育铭就杵在后头，她冷不防地撞上他的胸膛，还整个人倒弹，幸好汪育铭眼明手快地扶住她。「你干么突然冒出来啊？」 「是你聊天聊得不亦乐乎，所以连旁边有人都没察觉吧。」汪育铭没好气地揶揄。 这话……是在怪她喽？苗为茜挑眉抬眸看向他。 「又不是我要跟他聊……」她咕哝。 不好太明显赶客人走，但她真的有不断找机会表示营业时间已过，偏偏客人不上道，她有什么办法？ 「他想追你？」他睨看她，满肚子酸水，呛得他难有好脸色。 苗为茜愣了一愣，本来想脱口说出「干你屁事」，但下一秒，有股甜甜的喜悦将那冲动压下。 「我怎么觉得有点酸酸的？」她开玩笑。 「什么才有点，是非常酸，你现在才闻到？」他也不否认。 「你酸什么？」她嗔睐他。 「我说过要再追你，是认真的。」 他弯下身，低低地在她耳边说出占有欲十足的宣告。「所以，不可以被别人追走哦！」 她心口一悸，抬眸瞧他，却落入他深邃炽热的眸光中。 他不是在搞暧昧，不是在开玩笑…… 所以，他收藏那张旧时的照片，保留已破碎的礼物，是因为还未放下她？ 之前他也曾说过要再追她，但她只认为他是在搞暧昧，还回应他不可能傻到再接受一个负心汉；甚至在真相大白那天，他说过他从来没有不爱她，她也以为他指的是当时……在事实证明了他不是负心汉之后，此刻，她的心竟因他的告白而悸动摇晃了…… 他们之间像个未完结的故事，存在着难以言喻的遗憾惆怅…… 现在，若有可能再继绘，她还会再那么笃定的拒绝吗？ 厨房往往是暗藏危机的地方，平时厨师们都会穿止滑的工作鞋，可外场的服务人员免不了也得进入厨房，女孩子又得穿有跟包鞋，所以在进入厨房时得格外小心，以免发生意外，但总是有因为太过忙碌而轻忽大意的时候…… 周末晚餐，法式餐厅满席，厨房虽忙，但在汪育铭的指挥调度下仍有条不紊，倒是外场部分，人手稍嫌不足，连经理也穿梭在各桌客人间，忙个不停。 锵—— 厨房里，准备上菜的外场服务生amy没端好托盘，一个不稳打翻了两份浓汤、一份前菜，浓汤混着碎瓷器洒了一地，众人一阵静默，目光全投射而来。 「啊……对不起、对不起！」 大家正忙碌还添乱，amy紧张得频频道歉。 「翻了就翻了，下次小心点，再重做一份给她。」 身为头头的主厨汪育铭率先开口，责骂并不能解决问题，当务之急是不要耽误出餐速度。 第26章 「那我先整理这里。」amy连忙去找清理的用具。 就在这清理的空档，外头又有人进来—— 「第五桌的油封鲑……」被客人催菜的苗为茜脚步略急地踏进厨房，完全没发现出入口处有一大滩浓稠汤液，就这么准确无误地踩中了。 「小心！」 汪育铭惊呼提醒，一见是苗为茜，立即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 「啊！」 苗为茜脚底一滑，周围又没有可以扶的东西，整个失去平衡，眼看就要跌个四脚朝天，可没想到她并未跌落地板，而是跌入一双有力臂膀中，惊悸地定睛一看，竟是那张熟悉的男性脸庞。「汪……」 「你没事吧？有没有怎样？」汪育铭第一时间就是先关问她，让她撑站起身。 「我没怎样，你还好吧？」苗为茜赶紧站起来，发现他跌跪在那滩浓汤里，眉心微蹙，脸部线条僵硬，担忧地询问。 「还好……」 他吃力地欲起身，一旁的厨房人员连忙来帮忙，这一移动，膝盖传来尖锐疼痛，地上的浓汤还掺杂了血丝。 「你的手臂流血了！」苗为茜低呼，心口霍地一窒，连忙上前察看。 她害他受伤了！ 「不要紧。」他给了她一抹安抚的笑容，想要若无其事地走向流理台冲去脏污，却发现难以行走，忙叫搀扶他的下属缓一缓动作。「等等……」 他受伤的不只手臂，连脚也伤了！苗为茜整颗心都紧揪成一团，秀眉也锁着浓浓忧虑。 「好像很严重，去给医生看看吧。」她抛开顾忌，来到他身侧，接替搀扶他的动作。 「你刚刚进厨房本来要说什么？」他没忘记正事。 「五桌的油封鲑鱼在催了。」