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气运女主后,她不走寻常路》 第1章 谁要给我磕头? 【夭寿啦,完了完了这下死定了】 【时间地点全传错了】 【啊啊啊,宿主快醒醒!赶快逃命去,要挂了!!】 【醒醒啊宿主,求你了,给你磕头成不,你快醒醒,在不醒真的要完蛋了】 系统惊声尖叫。 “谁要给我磕头?” 寂静的夜里传来少女沙哑微凉的声音。 好吵,烦。 弗清念缓缓睁开眼睛,眼底一片冰冷。 看见她醒,系统痛哭。 然后一股脑的将记忆传进她的脑里。 脑海里刺痛传来,弗清念控制不住地闷哼出声。 眼神从混乱变得清明,接着又染上杀机。 她居然穿书了。 穿到了一本女频修仙爽文中,穿到了那个天赋点满,顺风顺水,被万人敬仰的女主身上。 天之骄子,五岁炼气,六岁筑基,七岁拜入至高仙门,修行一途一帆风顺。 得宝剑,取灵火,契神兽,机缘无数。 别人穿书都是穿成女配或炮灰,再差一点说不定是什么大反派,她倒好,一上来就穿成女主,还是爽文大女主。 天胡开局。 听起来很爽,但眼下的情况,显然和剧情不太匹配。 手脚传来的剧烈疼痛,无法控制的身体以及胸腔的窒息感,都在提示着一个讯息。 这具身体,已是濒死之态。 耳边还偶尔传来几声猛兽的嘶鸣声,因为是躺在地上,所以更加清晰地感受到地面的震动,似乎有一群庞然大物正在接近。 哈…… 所处的位置也是危机重重。 很好。 很难活。 弗清念安详地闭上了眼,没有一丝求生的欲望。 穿书什么的,不感兴趣。 但她不想活,有人想她活。 系统扫视了下弗清念惨不忍睹的身体,沉默两秒。 豁出去了! 总不能任务还没开始就结束。 【发布任务:躺着 任务奖励:大金丹】 【大金丹功效:瞬间恢复一切外伤。修为提升至金丹期,持续一刻钟】 【任务完成,发放奖励】 一颗散发着乳白光芒的药丸从空中突然出现,然后落到弗清念的嘴边。 系统焦急等待。 时间刻不容缓。 但弗清念完全无视,不睁眼,也不张嘴。 躺的非常惬意。 【……】 系统:……六。 这么摆烂的宿主也是第一次见。 漂浮着的药丸轻轻触碰了下弗清念的唇瓣,然后直接化成一股清流滑入她的身体。 残破的躯体肉眼可见地修复着,几个呼吸间就恢复如初。 系统出品,必属好物。 感受着身体里传来的力量,弗清念睁开眼睛,心口慢腾腾地升起杀意。 强买强卖? 还真是系统一贯的作风。 令人……恶心。 【宿主这里马上要来妖兽群时间紧任务重快来不及了我们快跑吧】 系统噼里啪啦地砸出一句话,没有一丝停顿,硬是让人从那机械音里听出了慌张。 弗清念从地上坐起来,拍了拍衣袖,浓郁的血腥气让她止不住的烦躁。 妖兽群? 很好,她很快就可以脱离这个世界了。 弗清念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系统在旁边疯狂尖叫劝说,但都激不起她一丝波澜。 地面的震动越来越大,远处烟尘四起,密密麻麻的黑影发疯般冲过来,但离得还有些远,看不太清到底是什么。 但很快,那群黑影就冲到了弗清念能看清楚的位置。 “吼!” 一群狼妖猩红着眼,面目狰狞,牙齿外翻,腥臭的口水顺着嘴巴流淌,拉扯着银丝落下。 肮脏,丑陋。 眼看着妖兽冲来,系统疯了。 【啊啊啊啊…】 【宿主你快跑啊,别坐着了!!】 【求你了!!!】 系统快要崩溃了。 宿主怎么一副求死的样子。 狼妖越来越近,已经有一只走到了弗清念面前,但她依旧毫无反应,没有一丝要动的迹象。 系统绝望了,系统不叫了,系统闭上了眼。 开始幻想任务失败之后的惩罚。 砰! 天空一声巨响,狼妖横死当场。 弗清念缓缓抽出刺入狼妖身体的冰剑,猩红的血液从剑尖滴落。 系统震惊,不解。 宿主这是……改主意了? 不求死了!? 不得不说,系统猜对了,但只猜对一半。 弗清念后悔了,在那狼妖扑过来的一瞬间。 她的确想求死,想脱离这个世界。 但……那狼妖太丑了,它扑过来的时候她都能闻到它嘴里腐烂的气味,腥臭恶心。 要死,也要换一个体面的死法。 至少不能被这东西咬死。 “从哪里可以出去?”弗清念抖了抖剑,绯红的颜色撒了一地。 【系统导航将为您服务】 机械音落下,弗清念眼前出现了一个黄色的箭头,正指引着方向。 【跟着箭头走,宿主就可以出妖兽森林了】 系统有些激动,现在才过了半刻钟,药效还在,而宿主所在的位置只是内围,他们还有机会活下来。 弗清念淡淡地看了眼箭头,从狼妖的尸体旁边走过,忽视身后传来的阵阵嘶吼声,坚定地朝一个方向走去。 【啊啊啊,宿主你走错方向了!!!】 第2章 不救 弗清念走的是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压根不是离开妖兽森林的路。 系统的资料上显示,那边是妖兽森林最危险最神秘的地方,是无人踏入的禁区。 宿主这是要干嘛啊!!! 避开一路上妖兽的袭击,弗清念终于赶在药效消失之前走到了一片湖前。 碧绿的湖水闪着粼粼波光,周围草木茂密,生机勃勃。 美丽,安静,适合当作坟墓。 弗清念满意的点头,刚准备坐下等死,身后突然刮来一阵妖风,野兽嘶吼的声音响彻天地。 转过身,原来是两只妖兽在打架。 弗清念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没有一丝惧怕的情绪,甚至还有点烦。 麻烦去别的地方打,别破坏了她选的风水宝地。 但两只妖兽显然没有听到她的心声,反而越打越起劲,巨大的身体撞击着地面,撕咬抓挠,是最原始的方式,但却地动山摇。 突然一只妖兽起身怒吼,一道夹杂着浓郁恶臭的风刃飞出,打在了另一只妖兽身上。 当然,也打到了在一旁看热闹等死的弗清念身上。 弗清念完全没有准备,猝不及防生生接了这一击,大金丹药效已经过去,她的体质如今和凡人没什么不同,这一击直接将人打飞了出去。 扑通。 娇小的人像一只断了线风筝一般跌入湖中,缓缓下沉,湖底毫无生机,墨绿的湖水冰寒的仿佛能冻伤灵魂。 弗清念的唇角不停溢出鲜血,那一击把她刚修复好的身体又打成了重伤。 冰冷的湖水挤压肺腑,窒息感传来。 弗清念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被淹死嘛…… 不错,很体面的死法。 但弗清念没看见的是,她的血在水中荡开后又转瞬消失,墨绿的湖底亮起巨大的法阵,像是古老的钟被拨动了时针,开始缓缓转动。 而湖底法阵亮起的瞬间。刚刚还在打架妖兽突然跪地匐匍,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白光一闪,阵法消失,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刚刚掉进湖里的弗清念。 …… 【总之,就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女,也就是女主,被人恶意破坏了既定的命运,被人偷走气运,早早的夭折了,失去气运女主的世界也慢慢走向衰败】 【而宿主你,就是那个天选之人,我们需要你重走女主的路,拨乱反正,拯救世界!】 “哦,关我什么事,不救。” 弗清念脸色苍白,浑身湿透地躺在地上,声音一片漠然。 她没想到刚刚那个湖里居然有一个阵法,不仅没淹死她,还把她传送到了另一个地方。 系统还阴魂不散的在旁边叽叽喳喳,烦得要命。 【宿主不想修炼吗,不想在修仙界闯出一片天吗,宿主没有一个修仙梦吗?】 【只要完成任务,就可以留在修仙界,拥有这具身体的永久使用权,享受无限的寿命,拥有完美的人生,宿主好好考虑一下,这可是稳赚不亏的买卖】 无限的寿命,完美的人生? 听起来不错。 可惜,她不需要。 “不感兴趣。” “我劝你别白费功夫了,赶紧把我放了,重新找一个宿主比较好。” 【……】 油盐不进。 怎么会有人拒绝接受天上掉馅饼的事。 【宿主,系统绑定的是灵魂,不完成任务解不开的】 “咳咳,你威胁我?”弗清念吐出一口血,脸色苍白的近乎透明,似乎马上就要原地去世。 她垂在地上的手微微蜷起,指尖一点盈盈的冰蓝亮起,微弱暗淡,系统并没有察觉,还在喋喋不休。 【宿主啊,你这具身体是气运之女,你要是死了,这个世界也会走向毁灭的】 “哦。” 弗清念声音冷淡,指尖的光芒越发浓郁。 “所以呢?” 【呃,宿主,你不做任务的话会…】 系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弗清念打断,“会怎样,惩罚我?” 把她当作困兽一样,威胁,利用? 真是该杀。 弗清念微微垂眸,遮住眼底浮沉的杀意与厌恶,指尖的蓝已经到达了顶峰,安静地等待机会,一击毙命。 【不,不会惩罚】 杀气刚刚浮起,却没想到得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结果。 弗清念微微怔愣, 凝聚在指尖的力量在这一晃神之间消散,但她却没在意。 【系统是良心产品,采取的是奖励机制,宿主可自由选择是否做任务】 【只是如果宿主不做任务,您的灵魂是无法脱离这个世界的,只能和它一起走向灭亡】 【到那时,宿主您连转世的资格都没有了,会彻底地消散在这世间】 系统忧心忡忡,这宿主感觉有一身逆骨一样,完全不配合工作。 【宿主,您觉得如何?系统的奖励可是很丰厚的,买到就是赚到】 系统焦急等待回应,却发现它的宿主已经安详的闭上了眼。 【……】 晕过去了? 不应该啊,它检测到宿主生命状态非常平稳,除了呛了点水,五脏六腑大出血,然后又脑震荡,也没什么事啊。 第3章 勉强再活一会儿 【宿主你别装睡,装睡是摆脱不了现实的】 “啧……” “有人说过你很吵吗?”弗清念紧闭着眼,语气极其不耐。 既然这聒噪的系统没有惩罚,那就意味没有控制她的能力,她完全可以选择不做那什么狗屁任务,也不用白白浪费力气去杀系统。 至于它说的世界灭亡,灵魂消失,她完全不信,只不过是哄骗她做任务的手段罢了。 【宿主…做任务吗?】 “闭嘴,不做。” 【……】 啊啊啊,怎么会有人连灵魂消散都不怕的啊! 宿主为什么软硬不吃! 系统崩溃,系统沉默。 弗清念在地上躺了一会,终于艰难地爬了起来,身体上伤势让她止不住地清咳。 衣衫被湖水浸湿紧紧地贴在身上,潮湿冰冷,鼻尖还若有似无地传来作呕的血腥气。 烦。 要沐浴,就现在。 弗清念冷着一张脸,终于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离她不远处的地方有一片湖,和刚刚的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里面立了一座塔。 矗立在湖中的七层宝塔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芒,轻盈的风带动着宝塔四周的红色铃铛,发出一阵清脆的铃声。 “咳咳……”弗清念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脚步虚浮,脸色惨白。 【宿主想要做什么?系统可以为您提供最优质的服务】 【请尽情吩咐系统吧】 系统语气谄媚。 但弗清念完全无视。 【宿主想进塔嘛,湖水很深,凡人之躯无法跨越,只要做任务,系统可以为您提供一切便利】 系统谆谆善诱。 但,依旧被无视。 弗清念捂着心口,面无表情地向宝塔走去,脚步有些虚浮,但却稳稳地踩在水面上,森冷的湖水没有沾染她半分裙角。 【???】 系统懵了。 宿主为什么可以站在水面上,她现在不是一个凡人吗? 还没等系统想出个所以然来,弗清念已经踏上了宝塔的底层。 宝塔上刻着五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七巧星阳塔。 【神器!居然是地阶神器!】 系统啧啧称奇,不愧是气运之女,随随便便掉个湖里就能找到地阶神器。 【宿主快进去看看,这可是原书女主都没见过的机缘】 忽视系统叽叽喳喳扰人的话,弗清念抬手抚上门扉,一阵浓郁的气息涌入身体,温和清凉,体内的剧痛瞬间被抚平。 掌心微微用力,推开了大门,一阵白光闪过,弗清念再睁开眼已经出现了在了塔内。 七巧星阳塔的装修风格很是精致典雅,古色古香,塔内很空旷,远比从外面看见的要大得多。 站在塔底抬头便能看到顶端,巨大的法阵在顶部缓慢盘旋,微微的光亮散落,显得整座塔更加的梦幻失真。 七巧星阳塔。 顾名思义,这塔有七层。 从一层开始,每一层都有巨大的书架,装满了密密麻麻的藏书,但不同的是,一层的书架上大多是丹方,地上还摆着一些形状不一的丹鼎,而二层却是炼器,三层是阵法,四层剑法。 五层之上便有一层淡淡雾气遮掩,并不能看清楚具体是什么。 “咳咳……”细密的咳声在空旷的塔中回荡,显得有些空灵。 弗清念不停地抬手擦着唇角的血迹,眉目间的烦躁几乎要溢出来。 微微垂下眼睛感受了一番,抬脚不带任何犹豫地朝一个方向走。 琉璃玉盏,青石玉路,蒸腾而起的水雾包裹着浓郁纯粹的灵气,一汪清澈见底的泉水出现在眼前。 【这是……灵泉水!】系统在弗清念脑海里惊声尖叫。 没想到这塔里居然还有这种宝物。 灵泉水,具有洗筋伐髓,修复内伤的功效,外界千金难求一滴,而在这地方居然有这么一大片。 啧啧啧,气运之女实在是好运。 【宿主快喝,喝一口你身上的伤就好了】 扑通一声。 【啊啊啊啊宿主你在干嘛!】 弗清念放空一切,安然地闭上眼睛,任由自己缓缓沉入水底。 温暖的泉水滋养一切,灵魂深处的撕裂的痛苦似乎都被抚平。 真好…… 闻不到血的味道了。 那塔顶的阵法是困阵,只进不出,这下无人可以强迫她做任务。 勉强可以再活一会儿。 ————————— 因为一些原因,前两章内容被分为三章,看起来内容有些少,后面就恢复正常了 第4章 噩梦 天边彩霞盛开,繁杂精妙的高台上端坐着一位神色冰冷的少女。 巨大的金色法阵在她脚下层层叠叠,空中飞舞的金线化作一条条金色锁链,牢牢地缠绕在少女的身上,紧紧将人束缚在高台之上。 天空倏然间变得阴沉可怖,细小的闪电在厚云中闪烁,巨大的紫色天雷轰然砸下,天地都被震动。 弗清念只觉得灵魂都要被这雷劈散,密密麻麻的痛感从灵魂中传出。 周围传来尖锐的笑声,一张张模糊但带着贪婪欲望的面孔在眼前浮现。 刺耳的笑声仿佛在嘲笑着她的无能。 耳边传来一声冰冷刺骨宛若九天之上传来的声音。 “紫霄神雷,天地降罚,轮回魂引,邪恶受诛!” ......邪恶受诛! ......受诛! 诛!! 冰冷可怖的声音不断重复着,宛若恶鬼如影随形。 “不,不要!” 躺在竹椅的少女猛然睁开眼睛,眼眸里带着还未散去的恐惧以及极深的厌恶。 白皙的额头冒出细密的水珠,鸦黑的眼睫微微颤抖,带着盈盈的水色。 弗清念缓缓抬手,素白的手背抵住眼睛,剧烈地喘息着。 【宿主,你哭了,又做噩梦了吗】 听见系统的话弗清念愣了愣,抬手抚上眼角,指尖触碰到了早已冰冷的水渍,顺着水意摸去,眼泪竟打湿了一小片鬓角。 她居然,哭了吗…… 轻轻用手擦去,支起身子,抬手按了按眉心,压下脑海中的凌乱。 “嗯,我睡了多久?” 弗清念拿起旁边藤桌上精致小巧的紫玉茶壶,并未用杯子,只是随意的仰头直接喝了起来。 姿态优雅中又带着一丝别样的慵懒,墨发如瀑般随意散落,带起一丝勾人的弧度。 【不到一个时辰,宿主】 系统有些忧愁地回答道。 宿主刚穿来的时候,这具身体的年龄只有七岁,如今都十四岁了。 他们已经在这个地方待了七年。 完美错过了书中的剧情。 一开始,他们被关在塔里无法出去,后来她的宿主学完了塔里下四层的东西,塔门终于打开。 系统本以为终于能出去做任务了,但它太天真了。 他们又被锁在了星阳塔外的空间里。 而它,完全没找到出去的办法。 但弗清念一点都不在意,建了一个木屋就开始了她的养老生活,完全不管系统的死活。 这些年里系统没有停止劝说弗清念做任务,嘴皮子都快磨烂了,威逼利诱,软硬兼施,但完全没用。 宿主依旧天天躺着养老。 它就没见过这种倔的跟头驴一样的人。 系统也快被磨的没脾气,时不时考虑挑个好日子跑路算了。 但弗清念活的好好的,任务也还没宣告失败,它只能苦逼地待在她的身边,而它如今唯一的作用就是…… 充当……计时工具。 就像刚刚一样。 【宿主你梦到了什么?】 系统好奇询问。 宿主很少睡觉,但每一次睡着没一会就会无可避免地被惊醒,似乎是做了什么可怕的噩梦。 也不知道到底梦见了什么,居然把人吓成了那样,甚至还哭了。 听到询问,弗清念思维有些涣散,手指轻扣玉壶,圆润饱满的指尖有节奏地轻点着壶身。 无可避免地回想起记忆里的画面。 巨大的金色法阵,紫雷和作呕的人脸,刺耳的诅咒...... 那些画面就像鬼魅一般跟随着她,时时刻刻,永不停歇。 让她得不到片刻的安宁。 “没什么。” 弗清念抬起手轻抿了一口茶水,才淡声回答了系统的疑问。 说完也不再管系统,又随手掏出一卷书躺回了椅子上开始看了起来,时不时还拿起灵茶浅尝。 看着宿主又变回了平时风轻云淡的慵懒模样,系统唉声叹气。 这日子什么是个头啊...... 千挑万选,没想到挑了一个这么摆烂的宿主。 系统下意识忽略了它们其实离不开这片空间的事实。 阳光温柔,微风习习,细碎的光影散落在树下少女的身上,蒙上了一层圣洁的光晕。 忽然,地面剧烈晃动了一瞬。 少女手里的茶杯也晃动一瞬,滚烫的茶水溅出,白皙的手瞬间被烫的绯红一片。 【宿主,震动又来了】 弗清念移开了看书的眼眸,沉沉地注视这那座湖中精致的塔阁。 快要压不住了嘛…… 塔底,到底有什么东西? 她在这片地方生活了七年,早已将这片空间摸得一清二楚。 那座七巧星阳塔不是什么机缘,而是被刻意放在这里的,用来镇压什么的器物。 从她来到这里的第三年开始,这座塔便会时不时传来一阵奇怪的震动,一开始还是半年一次,如今已经频繁到几乎每天都会发生。 心中隐隐不安。 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出世。 要打破她的平静。 “走吧,是时候去看看了。” 她不喜欢未知的感觉,以及无法掌握的东西。 少女慵懒起身,随意地抚平了折起的衣角。 【宿主,震动是从湖底传出来的,但在往里就有一层黑雾挡住了】 这些年系统一刻未停的在找出口,但一直以来也没得出结果。 只有每次震动来的时候,它才感受到一丝微弱的空间之力。 似乎,出去的方法就隐藏在那震动里。 但任它怎么探测,也看不清那黑雾下到底有什么。 它没告诉过弗清念这件事情,以它对她的了解,如果她知道那里可能是出口,她绝对不会去看一眼,能在这片空间里待到世界毁灭。 系统巴不得弗清念赶紧去看看那底下有什么东西,只要能出去,那就离做任务不远了。 这个位面,已经开始衰弱。 不可再浪费时间了。 第5章 镜像七巧星阳塔 湖水清澈,闪烁着粼粼波光,倒映出少女不施粉黛却依旧难掩的天姿国色。 弗清念静静看着水中倒映出的面庞,有些恍然,终于记起她已经不在原来那个世界了。 摇了摇头,收回乱七八糟的思绪,又开始认真探查起湖底。 盖上眼眸,神识一层一层铺开,像雾气般缓缓蔓延。 漫过湖水,穿透泥沙,与塔顶相同的阵法在漆黑的水中熠熠生辉。 一缕神识趁着阵法闪烁间溜了进去,进入了另一片空间。 失去了阵法的那丝光亮,天地间仿佛只剩黑暗,浓郁的黑色雾气充斥着整片空间,连光也穿不透。 压抑,沉郁,引诱着人堕入这无边黑暗。 雾气滚动,张牙舞爪的扑向弗清念的那缕神识,瓜分蚕食。 湖边的少女脸色苍白,唇瓣开始失去血色。 【宿主,你没事吧】 系统有些担心,神识与它探测的方式不一样,那个黑雾不会攻击它,但不代表不会攻击神识。 神识受损轻则灵魂不稳,重则往后修炼不得上升半分。 “没事,只是这个黑雾会蚕食神识而已。” 弗清念嗓音有些轻,带着一丝疲惫。 蚕食神识...... 而已?! 被吞噬神识是什么很随便的事情吗,宿主为什么那么淡定。 弗清念手指微抬,向湖中打入一缕纯白的光芒。 此时那一缕被黑雾层层包裹的神识突然壮大数倍,微弱的光照亮黑暗。 四周的黑气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开始沸腾逃窜。 黑雾浮浮沉沉,在弗清念神识周围形成一圈真空地带。 雾气散开,入目的是一片荒凉景象,神识微微闪烁,在黑雾中幻化成少女的模样。 弗清念缓缓睁开眼睛,眸光流转,静静地环视四周。 手指轻轻抬起,一缕黑雾被勾起缠绕在少女的指尖,素白与漆黑相互交缠,带起一丝堕落的欲望。 手指轻轻捏住黑气,微微用力,黑色气息便被震碎,消散于空气中。 弗清念垂眸看着指尖那散开的黑烟,低声呢喃:“是恶气啊。” 【宿主,恶气是什么】 宿主的灵魂跟着这道神识进入黑雾,连带着系统也跟了过来。 弗清念淡声解释:“被人的恶念污染的灵气,称为恶气。” 人类的欲望无尽,世间最纯净的自然灵气都被污浊,化为吞噬生机的恶气。 恶气所在,吞噬万物,包括普照大地的光。 弗清念的眼眸浮起厌恶,闭了闭眼强压下身体里作呕的感觉。 【宿主是在星阳塔里看到的吗?】 系统有些疑惑,它的资料里没有恶气这个东西,宿主为什么会知道。 但也想不出原因,只能归结于是宿主在七巧星阳塔里看见的。 “嗯。” 少女冷淡的声音在黑暗中传出,浓郁的雾气模糊了她的眉眼。 系统因此也没看见弗清念眼底划过的那一抹暗色。 这些年弗清念也从书本和系统那里大概了解到了这个世界,她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世界没有人知道恶气。 毕竟恶气这种东西,也不是随便就可以存在的,起码以这个世界的灵气,绝对诞生不了。 那么,这些恶气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藏起眼眸中的探究,弗清念随意选择了一个方向开始走。 黑雾太重,神识也散不开,只能随意前进。 少女就脚步不停,一圈一圈绕着,逐渐靠近黑雾中间。 一开始弗清念还能看见一些,但越靠近内侧黑雾越浓郁,身边能看见的范围越来越小,到最后已经伸手不见五指。 弗清念只能像盲人般摸索。 突然,手掌触碰到冰凉的墙壁,手感冰冷但细腻,凹凸不平,像是篆刻着什么。 极其熟悉的触感,似乎在哪里碰过。 弗清念慢慢扶着墙壁走着,突然脚尖踢到了一个轻盈的圆形物体。 “叮铃铃。” 寂静的空间突然传出铃铛的脆响,显得诡异又惊悚。 弗清念蹲下身子顺着铃声消失的地方摸索,白净的指尖触碰到地面,沾满了尘土。 在地上摸索了几下,弗清念终于找到了那只小铃铛。 冰凉的触感传来,少女在黑暗中仔细摸索,在脑海中描绘着铃铛的样貌。 铃铛顶部系着一根绳结,周身被一些奇怪的纹路雕刻成一个柔软的图案。 弗清念手中动作一顿:“云浪铃。” 【云浪铃?那不是早就丢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云浪铃,是宿主第一次炼器的时候炼制的,因为不知道炼什么,看着玲珑塔里有许多铃铛,便也炼了一个。 宿主嫌弃它太单调,就在上面雕刻了一些云浪的图案。 云浪铃摇起来,便有飘渺雾气显现,细听还会有水浪声,有平心静气的功效。 宿主每次做噩梦后都会用云浪铃静心,当时丢了之后宿主还找了很久。 怎么会跑到这里? 弗清念将铃铛擦拭干净,轻轻摇晃,小巧雪白的铃铛发出阵阵轻响,微弱的白光亮起,照亮了眼前一小片地方。 咦,这个铃铛居然还会亮。 系统看着闪烁着微光的铃铛有些惊奇,但在看清照亮的东西时更加惊讶。 【七巧星阳塔!】 弗清念皱了皱眉,系统的声音让她有点烦躁。 柔光照亮的地方,赫然是七巧星阳塔的一角,刚刚弗清念摸到的地方就是塔的正门,她曾研究过门上篆刻的纹路。 怪不得觉得熟悉。 【宿主,这个地方怎么那么像......上面的空间】 “不出意外,这里应该是一个镜像空间。” 湖底的这片空间就是将整个七巧星阳塔的那片空间镜像翻转过来,但是因为恶气的阻拦,弗清念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 而且,虽然是镜像,但还是有些区别。 这个地方没有一丝阳光,七巧星阳塔下也没有清澈的湖水,更没有浓郁的灵气,而是无边无际的将人吞噬的恶气。 如果他们所处的地方是温暖舒适的天堂,那么这个镜像世界便是极恶地狱。 此时这座镜像的七巧星阳塔里,密密麻麻的锁链从每一层探出,牢牢的锁住底部的那个黑影。 四周的黑雾浓郁的仿佛要凝成水滴下,黑影轻轻动了动,万千锁链便泠泠作响,然后又开始缓慢收紧。 冰冷的锁链勒紧肌肤,鲜血滴滴落下,下一秒四周的黑雾迅速围了上来,转瞬间就将血液吞噬殆尽。 甚至有几缕还想往那黑影的伤口里钻,但在接触的一瞬间,便‘哧’的一声消失空气中。 无人看见,浓郁黑雾中亮起一双金色瞳孔,冰冷邪肆,透着刺骨的危险气息。 第6章 你未来的......救命恩人 【宿主,要进去吗】 系统莫名不安。 它总感觉这个塔里面有什么极端危险的东西,汗毛都要立起来了,虽然它没有。 弗清念平静道:“进。” 她有些好奇这里到底镇压着什么,而这些恶气又是从哪里来的。 轻轻推开厚重的门扉,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万千黑雾将少女包裹,手中散发着微弱光芒的云浪铃倏然间熄灭。 黑暗中一双金瞳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的少女,冰冷的眼底划过一丝意外以及兴趣。 是一个脆弱的、肮脏的人类啊。 被恶气包裹的弗清念此时脸色苍白,浓烈的恶念与梦中的那一张张贪婪的人脸结合,憎恶的情绪充斥整个心脏,她几乎控制不住心中躁动的杀气,清澈的眸子里藏着无尽冰冷。 缓慢地抬起手,苍白的手背上淡青色的脉络若隐若现,脆弱又美丽。 掌心虚虚一握,白衣少女四周的黑雾像镜子般片片碎裂,乳白的气浪层层荡开,整个塔内的恶气在触碰到那白光时全部化为黑烟,消散在空气中,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云浪铃有节奏的摇晃,奏出动人的音色,雪白的铃铛亮起温暖的光芒,一点点铺满了整座塔。 苍白脆弱的少女宛若神明降临,驱散黑暗,带来光明。 这是北灼言见到弗清念时的第一印象。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长时间处在黑暗中的北灼言有些不适,忍不住的眯了眯眼。 用云浪铃照亮了整个七巧星阳塔的少女气喘着,握着铃铛的手有些轻颤。 若是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她的灵魂比之前颜色淡了些。 少女虚虚倚靠着门框,抬手捂住唇瓣轻咳,努力压下嗓间的痒意,灵魂中传来的阵阵虚弱感让她有些站不稳。 冲动了...... 这样大量的使用力量果然还是不行吗。 “你是谁?”低沉沙哑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音调有些怪异,音色粗涩难听,似乎是许久没有说过话。 听见声音,弗清念这才抬头。 一个邪肆妖冶的黑衣男人坐在不远处,漫天的锁链束缚,常年不见阳光的肌肤带着不正常的苍白。 他正撑着下巴歪头看向她,目光深邃,漂亮的金瞳带着一丝意味不明。 弗清念愣愣地看着他,灵魂深处突然蔓延出一股强烈的欲望。 靠近他,靠近他...... 鬼魅般的声音诱惑着那门边少女。 似是被蛊惑般,不受控制的一步步靠近不远处的男人。 近点,再近点...... 雪白脆弱的少女不断靠近被锁链困住的人,纤长的手抬起,伸向男人俊美的脸颊。 就在触碰到的前一刻,弗清念突然惊醒。 混沌的脑海瞬间清明,伸出的手在几乎要触碰到他的那一刻猛地收回。 弗清念紧紧捂住心口,剧烈跳动的心让灵魂都在颤动,脚腕一软就跪倒在北灼言面前。 娇小的少女被同样跪坐在地上男人的阴影完全笼罩,极具侵略性的灼热气息从上方传来。 跪倒在地上的弗清念大口喘息着,云浪铃猛的一晃,温和的气息荡开,慢慢抚平了灵魂的躁动,心跳这才慢慢沉静下来。 方才嗓间被压住痒意传来,一连串细小的咳声在空荡的塔中传出。 怎么回事,她为什么会突然不受控制,他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她? 他是谁...... 为什么会不受控制的想要接近他? 弗清念捂着唇,无数疑问冒出。 北灼言目光深沉的盯着眼前的少女,眼底酝酿着暴虐。 刚刚她直愣愣的向他走来,还想碰他,冰冷的杀气就在指尖肆虐。 只要...... 只要她再靠近一点,他绝对会扭断她的脖子。 这该死的人类居然敢离他那么近...... 弗清念终于咳完,压制住灵魂的异动,这才抬头看向北灼言。 眼眸与金色的瞳孔相撞,男人冰冷妖孽的脸庞映入眼底。 夺目的金色撞入眼底,弗清念的指尖控制不住的颤抖。 眼前似乎又浮现起漫天金线、巨大的金色法阵...... 浓烈的嫌恶在胸口蔓延,猛的转头闭上双眼,不去看那双金色的眼睛。 北灼言有些怔愣,他没错过少女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也包括她那来不及藏起的惧怕和厌恶。 她害怕他,同时也在厌恶他...... 他从没见过她,但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她厌恶的表情,他的心中无端蔓起一丝怒火。 她凭什么敢嫌弃他? 高大的男人低头,将少女整个笼罩,伸出手握住少女白皙柔软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靠近他。 炙热的气息洒在弗清念的脸上,带来一阵酥痒。 “你是谁?”北灼言难得有耐心的重新问。 弗清念被迫抬头,对上男人金色的眼睛。 下巴传来炙热的温度。 弗清念猛地转头挣开控制,向后退开一步,抬手狠狠擦了一下下巴。 洁白的肌肤上出现一道显眼的红痕。 她不喜欢被人触碰。 努力把混乱的思绪压下,弗清念这才抬头看向北灼言,这次她的脸上再也没有其他表情,只剩下一贯的淡漠疏离。 启唇一字一句地回答道:“我叫弗清念,你未来的......救命恩人。” 少女的声音清脆悦耳,如清泉敲击玉石,泠泠作响。 北灼言突然嗤笑一声,随后又开始剧烈的大笑。 剧烈的笑声带着身体也开始晃动,密集的锁链又开始缓缓收紧,将身体有些前倾的北灼言重新拉回原本的位置。 金色的瞳孔带着嘲讽,北灼言冷笑:“呵,救命恩人?”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想救我?” 北灼言上下扫视了一圈地上娇小的少女,语气极尽嘲讽:“况且,你拿什么来救,嗯?” 低沉沙哑的声音像是适应了开口说话,不再难听,反而像红酒一般浓厚,低哑的嗓音缠绵暧昧。 弗清念淡淡地看了一眼北灼言腕骨上还在不断收紧的铁链,没有回答,只是慢慢站起身子来,拍了拍衣摆。 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坐在地上的男人,不带情绪地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北灼言看向站着也没比他高多少的少女,这种仰视的感觉真是令他不爽。 第7章 北灼言,我的名字 金色的眼眸紧紧注视着眼前的少女,北灼言抬手想把站着的少女扯下,却被锁链控制住,发出剧烈的声响。 “你不疼吗?” 男人被锁链锁住手腕,滴滴鲜血不停地落下,空气中染上一层淡淡的血腥气。 北灼言挣扎的动作突然顿住,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与迷茫。 从来没有人问过他疼不疼,他也早在无边的岁月中习惯了这样的疼痛。 男人的金眸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却没有回答,只是停止了想要去触碰少女的动作,安静地坐在地上。 被锁住的男人似乎不打算回答她,弗清念便也不再问。 转头就开始研究起那些密密麻麻的锁链。 轻轻握住一条锁链,冰凉的气息顺着掌心蔓延,仿佛要将一切冰封。 弗清念松开手,垂眸看向手掌,灵魂凝聚的手掌黯淡了许多。 这些铁链,是恶气凝聚而成的...... 被锁住的人会不断被吞噬力量,接着就是生机,然后是灵魂,直至彻底消散。 做出这个锁链的人还真是恶毒。 真想,把这里全都毁掉。 弗清念安静地想着,任由戾气充斥心口。 北灼言双眼紧紧地粘在少女身上,看着她触碰那阴毒的锁链,却不出声提醒。 有些恶劣地想着,就这样让她被那个东西吸干好了,她的表情肯定会很有趣。 但她却若无其事的松开铁链,像个没事人般继续到处乱转,北灼言勾起的笑意僵在了脸上。 为什么她没事? 这个锁链虽然对他来说只有禁锢的作用,但对一个普通人来说,绝对不会毫无反应。 “北灼言,我的名字。”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响起。 猝不及防听到男人的回话,弗清念微微怔愣,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北灼言,后知后觉的向他点了点头,表示她记住了。 北灼言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弗清念翻遍记忆却也没有想起来。 想不出来就先不想了,转身走向跪坐在塔中的北灼言。 弗清念低头认真地看向他,轻声询问:“你想出去吗?” 北灼言微愣,看向少女清澈柔软的眼睛,判断着她话语真实性。 他当然想出去,他被困在这个地方不知道多久了,他做梦都想出去。 可是这些恶心的锁链不断吸收着他的力量,让他无法冲破牢笼。 他要出去杀光那些将他困在这里的人类,要将贪婪虚伪的人类抽筋扒皮,让他们也感受一下他们对他所做的一切。 他要出去,但是绝不是靠别人,他绝对不能忍受被人类控制。 北灼言自己也可以出去,只是要花费的时间多一些罢了。 时间,对他来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你的目的是什么?”北灼言眼底划过一道杀意,语气森然道,“你拿什么救我?” 顿了顿,北灼言的声音越发冰冷:“你知道放我出去有什么后果吗?” 弗清念听着北灼言的问题,语气平静温和:“想救就救了。” 她不在意他是谁,也不想理会救他的后果是什么。 她只知道,当她看见他第一眼的时候,她就想救他。 若是真要找出一个理由的话,大概是她在梦中被锁住,他也被锁住,她在梦里无人救她。 但他,她想救,就像是在拯救梦中的自己。 况且,他那双眼睛里透露出的恨意与不甘,让她总觉得有些熟悉。 似乎好像曾在什么地方也见过这么一双眼睛,和他的名字一样在记忆中找寻不到。 北灼言听见少女随意的话语,金眸锐利深邃,与弗清念的清瞳对视,一字一句地说:“我不需要,你也救不了。” 少女张嘴刚想说什么,四周突然又开始冒出密密麻麻的黑雾,不断逼近着中间的两人。 北灼言语气冰冷:“不想死就赶紧滚。” 弗清念看着那些翻腾滚动靠近的黑雾,眉心拧起。 这次的恶气更加浓郁,她不能再动用力量了。 抬手凝聚灵力,一条白色细线穿过手中的云浪铃,做成一个吊坠模样,接着向铃铛里弹入一丝乳白的力量。 纯白少女俯身低头,双手穿过男人的脖颈,轻巧的打了个结,将雪白精巧的铃铛挂在了男人的胸口。 清凉的呼吸淡淡地洒在北灼言的颈侧,陡然升起一丝暧昧的气息,少女微凉的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肌肤,带起一股酥麻。 北灼言有些恼怒,从来没有人敢离他那么近。 而且给他带的是什么东西。 把他当狗吗,居然给他栓一个铃铛! 男人的目光骇人,不含半点温度。 少女的身体近在咫尺。 想也不想地咬住,尖锐的牙齿死死扣住她圆润的肩头。 尖锐刺痛的感觉从肩膀传来,一股浓郁炽热的气息顺着肩膀潜入灵魂深处。 弗清念的脸色一下变得极其苍白,猛得抬手推开撕咬着她的男人,捂住肩膀向后踉跄几步才站稳。 震惊地看向地上的男人,炙热的气息在灵魂中肆虐,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 “你......” 突然身体里又传来一股极其阴寒的气息,寒热交错,力量相撞,弗清念的灵魂瞬间淡薄了许多,手指捂住的肩膀也开始有白色雾气逸散。 来自灵魂的痛感让她直接跪倒在地,死死捂住的肩膀开始有金色符文疯狂挣扎,仿佛快要挣脱手指的束缚。 【警告!警告!宿主出现危险!】 一直没上线的系统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下一秒少女就消失在了那栋精致的塔阁中,在她消失的那一瞬,浓郁的黑暗又重新将整座高塔包裹。 盯着少女消失的位置,北灼言有些怔愣。 他好像把她咬伤了。 可她不是灵体吗,他咬的那一口应该不会伤害她的灵魂。 为什么...... 她看起来好像伤的有些严重。 胸口的铃铛突然摇晃,发出一阵清脆的铃声,微弱的乳白光晕亮起,驱散了北灼言眼前的那一小片黑暗,将那些妄图吞噬他的恶气也阻拦在外。 北灼言突然有些慌乱,漂亮的金眸闪过茫然。 她刚刚是想,送给他驱散黑暗的铃铛。 可他,却将人咬伤了。 塔中又恢复了往常般安静冷寂z 从不觉得孤独的北灼言,第一次开始觉得这无边的寂寥,是如此让人厌烦。 第8章 丹阳魂花 【宿主!宿主!你没事吧】 从弗清念进到那座镜像的塔中后,系统就什么都看不见了,也无法联系上她。 但是就在刚刚,它突然感知到宿主出现了生命危险,这才恢复了联系。 及时的把弗清念的灵魂带回来。 灵魂回归,湖边安静乖巧的少女突然不受控制的向下倒去,跪倒在清澈湖水前。 弗清念睁开眼眸,湛清的水中倒映出极度惨白的面庞,唇角流出鲜血,大滴大滴地砸向水面,溅起细小的水珠。 抬手捂住刚刚被咬伤的肩膀,衣服下的皮肤光洁平整,看不出一丝伤痕。 但若是能穿透身体看见灵魂的话,就能发现,那里居然有一团火焰在不停地灼烧灵魂。 而她灵魂深处被封印的阴寒也开始躁动,仿佛遇见了什么美味的东西般,疯狂涌出试图吞噬那团无比炽烈的火焰。 两股力量交织纠缠,似乎又生出了一种新的力量,不断冲击着弗清念虚弱的灵魂。 弗清念再也压制不住身体肆虐的力量,肩膀处开始蔓延出丝丝缕缕的金线,穿过灵魂,像蚀骨的蛆虫般扎根在肌肤上,不出片刻便蔓延了整个肩头。 少女似乎是再也忍受不住这样的疼痛,伏在地上轻声呜咽,大滴大滴的汗水浸湿发丝,剧烈的喘气声传来,灵魂消散的痛苦几乎要让人神志不清。 “系统......” “给我可以......治疗灵魂......的药......” 一句简单的话,却被少女说的断断续续,支离破碎。 【宿主,我不能......】 它不能像上次那样再随意给出系统的东西,那一次是它传送到了错误的时间,情况太过危急,作为补偿才勉强可以。 如果再这样随意就将系统的东西拿出来,它会被狠狠惩罚的。 但它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弗清念虚弱的声音打断。 “我......同意......” “跟你......做任务。” 虚弱细小的声音却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发布任务:呼吸 任务奖励:丹阳魂花】 【丹阳魂花功效:凝魂固本】 【任务完成,发送奖励】 系统飞快的播报,不带一丝犹豫。 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原则。 闪着绚丽光彩的红色花朵出现在弗清念的眼前,空气传来馥郁的香气。 只一缕气息便让魂魄的阵痛消散了许多,灵魂消散的速度似乎也开始减慢。 弗清念几乎花费了全身的力气才抬起手去抓那朵珍贵的红花,一举一动极其缓慢,半天才颤抖着手将花朵送进嘴里。 在她吃进去的那一瞬,还在逸散的灵魂以肉眼可见的方式迅速回归少女的身体。 那团火焰也消失不见,妖冶的金线缓慢消失,只在肩头留下丝丝缕缕淡淡的痕迹,证明着它曾出现过。 弗清念的脸色瞬间好了许多,虽然仍是苍白虚弱,但比之刚才宛若鬼魂般的惨白还是强了不少。 跪在地上缓了许久,弗清念终于颤抖着爬起,颤巍巍地走向她经常躺的竹椅上休息。 脆弱精致的少女软若无骨地瘫倒在躺椅上,纤长细腻的手轻轻搭上眼睛,遮住头顶有些刺目的阳光。 衣襟松散,露出的锁骨雪白又脆弱,随着主人的呼吸也慢慢起伏着。 细看似乎还隐隐约约有奇怪的符文紧密地贴着,又平添了几丝神秘气息。 阳光温暖,但躺椅上的少女却突然拿出一张毯子搭在身上。 她身体里的那些阴寒到底是跑出来了些,那朵丹阳魂花也无法祛除。 所以明明是正午艳阳,但晒着太阳的弗清念还是觉得有些冷。 若是有人触碰,便能发现少女的肌肤像冰般寒凉,不带一丝温度。 【宿主,你答应做任务了是不是!!!】 系统看弗清念似乎好像缓过来了些,小心翼翼地低声询问,不敢吵到她。 “嗯。” 弗清念音色微软,细弱蚊声般轻嗯了一声。 她不是言而无信的人,答应的事情就会做到。 只是没想到,竟是她主动要求去做任务。 自己把自己送入坟墓。 系统捂嘴失声尖叫,激动地转起圈圈。 妈呀,终于,宿主终于同意了。 天知道它等这一句等了多久。 【宿主在那里看见了什么?】 平复了下心情的系统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到底发生了什么能将宿主伤成这样,她的灵魂又怎么会变成那样。 弗清念放下了遮住眼睛的手,眼眸微微闪烁,想起来了那个有着野兽般金色瞳孔的男人。 “一个......”她停顿了下,思考了下又重新开口,“一只妖,被封印的强大的妖。” 【宿主就是被它打伤的嘛?】 弗清念嗓子发痒,轻咳,微微起身拿起已经冷透了的茶水喝了起来,压下心口上涌的血气才开口回答。 “算是吧。” 垂下眼眸,浓密纤长的睫羽盖住眼底的神色。 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居然一口就把她...... 还有那强烈的想要靠近他的欲望又是怎么回事? 弗清念抬手按了按心口,那里似乎还残存着看见他时那一丝奇异的感觉。 可以肯定的是这不是那人的手段,她看的出,他非常厌恶人类,又怎么会引她靠近? 那么就是她自己的问题,是和灵魂里的东西有关吗…… 【宿主,既然您已经答应做任务,那么我们现在就必须先离开这里】 【宿主知道出去线索吗?】 “不知。”弗清念眸光闪了闪,淡声回答。 出去的路可能是那个镜像空间,但她也不确定具体的方法是什么。 还没等她理清楚思绪,系统冰冷的机械音又响起。 【发布任务:离开这里 任务时间:三天】 突然听到系统发布任务,弗清念脸色一冷,“你在威胁我?” 【不,宿主,任务完成会有奖励的】 系统底气不足地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它总觉得宿主肯定知道怎么出去。 它要是不逼她一把,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做任务。 【任务奖励:丹阳魂叶】 【宿主,这个丹阳魂叶虽然没有魂花那样厉害,但是对灵魂也有很大的好处,可以增强魂魄之力】 听到系统的话,弗清念慢慢将现在就把这个系统揪出来捏死的冲动压下。 增强魂魄之力吗......正好是她需要的东西。 三天的时间,看来她得好好研究一下那个镜像空间。 第9章 四层之上 气质慵懒清冷的少女优雅地斜躺在摇椅上,支着下巴远远望向那座熟悉的宝塔。 散发着彩色光芒的七巧星阳塔依旧安静伫立在湖中央,与七年前一模一样,似乎岁月无法在它身上留下痕迹。 墙壁上密密麻麻篆刻着符文,弗清念曾经研究过,那些似乎是用来控制时间流速的东西。 这座塔的流速似乎和其他的地方不一样,那么那个镜像空间也是这样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个叫北灼言的男人又在那里被困了多久。 阵法、时间、震动...... 镜像空间、恶气、锁链...... 出去难道要把那个镜像空间的人杀掉吗。 他到底是什么妖兽,会被用这么复杂的阵法层层困住? 看来还得去一趟那个地方,但是那些恶气......要想办法处理掉。 弗清念想到那些污浊的雾气就忍不住厌恶,手指紧了紧,将藤椅的把手抓的吱吱作响。 【宿主,有头绪了吗】 系统看着一直沉思没说话的宿主,终于忍不住询问。 从那天发布任务后,宿主什么都没做,懒洋洋地躺了两天。 还有一天时间,宿主能找到方法出去吗。 系统的心里非常慌乱,开始后悔把时间定的太少了。 弗清念微微松开手,懒得回答这个蠢系统的话。 居然用任务来控制她,她的确答应了会完成任务,但也不喜欢这样被威胁。 这个系统很蠢,但拿出来的东西...... 系统的背后,到底是什么…… 少女的眸光闪烁,默默咽下心中所有的疑问。 她现在自身难保,这些不是她该知道的东西。 “走吧,去七巧星阳塔里看看。” 弗清念起身,步履轻缓地走向那座精致的塔阁。 白光闪过,弗清念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她在这里待了五年,已经将塔下四层的东西学了个遍,唯有五层往上总有一层雾气挡住她的探视。 当然她从前并不好奇,上不去就也没有纠结。 但如今......她要上去看看,那里到底有什么,是否和这个七巧星阳塔有关。 弗清念顺着阶梯一步步往上,片刻就来到那被雾气阻拦的五层门口。 抬手轻轻触碰,便能感受到一股温和的力量,正阻挡着她进入。 手心凝聚灵气,手掌的力量加重,不断往前推进,雾气似是拦不住弗清念的力量,缓缓包裹住她的手掌。 弗清念其实并未主动修炼过,但七巧星阳塔的灵气实在是浓郁,而这具身体的天赋又是相当出众,就算她什么都不做,现在也已经达到了金丹的修为。 丹田里的金丹旋转,不停地向弗清念的掌心输送灵气。 须臾间弗清念半个手臂都伸进了这个雾气中,她能感受到这个雾气阻拦的力量越发强大,而且还在不断吞噬她的力量。 抽了抽手,却发现手臂被死死地固定住。 弗清念眸光一冷,这个雾气......不对劲。 下一秒,掌心爆发出更加强劲的力量,轰的一下向前挥去,四周的雾气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能量,四散开来。 白雾散去,露出五层的真实面貌。 七巧星阳塔下四层大都是木制结构,风格精致淡雅,还有屏风绿叶点缀,像是一幅女子所作的水墨画,处处透露出柔和秀美。 而这五层却与之完全不同,入目的门扉硕大而庄严,金碧辉煌、巧夺天工。 若是盯着的时间久了,双目还会有些眩晕,像是要把人吸进去。 弗清念闭了闭眼,甩开脑海中的晕眩,毫不犹豫的推开眼前巍峨的大门。 嘎吱一声。 古老的门扉被缓缓推开,浓厚的气息似是穿越了千年,缓缓扑向推开门扉的少女。 少女的墨发随风飞扬,眉目清冷,沉稳又神圣。 眼眸里带着温凉,眸底像一片清湖,似乎世间的一切都不会引起这双眼眸浮起一丝波澜。 温柔又疏离,可望不可及。 巨大的门扉缓缓停靠,风也散去,露出那被遮掩的东西。 五层以上其实是一个整体,并没六层与七层,而是三层合并,形成一个巨大的空间。 空间四周雪白简洁,与那扇门完全不符的风格。 弗清念在门口驻足了会,还是选择踏入进去。 就在她进去的那一瞬间,刚刚打开的门轰地一声关上,严丝合缝,似乎从未打开过。 弗清念愣了愣,回头看去,刚才还在的门居然像星光般点点消散。 “系统?” 弗清念突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空间中回荡,却无人回答。 这片区域和那片镜像空间一样,可以阻挡系统的探查。 系统:什么鬼,为毛又把我拦在外面?我不要面子的嘛! 洁白的空间中央升起一个台子,神圣而干净,散发着浓郁的气息。 上面似乎雕刻着一些文字,四周开始渐渐变得漆黑,只有那个升起的台子上还在黑暗中微微闪烁。 弗清念刚想走过去查看,那台子却轰的一声碎裂,无数碎片射向四周,速度快到弗清念都没反应过来,只能抬手抵挡。 但还是被碎片割伤了肌肤,无数细小的血痕从弗清念洁白的衣服上晕开,连手指都没能幸免。 鲜红的血液顺着少女瓷白的腕骨蜿蜒流淌,砸向漆黑然后又消失不见。 弗清念没去管身上的伤口,只是暗暗打起精神,仔细观察四周。 入目皆是暗色,只有刚刚炸开的碎片闪着细碎的光芒,像夜空中的星芒,明亮却不夺目。 少女眼神微凝,紧紧地盯着那些碎片。 这些碎片像是文字被炸开,每个碎片之间又隐约有细线连接,但在黑夜中几乎看不清。 弗清念抬手,握住眼前漂浮的一枚文字碎片,指尖凝聚灵力,试探性的将灵气探入碎片内部。 一缕浅浅的光芒亮起,在空中划过长长一道痕迹,与远处的另一枚文字碎片连接。 两枚碎片发出明亮的光芒,在黑夜中显得极为亮眼,手中的灵气不断注入,两枚碎片开始在空中颤巍巍地靠近。 不多时便融为一体,形成了一个古朴的文字。 “邪。” 弗清念默念手中那凝聚的文字,眼里闪过一抹亮色。 原来是这样吗...... 第10章 塔镇妖邪,契灵生 弗清念举起双手放到胸前,双指合并做出一个奇异的手势,万千灵力形成一道道清风。 清风拂过,数个文字碎片被包裹,亮起细线,又在手指变换间相互吸引、靠近,融为一体。 又一个文字显露出本来的样貌,看见有用,少女的唇边露出一丝笑意,重复着手中的动作。 就这样几次下来,弗清念的灵气很快被消耗一空,周围的灵风也渐渐微弱。 放下手,盘腿席地而坐,调整呼吸。 弗清念看着漫天碎片微微皱眉,她耗尽所有灵气,却只得到几个字。 若要是想要将这些文字碎片全部拼凑完整,以她如今金丹的修为,怕是得要个百年才行。 要想知道这些文字里到底藏了什么秘密,看来还得先提升实力...... 收回视线,弗清念开始打量起刚刚拼凑完整的文字。 邪,镇,塔,契,妖,灵,生...... 七个连不成句子的单字,是什么意思? 弗清念伸手摸了摸文字,垂眸思考,手指轻轻移动,将那几个不明所以的文字重新排列组合。 塔镇妖邪,契灵生。 前半句比较好理解,似乎说的就是这座塔在镇压妖邪,那么契、灵、生三个字又代表着什么。 契......是契约的意思吗。 弗清念突然想到那个镜像空间的男人,难道要契约他才可以获得生的机会。 她记得那个人看她的目光,仇恨、杀意、厌恶交杂。 如果强制契约,那个人肯定会恨不得杀了她。 而且,她知道被人控制是什么滋味,如果可以,弗清念并不想选择这种手段。 她对剥夺他人的自由没有兴趣...... 伸手握住冰凉的文字,弗清念看着掌心里那个‘契’字。 或许,也不一定是契约的意思。 弗清念站起身准备到处看看,找找有没有出去的办法, 她的灵气已经消耗殆尽,而这片空间并不能为她补充。 她不喜欢这样虚弱的身体,没有力量,在未知的地方就显得格外危险。 就在她抬脚的瞬间,漆黑的地面突然裂开,地面上的少女一下就跌入缝隙,消失在这片文字星空中。 失重的感觉传来,弗清念眼里划过惊讶。 她从没放松过警惕,但却丝毫没感知到地面有什么异常。 少女的身躯不断向下坠落,猛烈的风不断扫着,似乎要将那娇小的人撕裂。 …… 镜像空间里,百无聊赖的北灼言把玩着精致雪白的铃铛。 随意地拨弄几下,便清灵灵作响,给漆黑的空间带来一丝活力。 看着指尖雪白的铃铛,北灼言莫名想到那天的少女。 清冷疏离的眼眸,冰凉的手指,暧昧的气息...... 男人漂亮但带着危险气息的金眸在黑暗中微微闪烁。 也不知道她还......活着吗? 脑子里胡乱地想着,还没从思绪中抽离出来,周围空气突然扭曲了一瞬。 下一秒,浑身染血的少女从半空中出现,向下跌落。 北灼言微微瞪大眼睛,有些惊讶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手却下意识地伸出,接住下落的少女。 稳稳地接住弗清念柔软的身体,将人拥进怀里紧紧抱着,北灼言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那张妖冶邪肆的脸倏的一下黑的彻底,冰冷的金眸死死地盯着怀里的少女,似是要将人盯出个洞来。 他为什么要接她? 卑劣的人类也配碰他! 北灼言刚准备把怀里的少女扔出去,手指却不经意间碰到她冰凉的肌肤。 霎那间,男人的灼热气息与少女身上那极寒的凉气交织,荡出一股奇异的力量,缓缓钻入北灼言的身体。 浩瀚而温和的力量在北灼言身体里游荡,温柔地抚过他体内那些多年未愈的伤势。 伤口治愈的酥痒从身体里传来,北灼言一下子就忘记了要将怀里的人扔出去。 奇异的感觉让北灼言有些控制不住,漆黑的空间里传来男人低沉的喘息,性感又撩人。 这是什么感觉? 北灼言盯着弗清念的眼神更加冰冷幽深,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少女冰凉细腻的肌肤。 她身上很冷,不是人类该有的温度。 那股气息,又是什么? 他莫名的有些贪恋,不想那么快松开怀里的人。 真是疯了。 北灼言暗沉的视线扫过,少女干净的衣袍上到处都是斑斑血迹,脸色苍白眉头紧蹙,长长的睫毛不安地乱颤。 衣襟也随着混乱的呼吸有些松散,洁白小巧的锁骨就这样暴露在男人的视线里,在云浪铃的照射下散发着温暖的色泽。 锁骨上几条极其模糊的符文隐隐绰绰,向上延伸直至肩膀处,被衣领遮住看不清楚。 那是什么东西? 北灼言盯着少女白皙的锁骨有些出神,看着那些浅淡奇怪的纹路,不自觉地俯身凑近,想要看的更清楚些。 被巨大锁链锁住的手抚上少女的肩头,开始扯少女的衣襟,灼热的呼吸喷洒,与少女身上的浅香交织,缠绵缱绻。 未等他扯开衣襟看见那隐藏起来的纹路,突然听到少女柔软的声音响起,北灼言下意识地抬头。 “唔。” 刚苏醒的弗清念缓缓睁开眼眸,眼底的迷茫还未散去,便与一双散发着幽光的金眸对了个正着。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上,滚烫的躯体紧紧包裹着她,男人的大手还牢牢握住肩头。 弗清念想也不想地抬手,动作迅速而干脆,不带一丝犹豫。 “pia!(o ‵-′)ノ”(ノ﹏<。)” 清脆的响声在漆黑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 北灼言被突如其来的巴掌打的有些怔愣,细碎的发丝从耳后落下,与怀中少女的墨发纠缠、交融,似本是一体。 回过神来,强烈的怒火从他心底蔓延,眼眸中染上阴鸷的寒意,银牙紧咬发出冰冷的咯吱声,似是要将少女拆吞入腹。 而弗清念在打完那一巴掌后终于清醒了过来,看见那愤怒冰冷的双眸,不知道为何突然有些心虚。 飞快地移开视线不敢再与之对视,动作灵活地挣开了男人炙热的怀抱。 北灼言刚想伸手将怀里的人给掐死,就发现少女像一条灵活的鱼般滑出了他的怀抱,瘫坐在他的面前。 极近,却刚好是他够不到的距离。 这个该死的人类,居然敢打他! 他一定要将她千刀万剐,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让她知道惹怒他的后果是什么! 坐在地上的弗清念看着面前的男人,那双暴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眼里的寒意宛若实质,像刀刃般要寸寸割裂肌肤。 锁链因为他剧烈的挣扎而发出巨大的响声,然后缓慢收缩又带起一阵血气垂落。 看着他那副暴怒的模样,弗清念心里突然有一丝奇异的感觉。 这个人好像刚刚接住了她,没让她直接摔地上。 而她......似乎打的挺重。 莫名有些愧疚,弗清念掩饰般的轻咳了一声,又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第11章 天地契 少女似是躲避洪水猛兽般地逃离,甚至看向他眼睛的视线里还带着一丝厌恶。 北灼言简直要被气笑了,心里那点微弱的愧疚早就在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以及少女那憎恶的眼神中消失殆尽。 人类,果然一如既往的让人讨厌。 四周黑色雾气翻滚,浓郁的恶气蠢蠢欲动地向弗清念涌来,这次的黑雾中甚至夹杂着尖锐凄厉的声音。 听到那可怖的声音,弗清念心底又升起浓郁的厌恶,胃里翻江倒海,细密的痒意不断从嗓子传来。 气血翻涌,这次她再也忍不住胸口的烦闷,猛的向前吐出一大口血。 猩红温热的血液在地面上蜿蜒出一道道妖冶的痕迹,形成一个诡异的花纹,但在黑雾的遮掩下让人看不清楚。 弗清念没看见的是,她吐血时有几滴极小的血珠溅到了北灼言同样流血不止的手腕上。 而此时,让弗清念坠落的那个文字星空里,她刚刚滴下的血液凭空出现,在地面上画出一个奇异的图案。 若有人能看见,便能发现这个图案与被弗清念鲜血染红的地面上的图案相同,在同样漆黑的环境下散发着异样的光芒。 下一刻,巨大的法阵从两人脚下展开,像波浪般层层蔓延,踏过翻涌的雾气不断向四周扩散。 不出片刻,整个七巧星阳塔包括塔外的那一整片空间都被巨大的法阵包裹。 弗清念看着地面上突然出现的阵法有些愣神,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这是......天地契约! 天地契约,顺生逆死,灵魂相融,生生不弃,世世相随! 下一秒,两道白光从阵法中伸出,紧紧缠绕住阵法中的两人。 看着身体上缠绕的白光,弗清念倏的瞪大眼睛,眼里闪过浓浓的震惊。 飞快的从地上爬起,快步靠近跪坐在地上的男人,猛地抓起男人的衣领,逼迫他仰头看她。 顾不得这样的姿势会让地上的男人感到极大的屈辱,急急地开口:“跟我契约,我放你自由。” 北灼言看不懂那个莫名其妙的阵法,但听到少女急躁的声音,唇角勾起一丝极其嘲讽的笑意,语气冰冷坚决:“哪怕死,也绝不可能。” 可笑,先不说她是个卑劣的人类。 其次,与她契约又何来自由。 哪怕死,他也不会同意! 人类总是这么虚伪又自私,无耻至极! 幽深金眸里传来的决绝与极端恨意,弗清念猛的愣住,解释的话就这样卡在了嘴里,迟迟说不出口。 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一个渴望的自由的人,被生生世世困住...... 她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他不该被卷入她的苦难中。 紧拽着男人衣领的双手慢慢松开,看着即将完成的契约,冰冷的手掌缓缓盖住男人金色的双眸。 俯身靠近,轻声呢喃。 浓郁的属于少女的气息扑来,眼前失去一切光彩,北灼言刚想挣扎,却听到一声神圣又飘渺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语气温柔缱绻,带着一丝不属于世间的慈悲。 “抱歉,北灼言。” 漆黑的世界里,少女俯身拥抱,降下她的垂怜。 耳边清凉气息萦绕,这是北灼言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名字。 北灼言恍惚了一瞬,停止了挣扎,却又在下一瞬感受到灵魂似乎被烙印上了什么。 微弱的联系感传来,他突然意识到,少女说的那句抱歉是什么意思。 他与她,结契了。 滔天的愤怒从灵魂深处传来,金眸逐渐被极端的恨意染红,手指紧握,滴滴鲜血从指缝溢出滴落。 手臂一点点收缩,漫天锁链似乎是开始抵抗不住男人强大的力量,根根断裂。 无数铁屑落下砸向北灼言,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般不管不顾。 他要杀了她! 契约成,巨大的法阵缓缓消失,漫天星光飘进阵中的两人的身体里面。 无数纯粹的力量涌入北灼言的身体,尘封已久的力量逐渐苏醒,微微抬手,下一秒,无数锁链被看不见的力量震碎。 北灼言终于挣开了,束缚了他千万年的禁锢。 他的眼中已经被猩红的恨意占满,长指撑地,僵硬缓慢地站起身子。 而站立的少女仿佛虚脱般后退几步,清澈的眼底有抹冰蓝浅浅散去,眉宇间充满疲倦,脸色白的可怕,唇边血液蜿蜒流淌。 高大的男人将整个少女完全笼罩,灼热的气息蔓延,沾满鲜血的手指紧紧捏住少女白皙精致的下巴,逼迫她仰头,像刚刚弗清念对他那样。 语气冰冷狠戾,似是恶鬼般低沉:“你真该死。” 居然敢强行契约,让他从一个深渊坠入另一个深渊。 卑劣的人类...... 被迫抬起头的弗清念看向男人妖冶邪肆的脸庞,双眸闪烁,张嘴刚想说什么,脖子上却出现了一双炽热的手,提着她靠近身前的男人。 北灼言看着手中纤细脆弱的脖颈,手中逐渐用力,金眸里蕴含着波涛汹涌的杀意。 他要让她付出代价! 还未等动用更大的力量,就看见少女突然闭眼晕死过去,北灼言收紧的手指突然顿住,冰冷的金眸闪过茫然。 这就死了? 他还没好好折磨她呢...... 北灼言收回掐住弗清念脖颈的手,接住她软软倒下的身体。 垂眸打量着手上的少女,却突然发现,少女白皙修长的脖颈上什么都没有,连一丝被掐的痕迹都没留下。 男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无比,布满青筋的手捏的咯吱作响,得出了一个让他无比愤怒的结论。 他根本伤害不了她! 是的,没错,弗清念只是太累晕过去了而已,跟北灼言没有一点关系。 天地契保护双方,绝对不允许互相伤害这种事情存在,所以北灼言掐了半天根本没用。 男人身上杀气肆虐,四周翻滚的雾气还在不停地叫嚣沸腾。 北灼言看着那些吞噬了他无数力量的恶气,眼眸里浮起厌恶,修长的手指抬起,在空中凝聚出一把赤红的长剑。 手腕翻转间,无数道杀机从手中的长剑飞出,将这片空间中的一切搅碎毁灭。 俊美的黑衣男人单手环抱着一个娇小的少女,缓慢的向前走去,另一只手挥剑,所过之处阵阵碎裂,像地狱的王者走向黎明。 最后一剑斩出,凌厉的剑气上燃着炽热的火焰,将四周全部点亮。 整片镜像空间如镜子般碎裂,在天地间化为齑粉。 漫天火海中,五官深邃的黑衣男人抱着浑身染血的少女,踏破虚空,离开了那片不见天日的黑暗。 第12章 这一场交锋,北灼言......完败 阳光慵懒地洒下,带着露珠的青草地上突然出现了一双男人的脚,泼墨般的黑衣掠过,晶莹的水珠滚滚落下。 双手横抱着弗清念的男人面色阴冷,不住的往外散发着寒气,幽冷的凤眸扫过这片他从未见过的空间。 卧槽!!!!! 这个男人是谁!!!! 一直与弗清念中断联系的系统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卧槽槽槽槽槽槽!! 为什么每一次与宿主失去联系,她就能把自己伤成这样,这次居然又弄出了个男人! 系统又偷偷瞥了一眼北灼言,直接被他身上危险的气息劝退。 妈呀,好可怕。 久违的晒到温暖的阳光,北灼言不自觉的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眸光瞥见不远处的木屋以及树下精致小巧的躺椅,想也不想地抬脚走过去。 砰的一声,豪不怜香惜玉的将怀里的人扔进躺椅里,然后转身就走,毫不留恋,看也不看一眼。 他才不要和阴险狡诈的人类待在一起。 他要去想办法解除这个该死的契约! 然后......让她知道感强制契约他的后果什么! 男人离开不久后,躺椅上的少女便幽幽转醒,眼里一片迷惘。 【宿主!你醒啦】 【快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啊啊啊啊!!】 刚刚那个男人太可怕了,虽然知道他不可能看见它,但它还是不敢发出一丝动静。 系统尖锐的声音吵得弗清念本就混沌的脑袋生疼,忍不住心里的烦躁开口:“闭嘴。” 这个系统,太吵了,改天把它声带切了好了。 被弗清念冰冷的声音吓得一激灵的系统终于安静了下来。 如果它知道它的宿主脑子正在想什么的话肯定会流下悲伤的泪水。 缓了缓脑海里的钝痛,弗清念终于起身打量着四周,却并没有发现北灼言的身影。 难道他还在那个地方? 刚准备起身查看,刺痛传来,这才发现她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 略带嫌弃地扫了一眼身上的衣服,从储物空间掏出一瓶丹药,随手扔了几颗药丸进嘴里,就起身抬脚往木屋走去。 少女身上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片刻间所有的肌肤都恢复如初。 她需要去沐浴。 立刻、马上。 弗清念终于泡进温热的池水中,喂叹了一声,眯了眯眼睛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此时想要去找解开契约方法的北灼言却怒火滔天,因为他终于意识到,这是一片独立的空间。 而他,出不去! 兜兜转转又一次回到那个发着光的塔和小木屋前,北灼言简直要控制不住自己怒气,拼命压住自己想要一剑把这个塔劈碎的冲动。 靠近刚刚那把藤椅,现在上面却空无一人。 北灼言转头,金眸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小木屋,迈着笔直劲拔的长腿走过去。 片刻就走到了门边,看着低矮的门框,想也不想。 抬脚。 踹。 “砰。” 单薄的门扉根本抵挡不住男人的一脚,瞬间就被撞开,露出门内的光景。 巨大的水池冒着蒸腾的热气,苍白脆弱的少女靠在池边,发丝浓密乌黑,在水中荡开,浓郁的灵气凝结成雾气飘散在四周,宛如瑶池阆苑。 少女纤长的睫毛上裹挟着水珠,柔软的唇瓣也被热气熏得有些红润,眉目如画,盛颜仙资。 北灼言隔着雾气与弗清念遥遥对视。 少女的眼神平静而温和,男人的视线呆滞而慌乱。 少女洁白的玉臂从水中抬起,还沾着几滴盈盈的水珠,指尖弹出一股气息,砰的一声,脆弱的木门又被一股力量弹了回去。 紧闭。 遮住一切视线。 门口的男人被这一声惊醒,慌乱的往后倒退了一步。 这一场交锋,北灼言......完败。 【啊啊啊,耍流氓啊!】 终于反应过来的系统又开始尖叫,它要疯了。 它冰清玉洁的宿主,就这么被一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臭男人给看光了。 虽然他帅的惨绝人寰,但这也不是他耍流氓的理由啊! 从现在起,它一定要死死地盯着这个人,它要扞卫宿主的清白! 弗清念抬起手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 这个系统,真的太吵了。 想起刚刚闯进来的男人,弗清念感觉她的头更疼了。 就不能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吗…… 她很累的。 前两天被北灼言咬伤的灵魂并没有完全治愈,今天又受了不轻的伤,她现在虚弱的几乎想立刻陷入沉睡。 身子向下沉了沉,水面上只露出一双清亮眼睛。 …… 被拒之门外的北灼言有些怔愣,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好像偷看了别人洗澡。 脑海里不自觉的想起刚刚看到的一幕,一抹红晕缓慢的爬满了男人的耳尖,身上突然被点起一股燥热。 北灼言有些恼怒地离开了门口,脚步凌乱,茫然地坐在了木椅上。 无意识的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一口地喝着。 他这是怎么了? 迟钝的妖并不懂这异样的情绪叫做羞恼。 一壶水很快见底,北灼言这才反应过来。 看着桌子上小巧的茶壶和手中的茶杯,才意识到杯子只有一个。 那么,他喝的这个是谁的? 小巧的杯子带着温润细腻的触感,像少女的肌肤般冰凉。 指尖像是被烫到般突然松开,紫玉茶杯从男人的手中滑落,落在地上碎裂成片。 唇边似乎还若有似无的萦绕着一丝少女的芬香,像白雪般清淡却又夹着一丝莫名馥郁的香气。 意识到自己用了弗清念的杯子,北灼言噌的一下站起来,有些慌乱的捏了捏手指,心脏莫名跳的快了几分。 就在他看着地上的碎片有些犹豫时,身后的门突然嘎吱一声打开,下意识回头,与门框下的少女远远相望。 阳光熹微,微风轻拂,精致的不像凡尘之中的人缓步向他走来。 与前两次不同,这次弗清念沐浴过后破天荒的换下了白衣,穿了一身淡紫色纱衣。 淡淡的紫色更显的少女宛若九天之上的玄女,不食人间烟火。 北灼言看的有些怔愣,心底模糊地想着。 这个颜色更衬她。 第13章 严格上说,我是你的......主人 地上碎裂的紫玉茶杯忽明忽暗,北灼言顺着少女的视线看向脚边的碎片。 莫名有些心浮气躁,带着一丝羞恼。 下意识地侧了侧身子,挡住了弗清念探查的视线。 他......不是故意的。 而且,他也不想被人知道他用过这个杯子。 看着欲盖弥彰的北灼言,弗清念眸光沉沉,静静地盯着越来越慌乱的男人。 终于在北灼言额头上的青筋爆出来前的那一刻,少女才淡淡地开口。 “这是紫霖天玉的杯子。” 紫霖天玉? 那是什么东西,很稀有吗? 北灼言听见少女的话有些迷茫,他一直被封印,对于外界的一切都不得而知。 男人俊美沉稳,但眼底的迷茫还是暴露出,他并不知道弗清念说的东西是什么。 系统:*** 那可是紫霖天玉啊! 是翻遍整个修真界都找不出一块的极品灵玉。 就连七巧星阳塔这种地阶神器中也只有小小一块。 当时被弗清念看见后炼成了杯子,系统还心痛了许久。 暴殄天物啊! 这种品质的东西连它都没有好吗。 宿主居然用它来喝水......太奢侈了。 而那极其珍贵的杯子就这样随意的被北灼言摔碎了,系统心痛的简直要滴血。 败家子啊败家子! 怒极攻心的系统差点一口气把自己气背过去。 看着站的跟木桩一样笔直的北灼言,弗清念也不搭理他,轻飘飘地掠过他,无比自然的坐在了北灼言刚刚坐过的木椅上。 从空间又掏了两只白玉杯子,重现泡了一壶茶水,蒸腾的雾气模糊了少女的眉眼。 灵气轻举茶壶,在空中倒出一杯浓郁的茶水放到她对面的桌子上,弗清念才缓缓开口。 “坐。” 看着动作优雅自然的少女,北灼言挑了挑眉,并没什么犹豫地坐下,姿态嚣张邪肆。 骨节分明的手拿起茶杯,在指尖轻转却并不喝,只是安静地打量这只全新的杯子。 品质依旧极好,但似乎确实没有刚刚他摔碎那一只惊艳。 余光瞥了眼安静喝茶的人。 少女眉眼平静,没什么心痛的表情。 北灼言便也对那只杯子失去了兴趣。 一个杯子而已。 系统此时已经痛彻心扉的与弗清念切断了联系,它怕它再看见那个碎片会被气死。 “你知道怎么出去?” 思绪回笼的北灼言终于问出了心里的疑问,看着那懒洋洋的少女,死死压制住杀死她的冲动。 现在,还不是和她翻脸的时候。 等到他出去找到解除契约的方法...... 他一定会叫她后悔今天的决定。 弗清念懒懒地掀开眼皮瞥了一眼端坐在对面的男人,那双金眸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里面蕴藏着淡淡的杀意。 还真是,一点都不会隐藏情绪啊。 一眼就能看清楚。 移开视线,不再去看那双金眸。 “我契约了这片空间,也包括被这里封印的你,严格上说,我是你的......”少女顿了顿,补全了后面的话。 “主人。” 北灼言嗤笑一声,眼里的杀意毫不隐藏的倾泻而出,指尖因用力捏着杯身而有些发白。 喀嚓一声,雪白的杯子承受不住男人的力量碎裂,滚烫的茶水顺着男人修长白皙的手掌流淌。 他却好像感受不到温度般随意甩了甩,滚沸的茶水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半分痕迹,反而在他身上缓缓消失,像是被蒸发了般。 “主人?”男人的声音低沉晦涩,带着阴狠的戾气。 “呵,想成为我的主人,你不配。” 听着北灼言充满杀气的话,弗清念细细抿了一口茶水,眉梢微挑,不置可否。 “这片空间,我就是主宰,没有我的允许,你出不去。” 北灼言的脸色一下沉了下去,站起身子双手撑桌,俯身靠近,浓郁的属于男人的气息包裹。 “你说什么?” 四个字却叫男人说的缓慢无比,带着滔天的杀意,小小的木桌叫他摁的有些变形。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弗清念终于抬头看向北灼言,眉眼平静,丝毫不惧怕男人骇人的气息。 反而举了举茶杯露出一丝礼貌的笑,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你杀不了我。” 她不信她晕过去后,这个男人会放过她,如今还能好好站在这里,只能证明北灼言无法伤害她。 看见少女那有恃无恐的样子,北灼言简直气的心肝疼。 这该死的契约...... “坐下吧,我们谈谈。” 少女仰头与仿佛要吞人般的男人对视,语气带着一丝无奈。 这人脾气真大。 不过也能理解,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还被恶气侵蚀了那么久,脾气暴躁诡异很正常。 不过是一只可怜的妖兽罢了。 她还犯不上去和一只妖计较。 被少女遏制的死死的北灼言一下就收回了撑在桌子上的手,气恼的坐下。 一看见弗清念云淡风轻的脸,他的心里就有一股无名火乱窜,索性直接扭过头不去看她。 “谈什么?”男人语气冰冷慑人,“我们之间,有什么可以谈的?” 看着终于愿意好好说话的男人,弗清念轻轻叹气。 “我会想办法解除契约。” 听见这句话,北灼言微微睁大眼睛,震惊地转头看着精致的少女,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眼睛。 想要透过眼睛看透她心底的想法,想要知道她又在算计着什么。 人类……会有这么好心? 盯着北灼言怀疑的视线,弗清念停顿了一下,说完了后面的话。 “但在此之前,你要乖乖听话。” 妖冶的金眸里的疑惑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嘲意。 北灼言垂眸轻笑。 他就知道,卑劣的人类怎么会那么好心。 原来......只是为了控制他罢了。 这人为了达到目的,还真是不择手段。 强制契约他却还要用这种手段来哄骗他,妄图让他像狗一样乖乖听话。 绝对,不可能! 是的,北灼言认为那个天地契约是弗清念想要契约他弄出的。 “人类,真是恶心。” 极其突兀的一句话。 弗清念有些诧异地瞥了他一眼,看见了北灼言眼底的讽刺,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好像误会了什么。 但弗清念并不打算解释,因为就算解释了,这个男人也未必会信。 况且解释也并没有什么用,她现在的确解不开这个契约。 她从不在无用的事情上白费功夫。 不理会北灼言的阴阳怪气,弗清念又拿出了一个墨色杯子倒了一杯茶,灵气控制杯子重新递给北灼言。 “别再弄碎了,最后一只了。” 少女的声音平静淡然,似乎北灼言的话没有挑起她一丝波澜。 第14章 公报私仇吗? 弗清念端出一碟精致可口的糕点,推到北灼言的眼前。 小巧玲珑的糕点散发着淡淡的果香,勾引着面前冷若冰霜的男人。 北灼言看着眼前推过来的糕点,微微挑眉。 这是做什么? 贿赂他吗。 一盘点心就想要他给她卖命,这个人类还是真是愚蠢。 “你做什么?” 弗清念唇角勾起一丝清浅的笑,“之前闲来无事做的,要尝尝吗?”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没下毒。” 这盘糕点是她曾经闲来无事做的,这片空间不小,她在里面发现了几棵果树,觉得味道还不错就做成了糕点。 不过她并不注重口腹之欲,倒是还剩了几盘。 她刚刚看着北灼言突然想起来,这人不知道被关了多久,估计很久没吃过东西。 她不是一个会讨好别人的人,但莫名的,她并不想和北灼言的关系那么剑拔弩张。 弗清念给自己这莫名其妙的心理找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大概是,怜悯吧。 看着少女清泓般的眼眸,北灼言鬼使神差的拿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慢慢品尝。 糕点入口即化,细腻爽滑,并不腻,是刚刚好的甜度,带着浓郁的果香,似乎还夹着少女身上的浅香。 将整块糕点吃下去,北灼言才反应过来,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他为什么这么听话? 居然被一个人类魅惑了。 真是没用。 北灼言暗暗在心里唾弃了自己几声,但面上还是沉稳淡定,看不出一丝异样。 弗清念看着男人慢慢放松,不再似刚才那般紧绷。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漂亮的眼睛闪着细碎的光。 “你想出去吗?” 北灼言疑惑抬头,眼里闪过狐疑。 “你会放我出去?” 弗清念点点头:“乖一点,我带你出去。” 她要出去做系统的任务,她并不想将这个人放在空间里。 少女的眼睛平静而淡然,北灼言意识到。 她说的是真的。 她会带他出去。 “你就不怕我跑了?” 但少女并未回答他的话,只是又重复地问:“你要出去看看吗?” 北灼言沉默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 看见北灼言同意,弗清念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把系统叫了出来。 “系统?” 【宿主,我在】 “我找到出去的办法了。” 系统:!!!! 【卧槽,宿主厉害】 “奖励呢?” 【宿主,等到您出去后就会下发的】 “嗯。”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弗清念便不再出声,留系统一个人激动的团团乱转。 妈呀,不愧是宿主,一天就找到出去的办法。 太好啦! 终于可以做任务了。 也不知道现在剧情崩成什么样子了。 北灼言盯着突然走到他身边的少女,眸底浮起疑惑,还没来得及询问,就看见她冲自己点了点头。 诡异的,他居然看懂了弗清念的意思。 “现在就出去?” 她不休息吗,明明刚刚看起来还伤的不轻...... 少女似是有些惊奇:“你还想呆在这里?” 北灼言:...... 不。 他不想。 他为什么要管这个女人的死活。 这个蠢女人完全不需要他担心。 看着又陷入沉默的北灼言,弗清念又开口道:“抓着我的衣服。” 闻言,北灼言挑了挑眉:“为什么?” 弗清念:...... 他是蠢货吗。 不抓着她,她怎么把他带出去。 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 感受到弗清念那看白痴的眼神,北灼言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脸色有些阴沉地站起来,沉默地伸手,略带嫌弃的抓住了弗清念的一片衣角。 男人脸上挂着赤裸裸的嫌弃,弗清念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 那是什么表情。 她都没嫌弃他,这人都不知道多少年没洗过澡没换过衣服。 要不是因为是第一次离开这里,保险起见,她才叫他抓衣服。 要不然,她根本不想别人碰到她! 弗清念深吸一口气,压下想把北灼言揍一顿的欲望,平复好心情,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平淡。 双手微抬,淡淡的灵气从掌心散开,纤长白皙的手指打出一个漂亮的结印。 巨大的法阵亮起,阵中男人与少女的气息交融,发丝飞扬,交织纠缠,像命运般夹杂缠绕,息息相关。 下一刻,两人瞬间消失在宛若仙境般的空间,微风拂过带走一切喧嚣,安静环境里只有那木桌上一黑一白的茶杯还散发着热气。 …… 消失在阵法中的两人正在一片夹杂着风刃的空间里,剧烈的罡风将两人吹的几乎睁不开眼。 弗清念抬手摸索,直到抓住了身边男人的手腕,才轻轻呼出一口气,放下心来。 他们不知道为何被传送到这样一个地方,风大的几乎要将人吹散。 弗清念只能忍耐着肌肤相触的不适,抓住北灼言。 他们不能走散。 北灼言看着被少女纤细手指握住的腕骨,那股奇怪的气息又从手腕处蔓延。 他几乎忍不住的将少女整个抱进怀里。 明明少女身上是他最厌恶的冰冷,但此时却让他舒服至极,要不是怕弗清念听到,他都想哼唧出来。 看着自己不受控制的身体,北灼言脸色阴沉,脑子拼命想把怀里的人丢出去,身体却越抱越紧。 他这又是怎么了? 为什么一碰到这个人就不受控制! 被突然抱了个满怀的弗清念有些懵,被触碰的不适传来,刚想抬手把人推开,就发现北灼言越抱越紧,几乎要把她勒死。 脸紧紧埋在男人坚实的胸膛,灼热的气息驱散了身上的阴寒,鼻尖萦绕着一股特别的气味。 像是,太阳的味道...... 被禁锢住的弗清念开始猛烈地挣扎,发出细小的呜咽声。 她喘不上气了,这人准备捂死她吗? 四周的罡风呼啸,两人不停的在其中穿梭,而北灼言完全没有放开弗清念的意思。 终于,在弗清念差点被憋晕过去的前一瞬,他们离开了那个空间。 蜿蜒千里的巨大森林里危机四伏,无人看见那森林中央的半空中,出现一个巨大的裂缝。 无数冷风呼啸,裂缝中吐出一个淡紫色的东西后又缓慢消失不见。 若是有人在这片森林的核心区域就会发现,原本那有着碧绿湖泊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深坑。 而此时被裂缝吐出来的弗清念正半跪在地上剧烈喘息着,更没发现她纤瘦的腕骨上出现了一个鲜艳的红痣,在手腕间快速闪烁了一下便暗沉了下去。 弗清念捂住胸口大口呼吸,苍白的脸颊也因为窒息也变得红润。 差点......差点就被憋死了。 这个男人发什么疯!公报私仇吗? 第15章 卿卿卿! 夜色如浓墨般深沉,幽静的森林里透不出一丝光亮,鬼魅般危险。 弗清念终于平复好身体里的窒息感,抬头向四周望去,这才发现附近并没有北灼言的影子。 就在她以为他们走散了,准备去寻找时,黝黑的夜里突然传来一声微弱但清脆的铃铛声。 独特的音色在寂静的林中飘荡,弗清念停住脚步,愣了愣。 这是......云浪铃的声音。 而云浪铃被她挂在了北灼言的身上。 “北灼言?”悄无人声的林间传来少女清润的嗓音。 铃铛晃了一下。 “北灼言是你吗?” 铃铛接着晃。 弗清念根据铃声快速接近声音的源头。 此时,一棵巨大的古树上爬着一团乌黑的球体,借着浓郁的夜色将自身掩盖,让人捉摸不清。 精巧圆润的白色铃铛被黑色球体叼在嘴里,随着黑球的摇晃发出有规律的响声。 听到不远处传来脚步声,黑球摇晃的更加剧烈,清脆的铃声在寂静的森林中经久不息。 正在朝黑球方向赶来的弗清念,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腕逐渐发烫,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手腕竟多出了一颗红痣。 看着腕骨处的红痣,少女放缓了脚步,有些迷茫。 这是什么时候多出来的? 还不等她想出原因,便听到铃声更加剧烈,清脆的声音仿佛从耳边传来,清晰明亮。 没再去想那红痣,弗清念开始打量四周,眼里闪过疑惑。 声音就是从这里发出的,可她并没有发现北灼言的影子。 他那样挺拔魁梧的人,应该很显眼才对。 古树下的少女试探性的开口:“北灼言,你在哪?” 一阵极其猛烈的铃铛声从树顶传来,弗清念随着声音下意识抬头。 一个毛茸茸的小黑球随着一颗白色铃铛从树上掉落,直奔少女微微扬起的脸庞。 看着几乎要砸到自己脸上的黑影,弗清念下意识的退步,避开了黑球的袭击。 而圆滚滚的黑球就这样猝不及防地砸在了地上,发出了极小的哼唧声,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 弗清念俯身捡起滚落在脚边的铃铛,盯着熟悉的云浪铃有些怔愣。 “卿卿卿!” 不远处猛地传出一声稚嫩可爱的尖叫,在寂静的夜色里显得格外响亮。 望着不远处的黑色物体,弗清念眼里闪过浓郁的迷茫。 这是什么东西? 而不远处的黑球看着站在原地毫无反应的少女,叫的声音更大了。 “卿卿卿!卿卿卿!” 弗清念诡异的从这叫声中听出了愤怒。 握紧手中的云浪铃,抬脚走到那奇怪的黑球旁边,垂眸打量。 这时黑球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真容。 圆润的身子布满了毛茸茸的黑毛,似乎是头颅的地方有两个小小的黑色的角,在月光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看着质感很好。 四肢全部隐藏在圆滚滚的肚皮下,几乎看不见,不仔细看的话就会忽视那软萌可爱的小脚。 一双漂亮的金瞳熠熠生辉,宛若星河般闪亮。 而此时这样一双精致到极点的眼睛正愤怒地看着面前的少女,似乎下一瞬就要喷出火来。 望着黑球那与北灼言如出一辙的金眸,弗清念脑海里有一瞬间的空白,呆滞地盯着看了一会才蹲下身子。 伸出苍白纤长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幻觉,弗清念终于有些艰涩的开口。 “北......灼言?” 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敢置信。 “卿卿卿!” 黑球在她叫出名字后立刻回答,弗清念终于有些恍惚地接受,北灼言变成了眼前这个软萌可爱的黑团子。 伸出手将地上的北灼言托起,抬高手掌靠近脸旁,一人一球的视线平齐。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卿卿卿。” 我怎么知道! 他本来抱着弗清念,但就在突然出去的时候身上的力量全部都被抽离,甚至连维持人形都做不到,直接变成了原型。 事情发生的太快,他都来不及抓住弗清念的一片衣角,就被甩飞了出去,落在了这棵树上。 看着只会卿卿卿叫的黑球,少女一贯温和淡然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迷茫与无奈。 完全听不懂...... “卿卿卿!卿卿卿!” 你干嘛! 快放开我,你这个蠢女人! 北灼言看着面前离的极近的脸庞,他几乎看的清少女脸上细小的绒毛,精致的眉眼间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倦意。 少女说话时微弱浅淡的香气喷洒,躺在少女柔软的掌心,北灼言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在发烫。 她离得太近了! 北灼言想要跳出掌心,开始不断地扭动着圆润的身体。 看着在掌心不停挣扎的北灼言,弗清念有些无奈,手指微微用力。 雪白圆润的指尖陷入黑球蓬松的毛发中,极致的黑白碰撞,透露出一丝堕落靡乱的意味。 “乖一点,别乱动。” “卿!!!” 感受到身体被紧紧包裹,北灼言简直要气炸了。 她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被冰冷包裹住身体的北灼言停止了挣扎,双目喷火般盯着少女的脸庞。 少女的手像腊月寒冰般冰凉,明明是让人难以忍受的温度,但弗清念的脸上却没有一丝异常。 北灼言早就好奇了,为什么她身上会那么冷,连他都会觉得有些不适,这个人却像习以为常般淡定。 她身上,到底有什么? 那种温度,真的是普通人可以承受的吗? 弗清念垂眸,看着掌心不再挣扎的萌物,轻轻叹了一口气,慢慢放松手掌,缓缓站起身子。 将圆润的黑团子小心地放在肩头,这才开口问:“这是你的本体吗?” 不等它回答,又补充了一句:“好......可爱。” “卿卿卿!” 听着耳边愤怒但稚嫩的声音,弗清念轻缓的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真的很可爱啊。” “卿卿卿!卿卿!” 蠢女人!不许说我可爱! 北灼言看着弗清念脸上那一丝浅淡的笑意,控制不住脾气地怒吼。 但听到自己完全没有杀伤性的嗓音,原本就黑的团子又黑了几度。 感受到肩膀上的黑团子发出浓浓的冷气,弗清念轻笑了一声,良心发现般的放过了他,不再逗他。 听见那一声轻笑,北灼言心中的怒气更盛。 这个该死的女人,居然敢嘲笑他! 他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弗清念侧眸瞥了一眼毛茸茸的黑团子,慢慢收敛起脸上的笑意,眸色沉沉。 她看不出北灼言的本体,那个样子的妖兽她从未见过。 她从七巧星阳塔中早就翻遍了这个大陆的资料。 可,没有一本书上记载着这样的妖兽。 第16章 拜入千玄宗 “系统?” 弗清念收回思绪,在心里呼唤系统。 【宿主,我......卧槽!】 看见弗清念四周与七巧星阳塔完全不同的环境,系统没控制住自己的震惊。 宿主神速啊,这么快就出来了。 【宿主,任务已完成,奖励怎么给您?】 “放到储物空间吧。” 弗清念的储物空间闪烁了一下白光,凭空出现了两片晶莹剔透的叶片,被乳白的光晕包裹着漂浮再空中。 【任务奖励:丹阳魂叶两片】 “两片?” 【是的宿主,完成任务一片,未超时一片】 听着系统的回答,弗清念垂眸遮住眼里的深沉。 这个系统,倒是大方。 “嗯,后续任务的奖励是什么?” 【我们会尽量根据宿主当前状态所缺的东西来下发,但具体的我也不知道】 “那你们还真是人性化。” 【嘿嘿,当然,我们可是正版的】 弗清念的眼眸一冷,语气幽深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正版?” “还有盗版的?” 听见少女的疑问,系统猛地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啊,那啥,宿主我还有事,我先撤了】 感受到与系统的联系被切断,弗清念的眉眼浮起淡淡的冷意,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杀气。 原来还有......盗版吗。 坐在弗清念肩膀上的北灼言突然感受到一阵冷意,抬眸看了眼少女清逸的脸,有些怔愣。 这是北灼言第一次见到少女脸上露出这么明显的表情,之前几次相处中,这人哪怕受伤都不会引起她一丝波动。 她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冒出这么浓烈的杀气? “卿卿卿?”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弗清念从回忆中拽出,少女侧头看向那双水润的眼眸,心里的厌恶与烦闷驱散了几分,抬手揉了揉眉心。 “我没事,不用担心。” “卿卿卿!” 谁担心你了! 听着恼羞成怒的声音,少女眉眼间的冷意终于被拂去,露出一丝极浅的温柔。 看见少女又恢复成了那副冷淡的模样,北灼言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不去看她。 这人类,真是爱自作多情。 平复好心情的弗清念抬眸扫了一眼周围,抬脚便准备离开这片妖兽森林。 她现在只有金丹的修为,这里对她来说并不安全。 ...... 茂密的森林里寒气逼人,极黑的区域里有巨大的怪物张牙舞爪,如同恶鬼般扫视着领域内的猎物,发出阵阵低吼声。 突然,所有的声音嘎然而止,像是遇见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那些强大的妖兽全都匍匐在地瑟瑟发抖,朝一个方向俯首膜拜,像是在恭迎他们的王。 一袭紫衣的少女,肩上伏着一只毛茸茸的黑球,闲庭信步般在林间悠闲的走着。 冰冷安静的森林愈发死寂,弗清念打量着四周,心中有些奇怪。 他们出来的地方还是那片妖兽森林,不过却不是弗清念进入七巧星阳塔的那片禁区,而是中围部分。 可就算是中围妖兽不多,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一只都碰不到,就像是被什么吓走了一般,甚至连一丝声音都没有。 少女脚步不停,但视线却不经意间瞥过肩膀上小小一团的黑毛球。 是他影响的吗? 而伏在弗清念肩上的北灼言昏昏欲睡,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存在给其他妖兽带来了什么困扰。 少女身上冰冰凉凉,不是他喜欢的温度,但每次碰到他又很舒服,所以当弗清念把他放在肩膀上的时候他并没有拒绝。 不过隔着柔软的布料,北灼言总觉的缺了点什么,没有直接触碰肌肤那般令人沉醉。 软趴趴的小黑团子睁开金色的眼眸,悄悄瞥了一眼少女的锁骨。 察觉到自己在看什么后又像是被烫到般收回视线。 他真是疯了...... 居然开始渴望卑劣的人类的触碰。 【发布任务:拜入千玄宗】 一直隐身的系统突然上线,不敢再多说废话直奔主题。 “千玄宗?” “天下第一剑宗。” 【没错宿主,原主是剑修 】 按照原剧情来说,原主五岁练气六岁筑基,七岁就拜入了号称第一剑宗的千玄宗,做了亲传弟子,至此在修真界混的风生水起,小小年纪就获得了极高的赞誉,一路步步高升,修炼之路坦途顺遂。 可惜,有人改变了她的命运,在原主还未成长起来的时候就废了她一身筋脉丹田,断了她的修仙路。 甚至还将原主丢到妖兽森林最危险的地方,想要让她彻底消失在这片天地间。 本来弗清念该胎穿的,但系统当时强制绑定她的时候消耗了太多力量,导致穿越的时间有误,刚好就传到了最坏的时间段。 这才导致后面一系列事情的发生。 而弗清念本来七岁就该进入千玄宗的,但如今她如今已经十四岁了,却刚从那个空间中出来。 现在剧情都不知道歪成什么样子,但主线剧情还是不能少。 系统有些忧愁,它本来资料就不够多,如今外面发展成什么样子它也不知道,它的作用几乎没有。 系统看了一眼垂眸沉思的宿主,有点内疚。 这条未知的路怕是要弗清念一个人摸索了。 弗清念声音淡淡道:“为什么没有时间限制,奖励也没有?” 刚刚系统发布的任务只有简单的一句话,和之前发布任务的内容有些不一样。 【宿主,主线任务是您必须要执行的,所以没有奖励,但也没有时间限制】 【只有支线任务才会有奖励与时限,您可以自由选择做与不做】 弗清念眸光闪了闪,语气不明道:“也就是说,之前你发布的任务是在忽悠我,嗯?” 少女声音微凉,蕴藏着一丝危险气息,听见弗清念的话系统有些心虚的抖了抖。 【那啥,宿主,我想起来我的事还没有办完,我先去忙了哈,宿主注意安全】 系统又一次遁走。 妈呀,宿主的语气好可怕。 不知道为什么和宿主相处总有一种隐隐的危机感,像是小命被人握在手里的感觉。 系统默默决定,以后它还是少出现好了。 反正它现在也没什么作用,帮不上忙。 联系又被切断,弗清念在心里冷哼一声。 她的力量最近使用的太频繁,现在没有精力处理这个碍眼的东西。 等她的灵魂再稳定一些,她会把这个系统揪出来好好研究一下。 第17章 自由的妖,要去往属于他的世界 星辰逐渐隐退光芒,晨曦微露,天边开始泛起一抹淡淡的鱼肚白。 一夜安稳的过去。 弗清念终于走出了妖兽森林,来到了森林最边缘处。 夜里的森林温度极低,赶了一夜的路,弗清念身上的阴寒气息蠢蠢欲动,让她不得不一直用灵力压制,走到边界时都有些脱力。 北灼言看着少女白皙的脸颊,金眸有些暗沉。 他一晚上都呆在弗清念的肩膀上,自然也能感受到她身上愈发寒凉的温度,在夜里温度最低时曾一度将他冻醒。 而这人在感受到他怕冷时居然用灵力给他取暖。 明明她的灵气都不够为自己保暖。 少女的眉眼间萦绕着淡淡的疲倦,浅薄的唇都有些发白,眼眸恹恹地垂着。 北灼言心底莫名涌起了一丝莫名的情绪,复杂难耐,他不懂那是什么感觉。 弗清念靠着一棵树微微气喘,手背抵住唇瓣微微轻咳,努力压下那翻涌的气血,避免从嘴里流出。 这具身体,果然还是承受不住她使用那样的力量啊...... 弗清念抚平呼吸后便抬眸打量着周围。 他们已经出了妖兽森林的范围,四周的人也渐渐的多了起来,不再是荒无一人的景象。 北灼言还没有理清楚心中复杂的情绪,就突然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人拎起来。 眼前的景色更迭,直到与弗清念疲倦的眉眼相交,他才意识到弗清念把他毫无形象的拎在空中,柔软的肚皮全部暴露在少女的眼前。 “卿!卿卿卿!” 你干嘛!放开我! 被这样提着的北灼言又怒了,从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被人看光的羞耻感充斥,黑毛掩盖下的皮肤都开始有些发粉。 看着手里不断挣扎的小黑球,弗清念抿唇轻笑,盯着看了一会终于大发慈悲的将他放在了地上。 而北灼言却在看见少女的笑时有些呆愣,挣扎的动作都有些迟缓,直到感受到地面粗糙的质感才反应过来,脑海里却还回荡着刚才的景象。 发丝有些凌乱的少女微微抿唇,形状漂亮的唇形勾勒出一抹清浅的笑,漂亮的眼睛里褪去冷漠,浮起一丝温柔的笑意,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微光,像一汪春水被风吹动闪着粼粼波光。 北灼言感觉自己的心跳的有些快,呼吸都迟钝了一些,脑袋也有些迷蒙,下意识的退后几步想要摆脱这奇怪的反应。 没等他缓过神来,又听见少女清润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你自由了,北灼言。” 听见这句话的北灼言有些怔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少女的话是什么意思。 便又听见她说:“我们该分开了,我只带你出来,你不需要跟着我,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北灼言猛的抬头看向少女,但他太小太矮,只能看清少女精致的眉眼,冷淡又疏离。 看着地上黑球迷茫的金眸,弗清念又想了想,补充道:“我会想办法解除契约的,分头行动或许会更快一些。” 说完这句话的少女轻轻后退一步,声音冷淡:“那么,再见了,北灼言。” 说罢,弗清念再也没有看地上的黑球一眼,没有一丝停顿地转身离开,背影冷淡决绝。 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带着北灼言,而且,北灼言也不会愿意跟着她。 在没有解除契约之前,她愿意给他极大的自由...... 自由的妖,要去往属于他的世界,而不是跟着她,被锁在方寸之间。 少女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人海中找寻不到,北灼言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风带走空气中属于少女的最后一丝气息。 世界安静寂寥,原地唯他一人停留。 他这是被......抛弃了吗? 北灼言心里模糊的想着,却又猛的否定。 他又不是这女人的宠物,又哪里来的抛弃。 他才不会管这女人的死活,他要去解决这个该死的契约...... 北灼言深深地看了一眼少女消失的地方,转身离开,走了与弗清念完全不同的方向。 ...... 千玄宗,灵霄峰。 飘渺的山峰中有一处洞府传来一声怒吼,却被法阵隔绝住所有声音。 “你说什么!” 【弗清念还活着,并且正朝千玄宗来】 系统的声音冰冷机械,不带一丝感情。 面貌清秀的少女眼里闪着震惊,“怎么可能,她不是死了吗?” 【不,她还活着,并且已经达到金丹的修为】 苏清绮听到这话简直要疯了,她根本不敢相信系统说的话。 弗清念怎么可能活着,她明明...... 苏清绮深吸一口气,面色沉重:“你确定你没感知错?” 【你在怀疑我的能力吗】 系统冰冷的声音毫无起伏,但苏清绮却从中听到了一股杀气。 身子不自觉地颤了颤,压下心里的恐惧挂上一副笑脸。 “不,系统大人,我怎么敢质疑您呢,我就是想确定一下。” 面容清丽的少女垂下眼睛盖住眼底的神色,压低声音说道: “毕竟,当时您也亲眼看见了,弗清念的丹田已经被废了,我还派人将她扔进了妖兽森林的内围,”声音顿了顿又继续说,“那样的情况,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她是气运之女,身负强大的气运,没死也很正常】 【既然她还活着,那你就继续,夺取她身上的机缘】 冰冷的机械声在说完这句话后便隐退下去,只留下还低着头维持恭敬姿势的少女。 少女微微抬头,灵秀的脸面目狰狞,漆黑的眼睛里折射出怨毒的光芒,像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嘴唇嗡动似是在说着什么。 弗清念......气运之女,呵呵,既然她能杀第一次,那她就能杀第二次。 一切都是属于她苏清绮的,只有她才能站在世界的顶峰。 弗清念,你的气运,归我了。 还有这个系统,迟早......迟早她会将它踩在脚下狠狠折磨,居然敢用那样的语气对她说话。 苏清绮起身打开房门,温和的阳光洒在脸上,嘴角扬起一个诡异的笑,眼眸恶毒深沉。 既然弗清念要来千玄宗,那她一定会好好招待她的。 第18章 高端客栈 天边云雾飘渺,一座仙峰伫立云端,在阳光下闪烁着淡淡的光晕,宛若仙境。 千玄宗山脚下,白月镇里人群络绎不绝,形形色色的人穿梭其中,街边立着各式各样的摊位,叫卖声源源不断。 弗清念站在小镇中,微微蹙眉,鼻尖传来阵阵混杂的气味。 【宿主,我们已经到千玄宗脚下了,最近千玄宗在招收弟子,所以来的人多了些】 系统看着脸色不怎么好的弗清念连忙开口。 【今天招收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宿主,我们先找个地方歇一歇吧】 系统说完,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弗清念的脸色。 果然,听到这话的少女脸色好了不少,抬脚就朝不远处那巍峨的建筑走去。 弗清念冷着脸走到镇上最好的客栈前,瞥了眼硕大的牌匾,纯金打造的牌匾上面雕刻着几个颜色鲜红潇洒的大字——风华客栈。 金色的牌匾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光,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 【卧槽,我的眼睛】 它感觉眼睛要被有钱人的光芒刺瞎了。 真奢侈啊啊...... 正这么想着,它的宿主脚步不停的走到了掌柜的面前。 弗清念嗓音淡淡,“我要一间最好的房间。”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最安静的。” 打着算盘的掌柜听见声音抬起头,就看见一身白衣的少女。 她身上没什么装饰,头发也只是用一根发带松松地挽着,浑身找不出一件贵重的物品。 这人能住得起吗? 他们可是很贵的。 掌柜暗暗的在心里想着,但脸上却不显。 只是又开始悄悄打量面前的人,白衣少女眉眼精致,神色淡然,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凉气息。 周身气度不凡,也不像普通人。 掌柜斟酌了下语气,笑盈盈开口说: “这位客官,本店最好的房间都是单独的院落,还设置了阵法,绝对不会有人打扰,就是价格嘛......”掌柜悄悄看了一眼少女脸上的表情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就是价格要贵一些,需要一块上品灵石。” 灵石在修仙界分为上、中、下三种品质,上品灵石不用多说,灵气浓郁也比较稀少,一般人一辈子都不一定拥有一块。 而一般的客栈收的都是下品或中品灵石,没有人会定价上品灵石,因为极少有人会花一块上品灵石去住客栈。 但他们风华客栈不一样,走的是高端路线,几乎是整个修仙界最贵的客栈。 掌柜本以为弗清念听到价格就会离开,却没想到她直接扔来两块上品灵石,清润的声音平静冷淡,“要最好的。” 看着手里品相极好的灵石,掌柜立马收了起来,脸上虚假的笑意立刻变成了谄媚的真笑。 “好嘞,客官您跟我来,我这就带您去。” 弗清念微微颔首,跟着掌柜去往后院。 【宿主,他变脸变的真快】 刚刚明明一副看不起宿主的样子,看到宿主一下子拿出两块上品灵石,一下就变得谄媚无比。 真没见识。 系统翻了个白眼。 不多久,两人就来到一处位置偏僻但风格淡雅精致的院落。 “客官,到了。”掌柜微微俯了俯身子,又恭敬道:“小的就不打扰客官休息了,先行告退。” 少女朝着掌柜微微点头,转身就走进那精美的小院。 弗清念一进去,一个阵法展开将小院包裹,从外面甚至看不见院落的存在。 看着周围散发着微弱光芒的阵法,少女垂眸思索。 迅隐阵......怪不得要一块上品灵石。 迅隐阵,顾名思义,能瞬间隐藏物体的阵法,是比较费时费力的一种,因此一般人不会布置这种阵法,而且这么大的阵法,消耗的灵石也是极大的。 弗清念收回思维,找到了院中散发着灵气的浴池,将整个人都泡了进去才呼出一口气,眉眼间烦躁缓缓褪去。 刚刚在小镇上人太多,无可避免的触碰到她,还有复杂的气味都令她不适,泡在水中洗去身上冗杂的气味,心情才好了一点。 看着泡在水里昏昏欲睡的弗清念,系统无语地又翻了个白眼。 不怪它这样,而是因为从弗清念与北灼言分开已经过了一个月的时间,原本去千玄宗七天的路程叫弗清念硬是走了一个月。 而这一段时间它的宿主跟游玩一样,走的是极其缓慢,走哪住哪,而且都是最好的房间。 这一路上,弗清念算是给系统展示了一下什么叫奢侈。 别看她身上穿的简单,实际上那一身白衣其实是九星幻纱炼制的地阶圣器,她的吃穿用度全部都是最好的,连系统给的珍贵的丹阳魂叶也只配给她泡茶而已。 好吧,气运之女用点好东西怎么了!况且...... 系统瞥了眼少女被雾气模糊显得有些圣洁的脸,嘴角抽了抽。 它完全想象不出宿主住茅草屋的样子,那样的人的确该用最好的东西。 至于弗清念为什么那么有钱,那是因为她如今已经是七品炼丹师,一路上一边走一边卖,灵石只多不少。 炼丹师的等级划分为一到九个品阶,整个大陆都没有几个七品炼丹师,所以她的丹药几乎一出现就被哄抢一空。 更何况,七巧星阳塔里也有不少好东西,是那种随便拿出去卖一件,就会轰动整个修真界的宝物,所以弗清念其实已经很保守了。 弗清念在池水中泡了一会,温热的池水已经凉透,这才缓缓起身穿上衣服,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就开始晒太阳。 如果掌柜在的话一定会很震惊,因为这个池子里的是能够一直保持温度的天泉水,但却被弗清念泡了一会就已经凉透了。 感受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弗清念惬意地眯了眯眼睛。 【宿主,明天是千玄宗最后一天招收弟子了,一定别迟到啊】 系统千叮咛万嘱咐。 “嗯,知道了。” 不怪它会这样担心,实在是它的宿主太拖延了,做什么事情都懒洋洋的。 以后发布任务的时候还是加上时间限制吧...... 少女垂下的眼眸里一抹奇异的光浮浮沉沉,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千玄宗啊......她总觉得在那里会碰见很有趣的东西。 是什么呢...... 第19章 阿娘,我看见仙女了 阳光熹微,巍峨的仙山下有一个巨大的平台,上面密密麻麻的站着一些人。 距离巨台不远处站着两个青衣少年,怀中抱着一把剑,目光一直打量着台上的人。 其中一个突然开口,“大师兄,今天都是最后一天了,怎么还有这么多人?” 另一位抱着剑的人淡淡地看了一眼台上,“每年不都这样吗,世间想修仙的人无数,但真正能修仙的人却极少。 “所以哪怕明知道可能不会有什么结果,却也不想放弃这样一个机会。” 毕竟一旦踏入仙途,那便可以摆脱寿命的禁锢。 听到这话的谢元微微一愣,又赞同的点点头。 确实是这样,谁会不想修仙呢。 当初他不也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来到千玄宗,却没想到真的测出了灵根,虽然只是一个双灵根,但他也知足了。 谢元看了一眼来报名的人,又开口问:“大师兄,你说今天还能有几个人能有资质啊?” 齐黎析皱了皱眉:“不知道。” 谢元:“那大师兄......” 话还没说完就被齐黎析打断。 “静言。” 谢元看向齐黎析,有些愣住。 齐黎析平静地回望,声音中带着一丝严肃:“师弟,长老派我们在这里看管秩序,就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这里不是给你闲聊的地方。” 谢元突然意识到大师兄好像有点不高兴,终于悻悻地闭上了嘴巴开始盯着台上。 耳边终于安静,齐黎析叹了一口气,有点无奈。 这个师弟什么都好,就是话太多了,不控制的话他能说上一天。 齐黎析收回看向谢元的视线,转回台上,脑海里却开始思索谢元刚刚说的话。 千玄宗每年都会招收弟子,一般期限为七天,但今年却延长到了十五天。 这几年有资质的人越来越少,就连他们这样的大宗门每年新收的弟子都很少,再这样下去修仙界怕是要后继无人了。 为了能招到弟子,如今千玄宗不仅将时间放宽,让那些距离远的人也能赶上招收时间,甚至还取消了测试,只要检测出有灵根就能进入千玄宗修炼。 可是就算将条件放宽到这样的地步,今年收到的人也依旧少的可怜,有灵根的不过寥寥七八个,其中几个甚至还是四灵根,修炼起来极为困难。 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了,人也渐渐变少了许多,齐黎析已经不抱什么希望。 想到一会回去要禀告给师尊他就有些头疼,估计师尊又要开始叹气了。 突然人群中一阵惊呼声传来,似乎是有人测出了灵根。 齐黎析微微站直了身子,目光望向台上,隐约有些好奇。 半天没说话的谢元终于憋不住,“大师兄,我们去看看吧。” 听到这话的齐黎析看了一眼谢元。 少年的脸上满是好奇,思索了一会,终于在谢元期待的眼神下点了点头。 征求到同意的谢元一下子兴奋起来,撒丫子的就跑到了台上去凑热闹。 看着飞快溜走的少年齐黎析无奈地笑了笑。 谢元是一个极其活泼的性子,让他站在这里守了这么久估计憋坏了。 思索间就来到了台上,还未等他看清楚谢元就又回到了他旁边,兴高采烈地说:“大师兄,是个单系木灵根。” “木灵根?” 谢元:“对啊师兄,这是今年资质最好的了。” 齐黎析远远望了一眼那边的人,赞同地点了点头。 确实,虽然木灵根攻击力不强,但起码是个单系灵根,这已经是今年资质最好的。 齐黎析松了一口气,终于有个能交差的了。 收回视线平静地开口:“好了师弟,热闹看完了,该回去了。” 谢元哀怨地叫了一声,垂头丧气的往刚刚的地方走。 还没等到他走回去,耳边传来少女清润的声音。 “仙长,千玄宗招收弟子的时辰过了吗?” 谢元抬头看向说话的人,却在看清少女脸时一下子愣住,半天没回过神来,直到面前的少女又重复了一遍,他才恍惚地回过神来。 脸颊发烫结结巴巴地回复:“没......没有。” “还有一个......一个时辰才结束。” 得到答案的少女微微点头道谢,然后便向巨台走去。 而留在原地的谢元突然捂住心脏,一脸春心萌动的样子。 好漂亮的人......阿娘,我看见仙女了。 后一步跟来的齐黎析看着呆愣住的谢元有些疑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看见一个风姿绰约的背影。 “师弟?” 看着毫无反应的谢元,齐黎析伸手朝他头上敲了一下,终于将呆滞的谢元给唤醒。 “哎呀,大师兄你干嘛!” 谢元捂着脑袋呲牙咧嘴,幽怨地看着淡定收回手的齐黎析。 齐黎析却不回他这句话,只是疑惑地问:“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听到这话谢元一下子就忘记了脑袋上的痛感,双目放光:“大师兄,我刚刚看见仙女了。” 齐黎析嘴角微微抽动,无奈道:“你不是天天看仙女?” 修仙界的女子也会称为仙女,不过一般修仙者都称呼对方道友,仙女这种称呼比较少见。 “不是啊,”谢元意识到他的话有些问题,又急忙解释说,“是真的仙女,一个特别漂亮的人。” 齐黎析扶额:“师弟,修仙之人不要那么浅薄。” “哎呀,师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谢元一脸不赞同,“而且,刚刚那少女真的很漂亮。” 说完这句话谢元又笑眯眯地凑近齐黎析,一脸讨好地说:“大师兄我带你去看看吧,反正就剩一个时辰了,人也不多了,就去看看嘛。” 刚想拒绝的齐黎析又看见谢元双手合十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拉长声音千回百转地叫了一声师兄。 齐黎析眉角跳了跳,无奈的地摇头:“你啊你,就知道贪玩,回去多挥一万下剑。” 得到准许的谢元一下子跳了起来,拉着齐黎析就朝那巨大的台子跑去,完全不在乎齐黎析说的那句要求。 反正他每天都要练剑,区区一万下,小意思了。 【宿主,刚刚那个人看你看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弗清念听到系统那夸张的说辞嘴角抽了抽,有些无奈,人家只是看呆了一会而已。 一个翩翩美少年到了系统嘴里就成这种形象了。 没错,刚刚和谢元搭话的人就是姗姗来迟的弗清念。 至于为什么要去问,系统就想抹一把辛酸泪。 明明昨天弗清念答应的好好的,今天不会迟到,但还是躺在院子里不愿意动,眼看着太阳都快下山了,宿主才施施然地起身。 系统问弗清念为什么一点都不着急,弗清念怎么回答来着。 她说。 “人那么多,去早了要站着等。” “累。” 得到这种回答的系统只想说。 拜托啊宿主,你是一个金丹期的修士,站一会儿怎么会累到! 但是一想到宿主那一副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的样子,系统默默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天大地大宿主最大,不要和她一般计较。 它要做一个善解人意的好系统...... 第20章 苏清绮,你去哪? 千玄宗,灵霄峰。 【气运之女在千玄宗脚下测灵根】 安静的洞府传出一声冰冷的机械声。 听到这话的人缓缓放下在脸上描绘的手,苏清绮目光幽深地看向水镜里的人。 清秀的脸蛋在她刻意的涂抹下变得有些楚楚动人,平添了几分貌美。 少女朝着水镜微微一笑,眼睛弯成一个月牙,灵动可爱,但眼里的恶意却破坏了这一份灵巧。 苏清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是吗,那我们就去会一会她。” 素手微抬,水镜消失在空气中,少女起身抚平身上的褶皱起身,推开房门就准备往山脚走去。 千玄宗内,一群弟子埋头凑在一起叽叽喳喳。 “师兄,你说今天还能有新弟子吗?” “谁知道呢,这几年弟子凋零,长老们愁的都掉头发。” “确实,不过听说今天好像还收到了一个单系木灵根呢。” 其他人听到眼睛一亮:“黄师姐,你从哪里打听到的啊,是男是女啊,漂亮不?” 黄师姐没形象地翻了个白眼,“你们一个个就知道看漂亮女修,修仙之人怎么能这么肤浅。” “哎呀师姐,修炼的日子太枯燥,要是还没有养眼的人看着,那也太可怜了,你就告诉我们吧......” 黄师姐听见拉长的声音无语的抽了抽嘴角:“是个师弟。” 其他人听到这个答案哀怨地叫了一声。 呜呜,他们想看师妹,宗里的美人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看了这么多年早都有些腻了。 某个师弟语气幽怨地开口:“哎,我还是老实守着灵霄峰的苏师姐吧,话说苏师姐最近好像都没出来诶。” “对啊对啊,苏师姐看起来好可爱啊,而且也很平易近人......” “走走走,我们给苏师姐发传讯符,问问她什么出来吧。” 说完这句话的一个师弟就准备回去给苏师姐写传讯符,走了两步才发现其他人没跟上来,疑惑地回头。 “你们怎么不......苏师姐好!” 只见离这群弟子不远处站着一个容貌清秀灵巧的人,听见他的问好后少女温和一笑,朝他们点头示意之后才悠然离去。 而此时那群男弟子们都有些呆,空气有些安静,半晌才有人出声。 “啊,如果每天都能看见苏师姐,每天练剑的动力都有了。” 其他人听见都默默翻了白眼,这小子就算看见了估计也不会好好练剑。 “不过你们有没有觉得今天苏师姐有些不一样,好像更漂亮了。” “对啊对啊,我也发现了,而且她好温柔啊,和她打招呼都会回应。” 听见这话的黄师姐无语地撇了撇嘴。 当然是因为苏清绮今天上妆了呗,修炼之人大都素面朝天,也就只有这个师姐天天摆弄那些胭脂俗粉,真是丢修士的脸。 况且,苏清绮也只能说是清秀佳人,要说貌美还算不上。 同为女子的她其实有些看不上眼,不过她不会说出来就是了,毕竟这位苏师姐的拥护者还不少呢...... 她可不想被人群起而攻之。 看了眼那些还在犯花痴的人,不到一丝犹豫地转身离开,身后还有嘈杂地讨论声传来。 “你说苏师姐去干什么呢,好像是山脚的方向诶。” “谁知道呢......” 离开人群的黄师姐掏出自己的剑,默默地想着。 她要好好练剑,然后惊艳所有人。 而师弟们口中的苏清绮却不急不慢地往山脚走去,脸上挂着愉悦的笑意,她早就听到了那些弟子说的话,对于这种恭维她很受用。 不过就在她想起弗清念那张眉眼如画的脸时,脸色又阴沉了下去,漂亮的眼睛里闪烁着恶毒的光芒。 呵,再好看又如何,一个将死之人而已..... 想要入千玄宗,她会让她有来无回,至于弗清念那极品冰灵根,她会让它永远埋藏。 苏清绮似乎又是想到了什么,嘴角扬起一抹充满恶意的笑,心情又变得美好起来,脚步轻快地继续往前走。 一直沉浸在自己世界的苏清绮并没发现不远处一棵树上正躺着一个人,将她那几经变化的脸全部都收进眼底。 纪音看着不远处的少女,眉头皱了皱,眼里浮起一丝厌恶。 这个徒弟她向来不喜欢,心机太重,要不是掌门硬塞给她,她根本不会收。 没错,躺在树上的人就是灵霄峰峰主,也就是苏清绮的师尊——纪音真人。 此时看着苏清绮离去的纪音,正皱着眉思索着什么。 这个方向,是招收弟子的地方,她去那里做什么...... 树上美艳肆意的女人撑着下巴目光沉沉。 她这个徒弟不是个省油的灯,保险起见她还是跟着去看看吧。 纪音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无骨一般从树上下来,脚步一点就朝苏清绮的方向赶去。 此时心情很好的苏清绮还在心里哼着歌,盘算着一会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给测灵根的东西做手脚。 “苏清绮,你去哪?” 突如其来的一声打断了苏清绮的思维,有些怔愣的抬头,就看见她那懒散艳丽的师尊没形象地靠在树干上,双手环抱着看她。 反应过来的苏清绮恭敬地垂下头,遮住眼里的嫉妒,平静地回答: “师尊,徒儿准备去看看今年招收弟子的情况如何了,顺便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说完就抬头看向听到解释的纪音,本以为听到回话的纪音就会随意摆摆手让她离开,却没想到...... 纪音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我跟你一块去。” 听到纪音居然准备和她一块去的苏清绮面目扭曲了一瞬,又赶紧调整好表情恭敬回话。 “师尊日理万机,徒儿自己去就好。” “哦,我现在很闲。”纪音看着自己徒儿的脸色,饶有兴味,“还是说,你在质疑本尊的决定。” 那一声‘本尊’带着一丝威压,让苏清绮的脸色猛的一白,赶忙跪下开口:“徒儿不敢。” 看着那脸色苍白的苏清绮,纪音冷哼一声收回了威压,转身就走也不管自己的徒弟有没有受伤。 跪在地上的苏清绮努力平复胸口起伏的血气,才没让自己狼狈的吐血。 许久之后才缓缓站起身子跟上纪音的脚步。 跟在纪音身后的少女脸色阴沉,双眼怨毒地盯着眼前的人。 她的师尊,从来没有给她过一个脸色,明晃晃地告诉所有人,她纪音不喜欢苏清绮。 明明她是灵霄峰的亲传,却和那些内门弟子没什么两样,要不是她努力和师门的人打好关系,估计全宗门的人都会视她苏清绮为笑柄。 等她拿到弗清念的气运。 她一定会会好好招待她这个好师尊的。 感受到身后怨毒的视线,纪音头也不回,懒散的声音带着一丝杀气。 “再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我不介意帮你处理掉。” 苏清绮听见那冰冷的声音猛地回神,收回视线安静地跟着,不敢再抬头看一眼,她怕她忍不住。 那抹充满恶意的视线消失后,纪音神色的淡了淡。 她这个徒儿越来越放肆了。 以往还能将自己的情绪收敛起来,如今却敢用充满杀气的眼神看着自己。 看来,得找个日子给掌门说一下。 她灵霄峰容不下这尊大佛。 纪音丝毫不觉得自己对待徒弟的态度有问题。 她从来都是这样,爱恨分明,绝不会委屈自己。 苏清绮算是第一个敢这样看她还能好好站在这里的人。 第21章 这个师弟,实在是太蠢了 太阳西沉,原本湛蓝的天空被染成了一片绚丽的橙红,天边的云彩染上了亮眼的色泽。 齐黎析看着不远处的少女有些怔愣。 一袭简单白衣勾勒出少女纤细的身姿,天边的夕阳将她笼罩染上一层金粉,周身气质疏离冷淡。 如若不是她在排队等候千玄宗的测试,倒是让人觉得她是一个仙风道骨的小神仙。 “大师兄,怎么样,是不是像仙女一样?” 耳边传来谢元笑嘻嘻的声音,齐黎析才慢慢收回视线,垂下眼睛缓慢的点了点头。 虽然说修炼之人不注重外表,但那边的少女容貌确实极为出色,连他都有一瞬间的愣神。 谢元露出一抹得意的笑,他就知道会这样。 又不是什么人都会被他称为仙女的。 收回看大师兄的目光,谢元又转头去看不远处的弗清念,支着下巴一眼不眨地盯着,时不时露出一抹傻笑。 真好看啊,感觉眼睛都要化了...... 【宿主,你转一下,别朝着左边】 系统莫名其妙的话让弗清念有些楞,眼里闪过不明所以,但还是转向了另一边闭目养神。 一直盯着弗清念的谢元有些疑惑:“咦,怎么转一边去了?” 系统看着不远处谢元失望的脸,得瑟的不行。 呸,臭流氓。 看什么看,宿主也是你能看的。 作为一个好系统,它要时时刻刻保护宿主的清白。 谢元刚准备换个角度再看弗清念,刚抬脚就听到一道灵动的声音。 “大师兄,谢师弟!” 微微转头,便看见了不远处跟在纪音身后的少女正朝他们这个方向挥手。 看着突然出现的纪音和苏清绮,谢元有些疑惑:“纪师叔,苏师姐,你们怎么来了?” 旁边听到声音的齐黎析也回过头来,朝着纪音微微点头,恭敬地喊了一声师叔。 纪音神色不变地微微颔首,应了这一声才开口,“随便看看。” 说完也不管他们,随便去巨台上找了个位置,吊儿郎当地坐着。 “师姐,”谢元看着台上毫无形象的纪音,有些奇怪,“师叔怎么来了,她平时这个时候不都在灵霄峰睡觉吗?” 听见谢元的话,苏清绮的笑脸有点僵,脸色沉了沉。 她怎么知道纪音发什么疯,非要跟着她。 “我也不知道,”苏清绮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可能是想下来散散心吧。” 谢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兴冲冲地拉着苏清绮朝一旁走去,“师姐,我跟你说,我刚刚看见一个极好看的人儿,我带你去看看。” 被谢元拽着的苏清绮只能跟着他一起,心里却暗暗升起一丝不悦。 这个师弟真是没大没小,而且......她讨厌长得比她好看的人。 不过她倒也没有别的想法,左右不过是一个来试试运气的凡人,她还没有掉价到去仇恨一个凡人。 思索间便跟着谢元走到了弗清念的附近,抬眼便看见了一袭白衣仙风道骨的少女安静地站在人群中。 阳光似乎都格外偏爱她,在她身上映出好看的光影,如梦似幻,盛颜仙资。 看着那张分外熟悉的脸,苏清绮几乎控制不住表情,手指紧紧握住,白嫩的掌心都快被圆润的指甲刺破。 弗、清、念...... 谢元却完全没注意到她的表情,兴冲冲地说:“师姐你快看,就是她,是不是很特别。” 盯着那张清逸的脸,苏清绮咬牙切齿:“是吗,确实很好看呢。” 后面几个字叫她说的极其缓慢,带着一股浓郁的戾气。 谢元听着这阴阳怪气的话有些迷茫,转头看向苏清绮,就发现她的脸色不怎么好。 想了想,有些踟蹰地开口:“师姐,你不舒服吗?要不......你先回去休息。” “没有,我很好。”看着谢元单纯的脸,苏清绮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师弟,实在是太蠢了。 弗清念感受到那一道怨毒的视线,缓缓睁开眼。 看向了不远处的苏清绮,视线刚好相撞。 苏清绮眼神怨毒嫉恨,弗清念表情淡然平静。 看着弗清念那平淡无波的脸,苏清绮几乎控制不住表情,露出一抹恶毒的神色。 她最讨厌弗清念那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让她忍不住想想将弗清念踩到污泥里,看她脸上露出惊恐害怕的神色。 而此时的弗清念看着苏清绮那怨毒的脸,眼里闪过一丝兴味与了然。 应该就是这个人将原主害的那么惨吧...... 真有趣。 眉眼如画的少女微微勾起一抹笑,朝苏清绮微微点头,似是问候。 看见弗清念那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苏清绮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寒碜,脸上的怨毒都收敛了许多。 那是什么眼神...... 冰冷淡漠,宛若在看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意识到自己被弗清念一个眼神就吓退了的苏清绮一阵气恼,却再也不敢看向少女的眼睛。 感受到那抹恶毒视线的消失,弗清念微微垂眸遮住眼底的思虑。 刚刚那个人看她的眼神充满恨意,那种程度的恨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来的...... “系统,刚刚那个人是谁?” 【苏清绮,千玄宗灵霄峰的亲传弟子】 系统看着新收集到的资料有些疑惑。 苏清绮......不该是两仪峰的弟子吗,怎么会去灵霄峰。 千玄宗一共有五座峰,分别是无上峰、灵霄峰、两仪峰、灵丹峰和青焰峰。 苏清绮在原书中应该是在主修阵法的两仪峰,如今却变成了主修剑法的灵霄峰的亲传弟子。 不过剧情已经跑偏,系统倒也没有特别意外,毕竟本该人才济济的修仙界如今都找不出几个好苗子,对于这点变化系统表示接受良好。 就在和系统说话的期间,弗清念身前的人越来越少,如今就剩一个人,这时候她才看见那巨台的样貌。 台上插着一把古朴暗沉的长剑,剑身深深嵌在石头中,只有剑柄露在外面,上面篆刻着奇异的花纹。 这把奇怪的剑后面立着一块七彩的石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而七彩石附近放着以几个椅子,上面坐着几个气息沉稳的人,应该就是千玄宗派出的长老。 不过......弗清念瞥了一眼角落里坐的东倒西歪毫无形象的女子,眉头轻皱。 她观察的时候,系统就一直给她介绍这些人的身份。 知道那个毫无仪态的女子是灵霄峰峰主,也就是苏清绮的师父时,她有些奇怪。 眼前这潇洒肆意的女子,怎么会教出苏清绮那样的人...... 第22章 又是一个......系统啊 就在弗清念观察期间,前面的那个人已经测完离开了。 没有灵根。 “下一个。”台上一个慈眉善目的长老喊道。 他刚刚就看见这个女娃娃了,在其他人心浮气躁等待的时候,就她安静地站在人群中,不骄不躁。 小小年纪就如此沉稳,哪怕没有修仙天赋,她未来也能闯出一番作为。 对于这样的人,长老语气都放缓了些,显得和蔼无比。 如果系统能听见这个长老的心声,估计会笑出声来。 因为弗清念站了那么久其实已经很烦躁了,只不过她的表情永远都是那样淡漠平静,叫人看不出情绪,怪不得会被误会。 孙长老看着面色沉静的少女,笑眯眯地开口:“小娃娃,来,平心静气,握住这个剑柄就好了。” 弗清念朝他微微点头,然后才走上了上去,垂眸伸出手握住漆黑古朴的长剑。 少女虽然冷淡却很有礼貌,孙长老笑得更深了。 不错不错,这女娃他喜欢。 苏清绮早在看见弗清念快要测试时就也来到了七彩石的后面,本想着做点手脚让弗清念测不出灵根,却没想到她一上台纪音就把她叫走了,如今她只能老实的站在纪音身后看着弗清念握住剑柄。 苏清绮目光冰冷地盯着弗清念,眼底的杀意浮浮沉沉。 气运之女......还真是好运,纪音将她看的紧紧的,她根本不能靠近测灵石。 眼看着那巨大的七彩石露出亮眼的冰蓝色光芒,甚至越来越浓郁,她的心就像被巨石压着般喘不过气。 不行,不能让她测出极品冰灵根。 “系统大人,请您帮我。”苏清绮看着台上那愈演愈烈的光芒,语气恶毒,“让弗清念,测不出灵根。” 让她先有希望,再绝望,这样她的表情不是更好玩吗。 【好的,扣除20积分,剩余130】 听着系统的声音,苏清绮目光闪烁。 她的系统需要花费积分才能为她做事,而积分则是要夺取气运才能得到。 本来她之前靠陷害弗清念得到了不少积分,但这些年都被她用来换取资源和极品灵根,已经所剩无几了。 没错,她的灵根是系统给的,苏清绮本来只是一个双灵根,所以她找系统兑换了一个极品火灵根。 那一个火灵根几乎花光了她的积分,但她也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内门弟子,一跃成为了灵霄峰的亲传弟子。 台上的光芒突然消失,苏清绮心中的快意更胜,差点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积分而已,只要将弗清念的一切都毁掉,把她踩到泥里,不就又来了吗。 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苏清绮抬头看向弗清念。 她迫不及待的想看弗清念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却猛地撞进一双淡漠幽深的眼眸里。 事情回到刚刚弗清念握住剑柄时,在她握住的那一刻,后面的七彩石头就散发出强烈的蓝光,周围的长老们都微微坐直了身体,一眼不眨地盯着巨石。 孙长老眼眸微亮。 这是......单系水灵根。 就在他以为是一个品质较高的水灵根时,七彩石上的蓝光开始变化,一抹极浅的冰蓝蔓延,四周的空气似乎都要被冻结。 台上的长老们都猛地站起身来,全部激动地看着弗清念,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孙长老控制不住地喃喃道:“这是......这是,极品变异冰灵根!” 连坐在一旁昏昏欲睡的纪音都掀起眼皮看向站在台上的少女,眼眸里浮起一丝满意的光泽。 可惜,就在光芒最亮时变故突生,那冰蓝透亮的颜色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怎么回事?” “怎么会消失?” 几个长老震惊的声音传来,惊疑不定的视线打量在弗清念的身上。 看见这一幕的孙长老久久不能回神,突然捂住心口一脸悲痛。 “可惜啊可惜,居然是个伪灵根。” 刚刚这种光芒若是能一直保持住,就是有灵根,而若是像弗清念这样中途断掉的就是伪灵根。 伪灵根最为可恨,给人希望又绝望,甚至还不如没有灵根。 【怎么回事,这破石头坏掉了吧】 系统在弗清念的脑海里惊声尖叫,骂骂咧咧。 宿主明明是极品冰灵根,怎么可能那个长老说的什么狗屁伪灵根! 那些人遗憾可怜的眼神扫过来,系统就气的不行。 此时齐黎析也看见了那突然消失了的光芒,眼里闪过可惜。 旁边的谢元死死抓着他的胳膊,低声尖叫:“怎么回事大师兄,这测灵石坏掉了吧!” “谢元,慎言。” 齐黎析一脸严肃地看向抓着自己胳膊的谢元。 这个师弟越来越没大没小了,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这块七彩测灵石在这里伫立了几千年,从未出过错,谢元这一句话简直是在否定他们千玄宗的千年基业。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谢元立马收回手紧紧捂住嘴巴,一脸歉意地看向齐黎析。 他刚刚一着急就口不择言了。 看着谢元已经认识到错误,齐黎析便也不再说什么,又转头看向台上的少女。 而弗清念则是在光芒熄灭的一瞬间就看向了不远处站在纪音身后的苏清绮,目光平淡幽深。 突然,少女的嘴角勾起一抹笑,瞳孔深处溢出强烈的光彩,灿烂又夺目。 弗清念突然就知道,千玄宗里那个有趣的东西是什么了。 又是一个......系统啊。 谢元愣愣地望着突然笑出来的少女,被那极致的美冲击地呆了一瞬,回过神来后就用胳膊推了推旁边的齐黎析,“大师兄,小仙女笑什么,莫不是被气傻了?” 齐黎析看着少女唇边的那一抹笑皱了皱眉,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似乎是认同了谢元那一句疑问。 【宿主,怎么办怎么办】 系统在弗清念的脑海里面急得团团转,抓心挠肝。 这是怎么回事,它没检测出这个石头有什么问题啊,太奇怪了。 苏清绮看见弗清念脸上对她扬起的那一抹笑容,突然后退了一步,脸色一下子苍白无比,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不......不可能,她怎么会知道是她做的。 系统的手段谁都看不出来。 对!弗清念只是恰好与她对视而已。 在心中不断默念着这几句话,苏清绮终于压下了心里强烈的不安,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却还是有些苍白。 只是没等她压下心里复杂的情绪,台上那巨大的七彩测灵石又变故突生。 第23章 测灵石......裂裂裂裂裂裂了 弗清念收回视线,看向手中的剑柄,眸色淡淡。 这种力量,她最熟悉了...... 其他长老看着台上彻底消散的气息,都一个个又坐了回去,一脸悲痛。 台上的少女一直没说话,似乎是在难过,孙长老起身准备去安慰一下,却在猛然感受到一股凛冽的风袭来。 而再次闭上眼准备睡觉的纪音突然睁开眼睛。 迅速站起身素手一挥,一层结实的灵气护罩将巨台包裹,将其他众人以及台下的凡人牢牢护在结界外部。 而结界的内部陡然升起剧烈的风,将弗清念的衣袍吹的猎猎作响,发丝飞扬宛若九天玄女。 原本已经暗沉的七彩测灵石猛地发出剧烈的光芒,纯净的冰蓝绽放在天地间。 四周的温度骤降,甚至从少女的脚下开始泛起寒霜,冰冷的气息顺着地面蔓延,将所过之处一切冰封。 事情来的猝不及防,纪音眼中闪过诧异,抬手又布了一层结界,阻止那抹冰寒。 受到阻拦的冰寒开始顺着纪音布下的结界蔓延,将那透明的灵气屏障冰冻,不出片刻,那层结界轰的一声如同镜子般碎裂。 此时纪音已经震惊地瞪大了双眼,红唇微张你你你的说了半天,却凑不出完整的话。 纪音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来形容她的心情了,她可是炼虚期的修士,而她布下的结界却在那寒霜下连一个呼吸的时间都没撑住。 美眸紧紧锁住台上的少女,眼里闪过浓厚的兴趣。 纪音盯着那还在蔓延的冰寒气息,不再犹豫,祭出一把通体冰蓝的长剑扔到少女的上方,双手结印展开了一个更加强大的阵法。 无数蓝剑的虚影围成一个圆形,将台上的少女紧紧围住。 那抹冰寒受到阻拦时又开始顺着结界攀爬,但这次却无法攀升,被结界死死控制在方寸之间。 纪音双手举在胸口,双目死死地盯住结界上的长剑,眉头紧皱。 因为她感受到她的本命剑在发出嗡鸣声,似乎是说它也耐不住这样的寒气。 这样的认知让纪音也感到震惊。 她也是冰灵根,她的剑更是玄阴寒铁打造的至寒之剑,现在却也只能暂时压制住那冰寒气息而已。 “过来帮忙。”纪音看了一眼其他呆愣住的长老们,冷冰冰地开口。 这时其他长老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赶紧向阵法中输送灵气,阻止寒气蔓延。 被阵法包围住的弗清念却对四周蔓延的寒气毫无反应,只是眉眼平静地握紧手中的剑柄。 被寒气冻得脸色有些苍白的谢元,突然伸手抓住旁边的齐黎析,另一只手指着台上的少女,声音颤抖。 “她她她她她......她在干嘛!” 被突然拽住的齐黎析脸色也有些发白,他一直在输送灵气保护剩下的凡人不被这冰寒的气息冻伤,自己还要抵抗那极端的冷意。 听见谢元的话便也抬头看向台上的少女,这一看他也被台上的景象给震住,手中的灵气都散了。 被冰蓝包裹住的少女发丝飞扬,眉眼清淡无波,伫立高台,宛若神明。 那原本深埋地下的黑色长剑如今已经有一半的剑身被拔出,沉重锐利的剑气肆虐在纪音的阵法上,割出道道裂痕。 没等众人从这一幕中回过神来,就又听见谢元一声尖叫,“测灵石......裂裂裂裂裂裂了!” 所有人猛的回头看向那巨大的七彩石,就见它仿佛承受不住那抹冰蓝色的光芒般微微开裂,不消片刻数道裂纹便爬满了巨石。 就在众人看向巨石的时候,台上的弗清念已经将黑长剑全部拔出,随手一挥,漆黑的剑尖直指苏清绮的眉心。 凛冽雄厚的剑气倾泻而出,带着万钧之力,所过之处空气都被撕碎,发出阵阵鸣声。 冰冷的剑意寒冽如霜,让人远远观望一眼便觉得肌肤都要被割裂。 此时被长剑指着的苏清绮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失了魂般,脸色苍白如雪宛若鬼魅。 心脏剧烈跳动着,连呼吸都放轻了。 太可怕了。 除了那道气势汹涌的剑气,还有......弗清念的眼睛。 苏清绮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抖,那真的是人能拥有的眼神吗? 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她甚至都不敢移动半分。 少女的眼睛清澈明亮,她却只觉得灵魂都被看透,完完整整地全部暴露在弗清念的眼下。 浓厚的窥视感从灵魂里升起,身体都因紧绷而微微颤抖。 自弗清念将剑拔出,四周凛冽的罡风便渐渐消散,蔓延的冰寒也慢慢褪去。 那块布满裂痕的七彩巨石终于在碎裂之前稳定了下来,冰蓝的色泽将整片天地照亮,代替落下的太阳照亮世间。 已经暗沉下去的天空,在黑剑面世时突然划过一道绚丽的光泽,整个天空被彩色的云彩布满,宛若仙境。 神器面世,天降祥瑞。 在无上峰处理宗门琐事的掌门——云霄真人,看见天空上壮观的景象惊得手中的卷宗都掉了,指尖颤抖。 下一刻便消失在了无上峰的大殿中,这一幕也同时发生在其余几座先峰中。 千玄宗脚下那巨台上的少女此时已经收回了指向苏清绮的手,古朴浑厚的黑剑垂向地面,白衣黑发,气质清冷,仙风道骨。 四周无一丝声音,众人全部目露震撼的看向台上的少女。 只有终于能够控制身体的苏清绮瘫倒在地,浑身被汗水打湿,剧烈的喘息声在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 “极品冰灵根!天生剑骨!” 收回自己本命剑的纪音终于惊喜地开口,打破了周围的寂静。 她刚刚在看到弗清念拔出太初剑时就隐隐约约有些猜测,直到少女挥出了那雷霆万钧的一剑她才敢确认。 那是万年难得一见的......天生剑骨! 她是剑修,自然看得出刚刚少女那一剑根本就是毫无技巧,随心而出,却直接挥出了无数剑修梦寐以求的......剑气外露。 纪音简直高兴疯了,极品冰灵根,先天剑骨,简直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徒弟。 毫无形象地跑到了弗清念的面前,甚至都忘了作为修士可以瞬移过去。 “哎呀宝贝徒弟,累不累,刚刚这个剑有没有伤到你啊,为师给你检查检查身体。”说罢伸出手就准备往弗清念身上摸去。 弗清念看着眼前自来熟的女人,脚步一晃就躲开了伸过来的手,张了张嘴刚想说话,便又感受到几个气息浑厚的人出现在自己周围,皱了皱眉,闭上了嘴。 “哎呦你个臭不要脸的纪音,这女娃认识你嘛,拜师了吗,你就一口一个师父徒儿的叫。” 第24章 陌上人如玉 说话的人是匆匆赶来的两仪峰峰主——潇若真人。 她和纪音是千玄宗唯二的女峰主,不过两人一直都互相看不对眼,潇若嫌弃纪音不修边幅,简直丢女人的脸。 而纪音嫌弃潇若矫情,天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简直丢修士的脸。 因此,她也是匆匆赶来的四个峰主里最先开口的人。 听见这话的纪音气不打一处来。 她就知道这破剑一出来肯定会闹出动静,这下好了,这群老东西全都出来跟她抢徒弟了。 “怎么,不是我徒弟还是你徒弟啊。”纪音话里带刺地怼了回去,却没想到潇若居然真的顺着她的话说。 “那可不,这么漂亮的娃娃就该是我两仪峰的,乖徒儿,跟我回两仪峰吧,为师肯定把全天下最好的都给你。” 听见潇若不要脸的话纪音脸都黑了,朝那不断靠近自己宝贝徒弟的女人发出一声怒吼。 “潇若!你......” “好了,别再吵了,成何体统!”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纪音转头望向打断她话的人,发现是掌门云霄真人后,才一脸菜色的闭上了嘴巴。 云霄真人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两人一见面必定要掐架,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 “好了,都静一静。” 四周终于安静了下来,云霄真人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便开始安排起来。 “黎析,你跟着几个长老去把这些凡人安顿好。” 齐黎析稳稳俯身,恭敬道:“是,师尊。” 刚刚这些凡人都被弗清念爆发出来的寒气多多少少损伤了点,他们千玄宗不能把这些人弃之不顾。 周围的人都稀稀拉拉的离开,云霄真人终于舒了一口,转头看向拿着千玄宗至宝太初剑的弗清念。 脸上挤出一个自认为无比和善的笑容,声音温和的开口: “小娃娃,你要不要拜我为师啊,你看,我可是天下第一宗的掌门。” “云霄!” “掌门!” “掌门!” “师兄!” 四道音色不一样但同样愤怒的声音传来,云霄真人尴尬地咳了一声,颊上有些烧。 干嘛! 他也想要收这孩子为徒,这么好的徒弟上哪里去找啊,真是的。 纪音简直要气死了,没想到平时看起来公正无比铁面无私的掌门居然来这么一出。 “云霄!你干嘛!” “我好不容易看上一个,你那么多徒弟你还抢我的,而且你照顾的了她吗!” 其他三个人听着赞同地点了点头,云霄真人算是他们几个人里弟子最多的一个,足足有四个,刚刚一直站岗的齐黎析和谢元就是他的大弟子和小徒弟。 况且,一个宗门的掌门日理万机,哪有空教徒弟。 他的徒弟全部都是每天挨个峰乱窜着自学成才,这么好一个徒弟要是落他手里那还得了。 听见纪音的话云霄真人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是他不想好好教徒弟吗,掌门的工作多累多繁琐,他也不想这样的啊! 看着五个互相瞧不起的人,弗清念默默往后退了几步,有些嫌弃,“系统,一定要拜千玄宗吗,他们看起来......” 不太聪明的样子。 话没有说完,但系统诡异的听懂了弗清念的意思。 因为它也觉得这几个随便跺跺脚整个修仙界都要震一震的人,有点......幼稚。 【宿主,主线剧情必须完成】 不过...... 系统有些奇怪。 原剧情里的气运之女也来这个测灵台上测过,虽然也是极品冰灵根,却没有像宿主这样出现这么夸张的景象,更没有拔出那把剑。 剧情虽然偏离了,但气运之女绝对不会变化。 它的宿主,似乎藏着很多秘密…… 系统盯着弗清念看了半天,也没从少女平淡的脸上看出个什么,只能无奈地将这个问题抛到脑后。 它还只是个宝宝,这么复杂的问题实在是太为难它了。 反正只要能完成任务,宿主有再多秘密都可以。 弗清念本就是随便问问,听到系统的肯定的答复也并不意外,只是垂下眼眸安静地站在角落里。 也不知道那五个人在说些什么,一直到齐黎析送完那群凡人下去休息都回来了还没说完。 齐黎析有些无奈,他这几个师叔和师尊每次见面都得吵一会儿才能好好谈正事,明明一个个都地位身份和修为极高的人,却还跟小孩一样...... 转眼又看见了拿着黑剑的白衣少女,天色已经暗沉,而她站在一小片阴影里,看不清神色。 只是周身散发着淡淡的疏离感,仿佛被世界隔绝在外,孤寂又冷清,天地间只剩她一人。 看起来有些......可怜。 齐黎析想了想,便朝她走过去,温和地开口:“师妹......或许我可以这么叫你,不出意外你应该要成为千玄宗的亲传弟子了。” “我想,现在叫你师妹应该也没错。” 正在神游的弗清念突然听到声音有些怔愣地抬头,目光平静地看向齐黎析。 【啊啊啊,是男主啊】 系统又开始尖叫了,尖锐的声音吵得人脑袋疼。 “男主?” 【没错宿主,是书中原主的道侣哦】 听到这话的弗清念眸光闪了闪,终于开始认真打量眼前的人。 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这是弗清念看见齐黎析时的第一印象,眼前的男子剑眉星目,玉树临风,像一块温润的宝玉,气质温和内敛,如竹子般淡雅谦逊。 少女微微点头,并未说话,目光依旧平淡安静,似乎对眼前俊美的男人毫不在意。 齐黎析却有些怔愣,他不是一个自恋的人,但却第一次有人在看见他的脸后表现的这么毫无波澜。 齐黎析轻笑了一下,温和道:“我叫齐黎析,你叫什么?” “弗清念。” 少女的声音清润冷淡,不带一丝起伏。 对于系统嘴里说的男主,弗清念并没有什么好感,她并不想给自己找个什么伴侣,如果系统敢强制要求她,那她不介意......杀了这个人。 看着少女只回答了自己名字后就又垂下眼睛不再开口,齐黎析无奈的笑了笑。 这个师妹,好冷淡。 而且似乎,有点不喜欢他...... 是他的错觉吗。 第25章 我想去,灵霄峰 “好了,都不要吵了,你们各自去介绍一下自己,让那个小娃娃自己选。” 五人争执了半天都没有个结果,云霄真人终于忍不住提出了一个方案。 其余四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点头同意,反正他们在这里吵也得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回过神来的众人终于记起了弗清念,这才赶忙去找弗清念,却发现少女旁边竟已经站了一个人。 仔细一看竟然是掌门的大弟子,宗门的大师兄。 纪音脸色又开始发冷,一脸怒气看向云霄真人。 好你个云霄,居然趁他们不注意,先派徒弟去拉近关系,心思真脏! 被纪音愤怒的眼神盯着的云霄真人摸了摸鼻子,转过头避开她的视线。 干嘛这么看我,又不是他叫齐黎析去的,谁叫他们的徒弟不在这。 纪音倒是还有个徒弟苏清绮还在,但她都快恨死弗清念了,根本不可能去和弗清念说话,她都怕自己忍不住一剑捅死她。 这时候一直盯着弗清念的潇若真人突然开口,温柔地说:“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弗清念抬起眼眸看了一眼潇若真人,眼前的女子精致漂亮,打扮的很是华美却又不显庸俗。 “弗清念。” 潇若真人看着少女,精致的眉眼里透露着冷淡,白皙的脸上不施粉黛,却依旧艳色绝世,清眸流转间顾盼生辉。 潇若怎么看怎么喜欢,这人长得太合她胃口了,简直长在她审美上,把这样一个绝世美人天天放在眼前看着,简直美哉。 没错,潇若是个颜控,她的两仪峰上全都是俊男美女,因此也是千玄宗人数最少的峰。 没办法,潇若真人实在是太挑剔了,不合她眼缘的她一个也不收。 “我叫潇若,两仪峰峰主,主修阵法,清念可有兴趣?” 潇若真人还没听到少女的回答,就被纪音给挤到一边。 “清念别理她,阵法有什么好的,还是学剑好,你这一身剑骨,天生的剑修。” 忽视潇若杀人的眼神,纪音又开口,“我叫纪音,灵霄峰峰主,剑法不说天下第一,便也当得起一声剑道宗师。” 弗清念看着纪音眨了眨眼,她不需要练剑,但......眼神扫了一眼不远处一脸怨毒的苏清绮,她对这个人身上的系统很感兴趣。 纪音说完其他人便也上前来介绍自己。 “云霄,无上峰峰主,千玄宗掌门。” “星松,灵丹峰峰主,八品炼丹师。” “彭岳,青焰峰峰主,炼器大宗师。” 几个人介绍完便目光灼灼地盯着中间的少女,目露期待。 此时站在一边的苏清绮看着被团团围住的弗清念,面目扭曲,眼里的嫉妒与杀意宛如实质。 为什么,为什么系统居然没拦住她,让她测出了灵根! 凭什么她弗清念有这样的待遇! 就凭她是什么气运之女吗,当初她被测出是极品火灵根也没有这个待遇。 心里的恨意如藤蔓般肆意生长,阴暗将苏清绮彻底腐蚀。 没关系,他们来日方长...... 又感受到那充满恨意的眼神,弗清念的唇角勾勒起一抹清浅的笑。 “我想去,灵霄峰。” 一旁紧张地看着弗清念的纪音终于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仰天大笑。 “哈哈哈,好好好,乖徒儿,叫声师父听听。” 纪音开心的围着少女打转,越看越满意,越看越喜欢。 看看,这气派,这气质,天生的剑修! 弗清念垂眸安静地喊了一声师尊,一旁的潇若真人牙都要咬碎了,眼睛嫉妒的要喷火。 这臭女人会带孩子吗,这么漂亮的人儿可不能变成第二个纪音! 想到若是以后弗清念用那样漂亮的脸做纪音那样没形象的动作,潇若就打了个寒碜。 不行,绝对不行! “清念啊,你对阵法有没有兴趣啊,要不要也认我当师尊呀?”潇若的声音温柔婉转,活像骗小孩的大灰狼。 “潇若!清念已经是我徒弟了,你还抢,你要不要......”纪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潇若笑盈盈地看着她,嘴巴未动,但声音却清晰的传到了纪音的脑海里。 “你不让我当清念的师尊,我就把你小时候的留影石公之于众。” 纪音双目喷火,恨得牙痒痒,眼神仿佛要杀人。 “你敢威胁我?” “对啊,就威胁你了,你能拿我怎样?” “潇若,你给我等着!” “哎呀,留影石......” “闭嘴!!!” 两人用传音进行了一场沉默的交锋,终于以纪音败下阵来结束。 纪音和潇若从小一起长大的,是一直互相看不对眼但又是同门师姐妹,于是天天给对方使绊子,而潇若显然更有心机一些,把纪音的囧事全部用留影石给记下来了,至此也就成了威胁纪音的手段。 纪音忍住要把潇若那张笑脸撕烂的冲动,脸上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语气温柔又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看起来诡异极了。 “清念,潇若真人的阵法也是修真界极为出色的,清念对阵法有兴趣吗?” 纪音话刚说完又一道传音入耳。 “留影石。” 拳头硬了。 “呵呵,清念,拜潇若为师吧,不过你只能叫她潇若师尊。” 听闻这话的弗清念有些微愣,有点不太明白怎么突然又要多出来一个师父。 但还是顺从的点了点头,乖巧的叫声了一声潇若师尊。 被弗清念清润的声音叫了一声的潇若心花怒放,也不在意纪音不让弗清念叫她师尊的小问题了。 一个称呼而已,人先拐到手再说。 但,剩下三个人不乐意了。 云霄:“什么时候有一人从两师的先例了?” 星松:“不行,我不同意!” 彭岳:“除非也认我当师傅。” 三人一人一句,都一脸不善的盯着纪音和潇若,而两人却突然极其有默契的转过头不看那三人。 纪音:哎呀,这天,可真黑。 潇若:这衣服可真衣服。 这时候星松真人,也就是五人里年纪看起来最大的人开口了。 “不如这样,既然我们五人互不相让,那就让清念小友一人从五师。” 反正拜两个也是拜,拜五个也没区别。 此话一出,云霄和彭岳都点头同意,但纪音和潇若就不乐意了。 多了三个人和他们抢宝贝徒弟,绝对不行! 但胳膊拧不过大腿,在云霄真人的威压下,两人只能极其憋屈的同意。 就这样,史无前例的一人拜五峰的盛况在这一日诞生了。 同时被铭记的还有那差点碎掉的七彩测灵石和那道威震八方的剑气。 第26章 极上灵根 解决完拜师问题的众人,终于有空看向弗清念手中那把气息醇厚古朴的黑剑。 云霄真人:“清念啊,你......你是怎么把这个太初剑拔出来的。” 云霄真人心里极为震撼,自千玄宗建立起这把剑就在这里存在了,千万年来从未有人将这把剑拔出来过,而弗清念是第一个。 太初剑出,那么必定要跟着拔出剑的人。 它存在的时间太久,千玄宗的人早就将它当做了镇宗之宝,虽然是要给自家徒弟,但云霄还是有点心痛。 弗清念垂眸看了一眼手里的剑,淡定地回答:“用力一拔,就出来了。” 回想起当时,这把剑感受到她的气息,粘着她的手死死的不下来,没办法她只能把它拔出来了。 听见这么随意的话云霄嘴角一抽,如果真这么简单的话为什么从没有人拔起来过。 “既然如此,那这把剑就属于你了,这柄剑名为太初,自建宗以来就存在,是我千玄宗的至宝,清念可要好好呵护。” 盯着那把黑剑,云霄真人的心都在滴血。 听到这话的弗清念又垂眸瞥了一眼手里的太初,剑身感受到她的注视微微颤动。 收回视线,又看向了一脸不舍的云霄真人,思考了一会,抬脚就走。 其他人看着突然离开的少女有些疑惑,但还是跟了上去。 只见少女走到了太初剑原本的位置,手臂举起,微微下沉。 古朴的黑剑又被插回了原来的位置,宛如初见。 其他人:!!! 干完这一切的少女随意的拍了拍手,风轻云淡地说:“既然是宗门的至宝,那还是留在宗门吧。” 云霄真人微微瞪大眼睛,震惊道:“清念,你可知道这把剑可是神器,你就这么放弃了?” 少女淡定的点点头,她不需要剑。 看着眼里毫无波澜的少女,云霄意识到弗清念是真的不想要,于是平日公正严肃的掌门突然仰天大笑。 “哈哈哈,天佑千玄,天佑千玄啊!” 天生剑骨,极品灵根,却不骄不躁,小小年纪就如此成熟稳重,这等人才居然是他们千玄宗的,简直是上天赐福,他一定要出去好好炫耀一下,气死那帮老家伙。 云霄笑完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其他人以一副极其嫌弃的表情在看他,表情里面明晃晃的写着几个大字。 你谁啊,不认识。 云霄真人掩唇咳了一声,又变回了往日里威严的模样。 “既然如此,天色也不早了,”云霄真人顿了顿,接着说,“纪音,你先带着清念回灵霄峰,明日,在无上峰举办拜师大典。” 纪音微微点头,就带着人走了,而苏清绮也一脸阴沉的跟了上去。 台上便只剩下了其余三个峰主和掌门,以及一个齐黎析。 齐黎析看着几个心情甚好的师叔,顿了顿,终于忍不住开口。 “师尊,三位师叔,”他眨了眨眼睛,有些踟蹰,“测灵石,好像被小师妹弄......裂了。” “什么!?” 四道震惊的声音传来,齐黎析无辜的垂下眼睛,不敢看他们脸上的表情。 而此时终于看见台上测灵石的几人,一个个神色恍惚宛若失魂。 云霄真人看着那原本巨大平整的七彩石如今布满裂痕,支离破碎的立在那里,仿佛一阵风来就要碎一地。 他脚步虚浮的走到巨石下,双腿一软就跪在地上,捂住心口,一脸痛心疾首。 他对不起列祖列宗,对不起历代掌门啊,千年不坏的测灵石居然传到他手里就这样裂了。 而罪魁祸首居然是他新收的小徒弟。 而站在后面的的小老头星松真人缓过神来后眉头轻皱,眼里浮起一抹思虑,突然开口问道。 “你们可知那小丫头是什么灵根?” 一直在场看了全部的齐黎析回答道:“纪师叔说小师妹是......极品冰灵根。” “测试时可有什么异象?”这时候云霄也反应过来,起身皱眉看向自己的大徒弟。 听到师尊的询问,齐黎析完完整整的将事情重复了一遍,包括中间测灵石突然熄灭的状况。 众人听完眼中眼中都浮起一抹凝重,互相对视了一眼确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而齐黎析看着突然沉默的几人,心中有点不安,难道是小师妹的灵根有什么问题? 这么想着便也问了出来,而台上的云霄则是深深看了一眼自己的徒弟。 这孩子是个嘴严的,告诉他倒也没什么问题。 “你小师妹的灵根......可能不是极品冰灵根。” 齐黎析震惊的瞪大了眼睛,有些迷茫,“那她是什么灵根?” 云霄看了一眼星松,星松这才开口缓缓说道:“应该是比极品冰灵根还要高级的灵根,但千万年来从未有人见过,因此也无人知道这种灵根到底是什么样子。” “后人为了方便称呼,给它取名为——极上灵根。” “拥有这种灵根的人是天生的修士,什么都不用做便能自动吸收吐纳天地灵气,如果没看错的话,那孩子已经达到了......金丹期。” 齐黎析呼吸一滞,有些恍惚,他这小师妹看起来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原来已经金丹期了吗...... 他如今二十五才只是一个元婴期大圆满,而这还是一直呆在千玄宗这样灵气浓郁的地方才达到的,他这个师妹的天赋也太......妖孽了。 如果他知道弗清念根本没有认真修炼过,估计会更震惊。 还未等他想完,又听到星松真人话锋一转,语气有些伤感,“但是......” 但是什么? 齐黎析抬头看向几人,只见众人脸色都不太好。 星松有些犹豫地说完了后面的话,“这种等级的灵根不是普通人能承受得了的,修为高还好说,修为低的话,”他捋了捋胡子,才又开口,“就要承受灵根的反噬,而这孩子还是冰系灵根,这些年怕是吃了不少苦。” 齐黎析有些震惊的后退了两步。 怪不得......怪不得他刚刚靠近弗清念的时候,她身上的那种寒凉连他都有些抵挡不住,他甚至都没靠的多近就感受到了,那么,他的这个小师妹又在承受着什么...... 他突然有些心疼,为这个只说过几句话的师妹,那么小的年纪却要承受着这样的折磨。 此时云霄真人终于开口,“黎析,你是清念的大师兄,便要履行好师兄的责任,要好好保护她。” “还有,此事不要对外声张,若有人问便说是极品冰灵根就好。” “你纪师叔那里,我会亲自去说。” 齐黎析恭敬弯腰,垂下眼眸回答:“是,师尊。” 本该活蹦乱跳的年纪,却是那样的冷淡安静,怕就是被灵根影响的。 不用云霄真人说,他也早就下定决心要好好保护弗清念了,那样的人......不该遭受这些。 第27章 剑修的洞府 千玄宗,灵霄峰。 月光如水,轻柔地洒在灵霄峰的每一寸土地上,勾勒出山峰峻峭的轮廓。 山顶的雾气在夜间越发的浓重,如白色绸带般在山间缓缓流淌,飘渺灵秀。 “清念,如何?” 纪音看着弗清念笑眯眯的开口,“虽说灵霄峰没有两仪峰那般绝美,但景色也是相当不错,喜欢吗?” 少女微微垂眸,安静地点了点头。 “好徒儿,今日事发突然,还没有给你准备洞府,不如......”纪音眉头一挑,有点害羞地说,“不如今晚,和为师一起住?” 看着跃跃欲试的女人,弗清念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突然有点后悔拜这人为师。 这人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完全没有白天看见的那般高冷慵懒,反而还时不时的想往她身上挂。 “不用了师尊,我现在去收拾也来得及。” 看着少女脸上的不情愿,纪音失望地撇了撇嘴。 “好吧。” 知道和小徒弟一起住无望,纪音很快又调整了过来,兴冲冲的拉着少女走到一处山壁面前。 拿出自己的本命剑,抬手一挥,两道锋利浓郁的剑气倾泻,原本光滑的山面轰的一声,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坑洞。 纪音抬手将弥漫的灰尘和石块扫落,用灵气将坑洞里里外外的清洗了一遍。 “乖徒儿,你先进去歇会,为师去给你搬些东西过来。” 说完这句话纪音就急匆匆走了,去灵霄峰的宝库里开始翻东西,准备给她的小徒儿把洞府装饰的好一点,至少能先凑合一晚。 好不容易收到的徒弟肯定得好好对待,而且......小徒弟那样子的美人住破洞她也于心不忍。 而原地的弗清念则是看着那个潦草的洞府,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完全没有进去的意思。 【宿主,剑修都这样,过几天咱自己搭个房子】 系统看着那个洞府也有些无语,它的宿主什么时候住过这么潦草的地方,但是这也很正常,因为...... 众所周知,剑修很穷。 而以第一剑宗出名的千玄宗,那更是穷的叮当响,何况是主修剑的灵霄峰。 但也只有灵霄峰是直接开山劈洞住洞府,而其他峰都有自己赚钱的门路,修的是亭台楼阁,古台芳榭。 听到系统的话,弗清念终于压下心底蔓延的悔意,接受了自己选了个最穷的山的事实。 深吸一口气,抬脚面色发冷的进了刚劈出来的洞府,内部的空间倒是很大,石壁光滑完整,看的出刚刚纪音在开府时的细心。 但......也抵挡不住这里的简陋,空旷的洞穴里什么都没有,站在中间的少女在巨大的洞府里显得格外渺小可怜。 刚取完东西回来的纪音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气质清冷的人安静地站在粗陋的洞府之中,眉眼低垂,脸色苍白,看见她来后乖巧的垂眸叫了声师尊。 纪音感觉自己心都要碎了,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是人,居然让宝贝徒弟住这种破地方。 回过神来的纪音赶紧进去开始把刚刚搜寻到的东西拿出来摆上,不出一会儿寒酸的洞府就被装点有了几分温馨。 看着被装饰整齐的洞府,纪音满意地点点头,虽然还是有点简陋,但比刚刚看起来好多了。 转过身看向站在角落里与四周简朴的景象格格不入的少女,纪音脸上露出的笑一下子收了回去。 突然觉得就算是被装饰过了的洞府还是无比简陋,有点心虚的靠近弗清念。 “那个清念啊,要不今晚为师带你去两仪峰住一晚吧,潇若那里的环境比较不错。” “明日为师找人给你重新建个屋子,好吗?” 纪音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略带紧张的看向眼前精致漂亮的少女。 却只见她抿着纤薄的唇,浓密的眼睫安静地垂下,摇了摇头。 “不麻烦师尊了,徒儿今晚在这里没关系的,徒儿很喜欢师尊搭的洞府。”清润的嗓音在洞府中回荡,带着一丝柔软的意味。 纪音看着眼前的少女,愈发觉得自己不是人,只能干咳了两声,“那徒弟你先好好休息,我的洞府就在旁边,有事叫我。” 说完都不敢抬头看弗清念一眼,连为师这样的自称都忘记,转身就走。 “对了清念,明日我来叫你,带你去无上峰参加拜师大典。”纪音的声音远远的飘了过来。 至于纪音为什么要这样急匆匆的走,当然是因为弗清念看起来实在是太可怜了。 她根本不敢多看一秒。 她离开也不是回去休息,是到处去搞钱,准备好好给她的徒弟修一个漂亮的房子。 而此时的弗清念懒洋洋地瞥了一眼毫无审美的洞府,身形一转就出现在了七巧星阳塔内。 重新回到那个熟悉的地方,少女的眉眼都放松了些,姿态优雅随意地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 系统:...... 盲猜宿主嫌弃这个辣眼睛的洞府。 不得不说系统猜的很对。 弗清念进入七巧星阳塔的确是有些无法接受那样潦草的住处,还有就是她并不喜欢黑夜。 而七巧星阳塔里永远都洒着温暖的阳光。 她喜欢晒太阳,虽然无法驱散身体上的寒意,但总比外界那漫漫寒夜要舒服的多。 第28章 一人从五师、拜五峰 晨曦微破,黎明的帷幕悄悄拉开,温暖的阳光穿透层层云雾,照亮了整个千玄宗。 整个无上峰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叽叽喳喳的讨论着。 站在山顶的谢元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弟子,用胳膊戳了戳旁边齐黎析。 “大师兄,小仙女真的要成我的师妹了吗?好激动啊。” 昨天他跟着去安抚那些普通人并没有回来,因此也没看见后来发生的事情。 齐黎析瞥了一眼兴奋的谢元,神色淡定,“不是你的师妹,是全宗门的师妹。” 弗清念是最晚来的弟子,又拜五峰,该是全宗的小师妹。 “啊?什么意思?” 谢元有些迷茫,什么叫全宗门的师妹,小仙女难道不拜给哪个峰主吗? “一会你就知道了。” 看着迷惑的谢元,齐黎析的唇边勾起一抹笑意,想到一会众人震惊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愉悦。 “准备好见面礼了吗?” “当然了,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忘记!” 谢元瞪大眼睛,不服气的开口,虽然他平时看起来不太靠谱,但礼物肯定准备好了。 谢元还准备说些什么,却突然传来一声浑厚的钟声,声音传播的极远,将整个千玄宗包裹在内。 “快快快,大典开始了,师兄咱快走。” 说完这句话谢元就开始狂奔,生怕去晚了就没有好位置了般。 跟在后面的齐黎析不紧不慢,宛若闲庭信步般悠闲。 亲传弟子都有自己的位置,根本不需要跑,谢元还是太年轻了。 等齐黎析到了无上峰的大殿中,里面已经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一进去便有无数道视线注视着他。 “啊,是大师兄,还是一如既往英俊啊,喜欢。” “大师兄,早上好!” “大师兄......” 密密麻麻的问候声传来,那青衣俊雅的男子却只点头微笑,并未答话,姿态从容地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垂眸休息。 旁边的谢元看着下面尖叫的人群,啧啧称奇,大师兄真是魅力无限。 人群中的声音还没消失,大殿的门口就出现了几个人影,走在最前方的便是千玄宗掌门云霄真人,其余几人微微落后他半步跟着。 “掌门好。” 一瞬间殿中的弟子全部安静了下来,微微俯身行礼。 走到主位上的云霄微微抬手,示意众弟子起身,威严庄重的声音传来。 “拜师大典,开始。” 声音落下,门口便走进来一个清秀少年,看着如此宏大的场景,眼里闪过一丝紧张,安静地走到大殿中央,手指捏住衣角,小鹿般的眼睛有些颤动。 看着如此紧张的少年,云霄真人温和的开口,“不用害怕,你叫什么名字?” “凌......凌楚怀。” 少年的声音落下,旁边的长老就开口,声音不大却能让整个大殿的人都听清楚。 “凌楚怀,单系木灵根。” 台上的几个长老听见这一声都默默点头,眼里划过一丝赞许。 这几年有灵根的都很少见,单系木灵根已是很不错的苗子了。 不过看那几个峰主脸上都极其淡定,众人都有一些疑惑。 怎么这几个人都这样平静,往年不都是为了抢人而大打出手吗,怎么今日有个不错的苗子还能稳稳地坐着不动。 看着几个峰主没有抢人的意思,刚刚说话的长老思索了一下,开口问道:“小娃娃,你想去哪个峰啊?” 说完后又简单介绍了千玄宗的几大主峰,而此时站在中央的少年看着几个无动于衷的峰主,眼里划过一丝失望。 “我想去......灵霄峰。” 台上的纪音闻言懒懒地睁眼看了一眼殿中的少年,点了点头,算是允了。 “凌楚怀,拜入灵霄峰,记内门弟子。” 这一句话传出,底下的弟子传来一片哗然。 “怎么回事,居然只是个内门!” “是啊,单系灵根居然没有被收为亲传弟子,什么情况啊?” “太奇怪了,无上峰的谢师兄只是双灵根都被掌门收了,怎么今日这些峰主这么奇怪......” 无数疑惑的声音传来,台上的云霄真人抬手,一丝威压传来,下面嘈杂的声音全部消失。 就在众人有些不清楚状况时,门口又出现了一个少女。 她逆着光而来,一袭紫衣衬得本就白皙的肌肤更加雪白,三千墨发被一根同色发带挽着,额间几缕碎发乖巧的垂下,眼眸清澈温润,眉眼精致带着一丝浅浅的倦意,气质疏离又冷淡。 少女缓缓走过,纪音真人的声音也响彻整个大殿。 “弗清念,极品冰灵根。” “天生剑骨。” 随着弗清念走到大殿中央,纪音的话也终于全部落下,而一直呆滞看着少女的众人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台下爆发出一阵剧烈的惊呼。 “极品灵根,还是天生剑骨!这人的天赋也太好了吧!” “天啊,她长得也太好看了吧,这真的是凡人界能生出的人吗......” “天赋这么好,怪不得峰主们都看不上那木灵根的弟子......” “......” 此时已经站在灵霄峰众人里的凌楚怀看着殿中精致的少女微微吐出一口气,心中的那点郁闷也缓缓消失了。 跟这样一个人一比,自己那点天赋确实算不了什么,而且...... 凌楚怀想起刚刚无意间与少女对视的那一秒,一抹红晕爬上了耳尖,那双清澈漠然的眼被深深地刻在心上,伸出手按了按跳的有些快的心口,默默垂下眼眸不敢再去看少女的背影。 “啊,大师兄,是小仙女,小仙女来了,她看我了是不是!” “怎么一夜不见,感觉小仙女更漂亮了,大师兄,是我的错觉吗......” 听着耳边谢元吵闹的声音,齐黎析无奈地敲了敲他的头,示意他安静一点。 而台上看见少女出现的五人都站了起来,脸上的喜悦溢于言表,“清念来了啊,昨夜睡好了吗,灵霄峰简陋,今晚去两仪峰住好不好。” 说这话的人当然是与纪音对着干的潇若真人,潇若看着弗清念简直开心极了,因为她发现今日弗清念换了身衣服更养眼了。 纪音很没形象的翻了个白眼,立刻开口嘲讽了回去。 看着又开始吵起来的两人,云霄真人赶紧开口打断。 “弗清念,一人从五师、拜五峰,记为五峰亲传弟子。” 说完这句话的云霄也不管底下的弟子如何震惊,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弗清念,“乖徒儿,还不来给师父敬茶。” 第29章 邪修征兆 听见云霄真人的话,弗清念微微点头,便准备拿出准备好的茶,但旁边突然出现了一道声音。 “师妹,师姐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上好的灵茶,都是几位师叔们常喝的。” 苏清绮说完便笑盈盈的看着弗清念,眼神里闪着恶意的光芒。 她太了解纪音了,她的师尊从来不会管这些东西,更不可能会为弗清念准备的这么细致。 而弗清念一直都是一身素衣的装扮,看起来身上并无值钱的东西,又如何拿得出比她手中还好的茶,因此,她笃定弗清念一定会用她的茶去拜师,就算不用,她也能在这几人面前刷一波好感。 纪音看着突然冒出来的苏清绮,眼里闪过一瞬懊恼。 她怎么都忘了,拜师还要敬茶,她早上直接给人带过来,并没有告诉弗清念要敬茶这一事。 眼神冷冷地扫了一眼笑得一脸温良的苏清绮,完全不信她有这么好心,怕是想让清念出丑还差不多。 就在纪音准备开口时,殿中那精致的人儿突然开口了。 “多谢师姐的好意,不过师妹已经准备好了拜师茶,就不劳师姐费心了。” 话里话外都透露着苏清绮多管闲事的意味,听的她咬牙切齿,端着茶盘的手指都有些发白。 苏清绮眼神冰冷的看着弗清念,突然嘴角勾起一抹笑,“是吗,倒是师姐逾越了,那师妹快些敬茶吧。” 说完又退回了原本的位置,一脸淡定,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 弗清念看着她那小人得志的模样,目光闪了闪,眼里划过一丝兴味。 又要那个系统出手了吗,她还真是......没用。 没错,苏清绮已经和系统沟通好,准备一会在弗清念拿出的茶里下毒,系统的手段,就算是这几个修为极高的人也无法查出,如果这些人知道新收的徒弟居然给他们下毒,那么,那个场面...... 苏清绮已经开始有些忍不住,差点就笑出来了。 纪音看了一眼旁边的苏清绮,一脸疑惑,这人又在想什么,笑得那么恶心。 弗清念收回视线,平静地从空间里拿出已经准备好的茶,于是整个大殿在少女拿出那五杯茶时,一股极其浓郁的茶香和精纯的灵气蔓延开来。 几乎所有人闻到那样纯粹的气味都浑身一震,有些人昏沉的灵台一下子清明了起来,甚至有人许久未变的境界都开始有一丝松动。 “啊,好香,那是什么茶?” “我的天,好精纯的灵气,感觉之前的暗伤都好了许多!” “我......我好像要突破了!” “什么!?” 无数嘈杂的声音传来,底下的弟子有些甚至直接原地开始冲击松动的境界壁垒,有些甚至原地入定,大殿顷刻间混乱一片。 而台上五人看着弗清念手中的茶,眼里闪过一丝震撼。 “静心冥草!” 星松真人将少女手中的茶拿过来仔细观察了一下,待他看清茶水里面泡的是什么后,猛地尖叫出声,那副世外高人般的形象粉碎了个彻底。 星松真人宛若珍宝般捧着茶杯,一脸痛心疾首。 “你......你你你你,你居然把静心冥草用来泡茶!” “暴殄天物,简直是暴殄天物!” 看着茶杯中漂浮的那一株小小的紫色植株,星松的心都在滴血,那可是极为珍贵的炼丹药材,他手里也只有一株,甚至还没有杯子中这株完整。 剩下的四人看见星松那悲痛欲绝的表情,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弗清念好像拿出了什么极其了不得的东西。 弗清念对上星松真人宛若杀父仇人的眼神,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她只想着给这几个人泡一壶好茶,倒是没注意自己拿的是什么东西。 看了一会几人完全没有要喝茶的意思,终于无奈出声,“几位师尊,该用茶了,若是凉了便不好了。” 几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弗清念这里接过了茶杯,开始喝了起来,唯有星松真人还在那里萎靡不振。 看着小老头可怜兮兮的样子,弗清念轻笑一声,“师尊?为何不喝徒弟的拜师茶,是不愿收下我吗?” 说完便有有些无辜的垂下了头,看起来有些可怜。 系统:...... 又来了,它的宿主又开始装了。总感觉宿主一到千玄宗仿佛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 星松看着少女无助可怜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但又不舍得生气,只能冷着脸喝了茶,然后把杯子里的叶子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罢了,她可能也不认识这是什么,以后......以后一定要让她把药材大全背十遍! 看着星松真人的动作,弗清念目光闪了闪,这个师尊似乎很喜欢这个草,一会结束后送他一些好了。 她对自己人向来大方,而且,她在这个世界也待不了太久...... 此时看着几人喝茶的苏清绮脸色阴沉,袖中的手紧紧握着。 为什么,为什么每一次都是这样,为什么所有人都如此偏爱这个人...... “系统大人?你下的毒呢,为什么这几个人喝了没反应!” 【抱歉,查询失败,权限不够】 苏清绮的系统此时也有些疑惑,刚刚下毒的时候,突然有一股力量将它封闭了,而它完全不知道那种力量从何而来,它想去查一些资料,但是现在苏清绮夺取的气运太少了,根本不足以让它深入调查。 听见这话的苏清绮有些震惊,以往从没出现过这种状况。 “什么意思,什么叫权限不够?难道你不是无所不能的吗?” 【我的力量与气运挂钩,而你获得的气运太少】 冰冷的机械音带着嘲讽,它有些后悔绑定了这个人,真是没用。可惜它只能等苏清绮死了才能更换宿主,要不然它早跑了。 不过没关系,反正以这人的智商,估计在气运之女的手里活不了多久,它很快就可以寻找新的猎物了。 得到答案的苏清绮垂下眼睛,怒气在心中翻涌,一个两个都这样瞧不起她,她一定会让这些人付出代价! 弗清念......又是她,她就像一座大山,是她永远翻不过去的壁垒。 为什么重活一世,还是事事不顺! 气运之女!气运! 弗清念,失去了气运的眷顾,你又拿什么和我比! 陷入癫狂的苏清绮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丹田里出现了一缕黑色的雾气,那是......变成邪修的征兆! 第30章 凤凰木 几人喝完茶后,纪音就笑嘻嘻地凑到弗清念的面前,极其做作地抛了个媚眼。 “乖徒儿,猜猜为师要送你什么礼物?” 没等弗清念反应过来,纪音就被旁边的潇若真人一脚踹走了,“送个拜师礼还那么多废话,清念,看师父给你准备了什么。” 潇若真人说完就从自己的空间中拿出了一个小舟,上面挂满了仙气飘飘的绫罗,舟身上篆刻了些祥云仙鹤的图案,看起来极其华美飘逸。 “清念,这是灵梦舟,是一个飞行法器,给你代步用,女孩子用的东西肯定得漂漂亮亮的。” 纪音瞥了一眼潇若拿出的小舟,有些惊讶,她还真舍得送,当年潇若为了得到这灵梦舟可费了不少劲,平时都不舍得用,今天居然直接送给了弗清念,看来是真喜欢这个徒儿。 而弗清念看着潇若真人手里的小舟,目光闪烁,因为系统早在刚刚就开始在她脑子里尖叫了。 【啊啊啊啊,天阶圣器啊,宿主快收下】 弗清念看着那隐隐发光的灵梦舟,居然是天阶圣器吗...... “师尊,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 少女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眼前的潇若真人露出了一个心碎的表情,泪眼汪汪的看着她。 “清念是不喜欢师父送的礼物吗,呜呜呜,人家好伤心啊~” 看着和纪音一样做作的女人,弗清念无语地抽了抽嘴角。 果然,能和纪音玩到一起的人,在某些地方一定有惊人的相似...... “怎么会,师尊送的礼物徒儿很喜欢。” 说完就立马收起潇若手里的灵梦舟,然后退后了几步,乖巧地垂眸,不再说话。 看见少女收下了自己的礼物,潇若立马收起了脸上的表情,又恢复成了往日里高贵冷艳的模样。 哼,她就知道,对付这种高冷淡漠的人,就要像纪音一样不要脸,看吧,效果出奇的好。 系统:有点想笑,不行,要忍住。 看着自家宿主吃瘪,系统就觉得有点兴奋,它觉得这样才对嘛,这样的宿主才像个人,而不是......冷冰冰的木偶。 弗清念收下潇若的礼物后,纪音也拿出来了自己准备的拜师礼。 “清念,你昨天没拿太初剑,作为剑修,怎么能没有一把剑呢。” “这把送你,时间比较紧,雕的有些不好,以后师父再给你换把好的。” 弗清念看着眼前的那一柄简单的赤红色木剑,有些愣神,她能感受到这柄木剑上传来的灼热气息...... 本来看见纪音掏出一把木剑,潇若还想开口嘲讽,仔细一看却又把话咽了回去,居然是凤凰木,这女人还真是用心了。 凤凰木,至阳之木。 弗清念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剑身,便感觉一股灼热气息顺着指尖蔓延,连灵魂里的阴寒都淡了几分。 这把木剑,可以压制她身上的寒气。 少女垂下的眼睫有些颤抖,白皙的手握住剑柄,清润的声音有些绵软。 “谢谢......师尊。” 纪音看着脸色苍白的少女,心底也泛起细密的疼,她也是昨晚才从掌门他们嘴里知道,她的宝贝徒弟居然是这种灵根,于是连夜去找了这块凤凰木回来,希望能减轻她身上的寒气,能让她过的舒服一点。 看着乖乖抱着剑的少女,纪音在心里叹了口气,真是个招人疼的孩子。 接下来是其他几人来送礼物,云霄真人送了一个火灵珠,也是压制寒气的宝物。 星松则是拿出了一堆丹药,“徒弟啊,以后这丹药每日一颗,吃完了就来问我要,师父再给你炼。” 看着一地的丹药,系统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八阶丹药是大白菜吗,还一天一颗,炼丹师了不起啊......好吧,就是了不起。 而彭岳真人也是送了一个御寒的法器,而且还很细心的做成了女子衣袍的样式,甚至可以随主人心念变换造型和颜色。 弗清念看着一件件礼物,也明白了这些人已经看出了她身上的问题,纤薄的唇轻轻勾起,露出了一抹真心实意的笑。 “徒儿谢谢师尊们。” 几人都满意地点了点头,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接下来就是几位峰主的徒弟,也就是弗清念的师兄师姐们来送见面礼。 首先就是无上峰的大师兄,齐黎析看了眼抱着木剑的少女,脸上扬起一了抹温和的笑,走了过去。 “小师妹,欢迎来到千玄宗。” 说完便掏出了一个碧色的笛子,散发着淡淡的灵气,“这个是玉笛舟,吹奏便可化为一个小舟,虽然比不上师叔送的灵梦舟,但若是在千玄宗作为日常代步工具也是不错的。” 弗清念看着与齐黎析手中与他气质极其相似的笛子,缓缓点头,“谢谢大师兄。” 少女模样安静乖巧,齐黎析默默捏了捏手指,压制住了想要摸他小师妹头的欲望。 “小仙女师妹,嘿嘿,我叫谢元,还记得我嘛,昨天我们见过的!” 眼前突然蹦出来一个美少年,弗清念下意识的退了一步,然后眨了眨眼睛点头,她记得他,是系统说的那个看着她流口水的人...... “谢师兄。” 听着少女叫的一声师兄,谢元感觉自己都能听到花开的声音,小师妹声音好好听啊。 “这个送你,我也刚来宗门没多久,没什么好东西,但师妹放心,以后等我修为高了,再给你补一个。” 谢元送的是只极其漂亮的蝴蝶,被放在一个小小的容器中,蝴蝶每次振翅都隐隐有流光闪烁,看起来极其梦幻美丽。 谢元看着自己送的礼物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头,“小师妹,你......你别嫌弃哈。” “不会,我很喜欢。” 弗清念微微垂眸看着蝴蝶,伸出手将它放了出来,漂亮的蝴蝶停在少女纤细的指尖,微微振翅洒下淡淡的闪粉,漂亮极了。 指尖微动,蝴蝶便又飞到了少女乌黑的发间,稳稳停靠住后就不动了。 谢元咽了咽口水,小仙女看起来更仙了,怎么办,好喜欢。 看着被簇拥在人群中的少女,苏清绮脸上露出一抹嫉妒,但还是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 其他亲传弟子不是在闭关就是不在宗门,今日拜师大殿便只有这三人来,眼看着其余两人已经送完,苏清绮只能一脸僵硬地走了过去。 “小师妹,这根簪子送你,剑修还是把头发束起来比较方便。” 弗清念瞥了眼苏清绮手里的簪子,笑了笑,却没接。 “师姐,我不太会用簪子,对我来说还是发带简单些。” 说完看了眼苏清绮愈发僵硬的脸,终于伸出手将簪子拿了过来,“不过,还是谢谢师姐了。” 看着手里清透的簪子,弗清念慢慢收敛起脸上的笑,垂下的眼眸里露出淡淡的讽刺。 苏清绮......到底为什么这么恨她。 只要有机会就想害她啊,连送的簪子都敢做手脚。 弗清念感受着簪子中的那抹恶气,眼眸里闪过一丝厌恶。 苏清绮和这个世界的恶气......有什么关系呢? 第31章 狗窝 少女已经收完礼物,云霄真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站起身开口: “千玄宗近年弟子稀少,今年更是只有两位新弟子,因此,千玄宗弟子更要团结互助,绝不可同门相残。” “今日拜师大典结束!” 威严厚重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千玄宗,所有弟子都俯身弯腰,异口地同声回答。 “谨遵宗门之命。” 云霄几人说完便带着弗清念走了,大殿里的人也开始慢慢散去,不一会热闹的大殿就人去楼空。 而离开的几个峰主此时正在发愁。 “清念也是我的徒弟,凭什么不去灵丹峰住!” 刚收到弗清念送的一把静心冥草的星松真人怒气冲冲,他没想到这小徒弟身上居然有那么多好东西,这么珍贵的草居然一抓一大把。 刚刚弗清念随手给他一把草,他还以为是什么破烂,没想到...... 想起来星松真人就吹胡子瞪眼,哪有人送这种珍贵的药材,是用......是用手抓的! 不过看这小徒儿完全不在乎的样子,估计身上有不少好东西,必须得把她留在灵丹峰! “哎呦你这个老头,你看上清念身上的好东西了就直说。” “天生剑骨不住我灵霄峰练剑,去你那里干嘛,捏丸子吗!” 纪音没形象的翻了个白眼,笑话,自家徒儿必须拐回去练剑,放人是不可能的! “就算不去灵丹峰,清念也不能住灵霄峰,那种狗窝住的了人吗?” “潇若!你说谁住狗窝!” 不出意外,纪音和潇若一对上就又吵了起来,看着没完没了的两人,其他三人都有些无奈。 这时一直沉默没什么存在感的彭岳终于开口说话了。 “既然清念是五峰弟子,那便每一峰都给准备个住处,清念想去哪个便去,你们也不必争抢了。” 听见这话众人沉默了一会儿,潇若沉思片刻,又开口问:“那授课之事怎么安排?” “便让小师妹和无上峰弟子一样,每日挨个峰去学习,几位师叔觉得如何?” 说话的是姗姗来迟的齐黎析,他刚刚在看管弟子们离场,稍微来晚了些,过来便听到这一句。 云霄看着自己温润如玉的徒弟,思考了片刻,觉得这倒是个好办法。 “既然如此,那清念便跟着黎析一起吧,每日一座峰,剩余两日便跟着纪音真人练剑。” 这孩子虽说拜了五峰,但天赋到底还是更适合练剑。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上,纪音也只能憋屈的同意。 看见众人都同意,云霄真人微微勾起一抹笑容,“既然清念今日刚入宗门,那便休整一日,从明日起开始正式修行。” “黎析,你带清念熟悉一下宗门,顺便去领弟子的服饰与令牌。” 齐黎析温润的脸上勾起一抹笑容,“是,师尊。” 说罢,便垂眸看向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少女,“走吧,小师妹。” 少女抬眸淡淡扫了一眼面前男人如松般笔挺的身姿,不冷不淡地点了点头,便平静地跟着他离开。 两人离开后,剩余的几人也有事情处理,不一会也都离开了,只剩下互相看不对眼的纪音和潇若。 这回两人难得的没有针锋相对,纪音戳了戳潇若,“哎,潇若,把你会盖房子的弟子借我几个呗,我那里你也知道的......” 潇若瞥了一眼谄媚的纪音,抽回了被握住的衣袖,“哟,终于承认自己住的是狗窝了。” “什么狗窝,那叫洞府,洞府!你懂不懂!” 潇若切了一声,没理会她的解释,反正住在洞里的就算不是狗窝,那也没比狗窝好到哪里去。 “走吧,我亲自去给我宝贝徒儿盖个房子,免得待在你这里受委屈。” “好嘞,改天请你喝灵酒!” 毕竟有求于人,纪音要多谄媚就多谄媚,毕竟关系到小徒弟,她只是丢点脸而已,问题不大。 …… “小师妹,我们去领身份牌和弟子服吧。” “嗯。” 看着身边冷淡的少女,男人俊雅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他刚刚带着弗清念大概逛了逛千玄宗的五峰,但是小师妹一直都是不冷不淡的态度,不管他说什么,弗清念都只回答一个嗯字。 齐黎析总感觉自己被小师妹讨厌了,但他好像也没有做什么事情惹她不高兴啊......好奇怪。 于是风光霁月的大师兄终于有些郁闷,不再开口说话,两人便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沉默往前走去。 而两人身后不远处,则跟了一大批衣服颜色各异的弟子们。 “啊啊啊,新来小师妹真好看,呜呜......” “师妹看起来好高冷的样子,不愧是我灵霄峰的人,剑修的气度就是与众不同!” “......欸,小师妹什么时候是你灵霄峰的了,明明是我青焰峰的......” “什么话!小师妹是我无上峰的.....” “两仪峰的!” “......” “吵什么吵,掌门不是说了吗,拜五峰,从五师,小师妹是大家的,有什么可争的!” “快快快,快跟上,小师妹要走远了......” 于是,当两人走到内务阁时,身后已经跟着密密麻麻一堆的弟子,形成了一副极其壮观的景象。 而今日看管内务阁的长老看见这一幕,差点从凳子上跌下去。 我勒个乖乖,怎么突然这么多人,这个月的月例已经发下去了啊...... “刘长老,我带小师妹来领一下入门的东西。” 齐黎析有点无奈,后面的人全是跟过来看小师妹的,虽然人多,但都没有上来打扰,于是他也就没管。 “啊......啊,是黎析啊,好好,我知道了。” 男子温润平和的声音响起,刘长老才回过神来,有些磕巴的回答,刚准备起身,却又猛地愣住。 等等......小师妹,齐黎析什么时候有小师妹了......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齐黎析旁边站了一个格外精致冷淡的少女,看着少女平静的眼睛,混沌的脑子才开始缓慢的思考。 这......这不会就是那个万年难得一遇的,天生剑骨、极品冰冷根的那个天才少女吧...... 被刘长老一脸震惊地盯着,弗清念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冷淡地开口:“长老?” 听见少女冷冰冰的声音,刘长老这才如梦初醒般回答,“啊......啊,你......你好,我这就去给你取。” 齐黎析看着慌慌张张的长老,轻笑了一下,心里的郁闷少了很多,看来小师妹不是只对他这么冷漠,原来对别人也是一样的。 第32章 灵霄峰......什么时候有房子了? “小师妹不用挂怀,宗门里很多人都听说过你,如今亲眼看到,难免......” 温润如玉的男子垂眸看了一眼旁边的少女,慢慢地补充完了后面的话。 “难免会有些惊奇。” 毕竟,几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还是唯一一个拜五峰的人,谁都想看看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可以获得这样的殊荣...... 就在他说话期间,匆匆离开的长老又回来了,手里的托盘里装了许多东西。 “五套弟子服,还有五个峰的月例都在这了,只是这个身份牌......” 说完后刘长老有些犹豫,看着五个身份牌有些纠结,总不能叫人身上天天挂五个牌子走吧...... “没关系,这个我会回去请示师尊的,长老给五个身份牌就好了。” 齐黎略微犹豫下就做出了决定,还是拿回去问问师尊吧,挂五个身份牌什么的,怎么看都不太合适啊。 “哎,好。” 弗清念看着眼前的一堆东西,抬手就都塞进了长老发的储物袋里,朝长老点了点头道谢后,就不带犹豫的转身离开。 齐黎析无奈地笑了笑,这个师妹的性子还真是冷淡。 “长老别放在心上,我这小师妹......性子比较冷淡。” 听到男子温润的嗓音,刘长老愣了愣,旋即慈祥地摸了摸胡子,“没事没事,天才有点自己的个性,正常。” 况且人虽然冷淡些,但该有的礼数却没少,他又不是什么小心眼的人...... 齐黎析看长老确实没有不悦的表情,便也点了点头告别,追上离开的弗清念。 而此时的弗清念正在和那一众跟着她的人大眼瞪小眼,看着密密麻麻的人头,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你们......要做什么?” 少女清润温和的声音传到众人的耳朵里,便听取众弟子哇声一片。 “哇......,近距离看小师妹,好像更好看欸......” “声音也好好听,耳朵都软了......” “身上也香香的......” 听着众人窃窃私语的声音,弗清念莫名觉得,这些人有点......变态,身子不自觉的又退后了两步。 而赶上来的齐黎析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小巧的少女被人群包围,似乎是有些害怕般的瑟缩后退,看起来可怜极了。 “你们在做什么?” 众弟子听到声音,都回头看去,只见来人一身青色衣袍,身姿笔挺修长,面若冠玉,正是他们光风霁月的大师兄。 “大师兄......” “大师兄,我们想给小师妹打招呼。” 面对众人殷切的眼神,男人无奈的扶额,“可你们这样,会吓到小师妹的。” “啊......” “我们不是故意的,大师兄。” “小师妹有被吓到吗......我们只是太激动了......” 弗清念看着站在自己身前为自己挡住目光的身影,微微垂眸,安静地站在他的身后,并未开口。 【宿主,怎么样,是不是很温柔,是不是很完美】 【宿主不心动吗】 系统在弗清念的脑海里露出了姨母笑,光风霁月的大师兄和高冷小师妹什么的,也太好磕了...... “不心动。” 听着系统的话,少女不为所动,语气甚至还有些冷漠。 “我必须要和原剧情一样,”少女的声音顿了顿,嗓音有些凉,“和这个人结为道侣吗?” 如果这个系统敢回答是,她就想个办法杀了他好了,她绝对不会因为一个系统而和什么人产生这样的羁绊...... 【额,也不用,这属于支线任务】 【毕竟这只是气运之女选择的道侣,宿主可以不用继承】 【宿主只需要走气运之女的路线就好】 齐黎析之所以被称为男主,只是因为有气运之女的青睐而已,并不是什么必须要走的剧情。 况且,他们也不能强迫宿主必须要喜欢谁...... “嗯。”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弗清念微微松了一口气,如果可以,她其实并不想杀掉齐黎析。 毕竟,他没做错什么不是吗...... 而终于将一群人打发走的齐黎析叹了一口,转过身,便看见他的小师妹对他轻轻笑了一下。 “大师兄,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听着少女温软的声音,他有些怔愣。 怎么回事,感觉师妹好像哪里不太一样了...... 看着眼前呆愣的人,弗清念收起了嘴角的笑,又重复叫了一声,“大师兄?” 这时齐黎析终于回过神来,低头失笑,竟然被小师妹一个笑给看呆了,还真是有点......丢人。 “送你回灵霄峰吧,天色也不早了,明日正好是学剑的日子。” 弗清念点了点头,就抬脚往灵霄峰的方向走去。 齐黎析看着弗清念居然准备走回去,有些好笑,“师妹,用我送你的玉箫吧,会快一点。” 果然,少女的脚步在听到他的话后顿住,沉默地拿出了碧绿的玉箫,垂眸看了一眼,却并没有吹奏,只是用灵气拂过箫身,玉箫便自己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那小小的玉箫就在少女的动作下慢慢变成了一艘青色的小舟,上面还带着一个小棚子,遮住刺眼的阳光。 少女站了上去,并朝他递来了一个疑惑的眼神,齐黎析这才反应过来,站了上去。 他垂眸悄悄看了一眼脚下的青舟,有些沉默,原来还可以这样用吗...... 那他小时候每天傻傻的吹箫是在做什么,莫名的觉得自己有些蠢。 齐黎析一直沉浸在自己小时候的记忆中,而弗清念也不是个爱说话的人,于是两人就在沉默中到达了灵霄峰。 在距离灵霄峰只剩一点距离的地方,齐黎析看着峰顶突然冒出来的建筑,有些怔愣。 灵霄峰......什么时候有房子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两人便已落地,弗清念安静地收起玉箫,也抬眸看向凭空出现的建筑。 纪音老远就看见自家徒弟的身影,于是在两人一落地的时候就飞奔到弗清念的面前,抬手就要抱。 “哎呀,乖徒弟,师父想死你了,怎么才回来?” 看着又要往自己身上挂的女人,弗清念无比自然的移开身子,躲到了一脸呆滞的齐黎析后面。 就这样,齐黎析被自己师叔给扑了个满怀,而纪音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怎么感觉......手感不太对呢。 一抬头,就与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师侄大眼瞪小眼。 纪音噌的一下就起身,干咳了一声,眼神飘忽不定。 怎么办,好尴尬,被小辈见到自己这一面......她的形象,全毁了! 而站在原地的齐黎析突然往后退了两步,一脸复杂的看向自己的师叔。 原来,纪师叔私底下......是这样的人嘛。 “师尊,这是你给徒儿修的吗?” 一道淡定清润的声音传来,打破了尴尬到极点的氛围。 第33章 生性不爱笑 弗清念不知道什么就走到了那座建筑的面前,纪音像是忘记了刚刚尴尬的场景,飞快的跑到了弗清念的身边,不过这次没敢往少女的身上挂。 笑话,她要是再敢往自己徒儿身上倒,下一秒绝对会摔到地上,要是只有小徒弟的话也就算了,但后面还有那么大一个人呢,为了自己所剩无几的脸面,她还是收敛一点吧。 “乖徒儿,怎么样,为师亲自给你搭的,喜欢吗?” 纪音笑眯眯地开口,绝口不提潇若。 这样好的功劳,她才不会白白送人呢! 弗清念抬眸望向被紧急赶制出来的建筑,一座精致的带着院子的小楼矗立在眼前。 四周挂满了精致小巧的风铃,微风拂过便清凌凌作响,院子里铺着的青石板路蜿蜒曲折,缝隙间还生长着一些嫩绿的小草,充满生机。 甚至还细心的在一处角落里面挖了一个小型池塘,几朵未盛开的睡莲正悄悄躺在水面上,圆圆地荷叶匍匐在花骨朵的四周,清澈见底的池水下有几条锦鲤游来游去。 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却完全不像是纪音能有的审美。 “很喜欢。” “谢谢师尊。” 少女安静地道谢,并没有拆穿自己的师尊。 “哎呀,乖徒弟喜欢就好,那以后就留在灵霄峰住吧。” 纪音看着少女乖巧的脸蛋,趁机卖惨。 “为师为了给乖徒弟修房子,可是掏空了家底啊,清念不要去别的地方住好不好呀~” 弗清念看着说话间又想往自己身上挂的女人,默默捏住了指尖,要忍住,不可以欺师灭祖...... 脚步一退,又躲到了走过来的大师兄身后。 “好的师尊,徒儿以后就住在这里。” 这次纪音学聪明了,终于在又扑到齐黎析身上前停住了脚步。 摸了摸鼻子,瞪了两眼自家徒弟。 这小孩,还不叫她抱...... 看见两人的互动,齐黎析轻笑一声,感觉小师妹在师叔这里,好像多了一丝人气...... “师叔,我送小师妹回来,小师妹到了,我也该回去了。” 纪音点了点头,“明日到学剑的日子了吧,记得早点过来。” “是,师叔。” 和纪音道完别,齐黎析又看向旁边冷淡的少女,“明天见,小师妹。” 没想到齐黎析还会和自己打招呼,少女迟钝地点了点头,“明天见。” 得到回应后齐黎析也不再犹豫,御剑飞行,离开了灵霄峰。 山峰上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清,只有纪音和弗清念大眼瞪小眼。 “乖徒儿,一个人睡觉害不害怕,师父陪你睡吧。” “不要。” “可是师父怕黑欸......” “拒绝。” “清念~” 听见这肉麻的一声,少女终于顿了脚步,回头看向自己的师尊。 弗清念忍了又忍,心里要尊师重道的天秤到底是压住了欺师灭祖的那一边,忍住了想把纪音踢飞的冲动。 “师尊,徒儿累了,明天不是还要练剑吗?” 纪音看着脸色不太好的徒弟,决定还是不要再欺负她了,收回了脸上不正经的表情,站直了身体。 “那乖徒儿快休息吧,明日卯时来玉竹林找师父。” 说完这句话,纪音突然又抛了个媚眼,“不要迟到哦~” 说完这句话就跑,一秒都没有停顿。 弗清念:...... 果然,这人正经不过一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系统笑得直打滚,想到刚刚宿主的脸色,它就忍不住。 “你很喜欢笑?” 少女的声音温柔清澈,但系统莫名的浑身一抖,总感觉自己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盯上了。 【咳,宿主,我生性不爱笑】 说完这句话后系统果断和宿主切断了联系,自己在系统空间笑,不敢再让弗清念听到。 感受着四周的寂静,弗清念沉默了一会,终于走进了精致的小院,进入了被精心装点过的房间。 四周的装扮精巧秀气,是绝对不属于纪音的品味。 少女缓缓点亮了屋子里夜明珠,朦胧的光洒在脸上,圣洁飘渺。 看了眼柔软舒适的躺椅,弗清念这一晚没有选择回空间,而是住在了这个精心打造的屋子。 她不喜欢,随意践踏别人的心意...... 哪怕,她并不喜欢黑夜。 一夜无话。 晨曦微露,一片静谧之中,淡淡的雾气将苍翠欲滴的竹林笼罩,微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似在低声细语。 一个身姿颀长的人影早已在这片竹林中等待,一袭素雅的青衣遮不住男人儒雅的气质,和四周的翠竹仿佛融为一体,他随意的靠着一颗翠竹,微微垂下眼眸,气质淡然,如皎月般。 苏清绮眼里闪过惊艳,她知道眼前的人是上一世弗清念的道侣,她也和这人从未有过什么牵扯。 但,看着俊雅的男子,莫名的,有些心动。 “大师兄,来的好早。” 少女脸上露出一个灵动可爱的笑容,在男人的注视下,身子站的笔直,眼睛闪烁着似水般的柔和。 齐黎析看了一眼苏清绮,点了点头,“你也很早。” 他对这个师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得到回应的苏清绮笑的更加灿烂,心脏缓慢的跳动着。 这些年来大师兄经常会来灵霄峰练剑,她努力的想和他打好关系,可惜这人虽然看起来温和,但其实并不好接近,对她永远都是那副礼貌疏离的模样。 苏清绮本想着慢慢来,这人早晚一天她会得到,但弗清念的出现打乱了她的节奏,她并不能保证大师兄不会和上一世一样被弗清念吸引。 但没关系,弗清念不过刚入宗门而已,他们......不会那么快产生情愫,她还有很多时间。 “大师兄,”苏清绮的目光闪烁,表情有些犹豫,“师妹怎么还没来,是不是......” “是不是忘了时间。” 说罢小心翼翼的抬头观察齐黎析的表情,果不其然,男人微微皱起了眉。 看见这副表情,苏清绮心里一阵雀跃。 就要这样,慢慢的,慢慢的让大师兄讨厌弗清念。 弗清念,你的一切,我都要抢。 但她并没有高兴多久,就看见靠在竹子上的人微微起身,“小师妹刚来,可能并不知道玉竹林在哪里。” 说完也不看苏清绮的表情,抬脚就要走。 苏清绮怎么也没想到这人会是这个反应,急急跟上去拦住,“大师兄,你去哪?” 看着拦住自己的人,齐黎析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悦,这个师妹,管的有些宽了。 但他的性格决定着他并不会忽视苏清绮,于是便耐着性子回答。 “我去接小师妹。” 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苏清绮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怎么回事,大师兄不应该是会讨厌弗清念吗,他不是...... 不是最讨厌不守时的人吗...... 第34章 为师教你练剑,好吗 齐黎析是一个严谨的人,之前有一次谢元因为贪睡来晚了些,他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罚了谢元一个月不许出去玩。 当然,这对贪玩的谢元来说,已经是极为严厉的惩罚了。 可为什么,他一遇上弗清念,就这么好说话。 苏清绮脸色有些僵硬,但还是尽量保持平静的语气,“大师兄,可能师妹一会就来了。” “我们......我们再等一会吧。” 齐黎析看着死死拦住自己的师妹,第一次对她生出了一丝不喜,作为小师妹的师姐,不想着叫她也就算了,明知道小师妹不认识路,还拦着他。 但脾气一贯温和的人,就算不喜,也不会说出什么重话。 “那就在等一会吧。” 反正还有时间,况且谢元还没来。 见到他终于没有起身的想法,苏清绮松了一口气,如果齐黎析非要去找,她还真拦不住,她可不想大师兄和弗清念单独相处。 苏清绮还想说什么,但齐黎析又闭上了眼睛休息,并不打算和她说话的样子。 看着他这副作态,也只能悻悻地闭上了嘴巴,不敢再出声烦他,安静的站在了旁边,开始悄悄打量起男人的面容。 但没过多久,齐黎析又皱起了眉,心情有些不爽,以往这个师妹也不是没有偷看过他,但今天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有些烦躁。 “看够了吗?” 齐黎析的突然出声将偷看的人吓了一跳,偷看被抓包的羞耻感蔓延,苏清绮的耳背都染上了一层色泽。 “啊......不是,我没有......” 声音在男人的注视下越来越弱,苏清绮看着男子依旧温和淡然的眼睛,莫名有些委屈。 为什么......为什么连看看也不被允许。 “对不起,大师兄,下次不会了。”声音有些哽咽,似乎像是被欺负了般。 齐黎析看着泛着泪花的少女,心里的烦躁更甚,他又没做什么,哭什么? 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同门师妹这样,只能耐着性子安抚,“我没有别的意思。”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只是希望你把心好好放在修炼上。” 说完也不管苏清绮的反应,找了个空旷的地方就开始练剑。 看着齐黎析毫不留情的背影,苏清绮收起了那副可怜的样子,垂下眼睛,紧紧握着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师兄,我来啦!” 谢元的声音老远就传了过来,惊起林中一片鸟雀。 齐黎析挥出最后一道剑,缓慢吐息,看向那毛毛躁躁的人,“师弟,你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晚?” 听到询问,谢元摸了摸脑袋,灵动的眨了眨眼睛,“不告诉你,大师兄一会就知道了。” 说完嘿嘿一笑,这才看见不远处的苏清绮,也朝她打了个招呼,然后又继续和齐黎析说话。 两人旁若无人的聊天,苏清绮的脸色极其不好,但她也插不进去话,只能站在一旁。 “小师妹怎么还没来?”齐黎析看了眼天色,眉头微微蹙起。 刚准备起身去找就发现不远处走来了两个清丽的人影。 旁边的谢元远远地看见了心心念念的小师妹,连忙跑过去,齐黎析也随即跟了上去。 “小师妹,你来啦,猜猜师兄给你带了什么?” 弗清念看着跑过来的一脸神秘兮兮的谢元,缓缓摇了摇头。 于是眼前就突然冒出来一束漂亮的鲜花,上面还带着清晨的露珠,鲜艳欲滴。猝不及防地看见这样一束用心准备的礼物,少女淡然的眼眸里也出现了片刻的恍惚。 “师兄,这是.....” 谢元看着手里的鲜花,腼腆的一笑,“早上路过花草林,觉得这些花很衬师妹,就想摘下来送你。” 说完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少女,有些犹豫,“小师妹,喜欢吗?” 弗清念看着眼前有些拘谨的少年,突然抿唇轻笑,伸手接过了花。 “喜欢,谢谢师兄。” 听见想要的答复,谢元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但少女却又出声说:“不过,下次师兄不要摘了。” 在谢元疑惑的眼神里,少女轻轻吐出后面的半句。 “花要长在地上,才更好看。” 谢元听见这话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有些迟疑地开口:“那小师妹,以后......以后我带你去花草林看。” “好。” 得到少女的同意,谢元又开始傻乐起来,摸着脑袋嘿嘿直笑。 后面跟过来的齐黎析看着谢元无奈地摇了摇头,微微俯身,“师叔好,小师妹好。” 旁边一直傻乐的谢元这才反应过来,他好像一直没有和纪音打招呼,后知后觉的又补了一句师叔好。 纪音看着傻乎乎的谢元,也有些无奈,这孩子一看见好看的人或物就有点呆头呆脑的,不过倒是让人讨厌不起来。 跟在后面看了全程的苏清绮脸色极其阴沉,垂下的眼睛里蕴含着冰冷的杀气,袖中的手心都被掐破。 为什么,为什么弗清念一出现,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她一个人夺走,连对任何都冷淡疏离的齐黎析在看向她的时候,眼里都会浮现起淡淡的温柔。 似乎只要这个人一出现,全世界的目光都会只放在她一个人的身上,凭什么......凭什么被这样对待的人不是她苏清绮! “既然都到了,那就开始练剑吧。” 纪音看了一眼那三个熟悉的面孔,继续说:“你们几个将上次我教的剑法练一遍,清念就在旁边看吧,一会我单独教你。” “好。”少女的声音平淡而清润。 于是三人开始展示剑法,纪音在旁边看着,偶尔指导两下。 弗清念看着眼前的景象,莫名的有些恍惚,一些零零散散的记忆浮现,画面有些模糊,少女闭眼努力去想却又什么都记不起来。 似乎,很久以前,自己也曾经历过这一幕...... 指导完几人剑法上的问题,纪音便准备去找自己的小徒弟,却没想到看到了这一幕。 面容精致的少女安静的站在竹海中,明明年纪不大,却带着极致的苍凉与荒芜,周围萦绕着散不去的寂寥与孤独,像是被世界抛弃般,那样的哀伤...... “清念。” 少女似乎被纪音的声音叫醒了般,那种孤寂感缓缓散去,看向纪音的眼神一如往常。 “师尊,怎么了?” “没什么。” 纪音抿了抿唇,没有多问,她不知道这个徒弟经历了什么,但莫名的,她有些不敢问...... 如果不是经历过什么,又怎会露出那样的神情,让她这个活了几百年的人都有些心惊胆战。 闭了闭眼,甩开脑海中的胡思乱想,纪音走到自己徒弟身边,语气极尽温柔。 “为师教你练剑,好吗?” 弗清念看着眼前的人,温柔的声音与相似的话语,与记忆中那抹模糊的身影重叠,微微垂眸,纤长浓密的睫羽微微颤动,压下心口复杂的情绪,轻声开口。 “好,师尊。” 第35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吗...... “徒弟啊,你确定你没有学过剑?”说话的女人一脸的不敢置信。 纪音看着少女行云流水的动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世界上居然真的存在一个对于剑道那么有天赋的人。 事情这还要从刚才说起,纪音本想着试试弗清念对剑的理解,就让她模仿刚刚齐黎析三人练的剑。 没想到...... 弗清念不仅模仿出来了,甚至比那三人还要标准,更甚至,她还改变了几个小的动作,让原本的剑法更加完美。 不信邪的纪音又练了几套剑法给自己徒弟,结果不出所料,依旧完美。 纪音有些恍惚,这种天赋,真的是人能拥有的吗...... 弗清念微微垂眸,有点无奈。 好像吓到她了,以后,还是收敛一点吧...... 纪音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一脸无辜的少女,叹了口气,但又很快的调整好了心情。 她有生之年居然能收到这样的徒弟,真是太好了! 想到以后带着徒弟叱咤风云,统治修真界的未来,纪音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弗清念看了一眼笑得一脸猥琐的女人,默默后退了两步,沉默地想着,她是不是被刺激疯了...... 果然,应该收敛一些的。 后来纪音也不管剩下的那三个人了,一直拉着自己小徒弟练剑,她想要看看弗清念天赋的极限在哪里。 齐黎析和谢元看见这一幕,对视了一眼,默默离开了灵霄峰,以纪音师叔对剑的痴迷程度,想来一时半会是想不起他们了。 而站在不远处的苏清绮看着还在练剑的少女,脸上勾起了一抹莫名的笑,眼底浮现起一丝黑色的雾气,看了一会也转身离开。 她要去准备准备,让这个天才少女,落下神坛。 … 纪音看着剑法开始出现纰漏的少女,微微皱起眉,有些疑惑,她怎么感觉,小徒弟出现的这些问题是故意的呢...... “好了,今日就到这吧。”纪音神色莫名的让她停了下来。 “师尊,怎么了?” 纪音看了一眼神色淡定的少女,摸了摸下巴,应该是错觉吧,她这徒弟看起来不像是会骗人的样子。 “没事,一口气吃不成胖子,今日你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弗清念的目光闪了闪,却并未多说,淡定地道别。 【宿主,你是故意的吗】 系统在弗清念回小院的路上突然开口,它看过宿主练剑,以宿主的剑法绝对不可能出现那种简单的错误。 弗清念没有回答系统的疑问,一脸淡定的回到了小院。 躺到了院中的躺椅上,一杯热茶下肚,少女舒服地眯了眯眼睛,又开始了养老一般的生活。 系统:破案了,就是故意的。 所以宿主那样,其实是为了能早点回来休息吗...... 系统觉得以宿主的性格,绝对干的出这种事情。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里,弗清念在其他峰上的学习都表现的非常愚钝,似乎是完全不擅长那些的样子,这让其他几个峰主一直唉声叹气。 看着再一次放错药材而导致炸炉的少女,星松真人终于忍不住将人轰了出去。 “你!你去和那些弟子一起去上课,什么时候把药材记住了,什么时候再来炼丹。” 弗清念看着一脸怨气的小老头,眨了眨眼,心里模糊的想着。 唔,似乎装的有些过头了...... 于是精致漂亮的小师妹开始和宗门一众弟子去上课,每天身后都跟着一大群人,而从没有坐满过的讲堂破天荒的人满为患。 “啊,有小师妹陪着,这么枯燥的小课都觉得生动了起来。” “搞得好像你有认真听过一样,明明盯着小师妹一看就是一节课。” “你懂什么,小师妹坐在那里,谁还听得进去课啊......” “也是,你说今天上课小师妹会睡觉吗......” “......会吧,小师妹不是每天......都在睡觉吗......” 就在众人窃窃私语中,众人口中的小师妹终于踩着最后一道钟声进入了讲堂。 清逸慵懒的人懒洋洋地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一坐下就闭上了眼睛,呼吸平稳,似乎真的睡着了般。 而随后进来的教习长老瞥了眼角落里显眼的少女,眉角挑了挑,忍住了叫醒她的冲动。 这不是少女第一次这么目中无人的睡觉了,但他们这群人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因为他们也曾教育过,甚至还将人叫起来问过教课内容,但这人明明每节课都没听过,但却从没答错过,久而久之,这些教习长老也不管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有她在,起码来上课的人多了不是吗。 明明什么都会,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来这里遭罪...... 而系统看了眼少女略微有些烦躁的眉眼,有点想笑,但又怕被听到,只能死死地憋着,差点一口气憋过去。 它的宿主为了偷懒,假装自己什么都不会,结果被赶到这里天天上课,比之前过的还辛苦。 这叫什么,聪明反被聪明误吗...... 以往还能偷偷懒,现在几乎是从早到晚都要在这里听那些长老讲一些基础到不能再基础的东西,而且还不停有弟子找宿主说话,而宿主冷着一张脸都无法阻挡那些人的热情。 这不,又一个不怕弗清念释放的冷气的弟子来了。 “小......小师妹,这个送你。” 弗清念看了眼面颊一片通红的清秀男弟子,又扫了眼他手中看起来极其朴素的枕头,平复了下心里的躁意,平淡地开口: “这是什么?” “是我亲手做的枕头,”青年的目光闪烁,有点不敢看向少女的眼睛,“以后师妹睡觉可以......可以用它。” 少女安静地看着眼前的人,不带情绪地开口:“这位师兄的技术,还有待提高。” 平淡无波的话,但拒绝的意思很明显,清秀的男弟子看向手中的枕头,突然感觉这样的东西,的确配不上眼前精致的少女。 原本羞红的脸也因少女的一句话变得苍白,眼眶微红,哇的一声就跑开了,连招呼都忘了打。 【啧啧啧,宿主,你又伤害了一颗少年的心】 系统忍不住幸灾乐祸。 它的宿主天天面对这些人的示好,从一开始的不知所措,到如今的淡定毒舌,天知道它看到这样的宿主有多好笑。 “你很闲?” 少女淡定地抿了一口茶水,对自己刚刚弄哭了一个人表现的毫不在意,仿佛与她毫无关系。 “让你盯着苏清绮,你还有功夫在这里看我的笑话,任务完成了?” 明明语气极其温柔,但是系统还是觉得凉飕飕的。 【哈哈,不闲,不闲】 可怕的宿主...... 第36章 他真的还能活着吗? 一片漆黑的空间中,无数浓郁到了极点的黑色雾气如恶鬼般狰狞尖叫,将世间一切活物都引诱至无边黑暗,撕碎吞噬。 如果弗清念在这里,便能发现这是比七巧星阳塔里那个镜像空间还要浓郁千百倍的恶气。 而在这片连阳光都会被吞噬的黑雾中,却有一团小小的白色火焰静静地燃烧,四周的恶气不停的扑向火焰,却又在接近时被燃烧殆尽,但这些黑雾如同取之不完用之不尽般前仆后继,周而复始,源源不断。 北灼言看着不远处的那团火焰,北灼言身体里那叫嚣着要得到它的欲望愈发猛烈。 但他却被束缚在原地不得寸进,四周浓郁的黑雾一开始还害怕他身上的灼热气息,可时间一久便发现他那气息只是一层微弱的假象。 因此这些恶气就如遇见佳肴般扑到他身上,撕碎肌肤,吞噬灵魂。 “唔......” 寂静的环境里传出一声男人的闷哼,鲜血不停地从嘴角流出。 他身上的黑衣褴褛,裸露的肌肤仿佛被腐蚀一般,鲜血淋漓,还不停的散发着黑色的雾气,俨然一副被恶气吞噬的模样,拿着长剑的手指已经出现了森森白骨,几乎握不住剑柄。 而他仿佛感受不到疼痛般,依旧顽强的跪地撑着剑,一点一点向白色火焰挪动,眼眸深处蕴藏着滔天的杀气。 无数恶气化为黑色的人手,从地底四周伸出,牢牢抓住还在前进的男人,四周发出阵阵毛骨悚然地凄厉叫喊。 看着四周的恶气,北灼言想要用剑斩碎这些黑手,但他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灵魂被吞噬的痛楚几次让他晕厥,若不是自己的灵魂之火不停地在呼唤他,说不定他早就被这些恶气吞噬干净了。 明明火焰已经离得很近,北灼言却觉得那距离如天堑般遥远。 男人的眼里闪过强烈的不甘,但他再也没有力气靠近,四周的黑雾似乎发现了般开始兴奋激动,翻腾滚动,更多的恶气将人包裹,将男人同化吞噬。 北灼言看着不远处那朵暗淡无光的火焰,心里突然涌出一股悲戚。 那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他却将它弄丢了...... 他现在太弱了,弱到连这些恶气都要将他吞噬。 被恶气里绝望气息感染的男人闭上了眼睛,准备等待死亡的来临,但就在他晕过去后,一阵乳白的力量突然从男人的灵魂里出现。 乳白的气息幻化成一双纤细的手,温柔地拂过北灼言的脸颊,将他身上包裹的恶气层层剥落。 不远处感受到那股纯净气息的火焰也猛然亮了起来,似乎被注入了生机般熊熊燃烧。 就在黑色雾气想继续包裹男人时,却发现那人已经消失在了这片极恶空间,只有不远处熊熊燃烧的火焰证明过男人的到来。 ...... 千玄宗,无上峰。 讲堂上的教习长老正在声情并茂的讲着枯燥无味的基础知识,坐在下面的少女正支着下巴昏昏欲睡。 那样枯燥无聊的课堂,要不是系统偶尔会和弗清念说一说话,她几乎真的要在课上睡着了...... 在少女又一次忍不住闭上眼睛时,手腕突然像被火焰灼烧般滚烫,腕骨上的红痣鲜艳欲滴。 弗清念看着手腕上几乎要将她骨头烫穿的红痣,漂亮的眼睛闪过一丝迷茫。 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这么烫...... 顾不得还在上课,弗清念猛的起身,捂着手腕就跑出了讲堂,留下一众迷茫的教习长老和弟子们。 “小师妹怎么走了,课还没上完呢啊?” “......不知道啊,看起很急的样子,应该是有什么急事吧......” “啊......,课还有一半呢,小师妹走了,这可怎么活啊......” “要不然我们也溜吧......” 下面乱糟糟的一片,台上的长老的头上冒出一个十字符号,一脸阴沉地盯着下面的弟子们,弗清念他管不了,这群弟子们他还管教不了嘛。 “你们,刚刚说话的,全部起来把药材大全背一遍,背不完今日就别走了,陪小老头我在这里睡!” 听见这一声,人群发出一众哀嚎。 不要啊长老,他们错了。 【宿主,怎么了?】 系统看着莫名其妙突然开始飞奔回灵霄峰的宿主,有些迷茫。 弗清念并没有理会系统的质疑,她现在必须找个安全的地方进空间看看,因为从刚刚开始,手腕上的滚烫越来越重,她的手如今已经绯红一片,感觉灵魂都要被灼伤。 终于回到了小院,弗清念随手给院子设置了个阵法,身形一转就进入了空间,而眼前的一幕差点让她失去表情管理。 原本宛若瑶池阆苑般的空间,如今被浓郁黑沉的恶气充满,恶气中不断传来惊恐凄厉的叫声,让人心智不宁,连一贯平静稳定的弗清念都忍不住皱起眉头。 这些是......哪里来的? 黑色的雾气不断的在阳光下乱窜,在温暖的阳光下逐渐逸散消失,这时候弗清念才看见那些黑雾的源头,是一个几乎不成人形的男人。 看着躺在地上的人,少女的眼睛倏的睁大,一脸震惊。 “北......北灼言?” 她看了半天才从那褴褛的衣袍中辨认出了男人的身份。 几日不见,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直到男人身上最后一丝恶气消失,弗清念才有些犹豫地走了过去,蹲下身子靠近。 男人的身上像被腐蚀了一般露出大片大片的白骨,胸口甚至几乎看的清楚心脏的形状,脸也被毁了个七七八八,看不清原貌。 如果不是能看见他心脏还在微弱地跳动,弗清念真的会以为这是一具尸体。 盯着濒死的人看了半晌,少女才轻轻叹了一口,似是悲悯,又似是无奈。 “真是欠你的......” 说罢便将那一团看不出人形的物体用灵气托了起来,带进了她常住的木屋里。 【宿......宿主,这是......这是什么东西!】 看见那一团黑炭一样的东西,系统冰冷的机械音都带上了一丝哭腔。 它从来没见过这么可怕的东西,更无法将这个东西与之前空间里见到的那个俊美男人联系到一起。 “你不认识了吗?” “你见过的啊。” 看着床上的人影,少女眼里闪过一丝为难,伤成这样,她都不知道要先从什么地方下手。 听见宿主的回答,系统感觉自己受到了冲击。 【他......他死了吗......】 这种情况......他真的还能活着吗? 第37章 害羞 灿烂的阳光将树叶都染上一片璀璨,茂密的枝杈间坐着一个少女。 柔软的发丝在微风中微微起伏,清澈的眼眸认真地注视着树上的灵果,偶尔抬起手摘下饱满的果子,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带着温润的色泽,像一块上好的宝玉。 北灼言从一片昏暗中清醒过来后,睁开眼看见的就是这一幕,那样的人仿佛不该存在于人间,像是该坐在高台的神仙,美好的景象让他不自觉的有些看呆。 树上的少女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微微回眸,那双淡漠的眼眸再看向他时,闪过一丝诧异。 弗清念轻巧的从树上下来,随手放下手中装满灵果的篮子,缓步走到了北灼言的面前坐下。 “你醒了?” 少女的声音清澈温润,似乎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将北灼言从黑暗中拉出来。 