苗为茜惊吓担心得差点忘记了。 「五桌的油封鲑鱼谁负责的？」汪育铭立即扬声，团队工作不能因为一个人出意外而停止。「把自己该做的事做好，不要被我这里影响了。」 「主厨，你去看医生吧，这里交给我就好。」副主厨揽下责任，让他安心就医。 「好。」汪育铭宽慰颔首。 「我陪你一起去。」苗为茜也主动开口。 「你走得开吗？」他听见她要陪同虽然很高兴，但现实状况还是得顾虑。 「交代一下应该可以，现在八点半，差不多快忙到一个段落了。」她看了看手表评估。「再说，你现在连路都不能好好走了，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况且，你是因为我才受伤的！」 「你能陪我，那当然是最好了。」他睇看她，忍着痛咧开爽朗笑容。 他跌得是不轻，但他庆幸自己来得及出手救她，否则那一地的汤和碎瓷片，不知会让她跌得多重！ 比起看她受伤，他情愿伤的是自己。 他是男人，皮粗肉厚，受点伤不要紧，只要她安然无恙就好。 半个钟头后，汪育铭和苗为茜前往医院急诊挂号，处理了手臂和膝盖的伤，做完物理治疗，离开医院已经十点了。 「还疼吗？」苗为茜开车送汪育铭回家，扶着他搭电梯上楼，难掩关切。 「疼啊——」汪育铭夸张地嚷着，故意搭着她的肩膀，依赖她的姿态俨然像将她揽在怀里。 撇去碎瓷片造成的外伤不说，他膝盖骨错位，造成韧带急性发炎，膝盖肿得像馒头，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连站也只能靠单脚站立，的确是行动不便。 但男子汉、大丈夫，哪会这么轻易哇哇嚷疼？他是故意要让她听了之后自责心疼的！ 「我看你明天排休假好了，膝盖肿得这么严重，怎么工作？」除了愧疚，强烈的心疼在她胸口冲击，只能化作简单话语，以冷静淡定的态度来遮掩。 「明天是假日。」意味着餐厅正忙，休假不好。他拿出钥匙开门，在她的搀扶下进屋。 「医生说这几天最好要休息的。」她扶着他在客厅沙发上落坐，随即嗔瞪他一眼，语气和目光都带着不认同的责难，下意识就是不喜欢他把工作看得比身体重要。 「在厨房角落摆张椅子就……」他想了折衷的办法，但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拉高分贝打断。 「这膝盖的伤，没治好会有后遗症的，你是想要我内疚死吗？」 除了内疚，她还很焦虑，因为有满满的心疼担忧，却没有适合的立场与身分可表达。多了，好像逾越了分际；少了，又不足以表达她的心情。偏偏他又讲不听，她只能别扭地气结，索性起身替他倒水，准备吃药。 第27章 汪育铭却陡地攫住她的手腕，抬头望住她。 「其实，我想要的不是你的内疚，我想要的是你的心疼耶。」 苗为茜怦然一悸，垂眸看他，那双专注凝睇的眸子，教她又乱了心跳。 是很心疼，但怎么好意思承认？ 「还不都一样？」她避重就轻。 「不一样，以前我若是受了伤，你就会心疼得掉眼泪。」他怀念过去被她放在心上珍视的幸福。 「以前我是你的女朋友，现在又不是。」她咕哝着，为了掩饰心事被戳中的羞赧尴尬，赶紧结束与他对视的失控感。「我去倒水让你吃药……啊！」 他箍制的拉力，加上脚下一绊，苗为茜踉跄，又这么硬生生地扑倒在他身上，碰到伤处，痛得他整张脸皱得像包子。 「对不起！天啊，很痛吧？」她惊慌低呼，连忙察看。 「不心疼我也就算了，还攻击我的伤处！」汪育铭哀号道，苦中作乐地故意诬陷她。 「什么攻击，我不是故意的，有没有怎样？」苗为茜焦急地弯身察看他的膝盖。 汪育铭看着她担忧不舍的脸庞，胸口暖热，心念一动，也随之弯身，轻唤：「喵喵。」 「嗄？」苗为茜反射地转过头应声，嘴唇就这么不经意地刷过他的唇，错愕地怔了一怔，随即双颊暴红，羞恼地抗议。「汪、育、铭！你是一点长进也没有吗？每次都用这招骗吻！」 刚刚的擦枪走火让她想到十年前两人的初吻，他就是趁她不注意时靠得好近，她不小心主动亲到他！汪育铭咧出得逞的笑容，也很高兴她还记得两人的初吻。 「是老招没错，但能让你每次中招就是好招啊。」语落，他不给她反应的时间，再次吻住她的唇瓣。苗为茜诧异瞠眸，柔荑反射地抵住他的胸膛，他却握住她的手，大掌托住她的后颈，将她吻得更深。属于他的阳刚气息伴随着热情又不失温柔的吻势，顷刻间蛊惑了她，这样的亲昵氛围，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两人甜蜜相恋的那段青春岁月，教她怀念，教她心悸…… 汪育铭无比珍惜这难能可贵的时刻，搂着她、吻着她，就像失而复得的珍宝，内心涨满难以言喻的感动。 她的滋味，一如记忆中的甜美，她对他的吸引力，一如过去般强烈，他想念她；他的心魂、他的身体、他的每一个细胞都渴望着她！ 他温柔描绘她姣好的唇形，细细吮尝柔软的唇瓣，与她唇舌交缠，亲密地交换气息，感受彼此的心跳。 欲望的火苗随着吻势愈烧愈旺，单纯的亲吻不再能让他满足，他的唇移往她性感的颈项和小巧的耳朵，挑逗地舔吮勾勒，大掌也悄悄抚上她柔软玲珑的娇躯，从纤细的腰际攀上胸缘…… 「唔……」即将燃烧的大火，提醒了苗为茜及时捉住残存的理智，她按住他不安分的大掌，迷蒙双眸中的情欲瞬间逸去，以免再下去就真的不可收拾了。「停、停下来……」 汪育铭硬生生踩下煞车，埋在她馥郁的颈窝间压抑渴望。虽然这时喊停是考验他的意志力，但他尊重她的意愿。 「你在顾忌什么？」他低哑地问，嗓音是克制的紧绷。刚才的吻，他确定她对他还有感觉。 况且，据他观察，苗为茜还是单身，他的胜算很大，不过，就算有人和他竞争，他也绝对不会放弃的！ 「太突然了……」她轻轻推开他，低柔的嗓音也薰染上情欲意味，胸臆间鼓躁着心动的节奏。 「怎么会突然？我早就跟你预告了。」 他嘀着笑意凝睇她嫣红润泽的唇，很满意自己的杰作，不禁伸手轻抚那被他宠爱过的唇瓣。 苗为茜一阵悸颤，电流般的触感窜进心坎，像被下了定身咒，忘了反应，怔怔看着他又再度靠近—— 一阵音乐铃声响起，划破粉红色的暧昧氛围。 她吓了一跳，心神一敛，理智回笼。 「你、你的手机响了。」 汪育铭懊恼地拿出手机瞧。「是副主厨。」 「应该是打来关心状况的，快接。」她催促他，准备乘机落跑。 「啧，打的真不是时候……」好事被破坏，汪育铭不情不愿地接听，一个不察就被苗为茜给溜了。 挂上电话后，屋内恢复一阵寂静冷清，但属于她的女性幽香仍淡淡地飘散在空气间，一阵阵撩拨着他的心弦…… 「居然逃走了！」他哂然摇头。看来，她的精明干练只是表象，骨子里还是从前那个容易心慌害羞的女孩啊！ 第28章 话说回来，今天虽然受了伤，但能和她有这样的进展，也算是因祸得福，值得了。 她要逃就逃吧，逃得了现在，逃不了以后，因为他们都得面对，面对未完结的故事，面对未燃尽的感情…… 第七章 高三下学期，同学们的课后生活几乎都是在补习班度过，汪新瑞却和大家不同，他在满是锅碗瓢盆、柴米油盐的厨房中度过。 不想升学，所以早早为就业做准备，在他的想法里，习得一技之长并不亚于继续升学，差别是路不同，努力的方向不同，没有对或错的问题。 周末晚上九点多，补习的同学下课，在餐厅厨房里当工读学徒的汪新瑞也正准备下班，苗为茜小考考得不错，提早离开补习班，溜到仅隔两条马路的餐厅外，等汪新瑞一起走。 「喵临，你今天怎么可以过来？」一下班就看女朋友牵着自行车等在外头，汪新瑞难掩惊喜。 「我厉害呀，测验分数九十三，订正后就可以离开啦——」苗为茜得意洋洋，小脸灿烂得像朵花儿。 「太好了，我带你去吃热豆花。」他看她那张可爱小嘴呼出了白烟，于是瞧了瞧手表提议。 「好。」她甜甜地应。 去哪儿都好，就是想见他而已，哪怕时间有限，说说话也开心。 