看着眼前少女熟悉的眉眼,北灼言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似乎被什么禁锢住了,连说话的活动空间都没有。 被束缚的感觉让他下意识的想要挣扎。 “不许动。” 弗清念看了一眼北灼言,他身上包裹的洁白的布因为他的挣扎开始染上鲜红的血液。 少女皱了皱眉,语气有些冷,“你伤的很重。” 盯着少女不悦的表情,北灼言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他似乎,被眼前的人救了...... 男人终于乖乖听话不再动弹,弗清念紧蹙的眉头慢慢放松,眼睛闪烁,似乎有些惊奇。 “你醒来的时间,比我预计的提前了三天。” “生命力还真是顽强。” 北灼言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盯着少女,想说话但却只能发出几声气音。 “嗬嗬。” “你的声带还没长好,不要说话。”弗清念看着想说些什么的人,淡定地回复。 这几天她为这人砸了不少灵丹妙药,天材地宝,才将他养的起码看得出人形来。不过没想到这人恢复能力这么强,配合着她的治疗,身上的外伤倒是好了不少。 看了一眼安静不动的人,弗清念收回视线开始磨制药粉,她今天还没有给这人换药。 北灼言看着不再搭理他的少女,一眼不眨地盯着她,混沌的思绪开始慢慢清明。 他明明在另一处空间,甚至都不属于这个大陆,他是怎么过来的...... 金色的眼睛打量着少女安静的面容,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是因为和这个人身上的契约吗......没想到他最讨厌的东西,却阴差阳错的救了他一命。 北灼言心里蔓延出一股复杂的情绪,他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眼神从少女的脸上移开,扫到了她的手上,却发现她正在非常熟练的在磨制药粉,男人缓慢地眨了眨眼睫,思维开始变得迟钝。 这个药粉,是给他的吗...... 没等他想完就发现少女已经站了起来,视线也随着少女的动作而抬高,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人,漂亮的金眸有些疑惑。 被人紧紧地盯着,弗清念本想着给他上药的手顿了一下,沉思了片刻,决定还是先告诉他一声。 “我要给你换药。” 男人的眼睛眨了眨,少女说出了后面的半句,“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下。” 还没等北灼言想出来这人要怎么给他换药时,就发现少女俯身开始解他身上缠绕的布条。 身体暴露在空气中,北灼言迷蒙的脑袋瞬间清醒,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死死盯着眼前精致的少女。 她......她怎么可以这样! 身体被看光的羞涩之感升腾,将男人新长出来的皮肤都染的有些粉,北灼言想让少女停下,但他动弹不得也不能说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上的布条被一层层解开,眼看着要到重点部位,北灼言更加激动。 “嗬嗬!” “嗬嗬嗬!” 听着声音,弗清念终于有些疑惑的抬起了头。 “弄疼你了吗?” “那我轻一点。” 少女完全没看懂他的意思,甚至动作更轻柔了,北灼言终于不奢望她能停下了,闭上了眼睛不去看,不停地宽慰自己。 没关系......没关系,被看一下不会怎样...... 但耳尖的绯红,和不停颤抖的睫羽出卖了他的心情。 身上的遮挡物全部被少女解下,本以为结束了的北灼言终于松了一口气,却没想到身体上又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那样冰冷的温度让北灼言一瞬间就猜到了那是什么东西。 是弗清念的手! 男人的眼睛唰地睁开,震惊地看着少女温和的侧脸,感受着少女纤长柔软的手指不停地在身上移动,带来一阵难耐的痒意。 她在干嘛!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摸他! 但少女并没有发现北灼言羞愤欲死的眼神,依旧自顾自地涂抹着药膏,将人翻来覆去摸了个遍后终于收回了手。 北灼言早已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不敢去看少女的脸,感受着心脏疯狂的跳动,牙齿都快被他咬碎,直到少女收回手,奇异的感觉散去,狂跳的心脏才开始慢慢平静。 还没等他松口气,鼻尖又传来一阵少女身上的浅香气,似乎有什么冰冷轻盈的东西落到了脸上。 北灼言疑惑地睁开眼,便看见少女离他极近,几乎要趴在他身上,那冰凉的东西正是她垂落的发丝,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少女白皙漂亮的锁骨,上面还带着他未看清的纹路。 北灼言:!!! 她又要干嘛,离那么近! 少女似乎终于感受到男人冰冷羞愤的视线,抬起身子看向他的眼睛。 弗清念看着北灼言眼里的羞愤,又想起来刚刚皮肤上的粉色,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北灼言,害羞了。 看着用愤怒掩盖自己情绪的人,弗清念轻笑一声,眼里闪过一丝愉悦。 “害羞了吗?” 眼看着那双金眸越来越愤怒,少女的笑容加深了些。 “可是这几天,每天都会换药欸?” 少女的语气调侃,北灼言简直想用眼神杀人,身体上的伤口也因为男人剧烈的情绪开始渗血。 弗清念看见这一幕终于收起了笑,一脸淡定。 “你应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吧,要看看吗?” 说完也不等他回答,直接抬手凝聚了一个巨大的水镜放在北灼言的上方,男人的身影清晰的被镜子映射出来,这时北灼言才看清自己如今的样貌。 第38章 测试 水镜里的人虽说有人形,但身上却是通红一片,血肉模糊,完全看不出具体的样貌,只有零星几个地方长出了白皙的皮肤。 北灼言瞳孔一缩,完全没想到自己居然变成了这个丑样子。 刚刚被少女挑起的恼怒与羞愤荡然无存,只剩下了迷茫与无措。 他,为什么是这个样子...... 旁边的少女似乎看出了他的迷茫,随意地收起了水镜,继续刚才的动作,然后才开始解释。 “我看见你的时候,你身上几乎只剩下白骨。” “现在已经好了很多,都长出了肉。” “今日是最后一次上药,明日起你需要去泡药池。” “所以,不用害羞,而且......我对你的身体不感兴趣。” 说完最后一句话,弗清念也终于完成了手中的动作,看着重新被包裹成木乃伊一样的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听见少女解释的话,北灼言垂下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他早在刚刚看见自己样貌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害羞的情绪。 他那副样子,别说兴趣了,能多看一眼都是莫大的勇气。 弗清念看着情绪终于平静下来的男人,微微退后了几步,“你在这里好好休息。” 北灼言有些愣住,抬起眼睛,发现少女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不留在这里吗? 盯着男人暗金的眼眸,少女垂眸思考了片刻,补充道:“不要乱动,伤口裂开了就还要涂一天药。” 北灼言看着说完这句话就消失的少女,迟钝地品出了少女的意思。 这是在威胁他吗...... 因为知道他不喜欢上药,所以说这句话来防止他弄伤自己,这人还真是..... 温暖的阳光久违地晒到了男人的身上,北灼言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睛,重伤的身体让他开始有些昏昏欲睡。 而出了空间的弗清念此时坐在小院里,开始思索着北灼言的伤势。 以这个人的恢复速度,身体上的外伤倒是很快就会痊愈,只是...... 想到那天给北灼言检查的时候,发现他的灵魂居然也被吞噬了一大块,甚至沾上了恶气,他们两个有契约关系,如果放任不管的话,恶气会顺着契约跑到她的灵魂里。 少女有些忧愁地叹了口气,眼眸里浮起一抹忧虑。 真是难办...... ...... “师尊,每年招收弟子后的一个月,宗门都会有一次测试。” 苏清绮看了眼前面躺在椅子上的女人,“眼下小师妹已经入宗门半月有余,您看......小师妹是不是也要参加。” 听见苏清绮的话,纪音终于掀开了眼皮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发现什么。 今日的苏清绮将情绪隐藏的很好,看起来似乎只是真的来提醒一下纪音的样子。 “知道了,一会我会跟清念说。”说完瞥了一眼还站在原地的苏清绮,“还不走?” “是,师尊。” 转身离开的苏清绮一脸阴沉,心底的怨恨几乎要藏不住,这段时间纪音给她派了一堆任务,她根本没有机会接近弗清念。 不过...... 苏清绮突然嗤笑了一声,就算有纪音保护又如何,只要弗清念敢参加测试,她就能让弗清念死无葬身之地。 苏清绮的身影彻底消失,纪音终于站了起来,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看向了弗清念小院的方向。 “走咯,去找亲亲徒弟去。” 此时的弗清念正在翻着一本泛黄的书籍,阳光洒在少女白皙透亮的指尖,纤长的手指轻轻翻动扉页,带出一丝轻响。 【发布任务:成为入门测试的魁首】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少女翻书的动作停顿了一瞬,随即合上书放在桌子上。 弗清念刚准备说点什么,突然感觉到小院的阵法被触动,下一秒纪音的大嗓门就传了过来。 “徒弟开门,我是师父。” 眼前的阵法消失,纪音吱呀一下就推开了小院的门,直直地冲向椅子上的少女,眼看着要扑上去,却在下一瞬被一把木剑抵住了肩膀,再也不能靠近半分。 纪音看着淡定喝茶的少女,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站直了身体,一屁股坐在自家徒弟旁边的椅子上,无比自然地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清念啊,知道师父找你要说什么不?” 弗清念瞥了一眼纪音如牛饮水一般喝茶的样子,慢慢收回木剑,轻轻抿了一口灵茶水,才淡淡开口。 “是入门测试吗?” “对啊,就是......” “咦,你怎么知道?” 纪音眼里闪着惊奇的光芒。 “听别的师兄说的。” 听到这个答案,纪音一脸恍然大悟,她家小徒弟最近天天去讲堂,估计是别的弟子告诉她的。 “清念啊,这个测试,宗门的所有金丹期及金丹以下的都会参加。” “为师记得你已经金丹了吧,想去参加吗?” 弗清念顿住了喝茶的手,将杯子放到了桌上,抬眸看向一脸期待的女人。 “师尊想让我去吗?” 纪音看着自家徒弟,一脸兴奋,她当然想弗清念去参加,这么好的天赋必须得出去露一手啊。 “徒弟啊,今年这个测试比较特别,排名前十的弟子可以进一个秘境。” 弗清念闻言有些楞,“秘境?” “对啊,这个秘境是最近刚发现的,危险系数不大,因此也成了激励弟子的奖励。” 说完纪音又一脸期待地看着弗清念,“乖徒弟,想去吗?秘境里有不少好东西呢。” 看着一脸期待的师尊,少女点了点头,“那就去吧。” “那徒弟最近就留在灵霄峰好好练剑吧,反正也没几天了。”得到想要的答案,纪音笑得特别灿烂。 “可是......” 纪音看着有些犹豫的小徒弟,大手一挥,“可是什么可是,其他的那些为师已经帮你处理好了。” “这段时间你就只管练剑就好了。” 弗清念看了一眼已经把她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师尊,有些无奈,但也只能听从安排。 “好的,师尊。” 说完正事,纪音又开始有些不老实,“徒弟啊,今晚让师父住这里呗。” 看着眼前搔首弄姿的女人,弗清念盯着了半天,看的纪音心里都有些发毛,少女的声音才不冷不淡地响起。 “可以。” 纪音眼睛一亮,这么久她都没成功抱过自家小徒弟,也没成功留宿过,今天终于要实现了吗。 还没等她高兴,少女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既然师尊想住这里,那徒弟就只好去两仪峰住一晚了。” “反正潇若师尊很希望我去她那里住呢。” 纪音的笑容就这样僵在了脸上。 “哈哈,师父跟你开玩笑呢,师父这就走。” 第39章 你丢了什么东西? 纪音离开后,少女支着下巴懒洋洋地翻着那本古籍。 “系统?” 【宿主,我在】 “秘境是怎么回事?”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毕竟时间线已经乱了,所以出现一些不一样的地方是正常的】 摸着书籍粗糙的扉页,弗清念的目光浮浮沉沉,她怎么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阴谋呢...... “最近苏清绮在做什么?” 【纪音给她派了很多任务,最近都不在宗门,距离太远我也没办法监测到】 “嗯。” 苏清绮,不在宗门吗...... 说完这句话空气就沉默了下来,弗清念无聊地把玩着桌面上的茶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监视苏清绮的时候,你发现了什么?” 【宿主,她拿到了气运之女的琼英剑和灵火】 因为苏清绮是重生的,所以自然知道弗清念在哪里获得的这些东西,因此这七年在她的努力下,先一步拿到了不属于她的东西。 这也是弗清念让系统一直监视苏清绮,它才发现的。 系统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人害气运之女,更想不出她为什么能拿到这些东西。 【宿主,我们必须拿回这些东西】 听到系统的话,少女把玩茶杯的动作一顿,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的嫌弃。 “知道了。” 被别人用过的东西,她并不想要...... 看了一眼天色,放下杯子,弗清念身形一转又回到了空间里。 少女不动声色地靠近躺着晒太阳的男人,在他旁边坐下,男人紧闭着双眼,俨然一副睡熟的模样。 弗清念伸出手轻轻放到男人的额头上,闭上了眼睛,开始探查北灼言的灵魂。 心神一动就进入了男人的灵魂里面,弗清念看着黑漆漆的世界皱了皱眉,这个人的魂魄很强大,虽然被吞噬了些,但若是好好调理些日子,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些恶气,若是在别的地方,她倒是能想办法祛除,可却是在灵魂中。 灵魂是极其脆弱的东西,稍微出点差错就会酿成大祸。 要该怎么办呢......她将所有的古书都翻遍了也没有找到办法。 收回思绪,弗清念开始打量北灼言的灵魂,抬脚在漆黑的地方漫步,企图找到些有用的东西。 随意顺着一个方向走,越走越觉得有些奇怪。 为什么越走四周的温度越高...... 弗清念眼里闪过疑惑,却并没停下脚步,一步步走向男人灵魂的最深处,直到温度连她都开始有些受不住时才停了下来。 四周并没有什么不同,依旧漆黑,只有不远处的一个地方,似乎有些不一样。 稍微犹豫了一下,弗清念还是抬脚走了过去,离的近了才看清楚。 那里被一层透明的东西包裹出一片真空地带,里面似乎曾经有什么东西,但现在却是空无一物。 少女抬起手微微触碰,一股极其霸道灼热的气息从指尖传来,弗清念猛的收回指尖,但还是晚了一步。 滚烫的气息蔓延全身,少女肩膀处的金线开始显现蔓延,但下一瞬一股更为浓郁的阴寒出现,瞬间将这抹灼热吞噬。 弗清念捂住肩膀有些怔愣,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就被一股力量驱逐出了北灼言的灵魂空间。 此时躺着的北灼言正看着那个触摸自己额头的闭着眼的少女,漂亮的金眸里闪过疑惑。 她在做什么? 还没等他想明白,便看见少女白皙的锁骨处突然有金色的符纹亮起,一明一暗的闪烁着,像是有生命般。 男人一眼不眨的盯着少女精致小巧的锁骨,眼睛里闪过好奇。 这个纹路他看见了两次,但之前并不清晰,只是淡淡地印在少女的身上,如今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金色的纹路带着奇怪的字符,在少女的肌肤上极为显眼,给她增添了一丝圣洁与神秘感,宛若神明。 还没等北灼言仔细看清楚,少女突然睁开眼睛,收回了放在男人额头上的手捂住肩膀,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直接从椅子上跌了下去。 北灼言看着反应如此巨大的少女,眼里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担忧。 “嗬嗬。” 他想问她怎么了,但却只能发出几声气音,这让北灼言的心情一下就低沉了下去。 跪在地上的弗清念听到声音,却无力回应,白皙的脸上渗出细密的汗水,唇瓣之间开始隐隐有鲜红的血液溢出,漂亮的眼睛里闪过疑惑。 为什么......为什么一碰到,就能把她身上的这个东西给引出来。 上次也是,这人只是咬了她一口,就让她差点控制不住…… 北灼言身上的那股灼热气息,究竟是什么? 弗清念跪倒在北灼言的旁边,刚好是北灼言看不见的地方,这种未知的感觉让他非常不舒服,可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北灼言只能盯着湛蓝的天空,而地上的人连一丝动静都没有,四周安静无声,仿佛这片空间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地上的少女才晃悠悠地爬了起来,锁骨上的金纹已经消失,精致的脸白的吓人,嘴唇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脆弱又可怜。 少女扶着桌子坐了下来,眼眸恹恹地垂着,偶尔还轻声咳嗽,看起来很虚弱的样子。 “嗬嗬。” 听到声音,弗清念才抬起眼皮看向躺着的男人,清澈的眼眸里带着化不开的倦意,声音有些沙哑,有气无力。 “北灼言,你是不是,咳咳,丢了什么东西?” 少女虚弱至极的声音却带着一丝笃定。 躺着的男人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金眸里闪过显而易见的震惊。 为什么......她怎么知道的? 看着男人震惊的表情,弗清念知道自己猜对了。 “火......咳咳,你是火系妖兽。” “所以,你丢的是......咳咳,丢的是你的火吗?” 北灼言的眼眸暗沉了下来,对,他丢了他的火。 丢了他最重要的东西,而他......却没有拿回来。 如今伤成这样,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他的火已经衰弱到那种地步,根本等不起他养好伤。 弗清念看着散发着哀伤气息的男人,眼眸闪了闪,抿了抿唇,压下嗓子里的痒意。 “你,还能拿回来吗?” “你的灵魂里,沾满了恶气,如果你的火能找到,这些恶气就会迎刃而解。” 火,烧尽一切邪祟。 “嗬嗬。” 拿不回来了,他的火快要熄灭了。 北灼言盯着少女清澈的眼睛,缓慢地摇了摇头,身体上的伤也因为他的动作又开始溢出鲜血。 “我知道了,我会想别的办法。” “你别动了。” 弗清念看着又被鲜血染红的布条,有些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没有火啊...... 第40章 马赛克 巨大的水池中,热气氤氲升腾,水波轻轻荡漾。 俊美邪肆的男人慵懒地半躺在水中,池水没过宽阔结实的肩膀,只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颚。 睁开眼睛,那双金眸神秘而深邃,几乎要让人溺毙在那双天赐的眼眸中。 抬起手臂,臂膀的肌肉随着男人的动作而隆起,充满着极致的力量与野性。 北灼言缓缓合并手掌,身体里的虚弱感已经消失。 他在这个池水中泡了三天,三天的时间让他不仅重新长出了皮肤,甚至身体里面的力量也恢复了一部分。 这个人类的医术很高深,连恶气腐蚀的伤居然都能治好…… 她身上似乎有很多秘密…… 北灼言收起发散的思维,轻轻用力跃出了水池,细密的水珠顺着漂亮的线条滑落。 就在北灼言在房间中找衣服时,单薄的门扉吱呀一声被推开,纯白温和的少女拿着一个雪白的瓷瓶走了进来。 视线相对,两双颜色不一的眼眸里闪过相同的震惊。 与突然出现的少女猝不及防对上视线,躲闪不及的北灼眼就这样全部暴露在少女的眼眸下。 巨大的羞耻感将他包裹,黑发遮住的耳朵一下子红了个彻底,脑子一片混沌。 下意识地又回到了清澈的水池里。 而就在刚才,推开门的弗清念刚准备看向水池,眼前却突然闪过一抹刺眼的白光。 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感受到白光消失后,才缓缓睁开。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男人俊美的脸,以及...... 男人脖子以下厚重的马赛克。 没错,就是马赛克。 弗清念就眼睁睁地看着一团马赛克跳进了水里,一贯平静地脸上出现了裂痕,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而跳到水里的北灼言在少女惊诧的目光中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水并不能为他遮挡住少女的视线。 这样的认知让他的心里无端升腾起燥意,冰冷的金眸眯起,死死地盯着远处呆滞的少女。 “看够了吗?” 声音低沉暗哑,带着一丝难耐的欲气。 听到声音,弗清念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着水中的俊美异常的男人,以及...... 水下那团马赛克。 这样奇怪的一幕让弗清念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眉毛紧紧皱起,带着一丝嫌弃,一脸的一言难尽。 而一直盯着少女的北灼言看见这副表情,俊脸猛地一黑。 这是什么表情! 他长得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脏东西吗! 于是被刺激到的北灼言又猛地从池水中站起来,一具极具野性美感的躯体又暴露在了空气中。 男人的眼眸死死盯着少女,企图找出一丝正常人的表情。 而在弗清念的视角里,就是俊美的男人带着一团马赛克从水中又站了起来。 更诡异了。 不出意外的,少女脸上的嫌弃之色更深了,甚至转过头闭上了眼睛,一眼都不想多看。 抬脚就走出屋子,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衣服在池边的托盘里。”少女清润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而还在池水中的北灼言双目冒火,一脸怒气,白皙的额头上蹦出了一根青筋,拳头捏的咯吱作响。 那是什么表情! 把他看光了也就算了,居然还露出了那一副见鬼了的表情,他的身材很差吗! 男人一脸怨气地走到少女说的地方,开始极其缓慢地穿衣服,他怕他现在出去会忍不住掐死这个人。 这人就是来克他的! 而离开屋子的弗清念此时坐在椅子上,脸色也有些不好。 “系统,滚出来。” 【嘿嘿,宿主找我什么事啊】 “你还有脸问我?你自己干了什么你不知道?” 【嘿......嘿嘿,宿主我这是在保护你的清白】 系统完全没意识到是它冰清玉洁的宿主闯进去的。 没错,那团马赛克是系统干的,它的宿主一进去,它就看见了北灼言没穿衣服,这时候提醒宿主肯定也晚了。 于是系统极其聪明地给北灼言打上了厚重的马赛克。 这样宿主就不会看到不该看的了,它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系统。 嘿嘿,它真是太聪明啦! 听着系统极其骄傲的语气,弗清念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少女的额头露出一个十字符号。 这个系统......太蠢了。 “下次,不用打马赛克,你提醒我就好了。”少女的话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好的宿主,这次情况紧急才出此下策】 “滚吧。” 语气中带着极其浓郁的嫌弃。 系统:嘤嘤嘤,宿主好凶。 而弗清念忍不住抬手捏了捏眉心,一脸的无奈。 等到北灼言穿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弗清念已经恢复成了往日清冷淡定的样子,正在捧着一杯茶浅酌。 看着没心没肺的少女,北灼言差点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金眸带着一丝不爽。 弗清念给北灼言准备的衣服是一身红衣,鲜艳的颜色让男人本就苍白的皮肤更加亮眼,红衣似火,让男人的气质更加邪魅野性。 忽视他身上散发着的冷气,少女一脸淡定地扬了扬下巴,示意北灼言坐下,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 笑话,难道要跟一个修仙界的妖兽科普马赛克这种东西吗,怕是估计会被当成疯子吧...... “你的伤养好了。” 少女突兀的一句话让北灼言有些愣住,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嗯。” 弗清念抬眸看向男人的眼睛,纤细的手支着精致的下巴,露出一截雪白的腕骨。 “还准备走吗?” 听到少女的疑问,北灼言有些茫然,他也不知道他现在要去做什么。 他想解开契约,却无从下手,想找回火焰,如今却又身受重伤。 天大地大,却似乎,并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不知道的话,要跟着我吗?” 少女的声音清润而温和,那双漂亮的眼睛专注望着一个人时,显得那么温柔安定。 被那样一双眼睛盯着,北灼言的心里突然泛起一丝波澜,指尖有些不自觉的瑟缩。 似乎是被少女的话烫到。 第41章 剑意 北灼言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中,他有什么理由留在这里,难道以她的契约兽? 撑着下巴的少女仿佛看出了他的纠结,淡淡地开口: “虽然身体好了,但你的灵魂并没有痊愈。” “太过虚弱的灵魂,并不能离开我太远。” 还在沉思的男人听见这话猛地抬头,金眸里闪着震惊。 她的意思是,就算他想走,现在也走不了吗...... 不想走和不能走的意思完全不一样,他并不喜欢这种被制约的感觉。 “所以......我现在只能跟着你,是吗?” 看着少女平静的脸,北灼言心里又浮起一丝淡淡的杀气,他讨厌被人控制...... 男人的表情愈发冰冷,但弗清念并不在乎,反正他并不能将她怎样。 “跟着我,我帮你治伤。” “伤好,你便自由。” 听着少女无所谓的话语,男人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这个人,为什么屡次三番的放他走,既然不想留他,为什么一开始又要契约他...... 精致的金眸盯着少女的眼睛,想要看透她的本心,可是,他什么都没看到。 这个人的眼睛,似乎永远都是那样温和淡然,无人会被她放在眼中,也无人能靠近她的内心。 打量了一会沉默的男人,弗清念收起支着下巴的手,缓缓起身,她该去练剑了。 “我要走了,你......” “你先呆在这里吧。” 少女说完话就要转身离开,北灼言突然起身,抿了抿唇,冷冰冰地吐出一句话。 “带我一起。”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少女的身形顿住,回头望向男人。 北灼言一言不发地靠近,抓住了少女的衣袖。 盯着自己袖子上男人修长的手,弗清念愣了愣,后知后觉地想起,似乎第一次带他出去就是让他抓住自己来着。 现在她已经熟练掌握了这片空间的规则,所以并不需要接触她也能将北灼言带出去。 但是......瞥了眼男人发冷的脸,弗清念决定还是不要告诉他比较好...... 这个人脾气太大,如果告诉他,估计又要生气了。 “那走吧。” 白光亮起,两人瞬间消失在空间中。 回到熟悉的小院,弗清念的眼里闪过疑惑,怎么只有她一个人? 北灼言呢? “卿卿卿!” 少女的脚下一个软萌可爱的小黑球正恼怒的盯着她。 弗清念随着声音低下头,和黑球对视,眉毛微微蹙起。 “你为什么又变成这样了?” 少女俯身捧起黑团,托起它让两人视线平齐。 “卿卿卿!”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北灼言也很郁闷,之前他是离开了这人很远很远才能变出人形,现在好了,又变回来了。 这次他离不开这人太远,那就意味着,他在伤养好之前难道都变不回来了吗? “卿卿卿。” 弗清念的眼睛里闪过迷茫,她还是听不懂这个小黑团在说什么。 唔,看来要找时间炼制一个传音器了...... “先走吧,我要去练剑了。” 纪音已经开始催她了。 说罢就将小团子自然的放在了肩膀上,开始往玉竹林赶。 北灼言安静地呆在少女的身上,圆溜溜的眼睛闪过一丝诧异。 练剑? ...... 纪音在玉竹林一直四处张望,奇怪了,她的乖徒弟怎么还没来? 就在她准备再发一道传音符时,雪白的少女终于出现在了碧绿的竹海中。 “师尊。” “哎呦乖徒儿,今日怎得来这般晚?” 纪音又下意识地往她清清冷冷的小徒弟身上扑。 “一点小事耽搁了。” “师尊,开始练剑吧。” 少女随意躲开了纪音的袭击,优雅地抚了抚衣袖,将肩膀上的北灼言放到一块石头上。 没扑到人的纪音也不生气,只是瞪大双眼好奇地打量着石头上软萌可爱的小黑团子。 “乖徒儿,你什么时候养宠物了?” 好可爱啊...... 也不等弗清念回答她,纪音就朝北灼言伸出了手,想要摸摸它。 看着朝自己伸过来的手,北灼言金眸里闪过一丝暗沉,短小的四肢露出尖锐的爪子。 她要是敢碰他,他绝对会挠死她。 虽然身体没有力量,但被他抓一下也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受得了的。 就在纪音快要碰到小黑团时,一柄朴素的木剑轻轻压住了她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 刚准备出爪的北灼言看见这把红木剑也愣了愣,顺着剑身向上看去,只见一只素白纤细的手轻轻握住剑柄,然后又对上了少女淡然温凉的眼眸。 毫无情绪的眼睛。 “师尊,该练剑了。” 纪音终于回过神来,看了一眼一脸怒气的小团子,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啊,好。” 怎么小徒弟不让碰也就算了,养的小宠物也不叫碰...... 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石头上的北灼言在原地沉思了一会,就开始往少女相反的方向跑。 他要去试探一下,弗清念说的是不是真的...... 竹林里,少女练剑的身姿轻盈,宛若游龙,翩若惊鸿。 纪音看着自家徒弟行云流水的动作只觉得赏心悦目。 “徒儿,师父观你剑法已经学的差不多了,今日我们学点别的。” “清念可还记得你拔出太初剑时,挥出那道的剑气?” 弗清念扫了一眼纪音的脸,眼眸闪了闪,微微点头。 “剑气本无形,但若执剑人挥出的剑够快够利,便可显形,这种情况被称为剑气外露。” “而那道剑气,我们称呼它为——剑意。” 纪音语气有些兴奋:“清念无师自通就修出了剑意,为师很是欣慰。” “但,要想成为一个合格的剑修,这样是远远不够的。” 说完这句话,纪音突然抬手卷起竹林里万千竹叶,漫天苍翠的叶片纷纷扬扬。 “乖徒弟,一剑将这些竹叶斩碎。” 雪白清冷的少女抬眸看向那漫天纷飞的叶子,缓慢抬手,简朴的木剑指向远处的纪音。 弗清念轻轻闭上眼睛,感受四周不断落下的竹叶发出的声音,天地间的流速仿佛都开始变的缓慢停滞。 突然,少女睁开眼,脚步轻转,木剑在少女周身划出一个漂亮的半圆,一阵微风从少女的四周飞出,但周围的叶子却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纪音看着已经淡定收剑的少女,微微摇头,她还是太心急了吗...... “清念啊,没成功也没关系的,毕竟当初师父也是......” 也是练了一年才堪堪将叶片震碎。 话还没说完,纪音却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因为她终于发现那纷纷落下的叶片,在掉到地上时全部被一分为二。 叶片切面平滑整齐,全部都是从正中间被斩开,无一例外,仿佛是被什么精密的仪器切割过。 第42章 等待的感觉,并不好受 纪音看着一地的叶片,嘴唇嗡动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这是什么妖孽,她当初练了一年也只是成功将叶片全部震碎而已。 而她的小徒弟,居然......居然能控制的这般精细,这是何等的天赋。 难道只要是天生剑骨,就能达到这种程度吗? “清念啊,你......你全部都斩碎了?” “并没有。“” 瞥了眼纪音难以置信的表情,弗清念淡定地用剑从地面上扒拉出了几片完整的叶片。 看着少女随意的动作,纪音一脸扭曲,别以为她没看见,她挑出来的这几片一开始就在地上...... “师尊,我可以走了吗?”忽视自家师尊怀疑的表情,少女没心没肺地问。 纪音看着少女云淡风轻的表情,突然觉得有点心梗。 “走吧走吧。” 她现在不想看见这人,太气人了...... 弗清念看着纪音的表情,眼眸里闪过一丝笑意,恭敬地道别后就去找北灼言。 弗清念看着老实趴在石头上的黑团子,微微俯身捧起,将它身上不知何时沾上的草屑拍掉,并未多问,还是将它放到了肩膀上。 感受到少女的动作的北灼言,漂亮的金眸里闪过一丝懊恼。 他刚刚去试探这个人说的那个距离限制是否属实,发现确实无法离开太远后,就赶忙回来。 但是没想到这人练剑会那么快,他没来得及处理身上的痕迹。 趴在少女肩上的黑球,小心翼翼地的看了一眼少女精致的侧脸。 她会不会觉得,他是想逃跑呢...... 但弗清念并未感受到北灼言心里复杂的情绪,一路无话地回到了小院,动作自然的将肩上的小黑球放到了桌子上,自己则是优雅地坐在椅子上。 少女支着下巴盯着模样乖巧可爱的小团子,伸出手指轻轻触碰它圆滚滚的脑袋。 指尖传来毛茸茸的触感,温暖丝滑,手感出奇的好。 莫名被摸了一把脑袋的北灼言身子一僵,差点没控制住自己发软的身体,赶忙后退了两步,金眸里闪过疑惑。 为什么只要这人一碰他,他就觉得无比舒服,恨不得整个扑到她身上,还有那种无法言明的气息,是什么...... 感受到自己身体里传来的阵阵渴望,北灼言又谨慎地后退了两步。 不行,不能被该死的人类勾引了...... 看着自己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就恨不得躲地远远的团子,弗清念无奈地收回手。 这人,真的很讨厌她啊...... “你能变回来吗?” 盯着少女收回的手,北灼言心里浮起淡淡的失落。 黑球摇了摇头。 弗清念接着问:“之前是怎么变回来的?” “卿卿卿。” 看着黑球看不清表情的脸,少女微微皱眉猜测。 “你是说,只有离我足够远才能变回来吗?” “卿。”黑球点头。 弗清念看着萌的一塌糊涂的北灼言,缩了缩指尖,克制住想要摸他的欲望。 可是,他在空间是可以维持住人形的啊...... 这是为什么? “过来。” 听见少女的声音,北灼言有些不情愿,他不想碰他,他怕他忍不住。 弗清念看着死死不动的萌物,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带你回空间。” 说罢伸出一只手,示意北灼言跳上来。 北灼言看着眼前纤细柔软的手,纠结了一会后跳到了少女的手臂上,没有触碰到弗清念的肌肤。 白光一闪,两人就又出现在了那片世外桃源的空间,而一回到空间的北灼言就又变成了人形。 两人离得极近,远远望去仿佛相拥般,男人修长的手牢牢地抓着少女的手臂,手上传来的触感让北灼言忍不住眯了眯眼睛,手指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 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北灼言脸色一僵,立马甩开了手中的柔软,慌忙地后退了几步。 心脏微微跳快了几下,耳背上浅浅浮起一层淡粉。 弗清念看着被甩开的胳膊,表情平淡,微微抚平了上面被抓出来的褶皱。 “看来,你只有在这里才能维持人形。” 少女并没有在意他粗鲁的动作,北灼言微微抿唇,目光有些闪烁。 “嗯。” “那你还要跟着我吗?” 弗清念没管站桩的人,自顾自地躺到了躺椅上,开始悠闲地晒太阳。 “你可以留在空间里,我每天会定时来给你疗伤。” 北灼言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迈着长腿也坐在了椅子上,垂下眼眸微微思索。 没听到回答的弗清念也不在意,只是又开口:“灵魂的伤很难治疗,或许要很久。” “不过这里灵气充裕,利于你恢复。” 北灼言瞥了眼闭目养神的少女,身子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长指轻轻敲击着桌子。 好不容易获得自由,他并不是很想呆在这个地方,虽然他讨厌人类,但他更无法忍受那种漫长的孤寂。 等待的感觉,并不好受...... 空气又陷入了沉默,弗清念微微睁开眼睛,看向了坐在一边俊美的红衣男人。 察觉到少女的视线,北灼言抬眸与她对视,盯着少女温凉的眼眸,心里无端升起一丝渴望。 “我不想留在这里。” 他想跟着她,想弄清楚那股奇异的力量是什么...... 他还要想办法解除那个契约。 得到答复后,弗清念并未有什么意外的表情,又安静地垂眸休息。 就在北灼言以为弗清念不会理他的时候,少女清润的声音传到耳边。 “在外面,我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所以,不要乱跑。” 听到少女没有一丝波澜话语,男人的睫毛微颤,视线不自觉地看向懒洋洋的少女。 所以,她一直都知道他刚刚离开过吗...... 他下意识开口想要告诉她,他没有乱跑,只是想去看看他能离开多远而已。 他甚至连那片竹海都没出去...... 可是话到了嘴边,又被咽了回去。 他为什么要解释,他想做什么是他的自由,况且...... 北灼言瞥了眼少女淡然漂亮的脸,皱了皱眉。 这人应该也不会在意他离开的原因。 闭着眼的少女仿佛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般睁开眼,起身就往七巧星阳塔内走去。 看着少女的动作,北灼言下意识地想要跟上,但刚起身少女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不用跟来。” 站在原地的北灼言看着少女的身影消失在了那座精致的塔里,才缓缓坐下,微微垂眸。 他真是有点疯了...... 居然,会因为被人类拒绝而感到失落。 第43章 藏锋 北灼言看着湖中散发着迷人光芒的宝塔,心里莫名浮起一丝烦躁。 弗清念已经进去了很久,到现在也没有出来。 她在的时候,北灼言还并不觉得有什么,她一离开,四周就静的出奇,那种让人难以忍受的孤寂将人紧紧包裹。 压抑,窒息,如潮水般。 就在北灼言终于忍不住想要进七巧星阳塔找人时,弗清念才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她换了一身衣服,发丝还带着一丝潮气,似乎沐浴过,面容一如既往的冷淡,但脸色却是带着病态的苍白,精致的眉眼间也夹杂着疲倦。 弗清念抬手掩唇轻咳,苍白的脸颊泛起了一丝红晕。 少女一副极其虚弱的样子,北灼言有些疑惑。 怎么这人一副受了重伤的样子...... “你怎么了?”男人到底是没忍住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 弗清念抬眼看了他一眼,缓缓摇了摇头,“咳咳,没事。” “走吧,要去练剑了。” 北灼言盯着少女苍白的脸色,剑眉微微蹙起,但还是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袖。 她不需要休息吗,感觉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了...... 灵霄峰,玉竹林。 纪音盯着地上的竹叶,眼里闪过一丝明悟。 她昨日回去想了半天,终于得出一个结论。 她的徒弟,之前果然是在装吧,是怕打击到她嘛? 如果事情真是这样的话...... 纪音想想脸就有点发黑,好气,感觉自己被瞧不起了...... 今天,今天必须要试探出小徒弟的真实实力!不然她这个当师尊的脸往哪里放! “师尊?” 身后传来少女清润的声音,纪音眼睛一亮,笑嘻嘻地转身。 “徒儿,你来......” “你怎么脸色这么差!” 纪音看着苍白虚弱的少女,感觉天都塌了,怎么一夜不见,她的宝贝徒弟就把自己搞成这样了...... 弗清念看着纪音眼里的担忧,目光闪了闪,垂眸低声回复:“似乎,是感染了风寒。” 纪音:??? 她看起来很好骗吗,她怎么不知道修士还能得凡人的病? 而窝在少女肩膀上的北灼言眼里也闪过一丝诧异,金色的眼眸盯着少女的脸颊。 就算他对人类不了解,但也知道修仙的人绝不可能会感染风寒。 黑团漂亮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她是不是不会撒谎......好拙劣的谎言。 少女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纪音也只能无奈的叹气。 “今日不如就回去休息吧,改日在练可好?” “不用。”弗清念摇了摇头。 纪音看着自家徒弟坚定的双眼,皱了皱眉,也只能同意。 “清念,为师知道你之前没有使出全力,所以......” “今日你向为师使出你最强的一剑,若是被我认可,那在测试前的这几日,你就不用再来练剑了。” 看着少女苍白消瘦的身子,纪音眼里闪过一丝心疼,这孩子,怕是被灵根反噬了吧。 纪音已经想好了,今日她的宝贝徒弟不管使出什么样的剑,她都认可,她的徒弟需要好好休息...... 听着这一番话,弗清念目光微顿,有些诧异地开口:“咳咳,师尊,你确定吗?” “当然!” 纪音信誓旦旦,她可是炼虚期修士,难道还会被一个小小的金丹伤到? 弗清念轻笑了一下,拍了拍肩膀上黑球的脑袋,“去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 被拍了两下的北灼言才从少女的那抹笑中回过神来,金眸里闪过一丝恼怒。 他居然看一个人类看呆了,太丢脸了! 还有,为什么要拍他的头? 他又不是这个人类养的宠物! 北灼言冷哼一声就从少女的肩膀上跳了下来,随便找了个笔挺的竹子待在上面,开始盯着地下的两人。 他倒要看看这人的剑法能有多强...... 少女慢吞吞地掏出了一把与她气质完全不符的木剑,北灼言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他从没见过有人用木剑去攻击的,这种剑不都是给小孩子玩的吗? 但地下的两人却完全没有在意这个问题,纪音送的剑她当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而弗清念则是用什么剑对她来说都一样。 “那么,咳咳……师尊,我要开始了。” 纪音点点头,示意她准备好了。 弗清念收回视线,微微垂眸,手臂抬起将凤凰木木剑平举在胸前,掌心微微用力,灵气灌注剑身,看着剑身上开始微微散发着寒气,少女才终于有了动作。 微微移动手臂,像是无力般,极其缓慢地平挥出剑,而四周除了挥剑时带起的一丝微风,并没有什么不同。 那一剑似乎只是极其普通的一剑,就在纪音以为少女只是在热身时,却感受到一阵温柔的清风拂过面颊,带来一丝清爽的凉意。 这是什么? 纪音还在疑惑时,她的身后突然冒出一阵极为寒冽的气息,裹挟着万千细雪般的冷意袭来。 冰冷的剑气,带着万千杀机。 纪音眼里闪过一丝震惊,剑气......怎么会从她后面出来? 极致的危险感,纪音下意识得掏出本命剑转身,身子微侧却又在下一瞬顿住。 不,不对! 正面挥出的剑怎么可能会从后面出来,所以...... “铛!” 金属碰撞的声音。 纪音举剑的手有些微麻,双眼震惊地盯着面前的少女,连思维都变得缓慢。 这是......什么剑? 弗清念看着纪音成功挡下自己的剑意,眼里闪过一丝可惜,金丹的修为并没有将这一剑真正的威力发挥出来。 纪音放下拿剑的手,声音有些颤抖,“清......清念,你这是什么剑?” 为什么......为什么连她差点都没反应过来? “师尊可以唤此剑为......” “藏锋。” “藏......锋。”纪音喃喃出声。 呆愣了半天,纪音才终于回过神来,双眼放光地盯着自己的徒儿。 “乖徒弟,快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而在树上一直盯着少女的北灼言也被那一剑看得愣住,不同于纪音的惊诧,他从弗清念开始挥剑的时候,就已经看出来了端倪。 他诧异的是,弗清念为什么也会这个剑法...... 明明他的记忆中,那个人似乎并没有教过其他人,可是当他想仔细回忆的时候,脑袋又像针扎一般疼痛欲裂,漂亮的眼眸里闪过深深地迷惘。 为什么,为什么他什么都想不起...... 他似乎忘记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他记忆中的那个人是谁...... 第44章 要尊师重道 弗清念看着纪音亮晶晶的眼眸,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就知道,这人一定会缠着她问个不停...... “师尊想知道?” 纪音疯狂点头。 她可太想知道了! 她的手到现在都有些麻,没想到她堂堂一个炼虚期修士,居然差点没接住一个金丹期修士的剑意! 看着纪音期待的眼神,一贯清冷的人难得起了一丝逗弄之心。 “咳咳......可是师尊,徒儿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纪音完全没想到她的徒弟会是这种回答,笑意就那么僵在了脸上。 下一秒,长相英气的女人就开始泪眼汪汪地往少女身上倒,一边哭一边哀嚎。 “呜呜呜,我的命太苦了......” “收个徒弟不跟师父亲也就算了,现在都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呜呜,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 话是那么说,但人却跟脚上涂了胶水一般稳稳不动。 弗清念看着不断哀嚎着往自己身上蹭的女人,脸色僵硬,心里无比后悔。 她真是疯了,居然和她的师尊比脸皮。 不可以欺师灭祖,要尊师重道...... 要尊师重道...... 弗清念闭着眼默念了好几遍才压下踹飞纪音的冲动。 “师尊,你站好我就告诉你。” “好嘞。” 弗清念盯着一秒恢复的纪音,握着剑的手微微用力,圆润的指尖都有些发白。 “师尊想知道什么呢?” 纪音脸上一喜,终于可以知道这一剑的奥秘了。 “乖徒儿,你的剑气是怎么从为师身后出现的?” “还有身后的剑气到底是真是假,正面来的那道剑气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还有还有,为什么为师完全没感受到那道正面的剑气?” 几个问题一股脑的抛出来,完全没有给弗清念回答的机会。 弗清念略微思索了一下,开口道:“从一开始我就挥出了两道剑气。” “咳咳......师尊可曾感受到一阵清风拂过?” 纪音眼神一亮,似乎猜到了什么,“感受到了!” “那清风便是我的第一道剑气,穿过师尊后再回来。” “而第二道剑气则是落后半拍,藏起锋芒,等待师尊转身。” 纪音听到解释心里有了一丝明悟,但还是有些不解。 “所以为师身后的那道剑气是假的吗?” 但是当时感受到的那种危险气息,绝对不是一道假的剑气可以发出的。 弗清念看着纪音迷茫的脸,压下嗓中的痒微微勾唇,“不,师尊。” “身后的那道剑气是真的。” 纪音微微瞪大眼睛,“可是......可是我明明接住的是正面的剑气。” 她接住的那一刻,身后浓重的寒气顷刻间就消失了,所以身后那道该是假的才对。 “师尊,何为真,何为假?” 盯着少女有些苍白的脸,纪音眼里浮起迷惑,微微摇头,她有些不懂。 “假亦是真,真亦是假。” “既是剑气,那何来真假。两道剑意出自一剑,那么便本是一体。” “所以,两道剑气都为真。” “但,剑气不分真假,却分强弱。” “而师尊接住的那道,便是弱的那一剑。” 听到这样的解释,纪音的手又开始抖了,眼里浮现起震惊。 “那......那若是,我接到的是强的那道剑气呢?” 少女微微一笑,声音清润温和。 “师尊自己能感受到多强,那道剑气,就有多强。” “若是师尊认为那剑气能杀了自己,那么.....” 纪音后退了两步,脸色有些白,替少女将最后一句补充完整。 “若是我心存怯意,那么,我就会死在这道剑气下。” 纯白的少女笑得温和,但纪音却觉得心尖都有些发凉。 如果......如果她选错了,以她感受到的杀气,今日就算不死也是重伤。 她的徒弟,真的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女吗...... “所以师尊,咳咳......这一剑你可满意?” “满......满意。”纪音的脸色僵硬,说话都有些结巴。 她当然满意,她满意地不得了,差点就死了,她敢不满意吗。 弗清念微微点头,“那师尊,我先回去了。” 说罢也不管她的师尊是什么反应转身就走。 高处的北灼言看着少女的身影,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灵巧地跟了上去。 【宿主,你这是从哪里学的?】 一直没出声的系统已经看呆了,它从未见过弗清念用过这种剑。 以人心中的怯意为剑,太可怕了...... “你猜。”少女微微挑眉,带着一丝灵动。 ...... 灵霄峰山顶的小院里,精致的少女与软萌的黑团对视着。 软萌的黑团正一脸怒气盯着脆弱苍白的少女,漆黑的毛发都有些炸起。 弗清念看着戒备的黑球微微失笑,她不过是摸了摸它,居然发这么大脾气......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 “我不碰你就是了。” 脾气真大,但是手感真的......太好了。 北灼言趴在桌子上咬牙切齿。 这个女人又摸他,摸也就算了,怎么可以摸他的角...... 想到刚刚身体传来的酥麻,北灼言只觉得心尖都有些发烫。 那是什么感觉...... 没等他思考出答案,北灼言就感觉自己的脖颈间被挂上了什么。 他微微起身打量,颈间的铃铛随着他的动作发出轻响。 北灼言:!!! 为什么又给他挂铃铛,当他是狗吗! “你干嘛!”稚嫩可爱的声音从那毛茸茸的黑球身上传出。 此时黑球已经完全愣住,黑漆漆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震惊。 “你......对我做了什么?”声音依旧可爱软萌。 北灼言终于确认了这道声音就是自己发出来的。 毛茸茸的小黑球乖巧地站在桌子上,头上漆黑的小角笔直,金色的眼睛神秘又清澈,脖颈间挂着一个小巧的白色铃铛。 看起来极其可爱。 弗清念双手支着脸颊,盯着软萌的黑球,眼底露出一丝笑意。 “喜欢吗?” “这样就可以听懂你说话了。” 看着浅笑盈盈的少女,北灼言心里冒出一股郁气。 “为什么我的声音变成了这样!” 听着北灼言可爱软萌的声音,少女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声音愉快轻快。 “因为这样比较符合你现在的气质。” 这么可爱当然不能用北灼言的本音,不然也太奇怪了...... 黑球大大的金眸里闪过恼怒,开始奋力的用自己短小的四肢触碰铃铛,但它用尽全身的力气都没撼动那铃铛一丝。 这样的举动反而把边上的人逗笑。 “不许笑!” 该死的人类居然敢嘲笑他! 北灼言的语气冰冷,但那软萌的声音却让他的话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解开,我不戴这个。” 如果是这种声音,那他宁愿不说话! 第45章 真是蠢得可怜 “不可以哦。” 弗清念伸手轻轻碰了碰北灼言脖颈上的云浪铃,清脆的铃声微微响起。 “这个铃铛除了可以让你说话,还可以压制你灵魂里的恶气。” “防止它们继续蚕食你的灵魂。” “所以,别弄丢了,只有一个。” 听着少女的话,北灼言心里突然漫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他从这人身上感受不到恶意。 人类,不应该是贪婪又自私的吗...... 在被封印的那些年里,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但也偶尔可以散出神识到外界,他从其他妖兽那里知道。 人类修士会捕捉妖兽,不顾他们的意愿强行契约,把他们当作奴隶。 死了就再换一只。 从没有人会想着给妖兽治伤。 弗清念触碰铃铛的手顿住,缓慢地收回手,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的情绪。 为什么...... 对啊,为什么又控制不住自己去插手这些...... 少女的周身的气息开始变得孤寂寒凉,清润的声音有些哑,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哀伤。 “因为......” “因为契约,我不帮你,恶气就会蔓延到我的灵魂上。” “所以,我是为了自己。” 最后一句不知说给谁听的,声音弱的几乎听不清。 但北灼言还是听到了,心里莫名浮起一丝失望与自嘲。 人类永远都是这样自私,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北灼言,卑劣的人类稍微给予的一点善意,就忘记了那万年的束缚了吗...... 还真把自己当成一条狗,摇尾乞怜。 真是蠢得可怜。 各怀心思的两人陷入了一阵沉默中,缓和的关系也因这一次的谈话而产生了裂痕。 收拾好情绪的弗清念终于抬起了头,看向把屁股朝向自己的小黑团子,开口道:“要回空间吗?” 听见少女的声音,但黑团却一动不动。 “嗯。”声音格外冷淡。 回到空间的北灼言一言不发,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散发着冷气。 他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这样的答案不是合情合理吗...... 她契约了他,她只是怕自己被恶气所伤,跟他毫无关系。 世界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一个人好,都是带有目的的接近,万年前他就该知道的。 到底有什么可气的。 一个瓷瓶被推到了眼前,少女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吃药。” “吃什么药?” 他为什么要吃药? 北灼言盯着桌子上的瓷瓶,微微皱眉。 怎么,暴露面目之后这么快就不想装了? 卑劣的人类...... “修复灵魂的药。” 弗清念看到北灼言恢复到初见般的那样,对她毫不掩饰的杀意。 “无毒。” 说完沉默地倒出一颗丹药自己吞了下去。 “我自己也会吃,我不会蠢到害自己。” “你的灵魂越强大,契约对你的束缚就越小。” “所以,你要吃药。” 北灼言并没有在意少女为什么自己也要吃药,他的注意力全部被中间那句吸引。 他的灵魂越强大,契约就没用了吗...... 看着桌上的瓷瓶,北灼言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起来。 他要摆脱这个契约。 他还要报被囚万年之仇。 看着北灼言吃下了丹药,弗清念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有些怕他不好好吃药。 她并不想采用强迫的手段。 弗清念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转身离开,重新走进了七巧星阳塔。 她需要静心。 她不可以再被这个世界的人勾起情绪。 那只会平添痛苦罢了...... 被留在原地的北灼言沉默地看着手中的瓷瓶,他的心中再也没有多余的情绪。 他不会再相信任何一个人类。 ...... 两人就这样以一个极其诡异的氛围相处了几天,直到入门测试的到来,才让两人的关系稍稍缓和。 白皙的手捏住飞来的传音符,随意点燃,谢元活泼清脆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小师妹,你快来,我给你选了个好地方!” 谢元是前年入的千玄宗,如今刚好也是金丹期,因此也会参加这次的测试。 少女随意甩了甩手上的灰烬,垂眸看向桌上正在吃糕点的黑球。 “要去吗?” “今日,应该会很热闹。” 回应她的只有一阵清脆的铃声,北灼言似乎难以接受他的声音,几乎很少开口说话。 “那走吧。” 千玄宗用来给宗门弟子比武和切磋的地方被称为比武台,但平日里比武台来切磋的弟子少之又少,长此以往,千玄宗的弟子们就会失去修仙之人该有的血性与锋芒。 因此,千玄宗每年都会举办一场测试来激励弟子,日子就定在每年招收新弟子之后的一个月。 而今日的比武台下众多弟子云集,人声鼎沸,高台上几位长老正襟危坐,目光深邃严肃,慢慢打量着底下的众人。 此时谢元正不停的东张西望,似乎在找什么人。 一旁的弟子有些好奇地凑过去:“谢师兄,你在找什么呢?” 听到声音谢元却头也不回,依旧四下打量着,“小师妹怎么还没来?” “测试都快要开始了。” 谢元想要再发一道传讯符,但在储物袋中摸了半天也没找到,后知后觉得想起来好像最后一张已经在刚刚用完了。 于是谢元瞥了眼旁边的弟子,笑得有些奸诈:“师弟啊,你身上有没有传讯符啊。” “你想不想给谢师兄用用,解解师兄的燃眉之急呀。” 一旁的弟子有些楞:“啊,师兄,我给你找找。” 还没等他找到,谢元突然感觉四周的声音开始渐渐弱了下来,微微回头就看见了他心心念念的小师妹。 少女穿着灵霄峰月牙色的峰袍,墨发被一根白玉簪子松松盘在脑后,几缕发丝从少女光洁的额头上散落,明明是谪仙般清冷的少女,肩膀上却窝着一团毛茸茸的黑球,奇怪的搭配反而让她变得没有那么不可接近。 四周的人看着冷淡的少女从面前经过,直到走到了无上峰谢元师兄的身边他们才反应过来,发出阵阵惊呼。 谢元眼睛一亮:“小师妹,你来啦!” “最近师尊让我闭关,我都好久没见你啦,小师妹有没有想我?” 看着活泼的谢元,弗清念似乎被感染般也扬起了一抹浅笑:“好久不见,谢师兄。” 一旁的弟子看着少女有些发愣:“谢师兄,你......你还要传讯符吗?” 谢元:“不要了,小师妹都来了我还发什么传讯符。” 说完谢元就迫不及待的拉着自己的小师妹往他精心挑选的位置走去。 而原地的那个弟子却还有些怔愣,这个新来的小师妹笑起来也太...... 太......太怎样呢,他也无法形容。 第46章 你们,一起上? 千玄宗比武台上的赛程分为四轮,因为这场测试只有金丹及金丹以下的弟子可以参加,而宗门筑基期与炼气期弟子无数,所以人数众多。 为了加快测试速度,第一轮便是单人混战,一个比武台上十个人,一炷香结束后,还留在台上的人方可进入下一轮混战,直至将人数控制在十人左右,毕竟比武台并没有那么多,为了后续的比赛能够有足够的空间,因此要一直不停的进行混战。 第二轮便是守擂台,擂主为第一轮的获胜者,后续则由那些在第一轮中淘汰的弟子主动挑战,连胜十场,便可晋升到下一轮。若是了擂主已经晋升,那么这个擂台则继续延续,那些第一轮失败的弟子只要也能连胜十场,便也可以晋升第三轮,算是给那些第一轮就遇到强悍对手的弟子一个机会。 千玄宗为了促进弟子之间团结合作,第三轮是双人合作战,由第二轮晋胜的弟子随机组合,与其他组进行对抗。 若是两人都实力强悍,那这一轮并不会有什么问题,但若是抽到实力低微的,那么也有可能导致落败。 “所以抽到一个好队友也是非常重要的。” 谢元眼神微亮的看着喝茶的少女:“真希望第三轮可以和小师妹一起。” 他可是听说小师妹的剑法出神入化,若是他们两个双剑合并,拿下这一局的胜利岂不是很简单。 弗清念盯着手里的茶杯,微微挑眉,不置可否,“第四轮是什么方式?” 谢元有些兴奋道:“第四轮是最有意思的单人对抗赛。” 是由最终晋级的几组人再次抽签,一对一进行比拼,直至决出魁首。 听完所有的规则,弗清念微微抬头看向几个比武台,随意问:“这样的话,第四轮岂不就是金丹期的比拼?” “嘿嘿,当然不是啦。”谢元有些骄傲的笑了笑,“为了防止这样的修为差异,每个比武台都会有结界,将两人的修为压制到一个水平上。” “虽然这依旧有些不太公平,毕竟金丹期的修士对灵力的理解与掌握要比筑基期的高出不少。” “但每年依旧有几个天赋出众的弟子能够越级挑战,这也算是对那些修为低的弟子的一种磨练吧。” 少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确实,这样的举措的确可以让这场比赛不至于成为高阶弟子的单人赛。 谢元看着弗清念笑道:“小师妹,若是在台上遇到,你可要对我手下留情哦。” 弗清念:“师兄,比武台上,只论剑,不论人。” 谢元微微耸肩,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说话间弗清念淡定地将肩膀上的黑团放在桌子上,随手掏出一个灵果给它啃。 谢元看着软萌可爱的黑团,有些好奇,刚想说什么就听到一声古朴雄厚的钟声传来,台上的长老也全部到齐。 一番鼓舞人心的致辞和赛制宣读完毕,一年一度的测试也拉开了帷幕。 比武台的四周伫立了几块巨石,上面白光一闪便将所有人的名字与分组清晰地显现出来。 谢元微微仰头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少年清澈的嗓音传来,“小师妹,我先去咯。” “希望你我都能取得一个好名次。” 穿着灵霄峰峰袍的少女微微点头,看着谢元走远后才垂眸看向桌上的黑团,毛茸茸的黑球认真地啃着鲜红的果子,似乎对这两人的交谈并不感兴趣。 “我要去比武台了,不能带你,你要回空间吗?” 黑球终于抬起头看向少女,圆润的脑袋微微摇头,表示拒绝。 他才不要回那么无聊的地方,虽然人类的比武也很无趣,但总比那个空间要强的多。 弗清念微微思索了下,青葱玉指在空中划了几下,一个小巧的阵法便落在北灼言的四周。 “我设置了阵法,你......” “不要乱跑。” 说罢盯着继续啃果子的黑球,直到听到一声铃声才转身离开,去找自己的比武台。 直到少女离开,北灼言才抬起头看向少女的背影,金眸里浮起讽刺,冷哼一声。 他还能跑到哪里去? 被这个该死的契约限制,他还能去哪...... ...... 随着比武台上的结界升起,弗清念便感受到自己的修为被压制到了筑基期,眼眸不带情绪的扫过其余九个人。 看来,这个台子上,并没有炼气期的修士。 而台上的其余九人此时都不约而同地看向站在边缘的少女。 这个人他们认识,是今年最出名的那个新弟子,他们的小师妹。 虽然只入门一个月,但听说修为已经达到金丹期,所以她是这个台上最有威胁的人。 九人互相对视一眼,默契地微微点头。 先干掉她! 几人缓缓靠近边缘抱着木剑的少女,成一个包围趋势将人围堵。 感受到几人的气息,弗清念微微抬眸看向将她团团围住的几人,眼眸里闪过了然。 看来他们想先解决掉她。 这样也好,省的一个个去打,累。 少女不带情绪的眼睛扫过几人,微微站直身体将剑握在手中。 “你们,一起上?” 少女声音冷淡,却无端让人不爽。 这人说话怎么那么欠? 现在修为都被压制到筑基,就算是金丹,也不会有人敢一次性单挑九个筑基。 太狂了! 九人互相看了一眼,得出一个相同的结论。 必须要让这个师妹知道险恶,长得漂亮就可以为所欲为嘛,这里是剑宗,剑才说了算! 于是几人毫不犹豫向少女冲去,数把剑直指少女,无数剑招将她团团围住。 这惊险的一幕将台下的弟子都看得有些呆。 “天啊,小师妹要输了......” “......太过分了,居然以多打少......” “这种程度的围攻,就算是金丹也不好逃脱吧......” 底下有弟子愤愤不平,还想说什么却被台上的一幕惊掉了下巴。 只见刚刚还在围攻少女的九人已经东倒西歪地躺了一地,脸上都带着惊恐的神色看着少女。 怎......怎么可能...... 一剑,这个人用了一剑就将他们全部抽飞了。 少女还站在原地不动,平静地收回了剑,扬了扬下巴。 “自己跳,还是我送你们?” 明明温和的声音,但躺在地上的几人却全部打了个寒碜,咽了咽口水,颤巍巍地爬起来跳下台子认输。 太可怕了,那一剑太可怕了,感觉被抽到的时候有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在脖子上转了一圈。 如果要不是因为是测试,他们肯定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几人刚下了台子便有人围了上去,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你们怎么回事,怎么都下来了?” “就是啊,接着打啊,一点没有剑修的骨气!” “......你们怎么让小师妹一剑就打下来了......” 听着众人的质疑,几个人一脸憋屈,这群人就知道说风凉话,要是能打过他们肯定不下来啊!他们根本没被那一剑抽到,根本就不知道刚刚有多可怕,明明什么技法都没有用,甚至都感受不到灵力波动,但就是能把他们的攻击全部拦下来,还一剑击飞了九个筑基。 最重要的是,她拿的还是木剑! 是连刀刃都没有的木剑! 于是弗清念这一个台子急速解决了战斗,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有人认为这九个人放水了。 毕竟修为被压制到同样境界的情况下,怎么会有人还能以一敌九。 况且,只用了一剑而已。 如果那九个人听到这种话一定会破口大骂,你行你上啊! 第47章 像猫 桌上的黑团一个果子还没啃完,就见少女从不远处走了回来。 这么快? 不过这个想法只有一瞬就消失了。 以这个人的剑法,对付一群人类废物,确实不需要废什么功夫。 弗清念回来看着桌上的阵法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看来北灼言这次并没有乱跑,抿了抿唇,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还吃吗?” 就在这一会的时间,黑球已经将鲜红的果子啃完了,只有一个小巧的果核被它随意踢开。 北灼言闻言看了一眼支着下巴懒洋洋的少女,冷哼一声把头转向一边。 这个人最近一直给他投喂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且说这些有助于他恢复,要不然他才不想吃人类的东西。 虽然味道都挺不错的...... 等等,他在想什么。 怎么可以被人类的一点好处就给打动了。 该死的人类,居然妄图用这种手段来驯服他! 看着毛茸茸的黑球傲娇地将头转到一边,少女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笑,眸光潋滟。 弗清念也是最近才发现,北灼言好像喜欢吃人类的食物,虽然每次都不情愿,但却都会吃干净。 想到那样邪肆危险的男人抱着果子啃的样子,她就觉得有一种诡异的萌感。 很......有趣。 毛茸茸的黑球正用屁股对着少女,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盘玲珑剔透的糕点,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看着突然出现的糕点,黑团精致的金眸里闪过一丝疑惑。 这是什么? 他还没见过这种糕点,看起来好像很好吃...... 黑团刚准备去拿糕点,却在站起来的时候猛地顿住。 不、不对! 不能再被这个卑劣的人类哄骗...... 桌上黑团的眼神极为艰难的从糕点上移开,慢吞吞地走到一边缩起来,看起来仿佛被欺负惨了的样子,弱小可怜。 萌物一副傲娇的样子,弗清念也不强迫,只是一直用带着笑意的眸子若无其事地观察着。 “小师妹!”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谢元刚一下台就急匆匆地往弗清念的擂台上跑去,却没想到那个台子上居然已经换了一批人。 于是他又往座位这边赶,远远地就看见了少女正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偶尔拿着糕点去逗弄桌上的小黑球,看起来悠闲极了。 怎么回事,难道小师妹第一轮就被淘汰了? 也不对啊,小师妹看起来不像被淘汰的样子啊...... 谢元思索间就凑了过来:“小师妹,你已经比完了吗?” “嗯。” 谢元眼睛一亮:“师妹好快,我还想去给你加油呢,没想到擂台上已经换人了。” 闻言,弗清念终于将眼神从小黑团的身上移开,“师兄也很快。” 谢元并没有比她晚很多,也是很快的解决了战斗。 谢元盯着桌上的黑球眼里闪过好奇,却又被旁边的糕点吸引了视线。 “小师妹,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点心,他从来没见过,看起来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玉露糕。” 弗清念优雅淡定地泡茶:“师兄要尝尝吗?” 桌上的糕点精致小巧,闻着只觉得心旷神怡,谢元有点纠结:“可是修仙之人......早已辟谷,不可再食五谷。” 但是桌子上的糕点不停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丝丝缕缕地钻进谢元的鼻腔。 啊......好想吃。 “无碍,”少女从容地倒了三杯茶,“这些都是灵水灵果做的,可以吃。” 听到少女的解释,谢元眼睛一亮,立马拿起一块放进嘴里,霎那间糕点软糯香甜的滋味在舌尖炸开,更神奇的是在进入口腔的那一刻便觉得有清凉的灵气顺着喉咙滑下,令人通体舒畅。 啊,这也太好吃了吧。 原来修仙的人还可以吃这样的东西吗...... 呜呜,感觉之前过的是什么苦日子。 谢元一吃便停不下来,边吃边问:“小师妹,这一盘要不少灵石吧,我记得有灵气的蔬果都很贵的......” 反正他一个贫穷剑修是买不起的。 “不贵,也就是一块上品灵石罢了。” 少女随意的话却让谢元当场僵住,手里的糕点差点掉在地上。 “你说什么!” “这一盘要......要一块上品灵石!?” 他作为亲传弟子一年的月例加起来或许能有一颗上品灵石,而这一盘小小的糕点就要......就要一块上品灵石。 谢元感觉他吃的不是糕点,而是金子。 这也太奢侈了! 少年的嘴都有点颤抖:“小......小师妹,你不会叫我付灵石吧?” 他身上可一块上品灵石都没有啊...... 看见谢元那副天塌了的表情,弗清念觉得有些好笑:“若是要师兄付呢?” 少年声音有些哽咽:“那......那师妹等我攒攒,我现在没有那么多?” 呜呜,早知道刚刚少吃一点了...... 谢元看着那快见底的盘子,只觉得欲哭无泪。 看着谢元快哭出来了,弗清念才懒洋洋地放过了他,“与师兄开个玩笑,这是我请师兄吃的,怎么会叫师兄另付。” “师兄若是觉得好吃,我这里还有很多。” 谢元只觉得自己小师妹的声音犹如天籁,就差抱着她的大腿哭了。 呜呜,小师妹太好了...... 谢元含泪又往嘴里塞了两块糕点,他决定了......他以后要当小师妹最忠实的师兄。 哦,不是,是最忠实的仆人。 他要抱紧小师妹的金大腿! 弗清念看着不停往嘴里塞糕点的少年,他不嫌噎得慌吗...... “师兄,喝茶。” 看见眼前的杯子,谢元只觉得他的小师妹也太好了...... 太贴心了! 而一边的黑球看着已经空荡荡地盘子,眼里闪过一丝失望,随后又一脸不善的盯着腮帮子鼓起的谢元。 这个该死的人类居然都吃了......他是猪吗! 就在黑团有些郁闷的时候,少女又掏出了一小碟糕点放在了他的面前。 “最后一盘了,不吃可就真的没有了。” 看着眼前与刚才同样的糕点,黑团漂亮的金眸亮了一下,却又收回了视线。 不行,坚决不吃! 他是一个有原则的妖...... 黑球偷偷看了一眼旁边淡定喝茶的少女,她的视线似乎一直在看比武台,并没有注意他。 而旁边的谢元还在不停的喝茶,看起来也不会管他。 唔,吃一块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弗清念淡淡地瞥了一眼偷吃的黑球,茶杯下的嘴角微微勾起,明明这人长得很有攻击性,看起来极为危险。 但性格却像小猫一样。 傲娇、别扭。 第48章 小师妹,我......我喜欢你! 比武台旁边的巨石此时发出白光,上面的名字开始变动,下一轮混战开始了。 弗清念再次站上了台子,又随便找了个角落站着,抱着剑垂眸休息。 这一场的几人里面有练气期,因此境界被压制地更低,而这几人却并没有选择与上一场一样先攻击弗清念。 反而是先互相试探一番,将几个炼气期的弟子给淘汰下台后,才将目光放在了角落里的少女身上。 其中一个男弟子开口:“小师妹,我可以向你挑战吗?” 这几人并不打算以多欺少,虽然上一场这个小师妹以一敌九,但他们并不信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女有那么强。 而且用群殴什么的去取胜也太丢剑修的脸了吧,反正他们干不出来这种事情。 听到声音弗清念才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看向台上剩的五个人,他们似乎准备车轮战,并没有一起上的打算。 啧,麻烦。 一个一个打有些累。 “你们一起上吧。” 刚刚开口的男弟子有点惊讶:“小师妹,我们这里也有金丹期的弟子,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少女的声音打断。 “拔剑。” 弗清念眼眸平淡地看向几人,心里却有些烦躁。 废话好多。 刚刚那个弟子还想说什么,却突然感受到一阵疾风飞来,他有些狼狈的躲开,目露惊讶。 好快,他都没看见这人何时出的剑。 “拔剑。” 少女的声音温和平淡,但却带着一丝不悦。 这次几人不再说话了,一个个都拔出剑朝少女扑了过去,也不管群殴丢不丢脸这种事情了。 但,不出所料,依旧是一剑。 五人全部趴在地上神情恍惚。 什么鬼,那是什么剑 。 为什么连灵力都没有,这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弗清念淡定地收回木剑:“自己跳,还是我送?” 听见这话,几人就跟后面有鬼在追一般逃离的比武台。 当然,他们也免不了被底下的众人一阵问候,但这几人和上次的九个人一样,只有一句话想送给他们。 你行你上! 于是弗清念这一场依旧迅速的结束,等她回到位置上就发现黑团面前的糕点已经吃完了。 北灼言看着盯着盘子的少女,只觉得有些尴尬,漆黑的角都有些发烫。 他......他没忍住。 弗清念看着团成球的黑团,觉得有些好笑,没控制住笑出了声音。 听见声音的北灼言眼里浮起一丝恼怒。 笑什么笑! 不顾他的意愿强制契约,他吃点东西怎么了! 对!这是这个人类欠他的! 反正刚刚她旁边的那个什么师兄不是说这个很贵吗,他要把这个该死的人类吃垮。 居然敢契约他,现在不能杀她,那就在别的地方收点利息好了。 这么想着,北灼言刚刚心里的那点别扭就消失殆尽了,又开始舒展身体懒洋洋地趴在桌上,一副极其惬意的样子。 看着恢复正常的黑团,弗清念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唔,刚刚那个样子多可爱啊...... 接下来的几轮混战,弗清念都是一剑解决,这让那些弟子们全部都认识到一个真相。 那就是,这个小师妹是真强,毕竟一轮两轮可以解释,那么十轮二十轮呢? 难道千玄宗所有弟子都放水吗? 开什么玩笑,小师妹打金丹也是一剑。 多一剑都没有,生怕把自己累着一样。 就离谱...... 就这样,几乎台上的弟子看见有弗清念就立刻认输,丝毫不带犹豫的。 笑话,不跳等着被抽飞吗,而且他们还可以去参加第二轮的擂台赛,反正打不过,那还不如节省灵力准备其他的。 直到弗清念最后一轮的混战开始,台上才稍微有些不同。 看着台上那个颤巍巍爬起的少女,弗清念平淡的眼眸里终于泛起了一丝波澜。 “你打不过我。” 夏禾看着面前清冷的少女,艰难地勾起一抹笑:“可是打不过,就可以不拔剑吗?” “剑修,不可以那么没骨气!” 狼狈的少女眼里浮起夺目的光亮,笑得灿烂。 “我想当那个,让小师妹出第二剑的人。” 夏禾只是一个筑基,天赋并不出众,但她从小就对剑有一种莫名的渴望,她希望有朝一日也能成为一个强大的剑修,因此一直非常刻苦努力。 所以,哪怕接了弗清念的一剑后腿都软了,她依旧凭借惊人的意志力站了起来。 “即为剑修,剑出无悔,一往无前!” “师妹,出剑吧,我准备好了!” 【啧啧啧,宿主,你学着点,这才是大女主该有的气势】 弗清念看着那张倔强的小脸,微微勾唇:“是吗?” 夏禾举起剑,看着前面懒洋洋地少女,却只见她随意抬了一下手,一道凌冽的剑风袭来。 速度极快,夏禾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飞出去的,等她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落在了地上。 后知后觉地爬起来,有些迷茫,她摸了摸身上。 奇怪,怎么不疼? 弗清念摸了摸剑柄,在台上等待长老的宣读,淡声回复:“很可惜,气势并不能让她赢。” 瞥了眼地上的人,如果她不收着力气,这个人绝对参加不了第二轮。 打不过还要打,蠢的可怜。 不过......剑修就该这样。 而千玄宗的大部分弟子,并没有这样的觉悟。 连拔剑都不敢,让她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若不是要赢,她一剑都懒得出。 台上的长老宣读完毕,第一轮的比试到此结束,明日休整一天,后日举办第二轮。 弗清念刚离开台子,刚刚被打下台子的少女就冲了过来,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弗清念。 “小师妹,你好厉害!” “我......我叫夏禾。” 少女的脸有些红,看向弗清念的眼眸也有些紧张羞涩,不敢直直盯着她看,是与台上完全不一样的性格。 夏禾有些结巴:“小师妹,我......我喜欢你!” 【!!!宿主你可不能答应啊!】 系统:防不胜防!女的都来撬墙角! 我们是事业型大女主文,能不能别来沾边! 夏禾感觉到周围的人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连忙又补充道:“小师妹,我......我的意思是,小师妹是我的偶像,我想和小师妹一样强。” 夏禾非常崇拜强者,小师妹这样的就是她的偶像,就是太激动了导致口不择言。 因为她和别人说话就很紧张,总是会结巴,也只有拿起剑的时候才会变得冷静。 少女有些期待地开口:“小师妹,第二轮我能去挑战你嘛?” 第49章 人类居然还有这种东西? “不可以。” 夏禾听到这样毫不迟疑的拒绝有些失落,低下了脑袋,眼泪在眼眶里微微打转。 弗清念看着快要落泪的少女,微微垂眸,声音有些冷淡:“打不过还要打,那是蠢货。” 眼角带泪的少女微微仰头看向弗清念,眼眶绯红一片,嗫喏地回了一声。 清冷的少女并不管夏禾有多伤心,不带一丝情绪的与她擦肩而过。 “我比较希望能在第三轮看见你。” 已经走远的少女的声音从远处飘来,留在原地垂泪的夏禾猛的抬头,原本带着眼泪的眼里发出巨大的光彩,心脏砰砰直跳,巨大的喜悦冲击着。 这是,在激励她吗? 夏禾转身激动地大喊:“小师妹!” “我一定能进第三轮的!” 她一定不能辜负小师妹的信任,她绝对会努力进入第三轮,在第三轮里遇见小师妹! 【宿主,你觉得她能行吗】 弗清念的眼眸闪了闪,想起刚刚那个少女倔强坚强的眼睛,声音有些笃定:“可以。” 虽然弱小,但仍然敢拔剑。 起码,这是唯一一个敢站起来叫她出剑的人。 收回思绪,弗清念回到座位捞起呼呼大睡的黑团,也不知道他睡得多熟,被人抱起来也没醒。 看着手里软成一滩水的萌物,少女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这个小黑球一吃饱就犯困,每天不是吃就是睡。 不过......应该是与灵魂的伤有关,虽然云浪铃能压制恶气,但却不能修复灵魂,恶气一日不除,灵魂就无法恢复。 况且恢复灵魂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哪怕每天给他吃丹药,也依旧是杯水车薪。 看来还是得要找到去除恶气的方法...... 弗清念看了眼在手里睡得香甜的黑团,头一次没把它放在肩膀上,而是捧在手心里回了灵霄峰。 躺在少女手里的北灼言此时感觉自己被泡到一个冒着冷气的冰泉中,刺骨的寒气疯狂往身子里钻。 但却在快要被冻僵的时候变成一股柔和的力量,在身体里面一层一层荡过,身体里那万年都没治愈的伤开始缓慢修复。 北灼言只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漫长的美梦,是他从未有过的舒适感,仿佛回到了孕育的地方。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 刚苏醒的黑团眼里布满了迷茫,漆黑的毛也有些凌乱,看起来睡觉的时候并不老实。 “醒了?” 少女的声音有些哑,似乎有一段时间没说话导致的。 听到声音,北灼言下一瞬抬头,却发现他只能看见一片雪白的衣服,冰冷的触感从脚下传来,迷糊地脑袋开始慢慢清醒。 小小的黑球微微低头,这才发现那触感竟是少女的手,手指纤细白皙,黛青的脉络都看的清楚,本该温暖的手却源源不断传来刺骨的寒,几乎要将他的脚冻掉。 黑团的金眸里闪过震惊,仔细看了一下四周,猛地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少女的怀里。 那种令人贪恋的感觉传来,让黑球下意识地跳出了少女的怀抱,站在桌子上怒气冲冲地盯着正在看书的少女。 这个该死的人类居然敢抱他! 他要剁了她的手! 弗清念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这才发现黑球怒气冲冲地盯着自己,不由的有些好笑,挑了挑眉。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你不会以为是我故意抱着你吧?” 听着少女带着笑意的话,北灼言有些愣。 什么意思,不是她趁人之危,难道还是他自己跳上去的? 看着那双愤怒的眼眸,少女支起下巴看着他,声音带着一丝调侃:“我昨天将你带回来之后,你就死死赖在我身上不下去。” “我把你放下你又爬到我身上,而且还要躺在我的手上。” 说话间少女微微凑近,“看来,你都不记得了?” 听到这种解释北灼言完全不信,他绝不可能会这样,人类惯会说谎。 但少女又是一副笃定的样子,再结合她身上那股奇异的力量对他的吸引。 北灼言又开始有点动摇,可就算睡着了,他应该也不会这么控制不住自己,所以...... “唔,看来你不信啊。”少女轻笑一声,“没关系,我正好有留影石,要看看吗?” 北灼言:!!! 人类居然还有这种东西? 看了一眼少女的表情,北灼言突然觉得她说的好像是真的,可还是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就在他还有些迷茫的时候,少女已经将留影石激活。 画面里,纯白的少女动作温柔地将软萌的黑球放进了一个柔软的毯子上面,但就在要将手抽开的时候黑球却突然死死保住少女的指尖,不论少女怎么推拒都不撒手,死死黏在上面,甚至在被彻底放下的时候缓缓睁开眼继续爬到了少女的手里赖着。 就这样重复了几次之后,少女微微叹了口气,似是无奈妥协般任由他粘着,因为被他赖着,少女也只能在位置上坐了整整一天。 画面结束,弗清念收起留影石,看着石化的黑球开口说:“现在信了吗?” 她昨天回到灵霄峰的时候就想将他放下,但却没想到他居然会有这么一出,以这人的性格醒来估计又要生气,所以她特意用留影石记录下证据,就是为了防止这一幕的出现。 而此时的北灼言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怎么可能会这样,甚至他中间居然还醒过! 可是为什么,他一点记忆都没有! 如果不是他能分辨出这个留影石并没有作假,他都想怀疑是不是这个该死的人类自己捏造的了。 可是......这是真的。 他真的这样厚颜无耻地爬到一个人类身上去睡觉。 还是他最讨厌的人类! 北灼言只觉得自己的内心有什么东西碎掉了,他现在根本不敢面对弗清念。 为什么一碰到她,他就这么不对劲,这个人类一定是他的克星! 看着背影萧瑟的黑球,弗清念眼里浮起笑意,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他委屈兮兮的样子,她就觉得有些愉悦。 似乎,曾经她也曾有过这样的经历。 那该是很美好的记忆,可惜她不记得了...... 欣赏了一会北灼言这副样子,弗清念终于有了动作。 “该吃药了。” 看着少女递来的丹药,北灼言后退了两步。 不行...... 他要离她远一点。 看着他抗拒的动作,弗清念微微皱眉,“我又没怪你,若是喜欢,以后我便抱着你睡觉。” “乖乖吃药。” 黑球金色的眼睛里划过震惊,他才不喜欢! 谁要肮脏的人类抱! 看着不仅不吃药还企图逃跑的黑球,弗清念终于伸手将他抓了回来,强硬的将药塞进了他的嘴里,看他吞下去后拍了拍毛茸茸的脑袋。 “再睡一会吧。” “睡觉好的快。” 被抱在怀里的北灼言开始猛烈的挣扎。 这个该死的人类,居然又抱他! 她怎么敢这样对他,等他解除这个契约,他一定会将这个人类碎尸万段! 但少女身上舒服的气息以及丹药的药效,还是让北灼言有些昏昏欲睡,挣扎了一会便不动了,躺在少女的怀里安稳地睡了起来。 看着睡着了的黑球,弗清念目光微微闪烁。 她曾经给北灼言治病的时候,发现了他身体里还有一种伤,似乎已经存在了许久,而她...... 没办法治愈。 她感受的到,北灼言躺在她手里的时候,那些奇怪的伤似乎在以一个极其缓慢的速度在愈合。 她和这只妖兽,似乎有些什么关系...... 第50章 吾辈剑修,理应自强! 时间一晃而过,第二轮的擂台赛开始。 谢元依旧早早地来给他的小师妹占个好位置,自那日吃过了弗清念给的糕点,谢元回去翻来覆去睡不着,他还特意斥重金买了一盘灵糕,但却怎么都没有上次吃的那个糕点美味。 因此今日弗清念来的时候,就见到谢元哀怨的眼神不停的看她。 “师兄,怎么了?” 谢元凑过去:“小师妹啊,你那天的糕点在哪里买的啊?” 他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相同的味道,也从未见过什么糕点值一颗上品灵石。 弗清念将昏昏欲睡的小黑团放在桌上,“师兄喜欢?” “嗯嗯。” 他可太喜欢了。 “是我自己做的。” “若是师兄喜欢,改日送给师兄一些。” 闻言谢元眼睛一亮,“真的吗,没想到师妹还有这种手艺!” “嘿嘿,那师兄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师妹放心,师兄不白吃,若是师妹有什么能用的上我的,只管和我说就是了。” 哇,以后可以蹭吃蹭喝了。 弗清念看了眼兴奋的谢元,微微点了点头。 一声厚重的钟声传来,比武台两侧的巨石亮起,第二轮的擂台赛开始。 弗清念走时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北灼言,并没有叫醒他。 但在她离开后,一直紧闭着眼的黑球却缓缓睁开了眼睛,盯着少女的背影。 金色的眼眸微微闪烁,却没从少女的身上移开。 北灼言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他讨厌人类,却又贪恋少女身上的气息,纠结的情绪让他无所适从。 他大部分时间都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空间里,他的生命中从未有过这样复杂的情绪,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而此时站在台上的弗清念正迎来了第一位挑战她的人。 是一个粗犷的大汉,身上穿的是紫色的峰袍,他是青焰峰的人。 千玄宗的五座峰都有自己的峰袍,灵霄峰白色,两仪峰是红色,无上峰为青色,灵丹峰为黄色,而青焰峰便是眼前这位大汉身上穿的紫色,因此各个弟子来自哪个峰都一目了然。 而这位大汉便是听说了弗清念第一轮的事迹,对此毫不相信,特地来找她讨教一番。 糙汉弟子:“嘿嘿,小师妹,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哦。” 说罢便拔出了自己的剑。 因为千玄宗是剑宗,所以哪怕不是主修剑的其他峰的弟子也必须会剑。 【宿主,这人好猥琐】 系统看见这个弟子直呼辣眼睛,虽然这人也没干什么,但看着就觉得他不像好人。 弗清念也看见了那个弟子,微微皱了皱眉,“出剑吧。” “呦呵,小师妹这么狂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可不是那群软包子,你最好......” 糙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弗清念一剑抽飞,砰的一声砸进人群里,再也没有其他声音传来。 底下的一众弟子全部打了个寒颤。 好可怕。 这人可是金丹期的,因为第一轮不幸遇到了谢元被淘汰,不然他也是今日的擂主之一,却被小师妹一剑给打飞了。 这怎么打,完全没有胜算啊...... 弗清念看着迟迟没有人上来挑战,微微有些烦躁,站着很累。 “谁来?”声音带着浓浓的不耐。 等了半天终于有人上台,但还是被一剑抽飞,于是就没人敢上台了。 而一直观赛的长老也有些诧异,他们从未见过这种情况,居然无人挑战,那这怎么算。 正当几位长老想要宣布弗清念成功晋级的时候,少女却突然说话了。 “原来千玄宗的弟子们,都是一群懦夫吗。”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一瞬间底下的弟子们都沸腾了起来。 他们怎么就是懦夫了? 似乎有人被刺激到了,立刻有人飞到台上质问:“你凭什么说我是懦夫?” 弗清念懒懒地抬眸:“拔剑。” “什么?” “你想证明自己不是懦夫,那就拔剑。” “怎么,身为剑修,你连剑都不敢拔吗?” 上来的青年在接到少女不带情绪的一眼后就有些退缩,他不是弗清念的对手。 但在下一瞬又被几句话勾起了血性,对啊,他是剑修,剑修为什么要怕! 在宗门里,他还能怕被杀了不成? 看着那个弟子终于拔出了剑,弗清念微微点头:“剑修若是连剑都不敢拔,那就不配称为剑修。” 那个弟子看着少女点头,仿佛受到了鼓舞般,更加激动。 “对,我是剑修,我手中有剑,为何要怕!” “小师妹,看剑。” 台下的弟子们似乎也被激励般开始爆发出阵阵欢呼声,一声接一声的赞扬更加鼓舞了台上的弟子。 看着兴冲冲向自己冲来的弟子,弗清念手腕一抬,依旧是一剑,这个弟子便飞了出去,位置还是刚刚那个糙汉的位置。 人群中的欢呼声消失了,看着台上清冷的少女只觉得欲哭无泪。 这人打就打,为什么要把他们羞辱一遍然后在打? 他们不要面子的吗? 但此时台上的少女却突然出声,声音温和淡定,“做的不错。” 说罢还扫了一眼台下的众人,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比这群懦夫强。” 众弟子:拉踩!赤裸裸的拉踩! 这下这群弟子终于被激怒了,一个个纷纷上来台子,原本是一对一单挑赛,硬是变成一对一堆。 “小师妹,我们才不是懦夫!” “就是,就算被打下去我也认了,叔可忍婶婶不可忍!” “吾辈剑修,理应自强!” “冲啊!” 看着一群气势汹汹冲过来的弟子们,弗清念微微轻笑。 “不错。” 少女手执木剑,剑尖直指天空,赤红色的木剑上慢慢浮现出冰纹。 手臂一挥,一道冰冷的剑气挥出,整座擂台被瞬间冰封,而气势汹汹冲过来的弟子也被这强悍的剑气击飞,纷纷扬扬地落在的那个坑里,原本小小的坑硬是被砸出了一个大洞。 五颜六色的弟子们一个压着一个,好不热闹。 而台上的少女淡定地收剑,似乎和她没什么关系般。 “长老,我晋级了吗。” 而台上看着这一幕的长老此时还有点呆滞,“啊......啊,算、算晋级了。” 应该算吧,那个坑里面的人加起来得有一百个了,怎么样都算是合格,何况是一次性击败。 得到答复少女点点头就收起剑离开,对于那群在地上哀嚎的弟子漠不关心。 至于为什么弗清念要这么做,当然因为刚刚系统发任务了。 第51章 一问三不知 刚刚弗清念在台上时,系统突然出现。 【支线任务:激励千玄宗弟子】 【奖励:养魂液】 养魂液,顾名思义,滋养魂魄的东西。 因此弗清念才突然开始刺激那些弟子们,不然以她的性格绝对不可能去做这种事情。 刚刚环境不对,而此时回到位置上的弗清念才终于有机会问。 “养魂液呢?” 【宿主,此次任务评分只有70,所以只有一滴养魂液】 “一滴?” 【是的宿主,但别小看这一滴,系统出品,必属好物】 听着系统的话,弗清念微微垂眸,有些疑惑:“此次是什么意思?” 【宿主,这个支线任务没有时间限制,因此只要宿主能对千玄宗的弟子产生激励的作用,就可以得到养魂液】 【宿主,怎么样,是不是很划算】 少女轻轻敲了敲茶杯,眼眸低垂,沉默了一会后才开口。 “不感兴趣。” 系统:...... 不过也是,宿主连主线任务都做的勉勉强强,支线任务能做一次它就应该知足了。 【支线任务会一直存在,宿主只要想做便可去做】 它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统子。 “嗯,知道了。” “养魂液给我吧。” 白光一闪,少女手里便出现了一个瓷瓶,打开后里面的确只有一滴,在瓷瓶的内部微微飘着。 弗清念看着那一滴液体,确实是好东西,可惜对她无用。 看了眼旁边装睡的小黑团子,弗清念伸手戳了戳他毛茸茸的身体。 “把这个喝了。” 软萌的小黑团唰的睁开眼睛,语气不善:“不许碰我。” 这个人类,真是可恶,动不动就碰他。 等他解除这个契约,就把她手剁了! 看着又开始冒出杀气的团子,弗清念有些怔愣,怎么一会不见,脾气又这么大了。 “吃药。” “为什么又要吃?” 他早上已经吃过一颗丹药了。 看着北灼言怀疑的眼眸,弗清念并没有什么反应,声音平淡:“你可以不吃。” “但我不介意帮你。” 想到昨天弗清念强制他吃药的一幕,北灼言的眼眸就有些暗沉,冰冷的杀意在心中腾起。 呵.......卑劣的人类。 居然威胁他...... 果然,他与人类永远都不可能和平相处。 看着毫无动作的黑团,弗清念微微皱眉,正要拿起养魂液喂他,就看见带着铃铛的小黑球抱着瓷瓶走了。 北灼言冷冷地看了一眼弗清念,他绝对不会再给她机会威胁自己。 收回视线,费力地打开了瓶子,却发现与平时吃的药不一样。 这是什么? 北灼言轻轻闻了闻,便觉得灵魂一阵剧痛,抱着瓷瓶的手有些不稳,装着养魂液的瓶子滚落在地上,发出一阵脆响。 金色的眸子里浮起浓郁的杀气,他就知道这个人不安好心,平时给他吃药就为了这一刻吧。 这种东西吃下去,会立刻撕碎他的灵魂,是想用这种方式把他变成傀儡吗...... 恶心的人类。 【啊啊啊啊,败家子啊!!!!】 听见声音时弗清念就看向了北灼言,却没想到他会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 冰冷,厌恶,宛如初见。 他又怎么了? 弗清念俯身捡起一片碎片,纯白的液体已经沾上污渍,失去了作用。 “为什么扔掉?” 北灼言讽刺地看向弗清念,语气冰冷,“呵,假惺惺的人类。” “想用这种东西控制我?” “愚蠢。” 看着那双金色的眼眸传来的毫不掩饰的仇恨,弗清念闭上眼睛,抬手揉了揉眉心。 声音有些疲倦:“这是养魂液。” “没有害你。” 听着少女的话北灼言却完全不信,刚刚只是闻了一下便觉得灵魂剧痛,怎么可能是给他养魂的东西。 人类,总是爱骗人。 弗清念看向离她远远的黑团,有些无奈。 到底怎么了? 她检查过,这个养魂液并没有什么问题,为什么他会是这种反应。 “北灼言,我不会害你。” 北灼言冷笑:“呵,不会害我,那你给我的这个东西是什么?” “只是闻了一下,灵魂就差点溃散。” 弗清念楞住,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你难道不知道,养魂之物就是会让人产生剧烈的疼痛吗?” “只是你平日吃的丹药是我特意炼制的,效果温和,并不会有这种反应。” 北灼言心脏猛的一跳,漂亮的金眸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少女无奈地摇了摇头:“下次,先问过我再扔,好吗?” “我只有这一滴。” “本该足够你化形,可惜......” 他离开空间后变回原型的原因,可能就是灵魂虚弱,补全灵魂后应该就可以恢复实力。 北灼言猛地起身,戴在脖颈上的铃铛也发出清脆的铃声。 “不......” 不是的......他没有要扔。 他不知道那是...... 金色眼眸划过慌乱。 他不是故意的。 心脏又开始被莫名的情绪掌控,无所适从。 想解释的话却卡在喉咙里,他要怎么说。 先不信的人是他,不听解释的话也是他。 软萌的黑团心情开始低落,默默缩在了角落里,看起来可怜极了。 看着又缩成一团的黑球,弗清念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他自己扔掉的,现在怎么又一副被欺负的样子。 少女无奈地叹了口气,捞起角落里的团子,起身回灵霄峰。 “没有怪你,我以为你会知道。” 她下意识地将这人当做正常人来对待,倒是忘了被关了这么多年,肯定不会知道这些。 何况……他还是一只妖。 让一只妖懂人类的东西,的确有些可笑。 以往都会剧烈挣扎的黑团子,今日却一动不动地躺在了少女的手心。 格外乖巧。 不过弗清念还是把他放在了肩膀上,今天刚说了不许她碰,她尊重他的选择。 窝在少女肩膀上的黑团却缩的更紧了,金眸有些低沉。 弗清念这次带着北灼言回到了空间,看着端坐在椅子上散发冷气的人,怎么也不能和软萌的团子联系在一起。 怎么这人的本体和人形一点关系都没有。 长得一张妖孽邪肆的脸,但性格却又像猫一样,而且似乎完全没有常识的样子。 像个幼崽。 弗清念抿了抿唇,看向垂着眼睛的男人,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无端有一股压迫感。 “你......被封印了多久?” 这是弗清念第一次询问北灼言的事情。 听到声音北灼言才从自己的思维中抽离,抬眸看向少女,“不知道。” 他只记得他在那里很久很久,久到这次出来后,外面的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弗清念微微蹙眉:“你知道你是什么妖兽吗?” “不知道。” “有传承记忆吗?” “不记得了。” 弗清念:...... 好家伙,一问三不知。 所以其实就是失忆了对吧。 那她还真不是人,居然把一个什么都不知道妖兽当作正常人对待。 气氛又开始沉默,北灼言迟钝地察觉到他似乎好像说错话了。 这样说话,会不会以为他在敷衍。 但是他的确什么都不记得,被关的时间太久,久到他遗忘了许多。 弗清念垂眸思考了片刻,又接着问:“你还记得是如何被封印的吗?” 第52章 妖化 听到少女的话,北灼言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天的场景。 “当然记得。” 他怎么会忘记...... 那天,该死的人类靠近他,哄骗他,而他相信了。 他们拿利刃扎向他的心脏,砍断他的角,生生剥离了他的火,然后又将他扔进无尽的深渊里,永世镇压。 为什么...... 他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这么对他。 人类,恶心。 暴虐的情绪充斥心脏,金色的眼眸微缩,变成竖瞳。 男人光洁的额头上冒出了漆黑的角,不同于本体那样圆润光滑,而是被斩断的断角。 断面崎岖,看起来是在挣扎时被一刀一刀切断的。 弗清念皱眉看向陷入疯狂的北灼言,怎么会...... 妖化。 “北灼言。” “停下。” 北灼言的周身冒出许多火焰,那灼热的温度,连周围的空气都开始扭曲变形。 弗清念略微后退了一步,看着气息变得越发可怖的男人,只觉得头大。 肩膀处的金线又开始躁动,企图冲破灵魂冲出来。 灵魂撕裂的疼痛几乎让弗清念站不住,只能扶着桌子一步一步靠近俊美的男人。 少女每走一步脸色便白一分,走到男人身边时连唇瓣都失去了血色。 苍白冰冷的手触碰男人光洁的额头,纯粹的灵力探入,慢慢抚平躁动的气息。 而陷入疯狂的北灼言却突然感觉一股极其熟悉的气息传来,如在沙漠中遇见了绿洲般,饥渴贪婪地吸收着那股力量。 大量灵力的散失,以及灵魂的剧痛让弗清念彻底失去力气,几近昏厥。 直直地倒下,手也离开了男人的额头,北灼言这才清醒过来。 刚清醒就看见少女几乎透明的脸色以及倒下的身体,他下意识接住抱在怀里。 怀里的人温度冰冷,像是抱了块冰。 “念......” 北灼言皱了皱眉,他不记得她叫什么名字,虽然从前告诉过他,但他从没在意过。 而千玄宗的人大部分都是用宗派里的身份来称呼,他也无法从别的地方知道她的名字。 所以,时至今日,他居然只记得她有一个‘念’字。 “你怎么了?” 但怀里的人并未理他,甚至唇角开始流出鲜血。 看着少女那苍白的脸色,北灼言有些迷茫。 怎么办...... 他该怎么做...... 陷入迷茫之中的人突然想起刚刚感受到的那股力量,于是也试探性地伸手放到少女的额上。 灼热的力量缓缓探入少女冰冷的身体,却没想到反而让少女的脸色更差了,甚至连肌肤都开始渗血。 北灼言看着这一幕猛地收回手,指尖都有些颤抖。 为什么他的力量一进去,就被吞噬了。 而且她好像伤的更重了....... 而昏睡中的弗清念才憋屈,本来她都快压制住那些躁动的力量了,却没想到北灼言探入的灵力反而让金线更加兴奋。 金线的反噬让她惊醒,猛地吐出一口血。 “咳咳咳。” 痛...... 是神魂被撕裂,金线反噬的痛。 看着少女清醒了过来,北灼言眼眸一亮。 “你醒了?” 听见声音,弗清念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躺在他的怀里,明明离得极近,但这次触碰却并没有觉得不适。 “咳咳,你......” “你做了什么?” “我给你输送了灵力。” 听到这话弗清念脸色更加难看,只觉得心口有郁气堵住,于是她水灵灵地又吐了一口血。 让她死吧,不想活了,真的。 弗清念从没有这么气过,声音颤抖虚弱。 “蠢。” 北灼言听到这句话直接愣住,眼眸里浮现起一丝烦躁与郁闷。 “我......” 他不是故意的。 他不知道不可以给她输送灵气...... “咳咳咳。” “放开我。” 少女的声音极其虚弱,脸色惨白毫无血色。 北灼言皱了皱眉,却并没放开她,反而抱的更紧了。 “不。” 她的身上很冷。 而且......他根本松不开。 每一次只要碰到她,身体就会不受控制的贴上去。 而本就胸闷气短的弗清念被他这么一夹,又是一口血吐出,鲜红的血液与男人胸前的衣袍融为一体。 “你......松一点。” “要被你......勒死了。” 北灼言闻言下意识松了松手,看着少女苍白的脸色,心里浮起一丝愧疚。 弗清念受到重创,能清醒片刻已是难得,说完这几句话便又晕过去了。 而她晕过去最后想的是...... 北灼言绝对就是来克她的。 遇见他,轻则吐血,重则灵魂反噬。 看着怀里的少女又晕了过去,这次北灼言再也不敢轻举妄动,老实地抱着人,用他滚烫的体温去温暖怀里的少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弗清念才悠悠转醒,一睁开眼便看见了那双金眸,灿烂明亮。 金色..... 少女下意识露出厌恶的表情,闭上眼睛扭过头不去看他。 而一直看着弗清念的北灼言却愣在原地。 为什么...... 为什么是那种表情。 她厌恶他。 盯着一醒来就迫不及待离开他的少女,北灼言只觉得心口发闷,无端升起烦躁的情绪。 金色的眼眸垂下,眼里的情绪一点点冷却。 他真蠢。 居然又开始信任人类。 呵...... 人类对他,从来就只有嫌恶与恐惧。 匆匆离开的弗清念此时正泡在池水里,一身的血腥味让她厌恶至极。 身子缓缓沉入水中,温热的池水也驱不散灵魂上的冷。 奇怪...... 明明被反噬了,醒来之后却并没有什么不适。 虽然虚弱,但灵魂已经被修复完整。 灵魂撕裂的疼痛仿佛如梦一场。 是因为北灼言吗...... 等弗清念出来后便看见北灼言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像一具傀儡一样。 视线扫到他的胸口,她记得昨天她吐了血在他身上。 但如今却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似乎昨日的事情如虚假的幻境。 “咳咳,北灼言。” “以后,不要随意给别人输送灵气。” 俊美妖冶地男人缓缓抬头,眼眸冰冷地盯着苍白的少女。 “呵......” “我凭什么听你的。” 弗清念闭了闭眼睛,心口不停涌起血气,几乎忍不住的轻咳。 “咳咳,算了,当我没说。”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与人类有什么纠葛,但可以肯定的是,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连提到就会妖化的程度。 他的灵气估计只会用来杀人吧。 第53章 小师妹......会帮我吗? 等两人离开空间回到小院就发现天色已经大亮,而今日是第三轮测试。 弗清念皱了皱眉,拿出玉箫舟便往比武台赶去。 今日她出来的太晚。 第三轮怕是要赶不上了...... ...... 比武台。 谢元此时正急得团团转。 小师妹怎么还没来? 睡过头了吗...... 刚刚他发了好几张传讯符都石沉大海。 小师妹一张也没回过。 眼看着比武台上陆陆续续地站满了人,谢元咬了咬牙。 他去跟找长老们说一说,看看能不能拖延一下时间。 此时站在台上的夏禾却脸颊绯红,神色激动地四处张望。 她成功的进入了第三轮,甚至还幸运地分到了弗清念做队友。 想到可以近距离看到小师妹,夏禾的心情就有些荡漾。 小师妹...... 她的偶像。 不过这种心情在一点一滴过去的时间里消退,开始换上一丝紧张。 为什么小师妹还没来? 眼看着对手也上了台,而她还是只有一个人。 夏禾不安地捏了捏手指,怯生生地看了两人一眼,脸色有些白。 两个金丹。 而她只是一个筑基...... 若是小师妹没来,她便要一个人对抗两个金丹。 毫无胜算。 比武台上的结界升起,钟声嗡鸣,第三轮测试开始。 夏禾颤巍巍地举起剑,眼里划过一丝坚定。 就算失败,就算没有小师妹,她也不能轻易认输! 对面的两人看着孤身一人的夏禾眼神一亮。 他们今日看到对手居然是弗清念的时候,心都凉了半截。 却没想到今日居然撞大运了,小师妹居然迟到了。 如果他们在弗清念赶到之前把夏禾击败,那就算是小师妹来了,事情也成了定局。 思及此,两人便迫不及待地提剑向孤身一人的少女冲了过去。 一个筑基而已。 第三轮比赛也会防止双方实力差距过大,所以依旧有结界限制修为。 因此两人虽然金丹修为,但现在却是筑基的实力。 可就算是这样,夏禾也抵挡不住两人猛烈的攻势,几次差点被击下台子。 “啧,真难缠。” 那两个金丹弟子看着又从地上爬起来的,语气有些焦躁。 本以为能快点解决,没想到这人死死地赖在台上。 像不管怎么攻击都不能将她击垮一样。 “快一点,一会小师妹来了,咱们就彻底赢不了。” “好,一起上吧!” 两人完全不觉得以多欺少有什么问题。 这一次,两人不再犹豫,直接使出了自己最强的杀招。 还在强撑着的夏禾脸色苍白,眼眸里闪烁着浓烈的不甘。 但这一剑气势太猛,威力太强。 她抵挡不住。 台上狼狈的少女闭上了眼睛,心里有些落寞。 要输了吗...... 夏禾等了半天,却没感受到一丝疼痛,有些疑惑地睁开了眼睛,却发现面前出现了一个人影。 少女的背影纤细瘦弱,但却让人无端地感觉安心,素手举着一把普通的木剑,却轻而易举地接住了她根本无力抵抗的那一剑。 随意,淡然。 眼前的人微微垂眸看了她一眼,眼神里不带任何情绪,明明什么都没做,但就是这样漠然的感觉反而让人莫名心动。 懒洋洋的,勾着人心。 看着走向自己的少女,夏禾觉得自己心跳的更快了。 地上的少女狼狈凌乱,眼眶微红似乎要落下泪来,弗清念微微皱眉,站在原地思考了一瞬。 指尖微弹,一颗修复丹便被送到了夏禾的嘴里,迅速地恢复着她的身体以及灵力。 感受到身体里澎湃的灵力,夏禾有些惊愕,她没想小师妹居然会给她这么珍贵的丹药。 少女脸颊微红:“谢......谢谢小师妹。” 弗清念看了她一眼,声音淡淡:“这次,麻烦你了。” 如果没有她坚持这么久,她也不能及时赶到。 那颗丹药,是她的赔偿。 “不......不客气。”夏禾小声回答。 这是她应该做的。 弗清念收回视线,看向对面的两个人。 累,不想动。 虽然灵魂并没有受损,但身体依旧虚弱。 “你。” “自己去打。” 夏禾刚爬起来就听到了少女这一句,有些懵:“......啊?” 指了指自己:“我么?” 少女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似乎懒得说话一般随意点了点头。 夏禾咽了咽口水:“小师妹......会帮我吗?” “嗯。” 声音冷淡,却极为安心。 夏禾看着又开始站在角落里发呆的人,抿了抿唇,握紧了剑毅然决然地冲向两人。 拼了。 小师妹都答应会帮她,她还怕什么! 远处的两人发现弗清念居然赶回来的时候,只觉得欲哭无泪。 这人要不要这么及时啊。 刚准备自觉认输,却没想到刚刚被揍得起不了身的人,现在不仅生龙活虎,还向他们攻击。 两人一下就怒了。 小师妹打不过,难道还打不过一个小小筑基吗? 两人刚想提剑迎上去,却猛地感觉到体内的灵力开始凝滞,连剑都开始变得有些绵软无力。 什么情况!? 而角落里的少女正懒洋洋地收回指尖的灵力,不带情绪地看着三人。 身体的虚弱让她止不住的轻咳。 此时夏禾越打越顺手,明明刚刚还打不过的两个人,现在却莫名地有些弱。 夏禾又是一剑,两人瞬间被击飞,看着倒在地上的人,她有些兴奋的转身。 “小师妹!” “我赢......” 话还说完,身后便又传来一阵凌厉的剑风,速度奇快。 下意识转身,泛着冷光的剑已经到了眼前。 夏禾后退了一步,后知后觉地抬剑抵挡,但下一刻身前又出现了少女冷淡的背影。 木剑微抬,不带任何灵气的剑气飞出,瞬间将两人击飞。 她...刚刚好像做了件蠢事。 夏禾刚想上前道歉,脑中却突然一阵剧痛,心脏猛地收缩,神魂都开始颤抖。 看着被扔到台下的两人,弗清念脸色淡淡,但心里却有些烦躁。 她不想出手,才叫这个人去打。 没想到她竟然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居然把后背完全暴露给敌人。 蠢不可及。 弗清念刚想转身,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浓郁的杀气,一道细小地破空声传来。 精巧的匕首从背后刺向少女。 猛烈,迅捷,毫不犹豫。 “哧。” 空中传来布料碎裂的声音,少女漆黑的发丝在空中飞扬,然后又缓缓坠下。 第54章 小师妹杀人了 摸了摸被划破的衣袖,弗清念微微皱眉。 怎么回事? 夏禾...... 为什么突然攻击她? 还未等她想明白,少女又猛地向她刺去,弗清念下意识挥剑。 “彭!” 少女的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坠落,狠狠地砸向地面。 趴在地上的人吐了一口血,微微起身看向弗清念。 眼里的灰白微微散去,露出一双惊恐无措的眼眸。 夏禾嘴角挂着血,语气结巴:“不......不是我。” “小师妹......” 她没有想伤害小师妹。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她突然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甚至手里还出现了一把她从未看见过的匕首。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伸手刺向身前毫无防备的少女。 恐惧、害怕等一系列情绪燃起,她疯狂地大喊,想要提醒小师妹。 但可惜没人能听到,她更无法摆脱掌控,而自己的手依旧刺向弗清念。 那一瞬间,夏禾心里腾起浓郁的恐慌与愧疚,心脏都仿佛停止了跳动。 不过幸好,幸好小师妹反应过来了,没有被刺到。 她刚舒了一口气,却没想到自己的身体居然又开始袭击。 但这一次,她没有成功。 小师妹将她打了出去,而她也开始缓慢地获得了身体的控制权。 一抬头便看见少女站在高台上,冷漠地看着她。 心里一慌。 不是她......不是她做的。 她是被控制了! 弗清念看着不停喃喃自语的少女,目光冷淡幽深,刚想抬脚走过去探查,却没想到坐在地上的人突然捂住脖子。 夏禾猛地瞪大了双眼,直直地看着远处的少女目露惊恐。 捂住脖子的指缝开始涌出鲜血,瞬息间便血流成河。 下一秒便瘫倒在地,毫无声息。 周边有弟子过去查看,却在下一瞬惊叫出声。 “杀......杀人了!” 夏禾,死了。 小师妹杀人了。 刚刚两人离得极近,而夏禾袭击弗清念的时候速度太快,众人并没有看清,他们只看见了弗清念突然一剑将自己的队友打飞。 然后...... 夏禾就死了。 “小师妹,居然残害同门......” “......天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突然攻击队友,小师妹,你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同门!” “弗清念!比武台上公然杀害弟子,你将千玄宗的的宗规放于何处?”台上一个长老起身厉喝。 苏清绮看着台上被众人唾弃,孤立无援的少女,只觉得心中畅快不已。 她就喜欢天才被拉下神坛,堕入污泥,任人践踏。 凭什么弗清念高风亮节,凭什么她万众瞩目,凭什么她受天道眷顾。 她要将她的一切全部毁掉。 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恶毒地盯着台上的人,却猛地对上一双眼睛。 冰冷刺骨,杀意澎湃。 是高高在上的俯视。 苏清绮猛地一僵,嘴角的笑缓缓收回去,面色阴冷地看着台上与她对视的弗清念。 为什么...... 弗清念怎么知道是她干的? 但她只愣了一会,嘴角又扬起一抹快意的笑,灿烂无比。 不过...... 就算知道又如何。 知道是她做的又怎样,弗清念解释的清吗。 她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残害同门了啊。 呵呵。 盯着苏清绮脸上那抹邪恶的笑,弗清念只觉得灵魂都在躁动。 苏清绮......该死。 指尖微缩,握着剑的手微微发白。 几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抬起剑,却又在下一瞬被人叫住。 “弗清念,你做什么!” “你还想残害几个同门?” 高台上的长老横眉怒目,化神的威压毫不犹豫地倾泻而出,压在高台上的少女身上。 任齐海简直要气疯了,居然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人。 他是执法堂的长老,今日本不该是他来监管这场测试,但与他交好的一个长老突然有事情不能到场,特地请求他帮忙照看一下。 原本想着只是一场测试罢了,却没想到居然有人真的敢对自己的同门痛下杀手。 弗清念隔着众人望向向她施压的人,目光冷淡,在威压下脸色有些苍白,但脊背却挺得笔直。 “不是我。” 她那一剑,根本不会要人性命。 任齐海怒呵:“你还敢狡辩!” “那弟子被你一剑打下台后就气绝身亡,你还敢说不是你杀的!” “众目睽睽之下,袭击队友残害同门,还企图推卸责任。” “来人,将这个违逆宗规之人押入执法堂!” 话音落下,几个执法堂的弟子犹豫了一瞬还是上台去找弗清念。 “小师妹,还是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他们不太相信小师妹能干出这种事情,但他们必须要听执法堂的命令。 况且及今日来的是任齐海,执法堂大长老。 位高权重,雷厉风行。 弗清念点了点头,并没有什么反应,安静地跟着几人去执法堂。 只是在离开时远远地望了一眼苏清绮,向她勾起了一抹浅笑,温柔缱绻,带着一丝意味不明。 苏清绮看到了弗清念那一抹笑,周身一寒,心底密密麻麻泛起恐惧。 控制不住地捂住脖子,窒息压抑的感觉传来。 她惊恐地瞪大眼,手却不自觉地越收越紧,几乎要将自己掐死。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周围的人似是发现了她般传来一声惊呼,苏清绮这才松开了自己的脖子。 身子一软便跪倒在地,身边围了几个弟子,正不停地关心询问,但苏清绮却有些听不清。 她还沉浸在那种极端恐惧中,身上不带一丝温度,心脏仿佛要跳出胸口。 可怕...... 太可怕了。 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能将她给弄到这种地步。 弗清念,到底是什么怪物。 苏清绮第一次有些后悔招惹她。 急匆匆地起身离开,甚至都不敢再去执法堂去看弗清念的笑话。 她现在只想逃离,离那个怪物越远越好。 而被弗清念上台前放在一旁的北灼言此时正盯着苏清绮慌乱的背影,目光幽深冰冷。 他虽然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会死,但他的直觉告诉他,不是弗清念杀的。 而是……和这个人有关。 不过,对于他们狗咬狗的一面,他还是很喜闻乐见的。 人类,就是喜欢用阴谋诡计,虚伪无比。 北灼言冷哼一声,收回了视线,转身跟上弗清念。 他不能离她太远。 不然灵魂就会有一种被撕裂的痛楚。 呵。 恶心的契约...... 第55章 化神,她也能杀 千玄宗,执法堂。 几个长老坐在高位,而刚刚说话的任齐海正坐在主位上盯着底下的少女。 看着站得笔直、毫不畏惧他威压的人,任齐海只觉得怒气更盛。 残害同门,居然还敢这么有恃无恐! “弗清念!” “你为什么要杀害同门?” 少女缓缓抬眸,眼底冰凉一片,声音有些哑。 “我没有杀她。” 化神期的威压她扛得并不容易,就算她再强,这具身体也只是一个金丹,还能这样站着已是强撑。 “彭!” 任齐海猛地拍碎了桌子站了起来,更加雄厚的威压倾泻压向少女。 弗清念有些站不住般晃了晃身子,但依旧站的笔直,只是唇角流出了鲜血。 “所有人都看见了,是你亲手将人击飞。” “那弟子当场身亡。” “你有什么可狡辩的!” 弗清念盯着愤怒的任齐海,抬手擦掉嘴角的鲜血,扯了扯嘴角,却没笑出来。 “我说了,不是我杀的。” “那一剑,根本不会要她的性命。” 她早在来执法堂的路上已经想明白了。 苏清绮让系统控制夏禾刺杀她,逼她出手,然后再夺走夏禾的生机,以此来栽赃陷害。 极为拙劣的手段,但却很有效。 因为这个世界的人,无法检测到系统的手段。 任齐海冷哼一声,脸色阴沉:“那你说,她是怎么死的?” “从始至终,只有你碰到过她。” “不是你杀的,难道是鬼杀的?” 任齐海说这句话只是为了讽刺,却没想到那少女居然真的接着他的话。 “谁知道呢,或许真的是鬼杀的呢。” 系统对于这个世界的人,不就是鬼吗。 “你!” 任齐海指着弗清念,手都气得发抖。 “弗清念,你不要以为你是五峰亲传,就可以这么嚣张。” “在我执法堂,不管你是谁,是何种身份,都一视同仁。” 说罢,任齐海就掏出一根布满倒刺的长鞭,直指中间的少女。 “弗清念,残害同门,颠倒黑白,拒不认罪!” “罚鞭刑五十,即刻执行。” 这一句传出,台下来吃瓜的弟子全部发出一阵惊呼。 千玄宗的鞭刑可不是普通的鞭刑,是可以抽到神魂的的裂魂鞭。 神魂受损,极难治愈。 只有罪大恶极的弟子才会受到鞭刑,可那也不过是三鞭而已。 而弗清念,被罚了五十鞭。 这五十鞭下去,她必死无疑。 任齐海,是想要小师妹的命。 “不可以!” 谢元猛地冲上台挡在弗清念的身前,化神的威压几乎让他控制不住的颤抖。 “任长老,小师妹说不是她,你为何不信?” “就算不信,也......也不能就这样如此草率地责罚。” “总该调查清楚不是吗!” 小师妹绝不可能杀人,虽然他与小师妹相处不多,但他就是觉得她不是那样的人。 他刚刚已经给纪音师叔发了传讯符,所以现在只需要拖延住时间就可以。 弗清念看着明明腿抖得不行的,但还要坚持护住自己的谢元,微微垂下眸子盖住眼底的波澜。 “师兄,回去吧,我没事。” 化神,她也能杀。 只不过要付出一点代价罢了。 谢元回头看了少女一眼,语气坚定:“不行,做师兄的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师妹受罚。” 弗清念抿了抿唇,刚想说什么就被打断。 “谢元,你放肆。” “执法堂是你玩闹的地方吗?” “赶紧下去。” 任齐海看着出来捣乱的谢元,捏着裂魂鞭子的手都紧了紧。 他认识谢元,并不想对谢元如何,掌门的面子他还要给。 “任长老,你公正严明,能不能......”谢元极为艰难地开口,“能不能先将事情调查清楚,再处罚师妹。” “谢元,你也在场,你最应该知道,你嘴里的这个小师妹,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手杀害同门。” “一目了然的事情,还有什么可调查的!” 任齐海声音严厉,谢元似是撑不住般跪倒在地,声音磕绊,“长......长老,小师妹肯定有苦衷的......” “她不是那样的人......” 谢元也不知如何是好,虽然他相信弗清念,但当时连他都看见了,是小师妹突然出手攻击的夏禾。 他不知道还能怎样辩解才可以救下小师妹。 任齐海冷哼一声:“一个新入门的弟子,短短一个月,你怎么知道她是什么人?” “行事如此乖张邪恶,怕不是混进宗门的邪修!” 谢元听到这一句眼眸瞪大,手止不住的颤抖。 小师妹才不是邪修! 凭什么这么说...... 谢元还想说话,但却被任齐海一抬手掀翻到一边,一道灵力禁锢让他动弹不得也无法发出声音。 碍眼的人终于消失,任齐海刚想举鞭,一直站在中间的少女却突然开口。 “千玄宗执法堂大长老,任齐海?” “不清真相,动用私刑。” “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少女的语气淡漠,但就是让人从中听出一股嘲讽的意味。 看着弗清念脸上讽刺的神色,任齐海突然涌起一阵怒火。 从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就连掌门和几个峰主都会给他几分薄面,第一次有人敢这样叫出他的名字。 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 “放肆!” “出言不逊,顶撞长老,再罚十鞭!” 说罢便猛地挥鞭,那一鞭子用了一个化神期修士全部灵力。 他要将弗清念,立刻诛杀。 看着那气势汹汹的一鞭子,一旁谢元的心都凉了,眼眸里泛出泪花,不停的挣扎发出呜咽的声音。 谢元头一次这么无力,痛恨自己为何不好好修炼,实力低微。 连自己的小师妹都护不住。 看着那气势汹汹的一鞭,弗清念眼里浮起一抹冰蓝,手指微微曲起,在袖中开始缓慢移动。 指尖为笔,灵力为墨,一个神秘繁复的阵法微微显现。 抬眸望向已经劈到自己眼前的长鞭,弗清念抬手准备握住。 “轰!” 巨大的烟雾四起,将任齐海和弗清念全部笼罩。 而在角落里默默观察的北灼言心猛的一跳,金色的眼眸死死地盯着那烟雾。 她,不会死了吧...... 那个老头的一鞭子,以弗清念现在的修为绝对接不住。 但是......北灼言莫名觉得这人不会那么轻易死掉。 她身上的秘密太多,连他都可以强行契约。 所以...... 第56章 鞭刑之罚,要五峰同审 巨大的烟雾突然飞出一个人影,猛地撞到墙壁上然后落到地上,砸出一片血色。 与此同时烟雾中传来一声暴怒的声音,直透灵魂。 “任!齐!海!” “谁允许你打我徒弟的?” 听到声音的谢元眼神一亮,大滴大滴的泪珠滚落,竟是喜极而泣。 他听出来了,是师叔。 是纪师叔来了。 小师妹活下来了! 烟雾散去,众人才看清里面的场景。 脸色苍白的小师妹被高挑英气的女子揽在怀里护住,那女子脸色冰冷、怒气冲冲,手里握着刚刚任齐海挥出的长鞭。 纪音看着地上不知死活的人,简直要气炸了。 天知道她刚刚过来看见那一幕,差点把她吓死,心脏都要骤停,现在手还在抖。 要是晚一点......再晚一点的话,她怕是只能见到自己徒弟的尸体了。 而被抱在怀里的弗清念此时一脸懵,看着纪音白皙的下巴愣神。 刚才就在她要伸手接住那一鞭子的时候,突然有人拽住了她的手腕,然后就被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手中刚画出来的阵法也裂了,眼底的冰蓝也缓慢消失,剩下的只有错愕。 纪音......怎么来了? “师尊?” 少女的声音有些虚弱的哑,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听到声音纪音终于收回了看任齐海的视线,把自己徒弟放开仔细打量着。 “徒弟啊,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伤着?” “你都不知道,刚刚差点吓死为师了?” “呜呜呜,我还以为要见不到乖徒弟了......” 纪音把自己翻来覆去地检查了一番,弗清念眼眸闪了闪,嘴角挂起一抹无奈的笑。 “我没事,师尊。” 刚刚还没有动用力量纪音就来了,所以她并没有什么事情。 只是有些虚弱罢了。 纪音看着自家徒弟只是脸色白了点,并没有什么问题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而纪音这种正经不过三秒的人,后知后觉地回想起刚刚抱自家徒弟的时候。 少女纤细柔软,手感很好,让人念念不忘。 但...... 很冷,刺骨的冷。 连她这种冰灵根都承受不住,否则她好不容易抱到自家徒弟,怎么可能放开。 那种冷无法形容,像是能冻僵灵魂一般。 纪音皱了皱眉,看向自家徒弟,眼底浮起迷惑。 那种温度,真的是人能承受的住的吗...... 难道这是极上灵根正常的样子吗? 就在纪音思索的时候,刚刚被她一巴掌拍飞的任齐海终于从一片废墟里爬了起来。 “纪音真人!” “你这是做什么?” “咳咳,你是准备包藏这个残害同门的弟子吗?” 任齐海看着不远处站着的纪音两人,眼里闪过愤怒。 多少年了,多少年没人敢这样对他了。 “任齐海,不管我徒弟做了什么,这都不是你可以滥用私刑的理由。” “鞭刑之罚,要五峰同审。” “千玄宗执法堂的规矩你都记到狗肚子里了吗!” 纪音的语气冰冷,眼里升起一抹烦躁。 听着纪音的一字一句,任齐海握紧了拳头,但还是恭敬地弯腰。 “当然记得。” “我今日只是一时冲动,还请纪音真人莫要责怪。” “稍后我会回去领罚。” 反正执法堂是他的地盘,领不领罚又无人知道。 只是认个错而已,小不忍则乱大谋。 今日,这个弗清念必须死! 他绝对不允许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人。 看着任齐海那一副恭敬的做派,纪音心里一肚子火。 差点把她小徒弟杀了,结果就这么用一句一时冲动就揭过去。 简直是欺人太甚! “任齐海,你要不要脸?” “化神修为欺负一个金丹,还滥用裂魂鞭,你一句冲动就不算数了?” “执法堂什么时候出现了你这么一个混账东西!” “若我今日没能及时赶到,你是不是就将人打死了,嗯?” “什么时候执法堂的人也可以胡乱杀人了!” 任齐海猛地抬头看向纪音,心里暗恨。 这个纪音是准备跟他纠缠到底了,一直抓着他的过错不放,绝口不提她好徒弟杀人的事情。 “纪音真人,对于我滥用猎魂鞭以及刚刚出手伤人一事,稍后自愿去寒池领罚。” “但现在还是先处理杀害弟子一事,事情查清楚后,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给您的徒弟道歉。” 看着这么忍气吞声地任齐海,纪音心里漫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刚刚谢元给她传音的时候并没有说具体的事情,只说了弗清念遇到了危险,让她速来执法堂。 但她在来的路上也听到了一些言语,再加上任齐海刚刚这样发疯,纪音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来。 任齐海这人平时最是公正严明,一丝不苟,要不然也不会成为执法堂的大长老。 但他有一个不容触碰的逆鳞。 任齐海曾经有一个徒弟,天赋出众,极得他的真传,他是真心疼爱这个徒弟。 但是很可惜,他的徒弟在一次宗门比赛中被其他弟子误杀了。 自此之后,他便对同门相残这件事情零容忍。 也因为这事,他们这些峰主与掌门对他比较包容,后来再有同门相残这种事情,哪怕任齐海的惩罚都很严重,但他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就算他的手段再严厉,也从未像今天这样恨不得立马叫弗清念死。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思及此,纪音立马向自家小徒弟询问。 “徒弟啊,到底怎么了?” 弗清念耳边突然响起纪音的声音,愣了一下侧眸打量了一下,却发现纪音并没有张嘴。 反应过来这是传音入耳。 抿了抿唇,眼眸低垂,眼底有浅淡的情绪浮起。 “我没有杀人。” “师尊,信我吗?” 听到少女柔软的声音,纪音下意识看向她。 少女的眸光似是有微弱的碎光闪烁,淡然的眼眸里带着一丝认真。 无端让人信服。 纪音下意识点了点头。 她的徒弟虽然人冷淡了些,但绝对不会是滥杀无辜的人。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当然。” 听着那肯定的话,弗清念微微勾唇轻笑。 任齐海看着在他说完话就陷入沉默的两人,脸色阴沉。 “纪音真人......” “你可知你护着的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残忍地杀害了自己的同门。” 纪音没形象地翻了个白眼:“我徒弟我自己清楚,她不可能杀人。” “你有证据吗,你就在这里血口喷人。” 任齐海目光冰冷,冷笑着开口:“纪音真人莫不是在说笑吧,所有人都看见了弗清念杀人的一举一动。” “我任齐海绝对不会行污蔑之事。” 第57章 天道誓 纪音看着一脸坚定的任齐海,抿了抿唇。 虽说她相信自己徒弟,但她也同样了解任齐海。 若不是极为笃定,不可能会如此。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纪音简直烦躁的想杀人。 弗清念侧眸打量了一下面色纠结的纪音,才又抬眸望向任齐海。 “任长老,你为何那么肯定是我杀的人?” 任齐海:“我亲眼所见!” 弗清念淡淡地回复:“可眼见不一定为真。” “执法堂的人已经检查过了,那弟子死于剑伤,而且上面还有冰灵气。” 任齐海气得不行,明明证据确凿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废功夫。 纪音面露疑惑:“剑伤?” 她虽然没去看那测试,但她也知道弗清念一直用的是她送的木剑。 打人也只是用剑风把人扫下去而已。 怎么可能出现剑伤。 “没错!” “况且整个千玄宗有几个冰灵根?” “这难道还证明不了是她杀的人吗?” 弗清念听着任齐海的话轻笑,眼眸里浮起冷意。 苏清绮还真是滴水不漏...... 可惜,还是太蠢。 少女突然拿出一柄木剑指向任齐海,声音冷淡不带一丝情绪。 “这位长老,你认得这是什么剑吗?” 任齐海突然被剑指着刚想发怒就听到这一句,下意识地去打量着少女手中的木剑。 赤红色的木剑简朴低调,但上面却传来阵阵灼热的气息。 任齐海微微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这是......凤凰木。 冰系修士如何能用火系的剑? “看来长老认出来了。” 弗清念平静地收回手,手腕翻转挽了个剑花,一道剑气倾泻而出,直直劈向还在发愣的任齐海。 “彭!” “弗清念!你疯了?!” 猝不及防被轰飞出去的任齐海怒骂,他根本没想到弗清念居然敢这么嚣张地对他出手,他完全没有防备。 “长老还没感受到吗?” 任齐海一愣。 感受什么?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手臂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低头一看,胳膊上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道伤痕。 而这个伤口处冷热交加,极为酸爽。 上面不仅有纯粹的冰灵气,还有......凤凰木的火系灵力。 本该相生相克的两种灵力此时却异常和谐的存在,极为诡异。 看着这奇怪的一幕,任齐海猛地僵住。 “看来任长老已经发现了。” “既然任长老亲眼看见我杀人,那么肯定也记得我用的是否是这把剑了?” 弗清念缓慢地收起剑,看着地上发呆的人平静地开口:“这样,可以证明我的清白了吗?” “不,一定是你用了什么别的方法!” 任齐海猛地站起来指着弗清念。 就算是用的这把剑又如何,修士攻击人的方法多种多样,说不定是她用了别的方法。 “如果不是你,那道冰灵气哪里来的?” “如果不是你,那弟子为何会死?” 这话一出纪音一下就怒了。 “任齐海你要不要脸!” “怎么只要是被冰灵根杀的,就必须我徒弟背锅吗?” “那我也是冰灵根,你怎么不说这是我杀的?” 任齐海冷哼一声:“纪音真人不在比武台,如何能杀人?” “如何不能杀?” 弗清念语气冷淡地开口:“下毒、符篆或是其他都有可能,修仙世界如此之大,你又如何能保证,这世间没有隔空杀人之法?” “任长老如此笃定,到底是想为这个弟子谋不平,还是有自己的私心?” 少女的眼眸平淡而冷静,带着能看透人心的力量。 任齐海刚想反驳,却在那双眼睛下什么都说不出口。 是,他有私心。 自从发现弗清念的剑是冰火两道灵气之后,他就知道他错了。 人不是她杀的。 可是,他不愿承认。 他是化神期的修士,是执法堂的大长老,他怎么会错。 错的只能是别人! 况且,弗清念的身份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 就凭刚刚那不分青红皂白地一鞭,纪音绝对不会放过他。 所以,人是弗清念杀的,也必须是她杀的。 弗清念看着任齐海脸上的表情,只觉得恶心至极,嘲讽地勾了勾嘴角。 这就是人心。 自私又虚伪。 因为那一点点自尊,就要她去死。 真是恶心...... “天道誓。” “什么?” “任长老,敢发天道誓吗?” 弗清念歪了歪头,盯着任齐海。 任齐海:“我为什么要发天道誓?” 弗清念淡声:“任长老若是觉得自己没有私心,为何不敢发天道誓证明自己?” 天道誓,最为公正。 若誓言是假,则生心魔。 此生修为不得寸进。 任齐海看着少女的眼眸,只觉得他内心的所有阴暗都无所遁形,暴露在阳光之下。 下意识后退一步,脸色发白。 明明心里恐慌到极致,但嘴上依旧强硬:“就算是发天道誓,那也应该是你!” “你敢说你没有伤害过那个弟子吗?” 弗清念差点笑出声来,明知道人不是她杀的,就算发誓也无用。 但他这句伤害就不一样了,她对夏禾出过剑,自然算是伤害过。 “好啊。” “那我便发这个天道誓。” 纪音猛地转头,盯着弗清念。 “清念,你疯了!” “不行!” 虽然她徒弟没有杀人,但不代表她没伤害过,这样的天道誓绝对不可以发! 但弗清念却没理纪音,反而对着任齐海勾起一抹笑,“我可以发誓,但任长老也要一起。” 看着少女那温软的笑,任齐海只觉得浑身冰冷。 为什么...... 为什么毫不害怕。 他确定弗清念伤害过那个弟子,所以笃定她不敢发誓。 为什么宁愿修为受损,徒生心魔,也要拉着他发天道誓。 疯子...... 还没等他理清楚思绪,少女清润的声音响彻整个执法堂。 “我以心魔起誓,我弗清念从未伤害过弟子夏禾,若誓言有违,天地降罚!” 巨大的法阵从弗清念脚下亮起,天边降下一道纯白的白光将少女笼罩,如梦似幻的光芒将少女衬得宛若九天神女。 不染尘埃的白光散去,法阵依旧完好无损。 弗清念的誓言,为真。 场下传来一阵哗然。 原来小师妹没有杀人,甚至连伤害都没有过。 “不可能!” 任齐海盯着少女的脚下,猛地后退,面色苍白至极。 不可能,为什么誓言是真的。 这怎么可能! 那是天道审判,天道誓不可能出错。 可为什么,为什么这是真的。 “任长老,该你了。” 弗清念勾起一抹浅笑,看着任齐海苍白慌乱的脸,却只觉得无趣。 任齐海语气慌乱:“不,我......” 纪音抬眸看了一眼,强大的威压压在任齐海的身上,让他连话都说不出。 “发誓,今日那一鞭,一笔勾销。” 一道传音入耳,任齐海身子一僵。 发誓,滋生心魔。 不发誓,就要面对纪音的怒火。 进退两难。 身上的威压越发强大,冷汗滴滴下滑。 “任长老,你在害怕吗......” 少女的声音宛若恶鬼的呢喃,几乎要击垮理智。 “不......,我发誓。” 第58章 还是你觉得,天道的审判不公呢? “我以心魔起誓,我任齐海刚才未曾有过私心,若誓言有违,天地降罚!” 阵法亮起,白光降临。 任齐海眼眸深处闪过一抹期待。 弗清念那样虚假的誓言都可以成功,他也可以。 说不定,这个天道誓其实并没有传言中那么可怕,或许是假的呢...... 可惜,他的美梦碎掉了。 白光消散,阵法猩红破损。 任齐海的誓言,为假。 他像被抽干了浑身力气般瘫倒在地,双目无神。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弗清念!都是弗清念在算计他。 任齐海猛地抬头,眼里蕴含着巨大的恨意。 “弗清念,你算计我!” 弗清念低头轻笑:“我也发了天道誓,我如何算计你?” “还是你觉得,天道的审判不公呢?” 话语轻飘飘地,不带重量的落在任齐海的心头,但却惊起一片惊涛骇浪。 对啊,那是天道,是世间最公正之物。 他怎么可以怀疑天道。 弗清念怎么可能利用天道算计他。 感受丹田里传来的凝滞,任齐海眼里的恨意开始褪去。 心底升起悔恨。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如果一开始就认错,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 任齐海颓然地坐在地上,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 但弗清念眼里却没有丝毫动容与起伏。 人,该要为自己的恶念付出代价。 “师尊,走吧。” 一个天道誓足以证明她无罪,无人可拦她。 纪音看着冷淡的少女,愣了愣跟了上去,好不容易解开束缚的谢元也急急地跑过去。 “师妹,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明明看见夏禾确实是被弗清念打飞的,为什么小师妹说没伤害过却是真的。 弗清念瞥了眼谢元,语气淡淡:“心诚则灵。” “啊?” 谢元迷茫地摸了摸脑袋,天道誓是心诚就可以的吗? 小师妹在忽悠他吧...... 纪音沉默了许久突然开口:“徒弟啊,你可知是什么人要害你?” 既然弗清念没杀人,那么那个弟子就死的太蹊跷了。 若是夏禾的仇家,那也不太可能,谁会这样大费周章地去杀一个筑基。 她想不到除了有人故意陷害以外的情况。 她的小徒弟,到底惹上了什么仇家,竟然可以不动声色的隔空杀人。 弗清念眼眸闪了闪:“徒弟也不知。” 她并不打算说出苏清绮,因为苏清绮哪怕极为恨她,但她表面工作做的很好。 况且,她要怎么和纪音解释系统的存在。 纪音看着自己的徒弟微微叹气,“徒弟啊,以后遇到事情不要自己扛。” “你有师父,有靠山了。” 若不是谢元给她发了传讯符,今天真的差点酿成大祸。 她这个徒弟哪里都好,修为天赋剑法都是顶尖,但却太独立太要强。 什么事情都自己做,孤孤单单的,像被世界割裂出去的人。 让人心疼。 “师尊,我知道了。” 弗清念垂下的睫羽轻颤,细微的情绪起伏着。 “天色不早了,清念早些休息吧。” “今日......莫要放在心上。” “嗯。” 少女恭敬地道别,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 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带起舒适的温度。 本该在躺椅上休息的弗清念却怎么也无法静下心来,烦躁感萦绕在心头。 “我想当那个,让小师妹出第二剑的人。” “小师妹,我......我喜欢你!” “小师妹是我的偶像。” “不是我......小师妹.....” 少女的声音一字一句的响起,记忆里明亮坚定的眼眸最终被惊恐取代。 那说要一往无前的少女,死在了自己最崇拜的人手里。 哪怕真相并不是如此,可记忆却永远定格在了那瞬间。 她没有机会知道了...... “夏禾......” 少女的呢喃轻的像一片雾,风一吹就散开了漫山遍野。 北灼言静静地趴在自己的毯子上,眼睛一瞬不眨地看着垂着眼眸的少女。 阳光洒在那人的身上映出漂亮的弧度,纤长的睫羽被染成金色,精致的眉眼微微蹙起,连眉梢都泛起冷意。 她生气了。 北灼言得出了一个结论。 弗清念几乎很少有表情,永远都是淡漠疏离的样子,连温和的眼眸与浅笑都像是被设定好的仪器。 这是北灼言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这样显而易见的情绪。 少女突然起身,乌黑的发丝垂下,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 “院子里有阵法保护,不要乱跑。” 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刚要起身跟随的黑球愣在原地,金色的眼眸缓缓眨了眨,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不带他。 这是第一次在外面的时候,弗清念没有带上他。 看着少女渐行渐远地背影,黑团缓缓趴下身子,眼眸微微闪烁,却没收回看向院外的目光。 离开小院的弗清念此时正朝着一个方向缓慢地走着,手中握着一柄用冰凝成的长剑,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直到走到一个幽静的洞府面前,少女终于停下了脚步。 弗清念看着洞府周围环绕的高级法阵,歪了歪头,没什么情绪地抬脚走了进去,而精密复杂的法阵却没有一丝反应,仿佛少女不存在般。 ...... 苏清绮在溪边盯着水里的倒影,看见自己脖颈上的淤青,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闭上眼睛深吸吐气,将心底泛起的恐慌压下。 直到心里再也没有残余的情绪,苏清绮才拿出药膏涂抹在脖子上,青紫的伤痕也开始缓慢消退。 “系统大人,弗清念怎么样了?” 苏清绮终于想起了被送到执法堂的弗清念,有些幸灾乐祸的笑着。 她可是为了弗清念专门把那最严厉的任齐海给请出来了,这件事绝不会轻易的解决。 想到弗清念被处罚时会露出惊恐害怕的表情,她就兴奋的不行。 就是可惜......没有亲眼看见。 【她现在在灵霄峰】 “什么?”苏清绮震惊地尖叫,“怎么可能!” 她现在不应该执法堂受罚吗,她是怎么出来的? “她做了什么?” “你的手段不是无人能探知到吗?” 【天道誓证明......她无罪】 系统声音冰冷,但它也有一丝疑惑,为什么天道誓是正确的,弗清念那一剑虽说不会要夏禾性命,但也绝不是轻伤那么简单。 它只是补了夏禾脖子上那一道剑气杀了她而已。 为什么天道誓并没有惩罚她? 难道因为她是气运之女,所以连天道也眷顾吗...... 第59章 你在怕我? 风凉月冷,夜暗星沉。 苏清绮脸色阴郁地走在回洞府的路上,手指紧紧捏着衣摆,心底对弗清念的憎恨与嫉妒更胜。 她刚刚已经知道了执法堂发生的一切。 她真是低估了弗清念,任齐海都被她给坑的生出了心魔。 弗清念凭什么这么好运,连天道都明目张胆的偏爱。 苏清绮直到走到洞府门口,看着熟悉的地方,脸色才好了一点,嘴角勾起一抹笑。 就算有天道庇护又如何,就算这次逃脱了又怎样。 一个金丹而已...... 她有的是办法让她生不如死。 想到自己为弗清念准备的东西,苏清绮郁闷的情绪一瞬间消失。 心情极好地撤下了门口的阵法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苏清绮慢悠悠地走进了自己的洞府里,却在照亮黑暗后猛的僵在原地。 灰暗的角落里,精致漂亮的少女慵懒地坐在椅子上,一只手随意地撑着下巴,眼眸低垂着,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上打出一小片阴影。 另一只手上把玩着一柄小巧的匕首,锋利的刀刃折射出森冷的光芒,看似漫不经心的姿态,却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你......你怎么在这里!” 苏清绮看着无声无息的弗清念只觉得惊恐。 外面的阵法完全没有触碰过的痕迹,她是怎么进来的? “我等你很久了。” 少女清润的声音里透露出一丝抱怨,像是在撒娇般。 苏清绮却脊背发凉,下意识地掏出了剑,微微后退呈防御姿态。 弗清念只有金丹的修为,而她可是元婴,但在面对她的时候,苏清绮只觉得可怕至极。 几乎要溺毙在那压迫感以及危险的气息中,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弗清念微微抬眸,将手里的匕首微微转了转,尖端指向苏清绮,漫不经心地开口: “你在怕我?” 明明是疑问句,但从少女嘴里说出却是肯定语气。 “既然怕我,又是从哪里来的勇气招惹我呢?” 少女微微起身,把玩着匕首微微靠近僵硬的苏轻绮,冰冷的气息将人笼罩。 苏清绮看着弗清念向她走来,刚想抬脚退开却发现自己竟完全动不了。 这时她才发现四周不知何时起已经结满了冰霜,她的手也被这寒冷的温度冻得僵硬,连剑都快握不住。 苏清绮看着面前站定地少女,嘴角勾起一个僵硬至极地笑:“师......师妹,这么晚来找师姐,是、是有什么事情吗?” 她和弗清念明面上还是正常的师姐妹,并没有什么直接冲突。 虽然她觉得弗清念已经知道了事情是她做的,但她现在还不想现在和弗清念撕破脸,尤其是在这种完全人被掌控的时候。 “师妹在......在说什么啊,师姐今日才回宗,哪、哪里去招惹师妹了呢?” 但她的话却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一丝回应。 眼前的少女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梦幻朦胧,姿态随意的拿着匕首把玩着,似乎是完全没有听见她的话。 “小......师妹,你......” 苏清绮的话一下卡在了喉咙里,抵在自己脖颈上的匕首触感冰冷,是和少女身上一样的温度。 她不敢再开口,仿佛要是再吐出一个字,冰冷的匕首就会割破她的喉咙。 弗清念微微抬眸,握着匕首的手轻轻移动,锋利的刀刃顺着少女的肌肤缓缓划过,看着苏清绮惊惧的眼眸,微微弯了弯唇。 “苏清绮......” 少女的声音极轻,像情人间的呢喃,温柔似水。 “为什么这么恨我呢?” 微微俯身凑近,眼眸平视,看着苏清绮眼里自己的倒影,弗清念将匕首缓缓移动到少女的心口,轻轻刺入,鲜红滚烫的血液晕开,顷刻间便将苏清绮的衣服染红了大片。 苏清绮看着眼前少女的漂亮的眼眸,心口传来的刺痛以及惊恐几乎要将她淹没。 弗清念发什么疯...... 为什么恨她? 呵......为什么不恨她。 凭什么弗清念一出现就能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夺走,她看不上眼的东西是她苏清绮拼了命也得不到的,凭什么她年纪轻轻就被世人敬仰,而她却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苟延残喘。 原剧情里的苏清绮甚至连个配角都算不上,天赋并不突出,还天生体弱,但家里的人对她还算不错,也拜入了千玄宗,那时候她只是一个内门弟子,一开始也很知足。 但没过多久念弗清念出现了,那样的天之骄子几乎承揽了所有的耀眼光芒,再也无人看的见她苏清绮,容貌、天赋、修为、家世全方位的碾压,苏清绮做梦也想成为这样的人,所以当这样的人出现的时候她内心里只有嫉妒,凭什么她不是这样的人。 为什么不是她拥有极品灵根天生剑骨,为什么不是她拿到神剑灵火,为什么不是她万人敬仰受人吹捧。 她对弗清念的嫉妒之心越发浓厚,但那时候她太弱,甚至连弗清念的面都不配见,她就像阴沟里的老鼠一般,等待着机会。 她想杀掉弗清念。 可惜,她的身体太残破太虚弱,她没能等到杀掉弗清念的机会就早早的死了。 或许是她的怨念太重,一觉醒来她居然重生了,重生到她的幼年时期。 刚重生回来的苏清绮非常兴奋,她觉得这是上天眷顾,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也将成为弗清念那样的人。 可惜......就算是重生,她的身体她的天赋也不会因此改变,正在她埋怨上天不公时,一个自称系统的东西找上了她。 它说,只要破坏弗清念原有的飞升之路,抢夺她身上的机缘与气运,就能帮助她逆天改命。 苏清绮并没有犹豫就同意了。 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派人将还没检测天赋的弗清念给废掉,后来弗清念在测验时竟被查出是一个废材,无法修炼。 因此,本该爹疼娘爱的弗清念,本该五岁炼气六岁筑基的天之骄子,就这样被家族放弃,被抛弃到荒阁里自生自灭。 弗清念在荒阁几次差点死掉,但她还是拼了一口气活到了七岁。 可惜,苏清绮并没有放过她,她叫人挑断了弗清念的手筋脚筋,震碎了她的丹田筋脉,将她扔到妖兽森林里。 她要让弗清念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而她,将会夺走弗清念从前的一切。 第60章 所以,也请你去死好吗 苏清绮的眼眸的嫉妒几乎要溢出来,眼眸死死盯着眼前的少女。 她明明做的那么天衣无缝,她根本不明白弗清念是怎么活下来的。 不仅活了下来,还和上一世一样重新进了千玄宗。 同样的,她一来就抢走了她的一切。 抢走了她经营多年获得的一切。 明明同样是极品灵根,明明同样的天赋,而纪音却看都不看她一眼,却对待弗清念掏心掏肺,灵霄峰所有人包括纪音都住的是洞府,但弗清念一来便有了独一无二的小院。 她一来,宗门里再也无人提起苏清绮的名字,所有人都说那新来的小师妹宛若天仙,是千玄宗最漂亮的女修。 她一来,苏清绮追求了多年的大师兄也对她和颜悦色,甚至还明里暗里让她多照顾帮扶弗清念。 她一来,所有人都知弗清念剑法无双,乃剑道天才,再也无人知晓灵霄峰还有一个苏师姐。 两世,她都败在了同一个人身上,她怎能不恨。 她一定要弗清念死,她要这个人彻底消失在她的生命中。 看着苏清绮的眼神,弗清念收回了刺向她心口的匕首,微微退后一步,眼眸低垂。 她看见了。 看见了苏清绮对她的嫉妒,看见了那双眼里的恶意,也看见了那副皮囊之下隐藏着的丑陋的灵魂。 人心...... 是嫉妒之心啊。 苏清绮微微动了动指尖,心里一喜,她好像可以动了。 就在即将挣脱开束缚的一刻,腹部却猛的一痛,四周的景象倒飞,后背撞到结实的石面上。 人影砰的一声坠到地上,砸起一片粉尘。 苏清绮瘫倒在地上猛地喷出一口血,五脏六腑仿佛被搅烂般疼痛,两条腿更是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拧在一起。 她的腿断了。 看着远处缓慢收腿的少女,苏清绮眼里映出惊恐。 怎么可能,一个金丹凭什么有这么强大的力量,怎会一脚就差点废了她! 苏清绮现在连呼吸都困难,趴在地上不停地吐血,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远处的少女姿态从容地收起了匕首,用冰凝结出一柄长剑,纤细瓷白的手执着冰蓝色的长剑,宛若一个精美的工艺品。 苏清绮努力地抬头,对上了弗清念的视线,那一瞬心脏仿佛都要停止跳动。 那双眼里没有一丝温度,冰冷淡漠里透着杀意,让人的灵魂都要为之颤栗。 “苏清绮。” “生命在你眼里是什么?” 弗清念执着长剑缓缓靠近宛如一滩烂泥的苏清绮,垂下眼眸盯着她的眼睛,剑尖指着她的喉咙。 “一条人命。” “只为害我。” 一条无辜的,可怜的生命。 苏清绮微微仰头看向俯视着她的弗清念,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 “咳咳,倒是没想到,师妹竟还是个活菩萨。” “一个筑基而已,杀了也就杀了。” “谁让她倒霉,偏偏就抽到你了呢......” 弗清念看着苏清绮想要发传讯符的手,微微抬脚踩住了她的手腕,剑尖滑动,苏清绮的脖颈立刻出现了一道剑痕。 不深,但却止不住地流血。 “是吗......” “她弱,就该死。” 少女微微勾唇,笑得温柔。 “所以,也请你去死好吗。” 少女语气温和,苏清绮却觉得遍体生寒,牙齿控制不住地打颤。 弗清念真的想杀她。 内心疯狂呼叫系统,却没有得到一丝回应。 “不,你不能杀我!”苏清绮脸色惨白,露出恐惧的神色大吼道。 “宗门里不让自相残杀!” 但她的声音并没有让少女退缩,反而嗤笑了一声。 “谁会知道呢。” “命牌!” “我有命牌,你杀了我,所有人都会知道。” 苏清绮大喊着,她多希望有人能听到,但她的洞府里被她设下了隔音阵,如今她的声音一丝都不会传出去。 手也被弗清念踩着无法发传讯符。 看着少女那泛着冷意的眉眼,苏清绮心底的恐惧宛如浪潮般一层层翻涌,几乎要晕过去,但脖颈上的疼痛却又刺激着她。 就在她以为弗清念要杀了她的时候,却发现她居然撤开了长剑,也松开了她的手。 苏清绮紧绷的心终于微微放松。 看来弗清念还没有疯到这种地步...... 她费力地抬头看向弗清念,却没想到少女正温柔的笑着,眼眸里闪着细碎的光芒。 苏清绮后背一僵,瞬间冒了一身冷汗,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升腾而起。 她笑什么...... 没等苏清绮疑惑多久,很快她就知道弗清念在笑什么。 弗清念收回了手里剑,在空中凝结了几根细长的冰针,素手一抬便全部打进了苏清绮的身体里。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苏清绮惊疑不定地看着弗清念,却在下一瞬发出惨烈的叫声。 那几根冰针正不停地在她体内游荡,所过之处激起一阵蚀骨般的疼痛。 “疯子......你是疯子!” 苏清绮痛的在地上翻滚,但她的腿断了,连翻滚都显得极为滑稽。 弗清念搬来一个椅子,懒洋洋地撑着下巴看着苏清绮在地上不停地翻滚嚎叫,眼里却毫无波澜。 “啊啊啊啊!” “贱人!!” “一个没用的废物而已,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弗清念你不得好死!” “......” “杀了我,你杀了我!” “啊啊啊!” “......” “我错了,师妹。” “我知道错了!” “我不该杀她,你放过我吧......” 后面的苏清绮连嚎叫的力气都没有了,眼里只剩下浓浓的恐惧。 那样的痛苦几乎让她晕厥,但又在下一秒被疼醒,而她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 只能承受着那漫长的惩罚。 看着地上毫无声息的血人,弗清念终于抬手收回了苏清绮身体里面的冰针,缓步走过去站在血人的旁边。 少女洁白的模样宛若天仙,清冷疏离的仿佛高台之上的神明,但脚下却躺着一团血肉模糊的人形,扭曲的肢体和破碎的衣衫,混杂着血液与尘土,极为割裂的一幕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弗清念微微垂眸看向只剩一口气的苏清绮,眉眼浮起一抹烦躁。 本以为苏清绮会叫系统出来,却没想到她都快死了,这个系统都没有露过面。 系统不出手,她就无法捕捉。 前几次苏清绮离她太远,就算感知到了也来不及行动。 冷冷地瞥了眼地上的人,没有一丝情绪地抬脚离开。 就在弗清念走到门口时,她突然顿住,轻声开口:“还不出来?” 第61章 想必这注定是一场没有结果的暗恋吧..... 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却没有得到一丝回应。 少女似是无奈般叹气:“要我去接你吗?” “北灼言。” 躲在暗处的黑球身子猛的一颤,眼眸里有些惊讶。 居然被发现了...... 北灼言从角落里出来,几下就跳到了少女的肩膀上,瞥了眼少女纯净的侧脸。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弗清念淡淡地侧眸看了一眼,没什么情绪地回答: “一开始。” 北灼言:!!! 北灼言的隐匿功夫很好,若不是他出小院的时候触动了阵法,弗清念还真发现不了他。 …… 弗清念踏着月色漫步在灵霄峰,清冷的风洒在脸上,心中的烦躁却久久不散。 看着少女烦躁的眉眼,北灼言莫名想到刚刚看见的一幕。 冰冷的少女拿着长剑,眼眸低垂似悲似悯,轻声细语地问苏清绮。 生命在你眼里算什么? 一条人命,只为害我。 莫名的,他从中感受出弗清念似乎在悲伤。 她在悲伤什么? 是因为死去的那个人,还是因为不被在意的生命...... 那样冷淡的人,会为一个无辜的人生气与悲伤吗? 弗清念带着北灼言借着月色离开了灵霄峰,朝着一个偏僻的地方走去。 她今天问过谢元,宗门内死掉的弟子若人间还有亲人,尸体就会叫家人带走,若是没有,就会全部葬在千玄宗的后山。 而夏禾,没有亲人。 月色温凉,朦胧地光洒满群山。 弗清念垂眸看向那刻着夏禾名字的墓碑,心底的烦躁依旧散不开。 沉默了许久,终于盘腿坐了下来。 北灼言愣愣地看着向坐在地上的人,少女的脸蒙上一层月华,圣洁宁静。 浅色的唇轻启,吟诵着一段段繁复古老的经文,空灵飘渺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久久不散。 她...这是在做什么? 黑夜深沉,万籁俱寂,虔诚的吟诵声响了一夜,直到晨曦日暖,少女才停下。 北灼言伸了个拦腰,略带茫然地问:“你念的什么?” 弗清念淡淡地望着墓碑,声音有些轻。 “往生经。” 北灼言愣住,有些奇怪。 “可你没杀她...” 为什么要为她诵一夜的往生经? 弗清念闭上了眼,心里的躁意也因念了一晚上的经而平复。 “但她因我而死。” 又沾染上了一份......因果啊。 少女微微起身,托起北灼言放在肩膀,开始慢慢向灵霄峰走去。 北灼言侧眸望向弗清念淡静的脸,心里却浮现起一丝怪异。 她昨晚做的事情和刚刚说的话,像极了那普渡众生的佛教之人。 但在昨晚诵经时,她的脸上却无一丝慈悲与悲悯。 只有冰冷,寂然。 仿佛只是在完成一个必须要完成的任务,不带一丝真心。 割裂又反差。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 在弗清念那场闹剧过去之后,测试也迎来了最后一轮。 第三轮比赛最后只有四组晋级,但因为夏禾死了,所以就只有七个人参加最后一轮,这就意味着其中某个人会轮空一局。 而弗清念就是很幸运的那个人,因此她很顺利的进入了前四名。 【宿主啊,你不能这样懒惰,战斗才会让你更快的变强】 没错,弗清念之所以能轮空就是靠的系统。 弗清念懒洋洋地抬眸,云淡风轻道:“你觉得和那群人打会让我变强吗?” 【......】 系统不认可,但又觉得她说得对,因为它的宿主同阶无敌,越阶也能打。 系统想到昨天苏清绮的惨样它就觉得瘆得慌,明明是个元婴,却被还是金丹的宿主按在地上摩擦。 就是不知道,宿主是如何知道夏禾是被苏清绮杀的。 明明当时它都没有检查出来异常,甚至连它都觉得夏禾是不是被宿主误杀了。 还有那个奇怪的天道誓,它完全不相信是天道庇佑,就算是气运之女也不能在天道誓下撒谎。 所以,宿主是怎么做到的? 但是它不敢问,况且就算问了宿主估计也不会告诉它的。 就在两人说话间,比武台两边的巨石开始闪烁起了白光。 弗清念对战凌楚怀。 凌楚怀看着上台后就垂着眼眸不动的少女,心脏微微跳动的快了些,手指摸了摸自己的剑。 不知道他能在小师妹手里撑几剑呢...... 钟声还没有响,所以还没有开始比赛,凌楚怀抿了抿唇,声线有一丝紧张。 “小......小师妹,你还记得我么?” “我叫凌楚怀。” 对面清冷冷的少女闻声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歪了歪头,眼里浮出茫然。 看着少女那副迷糊茫然的样子,凌楚怀有些无奈。 果然,完全不记得吗...... 少年沉默了一瞬后补上了一句,“我和小师妹一起进的千玄宗,我是拜师大典上的那个单系木灵根。” 弗清念听着解释,脑海里才有一丝明悟,好像是有这样一个人来着。 少女微微点头,并没有其他的表示。 凌楚怀看着少女精致的脸,突然有些自暴自弃,自己喜欢的人居然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况且,那样冷淡的人,想必这注定是一场没有结果的暗恋吧...... 还没有等凌楚怀伤感完,厚重的钟声响起,压制修为的结界也升了起来。 “筑基?”弗清念有些疑惑的出声,看着少年的眼眸浮起一丝诧异。 没想到一个筑基竟然能走这么远,甚至还进入了四强。 凌楚怀微微笑了笑,“是的,小师妹。” “我刚进宗门没多久,而且从前也没有修炼过。” 说罢似是不好意思般摸了摸鼻子。 他以前家境贫寒,每天想的是如何填饱肚子,从未想过修仙。后来他的爹娘都死了,只剩他孤身一人行走在世间,恰逢千玄宗招揽弟子,他便也过来试试运气,却没想到居然真的测出了灵根。 弗清念微微点了点头,“一个月就筑基,还能打到这里,你很不错。” 突如其来的夸奖让凌楚怀一时乱了手脚,耳根泛起薄红,刚刚平复的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的乱跳。 这是......这是在认可他吗。 少年的目光闪烁,看向弗清念的目光变得坚定。 获得了小师妹的认可,那是不是算是记住他了。 或许,未来也不是不可以期待一下...... “拔剑吧。” 少女冷淡清润的声音传来,将凌楚怀从幻想中拉了回来。 凌楚怀拔出了剑,是内门弟子统一的配剑,他现在还没有属于自己的剑。 少年目光灼灼,带着一股拼劲,“小师妹,不必让我,我会拼尽全力的!” 他之所以能走到这里,大部分靠的就是那股不服输的拼劲,就算伤敌一千要自损八百他也从未想过放弃。 少年眼眸里熟悉的神色让弗清念有些愣神,脑海里不受控制的浮起了夏禾清秀的面容。 抿了抿唇,眼眸微微垂下,收起脑海里混乱的想法。 “我不会让你。” 说罢,弗清念掏出了木剑,轻轻挥动,但这次却与以往不同。 空中浮现起几道剑影,以冰寒的雾气凝结而成。 弗清念第一次用了剑法,她并不想那样草率的结束战斗。 凌楚怀微微瞪大了眼睛,注视着少女周身环绕的剑影,有些震惊的张开了嘴巴。 以前小师妹从来是都是一剑解决战斗,那速度快的几乎无人能看清她是如何出剑的。 这是凌楚怀包括底下的众人第一次看见弗清念用灵气战斗,所以台下的人都很激动,没过多久弗清念的比武台下就人满为患,想来一睹小师妹这第二剑。 直到白色的雾气缓慢地凝结出第九把剑,弗清念才放下手,动了动指尖,其中一把便向凌楚怀飞去。 凌楚怀提着剑迎了上去,与那雪白的飞剑缠斗了一会就将其击落,还没等他高兴,第二把飞剑就飞到了眼前。 这一把剑明显比第一把更加凝实,飞行速度以及攻击力也有些显着提升。 凌楚怀越打越惊讶,小师妹的这个剑居然还可以进阶吗! 以这个进阶的速度以及两把剑之间的差距,他都不敢想象第九剑的威力有多强。 于是等他好不容易击败了第二把剑后,他便败倒了在第三把剑中。 被第三剑击飞的凌楚怀从地上爬起来,咽了咽口水,声音有些抖地问: “小......小师妹,你这是什么剑法?” 弗清念看着比武台下的少年,缓缓收回了空中的剑影,语气平淡。 “此剑名为......” “九寒。” 第62章 剑碎 打败凌楚怀之后,便是魁首争夺赛。 谢元看着拿着木剑的少女,笑眯眯地说:“小师妹,师兄可不会让你哦。” 少年的声音张扬似火,带着意气风发,像明媚的春光。 弗清念微微勾起唇角,举起木剑又凝结了出了九寒剑,雪白的剑影围绕在少女的四周,冰冷的寒气扑面而来。 “我也不会让师兄的。” 谢元眼前一亮,他刚刚在比武台上打架,并没有看见弗清念的剑招,为此还失落了好久,没想到现在不仅能见到还能亲身去体验。 少年略带兴奋地开口:“小师妹不用手下留情!” 说罢拎起剑就冲了上去,与弗清念的剑影缠斗在一起。 谢元的实力与剑法比凌楚怀不知高了多少,前三寒全部都被他轻而易举的击败。 少年兴致勃勃地向弗清念大喊:“小师妹,再来!” 他还没打够呢,之前的比赛虽说有金丹,但谢元到底是亲传弟子,再加上他在剑道上有一些天赋,因此赢的很轻易,几乎不怎么费力,这是他第一次打的这么尽兴。 弗清念指尖轻动,这次一下飞出去了三把剑。 雪白的剑影将人紧紧缠绕包裹,凛冽冰寒的剑气浓郁的几乎要冰冻整座比武台,底下观看的弟子都开始不自觉的打哆嗦。 谢元看着一次性飞来三把剑,脸上的笑容一僵,眼眸里满是震惊。 谢元:“小师妹,不带这样玩的啊!!” 之前他只用专心对付一把剑,打的倒是比较容易,但一次性对付三把还是有些吃不消,更何况这三把剑的剑气比之前的那三寒要强得多。 每当谢元要击败一把剑时,其他两把就会过来捣乱,就像是有灵智一样,把他耍的团团转,而且这个剑还会自行吸收周围的寒气来恢复自身,打了半天几乎完全没有损耗的迹象。 因此谢元现在只能在场上狼狈的逃窜,根本无力抵抗。 在又被剑影戏耍了一通之后,谢元终于怒了,少年的四周开始燃起熊熊大火,举起剑一挥就将四周的寒气给烧的干干净净。 谢元时风火双灵根,倒是比较克制弗清念的寒气。 四周的寒气散了后这三剑便不能再以此恢复,谢元在几次狼狈的逃窜中终于解决了这三寒。 青衣少年单膝跪地支着剑,目光灼灼地盯着抱着木剑看戏的少女,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脸上凌乱的血迹也无法遮掩那明媚的模样,谢元不服输地开口:“小师妹!再来!” 弗清念歪了歪头,下巴蹭了蹭剑柄,语气安静地开口:“师兄,你确定吗?” “这后三寒,你怕是接不住。” 少女的嗓音清润不带嘲讽的意味,但就是这样云淡风轻的语气让谢元一下就站了起来。 “小师妹!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来,我倒要看看你这后三寒到底有多强!” 谢元只觉得子心里有一把火在烧,小师妹居然瞧不起他! 他一定要给小师妹证明一下自己,前面六寒他都能解决,还怕这三寒不成! 少年站直了身体,稳稳地握住了自己的剑,目光坚定看着少女。 弗清念看着呈战斗姿态的少年,微微站直了身体,身后的三剑合并成一把巨大的剑影。 少女微微抬起手中的木剑,空中的剑影也跟着少女一起动,与少女手中剑是一样的动作。 木剑轻轻前刺,是最普通的最简单的一剑,但少女身后的剑影却猛地飞出去。 一剑破空,连空气都要割裂,雪白的剑速度快到几乎看不清,原地只留下的白色的虚影。 “铛!” 是金属碎裂的声音。 谢元呆呆地看着在自己面前停下微微旋转的剑影,手臂发麻,不自觉的后退两步,这时候才迟钝的感觉到后怕,心底密密麻麻翻涌上来惊惧。 少年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也不知是被吓得还是灵力用空之后的苍白。 “谢师兄的剑......碎了!” 底下的不知道哪个弟子惊叫了一声。 谢元这才低头看,却发现自己的剑已经碎成了渣渣,零零散散地躺在地上,看起来好不可怜。 恍惚间记起了刚刚那一瞬,他看见那剑来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只能下意识的提剑去挡,甚至将全身灵力注入剑中,但也没有拦住那剑影一分,它非常轻易地就破开了他的防御,甚至瞬间击碎了他的剑。 小师妹的剑,好强...... “谢师兄,你输了。” 弗清念姿态轻松地收回了少年身前的剑影,语气带着一丝笑意。 谢元后知后觉地抬头看向浅笑的少女,眼眶微红:“呜呜呜小师妹,我刚刚还以为我要死了……” 少年的语气委屈,蹲在地上捧着自己的碎剑,看起来落寞又可怜。 对于剑修来说,断他的剑跟杀了他没区别,所以现在谢元是真的伤心。 这把剑是云霄真人送他的拜师礼,他用了很久,没想到居然在今天断掉了,甚至碎成了渣渣,根本无法修复。 弗清念扯了扯嘴角,看着泪眼汪汪的少年有些心虚的转过了头。 她很久没用过这一剑了,有些没收住力气…… “师兄,你……” “你别哭了,以后我帮你在寻一把好剑。” 谢元捧着断剑抽噎着:“真的嘛……” “真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谢元委屈的像小媳妇般捧着剑下了台子,站在弗清念的身边听着长老宣读测试结果。 “此次测试,已见分晓。。” “你们当中有人表现出色,有人略有不足,但这只是修仙路上的一小步。” 众弟子屏气凝神,认真聆听长老的教诲。 长老微微点头,继续说道:“无论成绩如何,都不要骄傲自满或灰心丧气,修仙路漫漫,道阻且长,需有坚定之心,不懈努力!” 说罢又停顿了一下,捋了捋胡子,笑眯眯地开口:“此次测试的前十名弟子,将有机会进入秘境探索。这是你们难得的机缘,也是对你们的奖励。” “但切记,既然是秘境便有一定的危机,所以遇到危险不要贪心,保全性命最为重要!” 长老看着底下的众人微微一笑:“秘境在十日之后开启,你们回去做好准备。” 第63章 身份牌 测试结束后,弗清念便一直在小院中修养,并没有去练剑和上小课。 纪音不知道为什么死活不让她离开灵霄峰,美曰其名是让她养足精力准备秘境,但每次来看她又是一副怜惜的肉麻表情,看的弗清念差点没忍住欺师灭祖。 今日的天光正好,晒得人暖洋洋地,弗清念在院中的摇椅上看书,北灼言躺在一个舒适的垫子上昏昏欲睡,一人一兽这几天一直是这样度过的,不过今天却来了一个客人。 齐黎析站在精致的小院门口,抬手轻叩门扉,不到片刻繁复的阵法便撤了下去,露出门内的光景。 小院典雅精致,生机勃勃,雪白的少女执着泛黄的书卷安静乖顺,意识到来人才微微抬眸。 “大师兄?” 齐黎析点点头,走到少女的身旁落座,“小师妹,好久不见。” 弗清念倒了杯茶给儒雅的青衣男子,“确是许久不见。” 前些日子齐黎析似乎不在宗门,连宗门的测试都没来看,直到今日弗清念才见到他。 “大师兄最近是下山了吗?” 齐黎析愣了一下,执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谢元没告诉你吗?” “我已在元婴停滞许久,前些日子是去闭关冲击化神了。” 弗清念抬眸打量了一下喝茶的男子,他周身气息更加沉稳内敛,但却并未达到化神的境界。 “看来,大师兄还差一场机缘。” 修仙界每次修为的提升都是在与天争一条生机,修为越高提升越困难,只靠吸收灵气以及天赋是不够的,还需要一些机缘。 显然,这次齐黎析冲击化神并没有成功。 齐黎析无奈地笑了笑:“倒是没瞒住师妹的眼睛,不过修炼一事急不得,往后再寻机会便好。” 说完视线扫过少女苍白的脸,语气有些担心:“听说小师妹前些日子身子抱恙,不知今日可好些了?” 弗清念喝茶的手微顿,轻轻地摇了摇头。 “多谢大师兄挂念,如今已无大碍。” 弗清念手指摩挲着茶杯的沿口,眼眸浮起一丝无奈。 估计又是纪音那个大嘴巴说出去的。 少女的脸色苍白,身子单薄纤细,看起来病怏怏的,但她一贯就是那副样子,倒一时让人判断不出她的伤势。 齐黎析摇了摇头不再去想,从储物袋中掏出了一个模样特别的牌子放在桌上,他今日除了来看望弗清念,还要送一个东西。 “这是什么?” 弗清念抬手将玉牌握在手中,触感温热细腻,正面刻着醒目的‘千玄’二字,笔锋苍劲有力,边缘上有精美的纹路,如同古老的符咒,隐隐散发着浓郁的灵气。 将白玉牌子翻过来,背面还画了五座山峰,赫然是千玄宗的五个主峰。 齐黎析:“这是小师妹的身份牌。” “小师妹身份特殊,一人拜五峰,也不好戴五个身份牌在身上,所以几位师叔便为师妹亲自设计了一个。” 温润的男子微微一笑,语气带着调侃:“这可是千玄宗唯一一个代表五峰弟子的身份牌。” 毕竟历代从未有人一人拜五峰的先例,所以只能单独为弗清念设计一个。 “师妹,注一丝灵力进去便可激活。” 千玄宗的身份牌除了能代表弟子的身份外,还有一个复制品放在宗门内,作为命牌使用。 弗清念弹了一丝灵气进去,手中的玉牌便微微发亮,一道投影从牌子上飞了出去,上面写着几个大字。 千玄宗弟子,五峰亲传,弗清念。 几个字五颜六色,散发着夺目的光芒,格外刺眼,像是生怕有人看不见一样。 【啧,千玄宗的审美有点独特啊】 弗清念盯着那五彩的字体,捏着玉牌的手都紧了紧,深吸一口气抬手将那几个字挥掉。 太辣眼睛了! 少女的动作干脆利落,似乎是难以接受那花里胡哨的身份牌,让齐黎析有些忍俊不禁。 小师妹平时冷冷清清的,看起来像一个无欲无求的小神仙,但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小师妹其实是个颜控。 她好像对于不符合她审美的东西没有什么忍耐力。 比如现在,弗清念就极其嫌弃地将玉牌扔进了储物空间里,不出意外她应该不会再看第二次了。 弗清念此时心情确实很微妙,这是她几个师尊的一片心意,她应该感谢。 但...... 真的太丑了。 多看一眼就感觉像被视奸。 少女平淡的脸因为玉牌而浮起了几丝别的表情,看起来灵动了许多。 齐黎析抿了口茶水,掩住唇角的弧度,转眼却对上了一双灿烂的金眸。 北灼言早就醒了,从齐黎析进来的那一刻就醒了,自然也看见了刚刚那五光十色的大字。 虽然他是妖兽,对美丑没什么概念,但他天天跟着弗清念,看的也都是精致的玩意。 刚刚乍一看到那奇葩的玉牌,他整个兽都不好了。 他觉得他需要洗洗眼睛。 直到少女将那些大字收起来,北灼言才终于想起打量齐黎析。 这个人,他没见过。 长得人模狗样的,好像和弗清念关系不错,语气很熟稔。 北灼言没看多久就和齐黎析对上了视线,对方的眼里闪过惊讶。 “小师妹,这是你养的宠物吗?” 还没等少女回答,软萌的黑球就先炸毛了,金眸恶狠狠地盯着齐黎析,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吼声,似乎是在不满齐黎析的话。 他才不是那个该死的人类的宠物! 没人配成为他的主人。 “不是。”弗清念瞥了一眼气冲冲的萌物,微微摇头。 齐黎析有些诧异,不是宠物,那小师妹养着做什么? 少女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开口解释: “它受伤了,伤养好了就会放走,所以......” “不是宠物。” 齐黎析点点头,对毯子上的黑球有些好奇,微微凑近想要伸手触碰,却被黑球灵活地躲开了,还恶狠狠地朝他呲了下牙齿。 温润的青年只能尴尬地收回手摸了摸鼻子,随意地问:“它有名字吗?” 随意的问题却让弗清念有些愣住,视线扫过散发冷气的黑团,抿了抿唇思考了一瞬。 “既然不是宠物,自然没有名字。” 虽然不知道北灼言的身份,但以他现在的模样,还是不要随意说出他的名字比较好。 但若是胡诌一个,似乎也不太妥当。 虽然无伤大雅,但以北灼言的脾气估计又要不高兴了。 弗清念想的很周到,但黑球却突然愣在原地。 第64章 宠物,不需要名字 听到少女那一句话,北灼言只觉得心似乎被什么锤了一下,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些凌乱的画面。 雾蒙蒙一片,是漫天的大雪,像永远不会停歇。 只是回忆就能感受到那刺骨的寒,以及浓郁的冰雪气味。 恍惚间看见了一个模糊的人影,被大雪遮挡着看不清样貌。 他努力地要靠近想,人影却越来越远,背影决绝又冷漠。 耳畔若有似无地传来一些声音,似乎是一个稚嫩的小孩。 “......大人,可以......取个名字吗?” 孩童稚嫩的声音有些破损,听的不太真切。 北灼言闭上眼睛,仔细去从落雪的声音中寻找。 耳畔便又传来一道声音,音色好听飘渺,像亘古时期传来的梵音,慵懒而又漫不经心,却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宠物,不需要名字。” 声音依旧细微模糊听不真切,但后半句却清清楚楚地砸到了北灼言的心口。 明明只是一道记忆里的声音,却让人只觉得压抑窒息,忍不住地想要俯首称臣。 北灼言不自觉地蜷缩起身体,心脏里的惧怕蔓延全身,控制不住地颤抖。 那句话......他从未听过,却又觉得无比熟悉。 那样冷漠的声音,就像那漫天大雪一样,冻得人心慌意乱。 他不是宠物,他也有名字。 到底是谁在说话...... 为什么听到那一句,他会那样的委屈与难过,浓烈的情绪多到要溢出来变成海。 “北灼言......” “北灼言,你怎么了?” 身体被冰冷的手抱起,鼻尖传来少女身上的淡香,北灼言才从残碎的记忆里清醒。 睁开眼看见的就是少女有些苍白的脸,那眉宇间永远都带着一丝倦意,清澈眼眸深处笼罩着一层雾气,看不清她真正的神色。 弗清念摸了摸黑球的身体。 一片冰冷。 作为火系妖兽,北灼言的身体永远都是滚烫炙热的,从未有过这样的温度。 像是生命垂危,濒死之态。 北灼言混沌的脑海还没有清醒,嘴里就被塞了一颗丹药,仿佛是怕他不能吞咽,喂药的人使劲往他嘴里推,舌头猝不及防触碰到柔软冰冷的指尖。 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让北灼言无法掌控,几乎要溺死在少女身上那特殊的力量中。 渴望......更近一点。 牙齿下意识扣住少女要离开的指尖,尖锐的弧度刺破了肌肤,滚滚血珠流淌蔓延,却又被柔软的舌头吮吸干净。 浓郁的血腥味在唇间炸开,北灼言混乱的脑海瞬间清明,猛地松开少女的手指向后退开。 白皙纤细的指尖没有了束缚,血液便向下流淌,大滴大滴地砸在地面,盛开大朵鲜艳的红花。 北灼言微微瞪大了眼睛,少女的手像一块上好的美玉,而此时指尖却有两个血洞,上面似乎还带着可疑的液体。 心脏开始缓慢地跳动着,无端升起了一丝愧疚,以及......渴望。 对血的渴望。 弗清念刚想用手帕擦拭指尖的血迹,不远处的小黑球却突然凑近,短小的爪子抱着她的手腕,粉嫩的小舌一下一下地舔舐指尖的血液。 湿热的触感传来,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痒。 “你做什么?” 弗清念抽了抽手,轻而易举地挣脱了黑球的束缚,皱了皱眉有些奇怪,目光却在扫过指尖时顿住。 刚刚还在流血的伤口已经消失不见,皮肤光洁细腻。 北灼言是在给她治伤? 拿着手帕将指尖的水渍擦掉,才抬眸看向又缩成一团的黑球。 “北灼言......你刚刚怎么了?” 刚刚黑球突然莫名其妙地开始发抖,周身的气息混乱无比,似乎是遇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直不停地呜咽着,似乎在哭泣。 齐黎析看情况不对,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便离开了。 而弗清念则叫了北灼言很久,却一直没有得到回应,直到把他抱起来喂了些灵力和丹药才醒来。 北灼言此时正处在一片水深火热之中,刚刚喝了弗清念的血后便觉得气血上涌,身体里突然出现了许多精纯的灵力,但却极其霸道暴躁,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 弗清念等了半天也没得到回应有些奇怪,指尖轻轻靠近黑球的额头。 烫。 与刚刚北灼言身上的温度是两个极端。 这又怎么了! 刚刚不是已经好了吗? 没办法,弗清念只能又把北灼言抱起来,躺在她手心里的黑球似乎是舒服了些,身上的温度也开始有缓慢下降的趋势。 这奇怪的一幕让弗清念有些怔愣。 她是什么降温神器吗...... 躺在她手里就能好? 黑球的状态有些不好,躺在她手心里翻来覆去,毛发都有些凌乱,周身的灵力暴动连空气都要点燃。 胀痛。 筋脉都要被那些暴动的灵气震碎。 这是北灼言唯一的感受。 仿佛进入了一片死海,他将被永远围困其中。 意识昏沉间,他似乎听到了一声叹息,紧接着一股强大而温和的力量席卷全身,那些暴动的灵气突然安静了下来,像是找到了自己的主人,乖顺无比。 淡淡的力量轻柔地在身体里打旋流淌。 北灼言从混沌中清醒了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股力量似乎在引导他。 对于这种陌生的力量他本能的警惕,但此时他并没有从上面感受到恶意,况且现在似乎没有别的办法。 北灼言努力控制那些突然出现的灵力跟随那股力量,尽管灵力已经乖顺了许多,但他控制起来依旧不太容易。 只能分成几次慢慢运转吸收,那灵力每循环一次周身,他的身体里的力量就更加雄厚,连暗伤都在缓慢恢复着。 灵气无比浩瀚,北灼言不知道他转了几个周天,那些灵气才被他全部吸收,那股淡淡地力量也早已消失不见。 意识缓慢苏醒,外界的环境以及身体上的触感传来。 冰冷,柔软,还有干燥的布料。 周围是嘈杂的人声,但在一阵罡风刮过后又消失不见,鼻尖传来雨后泥土的清新。 温度有些低,是和灵霄峰不同的节气。 北灼言终于获得了身体的掌控权,微微睁开眼睛,明亮的光芒照的眼睛有些不适,不自觉的又闭了回去。 但只凭那一眼,北灼言就已经能确定。 他们已经不在千玄宗了。 第65章 空间,回不去了 落日熔金,晚霞似锦。 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地上的落叶也被霞光染上了温暖的色彩。 红霞的光芒温柔地打在少女的脸上,那冷淡的颜色一并融化,眼底也印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被注视时只觉得整个世界只有她一人。 “醒了?” 少女的声音清润安静,与记忆里那道声音完全不同。 北灼言眨了眨眼睛,从少女的怀中探出头,“这里是哪?” 弗清念将探出头的黑球往怀里按了按,状似不经意地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 “秘境。” 被塞回去的北灼言刚想挣扎,却又突然愣住。 秘境? 不是还有好几天嘛…… 他这一觉是睡了多久。 巨大的古树直冲云霄,但枝杈上却光秃秃一片,反而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枯黄的树叶,被少女踩的嘎吱嘎吱响。 荒凉,破败。 要不是弗清念说这是秘境,他还以为跑到哪个偏远的山谷中去了。 北灼言微微挣了挣,从冰冷的怀抱里跳出来,毛茸茸的身子往地上一扑,几片橙黄的叶子就飞了起来落了一身。 但黑球却没管,只是呆愣在原地。 他……好像长大了。 之前黑球的体型很小,少女单手就可以将他捧在掌心中,而现在却是一只奶猫大小。 身子抽长了些,若不是额上多了两个角,身后也没有尾巴,倒真的像一只黑色的奶猫。 弗清念侧眸看了眼沾满叶子的黑球,淡定的从他旁边路过。 这个秘境既然向金丹以下的弟子开放,那便没什么危险,但也同样意味着,这里没有什么很好的东西。 不过还是可以逛逛,她断了谢元的剑,而她现在手里没有适合他的,或许能在这个秘境里找到。 本来他们十个人是一起进来的,但这秘境似乎是随机传送,他们并没有在同一个地方出现。 弗清念已经在秘境中走了一阵子,却还是一个人都没遇到,周围也很安静,显得有些怪异。 “系统,苏清绮在做什么?” 【宿主,她还在千玄宗养伤】 上次弗清念对苏清绮造成的伤害足以让她一两个月无法行动,因此这段时间她倒是一直没出来蹦跶。 但以苏清绮的性格,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而最好的机会便是这次的秘境。 弗清念垂眸看了眼跟在自己脚边的黑球,俯身将他捞起放进怀里。 身子突然腾空,黑球的小脚胡乱地蹬了两下,刚想说话头上就挨了一下,不重但却让人觉得有些屈辱。 北灼言磨了磨牙,金色的眼眸里浮起杀气。 真该把这个人类的手剁掉。 弗清念将黑球身上的碎叶扫落,语气平静:“送你回空间吧。” 秘境虽然没有什么危险,但不代表没有人为制造的危机。 她不一定能时时刻刻地护住北灼言,保险起见还是送他回空间比较好。 北灼言有些诧异,好端端地为什么要回空间。 微微仰头看向少女,想要看清楚她又在打什么主意,但却只能看见一片白皙小巧的下巴,和浅色的唇。 那样清浅的颜色,却莫名的吸引人想要靠近。 黑球不自觉地看呆了一瞬。 直到少女突然顿住,北灼言才清醒了过来,心里升起一阵恼怒。 疯了...... 弗清念有些迷茫:“空间......回不去了。” 手腕上的红痣暗淡无光,任凭弗清念怎么输送灵气也没有反应,像是被什么切断了联系。 北灼言挣脱开少女的束缚,在地上使劲甩了甩自己的毛,想要将身上残留的少女的香气甩掉。 人类的气息,只会让他恶心。 弗清念抬手摸了摸腕骨上的红痣,眼眸有些暗沉。 秘境与空间,不能共存。 所以,她只能带着北灼言。 真是麻烦。 早知道进秘境前就应该把他丢回空间。 撇了眼恨不得把自己的毛都蹭秃的黑球,弗清念皱了皱眉,直接从他旁边迈步离开。 既然这么不喜欢被她碰,她也不是喜欢玩强迫的变态。 随他吧。 只是一只可怜的妖兽而已,连多余的情绪都没有必要。 那一点怜悯就足够了...... ...... 千玄宗后山的一片山林,一群黑衣人鬼鬼祟祟地掠过,走到一个脸色惨白的少女面前才停下脚步。 几人齐刷刷地跪地。 “大小姐。” 声音粗糙低哑,听不出原本的音色。 苏清绮盯着几个跪在地上的人,勾唇笑了笑,却又引起一阵蚀骨的疼痛,差点就站不住身子倒地,扶着旁边的树干才站稳,一阵咬牙切齿,对弗清念的恨意更胜一层。 真是个疯子,居然敢那样明目张胆的对她出手。 那天弗清念走后系统才出现,要不是她还有些积分换了系统的药,那晚她绝对活不了。 苏清绮眯了眯眼,这次没敢笑,甚至连说话都是传音。 “开启秘境的办法你们已经知道了,记住,不要引人注意。” 随意地丢出一个洁白的手帕,语气森冷:“这是弗清念的东西,进去后找到她,然后......” “杀了她。” 本想着慢慢和气运之女玩,但现在她不想等了。 她不想和一个疯子去玩猫抓老鼠的游戏,等弗清念成长起来了就不知道谁是猫谁是老鼠了。 她要弗清念走不出这个秘境。 苏清绮语气冰冷嗜血:“杀不了她,你们也不用活着了。”顿了顿,轻嗤一声,“记得把她死的表情留下来,我要好好欣赏。” 几人听着少女残忍的话语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头低的更深了。 “是,大小姐。” 他们苏家培养的死士,绝对服从苏家的指令,哪怕让他们死他们也会去。 不过他们并没有将这次的任务放在心上,以他们的修为杀一个金丹简直是大材小用。 哪怕秘境会压制修为,那也不是一个金丹能抵抗的了的。 苏清绮转身,声音带笑:“去吧。”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到弗清念的尸体了,就是有些可惜不能亲自报那一夜之仇。 想到那一晚的蚀骨之痛,苏清绮就觉得这样让弗清念死了太便宜了,就应该让弗清念也尝尝她感受过的痛苦,要让她永远也翻不了身,只能被她踩在脚下。 苏清绮扶着树慢慢往回走着,想到那几人的修为,就控制不住的笑起来,结果自然又是一阵呲牙咧嘴。 第66章 一箭杀元婴 轰隆隆。 一声巨响,如山般大小的黑熊倒地不起,砸在地上激起一阵粉尘,周身的皮毛完整,只有眉心有一个血洞不停地流淌鲜血。 一击毙命。 紫衣少女缓慢地收回木剑,站在黑熊旁边显得格外娇小,但周身的气质又让人只觉得高不可攀。 弗清念绕过妖兽的尸体,走向后面的山洞。 洞内有些昏暗,中间有一块漆黑的石头,上面插着一柄长剑,剑身上流淌着淡淡的火焰纹路,似乎是感受到有人靠近,剑身颤动发出阵阵嗡鸣声。 弗清念靠近长剑,握住剑柄,手腕用力一拉。 纹丝不动。 再用力。 还是不动。 火属性的长剑并不认可弗清念,所以拒绝被她拔出。 弗清念收回手,垂眸盯着那剑半晌,突然抬手弹了一下剑身。 叮。 清脆的鸣声回荡,长剑下的黑石像风化般碎成了渣渣。 长剑也顺从地掉在了地上,不敢再有半分反抗地被少女捡起来塞回了储物空间。 火焰长剑:…… 是不是玩不起! 拿到适合给谢元赔礼的长剑,弗清念并不打算在这个秘境中继续逛。 她带着北灼言去了曾经经过的一片枫树林,那里的风景很不错。 阳光均匀地洒下,却并没有让人感到温暖,但橙红的枫树下的少女却眯着眼睛,似乎很舒适。 北灼言扭过头不去看懒洋洋的少女。 他实在搞不懂这个人类。 虽然这个秘境很低级,但不代表没有危险。 而弗清念居然搬出来了一套桌椅茶具,跟在空间里一样,在树底下极为懒散地躺着。 完全不像是闯秘境的姿态。 像是在逛后花园。 这几天除了去找了一把剑以外,弗清念大部分时候都在休息。 似乎对这个秘境完全不感兴趣。 和他印象里那些恨不得把秘境搬空的人类一点都不一样。 连系统都看不下去了。 【宿主,作为女主,你不可以这么摆烂】 谁家气运之女每天不是躺着就是躺着啊,完全就像一个咸鱼。 太不符合大女主的设定了! 宿主,你甭人设了知道吗。 弗清念懒洋洋地抬了下眼皮。 “摆烂?” “没记错的话,你发的主线任务,我都完成了。” “这个秘境在原剧情里应该没有吧。” 系统:…… 虽然弗清念话没说完,但以系统对她的了解,还是明白了弗清念的意思。 这个秘境都不算主线任务,她完全可以不参加,但她还是进来了,已经很给面子了,如果还想指望她做些别的什么。 呵呵……想都不要想。 果然,以后还是多发几个主线任务吧。 不过如今剧情已经崩了,除了几个重要节点还能走一走,系统也不知道还能发什么任务。 这操蛋的生活。 好想跑路。 …… 几个气息深厚的黑衣人此时正往一个方向靠近,速度极快几乎让人看不清。 “老大,已经快到了。” 一个黑衣人看着手里的罗盘,上面闪烁着白色的斑点。 那个被称为老大的黑衣人瞥了眼罗盘,声音沙哑:“走。” “速战速决。” 声音落下,几人就消失在原地,直直地向弗清念的方向冲去。 而此时,刚泡了一壶茶的弗清念微微叹气。 可惜了这壶好茶…… 要喝不上了。 起身将东西全都收进储物袋,找了一棵树靠着,微微垂眸。 苏清绮…… 真是一如既往的蠢。 视线扫过趴在石头上的黑球,沉默片刻还是靠近它。 随手抓了几片叶子摆放在他身边,顶着黑球疑惑的眼睛不疾不徐地完成了后面的动作。 指尖轻轻在空中画出一个瑰丽的法阵,缓慢落下将黑球包裹。 北灼言抬手触碰了下面前透明的薄膜,一阵涟漪从荡起,然后又慢慢淡去消失不见。 “这是什么?” 弗清念收回手,随口回答:“阵法。” “一会,不要出来。” 原型状态的北灼言没有灵力,弱的还不如一个低级妖兽。 或许称呼他为有灵智的凡兽更为妥当。 一会要是打起来,一个余波就能把他震死,若是空间还在,她就能直接将他塞回去。 现在也只能布个阵法稍微凑合一下。 北灼言刚想开口,突然目光一凝。 有杀气。 转头看向一个方向,后背拱起,竖瞳紧缩。 来人了,而且不止一个。 咻。 一道微弱的破空声传来,紧跟着的就是一支弓箭。 弗清念微微后退一步,抬手握住冲向自己的灵箭。 箭尖离她的眼睛极近,但那双眼眸依旧没有浮起一丝涟漪。 这箭,金丹的气息,元婴的实力。 弗清念抓着在手心不断扭动的箭矢,手腕翻转将它又丢了回去。 速度更快,力量更强。 霜红的枫树林里传来声响,是重物坠地的声音。 一个黑衣人躺在地上,心口插着刚刚经过弗清念手的那支箭矢,手里还握着一个小巧的弓。 眼睛死死地盯着紫衣少女,大口大口地吐血,嘴唇翁动发出一阵沙哑的呻吟,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在地上垂死挣扎了会,失去了生机。 一箭杀元婴。 “老四!” 另一个黑衣人大喊着,急匆匆地飞身到那个被称呼为老四的黑衣人身边,手指搭在那人的脖颈上。 却在下一秒猛地收回,跌倒在地,漏出的眼睛浮上惊恐与愤怒。 “老四……死了。” 其余三人皆震惊地靠近,挨个探查了一遍。 却也得出了同一个结论。 他被一箭穿心而死。 老四是元婴期修士,哪怕身体死亡,只要元婴还在,便能有一线生机。 但如今这一箭确是连老四丹田里的元婴都捣碎,彻底结束了他的命。 即使秘诀会压制修为,可一个元婴也绝不会如此轻易地被杀死。 而对方,只是一个金丹期。 何等可怕的实力。 没等众人从震惊中回神,空气中又传来细小的破空声。 又一个黑衣人捂住脖颈,眼睛瞪的极大,脖颈上血液溅射了其他三人一身,直直地向后倒去,几个呼吸间就失去了生机。 老五大叫一声:“老三!” 他们几人全都是元婴的实力,怎么可能连一个暗器都感受不到。 老五猛地抬头,看向不远处的紫衣少女。 弗清念准备继续扔树叶的手顿住,勾起一抹无辜的笑,拍了拍手,把手中的树叶抖掉。 “真是可惜。” 没有一次性都杀掉。 第67章 这是什么破剑! “一起上!” 几个黑衣人拿出长剑冲向紫衣少女。 他们不再在耽误一秒,也不敢再有轻视的心理。 老四的那一箭或许是大意,那老三呢。 他们几人当时可都站在一起,但她依旧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人。 这根本不是一个普通金丹能做到的事情。 弗清念掏出了一把长剑,上前与那几人缠斗在一起。 那剑通体细长冰蓝,并不是平时用的木剑。 被阵法圈起来的北灼言死死地盯着被包围的紫衣少女,金眸暗沉,控制不住地露出锋利的爪子。 妖兽,天生渴望鲜血与厮杀,那是成长的养分。 而他,从来不是圈养的宠物。 瘦弱娇小的少女衣袂翻飞,剑影飞散,以一敌三却不落下风,甚至将几人打的节节败退。 黑衣老五抬手抵抗住少女的剑,被震得后退一步吐出一口血,眼前黑了一瞬。 这人的剑,太强了...... 如果不是修为不高,他早就被杀了。 没等他想完,又是一剑飞来,冰冷的杀机如鬼魅般缠绕,老五忍不住跪地,连剑都抬不起来。 “铛!” 老二挡住那一剑,一把抓起跪在地上老五的衣领。 “你疯了!这时候发什么呆!” “快起来!”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远处传来一声巨响。 黑衣老大与弗清念的剑气对轰,烟尘四起,四周的树也被那浩大的力量粉碎,一片狼藉。 烟雾散去,两人一高一矮地相对。 紫衣少女一只手扶着树,长剑依旧稳稳地握在手心。 黑衣老大半跪在地上,长剑撑地,眼神流露出震惊。 这是什么剑法! 修仙界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的人? “你是谁?” 作为死士的他们,只会按照主人的命令做事,从不会对要杀的人感兴趣,但如今,这人已经强到超出他们的认知。 他们死士也有自己的情报网,但现在却想破脑袋也没有能和眼前的少女匹配的上的名字。 金丹期的少女,剑法诡异,实力......超强。 弗清念压下心口翻涌的血气,倚靠在树上借力站着。 “千玄宗五峰弟子,弗清念。” “怎么,你们的主人没告诉你吗?” “不可能!” 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老五嘴角挂血地冲过来。 “弗清念早就死了!” 当年,是他亲手把弗清念送到妖兽森林。 那小姑娘早在半道上就断了气,怎么可能还活着! 弗清念目光微顿,终于移开盯着黑衣老大的视线,看向说话的人。 老五语气阴沉:“不管你是谁,你今日都得死!” 除了要完成任务以外,就凭她杀了老三和老四,就不能让她活着出这个秘境。 他要为老三老四报仇! 黑衣老五提着剑就冲向少女,老二见状也赶紧跟上。 弗清念轻笑一声,歪了歪头,抬起手轻飘飘地挥剑。 两人看见少女动作,下意识抬剑抵挡,站在原地半晌。 咦? 剑气呢? 抬头一看,紫衣少女依旧斜靠着树干,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们,身后却出现了九把冒着寒气的剑影。 老二后退了一步,咽了咽口水,目光谨慎地盯着那剑影。 那九把剑......很可怕。 不能硬碰硬。 给旁边的人打了个眼色,但老五已经杀疯了眼,完全没有注意到,一股脑地直接冲了上去。 只是剑影而已。 虚张声势的东西。 弗清念手指微动,身后的九剑齐出。 一剑九寒。 九寒剑瞬间将两人团团围住,白色的雾气弥漫,寒气浓郁到几乎将两人的视线给遮挡。 而白雾中还偶尔冒出飞剑,剑无声,但剑气破空,寸寸割裂肌肤直透骨髓。 黑衣老二紧握着剑,心跳如雷,额角不停地流下汗水。 这种看不见的未知感最为可怕。 又接住一剑后,老二再也忍受不住,闭上眼睛感知。 但他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没过多久又唰地睁开眼睛。 “这白雾......连神识也穿不透。” 这是什么东西!? “老五,你在哪?” 老五气喘着:“在这里。” 黑衣老五奋力抵抗周围的剑,那些剑影极为灵活,时而分散成九剑,时而融合成巨大的剑影。 偶尔还会融六剑、分三剑来打配合,或者其他几种排列组合,将两人折磨的够呛。 “这是什么破剑!” 老五看着被斩碎了又重新凝结出来的新剑影气得骂娘。 太恶心了! 像苍蝇一样,在周围嗡嗡乱飞,打也打不死,杀也杀不掉。 纯折磨。 还有那雾气,居然可以冻僵元婴修士的身体。 简直离谱! 这边两个人被九寒剑给牢牢控制住,完全脱不开身。 而黑衣人依旧半跪在地上与弗清念对视。 弗清念掩唇轻咳:“你不去帮他们吗?” “他们快死了。” 两人的气息越来越弱,雪白的雾气也开始被血染成浅粉色。 黑衣人的瞳眸终于转了转,从地上站了起来,动作利索稳定,似乎并没有受伤。 冷冷地瞥了了眼浅笑的少女,才举着剑走进那浅粉色的雾气中。 弗清念看着消失在雾气中的黑衣人,心口血气上涌,唇角的鲜血蜿蜒流淌。 那个人,不是元婴。 苏清绮还真是下血本,居然派了一个...... 化神。 弗清念抬手擦了擦唇上的血,身子有些微晃地走向不远处的北灼言。 他四周的阵法被刚刚的剑气给毁了个七七八八,随便再来一剑就能破了这个阵。 阵法这种东西极其消耗灵力与时间,以她现在的灵力,没有办法修复。 弗清念拄着剑半跪在地上,垂眸看向炸毛的黑球,将他身上的碎叶一片片摘掉。 “离开这里。” “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她没有时间布置一个能完全屏蔽伤害的阵法。 这样一个破损的隐匿阵并不能护住北灼言。 少女的脸色苍白,唇间还沾染着鲜红的血,白皙的脸庞也划出了几道细微的伤口,但眼眸依旧平静而温和。 北灼言眼眸微缩,心脏一下下跳着,紧绷的身体有些发软。 “你打不过他们。” “为什么不跑?” 那几个人虽然修为被压到金丹,但他们身上沾染的血腥气息极其浓郁,都是一群亡命之徒。 况且,还有一个化神。 这种修为,以他的实力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但现在,他一丝力量都没有。 弱小,羸弱,像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甚至还要躲在一个人类身后,寻求保护。 这样的感觉,让他厌烦。 第68章 伴生剑阵 “跑去哪里?” 这群人既然能有办法进入秘境,那便对这里了如指掌。 而且......他们肯定还有能够搜寻她行踪的法器。 不然不可能这么快找到她。 少女的反问让北灼言怔愣了片刻。 确实。 能跑到哪里去。 “我不走。” 黑球的嗓音稚嫩,但却带着不容质疑的肯定。 弗清念有些无奈:“我护不住你。” “我离不开你多远,你叫我走,我又能去哪?” 北灼言语气有些嘲讽,金眸浮起烦躁。 他不需要一个弱小的人类保护。 弗清念被这话噎了一下。 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他跑不跑好像并没有什么区别。 白雾中不断传来砰击声,寒气也开始缓慢消散,九寒剑也开始逐渐被击碎,撑不住多久了。 弗清念侧眸看了眼那三人,皱了皱眉,收回视线开始画阵。 刺破指尖,以血为阵。 几笔勾勒出一个简易的阵法,鲜红的颜色刺眼夺目,缓缓落在北灼言的身上。 完成这个阵法后,少女的脸色更加苍白,唇瓣都失去了血色。 “你自己找个地方藏着。” “这个阵法不能帮你抵挡伤害。” 说罢便用剑借力站了起来,走到了原先的古树边靠着,垂下眼眸看着不远处的黑球,下巴微微点了点。 北灼言深深地望了眼苍白脆弱的少女,转身离开。 他现在太弱,只能躲着。 这种变成蝼蚁的感觉,烦的他想杀人。 【宿主你刚刚画的什么阵法!?】 系统突然出声咆哮。 每一个位面都会有不同的禁制,这片大陆,不可能会存在这种阵法。 宿主是从哪里学的? 系统的声音吵得弗清念脑袋生疼,抬手按了按眉心。 “七巧星阳塔。” 【不可能!】 【禁法,不会以任何一种形式存在。】 因为那是天地规则禁止的术法。 【宿主......】 “你的话太多了。” 弗清念语气微冷,打断了系统的话。 躲在弗清念灵魂的系统突然猛地一颤,周身被一股冰冷的杀气锁定。 自带的警报器开始滴滴作响。 危险!危险! 检测到杀气。 锁定......锁定...... 目标人物已确定——宿主。 危险程度:极端危险!!! 系统:??? 草! 宿主想杀它。 想杀就算了,居然能把系统本源的警报给惊醒。 这就证明...... 宿主真的有杀死它的能力。 还有极端危险是什么意思? 还加了三个感叹号! 系统默默地隐退,不敢再说一个字。 它终于知道为什么之前和宿主相处的时候,为什么总感觉脖子凉凉的。 原来是宿主的刀架脖子上啦。 想到之前自己干的蠢事,系统就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居然能活到现在,真是不容易。 它到底绑定了个什么人。 连系统都可以杀,要知道它可是...... “轰!” 九寒剑被破开,冰冷的雾气也丝丝缕缕地散开,露出几人的样貌。 黑衣老大身上的衣服被刮破了些,身上有些剑痕,却都不致命,但其余两人就没有那么好运,身上的伤痕深可见骨,好几处离要害只差了几寸,老五甚至断了一条腿,如今瘫坐在地上几乎昏迷。 “还真是小瞧了你。” 一身被遮得严严实实地老大开口了,声音森凉沙哑,粗糙的几乎要听不出说的内容。 他的视线紧紧地紧紧锁住优雅地紫衣少女。 那个剑法很强,若不是这人只有金丹期,他们绝对破不开。 不过,这种等级的剑法消耗的灵气也是巨大的。 她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只是强撑罢了。 这种不可多得的天才,若是成长起来,绝对是一代天骄。 “可惜,今日是你的死期。” 少女歪了歪头,轻笑一声。 “你,还不配杀我。” 黑衣老大眼神一沉,垂下的手紧握成拳,将剑抓的嘎吱作响。 这人真是狂妄至极! 脚步一抬,身上的威压倾泻,抬剑向前斩出,带着雷霆之势的剑气直直飞向少女。 远处紫衣少女似乎是被吓傻了般不避不躲,依旧浅笑着。 盯着少女那意味不明的笑,黑衣老大心脏猛地一跳。 一种不祥的预感缓慢爬上了脊背。 她笑什么? 躲在角落里的北灼言露出爪子,后背弓起,周围的灵气有些暴动。 弗清念刚刚给他画的阵法,居然可以让他吸收周围的灵气,虽然极少,但对他来说足够了。 金色的眼眸潜藏在暗处,蠢蠢欲动。 “嗡。” 刚刚劈出剑气似乎遇到了什么阻拦般消散在空气中,透明的薄膜荡出一层层涟漪,在众人面前显现出一瞬又缓慢消失,远处的少女连根头发丝都没有晃动。 “什么!?” 黑衣老大低声惊呼,后退了一步,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的空气。 又抬剑劈了两下,依旧被薄膜吞噬消失不见。 是阵法...... 什么时候布下的? 为什么完全没有察觉到。 这人......居然还是个阵修。 北灼言盯着几个黑衣人,眼底划过一丝诧异。 那是...伴生剑阵。 九寒剑灭,最强的杀机才会出现。 剑影化剑阵,有形化无形。 这剑,她为什么也会? 包括上次的藏锋,她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学的...... 弗清念掩唇轻咳了两下,抬起指尖在空中缓慢地画了起来。 寥寥几笔,空气中便出现了一个赤红色的‘杀’字。 少女手心一推,赤色字体被打入阵法当中。 霎那间,安静的阵法突然开始沸腾运转,无数细小的白剑缓缓出现。 密密麻麻,多如牛毛。 扶着老五的黑衣老二咽了咽口水。 这要是被扎上,估计会变成刺猬吧。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这种剑法和阵法简直闻所未闻。 他们大小姐到底惹上了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老大,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想办法破阵!” 咻咻咻! 黑衣人的声音落下,无数小剑就攻向三人,疏密有致,无孔不入。 几个瞬间三人就鲜血淋漓,身上找不出一块好肉。 老大使出剑气将小剑劈开,挡在两人前面,身后的老二不停地给地上的快晕厥过去的老五输送灵气。 他们几人里,老三是阵修,但已经被弗清念偷袭弄死了。 而老五是剑阵双修,虽然并没有老三那么精通,但总比他俩擅长。 虽然说可以凭蛮力破阵,但这是秘境。 他们现在的修为全部被压制到金丹。 否则...凭一个化神期和四个元婴,杀一个金丹怎么会如此麻烦。 还陷入了此等困境! ————————— 啊……有人在看吗…… 感觉这本书要扑街了 宝子们多评论,不然我觉得我在玩单机…… 嘤嘤嘤 第69章 加强版九寒剑 “咳咳咳...” 老五终于清醒了过来,睁开眼就看见漫天的白剑,心脏猛地一缩,差点又晕过去。 这又是什么东西!? 加强版九寒剑? “老五,我们进了阵法,你快看看怎么破阵!” 老五闭了闭眼,压下心底的恐惧,这才开始打量起周围。 周围的小剑将几人包裹的密不透风,什么也看不见。 而且颜色深浅不一,似乎还有一些透明的剑夹杂其中。 就老五醒来的这一阵,明明没有剑打到他,但他身上却莫名疼了好几下。 这些小剑几乎没有什么攻击性,随便一扫就能打下一大片。 但耐不住它多啊...... 若是不抵抗,几个呼吸间就可以将人刮成一具白骨。 剑法恶心,没想到阵法更恶心! 简直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老五在心底骂骂咧咧,但眼神依旧不断地打量着四周,寻找阵法的破绽。 因为黑衣老大不停地攻击那些小剑 ,现在倒是能看清一点阵法的本体。 巨大的圆形气流包裹着几人,周围不断飞动着红色的光芒,猩红瘆人。 老五眯了眯眼睛,仔细地观察那些红芒。 好像是字。 红色的字体像血液一样流淌,每次绕着气流旋转一圈,光芒就会闪烁下,飞剑则又会多出来一批。 所以...... 那些字是飞剑的本体。 “老大,攻击那些红色的光!” 挡在前面的黑衣人抬手挥出了数道剑气,穿透密密麻麻的飞剑攻到红色光芒上。 果然,红光被触碰到后飞剑就开始缓慢消失。 老五刚想笑,却发现阵法并没有被破开。 那流淌的红色光芒突然开始剧烈闪烁,一明一暗的光线显得格外瘆人。 几人微微瞪大了眼睛,心跳如雷。 为什么飞剑都没有了,阵法还没有破! 咔嚓。 红光破碎,无数剑气飞了出来,罡风四起。 黑衣老大接住冲向自己的一剑,手臂微麻,眼睛倏地瞪大。 这是...他的剑! 是他刚刚攻击那些飞剑使用的剑法和剑招。 怎么可能...... 镜像阵? 不......不对,镜像阵不是这样的。 “北灼言!” “老五!”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老大猛地回头,只见老五的心口出现了一个大洞,不停地往外冒着鲜血。 旁边还有一个金色瞳孔的黑球,爪子上沾满了鲜血和碎肉。 感受到注视,奶猫般大小的黑球回头,冰冷嗜血地视线锁定,微微咧开嘴巴,露出两个锋利的牙齿。 姿态从容地在地上擦了擦爪子,轻轻一跃消失在那闪烁的红芒中。 弗清念扶着树干的指尖有些发白,面色冰冷,盯着不断在阵法中乱窜地黑球,微微磨了磨牙。 刚刚阵法的第二层被启动后,北灼言就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直接冲了进去,趁着那两人抵抗镜像剑阵的功夫,直接挖了那个黑衣老五的心脏。 不要命了! 真是不让人省心。 不过......北灼言似乎对她的剑阵很熟悉。 从北灼言闯进去后,她就刻意控制阵法,避免误伤了他。 可他每一次在剑阵中落脚的地方,都是正确的位置,就算没有她控制,这个阵法也不会伤他分毫。 难道他破解了伴生剑阵? 不…… 他明明连普通的隐匿阵都认不出,怎么可能破解她的伴生剑阵。 弗清念眯了眯眼睛,抬手又在空中画了几道,将阵法又加固一层,而北灼言还在不停地趁机偷袭。 黑衣老大在阵法中越打越乱,心里的怒气愈盛。 该死的! 现在唯一一个会破阵的被北灼言杀了,再这样下去他们必死无疑。 如果不是这个秘境,他们怎么可能会死三个元婴! “啊!”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惨叫,一回头,黑衣老大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一只软萌可爱的黑球正蹲坐在一坨不明物体上,那东西似乎是被烧焦了般,冒着刺鼻的黑烟。 “啊,老大......救我...” 那团物体不停地蠕动着靠近,身上还有灼热的火焰冒出,皮肉被烧焦的声音滋啦啦作响,不出片刻就露出了森森白骨。 “老二!” “孽畜,受死!” 黑衣老大终于控制不住怒气,猛地向北灼言奔去,长剑呈破空之势,这一剑几乎用上了他全部的灵力。 他堂堂一个化神,何时被逼到过这种地步! 北灼言看着几乎要到眼前的剑,微微俯下身子,嗓间发出低低地吼声,尖锐的爪子上冒出赤红的火焰。 他的灵力不多,这一剑他躲不开。 不过没关系,只是一点皮肉伤罢了。 他很快就能好。 他有世间最强悍的血脉,卑劣的人类没有资格杀死他! 黑球周身爆发出更浓烈的火焰,从远处看就像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球。 北灼言猛地往前一扑,抬爪就要硬接黑衣老大的一剑。 就在即将要接触到的一瞬,变故突生。 黑球后背的突然爆发出强烈的红光,刚刚消失的血阵浮现。 下一刻,北灼言落到一个冰冷的怀中,细雪般的清冷气息包裹。 愣愣地抬头,就看见少女举起两根手指,指尖一抹冰蓝盈盈,苍白的唇轻启。 “诛。” 那包裹着黑衣老大的阵法突然冒出刺眼的光,万千剑气合一,剑身上密密麻麻刻着‘杀’字。 雷霆一剑。 黑衣老大双目充血,在那一剑的威压下他几乎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猩红之剑刺来。 巨大的轰鸣声响彻天地,气浪层层翻滚,但都被阵法牢牢抵挡住。 北灼言愣愣地看着少女愈发苍白的脸,缓缓收回露出的獠牙。 这么远的距离能做到瞬间传送,他不敢想象这人付出了什么代价。 那一剑杀不死他。 为什么要救...... 人类,愚蠢。 可心脏为什么跳的那么快,无法掌控。 闭了闭眼,甩开混乱的情绪,转头看向远处的阵法。 他也会这一剑,但他用的不算多好,那什么阵法太麻烦,还不如一剑劈死。 但这个阵法的威力他是知道的,哪怕弗清念只有金丹,那一剑杀死那个黑衣人还是毫无悬念。 北灼言收回视线抬头,少女却还是一直盯着远处的阵法,眼眸里浮现出一抹凝重。 弗清念微微后退了两步,握紧手中的长剑。 北灼言有些疑惑。 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回应他只有一道清脆的破裂声。 “轰!” 万千气浪波涛汹涌地奔来。 第70章 真是主仆情深 “噗。” 弗清念吐出一口血,拄剑单膝跪地。 阵法被破,会反噬控阵人。 北灼言从少女的怀里滚落在地上,眼眸盯着远处的烟雾。 烟雾中走出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人,他一只胳膊已经失去了踪迹,但周身的气势却极其深厚。 黑衣人目光森冷地盯着弗清念,嘴角勾起一抹笑。 “你倒是厉害,能将我的秘宝都逼出来。” “若是遇见其他人,或许还真叫你杀了。” “但很可惜,你遇上了我。” 他的确破不开那阵法,也挡不住那剑,但...... 作为一个被精心培养的死士,怎么会少法宝。 他身上正好有一个可以在秘境中解开修为限制的秘宝,但这宝物只能用一次,他没想到居然会用到这种地方。 “该送你上路了。” 黑衣人凌空而立,抬剑猛地一挥,灵气夹杂着凶猛的剑意狠狠地朝地上的少女劈下。 那是真正的,毫无保留的化神期修士的一剑。 北灼言眼眸一沉,他想推开旁边的少女,但身体却在化神期的威压下一动不动。 剑风凛冽,几乎要将人撕碎,剑未至,但两人身上已经开始出现伤痕。 黑衣人看着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少女,嘴角咧开一抹畅快的笑,但下一秒却僵在脸上。 因为...弗清念接住了这一剑。 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接住了化神期的剑。 弗清念长剑横放,单膝跪地,剑气与长剑碰撞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剧烈的风将少女的发丝都吹的飞扬。 她的脸上依旧那么平静,似乎是完全不受影响般。 但北灼言却听见了,她接剑时那一声闷哼。 “跑。” 一道传音入耳。 北灼言猛地抬头看向少女,她的手已经垂下,滴滴鲜血顺着袖口滑落,妖冶迤逦。 他知道,跑是最好的选择。 但......她呢。 阵法反噬,又接了化神的全力一击,她跑不了。 所以......他也走不了。 真是该死的契约。 不然,一个人类化神,根本没资格出现在他面前。 北灼言迈步走到少女身前,四个爪子燃起火焰,金眸紧紧竖起。 不管不顾吸收起周围的灵气,后背上的血阵缓缓浮现,身体里的筋脉根根崩裂,漆黑的毛发溢出鲜红的血。 黑球的气息一节节攀升,身子也开始缓慢地膨胀变大,直到如同一只狼一般大小才停下。 黑衣人看着将少女护在身后的北灼言,嗤笑一声。 “真是主仆情深。” “那先从你下手好了。” 就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妖兽,杀了老五和老二,还没少袭击他。 他不主动不出现,他都差点忘记还有这么一个东西。 北灼言猛地扑向半空的黑衣老大,爪子锋利无比,几乎将空气都要割碎。 盯着向自己袭击的妖,黑衣老大哈哈大笑,差点从天上掉下来。 一只畜牲,居然敢挑战他! “不知死活!” 但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一朵细小的火焰却从袖口燃了起来,灼热的温度几乎要烫穿骨髓。 黑衣老大一惊,迅速切断袖口,可就耽误的这一瞬,北灼言已经扑了上来。 锋利的爪子猛地抓向他的胸口,黑衣人急忙侧身闪躲,但依旧被勾破了肌肤,一连串火焰顺着伤口点燃。 那火焰温度极高,不出片刻便将他的胸口处的血肉烧的焦黑。 这是什么火? 黑衣人不停地拍打身上的火焰,却怎么也无法熄灭它,对着又攻过来的北灼言发出一声怒吼。 “啊!我杀了你!” 这次黑衣人连剑都不用了,一掌轰出,灵力澎湃,带着化神的威压,全部砸向北灼言。 但北灼言却不避不躲,直接迎了上去,伸出爪子就要硬接。 “诡阵,异位。” 少女的声音轻轻响起。 “轰!” 空中暴虐的灵气四散,几乎将一整片枫树林摧毁。 北灼言愣愣地抬头看向空中。 本该接住那一掌的人换成了苍白脆弱的少女。 而他则站在少女刚刚的位置。 黑衣老大看着插在心口的剑,眼神中露出震惊。 怎么会...... 为什么会突然会变成这个人? 脑子缓慢思考着,但手却并没停下,又挥出一掌,直接拍向少女。 弗清念无力地向下坠落,在空中咳了几下,微微闭了闭眼。 化神......真难杀。 虽然刺中了他,但却没杀死。 可惜了。 本该砸向地面的少女突然落入一个充满血腥气的怀抱,漆黑的毛发扫过她白皙的脸颊。 弗清念抬眸,正好对上了回头望向她的那双金瞳。 北灼言冷冷地盯着被圈在怀里的少女。 “蠢。” 说完也不理她,又起身冲向那被火焰烧的已经露出白骨的黑衣人。 但脚步却只迈开了一步就顿住,回头看向死死抓住自己毛的少女。 “你做什么?” “不许去。” 弗清念被冰冷的金瞳注视着,但依旧没有松开手。 “你打不过他。” 北灼言嗤笑一声:“那又如何?” “我可不想跟着你等死。” 抬爪将少女抓住的那一撮毛发割断,又冲向黑衣人。 “缚灵。” 少女的声音落下,还在奔跑的北灼言突然脚下一崴,直直地跌在地上,身子也恢复了原本的奶猫大小。 趴在地上的北灼言一脸懵,下一刻就被走过来的少女捏着脖子拎了起来。 “放开我!” 弗清念抬手弹了一下不断扭动挣扎的黑球的脑袋,清脆的声音响起,北灼言一脸怒气地看着动手的人。 “乖一点。” “不会叫你死的。” 北灼言怒吼:“把我的灵力解开!” 他现在又一丁点灵力用不了,肯定又是这个人搞得鬼! “不行。” 阵法能提供的灵力有限,他这样不知节制的使用,只会让他死的快。 “啊啊啊!” “该死,你们都该死!” 远处的黑衣老大发出一声怒吼。 他身上的火焰已经灭掉了,但胸口也惨不忍睹,似乎是被什么锐器将胸前的肉齐齐斩掉,血肉模糊,看起来极为可怖瘆人。 黑衣老大双目猩红,手里的剑全是猩红的血液,还挂着几缕焦黑的血肉。 他胸口的伤是他自己弄的,刚刚那火焰他用尽了一切办法也无法扑灭,只能这样将自己的肉砍掉。 自己切割自己的滋味绝不好受,那种痛苦几乎要让他崩溃。 他要杀了他们! ————————— 求免费的礼物~ 第71章 威胁 黑衣人彻底被激怒,发疯般用他仅剩的一只手乱砍,连剑法都忘记用。 虽然他打的毫无章法,但毕竟是一个化神,弗清念躲得并不容易。 黑衣老大一连几次都没砍中,混乱的思维终于清醒了些,对着那狼狈的紫衣少女怒骂。 “贱人!” 北灼言被少女死死摁在怀里,听到那一声后猛地挣脱,顺着衣袖爬到了她的肩膀,金眸锐利深沉,带着浓厚的杀意。 该死的人类...... 黑衣人周身的灵力暴动,长剑毫无保留地劈下,化神期的威压压在少女的身上。 弗清念盯着劈来的剑,抬手将肩上的黑球扔了出去,自己举剑接了上去。 叮的一声。 剧烈的风和气浪直接四周夷为平地,北灼言也被气浪震得头晕眼花,趴在地上吐了几口血才站起来。 甩了甩头,看向远处的弗清念。 少女半跪在地上,冰蓝色的长剑碎了一地,唇角的血液流淌,大滴大滴地落下,握剑的手无力的垂着,指尖都泛着血花。 黑衣老大一步步走向少女,面目狰狞地大笑着。 “区区一个金丹,有什么资格和我打。” “我马上送你上路,放心,我会让那小畜生一起陪你!” 长剑指向少女的额头,黑衣老大手腕微微用力,却分毫不进。 “......金丹?” 少女空灵沙哑的声音响起,是温柔至极的语气,却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弗清念微微抬头,伸手抓住了指着自己的长剑。 