他们各自牵着自己的自行车，也不骑，就这么一边散步一边闲聊，到甜品店吃了甜甜热热的豆花，汪新瑞再陪苗为茜回家，争取短短的时间约会，甜蜜也温暖。 然而，时间已不早，巷弄人烟已少，他们俩却遇上了麻烦—— 「呦，小情侣月下散步，谈情说爱啊？」伴随着戏谑调侃，两名又是叼烟又是嚼槟榔的男子阻挡了他们的去路。 「你们想干么？」汪新瑞立刻嗅到危险，警戒地要苗为茜往后退些。 「小美眉还挺漂亮的，难怪你这么紧张。」混混甲说着，便不怀好意地动手了，想要触碰苗为茜，却被她闪过。 「不准碰她！」汪新瑞暴怒斥喝，丢下自行车，以身体阻隔在苗为茜前方，护卫着她。 混混乙被他扔倒的自行车砸到脚，恼羞成怒地碎骂，冲过来挑衅。「他妈的，很呛嘛！」 「嘿啊，碰她又怎样？你敢怎样啦！」仗着年纪较长，又是二对一，混混甲对苗为茜动手动脚。 「走开！不要碰我……」苗为茜害怕得红了眼眶，直往汪新瑞身后躲。 汪新瑞正值血气方刚，被这样叫嚣挑衅，女友又被轻薄骚扰，眼看冲突无法避免，也不再忍耐了。 「王八蛋！」他出手挥开对方，长腿一踹，双方就这么开打。 「不要打、不要打了……」苗为茜惊慌失措，惶恐得边哭边嚷。 汪新瑞虽然体格颇高大，但对方有两个人，打起来就算不一定会输，也还是吃亏挂彩，看得苗为茜怵目惊心，慌乱之余，左右张望，见巷口有人经过，连忙大声呼救，唤来路人的注意，也让存心找确的混混二人组有所忌惮，搏了狠话仓皇落跑。 「你们没事吧？要不要报警？」好心路人前来关问。 「没事、没关系，谢谢。」汪新瑞在苗为茜的搀扶下起身，勉强牵了牵嘴角向路人道谢。 不能把事闹大，一旦报警，免不了要通知家里，喵喵是偷溜过来的，要是她家人知道她下课没立刻回家，却和他在一起，她肯定会遭殃。 「那好吧，这条巷子到了晚上特别暗，经过这里要小心啊。」路人好意提醒后便离开了。 「汪汪，你流血了……」看着他的伤痕血渍和被拉扯歪斜的衣服，苗为茜眼泪掉个不停，心疼、恐惧、气愤……种种情绪在心口冲击，颤着手从书包里找出面纸给他擦拭。 「你不要哭，我只是小伤而已。」接过面纸，他却心疼地替她擦眼泪。 「哪是小伤，嘴唇破了，还流鼻血，这里也瘀青……」她泪眼汪汪地检视他的伤势，两人就这么一个擦眼泪、一个擦血渍，心里净是对彼此的不舍与怜惜。 「保护你是我的责任，就算我受伤了，也不会让别人动你一根汗毛的。」他酷酷地说着由衷吐露的真心。 言下之意是，有他在，她可以很安心，因为他是会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她的人！ 苗为茜动容地望住他，这宛如承诺般的誓言，凿进她心坎，镂刻下难以抹灭的印记…… 一记擦枪走火的吻，在汪育铭与苗为茜之间起了强烈的化学作用，或许更确切的说法是，两人之间的情感火苗从未熄灭，所以才会有擦枪走火的机会，重燃旧情。 第29章 不过，苗为茜落跑的行径实在太俗辣，汪育铭在请病假两天之后，一上工就忍不住找上她，大肆抱怨一番。 「欸，你这忘恩负义的家伙，我为了你受伤，这两天居然没来探望我，放我一个人自生自灭。」 汪育铭阻挡住苗为茜离开厨房的脚步，出言揶揄调侃。 「哪有忘恩负义，我不是有打电话问候你吗？」被扣上了那么顶大帽子，苗为茜立刻瞠目反驳。 「打窜话有什么用？只是说两句话敷衍敷衍，一点温暖都没有。」他不以为然地撇嘴。 光听声音，哪能抚慰他对她的思念？他要的是亲眼看见她、亲手碰到她，而不是透过冰冷遥远的竜话线。 苗为茜被指控得张口结舌，心虚得不知该怎么回嘴才好。 照理说，他为了救她而受伤，她天天去照顾探视他也不为过，但那晚的吻令她难为情，所以才不好意思再跟他私下碰面，只靠电话表达关怀。 「要温暖不会多穿些衣服吗？」她没好气地咕哝，但还是关心起他的伤势，弯身察看。「怎么样？好多了没？你有天天去做复健吧？」 「好是好多了，但如果你有来，肯定好更快。」他不忘耍嘴皮，眸光却流连在她娇美的侧脸上，那天他们亲吻之后，她一走了之，乾脆得很，那荡漾的余波却在他心上晃动不止，一直扰乱他心绪。 苗为茜棍睐他，正想开口吐槽，外场领班急匆匆地走来，开口传达。 「经理，外面有桌客人指名要你服务。」 「知道是什么人吗？」苗为茜纳闷地问。 现在是上午十一点，法式餐厅的午餐时间刚开始，平常日的中午生意通常比晚餐差些，外场人员都还闲着，客人却指名要她服务……通常只有熟客或vip才会指名要找她，外场入员应该会知道是什么人才对。 「不知道，是个女的，生面孔，看起来四十岁上下，一身名牌，打扮得像贵妇。」领班简单描述。 「没关系，我这就出去。」苗为茜没办法从他的形容推测是什么人，也只能接手。 「呃……经理，感觉来者不善，恐怕是『澳洲』来的哦。」领班意有所指地提醒。难缠或爱找确的客人，他们通常都称之为「奥客」，但直言奥客又太明显，所以就拐着弯说是澳洲来的客人。 方才他带位后递出菜单，客人却没有接手的意思，还很不客气地抢了白，姿态高傲，看起来火气不小，不像是单纯来用养的样子！ 苗为茜牵起嘴角点了点头，没多迟疑拖延，赶紧步入餐厅里。毕竟打开大门做生意，不论是澳洲、非洲还是大洋洲的客人都得服务啊！ 比起苗为茜的淡定，一旁的汪育铭听了感觉不妙，为她担起心来。 「怎么回事？」汪育铭拉住随后要离去的领班问道。 领班耸耸肩摇头，他也很好奇。「不知道，去偷看一下。」 两人各自找掩护，窥探苗为茜与那桌客人的互动一一 「你好，我是餐厅经理，请问有什么需要我替你服务的吗？」苗为茜不卑不亢地念笑颔首，向客人打招呼。 「你就是苗为茜？」 一名打扮得珠光宝气的中年妇人，一双精心描绘的锐利眼眸毫不客气地将苗为茜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这样指名道姓的奇怪气氛，令苗为茜心里打了个突，但表面仍保持平静镇定、优雅专业。 「我是。请问该怎么称呼？」她和颜悦色地续道，坦荡接受打量目光。 「我是唐忠琼的老婆。」柯兰珠的口吻里，隐含了骄傲示威的炫耀成分，傲慢地盯住苗为茜，格外注意她是否有心虚害怕的反应。 苗为茜难掩惊讶，扈忠琼是创始会员，自她升任法式餐厅经理以来，他经常上门光顾，或带客户、或带朋友，就是从未看过他带太太来，没想到今天她自己突然出现了。 八成是唐忠琼跟他太太提过来法式餐厅要找苗经理，所以唐太太才会指名找她，这不只是稀客，也是贵客，怠慢不得。 「原来是唐太太，你好，真难得见到你。」苗为茜漾开亲切笑容，更热络了几分。 见她这般热情招呼，柯兰珠意外傻眼，随即又恼怒地烧旺心火。 这苗为茜若不是太会演，就是故意装傻吧？ 唐忠琼对苗为茜过度殷勤关注的事，不只餐厅里人尽皆知，也传进了柯兰珠耳里，纵使苗为茜没有接受唐忠琼的追求，只将他当成特殊会员，但对柯兰珠而言，苗为茜仍旧列为高度危险的小三候选人，也因此，未雨绸缪先来下马威是必要的。 第30章 「你也知道有我这个唐太太啊？」柯兰珠冷笑，斜眼瞪向她。 呃——什么意思？ 苗为茜闻言一愣。 「怎么会不知道呢？之前我才跟唐先生说，有空带你来尝尝我们最近要推出的新菜色，不要把漂亮老婆藏在家里呢。」苗为茜忽略她的不善，依旧端着和善笑容回应。 「看来你很懂得耍手段嘛，知道以退为进。」柯兰珠径自扭曲她的想法，直指她有城府，更解读她要他们夫妻同来，是想向她这个原配下战书。 「唐太太，我不太懂你的意思，我耍什么手段？」苗为茜不解地问，完全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 「哼，不懂？好啊，既然不懂，那我就直接说了。」柯兰珠冷冷嗤哼，压根儿不信，又懒得周旋，索性开门见山。