黑衣老大浑身僵硬,一丝寒气从脊背爬了上来,猛地抽手,但那剑却纹丝不动地人握着。 下一刻,巨大法阵在少女脚下亮起,头顶开始凝聚起乌云,细小的闪电在厚重的云层间闪烁。 黑衣老大猛地后退,连剑都不要了,震惊地看向弗清念。 她在......突破? 少女周身的气息节节攀升,片刻就从金丹突破到了元婴,但秘境却没有压制她的修为。 怎么会...难道她也有什么法宝? 黑衣老大稳了稳心神,压下心底浮起的恐慌,语气嘲讽。 “哈哈哈,突破了又如何,一个元婴,如何和化神争锋。” “不自量力!” 就算突破了,一个元婴而已...何况,她还有雷劫。 这下他都不需要出手,她自己就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天上的劫云愈发厚重,但雷劫却迟迟没有劈下,黑衣老大不自觉地看向法阵里的少女。 这一看,却让他心脏猛地一缩。 弗清念身上的气息依旧不停地攀升。 从金丹到元婴,到元婴中期...后期,接着是大圆满。 等到那法阵消失,少女的修为已经达到了...... 半步化神。 少女手中握住的长剑早就被捏成了碎片,反射着瘆人的光芒。 黑衣老大惊恐地开口:“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有人从金丹一步到半步化神! 这是什么怪物? 一抹璀璨的天光打下,照在少女的身上形成好看的光影,如梦似幻。 但黑衣老大却只觉得可怕。 “你的......雷劫呢?” 那光是渡过雷劫后才会有的,是可以反哺修士的天道的恩赐。 可刚刚分明,一道雷都没有落下。 弗清念眯了眯眼睛,沐浴在天光之下,身上的伤开始修复,干涸的丹田也慢慢充盈。 她......从来没有雷劫。 天光散去,弗清念的伤已经全部治愈,歪了歪头,缓步走向黑衣人,手中凝聚起一把冰剑。 “不......” “不要......” 黑衣人连连后退,惊恐地连话都说不出。 虽然弗清念只是一个半步化神,并没有真的到达化神期,可她金丹的时候就能接化神的全力两剑,还是在被阵法反噬的情况下。 还有刚刚她突然出现的一剑,要不是他肉体强硬,还真叫她偷袭死了。 若他是全盛时期,未必不能一战,但如今他身受重伤,根本没有胜算。 黑衣老大冷汗都流了下来,他虽然是死士,但修为却很高,是苏家的高端力量,几乎很少做任务。 况且,每次任务都很容易完成。 他从来没有面临过像现在这样的危机。 明明只是一个少女,但她身上传来的危险气息几乎要让他昏厥。 这到底是什么人? 眼看着少女抬剑就要劈下,黑衣人猛地挥出一掌,然后向一边滚去。 弗清念随意化开那一击,平静地举剑,却在挥出时顿住。 “放了我,不然我杀了他!” 只见黑衣老大的手里抓了一只黑球,手指捏地紧紧地,鲜血不停地从指缝流出,不知道是他的还是黑球的。 黑衣人死死地盯着拿着剑的少女,心脏疯狂跳动着。 刚刚他看见了,这个人很重视这个畜生,接他剑的时候还特意丢了出去。 他要用他来要挟弗清念,他还不想死…… 北灼言目光阴沉地盯着抓着自己的人,眼里的杀意浓郁冰冷。 肮脏的人类,也配碰他! 心脏里的暴虐几乎要将他淹没,但身体却没有一丝灵力。 该死的契约…… 等他解除了这个东西,他第一个就要把弗清念杀掉! 北灼言抬眸望向少女,却发现她也在看着自己。 少女的眸色有些浅,脸上依旧那样平淡无波。 黑衣老大不断地后退,声音沙哑难听:“把剑放下!” “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他!” 北灼言简直想笑。 居然企图用妖兽威胁一个人类。 真是蠢的可怜。 如果弗清念契约他是为了他强大的力量,可现在他弱的连只蚂蚁都不如,她没有丢掉他已经让他很意外了。 又怎么可能会因为他丢剑。 可笑…… “哐铛。” 长剑落地的声音。 北灼言突然僵住,愣愣地抬眸看向弗清念。 她的视线还在自己的身上,似乎并没有移开过。 “你真是找了个好主人,呵呵。” 黑衣老大粗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笑意。 没想到居然真的找到了这人的软肋。 真是上天都在眷顾他! 北灼言金色的眼眸晦暗不明,垂下眼睛遮住情绪。 没等他撇开混乱的思绪,就发现黑衣人的脚底浮起一层浅浅的雾气。 那一丝微弱的空间之力传来。 这是...... 他准备离开秘境! 北灼言微微瞪大眼睛,开始奋力挣扎。 不能让他出秘境。 他不确定离弗清念太远会发生什么。 黑衣老大死死地捏着掌心中的黑球,语气森冷:“不许动!” 甚至用上了灵力来限制他。 北灼言的身体被灵力割伤,鲜血肆意流淌,在地上都形成了一个小血洼。 但他仿佛感受不到疼痛般,动作依旧不停。 可仍然挣脱不开黑衣人的禁锢。 北灼言冷冷地盯着抓住自己的手。 粗糙、肮脏,带着干涸的血迹。 微微露出尖牙,闭上了眼睛,强忍心里的恶心,誓死如归地咬下。 他绝对不能被带出秘境! 但与想象中不同。 刺破的肌肤冰冷柔软,口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明明是鲜血,却又带着一股甘甜。 北灼言下意识地吮吸了一口,一股浓郁的灵气在身体里出现。 “噗嗤。” 黑衣人惊恐地低头,他的心口处被一把冰剑穿透,剑尖还在不停地滴落着鲜血。 微微转头,身后的少女目光平静又温和,仿佛杀人的并不是她。 “你......” 是怎么过来的...... 可惜,他的话并没有说出口,身子就已经轰然倒下。 死不瞑目。 第72章 人类…阴险狡诈 北灼言听到声音,终于从那鲜血的滋味中回过神来,猛地睁开眼睛。 入目的是一片瓷白的肌肤,少女的指节纤细修长,关节处带着薄粉,连指甲也都修剪得圆润整齐。 干净,圣洁。 但此时被他咬破,猩红血液流淌,无端升起堕落的意味。 怎么会......咬的是她? 微微松开嘴巴,锋利的牙齿离开了少女手,只留下两个极深血洞。 没了尖牙,那两个洞流血流的更快更猛,少女的整个掌心都被血沾染,像是白雪被染上了污秽。 北灼言沉默地盯着两个血洞。 心里慢腾腾升起两个字。 碍眼。 犹豫了片刻,还是低头靠近,轻轻舔舐着伤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没多久,那碍眼的伤口便消失不见。 北灼言满意地眯了眯眼眸,但没过多久又僵住。 他为什么要给她治伤...... 真是疯了... 甩了甩脑袋,北灼言刚准备离开少女的怀抱,身子便被裹上了一条柔软的手帕。 浅香萦绕,是和少女身上一样的气味。 手帕的主人正一下一下地擦拭着他的毛发,那些难闻的血腥气一点点被祛除,只留下清浅的香气。 北灼言有些怔愣,眼前的景象却开始上升,直到踩到粗糙的地面才回过神来。 少女的裙摆从身边经过,脚步有些重,甚至有时会轻微摇晃一下。 弗清念眼前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灵魂中传来的虚弱感让她控制不住地想要沉睡。 那里太脏,血的味道让她恶心。 只想逃离。 一步一步地凭着感觉往前走,直到鼻尖再也没有恶心的气味传来,弗清念才停下脚步。 伸出手摸索着找到一棵树,坐下倚靠着。 微微闭上眼睛,任由自己陷入黑暗。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她没有雷劫。 但她有比雷劫更严重的惩罚...... 少女的脸色苍白,手上还沾着血迹,那是被他咬伤的痕迹。 漂亮的紫衣也有些破损,有些地方还有干涸的血迹,足以证明刚刚那一仗她赢得并不轻松。 脆弱、单薄,像花骨朵般一折就碎。 北灼言盯着已经昏迷过去的少女,眼眸暗沉。 就这样的在秘境中沉睡,她还真是心大。 还将如此脆弱的一面露给他看,是在挑战他对她的杀心吗。 秘境里最不缺的就是妖兽,只要他想,他可以立刻召集一群过来...... 吃了她。 尸骨无存。 杀意蠢蠢欲动,但北灼言却迟迟没有动手。 天边的太阳缓缓落下,乌云开始笼罩整片天空,没一会就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 微凉的雨珠滴滴砸向少女,细小的水珠从眉骨滑落到眼皮,又顺着纤长的睫羽落下。 苍白,羸弱。 雨越来越大,但少女完全没有要醒的意思。 北灼言盯着弗清念紧皱的眉心以及愈发苍白的脸,心底浮起烦躁。 莫名回忆起少女为他放剑的一幕,干脆、果断,不带一丝犹豫。 剑落地的声音在脑海里回响,像一颗石子落入心湖,泛起阵阵涟漪。 想杀人的那颗心缓缓冷却。 “一命还一命。” “我不欠你了。” 上次,因为契约的原因,弗清念阴差阳错救了他一命。 所以这一次,他不杀她。 但...从今往后,他们之间两不相欠。 只是仇敌。 况且,这个契约他没见过,他还不确定杀了她之后,他会不会也跟着一起死。 等他确定之后,再有机会,他不会再放过她...... 北灼言微微后退两步,闭上金色的眼眸。 按住地面的爪子冒出白光,转而化为一只苍白修长的手,向上是男人野性蓬勃的身体,一袭红衣俊美妖冶。 那张脸五官深邃,眉峰锐利,莫名让人觉得危险压迫。 男人的额头上顶着两个漆黑的断角,金瞳像猫一样竖起,唇间微微露出两颗尖锐的牙齿,薄唇被抵住,露出两个小小的凹陷。 北灼言起身,视线扫过少女的手。 她的血,对他来说就像补品一样,要不然他也不能强行化形。 高大的男人俯身,将地上的人抱起,少女无比乖顺的躺在怀里,散去了平时的冷淡与疏离,余下的只有苍白脆弱。 弗清念永远都是强大而平静的,像这样完全暴露自己虚弱的时刻并不多。 北灼言召来了一个妖兽当坐骑,让它找一个能躲雨的地方。 而他则抱着弗清念,将人牢牢护在怀里,为她遮挡住所有的雨水。 北灼言垂眸看向怀里还在昏睡的少女,金色的眼眸浮起一丝怪异。 好小。 随便就可以将她整个塞进怀里。 平时都是以本体和她相处,如今变成人形才发现,她居然就这么瘦弱。 不过按照人类的年龄算,她好像还是个幼崽,并没有成年。 一个人类幼崽......什么时候这么强了? 修为、剑法,还有在他身上画的血阵。 虽然不懂阵法,但他也猜的出那是用来做什么的。 先是能将他瞬移到身边,又是换位,最后杀那个黑衣人用的估计就是最后一层,与第一层相反,是将弗清念瞬移到他身边。 那阵法除了用来保护他以外,也是出其不意的一个杀招。 而这,却是在九寒剑没破之前就设下的手段。 她到底是无心的,还是故意的...... 若是故意,那这人还真是心机深沉。 到最后那时,虽然她是半步化神,可如果要是正面对抗的话,又是一场恶战,而以她现在这种昏迷不醒的状态,估计还没杀了那个黑衣人,她就先晕了。 所以才有了最后的偷袭。 若真是一切都是她算计好的,那真是......可怕。 可若说她是无心之举导致的这一切。 他不信。 事情怎么会那么巧合的出现。 为何偏偏画了这个阵法,为什么恰好能让他吸收灵气,而三次阵法的启动,又恰恰全部都用在了偷袭上面。 第一次用他吸引视线,用阵法偷袭,逼出化神的修为。 第二次突然与他换位,杀了那人一个措手不及,让人产生恐惧,所以在后面提升修为后,黑衣人直接不敢与她对抗,反而是想要逃跑。 第三次则是让那黑衣人误以为抓到了她的软肋,让他放松警惕,求生的欲望会让他忽视弗清念虚弱的状态,然后...一击毙命。 三次,都是用他当诱饵。 所以......其实他是被利用了是吗。 被彻彻底底地利用了一通! 北灼言慢慢地想清楚了一切,刚刚心底泛起的涟漪消失殆尽,反而浮起冰冷的怒气。 手又控制不住地掐住了少女的脖颈。 人类...... 阴险狡诈! 第73章 但这里的雷,劈的是灵魂 北灼言在少女白皙的脖子上掐了掐,心里的怒气降下后才拿开手,少女的脖子上依旧毫无痕迹。 男人微微磨了磨牙,垂眸盯着那片肌肤,恨不得盯出个洞来。 两人身下的妖兽迅速地穿梭,没多久就走到了一棵巨大的树下,树干粗壮古老,中间有一个洞,内部有些黑,但似乎是可以遮雨的地方。 虎妖坐骑温顺地低头:“大人,到了。” 北灼言望着那些许潦草的树洞,皱了皱眉,有些嫌弃。 “大人,这是最近的了。”虎妖看了眼男人的神色,卑微地补充,“这雨一时半会儿可能停不下来。” 北灼言沉默了一会,瞥了眼怀里的人。 虎妖没等到回应,头垂的更低了,“大人,需要重新找嘛?” “不用了。”北灼言抱着人从虎妖的后背下来,迈步进了那有些狭窄的树洞。 洞内有一股清幽的木质气息,并不难闻,可能是因为空间比较封闭,内部还有些温暖。 但空间属实不算大,北灼言抱着少女坐下后就将整个树洞占的满满当当。 “大人……”虎妖的声音有些颤抖,“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巨大的白虎伏在地上,头都快戳进土里,颤抖着身体等待回应。 太可怕了…… 这位到底是什么身份,怎么会有这么强的血脉压制。 白虎想要抬头看一眼,想知道那么强大的血脉到底是什么妖兽,但它在地上趴了半天,还是没有勇气抬头。 “滚吧。” “是,大人。”得到回复的虎妖连忙夹着尾巴离开,一路狂奔,直到再也感受不到那骇人的压迫感才停下。 活…活下来了。 白虎微微平复了下心情,后知后觉地开始思考。 那样的血脉压制,难道是神兽? 可神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居然还抱着一个人类…… 难不成那人类是神兽大人养的宠物? 虎妖完全没有往北灼言被人类契约的那一个方向去想,毕竟神兽的血脉极其高贵的,除非自愿,否则一般人类是不可能契约的。 想了半天没得出结论,虎妖也不去纠结,朝着自己熟识的妖兽那边开始狂奔,他要将这位大人的事情告诉他们,免得他们触怒了这位。 …… 昏暗地树洞内,俊美的红衣男人垂眸望着怀里的人,被雨淋湿的衣衫紧贴着身体,漂亮的肌肉线条被勾勒出来。 衣襟也有些散,露出苍白的锁骨和一点胸膛,性感撩人。 感受两人身上的潮气,北灼言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潮湿阴暗,还有少女身上冰冷的温度。 这些让他感觉又回到了那暗无天日的世界里,烦躁不安。 北灼言合上眼眸休息,但怀里的少女却开始躁动,缩起来的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靠在他胸膛上的头不安的转动。 “不……,我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 少女微弱的声音响起,连带着清浅的呼吸也撒在脖颈上,有些难耐。 北灼言低头,打量着她,少女精致的秀眉蹙起,脸色一片苍白,隔着朦胧的暗色都看得清。 做噩梦了? 微微托起少女,调整了下姿势,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又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 冷…… 是比平时更低的温度。 北灼言蹙起眉头,收回手,将人又往怀里带了带,扯下少女抓住自己衣服的手,紧紧包裹住。 弗清念的手很好看,此时被男人冒着青筋的大手包裹着,严丝合缝,像按照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有一丝诡异的暧昧。 他下意识摩挲了两下,柔软细腻,软弱无骨。 很好摸,就是有点凉。 像死了好几天的温度。 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北灼言有点僵硬,但没多久放松了下来。 反正她也不知道,而且他是在给她取暖。 北灼言给自己想了一个非常合理的解释,微微垂下眼眸,毫无负担地开始玩起来弗清念的手。 可没等多久,眼前突然出现一抹金光,灿烂的颜色驱散了树洞的昏暗。 北灼言有些怔愣,视线顺着金芒缓缓落在了少女的肩膀。 金色的光芒连衣服都无法遮挡,顺着少女锁骨上的纹路攀爬。 很快那些纹路就被金光布满,但肩膀的光还是不停地冒出。 多余的金光就开始从纹路上溢散,凝结成一颗颗金珠浮到少女的上空。 没过多久两人的四周就布满了金珠,圆润的珠子微微闪烁,似乎是饱和了般开始扭曲变形。 一条条金线冒出,将所有金珠串连在一起,金珠也开始变形成晦涩难懂的符号。 那符号像一种古老的文字,但又像是一种图腾。 金珠几个呼吸间就全部变形完毕,金线和符文缠绕交杂,将少女紧紧包裹。 北灼言握着弗清念的手紧了紧,双眸紧盯着金纹。 这是什么东西? 没等他想清楚,那金色的网就开始闪烁。 金纹一明一暗,像是会呼吸一样,而每一次亮起,少女的脸就苍白一分。 少女紧紧地抓住北灼言的手指,几乎要将他的指骨捏碎。 而此时昏迷的弗清念却坐在一座高台上。 金,满目的金。 仿佛世间只有这种颜色。 金线妖魔乱舞,像海草一样在眼前游荡。 弗清念动了动手,想要抓住,但手伸到一半又顿住,腕骨上的锁链发出清脆的声响。 锁链被她的动作崩的笔直,这是她能活动的最大范围。 盯着锁链片刻,弗清念顺从地放下了手,安静地垂眸,再也没有任何动作。 她曾经尝试过,就算将手腕弄的鲜血淋漓,将胳膊砍断,也无法挣开。 后来她放弃了,开始习惯,麻木。 少女头顶上的云层愈发的黑沉,似乎酝酿着巨大的力量。 那些四散的金线也开始沸腾,不停地少女身上钻,从指尖开始向上,繁复的纹路像蛆虫一样蠕动攀延,将少女所有的皮肤都布满。 那乌黑的云层开始闪烁,水缸一般粗壮的紫雷探出脑袋,瞄准金色高台上纯白的少女狠狠劈下。 “唔……” 紫雷劈下,少女控制不住地闷哼,双手撑地,锁链又开始哗啦啦地响。 弗清念缓了片刻,又撑起身体坐直,半垂着眼眸,神色平静地盯着地面,等待着下一道天雷。 她提升修为没有雷劫,代价是接受这里的惩罚。 只有九道。 但这里的雷,劈的是灵魂。 ————————— 啊…数据惨淡 第74章 诅咒 被金色照亮的树洞内,脸色惨白的少女唇角鲜红,狰狞妖冶的血液顺着下巴滴滴落下,将北灼言衣服打湿了一片。 血腥气扑面而来,北灼言低头看向怀里的人,对血液的渴望涌起。 控制不住地靠近,却又在下一瞬清醒。 缠绕在弗清念周围的金光闪烁,璀璨的光印入男人的眼底,诡异又神圣。 凑近后,北灼言才感受到那金纹上传来的气息。 阴寒,澎湃,霸道又强势,争先恐后地钻进他的肌肤里。 这种气息本该是与他相克,但此时却像世间最好的灵药一般,滋补温养着他。 北灼言盯着金纹,不自觉地抬手,指尖轻轻触碰华丽的纹路。 原本安静的纹路在接触到北灼言后,突然开始剧烈沸腾,一缕金线顺着指尖开始攀爬。 与此同时,那极其阴寒的气息从指尖传来,北灼言下意识抽手,却没能阻止金纹的蔓延,华丽的纹路顺着指尖爬满了他整个手背。 冰寒的气息潜入灵魂,那潜藏在北灼言魂魄里的恶气瑟瑟发抖,仿佛遇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狰狞尖叫。 寂静的树洞内传出一声男人的闷哼,鲜血从男人的薄唇流出,滴滴落下,与弗清念的血交杂纠缠。 在金光的照耀下,北灼言的身上密密麻麻泛起了寒气,睫毛上也开始结了一层一层的冰霜,冰的纹路也在他的身上蔓延,几乎要将他冻伤。 北灼言感受着僵硬的身体,眼眸越发深沉,拼命调动身体里面的力量,妄图抵抗。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个金纹除了能将他的灵魂都冻伤,里面还蕴藏着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 但这个力量似乎并没有恶意,反而还对他很友好,但它实在太过庞大强悍,他现在的身体无法承受。 眼看着那金纹已经开始往手腕处蔓延,北灼言却无一丝办法,意识开始有些混沌,不自觉地闭起了眼眸。 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了一颗雪白的蛋,正亲昵地靠过来...... 北灼言眯了眯眼,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耳畔却突然传来一道清润虚弱的声音。 “北灼言......” “放松,不要反抗。” 那声音离得极近,北灼言眼前的景象瞬间消失,额间传来冰冷柔软的触感。 微微睁开眼,入目的却只有一片苍白的肌肤,少女的腕骨纤细脆弱,上面还有一颗红痣,圣洁又妖冶。 北灼言微微转动视线,对上了一双眼眸。 平静,淡漠,没有一丝人类的情绪。 明明在对视,但那双的眼睛里却没有他的影子,仿佛他只是一片看不见的空气。 北灼言静静地看着那双眼睛,心脏却莫名泛起一阵烦闷与压抑。 他不喜欢这样的眼神...... 那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就好像他曾被这种眼神看过千万次,有一种灵魂上的惧怕...... 北灼言闭上了眼睛,不再与那双眼睛对视。 弗清念此时将手搭在男人的额头上,把跑到北灼言身上的金纹一点点收回,华丽的纹路慢慢从他手背上隐退,直到消失不见。 刚刚她只被劈了六道天雷,那雷云就散了,而她身上的纹路也开始褪去,但速度极快,或许说被吸走更为贴切。 等她醒来,就看见金纹竟然跑到了北灼言身上。 她从未见过这种情况…… 北灼言感受着身体里的阴寒散去,额头上的触感也消失不见,这才睁开了眼看向怀里的人。 那些缠绕在少女周身的纹路已经消失不见,她锁骨处的金纹也在慢慢消隐。 “刚刚的金纹......是什么?”北灼言声音有些低沉,视线一直落在弗清念的肩膀处。 听到北灼言的话,弗清念怔愣了一瞬,垂下的眼睫轻颤,却并没有回答。 树洞没有金光的照射又变得昏暗,寂静的环境里只有两人的心跳声。 就在北灼言以为弗清念不会回答他的时候,少女的清润的声音才响起。 “是诅咒……” 是刻在灵魂上的,最恶毒的诅咒…… 得到一个这样的答案,北灼言微微皱眉,有些疑惑,低声呢喃着:“诅咒……” 北灼言沉默了片刻,又问:“这个诅咒,是做什么的?” 但这次却许久没有回应,北灼言低下头,就发现弗清念早已闭上了眼睛,似乎并不想再多说。 她有很多秘密,但她不愿意告诉他…… 盯着看了少女的脸半晌,北灼言扯了扯嘴角,沉默地闭上了眼。 他们之间本就没有任何关系,她的确没有告诉他的必要。 他也不会对一个人类产生兴趣。 北灼言闭目养神,下意识忽略了心底的那一丝烦躁。 两相沉默,树洞彻底安静了下来。 弗清念靠在男人颈窝处,思绪杂乱。 北灼言,居然可以吸收这个诅咒上的力量。 那些金线,几乎没有人能够在接触后还能完好如初。 …… 秘境的另一边。 凌楚怀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衣服有些凌乱,一副刚结束战斗的模样。 少年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抬头看向谢元:“谢师兄,你说小师妹在哪里啊?” 谢元瞥了眼凌楚怀,声音闷闷:“不知道。” “快休息吧,说不定明天就遇见了。” 他和凌楚怀在刚进秘境时就遇见了,便一直结伴同行,期间还陆陆续续的碰见了其他几个同门。 却一直没有看见小师妹的身影。 虽然秘境并不算特别危险,但她独自一人,还是第一次进秘境。 不由得有点担心。 凌楚怀看着谢元有些低落的脸:“谢师兄也不用太担心,小师妹那么强,肯定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谢元听到这话眼神一亮。 对哦,他怎么忘了,小师妹可是连他都打败了,这小小的秘境肯定对她没什么影响。 说不定还找到了什么机缘呢。 他根本不用太担心。 想通了这一点后,谢元心情放松了许多。 放下心来的谢元就开始坐不住,一把拉起凌楚怀就开始狂奔。 凌楚怀一脸茫然:“谢师兄,你要带我去哪?” “去打妖兽啊。”谢元脚步不停,“这秘境来都来了,不赶紧找点好东西,岂不是白来?” “可不是刚刚打完吗?”凌楚怀震惊地问,“我们不需要休息吗?” 谢元头也不回:“等出去了,再休息也不迟。” 第75章 温室里养不出凌冽的剑 夜沉星耀,晨起日辉。 一缕阳光洒在少女身上,给她苍白的脸上添上些许温度。 弗清念缓缓睁开眼睛,脑海有些混沌,手下意识收紧,却感觉到一片柔软。 低头看向手心,毛茸茸的黑球正乖巧地窝在她的怀里,安静地睡着。 北灼言并不能长时间化形,此时已经变回了本体的样子。 弗清念摸了摸黑球的脑袋。 没醒。 沉默了片刻,又抬手摸了摸他漆黑的小角,手感温润细腻。 但还是没有反应。 看来强行化形让他消耗了不少精力。 弗清念顺了顺黑球身上的毛发,给他输了点灵力,将他的筋脉理顺。 【宿主……】 系统小心翼翼地叫了声弗清念。 “什么事?”弗清念停止了输送灵力,但手却没从北灼言身上拿下来。 【宿主,接下来一段时间我要去升级一下数据,所以并不能继续为您服务】 弗清念顺毛的手一顿,眯了眯眼睛:“升级数据?” 【是的】 【因为现在剧情已经偏离了原书,所以就需要更多的资料来辅助宿主】 【系统的功能也需要进一步加强,来促进宿主完成任务】 “知道了。” 【那在系统不在的这段时间,宿主要保护好自己哦】 弗清念垂下眼眸,冷淡地回应了一声。 得到答复后,系统切断了与弗清念的联系。 此时系统面前立着一块面板,散发着幽蓝的光芒。 申请:回归总部。 原因:宿主异常,需要调查。 状态:已通过。 系统的确需要更新数据,但最主要的目的是去调查一下宿主。 它知道弗清念有许多秘密,但只要能完成任务,它们并不会去干涉这些。 但现在宿主居然具有杀死它的力量,这不得不让它重视起来。 在系统已知的资料里,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它必须要将这个异常上报。 ...... “谢师兄,救命啊.......” 凌楚怀不停逃窜,躲避着身后妖兽的追击。 那是一只四阶的红蜘蛛。 四阶妖兽差不多是金丹大圆满修士的实力。 而他现在只有筑基的修为,完全不是对手。 此时凌楚怀口中的那位谢师兄正悠哉悠哉地跟在后面,完全没有出手帮忙的意思。 谢元瞥了眼狼狈躲闪的凌楚怀,扬起了一个笑脸,“师弟啊,不要怪师兄不帮你,师兄这是为了你好。” “只有战斗才能成长的更快。” “你不是说想提升修为吗,你可要好好珍惜,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凌楚怀只觉得欲哭无泪。 实战确实对于修士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可他已经打了一晚上的妖兽了,其中好几次都是越阶挑战。 他现在筋疲力尽。 灵力已经被榨了个干干净净。 根本无力一战,况且这可是四阶妖兽里最难对付的红蜘蛛。 眼看着红蜘蛛越来越近,凌楚怀咬了咬牙。 拼了! 少年颤抖着手提着剑迎了上去,与红蜘蛛缠斗在一起。 没有灵力,那就用剑,用他在千玄宗学的剑法。 有谢元在,总归不会让他真死了....... 谢元看着不远处的凌楚怀满意地点点头。 这才像个剑修嘛。 温室里可养不出凌冽的剑。 谢元撑着下巴欣赏着,突然听到身后一阵悉悉索索地声音。 一股寒气从脚底传到头顶,缓慢地回头。 只见层层叠叠的绿叶中,一只巨蟒吐着蛇信子盘旋在树上,不知道盯了谢元多久。 “嘶......” “五阶毒烈蟒!”谢元哑声低呼。 这相当于元婴期的实力,他虽然可以对付,但却会无心顾及那边的凌楚怀。 谢元握住剑柄,扫了一眼不远处。 凌楚怀和红蜘蛛打的虽然很吃力,但短时间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谢元握住剑柄的手顿了顿,犹豫片刻就和毒烈蟒缠斗在了一起。 他必须速战速决。 少年打的激进,但毒烈蟒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图,并没有和他硬碰硬,反而打起了游击战。 这把谢元气得够呛。 这边的毒烈蟒还没有解决,那边的凌楚怀就有些撑不下去了。 红蜘蛛之所以难对付,并不是它的实力多强,而是它全身是毒。 血液,和攻击都带有毒素。 凌楚怀半跪在地上,衣袍破破烂烂,左臂正不停地流着血。 他被红蜘蛛伤到了。 毒素以极快的速度蔓延着。 没多久,凌楚怀眼前就一片模糊。 恍惚间看见有人影狂奔过来。 下一刻嘴里就被喂了一颗丹药。 “师弟,你清醒一点!” 谢元急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给你喂了解毒丹,你再坚持坚持!” 毒烈蟒还没解决,他对付它已是极限。 凌楚怀在地上坐了片刻,解毒丹起了作用。 猛吐了一大口血,心口的烦闷舒缓了许多,眼前的景象才又清晰起来。 谢元正吃力地对付那两只妖兽。 “咳咳.......” “谢师兄,我来帮你.......” 凌楚怀拿着剑颤巍巍地站起来,加入了战斗。 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杀掉了毒烈蟒。 谢元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不远处的红蜘蛛已经奄奄一息。 “师弟,你去杀了它。” “我没力气了......” 凌楚怀点点头,拖着剑走到巨大的猩红色的蜘蛛身前,抬手刺下。 噗嗤一声,红蜘蛛彻底失去了生息。 就在凌楚怀准备拔剑时,红蜘蛛的腹部的伤口突然开始诡异的蠕动起来。 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谢元看着愣在原地的凌楚怀不由喊了一句:“师弟?” “嗤......” 轻轻的一声,红蜘蛛的腹腔开了一条裂缝。 无数猩红的小蜘蛛的爬了出来。 片刻就将凌楚怀团团围住。 顺着他的衣角向上攀爬。 谢元眼睛猛地瞪大。 这只红蜘蛛居然怀孕了。 刚出生的红蜘蛛会吃掉所有能触碰到的东西,那些蜘蛛幼崽必须尽快处理,不然凌楚怀很快就会被吞噬殆尽。 但他两人如今都已经没有一丝灵力。 两人一愣神的功夫,红蜘蛛已经爬满了凌楚怀的膝盖。 脚底下也堆了厚厚一层。 略微移动就能踩死一大片,发出一阵东西被碾碎的咯吱声。 腥臭的尸体混杂着不知是蜘蛛还是凌楚怀的血液。 看起来尤为可怖。 谢元脑袋发蒙,身体颤抖着向凌楚怀狂奔。 该怎么办…… 要怎么救他。 “别过来!”凌楚怀冲着谢元大喊。 已经有蜘蛛爬向谢元了。 他不想,也不能让谢元陷入困境。 在秘境中,谢元从未嫌弃过他,也不曾觉得他是拖累,还一心替他着想。 他绝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人! “师兄,你别管我了!” “快跑!” 第76章 兄弟情深 远处被蛛海包围的少年目光坚定,仿佛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谢元眼眶有些湿润,只觉得嗓子发紧。 “凌师弟……” “我……我是不会抛弃你的!” 他做不到见死不救,也无法接受同门师弟这样惨死在他面前。 凌楚怀微微瞪大眼睛,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不……” “师兄,不要……” 看着谢元义无反顾的冲向他,凌楚怀心里酸胀难忍。 再也没控制住情绪哭了起来。 眼泪糊了一脸。 谢师兄对他太好了…… 他何德何能遇到这么好的师兄。 可是,他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原本以为进入了千玄宗就能改变命运,但如今看来,也只是一场空罢了。 “师兄,你走吧,别再管我了……” “一个人死总比两个人死好!” 凌楚怀语气悲壮,眼眶不停地流下泪水。 但跑过来的谢元却突然愣在原地,震惊地看着他。 谢元的身子还保持着奔跑的姿态,嘴巴因为震惊而大张着。 看起来有些憨态滑稽。 这奇怪的一幕让凌楚怀有些懵,一时间忘记了哭。 两人停止了煽情的对话,就只剩下蛛群攀爬和啃噬血肉的声音。 怎…怎么了? 凌楚怀有点疑惑。 耳畔传来破空声。 一缕白光擦着脸颊滑过,凌楚怀听到了谢元的声音。 “小师妹……” 箭矢在脚边炸开。 只一瞬,冰天雪地,树挂银梢。 密集的蛛群被牢牢锁在冰层里。 他腿上的蜘蛛,也像蜕皮一样大片大片脱落。 露出里面被啃的血肉模糊的双腿。 凌楚怀膝盖一软,不受控制的向前扑,跪倒在地上。 双手撑着地大口喘息着。 活…活下来了? 劫后余生的情绪还没来得及浮现,层层叠叠的裙摆就从眼前掠过。 凌楚怀愣愣地抬头,看见一个风姿绰约的背影。 瘦弱但却莫名让人安心。 居然,是被她救了…… 心脏的隐秘处掀起波澜,不自觉地轻喃出声: “小师妹……” 那人似乎听见了他的呼唤,微微侧身回眸。 凌楚怀费力地仰着头,逆光的少女看不清面容,只有一双眼睛清晰落入他的眼底。 极为平静的眼神,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像神女俯视人间,不会为蝼蚁掀起波澜。 凌楚怀只觉得心被烫了一下,眼神下意识闪躲,不敢对视。 脊背爬上了一缕寒气,心脏瞬间冷却,那些旖旎消失殆尽,只留下恐慌。 那是什么眼神…… 谢元终于反应过来,开心地大喊:“小师妹!” “终于找到你了。” 天知道他刚刚看见小师妹的时候,心里有多高兴。 雪白纯净的少女站在不远处,灵力幻化出巨大的弓箭。 像天神下凡。 一箭就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弗清念点点头,向不远处的凌楚怀看了一眼。 示意谢元先过去看看他的情况。 凌楚怀的两个腿被小蜘蛛啃噬了大半,血肉模糊,看起来极其可怖,但红蜘蛛只有成年后才有毒素。 所以现在凌楚怀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并不致命。 谢元简单处理了一下他的伤势,等到秘境开了之后,回宗门好好治疗。 弗清念看了眼四周,微微蹙眉,“先离开这里。” 这里的血腥味很重,虽然现在被她冰封了,但依旧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 …… 谢元将背上的凌楚怀放在地上,自己则坐在了一旁。 “小师妹怎么知道我们在那里?”谢元有些好奇。 弗清念来的太及时了。 若是没有她,他俩说不定真的葬身蜘蛛腹了。 弗清念从储物袋中掏出摇椅,躺在上面舒服地叹了口气,才慢悠悠地回答:“我用神识看见了你们。” 她的身体很虚弱,那个树洞并不安全。 本想着找个更隐蔽的地方,没想到却发现了这俩人。 想到刚刚用神识看到的那一幕,弗清念就轻笑出声。 谢元一脸懵,“师妹,你笑什么?” 弗清念撑着下巴,懒洋洋看着谢元,调侃道: “笑你们兄弟情深。” 乍一听这句话,谢元愣了一会,终于反应了过来。 脸倏的一下红了。 现在脱离了危险,他才想起来刚刚和凌楚怀的煽情对话。 其实两人说的话没什么问题。 但上一秒两人还在生离死别,痛哭流涕,感叹命运多舛。 下一秒就被人救了。 那样狼狈的模样被人看了个彻彻底底。 这人还是小师妹。 被本该需要他们照顾的人看到了。 莫名有些羞耻。 躺在地上的凌楚怀也是耳朵通红。 明明已经醒了,但却不敢睁开眼睛。 谢元颊上通红一片,目光躲闪。 装作不经意地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开口: “咳,不要取笑师兄。” 语气很平静,但脸上却一片扭捏。 弗清念只觉得好玩,轻笑一声,从储物空间掏了一个东西递给谢元, “谢师兄,这个送你。” 谢元捧着赤红长剑,双眼放光。 “哇!” “小师妹,这真的是给我的吗?” “嗯。” “之前打碎了你的剑,这把赔给你。” 谢元眨了眨眼睛,笑嘻嘻地开口:“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谢谢小师妹!” 谢元将剑抱在怀里,喜笑颜开。 弗清念送的剑和他的属性很搭,似乎品质比云霄真人送的还要高一点。 拿着剑把玩了一会,谢元就准备将它放回空间。 却没想到那把剑居然开始震动起来。 似乎是在不满。 谢元盯着颤动的长剑,声音结巴:“这个剑……为什么会动?” 说完这句话,那长剑动的更厉害了。 弗清念瞥了眼它,伸出手在长剑身上弹了一下。 长剑沉默。 “诶,怎么又不动了?”谢元惊奇地看了眼剑。 “这把剑,灵智半开。”弗清念停顿了一下,“以后若是遇到什么机缘,或许能诞生剑灵。” 谢元:!!! 剑灵! 那可是多少剑修梦寐以求的东西。 但天下的剑有剑灵的少之又少,能有灵智也是极为罕见的。 谢元只觉得这剑烫手,语气艰难:“师…师妹,这剑太贵重了。” “我不能要。” 他嘴上说着不要,手却握的紧紧的,眼还死死粘在上面。 一副丢媳妇的模样。 弗清念有些好笑,弯了弯唇,“谢师兄留下就好,这是我的赔礼。” “况且,这把剑的属性与我不匹配,就算留下来,我也无法发挥出它最大的威力。 谢元愣愣地看着弗清念,模样有些呆。 “真…真的送我?” 少女点点头。 “那师妹可不许反悔!”谢元声音急促,一副极其兴奋的模样。 弗清念轻笑一声:“当然。” 得到肯定答复的谢元收下了剑,在放起来之前还抱着它猛亲了几口。 弗清念盯着谢元,但眼前的画面却越来越模糊,身体里不断涌上来疲倦感。 几乎控制不住地陷入沉睡。 “小师妹!” 在沉睡的前一刻,似乎听到谢元在喊她。 第77章 好骗的纪音 “什么!” “你的修为怎么会升的这么快?” 纪音面色严肃,双眸紧盯着弗清念。 半步化神境。 一个低级的秘境,绝对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机缘。 “清念,告诉师父,秘境里发生了什么?” 纪音死死地抓着弗清念的衣袖,有一种不问出来答案就不罢休的气势。 弗清念微微叹气。 秘境的最后几天,她几乎全部都处在昏睡状态之中。 而纪音老早就在秘境出口等她。 一出秘境,她还没来得及隐藏修为,就和纪音撞了个正着。 “师尊,回去再说吧。”弗清念无奈地叹了口气。 纪音还想说什么,但发现这里的确不是一个适合说话的地方。 狠狠瞪了一眼弗清念。 她这个徒弟,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纪音语气不善:“去灵丹峰。” 不管在秘境里发生了什么,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这么快的提升修为,到底有什么后果。 要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提升修为要想走捷径,就要付出同等的代价。 …… 千玄宗,灵丹峰。 “怎么样啊,星松。”纪音在一旁焦急地询问。 潇若一把抓住转来转去的纪音,没好气的开口:“你别说话了,你这么吵,怎么给清念检查。” 听到潇若的话,纪音美眸一瞪,刚想开口怼回去,但想到她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 悻悻地闭上了嘴巴,老实地站在一旁盯着星松真人。 弗清念垂着眼眸,安静地伸着手,对面的星松按住她的脉搏。 星松一边把脉一边用灵力与神识探查。 他一只手顺着胡子,脸上的表情从平静转换为疑惑。 眉头微微皱起,有些苍老的脸显得更加老态。 星松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把站在一旁的纪音吓了个够呛。 “星松你说话啊,我的徒弟有什么问题吗?” 是丹田经脉出问题了? 还是中毒或是根基受损? 还是说她的修仙路就停在这里了! 一连串问题从纪音脑海里浮现,她越想越慌张。 好不容易找到这么好的徒弟,可不能就这样没了…… 纪音想再开口问,但被一旁的潇若死死捂住嘴巴,只能发出两声闷哼。 她和潇若实力相差不大,一时半会还挣脱不开。 纪音气的要命。 星松光皱眉不说话,要把她急死。 潇若还不叫她开口。 简直要把她逼疯了。 就在她气的要杀人的时候,星松真人终于收回了手。 淡定地喝了口茶水,瞥了眼纪音,慢悠悠地开口: “没什么事,就是身体有些虚弱,要好生休养一段时间。” 纪音半信半疑地开口:“真的?” 星松一拍桌子,吹胡子瞪眼:“当然是真的!” “你还不相信我的医术了?” 眼看着星松要发飙,纪音连忙赔笑,抓着弗清念就走了。 既然没事,那就得好好问问她的乖徒弟,秘境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潇若盯两人消失的方向,抿了一口茶,轻声说道: “清念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一旁的星松真人收起了刚刚那副轻松的表情,换上了一抹沉重。 “她的身体,的确没什么大事。” “但……”星松顿了顿,有些疑惑,“她身体里的寒气更多了。” “清念的极上灵根,会反噬她的身体,随着修为的提高,这种影响应该会变得越来越小才对。” “但现在,却与常理完全相反。” 潇若微微蹙起眉头,看向星松,“那你可知,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难道是她贸然提升修为的后遗症吗?” 星松摇摇头。 “不像。” “快速提升修为的方法无非就是吃丹药或是吞了天地灵宝,但她的体内并没有这些元素。” “而且……”星松捋了捋胡子,“她的灵力极其稳定,根基也很扎实。” “不像是突然提升修为的模样,反倒是像……” 潇若微微瞪大眼睛,“像什么?” 星松迟疑了一瞬,看向潇若,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像她本来就有那样的修为。” “不可能!”潇若猛的站起来。 “以我们这样的实力,难道还看不透她的修为吗?” 何况,她才14岁…… “星松,这不可能。”潇若撑着桌子,一脸笃定。 但星松听到这话却没回应,只是沉默地喝茶。 潇若看着不再开口的星松,叹了口气,缓步走到窗边,轻声说道: “不管这孩子有什么秘密,到底是拜我们为师了,只要她不伤天害理,我们总归是要护着的。” “她身上的寒气,对她有什么影响吗?” 星松真人放下手里的杯子,花白的眉毛皱起,“如今的状态还算稳定,不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伤害。” “但……” 潇若转过身,瞥了眼星松。 “一次性说完,别但但但的,急死个人。” 星松真人:…… 怪不得能和纪音玩到一块去,这两人性子并没太大的差别。 星松冷哼一声,幽幽地开口:“但是她要无时无刻忍受寒气的侵扰。” “那种寒气,哪怕是冰灵根,也无法承受。” “可有解决的方法?”潇若问道。 星松扭过头不看她。 “没有。” “现在不知道这寒气是由什么造成的,无法对症下药的话,冒然解决反而才是真正的危险。” 潇若叹了口气,“你说的也对。” “只能让清念先忍受一阵子了。” 星松真人:“告诉纪音,把清念送我这里来。” “我亲自为她治疗。” 潇若挑了挑眉,勾起一抹笑,“这怕是不容易哦。” …… 此时灵霄峰上的师徒二人正大眼瞪小眼,气氛安静的有些诡异。 “你是说,你用法宝提升了修为。” “这个法宝没有副作用。” 少女认真地点点头。 纪音一脸茫然。 有这种东西吗? 作为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纪音第一次听说有永久提升修为并且没有任何副作用的法宝。 纪音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瞥了眼站的笔直的少女。 难不成是什么她不知道的隐世大家族的人? 如今就是出来历练一番? 少女的容貌气质天赋都是顶尖,身上的宝物也不少。 还有那一身诡异强悍的剑法。 到处都彰显着她的不凡。 纪音越想越觉得可能,越想越觉得合理。 又将自家徒弟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纪音点点头。 完全认可了她的想法。 弗清念顶着纪音诡异的眼神,安静地站着,眼观鼻,鼻观心。 一动不动。 “徒弟啊,再有这种宝物,记得拿出来给师傅见见世面。” “可不能藏着掖着。” 听到这话,弗清念嘴角一抽。 居然信了…… 纪音原来这么好骗吗…… 弗清念:“……好。” 第78章 毫无真情实感,全是表演痕迹 纪音凑到少女面前,眯了眯眼睛。 “不过……你在秘境里遇见了什么,能逼的你用法宝提升修为?” 弗清念盯着纪音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任何杂念,只是关心。 沉默了片刻。 她并没有回答纪音的问题,而是开口问了一个问题。 “苏清绮在哪里?” 纪音皱眉:“怎么突然提起她了?” 但这次少女依旧没有回答她,只是安静地和她对视。 纪音愣了一会,突然反应了过来。 她的徒弟人虽然清清冷冷的,但该有的礼数从未少过。 刚刚,她叫的是苏清绮的名字,而不是师姐。 再结合以她对苏清绮的了解,不难猜出事情的经过。 纪音站直了身子,收起脸上不正经的表情。 “她前几日就离开宗门了。” “但我并不知道她去做什么了。” 她不喜欢苏清绮,所以更不会关心她在做什么。 没想到,她居然放肆到敢对自己的亲师妹动手。 若不是弗清念身上的宝物多,她怕是再也见不到自己的乖徒弟了。 想到这纪音就一阵后怕。 这苏清绮,不能留了。 这样心术不正的弟子,放在千玄宗就是一个祸患。 “师尊……” “我累了。” 弗清念微微垂下眼眸,强压下灵魂深处的刺痛。 纪音终于回过神来,才发现少女此时脸色白的吓人。 眉眼间都透露着疲倦。 像是很久没休息过的样子。 …… 弗清念回到空间后,先去看了眼昏睡的北灼言。 他自从那日强行化形之后,就一直昏睡。 但身体没什么异常。 检查不出问题,只能把问题归结到他灵魂里的恶气上。 在旁边盯了一会,发现北灼言还是没有苏醒的征兆。 弗清念选择去灵泉泡一会儿。 站在池边,蒸腾的水汽氤氲了眉眼。 少女抬手解开了衣服,瓷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 柔软细腻,像品级上好的玉石。 但肩膀处却有着清浅的痕迹。 诡异华丽的纹路顺着骨骼脉络攀爬,从肩膀处伸出,爬满了少女半个脊背。 甚至手臂上也蔓延了数条。 比较之前,足足扩大了一倍。 弗清念背过身,趴在了池边,脸颊枕在手臂上,长长的睫羽垂下,柔软安静。 光看外貌,倒真的像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但被遮住的那双眼眸却冰冷淡漠,高高在上。 “苏清绮……” 弗清念低声呢喃着。 纪音不知道苏清绮去了哪里,她可是知道。 一次性死了四个元婴,一个化神。 苏家,还没有强到可以不在乎这些人的地步。 这次,都不需要她亲自动手,苏清绮就会自食恶果。 苏家的人,不会轻易放过她。 希望她能命硬一点。 那个系统,她还没弄到手。 可别那么快就死了…… … 秘境已经结束,日子又恢复到原来的模样。 不过不同的是,弗清念如今已经不用再去上小课。 只是每天清晨要往灵丹峰走,再踏着月色回灵霄峰。 要问为什么…… 星松想要研究弗清念身上的病灶,而纪音死活不同意弗清念住在灵丹峰。 因此,也只能辛苦弗清念两头跑。 “清念啊,为师炼了一瓶新的丹药,你试试?” 星松真人摸着胡子,笑眯眯地,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弗清念盯着桌上那不知道第几瓶的丹药,只觉地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抗拒。 星松非常热衷于给她投喂丹药。 全部都是治疗寒症的。 但是她身上的寒气,无法用任何办法来治疗。 哪怕是八阶炼丹师的星松,也不行。 但星松真人却不信邪,每天拉着弗清念就是炼丹。 从最一开始的一天一颗,变成了如今一天一瓶。 若是正常丹药,弗清念也不是无法接受。 毕竟八阶丹药千金难求,哪怕是她,也不可能把这样的丹药当饭吃。 但不知道星松做了什么,那丹药的味道极其古怪。 完全难以下咽。 弗清念盯了那药半天,语气艰难地开口:“师尊……” “我的身体很好…不用吃药了。” 小老头一挑眉,冷哼一声。 不回话,就那样直直地和弗清念对视。 两相沉默,气氛愈发诡异。 终于,这场无声的交锋最终以弗清念败下阵来结束。 弗清念叹了一口气,拿起瓷瓶开始吃药。 北灼言窝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 精致的过分的少女此时神色恹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忧愁。 金色的眼眸滑过一丝笑意。 他觉得弗清念这副样子,倒是比平时生动多了。 不是一贯地冷淡,也不是设定好的浅笑。 是不经意流露出的,真实的情绪。 弗清念在星松的监视下,终于将奇怪的丹药全部吃了下去。 星松真人摸着胡子满意的点点头。 “以后不用每日都来了。” 纪音天天来要人,吵到他头都大了。 况且,他的丹药对弗清念确实没有什么帮助,这些日子也只是为了观察她的身体情况。 如今检查的差不多了,可以放人了。 不过这孩子也是真的能忍,明明被寒气摧残的不轻,但从未露出一丝别样的表情。 若不是他知道那东西有多歹毒,他都要以为她没什么问题。 “不用来了?”弗清念放下瓶子,有些奇怪。 星松点点头:“以后和黎析一起来学炼丹。” “那丹药……” 还用吃吗… 弗清念停顿了下,没说出口。 星松瞟了眼她,眉毛一挑。 “外面多少人千金难换我一颗丹药,你小丫头可好,当糖豆吃也就算了,居然还嫌弃。” “哎…”装模作样抹了一把眼睛,“小老头我呀,可怜的哦。” “一把年纪收个徒弟,还不被人待见……” “哎呦……” 毫无真情实感,全是表演痕迹。 弗清念默默后退了几步。 千玄宗难道没有正常人吗…… 一个两个都是戏精。 沉默… 从空间中掏出一把草递过去。 果然,还在哀嚎的老头瞬间收敛起来表情。 “哎呦,为师怎么好意思收小辈的东西呢。” 嘴上说着,但药材已经抓在手里了。 弗清念:…… “这是谢礼。” “多谢师尊的这几日的照顾。” 星松摆摆手,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师徒一场,不用说这么生分的话。” “这是为师应该做的。” 说完就不理弗清念,开始研究起刚刚到手的药材。 毕竟,从弗清念手里出来的东西,就没有差的。 星松摆弄了半天,一抬头,发现弗清念居然还在。 “你还在这里干嘛?” “赶紧去找纪音练剑,不然她又得来我这哭。” “我这一把老骨头,可遭不起那个罪。” 弗清念:…… 不想说话。 天材地宝换了一堆难吃且无用的丹药。 她好像被打劫了…… 第79章 变回去 落日依山,晚霞收光。 深秋的灵霄峰美的惊人。 浓郁的灵气将那唯一的小院包裹起来,白雾缭绕。 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北灼言顶着软萌可爱的外表,眨着金眸看向少女。 弗清念正拿着一本古籍细细地翻着,并不在意北灼言那极为侵略性的视线。 被天天这样盯着看,她早就习惯了。 北灼言盯了半天,发现弗清念完全没有理他的打算,不由得有些烦躁。 在原地迟疑了半天,终于选择靠近。 伸出爪子按住她的手臂,将碍眼的书籍移开。 手里的东西被拿走,弗清念疑惑的看向北灼言。 “怎么了?” 北灼言蹲在弗清念的面前,舌尖抵了抵牙齿,慢吞吞地开口: “已经半个月了……” 视线转移到纤长的手指上,金眸有些暗沉。 手的主人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将手放在他的面前。 动作极为流畅,似乎是做过很多回。 毛茸茸的黑球贴过去,先是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指尖,像是安抚。 这才露出两颗尖锐的白牙,扣住指尖。 微微用力,刺入,吮吸。 猩甜的血液在唇齿间炸开,浓郁的灵气顺着血液流淌,充盈到四肢。 舌尖裹住柔软的手指。 这样近的距离。 无法掌控情绪。 渴求,沉溺,贪婪。 想将她全部吞掉。 “够了。” 清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混乱的脑海才得以清晰。 北灼言停止了进食,松开了她的手指。 雪白的指尖上留下两个狰狞的血洞。 北灼言低下头,舔舐着伤口,直到指尖恢复原状。 她的血,对他来说,是大补之物。 可以让他缓慢地恢复,甚至可以压制灵魂中蠢蠢欲动的恶气。 弗清念允许他每隔十五天喝一次她的血。 不过不能一次性喝很多,他的身体还承受不住那样巨大的力量。 北灼言瞥了眼收回去的手,眼底划过一丝渴望。 不知道什么原因,弗清念的血放到容器里再给他喝就会没有效果。 只能从她的身上直接饮用。 本就克制不住自己想要靠近,如今又是这样近距离的接触。 每一次靠近,心尖都在颤抖,发痒。 想要无时无刻赖在她的身上。 融为一体。 不知是不是因为总是喝她的血的缘故,他对弗清念的厌恶,似乎减轻了一些。 至少,已经能做到和睦相处。 思绪还没理清,身子就突然腾空,突然的失重感然后他下意识抱住了身边的东西。 “你该睡觉了。” 弗清念看着死死抱着她手不动的黑球,语气平淡。 北灼言刚喝了她的血,必须尽快梳理体内的的力量。 不然筋脉被撑断了还要给他接。 很麻烦。 直到被按在软垫上,北灼言才反应过来。 柔软冰冷的手包裹着身体,他难以自控的紧贴了上去。 身体里庞大的力量冲刷着每一寸筋脉。 困意席卷而来。 黑色的脑袋搭在弗清念的手上,四肢紧紧抱着她的手腕。 每一次抽离都会让他抱的更紧。 像是怕被抛弃。 弱小,可怜。 弗清念静静地看着他,动了动指尖。 没有抽走。 任由他抱着。 一只渴望自由的妖,如今却被契约禁锢在她的身边。 在解开契约之前,她愿意给他想要的一切。 秋凉乍起,寒意初来。 北灼言再次苏醒时,天气已经变得有些冷了。 与往常不同的是,这次醒来,他并没有看见少女的身影。 精致的院落此刻突然显得有些空,四周也静的可怕。 像是回到了那个暗无天日的牢笼里,日复一日地等待。 烦躁,阴郁。 心情无端暴虐。 在弗清念身边待久了,都快让他忘记被囚禁的滋味了。 哈… 又忘了…… 他现在是别人的契约兽。 依旧是被囚禁。 只是以往锁住是他的躯体,如今锁住的却是灵魂。 除了方式不同,结果并没有什么区别。 软垫上的黑球起身向前一步,白光一闪,幻化出人形。 红衣黑发,金眸锐利。 像潜伏在暗处的猛兽,带着未被驯化的野性。 北灼言安静地站在院子中间,静静地等待。 他不知道弗清念去了哪里,但如今距离限制还没有被触动,那就证明她并没有走远。 但他依旧不能擅自行动,一旦离远,等待他的就是撕裂灵魂的后果。 这种时时刻刻被牵制住的感觉,真是令人厌恶。 咯吱一声。 小院的门被推开。 北灼言回头望去,撞上一双清浅的眼眸。 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北灼言只觉得心脏莫名跳快了些。 方才阴郁的情绪因她的到来缓缓退去。 莫名其妙,但又理所应当。 “怎么化形了?” 弗清念走到他身边,微微仰头看向他。 “你的力量还不足以你长久维持人形。” “变回去。” 北灼言没理她的话,只是微微俯身靠近。 “你去哪了?” 极具侵略性的气息扑面而来,两人离得极近,弗清念都能闻到他身上特有的味道。 金色的眼眸闯进眼底,灿烂的颜色几乎灼伤她的眼睛。 弗清念下意识后退一步,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只是出去走走。” 北灼言身子一顿,缓慢地站直身体,金眸有些暗沉。 她在躲他,拒绝他靠近。 在… 怕他。 这样的认知,让他有些不爽。 为什么害怕? 他又不会吃了她… 他甚至,都无法伤害到她。 北灼言后退一步,沉沉地看了一眼弗清念,轻轻扯了下唇角,勾起了一抹笑。 既然不喜欢他这个样子,那就变回原形。 如果适当的示弱能换取更多的利益,他并不介意这么做。 他需要,以最快的速度,解开契约。 获得自由。 他想要真正的,不被任何束缚的自由。 弗清念抱起恢复成原形的北灼言,拿了一碟灵果出来给他。 “以后不要随意化形。” “你现在的灵魂并不稳定,灵力还是不要乱用。” “多积蓄力量,压制灵魂里的那些东西。” 以往爱吃东西的黑球这次却看都没看灵果一眼,只是靠到她的手边。 捧起她的手指,轻轻舔了舔。 意思很明显。 他想喝血。 但弗清念却抽出了手,敲了敲他的脑袋。 “不行。” “太过频繁,对你的身体可不太好。” ————————— 哦吼,嗦嗦手指 第80章 天星蚕 灵霄峰,玉竹林。 灵竹依旧笔直地耸立着,寒冷并不能对它造成影响。 天气转冷,说话间的每一次吐气都有一层淡淡的白雾。 齐黎析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今日来灵霄峰学剑的日子,谢元居然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 早早的来玉竹林候着。 本来以为他突然开窍了,要专心修炼。 却没想到,他一来就开始漫无目的地乱转,还时不时地四处张望。 鬼鬼祟祟,猥猥琐琐。 “师弟,你在做什么?” 齐黎析终于没忍住问了出来。 “嘿嘿,我在等小师妹呢。”谢元摸摸头,憨憨一笑。 又悄悄地贴近齐黎析,拍了拍储物袋。 “今天要送一个礼物给小师妹。” “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齐黎析奇怪地看了谢元一眼,有些摸不着头脑。 “怎么突然要送礼物?” 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他为什么想不起来。 难道修炼修的让他有些记忆错乱了吗… 连谢元都记得的日子,他应该不会忘记才对。 “大师兄还记得赤离剑吗?” 齐黎析闻言一愣:“记得。” 那是谢元的新剑,取名为赤离,说是有灵智,平时宝贝的不得了,睡觉都要抱着。 谢元笑嘻嘻地开口:“赤离是小师妹送的。” 虽然说是赔礼,但这么贵重的礼物,谢元也不好意思白拿。 齐黎析点点头,原来不是他记忆错乱了。 只是单纯是谢元要还礼而已。 “你要送什么?” 齐黎析好奇地看了一眼谢元腰上的储物袋。 没想到谢元却猛地后退一步,双手捂住袋子,一脸警惕。 “这是要送给小师妹的,大师兄你可不能打它的主意。” 齐黎析:…… 他只是单纯地好奇。 再说,他看起来像抢人礼物的人吗! 看见齐黎析脸色有些扭曲,谢元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好像反应有点过激了。 干咳一声。 谢元眼神飘忽:“这个……礼物,等小师妹来了你就看到了。” “……” 气氛陷入沉默。 谢元尴尬地又补充了一句。 “不是什么很贵重的礼物。” 他是剑修…… 一穷二白。 现在只能送点小东西,他以后一定要找到配的上小师妹礼物。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都是剑修。 凭什么小师妹那么有钱… 就在两人谈话间,谢元心心念念的小师妹终于来了。 天气转冷,弗清念身上裹了一层裘衣。 是潇若送的。 红白的颜色显得她分外亮眼,连身上冷淡疏离的气息都冲淡了些。 变得没有那么难以接近。 谢元眼神一亮,兴冲冲地跑过去。 少年的身姿轻盈,衣服如往常一般,并没有因为天气的变化而改变。 只有弗清念像凡人般,穿上了御寒的衣物。 “小师妹!” 谢元一脸兴奋地站在弗清念面前,耳朵有些泛红。 趴在少女肩膀上的北灼言懒懒地睁开眼睛,瞥了眼谢元。 金眸里浮起烦躁。 他记得这个人。 每一次靠近弗清念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像一个苍蝇一样。 聒噪又烦人。 北灼冷哼一声,移开视线,恰好对上了一双清朗的眼眸。 齐黎析对着少女肩膀上的萌物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 结果黑球头一扭,完全不理会他。 似乎是嫌弃一般。 齐黎析被这样无视也不生气,只是眼里浮现起一丝探究。 他怎么觉得…小师妹捡的这个小动物… 好像有灵智… 那样人性化的眼神。 一般只有妖兽才会有灵智。 但,只有高阶妖兽才能像人一样,有明显的情绪和自我意识。 而小师妹身上这只,明明一丝灵气都没有。 连一阶妖兽都算不上。 是他看错了吗… 没等他细想,谢元已经掏出了他的礼物。 少年两只手捧着一个硕大的玻璃球,里面闪烁着璀璨的光芒,似乎是无数碎钻汇集而成。 忽明忽暗地闪烁,有生命般缓缓流淌。 像捧了一碗星河,耀眼夺目。 “天星蚕。” 齐黎析诧异了一瞬,不由看了眼谢元。 天星蚕是二阶妖兽,并没有攻击性,和它的名字一样,长得极为好看,它吐出的丝所制成的衣物具有独特的颜色。 凭借出色的外貌和特别的能力,天星蚕非常受女修欢迎。 但很难捕捉。 这种生物胆小又敏感,逃跑手段一绝。 谢元居然抓了这么多。 谢元将装满天星蚕的玻璃球递给弗清念,似是害羞般抿嘴一笑。 “小师妹,这个送你。” “喜欢吗?” 他专门去问了别的女修,她们说,女孩子都喜欢漂亮的东西。 不知道小师妹会喜欢他送的天星蚕吗? 北灼言盯着谢元手中的玻璃球,灿烂地金眸变得暗沉无比。 同为妖兽,他听的懂那些天星蚕的话。 它们在挣扎,哀嚎着,义无反顾地撞击着禁锢它们的牢笼。 头破血流。 它们闻到了他的气息,不停地祈求着。 祈求重获新生。 北灼言眼神冰冷,怒气在心底蔓延。 它们做错了什么…… 虽然只是二阶妖兽,连灵智都没开全。 可它们凭什么要被这样对待。 被当作一个货物,随意处置生命。 人类,自私又可恶。 喜欢妖兽的外表,就贪婪地剥下它的皮毛,觊觎妖兽强大的力量,就禁锢它的灵魂。 弱小者,被当作商品。 强大者,被当作奴隶。 北灼言忍不住伸出锋利的爪子,又缓缓收回。 要忍耐。 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机。 只要弗清念收下,他会有很多机会。 帮助它们… 获得自由。 谢元看着弗清念迟迟没有接过去的打算,愣了一瞬,缓缓收起笑,有些踟蹰地开口: “小师妹,是不喜欢我送的礼物吗?” “不……不喜欢的话,我再接几个宗门任务,重新送一个。” “好吗?” 谢元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弗清念,看起来有些可怜。 弗清念沉默了许久,终于伸手接了过来。 “……喜欢。” 北灼言听到这句话,心脏猛地一沉,侧头看向少女。 心脏浮起波澜。 五味杂陈。 是分辨不出的情绪。 谢元愣了一瞬,下一秒就露出大大地笑容。 “喜欢就……” ……好。 咔嚓一声。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清脆的声音打断。 谢元的笑僵在脸上,愣愣地看着弗清念。 第81章 修行从不是目中无人,是要对万物有情 眉眼清冷的少女捏碎了他的礼物,漫天的星光闪烁,随风飘扬。 像是重获新生,生机勃勃。 它们有的飞走,有的在少女的颊边停留一瞬。 是轻吻,是告别。 谢元隔着光芒望向少女的眼睛,是一贯的神色。 温凉,冷淡。 但他却觉得… 他的小师妹,在不开心。 北灼言愣愣地看着弗清念,耳边传来天星蚕稚嫩的欢呼声,心脏缓慢地跳动着。 不是说,喜欢吗… 为什么,要放了它们…… 安静地等待最后一只天星蚕离开,弗清念才开口,声音有些轻。 “我很喜欢这份礼物。” “但它们……很可怜。” 谢元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她并不喜欢。 她在说谎。 “小师妹……” “对…对不起。” 弗清念看向天星蚕飞走地方向,声音平静:“不用说对不起。” “它们已经自由了,不是吗?” 谢元呆呆地点了点头,但心里却缓缓浮起淡淡的烦闷。 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师兄……” 谢元眨了眨眼睛,看向精致的过分的少女。 她低垂着眼眸,纤长的睫羽盖住眼睛,看不清神色。 只能听到她的声音。 她说。 “生命是自由的。” “不该被禁锢。” “更不该被当作礼物,随意赠送。” 轻轻地一句话却像巨锤一般砸在谢元的心上,他不自觉地捂住心口,后退一步。 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突然炸开。 他下意识地回答:“可是……” “那只是蚕。” 是弱小的,被人类肆意捕捉、利用的蚕。 他对上少女的眼睛。 那里一片平静。 没有悲悯,没有指责。 什么都没有。 像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没有任何情绪。 “生命从不分高低贵贱。” “哪怕,只是只蚕。” 谢元有些呆愣,低声喃喃重复。 “哪怕……只是蚕。” 人与妖是平等的。 弱小也不可以被轻视。 他不该因为一己私欲,就禁锢自由的生命。 谢元突然记起,上一次送弗清念花的时候。 少女清润地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花,要长在地上才好看。” 生命,不该被随意践踏。 原来,那句话是这个意思吗… 他居然,现在才懂。 是他做错了…… 他高高在上,忘记了修行的意义。 修行从不是目中无人,是要对万物有情。 谢元脑海轰地一声,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雾霭。 紧接着又若有似无地听到一声东西碎裂的声音。 下一刻,耳清目明,神识像海草一般蔓延。 他看见了刚刚飞走的蚕,它们在成群结队的在林间穿梭,发出一阵细小的声响。 他听不懂它们的语言,但他却觉得,它们似乎在高兴。 他看见了一滴水的落下,看见生命破土而出的瞬间。 看见了缠绕在灵霄峰的天地灵气。 自由,纯净。 是天地万物反哺地馈赠。 来自人,来自妖。 来自…每一棵草木。 心境豁然开朗,丹田中长久以来的阻塞消失不见。 谢元只觉得自己泡在一片温泉里,温暖又舒适。 北灼言此时无法形容心底的情绪。 生命是自由的,是不可被禁锢的。 那为什么要把他封印在无边的黑暗里… 为什么现在又被困在方寸之间? 她放走那群天星蚕,是因为不在乎,还是真正地怜悯… 初见时说要救他,却用契约束缚他。 契约立下之后,又屡次三番地放他自由。 她救他的命,为他疗伤,修复他的灵魂。 连喝她的血这种无理的要求都没有拒绝。 她是真的想放他走,还是…… 驯服他的手段。 北灼言想不明白,思绪杂乱不堪,零星地记忆碎片浮现,脑海乱成一团。 断壁残垣,黑烟缭绕。 到处都是他从未见过的妖兽的尸体,人类来来往往地搬运着。 那些人的脸上贪婪与欲望交织,模糊又狰狞。 北灼言无端升起滔天的怒火与悲鸣,情绪浓郁地几乎要撕碎灵魂。 弗清念肩膀上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侧头看向肩膀上黑球。 黑球爪子抓住她的肩膀,双眼紧紧地闭着,身子微微颤抖,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元终于从那种玄而又玄的状态脱离出来。 缓缓睁开眼睛,就发现大师兄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小师妹也不见了。 天色变得暗沉,天边的太阳也消失不见。 谢元:??? 他记得刚刚不是早晨吗,怎么一睁眼就到晚上了。 谢元一脸疑惑地看向远处的齐黎析 齐黎析:“恭喜师弟晋升元婴。” 谢元愣住:“诶?” “什么元婴?” 齐黎析笑道:“师弟看看自己的丹田。” 谢元听话的闭眼,下一秒又猛的睁开。 眼里满是震惊。 他就打了个盹,怎么就晋升了。 还直接从金丹中期晋升到元婴,一下跨了这么长的的距离。 齐黎析看出了他的疑惑,适时地为他解释。 “师弟这是顿悟了。” 修仙除了修炼身体,还要修心。 实力越高,就要有与之匹配的精神,否则容易滋生心魔。 顿悟就是修士修炼心灵的一种方式,那是一种玄而又玄的境界。 极少有人能够顿悟,有些修士终其一生都无法体会一次。 而修士只要顿悟,就会处在一种入定的状态之中,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而顿悟的时间越久,修为也会提升的越高。 谢元点点头。 原来如此。 所以刚刚听到的那道声音,是心障破碎的声音啊。 没想到,小师妹的几句话居然能叫他顿悟。 还这么顺利的晋升。 小师妹真是个福星! 不过…… “你站那么远做什么?” “小师妹呢?” 谢元一脸疑惑。 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结果远处的齐黎析也后退了两步。 齐黎析伸手向上指了指,示意谢元看天上。 谢元不明所以的抬头。 只见头顶的那片天空阴云密布,元婴的雷劫蓄势待发。 谢元:!!! 差点忘了他还有雷劫! 他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快晋升元婴,所以什么都没准备。 这这这……这要怎么办! 谢元欲哭无泪地看向齐黎析,却发现他已经开始往回走了。 !!! “大师兄!” “你去哪?” 他不会丢他一个人渡劫吧… 齐黎析温和地笑了一下,冲他摆了摆手,“我去找纪师叔来给你护法。” 说完也不管谢元的反应,直接离开了玉竹林。 他可不想被谢元的雷劫劈。 谢元:…… 看着天上蠢蠢欲动的雷劫,又想起纪音的性格,谢元咽了一下口水。 “纪师叔,你会来给我护法的对吧…” “不会忘记这里还有一个亲师侄的……” “对吧……” 第82章 猛兽被拔掉了爪牙,只能以低吼来恐吓威胁 混乱,惨叫,鲜血淋漓。 是无穷无尽的杀戮。 北灼言匍匐在地,泥土里混杂着血腥味,钻入鼻腔。 费力地直起身子,入目的景象宛若人间炼狱。 心脏莫名充斥巨大的悲戚,控制不住地颤抖。 这就是…… 他遗忘的记忆吗。 空间里,北灼言躺在灵泉水中,双眸紧闭,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像是在忍耐着什么痛苦。 弗清念支着下巴,坐在池边打量着他。 真是奇怪…… 他灵魂里一直很稳定的恶气,怎么会突然暴动起来。 明明一直跟在她身边,也没有接触过什么刺激的东西。 弗清念轻叹一口气,将手搭在北灼言的腕上,精纯的灵气不要钱地输送。 水中男人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转,躁动的恶气也缓缓被压制下去。 感受着北灼言身体里的气息逐渐平稳,弗清念刚准备收回手,手腕却突然被握住。 下一秒,巨大的拉扯感传来,整个人直接被拽进水中。 弗清念没反应过来,猝不及防地被呛了口泉水。 “咳咳……” 发生什么疯…… 话还没说出口,脖子被一双大手死死掐住,整个人被按入水底,不能动弹分毫。 弗清念费力地睁开眼,对上了那双璀璨的金眸。 是滔天的恨意,带着疯狂和绝望。 “为什么……” “为什么要杀它们……” 弗清念抬手扯了扯脖子上的手,但纹丝不动。 “杀了……谁?” 弗清念说话有些费劲。 虽然北灼言不会对她造成伤害,但窒息感依旧存在。 “我的……族人。” 陷入疯狂地北灼言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浓郁的悲伤。 人类,屠杀了他的族人。 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里,全都是这样的场景。 “不是我…北灼言。” “你清醒一点。” 但显然,这样的话并不能唤醒陷入仇恨的北灼言,反而让他更加愤怒。 “虚伪!” “为什么不敢承认!” “我们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得到这样的惩罚。” “难道妖,就不配存在吗?” 弗清念一愣,望向北灼言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回答。 “妖,当然配存在。” “是人类自私,贪婪,妄图得到一切。” 北灼言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一时僵在原地,脑海里更加混乱,像是要撕毁灵魂一样的钝痛。 灵魂里的恶气沸腾着,不断地叫嚣,放大北灼言心里的恨意与欲望。 杀…… 杀了人类… 全部…抹杀。 弗清念脖子上的手指越收越紧,她几乎无法开口说话。 “…静心。” 清冷的声音如同一道天光洒下,驱散所有黑暗,带来温暖与生机。 北灼言只觉得灵魂中传来一阵暖流,脑海中浮现的纷杂消失殆尽。 眼底的恨意一点点消失,记忆回拢。 指尖传来冰冷细腻的触感。 北灼言终于回神。 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掐在少女的脖子上,不由一僵。 “清醒了?” “还不松手?” 弗清念不带什么情绪地开口。 好累…… 养妖兽好难。 尤其是这种有病的妖兽。 北灼言松开手,将人从水里捞起来,抱起来放到池边。 强忍着贴上去的欲望松开了手。 站在泉水中她对视。 坐在池边沿的少女并没有比他高多少,堪堪与他平视。 北灼言静静地打量着少女的表情,很平静,与往常一样,没有一丝波澜。 明明刚刚还被人按在水里泡了那么久,却没有一丝不悦的表情,连皱眉都没有。 似乎,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不会生气。 没有底线的包容。 北灼言后退一步,池水随着他的移动泛起波澜,和他的心一样。 “你……” 张嘴说了一个字,又顿住。 “想说什么?” 弗清念抬手烘干了身上的水汽。 她不喜欢湿哒哒的感觉,衣物粘在身上的感觉并不舒服。 “为什么契约我?” 北灼言紧紧地盯着少女的脸,不错过她任何一丝表情。 被封印的那段漫长的岁月里,他可以听到外界的声音。 他听到那群妖兽们说… 被人类契约的妖,往往都不会被善待。 为人类所用,付出生命,是常态。 死了,就再换一只。 无人在意。 更不会有人会精心呵护。 所以,为什么会对他那么好…… 是欺骗,还是暂时的伪装? 他想知道答案。 他不想永远处在被动的局面,任人宰割。 弗清念烘头发的手顿住,有些诧异。 北灼言平日里不是在吃药就是睡觉,他们之间几乎没有什么交流。 就算说话,也都是不欢而散。 不管她做什么,他都觉得她别有目的,总是用仇恨的目光看她。 这是第一次,他这么平静地询问。 “我不想与你契约。” “我对剥夺别人的自由,没有任何兴趣。” 顶着男人怀疑的目光,弗清念继续手里的动作,语气平静。 “那只是一场意外。” 连她都没法阻止的意外。 北灼言没想到她居然是这样一个回答。 这枚契约,竟然是一场意外吗。 “所以,放我走是真的?” “是。” 一个字,没有多余的废话。 直白,有力。 一切的疑问似乎得到了解释。 她从未想过契约,她把他当作一个独立的个体,不是依附于她的奴隶。 给他足够的自由。 疗伤,养病。 是怜悯。 她觉得他可怜,所以处处包容,不会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逻辑上说得通。 可人类,惯会说谎。 北灼言盯着弗清念的眼睛,企图找到一点有用的信息。 但很可惜,什么都没有。 微微凑近,伸出手扣住少女纤细的脖颈。 “不要骗我。” 不然,就杀了她。 他无法分辨,她说的话是真是假,但现在,他愿意暂时的相信她。 猛兽被拔掉了爪牙,只能以低吼来恐吓威胁。 “你恢复记忆了?”弗清念淡淡地询问,并不在乎脖颈上的那双手。 他没有用力。 只是虚虚地握住。 困兽,总是警惕又敏感。 但她,已仁至义尽。 并不想作出多余的承诺。 她讨厌麻烦。 北灼言松开了手,垂在身侧握成拳,“只是一部分。” 只是零星的几个片段,但不难猜出发生了什么。 虽然不知前因后果,但他对人类本能的厌恶与排斥说明了一切。 弗清念看了眼男人额上狰狞的断角,又随意移开。 她对他的故事并不感兴趣。 “记忆开始恢复,就证明你的灵魂快要补全。”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去除你灵魂里的恶气。” “你对它了解多少?” 这是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沾染上的,还是得从源头上出发。 “不多。”北灼言声音森冷。 那些黑雾是镇压他的手段,不知源头,生生不息。 北灼言眯了眯眼睛,补充了一句:“那些东西,似乎非常想要吞噬我。” 还有他的火。 想到自己火被那肮脏的东西包裹,他就忍不住想杀人。 弗清念轻叹一口气,有些无奈。 这说了跟没说一样。 指望他还不如靠自己。 还是她自己想办法吧。 第83章 好险,差点被糕点谋杀 苏家,水牢。 巨大的石柱上布满倒刺与锁链,一个娇小的人被牢牢钉在上面。 寒气冲天的池水蔓到苏清绮的口鼻处,身体灵力尽失,让她无时无刻地呛水。 “咳咳……” 弗清念…… 她真是福大命大。 一个化神和四个元婴都没杀了她…… 还害她受到家族的惩罚。 她一定…… 不会放过她的! 苏清绮眼里闪过一抹阴狠,丹田里的灰暗面越来越大,干净的灵气被暗色侵蚀,染上污秽。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苏清绮那张清秀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充满恶意的笑。 石柱上的锁链哗啦啦作响,苏清绮不断地在水里挣扎,努力浮出水面。 “咳咳………” “放我出去!我要见家主。” “我有话要说。” “咳咳………” “……” 苏清绮喊了许久,嗓子疼痛难忍,有些脱力地沉入水中。 嘎吱一声。 门终于被打开。 侍从走了进来,恭敬的弯腰:“大小姐。” 苏清绮眼神一亮,大喊道:“我要见家主,放我出去。” 侍从摇摇头,面带歉意。 “家主说了,刑满之后才允许您离开。” “您省点力气,也别为难我们。” 苏清绮刚想再说什么,结果又被呛了一口水。 “咳咳……” 看见侍从又要离开,苏清绮顾不得嗓间的疼痛,连忙挣扎着起来。 “咳…等等!” “那你帮我传达一声。” “告诉家主,就说……” “我知道神兽的下落。” 说完这句话,苏清绮又脱力地坠入水中。 刺骨的水灌入鼻腔,又激起一阵咳嗽声。 侍从有些为难,略微迟疑:“这……” 苏清绮被连呛了数次,池水里的寒气几乎快将她冻僵。 她声音颤抖地说道:“你只需要负责传达,一切后果我自己承担。” “事成之后,去找彩云领赏。” 听到这话的侍从一喜,恭敬地弯腰行礼。 “是,大小姐。” 侍从离开了,水牢又恢复了平静。 苏清绮安静地泡在寒池中,眼里的光明明灭灭。 她凭借上一世的记忆,早早地拿到了弗清念的本命剑和灵火。 她记得,上一世弗清念身边好像还跟了一只神兽。 可惜并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得到的,她这么多年也没有发现踪迹。 她问过系统。 它说,这是气运之女特定的机缘。 这只神兽只有弗清念亲自去出去,它才会露面。 真不愧是气运之女,连机缘都在等她。 …… 苏家主宅。 屏风外,侍从半跪在地上如实禀报。 屏风里面,苏容鸣盘腿坐在榻上,周边散落着一灵石。 但里面已经没有一丝灵气,只是空壳。 “神兽?”苏容鸣缓缓开口。 “是的,大小姐是这么说的。” “把她带过来。” 侍从离开,没过多久,苏清绮就被带了过来。 她换了身衣服,身上的伤被包扎过,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 但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出卖了一切。 苏清绮跪在地上,抬头望向屏风里的影子,眼眶不由红了起来。 “爹……” 咚。 屏风里面的桌子被敲了一下。 苏清绮身子一僵,连忙闭上了嘴,诺诺地喊了一声。 “家主……” “你知道神兽的下落?” 声音从屏风中传来,威严、沧桑。 “是。” 弗清念已经入宗门半年多,如今这个时间段,该是接宗门任务,出去历练的时候。 她肯定会离开千玄宗。 神兽,即将出现。 “家主,我会把神兽带回来。” “请再相信我一次。” “不要再把我关进水牢。” 苏清绮说完,跪在地上等待着,心情有些阴郁。 苏家一下子损失惨重,往日里对她很好的爹爹发了很大脾气。 甚至把她关进了水牢,连母亲都不愿来看她。 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弟弟妹妹居然也来嘲讽她。 她在苏家从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没有受过这种待遇。 而这一切,都是拜弗清念所赐! 屏风里的苏容鸣缓缓睁开眼睛,视线落到少女苍白虚弱的脸上。 明明是熟悉的脸,但眼里却闪着恶毒的光芒。 和以往乖巧懂事的模样大相径庭。 苏容鸣觉得他越来越看不懂他的女儿了。 明明只是几日不见,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你可知,你这次为苏家带来了什么后果?” 苏清绮心头一颤,嘴唇翁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苏容鸣叹了一口气,声音有些沧桑。 “清绮,爹爹自然是向着你的。” “可苏家不是只有我们,这次不罚你,那些长老不会善罢甘休的。” “别怨爹爹,爹爹也是没办法。” 作为家主,他身上亦有相应的责任。 不可随心所欲的行事。 苏清绮紧紧地咬住嘴唇,眼眶通红,声音有些颤抖: “爹……,女儿知道。” ”是女儿错了,女儿一定会带回神兽。” “将功补过。” “去吧。”苏容鸣停顿一下,“但这次,苏家不会再派给你死士。” “……是。”苏清绮僵硬一瞬,但又很快恢复,安静地俯身行礼,转身离开。 没有苏家,她照样也能行。 房间恢复了平静,屏风里却传来了一声叹息。 苏容鸣望向少女离开的方向,眼里闪过担忧。 为什么心里总有一种淡淡的不安。 神兽,真的那么容易得到吗… 站在苏家的院子里,苏清绮抬手抹了一把眼,唇角勾起一抹笑。 弗清念…… 我们很快就要见面了。 这一次,新仇旧恨,一起报! …… 千玄宗,灵霄峰。 “历练?” 谢元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极其自来熟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对啊,每年接近年关的时候,宗门就会派发大量的任务,让弟子们领取。” “说是历练,其实我觉得就是让弟子们赚点灵石,免得过新年连件新衣服都买不起。” 弗清念点点头,系统不在,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倒是不太清楚。 北灼言顶着本体坐在桌子上,从盘子里捞出一个精致的糕点。 糕点的香气萦绕在鼻尖,浓郁醇厚,表面还撒了一层糖粉,看起来非常诱人。 北灼言刚准备咬下,一阵妖风吹来,手里的糕点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桌上的黑球眨巴着眼睛,一脸迷茫。 一抬头,就看见谢元嘴里鼓鼓囊囊。 谢元感受到北灼言的视线,极为挑衅地冲他做了个鬼脸。 北灼言:…… 拳头硬了。 想杀人。 真的。 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类! 但很快北灼言就不生气了。 因为此时谢元两只眼睛向上翻,脸红脖子粗。 一只手拍打着胸口,一只手在桌子上摸索着水壶。 摸了半天,每一次都精准的错过。 旁边的齐黎析无语地抽了抽嘴角,实在没眼看,把水壶递给了他。 谢元接到后一口气干了半壶,终于把那块糕点顺了下去。 劫后余生地叹了口气。 好险。 差点被糕点谋杀。 第84章 宗门历练 北灼言看着谢元的模样冷哼一声。 蠢货。 吃个东西都能噎到。 这种人居然也能修仙,现在修仙界的门槛已经这么低了吗。 平复好心情,北灼言伸出爪子去拿第二块。 但谢元眼疾手快,直接抢先一步拿走北灼言要拿的那块。 这次谢元学聪明了,没有一整块塞进去,只是一边细细品尝一边抢黑球的东西。 然后时不时的做个鬼脸。 北灼言简直要被气笑了。 他实在搞不懂这个人类发什么疯,总是热衷于挑衅他。 那么爱吃,那就多吃点。 桌上的黑球瞪着金眸死死地盯着谢元,唇边露出雪白的尖牙。 脊背上的毛发微微竖起。 一副攻击状态。 但谢元依旧不知死活,还嬉皮笑脸的挑衅。 下一秒,惨叫声传来。 齐黎析淡定地喝了口茶,习以为常地忽视旁边的鸡飞狗跳。 谢元不知道为什么非常喜欢逗小师妹的这只黑球,每一次见面都要打一架。 一开始他还害怕谢元一不小心把它给伤到,结果没想到这黑球的本领还挺高。 明明身上没有一丝灵气,但爪子却能抓烂一个元婴的防御。 真的奇怪。 齐黎析放下茶杯,忽略谢元的惨叫声,温和地开口: “小师妹,要一起吗?” 弗清念一愣:“历练,允许组队吗?” 齐黎析点点头。 “当然。” “宗门发布的任务难度参差不齐,有些难度很高,需要组队完成。” “还有些弟子实力较低,他们可以和修为高的人一起行动,避免太多人丧命。” “毕竟…”齐黎析苦笑一声,“宗门这些年收到的弟子少之又少。” “小师妹觉得如何?” “越难的任务,得到的报酬也就越丰厚。” 弗清念看了眼齐黎析,淡定地回复。 “大师兄,我不缺灵石。” 历练什么的,听起来就很累。 不想去。 齐黎析喝茶的手一顿,有些无奈。 倒是忘了。 他的小师妹看起来确实不像缺钱的样子。 “除了灵石,还有其他的奖励。” 弗清念挑了挑眉。 “其他奖励?” 齐黎析点头:“宗门的任务结算是积分制度。” “根据难度,有不同的积分大小。” “在最终结算时,积分最高的前五人可获得宗门特殊奖励。” 弗清念:“特殊奖励?” “是什么?” 齐黎析摇头,勾起一抹歉意的笑。 “我也不知道。” “每年的特殊奖励都不太一样,宗门不会透露。” 很神秘。 “小师妹,如何?” 弗清念摸了摸杯沿,略微思索了下,最终同意了齐黎析的提议。 当然不是因为特殊的奖励打动了她。 而是她突然想起了北灼言。 或许外面,会有能够治疗他灵魂里恶气的东西。 “什么时候出发?” 齐黎析微微一笑,声音清朗:“不急,明日先去选任务。” 两人的谈话结束,这才注意到旁边的谢元和北灼言。 黑球优雅地蹲在桌上,连根毛都没乱。 而谢元却鼻青脸肿地躺在地上,脸上布满爪痕。 嘴巴里塞满了糕点,唇角还流淌着可疑的液体。 察觉到视线,谢元费力地睁开一只眼睛,缓慢又僵硬地举起一只手,竖起他的大拇指。 “斯…斯唔赢了。” 齐黎析:…… 弗清念:…… 很难评。 …… 千玄宗,无上峰。 管事堂分发历练任务的大厅人头攒动,密密麻麻。 一堆五颜六色的弟子挤在一起叽叽喳喳地交谈。 闹哄哄地一片。 “小师妹来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声音格外清晰,大厅里的弟子全部回头望向刚迈进门的少女。 弗清念一只脚刚踏进来,另一只脚还在门外,此时突然被几百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她直接僵在原地。 进也不是,退也不行。 她只想安安静静地领个任务。 谁喊的,请出来。 一起探讨一下生命的意义。 原地沉默了一会,弗清念终于把门外的脚踏了进来。 缓慢地走向分发任务的位置。 一路上所有人的视线随着她移动。 万众瞩目。 像一个皇帝一样,接受众人的朝拜。 弗清念面无表情地散发着冷气,想以此来驱散其他弟子的热情。 但…… 她还是太天真了。 “……啊,好久没看到小师妹了,甚至想念……” “对啊对啊,小师妹不来上小课,感觉日子好空虚……” “……小师妹,我要跟你单挑!” “……啊啊小师妹好好看,好想和她亲亲抱抱举高高……” “姐妹醒醒,你是女的……” “小师妹,能传授一下剑法嘛……” “小师妹……” “……” 弗清念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被小师妹这三个字给刷屏了。 吵死了。 她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魅力了? 其实弗清念不知道的是,她的确有这么大的魅力。 除了外貌出众,她的实力也吸引了许多弟子的注意。 毕竟她在上次的入门测试中的表现,实在太过惊艳。 只一剑,就杀穿了整场测试。 有人被她打败,心服口服,成为她的追随者。 有人被她刺激到了,疯狂修炼,只为学习她的剑法。 还有一群只听过她的传言,不服气,想要一较高下。 但弗清念一直蜗居在灵霄峰的小院里,从不露面。 虽然每天会去不同的地方修行,但她的行踪都很隐蔽。 几乎无人看见。 在众人的视角里,就是弗清念整整消失了大半年。 因此她现在一出现,弟子们就沸腾了。 但弗清念显然没有认识到这一点。 看着那些弟子将自己团团围住,越靠越近,几乎要踩到她的脚尖。 弗清念终于忍不住心里的烦躁,掏出凤凰木剑,双眸冷冷环视一圈。 “让……” “小师妹!” 弗清念话没说完,就被一道兴高采烈的声音打断。 谢元扒开人群,挤到弗清念的身边,朝着周边的弟子摆摆手。 “都围在这干嘛呢!” “任务选完了嘛?” “散了散了。” 弟子们看见谢元将少女牢牢的护在身后,一副保护的姿态。 意识到他们已经失去了和小师妹近距离接触的机会,长吁短叹了一番,终于散开。 直到周围的人散的差不多,谢元才回头看向少女。 “小师妹来的好早。” “已经挑好任务了吗?” 弗清念缓缓吐出心底的郁气,轻轻摇头。 “刚到就被堵住了,还没来得及。” 第85章 阴险的规则 “那我们先去选单人任务吧。” “等大师兄来了,再挑组队任务。” 弗清念跟随谢元的脚步一顿,有些疑惑。 “还有单人任务?” 谢元背着手悠哉悠哉地向前走,摇头晃脑地回答:“对啊。” “宗门怕弟子中偷懒,所以要求每人至少选择一个单人任务。” 弗清念:“……” 这规则还真是贴心。 直接把那些想摸鱼的人的退路都封死了。 包括她。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任务台。 一个穿着青衣的弟子正伏在桌上记录着什么,非常专注。 两人已经走到了他面前,他都没意识到。 谢元迈步上前敲了敲桌子,开口叫了声师弟。 那青衣弟子这才抬起头来,声音有些疲倦。 “啊…谢师兄。” “来领任务的嘛?” 谢元点点头。 青衣弟子随意递过去一个玉简,然后又低头写东西,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谢元摸了摸头,这人怎么一副被吸干了精气一样。 谢元拿着玉简又敲了敲桌子。 青衣弟子一脸幽怨的抬头。 “又怎么了……” 他很累的。 他一天要接待那么多弟子,还要管理全部的任务分发…… 真的已经筋疲力尽了。 让他休息一会吧…… 早知道这么累就不接这个任务了。 这破工作谁爱干谁干! 被那双怨气十足的眼睛盯着,谢元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摸了摸鼻子,明明没做错什么,但就是莫名心虚。 “小师妹也要领任务。” 青衣弟子这才看见谢元身后的少女。 原本惺忪的双眼瞬间亮起,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一改刚刚的疲倦,神采飞扬。 腰也不疼了,腿也不累了。 “哎呦是小师妹啊……” “小师妹也来领任务啊…” “小师妹知道任务的规则吗,要不要师兄给你介绍一下……” “…小师妹……” 谢元:…… 刚刚不是一副快要猝死的样子吗,现在又是闹哪样? 区别对待要不要这么明显。 他不要面子的吗? 弗清念避开青衣弟子伸过来的手,声音冷淡:“不用了。” “给我一个最简单的任务就好。” 她是出去找东西的,任务什么的,并不想做。 随便接个混过去就好了。 被拒绝的弟子也不生气,笑眯眯地看着弗清念:“抱歉啊小师妹。” “单人任务是抽奖机制。” “在打开玉简之前,没人知道具体任务。” “这也是为了防止某些弟子想浑水摸鱼,混过历练。” 弗清念:…… 某些弟子……是在说她嘛。 看少女脸色不太美妙,青衣弟子以为她是害怕任务太难,贴心地补充了一句。 “师妹放心,宗门为了照顾修为较低的弟子们,任务都不会太难的。” 青衣弟子递过来一个玉简,然后又开口说: “对了小师妹,玉简只有到达任务地点才能打开哦。” “……” 很好。 本想着找人换个简单的任务。 这下是彻底没有其他心思了。 这是谁设定的规则。 这么阴险。 远在灵霄峰的纪音突然打了个喷嚏,疑惑地看了眼周围。 奇怪…… 她这种修为怎么还会打喷嚏? 该不会是身体出什么问题了吧。 斯…… 不行,她得去找星松看看。 … 人群里,青衣美少年热情似火的叽叽喳喳说着什么,少女则冷冷淡淡地应付着,似乎兴致不高的模样。 齐黎析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师弟,小师妹。” 谢元惊喜地抬头:“大师兄你终于来了。” “等你好久了。” 齐黎析微微一笑,带着些歉意:“抱歉,宗门最近的事物有些太多。” 他是千玄宗的大师兄,他有自己必须履行的责任。 有时候并不能随心所欲的做自己的事情。 不过,他并不讨厌。 能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东西,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走吧,去领组队任务。” 组队任务因为比较有难度,是可以直接看见任务内容。 千玄宗的弟子可以根据自身的实力来选取。 巨大的石柱上飘满了各种各样卷轴,从下往上依次排列。 卷轴根据颜色排列,最下方颜色最浅,越往上颜色越深,最顶端的是一张红色的卷轴。 谢元仰头望向如海一般的任务,好奇地问:“大师兄,我们接哪个?” 齐黎析听到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转过头看向少女,温润一笑:“小师妹如今是什么修为?” 正在发呆的弗清念一愣,眨了眨眼睛,没什么思考地回答。 “元婴。” 谢元:“元婴!?” 小师妹才进宗门多久,现在已经是元婴了嘛! 他比她先来千玄宗那么久,如今才刚到元婴。 这修炼速度也太快了吧…… 要不要那么妖孽。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齐黎析也是一脸震惊,但没多久就又释然了。 小师妹的灵根那么罕见,修炼的慢才奇怪。 齐黎析看了眼最上方的红色卷轴,温和地开口:“我们三个元婴,看来这最难的任务非我们莫属了。” 得到回应,谢元飞身跃起将最顶端的卷轴拿了下来。 缓缓打开,里面只写了五个大字。 “寻找天玑草。” 天玑草,一种非常稀少的药材。 据说有活死人药白骨的功效,但因极其少见,并不知晓其真实性。 谢元翻来覆去地把卷轴看了一遍,一脸懵。 “诶?” “没了?” “位置呢?” 除了五个大字以外他并没有找到其他的的东西。 齐黎析也皱眉看向谢元手里的卷轴。 以往的任务里都会有一些任务提示,至少会知道大概位置。 但这个任务却什么都没说。 修仙界这么大,这要去哪里找。 何况是几乎无人见过的一种药材。 就算找到了,能不能抢到并且送回宗门也是一个难题。 谢元有些犹豫:“这……要接吗?” “接。” 少女清润的声音响起。 弗清念伸手拿过红色卷轴,直接向里面注入了灵气,卷轴闪烁了一下,角落里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名字。 弗清念的速度很快,其他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完成了动作。 齐黎析皱了皱眉,望向弗清念。 少女脸上是一贯的淡定,明明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女,但周身的气质稳重安定,总是让人不自觉地忽视她的年纪。 垂眸思索了一下,齐黎析也跟着接了任务,只留谢元一个人愣在原地。 谢元:“啊?” 这两人疯了吗…… 这任务明显就完成不了啊。 齐黎析看了谢元一眼,将卷轴塞到他手上。 “师弟,你不接嘛?” 谢元看着手里的任务卷轴,只觉得烫手,咽了一下口水,有些犹豫地开口: “这……,这任务要怎么完成啊?” 第86章 这样的喜欢,连知道,都是一种累赘 齐黎析敲了敲谢元的头,缓缓开口解释:“当然能完成。” “任务只是说寻找,并未说一定要带回来。” 谢元挠挠头,还是有些疑惑。 “可是我们要去哪里找,这草几乎无人知晓,连功效都写的那么模糊。” “说不定这世上就没有这个东西。” 齐黎析抚了抚衣袖,温润如玉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这就是这个任务的意义。” “就是因为无人知晓,更不知是否真实存在,所以才要去寻,去找,去证实。” 而这寻找的过程,这一路上的艰辛与历程,才是这个任务真正的目的。 毕竟,宗门设立任务的本质,还是为了提高弟子们的能力与境界。 听完解释,谢元终于放下心来,把自己的名字也填了上去,然后屁颠屁颠地去管事堂登记去了。 谢元一走,就只剩齐黎析和弗清念面面相觑。 两人沉默了片刻,齐黎析率先打破了安静的氛围。 “小师妹对天玑草了解多少?” “喜阴,性寒,生命力不强,繁殖能力弱,可以制成生肌丸。” “曾有人在鬼哭森林中找到过一株。” “但不确定是不是谣传。” 这些都是她在七巧星阳塔里看到的,比齐黎析他们知道的稍微详细一些,但依旧少得可怜。 弗清念抬眸望向齐黎析,有些无奈:“就这些。” 齐黎析点点头:“足够了。” “至少知道,天玑草是真实存在的。” “既然曾在鬼哭森林出现过,那我们就先去那边看看,一路上也可以收集一些信息。” 弗清念没什么意见:“就按师兄说的办。” 她接这个任务的主要原因是方便她寻找东西。 至于先去哪里,她并不在意。 “那我们今日先回去休整一下,明日出发,可好?” “好。” 齐黎析朝着少女挥挥手,笑的温润,“那小师妹,明日见。” “明日见。” 两人道完别后,弗清念转身就离开了,没有一丝留恋,只有齐黎析还一直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 他站在原地望了许久,直到谢元回来才回过神来。 “大师兄,你看什么呢?” 谢元站在齐黎析身旁也好奇的望过去,但却什么都没看见。 齐黎析缓缓吐出一口气,将脑海里浮现的画面甩开,换上一贯温和的表情。 “没什么。” “走吧,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往后可没有这么清闲的日子了。” … 弗清念刚把苏醒的北灼言放出来,抬脚就准备回灵霄峰。 但没走两步她就被人拦住了。 一封淡粉色的信封出现在眼前,上面插着一朵小小的花骨朵,浅浅的香气萦绕在鼻尖,一看就是被人精心包装过的。 在往上看去是一个像小兔子一般的少女,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害羞,圆圆的脸蛋布满红晕,拿着信封的手都有些颤抖。 阿苗低着头,满脸通红,声音抖地不行:“小……小师妹。” “这个……这个送你。” 弗清念垂眸看向少女的发顶,语气有些疑惑:“这是……情书?” 正闭目养神的北灼言听到这句话缓缓睁开眼睛,好奇地看了眼阿苗手里的信封。 情书……是什么东西? 记录心情的书吗…… 人类的世界总是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少女的声音清透又冷淡,像是溪水穿过山涧,明明没什么情绪的话语,却分外勾人。 情书二字从她嘴里说出,好像有别样的魔力,阿苗只觉得心快从胸口跳了出来。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只是想要小师妹知道我的心意。” “什么心意?”弗清念垂下眼眸,伸手捏住信封的一角,但没用力,只是虚虚的放在上面。 “爱慕……我?” 阿苗悄悄换了口气,终于有勇气抬起头,望向少女的眼睛,怯怯地回答: “是……” “不过不用小师妹回应我……,只要…只要记得,有一个人喜欢你就好了……” 北灼言听到这话一脸疑惑,当然从他本体那乌漆嘛黑的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雌性…和雌性…… 是没有结果的。 她们生不出后代。 就算是人类也不行。 北灼言想开口说话,但又闭了回去。 轻易暴露出一个没有灵气的妖兽会讲话并没有什么好处,还有可能会给弗清念带来麻烦。 若契约是同生共死,他也得跟着陪葬。 既然选择相信她,那他们就暂且算是盟友,在没有找到解开契约的方法之前,要好好保护她。 “喜欢?” 弗清念收回手,眼眸安静地与少女对视着,“你喜欢我什么?” 阿苗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一时僵在原地,脑子一片浆糊,还没等她想到要如何回答,少女的声音又轻飘飘地飘了过来。 “是喜欢我这个人,还是喜欢……” “这张脸?” 阿苗心脏一紧,没有思考地回答。 “当然是你这个人。” 像是为了肯定自己的言论,她直直地望向少女清泓一般的眼眸,心跳声越发急促。 “是吗?” 弗清念轻笑。 阿苗缓慢地点头,少女的脸从眼前放大,直到她都能看见她脸上细小的绒毛。 清浅的呼吸和她的人一样,带着清冷的意味。 这样近距离的接触。 阿苗只觉得她快要幸福的晕过去了。 窝在弗清念肩头的北灼言心里泛起一丝不悦。 说话就说话,离那么近做什么。 弗清念静静地看着阿苗的眼睛,语气算得上是冷漠。 “那如果,我长这样呢?” 话音刚落下,阿苗眼中那精致的不像凡尘中的脸消失。 转换成一张极为恐怖的脸。 鲜血淋漓,两只眼眶里空洞一片,腐烂的肌肤里还时不时爬出蠕动的蛆虫。 “啊……鬼啊…” “别……别过来。” 阿苗尖叫着后退,几乎无法控制惊恐的情绪,差点跌倒在地。 “这样,你还喜欢吗?” 弗清念顶着那张可怕的脸继续追问。 “我……我……” 阿苗看着弗清念变化出的那张脸,胃里不停地向上翻涌,几欲作呕,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弗清念缓缓后退,收起幻术,变成原来的模样。 “你不喜欢我……” “你只喜欢这张脸。” “这样的喜欢,连知道,都是一种累赘。” 第87章 以文字来承载,心中千千情 眼前恐怖的景象消失,阿苗这才缓下刚刚惊起的慌张,心有余悸地拍了拍心口。 然后就听到了少女那冷漠的几乎无情的话。 只一句,就浇灭她心里的所有幻想。 阿苗苍白着脸踉跄后退,嘴唇翁动,却说不出话。 不……不是这样的。 她…她只是被吓到了。 而已。 “小师妹说话也太过分了吧……” “对啊,只是表一下心意,怎么可以这么说……” 周围的人群里发出窃窃私语声,像海浪一样冲击着阿苗的心。 少女不自觉地红了眼眶,却又强忍着泪水,看向冷淡的人儿。 “小师妹……” 弗清念却没理她,侧身擦肩而过。 她不喜欢践踏别人的心意,但不代表,她要全部接受。 有些情感,对她来说,只是束缚。 比如,浮于表面的喜欢。 但她没走多远,又再次被拦住。 弗清念垂眸看向眼前倔强的少女,眼眸里升起淡淡的烦躁,但无人发觉。 “你还有什么事?” 阿苗深吸一口气,擦了一下眼睛,声音坚定。 “小师妹,我知道我刚刚让你失望了。” “我…我一定会证明自己的。” “我是真的…喜欢小师妹。” 弗清念烦躁。 垂下眼睛。 一个字都不想多听。 再抬脚。 又被拦住。 弗清念有些无法自控,脸上的淡漠疏离缓缓褪去。 冰冷,肃杀,像一座冷冰冰的神像。 阿苗心脏骤然收缩,在少女那样的神色中,声音越来越小。 “小师妹……喜欢什么样的……” “人呢……” 弗清念看了眼她,有些恶劣地勾了勾嘴角,吐出的话冰冷伤人。 “至少……修为不能像你这般……” “弱的可怜。” “……”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全部鸦雀无声。 沉寂了许久,才有一个人冲出人群,跑到阿苗的身边。 何秋搀住被打击的几乎摇摇欲坠的阿苗,一双眼睛带着怒气望向面无表情的冷淡少女。 “小师妹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 “每个人的天赋不同,修为低又不是阿苗的错。” 弗清念轻笑,脸上的表情恢复成了以往的淡漠疏离。 “那难道是我的错?” 她这样回答。 语气淡淡,不带嘲讽。 就像在说一句陈述句,没有起伏。 “你!” 何秋还想说点什么,却被阿苗一把拉住。 她转过头,阿苗低垂着眼,看不清神色,脸色无比苍白,像是被打击的不轻。 何秋从小与阿苗玩到大,自然见不得她这副可怜的模样,直接忘记了要和弗清念争论的事,转头安慰起了自己的好友。 “阿苗,你别难过……” 但话没说完,阿苗就抬起了头,但表情却不是何秋以为的那般。 少女眼里闪烁着巨大的光芒,苍白的脸色都无法遮住她的喜悦。 何秋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阿苗这是…… 被小师妹刺激傻了? 阿苗向前一步,声音清晰明亮:“我知道了小师妹。” “我现在确实太弱。 “但我会努力修炼,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看得上眼。” “我会永远跟随你的脚步,直到你愿意接受我的心意。” 弗清念:…… 扭头。 转身就走。 真是疯子。 她只是想让她别再烦她了。 没有想激励她的意思。 这是什么脑回路。 千玄宗…… 专喜欢出奇怪的人。 冷淡的少女没有回答阿苗的话,但她并不气馁。 反而神采飞扬。 转身,像那抹雪白的背影大喊。 “小师妹,我可以给你发传讯符嘛?” 她想每日,给自己仰慕的人,分享喜悦。 哪怕,得不到回应。 但心,会很甜。 何秋扯了扯阿苗的衣袖,她一直固执地望向那人离开的背影。 “别看了,人都走远了,她不会理你的。” “可。” 清冷的声音搭着山间的风传来,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何秋扯衣袖的手顿住,眼里浮起不可置信。 居然,同意了。 看着阿苗因激动而泛红的脸,何秋心里慢腾腾的升起一个想法。 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 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 何秋有些迟疑地开口:“阿苗,不生气吗?” 明明小师妹说的话,很过分。 阿苗微红着脸,目光坦然:“当然不。” 刚刚看见那张可怕的脸后,她后退了,迟疑了。 哪怕知道是小师妹变得,但依旧无法接受。 是她肤浅,浅薄,爱意浮于表面。 被拒绝是应该的。 但现在她突然明白了。 真正的喜欢是想配得上她,不是随意告白,让人背负起她的情感。 那是负担。 “小师妹那么厉害,值得更强大的人。” “我要回去好好修炼,哪怕不能站在小师妹身边,但能让她记住也是好的。” “她都同意接我的传讯符了,我已经和你们不一样了!” “哈哈哈哈哈……” 围观群众:……… 草。 叫她装到了。 不就是传讯符嘛,有什么好炫耀的。 ……好吧。 确实值得炫耀。 但是小师妹又没说只接她一个人的传讯符,那是不是他们努力修炼,也有机会呢… 众人灵光一闪,福至心灵。 五颜六色的弟子们像鸟一样乌泱泱散开,各自跑到修炼的地方,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一样疯狂修炼。 连本来想摸鱼的弟子都破天荒地多接了几个历练任务。 创下了千玄宗有史以来接取任务数量的最高纪录。 这样的纪录在以后的许多年里,都没有被打破,持续了很久很久。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情书……是什么?”回去的路上北灼言开口询问。 毛茸茸的黑球眨巴着金色的眼睛,流露出的好奇像一个天真烂漫的孩童。 突然的问题将弗清念的思维打乱,出现了转瞬的怔愣。 “怎么突然问这个?” 黑球安静地趴在少女的肩膀上,下巴抵住她送的云浪铃,有些乖巧。 北灼言没有回答。 他问完那句之后,就有些后悔。 人类万般可恶,他不应该对他们产生兴趣。 可,好奇心作祟。 没忍住问了出来。 以往连接近都不肯的他,如今却开始渴望知晓他们的造物。 如今少女询问,竟一时间不敢回应。 但少女却不在意他复杂的情绪,缓缓开口解释。 “情书……” “是人表达爱的一种,最含蓄的方式。” “以文字来承载,心中千千情。” 第88章 熟悉的牌匾,熟悉的字眼 日升月落,时间匆匆而过。 很快就到了要出去历练的时间。 宗门里的弟子倾巢而出,全部都聚集在千玄宗的大门口。 等待掌门云霄真人讲完啰嗦的注意事项后,出去完成自己的任务。 齐黎析和谢元早早地就到了,但却一直不见弗清念的身影。 直到云霄真人的演讲临近尾声,少女才姗姗来迟。 谢元笑嘻嘻地凑过去。 “小师妹来的真巧,不用听师尊的唠叨。” 弗清念还未开口,齐黎析就先伸手弹了一下谢元的脑袋。 谢元哎呦一声,后退一步,幽怨地看着齐黎析。 “师弟。” “不可无礼。” “师尊也是为我们好。” 谢元撇撇嘴巴,有些郁闷。 哼。 师尊每年的话术都一样,一成不变,一点花样都没有。 他都听腻了。 居然还不让他说…… 但他也不敢顶嘴,只能跑到弗清念的身后,冲齐黎析做了一个鬼脸。 就在几人插科打诨的时间里,巨大的钟声响起,云霄真人威严的声音传入每个弟子的耳朵里。 “历练开始,请诸位弟子,平安归来。” 一时间,所有人都俯身行礼,然后转身离开,去完成他们的使命。 高台上,云霄真人捋了捋不存在的胡子,感慨万千。 这些年修仙界人才凋零,每一次历练都会让人数本就不多的千玄宗雪上加霜。 但却不能不放他们出去。 宗门不能永远保护他们。 况且,剑宗不比其他宗门,可以以丹悟道,以阵修行。 他们要修剑,修出剑心,就绝不能被圈养在安全的环境中。 只能希望,这次历练,损失的弟子要少一些吧。 谢元仰头望向天空,大部分弟子都选择御剑出行,天空密密麻麻一片,极其壮观。 “大师兄,我们也御剑嘛?” 他们要去鬼哭森林,距离千玄宗并不近,要是御剑至少得走上七天。 “不用。” 少女冷淡的声音传来,带着莫名安心。 “我们坐灵梦舟。” 潇若送的拜师礼终于在此刻派上了用场。 几人上了灵舟,没多做犹豫就直接向鬼哭森林出发。 但三人没看见的是,灵梦舟从千玄宗测灵根的那块巨台上空飞过时,那柄古朴无光的,曾被弗清念拔出又放回去的太初剑微微颤动了一下。 似乎,在与错过的主人问候。 …… 安和镇。 鬼哭森林边缘上的小镇。 “望得安宁与和平。” 谢元抬头念着小镇牌匾角落里的小字。 他摸了摸下巴,回头看向其他两人。 “大师兄,小师妹,咱们要不要休息一晚上啊?” 齐黎析捏了捏眉心,声音有点疲倦。 “可以。” 他们虽然是坐灵舟过来,但因为第一次来鬼哭森林,走错了好几次路。 明明两天就能到路程硬生生被他们走了四天。 “先在镇上休息一天,养足精神。” “顺便可以去打听一下天玑草的消息。” 弗清念在两人后面,收起了灵梦舟,这才缓步跟了上去。 三人一进镇,就被镇上的景象吸引了目光。 明明是人烟罕至的地方,却意外的繁华,街上人来人往,除了叫卖的凡人小贩,还有不少修士。 年关未至,但家家户户早已挂上了鲜红的灯笼,一片热闹的景象。 谢元不停地到处转,一副很新奇的模样,没一会就把镇上的情况摸清楚了。 安和镇曾经只是一个小村庄,后来不知为何,鬼哭森林里的妖兽突然发狂,一夜之间踏平了这片土地,无一生还。 后来又路过的商人发现了这里,他重新修建扩大了安和镇,建了一些旅店,很多来鬼哭森林寻找东西或历练的修士可以在此处歇脚。 渐渐的人就越来越多,成了如今的景象。 而为了纪念那些在灾难中死去的村民,安和镇每年都会举行一个灯会,为逝者祈福。 “咱们来的凑巧,灯会在十天之后举行。” “若是我们能早点找到天玑草,说不定还能赶上呢。” 谢元嘿嘿一笑,一双眼睛闪着亮晶晶的光,如三月春光乍暖般明媚。 齐黎析看着谢元一副非常期待模样,有些无奈。 “就知道贪玩。” “先去找旅店住吧。” 听到齐黎析这一句,谢元原本欢喜的眉眼瞬间耷拉了下来,有气无力地回答。 “大师兄……” “因为快要举行灯会,最近来的人格外的多,旅店几乎都住满了。” “只有……只有一家还有位置。” “但是……” 齐黎析皱了皱眉:“但是什么?” 谢元瞥了眼他,小声地回答。 “但是很贵,要一块上品灵石。” “咱们好像…住不起。” 后面跟过来的弗清念刚好听见了谢元的这一句,一脸淡定地从他身路过。 “带路。” “啊?”谢元看着弗清念的背影有些疑惑,犹豫了一下还是听话的跟上去。 片刻,几人走到了一栋华丽的建筑下,巨大的牌匾,金底红字,龙飞凤舞,财大气粗。 熟悉的牌匾,熟悉的字眼。 是那只走高端路线的客栈——风华客栈。 弗清念有些沉默。 这家店居然都开到这种地方了。 “三间上房。”弗清念走进客栈,拿出三块上品灵石放在桌上,身后跟进来的谢元直接惊掉了下巴。 “小师妹……”谢元刚想说不用那么破费,他可以和大师兄挤一间的,可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好嘞。” “三位客官这边请。” 掌柜极其迅速地收下了弗清念的灵石,俯身弯腰,一副带路的姿态,完全不给谢元反悔的余地。 谢元:…… 完蛋了… 这下欠小师妹的越来越多了。 三人在客栈休整了一天,便打算出去转转,收集一些资料,但刚走到门口就被客栈的掌柜拦住。 薛掌柜搓了搓手,笑眯眯地开口:“几位仙长来此地可是想要去鬼哭森林?” “本店在此地经营多年,对鬼哭森林的情况略知一二。” “仙长可有什么疑问,我必定知无不言 言无不尽。” 谢元听到这话眼神一亮,连忙凑过去:“你知道天玑草嘛?” “就是那个非常罕见,据说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天玑草。” 薛掌柜点点头。 谢元眼神更亮了。 他还以为这任务有多难呢,这一来就找到了线索,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它在哪里?是在鬼哭森林嘛,有没有具体位置?” 谢元噼里啪啦抛出好几个问题,然后一脸期待地看着薛掌柜。 薛掌柜却但笑不语,只是伸出一根手指,放在谢元面前。 “什么意思?”谢元一脸茫然。 薛掌柜微笑:“普通情报十块灵石,详细情报一百块灵石。” “一千块灵石,直接将东西送到您的手中。” 谢元不笑了,谢元沉默了。 谢元木着一张脸:“上品灵石?” 薛掌柜淡笑:“上品灵石。” 谢元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并且在心底怒骂。 黑店! ————————— 马上出新角色啦~ 可以期待一下 发现周末看的人就多了诶,希望每天都是周末,嘿嘿 第89章 小师妹…是来度假的嘛 林影绰绰,阴气沉沉。 树木高大而扭曲,张牙舞爪地伸向天空,光线艰难地穿透层层叠叠的树叶,投下斑驳而诡异的影子。 风在林间穿梭,发出阴森的呼啸。 “怪不得叫鬼哭森林,这叫的确实像鬼在哭一样。”谢元像是冷一般搓了搓手臂,干枯的树叶被踩的嘎吱作响。 “师弟这是害怕了?”齐黎析走在最前面开路,头也不回的询问。 “我当然不怕啦!” “小师妹都不怕,我肯定不怕啊……” 话是这么说,但人却紧跟齐黎析的步伐,就差挂在他身上了。 “小师妹,那掌柜的消息准确吗,他不会骗我们吧?” 昨天那掌柜张嘴就是天价,气的谢元转身就走,但小师妹却和那个掌柜交流了一下,也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居然一分钱没花就得到了一个讯息。 天玑草的确存在,而且就在鬼哭森林。 具体样子与位置他们还是不知道,但现如今已经足够了。 他们都是星松教出来的弟子,就算没有什么炼丹天赋,但药材却是全部都刻在脑子里,只要找到和天玑草习性相似的并且他们不认识的植物,就差不多可以断定。 因此他们没多犹豫,休息一晚就进了鬼哭森林。 “不会。”弗清念将昏昏欲睡差点从她肩上栽下去的黑球捞进怀里,这才回答谢元。 那客栈不是普通商人开的,而是一个名为风叶的商会下的一个分支,那个商会除了开客栈外还有好几种业务。 比如售卖情报的灵讯阁,拍卖东西的御宝堂,甚至还有开在明面上的专门负责拿钱买命的夜杀司。 各方面齐发展,整个修仙界到处都是这个商会的影子。 也不知道这商会的主人是多喜欢钱。 不过可以肯定是,这商会不会售卖虚假的信息,不然早就被人给灭了。 几人在鬼哭森林中走了一段时间,却并没有什么发现,一开始谢元还嘻嘻哈哈地说笑,后面也慢慢沉默了起来。 因为,他们走了那么久,不说走到内围,至少也该到了中围,可他们一只妖兽都没有遇到。 甚至连鸟叫都没有,除了诡异的风声和他们行走的声音,几乎是完全寂静的状态。 走在最前面的齐黎析停下脚步,脸色有些沉重,“我们先在这个地方休息一会吧。” 谢元连连点头,连忙去开辟空地作休息的地方。 这森林太诡异了,他是不太敢往前走了。 没多久,谢元就开辟好了一块空地,他和齐黎析直接席地而坐,只有弗清念还站在原地。 “小师妹,你快坐下休息一会吧。”谢元拍了拍身边的空地,示意她坐这里。 但弗清念却没过去,自顾自地开始从空间开始掏东西。 摇椅,桌子,茶具,甚至还有一盆开的正旺的鲜花盆栽。 布置好一切后,弗清念这才躺在摇椅上,眯了眯眼睛,开始休息。 旁边的齐黎析和谢元已经看呆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小师妹……是来度假的吗…… 感受到两道炙热的视线,弗清念终于抬眸望向两人。 就看见两人一脸复杂盯着自己的桌椅,弗清念终于像是良心发现一般,又从空间掏了两个椅子出来。 “师兄,坐。” 说完也不再理他们,开始泡茶。 诡异阴冷的森林里传来阵阵芬芳扑鼻的茶香,还有淡淡的糕点香气。 齐黎析端着热茶一脸恍惚,温润的脸上挂着迷茫。 旁边的谢元正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着点心,而冷淡的少女抱着黑色的毛绒萌物闭上了眼睛,躺地相当惬意。 没有一丝危机感。 他有点分不清他们现在是在千玄宗还是在鬼哭森林了…… 齐黎析原本因环境异常而引起的紧张与担忧已经缓缓平息下去,脑子开始恢复思考。 放下杯子盘腿而坐,闭上眼睛,神识以他为中心散开。 师弟没心没肺,师妹尚且年幼,他作为大师兄得好好保护他们。 他需要查清楚鬼哭森林的异常到底是什么引起的,免得他们陷入被动的局面。 谢元吃了半天发现其他两人都在闭眼休息,尴尬地喝了口水,咽下最后一块糕点,也学着齐黎析一样,盘着腿休息。 空气陷入沉默,躺椅上闭眼休息的弗清念却缓缓睁开眼睛,垂下眼眸看向怀里的黑球。 “北灼言。” 耳边突然传来少女的声音,北灼言迷蒙地抬头。 “嗯?” 他刚喝了弗清念的血,现在正是犯困的时候,他几乎看不清楚东西。 “那些妖兽……是在害怕你嘛?” “什么妖兽?”北灼言脑袋一片混沌,根本没听懂弗清念的话。 弗清念看着跟喝醉了一样的北灼言,无奈地叹了口气。 “没事,睡吧。” 话音落下,刚刚还能保持清醒的黑球瞬间就睡了过去,任由弗清念怎么触碰都没有反应。 弗清念垂着眼眸沉思了片刻,把北灼言送回了空间。 若是没猜错,他们走这么久之所以一只妖兽都没遇见,就是北灼言的影响。 妖兽之间是有血脉压制的,血脉越珍贵越纯粹,压制能力就越强。 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妖兽,居然有这么强大的统治力。 七巧星阳塔镇压北灼言,那片空间也是与外界隔开的独立空间,把他放进去,那些妖兽应该就无法感受到他的存在了。 而另一边的齐黎析在北灼言消失后没多久就睁开了眼睛,眼底浮起一些疑惑。 怎么回事……… 方才他用神识铺满了方圆数十里,竟然一只妖兽都不曾发现,可就在刚刚,不知发生了什么,那些消失不见的妖兽突然全部出来了。 他们对着天空咆哮,森林里是此起彼伏的吼声。 齐黎析莫名觉得,他们似乎在…… 欢呼。 像是从死亡面前经过,又重回人间后的喜悦。 真是怪了。 齐黎析无意识地拿起茶水,轻轻抿了一口,这才注意到弗清念并没有闭眼。 视线缓缓落到少女的怀里,那里空无一物。 “小师妹的……那个小黑球呢?” 弗清念眼眸一颤,有些意外。 他居然这么快就发现了。 “在这里。” 弗清念微微掀开衣服,一只一模一样的‘黑球’躺在少女的旁边,正睡的香甜。 齐黎析一愣,眨了眨眼睛。 刚刚那个位置……有东西吗。 抬头望向少女,但她脸上一派坦然,没有一丝破绽。 齐黎析沉默了片刻,选择忽视那一丝不对劲,归结于自己眼花了。 “好的师妹,我们何时出发?” 见齐黎析不再好奇,弗清念微微松了口气,“随时。” 这个黑球是她用傀儡术变得,她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空间的存在,那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第90章 漂亮妹妹,扶我一把 “啊啊啊,大师兄救命啊!!!” 少年惊恐的声音响彻天地,齐黎析揉了揉耳朵,选择忽视。 “师弟啊,这是你自己招惹的,我可救不了你。” 刚刚他们三人在鬼哭森林恢复正常之后,就又开始寻找天玑草。 他们是来找东西的,并不想和妖兽打交道,因此一路上都小心翼翼地避开。 但谢元不知道踩了什么狗屎运,每次都能精准命中妖兽,然后被胖揍一顿。 这不,他又不知道怎么惹到了三阶妖兽玄蜂。 虽然等级不高,但玄蜂是群居妖兽,总是一大群出动,一个三阶妖兽好对付,但一群就不一样了。 最重要的是,玄蜂非常团结,只要打死任何一只,那它们就会一直跟在杀它族人的人屁股后面,直到为族人报仇。 所以,如果要杀,就要杀死全部。 但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人不敢轻易招惹玄蜂的原因。 谢元也知道玄蜂的习性,因此只能狼狈的逃窜,不敢还手。 等到他终于摆脱了玄蜂的追击后,一张俊脸已经被蛰的看不清面容。 “太鼓分了,大斯兄,累击然不帮我!” 谢元跪倒在齐黎析的身边,两只手紧紧抱住他的大腿,嘴巴高高肿起,眼睛也被蛰了一口,一大一小。 齐黎析低头,对上谢元泪眼汪汪的眼睛。 明明是极其可怜的神色,但在这么一张脸上,怎么看怎么滑稽,好笑。 沉默。 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谢元:…… “大斯兄,你肿么阔以糙笑我!” 声音相当愤怒,可惜口齿不清。 齐黎析笑的更欢了。 弗清念也被逗笑,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眉眼弯弯,浅波荡漾,像是寒冬已过,暖春徐来。 谢元呆呆地仰头看着她,恼怒的情绪一瞬间烟消云散。 小师妹……笑的好好看。 以往小师妹也会笑,但那笑总是不达眼底,带着冷漠与疏离,像一个冷冰冰的木偶。 不像现在,真实而生动。 谢元心底升起一个模糊的念头。 小师妹,该多这样笑。 可惜,少女的笑转瞬即逝,浅笑后又恢复往常的平静。 谢元眨眨眼睛,遗憾地叹了口气。 抓着齐黎析的衣摆就准备站起,身子刚起来一半,身后的草丛里突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毛骨悚然。 谢元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冒出涌到头顶,又下意识地跪下抱住了齐黎析的大腿。 僵硬地回头。 墨绿的草丛突然开始颤动,像是里面潜伏着什么庞然大物。 “什…什么东西?”谢元微微瞪大浮肿的眼睛,声音颤抖。 弗清念皱了皱眉,微微上前一步,还没来得及查看,草丛里就叽里咕噜滚出来一个黑影。 撞到了她的腿上,然后停下,躺尸。 是一个人。 只能这样说。 因为那人一身衣服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灰扑扑地,完全看不出来本来的颜色。 脸也被抹的跟花猫一样,辨认不出五官,头发凌乱不堪,还沾满了草叶。 活脱脱一个乞丐模样。 谢元咽了咽口水,平复下心底的恐惧,把头伸到小乞丐的面前。 “喂,累还胡着嘛?” 地上的灰扑扑的人似乎是被叫醒了,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一张肿地跟猪头一样的脸,猥琐,丑陋。 宕机一瞬,然后惊声尖叫。 “啊啊啊啊啊鬼啊!!!” 毫不犹豫地出手。 砰的一声。 谢元唯一一只好眼也肿了。 而小乞丐被吓得直接从地上爬起来,没有任何思索地抱住了离自己最近的东西。 弗清念低头,灰扑扑的人紧紧抱着自己的腿,干净的裙摆被按上黑漆漆地手印,极其刺眼。 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把人踹飞的冲动。 “松手。” 听到声音,小乞丐终于抬头看向了自己抱住的东西。 一张漂亮的过分的脸出现在了眼前。 呦呵,美人。 就是脸别那么冷就好了。 “漂亮妹妹,扶我一把呗。” “腿麻了,起不来。” 小乞丐伸出脏兮兮的手,然后又抛了个媚眼。 弗清念:…… 深吸一口气,忍了又忍。 没忍住。 抬脚。 还没踹,旁边的谢元和齐黎析就开口了。 “丝……丝姐!” “阿虞?” 听到这一声,弗清念硬生生收回了踹人的脚,转头望向两人。 地上的乞丐终于发现了齐黎析,一脸惊喜。 “大师兄!” “你怎么在这里?” 谢元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眼睛肿的眯成一条缝。 “丝姐,真的丝累啊。” 齐黎析伸手将人扶起来,开口解释道:“我们接了宗门的历练任务,来鬼哭森林找天玑草。” “倒是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弄成了这副样子。” 秦韵虞听到这话,脸一下就耷拉了下去。 “别提了,我本来是出来卖丹药,换点灵石,但是没想到半路叫人给坑了,灵石全被骗光了。” “我一气之下就追着那人到了这里,结果不小心惊动了高阶妖兽,一路死里逃生,就变成了这副模样了。” 秦韵虞唉声叹气,长吁短叹。 灵石没追回来也就算了,还差点死掉。 有谁比她还惨。 瞥了眼旁边肿成猪头的谢元。 哦。 看起来好像确实有一个比她惨的。 “这个美人是谁啊,怎么之前没见过?” 秦韵虞简单交代完情况,就开始围着弗清念转圈,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她。 这气质,这颜值,这风姿。 宗门什么时候有这样的人了,这么漂亮的人她没道理没见过啊。 听到她问,齐黎析这才想起来,这俩人好像还没见过。 “小师妹是宗门今年新收的弟子,你那时不在宗门,自然不认得。” 给秦韵虞解释完,齐黎析又转头看向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少女。 “小师妹,这位是星松师叔的亲传弟子,你的师姐。” 弗清念点了点头,还没开口,秦韵虞就迫不及待地凑近,露出一口白牙。 “小师妹你好,我叫秦韵虞。” 弗清念看着眼前一身黑的人,默默后退一步,声音平静。 “秦师姐好,弗清念。” 【叮咚,您的系统已回归】 【秦韵虞,千玄宗灵丹峰亲传弟子,五阶炼丹师,金丹期】 【书中的女配,自小与齐黎析一起长大,暗生情愫,在齐黎析与气运之女修成正果后,滋生执念】 【此生修为停留在金丹期,郁郁不得休,最终自刎】 ————————— 补充:妖兽等级为一到九阶 神兽以人类的修为来划分 人类修为:练气 筑基 金丹 元婴 化神 炼虚 大乘 渡劫 第91章 小师妹…哭了 【宿主有没有想我?】 熟悉又聒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弗清念揉了揉耳朵。 “不想。” 冷漠的宿主。 【系统已经完成升级,并且带回了一大波资料,宿主,激不激动,开不开心】 不开心,甚至是烦躁。 这个系统回来之后,更聒噪了。 弗清念捏了捏指尖,漫不经心地思考。 在等等,等她的力量再恢复一些,她会把这个蜗居在她灵魂里的寄生虫,彻底铲除。 “你的资料就是这个?”弗清念看向已经梳洗干净,露出本来面貌的秦韵虞。 热烈,明媚,一身红裙,是灿烂盛开的葵,热烈且生机勃勃。 这样的人,竟会因为爱上一个人,而郁郁而终,情之一字,何其可怕。 【是的宿主】 【之前并没有这种附属角色的详细资料】 系统谄媚地开口。 它回去将问题上报给了总部,总部那边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迟迟不给回信。 直到半年后才回复,说宿主一切正常,并没有异常。 它一开始得到这个结论之后是不信的,要知道响起的是它的本源警报,怎么可能出错。 但总部也没有理由欺骗它,它也只能相信,收集了一波数据之后才回到宿主身边。 不过好在它离开的这半年没有错过什么重要的剧情。 “小师妹。”秦韵虞从不远处走过来,凑到弗清念的面前,,“不知这组队任务能否多加一人?” “我的灵石被贼人骗光了,现在有些……嗯,缺钱。” “如今回宗门接任务也赶不上了,只能出此下策,不过师妹放心,今日欠你的灵石以后双倍还给。” 她是丹修,来钱最快,完全不用担心还不上,但现在她连买药材的都没有了。 秦韵虞满含期待看着弗清念,一双眼睛不停散发着———我好惨,快可怜可怜我的光芒。 弗清念看着几乎要贴到她身上人,微微后退一步,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微微点头。 “不介意。” “秦师姐。” “好诶!师妹你真好!”秦韵虞一拍手掌,喜笑颜开。 “那我们就出发吧,我这正好有点天玑草的信息!” 她这些日子没少在外面摸爬滚打,正好听到了点不为人知的小秘密,里面恰好就有关于天玑草的。 天玑草别看它叫草,但它其实是朵花,就生长在鬼哭森林的最深处。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把这个消息送回去,就先遇见了弗清念一行人。 “丝姐,累别急,累先帮唔治一下碾。”谢元跑到秦韵虞的身边,抓着她的衣袖就开始撒娇。 秦韵虞看着那张肿的分辨不出五官的脸,一把扯回衣袖,默默后退了两步,脸上的嫌弃不加掩饰,但语气却非常温柔。 “师弟啊,你这是被玄蜂咬的吧,玄蜂不带毒,吃丹药是没用的。” “乖啊,忍一忍,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丝姐……” “咳……师弟,你秦师姐不是说了吗,这没办法治,我们不要再浪费时间了,还是快出发吧。”齐黎析忍着笑意,打断谢元,拖着他的领子就往前走。 原本的三人行变成了四人行,有了秦韵虞的加入,几人的历练之路变得更加热闹。 … 夜黑风高,月明星稀。 阴森的森林里有一处篝火通明,几个人围绕着火堆坐着,一阵芳香扑鼻的烤肉香从鬼哭森林深处传来。 “师姐……”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烤肉,这也太香了吧。”谢元抱着一块肉吃的满嘴流油,嘴巴含糊不清地说着。 “我这次出门除了卖丹药,就是为了去学怎么做菜。”秦韵虞转动着手中的烤肉,头也不抬的回答。 “修仙之路漫漫,要是连口腹之欲都不能满足,那日子也太难过了吧。” 谢元咽下嘴巴里的最后一口肉,抹了抹嘴:“可是,吃这些不是会影响我们修行吗?” 肉食不比灵果灵米,它会在修士的身体里沉积污秽,并不利于修仙。 因此只要踏入修仙之路,就不再食五谷与荤腥。 “那你还吃?”秦韵虞没好气地瞪了言谢元。 谢元缩了缩脖子,往旁边的齐黎析身边靠。 谁叫她做的那么香,这谁能忍住嘛。 也就小师妹那样的人,可以完全不为所动吧。 “吃这些的确是不利于修行,但我要是能解决问题呢。” 秦韵虞扬了扬手中的兔肉,一脸自豪。 齐黎析闻言抬头看了一眼,语气有些怪异:“阿虞……又研究出来了什么丹药?” “嘿嘿,是化食丹。”秦韵虞放下手中的烤肉,开始从自己的储物空间里翻了起来,一瓶瓶五颜六色的丹药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 “诶,怎么找不到?”秦韵虞有些疑惑。 弗清念捡起滚落到她脚边的瓶子,轻轻打开瓶塞,里面飘出一股淡淡的花香,并不难闻,但她竟一时没认出这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丹药。 下意识地又浅嗅了一下,一股更浓郁的香味钻入鼻腔。 下一瞬,所有的画面消失,恍然间,眼前已变成了广阔的海,深蓝色的海水翻涌,激起百丈的浪,兜头盖下。 “啊,在这里。”秦韵虞终于找到了化食丹,随手一丢,扔进谢元怀里。 “以后若是想吃荤腥,饭后就吃一粒化食丹除除污秽,这样就不用怕影响修行了。” “怎么样,我这丹药是不是很有用。” “以后不要再说我炼的是乱七八糟的丹药,只是你们还没有发现它真正的作用而已。” 秦韵虞说了半天,却没人回应,有些疑惑地抬头:“你们怎么不说……” 话还没说完,就愣在原地。 雪白的少女安静地坐着,手指紧紧扣住瓷瓶,往日平淡的眼眸绯红一片,大滴大滴的泪一连串滴落,像是人鱼的眼泪,直直的从眼框中落下,圆润饱满。 明明是在垂泪,但却面无表情,一脸冷淡。 有一种诡异的割裂感。 “小师妹……怎么哭了……”谢元愣愣地问。 齐黎析视线扫过少女手中的瓷瓶,率先反应过来。 “阿虞,小师妹应该是被你的丹药影响了,你快去看看。” 秦韵虞终于回神,连忙走过去查看,但她炼过的药实在太多,一时之间也想不起这是什么丹药的功效。 只能拿起瓷瓶,看看有什么特殊的标记。 但瓷瓶的盖子大开,拿起的瞬间,浅香萦绕。 下一刻,铺天盖地的海浪扑面而来。 第92章 海泪丹 两个风格迥异的少女面面相觑,两两相望,留下了深情的泪水。 “你这是什么丹药?”弗清念流着泪,双目一片绯红,袖中的双手握紧。 秦韵虞吸着鼻子,泪水糊了一脸,声音哽咽:“海泪丹。” “以前看话本的时候,书上的女主角说哭就哭,收放自如,惹人怜惜。” “我就想试试能不能炼一颗丹药,来达到这种效果。” “但好像没成功。”秦韵虞抽噎着拿了一条手帕捂住眼睛,但没一会手帕就湿透,拿下来拧了拧,继续用。 “解药。”弗清念冷冷开口。 “没有。” “……” “药效持续多久?” “至少三天。” “……” 弗清念不说话了。 安静地坐在凳子上,面无表情的流泪,沉默是金。 所以,千玄宗真的没有正常人吗…… 她后悔了,她就不该进千玄宗。 也不该乱碰秦韵虞的东西。 齐黎析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嘴角压制不住的上扬,一张俊脸憋的通红。 秦韵虞在炼丹上面非常有天赋,可她却总喜欢炼制一些作用非常诡异的丹药。 对普通的丹药完全不感兴趣,所以到现在才堪堪是个五级炼丹师,但她那些奇怪的药丸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不受丹药等级的限制,甚至有一次药倒了星松真人。 星松一怒之下就把秦韵虞赶了出去,勒令她什么时候晋升到六阶炼丹师,什么时候才能回宗,这也是她一直流浪在外的真实原因。 夜色沉沉,篝火静静地燃烧着,四人围着唯一的光源面面相觑。 两个泪眼朦胧,一个鼻青脸肿,唯有齐黎析一人格格不入。 “咳……”齐黎析忍了又忍,终于压下嘴角的笑意,“夜深了,快休息吧,天玑草还未找到,我们要加快速度了。” “今晚我来守夜,你们好生休息。”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踩着着露水和朝阳,四人又踏上了寻找天玑草的路途。 缓慢匀速地向着鬼哭森林的最深处前进。 弗清念在眼上绑了一条灵力变化的丝带,泪水涌出时就会被灵气冻结粉碎成沙,如此便不会再有泪落下,但双眼却无法视物,只能用神识代替,秦韵虞也跟着有样学样地绑了一根丝带。 而谢元自觉如今的脸难以见人,拿了一个帷幕戴在头上,遮住脸庞。 自此,四人的队伍顿时看起来神秘无比,几人在森林穿梭时凭借这一身装扮吓退了不少想来打劫的散修。 而鬼哭森林本就人烟罕至,因此一直走到鬼哭森林最深处,他们都没遇见一个人。 “咱们都找了这么久了,怎么连天玑草的影子都没有看见啊。”谢元掀开面前的帷幕,眼睛已经消肿,但依旧一片青紫。 齐黎析一剑斩碎扑过来咬他的诡异藤蔓,脚步不停地向前走,“这天玑草要是那么容易找到,那这任务也不会是难度最高的了。” “师弟要有耐心,不要那么浮躁。” “大师兄说的对,谢小元你得改改你的小毛病,你这一路上可没少闯祸。”秦韵虞也扭过头冲谢元说道。 谢元听到这话一愣,面上浮起一抹愧疚和尴尬。 “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进鬼哭森林之后,不管他走到哪里都会莫名其妙的引来妖兽的仇恨。 引来的妖兽也只揍他一个人,对待其他人就像空气一样,理都不理一下。 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啊,这也太奇怪了。 弗清念走在队伍的最后面,眸光闪烁,抬手摸了摸手腕间的红痣,不自觉地想起了空间中的北灼言。 难道是他做的? 北灼言和谢元一直不对付,如今这么怪异的情况,的确很有可能是他报复谢元的小手段。 思索间,裙摆突然一阵拉扯感,似乎有什么重物爬到了她的衣服上。 弗清念低头望去,是一只通体呈红色的有点像鹿的动物扑在了她的裙摆上。 身上挂着乱七八糟不知名的花草碎叶,四只蹄子布满湿润的泥土,全部都蹭在了她新换的衣服上。 这是什么东西? 她一直用神识观察着四周,竟然完全没有发现它的踪迹,甚至已经触碰到她,她才感受到。 红色的小鹿不知道弗清念心中的疑惑,看见她完全没有想理它的意思,就开始顺着少女的衣摆向上攀爬。 污泥顺着裙角向上蔓延,弗清念呼吸一滞,下意识地抬腿。 【啊啊啊啊啊啊是麒麟啊!!!宿主你别……】 砰的一声,红鹿倒飞出去,撞击到树干上然后掉落在地上,再也没有声息。 系统在弗清念脑海里惊声尖叫,然后戛然而止。 【……】 它就晚了一秒,它的宿主居然就把神兽踹飞了。 系统只觉得自己统生艰难。 齐黎析几人听到那一声巨响都齐齐回头望去,就看到蒙着眼睛的少女散发着冷气,裙摆上粘着泥土,而古树之下躺着一个生死不明的小鹿。 “小师妹,发生了什么?”齐黎析迈步走到少女跟前,有些疑惑地开口。 “秦师姐你快来,它好像还活着!”谢元蹲到小鹿旁边,探了探它的鼻尖,发现它还有点微弱的呼吸,就赶紧招呼秦韵虞过来。 秦韵虞闻声赶去,一蹲下还没来得及观察伤势,视线就被红鹿身上粘着的花草吸引。 这是…… 【宿主!!!!!】 【那是神兽麒麟,是气运女主的机缘,你快去把它救活然后契约】 系统崩溃尖叫。 弗清念闭着眼眸,忽略系统刺耳的声音,神识向麒麟探过去,片刻后才开口,“它只是撞晕了而已,并没有什么大碍。” 既然都是神兽了,应该也不可能轻易死亡。 【那宿主你快去契约,这是咱们的主线任务】 “拒绝。”弗清念想也不想地回答。 她绝对不可能再契约妖兽,北灼言那样的意外发生一次就够了。 跟她扯上关系,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她还没有自私到让他人承受自己的苦难。 【宿主,那可是神兽,是最珍贵最稀少的神兽,为什么拒绝?】 据它资料记载,这应该是这个位面唯一一只神兽吧。 宿主是有什么心事吗? 好东西都跑到脸上了都不要。 “没有理由。”弗清念看着悠悠转醒的麒麟,声音冷淡。 第93章 麒麟 秦韵虞将苏醒的麒麟抱起来,走到弗清念面前,一脸惊喜:“小师妹,这只小鹿是从哪里来的?” “咱们撞大运了,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它身上粘的花草叶极有可能就是天玑草!” 弗清念闻言望向麒麟,对上它湿润的眼睛,“不知道,是它自己找来撞上我的。” “好吧。”秦韵虞遗憾地叹了口气,“要是它会说话就好了,这样就能知道它是从哪里过来的了。” “师姐就别做梦了,妖兽怎么会开口说话。”谢元也凑过来,摸了摸麒麟的脑袋,“除非它是传说中的神兽。” 只有神兽,才能口吐人言。 其余的妖兽,不管阶级多高,也只是灵智提高,但并不会说话。 “主人!” 突然,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谢元蒙了,有些不敢置信,指着秦韵虞怀里的麒麟,结巴道:“它……它它它说话了!” 齐黎析面上温和的表情也在这一声中开裂,一脸的震惊。 他们如今是在鬼哭森林最深处,本就不可能出现普通的妖兽或是凡兽。 乍一下出现这样一只奇怪的东西,他本就有所警觉,但也只是以为它是一个性格温顺的高阶妖兽而已。 “居然……真的是神兽?”秦韵虞抱着开口说话的麒麟也是一脸恍惚。 她……她居然碰见了神兽,不仅碰见了,如今还在她怀里。 “主人,我要你当我的主人。” 麒麟从秦韵虞怀里挣扎出来,奋力一跳扑向了蒙着眼睛的少女。 弗清念后退一步,迅速抓住了麒麟的一只角,没有让它扑过来,抬手把它高高拎起,“我不是你主人。” “我也不想当你主人。” 说完这句也不管它是什么反应,随便把它丢在地上,转身就走。 系统已经在弗清念脑子里炸开了锅,但她却不为所动。 麒麟看着少女已经走远,连忙跟了上去,在她身后不停叫唤:“主人主人,你为什么不要我啊,我很有用的。” “你别丢下我啊。” “主人……” 一人一兽已经走远,原地只留下三个宕机的人。 秦韵虞明艳的脸上写满了惊讶,嘴唇有些颤动,“神兽居然……自动认主了!” 小师妹这是什么神仙运气。 “但是她为什么不要啊!” “那可是神兽啊!”秦韵虞愣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大声喊道。 秦韵虞不明白,但谢元却有些理解弗清念的想法。 “小师妹她,应是不想剥夺那只神兽的自由,毕竟一旦契约立下,就无反悔的机会了。” 它将永远成为别人的契约兽,供人差遣。 秦韵虞听到这话一下愣在原地,望向少女离开的方向。 这个新来的小师妹,竟是这样的人吗。 如果是她得到如此殊荣,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同意,从未想过那只神兽以后会不会后悔,也不会替他考虑。 而小师妹她,却拒绝的那般干脆,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明明那样冷淡,却……意外的慈悲。 两相对比,竟显得她心胸狭隘,自私卑劣。 秦韵虞轻笑一声,吐了口气,心中却没有一丝不悦的情绪,甚至通明澄澈。 她突然觉得,她会和这个师妹成为朋友。 这样的人,她喜欢! 而已经走远的弗清念已经被系统和身后紧追不舍的麒麟吵得头大。 “闭嘴!”弗清念停下了脚步,揉了揉眉心,这一声直接脱口而出。 瞬间,系统和麒麟都不叫了。 弗清念转过身走到麒麟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它,“你为什么非要认我为主。” 非她不可。 神兽如果自己不愿被契约,无人可以强迫他,但如今这只麒麟竟主动把自己往火坑里送。 明明身份尊贵,无论生活在人间还是妖族,都会比跟着她要好万倍。 麒麟瞪着水润的眼睛,声音柔软干净:“我……我不知道。” “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很亲切。” 他刚诞生不久,连传承记忆都还没开启,周围也没有其他的同类或是神兽。 森林的妖兽们都很怕他,总是看见他就躲的远远的。 他只能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吃饭睡觉看月亮。 这是他第一次在一个人身上闻到那么特别的味道。 像……同类的味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想跟着她,哪怕是被契约,只要能留在她身边,怎样都好。 但是为什么这个人不愿意,明明那群妖兽说他身份尊贵,人类会想方设法的得到它。 “主人……你别丢下我,我很有用的。” “我是麒麟,是祥瑞之兽,可以给你带来好运,等我长大之后,力量会变得很强,可以保护你的。” 麒麟可怜兮兮地望着蒙眼少女,眼睛雾蒙蒙一片,几乎落下泪来。 但这样一副弱小可怜的模样却无法打动那冷冰冰的少女。 弗清念后退一步,神识扫过麒麟水润的眼睛,心底毫无波澜。 “我不需要你带来好运,也不需要你的保护,所以,不要在跟着我。” “我不会,契约任何一只妖兽。” “为什么?”麒麟向前走了一步,急急地询问。 “我已经有一只了。” 弗清念转过头,轻声回应,然后不带一丝犹豫地离开,并不管这一句话给麒麟造成了什么影响。 人类每次只能契约一只妖兽,除非妖兽死亡,否则无法再次契约。 这是麒麟从别的妖兽口中得知的消息,本想着用契约就能跟在这人身边。 但如今,竟是用错了办法。 她有妖兽了,她不要他。 【宿主,你什么时候有的妖兽?】 系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明明它几乎时时刻刻地跟在宿主身边,竟然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契约了一只妖兽。 它查过它离开后这半年宿主的生活,她一直都在千玄宗,根本不可能接触到妖兽。 那就只有在七巧星阳塔时,被屏蔽的那两次了。 所以…… 【宿主你契约的,不会是七巧星阳塔里被镇压的那只妖兽吧】 那个可怕到极点的男人。 “嗯。” “你既然知道了,就不要再劝我契约麒麟。” 【……】 真好。 本就崩了的剧情崩的更厉害了。 它要不要去辞职呢。 这工作干不了一点了。 第94章 叫你姐姐好不好 “小师妹,那神兽还跟在后面。”秦韵虞微微凑近纤细雪白的少女,低声轻语。 “用不用,再赶他走?” 弗清念伸手抚了抚眼角,那里还是一片水意,收回手,将指尖的水渍甩落,这才开口回话:“不必。” “他想跟就跟,这是他的自由。” 她说的已经足够清楚。 秦韵虞抿了抿唇,余光瞥了眼角落里的身影,轻叹了口气。 这神兽也是个倔驴,小师妹不想要他,居然还是寸步不移的跟着,也不知道小师妹身上到底有什么魔力。 这两天麒麟为了能够留下,给这几人指了天玑草的方向,但也并没有换来少女的青睐。 只是淡淡地道谢。 然后轻声驱赶。 幼小的麒麟缩在角落,泪水挂满了眼眶,粉嫩的鼻头一片潮湿,下巴搭在蹄尖,歪着头软软地看着少女的背影。 想亲近…… 一定要留下。 系统看着麒麟可怜的模样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宿主的心是铁做的吗,这么可爱的神兽说不要就不要。 既然已经没办法契约,那也不能就这样抛弃。 剧情再烂主线也得走,只要……差不多就可以了吧。 系统这样想着,然后开始翻起了自己的小金库。 它得贿赂一下宿主,万一她就回心转意了呢。 …… 黝黑湿润的沼泽地散发着浓郁的土腥味和潮湿的气息,偶尔会有气泡从中冒出,发出轻微的声响。 轻盈柔软的白花生长在沼泽的周围,零零散散,数量稀少。 一阵微风袭来,白花就像是被利刃切割一般,花朵竟完整的从花茎上脱落。 再一缕阳光洒下,被照射到的花开始大片大片的落下花瓣,然后缓慢枯萎变干。 齐黎析看着这一幕眼睛里浮起了震撼,“怪不得天玑草这般稀少,这也……太脆弱了吧。” 被太阳晒就死,风吹也不行,声音稍微大一点也立马就枯萎。 就他们来的这一会,就已经死了一大片。 本来就不多,如今就只剩几朵还坚挺的活着。 秦韵虞也被这一幕惊的不行,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脆弱的药材。 这要怎么采摘。 她心里刚这样想着,漆黑的沼泽地里突然闪过一抹红影,在抬眼那花就已经完完整整地被那抹红影叼在嘴里。 麒麟小心翼翼地靠近,然后轻轻将嘴里脆弱的天玑草放到弗清念的面前,做完这一切之后又后退几步,眨着眼睛望着她。 一片孺慕之情。 秦韵虞连忙过去用灵力轻轻包裹住花朵,用最轻的力气放进一个特制的盒子中,这才安心地扔进储物空间。 “啊,任务终于完成了,真是太轻松了。”秦韵虞懒懒地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说着。 “咱们找了好几天的天玑草连影子都没见到,这小神兽一出现,咱们立马就找到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神兽,真是个福星。” “是麒麟,漂亮姐姐。” 麒麟软软的声音响起。 “跟我待在一起会染上我身上的祥瑞之气,所以留下我吧。” “我会很听话的。” 秦韵虞眼神一亮,往前走了几步靠近他,“那你会找药材嘛?” “会的。”麒麟点点头。 谢元也凑上去,掀开兜帽,“那我也会变得好运咯!不用被妖兽追着揍了吧。” 麒麟走过去,轻轻吐了一口气息在谢元身上,软绵绵地开口:“你身上沾染了我的气息,它们不敢再来找你了。” 说完后麒麟又走到弗清念的面前坐下,乖巧地望着她,“主人,让我跟着你吧。” 秦韵虞和谢元也侧过头看向弗清念,双手合十拉长声音地说道:“小师妹你就让他跟着吧,只要不契约,他就是自由的,随时都可以走。” “咱们千玄宗不排斥妖兽,可以收留他的。” “他还那么小,就这样把它丢在外面也太残忍了吧。” 弗清念哪怕不能视物,也能感受到那三双炙热的眼睛,一阵沉默后,刚要开口就被系统的提示音打断。 【发布任务:收留神兽麒麟并带回千玄宗】 【任务奖励:九曲凝神木】 “九曲凝神木?”弗清念一愣,“有什么用?” 系统搓了搓手,语气极其谄媚。 【宿主只要做任务,就可以拥有,到时候不就知道了吗】 【这任务很简单的,不需要契约,只要带回宗门就好了】 【宿主~】 “小师妹~” “就留下他吧~”几人异口同声。 系统和秦韵虞几人一起拉长声音叫唤着,声音矫揉造作,弗清念只觉得脑门上有青筋爆出,有被恶心到。 “我知道了,不要再叫了。”弗清念抚了抚眉心,声音无奈,“那就……留下吧。” 麒麟一脸喜悦,围着少女蹦蹦跳跳,还轻轻用小角蹭着她的裙角,“主人真好,我会很乖很乖,不会闯祸的。” 谢元:诶? 它是不是在拉踩我。 弗清念微微后退一步,避开了麒麟的触碰,“嗯,不要叫我主人。” “那我该叫主人什么呢?”麒麟乖巧地抬头,雾蒙蒙的眼睛看着她。 少女没理,只转身离开,微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随你。” 小小的麒麟跟在后面,摇头晃脑的,绵软一片。 “那叫你姐姐好不好。” “姐姐……” 秦韵虞远远跟在后面,捂住心口,脸上荡漾着笑。 这两个,也太可爱了吧。 既然已经找到天玑草,几人便也没有理由再停留在鬼哭森林中,返程的时候因为有麒麟在,一路上非常顺利,谢元也没有再受到妖兽的袭击。 弗清念与秦韵虞体内还海泪丹的药效也散了大半,已经不会再时时刻刻流泪,虽说偶尔还是会掉几滴眼泪,但已经不需要丝带蒙住眼睛。 错过了一切的北灼言也终于苏醒,弗清念将他从空间中放了出来。 他一出来,就和贴在弗清念脚边的麒麟对上了视线。 软萌的黑球乖巧地蹲在少女的肩膀,金色的眼眸死死的盯着那只红色的小鹿。 他不过是睡了一觉,这个人是从哪里找出来的神兽。 怎么,有他一只还不够吗。 北灼言只觉得心口有股无名火在烧。 但他分不清情绪。 下意识地将心底的烦躁归结于,对麒麟主动要求契约的愤怒。 高贵的神兽,居然低声下气的祈求人类,只是为了跟随。 真是,愚蠢又可笑。 ————————— 北灼言:居然主动跟着人类,愚蠢! ———后来 北灼言:念念,别丢下我。 第95章 王…好小气 柔软娇小的黑团从少女肩上跳下,落到麒麟的头上,让他驮着自己。 可爱的小鹿头上顶着一只更可爱的萌物,乖巧又懂事地走着。 秦韵虞只觉得自己要被萌死了,托着脸颊双眼放光地看着两小只。 “小师妹,这只也是你的?”她指了指黑球。 这么可爱的小东西,小师妹居然有两只! 弗清念没什么情绪地回头望了一眼,又淡定地收回视线。 “嗯。” 没想到,北灼言居然和麒麟相处得很是愉快。 往常恨不得时时刻刻窝在她身上,如今竟主动贴到了麒麟身上。 因为是……同类嘛。 所以分外亲切? 弗清念这样想着,所以也没有再去管。 但她不知道的是,麒麟已经被北灼言吓得无法思考。 极端的压迫感从头顶传来,哪怕没有接受传承记忆,麒麟依旧下意识地开口。 “王……王上…” 听到这一声,北灼言眯了眯眼睛,“你认识我?” 麒麟声音颤抖,几乎不成腔调:“不……不认识。” “我……传承记忆……还没有开。” 但血脉告诉他,这种程度的压制,除了是王,不可能还有第二位。 北灼言冷冷扫了眼脚底下的麒麟,语气冰冷,还夹着一丝血脉压制,“为什么要跟着她?” “你难道不知,人类是一种什么样的种族吗?” 麒麟腿一软,差一点就栽倒在地上,但北灼言又在他头顶上坐着,于是又硬生生地站直了身子,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我在她身上,闻…闻到了王的气味。” “我……我以为是同类。” 北灼言简直要被这只麒麟蠢笑了,只是闻到了点气味,就敢直接贴上来。 但到底还是念及同族之情,于是出口警告。 “麒麟一族,从鳞片血液到骨骼,全部都是至宝,人类贪婪无耻,你不该出来,更不该跟在他们的身边。” “那只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离开这里,实力没有强大之前,不要出现在人类面前。” 麒麟似乎已经适应了血脉里的压制,声音终于逐渐平稳,不再颤抖。 “不,王上。” “我要跟着您。” “没有哪里,比跟在您身边更安全了。” 那样强大的血脉,只是靠近,力量就会自动变强。 没有任何一只神兽,不想跟在他的身边。 北灼言听到这话,罕见地沉默一瞬,金眸里浮起一丝自嘲。 他如今被一枚契约死死地拴住,生死都由他人决定,何来安全一说。 他连自己都护不住,又怎么能给这只麒麟提供庇护。 “你不……”北灼言刚想开口拒绝,却被麒麟打断。 “王上,姐姐都答应我跟着了,还有,姐姐是王上的主人,那就是我的主人。” “麒麟肯定要跟着主人的啊。” 北灼言愣了一瞬,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麒麟口中的姐姐是谁,又在下一秒浮起不爽。 什么主人! 她才不是他的主人! 还有,什么叫他的主人就是麒麟的主人,明明连契约都没有,就这样倒贴。 蠢死了! 北灼言心情微妙的不悦,也不再开口,就冷冰冰地坐在麒麟脑袋上,散发冷气。 头顶传来愈发强烈的压制感,麒麟走路的腿都在打哆嗦。 秦韵虞注意到后,迈步过来蹲在麒麟面前,声音温柔到了极点,“小麒麟,你是不是累啦,姐姐抱着你走吧。” 说罢就伸手将麒麟从地上抱起来,塞进怀里,而北灼言则在秦韵虞伸手过来时就回到了弗清念的身边。 感受到肩上传来沉重,弗清念微微侧眸,却刚好对上一双愠怒的眼睛。 少女呆愣了一瞬,心里慢腾腾地浮起疑惑。 怎么又生气了? 没有人惹他啊。 妖的世界真奇怪,情绪总是莫名其妙。 …… 安和镇。 华灯初上,街道被万千灯火照亮,宛若白昼,道路两侧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热闹极了。 人群熙熙攘攘,欢声笑语回荡在空气中,孩童们手上提着各式各样的花灯,蹦蹦跳跳,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 弗清念几人终于在灯会结束之前赶了回来,刚到就看到这热闹非凡的景象。 谢元按耐不住性子,一溜烟地钻入人群中,消失在人海中。 秦韵虞抱着从未见过人类灯会的麒麟站在齐黎析身边,抬头望向他,眼神明亮干净,“大师兄,要一起逛灯会吗?” 齐黎析垂眸对上少女的眼睛,沉默片刻,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看向弗清念,“小师妹,要一起吗?” 弗清念迈步的腿顿住,微微回头,看向站在一起宛若一对璧人的男女,脑海里莫名回忆起系统给出的资料。 ──暗生情愫,郁郁而终。 少女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视线从秦韵虞明媚的脸上扫过。 “不了大师兄,我便不和你们一起了。” “我不喜人多的地方。” 说完,弗清念望向麒麟,抿了抿唇,又开口:“过来。” 还是,不要让麒麟打扰这两人过二人世界好了。 麒麟听到呼唤眼神一亮,连忙从秦韵虞怀里跳出来,踏着小碎步跑到少女身边。 秦韵虞看见少女的行为,眼里闪过一丝明悟。 没想到这么冷淡的人,居然看出来了她的小心思。 还给她创造空间。 这师妹也太贴心了吧,更喜欢了。 “那小师妹,我们先去逛灯会了哦,等晚上回来我请你吃宵夜!” 秦韵虞说完这句话就拽着齐黎析的袖子往闹哄哄的人群里钻去。 弗清念看见两人远离的背影,刚想迈步,却又见刚刚离开的少女突然回头,然后冲她灵动的眨了眨眼睛,做了一个口型后才消失在人海中。 她说的是──谢谢小师妹。 雪白的少女安静地站着,静静地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沉默了片刻,突然弯了弯唇,轻笑一声。 “你们两个,想去看看人类的世界吗?” 趴在弗清念肩上的北灼言终于在这一声中回过神来,因那抹笑而跳的有些快的心脏缓缓平稳。 还未等他回答,站在少女脚边的麒麟率先开口了。 “想!” 软萌的红色小鹿乖巧地仰头,眸子水润而闪亮,“姐姐,抱。” 弗清念低头望向麒麟,思索了一瞬,就弯下腰准备抱他,但刚刚还一脸期待的麒麟却突然避开了她的手,往后退开了几步。 “怎么了?” “姐…姐姐,我…我突然不想抱了,我想自己走。” 麒麟顶着北灼言充满杀气的眼神,声音僵硬地回答。 弗清念一愣,也没有坚持,站直了身体后缓缓开口:“好,那你要跟紧了。” 身上的压制终于消失,麒麟猛的点头。 “好的姐姐,我们快走吧。” 得到回应后弗清念没有犹豫,带着两小只就往人群中走去。 麒麟慢吞吞地跟在后面,望着少女的背影,沉默地想着。 王……好小气。 第96章 别扭的王 雪白清冷的少女肩上趴着一只软萌的黑球,怀里还抱着一个模样新奇的小鹿,特别的搭配引得周围的人频频回头。 弗清念感受着周围嘈杂的声音和鼻尖混乱的气味,有些不适的皱了皱眉,但依旧耐着性子,在街上随意的走着。 偶尔还会开口介绍一些摊位上的小玩意给两小只听。 但北灼言却并没有兴致去听少女的说话的内容,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被她抱在怀里的麒麟,眼底的情绪浮浮沉沉。 麒麟颤抖着身体,把头死死埋在少女的怀里,企图以这种方式来忽视脊背上毛骨悚然的视线。 刚刚在街上,因为人数众多,怕麒麟被不小心踩到,弗清念还是选择将他抱起来, 麒麟还没来得及享受少女柔软的怀抱,就被自家王上一直盯着,他只觉得他整个兽都不好了。 他欣赏周围热闹环境的欲望消失的一干二净,现在只希望弗清念能把他放开。 他感觉他再被抱一会,他的小命可能就交代在这里了。 “姐…姐姐,我们回去吧。”麒麟小心翼翼地抬头,传音给弗清念,“我…我有点困了。” “嗯?” “困了?” 弗清念垂眸看向怀里的麒麟,眼眸闪过疑惑。 怎么突然困了,明明刚刚还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 但她也没多想,只觉得他是真的困了,毕竟麒麟才刚诞生不久,的确需要多休息。 “那你呢,要回去吗?”弗清念侧眸望向肩膀上的黑球。 北灼言看着少女眉眼间的烦躁,眨了眨眼,微微点了点头。 这人明明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场合,竟还一直耐着性子陪着他们。 还真是……出乎意料的温柔。 见两人都同意,弗清念也没有什么迟疑,直接就往客栈走去,她本就不喜欢这种地方,自然也不可能多待。 …… 风华客栈。 弗清念将两小只放在庭院中,拍了拍黑球圆润的脑袋,开口道:“我要去沐浴,你们在这里待一会,不要乱跑,我很快回来。” 说罢转身就回到屋内,身形一闪就出现在了空间。 少女缓缓褪去衣物,整个人泡进灵泉水中,纯净的灵气将周身混乱的气味冲散。 直到鼻尖再也没有异样的味道,少女紧皱的眉才慢慢放松。 安静地沉入水中,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客栈的庭院里。 石桌上。 北灼言感受着头顶转瞬即逝的冷意,微微眯了眯眸,站直了因为少女触摸而有些发软的身体。 麒麟则乖巧地躲在一个离房间极远的角落里,怯生生地看着桌上的黑球。 “王上……” “你别……别生气了。” 听见麒麟卑微到极点的声音,北灼言冷哼一声,“我没生气。” 他为什么要生气,有什么好生气的。 北灼言下意识地忽略了刚刚少女抱麒麟时,心底泛起的那微弱的酸。 麒麟听见北灼言的回答,默默闭上了嘴巴。 王上……居然不承认。 明明就是在生气姐姐抱了他没有抱王上。 真是别扭的王。 …… 风华客栈门外的阴影里,站着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雷二看着手里的纸条,用胳膊肘戳了戳身边的人,“老大,雇主给的地址就是在这里了。” “现在要进去吗?” 雷一也看了眼纸条,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 “进。” “今晚上举行灯会,她肯定不会在客栈里。” “咱们正好进去布置好陷阱等她回来。” “走!” 话音落下两个漆黑的影子就消失在了原地,瞬间出现在了弗清念小院的门口。 雷二刚准备进去,就被雷一拎着衣领拽了回来。 “咋啦老大?”雷二扯了扯脖子上有些勒的衣领,疑惑地开口。 但雷一却没理他,只是沉沉地看着小院的地上,眼底闪烁着惊疑。 “这阵法……” 雷二听见这一声,有些茫然,“什么阵法?” “风华客栈不都用的是迅隐阵吗,老大你应该很好破解吧。” 雷一缓缓摇头,眼底浮现起凝重,“这不是讯隐阵,这阵法比那个高级太多了。” “这是隐杀阵,进去后一旦踩错,无论是什么修为,都必死无疑。” 雷二缓缓睁大眼,目露震惊。 “靠!隐杀阵!” “这雇主要杀的是什么人,连这种阵法都会。” 雷二吞了吞一下口水,摸了摸剑柄,“那老大,咱们这还能进去嘛?这任务……还接嘛?” 雷一瞥了眼小院,暗骂一声。 “接!” “事成之后,必须叫那人多给点报酬。” 话音落下,雷一从空间中掏出一个法宝,划破指尖滴了一滴血,法宝瞬间闪烁起乳白的光芒。 “快,把手放上来,这法宝可以短时间内让阵法无视咱们,记住,一会过去的时候千万不要松手。” 雷二闻言连忙把手放在法宝上,紧紧跟着雷一的步伐走进了小院。 两人刚踏进小院,法宝便瞬间熄灭。 “赶紧布置,时间紧迫。”雷一把法宝扔进储物空间,对着雷二道。 但雷二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愣愣地盯着石桌。 北灼言看着突然出现的人,微微后退了几步,金眸里浮起杀气。 这些人……身上沾满了鲜血的味道。 是杀手。 这个女人怎么会有那么多仇家。 隔三差五地被追杀。 雷一忙碌了半天,发现雷二居然什么都没干,气不打一处来,一脸怒气的回头,就要开口怒骂。 “白痴你干嘛呢,怎么一动不……” 话没说完,雷一也愣在了原地,看着角落里红的亮眼的小鹿,一脸懵。 脑子一片浆糊,但身体反应极快,瞬间用灵力封住了麒麟的嘴巴,然后用缚灵绳将他绑住。 雷一刚将麒麟抓在手里,还没来得及开口,不远处就传来雷二压低的声音。 “老大,你看我抓到了什么?” 雷一回头,看向雷二,只见他手中也捆住了一只。 雷二这时候也看见雷一手中的麒麟,面上浮起问号。 “怎么有两只!?”两人异口同声。 雷二疑惑地挠了挠头,视线在北灼言和麒麟之间来回转。 雇主的要求是杀了目标人物,然后活捉她身边的妖兽。 “老大,雇主没说这人有两只妖兽啊,咱们要带哪只啊?” 雷一咬了咬牙,看了眼两小只,心一横,“不管了,两个都带着。” 瞥了眼天色,雷一掏出法宝,“来不及了,咱们先撤。” 他们已经在这里浪费了不少时间,不确定目标人物什么时候回来,在别人的阵法里打架就是找死。 如今能抓到两只妖兽,任务就已经完成了一半。 这目标人物会隐杀阵,指不定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他们还是比较惜命,才不打没准备的仗。 下一瞬,两人消失在了小院里,没有惊动任何东西。 两人离开后没多久,弗清念就从空间里出来回到了客栈的房间。 少女拿出一盘灵果,推开房门,刚准备开口招呼两小只吃东西,却在踏出房门后愣在原地。 院子……有人来过。 弗清念缓缓走到刚刚的石桌前,放下手中的灵果,苍白的指尖搭在桌沿上,缓缓闭上眼睛,神识瞬间包裹住客栈。 只一瞬,少女就睁开了眼睛,眼底浮起冰冷的杀意。 有人,带走了北灼言和麒麟。 第97章 彻底入邪 风凉月冷,夜色重围。 两个黑衣人在月色下迅速的移动着。 冷风呼啸,将两个黑影手里的萌物吹的毛发凌乱。 被缚灵绳绑住的麒麟惊恐地瞪大眼睛,眼里升腾起点点水润,嘴巴被封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呜咽声。 他的灵力被封住了,如今竟连挣扎的能力都没有。 北灼言则紧紧闭着双眼,圆滚滚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他离弗清念太远了,灵魂深处传来的疼痛几乎瓦解掉了他的全部理智。 仿佛世间只剩下了这种难耐的痛苦。 雷一和雷二抓着两小只不停地朝着一个方向移动,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北灼言已经晕死过去后两人才终于停下。 一片漆黑幽冷的树林里,有一个穿着黑色兜帽的人静静地站在那里,宽大的帽沿垂下,遮住一半的脸庞。 “道友,你要的妖兽带来了。”雷一将麒麟和黑球扔到那人的面前。 “剩下的灵石,何时给我们。” “这么快,人呢,已经解决了吗?”黑衣人缓缓扯下兜帽,露出一张清秀的脸,正是失踪许久的苏清绮。 听见这话,雷二脸上瞬间露出怒气,“这位道友做事也太不厚道了,那人会隐杀阵你怎么不说。” “想让我们去送死吗?” 苏清绮闻言一愣,面上浮起茫然,“什么隐杀阵?” 但她也没愣多久,脸色就又阴沉了下来,“你的意思是,你没把弗清念杀了?” 雷二冷哼一声,语气有些不耐烦:“这任务我们只能做到这,人我们杀不了,妖兽已经给你带回来了。” “快点把剩下的灵石给我们付清。” 苏清绮嗤笑一声,红唇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一个金丹而已,你们两个化神还会怕她?” “就算有阵法,你们不会把她引出来再杀么。” “人杀不了,你们也别想要剩下的钱。” “你!”雷二被苏清绮嘲讽的语气气的够呛,伸出手指向她,但又在下一瞬被雷一拉住扯回来。 “别冲动,这是雇主,别坏了规矩。”雷一抓着他的手,传音过去。 “这人说的也对,阵修一般修为都不高,只要她敢出阵,咱们就能杀。” “稍安勿躁。”雷一拍了雷二的肩膀。 雷二愤怒的情绪终于缓缓消减,但一双眼睛还是不爽地盯着苏清绮,冷哼一声,不再开口。 “道友,任务可以继续做,但这酬金您可得多给一些,刚刚那隐杀阵可是耗费了我的法宝。” 雷一弯腰行礼,目光直直地望着苏清绮,但语气恭敬异常。 被一个化神卑躬屈膝地对待,苏清绮眯了眯,不悦的心情缓缓被替代,伸出手指勾了勾头发,不冷不淡地应了一声。 “知道了,事成之后,自会多给你一份补偿。” “但我一定要弗清念死!” 雷一扯了一把不服气的雷二,又弯了弯腰,恭敬回答。 “是。” 苏清绮看着面前行礼的两人,轻笑一声,也不再理他们,转过身走到两小只面前。 看着地上挨在一起的麒麟和北灼言,苏清绮眼眸里浮起疑惑。 她从系统那里得知弗清念已经找到了神兽,这才派人来抢。 但如今,这怎么有两只。 地上的黑球已经苏醒,一双金眸在黑夜里熠熠生辉,灵魂上的痛苦让他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看起来弱小又可怜,但那双眼的深处却蕴藏着滔天的杀气。 又是这个恶心肮脏的人类。 上一次追杀弗清念的就是她派来的人,如今竟又再次袭击。 真是该死。 苏清绮眨着眼睛看着地上的黑球,眼底浮起惊艳。 她刚刚问过了系统,那只红色的小鹿就是传说中的神兽,虽然很是可爱,但却没有眼前的这只小黑球长得讨喜。 那双金眸漂亮的仿佛像璀璨的太阳,吸引着人靠近。 弗清念什么时候还养了这么一只小东西,她从没见过这种模样的妖兽。 说来也巧,北灼言在弗清念身边待了许久,几乎整个千玄宗的弟子都知道小师妹身边跟着一只模样可爱的黑球。 但苏清绮却每次都阴差阳错地错过,如今竟是第一次见到北灼言。 苏清绮看着黑球颤抖着的身体,嘴角勾起一个温和的笑,缓缓伸出手靠近他。 “小可爱,别怕,姐姐不会伤害你的。” “你乖乖的,跟着我吧,姐姐养你,我会好好对你的。” 北灼言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手,心里升腾而起滔天的怒火,浓郁的情绪几乎要压制住灵魂撕裂的疼痛。 这个人类把他当成了什么! 让他跟着她,他宁愿被锁在牢笼里一辈子。 北灼言拼尽全身的力气,猛地向后一滚,避开了那双手。 他根本无法接受被这个肮脏的人类触碰到分毫。 那只会让他恶心至极。 苏清绮一僵,眼底浮起一丝淡淡的的阴狠,嘴角的笑意微微收敛了一些。 “怎么,不愿意?” “跟在弗清念那个贱人身边有什么好!” “一个畜生,凭什么也敢给我甩脸色!” 看着黑球金眸里透出的厌恶,苏清绮面上到表情终于挂不住,变得狰狞癫狂,丹田处的阴暗终于将她全部的灵气玷污。 苏清绮,此刻,彻底变成了一个邪修。 “弗清念的东西,和她一样该死。”苏清绮垂下眼眸,低声细语,手上凝结出杀机。 五指成爪,猛的抓向北灼言。 她要他死! 麒麟看见这一幕猛地瞪大眼睛,身子不停地扭动着靠近北灼言,想要替他挡下攻击。 不可以伤害王! 但他的速度太慢,慢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双手覆着杀机攻向他的王。 麒麟水润的眼睛瞬间溢出泪珠,喉咙发出低吼,身上火红的毛发开始慢慢发出微光。 竟是在燃烧血脉,准备强行妖化。 北灼言伏在地上,灵魂的痛苦几乎让他无暇顾及麒麟的异样。 充满杀气的风刮来,黑球安静地等待着,他如今已经无法再动弹分毫。 “嗡。” 头顶突然传来一声空气被划破的声音。 下一瞬,所有的杀气消失,寂静的夜晚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 苏清绮死死握住自己的手腕,手腕上光秃秃一片,鲜血不停地喷散出去。 她的手,被砍断了。 第98章 剑之所至,便是人之所至 清辉冷月,夜色沉沉。 朴素的木剑直直地插在北灼言面前。 微钝的剑仞上有鲜红的血液缓缓下滑。 扑面而来的灼热气息几乎能够瞬间让人认出,那是…… 弗清念的剑。 北灼言愣愣地盯着那剑,心脏隐秘处泛起涟漪,难耐的情绪让他有片刻的晃神,灵魂的痛苦仿佛都被抛在脑后。 脑海里缓慢浮现出一个想法。 她……来了。 麒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撼到,茫然中缓缓停止了妖化的动作,愣愣地看着那剑。 他不认识这是谁的剑,但他闻得出来那上面的气息。 是……姐姐的味道。 苏清绮脸色一片惨白,捂着手腕踉跄着后退,看着那把死死钉在地上的木剑,眼眸里浮现起惊恐。 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起过往的画面。 测灵台上被太初剑指着,比武台上被弗清念盯住的那一眼,还有让她此生难忘的,灵霄峰上的那一晚…… 恐惧像水一般无孔不入,钻入身体的每一处角落。 苏清绮逃了。 没有任何犹豫地逃跑了。 恐惧让她连麒麟都忘了,跌跌撞撞地离开。 “你们,拦住她。” 苏清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声音落下的一瞬间,人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雷二终于在这一声中回神,看着不远处的木剑,缓缓走过去。 漆黑的地上还残留着星星点点的血迹,木剑笔直地插在地上,简单粗暴的模样看起来没有任何威慑力。 雷二挠了挠头,有些疑惑。 不就是一把破木剑嘛,有什么可怕的。 居然把那个女人吓成这样。 雷二随意地撇了撇嘴,靠近木剑后面的两小只,手指刚碰到拴着他们的绳子,身后就传来一阵阴冷的气息。 与此同时,雷一的声音也猛的响起。 “雷二!” “危险!!!” 冰冷的气息从身后传来,常年做杀手的雷二对危险格外敏感,那股阴寒的气息几乎让他瞬间意识到…… 极致的危险,即将到来。 雷二调动起全身的灵力,抓住地上的两只,以此生最快的速度离开了那柄木剑附近。 “砰!” 巨大的轰鸣声响彻天地。 浓郁的冰雪气息波涛汹涌,只一刻就将雷二身后的那片土地冰封,厚重的冰雾升腾,遮住一切视线。 无数细小的冰粒从雾气中飞出,砸向不远处的雷一,和为了躲避这一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的雷二。 两人用灵力幻化出屏障,阻挡住那些细小的冰粒,但依旧被一些割裂了肌肤。 雷一看着指间的血迹,眼里闪过震惊。 这些冰粒,居然这么轻而易举地划破了一个化神期修士的肉身。 那若是被那一击直接打中…… 该如何。 雷一慢慢地后退几步,眼里终于浮现起一抹凝重。 “靠,什么东西!” “居然敢偷袭你爷爷我!” 雷二抓着两小只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起来,另一只手不停地拍打身上的尘土。 远处的冰雾终于缓缓散开,露出里面的光景。 冰天雪地之间,微冷的月光下,雪白纯净的少女静静地站在那处。 白衣黑发,身姿纤薄,脸色有些苍白,眼眸半垂着,似乎没什么情绪,是淡淡的神色。 少女在那里站了片刻,才终于有所动作,她慢慢地伸出手,雪白的指尖轻轻扣住木剑的剑柄,微微用力,轻而易举地就从地上拔出。 剑尖垂落在地上,猩红的血液顺着剑身滴滴落下,划出绚烂的色彩。 北灼言看向少女的目光微微颤抖,似乎有微光在瞳孔之中碎开,灵魂中的剧痛在她来到之后便如潮水般隐退,一干二净。 低垂着眼的少女终于抬眸,露出漂亮的眼眸,北灼言怔怔地望着,心口泛起一丝波澜。 她……是哭了么。 少女的眼尾绯红一片,似乎还有晶莹的水意,明明是那样清冷的模样,此刻却惹人心疼。 弗清念眨了眨眼,没去管眼角的泪,那是海泪丹的药效,只是目光安静地望向远处的黑衣人。 雷二对上她的眼神,心脏猛的一缩,不自觉地后退半步。 冰冷,苍凉,眼里空无一物,陡然让人升腾起一种,连蝼蚁都算不上的错觉。 这种眼神…… 雷二咽了咽口水,拍了拍心口,压下心里的慌乱,开口询问:“她……她是怎么过来的?” 明明他们的神识从未收起来过,覆盖了方圆数十里,却根本没见到过这人的身影。 如今却这样猛然间出现,很难不让人震惊。 “难道是,瞬……瞬移?”雷二惊声开口。 北灼言眼眸微眯,眸底浮起一抹担忧。 这才不是什么瞬移。 这是剑诀。 这一剑,叫……剑来。 剑之所至,便是人之所至。 天下之大,凡是剑能去的地方,人便也能去。 可这一剑,条件非常苛刻。 除了要有足够的灵力和对剑的控制力,还有一个必须的条件。 那便是,那把剑必须是本命剑。 只有和剑有这样的契约关系,才能使出。 但弗清念的剑,只是一把普通到不能在普通的木剑,除了材料特殊,它并没有什么不同。 甚至连作为本命剑被契约的资格都没有。 如今她能使出这一剑,只能是用了别的媒介。 比如,修士最为珍贵的……心头血。 知晓一切的北灼言只觉得心口泛起一阵细密的痛,眼神不自觉地落到少女苍白的脸颊。 却只见她懒懒地抬手,剑尖指向雷一雷二,语气淡漠冰冷。 “谁允许你,带走我的东西?” 北灼言看向少女浅色的眸,微微瞪大眼睛,心脏开始狂跳。 脑海里又开始浮现起记忆碎片,依旧是那片漫天的永不停歇的雪。 耳边传来那道冰冷到极点的,神圣不可侵犯的声音。 “没人能从………带走我的东西。” 到底……是谁在说话。 为什么心底会有那般割裂的情绪。 想要亲近却又那般害怕与恐慌。 北灼言甩了甩头,将那道声音剔除,目光死死地落在远处那人身上。 月光洒在她的发丝上,天地雪白一片,将黑夜驱散,唯有她一点光明。 宛若初见。 过往所有未知的情绪全部在此刻化作一颗名为情的种子,种在心口。 它没发芽,但根系却密密麻麻地缠绕在心脏的每一个角落,贪婪地汲取爱的养分。 只等在未来的某一天,开出最惨烈亦最绚丽的花。 第99章 那一剑,是藏锋 北灼言一眼不眨地看着清清冷冷的少女,金色的眼眸埋藏着他未曾发现的雀跃。 少女握着剑,远远的和他对视,目光如往常一般安静淡然,但北灼言却呼吸一轻,心脏又浮起难耐的异样。 但此刻,他想,他不讨厌这样的感觉。 弗清念的视线缓缓从黑球身上移开,落到抓着他们的雷二身上,眼底神色愈发冰寒,仿佛染上了一层雾,冻的人遍体生寒。 雷二莫名后退一步,在那样的眼神下,他敏锐地察觉出了危险的气息。 明明只是一个半大的少女,却能给人那样说压迫感。 这种人,真的是他们招惹的起的吗。 连雷二这种脾气暴躁的人都生出了退缩之心,雷一自然也不会想去和弗清念硬碰硬。 兄弟两个扭头对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达成了一个共识。 跑! 两人转身就跑,不带一丝犹豫。 化神修士若是不恋战只逃跑的话,速度定然极快,但很可惜的是,他们遇见了弗清念。 看见两人的动作,弗清念出手了,长剑平放微微向前划出,一阵清风从剑尖飘出,吹向了雷二逃跑的方向。 冰雪裹挟着杀机从身后传来,雷二没想到这人的速度竟如此惊人,祭出剑后便转身接住那道剑气。 叮的一声,剑仞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雷二握剑的虎口被震出血丝,整条手臂都被这一剑的力道折断,软软地垂下,鲜血顺着手腕缓缓流淌滴落在黑夜中。 他微微瞪大眼睛,满是震惊,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手里的剑也落在了地上。 这人的修为,才不是那个女人说的金丹。 他们被骗了。 她明明是……化神。 一个化神期的阵修,多么可怕的实力,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雷二脑思维混乱,想了许多,但在外界却只有一瞬的时间,他刚想转身,身后却蓦然传来滔天的杀机,森冷的剑气将空气都割裂。 微微转身,目光看向那方,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微风拂过,脖子上突然一凉,雷二还没来得及抬手触碰,视线就突然下落,滚动,然后停住。 他看见了一具无头尸体站在地上,手上还抓着两只可爱的萌物。 竟是……他自己的身体。 雷二残存的意识终于清醒,他这是……被人砍下了脑袋。 意识到这一点后,雷二也缓缓咽了气。 死前的最后想法是──这是什么剑? 弗清念看着地上的无头尸体,眼底一片冰寒,淡定地收了剑。 那一剑,是藏锋。 藏尽锋芒,杀化神。 “老二!”雷一一转身就看见了这一幕,目眦欲裂。 他猛地抬头,双目猩红地看向远处缓慢收剑的少女。 “我们受人委托,她要你身边的妖兽和你的命。” “但我们只是带走了妖兽,不曾害你,你为何还要这般赶尽杀绝!” 弗清念闻言诧异地抬眸,看着雷一脸上的愤怒,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但她却没说话。 只是又抬手,一剑斩出,远处的雷一瞬间倒飞出去。 后背猛的砸向树木,咔嚓一声,粗壮的树干被这一击撞断倒下,发出巨响。 雷一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吐血,整个胸腔火辣辣的刺痛,让他止不住地咳嗽。 他在地上咳了半天,终于有力气抬头看向那人,目露恐惧。 这人怎么会那么强,一剑就将他重伤。 明明同样是化神,但他却毫无还手的余地。 同阶的修士之间是有区别的,也分强弱,这人只是一个化神初期,为什么能将他这个化神大圆满的人打成这样。 还是如此轻而易举。 弗清念没理半死不活的雷一,安静地走到黑球和麒麟身边,割断了缚灵绳,蹲下身子将他们从地上抱起来。 伸出手缓缓抚平了两小只凌乱的毛发,点了点黑球圆润的脑袋。 “灵魂还好吗?” 她来的有些晚了,不知道那距离限制给他造成了什么伤害。 不过他如今的灵魂已经比以往强了许多,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太大问题。 北灼言趴在少女的怀里,只觉得身子有些酥麻,不自觉地将脑袋枕在她臂弯中,闷闷地回应一声。 “已经没事了。” 麒麟瞪着水润的眼睛,老老实实地被抱着,微微抬头看向少女,声音稚嫩可爱:“姐姐,我也没事。” 弗清念微微垂眸,轻轻弯了弯唇,音色柔软地轻嗯了一声。 听到这一声,麒麟咧开嘴巴甜甜地笑了一下,还想说什么,身上却突然传来浓厚的压迫感。 麒麟僵硬地回头,对上了那双灿烂的金眸,没什么情绪,但是冰冰凉一片,看的他身上的毛都要炸起来了。 王上……好可怕。 在那样一双眼睛的注视下,麒麟委屈巴巴地挣脱开了少女的怀抱,落在地上,安静地靠在她的腿边。 弗清念看着脚边的麒麟,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但也没再抱他。 她拿着木剑走到了雷一的面前,剑尖指向他的眼睛,垂下眼眸,有些讽刺地开口。 “你不杀我,只是因为我强,若是弱者,现在已经死了。” 雷一看着少女微冷的眼眸,只觉得心口的疼痛愈发强烈,寒意从脊背蔓延,让他不自觉地向后缩了缩。 他吐了口血,语气有些慌乱:“我……我们也只是拿钱办事,冤有头债有主。” “您……大人有大量,放我一条生路吧。” 雷一内心乱成一团,头顶上来自少女的压迫感几乎让他喘不过气,不自觉地收回视线,开始思考有什么能让他逃脱的法宝。 “好。” 少女的声音轻飘飘地从上方落下。 听到这一声,雷一摸向储物袋的手指一顿,不敢置信地抬头。 少女似乎是真的被他的话打动,收回了剑,后退一步,像是要放他走的模样, 雷一心底一喜,没想到这人这么好骗,到底是年纪小,竟真的会因为几句话放他走。 黑衣男人的眼底浮现起喜悦和阴狠,等他回去之后,他一定会为雷二报仇,送这人下去陪他。 雷一踉跄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收起眼底的神色,一只手捂住胸口,恭敬地弯了弯腰,“谢……谢大人饶命。” “雷某一定会感激您一辈子。” 说完后雷一抬头看向少女,她依旧神色淡淡,似乎毫不在意他的话。 在原地停留了片刻,没等到回应,雷一慢慢转身离开。 一步,两步,渐渐地离那人越来越远。 雷一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夹杂着恨意和阴狠,他一定会让这人为今天的选择付出代价。 哧。 渺小的一道声响传来。 腹部传来巨痛,雷一愣愣地低头,然后缓缓瞪大眼睛。 他的丹田,被废了…… 不到片刻,原本面容还年轻的雷一已经变得白发苍苍,似是垂暮之年,命不久矣。 他不受控制地跌倒在地,扭动着僵硬的脖子,回头望去。 雪白的少女指尖一点蓝,眼眸淡漠冰冷,似乎对刚刚做的事情漠不关心。 那人带着两小只转身离开,没有一丝波澜,清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她说… “放你一条生路。” “代价是,你的修为。” 第100章 心…被动摇了 弗清念抱着北灼言,麒麟安静地跟在她的身旁,月光洒下,将他们的影子拉的越来越长。 寂静的夜朦胧一片,风轻轻拂过,树叶哗哗轻响。 是片刻的安宁。 北灼言感受着少女怀抱里愈发阴冷的温度,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担忧。 为什么她身上的温度更低了。 还有她的修为,一夜之间从半步化神提升到化神。 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 那个诅咒,还会出现吗…… 无数疑问倾泻而出,填满了他的脑海,乱糟糟一片。 北灼言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有问出口,话语卡在喉咙里,不知该说什么。 他抬起头,看向少女的下巴,苍白消瘦,柔软的唇瓣颜色本就清浅,如今更是有些发白,似乎…… 受了伤。 北灼言眸光一顿,终于不自觉地开了口。 “念……” 他叫了声她的名字,便觉得心有些颤,轻轻喘了口气,压下心口未知的情绪,才又开口。 “受伤了吗?” 弗清念凌乱无序的脑海被这一声唤醒,但她没听清他说的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得到肯定的答案,北灼言只觉得心口又开始有些疼,像吸满了水的枯木,肿胀闷痛。 为什么对他那般好。 一次又一次地救他…… 明明,他如今并没有值得图谋的东西。 却依旧那样坚定地站在他的旁边。 北灼言眼底的微光缓缓碎开,金眸里仿佛盛满了一片湖,荡漾摇晃。 他不懂心口的情绪。 但他知道那是心……被动摇了。 他再也没有办法,去厌恶这人一分。 去无视,那样的温柔。 …… 晨光熹微,弗清念终于带着两小只回到了客栈。 一进门,就看见了脸色紧张的秦韵虞。 红裙少女看见她立刻从凳子上弹了起来,快步小跑了过来。 秦韵虞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的少女,语气有些激动:“小师妹你去哪里了?” “我们从灯会回来后来找你,却没见到你的身影,还以为你出现了什么意外,大师兄和谢元都去找你了。” 少女明媚的眼眸里满是担忧,是真心实意的情绪,弗清念安静地看着她,轻轻弯了弯唇,露出一个清浅的笑。 “秦师姐,我没……” 弗清念的话还未说完,耳畔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下一刻,眼前便漆黑一片。 雪白的少女突然紧闭双眼,瘦弱的身子如花瓣般轻盈地倒下。 秦韵虞微微瞪大眼睛,下意识接住了她的身体,声音慌乱:“小……小师妹?” “你怎么了?” 北灼言望着少女苍白一片的脸,心口漫起无措与慌乱,但他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跟着秦韵虞,看着她将人带回房间里。 秦韵虞轻柔地将少女放在床上,然后伸出手开始探查她的身体。 后面跟进来的北灼言和麒麟安静地盯着,大气不敢喘。 “王上,姐姐怎么了?”麒麟小心翼翼地传音给北灼言。 但北灼言却没理会,一双眼睛片刻不移地盯着床上的人。 秦韵虞紧紧皱着眉,面上浮起疑惑,喃喃自语:“怎么回事,脉象这般正常,为何会突然昏迷……” 秦韵虞有些摸不清头脑,以为是自己摸错了,换了一只手重新给少女把脉。 北灼言听着秦韵虞刚刚的那句话,视线不自觉地落到了少女的肩膀处。 是……那个诅咒吗… 那个她不曾告诉他的诅咒。 …… 阴冷,荒芜,一望无际的黑夜。 弗清念静静地等待着,心里毫无波澜,眉眼间一片麻木。 也不知道她等了多久,那漫长的黑夜才终于缓缓结束。 一缕金线飘至眼前。 弗清念的眼底浮起厌恶,索性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看。 那抹金线绕着少女环绕一圈,然后猛地炸开,天地间变成了一望无际的金色。 高台之上,巨大的法阵中探出密密麻麻地金色锁链,将少女牢牢锁住。 头顶一如既往地探出紫雷,一道接一道地劈下。 弗清念紧紧抿着唇,眼眸低垂,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九道魂雷劈完,头顶的云缓缓散去,露出隐藏住的彩霞。 法阵中的锁链一点点地从少女身上收回,缓缓移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弗清念却依旧一动不动地坐着,宛若一尊雕像。 没多久,金色的法阵周边浮起阵阵黑气,组成一张张狰狞的人脸,凄厉惨叫。 耳畔又传来那一道恶毒冰冷的声音。 “紫霄神雷,天地降罚。” “轮回魂引,邪恶受诛!” 十六个字如同鬼魅一般生生不息,一遍又一遍地在这片空间回荡。 少女垂着头,发丝从耳畔滑落,遮住眉眼,她微微抬手,雪白的指尖此刻仿佛是一块被敲碎的镜子,布满裂纹。 弗清念看着那些痕迹,眼底浮起恍然。 她在这个世界的修为只是才到化神而已。 就已经维持不住了吗…… 还真是,越来越弱了。 少女安静地收回手,不再去看,耳边刺耳的诅咒不知何时已经消失,空间又恢复了平静。 但这片平静并没有维持多久,就又出现了许多杂乱的声音。 “……妖女,她是妖女,快烧死她!” “……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底的恶魔!” “你不是人……人类没有你这般无情……” “……煞星,离我们远一点……” “疯子……你是个疯子……” “……杀了那么多人,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用你的一条贱命,做出这么大的贡献,你该感到荣幸……” “…………你这种人,根本不配活着!” “……” 耳边传来无数谩骂诋毁,弗清念却没有任何反应,静静地听着,眉目间透露极致的漠然。 真吵。 …… 千玄宗,灵霄峰。 纪音静静地坐在那座小院里,面上一片肃然,与往日里不着调的模样大相径庭。 嘎吱一声。 小院的门被推开,秦韵虞走了进来,眼眸里闪过期待。 “纪师叔,小师妹醒了吗?” 纪音看向她,微微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还是那样。” “并没有醒来的迹象。” 听到这话,秦韵虞抿了抿唇,目光望向那紧闭的房门,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小师妹会醒来的,纪师叔别……太过担心。” “师尊说,这可能是小师妹体内的寒气影响的。” “但不会危及生命。” “师叔,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纪音闻言,侧眸看了眼小屋,抿唇站了起来。 “走吧,明日再来。” 第101章 弄疼…他了吗 灵霄峰的小院里,紧闭的房门内,热气蒸腾,地面上的阵法不停地为房间提供温暖。 柔软的床上静静地躺着一个苍白脆弱的少女,双眸紧闭,无声无息。 软萌的黑球趴在床边,金色的眼眸一直安静地注视着她。 察觉到外面的的气息消失后,黑球身上白光一闪,化作了人形。 俊美的红衣男人坐在床边,伸出手握住少女冰冷的手。 微弱的灵气带着暖意将少女包裹着,企图散去她身上的寒冷。 北灼言垂下眼眸,看着少女的脸颊,眼底浮起浅浅的情绪。 缓慢地伸出手,将少女脸上的一缕发丝轻轻抚下,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下她的脸颊。 是一片冰冷。 北灼言慢腾腾地收回手,习惯性地忽略心口的烦闷,低声呢喃: “念…,你到底怎么了呢……” 自从那天突然晕过去之后,她便一直昏迷着,秦韵虞几人带着她回到了千玄宗,请了星松来检查,得出结论却也和秦韵虞一样。 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只是一直陷入沉睡。 并且,她体内的寒气更加多了,已经开始影响身体了。 无时无刻的冰冷,无论用何种办法都无法温暖她一分。 除了,北灼言的灵气。 虽说他不能给弗清念输送灵气,那会伤到她,但却可以用那稀少的灵气为她取暖。 北灼言感受着身体里越来越少的灵气,抿了抿唇,将少女的手放下,然后用被子紧紧裹住。 白光闪烁间,男人的身影消失,又变回了小黑球的模样。 小小一只踩着步子缓慢靠近沉睡的少女,捧起一缕发丝安静地抱着,双眸依旧望着她。 是时时刻刻的关注。 …… 夜幕降临,月上中天,屋内最后一丝光亮被吞噬殆尽后,床上的少女终于轻轻颤动了下睫羽。 一直盯着她的黑球目光一愣,紧接着又迸发出灿烂的光芒。 连忙靠近,贴近少女的脸颊。 “念……” 弗清念缓缓睁开眼,思绪还没理清,就听见耳边的这一声呼唤,下意识地转头,对上了一双眼眸。 她呼吸一滞,眼眸不自觉地瑟缩了一瞬。 金色…… 她讨厌金色。 北灼言对上少女的眼眸,心脏猛的一沉,愣在了原地。 那是怎样的一个眼神。 浅色的眼眸里似是藏了一片荒漠,荒凉的没有一丝生机,只有数不尽的虚无。 那眼神里似有无尽的哀伤与孤寂,让人止不住的心悸。 北灼言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猛然间意识到。 他好像……从未了解过她的过去。 她的秘密,她的……一切。 除了名字,他竟对她…一无所知。 就像此刻。 那样的神情,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悲伤。 情绪会浓烈成那般。 只一眼,就能让他都要被那样的情绪感染。 弗清念闭了闭眼,思维终于缓慢清醒,慢腾腾地从床上坐起来。 伸出手按住了心口,指尖微微用力,想要把心底浮起的情绪按回去。 感受到那些浓烈起伏的情绪缓缓消退,弗清念垂下眼眸,轻声开口。 “我睡了多久?” 少女的声音有些沙哑,是长久昏睡造成的。 “两个月。” 黑球稚嫩的声音响起,说话间还带着瓷器与铃铛碰撞的清脆声响。 弗清念微微侧头望去,有些愣住。 软萌的黑球拖着一个茶壶从不远处走来,然后推到她的手边。 指尖触碰到茶壶的表面,细腻中带着温暖的温度。 “喝水。”黑球安静地望向她。 被璀璨的金眸专注地盯着,少女眨了眨眼睛,顺从地拿起了水壶。 看着手中的茶壶,弗清念安静地喝了起来,微暖从唇齿流入到四肢百骸,竟驱散了几分寒意。 弗清念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自觉地看向乖巧的黑球。 “你哪里来的灵气去凝炼灵真水?” 灵真水就是修士将自身最精纯的灵气压缩储存成水,可以在某些时候当作储备灵气来用。 但这种方式并不受欢迎,因为它非常耗费精力,有些人可能将丹田里的灵气消耗一空,才能凝结出一滴,远远不如一颗聚灵丹好用。 而北灼言居然凝聚了一整壶。 明明他如今的灵气稀少的连化形都很难办到。 北灼言听到少女的声音心尖一抖,莫名有点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垂着脑袋装作没听见。 弗清念看着不回应她,甚至躲在角落里装死的黑球,眉尖稍挑,俯身伸手将他一把捞了过来。 身体猛地腾空,被人握住后束缚的感觉传来,北灼言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但又在下一瞬安静了下来。 乖巧地缩成一团,被少女圈在手心。 弗清念指尖轻轻搭在黑球的身上,一抹灵力探入他的身体,顺着每一根筋脉,在他周身环绕一圈。 没检查出什么异常,才缓缓抽离了灵气。 弗清念刚准备将他放下,却又在看到黑球模样时愣住。 毛茸茸的黑球躺在少女的手心,两只小爪子紧紧扣住眼睛,脑袋紧缩着,几乎快要戳进肚皮里。 “你怎么了?”少女疑惑的声音响起。 黑球却缩的更厉害了。 北灼言只觉得身体烫得厉害,明明他最喜欢温暖,如今却觉得有些难以承受。 想到刚刚少女触碰时,身体里那种难以言喻的酥痒,北灼言就有些呼吸不稳,差点又没控制住自己,化成一滩水瘫在少女的手里。 弗清念看着手心里轻轻颤抖的黑球,眼底浮起疑惑,她应该没有伤到他啊,怎么看起来好像被弄疼了的模样。 少女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黑球。 没有反应。 又摸了摸头。 还是在抖。 弗清念眯了眯眼睛,视线落在黑球漆黑的角上,原本短小圆润的小角如今似乎是抽长了些,但依旧圆滚滚的,安静地立在黑球毛茸茸的脑袋上。 难道是在长角,所以在疼吗…… 弗清念这样思索着,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下小角。 冰冷的指腹从角顶端开始,缓慢向下滑,似是怕弄伤,动作轻柔到了极点。 微硬的角传出滚烫的温度,触感细腻光滑,像暖玉一般。 手感极好。 下意识又摸了摸。 “卿!” 掌心中的黑球突然发出了一声细小的尖叫,然后猛地逃窜出去,夺门而出。 屋门被撞开,冷风灌进屋内,愣在床上的少女终于反应过来,不自觉地缩了缩指尖,视线落在外面,眼眸里一片迷茫。 弄疼……他了吗…… 第102章 奇怪的感觉 黑球猛的冲出房门,身体上白光胡乱的闪烁,直到走到离屋子最远的角落里才稳定下来。 昏暗的角落里,红衣男子一只手扶着院墙,另一只手的手背抵住唇瓣,微微喘息着,眸光潋滟碎裂,闪烁着迷茫。 北灼言只觉得心跳快的要跳出心口,扶墙的那只手无意识地用力,指尖都有些泛白。 额上似乎还隐约残留着冰冷的柔软和难耐的悸动,莫名心慌意乱。 唇上的手慢慢移开,有些僵硬地摸了摸额头长角的位置,但人形却只有光洁的皮肤,让他摸了一场空。 那是……什么感觉…… 被触碰时,他只觉得有无数细小的电流从角蔓延至全身,陌生又刺激,连心都被电了一下。 北灼言轻轻吐了一口气,抬手摸了摸耳垂,那里温度高的吓人。 思维混乱间,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细小的声响。 转过身,雪白的少女扶着门框站在门口,身姿单薄,发丝松散地垂下,神色恹恹的,有些病态的苍白。 视线顺着向下,层层叠叠的裙摆之间露出一双光洁的脚,像是被冷到一般,脚趾有些蜷缩,白皙的颜色中透出薄粉。 “你怎么了?”弗清念抬眸望向角落里的男人,抿了抿唇,又有些犹豫地开口,“我…弄疼你了吗?” 少女的眼眸似乎有些担忧,那样的目光让北灼言不自觉地缩了下指尖,耳垂上刚落下的温度又有升高的迹象。 他收回了放在耳朵上手,没回话,迈着步子走向门口的少女,脚步隐约有些急促。 直到走到少女的身侧,看着小小一只的人,北灼言目光微顿,视线扫过她的手腕,沉沉盯了两秒,最终选择了扯住少女的一片衣角。 微微用力,将人拽进屋内,然后转身关上房门,阻挡寒风的侵袭。 北灼言背对着少女,黑发隐藏下的耳垂有些粉,手指依旧放在门上,微微摩挲了一下,轻轻喘了口气,才安静地回复。 “……不疼。” “只是有些…不太适应。” 他从没感受过那样的感觉。 弗清念光着脚踩在地上,脚下的法阵源源不断地提供温度,却不能温暖她半分,但她也没在意,只是垂下眼眸思索一瞬。 “我知道了,以后不会碰了。” 好像有些妖兽的角是很重要的东西,并不能随意触碰。 她不知道北灼言的角对他来说是什么,但看这样的反应,应该是不能轻易触摸的。 听见少女的话,北灼言愣了一瞬,有些迷茫,缓慢地眨了眨了眼睛,然后才慢吞吞地嗯了一声。 他不讨厌那样的感觉,但那样的未知的感觉实在让他无措,不碰…应该就可以了吧。 弗清念看了眼站在门口跟面壁一样的人,原地站了片刻后转身回到了床上,懒懒地平躺着。 她灵魂上的禁制松动了,要无时无刻地压制那些躁动不安的东西,实在是太累。 只想躺着。 听见后面传来的动静,北灼言终于转过身,视线落在床上的少女身上。 她已经闭上了眼,呼吸平稳,似乎睡着了一般。 北灼言轻轻靠近,白光闪烁间又变回了原型,安静地跳上了床,眨着金眸看着少女。 她精致的脸上总是若有若无的挂着一丝倦意,像是困极了,但紧闭的双眼却在微微轻颤。 她没睡觉,只是闭目养神。 黑球的眼眸里闪过疑惑,以往忽视的事情如今却慢慢清晰起来。 这人似乎很少睡觉,虽说经常懒散的躺着,但其实并没有睡着过。 人一旦进入修行,的确可以不需要以睡觉这样的方式来获取力量,但却不能不睡。 毕竟修仙修仙,还未成仙,到底还是在人的范畴里,若是长久地不睡觉,精神也会变得有些低迷。 所以修仙者也会偶尔放纵自己沉睡一次。 但这人,在他跟着她的这段时间里,除了她受伤昏迷了几次以外,从未主动睡过觉。 真是奇怪的人…… …… 夜尽晨临,旭日破云。 灵霄峰上唯一的院落在阳光下散发着生气,嫩绿的草叶从地面探出脑袋,在微风中摇晃,柔软祥和。 弗清念沉睡的的这两个月,让她生生错过了新年与寒冬,如今已是万物复苏的春。 纪音又一次出现在了小院的门口,她在那里停留了许久,却始终没有推门进去。 她有些怕,怕进去看见自家徒弟依旧冷冰冰的躺在那里。 往日随性潇洒的女子如今却有些优柔寡断,手指在门上放了许久,才终于推开了门。 纪音进了小院,一抬眸就愣在原地,眼里的担忧还没散去就被惊喜包裹。 小院的摇椅上,少女悠闲地躺在上面,懒洋洋地拿着书,撑着下巴随意看着。 相当惬意。 和以往一样,仿佛她从未沉睡过。 纪音的视线火热又直白,让人完全难以忽视,弗清念无奈的抬头看向她。 “师尊?” 这人平时不是一进院子就要扑来的吗,怎么今天傻站在那里。 少女清泉一般的声音砸在耳边,纪音终于如梦初醒,脸上严肃的表情瞬间切换成了往日的模样。 “乖徒儿你终于醒了!” “为师想死你了!” 纪音矫揉造作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小院,整个人像蝴蝶一样飘了过去,紧接着就要往弗清念的怀里扑。 然后就被木剑抵住了肩膀,停在了离少女一步之遥处。 纪音气愤。 “小徒弟你叫为师抱一下怎么了!” “师傅身上长刺了嘛,这么碰不得?” “师尊仙风道骨,地位非凡,徒儿不敢冒犯。” 少女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说话的内容很恭敬,但语气却完全不是那般,而是慵懒随意。 纪音听到这话脸上一阵扭曲,一会儿白一会儿青———被气的。 不敢冒犯就敢拿剑指着了呗。 和师尊说话都不站起来,这小徒儿真是被惯的无法无天了! 纪音举起手指着少女,想给她点教训,但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又一阵心疼,完全舍不得下手。 只能猛地一甩手,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脸上怨气十足,还发不出火,憋的脸都黑了。 一副受气包的模样。 弗清念看着她这副模样,轻笑出声,然后就收获到了一个愤怒的眼神。 “咳……师尊,喝茶。” 第103章 九曲凝神木 纪音喝着茶,一脸幽怨地盯着少女,“小徒弟啊,解释解释?” “怎么会突然沉睡那么久?” 弗清念一脸淡定地抿了口茶水,然后伸出手在指尖凝了一缕灵气。 “大概是……晋升太快了吧。” 少女云淡风轻,但旁边的纪音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嘴唇颤抖,手不停的晃动,茶水四溅。 “你你你你……怎么就化神了!” 十、十四岁的化神! 哦,不对。 现在应该是十五岁。 但是这也太夸张了。 她从没见过一个十五岁的化神,只比她差了一阶,但是以这个晋升速度,要不了多久就能超越她这个当师傅的了。 这这这……这是人? 纪音神色复杂地上下扫视着少女,一脸的一言难尽。 “徒弟啊,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天赋异禀。” 弗清念这样回答。 纪音:…… 居然… 一个字都反驳不了。 纪音在原地沉默了很久很久,终于她站起来了,然后转身就走,只留下了一句话。 “为师去闭关了,以后你自己练剑吧。” 她要去修炼。 立刻,马上。 总不能当师傅的比徒弟弱吧! 弗清念侧眸看向纪音悲愤欲绝的背影,淡定的又抿了一口茶水,完全不在意她给纪音刺激成了什么模样。 纪音走后,小院就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弗清念和软软一团的黑球面面相觑。 弗清念放下茶杯,微微靠近窝在垫子上的萌物,伸出了手。 北灼言看着眼前白皙纤长的手,迷茫了一瞬,但又很快地反应过来。 她这是,要让他喝血。 黑球慢吞吞地贴过去,爪子抱住一根手指,轻轻舔了舔。 看着圆润的指腹,北灼言罕见地犹豫了一瞬。 他知道喝她的血可以让他快速恢复力量,但以往他从未想过,失去那些血会对她有什么影响,如今想到了,就有些不知所措。 何况,这人才刚刚苏醒。 很虚弱。 要先,养一养。 黑球软软地推开了手,向后缩了一下,摇了摇头。 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弗清念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直接把黑球捞进怀里,不容拒绝地将手指塞进了他的嘴巴里。 指尖触摸到小小的尖牙,微微用力按下,血液瞬间从指尖溢出,填满北灼言的整个口腔。 北灼言被少女的动作惊了一瞬,猝不及防地喝了一口血后才反应过来。 圆滚滚的黑球奋力挣扎,将唇齿间的手推开,小舌头飞快地舔了舔将少女的伤口复原,便立刻缩进了角落里,蜷成一团。 一副被蹂躏欺负惨了的模样。 清冷的少女呆呆地看着指尖,面上浮起茫然。 “你……怎么了?” “不喝血吗?” 弗清念用手帕将指尖的水渍擦干,视线落在黑球身上,怎么感觉她醒了之后,北灼言有些……奇怪。 和以前有些不太一样。 但她也说不出是哪里不同。 北灼言甩了甩头,脖子上的铃铛随着动作发出细小的声响,清脆的声音让他混乱的脑海清明了许多。 “我已经好些了。” “不用喝那么多。” 弗清念眨了眨眼,有些奇怪,她检查过他的身体,虽说比较之前的确好了许多,但还是没有完全恢复,况且他灵魂里的恶气还没有祛除。 怎么突然就不需要了…… 【发布主线奖励:九曲凝神木】 【发布支线奖励:养魂液一滴】 系统突然出声,打断了弗清念的思维。 “支线奖励?” 弗清念听着系统的声音有些疑惑,这个主线奖励她知道,但这支线奖励是怎么回事,她记得她并没有做过这个任务。 【没错宿主】 【检测出您在系统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曾激励过千玄宗弟子】 激励……千玄宗弟子? 弗清念撑着下巴,有些迷茫,她为什么不记得她还做过这个事情。 【奖励放到宿主的储物空间咯,不要忘记签收哦】 【宿主,没什么事我就先退下了】 “等等。” “这块木头有什么用?”弗清念拿着系统给的九曲凝魂木,微微皱眉。 一块色泽温润的木头安静地躺在少女的掌心,模样宛若白玉,但质地却是木质,紧密坚硬。 拿在手里,就能感觉一阵非常温和纯粹的气息,心里的浮躁瞬间消失,像是能净化心灵般。 往常系统给的奖励都会有附加说明,但这个却没有,显得很是奇怪。 【呃…这个得宿主自行研究】 说完这句话后,系统立马切断了和弗清念的联系。 它害怕自己说漏嘴了。 这块木头其实是它为了让麒麟留下,随便从它小金库里的角落里翻出来当作奖励的。 它也不知道这木头有什么用,但看起来很普通,给宿主应该也没关系吧。 毕竟是利于推进任务,总部那边应该也不会怪它的。 它可是兢兢业业的工作,甚至开始倒贴了。 要是还惩罚它,那它……它就要哭了。 感受到与系统的联系被切断,弗清念目光沉了沉,指尖轻轻点了点手中的木材,沉默了片刻,才终于开始研究起来。 她尝试向里面输送灵气,但却石沉大海,没有一丝反应,似乎只是一块普通的木头。 她又捏住木块,指尖微微用力,但木块依旧毫无变化,竟然硬生生扛住了化神的力量,连一丝裂纹都没有出现。 少女的眼底浮起疑惑,将木块放在地上,微微起身抽出剑来,手腕翻转间飞出一凛冽的剑气,是化神的全力一击。 但,依旧毫无变化。 躺在地上的白色木块散发着温润的气息,如果不说是木头,倒真像一块宝玉。 弗清念抿唇走过去将木块捡起来,拿着沉思了片刻,然后随手丢进了储物袋。 这块木头目前看起来似乎除了硬一点,好像并没有什么别的作用,也并不值得她去费心思。 少女做完这个动作后又懒洋洋地瘫在了躺椅上,阳光洒下,她舒适的眯了眯眼睛。 虽然不能温暖她,但明亮的地方会让她心情愉悦。 但弗清念这样悠闲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一群人打破。 “小师妹!我们来看你了!” 人还没到小院里,谢元的大嗓门已经就先传进了弗清念的耳朵里。 第104章 选剑大会 小院的门刚被推开,就挤进来了好几个人,弗清念还没来的及看清楚,耳边就传来一声清脆稚嫩的声音。 “姐姐!” 随着声音的落下,一个精致可爱的小男孩从门口飞快地冲了过来,直到差点扑进少女怀里才停了下来。 弗清念看着眼前软萌的包子脸,懵了一瞬,声音有些犹豫:“你是……麒麟?” 麒麟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圆圆的眼睛弯成月牙,脸蛋上还有小小的酒窝。 “对啊姐姐,我已经可以化形啦。” 秦韵虞走了过来,摸了摸麒麟的脑袋,看向躺椅上的少女,“师尊很喜欢小麒麟,这两个月他都在灵丹峰待着呢。” “听到你醒来,就闹着要过来。” “是因为有小麒麟在,星松师叔炼丹的成功率高了不少吧。”因为太吵被齐黎析敲了脑门的谢元慢吞吞地走过来说道。 秦韵虞挑了挑眉梢,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说话注意一点,小心师尊过来揍你。” 谢元听见这话一脸不屑地切了一声,但声音确实收敛了些。 “小师妹,恭喜你晋升。”齐黎析在最后面关上院门后才走过来。 听到这句,弗清念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地想起来,纪音好像是个大嘴巴。 她知道了,那就证明全宗门都知道了。 怪不得这些人来的这般迅速。 “小师妹,伸手,让我来再给你检查一下身体。”秦韵虞坐在少女的面前,冲她眨了眨眼睛。 “师尊忙着炼新的丹药,就派我来帮你看看。” “虽然我只是五阶炼丹师,但检查身体什么的还是没有问题的,师妹你别嫌弃哦。” “不会。”弗清念勾了勾唇,垂下眼眸,乖巧地伸手。 两人在这边检查身体,谢元就拉着麒麟去找了北灼言。 看着软萌可爱的黑团,谢元邪恶一笑,伸出手就准备摸他,还不忘给旁边的麒麟使眼色,让他帮忙按住黑球。 麒麟被谢元的行为惊呆了,看着自家王上不善的眼神,他默默后退了两步。 这个人的胆子好大,居然敢惹王…… 感受到北灼言身上越来越冷的气息,麒麟退的更远了,并给谢元递去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谢元看见麒麟那复杂的眼神愣了一瞬,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什么眼神,怎么看起来凉飕飕的。 还没等他想明白,鼻尖就忽然传出来一股烧焦的味道。 谢元下意识地回头,就看见他的发尾有一股火焰正猛烈地燃烧着,已经将他的头发烧焦了一大半。 “啊!哪里来的火啊!” “大师兄……” 齐黎析瞥过脑袋,装作没有听到,选择完全忽视谢元的声音。 “阿虞,小师妹身体如何?” 秦韵虞皱着眉缓慢地收回了手,抿了抿唇,声音有些迟疑:“小师妹身体里有非常多的寒气。” “那些寒气很强大,他们正在不停地……攻击小师妹的丹田和筋脉。” 秦韵虞抬头看了眼神色平静的少女,眼眸里升起心疼,“小师妹……你,疼么?” 弗清念半垂着眼眸,眼底一片平静,似乎是麻木了一般。 “不疼。” 她已经习惯了。 只是一点点寒气而已,那只不过是最微不足惜的东西罢了。 秦韵虞咬了咬唇,心口有些闷,怎么会不疼,她给她检查的时候被那些寒气攻击过,只一瞬她就受不了了,身体都被冻伤。 还是师尊帮她治疗,又养了半月才好透。 而这人时时刻刻地要忍受着这些,怎么可能会毫无反应。 秦韵虞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身型单薄的少女面前,掏出来一件雪白的披风,盖在了她的身上。 “小师妹平时要注意保暖。” 她和师尊的丹药派不上用场,这些外物也不会有什么作用,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至少,不能让外界的温度再影响她了。 弗清念看着身上的披风,轻轻碰了碰,垂下眼帘,遮住眼里的情绪。 “好。” 看到她这副乖巧的模样,秦韵虞微微叹了口气。 以后,她一定能炼出可以治疗小师妹病的丹药! 这么漂亮的美人,怎么可以天天这样病恹恹的呢。 齐黎析取出一个储物袋推到弗清念的面前,温润地笑了一下,“小师妹,这是你宗门任务的奖励。” “不过因为你突然沉睡,导致单人任务没有做,因此没有获得积分,无缘获得宗门的特殊奖励了。” “不过也不用伤心,今年的特殊奖励是一个阵修的法器,咱们恰好用不上。” 弗清念点点头,收下了储物袋,随意丢进了空间,她对那个特殊奖励没什么特别的兴趣。 秦韵虞看见齐黎析上动作,突然一拍脑袋,赶忙也从自己的储物袋中掏东西。 “小师妹,这些给你。” 弗清念看着摆满一桌的东西,脸上浮起疑问,“这些是?” “哦,这些都是师尊和几个师叔给你的,说是庆祝你晋升的礼物,里面还有我们几个人的哦。”秦韵虞还在不停地掏着东西,头也不抬的回答。 “小师妹你都不知道,他们几个听说你晋升到化神之后脸上的表情有多精彩,要不是怕被揍,我肯定得拿留影石记录下来。” 秦韵虞想到方才看见的画面,就有些压不住嘴角的笑意,猥琐地笑出了声。 齐黎析看到她这般模样,有些失笑,无奈地喊了她一声,“阿虞……” “啊,……咳!” 秦韵虞回过神来,尴尬的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 “对了小师妹,我们来除了来看看你,给你送东西以外,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弗清念抬头望向她,“什么事?” 秦韵虞露出一抹笑,眼神发亮,“半个月后举办选剑大会。” “选剑大会每三年举办一次,我上次因为闭关炼丹给错过了,到现在还没有本命剑呢。” “我记得小师妹你也还没有本命剑吧,到时候记得参加哦。” 弗清念抿了抿唇,她并不需要本命剑,这种打打杀杀的活动,不是很想参加,会很累。 “以我的修为,去参加是不是有些……欺负人。” 秦韵虞摆了摆手,一脸淡定,“不用怕,目前就我们几个和师尊他们知道你的修为,其他弟子并不知情。” “况且,选剑大会上也是有修为压制的,最重要的是,这次大会的前五十名都可以去选剑,人数很多,不用怕抢了他们的名额。” “所以小师妹,你就尽情地去虐他们吧!” “师姐,我不……”弗清念沉思片刻,还是准备拒绝,但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对了,纪师叔说,你要是不去参加,她就搬过来和你一起住。” 弗清念:…… “我参加。” 第105章 人类的文字,妖当然看不懂 “小师妹,东西送到事情也交代完了,我们就不打扰你休息啦。”秦韵虞笑眯眯地说。 “我们选剑大会上见!” 弗清念点点头,眉眼间的冷散去了些,浅笑回应。 “好。” 几人起身告辞,这时他们才看见谢元的狼狈模样,一头长发被烧的参差不齐,衣服上也黑漆漆一片,有些地方还有几个大洞。 感受到视线,谢元缓慢转过身,尬笑了两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小院。 “小师妹,选剑大会见啊!”谢元的声音从远处飘过来。 齐黎析无奈扶额,叹了口气,怎么感觉谢元变得越来越调皮了,还没有小师妹稳重。 “小麒麟,我们走吧,回灵丹峰。”秦韵虞走到麒麟身边,伸出了手就要牵他。 但模样稚嫩可爱的男孩却后退了几步,将小手背到身后去,软软地摇了摇头。 “阿虞姐姐,我想留在这里,跟姐姐一起。” 秦韵虞伸出的手顿在半空,有些犹豫地收了回去,回头看向自己的小师妹。 “这……” “小师妹,麒麟留在这里会不会打扰你休息?” 弗清念撑着下巴,远远望去,对上麒麟水汪汪的眼睛,他撇了撇嘴,可怜兮兮地叫了声姐姐,双手合十做出祈求的姿态。 少女安静地看了他一会,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想留就留下吧。” 麒麟得到回应立马收起了那副可怜的模样,喜笑颜开,蹦蹦跳跳地靠近少女,乖巧地站在她旁边。 秦韵虞看着麒麟这副模样,摸了摸下巴,也笑了一下。 “那就让小麒麟留在这里吧,小麒麟可不要忘记我啊,记得没事去灵丹峰来找姐姐玩。” “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麒麟眼神一亮,点点头,甜甜地回应。 “好,阿虞姐姐再见。” 秦韵虞笑着点头,这才和齐黎析一起离开。 但走到一半,她又突然跑了回来。 弗清念看着她有些迷茫,“师姐……怎么又回来了?” “忘记给你这个了。” 秦韵虞掏出一个储物袋递过去,她看着那个储物袋,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略微迟疑了一下才开口。 “这个储物袋,小师妹最好找一个空旷的地方打开哦。” 弗清念有些迷茫地接了过来,“这里面是什么?” 对面的少女却没回话,只是灵巧地眨了眨眼,“小师妹一会打开就知道啦。” “嘿嘿,这下我真的走啦。” 弗清念点点头,目送她离开后,这才看向了手中的储物袋,麒麟也凑过来,小手扒在躺椅的边缘上,好奇地观察。 “姐姐快打开看看。” 他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弄的这么神秘兮兮的。 弗清念向手中的储物袋注入了一丝灵气,打开了袋子,下一刻,无数的纸符从中飞出,遮天蔽日,几乎瞬间将小院全部填满。 麒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纸符淹没,连声音都传不出来。 弗清念反应迅速,在那些纸符飞出来的时候,就将自己隔开,避免了被淹没的下场。 她微微伸手接住了一张飘落的纸符,上面印着两行小字。 ──小师妹,我今天筑基了,还练了一万下剑,可以给你发传讯符嘛? 弗清念沉默了一瞬。 这人不是已经发了吗…… 她又拿起一张纸符,上面依旧写着类似的话。 ──小师妹,我已经金丹了,现在正式与你宣战,请速速来比武台决斗! 嗯……没写名字,这人下战书不写名字也不写时间,真的是准备要和她决斗吗…… 弗清念表示怀疑。 她又翻了翻其他的纸符,不出意外都是一些分享修行进度和决斗的,还有一部分是示爱的。 总之,这些全部都是传讯符,并且来自各个主峰。 密密麻麻,数不胜数。 弗清念捏了捏眉心,突然就知道为什么系统说她完成支线任务了。 原来竟是那天随口答应的传讯符惹的祸吗…… 少女轻轻叹了口气,微微抬手,将所有传讯符收回了储物袋中。 有些明白秦韵虞的表情为何那般模样了。 任谁看到那么多传讯符,都会吃惊的吧。 传讯符被收回,麒麟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衣服,圆圆的脸蛋上挂满了疑惑。 “姐姐那些东西是什么啊,怎么会那么多?” 弗清念看了他一眼,将他身上粘着的一张传讯符取下,注入了一丝灵力。 一道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小师妹,我是阿苗,我今天又晋升了一个小阶级!已经筑基大圆满了。” “我离小师妹又近了一步。” “希望小师妹看到后可以回复我,就写在纸符背面就好,如果……如果不行的话也没关系,我给小师妹发就好啦。” 麒麟惊奇地眨了眨眼睛,短小的手指指着传讯符,“姐姐,这个会说话诶。” “嗯,这是人用来远距离交流的一种工具。”弗清念看着指尖的纸符,轻声回应。 北灼言趴在软垫上,安静地盯着少女的手,看了一会视线又转移到紧紧挨着她的麒麟身上。 心情莫名烦躁。 这个麒麟,看起来很碍眼。 贴着弗清念的麒麟突然打了个寒颤,微微站直了身体,对上了黑球的金眸。 他瑟缩了一瞬,慢吞吞地移动到了少女的后面,就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北灼言。 眼里写满了讨好。 看着麒麟这副姿态,北灼言眯了眯眸,心口的不爽微微散去了些。 却又看见少女从躺椅上起身,将那张传讯符放在了桌上,拿出了笔墨,准备开始写东西。 弗清念微微挽起袖子,执笔蘸墨,看着那张传讯符,沉默了片刻,落笔写了几个字。 北灼言眼里闪过好奇,微微凑近,就看见微黄的纸符上印着还未干透的字迹,笔锋锋利流畅,透着一股凌厉之气。 看起来不像字,倒像一排排锋利的剑刺在了纸面一般。 弗清念放下了笔,静静地等它干透,软萌的黑球在旁边安静乖巧地看着纸符。 她伸手点了点黑球的脑袋,撑着下巴,语气有些调侃:“你认得我写的什么吗?” 北灼言听见这一句,微微回头看向她,视线相对中,他看懂了少女眼中的揶揄。 他轻哼一声,扭过头,声音有些小,“这是你们人类的文字,妖当然看不懂。” 第106章 春祺夏安,秋绥冬禧 麒麟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矮矮的小个子只能踮着脚尖,胳膊搭在桌沿上撑着。 “姐姐写的是什么?” 弗清念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发丝乖巧的垂下,落在颈侧,她伸出手点了点快要干透的两个字。 “勉进。” 麒麟眨了眨眼睛,眼里浮起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他虽然会说人类的话,但毕竟年纪小,复杂的语言还并不太懂。 “是继续努力修炼的意思。” “哇,姐姐是在鼓励这个人呀。”麒麟眼睛亮亮地看着那两个字,又伸手指了指角落里的小字,“那这几个是什么呀?” “是我的名字。”少女温和地回答。 北灼言的视线也不自觉地看了过去,目光微微停留,一点一点的看过去。 三个小小的字,轻轻的,无声无息的,烙印在了脑海里。 “姐姐,你和王上都有名字,我也想要名字。”麒麟小小的脸蛋枕在胳膊上,侧头看向少女。 “麒麟只是种族,不是名字。” 弗清念微愣,但却不是因为取名字,“王上?” 王上是在叫……北灼言? 麒麟点点头,视线看向桌上的小黑球,“对啊,这是王上,是妖族最尊贵最强大的王。” 黑球软趴趴地窝在桌上,毛茸茸的毛发将四肢遮住,小小的角比毛稍高一点,圆润可爱地立着,整体看起来像是揣着手的猫咪。 这副样子让人很难相信他是麒麟口中的王。 明明就是一副软团子的模样,看起来很好欺负。 弗清念抿了抿唇,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极为艰难的接受了自己契约了一个妖王的事实。 这么高贵的身份,如今只能乖乖地跟着她,看起来着实……有些可怜。 “姐姐,给我取个名字好不好?” 麒麟微微凑近,白嫩的小手抓住少女的衣角,轻轻摇了摇,眼里闪烁着光芒,是在撒娇。 弗清念看着他可爱的小模样,浅笑着拍了拍他的头,“你们妖族的王就在这里,怎么不叫他给你取?” 麒麟闻言眨眨眼,回头看向桌上不动如山的黑球,有些迟疑地开口:“王上,能不能给我取个名字呀?” 北灼言瞥了他一眼,沉默了许久,才终于憋出了两个字。 “小红。” 麒麟脸上露出嫌弃,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好难听。” 北灼言:…… “王上你是不是不会取名字啊?”麒麟声音稚嫩可爱,天真无邪,没有一丝嘲讽的语气。 但童言无忌最是气人。 黑球冷哼一声,金眸里浮起不爽。 妖族都是用气味来记住身份信息,几乎没有妖兽有名字,只有一些对人类文化感兴趣的妖才会为自己取名。 但他和麒麟很明显都是大字不识的妖,又怎么可能会取名字。 那么文绉绉的事情,和妖野蛮直接的风格完全不同。 不过被麒麟这么一问,北灼言突然有些迷茫,他的名字……是哪里来的? 明明记忆残缺了那么多,但却记住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名字。 真是有些……奇怪。 “姐姐,王不会取名字,你给我取好不好?” 弗清念看着身边可怜兮兮的麒麟,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 少女拿出两张纸放在桌上,缓缓拿起笔来蘸墨,垂眸思索。 麒麟乖巧地站在一旁等待,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小小的包子脸开心的有些泛红。 没过多久,少女有了动作,她在纸上写下了八个字后就停了笔。 “姐姐写的是什么?是我的名字吗?”麒麟忍不住地好奇询问。 弗清念微微抚过那几个字,轻轻垂下眼眸,缓缓将纸上的字念了出来。 “春祺夏安,秋绥冬禧。” “你就叫──祺安。” 麒麟脸上迸发出灿烂的笑容,拿着少女刚刚写的那张纸开心的乱跑。 “哈哈,我也有名字了!” 北灼言看着祺安那副欢快的模样,心情略微失落,心口泛起微妙的涟漪,有些不适。 黑球迷茫中眨了眨眼睛,将自己又缩了缩,本就圆的身体看起来更圆润了。 他最近有些奇怪,心总是莫名烦躁,出现了许多未知的情绪,并且愈演愈烈。 尤其是,弗清念昏迷的那段时间。 心一直在疼,疼的他都有些习惯了,但那种疼却在少女醒来后就消失殆尽,迅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复杂奇怪的感受。 黑球低垂着脑袋,金色眼眸半垂着,目光有些涣散,盯着桌面微微愣神。 但下一瞬,眼前突然被推过来一张纸,上面依旧是少女写的字,但与刚刚那些没有一个相同。 “这是什么?”黑球抬头望向雪白的少女。 “你的名字。” “北灼言。” 北灼言看着那张纸,只觉得呼吸都有些慢,不自觉地站了起来,微微靠近,目光停留间心又颤了一下。 他的名字…… 原来是这样写的吗。 就在北灼言恍惚的时候,祺安终于停止了兴奋,回到了弗清念的身边,他看了眼黑球面前的纸,又看了自己手上的纸,有些奇怪。 “姐姐,为什么王上的名字写出来那么短,我的写出来这么长?” 弗清念看着祺安天真的脸蛋,微微失笑,“因为这张纸上写的不是你的名字,是你的名字取自这八个字。” 她又指了指纸上其中的两个字,“这两个是你的名字。” 祺安鼓了鼓脸,眼眸清澈,“那这八个字是什么意思呀?” “祺安想知道吗?”少女勾着唇角,眼眸里闪着淡淡的笑意。 “想知道!”小孩点点头。 “想知道的话,就自己去学吧,我不告诉你。” 祺安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浅笑着的少女。 “学……学什么?” 弗清念将桌上的黑球拎起来,放在祺安的脑袋上,看着两个萌物,微微一笑。 “学人类的文字。” “你们既然如今生活在了人间,就要融入进来。” “尤其是祺安,你如今以人形出现,就不要轻易暴露你的真实身份。” “世界上的人有好有坏,若是有心之人知晓你是神兽,那对你和宗门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千玄宗里知道祺安身份的人并不多,除了他们几个,就只有掌门和几位峰主。 他们都是良善之辈,对于麒麟的到来并不排斥,甚至还捏造了个身份给他,让他安稳地留在千寻宗,给予他庇护。 弗清念看着祺安稚嫩的小脸,没忍住伸手捏了捏,“你如今的这个年纪,以人的角度来看,正是到了上学堂读书的时候。” “所以,你们两个,以后乖乖学习。” ────── 念宝的小课堂开课啦。 敲敲黑板,都仔细听讲,不许翘课。 第107章 小师妹要为了一只畜生,对同门出手吗? 春带来生机,砖缝里都抽出嫩芽,绿盈盈一片,小院看起来更为宁静舒适。 祺安笔直地坐在凳子上,软乎乎的小手抓着笔杆认真地写着,脸上的表情认真严肃。 没过多久,祺安就放下了笔,看着自己写的东西,抿嘴笑了一下,视线又飘到了北灼言那边。 红衣男子执笔安静地书写,纸上的字迹稍显稚嫩但也隐约了有了风骨的雏形,细看之下竟与弗清念的字略微相像。 祺安眨眨眼,看着自己的字,又看了自家王上的字,刚刚心底的开心一下散了个干净,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 脸颊微微鼓起,气呼呼的样子。 明明是一起学的,更是同一个老师,为什么王上的字那么好看,他的字…… 祺安看着纸上笔墨混成一团,歪歪扭扭的字,脸蛋瞬间就垮下了,眼泪汪汪地跑到躺在躺椅上的少女身边。 “姐姐,写字好难啊……”小孩抓住少女的衣袖,轻轻摇了摇,“我可不可以不学啊。” 弗清念的视线从卷轴上移开,抬手轻轻敲了一下祺安的脑袋,“你不想知道那八个字是什么意思了吗?” 祺安闻言撇了撇嘴,包子脸皱起,原地站了一会,发现少女不准备搭理他,又垂头丧气地回到了桌上,继续练习写字。 北灼言无视旁边不断有小动作的祺安,目光安静地看着纸上的字,那是弗清念最近教他们的一句诗。 看着纸上的字迹,北灼言的心里毫无波澜,脑海里莫名其妙地浮现起那日看见的小字。 情不自禁地抬手,照着记忆里的模样,一笔一画地写了出来。 最后一笔落下,北灼言看着安静地躺在纸上的名字,抿了抿唇,唇角微微上扬了些。 弗清念看着北灼言这副表情,有些奇怪。 怎么写个字这么开心? 少女放下手中的卷轴,懒洋洋地起身,将折起的衣袖抚平,靠近端坐着的北灼言。 微凉的风从身后拂过,吹起写着少女名字的纸张的一角,感受到身后传来的温度,北灼言动作自然又迅速地拿出了一张干净的纸盖在上面,遮住刚刚写下的文字。 “写的什么?”弗清念看着一片干净的纸,提出了疑问。 她伸出手想掀开,纸却被一双大手按住,不能动弹分毫。 北灼言心跳微微快了几分,目光聚焦在少女的手上,“我有几个地方不太明白,你可以…再教我一次吗。” 弗清念闻言顿住了手,侧眸看了他一眼,但只能看见男人浓密的睫羽,正微微轻颤。 “哪里不懂?”少女收回了想要查看的手。 看见她被转移了注意力,北灼言微微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想让她看见。 “这里不懂……” “这个要这样写……” “不要走神,看好了……” “哦……” 男子低沉的嗓音和少女清润的声音轻轻在小院回荡。 …… 半月的时间匆匆过去,千玄宗的选剑大会临近开始。 “小师妹,今天要来比武台测一下有没有参赛资格哦,不要迟到。” 弗清念听着秦韵虞明媚的声音从传讯符里传出,也拿出了一张传讯符回了过去。 “好。” 千玄宗选剑大会的赛程很简单,抽签来一比一决斗,直到决出第一名。 但参加选剑大会的弟子是有修为要求的,必须要达到金丹,否则无法参赛。 毕竟修为太低的弟子就算有了本命剑,也不能发挥其应有的用处。 而今日就是去检测是否有参赛资格,虽说都知道弗清念的实力,但该有的流程还是不能少。 少女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看了眼昏昏欲睡的黑球和奋笔疾书的祺安。 “祺安要跟我一起去吗?” 北灼言和她有距离限制,自然要跟着她的。 “姐姐我不去,我今日的字还没有写完呢。”祺安头也不抬的回答。 他因为字写的太差,被弗清念每日都安排了任务。 不完成的话就不给糕点吃。 为了糕点和早日看懂那八个字,祺安每天都很认真的在学习。 弗清念点点头,将桌上的黑球捞起来放在肩上,慢步离开了小院。 春风里还夹杂着一丝寒气,刚出院门的弗清念被风一吹,略微瑟缩了一瞬,拢了拢肩上的披风,指尖微微缩起来。 伏在她肩上北灼言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少女,金眸暗沉了一瞬,慢慢挪动着步子,悄悄靠近她的脸颊。 一缕淡淡的灵气凝聚在爪子上,软软按在少女的肩膀上,缓慢地温暖着她,小心翼翼,让人察觉不出异常。 弗清念许久没有出过小院,这一次破天荒地没有犯懒,选择慢慢走过去。 灵霄峰的景色很是秀丽,有一种原生态的美,路边开满了各种各样的小花,姹紫嫣红一片。 美丽的景色总是让人心旷神怡。 少女眼眸里的冷意稍微散了些,浮现起浅浅的温和。 但她愉悦的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就遇见了一个不速之客。 “好久不见啊,亲爱的小师妹。” 弗清念听到这一声恶意十足的声音,微微驻足,侧头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 只见苏清绮站在一棵树下倚靠着,脸色有些憔悴,一双眼睛漆黑一片,脸上的恶意毫不掩饰。 弗清念目光淡淡扫过她的手,那里已经完整,但手腕上却有一条浅浅的疤痕。 “伤养的倒是快。” “怎么这次不跑了?” 少女的声音清润好听,但落在苏清绮耳朵里就像是恶鬼在呢喃。 苏清绮只觉得想杀人的那颗心达到了巅峰,周身的气息暴虐,她迈步走到少女的对面,语气森冷。 “呵……” “弗清念,你别得意,这一次选剑大会,我会彻彻底底地打败你,将你踩在脚下!” 弗清念闻言眼眸里闪过一丝兴味,挑了挑眉,“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说完这句话,少女也不再理会苏清绮,抬脚就准备走。 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苏清绮和少女肩上的黑球对上了视线,脑海里莫名想起了那一夜,那双金眸看她时的厌恶。 “小畜生。”苏清绮控制不住地开口。 已经走了几步的弗清念停下了脚步,侧身回头,目光淡淡地看着苏清绮。 苏清绮对上她的视线,恶劣一笑,“怎么,一只小畜生说不得?” “不过是一只摇尾乞怜的,依附人而存在的狗而已。” 看着少女眼里愈发浓烈的冷,苏清绮笑的更灿烂了,充满恶意的话不停的吐出。 “小师妹要为了一只畜生,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同门出手吗?” 第108章 是俯视人间的神明,要为她的不敬降下责罚 “苏清绮。” “跪下。” 雪白的少女安静地站在不远处,身上的披风带着一圈柔软的绒毛,微风拂过便乖巧地贴在少女的脸颊上。 干净,柔软。 像人间不食烟火的公主。 但此刻突吐出的话却冰冷刺骨,直透灵魂。 苏清绮嗤笑一声,“你在开什么玩笑?” “就算死,我也不可能给你这个贱人下跪!” 砰。 苏清绮跪下了。 双膝笔直砸下,一声脆响引得周围的人纷纷回头。 “天哪……苏师姐怎么跪在地上……” “………不知道啊,哎……小师妹也在诶……” 听着周围的人窃窃私语,跪在地上的苏清绮眼里的怨毒都快溢出来,面目一片狰狞。 为什么…… 她的身体为什么不受控制。 苏清绮调动全身的力量,却依旧没有办法移动半分,只能笔直地跪在地上。 直到眼前出现了一双脚,苏清绮抬头望向那人,对上了她的眼睛。 清冷,漠然。 高高在上。 是俯视人间的神明,要为她的不敬降下责罚。 “道歉。” 少女不带情绪的声音从上方飘下。 带着不容质疑的压迫。 苏清绮眼里都快要喷出火来,死死咬着嘴唇,不愿发出任何声音。 但莫名的力量却迫使她张开了嘴。 “对……不……起。” 三个字被苏清绮说的极为困难,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 弗清念侧眸看向肩膀上的黑球,“要原谅她吗?” 北灼言微微瞪大眼睛,所有的怒火被这一句全部熄灭,脑海出现了一瞬的恍然。 她这是在……为他出气吗。 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手脚出现了一瞬的绵软。 他缓缓摇了摇头。 不原谅。 得到回应,弗清念收回视线,继续开口。 “道歉。” 苏清绮咬紧牙关,但依旧无法阻止。 “对……不起。” “不真诚。” “继续。” “对不起。” “我…不该骂…他。” “语气不好,重说。” “对不起,我不该骂他是小畜生。” “……” 这样的对话持续了十几遍之后,弗清念才终于停了下来,而苏清绮也已经将自己的嘴咬的血红。 猩红的血液顺着嘴角滴滴落下。 但眼里的恨意却一分不少,甚至越发强烈。 弗清念直直望向那双满是恨意的眼睛,袖中的手指轻轻捏了捏。 这双眼睛。 看着碍眼。 但连挖掉都嫌脏手。 “既然不服,那便在这里跪着吧。” 少女留下一句话,施施然离开,连同她周身萦绕着的冰冷,也一同抽离。 原地只留下跪的笔直的苏清绮,和周围看热闹的弟子,他们轻声交流着。 那些被刻意压低的声音似乎在嘲笑她的无能,像针扎在了她的心上。 巨大的耻辱感包裹。 弗清念…… 该死。 苏清绮跪在地上,垂着脑袋,在心底轻声细语。 她一定会,让她付出代价。 一件,一件,全都讨回来。 “系统大人,我要用我全部的积分,换取最强的力量。” “我要在选剑大会上,彻底杀掉弗清念。” 【已扣除】 【获得化神修士的全力一击】 苏清绮眼里闪过癫狂。 化神? 不够。 她无法接受任何一丝意外的出现。 “我将灵魂献给您。” “请您,赐予我更强大的力量。” 【检测……检测……】 【灵魂等级:低级】 【获得──炼虚期修为十秒】 …… 【宿主,你刚刚是怎么做到的?】 系统刚刚看见那个死女人憋屈的模样,只觉得身心舒畅。 天天派人暗杀宿主,这点惩罚它都觉得太轻了。 居然还口出狂言要打败气运之女。 呵…… 下辈子吧。 下辈子做梦或许能梦见。 弗清念轻轻吐出一口气,身上的冷意似乎消散了些,莫名有些犯困。 “是言灵。” 【???】 系统挠了挠耳朵。 什么东西? 言灵? 言出法随。 以灵魂作为媒介,强大者对弱小者绝对意义上的碾压。 没记错的话……这个好像也不是这个位面拥有的技能吧。 最重要的是…… 如果它的程序和记忆没出错的话,它绑定宿主的那个世界……好像连灵气都没有吧。 总部不是说宿主没问题吗!!! 它是不是被骗了…… 系统沉默,躲在系统空间里沉思。 直到弗清念走到了比武台上测修为,系统都没在开口。 比武台上的长老看着眼前气质出众的少女,捋了捋胡子,笑眯眯地开口:“清念来了呀。” “来,把手放这上面,输送灵气就好了。”长老指了指桌上的球体。 弗清念点点头,礼貌地喊了声长老,然后伸手放了上去。 指尖缓慢输送灵力,球体上的等级不断攀升,看着已经达到了元婴,弗清念刻意停止了输送,收回了手缩回袖中。 长老眼神一亮,惊叹地开口:“后生可畏啊,清念才入宗门不到一年,竟然已经到了元婴。” “这天赋真是出众。” “看来,今年的选剑大会的魁首,非你莫属了。” 少女勾起一抹礼貌的笑,姿态谦卑,“长老过奖。” 长老笑的和蔼,眼里满是满意。 “好了,清念下去好好休息,准备明日的选剑大会就好。” 弗清念点点头,轻声道别。 因为惩治苏清绮耽误了一会时间,回去的路上刚好撞见太阳落山的那一幕。 余晖洒在大地上,拉长万物的影子,山峦像是镶了金边,世界变得宁静而绚烂。 细碎的光透过山川云雾撒在少女的身上。 恍惚间,不像凡尘之人。 【发布任务:成为选剑大会魁首】 系统沉思了很久后。 决定破罐子破摔。 随便吧。 先把任务走了再说。 …… 弗清念踏着夕阳回到小院,一打开门祺安就冲了过来,抱住了她的腿。 他举着一张纸,圆圆的脸蛋洋溢着欢喜,“姐姐你看,我现在是不是写的很好。” 弗清念垂眸看向他,抽出了他手里的纸,视线扫过后眼里浮起笑意。 “字写得不错。” 祺安眼神一亮,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颊边两个小酒窝显得小孩更加可爱。 弗清念微微退开一步,迈步走到了桌边,将纸平铺,把纸上的几个字圈了几个圈。 “可惜,十个字里错了七个。” “以后,每日再加练百字。” 第109章 师姐,你输了 千玄宗,比武台。 祺安和黑球乖巧地坐在台下的观众席上。 两小只周边摆满了瓜果糕点,还有肉干烧鸡。 是弗清念和秦韵虞给的。 两个人抱着点心吃的不亦乐乎,把旁边来看比赛的弟子勾引的口水都快落下来了。 一个两个都捂着嘴巴羡慕地看着两小只。 “呜呜,做小师妹的宠物也太好了吧……都吃的上灵果了……” “那肉干也太香了吧……秦师姐乱我道心!” “……” 周围叽叽喳喳一片,但两小只完全忽视,只顾着看台上抱着剑的少女。 弗清念垂着眼睛,手指摸了摸剑柄,凤凰木的温度在指尖升起,是微乎其微的温暖。 “小师妹,青焰峰万肃前来赐教!”对面的紫袍男子俯身拱手,不卑不亢。 弗清念看向他,微微点头,钟声适时地响起,压制境界的结界开启。 万肃抽出剑,握紧了剑柄,目光坚定,身上的气势突然凌厉。 男子大喝一声,似乎在给自己加油打气,他拿着剑就冲了过去。 剑光闪烁间逼向少女。 但那人却不躲不避,连一个动作都没有。 万肃有些迷茫,小师妹这是在干什么,她这是准备用哪一招? 是九寒剑,还是准备用剑风扫他? 但这两个不管哪一个都应该要用剑啊,她怎么连剑都不出…… 少女反常的姿态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一个愣神时间,他出剑的力量都有些疲软。 但剑依旧到达了少女的面前。 眼看着剑马上要刺到她的身上,弗清念终于动了。 她轻轻侧过身,避开了那一击。 因为弗清念本身就站在比武台的边缘,所以躲开那一剑后,站在边缘的人就换成了万肃。 万肃被少女迅速的动作惊了一瞬,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刚准备转身,腰上突然传出一股力量。 砰的一声。 万肃下台了。 并且将地板砸出了一个坑。 “咳咳……” 万肃捂着后腰,坐在坑里,脸上写满了迷茫,“发生了什么?” 台下看了全程的众弟子,全部沉默了一瞬。 过了半天才有声音传出来。 “……六。” “……小师妹居然玩阴的……” “笑死了……被剑柄戳下来的感觉如何……哈哈哈哈哈哈…” “……小师妹实力又精进了,现在打人连剑都不出了……用剑柄就可以了。” “哈哈哈哈……幸亏我修为不够,参加不了,不用丢人了……” “……” 万肃摸着腰,终于从围观的弟子口中得知了真相。 原来,刚刚小师妹趁他背过身的一瞬间,只用剑柄就把他打飞了。 这是什么速度…… 完全反应不过来。 万肃不禁有些怀疑,这修为压制真的开了吗。 小师妹是不是强的……有些离谱。 台下的祺安嘴巴鼓鼓,两只小手不停地鼓掌。 “唔……姐姐,好腻害!” 北灼言目光望向少女,金眸里浅波荡漾,闪着细碎的光。 听着耳边传来对少女的夸赞。 心情莫名愉悦。 “王上,你很开心诶。”祺安托着下巴,看向黑球。 乍一听见声音,北灼言怔然一瞬,回头看向祺安。 “我没有。” 祺安哼了一声,没再开口。 别人看不出,他可是最懂王了。 王身上的气息会随着心情变化,开心的时候,他待在旁边修为就蹭蹭上涨。 不开心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释放血脉压制。 尤其是姐姐昏迷的时候,要不是实在无法忍受那么恐怖的气息,他才不会离开王和姐姐。 明明开心的那么明显,王居然不承认。 弗清念在台上等了一会,终于等来了下一轮的对手。 “小师妹,两仪峰步若蕊。” 女子穿着两仪峰的峰袍,周身气息内敛冷淡,也是一位清冷的女子。 【步若蕊,两仪峰亲传弟子,元婴期,擅剑阵】 系统的声音适时的响起。 弗清念微微站直了身体,眼里闪过一丝兴趣。 剑阵。 她也会。 “步师姐,请赐教。” 钟声响起,步若蕊抬手举剑,数个剑影在身后散开,又迅速将整个比武台围住。 剑影包裹住瞬间,弗清念眼前的景象大变。 刀光剑影,大雨滂沱。 雨滴夹着微弱的剑意砸下,被弗清念周身升起的灵气挡住。 抬手,剑尖接住雨滴,水意四溅,木剑的剑身似乎是被腐蚀了一般,漏出一个个小小的洞。 雨淅沥沥地下着,掩盖了一切微弱的声音。 地面上微不可察地长出嫩芽,是灰扑扑的颜色,被雨落下的水色遮住。 少女背后凝出一把水剑。 雨落在上面没有一丝声响,只微微泛着涟漪。 风起,雨动。 水剑温和地刺出一剑,没有杀气,安静地仿佛只是想要靠近触摸一般。 感受到身后的异常,弗清念微微转身,但脚下的灰草突然暴起,缠绕住她的脚腕,限制行动。 弗清念低头,眨了眨眼。 水木双灵根。 暗处的步若蕊看着一动不动的少女,眼里浮起一丝喜悦,继续控制着水剑缓慢靠近。 可刚刚还低头看草的少女却已经抬起了头,并和她……对上了视线。 步若蕊一惊,水剑都颤抖了一瞬,咽了咽口水,心底浮起一丝慌乱。 被…被发现了吗。 但远处的少女似乎只是随意看了一眼,如今已经收回视线,开始低头研究起了自己木剑。 木质的剑怕水,在这场雨里,它腐烂的格外的快些,如今几乎不能保持原样。 弗清念摸了摸剑身,剑就在她手中腐烂成泥,滑落在地上,融入雨水和污泥中,成为灰草的养分。 弗清念拍了拍手,唇角微微勾起。 有点意思。 但也仅仅是有点意思。 步若蕊看着少女手中已经空无一物,不再犹豫,猛的刺出水剑,那剑离她极近,她不可能会反应过来的。 但,不出意外的出意外了。 那水剑和漫天的雨只一瞬便冻结成冰,又以极快的速度凝聚在一起,幻化出了一只巨大的冰剑。 步若蕊微微瞪大眼睛,身子还没来的及动弹,那硕大的剑就已经冲了过来。 明明看起来那般笨重,但速度却极快,轻盈无比,像是一根细小的针,隐约传来破空声。 凛冽的寒气冻结一切,冰剑已至眼前,步若蕊心中慌乱迷茫,只能下意识闭眼。 但想象之中的疼痛并未传来。 微微睁眼,天地已经雪白一片,亮的刺眼。 是雪,是冰。 是一望无际的冰川。 是极寒地狱。 寒意侵入骨髓,冻的人发抖。 步若蕊的发丝与眉毛都凝结出了冰霜,她不自觉地抱住手臂,缩成一团。 身体与灵气都被冻结。 连同记忆也一并冰封。 步若蕊只觉得自己误入了雪山,将要把生命献给雪神。 将死之前,弥留之际,脖子上突然出现了一把木剑。 灼热的温度驱散了寒冷。 “师姐,你输了。” 少女的声音像是从雪山之巅传出,比刚刚见到的一切都冷些。 咔嚓一声。 步若蕊眼前的景象如镜子般碎裂,周围的一切终于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 第110章 生命诚可贵,远离秦师姐 寒意散去,死亡的恐惧被抽离。 步若蕊无法自控地跌倒在地,双手撑地,大口喘息着。 幻……幻阵?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剑,锋利的剑折射出她的眼睛。 睫毛上还残留着未融化的冰霜。 步若蕊看着剑上自己的影子,瞪大眼睛,抬起一只手摸了摸垂下的发丝。 冰冷,带着湿意。 不是幻阵。 雪是真的,冰也是真的。 “怎么……做到的?”步若蕊轻喃出声。 弗清念收回了架在她脖子上的剑,后退一步,站的有些懒散。 “那是你的剑阵啊。” “你不认识了吗?” 步若蕊猛的抬头,目光震惊,“不可能!” 她的阵法何时有这么大的威力。 更不会那般真实。 腐烂的木剑只不过是幻象而已,是假的。 可刚刚的冰雪分明是真的。 “步师姐,剑阵要有剑。” “你的水剑,只有形,没有意。” “那不是剑。” “没有剑的阵法,便不是剑阵。” 少女的声音平静而直白,步若蕊的脸色白了又白,眼里闪过明悟。 但还没等她全部消化完那几句话,少女的声音又轻轻响起。 “步师姐不信你的雨能腐蚀我的剑。” “那幻境自然也无法欺骗我。” “但我相信,我的冰能杀你。” 步若蕊望向远处的少女,目光有些涣散,声音轻轻,“怪不得……怪不得是真的。” “控阵人都不信的幻境,那便只是一场虚假的梦,一戳就碎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懂了……我懂了!哈哈哈……师尊我明白了!” 弗清念看着地上喃喃自语的女子,有些莫名其妙,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这人不会被刺激疯了吧。 步若蕊从地上爬起来,脸上升起一抹红晕,她俯身弯腰,“多谢小师妹赐教。” 她终于明白潇若师尊为什么说她的剑阵没有意了。 有水有木有剑不是剑阵。 阵要真,还要有剑的凌烈和气势,哪怕没有剑出现,也要感受到剑的锋利。 小师妹的幻阵里,剑化作了雪山,她怕那座山,便是怕了她的剑。 所以她输了,输得彻底。 步若蕊想通了一切,只觉得神清气爽,一点都不没有输掉比赛的不甘。 “小师妹,希望下次还能比一次剑阵,到那时,我可不会输的这么快!” 弗清念眨了眨眼,微微颔首,“好。” 得到回应,步若蕊心满意足地跳下了比武台,往日清冷的女子此刻脸上露出笑容,惊艳了台下的一众弟子。 “……天呢,我没看错吧,冰山美人居然笑了……” “……哇,入宗门这么久,第一次见步师姐笑诶……” “步师姐笑起来很好看诶……不过步师姐是冰山美人的话,小师妹是什么?” “小师妹也很冷诶……她还是冰灵根呢……” “对啊对啊……” “……” “是小神仙……” “……小师妹很像小神仙啊,不食人间烟火……” “……你别说,好像有点道理……” 北灼言听着耳边的那群弟子的声音,眼神不自觉地又看向了远处雪白的少女。 脑海里回忆起初见时的情景。 小神仙吗…… 好像确实很像。 “姐姐,你回来啦。”祺安看着走回来的少女,赶忙迎了上去,殷勤地搬来凳子,“姐姐,坐。” 弗清念没拒绝,顺从地坐下,伸出一只手支着额头,懒懒地靠着。 这两场打的很简单,刚才的阵法是直接从步若蕊剑阵的基础上修改的,并没有什么消耗。 但还是累。 倦意夹杂着阴冷。 难以忍受。 少女安静地敛眸,头发只用一根发带松松挽着,此刻微微垂落,顺着腕骨滑落,雪白肌肤与漆黑发丝相映。 徒然旎旖。 美人静眠的一幕吸引着人频频回头望去,但周围却没一人驻足,都站的远远的,硬是在少女周围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带。 只因冷。 只是靠近,都无法忍受她周身散发的冷意。 修为低下的都不自觉地打起了哆嗦。 众人不禁有些疑惑。 小师妹身上怎么会那么冷…… 冰灵根是这样的吗? 北灼言看着少女微微蹙起的眉,微微凑近,轻盈地落在她的肩头。 灵气轻盈,悄无声息。 微薄的温暖流淌。 直至紧蹙的眉放松,也未曾停止。 …… “哟,小师妹,好巧。” 弗清念看着对面一身黄色峰袍的少女,无奈一笑。 “秦师姐,好巧。” 她如今已经走到了选剑大会的前八名,无可避免地遇见了秦韵虞。 不过她比较好奇这人是怎么进八强的。 要知道丹修的战斗力普遍不足,就算是学了剑,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厚重的钟声响起,打断了弗清念的思维。 “小师妹,不用让我哦。”秦韵虞笑着说道,眼眸里闪烁着狡黠。 弗清念点点头,还没开口对面的人已经攻了过来。 她侧身避开,抬手轻而易举地接住了这一剑。 剑刃碰撞间有微弱的粉末落下。 看见那些细小的粉尘,弗清念下意识闭住了口鼻,蓦然想起上次的海泪丹。 一挥手,那些粉末就被冻成了冰霜,纷纷扬扬落下。 看着那些冰霜,弗清念表情有些微妙。 突然明白了秦韵虞是怎么进的八强了。 居然……用丹粉偷袭暗算。 弗清念默默捏紧了剑柄,不再被动地站着,破天荒地选择主动出击。 而秦韵虞刺完那一剑之后,就跑到了比武台边缘,看着对面的少女气势汹汹地攻过来,她微微一笑。 “啊!” “我输啦。” 秦韵虞突然开口,然后直直地掉下了比武台。 弗清念举着剑愣在原地,眼里浮起茫然。 她分明……没碰到她。 就在少女一愣神的瞬间,一股清流拂过,一丝微弱的气味飘荡在鼻尖。 弗清念猛的抬手捂住鼻子,后退一大步,眼里闪过震惊。 被暗算了。 这又是什么丹药! 少女一只手拿着剑,一只手捂着口鼻,冷淡的表情消失殆尽,只余惊疑不定。 但等了片刻,她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那股清流也消失不见,这才慢慢放下了手。 “小师妹,看这边!” 秦韵虞的声音突然从台下传来。 弗清念下意识地抬头,就看见秦韵虞手里正拿着一个留影石,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笑容,台下的弟子也都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看见这么怪异的一幕,弗清念不自觉地又后退了两步。 却突然感觉头顶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心底猛的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她僵硬地抬手抚上了头顶,指尖触碰到一片毛茸茸的软毛。 轻轻捏了捏,是绵软的触感,被触摸后还轻轻颤了颤。 弗清念微微瞪大眼睛,呼吸都有些停滞。 那是……兽耳! 下一刻,雪白的少女瞬间消失在了比武台上。 台下的秦韵虞心满意足地咂吧了下嘴,看着留影石里顶着猫耳的少女,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清冷小师妹和猫耳简直不要太配。 反正她是不可能打得过小师妹的,与其被毫无形象地打下来,还不如满足一下自己的小心愿。 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想到刚刚少女的表情,秦韵虞又不自觉地奸笑出声。 旁边回过神来的众弟子看见她这副模样,都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缓慢地远离了她。 生命诚可贵,远离秦师姐。 连小师妹那样强的离谱的人都被暗算了。 他们以后一定不能招惹她。 太可怕了! ——— ——— ——— 念宝虚假的克星──北小灼 念宝真正的克星──秦恶魔 第111章 你帮我 少女头上顶着一对雪白的猫耳,微风吹过,细软的毛发飘摇,偶尔还轻轻甩一甩,很是灵动。 但她的表情却十分严肃,眉眼间透露着淡淡的冷,浅色的唇抿着,眼眸凌厉,看起来极具压迫感。 可是又因为头上顶着猫耳,反而冲淡了这份冷意,显得很是柔软可爱。 北灼言和祺安赶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稚嫩的小孩头上顶着软萌的黑球,两人愣愣地站在那里。 直接看呆了。 “姐姐……好…可爱。” 祺安喃喃自语。 北灼言也眨着金眸望着那对猫耳,脑海里空白一片。 莫名感觉爪子痒痒的。 想……摸。 弗清念盯着水镜里的自己,只觉得额上有青筋暴起,微微磨了磨牙,一甩手将水镜撤下。 秦韵虞…… 呵。 千万不要被她逮到。 弗清念站在原地缓了许久,才把心口的不悦压下,一转身,就和身后的两人对上了视线。 视线相撞的那一刻,头顶的耳朵又莫名动了动。 弗清念只觉得心脏跳快了些,微微后退,不自然地抬手按住头顶的耳朵,微微向下压了压。 但耳朵柔软q弹,又从指缝间弹出,然后再次抖了抖。 弗清念:…… 弗清念放弃了,面无表情地放下手,垂在袖口里紧握成拳。 看少女的脸色不对,两人赶忙凑过去,不敢再看热闹。 “姐姐,你别不开心。” “猫的耳朵虽然没有我和王上的好看,但长在姐姐头上也很漂亮。” 祺安仰着小脸,真诚地夸赞。 站在他头顶上的北灼言听见这话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了眼祺安。 他是蠢货吗…… 念不开心明显是因为长出了耳朵,才不是因为不好看吧。 北灼言抬头望向少女,果不其然,她的脸色在听到这一句话后变得更阴沉了。 少女周身的气息冰冷,周围的草地都覆盖上了一层淡淡的冰霜。 身为火麒麟的祺安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看着少女的表情,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好像……说错话了。 “姐……姐,我…我说错了。” “嗯……姐姐的耳朵,比我和王上的……好看。”祺安极为艰难地说了这一句。 两人贵为麒麟和妖王,让祺安承认一只猫比他们好看,对他来说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但为了让姐姐开心,违背一下本心也不是不可以。 这是他前两天刚学会的。 这个叫──善意的谎言。 他真是一个会学以致用的聪明兽。 祺安想着想着,脸上露出了笑容,一脸求夸奖地看向少女,但却收获了一个冰冷至极的眼神。 和一句让他痛彻心扉的话。 “日后,每天多加千字的书法。” 祺安的笑僵在了脸上,瞳孔颤抖,一脸天塌了的表情。 为…为什么…… 他说的…哪里有问题了!? 但弗清念才不管他,顶着雪白的猫耳从他身边经过,一脸冷淡。 北灼言看着少女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眼被打击的不轻的祺安,嗤笑一声。 “蠢货。” 说完这句话也不理他,直接跳下来去追离开的少女。 祺安还没从弗清念的话中解脱,又听到自家王上的嘲讽,心碎了一地。 直接控制不住地跪在地上,双手撑地,目光呆滞。 整只兽都散发着哀伤的气息。 可惜刚刚的两人完全不管他,只留他在原地难过。 弗清念冷冰冰地向前走着,她所过之处都泛起了丝丝缕缕的寒霜。 她抬起手摸了摸头,耳朵依旧安稳地停在上面,似乎完全没有想要消失的迹象。 弗清念心口的不悦更甚,但往前走的步子顿住,衣袖上传来拉扯感,微微回头,是化为人形的北灼言。 见人停住了脚步,北灼言松开了手,抿了抿唇,视线不停地往那对猫耳上飘。 “怎么了?”少女的声音冷冰冰的响起。 北灼言回神,耳背上缓缓爬上一丝温度,他伸手指了指少女头顶的耳朵。 “咳……” “你不喜欢这个的话,可以把它收起来。” 听见这话,弗清念紧绷的表情终于微微松动了些,她看向对面俊美的男人,声音有些迟疑。 “这个要……怎么收?” 北灼言看着少女的眼睛,微不可察地迷茫了一瞬。 怎么收…… 只要是会化形的妖都会收,这种事情就像呼吸一样刻在本能里。 但如今若是问他如何做,他居然一时之间无法解释。 见人一直不回话,弗清念微微皱了皱眉,又开口问了一遍。 “你会把它收起来?” 北灼言垂眸看向少女,点了点头,“会。” “你帮我。” 听见这句话,北灼言眼眸突然空了一下,视线缓慢聚焦在雪白的猫耳朵上。 让他……帮吗。 俊美的男人迟疑地点了点头。 他微微抬手,修长的手指覆到少女的头顶,发丝带着微冷的温度,猫耳绵软,是令人沉迷的触感。 手指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骨节分明的长指探入黑发中,有一种暧昧的韵味。 那双手轻轻揉了揉少女的脑袋,这才恋恋不舍地微微按压,将雪白可爱的猫耳收起来。 头顶上传来一阵舒适惬意的感受,弗清念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睛,下巴微微抬起了些。 直到北灼言收回了手,弗清念才反应过来,她刚刚居然真的像猫一般,享受着他人的抚摸。 这样的认知,让弗清念莫名有些尴尬羞耻。 少女的耳垂上也浮起浅粉,唇瓣微微抿起,眼眸轻垂,长睫微微颤抖。 北灼言收回手,后退了一步,背在身后的手握成拳,感受着指尖传来的酥麻和痒意,垂眸看向少女的发顶,声音低沉沙哑。 “好了。” 弗清念垂下的眼眸一顿,复杂的情绪缓缓消失,她伸出手摸了摸发顶。 耳朵确实消失不见了。 少女抬头,仰视着红衣男子,微微勾起一丝笑。 “谢谢。” 浅色的眸里带着温软的笑,直直撞进心口,北灼言不自然地侧过头,避开了那双眼睛。 他没回话,直接变成了原型,乖巧地蹲在少女脚边。 眼前的人突然消失,弗清念微微一怔,这才低下头看向黑球。 弯腰俯身将他抱起,手指点了点他的脑袋,带着他往比武台走去。 回去的路上。 少女轻声开口。 “在人类的世界里,若是有人跟你说谢谢。” “你要回答,不必客气。” “这是人的礼貌,是值得学习的品德。” 黑球眨了眨眼睛,微微仰视着少女。 “不必客气。” 说完这句话后,北灼言收回了目光,看向远处,金眸浮起一丝涟漪。 其实比起不客气,他更想说…… 谢谢。 谢谢……念。 第112章 天生剑骨,打架不用剑? 千玄宗,比武台。 四进二的擂台上。 “小师妹,请赐教。” “这一次,让我再试试你的九寒剑!” 谢元拿着赤离剑,扬了扬下巴,神采奕奕,是少年的意气风发。 对面的少女没有多说,直接挥出了九寒,谢元的眼神发亮,握着剑的手紧了紧,跃跃欲试。 他已经有赤离了,不需要参加选剑大会,但想到可以和小师妹再切磋一下,他也就报了名。 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居然打到前四名才终于遇到小师妹。 不过没关系,能遇到就好。 钟声响,谢元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弗清念动了动手,身后的九柄剑瞬间飞了出去,和谢元缠斗在了一起。 谢元看着一次性飞来的九剑,表情僵在了脸上。 “诶?” “为什么和上次不一样啊!” 但他的问题无人回答,只有九剑不停穿梭的破空声,谢元被打得连连败退,毫无还手的余地。 弗清念站擂台边缘静静地看着,歪了歪头,小小的打了个哈欠。 想喝茶。 少女眨了眨眼睛,在不尊重谢元和喝茶之间选择了取悦自己。 一脸淡定地掏出了茶杯,浅酌慢饮。 台下的众弟子:“……” 这样明目张胆地瞧不起人真的好吗! 温热的灵茶下肚,弗清念眯了眯眼,心情略微愉悦,大发慈悲地加重了九寒剑的威力。 一剑将谢元送下了台,没再继续折磨他。 砰的一声。 谢元躺在一个深坑中,四肢张开,目光呆滞地看着天空。 为什么…… 为什么比上次输的还快了! 他如今都元婴了啊! 嗯……虽然小师妹好像已经化神了。 可是比武台上不是有境界压制嘛,为什么这个压制在小师妹身上完全看不出来。 谢元在深坑中沉默了许久,终于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感受着被冻得僵硬的身体,少年拄着剑,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背影狼狈中透露着悲愤。 他要回去修炼,苦修的那种。 下一次,他一定能打得过小师妹…… 的九寒剑! 台下的众人看着凄惨的谢元,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小师妹……又强了。 千玄宗的众人只觉的头顶上隐约飘来了一片名为弗清念的阴霾。 那样绝对强大的实力,成了所有人心中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 打败谢元后,接下来就是魁首争夺赛。 纪音破天荒地离开了灵霄峰,来到比武台看自家宝贝徒弟。 比武台人山人海,但纪音依旧一眼就发现了她。 没有别的原因,单纯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在密集的地方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乖徒儿~” 矫揉造作的声音传来,弗清念条件反射地抽出了剑。 但纪音这次却老实地站着没动,面上一片淡然,高深莫测,倒有了几分一峰之主的气势。 “徒儿,你干嘛,快把剑放下!”纪音给少女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道。 弗清念看到她这副模样,默默收回了剑。 她以为,这人不会在乎形象的。 纪音看着自家徒弟收回了剑,在原地等了片刻,却一直没听到招呼她坐下的声音。 不由的挑了挑眉,冷飕飕地剜了一眼淡定喝茶的少女,自己灰溜溜地搬了个凳子坐在了她的旁边。 “乖徒儿啊,为师亲自来看你比武,有没有很激动?” 弗清念闭着眼睛休息,声音淡然,“激动。” 听到这话纪音脸上露出了笑容,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 她就知道,她的徒儿还是爱她的。 纪音还想说点什么,但钟声却响了起来,最后一场比赛即将开始。 少女睁开眼,缓缓起身,拿着剑就往台上走去。 “徒儿,好好比赛哦,为师在这里等你!”纪音冲着少女的背影大喊。 弗清念听到声音,侧身回眸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 “好。” 比武台上,苏清绮看着台下万众瞩目的少女,眼里的恨意几乎压制不住。 今天,就让她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弗清念淡然地走上了台,一抬眸就看见苏清绮眼里不加掩饰的杀意。 握着剑的手紧了紧,心口浮起淡淡的厌恶,她似乎……闻到了恶气的味道。 “小师妹,请…赐教。”苏清绮唇角勾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一句话叫她说的邪气万分。 弗清念安静地垂眸站着,一动不动,也不回话,从头到尾地将人忽视了个彻底。 苏清绮只觉得自己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心中的怒火更盛。 贱人! 居然敢无视她,一会就让她跪下来哭着求饶。 她可太想看,高岭之花跌入尘埃的模样了。 钟声响起,苏清绮嗤笑一声,掏出了一柄长剑,修长的剑身闪烁着寒光,只是拿出来就能让人感受到它的凌厉。 台下的纪音在看见苏清绮时,脸色就有些阴沉,她居然把这个人给忘记了。 这两个月她的心思都放在了弗清念身上,再加上苏清绮一直没出来蹦哒,导致纪音今天才看见她。 纪音看着苏清绮手里的剑,眯了眯眼睛,抓着扶手的手微微用力。 那是……神器。 【宿主,是琼英剑,这是气运之女的本命剑】 【要想办法拿回来】 听见系统的声音,弗清念终于抬眼看了眼对面的人,视线不带情绪地从那张扭曲的脸上划过,停留在了她手里的剑上。 她看了片刻,就收回了视线。 被恶气碰过的东西,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苏清绮看着那张永远平淡的脸,终于压不住情绪,抬起剑就攻了上去。 她的身形如鬼魅般,泛着寒芒的剑刃逼近远处的人,极端的恶意浮起,一缕漆黑的灵气缠绕在剑身。 弗清念眼眸一沉,收回了木剑,凝了一根冰鞭。 手腕翻转间鞭子猛的抽向苏清绮,拦下了她气势汹汹的一剑,并且在她身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啊!” 苏清绮被这突如其来的鞭子抽地惨叫了一声,连连后退,差点跌倒在地。 一双眼睛喷火般盯着对面一脸淡定的少女,“弗清念!你为什么用鞭子!” 她实在没想到这人会突然来这一手。 弗清念甩了甩手,语气有些疑惑:“怎么,有规定不让用鞭子吗?” “你!”苏清绮抬手指着对面人,被她无所谓的态度气的嘴唇颤抖。 确实没有规定不让用鞭子,但千玄宗是剑宗,大家都默认是用剑攻击。 更何况,堂堂天生剑骨,谁会想到她打架不用剑啊! 第113章 孤注一掷 “别废话,你到底打不打?” 弗清念看了眼对面脸色发红的苏清绮,拧了拧眉,声音带着浓浓的不耐。 “若是不想打,那就自己跳下去认输,别耽误时间。” 少女轻飘飘的话重重的砸到苏清绮的耳朵里,她整个人止不住地发抖。 “啊啊啊啊!我杀了你!” 苏清绮被气的半死,失去了理智,顾不上身上的疼痛直接向少女攻了过来。 弗清念看着陷入癫狂的苏清绮,抬手挥起了鞭子,没有一丝留情。 冰蓝的鞭子被甩的虎虎生威,鞭梢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宛若厉鬼哭嚎。 苏清绮拿着剑打了半天都没有摸到少女的一片衣角,她自己反而遍体鳞伤,皮开肉绽,血红一片。 台下的弟子看着如此血腥的一面,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集体打了个寒颤。 “……原来,小师妹平时都是让着咱们的啊……” “……天呢,小师妹的鞭子用的也太帅了……” “是啊是啊,我都有点想学鞭子了……” “……” “不是,你们关注点是不是有点奇怪……苏师姐都被打成这样了,你们都不关心吗……” “……苏师姐确实很惨,但是你们不觉得……苏师姐有点奇怪吗……” “总感觉…她想杀了小师妹诶………是错觉吗?” “……我也有这种感觉,我觉得苏师姐的情绪好像不太对诶……” “……感觉有点像……入邪了……” 旁边的弟子连忙戳了戳说这话的弟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这话可不敢乱说……” 邪修人人得而诛之,说人是邪修都算得上污蔑了。 况且,他们千玄宗可是正道门派的榜首,要是出了个邪修那还得了。 说话的弟子被一提醒终于反应过来,连忙捂住了嘴,眼里浮起愧疚。 台下弟子轻声讨论的功夫,台上的苏清绮已经被打的几乎无法站立。 苏清绮吐出一口血,鼻尖的血腥味愈发浓烈,她只觉得身体里面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躁动。 她握着剑柄颤巍巍地站起来,满是血污的脸露出一个狰狞邪恶的笑。 “小师妹……还真强呢……” “可惜,马上就要送你去下地狱了……” 啪! 弗清念无视苏清绮的话,毫不犹豫地朝她嘴上抽了一鞭。 瞬间,苏清绮清秀的脸上出现了一道长长的鞭痕,从眼角到嘴唇的皮肤外翻,红白的血肉狰狞,宛若一个恶鬼。 苏清绮愣愣地抬手摸了脸,指尖传来凹凸不平的触感,她慢慢瞪大了眼睛,脑海里最后一根弦绷断。 愤怒与仇恨在此刻到达巅峰。 丹田里被污染的灵气冲破了禁锢,漆黑带着极恶的气息萦绕在苏清绮的周身,她的眼睛变得猩红一片。 感受到身体里的力量愈发强大,身上的伤也缓慢愈合,苏清绮突然仰头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她入邪了。 她居然变成了一个……邪修! 弗清念居然害的她变成了一个人人喊打的邪修! 癫狂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比武台,那样刺耳森冷的声音几乎让所有人胆寒。 台下的纪音猛地站起,目光震惊地看着发疯的苏清绮。 “竟然……入邪了。” 北灼言也不自觉地站了起来,眼眸里浮起浓郁的厌恶和杀机。 恶气…… 她身上怎么会有恶气! 弗清念冷冷地看着大笑的苏清绮,手中的长鞭缓缓换成了冰剑。 浓郁的杀气在剑尖凝聚。 苏清绮笑的眼角都流出了眼泪,她抬手狠狠一擦,嘴角咧开,视线宛若毒蛇一般,阴森地盯着对面的少女。 弗清念。 该死! 她抬起剑,没有任何技法地向前刺出。 “系统,给我炼虚的修为。” 【收到】 【发放奖励:炼虚期修为十秒】 系统话音落下的瞬间,苏清绮身上的气息暴涨。 手中的琼英剑发出凛冽的剑气,比武台上设置的压制修为的阵法被瞬间割碎。 属于炼虚期修士的威压倾泻而出,台下的弟子瞬间被击飞出去,乱糟糟一片。 纪音被周围的惨叫声惊醒,这才从苏清绮入邪的事情中回神,看着周围弟子的惨状,终于察觉出不对劲。 一抬头,就发现苏清绮的那一剑竟有炼虚期修士的力量。 纪音一惊,心底浮起恐慌,调动起周身的灵力拼命地向弗清念冲去。 但她和苏清绮现在同为炼虚期修士,如今速度差不到哪里去,她快,苏清绮更快。 苏清绮看着站着原地一动不动似乎是吓傻了一般的少女,嘴角的笑容更加灿烂,全身的力量不要钱地注入剑中。 是孤注一掷。 琼英剑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疯狂,剑身微微颤动,发出了嗡鸣声,剑的威力更加强劲。 剑风扫荡,弗清念安然地站在原地,头发被吹起,但她却一动不动,连躲避的都动作也没有。 【警告……警告……】 【……入侵……病毒入侵】 【危险!危险!】 【启动杀毒程序……启动……杀毒…】 【……失败!…失败!】 【自毁……启动自毁……】 【……】 【病毒已消除,取消自毁】 系统的声音消失的一瞬,苏清绮的剑也已经到了弗清念的面前。 砰的一声。 巨大的烟雾升腾。 气浪奔涌肆虐,将周围的一切摧毁击碎。 刚赶到擂台的纪音也被这股强大的力量击飞出去,砸到地上猛的吐出一口血。 不远处的祺安变出了原形死死地圈住要冲出去的北灼言,火红的身体上长满了坚硬鳞片,将所有攻击挡住。 滚滚汹涌的气浪将千玄宗的整个比武台夷为平地。 许久之后那强大的力量才缓缓消失。 躺着地上的纪音愣愣地看着台上的烟雾,捂着心口从地上爬了起来,撤下了保护那些弟子的屏障。 跌跌撞撞地向台上走去。 纪音眼中泛起了一丝泪花,声音颤抖。 “清念……” 那是炼虚期的全力一击。 每一个阶级之间的差距就如天堑,不可逾越。 哪怕,弗清念是化神,也不可能活着。 都是她的错。 为什么没有早早发现苏清绮的不对劲。 为什么没有及时拦住她。 明明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纪音心中浮起悲戚,泪水夺眶而出,脚步虚浮,恍惚间被什么东西绊倒,重重地摔倒在地。 “乖徒儿……” 第114章 琼英剑碎 纪音瘫倒在地上,垂着脑袋,眼泪模糊了眼睛,泪水在下一瞬滴落,眼前又恢复了清晰。 地上隐约有什么锋利尖锐的东西在反射着光芒,在烟雾中忽明忽暗。 纪音吸了吸鼻子,凑近捏起一片仔细端详,在认出了那是什么之后猛地瞪大了眼睛。 这是……苏清绮手里那把剑! 神器,怎么可能会碎! 纪音心底突然浮起一丝期待,这把剑都碎了,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她的徒弟还活着。 她徒弟身上有不少宝物,肯定……肯定有能保护自己的东西。 想到这,纪音心里的悲伤突然淡了许多,她抬手擦了下眼泪,连忙沿着剑的碎片走。 烟雾缭绕,纪音有些看不清东西,但她精神高度紧张,一时忘记用神识,竟用了最原始的方式,蹲在地上用手摸索着。 摸着摸着,手指突然触碰到一个柔软的东西,还有布料的触感。 纪音连忙走凑近,就看见一个白衣染血的人趴在地上,生死不明。 “清…清念啊…”纪音声音颤抖,伸出手将地上的血人抱在怀里。 “呜呜,是师傅对不起你啊……” “都怪师傅没有保护好你……” 纪音眼眶里的泪水大滴大滴落下,看着怀里看不出面貌的人,她难过的吸了吸鼻子,颤抖的用衣袖擦她脸上的血迹。 她的小徒弟最爱干净了…… 如今脏成这样,肯定要不开心了。 纪音温柔地将怀里人脸上的血污慢慢擦去。 一张熟悉的脸暴露在空气中。 空气中哀嚎的声音戛然而止,纪音停止了哭泣,她面无表情的看着怀里的人,短暂地沉默了一瞬后。 双手迅速一抬,直接将怀里的人掀飞了出去。 “怎么是苏清绮……”纪音嫌恶的拍了拍手,手指狠狠在身上擦了擦。 真恶心! 被这么一打岔,纪音心里的悲伤又消散了些,死去的脑子终于回来,想起来用神识来查看。 但神识还没散开,纪音就在烟雾里看见了一个人影,灰黑的尘埃遮住一切,隐隐绰绰看不真切。 纪音连滚带爬地过去,在临近靠近时又被绊了一下,整个人半跪在地上,跪在了那抹人影的面前。 眼前层层叠叠的裙摆雪白干净,漫天的灰烬没有玷污它半分。 看着那熟悉的衣摆,纪音缓缓瞪大了眼睛,难以言喻地惊喜涌上心头。 她的徒弟……还活着! 纪音猛地抬头,仰视着那个人影。 灰雾笼罩,碎屑纷飞。 一双冰蓝的瞳眸直直撞进了眼里。 肃杀,寒气侵人,像一座森然的千年冰峰。 死寂的空气中,唯有她的眼眸带着温度。 是冰冷的温度。 是那种高高在上,俯视万物皆是蝼蚁的冷漠。 纪音瞳孔骤然紧缩,心口仿若被压上了一座重山,沉的的无法呼吸。 她僵硬地收回了视线,低下头颅,在那双眼睛下,不自觉地俯身臣服。 心脏跳动的声音震耳欲聋,后背在那种无比的压迫感之下冒出冷汗,浸湿衣服。 纪音看着眼前的裙摆,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有密密麻麻的恐惧,时间在此刻似乎停滞了般。 不知过了多久,那种极致的压迫感才缓缓消失,纪音猛地吸了口气,浑身湿透无力地瘫倒在地。 心肺隐约刺痛,这时才恍然发觉刚刚居然忘记了呼吸。 纪音眼神放空,眼角无意识地流出了泪水,陡然有一种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感触。 “哭什么?” 清润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那声音似乎不带什么情绪,淡漠的让人心惊。 纪音愣愣地抬头,看向了那人。 少女眼眸低垂着看向她,眼底似有一抹冰蓝正缓缓散去。 “清念……”纪音仰视着她,低声喃喃。 “你……活着啊。” 弗清念闭了闭眼,掩唇轻咳了几声,轻声回答,“活着。” 纪音在地上缓了半晌,终于清醒了过来,连忙起身,绕着雪白的少女转了几圈。 “乖徒儿,有没有伤到哪里?” “刚刚真的给为师吓死了!” “我还以为……还以为……” 纪音顿了顿,没将那句说出口。 “我无事。”弗清念捏了捏指尖,余光扫了眼半死不活的苏清绮,“但苏清绮,入邪了。” 纪音眨了眨眼睛,还没开口身后就传来一声怒吼。 “天杀的,哪个兔崽子把老子的比武台弄成了这样!” 纪音一转身,就看见了掌门和其他三个峰主,刚刚说话的那个就是青焰峰彭岳真人。 只见他蹲在地上摸着地上的碎石一脸悲痛,往日里老实稳重的模样碎了个彻底。 看着他那副模样,纪音默默后退了两步,为不知死活的苏清绮点了根蜡。 彭岳别看平时非常稳重憨厚,但是一但有人敢弄坏了他炼制的东西,他就会化身暴躁模式。 可怕的很。 彭岳抓着一块石头脸色阴沉的站了起来,双目喷火地看向纪音。 “纪音!” “干嘛!又不是我打烂的比武台,你叫我干嘛!” 彭岳:“不是你是谁,这里残余的力量分明就是炼虚期修士所为。” “这里就你一个炼虚,不是你还是谁?” 纪音一听,立马叉着腰挺直腰杆,指了指角落里生死不明的人。 “是苏清绮。” “她入邪了。” “她身上应该有一个法宝,能将修为提升到炼虚。” “她刚刚差点杀了清念!” “入邪!”云霄猛然出声,看向昏迷的苏清绮。 她虽然昏迷,但身上却依旧若有似无地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黑雾气。 的确是入邪的模样。 云霄皱了皱眉,心底浮起疑惑。 怎么好端端的会入邪,这都多少年没有出过邪修了。 云霄脸色低沉,看着苏清绮周身的黑雾气,抿了抿唇,“先把她送到执法堂。” 说完后顿了下,看了眼周围的残垣,云霄叹了口气,抬手按了按眉心。 “彭岳,这……比武台就交给你了。” “修复的费用从……灵霄峰出。” “什么!”纪音尖叫出声。 “为什么从灵霄峰出,我灵霄峰哪里来的钱?” 云霄头也不回,离开的步子极快,“苏清绮是你灵霄峰的人,还是你的亲传。” “如今发生了此等祸事,有你管教无方的过错,自然你来赔。” 这句话落下,云霄的身形就从比武台的废墟里消失,原地只留下一脸懵逼的纪音。 空气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纪音气的脸都红了。 “苏清绮!” 第115章 讨厌,永远躲在人类的庇护里 远处的北灼言终于挣开了束缚,直直地冲向了废墟里的少女。 弗清念掩唇轻咳了几声,余光扫到了飞奔靠近的黑球,微微转身,接住了扑过来的他。 北灼言看着面色如常的少女,心底的慌乱终于在此刻缓缓消散,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放松了些。 “刚刚伤到你了吗?”少女的声音响起。 黑球摇了摇头。 他被祺安牢牢护着,一点事情都没有。 想到祺安,北灼言突然愣住,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没事,但祺安好像状态不太好。 他扯了扯少女的衣袖,金眸看向他来时的方向。 弗清念压下嗓间细密的痒,顺着他的指引找到了祺安。 他幻化出了麒麟的原形,身形似鹿但身上布满了绯红的鳞片,似龙的头上长着两个小小的角,虽然整体幼小却依旧可以窥见他成年后的雄伟。 但本该光滑无瑕的鳞片此时却布满划痕与裂纹,鳞片之间还丝丝缕缕地溢出血液,看起来甚是凄惨。 感受到视线,祺安有些费力地睁开了眼睛,看见熟悉的面孔,嗓间发出了一声小小的低吼。 北灼言从少女怀里挣脱出来,跳到祺安的脑袋上,微薄的灵气从爪子溢出送到祺安的身体里面。 没多久祺安的伤势就好了大半,已经有了力气化形。 “姐姐……”祺安坐在地上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声音有些颤抖。 弗清念弯腰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拍了拍他的头,“已经没事了。” “一会送你去灵丹峰。” 祺安闻言一愣,伸出手拉住少女的衣袖,“为什么要送我去灵丹峰?” “姐姐是不是嫌我没用……” 他只保护了王,没有保护到姐姐…… 姐姐是不是嫌弃他太弱了,不想要他了。 小孩想着想着眼泪就要流下来,包子脸皱成一团,一副小可怜的模样。 弗清念看他这副模样,有些失笑,“没有嫌弃你,送你去灵丹峰是为了给你看看伤势。” 她一会还有事情要做,不方便给他疗伤。 送去灵丹峰是最好的选择。 “真……真的吗?”祺安委屈巴巴地看着弗清念,声音哽咽。 “真的。” …… 灵霄峰,小院里。 少女躺在摇椅上,闭着眼眸,脸色有些苍白,时不时还会轻咳。 脆弱的仿佛是易碎的玻璃。 “你怎么了?”黑球从桌上跳到她的肩上,金眸紧紧注视着她。 感受到肩上传来的重量,弗清念没睁眼,只是伸手将他抓了下来,放在怀里抱着。 “没事。”少女的声音有些轻。 北灼言感受着她身上传来的冷气,金眸幽暗,心口浮起一丝怒气。 她受伤了。 是刚刚那一剑。 他能感受到,她在痛苦。 在……疼。 那个人类,真该死…… 北灼言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依旧是毛茸茸的爪子,和渺小的力量。 他讨厌这样羸弱的身体。 讨厌,永远躲在人类的庇护里。 契约…… 要解除。 … 日影消弭,月影浮现。 弗清念踏着月色离开了灵霄峰,夜里的温度有些低,她不自觉地缩起了指尖,但依旧冰冷。 月光拉长了少女的影子,单薄的背影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孤寂。 是她独自一人。 没有北灼言。 【宿主要去哪里?】 系统突然发问。 宿主的方向似乎是要下山,她要离开千玄宗吗? 弗清念没有回答,只是加快了脚步。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她。 千玄宗脚下。 不起眼的森林里。 一个人影在黑夜里起起伏伏。 她跪在地上,扶着树不停地吐血,贯穿整张脸的鞭痕在黑夜里显得更加狰狞。 苏清绮趴在地上,额头抵着地面,鼻尖血腥和泥土的味道交杂。 身上的疼痛深入骨髓,但都比不过心里的恨意。 她不明白。 为什么她付出了一切,还是不能伤害到弗清念半分。 凭什么…… 气运之女。 真的无法战胜么…… 苏清绮脑海里不自觉地想起比武台上的那一刻。 以灵魂为代价换取的力量,在弗清念面前却像跳梁小丑一般。 她只是随意的捏住了剑尖,她便不能再近分毫。 接着…… 轻而易举的捏碎了她辛苦得来的琼英。 像捏死一只蚂蚁一般。 随意,轻蔑。 微不足惜。 为什么…… 实力的差距宛若天堑一般。 不可逾越,不可触碰。 苏清绮又吐了一口血,撑起身子,跪在地上,她垂下眼睛,低声轻笑。 “系统,为什么救我?” 明明,她如今已经没有半分利用价值。 为什么要将她从千玄宗的狱牢里救出来…… 苏清绮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系统的一丝回应。 四周一片寂静,静的仿若天地之间只有她自己一人。 微弱的脚步声从远及近,直到停留在了苏清绮的面前。 看着那像雪一般纯白的裙摆,苏清绮眼神恍惚了一瞬,不自觉地向后缩了缩。 她在那一恍惚之间,竟生出了畏惧之心。 仿若她是污泥,不可亵渎这纯洁的冷月。 连接近都是玷污。 “苏清绮。” 清冷的声音似月华般落下。 苏清绮僵硬地抬头,对上了那人微冷的眼眸。 “弗清念……” “你是来杀我的?” 弗清念看着跪坐在地上的人,眼眸淡得几乎没有任何情绪,她探出一根手指,悬在苏清绮的额上。 “只是来拿一个东西。” 苏清绮眼里浮起茫然,她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这个气运之女贪图的。 没等她想明白,面前的那根手指的指尖浮起冰蓝色的光芒。 微弱的光忽明忽暗,似乎极其脆弱,很快就要熄灭,但那上面的力量却无比强大,只一眼就浑身战栗。 苏清绮微微瞪大眼睛,面上浮起惊恐,颤抖着后退,却只是徒劳。 冰蓝的光芒飞入额头,下一瞬灵魂中传来剧痛,仿佛有人在用钝刀切割她的灵魂。 苏清绮控制不住地跌倒在地,翻来覆去地滚动,发出刺耳的尖叫。 弗清念被吵的微微蹙眉,一道灵力弹出封上了她的嘴巴,周围这才又变得安静。 少女指尖闪烁着纯净的光芒,脚下躺着一个满是血污的人,圣洁与血腥碰撞,极端的怪诞。 随着时间的流逝,苏清绮被疼晕又醒来,醒来又疼晕,如此往复,她几乎要被那样的痛苦撕成碎片。 等弗清念收回手后,她已经没有一丝力气,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而系统此时终于看清了弗清念手上的东西,紧接着发出了尖锐的爆鸣。 【啊啊啊啊啊啊啊!!!!宿主你拿的是什么!!!】 第116章 阴源 少女的指尖捏着一个灰黑色的球体,周身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黯淡,濒死。 【警告!警告!】 【发现污染!发现污染!】 【请求审判者!请求审判者!】 【检测……检测……】 【服务器异常……】 【请求失败!】 【请1815号系统自行处理……】 系统:??? 服务器异常!? 什么意思,难道是信息没有发送出去? 自行处理……这么看得起它吗! 那他妈不是普通的灰球,那他妈是盗版系统,是阴源啊!!! 一旦在任务世界中发现阴源,是要请总部里的审判者和执法者共同来处理的。 现在就这样随便把处理阴源的事情交给它,交给一个指引性系统,这不是叫它去送死吗! 系统看着面板上请求失败的字样,只觉得生命走到了尽头。 它是不是被总部抛弃了。 为什么会请求失败啊! 从来没有过发现阴源后让系统自行解决的先例……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系统扑到面板上,恨不得把那四个字扣出来。 审判者大人,你睁开眼睛看看啊,它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到的统子。 处理阴源它办不到啊…… 但没人听见它的心声。 系统崩溃。 沉默了许久。 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连它都没有发现阴源的存在,它的宿主是怎么发现的。 还……捏在了手上! 系统的目光终于聚焦在了自己的宿主身上,但这一看差点被吓的当场解体。 【卧槽啊啊啊啊!宿主你在干嘛!!!】 只见刚刚还圆润的灰球,如今已经面目全非,被拆解的零零碎碎,看不出原样。 系统只觉得它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创伤。 虽然这个盗版系统是敌人,但它和盗版系统非常相似。 弗清念当着它的面拆解了阴源,这跟拆了它有什么区别! 它的宿主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能发现阴源,还能徒手把它拆了。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吗! 弗清念无视脑海里系统的鬼哭狼嚎,只是盯着手里的东西,眼眸里的寒气愈发深沉。 恶气…… 来自这个系统。 它想要…抢夺这个世界的气运。 怪不得…… 【宿主你在做什么!】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东西,为什么能抓住它……】 【宿主……你是什么人?】 系统一次性抛出数个问题,僵硬的机械音隐约颤抖。 太可怕了。 阴源系统虽然叫盗版,但其实它的功能与力量跟他们正版有云泥之别。 当然,盗版是云,正版是泥。 若是对上,它们根本就不是阴源的对手。 可如今,那样强大的系统,却被它的宿主轻而易举地握在手中,掌握生死。 没有一丝反抗的能力。 “你的问题太多了。” 少女微冷的声音响起。 【警告!警告!】 【危险!危险!】 【监测到杀气……】 【……】 系统:…… 看着不停冒着红光的面板,系统的心态崩了。 只一句话就又把本源警报触发了,它已经完全可以肯定,它的宿主不是什么普通人了。 总部居然骗它! 系统缩在空间的角落里,瑟瑟发抖,没敢在发出一丝声音。 不……不一定是总部骗他。 还有一种更可怕的可能。 那就是总部……也无法查清宿主。 它的宿主…到底是什么人…… 连执法者与审判者遇见阴源都不会那么轻松。 宿主身上的秘密,要比它想象的可怕得多。 弗清念握了握掌心,那已经被分解的系统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 她看着暗沉无光的的球体,指尖溢出一丝冰蓝的光芒,缓慢包裹住阴源系统,确定它绝对没有反抗能力后,就随意的扔进了空间里。 只是一个最低级的系统,她获取到的信息少之又少。 真是……白费功夫。 弗清念垂下眼眸,拿出手帕擦了擦指尖,她有些用力,指腹被蹭的绯红一片。 少女优雅的擦手,接着云淡风轻的转身,对地上的血人漠不关心。 但她没走多远就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地上扭曲爬行的身影,她身上的血将地面染红,形成了长长一道痕迹。 苏清绮忍着疼痛,口中不断流出血丝,艰难的爬到了那永远干净的少女面前。 她趴在地上,看着不染尘埃的的鞋尖,突然笑出了声。 “你不是弗清念……” 苏清绮努力仰起头,费力的望向那双淡漠的眼眸,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诡异。 “弗清念……在妖兽森林里就死了。” “你…不过是……” “占了她身体的一个孤魂野鬼。” “我说的…对么……” 她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竟然一直没有发现,这一世的弗清念,远比上一世的那个强得多。 甚至,更加冰冷。 她记忆里的弗清念,虽然也总是冷冰冰的模样,但绝不会像眼前这个人一样。 几乎看不见她身上有人的情绪。 苏清绮仰视着,眼里满是笑意,她没输,她已经成功了。 她早就,杀了弗清念。 雪白的少女淡淡地看着她,黑夜在她身上打上了一层阴影,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苏清绮,你重活一世,怎么还是这么……愚不可及。” “本该崭新的人生,如今却落到这种境地,你不后悔吗?” 苏清绮有些脱力,低下了头,趴在地上,沉沉地笑出了声。 “后悔?” “我已经杀了弗清念,我当然不会后悔。” 那是她此生最大的执念。 她为什么,要后悔…… 苏清绮伏在地上,一口一口地吐着鲜血,命在旦夕,濒死之态。 弗清念站在阴影里,漠然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多少人都在渴望重来的机会,她竟这般糟践。 不尊重生命的人,没资格活着。 但她没走几步,身后又传来异响。 浓郁的极恶之气从苏清绮身上蔓延开来,幻化出一只黑漆漆的爪子猛地向少女的后背抓去。 叮。 寂静的夜晚发出清脆的嗡鸣。 是剑与利爪碰撞的声音。 弗清念握着冰剑,目光森冷地看着苏清绮身上浮起的黑爪。 那是……恶气凝聚而成的。 苏清绮的嫉妒之心,居然能将这恶气喂养的如此强大。 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杀气在指尖肆虐,弗清念缓缓举剑,对准了地上的苏清绮。 被恶气寄生后,一旦被完全吞噬,那将彻底成为恶气的傀儡。 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如今恶气破体而出,只能说明,苏清绮的执念已经散了,恶气无法再获取那些低劣的情绪作为养分。 它要寻找新的宿主。 像一个瘟疫般,传染肆虐。 少女的眼里浮起浓郁的厌恶,周身控制不住地冒出杀气。 恶气。 真是恶心。 第117章 弱火掠过,焚烧一切罪恶 弗清念握着剑,杀气沸腾,她微微抬手,剑气倾泻而出,直直飞向地上的人。 但却在触碰到她的前一秒,突然有一个黑影出现,速度比剑气还要快些,生生在苏清绮被劈死之前拦住了攻击。 轰天震地的碰撞声响彻云霄。 地上的尘土飞扬,激起呛人的烟雾。 弗清念被烟雾逼退好几步,嗓间又浮起细密的痒,止不住地轻咳。 刚刚的黑影是什么东西! 她居然完全没有察觉到。 烟雾中突然传出苏清绮的惨叫声。 弗清念一挥手将烟雾散开,提着剑飞身过去,却在看清那个黑影的面貌后愣在原地。 “九曲凝神木!” 森冷的月光下,暖玉一般的木块漂浮在苏清绮的上方,正拼命吸收着那些黑色的恶气。 少女的眼里浮起震惊,忍不住又靠近了几分。 这块木头居然可以吸收恶气。 她找了这么久的东西原来早就在身边了。 弗清念目光紧紧地盯着白木,直到它吸收完最后一丝恶气后直直的跌下来,连忙伸手接住。 白木吸收完恶气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微微发烫,表面显得更加温润。 看着手中木块,弗清念心中的烦躁都被冲散了些。 今晚上,还不算是一无所获。 手指轻轻捏了捏白木,刚准备将它放回去,手上却突然传来一阵拉扯感,接着是长剑刺入身体的声音。 苏清绮的双手紧紧握着冰剑,身体被贯穿,但她却是在笑,面上浮起解脱,泪水从眼眶里滴落。 她满嘴是血,咧开嘴笑的样子很是狰狞,却又让人能从中感受到那笑没有恶意。 是温和的,纯良的笑。 苏清绮抓着剑,手指被割裂也没有松手,她的目光紧紧地盯纯白的少女,眼里浮起碎波。 像是在看一个救她于水火中的神明。 “谢…谢…你。” 让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摆脱了被情绪支配的一生。 当恶气被全部抽离的后,苏清绮仿佛大梦初醒,那颗被恶气侵蚀蒙蔽的心获得了短暂的平静。 她在那一刻,想清楚了一切。 她依稀记得,刚重生的时候,她想过好好修炼,靠自己的努力去改变命运。 但她太急了,忍不住的生出了贪婪与嫉妒之心。 卑劣的情绪召来了系统,从她被绑定的那天起,她的心就逐渐扭曲癫狂,变的连她自己都看不清。 她一头扎进了深渊。 再也没有重见光明的机会。 苏清绮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手指缓缓抬起,隔着稍远的距离轻轻抚摸着轮廓。 “对…不…起。” “求……你,原谅…我。” 弗清念看着苏清绮眼里的愧疚,眼里没有动容,她松开了剑柄,后退一步。 “太晚了,苏清绮。” “她已经死了。” “你知道,我不是她。” 她不是那个真正的,受到天道宠爱的,惊才绝艳的天之骄女。 更无法替她,原谅一个人伤害她的人。 苏清绮看着少女眼里的漠然,凄惨一笑。 是啊。 真正的弗清念已经死了。 被她的嫉妒害死了。 她该去,向真正的弗清念赎罪。 苏清绮低下头,伸手握住了剑柄,微微用力,剑身贯穿了整个身体。 血液从她身后的剑尖流淌,敲击出哀伤的旋律。 苏清绮死了。 死在一个无人知晓的良夜里。 结束了她痛苦又罪孽的一生。 她要用生命,去偿还她欠下的债。 月光下。 黑夜里。 被苏清绮抢走的灵火摆脱了禁锢。 弱火掠过,焚烧一切罪恶。 弗清念看着那团火焰,没有犹豫的转身离开,拒绝了它的靠近。 “你自由了。” 她这样说。 火焰在黑夜里静静燃烧,直到再也看不见少女的背影,才消失在天地间。 …… 灵霄峰,庭院里。 毛茸茸的黑球窝在桌上,金眸盯着一回来就躺着的少女,心里的烦躁却越来越重。 他刚刚被丢回了空间,这不是第一次弗清念不带他一起,但这一次,却难以忍受。 更何况…… 北灼言看了眼闭着眼睛的少女,向前挪动了几步,凑近了些。 这人回来后,就有些不对劲。 像在……生气,或是烦躁。 到底是去做了什么…… 居然让她又露出那么显而易见的情绪。 上一次,还是在那个无辜弟子死的时候。 “你不开心。” 寂静的夜晚里传来一道声音。 弗清念缓缓睁开了眼睛,却没看向北灼言,只是远远地望向别处。 “为什么不开心?” 北灼言继续问。 但无人应答。 少女似乎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不会给予外界一丝回应。 沉默像是将两人隔开的河。 而河上,没有桥。 又一次,无法靠近。 他对她的了解,微乎其微。 明明是时时刻刻的陪伴。 却依旧,被隔绝在高墙之外。 月色沉沉,带走春夜里的温度。 隔了很久,弗清念才终于开口。 “苏清绮死了。” 听到这样的回答,北灼言出现了片刻的恍然。 “她该死。” “她做了很多坏事。” 少女垂下的眼眸微颤,手指轻轻捏了下衣角。 “可她不该死在我的手上。” 哪怕,是她自己撞上来的。 但到底是死在了她的剑下。 桌上的黑球沉默了片刻后跳到地上,白光闪烁间变成了人形。 北灼言半跪在地上,隔着衣服抓起少女的手腕,他看向少女的手心,微微垂眸,拿出一块雪白的手帕,小心翼翼又分外仔细地擦拭着。 他听懂了那一句。 她觉得苏清绮脏。 连杀她,都觉得脏手。 既然不喜欢,那就擦干净。 灼热的温度从腕骨传来,指腹滑过柔软的布料。 弗清念侧眸看向半跪在地上的人,指尖用力,捏住了他的指骨。 微凉的温度从手指传来,带起一阵酥麻的痒意。 北灼言抬头,顿住了手上的动作。 金眸与浅瞳对视间,弗清念率先避开了视线,指尖灵气划过,北灼言变回了本体,倒在了少女的手心里。 “睡觉。”弗清念用手盖住黑球的眼睛,语气淡淡。 …… “不可再造下杀孽,要以悲悯之心去面对苍生。” “这是救赎之道。” 沉沉夜里,似有慈祥仁爱的声音响起。 少女垂下眼眸,遮住眼里的漠然与苍凉。 可是师父,她不想造杀孽,但依旧有人因她而死。 她不杀人,人就杀她。 从夏禾开始,到今日的苏清绮。 整整九条人命,九份因果。 还真是,次次都避不开。 悲悯苍生…… 割肉喂鹰的事情,她还是无法做到。 恶气与腐烂的人心。 不配存在。 “师父……” “我没有救赎了。” 是又一次的。 失败。 第118章 剧情全方位崩盘 晚梦方醒,朝阳初临。 黑球睁着金眸,看着研究了一早上破木头的少女,眼里浮起茫然。 他昨晚,怎么睡过去的。 他的记忆只停留在了变回了原型后,被圈进了怀里,之后就便没有了任何记忆。 北灼言还没从沉思中出来,就感觉身子被拎起来,一阵腾空后才落地。 脚下传来温暖纯净的气息,只一瞬,被恶气影响的暴戾与躁动都消失了个干净,仿佛灵魂被净化了般。 “这是…什么东西?”北灼言低头看向那块普通的木头。 弗清念身子倚靠在椅背上,抬手揉了揉眉心,轻叹了口气,“是可以吸收恶气的东西。” “但可惜的是,如今并不知道要怎样将你灵魂里的恶气引出来。” 灵魂是极其脆弱的东西,不可轻易触碰,更何况是恶气那样恶毒的东西,稍不注意,就会将人拉入深渊。 明明已经找到了东西,却又陷入了另一个困境。 黑球趴在凝魂木上,恶气的影响几乎完全消失,他舒服的眯了眯眼睛,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身体里的力量似乎隐隐有苏醒的征兆。 看着抱着木头昏昏欲睡的北灼言,弗清念撑着头,指尖缓慢敲击着扶手,垂下的眼眸闪着思虑。 苏清绮的系统携带着恶气,它会不断的污染宿主,激发她内心深处最大的欲望。 以此来刺激他们做任务。 一点一点的蚕食世界的气运,然后将整个位面变成一个巨大的坟墓。 而她的系统,除了非常无用以外,看起来的确很正常,并没有什么威胁性。 但它拿出来的东西却能吸收恶气。 她的系统,又和恶气有着什么关系…… “系统。” 【宿主……】 系统僵硬地回答。 【有什么事……吗?】 宿主为什么突然喊它。 它思考了一个晚上,它这几年应该没有惹到它的宿主。 怎么说它都兢兢业业地陪了宿主那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应该……不能…想杀它吧… 系统想到昨天的那个阴源,只觉得头皮发麻。 如果宿主要杀它,那它……它就…… 它就会死的很快。 宿主连阴源都能找到并毫不费力的抓住,它拿什么去跟它的宿主斗。 拿奖励砸死她吗? 还有比这更窝囊的攻击手段吗…… 【宿主,我很有用的,你别杀我……】 系统低声下气,藏在少女灵魂里的身体瑟瑟发抖。 “有用?” 弗清念轻笑。 “你除了发任务发奖励,和一点监视能力以外,似乎没有什么其他的能力。” “甚至都比不上昨天的那个系统。” 听着少女略微讽刺的声音,系统瞬间就怒了。 【我怎么没用了!】 【我们是世间最正规的系统,阴源那种邪恶的东西怎配和我们相提并论!】 不过是小作坊下料比较猛而已,有什么好夸的! 以灭绝人性的方式获得力量,又以强制的手段威胁控制宿主,还擅自偷窃天地气运。 这样的系统,根本就是毒瘤。 他们迟早有一天会将所有的阴源都毁掉! “阴源?” 少女的声音温和。 但此刻传到系统的耳朵里,却像是泼了一身冷水,将它心里的火气浇灭。 脑子瞬间清醒。 理智回笼。 系统终于后知后觉地品出了不对劲。 激……激将法。 宿主是故意那样说的。 她在套话…… 【宿…宿主…哈哈,那啥……我乱说的】 系统唯唯诺诺地开口。 期盼着少女能够相信它拙劣的借口。 “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 弗清念不带情绪的声音响起。 【我…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系统,什么…都…都不知道】 系统的话音刚落下。 下一瞬,强大的精神力锁定,整片系统空间都发着红光,警报声滴滴响个不停。 系统:??? 卧槽,宿主玩真的啊!!! 看着隐隐碎裂的空间和不断闪烁的面板,系统彻底慌了。 虽然担心宿主杀它,但其实它心里并不是特别慌张。 毕竟以它们的特殊性,宿主就算再强大,也不可能和系统的本源抗衡。 但如今,连本源打造的空间都快被击碎。 它无法想象,宿主到底是有多强大的力量。 就在系统一晃神的时间里,它面前的面板隐隐碎裂,两条细小的裂纹从底部迅速蔓延。 看着这一幕,系统大惊,连忙扑到面板上抱住。 【宿主!宿主,别!】 【我说!我说!】 【快停下!停下!要裂了啊啊啊!】 终于,裂痕在系统的尖叫声中慢慢暂停,系统空间也逐渐稳定。 “说吧。”弗清念缓缓收起指尖的力量,眼眸里若有似无的蓝光消匿。 【宿主…想知道什么呢?】 系统谄媚讨好,声音略微发紧。 “阴源。”弗清念拿出昨天捕获的灰球,捏在指尖旋转打量。 【阴源…阴源就是……】 “我劝你不要撒谎。” “如果你不愿意说,我不介意多费点功夫抓你出来,亲自检查。” 系统看着少女精致的脸庞,只觉得寒气从脚底涌到头顶,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莫名想起了昨天阴源系统被拆解掉的身体。 想要欺骗的想法荡然无存。 【宿主手里的这个东西叫做阴源,它是…是我的敌人】 【它和我一样,会选择合适的宿主,但它却是以攻略、抢夺或者毁灭的方式去做任务】 【阴源的任务对象都是大气运者,目的是……窃取气运】 【而阴源是盗版系统,没有人权,那些被它绑定的人,没有选择的权利,将永远被系统控制、囚禁,动不动就以抹杀或者电击这样的惩罚威胁恐吓】 【那些人就算替阴源完成了任务,也不能逃离出它的魔爪,只能永远的当牛做马,直到死才能解脱】 【阴源是邪恶且肮脏的,是世界的蛀虫】 【它不该存在,必须要铲除!】 系统越说越激动,狠狠地唾弃了一声。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东西,居然还和它都叫系统。 恶心死了! “没了?”少女懒懒地捏着灰扑扑的阴源,垂下的眼眸里满是厌恶。 【我……我等级低,就知道这些】 系统安静如鸡,声音不复刚才的气势磅礴。 天知道,它只是个刚出炉的小菜鸡,简单培训了下就被赶鸭子上架。 它看宿主的灵魂强大,所以才绑定了她,本来以为是抱上了大腿,没想到是绑了一尊煞神。 麒麟没契约,琼英剑断,灵火被放生。 剧情全方位崩盘。 位面也在慢慢衰弱枯竭。 如今小命还被人拿捏了。 能不能让它回炉重造一下。 遗忘这一段可怕的记忆。 第119章 妖丹 弗清念闭上了眼睛,握着阴源的手有些用力,嗓间不断浮起血气。 她压了又压,才没有咳出血。 “阴源…多吗?” 系统听见这个问题迟钝了下。 机械音有些低落。 【……很多】 像是蚊子一般,无法杀尽。 现在已经有很多位面都被它们蚕食干净,失去生机。 这也是为什么它才刚诞生不久,就要开始工作。 位面那么多,执法者就那些,阴源还极其善于躲藏,根本来不及处理,只能靠一批批系统维持着短暂的和平。 弗清念抬手掩唇,轻咳,“知道了。” 【那……宿主,没什么事我就先撤退了】 它现在看见宿主每一秒都心惊胆战。 “嗯。” 系统得到回应,连忙切断了联系。 它坐在系统空间里,呆呆地看着面板上的两道裂痕。 培训的时候,没有人教它怎么修系统面板啊! 这玩意要是不能用了就糟糕了…… 系统连忙靠近,像往常一样触碰。 一切正常。 微微松了口气。 但心情还没有彻底放松,余光却看见了一个按钮变的灰暗。 系统僵硬地凑近,在看清楚后留下了悲伤的泪水。 坏什么不好,偏偏坏这个。 它……联系不上总部了。 宿主这样一个惊天大bug和阴源的出现全部都无法传递回去。 这下完蛋了…… 系统唉声叹气。 突然有一种想要死一下的冲动。 感受到与系统的联系中断,弗清念终于没忍住心口翻涌的气血,猩红的血液顺着唇角流淌。 雪白的衣服上溅射出点点鲜红的血花。 这个系统……比她想象的要难处理的多。 明明那么没用,却的确拥有和她抗衡的力量。 虽然,只是现在的她。 灵魂中不停的浮起刺痛与难以压制的疲倦。 弗清念缓缓闭上了眼睛,连唇角的血都来不及擦就陷入了沉睡。 微弱的血腥气息弥漫在空气中,趴在凝神木上的黑球茫然地睁开了眼睛,眼眸里还带着未散去的困意。 他眨了眨眼睛,视线在触碰到少女时顿住,眼里的困顿一瞬消失。 “念……” 北灼言变回人形靠近昏迷的少女,手指抓住她的衣角,金眸里蕴藏着烦躁。 为什么……好端端的为什么又受伤。 明明什么都没做。 少女的脸色惨白,唇角的颜色猩红刺眼,北灼言只觉得心也被这色彩刺痛一瞬。 他看着那抹猩红,抬起手捏住少女的下巴,拇指轻轻拂过唇角,轻柔的将血迹擦拭干净。 北灼言安静地看着她,金眸里的光芒浮沉,薄唇微微抿起,压下心口莫名的情绪。 高大的男人俯下身子,修长的手指从少女的颈后穿过,另一只手托起腿弯,轻而易举地将人抱起。 少女乖巧地靠在怀里,呼吸微弱,秀气的眉头紧紧皱起,似乎是在忍受痛苦。 北灼言扫了一眼怀里的人,迈着长腿进了屋内,温暖的温度瞬间包裹,他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在床上。 看着少女紧皱的眉和颤抖的睫毛,俯下身后他短暂停留了片刻。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靠近少女的眼睛,动作温和的触碰了一瞬她的睫羽,将一根翘起的睫毛摆正。 指尖上微乎其微的痒,连带着整个掌心都有些绵软。 北灼言收回手,直起身子后退几步,看向少女的金眸竖起,藏在袖中的手指轻轻捏了捏,手心的酥麻缓缓散去。 他缓缓了吐了口气,垂下眼眸,不再看床上的人,举起双手立在胸前,做出了一个奇怪的手势。 红衣男人的周身围绕着浅浅的气流,墨发无风自动,垂下的金眸不是往日里的暗金,反而爆发出强烈的光彩,闪耀夺目。 像是高悬天空的太阳。 男人不断变换着手势,他周身的气息愈发的恐怖强大,额上的断角显露竖起,心口处有微弱的金光闪烁,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时间缓缓流淌,北灼言唇角溢出了鲜血,但手里的动作却没有停止。 心口处的光芒闪烁的更加频繁,一颗圆润饱满的珠子浮现,缓缓离开身体。 珠子通体金色,上面隐隐用红线勾勒出火焰的轮廓,强大的气息与灼热的温度从金珠上散开。 北灼言看着珠子,脸色苍白,手臂上青筋爆出,身体里传来的空虚几乎要将他压垮。 他踉跄一下,伸出手将珠子推向少女,金珠停留在少女上方缓慢旋转。 精纯的灵气与生机从珠子中流出,温和地渡给床上昏睡的人。 … 千玄宗,灵丹峰。 祺安眨着眼睛看着星松真人炼丹,时不时还帮忙吹一口祥瑞之气。 没多久,一炉丹丸被炼制成功,星松看着药丸的成色,脸上露出喜悦的神情。 他掏出一瓶丹药扔给乖巧的祺安,笑眯眯地摸了摸胡子,“娃娃,这个给你当糖豆吃。” 祺安看着手里的瓷瓶,喜笑颜开,抬头向星松漏出一个甜甜的笑。 “谢谢爷爷。” 星松看着可爱乖巧的小孩,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多好的娃娃。 得想办法把他留在灵丹峰。 让祺安去灵霄峰简直是暴殄天物,纪音那个小丫头一点都不会养娃娃。 天天就知道舞刀弄枪,万一伤到了小神兽可怎么办。 祺安不知道星松真人心里的弯弯绕绕,打开瓷瓶拿了一把药丸就往嘴里送。 星松微微靠近小孩,脸上上表情和蔼可亲,“娃娃啊……” 彭。 星松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卡在了嘴里,看着突然跪在地上匍匐的祺安,面露震惊。 “娃…娃娃,你怎么了?” 怎么突然倒了,他给的丹药都是些滋补灵气的,怎么会这么大的反应。 祺安趴在地上浑身颤抖,圆圆的眼眸露出惊惧。 王…… 王的妖丹怎么会出现。 妖丹是妖兽最重要的东西,它承载了一只妖最精纯的力量与生机。 妖丹一般只有妖死亡后才会出现。 或者……妖主动掏出来。 妖丹极其脆弱,一旦碎裂,妖就会死,所以没有妖会让自己的妖丹离体。 祺安匍匐在地,强大的压迫感让他浑身颤抖,直接变出了原型,以最强大的姿态去抵抗。 王…… 在做什么…… 星松看着眼前半人高的麒麟,脸上的表情更加疑惑。 “娃娃,你怎么变回原形了?” 难道他的丹药不能给妖吃? 不应该啊…… 第120章 猛兽 祺安趴在地上,喉咙发出低吼,身上的鳞片发出淡淡的的光芒,没有完全修复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星松看到这一幕有些呆愣,怎么回事,他的丹药这么厉害吗…… 还没等他想明白,鼻尖突然传来一阵清香。 星松闻到气味眼神猛地一亮,扭头看向角落里的一株药材。 只见往日里一直萎靡的药材此时竟枝条舒展,生机勃勃,甚至以极快的速度生长。 几个呼吸间就已枝叶繁茂,开花结果,已经到了成熟期。 星松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修仙界里最难成活的药材居然就这样成熟了…… 他是在做梦吗,还是进了什么幻境? 他颤巍巍地靠近,确认那药材的确成熟后,才一脸恍惚的接受了自己不是在做梦。 真……真的……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生长这么迅速…… 但星松不知道的是,整个灵丹峰乃至整个千玄宗,都在上演这一幕。 所有的飞禽走兽皆跪地匍匐,万物仿佛被唤醒,刹那间蓬勃生长,势不可挡。 整个千玄宗陷入了一片绿色的海洋里,是满眼的生机。 像是上天突然降下福泽一般。 祺安卧倒在地,低下头颅,贪婪的吸收着空气中蔓延的生气。 那是王的馈赠。 须臾后,强大的压制终于消失,祺安的身体比之前大了一圈。 感受到身体里蓬勃的力量,祺安从地上站了起来,冲出门踏到高空。 看着脚下一片生机的山川,祺安的嗓间发出一声长鸣,那声音如洪钟大吕,震彻九霄。 声音所过之处,祥瑞之气如霭霭青云飘散开来。 祥光拂过大地,又是一场赐福,一场新的异象。 …… 熟悉的金线,作呕的人脸,刺耳的诅咒…… 弗清念坐在高台,冷眼旁观着一切,仿佛被锁住的人不是她一般。 少女百无聊赖地捏着锁链,垂下的眼眸里满是厌烦与麻木。 这些东西真是狗皮膏药一样,在梦里都不肯放过她。 她已经多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呢…… 弗清念撑着下巴懒散地想着,记忆向过去移动。 嗯……不记得了…… 应该已经…很久了。 她什么时候才能获得……真正的解脱。 空旷又冰冷的梦境里,少女安静地坐着,缓缓闭上双眸,周身的气息孤寂又冷清。 仿若被天地抛弃,是亘古的永恒。 梦境的边缘。 少女不可见之地。 一团细小的火苗燃烧着,缓慢地向一个方向移动。 它经过的地方,皆燃起火海,炙热的温度升腾。 空气中不断传来火花炸开时细小的噼啪声。 当弗清念再次睁开眼睛时,那永恒不变的梦境头一次出现了变化。 是熊熊火海,烈焰冲天。 红光肆虐间热浪滚滚。 似乎要焚尽世间一切罪恶。 少女清澈的眼眸映出红色的光芒,她不自觉地抬手,想要触碰热烈的温度。 却在下一瞬被手腕上的锁链扯住,不得靠近分毫。 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 弗清念看着跳跃的火焰,眼眸里闪烁着恍惚的贪恋,她没放下手,无法触碰就用指尖描绘火焰的轮廓。 仿佛这样,她就能摆脱永恒的冰冷,感受到炙热的温度与不拘的自由。 她就这样描绘了许久,最终还是无力的垂下了手,弗清念静静地看着,目光有些茫然。 在梦里做梦了吗…… 看着燃烧的火焰,弗清念低头轻笑,有些讽刺。 新的梦境里燃起无法触碰的火焰,是在告诉她,她永远无法逃离禁锢吗…… 连做梦,都不敢相信她会拥有自由…… 真是,可怜到了极点。 少女再次闭上了眼睛,不去看那升腾的红火。 不奢望,不期盼,就不会痛苦。 火焰炸开星火,溅到少女的衣角。 残火点燃衣袖,滚烫的温度灼烧肌肤,少女倏地睁开眼睛,望向那片残火。 肌肤被烫的绯红,但少女的眼里却满是惊喜与恍惚。 弗清念伸出手抚摸火焰,毫不在意指尖被烫伤。 寒冷,在此刻消匿。 温暖包裹身体,哪怕滚烫,也依旧贪念多年未曾体会的温度。 少女俯身拥抱红火,脸上没有流露出半分痛苦,反而是清浅的喜悦。 …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长鸣,梦境在这一声巨响中崩塌,如镜子般碎裂。 弗清念猛的睁开眼睛,眼前只有浅色的帷幔,是她熟悉的地方。 大梦初醒后的空虚涌上,少女不自觉地抬手盖住眼眸,微微气喘着回忆,心脏还隐约残留着炽热的温度。 梦……怎么会那么真实…… 等混乱的气息缓慢平稳,弗清念缓缓放下了手,无力地垂在身侧,视线盯着床顶的纱幔,浮起疑惑。 为什么会在床上,刚刚明明在外面坐着…… 弗清念有些迷茫,无意识地翻了个身侧躺着,视线旋转后撞进了一双硕大的金眸里。 弗清念一惊,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终于看清了那双金眸主人的全貌。 是猛兽巨大的头颅,似虎似猫,带着浓郁的帝王气息,金眸竖起,漆黑的毛发间断角狰狞。 唇间露出雪白的尖牙,每一次吐息都带着炽热的温度。 猛厉,威严,傲睨万物。 显而易见的高贵。 看见她醒,猛兽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喉间发出低沉的声响,像是猫咪一般的呼噜声。 弗清念愣愣地看着他,嗓子有些发紧,“北……灼言?” 听到声音,猛兽缓慢地眨了下金眸,低垂下头颅,乖巧地枕在叠起来的爪子上,侧着脑袋和少女对视。 猛兽沉默无声。 但是熟悉的金眸却告诉了她答案。 北灼言看着少女恢复正常的脸色,微微吐了口气,终于抵不住疲倦闭上了眼睛。 弗清念看着沉睡过去的猛兽,呆滞地眨了下眼睛。 好……可爱。 她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妖兽,霸气中带点…… 萌。 弗清念转过身,平躺,看着床顶的纱幔,莫名恍惚。 她抬起手,黛青色的脉络在手背上若隐若现。 力量,被修复了一半。 连隐约要碎的禁制都回归平静。 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北灼言吗…… 少女收回手,从床上起身,墨发松散凌乱,显得有些灵动。 弗清念侧过身,看向身旁的猛兽,他的身型很是魁梧,几乎占满了整个床。 猛兽背部的肌肉线条流畅漂亮,带着蓬勃的野性,漆黑的毛发闪着幽冷的光泽,一层若有似无的红光顺着周身流淌。 看起来…… 很好摸。 手指隐隐发痒,有些蠢蠢欲动。 第121章 温暖,如烟花般绚烂,却又转瞬即逝 弗清念扫了一眼沉睡的北灼言,缓慢的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放在他的身上。 少女雪白的手指陷进猛兽漆黑的毛发里,极致黑白的碰撞,像是欲望与暧昧交织。 手掌下的躯体紧致饱满,肌肉随着呼吸起伏,毛发如上好的绸缎,触感细腻柔软。 但最不能忽视的他身上的温度,滚烫灼热,与梦境中的火焰一样,驱散一切冰寒。 弗清念看着放在他身上的那只手,眼眸微微瞪大,温暖从指尖蔓延。 心脏处漫起细密的欢喜,以及对温暖的渴望。 感受到身上多了一只冰冷的小手,北灼言从困顿中睁开眼睛,疑惑地回头望去。 却见永远平静淡然的少女脸上突然爆发出灿烂的颜色。 北灼言一愣,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念,怎么了…… 但少女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她猛地扑了上来,娇小的身体趴在北灼言的身体上。 弗清念张开了手臂,抱住了猛兽的脖子,整张脸埋在他漆黑的毛发里,贪婪的汲取着温暖。 身体紧密相贴,温暖包裹全身,让人几乎要溺死在其中。 弗清念收紧胳膊,整个人贴的更近了。 鼻尖传来独特的气味,干净,蓬勃。 是太阳的味道。 好……暖。 很久……很久没有感受过。 这样的温暖。 北灼言浑身一颤,金眸瞪大,被少女死死抱住的身体紧绷,心脏剧烈跳动,无措到无法呼吸。 少女身上的冰冷混杂着难以拒绝的气息,气息交缠间荡出蓬勃的力量,北灼言虚弱的身体迅速恢复,心口的妖丹快速吸收着那样强大的力量。 力量恢复带起细微的酥麻,但却比不过少女拥抱时那痒到心尖的感觉。 猛兽金瞳收紧,高高竖起,后背紧张地隆起,带起更为野性的肌肉线条,身后漆黑的尾巴不停地拍打。 他似乎害羞到了极点,尾巴尖蜷缩成半圆,不安地扫着。 直到触碰到少女才安静地停下,尾尖勾住她的脚腕,收紧掌握。 北灼言无法承受这难耐的感受,身体略微颤抖,转过头不敢再多看一眼少女。 喉咙间的呼吸愈发粗重,头下的爪子发麻,无法掌控,不自觉地紧紧扣住爪下的被子。 弗清念沉溺在温暖的海洋里,耳边猛兽的呼吸声节奏规律,她无法自拔地陷入沉睡。 一人一兽就这样以一个奇异的姿势躺了许久,久到北灼言流失的力量恢复了些,已经不需要以猛兽的姿态减少痛苦。 白光闪烁间猛兽化作一个俊美邪肆的男人,眼眸半垂着遮住暗金的瞳色,瞳孔深处锐利妖冶。 无端的高贵中又透露出没有被驯化的野性。 他紧绷着一张脸,喉结上下滚动着,唇间发出低喘,性感撩人。 雪白的少女安静地趴在男人的怀里,像寻求保护的幼兽般蜷缩,脸紧紧贴着他的胸口。 浅浅的呼吸透过衣服喷洒在心口,激起难耐的涟漪,莫名的欲望与贪念浮起,掌控行为。 北灼言伸出手圈住少女细软的腰,只一个动作心就跳的极快,他闭上眼睛喘息一瞬,才伸出另一只手握住少女放在他心口的手。 男人的手修长白皙,手背上微微鼓起青筋,少女纤长细嫩的手被他紧紧包裹。 北灼言感受着少女清雪一般的气息,身体里莫名涌起一股躁意,难以言喻的渴望蔓延全身。 男人收紧扣住少女腰肢的手臂,动作沉稳缓慢地将人放平,位置两相互换。 北灼言单手撑在少女的肩侧,另一只手依旧紧握柔荑。 野兽一般的金眸紧盯着少女的睡颜,欲望浮沉间略微凑近。 侵略性的气息包裹,少女似是不耐一般侧过脸颊,露出白皙的耳朵和侧颈。 北灼言呼吸一滞,莫名慌乱,他略微后退了些,压下心口的悸动,摩挲了下少女的手掌。 视线艰难的从她的脸上移开,落到那苍白的手上。 手指纤长,腕骨白皙,鲜红的红痣闪烁,勾引着人靠近。 北灼言沉沉地盯了许久,终于服从了妖的本性,但又略带克制地凑近。 薄唇贴近少女的手腕,张嘴含住一块软肉,尖牙探出略微厮磨,接着小心翼翼地咬下。 腥甜的血液在唇齿间炸开,男人喉结滚动,不断吮吸着,片刻后才满足的停下。 尖牙退开,舌尖舔过伤口后,少女腕骨上的肌肤恢复如初,看不出丝毫异样。 难耐的欲望短暂的被满足,北灼言眯了眯眼眸,血液中蕴含的力量冲击着筋脉,困倦涌上心头。 他俯下身子,抱住沉睡的少女,揽在怀里,下巴抵住她的发顶,眼皮终于抵不住困顿沉沉闭上。 相拥而眠。 … 滚烫,温暖,驱散冰冷与噩梦。 让人沉溺。 如烟花般绚烂。 却又转瞬即逝。 温暖猛地抽离,冰冷又如潮水般汹涌澎湃。 弗清念睁开眼睛,眼里布满未散去的贪恋与茫然。 灵魂深处的阴寒又开始蠢蠢欲动,冻的人心慌意乱。 床上雪白的少女蜷缩起来,手臂环抱住自己,将脸埋进怀抱。 好冷。 明明是和过往一样的温度。 却在体会过温暖后…… 难以忍受。 弗清念安静的抱着自己,直到缓慢适应了彻骨的寒凉后才放松。 她从床上起身,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炙热的气息,但身边的猛兽已经消失不见。 只有一个软萌的黑球安然的睡着,柔软的被子都被他压出一个小小的凹陷。 弗清念伸出手,触碰到黑球的脑袋,指尖上传来浅淡的温度,转瞬即逝。 她茫然地收回手,看向指尖。 没有了…… 温暖……不见了。 在感受到片刻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雪白的少女安静地坐在床上,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发丝柔软的垂下,像牢笼一般将她罩住。 孤寂,空洞,漠然萦绕在周身。 亘古不变的寒冷回归后,似乎将心也冻结。 弗清念就那样坐在床上许久,等再抬头时眼里的情绪已经消退了个干净,变成一如既往的淡然平静。 她看了眼床上的黑球,并没有叫醒他,安静地离开。 弗清念推开房门,步子刚迈出一步,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往日里清静幽雅,干净整洁的小院如今一片绿色。 目光所到之处,皆是半人高的草。 花草树木全部都像是被催生了一般,一个挨着一个,将小院填的满满当当。 第122章 剑冢 弗清念看着翠绿的一片,眼里浮起茫然。 这是……发生了什么? “姐姐……” 孩童稚嫩的声音响起。 弗清念低头,祺安从她身前的草里钻出来,圆圆的脑袋上还沾着草叶。 “姐姐,你没事吧?”祺安拍了拍衣摆,仰头看向她道。 听到这突兀的一句,弗清念愣了一瞬,“我没事。” 她停顿了片刻后又开口:“为什么这么问?” 祺安眨了眨眼睛,“因为我闻到了王的妖丹的气息。” “妖丹?”弗清念有些茫然。 妖丹跟她有没有事有什么关系…… “对啊,王的妖丹好厉害,我都长高了。” “姐姐院子里的这些植物也是受了王的妖丹影响,才会生长这么迅速。” 弗清念看着祺安稚嫩的脸蛋,隐约浮起了一个猜想。 “妖族的妖丹,可以疗伤,对吗?” 祺安点点头,一脸骄傲,“当然啦,妖的妖丹非常厉害。” “疗伤都是小事,它的用处可多了呢。” “不过只有大妖才有妖丹,我现在还没炼出来。” 弗清念听到这样的回答,呼吸突然放轻了一瞬。 力量突然恢复原来竟是吸了北灼言妖丹的力量吗。 怪不得刚刚他变成了那副模样。 估计是失去太多精元连身型都维持不住了吧…… 她突然想起了苏醒时,北灼言那副疲倦的模样,和几乎无法保持清醒的状态。 弗清念垂下眼眸,抿了抿唇,不知心底是什么情绪。 祺安看着少女的神色,疑惑的摸了摸头。 王的妖丹突然现世,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给姐姐用的。 怎么姐姐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模样。 “妖丹……要怎么恢复力量?”弗清念敛起情绪,目光淡然地看向祺安。 “妖丹的力量是妖自己凝练的,失去了只能重新修炼补充,没有别的快速恢复的办法。” “……知道了。”弗清念拧了拧眉,视线看向院子。 微微抬手一道灵力飞出,院子里的杂草瞬间消失,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 少女走到桌前坐着,拿出茶壶就开始泡茶。 祺安看着她,眼里闪过担忧,“姐姐……王在哪里……” 也不知道王现在还好吗…… 失去妖丹的力量对妖的损伤很严重的。 “在里面。”弗清念抿了一口茶水,淡淡地回复。 祺安点点头,转身噔噔噔地跑进了屋内。 留在外面的弗清念放下茶杯,看向杯子里的茶水,清澈的水中倒映出一双浅瞳。 她沉默了许久,终于冷冰冰地吐出一句话。 “蠢妖。” 她还没有弱到,要让一只妖替她疗伤的地步。 弗清念闭上了眼睛,指尖轻轻敲击着杯沿,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妖丹…… 要想办法恢复。 她不喜欢欠别人。 真是……麻烦。 …… 灵霄峰,剑冢。 选剑大会取胜的五十个弟子都来到了剑冢前。 人群里,秦韵虞凑到冷若冰霜的少女面前,笑的一脸讨好。 “小师妹,别生气了嘛,师姐给你赔礼道歉。” 弗清念无视耳边谄媚无比的声音,淡定的后退一步,目不斜视,完全不理秦韵虞。 看到她这副模样,秦韵虞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完蛋了,把小师妹惹毛了…… 冷冰冰的小师妹好可怕。 她得好好想想,要怎么哄好小师妹…… 就在这一打岔的时间,纪音已经出现在了剑冢的门口,打开了大门。 “你们可以进去取剑了,但只有一刻钟的时间,一刻钟后不管找没找到适合自己的剑,都要出来。” “剑冢里有很多剑气,越往里走剑气的威力越强,根据自己的实力去选择,不要去无法抵抗的区域。” “如果不自量力非要去的话……”纪音抬眼扫视了一遍众人,红唇微勾,“我是不会去救你们的。” “听懂了就进去吧。” 纪音的话音落下,一众弟子哗啦啦的道谢后就往剑冢里去。 弗清念没什么情绪地向前走,只是路过纪音的时候被她抛了个媚眼。 纪音眼神温柔:“徒弟啊,祝你找到本命剑哦。” 声音矫揉造作,千回百转。 弗清念听着只觉得有些生理不适,她随意的点了点头,连忙加快了脚步远离。 走进剑冢后,身后的大门瞬间消失,再抬眼已是寒剑满目。 弗清念站在原地看了一会,找了一个干净的角落里掏出一个垫子就开始休息。 完全没有想要找剑的想法。 刚上线的系统:…… 牛。 没话讲。 这宿主摆烂摆的它头皮发麻。 她走的是个什么路线……谁家好人进剑冢不选剑,反而在那睡觉的。 宿主为什么和正常人完全不一样…… 每一次都能刷新它的认知。 【……宿主】 系统硬着头皮开口。 【就算琼英剑断了,咱……咱们也得选一把剑啊】 【千玄宗的剑冢里虽然没有神器,但也有不少好剑】 弗清念懒懒地掀了掀眼皮,“不要。” 【……】 【为什么?】 【宿主,剑修要有一把好剑才能变的更强】 【您现在正好缺一把利器】 【宿主……】 弗清念皱了皱眉,声音有些冰冷,“闭嘴。” 这个系统,太聒噪了。 剑,她不需要。 “这里没有适合我的剑。” 少女声音清润,语气中带着笃定。 系统沉默。 看着有些烦躁的少女,心梗了一下。 好牛。 她怎么知道这里没有适合她的剑。 【不信】 【除非宿主你证明给我看!】 “激将法对我没用。” 少女随意地开口。 【……】 系统:……又被拿捏了。 【宿主……】 【……求你】 它绝对是史上最卑微的统子。 【求求你了宿主,你去选一下剑吧】 弗清念:…… 少女不耐地抬手揉了揉眉心,终于起身。 弗清念冷着脸直直地往剑冢最深处走去,没有片刻停留,周围的剑气也未曾对她造成影响。 她越往里走,周围的剑就越少,剑气也更加强大,连周围的墙壁都割出剑痕。 直到前方没有路后,弗清念终于停下了脚步。 系统扫描了一圈周围的剑,满意的点点头。 这里的剑还不错,虽然比不上琼英,但也比宿主用破木剑好。 【宿主你快选剑!】 弗清念抬起手,指尖轻轻一滑,一道剑气飞出。 周围的剑感受到那剑气后瞬间都发出了嗡鸣声。 所有的剑突然兴奋了起来,似乎从沉睡中苏醒了一般。 他们不停闪烁着光芒,然后向少女飞去。 但下一刻,更强大的剑气从少女指尖肆虐,以绝对的力量将躁动的剑压制下去。 瞬间,刚刚还在躁动的宝剑们都纷纷不动了。 一个个像是失去了灵魂一般直直地从空中跌落。 在地上躺尸。 弗清念淡定地收回手。 “现在信了没?” 系统:……六。 第123章 不想被莫名的情绪掌控 一刻钟转瞬即逝,剑冢门开,众人都从中选择到了合适的剑。 唯有弗清念两手空空。 “徒弟啊,你没选到合适的剑吗?”纪音凑到少女身边,好奇询问。 “没有。” 纪音面上浮起疑惑,摸了摸下巴。 千玄宗号称天下第一剑宗,剑自然不少,哪怕没有神器,但也不差,怎么会一把剑都没有选上…… 不过她家徒弟是天生剑骨,一般的剑也的确配不上她。 纪音拍了拍少女的肩膀,安慰道:“没选到也没关系,以后说不定就遇见了什么机缘,能找到更好的剑。” 弗清念侧眸看了一眼她,脚步略快了几分,避开了她的触碰,接着随意的点头。 “好。” “纪师叔,小师妹!” 秦韵虞看见并肩而立的两人,连忙跑过去。 弗清念目不斜视,不理她。 纪音则是看了秦韵虞一眼,冲她点点头,“是韵虞啊,怎么了嘛?” 秦韵虞眨着眼睛看向面无表情的少女,轻咳一声。 “那个,我是想叫小师妹陪我出去逛……”秦韵虞停顿了一下,看了眼纪音,换了个口风,“出去卖丹药。” “我实力低微,怕路上又被抢,特意想请小师妹来帮帮忙。” 弗清念目光扫过秦韵虞的脸,不带情绪地开口,“不去。” 秦韵虞双手合十,眼里满是真诚,“小师妹,师姐可以给你酬劳的。” “而且小师妹来千玄宗这么久,都没在周围逛逛吧。” “我对这一片最熟了,师姐可以带你到处转转啊。” 纪音闻言看了眼眉眼精致的少女,自家的小徒弟好像都没有什么朋友,总是一个人,冷冷清清的。 来宗门这么久除了出门历练了一次,好像都没出过千玄宗。 日子过的很是清苦。 一点都没有这个年纪的活泼开朗, 弗清念默默后退了一步,想也不想地开口。 “不去。” 秦韵虞看没说动她,还想开口,结果有人比她更快。 “徒儿,跟你师姐去吧。”纪音看着冷淡的少女,眼眸里浮起淡淡的疼惜,“你师姐一介丹修,出门在外的确不安全。” “有你保护会好很多。” 弗清念诧异地抬眸看向纪音,有些疑惑。 怎么这人突然帮起秦韵虞说话了…… 纪音顶着自己徒弟疑惑的眼神,表情严肃,“这是为师给你派发的任务。” 少女淡淡地和她对视,没说话。 纪音沉默了一会。 脸上换了一副表情。 “徒弟啊,你难道连师傅的话都不听了嘛……”女子作西子捧心状,泫然欲泣。 弗清念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表演,看的纪音快要装不下去的时候才开口。 “我知道了。” “什么时候出发?” 秦韵虞眼神一亮,连忙开口。 “今晚就出发。” 弗清念冷淡地点头。 秦韵虞笑嘻嘻地冲纪音眨了眨眼睛,作为感谢,“小师妹,我要先回去准备准备。” “晚上我来灵霄峰找你啊。” “嗯。” 纪音撑着下巴站在一旁看着两人相处,露出了笑。 这两人很适合做朋友嘛,小太阳和大冰山的搭配。 看起来很不错诶。 “师尊还有事么?”少女凉凉的声音响起。 纪音莫名有些僵,微微站直了身体,掩唇咳了一声。 “没事了没事了。” “徒弟也快回去休息吧,晚上就要出发了。” 说完这句话后纪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仿佛后面有鬼在追。 弗清念看着纪音的背影,轻哼一声后也转身离开。 …… 小院里。 祺安变回了原形懒懒地晒着太阳,偶尔有蝴蝶落在他湿润的鼻头上。 看起来一片祥和。 弗清念收回视线,目光落到在垫子上睡的香甜的黑球身上。 变小了…… 以前还有幼猫一般的大小,如今却还没有刚契约那时候大。 小小的一只窝在那里,看起来就像一个小煤球。 可爱又可怜。 真是……白养了那么久。 一下就被打回了原形。 蠢妖。 弗清念在心底默念。 北灼言脑袋昏昏沉沉地,妖丹传来阵阵空虚,让他无法安然的入睡。 少女血液中的力量被迅速地吸收,他本就喝的不多,如今更是很快就被消耗一空。 北灼言缓慢地从昏睡中苏醒,一睁眼就看见了少女的身影。 她静静地靠在椅背上,随意地用手支着头,姿态肆意中又带着不可接近的高贵。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少女抬眸看向他,那双漂亮的眼眸里带着不符合她年纪的神色。 “醒了?” 黑球金眸涣散,眼里似乎还有没睡醒的迷茫。 “北灼言。” “谁允许你,擅自使用妖丹给我疗伤的?” 少女的声音仿若一座冰川,冷的让人心都一颤。 北灼言瞬间清醒,眼眸直直望向少女。 以往那双平静淡然的浅瞳,此刻却像是夹杂了块碎冰。 很显眼的情绪。 念,在生气。 因为……他。 北灼言有些茫然。 为什么…… 伤好了,不应该开心吗…… 看着一言不发的黑球,弗清念心中的烦躁突然熄了火。 疯了…… 居然跟一只妖置气。 少女吐出一口,闭上眼睛,散尽一切喧嚣的情绪。 “过来。” 北灼言愣了一瞬,看向少女闭上的眼睛,有些迟疑。 弗清念睁开眼睛,指尖敲了敲扶手,耐着性子又重新说了一遍。 “过来。” 少女的眼眸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北灼言心里莫名忐忑,但还是磨磨蹭蹭地靠了过去。 站在了离少女很近的……桌子边缘。 “你离那么远,是怕我吃了你吗?”弗清念垂眸看着缩成一团的黑球,语气微冷。 她说完这句话也不管北灼言什么反应,直接伸手将他拎了过来。 黑球幼小,躺在掌心里只占了一半。 很轻,像是手心里躺了一块棉花,没有重量。 看着那双迷惘的金眸,弗清念微微叹了口气,指尖戳了戳他的脑袋。 “以后,不要擅自行动。” 北灼言还没从额上的触感中回神,就又听到了这一句。 他缩了缩手,低下眼眸,没有回话。 不是擅自。 他经过了思考。 妖丹喝血可以补回来。 但她的伤,要先治好。 看见她吐血,心脏会疼。 他不想总是被莫名的情绪掌控。 那种无所适从,彷徨失措的感受……太过难耐。 第124章 魂力 弗清念一只手捧着黑球,另一只手的指尖凝了一抹冰蓝,微微靠近他的唇边。 北灼言看着眼前的微弱的光芒,熟悉又强悍的力量从中传来,心底涌起渴望。 “这是……什么?” 弗清念半垂着眼眸,遮住眼底的冰蓝色泽,指尖靠到黑球的唇上。 “先吸收。” 唇瓣猝不及防地触碰到少女指尖的微光,强悍冰冷的力量顷刻涌入唇齿。 北灼言无法控制地张开了嘴巴,尖牙扣住指尖,贪婪地吮吸着。 冰蓝色的力量进入身体,浩瀚又霸道,像一个皇帝一般到处巡视。 所过之处都被冻的僵硬,但却不难受,反而舒适温柔,它强硬地压下灵魂中的恶气,然后像水一般轻柔地涌进虚弱的妖丹中。 力量与生机,缓慢地回归。 最后一丝力量涌进后,北灼言才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少女指尖的水渍,抬爪轻轻擦干净。 弗清念眼底的色泽褪去,收回了指尖。 “对你有用吗?” 北灼言抬头看向雪白的的少女,点点头。 “这是什么?” 那绝不是什么普通的东西,只一缕就如此强大。 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所拥有的力量。 “魂力。” 北灼言猛的站起身,眼里闪过震惊。 魂力。 魂魄之力。 以消耗灵魂为代价的力量。 “你疯了!” 【疯子!】 在暗地里偷窥的系统也忍不住喊了一声。 且不说灵魂有多重要,那魂力是这样随便就可以凝聚的吗…… 还那么轻易的就给了别人。 魂力用一点少一点,是不可再生的力量。 宿主的灵魂再强大,也不能这么用啊, 疯了疯了。 这个世界疯了。 弗清念垂眸看向掌心的黑球,金眸里的情绪清晰地落入眼中。 她抬手将黑球托起来,视线平行间轻声开口。 “不用担心。” “这一点的魂力对我没有任何影响。” 北灼言望着那双浅瞳,金眸幽深,眼里充斥着不信任。 这人……惯会逞强! 骗子。 每一次说没事的时候都伤的很重。 小小的黑球眼里闪着大大的不信任,弗清念有些失笑。 “没骗你。” “不信的话,你就自己来看看。” 北灼言怔然一瞬,有些迷茫。 什么叫他自己去看…… 他看着少女的脸,眼底的疑惑还没浮现,就对上了一双浅冰的瞳眸。 瞬间,眼前的景象消失。 再抬眼,已是满目的冰蓝,天与地分不清边线,是亘古不变的冰川遗迹。 梦幻的冰蓝仙境,但天空上却隐约有金色纹路笼罩。 浩瀚的蓝色魂力充斥了整个世界,置身其中,他仿佛是沧海一粟,渺小如尘埃。 “现在相信了吗?” 少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眼前的景象瞬间消失,北灼言眨了下眼睛,不自觉向后踉跄了一下。 脑海里有些恍惚。 “信……了。”北灼言喃喃道。 那样强大的灵魂,刚刚给他的那点魂力的确不值一提。 怪不得说不会有影响…… 【???】 系统看着黑球恍惚的样子,有些懵逼。 不是……这是看见什么了…… 怎么就信了? 弗清念放下黑球,两只手合起来,将它紧紧包裹住。 眼前漆黑一片,身体被冰冷侵蚀,北灼言疑惑的眨了眨眼,就又听见少女的声音。 她说:“忍一忍。” 忍……什么? 下一瞬,眼前的黑暗被驱散,变成了刺眼的蓝光。 强大的力量直直地涌入心口的妖丹里,金色的珠子飞速转动,耗费了大量精元后空虚的身体瞬间被填满。 庞大的力量冲击着筋脉和灵魂,刺痛难忍,北灼言控制不住地发出闷哼。 小院里。 茶桌前。 少女双手捧握,指缝间发出刺眼的蓝光,耳边的发丝无风自动,空灵又神圣。 远处的祺安把头戳进了土里,瑟瑟发抖。 好……好恐怖的力量…… 比王的血脉压制还要强大。 系统看着这一幕已经麻了。 选择默默切断联系。 大佬。 惹不起惹不起。 它为它瞧不起宿主的行为忏悔。 … 漫长的疼痛结束,身体里的力量全部恢复,甚至更加强大。 北灼言缓缓睁开了眼眸,金眸里隐约有蓝色冰芒闪过。 弗清念轻喘了口气,眉眼间萦绕着疲倦,虽然消耗的力量不多,但长时间动用还是有些累。 她抬手捏了捏眉心,视线落到北灼言身上。 他如今不再是刚才幼小可怜的模样,而是如同一只猫咪一般的大小。 漆黑的毛发隐约闪着红色纹路,圆润的角竖起,面容似猫却又比猫更精致可爱。 身后还甩着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弗清念看着那条似乎手感很好的尾巴,捏了捏指尖,压制住了想要摸的欲望。 她没记错的话,之前好像没看见他有尾巴。 难道是之前太小毛又太长,遮住了吗…… 北灼言舒展了下身体,这才惊觉自己已经变大了许多。 他抬头望向少女,却发现她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身后。 北灼言回头望去,只有自己的尾巴,他随意的甩了甩,起身走到少女身边。 “你…没事吧?” 居然动用那么多力量帮他恢复,虽说她的灵魂很强,但也不能这样用。 弗清念托着下巴,眨了眨眼睛,视线没有离开过那条毛茸茸的尾巴。 “没事。” 她说完这一句后终于有些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 素手握住尾巴,顺着弧度向后移动抚摸。 北灼言只觉得一股酥酥痒痒的感受从尾椎浮起,转瞬间就传至全身。 猫咪一般的萌物身子瞬间就软了。 弗清念摸了一把后瞥了两眼北灼言,抿住唇瓣,指尖又捏住了尾巴。 摸起来手感实在是…… 好摸到难以形容。 感受到少女又想要触碰,北灼言身子一颤,尾巴微微用力从少女手中抽离。 黑色的尾尖缠绕住少女雪白的腕骨,轻轻下压,拒绝了她的触碰。 北灼言轻喘了一下,金眸里暗沉一片。 弗清念看着手腕上缠绕的尾巴,终于收回了手,没有再欺负他。 尾巴……也不可以摸吗…… “小师妹!” “你准备好了吗?” 秦韵虞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打断了弗清念的思维。 一身红裙的少女推门而入,姿态从容地坐到了弗清念身边。 “小师妹,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弗清念看着少女脸上兴奋的表情,点了点头。 “姐姐……” “你们要去哪里?”祺安的声音弱弱的从角落里传来。 秦韵虞回头看向他,笑眯眯地回答:“出去玩。” “小祺安想不想去呀,人类的世界有很多很好玩的哦。” 祺安眼眸一亮,激动地点点头。 “想去!” 第125章 不生气 南沽城。 千玄宗附近最大的城池。 城池之中,人潮如涌。 大街小巷都被行人填满,有修士,也有普通的凡人。 人群摩肩接踵,车马的喧嚣声交织在一起。 极其热闹的场面。 弗清念再一次避开撞向她的人,终于有些不耐地皱了皱眉,看向前面兴高采烈的少女。 “秦师姐,你是出来做什么的?” 这人到了地方就到处乱转,似乎并没有什么明确要做的事情。 秦韵虞掏出了几块灵石给了旁边的小贩,拿着几串火红的糖葫芦小跑过来。 少女带着香甜的气息凑了过来,她笑嘻嘻地伸手递来一串糖葫芦。 “小师妹不要着急嘛,我们先逛逛。” “今天南沽城有很多好玩的,晚上还有烟花会。” “小师妹都没好好出来逛过吧,今天师姐来带你好好玩一玩。” “想要什么想吃什么都跟我说,师姐全包了。” 秦韵虞眼巴巴地望着弗清念,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师姐给你赔罪,小师妹就别生气了。” 弗清念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浅瞳中倒映出少女真挚的脸颊。 被人直直地盯着,虽然那双眼眸里没什么特别的情绪,但秦韵虞突然莫名有些羞赧。 她移开眼眸,紧张的举起手中的糖葫芦,阻断了视线。 “小……小师妹,这个给你。” 雪白的少女视线终于移动了一下,目光落到那串裹满糖霜的糖葫芦上,她沉沉盯了几秒,终于抬手接住。 弗清念捏着糖葫芦,半垂下眼眸,侧身与秦韵虞擦肩而过,“走吧。” 清雪般的气息抽离,站在原地的秦韵虞吐了口气,拍了拍心口。 和小师妹相处好有压迫感…… 明明年纪比她还小,但偶尔露出的气场却让人心惊胆战。 真不知道是怎么养成的这种性子。 秦韵虞摇了摇头,甩开脑海里的胡思乱想,把手里的糖葫芦塞给祺安一串。 牵着他的小手就向少女离开的方向赶去。 甜腻的香气萦绕在鼻尖,弗清念抿了抿唇,并没有吃,而是递给了趴在怀里的萌物, 眼前突然出现一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北灼言怔忡了一瞬,才慢腾腾地伸爪捧住, “你不吃吗?” 弗清念低头看了他一眼,抬手拍了拍他圆润的头。 “不喜欢。” 北灼言闻言抬头看了眼她,却只看见了少女雪白的一截下巴。 他沉默片刻收回了视线,看着手里的糖葫芦,慢慢凑过去闻了闻。 是浓郁的甜。 张嘴咬下,糖霜崩碎发出清脆的声响,酸甜的味道在唇齿间炸开。 与以往吃的糕点微香浅淡的味道不同。 是直白而浓烈的感受。 黑猫一般的萌物眯了眯眼眸,金眸里露出浅浅的愉悦,垂下的尾巴轻轻摇晃。 弗清念看了眼怀里的萌物,眨了眨眼睛,有些想笑。 妖……好容易懂。 情绪总是不加掩饰,露在表面。 让人一眼就看的清楚。 “小师妹!”身后赶过来的秦韵虞叫了她一声。 弗清念停住步子回头。 秦韵虞牵着吃的满嘴都是碎屑的祺安,伸出手指了指旁边。 “这家饭庄菜肴味道很不错哦,要不要进去尝尝?” 弗清念看着她一脸期待的模样沉默了一瞬。 这人出来到底是干嘛的…… “姐姐,我还没有吃过人类的饭菜,我们去嘛……”祺安看少女一直沉默不语,跑过去拽着她的衣摆撒娇。 秦韵虞也连忙开口:“对啊对啊,烟花会开始还得一阵子呢。” “我们先吃点东西消磨一下时间嘛。” 被两双炙热的眼睛盯着,弗清念有些无奈地轻叹,同意了秦韵虞的提议。 … 桌上菜琳琅满目,水陆毕陈,令人垂涎欲滴。 祺安双眼放光,咽了咽口水,冲着喜欢的菜伸出了手。 “祺安。” 少女微冷的声音响起。 祺安瞬间缩回了手,乖巧地坐在椅子上,只是眼巴巴地盯着菜,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旁边的秦韵虞看着祺安的小模样,脸上露出了怜爱的笑容,她伸手揉了揉小孩的头。 “哎呀安安还是小孩子,对他不要那么凶嘛。” 弗清念抿了一口茶水,眼睛也不抬,“小孩子吃饭就可以用手去抓了么。” “我教过他如何用筷子。” 秦韵虞闻言摸了摸头,看了眼旁边的少女,莫名觉得好像有点道理。 “那小安安你就好好用筷子吧,如果实在夹不到,就告诉姐姐。” “姐姐帮你哦。”秦韵虞笑眯眯地冲祺安说道。 祺安捧着碗,瞪着水润的眼睛乖巧地点头。 “好,谢谢阿虞姐姐。” 饭桌上又陷入了沉默。 秦韵虞托着下巴看着祺安笨拙地夹菜,时不时的轻笑几声,收到祺安一个气恼的眼神后才慢悠悠地帮忙。 弗清念则是除了给北灼言夹菜以外并没有其他的动作,只是安静地抿着茶水。 “你出来是要做什么?” 秦韵虞听到这一句放下了筷子,优雅地擦了擦嘴才开口。 “明天御宝堂有一个盛大的拍卖会,我想去找一株药材。” “顺便把最近炼的丹药换成灵石。” 说完这句后秦韵虞突然凑到弗清念面前,笑盈盈地开口:“不过最重要的事情是哄你开心呀。” “小师妹别生气了嘛。” 弗清念喝茶的手一顿,看着少女希翼的眼睛,伸出一根手指按住她的额头,缓缓推开。 “不生气。” 被推开的秦韵虞只觉得额头一阵冰冷,不自觉地抬手捂住,心底浮起疑惑。 怎么感觉小师妹身上的温度越来越低了…… 但没等她想完就又听到弗清念的话,秦韵虞双眸瞬间亮起,放下捂住额头的手。 双臂伸开直接抱住了少女纤软的腰,脸颊在她肩膀上蹭来蹭去。 “我就知道小师妹最好了。” 秦韵虞的动作太快,弗清念猝不及防地被人抱了个满怀,身子有些僵硬。 “松手。” 清冷的声音落下。 秦韵虞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幽怨地看了她一眼。 小师妹好小气…… 抱一下都不行。 不过她身上的温度真的越来越低了,就那样碰一下,就感觉身子要被冻僵…… 一定要想到办法帮她祛除寒气。 就在两人谈话间,窗外发出了巨响,是烟花炸开的声音。 秦韵虞连忙走到窗边推开窗,漆黑的夜空中被五彩斑斓的光填满。 像是盛开在黑夜的花,一朵接一朵,绽放出璀璨夺目的光彩。 明媚的少女回头,眼眸里满是欢喜,“小师妹我们去看烟花吧!” 第126章 相信 夜幕下,长街上。 烟花在夜空中绽放,似花树,像流星,绚丽夺目。 弗清念几人站在街角的一处,抬头静静欣赏着美景。 北灼言灵巧地跳到了少女的肩膀上,侧着眸子打量着她。 烟火的颜色照亮了她的脸颊,那双浅色的眼眸里映着万家灯火。 乍一看仿佛满是温柔安宁。 但细看之下,却是满目寒冰,封住了所有情绪,无法靠近,无法琢磨。 她到底藏着些……什么秘密呢…… 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那般淡漠冰冷。 像一个游离在世界之外的过客,孤独地飘荡在这烟火人间。 北灼言眨着眼睛,缓慢靠近,轻轻贴上少女的脸颊,尾巴安静地缠绕在她的脖颈上。 亲密的距离,代表着不可言明的情谊。 脸颊旁毛茸茸一片,微暖的温度从颈间传来,弗清念侧眸看过去。 却只看见了一双灿烂的金眸正认真地望着天空,烟花映入眼中更显金眸璀璨。 弗清念静静地看着,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觉得,金色…… 也那没有那般讨厌。 “小师妹,要去街上逛逛嘛?”秦韵虞突然开口说道。 “现在应该会有很多表演可以看哦。” 祺安闻言眨着眼睛抬头,好奇地看着秦韵虞。 “阿虞姐姐,街上有什么表演啊?” 秦韵虞弯腰将他抱了起来,捏了捏他圆圆的脸蛋,“有杂耍的艺人,舞龙舞狮,还有吹拉弹唱的,总之很好玩哦。” 祺安眼睛亮晶晶一片,抱着秦韵虞的脖颈,“我想去看!” “阿虞姐姐,带我去玩好不好。” 秦韵虞被萌的有些发晕,不住的点头,“好呀好呀,姐姐带你去玩。” 她带着祺安走了两步,才突然又想起来后面还有个人。 “小师妹一起吗?” 春夜里的温度还是有些低,弗清念缩了下手,她摇了摇头,“不了。” “你和祺安去吧,我在风华客栈等你。” 秦韵虞看着少女纯净洁白的模样,隐约有些明白,她的小师妹好像真的不喜欢热闹的地方。 她有些遗憾地点了点头,“好吧,那我们去玩啦。” “嗯。” 弗清念目送两人离开,将缠在脖子上的萌物拽下来抱在怀里,缓步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路边喧嚣热闹,满是世俗热闹的氛围,少女悠然路过,没有沾染半分烟火。 北灼言窝在少女冰冷的怀里,目光掠过周边的摊贩。 “烧饼……又香又脆的烧饼……” “卖糖人啦,好看好吃的糖人……” “……卖丹药咯,疗伤祛毒、稳固境界,要什么就有什么……” “诶,这位道友,我看你气质不凡,你来买我的丹药,我给你少算点灵石……” 弗清念停住脚步,看向了那个拦住自己的摊主,是一个中年的邋遢男人。 扫了一眼他面前的货物,弗清念略微皱眉,那里面没有一瓶是真的丹药。 少女收回视线,刚准备离开,但转身时余光却看到角落里的一个摊位。 暗淡的光线下,一排排人偶被挂在摊位的架子上,木质的身体和简陋的雕工显得有些粗糙。 但弗清念还是停下了脚步,缓慢靠近,站在了摊位面前。 摊主是个头发半白的老妇,看见有人来连忙起身,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弓着腰小心地开口。 “仙子,我这木偶很便宜的,仙子可有相中的?” 弗清念随手拿起一只,粗粝的触感传来,她随意地翻了翻,眼眸里浮起一丝浅笑。 老妇人看着雪白精致的少女拿着简陋的木偶,莫名觉得这木偶配不上那样绝世的人。 “仙子,这木偶是我自己雕的,我这老眼昏花,雕的不好,您莫嫌弃。” 少女依旧安静地站立,并未回话。 就在老妇人以为她不会买时,雪白的人放下了一块灵石转身就走了。 清冷的声音从远处飘来。 “雕的很好。” 仙乐一般的声音让老妇人产生了短暂的恍惚,片刻后才回过神来。 她看向少女留下的灵石,在认清楚后微微瞪大眼睛,眼角的细纹都被震惊撑开。 “上……上品灵石……” …… 风华客栈。 弗清念将刚刚买的木偶放在桌上,又从空间中掏出了九曲凝魂木放在旁边。 她支着下巴看着,眼眸里浮起思虑。 恶气在北灼言的灵魂里,不能轻易抽离出来,那若是让带着恶气的灵魂直接住进木头里呢。 凝魂木隔着灵魂去吸收恶气虽说慢了点,但这是目前最可行的办法。 只不过…… 弗清念看了眼恨不得粘上凝魂木上的萌物,抿住纤薄的唇,伸手戳了戳他。 北灼言迷蒙地回头,对上了少女略带犹豫的眼神。 “你……相信我吗?” “什么?”莫名其妙的一句让北灼言有些懵。 “你灵魂里的恶气有办法解决,但方法是要将你的灵魂从身体里抽离出来,放到这块木头上。” 弗清念看着那双金眸,认真说道:“抽取灵魂会很疼,或许还有消散的危险,但这是目前最快的解决方案。” “你信我,我就抽你的灵魂,我会尽量保护好你。” “你若不信,那就再找别的办法,但是可能要很久。” 少女的眼眸清澈平静,无端让人信服。 被那样专注地看着,北灼言只觉得自己头上的角又开始有些发烫。 要将灵魂交给…她吗…… 相信与不相信,又有什么区别。 契约的存在,让他完全依附她而活,除了相信,他并没有第二个选择…… “你相信我吗?” 少女的声音再次响起。 北灼言抬眸,暗金的眼眸里倒映着少女的脸,他缓慢地点头。 “相信……” “相信你。” 得到这样的回答,弗清念并不意外,她知道这人有多想摆脱契约,获得自由。 只不过没想到,他会答应的那般迅速,眼里没有一丝怀疑与警惕。 像是全身心的……信任。 “好。” “不过还不急。” “你的灵魂,要先养一养。” 灵魂越强大,成功的概率就越高,损耗也是最小的。 弗清念拿出一个瓷瓶,推到北灼言面前。 “养魂液。” “这次,别再打碎了。” 少女的语气有些调侃的意味。 北灼言看着熟悉的瓷瓶,眼眸蓦然一沉,他想起了那次,那次的揣测与怀疑,浪费了她的心血。 如今,竟然还依旧愿意把珍贵的东西送给他。 那时就隐秘的愧疚,在此刻放大,紧握心脏,闷闷的疼里带着悸动。 北灼言靠近瓷瓶,紧紧握着,没敢松手。 “不会了。” 不会再弄碎。 不会再怀疑。 第127章 鲛人泪 第二日清晨,御宝堂的拍卖会如期举行。 北灼言喝下了养魂液,正在空间里吸收。 祺安年幼嗜睡,没有跟来。 于是去参加拍卖会的便只有弗清念和秦韵虞两人。 … 御宝堂。 金底红字,财大气粗,出自同一个商会的产业,连牌匾的风格都一模一样, 秦韵虞咂巴了嘴,仰头眯着眼睛看着高耸宏伟的建筑。 不管来几次,都会被这里的门头震撼啊。 “小师妹,走,我们进去。”秦韵虞拽着少女的衣袖,不由分说地就往人群里钻。 来参加拍卖会的人数众多,无数的人头攒动,空气里混杂着各种各样的气息。 弗清念不适地皱眉,扯住了秦韵虞,“你就这么进去?” 秦韵虞疑惑地回头。 “对啊,这次的拍卖会规模很大,包厢只对二品以上的客人开放。” “我只是个三品,所以今日我们怕是没办法上楼了,只能待在一层。” 御宝堂每一层都有等级划分,分为一到四品,一品最为尊贵,除了有单独的房间外,甚至可以提前拍走拍卖会上的东西。 二品及以下则依据各自的等级,依次在相应楼层落座,无需像那些在一层大厅中的人一般,陷入拥挤嘈杂之境。 “小师妹我们快进去吧,去晚了就没有好位置了。”秦韵虞还想拉着少女向里走。 弗清念抿了抿唇,扯着红裙少女离开人群,“跟我走。” 秦韵虞跟在她后面,有些摸不着头脑。 小师妹这是要带她去哪…… 弗清念带着秦韵虞七拐八拐地来到一个隐蔽低调的门口,她抬手有规律地敲了下门。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出来一个侍者,他恭敬的弯腰。 “请您出示信物。” 弗清念随意扔了一块黝黑令牌过去,侍者接住,在看清模样后连忙双手奉还,腰弯的更低了。 “麻烦大人跟我来吧。”侍者恭敬道。 侍者带着两人进了房门,绕过曲折的一段路后,走到了一间幽静舒适的雅阁里, “大人,拍卖会马上开始,请您在这里稍作等待。” 弗清念点了下头,随意地坐下了下来。 侍者告退。 秦韵虞愣在原地。 好半晌才僵硬地开口:“你……你是一品贵客?” 少女淡定地泡茶,热气氤氲蒸腾。 “嗯。” 这是她之前卖丹药的时候得来的,不过因为一直待在千玄宗,倒是没怎么用过。 秦韵虞看着少女那一副高贵淡然的气质,莫名觉得她是一品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小师妹这样人,的确不太适合待在一层人挤人。 她总觉得小师妹就该配世间最好的东西。 秦韵虞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后,也没有什么负担地坐了下来,开始蹭茶喝。 “你要找什么药材?”弗清念抿了一口滚烫的茶,但身体依然冰冷。 “菩提果。” “你要炼破厄丹?”弗清念抬眸看了眼懒散的少女。 “对啊。” “诶?你怎么知道?”秦韵虞好奇地望去。 弗清念放松地倚靠着,合上眼眸,“能用到菩提果的丹药不多,破厄丹算一个。” “而破厄丹是检测六阶炼丹师的一个标准。” “以你的天赋……”少女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眉头皱了一下,“也该到六阶炼丹师了。” “还真叫你说对了。”秦韵虞捂嘴偷笑了一下,“我这破厄丹就差这一味药材就齐了,马上我就可以成为最年轻的六阶炼丹师。” “以后这灵石就要哗啦啦地往口袋里钻。” “小师妹,等师姐发达了,不会忘记你的!” 秦韵虞兴奋地拍了拍少女的肩膀,然后就收获了一个温温凉凉的眼神。 她猛的收回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侧过头不敢再得瑟。 小师妹除了不喜欢热闹,还不喜欢被人碰…… 还爱干净到了极点。 真和师门的弟子说的一样。 是个小神仙。 两人谈话间,拍卖会如火如荼地举行着。 舞姬伴着曲子翩翩起舞,竞品一件一件地摆上来接着又被拍走。 拍卖会进行地很快,秦韵虞要的菩提果被端了上来。 她和一人竞拍,最终以一百个上品灵石的价格斩获。 少女拿着药材笑的灿烂,弗清念淡淡地望着她,“既然东西已经拿到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小师妹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干嘛那么着急回去。” “宗门里多无聊啊,外面多好玩,当然要先好好逛一下啦。” 弗清念沉默,扭头不看她。 这人……好麻烦。 就不该答应陪她出来…… 秦韵虞不知弗清念心里的想法,她趴在窗边看着下面拍卖的竞品,自娱自乐。 “鲛人泪,可抵御心魔入侵,保持灵台清明。” “十个上品灵石起拍。” 拍卖师敲下小锤子,掀开遮住鲛人泪的红布。 瞬间,整个拍卖堂都被淡淡地乳白光芒笼罩。 红木盒子里装着一颗圆润浅粉的珠子,晶莹剔透,表面若有似无地流动着光晕。 娇艳,美丽。 秦韵虞发出了一声惊叹。 “好漂亮……” 少女的声音不大,但弗清念还是听到了,她睁开眼看向窗边的人。 “喜欢?” 秦韵虞点点头,目光直直地看着鲛人泪,“女孩子都喜欢漂亮的东西啊。” “可惜买完菩提果之后我没灵石了,不然我肯定得拿下它。” 弗清念撑着头随意地扫了一眼大厅,台下大都是女修在竞拍。 “五十品灵石……” “一百三十上品……” “……三百上品灵石……” “……” 秦韵虞摸着下巴啧啧称奇,“女人的钱真好赚。” “这鲛人泪虽说有抵御心魔的作用,但远远比不上一颗除魔丹有效。” “根本就不值这个价。” 不过模样长得实在美丽,连她都没办法拒绝。 台下的人依旧不停地加价,这一会的功夫已经到了五百上品灵石。 台上的拍卖师拿着小锤子敲了一下,“五百上品灵石一次。” “还有人要竞拍吗?” 场上无人回话。 “五百上品灵石两……” “一千,上品灵石。” 少女清冷的声音轻飘飘地落下。 全场鸦雀无声。 秦韵虞瞪大眼睛回头看向雪白的少女。 “小……小师妹也喜欢?” 小师妹这么有钱的吗…… 剑修,不都一个比一个穷吗…… 但少女没回答她,一脸淡定地喝茶。 “一千上品灵石,成交!” 底下的拍卖师反应过来立刻敲下锤子。 没多久那颗鲛人泪就被送到了弗清念的手里。 第128章 染川 红木盒子里盛放着淡粉色的鲛人泪,此刻被少女拿在手里更显美丽。 弗清念抬手将盒子递给双眼放光的少女,语气淡淡。 “送你。” “啊……啊?”秦韵虞有些结巴,指了指自己,“送我?” “嗯。” 少女一个单音,随意又冷淡,但秦韵虞的心却砰砰直跳。 被豪掷千金的感觉…… 也太爽了吧! 这种感觉就跟话本子里的女主角一样。 “小师妹,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秦韵虞咽了下口水,还是摆手拒绝。 一千上品灵石啊…… 哪怕她是丹修,也不能轻易赚到。 弗清念看了一眼秦韵虞,没收回手,“不白给你。” “这场拍卖会结束后,立刻回宗门。” 秦韵愣了一瞬,看着少女平淡的眼眸,突然福至心灵。 小师妹……是宅女。 不爱出门。 豪掷千金居然只是为了回宗。 莫名……生动可爱。 秦韵虞最终还是伸手接过了红木盒子,眼眸里闪着光芒。 “谢谢小师妹。” … 御宝堂某一层雅间里。 蓝袍男子抬头望向顶层的房间,眼里闪过一丝好奇。 “那就是气运之女吗?” 男子的话音落下许久,才有一道声音响起,声音细小虚弱。 “是她。” 蓝袍男子没在意那声音回复缓慢,又开口问道:“现在要去见一下吗?” 这一次那道虚弱的声音回复的略微快了些,但声音依旧微弱。 “不。” “等我的力量再恢复些。” “半年后……的宗门大战,是你出现的最好时机。” 蓝袍男子眼眸微眯,手指摸了下唇,勾起一抹莫名的笑。 “真是……迫不及待了呢。” “她很强……”虚弱的声音摇晃,似乎马上就要消散一般,“现在,不要碰上她。” “你……” “不是对手。” 男子面上浮起不悦,冷哼一声,但还是点头同意。 “知道了。” 这句话落下后,那道声音再也没有出现。 蓝袍男子坐在位置上,眼眸深沉地盯着顶层的房间,饮下最后一杯茶水后悄无声息地离开。 空旷的房间里,只有一个茶杯被用过。 … 御宝堂,顶层的房间。 弗清念喝茶的手一顿,目光投向楼下的某一处,安静地看了两秒后猛的起身。 秦韵虞被她突然的动作惊了一下,拍了拍心口后才仰头看她,“小师妹,你怎么了?” “在这里等我。”少女扔下一句话后就脚步匆匆地离开。 秦韵虞看着她急切的背影有些懵。 小师妹这是怎么了…… 从来没见过她有那么显眼的情绪。 离开的弗清念心脏砰砰直跳,几乎按耐不住灵魂中的躁动。 她冲出了御宝堂,刺眼的阳光洒下,街上人来人往,全都是陌生的面孔和混杂的气息。 明明是明媚春光,弗清念却只觉得被浇了一盆冷水,森冷的寒气侵人,她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 弗清念深吸了口气,硬生生压下溢出来的情绪,散开神识不停地寻找。 从街头走到街尾。 一点一点地搜索。 但,一无所获。 少女袖中的手紧握,几乎要将掌心捏碎。 冰冷的怒气浮现,眼底漠然消散,露出真实的,毫无掩盖的情绪。 熙熙攘攘的街上喧嚣热闹,雪白的少女垂眸站立,周身的气息可怕到让所有人都不敢靠近,硬是腾出了一片空地。 弗清念沉默地站了许久,才终于抬头,眼底荡漾着浅蓝,面色冷得吓人。 少女伸出两根手指,放在唇边,浅浅的光芒亮起。 她吐出了一个字,森冷彻骨。 “寻。” 指尖上的光芒闪烁,耳边墨发无风自动,眼底冰蓝色泽愈发明亮。 许久之后,指尖上的光芒飘出了一缕细线,指向了一个方向。 弗清念轻笑一声,但眼里却满是寒气,她抬脚就往细线的方向赶去。 雪白的少女不停穿梭,越过人群,跨过障碍,速度快的几乎无人看清。 只能感受到一阵凉意袭来。 弗清念奔跑着。 冷风吹过脸颊,压不下灵魂的躁动。 血液沸腾中不断叫嚣着杀意。 细线飘荡在空气中指引方向。 但最终还是在郊外的森林里断开。 弗清念停住了脚步,挽住头发的发带不知何时飘落,三千青丝泛着冷意垂落 纤细的手指捏住断掉的细线,指尖分外用力,发白的骨节彰显着主人的怒火。 少女抬眸望向一个方向,那双浅瞳此刻已变成透彻的冰蓝,是雪山之巅最纯粹的一捧雪,高贵到不可直视。 “染川……” 少女轻声呼唤,音色里染着杀意。 系统瑟瑟发抖。 它藏匿在弗清念的灵魂里,自然能感受到她的情绪起伏与内心所想。 但往日里弗清念几乎没有情绪,她的所思所想都隐匿的极深,系统什么都感知不到。 但此刻,它突然感受到了。 滔天的怒火承载着如海一般的杀意,几乎要撕碎灵魂。 那样不稳定的情绪,连系统空间都发出了警报声。 系统悄悄瞥了眼少女,只一眼就立马缩回了视线。 好可怕…… 生气的宿主,像一尊冷冰冰的杀神。 那种阴森到极点的气息,像是屠杀了不知多少人后沾染出来的死亡之气。 系统猛的意识到,它的宿主,绝对不是表面上那般人畜无害。 反而,极其危险。 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暴露出那样的情绪。 系统想到了少女刚刚说出的两个字。 染川…… 它莫名熟悉。 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 但此刻又想不起来。 弗清念站在原地,阳光穿过树叶洒下斑驳的碎光,她抬起手接住一片阳光,沉默片刻后握住掌心。 灵魂隐约传来被撕裂的疼痛,不是真的,只是记忆里的,但依旧难以忍受。 “染川……” “我会找到你的。” 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弗清念抬手,指尖按住心口缓慢压下躁动,一点一点收敛起情绪。 平静,淡然,重新浮起。 遮住一切真实面目。 少女抬手随意将头发束起,转身离开。 … 御宝堂门前。 秦韵虞脸色涨红,伸出手指着对面的人,怒骂:“你个骗子,快点还钱!” 石瑞耸了耸肩,脸上一片无奈,“这位姑娘,我都不认识你,我还什么钱啊?” “你还装!上次就是你骗走我的灵石,你就是化成灰我都不会忘记你的!”秦韵虞怒火中烧,气的眼睛都隐约发红。 拍卖会结束后她一眼就在人群中认了出来这个骗子,好不容易抓到了,结果这人居然不要脸到完全不认账。 “哎哟姑奶奶啊,你说我是骗子我就是吗,你说话得拿出来证据嘛……” “不然你这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把清白的好人给污蔑了,白的都说成黑的,我这以后可怎么混啊……” 第129章 事不过三 “哼!你还狡辩!”秦韵虞怒极反笑,掏出来一株干枯发黄的药材,伸到石瑞面前。 “这株药材是从你手里买的,我回去一打开就变成了这样,是你用了手段掩盖真相欺瞒我!” 石瑞摇头晃脑,语气吊儿郎当,“我石瑞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向来都是本本分分,怎会干出这种下作之事?” “你说这是从我手里买的,那你能否证明这株药材是出自我手?” “谁看见了,有人能证明吗………” 石瑞说着眼神还不断地看向周围的人群,眼睛奋力挤了两下,流下了两滴鳄鱼的眼泪。 “哎哟大家帮我评评理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有人往我身上泼脏水啊……” “你!”秦韵虞被他无耻的模样惊呆了,气的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她从小到大都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接触的人都是谦谦君子,从来没有遇见过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秦韵虞很少进行这种私下交易,自然没什么心眼,根本就没有证据。 周围的人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不少人看她的眼神都带着些怀疑。 “……这小姑娘看着斯斯文文,不会是故意来讹人的吧?” “谁知道呢,说不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说不定是她自己没保管好药材,想找这男子当冤大头呢……” “……” 众人交头接耳,看着秦韵虞的视线有些不屑。 秦韵虞听着那些细小的声音,几乎控制不住怒火,刚想出手但又想起这是御宝堂的门口,硬是憋着怒气收回了手上的灵气。 敢在御宝堂门口打架闹事,基本上都赔的裤衩子都不剩。 况且…… 她还打不过这个死骗子! 秦韵虞瞥了眼石瑞,他正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看的她又是一阵咬牙切齿。 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过。 就这么放过他…… 那是不可能的! 秦韵虞眯了眯眼睛,手指触碰到腰间的储物袋,脑海里开始思索有什么丹药可以用得上。 还没等她想出来,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像是被按了暂停键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对面的石瑞呆愣地看着她身后。 秦韵虞迷茫了一瞬,身后浮起一丝寒气,她下意识转身看去。 少女的发丝松散地挽着,眼眸淡漠夹着浅冰,周身的气势高不可攀,走过来时所有人都为她让道。 明明是一个比她年纪还小的半大少女,秦韵虞却觉得这人比她的师尊师叔们都稳重。 莫名让人觉得可靠。 “怎么了?”弗清念看着呆愣住的少女,轻声询问。 秦韵虞听着少女清润的声音,刚刚的孤立无援与被其他人揣测的感受在此刻浮起,莫名有些委屈。 有一种被欺负了后有人撑腰的感觉。 明媚坚强的少女眼眶微微发红,接着伸手抓住了弗清念的衣袖,躲到她的身后。 “他欺负我!”秦韵虞指着对面的石瑞,声音带着怒气。 “小师妹,就是他骗的我的灵石。” 弗清念刚想开口,对面的石瑞却先坐不住了。 “你别血口喷人,有本事拿出证据来……” 石瑞眨着一双三角眼,上下扫视了一圈弗清念,眼里浮起惊艳与不屑。 一个花瓶找来另一个花瓶帮忙,怎么看怎么好笑。 “无凭无据你凭什么说我骗你,你不能……” 嗡的一声。 一只冰剑擦着石瑞的脸颊飞过,接着又掉过头来从上到下直直地插在了石瑞的脚前。 全场鸦雀无声。 只有冰剑在嗡嗡作响。 石瑞隔着寒气望进了一双冰冷的眼眸里,他心里猛地一缩,不自觉后退一步,心底浮起惧意。 “你……你大庭广众之下,怎可…随意伤人……” 话落,又是一只冰剑。 这次不是擦着脸颊,剑光闪烁间削下了一只耳朵。 鲜血喷涌染红了石瑞半个肩膀。 疼痛后知后觉地传来,石瑞缓慢地捂住,瞪大眼睛。 好……好快的剑。 根本没看清她是如何出手的。 “东西,还来。” 少女的声音如寒冬腊月的雪,冷的瘆人。 石瑞压下心底的恐慌,依旧嘴硬:“我没……” 他刚只落下两个音,第三把冰剑就又到了眼前,锋利的剑尖指着瞳仁,再靠近半分就要戳到眼睛。 “事不过三。” 少女只说了四个字,但石瑞懂了。 事不过三,这是最后一次。 若是他再敢否认,眼前的这把剑绝对会洞穿他的脑袋。 是毫无反抗能力的实力压制。 石瑞咽了咽口水,选择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小心翼翼地抬手拨开剑,脸上露出讨好。 “我给……我给还不行嘛……” 秦韵虞从少女身后探出脑袋,冷哼一声,“你骗了我多少灵石,就得还我多少,一分不能少。” “不然……”秦韵虞冷笑一声,“小心你的脑袋!” 石瑞点头哈腰,连忙掏出一个储物袋,但没敢靠近两人,放在了不远处的地上, “道……道友,都在这里了,我……我可以走了吗?” 秦韵虞走过去清点了一番,确认数量无误后才骄矜地点了点脑袋。 一副狐假虎威的模样。 石瑞瞥了眼远处站着的少女,见她没什么反应,连忙捂着耳朵溜走了。 周围的人看热闹没了,也就稀稀拉拉地散开,原地只有两个少女和地上的一滩血迹。 秦韵虞悄悄靠近冷淡的少女,亮着星星眼,“小师妹你好帅啊!” 刚刚那一幕就跟话本里英雄救美一样…… 弗清念瞥了她一眼,从她身旁经过,“好好修炼,你也可以。” “走吧,回宗。” 秦韵虞收起了储物袋,连忙跟了上去,她来到少女面前,面对她倒着走。 “小师妹刚刚去做什么了?” 秦韵虞只是随口一问,但少女却突然冷了脸,周身的气息有些压抑。 弗清念停下脚步,戾气在心口浮起,唇瓣紧紧抿起,她侧过头看向远方。 “修仙界……最近有什么大事吗?” 秦韵虞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会,“半年后,会有一场宗门大比。” “宗门大比每十年举办一次,这应该是最近唯一的大事了。” “到时三宗两派一道的人都会来,很是盛大。” 三宗分别是千玄宗,流光宗和紫阳宗,两派为九星派与血阳派。 一道是为梵天道。 “宗门大比………” 弗清念垂下眼帘轻声呢喃。 秦韵虞转过身,踢着步子慢慢往前走,“这宗门大比说是为了历练弟子,让弟子们见见世面,其实还有一个目的。” “是为了确定各门派在修仙界的新排名。” “毕竟这天下第一宗的名头这都想要啊。” 弗清念看着少女的背影,缓步跟了上去,眼里的情绪浮沉,最终凝聚成了淡淡的杀气。 染川…… 半年后,一定要如约出现啊。 第130章 一路剑花霜杀气 千玄宗,灵霄峰。 晨曦微露,少女身姿轻盈如燕,一把木剑被她用的寒光乍起,凌厉的剑气散开,飞沙走石间衣袂翩翩。 北灼言从黑暗中苏醒,一睁眼便看见了这一幕。 弗清念练的是他熟悉的剑法。 莫名有些,蠢蠢欲动。 少女眼眸清寒深邃,手中的剑如灵蛇吐信,每一招都精准狠辣,剑风呼啸,带起地面上的落叶形成一阵叶雨。 又一剑刺出,斩碎落叶,接着撞上了一柄暗红长剑。 剑锋相撞发出嗡鸣。 弗清念看着突然出现的长剑愣了愣神,顺着剑身望去便看见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握着剑柄。 在抬眸,是一张俊美深邃的脸,眉眼似雪岭寒星,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漠,但一双竖起的金眸又满是妖冶色泽。 冰冷而邪肆,两种割裂的气质在同一人身上体现,但并不显奇怪。 “你醒了?” 弗清念收了剑,略微仰视着看他。 北灼言没回话,抬手举剑横放,“和我打一架?” 语气中有些隐秘的兴奋。 妖族好战,他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酣畅淋漓地战斗过了。 如今看弗清念练剑,他的血液都在沸腾,想要厮杀的欲望格外强烈。 男人狭长的眼眸里充满对战斗的渴望,金眸炙热凶狠,仿佛盯上了什么美味的猎物一般,极具侵略性。 弗清念歪了歪头,看着北灼言的眼眸缓缓点了点头。 打一架么…… 也好。 她现在的确需要发泄一下,在知道染川也在这个世界后,她的心就没静下来过。 混乱的思绪,不适合处理事情。 “去空间打。” 话音落下,弗清念带着人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 空间里,湖畔旁。 一白一红相对而站。 北灼言捏着剑柄,嗓音低沉:“需要我压制修为吗?” “空间不会压制我的力量,你不是我的对手。” 念只是化神,没有和他抗衡的能力,若真打起来。 容易受伤。 弗清念抬剑,剑尖指向男人妖冶的眸,她微微抬了抬下巴,“不用。” 她说完后没有犹豫,直接抬剑攻了过去,没有隐藏一丝力量,剑风凶狠华丽。 一路剑花霜杀气。 北灼言眉尖一跳,暗金的眼眸发亮,抬手接住这迅猛的一剑。 虽说少女不需要,但他还是将修为压制到了化神。 弗清念手臂麻了一瞬,看着男人轻易接住了她这一剑,眼眸里闪过错愕,但紧接着被兴奋替换。 很久……很久没有遇到过这么强的对手了。 弗清念再次抬手攻击,剑诀招式没有保留地使出,木剑如灵动的蛇,朝着北灼言的要害攻去。 剑招绵密如雨,不给对方丝毫喘息的机会。 北灼言眯了眯眼眸,唇角勾勒出一抹肆意的笑,他避开攻击,步伐迅捷灵动,长剑被他挥的又稳又快。 若说弗清念的剑法是华丽的诗篇,那北灼言的剑法简单很多,最朴素的劈砍刺挑,却次次直中少女剑法的薄弱处。 白衣少女剑招凌厉狠辣,红衣男人闲庭信步般轻易化解。 是隐隐的压制感。 铛的一声。 两人再次交手后分开,弗清念轻喘着气,眼眸里闪过疑惑。 为什么莫名觉得,北灼言的剑法和她的很像…… 但又似乎……比她的强。 像是将她的剑法再次提炼精华,舍弃了许多多余的部分。 远处的北灼言也轻喘着气,金眸璀璨,身体越发躁动,唇间雪白的尖牙因兴奋微微探出,抵住唇瓣。 “再来?”男人嗓音醇厚沙哑,带着若有似无的蛊惑。 弗清念捏住剑柄轻笑,眼眸里的淡然在此刻微微散去了些,有些生动。 “再来。” 一红一白又交织缠绕在一起,墨发随风飘散融合,剑影交错纵横,晨曦映照下,是一幅惊心动魄而瑰丽的画卷。 两人打的酣畅淋漓,不分你我。 北灼言再一剑刺出,剑气汹涌澎湃。 弗清念也跟着刺出,面对那来势汹汹的一剑没有一丝躲避,迎面而上。 两人的距离拉近,木剑直直指向男人的心口。 眼看着暗红长剑的剑尖几乎要刺到少女的身体,她却没有一丝避躲的意思,北灼言眼眸蓦地一沉。 真是疯子。 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北灼言的手臂在刹那间向上抬了半分,锋利的剑刃避开了少女的身体,擦着她的脖颈过去,一缕黑发被斩落飘散。 与此同时,微钝的木剑也抵住了他的心口,略重的力度让北灼言发出了一声闷哼。 少女的声音响起,带着点愉悦。 “你输了。” 北灼言盯着弗清念的脸,金眸暗沉恼怒,他抬手抓着心口的木剑,缓慢移开后用力一扯。 弗清念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扯的一个踉跄,脚步下意识往前,身体直直地扑进了略硬的怀抱里。 额头撞到男人的下巴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还没来得及抬手捂住,脸就被一双大手捧起。 北灼言拨开少女颈侧的长发,露出白嫩的脖颈,视线沉沉扫过,并没有发现伤痕。 弗清念被迫仰头,有些不适的挣了挣。 没成功。 抬手握住男人的手腕扯了一下。 还是没动。 实力恢复的北灼言硬的跟铁一样。 弗清念无奈,眨着眼睛叹气。 “你做什么?” 北灼言冷哼一声,终于松开了手,面色发冷,“谁教你这么打架的?”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 愚蠢。 弗清念神色莫名地看了他两眼,抬手揉了揉额头,“我们之间有契约,你伤不了我,我也伤不了你。” “你在担心什么?” 这么好的练武机会,不用白不用。 北灼言顶着少女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突然一噎,恼怒哑了火,不知如何回话。 他倒是忘了这茬…… 但,还是隐约不悦。 看着少女云淡风轻的脸,北灼言莫名觉得有些牙疼──被气的。 他冷哼一声转身离开,自己走到一边生闷气。 弗清念看着男人的背影一脸茫然。 又怎么了…… 为什么又生气? 妖的情绪总是莫名其妙。 养了那么久,她依旧搞不懂。 弗清念站在原地想了半天,还是没想明白北灼言为什么生气,最终选择了放弃,跑到一边开始泡茶。 物种不同。 不理解,但尊重。 北灼言站在某处缓慢冷静,直到心口的烦闷消失才转身,一抬眼就看见雪白的少女没心没肺地喝茶,完全没有理他的意思。 不悦的情绪在此刻去而复返。 男人垂下的手紧握,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地靠近,坐到了少女的对面。 弗清念抬眸,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没说话。 气氛诡异的沉默。 北灼言捏着墨色的茶杯,启唇轻抿,安静地喝了两口后才干巴巴地开口。 “你……” “以后不要这样打架。” 他停顿了下,又补充。 “和我可以。” 第131章 书籍与文字承载着历史与文化,所有未知的都可在其中寻找 弗清念听着男人低沉的声音,抬眸望着他,清浅的瞳眸安静注视。 “我知道。” 她又不是蠢蛋。 况且…… 已经很久没有人能让她提起兴趣了。 这次,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 北灼言捏着茶杯,与少女对视,他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躁热涌上,他下意识避开视线,莫名的温度又开始攀爬升高。 红了耳垂。 北灼言拿起茶杯一口一口抿着,企图压下心脏里的悸动。 弗清念从男人身上收回视线,拿出凝神木轻轻敲着,垂眸深思。 一红一白相对而坐,茶水热气腾腾氤氲视线,是片刻的安宁。 … 少女安静沉思,北灼言已经平复好了情绪,视线不自觉地又落在她的身上。 眉眼弯弯,睫羽鸦色纤长,鼻尖小巧而精致,玉琢一般的脸。 垂着眼眸时有些温婉。 少女突然抬头,视线相对,她眼里是一如既往的冰川寒流,生生撕碎了那份温婉。 清冷,淡漠。 气质由一双眼睛改变。 北灼言怔忡一瞬,莫名觉得,这双眼睛的主人,不该长这个样子…… 这张脸有些……配不上那样的眼眸。 奇怪的想法还没收回,对面的人向他伸出了手,递过来一块木头。 “你能弄碎它吗?”弗清念将凝神木放到北灼言面前。 男人迟钝的回神,捏住了木头,指尖涌起强大的力量,用力一握。 没有任何变化。 木头依旧是木头。 但男人的手指却溢出了点点鲜血,足以看得出他用了多大的力气。 北灼言没在意指尖的伤,随意地擦了擦,将木头推回去,摇了摇头,“不能。” 弗清念看着凝魂木微微蹙眉,不信邪地又捏住了它,灵气化作利刃,寸寸扫过依旧没有留下痕迹。 她眼里浮起疑惑,唇瓣紧抿着。 这木头什么来历,居然坚硬到这种地步。 弗清念抬手将凝魂木丢到桌上,有些烦躁,侧过头看着远处发呆。 七巧星阳塔所在的这片空间很好,灵气浓郁,终日照射着阳光,植物长的格外茂盛。 明亮的光洒下,微风轻轻吹拂着绿色的枝条,树叶在风中摇晃,发出细小的哗哗声。 少女安静地看着,没多久她突然坐直了身体,眼眸微亮,眼底的困惑消失不见。 一直暗暗打量着她的北灼言疑惑地歪了歪头。 这人坐着坐着怎么突然这么高兴…… 弗清念拿起桌上的凝神木,闭上眼眸后伸出手,风拂过指尖,极其微弱。 她细细感受着,指尖缓慢地勾着空气。 等弗清念再次睁开眼,手指上已经多了一抹淡淡的灵气。 纯粹的风元素在指尖跳跃,弗清念眼眸里带着一丝愉悦。 她捏着微弱的灵力化作一把小刀,轻轻在凝神木上一划。 刺啦一声。 坚硬无比的木头终于在此刻出现了一条细小的划痕。 北灼言有些惊奇地瞪大眼睛。 那不是被人吸收后再凝聚的灵气。 是自然的天地灵气。 是自然之力。 很少有人能领会到这种极其微小特殊的力量。 居然能想到这种办法。 念…… 很聪明。 北灼言的视线从木头转移到少女的脸上,却发现她正看着他。 弗清念盯着五官深邃的男人看了两秒后低头开始划木头。 几刀落下就隐约出现了一个人形。 少女认真的雕刻着木头,偶尔抬头打量一下对面的人。 北灼言被这样来回看了好几遍后终于开口:“你在做什么?” “刻你。”弗清念头也不抬的回答。 “给你做个身体,不然进入木头你没办法行动。” 北灼言愣住了。 他没想到这人会那么细心。 连他自己都没想过进入木头会后如何。 念却已经为他考虑好了,甚至已经开始行动。 心脏又开始狂跳发软。 北灼言垂眸,不敢再去看她,被遮住的金眸里荡漾着软,他捏了捏指尖,那里莫名有些麻。 情绪复杂绵密,他不懂的太多,困惑侵占头脑。 于是他开口:“我想看书。” 他不敢开口询问念,莫名不想让她知道他心底的复杂。 人类的书里,或许有他想要的答案。 这是念告诉他的。 书籍与文字承载着历史与文化,所有未知的都可在其中寻找。 弗清念又刻下一刀后,手中的凝神木已经大致有了雏形。 她抬头看了眼北灼言,有些疑惑他怎么突然要看书,但也没有开口问。 少女起身,将身上不小心沾到的木屑拍掉,“在这等着,我去给你拿书。” 北灼言坐在原地看着少女的身影消失在塔里,他盯了片刻后才收回视线,目光在未雕刻完成的木偶身上停留。 白玉一般的木头如今变成一个精致小巧的人,五官已经被雕刻出来,是他的模样,就是有些稚嫩,是缩小版的。 人偶的眼眸有些凶,但脸的线条柔软没有棱角,显得有些可爱。 北灼言静静看了一会,然后缓慢抬手,悄悄戳了下人偶的脸颊。 指尖传来温润柔和的气息,手感有些硬。 他收回手,盯着自己的指尖,薄唇抿起,微乎其微地笑了一下,金色的眼眸与太阳一般璀璨。 喜悦,在此刻占领心脏。 弗清念从塔里出来时就看见了浑身散发着愉悦气息的男人。 疑惑升腾而起,视线不自觉多停留了两秒。 怎么回事…… 怎么又突然这么开心…… “给你。”弗清念掏出一大堆书,乱七八糟地堆了一地。 北灼言回神,眼眸扫过那些书之后僵住了一瞬。 这么多。 念是把整个塔里的书都搬出来了吗…… “我给你的云浪铃也有储物能力,你可以把书收到那里面。” “随时都可以看。” 北灼言缓慢地点头,随意拿起了一本,将剩下的都装了起来。 眼眸瞥了眼对面的人,少女又开始了雕刻,模样严肃认真,俨然一副忙碌的样子。 他收回视线,开始翻起了手里的书,磕磕绊绊地读着。 北灼言刚识字,所以读的缓慢,但他也不笨,没多久就能很顺畅的阅读。 明明是枯燥晦涩的语言,他却看的认真仔细,一字不落。 仙境一般的空间里,只有轻微的翻书声和刻木头的声音。 平静,安宁。 … 不知过了多久,弗清念终于将凝魂木雕刻完成。 因长时间的使用自然之力,她的眉眼间夹杂着疲倦,眼眸无精打采地垂着。 少女抬手揉了揉眉心,尽量保持清醒,她将人偶推到男人的身前。 “你看看,有没有哪里不好。” 第132章 你是最后的希望! 通体如白玉一般的人偶栩栩如生,它歪着脑袋,狭长的眼眸幽深冷冽,唇角还若有似无的勾着一抹笑,邪肆惑人。 北灼言看着几乎和自己一比一复刻的人偶,眼眸有些恍惚,他伸手拿起来,人偶乖巧地躺在手上,和他的小臂一般长。 人偶的关节灵活自如,每一处都衔接的天衣无缝,不论他如何摆弄,都能完美契合他的动作。 精巧,灵动。 和真正的人一般无二。 “没有哪里不好。”北灼言捏着人偶的小手,抬眸望向对面的少女。 或者说是……很好。 他……很喜欢这个人偶。 弗清念点头,整个人软绵绵地靠在椅子上,倦怠乏力的感受让她打不起精神。 “载体已经做好,等你彻底吸收完养魂液,就可以抽取灵魂解决恶气了。” 北灼言唇边露出浅笑,他轻声回应。 “好。” 少女垂着眼眸,没看见那抹夹杂着情绪的浅笑。 …… 日子匆匆如白驹过隙。 小院里。 弗清念看着和人偶坐在一起的黑球,抿唇轻声询问:“你准备好了吗?” 这些日子北灼言吸收完养魂液的力量,她还没少给他喂自己的魂力。 他如今的灵魂,应当已经足够稳定,可以经得起折腾。 北灼言眯着金眸点头。 他当然准备好了。 他恨不得现在就把那些恶心的东西立刻清除。 让它们再也不能侵扰他的灵魂,左右他的情绪。 “开始吧。” 弗清念抬手,指尖触碰到黑球额头上细软的毛发,“会很疼,你要忍住。” 北灼言闭上眼,额头微微向上抵住少女的指尖。 “好。” 他不怕疼。 只是抽取灵魂而已,比不上被恶气囚禁数万年痛苦,更比不上被生生剥离火焰的疼。 只要能让他强大,他愿意忍受所有痛苦。 他还要去…… 要去…… 要去做什么,他忘记了,但隐约好像是很重要的事情。 弗清念轻轻吸了一口气,指尖溢出冰蓝色的光芒,融入北灼言的身体。 下一刻,蚀骨般的疼痛传来。 仿若一双巨手伸进身体,撕扯着血肉剥离开骨头,只余空荡荡的肌肤。 北灼言控制不住地闷哼一声,金眸里闪着冰冷的光,疼痛反而让他更加清醒。 剥离灵魂漫长而痛苦,但除了刚开始的那一声,他再也没有发出过一丝声音。 魂魄被缓慢抽离身体,有一种空洞玄虚的感受。 泛到骨髓里的疼痛刺激记忆。 北灼言的脑海里又开始浮起零星的碎片。 他看见了一只血肉模糊的龙。 它有一双与他相像的金瞳,但那双眼眸里满是仇恨与决绝。 震耳欲聋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我要你发誓,你会杀掉……人族!” “你永远也不能,忘记仇恨!” “你要活着……” “……你是最后的希望。” 凌乱不堪的声音在脑海里回荡,北灼言只觉得头疼欲裂,比灵魂被剥离还要痛几分。 无端的恨意升腾。 滔天的杀意躁动了灵魂里的恶气,它们又开始狰狞尖叫,妄图吞噬北灼言的灵魂。 污浊的气息令人作呕,他本能的厌恶。 漫长的黑暗中只有这种气息与他相伴,如今逃离后再次嗅到,无法接受,无法克制情绪。 要将它们,全部毁掉! 暴虐的情绪摧毁理智,北灼言几乎按耐不住内心燃起的杀戮。 记忆依旧混乱的浮现。 鲜血与残躯,从眼眶中掉落的眼睛,被扯断的羽翼,华丽的鳞片散落一地。 那些狰狞的,痛苦的,鲜血淋漓的记忆混乱的穿插,无法拼凑出完整的画面与真相。 但恨意……无法忽视。 那是来自灵魂中的悲鸣。 到底……到底遗忘了什么…… 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想要告诉他什么…… 他为什么会遗失记忆…… 为什么无端厌恶人类…… 是谁断了他的角,谁剥离了他的火…… 他又是怎么被锁在那片空间里…… 他……是谁? 北灼言几乎要被混乱撕碎,一阵又一阵的绝望如潮水席卷,淹没一切。 灵魂离体的空虚让他升腾起死亡的错觉。 记忆里,一声惨烈的龙吟冲天而起。 理智的最后一根弦绷断,杀戮取代一切。 “北灼言!” 清冷的声音撕裂所有痛苦,将人生生从苦海中拉起。 混乱的,悲伤的,惨烈的记忆瞬间消失,作呕的恶气也被细雪的气味掩盖。 温和纯净的力量升腾,像天使的羽翼抚过治愈一切伤痕。 净化心灵。 北灼言喘着粗气,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周身隐约传来疼痛。 眼角被人轻轻触碰抚摸,接着,熟悉的声音响起。 “不哭。” “已经结束了。” 北灼言猛的睁开眼睛,刺眼的光也没让他闭上。 他逆着光对上一双永远平静的眼眸,莫名的力量终于抚平了他心口的最后一丝痛楚。 “念……” 弗清念脸色有些苍白,眼眸里是藏不住的倦怠,她伸手摸着人偶的头,一下又一下,有些僵硬的安慰。 “没事了。” 她刚刚看见了。 看见了北灼言看到的一切。 可她正在抽取灵魂,无法有任何其他行动,只能看着他在痛苦里挣扎,直到灵魂全部被抽出后放入凝神木里。 温和的力量将北灼言所有的情绪抚平。 北灼言双眸紧盯着少女,他抱住了不断抚摸着他头的手。 “念……” 少女停住了手,任由它抱着。 “嗯。” “念……” “我在。” 北灼言松开手,略微僵硬的起身,接着跌跌撞撞地扑进少女的怀里。 小小的手紧紧抓着她的衣服,紧紧抱着,鼻尖满是独特的冷香。 白玉人偶浑身颤抖,在弗清念怀里缩成一团,像是怕到极点的幼兽想要一点点依靠。 弗清念疲倦的闭上眼睛,手轻轻拍着怀里的人偶。 “已经结束了……” “不怕。” 少女身上带着无法抗拒的气息,北灼言紧缩着,牢牢贴住她。 直到所有的情绪全部消失。 直到夜幕降临。 北灼言终于脱离出了那种状态,恢复正常。 “好点了吗?”少女微哑的声音响起。 北灼言抬头,对上一双眼眸,被那里的疲倦吓了一跳。 “念,你怎么了?” 弗清念没回话,抿着唇起身,怀里揽着白玉人偶,脚步有些虚浮的回到房间里。 走到床边甚至没来得及将北灼言放下,就直直地倒在了床上。 累。 太累。 抽取灵魂耗费的精力实在太过庞大。 困倦无可避免地涌上。 弗清念趴在床上,人偶被紧紧压在身下,只从她的肩膀处露出一个脑袋。 第133章 世间所有寂寥与孤独都向她倾斜 弗清念睡着了。 北灼言睁着眼睛看着床幔,得到一个结论。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睡觉。 少女的呼吸有些乱,似乎还没有完全进入沉睡。 北灼言静静地躺着,没敢乱动,他怕吵醒了她。 夜色如浓稠的墨,深沉地铺洒,微冷的月色透过薄纱窗帘渗进来,朦胧且静谧。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雪白的少女压着白玉人偶昏睡,北灼言感受着少女身上的温度,眨着眼睛缓慢思索。 他在漫长岁月里,所遗忘的记忆到底是什么? 那条金龙,是谁…… 虽然它有着和他一样的金眸,但他下意识觉得,它们并不是同一种妖。 那他是什么…… 他……不记得自己的种族了。 金龙的话不停的在脑海里回荡。 ──“你要活着。” ──“你是最后的希望。” 北灼言缩了下瞳仁,悲哀的情绪涌上心头,连凝神木温和的气息都无法平息那种难过。 小小的人偶身上笼罩着阴郁的气息,融进了一片夜色中,无人发觉。 人偶闭上了眼睛,月亮缓慢地在天空上移动,身上少女的气息逐渐平稳,已经进入了沉睡。 许久后北灼言缓缓睁开眼睛,沉默了一会后略微动了下手指,见身上的人没反应,便开始缓慢地抽离身体。 一点一点,极其小心。 生怕将人吵醒。 但少女还是醒了,似乎是被他惊动了一般,她突然坐了起来,几缕发丝调皮地贴在她的脸上。 弗清念捂着额起身,眼眸有些呆,眼角被压的有些泛红,困倦使她溢出了细小的泪珠,挂在长长的睫羽上。 “压到你了吗?” 少女的声音因困顿有些发软,轻飘飘的又带着沙哑,勾的人心慌意乱。 北灼言撑起身子捏了捏手,摇头。 “没有。” 他现在只是一个木偶,不会疼。 更何况…… 念很轻。 和她这个人一样,像雪花一般,没有重量,压在他身上的时候,是轻轻巧巧地覆着,没有一丝压迫感。 北灼言抿唇抬头看向迷蒙的少女,以往没注意到的东西缓缓浮起。 这人似乎好像……几乎不吃东西。 虽然经常给他投喂,但却没怎么见她吃过,就算吃,也都是浅尝辄止,从未看见过她吃完一整块糕点。 连和秦韵虞一起吃饭的那一次,也没有见她动过筷子。 大部分的时间里,她都在喝着没有味道的茶水。 还有平日里,她不是练剑就是看书,偶尔会看着远处发呆。 日子过的如在寺庙里修行一般清苦。 细细想来,这人真的担得起一声小神仙。 北灼言静静地看着昏昏沉沉的少女,就看见她起身后居然又靠着床柱睡着了。 整个人倾斜着靠着,姿势看起来很别扭。 北灼言想起身帮她调整一下位置,但他的手刚撑着床要起来,不远处的少女就皱起了眉头,似乎无法忍受一丝细小的动静。 北灼言不动了,僵硬的待在原地,也保持着一个怪异的姿势。 他就那样安静地盯着少女看,没有再发出一丝声音。 但没多久,或许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安静沉睡着的少女脸色突然变得苍白,眉头紧皱,额间沁出细密的汗水,睫羽不安的乱颤。 像是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北灼言抿着唇起身悄悄凑近,伸出短小的手指捏住了少女的手,轻轻拍着。 像她白天安抚他一样。 但少女却并没有放松,她的眉皱的越来越紧,唇瓣被她死死咬着。 “念……” 北灼言也皱着眉抬头看她。 下一刻,少女似乎被唤醒了一般猛地睁开了眼睛,眼里满是惧怕。 弗清念抬手死死捂住心脏,那里还隐约传来被穿透的刺痛,她剧烈的喘息着,身子在夜色里微微颤抖。 没等她缓过来,指尖上传来异物感,似乎被什么捏住了。 被触碰的厌恶感传来,她猛地一抽手,整个人向后缩,在床角抱成一团。 被甩开的北灼言跌倒在柔软的床铺上,他没立刻爬起来,脑海里浮现刚刚少女那双害怕又厌恶的眼眸。 为什么会是那样的眼神…… 念是在…讨厌他吗…… 想到这种答案,北灼言呼吸一滞,心里浮起细密的疼,无法喘息。 他不自觉地抬头看向角落里的人,少女穿着单薄的白衣,缩在床角,紧紧环抱着自己,肩膀隐隐颤抖,似乎在躲避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脆弱又不安。 北灼言心脏又一疼,他瞬间忘记了刚刚少女的眼神,连忙迈着步子跑过去。 人偶的身体幼小,短短的距离他跑了好几步才靠近。 白玉人偶轻轻抓住了弗清念的衣袖,小心翼翼地拽着。 凝神木有着净化心灵平复一切情绪的能力,人偶靠近时,弗清念就感受到了一阵温和的气息。 混乱的情绪被压下,心脏处的刺痛缓慢地消失,她终于从臂弯中抬头,看向身侧满眼担忧的人偶。 人偶通体雪白,但北灼言的灵魂进入后便有了色彩,漆黑的头发,嫣红的唇,皮肤是病态的苍白。 弗清念静静地和他对视,沉沉的望着那双璀璨的金眸,厌恶的情绪起起伏伏,最终还是被压下。 她抬手捏住了衣袖,缓慢地从人偶手中抽回了衣服,收敛好所有情绪下床离开。 从始至终。 没有和北灼言说一句话。 北灼言愣愣地看着手心,那里还残留着少女衣服的触感,他有些迷茫地握住了手。 少女的情绪很微弱,但他依旧看得出来,她在……厌恶他…… 为什么…… 念在每一次在看向他的时候,都带着若有若无的厌恶,他一直都知道。 但在此刻,却无法接受。 难过像利刃直直地刺入心口,疼痛来的汹涌,喉咙被梗住,每一次喘息都带起刺痛。 为什么……讨厌他…… 谁都可以讨厌他,但念不行。 他无法接受…她的疏远,她的厌恶。 明明是他最讨厌的人类,如今却轻而易举地牵动他的情绪,甚至还要小心翼翼地靠近,才能获得一点点满足。 北灼言在原地沉默了许久,少女依旧没有回来,他抬头看向窗外。 风轻轻拂着树叶,冷月的光芒照耀。 夜晚似乎总是与寒冷作伴,看一眼就觉得有些凉。 “外面很冷。”北灼言轻轻开口。 念不能在外面待着…… 精致漂亮的人偶灵活的从床上跳下来,他板着一张脸,迈着小步子走到门口,抬手略微费力推开门。 少女安静地在庭院站着,身姿单薄笔直,斑驳的树影洒落在她的身上,将白衣染上浓墨的色彩。 北灼言站在门边看着她,看着她一半隐藏在黑夜里的侧脸。 恍惚间。 似乎世间所有的寂寥与孤独都向那抹白倾斜。 第134章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弗清念仰头静静看着天上的月亮,皎洁清冷,高悬在黑夜之中。 没有群星陪伴,独独一个。 身后发出细小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回头望去。 低矮而精致的人偶扶着门框,房间里明亮的光芒照在他身上,是黑夜里唯一一点光亮。 两人隔着月底遥遥相望,相顾无言。 “念,外面冷。” 人偶率先打破了安静。 弗清念从恍惚中回神,这才感受到冷意已经窜进了骨头,她缩起指尖,慢慢地走到北灼言身边。 她捞起地上的人偶进了房间,手指微动房门便紧闭,阻挡一切冰寒。 被揽在怀里的北灼言眉眼低垂,他伸出手,悄悄地捏住少女的一片衣角。 心里的疼痛,在此刻奇迹般的治愈。 只凭一个拥抱。 何其可笑。 但的确,无法拒绝。 不知道何时起,他不厌恶她的触碰,甚至还隐秘期待她的接近。 真是疯了。 对。 他疯了。 他居然开始……眷恋人类。 眷恋着他最讨厌的人类。 弗清念走到桌前,将人偶放下,依旧没有和他说话,自顾自地掏出传讯符。 一张一张地听着,然后缓慢地写下回函。 北灼言静静地看着她,眼里的情绪明目张胆毫不掩饰,但少女从未抬头。 人偶的眼神一遍又一遍的扫过少女,最终还是克制的收回。 他拿出书本,也学着少女的模样看着。 烛火静静摇晃,朦胧的光照亮脸颊。 北灼言一字一句地看书,仔仔细细,目光寸寸下滑,终于在某一句上顿住。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他的目光仿佛被这一句烫到一般,猛地缩了一下,不自觉地捂住心口。 木偶的身体没有心脏,但他还是觉得心跳加速。 北灼言缓了口气,目光才又落到那句话上,他那一团乱麻的心在此刻找到了具象的形容。 他靠近书本,苍白的指尖轻轻抚摸着冰冷的文字。 接着,缓慢下滑。 视线落到角落里小小的注解上。 ——情丝缠绵。 ——爱缕缭绕。 指尖缓慢抚摸着文字,一次又一次,最终停留在了“爱”之一字上。 纸张没有温度,但北灼言却觉得摸着那个字的手快要被烫熟。 爱…… 爱是什么…… 人偶眨着眼睛抬头,目光看向被烛火照的朦胧的少女。 灵魂震颤的频率与心脏相同。 他按住“爱”字,轻声开口。 “念。” 少女抬头,目光静谧如湖水,没有波澜。 “什么是爱?” 沉沉夜月里,无心的木偶悄悄询问。 雪白如皎月的少女沉默。 垂眸思索。 许久后。 她开口。 “不知。” 北灼言呼吸短暂停住,按住“爱”字的指尖温度缓慢褪去。 他以为…… 念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 毕竟到目前为止,似乎并没有她不知道的东西。 原来,她也有不懂的东西啊…… 人偶收回视线,目光落到方正的文字上,记住了它的模样。 爱。 他会懂的。 在未来的某一天。 …… 时间默默奔走,生命渐渐成秋。 三宗两派一道的宗门大比即将开始。 纪音推开了小院的门,看着院落里安静垂眸的少女有些恍惚。 明明只不过是半年过去,总感觉她的徒弟长开了许多。 以往稚嫩的脸褪去了青涩,如今轮廓清晰,线条修长柔和,眉如远黛,眸若寒星,深邃而清冷。 对上她的眼眸,总觉得那双瞳仁里似藏着千年不化的霜雪。 孤高又冷傲,遗世而独立。 “清念。” 纪音缓步走向前,轻声开口。 她如今不太敢像以往那般肆意去抱她的徒弟。 少女身上隐约传来的压迫感让她莫名拘谨。 弗清念放下书,优雅的抚平衣袖,“师尊,坐。” 纪音瞥了眼一旁抱着书看的人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一口的抿着,“这次宗门大比由我和潇若带队。” “去参赛的共有百人,每峰各出二十,清念就代表灵霄峰,去参加剑试吧。” 宗门大比是方方面面都要切磋比试,除了比剑,还要比丹药比阵法比炼器。 “好。”弗清念微微点头,语气平淡,仿佛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徒弟啊,这次宗门大比高手如云,不比在宗门里,你可要小心谨慎,不可以轻敌。”纪音皱眉,语重心长。 这些年修仙界人才凋零,他们千玄宗也多年没有几个惊才绝艳的弟子,如今新生弟子里也就一个弗清念能拿得出手。 但其他几个宗派之中,也不知道踩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还真叫他们收到了几个。 虽说天赋没有自家徒弟妖孽,但也不可小觑。 弗清念对上纪音略微担忧的眼眸,轻“嗯”了一声。 纪音看着少女云淡风轻的模样,有些心梗,忍不住地再次叮嘱,“徒弟啊,比斗的时候,若是遇到危险,切莫逞强,安全最为重要。” “师尊放心就好。”弗清念抿了口茶水,依旧稳定平静。 纪音抽了抽嘴角,实在是佩服自家徒弟这种处事不惊面不改色的性格。 和她在一起待着,莫名感觉自己是徒弟,她是师傅。 真是……倒反天罡。 “宗门大比十日后开始,不过这次在流光宗举办,山高路远,我们明日就要启程出发。” “徒弟今日好生休息,做好准备。” “好。”少女安静回答,一如既往的冷淡,惜字如金。 气氛有些沉默。 纪音暗暗打量着邪肆精致的红衣人偶,人偶或许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眼睛终于从书上离开,冷冰冰的睨了她一眼。 那神色和自家徒弟不说一模一样,倒也是像了个七八分。 纪音顶着那凉飕飕的眼神,摸了摸鼻子,暗自腹议。 怎么自己徒弟养的宠物和她一样也就算了,如今不知道哪里弄来的人偶居然也被她养成了冷冰冰的性子。 明明长得那么可爱,结果和她徒弟一样高冷。 “徒弟啊,你要带上小灼吗?” 弗清念并没有透露出北灼言的真名,就只告诉了其他人他单字一个灼。 纪音看他小小一只,就管他叫小灼。 北灼言听到纪音的称呼,不爽地又瞪了她一眼。 什么小灼! 小灼也是她能叫的? 人偶怒气冲冲地模样逗笑了纪音,她挑衅地挑了挑眉,用口型又叫了几遍‘小灼’。 北灼言脸色阴沉,灵气在手中肆虐。 “阿灼。” 弗清念的声音响起。 怒气顷刻之间消失。 北灼言冷哼一声,转过去走到少女身边,老实的牵住衣角,没在理会纪音。 一个名字而已。 犯不着跟她置气。 怎么说也是念的师尊,可以暂且忍耐一下。 弗清念侧眸看了一眼脸色不好的人偶,抬手拍了拍他的头,这才回纪音的话。 “要带着。” 见人偶不理她,纪音也没在逗,收回了调笑的模样。 “那为师先走了,明日辰时在宗门前汇合。” “好。” —————————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出自宋代张先的《千秋岁·数声鶗鴂》 第135章 感觉这剑有点变态 第二日清晨。 弗清念带着北灼言踩着黎明的光下了山,千玄宗大门前已经站满了人。 她一来,百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她看。 弗清念面无表情地路过,走到了不停冲她招手的谢元旁边。 “小师妹好久不见啊!”谢元笑着说道。 他为了参加这次的宗门大比,一直不停的在苦修。 再加上弗清念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谢元已经很久没见到自己的小师妹了。 弗清念点点头,视线扫了一眼谢元,他已经到了元婴中期,看来这半年没少下功夫。 “好久不见,谢师兄。” 秦韵虞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兴冲冲地凑近,“小师妹!” “姐姐。”祺安也跟过来仰头看她。 弗清念看着小孩软绵绵的小脸,有些疑惑,“祺安也去?” 秦韵虞笑眯眯的点头。 “当然啦。” “小安安可是祥瑞,带着他咱们肯定能旗开得胜,一举夺魁。” “到时候让他跟着纪音师叔和潇若师叔就好了。” 弗清念被她的理由折服了,沉默一秒后点头。 “小师妹,你来了啊。”齐黎析从远处走来,脸上挂着温润的笑。 弗清念看着他微微颔首,叫了一句大师兄。 “小师妹去摸太初剑了吗?” “摸太初剑?”弗清念有些疑惑。 齐黎析微笑了一下,温和地解释:“宗门里有一个传统,去参加宗门大比之前,要去摸一下镇宗之剑,说是可以保佑我们平安归来。” “小师妹也去摸一下,沾沾福气。” 谢元也凑了过来:“对啊对啊,我们都摸完了,就差小师妹了。” 弗清念点点头,和几人一起去测灵台,站在了黑剑前。 太初剑依旧以往一样,古朴无光,并没有什么变化。 似乎是感受下了少女的气息,它突然开始颤抖,剑身隐约弯了弯,努力的靠近少女。 秦韵虞看着如此主动的太初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表情跟见了鬼一样。 谢元站在旁边一脸淡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师姐你别惊讶,想当初小师妹可是直接把太初给拔出来了,你都不知道,当时那场面有多震撼。” 谢元想到那场面就啧啧称奇,一脸的惊叹之色。 秦韵虞一把拍开了肩上的手,走到冷淡的少女旁边,“小师妹,你真的把太初拔出来过啊。” 她之前在宗门听说过这个事情,不过她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以宗门对小师妹的喜欢,夸大点事情也是很正常的。 没想到这居然是真的。 弗清念点头,目光打量着快要黏她身上的太初,莫名有些不想摸它。 总感觉这剑有点变态。 少女站的时间有点久,周围已经有不少弟子围了过来。 他们在底下窃窃私语,大都是在讨论弗清念入宗时的事迹。 “小师妹快些吧,咱们马上就要出发了。”齐黎析看着迟迟不肯伸手的少女,出声道。 弗清念听到声音,终于伸出了手,握住了剑柄。 然后,她不动了。 少女面无表情,眼神有点凉。 弗清念抿着唇抬手。 轻嗤一声。 太初剑又被拔出来了。 台下众弟子:…… 虽然知道小师妹曾经拔出来过,但也没必要这么轻松吧。 感觉她都没用力。 弗清念甩了甩手。 太初就跟狗皮膏药一样粘着她。 少女沉默。 盯着它看了一会后抬起另一只手弹了一下太初的剑身。 接着毫不犹豫地又把它插了回去。 “你在这里好好镇守宗门。” “不要粘着我,我用不上你。” 她的剑术水平早已摆脱了剑的束缚,就算用竹子都可以使出剑招,平日用剑也不过是习惯而已。 这种镇宗之剑跟着她不合适。 被插回去的太初似乎听懂了一般,嗡鸣了两声后,才有些委屈的松开了少女的手,没在粘着她。 弗清念缓缓吐了口气,手终于从剑柄上离开,指尖已经被剑吸的有些红。 她随意地甩了甩,没什么情绪的离开。 原地留下了一片被震惊的嘴都合不上说弟子们。 秦韵虞视线在少女的背影和黑剑之间来回徘徊,眼眸里浮起震撼。 如果世界是个话本子。 那小师妹绝对是就是里面的女主角。 天赋好,实力强,有钱又有颜,连神兽和神剑都自动被吸引…… 谢元站在太初旁边,有些跃跃欲试,小师妹拔剑看起来好轻松,说不定现在他也能把它拔起来。 少年眼眸闪着光芒,伸出手握住剑柄,自信一拔。 毫无反应。 谢元愣了一下,再用力。 依旧不动。 少年沉默了一会,不信邪地两只手握着,开始使劲拔剑。 但脸都憋红了,太初剑也没有动弹过一丝。 谢元:…… 打扰了。 是他不自量力。 齐黎析看着谢元僵硬的表情,没忍住笑了一声。 谢元扭头:“笑什么?” “大师兄你也试试,看看你能不能拔出来。” 少年木着一张脸,眼睛紧盯着齐黎析俊朗的脸。 大师兄居然嘲笑他! 齐黎析轻咳了一声,强压下嘴角的笑,“好好好,我试试。” 他说完也去拔了一下剑,不出所料,并没有拔出来。 温润的男子摆了摆手,嘴角又升腾起一丝笑。 “好了,我也没拔出来。” 谢元轻哼了一声,脸色这才好多了。 旁边的秦韵虞看着两人互动,没忍住也去拨了拨,太初依旧不动如山。 少女摸着下巴啧啧称奇。 “小师妹果然是话本子的主角吧。” “感觉要是以她写一个话本子应该很好看。”秦韵虞小声嘟囔着。 “阿虞在说什么?”齐黎析回头望向原地不动的少女。 秦韵虞终于回神,摇了摇头露出一抹笑,“没什么,我们快走吧。” 齐黎析点头没再问,两人并肩前行。 余下的弟子面面相觑,接着蠢蠢欲动。 一个接一个地上台尝试拔剑。 场面很是壮观。 虽然一个都没成功。 已经走远的弗清念此时站在了一艘巨大华丽的仙舟下面。 仙舟整体似剑,狭长凌厉,周身篆刻着密密麻麻的阵法线条,舟侧还刻着千玄二字,字迹锋芒毕露。 非常符合剑宗的气质。 “哎哟,好久没见清念,如今长得更漂亮了。”女子优美的声音响起,带着一阵香风吹来。 弗清念抬眸,潇若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正一脸惊艳的看着她。 “师尊好。”少女恭敬点头。 潇若摆摆手,笑容满面,“不必多礼,咱们师徒俩不用这么生分。” 身后跟过来的纪音听到这话没形象地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 “呦~师徒俩~” 第136章 满宗门沙雕 “你教过清念什么啊?” “就叫的那么亲。” 潇若脸色一沉,对着弗清念僵硬的笑了一下,“清念啊,你先跟若蕊玩会,我跟你师尊去交流一下感情。” 女子说完话头也不回的走了,抓着纪音的衣领拖到了众人的看不见的角落里。 叮叮当当地声音在不久后传开。 弗清念沉默。 千玄宗…… 从上到下,从人到剑。 好像都不太正经。 满宗门的沙雕。 步若蕊脸颊微红地走过来,捂着唇轻咳了一下,“小师妹,师尊和纪师叔她们两个……” “感情比较……特别。” “我知道。”弗清念点头。 这两人就是相爱相杀的冤家朋友。 … 当纪音和潇若再回来的时候,众人都已经上了仙舟。 潇若一如既往的精致优雅,她一声令下仙舟便开始启动,向着目标前进。 而纪音头发凌乱,衣领上满是褶皱。 弗清念瞥了眼坐在她身边喝茶的人,“看来师尊没打过潇若师尊啊。” 少女的语气平淡,但纪音硬是从里面听出了笑意。 她猛地一拍桌子,茶杯里的水都溅出来了几滴。 “什么话!” “我那是打不过她吗!” “我是在让她!她一个小小阵修,根本就没有跟我抗衡的能力。” “我要是一出手,刀剑无眼,把她那一身细皮嫩肉刮花了,她又得在那哭。”纪音气哼哼地说道。 弗清念低头抿了口茶,“哦。” 纪音瞪眼:“你不信?” “我说的是真的!” “哦。” 纪音抓狂:“你哦什么哦,小徒弟你居然不信你师傅!” 弗清念浅笑:“信啊。” 纪音:…… 谢谢。 下次别笑的那么假,或许她会信。 纪音走了。 被气走了。 至于去干嘛了,没人知道。 弗清念坐在原地挑了挑眉,云淡风轻的又抿了口茶。 对于把自己师尊气走这件事情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 仙舟上的日子过的飞快,他们终于在宗门大比的前两日赶到了流云宗。 流云宗的位置很是偏僻,整个宗门坐落在海上,周身被祥云围绕,远远看去,若隐若现,如同仙宫。 他们一下仙舟便有弟子来接待,将他们送到了住处。 在众人散开前纪音板着脸叮嘱了几句。 “两日之后宗门大比就正式开始,这两日大家好生休息,不要随意走动,更不要与其他宗门的人起冲突。” “不论此次大比结果如何,都希望大家能平安回宗。” “好了,话就不多说了,都散了吧。” “弟子遵命。” “弟子遵命。” 众弟子纷纷弯腰行礼。 纪音看了眼下面的弟子,出了宗门后都统一换成了白衣,此时倒显得格外整齐。 她摆了摆手让他们起身,就和潇若先一步离开了。 余下的弟子们也都散开。 “大师兄,咱们去逛逛吧。”谢元凑到儒雅男子的身边,一双眼睛发亮。 齐黎析瞥了他一眼,抬手敲他的头,“纪师叔不是刚说了,不要随意走动吗。” “这么快就忘了?” 谢元侧头躲过,笑的讨好,“哎呀大师兄,我这是第一次来流云宗嘛,想去参观一下。” “咱们不随意走动,咱们规划好路线再走。” 齐黎析失笑:“就你歪理多。” 秦韵虞也凑过来,扯了扯齐黎析的衣袖,“大师兄,咱去逛逛嘛,不走远。” “我还是第一次见建在海上的宗门呢,和咱们千玄宗完全不一样。” 齐黎析看着扯住他衣袖的少女,抿唇定定地看她,沉默了许久后终于无奈地叹气。 “好吧。” “好诶!”谢元和秦韵虞两人都喊了一声。 弗清念正抬脚准备往住处走,还没走两步,就被人抓着手腕拽走。 秦韵虞:“小师妹咱们去逛逛,别老窝在屋子里。” “你都要长小蘑菇了。” 弗清念:…… 她有每天晒太阳。 不可能长蘑菇的…… 弗清念被抓着走了两步后,视线落到手腕处,刚想挣脱,但秦韵虞却突然猛地抽手。 目光惊异不定地看向少女的手腕。 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那么烫…… 被少女抱着的人偶冷淡地收回指尖的灵力,目光不善地扫过秦韵虞的脸。 弗清念疑惑地看了秦韵虞一眼,但也没多想,淡定从容地继续走。 流云宗立在海上,因此空气中总是若有若无弥漫着海浪的咸香气息,白墙青瓦与蓝天碧海相应,云雾飘渺常绕,似幻烟似轻纱,漏出飞檐翘角。 远处水天相接处有海鸥翱翔,海风带着咸香轻拂,吹的屋檐下的风铃叮咚作响。 风格独特新颖,别有一番风味。 齐黎析走在几人前面,身姿从容笔挺。 “这流云宗如今的掌门是位女子,所以这宗门处处都透着精致典雅,与咱们平日里见到的宗门风格不太一样。” 秦韵虞跟在后面随意地看着,“怪不得看着这么漂亮,这男掌门和女掌门治理下的门派差别还挺大。” 谢元从后面几步跑过来,双手叠放在脑后,一脸舒爽地模样,“要我说啊,咱们千玄宗也得学着放点风铃盆栽什么的,装扮的精致一点。” “虽说是剑宗,也不用非要弄的硬邦邦的样子啊。” 齐黎析回头看了他一眼,唇角的笑略深了些,温润里透着一丝戏谑,“那你回去后向师尊请示,让他给你批些灵石去装点宗门好了。” 谢元听到这话脸瞬间一垮,“大师兄你别消遣我了,师尊现在见我就想揍,我哪还敢往他面前凑。” 他上次练剑不小心把无上峰的一棵千年古树给砍断了,师尊到现在都没给他一个好脸色。 更何况,他师尊那么抠搜一个人,从他手里抠灵石,比登天都难。 几人一边谈天说地,一边漫步,不知不觉便将整个流云宗逛了个遍。 他们是下午到的流云宗,此刻早已天色昏暗,就准备回去休息。 但在返程途中,恰好碰见一群僧人迎面而来。 他们身着一身素色僧袍,手持禅杖,神色悲悯肃穆。 “是梵天道的人。”谢元低声说道。 弗清念抱着白玉人偶站在几人身后,看向那一群神色悲悯的僧人,眼眸里出现了片刻的恍然。 就在她一怔愣的时间里,那群僧人已经走到了眼前。 齐黎析上前一步恭敬地问候:“觉明大师。” 觉明大师微微点头,双手合十回礼,“阿弥陀佛,齐施主,别来无恙。” 第137章 佛珠 齐黎析与觉明大师寒暄几句后,便准备离开。 弗清念半垂着眼眸跟在他们后面,安静淡然,默默无闻,与僧人擦肩而过。 “施主请留步。” 觉明大师平和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雪白的少女停下脚步,回眸望去,目光微凉。 觉明看着一半脸庞藏在暗处的少女,眼里浮起惊诧,捻佛珠的手都顿住。 他连忙走到少女面前,双手合十再次弯腰,“阿弥陀佛,这位施主,贫僧多有冒犯。” “不知施主如何称呼?” 弗清念目光有些暗,看着觉明的脸沉默了许久后才缓缓开口。 “弗清念。” 觉明大师对上少女的眼眸,被那里的寒凉惊了一瞬,他低念了一声禅偈。 “施主,贫僧观你气质不凡,似与我佛有缘。” 言罢,他从手腕上取下一串佛珠,那佛珠颗颗圆润饱满,散发着柔和的光泽,似是被佛法滋养多年。 觉明大师双手捧着佛珠,递给了弗清念。 “施主,此佛珠伴贫僧多年,今日贫僧愿赠予你,望能护你平安,也愿你与佛结缘。” 秦韵虞几人在一旁看着,目光带着好奇看向冷淡的少女。 弗清念注视着那串佛珠,迟迟没有接过来。 许久后她突然轻笑一声,“与佛……有缘?” 少女的声音很轻,轻的无人听见。 觉明大师依旧温和慈祥,没有任何不耐地捧着佛珠,静静等待。 弗清念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的神色,抬手接过了佛珠,“那我就……谢过大师了。” “施主无需多谢,此乃缘分。”觉明微笑点头,“日后若有困惑,可来梵天道来寻贫僧。” 说完这句话,觉明看了眼少女的身后,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 弗清念捏着檀木珠子,淡声回复,“好。” “阿弥陀佛,那贫僧便不叨扰了,施主慢行。”觉明大师侧身让路,双手合十神色悲悯。 少女没回话,没有一丝犹豫地转身离开,齐黎析几人见她走远,恭敬道别后连忙追了上去。 留在原地的觉明大师看着少女的背影,又低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他身后一位年轻的弟子有些不解地上前,“师尊,您怎么把那串佛珠随意赠人了?” “那可是您耗费多年心血温养的圣物。” 觉明大师依旧双手合十,神色平静中带着一丝忧虑,脑海里回想起刚刚看到的画面。 干净圣洁的少女站在一片阴影里,周身布满了功德之力和……死亡之气。 两个绝对不可能同时出现的东西此刻居然在一人身上显现。 这种异象,到底是福,还是祸。 面容苍老慈祥的僧人轻叹,微微摇了摇头,“此女与我佛有缘,这串佛珠于她,或许有更重要的使命。” 只愿他这串佛珠能尽一点绵薄之力。 刚刚那位提出疑问的小僧人智行得到回应,目光看向远处少女消失的地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觉明大师收回视线,面容此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慈祥悲悯。 “好了,我们走吧。” … 此时离开的几人正围着弗清念,几双眼睛盯着她手中的那串佛珠。 谢元摸着下巴好奇开口:“小师妹,那秃驴为什么突然送你佛珠啊?” 弗清念闻言抬头,还未开口,谢元就又发出了一声惨叫。 “啊!” 谢元捂着头蹲在地上,痛的呲牙咧嘴,眼泪都要飙出来。 “大师兄你干嘛!” 齐黎析拳头紧握,手背上都爆出了青筋,但脸上依旧一片温和,“师弟啊,出门在外说话要注意。” 居然管人叫秃驴,谢元真是越活越出息了。 “哈哈哈哈……”秦韵虞看着谢元的表情突然笑出了声。 谢元捂着头眼角挂着泪,愤怒地瞪了一眼笑的正欢的秦韵虞,接着悄悄向弗清念靠近。 “呜呜……小师妹,他们欺负我啊。” 弗清念瞥了一眼泪眼朦胧的少年,漫不经心地向旁边移动了半步,“你……” “的确该打。” 谢元:…… 这个世界不过如此。 根本没人爱他! 谢元悲愤离开了,并表示这两天他是不会理他们的。 秦韵虞在原地擦了擦眼角的眼泪,终于收起了笑。 “所以小师妹,那老和尚为什么送你这个?” 齐黎析听到秦韵虞的称呼,终于忍不住地抽了下嘴角,无奈扶额。 怎么他的师弟师妹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弗清念感受着佛珠上温和内敛的气息,“不知道,或许是……真的和他们有缘吧。” 秦韵虞看着檀木珠子,一脸茫然地点了点头,“好吧。” “好了,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休息了,养足精神好去迎接大比。”齐黎析站在一旁打量了一眼佛珠后开口说道。 弗清念收起珠子,微微颔首后转身离开。 身后的传来秦韵虞欢快的声音。 “大师兄你送我回去呗……” “我不认得路诶。” “……” “……好。” 弗清念略微回眸看了一眼。 欢脱的少女与儒雅男子并肩而立,在夜色下凑的有些近。 看起来很是登对。 弗清念歪了歪头,唇角微微弯了一下,没在停留转身离开。 … 流云宗,千玄宗弟子的住处。 弗清念拄着头慵懒地坐着,发丝直直垂落搭在胸前,她捏着檀木珠子细细把玩。 温和的力量从指尖传来,强硬地压下她心中的杀气,所有的情绪在佛珠的作用下更加浅淡。 少女的眼眸里满是讽刺,指尖微微用力,圆润的檀木珠子上出现了一条裂痕。 她还真是……罪大恶极啊。 到底从她身上看见了什么,居然要用这种东西来……镇压她。 她的情绪还不够收敛么…… 那一点点的杀心,也是错了吗…… 弗清念拎起檀木珠子,月光下,它正散发着淡淡的佛光。 少女眯了眯眼睛,歪头轻笑,接着指尖用力。 轻轻一声。 觉明大师修炼多年的,可以接下大乘期修士全力一击的佛珠,在此刻被弗清念轻而易举地捏碎。 粉末如雾一般飘散在空中,宛若流沙。 少女垂眸懒散地弹了弹衣袖,将身上的粉末抖落。 弗清念还未做出下一个动作,手腕就被一只小手捏住,柔软湿润的手帕被塞进掌心。 精致漂亮的白玉人偶低头认真擦拭着少女的手,雪白的手帕从掌心开始,顺着骨节一点点往下。 少女纤长细嫩的手被一根根擦拭,连指缝都没放过。 直到那双手干干净净,再也没有一点粉末灰烬,北灼言才收回了手帕,捧起少女的手轻轻吹了吹。 手上那一点点的湿意很快就被吹散。 微弱而温暖的风拂过指腹,莫名有些痒,弗清念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指尖。 北灼言抬头,不动声色地放下她的手,后退了两步。 “已经干净了。” “所以……” “别不开心。” 第138章 海生石 弗清念微怔。 她的情绪那么明显吗…… 连一只妖都能看得出来。 弗清念缓慢收回手,视线扫过指尖,纤尘不染,雪白干净。 她捏了捏指腹,心底的烦躁居然真的在此刻消散了许多。 少女的唇角略微弯了下,弧度柔软微小,让人难以察觉。 北灼言坐在桌沿撑着下巴,目光在少女的脸上停留,眼眸深处满是碎光。 人偶的视线直白而炙热,弗清念终于抬头看向他,沉默对视了两秒后伸手将他一把捞回来。 青葱白皙的手覆于那双灿烂的眼睛上,遮住视线。 “睡觉。” 少女的声音从上方传到耳畔。 北灼言眨了眨眼睛,眼前一片黑暗,身后是少女冰冷而柔软的身体,他没反抗,安静地被抱着。 只是稍微转了转身体调整了一下姿势,伸出手抓住了少女垂下的一缕发丝,捧在怀里后才闭上了眼睛。 人偶的睫羽随着呼吸扫过手心,酥痒的感触从手心蔓延到指尖,弗清念不自觉地蜷起掌心,离那双眼睛稍远了一点。 或许是凝魂木太过温和,亦或者此刻心情比较美好,弗清念没有放下人偶,抱着他一起闭目养神。 月光下,少女与人偶相伴。 …… 两天后,宗门大比正式开始。 秦韵虞带着祺安去参加了丹试。 美其名曰,为了提高她炼丹的成功率。 而祺安本来想跟着弗清念,但在秦韵虞的威逼利诱和北灼言不善的目光下,他屈服了。 剩下的几人便都来参加剑试。 剑试的规则简单粗暴,各个宗派之间随机抽取对手上擂台比赛,一刻钟后谁留在擂台上谁胜。 若是到了时间两人未曾决出胜负,那便都算是失败。 而赢的人则进入下一轮比试,继续随机抽取对手。 就这样一轮接一轮,像是筛选蛊王一般,不断淘汰对手,直到决出剑试魁首。 赛制很残忍,但参与宗门大比的人数较多,这种方式最快也最具观赏性。 弗清念几人到了剑试的位置。 流光宗的擂台很特别。 他们将一块巨石用阵法升到半空中作为擂台使用,脚下就是汪洋大海。 谢元看着脚下波涛汹涌的海浪,咽了一下口水,“这……这要是掉下去了,还能上得来么?” 弗清念望向海面,浪花拍打在礁石上迸溅出白色的泡沫,那些泡沫飞到空中的某一处时,一阵微弱的波纹浮现,浪花便消失不见。 “下面有阵法,不用怕。”弗清念盯着波纹回答。 海面上设置了移送阵,弟子掉落后就会被转移,不会有性命之忧。 不过那阵法位置很是靠下,几乎贴在海面上,若是真的掉下去,在被转移前的视觉感受应该很有冲击力。 设置这阵法的人真是……恶趣味。 “徒弟啊,为师好想你啊~” 人未到,声先至。 这种矫揉造作的声音让人一听就知道是纪音。 弗清念头也不回,抬脚就走。 纪音像个蝴蝶一样飘过去,完全无视了一旁的齐黎析和谢元。 齐黎析看着已经走远点两人无奈叹气,在心底默默质问自家师尊。 为什么这次要选纪音师叔来带队…… 这人从来不会操一点心。 从头到尾都写着三个字──不靠谱。 他在心里吐槽了两句,接着任劳任怨地转身,去和一众弟子叮嘱事宜。 谢元站在原地左右看了一眼,最终选择跟上了自己大师兄的步伐。 纪音笑眯眯地凑到少女面前,“徒弟,怎么不理师傅?” 弗清念面无表情,顶着周围人异样的目光越走越快,完全不理会纪音的话。 “哎哟清念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徒弟啊……” “……清念…” “师尊。”弗清念终于停下了脚步,声音冷淡,“我要上擂台了。” 少女突然停住,紧跟在后面的纪音一个急刹,整个人趔趄了一下。 她连忙站稳,拍了下心口才开口:“啊……上擂台?” “这么快吗?” 弗清念伸手指了一下矗立在云端的巨石。 纪音抬头望去,那巨石上面赫然是她徒弟的名字。 第一轮:千玄宗弗清念·流云宗单开济。 “徒弟啊,你这运气……” 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那么多人,第一个就刚好抽到了她。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的对手单开济,这人算是小有名气,是流云宗的首席大弟子,实力不容小觑。 纪音拍了拍少女的肩,语重心长:“徒弟啊,这单开济和你一样有化神的修为,他入化神多年,战斗经验肯定比你丰富。” “你可别逞强,要是情况不对,立马认输,保命要紧,知道吗?” “为师可不想你有什么闪失。” 纪音看着巨石上的名字眉头紧蹙,眼里闪过不悦。 流云宗在搞什么鬼…… 这分明就不像是随机抽的对手,很明显是有人做了手脚。 弗清念轻轻拍开纪音的手,神色淡然:“师尊不用担心。” 话音落下她便向高处的擂台走去。 纪音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大喊:“清念你打不过就认输!” “不丢人!” 但少女已经走远,并没有回答她。 纪音在原地等了片刻,转身上了观战的云台。 上面已经坐好了各个宗门的长老,他们见到纪音都起身打了个招呼,一番恭维寒暄后才坐回去。 纪音坐在椅子上,视线扫过不远处笑的温和的女子,冷哼一声传音过去。 “郦岚,你又想耍什么把戏?” 郦岚,流云宗掌门,三宗两派一道唯一一个女掌门。 乍一听到声音,郦岚真人愣了一瞬,但很快就又调整好了表情,脸上依旧是温柔的笑容。 “纪音真人,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纪音嗤笑:“你装什么,你敢说那比赛你没动手脚?” 郦岚轻摇了摇手中的扇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传音回答道:“纪音真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这比试的人可是由海生石随机抽签决定的,这海生石是我宗的至宝,向来公正无私,怎会受我控制?” 纪音翻了个白眼,嘴角的笑更加嘲讽:“这海生石是你们流云宗的东西,到底是怎么运作还不都是们说了算。” “你若真想搞点小动作,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这郦岚绝对是知道了清念的天赋,想提前将她打败,这样千玄宗就会损失一员大将。 为了一个天下第一宗的称号,就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真是丢修士的脸。 还是一宗掌门呢,心眼如此之小。 第139章 不按常理出牌 郦岚看着纪音脸上嘲讽的神色,依旧面不改色,温柔浅笑,“纪音真人若实在不信,大可等这场比试结束后,亲自去查验那海生石。” “我流云宗行得正坐得端,绝无可能在这等重要之事上动手脚。” “还望纪音真人莫要再无端猜疑了。”郦岚说罢,脸上表情有些哀伤,似是真的被冤枉了般委屈。 纪音看着那张脸气不打一处来,扭过头不再理会她。 她怕她再看一眼就忍不住撕烂郦岚那张笑面虎一样的脸。 这人虚伪的让人恶心。 这修仙界就那么大,他们几个人的那点事谁不知道? 郦岚为了坐上这掌门之位做的那些事情人尽皆知,这人惯会装,表面上一副温柔和善与世无争的模样,背地里不知道使了多少阴招。 也不知道她修的哪门子的仙,满心满眼都是利欲熏心的算计,竞喜欢追求那些个虚名浮利。 郦岚见纪音不理她,脸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看起来更加出尘脱俗。 她看向擂台上少女,眼中隐隐有光芒闪烁。 这小丫头小小年纪天赋就如此出众,就是可惜不是她流云宗的人,那就别怪她先下手为强了。 这天下第一宗总得让别的宗派也来坐坐啊。 站在擂台上的弗清念感受到视线,远远回头望去,正好对上了郦岚眼里那不加掩饰的算计。 少女的眼眸清澈淡然,仿若有看透人心的力量,郦岚没想到她居然会突然看她,脸上的表情突然慌乱了一瞬。 差点没维持住脸上的笑容。 她连忙压下心底的那一丝慌乱,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冲少女点了点头。 但少女已经冷淡收回了视线,仿佛只是随意瞥了一眼无关紧要的人一般。 云台上的郦岚脸色猛的一沉,心中暗恼,掌下的扶手都快被她捏烂。 她磨了磨牙,眼眸冰冷的看了一会弗清念后突然又扬起一抹笑。 本来她对这小丫头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愧疚,现在看来……真是多余了。 “开济,按照原计划行事。” “我要你在这一场比试里……废了她。” 单开济耳边传来自家师尊的声音,他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目光落到对面清冷的少女身上。 他微微俯身抱拳,自报家门:“流光宗首席弟子,单开济。” 单开济虽说要在这场比试上废了对方,但此刻他还是做足了表面功夫,礼数周全让人挑不出错来。 但对面的少女却没有像他一般开口,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头,就没有任何表示了。 单开济在原地僵了一瞬,神色莫名地开口:“你……不说点什么吗?” 对面的少女懒懒地掀开眼皮,看他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白痴。 “那石头上那么大的字,你看不见吗?” 少女语气淡淡,没有嘲讽,却让单开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海生石上的确有名字,但比武前自曝家门也不出错,正常情况下,她应该也回应一句才是。 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单开济脸色不太好,看向少女的目光有些阴郁。 本来师尊叫他废了这人,他还有一点于心不忍,但此刻,他已经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弗清念自然感受到了那不善的眼神,但却没有理他的打算。 【发布任务:获得宗门大比剑试魁首】 【发布任务:让千玄宗成为天下第一宗】 【发布支线任务:打败齐黎析】 装死装了半年的系统突然上线,噼里啪啦地发布了一堆任务后就又立刻切断联系,缩在系统空间里不敢去看自家宿主的表情。 它太难了…… 剧情烂成这样,因为联系不上总部,所以到现在也不知道任务失败没有。 什么都不知道,那就只能从破烂里捡剧情走。 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剧情能完成一点是一点,再糟糕也不能比现在还糟糕了。 站在擂台上的弗清念抿住了唇,掐住指尖,强压下心中的杀意。 系统很久没有出现,她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东西了。 放任它存在的太久了,是时候要找个时间将它剔除掉。 弗清念吐息了一下,撇开脑海里混乱的思绪。 比武的钟声适时地响起。 单开济这次没在废话,祭出剑就攻了过去,身姿迅捷,剑光闪烁。 手中的灵剑带起凛冽的锋芒,直直刺向少女是眉心,没有隐藏半分实力。 他想要一剑解决战斗。 云台上的纪音看着单开济气势汹汹的模样目光一沉,身子不自觉地往前倾,抓着扶手的指尖都泛白。 旁边上郦岚看到她这幅模样笑了笑,优雅地扇了下扇子,“纪音真人不必担心。” “开济出手自有轻重,不会伤了你的宝贝徒弟的。” 纪音瞥了一眼郦岚,心中涌起一阵恼怒。 怎么会有人笑的那么恶心…… 她冷哼一声,懒得理郦岚的挑衅,目光死死盯着场上,不敢分心。 擂台上。 ──铿! 单开济瞪大双眼,眼眸里满是不敢置信。 怎么会…… 怎么会有人用木剑打架的! 用就算了,还……接住了他的攻击。 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 弗清念才不管单开济的想法,手腕一用力直接将他震开,接着毫不犹豫地挥出一剑。 没有一丝留情。 单开济面色凝重,连忙后退,脚步轻点身形如鬼魅,但剑气速度太快,如今已至眼前。 他只能抬手硬接,强悍霸道的力量从剑上传来。 单开济只觉得手臂一麻,接着耳边传来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 剑仞相撞时升腾起烟雾,遮住视线。 稍远处的一棵高耸的树杈上,一个红衣人偶扶着树干静静地看着擂台。 那双璀璨上金眸紧随着台上站的笔直的少女。 北灼言看着少女的那一剑目光有些沉,嫣红的唇抿起。 念生气了。 他看得出来,她的剑里带着怒气。 是因为对面的……那个人类? 北灼言的眼眸终于舍得从少女身上移开,他冷冷地看了一眼单开济,指尖上灵气肆虐。 他如今这具人偶的身体,可以让他使用灵气,虽然不算多,但也有了元婴的实力。 越级杀一个化神,虽然有些麻烦,但并不算难。 念不喜欢杀人。 那就交给他好了…… 那个人类看念的眼神,他不喜欢。 第140章 奇怪的千玄宗 海面上,半空中。 巨大的石台上,少女一袭白衣胜雪,如墨的长发用一根发带挽着,随意地披散在身后。 身姿纤薄却笔直如松,手持着朴素的木剑,神色淡然安静,带着一种透入骨髓的矜贵与冷淡。 不远处,擂台的边缘,单开济口吐鲜血,双膝跪地,一只手无力垂下,长剑断成两半掉落在身前。 他双目失神地盯着断剑,鲜血不停地从嘴角滑落。 强。 太强了。 根本不是一个层级的对手。 只一剑,就差点杀了他。 单开济抬头看向远处连发丝都没有乱一分的少女,嘴唇翁动,却迟迟说不出一句话来。 云台上,郦岚看到单开济的模样后猛地站了起来,她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 常年维持着的笑脸在此刻消失,手中上扇子在一晃神之间掉落。 郦岚怎么也没想到,这人会强到这种地步。 她收集来的情报只知这人天赋极高,十四岁便是金丹。 可就算天赋再好,两年的时间她最多到达元婴,绝对不可能是单开济的对手。 但现实却是……一剑斩化神。 这是什么可怕的实力…… 纪音看着安然无恙的少女缓缓舒了一口气,整个人一下子就变得懒散,直接半瘫在椅背上。 她懒洋洋地瞥了眼失态的郦岚,挑衅地开口:“哟,郦岚真人这是怎么了?” “真人不用担心,我家清念出手自有分寸,不会打死你宝贝徒弟的。” 纪音将刚刚郦岚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甚至还挑衅地吹了个口哨。 爽了。 打郦岚的脸就是爽啊。 她家宝贝徒弟实在是太给她长脸了。 回去一定得奖励她两个亲亲。 郦岚看着纪音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气的脸都绿了,她一甩衣袖,转身离开,与纪音擦肩而过的瞬间,她低声开口:“你别得意的太早了。” 她就不信别的宗门找不出一个能打的。 纪音挑眉:“就得意了怎么着?” “我徒弟开门红还不准做师傅的高兴一下吗。” “郦岚真人管的未免有点太宽了吧。” 郦岚听到纪音阴阳怪气的离开的步子顿了一下,接着走的更快了。 她后悔了,跟纪音斗简直就是找罪受。 纪音就是个疯子。 完全不要脸,也不在乎会不会与人交恶,纯靠自己心情行事。 就跟一个胡乱咬人的疯狗一样。 她不能跟一个疯子计较。 郦岚远远瞥了眼云台上坐的毫无形象的纪音,皱了皱眉,冷哼一声。 真不知这千玄宗哪里来的运气,能找到这种天赋的人…… 不过就算她在强,就算她赢了剑试又如何,宗门大比又不是只比武,不是还有丹试、阵试、器试吗,她就不信流光宗一个也赢不了! 郦岚收回视线,转身离开,没管擂台上半死不活的单开济。 连单开济都打不赢那人,那剑试的魁首自然与流光宗无缘了,她与其在这里听纪音的冷嘲热讽,还不如去看看别的比试。 云台上,纪音老神在在地喝着茶,其他宗门的长老也被弗清念的这一剑震撼到,如今回过神来,都纷纷夸纪音收了个好徒弟。 一番恭维下来把纪音夸的心花怒放,下巴都要戳到天上去。 擂台。 弗清念缓步走到单开济身前,木剑笔直指向他的眉心,“自己跳,还是我送你?” 少女的衣摆干净,上面隐约有祥云刺绣,仙气飘飘的模样,漠然的话语随意落下,就掌握了输赢。 单开济低着头有些恍惚,半晌没有反应。 弗清念蹙眉,有些不耐。 素手一抬,剑风呼啸,跪在擂台边缘的人就直直掉到蔚蓝色的大海里。 海面上微光闪烁了一下,人影就消失不见,那个巨大的海生石上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千玄宗弗清念─胜。 台下来自各个宗门的弟子们都仰头望着那个陌生的名字,发出惊叹。 “……弗清念,没听说过诶,是千玄宗新收的弟子吗……” “肯定啊……这么强的人如若不是新来是,怎么可能现在才出来亮相……” “……这人才多大,居然……一剑就把那流云宗的大师兄给……” “……” “真希望别跟她对上,这实力太可怕了……” “……倒也不用太过担心,说不定那单开济轻敌了,一时不察被偷袭了而已……” “可是他不是化神吗……化神那么容易被偷袭吗?” “……哎哟你怎么净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 “……” 千玄宗的弟子混在众人中听着周围叽叽喳喳的话,脸上的表情很是微妙。 终于! 终于不是只有他们被小师妹虐了…… 千玄宗弟子们大概是被弗清念以绝对的实力压了太久,心态有点扭曲…… 他们看见单开济凄惨的模样,居然莫名感觉有点…… 爽。 或许这就是自己淋过雨,也要撕烂别人的伞吧。 周围人还在不停地低声嘀咕。 “……这弗清念长那么好看,说不定是单开济被迷惑了,故意让她呢……” “……可能性很大啊,不然一个刚出茅庐是小姑娘怎么可能这么强……” “……啧啧啧……美色误人啊……” “……” “若是我上场,我定不会让她……美人计可对我没用……” 千玄宗弟子听到这话都齐齐冷笑一声,连反驳都懒得开口。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人罢了……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小师妹有多彪悍。 美人计?笑死,估计上台还没来得及看见小师妹长什么样就下台了吧。 想到接下来这些宗门的弟子将会被小师妹花式打败,千玄宗弟子们就有些压制不住嘴角的笑。 但他们又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只能面目扭曲地看了眼周围不谙世事地其他宗弟子,眼里满是怜悯和幸灾乐祸。 他们怪异的模样很快就被其他人发现,众人纷纷退远了些,目光里惊异不定。 那是什么表情…… 千玄宗的人…… 是不是有点什么疾病。 众人脸上的表情满是嫌弃,但千玄宗的人显然脑回路不太正常。 他们觉得这是其他宗门的弟子怕了他们,一个个神色骄傲地仰头,一副狐假虎威的模样。 其他宗弟子:…… 离远点离远点。 别把傻气传染给了他们。 第141章 乖乖听话,可以……被原谅吗 弗清念刚下擂台,精致的人偶就迎了上来,动作无比自然地跳进了少女的怀里。 北灼言眯了眯眼睛,手指抓着少女的衣袖,语气有些森冷,“念,刚刚那个人……” 他顿了下,杀气在指尖肆虐。 “怎么了?”弗清念单手揽着人偶,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我可以杀他吗?” 北灼言转身抬头看向少女,嘴巴紧抿,绷成直线。 弗清念闻言有些诧异,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 “因为……我讨厌他。” “他想杀你。” 北灼言垂眸,长长的睫羽盖下,在眼下打出一小片幽冷的阴影。 小小的人偶顶着精致邪肆的面容,脸颊线条圆滑柔软,看起来很是乖巧,但吐出的话却冰冷刺骨。 莫名的反差。 弗清念看他认真的模样不知道为何有些想笑,莫名升起了一丝逗弄之心,她伸手抬起了人偶的下巴,浅瞳对上那双金眸。 “那你不也是想杀我?”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从没藏住过眼里的杀气。 每一次看她都是恨不得千刀万剐的眼神。 如今那些杀气却收敛了干净,大概是……终于学会隐藏情绪了吧。 北灼言还没从少女轻挑的动作中回神,就又听到那一句,随意的话语却像利刃直直刺入身体。 心中的旖旎在那一句话后消失殆尽。 雪白的人偶瞬间失去了色彩,脸色比木头还要白一些。 北灼言心里漫上恐慌,看向少女的眼眸颤抖,他抬手抓住了下巴上的那根手指。 语气近乎慌乱。 “念……” “我没有……” 北灼言顿住了,嘴唇微张,却再也吐不出半个字。 他没有什么呢…… 没有杀心吗。 不。 他有。 不仅有,还很多次。 刚被绑定的那些日日夜夜里,他心里无时无刻盘算的都是要怎么杀她。 他对她的杀意,毫无掩饰地摆在明面上。 他拒绝了她的一切好意,带着极端的恶意揣测中伤。 过往的种种,因念未曾提起,所以他也下意识忽略。 如今却被摊开,摆在眼前。 他…… 无话可说。 恶意是真的,杀心也是真的。 妖,直白而粗暴的生物,讨厌虚伪的伪装。 所以。 过往那些没有隐藏的情绪,在此刻就连辩解的资格都没有。 北灼言手抖的厉害,心脏里是说不出的滋味,他没反驳,没解释,只定定地看着永远淡然的少女。 若说刚刚擂台上的那个人类该杀。 那他更是。 罪不可赦。 弗清念只是随口逗弄一句,人偶迟迟不回话,她便也失了兴致。 她收回了手,北灼言握的很轻,所以很容易就挣脱出来。 少女将人偶放到旁边,自己支着下巴神色淡漠地看着高台,那里已经开始了比赛。 “你灵魂里的恶气快要被清除了。” “我跟你说过,你的灵魂越强,契约对你的束缚就越弱。” “契约,会被解除的。” 