「你们这种女人我见多了，看男人有点钱，就处心积虑想接近……」 哪种女人？处心积虑什么？ 苗为茜一开始疑惑，几秒后反应过来，一股浓浓的不悦涌上心头，令她不得不出言打断柯兰珠的话。 「等等，唐太太，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柯兰珠提高了分贝，像是听到什么滑稽笑话。「三天两头往这儿跑，这没有暧昧谁相信！你敢说是误会?!」 她愈讲愈激动，最后还愤慨得站起来。可恶，狐狸精小三都很狡猾，如果没有当场捉包，都是死不承认的！ 苗为茜边听边愕然地摇头否认。「唐先生是很单纯的客人，我们没有暧昧，你真的误会了。」 所幸这个时间还没有其他客人，否则柯兰珠这激动模样肯定引来侧目，影响到别人的用餐气氛。 「单纯？他没送礼物给你？没送花给你？你一样都没收?!」柯兰珠连珠炮似的丢出一串问号，朝她逼近。 苗为茜被她咄咄逼人的问法问得招架不住，频往后退，却也无法否认，因为她的确有收过唐忠琼送来的花与小礼物，但那是因为退回太失礼，而且她事后也以招待餐点的方式作为回礼，并不全然是拿人好处的。 「有是有，但……」苗为茜想解释，却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打断。 「那还狡辩什么？」柯兰珠妒火中烧，抄起水杯就往她脸上泼，瞪看她的那双眼睛仿佛恨不得将情敌千刀万刚，一口咬定她与丈夫之间不单纯。 苗为茜被冷不防地泼了一脸水，怔了一怔，随即，被污辱的愤怒瞬间翻涌而来。 「唐太太，你这样的举动太过分了！请你尊重一点，否则我会请保全上来。」她咬牙隐忍，正色警告，努力不恶言相向，胸口却因为怒气而急剧起伏。 「过分?!我让你瞧瞧什么叫过分！」 柯兰珠瞬间扬手，朝苗为茜挥去—— 啪！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冻结周遭空气，一切仿佛全都停格，焦点只在发生冲突的这一隅。 「主厨！」旁人倒抽口气惊呼。 被保护在身后的苗为茜定睛一看，没想到巴掌没落在自己脸上，而是有人出来当了挡箭牌。 「汪育铭……」她愕然低呼，轻揪他的臂膀。 动手的柯兰珠也呆住了，她自认打苗为茜可以打得理直气壮，可眼前这男人……哪儿冒出来的？ 代苗为茜承受一记巴掌的汪育铭，脸色极度难看，他的脸颊一阵热辣，可见这婆娘用了十足十的力道，倘若落在苗为茜的脸上……所幸他速度够快，即使来不及阻止她，起码也替苗为茜挡下这一掌。 不过，他真的生气了！ 这欧巴桑怎么可以打喵喵？怎么可以打他的喵喵! 「这、位、太、太。」 汪育铭神情冷峻，眸光锐利，一字字从齿间迸出。「有话可以用说的吧？动不动就泼水呼巴掌，你是想吃官司吗？」 面对无辜挨打又人高马大的汪育铭，柯兰珠嚣张凶恶的气势顿时敛去大半，但他话里的威胁警告又教她面子挂不住，没有台阶下。 「官司？她都不怕了，我怕什么？」柯兰珠佯装强势地嘻声。「她要是再跟我老公纠缠不清，我就告她妨害家庭！」 「唐太太，我说了跟唐先生一点关系都没有。」苗为茜皱起眉重申，这突如其来的冲突令她羞愤恼怒，还有浓浓的委屈，若不是顾及面子硬撑，她已经气到身子颤抖。 「谁相信你的鬼话啊！」柯兰珠不屑地唏道。 「我相信。」 低醇男声冷冷扬声，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 第31章 柯兰珠和苗为茜不约而同看向汪育铭。前者是有人替情敌帮腔的错愕与忿怒，后者则是微微的讶异与深深的感动。 「这是我跟她的事，你干么一直插手？」柯兰珠不平地叫嚷。她单枪匹马来会墙敌，不料情敌竟有帮手，教她怎么甘心！ 「因为她是我最心爱的女人。」他讲得掷地有声，光明正大不避讳。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皆是一脸呆滞。 法式餐厅员工们惊喜且八卦。 嗄……主厨和经理……原来如此啊！ 当事者苗为茜则羞窘且尴尬。 他干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说这些啊？嫌场面还不够乱吗？ 一心来兴师问罪的柯兰珠错愕地看着汪育铭和苗为茜，没料到会遇上情敌的护花使者，本来已消了一半的气势，这会儿又缩了几分。 男朋友就在同个工作场合，她还会跟客人暧昧不清吗？柯兰珠内心有了答案，可还是得找个台阶下。 「你可真厉害，有了男朋友还能招蜂引蝶。」柯兰珠轻蔑地嘲讽苗为茜，随即又刻薄地对汪育铭说：「既然她是你最心爱的女人，你怎么还能眼睁睁看着她勾三搭四？」 「嘴巴可以放干净一点吗？什么招蜂引蝶、勾三搭四？」汪育铭无法忍受她又是对苗为茜动手，又是诬蔑诋毁，绷着一张严酷的脸，反唇相稽。「你才要把自己的丈夫管好，而不是拿着霰弹枪跑到外头来，看到黑影就胡乱扫射。」 「你！」柯兰珠气结，话还没说完，又被汪育铭抢白。 「我们餐厅服务不了你这种专门来找确的客人，你请吧，别让我叫保全上来送客，那场面就难看了。」 他冷冷地下逐客令。苗为茜怕得罪客人，他不怕，不客气的话就由他来说，他会保护她，不惜代价。 「好，走就走，下次再让我听到闲言闲语，我就让你们好看！」 柯兰珠面红耳赤，虽然很丢脸，但她知道他没计较那一巴掌已是容忍，搏了话逞口舌之快后，便悻悻然地离开了。 「好了好了，没事了，别再看热闹，回到各自的岗位吧。」 汪育铭代苗为茜扬声对内外场人员说，随即打气地按了下她的肩膀，给予无言的鼓励与安抚。 苗为茜回视他，目光交会间，她内心动容且感激，胸臆间充斥着暖意，对他牵唇一笑。 不可讳言的，她刚刚是慌了、乱了，那一巴掌若打下来，她不晓得自己会做何反应…… 可汪育铭，不只替她挨了打，还替她解了围，赶走莫名其妙的麻烦……用那样强悍的姿态。 幸好有他在啊！ 一场风波总算暂时落幕，餐厅里很快恢复平静，只是在当事人心中，仍旧造成不小的冲击…… 午后两点半，餐厅营业时间结束，内外场人员们已零零星星地做着整理工作，准备下班，汪育铭想找苗为茜却找不到人，最后终于在楼梯间看见她坐在阶梯上的落寞身影。 他一阵心疼，没作声，退回餐厅准备了两杯咖啡，才又来到她身边，默默地坐了下来，递出冒着热腾烟雾的香浓咖啡。 苗为茜侧头看向他，接过咖啡，没排斥他的作伴。热热的咖啡入口，暖进心坎，就像他带给她的感觉，温暖而心安。 经历过稍早的那场混乱，她的心情一直无法平静，但在工作时间，她仍是个主管，只能强自镇定，佯装若无其事，其实她很想一个人躲起来，好好静一静，平复受到冲击的心情，不要承受其他人或关注、或窥探的目光，最好，还能有个宽阔的肩膀能借她依靠…… 「你还好吗？」见她反常没出声，汪育铭担心地问。 他看得出她的坚强是硬撑的，毕竟被误会、被泼水，还差点被打，哪个女生能平静以对？怕是早就吓坏了吧？ 所以她愈是强撑，他看得愈心疼，如果可以，他真想抱抱她，安慰的、温暖的、不带任何杂质的拥抱。 「我……还好啊，应该是我问你还好吗？」 苗为茜看向他，胸臆间充满了心疼、感激与歉疚，不自觉地伸出手轻抚他挨了巴掌的脸颊，眼色一黯。 汪育铭心跳一快，为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心弦一阵震荡，几乎忘了呼吸，生怕这难得的时刻太快消失。 「我不要紧，重点是你没事就好。」他微微一笑，由衷地说。 苗为茜回望他，心口一紧。 一巴掌哪，痛不痛是其次，那可是种污辱啊，他代她承受了，还笑着安抚她…… 第32章 她动容得红了眼眶，体认到他是真心待她好。 「谢谢你。」 她低低地说，正想缩手，却被他反手牢握在掌心里。 