清润微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北灼言侧头仰视着少女。 她没看他,目光远远地望着别处,像是不会为他停留一般。 疏离,冷淡。 靠的那么近,却依旧觉得他们之间横着一条天堑。 北灼言抬手捂住心口,木头的身体微冷,也不会有热烈的心跳。 他是无心的木偶。 怎么会心痛。 但现在的确……痛的无法呼吸。 莫名其妙,又理所当然。 无法诉说的心事一层又一层地将他掩埋。 少女的声音继续响起。 “三年。” “我向你保证,三年后,契约一定会被解除。” “到那时,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想杀什么人,与我无关。” “但现在,你还跟在我身边,就不要给我惹麻烦。” 单开济,的确让人讨厌。 但他已经受到了惩罚,擂台上的那一剑,他至少要养一年。 杀他,还要再承一份因果,麻烦。 她身上的,已经足够多了。 更何况,在别的宗门杀他们的首席弟子,将会给千玄宗带来数不清的祸患与麻烦。 她如今的修为,还没有强大到可以如此肆无忌惮的行事。 北灼言的眼眸一缩,唇瓣都失了颜色,他缓慢地收回视线,安静敛眸。 “好。” 人偶轻声回答。 他不会再给她惹麻烦了。 他的存在,对她来说就已是一个麻烦。 高傲狂妄的妖在此刻低下头,乖巧听话。 弗清念怔愣一瞬,回头看他。 白玉人偶安静地坐着,头略微低下,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但周身散发的气息却有些压抑。 弗清念抿唇,有些疑惑,她已经给出了具体的时间,这人很快就可以获得自由,为什么是一副很不开心的模样。 她沉沉地看了人偶一会,实在无法理解他的内心,于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 “你乖乖听话,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 自由的妖。 不能跟着她。 在这剩余的,为数不多的日子里,她愿意给他,她能力范围之内的一切。 就当是在…… 救赎自己好了。 她如今的现状,和他,太像了。 北灼言依旧垂眸,脸色略微苍白,指尖轻轻捏住了自己的一片衣袖。 “好。” 乖乖听话。 可以被……原谅吗。 … 剑试的擂台上正打的热火朝天,五花八门的剑法与攻击在空中炸开。 宗门大比是由三宗两派一道举办的,每一个宗门出二十人参与剑试,那便是一百二十人。 一百二十人说多也不多,但因擂台只有一个,所以进行的比较缓慢。 弗清念在台下看的已经有些犯困,台上才出现了熟悉的面孔。 是谢元。 往日里穿无上峰青色衣袍的少年,此刻身着白色宗服,一身衣服衬的他身姿笔挺,脸上又是干净澄澈的笑。 一副翩翩美少年的模样。 但…… “哈哈,终于到小爷我了!” “等的我花都要谢了……” 美少年一开口就让人幻灭了。 齐黎析在台下微笑着看他,但手下的扶手已经有些变形。 谢元…… 回去一定要让师尊好好教他怎么说话。 谢元的对手是个五官清丽端庄的小姑娘,她站在台上略微有些拘谨。 钟之双原本看见自己的对手长得如此出众,倒是生出了几分小女孩家的娇羞来,脸蛋有些微红。 但在听到谢元的话后,那些羞涩褪了个干净。 钟之双看着对面正不停用脸蹭自己佩剑的少年,她只觉得自家师兄说的对。 练剑练多了人真的容易变傻。 比如对面这个千玄宗的人,看起来就有些…… 傻里傻气。 真不愧是以剑闻名的千玄宗的弟子啊……傻也傻的那么别致。 让人耳目一新。 第142章 不可以再被讨厌 巨大的钟声响起。 比试开始。 刚刚还傻里傻气的少年此刻已经站直了身体,目光瞬间转换,锐利又坚定,仿若出鞘的利刃。 谢元手执赤离摆出剑招,脸上扬起一抹笑,自信且张扬。 “我不会让你哦。” 虽然对面是个姑娘,但谢元并没有什么不打女子的习惯。 毕竟…… 谁家做师兄的天天被自家小师妹按在地上摩擦啊…… 他早就没有轻视女修的想法了。 所以,对于女子,他不仅不让,他还得加倍认真对待。 钟之双一愣,也抬起剑摆出架势,“不用你让。” 她话音刚落,对面的人就攻了过来。 谢元剑招凌厉,身形如电,攻势接着一波又一波。 钟之双奋力抵抗,但显然她的实力并没有谢元高超,几招下来就有些气喘吁吁,拿剑的手有些不稳。 两人又过了一招后,钟之双借力向后退去,拉开距离,站在原地想略微缓一口气。 但谢元却正战意汹涌,并不想给她喘息的机会,他抬剑就又攻了上去,手中长剑挽起数个剑花。 腾腾的火焰从剑仞上升起,再借以风灵力辅助,火焰就如蛟龙一般直直扑向不远处的少女。 剑气冲天,势不可挡。 剑花与火焰交织,转瞬之间就将钟之双打的节节败退。 谢元瞅准时间,再一剑挥出,雪白的剑仞就已横在了少女的脖子上。 翩翩少年笑的明媚灿烂,眼睛弯成月牙,他开口:“你输了。” 钟之双喘着粗气,脖子上的剑温度滚烫,她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你自己跳下去吧。”谢元歪了歪头,看了眼对面脸色苍白的人,低声嘟囔了一句,“到底是个女孩子,打下去也太难看了。” 钟之双平复了下气息就听见这一句,她抬头看向对面的人,本来傻气的人在此刻居然意外的引人瞩目。 少女的心跳莫名跳快了几分,脸颊微红,她娇哼一声,转身没有犹豫地跳下擂台。 “哼,这次算我技不如人。” “下次,我可不会再输给你!” 留在原地的谢元却完全没听到钟之双的话,他如今的目光已经完全被海生石上字吸引。 他看着巨石上面硕大的“谢元”二字,满意的点了点头,脸上满是自豪。 谢元转头冲台下的齐黎析大喊:“大师兄你看见了吗!” “我赢啦!这上面有我的名字!” 少年的声音极大,所有人都听见了他的动静,也都齐齐看向他看的方位,四周鸦雀无声。 齐黎析:…… 儒雅温润的男子一次性被这么多人看着,还是如此尴尬的场面,他脸上的笑顿时变得有些僵硬。 齐黎析看着台上笑嘻嘻的谢元,心里突然升腾起一种想要打死他的冲动。 但这么多人看着,他也只能故作镇定地举了举茶杯,示作恭喜,接着立刻低头喝茶。 不远处的弗清念看着齐黎析尴尬的脸色,突然轻笑了一下。 少女嘴角弯起一抹漂亮的弧度,周身的冷意都被冲淡了些。 齐黎析听到了那一声,侧眸回望,刚好看见了少女眼里的调侃。 齐黎析:…… 这师弟师妹一个个怎么都没大没小的。 居然都公然嘲笑起师兄了…… 不过齐黎析的怨念没维持多久,就又听到了谢元的声音。 “小师妹!” 众人又齐刷刷地看向弗清念。 少女的浅笑在此刻僵在了脸上。 她缓慢收起了笑,面无表情地坐着。 “哈。” 一声轻笑传来。 弗清念看向声音的出处。 是齐黎析。 弗清念:…… 果然,人不能笑的太早。 谢元下台了,兴冲冲地向两人跑去。 齐黎析依旧一副温润的模样,只是周身的气息略微有一点凉,颇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大师兄,小师妹!怎么样,我刚刚打的如何,有没有进步很多!”谢元抬头挺胸,骄傲自满的模样。 “嗯,进步了。”齐黎析无奈扶额。 谢元本就是个张扬活泼的性子,如今过更是第一次参加如此盛大的比赛,就有些兴奋过了头。 不过这兴奋倒也不是什么坏事,总比紧张怯场这种情绪好。 适当的鼓励有助于他更出色的发挥自己的实力。 所以哪怕齐黎析实在很想教育一下他,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一切等回宗门再说吧。 谢元摸头傻笑:“嘿嘿。” 他转头,又一脸期待地看向一直侧过头的少女。 少年目光的目光火热,实在无法让人忽视,弗清念终于抬头看他,“……不错。” 虽说剑法还有些稚嫩,对灵力的把控亦不足,但谢元以风火双灵根在十七岁时就晋升为元婴,的确称得上一声少年天才。 不过就是平时没个正形,总让人忽视他的天赋与实力。 谢元被齐黎析夸了一下本就有些飘飘然,如今又得了弗清念的一句,更是美的冒泡。 少年抬手捂住脸颊,在原地扭捏了一下,一脸娇羞地开口:“哎呦,不要再夸了啦。” 齐黎析被他耍宝的模样逗笑,嗓间传出一阵轻笑,弗清念也微微勾起唇角,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靠在少女身边的北灼言缩在一片阴影里,愣愣地看着她嘴角的笑,钝痛又在心口敲打,压制不住。 念很少笑,所以每一次笑起来都让人惊艳,但那样的笑容,不是对他。 或者说,她很少那样真实地对他笑。 她的世界有很多人,所以总是会将注意力分散,明明之前偶尔的忽视他从不在意的,甚至还希望她永远都不要出现在他眼前。 但现在却想将这些碍眼的人都清除…… 这样,她就会只对他一个人笑。 名为嫉妒的情绪蔓延,牙根都有些发酸,北灼言握住少女的衣袖,紧紧攥住。 他深吸一口气,把脑海里的欲望与杀气压下。 一定是该死的恶气…… 让他动了不该有的念头。 居然妄图将所有人类都杀掉,然后……只留她一个,让她只能看到他。 让他一人独占。 真是……病的越来越厉害了。 管控不住的心总是生出许多乱七八糟的情绪,又陌生,又疯狂。 人偶悄悄抱住少女的手臂,脸颊贴着柔软的布料,金眸里的躁意缓慢平息,回归平静。 如果那样做,念肯定会生气的。 他已经错的够多了…… 不能再被讨厌了。 不该有的情绪。 要控制,要收敛,要隐藏。 第143章 千金不换 海生石上的名字不断变换,此刻终于轮到齐黎析上台。 作为原文中被气运之女选择的男主,齐黎析的外貌自然不差,剑眉星目,面如冠玉,眼眸平和温润,周身气质儒雅舒适。 此时他一袭白衣站在半空中的巨石上,碧海蓝天相映之间,更是仙气十足,谪仙一般的人。 齐黎析略微拱手,声音不卑不亢:“千玄宗弟子齐黎析,请赐教。” 对面的人一身黑红色的衣袍,袍角绣着狰狞的花纹,识别不出图案,他整个人都被包裹住,只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眸。 “血阳派,席盟。”声音低沉沙哑,像是有人用指甲在刮擦生锈的铁板,让人听着不适。 齐黎析拧了下眉,眼眸里浮起一抹凝重,他拿出剑紧握在手中。 血阳派,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门派,这个门派里的人修行的都是些阴狠毒辣的功法,攻击方式残忍至极。 血阳派的弟子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他们根本不会顾及道德与底线,在擂台上偷袭暗算都是家常便饭。 为了达到目的,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 这样一个恶毒的门派本不该存在,但它却如附骨之蛆在暗处滋生蔓延,当它再次露面时,已经发展到能和其他宗门抗衡的地步。 若其他宗门派别联系起来,一同围剿,也不是不能根除,但如今修仙界人才凋零,没有哪个宗门愿意让自己弟子去送死。 于是,血阳派就这样存活了下来,甚至还能参加宗门大比。 这个席盟,是血阳派新生力量中的佼佼者,如今也是元婴大圆满,离化神一步之遥,但这不是让齐黎析感到凝重的原因。 而是,这人够狠。 血阳派里有严格的管理制度,入门没有一定的时间和一些杰出的贡献,是没资格参与这种赛事的。 而席盟刚入血阳派不久,就能从那种等级森严的地方闯出一条血路,可以想象一下这人有多疯。 巨大的钟声响起,打断了齐黎析的思绪。 他握紧剑柄,眼眸闪过一丝凌厉,脑海一片清明,在面对这种没有武德的人时,必须要时时刻刻保持警惕。 谪仙一般的男子率先攻了过去,他脚下轻点如同展翅的白鹭一般,白衣飘飘间手中的长剑泛出淡金的灵力。 齐黎析是单系金灵根。 虽说他一副芝兰玉树的模样,看起来和木属性很搭,但他却是攻击力极强的金属性。 弗清念在台下托着下巴懒散地看着,眼眸里有些恍然,进宗这么久,这是她第一次见齐黎析打架。 他拿起剑后整个人的气质就变得与平时完全不同,仿若是被青苔淹没的利刃,摆脱了周身的遮挡。 凌厉,锋芒毕露。 往日里温润儒雅的千玄宗大师兄,终于在此刻让人想起他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是潇洒不羁的剑修。 弗清念撑着下巴手指轻轻点了点侧脸,脑海里突然蹦出了系统发的任务。 ──打败齐黎析。 剑试的规则是各个宗派之间相互抽人比斗,不可能会抽到同门,除非是打到最后只剩下了同一宗门的人,而现在才是第一轮初赛。 既然系统发布了这个任务,就意味着齐黎析一定会挺到决赛,然后与她对上。 所以这一场比试,刚开始就已经奠定了结局。 齐黎析一定会赢。 弗清念垂下眼眸,不再关注台上的战况,这种早已知道答案的比斗,并不能让她提起兴趣。 她拿出一碟香气四溢的点心,推到很久没吭声的人偶面前,托着下巴看他吃东西。 人偶顶着一张邪肆严肃的脸蛋抱着一块糕点认真啃着,脸蛋上沾了点碎屑,腮帮子也略微鼓起,极其可爱。 与北灼言人形那极具妖气的野和侵略气息完全不同。 周围已经有不少女修注意到他,被他那讨喜的模样吸引,发出阵阵细小的尖叫。 女修们按耐不住地略微凑近,将两人团团围住。 各种各样灼热的视线掠过,那种肆无忌惮的打量让北灼言烦躁,他皱起眉,脸色有些难看。 “有很多人喜欢你呢。”少女的声音轻飘飘的落下,带着点调侃。 北灼言抿住唇瓣,视线深沉地扫了一圈周围那些陌生的面孔,嗓间发出一声冷哼,“我不需要他们喜欢。” 且不说她们是讨厌的人类,这些人的喜欢也不过是喜欢他这一副皮囊罢了。 那样恶心的视线,让他想把她们的眼睛剜下来。 人偶冷若冰霜地扫视一圈,但却并没有吓退周围的人,反而让她们更兴奋了。 人群一阵骚动后走出一个身着华服的少女,她的视线紧紧盯在桌上的人偶身上,眼眸里满是惊艳。 陆冰真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恋恋不舍地将目光转移,看向了人偶旁边的人。 少女懒洋洋地半垂着眸,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勾着人偶身后的发丝,气质矜贵而慵懒,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陆冰真眼里又浮起一抹惊艳,没想到这么好看的人偶,主人竟也生的这般貌美。 不过好看又如何,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喂……”陆冰真刚开口,是她一贯嚣张的语气,但面对眼前的这个人,她却突然有点气焰不足,莫名软了声音。 她顿了一下,改了口,“这位妹妹,我瞧你这人偶甚至精致可爱,我实在喜欢,不知妹妹可否割爱?” “你只管开价,多少我都付得起。” 陆冰真虽说语气好了不少,但仍旧带着趾高气昂和不容拒绝的意味。 北灼言脸色猛地一沉,看向华服少女的金眸里浮起杀气。 居然,把他当作货物,随意买卖。 讨厌的人类。 人偶掌心凝起灵气,却在下一瞬被人牵住。 冰冻的触感从手指间传来,灵气一下散了个干净。 北灼言抬头,少女还是是懒散的模样,她随意地捏着他的手把玩,一个眼神都没给陆冰真。 “抱歉。” “千金不换。” 依旧是悠缓的语气,轻飘飘的没有重量,让人觉不出压迫。 陆冰真看着她熟视无睹的姿态有些恼怒,她都已经很努力放平语气开口了,况且还许诺了重金,怎么这人完全不为所动,甚至都不拿正眼瞧她。 陆冰真有些不悦,但实在是喜欢那人偶,于是又耐着性子开口。 “喂,怎么样你才能同意把这人偶给我,丹药,宝物,器具,你想要什么我都有,我可以跟你交换。” 第144章 不麻烦 “不换。” 弗清念终于看了她一眼,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拒绝。 陆冰真被这没什么情绪的一眼看的有些发麻,莫名打了个寒颤,她缓了一下后才反应过来,她居然被这人一个眼神吓退了。 少女突然恼羞成怒,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你别不知好歹!我看上你的东西就是你的荣幸,我都说与你交换了,你凭什么拒绝我?” 从小到大,就还没有什么东西是她陆冰真想要却得不到的,所有人都上赶着讨好她,根本没人会拒绝她。 陆冰真愤怒地看着弗清念,却发现那人已经开始优雅地喝茶,将她忽视了个彻底。 陆冰真:!!! 太过分了! 简直是奇耻大辱! 陆冰真只觉得一股郁气上涌,身体被气的有些发抖,她猛地向前一步靠近少女,一只手结出灵阵迅速抓向桌上的人偶。 周围的人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看向弗清念的眼神有些怜悯。 这人惹谁不好,偏偏是陆冰真。 陆冰真是九星派掌门之女,极其受宠,是要星星连月亮都给摘下来的程度,她爹就是一个宠女狂魔,谁敢伤陆冰真一根汗毛…… 嘶……周围的人倒吸一口冷气,根本不敢想。 总之就是,陆冰真不能惹,不然她爹可真会找人拼命的,最要命的是九星派掌门还是个大乘期强者。 北灼言眼眸幽深,看着伸过来的手,没有一丝犹豫地抬手,暴虐的灵气在指尖迸发。 砰。 “啊!”陆冰真发出了一声尖叫,但很快就又消失,像是被什么封住了嘴巴。 她脸色发白,白皙的额上冒出冷汗,眼神惊恐地看着手背上的剑。 那是一柄看起来很普通的红木剑,表面不甚平整,略显粗糙,甚至都比不上路边小贩卖的好看。 但就是这么朴素的木剑,此刻松松压在她手上,剑身上并未有灵力,她却完全无法反抗,甚至还从那连剑刃都没有的地方感受一阵刺痛。 仿佛压在她手上的不是木剑,而是什么绝世宝剑。 陆冰真强忍着手上的刺痛,顺着剑身看去,白衣少女依旧悠哉地坐在那,一只手虚揽着人偶入怀,另一只手漫不经心拎着剑,她没有抬眸,还是那副懒洋洋的姿态。 “你……你……”陆冰真结巴了。 她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椅子上的人终于抬眸望了她一眼,明明是坐着仰视,却硬是生出一股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我说了,不卖。” “下次再乱动我的东西,你的手,可就保不住了。” 弗清念抬起压在陆冰真手上的剑,说话间略微敲了两下,示作警告。 手上的压力消失,陆冰真猛然抽手缩回,她捏着自己的手翻来覆去的看,明明刚刚手背疼的厉害,如今却连一丝红痕都没有。 她看了眼白衣少女,不自觉地后退两步,“你!你居然敢打我!” 陆冰真对上那双浅眸有些怂,但她从来没被人这么对待过,此刻怒气压制住了害怕,她大喊:“我要跟你决斗!就现在,就此刻!” “你!完蛋了!” 华服少女怒气冲冲,脸蛋鼓起,眼眸绯红一片,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刚刚被剑压的。 这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娇气包,这么……蠢。 弗清念有些无奈地腹议。 她不是很想理这人,于是偏过头无视。 陆冰真更气了。 她又抬手想要攻击。 但掌心的灵气还没凝聚,脖颈上就传来一阵冰冷的刺痛,像一根针抵住了脖子一般。 她在蠢也感受到了那股危险的气息。 陆冰真不敢动了,她梗着脖子看端坐着的少女。 弗清念向后倚靠着椅背,极其放松地坐着,“注意分寸,闹事也要有个限度。” “在这里打架可不好,你若真的不服气,那便祈祷你能在擂台上抽到我。” “现在,转身离开,我不伤你。” 随意的语气,完全不把人放在眼里的威胁,甚至无法看清她是怎么出手的。 陆冰真从没受过这种气,但她现在的脑子清醒了,在公众场合打架闹事的后果很严重,这就是不把流云宗放在眼里,是公然的挑衅。 她就算被宠的在嚣张跋扈,脑子还是有一点点,但若是真的乖乖这么走了的话她咽不下这口气。 陆冰真恶狠狠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我会去擂台上挑战你的!” 陆冰真来的晚,没看见弗清念那震撼人心的一剑,是以完全不认识她。 弗清念只觉得有些窒息,这人到底哪里来的勇气来挑战她,是凭那被补品堆出来的元婴修为,还是愚蠢至极的头脑? 她居然还看不出来他们之间的实力差距吗…… “千玄宗弗清念。” 弗清念迅速爆出了自己的名字,并希望这人赶紧走,别让傻气玷污了这片干净的空气。 “我记住你了!我叫陆冰真,你就等着上擂台吧!” 华服少女撂下一句话后转身就走了,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周围的人看到这一幕都开始窃窃私语。 “……这人死定了,陆冰真肯定回去跟她爹告状了……” “……嘶…得罪她是没有好下场的……” “……哎哟这人惹上麻烦事了……” “……” 被抱在怀里的北灼言闻言眯了眯眼眸,抬手按住了横在身前胳膊,回身抬头,“我给你惹麻烦了吗?” 明明刚答应她不再给她惹麻烦,却没想到这么快就闯了祸。 虽然他并不觉得这是他的错。 弗清念闻言脸色有些微妙。 如果这个蠢蛋对她来说是麻烦的话…… 那她就真的有麻烦了。 她得弱到什么程度,才会连这人都搞不定。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北灼言的这一句的疑问让她极其熟悉,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但她翻遍了记忆也没有找到。 “你再说一遍。”弗清念低头看向人偶。 北灼言迷茫:“什么?” 弗清念皱眉:“把你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 “我给你惹麻烦了吗?” 熟悉,非常熟悉,仿佛这句话曾在耳畔响起千千万万遍,一阵心悸在心间炸开。 弗清念呼吸一滞,看向那双金眸的瞳孔微震,她抬手将人偶转了个身,面朝前方,手心盖住了他的眼睛。 另一只手按住了心口,那里的心慌意乱是她从未体会过的。 “不麻烦。” “不是……麻烦。” 第145章 我等你 弗清念捂着心口,那里一阵一阵细密的悸然翻涌。 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突然有这种反应…… 她看向怀里的人偶,他安静地被抱在怀里,哪怕被捂住眼睛也没有挣扎。 乖巧,听话。 又是一阵熟悉的感觉。 弗清念放在心口的指尖用力,将奇怪的感觉死死压下,略微喘了一下才松开手。 她撤下了捂住人偶眼睛的手,用手将他的脑袋掰过来。 视线相对,弗清念轻声询问:“你见过我吗?” 那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不会出错,初见时她无法自控地靠近,以及北灼言只要碰到她就可以修复暗伤。 他甚至能从她的血里获得力量,明明这具身体的血没有这种作用。 这一桩桩一件件,表明着他们曾经一定有过什么交集。 至少…… 他应该会见过她。 北灼言被捏着下巴抬头,蓦然听到没头没尾的一句有些迷茫。 弗清念等不到回应,心底浮起急躁,她抬起人偶凑到眼前,双眸紧紧盯着,“你从前有没有见过我?” “在那片充满恶气的镜像空间之前,更早的时候,你有没有见过我?” 少女的声音急切,像是在确定什么,她凑得很近,说话间微冷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的清香喷洒。 北灼言晃了晃神,手指无意识按住了那双微冷的手,“我……” “我不知道。” “我没有记忆了。” 他什么都不记得,被关在那处空间里太久太久,记忆全部都被遗忘与吞噬。 如今出来这么久也不过想起零星几个画面而已,完全拼凑不成故事。 弗清念听到答案一愣,双手不自觉收紧,木偶被她捏的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忘了…… 对啊,他失忆了。 她怎么就给忘记了呢…… 弗清念脑海有些乱,手指依旧不停地收缩,木头传出更为牙酸的声音,这才叫醒了她。 她缓慢松开手,放下人偶,眼眸有些空茫。 周围人群密集,声音嘈杂不堪,有热闹的欢呼,亦有鼓舞士气的喝彩。 但弗清念却感觉自己什么都听不见,眼前的画面像是被蒙上了一块白布,朦胧不清,仿若被世界抛弃,只能远远观望他们的热闹。 “念。” 呼唤似乎从远处传来般细小,但又像是在耳畔炸开。 弗清念猛的回神,眼前的世界又变得真实了起来,她感受得到有一只小手抓住了她的手指。 她低头,看见了一双盛满了担忧与恐慌的眼眸。 北灼言紧紧扣着少女的手,声音染上慌乱,“你怎么了?” 为什么会是那样的神色…… 刚刚她坐在椅子上,身板挺得笔直,神色非常平静,平静到没有一丝人气,像一尊冰冷的雕像,仿佛被抽尽了所有生气一般。 像是……像是死去了万年的一节枯木。 周身满是哀伤绝望,空洞麻木以及一种历尽万千磨难般的颓然与荒凉。 她就那样平静地坐在那里,与世隔绝一般,仿若下一刻就要随风离开。 那样的神色…… 实在是太难过了。 他只是看了一眼,就被感染,明明只是木头,却眼眶湿润。 “念,记忆会恢复的,我会记起来的。”北灼言看着依旧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弗清念,声音有些低,带着些许安抚。 弗清念愣愣地看着他,略微僵硬地抬手,再次扣住了那双金眸。 她低声呢喃:“你会记起来的……” 北灼言眼前又是一片漆黑,他抬手想将眼上的手扯下,就又听见了少女的声音。 声音很轻,如烟似雾。 “好。” “我等你。” 弗清念扣着人偶的眼睛搂进怀里,接着自己也闭上了眼睛,缓慢又轻浅的呼吸着。 她还以为她已经不在乎那个问题了,原来……只是隐藏起来了吗。 这一次……她会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吗,会不会又是镜花水月的一场空。 等待吗,那就再等一等吧,她有很多很多的耐心。 北灼言抓着扣着眼睛的手,紧紧抿着唇瓣,虽说看不见,但他能感受到她身上那股哀伤到极点的气息已经消失了。 到底,到底是经历了什么,他从没有哪一刻这么想知道她的过去。 一个十几岁的人类,为什么会有那样哀伤到让他都心惊胆战的气息。 弗清念缓慢平息好情绪,终于睁开了眼睛,也松开了对北灼言的禁锢。 北灼言坐在一旁仔细打量着,少女依旧如往常一般,平静淡然中带着懒散,似乎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幻觉。 他很想开口询问,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那样悲伤的情绪,一定是极痛苦的回忆,他不能撕开她的伤疤让她再痛苦一次。 弗清念收敛好思绪后便将目光投向了擂台,台上依旧是齐黎析两人,他们打的难舍难分,身上都挂了彩。 但那血阳派的席盟已经隐约有了败相,齐黎析一鼓作气,手中长剑光芒大盛,如蛟龙一般直刺而去。 踏着时限的最后一刻,齐黎析终于将席盟打下了擂台。 获胜后的钟铃声响,他在台上浅浅勾起一抹笑,脸上虽说也有几道伤痕,却不减其风采。 “好帅!” 耳边突兀地传来一声。 弗清念转过头,就看见了脸蛋红润的秦韵虞。 “小师妹,大师兄好帅啊,怎么办啊,感觉被魅惑了。”秦韵虞轻轻拍着滚烫的脸,有些娇羞地开口。 弗清念有些沉默地看着,虽说从系统那里知道这人本就喜欢齐黎析,不过往日里她表现的还算正常,如今突然这样直白的说出来,让她总有一种莫名的不适应。 “师姐比完了?” 秦韵虞眼睛还是直勾勾地看着台上的人,她点点头,“第一轮比完啦,趁着休息过来看看你们,没想到刚来就看见大师兄比武了,真是凑巧啊。” “没白来!”她暗自思索。 话音落下,齐黎析便从台上走了下来,秦韵虞蹦蹦跳跳地过去,弗清念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大师兄你好厉害!”少女亮着一双杏眼,眼里满是崇拜与希冀。 直白而热烈的话语直直撞进了脑海,齐黎析整个人都愣了一瞬,面对着那双眼睛有些不自然。 他握拳掩唇轻咳,眼神避开秦韵虞的眼睛,看向她身后的地面,“好好修炼你也可以的。” 秦韵虞笑着点头,掏出一瓶药膏,“大师兄你受伤了,我给你擦药吧。” 齐黎析僵住:“我……我自己来就可以。” “啊,你自己可以吗?”秦韵虞皱眉,目光有些不信任,她打开了瓶盖,指尖沾了点药膏作势就要往男子脸上去。 往日淡定的大师兄在此刻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他后退了一步躲开少女的手,一把抓住她手里的药膏转身就走。 “我自己来就好!”声音从远处飘来,带着点急。 第146章 大胆的发言 秦韵虞看着仓皇逃开的人挑了挑眉,脸上的笑有些奸诈。 她一回头,就看见了自己小师妹脸上莫名其妙的神色。 秦韵虞眨了眨眼睛,疑惑地开口:“小师妹应该知道我喜欢大师兄吧,怎么这副表情?” 弗清念:…… 知道归知道,但看着这么明目张胆的调戏还是有些惊讶。 或许是弗清念的表情太过明显,秦韵虞摸了摸下巴,伸手搂住了她的脖子,豪气冲天地开口:“既然有了喜欢的人就要说出来,去大胆追到啊,不然等老了后悔嘛!” “小师妹,我跟你说,你师姐我可是情场高手,你若是以后有了喜欢的人,有不懂的尽管向我请教!” 弗清念将脖子上的手扯下来,离她远了几步,“情场高手?” 她记得没错话,系统给的资料上秦韵虞可是自始至终只喜欢齐黎析一个。 秦韵虞闻言耸了耸肩,两手一摊,“对啊,我看过的话本子没有上万也有成千,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该懂得不该懂得……哎呀都知道的差不多了。” “所以就等同于我是情场高手啦,反正给小师妹你一点建议还是绰绰有余的。” 好歪的理。 弗清念随意点了点头,将这个话题敷衍过去。 但她怀里的北灼言却抬头看了一眼秦韵虞,接着又若有所思地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巨大的钟声响起,又是一场新的比试。 “小师妹我先走咯,下一轮丹试快要开始啦。”秦韵虞冲弗清念摆了摆手,笑眯眯地转身离开。 弗清念点头,目送她离开后就又回到了位置上,她给自己斟了一杯热茶慢慢喝着,随意地瞥了眼擂台。 上面是两个别的宗门的男子,他们正激烈的打着,也不能说是激烈,而是单方面地碾压。 那人实力超出对手很多,明明可以很快解决战斗,但他却并没有那样做,反而是像猫捉老鼠般戏耍。 是很侮辱人的行为, 弗清念平静收回视线,没什么情绪地又抿了口茶。 “念,我喜欢你。” 北灼言突然开口。 “咳咳咳……” 弗清念被呛了一口水。 北灼言皱眉,拿出一块手帕递过去,又想伸手拍她的后背,但人偶太小,便就近拍了拍她的手背。 弗清念将唇角的茶水擦干净,平淡的脸上在此刻露出一抹难以置信。 “你……你刚刚说什么?” 北灼言严肃脸:“我喜欢你啊。” 小小的人偶板着脸,肉嘟嘟的脸可爱的要命,此刻一本正经地示爱,有一种诡异的萌感。 但弗清念此刻却完全没有觉地萌,反而有些恍惚,莫名有一种孩子走上了歪路的感觉。 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同样严肃开口:“你知道喜欢是什么意思吗?” 人偶严肃的脸上此刻浮现出一抹茫然,像是被问住了。 喜欢就是喜欢啊,还能有什么意思。 但北灼言还是认真思索了一番,他有些迟疑地回答。 “喜欢……喜欢就是,想要……得到。” 刚刚有人喜欢他的这副皮囊,所以要用钱或以物换物的方式得到。 还有方才的那个人类,她说喜欢那人,所以要追到。 喜欢,就是要得到的意思。 他,也很想得到念。 所以,他说喜欢念,没有问题。 弗清念听着这大胆的发言蒙了一瞬,喜欢就是得到,他是听谁说的,她有教过这种东西吗? 她脑子有些乱,抬起茶杯想要压一压,但送到嘴边后才发觉刚刚嗓间被呛了水,如今略微不适,于是便又放下了茶杯。 弗清念表情此刻破天荒的有些凌乱,她张了张嘴,想要给北灼言解释一下,但一时间也不知从哪里说起。 她皱着眉想了好一阵,选择换个问题。 “你为什么突然说……”弗清念停顿一下,有些僵硬,“突然说……喜欢我?” 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北灼言有些不太明白她脸色为什么那么怪,他略微迟疑地开口,“刚刚那个人类说,喜欢就要说出来。” “我在你身边感到很舒服,心情也很愉悦,所以我才这样说。” 人偶抬头,眼眸清澈,“有什么不对吗?” 弗清念僵住,好像对,又好像不对,北灼言说的喜欢明显和秦韵虞的喜欢不太一样。 他表达的意思仿佛就是喜欢甜品喜欢晒太阳一般单纯,只是表达一下自己的喜爱。 单纯的妖似乎并不懂“我喜欢你”的另一层含义,不懂还有一层爱慕的意思。 所以他才轻而易举地脱口而出。 弗清念扶额,有些无奈,原是她想多了。 这是一只失忆的妖,没有受过礼教,更不懂文字深刻的含义,就像是一张雪白的纸,没有任何污渍,纯洁又干净。 “没什么不对,但以后不要说了。” 北灼言疑惑:“为什么?不是说喜欢就要说出来吗?” 弗清念无奈:“你跟她说的喜欢不一样,她可以说,你不可以。” 北灼言:“有什么不一样?为什么她的喜欢可以说,我的就不可以?” 明明他和那个人类的喜欢都一样啊…… 弗清念有些头疼,她怎么从来没有发现北灼言的问题那么多,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接话,于是选择了闭嘴。 少女长时间不回话,北灼言有些迷茫,他惹她生气了吗…怎么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 人偶轻轻靠近,扯住衣袖,“我以后不说就是了,你别不开心。” 弗清念:…… 他又从哪里看出来的她不开心。 少女抬手揉了揉眉心,整个人有些萎靡,“没有不开心。” 人偶眼神一亮:“那我以后可以说吗?” 弗清念:…… 败了。 彻底败给他了。 弗清念面无表情地坐直身体,抬手将桌上的人偶抓住,凑到眼前,一双冰透彻底的蓝眸显现。 她紧盯着那双清澈的金眸,声音很低,语调轻缓。 “你刚刚什么都没听到,你没看见过秦韵虞,你不记得她说的话。” 少女的声音仿佛女妖的低吟,带着诱哄,极致的温柔与蛊惑。 北灼言愣愣地看着那抹蓝,眼眸里有些恍惚,不自觉地重复着。 “我什么都没有听到,我没看见秦韵虞,我……不记得她说的话。” 弗清念眯了眯眼,继续轻声细语的篡改记忆,“刚刚什么都没发生,我们只是坐在这里休息,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你也没有跟我说过话。” 精致的人偶眨着茫然的眼睛,金眸里空洞一片,“什么都没发生,只是休息,没有说话。” “很好。” “你困了,该睡觉了。” 幻妖一般诱惑人心的声音低低响起,北灼言眨了眨眼,接着顺从的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弗清念静静看着手里的人偶,确认他的记忆真的被修改后,眼底的冰蓝才缓慢退去恢复正常。 她将人偶抱在怀里,近乎疲懒地叹了口气。 这种乱七八糟的记忆还是忘记比较好…… 以后得防着点周围的人,免得他又听到一些不该听的,做出一些令她意想不到的事情。 妖,真的很容易被带歪啊…… ————————— 秦韵虞:大胆示爱,上! 北灼言:我喜欢你! 弗清念:? 妖,好像学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解释……算了还是直接忘了比较方便。 ──删除记忆。 第147章 灵魂是朵难养的花 雪白的少女悠闲喝茶,身边靠了一只精致的人偶。 周围的人不停地为擂台上的人欢呼,喧闹与宁静交织并存。 剑试的擂台下,少女西南方的一片阴影里有一个人影正静静地打量着她,人影的身体隐藏在旗帆之后,看不清面貌。 他低声开口,语气近乎痴迷,“气运之女啊,我的攻略对象。” “别急,我们很快就要见面了。” 人影站在原地低低笑了几声后就转身离开,并未发现他方才盯着的少女已经将头转了过来,此刻正在看他离开的背影。 弗清念静静地看着那抹背影,手中的茶杯满是裂纹,握着杯子的手暴起青筋,俨然一副怒极又被压制住的模样。 人影越走越远,直到最后一片衣角都消失,那茶杯终于承受不住力量,在少女手中化作了齑粉。 “找到你了啊……”少女轻声呢喃,温柔的语气里带着浓郁的冷 ,“……染川。” 弗清念深深吐吸了几口气才将脑海里可怕的想法压下。 人太多了,在这里动手很麻烦,要找一个好的机会。 不过,看样子她似乎好像还没有被认出来。 毕竟有上一次的教训,他不可能还敢出现在她面前。 如今又凑过来,应当是被这具身体所吸引吧。 弗清念拿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将掌心里的灰烬一点点擦净。 真好,不用她辛苦去找了。 就在少女安静擦手时,北灼言醒了。 他睁开眼睛愣愣地直视前方,脑海里一片混沌迷茫。 他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北灼言坐起来,眼眸里满是疑惑,他抬手摸了摸眉心,为什么总感觉空落落的,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但记忆却又很完整,并未有什么不对。 “醒了?” 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北灼言看向少女,金眸里还有没散干净的困惑,他点点头,“醒了。” 弗清念有些不自然地转过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她从没修改过别人的记忆,这种事情实在算不上是什么好事,所以面对那双干净的眼睛时居然有一点点的心虚。 但弗清念对于隐藏情绪这种事情非常擅长,那一丝心虚被深深掩盖,北灼言愣是没看出来一丝不对劲来。 人偶眨了眨眼睛,选择把那奇怪的感受归结于是恶气被祛除的后遗症。 见北灼言眼里的疑惑散去,弗清念略微吐了口气,重新拿了个杯子出来。 温具投茶润茶冲泡闷泡出茶,一系列动作那叫一个行云流水,没多久就泡了一壶好茶。 她倒了两杯,随意推了一杯给北灼言,自己则执起另一杯慢慢品着。 “仙昙花泡的茶,上好的养魂之物,喝了。” 北灼言愣了一下,乖巧而缓慢抱起茶杯,热气腾腾扑面而来,淡雅芬芳的气味悠悠然散开。 他闻过这个味道,念经常喝茶,很多时候她喝的茶味道和这个一样,但并却没有像这杯那么浓郁。 未入口,只是闻了闻便觉得灵魂增强了些。 他看向杯底,那里正飘着一瓣雪白的花瓣,上面隐约流淌着的彩色光芒,和往日里弗清念泡的茶所用的叶片上的光芒一样。 让人很明显的认出,那该是同一株植物。 仙昙花,上好的养魂之物,那它的叶片也一定有养魂的功效。 北灼言突然想到了以往忽视的事情,以前她给他吃药的时候,她也会陪着他吃。 他原本以为她是为了证明药没毒才这样做,如今看来,似乎不是他以为的那样。 念的灵魂,也出了问题。 灵魂出了问题,所以上次才会突然昏迷两个月却没检查出任何病灶。 灵魂受了伤,所以才会在小院突然吐血,他耗了妖丹大半的生机才堪堪让她苏醒。 北灼言抱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杯子的热气蒸腾熏的眼睛发酸,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 灵魂是朵难养的花,一旦受伤就很难治愈,更何况这个世界那么贫瘠,修复灵魂的东西少之又少。 明明她也受了伤,却依旧愿意把养魂的东西给他。 他到底欠了她多少,又要怎样去还清那些债。 “愣着做什么,再不喝就冷了。” 少女清清凉凉的声音落下,砸在心尖。 人偶抱着对他来说略大的茶杯,乖乖地低着头,小幅度点了点,才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全程没敢抬头。 他还不清了。 弗清念一杯一杯地喝着茶,垂下的眼眸冰冷,肩膀处被衣服遮住的皮肤上有金色光芒亮起,顺着浅淡的纹路慢慢攀爬。 刺痛的感触让她不自觉地握拳,浅色的唇更失了几分色泽。 她的灵魂只能慢慢温养,若是一次性使用太多养魂之物,那些金线诅咒也会吸收力量,变得更加强大。 这也是为什么要将养魂液给北灼言的原因,因为她根本就无法使用。 原本打算慢慢修养,但如今,她等不及了,她需要快速地恢复力量,哪怕付出代价。 染川,她一定要抓到。 钟声又响,但这次的声音略微不同。 弗清念抬头,硕大的海生石上正刻着“最后一场”的字样。 视线向下扫过,最终停留在一个名字上。 紫阳宗,柯华清。 弗清念缓慢地转动视线,看向了擂台上的蓝袍男子,那人手持一支玉笛,神色悠然,嘴角若有似无地挂着一丝浅笑,宛若古之君子。 气质和齐黎析很像,但却少了齐黎析身上的那一种仙气,多了一份……虚伪。 弗清念冷冷地盯着,台上的人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竟回头和她对上了视线。 柯华清看着台下那极其出众的少女,眼里划过一丝迷恋,他微微一笑,礼貌的点头,是说不出的谦逊温和。 台下的少女歪了歪头,似乎是被吸引了一般,也勾起了一抹笑,像是在回应。 柯华清看着那抹笑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心跳加快阵阵嗡鸣,他不自觉地回头没敢再看。 不愧是气运之女,只一个笑就让他有些把持不住。 本来对于攻略这人还抱着玩闹的心态,但此刻他突然觉得他真的爱上她了,这样的人就该是他的。 他一定会得到。 柯华清想到以后那样的天之骄女乖乖地跟在他身边,为他臣服,他就控制不住嘴角的笑意,呼吸都有些急促。 这场比赛,要快一点结束啊。 他实在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始攻略了。 第148章 我不弱! 北灼言看着弗清念嘴角的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正好看见了蓝袍男子那势在必得的眼神。 暴躁的情绪顷刻间就充满了心口,金眸里的杀气快要抑制不住。 他怎么敢用那样的眼神看念,那双眼睛真该剜下来剁碎了喂狗。 人偶的藏在袖中的手捏紧,发出细小的嘎吱声,周身的气息暴虐可怕。 北灼言强压下现在就过去杀人的冲动。收回视线看向了旁边的少女,却发现她竟还在看那人。 目不转睛,没有片刻分神。 嫉妒、愤怒、酸涩交织纠缠,像一把火烧在身上,没有半分忍耐的可能。 北灼言抬手抓住了少女的手腕,有些用力,声音冷的像块冰。 “你在看什么?” 他们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一直看他,甚至……还对他笑! 人偶的声音和他的外表一样稚嫩可爱,但此刻却满是戾气。 弗清念转过头,人偶眼眸里的杀意毫不掩饰,她略微愣了一下,迟钝地分辨出了那杀意并不是冲她的。 “他是谁?”北灼言继续开口,他快要压不住杀意,连凝神木都无法平息那样疯狂暴躁的情绪。 北灼言紧紧握着少女的手,紧紧盯着她的脸,不管那人是谁,他杀定了,他无法忍受那个人用那样的眼神看念。 更无法忍受念对他的特殊。 一定,要杀掉,彻底消失。 少女没有立刻回话,反而是拨开了他的手,将他的身子转了个方向,捏着下巴冲向擂台的方向。 北灼言愣了一瞬,就感受到少女冰冷的手指牵住了他手。 弗清念抬起人偶的小手,指向了擂台上打的正酣的蓝袍男子,她凑到人偶耳边轻轻开口。 “看见了吗。” “他,是我的仇人。” “很快,我会杀了他。” 仇人见面,总是分外开心。 北灼言心中的酸涩一下子散了个干净,整个人都有些发愣,耳边少女的呼吸浅浅,音色冷淡又迷人,耳朵都有些发软。 原来是……仇人啊。 怪不得要一直盯着。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就更该死了。 能被称呼为仇人,那就一定是伤害过念。 “你要杀他。”北灼言反握住少女的指尖,语气也有些轻,“我帮你杀好不好。” 那样肮脏的人,不配让念亲自动手。 少女依旧靠在他耳边,她轻笑了一声,声音像是羽毛一般从耳朵挠到了心底,北灼言耳朵的温度越来越高,不自觉地缩了下手。 弗清念将手指从人偶的小手中抽了出来,接着掌心收紧,将他的小手全部包裹在自己的手中。 “既然是仇人,自然要自己杀啊。” “报仇,怎么可以让别人帮呢。” 话落,弗清念放下了人偶的手,略微后退,抽身离开,她拍了拍他的脑袋。 “你现在的实力还没我强呢,说什么帮不帮的,你保护好自己就可以了。” 北灼言愣在原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五指短小圆润,毫无攻击力。 被……嫌弃了…… 他一点都不弱,他只是被契约封住了实力而已! 人偶抿唇,盯着自己的手捏来捏去,一脸的不爽和淡淡的委屈。 契约! 如果没有那个契约,这个位面根本没人是他的对手。 想他堂堂一个妖王,如今居然沦落到被一个人类化神嫌弃的地步,还只能跟在她身后,被保护。 这种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北灼言深吸一口气,愤愤地扭头,只留了一个后脑勺给弗清念。 等他恢复了实力,他一定要给她看看他的厉害! 小小的人偶气鼓鼓地缩到一边,但弗清念完全没注意到,她此刻正在叫装死的系统。 “系统。” 【宿…宿主……怎么了嘛?】 系统谄媚地开口。 它的神仙宿主叫它做什么,系统面板还没修好,它跑都没法跑。 每天跟在她旁边,都感觉是死路一条。 “下一轮,我要和紫阳宗的柯华清对上。” “这么简单的事情你应该能办到吧。” 弗清念撑着下巴看着高台,指尖缓慢地敲着桌子。 系统:…… 吓死了,还以为要对它动手了。 篡改一个排序对它来说太简单了,简直是大材小用。 【当然了宿主】 【马上就给您安排好】 【宿主还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情它就滚了,它只想把存在感降到最低,千万别想起来它。 “没了。” 【好嘞宿主祝您生活愉快】 系统光速下线。 弗清念手指一顿,这个系统,就再留一会吧,等她解决完了一切,再来处理。 弗清念还没从自己的思绪里出来,便感觉衣袖被扯了一下,回头就发现人偶正一脸认真严肃地看着自己。 人偶紧绷着脸开口:“我不弱。” 弗清念:? 少女脸上的表情实在算不上正常,北灼言微微瞪大眼睛,刚压下去的情绪又涌上心头。 人偶冷着一张脸松开了手里的衣服,冷哼一声转身离去,再次把后脑勺对着少女。 弗清念:??? 妖都这么奇怪吗…… 为什么完全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弗清念抿着唇伸手戳了下不远处缩着的人偶。 人偶没理她。 再戳一下。 依旧不理。 弗清念:…… 算了,就这样吧。 妖的情绪反复无常,说不定过一会就好了。 生闷气地北灼言眯了眯眼,她再叫他一次,他就原谅她好了,反正他现在的确不强。 但北灼言在原地等了许久,再也没等来少女的注视与触碰。 北灼言面无表情缓慢地回头,就见人正悠闲地喝茶,完全没注意到他。 人偶握住了拳,感觉自己像一个跳梁小丑。 弗清念正看着擂台上开启的第二轮比赛,惦记着什么时候轮到她,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我原谅你了!” 北灼言板着脸,看在她那么识时务地份上,他就大发慈悲地原谅她好了。 弗清念转头看向一脸不爽的人偶,脸上写满了迷茫。 什么原谅? 原谅什么? 北灼言看着一直不吭声的少女脸色越来越沉。 弗清念顶着人偶哀怨的视线脸色越来越无辜。 北灼言牙都要咬碎了,终于等到了一句回应。 她说。 “哦。” 哦! 哦什么哦! 北灼言再一次松开了手中的衣袖,木着一张脸坐到了桌沿上。 他肯定是病了。 并且病的不轻。 不然为什么要和她生气。 弗清念见人偶再一次离开,背影萧瑟无比,看起来极其可怜。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了他刚刚到话。 ──“我不弱。” 嗯…… 好像有点懂他为什么生气了。 弗清念伸手拍了拍人偶的小脑袋,开口道:“不弱,阿灼很厉害。” 她顿了顿,忍着笑意,又开口。 “谢谢你原谅我。” “别生气了。” 北灼言闻言心里的郁气终于消散,他抿着唇站了起来,这次挨着少女坐下。 人偶傲娇扭头,低声嘟囔:“我才没生气。” 第149章 想不出来起什么标题 流云宗某处华贵的房间里。 一位少女正拽着一个白胡子老头的衣袖,不停地撒娇。 “钟长老,钟伯伯,你帮帮我吗,我就要和那个人打擂台,她实在是太欺人太甚了。” 被扯着的老头一脸欲哭无泪,“大小姐啊,这不是咱们的地盘,这种事情真的不行啊。” 陆冰真小嘴一撇,作势要哭,“你要是不帮我,我就告诉爹爹你没有保护好我,让我被欺负了。” “别别别,你别哭啊,我想办法我想办法就是了。”钟长老手忙脚乱地安抚。 陆冰真:“那你快点,万一一会她比完了就糟糕了。” “好好好。”钟长老皱着眉开始写传讯符,准备跟流云宗掌门商量一下,“大小姐,你要和谁打擂台,知道名字吗?” “知道!” “是那个什么千玄宗的人,叫弗清念。” 钟长老点点头,提笔开始写,但写了两个字后突然顿住,一脸不可置信地回头。 “你……你说谁?” “千玄宗弗清念!”陆冰真烦躁地回答。 钟伯伯是上年纪了耳朵不好了吗,怎么还得再问一遍。 钟长老瞪大眼睛:“不行!” 弗清念,那不是那个一剑把流光宗最强的弟子打下台的人吗,大小姐怎么会想和那个天才打。 “不行不行不行,大小姐这个真不行。” 陆冰真瞪眼,一只脚踩在凳子上,双手叉腰,“为什么不行?怎么就不行了!” 钟长老急得胡子都翘起来了,“大小姐,那弗清念可不是一般人,她能一剑击败流光宗最强的弟子单开济,你也知道单开济可是化神,他都打不过这弗清念,足以证明这人实力深不可测,你上去那不是找虐吗?” 陆冰真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我才不管,我就要和她打,爹爹给了我那么多防身的道具,我还怕她?” 钟长老连连摇头,“不行不行,这太冲动了,我们……” 还没等他说完,陆冰真就连忙开口打断,“钟伯伯你就别管了,你就帮我安排擂台就好了,不然我现在就跟爹说。” 钟长老还想拒绝,陆冰真又开口道:“钟伯伯不用担心,我这身上的防具可以抵挡大乘期以下所有攻击,她根本就伤不了我。” 钟长老:“……这,可是……” 陆冰真:“没什么可是的,一切问题由我自己承担,你只要帮我办好事情,我回去就不告你的状了,说不定我还会在爹爹面前夸你呢。” “你快写吧,别耽误时间了。” “好……好吧。”钟长老终于没办法反驳了,愁眉苦脸地给郦岚联系说明情况。 一旁的陆冰真冷哼一声,下巴一抬,“弗清念,我一定会打败你的!你就等着吧!” …… 擂台这边。 人群中传来一阵欢呼,又是一场比试结束。 弗清念抬头看向海生石,上面的文字已经有了新的变化,上一轮弟子的姓名缓缓消失,漏出下一轮的人名。 千玄宗弗清念·九星派陆冰真。 弗清念看着上面的人名愣住了,接着缓缓瞪大眼睛。 “系、统!” 【宿主怎么了?】 系统一脸懵逼地上线。 这位祖宗又怎么了…… “我的对手为什么换人了,嗯?” 少女的声音轻飘飘的,但系统已经开始抖了。 它看着石头上的名字,只觉得自己要碎了。 什么情况,它明明已经改了的啊…… 【宿…宿主,你信我啊,我真的改了的,我没耍你,真的……】 完蛋了完蛋了,宿主不能一气之下把它强制卸载了吧…… 小命要完! 【宿主……呜呜……你信我啊……】 系统开始抽噎了。 它才刚出来不久,一个任务都没完成过呢。 它还不想死…… “闭嘴!” 弗清念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缓了很久才压下心里的暴躁。 【宿主……】 “下一轮,若是还出现这种情况……” 【知道知道!小的明白!保证完成任务!】 系统连忙开口,打断了弗清念后面的话。 它怕宿主再说下去更生气,然后一剑把它戳死。 它还没活够呢…… 弗清念把扶手捏了又捏,才平静地站了起来,整个人散发着低气压地向擂台上走去。 陆冰真已经早早地上了擂台,她略微仰着头,一副骄傲自大的模样。 眼见白衣少女不紧不慢地上台,她立马开口嘲讽:“我就说我会上擂台挑战你的吧,今日就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但对面的人却没有任何反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微风拂过她额间的碎发轻轻摇晃,垂下的眸看不清神色,但想来也是没什么情绪的样子。 无端让人觉得冷淡至极又有点不可触碰的高高在上。 陆冰真莫名有些紧张,她伸手捏了捏身上的法宝才定神。 “喂……” ──咚。 钟声响起,打断了陆冰真的话。 弗清念抬手拿出了凤凰木剑,倾斜地垂向地面,白衣被风略微吹起,搭配着她一身清冷的气质,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陆冰真冷哼一声,不屑地转头望向一边。 这人倒是有几分姿色,但还是那句话,长得好看不能当饭吃,她今日就站在这里不动让她打,这人也奈何不了她。 砰! 陆冰真飞了。 是的,没错。 她被一剑抽飞了。 “啊啊啊啊啊!!!”陆冰真在半空中尖叫。 咚。 重物坠地的声音。 “咳咳……你、你为什么偷袭!”陆冰真艰难地从被她砸出一个洞的擂台中爬起来,指着对面的人怒骂。 “比试已经开始了。”弗清念随意抖了下剑,不紧不慢地回答。 陆冰真闻言脸色被气的通红,身子略微颤抖,“你……你狡辩!我还没准备好呢!” 弗清念面无表情地靠近,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的陆冰真,长剑指向她的胸口。 陆冰真对上了那双漂亮又冷漠的眼睛,不自觉地向后退,后知后觉地察觉出了危险。 她…她身上的法宝为什么没发挥出来作用…… “你……你干嘛!”陆冰真看着一言不发的白衣少女,声音颤抖,“我…我告诉你,你伤不了我的,我…我有法宝!“ 弗清念轻轻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她当然看出来了,这人浑身上下全是宝物,不然不可能硬接了她一剑后还这么生龙活虎的。 那些法宝她也不是不能破开,但实在麻烦。 弗清念瞥了眼不停向后蠕动的人,长剑戳向她的胸口,勾住衣领拧了一圈后手一抬,陆冰真整个人就被挂在了木剑上。 “啊啊啊啊啊!!!你干嘛!你放我下来!!!” 被骤然拎起来的陆冰真又开始尖叫了。 第150章 残阳,化不开冰封万年的雪 陆冰真抓着勾着自己衣领的剑不停尖叫,四肢用力扑腾,不断拍打着红木剑,却怎么都无法挣脱。 “你放开我!啊啊啊啊啊!你放我下来我们公平较量!” 她恐高啊! 弗清念忽视耳边的噪音,抬着手将挂在剑尖上的陆冰真悬在擂台的边缘。 咸香海浪气息从身下飘荡,将衣袍吹的猎猎作响,白色的浪涛不断冲击着岸边的礁石,溅起高高的水花。 隔着老远就能感受到那股湿气。 陆冰真脸色刷得变得惨白,尖叫声更大了。 “……啊啊啊!你放我下来!” “你这样不对!擂台不是这样打的,你快点放我下来!” “……” 陆冰真不停地挣扎叫喊,但弗清念完全忽视,依旧将她挂在剑上吹海风,偶尔时不时抖一下剑,陆冰真就叫的更大声了。 不知过了多久,陆冰真嗓子都喊哑了,整个人如同一条咸鱼一样被勾着,也不挣扎了,四肢无力的垂下。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放过我吧……”陆冰真有气无力地开口,声音哽咽。 弗清念默默算计着时间,差不多到了比试结束前的几秒钟才将她丢下了擂台。 不出意外,又是一声凄厉的尖叫声从下方传来。 海生石上变化出新的文字,千玄宗弗清念—胜。 弗清念兴致缺缺地扫了一眼就下了擂台,回到位置百无聊赖地坐着。 “弗姑娘,久仰大名。” 柯华清挂着完美的笑容走到了少女面前,谦逊地行了一个礼,一副谦谦公子的模样。 他目光惊艳地打量着对面的人,眼里的迷恋毫不掩饰。 北灼言看着柯华清的脸只觉得恶心的想吐,什么人都敢往念的面前凑,居然还那样看她。 真是,该杀。 他从没那么急切的想要杀一个人,一分一秒都无法忍受。 人偶手心凝聚起灵气,但沉默片刻后还是散了个干净。 刚答应了,不能惹麻烦。 要忍耐,要……听话。 弗清念懒懒地掀开眼帘,近乎漠然地看了柯华清一眼,浅唇轻启,只吐出了一个字。 “滚。” 柯华清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怎么也没想到弗清念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资料不是显示着这人极有礼貌的么,怎么会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说出这样粗鲁的话。 “弗姑娘,在下只想与姑娘结交,并无冒犯之意。”柯华清强行维持着风度,面色僵硬地说着,“不知姑娘对在下是否有什么误会,怎的让姑娘如此厌烦?” 话落,嗡的一声。 一只细小的冰刀擦着柯华清的脸颊飞过,瞬间将他的嘴割出一道口子。 刺痛传来,柯华清捂着嘴角目露震惊。 好……好快,她是什么时候出的手。 “听不懂话?”弗清念抬手将冰刀收了回来,指尖随意地捏着,语气有些冷。 柯华清终于耐不住脾气,眼里浮起一丝怒气,但想到这人毕竟是气运之女,有点脾气也很正常,这才将怒气压了下去。 他还有任务,不能冲动,万一将人得罪了就得不偿失了。 他深吸一口气,又开口询问,但语气却不复方才的温和,“弗姑娘这是何意?” 弗清念抬手将冰刀对准柯华清的眼睛,语气冷的吓人,“我不想在这里杀人。” 柯华清看着眼前对准自己眼睛的冰刀,心中涌起一股寒意,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明白了弗清念的意思,若是他再不离开,这人绝对会立刻在这里了结了他。 气运之女是个疯子吗,居然完全无视大比的规则,胡乱在公共区域出手。 他到底是做了什么,明明第一次见面,怎么就刀剑相向了…… 这气运之女怕不是吃错药了! 柯华清在心里骂骂咧咧,但面上却一脸镇定,保持最后一点风度附身鞠躬。 “弗姑娘莫要冲动,是在下冲动了。”柯华清挂着虚假的笑,慢慢向后退去,“在下这就离开,还望姑娘息怒。” 少女没回话,只是将冰刀向前又送了几分。 柯华清笑的无比僵硬,不断地后退很远才转身离开。 一转身,他就收起了脸上的笑,脸色无比阴沉。 气运之女……呵,再强又如何,等没了气运看她还怎么嚣张。 等他攻略成功,他一定会把今日的这一刀之仇还回来! 北灼言看着柯华清的背影冷哼一声,就应该把他的嘴撕烂,这么放他走真是便宜他了。 弗清念随手将染血的冰刀碾碎,薄冰扑棱棱地落地,接着融化消失,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她拍了拍手,撑着下巴看向海生石,那上面的文字缓慢地变换着。 …… 天色渐渐黑沉,第二轮终于踩着落日余晖结束。 前两轮结束后,便只剩下了二十几人,千玄宗的人数最多,足足还剩下了十一人可以继续参赛。 古朴的钟又被敲响,巨大的海生石上亮起光芒,天边的红霞像是给它披上了一层彩衣,如梦似幻。 石面上正是弗清念与柯华清两人的名字。 这一次系统没再出问题,甚至将她安排在了第一场。 弗清念起身,一步步向高台走去。 “念。” 离开时,桌上的人偶拉住了她的衣袖。 北灼言仰头看着神色平静到极点的人,张了张嘴,有些欲言又止。 他总觉得念好像有些……不对劲。 但他也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只能抓着她,苍白无力地开口:“我可以帮你的。” 弗清念垂眸,扯开了人偶的手,她轻拍了两下他的头,“不用。” 北灼言手中一空,他还想开口,但人早已转身离开,没有一丝停留。 橘红的光洒下,少女发丝上都染着浅金光芒,是很温暖的色泽。 但那雪白的背影却像是无法被温暖般,冰冷又孤寂。 残阳,化不开冰封万年的雪。 流云宗的海上擂台是有可以走上去的台阶的,但都修仙了,人人都会御剑,所以几乎无人去走台阶,都是飞上去。 毕竟走上去看起来实在的没有飞上去帅,作为剑修,除了视剑如命以外,最重要的就是每天维持他们的风度。 柯华清飞身上台立定,他抬手摸了摸嘴角,那里的伤已经被治好,但依旧隐隐作痛。 他摸了几遍嘴角,冷哼一声,开口道:“你确定我能在这场比赛上打败她?” “这人的实力看起来比资料上的还要强,我可保证不了。” 话音刚落下,一道飘渺沙哑的声音响起。 “你若打不过,到时候我会接管你的身体。” 第151章 看清楚我的剑 柯华清皱了皱眉,“你接管我的身体?” “不行。” 若是将身体的掌控权交给他人,这不就是被夺舍了嘛。 他答应做任务只是为了得点好处,可没准备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呵……”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飘渺而霸道。 柯华清瞪大眼睛,被那声音里的杀气震惊了一瞬,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你什么意思?你不是说会尊重我的意见吗,你现在是想反悔?” 但这次那道声音再也没有响起。 “说话!” “你骗我?你就不怕我帮你做事了?” “染川!” 柯华清不断的在心里呐喊,但却没得到一丝回应。 一股淡淡的恐慌蔓延,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品出了不对劲。 但还未等他细想,就见对面来了人。 白衣似雪的少女拎着一柄木剑,一步一步地踩着台阶往上走,每一步都走的极缓,如同静谧夜色中升起的皎月,无端让人压抑。 明明走的是被人遗忘嫌弃的台阶,却硬是让她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来。 少女的身影一点点向上,直到露出她的全身,海风拂过,白袍便猎猎作响。 柯华清突然有些慌张,他抬头看向她的脸,与一双毫无情绪的眸对上。 “弗…弗姑娘……”柯华清扯出一个略微僵硬地笑,“又见面了。” 他说完一句后又开始在心里呼喊,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是啊,又见面了。” 少女独特的嗓音响起,带着一丝淡淡的喂叹,像是在怀念老朋友一般。 柯华清没想到这人会回话,一时间有些愣。 怎么……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 刚刚不是还拿刀指着他么…… 柯华清抬头,看见了一双满是嘲弄和杀气的眼睛,他身子猛地一僵,一股巨大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气运之女那句话似乎好像……不是对他说的…… 柯华清脑子一片混乱,心脏疯狂乱跳,整个人在那双眼睛下动弹不得,腿都开始发颤。 “弗…弗姑娘……,我…我不是故意冒犯姑娘的,之前多有得罪,还望……” ──咚。 比试开始的钟声响亮,将柯华清的声音淹没。 弗清念抬手,剑尖指向对面的人,她轻笑一声,声音缓慢又清晰。 “看好了。” 柯华清愣住,有些茫然。 “一会看好我是怎么出的剑。” “一定,一定要看仔细了。” 弗清念指尖涌出灵气,冰纹顺着剑柄开始蔓延,红色的木剑转瞬就被一层寒霜覆盖,透明的冰将剑身整个包裹。 浓郁的冰寒气息散开,海上擂台的温度瞬间降低好几个度,天空之上甚至开始隐隐飘雪。 细小的雪花飘落,落到柯华清额间,冰冷的温度终于让他混乱的脑袋清醒过来。 他打了一个寒颤,颤抖着手掏出了自己的剑。 云台上的纪音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皱了皱眉,目光有些惊讶。 她家徒弟灵气外放居然有这么大的威力。 修士在动用灵力时,周围会吸引符合自己灵根的元素之力,比如火灵根修士打架时周围就要格外热一些。 亦或者水灵根打架,周围的空气就会很潮湿。 但那都只是感受而已,并未说真的有火或者有水。 但她徒弟居然生生让这片区域降雪了,到底是引来了多纯粹的元素力量,居然能做到这样的地步。 这难道就是极上灵根的恐怖之处么…… 纪音收回手,目光又投向擂台。 只见擂台上的地面已经铺满了一层薄雪,柯华清脸色有些发青,俨然是被冻的。 他拿剑的手僵硬无比,整个人都在颤抖。 “出剑。” 少女的声音从薄雪中飘到耳畔。 柯华清身子一颤,感觉所有的勇气都被雪覆盖,他僵在原地迟迟没敢动。 虽然还没打,但他却清楚的明白,他不是这人对手。 柯华清抬起剑,酝酿了半天后突然转身就往擂台边缘跑去。 他不打了,他不做任务了,这根本不是人能做的任务。 嗡的一声。 一只冰剑擦着耳朵飞过直直插进了柯华清的脚尖,剑身全部镶嵌在地里,只余一个剑柄在外面。 柯华清惊恐地瞪大眼睛,接着一阵风吹过,一道剑气从面前飞来。 他下意识地抬手。 铛── 金属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 柯华清看着面前的少女眼里是隐藏不住的惊讶。 她……她是怎么过来的! 弗清念面无表情地抬手继续挥剑,将柯华清打回了擂台中间。 “我让你走了吗?” “你……你…要做什么?”柯华清捂着发麻的胳膊惊恐开口。 弗清念抬眸,冷漠道:“我说了,看清楚我的剑。” 话落,她又抬起手不断地挥剑,大片大片地冰霜从剑尖飞出,所过之处都被冻结成冰。 柯华清在无数剑影与冰霜间左躲右闪,那些威力巨大的剑气总是不经意地擦身而过,劈向身后又炸开。 无数冰屑纷纷扬扬地落下,台下的观众都不自觉地升起灵力保护自己。 一个挨着一个挤着坐,相互取暖。 因为实在是太冷了。 “…小师妹真的……平时对我们真的太好了!”一个千玄宗弟子悄声开口。 “……对啊对啊,你看看台上的人都被打成啥样了……” “…啧啧啧,平时小师妹打咱们好像都没用过灵气诶……幸亏没用,不然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 台下的观众低声感叹着。 柯华清在台上跌跌撞撞地躲避着冰冷的剑气,周围和地面已经被冰厚厚地盖了一层,走在上面时不时打滑。 他此时身上全是细小的血痕,满身狼狈,在无数剑影下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但对面的人依旧慢条斯理地挥剑攻击。 按理说,这样的实力差距,他早该被打下去。 但每次他要躲不过去时,那剑气就会突然歪一下,擦着他的身体过去。 一次两次还可以说是幸运,但次数多了他也知道了。 这人就是故意的,明明白白的戏耍! “你到底要干什么!”柯华清再次狼狈躲过一剑后愤怒开口。 弗清念歪了下头,顿住了挥剑的手,缓步靠近瘫倒在地上的人,地面上的白雪被她踩地嘎吱嘎吱响。 “做什么?” “你还不知道么……” “我都把我的剑招展示给你看了。” 弗清念在柯华清面前停下,拿剑的手换了个姿势,五指紧握剑柄,剑尖笔直地垂向地面,剑身上的灵力愈发强大。 柯华清躺在地上看着上空的剑浑身颤抖,他不自觉地向后蠕动,但地面已是厚厚的冰层,上面还有一层薄雪,他动了半天还在原地。 “不……你不能杀我!” “认输!我认输!” “宗门大比点到为止,你不能故意伤人!” “不然紫阳宗不会放过你的!” 柯华清声音颤抖,尖叫大喊。 弗清念对他的话熟视无睹,她单手抓着剑,手臂高高扬起,随后猛的发力,向着柯华清狠狠扎去。 第152章 好久不见,染川 “轰!” 巨大的轰鸣声宛若晴天霹雳乍响,震耳欲聋地声音在空气中爆开。 所有人都被这巨响震慑,不自觉地抬手捂住耳朵,头疼欲裂。 云台上的长老们都一脸讶然地站了起来,目光投向擂台。 只见那满是冰雪的擂台上,白衣少女半跪在蓝袍男子身边,木质长剑笔直地插进了男子的头边,只差半寸就会碰到他的脑袋。 弗清念拄着剑,额间的发丝被风吹的飘起,后背散落的墨色长发里夹着白雪。 她的唇微弯,似乎很愉悦,但那双浅色的瞳却在此刻黑沉一片。 “终于肯出来了啊……” “好久不见,染川。” 平躺在地的男子眼眸被灰黑色填满,没有一丝眼白,他也勾起一抹笑,是很普通的笑,但却让人感觉非常不适。 “好久不见,我的……” “宿主大人。” 男子缓慢眨了眨那双灰黑的眼睛,僵硬地转了圈眼珠。 “许久不见,您还是与以前一样。” “一样的…不要命。” 简直就是……疯子。 弗清念轻笑,满是嘲讽,“命,哪有抓你有趣。” 男子嘴角的笑突然僵硬无比,那双灰黑的眼睛开始模糊变浅。 “还想跑啊……” “你猜,这次我会放过你么?” 少女清润动听的嗓音响起,与此同时还有一声脆响传出。 那巨大的海上擂台突然崩开了一条裂缝,接着无数条裂缝以那把插进地面一半的木剑为中心,疯狂向四周蔓延。 又是一道轰鸣,流光宗的擂台在此刻化为漫天的碎石。 碎石夹杂着尘雾弥漫,遮住一切,天空中的彩霞都无法穿透。 “灵域,开。” 清冷至极的声音从尘埃中传出,一道浅波荡起,半空中向下落的碎石缓慢地停止移动,所有人都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时间在此刻停止。 弗清念抬手在虚空中轻轻一点,眼前的景象瞬间变换。 那是一片纯粹的冰雪世界,目及所过之处皆是晶莹剔透的冰层。 洁白的雪覆盖着连绵不断的山脉,仿若巨大的银冠,冰川在其中蜿蜒盘旋,透着幽蓝冰冷的光。 白茫茫一片的世界里,一袭白衣的少女几乎要与之融为一体。 她对面站着一个人,或许可以称之为人形生物。 他浑身被灰黑色的雾气包裹,像是裹着一件披风,脸上青面獠牙,狰狞可怖,活像是戴了一张鬼怪面具。 他没有脚,整个人悬浮起来,飘荡在地面上。 两人对立着,染川率先开口。 “宿主大人,您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以十不存一的力量强行打开灵域,是怕自己死的太慢吗。” 他的声音如同生锈的机械,每一个音节都无比僵硬,但又透露着一丝诡异的礼貌。 像是在模仿人类说话。 染川继续开口:“您可真惨,灵魂领域居然只剩这么一点了,真是可惜。” “那不是拜你所赐吗。”弗清念嘲讽回去。 “你呢,你又能比我好到哪去,如今绑定的宿主居然弱成那般模样。” “真是丢人。” 染川无视她的话,自顾自地说着:“您不该这样做的,您会死的。” 弗清念嗤笑,刚想开口,脑海里突然传开了极为刺耳的声音。 【卧槽!!!!!!!!】 【卧槽槽槽槽!!!!】 【阴主!!!】 【阴主为什么会在这里!!!!】 系统疯狂尖叫。 它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染川。 最强阴源,四大阴主之首。 实力神秘莫测,总部不知道派了多少人去抓捕它,但从未成功,甚至连最强的执法者都被它杀了。 据传言,它的能力堪比总部的顶头老大。 但如今,它站在了它的前面。 并且叫它的宿主为宿主。 它脑袋要炸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谁能告诉它! 【宿主!!为什么它叫你宿主啊!】 【为什么阴主会在这里!】 【不是……等一下……】 【这里tm又是哪里啊!】 系统此时系统空间里抱头鼠窜,尖叫声一声比一声高。 它的三观此刻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把它的五官都要撞烂了……虽然它没有。 【宿主!你……】 “吵死了!” “再说话就把你丢给染川吃了!” 弗清念按住眉心,大阳穴被吵得突突直跳。 【……】 系统闭嘴了。 尖叫声戛然而止。 系统在空间里抖成了筛子。 可怕。 太可怕了。 它只是一个刚出茅庐的统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让它经历这些。 前有宿主硬刚本源之力,把它的系统面板打出两条缝,后面就遇到了最强的阴主。 早知道还不如让宿主把它卸载了…… 这样就不用被吓死了…… 系统:****草*** 一堆违禁词提示音在系统空间里响起。 系统骂骂咧咧了半天才平复下心情,脑子终于开始转动。 阴主叫它的宿主为宿主,所以这是不是说明,阴主曾经绑定过宿主。 而宿主如今又被它绑定了,就说明宿主摆脱了阴主的控制。 系统:? 等一下。 宿主是怎么在被绑定的情况下摆脱最强阴源的控制的? 不是…… 它的脑子这下真的要爆掉了…… 这世界上有人能摆脱阴源的控制嘛? 有吗!? 它不知道。 反正它没见过。 系统深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漆黑阴暗的染川。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卧槽! 阴主……这么弱么? 感觉它快要碎了。 字面意义上的碎。 灰黑色的人影在冰川上飘浮,透过灰黑雾气可以隐约看见它的身体,支离破碎,像是被肢解了后又被强行拼起来。 但拼的人手艺似乎不太好,看起来乱七八糟的,没有一丝美观,甚至有点恶心,看一眼就想要自戳双目的程度。 它……它不会是被宿主打烂的吧…… 系统惊恐捂住脸,差点灵魂出窍。 事情已经发展到一个不是它可以想象的地步了…… 就在系统思考的时候,染川又开口了。 “宿主大人,我们何必要这样刀剑相向,继续打下去也不过是两败俱伤罢了。” “放了我,我保证再也不会出现在您的面前。” 弗清念轻笑,抬手凝了一把长剑,“你觉得可能吗?” “灵域已开,就不可能关闭。” “除非你死,或者我死。” ————————— 大家好我是作者,我以为勤勤恳恳更到三十万字就能奴隶翻身把歌唱,要不是数据突然腰斩一朝回到解放前,我差点就信了。 心态略崩,有些破防,明天请假。 第153章 霜龙 话落,弗清念抬手,一只手拿着剑,剑尖向上,另一只手抚过剑仞,淡蓝色的光芒于剑身上闪烁。 瞬间,无数剑影飞出,飘荡在少女的周身,足足一百零八道。 染川向后飘了一下,还在开口劝解,“宿主大人,您会死的,收手吧。” 弗清念收手挽了个剑花,直接抬手攻了过去,“话真多。” 少女如飞鸟惊鸿,她踩着剑影逼近黑影,手中长剑不断挥舞,带起一片淡蓝色的光幕。 周身环绕的剑也疏密有致地向染川刺去,角度刁钻无比,似乎有着某种规律。 染川见状,发出一道怪异的声音,似乎是轻叹般。 “宿主大人……” “那就再打一次吧,幸运女神依旧会站在我这边的。” 僵硬的声音落下,灰影迟缓地抬起胳膊,那里不是人的手,而是漆黑蠕动的触手,细小密集。 极恶极暗的气息飘散,在纯白的空间里飘出一道道黑线。 那些黑线飘荡了一会后突然膨胀变大,化作一张张哀嚎尖叫着的鬼脸,它们张着血盆大口,尖锐的獠牙上血迹森森。 漆黑的恶鬼胡乱穿梭,所过之处像是被强酸腐蚀一般,出现了一个个黑色的窟窿。 弗清念厌恶地皱起眉,略微抬手,周身围绕的剑影便全部调转了方向,冲着鬼脸攻去,只余脚下踩着的一把。 她稳当地御剑,将飞到面前的鬼脸斩碎,以极快的距离飞到了染川面前。 抬手,一剑斩出。 霎那间剑光大盛,一道璀璨的白色匹练如狂龙出海般冲去。 轰隆一声。 染川所在的位置被一剑劈开,不远处的冰山竖直断裂,一分为二,切面光滑平整。 声势浩大的一剑,可惜并没有打到。 弗清念目光微凝,鬼魅僵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宿主大人的剑和以前一样强啊……” 话语与肮脏的力量一同落下。 她转身,抬剑。 剑仞与漆黑的触手碰撞出火花。 触手腥臭的气味扑鼻,弗清念瞬间沉了脸,手腕一震将触手击退。 接着迅速向前刺出,另一只手指尖微动,不远处的一道剑影摆脱鬼脸,飞速冲向染川的背后。 两面夹击。 扑哧一声,染川身上被插了两剑。 弗清念手一沉,直接横向挥剑,将他拦腰斩断。 染川那张青面獠牙一般的脸看不出表情,但嗓间却传来一阵粗糙的声音。 “嘶……” “好剑,可惜…一点都不疼” “宿主大人怎么变得这么弱了……” 弗清念面无表情,抬剑直接砍向他的脸,“你的话一如既往的多。” 染川低笑,身子化作一阵黑烟消散。 瞬间又在少女身侧凝结,漆黑的触手幻化成枪,直刺少女脖颈。 弗清念迅速后退,单手结印直接推出一掌,冰蓝色的法阵从染川四面八方亮起。 又是一声巨响,冰层被轰碎,寒烟四起。 少女踩着剑站在半空,发丝如缎带般在风中飞舞,眉眼间透露着极致的冷,活像是被抽了七情六欲的玉像。 冰烟散,无数漆黑的触手飞出,不停舞动抽向半空中的人。 染川,化作了一棵漆黑幽暗的树。 树干是由无数狰狞可怖的人脸组成,攻击她的触手就是树枝。 “看见了吗,这些都是我曾经的宿主,如今就差你了。” 染川突然出声,树干上的人脸表情更加诡异狰狞,像是被刺激到了般。 乌墨般的黑气从人脸的口中喷出,将树影包裹。 半空中的鬼脸配合着触手攻击弗清念,黑色的雾气顺着触手蔓延,不断腐蚀着雪白的剑影。 黑树扎根的地方鬼气森森,地面上出现一条细小的裂缝。 弗清念灵活地躲避着攻击,余光扫到那条裂缝,眼眸一沉。 “还想跑?” “你不是对自己很自信么,怎么如今沦落到这种份上,居然连打都不敢打。” 染川抽出更多的触手,妖魔乱舞般胡乱抽着,“不是人人都像您这般不要命。” 以那样残破不堪的灵魂强开灵域,就算把他杀了,她也活不了多久。 她不要命,他还想要。 同归于尽也要问问他同不同意! 弗清念冷漠地瞥了眼,踩着剑向高处飞去,顺便又斩了几只鬼脸和触手。 半空中,少女抬手扔剑,长剑漂浮在胸前,她打了个手势,下方缠斗的剑影全部后撤,飘到了她的身边。 弗清念双手轻合,所有的剑瞬间聚拢合并,化作一只遮天蔽日地冰剑。 “落。” 巨大冰剑猛的向下刺去,剑尖直冲黑树。 染川反应很快,他瞬间收回了所有触手将自身包裹,黑气也幻化成屏障拦住这一击。 长剑与触手划出刺耳的声音,力量碰撞溅起漆黑烟雾。 染川操着僵硬的嗓音开口: “您比从前,弱了不是一星半点啊,我的宿主大人。” 弗清念控制着剑,眸色冷淡如冰,“你又能比我好到哪里去?” “上一次你就该死了,若不是……” 她顿了顿,没说出后面的话。 黑树生长出更多的枝条触手,从屏障下绕出紧紧裹住上方的冰剑,纯净的剑身被不断地腐蚀。 “宿主大人,现在放我离开还来得及,以您如今的力量,不是我的对手。” 染川说话间,躯干上的人脸变得不再狰狞,他们的表情无比祥和。 接着,一个又一个地的头颅钻出来,他们都有着一具黑漆漆的身体,眼眸紧闭,像是傀儡一般动作僵硬地发起攻击。 密密麻麻,多如牛毛。 那些都是染川以前的宿主,他们死后被染川做成了傀儡。 弗清念眼眸里满是杀意,她嗤笑一声: “不可能。” 既然遇到了,怎么可能放他走。 她抬手,掌心分开,在空中打了一个结印。 下方的巨剑一震,周身的触手根根断裂,巨大的冰剑转瞬间散开,又恢复成了无数小剑。 弗清念单手画了个圈,密密麻麻的小剑便将染川化作的黑树团团围住。 “霜龙。” 话音落下,那一百零八道剑影猛的向冰层刺下,巨大的法阵在冰原上展开。 “吼!” 一声龙吟从地底传出,紧接着一条由冰霜凝结而成的巨龙破冰而出。 它的身型巨大,浑身散发着冰白寒气,每一片鳞片都晶莹剔透,反射着细碎彩光。 威风凛凛,霸气十足。 霜龙一出现直接将黑树顶翻,染川方才切开的那道裂缝也被毁了七七八八。 它盘旋而上,巨大的身躯将半空中的少女圈住,龙头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 “吼。” 弗清念看着山一般的巨龙,抬手敷衍地拍了拍。 “去,把他们吃了。” 她指了指地上的傀儡人。 第154章 人性化的龙 “吼。” 霜龙转着巨大的龙眸看了眼地面上散发着黑气的傀儡,哀怨地叫了一声。 龙身将少女又绕了几圈,委屈巴巴地看她。 浑身写满了──好恶心,不想吃。 弗清念:…… 冰做的龙有必要这么人性化么…… “快去。” 霜龙不动。 “吼。” 弗清念面无表情:“拍死也行。” “吼!” 霜龙终于动了,虽然还有一丝不情愿,但显然接受度高了不少。 它冲向地面上的傀儡,猛的一甩尾,就抽飞一大片,再抬爪猛的一拍,地动山摇,冰层裂开吞没了不少傀儡又合上。 霜龙兴奋不已,身子偶尔探入冰层,再猛的向上撞,漫天的冰块和冰霜纷扬。 场面一度失控。 弗清念有些无语地别过脑袋,实在是不想承认这是自己召的龙。 眼见那些傀儡人被霜龙牵制住,弗清念便提剑直直向染川攻去。 染川此时已经变回了原来的灰影,他飘荡在冰层上方,面对弗清念的攻击不闪不避。 他慢悠悠开口。 “宿主大人的剑术很厉害。” “离开宿主大人的这段时间里,我有好好学习过您的剑。” “我用您的剑,杀了您,如何?” 话落,染川的身型再次变换,黑气沸腾后他变成了柯华清的模样。 他手持着一柄灰黑雾气凝结而成的剑,与攻过来的少女缠斗在一起。 染川一边打一边说话。 “当初就应该把你的声带也废了。”弗清念接了染川一剑,冷声开口。 打个架废话一大堆。 “宿主大人真令我伤心,好歹我们曾一起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 弗清念一剑斩出,闻言身子一顿,她抬眸看向“柯华清”,他脸上正挂着僵硬机械的微笑。 “美好?” 染川躲开攻击后点头,在远处僵硬地行了个礼。 “当然。” “我们配合的天衣无缝。” “您是我生命中遇见的最完美最强大的宿主,只是可惜,您不太听话。” 弗清念脸色彻底冷了下去,周身的气息有些暴虐,“你真该死。” 染川抬剑,起了一个与弗清念剑法一样的势,“宿主大人,您既然不愿意放我离开,那我就要杀你了。” “死在您最引以为傲的剑法下,已经足够幸运。” “其他的宿主可都没有这个待遇。” 话落,染川浑身的气势瞬间爆发,周身围绕着漆黑的力量,“真可惜啊,您无法修复灵魂,但我却可以快速恢复。” “您如今,已经没资格和我斗。” 弗清念看向他周身围绕的黑雾,握剑的手异常用力,指骨隐约发白。 又是恶气…… 苏清绮的系统上也携带着恶气。 她之前并没有从染川身上发现,想来应该是级别比较高,不需要用恶气来引导宿主做任务。 但他不使用恶气,却可以以恶气来恢复实力。 阴源,以此为生。 “恶气,是你们的本源?” “宿主大人真聪明。”染川顶着柯华清的脸说道,唇角的笑僵硬诡异,像是被设定好了一般。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哦。” 染川又落下一句后终于闭上了嘴巴,他身影在原地消失,下一瞬直接出现在了弗清念的身后。 破空声从身后传来。 弗清念转身接剑,但强行打开灵域又召了霜龙,终归是有些虚弱,她的动作慢了半拍。 剑刃擦着她的手臂过去,留下一道血痕,乌黑的恶气顺着伤痕钻进身体,转瞬间便将那块血肉腐蚀。 少女眼都不眨,借着转身的力道,反手就是一剑刺向了染川的腹部。 冰蓝色的光芒在剑身上闪耀,将染川身上划出一道伤痕。 他没流血,但那处有灰色雾气溢出,像是被火燃烧后的灰烬。 染川的喉间发出一声怪叫,身形瞬间向后掠去,他抬手捂住腹部,冰蓝的光芒在手指下肆虐。 不一会他身上笼罩的恶气就散了些。 弗清念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她抬手将胳膊上的伤冻住,接着剑光闪烁直接将那块被恶气腐蚀的血肉割掉。 鲜血瞬间将白衣染红,顺着纤细的腕骨向下滑落,一滴一滴地掉在冰层上,炸开一朵朵猩红血花。 染川费力地将腹部的力量清除,冲着弗清念怒吼。 “疯子!” 弗清念将伤口冻住,没再让它继续滴血。 “你第一天认识我?” “上一次你就该知道的。” 染川扣着腹部,那里还是隐约有细小的雾气溢散,他终于维持不住表面的礼貌,变得狰狞暴怒。 柯华清那张还算得上好看的脸在此刻显得无比丑陋可怖。 “我会杀了你,然后剥离你的灵魂,将你也炼制成傀儡,放心,您会是我喜欢的那个。” 染川低声邪笑。 轰。 一条龙尾甩过,直接将染川拍进了冰山上,砸出了一个大坑。 霜龙见状瞪着一双冰蓝龙眸回头,鼻子一耸吹出好大一口气,将弗清念的眉毛都吹白了。 “吼!” 它叫了一声,明显是在邀功。 弗清念面无表情地抹了把脸,把头扭到一边,懒得理它。 这龙简直蠢的出奇。 为什么她会召出这样的东西…… 霜龙见她不理,不开心地又吹了下鼻子。 弗清念再次顶着沾满雪花的眉毛一巴掌拍它头上,“在这样就把你塞回去。” “吼…吼吼!” 龙大叫,在地上翻滚,表示不服气。 “你真棒!” 弗清念咬牙切齿。 “吼!” 霜龙满意了,低下头,示意她上来。 弗清念:…… 心累。 被拍到冰山上的染川终于把自己抠了下来,他一个没有感情的阴源系统,现在居然要气疯了。 “蠢龙!我要剁了你!” 染川提着剑就向两人冲了过来,身影不停地瞬移逼近。 弗清念坐在龙头上抓着它的角,脸色苍白无比,染川身上的恶气极其精纯,如今正在身体里肆虐,她暂时无法处理。 染川跟疯了一样不停地攻击霜龙,抓着它的尾巴一剑又一剑的劈,很快霜龙那巨大的身躯就少了一截。 霜龙自然不会任由他打,巨大的身子不停翻滚腾起,尾巴上下左右乱甩,染川猝不及防地又被拍在了冰川与冰山中几次。 几个来回下来,整个灵域乱糟糟一片,全是大大小小的坑洞与龙的抓痕。 弗清念还在龙头上时不时放冷箭,每当染川好不容易站到霜龙身上,就被她一剑抽飞出去。 当再一次被霜龙顶到山上撞出一个坑后,染川彻底爆发了。 第155章 苍生安宁,吾之使命,纵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染川一声怒喝。 双手结印猛地向地面一拍。 刹那间,地面剧烈震动,冰层之下冒出无数黑雾涌动。 诡异邪恶的声音从深处传来。 接着,一条黑蛇破开冰层钻了出来,它的身躯异常粗壮,被浓郁黑雾笼罩,黑雾不断滚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黑蛇的身上满是脓包,有的脓包已经破裂,流出黑绿色的液体,将冰层腐蚀成一个个小坑。 它的头颅丑陋狰狞,倒三角的的脑袋上镶嵌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分叉的舌头从满是獠牙的口中探出,发出“嘶嘶”声。 “呕。” 霜龙吐了。 坐在龙头上的弗清念脸色也有些难看,显然也是被染川召的蛇恶心的不轻。 她觉得她突然就能接受霜龙的蠢了。 虽然蠢,但至少能入眼…… “呵呵……宿主大人,我也有坐骑了,和您的一样呢。” 染川站在黑蛇头顶,依旧是满脸僵硬的笑。 “吼!” 霜龙一口冰吐了过去。 龙脸上的鳞片炸起,爪子下的地面都要被抓烂了。 什么一样! 那是什么东西,居然敢跟本龙比! 侮辱谁呢!? 霜龙被气的团团转,就差开口说话了。 坐在龙头上的弗清念本身就受了伤,如今又被一颠一转,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头晕目眩。 她不自觉地松开了龙角,直接从龙头上滑了下去。 染川见状,身形瞬间从黑蛇头顶消失,化作浓郁黑雾奔袭到弗清念上方。 一柄黑剑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笔直刺向了正在下坠的人。 弗清念咳嗽了一声,费力压下体内作乱的恶气,强行稳住心神,在半空中极限翻身躲开了这一剑,接着飞速离开原地。 旁边的黑蛇和霜龙见两人打起来,也互相掐起了架。 染川一击未中,便又化作黑烟出现在少女身侧,黑剑横挥剑风呼啸,准备将她拦腰斩断。 他的速度极快,弗清念身形还未稳定,有些反应不及。 眼见黑剑即将刺中,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影子突然闪过。 染川直接从弗清念面前消失。 地面上砰的一声。 弗清念愣了一瞬,缓慢向下看去。 剔透的冰霜巨龙正死死把黑蛇按在地上,锋利无比的龙爪戳进了黑蛇的身躯。 黑蛇则用尾巴缠住霜龙,但霜龙的龙鳞竖起化作冰刺,把它刺成了筛子。 黑蛇吃痛,放开了霜龙,选择用尾巴抽它。 然后,就不小心把自己的主人抽到了地上。 弗清念在半空中沉默地看着。 霜龙呆住,黑蛇更是僵在原地。 气氛一下子陷入了诡异的宁静。 短暂地尴尬过去后,黑蛇尾巴下突然冒出一阵剑光,威力巨大,直接将黑蛇尾巴砍成了泥。 染川顶着满头的冰屑,从地底下爬了出来,脸色阴沉地几乎要滴出水。 “你、们、两、个!” “给老子滚一边去打!” 他怒吼一声,直接一掌将两只拍飞老远,一震地动山摇后彻底看不清身影。 “呵……现在就剩我们了……” 染川目光森然地看向半空中的少女,身上暴起黑雾,力量不断攀升。 弗清念咳了口血,脸色苍白,“你…污染了几个小世界?” 他的实力可以用恶气来恢复,但恶气哪有那么好找,如今能快速恢复那么多的力量,只有一种可能。 染川,主动散播了恶气,以污染的形式创造了更多恶气,以供他恢复。 “不多,也就十几个罢了。” “宿主大人也会在意那些蝼蚁的命吗?” 染川僵硬着嗓子回答。 弗清念抬手擦了擦唇上的血迹,眼眸深处浮起一抹冰蓝,她没回答,但人却直接攻了过去。 染川冷哼一声,拔剑相迎。 两人用的是同一套剑法,打的不相上下。 染川的剑法是模仿抄袭,并没有掌握精髓,但因有恶气加持倒是隐隐将弗清念压了一头。 弗清念强忍着体内恶气肆虐,指尖爆发出浓郁的冰蓝色魂力包裹长剑,她看准一个破绽,长剑一转,直刺染川心脏。 染川冷笑,侧身避开,反手给了她一剑。 少女眸若寒星,眼底的浅冰颜色比冰晶还要清透。 她不避不躲,剑身上的光芒大亮,朝着染川的要害就刺了过去。 染川惊了一瞬,想收手也已经来不及。 只听“噗嗤”两声,弗清念的肩膀被剑贯穿,鲜血喷涌而出,而她的剑也深深没入了染川的腹部。 弗清念忍着肩膀上恶气的侵蚀,用力将剑一搅。 “啊!……疯子!”染川痛呼,暗骂一声。 他一掌轰出,少女连人带剑飞了出去。 染川站在原地,腹部冒着纯粹蓝光,那蓝光不停吞噬着他周身的恶气,没多久他的腹部就烂了一个大洞。 弗清念借着掌风向后退去,长剑向地面一扎,缓慢停住了身体。 她半跪在地上,肩上的血不停地淌着,一身白衣没一会就染红了一半。 肩膀处的黑雾不断腐蚀,一片血肉模糊里隐约有金色光芒忽明忽暗地亮起。 弗清念唇边血液蜿蜒流淌,她抬手擦了擦。 又流出一股。 又抬手擦。 继续流。 擦。 流。 弗清念不擦了,一巴掌拍到地上,厚重的冰层上留下一个掌印,裂缝炸开。 系统:惊恐.jpg 宿主不会要死了吧…… 系统在空间里颤抖。 如果它是一颗蛋,那它现在蛋黄都要摇匀了。 怎么办怎么办…… 它现在该做点什么? 前有狼后有虎,难道它的统生就到此为止了么…… 不行不行,要冷静! 系统猛吸两口气,强行镇定。 现在的局面很清晰,宿主和阴主之间必定要斗个你死我活。 阴主是它板上钉钉的敌人,根本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而宿主……是潜在的,极有可能弄死它的危险人物。 不论这两人谁赢了,它的下场都不太好,但如果非要选一个的话…… 它肯定选宿主啊! 宿主不仅和它有同一个敌人,如今更是没有解绑,他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如果宿主死了,它就会落到阴主手上…… 系统不敢想了。 越想感觉自己死的越快。 一定、一定不能被阴主抓到,一旦落到他们手里,势必就会让他们的力量更加强大,到那时…… 就是一场更大的灾难。 抹杀阴源虽说不是系统的工作,但如今遇到了,它怎么可能放着不管啊! 况且现在阴主这么弱,宿主看起来又很牛的样子,它努力努力说不定就把这个大魔头消灭了。 清除异类是它们的使命,抹除阴主更是凌驾于一切任务之上,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去完成的事情。 它虽然贪生怕死,但所有系统出厂时就被打入了一条规则。 苍生安宁,吾之使命。 纵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第156章 雪白的天地间,火焰与冰川相融,人与妖相拥 所以…… 这下真要拼了! 【宿主你一定要记得我的好啊!】 等一切结束了,希望宿主看在它这么尽心尽力的份上,能放它一条狗命 【发布任务:活着】 【任务完成】 【发送奖励:太平聚灵丹,愈伤凝元气,清风止血草,灵韵生肌花,金缕续脉藤……】 系统噼里啪啦跟报菜名一样疯狂播报。 数个冒着乳白色光芒的球体出现在半跪着的少女身边。 弗清念看着突然出现的光球愣了一下,所有光球趁她愣神的功夫全部飘进了她的身体。 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肩膀与胳膊上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弗清念疑惑地眨眼,还没反应过来耳边又传来一道尖叫声。 【宿主别发呆了啊啊啊啊啊!阴主来了!!】 弗清念终于回神,一柄黑剑已经飞到眼前,她就地一滚,避开了攻击。 轰隆一声,刚刚地面被劈开一条缝隙,缝隙周围正不断冒着黑气。 【偷袭!臭不要脸!】 系统骂骂咧咧。 弗清念从地上站起来,看向浑身冒着黑气到染川。 他脸上僵硬的笑容终于消散,面孔黑漆漆一片,诡异无比。 “宿主大人,该送你上路了。” 【送你***送,你******,****!】 【不知道反派死于话多嘛!叫叫叫!】 【宿主快抽死他!】 弗清念揉了揉耳朵,努力甩掉脑海里刺耳的提示音。 “你吵死了。” 【……】 不好意思没忍住。 任何一个系统看见阴源都会忍不住骂两句,何况还是阴主。 【宿主您打,您打,我静音】 系统谄媚无比。 弗清念握了握剑柄,身体上的伤虽说好了,但恶气却顺着伤口钻进体内,系统给的东西没办法祛除。 真是麻烦…… 直接把灵域毁了好了,一起死掉省的那么多事。 暗中偷听心声的系统: ?° ?? ?° 【振作啊宿主!你死了我怎么活啊,宿主!】 【你别这样,我害怕】 不是这人怎么这样,刚刚都要被打死了都不服输,现在伤好了怎么就想死了。 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弗清念被系统的声音唤醒,深吸一口气,指尖触碰眉心,冰蓝光芒闪烁。 心底那些被恶气所影响的负面想法缓缓平息。 她抬起剑直接向染川攻了过去。 弗清念打的非常激进,一剑换一剑。 饶是实力恢复了大半的染川,也遭不住这样的攻击,一时间被打的很是狼狈。 染川恼怒:“你非要跟我同归于尽嘛!” 弗清念又给了他一剑,冷笑,“你不配。” 只见刚刚还满身伤痕的少女周身白光一闪,伤势就全部恢复。 被捅了一身剑窟窿的染川:? “怎样你才能放过我,我们可以交易,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染川不断躲避着弗清念的攻击,一边急切大吼。 他的身体在弗清念自杀式的攻击下越发狼狈凄惨。 弗清念不为所动,白衣已经被血浸的通红,每一次攻击都能甩出一大片血水。 “要你的命。” 染川:“我们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要你宁愿自损神魂都要杀我?” “你如今已经有了新的生活,为什么还要死揪着我不放!” “在这样打下去你会魂飞魄散,彻底消散于六道之中,你就不怕死吗!” 弗清念手顿了一下,但也只有一瞬,又接着攻击,“废话太多了。” 染川见她完全不为所动,心里愈发暴躁,“疯子疯子疯子!” “想要玉石俱焚?不、可、能!” “我今日偏要在你的灵域里亲手斩神!” 染川双目通红,漆黑的脸无比狰狞,隐约与他本体青面獠牙相似。 他抬手将周身的黑雾注入长剑,接着一跃而起,双手持剑,在半空中猛地挥下。 黑色剑气在空中划出诡异而玄奥的轨迹,直逼弗清念。 【宿主快跑!】 弗清念看向半空中的染川,他彻底变回了原型,没有黑雾的遮挡,一览无余。 支离破碎,千疮百孔,像是由垃圾堆里捡的东西随意拼凑出来的身体。 现在,是杀他的最好时机。 一身血衣的少女眯了眯眼,忽视系统的话,迎着黑色的剑气就冲了上去。 系统:!!! 有没有自毁按钮,它现在想死一死。 阴主说宿主是疯子真的没说错,那一剑就是瞎子都看得出来不能硬碰硬。 宿主不会真的要去同归于尽吧…… “轰!” 一声巨响响彻天地,整片冰灵雪域都为之震颤。 冰雪裹挟着血色炸开,烟雾四起。 那分不清天地的灵域突然有金光闪烁。 厚重的云层里,金线层层叠叠,缓慢地向下压缩。 “啊!” 一声惨叫传出,接着一颗丑陋头颅从烟尘中滚出。 赫然是染川那青面獠牙的头。 那还未散尽的冰烟中突然冒出冲天的火光,将遮挡视线的一切烧尽。 亘古无垠的冰原上燃起红火。 生机的色彩在荒芜中盛开。 冰川之上。 炽火之中。 红衣男子抱着一身血色的少女,金色眼眸里印着火光和少女苍白的脸颊。 他轻声开口。 “念。” “我可以帮你的。” “为什么不要我呢?” 他兀自说着,无人回应。 静。 唯有一点火焰灼烧冰层的声响, 男人怀里的少女面色苍白,一柄黑剑洞穿心脏,血液顺着伤口流淌。 冰冷的人连血都是凉的,但此刻对北灼言来说,没有比那血还要滚烫的东西。 一滴,一滴。 烫破肌肤,点燃心脏。 疼。 是心在疼。 “念,醒醒。” 北灼言垂眸,眼尾通红。 他俯身,与少女额头相贴。 “求你了。” 雪白的天地间,火焰与冰川相融,人与妖相拥。 似乎是他的话感动了上苍,无数光球突然出现。 一颗又一颗的没入少女的身体。 没多久,她心口的血液就停止了流淌,脸色也渐渐好转了起来。 系(上)统(苍):疯子!都是疯子! 怎么不把它家底搬空啊! 草! 弗清念终于在系统的不懈努力下睁开了眼睛。 视线模糊中,她看见了一双眼睛。 红彤彤的,但又是金色。 真是奇怪的搭配。 她眨了眨眼睛,那双眼眸慢慢离远了些。 接着,她看见了无数烟花在那双眸里炸开。 亮晶晶,金灿灿,红彤彤。 有点,好看。 第157章 活得好好的,别给我哭丧 “念,你醒了。” 说话的人声音生涩彷徨,仿若紧绷的琴弦在冷水中泡了一夜又一夜,奏起时满是哽咽的音调。 弗清念眼前不再模糊,她终于看清了那双红的吓人的眼睛。 北灼言看见她醒来,只觉得心脏的疼痛稍稍缓解了一些,但目光扫过她心口时又重新泛起。 眼眶不自觉的又肿又酸,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掉出来,他眨了眨眼,却空无一物。 “咳咳……” “活得好好的,别给我哭丧。” 弗清念在他怀里转过了头,避开了那双红的跟兔子一样的眼睛。 和这妖相处越久,越发觉得他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 比如现在,他居然要哭了。 如果不是木头不会掉眼泪,就以他那可怜巴巴的模样,估计得掉不少泪。 大概能把她淹死那么多吧…… 嗯…… 她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弗清念定了定神,重新把头转回去。 “帮我拔剑。” 她身上还戳着染川的剑,那上面的恶气正不停地往她身体里钻。 虽说北灼言这具凝神木的身体可以吸收恶气,但染川的恶气相当猛烈,一时半会无法去除,只能镇压。 北灼言一僵,看向贯穿少女心脏的黑剑,他缓慢地抬手放到剑柄上。 握住。 弗清念闭眼等着,但却迟迟没有动静。 她迷茫睁开眼睛。 就见北灼言的手安然地放在剑柄上,一动不动,仔细看便能发现他在抖。 “拔剑啊,你在等什么?” 北灼言侧眸看向她,绯红的眼尾低垂,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会疼。” “你会疼的。” 弗清念愣住。 那双金眸里的情绪浓郁而真诚,像是世间最烈的一把火,将她的视线烫的后退。 弗清念垂下眼帘,长长的睫羽盖住眼睛,她静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不疼。” “没关系的。” 北灼言还是没动,手抖的厉害。 弗清念轻叹:“不拔出来才会疼。” “快些吧。” 北灼言闻言终于动了。 但他没有拔剑,而是徒手握住了剑柄,细小的火花在指尖跳动。 咯哒一声。 少女心口的长剑断开。 北灼言如法炮制的将她背后的那一截也熔断,至此她的心口便只有一小截断剑。 他轻轻捏住剑刃,指尖发白,眉头紧巴巴地皱着。 “你…忍一下。” 弗清念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好。” 北灼言深吸一口气,双眼紧闭将头转到一边,指尖一用力,那片断剑被迅速扯出。 冰凉的血液四溅,血珠飞到男子白玉般的脸庞上,连睫毛上都挂着几滴。 “唔…” 少女闷哼一声。 北灼言立刻睁眼回望,睫毛上的血珠顺着眼角滚落,乍一看仿佛是流了血泪。 “念…” 弗清念抬手在心口点了几下,护住心脉,这才有些无力地抬眸。 “没事了。” “一点都不疼。” 她说着,然后突然剧烈咳嗽,猛的吐出一口血。 北灼言瞪大眼睛,脸上满是慌乱,他连忙抬手擦她嘴角的血迹。 “你骗人!” “咳咳咳……” 弗清念咳了一会就不咳了,语气相当平静。 “我没有。” “我已经好了。” 北灼言眼眸通红的瞪着她,脸上写着大大的两个字──不信! 弗清念直接从他怀里爬了起来,坐在地上,她摸了摸心口,那里的伤正快速愈合。 系统:呵呵,就喜欢从阎王手里抢人。 弗清念放弃解释,选择岔开话题: “你是怎么进来的?” 北灼言被突然转换的话题给搞愣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回答,“我是……” ──轰! 爆炸声起,烟雾弥漫。 “呵……居然有闲情雅致聊天,就这么看不起我?” “宿主大人不会以为砍下我的头就能杀了我吧……” “天真!” 染川顶着没有头的身躯从地上爬了起来,被砍断的脖颈处伸出触手,几个呼吸便重新凝聚出一颗新的头来。 但他的身形却淡薄了几分,不似往前那般凝实。 烟雾散尽,北灼言将人死死护在怀里,单手握剑横在身前。 暗红的长剑嗡嗡作响,一副守护的姿态。 染川见状:“哟,这是……救兵?” “宿主大人怎么突然想开了,居然开始养起小白脸了?” 北灼言金眸竖起,额上隐约露出断角,他抬剑,火焰腾起而后劈向染川。 染川嗤笑,随意躲开:“啊……居然还是只妖……” “原来您喜欢这种类型的啊,怎么不早说,早点告诉我,我就给您找这种类型的做攻略任务了。” “若是您还愿意,我们可以再次绑定,我可以带着您品尝不同的妖的滋味,您觉得……” 嘭。 染川话音未完,身体突然像是被什么捏爆了一般炸开。 不远处,红衣男子怀里的少女探出手,掌心合拢,风拂过,将遮住她眉眼的发丝吹开。 一双冰蓝瞳色的眼睛露出,宛若神明赐福般的纯粹透亮。 弗清念静静望着,染川炸开的位置黑气弥漫,正在缓慢地凝结,一抹人影又悄声出现。 她松开掌心,将北灼言禁锢她的手推开,站了起来。 北灼言连忙起身扶住,低头看着她说道: “我去杀他。” 话落,他转身离开,捏着剑向黑影方向冲去。 他没看见,身后的少女肩膀上的金线亮起,接着缓慢攀爬。 像爬山虎一般一点点向上,布满了她的侧颈,忽明忽暗地闪烁。 弗清念站在原地没动,她抬头看向天空,繁复的金线从云层中探出,向下压迫。 她轻喃:“只用了那一点点的力量就要撑不住了吗……” 她抬手点了点虚空,云层突然变厚了几层,将冒出头上金线又遮盖住。 少女眼底的蓝与侧颈上的金线一并隐退,仿佛从未出现。 她抬手,再次凝了一柄剑,加入了战斗。 相同的红衣,如出一辙的剑法。 剑起,寒芒乍现,恰似星芒划过。 剑落,冰霜与赤火四溢,相克又相生。 一人一妖,在此刻居然配合的异常默契。 染川刚凝聚的身体再一次被打碎,接着重组。 死去又复活。 仿若永无止境般。 他不停躲避着两人的剑,嘻笑:“哈……打不死怎么办呢……” “这样的攻击对我无效啊……” “宿主大人,既然都开了灵域,为什么不敢动用魂力呢?” “你在害怕什么?” 第158章 他抱住她,在刀剑相触的前一刻 “啊…让我猜猜……” 染川装模作样地摸了摸下巴,一边和北灼言过招,一边不停向上飞。 “我猜…是您的诅咒要压不住了吧……” “那样浩瀚的魂力,却无法动用,真是可惜啊……” 北灼言闻言一愣,看向身旁面色苍白的少女,她没说话,但攻击却越来越凶。 似乎异常急切地想要结束战斗。 “念……” 弗清念身体隐约颤抖,额上的汗珠细密,“杀了他。” 北灼言回神,竖起的金眸杀气汹涌。 “好。” “我会杀了他。” 男子竖起手指贴近额头,一枚印记在眉心闪烁一瞬后消失,一朵黑蓝色火焰凭空出现,漂浮在身边。 灼热的温度几乎扭曲空间。 北灼言抬剑戳向火焰,长剑转瞬间便被包裹住。 他翻转手腕,一剑斩出,火焰包裹着剑气袭向染川。 染川不紧不慢地避开,依旧喋喋不休: “啊……看起来好厉害,可惜你不打到。” “真弱。” “作为宿主大人的男宠,你也太弱了,不如你把她还给我,我带她找个更厉害……” ──呜。 一道鬼哭声打断了他的话。 下一瞬,被染川躲过去的黑蓝火焰凭空出现在他面前。 火焰张开大嘴,一口咬下。 “啊!” 染川一声惨叫,他的胳膊直接被火焰吞噬,周身的黑气瞬间消散了许多。 他的身形化作黑雾,转瞬离开原地,接着出现在了更靠上的位置。 染川那张鬼脸上此刻隐约透出惊惧,他声音颤抖,“鬼幽蓝火!” “怎么可能……你怎么会有这个火!” “这不可能…它怎么可能会出现在……” ──呜! 又是一声哭嚎,蓝火再次出现在他身侧,一口咬下。 染川猛地推出一掌,精纯的恶气瞬间将蓝火包裹住。 极恶之气与火焰撕扯着。 北灼言瞥了眼,再次抬手触碰额头,又召了一朵火焰如法炮制攻了回去。 染川惊恐:“青冥火!” 他连忙躲闪,但身后却出现了一个人影。 弗清念抬手,长剑染着冰蓝色泽,笔直劈下。 瞬间,染川再次被打散。 北灼言看着散开上黑雾目光微怔,他不自觉地靠近。 黑雾再次凝聚成型,染川又一次复活。 他看着冲向自己邪肆危险的男子,目光满是惊讶。 “你是……” 北灼言身子顿了一下:“你认识我?” 染川盯着他手里冒火的剑,没有立刻回答。 北灼言拧眉,懒得等他说话,直接飞身上前,长剑上燃着青冥火斩下。 染川看着青色火焰寒毛直竖,调动全身力量逃窜。 火祛邪祟。 以恶气这种至恶至邪的东西为本源的他,最怕的就是火。 于是,偌大的灵域里就上演了这样一幕。 浑身包裹着黑雾的人形生物不停乱窜。 俊美妖冶的红衣男子执着冒火的长剑在后面追。 白衣染满血色的少女踩着剑飘至半空拉弓射箭。 染川跑了几圈后突然停住。 “等等!” 他站在最接近云层处,身上插满了弗清念射的冰蓝色箭矢。 北灼言冷若冰霜,无视他的话,一剑挥出。 “我认识你!” 青色火焰长剑停在了染川脖颈处。 北灼言紧紧盯着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说完。 染川顶着男人额上的断角,脸上扯了一抹笑。 “你是……” 他顿了一下,脸上的笑愈发诡异。 北灼言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染川道:“你是尊上……” “一直要找的那只妖啊。” 断角,金色瞳眸。 世间诸般火,皆为他所用。 染川声音兴奋,语气很是熟稔:“原来你在这里,尊上可找了你好久。” 北灼言有些愣,金色的眼眸浮起茫然,他询问: “尊上……是谁?” 染川手中缓慢凝聚起恶气,化作一个漆黑的爪子。 他缓慢开口回答:“尊上是……” “要杀你的人!” 话落,他猛地抬手,漆黑利爪抓向天空。 云层被撕碎,密密麻麻的金色纹路暴露。 与此同时,北灼言也一剑斩下,火焰将染川吞噬。 染川面孔狰狞,惨叫中透着笑。 “宿主大人,你又失败了。” “诅咒,真是个好东西。” 北灼言眼眸里浮起慌乱,他猛的回头。 金线组成的天空下,血色衣袍的少女直直坠落,墨发扬起的瞬间,脖颈上的金色纹路显眼刺目。 北灼言顾不得其他,连忙冲向少女。 被火焰点燃的染川声音沙哑,他嬉笑着开口:“想救她?” “太晚了!” 地面上那个被弗清念斩下的头颅突然飞起,黑雾蒸腾间变换成一把大刀,直直刺向她。 染川周身黑气沸腾,缓慢扑灭了身上的火焰。 他抬手,朝着北灼言的后背也扔了一柄剑。 大刀飞的很快,但北灼言还是先一步赶到。 他抱住她,在刀剑相触的前一刻。 轰隆一声,炸开烟尘。 两个人影从半空中跌落,砸进雪层。 染川叹息一声:“真是一对苦命鸳鸯啊……” 他摇摇头,嘴角又挂起了僵硬的微笑,缓慢飘向了地面上的两人。 厚厚的雪层里,北灼言抱着少女,头上沾满了雪花,他轻轻摇晃着怀里的人。 “念。” 弗清念脖颈上的金纹闪烁,她抬眸,看向北灼言。 他身后的天空金线密布,和他微红的眼眸是同一种色彩。 金色,是困住她的诅咒,也是他的眼睛。 弗清念轻声开口:“别看我。” 北灼言愣住,微红的眼眸里有些不知所措。 弗清念:“别用你的眼睛看着我。” 北灼言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移开了视线,看向一边。 染川从不远处走来,他身上的黑气如今已经无法包裹住他的身体。 扭曲变形的躯体暴露在空气中。 他拍了拍手,为这出好戏鼓掌,“宿主大人真狠心,这样对他是不是有些残忍啊。” “他可是救了你,还为你断了一条胳膊呢。” 弗清念微愣,看向北灼言的肩膀。 那里衣衫碎裂,切面光滑平整,露出木质的内里。 他的确,少了一条胳膊。 北灼言抱着弗清念的胳膊紧了紧,金眸缩的更紧,他凶狠地盯着染川。 染川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想杀我?” “你只剩一条胳膊了,你是要拿剑,还是要抱她?” “抱着她可就没办法拿剑,不拿剑就没办法保护她,这真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你要怎么选呢?” 第159章 我只是人偶,人偶不会死的 染川幸灾乐祸地站在原地,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攻击两人。 他最喜欢让濒死之人痛苦绝望,他们身上产生的恶气最是美味。 北灼言没松开手,反而抱的更紧了一些,他额间的印记微弱地亮起,并不显眼。 “你真吵。” 少女有气无力地声音响起。 弗清念缓慢抬起手,指尖向下一点。 还在幸灾乐祸的染川砰地一声跪下,像是被什么重力压下一般。 他的身躯佝偻,几乎要以额触地,宛若在磕头。 染川不断地反抗着身上的力量,他阴沉沉地开口:“诅咒已现,你这样又能坚持多久?” “上次你就因这诅咒败给我,如今也不会改变。” “历史,将再一次重现。” “宿主大人,诅咒一日不除,你就永远也别想杀了我。” 话落,染川背上的力量更强,他的头重重嗑下。 但他不仅不怒,还笑出了声,“真可怜,身为灵域的主人,明明可以轻易掌控一切,但如今却反被灵域里的东西限制。” “真是好奇,到底是谁给你下的诅咒?” 染川盯着眼前白茫茫的雪,眼里闪烁着浓厚的兴趣。 那样强大的灵魂,若不是那个诅咒出现,他早就被她杀了,根本不可能活下来。 弗清念脸色苍白,抬起的手有些无力。 天空中的金线一层层下压,她身上的金纹也一点点攀爬,有一根已经越过了脖颈,爬上脸颊。 珠玉般的脸上金线闪烁,像是美玉被摔出了一条裂纹。 北灼言看着那纹路皱起眉,他将人往怀里塞了塞,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缓慢扯下。 “停下来。” “念,停下。” 弗清念猝不及防被拽了一下,手上的力量消散,染川趁机站起来。 他没在犹豫,一掌轰出,果断狠戾。 弗清念刚要抬手,但手腕却被北灼言紧紧捏着。 她挣了挣,没挣脱,反而又被他往怀里按了按。 男人额间印记闪烁,伴随着一声响亮的鸣叫,一只浑身燃着火焰的巨鸟出现。 袭来的攻击直接被它吞噬。 染川被巨鸟身上的火气笼罩,他猛地向后逃窜,眼里满是震惊。 “凤凰……真火。” 怎么可能…… 这只妖可以使用世间之火,但也只能是如今还存在的。 可凤凰……早就死了。 北灼言语气冰冷,命令道:“杀了他。” 火焰凤凰一声长鸣,甩着长长的尾羽攻去。 见它暂时拖住了染川,北灼言才松了松手,他看向怀里的人,眼眸寸寸扫过她的脸,在颊边的金线上停住。 “这个给我。” 弗清念有些迷茫:“什么?” 北灼言手臂用力,将怀里的人扶起来,因只有一只手,有些不太适应,还踉跄了一下。 少女被揽着腰扶起,跪坐在雪地上,北灼言也同样跪坐着。 男人以膝撑地,向前挪了几步,他的身形高大,靠近后几乎将人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 北灼言略微俯身,抬手抚上少女的脸,指缝间还夹着她几缕黑发。 他摸了摸她脸上那一条金线,嗓音有些哑: “这个诅咒,给我。” “人偶的身体限制住了修为,凤凰火很快就会消失,坚持不了多久。” “把这个诅咒给我,你去杀他。” 男人俯下了身子,所以弗清念不用仰头就可以看见他的眼睛。 脸上的手很轻,抚摸时是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并不难受。 甚至有些……温暖。 是让人贪恋的舒服。 但她还是后退了些,避开了他的手。 “不……” “我…给不了。” 北灼言掌心一空,手就这样悬着,他顿了一会才放下。 “可以的。” “上次在树洞里,它来过我身上。” 弗清念呼吸一轻,脑海里浮现起那一日的场景。 一直禁锢她的诅咒第一次离开她,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足够让她……记忆深刻。 甚至,在诅咒回来后,可以感受得到。 它,变弱了。 哪怕,只有很少很少一点。 但的确,变弱了。 少女许久没回话,北灼言又向前移动了些,属于他的气息将人包裹。 他抬手握住了少女的手,接着再次低头靠近。 “念,火要消失了。” 弗清念不自觉地缩了缩指尖,想要后退,“你会死的。” 没人能承受住那个诅咒,他也无法抵抗那样的痛苦。 北灼言握紧了她的手,没让她缩回去。 他抬起她的手,低头以额触碰她的指尖。 少女极寒地狱般的灵域里,断了一只手的妖低下头,滚烫的眉心触碰她冰冷的指尖。 沙哑的嗓音里是无比的真诚。 他说。 “我只是人偶。” “人偶不会死的。” 弗清念只觉的指尖发烫,烫的她有些难受,她迟疑了片刻,最终没有后退。 漫天霜华里,少女托起红衣男子的头,冰冷指腹触碰着他的眉心。 金线从指尖开始移动,一寸一寸地离开少女的身体,没入妖的体内。 天空中存在了很久的金线,在此刻消隐。 当最后一缕金线消失,弗清念移开了手,捧起北灼言的脸,那张堪比神裔的脸上,金色细线爬满了他半个脸颊。 “我很快就回来。” “你等等我。” 北灼言抬手握住她的手腕,轻轻扯下,将她向后推了推。 “好。” “我…等你。” 他说话有些慢吞吞的,气息略微不稳,但表情却十分平静,似乎那些诅咒并没有给他带来影响。 弗清念抿了抿唇,没在浪费时间,起身离开。 北灼言看着她的背影一点点消失,他终于忍不住地闷哼出来。 身子控制不住地向前栽倒,扑进雪里。 柔软的雪花被砸起,一片片落到男人身后的发丝里,仿若白头。 北灼言忍不住地蜷缩起身子,气若游丝般轻喃。 “念……” 好冷。 是从皮肤到血液,从血肉到骨髓,从肉体到灵魂,都被冻僵的冷。 在那样的感受之下,任何情绪都被掩埋,仿若一只徘徊在人间的幽鬼。 原来,她一直承受的是这些吗…… 北灼言开始咳嗽,每一次吐息都像是含了块冰。 很疼。 连他都难以忍受。 那种感受似乎比撕裂灵魂还要更疼一点。 北灼言眼前开始模糊,乱七八糟的画面飞速闪过,他一点都没看清。 诅咒上的阴寒一点点钻进灵魂,他闭上了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北灼言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死了。 “哥哥!” 一声稚嫩清脆的孩童声在耳畔响起。 “哥哥,你不要睡觉啦,快来陪我玩。” “哥哥……” “哥哥你怎么老睡觉,我要生气了!” 女孩甜美软糯的声音一声又一声地响起,阴寒的气息陡然消失,转化为另一股神秘浩瀚的力量。 那股力量很强大,它不停冲刷着筋脉,很疼,但没有恶意。 北灼言睁开眼睛,眼前却已经不是那片纯白雪域,而是一片漆黑。 第160章 女人心,海底针 他有些茫然,想起身,但身体却像是被什么禁锢住了,无法移动。 “哥哥你醒啦!” 女孩清脆的嗓音又响起。 北灼言眨了眨眼,眼前的黑暗里终于出现了一抹色彩。 是白色的。 是一颗,白色的蛋。 她现在正在他的面前滚来滚去,银铃般的笑声响起。 北灼言呼吸一滞,来自灵魂上的亲切与归属感涌上心头。 他不自觉地向前挪动,触碰到她的瞬间,他下意识地开口:“妹…妹。” “阿……妹。” 雪白的蛋拱了拱,笑嘻嘻地开口叫他: “哥哥!” “你终于醒啦,我等你好久了,下次再这样,我就跑到一个你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北灼言闻言心脏突然一阵刺痛,他近乎颤抖着开口:“不……不要。” “别走……你一定不能,离开我。” “阿妹,你不可以乱跑。” 雪白的蛋摇摇晃晃:“哦……那你下次不许醒那么晚了,要记得陪我玩。” 北灼言点头,他想伸手摸摸她,却依旧是被束缚的感受。 他慢慢收了手,没在意这一点,有些愉悦的开口:“好。” 原来……他有家人。 他有一个妹妹。 真好。 可是,她现在在哪里呢…… …… 轰! 一抹黑影从半空砸向地面,冰层被打出一个巨坑。 染川躺在地上,身体支离破碎,周身围绕的黑雾全部消散。 他惊恐地看着缓步走来的人,嗓间发出嗬嗬的吐气声,却吐不出半个字。 走来的少女穿着一身被血染的几乎看不出来原本颜色的衣服,眼眸冰蓝,冷漠至极。 弗清念走到鬼面头颅面前,抬脚踩住,她略微俯身,发丝垂下被她随意甩到身后。 “终于把你的声带废了。”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一定要杀你吗,现在我就告诉你答案。” “因为,我最讨厌,被控制。” “你,不该绑定我,更不该控制我做任务。” “如今被人掌握生死的滋味如何?” 染川瞪大双眼,那张恐怖的鬼脸更加狰狞可怕。 “嗬嗬……” 他想说点什么,但却无法发出一个音调。 系统: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好像有点要死了。 它好像也让宿主做任务来着。 宿主现在强的可怕,没了那个诅咒,她打染川就跟呼吸一样简单。 就随便伸手点了点,最强的阴主就被打成了残废,身体也被碎成了渣。 那要是宿主打它…… 系统倒吸一口冷气。 要不然……晕一下?晕过去就可以实现时间跨越了,直接跳过这一段。 系统摸了摸下巴,越想越觉得可行,它在空间转了转,在角落里摸出一块板砖。 砰。 系统晕了。 两秒之后。 系统醒了。 它一脸期待地看向外面。 没有任何变化。 宿主依旧狂酷拽地踩着阴主的头,周身依旧是吊炸天的气势。 系统:微笑.jpg 有些时候,活着不如死了。 弗清念漠然地看着脚下的孤零零的头颅,大仇得报本该高兴,她扯了扯嘴角,却没笑出来。 少女慢吞吞地将脚收了回去,染川的头颅瞬间爆炸,灰飞烟灭。 一颗近乎漆黑的光球显现。 弗清念伸手捏住,随意看了两眼后突然开口: “好像还有一个没有处理……” 系统:!!! 【宿主我们打个商量……】 【危险!危险!】 【未知力量正在攻击……】 【未知……攻击…】 系统空间不停闪烁着猩红光芒,无数条裂缝出现。 系统:…… 算了,它放弃挣扎了。 少女的身体上冒出微弱的光芒,没多久一颗散发着乳白光芒的球体出现。 它漂浮在半空中,白光都遮不住它颤抖的身体。 【宿…宿主啊……那个……嘿嘿…】 【嗯……嗨?】 白色光球讨好的点了点头,声线极其颤抖。 弗清念冷漠地看着它,没说话。 系统:汗流浃背了。 【宿主啊,好歹我……刚刚…尽心尽力救你了是不……】 【放…放过我呗?】 系统紧张等待,只觉得这一刻漫长到了极点。 要杀要剐起码给个信啊,不说话光盯着是什么意思。 准备用眼神杀死它嘛? 女人心,海底针。 【嘿嘿……宿主…呜!】 弗清念抬手直接捏住了白色光球,将黑球和白球一同举到眼前。 她指尖略微用力,两颗球同时被分解离析。 系统惊恐,系统挣扎。 【不要啊宿主!呜呜……】 完蛋了……这下真要死了…… 弗清念一点一点破解系统与阴源身上的禁制。 白色光球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弱,最终缓慢停止。 在系统身上最后一层封禁被破开的前一瞬,一道极其冰冷的机械音响起。 【检测到小世界不明力量试图窥探……】 【申请总部亲临】 【审批通过】 【1815号系统将被接管】 【接管者:最高执行首席】 机械音结束的一瞬间,少女手中半死不活的系统突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 弗清念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系统趁机逃脱。 弗清念掌心一空,她立刻反应过来,抬手就将逃窜的光球抓了回来。 “嗯?” “你……” 少女刚吐了一个音节,光球再一次大亮,强大的力量在掌心跳动。 刺痛让弗清念迅速将它丢了出去,眼里浮起疑惑与茫然。 这个系统……怎么突然变强了? 光球趁她愣神的瞬间,突然猛的攻向她……的手。 握着阴源的手。 光球的速度快的惊人,等弗清念反应过来,手中的灰黑球体已经消失不见。 她茫然地看向空空如也的掌心,再抬头就发现白色光球张开了嘴巴。 接着,一口把阴源吞进了肚子,消失不见。 弗清念缓缓瞪大了眼睛,下一瞬就出现在了光球旁边。 她伸手抓住了半空中的系统,耳边传来一道声音。 【任务完成,回归总部】 机械音落下,白色光球瞬间失去了所有色彩,变成了一颗白色的珠子。 弗清念紧紧抓着手中的珠子,眼眸沉郁冰冷。 有人……在阻止她探知真相。 弗清念沉默了片刻后突然轻笑:“真有趣。” 她闭上了眼睛,掌心蓝光大盛。 纯白雪域里突然开始飘起了大雪,彰显着其主人的怒气。 大雪纷飞,朔风凛冽。 白雪模糊了少女的眉眼,鸦色的睫羽轻颤。 不久后,那浅色的唇突然弯了一下。 “找到你了。” 第161章 时空裂缝 世界某处角落里,极远的边界处。 某个布置奢雅的房间中,一个男人缓缓睁开眼睛,他安静地坐了一会才彻底清醒。 男人抬手挥了挥,眼前便出现了一个光幕。 光幕的画面里一片纯白,只有一个少女现在其中。 她笔直地站在风雪之中,紧闭双眸。 容景静静地看了一会后便抬手准备撤下光幕。 但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找到你了。” 他手中的动作一顿,再次看向了光幕之中。 眉眼清冷的少女睁开了眼睛,刚好与他隔着光幕对上了视线。 容景一愣。 下一瞬脑海一阵巨痛袭来,一双冰蓝瞳眸在眼前放大。 “噗!” 容景突然吐了一口血,脸色瞬间苍白无比。 他死死捂住胸口,眼里满是震惊。 “怎么会……” 砰的一声,光幕突然炸开,纷纷扬扬的粉末从眼前飘落。 容景呆呆地看着,脑海一片空白。 就在他愣神的时刻,他面前的空气开始扭曲,像是要承受不住某种力量般,被缓慢撕碎。 一条裂缝凭空出现。 容景低喃:“时空……裂缝……” 他呆滞了片刻后又是一声惊呼。 “时空裂缝!” 就在他说话间,裂缝已经变得极大,罡风从中吹出,将他所在的房间吹的乱糟糟一片。 漆黑的裂缝里伸出一只素白的手,扣住了裂缝的边缘。 接着,黑发与染血的衣角先一步被吹了出来。 容景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他颤抖的伸出手。 “不……” “你不能过来!” 扶着裂缝的手略微顿了一下,接着从漆黑的缝隙里传来一声轻笑。 “偷了我的东西,还不允许我来找么?” 话音落下,缝隙裂的更大,一只脚迈了出来,连带着一阵细雪飘落。 容景被这一幕惊住,他连忙站起来,“不!我没拿走,它还在你手里。” 少女声音略哑:“嗯?” 容景趁她停顿的片刻,掌心浮起乳白色光晕挥向裂缝。 漆黑的缝隙瞬间变小了些,那只脚也退了回去。 容景见状加大了掌心的力量。 “只会偷袭么……是不是有些太过无礼了?” 少女微冷的声音从缝隙中传来。 容景忽视她的话,继续关闭裂缝,漆黑的缝隙越来越小。 灵域中。 弗清念看着眼前几乎要消失的缝隙,她缓慢抬起了手,一剑斩出。 撕拉一声。 一条更大的裂缝被打开。 “噗……” 容景后退两步,猛的吐了口血,他震惊地抬头。 弗清念隔着漆黑缝隙与他对望,她提着剑迈步向前,一步一步走近。 容景不自觉地后退两步,“停下!” “你不能过来!” 弗清念轻笑:“为什么?” 容景看向她说道:“我没有恶意,那个阴源身份特殊,你若把它拆掉容易打草惊蛇。” 弗清念:“你是系统的主人?” 容景点头:“可以这么说。” “我们要抓阴源背后的人,请您理解。” “系统与阴源都还在你手里,等系统苏醒后会将它从阴源里解析的信息告诉你。” 弗清念:“我凭什么信你?” 容景抬手擦了擦唇角的血迹,咽下喉咙上涌的血气。 “你当然可以不信我,但他的死活你也要弃之不顾么?” 弗清念:“谁?” 容景抬手挥出光幕,红衣男子无声无息地躺在雪中。 容景看着少女一字一句地说道:“他,要死了。” 弗清念盯着光幕,嘴角的笑缓慢收起,脸上的表情近乎冷漠。 容景继续开口:“他不是木偶,是有灵魂的妖。” “他,会死。” 弗清念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看向容景,捏着剑的手紧紧攥住。 容景:“过来,他死,回去,他便活。” 弗清念缓慢停下了脚步,她站在原地,没前进也没回头。 容景没在开口,背在身后的手缓慢凝聚起力量。 光幕里,红衣男子似乎承受不住痛苦般轻哼了一声,身体蜷缩。 雪花片片落下,风将他的发丝吹起,露出肩膀,红衣碎开,光秃秃一片。 弗清念抿唇,沉默了片刻,她抬手揉了揉眉心。 “倒是把他给忘了……” 她深深看了眼裂缝那头的人,没有犹豫地转身离开。 少女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黑暗中,裂缝缓慢收拢,容景终于松了口气,散了掌心的力量。 嗡。 一柄冰剑从裂缝飞出,贴着他的脸划过扎进他身后的墙壁上。 裂缝关闭的最后一秒,冷漠至极的声音从中飘出。 “你若敢骗我,我会杀了你。” 容景看着面前恢复原样的空间,抬手摸了摸脸上的伤口,有些脱力的瘫坐了下来。 他轻咳了几声,拍了拍胸口,嘴角扯出一抹无奈的笑。 “真强啊……” 只是暂时撤除了诅咒,就能以肉体凡胎撕裂空间,若是在没有肉身的限制…… 真是,不敢想象。 真不愧是那位啊…… …… 北灼言躺在雪地里,慢慢睁开了眼睛,他已经从那片未知的黑暗里出来。 洁白的雪花从眼前一片片飘落,冰川在不远处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如果忽视身上的疼痛,倒是可以慢慢欣赏美景。 北灼言又闷哼了几声,恨不得把自己缩成球,仿佛这样就能减少几分疼痛。 他疲倦的闭上了眼睛继续等待。 但没多久,耳边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像是什么东西在地上蠕动的摩擦声。 北灼言疑惑睁开眼。 眼前出现了一颗硕大无比的龙头,它身后的身体只剩了短短一小截,上面坑坑洼洼,像是经历了什么酷刑。 “吼。” 霜龙眨眨眼,疑惑地叫了一声。 它呼出的气息将地上的雪吹起,全部砸向了地上的人。 被雪盖住只剩下一个头的北灼言:? 霜龙见人不理它,又开始哼唧。 北灼言:…… 这是什么东西? 霜龙依旧没等来回应,不爽地往前挪动几步。 北灼言看着几乎要压在自己身上的龙,嘴唇动了动,却没等他发出声音,龙头突然低下来。 霜龙巨大的眼眸转了转,鼻腔里呼出白气,它闻了闻北灼言的味道。 然后……张开嘴巴。 “嗷呜。” 北灼言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等他终于停下后,就感觉周身被束缚住,连眼皮都动不了。 霜龙满足地打了个饱嗝,龙头贴在地上,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 第162章 一切仿若都被温柔以待,美好自此如繁花般悄然绽放 冰白的灵域里,只剩一颗头的霜龙安详地趴在地上,硕大的脑袋里包裹着一抹红色。 弗清念从裂缝回来后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她呆滞地站在龙头前,隔着冰望向里面紧闭双眼的人。 “霜龙!” “吐出来。” 霜龙掀开眼帘看了她一眼后把头一扭,继续呼呼大睡。 弗清念:…… 不吃傀儡人,但是吃人偶。 这龙什么癖好…… 弗清念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抬手抚上龙头,掌心光芒闪烁一瞬,冰龙便化作了漫天星光消失。 红衣男子从半空中掉落,弗清念稳稳接住他。 北灼言终于从束缚中解脱,睁开眼便是少女雪白的耳垂,和粘满雪花的发丝。 “念……” 弗清念将人放在地上,伸手覆上他的侧脸。 “嗯。” “我回来了。” 她说完,放在北灼言脸上的手便开始蔓上金线,缓慢地向上延伸攀爬。 北灼言靠着少女的手,轻声呼唤: “念。” “嗯?” 弗清念垂眸看他,男人眉毛和睫羽上挂着白雪,将他容貌里的妖冶收敛了几分,显得有些干净仙气。 她没等到回应,不由得又问了一句:“怎么了?” 北灼言压下身上的痛楚,握住了放在脸上的那只手的手腕。 他用力一扯,站在面前的人便扑进了他怀里。 北灼言单手抱住她,收紧手臂,下巴轻轻搁在她头上。 弗清念被他突然的动作惊了一下,双手放到他肩膀上,将他推开。 “你做什么?” 他这一下直接打断了她的动作,金线又全部跑了回去。 弗清念再次将手放回去,开始转移诅咒。 但北灼言却再次扯开她的手,将人紧紧抱住。 “别动。” “我还可以…再坚持一会。” 他的声音很轻,但弗清念却一字不落的听清楚了。 她有些茫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北灼言靠着少女望向她身后,白雪在地上反着彩光,纯净而冰冷。 他缓了口气,才又开口: “一直背着这个诅咒…是不是……” “很疼啊……” 弗清念想要推开的手突然顿住,眼眸微颤了一瞬。 疼么…… 她不知道。 它存在太久了…… 久到她已经习惯了。 弗清念没回答。 她看着雪花一片一片落下,砸向地面,声音如春花绽放般轻盈微小。 北灼言安静抱着,也没有再问。 他记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雪白干净宛若神明的少女站在他面前,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 她看向了他被锁链禁锢了万年的手腕,血液落下的声响和她声音一同响起。 她说。 ──“你不疼吗?” 那是第一次有人问他疼不疼。 他没有回答她。 为什么没有回答呢…… 因为……他习惯了。 永恒的黑暗,刻骨的疼痛,他早就记不得温暖的感觉了。 被囚禁的日日夜夜里,忘却的不只有记忆,还有对疼痛的感知。 习惯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所以,在此刻,他清楚地明白,她为什么没有回答他。 他曾感同身受过。 他们一样可怜。 不…… 他已经离开了那里,可以晒到暖烘烘的太阳,品尝到从未体会过的味道。 他看见了繁花似锦的人间。 他,被带离了苦海。 可她还背着那样冰冷的诅咒,依旧在苦海里挣扎徘徊。 所以,他想为她做点什么。 这份诅咒,他多帮她背一会,她就能多感受一分自由。 至少,不会再疼了。 至少,可以短暂放松一下灵魂。 哪怕,只有一点点的时间。 “你现在,也自由了。” 北灼言这样说,她曾经放他离开时也说过这句话。 弗清念的呼吸一轻,眼眸里蒙上了一层雾。 自由吗…… 好像,在这一刻,真的是自由的。 没有无止境的冰冷,没有控制她的系统。 连永远无法摆脱的诅咒,也离开了。 她似乎短暂的获得了,她梦寐以求的,苦苦追寻的…… 自由。 男人肩上,少女想要推开他的那双手缓缓放了下来,有些无力地垂落在身侧。 弗清念靠在了北灼言的肩膀上,那永远挺的笔直的脊背在此刻放松。 雪沉甸甸地飘下,仿若万千梨花从枝头抖落,瓣瓣纷纭,染白了两人的黑发。 白雪洗却了血迹,少女的衣衫再次变得纯白如昔,灵域里的打斗痕迹也被这场大雪掩埋。 一切仿若都被温柔以待,美好自此如繁花般悄然绽放。 一片银白的天地间,男子紧紧抱着几乎要与雪融为一体的少女。 他的红衣在那一望无际的冰雪中显得渺小而单薄,却炽热又夺目,仿若最后燃烧的火焰。 是不散的寒冬里独有的温柔生机。 这一片天地间,寂静地只有雪落的声音和两人的呼吸声。 少女眼尾微微泛红,眼眸里水色氤氲成一片薄雾。 一定是风雪太大,迷了眼睛,才会看不清。 弗清念这样想。 她眨了眨眼,将眸中的湿气藏起,眼前又变的清晰起来。 北灼言的头发被吹了起来,上面结满了冰晶雪花,像是被染白了头发。 弗清念沉默的看着,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抬起,缓缓穿过风雪,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她碰到了他背后的发丝。 冷的。 她被这个结论给逗笑,眉眼略微弯了弯。 肯定冷的,她的灵域是极寒地狱,一点也不暖。 趴在男人怀里的少女悄悄眨了眨眼,手指摸着他的发丝,慢腾腾地按下。 像是在回抱般,收紧了手臂。 她在抱他,在冰天雪地里,是第一次回应。 但,在掌心触碰到他后背的前一刻。 怀里骤然一空。 唯一的倚靠,蓦地消失。 天地间那抹耀眼的红,在皑皑白雪里失了踪迹。 少了一只手的人偶从半空中掉落,砸进厚雪。 少女也向前栽下,扑倒在雪里,白衣与大地融为一体,天上纷飞的雪花层层盖下,将人彻底淹没。 天地宁静,了无声息。 弗清念伏在雪里,周身一片冰冷,不是雪的冰凉,而是诅咒的阴寒。 片刻的自由过后,一切痛苦再次回归。 “疼……” “很疼……” 她回答了他的问题,在他沉睡后。 许久之后。 风雪依旧呼啸,不知疲倦地扫平大地。 平整的雪面忽然动了动,从里面钻出了一个人影。 她周身挂满了白雪,睫羽被冰霜坠的有些低。 弗清念坐在雪里,一点点拨开雪层,将白玉人偶从里面挖了出来。 冻的绯红的指尖轻轻触了下他的脸,又摸了摸他断掉的手臂。 “你要真的是一个木偶就好了。” 这样她就可以毫无负担地将诅咒转移。 再也不用承受无休止的痛苦。 可偏偏……是有灵魂的妖。 少女看着他,突然笑了一下,嘴角满是苦涩的余韵。 “你真可怜。” 她这样说,不知是在说谁。 第163章 那就替她,短暂地再活一会吧 弗清念带着变成人偶的北灼言离开了灵域,再次站在了被她打碎了的海上擂台上。 时间在此刻恢复了正常,碎石哗啦啦地往下掉,瘫倒在地保持惊恐表情的柯华清也一同掉落。 只有弗清念脚下的那一块还飘在半空。 云台上的长老,以及台下的弟子们,都呆呆地望着那抹白色身影。 沉默了片刻后爆发出一阵阵惊呼,所有人都被她的实力震撼折服。 千玄宗弟子脸上洋溢着激动得意的笑,和周围的弟子炫耀着。 谢元凑到齐黎析身边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脸上满是激动崇拜的表情。 齐黎析点头认真回应着,像是非常赞同谢元的话。 纪音在云台上听着其他长老的夸赞,骄傲地挺直了腰板。 到处都是叽叽喳喳的讨论声,热闹非凡。 弗清念独自一人站在高处静静看着,只有断了一只胳膊的人偶作伴。 她垂下眼眸,从半空中悄然离开,无声无息。 半空中唯一一块石头在此刻坠落,砸进海里,没有掀起浪花。 云台上的纪音用余光看见了一抹白影,她转过头望去,那背影里满是寂寥与孤独。 正是她的小徒弟。 纪音缓缓收起了嘴角的笑,她对着身旁的长老们点点头,,略带歉意地开口: “先失陪了。” 话落,她就向弗清念离开的方向追去。 台下的谢元拍了拍齐黎析的胳膊: “大师兄,小师妹怎么走了?咱们去看看!” 齐黎析点头同意,两人也离开位置,向少女离开的方向赶去。 … 弗清念回了住处,她将人偶放在桌子上,静静看着他。 他的灵魂陷入了沉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若不是之前给他喂了不少魂力,他现在估计已经死了。 弗清念看了一会收回了视线,垂下眼眸看向手腕,她缓缓掀开衣袖,露出一截手臂。 白皙的皮肤上印着金色的纹路,像是用金粉画上去的,但它并不像之前那样闪烁。 她摸了摸金线,却并没有被擦掉。 “被带出来了啊……” 弗清念握住手腕,将纹路盖在手心里。 灵域里封印着所有的诅咒,她进去又出来,避无可避地会将它也带出来。 若是把灵域比做一个封闭的盒子,那如今就是这个盒子被打开了一条缝。 诅咒会慢慢地跑出来蔓延到全身,将她吞噬。 “快没时间了……” 她很快,就会脱离这个世界。 大概五年…… 或是更短的时间。 弗清念闭上了眼睛,靠在椅背上用手盖住眼睛。 千玄宗是系统让她来的,她如今……已经不需要做任务了。 可以……离开了。 染川也被抓到,她现在已经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事熬过剩下的日子…… 以往还能以仇恨去催着自己往前走,如今却像是失了方向的羔羊。 接下来的迎接她的,将是毫无盼头的未来。 “徒儿你在里面吗?” 门外传来敲门声和纪音的声音。 她的声音此刻是出乎意料的平静正常。 弗清念移开了眼睛上的手,侧过头看向门口,但她却没出声回答。 门外。 齐黎析给纪音递过去一个眼神,纪音皱着眉点了点头。 纪音三人看着紧闭的房门,眼里闪过相同的担忧。 她的修为比弗清念高,自然知道自己徒儿就在房间里。 可为什么她要装作没人的样子。 她的小徒弟,好像出了点什么问题…… 纪音想到刚刚的惊鸿一瞥就觉得心闷闷的疼,那么难过的气息,到底是怎么了。 明明,只是比了一场剑试而已…… 她抿住唇,抬手又轻轻扣了下门。 “清念,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不想见我也没关系,你是我的徒儿,若是有什么心事可以告诉师傅,师傅一定会想办法帮你的。” “你要相信师门,相信师傅,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解决的。” “清念,你不是一个人了。” 纪音说完等了一会,屋内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她踌躇了一会继续开口:“刚刚那场比试里,徒儿可有受伤?” 几人等了片刻,屋内的人终于有了回应。 “没有。” 少女的声音听起来与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很轻,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 纪音拧眉,捏住了自己的衣袖,开口询问: “徒儿可是累了?” “若是累了就休息吧,擂台那边就不用去了,你的身体要紧。” 屋内这次久久没有动静。 三人对视一眼,齐黎析摇了摇头,示意他们该要离开了。 纪音犹豫不决的看了眼房门,腰间的储物袋里突然飞出了一块传音石。 一串文字飘了出来。 郦岚:速来议事堂商量擂台事宜,就差你了! 纪音扫了一眼后面无表情地将它塞了回去。 她用眼神询问齐黎析:咱们不会要赔钱吧? 齐黎析眨眼:我也不知道。 谢元来回看两人:这两人干嘛呢?打什么哑语,为什么不能说出来! 屋内,弗清念看着门上三个人的剪影,他们凑的很近,却并没有说话。 有些鬼鬼祟祟的。 她再次看向了手腕的金线,抬手将衣袖放下,遮住一切。 门外的三人还在打着哑语,就听到门嘎吱一声。 几人齐刷刷回头。 少女打开了房门,傍晚的时候屋内显得有些暗,她就站在一片阴影里,看不清神色。 纪音:“徒弟啊!” 齐黎析、谢元:“小师妹。” 少女不语。 纪音稍微凑近了几步:“徒弟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弗清念抬眸看向她,沉默了半晌后才开口:“我是谁?” 纪音愣住,脸上表情有些微妙。 这是什么问题? 打了个架给自家徒弟脑子打坏了,难道失忆了? 齐黎析看着阴影里的人,莫名觉得这个问题该好好回答。 他想了想,认真地开口:“你是弗清念。” “千玄宗唯一一个拜五峰、从五师的弟子。” “是天赋异禀,修为极高,天生剑骨,第一个拔出太初剑的人。” “是不论什么比试都能拿到魁首的人。” “你是,千玄宗最小的小师妹。” 弗清念静静听着,抬起手掌看了看,轻声重复: “是千玄宗的…小师妹啊……” 她这具身体,还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女。 她占了她的身体,哪怕不是自愿,但的确是在替她而活。 齐黎析看着浑身散发着浓郁忧伤气息的少女,眼眸里闪过心疼与恍然。 弗清念沉默了会抬起头,突然开口:“我会去参加剑试,拿到魁首。” 在剩下的为数不多的时间里,她会尽量走好气运之女该走的路线。 毕竟就算离开了千玄宗,她也不知道该去干什么。 那就替她,短暂地再活一会吧。 第164章 被骗 纪音终于回神,她走到少女面前,脸上挂起一抹温柔的笑。 “你若是累了,就好好休息,剑试还有你师兄们顶着呢,不用担心。” “清念,别给自己背那么大的担子,你还小呢,开开心心的做自己就好。” 纪音说完,小心翼翼地凑近弗清念,轻轻抱了抱她。 但她很快就收回了手,并未让人感到不适。 弗清念愣了一下,女子脸上挂着隐约的担忧,眼眸里是没有任何杂质的真挚关心。 她抿住唇,略微后退一步,垂下眼睛避开纪音的视线,“我不累。” 哪怕已经压制不住诅咒,但参加一场比赛,对她来说并不困难。 纪音无奈叹口气:“好,不管如何,师傅都尊重你的意见。” 她还想说点什么,储物袋里的传音石又飞了出来。 纪音看都不看,直接将它塞了回去。 “那个清念啊,为师还有点事,就先走了啊,你有什么事要记得给我说哦。” 弗清念点点头,轻“嗯”了声。 纪音转身离开,原地就剩下了齐黎析和谢元两人。 齐黎析按住想要说话的谢元,对少女笑了笑。 “小师妹,这擂台坏了估计一时半会无法继续比赛,你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我和谢元就不打扰你了。” 他拽着谢元的胳膊慢慢离开。 走到不远处的谢元突然回头,笑盈盈地冲她大喊:“小师妹,擂台修好了我来叫你啊!” 弗清念站在门口看着两人的身影慢慢远去,直到消失不见。 周围又恢复了冷清平静的氛围。 她安静地站了会才关上房门,走到桌前准备坐下。 人偶无声无息地躺在桌上,屋内的光线昏暗,模糊了他的身影。 弗清念顿住,看了一会后转身将屋内的烛火点燃,朦胧温暖的光照亮房间。 她看着烛火摇曳的身姿,不自觉地抬起手触碰。 火舌舔吮着指尖,却一点温度都没有。 她平静地放下手,眉眼依旧冷淡,毫无波澜地回去坐下。 弗清念拿出来一颗白色珠子,捏在手心打量着。 那是被她抓出来的系统,现在依旧死气沉沉,毫无反应。 “系统?” 白色珠子依旧没有变化。 弗清念拿在手里转了转,“再不出来,就把你捏碎。” 装死的系统:!!! 被发现了? 宿主一定是在炸它,它可不能上当。 系统继续装死。 弗清念盯着它,手指微微用力。 咯哒一声,珠子裂开一道缝隙。 【啊!错了宿主!我在我在!】 【我醒了我醒了,你轻点,会死的……】 白色珠子身上突然冒出光芒,不停闪烁。 弗清念松了松手,系统飞快逃离,躲到一边瑟瑟发抖。 她托着下巴,看着不停闪烁的光球,“阴源呢?” 【额……这个】 系统支支吾吾。 弗清念眯了眯眼睛,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抬手将系统抓了回来,指尖蓝芒亮起。 “说清楚,阴源呢?” “你的主人说,你会把解析后的内容告诉我。” 【宿…宿主,解…解析不了】 “什么意思?” 【首席大人把它封印了,我…我没有权限打开】 弗清念愣住,眼眸浮起冷色,她抓着系统的手愈发用力。 “果然…被骗了啊。” 【宿主…呜呜…别杀我】 系统悲伤逆流成河,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它。 为什么首席大人把它丢下一个人面对这个人啊,它快要被她搞死了。 弗清念双手握住系统,指缝中光芒四射。 系统:又拆它! 它造了什么孽…天天在死亡线上反复横跳。 系统破防,彻底摆烂。 拆吧拆吧,死了算了。 但它等了许久,却依旧生龙活虎,并没有什么异常。 弗清念看着掌心里的光球,不断加注力量,尝试解开它身上的封禁。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但光球却毫无变化。 少女包裹它的手反而鲜血淋漓。 弗清念的眼眸里升腾起幽蓝色泽,她不管不顾得继续施加力量。 被包裹住的系统唯唯诺诺地缩在系统空间里的角落。 空间里,有颗灰黑珠子突然飘了起来。 系统震惊。 诈…诈尸了? 它还没震惊完毕,阴源突然发起光,漆黑光芒将空间笼罩。 下一瞬,系统眼前的场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不断寻找破解方法的弗清念脸色愈发苍白,血液从指尖低落,铁锈味蔓延在空气中。 不知过了多久,弗清念突然松开了手,沾满鲜血的系统掉落在地上,滚到了角落里。 她无力地向后倚靠,有些疲倦的看向远处。 诅咒几乎限制了她九成的力量,如今它又从灵域里逃出来,她的力量被压制的更加严重。 那个系统的主人在系统身上又加了一层防御,以她现在的能力,打不开。 弗清念看向窗外,莫名有些茫然。 废了那么大劲,居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略带讽刺的笑了笑,拿出手帕将手上的血迹擦干净。 “算了……” 就算知道了系统和阴源的秘密又能如何,总归跟她没什么关系,也不能给她带来任何的帮助。 弗清念收拾好情绪,从空间里拿了一块木头出来。 是之前给北灼言做身体时剩下的一部分,刚好可以用来修他的胳膊。 雪白的少女被昏黄的烛火笼罩,她一刀一刀刻着木头,面容柔和又安静,所有的杀气与危险都被收敛的干干净净。 系统躲在房间离她最远的角落里,周身的白光被死死收起,生怕被她看见。 系统瞥了眼远处的人,控制不住的又开始抖了起来。 刚刚不知道为什么,阴主的本体突然发光,将它拽进了阴主的记忆里。 它在里面看见了……看见了宿主。 系统想到刚刚看到的画面就感觉有些窒息。 它的宿主曾经的确被阴源绑定过,而且还是染川这个最强大的阴源。 宿主一开始被染川控制,只能乖乖的跟着做任务,她在那个小世界的身份是气运之子──身娇体弱偷偷爱慕他的小青梅。 染川要求她攻略气运之子,偷取他身上的气运,宿主肯定不愿意,但那时她无法反抗,只能被染川强迫着去做任务。 但……但这种状况并没有持续多久。 在某个重要节点,宿主她竟然……一剑把气运之子给捅了。 她不仅杀了气运之子,还将那个世界里重要角色都杀了个七七八八。 然后…… 系统深吸一口气,抖的更厉害了。 然后它的宿主,以一具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病弱之躯,硬刚阴主。 那一仗,几乎把那个位面都打穿。 最后两人都身受重伤,宿主的灵魂严重受损,而染川差一点被打解体。 哦…不对。 是已经被打解体了,它的身体是后来自己拼起来的。 这也是它出现在灵域里是那副模样的原因。 本来染川已经失败了,它并不是宿主的对手,但…… 宿主身上的诅咒彻底爆发,直接失去了一切还手能力,染川这才得以逃脱。 染川虽然逃跑了,但走之前还不忘阴一把宿主。 它把诅咒爆发的宿主丢到了另一个世界里受苦。 然后……然后就又被它绑定了…… 系统仰天长叹。 这都是什么事啊…… 怪不得那样一个连灵气都没有的低等世界会有那么强大的灵魂。 合着她本来就不是那个世界的人! 但宿主那时身受重伤,几乎濒死,她都那样了,灵魂等级的评价居然还是一个极高。 它根本不敢想没有受伤的宿主的灵魂得多强大。 如果没受伤的话,它可能刚近她的身就被逮了吧…… 所以,它其实是趁人之危,捡了一个绝世大漏呗…… 这运气……很难评。 ————————— 温馨提示:念宝之前虽然被控制做过攻略任务,但绝对干干净净,一根汗毛都没被别人碰过! 作者喜欢纯爱,男女主高度纯洁干净! 第165章 笨妖 北灼言在雪地里变回人偶后就昏睡了过去。 他似乎做了一场真实而深刻的梦。 在梦里,他只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一片泥沼里,身体沉重的无法挪动分毫。 他努力的挣扎,却毫无反应。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清醒过来,睁开了眼睛,但眼前的景象却不是他熟悉的地方。 因为入目只有一片漆黑,他什么都看不见。 像是被人锁进了一个漆黑的笼子里,无法探知一切。 北灼言心里无端升起烦躁,他不喜欢这种被束缚的感受,更不喜欢这样黑暗的世界。 这让他总觉得又被关了起来。 可无论他怎样挣扎都不能摆脱周身的束缚。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他逐渐放弃了挣扎,开始仔细观察着四周 四处依旧黑漆漆一片,寂静的仿佛世间只有他一个活物。 北灼言不自觉地缩了起来,被囚禁万年的痛苦如潮水一般一层一层将他淹没。 在看过灿烂人间后,这样的黑暗一分一秒都难以忍受。 他控制不住地闭上了眼睛,像是过去被囚禁那样。 沉睡几乎贯穿了他的整个生命。 北灼言睡着了,睡了很久很久,久到他有些记不清自己是谁了,也不记得他为什么会在这里睡觉。 他有时候会清醒片刻,但永无止境的黑暗又会再次把他压垮,于是他便接着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不变的漆黑里出现了第一抹色彩。 是一抹淡淡的白色,微弱又干净。 细若蚊声般的声音响起。 “哥……哥。” 北灼言有些愣,他不自觉地靠近,轻声呼唤:“阿妹。” 但那抹白却不再开口,她静静地靠在他身边,安静乖巧的沉睡。 虽然没得到回应,但北灼言却不在意,他静静地看着她,亲切又熟悉的感觉融入骨血。 “妹妹……” “阿妹……” 他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声音中带着雀跃。 他不再是一个人了,那漫长的孤独里有了第二个人陪他。 北灼言又睡着了,但这次他贴着那抹白,虽然有些凉,但他不在乎。 他是热的就行。 … 时光荏苒,岁月变迁。 北灼言经历了无数次苏醒与沉睡,但他的身边始终有一抹白陪着他。 那道声音也从一开始的虚弱到后来愈发清晰。 他知道,那是他的阿妹长大了。 北灼言也发生了点变化,比如他如今已经能清楚地看见那抹白的真实样貌。 是一颗蛋,一颗雪白幼小的蛋。 很可爱。 也很吵。 她很喜欢说话,总是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每一次清醒,她都会笑嘻嘻地凑过来,给他讲光怪陆离的梦。 虽然话确实很多,也很闹腾,总是滚来滚去,还把他撞翻,但不讨厌。 他很喜欢她。 喜欢这个陪伴他的人,喜欢这个唯一的家人。 他想,他们会一直陪伴着彼此,一起长大,一起破壳,他会好好保护好她。 名为时间的河依旧缓慢而不可逆地流淌着。 周遭的黑暗也慢慢发生了变化。 第二种出现在他生命中的色彩是绿色,是生机盎然的绿色,是春的颜色。 大地好像突然苏醒,温暖的阳光照进了这片黑暗。 万物复苏,生机勃勃。 色彩越来越多,诗情画意,浓墨重彩,宛若仙境。 北灼言和他的阿妹生活在了这片苍翠的世界里。 在又一次沉睡又苏醒后,他的眼前出现了第二个活物。 是一条小金龙。 真的很小,它的身躯都圈不住阿妹那样小的蛋。 它太弱了,感觉风一吹就会死掉。 北灼言不想让好不容易诞生的生命消失,于是他靠近小金龙,让它趴在自己身上。 “你要一直贴着我,我身上的力量可以保护你,当然,你也可以吸收它们。” 小金龙不会说话,只能呆呆地点头。 看起来有些蠢,没有他的阿妹可爱,但北灼言没嫌弃它。 日子一如往常般过着,沉睡又苏醒,不过这一次多了一只金龙。 它长得很快,北灼言每一次苏醒都能发现它大了很多。 金龙已经可以轻松的将他们圈住。 一条龙,两颗蛋,一金一黑一白,他们相互依偎着。 那片四季如春的土地上开始陆续诞生新的生命,安静的世界变得热闹了起来。 凤凰在梧桐树上梳理着漂亮的羽毛,五彩的翎羽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 貔貅慵懒地趴在石头上晒太阳,朱雀在花丛里穿梭,白泽趴在河流旁边,蝴蝶悄悄落到它的鼻尖。 河水中卧着一条蛟龙,大大的脑袋搭在岸边,头顶上站着好几只金乌,它也不去管。 一切美好的像画一般。 北灼言愉悦地眯了眯眼睛,靠在金龙身上,伴着身侧阿妹叽叽喳喳的声音再次入睡。 他身上的束缚感越来越小,或许这一次将是他最后一次沉睡。 …… 烛火通明的房间里,弗清念雕好了新的手臂,她将人偶的身体完美修好,看不出任何伤痕。 弗清念把人偶抱在怀里,指尖溢出冰蓝色魂力,一点一点地渡给他。 直到确定他的灵魂已经稳定下来才停了手。 她摸了摸人偶的头发,视线落到他紧闭的双眼上,短暂地停留一瞬后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 “又白养了……” 弗清念轻声说道。 每一次他的灵魂稍微好一点,就会因为一些原因变得虚弱不堪。 上次动用妖丹,这一次又替她抗着诅咒。 在这样下去,她都保证不了三年后能不能解除契约。 弗清念戳了戳人偶的脸蛋,嘴角稍稍弯了一下。 “笨妖。” “这么笨,怪不得被关那么久。” 弗清念戳了一会才放下手,她躺到了床上,人偶被她放在枕头旁边。 黑夜里,皎洁的明月挂在天上。 灯火明亮的房间里,雪白的少女侧躺在床上,长发散落在身后,白玉人偶静静依靠在她身边。 长夜漫漫,好似相伴。 房间的某处角落里,白色光球沉默不语。 系统:不是……就这么把它忘了? 虽然它也不是很想被宿主关注,但这么被赤裸裸地无视也是令它无法接受。 冷暴力! 要不然……偷偷溜走吧…… 反正宿主也不管它,绑定也没了,它现在是无业游民,想干啥就干啥。 系统这么想着忍不住的又开始发光,它悄悄笑了两声后就地滚了滚。 无人发现。 它又往窗边滚了滚。 少女依旧安静睡觉。 系统兴奋,一点一点地挪动,终于在月上中天时滚到了窗边。 它身上的光芒因兴奋又亮了几分。 系统纵身一跃。 啊……自由,它来了! 床上的少女突然抬了下手,随意晃了晃。 光球瞬间消失。 系统心满意足地落地,在地上滚了两圈后才睁开了眼睛。 明媚的阳光,清澈的湖水,七层宝塔熠熠生辉。 系统:…… 统生第一次逃跑,失败。 第166章 人族,坏 北灼言苏醒了。 在漫长的沉睡后,他挣开了束缚。 翠绿的草地上,一颗纯黑的蛋裂开了一条缝隙,一只毛茸茸的黑球从里面钻了出来。 漆黑的毛发里隐约有瑰丽的红纹流淌,小角笔直竖在头顶,额间有一抹火焰印记。 他抖了抖身子,缓缓睁开眼睛,一双璀璨的胜过天边太阳的眼眸显露。 北灼言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以往虽然看了很多遍,但总感觉被一层薄雾隔开,并不真切。 如今出来后,才算真正感受到。 阳光和微风,绿草的清香,晨间的水露顺着树叶滑落。 和他想象的一样美好。 但这一次苏醒后,耳边却少了一道叽叽喳喳的声音。 如影随形的金龙失去了踪迹,熟悉的神兽们也没有出现。 北灼言迷茫地转了两圈,依旧没有看到一只活物,像是凭空消失一般。 世界似乎又只剩了他一个。 黑球到处逛了逛,他走到河边,水面清楚地倒映出他的模样。 北灼言看着倒影,晃了晃头,白光一闪,身子就化为了人形。 寂静美丽的世界里,一身漆黑长袍的男孩蹲在湖边,五官精致妖美,白皙的额间火焰印记猩红明亮。 他抬手摸了摸印记,目光有些恍然。 为什么感觉…他好像很久没见过它了…… 可他不是刚诞生么…… 北灼言抬手,一朵乳白色火苗从掌心燃起,浓郁纯粹的力量散开,周围的草木突然开始疯长,像是吸收了什么补品一般。 眼见草木快把他淹没,北灼言连忙将火收了回去。 他的火好像和正常的火不太一样,火克木,可为什么这些植物完全不怕,甚至很喜欢。 很奇怪,但北灼言没细想,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到阿妹和失踪的神兽。 他散开了神识,一寸一寸地寻找。 时间一点点过去,北灼言脸色愈发难看。 他一只妖都没看见。 不,或许说是一个活物都没有更恰当。 这片区域,变成了一座孤岛,只有他的空城。 许久之后,北灼言乏力的收起了神识,空气中弥漫着恐慌,寂静的氛围让他烦躁不安。 他沉睡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北灼言压下心中的暴躁,强行冷静下来,他闭上眼睛,不停地默念着。 “阿妹……” “你在哪里?” “阿妹…回答我。” 他与她一同诞生,是至亲,他们之间有一丝微弱的牵绊。 离得越近,牵绊感就越强。 可如今,那份特殊的联系极其微弱。 似乎是离得很远,又或者是…… 她快死了。 北灼言呼吸一滞,恐惧感萦绕在心头,他近乎颤抖着呼喊。 一遍又一遍,不敢停歇。 许久之后,微小模糊的声音响起。 “哥哥……” 北灼言欣喜地睁开眼睛:“阿妹!” “哥哥……” “好疼…” “救…救我,救救我……” 女孩的声音愈发清晰,声音里满是痛苦的呜咽。 北灼言慌乱地往前走了两步,“你在哪里,别哭。” “告诉我,我去救你。” 女孩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 “哥哥…我好疼……” “谁来救救我……” “好黑……” 北灼言捂住心口,脸色苍白无比,他感受到了她的痛苦。 “阿妹…你在哪,我去找你好不好。” 女孩依旧低喃。 “哥哥,救救……我。” “救救……他们。” 北灼言心脏砰砰直跳,他不受控制地跌倒在地。 “你在哪里,他们又在哪里,到底怎么了…” 北灼言说完,隔了很久才有声音响起。 “有人……偷…” “关在…很黑,有笼子…” “好多…好多的血……” “……” 北灼言:“阿妹,我去找你,你要好好活着,我会救你出来。” “哥哥…” 女孩的声音变得有些飘渺,呜咽的哭声砸在北灼言的耳畔,他不自觉地红了眼眶。 黑衣小孩从地上爬了起来,用手背随意抹了一把眼睛,靠着那抹微弱的联系去寻找,狂奔。 北灼言走了很远的距离,女孩声音越来越清晰。 他似乎能感受到她大概的位置了。 但一直哭泣的声音却突然尖锐起来,她撕心裂肺地大喊着。 “不!” “不要来!” “死了,都死了!哥哥,不要来!” “人族,坏!别来!” 尖叫刺耳的声音响彻脑海,北灼言再一次跌倒在地,耳朵隐隐流出血迹。 “阿妹!” 他呼喊着,但声音彻底消失。 那抹微弱的联系,也断了。 北灼言趴在地上,茫然与愤怒包裹全身。 那双金色的眼眸紧紧收缩,像猫一般竖起,额头上冒出漆黑的角。 眉心火焰印记亮起,炽热的火焰在周身燃烧。 是第一次妖化。 … 某座奢华糜烂的宫殿里,一个人影懒散地躺在王座上。 手里把玩着一颗雪白的蛋,上面沾着斑斑点点的血迹。 人影摸了摸上面的脏污,轻笑一声。 “终于引出来了啊。” “可怜的小妖王。” 话音落下,人影从王座上消失,大殿里恢复了寂静。 宫殿的穹顶上垂落着无数用红线串起的宝珠,颜色不一,透彻干净。 地上铺着长长的地毯,颜色仿若被鲜血浸泡过一般猩红。 … 北灼言从地上爬了起来,金眸隐约透着红。 他从眉心逼出一滴血,又放出了白色火焰,慢慢将两者融合。 “以心血为祭,以灵火为媒。” “寻吾至亲,寻吾族人。” 白色火焰吞噬了那滴泛着金光的血液,沸腾间变成了猩红的颜色。 它缓缓散开,火焰中浮起了一幅幅画面。 昏暗的房间里,一个又一个锈迹斑斑的笼子里关着他熟悉的身影。 它们被杂乱无章的放置在一起,每一只神兽身上都插着尖锐的器具,鲜血如涓涓溪流,汇聚成泊,在冰冷的地面蜿蜒,最终汇聚到一片血池里。 麒麟哀鸣,龙鳞破碎,朱雀的羽毛散落一地。 蛟龙的鳞片被一片又一片地剥离,它痛苦地扭动着,每一次挣扎都伴随着更多的鲜血飞溅在四周的铁笼上。 无数痛苦的哀嚎声此起彼伏,声声泣血。 北灼言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一幕幕,他颤抖着手抚上了火焰。 “为什么…会这样……” “阿妹…阿妹呢!” 火焰在他的呼唤中扭曲了一瞬,画面慢慢变化起来,一颗沾满血水的蛋显露出来。 北灼言紧紧盯着,眼眶通红,眼泪模糊了眼睛,他连忙眨了眨眼,没让它流下来。 火焰里的画面缓慢地变化着,有些凌乱,但北灼言拼凑出了真相。 有人偷走了他的阿妹。 那些神兽,是去救她的。 可……那是一个陷阱,目的就是为了抓它们。 放血,剥皮,吃肉。 惨无人道的折磨。 “哎呀,叫你发现了。” 一道飘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北灼言身子一颤,他缓缓转身。 一个容貌明艳的女人站在那里,一袭白衣,笑的温和。 她抬起手,一颗沾着鲜血的蛋出现在手中。 “我猜,你在找她吧。” 北灼言看着她手中的蛋,缓缓瞪大了眼睛,他颤抖着凑近了一步。 “阿…妹。” 第167章 众生榜 东方泛起鱼肚白,晨曦初露,柔和的光线如轻纱般铺满房间。 屋内,燃了整晚的烛火在微风中摇曳不定,最终在第一缕阳光落下时熄灭。 弗清念缓缓睁开了眼,明亮的光芒让她不自觉地眯了下眼睛。 她缓了半晌才起身,视线扫过一旁的人偶。 他依旧闭着眼睛,与昨夜并没有什么不同。 弗清念看了一会后给他输了些魂力,又拍了拍人偶的脑袋才下床。 她推开了门,明媚的阳光倾泻。 不远处,有四个人影正缓缓走来。 秦韵虞看见门口的少女眼神一亮,连忙跑过去,“小师妹!” 弗清念看着眼前风风火火的人,微微点了下头,“秦师姐。” “你怎么来了?” 秦韵虞将凌乱的头发拨了拨,笑道:“来看看你。” 祺安也凑过来,他扯了扯少女的衣袖,脸上扬起甜甜的笑:“姐姐,我好想你呀,我都好久没看见你了。” “姐姐有没有想我?” 弗清念听着祺安直白的话有些愣,一时没回答。 软萌可爱的小孩一脸喜悦地望着她,眼睛亮晶晶一片。 弗清念顶着祺安期待的眼神,缓慢地点了点头。 “想。” 祺安:“那我后面可以跟着你吗?” “阿虞姐姐已经比完了,她可厉害了,拿了第一名呢。” 秦韵虞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轻咳:“哎呀,小安安也功不可没哦。” 祺安摇摇头:“我都没帮忙,是阿虞姐姐靠自己赢的。” 弗清念看向有些羞涩的少女:“恭喜秦师姐。” 秦韵虞摆了摆手:“啊呀不说这个了,小师妹才厉害呢,你都不知道你现在可出名了。” “你都上了众生榜了,现在排第一名。” 弗清念有些茫然道:“众生榜?” 慢一步凑过来的谢元连忙开口介绍: “众生榜的全称是──修仙界颜值爆表迷惑众生榜。” 弗清念:……? 这是谁起的名字…… 谢元拍了拍胸脯自豪道:“我也在榜哦,是俊男榜第二十九名。” “咱们大师兄可是第一名。” 弗清念看向齐黎析。 齐黎析尴尬地看向一边。 弗清念沉默片刻:“……恭喜大师兄。” 齐黎析僵住:“这种就不用…祝贺了吧。” 秦韵虞看着两人的表情偷笑了一会才开口解释: “其实这个众生榜是大家用来寻开心的,算不上正经的榜单。” “真正的榜单叫凌武榜,它将参加过宗门大比的弟子都收录了进去,根据实力、年龄、修为来进行的排序。” “小师妹虽然是第一次参加大比,但因为你表现出的实力太惊艳,所以提前上了榜单,现在是第二名哦。” 秦韵虞看出弗清念脸上的疑惑,指了指旁边的男子: “第一名现在是大师兄,原本第二名是流光宗的单开济,不过他已经被你打败了,不值一提。” 秦韵虞抛了个媚眼给弗清念:“小师妹,我很看好你哦,快给我们女子长长脸。” 弗清念忽视她的媚眼:“我尽力。” 齐黎析温和地打断两人:“小师妹,擂台已经修好了,可以继续去参赛了。” “不知道你身体如何?” 弗清念:“我没事。” 谢元伸了个懒腰,脸上有些兴奋: “那我们快走吧!” 秦韵虞:“我跟你们一起去,到时候给你们加油!” 祺安:“我也去我也去!” 弗清念点点头:“好,等我回去拿个东西。” 几人没什么意见。 弗清念回到房间,将陷在被子里的人偶抱在怀里,这才跟着几人去了擂台。 一路上,谢元和秦韵虞凑在她身边说笑着,祺安也时不时冒出几句童言无忌的话语来,逗得人哈哈大笑。 齐黎析跟在几人后面,脸上的微笑加深了几分。 他看向被围在中间的少女,她身上那份孤寂终于在此刻被冲淡了些,又变得生动起来,沾上了人间烟火气。 不再像昨日那样,仿若被隔离在世界之外那般空茫。 齐黎析微微松了一口气,迈步跟了上去,加入了他们的话题。 阳光正好,将几人的影子拉的长长的,紧紧贴在一起。 …… 漆黑一片的囚牢,没有光芒,冰冷刺骨的水滴落下,激起一阵颤栗。 半空中挂着一个铁笼,铁栏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冷的金属光泽,隐隐约约映出笼内蜷缩着的,不知是生是死的身影。 染着浅金颜色的血液顺着铁笼的缝隙渗出,一滴一滴地滴落。 嘎吱一声。 牢狱的门开了。 随从捧着托盘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人。 那人将半空中的铁笼放了下来,拿出钥匙打开笼子。 随从恭敬地低头,递上了托盘。 应修拿起匕首,靠近笼内的那个身影。 森凉的笼底匍匐着一个小孩,一条长长的锁链从笼顶垂落,拴住了他的脖子。 他的四肢残破不堪,血肉包裹不住森森白骨,心脏处也被剜了一个洞口,不停的渗出血液。 额头两侧漆黑的角也被砍断,切面粗糙又狰狞,细密的血珠从断面冒出。 应修嫌弃地避开地面上的血渍,抬手扯住锁链。 地上的人被锁链束缚,不受控制地扬起了头。 他满脸血垢,面容被遮住,只有眉心的火焰印记和一双金色眼眸能看的清楚。 应修将锁链抬高了些,小孩便被吊在空中。 锁链收紧了脖颈,北灼言下意识地抬手去扯,但手只抬了一半就又垂了下去。 他已经没有手了,只有一截臂骨裸露在外面,这样的手做不了任何事情。 应修看着那双金眸里宛若实质的恨意,没有一丝惧怕地笑出了声。 他拿匕首拍了拍小孩的脸。 “眼睛长的倒是挺快,但你好像还是不太会用。” “既然还敢露出这样的眼神,那这双眼睛也就不用要了。” 应修抬手,一刀落下,两颗金色的眼珠掉到了托盘里。 端着托盘的随从一脸淡然,似乎对这一幕已经习以为常。 剧烈的疼痛从眼眶中传来,北灼言控制不住地颤抖,鲜血顺着脸颊流淌,染湿了衣襟。 应修看着小孩黑洞洞的眼眶,满意地眯了眯眼睛,“记住了,下次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 “少遭点罪不好吗。” 北灼言吐了一口血,他张了张嘴,嘴唇翁动,声音弱的难以辨别。 应修略微凑近了些,终于听清了他的话。 “我会把你们…碎尸万段,千刀万剐。” “总有一天,会让你们……血债血偿。” 第168章 全部都要活下来 男人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忍不住地笑出了声,空荡荡的牢狱里回荡着他瘆人的笑声。 应修简直要笑出了眼泪,他随意擦了擦眼角,接着一刀刺入小孩的身体。 他缓慢转动的匕首,刀刃切割血肉的声音响起。 “你看看你这副样子,说这种话不觉得可笑吗。” 北灼言死死咬住舌尖,将所有的痛苦咽下。 应修一刀一刀地将他的身体洞穿,刚长出来的手脚再次被砍下,只剩光秃秃的身躯。 期间北灼言除了喘气声粗重了些,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应修折磨了一会便也失了兴致,锋利匕首刺向小孩的心脏。 他拿起托盘上的碗,泛着浓郁金色光芒的血液缓缓流到碗里,不一会就接满。 应修将碗放回去,松开了锁链,小孩直接砸到地上,鲜红的血液染红了地面。 他用脚尖踢了踢小孩的头,漫不经心地开口:“还不松口么?” “只要你把修复身体的东西献出来,就不用再受这么多苦了。” 北灼言扭头,空荡荡的眼眶冲着男人,他启唇,一字一顿道: “你、休、想!” 应修嗤笑一声,他随意地收回了脚。 “是么,你不记得你的妹妹了吗,你不想救你的族人了吗。” “既然还是这么执迷不悟,那就留在这里再想想吧。” “你能撑住,就是不知道,你的妹妹和族人能撑几天了。” 应修撂下一句话不再啰嗦,带着随从离开。 笼子再次被吊起来,牢狱那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漆黑冰冷,血气冲天。 北灼言躺在地上,眼前空无一片,他低声轻喃着,一遍又一遍。 “阿妹……” “阿妹…要活着。” “活下来……” “全部都要…活下来。” …… 应修带着那一碗冒着热气的血液来到一座宫殿前。 他恭敬地低头:“大人,心头血已经取回来了。” 话音落下,紧闭的大门轰然打开。 女子靡丽的声音传出。 “进。” 男子弓着腰端着托盘,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将东西放到女子面前后便后退,半跪在了大殿中间。 “大人,他还是不肯松口。” 女子伸手触碰碗中的血液,没一会泛着金光的血就消失了个干净。 她随意地将指尖的血渍擦净,懒散开口:“无事,留着慢慢研究。” 应修低头:“是。” “大人,属下还有一事要禀报。” 女子:“是那群逃出去的妖?” 应修点点头:“是,它们最近活动的很频繁,似乎想要做什么。” “用不用属下带人把它们……杀掉。” 女子支着下巴,敲了敲扶手,思考了一会才开口:“不用,先静观其变吧。” “最近动作小点,上次那样的教训有一次就够了。” 应修闻言脑海里突然回忆起了什么,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男人低头:“是。” 女子:“下去吧。” 应修弓着腰后退,悄无声息地离开。 大殿的王座上,女子看着那只装血的碗,抬手摸了摸嘴唇,露出了一抹笑。 “真不愧是唯一的圣兽啊。” 只是一点点血就能将她的力量提升那么多。 看来,没白费功夫。 …… 牢狱。 半空中的铁笼里。 黑衣小孩躺在血泊里,空洞的眼眶里燃起乳白色的火焰,心脏处,还有被砍断的四肢也都燃起白火。 强大的生机催生着血肉。 北灼言再次长出了眼睛,断掉的四肢也在缓慢地恢复。 血肉生长的疼痛比被切割身体要痛苦万倍。 那是一种灵魂深处蔓延出的疼痛。 北灼言咬紧牙关,喉咙里不时发出低沉的嘶吼。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混合着血水在地面上溅起微小的血花。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北灼言长出了双手。 他抬起手,看向白嫩的掌心,眼眸里的恨几乎要将一切吞噬。 他不明白,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被这样对待…… 难道就因为他们是妖,所以就不配活着吗… 就只能被人类抽筋扒皮,当作随意玩弄的奴隶。 北灼言放下手,费力地翻了个身,拖动着身子艰难地向笼子边爬去,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栏杆,但脖子上的铁链却将他死死控制在方寸之间。 北灼言努力的伸手,却依旧无法触碰,脖子也被勒得血迹斑斑。 血液浸湿衣服,黏腻的沾在身上,腥臭的味道几乎要将他熏晕。 他收回了手,握住脖子上的锁链,掌心冒出火焰,一点一点地融化它。 滚烫的铁水灼烧掌心,依稀可以看见白骨。 但北灼言仿佛不怕疼一般,坚持不懈地融着。 这条锁链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无比坚固,一时半会无法挣脱。 那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所以一分一秒都不可以浪费。 一定要逃出去,还有很多妖等着他去救。 安静地牢笼里,只有铁水沸腾的声音。 小孩的手被烫伤,骨头被融化,白色的火焰再次催生出新的生机。 北灼言就这样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粗大的铁链终于变的细了许多。 他还没来得及高兴,门突然轻响了一声。 接着,缓缓打开。 北灼言倏地握紧了手中的锁链,他不敢回头。 手中的火焰燃起更高的温度,但还是太慢,直到双手全部融化成水,也没有打开枷锁。 北灼言心里涌起淡淡地绝望,他缓缓瘫坐在地上闭上了眼睛,安静地等待着。 每一次尝试逃跑被发现,他都会经历极其痛苦的惩罚。 他们想要用这样的手段让他屈服,可惜,那一切的痛苦都化作了仇恨。 他就算魂飞魄散,也不会臣服,更不会让他们得偿所愿。 悉悉索索的声音传进耳畔,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 北灼言迷茫地睁眼,一个少了一只眼睛的小女孩出现在了眼前。 她身上有着很多深浅不一的伤痕,看起来也是经历了一番酷刑。 “你……” 北灼言刚发出一个音,小女孩连忙凑近握住他的嘴。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四周,低声开口: “王,我是水麒麟,我是来救你的。” “你别说话,我们费了很大的劲才进来,不能被他们发现了。” 北灼言愣愣地看着她,呆呆地点了点头,没再发出声音。 水麒麟见状连忙开始行动,她变成了原型,水蓝色的小鹿咬住了拴住小孩的铁链。 她费力地撕扯着锁链,牙齿与锁链碰撞发出难听的声响。 鲜血从她的嘴里滴落,雪白的牙齿颗颗碎裂。 北灼言看着她,莫名红了眼眶,他伸出手想帮忙,但双手光秃秃一片。 他终于记起,他的手早在刚刚就被铁水融烂了。 北灼言连忙控制着白色火焰催生,双手快速地生长着。 很疼。 但必须要忍耐。 这可能是他唯一能逃跑的机会。 第169章 自身难保,何援于众 水麒麟一点点撕咬着,血液混杂着碎肉从口腔中流出。 直到她的牙齿全部崩碎,唇角血肉模糊,束缚着北灼言的铁链终于断开。 只余冰冷的铁环还拴在他的脖颈上。 水麒麟甩了下脑袋,低着头靠近瘫倒在地的小孩。 “王,快上来。” “我带你出去。” 北灼言的腿还没有长出来,无法自己行动。 他咬着牙用断掉的腿骨作为支撑,爬到了水麒麟身上。 水蓝色小鹿驮着他穿过了铁笼,慢慢离开了那个囚禁他了许久的牢狱。 北灼言趴在麒麟身上,眼里闪烁着仇恨与哀伤。 这只麒麟很瘦,仿佛皮毛之下只有骨骼,硌的人生疼。 她大概才刚诞生不久,明明是天地间的祥瑞之兽,却羸弱至此,连眼睛都只剩下了一只。 他不用问就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关押北灼言的牢狱外有无数条漆黑的通道,不知通向何方。 但无论哪一条通道,那上面都溅射着干涸的血迹,还有深浅不一的爪痕。 北灼言仰起头仔细地看着,一点点刻在脑海里。 他从那些血液里,闻到了同类的味道。 那些都是和他一同长大的神兽的血迹。 水麒麟低头嗅了嗅,选了一条通道进去。 暗道漆黑,阴风呼啸。 身下的幼兽细微地颤抖着身体。 北灼言看向她头上的断角,轻声开口:“你害怕吗?” 水麒麟瑟缩了一瞬,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害怕。” “之前…之前就是在这里丢掉眼睛的。” “王,他们为什么要挖我们的眼睛?” 北灼言闻言瞬间缩紧了金眸,眼眶又开始泛起疼痛。 “因为……他们见不得我们反抗。” 高高在上的人,不允许弱者拥有充满杀意的眼睛。 只是因为不喜欢,就要挖掉,摧毁。 北灼言用胳膊盖住眼睛,遮住了里面滔天的恨。 七十八次。 人类挖了他的眼睛整整七十八次。 身体受过多少次伤已经多到他无法记清。 只知道每当身体好一点,就要被放一次心头血,将他永远控制在一个虚弱的状态。 就像是被拔掉牙齿剔除利爪的野兽,再也没有反抗的能力。 苟延残喘。 两人穿过了长长的通道,眼前豁然开阔,但依旧有些昏暗。 周边有许多的房间,血液从门缝中流出。 北灼言目光微颤的看向一个开了点门缝的房间。 房间里,一团不知原貌的血肉正微弱地起伏着,地上散落着染血斑驳的毛发。 眼珠滚落在地上,沾满赃污。 它,被活生生剥了皮。 北灼言嘴唇翁动。 他认出来了。 那是九尾狐。 是曾经最臭美,最喜欢在他面前转圈炫耀的九尾狐。 那时候金龙总是用龙尾将它推开,然后跟它说──本龙才是最好看的,等王出来,他肯定比我们都要好看。 北灼言直起了身子,向它伸出手,“救…救救它。” 它还活着。 水麒麟回头看了一眼,水润的眼眸里蓄满了眼泪。 但她没有停留,继续往前走。 “不……” “王,我们救不了。” “我们必须快点逃出去,不然一切就白费了。” 北灼言被水麒麟带走,门缝里的场景缓缓消失在眼前。 族人就在眼前,却无法施以援手。 只能眼睁睁看着它遭受磨难。 他眼眶通红,伸出的手无力地垂下。 仇恨与愧疚如蚀骨的蛆虫一般啃噬着心脏,痛苦的火焰炙烤灵魂。 两人离开后。 那团血淋淋的生物动了动,抬起来头朝向他们的背影,空洞的眼眶里流出血泪。 “啊呜……” 它悄声叫了叫。 无人听见。 九尾狐再次低下头,鼻尖拱了拱地上染血的白毛。 接着……失去生息。 北灼言似有所感地回头,望向身后,漆黑的牢狱宛若吃人的恶鬼。 他笑了笑,眼眸满是哀伤。 “死了好。” “死了……就不疼了。” 他说完,沉默了很久。 “对不起……” 声音很轻,宛若清风。 … 水麒麟一刻不停地向前走,四只蹄子被磨破,每走一步都会在原地留下一朵小小的梅花血印。 她背上的小孩面色苍白,瞳眸里满是麻木。 这一路上,他找到了那些失踪的族人。 可惜…… 曾经在他眼前鲜活的生命,如今却只剩下血肉模糊的惨状。 有的还活着,但他却救不了。 脖子上的铁圈限制着力量,他如今更是连手脚都没有,行走都要靠着麒麟。 自身难保,何援于众。 北灼言丢出一团小小的火焰,将麒麟留下的血印清理干净。 他要活着出去。 只有活着,才能替他们报仇。 乳白色的火焰从断肢上燃烧,血肉一寸寸生长。 北灼言疼的几乎晕厥,他死死咬住舌尖,不敢让自己陷入沉睡。 水麒麟突然开口。 “王,我听玄鹤哥哥说,我们的家很漂亮。” “我出生的时候就在这里,后来虽然逃出去了,但有人一直在抓我们,每天都在逃命,还没回去过家看看。” “王,它是不是和玄鹤哥哥说的一样好看啊?” 北灼言咽下嗓间的血气,他环住麒麟瘦小的脖颈。 “是真的,我们的家……很漂亮。” “是最温暖的地方。” 水麒麟湿润的眼眸微亮,语气中充满向往:“好想去看看呀,我都好久好久没有晒过太阳了。” “如果能让我泡在冰冰凉凉的水里就更好了,我最喜欢水了。” 北灼言笑了笑,脑海里回忆起了那片美丽的森林。 “会的,我们会逃出去,然后一起回家。” 水麒麟也笑了笑,却没有回应他的话。 她继续往前走着,但速度越来越慢,喘气声愈发粗重。 北灼言用衣袖蹭掉滴在眼睛上的汗水,他轻声道:“休息一会吧。” 他们已经走了很久很久,这片关押无数神兽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大,甚至分不清白天黑夜。 水麒麟摇摇头,她的声音有些低沉虚弱,“我还可以坚持的,很快……很快就要到了。” 北灼言抿住唇,没在开口说话,只是手脚上的火焰烧的更猛烈些。 “王……” “你会记得我吗?” 身下幼小的神兽轻声开口。 北灼言微愣,莫名从她的话里听出了悲伤。 “当然了。” “当然会记得你。” 第170章 此间唯一 “我们还要一起回家呢。” 北灼言用新长出来的两根手指摸了摸麒麟颈边的软毛。 水麒麟眼眸里浮起水雾,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下,她轻轻摇了摇头。 “王,我回不去了。” 北灼言愣住:“为什么?” 水蓝色小鹿没回答,她缓缓俯下身子,将人从身上放下。 她趴在地上,唯一的眼睛不停地流泪。 “王,你一定要活下来。” “要回家,替我去看看,替我晒太阳。” “如果见到玄鹤哥哥,你帮我告诉他,小水相信他说的话。” 北灼言不知所措地望着她,身子向她爬了爬,“你在说什么呢,我们会一起回去的。” “你是不是累了,累了就休息一会,我很快就恢复了,可以自己走。” “等我的腿能走了,我就帮你把眼睛治好。” 北灼言支起身子看着小鹿,眼眸里满是不安,“晒太阳怎么可以让别人替,还有话,你要自己跟玄鹤说。” 水麒麟摇摇头,泪水流的更加汹涌,她用鼻尖将北灼言推到角落里。 “王,这里被设下了很多禁制,每向外出去一层,就会惊动那些看守的人类。” “我们不能一起走了,我得留下来。” “我留下来,引开他们。” “这样,你才能逃走。” 北灼言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他原以为他们来救他,是已经有了万全的准备。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们是用这种方法。 以一命,换一命。 “不,不行!” “不可以,你会死的。” 北灼言摇头,抬手抓住了麒麟的蹄子,“我们要一起走,肯定还有其他办法的。” 水麒麟眨了眨眼,圆圆的眼睛里闪着光芒,她笑了笑,将北灼言的手扯开。 “王,你一定要活着出去。” 话音落下,她将地上的小孩猛地一推,一道光幕亮起,将两人隔开。 接着,一阵激烈的脚步声靠近。 无数人从各个方向赶来。 北灼言挣扎着爬起,向前迈了两步。 但身后突然伸出一双翅膀将他向后拉住,染血的羽翼紧扣着嘴巴。 让他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昏暗的角落里,三足金乌死死抱着一个断了腿的小孩。 不远处,瘦弱的水蓝色小鹿身边围绕着一群黑衣人。 其中一人看着地上的麒麟唾弃一声:“这些小杂种净想着逃跑,老实等死就行了,天天给我们惹事。” 另一个黑衣人开口:“这只……怎么看起来有点陌生啊……” “她是咱们这个区域的嘛?” 黑三撇了撇嘴,无所谓道:“管它呢,说不定是从二区逃跑走错方向,跑到咱们一区来了。” 黑五点点头:“有可能,这种逃跑的妖,要是抓到直接杀了就行,妖丹上交,身体咱们可以拿走。” 黑六舔了舔唇,视线贪婪地扫视着地上的幼兽,“麒麟啊,浑身都是宝呢。” 黑三:“别浪费时间了,赶紧吧。” 躲在暗处的北灼言闻言开始剧烈挣扎,他撕扯着禁锢自己的羽翼。 三足金乌搂的更紧,又往角落里缩了缩,他低声开口: “王,别让她的牺牲白费了!” 他的声音落下后,不远处的黑衣人也动起了手。 他们手起刀落。 鲜血四溅。 就在原地,就在北灼言的眼前。 他们将麒麟抽筋扒皮,拆解成泥,没有生息。 从鳞片到血液,连骨头都没有放过,全部被带走。 原地只留下来星星点点的血渍,象征着那里原来存在过一只可爱的水麒麟。 角落里,被金乌抱住的小孩停止了挣扎,他愣愣地看着那片地面。 金乌见黑衣人已经走远,这才松开了捂住小孩嘴的翅膀。 北灼言眼眶湿润,神情近乎呆滞,他喃喃自语地说着。 “不是说…想回家么……” “家里有一条长长的河,水很清很凉,还可以晒到最暖的太阳……” “凤凰在那里种了好多的梧桐,很漂亮。” “你都还没有见过呢……” “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 三足金乌眼眸亦闪烁着泪光,他用羽翼擦了擦眼睛,“王,我们该走了。” 北灼言闻言终于反应了过来,他猛地推开了金乌。 “不!” “我不走,我要回去!” “我自己能解决,我不要你们救。” “你走,带着剩下的妖走!” “都逃出去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北灼言坐在地上,幼态的脸上满是绝望,他没管金乌的反应,转身就往回爬。 如果出去的代价是他们的命,那他宁愿被锁着,十年、百年、千年,他总能找到机会离开。 那些人不敢杀他。 但他们和他不一样,那些人类不会将他们放在心上。 他们要活着。 他是妖王。 他得保护他们。 北灼言往前爬了爬,视线掠过,一颗圆润的球体在角落里孤零零地躺着。 他愣了一下,连忙爬过去。 是一颗染着血的眼球。 水润润的。 是象征仁慈和平的水麒麟的,唯一的眼睛。 北灼言捧起它,眼泪终于在此刻奔涌,大滴大滴地落下,溅在那颗湿漉漉的眼球上。 “我会带你回家的。” “一定会…回去的。” 他将眼珠擦干净,紧紧握在手心。 三足金乌从后方走过来,他从地上捞起小孩,转身继续向前走。 北灼言奋力挣扎,他怒喊:“放开我!我不走!” 三足金乌:“王,我们都是自愿的。” “小水已经死了,她拼命救你出来,你难道要让她白白牺牲吗!” 北灼言眼睛红肿,声音沙哑地说道: “她死了,你呢,后面的妖呢。” “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你们为我送死吗!” “你们得活着……”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三足金乌用羽翼温柔地扫过北灼言的眼眸,擦干了他眼角的泪。 “王,你是我们的王,我们也不会丢下你啊。” “我们之所以能够那么快的成长,都是因为王的庇护。” “若不是你把力量散给我们,你很早就该诞生的,若非如此,你又怎么会如此羸弱,更不会遭受这般伤害。” “王,现在轮到我们回报你了。” 北灼言伸手抓住一片羽毛,他摇摇头,“不…我不要你们回报我。” “我分给你们力量,不是为了让你们替我去死的。” 三足金乌用翅膀紧紧包裹住他,步履坚定地向前走。 “王,只有你活着,我们才有机会复仇。” “您可是,世间唯一的圣兽啊。” 是最尊贵,最仁慈,拥有生命之火的妖灵。 此间唯一。 永远不会有第二个。 第171章 他低喃着,许下了生命中第一个承诺 北灼言被金乌带走了。 又是一段漫长漆黑的路。 一路上,他捧着眼珠,没有开口说任何一句话。 直到一直用柔软羽翼包裹他的金乌将他放下,他才愣愣地抬头。 三足金乌用染着血的翅膀在他面前优雅地行礼。 羽毛在昏暗中依旧发着光。 “王,我就送你到这里了。” 北灼言咬着唇摇头,眼眶里涌上泪水,他颤抖着伸手,五指紧紧抓着金乌金色的羽毛。 “不要……” “我们得一起走…” “求求你,活着…活下来。” 三足金乌没说话,只是温柔地将他推开。 同样的光幕亮起。 又是一阵脚步声。 腾蛇将他圈住,拖进角落。 金乌远远望着他,伸开翅膀,跳了一支舞。 最后一支舞。 北灼言紧紧抓住手心里那根染血的羽毛,泣不成声。 金乌死了。 他引开了人类,没让北灼言亲眼看见。 但拐角处流淌出的血液,和半空中飘零的羽毛。 全部都印在了北灼言的眼底。 腾蛇没说话,沉默不语的圈着他走。 北灼言将羽毛和眼珠塞进怀里,紧紧抱着。 他哽咽着开口询问:“后面还有多少层,你们……来了多少个?” “逃出去的…又有几个?” 腾蛇眼眸暗了暗,声音有些低: “逃出去的一共三十六只,但中间陆续死了二十个。” “这里一共…十六层。” 北灼言瞪大了双眼,呼吸困难,他忍不住地落泪。 只剩下十六只,这里十六层…… 是全部…都来了。 逃走的,全部都回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回来…” “我不会死的,为什么要来救我。” “我只想…让你们活着…” 腾蛇吐了吐舌信,他笑着开口:“我们也想王活着。 “其实能见到王破壳后的样子,我们就已经很满足了。” 北灼言不说话了,眼眸里明亮的金色越来越暗,渐渐失去光泽。 像是濒死的太阳,再也焕发不出生机。 北灼言抱住腾蛇的脖子,头轻轻靠着,手指捏住腾蛇的一片鳞片,用力扯下,塞进了怀里。 “要报仇。” “人类,该杀。” 他低喃着,许下了生命中第一个承诺。 … 腾蛇也死了。 接着是青鸾,貔貅,陆吾,玄鹤…… 北灼言见到的每一只神兽,都是曾经亲手养大的。 一点一滴地用自己的力量,呵护着诞生的。 这些曾与他一同成长的神兽,用命将他推出了牢笼。 他的生路,是他们的尸骨铺成的。 直到走到大门口,北灼言怀里已经塞满了他从神兽们身上留下的东西。 他双手紧紧攥着衣服,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 他的腿长出来了,不用依靠他们来行走。 但这条通往自由的路,是他这辈子,走过最痛苦,最漫长的路。 北灼言走到了最后一层,看见了最后一只来接他的妖。 是金龙。 巨大的,伤痕累累的金龙。 北灼言仰头看他,眼眸满是麻木与疲惫。 他靠近金龙,伸手摸了摸他的爪子。 “小金龙,我摸到你了。” “你…长大了。” 金龙眨着与北灼言如出一辙的眼眸,双手按在他的身侧,低下头颅,血腥味的气息喷洒。 “王,好久不见。” 北灼言含着泪抱住他的脑袋,紧紧依靠着。 “金龙,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一觉醒来,一切都变了。” 金龙闻言,巨大的眼眸里闪烁着刻骨铭心的恨。 “人类,贪婪无耻。” “他们只是为了获得更大的力量,就肆意地捕杀我们,将神兽的血肉当作进阶的药引,以妖的命来铸就他们的辉煌。” “王……” “我们与人族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北灼言松开了手,后退两步,他看着金龙的眼睛,眼眸里满是痛苦与悲伤。 他嗤笑出声,嗓音沙哑绝望。 “只是为了,获得力量吗……” 金龙直起身子,血液顺着鳞片掉落。 他吐出了一团炙热的火焰,递给了北灼言。 北灼言伸手接过,眼眸里倒映着火焰晃动的影子,他摸了摸,有些不敢置信。 “凤凰…真火。” 金龙悲鸣:“王,凤凰死了。” “可以涅盘重生的凤凰,再也回不来了。” “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生死,他们累了,所以不愿再涅盘。” “世间,再也不会诞生凤凰。” “凤凰,灭族了。” 北灼言捧着火焰,那里传来的哀伤几乎要将他吞噬。 幼小的孩童止不住地颤抖着,眼眶红的吓人,却再也流不出一滴泪来。 金龙继续开口:“除了凤凰,还有白泽、穷奇、混沌、重明鸟……” “十三族,人类灭我们整整十三族,屠杀三千天地灵兽!” “金龙一族,只剩我了。” 北灼言紧紧抓着凤凰真火,仰头望着龙眸,“那我的……阿妹呢。” 金龙沉默。 北灼言微微瞪大眼睛,他抓住金龙的鳞片,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她还活着……对么?” 金龙眼眸里流出血泪,他低下头,触碰小孩的手心。 “对不起……” “王,我没有保护好小殿下。” “她……已经死了。” 北灼言猛的收回手,踉跄地后退。 “不…不可能!” “你骗我!我明明……明明还听见她在叫我……” “她…还没有破壳,还没有见过我呢……” “我不信!” 金龙摇摇头,眼眶里的泪水泛滥成河。 “我没有骗你,王,小殿下真的死了。” “现在的她,只是傀儡。” “人类,把她做成了傀儡啊!她再也破不了壳了……” “人类就是利用小殿下,用她的声音,欺骗我们来到这里,然后……布下天罗地网,捕杀……” “王,我们被骗了。” 北灼言静静地看着金龙,眼里昏暗一片,金色的眼眸彻底暗沉,变成灰扑扑的颜色。 “死了……” “哈……都死了。” “怪不得,怪不得她会那样说……” 北灼言缓缓蹲下身子,抱住膝盖,缩成一团,他低声呢喃: “都死了,我还活着做什么……” 无尽的悲哀淹没灵魂。 黑暗与绝望紧紧围困,找不到一丝曙光与生路。 金龙用身躯圈住小孩,龙头轻轻蹭着他的脸颊,“王,你得活着。” “你必须活着。” “只有你在,天地才能继续源源不断地诞生妖灵。” “你的火,是生命之火,是根基。” “你一定要好好保护它。” “你是最后的希望。” 金龙紧紧盯着小孩的脸,声音徒然尖锐: “王,你要记得,你要记得所有死去的妖!” “王,我要你发誓!” 北灼言从膝中抬起头,眼角挂着泪,看向金龙。 “发誓……” 金龙撕下护心鳞塞进北灼言手中。 “你发誓,你会为小殿下报仇,会为我报仇。” “你要为永远消失的十三族报仇。” “你要为所有死去的妖报仇。” “你发誓……” “你会杀掉所有伤害我们的人类,清除掉这些蛀虫!” 第172章 你永远,都不许忘记仇恨 北灼言颤抖着手握住温热的鳞片,眼眸里染上血红。 “我发誓,我会为所有的妖报仇。” “我会,杀掉所有伤害我们的人类!” 金龙咬碎北灼言脖子上的铁圈,又吐了一口气,将他吹远,金眸闪着痛苦的仇恨与决绝。 “王,睁开眼睛看看我,你要看清楚,记住我是怎么死的。” “你永远,都不许忘记仇恨!” 北灼言手中的护心鳞片发出光芒,藏匿住他的身影。 接着,无数散发着强大气息的人类赶来。 威严霸气的金龙浑身染血,奋力挣扎,与人类缠斗。 一声龙吟响彻天地。 金龙,自曝了。 十六区里所有苟延残喘的神兽,也一同在这一声龙吟中逝去。 金龙死前,璀璨的金眸深深看了一眼北灼言。 他最后一声叹息伴着风传到北灼言的耳畔。 “王……你要杀掉,所有人类。” “全部,抹杀。”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我们妖的。” “回家吧,我们的家,叫北幽。” “北幽,会庇护你的。” 叹息声渐渐远去。 消失不见。 那片炼狱在金龙死后化为了灰烬。 月光冷冷清清的铺满大地,清风摇曳着鬓边的发丝。 脚下绿草如茵,一切痛苦在此刻远离。 北灼言双手紧握着金色鳞片,他看着空无一物的土地,泪流满面。 “只剩……我了。” 阿妹死了。 小金龙死了。 三千妖灵死了。 这片天空下,他是最后一只妖。 “对不起。” “我没有保护好你们。” “都是我的错。” “我一定会,杀掉所有的人类。” “为你们报仇。” 北灼言缓缓擦干了眼泪,转身离开。 抓他的那个女人想要他的火,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他一定不能再被抓到了。 哪怕死,也不行。 人类。 该杀。 …… 流光宗。 海上升起了一块新的擂台。 纪音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免除了赔偿,此刻正笑嘻嘻地在云台上和其他长老聊天。 弗清念坐在位置上,眉梢都泛着冷意,她捏着人偶不停地输送着魂力。 却石沉大海,没有一丝反应。 祺安趴在她身边,泪眼汪汪地看着紧闭双眼地人偶。 他轻轻捏住人偶的一缕发丝,祈求着开口: “王,你一定要醒过来。” 弗清念垂着眼眸,浅唇轻抿,烦躁的情绪充斥,周身控制不住地散发着冷气。 她只是上台比了一场,回来后就发现北灼言的灵魂突然开始衰弱。 速度很快,像是灵魂受到重创,几乎消散。 她反复检查过,却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输送魂力也没有用。 他……不吸收了。 身为同类的祺安感受到了,北灼言身上正笼罩着一股浓郁的死气和自厌。 王,似乎想要杀掉自己。 为什么…… 祺安落下眼泪,他握住少女的衣袖,“姐姐,救救王。” “他……他要死了。” “求求你……救救他。” 弗清念被祺安的哭声吵的心烦意乱。 “闭嘴,不许哭了。” 少女突然开口,语气有些凶。 祺安被吓了一跳,抓住她衣袖的手瞬间收回去,整个人笔直地站在原地。 眼泪挂在睫毛上,忍不住打了个嗝。 弗清念收回了输送魂力的手,她捏了捏眉心,无奈地叹气。 她放轻语气,开口道:“我会救他的,你别哭了。” 弗清念拿出手帕将祺安脸上的泪水擦干。 “你在这里等我,帮我看着海生石,若是轮到我了,你就来叫我。” “我去想办法救他,你在这里乖乖等我,好吗?” 祺安咬着嘴唇点头:“好,姐姐一定要想到办法。” 弗清念轻“嗯”了一声,带着人偶转身离开。 站在原地的祺安看着少女的背影,默默握住了拳。 “王,一定要醒过来啊。” … 空间。 系统正瘫在地上晒着太阳,暖洋洋的感觉让它忍不住的在地上滚了滚。 啊……舒服。 虽然不能离开这里,但这片空间也非常舒适。 系统自娱自乐,一点都不无聊。 “你很开心?” 少女微冷的声音传来。 系统浑身一颤,僵硬地回头。 白衣少女抱着木偶站在身后,眼眸微垂,冷漠冰凉。 系统:…… 这尊大佛怎么又来了。 【嘿嘿,开心…啊不是,能见到宿主很开心……】 【宿主找我…有什么事吗?】 弗清念坐在椅子上,敲了敲桌子。 “过来。” 系统不情不愿慢吞吞地凑过去。 弗清念摸着人偶的长发,看向漂浮在桌上的光球。 “我要丹阳魂花。” 【什么!?】 弗清念一脸淡定:“给我。” 系统:…… 什么意思! 这是把它当什么了! 它又不是哆啦a梦,有神奇口袋。 想要啥有啥。 【没有!】 它绝对不要再被威胁了,憋屈的日子已经过够了! 大不了就死,反正现在被关着跟死了也没区别。 它可是系统,是最正规最权威的系统! 不可以这么没骨气! “没有?” 【就是没有!你把我杀了也没有!】 系统看着少女温温凉凉的眼睛,莫名有些怂,但依旧没改口。 它在心里为自己加油打气。 弗清念沉默了会,她盯着系统略微颤抖的身体许久没说话。 以她现在如此衰弱的力量,打不开这个系统。 强抢…… 不太现实。 系统莫名觉得身子凉飕飕的,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真是见鬼了,它也会怕冷吗? “做个交易如何?” 【啊?】 系统一时没反应过来。 弗清念伸出手,将光球托起放在眼前。 两相平视。 “你给我丹阳魂花,作为回报,我可以替你办一件事。” “如何?” 系统:!!! 卧槽!? 幸福来得太突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感觉有一种奴隶当地主的感觉。 【可…随意给奖励,我会被总部惩罚的】 弗清念眼里浮起疑惑:“你之前不是给了很多?” “你受到惩罚了吗?” 系统:……卧槽! 对啊,为什么总部没管它,培训的时候不是说随意发任务给奖励会有很严重的后果吗…… 仔细想想,它好像发了很多……非常不正常的任务,但都没有收到惩罚。 这是为什么? 系统有点懵。 弗清念等的有些烦了,她捏了捏系统,开口:“想好了吗?” 系统有些犹豫。 丹阳魂花,很珍贵的东西。 不过对于总部来说,并不稀缺。 一朵花,换宿主一个条件。 并不亏。 甚至血赚。 要知道宿主可是能以凡人之躯杀死阴主的存在,姑且可以称呼她为至强者。 虽然现在没有以前那么厉害,但依旧强的离谱。 【我……同意】 【宿主,你不能骗我吧】 系统有些担心。 人心太冷,它不敢碰。 它只是一个小小的系统而已。 弗清念认真地回答:“不会。” 她说到做到。 “你不信的话我可以发天道誓。” 系统沉默。 天道誓啊…… 它怎么记得上次宿主发了一个很假的誓,但一点事没有来着。 【不用了】 它莫名感觉那样很多此一举。 系统拿出了一朵鲜艳绚丽的红花,放在了少女的手心。 弗清念捏着花,看向漂浮着的光球。 “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事?” 第173章 你得养着我 【呃……等我想想】 “好,条件随时都可以开。” “你可以慢慢想。” 弗清念站起身,抱着人偶进了空间里的木屋。 她需要想办法将丹阳魂花熔炼进木偶里。 系统看着木屋紧闭的房门,在空中飘了几圈才压下兴奋。 它得好好想想要什么…… 【叮咚】 【请求连接1815号系统】 【申请人:总部──最高执行首席】 系统看着裂了两条缝的系统面板突然觉得自己快要裂开了。 首席! 首席为什么找它? 难道…难道它的违规行为被发现了! 这是准备秋后算账? 系统麻了。 它揣着颤抖的心害怕的手点开了面板。 【连接成功】 机械音落下,一个光幕亮起。 脸色略微苍白的男人端坐在书桌前,他正执笔写着什么,一副儒雅温和的模样。 系统直接跪地。 【首席…大人】 容景写完最后一个字后放下笔,这才抬头看向光幕。 “1815,你……” 【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我以后不敢了求求别杀我!】 容景:? “你在说什么?” 【诶?】 系统迷茫抬头。 男人眼里有些惊诧,脸上满是不明所以。 【首席大人不是来惩罚我的?】 容景:“惩罚你什么?” 系统:…… 容景:“你犯了什么错?” 【没事没事……】 【首席大人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容景没继续管刚刚的话题,他看向系统,命令道: “你的任务还没有失败,现在要继续推进。” 系统有些震惊。 剧情都烂成这样了,居然还没失败。 【可是…我现在已经和宿主解绑了……】 还被她关了起来。 还推进任务呢……它没被拆了都算它福大命大。 容景:“不论用什么方法,你必须留在她身边。” “中间的任务可以不用再管,但必须要让她完成最终任务。” 【首席,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系统,宿主…很强】 它拿什么去让她做任务啊…… 它小命都难保。 容景勾起一抹笑,他继续道:“不用担心,你身上有我留下的防御,她以后伤不了你了。” “我会给你再开一些权限来辅助你。” 【这……】 容景:“1815,这是命令。” 【好!保证完成任务!】 容景满意地点头: “在最终任务完成之前,你一定要保护好她,不能让她死了,她若有什么需要,就全部满足她。” 【好】 容景:“任务成功后,总部会给你一份丰厚的奖励。” 系统闻言有些期待,白光都开始闪烁。 【什么奖励?】 “等你完成任务就知道了。” “那么,祝你任务顺利完成。” 话落,光幕便缓缓消失。 系统站在原地还有些失神。 太梦幻了…… 它这样一个普通的系统,居然有这么戏剧性的生活。 它居然见到了总部的首席,还被这样特殊对待,这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啊。 不过…… 最终任务是什么来着? 系统翻开了任务手册,缓缓划到最底部。 它看着那一行简单的文字有些发愣。 这种任务…… 对于宿主来说,应该很简单吧。 … 木屋里。 人偶安静的躺着,面容恬静乖巧。 弗清念收回了指尖的力量,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北灼言的灵魂已经稳定了下来,甚至在丹阳魂花的帮助下比以往更加强大。 弗清念静静地看着他,将他的发丝理顺,这才带着它从木屋离开。 一出门,白色光球就迎了上来。 【宿主】 弗清念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抿着,“你想好要什么了吗?” 【想好了】 系统看向少女怀里的人偶,它缓缓飘到她面前。 【宿主,我想要一个身体】 弗清念一愣,喝茶的手举在半空中。 “身体?” 【对】 【我现在这个样子有些太引人注目了,而且…我想吃东西】 每天看着那些色香味俱全的食物它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就是可惜它不能吃。 弗清念瞥了光球两眼开口道:“……可以。” 【你还要养着我】 弗清念脸上浮起疑惑。 这系统之前不是还准备逃跑吗,怎么突然又改主意了。 系统看着少女脸上表情继续补充。 【我没钱,你得养我,不然我就饿死了】 它的要求很合理吧。 这样既能留在宿主身边,又能吃到想吃的。 简直完美。 弗清念:…… 【不可以吗?】 弗清念沉默了片刻僵硬地点点头。 “可以。” 【好嘞!】 【宿主,身体我想要带翅膀的】 弗清念看着兴奋地直冒光的系统有些无言以对。 她还以为它会提出个什么很难的条件。 没想到……居然这么简单。 “身体可以给你做,但得过几天,至少要等宗门大比结束。” 【没问题宿主,你先忙】 … 弗清念带着人偶回到了海上擂台处。 祺安远远就望见了人,连忙跑过去,小包子脸紧绷着。 “姐姐,王…怎么样了。” 弗清念将人偶递给祺安,带着他回到位置上,“已经没事了,过几天就会醒来。” 祺安抱着人偶,仔细观察着。 灵魂的确恢复了正常,虽然情绪依旧有些低迷消沉,但比之前那样已经好很多了。 祺安将人偶紧紧抱在怀里,他凑近椅子上闭目养神的少女。 “谢谢姐姐。” 弗清念睁开眼,看向小孩。 祺安伸手握住少女的手指,笑着开口:“姐姐是我见过最好的人,我最喜欢你了。” 因为她,他不再孤孤单单的一个,还找到了王。 她教他读书写字,为他取了名字,给他好吃的糕点。 现在又救了王。 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的人类。 弗清念看着祺安水润的眸子,哑然失笑。 妖,真是纯净又单纯。 连情绪的表达都是如此简单直白,没有一丝拐弯抹角。 弗清念撑着下巴看着一脸认真的小孩,逗弄道:“那你的王呢?” 祺安回答道:“我也很喜欢王。” 弗清念:“那你是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你的王?” 祺安一时间愣住,他有些结巴地回答:“都…都喜欢。” 弗清念勾起一抹笑:“可你最喜欢的只能有一个啊,你最喜欢谁?” 祺安呆住:“我…我喜欢……” 祺安只觉得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边是选王的,一边是选姐姐。 祺安想了半天,脑袋都要晕了。 他抱着怀里的人偶,有些委屈。 “我都喜欢……王和姐姐都很好,我选不出来。” 第174章 风水轮流转 弗清念见小孩快要哭了终于不再逗他。 她伸手拍了拍祺安的头。 “好了,不哭,你……” “姐姐是我最喜欢的人,王是我最喜欢的妖。” 弗清念安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祺安打断。 祺安仰着小脸一脸认真地看着她,眼眸里满是愉悦。 他真是太聪明了! 这样的话就可以有两个最喜欢了。 弗清念被他逗笑,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好。” ──咚。 钟声响起。 巨大的海生石上刻着两个名字。 千玄宗弗清念·千玄宗齐黎析。 赛程俨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最后一轮,魁首争夺赛。 弗清念拿着木剑起身。 祺安抱着人偶也站了起来,“姐姐加油!” “你肯定能拿第一名的。” 弗清念点点头说道:“那就借你吉言了。” 祺安一脸兴奋地目送她离开,手指不自觉地摸了摸人偶的脸颊。 “王,你快点醒来呀,再不醒来就看不见姐姐比赛了。” 海上擂台。 齐黎析看着对面的少女谦逊地行了个礼,他笑道:“小师妹,要手下留情啊。” 弗清念回礼:“还从未和大师兄过过招,还请赐教。” 两人话落,又一声钟响。 齐黎析拿出本命剑,金色的灵力闪烁,直逼不远处的少女。 弗清念看着漫天的金色剑光,眼眸微怔。 脑海里不自觉回忆起金色法阵。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 长剑擦着脸颊而过,一条细小的血痕出现在颊边。 刺痛唤回了弗清念的心神,她终于抬剑迎了上去。 齐黎析的剑术并不差,甚至可以说是修仙界中的佼佼者。 但他强,弗清念更强。 乍一看似乎两人打的有来有往,但细看就会发现…… 弗清念在走神。 但就算是在神游的状态下,她依旧能轻而易举地压着齐黎析打。 除了修为差距,剑法更是全面压制。 几个回合下来,齐黎析已经气喘吁吁。 他看着对面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少女,有些无奈地开口:“小师妹……” 弗清念茫然看向他:“嗯?” 齐黎析擦了下额角的汗:“小师妹,我们这样打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不知我是否有荣幸见一见小师妹最强的剑?” 弗清念:“最强的剑?” 齐黎析点头,笑着说:“对,想见识一下小师妹的剑术到底有多强。” 云台上,纪音饶有兴趣地看着擂台的两人。 “最强的剑啊……” 她也想见见。 一直以来,总感觉她的小徒弟都没用过全力。 每天都在给她创造惊喜。 对面的男子眼神充满期待,弗清念在那双炙热的眼神下点了点头。 “好。” 纪音略微坐直了身体,捧着一杯茶浅酌。 齐黎析双目发亮,浑身充斥战意,他抬起剑紧紧盯着少女的动作。 弗清念抬起凤凰木剑指向前方,身子回转一圈划出一剑。 寒芒浩渺,剑气纵横。 漫天雾气中一条冰龙横空出世。 龙身顺着少女的身体旋转两圈后猛的冲向对面的男子。 龙头硕大威严,龙吟如雷滚滚。 齐黎析被眼前的庞然大物震慑,愣在原地。 巨龙张开嘴巴,一声巨响在耳边炸开。 冰冷的风将脸颊冻僵,齐黎析眼中倒映出巨龙,它在眼中渐渐变大。 直到贴近面庞。 “吼!” 冰龙停下了身躯,在齐黎析身前的半寸。 “大师兄,你输了。” 少女冷淡的声音于巨龙身后传出。 哐当一声。 长剑落地。 齐黎析瘫倒在地,抬眼与巨龙对视。 呼吸近乎停止。 云台上。 “噗咳咳咳咳……” 纪音将嘴里的茶全部喷了出来。 她满脸恍惚看着擂台上巨大的龙,美眸满是震惊。 “剑气……化形。” 传闻中唯有剑术臻至化境,对剑道有超凡领悟才能施展出来。 纪音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紫阳宗长老一脸惊叹:“小小年纪就对于剑道一途有如此领悟与造诣,纪音真人真是教徒有方啊!” 流光宗长老赞同附和:“的确,这般卓越资质,肯定离不开纪音真人的教导吧。” “想来纪音真人的于剑道应该有了更深的领悟,不然也教不出来这样的徒弟啊。” 众长老齐声:“恭喜纪音真人!” 纪音:…… 不。 她根本什么都没做。 剑气化形…… 她都不会好吗! 纪音尴尬笑笑:“哈哈……哈哈,谬赞谬赞……” 徒弟啊…… 不然她当徒弟吧。 这师傅当的实在是……毫无用处。 “诶?” “那小娃娃是在……进阶!” 紫阳宗长老惊讶出声。 纪音终于回神,看向擂台,就见天空黑云密布,雷光闪烁。 化神的雷劫悄然而至。 齐黎析,在弗清念的一剑之下,顿悟了。 众长老齐齐看向纪音,异口同声:“恭喜纪音真人,恭喜千玄宗啊!” 纪音微笑脸。 别恭喜了。 她什么都没做。 她不配。 弗清念收回了剑气,她祝贺道:“恭喜大师兄顺利化神。” 齐黎析看向天上蠢蠢欲动地雷劫,欲哭无泪:“这还得多谢小师妹啊。” 弗清念的一剑让他对剑道有了新的领悟,那一层困扰他的阻碍在那一刻消失。 这是他没想到的。 他突然就理解当初的谢元了。 本以为距离化神还得一阵子,他完全都没有任何准备啊! 齐黎析求救般望向云台上的纪音。 祈求自己这不靠谱的师叔能记起他这个师侄。 但纪音完全没接到齐黎析可怜的眼神。 她听着其他长老的彩虹屁已经尴尬的脚趾抠地了。 脸色又红又白的,又骄傲又羞愧。 她自顾不暇,因此完全无视了齐黎析。 齐黎析:…… 所以人真的不能笑的太早。 他到底还是步了谢元的后尘。 台下的谢元:“哈哈哈哈……风水轮流转啊!” 秦韵虞嫌弃地瞥了眼发颠的谢元,开始从储物袋里掏了起来。 她一边翻找一边向擂台走去。 “大师兄我来帮你!” 旁边的祺安:“哇……好精彩!” “王,你错过了一场大戏!太可惜啦!” 谢元看着台上站在一起的两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不对劲。 很不对劲。 这不公平! 凭什么大师兄渡劫有美人相伴,他不服啊! 谢元被气成了河豚。 第175章 追杀 剑试以弗清念惊天动地的一剑和齐黎析突然进阶而宣告结束。 弗清念是当之无愧的榜首。 丹试魁首则由秦韵虞收入囊中。 而在阵试中,步若蕊突然一鸣惊人,打败了曾一度霸榜的九星派弟子,成为了第一。 器试魁首则出自紫阳宗。 至此,十年一度的宗门大比缓缓落下帷幕。 一次性拿到三个榜首,天下第一宗的称号依旧落到了千玄宗的头上。 作为东道主的流光宗什么都没得到,甚至因为提前失去了单开济这样的人才,此次大比的排名比上一次还低。 流光宗掌门郦岚:…… 郦岚气晕了。 连大比之后的宣讲都没来,找了宗门另一个位高权重的长老来代替。 流云宗长老在台上发表了一番感人肺腑的演讲后终于说到了重点。 每个比试的前三名可以获得奖励。 所有来参赛的弟子,都可在流云宗研学一月。 而重中之重的便是半个月后将开启九阳灵墟。 届时,所有比试的前二十名可以进入灵墟中,寻找机缘与宝物。 流光宗长老:“九阳灵墟开启时间只有半月,时间到了就会将你们自动送出。” “秘境之中机缘与危险并存,有可能会危及生命,所以大家定要万分小心。” “不过我宗给大家准备了玉牌,若遇到无法解决的危险,捏碎玉牌回来便好,莫要因贪心而失了性命。” … 宗门大比结束后弗清念并没有像其他弟子去流光宗研学,而是天天缩在了自己房间里。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北灼言依旧没醒,但状态已经趋于稳定,苏醒只是时间问题。 祺安老老实实地陪着守了几天,但到底年幼,没多久就又进入了沉睡。 于是房间里便只剩下了弗清念和无所事事的系统。 【诶……这里这里,这里要瘦一点】 【眼睛太小了宿主,你给我刻大一点】 【嘶……怎么看起来丑丑的】 【宿主……】 咯哒。 弗清念面无表情地捏碎了手中的东西。 她看向漂浮的光球,语气冰凉:“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身体?” 系统浑身一颤。 【额…我、我要……】 弗清念将手中的碎屑拍落,眼神不善的盯着光球。 她已经不知道捏烂几个木头了,这个系统依旧不满意。 她没那么多耐心。 【那个我要带翅膀的就可以了】 【宿主自由发挥吧…我不说话了】 系统唯唯诺诺。 宿主好可怕。 虽然知道她伤不了它,但依旧觉得头皮发麻。 吓人。 弗清念沉沉看了系统两眼,将情绪平复,又拿出一块白玉雕刻了起来。 房间里终于安静了下来,只余细微的雕刻声。 …… 阳光透过茂密枝叶洒下斑驳光影。 林间古木参天,藤蔓缠绕。 幼小的孩童蹲在树杈上,小脸煞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他的小腿上插着一支箭矢,穿透腿骨,血气弥漫。 北灼言咬着牙将箭矢拔出,漆黑的血液顺着伤口流淌。 他伸手捂住伤口,犬牙死死咬住唇瓣才没痛呼出声。 他看着手中的箭矢,眼眸里充满杀气。 那上面涂了毒。 是专门针对他的毒。 就算用火来治也需要一段时间。 但,他的时间不多了。 ──咻。 一支同样的箭矢穿过树叶射来。 北灼言侧了侧头,箭矢擦着发丝钉在了树木上。 瞬间,刚刚还充满生机的树木便化为了灰烬。 北灼言轻盈地落地,往伤口上扔了一团火。 他回头看了眼远处的两个黑影,没多做停留转身就跑。 从金龙死后的那一晚开始,他便一直在逃命的路上。 身后的追兵不断。 他们似乎小瞧了他,一开始派出的人并不强。 他杀了不少。 但如今身后的这两个,他不是对手,他们手上还有克制他的毒药。 所以只能憋屈的逃跑。 北灼言忍着腿上的剧痛随意向一个方向逃窜。 他一定不能被抓到。 这条生路实在太过惨烈,他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 北灼言离开后没多久,两个身穿黑红色衣服的男子出现在了他刚刚所站的位置。 两人的面容很是相像,似是孪生兄弟。 其中一人背着一个箭囊,里面放着几根箭矢,模样与刚刚北灼言腿上那支相同。 背着箭囊的人蹲下摸了摸地上的血迹,他轻轻嗅了嗅,“他受伤了,毒很快就会发作,他走不远。” 于汇站起身将指尖的血擦干净:“这只妖真能跑,还害咱们死了不少兄弟,等抓到……哼,有他好受的。” 于厦没说话,他望着血迹指向的方向皱起了眉。 “这个方向……” 于汇:“怎么了?” 于厦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袖中的手指蜷缩,略微颤抖。 “这只妖逃跑的方向是……那位大人的领地。” 于汇闻言脸色瞬间凝重,他抬头看向北灼言离开的方向,低声暗骂: “该死的!去哪里不好,偏偏是……” 于厦:“别废话了,一定要在他进入那里之前抓到它!” 他说完便率先一步向前追去。 落后半步的于汇脸色苍白,眼里闪过一丝恐惧。 他低声喃喃道:“可千万别进去啊……” 于汇默默在心中祈求了几次后连忙跟了上去。 风在呼啸。 树叶割破肌肤。 麻木感从腿部蔓延至腰身。 小孩的身躯像猎豹一般穿梭,速度极快,但呼吸急促而紊乱,好似破旧的风箱。 北灼言随手将眼皮上的汗擦干,强忍下身体里的虚弱感。 身后隐约传来破空声。 一支又一支的箭矢擦肩而过。 小孩唇角流出鲜血,殷红的唇瓣有些发黑,俨然一副毒入骨髓之样。 但他似乎没有影响般继续向前移动。 周围的环境逐渐变得荒芜空旷。 好像是进入了区域的交界地带。 北灼言心里浮起一丝疑惑。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人的攻击突然变得非常急切,明明之前还是一副猫捉老鼠一般看热闹的样子。 他们的攻击也总是将他逼离某个方向。 难道…… 那个方向有他们忌惮的东西吗…… 北灼言眼眸闪烁了一下,他侧眸回望了一眼。 身后两人的表情称得上非常狰狞。 脸色苍白,眼眸隐藏着恐惧。 北灼言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他确定了他的猜想。 他逃跑的方向,有着可以震慑这两人的存在。 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害怕什么,但这是他唯一的希望。 他身上的毒,快要压制不住了。 第176章 三千里寒芒,壮阔又寂寥 北灼言不停躲避着身后的攻击,身子愈发沉重。 他咬破舌尖,以刺痛来保持清醒。 周遭的环境越发荒凉,看不到一个人影。 刺骨的寒风呼啸而过,气温骤然下降,天空中开始扬扬洒洒地飘起了雪花。 北灼言身子微微颤抖。 他属火,喜阳畏寒。 这样冰寒的温度会让他变得虚弱。 可他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 暖阳隐去,天空被铅灰色的云层笼罩。 冰雪覆盖的山脉连绵起伏。 于汇拿弓的手颤抖着,他缓缓停住了脚步,“大哥,怎么办?” “他…进去了。” “咱们还追么?” 于厦也停下了身子,脑海里想起了女子交代给他的话,他深吸了口气,下定了决心: “追!” 于汇一惊,猛的伸手抓住了于厦的手臂,“你疯了吗!我们不能去那里……” “那位上次就说了,不允许…我们进入……” 于汇顿住了声音,连叫出名字的勇气都没有。 于厦的脸色也极为难看,声音都有些发紧:“大人说,如果不能把他带回去,咱们也不用活着了。” “不去追,咱们会死。” 于汇脸色煞白,他轻声补充:“可我们进去,也会死。” 于厦摇摇头: “不,他跑不了多远,我们快点把他带出来,应该不会惊动…那位。” “那位大人的领地很大,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 “只要不被发现,我们就可以活着出来。” 于汇看着面前男人的眼睛,手指有些用力。 前有险峰,后有深渊。 进去一旦被发现,他们必死无疑。 可若没有完成任务,大人也不会放过他们。 不论怎么选,似乎都是一个结局。 于厦皱眉催促:“别耽误时间了!他若是惊动……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于汇心脏紧紧收缩,他缓缓放下了手。 “好,我们进去。” 于厦闻言立刻追出去,他悄声开口:“他的毒什么时候发作?” “最慢还有一刻钟。”于汇亦低声回答。 “好,你等会射准点,一定不能闹出太大的动静。” “知道了。” 大雾封山。 寒峰盖雪。 在天空中划出冷硬的弧度。 广袤大地一片寂静,飞鸟绝迹,走兽无痕。 唯连绵无尽的冰川峻岭傲然,于岁月侵蚀下画出冷硬纹路。 北灼言拖着沉重的身体在风雪中挣扎前行,脚下的雪被踩的嘎吱作响。 小小的脚印沾染着黑色血迹在雪地上歪歪斜斜。 却又很快被层层新雪无情掩埋。 体内的毒如汹涌的潮水般发作,钻心刺骨的疼痛让他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视线模糊不清。 眼前的世界被一层厚雾笼罩。 北灼言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他向前踉跄了几步后,一头栽倒在深深的雪窝里。 他闭上眼睛感知。 身后的追杀似乎消失了。 北灼言咳了口血,抬手将眼前遮住视线的雪擦掉,轻声低喃: “活下来了吗……” 他从雪中翻了个身,仰望着天空。 绒绒白雪如梨花瓣瓣落下,天空被灰云遮住,不透一丝光芒。 枯树的枝桠上叠着厚雪,似是不堪重负,发出细微的断裂声响,坠地后溅起一片雪雾。 雪虐风饕之际,视物唯余恍惚之影。 北灼言忍受着剧毒的疼痛,躺在雪中,不自觉地伸手接住一片雪花。 他没见过雪。 北幽的时间似乎于温柔中停滞,永远四季如春。 那里不会下雪,也不会像这般孤独荒芜,不染生机。 三千里寒芒,壮阔又寂寥。 他在原地休息了片刻后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身体里的毒素虽不致命,却也让他再也没有力气行动。 北灼言捏住小腿,咬着牙将腐烂的血肉撕下,又丢了几团白火上去。 火焰炙烤着毒血发出刺耳的滋滋声。 他刚做完这一切,一条长鞭从风雪中悄然抽来。 妖族天生对危险的感知更为敏感。 