看她因为心疼自己而泛起泪光，汪育铭欣喜不已，却也不舍她难过。「你不要跟我说谢谢，我说过，保护你是我的责任。」 苗为茜卸下心防，没抗拒他的牵握，甚至贪恋起他手心炽热的温度，不过，她想不起来，他曾说过这话。 「你什么时候说过？」她瞅着他问。 「十年前。」他凝睇她那连岁月也偏袒的娇美容颜，心湖仍为她掀起涟漪。 苗为茜心悸怔忡，深埋的回忆瞬间被掘起。 是啊，在好久好久以前，他似乎也是这样以身体保护她，遇到危险，情愿自己受伤，也不愿她伤到分毫…… 其实，在他们谈恋爱的那段时间里，他待她极好，呵护备至，她心情不好，他会逗她开心；她身体不舒服，他就紧张担心得手忙脚乱；要是有人让她受委屈，他绝对马上挺身而出…… 就像这一次。 她好怀念，当初那样真挚深刻的深情密意，好怀念那份受他保护呵疼的归属感…… 可惜，爱情从来就不是一件可以掌控的事！当初的信誓旦旦，现在的烟消云散……承诺啊，是最容易被时间磨蚀的东西。 不晓得除了这一句保证，其他的，他是否还记得呢？ 「那么多年前的话，你还记得？」她哂然一笑。 「我对你说过的话，从来没有忘记过，如果你愿意，我会全部做到。」 汪育铭逮到机会就告白，对她的那份心意早就打包准备好，随时等着她点头接收。 「喵喵，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让我保护你、让我照顾你、让我再好好爱你！」 苗为茜望住他，心跳如擂鼓，又莫名地鼻酸。 他当年向她告白时，说的也是一样的话——她记忆犹新，不曾忘怀！ 在交往的期间里，他的确说到做到，他保护她、照顾她……若不是爸爸暗中阻拦，或许，他们会有好的结局…… 他说再给他一次机会，其实，这又何尝不是给她自己一次机会呢？ 现在，她已不再像重逢时那样充满怨恕，而是遗憾两人不能有结果，所以，她心里也是期望着再一次机会啊！ 十年呀，历经这么久的岁月，她……竟然还是爱他！ 还需思索如何回答吗？ 她已经感受到自己的心朝他奔去了！ 「我们，真的可以重来吗？重来之后，会有好的结果吧？」她颤颤地问，眼泪不受控制地淌落双颊。 一颗心无所依归的痛与慌，她尝够了，所以她会怕，怕再被他抛下，像以前一样心碎。 「会的，我用往后的数个十年保证。」 汪育铭心疼地捧住她的脸颊，拇指轻揩那晶莹如珍珠般的泪滴，用一记深情热烈的吻，封缄对她的承诺。 在这楼梯间的开始，虽然浪漫不足，却有着最真实的感动，曾经失败夭折的恋情，就此逆转胜，不再徒留怅然遗憾。 第八章 那是个黄澄澄的傍晚，莘莘学子们三三两两作伴，踩着夕阳返家，霞光绚烂，微风轻拂，气氛欢乐和谐。 苗为茜和好朋友胖丁一同行走在落叶纷飞的红砖道上，一路说说笑笑，穿着格子学生裙、雪白衬衫，绑着俏丽马尾的她，模样甜美、气质清新，像星星般耀眼，尤其在这十七、八岁情窦初开的年纪，更是吸引男孩们的注意。 行至路口转角，突然一个人影踉跄跌出，吓了她们一大跳。 「要死了！汪汪你有毛病啊？躲在转角吓人！」受了惊的胖丁和苗为茜缩在一起，一见是同班同学，不禁破口大骂。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见苗为茜惊悸地抚着胸口，汪新瑞语气格外温柔地道歉。 「没、没关系……」看到是汪新瑞，苗为茜一颗心更是小鹿乱撞，脸蛋微微泛红。 「欸，我也吓到了，你怎么只跟喵喵道歉？」胖丁不平衡地计较。 「唉喑，你人这么大只，胆子一定也很大，哪有这么容易受惊吓？」汪新瑞想也没想就跟胖丁斗嘴，和刚刚面对苗为茜的温柔态度天差地远。 「厚，你很机车耶！」胖丁气恼地鼓起脸，整个人更圆了，拉着苗为茜就想离开。 「喵喵，不要理他……」 「欸欸欸……」 …… 注：免费连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