北灼言下意识就地翻滚,躲开了那一击。 但一支箭矢以一个刁钻古怪的角度射来。 北灼言避无可避,只能尽最大的努力偏了半分身子。 扑哧一声。 肩膀被穿透。 鲜血喷涌,猩红的颜色溅到脸颊,滑落在地。 新的毒素快速蔓延,勾起刚被压制住的。 北灼言捂住肩膀,猛的吐了口血,他抬头看向不远处。 两个人影缓慢从大雾中显露出身影。 他们脸色铁青,裸露在外的肌肤被冻的发紫。 于汇的手僵硬的几乎握不住弓,他脚步迟缓地靠近瘫倒在地的小孩。 “真是叫我们好找啊……” 他们不敢动用神识,只能一点一点地摸索着寻找。 又恰逢大雪,痕迹被模糊,他们转了好几圈才找到人。 于厦将长鞭收起挂在腰间,也走了过去。 “别浪费时间,咱们得快点离开,这个位置已经离中心有些近了。” “好。”于汇点头,直接伸手抓向地上的小孩。 北灼言的身体被毒素侵扰,无力反抗,只能被人随意抓在手中。 金眸闪烁着愤怒与不甘,他看着抓住自己衣领的手,想也不想的咬下。 尖牙刺破皮肤,滚烫的感觉从肉体传入灵魂,于汇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他捂着手痛呼出声,忍不住地跪倒在地。 很疼,感觉灵魂都在被灼烧。 北灼言跌倒在地,顺从地滚了两圈,稍微拉远了些距离。 于厦连忙蹲下捂住于汇不停喊叫的嘴。 “闭嘴!你不想活了吗?” “你小心别把那人引过来了!” 于汇闻言眼里闪过惊惧,他连连点头,闭上了嘴巴,没敢在发出声音,只是脸上的表情狰狞无比。 于厦见状松开了手,转身就去抓不远处的小孩。 北灼言看着伸过来的手,身子缓缓向后缩了缩,眼里浮起绝望。 那些毒蔓延到五脏六腑,封闭了他全身灵力。 他,跑不掉了。 他还没有为他们报仇,怎么能就这样被抓到…… 北灼言心里满是悲伤与愧疚。 以全族性命换来的生路,终究还是要断了吗…… 于厦刚触碰到小孩的衣领。 突然,北灼言额上那抹火焰印记闪烁一瞬。 巨大的凤凰凭空出现,伸展开华丽无比的羽翼,浑身燃烧着炽热的火焰。 天空中肆意飞舞的雪花瞬间消散,化为袅袅青烟。 于厦一愣,还未做出反应,衣服就被点燃。 凤凰飞向天空,尾羽划过,一声清亮且悠长的鸣叫响彻云霄。 天空中密布着的灰云散开,露出蔚蓝色的天空。 于厦连忙扑灭身上的火焰,向天空中的凤凰猛的抽出一鞭。 那一击几乎用了他全身力量。 凤凰的身形瞬间变弱了几分,它凄鸣着,深深望了望地上的小孩,眼里闪过悲哀。 它太弱了。 它只是凤凰一族最后一抹意志而已。 保护不了王。 北灼言愣愣望着那道逐渐透明的身影,眼眸浮起泪花,他颤抖着伸出了手。 “不要……” ——啪! 于厦又抽出一鞭。 凤凰再次发出一道长鸣,它扇了一下翅膀,仰头冲向天空。 赤红色的火焰如流星划破天际,乌云尽散,祥云萦绕。 它的身躯化作无数闪烁的光尘,如金箔碎屑般纷扬落下。 凤凰,彻彻底底地消散在天地间了。 北灼言突然笑了,眼泪滴滴落下。 “也好……” “这样你就自由了。” 于厦两人看着天空中的霞光只觉得浑身被泡在了冰水里。 那样大的动静…… 他们,要被发现了。 第177章 像是带着冰冷慈悲,不容亵渎的…神明。 霞光缓慢消散,乌云笼罩,大雪再次降临。 与雪一起而来的,还有一道强大到让人心惊胆颤的威压。 于厦看着不远处出现的那道身影,浑身僵硬地跪下。 他俯下身,额头紧贴地面。 “我等无意冒犯,还请大人恕罪。” 于汇也反应过来,身上的疼痛都暂时忘记,连忙爬到于厦旁边一起跪着。 他浑身颤抖,眼眸满是惊恐,眼角都因为一直夸张地瞪着眼有些刺痛。 于厦感受身上传来的压迫感,使劲咬了下舌尖,强行稳住心神。 他颤巍巍地开口:“大…大人,我们只是来抓一个逃犯,不是故意擅闯。” “我们已经抓到了,现在就立刻离开,还请…请大人莫怪。” 北灼言眼角还挂着细小的泪珠,他看着趴在他脚前的两人,眼眸闪过茫然。 心脏里的抽痛缓慢散去,他终于感受到了空气中紧绷的压迫感。 接着。 一道冰冷而强大的视线落到身上。 北灼言的身体瞬间僵硬,一动不动。 危险。 极其危险。 他发誓,这是他感受过的最强烈的危险气息。 像是被什么极其可怕的存在锁定了一般,无形的压力排山倒海地向他汹涌而来。 他甚至不敢回头看,只想逃离。 北灼言身上的寒毛竖起,他几乎控制不住地露出妖族的特征。 金眸竖起,断角显露。 空气寂静无声。 气氛凝重压抑。 于厦等了许久,壮着胆子微微起身,跪着凑近不远处的北灼言。 他一点点爬了过去,期间头一直低垂着,不敢抬头看一眼。 他伸手扣住了小孩的脚腕。 指尖还未用力。 一道声音轻飘飘地落下。 “妖?” 北灼言呼吸一滞,心脏都要停止跳动。 那声音很轻很冷。 像是亘古时期雪山之巅的冰,穿过岁月的洪流,敲击着冰川河畔的石子。 清泠泠的,又带着漫不经心的随意。 是很好听的声音。 如果忽视与之相伴的压迫感的话。 北灼言的身体在那道声音落下后开始颤抖,他控制不住地低下头。 臣服。 是对绝对上位者的臣服。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些人不想让他进入这里。 那样强大而危险的人,只是一道声音,就令他感到惧怕,甚至连回头都做不到。 作为尊贵圣兽的北灼言尚且如此。 他面前的两个人反应更是强烈。 于厦瞬间收回了放在北灼言脚腕上的手,头重重磕下,周身剧烈地抖动着。 他趴在地上,一个字都不敢再说。 后背上的压迫感愈发明显,冷意顺着骨髓蔓延全身。 “赤羽极的人?” 冷漠的声音再一次落下。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冰锥落到心尖。 于汇趴在地上几欲昏厥,从始至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于厦感受着身上的威压,胸腔传来刺痛,唇角鲜血直流。 他脸色苍白到了极点,垂死挣扎地开口: “不……我们不是……” “我们不是赤羽极的……” 嘭── 话音未落。 一道声响突兀响起。 跪在地上的两人炸开。 风雪如织。 茫茫雾霭。 猩红泛着热气的血液在眼前爆开。 似琼花碎玉漫舞苍穹。 似血色烟火绚烂盛放。 是不合时宜的美丽。 血腥气息被冰寒冻结,血珠也转瞬成冰。 砸到脸上还有一丝略疼。 北灼言看着漫天的血珠颗颗落地,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着。 死了…… 追杀了他那么久的人,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杀掉。 北灼言说不清楚心里的感受,但那一刻,身体是前所未有地放松。 对身后之人的恐惧感都散了些。 他撑着地,缓慢地回头望去。 他想看看。 这个救了他的人,是谁。 视线缓缓向后转动。 一片雪白的衣角出现在眼前。 白雪反射着光,刺的北灼言眼角有些发酸。 他眨了眨眼,继续向上看去。 银粟纷飞。 风雪有灵。 天地倾洒玉尘以掩其风华。 他看不清她的模样。 唯有一双素手伸出。 仿若云端垂下的圣洁白绫,由世间最纯净的白雪雕琢而成。 像是带着冰冷慈悲,不容亵渎的。 神明。 北灼言控制不住地抬起了手,他隔着大雪,与她指尖相触。 ──咔嚓。 天地突然碎裂,如同打碎的镜子。 北灼言再次坠入无边黑暗。 身体于荒芜中浮沉。 失重感与黑暗包裹全身。 他不自觉地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周边乱七八糟的声音响起,惊恐尖叫,悲伤与怒吼。 一幅又一幅的画面亮起。 单纯年幼的神兽轻信人类的谎言,于是堕入无边地狱。 人族的力量因神兽而更加强大,所以他们捕杀更多的神兽。 一点一点,全部俘虏。 他的眼前闪过一张张人类的丑恶嘴脸,他们张着血盆大口,像真正的野兽一般,茹毛饮血。 众神的晚宴。 以神兽的血肉为食。 北灼言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那些惨烈的画面。 情绪层层堆叠,刻入灵魂。 除去仇恨与厌恶,还有深深的……恐惧。 对人类的恐惧。 痛苦的记忆回归,刻骨铭心的仇恨也一并苏醒。 … 月光倾斜着铺满房间,微弱的烛火在清风中熄灭。 屋内彻底归于黑暗。 纱帐内,少女安静平躺着。 容貌冶艳的人偶轻靠床头。 一双暗金眼眸于黑夜中亮起。 北灼言看着熟悉而陌生的床顶,眼眸满是空茫。 大梦一场,苏醒后宛如隔世。 他摸了摸心口,平静而毫无波澜,没有心跳。 北灼言愣愣地看着手心,混乱的记忆一点点清晰起来。 他现在只是一个木偶,当然没有心跳。 北灼言发了会呆,脑袋才从混乱中清醒。 所有的事情慢慢理顺。 接着,后知后觉的悲伤涌上眼眶。 他颤抖着手摸了摸眉心。 他把火,弄丢了。 最重要的火。 金龙说的话,他没有做到。 除了活着,他什么都没办到。 幼小的人偶略微颤抖着,他将自己缩成一团,脸庞埋在臂弯里,连啜泣都没资格。 “你醒了?” 清润中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北灼言听到声音浑身一颤。 接着,头顶被一双手轻柔触碰。 他缓缓抬头,隔着黑夜与少女相望。 弗清念摸着人偶的头,有些不自在的安抚着。 她感受到了他的难过,但安慰别人这种事情她并不擅长。 少女略微抿唇,想开口但却迟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在她迟疑犹豫的时候,手心突然一空。 第178章 此后余生,细雨如针,绵绵不绝 北灼言跌跌撞撞地后退,他捂着心口,一步一步远离她。 他惊恐地瞪大眼睛。 人…类。 他失去记忆的时候,与人类签订了契约。 甚至……对她产生了情绪。 不是仇恨,是另一种…… 不可说的情。 北灼言看着少女担忧的眼神,只觉得头痛欲裂。 身体对人类的厌恶翻涌着,他该讨厌她。 但脑海里又一遍遍重复着少女的音容笑貌。 曾经的点点滴滴,在此刻编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 快要将他溺死在这场旋涡中。 北灼言缩在角落里,他紧紧抓着心口处的衣服。 喃喃自语。 “我…该怎么办……” 那些惨痛的记忆里,他对人类有着强烈的恨。 可如今…… 北灼言看着坐在那里的少女,瞳孔中的浅光碎开。 她刚刚在休息,所以散开了头发,柔软的发丝有些乱,有几根调皮的翘起。 额头上的碎发也垂落下来,乖巧地搭在脸上。 是不同于寻常的模样。 不再一丝不苟,不可靠近。 北灼言躲在角落里,像一个疯子一样寸寸打量着。 因仇恨而滋生的厌恶困住了他的灵魂,那颗想要靠近的心不停叫嚣着他的懦弱。 北灼言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他现在要怎么办…… 三千妖灵似乎是于昨日死去,惨痛记忆带来的伤害与痛苦久久环绕。 他们似乎还在身边看着他。 他不该,也不能对人类产生那样的情绪。 可心,不由他做主了。 它在为她而跳。 无法否认,无法忽视。 北灼言紧紧抱住自己,一点一点收回视线,不敢再看。 他快要疯了。 他从未感受过这么复杂的情绪,更不知如何处理。 逃避。 只有逃避才能获得片刻安宁。 弗清念的手还举在半空中,她看着躲在离她最远的角落处的人偶,僵了许久后才缓慢地收回了手。 她看见了北灼言的眼神, 绝望,痛苦,厌恶,仇恨。 以及……恐惧。 他在害怕她。 在拒绝她的触碰。 她不清楚他怎么了,但似乎可以猜到。 他应该在沉睡的这段时间里,看见了他遗失的记忆。 到底是有多惨烈,才能让他在苏醒后……变成这般模样。 人偶蹲在角落里,黑夜给他蒙上阴郁的影子。 周身散发的悲伤情绪几乎要将人淹没。 弗清念抿着唇,安静地打量着。 他在发抖。 “你…怕黑吗?” 她轻声询问。 人偶的身体停滞了一瞬,接着又继续发抖。 他没有回答,甚至往角落里缩的更厉害。 弗清念抬手,不远处熄灭的烛火再次亮起。 朦胧温柔的光照耀。 北灼言从臂弯中抬起头,还未等他看清。 一颗滚烫发光的珠子被塞进了怀里。 他抱着珠子,脑袋呆愣一瞬。 弗清念塞完珠子就退了回去,没有触碰到他,保持了一个安全的距离。 没让北灼言感到不适。 红衣人偶乖巧地抱着和脑袋一样大的宝珠,圆圆的脸蛋上写满了茫然,眼里还有未散尽的悲伤。 北灼言疑惑询问:“这是……什么?” “火灵珠。” 曾经云霄真人送给她的拜师礼,但如今对她已经毫无作用。 诅咒显露,她再也不能感受到外界的温度。 弗清念看向人偶怀里的珠子:“火系妖兽应该会喜欢这个吧。” 北灼言心脏一跳,他的目光控制不住地落到少女的身上,与她的眼眸对视。 他突然觉得空气稀薄,喘气都有些艰难。 “喜…喜欢。” 那上面的火灵力很足很精纯,他只是触碰就感觉有很多力量钻入身体。 让人昏昏欲睡。 北灼言抱着火灵珠,脸颊轻轻贴上去,滚烫的温度让他舒服的眯了眯眼。 他突然记起,以前凤凰还在的时候,很喜欢用翅膀圈着他睡觉。 凤凰火是世间最烈最热的火,它身上的温度没有几个妖能承受。 但他不怕。 所以它很喜欢黏着他。 只可惜…… 北灼言的眼眸又暗沉了下去,哀伤的情绪再次缠绕上来。 人偶的情绪肉眼可见地又低落下去,弗清念眉心微蹙。 她不会逗人开心。 或者说,她从不关心别人的情绪,哪怕能轻易分辨,但从未产生过什么别的想法。 她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所以在此刻,就显得些手足无措。 或许是怜悯心作祟,亦或者是别的情绪,她不太清楚。 但总归是想要让他……恢复正常。 她不喜欢他现在的模样。 弗清念看着又陷入自己世界的人偶,她按住床,手指无意识地捏着被褥。 “你…恢复记忆了?” 治病还是得从根源入手。 北灼言闻言手臂收紧了些,更加用力地抱住了火灵珠。 他的脑海里不自觉的又浮现出那一幕幕画面。 人偶没回话。 气氛陷入了沉默。 弗清念头一次觉得自己嘴笨,她实在是不懂怎么去安慰。 安静的氛围让她的心情莫名暴躁。 窗外,月色渐黯,暗沉的天幕缓缓皲裂,夜色丝丝缕缕地散去。 弗清念侧头看着,树影斑斑,晨雾沼沼。 心情随时间慢慢平静。 她思索了片刻后终于开口: “难过的事情,说出来…或许会好一点。” 人偶依旧沉默不语。 天色逐渐变亮。 弗清念很有耐心地等待着。 比起安慰,她更擅长做一个倾听者。 “我的族人……” 人偶的声音在许久之后响起。 弗清念看向他。 人偶继续开口,声线颤抖。 “全部…都死了。” 只剩他一个,只有他一个还在苟活着。 何其可悲。 弗清念愣住了。 伤痛,只从只言片语中便可窥见其悲怆。 简单的一句话,却字字泣血,沾染苦难的惨烈。 全族覆灭。 该有多难过。 弗清念张了张嘴,可千言万语死死地卡在喉咙处,难以吐露分毫。 任何慰藉的言辞在沉重的现实面前都显得苍白又无力。 她错了。 不是所有难过的事情说出来就会变好。 那样悲哀的过往。 说出来,只会让他再经历一遍痛苦。 过于惨烈的记忆,仿若永不停息的潮湿微雨。 此后余生,细雨如针,绵绵不绝。 时刻洇湿着灵魂深处。 像一场缓慢的凌迟。 弗清念心中不知是何种滋味,她静静地望着逐渐泛白的天空。 微弱光线艰难穿过夜色,落到树叶上。 雏鸟在高处鸣叫。 她轻声开口。 “天快亮了。” 第179章 长夜终有散尽时,恰是黎明破晓至。 北灼言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但弗清念并没有解释,她起身离开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北灼言略微起身想要去看,但身子起来一半又顿住。 脑海里闪过金龙的眼睛, 呼吸倏地一轻,接着又缓慢坐了回去。 他没资格。 这条命已经不是他自己的命了。 不能离她那么近。 不该有的心思要收起来。 北灼言呆坐着,少女离开后,只觉心情更加难过。 寂寞难熬。 但没多久,心心念念的人就又出现在了他面前。 少女穿好了衣服,发丝被浅色发带绑住,恢复成了往常的模样。 北灼言偷偷瞄着她,心情突然雀跃了一下。 他的情绪反复横跳,感觉灵魂都要裂成两半。 如果用系统的话来说,就是要精神分裂了。 弗清念走到床前,向角落里可怜兮兮的人偶伸出手。 “来。” 北灼言听到声音,偷瞄的动作变成了光明正大的直视。 少女笔直站在那处,身后的烛光落在她的发丝上,她伸出手,指尖雪白。 记忆里惊鸿一瞥的身影与她重合。 自此,救他于水火之中的神明有了脸。 弗清念看着呆住的人偶耐心等待,她没放下手,继续开口: “带你去一个地方。” 少女声音自带一股清冷,但此刻略显温柔。 北灼言大脑一片空白,似乎是蛊惑了一般,一步步靠近。 直到指尖相触。 冰凉从手指上传来,他才猛然惊醒。 但身子已经被人揽在了怀里,而他可耻地……居然希望她抱的更紧一点。 弗清念带着北灼言出了门。 天将亮未亮,处于昼夜交替的混沌时刻,万物被隐匿了清晰轮廓。 他们顺着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走到了流光宗的边缘处。 大海波涛汹涌,海风带着丝丝咸意与寒意拂过脸颊。 浪涛拍打礁石,发出清脆声响。 弗清念找了一个视线极好的地方,可以将浩瀚的海洋尽收眼底。 她将北灼言放下,自己则坐在了他身边。 北灼言有些不明白:“来这里…做什么?” 少女目视前方,并没回头看他,但手却精准无误地按住他的头,将视线掰正。 “别说话,仔细看。” 北灼言顺着力道向前望去。 幽深蔚蓝的海面波涛荡漾着,上面还有一层朦胧雾气笼罩,像一块暗色绸缎。 于黑夜下,显得有些深沉可怕。 北灼言不明所以,但依旧仔细观察着。 俄顷,海天之际泛起一丝微光,若有似无的晕染开。 云层被镶上金边,洇出橙红鹅黄的绮色。 而后,旭日初升。 万道光芒如矢齐发,刺透晨雾,滟滟随波千万里。 海天长空,红日高悬。 不刺眼,像水墨丹青里的朱砂。 北灼言金色瞳孔里点着一抹赤色红日,他不禁看入了神。 水天浩渺,旭映金波,少女的声音落在耳畔。 “天亮了。” 她早就收回了手,所以北灼言再次扭头看向她。 少女墨发在海风中飘扬,浅色的瞳也染上绯红色彩。 她一条腿曲起,另一条随意垂在半空,胳膊放在膝盖上搭着。 姿态肆意又洒脱,与一贯的优雅不同。 弗清念抬手抚摸着太阳的轮廓。 “天亮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 北灼言眼眸恍惚一瞬,说不清道不明地情绪填满心脏。 “一切都会…好起来吗?” 弗清念放下手,回眸浅笑。 “会的。” “长夜终有散尽时。” “恰是黎明破晓至。” 黑夜从不是一成不变的,太阳永远都会照常升起。 少女身上映照着光,说话时,眼眸温柔凝视。 那一刻,仿佛世间只有他们。 北灼言看着她唇角的浅笑,只觉得浑身都在发烫。 他大抵是病了。 不然,为什么会听到心跳声。 轰鸣震彻灵魂。 心湖悄起涟漪。 一颗火红滚烫的珠子再次被推进了怀里。 柔软的手指轻轻移开他的脑袋。 “别看我,看太阳。” 北灼言看了看远处悬挂着的朱砂红日,又低头看着怀里的火红灵珠。 两者并无区别。 同样的颜色,同样的滚烫。 像是,把太阳摘下送给了他。 北灼言抱住珠子,抬起脸,看向旭日。 唇角微微扬起。 一切悲伤在这一刻被抛在脑后。 唯有,欢愉。 一切都会变好的。 他相信。 相信她。 … 北灼言看完日出后,他的情绪终于不再低落,变得如往常一般。 只是比之前更沉默了些。 弗清念悄悄松了口气。 她实在是不擅长做这种事情。 两人回到了住处。 一进门,两个影子便迅速迎了上来。 祺安冲到她身前站定:“姐姐你去哪里了?” “对了,你屋子里跑进去了一只乌鸦。” “不过没关系,我已经帮你把它抓到了。” 乌(系)鸦(统):“什么乌鸦!你才是乌鸦!你全家都是乌鸦!” “我是雕,是雕!你懂不懂啊!” 祺安完全忽视,他抓着系统的脚,献宝一样举起来给弗清念看。 一只浑身雪白,宛如和平鸽一样的鸟被祺安死死抓在手中。 它费力扑腾着,羽毛都掉了很多根。 “嗷嗷!小屁孩你放开我!” 祺安疑惑:“姐姐,乌鸦为什么会说话?” 它又不是神兽,为什么能口吐人言。 弗清念抬手按住眉心,压下把系统丢出去的想法。 “它……” “王,你干嘛……” 弗清念的话被打断。 只见小巧的人偶突然扑到祺安的肩膀上,双手牢牢抱住他的脖颈。 像是雏鸟一般眷恋不舍。 系统趁机逃出了祺安的魔爪,飞到树上梳理毛发。 嘴里骂骂咧咧的。 北灼言几乎要压制不住心情,他死死搂住小孩的脖颈,生怕他会突然消失。 脖子被紧紧抱着,祺安脸上有些疑惑,茫然地看向少女。 弗清念竖起了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示意他噤声。 于是祺安就老实站着,直到北灼言平复好心情。 他缓缓松开了手,站在祺安的手心,一脸严肃地开口: “从今以后,你不许离开我半步。” 他无法再接受任何一只神兽在他面前,失去生命。 祺安茫然,但依旧乖巧点头。 “王,你别难过。” “我会好好跟着你的。” 第180章 不知品种的系统 北灼言盯着祺安看了两眼后,爬到他肩膀上坐下。 祺安被他的行为弄的不明所以,但也没多想。 他抬头望向少女:“姐姐,阿虞姐姐说,今天就要开秘境了,让你别忘了。” “好。”弗清念点头。 祺安好奇问道:“姐姐,秘境里有什么啊,好玩吗?” “我可以去吗?” 北灼言也看向弗清念,眼里包含一丝期待。 他现在不太想让祺安离开他的视线。 放在人类身边他有些害怕,哪怕那些人似乎对他还不错。 可难保有意外。 两双炽热的眼睛盯着自己,弗清念很难说出拒绝的话。 她思考下,开口道: “秘境里会有危险,我不能时时刻刻地护着你。” “我可以保护他,不会给你添麻烦。”北灼言突然开口。 他这次醒来,灵魂变得更强,已经可以用出化神的修为。 哪怕秘境危险,保护祺安还是可以做到的。 况且… “祺安现在也有金丹的修为了,他已经有了自保能力。” 祺安赞同的点头:“对啊姐姐,我修炼的可快了,可以保护好自己,你带我去嘛。” “我不想一个人待着。” 小孩双手合十,包子脸上满是期待,他肩膀上的人偶也期盼地望着她。 弗清念看了看两小只,无奈道: “好吧,进去以后要乖乖听话,不要乱跑。” “嗯嗯!”祺安疯狂点头。 系统从树上飞了下来,优雅地站在了祺安的头上。 它展开翅膀,高傲仰头:“我也要去。” 弗清念:“不行。” 系统瞪眼:“凭什么!” 祺安一把把它从头上薅了下来,丢到一边: “小乌鸦就别凑热闹了,不然很容易死掉的。” 系统在半空中甩着翅膀,骄傲地开口: “瞧不起谁呢?我可比你们都厉害。” 祺安上下打量了一番,嫌弃地撇了撇嘴,甚至不稀罕反驳它。 系统怒了:“哎呦你那是什么眼神!” 眼看着俩个要打起来,弗清念眼疾手快地抓住了系统的翅膀。 系统一下子就萎了: “宿主……带我去。” “我有这个秘境的资料,可以帮你们的。” 弗清念手上要丢出去的动作一顿,“资料?” 系统小鸡啄米的点头:“对啊对啊,我有九阳灵墟的资料,秘境传送进去后你们会被分散开的。” “如果你带上我,我就可以帮你们建立联系,还可以定位哦。” “宿主,带上我,超有用的!” 它眨着眼睛,不停抛着媚眼。 弗清念嫌弃地拿远了些,随手一丢。 “知道了。” 被丢出的系统:粗鲁! … 九阳灵墟开启的前夕。 齐黎析三人看着少女身边的三小只陷入了沉思。 只见红色小鹿驮着一个精致的人偶,他双手抱着胸,高傲冷酷。 一只长得像鸽子但又不是鸽子的怪鸟,正不停尝试站在小鹿脑袋上。 但每次都被拍飞。 齐黎析指着他们,迟疑开口: “小师妹这是……要带他们进秘境?” 弗清念一脸淡定:“对。” 齐黎析沉默。 没见过有人进秘境还拖家带口的。 还有,几天不见小师妹怎么又多了一只鸟…… 弗清念见齐黎析脸色有些扭曲,贴心补充一句: “不用担心,他们能保护自己。” 北灼言现在是化神,祺安的金丹修为虽说有些低,但毕竟是个神兽,不会有太大问题。 至于系统…… 不在弗清念的考虑范围。 秦韵虞正蹲在地上和系统对视。 她摸着下巴:“你是什么东西?” 系统:“你才是东西!” 秦韵虞一脸惊讶:“哟,还会说话!” 系统无语:“我还会喷火呢。” 秦韵虞:“你喷一个我看看。” 系统:…… 秦韵虞嘟囔着:“这是什么品种的鸟,怎么没见过啊?” 系统挺高胸脯,骄傲开口: “我是雕。” “是乌鸦。” 系统怒视着红色小鹿。 祺安挑衅地看了它一眼:“阿虞姐姐,它是乌鸦。” 秦韵虞上下看了一眼,摇头:“这么白,看着不像乌鸦。” 系统邪魅一笑。 它就知道,有人能识货。 秦韵虞:“是鹦鹉吧。” 系统不说话了。 它选择闭麦。 再这样下去它会被气死的。 而谢元正和人偶对上了视线,他友好的微笑。 北灼言冷哼一声,直接无视他。 讨厌人类。 尤其是这个。 谢元摸不着头脑。 这人偶也太逼真了吧,居然有那么人性化的表情。 几人在台下打岔的一阵的时间,台上的长老终于结束了冗长的演讲。 秘境的大门缓缓打开,白色的光芒四射。 系统给每个人手里塞了一根羽毛。 弗清念解释道: “进入秘境后我们会被分散,这根羽毛可以用来交流和显示大致位置。” “若是遇到危险,可以用它来求救。” 秦韵虞捏着羽毛一脸惊奇:“这要怎么用。” “输入灵气即可。” 谢元尝试了一下,其余几人手中的羽毛便亮起了光。 谢元的大头从羽毛上飞了出来。 秦韵虞震惊地瞪大眼睛: “还可以看见人啊!” 系统用翅膀捂住脸,摆了个帅气姿势。 “不用谢。” 系统出品,必属好物。 秦韵虞竖起大拇指:“小鹦鹉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用处,不愧是你啊。” 系统:“首先谢谢你夸我,其次我不是小鹦鹉。” “还有,我用处可大了!” 秦韵虞点点头,但模样怎么看怎么敷衍。 系统:…… 齐黎析收起羽毛,开口:“好了,我们进去吧。” 几人一齐走进秘境。 白光在眼前闪烁。 下一刻,每个人都被传送到了不同的位置。 弗清念传送的位置很巧妙。 刚好是在半空中,于是一进去便是在往下掉。 她连忙调整身子,抬起手。 身子依旧在坠落。 弗清念看着手心有些呆愣。 灵力,用不了了。 一晃神的时间,整个人就已经跌入了茂密的树林中。 一阵树叶被触碰的窸窣声音过后。 弗清念抓住一根藤蔓,踩着树杈,动作干脆利落地落地。 只是头上沾了几片叶子彰显着狼狈。 脚腕还有点湿湿的。 像是踩进了水里一样。 弗清念低头。 原本雪白干净的裙摆此刻粘上了浅绿色的……菜汤,还丝丝缕缕地冒着热气。 她整个人都愣住了,顺着地上的狼藉看去。 穿着袈裟的和尚端着一个金钵,两根用树杈做成的筷子还夹着一片看不出原貌的绿叶,似乎准备往嘴里送。 两相对视。 气氛略显沉重。 智行率先开口打破平静: “这位施主,你踩到我的饭了。” 第181章 这位施主,残害同门是不对的。 智行坦然地看着少女。 弗清念沉默无言。 智行微笑:“施主?” 弗清念:“……抱歉。” 她不是故意的。 谁能想到有人会在秘境里煮野菜汤啊…… 智行看着地上还冒着热气的菜叶唉声叹气叹气: “唉……可惜了,我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 他说完,便一脸幽怨地看向弗清念。 弗清念继续沉默。 智行继续开口:“这位施主应该发现了吧,这里不可以使用灵气。” “我们变成了一个凡人,而凡人是要吃东西的,不然会被饿死。” 白净的小和尚苦着脸,眼里满是控诉。 弗清念面对着那样的眼神,莫名觉得自己是什么绝世大恶人。 她捏住掌心,强行镇定,扯开话题。 “我们不是一同进的秘境吗,你为何……” 她停顿了一下,视线扫过了小和尚的周身,他身边堆着柴火,和一些粘着泥土的野菜。 似乎已经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 弗清念改口问道:“你在这里待了多久?” 智行闻言收起了脸上的表情,老实回答: “我已经在这里待了三个时辰了。” 弗清念有些惊讶:“三个时辰?” 每次进入秘境的人数有限,只能七人为一组依次进入。 而梵天道的人是最先进去的。 等轮到他们进入秘境的时间时,并没有相差多少时间。 但这人却已经在这里待了这么久。 智行点点头,疑惑开口:“有什么问题吗?” 弗清念蹙眉:“有问题。” 智行:“什么问题?” 弗清念转身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回答道:“这里的时间流速不对。” 智行闻言脸上的表情有些惊讶:“何以见得?” 弗清念看着树干上缠绕着的和人一样粗的毒蛇,声音有些轻: “因为…我只比你晚了一刻钟进入秘境。” 树上的毒蛇吐着蛇信,粗壮的身躯顺着树干滑动,硕大的头颅从阴影里探出。 弗清念慢慢后退,眼眸有些沉。 三阶重鳞蛇。 这片区域禁止他们使用灵力,但森林里却有妖兽的存在。 凡人遇到这么大的蛇都很有可能丧命,何况还是三阶妖兽。 而她现在,也不过是稍微厉害一点的凡人罢了。 三阶妖兽她也不是不能对付,但会受伤,到那时说不定还会引来别的什么东西。 走,才是上策。 弗清念收起周身的气息,动作自然缓慢地离开重鳞蛇的视线。 智行见状疑惑询问:“施主,你怎么了?” 弗清念一点点退到他身边:“离开这里,这里有妖兽。” 智行惊讶:“这里怎么会有妖兽,明明连灵气都无法使用。” “我在这里待了这么久都没发现啊。” “施主,你是不是看错了。” 弗清念瞥了他一眼,没有多说直接离开。 她已经提醒过,至于他听不听就不是她该管的事情了。 她得尽快找到北灼言,这个秘境不知道多大,虽然他如今的灵魂变强了许多,但距离限制依旧存在。 不过已经不会危及生命,但是也不好受就是了。 少女匆匆离开,留在原地的智行疑惑的摸了下光滑的脑袋。 他迈步想跟上去,但肚子不合时宜地叫唤了起来。 智行尴尬地摸了摸,把地上被掀翻的容器捡起来,重新架火烧水煮饭。 先填饱肚子要紧。 这里的时间有些怪异,肚子饿的格外快。 古树上的重鳞蛇看了眼不远处微小的火光,又看了眼光头和尚,兴致缺缺地缩了回去。 智行将剩余的野菜丢进锅里,端着金钵安静等待。 水开,他夹出一片菜叶,张开嘴巴。 ──哐当。 一个黑影从天而降。 锅翻了,滚烫热水浇灭了底下的火苗,灰烟升腾而起。 智行捏断了树枝筷子,他微笑着抬头,咬牙切齿: “这位施主,你踩到我的饭了。” 北灼言沉默地看着脚边扣下的锅,后退两步,没说话。 智行简直欲哭无泪。 他只想填饱肚子而已。 很难吗? “你们和我的锅有仇吗?” 北灼言迅速抓住了重点:“你们?” “你刚刚遇见了谁?” 智行一脸忧伤地将地上的锅捡起来,他轻轻吹了吹,将灰尘吹落。 “刚刚遇见了一位女施主。” 北灼言闻言眼神一亮:“她是谁?” 智行思索了一阵,脸上突然闪过一丝明悟。 “啊……她是千玄宗的弗施主,我之前还见过她呢,刚刚怎么就给忘了。” 北灼言:“她去了哪里?” 智行起身,拍了拍袈裟上的草叶,指了一个方向。 他还没开口,对面的红衣男子就跟风一样迅速离开。 智行站在原地还伸着尔康手。 “额……施主你等等我啊,我和你一起去……” … 离开的弗清念走了很久,直到天色变暗,身体里传来疲倦感,才坐下休息。 她拿出羽毛看了看,脸色有些微冷。 没有灵气,这东西简直就是个摆设。 这个系统真是…毫无作用。 她随手将羽毛收起来,休息了会后跳下石头准备离开继续找人。 变故却在落地的一瞬间发生。 地面突然凹陷,接着无数枝条从地面露出。 一瞬间就变成了一个笼子,笼顶链接着绳子,巨力拉扯下笼子就被吊在半空中。 草丛中钻出一个人影,他叉腰骄傲大笑: “哈哈,就算没灵力,我也还是这么厉害。” “谢师兄?” 熟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谢元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缓慢抬头,和笼子里的少女对上了视线。 弗清念扶着笼子,脸上写满了欲言又止。 谢元:…… 弗清念:“谢师兄……为什么抓我?” 谢元:“小师妹你听我解释……” “这位施主,残害同门是不对的。” 身后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带着些叹息。 谢元转过身看去。 红衣男子和一个清秀和尚并肩而立。 小和尚一脸不赞同地看着他。 而他旁边的男子看他的眼神仿佛要吃人,感觉下一秒他就要血溅当场。 谢元:…… “不是,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啊……” 北灼言冷笑:“呵……” 智行摇摇头,目露悲悯:“施主,人证物证俱在,你就别狡辩了。” “如果我说我只想抓只野鸡吃……”谢元木着脸道,“你们信吗?” 智行过去拍了拍他的肩: “施主,认罪吧。” “抓鸡哪用得到那么大的笼子,而且杀生也对你的修行不利。” 谢元破防:“我想多抓几只不行吗!我就喜欢用大笼子!” 智行叹气:“贪心,而且还是惯犯,罪加一等。” 两人在这边说话的功夫,北灼言已经将弗清念放了下来。 第182章 秘境中的秘境 北灼言把人接出来后就杀气腾腾地走向谢元。 谢元正和智行解释,脖子上突然就架了一柄剑。 谢元虎躯一震,瞬间立定站好。 “小师妹饶命!我不是故意抓你的!” 弗清念一愣。 “住手。” 北灼言停下了动作。 弗清念无奈扶额:“阿灼,回来。” 北灼言盯着谢元看了半天,终于不情不愿地收回了手,回到少女身边。 “他想杀你。” 男人的语气有些低落,带着一丝恼怒。 弗清念解释道:“他没想杀我,这是误会。” 谢元在远处低声附和:“对啊对啊,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是小师妹踩到我的陷阱啊。” 北灼言递去充满杀气的一眼。 谢元瞬间噤声。 好可怕。 弗清念连忙岔开话题:“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北灼言终于短暂忘记了谢元,回答道: “我传送到了那个人旁边,他说他见过你,给我指了方向。” 北灼言看了眼站在谢元旁边的和尚,皱眉不爽开口:“但是他一直跟着我。” 要不是要先找人,他早就忍不住把他剁了。 他看到人类就忍不住自己的杀心。 弗清念闻言有些沉默。 所以只要她在原地不动,就可以等到北灼言。 那她为什么还要费那么大的劲去找。 谢元见北灼言身上的杀气消失了,悄悄凑过来,瞄了眼北灼言。 “小师妹,他是谁啊?” 这人长得怎么那么眼熟呢…… 而且,这脸有些帅的过分了吧,比大师兄还要好看些。 弗清念思考片刻,没想到好的解释,选择如实回答:“是我的…人偶。” 谢元一愣,上下打量了一番,惊叹道: “怪不得这么眼熟,不过这人偶居然还能变这么大,这是怎么做到的,好厉害。” 弗清念:“秘密。” 谢元遗憾叹息:“好吧。” 不过他很快就忘记了这件事,询问道: “小师妹,你看见大师兄他们了吗?这里没办法用灵力,联系不上他们。” 弗清念摇头:“没有,我把这片森林走了一大半,没发现任何人。” “啊?那其他弟子去哪里了?” 智行走了过来,俯身作揖:“几位施主,小僧猜测,我们可能被传送到了秘境里的某处独立空间了。” 谢元:“独立空间?” 智行:“对,也可以称呼它为秘境中的秘境。” “一般来说,这样的空间很难找到,里面都伴随着大机缘。” “看来,咱们都很幸运。” 弗清念补充:“但机缘也伴随着危险。” “这里的时间很奇怪。” “而且不能使用灵气,却有很多低阶妖兽,甚至有些植物还发生了变异。” 这是她走了半个森林得出的结论。 谢元一拍手,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被传送来的地方是一片花海。” “那里的花……会吃人。” 谢元想起当时的场景就想抹一把辛酸泪。 他差一点被花送走。 智行听着几人的话一脸惊奇:“那…那为什么我一路上什么都没遇到。” 除了不能使用灵气和饿得快,他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谢元面无表情:“算你运气好。” 智行摸头腼腆一笑:“谢谢施主,小僧从小运气就挺好,很多人都这样说。” 谢元沉默。 谁夸他了。 还有,笑的那么娇羞干嘛…… 智行笑了会就恢复了正常,他双手合十再次作揖。 “小僧是梵天道觉明大师的徒弟,智行。” “此处危机四伏,不知可否和几位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谢元下意识看向了弗清念,他倒是没什么问题,多一个少一个都可以。 弗清念看了眼光头和尚,他正温和浅笑着,一脸纯良。 她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北灼言则是从始至终没有分给那两人一个眼神,像个吉祥物一样站在弗清念旁边,一动不动。 智行抿唇笑了笑,道谢后问道:“那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 咕噜噜── 响亮的声音传出。 几人看向谢元。 谢元脸瞬间通红,他抬手捂住脸,羞涩道:“我、我已经好几个时辰…没吃东西了。” 费劲心思做了个陷阱,吃的没找到就算了,还把自己师妹给捆了。 失去灵力后就与凡人别无二致,他现在又累又饿。 谢元偷瞄着弗清念,脸上写满了可怜二字。 弗清念抬头看了眼昏暗的天色,又看了眼装作要晕倒的谢元,下达了命令。 “那就…先休息吧。” 谢元瞬间站直了身体,动作麻利的清出了一片空地出来。 “我们去找些柴火和食物吧,就是不知道这里有没有能吃的东西。” 智行举起手:“我有锅,可以煮野菜吃。” 谢华:“你哪里来的锅?” 没有灵气,他们连储物袋都打不开。 智行:“我的金钵可以储物,虽然不多,但不需要灵气就能使用。” “里面恰好装着以前没辟谷前的炊具。” 谢元竖起大拇指:“真有你的。” “那我和智行去找吃的,小师妹就和……” 谢元停顿了下,之前北灼言顶着人偶的模样,看起来可可爱爱,没有什么威慑力,他都叫的是小灼,如今变成真人模样后,他莫名害怕。 “额…小师妹和灼哥去找柴火吧。” 谢元识相地改了称呼。 弗清念点头同意。 “注意安全,不要走太远。” 谢元拉着智行跑了,远远喊了一声“好。” 弗清念和北灼言就近拾了些柴回来。 当然,活全是北灼言干的,弗清念并没有发挥出什么作用。 等谢元两人回来,就见北灼言已经生好了火。 智行动作熟练地架好锅,没多久绿油油的菜汤就出锅了。 他一人分了一个碗盛好汤后自己美滋滋地开始吃了起来。 智行喂叹一声:“啊…终于吃上饭了。” 他快饿了一天了。 踢翻过锅的两人此刻默契地移开了视线,没敢作声。 智行:“大家快吃,吃饱了才有力气。” 弗清念端着碗,沉沉盯了两秒后抿了一口。 接着,面无表情地放下了碗。 北灼言看了眼毫无食欲的菜汤,选择了放下。 他现在是木偶,可以不用吃饭。 谢元看了一眼吃的一脸幸福的小和尚,他没什么防范地直接喝了一大口。 “呕──” 谢元吐了。 智行疑惑地看他:“谢道友,你怎么了?” 谢元扶着智行的肩,面目狰狞:“为什么…这么苦!” 智行笑着解释:“这是盈苦菜,肯定是苦的呀。” “你别看它苦,但它饱腹感很强,还有清心明目,活血化淤等很多功效,在人间的平民百姓中很受欢迎。” 谢元苦着脸:“你怎么懂这么多。” 智行又喝了一口汤才回答:“梵天道的弟子每年都要到人间修行三月,去积德行善,自然对这些比较理解。” 弗清念闻言看了眼对面的小和尚,他的脸上印着火光,眉眼间已经有些佛家的慈悲。 谢元垂死挣扎:“有没有不那么苦的菜。” 智行微笑摇头:“没有,谢道友快些吃吧,凉了会更苦。” “明天,我一定要离开这个鬼地方!”谢元怨气冲天,他怒喝一大口,“呕──” 谢元一边吃一边呕,硬是把一碗苦菜汤给咽下去了。 而弗清念看着他的模样,默默把碗推远了些。 饿一饿死不了。 还是不要折磨自己了。 第183章 浮游微界 北灼言看了眼被少女推远的碗,目光闪了闪。 他默默起身离开。 谢元艰难咽下最后一口苦菜,愁眉苦脸地提问:“他怎么走了啊?” 弗清念摇头:“不知。” 智行脸上浮起担忧:“这么晚了,他一个人离开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我们要不要去找他。” 弗清念随手往火堆里丢进一块木头,淡定开口:“不用担心,他不会走太远。” 智行还是有些犹豫:“可是这里很危险……” 弗清念:“他有自保的能力。” 智行见她那地信誓旦旦地模样便稍稍放下心来。 弗清念看了眼男人离开的方向,开口道:“快些休息吧,今晚我来守夜。” “这怎么行,这种事情交给师兄就好,小师妹得好好休息。”谢元连忙拍着胸口说道。 弗清念:“每天轮流换,不用争抢,今天我先来。” 话落她便闭上了眼睛,谢元还想说点什么,但被智行拉住。 “谢施主,弗施主言之有理,我们快些休息吧,别浪费时间。” 肉体凡胎,唯有睡觉才能快速恢复精力。 智行说完便盘腿坐好,慢慢捻起了佛珠。 气氛安静了下来。 谢元也不再多说,非常自觉的收拾好了锅碗,闭上眼睛休息。 夜深人静。 森林幽暗寂静,危机四伏。 一双猩红眼睛亮起。 红衣男子却宛若散步一样随意走着,他环顾四周寻找着什么。 树上一只巨大蝙蝠倒挂着,眼眸紧紧盯着他。 但那人似乎毫无察觉。 蝙蝠仔细观察了一番,确认没有危险后立刻蹿了出去,利爪猛地抓向男人的心脏。 破空声传来。 北灼言后退一步,轻易躲开了这一击。 他抬手直接捏住了蝙蝠的脖颈。 蝙蝠一惊,连忙挣扎了起来,它张开嘴就要攻击。 黑夜中,一双金色瞳眸竖起。 只一瞬,蝙蝠就安静了下来。 它的头颅死死低下,缩成了一个球体。 北灼言略带嫌弃地将蝙蝠丢下。 这不是他本来的身体,没有了血脉压制,这些低阶妖兽都敢来攻击他。 蝙蝠趴在地上,巨大的身体不停抖动,俨然一副被吓破胆了的模样。 北灼言踢了踢蝙蝠的羽翼:“起来,带我找个东西。” … 森林中。 三个人聚集在火堆前。 谢元和智行靠在树上,已经陷入了沉睡。 细微的脚步声传来。 弗清念睁开眼睛。 眼前出现了一串沾满水汽的果子。 绿叶里点缀着暗紫色的果实,晶莹透亮的水珠包裹着,更显诱人。 不是修仙界常见的品种。 弗清念看向旁边,男子的发丝稍显凌乱,胳膊上的衣服被划了几道细小的口子。 他伸手递着,模样有些乖巧。 北灼言见人迟迟不接,他略微抿唇,开口解释: “这个不苦,可以吃。” 他顿了下,想到了少女的习惯,补充了一句。 “我洗干净了。” 弗清念接了过来,有些诧异地看他: “你出去……就是为了找这个?” 北灼言收回手,将指尖的水珠轻轻甩落。 “嗯。” 他不用吃东西,但是她不能饿着。 北灼言看了眼少女的肩,单薄纤细,有些清瘦。 她得多吃点东西。 弗清念摘下一颗果子放进嘴里,清甜的汁水蔓延口腔,没什么特别的味道,甜度也刚刚好。 她意外的有些喜欢。 但她也只是吃了三个就停了手,没有在动。 北灼言蹙眉:“你就吃这么点?” 弗清念将剩余的果子放好:“这些就够了。” 常年辟谷养成了习惯,一口气吃了那么多已经很意外了。 北灼言眉毛皱的更深,他动了动指尖,想要再塞给她点,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这人平时就很少吃东西,一下子可能无法适应。 还是慢慢来吧。 … 九阳灵墟的某处。 模样可爱的小孩抓着白鸟的翅膀,眼眶里蓄满泪水。 他抓着白鸟用力摇晃,羽毛飞了一地。 “小乌鸦你的羽毛怎么一点用都没有!” “为什么我找不到王和姐姐!” 系统不停扑腾:“松手啊,我要吐了。” 祺安声音逐渐染上哭腔:“你快点想办法!” “你先松开……”系统眼冒金星,翅膀都扇不动了,“你放开我才能想办法啊……” 祺安终于松开了手,白鸟啪唧一声掉在了地上。 系统坐在地上缓了半天才晃晃悠悠爬了起来。 小孩就在旁边目光灼灼地盯着它,小嘴撇着,感觉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系统举手投降:“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立马找!” 祺安擦了一下眼睛,委屈巴巴地说:“那你快点。” 系统点开了面板,看着上面灰扑扑的三个光点陷入沉思。 它给的羽毛可以定位,只要不跨位面,就不会失效。 秘境的这点范围,不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 那就只能说明,他们被传送到了一个割裂出去的空间,或者是有什么东西可以屏蔽它的感知。 但后者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系统翻了翻秘境的资料,终于从角落里找到了几行小字。 ──浮游微界。 ──魂归桑梓之地,心宁神安之所。 白鸟用翅膀人性化地摸了摸下巴,它又继续往下翻。 “诶?没了?” “就两句话啊!” 祺安催促:“小乌鸦你好了没有!” 系统不停的翻着资料,妄图寻找到一些新的东西。 “在找了在找了,你别催。” 系统快速操作了一番,经过它的不懈努力,它终于…… 什么都没发现。 系统:“靠!” 宿主这是什么逆天的运气,一进秘境就被传送到那种莫名其妙的鬼地方。 除了名字它什么都没找到,甚至不知道那个空间的具体位置。 “也不知道宿主有没有遇到危险……” 要知道它还肩负着一个保护宿主的重任。 虽然宿主看起来……强的不需要它保护。 “小乌鸦……” 系统:“别催了,在想办法了。” “小乌鸦!” 系统暴躁抬头:“我不是已经在找了嘛,你不要催了,我脑袋都要爆炸了。” 祺安没在意系统不爽的声音,他指着系统身后:“不是啊,我不是催你。” “你身后有一个大蝎子。” “什么!?” 系统猛的一回头,和一个半人高的蝎子四目相对,蝎尾几乎要碰到它。 “卧……槽!” 突如其来的贴面杀让系统当场宕机。 白鸟直挺挺地倒地,生死不明。 第184章 山不见我,我自去见山 祺安连忙凑过去,抓起白鸟摇了摇,它身体僵硬笔直,像是一块砖。 “你醒醒啊小乌鸦,你别那么不经吓。” 祺安抓着系统往地上敲了敲。 不久之后,系统幽幽转醒。 它用翅膀捂住头:“什么情况,为什么头这么痛!” 祺安有些心虚地扭头:“应该是你晕倒的时候磕到的。” 系统揉着头,半信半疑:“是么?” 祺安一脸无害地点头:“是啊是啊,先别说这个了,你找到姐姐他们了嘛?” 系统无奈地摊开翅膀: “找到了,但是不知道他们所在那个地方我们要如何进去。” 祺安脸上浮起嫌弃:“你好没用。” 系统怒:“你有用?” 祺安表情更嫌弃:“没有我你早就被蝎子吃掉了。” 侮辱! 赤裸裸的侮辱。 系统气的羽毛都炸起来:“你走开啊!” 祺安冷哼一声,扭头就走:“走就走,我才不和笨蛋乌鸦一起!” 留在原地的系统不停深呼吸。 不能和小屁孩一般见识。 它是最大度的系统。 系统在原地平复好心情,准备去找浮游微界的入口。 它一转身。 刚刚被祺安吓跑的蝎子又站到了面前。 系统:(っ °Д °;)っ … 秘境的另一头。 秦韵虞一脸忧愁地坐在地上,手里转着一根雪白的羽毛。 “大师兄,小师妹他们怎么都不回消息啊,他们是不是遇见了什么危险?” “咱们要不要去找他们?” 齐黎析仔细观察了下周围的情况,确认没有危险后开口回答: “别太担心,咱们刚进秘境没多久,或许他们在忙呢。” “再等一等吧,若是一直都没有回音的话咱们再去找也不迟。” 秦韵虞思索了下点头同意:“好,那我们在等等吧。” 她说完便准备把羽毛收起来,但眼前突然浮现一阵白光。 祺安可爱的模样从羽毛上飘了出来。 秦韵虞连忙叫住准备离开的齐黎析: “大师兄先别走,小安安发信息了!” 齐黎析顿住脚步,凑了过来。 祺安短短的眉毛皱起,一脸委屈的模样。 “阿虞姐姐你在哪里?” “姐姐不见了。” 秦韵虞一惊:“不见了!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祺安:“就是,他们现在好像不在这个秘境里了。” 秦韵虞:“怎么可能?秘境的传送阵没有问题啊。” 站在一旁的齐黎析闻言眼眸里浮起思虑:“他们?” “除了姐姐,王……额”祺安顿了下,把差点脱口而出的“王”咽了回去,“还有灼老大和谢元哥哥都不见了。” 秦韵虞连忙询问:“那他们去哪里了?” 系统凑上前:“他们现在在秘境里的某个独立空间中,但是并不知道具体位置。” 齐黎析皱起眉:“他们会有危险吗?” 系统摇摇头。 “不知道。” “就是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情况很糟糕,所以希望你们能帮忙找一下。” “那个独立空间的名字叫浮游微界。” 秦韵虞:“有什么特殊的标志吗?” 系统的鸟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 “额……不知道。” 秦韵虞:“一点线索都没有?” 系统更加尴尬:“是这样的。” 秦韵虞有点无语: “秘境这么大,什么线索都没有,这要找到猴年马月。” 系统捂住脸:“这我也没办法啊。” “先别说这些了,咱们赶紧分头行动吧。” 齐黎析:“需要先去找你们嘛?你们在秘境中单独行动会不会有危险?” 祺安摇摇头,脸上扬起自豪的表情,他拍了拍胸脯: “不用担心,我可是神兽,秘境里的妖兽都怕我呢。” “我们可以保护好自己。” 系统焦急万分:“别说了这个了,快点找人吧!” 宿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它也就完蛋了。 这可是首席亲点的任务。 系统话落,羽毛失去了光芒,祺安的模样瞬间消失在眼前。 秦韵虞眨眨眼,将羽毛收好,看向齐黎析: “大师兄,事不宜迟,我们赶快去找小师妹他们吧。” 齐黎析却没动弹,垂着眸思索着什么。 秦韵虞疑惑地看了两眼他。 “大师兄?” “你在想什么?” 齐黎析回神,表情有些凝重:“阿虞,你有没有觉得小师妹的这只鸟有些……奇怪?” 秦韵虞一愣,脸上的表情也变了些。 齐黎析继续开口:“它怎么会知道的那么多?” “不仅会说话,羽毛还有这种作用。” “它看起来,并不像一只普通的鸟不是吗……” 秦韵虞皱起眉,用眼神询问他。 齐黎析有些担忧: “小师妹的身边似乎总是有一些很奇怪的东西,半年前突然冒出一个人偶,如今又是一个怪鸟。” “小师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了?” 秦韵虞闻言眼眸里闪过复杂: “大师兄,这些是小师妹的秘密。” “她既然不想告诉我们,我们也不该……多加揣测。” 齐黎析有些惭愧:“你说的对,是我逾越了,但我只是有些担心她。” “小师妹她看起来很……” 他顿了顿,没说出口。 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形容他的感受。 秦韵虞摇了摇头:“大师兄,我知道你的意思。” “小师妹她就像个小乌龟,背着一个大大的壳,什么事情都自己扛,一切都闷在心里,什么都不说。” “一点小孩的样子都没有。” “我有的时候也想使劲摇摇小师妹,让她把那些包袱甩掉,这样…她是不是就能开心一些。” “可是大师兄,我们只是她的师兄师姐,她没有把我们当作……可以信赖的朋友。” 齐黎析闻言叹了口气,声音有些闷。 “我知道,我们对于小师妹来说,可能和师门别的弟子没什么区别。” “可我不希望这样,小师妹,是一个很好的人,我想能靠近她,成为她信赖的人。” “我是她的大师兄,有义务保护她的,可现在……” 秦韵虞也罕见的沉默了下去。 但没多久她又扬起头,语气坚定。 “山不见我,我自去见山。” “小师妹虽然没有向我们寻求帮助,但不耽误我们偷偷摸摸关心啊。” “大师兄怀疑那小鹦鹉,咱们就多帮忙盯着。” “日子还长,咱们早晚会有一天能成为小师妹的依靠。” “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她会主动告诉我们,不是吗?” 少女的脸上充满阳光与自信,眼眸里是璀璨的星河。 她举起拳头,做了一个打气的姿势,像是一朵盛开的向日葵。 齐黎析一时间看愣了。 他停顿了片刻后脸上扬起了一抹笑。 “对。” “日子还很长,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少女放下了手,转身向前走去,发丝飞舞从眼前划过。 “大师兄别愣着了,我们快去找小师妹他们吧。” 齐黎析摸了摸脸颊,少女发丝划过的痒还残留着。 他轻笑了下。 “来了。” 第185章 哟,还是条色龙 浮游微界。 几人坐在湖泊边,人手一根木头,认真雕琢着。 谢元用本命剑雕完一根木头后忧愁叹气,他摸着赤离,满是心疼: “宝贝赤离,你受苦了。” “乖啊,等我离开这个鬼地方,我一定用最好灵髓养护你。” 一旁的智行头也不抬: “谢施主,你别偷懒了,快些吧,一会兽潮又要来了。” 谢元闻言浑身一颤,立马兢兢业业地工作起来。 他们已经在这个鬼地方待了三天了,这三天他们就像是遇见了鬼打墙一样,无论如何都走不出这片森林。 而且这片森林还异常诡异。 天气阴晴不定,前一秒可能还阳光明媚,后一秒就倾盆大雨了。 除此之外,这里还有一个最致命的危险。 妖兽潮。 森林里的妖兽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大规模地出现,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极其危险。 哪怕这片森林里的妖兽等级都很低,但形成妖兽潮便会变成一股强大的力量。 他们现在失去了修为,遇见了只有逃跑的份。 说来诡异,那些妖兽明明出现的频繁,但似乎并没有什么目标,只是在森林里横冲直撞。 完全没有规律可言。 谢元看向不远处的少女:“小师妹,你要那么多木锥干嘛?” 弗清念也拿着一块木头削着:“布阵。” 智行有些诧异:“布阵?” “可是这里没有灵气,阵法应该没用吧。” 弗清念:“谁说没有灵气?” “可我们不是用不了灵气了吗。”谢元疑惑不解。 弗清念动作不停:“我们是用不了,但这里既然有妖兽,那便存在着灵气或是别的某种可以供妖兽修炼的力量。” “只要我们能捕获那种力量,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动。” “至少,能有自保的能力了。” 谢元眼神一亮,竖起了大拇指。 “小师妹你真聪明。” 他怎么没想到这一茬呢。 “所以小师妹你这是准备布置一个捕获那种力量的阵法?” 弗清念摇摇头:“当然不是。” 捕获? 那太慢了。 她要直接使用。 谢元:“那这阵法是做什么的?” 弗清念:“一会你就知道了。” 她说完就又开始了手中的动作,谢元见状便也不再问。 几人动作麻利地削着木头,足足削了一百零八个才停手。 弗清念找了一块空地,将木锥全部砸入土里,摆出了一个奇异的图案。 谢元在旁边盯着目不转睛,但越看越迷茫。 他也学过阵法,虽说学的不精,但大部分的阵法他也都认识。 但小师妹这个,他居然见都没见过。 弗清念将最后一个木锥埋好,她后退两步,站在了法阵最外圈。 “后退,别靠那么近。” 谢元和智行连忙后退数步,躲在了一棵树后面,探出脑袋悄悄看着。 少女闭上眼睛,双手打了一个结印。 许久之后,微风环绕周身,鬓边的发丝飞扬。 弗清念继续变换着手中的姿势,天空突然变得灰暗,狂风席卷着树叶胡乱飞舞。 谢元猝不及防被树枝扇了两个大嘴巴子,他捂着脸蛋一脸幽怨。 他到底是为什么那么倒霉…… 另一边,弗清念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她放下手,用木锥摆成的阵法此刻亮起光芒。 雪白的雾气弥漫。 “霜龙。” 一道威严霸气的龙吟于阵法中传出。 树后面的谢元震惊。 “龙?” 阵法中的雾气愈发浓厚,遮挡住视线,一抹身影于雾气中若隐若现。 谢元一脸期待。 片刻后。 又一声龙吟传出,这一声更加响亮清晰。 接着,雾气散开,一条雪白的冰龙蹿了出来。 谢元期待的表情僵硬在了脸上。 只见一条手臂般粗的冰龙正兴奋的围着少女转圈圈。 他一言难尽的走过去,霜龙还在撒欢。 声势这么浩大,他还以为是什么庞然大物呢…… 没想到就这啊。 弗清念抓住兴奋的霜龙,提着它的尾巴看了看,有点嫌弃。 “怎么这么小?” 霜龙扭了扭身子,龙眸哀怨地看着弗清念。 这里灵气这么稀薄,它想变大也做不到啊。 它能出来就已经很不错了,就别要求那么多了。 霜龙的眼神委屈的要命。 弗清念也意识到了问题,松开禁锢霜龙的手。 “你去找找……” 她话还没说完,霜龙突然向她身后蹿了出去。 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还伴随着一声闷哼。 几人连忙回头看去。 只见刚回来的北灼言被绊倒在地,霜龙的龙身缠绕着他的脖颈。 地面上还散落着一些鲜艳欲滴的果子。 北灼言抓着脖子上的霜龙扯了扯。 霜龙死死粘着不动,龙脸上满是享受。 男人坐在地上,冰白龙头贴在他的脸颊上,看起来俊美又可怜。 弗清念:…… “霜龙,回来。” “吼。” 霜龙叫了一声,脸不停地蹭着北灼言的脸,直接无视了弗清念的话。 谢元惊奇地看着这一幕: ”小师妹召的龙很喜欢他诶。“ 弗清念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冰属性的龙为什么会喜欢一个火属性的妖,哪怕他现在是人偶的身体,但依旧改变不了他是火属性的事实啊。 真是……奇怪。 北灼言和霜龙拉扯了几个回合后依旧没有挣脱出来,他默默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靠近了少女。 霜龙见状连忙缠绕的更紧了,龙头缩到他的背后。 北灼言求助地看向弗清念。 弗清念盯着死死扒着北灼言的龙,无语地开口: “它…很喜欢你,就让它先跟着你吧。” 北灼言抬手摸了摸冰凉的龙身。 “哦。“ 霜龙听见了立刻把藏到后面的龙头露出来,它先是蹭了蹭男人的脸,接着就要往他衣服里面钻。 北灼言察觉到它的动作,脸倏地一黑,他连忙抓住它的头,制止住它。 谢元脸上露出了微妙的神色: “哟,还是条色龙。” “小师妹,它是公的母的?” 弗清念:“……它是冰龙,没有性别。” 谢元表情更怪异了:“嘶…那它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随了主……” 话还没说完呢他猛的顿住,连忙看向弗清念。 果不其然,她的脸色不是很好。 谢元:”哈哈…那啥,我随便说说的,小师妹…别放在心上。“ 他看着少女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声音也越来越轻,到最后都成了蚊子一般的声音。 第186章 失踪 弗清念一把将霜龙拽了下来,她紧紧捏着它的脑袋。 “你给我老实一点,不然就把你塞回去!” 霜龙转了转眼睛,委屈巴巴地低吼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弗清念又使劲捏了两下才把它松开。 霜龙逃离弗清念的魔爪后又立刻奔向了北灼言。 这次它没在缠他的脖子,而是选择缠绕在他的手臂上,龙头搭在他的肩上。 一脸惬意。 弗清念不知道说什么好。 真是见鬼了。 北灼言侧头看了一眼霜龙。 霜龙友好地向他眨了眨眼。 北灼言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转身去捡刚刚掉落的果子。 霜龙见状有些委屈。 好冷漠!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明明以前很喜欢粘着它。 北灼言将果子全部拾起来,智行贴心地接过来,“灼施主辛苦了,我去洗就好。” 小和尚捧着果子小跑到湖边,仔仔细细地清洗了起来。 谢元凑到北灼言身边,看着他肩膀上的冰龙有些蠢蠢欲动。 “小师妹,我可以摸摸它么?” 弗清念瞥了眼懒洋洋的冰龙,随口回答:“你可以试试。” 谢元闻言立马伸出手,小心翼翼地靠近龙头。 啪! 可惜手还没碰到,就被霜龙用尾巴抽开。 谢元捧着发红的手背嘟囔:“嘶……好狠心!” 霜龙嫌弃地瞥了眼他,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这人谁啊? 认识么就乱摸。 本龙和你很熟么? 谢元看懂了霜龙眼里的神色,愤愤离开。 哼! 小气鬼! 他还是去找小和尚吧,这里一点都不好玩。 弗清念见状无奈笑了笑。 看来霜龙还是正常的。 至于为什么喜欢北灼言……可能是他们之间有契约关系,所以霜龙爱屋及乌? 似乎除了这个原因,没有更好的解释。 “小师妹!” 谢元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带着惊慌。 弗清念看过去。 谢元拿着一块破碎的布料跑了过来: “小师妹,智…智行不见了!” 弗清念看向他手中的布料,上面还沾着些许水渍,边缘粗糙,看起来像是慌乱直接扯下来的。 “不见了?” 谢元脸上满是焦急: “对,我刚刚去湖边寻他,但没发现他的影子,只在湖边看见了他洗好的果子和这个。” “小师妹,有东西抓走了小和尚!” 弗清念:“先去看看他失踪的地方。” 谢元连忙带人过去。 澄澈的湖边堆着晶莹剔透的果实,每一颗都干干净净,看得出来洗的人很是认真。 果子旁边的地面上泥土潮湿,两条长长的痕迹从地面延伸到湖水中。 像是人被拖拽留下的脚印。 弗清念看向湖水,水面上风平浪静,波光粼粼,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谢元也看见了那痕迹,猜测道: “小和尚难道是失足落水了?” 北灼言嫌弃地瞥了眼谢元: “他没你那么笨。” “如果只是普通落水,他不会叫么?” 刚刚他们可什么都没听见,而且那块布料很明显就是他故意留下的线索。 谢元一噎,想反驳,但他好像说的挺对的。 弗清念沉沉盯了两秒湖水,抬手将北灼言胳膊上呼呼大睡霜龙扯了下来,往水里一丢。 “去看看湖里有什么?” 霜龙一惊,在半空中扭了两下才稳定住身子。 它哀怨的看了一眼弗清念,收获到一个冷漠至极的眼神后才任劳任怨的钻进了湖水。 谢元看着霜龙的身影消失后开口提问: “这片湖里有什么问题吗?” 弗清念眼眸微沉: “不清楚,等霜龙回来才能知道。” 他们这几天在这片森林里转了很久,总是不知不觉地绕回来,像是进入了一个首尾相接的圆形迷宫一样。 不论他们使用什么办法,都不能离开。 不过他们倒是只关注了地面,没有观察过水下。 说不定,出去的办法就在这片湖里。 霜龙没用多久就从湖里钻了出来,它冲着众人摇了摇头。 湖里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异常。 谢元焦躁道: “怎么可能,那么大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会凭空失踪!”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弗清念皱眉看着湖,问道: “现在是什么时辰?” 谢元看了眼天空:“约莫是午时一刻。” 弗清念眼眸中闪过思虑。 身旁的北灼言突然回头看向一个方向,满眼警惕。 “妖兽群,来了。” 谢元一惊:“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小和尚还没找到呢!” 弗清念:“别浪费时间了,先离开这里。” 谢元看着湖水有些犹豫。 “先活下来,咱们才能去找他。” 少女的话从前方飘了过来,谢元咬了咬牙,连忙了上去。 “好。” 几人离开没多久,那片湖泊附近就出现了一群妖兽,密密麻麻乌泱泱一片。 离开的谢元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地动山摇,烟尘四起,树木一棵一棵的倒下。 他狠狠打了个寒颤。 刚刚他要是留在那里的话,现在估计已经被踩成肉饼了。 三人不停地向前逃窜着。 贴在北灼言身上的霜龙却突然扬起了脑袋,看向后面的妖兽群。 “吼!” 霜龙不安分的动了起来,拉着北灼言不让他走。 北灼言慢慢停下了脚步:“怎么了?” 霜龙不停用眼神示意他。 弗清念见旁边的身影消失,不由的回头。 北灼言看向她:“霜龙说后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冰白的小龙飘在半空中疯狂点头。 弗清念看向他背后,已经隐约能看到妖兽的影子。 “你先走,我去看看。” 北灼言摇摇头:“太危险了,我去。” 他说完没给弗清念反应的时间,转身就走。 留在原地的弗清念看着他的背影,也没在劝,她冲霜龙吩咐道: “保护好他。” “吼!” 霜龙点点头,瞬间就向北灼言飞了过去。 弗清念没多犹豫转身离开。 北灼言本身就有自保的能力,有霜龙保护,不会有什么问题。 离开的北灼言爬上了一棵树,妖兽不停地从脚下穿梭。 霜龙在他身边指引着方向。 北灼言收敛起气息在树影间穿梭。 不远处。 秦韵虞四肢并用,死死抱着一棵树,脸白的吓人。 她泪眼汪汪地看着脚下:“这是什么鬼地方啊…….” 脚下的妖兽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一眼。 秦韵虞身子一颤,连忙又往上爬了爬。 她紧张地咽了下口水,环顾四周。 “救命啊…有人没啊……” “呜呜…谁来救救我……” “大师兄,你在哪里啊!” 第187章 其实我觉得我还能再抢救一下 “吼!” 霜龙指了指毫无形象抱着树的人。 北灼言站在树杈间,安静地看着。 他认识这个人,是念的师姐。 但同时,也是人类。 北灼言沉沉看了两眼,脚尖划了半圈转了个方向。 这人跟他,没什么关系不是么…… 他没有义务去救。 霜龙见他要走,连忙咬住他的衣服。 透亮的龙眸闪烁着疑惑。 似乎在问。 你不救她么? 北灼言垂眸看它,轻声开口:“我讨厌人类。” “我不想救她。” 霜龙扭头看了眼抱着树的人,她身下已经聚集起了一圈妖兽,它们正不断地向上爬。 有一只几乎要碰到她的衣服。 “吼!” 霜龙在半空中转了转,尾巴尖指了指秦韵虞,又指了指自己。 这人身上,有主人的味道。 北灼言看懂了霜龙的意思,他顿住了要离开的脚步。 霜龙眨着一双冰蓝的眼眸,通透明亮。 它是弗清念召唤出来的,身上的气息似乎都与她有些相似。 北灼言抬手摸了摸霜龙的脑袋。 “你想让我救她么?” “我救她,念…会开心吗?” 霜龙疑惑地歪头。 它理解不了太复杂的问题。 此时的另一边。 秦韵虞正慌乱地用剑扫着往上爬的妖兽,眼睛里蓄起了泪。 她只是一个柔弱的丹修,打架什么的她真的不擅长啊!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妖兽。 虽然等级都挺低的,但她如今没有灵力,随便一只就能打死她好吗。 “老天爷,快点派个人来救救我吧!” “我还没活够呢!” “呜呜…我还没有追到大师兄呢…….” “不要这样天妒英才啊!” 秦韵虞哭喊着,但手中的动作不停,大脑飞速运转。 死脑子,快点想办法啊! 就在秦韵虞思考的时时候,她抱的这棵树突然颤抖了一下。 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树上。 秦韵虞紧张地抬头。 阳光高悬在天空之上,俊美妖冶的红衣男子单手扶着树干,姿态从容地站在树杈间。 他身边还飘着一条帅气精致的小白龙。 秦韵虞一时之间看愣了。 天、天神下凡了? 少女的视线太过灼热,北灼言不爽地皱眉,眼眸里浮起一丝嫌弃。 秦韵虞终于反应过来,终于从北灼言的美貌冲击中回神,她讨好地笑了笑: “帅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救我一下呗?” 红衣男子一动不动。 似乎完全没有搭把手的意思。 秦韵虞:“帅哥?” “这位道友,我是千玄宗的秦韵虞,你救我一命,来日自当涌泉相报。” 北灼言依旧不动。 秦韵虞脸都要笑僵了。 这人什么情况。 救不救给个信啊,怎么光看着也不说话。 难道,他是个聋子? 秦韵虞还想开口,树上的人却突然动了。 他,掏出来了一把剑。 秦韵虞:!!! “不是,不救也就算了,没必要杀人灭口吧!” “其实我觉得我还能再抢救一下。” “不用提前送我上路。” 北灼言冷着一张脸:“闭嘴。” 这个人类,话真的太多了。 秦韵虞被他语气里的冷吓的浑身一颤,嘴巴瞬间就合了起来。 她缩着脖子看着北灼言。 只见他拿着剑指向了她的脖子,然后缓慢伸了过来。 秦韵虞惊恐地瞪大眼睛。 真要送她上路啊! 她还没活够呢! 秦韵虞看看男人散发着冷气的脸,又看了眼脚下流着口水的妖兽。 死在帅哥的剑下,还是死在妖兽嘴里,似乎并不难选择。 秦韵虞忧愁叹气,慷慨赴死一般闭上了眼,扬起脖子。 “帅哥,你下手利索一点,最好是一刀毙命的那种。“ 可别挨了一剑没死成又被妖兽吃了,那就太惨了。 秦韵虞等了一会,锐利的长剑触碰到了她的脖子。 她安静等待着疼痛袭来。 但下一秒感觉脖子处的衣服被什么东西勾住,接着被拧了一圈。 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让她咳嗽了一声。 秦韵虞疑惑地睁开眼睛,就见北灼言用剑勾着她,下一刻他猛的抬手。 “啊啊啊啊!” 秦韵虞被剑勾着悬在空中,失重感让她下意识尖叫了起来。 北灼言冷冰冰开口: “闭嘴。” 秦韵虞眼眶中飚出来泪,她连忙用双手捂住嘴,迅速摇头表示她不会再叫了。 霜龙连忙变大了些身形,刚好让北灼言站上去。 于是奇怪的一幕出现了。 地面上密密麻麻的妖兽涌动着。 它们的上方,一条冰白色的龙低空飞过,它身上站着一个面容深邃冰冷的男子。 红衣如火,衣袂纷飞。 本该是很帅气的模样。 但他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剑尖上还挂着一个人。 她四仰八叉的瘫着。 俨然已经晕了过去。 秦韵虞晕了一会后睁开了眼。 她愣愣的侧眸。 无数妖兽的头与她擦肩而过。 秦韵虞呼吸一滞。 要不然还是让她死了吧。 其实她也没有很想活着。 秦韵虞又晕了。 被吓晕的。 … 森林的另一边。 谢元不停地环顾着着四周。 “小师妹,小灼真的没问题吗?” “这么久没回来,他是不是遇到危险了……” 弗清念看向天边,一个小小的黑点正不停地向他们靠近。 她盯着看了一会后才收回视线。 “不用担心,他很快就回来了。” 谢元踢了踢石子,忧虑地开口:“小师妹你这句话都说了好几遍了。” “很快是多快啊,这都过去一柱香的时间了……” “智行丢了,小灼可不能再出现问题了……” 谢元不停地唠叨着。 “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一道细小的声音传来。 谢元踢石头的动作一顿,他回头看向弗清念。 “小师妹,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感觉好耳熟啊…在哪里听过呢……” 谢元皱眉思索着。 “救救救命啊!” 这一次声音清楚了些。 谢元一脸震惊。 “是我听错了吗,我怎么好像听到了秦师姐的声音?” 弗清念抬头看向天空。 “不,你没听错。” “就是她。” 谢元也愣愣抬头。 头朝下极速坠落的秦韵虞抬手: “嗨……” 谢元:!!! “秦师姐你怎么在天——” 砰! 秦韵虞落地了。 弗清念伸出接人的手空无一物。 她默默地收了回来。 秦韵虞从地上坐了起来,她摸了摸脸,感叹道: “太好了,还活着。” 一只手缓慢从眼前举起来,手抖成了筛子。 谢元微弱的声音传来。 “师姐……你先挪挪。” “我好像有点要死了。” 第188章 难道不是人就不配进去吗? 秦韵虞低下头,原来是谢元成了她的肉垫。 如今他正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已经开始翻白眼了。 她连忙站起来,将谢元扯了起来。 “师弟啊......多谢救命之恩,等会回宗门,你需要什么丹药只管跟我说。” 谢元眼冒星光,压根听不见她说了什么。 “师、师姐,你怎么会分身啊......” “好多师姐......” 秦韵虞一脸惊恐:“完了完了完了,谢小元不会被我砸坏了吧!” 她连忙蹲下给他把脉,又掀开了他的眼皮看了看。 秦韵虞在他身上点了几个穴位。 “嗷嗷嗷轻点!师姐!疼!” 谢元瞬间从地上蹦了起来,头也不晕了,眼也不花了。 整个人活力四射。 他扭着身体,一脸痛苦的摸着刚刚秦韵虞按的地方。 “师姐,你怎么在这里?” “而且还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秦韵虞见他已经没有什么问题,这才开口回答: “我和大师兄一直联系不上你们,便在秘境中去寻你们。” “在路上我们遇见了一颗发光的树,刚靠近就被吸了进来。” “之后我便掉进了妖兽潮里,要不是遇见了 一个好心人相救,你就见不到我了。” “至于我为什么从天上掉下来.....” 秦韵虞心有余悸的摸了摸额上不存在的冷汗。 “这个你就别问了。” 她总不能说是因为在剑上挂了太久,她没忍住动了一下,所以才从半空中掉下来的吧。 真的太丢人了....... 谢元:“好心人?” 秦韵虞点点头: “对啊,是一个穿红衣服的大帅哥,那么骚包的颜色他穿着居然一点都不难看。” 谢元指了指她身后: “原来灼哥一直没回来,是去救你了啊。” 秦韵虞一脸茫然地回头:“什么灼哥?你们认识——” 只见刚刚毫不怜香惜玉的救命恩人现在正老老实实的站在自家小师妹身边。 那模样,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完全不负方才的高傲冷漠。 感觉是眨着湿漉漉眼睛,疯狂摇尾巴的大型犬科动物。 秦韵虞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瞬。 她到底在想些什么诡异的东西,居然把人看成狗了。 罪过罪过。 “小师妹,他是...谁啊?” 弗清念抬手指了指他的脸: “仔细看看,你认识的。” 秦虞韵闻言仔细地开始打量了起来。 结果真的越看越眼熟。 那双标志性的暗金眼眸吸引着视线。 在结合着谢元刚刚的称呼。 一个诡异的答案呼之欲出。 秦韵虞颤抖着手指向北灼言: “他...他他他不会是小灼吧!” 谢元打了个响指: “恭喜师姐猜对了,可惜没有奖。” 秦韵虞一脸恍惚,不停用眼睛上下扫视着北灼言。 北灼言被看的有些不耐烦,冷飕飕地瞥了一眼过去。 秦韵虞瞬间打了个寒颤,收回了视线。 怎么小灼变大之后那么吓人。 一点都不可爱。 弗清念没注意到两人的动作,开口询问: “秦师姐是和大师兄一起进来的?” 秦韵虞终于将注意力从北灼言身上转移开: “对,我们两个是一起被吸进来的,但是我们好像并没有传送到同一个位置。” 谢元担忧道: “那现在岂不是大师兄是一个人?” “这里很危险的,我们得赶紧找到大师兄。” 秦韵虞点点头,突然又想起来: “对了,小安安和小鹦鹉也在找你们,但当时事发突然,我们没来得及通知他们。”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有没有遇到危险。” 听到祺安的名字,北灼言不自觉地缩了缩瞳孔,下意识抓住了少女的衣袖。 弗清念感受到拉扯,回头望去,男人金色眼眸里蕴藏着担忧与害怕。 她莫名看懂了他的想法。 “不用担心,乌鸦会保护好他的。” 北灼言见她那么肯定,心情略微放松了些。 虽然他完全不相信那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蠢鸟。 但他相信她。 见北灼言情绪稳定下来,弗清念开口道: “我们先去找大师兄,等找到大师兄后再去寻智行。” ... 另一边的九阳灵墟。 系统看着面板上暗沉下去的五个灰色光点陷入了沉思。 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孤立它和祺安,就因为它俩不是人就不配进去吗! 祺安拿着羽毛,幽怨地盯着白鸟。 “小乌鸦,为什么现在连阿虞姐姐都联系不上了!” 系统:...... 祺安伸手抓住系统,一根一根揪它的羽毛。 系统哀嚎:“住手!要秃了!” 祺安威胁道: “你要是再找不到他们,我就把你的羽毛拔光,然后炖乌鸦汤喝。” 系统奋力挣扎: “我知道了,你别揪了!” 祺安冷哼一声,终于松开了系统。 系统看着自己光秃秃的屁股,气的脸都黑了。 从现在开始,它讨厌小孩子! 尤其是揪它羽毛的小孩。 系统努力平复好暴躁的心情。 它在地图上找到了秦韵虞两人最后消失的位置。 系统飞到祺安的头顶,用翅膀拍了拍他的脑袋。 “走,我们出发!” ... 浮游微界。 几人逛了一整片森林后,终于在一片沼泽地里找到了齐黎析。 往日风光霁月的大师兄此刻有些狼狈,他正不停躲避着攻击他的变异植物。 隐藏在暗处的妖兽蠢蠢欲动。 只等他体力耗尽的那一刻扑上去,拆吞入腹。 弗清念几人躲在一棵树后面暗中观察着。 谢元悄声开口: “我们要怎么把大师兄救出来?” 周围的古藤像蛇一样缓慢蠕动着,将沼泽地紧紧包裹起来。 他们一旦踏入,就立刻会被发现,到那时就会和齐黎析一样变成盘中餐。 秦韵虞蹲在最下面,视线紧紧盯着不远处的男子。 “我倒是有可以驱逐妖兽的药粉,但现在没有灵气,我打不开储物袋。” 谢元:“那...现场炼一瓶药粉可行吗?” 秦韵虞摇头: “这里的药材不够,而且需要的时间有些长,大师兄撑不了太久。” 弗清念环顾了下四周: “这片区域只有刺毒蟾这一种妖兽,只炼制针对他们的药粉应该不需要太多药材吧。” 秦韵虞闻言双眼一亮: “有道理!而且药材少了,时间也会大大缩短。” “可行!” 弗清念:“你需要什么药材?” 秦韵虞报了几个森林里有的药材派谢元去采,接着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棵不起眼的植株。 “小师妹,咱们要想办法把那一颗银霜草摘回来,那时药粉里最重要的一味药材。” 北灼言仔细观察了下,开口道: “那附近藏了一只妖兽。” “四阶。” 秦韵虞抽了口气,小声惊呼:“四阶!” 四阶妖兽的实力与人类的金丹差不多了。 他们根本不可能能从它的眼皮子底下将银霜草带回来。 秦韵虞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这下完了,这要怎么办!” 弗清念思索一瞬: “霜龙现在有三阶妖兽的实力,可以让它去采。” 秦韵虞:“可是那只是四阶,霜龙一过去就会被发现的。” 北灼言接上话:“那就把它引开。” 秦韵虞一愣:“引开?” 弗清念点点头,吩咐道: “我去吸引它的注意力,霜龙去采药,阿灼去那边帮大师兄。” “师姐,你就在这里等着谢师兄和霜龙回来。” 话落,弗清念和北灼言立刻起身离开。 原地只留下了一脸懵圈的秦韵虞。 秦韵虞:“......啊?” 这两人怎么突然走了。 他们什么时候商量的...... 事情发生的过于迅速,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安排好了。 第189章 难不成这人得了哑疾? 另一边,弗清念躲到了一棵树上。 她动作迅速的做了一把袖珍弓箭,以树叶为箭,瞄准了躲在暗处的四阶刺毒蟾。 霜龙已经偷偷摸摸的靠了过去。 刺毒蟾似乎是感受到了霜龙的气息,它缓缓抬起来头。 弗清念见状毫不犹豫地射出一箭。 树叶宛如锐利的刀片,直直刺进了毒蟾毒前爪,它吃痛的叫了一声,绿油油的眼睛看向了弗清念的位置。 下一刻,一团散发着恶臭气息的毒液喷了出去。 暗绿的液体接触到树木的一瞬间,粗壮的树干便被腐蚀了个大洞。 躲起来的秦韵虞被这一幕吓了一跳。 “小师妹,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而她口中念叨的弗清念早就离开了刚刚的位置。 她不知何时跑了毒蟾的身后,又一箭射出。 毒蟾彻底被激怒,它转身就向弗清念冲了过去。 躲起来的霜龙眼疾手快的叼起银霜草就跑,路过毒蟾的时候还不忘丢几个冰球下去。 毒蟾被冰球砸的眼冒金星,等它反应过来后,它连弗清念的一片衣角都没看到。 四阶刺毒蟾:…… 它是不是被戏耍了? 躲在树后面的秦韵虞看着远处连裙角都没脏的少女,她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她真的很想问一句。 同样是失去灵力,为何小师妹看起来还是那么强悍? 人和人之间的区别有必要那么大么? 就这一会的功夫,谢元也将其余的药材带了回来。 他气喘吁吁的将药材堆在秦韵虞面前,接着撑着膝盖大喘气。 “师、师姐,我没来晚吧!” 秦韵虞摇头:“没有,你很快!” 谢元一屁股坐在地上:“那就好那就好。” 他很怕因为他导致大师兄出现意外。 霜龙这时也带回来了银霜草,秦韵虞动作迅速的开始制作药粉。 她一边制作药粉一边开口: “没有灵气,只能以最古老的办法去制作,这些药粉的威力会大打折扣。” “大概只能影响那些妖兽不到半盏茶的时间。” 谢元看向沼泽深处群魔乱舞的植物,皱起眉毛: “也就是说,我们必须要在半盏茶的时间内把大师兄从那群凶残的变异植物手中解救出来。” 秦韵虞:“对!” 谢元:“嘶…有点难度啊。” “用火攻。” 少女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谢元抬头,弗清念正坐在他们对面的树上。 “火克木,哪怕变异了也不会摆脱这种克制关系。” 谢元闻言福至心灵,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生火。 另一边。 齐黎析又一次斩断了攻向他的藤蔓,他有些脱力的晃了晃身子,额头上满是细汗。 他已经在这里被困半天了。 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他很快就会死在这里。 想到这里,齐黎析莫名有些憋屈。 这样的死法实在是有些过于草率了。 就在他休息的这一会,一根长满倒刺的藤蔓贴着地面偷偷靠了过来。 齐黎析只觉脚腕一痛,下一刻巨大的拉扯感传来。 他被藤蔓高高抛起,整个人倒挂在半空中。 齐黎析脑袋冲向地面,晕眩感让他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于是无数藤蔓再次探出,将他裹成了一个蚕蛹。 齐黎析奋力挣扎,但藤蔓裹的更紧,他额头上都爆起了青筋。 就在他快被勒晕过去时,一抹火红人影 飞了过来。 剑光闪烁之际,齐黎析身上的束缚被斩断。 他从半空中坠落。 在砸地的前一秒,他衣襟一紧,一股力量将他拉住。 齐黎析的眼睛终于不再模糊,他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红衣男子一手持剑,一手抓着他的衣领,金色眼眸自上而下的俯视着,莫名高贵。 齐黎析不自觉看呆一瞬。 北灼言眼里再次浮起嫌弃。 怎么念的同门都这么…蠢,这种时候居然还有心思发呆。 北灼言一脸冷淡的抓着齐黎析的衣领将人拽了起来。 齐黎析站直后终于回神,他拍了拍被拽的有些散的衣襟,恭敬道谢: “多谢道友的救命之恩。” 北灼言冷哼一声,转过头没理他。 如果不是念要他救人,他绝对不会管这个愚蠢的人类。 齐黎析被无视也不生气,他立刻调整好了状态,拿着剑警惕的打量着周围。 “此地太过危险,我们得先离开这里,等出去后齐某必定重谢道友的恩情。” 北灼言依旧高冷的不说话。 齐黎析不由得看了眼旁边的人,心中暗暗揣测。 难不成这人得了哑疾? 如果真是这样,他报恩的话就帮他把嗓子治好。 北灼言不知道齐黎析心中的想法,他此刻正和一株太阳花面面相觑。 金灿灿的花盘冲着他,鲜艳的颜色和沼泽地潮湿阴暗的风格完全不符。 太阳花轻轻摇摆着身体,北灼言的视线就像是被黏在上面一般,无法移动。 “道友小心!” 耳边传来齐黎析的呼喊声,接着胳膊被拽住向一旁拉扯了一下。 北灼言终于回神,就见他刚刚站的地方此刻插了密密麻麻一排黄色花瓣。 齐黎析松开手,解释道: “不要盯着那花看,它会迷惑人的心智。” “此地的植物诡异,道友要多加小心。” 北灼言抿住唇,眸光闪了闪。 “知道了。” 齐黎析有些惊奇:“原来你会说话啊。” 北灼言:? 他为什么会认为他不会说话。 齐黎析见人表情不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好像说错了话,他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气氛诡异的尴尬。 但幸好,这样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一根冒着火光的箭矢直直射了过来。 瞬间,周围舞动着的枝条藤蔓像是遇到了克星一般缩了回去。 谢元站在不远处疯狂招手: “大师兄!快出来!” 齐黎析脸上浮起惊讶:“谢师弟?” 一旁的北灼言催促:“快点走,时间不多了。” 齐黎析闻言没在犹豫,直接就向谢元的方向赶去。 弗清念在远处用火帮忙开路。 一路上还有一些植物试图攻击,但都被两人解决。 两人有惊无险的离开了那片区域。 齐黎析重重吐了一口气,脸上满是疲惫。 谢元搀住他:“这里的妖兽很快就回来了,我们得赶紧离开。” “大师兄你还能坚持吗?不然我来背你吧。” 齐黎析倚靠在谢元身上喘了两口气,摇摇头: “没关系,我还能坚持。” 谢元:“好,那我们快走——” “吼!” 谢元的话被一声巨响打断。 三人齐齐回头。 只见火光冲天的沼泽地突然开始蠕动翻涌了起来。 似乎有什么东西将要出来。 第190章 六阶幽蚺 北灼言盯着那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谢元颤抖着声音: “什、什么东西?” 弗清念踩着霜龙从火光中飞了出来,她表情凝重: “快走,那下面藏了一只六阶幽蚺。” 谢元的脸色瞬间苍白: “六阶!” 六阶妖兽的实力堪比化神期的修士。 以他们现在的实力,幽蚺吐口气就能把他们震死。 北灼言瞳孔微竖,他捏住剑柄: “这应该就是这里最强的妖兽了。” 话音落下,弗清念已经飞到了他们身边。 霜龙的身子瞬间变大了几圈。 “快上来。” 谢元连忙爬了上去,接着就要拉站在地上的齐黎析。 北灼言看了眼周围,皱起眉: “少了一个。” 谢元一愣,终于反应过来: “秦师姐!” “秦师姐还没回来吗?” 齐黎析双手一紧,他急忙询问: “阿虞也和你们在一起?” 谢元:“对,她刚刚去撒药粉赶那些妖兽了。” “但怎么现在还没回来?” “我们得去找她!” 沼泽地里的幽蚺已经露出了半个脑袋,六阶妖兽的气息散发,那些舞动的植株全部在此刻安静下去。 弗清念声音有些轻:“来不及了......” 齐黎析看了眼远处的幽蚺,他咬了咬牙: “你们先走,我去找阿虞。” 谢元连忙拉住他: “大师兄我去吧,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行的!” 齐黎析将谢元的手扯开,扭头就走。 “身为师兄,哪有让师弟去冒险的道理。” 谢元手里一空,他迅速站起身子就要跟上去。 但下一秒就被人拎着衣领拽了回来。 谢元回头看向罪魁祸首: “小师妹你做什么!” 弗清念将人按回去:“你不能去。” 谢元眼眶都红了:“为什么!我要去救他们,我要去帮忙!” 他从进宗门起就是大师兄一直尽心尽力的带着他,大师兄是除了爹娘以外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了。 他已经把大师兄当亲兄长来看待。 他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大师兄出事。 谢元急的眼泪都溢了出来。 弗清念:“没有不救。” “你和霜龙先走,去前面接应我们。” 谢元的泪一下子就卡住了。 “什、什么意思?” 弗清念却没有再说,她直接从霜龙身上跳了下来,又看向北灼言。 “你和他一起先走。” 北灼言摇了摇头,后退:“我和你一起。” 弗清念皱眉,她还想说些什么。 但北灼言率先开口打断了她。 “别浪费时间了,幽蚺快出来了。” 见他一脸固执的样子,弗清念也不再劝,她伸手拍了拍霜龙。 霜龙瞬间腾空飞起,向前掠去。 谢元坐在霜龙身上,猝不及防的向后一仰,等他坐稳后已经飞出去了很远一段距离。 他连忙朝下大喊:“小师妹!” 但原地早已没了两人的影子。 谢元狠狠砸了一下自己的腿。 他怎么能让小师妹去冒险! 明明他才是当师兄的人。 谢元急的使劲抓了抓头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得想办法把他们一起救出来! 沼泽地。 秦韵虞脸色惨白地坐在一棵树下,小腿正不停流淌着乌黑的血液。 她被一株变异植物偷袭了,那株植物恰好带毒,她如今根本没有行动能力。 秦韵虞侧头看向后方,冲天的火光带着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扯了扯嘴角,勾起一抹惨淡的笑。 “这下是真要死了......” 不过现在大师兄应该已经被救出去了。 秦韵虞闭上眼睛小声嘟囔着: “大师兄,你可不能忘了我,要记得给我烧纸,要给我烧好多好多金元宝......要是穿不上漂亮裙子,我做鬼都不会放你的。” “是吗?” “那我可不能叫你死了……我可不想被恶鬼缠身。” 男子温润的声音于耳畔响起,还带着点笑意。 秦韵虞猛的睁开眼睛。 方才嘴里念叨的人此刻正蹲在她的面前,眼眸倒映着她的影子。 “大...大师兄.....” 秦韵虞不敢置信地盯着齐黎析,喃喃道: “我这是...在做梦吗.....” 难道是临死前的幻想? 齐黎析无奈的笑了笑,他背过身去将秦韵虞背了起来。 “不是梦。” “我来带你回去。” 秦韵虞趴在男子的后背上愣了半天,属于他身上独特的松香传入鼻腔,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大师兄!” “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你不该回来的,你会死的......” 齐黎析背着人一步步向前走,他摇了摇头: “你是我的师妹,作为师兄,我怎么可以抛弃你。” “更何况,你刚刚不也豁出性命去救我了?” 秦韵虞咬了咬唇,眼里闪过一丝落寞。 只是...师妹啊。 但很快那丝落寞便被隐藏了下去,她开口道: “大师兄你放下我吧,你带着我咱们两个都活不了的。” 她现在这种状况只是一个拖累。 齐黎析将手臂收的更紧了些: “你别说话,我会带你回去的。” “你不相信大师兄了吗?” 秦韵虞闻言终于不再说话。 脑海控制不住的浮起了一些零碎的记忆。 年幼的小孩天天板着一张脸,像个小大人一样天天教训她。 但又在她闯祸后跟在她后面替她背锅。 然后告诉她——你要相信大师兄,没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 秦韵虞突然笑了笑,她抱住齐黎析的脖子,轻轻靠近。 “我最相信大师兄了。” 她喜欢的大师兄。 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哪怕只把她当做师妹,也没关系。 就这样,也很好。 秦韵虞没看见的是,男子被头发遮住的耳畔已经绯红一片。 齐黎析深呼吸将因少女靠近而混乱的心跳压下,他连忙加快了脚步。 身后的沼泽地里,幽蚺已经彻底从地下钻了出来。 那双猩红的眼眸环顾了下四周,它看着燃起的火焰愤怒的叫了一声。 刺耳的声音传播。 齐黎析闷哼一声,秦韵虞连忙伸手捂住他的耳朵。 而她自己的耳朵则隐约流出点点血迹。 幽蚺眯了眯眼睛,视线锁定住两人的背影。 它缓缓张开嘴巴,口中飞出无数黑刺。 齐黎析感受到身后的危险气息,他连忙倒下将少女护在怀里避开这一击。 但肩膀依旧避无可避的被黑刺打中。 点点灼热的血液溅到秦韵虞的脸上,她看着齐黎析被鲜血染红的肩膀,眼眶瞬间通红一片。 “大师兄…你没事吧。” “都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你了。” 齐黎析咽下嗓间的血,故作轻松的说道: ”你说什么呢,我没事。” “你没有连累我。” 秦韵虞眼眶里浮起泪水,她紧紧抓着他的衣袖摇头。 她是医者,怎么会看不出来他在逞强。 “大师兄你走吧,别管我了……” 远处的幽蚺没有欣赏两人生离死别唯美画面的兴趣,它见一击未中,毫不犹豫的又吐了一口黑刺出去。 两人此刻一个重伤,一个中毒,这一击无法躲开。 齐黎析下意识的抱住少女,用后背挡住攻击。 铮—— 攻击袭来的前一刻,一红一白两道身影挡在两人身前。 第191章 非礼勿视 北灼言与弗清念一前一后的将黑刺拦住。 北灼言凝魂木的身体本就坚硬,可以扛住化神期的攻击。 但弗清念却只是肉体凡胎,握剑的手被这一击震伤,血液顺着剑身流淌。 北灼言眼眸一缩,他将人扯到身边,视线落到她流血的手上,金瞳里闪过懊恼。 弗清念却没在意手上的伤势,她反手抓住北灼言的手腕,拉着他靠近地上凄凄惨惨的两人。 “一人一个。” 话音落下,弗清念就蹲下身子要去抱秦韵虞。 但她手还没有碰到,就被人一把拽了起来。 北灼言抓住两人的衣领,跟拎小鸡仔一样把齐黎析两人拎了起来。 “我来。” 弗清念看着他粗鲁的手法,眉毛不自觉的跳动了一下。 她沉默了一瞬后选择不跟他抢: “……那我断后。” 话落,两人迅速离开。 幽蚺见烧它家的人居然想跑,气的原地转了两圈,接着甩着长长的尾巴追了过去。 巨大的身体游荡在森林里,地动山摇,树木被砸倒一大片,鸟兽俱散。 秦韵虞老实的被拎着,一动不动,宛如一条死狗。 她双目空洞的看着身边飞速向后移动的树木,默默叹气。 说实话,刚刚看到小师妹两人,她简直要激动哭了。 这简直就是天降神明啊! 但现在被这样拎着走,她突然觉得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而且还是在喜欢的人面前。 还不如刚刚死了呢。 起码没留下这么狼狈的形象。 想到齐黎析,秦韵虞就不自觉偷偷瞄了一眼过去。 结果也看到一张和她一样面如死灰的脸。 秦韵虞心里居然诡异的平衡了一瞬。 她从没见过齐黎析露出过这样的表情,于是不自觉的笑出了声。 “哈哈…….” 齐黎析:盯住—— 秦韵虞扭头:(′?`*) 几人不停地逃窜,但脚程却比不过六阶幽蚺,他们很快就被追上。 就在弗清念思考对策的时候,天上突然撒下一张大网。 谢元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 “小师妹!我来救你们了!” 众人抬头。 只见霜龙身上拴着一根粗壮的藤蔓,一直延伸到刚刚落下的大网上。 谢元抓着藤蔓大喊:“你们快抓好,我拉你们上来。” 北灼言反应极快,迅速将齐黎析两人往大网里一裹,用藤蔓死死捆住。 跟在后面的弗清念长剑往地上一划,烟尘四起,遮住了幽蚺的视线。 下一刻腰间一紧,整个人腾空而起。 北灼言一手抓着藤蔓,一手抱着少女,脚下的大网里齐黎析和秦韵虞面面相觑。 半空中的谢元使出了吃奶的劲拉着藤蔓,霜龙也努力的向上飞。 于是等烟雾散尽后,幽蚺面前空无一物,只余天边的一抹黑点。 幽蚺:??? 太欺负兽了! 会飞了不起啊! 幽蚺在原地无能狂怒,但几人已经逃之夭夭了。 半空中。 被套在大网中的两人脸红的要滴血,互相不敢直视对方。 秦韵虞嗅着男子身上的气味只觉得头晕目眩。 小灼做的好啊…… 回去给他加鸡腿! 她还从没离大师兄这么近过呢,感觉要幸福的晕过去了…… 秦韵虞这么想着。 结果没多久,她两眼一翻,真的晕过去了。 害羞的不知所措的齐黎析瞳孔地震:!!! “阿虞!” “阿虞你怎了?” 谢元听到动静,心里一慌,连忙加快了手里的速度。 几人终于坐到了霜龙身上。 齐黎析抱着昏迷不醒的少女,一脸焦急。 弗清念凑近看了看: “不用担心,她只是中毒了” 齐黎析:“中毒了还不用担心?” 弗清念撩开秦韵虞的衣摆,指了指她流血的小腿。 “把毒吸出来就好了。” 齐黎析得到答复连忙准备掀开她的衣服准备吸毒,但手刚碰到少女的脚腕就顿住了。 他缓缓抬头,看向对面三人。 “咳!” 三人没动,依旧目光灼灼的盯着。 齐黎析脸有点黑:“非礼勿视。” 谢元惊讶:“大师兄来吸?这不太好吧。” “秦师姐是女孩子诶,应该让小师妹来比较正常吧。” 弗清念还没吱声,北灼言先坐不住了。 他向谢元递过去冰冷一眼。 “你想都不要想。” 他说完直接拉着弗清念就走,站到了龙头上吹风。 留在原地的谢元:…… 那么凶干什么! 他沉默片刻,用眼神询问齐黎析:那我来? 齐黎析一言难尽:你不是男的? 谢元:…… “我知道了。” “大师兄,你放心,我是不会告诉秦师姐你趁她中毒占她便宜的。” 齐黎析:…… “那我…谢谢你?” 谢元一脸坚定: “大师兄,我们之间不必言谢!” 他说完,毅然决然的走了,站在龙尾巴上吹风。 原地就只留下了齐黎析,没有了几人打岔,他握着少女脚腕的手突然烫的吓人。 齐黎析目光闪烁地移开视线,深呼吸后半天才鼓足勇气,颤抖着手揭开少女腿上染血的布料。 接着,缓缓俯身。 此刻的另一边。 站在龙头上的两人面面相觑。 弗清念看着自己被北灼言攥住的手,提问: “你做什么?” 北灼言一脸理所应当:“给你治伤。” 弗清念面色微妙:“你要怎么治?” 北灼言脸上浮起莫名其妙的神色,有些奇怪她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当然是和之前那样,用嘴……” 北灼言突然卡住了。 他之前喝完她的血,都是舔一舔就治好了。 妖族用这种方式治疗伤口并不奇怪。 但此刻说出来,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北灼言有点结巴地将后面的话补充完整: “舔……舔舔?” 弗清念:…… 是不是霜龙飞的太高了,不然为什么她会觉得空气如此稀薄。 她好像呼吸不畅了。 弗清念面无表情的抽回手。 “不用。” 北灼言疑惑:“为什么?” “你受伤了,需要治疗。” 弗清念闻言脑海里浮起了北灼言捧着她手……的画面。 她连忙甩了甩头。 不,画面太过惊悚她不敢想。 弗清念:“我可以等会再治。” 北灼言不赞同:“可是你在流血。” 弗清念:“暂时死不了。” 北灼言:“可──” 他刚说一个字,弗清念连忙开口打断: “你现在的身体是人偶,已经不具备那种能力了。” “所以,别在想了。” 北灼言愣住,有些懊恼的低下头。 他怎么忘了这一茬。 弗清念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沉默无言。 他到底在失望些什么? 第192章 你嫌弃? 霜龙找了一个安全的地方降落。 秦韵虞终于在齐黎析的努力下苏醒了过来。 她看着男子的嘴唇,满是疑惑: “大师兄,你的嘴怎么肿了?” 齐黎析脸僵硬了一瞬。 谢元自作聪明的解围:“大师兄是被蜜蜂蛰了。” 秦韵虞仔细打量了下: “真的吗,怎么看起来不像啊。” 谢元肯定的点头。 秦韵虞见此也只能相信,但目光还是不自觉的瞟了两眼齐黎析的嘴唇。 别说,这蜜蜂还挺会蛰的。 看起来挺性感,和平时的大师兄不太一样。 秦韵虞盯着看了半天,齐黎析被看的脖子都红了。 气血上涌,他肩膀上的伤口又开始流淌血液。 秦韵虞终于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她站起身子: “大师兄,我去找点药给你治伤,你先忍一会啊。” 齐黎析抓住少女的衣袖:“我陪你一起。” 秦韵虞摇头:“你伤的那么重,还是不要乱动了。” 谢元将齐黎析按回去: “对啊对啊,大师兄你好好休息,我陪秦师姐去就好。” 齐黎析看两人坚定的脸,意识到他们是不可能让他再动的,于是只能点头。 秦韵虞两人离开了。 原地只剩了两人一人偶外加一个力量用太多而蔫蔫的霜龙。 齐黎析这时终于有时间去打量端坐在自家小师妹身边的人。 熟悉的样貌让他心里隐约有了猜测。 “这位是...小师妹的那个人偶?” 弗清念点点头。 齐黎析得到确定的答复后眼里浮起一丝复杂。 他之前还曾怀疑过这人偶,没想到今天却被他所救。 虽说依旧不能完全信任,但目前来看,他似乎不会伤害小师妹。 齐黎析想通了其中的关键,心中的警惕稍微减少了些。 他开口道:“今日多谢小...灼的救命之恩。” 齐黎析看了眼对面看不出年龄的人。 他应该可以叫他小灼吧。 北灼言对于齐黎析的称呼毫不在意。 “不是我救的你。” “是她。”北灼言指了指旁边的少女。 他可没那么好心去做这种事情。 齐黎析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就多谢小师妹了。” “不过不论如何你也救了我,我该好好谢谢你。” “不知道小灼兄弟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或是我能帮上你的忙吗?” 北灼言看了一眼齐黎析,上下打量了一下他。 一个化神期的人类,帮他? 可笑,他能有什么用。 北灼言不吭声。 气氛一时僵硬。 弗清念侧头看了一眼,“阿灼?” 北灼言不情不愿地开口: “不需要。” 齐黎析温和笑笑: “没关系,以后若是有需要的话只管告诉我就好。” 北灼言轻轻颔首,没开口。 几人都不是话多的人,空气再次安静了下来。 没多久,离开的两人采好药回来。 谢元还采了一串黄澄澄的果子。 他兴高采烈的分给众人。 “你们快尝尝。” 齐黎析看着手中的果子,没有犹豫就放进了嘴里。 下一秒,他浑身一颤,手死死抓住大腿。 谢元满脸期待: “好吃吗,大师兄?” 齐黎析木着一张脸,声音从喉咙中挤出: “你没尝?” 谢元摇头:“没有呢,大家都没吃我怎么能吃独食。” 齐黎析露出僵硬的笑: “很好吃,你尝尝。” 他连忙将剩下的果子塞到谢元手里。 谢元不疑有他,将一整个都塞进了嘴里。 下一秒,他做出了和齐黎析一样的反应。 谢元一脸狰狞地看着淡定的齐黎析,他默默给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这么酸他是怎么忍住的。 不愧是大师兄啊...... 秦韵虞捣好药后凑过来,用疑惑的表情看向谢元: “你在这傻站着干嘛?” 谢元连忙收起脸上的表情:“没事没事。” 秦韵虞挤开挡道的谢元,坐在了齐黎析身边。 她看着男子被血染红的肩膀,眼眶不自觉地红了一瞬,鼻子有些发酸: “大师兄,我帮你上药。” “这药没经过炼制,药效会有些烈,你要是疼就叫出来。” 齐黎析笑了笑:“没事,我不怕疼。” 秦韵虞强调:“大师兄,叫出来不丢人,这药真的很疼。” 齐黎析:“没关系,你上药就好。” 秦韵虞看他一副相当自信的样子,也没再说,她解开他的衣服开始上药。 冰凉的草药一触碰到肩膀上的伤口,齐黎析就倒吸一口冷气。 冷汗唰地一下就布满了整个额头。 疼。 真的很疼。 她没骗人。 秦韵虞见他那副样子,有点想笑: “大师兄,疼就叫吧,没关系的。” 齐黎析咬牙,逞强道: “不...一点都不疼。” 秦韵虞憋笑:“哇,那大师兄好厉害。” 齐黎析白着脸,微笑:“还好,一般般厉害。” 秦韵虞拉长音:“是啊,那接下来的药会更疼,但我相信大师兄肯定能忍住的。” 齐黎析:...... 此刻,坐在对面的三人。 弗清念和北灼言看着谢元递过来的果子,迟迟没下嘴。 谢元蹲在两人面前,眼巴巴地看着: “小师妹,灼哥,你们快尝尝,这可是我千辛万苦摘回来的。” 北灼言拿着果子转了转:“这东西能吃?” 谢元:“当然!” 北灼言把果子丢过去。 谢元接住,一脸迷茫。 北灼言:“你先吃给我看。” 谢元:...... 他居然不上当。 一个人偶没必要那么谨慎吧...... 谢元装模作样:“你居然不信我!我太伤心了.....” 北灼言无动于衷,抱胸俯视:“你下毒了?” 谢元:“怎么可能!” 北灼言冷笑:“那你怎么不敢吃。” 谢元:...... 一个人偶会用激将法,这合理吗......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少女:“小师妹......” 弗清念眨了眨眼,她还没说话,北灼言就先一步把她手里的果子抠出来,丢给谢元。 接着用眼神示意他别浪费时间。 谢元拿着两颗果子沉默了许久后,视死如归的塞进了嘴里。 他含泪咀嚼,咽下。 “你看,我没下毒,可以吃。” 北灼言:“哦。” 谢元连忙扯了两个塞过去。 一脸期待。 但北灼言依旧没有要吃的动作。 谢元:? 北灼言瞥了一眼他,慢吞吞地开口: “我认识这个。” 谢元震惊:“你认识!!!” “所以你知道它不能吃?” 北灼言似笑非笑地看他。 谢元:“你故意的?” 北灼言没说话,但脸上嘲笑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谢元:...... 他居然...被一个人偶耍了。 弗清念在一旁没忍住轻笑一声。 谢元幽怨地瞪她。 北灼言皱眉,阴测测地盯着谢元。 谢元抖了抖身子,默默缩到一边,不敢吱声。 太过分了! 被耍也就算了,瞪一眼小师妹都不行。 碍眼的人消失,北灼言的视线被对面的正在上药的两人吸引。 他盯着看了一会,凑过去取了一点药回来。 北灼言捧起少女的手,动作笨拙地上药,接着认真仔细地包扎。 他一边包扎一边偷瞄对面秦韵虞的动作。 秦韵虞绑好最后一根绳结,拍了拍手:“好了。” 齐黎析脸色煞白,他虚弱的笑了笑。 终于结束了。 “谢谢师妹。” 秦韵虞揉了揉肩膀:“不用谢,两个时辰之后还得换药呢。” 齐黎析浑身一颤:“不...不用换那么频繁吧......” 秦韵虞:“不可以哦,不然很容易感染。” 齐黎析沉默不语。 早知道...就不夸下海口了。 真的很疼啊。 此刻,对面的两人。 弗清念看着被包成一个馒头一样的手,陷入了沉默。 北灼言见人一直不说话,他抿唇,试探性询问: “你怎么了?” 弗清念:“你...跟谁学的这样包扎?” 北灼言指了指对面的人。 弗清念看了眼齐黎析身上整齐美观的布带,又看了眼自己肿成馒头的手。 他是怎么学的...... 完全没有一丝相似可言。 北灼言也发现了这一点,他盯着少女的脸:“你嫌弃?” 弗清念看着男人委屈的眼睛,她憋了半天,终于吐出了三个字: “......我没有。” 北灼言不确定的询问:“真的吗?” 弗清念移开视线,昧着良心回答:“......真的。” 第193章 真心,错付了 夜幕像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沉甸甸的压在森林上。 众人围坐在跳跃的篝火旁,火焰舔舐锅底,浅浅的香气在空气中氤氲开来。 谢元熟练地盛汤,汤汁滴下,溅起一串串火星。 他一脸满足的喝着: “还是秦师姐手艺好,这才是人吃的饭啊。” 之前天天喝智行的苦菜汤,那日子一点盼头都没有。 秦韵虞看他这副模样笑了笑:“喜欢就多吃点。” 谢元连连点头,还不忘竖起大拇指夸赞。 秦韵虞盛了一碗端到齐黎析身边,她轻轻吹了吹,开口道: “大师兄,你肩膀受伤了,不能再动了,我来喂你吧。” 齐黎析闻言俊脸一红,他摇头:“不——唔......” 秦韵虞才不给他开口拒绝的机会,趁他张嘴的瞬间直接喂了一口进去。 北灼言见状,有样学样地端着碗坐到了少女身边。 弗清念看着他发亮的眼睛,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北灼言捧着碗:“你的手受伤了,不方便。” 弗清念脸色僵硬,她悄悄往后挪了挪。 北灼言继续开口:“我喂你。” 弗清念抬起手挡住:“不。” “我...我自己可以。” 她说完伸手去碰碗,但北灼言却缩了回去。 他固执地摇头,眉眼低垂,看起来有些委屈: “你需要我的帮助。” 弗清念:...... 不,她不需要。 “其实,我不饿。” 北灼言一脸不信:“你已经一天没有进食了,怎么可能不饿。” “你...是不是嫌弃我?” 男人暗金眼眸低垂着,火光的影子在他脸颊边跃动着,更显他容貌妖冶乖张。 明明看起来侵略感十足的人,此刻却乖巧的低眉,模样仿佛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弗清念看着他这副模样,只觉得自己受到了冲击。 他这是...在装可怜? 妖,好像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学了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我没有...嫌弃你。” 北灼言闻言立刻恢复了正常,他端着碗用勺子舀了一勺,接着凑到少女的唇边。 弗清念被他的动作吓了一激灵,下意识地后仰,远离。 北灼言抿唇:“你躲什么?” “你不是说不嫌弃我吗,你在骗我?” 弗清念僵硬地推开他的手,将勺子从他手中夺了过来。 “不是,我没骗你。” “但我自己来就好。” “我只有一只手坏了,另一只手还能用。” “你…不用喂我,帮我端着碗就可以了。” 弗清念说完,立刻用行动证明了这个方法的可行性。 北灼言见此也没有坚持,他默默地抬高了手,让她更舒服一点。 弗清念喝了几口汤,瞥了眼认真端碗的人,她偷偷松了一口气。 被人喂饭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奇怪了。 此刻,蹲在一旁吃饭的谢元默默无闻。 这一对一对的是几个意思? 搞孤立? 凭什么就他孤寡一个! 他不服啊! 谢元仰头把最后一口吃完,抬手怒摔饭碗。 但动作只做了一半,他又呐呐地收回了手。 不行,不能摔。 摔了他就没有吃饭的家伙了。 谢元憋屈地将碗放好,他走到一棵树旁边。 碗不能摔,树还不能踹吗! 谢元抬起脚,奋力一踹。 心情一下子就好多了。 但树上突然传出一声尖叫,接着一个黑影掉了下来。 “是谁!谁这么没素质!” 黑影伴随着怒骂极速坠落。 谢元惊恐抬头。 黑影直直掉落在他脸上,毛茸茸的触感传来。 谢元宕机一秒后突然尖叫: “啊啊啊啊啊!!!鬼啊!!!” 谢元下意识地将脸上的东西扔出去。 黑影笔直砸向了休憩的霜龙。 霜龙感受到危险直接吐了一口冰。 咚—— 被冻成冰块的黑影直直掉落在地,半天没有动静。 谢元拍着心口,压下恐惧,心惊胆战地悄悄凑近。 月光照耀下,他看清了冰块里那黑影的模样。 他还没来的及惊呼,身旁的草丛里突然钻出一个小小的人影。 谢元再次被吓到,疯狂后退。 “小乌鸦你没事吧!”小孩顶着鸡窝头蹲在冰块旁边,用短短的手指戳着它。 被吓倒在地的谢元瞪大眼睛,结巴地开口:“祺、祺安?” 听到自己的名字,祺安双眼一亮,回头看去。 “谢元哥哥!” “终于找到你们了!” … 篝火旁。 众人围绕在被冻成冰块的系统旁,面面相觑。 秦韵虞摸着下巴:“它还活着吗?” 谢元:“都被冻硬了,应该活不了吧,除非发生奇迹。” 齐黎析眼含复杂:“要不埋了吧。” 刚还怀疑这个怪鸟,没想到它居然死的这么草率。 看来是他多虑了。 祺安用树杈戳着系统:“真的不用再抢救一下吗?” 这小乌鸦虽然没什么用处,但到底是帮他找到王和姐姐,他觉得他有必要为它争取一下。 至于能不能活,就看它的运气了。 北灼言看着深陷冰块中的白鸟,语气不明:“这要怎么救?” 他并不觉得这东西需要救。 反正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看着碍眼的很,死了就死了。 这话一出,几人齐齐看向一直没出声的少女。 弗清念思考一瞬,迟疑道: “要不然,放火上烤烤?” 霜龙吐的冰不是普通的冰,一般的火焰是无法烤化的。 但霜龙如今力量萎靡,冰的威力减小了许多,说不定能够成功。 于是。 等系统醒过来时。 它正被绑在棍子上转着圈烤。 谢元:“有点香啊……” 秦韵虞也擦了擦嘴,双眼冒光地盯着火上的系统: “要是小鹦鹉醒不过来的话,咱们就把它吃了吧。“ 系统:(?_??) “啊啊啊!杀鸟了啊!!!” 祺安连忙将系统从火堆上取了下来。 “太好了,小乌鸦你还活着!” 系统挣脱束缚后惊恐后退,翅膀上还冒着热气,有几根羽毛已经被烤焦了。 它抱住自己,瑟瑟发抖,怒骂: “你们!你们丧尽天良啊!” 它这么点身板都不够给他们塞牙缝的,居然还想着吃它。 太不是人了! 系统环视一圈,妄图从这些人的脸上看出一点心虚和愧疚。 但,没有。 只有一脸遗憾可惜的表情。 系统:? 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 此刻,齐黎析的内心: 这怪鸟这样都能活,果然不简单! 他得好好盯着它。 时时刻刻。 秦韵虞\/谢元:到嘴的烤肉飞了,痛心! 北灼言:这种碍眼的家伙为什么还不消失? 弗清念:好吵。 祺安。 祺安什么都没想。 系统泪眼汪汪地扑到小孩怀里: “呜呜,还是你好啊。” “以后想要什么跟哥说,命都给你!” 祺安流着口水:“小乌鸦你好香啊……” 系统:…… 真心,错付了。 第194章 失忆 一夜于鸡飞狗跳中安稳的过去。 几人再次回到了智行失踪的那片湖泊前。 谢元看着毫无波澜的水面,问道: “小师妹,咱们真的什么都不做,就在这里等着吗?” 弗清念将手重新包扎好,回答道: “嗯,离开这里的办法应该就是这片湖。” “不过出口出现的时间很短暂,我们得一直守着,不然很容易错过。” 齐黎析:“那我们需要等多久?” 弗清念看了眼天空,明日高悬于头顶,有些刺眼。 “快了,不会很久。” 智行消失的时间是正午时分,而森林的妖兽潮发动时也总是避开这个时间段。 所以离开的办法肯定也与时间有关。 这也是为什么智行消失后,他们并没有找到人的原因。 因为当时,他们错过了时间。 太阳逐渐升高,稳稳地向天空中的正中移动。 不久,太阳高悬,光芒万丈。 几人齐齐站在湖畔边,紧盯着水面。 果然,水面开始发生变化。 薄薄的雾气漫上,顷刻间就将水面覆盖。 雾气中隐约露出画面。 青石板路,车辙深陷。 两旁店铺林立,布庄绸缎轻摇,药铺药香飘散。 田间,农夫劳作,村妇浣衣。 傍晚,农舍饭香,家人围坐。 岁月在和乐之间静静流淌,不见兵戈,唯有安康。 几人看到这一幕都目露不解:“这是……” 但话还没说完,薄雾中的画面突然消失,一股大力将所有人齐齐拉了进去。 北灼言下意识地拉住少女的手,紧紧抱在怀里。 齐黎析左手抓着秦韵虞,右手抓住了旁边的祺安。 最边上的谢元想要靠近他们,但却无法抵抗薄雾里的吸引力,率先消失。 接着,其余几人也都消失在原地。 湖泊慢慢恢复了平静,唯有几枚脚印证明着几人出现过。 …… 古雅的卧房中,雕花门窗透出几缕微弱的光,铺洒在少女的眼睫上。 少女安睡着,乌发散于枕畔,长睫覆下,眉黛微蹙。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击声。 “小姐,卯时了,该起了。” 床上的人终于缓缓睁开眼,一双浅瞳愣愣地盯着床幔,带着些许迷茫。 锦儿没听见声音,再次开出声叫喊: ”大小姐,您起身了吗,奴婢进去伺候您洗漱。” 锦儿等了一会,屋内才传出一道好听的声音。 “进。” 锦儿推开房门,低眉进去。 少女安静地坐在床上,隔着层叠的纱幔也看的见那皎月一般的面容。 锦儿半蹲在床前,奉上托盘。 “小姐,奴婢来伺候您更衣。” 弗清念隔着床幔看着外面的人,她抬手想要按一按眉心,却发现手被布带紧紧缠绕,上面隐约还渗着血迹。 她怔了怔。 这是……什么时候伤的…… “小姐?”锦儿略带疑惑的声音响起。 弗清念暂时将这个问题放下,淡声开口:“放在这里,我自己穿。” “是。” 锦儿放下托盘,安静退下,去一旁准备热洗漱的热水。 弗清念动作迅速的换好衣服,锦儿准备的衣服是一身白蓝渐变的锦月华裙。 精致漂亮,但却有些繁琐,行动起来并不利索。 弗清念低头看了看,眉间萦绕着迷茫。 为什么总觉得她好像忘记了什么…… 锦儿将发愣的人推到梳妆台前坐下,将她的头发轻轻梳顺。 “小姐今日想要什么发型?” 弗清念看着镜中的面容,目光里的茫然更重:“随意。” 锦儿打开了一个匣子,取出一支白玉发簪。 “这簪是昨日刚到的,小姐今日就带着这个吧。” 她说完便动作利落的挽发。 弗清念看着头上的簪子,眉梢微蹙。 眼看着锦儿还准备继续往头上放其他的发饰,弗清念连忙叫停: “够了。” “一支就好。” 锦儿一愣,有些奇怪。 小姐今日怎么突然这么素雅,往日里都是满头珠翠,招摇夺目。 锦儿心中疑惑,但依旧听话的放下手。 大小姐的话不能忤逆。 “小姐,今日到了一批新的护卫,您看您想什么时候见他们?” 弗清念疑惑:“护卫?” 锦儿点头微笑道: “对啊,这是老爷为您特意找到,模样一顶一的好,保证您见了喜欢。” “不过老爷说您年纪还小,不可因贪欢伤了身子,只允许您选一个。” 弗清念听到这话脑袋发懵。 什么叫贪欢伤了身子? 这护卫是正经护卫吗? 她有些迟疑地问道: ”选、选一个做什么?” 锦儿偷笑:“小姐今日是睡迷糊了吗?” “当然是给您当暖床的男宠啊,您不是一直想要,为此还求了老爷好久呢。” 弗清念的表情此刻略微开裂,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目露震惊。 她…她原来是这种人吗…… 暖床的男宠…… 锦儿没等到回应,不由地重复一遍:“小姐要见吗?” 弗清念嗓子发干:“那就…见一见吧……” 既然是她求来的,那应该是…得见一见。 不过,为什么她对这一段记忆这么模糊,但仔细想想,又似乎的确有过这么一回事。 “好,我这就下去安排。” 锦儿转身离开。 她刚打开房门,突然一只雪白的鸟趁机钻了进来。 它大叫着飞到弗清念的面前。 站在门口的锦儿连忙过来抓住了白鸟的翅膀,她一脸歉意地弯腰: “抱歉小姐,是奴婢不好,没拦住它,冲撞到您了。” 弗清念摇头,看着不断扑腾的白鸟: “无事,它是从哪里来的?” “奴婢也不知,今天早上突然出现在您房门口,总是想进去,奴婢赶了好久才把它赶走。” “没想到它居然又回来,还对小姐不敬,奴婢这就把它带下去宰了。” 系统:!!! 残忍!太残忍了! 白鸟不停地在锦儿手中扑腾,一双绿豆眼满是惊恐。 但锦儿铁石心肠,无情地抓着系统慢慢离开。 “啊!宿主救我啊!宿主!” 弗清念一愣。 “等等。” 锦儿停住。 弗清念皱眉看向锦儿:“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锦儿茫然摇头。 系统奋力挣扎:“是我啊宿主!” 弗清念的视线终于落到系统身上。 “宿主救我!” 弗清念:“把它留下,你先出去。” 锦儿有些迟疑:“可这鸟来路不明,怕是会冲撞到您。” “无事。” 锦儿只能缓缓松开了手,系统连忙逃窜到少女身边站定。 “那小姐我先下去了。” 弗清念微微颔首。 系统看着锦儿离开的背影,暗骂: “这么可爱的鸟都宰,太过分了!” 它嘟囔了几句后终于回头看向弗清念。 “宿主…….” “你是谁?为什么叫我…宿主?” 系统呆住。 “啊?” 弗清念表情严肃:“回答我。” 系统惊恐: “你…你失忆了?” 第195章 它冰清玉洁的宿主好像要晚节不保 “失忆?” 系统在她面前转了两圈。 “宿主你不认识我了?” 弗清念摇头。 看着有些眼熟,但记忆里又的确没有这样一只鸟出现过。 少女眼里的陌生与茫然不是作假,她是真不记得了。 系统崩溃抱头。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鬼地方难道会篡改记忆吗…… 弗清念:“所以你到底是谁?” 系统放开捂住脸的翅膀,深呼吸了两下后尝试解释。 片刻后。 弗清念一脸茫然。 “你说的人…应当不是我。” “我一直待在这里,哪里也没去过,况且我只是一个凡人,并不能修炼。” “你应该是认错人了。” 系统急地挠头。 它已经把一切都告诉她了,但依旧没有唤醒哪怕一丁点记忆。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她恢复正常。 “小姐,人都带来了。” 锦儿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弗清念看向白鸟:“你走吧,你找错人了。” 系统疯狂摇头:“不不不,我没有找错,我不走。” “你相信我,你不是这里的人。” 弗清念目露怀疑。 “小姐?”锦儿又叫了一声。 弗清念看了眼人畜无害的白鸟,随即起身向门外走去。 “三天,你若不能让我记起来,你便离开。” 系统连忙跟了过去:“好。” 庭院里。 锦儿端来椅子伺候少女坐下。 系统飞到弗清念身边,站在了桌子上。 锦儿看见连忙伸手驱赶。 系统:“宿主你管管她啊。” “锦儿,不用赶它。” 锦儿一愣:“小姐是要…养这只鸟吗?” 弗清念点头。 锦儿上下打量了一下系统,有些看不上眼: “大小姐若是喜欢,奴婢给您买一只好看的,何必养一只来路不明的。” 系统斜眼看她:“你才来路不明。” “我跟了宿主多久你知道吗!” 但锦儿却听不见系统的话,只能看到它得意洋洋的眼睛。 锦儿嫌弃的直皱眉。 这鸟长的真丑。 弗清念抿了一口茶水:“不用,随便养养,过几天就走了。” 锦儿得到答复这才从系统身上收回视线,但还不忘递过去嘲讽一眼。 思维回到正轨,她拍了拍手。 一位年纪稍高的老婆婆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一排男子,乌泱泱地站在了少女的对面。 刘婆子拿着一根鞭子在手里敲了敲,她从众人面前走过去,所有人都跪了下去,低垂着头。 她弓着腰凑到少女面前,恭敬递上鞭子。 “大小姐,您看看可有喜欢的?” 弗清念看了两眼鞭子,没接。 刘婆子不由地抬头:“大小姐……” 锦儿站在一旁给少女扇着扇子,她开口道: “小姐身子金贵,哪能做这种粗活,你去把他们脸抬起来给小姐瞧瞧。” 刘婆子连连点头。 她走到那群跪在地上的人面前,长鞭重重甩下,所有人抬起了头。 风格不一但都英俊不凡的脸出现在眼前。 “大小姐,你仔细瞧瞧,这可是老婆子精心挑选的,保准干干净净。” “而且那方面也都特意教导过,包您满意。” 坐在桌上焦虑嗑瓜子的系统脚下一崴。 什么东西? 哪方面? 它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弗清念端茶的手也一顿,她看着茶水中自己的影子,陷入了怀疑。 她到底是有多急色啊. 这真是她做出来的事情么……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她也说不出来。 锦儿在身旁轻声开口: “小姐是没有喜欢的吗?” “我看左边第二个就很不错,温柔又带着书香气,看着是个会善解人意的,到了晚上,也总归不会太粗鲁。” 系统在旁边听的下巴都要掉了下来。 到了晚上是什么意思? 粗…粗鲁又是指哪方面? 总不能是它想的那方面吧! 系统惊恐地看向少女。 却只见她居然真的在认真打量着锦儿说的那人。 系统:天塌了。 它冰清玉洁的宿主好像要晚节不保。 弗清念盯着看了两眼后就兴致缺缺地收回了视线。 刘婆子:“小姐可是一个都没看上?” “嗯。” 弗清念垂眸,拿着茶杯随意转了转。 记忆没出错,她好像的确想要一个……男宠。 但现在看到他们,却也提不起什么兴趣。 好似过去的记忆被蒙上了一层纱,她看的清楚,却并不能感受到其中热烈的情绪。 感觉有点割裂,但并没有什么不对。 锦儿挥了挥手,示意刘婆子下去。 “既然小姐没有喜欢的,那就赶紧下去,别碍了小姐的眼。” 刘婆子在原地犹豫了下,拿起鞭子将人带走,院子里一下就清净了许多。 “小姐喜欢什么样的人呢?”锦儿询问道。 若有一个标准,他们找人也好找一些。 总归不会像今天一样,一个都没看上。 弗清念思索了一下,脑海中的记忆并没有给出答案。 “不知道。” 锦儿闻言也只能点点头。 看来还是只能广撒网,把每一个类型的都带回来给小姐瞧瞧。 “哎呦大小姐,老婆子老了,记性不太好,还忘记了一个人。” 离开的刘婆子突然去而复返。 锦儿表情有些沉:“这么重要的事你都能忘记,你怎么办事的。” 刘婆子连连道歉,面上浮起愧疚之色: “其实…其实没带他上来还有别的原因。” 锦儿皱眉:“什么原因,一次性说清楚。” “是这样的,这位的长相可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任谁看了都要叫他摄去魂魄,只是可惜这人野性难驯,不好管教,怕顶撞了大小姐,所以才没带上来。” “本想着大小姐今日先选一个,等这人调教好了再带来,但没想到…没想到大小姐一个都没看上。” 刘婆子擦了擦额上的汗继续开口道: “不知这人大小姐要看吗?” 弗清念撑着下巴,懒懒开口: “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是,我刘婆子绝不撒谎。” 锦儿也起了点好奇心:“小姐要见吗?” 虽然说是野性难驯,但只看看应该没什么问题,不会伤到她家小姐。 “带上来看看吧。” 刘婆子连连点头。 “好,请大小姐稍等片刻。” 第196章 手下留男 没多久,刘婆子就带了一个人回来。 她抓着一根绳子牵着,后半段正牢牢绑在身后那人的手腕上。 铁链划过地面的声音清脆明亮。 弗清念循着声音望去,就见那人光着脚,脚腕之间由一根锁链束缚着。 一副关押重刑犯的模样。 刘婆子带着人站在了离少女稍远的地方。 “大小姐,人带来了。” 弗清念的视线终于从他脚上的铁链上收回,缓缓向上移动。 一袭红衣,宽肩窄腰,身姿挺拔。 垂落的黑发映着脖颈上苍白的肌肤,看的人浮想联翩。 他垂着脑袋,只能看见白皙的额头和高挺的鼻梁。 但只凭这露出的这一点容貌,便可知其风华绝代。 锦儿看的入了神,半天才回神。 “把头抬起来给小姐看看。” 弗清念略微坐直了身体,眼睛直直望着。 这人…怎么感觉那么眼熟呢。 这样出众的人只要见过便不会遗忘才对。 但她完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刘婆子甩了甩鞭子,训斥道: “抬头!” “给小姐做男宠是你的福气,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你别不识好歹。” 北灼言闻言冷笑一声,音调极尽嘲讽。 男宠? 他宁愿做一辈子奴隶,也不可能去当一个受尽折辱、在床笫间讨主人欢心的男宠。 绝对,不可能! 刘婆子听见了他那一声冷笑,脸色瞬间就变了。 她举起长鞭狠狠抽下。 “放肆!” “快点把头抬起来!” 男人闷哼一声,依旧不动于衷。 刘婆子偷瞄了一眼远处的少女,只见她眉头微蹙,似乎是有些不耐烦。 她心中一紧,连忙收回视线,抬脚踹向男人的腿弯。 北灼言被突如其来的一击踹的有些不稳,他下意识地向前迈步想要保持平衡,但脚上的锁链却限制住了他的行动。 他不但没站稳,甚至直直倒地,单膝跪下。 膝盖与地面碰撞磕碰出声响,听着就有些疼。 刘婆子对弗清念歉意笑笑: “抱歉啊大小姐,他、他还没调教好,有些不听话。” 她说完就又抬起鞭子,想要以武力让人屈服。 “停。” 少女冷淡的声音传来。 刘婆子扬起的鞭子就这样停在了半空中。 弗清念放下手里的茶杯,起身缓缓靠近跪在地上的人。 北灼言低着头,盯着地面。 青石琉璃铺成的地面光滑平整,膝盖跪在上面并不好受。 但他并不在意这点疼痛,比疼痛更强烈的是浓厚的屈辱感。 天蓝色的裙摆一点一点从眼前出现,直到占满全部视线。 不知什么情绪的打量从上方落下,寸寸划过全身。 北灼言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刘婆子很有眼力见的把鞭子递给少女。 弗清念看了两眼死死垂着头的人,抬手接过了鞭子。 北灼言看见鞭梢从眼前划过,不自觉地绷紧了后背。 弗清念看着男人的小动作,拿着鞭子的手顿了下,接着慢慢将鞭子折起。 北灼言迟迟没等来惩罚,不由地迷茫一瞬,但下一刻一双纤长白皙的手伸到眼前。 粗粝的鞭把抵住下巴,不轻不重的力道让他被迫抬头。 他仰视着。 少女于高处俯视。 高高在上,意味不明。 她随意地挑着他的下巴,像是主宰他一切的掌控者。 极尽屈辱的姿态,但北灼言却完全愣住了。 他望着那双浅瞳,只觉得时间在此刻停止。 仿若,一眼万年。 弗清念终于看清了男人的脸,妖冶邪肆,的确担的上一句勾人的妖精。 那双金灿灿的瞳眸摄人心魄,比天边的太阳还要耀眼些。 弗清念不自觉地看愣了,她忍不住地抬手摸了摸他的眼角。 冰冷而柔软的指腹划过眼尾,是带着力度的按压。 本该是让他感到屈辱的动作,但此刻北灼言却不讨厌,甚至隐秘的喜欢。 血液逆流而上,滚烫的温度从耳垂蔓延。 男人的金眸闪烁,是说不出的羞涩。 蹲在桌上吃坚果的系统看着这唯美的一幕整个鸟都呆住了。 手里的瓜子掉了一地。 它颤抖着用翅膀捂住的眼睛。 救命啊…… 它好像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不食人间烟火的宿主成了一个色胆包天的富家千金。 那个可怕高傲的男人居然变成了宿主的…男宠。 这是一个什么诡异的情况。 感觉在发展下去,这两人就要亲上去了。 系统岔开翅膀,偷瞄了一眼。 只一眼就把它看沉默了。 妖王大人,请问你在脸红什么? 你的骨气呢,你的骄傲呢…… 刚刚不是硬气的很吗,一副死守贞洁、宁死不从的样子,现在又是闹哪样? 只见刚刚还一脸凶狠的男人,此刻跟小媳妇一样跪在地上,脸红了个彻底。 他的身体紧绷,脖颈上的青筋暴起,像是一只炸毛的猫。 而弗清念就是那个顺毛的主人,正一下一下的摸着他的脸。 眼看着这两人氛围越发暧昧,系统终于坐不住了。 它要扞卫宿主的清白。 宿主平时连被碰一下都要去洗澡,洁癖到了极点。 要是现在因为失忆而发生了点什么,等宿主醒来…… 系统想了想那个画面。 嗯,它根本不敢想。 感觉它会死的很惨。 “住手啊宿主!手下留男!” 刺耳的声音在耳畔炸响,白鸟急速飞驰过来,生生隔在了两人之间,横插一脚。 弗清念被它的动作吓了一跳,后退了几步,放在北灼言脸上的手也收了回来。 北灼言也从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里回神,他再次低下了头,但此刻的心情却与方才不同。 如果… 如果是当这个人的男宠的话…… 其实,也不是不行。 北灼言仔细思考了一下,刚刚降下去的燥热又涌了上来。 脑海里闪过之前被灌输的…伺候人的方式。 他只想了两秒,身体就烫的吓人,锁骨上都染上淡淡的绯色。 高大的男人像一个煮熟的虾一样,乖巧的跪在少女的身边。 完全不负方才的桀骜不驯。 至于刚刚说的誓言,此刻已经被他忘的一干二净。 系统此刻正飞在弗清念的面前,语速极快: “宿主你不要这样你要保持冷静不要被这个妖艳贱货迷惑了不然等你恢复记忆一定会后悔的!” 弗清念眨了眨眼,有些不解。 “为什么会后悔?” 第197章 不当护卫 弗清念侧过头看向跪在地上的人。 他单膝跪地,手腕被绳子磨的有些泛红,浓密的眼睫垂下,薄唇微抿,形状漂亮。 这人…好看的过分。 并且他身上总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熟悉。 系统侧过身挡住她的视线。 “宿主你信我啊,你醒了之后就知道我的良苦用心了。” 弗清念摇摇头: “我不会后悔的,而且我不一定是你说的那个人。” 她抬手将挡住她的系统推开,走到北灼言面前。 弗清念抓着他的胳膊将人扶起来,将他手腕上的绳子解开。 她看了眼拴住他脚腕的锁链,下巴轻扬。 “把这个给他解开。” “小姐是要选他?”锦儿有些犹豫地问道。 这人模样虽然是一顶一的好,但看起来实在是危险,况且如今还不太听话。 弗清念颔首。 “解开吧。” 刘婆子也有些犹豫:“大小姐,这人不好管教,就这样解开,万一伤到您……” 弗清念皱眉:“我说解开,听不懂?” 话落,她伸手捏住了男人的下巴,略微下按,让他低头。 “你会伤我吗?” 北灼言感受着下巴上的软,少女身上的气息萦绕,他莫名心跳加速。 他摇头,如同被蛊惑了一般缓缓开口。 “不会。” 弗清念收回手,看向身旁的两人。 锦儿面对着少女温温凉凉的眼眸,不敢再劝。 刘婆子也动作麻利的解开了北灼言脚上的锁链。 重担消失,北灼言不自觉地转了转脚腕,脚上细密的红痕露出。 弗清念看了两眼,吩咐道:“带他去梳洗。” 锦儿连忙点头,她不太敢直视男人的眼睛,于是低着头靠近。 “公子跟我来吧。” 北灼言闻言看了眼少女,却见她头也不回的离开,并没有多余的视线。 莫名的不爽占领心脏。 他萌生出了要跟上去的想法。 但刚迈出去半步就被锦儿叫住。 “公子快些去沐浴吧,小姐喜欢干净,你这样可讨不了小姐的欢心。” “既然小姐选中了你,你以后就是小姐的男宠了,要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该做的事情不要做,一切都要以小姐为主。” 锦儿一脸认真的叮嘱着。 “小姐心善又大方,若是伺候好了,好处少不了你的,说不定就帮你把奴籍抹除,一步登天也是有可能的。” 锦儿说了半天,北灼言一个字都没听见,只有一句——你是小姐的男宠,深深刻在了脑海里。 锦儿眼睁睁看着刚刚还一脸不爽的男人此刻突然红了脸。 “带我去。” “啊?”锦儿一脸懵。 北灼言收起荡漾的思绪,凉凉地瞥了眼她。 “带我去沐浴。” 锦儿晕乎乎地点头,转身带路。 临近净室她才回神。 不是,这人真的桀骜不驯吗? 他看起来…乖的要命啊! 嘶,肯定是小姐的魅力太大了。 “到了,把自己洗干净点,不然被小姐丢出来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 另一边。 弗清念和系统大眼瞪小眼。 系统苦口婆心地劝说: “宿主,你一定要离他远一点,千万千万不能被那个狗男人玷污了。” “为什么?”弗清念拿了一个橘子剥着,“他是我的男宠,为什么要离远点。” “又怎么能说是玷污。” 系统:…… 完蛋了。 宿主这下是彻底接受如今的身份了。 在这样下去,她就真的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了。 它仔细感知过这片区域,这里似乎存在着某种能修改记忆的力量,所有进入这里的人都会把自己当成这里的人。 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深信不疑。 直到彻底沦为这个小镇里的一员。 而宿主那样无欲无求的人,如今居然都能相信自己会养男宠。 多么可怕…… 鬼知道从她嘴里说出男宠两个字的时候,它的心情有多炸裂。 系统扭曲着一张脸。 “三天!你不是给我三天时间叫你记起来吗,那这三天你得听我的安排。” “第一,你哪里都不要去,我要去找帮你恢复记忆的办法。” “第二,你现在不许收男宠,你要守身如玉。” 弗清念疑惑地挑眉。 “第一条我能理解,也可以办到。” “但养男宠和找记忆有什么必要关系吗?收男宠耽误我恢复记忆了?” 系统一噎,但紧接着破口大骂。 “有关系!” “我这是在保护你,你懂不懂啊!” “你就那么着急,一天都等不了吗?” “你不能和他 哔——,也不能 哔——……” “总之,你这三天,要按我说的做,一定一定不能被碰到一根汗毛。” 弗清念:? 那诡异的电流声是什么东西? 它说了些什么啊,她怎么什么都没听见。 她很想开口问问,但又见到白鸟一副快要被气晕过去的模样,她默默咽了回去。 “好,我知道了。” 系统不放心地叮嘱道: “这三天不许收男宠,一切等我回来。” 弗清念一脸严肃,就差发誓了。 “好。” 系统见状终于欣慰的点头。 “那我走了啊。” 弗清念目送白鸟离开,直到消失在天边。 她将刚刚剥好的橘子送到嘴里,但只嚼了两口就顿住了。 好难吃。 弗清念默默将剩余的橘子放回了桌子上。 叩叩—— 门外传来敲门声,锦儿的声音传来。 “小姐,人已经送回来了。” “进。” 锦儿领着人走了进来。 沐浴过后,北灼言身上传来阵阵清香和一股独特的味道。 像是被太阳晒过后的明媚。 弗清念不自觉地多看了他两眼。 就见他站的笔直,整个人紧绷着。 头发半束着,恰好露出耳朵,那里通红一片。 嗯……红? 沐浴的水太热了吗…… 这些人怎么办事的,这种小事都能出错。 弗清念不自觉地看向锦儿,眼里隐隐不悦。 莫名收到一个责怪眼神,锦儿一脸疑惑,摸不清头脑。 但她想了半天没想出来哪里出了问题,只能小心翼翼地开口。 “小姐,公子的东西的已经开始置办了,就是不知…他的房间您要如何安排?” “让他住在我旁边的房间。” “好。”锦儿点点头,“那小姐,没什么事情奴婢就不扰您了…” 眼看锦儿要离开,弗清念脑海里突然想起系统的话来。 她捏了捏眉心。 “等等。” “还是把他安排到守御轩去吧。” 锦儿一愣,她有点没反应过来。 守御轩…… 那里不是护卫们住的地方吗…… “小姐,那里离您的棠溪阁太远了,暖床的话……是不是有些不太方便。” 弗清念听到暖床两个字僵硬一瞬。 “不用他…暖床。” “他不是男宠。” 北灼言闻言身子一颤,不可置信地看着坐在凳子上的少女。 弗清念被他那一脸——你这个负心汉的表情看的一脸懵。 锦儿的表情也满是错愕。 “不是男宠?那是什么?” 小姐怎么突然变卦了,刚刚还不是一副很喜欢的模样吗。 弗清念避开北灼言的视线。 “是…护卫。” “我不是护卫。” 弗清念话音刚落,男人低沉的声音就紧跟着响起。 北灼言紧紧盯着少女,目光仿佛要将人盯穿。 “我不当护卫。” 护卫哪有男宠来的亲密。 他才不要当八竿子打不着的护卫。 第198章 贴着贴着就变成男宠了 男人的视线滚烫,眼里还蕴含着控诉。 弗清念被盯的有些心慌,不自觉地看向他。 “那你想当什么?” 北灼言闻言眼神一亮,他半蹲到少女面前,握住她的手靠近额头。 “我要当你的男宠。” 男人的姿态格外虔诚认真,像是猛兽低头。 惊心动魄的容颜冲击着视线。 弗清念差点就被蛊惑着点头,但最终还是清醒过来。 她猛地抽手,向后挪了挪。 北灼言的手于是就那样悬在半空中,看着有些可怜。 弗清念抿唇,将桌上剥开的橘子塞到了他的手里。 “不行。” 北灼言捏着橘子,一脸幽怨,像是被丈夫抛弃的妻子。 “为什么?” “你嫌我长的丑?” 弗清念打量一下他,摇头。 “不是。” 他要是长的丑的话,这世界上就没有好看的人了。 北灼言皱眉。 “那是为什么?” 难道是……觉得他身材不好? 北灼言抿唇,看了两眼少女,缓缓将手放到了腰带上。 他刚想扯开,但又想起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在。 于是锦儿莫名其妙又收到了一个冰冷的眼神。 她狠狠打了个寒颤,连忙低头,非常上道的离开屋子,还把门给关了上去。 北灼言见碍眼的人终于消失,他仰头看向弗清念。 接着,缓缓扯开了腰带。 弗清念:! 他这是要干嘛? 北灼言一层层脱衣服,脸也渐渐红了起来。 仿佛不是他自己在脱衣服,而是被人强迫一般。 他慢慢地扯开胸前的衣服,脑海里想起了之前被教导过的。 北灼言深吸了几口气,声音颤抖着开口: “主…主人。” 弗清念坐在椅子上惊的不知所措。 “你、你叫我什么?” 北灼言低头,压下心中的羞耻: “叫你……主人。” 那些人说,大小姐喜欢这样的。 所以…… 所以他这样叫,她应该会喜欢吧。 弗清念呼吸一滞,感觉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这人…这人是在,做什么? 她的思维放空了一瞬,就见北灼言跟剥洋葱一样,快把自己脱光了。 苍白的肌肤裸露,肌肉线条流畅漂亮,每一寸都充满力量,苍劲有力。 不得不说,身材很好。 但…… 弗清念迅速扭头,闭眼。 她动作慌乱的将他脱下的衣服一层层套了回去。 手忙脚乱间北灼言的衣服被穿的乱七八糟。 活像是被狠狠蹂躏一番。 “你这是在干什么!” 北灼言垂眸,双手抓着胸口的衣襟。 “我只是想留下来。” 弗清念见他那一副可怜的模样,连忙后退了两步,再次闭上了眼,不敢再瞧上一眼。 这人,实在是太会蛊惑人了。 “我没有赶你走,你可以留在这里当护卫,我会给你最好的待遇。” 北灼言摇头,声音低落。 “不……不想当护卫,我只想当你的男宠。” “护卫不能时时刻刻地跟着你。” “我只是想留在你身边。” “我可以当你的男宠吗?” 弗清念闭着眼,所以听觉便更加敏感,男人的声音低沉中带着丝沙哑,如同一坛醉人的古酿,轻轻划过耳畔。 她不自觉地睁开了眼。 就见北灼言居然又开始脱衣服,此刻已经露出了大半个胸膛。 弗清念:!!! 她呼吸一窒,连忙凑过去将他脱衣服的手拦住,接着将大开的衣襟用力合上。 “有话好好说,你别…别这样。” 北灼言蹬鼻子上脸。 “那你让我当你的男宠。” 弗清念脸色僵硬。 “不行。” 北灼言继续动手脱衣服。 弗清念继续给他合上。 两人来回拉扯,额上都冒出了细汗。 弗清念终于受不住北灼言的执着,她突然站了起来,抓着他的领子就要把他从地上提起来。 北灼言下意识地抓住了少女手。 彭── “小姐老爷说他今天不…回……来……了。” 昙月一脸呆滞地看着屋内的两人。 容貌绝艳的男子衣衫凌乱不堪,隐隐露出一小片胸口的肌肤。 衣领此刻正被自家小姐死死抓着,而他正紧紧扣住她的手,仿佛在抵抗一般。 浓墨重彩的五官此刻染上绯色,更显妖气十足。 少女居高临下,主导掌控权。 身材高大的男人半跪在地,惨遭蹂躏,默默承受。 昙月眼前呈现的就是一副──千金小姐哄骗良家少男不成,于是霸王硬上弓强取豪夺。 好一出强制爱的大戏。 昙月咽了咽口水,她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打…打扰了。” “您们继续,继续。” 昙月缓缓关上门,她在门口站了半天,才悄然离去。 离开时,她的脸上挂着春意盎然的笑。 不愧是大小姐啊。 连这种事情都这么与众不同。 居然玩这么花。 也不知道那公子能不能受的了。 嗯……看来得给他准备点补品了。 可不能在这种事情上亏待小姐啊。 不过现在大白天的,小姐实在是有些着急啊,看来还得给小姐准备点降火的汤药。 此刻。 另一边的屋内。 气氛安静的可怕。 两人保持了这个姿势许久之后,弗清念终于缓缓将人从地上拽了起来。 她看着男人胸口的褶皱,长长叹了口气。 “你不能当男宠。” 北灼言闻言眼眶一红,他伸手抓住了少女的衣角。 极尽可怜之色。 弗清念抽了抽嘴角,实在是想不通。 到底是为什么非要做她的男宠啊,这是一个什么很好的身份吗? 这人看起来那么高傲,思想却奇怪到了极点。 弗清念想不明白便也不想了,她继续道: “你不可以做男宠,但你可以当我的贴身护卫。” “贴身护卫?” 弗清念将他衣领上的褶皱拽平。 “对。” “这样你也可以跟着我。” “男宠这样的身份……不太适合你。” 她莫名觉得把这人当作男宠是一件非常诡异的事情。 灵魂深处的抗拒压制住了被他勾引起的,蠢蠢欲动的心思。 她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而且,她已经答应了那个名字叫系统的怪鸟。 三天而已,十几年都忍过来了,不差这几天。 但北灼言却还是有些不满意。 贴身护卫还是比不上男宠亲近啊。 况且,什么叫男宠这样的身份不适合他? 他都不适合,那适合谁? 难道她还想要别人当男宠? 北灼言一想到这他就忍不住的暴躁。 他只是想到有人跟她有这样亲密的关系,就有一点想杀人的冲动。 “你会有别的男宠?” 弗清念没想到他会问这种问题,不由得愣了一下。 于是对面的男人眼眶瞬间红了。 弗清念震惊: “你好端端的哭什么!” 北灼言一脸凶狠,但声音都哽咽了: “我没哭!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弗清念简直没眼看。 “我不会有男宠的!” “你发誓?” 弗清念举手,信誓旦旦: “我发誓。” 北灼言立刻收回了可怜的嘴脸,喜笑颜开。 “那我当你的贴身护卫。” 贴着贴着就变成男宠了。 他对自己的这张脸很有信心。 她不可能会不喜欢他。 弗清念:…… 这人之前学变脸的? 第199章 戏锦坊 解决完身份的问题,弗清念终于想起来她好像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你的名字。” 北灼言将腰带系好,一本正经地走到少女面前。 他单膝跪下,姿态恭敬谦卑,行了一个大礼。 “属下既然是您的人,自然该由您赐名。” 一句很正常的话,但他说的却极其缓慢,语调百转千回,暧昧不已。 弗清念眉梢跳了跳,不太适应的向后移开。 “不必了,用你本来的名字就好。” 北灼言见人向后移开,他便又往前蹭了蹭,继续贴近。 “北灼言,属下的名字。” 弗清念看着恨不得要贴到她身上的人,有些无奈。 “知道了,起来吧。” “以后不用动不动就下跪。” “看着烦。” 北灼言闻言迅速起身: “好,我不这样,你别烦我。” 弗清念被他的发言弄的哭笑不得,实在是不能理解他的想法。 房间太闷。 再加上北灼言毫不遮掩的视线,弗清念有些受不住。 她带着人出了房间,准备出去透透气。 一出门,就看见了已经等候多时的锦儿和昙月。 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锦儿欲言又止。 弗清念受不了那诡异的眼神,不耐烦的开口。 “想说什么就说。” “奴婢就是想问,公子的住处应该…安排在哪里?” 刚刚还没有得到具体的答复就被撵了出来。 虽说小姐刚刚说安排到守御轩,但听昙月的描述,这位应该已经把小姐哄开心了。 所以她如今也拿不定主意。 弗清念侧头看了眼身边站的笔直的人,刚想开口,却被人抢了先。 “我现在是小姐的贴身护卫。” “贴身护卫应该得和小姐住在一起吧,不然怎么保护她。” 北灼言说的理直气壮,看向锦儿的视线认真又带着一丝凶狠。 锦儿被他看的浑身发麻,她僵硬点头: “是…是这样的,贴身护卫该要和小姐住一起。” 北灼言得到想要的回答,他一脸期待的看向弗清念。 弗清念:…… 完全无法拒绝的眼神。 她妥协。 “把我旁边的房间收拾出来给他。” 北灼言勾起一抹笑,整个人都散发着愉悦的气息。 虽然他更想直和她住在一起,但是现在这样也挺好。 反正不着急这一会。 从护卫到男宠,还需要一段路要走。 “那奴婢这就下去安排。”锦儿得到答复连忙去准备。 昙月却还站在原地。 弗清念开口询问: “你刚刚是想跟我说什么?” 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弗清念就觉得有些尴尬。 他们刚刚似乎被狠狠误会了。 但解释又显得没有必要。 不上不下的滋味实在不爽。 “小姐,奴婢刚刚是想跟您说,老爷这几天要外出做生意,暂时不回来。” “他怕您无聊,特意请来了戏锦坊的人来府里小住,给您解闷。” “他们过会就到了,班主问您有什么想看的,他们好着手准备着。” 弗清念思索了下,模糊的记忆告诉她,她似乎很喜欢听曲。 但现在让她说名字,却也记不起来。 “让他们随意准备吧。” 昙月接到指令便准备离开。 但刚走两步,她又转过身来,悄悄往弗清念手里塞了一个瓷瓶。 昙月笑的一脸荡漾,悄声开口。 “这是给公子准备的。” “小姐,注意身体,不可多用哦。” 她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徒留弗清念在风中凌乱。 她握着瓷瓶,脸上是大大的疑惑。 以昙月那暧昧的眼神,弗清念没多久就猜出了手里的瓷瓶是做什么的。 她只觉的手中的瓷瓶烫的吓人,手一扬就把它丢了出去。 落荒而逃。 北灼言看着滚到脚边的瓷瓶,弯下腰捡了起来。 瓷瓶底部的一行小字吸引的视线。 他仔细的看了看,明白了含义后脸慢慢红了起来。 北灼言紧紧握住瓷瓶,深呼吸几下平静心情后将它仔细地收好。 这才向少女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 戏锦坊的众人一贯进入府邸后院。 一时间,后台忙乱而有序。 伶人们忙着整理妆容,调试乐器,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脂粉气息。 一片嘈杂间,后台的某处角落默默坐着一个人。 一席淡粉色绫罗长裙,裙袂处绣着精致的牡丹花。 身姿婀娜,弱柳扶风。 只看背影便会被吸引,想要一探芳容。 看看这样的妙人是何等绝色。 领班走到那人身边,低声说道: “谢元啊,今日这场戏你可得好好表现。” “这可是镇上最富庶的人家,这府上只有一位小姐,极其受宠,生的花容月貌,还喜好美人。” “这条件可是绝无仅有。” “你这模样俊俏又有才情,若能得那位大小姐的青睐,哪怕只是稍稍入了她的眼,往后的日子可就大不一样了。” “说不定,你还能摆脱戏子的身份,一步登天。” 谢元闻言心中一动。 他早就厌烦这样抛头露面供人取乐的日子。 但以这种方式去达到目的,他还是有些抵触。 谢元微微垂首,脸上露出一丝犹豫不安。 “领班,我知您是为我好,但这种事情实在是……” 他只会表演,并不会什么勾引人的手段。 而且这种事情,实在是很难放下身段去做。 领班拍了拍他的肩膀,加重了手里的力度: “别犹豫了,我知道你一直都想离开戏班,这么好的机会别浪费了。” “你若有了好去处,戏班子也能跟着沾光。” “别忘了这些年戏班对你的栽培,该到你付出的时候了,何况这是送你去享福的,又不是把你推进火坑。” 谢元低下头,默默思索了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 “我明白了,我会…努力的。” 领班欣慰地笑了笑。 “好,我们会在这里待几天,能不能成就看你的造化了。” 谢元捏住衣裙,垂下眼眸点头。 … 傍晚。 戏台已经准备完毕。 弗清念带着北灼言去了戏台前坐下。 微弱的脂粉气息与茶香于空气中交融。 弗清念不适的皱眉。 北灼言见状直接拿走了锦儿手里的扇子,殷勤地弯腰扇风。 微弱的风将鼻尖混杂的气息吹散,唯余男人身上特殊的气味。 第200章 居心不良的狐媚子 弗清念的脸色顿时好了不少。 她看了眼勤勤恳恳的人,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下。 但北灼言却没动。 “我不坐,我站着就可以了。” 弗清念疑惑: “你不累吗?” 这人一天寸步不离的跟着,还抢着活做,就差把饭喂她嘴里了。 一天下来,就是铁人也该累了。 北灼言摇摇头,一脸自信。 “我身体很好,不会累的。” 男人说话时还眨了眨眼,似乎意有所指。 弗清念沉默以对,扭头不再看他。 不累就不累,也没有必要加一句身体很好吧。 她对这种事情一点都不感兴趣! 见少女没什么反应,北灼言也不在乎,依旧默默扇风。 只有身后的锦儿和昙月相视一笑,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说话间,戏台上也开始表演起了节目。 水袖翻飞,舞姿动人。 戏曲婉转,曲调悠长。 众人都看花了眼,沉浸其中。 但弗清念却兴致不高,甚至有些犯困。 而北灼言更是一眼都没看过戏台,目光锁定着少女,片刻不离。 弗清念一开始还不适应这样侵略性极强的视线,但被盯了一天下来,她也免疫了。 戏台上的戏目一场接着一场。 又一场结束后,众人意犹未尽,正议论纷纷。 一道空明悠扬的弦声响起,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台上。 一抹浅粉的身影走了出来,他怀抱着琵琶,身姿婀娜,行走间却又带着一股英气。 他的眼睛上了妆,眉眼间的男性特征弱化了许多,多了一丝女儿家的柔美。 但下半张脸却被面纱遮住,若隐若现,看不清真容,引人遐想。 谢元轻轻落座,他抬眸看了眼对面神色淡淡的少女,心中隐隐确定了想法。 为了自由,总该试试的。 他轻轻抬手,拨动琴弦,弦音袅袅升起,如泣如诉。 搭配着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台下的众人纷纷被他吸引了视线。 也包括弗清念。 她此刻正仔细地看着台上卖力弹琴的谢元。 为什么…她从这人身上也感受到了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但这种熟悉感里夹杂着一丝……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总感觉他这副样子非常不对劲,这人不应该是这副模样。 如今这副姿态,她隐约觉得有些……反胃? 一旁扇风的北灼言见她如此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心中升腾起了一丝不爽。 弹个琴有必要看的那么认真吗? 那之前那些弹琴的怎么看都不看? 他倒要看看这人有什么特别之处! 北灼言终于移开了视线,向台上望去。 只见一阵微风拂过,台上弹琴的人微微侧头,面纱轻扬,露出一张美的雌雄莫辨的脸。 北灼言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 还不等他发作,台上的人就向少女看去。 双目含情,暗送秋波,痴痴缠缠。 那叫一个千回百转,肝肠寸断。 不论谁见了都会不自觉地生出怜爱之心。 北灼言双拳紧握,脸色无比阴沉,想杀人的心此刻到达了巅峰。 他算是看懂了。 这人就是来抢他位置的。 居心不良的狐媚子! 而此刻被谢元用那种情意绵绵的眼神看了一眼的弗清念此刻也忍不住地沉了脸。 鸡皮疙瘩从尾椎骨蔓延全身,她忍不住地抖了一下身子。 好可怕。 身后的锦儿和昙月再次相视一笑。 得了,又是一个被小姐迷住的。 就是不知道小姐对这种类型的感不感兴趣。 台上,谢元一曲完毕,他婀娜的行了个礼,临走之前还不忘向弗清念再递过去一个柔情似水的眼神。 北灼言已经气的把椅背捏烂了一角。 整个人不住的散发着冷气。 而弗清念此刻也不好受。 她被谢元的那两个眼神恶心的不行,昏昏欲睡的脑袋一下子就清醒了。 弗清念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撤下去。 她实在是没有看下去的欲望。 弗清念带着北灼言离开了戏台。 但两人没走两步就被人拦住。 少年抱着琵琶,含羞带怯,好一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娇羞模样。 看的人想往他脸上来两拳。 这是北灼言的想法。 但弗清念也不遑多让。 她看着谢元脸上张扬绚丽的眼妆,只觉得辣眼睛。 她忍了又忍,才将把人轰出去的心思按下。 “你要做什么?” 谢元夹着嗓子,可怜兮兮道: “奴家爱慕姑娘许久,但自知身份低下,高攀不起。” “可相思之苦实在难以忍受,故来表明心迹。” “还望…还望姑娘能接受奴的心意。” 弗清念眼皮跳了跳,面对那张脸,她止不住的皱眉。 “你……” 弗清念刚说一个字,北灼言就憋不住火了。 “既然那么有自知之明,如今又凑到小姐面前做什么?” “你是什么身份,小姐是什么地位。” “一个戏子还想吃天鹅肉,真是异想天开!” 北灼言双手抱胸,抬着下巴嘲讽地看着谢元。 眼里的恶意明目张胆,怒气使他面目全非。 他根本就不能接受念对这个人说一个字。 如果不是要在她面前留下一个好形象,他早就把这个人一脚踹飞了。 她是他一个人的,谁敢肖想一下,他就削谁。 谢元终于注意到了少女身后的北灼言,他瞬间就被他那张如同神裔的脸惊艳了一瞬。 但紧接着又被那难听到刺耳的话刺激的回神。 少年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他柔弱可怜地看着北灼言,声音哽咽: “这位公子怎么这样说话,奴虽只是一个戏子,但奴只卖艺不卖身,干干净净做人。” “难道戏子就不配追求爱慕之人了么?” “若奴是异想天开,那这位公子又是以一个什么身份在这里说话呢?” 他早就看出来了,这位大小姐和这人似乎并不亲密,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大概就只是一个侍从罢了。 本以为是个劲敌,却没想到他和他其实站在一个起跑线上。 一个侍从,又能比他好到哪里去。 虽说他不会那些勾人的手段,但成日泡在戏班里,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他再怎么说,都比这个除了一张脸就只有一根筋的人贴心。 北灼言被谢元最后一句话狠狠刺中了内心。 他心中暗恨。 他的确还没有成为念的男宠。 但他已经是贴身护卫了,这个戏子又算什么东西? 他有什么资格敢说他! 见男人的脸色果然因他的话而变化,谢元得意的笑了笑。 他看向一直没插上嘴的少女: “姑娘,奴虽是一个戏子,但从未和任何人有过瓜葛,对您的那颗心亦天地可鉴。” “奴也不知道怎么惹怒了这位公子,他居然对奴…有这么大的恶意。” “若真是奴触怒了公子,那奴给公子赔个不是,还请公子原谅,不要让姑娘难做了。” 谢元的一番话说的那叫一个柔弱可欺,眼眸里还细节地含着泪光。 空气因他而茶香四溢。 北灼言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他不是蠢蛋,自然听出了他话里含沙射影的讽刺。 无理取闹和僭越无礼两个大帽子就这样直直扣在了他的脑袋上。 北灼言咬牙切齿地开口: “你下贱!” 居然抹黑他! 第201章 心跳的缓慢,是为他停下了半秒 谢元装模作样的后退两步,身子晃了晃。 看向弗清念的表情上写满了──哥哥好凶,他好怕。 北灼言脑门上青筋直跳,拳头被捏的嘎吱嘎吱响。 面对着那双冰冷的金眸,谢元咽了咽口水,莫名开始犯怂。 弗清念终于看不下去,她开口道: “你……” “对不起今日叨扰到姑娘了,天色已晚,姑娘早些休息吧,奴改日再来向姑娘赔罪。” 谢元无比迅速的说完一大串话后抱着琵琶转身就走。 走姿不复之前的柔美,看起来终于像个男人了。 话语再次被打断的弗清念站在原地,茫然无措。 这人是怎么了? 北灼言看着谢元离去的背影,舌尖抵了抵牙齿,冷笑一声。 算这小子跑得快。 不然…… 就算当着念的面,他也得把他宰了。 直到谢元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夜幕中,北灼言才收回视线,满身的戾气在看到少女时收敛的干干净净。 他走到弗清念的面前,微微俯身,双眼平视。 北灼言悄悄伸出手,握住了少女的指尖。 “你别信他的话,他只是贪图你的钱财和身份。” “他对你根本不是真心的。” 只有他是真心的。 他只图她这个人。 但这话他没说出来。 莫名其妙的羞耻心让他不好意思说出这么露骨的话。 弗清念看着那双认真的金眸,不自觉地闪躲。 她抽回手,从他身边走过。 “我知道。” 她可没从刚刚那人的眼里看到一丝一毫喜欢她的神色。 之所以来跟她示爱,目的并不难猜测。 估计是想让她帮忙赎身吧。 但可惜他用错了方式。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勾引手段,她看着非常不适。 她甚至萌生出了给他两拳这样粗鲁的念头。 北灼言得到这样的答复,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没被这个狐媚子勾引了就行。 但他得快点上位,外面的小妖精太多,万一她又看上别人…… 不行,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北灼言迅速转身,跟上了少女的脚步。 他要紧紧跟着她,他不会给别人一丝可乘之机的! … 卧房。 弗清念坐在床上,看着面前站的笔直的人,眼皮跳的更厉害了。 “你杵在这里干什么,已经很晚了,快点回去休息。” 北灼言一脸正直。 “我是贴身护卫,自然要时刻贴身保护。” “我不回去,若是回去之后出现了什么危险,不能保护到您,那就是属下的失职。” “属下不想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弗清念:…… 别以为说的那么大义凛然,她就看不出他的小心思了。 明明就是想留着她这里睡吧。 “不用。” “这里很安全,不会出现什么危险。” 北灼言异常执着,他直接搬来一个小榻,放在了离床很近的位置上。 “不,属下要履行护卫的职责。” “您若累了就快休息吧,我是不会打扰到您的。” 他说完就躺到了小榻上。 男人的的身体修长,小塌完全容纳不了,他只能蜷缩着身体侧躺着。 姿势格外别扭,看起来异常可怜。 他还没闭眼,此刻正可怜兮兮又委屈巴巴地盯着弗清念。 金色的眼眸湿漉漉的,像是雨后的天空上被遮住的太阳。 弗清念深呼吸,将怜悯之心压下。 她吹灭了蜡烛,房间里黑漆漆地,没有一丝光亮。 看不清东西,听觉就又发达了起来。 男人的呼吸声传来。 他似乎是躺的很不舒服,止不住地翻身。 弗清念平躺在床上,双手叠起放在小腹上,装作没听见。 时间慢慢流逝,月上中天。 黑夜中。 暗金眼眸亮起,满是灼热温度。 蠢蠢欲动。 北灼言手指微微蜷缩,心尖颤抖,想要靠近的欲望愈演愈烈。 他缓缓支起身子,趴在床沿,双手交叠着,头枕在胳膊上。 歪头静静打量着少女的睡颜。 她的五官在黑夜中朦胧不清,但他依旧看入了神。 一见钟情这种事情他从不相信,但如今却的确发生了。 他甚至连一丝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就那样轻而易举地送出了自己整颗心脏。 很奇怪,但又本该如此。 他甘之如饴。 北灼言弯了下唇角,伸出一只手悄悄靠近少女垂在身边的手。 他将手放她的手旁边,掌心微微展开。 少女的手纤瘦柔软,男人的手修长漂亮,一小一大的对比极其明显。 似乎轻而易举地就能将她包裹。 北灼言不自觉地握紧了拳,掌心微微用力才压下心中的悸动。 男人的半张脸埋进了臂弯里,只露出一双狭长深邃的眼眸,此刻正闪烁着柔软的波光。 他伸出食指,轻轻触碰上了少女的柔软的指尖。 冰冷,微痒。 轻轻抚过,还能触摸到那不甚明显的指纹。 微不足道的酥痒蔓到心里,北灼言指尖一颤,脸上的温度陡然升高。 他将脸全部埋进了臂弯,不敢再去看一眼,漏出的耳朵绯红。 哪怕害羞,却也没有松开手,甚至一寸一寸向上攀爬,直到掌心相触,十指相扣。 紧紧贴合。 心尖炸开烟花,声声震耳。 北灼言就这样将抓着少女的手,趴在床沿,以一个绝对不舒服的姿势睡了过去。 半晌过去。 黑夜中,一双浅瞳缓缓睁开。 弗清念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温度,眼睫微微颤了颤,她看着床顶上纱幔,久久没有闭上眼睛。 她没睡着,自然感受到了他的一举一动。 小心翼翼地触碰指尖,他能感受到的,她也一样感受得到。 灼热的温度,有些颤抖的呼吸,还有指腹划过指尖时的痒。 通通相同。 甚至因为闭着眼睛,那些细微的感触放大了数倍。 心跳的缓慢,是为他停下了半秒。 弗清念眨了眨眼,她侧过头,看向趴在床沿上睡着了的人。 他枕在自己的手背上,眉梢被压的有些泛红,唇角还勾勒着一丝笑意。 看起来有些蠢萌。 她略微动了动手,他便皱起眉,唇瓣抿紧,手上微微用力抓的更紧。 不疼,却是刚好无法挣开的力道。 弗清念静静看着,等他放松下来后又动了下手指。 他便再次重复之前的动作。 弗清念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眼眸微弯。 她耐心的一次次逗弄,他每一次都会给出回应。 黑夜稠厚,月色皎皎。 薄纱般的光照在那十指相握的手上。 朦胧不清的房间里传来一声轻笑。 “真笨。” 第202章 惊忆花 一夜过去。 等弗清念起床时,床沿上早就没有了北灼言的影子。 连昨天搬过来的小榻也放回了原位。 床边上放置好了干净的衣物,弗清念没有多犹豫地换好了衣服。 简单洗漱过后推开门,就看见不远处有一个显眼的身影。 他正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做什么,非常专注,甚至连弗清念已经走到身后也不知道。 弗清念垂下眼眸,视线不自觉地看向他的手。 短暂愣神一秒后她立刻回过神。 这才发现他正在摆弄一株植物,叶子有些蔫,幼小的花骨朵也无精打采地垂着。 北灼言按照锦儿的嘱咐整理好花的根系,接着仔细地种进了土壤中。 他认真打量了一番确认没有问题后才站了起来,一转身就与弗清念撞了个正着。 男人的下巴和少女的额头相撞,发出一声脆响。 弗清念后退一步,捂住额头。 北灼言见状顾不得下巴上的刺痛,连忙凑过去,他抬起手想要检查一下她的头。 但手刚伸出来,他立刻想起他刚刚摸过泥巴,于是就这样顿在半空中,没敢碰她。 “你还好么?是不是很疼?”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北灼言紧张兮兮地说道,眼眸里闪过慌张。 弗清念揉了揉额角,听到他的声音才放下手。 “我没事。” “你刚刚在做什么?” 北灼言瞥了一眼她的额头,那里光滑平整,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有一些泛红。 他这才放下心来,回答道: “我在种惊忆花。” 那个叫锦儿的丫鬟告诉他,这是她最喜欢的花。 但这边的水土并不适合种植,每一次移植都会失败。 不过他还是想试试,万一种成功了,她肯定高兴。 说不定一开心,他就成功上位了。 弗清念闻言一愣,她翻了翻记忆,终于记起了有关这朵花的记忆。 那是一种极绚烂的花,色彩浓烈张扬,和它的名字一样,只看一眼就叫人过目难忘。 但与美丽相伴的便是娇气易碎,很难种植。 “你种这个做什么?” 北灼言低头,声音里夹着一丝羞涩:“你…你喜欢这个,我想让你开心。” 极其直白的理由,连一丝拐弯抹角都没有。 再加上那一脸的真挚,让人完全不会怀疑他的用心。 弗清念不自然地移开目光,她莫名不敢看他的眼睛。 “知道了。” 少女的表情淡淡的,不起波澜,看不出一丝变化。 北灼言见状有些低落。 他不会讨人欢心,更不会说甜言蜜语。 外面喜欢她的花花草草那么多,他似乎没有任何长处。 甚至比不上昨天那个戏子。 “我去洗手。”北灼言心情突然落空一瞬,说完话后就转身离开。 弗清念自然感受到了他的情绪转变,但她并不清楚原因,于是也就放任他离开。 她站在原地等他。 目光不自觉地看向地上被种的歪歪扭扭的花,眼里浮起笑意。 “笨死了,连花都种不好。” 弗清念俯身,伸出手点了点花骨朵,将有些歪的花摆正。 “小姐,谢公子求见。”锦儿从院外走进来,恭敬开口。 弗清念收回手,笑意隐退。 “谢公子是谁?” “是戏锦访昨日弹琵琶的那位公子。” 闻言,弗清念终于记起了昨天拦住她的人,眼前似乎又浮起那含情脉脉的眼神。 她控制不住地皱眉:“他找我什么事?” “谢公子说想要给您赔罪。”锦儿回答道。 弗清念神色淡淡:“不见。” 她想到那张浓妆艳抹的脸就有些不适。 哪怕他身上也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那副做作的姿态实在是难以接受。 “好的小姐,那奴婢去回绝了他。” “嗯。” 站在院外等待的谢元听到锦儿的话眼眸沉了沉,心情有些低落。 少年低眉自带一股惹人怜惜的意味。 锦儿见状不自觉心软,她开口劝解道: “谢公子不必伤心,许是小姐现在有别的事情要做,所以才不见您。” “您先回去吧,等小姐不忙了,您再来。” 谢元摇摇头:“既然姑娘在忙,那我便在这里等会。” “这……小姐不知何时才能出门,您可得等好一阵了。” “没关系,等一阵就等一阵,能见上姑娘就好。” 锦儿见他这么坚持便也不再劝: “那公子若是需要什么只管跟奴婢说。” 谢元微笑点头:“多谢锦儿姑娘了。” 院内。 弗清念正捧着一本书随意翻着。 北灼言站在一旁,他不自觉地看向她的身影,眼里的欢喜显而易见。 他站了一会,发现她还是没有起身的意思,终于有些耐不住寂寞,开口道: “您看书看了很久了,这样一直久坐对身体不好,属下给您捏捏肩吧。” 弗清念翻书的手一顿,她感受了下肩,的确有些酸涩。 她坐直了身体,随手揉了下,没有同意北灼言的提议。 “出去走走就好了,不用捏。” “好。”北灼言有些失望,但很快就又调整了过来,“今天的太阳有些晒,属下给您撑伞吧。” 弗清念还没回答,他就先一步去将伞拿了过来,勤勤恳恳地撑伞。 “小姐,我们走吧。”北灼言一脸严肃地说道。 弗清念看他那副模样,拒绝的话默默咽了下去,“嗯,走吧。” 两人一出门就撞上了等候多时的谢元。 他今日脸上没有画那些夸张的妆容,脸蛋干干净净。 比起昨日看起来顺眼不少。 天气炎热,他又不知在那站了多久,整个额头上都布满细汗,脸颊布满红晕。 整个人虚弱苍白,看起来格外可怜。 谢元哑着嗓子行礼,期期艾艾地叫声了姑娘。 北灼言一见他那副做派,刚刚还不错的心情瞬间被毁了个干干净净。 这人怎么阴魂不散的。 一个男人居然那么柔弱,毫无阳刚之气,不人不鬼。 北灼言眼里浮起嫌恶,嗓间控制不住地冷哼。 弗清念看着露出本貌的谢元,那种诡异的不适终于散去了些。 “你在这里做什么?” “奴是来赔罪的,姑娘不愿见奴,奴便在这里等您。” 弗清念淡声:“你没做错什么,不用赔罪。” 谢元苍白着脸笑了笑:“不,昨日没经过您的同意就擅自阻拦您,此举实在是太过失礼,自然要赔罪。” “姑娘,奴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唯有一手琵琶还弹的不错,不知姑娘可否赏脸听奴弹一曲,就当赔罪。” 他说完完便期待地看向少女。 弗清念却并不接受他的说辞,她刚想摇头拒绝,就见少年突然晃了晃身子,接着直挺挺地倒下。 方向刚好是她的位置。 第203章 算你识相 北灼言站在少女身侧,怒气冲天。 净会使手段的狐媚子! 眼见人快要倒到少女身上,北灼言眼疾手快地拎住谢元的衣领,阻止了他碰到弗清念。 北灼言拎着他,五指用力,面如冰霜。 “他要怎么办?” 弗清念默默顿住了后退的脚步,她看了两眼不省人事的谢元,随意道: “请个医师给他看看吧。” 只是晒了一会太阳就能晕,这人的身体实在是太弱了。 北灼言拎着软成一滩的谢元,他看了看他还在不停颤抖着的睫毛,唇角挂起一抹满是恶意的笑。 居然用这种手段来骗取同情心,龌龊! 喜欢装晕是吧…… 那最好装的像一点。 “不用请医师,属下略懂一点医术,可以让他醒过来。” 弗清念上下扫视了一眼北灼言,不太相信这人会这种精细的活。 但北灼言却不管她信不信,他直接将谢元平放在地上,装模作样地掀了掀他的眼皮检查了一下。 “小姐,他就是有些中暑,属下给他按几个穴位就能好。” 弗清念看他一脸自信的模样,有些迟疑地点头。 “好,那你来吧。” 谢元听到那少女的的声音,心尖一颤,一股不好的预感蔓延。 他刚想假装清醒过来,手臂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北灼言看了一眼地上睫毛乱颤的人,他略微靠近他的耳畔,轻声开口。 “小姐不喜欢骗子,你最好是真晕。” 谢元闻言,生生将痛呼给咽了回去,只是袖中的手死死攥住,骨节发白。 北灼言见状,嘴角勾起一抹邪恶的笑。 下一刻,他陡然加大了手中的力道。 谢元控制不住地闷哼一声,冷汗都冒了出来了。 疼,感觉胳膊要被按断了。 感觉在这样下去,他会有生命危险。 谢元再次想假装清醒过来,北灼言的声音却适时地响起。 “小姐,他这中暑有点严重,还得再按几个穴位才行。” 弗清念看着面目略微狰狞的谢元,默默点头。 谢元:…… 于是北灼言又换了地方开始按,专挑最痛的地方。 谢元疼的嘴牙咧嘴,却不敢吭声。 他错了。 他不该装晕。 放过他吧。 但北灼言却听不见他的心声,当然,就算听到了也不会放过他。 于是谢元惨遭折磨,一刻钟后,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谢元在地上翻了个身,逃离了北灼言的魔爪。 他颤巍巍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脸色比刚刚还白。 谢元看向弗清念,僵硬地行礼。 “多……多谢。” 弗清念摆了摆手,指向了北灼言。 “不是我救的你,是他,要谢就谢他吧。” 谢元闻言看了眼站回少女身侧的人,他正抱着胸趾高气昂地看他。 他挑了挑眉,挑衅中带着幸灾乐祸。 谢元:拳头硬了。 根本就受不了这种气! 但在弗清念的视线下,他硬还是邦邦地低头道谢。 北灼言阴阳怪气地开口:“这位公子身子骨实在是太弱了,以后还是少出门吧。” “外面太危险,不适合你。” 谢元闻言,心情不爽到了极点,但他却没嘲讽回去,而是看向了弗清念。 少年眼眶微红,做作的声音张口就来。 “姑娘,奴身子从小就弱,打娘胎来带出来的,奴也不想这样,公子何必这样说……” “若是可以,奴也不想要这样的身──” “既然身体不好就不要老在外面跑了,待在房间里多休息。”弗清念果断开口,打断谢元施法。 她说完就走,不带走一片云彩。 北灼言慢吞吞地跟上去,顺带嘲讽地看了一眼谢元。 “听见没,小姐不想看你,赶紧走吧。” 他说完,趾高气昂地离开。 谢元看着他离开的身影,气的跳脚。 这个人…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讨厌! 姑娘不想见他? 那他还偏要凑上去! 不为别的,就为了给这个人添堵。 被北灼言狠狠坑了一把的谢元,此刻已经忘记了本心。 只顾着和北灼言互相折磨。 于是。 接下来的两天。 谢元不停的凑到弗清念面前,花式献殷勤。 而北灼言身上的冷气就没消失过。 看谢元的眼神仿佛要把他千刀万剐。 而两个男人之间的血雨腥风,遭殃的却是弗清念。 她看着一见面就火药味十足地两人,终于忍无可忍地将他们轰了出去。 空气终于安静了下来。 弗清念靠在椅背上,无奈叹气。 莫名有一种家宅不宁的感觉。 锦儿连忙斟茶递过去: “小姐消消气,别伤了身子。” 弗清念端着茶杯,放在指尖转了转,没喝。 “没生气。” 她单纯觉得这两人太吵而已。 对于这两个人,她的忍耐力似乎格外的好,像是对于这两人斗嘴已经见怪不怪了。 那种莫名的熟悉感,让她不会在意他们的身份,是出乎意料的容忍。 真是奇怪。 她到底在哪里见过他们? 弗清念绞尽脑汁,眉心微皱。 锦儿却以为她在因为北灼言两人烦心。 她默默想着。 哎,魅力太大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男人争风吃醋起来也很可怕,看看,都把小姐给愁坏了。 她作为小姐的贴身侍女,要担负起为她排忧解难的重任。 小姐既然无法平衡两个男人,那就只留一个,这样就不会有这种问题了。 至于留谁…… 锦儿表示,当然是先到者先得啊。 更何况,小姐明显更偏爱一点北公子,她看得出来。 就是可惜北公子手段太弱,那样一张脸,居然都没勾引成功。 小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想要男宠暖床,现在居然碰都不碰一下,难道是北公子在那方面太过无趣,不会逗小姐开心吗? 嘶……为了小姐的幸福,看来她得帮帮忙了。 锦儿在这边思维已经拐了一百八十个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而弗清念却一概不知,还在思考她在哪里见过那两人。 另一边。 被轰出去的两人正针锋相对。 北灼言威胁道: “你最好离她远点,她是不会喜欢你这种人的!” 谢元此刻也不装了,他没形象的翻了个白眼: “那她喜欢谁?不会喜欢你吧?” 他表达的意思是讽刺,但没想到对面的人突然愣了一下,莫名有些扭捏。 北灼言选择性忽视了那话里的嘲讽,只听见了一句她喜欢他。 他的心情蓦然变好,连带着看谢元也没有那么讨厌。 “算你识相。” 谢元一脸问号。 这人脑子没事吧…… 第204章 小姐的幸福,由她来扞卫! 北灼言忽视谢元诡异的眼神,不再跟他吵架,他站在了门口,巴巴地望着花园里的少女。 谢元:…… 他真是疯了,居然和这种一根筋的人斗。 不过这个人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眼熟,一看见他,就莫名其妙的忍不住脾气,想要跟他斗嘴。 这是什么诡异的心理。 “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谢元主动过去询问。 北灼言冷冷瞥了眼他,头一扭,完全忽视。 谢元怒。 他到底在傲娇什么啊! 谢元受不了北灼言那副姿态,转身离开。 他放弃了。 如果留下来要天天和这个人争宠,那他还是留在坊里吧。 跟他待在一起,容易被气死,折寿,他还想多活几年。 北灼言并没有理会谢元,依旧站的笔直,安静等待。 天边的太阳在他身上蒙上一层好看的光晕,一张脸精致的恰到好处,狭长的眼睛里是冷冽与温柔并存。 等锦儿出来时,就看见的是这一幕。 她再次被他的美貌冲击一瞬,许久才找回思维。 “公子,谢公子呢?” 北灼言看向锦儿,终于开口:“不知道。” 他讨厌那个人,又怎么会去关注他。 锦儿为他的耿直捏了一把汗。 这人说话这么硬邦邦的,怪不得不讨小姐喜欢。 看来,她真的有必要帮帮忙。 “公子是不是很喜欢小姐啊?” 北灼言闻言一愣,他略微迟缓的点点头。 “喜欢。” 锦儿露出孺子可教也的表情: “那想不想让小姐也喜欢你啊?” 男人双眼一亮,连忙点头。 “你有办法?” 锦儿嘿嘿一笑: “当然有,就看你想不想学了。” 北灼言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有些迟疑地开口: “想学。” 锦儿一拍手,笑的更加意味深长。 “那你就仔细听好了。” 许久之后。 锦儿结束了长篇大论。 北灼言耳背通红,声音都有些颤抖: “真的…要这样做吗?” “你…确定她会喜欢?” 锦儿拍拍胸脯,一脸自信: “我跟着小姐十几年,对小姐的喜好了如指掌,绝对不会出错的。” “你听我的准没错,你就放心大胆的去做!” 北灼言闻言脸更红了,手指都在颤抖。 “我、我知道了,我会试试的。” “好嘞,那就祝公子成功了,东西我过会就会送来的。” 北灼言脸红的滴血,僵硬的点点头。 锦儿却一脸淡定:“好了,事情已经交代完了,你去准备吧,小姐这边我会陪着。” 男人晕乎乎地转身离开,仔细看就能发现他已经开始同手同脚了。 留在原地的锦儿笑着摇摇头。 小姐的幸福,由她来扞卫! … 系统离开的第三天。 傍晚。 北灼言悄悄进入了弗清念的卧房,他看着桌上托盘里锦儿准备好的东西,呼吸颤抖。 锦儿的话语在脑海中盘旋,久久不停。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才将手缓缓伸向了托盘上的衣服。 北灼言生生按下心中的羞耻心,视死如归般一件一件将衣服穿上。 繁琐的衣服穿戴完毕后,他的脸已经通红一片,附近的温度都要被点燃。 他坐在位置上缓了缓,脸上的温度才降下去些。 托盘上还放着一个陶瓷香盒,黛青的颜色像是雨后翠竹,看起来清亮好看,但想到里面装着的东西,北灼言就又些呼吸不畅。 他伸出手,悬在香盒上方,略微迟疑后转头拿起了一个瓷瓶。 是之前弗清念丢掉的那个。 他颤抖着手打开,里面那颗圆润的药丸正散发着药香。 北灼言捏住瓷瓶,心中天人交战许久后,最终将它放下。 他应该用不到这种东西。 瓷瓶被缓缓推开,但雪白的颜色在昏暗中引人注目,北灼言视线总是不自觉地落到上面。 在第三次看向瓷瓶后,北灼言恼怒地抿紧唇瓣,将药丸丢进了旁边的茶壶里,瓷瓶则被他丢出了窗外。 待这些动作做完后,他再次看向那黛青瓷盒。 那里装着可以调动情绪的香粉。 锦儿要求他必须点上这个香。 她说这是成功的关键。 北灼言犹豫了半天才伸手拿起来,他走到香炉边上,打开盒子。 浅香萦绕鼻尖,他的手略微颤抖,迟迟不敢倒入香粉。 锦儿说这个只需一勺就可以,这只是一个调节氛围的工具。 那…他放一点应该没关系吧。 嗯……他少放一点点。 就一点。 北灼言抬手抖了抖,微弱的粉末抖落撒下,他看了看,满意的收回手。 “小姐,您早些休息,奴婢就先回去了。” “嗯。” 门外传来锦儿和少女微冷的声音。 北灼言一惊,下意识后退一步,却被身后的垫子绊了一下。 他不自觉地踉跄了一下保持平衡,但手中的香盒却脱离手,直直扣下,全部倒入了香炉之中。 北灼言倏地瞪大眼睛,手忙脚乱地拿起香盒,他的动作太快,香炉里的灰烬和香粉被扬起,于空气中纷纷扬扬。 他猝不及防地猛吸了一口。 “咳……” 刚要推开门的弗清念手一顿,疑惑地眨了眨眼。 她怎么好像听到了北灼言的声音。 是她的错觉吗? 弗清念附身,趴在门上仔细听。 屋内。 北灼言压下嗓间的痒,他拿着香炉,想将香粉倒出来。 但一股青烟率先从炉中飘出,轻轻地在黑夜中摇曳。 弗清念没听到声音,便也没多想,直接推开门走了进来。 门被缓缓推开,北灼言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在此刻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动作慌乱地放下香炉,便随着少女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慌不择路地逃窜。 一串铃铛细碎清脆的声音,夹杂着凌乱无序的脚步声响起。 弗清念不自觉地皱起眉,她疑惑地靠近声音的发源地。 却只见漆黑的房间里,只有一个香炉正慢慢飘荡着青烟。 柔和舒雅的香气蔓延,不刺鼻,甚至有些好闻。 弗清念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记得她喜欢用熏香,但这种香料为何从未闻过。 弗清念不自觉地多闻了闻,试图分辨。 但一无所获。 她环视了一圈四周,将烛火燃起,点亮房间。 这时她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眼前的景象与以往没有什么不同,但此刻却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滤镜,所有事物显得有些朦胧好看。 叮铃—— 耳熟的铃铛声再次传来。 弗清念看向床铺的方向。 就见原本好好束着的床幔此刻全部被放下,甚至还在轻轻摇晃。 透过层层薄纱,隐约能看到一抹若有似无的影子。 而声音就是从那里传过来的。 弗清念不自觉屏住呼吸,脚步轻轻,缓缓靠近。 她站到了床前,握住纱幔,迟疑了一下后迅速打开。 第205章 我来暖床 昏黄摇曳的烛火照亮床铺,也将床铺上的人照亮。 男人一袭红色纱衣,衣料轻薄如雾,隐约透着肌肤的色泽。 领口开的极低,锁骨如刀刻般精致,胸膛大半袒露在外,紧实的肌肉在烛火下泛着暧昧之色。 他腰间用一根红绫系着,红绫上还缠绕着一串小巧的银铃。 方才听到的声音就是由此发出的。 弗清念的视线控制不住地缓缓向上移动。 质感很好的黑发松散,略有些凌乱地铺散在身后。 白皙的脖颈上喉结上下移动,隐约有青筋鼓起。 在往上,便是一张俊美妖冶的脸,嫣红的唇,高挺的鼻梁,剑眉漆黑。 他的双眸上搭着一条红绸,似乎是衣服上的装饰不经意间飘上去的。 鲜红衬着苍白肌肤,暧昧旖丽。 妖精般惊心动魄的美。 北灼言的眼前隔着红纱,世界一片绯色,他不适地眨眨眼。 本就轻轻覆在上面的薄纱便轻轻滑落。 顺着鼻梁,薄唇,轻盈柔软地飘落,跌入手心。 北灼言跪坐在床上,与对面站着的少女对上了视线。 两相对望,气氛陡然氤氲起暧昧,勾人的气息化作丝线将俩人紧紧缠绕。 北灼言:(? ??????? ?) 弗清念:(?_?ヾ) “……” 弗清念深吸一口气,将打开的帘子迅速合上。 她低头看着手心里的纱幔,大脑一片空白。 后知后觉地燥热涌上,滚烫的温度从耳垂一寸寸向上蔓延。 弗清念双目恍惚,心跳陡然加快。 是看错了吧…… 她的床上怎么会出现穿的那么清凉的北灼言。 一定是看错了…… 弗清念闭了闭眼,压下狂跳的心脏,再次缓缓打开帘子。 北灼言依旧存在,她没看错。 甚至因为她的注视,男人的肌肤开始蔓延起一层浅粉,看起来更加魅惑。 空气中的香气越发馥郁,薰的人头脑发晕,屋子里的温度愈来愈高。 弗清念呼吸紊乱,她僵硬地侧过头,不敢看向北灼言。 “你…你在这里,做…做什么?” 一贯淡定的少女此刻慌乱无措,声音结巴,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北灼言的心情也不遑多让,羞耻感包裹全身,他甚至不敢再去看少女,只能偏过头。 他深呼吸,缓了半天才重新鼓起勇气,颤抖地开口: “我…我来…暖床。” 第一句话说出口后,后面的话似乎就没有那么难以启齿,变得顺理成章。 他继续道: “我…来服侍小姐。” “您…您喜欢…我这样吗?” 北灼言一边说着,一遍慢慢靠近床边的少女,他依旧不敢看她,只能低着眉,以膝支撑着向前移动。 他贴近少女,因是跪在床上,甚至略高一些。 男人微微俯身,他悄悄伸出手,捧起少女的脸颊,将人的视线摆正,鼻尖近乎相触。 眼眸平视,呼吸暧昧纠缠。 脸颊上的双手烫的吓人,属于他的气味裹挟着空气中的熏香扑面而来。 弗清念只觉得脑袋晕的更厉害了,眼前的金眸布上了一层柔光,有些晃人。 忍不住地想要去触碰。 她这样想着,便慢慢抬起手,但还没触碰到他的脸颊,手就被一双更大的手牵住。 北灼言拉着少女的手,一点点移动,按到心口。 滚烫丝滑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弗清念莫名有些口干舌燥。 她被动的感受着,感受着她的手从男人的胸口慢慢下滑。 顺着漂亮的线条,一起一伏的向下,直到触碰到他的腰。 掌心与银铃相接触,微凉的触感让弗清念混沌的大脑清醒一瞬。 她猛的抽手,向后退开了一大步。 “你…你冷静一点。” 弗清念将刚刚摸过北灼言的手背在身后,紧紧握拳,上面隐约残留的触感让她心乱如麻。 她转身,不去看身后的人。 “你……” “我不…不需要暖床。” “你…不必这样。” 简单几句话叫她说的有些乱。 少女脖子上都泛起薄粉,脸上温度出奇的高。 空气黏稠,暧昧涌动,她有些呼吸不畅。 弗清念脚步僵硬地从床边离开,桌前坐下。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猛灌。 冰凉的水下肚,迷蒙的脑袋一下子就清醒了许多。 “你把衣服穿好……” 少女的声音远远传来。 北灼言在床边有些迷茫。 失败了吗…… 锦儿不是说,她会喜欢他这样吗。 怎么看起来,似乎一点都不为所动。 他低头打量了眼自己,脸上的温度更高了些。 第一次勾引人,居然…… 这么失败。 北灼言默默叹气,心情有些低落。 他从床上离开,将外袍套上,系好腰带后慢吞吞地走到少女身边。 “我穿好了,你别——” 北灼言的话突然顿住,他看着少女手里的茶杯,一股不好的预感生起。 “你…你喝这个茶壶里的水了!” 弗清念捏着杯子又喝了一口: “不可以吗?” 北灼言连忙将杯子抢了过来,又提起茶壶,里面却已经空无一物,一滴不剩。 被喝了个干干净净。 北灼言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刚刚把那个瓷瓶里的药丸给扔进去了。 弗清念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问题。 她有些僵硬地问道: “这里面…有什么?” 北灼言沉默了一会,结结巴巴地回答: “十…十全大补丹。” 弗清念:…… 弗清念默默捏紧了拳头,热气从小腹燃起,片刻就布满全身。 鬓角冒出细密的汗珠,她的呼吸都重了些。 身体越来越烫,空气中的熏香馥郁到了极点,药效彻底被激发。 弗清念眼眸里出现的片刻恍惚,她伸手抵住唇瓣,略微喘息着。 “你…出去。” 少女的声音有些哑,带着因忍耐的而引起的颤抖。 北灼言抿住唇,在原地迟疑不动。 “你…我可以帮你。” 他这一句话说的有些抖,看着少女绯红的脸颊,莫名嗓子发痒。 身体也开始发生了点细小的变化,刚刚呛到的香粉似乎在此刻起了作用。 欲望被激起,他的思维也出现了些许的恍惚。 北灼言情不自禁地低下身子,半蹲在少女面前。 他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与她接触的掌心滚烫,比其地方都要灼热。 弗清念被北灼言轻轻一碰,身子不自觉地颤抖,她几乎无法忍耐地反握住他的手。 北灼言仰头,喉结滚动。 “念……” 熟悉的称呼在耳边响起,弗清念呼吸一轻,她终于忍受不住身体里传来的躁动。 他本来就该是她的男宠,就算发生点什么也都是正常的。 不需要如此费力的忍耐。 今日已经是第三天,她对那个怪鸟的承诺已经做到了,并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第206章 轻轻落下的吻,停滞在触碰到的前一刻 弗清念这样想着,躁动的药效将她心底底那一丝怪异冲散。 她抓着北灼言的手愈发用力。 直到鼻尖上都冒出细密的汗水,她终于站了起来。 弗清念拽着北灼言的手,一步步地向床铺走去。 跟在后面的男人乖巧安静,他被动的跟随着,震颤从灵魂中传来,浑身都在轻轻颤抖。 距离床铺的几步路,弗清念走的又慢又轻,路上,她将所有的烛火熄灭。 房间里漆黑一片,只有牵住的双手,滚烫到无法忽视。 弗清念走到床边,思维混乱,她不自觉地松开了手,但下一秒又被牵住。 北灼言双手捧握住,略微举起将她的手再次放在心口。 “念……” “我帮你…好不好…” 男人的声音颤抖沙哑,满是动情的音色。 他抬手抱住少女,太阳一般的味道以绝对强势的姿态充斥鼻尖。 弗清念放在他心口的手略微发麻,她不自觉地用力。 北灼言抱得并不紧,此刻便被轻而易举地被推开。 他顺从的后退,没有一丝抵抗。 但心口的手却没有收回力道,依旧施加着力道。 咚地一声。 北灼言被推倒,摔进了柔软的被褥里,少女身上的浅香环绕,他的思维更加迟缓。 热气与躁动全部都向一个地方涌去。 黑暗中,金色的眼眸有些呆滞,他控制不住地咬住唇,隐秘的期待着。 弗清念看着床铺上一动不动的人,略微迟疑了一会,脑子乱成一团浆糊,连思考都做不到,只能按照本心来行事。 她略微俯身,双手撑在男人的肩侧,长发垂落,发梢扫过北灼言的肌肤,激起酥痒。 他控制不住地喘息一声,接着连忙抬手掩唇,不敢再发出那样丢人的动静。 弗清念却没在意他的羞涩,她分开腿半跪在他的两侧,直接坐在了他的腰上。 北灼言浑身紧绷,他控制不住地握住了少女的腰,纤软的弧度与掌心贴合。 他的力道不重,但弗清念却不适应地皱眉,她扯开腰上的手,按在一旁。 北灼言不自在地转了转手腕。 弗清念轻声开口:“不要动。” … 此刻遥远的另一边。 与弗清念那里暧昧缠绵的氛围不同,系统正在上演紧张刺激的逃亡时刻。 白色鸟身上绑着一个雪白玉匣,它身后则有几个人影在追杀。 系统嘴里骂骂咧咧,怨气冲天。 它太难了,为了救宿主真是豁出命来了。 虽然它死不了,但现在有身体了,被打一下也不好受。 它的毛都要掉光了! 系统回头看了眼身后越来越近的身影,欲哭无泪。 这个鬼地方别太离谱…… 居然那种东西都能搞出来,这不是要它小命吗! 身后又是一道攻击袭来。 系统惊险避开,但身后的匣子却被打落。 系统:!!! 那里面装的是宿主的记忆,要是有什么意外就完蛋了。 系统连忙向下俯冲,想要接住玉匣,但身后的攻击再次袭来。 它躲开攻击,但玉匣却也落了地。 哐当一声。 白玉匣子布满裂纹。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系统惊恐捂住脸。 它降落在匣子旁边,绿豆眼满是绝望。 好像要完。 这东西碎了会影响宿主恢复记忆吗…… 系统焦躁地转圈。 它一心扑在玉匣上,没注意到危险已经悄然来临。 一道气势可怖的攻击在暗处酝酿,直指雪白的小鸟。 系统浑然不知,还在围着玉匣转圈,它伸出翅膀试探性地戳了戳。 细小的碎裂声传来。 下一秒,玉匣像是不堪重负,碎成了渣渣。 系统:…… 对不起。 早知道它就不碰了。 玉匣碎裂的同时,暗处的攻击也攻了出去。 等系统反应过来时,它已经避无可避。 白鸟惊恐瞪大眼睛。 天要亡它! “吼——” 破碎的玉匣中钻出一道冰白身影,转瞬之间变成庞然大物。 巨大的冰龙盘旋,龙爪按住弱小的白鸟,牢牢护住。 攻击打到巨龙的身躯上,没有留下半分痕迹。 霜龙眨着冰蓝巨眸,森冷的视线扫过不远处的黑影。 长长的龙须飘荡,每一次吐息都带起冰雾,威严,震慑万物。 那些影子在原地迟疑一瞬后缓缓后退,最终慢慢消失在夜幕中。 巨龙低头,硕大的眼眸看向爪下发抖的白鸟。 “吼。” 系统呆滞:“好…好帅。” 霜龙听不懂,它用鼻尖戳了戳系统,身躯缓慢变小。 它抓着白鸟,在云层穿梭,向自己主人的方向移动。 … 罗帐灯昏,锦幄初温。 帐幕内温度高涨,暧昧气息如缱绻云雾,氤氲着山峦雪峰。 少女俯身,长睫盖下淡淡阴翳,浅唇染上绯色,雪白齿尖轻扣,像是在忍耐。 身下,如血的红绸覆于那双金眸上,遮住了漾开的潋滟眸光。 男人的唇微张,轻喘的声音在黑夜中更添些许媚色。 弗清念闭了闭眼,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唇,没再让他发出勾人的声音。 少女的手指有些凉,触碰到脸颊后,滚烫难耐的感触得以解脱。 北灼言不自觉地抬手想要触碰脸颊。 手腕上缠绕的银铃响动,清脆又暧昧。 男人抬起被紧紧绑在一起的双手,闷闷地声音从少女掌下传出。 “念……解开好不好。” 他说话时,吐出的气息滚烫湿热,洇湿了掌心。 弗清念呼吸一乱,不自觉地松开了手。 身体里的躁动愈发强烈,她几乎忍耐不住,眉梢都浮起细汗。 他本该就是男宠,可以碰,但不知为什么她迟迟不敢下手。 甚至将人绑了起来。 “念……” 暗哑的声音如醉人的酒,勾引人沉沦。 弗清念脑海里名为理智的弦几乎崩断。 她像是被蛊惑了一般,抬手握住男人被绑在一起的手腕。 缓缓上抬,举过头顶,下压。 她垂眸,俯身。 眼睫轻微颤抖,唇瓣缓缓印下。 鼻尖率先相触,呼吸交融,缠绵悱恻。 北灼言被遮住视线,手腕也被绑住,只能乖巧地承受着一切。 清冷的气息从上盖下,他隐约中似乎意识到她要做什么。 是吻。 北灼言瞬间紧张起来,唇角微微颤抖着。 他在期待。 期待着她的吻。 但,呼吸停滞在鼻尖,柔软的唇在分毫之外停留,不再靠近。 北灼言迟迟等不到,不由地轻声呼唤。 “念…” 一股冷意突然席卷全身,弗清念停止了动作。 一切记忆在此刻回归。 那双迷蒙的眼眸瞬间清明。 周身的温度只一刻冷透,冷淡的气息冰冻了所有暧昧。 那轻轻落下的吻,停滞在触碰到的前一刻。 第207章 解药 弗清念缓慢回神,她僵硬地打量着眼下的情况。 近在咫尺的唇微抿,正轻轻颤抖。 滚烫的呼吸铺洒到脸庞,距离近到她似乎能看到他脸上的绒毛。 她这是…在做什么? 弗清念意外的茫然迟钝了一下,她沉默半天才猛地直起身子。 眼前的景象变得完整。 房间昏暗,一切都被蒙上黑夜朦胧的影子。 她跨坐在男人的腰上,是居高临下地姿态。 而她的身下,北灼言的外袍被剥开,露出里面轻薄的纱衣,此刻衣襟大开,泛着浅粉的肌肤完整地暴露在空气中。 他腰上的红绸被扯下,挂着银铃的腰带此刻缠绕在了他的手腕上。 紧紧束缚。 红色与银白在黑暗中也看的清楚。 暧昧到了极点。 弗清念呼吸一滞,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她居然…… “念……” 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勾的人心尖酥麻一片。 弗清念浑身一颤,脑海更加清明。 她深呼吸,缓缓开口: “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帮你解开。” 她失忆了,而这片地方给她安排了一个新的身份,她自动接收了这个身份的记忆。 并按此行事。 只是没想到,她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弗清念从北灼言身上下来,半跪在他身边,将他手腕上的红绸一圈一圈解开。 上面挂着的银铃随着动动作发出一连串清脆细小的声音。 氛围诡异的暧昧,连弗清念那样冷淡的人此刻都忍不住的红了脸。 束缚解开后,弗清念伸手将他的衣服一件件合拢,穿的板板正正,甚至还贴心的帮他盖上了被子。 气氛实在太过诡异,弗清念准备离开出去透透气,但刚转身,手腕便被拉住。 回头,就见北灼言从被子里钻了出来,他迷离着一双眼睛,脸上布满潮红。 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念…别走。” “唔……热…难受。” 北灼言喘息着,声音低哑,他一边说一边凑过来。 滚烫的身躯贴上少女的后背,紧紧将人搂进怀里,头靠在她的颈窝里,还时不时地用鼻尖蹭着。 弗清念身子一僵,连忙将人推开。 舒服的冰凉消失,北灼言拧紧了眉,再次蹭过去抱住。 弗清念呼唤了几声,男人却毫无反应,一副神智不清的模样。 她又将人推开了几次,但北灼言每次都黏黏糊糊地贴上来,根本无法摆脱。 弗清念无奈叹气:“抱歉了……” “嗯?”北灼言茫然。 弗清念不解释,手起刀落,直接将人打晕了过去。 她抱着瘫软的人,将他平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才离开。 路过香炉时,弗清念脚步微顿,她侧头看了两眼,在确认出里面的东西后脸色慢慢沉了下去。 梦情香。 少量使用有助于同房,是很多人用来增加乐趣的工具,但使用过量的话就会变成一种烈性的情药。 怪不得…… 她哪怕失去记忆,也不可能做出那样出格的事情,原来是中了药吗。 幸好记忆恢复的及时,她除了把北灼言的衣服…脱了以外,什么事情都没来得及做。 弗清念头大地捏了捏眉心,抬手直接将香炉带了出去。 屋外,夜凉如水。 混乱的思绪终于在此刻梳理清晰。 冷风吹过,将脸颊上的温度隐隐吹散了些,但体内依旧燥热难耐。 弗清念扫了一眼手心中的香炉,手指微微紧了紧。 她除了闻了这个香以外,身体里还有大补丹的药效,两相叠加,那种滋味难以言喻。 但不论身体里是如何火热交加,弗清念脸上却依旧上一贯的平静。 唯有额角的一点点薄汗证明她此刻的状态。 身后的房间里,发出一声巨响,男人的闷哼的声音传出。 屋内,北灼言从床上跌下来,后腰砸到一处凸起上,疼痛让他不自觉地闷哼。 但下一刻,身体便进入了一个柔软冰冷的怀抱。 弗清念将人抱起放回了床上。 北灼言睁开眼睛,眼眸闪烁看着少女的脸。 “念。” “嗯。”弗清念见他按在床上盖好被子,随口敷衍。 “别动,我去找解药给你。” 她说完便转身。 但没走两步,身后又是一声巨响。 北灼言不知为何又一次从床上滚到了地上。 他茫然坐在地上,喃喃自语: “别走……” 弗清念微微叹气,她转身再次扶起地上的人。 但这次她没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床边沉沉盯了他片刻。 接着,撕拉一声。 床边悬挂着的纱幔被扯下。 弗清念将人紧紧捆住,绑在床上,固定住,让他再也无法移动。 北灼言感受到束缚,不自觉地开始扭动着身体。 弗清念铁石心肠,又一个手刀下去。 北灼言再次昏迷。 她仔细确认他短时间不会醒来,抬手擦了额角的汗,这才离开。 … 月上中天。 锦儿正睡的香甜。 一股冷意突然袭卷,她抖了一下身子,于睡梦中惊醒。 一个人影正站在她的床前。 “啊!!!” 锦儿惊恐尖叫。 弗清念不耐地皱眉。 “闭嘴。” 冷淡的音调让锦儿终于清醒,尖叫梗在了喉咙里。 “小…小姐,你、你怎么来了?” 这个时候,她不应该正在和公子大战三百回吗…… 弗清念冷淡地将手中的香炉丢到锦儿怀里。 “解药。” 锦儿握着香炉,不明所以地打开,她看着炉底厚厚一层香粉身子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她不是交代过北公子,让他少放一点吗…… 不过他倒了这么多,小姐是怎么好端端地站在这里的? 难道,他真的不行? 锦儿的思维再次跑偏。 少女冰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莫名危险。 “没有解药?” 锦儿连忙从床上爬起来,低头垂眉紧张道: “有…有的,小姐等我找找。” 弗清念站在一旁看锦儿翻箱倒柜,她抬手按住了眉心,压下身体里层层叠叠翻涌的欲望。 没多久,锦儿终于拿着一个瓷瓶走到弗清念的面前。 她垂着头不敢抬头看,结结巴巴道: “小、小姐……找到了,但是……” “但是什么?” 锦儿头低的更深了:“但是只有一颗。” 一颗解药,但现在是两个人中毒。 但小姐似乎看起来很正常,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弗清念伸手接过,她打开瓷瓶看了看,里面的确只有一颗药丸。 “无事。” 她现在身上两种药效相结合,已经不能靠吃解药来解决。 这只是她为北灼言寻的而已。 第208章 我…以下犯上,罪不可赦 弗清念拿了药便离开了,只留下锦儿在原地摸不到头脑。 今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感觉处处都透露着奇怪。 尤其是…… 小姐好像哪里不太一样了。 以前只是有些冷淡,但给人的感觉并没有那么不可靠近。 可如今,她甚至不太敢抬头看。 莫名的疏离与冰冷,感觉他们中间隔了一个世界般遥远。 另一边。 弗清念将药给北灼言吃下后,他果然安静了许多。 但依旧不太老实。 于是她便没有解开他身上的束缚,就那样把他绑在床上。 直到药效彻底吸收,他终于沉沉睡过去后她才悄无声息地离开。 庭院里,少女静默地站着。 她半垂着眼眸,白皙的额上汗水细密,脸颊也浮起绯色,但眼眸里却是清明一片。 冷淡,克制。 竟是硬生生地扛着药效。 弗清念在院子里站了一晚上,吹了一夜的冷风,直到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她才动了动身体。 … 天色大亮,刺眼的阳光从窗外照耀到屋内。 北灼言不适的皱眉,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慢腾腾地坐了起来,就发现身体被纱幔绑住,无法移动。 男人的金眸里浮起茫然。 他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心中所想的那人。 北灼言挣脱束缚从床上下来,刚一落地他就倒抽一口气。 他摸了摸后腰,那里一阵酸痛,浑身上下也都隐隐不适应。 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他昨晚…后面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北灼言想到昨夜的事情,脸就不自觉地烧起来。 难道…难道他成功上位了? 这些是后遗症? 可是……他应该不会这么弱吧。 北灼言莫名有些脸黑,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蔓延。 他在原地怀疑人生,站了许久后才从房间中出来。 … 后院。 碧泓湖畔。 少女站在湖边,雪衣黑发,满头青丝由一根发带束起。 她拿着鱼食,正随意地往湖里丢着,彩色的锦鲤在她脚下不停游动。 锦儿在一旁跪着,脑袋低垂,大气不敢喘。 北灼言找到人的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少女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侧脸如玉,整个人都透出冰雪一般的空净。 她什么都没做,只是那样漫不经心地站着,气氛却异常凝重压抑。 锦儿老远就看见了北灼言,连忙给他使眼色。 北灼言艰难从她挤眉弄眼的表情中分辨出了含义。 小姐生气了。 他心下一慌,慢吞吞地走到少女面前,老实低头,站着没动。 锦儿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悄悄地向他挪了挪,低声开口: “你站在那干嘛,快点跪下认错啊。” 北灼言闻言愣了一下,瞄了一眼少女的表情。 依旧是那种拒人千里的漠然。 他思索了一下,便接受了锦儿的建议,慢慢跪下。 北灼言一只腿的膝盖刚触碰到地,胳膊就突然被人抓住,略重的力道从上方传来,让他无法跪在地上。 他愣愣地抬头。 雪白的少女单手握着他的手臂,牢牢抓着他,浅瞳淡淡不含任何情绪。 “站起来。” 北灼言一时间发愣,没动弹。 弗清念便直接将人扯了起来。 “我告诉过你了,不用给我下跪。” 北灼言回神,轻声开口: “可是……我做错了事,昨天晚上…我……” “我…以下犯上,罪不可赦。” 弗清念闻言有些僵硬,转头看向湖面。 “你…没做错。” “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 北灼言却有些不信。 他身上现在还疼着呢,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发生。 莫非是…对他不满意? 于是他犹豫地开口:“是我让小姐失望了,能不能…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北灼言脸有点红,磕磕绊绊地开口: “下一次,我一定会…好好表现。” 弗清念瞳孔轻颤,被他露骨的话惊了一瞬。 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跪在一边的锦儿垂着头,竖着耳朵听着。 果然,她猜对了。 他不行。 居然让小姐半夜找她要解药,这到底是有多不行。 少女长时间不说话,北灼言的心不自觉的沉入了谷底。 他昨天到底是做什么了…… 难不成他真的不行? 北灼言不想怀疑自己,但此刻却不得不怀疑。 就在他快要真的以为自己有问题时,弗清念开口了。 “昨天的确什么都没发生,你吸入了太多药粉…晕过去了。” “什么都没发生。” 少女一脸笃定,眼里满是认真。 视线相对,北灼言终于相信了她的话。 原来什么都没发生啊…… 心里莫名有些失望,但又隐约松了一口气。 幸好不是觉得他无用,所以厌弃了他。 弗清念看他终于恢复正常,这才看向一边吃瓜的锦儿。 冰冰凉凉的视线落到身上,锦儿瞬间低头。 “小姐……” 弗清念垂眸看着,半晌后才开口: “帮我去找几个人。” 锦儿后背紧绷,连连点头:“好的。” 弗清念报出了齐黎析几人的名字,停顿了下后补充:“过会我会送画像给你。” “下去吧。” 锦儿收到指示连忙告退,片刻不停。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小姐给她的感觉很可怕。 莫名的压迫感。 明明只是随意地扫过视线,却有一种心惊胆战的意味。 湖畔旁边,气氛陷入安静。 少女垂眸看着脚下张着嘴巴的锦鲤,将手心里的鱼食全部洒下。 鱼儿争抢食物溅起水汽,她却没有避躲,懒散地拍了拍手,将掌心的残余粉末拍掉。 她的模样依旧没有变化,依旧那样清透干净,但还是感觉哪里变了。 北灼言说不出,但心跳的更快了些,熟悉的感觉让他控制不住地想要靠近。 他在少女面前站定,眼眸里带着紧张,开口打破了压抑的氛围: “你生气了吗?” “因为……昨天?” 她周身的气息很是冷淡,沉默的样子更是让他慌乱不安。 好像生气了。 要哄好,不能让她不开心。 弗清念袖中的指尖微缩,视线从璀璨金眸上划过,而后轻轻落到他身后的湖面。 失去记忆后那几日的事情缓缓浮现,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楚。 指尖又开始泛起微痒,她不自觉地捏住,眼眸里浮起波澜后又顷刻平息。 “不生气。” 第209章 惩罚他,之后,不要生气,也不要对他那么冷淡 弗清念停顿一下,又补充了一句。 “不是你的错。” 他也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 没有失去记忆的妖就很容易学习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如今更是被人刻意教导了一些…不好的东西。 那不是他的本意,她又怎么能去怪他。 但心中隐隐不悦。 像是亲手养大的花,在她不知情的时候被人染上别的颜色。 所以锦儿跪下认错时,她没让她起来。 略微的惩罚过后,微妙的情绪才缓缓消失了些许。 少女说话时视线放远,声线也平平,听不出情绪,捉摸不透。 北灼言不能从她脸上分析出她内心的想法,那副不愿靠近的冷淡模样让他很无措。 他只恨自己嘴笨,不会说些好听的话语,于是便只能使用最笨的办法去小心翼翼地讨好。 男人微微垂下眼睫,浓密睫毛遮住了金色瞳眸,他再次降低身子,恭敬半跪在地上。 “属下未尽本分,请您惩罚。” 惩罚他。 之后,不要生气,也不要对他那么冷淡。 弗清念视线下滑,落到男人的头顶,许是没有整理好,此刻翘起了一缕发丝。 她盯着看了许久,手指动了动,平静地伸出手覆盖在男人的头顶,掌心下按,将它抚平。 柔顺的发丝摸起来像是丝绸一般,手感很好,像之前摸他本体那样柔软舒适。 手心在他头顶多停留了片刻后才似是漫不经心般收回手。 “你没有错,不必惩罚。” 被摸了头后,眼前又伸出了一只他曾牵了一晚上的手。 北灼言不自觉地抬头,与那双微凉的眼睛触碰。 弗清念伸着手,耐心重复:“不要给我下跪。” 她说完,俯下身子牵起男人放在膝上的手,将人拉起来站好,随后又疏离地放开。 北灼言捏住掌心,妄图将那抹残余的柔软留下。 “可我…是护卫,犯错就该跪。” 弗清念看着那副认真的模样,莫名好笑,她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转瞬即逝的微笑,而后又恢复了冷淡。 “你不是护卫,更没犯错。” “而且,任何人都不配让你跪。” 那样的行为,代表着妖王的臣服。 尊贵的身份让他有骄傲资本,随意地放低姿态,等他清醒后估计会很后悔。 他不记得没关系,她帮他记得。 北灼言闻言略微怔愣,简单的两句话似乎蕴藏了很多信息,但他却品不出里面的深沉。 不是护卫,那他是什么? 任何人都不配…让他跪,这又是代表着什么意思…… 明明,他从始至终只跪过她一个人,这句话实在是有些费解。 他还在思索,但弗清念却不再给他时间。 少女平淡地看他一眼,转身离开,她没叫他,但步子缓慢,让人一眼就看得出来她在等他。 北灼言连忙跟上去,落后半步跟着,视线总是控制不住地扫过她的侧脸。 依旧冷淡平静,带着不可接近的矜贵。 他有些想不通,明明只是过了一个晚上,性子怎么突然变了那么多,但他并不讨厌,甚至觉得…这样才是对的。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过话,弗清念带着人进了书房。 她站在桌前,铺平宣纸,拿起笔便准备画像,只凭一个名字的话找人会慢很多。 如今他们都失忆了,连她都做出了些不应该做出的举动,那他们…… 总之还是要尽快找到。 北灼言见她忙了起来,似乎没有理他的打算,他便给自己找了个活干。 为她研墨。 少女坐的笔直,白衣显得人有些通透,她执着笔,白皙腕骨干净纯洁,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无端地勾人。 北灼言悄悄看着,研墨的动作越来越慢,直到缓缓停止。 红衣男人坐在稍矮一点的位置上,盯着看时需要略微仰头,时间久了脖子都有僵硬,但他却似是察觉不出一般,久久不动。 直到少女落完最后一笔,她拿起宣纸轻轻吹了吹,北灼言这才回神,连忙收回视线坐好。 待墨迹干透,弗清念将画像折好递给北灼言。 “把这个去送给锦儿,告诉她,今天务必要找到人。” 她说完后又铺了一张宣纸,继续作画。 北灼言握着柔软的纸张出了门,视线总是不自觉地瞥向手中。 他刚刚没看见她画的什么,所以此刻就有些好奇。 但他还是按耐住了心思,老实地将画送到了锦儿手上。 北灼言面无表情地重复了少女交代的话,锦儿接着画紧张的不行。 一天之内找个人实在是有些困难,除了一个名字其余的什么都不知道,无异于大海捞针,半天过去她都一无所获。 如今画像一到手,锦儿就迫不及待地打开。 北灼言便看见了纸上的内容,只一眼,他的心情就坠入深渊。 白净的宣纸上,一位温和俊朗的男子被画的栩栩如生,眉眼间含着温润的笑意,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锦儿也看见了,她刚被惊艳一瞬,就感受到了身边骤然下降的空气。 她僵硬回头,就看到一身冷气的男人,那双金眸此刻暗沉的可怕。 锦儿咽了咽口水,心惊胆颤地开口: “公、公子,你别担心,这个…这个人没你好看,你还是小姐最喜欢的那个。” 北灼言缓慢转了下眼眸,视线冰凉地看着她。 锦儿头皮发麻,手都开始抖了。 她继续努力安慰:“这…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人,肯定…肯定不如您贴心啊,我是站在您这边的。” “再、再说了,小姐找人…也不一定是为了收……” 锦儿看着男人越来越黑的脸色,默默把最后“男宠”两个字咽了回去,感觉说出来会死的很快。 北灼言看着画像,恨不得把它盯出个洞来。 他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可怕的气息消失,锦儿脱力地一屁股坐下,她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怎么回事…… 这人怎么生起气来那么可怕,感觉比小姐还要有压迫感一些。 视线看过来的时候像是被什么猛兽盯上一样,毛骨悚然。 锦儿在原地缓了许久后才想起来自己的任务,她这才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出门。 离开的北灼言一脸冷漠地站在树旁,按住树干的指尖紧扣,骨节发白。 醋坛子翻了一个又一个,整个人都阴郁了许多。 第210章 记忆承载着一切,那些刻入灵魂的痛苦也会随着遗忘而消散 他想不通,她为什么突然要找一个男人? 甚至能把样貌画的那么清楚,一看就是很熟悉。 她和画像上的人认识,并且肯定比认识他更早一点。 他们之前…又发生了些什么故事? 北灼言一想到这里,心里就忍不住地发酸。 一股莫名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他还没成功上位,身边还有一个戏子天天在她面前搔首弄姿。 昨天的行动更是以失败告终,不仅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甚至好像还因此被疏远了些。 如今又冒出一个旧相识来,他这上位之路似乎越来越艰难了。 北灼言不爽地捶了下树,叶子便哗啦啦地往下掉,他随意拍了拍衣袖,抬脚向书房走去。 一路上,他想了很多,乱七八糟思绪填满了脑海,等他回过神来人已经站在了少女面前。 弗清念将笔放下,脊背略微后靠到椅背上,对面的人笔直地站着,不悦的情绪显而易见地写在了脸上,没有一丝遮拦。 只是送一个画像而已,怎么回来就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模样。 少女慵懒地支着下巴,像是随意询问般开口: “你怎么了?” “有人欺负你?” 她虽说是这样问,但却并不觉得这种事情会真的发生。 这人应当不会那么随意地就被人欺负了去,哪怕是失忆的状态。 北灼言闻言,差点没忍住就要质问出声,问她刚刚那个画的那个男人是谁…… 是不是她…喜欢的人…… 但话到了嘴边就卡了壳,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他有什么身份去质问她,她是身份尊贵的,主宰他一切的贵人,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护卫而已。 这种事情不是他可以做的,一次僭越无礼地勾引,似乎已经被她不喜。 北灼言在原地纠结了半天,嘴硬道:“没人欺负我,我没事。” 男人话是这样说,但那脸上的表情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浑身的气息蔫巴巴的,像是许久没有浇水的花。 弗清念盯着看了一会,有些无奈地轻叹。 以往对任何事情她都能轻而易举地看的透彻,但面对这个人的时候,却总是捉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坐。” 北灼言慢吞吞挪过去,坐在了她的旁边,低垂着脑袋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像。 弗清念看了他一眼,又坐直了身体重新提笔,白净的宣纸上墨笔勾勒,几笔下去就栩栩如生。 房间里只有少女作画时划过纸张的声音。 北灼言低头捏着衣服,心口发闷,他不敢抬头,怕再次看见让他胡思乱想的东西。 没多久,咔哒一声,是笔被放下的声音。 清凉气息夹着墨香靠拢,雪白指尖按着宣纸推了过来。 少女于高处,此刻略微俯身,长发散落搭到他的手臂上。 他侧头看去,只看见了少女微垂的眉眼和浅绯色的唇。 心跳莫名加速,北灼言突然浑身僵硬了起来,昨天也曾亲近过,但此刻却让他更加无所适从。 但好在她突如其来的靠近只有短短一瞬,递完纸张后便退了回去。 令他心动的气息抽离,那颗狂跳的心脏才被略微按耐下来。 北灼言悄悄看了弗清念一眼,露出的侧脸依旧平静,似乎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她继续在作画,连开口说话的想法都没有。 北灼言盯了一会就收回了视线,看向那张被推过来的纸张上。 雪白的纸张上一只圆滚滚的黑球正趴在软垫上,四肢缩在一起,金色眼眸明亮又高傲。 黑球的脖子还挂着一颗纯白铃铛,隐隐有浅淡云浪纹路。 模样很是可爱。 北灼言看着纸张,瞳孔突然一缩,他抬手想要触摸,但又在咫尺处停下。 墨迹还没干透,随意触碰会毁掉这幅让他倍感熟悉的画作。 于是他便摸着轮廓处,细细打量。 一点点的喜悦上涌,直到包裹全身,像是被泡在了蜜罐里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双金色的眼睛,让他总觉得这画上的生物是…他。 明明是诡异的想法,但他却接受良好。 北灼言欣喜地看着画,刚刚的郁闷在此刻被抛之脑后,忘的一干二净。 他仔细看了一会后,才小心翼翼地将画收好,抬头看向认真作画的人。 “这是送我的吗?” 弗清念侧眸看了他一眼,那双金眸直直盯着她,满是期待。 和之前苏醒后被难过哀伤包裹的沉默不同。 生动的表情和显眼的情绪让整个人都生机勃勃了起来。 “嗯。” “送你。” 北灼言抿唇,对她笑了一下:“谢谢你。” 他的样貌很出众,弗清念一直都知道,不过她对这些并不在意。 但此刻,却被那抹笑晃了一下神。 她侧过头,不再看他,继续作画,只是下笔时脑海里又回荡起那刚刚的画面。 明亮,炽热,眼眸仿若是苍穹最耀眼的太阳,拥有驱散冰寒的温度。 如果他没有被封在暗无天日的塔下,没有经历全族覆灭的痛苦,或许这样才是他真实的样子。 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的美好。 弗清念眼眸颤了颤,笔尖落下一滴浓稠的黑墨,将快要完成的画作沾上污渍。 只可惜…… 没有如果。 她将毁掉的画团成一团,扔进了废笼里。 再次铺平纸张,耐心地从头开始。 记忆承载着一切,那些刻入灵魂的痛苦也会随着遗忘而消散。 或许对于他来说,失忆倒是一味不错的良药。 但短暂的美梦终会苏醒,待那时,痛苦只会来得更加汹涌澎湃。 “你想恢复记忆吗?” 安静的房屋内,弗清念轻声询问。 北灼言微愣,疑惑地看向她。 少女不知何时放下了笔,正心平气和地看着他。 “恢复记忆?” 为什么这样说,他遗忘了什么记忆吗…… “对,你不是这里的作为护卫的北灼言,这不是你真正的身份,你现在只是遗忘了而已。” “想要恢复吗?” “记起那段属于你的,真正的记忆。” 北灼言闻言身子突然一颤,他莫名从她那轻飘飘的声音里听出来了一丝沉重的意味。 灵魂也因此闷疼。 明明什么都不记得,却依旧隐约意识到,那绝对不是什么很好的记忆。 他呼吸放缓,压下嗓间的酸涩,轻声询问: “我真正的记忆,是不是很…难过?” 第211章 如果当时遇见的是别人,我是绝对不会妥协的! 弗清念紧了紧指尖,避开了他的视线,垂下的睫尾轻颤,遮住眸中神色。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或者说她不敢回答。 记忆是否难过,不该由她这个只知道只言片语的人来评判。 但此刻作为唯一知情者的她,似乎有必要去替他解答。 “如果我说是,你还会选择恢复吗?” 北灼言看着她避躲的眼眸,所有的情绪似乎慢慢被冻结。 眼眶里突然泛起一丝热气,灵魂深处的哀伤此刻越过重重阻碍,击中要害。 他抬手摸了摸眼眶,没有泪水,只有滚烫。 北灼言放下手,看向窗外被风拂过的树叶,沉默了许久后才开口。 “要记起来。” 那是他的记忆,哪怕是痛苦的,也不该随意遗忘。 更何况,他好像还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 弗清念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 这样做才符合他的性格。 “嗯,我会帮你。” “不过还不急。” 得先把人都找到,再等系统回来才能开始行动。 北灼言点点头,慢慢收起了那些复杂的情绪。 他看着少女熟悉的脸,好奇询问: “那在我没失忆之前,我们就认识?” “嗯,认识。” 北灼言双手搭在桌上,看着移动的笔尖,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些许期许: “那我们之前…是什么关系?” 话音落下,漆黑笔尖突然顿住,在纸上停留一会后被慢慢抬起。 弗清念拿着笔,看向一脸好奇的人,沉默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合适的回答。 他们的关系……主人和契约兽的关系? 这叫她怎么回答…… 北灼言见人脸色不太对,脑海里浮起一个诡异的想法。 “我以前不会是你的……” 他说的有点慢,弗清念眉梢不自觉地挑了挑,眼里有些惊讶。 这人这么聪明吗…三言两语就能猜出来? “我不会是你的男宠吧!” 弗清念:…… 是她想多了。 这人的思维不是她可以揣摩的出来的。 还有,这个事情是过不去了吗……他怎么失忆之后对这个身份如此执着。 这个空间到底给他灌输了些什么记忆。 少女面无表情地继续画像。 北灼言见她突然不理人,以为自己猜对了,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满意。 怪不得会一见钟情,怪不得愿意作她的男宠,原来他们早就是那么亲密的关系了。 不过她为什么对他那么冷淡? 他哪里做错了吗…… 北灼言仔细思考了一番,伸手抓住了少女的袖口,将人的手扯开,动作无比自然地枕在她的腿上。 他伸手搂住她的腰,紧紧抱住,声音满是真挚: “你别生气,虽然我失忆了,但我还是最喜欢你一个,也只愿意做你的男宠。” “如果当时遇见的是别人,我是绝对不会妥协的!” 咯哒一声。 弗清念手中的笔杆被折成了两节,一贯淡定的脸上都裂开了道缝隙,额角隐约有青筋冒出。 她深吸一口气,拎着腿上男人的衣领将他拽了起来。 接着动作迅速的将刚画好的几张画像塞到他的手里。 “你和锦儿一起去找人。” “什么时候找到什么时候回来!” 阳光明媚,微风和煦。 被撵出去的北灼言握着画像,一脸茫然地站在书房门口。 他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脸上的茫然化作了疑惑。 为什么突然生气了? 他说的哪里不好吗…… 难道她不是因为这个生气?可不是因为这个的话,其他的原因他也想不出来。 北灼言烦躁地拧眉,想进去问问,但站在门口后却又迟疑。 她现在还在气头上,他还是不要再惹她生气了。 既然交代了任务,那就先办好,这样才有一个合理的理由去见她。 北灼言最终还是没有敲门,他拿着画像转身离开,去完成弗清念交代的任务。 屋内,弗清念看着门口的人影消失,终是疲懒的靠在椅背上,抬手撑着额角,一脸的无奈。 这个人总是三言两语地就能将她的情绪扰动,所有的冷静似乎在他面前都难以自持。 他到底是为什么会认为他们会是这种关系…… 弗清念想不明白。 虽说物种不同,但也不该那么难以理解。 她按了下眉心,起身准备出去透透气。 但房门刚打开,两道影子突然窜了出来。 “宿主!” “吼吼!” 弗清念迅速抬手,一手一个地抓住了白鸟和霜龙。 被扼住喉咙的系统不停地扑腾着,为数不多地羽毛又掉了几根。 “放、放手啊……” 弗清念看清楚之后才松了手。 系统跌倒在地,泪眼汪汪: “宿主你太过分了,人家千辛万苦的救你,结果一见面你就锁我喉。” “这日子没法过了……” 熟悉的声音,戏精的做派。 弗清念被它吵的头疼。 “少废话,说重点。” 少女的声音冷若冰霜,系统不自觉地抖了抖身子,眼睛向上瞟了两眼。 她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它,眼底温冷冰凉,是它熟悉的那个高贵冷艳的宿主没错。 系统一下子就从地上蹦了起来。 “宿主你恢复记忆啦!” “嗯。” 系统拍了拍胸脯,悬着的心落回了肚子里。 “太好了,我还以为你永远记不起来了。” 弗清念淡淡扫了一眼白鸟,没理会它的感慨,她抓着霜龙走到庭院里坐下,系统屁颠屁颠地跟过去。 “你发现了什么?” 系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润了润嗓子才开口。 … 另一边,北灼言一脸冷淡地站在锦儿旁边,视线扫过桌上的几张纸。 上面是一男一女加上一个看起来很眼熟的小孩,还有一个光头和尚。 看起来是几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让人捉摸不透她的目的。 锦儿顶着北灼言身上的低气压,缩着脖子将事情安排下去。 “公、公子,咱们在这里站着也没什么用,不如…不如您回小姐那里去?” 这人站在这里,她压力很大的。 本来完成任务就很艰难了,这一尊大佛又在这里,她很难集中精神。 她本是好心,但此刻恰恰戳到了北灼言的痛处,他深深看了眼锦儿,气压低的更厉害了。 锦儿连忙低头,满脸问号。 他又怎么了,这人不是最喜欢粘着小姐了嘛…… “呃…公子有什么疑问,不妨说出来?” 北灼言沉默一瞬,上下打量了一下看起来很靠谱,但实际不靠谱的锦儿,迟疑了半天,决定再信她一次。 “她…生气了,不想见我。” 第212章 宿主,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锦儿摸了摸下巴,问道: “小姐因为什么生气呢?” 北灼言冷冷瞥了她一眼,眼里有些嫌弃和烦躁。 他要是知道的话,还会在这里问她? 这个丫鬟的智商似乎堪忧。 找她解决问题真的不会越来越糟糕吗…… 锦儿接收到了他眼里传递的讯息,她气愤地咬住牙。 她好像知道他为什么不招人喜欢了…… 锦儿在内心冷哼一声,她摆了摆手,装作苦恼地样子。 “现在小姐的脾气捉摸不透,我也爱莫能助。” 于是,北灼言眼里的嫌弃更深了。 脸上写满了一句话。 ──亏着说自己最了解她,原来就这啊。 锦儿:…… 她是绝对不会再帮这个人的! 绝对,不会! 北灼言无视锦儿冒火的眼神,转身离开。 “出来找人,不要偷懒。” 男人的声音传来,自带一股上位者的命令,那一身的贵气让锦儿下意识地点头回应。 等人已经走远后,锦儿弯着的腰突然直了起来。 等等,她为什么要给他行礼,他们的地位应该是对等的吧…… 这家伙怎么一副主子的姿态,他把自己当护卫了没啊! 心里暗暗骂了好几句,但锦儿还是听从了他的话。 谁叫小姐那么宠他呢,连跪都不让跪一下,以后说不定就真成主子了。 惹不起,惹不起啊。 … 一日匆匆过去,辛苦奔波的北灼言终于获得了零星的消息。 他没有片刻犹豫地就去找弗清念去汇报信息。 在去见她之前,他甚至还特意沐浴焚香,洗的干干净净。 北灼言站在还亮着灯的书房前,深呼吸了一下才敲了敲门,接着放下手安静等待。 只是一日没见到而已,却格外的思念。 以往还对这样突如其来的浓烈情绪有所疑惑,但如今已经得到了答案。 他肯定是失去记忆之前就喜欢她了,他可不是那种会一见钟情的人,不会因为一张脸而轻易喜欢。 北灼言没等多久,屋内就传出了声音。 “进。” 明亮烛火摇曳着,打在少女的脸上,映出好看的光影。 此刻,她的指尖盘旋着一条小小的冰龙,看起来像高坐云台的仙人。 北灼言有些晃神,但很快就被一阵快速的咔嚓声唤醒。 他看向声音的发源处,一只雪白小鸟正动作迅速的……嗑瓜子。 旁边已经堆了一大堆瓜壳,已经把它的身子埋了一半。 系统感受到视线,不由回望。 它慢慢停下了嗑瓜子的动作,在男人的视线下不舍地伸出翅膀,抓着一把香瓜子。 “来点?” 北灼言面无表情,依旧冷淡地盯着。 不知道为什么,这只鸟看着极其碍眼。 系统突然抖了抖身体,默默收回了瓜子。 不吃就不吃,那种要吃人的眼神是几个意思啊。 另一边的弗清念交代完事情,点了下霜龙的脑袋。 “去吧。” “吼。”霜龙扭了扭身子,在她的指尖又蹭了蹭才离开。 路过北灼言时,还不忘在他脖颈上绕了一圈,又贴了下他的脸颊后才彻底离开。 猝不及防地被冰龙蹭,脖子上的触感像的被冰块划过一般,北灼言眨了下眼睛,抬手摸了摸脖子上残留的触感。 和面对那只鸟的感觉不同,他对这条小龙并不讨厌,甚至隐约的亲近。 弗清念看了眼傻站着不动的人,开口解释道: “这是我的召唤物,你认得它,等你恢复记忆就知道了。” “这么晚来找我,是找到人了?” 北灼言终于回神,他连忙走到她旁边,站在了一个离她极近的地方。 “找到了一点线索。” “那个叫秦韵虞的女人是一个医师,给很多人看过病,但她的行踪不定。” “只知道她在溪冈镇出现的次数最多,猜测可能她的住处就在那里。” 弗清念敲了敲桌子,眼眸浮起思虑。 医师,倒是挺符合她的,这种身份应该不会出什么太大的问题。 “其他的人呢?” 北灼言摇头:“还没有线索。” “嗯,明天去溪冈镇。” 能找到一个是一个。 当时他们被拉入这里时,北灼言和谢元离她比较近,所以他们率先相遇,那他们三人应该也不会离得太远才是。 至于最先失踪的智行,恐怕还得再找一阵。 弗清念思索了一番,一抬眼就发现北灼言还站在她面前,板板正正,一动不动。 她疑惑开口:“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北灼言抿唇,轻咳了一声,遮遮掩掩道:“我来服侍您,身为您的男宠,这是我应该做的事。” 他话音落下后,弗清念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哗啦一声。 系统顾不得被掀翻在地的瓜子,它用翅膀惊恐捂住脸颊,鸟脸上是显而易见的震惊。 “你……你们!” “你到底做了些什么啊!” 它千叮咛万嘱咐,怎么还是发展到了这种地步。 系统绿豆大的眼睛满是不敢置信。 “宿主,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三天而已,这都忍不住。 宿主居然是这么急色的人,连人偶都不放过。 白鸟脸上是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失望模样,看的弗清念差点没控制住表情。 她只觉得气血上涌,想把这两个人丢出去的欲望达到了巅峰。 弗清念咬牙切齿,对着北灼言开口:“你不是男宠,不要乱想。” 接着又冷冷瞥了一眼系统,看的它毛都炸了起来。 弗清念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她再待下去,容易被他们气死。 她身边怎么围绕的竟是些不靠谱的人。 房间因她的离开而陷入了安静,系统眨巴着眼睛,看了眼被阴影笼罩看不清神色的男人。 嗯…… 看起来好像是它误会了。 它就说,宿主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呢。 系统舒了一口气,放松了下来,屁颠屁颠地去捡掉在地上的瓜子。 北灼言却站在原地久久未动,他正紧锁着眉,不停思考。 不是男宠? 那他是什么…… 见到她就开心的心情做不了假,他肯定对她怀揣着不一样的想法。 可她却是那副冷淡疏离的模样。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遗忘了什么,但他绝对不是一个懦弱犹豫的性子。 想要得到的东西,就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去争取。 反正不管怎样,他的直觉不会出错。 既然他们不是那种关系,那就从现在开始努力。 北灼言瞥了眼嗑瓜子嗑的正香的白鸟,步履轻盈地走了过去。 浑然不知的系统就这样被他轻松捏住了脖子。 一颗瓜子仁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系统差点把肺咳出来。 “咳咳……你干嘛!” 北灼言见它那一副狰狞的模样,心善地稍微松了松手,问道: “你对她很了解吗?” 第213章 不想说话,怕说的话是遗言 系统翻了个白眼,自豪地仰头:“当然。” 它跟着宿主都已经八、九年了,那肯定是相当了解。 北灼言看了眼信誓旦旦的系统,继续问: “那你知道她喜欢什么吗?” 想要获得她的偏爱,总得先投其所好。 然后一步步地慢慢接近,直到走进她的心。 北灼言等待着系统的回答,但它却突然卡了壳。 “额…她喜欢……” “喜欢……” 她喜欢什么呢?这个问题把系统问住了。 它不知道她喜欢什么东西,或者说,它从未看见宿主对某种东西表达出什么很浓厚的兴趣。 她永远都是那样淡淡的模样,孑然一身,了无生气。 唯一几次产生浓烈情绪,也是在她看见阴源系统的时候,但那时的情绪是厌恶,是恨。 喜欢。 这样的情绪似乎不存在于她的身上。 系统低下脑袋,为自己的自满感到羞耻。 “……我不知道。” 它停顿了一下,找补了一句。 “她好像,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唯一比较明显的就是她很爱干净,并且不喜欢丑东西。 但这种……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根本不用它来多嘴。 北灼言有些不信。 人怎么会没有自己喜欢的东西,不管是喜欢人也好,物也罢,只要有情绪的存在,就一定有波澜。 他看了一眼蔫了吧唧的小鸟,嫌弃地松开了手。 果然去问它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他也真是病急乱投医。 到最后,其实还得靠他自己。 北灼言拍了拍手,没在搭理系统,转身离开。 他得去好好学习一下,怎么讨女孩子欢心。 … 第二日清晨。 泡在书海里一夜的北灼言有些疲倦地跟着弗清念出了门。 朱漆大门口,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停放着。 北灼言上前一步帮人摆好了脚踏,接着非常自觉地伸出了手,示意弗清念用他借力。 但弗清念却目不斜视,悠然自得地自己上了马车。 她的声音从车帘后传来:“你也上来。” 北灼言的手还悬在空中,他一点也没在意,淡定从容地收回手走上去,俯身掀开帘子坐了进去。 但一进去就看见了一个熟悉又讨厌的脸。 此刻,坐在两人对面的是,穿的花里胡哨满身脂粉气的谢元。 北灼言脸色瞬间就变了,控制不住地质问: “他怎么在这里!” 弗清念优雅地泡茶,垂着眸抿了一口茶水,淡定回复: “我叫他来的,他跟着我们一起去。” 谢元点头微笑,有些得意地看他: “姑娘说路途遥远,怕路上无聊,特意叫上我给她解闷呢,毕竟我可是会弹琵琶。” 他说着,还不停用眼斜睨着北灼言。 话里话外透露着一个意思。 这是说北灼言无趣,没有他招人喜欢。 北灼言盯着他那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气的牙痒痒,拳头紧握,发出牙酸的咯吱声, 两个人又开始针锋相对。 弗清念撑着下巴,视线扫过把脸涂的粉白的谢元,不适地皱了皱眉。 “去把他的脸洗干净。” 她又看了眼他身上骚包的紫粉色衣服,眉毛皱的更紧了。 “衣服也换了。” 怒火中烧的北灼言闻言突然熄了火,他懒散地靠着,剑眉轻扬,眼眸里满是幸灾乐祸。 “请吧,谢公子。” 刚刚还得意洋洋的谢元此刻一脸菜色,他看着对面坐的肆意张扬男人,被他身上散发的恶意吓住。 他缓慢回头,幽怨地看向弗清念。 “姑娘是对我的妆面和衣服不满意吗,怎么突然…突然要我换掉?” 谢元被北灼言的眼神吓得连自称都忘记了。 弗清念再次看了他一眼,实在是接受不了他这副样子,连忙避开视线。 “你可以选择不换。” “……但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 谢元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僵硬地笑: “姑娘说笑了,奴怎么会后悔呢,奴很喜欢身上的装扮呢。” 弗清念也不再开口,闭上眼睛靠在软垫上,她伸出手摆了摆。 “出发吧。” 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响起,马车轻晃着移动。 谢元终于松了一口气,悄悄往边上挪了挪,不敢再表现自己。 北灼言则冷哼一声,有些失望。 白白浪费了一个整治他的好机会。 她到底为什么要带上这人? 明明之前对他不为所动,如今却连出远门也要带上。 北灼言不愿去想,他怕得出一个让他无法接受的结论,但微妙的酸涩依旧蔓延开来。 于是他看谢元的眼神更冷了。 谢元慢慢盯着那充满压迫感的眼神,慢吞吞地缩进了马车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其实他也没有很想去。 能不能把他放下。 闭目养神地弗清念沉默许久,空气中脂粉的气息让她不自觉地皱眉,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她睁开眼睛,看向北灼言,平静的脸上流露出淡淡的忧郁。 “要不你还是把他的脸洗干净吧。” 缩在角落里大气不敢喘的谢元:……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还是逃不过! 听到吩咐,北灼言立马坐直了身体,表情如沐春风。 “好。” “保证洗的干干净净。” 谢元连忙举起手,惊恐万分道: “我自己洗!我自己洗就──唔!” 北灼言不给他机会,捂住他的嘴就把人从马车里拖了出去。 他一边走一边微笑地看着弗清念。 “我们很快就回来。” 谢元瞪着眼睛,不停地向她招手,祈求着不要把他交给这个恶魔手里。 而弗清念……弗清念扭过了头,装模作样地打量着四周,将他的眼神彻底忽视。 谢元:…… 不想说话。 怕说的话是遗言。 弗清念等了半晌。 离开的两人终于回来了,不过谢元是被北灼言拎小鸡一样拎回来的。 他动作极其粗鲁把人塞了进去,接着一脸愉悦地钻进马车坐下。 谢元脸上的脂粉已经被洗了个干干净净,露出本来的模样,只是脸色极其苍白,发丝还在滴着水。 看起来像是被狠狠蹂躏了一番,一副吓破了胆的样子。 弗清念用眼神询问北灼言:你把他怎么了? 北灼言眨了眨眼,唇角的笑就没压下去过。 他轻轻摇头,俯身凑到少女耳边悄悄开口: “这位公子胆子太小,洗脸的时候看见水里有一条鳄鱼,所以被吓坏了。” 男人的声音低沉暗哑,在耳边说话时还带着微弱气流,带起一阵酥痒,弗清念不自觉地向后退了退。 北灼言也很懂事的拉开了距离,没再靠的那么近。 第214章 虽然夫君是个软饭男,但他实在貌美如花 缩在角落里的谢元偷偷摸摸翻了个白眼。 拜托,说话能背着点人么? 他听的一清二楚好不好啊! 还有……什么叫他被鳄鱼吓到了,明明是这个人把他故意丢在鳄鱼面前。 他差一点,差一点就变成了鳄鱼的盘中餐了! 要不是他跑得快,再加上这个人还算有那么一点点的良心,他就真的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谢元只想给自己抹一把辛酸泪。 他算是看明白了。 他其实就是这两人调情的工具吧! 但任他怎么附议,那边的两人都听不见。 … 马车摇摇晃晃地赶着路,终于在日落时分赶到了目的地。 弗清念提前让系统出去找人,他们并没花太多功夫就找到了秦韵虞的住处。 待几人站在那个花草环绕,宛如绿色海洋的院落门口时,他们还没敲门,就听到了秦韵虞的声音。 他们的院门大开着,让人一眼就能看得清里面的一切。 只见秦韵虞正插着腰站在房屋的门口,她正指着屋内怒骂: “你说说你!你每天摆弄那些花花草草有什么用!” “好端端地教书先生你不做,天天指望着我去行医那三瓜两枣,能干些什么?” “孩子上学堂还没个着落,你这个当爹的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简单的几句话,内容却十分精彩。 站在门口的弗清念终于维持不住表情,露出震惊。 她甚至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秦韵虞不仅有了夫君,甚至还有了孩子! 弗清念此刻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那种感受比她知道谢元变成了一个矫揉做作搔首弄姿的戏子都难受。 但此刻没人能体会她的心情,秦韵虞还在喋喋不休地指责着。 但没多久,屋内就传出一道好听的声音,温柔雅致,宛若春风。 “阿虞,别生气。” 接着,一位月华般的人走了出来,气质出众,宛若谪仙。 赫然是齐黎析。 正在气头上的秦韵虞看着那张脸,突然就觉得也没有那么生气了。 齐黎析冲她笑了笑,眉眼里满是柔情: “阿虞,你不是说会支持我做喜欢的事情吗。” “我只想种一些花花草草,一家三口,粗茶淡饭,简单幸福地度过余生。” “阿虞,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秦韵虞被他的笑迷惑了一瞬,晕乎乎地点了点头。 “那…好吧。” 反正她赚的钱已经足够养活他们一家,就算他什么也不做其实也没关系。 她可以养他。 只是他总是一副没志气的模样,让她偶尔会有些不爽,但若和离,她也是舍不得。 虽然夫君是个软饭男,但他实在貌美如花。 门外,弗清念的表情瞬间又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这两人…居然成了夫妻。 那他们的孩子…… “漂亮姐姐,你怎么在我家门口站着啊?” 稚嫩清脆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小孩圆圆的脸蛋上沾着一点点泥土,身后还背着一个大大的竹笼,里面放满了各式各样的草药。 此刻正仰着头好奇地看她。 弗清念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好消息,本以为要找好几天的人一下子全部都找到了。 坏消息,他们现在变成了一家人。 “祺安……” 小孩眼眸一亮,但随即又警惕地向后挪了挪。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她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名字还是她取的。 弗清念有些头大,只有她一个人有记忆的感觉……实在是太糟了。 祺安仰着小脸打量着面前的这几人,是熟悉的感觉。 尤其是这个漂亮姐姐和她旁边红衣服哥哥。 只是看一眼就有些移不开眼睛,想要亲近。 弗清念努力调整了下凌乱的心情,尽量让她的语气显得正常: “我们想来拜访一下秦师…医师,不知道她有没有时间?” 祺安点点头:“那你们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问问娘亲。” 他说完就小跑进了家门。 但他一句极其自然的娘亲让弗清念好不容易调整好的表情再次出现了裂痕。 她忍不住地扶额,实在是有些无法接受身边熟悉的人一个个变成这般模样。 他们的记忆,要快一点找回来。 站在一旁的北灼言看着她脸上明显的表情,也默默皱起了眉。 为什么她找到了人怎么还一副不开心的模样? 刚刚他看到那个画作上的男人已经成家后,心情一下子就美妙了起来。 不管他们之前有什么关系,如今已经不可能再有任何结果了。 但现在,她脸上的表情却又让他慌乱起来。 北灼言控制不住地开始胡思乱想。 她不会……连有妇之夫也要抢? 虽然这种情况不太可能,但北灼言还是控制不住地脸黑。 边上的谢元不明所以,但依旧被他身上的冷气劝退,连忙又往一边挪了好几步。 院内,秦韵虞听完祺安的话就向外看去。 就看见三个风姿不凡的人矗立在门口。 距离有些远,但依旧能看得出他们个个容貌不凡,不像普通人家。 她牵着祺安靠了过去,齐黎析默默跟在后面,眼神从始至终都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 秦韵虞的视线从谢元开始一个个扫过去,她的眼前一亮又一亮。 在看到模样冷淡的弗清念时,更是看直了眼。 “美人……” 听到她这一声,齐黎析温和的脸色一下就僵硬了。 他伸手握住了秦韵虞的手腕,将人往身后扯了扯。 秦韵虞却将他推开,兴奋地凑到弗清念面前。 “这位美人,你找我是做什么?” “可是身子哪里不舒服了?我来跟你检查检查吧,来来来,里面请。” “安安,去给贵客烧水。” 她极其主动地引着弗清念几人进了院子,不停地试图搭话。 “我看你面生,应该不是溪冈镇的人吧。” 被遗忘的齐黎析抿住唇,幽怨地看着殷勤的秦韵虞。 他的夫人,最喜欢长得好看的人。 她看上他,与他成亲,也是因为他这一张脸。 以往他对他的脸很是自信,至少他还从未见过比他还要好看的人。 但如今来的这三个人让他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齐黎析看了眼站的笔直,浑身上下满是野性气息的男人,眼眸浮起警惕。 他不得不承认,这人在外表上,比他还胜一筹。 劲敌! 此刻,北灼言和齐黎析在他们惊人的脑回路下,互相成为了对方的情敌。 第215章 我的爱,只给它。 弗清念端着茶杯,身旁的人正视线火热的盯着她看。 秦韵虞托着下巴,视线黏在了少女的脸上,一脸的满意。 虽然她旁边的那个男人长的很是出众,不过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她对那种攻击力极强的长相不感兴趣。 “美人你……” “弗清念。” 秦韵虞刚开口就被打断。 弗清念放下茶杯,淡然地看向她:“叫我的名字就好。” 秦韵虞抱着脸颊,耳朵感觉都要被融化。 没想到她长的好看也就算了,声音还这么好听。 虽然她们性别相同,但完全不影响她欣赏美人。 “叫大名也太生分了,我叫你──清清怎么样!” 弗清念见她那无比自来熟的模样,有些无奈:“……随你。” “好嘞,清清啊,你们来找我是因为什么?”秦韵虞笑了笑,终于把不正经的姿态收了回去。 两人谈话间,北灼言和齐黎析也慢慢走到了两人身后。 他们自然也听到了秦韵虞的话。 北灼言心中警铃乍响,目光警惕地看着笑眯眯的秦韵虞。 现在除了要防男人,难道还要防女人了? 清清……她们熟么就这样叫! 齐黎析也不遑多让,英俊的面容上布满冰霜,他扫过安静喝茶的少女,终于发现了问题似乎不在北灼言身上。 这两人情敌的对立身份在此刻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直被无视的谢元:…… 为什么总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呢…… 弗清念大概给秦韵虞几人解释了下失忆的事情,但不出意外他们的反应都出奇的一致。 他们如今对自己的身份深信不疑,对弗清念的话并不相信。 但弗清念对这种情况并不意外,毕竟连她都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这样的身份。 “我不需要你们相信我,只需要你们做一件事情。” 秦韵虞好奇:“什么事情?” 弗清念摸了摸杯沿,看向将要落幕的太阳:“你们留在这里等我,在我回来之前,哪里都不许去。” 北灼言一愣,立刻抓住了她的衣袖:“你要去哪?” “我和你一起。” 弗清念起身,将他的手移开。 “我要去拿回你们的记忆。” “你留在这里和他们一起等我。” 北灼言抿唇,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腕: “不行,我不要留在这里,我得保护你。” 以往她不管做什么都会带着他,他早就习惯了这种如影随形的感觉。 但不论北灼言如何说,弗清念却不为所动。 “我安排了别的任务给你。” 北灼言依旧皱着眉,一脸抗拒。 但经过弗清念一番连哄带骗的话术下,他终于不情不愿地接受。 北灼言嫌弃地看了眼其余几人,转头看向弗清念又变成了失落的表情: “你需要多久才能回来?” “不会很久。” “清清,今天已经很晚了,不如你明日再去吧,先好好休息一晚再出发。”秦韵虞开口道。 北灼言看了眼依旧暗沉下去的天色,赞同地点头,再次拽住了她的衣袖。 弗清念刚想拒绝,秦韵虞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她直接把人按回了座位上。 “事情再急也不急这一晚上。” “你就听我的,明天再去,今天晚上我来好好招待一下大家!” “好久都没这么热闹了……” 秦韵虞说完立刻行动了起来,她给每个人都安排了任务,完全没有让客人干活的羞愧感。 绿茵茵的院落里,所有人都忙碌了起来。 洗菜的洗菜,劈柴的劈柴,作为小孩的祺安也没能逃过,他正蹲在地上吭哧吭哧地剥花生。 连弗清念都被秦韵虞拽走给帮忙打下手了。 穿着一身华裙的谢元一脸怨气的烧着火,白净的脸上粘满了黑灰。 他苦着一张脸添火,一肚子牢骚。 让他这样一个水灵灵的美男子干这种粗活,合适吗! 还有,凭什么那边那两个人不干活! 谢元这样想着,一不留神就将话给说了出来。 “因为夫君不会做饭,而那位公子更是……厨房杀手。”路过的秦韵虞有些哽咽地回答。 天知道北灼言是怎么做到的,他进小厨房没多久,小厨房就炸了。 那一声巨响过后,原地就只剩下了光秃秃的门框,和灰头土脸的北灼言。 要不是她有两个厨房,不然晚上就不用吃饭了。 秦韵虞不敢再让北灼言插手,直接将人撵到一边让他和齐黎析一起玩。 此刻,话题中心的人沐浴过后和齐黎析心平气和地站在了一起。 “这就是惊忆花?” 北灼言站在一盆被精心呵护的鲜花面前,目露惊艳之色。 花瓣重重叠叠,细腻而明艳,恰似绯霞栖于枝头,浓郁而纯粹,却丝毫不染尘俗之气。 盛开的惊忆花与它的名字一样,惊鸿一瞥,刻入记忆,再难遗忘。 齐黎析舀了一勺水,动作轻柔地浇在了花上。 “嗯,它是我养花多年以来,见过最美的一种。” “只可惜它实在太过娇贵,我也只养活了这一株而已。” 北灼言目光灼灼地看着它,情不自禁地伸手触摸了一下,指尖上的花瓣温软,脆弱不堪,感觉他再稍稍用力就会破碎。 他连忙收回了手。 脑海里想起昨日学习到的,讨人欢心的知识。 女子似乎大都对美丽的花没什么抵抗力,而这株花更是念最喜欢的一种。 “可以教我吗?” 齐黎析一愣:“什么?” 北灼言转头,眼眸满是认真:“教我种花,教我怎么种惊忆花。” “可以是可以,但是……”齐黎析有些犹豫。 “但是什么?有话就说。” 齐黎析看着在风中轻轻摇曳的花,轻声开口: “养花不难,我可以教给你。” “但想要它盛开,则需要……很多很多的爱。” “这株花很难养的,你要时时刻刻地精心呵护,全神贯注地关心,不然啊,稍不注意就会离你而去。” “最重要的就是,不可以半途而废,种子一旦种下,就不能反悔。” 北灼言微微勾唇,看向绚丽的花,宛若太阳的金眸流淌着碎光。 “我会养好它的,我有很多很多的爱。” “我只养这一株。” “我的爱,只给它。” “绝不会后悔。” 第216章 春风不醉人,人自醉 天色渐渐黯淡,月亮高悬于夜空之上。 佳肴一道又一道地被端上了桌。 秦韵虞把一棵老槐花树下的酒全部挖了出来,豪气冲天地掀开盖子。 微黄泛着浓郁酒香的碗被塞进了每个人的手里。 祺安举起手跳着:“我也要我也要!” 谢元随手塞了一块点心给他: “小孩子喝什么酒,去一边玩去!” 祺安捏着糕点,一脸的不乐意: “我不小!我已经长大了!” 谢元在他头上比划了一下,又在自己腰上比划了一下,嘲笑道: “你看看你才这么一点点,哪里长大了,你还早着呢。” 祺安气的脸都鼓起来了,眨着水润的眸子眼巴巴地望着秦韵虞。 秦韵虞忍俊不禁,哈哈一笑。 她将祺安放到凳子上,也给他塞了一个碗,只倒了盖住碗底的酒。 “好了,安安现在比谢元哥哥还高了。” 小孩一下子就高兴了起来,小脸上满是笑容。 祺安把碗举起来,兴奋道: “好诶!我以后肯定能长这么高,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保护好所有人的!” 秦韵虞端着酒碗,豪爽地伸出手: “我们碰一个!”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既然今天能凑到一起,便是天大的缘分,今夜我们不论过往,不谈朝夕,喝了这杯酒,我们就是朋友了!” “来!” 秦韵虞一番话说的人热血沸腾,谢元第一个响应,一身罗裙在此刻也遮不住他满身英气。 “来!” 齐黎析轻笑一声,被他们身上散发光芒感染,伸出手挨着他们的酒碗。 几双眼睛正齐刷刷地看着剩下两人。 弗清念莫名招架不住那样热情的目光,也慢慢地伸手。 唯有北灼言还站在眼底,眼里浮起不知名的情绪。 朋友吗…… 为什么他听到这个词,会那么的陌生。 他的视线缓缓扫过几人的脸,灵魂深处传来莫名的压抑。 像是阻拦,阻拦着他靠近他们。 他隐约意识到,他不该和他们这般亲近。 北灼言默默捏紧了碗沿,迟迟没有动手。 齐黎析对一直没动的北灼言笑了笑,打趣道: “怎么,你不想和我们做朋友吗?” “你要是不愿意的话,那我刚刚答应你的,可就要反悔——” 叮当一声。 北灼言的酒碗碰到了众人的碗边,溅起晶莹透亮的酒花,清脆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夜晚。 “我没说我不愿意。” “你不许反悔!” 齐黎析突然笑出声,不是往日温和浅笑,反倒是有些豪迈。 “喝酒!喝了就绝对不反悔!” 说完后便仰头一饮而尽,碗向下倾斜,一滴不剩。 他向北灼言挑眉,视线扫过他的酒碗,示意他快喝。 北灼言被他刺激到,不甘示弱,也是一口闷了下去。 模样很帅气,姿势很潇洒。 “咳咳咳咳……” 如果他不被呛到的话。 谢元拍着大腿:“哈哈哈哈哈……” “你是第一次喝酒吗,居然能被呛到!” 不得不说,他猜对了。 这的确是北灼言生命中第一次喝酒。 弗清念看了眼北灼言,他的脸被呛的通红,但依旧一脸高傲,还不忘给谢元扔眼刀。 而谢元似乎酒壮怂人胆,几杯酒下肚,突然不怕了。 整个人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 看的北灼言火又升了起来。 谢元连忙后退半步,捞起地上的酒挡在身前。 “你做什么,不可以对朋友动粗!” “你要是不服,敢不敢和我比酒!看看谁先把谁喝趴下!” 北灼言此时已经适应了嗓间的辛辣,他嗤笑一声,抬了抬下巴,将碗递过去。 “比就比,倒满!” 两个一见面就互掐的冤家,在饭桌上也不甘示弱。 谢元将齐黎析也拉了过来:“两个人喝有什么意思,你也来!” “不,我不——咳咳……”齐黎析话还没说完,就被谢元灌了半碗酒下去。 祺安也捧着碗凑过去。 “我也要玩!” “哎呦小孩子能喝酒吗……”谢元红着脸摆手。 “小孩子怎么了,等安安长大了说不定比你厉害!”齐黎析搂着祺安,脑袋发晕,但依旧肯定地开口。 秦韵虞端着酒碗凑到弗清念身边,轻轻碰了一下。 “喝呀,这酒不烈,不耽误你明天办事的。” 弗清念听着耳边几人闹哄哄的声音,伴着微弱虫鸣声。 满是人间烟火气。 黑夜在上,星光与月华同在。 她突然笑了笑,伸出手回碰了一下。 清脆的声响盖住了那一声轻笑。 “好。” 辛辣的酒水划过,激起呛人滋味。 弗清念将一碗酒全部咽了下去,眼角都有些绯红。 其实,她一点都不喜欢这样浓烈刺激的味道。 但此刻,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 秦韵虞见状连忙一口喝完手中酒,她拉着少女的手腕,一起加入了北灼言他们之中。 “走走走,我们一起玩!” 月挂林梢,银辉漫洒。 桌上酒光潋滟,映月而亮。 热闹的声音随风飘散,和远处潺潺溪水,林鸟偶尔的鸣叫相融。 喧嚣伴着浓郁夜色渐渐消散,院子终于安静了下来。 弗清念坐在椅子上,撑着下巴看着他们。 谢元在地上抱着酒坛子,脸颊通红。 秦韵虞搂着祺安瘫倒在躺椅上,睡的香甜。 齐黎析则匐匍在桌上,手里还紧紧捏着碗。 他轻声嘟囔着: “大家……都会好好的。” “大师兄…会保护……” 北灼言跌跌撞撞地站起了身子,眼眸迷蒙,但还不忘嘲讽: “呵,是…是我赢了。” 他说完,便再也站不住,直直倒下。 弗清念起身接住了他,北灼言感受到一阵冰冷熟悉的气息,缓缓睁开眼。 眼前恍惚一片,他只看见了一双浅色眼眸。 他伸出手,轻轻抚上去,傻笑着:“很漂亮的……眼睛。” 话落,他抵不住困倦,终是睡了过去。 弗清念轻颤了一下眼眸,她垂下眼睛,视线落到怀里的人身上。 沉默许久后,她将人抱起来,带回了房间,掖好被角。 弗清念默默将剩余几人都送到房间里,庭院里便只剩她一人。 泛着酒气的风拂过,明明没喝多少酒,却依旧产生了片刻的恍惚。 春风不醉人,人自醉。 借着月色,弗清念慢慢掀开了衣袖,露出一截满是金纹的手臂。 她看了许久,直到一阵振翅的声音传来才缓缓收回视线,遮住一切。 雪白的鸟停靠了在围篱上,它歪了歪头,看向院中。 少女立于庭院,月色泠泠,清风微凉,衬其一身冷清。 “宿主,该走了。” 弗清念回头看了一眼屋子,接着没有犹豫地转身。 “走吧。” 第217章 月光,清酒,还有…朋友 一夜过去,曙光划破黑暗,天色逐渐放亮。 北灼言突然惊醒。 他迷茫地坐起身子,环顾四周,眼前是陌生的景象。 昨夜零星的记忆一点点浮现,脑海似乎又开始有些晕沉。 他昨天好像…喝了很多的酒,心情很…好,那样欢快的氛围似乎是他从未体会过的。 月光,清酒,还有…朋友。 昨天,他好像答应了他们。 北灼言摸了摸心口,那里依旧微弱起伏着异样的感受,但他不清楚那代表着什么。 有了朋友,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他坐着缓了许久,脑袋里的昏沉终于散去。 北灼言离开了房间,站在庭院中。 清晨的露水打在花蕊上,清浅的花香混合着若有若无的酒香扑面而来,让人不自觉地回忆起昨夜的景象。 北灼言恍惚记起来,他睡着之前,似乎看见了一双眼睛。 一双很特别,很漂亮的眼睛。 现在只是回想,就有些控制不住的心动。 脑海里浮起一张冷清淡然的脸,他不自觉地笑了笑。 真是,对她毫无抵抗力。 他看了眼身后的房间,想要去找人,走了两步却又顿住。 昨天他们闹到很晚才结束,她得好好休息。 北灼言这样想着,便安静坐在庭院的石凳上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所有人都陆陆续续地清醒过来。 眼看着醉的最厉害的谢元都出了房间,北灼言都没等到他想要的人。 男人的脸色越发难看,周身的气压低到让人不敢接近。 秦韵虞看他那副模样,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她走过去,有些紧张地宽慰:“清清说了,她会很快就会回来的,我们得相信她。” “你…你别难过。” 北灼言眼眸有些暗,他半晌才开口,声音微沉:“我知道。” 他当然相信她。 但…他讨厌她的不告而别。 满心欢喜的等待却落空的难过,实在难以忍受。 他原以为,她至少会跟他道别。 却没想到,居然离开的那般果断坚决,像一阵抓不住的清风,无拘无束。 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让他心慌意乱。 如果…如果她离开后,再也不回来了,他是不是就永远看不到她了。 北灼言想到这种情况,巨大的恐慌从身体流淌到四肢百骸,他几乎控制不住地站了起来。 他要去找她。 哪怕只是片刻的分离,也无法接受。 他讨厌没有尽头的等待。 “诶?你去哪里?” 秦韵虞在他身后叫喊,却没让他停下脚步。 眼看着人要走远,她连忙追过去,齐黎析见不对劲也跟了上去。 北灼言刚出门就停住了脚步,他看着四通八达的路,一时间陷入了迷茫。 他…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以至于现在想要去找也无从入手。 就在他准备凭直觉随意选一条路离开时,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你这是要去干什么?” 齐黎析见人停住脚步,连忙开口: “你现在离开,若是她回来,你不就见不到她了吗……” “我知道你不放心,但你也应该相信她,朋友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了,不是么?” 虽然他们只是昨日刚认识,但他不知为何总有一种他们其实已经认识很久了的感觉。 尤其是对那个女孩,他更是有一种诡异的信任感,明明年纪不大,身上却有一种让人安心的感觉。 北灼言转过头,眼前出现的是一张带着真挚担忧的脸,他默默看着,迟迟说不出话。 心中又涌起一股极为割裂的情绪。 他现在应该甩开他的手,去做他想要做的事情。 但那一句朋友却又让他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我们是…朋友?” 男人安静地站着,表情依旧正常,但却能一眼看出他的哀伤。 齐黎析心中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他突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似乎很难过。 那种潮湿阴沉的情绪似乎将他也一并感染,他不自觉地松开了手。 北灼言看着他移开的手,心中再次涌起不知名的情绪。 他嘲讽地勾了勾唇,移开视线,转身就走。 也是,他这样的人,怎么配拥有朋友? 那种东西,离他太遥远了。 北灼言随便挑了一个方向,刚走了两步,手腕上突然传来一阵拉力。 接着胸口上就重重挨了一拳。 他后退一步,捂住胸口,一脸震惊地看着齐黎析。 “你打我干什——” “不是朋友是什么,你昨天的酒白喝了?” “那可是二十年的金兰醇!知道什么叫金兰醇吗,义结金兰,那是结拜的酒,你喝了我们的酒,我们就是结拜的兄弟了。 “你别想赖账!” 北灼言话还没说完就被齐黎析打断,他的语速极快,不复以往淡定自若的模样。 看起来似乎有些恼怒。 齐黎析不管北灼言什么反应,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抓住了还在懵圈的人的衣领,直接将人从门口拖了回去。 等北灼言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推在了一片泥巴地面前,手里还拿着被强制塞过来的铲子。 齐黎析一巴掌拍在他肩上,把人按到地上蹲着。 “愣着干什么!你不是要学种花,好好看好好学,我只教你一遍。” 他一边说着,就开始行动了起来。 齐黎析动作迅速又优雅,看的人眼花缭乱。 “看懂了吗?”他突然停下动作看向北灼言。 北灼言脸上写满了茫然:“啊?” 齐黎析不悦地皱眉:“啊什么啊,看懂了你就给我演示一遍。” 他说完就给北灼言手里塞了一把种子,凶巴巴道: “快点!你以为种花很简单吗,这里面学问可大了去了,以你这个速度,你什么时候才能种出惊亿花。” 往日温文尔雅的大师兄,此刻一脸严肃,自带一股骇人的气息。 尊贵强势的妖王此刻蹲在地上,面对着齐黎析吃人的目光,看起来弱小可怜又无助。 北灼言默默开始刨坑,依旧茫然不解。 事情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这样,他不是要去找人吗,为什么现在开始在这里玩泥巴…… 还有,这个人为什么和昨天看起来不太一样了。 他不应该是温和礼貌的人吗,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暴躁。 “别走神!” 第218章 哎,一群幼稚的大人 北灼言的思绪刚飘出去一秒,就被齐黎析不带人情味的声音拉回来。 站在一边看热闹的秦韵虞默默为北灼言点根蜡。 虽然齐黎析平日里是一副温柔体贴的模样,看起来似乎完全没有脾气。 但其实只要一旦沾上关于养花的东西,他就会性格大变。 变成一个像教书先生那样古板严肃,脾气阴晴不定的样子。 可吓人了。 此刻另一边的两人,一个教的认真,一个学的认真。 但难免会有出错的时候,每当这个时候,北灼言就像是一个犯错的孩子,被齐黎析唠叨教育。 北灼言听着那念经一样的声音,额头上忍不住地冒出青筋,但养花的办法还没学会,他死死压制住脾气,一言不发。 秦韵虞不知何时搬了一套桌椅过来,现在正悠闲坐在旁边看热闹。 她看着北灼言精彩的表情,忍不住咂吧了一下嘴。 这么有趣的节目,就应该配一点瓜子。 秦韵虞这么想着,下一秒眼前就伸出来一只手,上面正是她刚刚想到的瓜子。 “你吃吗?” 那只手随着声音向她递了递,秦韵虞下意识接了过来。 “啊…谢、谢谢。” 她说完转头看向说话的人。 眼前出现了一张浓妆艳抹,雌雄莫辨的脸。 秦韵虞呆滞一秒。 谢元友好地冲她笑了一下。 秦韵虞呆滞两秒。 谢元在她眼前挥了挥手:“你怎么了?” “啊!!!!!” 秦韵虞一脸惊恐,下意识后仰,直接连人带椅向后倒下。 哐当一声。 正在种花的两人齐齐回头。 就见秦韵虞跌倒在地,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齐黎析连忙过去将人扶起来,秦韵虞抓着他问道袖子向他身后缩。 他不解地问道:“阿虞,你怎么了?” 秦韵虞却不回话,只是一言难尽地指向谢元。 齐黎析下意识回头,谢元那张过分女气的脸出现在面前。 齐黎析愣住了。 齐黎析瞪大了眼睛。 齐黎析不敢置信。 “你、你你哪位?” 谢元摸了摸脸,疑惑地歪头:“我是谢元啊,怎么上了妆你们就不认识了么?” “区别很大吗?” 秦韵虞脸色有些扭曲,她甚至不敢多看他一眼。 何止是大! 那是性别都变了好不好! 她没想到,谢元居然是一个爱穿女装的变态。 简直…人不可貌相啊。 谢元还没等到回答,就觉得头顶上迎来了一道阴影,将太阳遮住。 他下意识地抖了抖身体,僵硬回头。 北灼言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他,那双金眸里平平静静,但谢元就是从中品出了危险。 他略微紧张地开口:“灼、灼哥,怎么了嘛?” 北灼言视线扫过他的脸,脑海里回想起弗清念之前交代给他的话。 ──“我离开后,你帮我看好他们,不许他们做出一些…奇怪的行为。” 奇怪的行为…… 这人现在这样应该算得上奇怪的行为了吧。 北灼言看了眼瑟瑟发抖地谢元,一脸嫌弃地抓住他的衣领,拖走。 谢元奋力挣扎,却毫无作用。 “你你你要干嘛!” “帮你洗脸。” 谢元:…… 他的妆面就那么难看吗,为什么都不喜欢。 之前在戏班子明明所有人都喜欢的不得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这些人没有审美的么…… 谢元在心中吐槽,但还不忘求救,他冲齐黎析两人大喊: “救命啊──” 但不远处的两人同时移开了视线,一个看天,一个看地,就是不看他。 谢元:说好的朋友呢? 他不过就是想看看这个可怕的人的热闹而已,他有什么错…… 他现在要单方面和他们绝交! … 日子吵吵闹闹的过着,北灼言的时间被齐黎析安排的满满当当,他再也没有升起去找人的想法。 他觉得齐黎析说的似乎是对的。 信任……他该信任她。 她不会骗他。 他很讨厌等待,但和这群人待在一起,时间过的格外快些,似乎好像…也没有那么难熬。 只是这个叫谢元的人,着实是欠揍了些。 他就像是上天派来挑战他耐心的,不停的在他面前反复横跳。 北灼言再次没忍住,揪起他的衣领准备揍。 秦韵虞见状连忙过来拉架,虽然她知道北灼言有分寸,不会把人打死,但她也不想天天看着谢元顶着一张猪头脸乱跑。 那太可怕了。 齐黎析怕秦韵虞被误伤,也凑上去,加入了这场混乱。 祺安蹲在地上,托着小脸看着这场闹剧,像个小老头一样摇头叹气。 “哎,一群幼稚的大人。” 扣扣── 门扉传来敲击声。 祺安疑惑回头,他将门打开了一条缝,好奇地探头。 门外,一个光头和尚拿着一个金钵,拄着破木棍,嘴唇干裂,脸色苍白,看起来一副好几天没吃过饭的模样。 祺安:“你是谁啊?” “苦行僧智行,不知可否讨些斋饭?” 小孩一脸恍然大悟,他捶了下掌心:“我知道了,你是来化缘的,当然可以,快进来吧。” 智行抖着腿,虚弱道谢。 祺安盛了一碗冒尖的米饭塞到他手里,笑的一脸天真无邪。 “不用谢,吃完了还有。” 另一边。 四个人还乱作一团。 啪── 一道清脆的巴掌声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齐黎析捂住脸颊,委屈地看着秦韵虞。 “娘子…为何打我?” “你可是嫌我麻烦了,要弃我厌我?” 秦韵虞举着手愣在原地,结结巴巴道: “不……如果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会信我吗?” “这是个误会啊,是误伤啊……” “你信我……” 齐黎析深深看了眼她,垂眸慢腾腾地放下了手,露出脸上那明显的手印。 看着眼前浑身散发着委屈气息的人,秦韵虞不敢吱声。 “啊啊啊啊!停下来啊蠢龙!” 彭! 又是一声巨响,齐黎析精心打造的绿色家园顶进来了一个硕大的龙头。 一个雪白的小鸟像是被吓晕一样,直挺挺地从龙头上掉了下来。 弗清念拿着一摞玉匣从霜龙身上跳了下来,站在了众人对面。 她终于看清了院中的场景。 齐黎析白皙的脸上顶着一个小巧的巴掌印,秦韵虞心虚地站在他旁边。 眼睛被打了一拳的谢元四肢瘫软,衣领被北灼言揪在手里,像一条咸鱼一般挂着。 角落里,灰扑扑的智行被米饭噎住,脸色通红,正不停地拍打着胸口。 祺安在旁边努力喊着加油。 弗清念:…… 她只是离开了两天而已,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弗清念木着一张脸,缓缓举起手中的玉匣。 咔嚓一声。 玉匣碎,记忆回归。 第219章 求你们,忘掉这些好吗 被霜龙撞碎的绿色小院里,众人围坐在一起,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精彩万分,只有弗清念一脸淡定地喝茶。 她大概是这群人里唯一一个心情愉悦的。 北灼言艰难地消化着这几日的记忆,脸色在他曾经那一声声“男宠”里变的越来越红。 整个人像是被泡在了开水里,已经被烫迷糊,不知所措地端坐着。 北灼言简直不敢相信那些是他做出来的事情,但那的确是他干的,根本无法反驳。 他侧头偷偷瞄了一眼旁边淡定的人,只一眼视线就像是被灼烧,迅速收回。 脑海里莫名想起了那旖旎暧昧的一夜,虽然什么都没发生,但此刻想起来…… 北灼言猛的站了起来,步履匆匆地跑开。 他躲在角落里,后背略重地靠在墙壁上,惊心动魄的画面冲击着,他默默抬手,咬住骨节。 略微的刺痛,但依旧压不下那股心悸。 失忆后产生的情绪不会随着记忆恢复而消失,反而将本来掩盖住的情绪融合,变的更加清晰明朗。 他对她的感情,似乎已经脱离了掌控,走向了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道路。 心,乱成了一团,像一个找不到线头的线团。 解不开,理不清。 北灼言将手从唇下移开,盖到眼睛上,遮住一切颜色。 眼前是一片黑暗,但脑海里那道雪白身影却清晰可见。 他呼吸一滞,连忙放下了手。 脚步下意识后退,但身后就是墙壁,他退无可退。 北灼言捂住心口,灵魂震颤的幅度代替了心跳,他低声轻喃: “你别跳了……” 声音实在太大,他遮不住,会被人听到。 齐黎析和秦韵虞记忆恢复后便一言不发,相挨着坐但中间又隔了很远。 秦韵虞简直坐立难安,脸色一会红一会白。 红则是因为她居然真的心想事成了,甚至他们晚上居然还……一起睡了觉。 虽然什么都没发生。 但依旧让她这个之前连手都没认真牵过的人脸红心跳。 而脸色发白则是…… 秦韵虞看了眼一言不发齐黎析,那让她心动的脸上正印着一个红彤彤的巴掌印。 那是她的杰作。 那样风光霁月的人,估计从没有人给他吃过大嘴巴子吧…… 她也算是第一个勇士了。 “……” 秦韵虞突然抱住脑袋,使劲抓了抓头发,一脸崩溃。 她到底在想什么啊…… 大师兄肯定生气了,她居然还有心思想这种事情。 快点想想要怎么获得他的原谅啊…… 秦韵虞心里的纠结齐黎析一概不知,他此刻已经陷入了一种呆滞的境界。 脑海里满是这几日里发生的种种,或是她软着声音叫他夫君,或是生气后泛红的脸颊。 是柔软的手,和夜晚熟睡后轻声的嘟囔。 他甚至连那微弱呼吸划过颈边的感触都记得清清楚楚。 齐黎析越想脸越红,浑身僵硬无比,放在膝盖上的手都在颤抖,他悄悄往衣袖里缩了缩。 沉默是此刻的主色调。 两个人在内心中经历了一番天人交战后,默契十足地扭头,开口。 “大师兄,你打我吧!” “阿虞,我会对你负责的!” “……” 齐黎析羞涩的表情愣住,疑惑不解: “打…你?为什么要打你?” 秦韵虞看着他脸上认真的表情,脑袋已经转不过来弯,结结巴巴地开口: “负…负责,负什么责?” 两人再次同时开口,默契的简直像一个人在说话。 视线相对,沉默两秒后又猛的扭头,不敢直视对方。 秦韵虞努力放平心跳,免得她直接晕过去。 齐黎析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但还是耐着心跳缓慢开口: “你、你先说吧。” 秦韵虞闻言,那乱成浆糊的脑袋清醒了一秒。 “大师兄,我、我不是故意打你,你要是生气,你就打回来吧……” 只要别生她的气就好。 秦韵虞低着头,忐忑地等待着回应。 回应她的却不是声音,而是男子伸过来的手,带着他身上独有的气息。 秦韵虞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微微仰起脸,一副英勇赴死的模样。 但落在脸上的却是带着薄茧的指腹,脸颊被人温柔地捏了捏。 耳边传来熟悉的轻笑,她睁开眼睛,眼前是齐黎析带着笑意的脸。 “大…师兄?” “你原谅我了么?” 齐黎析慢慢收回了手,垂在袖中摩挲了下指尖。 “我没生气。” 他笑了笑,转过头避开她的视线,耳朵绯红:“我…会负责的。” 秦韵虞被他的笑晃了晃神:“负责…什么?” 齐黎析紧紧握拳,声音有些颤抖:“对你负责,我们…回去后就结为道──” 哐当一声。 秦韵虞猛的站起来,板凳倒地,脸颊红的滴血。 她甚至不敢听完他的话,整个人害羞地跑开。 齐黎析有些茫然,他起身想跟上去把话说完。 但刚走一步就被人抓住了衣摆。 他低头。 谢元此刻一脸空无的跪在他面前。 “大师兄,对不起。” 齐黎析不解:“怎么了?” 谢元眼角泛起泪花,他吸了吸鼻子,悲愤道: “大师兄,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大师兄了。” “以后,我就不是千玄宗的弟子了。” 齐黎析震惊:“你说什么呢?” 谢元泪流满面,他摇摇头,跌跌撞撞地走到智行面前,抓住他的手,一脸诚恳: “我已看破红尘,愿意遁入空门。” “请让我加入你们吧!” 智行似悲似悯,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 “好,贫僧看你心诚,特允你入我梵天道。” 谢元大喜,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师傅再上,请受徒儿──啊!” 齐黎析给了谢元一拳,直接把人从地上拎了起来。 谢元捂着头,凄凄惨惨戚戚地看着他。 “大师兄你做什么?” 齐黎析脸色黑沉:“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 谢元45度角仰望天空,晶莹的泪珠从脸颊滑过,他绝望道: “大师兄,如果是你失去记忆,变成了一个爱穿女装的男人,你一定会和我一样的。” 齐黎析看着他那副模样,陷入了沉思。 好像…有点道理。 但凡是个正常男人,应该都接受不了曾经变成那副样子吧。 北灼言与秦韵虞已经调整好心态,安静无声地走了回来。 谢元环视一圈,所有人都到齐将他围在中间,他扑通一下再次跪地。 少年双手合十,虔诚祈求: “求你们,忘掉这些好吗。” 第220章 浮生若梦,繁华似幻,醉游微渺人间 所有人在经历了震惊、羞耻、崩溃和尴尬等情绪后,终于安静了下来。 只是都变的沉默寡言了些,谢元甚至已经开始捻起了佛珠。 一副四大皆空的模样。 弗清念放下茶杯,环视一圈后淡淡地开口: “既然大家记忆已经恢复,我们是时候想办法离开这里了。” 秦韵虞往她旁边靠了靠,离齐黎析稍远了些,“为何还要想办法离开?” “秘境只有半个月的时间,时间一到就会关闭,我们只要在这里等着就可以出去了吧。” 算算日子,他们已经在这里浪费了十天的时间了。 弗清念却摇头,她开口解释道: “第一,这里与九阳灵墟并不是同一片空间,它是单独存在的,如果我们在秘境关闭前没有离开这里,我们便无法回去了。” “当然,捏玉牌也不行。” “其次,这里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这里七天,外界一天。 齐黎析有些惊讶:“所以我们在这里待了那么久,其实在其他弟子眼中只不过过去一天而已。” “是。” 秦韵虞:“那我们岂不是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找出去的办法。” 此话一出,弗清念却没立刻回答。 秦韵虞不由地小声询问:“怎么了?难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弗清念想到她发现的事情就忍不住微蹙眉,她仔细措辞,慢慢开口: “这里每七天便会重置一次,一切又会从头再来,我们…会再次失去记忆。” “没有办法抵抗吗?”齐黎析问道。 北灼言看了眼天空,替他解惑: “这里是被创造出的一片幻境,看样子已经存在了很久,里面的规则几乎完善,我们没办法在几乎真实的世界里找出漏洞。” “更何况,我们没有时间了,明日就是第七天。” 谢元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终于装不下去了,他不自觉地开口: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一天的时间找出去的办法也太极限了吧。” 智行若有所思道:“弗施主可有出去的线索了?” 弗清念闻言又是一阵沉默。 其他几人被她严肃的表情吓得不轻,秦韵虞咽了咽口水,扯了扯她的衣袖: “清清啊,你别不说话,怪吓人的。” 虽然记忆恢复了,但她觉得“清清”这名字还挺顺口的,也就没再换回来。 她总觉得叫小名比叫小师妹来的亲切。 弗清念并没在意秦韵虞称呼上的转变,她突然开始给众人讲起了故事。 故事大概就是,曾经有一个实力强悍的修士,他在修仙界混的风生水起,一生虽是精彩,却也风波无数。 他招惹了很多的仇家,动荡不安的生活让他开始向往那种平静安然的日子,但他却无法改变现状。 所以他在陨落前大梦一场,梦见他回到了幼时的家乡,以一个凡人的视角度过一生。 他生了执念,一个强大修士的执念经历了漫长的岁月,又与天地精纯的灵气交融,诞生了一对双生灵。 “要想离开这里,最快的办法就是将执念所化的双生灵打败。” “这双生灵,一个便是以修士梦境为基础创造了这片幻境的幻灵。” 因以梦境为基,所以这幻境便一直在重复那场临死前的梦。 七日一场的轮回,于现实中只是一天。 本质上,是朝生暮死。 浮游,亦是蜉蝣。 浮生若梦,繁华似幻,醉游微渺人间。 这也是这片空间名字的由来。 “而另一个……”弗清念再次停顿,眉心不自觉地皱起,“另一个是镜灵。” “镜灵?”秦韵虞不解,“镜灵的能力是什么?” 弗清念看了眼院子破破烂烂地大门,脑海里闪过她看到的画面,脸色又沉了沉。 “镜灵的能力是,复制。” 众人齐声:“复制?” …… “不是吧……” “镜灵的能力是否有点太过逆天了……” 众人此刻躲在一块巨石后面,围在一起面面相觑。 所有人的表情都出奇的凝重,谢元都短暂的忘记了那段悲伤的过往。 他想起来刚刚看到的画面就心惊胆战。 那镜灵的能力居然是将他们复制了出来。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每个人都有一个复制体的存在。 祺安戳了戳地面上的小草,提问: “那些复制人会不会混到我们这里面呀?” “比如现在的谢元哥哥就有可能是个假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了谢元,目露审视。 谢元:? “安安,举例子为什么非要用我呢!” “我肯定是真的好不好!” 智行摇头:“谢施主,你讲话得拿出证据来,你怎么能证明你是真的?” 谢元暴躁:“我就是真的啊,我还用证明?我不是一直跟你们在一起吗!” “不用你做什么,你就说一件只有你和我们其中某个人知道的事情就可以了。”秦韵虞举手提出了一个馊主意。 “囧事也可以哦。” 她兴致勃勃地看着他,双眼发光,一副吃瓜的表情。 谢元咬牙切齿:“我才不要!我就是真的!” “哎呀哎呀你就说嘛,又不会少块肉。”秦韵虞继续劝解。 智行也在旁边不停地点头,煽风点火。 谢元憋的脸都红了。 齐黎析不小心笑出声,谢元怒目而视。 他立刻掩唇咳嗽一声,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好了阿虞,别再逗他了。” “我仔细观察过了,那些复制体和我们还是有区别的,毕竟是假的,他们脸上不会拥有人那样丰富的表情。” “所以还是很好区分的。” 秦韵虞:“既然能够一眼认出来,那这些复制人还有什么作用?” “总不能就是为了好看吧……” 弗清念盯着某处,慢慢拿出了剑紧握,“当然不是。” “那些复制体,拥有和我们一模一样的实力。” 北灼言一愣,目光微钝,他不自觉地和弗清念对上了视线。 “我也有复制体?” 他的话说的很慢,在弗清念肯定的眼神下,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的表情是那副模样。 没人比他们自己更了解自己的实力。 起码这群人里没有能和他一战的人,除了弗清念。 也正是这样,那些复制体就更难以杀死。 其他人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纷纷皱起了眉。 齐黎析:“我们应该要制定一个计划,自己打自己的复制体是不可能赢的。” 谢元:“让小师妹去打我们,我们剩下的人去围殴小师妹怎么样?” 秦韵虞递给他一个看白痴的眼神: “既然小师妹能打得过我们,那我们肯定也打不过复制体小师妹啊。” 谢元:“……嘶,好像是这样诶。” “那我们应该怎么──” 轰! 一道冰冷剑气突然滑过,众人隐藏身影的巨石轰然碎裂,烟雾四起。 “咳咳……什么东西打我们?”谢元不停咳嗽,眼睛被烟雾糊住,头发丝上满是尘土。 那攻击太猛太快,他根本没反应过来。 烟雾中,一个人影慢慢向他们靠近。 齐黎析召唤出本命剑,目光警惕,“是复制体。” “谁的?”秦韵虞将头顶上的石子拍下来,非常有自知之明地向后缩了缩。 弗清念捏着凤凰木剑,眼眸里满是冰寒。 “是我。” 第221章 真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人数压制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话音落下,烟雾中的人影终于露出了样貌。 身姿挺拔,清冷孤高,如一弯冷月。 一袭白衣,红木长剑倾斜地垂下,眼眸黑沉没有生气。 赫然是弗清念的复制体。 秦韵虞见状再次向后缩了缩,搓了搓胳膊。 可怕。 复制体的小师妹那一身化神的修为根本毫不遮拦,再加上她身上自带的那种疏冷气质,在此刻更让人觉得压迫。 谢元也品出了那股危险气息,他终于严肃了起来,唤出赤离握在手中。 他低声道:“我们该怎么做?” 智行也拿出了自己的法器:“现在只有她一个,不若我们一起上?就算再强,她一人也难敌四手。” 他说完,却没等到回应。 智行回头,就发现刚刚还站在他旁边的人已经跑出去了老远,速度快的仿佛有鬼在追。 智行:? “诶,你们跑什么?” 智行连忙跟了上去,他刚离开,刚刚的地方就飞来一道攻击,直接将地面打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谢元疯狂逃窜,他回答道: “小和尚,我教你一个真理。”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人数压制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就算是一起上,我们也是打不过小师妹的!” 尤其是是实力稍微弱一点的,上去就是送死,一个余波就能将人杀的一干二净。 智行一脸震撼:“弗施主这么强的吗?”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一瞬。 那何止是强啊…… 他们好像从来都没见过她用过全力。 复制体的攻击不停从身后飞来,众人跑的七零八落,一身狼狈。 弗清念落在队尾帮忙抵挡攻击,复制体可不会像她那样手下留情,每一次攻击几乎都要把大地打穿。 齐黎析看着身后那漫天的杀机,剑眉紧蹙,“这样不是办法,我们不能这么被动。” 现在只一个复制体就将他们逼到这种地步,若是再来一个…… 扑哧—— 一枚小小的火焰突然从众人脚下燃起,接着下一秒就燃起大火将众人包裹。 火光中闪烁出九道剑影,赤红、灼热。 谢元挡住飞来的一剑,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是……” “九寒剑!?” “小师妹的九寒剑不是冰系的么,怎么变成火了?” 齐黎析将秦韵虞护在身后,拦截住飞窜的赤色剑影。 “不,这不是小师妹打出的攻击。” 他说着,视线落到前方。 空旷的地面上,北灼言的复制体矗立着,浑身的气息强大无比。 齐黎析侧头看向身旁的北灼言,目露惊讶: “你也是化神?” 谢元惊叫:“什么?” “他也是化神?化神这么不值钱吗!” 秦韵虞表情紧张:“前面一个化神,后面一个化神,我们好像被包围了……” 北灼言没理会几人的话,他抬手直接将周围的火全部吸进了手心,化做了一个赤红火球,接着一掌向对面的复制体轰出去。 巨大的爆破声传来,灼热的气浪滚动而来。 几人不自觉地抬手遮脸。 气浪结束,对面的复制体没有移动半步,他接住了北灼言的攻击。 字面意思上的接住。 只见复制体的手中拿着的是刚刚北灼言打过去的火球,此刻正在手中无所谓地抛着。 复制体抛了两下后又把火球扔了回来。 谢元看着飞来飞去的火球,捂脸惊叫:“你们在干嘛啊!踢皮球吗!!!” 轰隆隆地声音不断响起,弗清念和北灼言与各自的复制体交上了手。 剩下的人则不停乱窜,躲避着两人攻击引起的余波。 他们躲在石头后方,齐黎析默默观察着战况,他摇了摇头。 “果然不行啊。” 自己打自己的复制体根本不可能打赢。 远处的两人也意识到问题,他们停下了攻击汇合到一起。 弗清念看着北灼言,他们都没说话,但眼神交汇时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两人默契地转身,互相换了对手。 而躲起来的几人此刻也终于与自己的复制体碰上了面。 系统坐在变小的霜龙头上飘了过来,它展开双翅,得意洋洋,“我来帮你们。” 祺安抓住系统的脖子把他拎了下来,直接往前面一丢。 “小乌鸦,那我的复制体就交给你了。” 系统尖叫:“啊!!!不是!我是军师啊!” 祺安挠挠头,吐了吐舌头:“抱歉啊,谁叫你不说完整的,我以为你来帮忙打架的呢。” 这边的几人采用了田忌赛马的方式,齐黎析对战秦韵虞和祺安的复制体,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战斗。 谢元与智行互换复制体。 而秦韵虞、祺安、系统和霜龙只用纠缠住齐黎析的复制体,等待其他人结束战斗。 … 几人解决完复制体后都瘫倒在地上,喘着粗气。 谢元对智行竖起了大拇指:“看不出来啊,你还挺难杀的。” 智行一身僧袍破破烂烂,手上的佛珠都少了几颗,他靠在树干上休息,一个字都不想说。 但眼神也透露出了一个信息。 ──你也一样难杀。 复制体虽说和本人有相同的实力,但毕竟没什么思维,和真人还是差了一截,只要多费点功夫,就可以打败。 谢元笑了一声,目光投向齐黎析,他身上倒是没什么伤痕,看起来没受什么伤。 但…… 所有人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到他身后,衣摆下探出了一条毛绒绒的豹子尾巴。 谢元看向恨不得把自己头戳进地里的秦韵虞,悄声夸赞: “师姐,不愧是你啊,你是怎么做到差了两阶还能把药下到大师兄身上的?” 秦韵虞闻言头低的更深了: “不是我下的药!是复制体,不是我!” 谢元偷笑:“好好好,不是你。” “师姐,你这种药还有没,看起来怪好玩的,有没有把人变成猪的?” 秦韵虞还没回话,就感觉到身上落了一道视线,不用想也知道是齐黎析在看她。 她一把将谢元推开,恼羞成怒:“没有!我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 谢元猝不及防被推了一下,他没设防,直接被推的在地上滚了两圈。 他躺在地上,直接不起来了,就用眼睛幽怨地盯着秦韵虞。 秦韵虞咳嗽一声,慢吞吞地过去把人扶了起来,“咳,我不是故意的。” 她一边说着直接往他嘴里塞了一把丹药。 “上好的复灵丹,送你了。” 第222章 人固有一死,但不能社死 祺安此刻正站在高处打量着远处,系统站在他头上,它感叹道: “复制体什么的实在是太可怕了。” 那日它去找宿主记忆时,遇见的就是她的复制体,一个没有思考能力的复制体。 它在那时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强大。 也意识到了宿主曾经是多么摆烂,多么的不显山水。 本来它就没什么攻击能力,遇上普通人还好说,如果是宿主的话…… 虽然首席大人设置了保护它的东西,但那也只能让它不被宿主打死而已。 不代表它就可以跟宿主叫板了。 那一夜,它腿都要跑断了,要不是霜龙出现,它根本无法平安离开。 系统抖了抖羽毛,对弗清念的敬意又加深了一层。 宿主,强悍如斯。 祺安带着系统回到了几人身边,他们在秦韵虞丹药的帮助下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 “姐姐他们还没有打完呢,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齐黎析思索了下点头同意。 几人鬼鬼祟祟地靠近了战场。 他们躲在一个小山坡上,只露出脑袋悄悄打量着。 山坡上的位置很好,刚好将两个战场都收入眼底。 左边,弗清念对战复制体北灼言。 剑光闪烁,冰寒侵袭,冷意纵横三千尺。 隔着老远山坡上的人都能感受到那股寒气,纷纷忍不住地搓了搓胳膊。 视线再往右边移动,北灼言那边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无数火焰从天穹上落下,空气似乎都被扭曲。 谢元震惊地伸出手指着:“他、他他这是什么技能?” “是天火。”祺安好心地替他解惑。 火系妖兽顶尖术法,攻击力强,范围广,沾上天火必死无疑,不论是人还是物,全部都会顷刻间化为灰飞。 但这个术法的代价极大,一般情况下不是被逼上绝路是不可能用的。 看来,姐姐的复制体让王很头疼呢。 不过这一击过后,王应该就可以成功打败复制体了。 谢元虽不知道天火是什么,但从名字上也听出来那应该是个很厉害的招数。 他仔细地观察着,试图从中看出一点门道来。 他也是火系灵根,多看这种同属性的战斗有利于他修道。 “快看!小师妹身边好多龙!” 旁边秦韵虞却传来一声低呼,谢元不自觉地被吸引了视线。 他刚看过去就被震撼到:“小师妹的剑气化形不要钱吗?” 只见左边战场上剑气所化的龙飞舞着,在雪雾中穿梭,像是有灵一般。 一直跟着几人的霜龙见状低吼一声直接窜了出去,兴奋不已地加入战斗。 霜空的身体陡然变大,身躯在空中盘旋,每一寸身躯都充满力量,威武霸气,睥睨万物。 场面变的非常激烈壮观。 此时天地间又是一道尖锐地长鸣,火红的凤凰伴随着天火向下俯冲。 那气势仿佛要毁天灭地。 谢元咽了咽口水,呢喃道:“我们修的是同一种仙嘛?” 这样的打斗场面,他想都不敢想。 又是龙又是凤凰的。 这种处于传说中的生物,居然在今天一次性见了个遍。 虽然不是真的,但那感觉也没差多少。 秦韵虞在旁边附和:“不要比较,更不要和小师妹比,不然容易走火入魔。” 时至今日,他们才对小师妹的实力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强大到连仰望都无法看清。 齐黎析看着不远处那些飞舞的龙,无奈笑了笑。 “原来上次也是收着劲了啊。” 那次擂台上,弗清念剑气化形出现的龙根本不及这里十分之一的力量。 所以小师妹和他们打架其实都在放水吧…… 不,或许说放海更恰当。 几人此刻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只默默地看着。 这种级别的战斗,他们就算是想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系统在旁边一直默默关注,它看着下方弗清念的动作,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低头!” 系统大喊一声,迅速将身旁祺安的头按了下去。 齐黎析也察觉出了不对劲连忙低头,还不忘拉着秦韵虞一起。 智行和谢元慢了半拍,但也成功低下了头。 一道锋利的剑光从众人头顶掠过,剑光所过之处,一切皆化为灰烬。 他们所在的山头直接被削平。 剑气继续往前飞,树木断裂,云层劈开。 直到落在很远的某处山脉上,生生将那座山脉拦腰斩断后才消散。 山坡后面的众人全部缩成了一团,抱团取暖。 完全没在状态的秦韵虞终于反应过来,连忙从齐黎析怀里钻了出来。 她看着四周的狼藉和被削平了的土坡,甚至都忘了脸红,后知后觉地惧怕涌上,脸色慢慢变白。 只差一秒,若是晚一秒,他们的脑袋会和这土坡一样,被这道剑气削掉。 秦韵虞还在品味劫后余生的滋味,余光却突然看见了一抹雪白。 她回头望去,下一秒猛的瞪大了眼睛。 “谢、谢师弟……” 秦韵虞突兀的一声让所有人都回头看向谢元,接着都露出了和她一样的表情。 谢元被看的不明所以:“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一阵微风吹过,头顶突然有点凉。 真是怪了,怎么会突然头冷。 谢元下意识地抬手想要去摸。 齐黎析猛的抓住了他的手,阻拦了谢元的行动。 他表情有些扭曲,似乎是想笑又憋回去一样。 “师弟,你……” 齐黎析刚开口就顿住,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其余几人的表情也是一致的扭曲,谢元觉得自己隐约猜到了什么。 他脸色突然僵硬,齐黎析的瞳孔中倒映出了他现在的模样。 少年头顶的黑发此刻消失的无影无踪,露出一小片白净的头皮,而其余的地方却依旧长着长发。 像是剃度出家时头发剃了一半就逃跑了的人。 谢元一脸绝望,他挣脱了齐黎析的手,默默捂住了头,蹲在地上缩成一团。 “这就是天意啊……” “连老天爷都让我出家当和尚……” 秦韵虞快要笑疯了,但她还是很有良心地没有发出声音。 她沉默地笑了半天后猛掐大腿,才让声音显得正常。 “咳,那什么,谢元啊,我有──” “我不叫谢元,你们以后叫我谢顶好了,呜呜我真的不想活了……” 前面穿了六天的女装,还搔首弄姿地勾引小师妹,现在更是连头发都没没了,这种日子还有什么盼头。 人固有一死,但不能社死。 秦韵虞被谢元的话再次逗笑,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背过气去。 她忍了又忍才将刚刚被打断的话说出来: “可是我有生发的药诶,不过你都不想活了,那还是算了吧,毕竟药材还挺贵的。” 谢元猛的从地上站起来,双手握住秦韵虞的手,一脸虔诚。 “秦神医,师弟想活,特别想,没人比我更活泼开朗了,我怎么会想死呢,你肯定是听错了。” “请神医赐药!” 第223章 他对人类,唯有恨 谢元拿到药后连忙躲到一边开始涂,生怕浪费一秒自己就长不出头发了。 不远处战斗的轰鸣声戛然而止,振动也随着那气势浩渺的一剑暂停。 空气中还隐约飘来淡淡的灼热气息。 齐黎析站在被削平的山坡上观察,确认战斗的确结束后开口: “复制体都死了,但不确定还有没有别的危险,他们不能留在那里。” “阿虞,你去把小师妹带回来,我去另一边。” “好。” 秦韵虞连忙向弗清念的方向狂奔。 山石塌陷,地面被剑劈开一道道裂缝,千疮百孔,满目疮痍。 四周残留的每一道剑痕上的剑意冲天而起,只看一眼就觉得双目刺痛。 刚才只是远远看着,一切都显得渺小,如今当她真的踏入这片土地时,才惊觉这场战斗是多么的激烈浩荡。 像是上古诸神残留下的古战场般,震撼人心。 秦韵虞避开地面上的障碍,艰难地靠近了那片废墟中央,找到了弗清念。 巨大的冰龙匍匐在地,将人半圈着,它闭着眼睛,身体化作星光缓缓消失。 漫天飞舞的光芒带起清风拂动了少女的发丝,她笔直地站着,身前半跪着一抹红影,此刻也随着星光化为灰飞。 “小师妹!”秦韵虞连忙凑过去,站到了她的面前。 一贯干净纯白的少女此刻发尾微卷,像是被火燎过一般,衣服也不复往常的整洁,衣摆上满是大大小小焦黑的孔洞。 她低垂着眼眸,长睫倦懒地搭着,浅色的唇角流淌着猩红血色。 看起来很是狼狈。 少女听到呼喊,懒懒抬起眸望着,浅瞳下铺撒着一圈冰蓝色泽,冷清又平淡。 她眨了下眼睛,似乎在辨认眼前的人。 许久过后,少女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呆:“秦…师姐……” 秦韵虞点头,上前扶住她,“小师妹你还好吗,我先带你离开这里,然后再给你治──” 她话还没说完,眼前的少女突然闭上了眼睛,直直倒在她怀里。 秦韵虞一惊,连忙将人抱在怀里,来了一个帅气的公主抱。 只是她刚迈了一步,脚边似乎就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她低头,焦黑的土地上,一柄熟悉的红木长剑出现在眼前。 但,它是断的。 秦韵虞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这是打得多激烈,居然能让身为剑修的小师妹把自己的剑都打断了。 她把地上的剑收起来,在附近仔细看了看,找到了另一半木剑后这才连忙把人带走。 此时的另一边。 地面同样疮痍,焦土一片,还有一些弱火停留在原地,没有熄灭,仿若世界末日般。 北灼言半跪在地上,以剑支撑着身体才没倒下。 以木制的身体引天火降临,两种相克的元素此刻在他体内乱窜,他现在没有昏迷全要归功于凝神木自身的恢复能力。 虽然没昏迷,但他现在也是强弩之末,再无一丝力量,甚至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北灼言默默等待,等待着力量恢复,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只手。 他呆愣一瞬。 “还能动吗?” 齐黎析的脸和声音一齐出现。 他半蹲在地上,与人平视。 北灼言冷淡地盯着他,默不作声。 他记得。 他在失忆的时候,和这群人于月下喝酒,然后成为了……朋友。 记忆回归后,对人类的厌恶冲散了那一晚的欢愉,片刻的恍然后升腾而起的是愤怒。 他怎么可以,和卑劣的人类称兄道弟。 族人的逝去让他对这个种族都产生了极端的偏见,人族带给他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伤害。 他对人类,唯有恨。 朋友,多么美好的词语。 但人…不配。 齐黎析见人不动,便伸手想要扶,手还没碰到,北灼言森冷的声音响起。 “别碰我。” 面对着那双浸满寒霜的金眸,齐黎析停下了动作。 两人对视着,璀璨金眸里闪烁着的是显而易见的厌恶。 齐黎析怔了怔,默默收回了手。 他其实对这个人偶的存在非常怀疑,这人身上偶尔传来的气息极其可怕,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存在。 虽说他大多时候都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真正的人偶绝对不会拥有这样生动的表情。 齐黎析突然开口: “你很危险,我一直在怀疑你。” 北灼言沉默盯着,等待着他后面的话。 齐黎析对那充满压迫感的眼神熟视无睹,他继续开口: “我不知道你待在小师妹身边有什么目的,也不知道这目的是好是坏,但我想告诉你的是,小师妹是一个很好的人,请你别伤害她。” 齐黎析一脸认真,目光如炬地盯着。 北灼言突然嗤笑一声,眼眸里闪过讽刺。 “你跟她是什么关系,轮得到你来说这些话?” 被别的男人警告的感觉实在令他不爽,要不是现在动不了,他绝对不会听他在这啰嗦。 齐黎析对于那夹枪带棒的话并不气恼,反而认真的回答。 “我是她的大师兄,自然有义务替她着想,我也是她的朋友,为她排除危险也是身为朋友该做的事情。” “我只想知道,你会伤害小师妹吗?” 北灼言看着他那副诚恳认真的模样,莫名觉得自己有些卑劣,他慢慢收起了脸上的嘲讽,垂下眼眸轻声回答。 “我不会。” 他恨人类,但她是不一样的。 那不掺夹任何目的的温柔,一次次地将他从黑暗里拉出来。 他不是白眼狼,他知道感恩。 所以,他怎么可能会伤害她,他欠的债早就还不清了。 齐黎析得到想要的答案后再次开口: “你是之前小师妹身边的那个小黑球吧。” 话题突然转变,北灼言立刻从回忆中抽离,目光警惕地盯着他看。 齐黎析露出一抹温和的笑。 “别紧张,我没有恶意,我只是觉得你们很像而已。” 同样的金眸,连眼神里那种高傲的神采都一模一样。 他很早就怀疑那不是普通的凡兽,再加上这人偶出现后,小师妹身边的小黑球就失踪了。 这样的结论并不难猜测,只是的确让人惊奇。 毕竟谁也不会想到那样一只连灵力都没有的黑球居然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第224章 人类到底有没有审美! 齐黎析伸出手,声音平静安定: “我对你的真实身份并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你到底是谁,只要你不伤害小师妹,我们就是朋友。” “既然是朋友,那我现在搭把手应该没问题吧。” “这里并不安全,你留在这里很危险,我得带你回去找小师妹,所以我现在可以碰你了吗。” 北灼言冷哼一声,语气中流露着不爽,“谁和你是朋友。” “好好好,不是朋友。”齐黎析一脸无奈。 这人脾气真怪,和他成为朋友是什么很糟糕的事情么…… 失忆的时候就是这副别扭的样子,记忆好了这种别扭更是放大了数倍。 “我们不是,可我和小师妹是朋友,而你也是她的朋友。” “所以,我作为小师妹的朋友,来接小师妹的朋友也就是你回去,没有问题吧。” “这样可以了吧。” 北灼言听着那哄小孩的语气,脸色变的有些阴沉难看,整个人止不住散发着冷气。 但齐黎析直接无视,非常大胆地抓住了北灼言的手臂。 停顿了几秒后没见他出声便直接把他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把人托了起来。 北灼言被他扶着走,一脸的不情愿,但最终还是没出声。 他得去找念,以他现在的状态一时半会无法行动,利用这个人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他允许齐黎析碰就是因为这样,只是利用。 绝对不是被他的话说服了。 绝对不是! 齐黎析不知道北灼言内心的小九九,他只觉得这人怪重的。 回去的路上,气氛略显尴尬。 齐黎析没话找话:“所以你真的是那个小黑球吗?” 北灼言面若冰霜,无动于衷。 他不说话,齐黎析就当他默认了,于是继续开口,尝试打破僵局: “所以你其实是妖对吧,怪不得你的眼睛是这个颜色,人类可没有这样的眼睛。” “那你是什么妖?” 北灼言继续保持沉默。 齐黎析越问越好奇,他侧过头看向一言不发的人: “你的本体长得那么可爱,见过应该都忘不了吧,我怎么从未在书上见过?” “可以告诉我吗?” 北灼言脸色更黑了,那一句可爱让他难受至极。 对于妖族来说,体型的大小是彰显实力是一部分,而妖更是以武为尊的种族。 他那时力量被封了,连本体都只能维持最弱的状态。 他讨厌极了那种模样,这人居然说那样可爱。 人类到底有没有审美! 齐黎析没听到回应,也不再觉得尴尬,自顾自地说着。 “你的实力很强,应该不是普通妖兽吧,你是神兽吗?” 北灼言终于被他念叨烦了,烦躁地开口:“你的话一直这么多吗?” 齐黎析闻言沉默了一瞬,他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我……只是有些好奇。” 北灼言冷哼,继续保持沉默。 但齐黎析的好奇心已经被勾了起来,他没忍住又开口问了一句: “我听说神兽的寿命很长,实力随着年龄而增长,所以你现在多大了?” 这人实力这么强,估计活了很久了吧。 北灼言头上冒出青筋,咬牙切齿: “够当你祖宗了!” 齐黎析:…… “有人说过你说话很粗鲁吗?” “呵……” “那看来是没有了,说实话,你说话挺难听的。” “……” “所以你是什么妖?” “……” “这是秘密吗?” “你应该出家当和尚。”北灼言在听到不知道第几个问题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人怎么能那么啰嗦…… 齐黎析微笑道:“之前确实有梵天道的人想收我为徒,不过我拒绝了。” “因为我觉得我有头发会更好看一点。” 北灼言被这种简单的理由噎住,不自觉地朝他看了一眼。 他倒是没想到,这人居然是个在意形象的人。 齐黎析悄悄眨眼,那种温润疏离的气质消散,流露出符合年纪的性格。 “你别说出去,我可只告诉过你一个人。” 北灼言恶劣地勾唇,斜睨了他一眼。 “凭什么?” “求你别说出去……” 北灼言扭头冷哼,不回答他。 那样子简直就像是一只傲娇的猫咪。 齐黎析忍着笑,努力不发出声音。 这人真好哄。 表面看起来生人勿近、危险至极的模样,但性格却是可可爱爱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很快就回到了那个被削平的山坡上。 北灼言一眼就看到了靠在秦韵虞怀里昏迷不醒的人,他的表情瞬间就慌张了起来。 齐黎析将人扶到秦韵虞旁边坐下,他询问道:“小师妹怎么了?” “没什么大碍,灵力用太多造成亏空,暂时陷入了昏迷而已,我已经给她吃了丹药,她很快就可以醒过来。”秦韵虞回道。 北灼言悬着的心终于微微放松下来,但视线却一刻不离地盯着,活像一个望妻石。 齐黎析见他那副模样,心中剩余的怀疑与警惕终于在此刻烟消云散。 这妖眼里的情绪都要溢出来变成海,别说伤害了,感觉让他现在把心掏出来给小师妹治病,他都能做到。 … 许久之后。 弗清念从昏迷中苏醒,她眨了眨眼,起身坐直了身体。 环顾四周,却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云雾飘渺,琼楼玉宇,宛若神明所在的仙境。 和刚刚打架的地方完全不同。 其余几人都歪歪斜斜地躺在地上昏睡着,脸上都洋溢着若有似无的笑容,像是做了一场美梦一般。 看来她昏迷的这段时间,他们还遇到了别的袭击。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那对双生灵做的。 “呀,你醒了呀。” 一道空灵婉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弗清念迅速转身,眼前出现了一个长得极为妖艳大气的女子。 她此刻正懒散地斜躺在贵妃榻上,于半空中飘荡,露出雪白的肩膀和小腿。 幻灵拿着一杆乌木烟斗,吞云吐雾,媚态横生。 弗清念略微仰头的望着她:“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她说着,手中缓缓凝结出了一柄长剑。 幻灵见状轻笑一声,她从贵妃榻上飘了下来,环绕在少女身边,纤长指尖轻抚过弗清念的肩膀,最后落在她的下巴上,轻轻挑起。 “小仙人不要生气嘛,听姐姐的话,把剑放下。” 弗清念面无表情,抬手直接一剑划过。 幻灵瞬间被劈散化作雾气,但紧接着又从她身后出现,整个人虚虚从背后抱住她。 “哎呀,脾气真大,女孩子舞刀弄剑的可不好哦,容易伤到漂亮的小脸蛋。” 弗清念感受着耳边呼吸带来的清风,她看向一处,轻轻抬手,五指微收。 下一秒,天空中就传来一道镜子破碎的声音。 身后的幻灵一怔,接着猛的后退一脸震惊。 “镜灵!” “你对她做了什么?” 弗清念的手依旧虚握着,她平静地侧头,眸色冷淡。 “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吗?” 第225章 姐姐……我好像找到爱情了 幻灵站直了身体,收起了脸上轻浮的表情。 “小仙人这是做什么?” 弗清念继续收紧了手指,镜子碎裂的声音更大了些,她没说话,就淡淡地望着,无声的高贵。 幻灵的脸色难看起来,她终于维持不住淡定,急忙开口: “不,停下!” “我没做什么,他们只是中了我的幻术而已。” 弗清念轻扬下巴:“放他们出来。” 幻灵摇头:“不行,幻术启动后就会与他们的记忆产生共鸣,诞生出独属于他们的心幻之境,只能靠他们自己才能出来。” “我没办法控制的。” 对面的少女似乎是相信了她的话,表情略微动容,手都放松了些。 幻灵见状红唇微勾。 实力再强又如何,那么小的年纪,心境还是太弱。 只是在声音里加了一点惑力,就开始动摇了。 幻灵慢慢靠近,她身边的景象开始变的朦胧起来。 “小仙人,松松手,你捏疼我的妹妹了,她现在哭的厉害呢。” 她说着,手指从自己脖颈处向下抚过,青葱玉指勾住衣领,向下扯了扯露出一片雪白。 女子媚眼如丝,身材火辣,像是一个勾人的妖精。 对面的少女似乎被蛊惑了般,缓缓放下了手,眼眸直直地望着她。 幻灵眼眸暗了暗,舌尖滑过嘴唇轻舔了一瞬,她一点点地靠过去,周身的幻术运用到了极致。 这种冰雪干净的人,实在是让她食指大动,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高岭之花沉沦在俗欲之中的模样。 女子扭着腰肢慢慢靠了过去,勾起少女的一缕发丝在指尖把玩着,她拿起烟斗吸了一口,雪白的雾气从唇齿间吐出。 她轻笑,声音妖娆妩媚: “小仙人,你觉得姐姐如何,我可以带给你从没体会过的快乐哦。” 对面的少女依旧呆愣地看着她,对她的话无动于衷。 幻灵慢慢收回手,在自己脸上轻轻滑过,她的模样瞬间发生了变化,一张美的雌雄莫辨的脸出现在眼前。 “这种的你喜欢吗?” “唔……我还可以变成男人哦,你喜欢什么样我都可以变,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呀,小仙人?” 幻灵不停的变换着面容,每一张都倾国倾城,引人遐想。 少女似乎是被彻底迷惑,一动不动。 而幻灵身后的空气缓缓扭曲了一瞬,接着掉出来了一个和她长得极其相似的人,除了头上的装扮不同,两人几乎一模一样。 镜灵趴在地上咳嗽几声才爬起来,她幽怨地望着站的笔直的弗清念。 “这人是怎么发现我的,真是可怕。” 幻灵吞吐着云雾,随意道: “谁叫你不专心修炼,天天就知道玩那些没用的男人。” 镜灵轻哼一声,她伸手指了指:“把她交给我,居然敢打我,我得让她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她一边说着,上下打量了一下,眼里浮起惊艳,唇角的冷意慢慢转变成了暧昧浅笑。 幻灵连忙站到弗清念身前,挡住了镜灵的视线。 “去去去,这是我的,你什么时候也对女人也感兴趣了。” 镜灵摸了摸嘴唇,笑的意味深长:“偶尔尝尝新口味也不错。” “不行,你姐姐我难得看上一个,你就别和我抢了。” “你去看看那边的几个,这些人的质量很不错,那个红衣服的长的绝对符合你的口味。” 镜灵看着她那副护犊子的模样,随意的耸肩,不再坚持,转身就向昏迷的北灼言走去。 她半蹲下去,将侧躺的人翻过来,露出面貌。 只一眼,镜灵便移不开视线,整个人痴痴地望着,脸上都浮起了红晕。 她不自觉地捂住心口,一副春心萌动的模样。 “姐姐……我好像找到爱情了。” 幻灵疑惑回头:“哈?” 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从镜灵嘴里听到这种话简直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这人极其粗鲁变态,就喜欢蹂躏长得好看的男人,将快乐建立在他们的痛苦上。 不过好在她还有点良心,玩够了之后就会把那些人的记忆删除,然后送离这片空间。 至于爱情? 他们是不会拥有那种东西的。 她现在这样,估计就是短暂的新鲜感罢了。 “你在开玩笑吧,你喜欢就赶紧带走,别在这里污了我的眼睛。” 镜灵却反常地摇头: “我说的是真的,我从没见过这么合我心意的人,我要把他留在这里陪我。” “姐姐,让我进你的幻术里,我要让他永远都离不开那里。” 幻灵刚刚的话半真半假。 幻术是她的,她当然可以选择主动放他们离开。 但这些人也的确可以凭借自己的意志力离开。 而他们一旦自己破除了幻境,幻灵的幻术就再也无法生效,这些人便可以离开这片小世界。 虽然千百年来从来没人能够逃离,但镜灵还是有些担心。 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可不能让他给跑了。 幻灵见她那副认真的模样,嫌弃地扭过头,随意甩了甩手就把镜灵丢到了北灼言的幻境之中。 “你悠着点玩,幻境中要是出现了和记忆太割裂的东西,很容易被察觉,漏洞太多了幻术就会变弱。” “知道了。” 镜灵消失后,幻灵便收回视线,继续勾引眉眼冷清的少女。 她轻轻牵起少女的手,放到自己手脸上,接着慢慢向下移动,冰冷的指节滑过脖颈。 幻灵享受地喘了一声,想要继续向下移动,但那手却突然停滞住。 “嗯?”她疑惑地睁开双眼。 眼前出现的是一双冰透清寒的眼眸,里面没有一丝被蛊惑的茫然,只有令人心惊的漠然。 幻灵一惊,她连忙松开手想要后退,但依旧晚了一秒,脖子上的手猛然收紧。 接着轻而易举地下压。 砰的一声,幻灵被掐着脖子狠狠按在了地上,满头珠翠掉了一地。 她握着少女的手腕,不停拍打着,却没有丝毫作用。 幻灵擅长的是幻境领域,她本身并没有什么攻击能力。 但千年修为不是假的,面对普通修士她或许还有一战之力,只可惜她遇到的却是弗清念。 她看过他们与复制体的战斗,自然深刻了解眼前的这个少女的实力有多强。 所以此刻根本没有打的必要,她必输无疑。 幻灵不再挣扎,她慢慢放下手,顺从地躺着。 “小仙人,有话好好说,别那么粗鲁嘛。” 第226章 曾经的初遇,在此刻重现 弗清念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手指捏的更紧,表情算不上多好。 幻灵的实力的确强大,连她都被迷惑了片刻,幸亏她曾经也学习过幻术,不然真就让这人得逞了。 想到刚刚那香艳无比的幻境,弗清念就忍不住脸黑,冰冷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往幻灵身上扎。 幻灵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明明被人死死掐着,表情却一脸享受。 弗清念看的一阵胆寒,她连忙松开了手,狠狠地在衣服上蹭了蹭。 幻灵趁机从地上爬了起来,双手打出结印后轰出。 无数幻术将世界扭曲成诡异的形状,弗清念只觉得头晕目眩,控制不住地抬手捂住脑袋。 “呵呵……刚刚那个只不过是最普通的幻境罢了,你破的了那个,那就试试能不能逃离出这些吧。” 幻灵丝毫不隐藏实力,毫无保留地使出。 这人实在太强,她根本不敢托大。 一定要将她困在幻境中。 不然,死的就是她了。 弗清念半跪在地上,单手撑地,浓烈的晕眩感让她不自觉地甩头。 乱七八糟的幻境叠加着,灵魂都要被扰动,那些随着时间而淡忘的记忆一寸寸再次浮现。 幻灵见状勾起唇角,笑的灿烂,她放下了手缓步靠近,慢慢蹲下。 “真可怜呀,乖乖从了我不好吗。” “既然这么不听话,那就别怪我咯。” 她说完便眨了一下眼睛,眼眸浮起神秘的色彩。 一股充满恶意的窥探感传来。 灵魂深处的杀意冲破禁锢。 弗清念突然停止了一切动作,她慢慢抬起头,与幻灵对上了视线。 幻灵一愣,眼前出现的那双冰蓝瞳眸如宝石般,澄澈清透,但此刻却盛满了冰冷怒气。 危险的感触瞬间弥漫全身,幻灵连忙后退。 下一瞬,一道强大的攻击袭来,绝对力量的碾压让她退无可退,直接被这一击打飞了出去。 幻灵匍匐在地上,浑身颤抖着,白色的光点从身上散开,眼眸满是惊恐。 这人的一道攻击直接打废了她五百年的修为,她总共才修了一千多年而已,现在居然直接被砍了一半。 这到底是什么人…… 幻灵呆呆地抬头。 雪白的少女站在那处,墨发微微摇晃着,看向她的眼眸是纯粹的冰蓝色泽,恍惚间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眼底流淌。 那一袭白衣下亮起金光,一寸寸沿着肌肤蔓延,越过肩膀,划过脖颈,瑰丽的金线攀爬至脸颊后停止。 少女周身散发着浓郁寒意,那种不可接近的高贵与遥远,搭配着脸颊边宛若裂痕的纹路。 仿佛是一尊被摔碎的神像。 弗清念慢慢抬手,隔着虚空握紧掌心。 瘫倒在地上的幻灵惊恐至极,她扭动着身体,却无法阻住那股强大的力量。 身体的生机一点点流逝,她眼眸浮起惊惧与绝望。 她错了。 这不是她能够招惹的人…… 身体一点点被收紧,意识也在消散。 就在濒临死亡的前一刻,周身围绕的力量突然消失不见。 幻灵像溺水的人一样大口呼吸着,眼里闪过茫然。 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放过她了? 她匍匐在地喘息着,余光悄悄望着不远处。 刚刚站着的少女此刻不知为何倒在地上,生死不明,只有身体上的金光一明一暗地闪烁着。 弗清念昏迷了,如今是任人宰割的鱼肉,羸弱可欺。 但幻灵却没靠近半分,连一丝邪念都不敢升起。 她甚至还往角落里爬了爬,不敢离那人太近。 刚刚与那双冰蓝眼眸对视时,那种莫名其妙的压迫感让她心惊胆战,像是被什么可怕的存在盯上一般。 恐惧如影随形,缠绕周身,她如今连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幻灵缩进阴暗处,慢慢恢复着伤势。 … 心幻之境。 阴暗黑沉的空间里,无数锁链从虚空中探出,牢牢锁住底部的人影。 刺痛从手腕上传来,血液滴滴落下,作呕的黑雾迅速围上来,将其吞噬殆尽。 北灼言低垂着头,安静承受。 他被关在这里已经不知道多久了,这样的痛苦他早已习惯。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些晃然,莫名有一种他已经很久没有被锁住的错觉。 很奇怪,但又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北灼言百无聊赖地晃了晃锁链,那些锁链便叮叮咚咚响个不停,让安静的空间不再寂寞。 虽然这些锁链很恶心,但却也是这里唯一的乐趣了。 锁链敲击出最后的余韵便再次收紧,只是这次却格外迅速,北灼言被这力道扯得身子歪了一下。 一道铃音从心口处传来。 清脆又明亮,还带着微弱的海浪声。 那是他从未听到过的声音,但又莫名熟悉。 北灼言连忙低头看向心口处,声音就是从那处传来的。 他疑惑地瞪大眼睛,想要伸手去触摸,但手腕却还被牵制着。 于是他便不再动弹,默默等待着锁链放松。 许久之后,漆黑锁链终于不再紧绷。 北灼言摸向了刚刚发光的地方,手下传来小巧圆润的触感。 他连忙探进怀中,摸出了一只小巧雪白的铃铛,还有一张被折的整整齐齐的宣纸。 铃铛被他动作晃动,再次发出好听的声音,乳白光芒亮起,第一次照亮了漆黑的空间。 也照亮了北灼言的世界。 他摸着微凉的铃铛,只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极其重要的东西。 这枚铃铛上,似乎承载了许多回忆。 只是见到,他便觉得欢喜。 北灼言小心翼翼地捏在手心,脸上的表情是连他都未曾察觉的温柔与喜悦。 他看了很久才记起还有一张纸,于是又连忙拿起,动作极其轻柔的打开。 借着铃铛的光芒,他看清了纸上的内容。 是他。 是他本体最弱小的模样。 明明是他不喜欢的样子,但此刻却没有那种心情,反而是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 纸上的黑球被画的栩栩如生,一看就知道画画的那人很是用心。 北灼言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指尖慢慢划过那双璀璨金眸,他突然笑了笑,眼眸里荡漾着浓郁的色彩。 “念。” 他记起来了。 这是念为他画的。 那时他还在失忆,总是做一些奇怪的行为,心情也经常剧烈起伏着。 他看了很多书,如今已经知道了那种情绪叫做吃醋。 而这幅画,是念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为了让他开心起来而送他的。 此刻记起来,那些让他害羞的记忆里,原来沾满了甜。 北灼言仔细地看了看,再次小心谨慎地将画折起收好。 他看着乖巧躺在手心铃铛,唇角微微上扬,锋利的眉眼间都荡漾着软。 这是他们第一次相遇时,她送给他的。 那时候,也是如今这样的场景。 轰隆── 一道巨响传来,接着无数白光照进,驱散黑暗。 门口出现了一道与记忆中一模一样的身影。 曾经的初遇,在此刻重现。 北灼言望着那道雪白身影,握着铃铛,笑的温柔。 他轻声呼唤。 “念。” 第227章 她可不会露出那么恶心的表情 刺眼的白光缓缓消散,露出一张他熟悉的面容。 她依旧如记忆中那般平静淡然,随意的举动却带给他未曾想象的温暖。 远处少女的视线缓缓落到他的身上,眼眸扫过他的脸时微微停顿了一瞬,但又很快移开。 她迈步走了过去,站在了北灼言的面前,居高临下。 北灼言伸手握住她的一截衣袖,眼睛里像是藏满了星光,他乖巧地等着。 等待着初遇时的场景再现。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对她那么凶了。 但眼前的人却迟迟没有动作,北灼言疑惑地望去,刚好捕捉到少女眼里来不及收起的那抹痴迷。 他捏着她衣摆的手突然一紧,接着缓缓松开。 北灼言脸上的表情都冷了几分,但还是尽量保持着平静。 镜灵终于回神,她现在只觉得心跳的快的几乎要从嗓子眼飞出去。 她脑海里回荡着男人刚刚的眼神。 眷恋,专一,仿佛看到的是他的全世界。 那种温柔到骨子里的眼神,哪怕不是给她的,她也会为之倾倒。 要得到。 她要得到他的爱,哪怕被一直当作别人也没关系。 反正这副皮囊她看着也挺顺眼的。 镜灵模仿北灼言记忆里弗清念的模样,一步步按照原有的故事进行着。 她沉浸在扮演中,生怕露出破绽。 但她没看见的是,被锁链锁住的男人此刻双眸暗沉一片,垂下的眼睫盖住了情绪。 沸腾叫嚣的恶气与过去一样,再次席卷而来,将少女照亮的空间吞噬。 镜妖按照弗清念曾经那样,拿出了一只雪白铃铛,她俯身就要往北灼言身上挂。 距离缓慢拉近,甚至都能隐约闻到男人身上特有的气息。 她不自觉地停留住,痴痴嗅了一下。 北灼言强忍着厌恶,垂下的手指紧紧攥住。 再等等,他还不确定,这人到底是真是假。 他不想因为一时的冲动,而误伤到要费尽心思保护的人。 眼看着人越靠越近,几乎要触碰到北灼言,他终于确定了猜想。 镜灵握着挂着铃铛的细线,缓缓绕过男人的脖颈,手指从他的发丝上划过。 她刚想将他背后的头发撩起来,但眼前的人却突然出手了。 砰的一声。 镜灵的头被拍在了地上,半张脸都镶嵌在地里。 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刚刚被锁链束缚住的人居然站了起来。 那些乌黑肮脏的链条在他背后化为灰烬,金色眼眸在黑夜中闪烁,瞳孔竖起,此刻高高在上地俯视着。 像是丛林里的尊贵帝王。 看她的眼神,仿若是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男人的表情不负方才的温柔,此刻周身气势森寒,活像一个冷面阎王。 北灼言看着在地上不断扭曲着身体挣扎的人,厌恶的情绪压垮了理智,杀意被轻而易举地点燃。 他都顾不上拷问,走到她身边,一脚踩下。 镜灵见状连忙大喊: “等等,等等!” “你杀了我你就出不去了!” 彭── 北灼言才不管她的话,依旧我行我素,直接把镜灵露在地上的半张脸全部踩进了地里。 于是,地面上出现了一个诡异至极的画面。 白衣女子软软倒在地上,脖子弯成了一个夸张的弧度,头被整个拍进了地面。 但北灼言的心情却依旧十分糟糕。 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居然敢伪装成他的念。 满心欢喜地以为可以弥补那不甚美好的初遇,却叫这个东西坏了个干净。 视线扫过地上的人影,他忍不住地又踩了几脚。 直接把镜灵的手给跺成了一滩烂泥。 居然还敢碰他,真是不知死活。 虽然没有真的碰到,但刚刚的距离依旧让他无法忍受。 北灼言使劲拍了衣袖,表情像是吞了苍蝇一样恶心。 他站在原地深呼吸,终于将把镜灵剁成肉泥的暂时想法放下。 但北灼言也没准备放过她,他直接一脚把地上抽搐的镜灵踹飞出去。 镜灵的头终于摆脱了大地的束缚,她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北灼言随意抬手将周围鬼叫的恶气挥散。 一个血肉模糊需要打好几层马赛克的头暴露在空气中。 镜灵颤巍巍地跪在地上,扁着脑袋匍匐在男人面前。 她颤抖着开口,声音抖的不成语调: “你…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北灼言看着那令人不适的画面,直接甩过去一道剑气,削掉了镜灵的脑袋。 镜灵浑身一颤,敢怒不敢言。 她在心中不停开导自己。 没关系,一个脑袋而已,没了就没了。 反正她又不是真的人,以后还可以修炼出来。 现在还是活命要紧。 北灼言冷笑一声,慢慢回答了她的话,但声音里满是戾气。 “她可不会露出那么恶心的表情。” 念才不会被他这张脸迷住。 镜灵一愣。 什么表情? 她明明完全按照他记忆里那人的模样在模仿啊。 镜灵仔细想了想,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做出了不符合人设的行为。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北灼言不知何时拎着剑走了过来,站到了她面前。 镜灵浑身一颤:“您、您……” 她说了半天,也没说完整一句话。 不为别的,实在是眼前人太可怕,除去他身上的气势和力量外,还有因为刚刚那被拍进地里的恐惧。 要知道这可是幻灵的幻境,她也算是半个主人了,却没想到就这样被人轻而易举地吊着打。 她现在连反抗的欲望都没有,只希望这人能发发善心,留她一条小命。 北灼言把剑搭在了镜灵身上,声音夹着冰,近乎冷漠地开口: “带我离开这里。” 镜灵被剑上传来的杀气吓破了胆,但她却没立刻开口。 离开这里…… 绝不能让这人离开这里。 在幻境中她就算被伤的再重,只要本体不死,她便可以活着,但让这人出去可就不一样了。 他出去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她千刀万剐。 别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因为北灼言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装都不装一下。 镜灵在思考对策,一时没说话,但北灼言显然不是一个有耐心的妖。 他直接一剑挥下,镜灵的一条胳膊被砍下。 “啊!”镜灵惨叫一声。 她疼的在地上打滚。 这一剑,这一剑和刚刚不一样,这一次是实打实地打在了她的本体上。 北灼言把剑尖戳进了她的身体里,语气很是残忍: “你不会以为,我伤不到你的本体吧?” 第228章 书上说,亲吻是人类中相爱之人才可以做的事情 他在认出这人不是念之后就有了猜测。 这里不过是一场足够真实的幻境罢了。 虽说他不知道如何解开幻境,但想要出去也不是只有那一种办法。 比如,靠这只不知死活的灵离开也可以。 但显然,她不太清楚她现在的处境。 北灼言踩住不断挣扎的镜灵,剑尖指向她的另一只胳膊。 “带我离开。” 镜灵感受本体散掉的修为,愤怒此刻占领了大脑,她冷笑一声。 “就算能伤到我的本体又如何,没有我,你出的去么?” “求人,也要有求人的态度。” 北灼言却懒得搭理她,手起刀落,毫不怜香惜玉的又削掉了她的一只手臂。 “说,还是不说?” 镜灵又是惨叫,但依旧强撑着。 她不信,不信这人真的会杀了她。 既然那么想出去,他如今也不过是在威胁她罢了。 等他意识到用这种方法无用后,自会乖乖地听话,来低声祈求她。 不得不说,镜灵想象的很美好,但显然北灼言是一个不走套路的人。 镜灵不说,他就一直砍。 到最后,镜灵只剩下了一个躯干,四肢全部被整齐地割断。 北灼言将剑尖落到她的丹田处,再次开口:“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镜灵依旧有骨气的不吭声。 她自信地认为北灼言不会真的杀了她 北灼言见她如此姿态,也懒得多费口舌,直接一剑刺下,又快又狠。 凭蛮力也不是不能出去,就是要多花一点时间。 要不是为了早点离开,他才懒得和这个恶心的东西废话。 滚烫的温度从腹部传来,锐利的剑刃刺破皮囊,跨过虚空,直捣本体。 镜灵终于意识到,北灼言说的是真的。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他真的会杀了她。 “不!” 镜灵大喊一声,周身发出白光。 下一瞬,两人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 地上的男人突然睁开了眼睛,眸光冷冽森然。 镜灵此刻捂着腹部,白色雾气不停喷涌,身子很快就淡了下去。 她对上男人的视线,惊恐地向后缩了缩。 北灼言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拿着长剑就要过去。 但镜灵身上突然出现了一道细线,下一刻就消失在原地。 幻灵紧紧抱着镜灵,缩进角落里,逃离开男人的视线。 北灼言顿住脚步,环顾四周,他还没找到失踪的镜灵,却看见了一个他熟悉至极的人。 雪白的少女此刻躺在地上,刚刚浮现的金线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落花散落在她的发丝上,睡的安然,无声无息。 北灼言连忙跑过去,将人抱在怀里。 他慌乱地喊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但怀里的人却没有丝毫反应。 许久之后他终于意识到,她应该是同他一样,中了幻术,那悬着的心才微微放了下来。 念的实力很强,既然他都能出来,那她也一定可以。 北灼言如今的心思全部放在了怀里的人身上,将逃走的镜灵忽视的一干二净。 怀里的少女陷入沉睡,清浅的呼吸洒在心口处带起一丝酥麻,唇形柔软饱满,带着水润的色泽。 他莫名想起来那让他无措到连回忆都不敢的夜晚,想到了那近在咫尺却又抽离的吻。 心脏蠢蠢欲动。 北灼言情不自禁地俯身,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眼眸从少女的眉间向下扫过,直到停留在那浅色的唇上。 妖的本性是占有,圈禁,擅长满足自己的欲望。 但他从人类那里知道了,那些行为是野蛮的,粗鲁的,不被喜欢的。 所以此刻,心底妖的欲望和人的精神正在激烈碰撞。 或许是妖的本性更胜一筹,北灼言沉默了许久之后,薄唇终是选择微微凑近。 但人类的礼教到底是占了上风,唇瓣在几乎要触碰到时顿住。 北灼言静默了一会,伸出了一根手指轻轻抚摸少女柔软的唇瓣,小心翼翼,像是对待一个易碎的珍宝。 可心底的渴望无法按耐,薄唇还是选择印下。 但与那浅绯软唇间却隔了一根修长的手指。 他贴上指尖辗转地吻了吻,呼吸缠绵交融过后,才心满意足地回身。 明明没有真正触碰到,但也足够惊心动魄。 北灼言拍了拍心口,那里跳的太快。 书上说,亲吻是人类中相爱之人才可以做的事情。 可,爱是什么? 想亲她算吗……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怀里的人从始至终都没有要苏醒的迹象。 他终于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北灼言抬头望向一处,眼眸紧缩,杀意漫天。 抱在一起的两人身前的遮挡物瞬间消失。 镜灵浑身一颤,腹部的伤口还没有愈合,修为正飞速流散,几欲昏迷,她使劲往幻灵怀里缩了缩,寻求庇护。 幻灵收紧了胳膊,面对着男人愤怒仇恨的眼眸,她声音紧绷语速飞快。 “不,不是我。” “跟我无关,我什么都没做,她、她自己变成这样的……” 她努力的解释,但北灼言一个字都不信。 如果不是她,念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这样。 那幻境就算再复杂,以她的实力如今也早该出来了。 她在撒谎。 北灼言抬手,直接将两人吸了过来,指尖下扣,双灵便像是受到了什么重压,匍匐在地,地面都隐隐凹陷。 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 幻灵承受着后背的重压,她咬紧牙关,磕磕绊绊地开口: “你…不能杀…我,不然…其他人就…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北灼言嗤笑,金眸隐约染上红光,“他们,与我何干?” 他说完,继续施加指尖上的力量。 幻灵身子趴的更低了,几乎嵌在地上。 她努力抵抗,大脑飞速运转。 本以为这人和那些人走在一起,应该是一伙的,但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冷血无情。 看来,用他们作为自己的筹码是一件错事。 幻灵指尖动了动,将所有人的记忆提取整合分析。 她扣住地面,拼尽全力抬起头,喊道: “若他们死了,那作为小师妹的她,又该如何?” “你既然那么重视她,难道要让她以后都活在愧疚里么!” 彭。 幻灵被打飞了出去。 男人周身散发可怕的气息,发丝无风自动,森冷的视线压的人喘不过气。 幻灵瘫倒在地上,微微勾唇。 赌对了。 这人,只在乎他怀里的人。 甚至连杀意都能生生压下,为她救那些他不在乎的人。 幻灵扯了扯嘴角,眼眸里浮起一抹向往。 那样纯粹浓烈的感情,那样直白炙热的爱,没人会不为之动容。 她咳嗽了两声,压下身上的剧痛,良心发现般开口解释。 “她入障了。” ————————— 宝宝们,临近期末,要开始紧张刺激的不挂科保卫战了,所以之后更新应该会慢一点。 不过会尽量保证一天有一章(大概…应该…能做到) 嗯……明天请个假哦,么么哒 第229章 魇障,无解,无救 北灼言闻言终于将视线从弗清念身上移开,金眸此刻暗沉绯红。 “入障?” 幻灵晃悠悠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屁股坐到昏迷过去的镜灵身边。 她摸出微微开裂的烟斗,使劲吸了一口,烟雾模糊了面容。 “是啊,入障,她进了自己的心障。” “入心障者,若是无法破障,那便会永远沉溺其中。” “人活着,但灵魂已经陷入永恒沉睡,和死了没差别。” 北灼言浑身僵硬,手臂收紧不自觉将人抱的更紧了些,他望着少女安然沉睡的脸庞,声音干涩颤抖,近乎慌乱。 “怎样…帮她?” “告诉我,我要怎么才能帮她……” 幻灵吞吐着烟雾,看着男人哀求的眼神,怜悯地笑了笑。 “心障,唯有自愈。” “外力,不可帮。” 她说完,挥了挥手,将其他陷入幻境里的人全部放了出来。 数道光柱落下,他们都被传送离开出浮游微界。 而被打晕的系统终于颤颤巍巍地从阴暗的角落里爬了出来。 它用翅膀捂着脑袋,嘴里鸟语花香。 凭什么其他人是被拉入幻境里,就它被胖揍! 太不公平了! 虽然它不是人,也不是动物,但这样粗鲁地对待伟大的系统是会遭报应的! 系统揉了半天的头,才注意到如今的场面。 它用了零点一秒观察清楚情况后,又花了一秒分析出,它的宿主……好像要挂了。 嗯,问题不大…… 等等! 宿主要挂?! “卧槽!!!宿主你振作啊!” 系统猛地飞扑,一个滑铲刹到了弗清念的身旁。 豆大的眼睛里闪过蓝光,数据不停地上下滚动。 待它看清楚结论后捂脸尖叫。 “魇!” “居然是魇!” 幻灵闻言脸上的怜悯之色更深了。 “魇障吗……真是可怜啊。” 北灼言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看他们的表情也意识到,那应该是比心障更为严重的东西。 他周身的气压更加低沉,整个人像是被泡进了冰川中一般冰冷。 幻灵咂巴了下嘴,善良地为他解惑: “魇障,是心障里最强悍的一种。” “无解,无救。” “进入了,就宣告了死亡。” “小帅哥,你的心上人要死了哦。” 北灼言闻言突然抬头,侧眸看过去的那刻,瞳孔瞬间缩成一条竖线。 “噗……” 幻灵倒飞出去,后背狠狠砸到了树上,接着又掉到地面砸起粉尘。 她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却无力再起身。 爬不起来就不爬了,幻灵安详地躺在地上。 “真凶啊,一点都说不得。”她小声嘟囔着。 另一边,系统把头缩进羽毛里,爪子不停抖动着。 北灼言眼眸里满是暴虐,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一小圈火苗凭空出现,将两人围住。 系统连忙往里面缩了缩,免得一不小心羽毛就被点燃了。 眼看着火越烧越烈,它都隐约能闻到自己身上的肉香。 “停停停!” “她说不能救就不能么!你怎么那么相信她,平时的机灵劲哪去了?” 系统一翅膀拍到北灼言的手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把火收起来!你快把我烤熟了!” 北灼言被刺耳的声音吵的皱眉,他冷冷地看着在地上不停踱步的白鸟。 系统恨不得跳起来打他的膝盖。 “快点啊,你还想不想救人了!” “你有办法?” 北灼言迅速将火焰收敛起来,期待地望向看起来没什么用的白鸟。 系统骄傲仰头:“那当然,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我可是伟大的──” “少废话!” 男人冷漠无情的声音打断了系统,它默默将话咽回去。 这妖真没礼貌! 系统冷哼一声,那翅尖指了指北灼言,又指了指昏迷的弗清念。 “一般情况下,魇障的确无解。” “但巧就巧在,你们的关系不一般。” “你们之间存在着契约关系,而契约印记里有一条互通的通道,你找到契约印记,便可以顺着通道进入她的魇障里。” “只要能进去,带她出来的办法就可以慢慢想了。” 北灼言慌乱无措的心终于在此刻放松下来,他伸手握住了少女的腕骨,但却没立刻行动。 他看向系统,语气意味不明: “你怎么知道我与她有着契约关系?”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们之间的这层关系,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而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鸟却了解的那么清楚。 甚至与念说话的语气都很是熟稔,像是相识许久一般。 往日里它的表现与行为,也彰显着它的不同。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写满了可疑二字。 系统没想到他的关注点在这个地方,一时间愣了一下,但紧接着就反应过来。 其实不怪这人会怀疑,它现在表现的确实不像一只普通的鸟, 而且,谁会想到宿主身体里会一直有一个它在默默视奸着一切呢。 系统摸着下巴仔细思考了一下,开口道: “这个嘛,说来话长,但我长话短说。” “我其实是她的守护灵,之前一直都躲在暗处,没有显露而已,所以你们之间发生的事情我都知道。” 跟小世界里的土着讲解系统的存在还是太复杂了些,况且他们也不能知道太多,所以系统选择了一个相对好理解的说法。 北灼言保持怀疑的目光:“守护灵?” 白鸟点头:“是的,没错,就是字面意思。” “其他的东西我就不详说了,你只需要知道,我是来保护她的这点就足够了,现在我们是一条战线上的人。” “所以,你快点尝试进入魇障里,时间不等人。” 北灼言沉沉盯了两秒系统,并没有从它身上看出撒谎的痕迹,但他依旧不会轻易相信。 不过此刻,他没有心思再去探究系统话里的真假。 北灼言闭上眼睛,扣住少女手腕的掌心微微用力,他慢慢尝试着寻找那一抹微弱的联系。 系统像一个产房门口踱步的丈夫,转了无数个圈,焦急等待。 不知道过了多久,北灼言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眼眸里满是无措惶恐,正不停低喃着。 “怎么可能……” “为什么会这样……” 系统一脸疑惑。 这是什么表情? 找到契约的联系而已,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你怎么了?” 第230章 她从未,与我结契 北灼言呆呆地望着系统,声音里满是茫然: “没有印记……” “我感受不到和她的契约关系。” 系统惊声:“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感受不到,你是不是遗漏了哪里,你再好好找找。” 北灼言摇摇头,瞳眸都失去了几分色彩。 “我已经找了很多遍了。” “没有,哪里都没有。” “一开始,我只能感受到有微弱的联系,但当我仔细寻找时,一切都消失了。” “联系断了,契约印记更是从未显现过。” 系统震惊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这不可能啊,怎么会这样?” “人与妖只能签订两种契约,主仆契约和平等契约,但这两个无论哪一种,都会在你们的灵魂上留下印记。” “这种可以解开的契约虽说留下的印记不深,但一定会有,绝对不可能出现这种状况。” “你确定你们之间契约了吗?” 它知道这两人有契约关系还是宿主亲口告诉它的,目的是为了让它打消契约麒麟的念头。 宿主应该不会骗它吧…… 北灼言整个人都陷入了茫然。 “我……确定,我们的确契约了。” 虽然如今他找不到印记,但当初那个法阵不是假的,将他绑在她身边的距离限制也是真实存在的。 他们的确有着契约关系,但为什么会这样? “不过,我们之间的契约,不是主仆契约,也不是平等契约。” 这种契约锁不住他,想要解开的话只需要费一些修为,就可以逃离。 根本不需要费尽心思的去温养灵魂。 系统简直要晕了,面对现在这诡异的情况它只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 人和妖就这两种契约关系,怎么可能会有第三种。 那就算有第三种,也应该有印记。 凡是存在着契约关系,就一定要有连接的媒介,不然那叫什么契约。 系统空间里,蓝色光幕上正飞速闪烁滚动,无数资料被调出又收回。 系统忧愁地挠头,甚至想叼根烟。 在不知道转了多少圈之后,它终于利用新开的权限查询到了答案。 那是一种早已失传的,最古老的契约。 “天地契约。” “顺生逆死,灵魂相融。” “生生不弃,世世相随。” 系统一脸严肃:“你们,签订的是这个契约吧。” 这是第三种,人与妖可以签订的契约。 北灼言有些茫然。 一直以来,他没停止过寻找身上这契约的真相,但从未找到过只言片语。 人类的书本里也未曾记载。 原来他们之间签订的,是天地契约吗…… 灵魂相融,生生不弃。 北灼言的心轻颤了一下,他突然觉得,这个契约其实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这样,他是不是可以,永远都可以留在她身边。 反正灵魂修复好之后,实力也会恢复,距离限制也正在慢慢消失。 那么这个契约,解不解开,其实都没什么关系了。 系统让北灼言描述了一下契约时的场景,的确与记载上的一模一样。 虽然确定了契约的确存在,但事情却更加迷离扑朔起来。 “不应该啊,天地契约可是灵魂绑定,联系应该会更深才对。” 怎么会像现在这样,连感知都是问题。 系统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穿梭,根据调查到的资料,它指挥着北灼言取了一滴弗清念的血。 再注入北灼言最精纯的灵力,两者融合后,一个繁复纯白的法阵从两人身下缓缓亮起。 系统仔细地观察着。 它伸出翅膀摸了摸下巴,眼里满是疑惑。 “这契约没问题啊……” 可就在它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法阵突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一座熟悉的宝塔凭空出现,生生将阵法分割成两半。 两道人影分别站在了七巧星阳塔的两侧,脚下以一根极细的虚线连接。 而白色的人影略高一些,红色的则比较靠下。 看起来,像是一架天平秤。 虚影短短出现了一瞬就消失不见,原地只留下了一个破碎的法阵。 随着血液中灵气的消逝,法阵也慢慢消失殆尽。 系统跌坐在地上,一脸不敢置信。 它看向弗清念的眼眸里满是惊恐,身体剧烈颤抖着,像是陷入了癫狂。 北灼言见状皱起了眉,他伸出手戳了戳看起来快要疯掉的系统。 “你怎么了?” 系统被连着戳了好几下才回过神来,整个鸟都从地上跳了起来。 它大声惊叫:“疯子!她就是个疯子!” “她居然敢违逆天地契约!” “对天地不敬,会受到天道的惩罚。。” “违逆者,死。” “为什么,为什么她还活着!” 北灼言瞳孔猛地一缩,他伸手抓住了疯癫的系统,声音冰冷至极。 “你说什么,什么违逆,说清楚!” 白鸟漆黑的眼睛里滚动着蓝光,它胡乱挥舞着翅膀,白色的羽毛乱飞。 “天地契约一旦形成,不可反悔,不可解除,不可更改。” “你们会生生世世地被绑定在一起,只要灵魂不灭,便会永远相依。” “但是她!她居然,擅自篡改天地契约!” “你知道,为什么你感受不到契约的存在吗?” 北灼言眼底浮起一丝慌乱,他莫名不敢再听系统接下来的话。 似乎,有些掩盖着的真相,要被揭开。 系统不等北灼言的回答继续说道: “看见了刚刚那座塔了吗,它是被强行塞进契约的,而它的存在改变了契约的本质。” “你们本该相融的灵魂,生生被它插足,变成了你们二人同时契约那座塔。” “而你们又因为同时与塔有牵连,所以你们之间也建立了一丝微弱的联系。” “法阵里,你们脚下的那根虚线,就是联系。” “虽然是共同的拥有者,但她的灵魂比你强大的太多,她直接以碾压的姿态掌控着那座塔,甚至顺着那道微弱联系,影响到了你。” “所以会有一种你被契约的假象。” “但这不是不可更改的,当你的灵魂和她齐平,或是比她还强时,你便不用再受她掌控。” “换而言之,你的灵魂越强,与她的联系越弱,早晚有一天,你会斩断那抹联系。” “然后,获得自由。” 北灼言手心一松,整个人都陷入了巨大的空茫之中,他扯了扯唇角,声音颤抖的几乎不成语调。 “所以,我感受不到契约的联系,是因为……” “她从未,与我…结契。” “对吗?” ————————— 日子过的好快,明天就是新的一年啦! 想说的太多,但似乎又没什么说的,那就在这里祝福大家。 昭昭如愿,岁岁安澜。 辞暮尔尔,烟火年年。 愿新年,胜旧年! 第231章 对不起。不要讨厌我。求你了。 系统沉默一下,道:“应该……可以这样说。” 虽然有联系,那联系的确算不上是契约,但被称呼为契约似乎也没错。 他们之间拥有着契约的表象,比如不可以互相伤害对方,灵魂弱的一者更是要跟随强大的一方。 可表象掩盖住的,是他们之间那羸弱至极的联系。 号称不可解的天地契约,如今成了一个笑话。 他们的关系,实在是太过复杂了。 难以用一句话来概括。 北灼言突然勾唇,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唯余悲哀。 困住的他的契约是一个假象。 从始至终,他与她都不曾有过这样的联系。 那他之前对她的恨,就像是一场没有意义的闹剧。 她没骗他。 是他,从未信过她。 过去的记忆翻涌着,慢慢定格在了一个个小小的角落里。 少女冷淡的声音响起。 ——“我契约了这片空间,也包括你,严格上说,我是你的主人。” ——“我会想办法解除契约。” ——“你不需要跟着我,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你自由了,北灼言。” ——“你的灵魂越强大,契约对你的束缚就越小。” ——“我不想与你契约,我对剥夺别人的自由,没有任何兴趣。” ——“那只是,一场意外。” 过去他不相信的每一句话,都在此刻化作了利刃,深深刺入心脏。 原来,这枚他曾厌恶至极的契约,她也在努力摆脱着。 从一开始,她就在为解除契约而努力。 篡改契约,温养灵魂,祛除恶气,都是为了放他自由。 而他,却一次又一次的,以最恶毒卑劣之心揣测伤害。 过去升腾起的杀意,在此刻化作了一场盛大的,名为愧疚的酸雨,将心脏与灵魂腐蚀出一个又一个的大洞。 是他错了。 大错特错,罪不可赦。 他要怎样做,才能弥补曾经的错误。 北灼言蜷缩起身子,将怀里的人紧紧抱住,他靠在她的耳边,虔诚道歉。 “对不起。” “不要讨厌我。” “求你了。” 他不敢祈求原谅。 只求,别讨厌他。 系统没听见他在说什么,它看着情绪不太稳定的男人,几欲开口,欲言又止。 北灼言察觉到了它纠结,侧眸望去,长睫下的金眸带着水色,朦胧不清。 “想说什么就说。” 系统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下他,磨磨蹭蹭地开口: “那个,当时契约结束后,她是不是……受了重伤?” 当时宿主是被这个人抱出来的,它还以为是和这人打斗伤到的。 但现在看来,真相应该是强行篡改契约受到了反噬吧。 北灼言一愣,记起了那一日的场景。 契约落下后,他的力量迅速得到了恢复,甚至让他得以挣脱枷锁。 但念却什么都没有,甚至吐血昏迷,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是一副虚弱不堪的模样。 北灼言的脸色变得更苍白了些,他想起了系统刚刚说的话。 ——违逆者,死。 “她…篡改了契约,后果…是什么?” 系统眼里浮起思虑,看向少女的眼神里闪烁着奇怪的光芒。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篡改契约后还能活着,但她肯定也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 “就像是解除主仆契约需要用修为作为代价,那更改天地契约就要以…灵魂,作为代价。” “你应该知道,灵魂是一个多么重要的东西。” 北灼言闻言再次沉默了下去。 他当然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在知道真相后,才更加愧疚。 情绪如潮水般汹涌,冲破最后一层心防,浸湿了心田。 心脏处曾经种下的种子,终于在此刻蓬勃生长,发芽开花。 一朵又一朵,种满了整颗心脏。 轻轻一晃,花瓣便飘散到身体的每一处角落,扎根于血肉骨骼上,安家落户。 爱,初露锋芒。 不远处的抽着烟的幻灵微微一顿,烟雾弥漫遮挡住了她唇角的笑意。 系统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鸟都散发着颓废气息。 “没有契约通道,宿主就真的从魇障里出不来了。” “这要怎么办啊!!!烦死了!”系统抓狂的挠头。 这下它的任务要失败了。 它要怎样跟首席大人交代呢…… 也不知道首席大人好不好说话,能不能看在这是它第一次做任务的份上,饶它一命。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呀,小可爱。”女子柔情似水的声音响起。 北灼言和系统齐齐回头看去。 幻灵不知什么时候爬了起来,靠着梨花树优雅地坐着,拿着烟斗一脸悠闲。 系统:“还有什么办法?” 要知道它的资料里都找不到办法,这些小世界土着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幻灵拍了拍旁边因修为散尽已经看不出人形的镜灵,两人身上都飞出了半块月牙状的石头。 白光闪烁后,二者便合二为一,化作了一枚玉扣。 她缓缓伸手接住,举起来给他们看。 “这是我们二人千年修炼出的灵犀之心。” “不论是心障还是魇障,归根结底就是一场噩梦罢了。” “这灵犀之心,虽然不能破障,但可以让你们与陷入障梦中的人沟通。” “你们不是说,只要能进去她的魇障里,就可以救她了吗,现在,我给你们这个机会。” 幻灵说完直接将玉扣扔了过去。 系统连忙接住,生怕落在地上,摔碎了这唯一的生机。 它小心翼翼地放到北灼言的手心里,问道:“你就这么给我们了?” “没想到你还是个好人。” 幻灵闻言突然仰头大笑,眼角都泛起泪花,她又吸了一口烟,轻轻吐出后才压下笑意。 “好人?哈哈,你真可爱。” “我什么时候说要白白给你们了?” 系统迷茫:“可是东西已经在我们手里了啊。” 幻灵敲了敲烟杆,红唇微勾:“那又如何?你们知道怎么用吗?” 系统一愣,接着默默竖起翅膀,为她点了个赞。 “那你还怪聪明的勒。” 北灼言捏着玉扣,直截了当地开口:“你想要什么?” “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幻灵向他的方向吐了一口烟,她伸手指了指北灼言,一脸的媚态。 “我要你。” “不可能。” 北灼言拒绝的极其干脆,没有一丝犹豫。 女子轻笑一声,眼眸里满是戏谑:“呀呀呀,人家话还没说完呢,你想什么呢,我可对你没兴趣。” 北灼言脸色暗了下来,冷漠地望着她,“少废话,快点说。” 幻灵变化出一柄小巧的剪刀,上面缠绕着许多红线。 “我要你的,情丝。” 第232章 他分明在说──我爱她。 系统挠头,不解道: “情丝?你要那东西干嘛?” 世间凡是修行者,不论是人、妖还是山精鬼魅,皆灵蕴于身,心纳七情六欲。 心有所感,遂生情丝。 情丝,也称为七情丝,由喜、怒、哀、惧、爱、恶、欲组成。 修行之途,除了修身,还要修心。 而修心,便是以情丝为引,情丝为累,以心驭之。 简单来说,情丝便是心之相,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不是人人都能修出情丝,而这种东西,也不能轻易送人。 那可是能否得道的关键。 幻灵摸着剪刀上缠绕的红线,眼眸里浮起向往。 “我们姐妹二人是由一位修士的执念所化,那人修的是无情道,因此我们天生便缺少对情的感知。” “没有情,我们便只能是不人不鬼不伦不类的灵,被永远困在这片梦境世界里。” “没有情绪的日子太无趣了,这场梦境也早就看腻,所以我们不停地吸引着外界的人进入这里。” “然后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吸收他们身上的情绪,转化为情丝。” “有了情丝,我们就不再是灵,可以变成别的,人也好,妖也罢,只要能离开这里,变成什么都可以。” “但这种方式太慢了,这么多年下来,我也只攒了这一点点的情丝,不足以让我和妹妹一起离开这里。” “所以,我想用灵犀之心和你交换情丝,如何?” 幻灵抱着变成一团白雾的镜灵,跪在地上,眼含哀求: “我妹妹快死了,她虽顽劣了些,但不曾害人性命,我们不是恶灵,请你帮帮我们。” 她说完,诚恳地低下身子,以头触地,行了一个大礼。 系统纠结地左右看着,这种时候它根本插不上嘴。 它没资格要求北灼言去做任何事情,更不必说交出情丝去换一个对他根本无用的东西。 他和宿主之间,如果不是那道契约,本来就不可能牵扯在一起。 如今真相大白,他们甚至连契约关系都没有。 他更没有什么理由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去救宿主。 系统对此不抱有期待,它飞到幻灵身边,那翅膀戳了戳她: “喂,就不能换个别的东西么,我这里有很多东西,天材地宝,灵丹妙药,法器装备,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你妹妹我也可以救的。” 幻灵抬头瞄了它一眼,随手拍开后继续保持磕头状。 “不,我只要情丝。” “离不开这里,就算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只要能离开,我会想办法救活她的。” 系统被拍的滚了两圈,它从地上爬起来后又凑了过去。 企图说服她换个条件。 幻灵却不理,只是抬头看向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的人,开口道: “别再犹豫了,我妹妹等的起,你怀里的人等不起,魇障只会让人越陷越深,继续拖下去,就算之后你进了她的障里,也是徒劳无功。” “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死吗!” “既然那么喜欢她,只是情丝而已,你都不愿意付出吗?” 系统闭上了嘴巴,它望向北灼言,眼含期待,但下一秒又清醒过来。 不对不对。 保护宿主是它的任务,它怎么能依靠别人。 “你别道德绑架,什么叫只是情丝,你想要你自己去修啊,就算拿了别人的也终究不是你的!” 系统使劲抖了抖翅膀,扭头走到北灼言的身边,将他手心的灵犀之心扒拉下来,丢到地上。 “你别听她的,我在想想别的办法,肯定还有别的办法能救。” 丢了情丝,和丢了心有什么区别,这女人也真敢想。 系统又开始在自己的小金库翻了起来,它就不信没有能破障的东西。 北灼言默默将地上灵犀之心捡了回来,将上面的草屑拍掉,握在手心。 “我和你交换。” 系统猛地抬头:“什么?” “你在说什么?” 北灼言垂下眼睫,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 “我说,我愿意,用情丝交换。” 只要能救她,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只要能弥补他犯下的错,怎样都可以。 系统被这话吓到,它凑到北灼言面前,用翅膀给他扇了扇风,“你是不是疯了?” “你知道失去情丝有什么后果吗?你会变成一个没有七情六欲的怪物的!” “你是不是不知道,不知道没关系,你现在知道了,你赶紧收回这个想法,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北灼言将少女额上的发丝拂开,眼眸里爱意奔涌而克制,他温柔地笑了笑。 “情丝难修,但不是不可以再生。” “我有很多很多的时间,我可以,再修出一根情丝来。” 系统愣住,眼睛里浮起复杂,它喃喃道: “为什么?你……明明可以不用做这些事的……” “因为,我欠她。” 北灼言这样回答。 那双金眸里的情绪如清风,跨过重重山水,吹醒了春日之花,于枝头绽放。 是最纯洁灿烂的生机之色。 系统呆呆地望着那双眼眸,精密的程序在此刻停止运行,万千数据分析出了这句话的深层含义。 他分明在说──“我爱她。” 系统模糊地明白,为何幻灵想要情丝了。 情,似乎足以撼天动地。 连它都在那一刻,短暂生出了凡心。 妄图,变成有心的人。 “多谢恩人。” 幻灵不知何时挪到了他们附近,又使劲磕了个头。 北灼言向她点头,伸出手,“开始吧。” 系统终于不再阻拦,只是默默贴到了北灼言的身边。 幻境拿着烟斗吹了口气,烟雾缠绕在北灼言周身,一根鲜艳的红线慢慢从他身上飞出。 红线的颜色鲜红明亮,此刻在半空中飘荡,似乎是有生命般。 系统看着飞舞到眼前的红线,悄悄伸出翅膀摸了摸。 万千复杂的情绪像病毒一样钻进了系统空间,一时间火花四射。 但系统却没管,以往带着机械感的眼睛此刻却亮起了一丝灵动。 它眨了眨眼睛,呆呆望着自己的羽翼。 幻灵看着漫天的红线,她颤抖着手轻碰了一下。 情丝上的情绪一股脑地钻入身体。 北灼言的七情之中,爱与恶这两种情绪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幻灵眼眸震颤,疯狂的恨意贪婪地吞噬着一切,她连忙收回了手,向后缩了缩。 那样极端而割裂的情绪,若是她全盘接受,分分钟就会被冲击成一个疯子。 北灼言递过去一个催促的眼神。 幻灵抖着手剪下了一段情丝,红线上亮眼的光芒一下就黯淡了下去。 北灼言瞬间觉得自己的心空了一大块,像是房间的窗户被打开,极北的寒风穿堂而过。 心脏上悄然绽放的花被埋在厚雪之下,不知何时才能再次重见天日。 第233章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男人的眼眸里浮起了片刻的恍惚,周身气息在那一刻隐匿了起来。 无声无息,像是一块远古时期就存在的石头。 他安静地坐在那处,梨花树上的花瓣片片落下,轻飘飘地落在肩头、长发和衣袖上。 北灼言平静地望着,心像是死水一般,惊不起一丝波澜。 唯有视线扫过怀里的人时,金眸才再次有了起伏。 他盯着看了许久后僵硬地抬手,将少女发间的花瓣拈起拿开。 幻灵收好那一截红线,跪在地上神色恭敬: “您的七情丝很强大,我只取了一部分。” “以您的悟性,应该很快就能将缺失的补回来,不会对您修行有太大的影响。” 她说完后告诉了北灼言灵犀之心的使用方法,嘱咐道: “魇障危险,请把灵犀之心时刻带在身上,它拥有让你保持清醒、不被一切幻象所迷惑的能力。” 幻灵抬手一挥,一道光幕亮起。 “这里很安全,您可以在这里待着,这是连接外界的通道,您随时可以离开。” “话不多说,只望您能心想事成,得偿所愿。” 幻灵抱着镜灵,再次重重磕头: “大恩不言谢,您给了我们重生的机会,以后若是有需要,可以凭借灵犀之心召唤我们。” “那么,我们就先离开了。” “此间一别,有缘再会。” 话落,幻灵等了一会,却没听到北灼言的声音,她踟蹰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抬头,就只见他已经闭上了眼睛。 “真是着急啊。”幻灵悄声嘟囔着。 她摇摇头,笑了笑,抱起镜灵,一步一步慢慢地离开了困了她们千年的地方。 此后。 山高路远,海阔天遥。 未来,可期。 …… 魇障。 尸横百里,白骨堆山,流血漂卤。 屠云蔽日,四海悲声不止,尘间处处染腥膻。 这里,经历了一场浩大的屠杀。 这是北灼言得出的结论。 此刻,他就站在这片满是白骨和鲜血的土地上。 饶是不惧血腥的妖,也隐隐不适。 压抑,沉闷,颓然,到处都是死亡之气。 北灼言站在原地缓了许久,才将心中被激起的杀欲压下。 他拧起眉心,四下看了看,周围除了鲜血白骨和吞噬腐肉的乌鸦外,还有一层淡淡的黑雾。 将本就血腥的世界又笼罩上一层阴霾。 “恶气……”北灼言轻声呢喃,语调里满是厌恶。 那些黑雾是恶气,虽然极淡,但它却充斥着每个角落。 像是把整个世界都包裹住,吞噬着生机。 北灼言忍着鼻尖的血腥气味,避开地上大大小小的血洼,顺着一个方向慢慢前行。 一路上,他不知道看见了多少尸体。 白骨上爬满了蛆虫,眼珠从眼眶脱落,挂在脸上,摇摇欲坠。 地面上的泥土浸满了血水,变得泥泞不堪,每一次落脚,北灼言都能听到黏稠液体溢出的声音。 他一开始并不适应,甚至隐约反胃,但如今已经能做到面无表情地接受。 此刻,一个疑问正悬在北灼言的心上。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已经走过了数个城池,里面全是相同的场景,无一例外。 都静地无一丝声音,没有活人,甚至是连一个活物都看不见。 那些死去的人里,除了修士,还有很多的普通人,连小孩也没放过。 包括村民养的牲畜或是宠物,都难逃一死。 全部,被屠杀的干干净净。 他走的方向似乎是对的,因为地上的尸体越来越新鲜,像是刚死不久。 他们的死亡原因都出奇的一致,全部都是被一剑割喉,立即毙命。 北灼言望着那些尸体上的剑痕,脊背爬上了一缕寒意,一个可怕的想法浮现在脑海中。 他不敢深思其中的种种,只是闷着头往前走。 风带着血腥味飘荡,其中还夹杂着淡淡的呼喊声。 北灼言仔细捕捉着微小的声音,赶路的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 穿过一段还算干净的道路后,一座巨大的城镇出现在眼前。 沧徽城。 古朴肃穆的牌匾悬挂着,岁月磨平了它的棱角,如今,飞溅的血液又添新痕。 城门之下,断壁残垣,烟硝尚未散尽,血腥气味夹杂着漆黑恶气,呛人肺腑。 刚刚还在耳边回荡着的惊恐尖叫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四下再次恢复成了寂静的状态。 北灼言收回目光,抬脚向城内走去,心中隐隐不安。 他好像来晚了。 似乎,错过了什么。 城内,到处都是尸体,人叠着人,血水都流成了小溪。 这个城池很大,原本该是一个很繁华的地方,但如今,唯有死亡的荒凉。 轰隆── 一道巨响于城中心处响起。 北灼言眼眸一缩,连忙向声音的发源地赶去。 待到达后,他终于见到了今天的第一个活物。 灰蒙蒙的天空下,被血水染红的土地上,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站在满地尸首中。 她手拿着一柄惨白的长剑,穿透了她对面那人的胸膛,剑尖上的血一连串地滴落。 北灼言看着女子的背影,心突然重重一跳,他慢慢停住了步伐,一时间不敢凑上去。 被长剑贯穿的男人咚地一声跪在地上,双眼死死盯着面前的人。 他抬起手,指尖颤抖,却坚定不移地指着女子。 血液从口中喷涌。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杀人,终会偿命……” “你…一定会遭天谴的!” 男人说完,手便无力地垂下,身体依旧跪地笔直,眼睛还在盯着眼前人,是死不瞑目。 北灼言隔的有些远,女子面容被发丝遮挡,他并能看清楚她的表情。 但动作却很清晰,只见她干脆利落地抽剑,带起的血液溅到裙摆上,她却不曾避躲。 地上的男人软趴趴地倒地,女子看都不看一眼,她拎着还在滴血的剑,漠然地转身。 北灼言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是一张极苍白的脸,眉眼自带一股病态,眼皮懒懒地半垂着,黑恹恹的瞳孔里倒映不出任何光芒。 猩红血珠挂在眉尾,消瘦的下巴上也溅着血痕,如今已经干涸,不知道是何时沾上的。 那张脸,艳丽颓靡,死气沉沉。 女子一步一步走近,北灼言终于看清了,她身上的衣服不是他以为的红衣。 而是……血衣。 是生生用血液染红的衣服,再也无法看出本来的颜色。 她每走一步,衣摆上便落下血水,血气冲天,满身杀伐之气。 但这些都不是北灼言关注的重点。 他此刻像是被钉住的木桩,整个人都愣在原地,瞳孔里倒映着的是女子的眼眸。 麻木荒凉,了无生气,像是全世界都只剩她一人般的孤寂。 北灼言下意识捂住心脏,剪断的情丝让他暂时缺失了许多情绪,但此刻,无法压制的难过依旧包裹全身。 女子靠的越来越近,她似乎看不见他一般,悄无声息地从他身边走过。 擦肩而过的瞬间。 北灼言轻声开口,声音干涩中带着轻颤。 “念……” ────── 哎嘿,虚晃一枪,好像把大家都骗到了。 大家别怕哦,还是甜的。 第234章 情丝断,情却难消 远离的人顿住脚步,似有所感地回头。 北灼言站在她的对面,身体倏然僵硬,不知所措。 女子的眼眸鸦黑幽暗,被望着时只觉得压抑,难以呼吸。 他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气氛显得有些安静。 两相对视,北灼言有些踟蹰地开口轻唤她的名字。 但对面那人却毫无反应,似乎并没有听见。 甚至连那双眼眸中都无法倒映出他的影子,像是他从未出现过。 北灼言心中一阵慌乱,他略微靠前一步。 眼前人却已收回视线,平静转身,再无一丝停留地离开。 他连忙伸手抓向她沾满血水的衣袖,但手却一空,直接从中穿了过去,没有触碰到分毫。 北灼言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心,上面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痕迹。 他,不能碰到念。 或者说,这里没有人能够可以看见他。 连魇障的主人也忽视了他的存在。 北灼言看了半天才接受了这个事实,他收回手,默默跟在离开的女子身后。 他站在离她极近的地方,一眼不眨地盯着。 一片猩红的世界里,血衣女子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人一般,动作迅速流畅地屠杀着生命。 她身上的衣服从未停止过滴血,甚至颜色更加鲜艳诡异。 被屠杀的人哀嚎出最后的旋律,余下等待死亡降临的人怒骂着,痛斥着,用尽最恶毒之词。 “魔鬼,你是吃人的魔鬼,为什么要杀我们……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不得好死,杀了这么多人,苍天有眼,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归元山的仙者庇佑苍生,护天下太平无忧,你为什么这样做,为什么要杀尽天下人!” “你不配当归元山的仙,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妖女,一个视人命为草芥的魔头!” “妖女!” “魔头!” “妖女!杀了她!” “……” “大家别害怕,她有血有肉,我们一个人伤害不了她,那就百人,百人不行就千人,千人不行就万人……” “我们要反抗,不能再让她这样下去了……” “如果再不阻拦她,所有人都会死的!” “她杀了归元山的仙者,杀了她自己的同门,屠凡间数百座城池,害这人间生灵涂炭……” “她,早就不是人了,她不配!” “杀了她……杀了她……” “妖女受诛……” “……” 人群中闹哄哄一片,恶毒的话语一句一句钻进了北灼言的耳朵里。 他艰难从中拼凑了出了真相。 那些人口中的归元山是这个世界的至高仙山,以护佑天下为己任。 而念,曾是那个仙门中最出色的弟子,被人尊称为小归元山君。 但不知为何,她突然杀了归元山上下修行者数万人。 极不可思议,但她的确做到了。 杀完归元山的人后,她又将目光转移到了凡人界。 自此,一场浩大而漫长的单方面屠杀开始了。 那些凡人之中还有一些隐藏起来的散修,他们奋力抵抗,却没有任何作用。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浩劫,无人可挡。 所有的努力与反抗都在绝对的实力之下显得柔弱,如蚍蜉撼树,以卵击石。 比如现在。 那些弱小而可怜的凡人纷纷拿起了趁手的武器,乌泱泱地向血衣女子进攻。 但,只一招。 所有人的脖颈上都出现了一道与之前北灼言所见的,如出一辙的血痕。 密密麻麻的人轰然倒下,又叠成了一座崭新的尸山。 北灼言安静地站在女子的面前,金眸里闪烁着烦躁。 她那张消瘦苍白的脸上又溅上了新的血迹,猩红于眼角晕开,映衬着那双漆黑如雾的眸子。 毫不遮掩的杀意以及厌世的颓然,混杂着杀了无数人后沾染上的死亡之气,宛若地狱爬出来的罗刹。 他记忆里的念,从未有过这般模样。 如今的她,不是他以为的小神仙。 而是和他一样。 是从血海中爬出来的恶鬼,是疯子。 他们是同类。 那种遥不可及的感觉在此刻消失。 高悬于天穹之上的月亮染上污秽,近在眼前,唾手可及。 但,讨厌。 他的念,本该就是干净的小神仙,是永远温柔皎洁的月。 那些肮脏的东西怎么配碰她。 她最爱干净了。 北灼言愤怒,暴躁,却无能为力,他恨不得去帮她杀掉这些聒噪的人类。 这些人类是不是无辜的,与他毫无关系,哪怕是杀尽天下人这般天理难容的事情,他也会去帮她做。 不论缘由,不问是非,只要她想。 他的念只需要干干净净就好。 可不论心中如何想,他此刻除了跟随外什么都做不到。 北灼言拿出灵犀之心紧紧握住,微弱的光芒在掌心中闪烁,令人无法察觉。 他沉默又安静地陪伴着。 从白天到黑夜,日升月又落。 他看着她白天杀人,晚上独自坐在高处,像一棵死去多年的枯树,无声无息地望着远处。 北灼言挨着她坐,一同望向远方。 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于黑夜下看不真切,但他却知道,那便是归元山。 这个世界与他如今所处的那处不同,这里的修仙者全部都在那座广袤仙山上修行。 这也就意味着。 念只凭一人,就杀穿了修仙界。 这世间,再无正道仙者。 她很强,他一直都知道。 但此刻她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却与北灼言记忆中的不太一样。 这个世界里的她,拥有的力量是他无法想象的。 哪怕实力恢复,他也不是对手。 这个世界的灵气可比千玄宗那个小世界要浓郁得多,这里的人该更强一些。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念做出了这种决定? 居然要与天下为敌,杀尽世间人。 北灼言百思不得解。 念虽然表面上永远一副冰冷漠然的模样,但她其实本质却是一个温柔而悲悯的人。 她绝不会滥杀无辜,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 而且,他看得出来,其实念并不喜欢杀人,甚至隐隐厌恶。 除了嫌脏手以外,似乎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但这些疑问,没人能够替他解答。 北灼言侧过头,打量着那张不甚熟悉的脸。 这张脸上除了那双眼睛,和念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他看了许久,悄悄靠近,抬手触碰那双形状漂亮的眸。 虽然无法碰到,但北灼言依旧仔仔细细地沿着轮廓抚摸。 情丝断,情却难消。 无法克制的爱意,正挣扎着生出新的生机。 第235章 主宰他情绪,掌控他一切的人 月亮懒懒地划过黑夜,黎明依旧照常升起。 沉默的像石头的人再次起身,北灼言在她身后跟着。 他怀中灵犀之心的光芒越发明亮。 一场屠杀过后,人间的死城又多了一座。 女子身上那身干净的衣服照常被血染红,惨白的剑刃挂着血丝。 空气中的血腥令人作呕,北灼言却已经习惯。 这样的场景,他已经看了许多次,早已麻木。 眼看着这座城池里最后一个人死去,他非常自觉地跟了上去,踩着那人的影子慢吞吞地走着。 但没走两步他就停住了脚步。 北灼言将怀中倏然发烫的灵犀之心拿出来,往日里洁白温润的玉扣此刻变得猩红滚烫。 奇怪的现象让他警惕了起来,但任由他如何检查,都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好在灵犀之心的异常只短暂地出现了一刻,它很快就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北灼言没有研究它的心思,收好后就准备去追离开的人。 但他刚抬头,却发现本该离开的人此刻却还站在原地。 那双漆黑无光的眼眸正望着他的方向,是一如既往的死气沉沉。 北灼言目光微凝,他的动作瞬间变得缓慢,脊背在沉重的视线下崩的笔直。 他透过那双眼眸,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你可以看见我了吗?” 男人的金眸里闪烁着一抹期待与兴奋,声音都有些颤。 对面的人却不答话,只是一脸冷漠地举起剑,指向北灼言的眉心。 “你,是谁?” 似是许久没说话,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但音色却又极好听,反而有种别样的味道。 北灼言不惧那柄不知杀了多少的人剑,他认真地介绍着自己。 “我叫北灼言。” 女子歪了下头,仔细观察了一番后将剑往前又送了几分,几乎要触碰到北灼言的脖颈。 “外界之人?” 北灼言一愣,有些惊讶于她的敏锐。 但还不等他回答,特别的声音再次响起。 “目的?”她说完略微停顿一下,又无所谓的否决,“……算了。” “离开这里,不然,我会杀了你。” 她说完后就收了剑,随意站着等待,眼眸半垂,神色恹恹。 北灼言走到她的面前,略微俯身与其对视。 “我不走。” “我为你而来。” “念,我来接你回去。” 男人的声音自带一种亲昵的感觉,罕见的金眸更是夹杂着细腻而收敛的情绪。 有些熟悉,但的确没见过他。 “你认错人了。” “不,我不会认错你。” 北灼言笃定地回答。 他绝不会认错此生最重要的人。 “你叫弗清念,是我的救命恩人。” “也是我的…主人。” 主宰他情绪,掌控他一切的人。 是他此生唯一愿意臣服的人。 尊贵的妖王,终于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向一人俯首。 哪怕情丝断裂,依旧坚定不移地靠近。 北灼言的话太过虔诚认真,那样的感觉无法用言语形容。 弗清念的心在那一刻轻颤一下,有那么一瞬,她真的相信了他的话。 但只有一瞬。 短暂到她还未曾体会到其中的滋味便消失不见。 她后退一步,再次举起剑指向他。 “我不叫弗清念,也不是你找的人。” “离开这里,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没有耐心说第三遍。” 北灼言站直了身子,他并不在意身前杀气冲天的剑,关注点反而落在别的地方。 “那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认错是不可能认错的,离开,那更是不可能。 他要将她,平平安安的带回去。 念如今深陷魇障,定然不会听他的话。 所以现在第一步要做的就是,想办法让她接受自己。 那么,就从交换名字开始吧。 像从前那样,重新开始。 弗清念不明白她的话已经说的那么清楚,为何这人就像听不懂一般。 甚至问了一个这么奇怪无聊的问题。 北灼言期待地望着,弗清念却不答,手起刀落直接一剑斩出。 锋利的剑气划过,天地震颤一瞬,地面上出现了一道裂缝,笔直而漆黑,不知延伸至何处。 这一剑威力巨大,弗清念没有留情。 她没功夫和这个外界之人耗下去,既然不听,那便永远留在这里好了。 但,无往不利的剑第一次出现了失误。 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此刻依旧好端端地站在那处。 甚至连发丝都未曾摇晃。 弗清念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有些怔愣,脸上的颓靡之色都消散了些。 北灼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眼眸划过了然。 看来,他如今只能显形,依旧不能触碰到这里的东西。 当然,这里的人也不能触碰到他,包括攻击。 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灵犀之心发挥了作用。 或许是弗清念的魇障太过强大,灵犀之心一直都没有成功与之建立起联系,因此北灼言只能一直游离在世界之外,当个看客。 如今他显形便是联系正在建立的第一步,或许要不了多久,他便可以真正进入魇障的世界中。 弗清念也隐约猜测到了些,她尝试性地又挥了几次剑,但毫不意外地都从北灼言身上穿了过去。 她慢吞吞放下了剑,不再做无用功。 “离开这里,趁你还未入世。” “如果你不想死的话。” 弗清念说完不再搭理他,拎着剑漫无目的地走着,一寸寸检查着有没有遗漏的人没杀。 北灼言见她身上的杀意散去,便跟了上去,与以往一样,只不过这次他站在了她的身旁,贴的很近。 两人衣袖相触,交叠之间仿若一体。 远远望去,像是牵着手前行。 弗清念冷漠地睨了他一眼,拉开了距离。 “离我远点。” 那声音要多冷就有多冷,其中的杀气毫不掩饰。 但北灼言不惧她的冷脸,再次靠近,尝试搭话。 弗清念一概不理,只是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沉,被耳边的声音吵得头疼。 赶又赶不走,碰也碰不到,连杀了他都不行。 弗清念从没见过这样厚脸皮的人,她所剩无几的耐心正不停地挑战着她的底线。 北灼言本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尊贵血统更是让他有着与生俱来的高傲。 可如今为了靠近,硬生生把自己变成另一种模样。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以这样的姿态去接近一个人类,甚至还得不到回应。 极尽卑微之态,他却甘之如饴。 第236章 念要干干净净,继续当月白风清的小神仙 几天过去。 北灼言像一个话痨的鬼,时时刻刻跟在弗清念身边。 无论她做什么,都会有回应。 弗清念烦不胜烦,死气沉沉的脸上终于忍不住生出了一丝其他的情绪。 “闭嘴!” “你的话太多了。” 此话一出,北灼言瞬间噤声,像一个犯错的孩子一般站在原地,眉眼低垂着,看起来有些可怜。 弗清念看他那副姿态,额头上的青筋忍不住跳了跳。 是他非要跟着自己,怎么赶都赶不走,如今又这副模样,倒像是她把人欺负了一般。 她站了半天才把心中的无名火压下,冷声:“不要再跟着我。” 话落,弗清念转身就走,速度极快,仿佛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 北灼言这一次没有立刻跟上去,反而在原地停留,看着那匆匆离开的背影,心中浮起一丝淡淡的委屈。 他捏着手心中的玉扣,长睫垂下遮住金眸中的轻颤,低沉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 “什么时候才能记起我呢……” “可不可以,别再赶我走了。” 虽然知道如今的念不认得他,她的行为是正确的。 但心中还是无法遏制的难过。 他总是会想起他们之间的契约,那种无法弥补的慌乱几乎要刻进骨髓中。 所以她每一次的驱逐,他都在害怕,害怕有一天他真的会被这样抛弃。 如果连靠近都成了奢望,那他连弥补的资格都没有了。 他无法接受那样的结局。 “我知道错了。” 所以,别再赶他走。 别再一遍遍提醒他曾经的错误。 北灼言将灵犀之心用细线穿好,一圈圈缠绕在手腕上,他摸了摸微微发亮的玉扣然后用衣袖遮住。 接着,向女子离开的方向追去。 弗清念看着再次出现在眼前的人,不自觉皱起了眉。 这人怎么阴魂不散的。 “你到底要做什么?” 北灼言站在弗清念的对面,明明身形高大,但看起来却有些乖巧。 他低着头,薄唇微抿,有些紧张地开口:“你别赶我走。” “我…我会听话的,不会烦你,你不要生气。” 北灼言说着,下意识地去抓弗清念的衣袖,想要借此获得一些安慰。 在伸手的那一刻,他手腕上的玉扣突然不甚明显的闪烁了一下。 谁都没有注意到。 所以当北灼言结结实实地将衣袖抓在手中时,两人同时都怔了一瞬。 弗清念率先反应过来,她立刻抬起手,手腕翻转间寒芒乍现,剑气划过北灼言的脖颈,干脆利落,毫不犹豫。 北灼言对弗清念没有丝毫防备,当剑光闪烁到眼前时他还在愣神。 但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他依旧好端端地站在原地,身体上没有一丝伤痕。 弗清念微微瞪大眼睛,又举起手挥了两下剑。 可剑一如既往地从他身体中穿过去,无法触碰。 她看了看北灼言手中的衣袖,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剑,面对着这么诡异的一幕,弗清念脸上浮起了大大的疑惑。 这个外界之人可以碰到她,但她却依旧不能触碰到他。 这种情况实在太罕见,或者说是她听都没听过。 北灼言也终于反应过来,他眨巴了下眼睛,脸上慢慢浮起一丝惊喜,瞳孔因兴奋而微微竖起。 他试探性地抬手,顶着弗清念要杀人的目光,慢慢触碰了下她的脸颊。 指腹上传来温软的触感,不再虚无缥缈,遥不可及。 沉寂了好久的心在此刻重重的跳了一下,北灼言忍不住勾出情丝断掉后的第一抹笑。 他将弗清念脸上沾染到的血迹温柔地擦除,指尖贪恋地停留片刻后才克制地收回。 倒也不是他想收,实在是弗清念的眼神太吓人。 感觉她已经用眼神将他凌迟了千百万遍。 北灼言后退了半步,松开了手中的那截衣袖,站的无辜又乖巧,好似刚刚他什么都没做。 弗清念用手背狠狠蹭了一下脸,眼眸中的颜色更深沉了几分,她望着他一脸纯良的脸,突然笑了起来。 唇角的弧度带着眼角都弯了弯,本就瑰丽含情的眼眸更加勾人。 只是那嘴角的笑意怎么看怎么奇怪,那副意味深长的表情看的北灼言浑身一颤。 弗清念抬起手,笑着靠近北灼言,掌心虚虚扣住了他的脖颈处。 她悄声开口,好听的音色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气:“千万别入世,不然……” 弗清念没说完,只是轻笑一下,刻意的留白让人遐想。 她那一身血衣配着冲天的死气,那副恶鬼模样几乎不用猜就知道她未说完的话是什么。 北灼言面对着那杀意满满的笑,慢慢举起了双手,做投降状,他也抿起唇露出一个讨好的微笑。 伸手不打笑脸人,弗清念碰不到北灼言,如今威胁他也不过是想让他老实一点罢了,见他这么听话也就懒得再多费口舌。 她随意收回了手,脸上的表情恢复了平静,看起来不再那么瘆人。 北灼言却没放下手,视线扫过弗清念身上的血衣,刺眼的颜色让他眯了眯眸。 “抱歉……” 突兀的一句话让弗清念不明所以,警惕之心驱使着她迅速后退,飞快远离北灼言。 但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待她站定后,衣袍松散,风一吹外袍就胡乱的飘荡。 而本该紧缚于腰间的系带被捏在北灼言手中,尾端的小穗染着血迹垂下。 这一幕乍一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登徒子在调戏良家少女。 弗清念用手揽住衣袍,怒目而视。 北灼言一脸淡定,毫不觉得羞耻,将系带收好后再次靠近。 为了防止她逃跑,北灼言用火在她脚下圈了个圈,那火没有攻击作用,却可以让人逃不出。 两人站在火中,火光映衬下显得有些唯美,只可惜他们此刻都没什么浪漫细胞。 北灼言脸色有些红,他迅速的把弗清念身上染着血的外袍给扯了下来,露出洁白的中衣,上面隐约透着外袍上渗过来的血渍。 不多,但很碍眼。 他将手放在她的衣襟上,犹豫不决。 弗清念被脚下的火烤的难受,这个火她从未见过,上面蕴含的气息刚好与她的属性相克,让她无法迅速地离开它的禁锢。 所以此刻,她除了用眼神威胁北灼言外什么都做不到。 不过好在北灼言没有昏了头,他放弃了继续脱她衣服的念头。 而是拿出了一件绣着暗纹的浅色外袍,披到了弗清念的身上,将衣服穿戴整齐后他才收了火。 北灼言迅速拉开距离,没敢再顶风作案,他为自己的行为解释了一句。 “你的衣服脏了。” 如今的念似乎并不在意干不干净这件事情,但穿着那样的衣服也定然不会好受。 那些肮脏污秽的血,不配碰到她。 念要干干净净,继续当月白风清的小神仙。 第237章 世上从无平白无故的馈赠,一切的殷勤皆藏着算计 弗清念讶异地看了一眼北灼言,有些奇怪。 本以为这人是别有用心,却没想到他是因为这个。 衣服脏了,要换干净的。 仅此而已。 就这样简单的理由,一点都没有说服力。 可弗清念却觉得,他说的是真的。 没有别的原因,实在是他脸上的表情太过正经,一丝不苟的模样确实和耍流氓搭不上边。 甚在触碰她时都尽量避开了肌肤相贴,像是读了圣贤书的君子一般克制有礼。 弗清念垂眸打量了身上的衣服,材质很好,简单又隐隐透露着贵气,很符合她的审美。 上面清雅的浅香驱散了鼻尖经久不散的血腥,因杀戮而昏沉的头脑也清明了些许。 处在血海太久,她都快忘了自己是人是鬼,又怎么还会注意衣服是否干净。 所以当久违的舒适来临时,怒气突然哑了火,不知要从何处释放。 这个人,的确是在为她好。 弗清念望着紧张兮兮站在远处的人,眸光闪了一下,又紧接着沉寂。 世上从无平白无故的馈赠,一切的殷勤皆藏着算计。 他有所图。 就是不知道他想从她身上获得什么。 ──“我为你而来。” 弗清念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一句话。 她有些晃神,片刻后随之而来的是嘲意。 真的是为她而来吗,或许是的。 只是,这样美好的话语下又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她不知晓,也懒得去猜。 她一无所有,无利可图。 弗清念收起心神,深深凝视了一眼北灼言后一言不发的离开。 北灼言被那一眼看的有些慌,心惊胆战地跟在她后面,浑身上下写满了懊悔。 他太冲动了。 只顾着想要她干干净净,想让她舒服一点,却忘了她如今根本不认识他。 这样贸然的靠近,肯定…… 被讨厌了。 北灼言悄悄抬眸打量,弗清念身上因他的到来而生出的那抹人气不知何时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再次恢复成了北灼言第一次见到的那副孤寂模样。 冷漠,疏离,游离世界之外。 接下来的时间里,不论北灼言说什么,她都把他当做了空气。 像个幽魂一样继续屠戮着。 她杀人的速度越来越快,连晚上都不曾休息,像是在与时间赛跑。 北灼言为弗清念新换的衣服再次无可避免地被染红。 他看着滴血的衣摆,终于还是忍不住地伸出了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动作被限制住,弗清念回眸看他,眼睫上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了血,看东西都是殷红一片。 北灼言伸出手捧起她脸,拿着手帕一点一点将血迹擦拭干净。 接着,不管不顾地又给她换了件干净的外袍,还顺手把她手里的剑给夺走。 弗清念手中一空,下意识地就要去夺自己的剑。 北灼言却后退数步,他抖了抖手,火光从剑柄处延伸,火焰舔舐剑身的声音响起。 炽火从上到下燃过,待熄灭后,微钝的剑刃折射出刺眼寒光,饮了无数人血后滋养出的煞气让剑看起来异常锐利。 北灼言抬手将剑递给弗清念,剑柄朝向她,剑尖朝向自己。 “剑钝了,我帮你淬炼一下。” 他说完直接就将剑塞到了弗清念手中,自己也幻化出一柄长剑,握在手心。 “你想杀他们,我帮你杀。” 这个世界的人碰不到他,他却能轻易影响他们,杀人简直不要太容易。 弗清念看着手中被修好的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北灼言怕她因为他的自作主张而生气,连忙拎着剑去了另一边。 他学着弗清念的模样,一剑又一剑地夺走那些弱小人类的生命。 杀人,对于北灼言来说是一件开心的事。 那些深藏不露的仇恨终于有了一个宣泄口,紧绷的神经也在鲜血和屠戮中放松。 北灼言眼前浮起族人死去的画面,那一幕幕冲击着脑海,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他看着地上死去的人族的尸体,自动将他们的脸替换成了那些曾害他家破人亡的人的模样。 昏昏沉沉的大地上,红衣男人突然捂着脸轻笑了出来,眼角溅上的血渍衬得他更加妖魅。 大仇得报,哪怕是假象,也值得他开心。 北灼言低声笑了一会后就收敛了情绪。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脚下脸上还保持惊恐状的尸体,刚刚因杀人而获得的快感转瞬即逝。 镜花水月般的虚幻过去后,只余下空荡不堪灌着冷风的躯壳。 杀了这些人又如何,他们不是真正的凶手,并不能带给他任何解脱。 他明明仇恨人族,可杀这些无辜的人却并没有让他开心,甚至还因杀了太多人感到了一丝厌倦与麻木。 原来,杀人没有那么有趣。 或者说,杀这些与他毫无关系的人很是无趣,只是在浪费他的时间而已。 恨的根源并不在他们身上,而是那些还坐在高台上享乐的人。 唯有将他们拉下神坛,亲手斩于剑下,他才能获得真正意义上的愉悦。 极端恨意有了宣泄口,被仇恨蒙蔽的双眼得以清晰。 北灼言在体会过屠杀过后,那颗想要毁天灭地的心冷却下来,归于平静,甚至心境松动了些。 那被压制住的修为竟隐隐有上涨的趋势。 人族,他依旧讨厌。 但对于无关紧要的人,却不会再似从前那般随意生出杀意。 那是毫无意义的事。 北灼言闭了闭眼,缓缓擦去脸上的血迹,他用手帕将染血的长剑擦拭干净,锋利剑刃折射出眼眸的模样。 金眸底下暗沉昏黑,不复以往的干净澄澈。 “恶气……” 北灼言扯了扯嘴角,心中一片明悟。 这个世界处处都充斥着恶气,不浓,但可以一点一点地慢慢侵蚀着人心。 勾起人性中的阴暗面,放大、夸张然后吞噬。 方才杀人时,他心中的杀意就被无限放大,仇恨几乎将他淹没。 但他也因祸得福,想清楚了其中的一些关窍,被死死束缚的心在终于迎来了第一次顿悟。 北灼言有些明白为何弗清念的眼睛会是那般如浸了墨一般漆黑,想必她已经被这些东西侵蚀了很久。 连他这个只半只脚踏入的人都被影响到,更何况是不知在此处呆了多久的念。 或许,她要杀这些凡人的原因,跟恶气有着莫大的关系。 第238章 北灼言,你相信来生吗? 此刻,北灼言心心念念的弗清念正坐在一片废墟之上,捧着剑呆呆地望着。 她的剑,是天下最利的剑,神兵利器,削铁如泥。 甚至还因她是修士,剑更加锋利坚硬。 但如今,剑钝了。 剑修的剑钝了,意味着什么不必多说。 剑心,有损。 弗清念紧紧握着剑柄,闭上了眼睛,耳边传来的是无数谩骂和惨叫哀嚎声。 凡间城池千百座,她一人便屠了半数。 剑要用血来滋养,但过犹不及,此番行径,她的剑,早已成了大凶之物。 剑心更是在漫长的杀伐之下笼上了阴霾。 若不是北灼言替她淬剑,她都快忘了,她的剑曾是为了保护这些人的。 如今,她拿着最锋利的剑,指向了最渺小的人。 灭世之举,天理难容,活该她剑心受损。 可,这条漆黑的路,是唯一的活路。 她没有第二种选择。 废墟于血红苍穹之下显得狰狞,一袭白衣的女子盘腿坐在残垣上。 她紧紧闭着眼,长剑置于腿上横放,剑刃隐隐发着光,墨发随风而动,有些凌乱,与四下的混乱融为一体。 美好与惨烈相撞,让人感觉到割裂。 像是本该受香火供奉的神像,被人丢弃到苦海中,满身裂痕上长满了青苔,隐匿在昏暗角落中,无声无息。 这是北灼言回来后看见的景象。 “念!” 一道慌乱无措的声音打破安静。 弗清念缓缓睁开眼睛,北灼言正于她下方盯着她,眼眸里满是担忧。 她静静望着,死寂的心浮起波澜。 北灼言爬了上来,坐在了她的旁边,却没敢挨的太近。 他侧头看她,小心翼翼地询问: “你怎么了?” 弗清念与之对视,那双璀璨金眸明亮而夺目,恍惚间,像是许久不曾出现过的太阳。 她盯着看了许久,才慢吞吞地移开了视线。 指尖缓缓抚过剑刃,被淬炼后它变得更加锋利,弗清念的指尖都被划破,血液滚滚落下,紧接着被剑吸收。 她的剑,在收割了无数生命后,想要噬主。 弗清念捻了捻指尖,伤口很快就愈合恢复。 “北灼言。” 北灼言一怔,他没想到她会突然叫他,毕竟这些日子里她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 算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我在。”北灼言连忙回答,双眸紧紧盯着弗清念的侧脸。 但她却不曾回眸,只默默望着远处,眼眸中满是看不懂的深沉。 她叫了一声后就陷入了沉默,久久不再开口。 北灼言很有耐心的等待着。 弗清念看着这片曾经祥和富饶的土地,心中满是悲凉。 世间恶气突生,从修仙界开始蔓延。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恶气便也是,它如一场无法治愈的瘟疫,迅速笼罩了整个世界。 修仙者,抛弃俗欲后恶气难以入侵,可以稍加抵抗。 可毕竟不是真的仙,短暂的抵抗后,他们变成了更可怕的传染源。 而被恶气寄生后的人,一旦被掠去全部心智,就会成为被恶欲支配的傀儡。 那样的人,死亡后连灵魂都不会存在。 是彻底的,消散在天地之间。 天色昏暗又变亮,弗清念枯坐了许久才再次开口。 声音轻的近乎飘渺。 她问:“北灼言,你相信来生吗?” “来生?” 北灼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反问。 弗清念垂下眼眸,睫羽盖住眼底的情绪,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安静荒凉。 她摸着剑,缓缓点头。 “人是有灵魂的,死后进入地府,喝孟婆汤,重新投胎转世。” “就这样,一个人若是灵魂不灭,便可进行无数次的转世,只是他们都不记得而已。” “这就是,所谓的来生。” “你信吗?” 若说世间是一棵生命之树,那如今便是树根处燃起了一场无法扑灭的大火。 她只能赶在火焰燃烧到顶部之前,将所有人送入轮回。 所以屠杀,灭世,受万人唾骂,只是为了,保住他们的灵魂。 北灼言听完解释,陷入了思索。 一阵沉默过后,他抬眸望着弗清念那双暗沉无光空悲寂的眸。 男人的眼睛深邃而明亮,他在弗清念的注视下摇头。 他回答道:“来生,太虚无缥缈了。” “我不信来生,我只信当下。” “洗却前尘往事,拥有新的身份新的记忆的我,不是现在的我。” 死亡就是死亡,哪怕灵魂可以转世,可世间不会再有第二个妖王北灼言。 记忆之所以弥足珍贵,便是因为它不可复刻,此间独一份的特性。 生命,由不同的记忆而构建成,一碗孟婆汤下去,记忆消失,也就宣告了死亡。 灵魂只是介质,记忆才是本身。 所以,他不信来生。 他只想守住现在,守住那一点点所拥有的。 弗清念本就灵心惠性,一点即通,自然明白了北灼言表达的意思。 “虚无飘渺吗……” 她轻声低喃着,语气淡的听不出其中情绪。 弗清念似是疲倦般闭上眼睛,周身气息一变再变,明明是年轻模样,却沾了满身岁月沧桑,宛若迟暮老人。 她是不是做错了…… 她为世人求来的来生,真的是他们想要的吗。 那些人本就要死,所以她连解释的话都懒得去讲,就那样轻而易举地葬送了他们的生命。 直到死,都被蒙在鼓中,不知真相。 弗清念陷入了迷茫之中,她睁开眼看向自己的手。 北灼言的到来让她时刻保持着干净,所以本该血迹斑斑的手如今无一丝污秽。 可干净只是表象,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双手染了多少血腥。 不过问他们的想法,直接送他们去转世,何尝不是一种自私。 她似乎真的做错了。 弗清念慢慢收回手,转而握紧了剑。 眼眸中刚刚升腾起的迷茫于顷刻间消散,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错了又如何。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一条一眼望得到头的路,她必须要走。 被恶气支配的世界,没有存在的必要。 这个世界已经从源头上腐烂,大厦将倾,山河欲颓,它势必要走向灭亡。 无人可救。 与其这样腐烂的死去,还不如由她来送他们一程,至少那些人死前不用受恶气折磨。 至少,还留下了灵魂 第239章 你的鞋脏了。 弗清念从废墟上站起,拿着淬好的剑继续去履行自己的使命。 北灼言一如既往地跟着,但这次弗清念没有再驱赶他,像是默认了他的行为。 接下来的时间里,世间生灵弗清念杀一半,北灼言杀一半。 两人一起行动速度提高了不少,比弗清念自己一人要快的多。 生气锐减,天地间的寂静更甚,苍穹上再也看不见太阳,只有蜿蜒千里的血云,沉甸甸地压着。 这样压抑环境几乎让人喘不过气,忍不住的心浮气躁,空气中浅薄的恶气不知何时开始越来越重。 北灼言将剑从一人身体中抽出,缓缓吐气压下心中的烦躁与闷郁。 他将手上沾染的血迹洗干净,仔细检查身上没有残留的污秽后就准备去找弗清念。 只是刚向前移了几步后就又顿住,脚尖划了个半圆转换了方向。 一片尸体堆叠的小山中,模样颓靡的女子站在其中,四周混乱肮脏,唯有她衣衫干净,纯白无瑕。 宛若开在血海之中的天山雪莲。 弗清念收了剑势,随意的用地上的尸体把剑上的血迹擦干净。 她环视了下周身,没有污秽,只有脚尖处沾上了一点血水。 弗清念微微蹙眉,晃了下脚将其收进了裙摆之中,遮盖住那一抹刺眼的痕迹。 这些日子里,只要她身上脏了一点,北灼言就要给她换一件新衣服。 时刻让她保持着干净整洁,简直就像是有什么执念一般。 衣服被换来换去,弗清念有些烦躁,但她完全无法制止北灼言的行动。 所以接下来杀人的时候,她开始默默注意着,避开那些飞溅的血液。 时间久了,她似乎也有些习惯维持这副模样。 哪怕世界污秽漆黑,也依旧穿戴整齐,保持着作为人最后的体面与尊严。 弗清念选了一块算是干净的地方坐下,支着下巴慢慢等着北灼言回来。 这个外界之人已经在这里停留了整整一个多月,但依旧没有彻底入世的迹象,就一直以这样一个诡异的形态存在着。 这种异象她从未见过,所以也没办法解决。 只能静观其变,默默等待。 想到北灼言,弗清念眼前就自然而然的出现了那双金色的眼眸。 璀璨的颜色让她下意识皱眉,不过紧接着又放松了下来。 她讨厌金色,那双眼睛其实她并不喜欢,但……也不讨厌。 弗清念眨了眨眼,将脑海中的画面甩开,转而望向了归元山的方向。 沿着浩渺的土地,乌黑昏暗直插云霄的高山显眼而不可忽视。 曾经围绕在上面的霞光与祥云被恶气取代,鬼魅狰狞的人脸密密麻麻地叠着,在山脉间胡乱的穿梭。 仙山之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青光,将恶气所化的人脸死死禁锢在方寸之间,让它们无法离开那处,为祸人间。 只是那青光已经模糊,羸弱不堪,似乎随时都会破损消失。 弗清念静静凝视着,脑海里回忆起了一些糟糕至极的画面,她不自觉地沉下了脸,眉眼间朦上一层阴霾。 身旁的长剑似乎是感应到了主人情绪,突然开始剧烈震颤了起来,剑刃触碰到石头发出刺耳声响。 它毫无规律的震动着,缓缓靠近了弗清念,剑刃上闪烁着冷色剑芒。 随着距离缩短,剑芒越亮,仿佛是剑在兴奋。 待几乎要触碰到主人身上,长剑光芒四射,一声嗡鸣声清脆响亮。 弗清念目光微凝,侧过身去握剑,却看见了一条修长笔直的腿,此刻正潇洒地踩着她的剑。 冰透冷白的长剑在他脚下不停嗡鸣颤抖,似乎在害怕。 北灼言眯着眼睛,金眸收缩竖起,不善地打量着脚下的长剑。 “你的剑……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弗清念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伸出手向剑上打了一道灵气,它瞬间就安静了下来,恢复正常。 “无事。” 北灼言有些不信,持怀疑的眼光望着她。 无事?他怎么感觉这剑似乎想要伤人? 弗清念却不看他,眼皮惫懒地半合着,她勾了下指尖,北灼言脚下的长剑瞬间抽离,回到了手中。 她随意地拎着,漫不经心地插进了旁边的石头里,只留了剑柄在外裸露。 自始至终长剑都未曾反抗,乖巧的不行,仿佛刚刚看见的是错觉。 北灼言见弗清念没有说的打算,也就不再过问,但眼神还是往剑柄上瞄了几眼,心中悄悄记下了这份异常。 “接下来你要去做什么?”北灼言看着似在闭目养神的人,“这凡人界的人…已经全死了。” 他用神识仔细探查过,这片土地上,除了他们二人,再也没有其他的生命。 这世间只剩他们两个活人。 不,准确的说,只有弗清念一个,北灼言作为只有半只脚踏入的人不算真正的活人。 弗清念闻言终于睁开了眼睛,依旧惜字如金地不愿开口,她歪着头,抬手点了一个方向。 归元山。 北灼言顺着方向望过去,终于注意到了那处的异常。 狰狞的黑色人脸正不停撞击着青色屏障,薄如蝉翼的光幕此刻岌岌可危,随时都要被撕碎。 厌恶的情绪涌上心头,北灼言下意识回想起了塔下漆黑的日子,阴郁的情绪瞬间包裹全身。 他控制不住地暴躁起来,潜藏在魂魄中没有祛除干净的恶气再次蠢蠢欲动。 “静心。” 冷淡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如一道惊雷划破雾霭,敲醒警钟。 北灼言迅速回神,整个人都疲软了一瞬,手心都冒出了细密的汗水。 他放轻了呼吸,压下心中的情绪。 弗清念落下两字后便站了起来,她抽出被戳进石头里的剑,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人。 “别跟着我了。” “那里,你去不了。” 归元山上封着最浓厚的恶气,只是看一眼就让他陷入了如此境地,若是靠近,哪怕不用入世,他都会被吞噬。 弗清念认为自己说的足够清楚,并且这只是她通知,并没有询问的意思,所以她完全不等北灼言回答直接转身离开。 可脚尖刚转了半圈裙摆就被抓住,制止住了她的行动。 北灼言没在意弗清念的话,驱赶的次数多了他早已习惯,虽然依旧难受,但已经可以自洽。 他现在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雪白裙摆下沾着猩红血渍的鞋面。 弗清念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眉梢不自觉跳了跳,莫名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北灼言果然不负所望地开口了。 “你的鞋脏了。” 第240章 语言没有重量,压不下波澜壮阔的哀痛 归元山下。 两个人影一前一后的移动着。 弗清念一脸不悦,被北灼言强迫换鞋的不爽写在了脸上,取代了往日里死气沉沉的表情。 被弗清念用吃人眼神盯了一刻钟的北灼言自知惹人生气,不敢再凑上前,只能狗狗祟祟地跟在后面。 归元山下寸草不生,黑土一片,青色光幕忽明忽暗地闪烁着,四下静地连虫鸣都听不见。 弗清念听着后面极力掩饰的脚步声,终于在临近光幕前站停,她转身面对身后的人。 北灼言没想到她会突然回头,迈出的步子一顿,连忙收了回来,接着若无其事地左看右看,就是不敢与她对视。 那一脸心虚的劲活像是犯错了的小猫,端着傲娇的模样却又想讨人原谅。 弗清念看他那副样子,心中的不悦居然诡异的熄灭了,完全升腾不起其余的情绪,唯有好笑。 总感觉这人单纯的有些傻。 北灼言不知弗清念心中所想,他顶着那意味不明的视线悄悄凑近。 一步一步挪到了她的面前。 青幕立于身侧,余光中映出了青幕后的景象。 只一眼,北灼言的心就沉了下去。 青光幕下,归元山中,遍地都是被恶气支配的傀儡躯壳,行尸走肉地在原地转圈。 那诡异的景象看的人生理不适,汗毛竖起。 弗清念注意到了北灼言脸上微妙的异常,侧眸望了眼青幕里的人影。 那一张张面容腐烂的脸熟悉又陌生,这些,都是她的同门。 一个个叫喊着要当保卫苍生的大英雄,如今却变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灵魂被恶气吞噬殆尽后,躯体还要遭受这样的折辱。 弗清念偏过头,不再去看,眉眼又冷了几分。 心中对恶气的厌恶浓郁到极点,本就漆黑的瞳色更深了几分,如同深渊。 她周身围绕的死气更甚,一丝人气也无, 北灼言捕捉到了弗清念这细微的变化,他仔细端详她的神色。 眼尾微垂,唇角似是烦躁般抿起,瞳眸冷的几乎要化成冰,眉心处不明显的皱起。 是生气的表情。 若是别人的可能并不能察觉到她与平时有何不同,北灼言却能轻而易举地分辨。 和弗清念日日相伴的时光里,他不知何时将她的习惯与喜好默默记在心里,连同这微小的情绪浮动都能明察秋毫。 心,早在不经意间向她倾斜。 所以此刻,他不仅看出了她在生气,还敏锐的察觉到到了其他的情绪。 似乎是在哀伤,以及隐藏极深的…愧疚。 北灼言对自己得出的结论愣了一下。 愧疚……为何是愧疚? 他有些不解,时至今日,他还未曾清楚她此番种种行为的真相。 可心里也隐约浮起了一个猜测。 弗清念慢慢平息好心情,将外泄的情绪收敛干净,再也让人察觉不出异样。 她一言不发地迈步走进青幕,北灼言紧随其后。 两人一进入,那些刚刚在原地毫无目的打转的傀儡尸体瞬间都站直了身体,被漆黑占满的眼睛全都一眼不眨地望着他们。 密密麻麻的傀儡迈着僵硬地步伐缓缓凑上来。 他们每走一步,骨骼之间摩擦的声音噼里啪啦地响起。 北灼言忍不住地皱眉,他下意识抽出了剑想要将傀儡斩杀。 可弗清念比他更快一步。 一剑霜寒,冰封千里。 温度骤降间细雪悄临,片刻便落了满肩。 暗红长剑上虚虚搭着一把惨白细剑,无法触碰,可阻拦的动作却看的分明。 北灼言望向女子漆黑压抑的眸,只听声音如冰般砸落。 “别碰他们。” 弗清念落下一句话后缓慢收了剑,她垂下眼眸沉寂了一瞬后才轻声补充。 “他们已经死了,如今只是没有灵魂的躯壳而已。” “给他们,留个全尸吧。” 轻飘飘的话语中包含了浓厚的情绪,北灼言心颤了一瞬,他默默收起了剑,“好。” 弗清念未曾抬眸,她抿着唇如幽魂一般慢慢向归元山上走。 山脉被冰封后纯白一片,终于有了几分仙山的模样。 归元山极其高险,刀削斧刻般锋利,直插云层,宛若通天。 就算是修士御剑飞行都得好一阵子才能登顶,可弗清念却选择了徒步。 她踩着那杂草丛生几乎无人踏足的石阶,一步又一步地慢慢走。 记忆随着相似的场景缓慢倒退,久经多年后也不曾蒙尘。 天高日暖,万古长空之下仙人踏空而立,锦衣华袍,慈眉善目。 从天南地北而来求仙问道的人如同此刻,踩着平整生着嫩草的石阶步步登天。 只是那时,人群熙攘,叽叽喳喳的声音沸反盈天,鲜活而热闹。 尚且年幼的她,和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几个自来熟小孩,像这样一步步爬上这座山。 拜师,吃饭,修行,睡觉,日复一日。 普通而平静的生命。 弗清念敛眸,暂停了回忆。 那些日子,不过是……黄粱一梦罢了。 再想,也回不去了。 弗清念爬山的步子迈的又稳又平,哪怕山高,却也到了半山腰。 比以前爬的快多了。 她这样想着,眼眸微眯,悄悄弯了一下,却紧接着收回,转瞬即逝。 北灼言默默跟着,他看着她脸上表情从怀念愉悦到哀伤悲戚,最后回归平静,死气沉沉。 明明什么都不清楚,却也跟着心痛难过。 魇障,是心障,以记忆为基所建。 这里,是念的过去。 她同他一样,不是那个世界的人。 怪不得明明那样小的年纪,却总是一副久经风霜的苍凉模样。 亲手斩杀同门是何种心情,北灼言不知道,他没体会过师门情谊。 但想来,和族人于眼前死去并无二致。 她与他,同陷痛苦之中,苦苦挣扎,不得其解。 北灼言安静又沉默,他无话可说。 语言没有重量,压不下波澜壮阔的哀痛。 他所能做的,唯有陪伴。 像之前她带他看日出那样,以最温柔而不经意的方式,暂缓难过。 仅此而已,别无他法。 北灼言伸出手,轻轻扣住了弗清念的手腕,希望借此给她带来温暖。 他没用力,只要轻轻一挣,便能抽离。 念有权利拒绝他的越界之举。 弗清念如北灼言所想一般停滞了一瞬,她动了下指尖,眼眸短暂轻颤。 她迟疑片刻后,没有理会手腕上的温度,算是应允了这样的行为,继续爬着石阶。 北灼言惊讶地望她,瞳孔有些发亮。 他不自觉地收紧了手,慢慢下滑,指尖划过柔软冰凉的手心,小心又强势的穿过纤细指缝。 十指相扣,不容拒绝。 赤霞流焰之芒的红衣从身侧划过,立于高处石阶。 弗清念抬眸,他却不曾回头,只是牵着她往上走。 天地惨白,唯余此间一点鲜亮,映入眼帘。 第241章 错误不可饶恕,灾难无法阻止,结局注定悲剧 荒凉而险峻的仙山上,红衣男子走在前处,紧紧牵着身后之人的手,缓慢而安静地向上攀登。 弗清念看着交握的手,唇瓣微抿,眉眼低垂。 该挣开的。 可……她拒绝不了这抹温暖,世间最后的温度。 多么可笑,她居然在一个不知目的的外界之人身上寻求慰藉。 但是除了他,她不知道她如今还能再从何处找寻到安宁,来抚平荒凉的心。 弗清念合眸又睁开,指尖微微用力回握。 她实在是,太难过了。 难过到似乎皮囊之下的灵魂在无休止的哭泣,泪水淹没头顶,窒息感时刻相伴。 难过到,她已经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来表示情绪。 所以她眷恋这抹温度,让窒息的心脏稍稍喘口气。 她不贪心,只要片刻就好。 登山的路漫长又短暂,两人踏上至高处都有些恍惚。 北灼言看向一言不发的人,懂事地松开了手,没在越界。 他明白他的身份,能让他牵这么一段路已是不易,若是再靠近,反而适得其反,惨遭厌恶。 温度抽离,弗清念一时怔了下,她下意识蜷起手心,指节微屈,慢慢捏住袖口。 她抬眸看了眼登顶后就离她两步远的人,视线有些不太聚焦,略微晃神后才淡淡移开视线。 若无其事地从他身侧走过,向破败的殿宇走去。 北灼言被那一眼看的有些迷茫,虽说他能察觉到弗清念的情绪,可到底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自然会有看不懂的地方。 比如刚刚,他就品不出其中意味。 念的情绪,实在是太收敛了。 无法琢磨,无法探知。 北灼言尝试分析,片刻后轻叹一口气,放弃了这个念头。 完全捉摸不透。 他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追上离开的弗清念。 归元山其实不该叫归元山,它更准确的叫法该是归元山脉。 那是一条长长的山脉,由无数险而高的峰峦和低矮山丘与沟壑组建构成。 而弗清念和北灼言登上的,是归元主峰,是最大最高的山峰。 主峰,该知道有多么气派才能担得上这样的称呼。 可如今,破败荒凉到让人想象不出曾经的模样。 北灼言收回四下打量的目光,跟着弗清念来到了一处漆黑至极的废墟处。 黑雾包裹成球体,看不清里面的东西,只能见到无数青芒从中散开,与归元山上笼罩的青幕同属于一种力量。 此处恶气浓郁强大,北灼言都要紧绷着精神,防止再被勾起不好的情绪,成为情绪的奴隶。 弗清念却像不受影响般,随意抬手挥了挥,周遭黑雾转瞬散开,漏出里面包裹的东西。 是一个女人。 一个半边身子腐烂的女人,从另一半的面容上依稀能看出她本来的样貌。 该是一个风华绝代的佳人。 如今却狼狈不堪地跪在地上,黑发乱糟糟的,像个乞丐。 一柄断剑插在地面上,她伸手牢牢握住,青光就是从那上面散发出来的。 弗清念走到女人的面前,眼眸微沉地看着她,没开口说话。 地上的人似是察觉到,反应有些迟缓地抬头,浑浊的眼睛在看到来人后终于亮了几分。 “你来了啊……” 女人的声音温柔细腻,让人一听便觉得舒服,不自觉地亲近,与形象完全不符。 “揽卿。” 弗清念不带情绪地叫出了女人的名字。 揽卿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她露出无奈的笑,“竟是连师尊都不愿叫了么……” 弗清念没说话,依旧冷淡地看她。 “也罢……”揽卿轻叹,“该是这样的,你恨我,不愿再认我为师,叫名字没什么不对……” 北灼言立在一旁,听着两人之间的对话,眼眸微闪。 揽卿垂下头,像是陷入迷障般喃喃自语。 “你恨我…你该恨我,都是我的错……” “是我带来了灾祸,是我对不起大家,对不起苍生,我没有做到自己该做的事情,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 “我不配当这归元山君,不配…我不配……” 揽卿没有腐烂的半边张脸上满是痛苦之色,泪水大滴大滴地涌出,砸到地面。 她遇到了一个人,那人仿若上天赐给她的一般,处处合乎她心,几乎毫无反抗能力的爱上了他。 可是,在交付出真心后,他消失了,像是人间蒸发。 然后,天降异祸,恶气纵生,所有靠近她的人都被感染上这种瘟疫。 一个传染一个,速度快到待她反应过来就已经成了定局。 世间,因她而陷入崩坏。 揽卿痛苦又懊悔,她不明白,为什么只是爱上了一个人,会落到这种下场。 可无人给她答案,只有漫山遍野的黑雾嘲笑着她的错误。 她想拯救这世间,想结束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可惜…… 错误不可饶恕,灾难无法阻止,结局注定悲剧。 揽卿眼睁睁看着归元山上下那熟悉的人一个个陷入疯狂,成为恶气的傀儡。 那每一道痛苦哀嚎都像是在她心上划了一刀,愧疚几乎将她淹没,但这世间的沦陷无法逆转。 她只能死守于归元山顶,耗全身修为精力,将恶气与变成傀儡的人困在此处,不让他们离开,去祸害苍生。 但这样的行径依旧无法阻止恶气蔓延,于是她哀求她最喜欢的徒儿,去做一个灭世的罪人。 让秋水无尘,清都绛阙之人沾染尘俗之恶,背负世人唾骂。 揽卿垂下头,不停地重复着那几句话,形似疯魔。 “我有罪,我是恶人。” “你恨我,你最该恨我,我犯下滔天大祸……” 弗清念没有制止揽卿发疯,笔直站在她的面前。 看了半晌后才启唇。 “我只恨……” 因她突然开口,揽卿终于停下了动作,抬起头望着,泪水糊了满面。 弗清念盯着她的眼睛,唇角勾起一抹悲伤至极的弧度,慢慢补充完自己的话。 “我只恨当初为何要听你的话,离开归元山。” “如果我不去历练三年,是不是……就可以阻止你,阻止这一切。” 无人能体会,当她再次踏入归元山,看到的再也不是记忆中仙境时的那种心情。 她的师门,她的归宿,一切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明明只是离开了片刻而已。 更无人能体会,那几个还尚有一丝神志残留的好友跪在她的面前,哀求她杀了他们时,她的痛苦。 她亲手,了结了从登临归元山起便相识的人。 第242章 归元山君,揽光济世,卿怀苍生 揽卿泪流满面,一味低喃着对不起。 她字字泣血地细数着自己的罪行,虔诚忏悔,祈祷着上天赐一次重来的机会。 如果知道是以天下苍生为代价,她一定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 揽卿曾经那美冠一方的脸不见美貌,盈盈秋水的剪瞳再也绽放不出光彩。 弗清念见她那副模样,终是移开了视线,不再去看。 她对揽卿的情绪,太过复杂,难以辨别,更不知如何处理。 那是她的师尊,温和有礼,风骨自成,过往的岁月里,她对她爱戴而尊敬。 但如今灾祸因她而起,昔日繁华尽毁,往事如过眼云烟,顷刻间散的干干净净。 弗清念轻合眼眸,脑海里再次回忆起回到山中的场景。 仙山不再,唯疮痍满目,恶气冲天。 曾经仙风道骨的仙人,曾经鲜衣怒马的同门,痛苦狰狞之色浮于脸上,变得不人不鬼。 修为高与意志坚定者撑到了她回来,没有被吞噬掉灵魂。 但他们也已是强弩之末,于是那日,弗清念面前跪了满山的人。 他们求她,给他们一个痛快。 求她,毁掉他们的身体,他们不想死后还会祸乱苍生。 是了,他们到死都以为世间还是安宁平静的。 以为,只要死去,就能结束灾难。 只可惜,那只存在于想象之中。 揽卿要求她出去历练五年才能归来,她提前回来就是因为察觉到了世间异样。 她本意是与他们商讨对策,却未曾想到…… 灾祸,居然是从此处诞生。 恨,当然是恨的。 弗清念该恨揽卿。 可她却也没做错什么,是有心之人刻意靠近,欺骗利用。 说起来,她也同样可怜。 信任的爱人突然失踪,身上莫名生出恶气,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害了人世间。 归元山君,揽光济世,卿怀苍生。 她比任何人都想要守护好这片土地。 故而,当灾祸降临后,她便是此间最痛苦的人了。 弗清念在心中长叹,缓缓睁开眼,她俯身捧起揽卿满是泪水的脸。 “我不恨你了,师尊。” 只恨她无能,未曾再早一点察觉异象。 恨机不逢时,天意弄人,偏偏是她离开之时。 揽卿咬着唇,尚且完好的脸微微颤抖着,她染着哭腔道: “对不起……是我的错……” 弗清念一点一点擦干了她脸上的泪水,眉眼间笼着一层忧伤,但又被温柔遮掩。 “我不怪你,没人怪你,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凡间的人已经全部都进了轮回,你可以休息了。” 从揽卿察觉到恶气后,便一直在这里守山,以身封印邪祟。 而她,则下山灭世。 一方守,一方杀。 只为求那一线生机。 揽卿定定望着弗清念眼眸,眼泪挂在了眼角,坠的睫毛有些沉。 她仔仔细细地观察着,许久才确认了那话语中的真实性。 跪在地上的女子疲倦地松开了手中的断剑。 漫天的青光缓缓消失,满山恶气争先恐后地四散奔逃,去寻找新的寄生主。 漆黑鬼脸从高山而降,天灾般笼罩大地,鬼气森然的场面让人不寒而栗。 幸亏弗清念先前将那些傀儡尸体冰封,否则场面会更加瘆人可怕。 揽卿松开剑后气息瞬间萎靡下去,模样老了许多,眼角生出细纹,鬓角白发突生。 离开支撑的东西,她脱力般向前栽倒。 弗清念蹲下身子,半跪在地上搂住了她。 揽卿靠在弗清念的怀里,抓住她的手紧紧握住,力道大的指尖都在泛白。 她望着弗清念的眼睛,固执地一遍遍询问。 “都死了……都死了对吗,他们都有转世的机会,对吗?” “嗯,全都死了……”弗清念眼眸颤了一下,轻声安抚,“你护住了他们,你做的很好。” “你原谅我了……”揽卿双眼通红,声音哽咽,“你不恨我了是不是,是不是……” 揽卿永远记得那天。 她那从小到大都清寒冷冽、尊师重道的徒弟,头一次提着剑指着她,眼尾通红,声声质问。 是第一次失态。 而这,是她带来的。 也是那日,揽卿将一切真相都告诉了弗清念,并祈求她下山灭世。 她的徒弟当时在她面前站了很久很久,久到揽卿以为她不会同意时,她突然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她说的是──“我恨你。” 揽卿想到那日的场景,眼泪流的更加汹涌。 那是她最喜欢、最爱护的徒弟,是亲手养大,呕心沥血才培养出的继承者。 那一句恨,击垮了揽卿心中最后的理智,于是后来的每一秒,她都活在愧疚与懊悔的深渊里。 揽卿愧对天下,愧对归元山。 可她最对不起的,便是她的徒弟了。 她的徒弟,本该是扶摇直上的一代天骄,如今却被她逼上一条不归路,成了一个受世人唾骂的罪人。 揽卿做梦都想弥补她,她最想得到的就是弗清念的原谅。 “嗯。” “不恨你。” 弗清念回握住揽卿的手,垂下眼眸,认真回答。 “那只是气话。” “我没恨过你,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一切。” 变故来的太突然,她实在无法承受,崩溃的情绪总需要有什么来承担。 所以她将一切都怪在了揽卿身上。 但其实,在那句气话落下后她就有些后悔。 她想回去解释,可弗清念也有自己的傲骨,实在做不出那样的事情。 所以那时,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只想着,待一切结束后,再向揽卿说句抱歉。 揽卿闻言终于笑了,眼角泪水滑落,她将脸埋进自己徒儿的怀里,放声大哭。 这是突变之后揽卿第一次如此放纵的哭泣,她的哭声惨烈,仿佛要将一切的委屈全部释放。 弗清念的身体被紧紧搂住,她有些僵硬,但没推开她,反而是有些不太熟练地拍着她的后背,轻轻安抚。 她的师尊,实在太苦了。 在被恶气侵蚀那么久后还能保持本性,可见她本该是多么赤诚而善良的人。 她不该遭此劫难。 揽卿配得上一个最美好的结局。 可这一切,都被这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恶气毁掉,更改了世界原有的走向。 弗清念抱着号啕大哭的人,垂下的眼眸满是冰冷杀意。 她最该恨的,是恶气。 第243章 只是,天不怜她 揽卿哭了很久,直到泪水都打湿了弗清念的衣裳才缓缓停止。 她从微冷的怀抱中抬起脸,双手死死攥住弗清念的手腕,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弗清念任由她抓着,没有反抗。 揽卿眨了下眼,被泪水模糊的眼睛终于能够看清,她止住了呜咽,声音沙哑。 “不恨我就好……别恨我,我只有你了……” 被全世界误解的滋味实在是难以忍受,哀伤与愧疚冲垮一切,像是死去也会时刻伴随周身,无法获得安宁。 揽卿想要获得原谅。 哪怕只有一个人,也没关系。 那一点点就足够让她心安,死而无憾。 揽卿缓缓平复好心情,终于松开了弗清念的手腕,那上面已经被握的绯红一片。 她缩了缩手,略带愧疚地开口:“对不起,捏疼你了吧……” 弗清念随意转了下手腕,眼眸漆黑而平静。 “无事。” 揽卿见她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也就慢慢放心下来。 一切结束,心中的巨石终于落地。 揽卿只觉一阵轻松。 她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笑,眼眸闪烁着光彩,又恢复成了弗清念记忆中那般温柔的模样。 弗清念被晃了下神,有那么一瞬,她像是回到了过去,回到了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日子里。 揽卿凝视着灰蒙蒙染着血色的天空,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染上了落寞。 她看了半晌,突然开口。 “归元山有一件圣物,名为禹阳鼎,是世间至阳之物。” “它拥有镇邪,破厄与净化灵魂的作用。” “你是为它才来归元山拜师的,对么?” 弗清念被揽卿的声音唤醒,终于回神。 她沉默了片刻后缓缓点头。 “是。” 揽卿笑了笑,一副了然的模样。 “我猜你寻了它很久,却一直都没有找到吧。” “嗯。”弗清念不甚在意地回答。 “你要禹阳鼎做什么?”揽卿轻声询问,“为何对它如此重视?” 弗清念闻言突然陷入了沉默,她侧头看向远处,一时间没有答话。 揽卿没得到回应也不着急,她自顾自地解释道: “禹阳鼎是上古神器,由至纯至阳的天地灵精打造,此方世界压不住它的力量。” “为了防止禹阳鼎将一切吞纳,初代归元山君将其封印在体内,不让它面世。” “在初代山君陨落后,它便被当作传承一般一代传一代,由每一位山君以身封印。” “所以,你找不到禹阳鼎,便是因为它在我的身体里面。” 弗清念眼眸一颤,视线不自觉落到揽卿身上。 揽卿指了指自己的心脏,道:“它如今就在这里。” “你是我的徒弟,是下一任归元山君,如果没有这场意外,禹阳鼎自然会落到你的手中。” “你天资那么高,又是罕见的冰灵根,封印禹阳鼎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说不定你甚至可以将其炼化,化为己用。” “只可惜……” 揽卿苦涩地扯了下唇角,满身落寞之色。 只可惜世间倾颓,生机难寻,这禹阳鼎如今已经没有封印的必要。 这样一个被污染的世界,被它吞掉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揽卿轻叹,压下心中的悲哀,收敛好情绪看向弗清念。 “我活不久了,待我死去,禹阳鼎自会面世,那时你便可以见到它。” “看在我们师徒一场的份上,可以告诉我你要禹阳鼎是要做什么吗?” 弗清念闻言脸上突然浮起一丝慌乱,她终于发现了揽卿那正在逐渐变透明的身体。 “师尊……” 她伸出手扣住揽卿的手腕,乳白而强大的力量不要钱地输送,却石沉大海,毫无反应。 揽卿伸手阻拦住弗清念的动作,她望着那双黑沉而慌乱的眼眸,笑的温柔。 “没用的,也不必这样做。” 哪怕她修为已然通天,可镇压这满山恶气并不容易。 在等待弗清念归来的这些日子里,只靠修为远远不足以支撑到现在,所以她还献祭了寿元与灵魂。 她其实早该死了,若不是心中想要见弗清念的执念太过强大,以及禹阳鼎帮她吊着一口气,她根本等不到此刻。 “死亡对我来说并不可怕,反而是解脱。” “能在死前见你一面,得到你的原谅,我已经很开心了。” 揽卿欣慰地说道,脸上满是满足与释然。 怀中女子的脸被恶气腐蚀了一半,看起来丑陋而狰狞,但那仅剩的眼眸却承揽了世间最美好的风景。 弗清念那颗死寂的心在那一刻突然狠狠抽动一下,难过层层堆叠,眼眶中潮意上涌,眼尾绯红。 揽卿伸出手摸了摸她的眼角,又捏了捏那消瘦苍白的脸颊。 “不哭,徒儿你瘦了……以后要多吃点饭,不要总是像小孩一样要师父哄。” 弗清念垂下眼眸,长睫颤抖,盖下的阴影遮住情绪。 她悄悄换了口气,压下嗓中的酸涩,终是回答了揽卿的疑惑。 “我要禹阳鼎,是为了……治病。” 此话一出,揽卿连同旁边默默不语的北灼言都惊了一瞬。 两人脸上露出了相同的震惊。 弗清念指尖微动,周身的遮掩被撤除。 瑰丽金线于苍白的肌肤上显露,诡异地绕出古老图案,从指尖到脸颊,侵占的满满当当。 只留下了左脸还干净纯白,没有爬上金线。 但那线条仿若有生命般,正肉眼可见地在向干净处蔓延。 北灼言看着那熟悉的纹路,双拳倏然紧握,心中满是心痛难过。 诅咒……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世界她身上会有这个诅咒? 他本以为那诅咒是她离开这个即将坍塌小世界的代价,但现在看来,真相绝不是他以为的那样简单。 弗清念短暂漏出诅咒一瞬后便将其收了起来,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 她低着头,声音轻飘飘地,没有一丝重量。 “抱歉师尊,我骗了你。” “我认你为师,目的不纯,心怀不轨,我来这里,只是为了……窃取禹阳鼎。” 弗清念抱着身体越来越透明的揽卿,眼尾的色泽殷红夹杂着水意。 “但我没有找到,本来我是要离开的,可是……” 弗清念闭了闭眼,声音轻地近似呢喃。 “可是,我舍不得离开了。” 她在这座山上待了很久,久到不知不觉间把它当做了归宿。 那颗无所依的心,与这山,与这山上的人,产生了羁绊。 她不再孤独寂寞的活着,她有了归处。 只是,天不怜她。 连她极少拥有的,也要全部夺走。 第244章 冷淡的人,连哭泣都默默无闻,不动声色 揽卿愣愣地望着自己徒弟泛红的眼眸,迟迟未从刚刚见到的景象中回神。 刚才金线显露的那一刻,她离弗清念最近,自然感受到了那上面的力量。 阴寒刺骨,冻结灵魂。 单单是一抹泄漏的气息都足够让人心惊胆战,揽卿不敢想象自己的徒弟到底在承受些什么。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揽卿喃喃出声,眼眸满是不敢置信,透明的身体因情绪起伏而散的更加迅速。 “你为什么不说呢,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是为了治病……” 弗清念这些年在归元山寻找禹阳鼎的动作其实并不明显,可揽卿做为山君,到底还是有所察觉。 只是弗清念表现的并不急切,甚至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放弃了寻找。 弗清念作为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归元山君,禹阳鼎早晚都会传给她,揽卿便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可她怎么也想到,弗清念要禹阳鼎居然是这个原因。 若是…若是早点知道,她便不会坐以待毙,会想办法将禹阳鼎取出送给自己的徒弟。 弗清念面色安静,除了眼尾的绯红以外并不能让人看出来更多的情绪。 “不要自责,师尊。” “禹阳鼎不一定能治我的病,那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更何况…… 她其实早就发现禹阳鼎在揽卿的体内。 但取出禹阳鼎只有两种办法。 第一种为飞升,而第二种则是……死亡。 归元山的人很好,揽卿更是毫无保留、倾其所有的对她好。 她就算再想解除诅咒,也做不出为了一个不知道是否有用的鼎杀自己师尊这种忘恩负义的事情。 所以弗清念放弃了禹阳鼎,当自己从未听说过此物。 而对归元山的留恋促使她在此处停留,甚至不愿再去寻其他破除诅咒的办法。 揽卿拧着眉似有些无奈,长叹了一口气,她明白了弗清念的想法。 “你还是这样,什么都不爱说……这样一点都不好,我很伤心。” 弗清念唇瓣轻抿,眉眼间透露出一丝茫然。 揽卿抬手,点了点自家徒弟的眉心,“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的话,是不是从未信任过师父呢?” 她目光灼灼地望着弗清念,身体越来越透明,一半身子已经化作星光点点消散。 弗清念连忙摇头,一贯冷淡的脸上露出几分无措与不安。 “不……不是。” “我相信你。” 揽卿看着弗清念脸上那生动的表情,浅浅弯了弯唇,心中愉悦又遗憾。 愉悦的是自家徒弟终于不像刚来归元山那般冰冰凉凉没有人气。 遗憾的是她以后再也没有机会看见表情变得越来越丰富的徒儿。 她真希望这一切都没发生,她们的未来一定足够光明。 可惜这一切美好希望都成了一场空。 揽卿悲哀地叹了口气,她躺在弗清念怀中,意识渐渐模糊,轻声呢喃嘱咐着。 “禹阳鼎上有数代山君留下的封印,我死后封印不会立刻消失,你可以趁着这段时间试试能否治好你的病。” “若它能治,你便留下,若是无用,你就解开它上面的封印,禹阳鼎吞纳一切,就让它吞掉这个死去的世界吧,免得让这里成为新的祸源……” 揽卿顿了顿,喘了口气,声音越发虚弱无力。 “我在归元山下的那块石碑上留下了一个法印,它会送你到别的世界,待一切结束,你便离开这里吧……” “以后,不要什么都自己扛了。” “要多笑,多吃饭,不要总是一个人闷着,要交朋友,要…开开心心的……” “师傅就先…不陪你了……” 她慢吞吞说着,声音越来越轻,直到如雾般散开,再也听不清。 弗清念只觉眼前有些模糊,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撕开眼眶的束缚,掉落下来。 揽卿努力睁大眼睛,留恋地望了最后一眼守护了多年的天地。 这才没有眷恋地闭上了眼睛。 腐烂透明的身体在合眸的那一刻彻底化作青色星光,从弗清念的怀中散开,轻盈地向上飘荡。 许多光点在路过她时停留一瞬,温柔地掠过脸颊,像是在轻抚。 弗清念伸手摸了摸眼角,指尖触碰到冰冷水渍。 隔着漫天星光,她呆愣望着指尖,苦涩与悲伤凝成水,汹涌澎湃地倒灌进眼窝。 弗清念抿唇,抬头望天,不愿露出狼狈模样,但泪水还是从眼角滑落,隐没在乌黑发丝中。 冷淡的人,连哭泣都默默无闻,不动声色。 北灼言凑到她身边,伸手轻轻环住,温柔拥进怀中,给予最朴素的安慰。 温暖而干净的气息包裹,弗清念的下巴抵在男人肩上,眼眸像是水洗过一般,漆黑而湿润。 她缓缓抬手,在半空中停留片刻后又轻轻放下,没有推开。 不再焕发生机的天地间,唯二人相拥。 温柔的青光围绕,掠过两人头顶,像是虔诚祝福。 只是星光难留,片刻后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归元山君揽卿,彻底于天地间消散,连灵魂也没有留下。 北灼言学着弗清念方才安抚揽卿的模样,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拍着。 直到察觉到她的情绪平息才克制地收回手,远离几分,不再做出越界惹她不喜的行为。 弗清念跪坐在地上,半垂着头,发丝滑落的阴影遮住表情,满身孤寂,唯有怀中一只小小的青色玉鼎散发着微光。 她安静捧着,手指慢慢划过上面的封印,灵力化作刀刃,将完整的印记破开一道口子。 浓郁的白光乍现,玉鼎上方形成了一个小型旋涡,正不停地吸收着周围的一切。 恶气与灵气化作黑白缎带,奔涌进禹阳鼎中。 山川草木的生气也被掠夺,尽数被青鼎吸收,只是片刻,归元山主峰就更加破败,一片绿叶都看不见。 连还未彻底入世的北灼言都隐约感受到了那股吸力。 禹阳鼎的确如揽卿所说的那般,一旦面世就会吞掉世间一切。 弗清念解开了身上的伪装,再次露出金线诅咒。 她伸手将手腕贴到了禹阳鼎上,裹挟着阴寒的金线慢慢从腕骨上抽离,向玉鼎上蔓延。 禹阳鼎身上的白光一顿,像是遇见了什么克星一般,骤然间变暗,甚至开始颤抖起来。 它在抵抗金线诅咒,拒绝它的到来。 眼看着白光像是要撑不住般熄灭,弗清念眼眸微沉,她将禹阳鼎按的更近。 指尖蓝光闪过,玉鼎上的封印彻底被解除。 第245章 封印诅咒 封印破碎,禹阳鼎露出本来的样貌。 青铜质地,鼎高约丈许,三足鼎立,足上铸刻着狰狞兽首,双目半合,獠牙锐利。 至阳之气扑面而来,雄浑厚重,满山恶气如老鼠见了猫四散奔逃,但很快又被鼎中散发的气息捕捉。 它漂浮在半空中,硕大的身躯让一切在它面前显得有些渺小。 弗清念从地上起身,站到了禹阳鼎下方,衣袍被风吹的飞扬,几缕发丝飘到脸上,更显气质飘渺霜寒。 北灼言在一旁安静注视,心中暗暗祈祷,祈祷她身上的诅咒能被解除,再也不会因此而痛苦。 禹阳鼎感受到弗清念身上的气息,周身光芒大盛,刺眼的白光将整座山峰吞噬。 北灼言被光线晃的看不清东西,他眯了眯眼睛,却不曾闭眼,依旧紧紧盯着鼎下的人。 白光持续了许久,直到一声清脆嗡鸣后才消失,露出了里面的场景。 青鼎倒扣,巨大虚影将眉眼冰冷的人包裹,金线依旧没有消失,但光芒却极其暗淡,不仔细看并不能让人看清。 被禹阳鼎扣住的弗清念抬手,轻轻点了下虚影,三足青鼎便化作流光没入她的体内。 在最后一缕光芒消失后,她身上的金线也一同隐没下去。 北灼言双眼一亮,连忙凑上去,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手下的触感柔软纤细,温度不再冰寒刺骨,虽然依旧有些低,但已经与普通人一般无二。 “你...你的诅咒,解除了?” 弗清念低头盯着手腕上多出来的那只手,许久未曾体会的滚烫一路烫到心底。 她莫名有些慌乱,下意识地抽手,逃避了北灼言的触碰。 北灼言被甩开,手中温软的触感消失,但他并不在意,依旧眼含期待的望着。 弗清念被他灼热的视线看的有些不自在,避开了视线,冷淡回答。 “没有。” 北灼言一愣,眼中的期待黯淡下去,他抿住唇,耷拉着脑袋,气息萎靡。 看起来一副被雨淋湿的小狗模样,极其可怜。 弗清念被他那模样看的一愣一愣的,内心满是狐疑。 明明是她没解开诅咒,怎么这人看起来比她还难过,像是被诅咒的人是他一样。 弗清念没有什么安慰陌生人的习惯,更不喜把自己的事情告诉别人,但看到他那副模样,居然莫名觉得他有些可怜。 那一丝诡异的怜悯促使她开口解释。 \"虽然没解开,但它被封印了。\" 以后,她可以拥有正常人的体温,不必时时刻刻的被阴寒所侵扰。 在禹阳鼎碎裂之前,诅咒不会再束缚住她。 她获得了梦寐以求的自由。 北灼言闻言果然立刻抬头,难过消失不见,金眸里满是显而易见的欢喜,唇角都翘起了愉悦的弧度。 是在,替她欢喜。 弗清念被他晃了下神,一时间有些愣住。 她不信这个人,并且时刻怀疑着他的真实目的,连同他的解释也一概不信。 但在这一刻,她想相信他的话。 不为别的,只是他的眼睛足够赤诚纯净。 她无法从中看出任何一丝杂念,似乎他真的只是为她而来。 可,世界上真的会存在着这样一个毫无目的人吗? 不会的。 揽卿便是最好的例子,而代价足够惨烈,她不能也不该犯下同样的错误。 弗清念深深凝望了他一眼,慢慢抚平了浮起涟漪的心,收回了片刻的动容。 她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只留下了还泡在欣喜中的北灼言。 待北灼言回神,弗清念已经走出去了老远,他连忙跟上去,就发现她正在用剑挖坑。 “你这是在做什么?”北灼言盯着地上有些粗糙的坑洞提问。 弗清念不知是因诅咒被封印后难得开心,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此刻格外有耐心,她回答了北灼言的问题。 “埋葬他们,立冢。” 方才禹阳鼎面世的那一小会时间,除了将归元山上的生机与灵气抽走,也顺带将被冰封的傀儡尸体中的恶气抽离。 如今她这些死去的同门们再也不用被恶气侮辱遗体,可以获得安宁。 北灼言闻言安静一瞬,他没说话,只是开始默默的帮忙挖起了坑。 迟钝的妖不会高超的手段,唯有一颗足够爱的心,笨拙的一点点靠近,朴素而真挚。 弗清念侧眸看了一眼他,没有制止他的行为,视线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几秒后才状似漫不经心的收回。 归元山上的尸体很多,哪怕两人灵力护体,也依旧会感到疲倦。 等夜幕降临之后,他们也不过堪堪埋了一半。 北灼言看弗清念依旧没有停下的打算,连忙拉住了她。 “你该休息了。” 弗清念顿住了动作,视线扫过那张担忧紧张的脸,默默放下了手。 北灼言隔着衣服握着瘦的有些硌手的腕骨,眼里闪过心疼,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等离开魇障之后,得让她好好吃饭。 不过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北灼言略微俯身凑近,轻声询问。 “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可以吗?” 弗清念下意识想要拒绝,但男人眼里满是恳求与期待。 她略微停顿住,没有立刻否决,而是在心中思索他的用意。 就在她思考的这一会,北灼言已经默认为她同意,不等回答牵起她的手腕就走。 弗清念被猝不及防扯了一下,她不自觉的挣扎。 没成功。 “......” 算了......去看看也没什么。 总归他害不到她。 ... 漆黑压抑的夜幕下,红衣男人宛若明灯,牵着孤寂清冷的人慢腾腾的走着,带她离开了那座充满回忆与悲情色彩的高山。 弗清念顺从的跟着,视线一直落到手腕上。 那处正源源不断的向她传递着温暖。 她蜷缩了下手指,悄悄拽住垂落在手上的红衣,只是指尖合拢的瞬间,她什么都没碰到。 北灼言没有入世,她依旧碰不到他,连一截衣袖都握不住。 弗清念眼眸暗了暗,平静地松开手。 她的眉眼依旧淡淡的,没什么情绪,似乎并不在意。 只是在又往前移动了一段距离后,她再次默默收紧了手指,握住那截衣袖。 不过这次是虚虚捏着,没有用力,看起来像是真的握住了一般。 视线从上划过,一丁点的愉悦蔓上心头。 弗清念那双隐藏住所有情绪的眼眸终于不经意的弯了弯。 如三月枝头绽放的花蕾,春意盎然。 第246章 花海送你,蝴蝶送你,光明也送你。 北灼言带着人走了一段距离,终于在一片空地停下。 天色已经发白,可又因为天空上经久不散的血云,太阳无法露头,四下依旧灰蒙蒙的。 阴郁而沉闷。 在这种环境下,没人能高兴的起来。 北灼言松开了弗清念的手,转过身瞧她,语气中夹杂着愉悦。 “待会要记到闭上眼睛,不然容易伤到。” 弗清念没听懂这句云里雾里的话,但也还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北灼言便转身,向前阔步。 漆黑发丝与鲜红衣袂划过眼前后远离,弗清念垂下的手指悄悄动了动,又克制地停下。 她静静凝视着北灼言的动作。 只见他长剑指天,于空中划过,剑气如一轮弯月,顷刻间荡平周遭的一片阴霾。 而后,天光乍泄,山川焕彩。 往日的幽昧尽为光明所涤荡,须臾之间,朗照乾坤。 刺目的光芒让弗清念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她终于明白了北灼言的那句话。 这样亮的光,的确容易伤到。 待眼眶中的刺痛缓缓褪去后,还未睁开眼睛感受久违的光明,鼻尖率先传来了香气。 是浓郁而醇烈的花香。 在这个即将倾倒满是尸山的世界里,怎么会有花香。 弗清念抱着怀疑睁开了眼,而眼前出现的,是她此生见过最美的景象。 漫漫长夜消逝,天地通明,蓝天碧草,暗红潮湿的土地上开满鲜花。 绚烂火红的惊忆花盛极而放,肆意舒展,迎接久违天光。 群花挨肩并立,随风偃仰,风递来花香,馥郁盈怀。 那样的美丽,是灾难前也极难看到的。 而一身红衣的北灼言站在其中,几乎与地上成片的花海融为一体。 他不知何时收起了剑,双手合拢扣住,金眸亮的吓人,献宝一般步步靠近。 弗清念还未从极具冲击力的惊忆花海中回神,眼前便出现了一双骨节修长的手。 那双手轻轻打开,露出了里面被精心保护的东西。 一只蝴蝶,火焰化蝶。 束缚它的手消失,火蝶便高飞离开,每一次振翅都有细碎星火落下。 像是落了一场烟雨流星。 蝴蝶在花海中飞了一圈后又回来,在弗清念的眼前停留。 她愣愣地抬起手,温度滚烫的蝴蝶便乖巧的落在白皙指尖。 火焰所化的翅膀舒展,轻巧的扇动。 空气被点燃,滚烫温度被微风吹进了眼底,心底。 北灼言盯着火焰所化的蝴蝶,抿唇低眉,有些遗憾。 “我没找到活的,只能用它来代替了,你...别嫌弃。” 弗清念难掩心中震撼,眼眸里倒映着火光,她悄声开口,带着不确定的小心翼翼。 “这是......做什么?” 北灼言弯起眼眸,笑得张扬,生机勃勃,春满人间。 “送你。” “花海送你,蝴蝶送你,光明也送你。” “别不开心。” “难过会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 妖的眼睛总是很特别,不同于人类千篇一律的黑褐,反而千姿百态。 而眼前这双金灿灿的眼睛,亮的几乎代替了天上的太阳。 弗清念微微瞪大了眼睛,瞳孔都因此而轻颤。 她从未想过,有人能在这片尸山血海的腐地上种出鲜花,种出世间最美的花。 而这场连做梦都不敢想象的花海,如今切切实实的出现在了眼前。 并且,只为她而绽放。 金眸清澈,清晰倒映出弗清念的身影。 她在那双眼睛下,听到了一阵错乱的心跳。 是谁的呢...... 弗清念不去想,也不敢想。 她几乎用上了此生最大的忍耐力,才堪堪掩盖住了情绪,没有失态。 只是那云淡风轻的外表下到底掀起了多大的惊涛骇浪,无人可知。 可这样的举动落在北灼言眼里,便是弗清念一如既往的冷淡安静,似乎并未被打动,也并没有因此而获得短暂的开心。 他失望地垂下眼眸,有些自厌。 到底做些什么才能让她破除心障,又要怎样做才能让她离开痛苦的回忆之中。 他实在是......没用,什么都做不到。 护不了族人,守不住火,连唯一对他好的人也救不了。 尊贵的妖王头一次生出了挫败之心。 不过低落的情绪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打断。 “这是...什么花?” 弗清念俯身,黑发散落轻垂,白皙指尖抚摸上柔软火红的花瓣,漆黑眼眸冰雪消融,流露出几分温柔缱绻。 她侧着身子,纤长微垂的眼睫落下阴影,遮住了那抹惊鸿颜色。 北灼言自然没看见,他闷闷地解释:“是惊忆花。” 失忆时就用心学会的,终于在此刻用了出来。 只是效果,不尽人意。 惊忆惊忆,怎么就惊不了念的忆。 明明连他第一次看到都被吸引,无法抗拒。 弗清念轻轻抚过花瓣,所有阴暗情绪都被美的刺目的花冲散,她几乎忍不住的俯身轻嗅。 不浓不淡,舒和浅芳。 很好闻,只是欠缺了几分明媚,比不上北灼言身上的味道。 弗清念身形一顿,缓缓起身,为自己脑海中蹦出来的想法感到惊讶。 她默默压下心中诡异的想法,视线却不受控制的落到心情低落的人身上。 余光细细打量,千般小心,万般克制,连自己都未曾察觉。 北灼言深陷自厌之中,天空似乎映照了他的心情,血云再次靠拢,吞掉久逢的蓝天。 阴霾笼罩,心情愈发沉重,他甚至生出了些不好的想法。 比如,与这片天地一同死去。 只是这种厌世的想法刚出现,北灼言手腕上缠绕的灵犀之心便开始发烫。 温和治愈的气息回荡周身,驱散阴霾,抚平了一切情绪。 北灼言终于回神,后背隐约冒出冷汗,他掀开衣袖,玉扣上的光芒愈发明亮,边缘处浮起浅粉。 灵犀之心有异,就代表着他即将入世。 与魇障的联系也就越紧,他自然会被其影响心智。 怪不得,他会生出那般可怕的心思。 北灼言深吸一口气,放下衣袖起身,再次挥剑斩天,露出光明。 待抬起脸感受到太阳的温度后才收起郁闷,转身靠近不言不语的人。 他伸手握住弗清念的手腕,抬起后拨开她的掌心,向里塞了一把褐色种子又合上。 “我教你种花吧,种最好看的花。” “归元山的人,我替你埋。” 第247章 至寒的灵气下生不出绚烂的生命,她亦种不出花。 弗清念握着微软的种子,被人推到一片被仔细处理干净开垦好的土地上。 北灼言牵着她的手慢慢蹲下,一步步耐心教着。 泥土被翻开,富有生机的土腥味传来。 双手被人握在手中,比她更修长的手指从指缝中穿过,牵引着触碰到潮湿柔软的土地。 小小的种子被种下,黑土掩埋过后双手才离开地面。 北灼言细心的将弗清念指尖残留的泥土擦净,捏着她的指尖展开蜷起的手心。 “花是要浇水的,不然长不大。” 弗清念望着北灼言的金眸,意外的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是让她来浇水的意思。 可...... 弗清念的视线缓缓落到手心,指尖微微抖动了一下,浅绯唇瓣下意识地抿起。 “我只有冰,冰浇不了花,只会冻死它。” “不怕......”北灼言再次耐心的将她缩起的手打开,“冰会化,化了就是水。” 他抬起一根手指,指尖跳跃出火苗,红澄澄的光芒在两人脸上氤氲出好看的颜色。 北灼言将火苗递到弗清念的手心,小心控制着温度不让它伤到她。 火苗似是有灵智般在手心翻滚燃烧,温热微痒。 弗清念微愣了一会后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戳了戳它。 外圈的火焰伸出火舌亲切的舔舐着指尖,甚至还向上缠绕。 弗清念戳了一会后,指尖凝出了些冰,红火瞬间将冰块吞进肚子里。 一阵白烟过后火苗消失,寒冰化作了一小汪清泉。 北灼言控制着水流缓缓穿过土壤,叫醒沉睡的种子。 然后再次牵着弗清念的手按到地面。 大手在上,小手在下。 北灼言歪头看向弗清念的侧脸,金眸满是隐秘欢喜。 他悄悄收紧了手指,与她贴的更紧。 接着手心迸发出强大的生命力,催生着种子。 弗清念看着掌心下的土地,漆黑的泥土里冒出嫩芽,顽强的绿色刺破厚土,从指缝中擦过,向上生长。 叶片从小到大,从黄到绿,枝繁而叶茂。 像是从她手上生长出的生命。 植物生长是有声音的,可那声音很小,不会有人注意。 但如今天地间唯有他们二人,除了耳畔的呼吸声,弗清念能听到就只剩那生长的韵律。 弗清念静静看着种子破土,抽枝,舒展,直到结出一个浅粉的花苞才停下。 而此时,花径已经生长的与蹲着的两人齐平。 微风拂过,叶片便轻轻从脸颊边擦过,每一根脉络都清晰可见,是难得的生机。 北灼言安静的收手,不再覆于那消瘦手背上。 弗清念从土地上抬手,没在意指尖上的泥屑,她伸手摸了摸绿叶,又轻轻点了点花苞。 未盛开的惊忆花也同样好看,华丽夺目。 在屠杀了千万生灵之后,她这双沾满罪恶血腥的手上,终于生出了新的生命。 “要自己试一次吗?”北灼言捧着种子递到弗清念的面前,瞳孔微竖,眼含期待。 褐色种子铺洒在男人白皙修长的手中,每一颗都饱满圆润,蓄势待发。 弗清念垂下纤长鸦黑的眼睫,瞳色黑沉,许久未动。 北灼言不是一个有耐心的妖,可如果对面是她,他的耐心总会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于是弗清念沉默多久,北灼言就捧了多久。 直到刚刚的惊忆花都有了绽放的兆头,弗清念才缓缓抬手。 微凉指尖落在手心,北灼言终于是松了口气,唇角微勾。 可那雪白指尖只捏住了一枚种子就抽离。 北灼言脸上露出疑惑,不解地望她。 弗清念敛眸,将那唯一一枚种子握进手心。 “一个就足够了。” 北灼言见状只能遗憾收回了手,但心中并不气馁。 若是以往,她估计都不会搭理他,如今这样已经是有进步。 是个好兆头! 于是北灼言便开开心心的将种子收好,又放了一小团火递给弗清念。 “花海就交给你照顾了,要记得浇水。” 他说完就站起身子,踩着长剑飞到半空中挥了挥手,向归元山的方向移动。 埋葬不适合高风亮节的小神仙,念只需要待在光明处种花。 弗清念坐在花海中,仰头望着离去的那抹火红,地面上相同颜色的惊忆花摇摆着,似乎在挥手告别。 她望了许久,直到天边再也没有那抹色彩,才安静收回视线。 掌心中,红火轻轻摇摆,和他的主人一样鲜艳张扬,吸引视线。 默默盯了一会后视线才转移到那枚小小的种子上。 弗清念垂下的眼眸依旧暗沉,她动了动指尖,学着刚刚的步骤。 刨开土层,埋入种子,寒冰化水,浇灌生机。 苍白瘦削的手指覆盖黑土之上,灵气下沉,唤醒种子。 弗清念静静等待,小小的火苗噼里啪啦的燃烧着。 似乎是主人远离,它并没有之前那般活泼,安安静静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掌心下的黑土却没有冒出嫩芽的迹象,一如既往的死气沉沉。 苍白的手却未曾离开,依旧耐心等待。 可这枚种子似乎与奇迹无缘,这一次,生命未曾从手中迸发。 弗清念平淡地收回手,默默挖开土层,找出了那枚种子。 褐色的种子此刻已经发白,不再饱满,上面满是冰霜纹路。 生机不再,这枚种子已然死去。 女子漆黑冷淡的眼眸轻颤,眉眼间再次笼罩上寂寥。 她沉默无言的握紧了种子,掌心寒霜划过,种子被厚冰包裹。 冻结的种子被丢进了火苗中,白烟升腾后连一片灰烬都没有留下。 至寒的灵气下生不出绚烂的生命。 她亦种不出花。 弗清念靠在了一块了石头上,闭上眼睛,静听风声。 火苗在手心翻滚,她轻轻合拢掌心,在感受到细微挣扎后又默默松开了手。 风轻日暖,花香馥郁。 久违的宁静与舒适让弗清念渐渐放松,紧绷的眉眼舒展。 恍惚间,她似乎回到了那段风平浪静的日子里。 春林舞剑,夏日饮冰,秋拾丹枫,冬踏霜凌。 朝炊暮食,案牍劳形,檐下听雨,陌上观萤。 回忆总是在不经意间冒头,尤其是在闲暇之时来的最是汹涌。 过去有多美好,失去后就有多悲戚,徒留满地怅惘与悲凉。 如一把钝刀,缓慢割扯着心。 一点一点的剜出,切碎,直白地摊在眼前。 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又无可奈何。 第248章 可是北灼言,从不对弗清念设防。 弗清念睡着了。 天灾结束,诅咒被封,她终于能够有喘息的机会。 只是她睡得并不安稳,乱七八糟的记忆让她不得安宁。 美好与血腥交杂着播放,弗清念只觉得头痛欲裂。 她终于承受不住梦境中近乎崩溃的情绪,从沉睡之中挣扎出来。 倚靠在石头边的女子睁开眼睛,阳光落在睫羽上,泛着细光。 绚烂夺目的花海率先挤进眼眶,惊忆花开的更加艳丽,花瓣随着风肆意飘荡舒展。 弗清念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尸山血海之中。 所以乍看到这一幕,她又被冲击了一瞬,心跳空了一下才恢复正常。 记忆随着时间缓缓回归,弗清念终于记起了这片花海的来历。 是北灼言送给她的。 她略微晃神,又坐了一阵才平复好心情。 刚要起身,身上便掉下来了一件衣服,红的亮眼,气味干净特别。 弗清念捏住衣服,楞了一会才将其折好放下。 花海很大,一眼望过去看不清边界。 也不知道北灼言种了多少花,更不清楚他种了多久,又是何时开始。 弗清念顺着花海漫无目的的走,垂下的手指掠过丛丛花蕊。 生命的澎湃从指尖传来。 弗清念绕着花海走了很久,她知道北灼言已经从归元山回来,只是她似乎不是一个运气很好的人,始终没有发现北灼言的踪迹。 虽然散开神识就可以立刻找到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想那样做。 于是她便一圈又一圈的走。 运气虽然不好,但她有足够多的耐心。 弗清念到底还是找到了北灼言。 看见他的时候,他正蹲在地上,认认真真种花。 北灼言把外袍给了弗清念,所以他此刻只着黑红两色的中衣,上面绣着暗色焰纹,几乎与花海融为一体。 衣服轻薄,可从他起伏的动作中隐隐窥见被掩盖住的身材。 挺拔修长,紧实有力。 他似乎觉得碍事,将袖口的衣服向上折起,露出一截线条漂亮的手臂。 往日半披的黑发也被红色发带束起,光洁饱满的额头显露,简洁利落。 只看背影,没了往日那股危险的猛兽气质,反倒生出了几分少年的鲜衣怒马,英姿勃发。 北灼言在前面种花,弗清念便矗立在他身后安静看着。 于是她终于发现,这片花海的花竟然是北灼言一株一株种的。 不是随意洒下,随意生长。 而是仔仔细细的对待每一株,甚至细心的将长势不好的花瓣与叶片扯下才去种下一株。 弗清念眸光轻晃,视线一次又一次的为他停留,难以移开。 心跳越发清晰,无法再刻意忽视。 她垂下眼眸,指尖轻轻按住心口,用上了几分力道才压下跳乱的频率。 而北灼言终于迟钝的察觉到来人,他回头望去,恰好看到这一幕。 漫天纷飞的花瓣中,那人雪衣黑发,霜华满身。 最艳丽的花在她脚下只沦为陪衬,夺不去半分风采 白皙指尖覆于心口,如雾似霭的眸子从上向下望着,冷淡疏离,漫不经心。 如初见,如后来每一次的视线相对。 高高在上的神明,似乎不会为他停下脚步,散下垂怜。 弗清念也终于见到了北灼言的正脸。 金眸晃眼,眼窝深邃,眼睑深长,上挑的眼尾冷冽染着浅绯,妖气十足。 五官更是如神裔般精致,是冲击力极强的一张脸,没有表情的时候看起来压迫感十足。 只是那份冷冽在面对她时散的干干净净。 眼睛变得圆圆的,瞳孔猫咪般竖起,连下意识抿住的唇角都透露出无辜。 猛兽为爱俯身,听话又乖顺。 两相对视,不知是谁的心跳更快一些。 北灼言扭着身子望了许久,拘谨地站起身,清理干净手指,又拍了拍衣摆上不存在的灰尘,才敢靠近。 他在弗清念面前站定,有些僵硬无措。 “你醒了啊......” 弗清念并未答话,只是放下了心口上的手。 北灼言被她看的心慌,不自觉撇开视线,落到别处,“你...睡了很久。” “多久。” 冷淡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响起。 北灼言一时间怔住,呆呆回答:“很久......好多天,三天...或者是四天。” 弗清念垂眸,轻“嗯”了一声便不再开口。 气氛有些沉寂,北灼言紧张地握了握拳。 余光瞟见了不知何时粘在弗清念发顶的花瓣,他动作自然的伸手去拿。 前几日她沉睡时,他就是这样一瓣一瓣替她摘下。 只是这次,弗清念抬手拦住了他的动作。 手腕被一只微凉的手握住,不重不轻,刚好阻拦,也刚好让人感知。 北灼言微微瞪大眼睛,有些惊讶。 弗清念也同样愣住,她盯着那截手腕,低声轻喃,“我碰到你了......” 时隔许久之后,外界之人终于彻底入世。 北灼言回过神来,勾唇浅笑,眉眼弯起微软的弧度。 “对啊,你可以碰到我——” ——扑哧。 细微的一道声音快一步响起,阻断了他后面的话。 北灼言未说完的话停留在唇齿间,鲜血涓涓涌出,顺着唇角大滴大滴砸下,落在花瓣上。 他缓慢眨眼,低头看向心口。 长剑穿心,未曾偏过半分,果断又决绝。 顺着惨白剑身望去,是弗清念那张没有情绪的脸,和黑恹恹的眼睛。 她单手握剑,死气环绕。 苍白干净的脸上溅上血珠,挂在眼角,随着眨眼晕开,像是落下血泪。 北灼言有些恍然。 他记得,进入魇障后第一次相见,她似乎就是这副模样。 只是这次,被穿心的人换成了他。 心中浮起荒凉与哀伤,眼眸中沾染苦涩。 他本以为,如今的念已经接受了他。 至少,会因这些天的陪伴,而放弃杀他。 但此刻血淋淋的事实告诉北灼言,她说到做到。 他入世,她便杀了他。 北灼言轻咳了一下,唇角流出的血液更多,身子都开始摇晃。 他缓缓抬手,握住了弗清念的手腕,艰难扯了下唇角,却没笑出来。 其实,他应该可以躲开的。 妖对危险总是更敏感警惕。 可是...... 可是北灼言,从不对弗清念设防。 第249章 究极恋爱脑 挺拔高大的男人轰然倒下,连带着被握住手腕的弗清念,也一同半跪在地。 北灼言死死抓着弗清念的腕骨,力道大的几乎要将其揉进骨血里。 心口血液顺着衣服晕开,顷刻间就浸湿了大半,只是落在黑红衣衫上并不显眼。 “真狠......”北灼言望着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轻笑出声。 弗清念听到这一声,睫羽轻颤一瞬。 极快,无人察觉到那一抹特别。 北灼言咽下喉中的血,侧头抬手,抚上女子脸颊,指腹按上眼角,轻轻的将血液擦净。 随后,他握紧手中的手腕,猛的一拽。 长剑刺的更深,弗清念也被着突如其来的动作扯的向前,刚好扑进了北灼言的怀里。 北灼言单手搂住她,另一只手松开手腕后抚上后脑,修长骨节没入黑发。 他将人狠狠揽进怀中,抱的极紧,下巴搁在弗清念的头顶。 “要原谅我......” 弗清念被人按在怀中,未等她挣扎,就听到这一道压抑缱绻的声音。 北灼言的意识恍惚,脸颊贴着柔软发顶,一声一声的重复。 “捅我一次,就要原谅我一次......” 原谅一次,他曾经起过的杀心。 只是他的声音太弱太轻,弗清念没有听见后面的话。 她靠在北灼言的怀里,感受着他的生机以极快的速度消失。 以往给她带来温暖的手渐渐冷透。 头顶虚弱的声音也缓慢停止。 北灼言消失了。 和揽卿一般,在弗清念怀中化作了漫天光点。 刺入他身体的长剑落地,哐当一声,弗清念的心也跟着跳了一下。 长剑依旧锋利,不染纤尘。 北灼言消失后,连剑上的血都没有留下。 漫天花海依旧安静,可不知为何,总感觉艳丽的花朵在北灼言离去后失了几分色彩。 变得,没那么好看。 弗清念跪坐在地上,周遭恢复了安静,耳边再也没有那一道扰人的声音。 世界恢复了以往的寂静与孤独。 过去是这样,现在依旧不会改变。 她早已习惯这样的日子。 只是...... 只是什么呢...... 弗清念望着花朵,眉眼依旧冷淡克制,隐藏住一切情绪。 没有只是。 这样才是对的。 外界之人一旦入世,沾染上这个世界的因果后就会被束缚住,难以离开。 而这个世界即将毁灭,他不该留下来陪葬。 所以她必须杀了他,送他回家。 弗清念不喜欢做些浪费精力且没有必要的事情,所以她没解释。 可脑海里却回忆起刚才北灼言的眼睛。 震惊与不敢置信后便是难过与哀伤。 眼眶泛红,金眸蒙尘,凄凄楚楚的模样惹人与他一同心痛。 地上的剑刃折射出来的光有些刺眼,弗清念慌乱地移开了视线。 她望着一望无际的花海,轻声低喃。 “好像,被误会了啊......” 待下次见面,向他解释一下好了…… 只是这个念头一出现,弗清念就愣住了。 衣袖中的手紧握,她慢慢垂下眼睛。 见面,他们不会再见面了...... 除了名字,她对他,一无所知。 生命中的过客,在这一场萍水相逢后,各奔东西,再无交集。 这一句解释,她注定送不出去了。 弗清念扯了下唇角,绷直的脊背像是疲倦的弯了弯。 “算了......” 这样也好。 ... “宿主也太狠心了吧!” “她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替她做了那么多事,她怎么可以这样,真是太冷血了!” 北灼言躺在一片纯白的空间里,心口不停逸散出乳白雾气。 系统在他旁边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从系统空间里掏东西往北灼言身上砸。 但却杯水车薪,雾气依旧逸散,除了速度减慢了一些,并没有什么用处。 “戳这么深,她是真的想要你的命啊......” “戳就戳了,干嘛要戳心脏啊,还半分不偏,这要怎么救!” “太过分了!” “咳咳......不许说她......”北灼言挣扎的从地上爬起来,金眸冷冷地盯着白鸟。 努力救人但收获了一枚冷眼的系统:...... “我看你是疯了,她都快把你打死了,你还护着她!” 北灼言进入魇障的身体是灵魂构建的,一旦被伤害到,就是灵魂受伤。 而灵魂受伤不必多说,首先疼痛感就比肉体要多很多倍,其次就是魂伤很难治愈。 最重要的是心脏不仅是肉体的根基,也是灵魂的命脉。 所以弗清念的这一剑,切切实实的能要了北灼言的命。 系统恨铁不成钢,翻了个白眼: “要不是灵犀之心替你挡了一下,你以为你还能活着?你早就魂飞魄散了好不好!” 北灼言刚刚起身就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所以此刻又脱力的倒下。 他平躺在地上,回忆起那双黑沉冷漠的眼睛,声音中带着莫名的笃定。 “她...不是故意的,她这样做一定有什么原因......” 系统简直要被他气笑了,用翅尖给他点了赞。 “你是真没救了,你就是那究极恋爱脑的代名词。” 北灼言一脸疑惑。 “恋爱脑......是什么东西?” 系统继续往北灼言身上砸疗伤的药。 “恋爱脑就是你,你就是恋爱脑。” “想活就少说点话。” 系统的语气极其恶劣,北灼言眯了眯眼睛,有些不爽,但现在他受伤实在过于严重,连生气都没力气。 于是脾气极差的妖王老老实实的躺在地上,任由系统在旁边左一句恋爱脑右一句恋爱脑的嘟囔。 不过每当系统吐槽弗清念时,就会收到一个来自妖王的冷眼。 系统:...... 一个冷血无情。 一个究极恋爱脑。 真是天生一对啊。 系统表示:没话讲,真的没话讲。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它这个臭打工的不做评价。 也不知道系统在北灼言身上砸了多少东西,才终于止住了他逸散的灵魂,保下了他的小命。 但心脏处的剑伤却依旧没有愈合。 系统一屁股坐在地上,擦了擦头上不存在的冷汗,长叹一声。 “接下来怎么办,她这一剑直接把你送出了魇障,灵犀之心也碎了,这下咱们拿什么来救她?” 第250章 故事没有因你而改写,只会随着既定的结局,继续前行。 北灼言恢复了些力气,他从地上爬了起来,盘腿坐着,四下打量了一番。 周围到处都是刺眼的白色墙壁,只有一面不同。 那一面如一层水幕,轻轻流淌着,而水幕中是一望无际的花海,和在其中枯坐的弗清念。 正是魇障里的景象。 北灼言连忙凑过去,趴在水幕上,死死望着里面的人。 他拍打着水幕,想要进去,但看起来柔软的水幕却极其坚硬,根本无法被撼动分毫。 系统躺在地上翘着二郎腿,一脸淡定地解释,“别白费力气了,你进不去的。” “这里是灵犀之心构建出的联系通道,但现在灵犀之心破碎,所以与魇障的联系就断了。” “对了,回去的路也断开了哦。” “简单来说,就是我们被关在灵犀之心里了。” 系统一边说着,一边为自己抹一把辛酸泪。 灵犀之心只允许北灼言一个人进入魇障,所以它就只能憋屈的待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默默视奸着一切。 系统就隔着这层水幕看见了魇障的一切,就像是拥有上帝视角一般,它更直观的看见了北灼言的所作所为。 在帮忙杀凡人的那一个月,北灼言就开始着手准备着花海。 他用最快的速度杀完人后就匆匆跑去种花,弗清念休息的时候他也没闲着,没有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 所以他才能从那么短的时间里创造出那么一大片惊忆花海。 作为一个没有什么感情与浪漫细胞的系统,在那尸山血海的魇障中看到那样一片花海,都被狠狠感动了一下。 更何况,北灼言还为弗清念剪了一段情丝。 所以在弗清念那一剑过后,一直站在她那一方的系统都有些为北灼言感到气愤。 只差一点,他就魂飞魄散了。 也不知道若是宿主醒过来,看到自己养了这么久的妖如今被自己打回原型,还差点死掉,会作何感想。 系统瞥了眼还趴在水幕上眼巴巴望着的男人,唉声叹气。 喜欢谁不好,偏偏是宿主。 他怕是这辈子都无法得偿所愿了。 那样一个冷心冷情的人,真的会爱上一个人吗...... 系统尝试想象了下那个场景。 “......” 完全无法想象。 过去它藏在弗清念的灵魂里都无法感知到她一丝一毫的情绪,更无法看透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感觉像是被人拔了七情六欲一样。 爱人?感觉这种事情不会出现在她的身上。 北灼言在水幕上拍了许久才终于确认了系统的话的真实性,他的确无法进去了。 男人靠着水幕慢慢滑下,坐在地上,他掀开衣袖,缠绕在手腕上的灵犀之心破碎,一条裂缝从边缘贯穿到中心。 玉扣暗淡无光,任由他怎么尝试都无法在让它亮起 北灼言捏着灵犀之心,茫然无措。 无法进去,又要怎样去救她呢...... 早知这样,就该警惕一些,就该...躲开那一剑。 一层薄薄的水幕隔开了两个世界,北灼言在这边,弗清念在另一边。 系统左右看着,又长长叹了口气。 这都是什么事啊...... 魇障之中。 弗清念在花海枯坐。 许久之后,她终于缓缓伸手,握住了那柄杀了无数人的本命剑。 她刚站起身,但变故突生。 剑身突然蔓延上血渍,锋利的剑刃变钝,锈迹斑斑。 周围的花朵弯下花径,发黄枯萎,瘫倒在地,腐烂成泥。 绚烂的花海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被处理干净的泥土里诡异地溢出血液,片刻就染红了大地。 明媚的天空上再次笼罩住血云,四周变得阴沉潮湿,空气中花香不再,满是冲天的血气。 弗清念一时间怔住,长剑离手,跌落在地。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干净的指尖也开始蔓延上血迹。 猩红的血液一滴一滴的淌下。 洁白舒适的衣物从裙摆开始染上大片大片的血迹,冰冷潮湿的感触贴满全身。 弗清念微微瞪大眼睛,后退了两步,她慌乱地擦了擦手心,但肮脏的血迹却没有被擦掉,反而越来越多。 裙摆滴血,脸颊上莫名挂上血珠。 本该坍塌的建筑恢复原样,死去的人从地底下爬出。 弗清念在原地看着一切,记忆一点点于眼前浮现。 从长剑洞穿北灼言开始,到阳光与花海。 归元山上埋葬同门,揽卿于她怀中死去。 一剑霜雪封山,凡间哀嚎声一片。 记忆像一部倒着播放的电影,一幕幕从眼前划过。 之后随之而来的,是遗忘。 待一切异常停止后,弗清念站在满是血腥的土地上,遗忘了有关于北灼言的一切。 她看了看地上满是缺口伤痕的长剑,又看了看自己沾满血腥的手,眼中盛满了恍惚。 满身的血污与刺鼻的气味让她几欲作呕。 弗清念抬起双手,轻声呢喃。 “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这双手不该是这样的...... 弗清念抿住唇瓣,努力擦拭着手上的血迹。 好恶心...... 明明已经习惯了血腥,可此刻,她只觉得厌恶与恶心。 清洁术一遍一遍的砸下,衣服被洗的有些轻薄。 手指也被弗清念擦的通红,但她还是不愿停下。 直到指腹的皮肤下冒出了血点,她才放下手。 弗清念转身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明明很熟悉,但又觉得陌生至极。 “这里...不是这样的......” 可...又该是那样呢? 弗清念不知道,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只有一抹看不清的红色在脑海里盘旋。 心中陡然升腾起一种巨大的恐慌,那种无法掌控的无措难以承受。 弗清念不自觉蹲下身子,沉默又安静的抱住了自己。 染血的长剑在地上嗡鸣,像是在嘲笑她的无能。 水幕外的北灼言看到这一切顾不得心脏处的伤口,迅速起身,趴到了水幕上拍打着。 金眸中闪烁着震惊与慌乱。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那些人为什么会复活,花为什么会消失?” “她怎么会突然...忘记我......” 北灼言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切,因动作幅度太大,心口处又开始逸散灵魂之力。 系统给北灼言又丢了几个伤药,待灵魂之力不再飘散才走到他身边,有些低落的开口。 “过去不可更改,记忆无法重写。” “在这场魇障中,你出局了。” “故事没有因你而改写,只会随着既定的结局,继续前行。” 第251章 两个千年老王八。 北灼言愣愣的回头,表情空茫。 他轻声询问:“你说...什么?” 系统有些不忍地侧过脑袋,重复道: “你没有改变故事的结局,没有让她重获光明。” “你,失败了。” “她被留在魇障之中了,独独她一个。” 北灼言被系统的话惊的缓不过神,他猛的后退,后背撞击到水幕上,浮起涟漪。 他抬手捂住心脏,那里疼的喘不过气。 本以为被弗清念亲手穿心已经足够疼了,但比起现在的疼痛,那几乎不算什么。 北灼言靠着水幕滑下,瘫倒在地,眼尾绯红,嗓间肿痛难忍,无法再发出一丝声音。 心脏疼的厉害,他就像一只被带到陆地上的鱼,不断喘息着才能获得活下的去希望。 寂静的空间里,只有剧烈的喘息声。 系统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 “你...放宽心,我会努力修好灵犀之心的。” “而且她那么厉害,说不定...说不定她自己就可以自救,从魇障中出来呢。” 系统越说声音越小,它自己都不信自己的话。 但它如今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 系统绞尽脑汁,也憋不出什么别的话来。 它不是这块料。 白鸟烦躁的挠头,余光却瞥见了水幕中的画面。 它连忙拍了拍北灼言,整个鸟都陷入了呆滞。 “魇...魇障碎了......” 北灼言还没从愧疚中回神,又听闻这一句,整个人愣愣的回头。 看见的就是本该蹲坐地上的弗清念不知何时居然躺倒了地上,而她的心口上...... 赫然插着那柄刚刚刺穿他的剑。 血红的魇障世界此刻裂开了无数道缝隙,几乎溃散。 北灼言倏然瞪大眼睛,整个人都贴到了水幕上。 系统踟蹰地解释: “那把剑,趁她精神恍惚的时候,偷袭了...她。” “她死,魇障也会跟着破碎。” “不过魇障还会重组,不必太担心......” 北灼言红着眼睛,按在水幕上的指尖发白,他喃喃道: “那是她的本命剑。” “剑心受损,本命剑...噬主。” 事到如今,他才意识到那把剑为何那天想要伤人。 破碎的剑心如何能压的住那把灭世凶剑。 剑想杀了弗清念,摆脱她的禁锢。 所以她必须要时时刻刻的压制那把剑,压下那把剑肆虐的剑气。 而这一切,她没有显露出半分。 内敛到无人察觉。 北灼言狠狠捶了两下水幕,气血淤塞,灵气逆行,怒极攻心,伤口再次崩裂。 这一次他没那么好运,直接晕了过去。 系统幽怨的叹了口气,任劳任怨的给他疗伤。 一般人的灵魂受到这样的重创,哪怕保住一命,最少也得昏迷几年。 运气不好的说不定都有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苏醒,或者醒来也会变成一个傻子。 但这人不仅立刻醒过来了,还能硬扛着魂魄撕裂的疼在这里盯着弗清念这么久。 只能说,不愧是宿主养出来的妖,跟她简直一模一样! 跟乌龟一样能忍。 嗯......两个千年老王八。 于是水幕的这边,北灼言陷入昏迷,安静疗伤。 而水幕的另一边,魇障迅速破碎,又缓慢重组。 一切从头来过。 ... 魇障的时间不会因有人观看而加快,水幕两边的时间流速完全相同。 故而,待北灼言醒来时,已是五年后,他的灵魂已经稳定了许多,不会再因为他的动作而散魂。 而彼时,恰好是弗清念孤身一人登临归元山的日子。 容貌俊美深邃的男人安静坐在水幕前,身上披着深色大氅,肩上漆黑的软毛衬的他脸色更加苍白。 他支着额,眉眼间挂着虚弱病态,金眸暗沉幽深,薄唇惨白,下巴刀削般消瘦。 像是久病未愈的年轻帝王。 而他的视线只聚焦于一人身上。 北灼言望着山脚下那板着小脸极其严肃的小孩,白皙长指抚上心口,疼痛还是经久不散,时时刻刻刺痛着。 他稍微用了些力气,才压下心中难过,平静下来,只有乌黑眼睫还在轻颤,宣泄着情绪。 系统正嗑着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瓜子,吃的正香。 几年过去,它把自己养的肥嘟嘟圆滚滚。 完全没心没肺,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任务失败。 系统:摆烂一时爽,一直摆烂一直爽。 魇障这种地方,神仙来了也难逃,这已经不是它努力就能成功的了。 不如老老实实养老,这里除了有点孤独以外,也没什么不好。 还有宿主天天给它演电视看。 系统乐的自在。 只是余光扫到一旁的男人时,眼神中才浮起一丝怜悯与动容。 这只妖,是真的很爱宿主啊。 醒来就在这里坐着,一眼不眨的望着,活像一个望妻石。 真不知道宿主给他灌了什么迷魂药。 系统摇摇头,轻叹一声,望向水幕另一边。 一幕之隔,却天翻地覆,两个世界。 北灼言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看了弗清念平静而短暂的前半生。 他看着她从小小一个慢慢长大,看着她与那几个一起爬山的小孩成为至交好友。 他看见了她眉眼间的冰雪如何消融,知晓她何时把那座高山当作归宿。 那些北灼言不曾参与的时间里,他见到的,是一个无比鲜活的弗清念,虽然依旧冷淡,但并不难以接近。 那样生动的神色,是他从未看见过的。 至少,他遇到的弗清念,不曾开怀大笑。 北灼言抿唇,视线掠过水幕外弗清念身边围绕的几个人,眼眸里浮起淡淡的艳羡与嫉妒。 如果可以,他也像他们一样,陪伴在她身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躲在阴暗处嫉妒他人。 如果可以,他也想遇到那样的弗清念。 这样,是不是他就能靠她更近一些。 可惜上天就是喜欢捉弄人,没有给他安排最合适的相遇。 时间依旧不可逆的流淌。 当揣着答案看过程时,每一秒都显得难熬。 北灼言只想祈祷时间过的慢些再慢些,那些可怕的事情来的晚些再晚些。 只是神明不愿赐福,待弗清念二十五岁时,她还是顺着既定轨迹,应下了揽卿的要求。 离开归元山,下山历练。 第252章 天将颓,地欲坼。这一场天灾,没有破解之法。 北灼言不自觉倾身向前,掌心按住水幕,低声祈祷。 “别去......” “不要去,留下来......” “不可以去......” 可惜那一声声哀求无人听见,弗清念终究还是走上了那条向死的道路。 她离开的第一天,归元山山脚下便出现了一个面容俊朗,儒雅温和的男人。 他抬头望着仙山,眼底流淌着一丝不属于人的僵硬与漆黑雾气。 嗑瓜子的系统一下就坐直了身体,飞扑到水幕上死死盯着,浑身的羽毛炸起。 “阴源!” “阴源的携带者!” 系统绿豆大的眼睛满是仇恨与厌恶,它使劲拍着水暮,破口大骂。 “***!我就知道是它!” 北灼言被耳边不堪入耳的声音吵得头疼,终于舍得移开停留在弗清念身上的视线,“你说什么?” 系统被气的团团转,骂骂咧咧了半天才稍微平复下心情。 北灼言还保持着疑问的表情。 它上下打量了下眉眼挂着苍白感觉命不久矣的男人,有点纠结。 阴源的存在已经超脱了小世界土着的认知,它不能轻易透露出这些。 但是这人上次在宿主的灵域中已经见过阴主,甚至还和它打了一架,不该知道的也知道的差不多了。 更何况...... 系统又瞟了一眼北灼言。 更何况这人的身份似乎也不简单,而且……就算它不说,他也能从宿主的魇障中猜到一些。 那它就算告诉他其实也没关系吧......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它实在是憋不住了。 系统现在急需一个和它志同道合的人一起骂阴源,不然它可能会被气死。 于是系统慷慨的给北灼言大致讲解了下阴源的来历,并用翅膀指了指水幕上那个陌生男人。 “看见了吗,这就是被阴源附身的人。” “他的任务就是接近归元山君揽卿,获得她的倾心,夺取...气运。” 系统看着水幕里不停献殷勤的男人,气的不停用爪子挠他的脸。 每个世界都拥有一个天道宠儿,他们身上承载了一个世界最强大的气运,他们的存在维持着小世界的正常运转。 而揽卿,便是这个小世界的气运之女。 从名字上就可以窥见到她本该是多么美好的人。 系统挠了一会才继续补充: “待阴源拿到揽卿全部的爱之后,他们就能顺利转移走她身上的气运。” “世界也会因缺少支柱而动荡,但那并不致命,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天道会选出第二个大气运者,世界会慢慢恢复。” “但是!但是阴源就是土匪,强盗!” 系统说到这里声音突然激动起来,神情激愤,眼睛都被气的通红。 北灼言心中本就隐隐有了猜测,在结合系统的话,真相呼之欲出。 他慢慢替系统补充完剩下的话,道: “但是阴源拿走气运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将足够吞噬整个世界的恶源放在了揽卿身上。” “于是,灾难开始。” 系统激动点头,它已经被气的说不出话来了。 北灼言捏紧衣袖,语气森冷。 “它是想让恶气占领这个世界,将之变成他们的养分汲取地,以供他们,掠夺更多的气运。” “......对吗?” 系统超级大声:“对!” “他们贪婪,无耻至极,掠夺一切!蛀虫!他们就是蛀虫!” 北灼言垂下眼睫,眸中的情绪浮浮沉沉,对恶气的厌恶愈演愈烈。 脑海里莫名浮起染川僵硬粗糙的声音。 ——“你是尊上一直在找的,那只妖啊。” ——“尊上是,要杀你的人!” 北灼言瞳孔猛的收缩,那些被他忽视遗忘的细节全部汇聚成了一点。 眼前又闪过族人死去的画面,被数次剜眼的疼痛隔了万年后再次于眼眶中爆发。 他抬手捂住眼睛,死死咬住牙齿,不愿发出一丝声音。 阴源的尊上,就是那个害他沦落至此的女人。 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三千妖灵都填不满她的胃口,居然又把主意打到了天地气运身上,甚至雁过拔毛,一丁点希望都不留下。 害他的念亲手斩杀同门,生生背上灭世之罪! 北灼言缓了许久,才移开了盖住眼睛的手,金眸一如往常,但眼尾却染上了一抹如血一般的猩红颜色。 那张本就妖气的脸更加鬼魅森寒,像是地底下爬出来的阎罗。 他磨了磨犬牙,声音沙哑低沉,杀气腾腾,“阴源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系统被他那副样子吓了一大跳,连忙向后躲了躲,结结巴巴道: “额...这个,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它如今知道这些还是因为被升级了权限。 不然当初也不会连恶气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还得靠宿主来给它解惑。 而北灼言问的这个问题估计只有总部最高执行首席才会知道。 它这个最普通的系统没资格了解那么深入。 北灼言闻言没什么反应,他本就不对这只莫名其妙的没抱什么希望。 他死死压制住躁动的内心,视线再次落到水幕外的世界里。 系统也跟着望过去,嘴里不停输出,恨不得飞进魇障里把阴源揪出来大卸八块。 可惜时间不会因任何人而停下,揽卿终究还是在阴源刻意的接近下付出了真心。 系统眼睁睁的看着气运一点一点的被偷走,它到后面已经骂不出来,唯有沉默。 故事重蹈覆辙,世间恶气纵生。 天将颓,地欲坼。 这一场天灾,没有破解之法。 系统看着山脚下终于从凡间历练回来的弗清念,眼里浮起不忍,偏过头不敢去看。 接下来的故事,不必详说。 斩同门,杀好友。 内心一次又一次的崩溃再重建,最后撂下一句气话拿着剑下山灭世。 本该被世人敬仰的小归元山君活在唾弃中。 于剑道一途天赋超凡的仙门榜首剑心破碎。 清风明月的人啊,到底还是被按进了尘俗污泥之中。 三年,不长不短,却足以改变一切。 北灼言一言不发,脸色苍白而平静,但握紧的拳彰显了他的情绪。 他将额头轻轻靠在水幕上,闭上眼睛,任由情绪支配一切。 第253章 归元山,消失 魇障之中。 弗清念木然的杀着人,满身的血迹彰显了她的罪恶。 谩骂,诅咒,难听的话一句又一句的砸下,她却不会为此浮起一丝波澜。 人间凡人太多,她甚至连给自己施清洁术的时间都没有。 当鲜血满身成为常态,也就养成了习惯,但不知为何,弗清念一直都无法接受血的味道。 像是刻在灵魂里的厌恶。 她不该是这副样子。 弗清念抬起不愿意臣服的剑,上面满是密密麻麻的豁口,一点都不锋利。 她轻声道:“你也不是这样的。” 剑有意,但无灵。 它不会回答她的话,反而挣扎的更加猛烈。 弗清念随意挥了挥,强行压下剑气,继续杀人。 她不知道举起了多少次剑,更不知走过了多少个城池。 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她的速度并不快。 两个月后,弗清念来到了凡人界最后一户人家的门口。 是随处可见的农舍小院,里面被人打扫的很干净,在满是死亡的世界里,它依旧如灾难前一样温馨。 甚至还装点了些绿植,清新之意扑面而来。 见惯了尸体与白骨之后,一时间在看到这样的景象,弗清念不自觉愣了片刻。 她在门口站了很久,才缓缓抬起剑斩断了门上厚重的枷锁。 略微生锈的铁链哗啦啦地落地,砸起灰尘。 弗清念随意看了两眼,剑尖戳向门扉。 只是还未等到她触碰到,木门率先一步打开。 有些厚重的木门发出嘎吱一声。 褐色门扉后面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是一个白净可爱的小女孩。 似乎是见到弗清念那一身的血气有些害怕,她不自觉缩了缩脖颈,黑润的眼睛好奇又警惕地望着她。 弗清念与之对视,并没有因为对方年纪小而产生别的情绪。 她举起剑,随意划过。 “童童!” 一个略带急促的女声响起,紧接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弗清念停顿了一瞬,剑尖停在了小女孩的脖子前半寸,没再靠近。 一个身上打着补丁但衣服干净整洁的妇人跑过来,蹲在地上抱住小女孩。 她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确认小孩没受伤后才抬头看向弗清念。 燕娘先是被她身上的血气惊了一瞬,但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仔细打量。 寒眉冷瞳,容色苍白颓靡,一身血衣与死气也难挡其清风揽月的气质。 “小山君……” 听到熟悉的称呼,弗清念的手颤了一下。 她终于抬眼望向妇人,眼眸依旧平平淡淡。 燕娘紧紧抱着小女孩,笑的有些苦涩,“您是来杀我们的吗?” 弗清念侧过头,看向别处。 “嗯。” 燕娘淡定点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惊讶,她道: “虽不知您为何要这样做,但我们也无法反抗,只希望您能给我们一个痛快,让我们母女死在一起。” “麻烦您了,” 她说完后将小女孩的衣服扯了扯,整理了一下衣领,冲她温和笑了笑: “童童乖,娘亲会永远陪着你的,不怕啊。” 燕娘整理好一切就捂住了小孩的眼睛,面朝弗清念,抬起头露出脆弱的脖颈。 “小山君,我们准备好了。” 弗清念见状眸光闪了闪,握剑的手有些僵硬。 往日杀的那些凡人,每一个都在咒骂怨怼,每一个都祈求她放过他们,放他们一条生路。 这是她第一次遇见如此顺从,毫不反抗的人。 弗清念看着妇人颤抖的身体,还是慢慢举起了手中剑。 轰隆── 一声巨响传来,打断了弗清念的动作, 地面剧烈晃动,天空上倏然荡开一圈气流,掠过整片天空,吹散了经久不散的血云,漏出蓝天。 地上的母女好奇睁开了眼睛,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 只是刚睁眼耳边就传来了一道清脆声响。 是长剑落地的声音。 燕娘抬头,有些怔然,“小山君……” 但她口中的人却并不应,反而僵在了原地。 弗清念只觉得全身都被封在了亘古冰川之中,四周唯有剧烈的心跳声。 她在原地站了许久才转身,每一个关节都透露出迟缓与僵硬。 远处,那座冲天的高山不在,于瞬息之间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天边只留下了一层浓郁的青云,随着风轻柔飘荡,没一会就散开,再也寻不见踪迹。 归元山,消失了。 揽卿,以及满山同门,一同与山长眠。 弗清念的身子晃了晃,无措轻喃,“师尊……” 她跌跌撞撞地向前走,没走几步就被绊倒在地,膝盖与地面撞击出脆响。 本想爬起来,可浑身上下像是被抽了全部力气,无法使出一丁点。 弗清念望着蔚蓝的天空,眼眸空荡荡的,连眼泪都生不出来。 她近乎呆滞的跪坐在地上,心脏像是被施以极刑,每一次喘息都是在被凌迟。 燕娘不清楚情况,踟蹰了一会从地上起身,牵着小女孩轻轻靠近。 她试探性的拍了拍弗清念的肩膀。 毫无反应。 又叫了几声,依旧不应。 燕娘不解,俯下身子查看。 就见面容苍白霜寒的人紧闭双眼,唇角鲜血不停流淌。 俨然一副怒急攻心导致昏迷的模样。 童童歪着头打量着,声音清脆响亮,“娘亲,漂亮姐姐好像睡着了。” “我们得把她带回去,在这里睡觉会着凉的。” 燕娘闻言愣了愣,迟疑的看着,一时间没有动作。 童童疑惑地拽了拽她,糯糯地喊了一声,“娘亲?” “啊…啊对,童童说的对。”燕娘终于回神,连忙点头,“在这里会着凉,我们…我们要把她带回去。” “好诶!” 童童高兴的跳起来拍手,两侧的羊角髻晃个不停。 … 昏暗朴素的房间里,破旧木床上躺着一个气质出众的女子,哪怕是陋室也盖不住其风华。 只是此刻她面色苍白,眉心紧蹙,像是进入了梦魇之中。 房间的门轻轻被推开,方才的妇人端着一盆热水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她坐在弗清念旁边,浸湿布巾,轻柔的擦去她额角的冷汗。 只是动作还未完成,手腕就突然被人死死捏住,力道很大,燕娘忍不住的低呼。 从噩梦中惊醒的弗清念听到那一声痛呼下意识松了松手,燕娘得以挣脱。 她揉着手腕,目露担忧: “小山君你醒了啊,身体可好些了?” 第254章 小山君,来生太遥远,太飘渺了 弗清念平躺在床上,安静盯着简陋朴素的屋顶,恍若隔世。 燕娘见人不回话,便也不再多问,识趣地悄声离开。 房间的门被推开又合上,似乎是年久失修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当最后一抹光线消失,弗清念终于缓慢眨了一下眼睛,眼角微颤。 鼻尖传来淡淡皂角香,驱散了往日腥臭的血气。 弗清念怔了怔,许久之后才抬起手臂查看。 衣服果然被换过,不是之前那件被血浸透的,而是变成了一件灰扑扑的,是寻常百姓家常见的粗布麻衣。 粗糙,但很干净,并不会让人不适。 弗清念捏着袖口,终于起身。 发丝从耳后垂落包裹,像是最小的囚牢,将她围困其中。 她呆呆坐了许久,才终于恍惚记起了一切。 闷闷的疼痛再次袭来,弗清念忍不住白了脸色。 指尖用力掐住手心,才堪堪没让情绪崩溃。 屋外。 童童蹲在地上给小菜园浇水,燕娘在旁边一针一针缝补着衣服,已经衰老的面容透露出无比的温柔。 若是忽视天空中再次聚起的血云,倒是一幅岁月静好的画卷。 门轻响一声。 燕娘放下手中的活计,回头望去, 低矮的门框下,容貌出众的女子单手扶着门,眼眸暗沉鸦黑,洗去污秽后更显气质清冷。 燕娘一时间愣了一下,眼中浮起惊艳,片刻后才回神。 “小山君已经休息好了吗?” 弗清念寂然望去,不言不语。 童童拎着水壶凑过去,仰头望着,眼睛亮晶晶的,她伸手抓住了弗清念的衣角,轻轻摇晃。 “漂亮姐姐你终于睡醒啦!” “你睡了好久。”童童掰着手指算着日子,数了一会才又抬头,“你都睡了三天了。” “睡这么久肯定饿了,娘亲做的桂花糕可好吃了,漂亮姐姐你来尝尝吧。” 小女孩一边说着一边推着弗清念到小桌前坐下。 童童兴冲冲地端出来一碟,一人塞了一块后自己捏着一个吃了起来,腮帮子鼓鼓的,模样很是可爱。 弗清念低头看着手心里略显粗糙劣质的点心,一时间没动。 燕娘有些羞赧,抿唇笑道:“手艺不好,用料不精,让小山君见笑了。” 只是话刚落,对面的人却突然有了动作。 弗清念垂下眼眸,掰了一小块放进了嘴里,安静品鉴。 很甜。 是她不太能接受的甜度。 以往,她从不会吃这些东西。 但此刻,似乎确实需要点甜才能压下那一层又一层的苦涩。 弗清念在燕娘惊诧的目光下慢慢吃完了一整块糕点。 她将手心的残渣慢慢清理干净,淡声道:“你们,是最后的人。” 这句话有些突兀,但燕娘还是听懂了她的意思。 这片天地下,她们是最后活着的人。 燕娘的脸色瞬间就变得苍白,坦然赴死的勇气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这天底下的人会全部死去,只剩下她们三人。 何其可怕,何其恐怖。 燕娘缓了许久才压下心中惊惧,但身子还是有些颤抖。 她轻声开口询问: “我…我可以知道,小山君为何要…杀我们么?” 事到如今,凡人界都没有任何一人知晓她这样做的目的。 虽然结局难逃一死,但燕娘还是希望能得到一个答案,她拼命苟活着留下的性命,并不想这样不明不白的丢掉。 弗清念闻言沉默片刻,神色淡了几分,许久后才开口: “这个世界生了一场瘟疫,除了死,没有第二种结局。” “只有提前杀了你们,才能让你们拥有来生。” 她说完后抬手在空气中轻轻划过,一缕黑气被捏在指尖,此刻正不停抖动挣扎。 弗清念伸手递到燕娘的眼前,让她更直观的看到。 燕娘望着不停蠕动的黑气,感到到那上面阴暗的气息,脸色一寸寸白了下去。 她将童童揽进怀里,紧紧抱住。 “这…这就是……” 弗清念指尖用力,随意捏碎那一缕黑雾,将燕娘的话补充完,“祸源。” 话落,她抬手招来了剑,放在桌上。 “你救我一次,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现在死,还是被感染后再被我杀死。” 燕娘连忙摇头:“小山君言重了,我并没有做什么。” 弗清念却不并在意,只是淡定地又重复一遍。 于是燕娘终于沉默了下来。 她望着童童天真无邪的小脸,眼中满是眷恋不舍。 燕娘苦涩地摸着小女孩的头,眼角泛起泪花,“真可惜,还没见到童童长大,没有绣好嫁衣,为她择个好夫婿。” 容色衰老的妇人絮絮叨叨,满是遗憾。 弗清念平静坐着,并不急着催促,比较之前显得格外有耐心。 许久之后,燕娘终于下定了决心,她擦了擦眼角的泪,道: “小山君,来生太遥远,太飘渺,若是可以,我更想过好现在的日子。” “我想在仅剩的时间里多陪陪童童,她还太小,还没有好好看看世界。” 弗清念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淡淡回了一声“嗯”就没了反应。 燕娘抱着小孩轻声道谢。 “那这些日子小山君会留在这里吗?” 弗清念怔忡了片刻,目光不自觉望向了一处。 往日一眼就能见到的高山却再也不见踪迹。 呼吸轻轻一滞,弗清念倏然握紧了剑柄。 燕娘小心翼翼试探的声音响起,“不如小山君就留在这里?” 童童也探出头来,期待地望着,“漂亮姐姐留下来好不好。” 唯一的归处已经消失,弗清念不知她还能去哪里,于是最终她还是留了下来。 只是她并不住在燕娘的小院,而是坐在远处一块巨石上,安静望着一个方向。 日复一日,孤独又漫长。 燕娘屡次想将人叫回去,但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 童童很喜欢弗清念,经常会去找她玩,虽然总是得不到回应,但她并不气馁。 又一天,童童跑到了巨石下,仰头望着在石头上坐的笔直的人。 “漂亮姐姐,你快看!” 弗清念听到声音,终于移开了视线向下望去。 就见童童举着一盆未曾盛开的花开心的笑着。 “姐姐看花花,是不是很漂亮。” 第255章 无名。 弗清念被小孩脸上灿烂的笑容晃了晃眼,那是不知真相不染世俗的纯真。 童童举了一会没得到回应就放下了手,有些低落地垂下毛茸茸的脑袋,默默往回走。 她很喜欢这个姐姐。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不爱说话,总是那么难过的样子。 明明娘亲说看见花花就会心情变好,为什么漂亮姐姐并没有变得开心呢。 童童晃了晃花骨朵,磨磨蹭蹭地往回走。 但没走几步,身子却突然腾空。 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坐到了高处,身侧飘来淡淡的冷香。 童童瞪大眼睛,惊讶的侧头望去。 “漂亮姐姐?” 冰雪一般的人依旧不言不语。 小孩捏着手指有些忐忑,她默默抱紧了花盆,“漂亮姐姐不喜欢花么?” 弗清念闻言脑海里莫名浮现起了一些支离破碎模糊不堪的画面。 略微晃神过后才缓缓开口。 “喜欢。” 童童没想到会得到回应,脸上一喜,再次献宝一般举起手中的花盆。 “姐姐你看,虽然它还是一个小花苞,但是等它开花了一定很好看。” 小孩短短的手指戳了戳叶子,一脸期待。 “等开花了,我就把它送给你。” 弗清念侧眸看了一眼,花苞有些蔫,叶子也有些蜷曲。 天空中没有太阳,它活不下去,也开不出花。 但稚嫩的小孩并不知道,圆圆的眼睛还充满期待。 弗清念缩了缩指尖,迟疑了片刻后,还是抬起手,放到了小孩面前。 童童歪着头疑惑看着。 就见那双骨节漂亮的手上浮起冰霜,寒雾凝聚,一朵盛开的冰花凭空出现。 水幕外,北灼言呆愣地看着,“惊忆花……” 系统也有些惊讶,“是残留的记忆吗?” 水幕中,童童一脸惊喜地伸出手捏住冰花花茎,左右仔细打量。 “哇,好漂亮。” 小孩伸手摸了摸花瓣,但冰做的花并不柔软,反而坚硬到有些割手。 童童缩回了手,但视线依旧停留在上面,“漂亮姐姐,这是什么花?” 弗清念闻言多看了一眼小孩手中的冰花,抿唇思索了片刻,眼里闪过一丝迷茫。 “不知道。” 分明不认识,更不知从何处见过,但花的模样却被牢牢烙印在了脑海里。 弗清念仔细回忆了一番,眼前似乎又闪过了些莫名的画面。 破碎,可依稀觉得…… 这个花应该更好看一点。 至少颜色绝不是这般惨白。 童童翻来覆去的玩了一会,才小心心翼翼地插进了花盆中。 “这么漂亮的花怎会没有名字呢?” 小孩嘟囔了几句,突然好奇问道: “漂亮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燕向童,我没有爹爹,所以跟着娘亲姓。” 弗清念对上小女孩纯真好奇的目光,突然陷入了沉寂之中,一时间没有答话。 水幕外的北灼言也坐直了身体,认真望着。 他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她说过她不叫弗清念,但后来她从未说出过她的名字是什么。 所以到此刻,无人知晓她真实的名姓。 巨石上,童童歪头望着,弗清念却移开了视线,再次望向了已经消失的归元山方向。 沉默许久后,她终于开口。 “无名。” 童童连同北灼言都愣住,有些不敢置信。 小孩往弗清念身边凑了凑,小手握住她的衣袖,脸上满是奇怪,“为什么?” “姐姐为什么会没有名字呢?” “每个人都有名字啊。” 弗清念看向抓着自己手臂的小孩,垂眸轻声询问:“人一定要有名字吗?” 这个问题太过深奥,童童并不清楚其中深意,但她还是认真回答了问题, “嗯……应该要有的。” “不然就没有办法称呼了呀。” “娘亲叫你小山君,姐姐的名字是小山君吗?” “姐姐是小山君,那是不是有大山君呢?” 小孩子的思维总是很跳脱,几句话下来问题已经跑偏。 弗清念眸中荒凉如黄沙,平静回答。 “有。” 童童一脸好奇,“那大山君在哪里呢?是不是和姐姐一样漂亮?” 弗清念敛眸,声音极轻,“她死了。” “死了?”童童年纪尚小,有些东西并不清楚,故而发问,“死了是什么意思?” 弗清念袖中的手紧紧握住,心中情绪翻涌,但脸上依旧平静,遮盖一切。 “死了,就是再也见不到,再也找不到。” “永远的失去。” 童童拉长一声,有些难过,“那她还会回来吗?” “不会了。” “好吧。” “那漂亮姐姐,这朵花是送给我的吗?” “送你。” “它会化吗?” “不会。” “……” … 傍晚,天边的血云透出洇黄光芒,大地被染得更加黑沉。 农院中,燕娘正在准备晚饭。 破旧的房门嘎吱一声 “童童回来啦,快去洗手吃饭。”燕娘头也不回地说道。 但往日第一时间蹦蹦跳跳凑过来的小孩却没有发出声音。 燕娘察觉不对,回头望去。 破旧不堪的木门旁,冰雪般的人站在门口,眉眼安静,无声无息。 童童窝在她的怀里,睡着香甜,小手紧紧抱着花盆,里面插着一朵灿烂冰花。 燕娘连忙将手擦干净,凑上前将睡熟的小孩抱进怀中。 “劳烦小山君了。” 似乎是声音太大惊动了小孩,她皱眉嘟囔了几声。 燕娘连忙拍了拍,轻哄了几声。 弗清念看着渐渐睡熟的小孩,轻轻颔首后便转身离开。 只是没走两步就被人抓住,弗清念回头,就见刚刚睡熟的小孩此刻正抓着她的衣袖。 童童揉着眼睛嘟囔:“漂亮姐姐不要走。” “……” 弗清念最终还是被留了下来。 饭桌上,燕娘温柔的给童童喂饭,弗清念捏着杯子抿着茶水,默默看着这温馨的一幕。 待童童吃饱后,燕娘才看向弗清念,眼中浮起怀念。 “说起来,我与小山君曾经还有过一面之缘。” “那时候我差一点就活不下去,是小山君赠了我一些银钱,帮我度过了难关。” “不过小山君估计已经不记得我了。” 不出所料,弗清念面上果然浮起了茫然。 她仔细打量了下妇人已经苍老的面容,依旧不曾认出。 燕娘笑了笑,“那时候我问您名姓,您不肯说,后来我到处打听才知晓。” “原来救我于水火的人,是归元山的小山君。” “后来我时刻盼望着能再见你一次,道一声谢,却一直都没有机会。” “没想到如今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见到您,也算了却我一桩心事,死而无憾了。” “小山君,容许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感谢您当年的救命之恩。” 燕娘举着杯,期许的望着对面的人。 弗清念捏着茶杯,并未答话。 她总是沉默,燕娘已经习惯了她这副模样,因此并不低落,反而从容的自己饮下了茶水,算是完成心愿。 燕娘沉默了一会后又道:“小山君,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弗清念转着茶杯的手停顿,抬眸望向她,目光淡淡的。 但燕娘却明白了她的意思,连忙开口: “能不能请小山君将我和童童葬在一起,就埋在门前的桃树下就好。” “童童喜欢花,待春天来了,花瓣落了满地,她肯定高兴。” 燕娘笑的向往,眼角浮起细纹,满是岁月的留下的痕迹。 “可以吗,小山君?” 弗清念的视线落到一旁乖巧捏着冰花的童童身上。 燕娘忐忑地等待。 许久之后,才终于得到一道轻飘飘的声音。 “好。” 第256章 归真反元,劫尽复初 燕娘和童童死了。 弗清念杀的,在恶气吞噬他们之前,送她们进入了轮回。 她按照燕娘的要求,将他们葬在了桃花树下。 如今正值冬季,桃树干枯,枝桠上生不出嫩芽,光秃秃的,一点都不好看。 弗清念站在那一座小小的坟堆面前,低眸安静看着,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四周宁静孤寂,在这一刻,天地间只余一人。 她沉默的在树下站着,许久之后,衣袖从天空划过。 于是,枯树生花,霜雪而凝。 弗清念再次用冰捏了一朵惊忆花,俯下身子插进了土堆前。 然后不再留恋的离开。 原地只留下了一棵满是寒霜的桃树,以及小小的土堆与一朵孤苦伶仃的冰花。 风一吹,漫天白雪飘摇,冰花却巍然不动,坚硬冰冷。 弗清念回到了归元山。 只不过那处高山不再,地面上只留下了一块布满青苔的石头,上面刻着苍劲的归元二字。 弗清念在石头前安静站着,眼尾绯红,她近乎颤抖着手抚上了那个“归”字,随后倾身靠近,以额轻贴。 血云在天空中飘荡,宛若破旧幕布,斑驳而狰狞。 苍天失色,大地荒芜,飞鸟绝迹,走兽无痕。 无尽的孤独与荒凉四面八方的向唯一的人倾泻。 水幕外,北灼言同样以额倚靠着,长指顺着弗清念的轮廓默默轻抚摸。 系统看着这一幕,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所以在真正的故事线中,弗清念没有北灼言的帮助,她花费了更长的时间去灭世。 而揽卿没有撑到她回来。 故而,也没有等到她那一句迟来的抱歉。 直到死,揽卿都以为最喜欢的徒弟恨极了她,灵魂溃散的最后一秒都活在愧疚之中。 抱憾而终,不得安宁。 而那群心怀苍生,宁愿死也不愿伤害生灵的归元山众人也没有留下全尸。 他们随着归元山脉一同灰飞烟灭,再也无人记得。 禹阳鼎也随着揽卿的逝去消失在天地间。 弗清念终究是错失了唯一能够镇压诅咒的机会。 系统看着靠在石碑上的人,沉默了许久后,突然开口。 “揽卿,她快飞升了。” 北灼言木然的回头,无声无息的,就那样平平淡淡的望着。 系统回望,轻飘飘道: “她气运加身,功德圆满,修为通天。” “如果没有阴源横插一脚,她很快就会飞升。” 脸色苍白的男人眼眸荒凉,声调缓慢,“如果没有阴源,念很快就能拿到禹阳鼎,镇压…诅咒。” “是。”系统低声回答。 北灼言只觉得心脏的伤口又疼了起来,疼的他无法喘息,几乎死去。 他死死按住心口,额上青筋暴起,唇角崩的笔直。 眼中的恨意与哀伤一层又一层,汹涌而澎湃。 只差毫厘,却偏偏就是这毫厘,天翻地覆。 一切表述都太浅薄,载不动诸般遗憾的沉疴。 悲哀如落错的山川,连绵不绝。 而心,难承其重。 此刻,水幕的世界里又出现了新的变故。 弗清念手下的那块巨石突然亮起光芒,灰白色的旋涡浮现。 一个漆黑的通道连接着旋涡上,另一端不知道通往何处。 弗清念呆呆望着,她伸手略微靠近,仔细感受了一番后突然落下一滴泪来,如玉珠一般,直接从眼眶中脱落。 “师尊……” 这个旋涡,是揽卿特意为她留下的,送她离开的通道。 她的师尊,早就为她安排好了一切。 弗清念本以为心早已麻木,不会再疼了。 但此刻,她才发现她大错特错。 空荡荡的土地上,只有一人一石安静矗立。 通道忽明忽暗的闪烁着,弗清念却始终没有踏入。 就那样安安静静地看着,直到旋涡彻底沉寂消失。 弗清念放弃了唯一的生路。 北灼言了解弗清念,所以对她的决定并不意外,可依旧心疼的难以自拔。 灵魂不会流泪,可他却觉得眼眶中不停有隐形的泪水落下。 砸的他生疼。 魇障中,弗清念靠在石碑上,守了一天又一天,孤独满身。 天空落了一场大雪,像是最后一场赐福。 白雪抚平了一切伤痕,再也看不见白骨与血痕。 石碑上也落着厚雪,弗清念的头发都被染白,纤长睫羽上结着冰花。 许久之后,她终于睁眼,眼眸中的一切情绪都归于平静,无波无澜。 她直起身子,挖开白雪,拿出了那柄满是伤痕的长剑。 弗清念用指尖慢慢划过剑身,声音轻如落雪,“想噬主吗?” 水幕外的一人一鸟皆齐齐一愣,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可他们无力阻止,只能亲眼目睹。 水幕中,弗清念垂着眸,举起长剑,对准心口。 已经化作大凶之物的长剑此刻激动的颤抖,可又因是本命剑,所以隐约抗拒。 但弗清念却并不在意,依旧稳稳握住,手腕用力,毫不犹豫地刺入心脏。 咔嗒── 长剑刺入身体过后,随即而来的是一声脆响。 剑,断了。 在噬主之后。 两截断剑掉落,砸进白雪,而后地面上开出一朵又一朵的红梅。 弗清念心口处漫上血色,顷刻间就染红了大片,唇角血液蜿蜒,滴滴落下。 她脱力的倚靠在石碑上,绒绒白雪片片砸向脸庞,微弱的凉意在颊边化开。 恍惚间,像是故人在轻抚脸颊。 “抱歉……” “师尊。” “那是气话,我不恨你。” 弗清念低声轻喃着,但无人回应。 她静静等了一会,再次低头,指尖凝出冰霜,于是苍茫的土地上生出大片大片的惊忆花。 蜿蜒千里,覆盖了整片归元山脉。 腐烂的土地上开不出鲜花,唯有坚硬苍白的冰花陪伴左右。 弗清念最后凝了一朵,插在了自己面前。 指尖抚过花瓣后唇角终于扬起了微小的笑意。 随后便倚靠在了石碑上,眼眸合上,失去生息。 归元山的小山君,到底还是死在了这片荒芜的土地上。 一场浩大的暴雪过后,天地间最后的生机逝去。 于是,世界崩塌。 系统瘫坐在水幕前,机械的眼睛隐约闪烁出水意。 过去不是没有小世界崩塌消失,但以往那些对它来说,不过是一串冰冷的数字罢了。 如今亲眼见到后,才知晓其中悲怆。 一个小世界诞生要经历无数磨难,闯过层层关卡,得到天道赐福后才能开始诞生生命。 而这个过程,再快也需要百年。 可如今毁灭它,只需要短短三年。 系统狠狠用翅膀捶了一下水幕,头一次痛恨自己这般无用,对阴源的仇恨再次加深。 水幕外,白茫茫的世界一点一点化作黄沙,寸寸崩塌消失。 一切归元。 归真反元,劫尽复初。 第257章 般若寺 春日光景,暖阳倾斜。 街边柳树抽芽,细长的柳枝随风飘摇,柔软轻盈。 嘈杂的街道中,面容苍白的红衣男子熟视无睹地向前迈步,周遭的行人仿佛看不见他一般迎面撞上。 但身体相触的瞬间,行人直挺挺地从中穿过,无法触碰。 一只雪白的鸟趴在男人的肩上,脑袋不停乱转。 “宿主到底在哪里啊……”系统低声哀嚎,“咱们都快把这里全部都走一遍了。” 北灼言无视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极其有耐心的观察着四周,寻找心中的那个人。 如今距离归元山覆灭已经过去了五年。 这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并不能通过水幕看到一切,只有一片漆黑。 而系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修好了灵犀之心,打通了通道。 只是他们却不能被任何人看见与触碰,像一个鬼魂一般存在。 他们的运气不好,从踏入魇障那一刻起到现在,他们都没有找到弗清念。 魇障的存在也超出了系统的功能之外,它如今能发挥到作用微乎其微。 只能地毯式搜索。 而现在这个地方也不是归元山那个世界,是一个崭新的,从未见过的地方。 他与系统猜测,这是弗清念的来生。 北灼言慢腾腾地走着,不远处却突然发出一阵欢呼,方才还人群密集的街道骤然散开,空出了中间一大片区域。 一阵沉稳而有节奏的诵经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只见一群穿着僧袍的僧人正缓缓沿着街道前行,神情平和,眼神悲悯。 走在最前面的僧人年岁稍高,他拿着锡杖,每走一步,铃铛便声声轻响。 原本喧闹的街道瞬间安静了几分,只有几道微弱细小的声音传出。 “是般若寺的,他们今日又出来祈福了……” “是啊,今日释达大师居然都出来了,真是少见……” “确实,许是今日是什么重要日子吧……” “……” 北灼言从耳边的低语中简单了解到了些情况。 他如今所在的这片区域里有一座声名远扬的寺庙,名为般若寺,这座寺庙的僧人慈悲又善良,经常下山为百姓祈福。 而这个释达大师便是最受人尊敬的一位高僧,也是般若寺的住持。 此刻,释达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福袋,递给抱着孩子跪地哭泣的妇人。 而后又用了杨柳枝沾了净水,点了点妇人怀中小孩的额头,洒净祈福。 北灼言站在人群中,随意看了两眼后便准备离开,去别处再寻人。 只是刚走两步,身后的人群突然又传出一阵惊呼。 北灼言脚步一顿,回身望去。 隔着嘈杂混乱的人海,他的视线直直闯进了双雾蒙蒙的眼眸中。 时间在此刻放缓,呼吸暂停,唯有剧烈的心跳声。 “念……” 系统闻言猛的抬头,左右乱看。 “在哪?在哪?” “我怎么没看见!” 北灼言不理它,直直穿过人群,走到一人面前。 系统的声音戛然而止,陷入沉默。 此刻,站在北灼言面前的,是一个看起来年纪只有五六岁的软包子小女孩。 巴掌大的脸上顶着一对水汪汪的眼睛,唇瓣微抿,却不显严肃,反而更加软萌可爱。 这样的形象,完全和宿主搭不上边。 系统开始一脸怀疑,“你是不是认错人了,这怎么可能是她?” 北灼言半蹲在小孩面前,与之视线相对的那一刻,心脏猛的收缩。 那双眼睛,寂寥孤寒,死气缭绕,恶气纵横。 那绝不是一个小孩能拥有的眼神。 北灼言得出了一个让他难以接受的结论。 她记得。 弗清念,记得归元山的一切。 她带着所有的记忆与被恶气侵扰影响的灵魂,进入了这个世界。 北灼言缓了许久才接受这个结论,眼眸里满是心疼。 系统还在一旁喋喋不休,扰的人心烦。 北灼言慢慢将一切情绪收敛好,伸手戳了戳小孩的脸。 沉寂了多年的眉眼终于软了下来。 “是她。” “我不会认错。” 系统惊恐地从他肩上飞下来,绕着小孩飞了两圈,绿豆眼依旧不可置信。 “这这这……” 可不论系统如何惊讶,北灼言都不理,眼眸中只有那一人。 可对面小孩的眼眸中却不曾倒映出他的模样,只有漆黑。 “救命,杀人了……”一道惊恐刺耳的声音打破寂静。 所有人的视线全部聚焦在那人身上。 是一个衣衫凌乱的男人,他捂着肚子,指缝间鲜血淋漓。 此刻正惊恐的看着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孩。 北灼言这才注意到小孩手里居然拿着一柄匕首,上面还不停的在滴着血。 瘫倒在地上的男人不停地后退,像是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他结结巴巴道:“救…救救我,她要、她要杀我……”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目露惊讶与愤恨。 “这人怕不是得了失心疯,一个小孩怎么能杀人……” “就是就是,且不说他还是这么健硕的男人,怎么能会被小孩捅伤……” “……是啊,居然诬陷一个小孩,真不要脸!” “…不要脸……” 周围人冷嘲热讽的话一句一句的贯入耳朵,地上的男人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而此刻拿着刀的小女孩从北灼言身体中穿过,一步一步慢慢走向了男人。 男人惊恐尖叫,疯狂向后退缩,直到后背撞上了一条腿才停下来。 他瑟缩着抬头,与释达大师那双悲悯温和的眼睛相对。 男人似乎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连忙躲到了僧人身后,嘴里嘟囔着救救他这样的话。 随着小孩一步步靠近,他叫的更大声了。 在女孩走到男人面前之前,一双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抬眼看向那一脸慈祥的僧人,目光幽深暗沉。 释达阻拦住人后刚想开口,却在看清她眼睛时生生愣住,面上浮起震惊。 在释达的眼中,小孩身上笼罩着冲天的死亡之气,无数冤魂被围困其中,狰狞惨叫。 释达的手都在颤抖,嘴唇翁动。 那样浓厚的死亡之气…… 到底…到底是死了多少人才凝聚而成。 这个孩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第258章 一念一清净,心是莲花开。 释达还未曾从惊惧中回神,拿着匕首的小孩已经越过他走到那个不断哀嚎的人面前。 寒光划过,一声惨叫响彻天际。 男人捂着裆部疯狂翻滚,鲜血直流。 四周围观的群众都齐齐打了个寒颤,都默默捂住了自己的下半身。 释达终于回神,连忙拦住了还想挥刀的小孩。 “小施主,手下留情。” “留人一命,莫要染上杀孽。” 人群密集的街道中,慈眉善目的僧人拦下杀气腾腾的小孩,轻声劝诫。 女孩却只冷漠至极地看着他,眼里的杀意毫不掩饰,完全不像一个孩童的眼神。 释达再次一惊,眉毛都跳了跳。 而就在耽误的这一段时间里,巷子里突然跑出一个衣衫凌乱脸上还挂着绯红巴掌印的少女。 那张清秀的脸上满是惊恐,眼眶通红。 芊羽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后猛地跪在了释达面前,将女孩护在身后。 “不,别伤害小昔,她不是故意伤人的。” “是卫鸣,他想要…想要污辱我。”芊羽潸然泪下,双手紧紧抱住女孩,“她是来保护我的,不要伤害她。” “大师,请您做主。” 释达的手还落在半空中,他看了眼跪地哭泣的少女,又深深凝视了一眼被紧紧抱住的女孩,这才缓缓放下手。 而他身后的男人早已被疼昏了过去,躺在血泊之中,不知生死。 芊羽见到这一幕浑身颤抖,嘴唇发白,将女孩抱的更紧了些。 “不…不要,要抓就抓我……” “别伤害小昔……” 释达见到这一幕叹息一声,俯身轻触少女的眉心,温和的佛光流淌,慢慢抚平了芊羽的情绪。 “施主,莫怕。” 话落,释达身后走出了一个小沙弥,迅速为血泊中的男人止血。 周围的人不知何时报了官,如今乌泱泱一堆人将此处围住。 卫鸣臭名昭着,经常做些偷鸡摸狗之事,调戏良家妇女更是常事。 于是简单调查了一番就得出了结论,芊羽说的是真话。 但卫鸣受伤濒死,官府的人要带走伤人的女孩。 芊羽自然不愿,可她不论如何哀求都无法改变。 就在官府的人即将离开之时,释达却拦住了他们。 眉眼慈悲的僧人低语了一声禅偈,上前不知与那些人说了些什么,最终他们放弃了带走小孩。 待乌泱泱的一众人散去后,芊羽连忙磕头道谢。 “多谢大师。” “阿弥陀佛,施主起身吧,不必如此。” 释达将人扶起后目光落到一直沉默不语的女孩身上,叹息一声,“女施主,这位小施主可有亲人?” 芊羽一愣,牵着小孩的手紧了紧,有些紧张地望了她一眼,迟疑地回答: “小昔……是孤儿,没有亲人。” 无父无母,无名无家。 身世如此孤苦,年纪又那般小,芊羽不忍心,于是便日日照看着。 甚至为她取了一个名字。 芊羽踟蹰地看向释达,问道:“大师问这些…是做什么?” “阿弥陀佛。”释达俯身鞠躬后指向女孩,“女施主,这位小施主怕是不能跟你一起走了。“ “她得跟贫僧去般若寺。” “什么?”芊羽惊呼出声,连忙将人往身后藏了藏,“这是为何?” “施主,天机不可泄,此事亦不可说。” “您只需知晓,般若寺是她的归宿便可。” 释达温和回应后便准备来牵女孩,芊羽连忙后退几步,摇头拒绝。 “不行,小昔还那么小,如何能去寺庙苦修,更何况小昔还是女孩,又怎能待在……待在和尚庙。” 释达闻言脸上浮起笑意,轻轻摇头,“施主多虑了,般若寺会特批一块区域给她,不会与其他人一同修行。” “她将是般若寺最特殊的存在。” 芊羽被这神秘莫测的话绕晕了头,还想开口询问,但不知为何对上释达那双温和的眼睛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释达面上依旧温和慈悲,缓步靠近女孩后牵住了她的手。 触碰到的那一刻,小孩漆黑的眼眸突然睁大,震惊地看着手腕上那只苍老的手,她努力挣扎,却完全无法逃离。 在旁边目睹了一切的北灼言眉梢紧蹙,看向释达的手的视线里满是探究。 而系统已经陷入了呆滞,眼睛像是被强光照射一般眯起。 此刻它的内心已经被卧槽刷屏。 这个和尚是…… 十世善人,大功德者。 方才他触碰宿主的那一刻身上冒出的功德之光差点没把它眼睛晃瞎。 这种纯净的功德之力天然克制死亡之气与恶气。 而灭世后沾了一个世界的死亡之气与恶气的宿主自然被释达克制的死死的。 故而,她就算有通天的本领,也挣脱不了释达的束缚。 于是苍老的僧人牵着面若冰霜的小孩一步一步离开,踏上了般若山,迈进了般若寺。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芊羽才反应过来,她慌忙地向前走了两步却又突然顿住。 迈出的脚步停滞,接着缓缓收回。 “这样……也好。” 她没办法照顾小昔一辈子,去般若寺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至少日子不会那么苦了。 芊羽莫名想到见到小昔的那一天。 她就安静坐在开满槐花的老槐树下,周边的小孩对她指指点点,甚至用槐花扔她都毫无反应。 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人能够走近。 哪怕后来她靠近之后也不曾改变半分,甚至连小昔这个名字都从未接受过。 可就是那样冷淡的人,今日居然会为她出头,将她从深渊的边缘拉了回来。 她过去对小昔的所作所为,还不了这份恩情。 芊羽抬头看了一眼般若寺的方向,眼眸闪烁起一抹泪光。 “小昔,要照顾好自己啊……” “我会去看你的。” 芊羽在原地站了一会便转身投入人海,继续过着她自己的人生。 只是此刻的她并不知道,此间一别,余生竟再无瓜葛。 … 般若山,小悟峰。 位于般若寺后的一座孤高山峰。 “人心本无染,心静自然清。” “心清一切明,心浊一切暗;心痴一切迷,心悟一切禅” “一念一清净,心是莲花开。” “此后,你便叫清念。” “往后余生,不得离开小悟峰。” “攒功德,洗罪孽。” “修福,积德。” 第259章 镇恶,息嗔。 释达离开了。 在安排好一切之后,将弗清念独自留在了小悟峰。 门扉合上,光线消失。 空荡荡的房屋里只有高处的佛像与满是慈悲之色的菩萨安静注视。 一身素衣的小孩孤零零的站在其中,四周静的什么都听不见,唯有她自己的呼吸声。 小孩站了一会后就直接往门口走,漆黑的眸子冰寒刺骨。 她抬起手扣住门框,只是她还未用力推开就猛的缩回了手,像是被烫到了一般。 而她收回的手上此刻已经通红一片,还能隐约听到一阵滋啦滋啦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炙烤成烟。 弗清念盯着自己的手,四周的温度更低,杀气四溢。 系统看着她那副样子不自觉抖了抖翅膀,绿豆眼瞥到那只通红的手只觉得牙酸。 这个地方日日被佛法熏陶,而宿主身上杀孽太重,此处对她来说就是一座逃不出去的牢狱。 简单来说就是,她被关在这里了。 小孩尝试了几次后双手已经鲜血淋漓,干净的衣服都被染红。 纯净的佛光顺着伤口钻进体内,因恶气而滋生的杀欲突然被镇压,再也掀不起波澜。 往日漆黑的双眸在此刻清明,弗清念的呼吸倏然急促,脚步凌乱的后退几步。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瞳孔收缩,满是慌乱无措。 她差一点……差一点就被恶气变成了一个只会杀戮的疯子。 若是没有人能将她唤醒,那么这个世界,也会被她屠杀干净。 弗清念的手都在颤抖,缓了许久后才平息好情绪,她默默将手上的血迹擦干净。 转过身抬头看向温和慈悲的佛像,安静了一会后掀开了衣摆,慢慢跪在了蒲团上。 因灭世而起的那颗杀戮之心要想办法平静下来。 被恶气充斥的灵魂也需要镇压消除。 这里,是一个很合适的地方。 没什么不好。 小孩跪的笔直,眼眸轻垂,稚嫩的脸上露出的是不符合年纪的岁月荒凉。 烛火通明的佛堂里,神佛在上,素衣小孩在下,漫天佛光流淌着洗去罪孽。 而无人能看见的红衣男人盘腿坐在小孩旁边的蒲团上,支着下巴一眼不眨地盯着她。 金眸中满是虔诚认真。 非人非物的系统已经躺在了佛像手心里睡起了大觉,完全不觉得不敬神佛有什么不对。 此时小悟峰山脚下,两个僧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释达身后的小沙弥终究是没忍住心中疑问,开口问道: “师父,为何…要这样做?” 居然把那样一个小孩独自关在荒无人烟的小悟峰,甚至再也不允许离开。 囚禁一生。 释达闻言停顿了一下,慢慢停下脚步,苍老温和的眉眼浮起忧愁。 他望向了山峰上那一间小小的房屋,长叹一声。 “那个孩子的身上杀戮之气太重,若是不加以管束,怕是以后会……酿成大祸。” 小沙弥不解:“师父是如何看出来的,她分明和普通小孩一般无二啊。” “而且……一个孩子身上怎么会有杀戮之气?” “阿弥陀佛。”释达低语一句,轻叹着摇摇头,“前尘业,种今果。” “怕是这孩子的前生……” 释达停顿了下,最终还是没有将话说完,只是长叹一声。 小沙弥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他望着那座孤独的山峰,面上仍旧有些不忍。 “可是师父,犯错的她的前生,为何恶果要让今生毫不知情的她来承。” “师父,您不是教导我们要悲悯众生么,难道她……不是众生之一么?” “这样对她,是不是有些……太过残忍了。” 释达闻言陷入了沉默,因年纪而有衰老的眼角少见地跳动了几下。 一阵带着凉意的春风拂过,柳树新生的枝条随意飘荡,刚好飞到两人面前。 绿色的生机随风摇摆,自由又不羁。 释达捻佛珠的手慢慢停了下来,依旧清明的眼睛里终究还是浮起了一丝不忍。 他在树下站了许久,最终长叹一声。 “罢了罢了,总归还是个孩子。” … 弗清念独自待在小悟峰的第三日,释达再次来临。 这一次,他带来了两串佛珠。 释达将佛珠放到小孩面前,眉眼温和,“这两串佛珠一串名为镇恶,一串名为息嗔。” “这是般若寺的圣物,已经供奉温养了千年。” “现在,你有一个选择的机会。” “第一种选择是带上佛珠,让其消除你身上的障孽,待一切结束后,你便自由,可以离开般若寺。” “而第二种便是永远留在这里,终生修行,以消罪孽。” 语闭,释达心平气和地等待,并不催促。 弗清念看向那两串佛珠,一串纯白,如白玉般细腻,上面透露出的气息温和纯净,是镇恶。 另一串则与之相反,是纯黑色,深邃如昼夜,是息嗔。 北灼言略微坐直了身体,眼眸微眯,视线在佛珠上转了一圈却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系统在金佛掌心探出脑袋随意瞥了一眼,便不感兴趣地缩了回去。 它咂巴了一下嘴准备继续睡觉,眼睛悠闲闭上。 两秒之后。 “卧槽!” 系统惊叫出声,连滚带爬地凑到佛珠前,绿豆眼里是显而易见的震惊。 北灼言见它那副样子,皱眉道:“怎么了?” “这佛珠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问题。”系统有点结巴,“不仅没问题,而且…品质极高,蕴含的能量无法估计。” 这两串的佛珠的品质连它都不曾见过。 就算在系统总部里都是难得一见的宝物。 系统绕着佛珠转了两圈,拿出翅膀小心翼翼戳了戳,眼睛里满是惊叹。 白鸟摸了一会后突然一顿,脸上的惊叹转换为惊恐,迅速抽回了羽翼。 它盯着翅膀,僵硬在原地。 刚刚它摸的那串佛珠是息嗔,触碰上的一瞬间的确如它名字一般,平息一切嗔怒,怨恨,恶念与杀意,变得平静、祥和。 对于修佛的人来说,的确算得上一件圣物。 可…… 一旦触碰的时间过久,它便会将其他情绪也淡化。 随着时间的流逝,情绪会越来越浅薄。 故而也可以说,息嗔的代价便是抹除七情六欲。 这两串佛珠,不是寻常人可以佩戴的。 只是它如今无法将这个信息告诉弗清念。 系统纠结地望向素衣小孩,她没有说话,似乎还在抉择。 以它对宿主的了解,她会作出什么选择已经有了答案。 在释达的注视下,弗清念安静抬手取下了佛珠,戴在了手腕上。 左手是雪白的镇恶,右手是漆黑的息嗔。 只佩戴了片刻,小孩周身环绕的死气便浅薄了许多,气息也变得平和。 释达见状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容,声音慈祥温和。 “好,待息嗔变成白色,镇恶变成黑色,你就可以离开了。” “在此之前,你便留在小悟峰吧。” 第260章 你就算亲她也不会有感觉的。 弗清念双串佛珠加身,三千诵经声日夜不停地于耳畔回荡。 她身上沾染的那些障孽一点一点被净化,消除。 岁月无声变迁,云卷云舒,春去秋来,夏短而冬长。 小悟峰经历了二十四个季节轮转。 北灼言时刻在一旁陪伴,寂寞又无声。 他亲眼看着她从一个年幼稚嫩的小孩,长成清透冷润的女子。 看着她那双漆黑眼眸越来越浅,变成清透的茶色。 过往还算生动的神色渐渐消失,眉眼淡漠冰寒,敛眸微盻时仿若是一尊冰冷的神像。 这副模样,无限接近于北灼言认识的那个弗清念。 唯一的区别就是,现在的她,比在千玄宗时更加冰冷无情,没有人气。 北灼言看着女子脸上熟悉的神色,心中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他的念,本不是这副样子。 她亦不是罪人,不该被囚在这里,苦熬孤独。 北灼言盘腿坐在认真敲着木鱼的弗清念面前,他低头将脸凑到她面前,贴的极近。 他伸手放在弗清念的唇角处,并没有真的触碰到,随后向上推了推,轻声道: “你怎么不笑呢,笑一笑好不好。” “像我这样。” 北灼言眨着金眸,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笑。 那张惊心动魄的脸什么不做都会勾人,此刻笑起来更是晃眼。 狭长的眼眸微弯,浓密纤长的睫羽在眼角拉出长长一道阴影,使他显得没那么冷硬,反而有些乖巧。 眼睑处是如胭脂一般的绯色,让本就艳丽的脸更是妖气十足。 这样的美色世间少见,但此刻却无人看见更无人欣赏。 北灼言笑了半天,那人却无动于衷,依旧安静敲着木鱼,虔诚诵经。 系统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挠了挠肚皮爬了起来,“别白费功夫了,她看不见你,而且她不会笑的。” 如今的宿主在息嗔的影响下,七情六欲虽然没有完全被消磨干净,但也所剩无几,早已不是一个正常人。 别说笑了,她能有表情都是难得。 北灼言闻言失落的放下手,嘴角的笑也隐退,他沉默了一会后轻轻按了按眼前人的唇角。 系统在旁边继续扎心地补充,“别摸了,你又碰不到。” “你就算亲她也不会有感觉的。” 北灼言抚摸唇角的手一顿,不知名的滚烫突然从指尖冒出,转瞬就燃到了心尖。 他猛地收手,白皙长指缩进袖口,耳尖通红。 系统翻了个白眼,低声吐槽,“真没出息。” “又没真亲,害羞什么啊。” 北灼言懒得搭理叽叽喳喳的白鸟,他如今正处于天人交战中,视线不停从弗清念的唇上掠过。 纠结了许久之后,他到底压不住想要贴近的欲望。 金佛之下,木鱼声清脆又规律,穿着雪白素衣的人跪的笔直,白皙腕骨上佛珠轻晃,黑白交加。 拿着小锤的手指纤长好看,在阳光下清透干净。 那人膝前放着一本厚厚的经书,是释达为其安排的任务。 北灼言忍着羞涩紧张,做贼心虚地悄悄靠近,薄唇轻抿,贴上弗清念的额,软软地亲了一口。 咚── 一直清脆有节奏的木鱼声突然停止,最后一声比之前的都要响亮。 偷亲的北灼言浑身一颤,猛地后退,手背抵住唇瓣,身子靠在供奉的台前。 他紧张地抬眼,恰好对上了一双形状漂亮的寒眸。 视线相对,北灼言心跳如雷,他结结巴巴地低声询问。 “你……你能看见我了?” 一旁看热闹的系统也震惊地坐直了身体,默念了几百个违禁词。 这是什么睡美人的故事情节? 早知道亲一口就能看见的话,那他们苦苦等这二十多年是在做什么! 系统一时间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表达自己操蛋的心情。 而另一边的两位主人公还在相顾无言。 北灼言坐在地上掩着唇,金眸慌乱,耳垂红的滴血。 “我…我不该这样,你别生气。” 但对面的人却只盯着他不说话,冰冰凉凉的眼神让北灼言更加紧张。 这样尴尬的场面维持了许久之后对面的人终于有了动作。 弗清念从蒲团上略微起身,并没有站起来,而是膝盖向前挪了半步,倾身向前掌心按住供台边缘。 这样的姿势此刻恰好将北灼言夹住,而弗清念因是半跪在地上,比瘫倒在地的北灼言略高一些。 所以从侧面来看,就是一个标准的桌咚。 系统震惊,猛的捂住眼睛,表示不敢看,但又忍不住叉开羽毛悄悄打量。 一副吃瓜的样子。 而此刻的北灼言已经移开了视线,不敢与之对视。 领口下的锁骨都泛起绯红,而那抹羞红的颜色正慢慢向上蔓延。 但身前的人却不曾远离,甚至又往前挪了挪,靠的更近。 发丝从她肩侧垂落,如水幕一般,笼住了北灼言,也遮住了系统的视线。 北灼言脊背紧绷,身前的人靠的太近,他瑟缩的想要后退,但身后的桌台阻挡住了他的动作。 退无可退。 他僵硬地回头,眼前刚好是苍白精致的下巴,浅唇饱满色泽诱人。 清浅微凉的呼吸从头顶飘落,寺庙中的檀香夹着特殊的冷香靠拢,紧紧包裹。 北灼言的心脏再次控制不住地狂跳了起来,脸上挂上可疑的绯红。 但弗清念却并不在意,靠的越来越近,甚至探出了一只手,从北灼言的身侧滑过。 掠过黑发,擦着脖颈抚上脸颊。 北灼言被她的动作惊地不知所措,甚至悄悄屏住了呼吸。 弗清念靠的越来越近,几乎要吻到北灼言的额头。 往日看过的书告诉北灼言此刻他应该躲开,但身体却死死扼住了他的思想,动弹不得,甚至期待触碰。 于是北灼言乖巧的没动,任由弗清念靠近,他的金眸颤动,受伤后一直苍白的脸色此刻出奇的红润。 但弗清念却没有按照北灼言预想的那般行事,靠近他脸颊的手略微停顿了片刻就继续向前伸出。 弗清念撑着供奉的台桌,将台上歪倒的香烛摆正,而后从容的抽身,缓慢后退,再次跪在了蒲团上。 刚刚停止的木鱼声又悄然响起,清脆而规律。 偷看的系统:…… 面红耳赤的北灼言:…… 第261章 看似不经意地靠近,其实也是处心积虑的试探。 系统木着脸:“嘶……她好像还是看不见。” 它扭头看向坐在地上低头看不清神色的男人,语气有些莫名。 “你刚刚是不是被耍了。” “闭嘴!” 北灼言恼羞成怒地声音响起。 系统:好想笑,但不敢。 系统憋笑憋的面目扭曲。 北灼言脸上的薄红还未褪尽,他气恼地扭过头,回忆起刚才的事情耳朵又开始发烫。 他坐了一会,平息好情绪后抬起手碰了碰嘴唇,视线扫过弗清念的额头,眼眸有些昏暗。 系统忍不住地插嘴:“怎么样,有感觉吗?” 它说的是刚刚北灼言的那个额头吻。 北灼言垂下眸,长指划过唇瓣后慢慢放下,“没有。” 虽然看起来是轻吻到了额头,但他却没有任何感觉,像是亲了一团空气。 系统耸耸肩,并不惊讶。 碰不到正常,碰到了才不对劲。 北灼言心情有些烦闷,他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袖,从弗清念身边掠过离开。 系统扇着翅膀凑过去,“生气啦?” 北灼言冷脸。 系统奸笑:“嘿嘿,要不然你再亲一次试试?” “滚。” “……” 一人一鸟叽叽喳喳地离开,空荡荡的佛堂里再次恢复了安静,只有一声声清脆的木鱼敲击音。 许久之后,敲击音慢慢停止,四周静的几乎要吞噬一切。 弗清念跪坐在蒲团上,轻垂眼眸,眉眼安静。 她慢慢抬起手,指尖轻触眉心,许久不曾移开。 其实,她看的见。 虽然只是偶尔的惊鸿一瞥,但的确可以看到。 这些年,她在佛堂里学习经书,毛茸茸的黑球就趴在佛像的掌心里打盹。 她在屋外的菩提树下下棋,一席显眼红衣的男人就躺在树干上支着下巴乘凉。 她抄写经文,他就趴在桌前眨着金眸认真看着。 她冬日煮茶,顶着漆黑小角的黑球就抱着暖炉乖巧睡觉。 时时刻刻的陪伴,弗清念都看见了。 连同此次突如其来的靠近,她也未曾错过。 虽然她同北灼言一样没有感受到那个蜻蜓点水的吻。 但能看见已经足够了。 她不敢开口,怕一出声,他就会消失不见。 这一次看似不经意地靠近,其实也是处心积虑的试探。 她想试试看,她可不可以触碰的到。 她想知道,他会不会因为她的靠近而消失。 现在她有了答案。 不会。 弗清念勾起唇角,露出了一抹极淡的笑意。 只是可惜,北灼言不曾看见。 木鱼声停滞了片刻后再次响起,一声又一声。 … 小悟峰上第二十五个春天,弗清念终于下山了。 但并不是她已经将身上的障孽去除干净,而是释达要她下山济世历练。 以助她更快的修心,摆脱死气与恶气的影响。 以往般若寺的人下山都是成群结队,浩浩荡荡,但这次却只有释达与弗清念两人。 偌大的山脚下只有一老一少,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身单影薄。 看起来有些孤苦伶仃的意味。 凡人间的城镇中。 一袭素衣的人高挑清贵,神色矜冷,多年在寺庙中修行却并没有染上分毫慈悲之色。 唯满身寂寒,不可接近。 街边的人见到她都不自觉地停下脚步,目露惊艳地打量。 有人想上前搭讪,但又被弗清念身上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劝退。 当然也有胆子稍微大一些的,不过每当这个时候,那些人就会收到来自弗清念的一个不带任何情绪的眼神。 平平静静,可就是让人不敢再逾越。 释达看着弗清念的模样止不住地叹气,忧愁地摇头。 他的本意是想帮助她消除身上那些死气与恶障。 却没想到她会在息嗔的影响下变成这副冰冷无情的模样。 故而此次带她下山历练,最根本的目的便是让她找回那些失去的情绪。 重新变回一个有七情六欲的寻常人。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弗清念在释达的带领下,济世救人。 一点一点地踏遍世界的各个角落。 感受人间烟火。 弗清念在释达期盼的目光下,终于开始慢慢改变,眉眼间的冷淡消散了许多。 那副样子,与北灼言记忆中的弗清念别无二致。 释达终于放下心来,他年事已高,腿脚不便,于是后来的日子就只有弗清念一人出门。 当然,北灼言依旧如影随形。 某一天的傍晚,弗清念照常完成一天的任务,去药房取了释达的药。 她踏着夕阳余晖慢慢向住处走。 释达喜静,因此住处选的比较偏远,要经过许多荒凉的小巷。 不过往日都没有什么特殊情况,但今日那些破败的角落里却传出阵阵挣扎声与求饶声。 弗清念脚步一顿,手上的药包随着动作轻晃。 她侧头望向声音发出的地方,眼眸温凉,并没有立刻去探察情况。 系统扇着翅膀落到墙顶上,歪着头有些疑惑,“她为什么不去救人?” 它所在的位置刚好能将地面上的场景全部看清。 那小巷子里发生的是最常见的那种恃强凌弱,恶男欺女的行径。 过去的日子里只要弗清念遇到这种事情,从不会袖手旁观,无动于衷。 北灼言坐在系统旁边,单腿曲起,手肘随意搭在膝上,歪头看向下方雪白冷淡的人。 “大概是……那个和尚不在吧。” “啊?”系统疑惑回头,“什么?” “这与和尚在不在有什么关系,她济世救人这么久,不是早就……” 系统话还没说完,就见下方清冷的人已经提着药包悠闲离开,完全没有出手的打算。 白鸟一脸震惊,仿佛看见了什么震碎三观的事情。 北灼言却一脸淡定,他支着下巴平静回复:“你信了?” 系统迷茫:“信什么?” 北灼言望向弗清念的背影,淡淡道:“你信她如今的这副模样是真的吗?” “济世救人,悲悯苍生,和那个和尚一样善良仁慈。” “你相信这么短的时间,她会变成这种人吗?” “这这……”系统有些结巴,“可是她看起来……” 弗清念如今看起来与北灼言形容的完全一样。 起码系统并没有看出任何一丝不对劲来。 北灼言嗤笑一声,看向系统的视线有些鄙视。 “那不过是伪装罢了。” 消失的七情六欲怎会那么容易找回,人又怎么会轻易被改变。 尤其是弗清念。 她如今这副模样,不过是觉得释达实在唠叨又麻烦,故意伪装出来的而已。 若不是北灼言足够了解弗清念,也差点被她欺骗过去。 第262章 故人之子 系统闻言震惊的扭头,看向弗清念背影。 “她…她……” 系统已经被惊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它时时刻刻跟在弗清念身边,竟然完全没有发现这一点,甚至和释达一样对她深信不疑。 这人,实在是太会伪装了。 可不论系统如何震惊,下方的故事还在上演。 小巷中被欺辱的女孩不知何时挣脱了出来,站到了弗清念的面前。 白净的小脸花猫一般,挂着泪痕,脸上还有鲜红的巴掌印。 楚昔看着眼前月华般清贵的人,呼救的声音都弱了下来。 弗清念垂眸看向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女孩,慢慢将袖口从她手中抽了出来。 楚昔依旧痴痴地盯着她,许久没回神。 身后隐约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和男人的怒骂声。 女孩终于反应过来,脸上惊艳的表情切换成慌乱恐惧。 “你……” “对不起,你快跑,我去引开他们。” 楚昔刚准备转身换个方向,只是狰狞的声音先一步传来。 “想跑去哪?” 声音落下后两人身边迅速围上了一群面容猥琐的男人。 四面八方,水泄不通。 楚昔紧张地后退,站在弗清念的身前,妄图遮挡视线。 但她身材矮小,不仅遮挡不住,甚至衬得身后的人更加显眼夺目。 “哟,居然还有一个意外之喜。”一个眯眯眼男人说道,声音下流。 其余几人皆色眯眯地望着女孩身后的人。 “还是个大美人啊……” 楚昔见状吓得脸都白了,声音颤抖,“仙…仙女姐姐,对、对不起,我好像连累你了。” “一会我拖住他们,你先跑,别、别管我了。” 而众人看不见的北灼言此刻正站在弗清念身侧,脸色阴沉,手上握着一柄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来的剑,杀气腾腾。 唯一能看得见他脸色的系统已经吓破了胆,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绿豆眼同情地望了下几个猥琐奸笑的男人,在心中为他们默哀一秒。 这群人惹谁不好,非要惹宿主。 要不是北灼言不能入世,这群人连出现在宿主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更别说用色眯眯的眼神盯着她看了。 不过就算没有北灼言,只靠宿主自己也不会叫人欺负了去。 尤其是现在的她还是超级加倍版的冰山性格。 就在系统吐槽的这一阵,楚昔已经和几个男人搭上了腔。 大概内容便是让他们放过弗清念,不要伤害她。 但很显然这些地痞流氓鬼迷心窍,色胆包天,完全不理会她的说辞。 甚至开始堂而皇之地商量起了怎么瓜分两人,听的楚昔脸色更白,几欲作呕。 她还想上前说些什么,肩上却突然落上了一只微凉的手。 楚昔的身子被人拨动,生生转过了身,面向了身后清冷的人。 她还没开口,肩上的手已经移开转而捏住了她的下巴。 “仙…仙女姐姐?” 楚昔呆呆地询问。 弗清念垂眸细细打量着女孩有些熟悉的脸,声音淡然: “你母亲,是谁?” “……啊?”楚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弗清念耐心地重复:“你母亲的名字是什么?” “呃……我娘亲叫…芊羽。” 楚昔面对着那双浅瞳有些拘谨,诺诺地回答。 闻言,弗清念有了片刻的恍然,眼睫颤动。 下巴上的手抽离,莫名的压迫感也稍微消失了些,楚昔紧张地捏了捏衣角。 弗清念侧眸看了一眼四周蠢蠢欲动的男人们,再次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楚昔。” “娘亲取的,说是为了纪念一位故人。” 弗清念再次晃了晃神,脑海里回忆起一道声音。 ──“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怎么不说话?那我给你取一个好不好。” ──“就叫你小昔吧。” ──“小昔不怕,以后姐姐保护你。 “……” 弗清念看向模样还稍显稚嫩,但已经有了故人之资的女孩,情绪终于是有了一丝波澜。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啊。 周围的男人已经开始慢慢靠近凑上前,楚昔紧张颤抖地握住了弗清念的衣角。 明明害怕至极,却没有移开脚步,依旧牢牢挡在她的身前。 “仙女姐姐。”楚昔咽了咽口水,低声说道,“一会你先跑,我来拦住他们,我跑的快,他们抓不住我的。” 女孩说完,却没有等到回应,她不自觉抬头看向弗清念的脸。 “仙女姐姐?” 弗清念对上楚昔的眼睛,脸上的表情依旧淡定自如,看不见一丝恐慌。 甚至从容地将女孩头上沾上的草叶摘掉,而后按住她的后背,将人往自己身前带了带。 “闭眼。” 楚昔眼前一片雪白,是弗清念衣服的颜色。 她不明所以地想要开口询问,但眼睛却已经无比乖巧的闭上。 眼睛看不见,耳朵就灵敏了起来。 只听周围传来几道闷哼声和重物落地声。 楚昔颤抖了一下,“仙女姐姐,发生了什么?” 没人回话,只有清淡的冷香包裹。 后背上的手滑落到手腕上,隔着衣服牵着她往前走。 直到周遭的声音热闹了起来,楚昔才再次听到那道好听的声音。 “回家吧。” “替我向你母亲问好。” 楚昔闭着眼侧头,连忙询问,“你认识我娘亲吗?” “我该怎样向她提起您?” “……” “仙女姐姐?” “就说是……般若寺的故人就好。” “好。” “……” “仙女姐姐你还在吗?” “姐姐?” 楚昔又喊了几声,但这次再也没人回应她。 片刻之后,她的眼睛终于可以睁开。 楚昔连忙向身后看去,但那里早就没了人影,周围的人群里也不见弗清念的踪迹。 她在原地迟疑了片刻后溜回了刚刚的地方,那些男人也消失了,四周干干净净的,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仿佛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大梦一场。 楚昔奇怪地摸了摸脸,刚好摸到了脸上的伤痕,疼的她呲牙咧嘴。 “真是奇怪了,难不成真是仙女?” 女孩嘟囔一句,不再停留转身回家,准备把今天的事情告诉娘亲。 … 夕阳余晖下,郊外的小竹林里立着一座木屋小院,阳光将其映照的温柔又美好。 一个光头老人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 旁边的小茶炉咕嘟咕嘟冒着泡。 是一幅悠然自得的画卷。 院子的门嘎吱一声,推开又被合上。 雪白的人拎着药包无声无息地走进来。 “回来了啊。” 话落下许久释达才缓缓睁开眼睛,望向安静煮药的人。 只一眼,老人脸上的温和突然消失殆尽。 “你杀人了?” 第263章 佛说:因果不尽,困于轮回,难寻解脱。 弗清念正慢慢扇着药炉下的火,闻言动作一顿,抬头和释达对上了视线。 往日温和慈祥的老人此刻格外严肃,白眉隐约颤抖,像是被气的不轻。 弗清念没说话。 释达从躺椅上起身,拿起拐杖狠狠向地上敲了敲。 “为何杀人?” 老和尚说完这一句后便咳嗽起来,像是破旧风箱在颤动,声音一声强过一声。 佝偻的身体颤颤巍巍,几乎要栽倒到地上。 弗清念扔下扇子,起身去扶,释达却后退几步避开了她伸过去的手。 老和尚拍着心口,一脸的痛心疾首。 “说话!” “告诉我,为什么要杀人!” 弗清念的手还落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会后才慢慢放下。 她扭头看向别处,周身的气息变得冷淡而疏离。 “他们该杀。” 一句话,平平静静的,甚至语气都没有什么起伏,就轻易定了生死。 释达被她视人命为草芥的模样气得吹胡子瞪眼,拐杖不停地敲打地面。 “你!” “执迷不悟!” “孽障啊,孽障!” “教给你的东西都学到哪里去了……咳咳……” 老和尚被气昏了头,脸色涨红,不停地数落着。 弗清念也不生气,侧着头望向别处,脑海里思索着别的东西。 比如,释达是怎么看出她杀人的。 明明她处理的极其干净仔细,不可能有纰漏。 弗清念百思不得其解。 释达咳了半天,终于缓过劲来,对面的人站得笔直,浑身上下都透着冷,和在小悟峰上时别无二致。 仿佛之前那副温和有礼的模样是一场幻觉。 他终于明白,这些时间的修行,并没有改变弗清念。 她依旧无情无欲,不怜草木。 杀人对于她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普通,勾不起一丝波澜。 这样的她,就算祛除了身上的恶障与死气,也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再次犯下滔天大罪,重染罪孽。 释达悲哀地叹息。 那两串佛珠是为了帮她止杀,却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创造出了一个新的祸根。 兜兜转转,竟还是回到了原点。 释达颤巍巍地坐在凳子上,人一下子好像苍老了许多,他咳嗽了几声后向弗清念招手。 “孩子,来。” 弗清念垂着眸平静坐在了他的对面。 老和尚慈眉善目,谆谆教诲,“孩子,到底为何杀人,又为何说那是该杀之人。” 弗清念闻言沉默片刻,过了一会才回答。 “欺男霸女,恃强凌弱,行事丧尽天良,如何不该杀。” 释达却摇摇头,道:“众生皆苦,因果自偿 。” “他们做了坏事,自然会自食恶果。” “你杀死他们,便是干涉了他们本来的命数,介入他人因果,就要背负他人命运。” “此番行径,只会让你徒增杀孽,背上新的因果,你不该这样做的。” 弗清念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一时间有些愣住。 老和尚不急不躁,平静等待着她的回答。 “按照这种说法,那我今日是不是就不该救下那个小孩,要任由她被欺辱。” “否则我岂不是介入了她的命数,要承她的因果?” “既然人各有命,自食其果,那为何还要普度众生,做那些济世救人的善举?” 弗清念这样问道。 释达目光温和,不紧不慢地解释:“你错了。” “你救那孩子并不是介入她的命数,而是她本就善缘深厚,就算你没有救她,也会有别人来助她脱困,渡过这一劫。” “这世间因果循环,善念流转不息,她的生机是自身福报所引,你不过是顺应这份善缘罢了。” “而普度众生,非改其既定因果,而是以慈悲为怀,以佛法为舟,载众生渡尘世之苦,顺天意,攒善缘。” 释达一口气说了这么长的话有些气喘咳嗽,他拍了拍心口,缓了缓气息才继续开口。 “以杀念断其因果,嗔恨为刃,伤人伤己。” “如此只会让你深陷泥沼,枷锁缠身,难寻其解。” “清念,你不能再杀人了,你可知为何我要将你关在小悟峰?” 弗清念抿唇,袖口中的手缩了缩,她摇摇头,声音很轻,“不知。” 释达长叹一声,手指于弗清念眼前划过,“孩子,你自己看看吧。” 弗清念眼前一阵刺眼白光闪过,而后眼前出现的,是漫天的丝线,密密麻麻,乱成一团。 遮天蔽日,不知源头。 其中有几根正微微发亮,与其他的细线格格不入,看起来像是新生出来的。 弗清念忍不住地伸手想要触碰,但在贴近的那一刻一切化作泡影,消失的无影无踪。 手掌落空,身子向前倾斜,直直按在了茶桌上,杯子中的水轻晃溅起。 弗清念眨了一下眼睛,这才回过神来。 “那是……什么?” 释达:“那是你身上的因果。” “你杀一个人,就要背上一份因果。” “那几根发亮的因果线,便是你方才杀人后新生出来的。” 这也是他一眼就看出来弗清念杀人的原因。 弗清念倏然收紧了瞳,慌乱一瞬,但又很快平静。 过去她杀的每一个人,都应在那场灾难中死去。 她改变了所有人的结局,所以也就背上了整个世界的因果。 意料之内,情理之中。 释达拿起茶杯润了润嗓子,声音苍老又慈祥,但每一个字都冰冷无情。 “你因果缠身,孽海无边,天理难容,不可饶恕。” “你是罪人,将你困在小悟峰是要你赎罪,洗清──” “我不是。” 弗清念打断了释达的话,唇瓣的颜色清浅,她望着老和尚,眼眸依旧安静。 “我不是。” “我是在救他们。” “我不是罪人。” 她将桌沿紧紧捏住,指尖泛白,固执地重复。 释达闻言一顿,望着弗清念的浅瞳一时竟无法说出剩余的话。 空气突然安静,两人对视都不再开口。 许久之后,释达率先败下阵来移开视线,苍老的声音隔了许久才响起。 “佛说:因果不尽,困于轮回,难寻解脱。” “善也好,恶也罢,过去已经过去,不必再提,但未来尚未到来,还有逆转的机会。” “清念,以后不要再造下杀孽,以悲悯之心面对苍生。 “行善举,怜众生,方可洗清因果,寻一线生机。” “这是救赎之道。” 第264章 般若寺第三十九代住持·释达之徒──清念 释达笑了笑,花白的眉毛弯起温和的弧度,“你是个好孩子,不该被束缚住。” 他伸出手握住弗清念的手腕,露出佛珠。 光滑圆润的佛珠颜色黑白交加,证明着弗清念身上的恶气与杀念已经被镇压消除了一半。 释达拨动了一下珠子,珠身转动,露出被隐藏住的裂缝,每一颗都从中心向四周裂开。 老人丝毫不意外,表现的很是淡定。 “你杀了人,这两串佛珠沾上血腥,也就失去了作用,不能再帮助你。” “那些剩余的障孽,以后就要靠你自己去洗清了。” 弗清念也看见了那些细密的裂痕,有些怔愣。 释达取下了两串佛珠,用手帕包好放到怀中。 老人靠在椅背上,眼眸平静,望向天空,声音中透着疲惫。 “清念,你的路很长,未来的每一步都要谨慎对待。” “因果再重,早晚有化解的一天,不要冲动,更不要被杀念控制情绪。” 释达慢吞吞说了许多,弗清念望着他,总觉得那些话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沉重。 像是在……交代遗言一般。 “……我知道了,师父。”弗清念声音很轻,但足以打断释达的唠叨。 释达略微诧异地抬头,愣了片刻后释然地笑了笑。 “终于愿意叫我一句师父了啊,看来也不是真的无情嘛……” 老人乐呵呵的,语气揶揄。 弗清念抿唇,没理会他的调侃。 释达笑了一会终于平静下来,他招手将弗清念唤过去。 苍老的手抬起,双指合拢按在她的眉心。 古老的经文声响起,无数乳白的气流从释达身上溢出。 顺着指尖一点点没入弗清念的身体里。 弗清念惊讶地抬头,就见释达的脸色正肉眼可见的变白,仿佛所有的生机在迅速流逝。 她想要后退,可身子却动弹不得。 “你…这是在干什么?” 释达声音虚弱但异常坚定,“既然你叫我一声师父,那我总得为你做点什么。” “我修行一生,功德虽浅,但也算积累了一些,我已时日无多,这些就留给你吧。” 弗清念微微瞪大眼睛,她没想到释达居然会为她做到这一步。 释达微微一笑,如同一个慈祥的长辈一般摸了摸她的头,“不必惊讶,也不必愧疚。” “在弥留之际还能做一件善事,继续追寻我的大道,是一件幸事。”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像是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清念啊,”释达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记住……慈悲为怀,莫再杀生,……未来的路,你要好好走……” “待我死后,就送我回般若寺吧……” 话音落下,他的手缓缓垂下,身体也失去支撑向侧边歪斜。 弗清念连忙扶住他,没让人倒地。 “师父……” 无人回应。 释达圆寂了。 在一个最普通的夏天。 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将自己十世积攒的功德都送给了弗清念。 代替佛珠来镇压她那一身的死气与被其影响而起的杀戮之心。 无数纯净的功德之力化作一句句梵音,深入灵魂,时刻在耳畔萦绕。 老和尚走的很安详,靠在椅背上,脸上还带着笑容,慈眉善目,像是睡着了一般。 弗清念感受着掌心下的身体一点点变冷,心口有些发闷,空洞又迷茫。 像是起了一场大雾,雾气绵软,丝丝缕缕缠绕着,每一次呼吸都裹挟着潮湿怅惘。 心脏像被扰动的湖水一般,微波一层一层翻涌,密密麻麻叠出难过的意味。 明明情绪已经被消磨的极淡,但如今却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悲伤。 弗清念垂下眼眸,握着释达冰冷的手,安安静静守在一旁。 北灼言和系统也静默站在一旁,不再斗嘴。 风轻轻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奏出低吟悲歌。 小悟峰第二十七年。 孤寂的山峰终于等回了它的主人。 只可惜,两人离,一人归。 昨日还尚且鲜活的人,转眼间就变成了一个冷冰冰的牌位。 功德堂。 烛火摇曳,将四周映得通亮,袅袅香烟升腾而起,从未断绝。 弗清念跪在蒲团上,垂眸低眉,身子端正,低声诵经,诵的是往生经。 一遍又一遍,虔诚认真。 过往的岁月里,弗清念其实并不喜欢学习佛法,更不喜欢诵经。 尤其是往生经,她最为讨厌。 那是她念的次数最多的一篇经文。 过去她并不知道释达为何总是让她诵往生经,如今终于有了答案。 他看见了她身上的因果,误以为她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一遍遍的往生经,是为逝者超度,是赎罪。 只是过去并不知道他的良苦用心,弗清念从不认真诵经,只把它当作任务,随意完成。 如今第一次认真,却没想到竟是为释达而诵。 寺庙中的住持去世,弟子要为其守灵七七四十九天,寸步不离。 弗清念是最特殊的存在,她既不是般若寺的人,亦不是释达的弟子,并不需要遵守任何规则。 但她还是认认真真诵了四十九天的经,按照徒弟的标准规规矩矩地走完了全部流程。 待一切结束后,弗清念离开了般若寺,回到了小悟峰。 小悟峰的景色很美,山顶佛堂的院外有一棵千年菩提古树,待夏天来临,花开满树。 白色花簇盛放如云,茂密犹如覆霜盖雪,层层叠叠,错落有致。 每当这个时候,释达就会与弗清念在树下对弈,闲谈。 不过弗清念生性寡言,大多数都是老头在絮絮叨叨。 如今依旧是夏天,但树下只剩下了一抹孤独的身影,寂寞单薄。 弗清念轻抚着棋盘,几年未归那上面落满了灰尘。 微风吹过,菩提花簌簌落下,砸到了棋盘上。 好不荒凉。 小悟峰第二十八年,释达死后第一年。 弗清念依旧在那座孤高山峰上停留,她开始主动研习佛法,一字一句,认认真真。 这一次,她不再敷衍。 小悟峰苦寒,人迹罕至,唯弗清念一人居住,过去只有释达时常来看她。 而释达死后,这里就彻底成为了孤峰,被所有人遗忘。 小悟峰第三十三年。 弗清念读完了所有的经书。 同一年。 那棵千年菩提树在雨季被落雷劈中,失去生机,只剩下一截枯根和满地焦土。 那一日,弗清念靠着菩提树的残枝睡了一夜。 醒来后她便下了山。 再也没有回来。 小悟峰第三十六年。 峰顶的佛堂里终于迎来了第一个客人。 是般若寺新一任住持。 他无意间发现了释达留下的手札,知晓了弗清念的存在。 于是他准备接下释达的任务,想要继续帮助弗清念洗去障孽。 但当他推开那孤零零的房门后,里面空无一人,只有高处落满灰尘的金佛。 地上到处都是经书,上面密密麻麻满是注记。 字体锋利流畅,出自一人。 小悟峰第三十七年。 新的住持翻新了小悟峰,将那座佛堂改成了藏书阁,里面放满了那些被注记过的书。 般若寺的僧人开始陆陆续续踏上小悟峰,研读那些经书。 而弗清念也被众人熟知。 般若寺第三十九代住持·释达之徒──清念。 同年夏天,藏书阁外重新种下了一棵菩提树。 小悟峰第四十九年。 菩提树开花了。 ────── 般若寺篇·完。 第265章 妖界海 【有一人,独守界海三百年,孤影成碑。】 ────── 天地辽阔,灵气初生。 草木蕴灵,百兽化妖。 有人云:灵兽聚天地之精,食之可洗髓伐骨,延年益寿,乃天地特赐人族之造化。 人间站在权利最高处的帝王以求长生,听闻此法后,颁发了一道律令。 于是,一场浩大的捕杀,开始了。 风云骤变,万妖奔逃,遁苦寒山川,栖息荒原之地。 一道天堑横亘天地之间,划人妖两界,彼此遥相对峙。 那道天堑,名为──妖界海。 ... 漱玉川。 妖族栖息地之一,距离界海最近的一处,白狐族在此处居住。 永宸八年,岁在乙未,春三月。 漱玉川漂来了一个人族弃婴。 在穿越漫长遥远的妖界海后,仍然保留着一丝气息。 生命力异常的顽强。 白狐一族饲养了这个人类。 此后,漱玉川多了一道不同于妖的身影。 而彼时,北灼言在人界已经寻找弗清念多年未果。 永宸二十三年。 北灼言穿越妖界海踏入了妖族的领域。 而他踏入的第一个地方,便是漱玉川。 白鸟在丛林里穿梭飞行,环视四周,“我们能在这里找到她么?” “难道这一次她变成妖了?” 系统在到处转了一圈后回到了北灼言身边,慢悠悠飞着。 它好奇地问道:“你说她会是什么妖?” 北灼言熟视无睹,并不理会系统的话。 系统被无视也不生气。 这人离开宿主就跟被抽了灵魂一样,沉默寡言,行尸走肉。 它早就习惯了他这副模样。 白鸟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开口说话。 一人一鸟悠闲地在妖的地界上行走,全然没有注意到他们身后出现了一道影子。 精致的弓箭从层层叠叠的绿叶中探出。 搭弓,射箭,直指肥嘟嘟的白鸟。 嗖── 系统听到了破空声,疑惑地扭头,就见锋利箭矢已经飞到了眼前。 “啊!!!!” “噶──” 尖叫声响彻云霄,惊起树上的群鸟。 系统跌倒在地,翅膀捂着心脏大口喘气,眼睛里满是惊恐惧怕。 而它身后,一只麻雀被死死钉在树上。 “哇……好棒好棒。” “人,你好厉害……” “到我了到我了……这只是我的,不许跟我抢!” 奶声奶气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系统这才从惊恐中回神,与北灼言一同向声音发源处望去。 绿茵茵的森林里,一个少女站在不远处。 她手里拿着长弓,头发被编成了小辫子,发间挂着漂亮的榛果,樱红的串果轻晃。 耳垂上缀着一根长长的羽毛,衣服上还有许多白绒绒的小毛球装饰。 两边的肩膀还有脚边都趴着一只幼小的狐狸,绵软可爱。 此刻小狐狸们从她肩上跳下来,甩着毛茸茸的尾巴蹿向树去取被钉住的麻雀。 “宿主......” 系统倒在地上望着少女,低喃出声。 它呆滞了一会才从地上弹起起来,扯着北灼言的衣角急忙询问: “是她吗?” “我没有认错人吧!” 男人暗金的眼眸一点一点亮了起来,他从系统身边掠过,声音有些轻,“是她。” 北灼言慢慢靠近,他终于看清了她的模样。 浅茶色的眼睛,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和冷淡,看不见情绪。 容颜如冷玉一般出尘又清透,但眉心却有一点红印,眼睑处还有一些浅色细纹,看起来像是天生的胎记。 但这样怪异的胎记并不难看,甚至使她显得更加干净神圣,配合着那身装扮,仿佛山间圣灵。 北灼言在弗清念面前站着,失而复得的情绪一点点填满空洞的灵魂。 久违的欣喜溢上心尖。 那一年,弗清念在那棵菩提树倒塌后就离开了般若寺。 但北灼言却没有跟着,而是不知为何被直接踢出了魇障的世界,回到了漆黑的灵犀之心通道之中。 等他再次进入,看见的只有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和一把染血的匕首。 他的念,在他离开的日子里,死于自刎。 和在归元山一样,将利刃刺入了自己的心脏,痛快又果决,毫不手软。 北灼言如今已经有些遗忘那天的情绪了。 只记得那日的天空格外的蓝,没有一朵云,太阳明晃晃的照着人。 是个好天气。 只是他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后来,魇障再次崩溃重组,新的世界构建出现。 于是他重新踏上了寻找她的路途。 一年复一年,春迟冬又寒。 日子漫长而无趣。 不过幸好,孤独与黑暗贯穿了北灼言的生命,他受得住寂寞,也有足够的耐心。 北灼言俯下身靠近拿着弓箭的少女,四目相对,他弯起眸,瞳孔也因愉悦而竖起。 阳光倾斜着洒下,照的眼睛亮晶晶的。 “我找到你了。” 他这样说。 日光微醺,心跳轻颤,情绪在光影间摇曳,每一秒都染上了春色的温柔。 弗清念捏紧了长弓,似是不经意的垂下眼眸。 她移开视线,仿若没有看见他一般流畅的从腰间篓筐中取下一支箭矢。 搭箭拉弓,瞄准了一个方位。 一道破空声过后,几个小狐狸熟练的跑到箭矢的旁边。 但原地却空空如也,只有光秃秃的草地。 “咦?怎么回事?” “为什么没有食物......人,你打偏了么?” “怎么可能,人射箭从来没有打偏过好不好,她肯定是太累了,看花眼了......” “是不是这样,人?” “你是不是累了,所以看错了?” 几只白绒绒的小狐狸仰着头,湿漉漉的眼睛好奇地望着少女。 “嗯。” 弗清念淡声回答。 于是一群白绒绒的小妖懂事地回到了她的身边,表示今天的捕猎到此结束,并催促弗清念早些回去休息。 弗清念没有拒绝,顺从地收了弓,转过身安静离开。 小狐狸们在她脚边蹦蹦跳跳走着。 欢声笑语,一如既往。 只是这一次,弗清念的身后多了一抹挺拔的红影,和一只肥嘟嘟的白鸟。 在他们离开许久后。 原地跳出了一只灰兔,它转了转脑袋,确认没有危险后又开始吃起了草。 而它腿上,有一块皮毛被划破,毛发凌乱。 那根插在地上的箭矢上也挂着几根不甚明显的灰毛。 弗清念没有眼花。 心乱了。 百发百中的箭也就偏了。 第266章 狐狸吊坠 漱玉川有一座小木屋,弗清念就住在那里。 不过她并不时常待在屋中,而是喜欢坐在漱玉川最高处发呆。 经常会从白天坐到黑夜。 狐妖们不明白她为什么总是喜欢孤独的待着,所以经常会去找她玩。 每一次看望都会带来礼物。 好吃的果子,漂亮的石头,从隔壁妖族赢来的羽毛...... 并不贵重,但足够用心,零碎的小物件密密麻麻堆满了木屋。 弗清念身上的那些装饰就是狐妖们送给她的。 狐妖似乎格外喜欢打扮她。 这是北灼言跟了弗清念一段时间得到的结论。 一天,弗清念照常在高处发呆,北灼言在旁边支着下巴看她。 一只耳尖和尾巴尖有红色软毛的狐狸走了过来,软软的爪子搭上弗清念的腿。 它将嘴巴上叼着的东西放入她的手中。 “人,这个送你,你喜欢吗?” 弗清念看向手心,是一个用毛发戳成的小狐狸头。 眼睛一上一下,鼻子歪了,耳朵上的毛炸开,看起丑萌丑萌的。 “妖的爪子没有人的灵巧,”小狐狸有些不好意思,爪子叠在一起收紧,“你不要嫌弃哦。” 弗清念拿着丑萌的狐狸头,指尖用力捏了捏,手感出奇的好。 “不嫌弃。” “好欸!” “那你能戴在身上吗,就挂在这里好不好。” 狐狸指了指弗清念的腰带,然后期许的望着她。 弗清念有些受不住那样可怜巴巴的眼神,点头答应。 于是,她身上的装饰又多了一个丑萌的狐狸头。 北灼言不太高兴,眼神冷冰冰的盯着狐妖,只可惜无人看得见他,他的眼神扔给了空气,没有激起一丝风浪。 狐妖送完礼物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窝进了弗清念的怀里,惬意的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北灼言的脸色瞬间阴郁了起来,额头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两根。 系统在旁边笑得大声,还不忘捅刀子,“你不会吃一只狐狸的醋吧?” “它是妖。”北灼言冷飕飕地回答。 系统摆摆手,无所谓道: “虽然是妖,但灵智也不过五六岁的孩童罢了,小孩子的醋你也要吃?” 北灼言轻呵了一声,扭过头不做声,但捏紧的拳头还是表示了他的不爽。 系统看他那副模样,小声嘟囔了一句“大醋包”后也不再开口。 它望向弗清念怀中睡得香甜的狐妖,怜悯地咂吧了下嘴。 这个世界的妖族刚诞生,极其孱弱,除了变聪明和寿命延长以外,其实与普通的凡兽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它们还没来得及享受世界,就被人族恶意捕杀,逃到了这片地方。 虽说保全了性命,但这里灵气稀薄,无法支持他们进一步成长。 而人族所在的区域灵气富裕,人才辈出,如今已经出现了不少修行者。 长此以往,人妖两族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终有一日,妖界海会护不住这群弱小的妖们。 到那时,会发生什么,似乎并不难猜测。 系统止不住的叹息,不自觉地看向安静的少女。 “宿主,你会怎么做呢?” 它轻声询问,声音小的没人听到。 时间慢悠悠的向前走,没有偏爱任何一个人。 妖的成长要比人快得多,那只耳尖上有红毛的小狐狸长大了。 她有了伴侣,并邀请弗清念去参加成婚仪式。 弗清念答应了,在众妖的见证下为其送上祝福。 她还送了一份礼物,是一个狐狸挂坠,耳尖和尾巴尖用浆果染红,和那只小狐狸长的一模一样。 小狐狸很高兴,将挂坠戴在了脖子上,臭美了很久。 后来,小狐狸生了孩子,只有一只,它继承了它母亲的特别,耳朵上也有一撮红毛。 小狐狸给它的孩子取了一个名字,叫云,并把那个狐狸挂坠送给了它。 云很喜欢弗清念,总是粘着她,最喜欢的事情是把自己的嘴筒子戳进她的手里。 北灼言没少吃它的醋,一看到云就忍不住黑脸。 每当这个时候系统都会在旁边大声嘲笑,然后被北灼言修理一顿缩在角落里默默流泪。 永宸二十七年,弗清念十九岁。 这一年的冬季格外的长,大雪封山,河水冻结,所有一切都被冰封。 哪怕是生命力顽强的妖都抵御不住这场寒潮,已经有不少年龄幼小的狐妖被冰寒带走生命。 狐狸们聚成一团取暖,祈祷春天早点到来。 但可惜,比春天更早来的,是疾病。 漱玉川的妖生病了,无一例外。 弗清念去看望它们时,云连眼睛都睁不开,每一次吐息都格外缓慢。 它感受到了弗清念的气息,艰难的抬起头,“......人,是你么?” “嗯。” 云听到声音挣扎了下想要爬起来,可虚弱的身体让它重重摔了回去。 弗清念将它抱起放进怀中,手一下一下轻拍着。 云很瘦,漫长的冬季与疾病带走了它的分量,摸起来有些硌手。 连以往最引以为傲的毛发都打起了结。 云费力的抬起头,将自己的嘴筒塞进了弗清念微凉的手中。 “人,我会死么?” “不会。” “真的吗?” “真的。” “我还可以看到春天吗?” “可以。” “......” 云睡着了,在弗清念的安抚下。 漱玉川又开始下雪,白茫茫的看不见草木。 弗清念离开了,她要去寻找能够治疗疾病的东西。 风雪交加之中,有一个单薄的身影逆着风行走。 很慢,但很稳,寸步不停,像是大雪与寒冷并不能影响到一般。 青霭麓,与漱玉川接壤,两地交界处生长着一种名为满枝果的植物。 它是弗清念寻找的最后的一味药。 她很顺利的采到了满枝果,却在回去的路上发生了意外。 “救救我......” “...救命......救救我......” 微弱细小的声音传来,不仔细听就会被忽视。 弗清念停下了脚步,顺着声音寻去,直到停留在满是枯叶的山壁前。 顺着枯叶的缝隙隐约能看见里面是一个狭隘的洞穴,呼救的声音就是从此处传来。 她扒开遮挡,却在看清楚后愣在原地,平静的眼眸染上惊诧。 第267章 一模一样的人 萧熙珺以为自己要死了。 在阳光洒进洞穴的前一刻她都是这样认为的。 适应刺眼的光芒后,萧熙珺终于睁开了眼睛,她费力的仰头,下意识呼救,“救救——” 一句话还未说完就卡了壳,苍白虚弱的脸上满是惊愕。 那人单手撑着墙壁,发丝上覆着白雪,左耳坠着一根漂亮的羽毛,眉眼像是山间晚风般朦胧,额间的那一点红更是雪中绝色。 但让萧熙珺惊讶的不是她的容颜,而是...... 这人居然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除了眉心与眼尾那两处胎记以外,她们几乎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世界上真的会有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样的人么? 萧熙珺不知道,她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所以她愣住了,许久没说话。 弗清念也同样有些惊讶,但她比萧熙珺多了一个疑问。 这里,为什么会出现人? 青霭麓刚发生了雪崩,弗清念本以为是一个倒霉的妖被困住,却没想到竟会是一个人。 一个满身结满了冰花的女孩,还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这样的异常的情况,让她无法伸出帮助的手。 于是弗清念就那样安静的看着,迟迟没有救人的打算。 萧熙珺看出了她的迟疑,连忙开口求救,费力地抬起已经被冻的僵硬的手想要抓住她的衣角。 可弗清念却后退一步,躲开了她的触碰。 然后在萧熙珺惊愕哀求的视线下一步步后退,远离。 她不救她。 “不......” “......别走,求你......” 萧熙珺哑着嗓子哀求,声音微弱,脸庞白的一点颜色也无,嘴唇冻的青黑发紫,命不久矣。 她撑着墙壁挣扎着想要靠近弗清念,掌心被粗粝的石壁磨出血痕,模样极其可怜。 弗清念没心软,转过身离开,厚雪被踩的嘎吱作响。 萧熙珺望着那道背影,眼前逐渐朦胧。 她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早已到了极限,刚才的那几下挣扎已经耗光了她全部的力气。 被冻成冰人的女孩慢慢合上了眼睛,陷入黑暗。 弗清念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重响,她回头望去。 萧熙珺跌倒在地上,双眼紧闭,睫毛上满是白色的冰霜,她脖子上的吊坠顺势露了出来,在地上微微闪着光。 凭借着良好的眼力,弗清念看清楚了吊坠的模样。 是一个小玉佛。 脸上挂着温和慈悲的笑容。 弗清念顿住了,再也迈不开脚步。 雪静悄悄地下着,树枝不堪重负被压的嘎吱作响,凌冽的风刮在脸上生疼。 萧熙珺好像做了一场噩梦,冰凉的海水不停淹没头顶。 她拼命从噩梦中挣扎出来,慢慢睁开眼睛,视线依旧模糊。 只能看见被冷风吹起的发丝,和挂在耳垂上随着黑发一起摇晃的羽毛,尾端扫着脸颊有些微痒。 身体不再僵硬,恢复了些许力气,萧熙珺悄悄抬起手,握住了那根羽毛,五指慢慢用力,像是握住了救命稻草。 风声,下雪声,均匀的呼吸声,厚雪被踩住的声音。 萧熙珺靠在那不算宽广的后背上再次昏睡了过去。 这一次,她没再做梦。 ... 漫长的冬天结束了。 狐妖们在弗清念苦苦的汤药下平安度过难关,等到了春天的第一缕阳光。 萧熙珺终于在惊蛰那天苏醒,她醒来的时候四周无人,只有浓烈的药香灌进鼻腔。 她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双脚刚落地木门就嘎吱一声被推开。 明媚的阳光挤进狭窄的房间,干净清透的人站在门框下,修长的手指拿着一碗漆黑的汤药。 萧熙珺对上了一双清寒冷淡的眸,对方看到她醒来并没有任何惊讶 更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那人在她面前站定,独特的冷香冲散了厚重的药味。 “是你救了我么?”萧熙珺接住递过来的碗,咬住碗的边缘含糊地询问。 但她并没有得到回答,气氛陷入沉默。 萧熙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好像问了一个白痴问题,连忙找补。 “啊......不是,我的意思是,谢谢.......”萧熙珺在那双平淡的眼眸下声音越来越小,“谢谢你救我。” 弗清念依旧不说话,只是看着她手里的碗。 萧熙珺被看的压力山大,拿着碗的手都有些抖,她以最快的速度喝完了药并将碗递了回去。 高挑清冷的人接过碗后就离开了,只留下萧熙珺一人在房间内恍惚。 莫名的压迫感消失后她终于品尝出了唇齿间的苦涩,漂亮的脸蛋皱成了一团。 萧熙珺从小身体就不好,常年汤药不断,所以她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喝药。 以往不磨蹭几个时辰根本不可能喝药,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听话,甚至对方一个字都没说。 乖巧的不行。 明明对方长着和自己一样的脸,但萧熙珺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隐约的畏惧与害怕。 那种无形的压迫感让她不自觉地想要顺从。 真是见了鬼了。 后来的日子里,萧熙珺每天都要喝一碗汤药,当然,是在弗清念的监督下。 她偶尔会尝试和弗清念搭话,但从来没有得到过回应。 萧熙珺甚至怀疑弗清念是不是一个哑巴,不过她并不敢开口询问。 两个月后,萧熙珺的身体慢慢好了起来。 从一开始的孱弱濒死,到后来已经可以上树捉鸟。 她格外好动,哪怕只有一个人每天都要叽叽喳喳个不停,完全不觉得孤独。 也只有弗清念在时才会安静下来,老实坐在她的旁边,乖巧的帮忙研磨药粉。 某天,萧熙珺再一次皱着眉喝完药后,清透安静的人第一次没有立刻离开,反而是反常的凑近。 白雪般气息包裹,萧熙珺倏地紧张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捏住裙角,视线胡乱撇着,就是不敢看眼前的人。 “怎...怎么了吗?” 对方依旧不答。 只是抬起手抚上了她的脖颈,微凉的指尖扫过脖颈带起酥痒,萧熙珺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向后退了退。 纤长白皙的手指就这样落空,举在半空之中。 “怕我?” 清润微冷的声音响起,这是弗清念第一次和萧熙珺说话。 萧熙珺觉得耳朵有些发麻,她咽了下口水,结结巴巴的,“不......不害怕。” 弗清念抬眸看了她一眼,继续伸手向前,指尖勾住她脖颈上的细线,扯出了玉佛吊坠。 她将佛像拿在手心仔细打量,看的认真。 少女凑的有些近,萧熙珺都能看得清她脸上的绒毛,细密鸦黑的睫毛又长又直,眉心的红点衬的肌肤更加雪白。 明明长得一模一样,她却莫名感觉这人更好看一些。 那一身疏离安静的气质更是独特少有。 萧熙珺悄悄换了口气才压下紧张,视线放到弗清念手中的玉佛上,“我身体不好,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体弱,这是父......爹爹特意为我求来保平安的。” 她说完就闭上了嘴巴,心中忐忑不安。 \"嗯。\"弗清念捏着吊坠漫不经心地开口,“你的病已经好了。” “什么?” “你的病好了,不需要保平安了。” “什......什么意思?” 萧熙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弗清念将玉佛握在掌心,抬眸盯住萧熙珺。 “我的意思是,它对你无用了。” “把它给我吧。” 第268章 我不想回家,我想要自由。 弗清念最终如愿以偿的拿到了玉佛。 萧熙珺也因这一次的靠近变得没那么惧怕她。 她开始慢慢尝试接近,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抛出。 “我叫萧熙珺,你叫什么名字?” “你一直住在这里么?” “为什么附近一个人都没有,你一个人会孤独么?” “你有没有发现,我们长得好像啊……” “……” 萧熙珺的话很多,弗清念却极少回答她。 不过萧熙珺并不感到失望,她已经在这些日子的相处之中摸清了这人的性子。 虽然不爱说话,看起来疏离冷淡,但从不拒绝她提出的任何要求。 她不回答她,只用沉默来表示同意。 是内敛又安静的温柔。 自从发现这一点,萧熙珺就彻底不害怕弗清念了。 她开始得寸进尺,缠着她撒娇,一口一个姐姐叫着。 “姐姐,你看这个是什么?” 萧熙珺献宝一般将一把小弓举到弗清念面前,期许地望着她。 满眼写着──好想玩,教教我。 “弓箭。” 弗清念耿直地回答。 “我当然知道这是弓箭,”萧熙珺扶额,“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教我嘛?” “以前身体不好,长辈们从来不许碰这些东西,也不允许我跑跳玩闹。” “宫……家中也没有与我同龄的伙伴,每天的任务就只有读书写字,吃药睡觉,这样的生活真的太无聊了。” “现在好不容易身体痊愈,就想试试以前没有体会过的。” “你可以带我去玩么?我已经在这里待很久了,还没出去转过呢。” 萧熙珺一番话说的感人肺腑,让人无法拒绝。 她双手合十做祈求状,可怜兮兮地望着弗清念。 以往每一次提要求,萧熙珺就会摆出这样一副姿态,弗清念从没有拒绝过她。 百试百灵。 但这一次她却迟迟没有得到答复,萧熙珺不由的愣住。 她看着对方那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轻喃,“怎么了?” “是…不可以吗?” 弗清念眨了下眼睛,视线落在她手中的弓箭上,没有立刻开口。 距离她将萧熙珺救回来已经过了很久,但她从没让她离开过木屋,更没有让她见过任何一只妖。 变相的软禁,所以她答应她提出的一切要求。 可如今,狭窄的牢笼关不住好动的鸟儿。 她不该阻拦她去探索新的天空,但她还要为那群笨笨的妖考虑。 弗清念知晓人与妖的仇恨纠葛,而她的命是妖给的,她有义务保护它们。 所以对于萧熙珺这样一个外来者,她并不想让她与妖接触。 萧熙珺从小生活的环境让她极擅长察言观色,所以此刻她敏锐的察觉到了弗清念的心思。 “啊……我突然觉得头有点晕,”萧熙珺自然地收起弓箭,捂住额头,“我们还是改天去吧。” 女孩拿着弓箭走了。 后来她再也没有说过要出去玩的话。 萧熙珺很聪明,也足够乖巧。 虽然好动又活泼,却没有给弗清念带来任何麻烦。 她从不问她为何关住她,也不问她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她就像一个乖巧懂事的妹妹,每天的事情就是等待弗清念回来。 春去秋来,漱玉川变得金灿灿的,阳光落下像是金色海洋,格外好看。 弗清念就是在那时问了萧熙珺一个问题。 “你想回家么?” 萧熙珺认真的想了很久,笑着说,“不想。” 于是,弗清念开始教萧熙珺射箭了。 但萧熙珺好像在射箭上没什么天赋,箭矢总是偏离目标。 不过弗清念很有耐心,她不厌其烦地握着她的手一遍遍教导。 微冷的气息从身后包裹,耳畔边是弓弦紧绷的声音,萧熙珺有点走神。 “专心。” “哦。” 弓弦崩到极致,箭矢离弦飞出,正中目标。 萧熙珺赶在冬天来临前练会了弓,虽不是百发百中,但也比一开始强了很多。 弗清念提着一筐箭矢站在木屋外,懒洋洋道。 “走吧。” “去哪?” 萧熙珺有点懵。 弗清念没说话,只晃了晃箭篓。 木屋里女孩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激动地站起来转了两圈。 然后“砰”地一声突然将房门关上。 弗清念:? “姐姐你等等我,我换一下衣服。” 闷闷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 “为什么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啊!” 云一脸惊恐地看着并肩站在一起的两人。 萧熙珺的打扮和弗清念极其相似,她也学着在耳上戴了一根羽毛。 如果忽视弗清念眉心那一点红,两人在外观上完全无法区分。 其他的狐妖也好奇地绕着两人转圈圈,鼻头耸动细嗅着他们的气味。 “好像啊,味道也有点像诶。” “对啊对啊,为什么会有两个人?” “……” 狐狸们叽叽喳喳凑在一起讨论,还有胆大的已经爬上了萧熙珺的裙摆。 与云同样震惊的还有萧熙珺,她浑身僵硬无比,一动不动。 “它…它们是……什么?” 弗清念将云脖颈上的狐狸挂坠摆正,淡声回答。 “妖。” “妖……”萧熙珺低喃,“所以这里是……” 妖界。 萧熙珺顿住了,她面对着弗清念那双浅瞳,慢慢闭上了嘴巴。 沉默许久之后,萧熙珺轻声道: “我回不去了,对么?” “你不能回去。” 弗清念这样回答。 萧熙珺听懂了这句话的弦外之意。 她不能回家了,在看见妖之后。 哪怕以后有了可以穿越妖界海的机会,也不能离开。 她将永远留在这里,失去过去的一切,终生与妖相伴。 试问哪个正常人得到这样一个讯息能保持镇静? 但出乎意料的,萧熙珺的反应并不大。 她只望着弗清念耳垂上雪白的羽毛,声音很轻,问了一个问题。 “所以这么多年,这里只有你一个人类吗?” 弗清念愣住,她没想到她的关注点居然是这个。 她一时间没有回话。 萧熙珺接着说: “你一定很孤独吧。” “没关系,以后我陪着你。” “我不喜欢我的家,我喜欢这里,我会留下来,一直一直陪着你。” “我不想回家。” “我想要自由。” 第269章 名字是最短的诅咒 萧熙珺很快就和狐妖们打成一片。 她绘声绘色地向小妖们讲述人间的种种,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 她还为漱玉川的每一只妖都取了名字。 而萧熙珺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把自己扮成弗清念的模样,让小狐妖们猜哪一个是真的。 虽然每一次都会被戳穿,但她一直乐此不疲。 日子过的快乐又无忧。 很快,冬天又来了。 萧熙珺穿着厚厚的冬装在雪地里打滚,和狐妖们一起玩雪。 他们顶着细雪在弗清念的木屋前捏了一个又一个的雪人。 弗清念喜静,没有陪着一起胡闹。 但架不住萧熙珺软磨硬泡,她还是被从屋子里拽了出来。 刚出门,就受到了来自狐妖的雪球攻击。 于是一场以雪为武器,人和妖两族对立的战争开始了。 待混乱结束,萧熙珺已经筋疲力尽,她是被弗清念拖着回去的。 直到身子埋进温暖的被褥之中,萧熙珺才终于活过来。 她懒散地躺在床上,扭头看向正优雅煮茶的弗清念,嘟囔道: “你都不累么,居然还有力气泡茶喝……” 只是话刚说完,面前就伸来了一只漂亮的手,茶水冒出的热气模糊了那人的眉眼。 “趁热喝。” “…啊…哦,好的。” 萧熙珺从床上爬起来,乖巧地喝水。 她咬着杯沿,余光不停打量。 弗清念自然感受到了她的小动作,于是抬眸看她。 “你想做什么?” 听到这一声,萧熙珺迅速从床上爬下来,一屁股坐到弗清念对面,双手托腮。 “想跟你聊天。” 弗清念看了她一眼,抿了一口温水,道: “你想聊什么?” “你这是同意和我聊天了么?那先说好,你不可以不说话哦。” 女孩笑嘻嘻地歪着头瞧她,眼睛弯成了月牙。 弗清念:“……好。” 屋外朔风飘摇,屋内沸水滚滚。 两道相像又不太一样的声音在落雪中显得有些模糊。 “你说为什么我们会长得那么像啊?” “不知。”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其实是亲姐妹。” “如果我们是亲姐妹的话,那你是姐姐还是我是姐姐呢?” “……不知道。” “之前都是我叫你姐姐,要不然你当一次妹妹试试,叫我一声姐姐?” “……” “你要那个小玉佛做什么?” “……秘密。” “哦。” “你是怎么到这里的?” “不记得了。” “你在这里待了多久呢?” “二十年。” “那你多大?” “二十岁。” “哇,我们同岁诶……所以你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啊。” “嗯。” “所以你其实是被妖养大的喽。” “嗯。” “……狐狸奶是什么味道的?” “……?” “咳,我是问…你一个人会害怕么?” “不会。” “你那时候为什么突然又折回来救我?” “……” “这也是秘密吗?” “因为……想起了一句话。” “什么话?” “秘密。” “好吧,你的秘密好多哦。” 萧熙珺托着腮有些不满,但也没再继续追问。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认识这么久,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弗清念倒水的手一顿,接着又慢慢恢复正常,她望着茶杯中的倒影,安静回答: “没有名字。” “嗯?为什么?” 萧熙珺有些诧异,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 一直待在妖界的人似乎的确没有机会拥有名字。 对面的人垂眸浅酌,萧熙珺望着她,有些踟蹰地开口: “那你…想要名字吗?” “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帮你取一个。” 清冷安静的人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她只放下茶杯,淡声反问: “为什么一定要有名字呢?” 萧熙珺被问愣了。 弗清念侧头看向窗外,外面还在飘雪,安安静静地,没有声音。 “有了名字,就会有什么不同吗。” “额……当然不同。” 萧熙珺挠挠头,她仔细思考了下,道: “有了名字,就是有了身份,它承载着一个人的存在和独特。” “如果一个人没有名字,”萧熙珺顿了顿,声音变得有些轻,“就好像一片雪,落在茫茫雪地里,没有人知道它从哪里来,也没人知道它曾存在过。” “只是,世界的过客。” 弗清念依旧望着窗外,雪花无声飘零,似乎在回应萧熙珺的话。 她的目光有些浅,里面映不出万物的影子。 萧熙珺还在继续说: “名字也是故事的开始。” “人间的话本往往都是从交换名字开始的。” 她说着似乎想到了一些什么好玩的,突然笑了起来,“你知道什么是话本子吗,我看过很多,我来给你讲故事吧……” “那是一个非常感人的爱情故事,故事的开始是……” “……” “萧熙珺。” 弗清念突然出声打断了女孩,她将头转过来,目光平静地望着她。 “你的名字在你的故事里,代表着什么?” 萧熙珺脸上的笑在这一句话下慢慢凝固,她放下手,按在膝盖上。 脑海里浮现过往如同傀儡一般的生活。 手指骤然缩紧,捏住衣摆。 萧熙珺沉默了很久后,她低下头,声音沉闷: “我的名字,是……噩梦的开始。” 名字是最短的诅咒。 她的一生都被困在这小小的三个字里。 萧熙珺突然笑了,她慢慢松开双手,抬起头对上弗清念的眼睛,道: “我改主意了。” “我突然觉得没有名字也很好。” “我不要叫萧熙珺了,我要和你一样,没有名字。”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困住我了!” 女孩一改方才的低沉,再次明媚起来,不停地傻笑。 弗清念安静地看她,并不过问她的过去发生了什么。 萧熙珺笑了一会终于平静下来,她托着下巴弯起眼睛。 “我继续给你讲刚刚的故事呀,可有意思了……” “……” … 永宸二十九年。 萧熙珺陪弗清念度过了两个春秋。 期间,她看上了弗清念身上那个丑萌的狐狸挂坠。 不过弗清念拒绝了她,为此萧熙珺还伤心了许久。 云得知后,特意请教了它的娘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做了一个相同的,送给了她。 萧熙珺这才开心起来。 永宸三十年,岁在甲寅,立春之时。 萧熙珺消失了。 第270章 山的那一面有一个人,独守界海三百年,孤影成碑。 她说要出门采一些野果,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毫无征兆,突如其来,像是人间蒸发。 弗清念和众妖将漱玉川翻了一遍都没有发现她的影子,仿佛世间上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一个人。 萧熙珺失踪后,弗清念的生活又变回了曾经那般无趣,甚至她的话比以往更少。 她时常坐在山丘上发呆,那只小玉佛被放在她身前,圆润的脸蛋上是和蔼的笑容。 弗清念总是盯着它看,一看就是一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人,她或许是迷路了,所以找不到回来的方向,你带她回来好吗?” “等你找到她了,我们再一起堆雪人!” 挂着狐狸吊坠的小狐狸如此道。 妖界很大,漱玉川只不过占其中很小的一部分。 或许,萧熙珺只是走丢了。 于是弗清念背上包袱,独自踏上了寻找的路。 夕阳拉长她的影子,孤独又单薄。 不过在众人看不见的角落里,还有一人一鸟与之相伴。 后来,弗清念还没有找到萧熙珺,漱玉川就先漂来了一艘大船。 船上下来了很多的陌生人。 他们看着漱玉川的狐妖,脸上露出了贪婪的笑意。 系统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比它预想的时间早了很多很多。 人族闯进了妖界,他们更加强大。 于是妖族再次迁徙。 但他们已经退无可退,没有地方可逃。 漱玉川狐族被灭的信息像蒲公英的种子,历经千帆,终于摇摇晃晃地飘到了弗清念耳中。 弗清念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漱玉川的了,她只记得回去路上的风刮的她很疼。 当再次踏入熟悉的地方,那里再也不复过去的美丽,只有破败与硝烟。 地面上到处都是染血的白毛。 被整张剥下的狐狸毛皮,蓬松柔软的尾巴,切割好的狐妖肉等等被分门别类的堆在一起。 弗清念站在那片满是血腥的土地上,茫然无措到忘记呼吸。 系统已经闭上眼睛扭过头不忍再看。 而经历过类似场景的北灼言只觉得头疼的厉害。 他颤抖着手想遮住弗清念的眼睛,但双手再次从她身体中穿过,无法触碰到分毫。 弗清念踩着地面上的血洼,一步一步慢慢走,身体沉的像灌上了铅。 她找到了云,在她住的木屋门前。 只是找到它的时候,它已经没有皮了,满身都是血。 而地面上拖着一道长长的血痕。 它是从别的地方爬过来的。 弗清念半跪在地上,伸出手想抱它都无从下手,她不知道怎样做才能让它不会感到疼痛。 云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它颤抖地起身,扑倒在弗清念怀里。 “人......” “你回来了啊。” “你回来的好晚,大家都死了......” 血肉模糊的小狐妖落下眼泪,大滴大滴的砸在弗清念手背上,烫的她彷徨又哀伤。 “人......”云流着眼泪,小声嘟囔着,“我好疼。” “我好疼啊...怎样才能不疼......” “你帮帮我好不好,我不想这么疼了......” 小狐狸每说一句话都有血从嘴巴里流出,猩红的颜色很快就染红了弗清念的手,顺着手背滑下浸湿了一大片衣服。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一只狐狸可以流那么多的血。 “人,帮帮我......” “好。” “很快就不疼了。” 弗清念垂下眸,看着怀中的那团血肉,手慢慢放到它的脖颈上。 指尖用力,一道小小的声音响起。 云死了。 死在弗清念的怀里,临死前,它最后一次将嘴筒塞进了她的手里。 弗清念抱着它枯坐了很久,直到它的身体已然凉透,再也没有一丝温度。 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最终在身后停下。 “你是何人!” 尖细阴柔的声音响起,弗清念终于有了反应。 她将云的尸体放下,起身回眸,耳垂上的羽毛轻晃。 身后穿着统一的人看清了她的脸,皆齐齐一愣,然后哗啦啦地跪了一地。 刚刚说话的太监匍匐在地,恭敬叫她: “公主殿下。” 弗清念安静望着他们,没有说话。 太监望着弗清念的鞋尖,满心疑惑。 公主殿下怎会在这里? 明明出发之前仔细检查过,她是怎么偷偷跟过来的? 而且还换了一身这么奇怪的装扮。 太监还没想明白,眼前就出现了一个玉佛吊坠,他呆呆地抬头,和一双冷到极点的眸四目相对。 “萧熙珺,在哪?” 一句话让太监理清了思维,他盯着少女眉心的那抹鲜红,肯定道: “你不是公主。” 弗清念居高临下地看着,再次重复: “萧熙珺,现在在哪?” “公主殿下金枝玉叶,现在当然在皇宫中。” 太监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摆,扬了扬下巴,倨傲道: “来人,把这个假冒公主还盗取公主饰物的罪人给我抓——” 话音未完,阴柔的男人就轰然倒地。 一道锋利的剑伤出现在脖颈上,鲜血高高溅起染红了玉佛。 天空倏然阴沉,细密的紫雷在云层中嗡鸣,掩盖住一切声音。 妖界下雪了,下了一场很大的雪。 在夏天的时候。 没有妖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场诡异的雪过后,那些足以威胁它们生命的人消失了。 后来,妖界海的那头再也没有船来。 再后来,一座大山拔地而起,绵延千里,生生横在人妖两界,架在界海之上。 山上面源源不断地流淌出灵气,供给妖族修炼。 有妖说,山的另一面坐着一个人,剑上挂着一个丑丑的狐狸头。 还有妖说,那人的剑上坐着一只胖胖的白鸟,旁边还有一个穿红衣服的人陪伴。 也有妖反驳说,那里没有红衣服的人,明明是一只很大的,有着金色瞳孔长着断角的黑色虎妖在酣睡,以守护的姿态牢牢圈着那人。 妖界的流言很多,谁也不知道哪一句是真的。 但它们都知道的是。 山的那一面有一个人,独守界海三百年,孤影成碑。 第271章 世有一花,并蒂连枝(一) 当今的帝王姓萧,他的运气很好,在他称帝后天地间诞生了灵气。 人类可以汲取灵气从而延长寿命。 但他的运气也很不好,他无法感受到灵气的存在。 身为世间最尊贵的帝王,萧昱不能接受自己只是一个凡人。 所以他到处搜寻延长寿数的手段。 后来他知道了妖的存在,于是他颁发了一道律令。 萧昱吃过很多的妖,不知道是不是妖肉真的起了作用,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盈,好像年轻了几岁。 连眼角的皱纹都少了一些。 萧昱大受鼓舞,于是他开始捕杀更多的妖。 但上天似乎看不惯他这样残害生灵的行为,萧昱在位多年始终没有子嗣。 他努力扩展后宫,但还是没能迎来一儿半女。 后来妖都跑到了妖界海的另一边,他吃妖的频率渐渐少了起来。 于是萧昱在位的第八年,皇室终于有了新生命。 是一对双生子,都是女孩。 历代皇室都视双生女为不祥,更何况其中一个孩子一出生眉心就有一抹红,眼尾处还隐约有着诡异的纹路。 看起来不像是人类婴儿,反倒有点像...妖。 萧昱认为,这是他吃了太多妖的报应,所以他果断的抛弃了那个孩子。 甚至物尽其用,将她丢到了妖界海里,举办了一场盛大的仪式,名为——献祭。 以皇室子嗣献祭,以换取穿越妖界海的机会。 是的,这位年轻的帝王并没有放弃捕杀妖族的念头,甚至更加疯狂。 但献祭似乎失败了,此后多年,没有任何一只船能够穿越那道天堑。 而皇宫之中,也再无新生命降临,所以萧昱格外宝贝那唯一的女儿。 他将世间一切美好都捧在她面前,倾注了一个帝王所有的父爱。 但帝王无情,他爱自己胜过一切。 所以当他知道萧熙珺拥有极其罕见的灵根时,他看她眼神就变了。 换灵根是一个漫长的事情。 萧熙珺依稀记得,五岁之前她的身体很好,那时候她还很健康。 但突然有一天,宫人端来了一碗苦涩难咽的药。 所有人都告诉她,她生病了,要吃药。 年幼的女孩看着那碗乌黑的汤药,摇头拒绝,她如往常一样向父皇撒娇。 但那一次,记忆中温和慈爱的父皇发了很大的火,眼神里满是她看不懂的深沉。 萧熙珺开始喝药了,她害怕父皇再用那种可怕的眼神看她。 她想,只要乖乖听话,那个温柔的爹爹就会回来。 事情果然如她所想的一般,自从她开始吃药,父皇就变回来了,甚至比以前对她更好。 于是萧熙珺相信了,她大概是真的生病了。 之后,萧熙珺就不能跑跳了,她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差。 到后来,一场小小的风寒就差点夺走她的命。 父皇很害怕,他亲自去寺庙中求来了一个玉佛,用来保她平安。 身为一个帝王,他这样的举动足够让天下人震撼,萧熙珺自然很感动。 而她的身体似乎也在玉佛到来后好了一些。 所以萧熙珺此后便将它一直戴在身上。 她想,她的爹爹真的很爱她。 可是,过去有多信任,在得知真相后就有多么厌恶。 萧熙珺十五岁那年,她偷听到了一切真相。 父爱是假的,治病的汤药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 连那辛苦求来的玉佛也根本毫无作用。 身体变好只不过是怕她死了,换不了灵根,所以减小了药量罢了。 萧熙珺厌恶脖子上那个笑得灿烂的佛像,每一次看到,她都觉得它在嘲笑她是多么愚蠢。 可她不能扔掉它,她要继续装作一无所知,在那个虚伪的帝王面前扮演一个乖巧的女儿。 只有这样,她才能有机会逃出这个吃人的宫殿。 不过令萧熙珺没想到的是,就是这个她无比厌恶的玉佛,居然阴差阳错的救了她一命。 在后来无数个日夜里,她都在感谢自己当初没有丢掉它。 萧熙珺十九岁那年,她终于找到了机会。 那是一场浩大的祭神仪式,地点就定在妖界海上。 她趁着混乱,从船上一跃而下。 其实以那时的身体状况,跳海只会有一个结果。 但萧熙珺没得选,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不想成为一个傀儡,不想被当作一个培养灵根的器皿。 既然命运赋予了她无法改变的起点,那么,请允许她握住唯一的选择——死亡。 萧熙珺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跳海的。 只是在海水即将吞噬生命之前,她的眼前闪过了一阵白光。 等再次醒来,眼前就只有白皑皑的雪。 冷,是萧熙珺唯一的感受。 她还没来得及为新生庆贺,就差点被冻死在雪地里。 不过幸好,她得救了。 那是一个长得和她一模一样的人。 那天,那人背着她在雪里走,她握住了她耳垂上的羽毛。 她在心中悄悄说: “萧熙珺,你抓到自由了。” 得到自由后,萧熙珺还是没能逃得过喝药。 她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抗拒,浓郁的药香让她的胃止不住地抽搐痉挛。 但萧熙珺还是装作没事人一样一口一口将药咽了下去,只是为了不被赶走。 待那人离开,她就将药全部吐了出来,这是她在宫中练出来的技能。 不然她连跳海的力气都没有。 不过她这样的举动没多久就被发现了,对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在她每一次喝完药后都静静多等一刻钟才离开。 恰好是她的极限。 说这是无心的萧熙珺绝对不信。 不过在那一碗碗苦苦的汤药下,萧熙珺的身体居然一天一天好了起来。 没有人体会,当萧熙珺爬上树时她有多么激动。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能够解开身上的毒,重新获得健康的身体。 萧熙珺想报恩,但她好像什么都不会。 于是她开始勤勤恳恳替那人收拾房间,然后就翻出来了一把小小的弓箭。 那天,她呆呆望着弓箭很久,最后忐忑不安地开口请求。 不出所料,她被拒绝了。 生活在深宫中的人,怎么会察觉不出对方的心思呢。 萧熙珺很早就知道自己被囚住了,不过只要不是皇宫,她在哪里都好。 而且这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她该好好报恩,听话是最基础的。 所以后来她再也没提过这样的要求。 不过那个和她长得很像的人却好像误会了什么。 她心软的就像是一个雪菩萨。 后来,其实那人问她想不想回家的时候,萧熙珺立刻就做出了答案。 不想! 皇宫那个鬼地方谁爱回谁回,反正她萧熙珺是不可能回去的。 但她还是装模作样的思考了一番才回答。 谁叫她之前立的人设是一个弱小可怜又天真的小孩呢。 而之后在知晓她如今所处的地方居然是妖界,她再也回不去了的时候,萧熙珺每天做梦都是笑醒的。 她只恨自己怎么不早一点跳海,她就能早一天过上好日子。 再后来,萧熙珺抛弃了自己的名字,就像是抛弃了过去那不堪的人生。 她只是一个和妖住在一起的人,是一个命运有点倒霉的小可怜鬼。 可怜鬼有了很多的小妖朋友。 那是她此生,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了。 她多想将时间永远定格在那里。 但,奢望就是奢望,镜花水月的一场梦,终有醒来的那一天。 第272章 世有一花,并蒂连枝(二) 那天,萧熙珺感觉自己做了一场噩梦。 不然为什么她会在妖界看到自己的父皇。 后来她发现,那不是梦。 那个虚伪的帝王真的找到了她,然后挂着她最厌恶的笑对她说,“乖孩子,父皇来接你回家。” 萧熙珺被带走了。 无声无息,没有惊动任何人。 直到宫殿的门轰然一声关闭,萧熙珺才回过神来。 她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寝殿,只觉得胃又开始疼了。 那些被抛到脑后的不堪全都被记了起来。 萧熙珺想回到小木屋里,但她知道,这一次,她再也逃不走了。 她开始绝食,自残,一次又一次的寻死,把自己折磨的遍体鳞伤。 但是自私的帝王怎么舍得让她死。 萧熙珺被锁起来了,粗粗的锁链将她牢牢固定在床榻上。 宫人们按时端着饭菜灌进她的嘴巴里,像是对待一个牲畜。 萧熙珺又开始喝药了,乌黑的汤药从嘴巴里灌入,又从鼻腔中呛出。 疼,是萧熙珺后来唯一的感受。 帝王不再惦念那微薄亲情,用的是最猛最烈的药。 每次呛完一整碗药后,萧熙珺都疼的满地打滚,那种感觉生不如死。 后来,服侍公主的人都说她疯了。 她总是神神叨叨的重复着几句话。 “姐姐,你是来救我的吗?” “姐姐,我想回小木屋,你来接我好不好。” “姐姐,我好想你。” 公主得了癔症,她幻想自己有一个姐姐。 可只有萧熙珺自己知道,她没病。 她真的有一个姐姐,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姐姐。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还有人记得当年那场盛大的献祭仪式。 萧熙珺是在那次祭神仪式上偷听到的,原来她有一个双生姐姐,早早的就被帝王献祭给了自己的贪婪。 所以她跳海了。 她想,这样死了也不算没人陪。 至少,她和她的姐姐葬在了一起。 上天似乎是看她太可怜,所以赐给了她一场美梦。 现在,梦醒了。 萧熙珺感觉自己是一个待宰的羔羊,在彻底烹煮之前还要榨干最后一丝的价值。 她开始被放血,一碗又一碗。 她不知道帝王要那些血是做什么,但冥冥之中,她觉得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在汤药与取血的双重折磨下,萧熙珺很快就虚弱了下去。 回宫短短三月,她就只剩下了一把骨头,连喘气都费力。 萧熙珺让人砸碎了寝殿里所有反光的东西,她不敢看自己的脸。 这副鬼样子,和姐姐一点都不像。 她再也扮不成了她了。 窗外的小鸟叽叽喳喳的,树叶绿的晃人。 夏天到了。 但萧熙珺晒不到太阳,她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腐烂生蛆。 某天,宫中似乎发生了什么喜事,很热闹。 萧熙珺后来才知道,原来那件喜事是,帝王利用她的血研究出了可以穿越妖界海的方法。 当年那场献祭其实成功了,只要戴上献祭之人至亲的精血,就可以快速跨越那道天堑,踏入妖界。 萧熙珺的母亲很早就死了,而自私的帝王又怎么舍得用自己的血。 所以萧熙珺理所应当的成为了一个血库。 接着,一艘大船启航了。 萧熙珺再也不挣扎了,她跪在床榻上,一遍一遍的祈祷忏悔。 如果可以,她希望当初就死在那片海里。 而不是如今被利用,成为贪婪者手中最利的一把剑。 愧疚让她时常做噩梦,她再也不敢闭上眼睛。 日子太难熬,萧熙珺时时刻刻都想死去。 可上天就是喜欢捉弄人,想活的人活不了,想死的人死不成。 窗外的榕树上蝉声嗡鸣,盛夏的阳光终于洒进了萧熙珺的房间里。 她伸出手,想要接住那一缕光,但手腕上的锁链压的她动不了分毫。 于是她就呆呆地盯着看,看着看着她就笑了,大颗大颗的泪水从眼眶中掉下来。 “姐姐,我想你了。” “对不起,我食言了,我没能一直陪你。” 夏日的天气总是多变的,皇宫的天更是变化无常。 那是一个阴天,空气中满是粘腻的沉闷。 井然有序的皇宫那天格外的静,萧熙珺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 她的心跳的很快,一股莫名的感觉流淌全身。 外面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而后就是倾盆的大雨。 萧熙珺抓着锁链费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理了理乱糟糟的长发,安静望着紧闭的房门。 混乱的哀嚎和惨叫穿透雨声传进了耳朵里。 后来,一道惊雷落下,紧闭的屋门被人一脚踹开。 萧熙珺就是在那时候与弗清念重逢的,又一次以狼狈不堪的姿态。 她看着想念了许久的人,扬起了一个自以为甜美的笑容,故作轻松的说: “姐姐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萧熙珺想,她当时一定很丑。 不然,为什么本来一脸冰冷的姐姐会在看到她的时候愣住,眼睛里毫不遮掩的杀意也在靠近后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的姐姐杀了很多很多的人。 萧熙珺看见了,在她踢开房门的时候,她身后的地上全是血水。 颜色浓郁的连大雨都化不开。 姐姐耳垂上那根雪白的羽毛也红的滴血,锋利的长剑煞气冲天。 后来,禁锢了萧熙珺很久的锁链也被她轻而易举的斩断。 萧熙珺仰头笑着夸赞:“姐姐好厉害。” 但她的姐姐没有说话,只是拿出了一个东西给她看。 是一个挂坠。 耳尖上有红毛,精致漂亮但被血水染脏的狐狸挂坠。 是云的挂坠。 萧熙珺笑不出来了,她捧着挂坠,泪流满面。 那天的雨下的好大,砸到身上有点疼,姐姐的怀抱也好冷。 萧熙珺被抱着离开寝殿的时候,握着猩红的羽毛,静悄悄地想。 姐姐带她走进了一个富丽堂皇的宫殿。 父皇就高高在上地坐在龙椅上,他脸上还是挂着恶心虚伪的笑。 他说:“不愧是我的女儿,一人就能抵千军万马。” 他还说:“早知道有这一天,我就该把你掐死再丢到海里。” 父皇用尽了最恶毒的词去谩骂姐姐,脸上再也没有帝王的尊贵,只有丑陋和狰狞。 姐姐没理父皇,只是递给了她一把弓箭,然后对她说了重逢后的第一句话。 “想弑父吗?” 萧熙珺握住弓的时候,她的手抖个不停。 她望着那个端坐高台毁了她一辈子的帝王,抬起了手。 但她的身体实在太虚弱,她拉不开弓箭。 所以她说:“姐姐,我没力气,帮帮我。” 萧熙珺感觉自己回到了小木屋学弓的时候,那时候也是现在这样。 姐姐在后面握着她的手,下巴搭在她的肩上,耳垂上的羽毛扫过脸颊,痒的让她情不自禁缩起脖子。 然后,弓弦崩到极致,箭矢离弦飞出,正中目标。 父皇死了。 萧熙珺亲手杀的。 从此以后,她只有姐姐一个家人。 但是,她亲手推开了这唯一的家人。 在身体被养好的那天,姐姐背着长剑,剑上挂着一个丑丑的狐狸头,对她伸出手,说: “我带你回去。” 萧熙珺却没伸手,笑得张扬道: “我叫萧熙珺,是唯一的皇嗣,我将来是要当女帝的。” 姐姐离开了。 她想,姐姐一定对她很失望吧。 不然,为什么她离开的时候,一次都没回头。 萧熙珺成功当上了人族历史上第一个女帝。 她上位后,颁发的第一条律令是——禁止穿越妖界海,屠戮妖族,食妖肉者,格杀勿论。 后来啊,她听到了人间的一个流言。 他们说,妖界海上凭空出现了一座大山,那是上天为了赞美女帝降下的恩泽。 萧熙珺听了乐不可支,她望向大山的方向,轻声反驳: “说错了哦,那明明是姐姐劈出来的山。” “我的姐姐,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萧熙珺在修炼上好像有点天赋,她活了很久很久。 至少,在那座山消失之前,她一直活着。 长生一点都不好,见不到想见的人,活着也是行尸走肉。 萧熙珺经常思念自己的姐姐,想念那短暂又美好的两年。 但她是帝王,她离不开那个四四方方的红瓦墙。 于是她经常对着镜子往额头上描上一抹红,在耳朵上挂上一根羽毛,坐的端正又冷清。 萧熙珺庆幸着说:“我们长的像,真好。” 三百年后,妖界海上的山消失了。 妖族不再势微,它们与人族有了较量的资本。 在女帝的统治下,人与妖平等的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 待一切尘埃落地,萧熙珺已经白发苍苍,她终于离开了那座富丽堂皇的宫殿。 她换上了一身三百年前在妖界的装扮,手心紧握着一个掉了色的狐狸头,慢慢向一个方向走。 有人看见,妖界海上有两个无名碑。 碑前笔直插着一柄剑,剑上挂着两个丑丑的狐狸头。 风轻轻一吹,挂坠就晃啊晃。 世有一花,并蒂连枝。 ────── 妖界海篇·完。 第273章 【系统染川,将为您服务】 魇障的流速不会偏爱谁,北灼言切切实实的陪了弗清念三百年。 准确的来说,是三百八十三年。 对于北灼言来说,时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他拥有极其漫长的寿命。 过去,他被关押在暗无天日的牢笼里,所以他最讨厌的就是等待。 现在,他依旧讨厌。 拼命想要拯救的人就在眼前,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除了等待,就只有看不见的陪伴。 甚至,连为她扫去肩上的落叶都做不到。 弗清念守着界海,北灼言就守着她。 那孤寂又枯燥无味的三百年间,弗清念一直把那个小玉佛放在面前。 她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 “师父,我杀人了。” “好的,坏的,很多很多的人。” “答应你的事,我没做到。” 她说完,安静了很久。 直到北灼言差点迷迷糊糊睡过去,他才听到她后面的话。 她说:“可是我不后悔。” “妖,也有资格站在这片天空下。” 北灼言听到那句话的时候突然笑了。 他好像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她一次又一次的心跳失控。 他的念,是世间最最好的人,平等又温柔。 在族人死去后,北灼言恨人类。 除了恨,还有怨。 他怨世道不公,怨天地不怜,凭什么妖就不能被温柔相待。 他做梦都想得到一个公正,想要妖也能够堂堂正正的站在光明处。 所以当弗清念这样一个人出现后,他就像飞蛾扑火,无可自拔的沉沦。 北灼言永远记得那天,他深陷梦魇之中,质问说: “难道妖,就不配存在吗?” 念的回答是:“妖,当然配存在。” “是人类自私,贪婪,妄图得到一切。” 一人抵千军万马,杀到贪婪的帝王面前,守界海,开灵山。 只为妖,求一个公平站在世上的机会。 念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所以说出那一番话并不奇怪。 原来,一切的温柔都有迹可循。 北灼言托着下巴看着落了满肩枯叶的人,苦笑道: “你要我怎么办呢?” 他只有一颗心,早就全都给了她。 那这溢出的情,又该往哪里装。 苍茫无涯的界海上,低垂如画的山峦下。 有一只大大的妖,圈着一个人小小的人,睡了一天又一天。 直到苍山覆雪,了无生机。 “念,如果可以早一点遇见你就好了。” “早一点,再早一点。” ...... 魇障一次次破碎又重组。 北灼言就一遍遍不厌其烦的去寻。 被刺伤的灵魂也随着时间慢慢康复,甚至越来越强。 当然,他也在不停寻找着进入魇障的办法。 后来有一次,北灼言踏遍了世界的各个角落,却怎么也找不到弗清念。 等他终于找到的时候,她已经快死了,满身是血的躺在雪地里。 那是北灼言唯一一次错过弗清念的故事。 空中浮着细雪,风在上面疾走,看不见万物的轮廓。 薄暮时分,湿雪融在掌心,像是落了一滴泪。 弗清念的身体一大半都埋在雪中,她抬起手,上面猩红的血已经被雪洗的差不多,只剩一些薄粉。 她盯着不算干净的手,扯了下唇角,轻声说: “又失败了啊。” 她身上的血不是她的。 是的,弗清念又杀人了。 事情就是那么巧,拼命想要避开的因果的人,次次都避不开。 她总能遇到一些激起她杀心的事情。 弗清念懒懒地闭上眼睛,安静等死。 雪依旧在下,冷风不停从衣领钻入卷走所有温度,但本该落在身上的雪却消失了。 弗清念茫然睁开眼睛,和一双像琉璃宝石的金黄瞳眸对上了视线。 是一只黑狼。 漆黑的毛发上没有沾上寒霜,鼻头还湿漉漉的。 弗清念盯着它看了半天,轻声说: “我讨厌你的眼睛。” 她说完后慢腾腾的举起手臂,递到黑狼面前。 “想吃我吗?” 黑狼低下头,却没咬她,只用湿热的舌尖卷走她颊边的雪。 而后,温暖的身躯紧紧贴了上来。 弗清念被黑狼紧紧圈在怀中,像是被当作了野兽的所有物。 黑黑的毛发软软的,扫过脸颊也不扎人。 滚烫的温度汹涌澎湃的传来,温暖周身。 弗清念愣了一会后终于回过神来,她轻轻抬手回抱,感受这少有的温暖。 风雪依旧飘摇,但黑狼尽数为她遮挡。 很久之后,或许也不太久,至少弗清念还没贪婪够它的温度。 她紧紧捏着黑狼颈毛,看着逐渐变透明的身体,有些无促地说: “别走。” 黑狼消失了。 像是临死前的一场梦。 又或是一个彩色的泡泡,轻轻一戳就碎了,没有留下痕迹。 弗清念展开蜷起的手指,风带走掌心中的温度。 她看着被吹走的黑毛,小声说: “我说错了。” “我不讨厌你的眼睛。” 生命开始倒计时,弗清念头一次觉得疲倦。 她放松身体,任由自己被淹没。 所以她也没看见天空中突然出现的那个黑色光球。 光球忽明忽暗的闪烁了几下后开始变形。 空气一阵扭曲过后出现了一个浑身裹满黑雾,像是穿了一件斗篷的人形生物。 青面獠牙,漂浮半空,恶意满满。 他抬起手,黑雾闪过,一块光幕凭空显现。 【加载目标人物数据......】 【灵魂强度:最高(未知)】 【能力:极强(未知)】 【......】 【数据加载失败——】 雪地里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缓缓睁开眼。 只是她还未看清,就感觉到灵魂里似乎悄悄潜入了什么未知的东西。 弗清念目光倏然间冰冷,她直起身子,定定看向那个漆黑人影。 人形生物优雅地弯腰鞠躬,像一个古老的贵族。 【初次见面】 【我的,宿主大人】 【系统染川,将为您服务】 第274章 你既然那么爱她,那你为何认不出,我不是她? 系统曾经在染川的记忆里看过它绑定弗清念后发生的一切。 但那时只是草草扫过一眼,感受并不深刻。 如今在魇障之中,它才算真正的见识到阴源的可怕。 系统一直对自己的宿主蜜汁自信。 她总是冷静而强大,好像什么事情都会被轻易解决。 而那样一个冰雪干净的人,配得上一切美好的东西。 所以在系统看见她居然被染川胁迫着攻略气运之子盗取气运时,它的心态是崩溃的。 尤其是看到她被控制着穿上嫁衣,将要嫁给气运之子。 系统气的差点把染川掏出来鞭尸。 不过还有一个人比它还疯。 系统瞥了眼恨不得把气运之子凌迟的北灼言,狠狠打了个寒颤。 它默默向一边缩了缩,离他远了些。 鞭炮齐鸣,鼓乐喧天,送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喜庆的红绸缀满了街边两道。 气运之子身披红袍,意气风发,他满脸笑意的翻身下马,姿势从容。 长相端正英气的男人稳步走向花轿,他伸出手,声音清朗: “阿玉,下来吧,我来接你了。” 富贵的府邸前围了很多人,全都是来送喜的宾客。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红轿帘上,满含期待。 只有北灼言和系统站在一旁杀意满满。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花轿却毫无动静。 众人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脸上浮起疑惑。 一身喜服的男人也慢慢隐退了笑意,眉头不自觉皱起。 眼看着吉时快要过去,他终于按耐不住性子,伸手准备掀开帘子。 就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花轿内终于有了动静。 绯红的轿帘缓缓从内部被掀开,一个纤细瘦弱的人钻了出来。 霎那间,所有人都安静了,四周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没有。 北灼言也呆呆地看着她,阴沉的脸色转瞬就雨过天晴。 “阿玉……你的婚服呢?”气运之子终于反应过来,开口询问,声音里充满迷茫。 只见本该一身凤冠霞帔、红妆艳裹的弗清念此刻居然穿了一身常服。 月牙色的衣服衬得她本就病弱的脸色更加苍白。 “安施玉,你这是在做什么?” “你难道不想嫁给我了吗!” 男人红着眼眶,大声质问。 北灼言刚刚转晴的脸色立刻又变黑了,他拿着剑不停往气运之子身上戳。 系统也扑上去疯狂拿爪子踹他的脸,并怒骂: “你小子是什么东西敢这样和她说话!” “哪根葱啊居然敢这么大声叫嚣!” “要不是老子碰不到你不然早把你****了!” 一人一鸟被气要死,系统用尽了毕生所学的脏活输出,屏蔽音滴滴滴响个不停。 气运子还没开口说下一句,就感觉一阵阴风扫过,想说的话一下子卡了壳。 他悄悄抬头看了眼天。 嗯,难得一见的好天气。 那为什么莫名感觉脖子凉凉的? 真是见鬼了。 “仰风。” 虚弱飘渺的声音传来,男人这才回过神来。 他深情地看着弱不禁风的弗清念,道: “阿玉,你不是一直都喜欢我,想跟我成亲么,这大喜的日子你怎么…怎么突然要这样做?” 弗清念歪着头看他表演,眼里没有一丝温度,寡淡的像一碗白水。 她打断喋喋不休的男人,问道: “你喜欢的是安施玉,还是喜欢这张脸?” 仰风一愣,旋即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道如何,原来阿玉是在担心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 女子似乎格外在乎男人是否偏爱自己。 她们也总爱担心容颜老去后会不会被厌弃。 男人自信一笑,拍着胸脯说: “我喜欢的当然是你这个人!” “阿玉,你忘了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风雨同舟,情谊自然浓厚深重,我──” “是么?” 仰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他心中有点不太舒服,但还是耐着性子,温柔注视着对面绝美的女子。 “当然!” 弗清念得到回应却轻笑一声,病弱的脸也因这抹笑而染上一分春意。 她慢慢靠近仰风,立在他身前。 仰风有些晃神,他突然觉得她就算不穿嫁衣也没什么。 这样的她也足够美丽。 他笑了笑,声音温柔,“阿玉,别误了吉时,我们快些进去──” 扑哧── 仰风又一次被打断了。 他愣愣低头,腹部深深插着一柄剑,没入的很深,只有剑柄在外裸露。 鲜血肆意流淌,男人无力跪倒在地。 他仰视着,眸中满是不可置信,周围的人群里也传来惊呼。 弗清念松开了手,居高临下地俯视,她轻声说: “你既然那么喜欢那个青梅竹马的安施玉,那你为何认不出,我不是她?” 仰风大口大口吐着鲜血,双目惊恐,他结结巴巴地问: “你、你说……什么?” 弗清念懒洋洋地垂下眼眸,她优雅擦着手指,以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残忍的话。 “你不喜欢安施玉,你喜欢的,只是这张脸。” “不、不是的……”仰风捂着腹部,不停摇头,“我爱阿玉,不、不是因为脸……你就是…我的阿玉啊……” 弗清念俯下身盯着他的眼睛,冷漠地下了裁决。 “既然那么爱她,那你就去陪她好了。” 仰风死了。 弗清念毫无预料的动手,连藏在她灵魂里染川都没反应过来。 气运之子死去,染川偷取气运的阴谋理所应当的失败了。 它异常愤怒,但弗清念已经找到了摆脱它的办法。 于是一场足以毁灭世界的大战爆发了。 在那一场人和阴源的对决之中,谁都没有占到便宜。 饶是已经看过一遍的系统仍觉得牙酸,屡次用翅膀遮住眼睛,不敢再看。 北灼言在一旁紧紧捏住手心,目光紧紧追随着一人,金眸里隐藏的是心疼。 第275章 祝您在新世界玩的开心。 残破凌乱的土地上,一人持剑而立,冷淡的像是兰亭夜月下的一朵昙花。 只是她衣摆染血,破坏了那一抹空静。 青面獠牙的染川瘫倒在地,身体支离破碎。 它不停用黑雾抓住自己每一块残肢,艰难拼凑。 弗清念拎着剑,一步步靠近。 她走的有些慢,俨然也是受了不轻的伤。 染川拖着身体不停向后腾挪,害怕到了极点。 它开始求饶,利诱,垂死挣扎,但显然弗清念并不会放过它。 就在染川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弗清念突然停下了脚步。 再抬眼,她便已经单膝跪在了地上,长剑拄地艰难挺直着脊背。 一缕金光从身上溢出,片刻就爬满了她每一寸皮肤,随着光芒闪烁,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弗清念忍耐着,不愿发出一丝声音,只用眼睛紧紧盯着染川。 染川不明所以,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它终于意识到,弗清念如今已经没有了杀它的能力。 青面獠牙的生物渐渐拼凑好了身体,慢吞吞移动到那人面前,声音僵硬粗粝。 “宿主大人,真可惜,您输了。” 染川仔细看了看弗清念身上的金线,许久后它歪了歪头,感叹道: “真是个恶毒的诅咒啊......” 弗清念盯着它,唇角鲜血流淌,吐不出一个字。 染川在那样的眼神下瑟缩了一下。 弗清念带来的恐惧让它不敢轻举妄动,明明现在是杀她的最好时机,但它除了口嗨一下什么都不敢做。 这人太过强大,强大到已经不像是小世界的人。 染川此刻才终于明白,为何当初检测的人物数据全都是未知。 它盯着弗清念看了一会,僵硬道: “宿主大人,看在我们曾合作过的份上,我送您一份礼物吧。” 染川装模作样的鞠躬,一个诡异的旋涡出现在弗清念身边。 在被吸进去的最后一秒,她听见了染川僵硬的声音。 他说:“祝您在新世界玩的开心。” “宿主大人,再也不见。” ... 魇障再次崩塌了。 这一次,北灼言不知为何也被那道旋涡吸了进去。 待他醒来,眼前是一个纯白的房间,空气里满是刺鼻的气味,周围堆着一些奇怪的瓶瓶罐罐。 他起来环视四周,眼前满是茫然。 周围的环境是他从未见过的,简洁中透露出怪异。 系统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扑腾到北灼言眼前,它上下打量了一番后说: “你变成一个凡人了。” 北灼言愣住,一脸不解:“什么?” 系统解释说:“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你现在成功进入了魇障的世界里。” “既然进来了,你就要遵循这个世界的法则。” “而这里,没有灵气的存在,你也就变成了一个凡人。” 北灼言听完解释后迅速反应过来,他一边打量周围一边问道: “那你呢?你也进魇障了?” 系统摇头:“不,现在只有你能看见我。” 北灼言拿起桌上的一个玻璃瓶,里面盛着靛蓝色的药液。 系统落到一旁的置物架上,细心的解释: “这个世界虽然没有灵气,但人类文明高度发展。” “你手里拿的就是人类科技的产物,一种化学药剂。” 北灼言瞥了两眼白鸟,动作自然的将东西放回原位,“所以这里是?” 系统:“一个巨大的,地下实验室。” 它的话音刚落下,就有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房门被从外推开,一个穿白色制服的实验人员出现在眼前。 那人看见笔直立在房间中央的北灼言,直接宕机。 实验人员愣了几秒终于反应过来,他立刻转身想要去按墙壁上的一个红色按钮。 “来人啊,有人闯——” 声音突然戛然而止,随即而来的是一道重物倒地的声音。 那个实验人员此刻头上插着一柄手术刀,烂泥一样瘫倒在地上。 而远处的北灼言正漫不经心的收回手,他过去抓着那人脚踝将人拖了回来,随意关上门。 系统看了眼地上的那具尸体,没什么反应。 这个里的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杀了也算是替天行道。 “你先穿上他的衣服吧。” 北灼言有点嫌弃的看了眼地上的人,没动弹。 “你愣着干嘛?”系统道,“你不去找人了?” 北灼言不说话,只是淡定抽出了那柄手术刀,捏在手里。 系统惊恐脸:“你不会想凭武力硬闯吧!” 北灼言还是不说话,但那副样子已经写清楚了答案。 系统无语:“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吗你就硬闯,而且他们手上还有很厉害的热武器。” “你现在不过是肉体凡胎你是打不过他...们...的......” 系统的话越说越慢,眼睛看着北灼言指尖上那团火越睁越大。 它结结巴巴地开口:“你...你哪里来的火,这里不是没有灵气么?” 北灼言鄙视地看了眼白鸟,嘲讽道:“谁跟你说没有灵气我就不能用火了?” 系统:......六。 这一个两个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眼看着北灼言准备这样大摇大摆的出门,系统急忙飞过去拦住。 “等等,等等!” 北灼言凉凉地看着它,挑了挑眉示意它快讲。 系统:“我劝你还是做一下伪装比较好,你这样很容易打草惊蛇。” “虽然你的实力很强,但你能够保证毫发无伤的将她带出来吗?” 北灼言皱眉抓住了系统话里的重点:“带出来?” “你知道她在哪里?” 系统还没说完的话卡在嘴里,绿豆眼眨得飞快。 男人眯了眯眼睛,修长指骨捏着冷白的手术刀,懒洋洋转着。 “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啊,你曾经来过?” 在那双金眸审视的眼神下,系统冷汗都要下来了。 它颤巍巍地回答:“怎...怎么可能,你想多了。” “我在你没醒来之前就先在这里转了一圈,所以肯定有所了解啊。” 北灼言歪着头盯着它,若有所思。 系统连忙转移话题:“我已经找到她的位置了,就在这个地方的最深处。” “不过这里有很多的门禁,为了避免麻烦,我们最好先找到门卡。” 它说完后就开始搜地下的那具尸体,表现的没有任何问题。 北灼言安静看了一会才默默收回了视线,他走到一边的柜子里找到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换上。 系统用余光看到他的动作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个妖实在是敏锐。 北灼言猜的没错,系统的确来过这里。 因为这里,就是它绑定弗清念的地方。 第276章 我找到你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 北灼言换了一身实验人员的衣服,但外表实在过于出众,反而更加显眼。 系统无语的给他加了一层障眼法,把他的样貌掩盖了起来。 它如今总算是有了点作用,虽然作用也不大,只能干点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北灼言像模像样的拿着一沓纸出了门,透明镜片下的瞳孔泛着浅金。 他沿着系统给出的方向慢慢前行。 路上的实验人员很多,来来往往似乎很忙。 所有人脸上都戴着防护面罩,看不清脸,因此他们之间也不互相交流。 这大大方便了北灼言行动。 毕竟他不是一个擅长演戏的妖,很容易就会被识破。 北灼言刚刚杀的人似乎权力不小,至少他凭借着这人的身份卡一路畅通无阻的就走到了很深的地方。 直到卡在实验基地的最后几层。 苍白冰冷的走廊上,警示灯不停闪烁着,红色的光打在镜片上,折射出一双漂亮的眸。 “滴——请求失败,权限不足。” 机械女声重复播报着。 北灼言将卡抽了出来,慢吞吞思索着,考虑要不要暴力打开这扇门。 系统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人的想法,它无语的拍了拍头。 妖族,果然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除了使用暴力这人还会别的吗?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打断了北灼言的思考,他转过身,身后不知何时过来了一个男人。 他用审视的眼光看着北灼言。 系统在一边心脏都要跳了出来,它很担心北灼言一言不合就把人抹脖子了。 那样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 但出乎意料的,北灼言并没那样做,他的视线静静从男人的胸牌上扫过,淡定回答: “我来送资料。” 徐秘书点了点头:“是贺博士要的吧,给我就行。” 北灼言将先前从房间里拿的资料递过去。 男人并没有翻看,随意捏在了手中。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北灼言,问道:“你还有别的任务么?” 北灼言摇头:“没有。” 徐秘书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你跟我来吧,我有事情安排给你。” 他拿出自己的卡刷了一下,轻而易举的打开了门。 北灼言安静跟在他后面,视线在他口袋处停留片刻,在男人看过来前又自然的移开。 两人穿过一道又一道的走廊,两边有很多房间,上面排满了莫名的数字,毫无规律。 房间里隐约传来一些哭声和喘气声,有点瘆人。 系统仗着没人能看的见它,到处乱转,汇报情况,“那些房间里都是实验体。” 它说完后停顿了一下,为北灼言这个毫无现代知识的妖简单讲解了什么是实验体。 北灼言听完眼神暗了暗,他莫名想起了那些被抓走的族人。 这些实验体和它们很像。 人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种族? 连自己的同类都下得去手。 系统也有些唏嘘。 人真的是个复杂的生物,矛盾而割裂。 徐秘书将北灼言带到了一处实验室,他指着一堆器材吩咐道: “你把这些搬到那边去,搬完之后再帮我写几个实验数据。”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柜子中取出了一个咖啡机,悠闲的给自己泡起了咖啡。 “啧,他居然把你当苦力了欸。”系统托着下巴,吐槽道,“他真懒。” 徐秘书半天也没听到干活的动静,疑惑回头。 穿着统一服饰的男人站在原地不动,双手随意的放在外衣的口袋里,金丝眼镜下的眸里闪着碎光。 明明是很普通的模样,却莫名让人感觉危险。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赶紧开始啊。”徐秘书皱眉催促。 北灼言捏住口袋里刚刚那柄手术刀,他淡定走到男人身边,手随意划过,徐秘书就轰然倒地。 系统在旁边吹口哨:“引狼入室了吧。” 北灼言俯身摘下男人的胸牌按在了自己身上,还从他的口袋里拿走了那张身份卡,做完这一切他就准备离开。 推开房门,门口站着一个中年男人,他还抬着手保持着推门状。 系统被吓了一跳。 北灼言下意识捏住了刀,但没有立刻出手。 贺博士慢慢放下手,道:“小徐啊,你出来的正好,走吧,和我去一趟一区。” 他说完转身就走,似乎有点急迫。 系统催促道:“快跟上去,她就在一区,你很快就能见到她了。” 北灼言松开了手术刀,跟了上去。 一路上,他的心情空前的紧张,忐忑中夹杂着喜悦。 他已经记不清他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不过好在,现在终于得偿所愿。 随着贺博士推开一个厚重的房门,北灼言终于见到了弗清念。 布满仪器的房间中间铺着厚重的地毯,上面放着一个轮椅。 一个少女坐在上面背对着他。 北灼言屏住呼吸,跟着贺博士慢慢绕到了轮椅的正前方。 他终于看清了她的面容。 一头到锁骨的短发,发质柔软,是冰白色的,但她的肤色比头发更要苍白,皮肤上黛青的血管纹路清晰可见。 她闭着眼睛,连睫毛都是白色,像是一个雪精灵。 熟悉的金色诅咒攀延在她身上,顺着脖颈爬上了她的脸颊,最长的那根金线已经爬到了眼角。 美丽,安静,像是破碎的瓷娃娃。 北灼言心脏泛起疼痛,眼眸深处的金色压制不住的漫涌上来。 一旁的贺博士拿了一个针管靠近沉睡的少女,他准备抽一些血去研究。 “小徐,你记录一下一号身上纹路的增长速度。” 话音刚落,贺博士的手还没有碰到少女,衣摆处就燃起了一团红火。 火焰蔓延的速度很快,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化作了灰飞。 北灼言不知何时解除了身上的伪装,他慢慢靠近弗清念,蹲在她面前仰视着。 他压下心中酸涩,哑着嗓音轻唤了一声。 “念......” 沉睡的少女没有反应,她依旧闭着眼睛。 北灼言想要伸手触碰,衣袖却率先碰响了轮椅上的装置。 刺耳的警报声一瞬间响彻了整个实验基地,猩红红光在房间里明暗闪烁。 少女像是被吵醒,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看着眼前出现的红衣男人,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像是看了一团空气。 北灼言小心翼翼的拆下了她身上连接的那些仪器细管,斩开了她手腕上的控制铁环。 做完这一切,他抬头对她笑。 “我找到你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 第277章 魇障破除 少女依旧安静,她像是没有魂魄的人偶,不会做出任何反应。 北灼言笑的勉强,他伸出手想要抱她,手腕上却突然落了一只手。 轻盈冰冷,像是一片雪花。 北灼言看向少女的眼睛,恍惚间,他好像看到那里轻轻弯了弯。 腕上的手开始用力,她压着他,像是借力。 北灼言没敢动弹,只是默默将手向上抬了抬,让她更舒服一些。 雪精灵一般的少女从轮椅上起身,扑到了北灼言的怀里。 细软冰白的发丝擦过脸颊,小巧的下巴搭在了他的肩上。 北灼言听到了一道声音。 很轻很小。 她说: “带我走。” 北灼言慢慢睁大了眼睛,他颤抖着回抱住,不敢多用一分力。 “好。” “我带你走。” 一袭红衣的男人抱着一个雪白的少女,炽火在身后燃起,将罪恶烧尽。 北灼言带着弗清念离开了。 系统在后面回望一下,它隐约看见一个乳白色的光球停留在火焰上方。 闪烁几秒后才消失不见。 它眨了下眼睛,小声道: “这样算不算,改变结局了呢?” ... 号称无解的魇障被破除了。 出乎意料的简单。 只要一句“好。” 和一句“我带你走。” 像是重重落下的锤,只敲出了雨点大的声响。 被孤独和遗憾填满的生命,太需要有人救赎。 所以,北灼言进了魇障。 弗清念将他带进去的。 是拯救。 亦是自救。 ...... 当一切成为过去,那些浓墨重彩的记忆就会像一场梦。 醒来后,消散的连尾迹都抓不住。 北灼言睁开眼时有些恍然。 有那么一刻,他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魇。 幻灵留下的空间里有一棵梨花树,无数雪白花瓣落下,在身上盖了厚厚一层。 只是还没来得及欣赏美景,脖子上先传来一阵冰凉。 北灼言终于回神。 而脖子上的冰凉竟是一柄长剑。 顺着剑身望去,是一张熟悉又思念的脸。 是从魇障逃离出来的弗清念。 梨花落的唯美,哪怕是被用剑指着,北灼言也没觉得害怕。 他只是仰头,不言不语,安安静静的望着。 弗清念将剑死死抵住他的脖颈,双眸冷的几乎无情。 她的声音有些哑,但吐字很清晰。 “你看见了?” 北灼言知道她在问什么。 习惯将悲与欢掩埋的弗清念,是一个高傲的人。 她不想,亦不愿让人知晓她那满是遗憾而狼狈的过去。 北灼言知道,现在最好的回答是否定。 但他看着弗清念那双浅瞳,说不出欺骗的话。 所以他答:“我只想带你走,离开那里。” 男人的金眸明亮,干净又灼热。 那样的眼睛曾一次又一次出现在灰暗的梦魇中。 弗清念握剑的手捏的很紧,她将剑从他脖颈上移开,缓缓抵在了他的心口。 杀意,冰冷而澎湃。 北灼言看见了那赤裸的心思。 弗清念想杀他。 这是她第一次对北灼言起杀心。 北灼言不躲不避,任由她拿剑指着。 最深的伤痕被触碰,所以竖起尖刺保护自己,拒绝任何人的靠近。 但北灼言清楚的知道,那冰冷的杀意下掩盖着的是,他半只脚踏入她的世界的证明。 弗清念微微用力,锋利的长剑没入他的身躯,直达灵魂。 一道剧痛传来,疼的她几乎握不住剑。 天地契约不允许弗清念伤害北灼言,她杀不了他。 她抿着唇忍耐,继续用力将长剑向更深处刺入。 纷杂的记忆开始凌乱的倒灌。 弗清念看见了一个人。 他在尸山血海的腐地上种出了世间最美的花海。 然后,送给了她。 哐镗—— 长剑落地砸出一声脆响 弗清念后退几步,近乎茫然的看向自己的手。 她没拿稳剑。 不是因为疼,而是...... 弗清念看向同样因剧痛而脸色苍白的北灼言,他依旧乖巧的坐在原地,没有任何怨言。 风裹挟着花瓣肆意飘摇,天地静的出奇。 弗清念在这一刻意识到,她杀不了北灼言了。 从今以后,她对他,再也抬不起剑。 弗清念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北灼言乖乖等着。 许久之后,直到刚刚刺伤的疼痛已经消散,弗清念才有了动作。 她慢慢靠近北灼言,俯身捧起他的脸颊,长发散落搭在他的脖颈上。 北灼言屏住呼吸,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脸,瞳孔害羞的竖起,耳背已经爆红一片。 他悄悄看向一边,企图压下剧烈的心跳。 但下巴被捏住,脑袋被人强制转了回来。 弗清念盯着他,轻声道:“看着我的眼睛。” 北灼言像是被蛊惑一般,老实的盯着。 好听的声音在耳畔环绕,像海妖的蛊惑。 她说:“忘记一切,忘记在魇障里看到的。” “那一切从未发生过......” 弗清念一句一句轻声呢喃,表情有些认真。 但北灼言却只盯着她的唇,眼神在上面一遍又一遍停留。 他定了定神,死死压制住吻上去的渴望,移开视线。 他终于注意到了她说话的内容。 北灼言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弗清念似乎好像是在...... 篡改他的记忆。 他眨了眨眼睛,有点茫然。 那为什么他什么感觉都没有? 弗清念见他表情不对,有些疑惑:“嗯?” 北灼言听见那一声瞬间绷直了脊背,他拿出了此生最高超的演技,开始表演。 他放松了身体,眼神涣散,慢吞吞重复着弗清念的话。 许久之后,弗清念终于松开了北灼言,在确认记忆修改成功后才走到一边坐下。 其实北灼言演的漏洞百出,但弗清念脑子已经乱成了浆糊,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她坐在梨花树下,那些随着时间淡化和刻意遗忘的记忆回归,夹着哀痛淹没思绪。 北灼言在魇障中走了九个世界。 那是弗清念的九次轮回。 在一个又一个的世界里,她带着所有的记忆,度过孤独而漫长的生命。 魇障里,她再一次看着故人一个个离去。 弗清念安静抱住自己,将脸颊紧紧埋进臂弯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望着裙摆下露出的脚尖。 轮回魂引,是诅咒的名字。 除了压制力量和无尽的冰寒以外,诅咒最根本的目的是—— 将她困在轮回里。 没有地府,没有孟婆,死后再睁眼,只有崭新陌生的世界。 逃不出,离不开。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漫长到无尽的,长生。 第278章 落日余晖下,所有人都在笑。 弗清念很安静,水色的眸里空荡荡,以冷淡遮掩的皮囊下寸草不生。 她没有悲戚,也无哀怨,更不垂涕。 只有平静。 仿若一截不会逢春的枯木,淡然接受苦难的判决书。 北灼言在一旁瞧她,心中的涩意冲断了名为克制的横桥。 他凑过去,温柔环抱。 弗清念睫羽轻颤。 梨花落了又落,她推开了北灼言。 无声的拒绝。 北灼言眨眼,再次厚着脸皮黏黏糊糊抱上去。 弗清念依旧冷若冰霜的推开。 北灼言不气馁。 他再一次,又一次,执着靠近。 弗清念推了又推,也推不开他的固执。 于是这一场耐心的比拼下,弗清念缴械投降。 她靠在他的肩上,透过发丝向远处眺望。 日晖作墨,江波碎影里。 寂静缄默的乌桕,正为一缕春风哗然。 ...... 弗清念和北灼言离开了。 苦韵难消的魇障,庄周梦蝶的浮游微界,皆被遗留在身后。 待他们踏出秘境时,只有一群毫无形象蹲在地上烤地瓜的人。 秦韵虞捧着冒热气的地瓜,看着凭空出现的两人揉了揉眼睛,她戳了戳旁边的人。 “师弟,我好像看见小师妹了。” 谢元咬着烤玉米,含糊着说: “师姐你别忽悠我了,你每次都这么说,哪次是真的?” “我是不会上当的。” 秦韵虞继续推他: “不是啊,这次是真的,小师妹真的从秘境里出来了。” 谢元摆摆手,还是不信,他掏出一根玉米递给旁边的小孩。 “小祺安,这个给你吃。” 小孩没接,并突然站起从身边飞奔离开,刮起一阵妖风。 “姐姐!老大!你们终于出来啦!” 谢元迷茫地眨眼,呆滞回头。 远处,熟悉的身影并肩而立。 他终于信了秦韵虞的话。 时隔一年后,千玄宗的小师妹,真的平平安安的回来了。 祺安一个飞扑,在扑进弗清念怀里前被北灼言抓着衣领拎在半空中。 祺安幽怨地瞪他,并在暗戳戳吐槽。 “小气的王。” 北灼言眯起眼似笑非笑的看他,祺安连忙捂住嘴巴,“我什么都没说。” 他讨好地弯起眼睛,祈求道: “我会听话的,不会乱抱姐姐的,放我下来嘛。” 北灼言冷哼一声,终于大发慈悲的放开了他。 秦韵虞和谢元也终于走了过来,两人在弗清念身边绕着转圈,仔细检查。 弗清念被那炽热的眼神看的摸不着头脑。 两人适时的为她解惑。 原来,那一场魇障足足浪费了弗清念一年的光阴,当然也错过了离开秘境的时间。 在所有人都平安回来时,只有弗清念消失不见。 谁都不信她会死在秘境之中,尤其是纪音。 她无法接受自己的徒弟不明不白的消失。 秦韵虞心有余悸道: “你是不知道,纪师叔差点强闯秘境去寻你了。” 谢元附和着点头: “还是师尊千里迢迢的从宗门赶过来才把她压住,不然她都要和流云宗掌门打起来。” 秦韵虞:“后来掌门师叔和流云宗掌门商量,让她破例将秘境开一个通道,允许我们在这里等你出来。” “纪师叔在这里等了很久,最近宗门好像有事情,她实在脱不开身才离开了。” 她庆幸着: “本来我们都以为要等很久呢,没想到只有一年,真好。” 一年不长不短,但足以让一个明媚少女变得更加成熟,连闹腾的谢元看起来都老实了不少。 他们脸上都挂着笑,是真心实意在为她的回归而高兴。 弗清念看着他们,轻轻弯了弯眉眼: “辛苦你们了。” 两人嘿嘿一笑,连忙摆手说:“不辛苦不辛苦,你回来了就好。” 秦韵虞拍了拍手,清了下嗓子道: “好啦好啦,不要在这里杵着了。” “谢小元你去给纪师叔发传讯符,告诉她小师妹回来了,我们会将她平安带回去的,让她不要担心。” “大师兄在东州办事情,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要结束了。” “接下来,我们去和大师兄汇合。” “然后启程,回宗!” 谢元激动,雀跃附和。 “出发!” 几人和流云宗掌门说明情况又礼貌道谢后,离开了这个特别的海上宗门。 在跨越那片蔚蓝深邃的汪洋大海时,恰逢日落。 波涛染上潋滟的暖色,群鱼跃出水面,砸起白色浪涛。 众人趴在灵舟的边缘欣赏,橘红色的光打在脸上,腥咸的海风吹起长发。 秦韵虞拿出一个留影珠,对准大家。 “快,这么好看的景色值得纪念。” 她凑到弗清念身边率先抢了一个位置。 北灼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谢元也挤了过去,整个人紧紧贴在弗清念身边,衣袖交叠间像是牵手。 祺安被谢元高高举起,坐到了他的肩膀上。 少年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格外灿烂。 秦韵虞看着留影珠里的画面,用胳膊肘戳了旁边的弗清念。 “小清清还有小灼灼快点笑一笑啊,那么严肃干嘛?” 两个可爱至极的称呼一出,北灼言挑了挑眉还没开口就听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他侧头看去,是弗清念。 她抿着唇弯起好看的弧度,一点也不冷。 弗清念被盯着,但她没回头,只说,“是个好听的名字。” 北灼言一愣,旋即默默移开视线,耳垂泛红。 他也抿着唇,愉悦着弯起眉眼。 落日余晖下,所有人都在笑。 秦韵虞兴冲冲地启动留影石,祺安兴奋地张开手臂,露出圆圆的酒窝。 留影石闪烁着映出了此刻的美好。 一只巨大的三色鲲从海面高高跃起,在众人身后划过。 他们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叹,它就又潜入了海底,尾鳍拍打下溅起浪潮。 比灵舟还要高。 秦韵虞拿着留影石呆呆回头,仰望着那高高的波涛。 “不是吧,等一...咕噜噜——” 第279章 东州,欢仪居。 海水灌满灵舟后慢慢褪去。 地上还有活蹦乱跳的海鱼和墨绿的海草。 秦韵虞黑着脸往自己身上丢清洁术和烘干咒。 谢元的头发还在滴水,他默默打开了刚刚因赏景而关闭的保护罩。 几个人里只有弗清念和北灼言反应迅速,逃过了一劫。 灵舟上的小插曲并没有影响他们的速度,几人没花多长时间就到了东州的地界。 不过他们刚落地就遇到了一个熟人。 清秀小和尚双手合十从不远处走来,他轻轻俯身行礼。 “几位施主,好久不见。” 智行看向弗清念,微笑道: “恭喜弗施主平安归来。” 弗清念略微颔首,礼貌回了一句。 谢元在旁边好奇问道: “智行,你怎么在这里?” 智行回道:“我是随师父来的,他要在东州举办一场法会,为百姓诵经祈福。” “几位施主要一起来么?” 他笑着补充说:“法会上还会设免费的斋饭给大家。” “味道很不错的。” 谢元看着小和尚脸上真诚的笑,脑海里回忆起了那苦的掉牙的菜汤。 少年疯狂摇头。 “不了不了,我们还要去找大师兄,就不去了。” 智性有点遗憾,但也没强求。 弗清念却有些恍然,她抿了抿唇,而后轻问: “你师父…在这里?” 智行点头: “是的,最近这边来了一批灾民,所以师父在水磐山下开设法会救灾。” 慈悲为怀,普渡苍生。 弗清念想起了一个人,耳边又泛起靡靡梵音。 她眨了下眼,压下思绪,然后拿出了一本泛黄古老的书籍递过去。 智行有些呆,他没接,“施主这是……” 弗清念将书放在了他手上,淡定从容地开口: “回礼。” “你师父,曾送我一串佛珠。” 虽然早就被她捏碎了。 那时记忆不全,不明白觉明大师的用意。 而过去又被镇恶与息嗔压制了多年,所以本能的厌恶佛珠。 如今那些淡化遗忘的记忆回归,弗清念大概明白了觉明大师在她身上看见了什么了。 是不减反增的因果线,是化不开的杀念。 智行捧着书有些踌躇,他想开口拒绝,就又听到了那道冷淡的声音。 她说:“不必推辞,改日我会去梵天道拜访。” 弗清念说完就走了,没有给智行反应的机会。 小和尚一脸懵:“诶?” 秦韵虞竖起大拇指。 小师妹办事效率真高,完全不给人拉扯大的机会。 “好啦,这是小师妹给觉明大师的,就麻烦你帮忙捎回去了。” 秦韵虞帮忙打了个圆场,又寒暄了几句后才和小和尚道别,去追早早离开的弗清念。 东州,位于整个大陆的东方,由上百个城池组成,是最富庶也是凡人最多的一片区域。 梵天道和紫阳宗就位于东州境内。 流云宗和千玄宗刚好遥相对望,一个浮在南域墨海,一个立于北境山脉。 而那个臭名昭着的血阳派便龟缩在西川那块贫瘠的土地上。 九星派也在那里,不过他们的日子比血阳派要过的好多了。 秦韵虞手指上转着刚买来的一个小饰品,她对弗清念挑了挑眉。 “小师妹来过东州吗?” 弗清念摇头。 “没有。” 她从空间出来后就直奔千玄宗,后来历练的鬼哭森林也在北境之内。 算起来,这一次去流云宗参加大比居然是弗清念出过的最远的一趟门。 秦韵虞一脸果然如此的模样,她背着手迈步往前走。 “小师妹别怕,没来过没关系,你秦师姐我来过就行,我来带你感受一下什么叫快乐。” 谢元一脸好奇:“快乐?什么快乐?” 秦韵虞挑眉:“知道这里什么最多吗?” “不知道。” 秦韵虞邪魅一笑:“青楼啊。” “全是帅哥美女的那种。” 谢元:“?” 弗清念:“……” 北灼言:“!?” 系统:“……六。” 祺安…… 祺安还小,没听懂。 秦韵虞慢悠悠解释: “东州富饶人多,除了那一道一宗外,还有很多小的门派。” “咱们现在所在的地界,是欢仪居的势力所在。” 谢元结结巴巴:“欢…欢什么?” 秦韵虞笑的弯起眼睛: “是的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靠双修修炼的欢仪居。” “这个小门派开了很多很多的青楼,专门对修士开放,干点你情我愿不用负责的事情。” 谢元震惊脸: “所…所以你想带我们去…去……” 谢元憋的俊脸通红,也没好意思将话说完整。 秦韵虞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 “错了错了,太俗。” “我们只是去欣赏美色,听听曲而已,什么都不做。” 秦韵虞拍了下谢元的肩膀,眯着眼斜瞧他: “谢小元在想什么?” “你难道想做点什么?” “怎么可能!我什么都没想!”谢元炸毛。 秦韵虞拉长声音:“真的吗~” 谢元红脸,恼羞成怒:“当然是真的。” “不过秦师姐你去青楼看帅哥的事情大师兄知道吗?”谢元开始反击。 秦韵虞身子一僵,慢慢捂嘴咳嗽了一下。 “你不说,我不说,大师兄就不会知道。” “可是他好像已经知道了诶。”谢元指着秦韵虞身后,一本正经地说。 秦韵虞摊手: “谢小元就别骗我了,这种三岁小孩的伎俩对我没用。” 谢元咽口水,眼神中满是同情: “不是啊,我没骗你,大师兄真的在你后面。” 秦韵虞盯着谢元脸上不像作假的表情,慢慢收敛了笑。 她僵硬回头。 身姿挺拔面若谪仙的男子正垂眸看她。 秦韵虞震惊。 秦韵虞颤抖举手: “……嗨,大师兄你怎么在这?” “你不是应该在…在客栈等我们嘛?” 齐黎析温和微笑,但那笑中带着说不出的味道。 “师妹师弟舟车劳顿,我来接你们。” “不过看样子,我好像多此一举,扫了师妹的雅兴呢。” 秦韵虞:…… 她好像完了。 秦韵虞被齐黎析拖走了。 齐黎析让弗清念他们先走一步,他们稍后再来。 两人离开的时候,齐黎析脸上还挂着温和的笑,不过怎么看怎么毛骨悚然就是了。 弗清念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两人的相处有些微妙。 谢元贴心解释: “小师妹,你不在的这一年里,大师兄和秦师姐已经互通心意了哦。” 弗清念:…… 神速。 第280章 我是雄妖,不是男人。 弗清念几人到了客栈。 依旧是熟悉的老朋友,风华客栈。 “大师兄大气啊,居然能住的起这里。”谢元盯着能把人眼闪花的金色牌匾,“我也想找一个炼丹师道侣。” 他这样感叹。 可惜无人理会。 只有北灼言从他身边经过的一声嘲笑刺痛心灵。 谢元:…… 这日子不过也罢。 少年在原地愤恨地跺脚,半天才幽怨地进了自己的住处。 而北灼言则无比自然的跟着弗清念,完全没觉得哪里不对。 祺安就像小尾巴一样,在后面踩着两人的影子,一起跟了进去。 于是,三个人坐在石凳上开始面面相觑。 弗清念盯着北灼言: “你要变回去吗?” 他现在还是木偶的身体,如今的形态是变化出来的。 只要收了术法,他就又会变回那个软萌可爱没有攻击力的小人偶。 北灼言思考了一下,认为现在的身体比较方便,所以他拒绝了弗清念的提议。 “不。” 弗清念一脸淡定,毫不意外。 “那你带着祺安去隔壁住吧。” 北灼言一愣。 “为什么?” 弗清念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男女有别。” 北灼言皱眉,严肃盯着弗清念: “我不是男人。” 弗清念:? 弗清念呆住了,眼神中写满了震惊。 北灼言坐直身体:“我是妖,是雄性。” 他认真思考一秒继续说:“我是雄妖,不是男人。” 弗清念:“……” 北灼言弯起眼睛笑:“男女有别,我们没有。” 弗清念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这妖说的有道理到居然无法反驳。 她沉默了许久,最后干巴巴地憋出了一句,“随你。” 弗清念说完就走了,并将门紧紧关了起来。 她躺在床榻上,耳边全是那一句“我是雄妖,不是男人”。 “……” “六。” 这句是系统说的。 它坐在房梁上,也为北灼言精彩的发言而震撼。 门外的庭院里,北灼言坐的端正。 他盯着房门看了一会后收回了视线。 男人拿起桌上的茶壶和杯子,手脚笨拙的开始泡茶。 生涩的姿态间流露出一股熟悉的感觉。 祺安眼睁睁看着北灼言第十七次将滚烫的茶水泼到自己的手背上。 他默默扭过头不看了。 照猫画虎,王学姐姐。 … 休息半天后,弗清念终于出了门。 北灼言和祺安还在外面坐着。 她走过去坐下,北灼言就推了一杯茶过来。 弗清念看着浅绿茶水,疑惑挑眉。 北灼言表现的很自然淡定:“喝茶,润润嗓子。” 祺安在旁边助攻: “这是王亲自泡出来的,超级用心哦。” 他刚说完,就收获了自家王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 祺安摸不着头脑。 他哪里说错了吗? 而北灼言此刻已经耳朵红透了,他掩住唇轻咳。 “快喝吧,一会凉了。” 弗清念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然后…… 然后就慢慢放下了杯子。 北灼言一脸期待地看她,眼睛亮晶晶的,就差身后有一条尾巴了。 “如何?” 弗清念:“……不错。” 北灼言自信满满:“那我以后天天给你泡。” 弗清念:“……不──” “小师妹我们可以进来吗?” 话音未落,谢元的大嗓门就飘了进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进了门,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齐黎析也跟着进来,秦韵虞跟打了霜的茄子一样蔫巴巴的,老实本分的走在他身后。 “小师妹,咱们恐怕要在这里再待上一段时间了。” 齐黎析拿出一个传讯符,道: “师尊说东州这次的灾民较多,我们得留下来协助其他宗门,帮助这些百姓。” 弗清念皱眉:“灾民?” “东州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有那么多灾民?” 闻言,齐黎析略微叹了口气,面上有些凝重。 “我这次来也是为了调查这件事的。” “东州边境原本是一片沙漠,但某天不知为何起了一场大雾。” “大雾中跑出来了很多妖兽,他们形成了一股很大的兽潮,出其不意的冲垮了东州边境的七座城池。” “后来是梵天道和紫阳宗的人出面才将那群妖兽赶了回去,平息了这场混乱。” “但那些城池已经住不了人了,活下来的凡人也就成了灾民,现在无处安放。” 弗清念:“你调查出了什么?” 齐黎析摇头。 “没有,什么都没有,那只是普通的雾气。” “妖兽也没什么问题,更没有刺激他们的东西。” 秦韵虞终于恢复了精神,加入了话题: “其他宗门呢?他们怎么看?” 齐黎析有些无奈,他还是摇头。 “其他几宗也派人来了,但他们也没什么发现。” “他们认为这就是一场妖兽们突然的迁徙,是偶然的一次巧合。” 谢元撇嘴:“这结论也太随便了吧。” 齐黎析:“可是除了这个解释好像的确没有更合理的了。” 秦韵虞点头: “确实,妖的智商不高,一身力气倒是大的吓人,干点莫名其妙的事也算正常。” 祺安回头,默默盯住她。 秦韵虞:…… 忘记了旁边还有个妖了。 秦韵虞连忙挂起一张笑脸,温柔又真诚: “小安安不生气啊,姐姐没说你,你可是神兽。” 祺安挎着一张脸:“可是神兽也是妖啊。” 虽然他们和那些妖兽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但不管怎么说,他们都属于一个种族。 就像是飞升的仙,已经和人完全不同了,但也改变不了他们是人族的事实。 不过是高阶和低阶的区别罢了。 秦韵虞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真是越说越错,越描越黑了。 小孩扭头看向弗清念,委屈巴巴的,“姐姐,妖真的不聪明嘛?” 弗清念拿起杯子,从容回复: “妖不聪明,但有聪明的妖。” 她说完习惯性的抿了一口茶,在尝清楚滋味后又僵硬地放下杯子。 祺安听完眨了下眼睛,心情很快就明媚了起来。 “那我就是一群笨笨妖里面最聪明的那个了。” 几人被他的话逗笑,都纷纷夸他。 祺安被哄的开心,他兴奋地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茶。 齐黎析他们都顺从的喝了一大口。 然后…… 然后他们不约而同的放下了杯子,鸦雀无声。 内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这茶,好苦,好涩。 第281章 柿子要挑软的捏 齐黎析几人在东州停留了两月。 在各大宗门的协助下,灾民终于赶在新年来临前被安顿好,城池也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 期间,弗清念去过几次东州边境的大雾中,她莫名感觉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有一种隐隐的不安感。 但她一直没有找到让她感到不安的源头。 在即将离开边境时,她最后去了一趟。 这一次,她带上了北灼言。 大漠黄沙,戈壁与枯草,是很辽阔的景色。 但如今却被乳白浓厚的雾气遮拦,单凭肉眼几乎看不清半里之外的地方。 弗清念踩在松软的沙地上,神识一层层蔓延延伸。 她一边向深处走,一边问: “你能与这里的妖兽交流吗?” 北灼言跟在后面,手里捏着一个二阶石蝎,“可以。” “但阶级太低的妖兽灵智也不高,问不出什么东西。” 北灼言看了眼手里已经被吓晕过去的石蝎,随意丢下。 “去找一些高阶妖兽吧。” “好。”弗清念点头,“东南方,有一只八阶黄蟒。” “它是附近最高阶的妖兽了。” 北灼言:“足够了。” 黄沙深处,沙丘褶皱间,有一个满是白骨堆叠的幽穴。 身型庞大暗黄的蟒蛇在其中盘旋酣睡,三角形的头露出一小截在洞穴外。 北灼言两人到的时候,它还毫无察觉的呼呼大睡。 直到弗清念拿着剑戳了戳黄蟒的头,它才慢悠悠地睁开眼。 刚睁眼,它就看见了弗清念还没有收回去的长剑,正搭在它的鼻尖。 八阶黄蟒:!!! 黄蟒条件反射的缩回了脖子,洞穴被它的动作震的不停掉着沙粒。 隔着白雾与沙尘,黄蟒终于清醒看清了来人。 一个化神期的人类女孩,和一个化神期的……未知生物。 黄蟒对自己得出的结论有些疑惑,多看了两眼北灼言。 只可惜,依旧没有判断出他是个什么东西。 但很快它就放弃了这种细节问题,直接从洞穴内爬出,高高在上地俯视着相对于它而言小的可怜的两人。 黄蟒吐着蛇信,在心中嗤笑。 两个化神期的小不点,居然敢跑到它的门前。 简直就是送上门的点心。 八阶妖兽相当于人类大乘期修士,比这弗清念两人足足超了两阶,因此黄蟒相当自信。 它豪不废话,直接向扰它清梦的弗清念发动了攻击。 巨大的蟒蛇张开嘴巴,尖锐的牙齿直冲冲咬下。 北灼言微微蹙眉,刚想出手,但弗清念比他更快,直接接下了袭击。 一人一蟒在几个呼吸间就打了几个回合。 北灼言看着前方的剑影,慢慢放下了手。 嗯…… 差点忘了,念很强,不需要他的帮忙。 在魇障中他已经清楚认识到了弗清念的强大。 若不是与染川那一战受了重伤,诅咒不稳,她现在应该更强一些。 至少,打一个八阶妖兽应该不会浪费这么长的时间。 北灼言看着另一边的战斗,思维渐渐跑偏。 念身上的诅咒,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又要怎样才能解除。 魇障的九次轮回,足以让北灼言知晓一切。 他的念,被困在无休止的轮回里了。 和他被囚在亘古不变的黑暗中不同,念一直行走在光明下。 但她前行的路只有黑不见底的深渊。 一步一步,无法回头的向前。 他们是一样的,都在渴望相同的东西。 北灼言垂眸看向自己的手心,慢慢攥紧。 北灼言在这边胡思乱想。 另一边的黄蟒已经被弗清念揍的满头是包。 它扭着尾巴乱窜躲避着身后的攻击,猩红的眼睛里泪都要飙出来了。 这人是不是强的有些离谱了! 谁家化神的修士追着一个八阶妖兽打啊,打就算了,为什么它还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虽然它没有好好修炼,实力水了一些,但再怎么说它都是八阶啊。 内幕,绝对的内幕。 这人肯定隐藏实力了! 黄蟒飞快动着自己不算聪明的脑袋瓜,余光撇到了一边发呆的北灼言。 它立刻决定,柿子要挑软的捏。 于是黄蟒飞快逃窜到了北灼言的面前,准备重拾信心。 张开大嘴,带着强烈怨气咬下。 北灼言丝毫不惧,淡定抬头,金瞳微竖。 黄蟒僵住,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像是被石化了一样。 随着北灼言的一声轻嗤,黄蟒巨大的身躯上猛的冒出一阵白烟,随后就变成了一条迷你小蛇盘在地上,抖成了筛子。 小黄蛇惊恐的将头戳进了地里,声音小的差点听不到。 “大…大人……” “小、小妖有眼不识泰山,求大人放、放我一马……” 黄蟒欲哭无泪。 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日子。 遇上一个超标的人类就算了,还没认出这位大人。 北灼言嫌弃地踢了踢小蛇,问道: “你们之前为何要去人族的地盘?” 黄蟒被踢了两脚也不敢反抗,老实的交代: “大人,这个…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我没有加入那次行动。” 它说完偷偷瞄了一眼北灼言的表情,他正蹙眉,似乎有些不悦。 黄蟒浑身一震,连忙补充: “但、但据其他妖说,它们也无意识的,只是随着本能往人类那边走。” 北灼言闻言眉皱的更深了。 弗清念此时也收了剑势走了过来,“如何?” 北灼言将黄蟒的话复述了一遍,弗清念听后也略微疑惑,陷入思索。 黄蟒见两人不说话,小心翼翼地开口:“大人…问这个做什么?” 北灼言睨了它一眼,没回答它的问题,继续问,“这些雾气是从哪里来的?” 黄蟒:“雾气是从沙漠深处的一道裂缝里飘出来的。” “那个裂缝是突然出现的,以前并没有。” “对了,”黄蟒灵光一现,“其他妖兽去人族好像就是在雾气出现之后。” “在那个裂缝出来后,我总感觉那里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这些雾气也让我很不舒服。” “或许,妖兽们离开沙漠去人族的地方就是因为这些雾气。” 北灼言闻言终于松开了眉头,他扬了扬下巴。 “带路。” 黄蟒:“啊?” “带什么路?” 北灼言:…… 这条蛇的智商真令人着急。 北灼言面无表情。 “带我去裂缝那里。” 黄蟒瞬间谄媚无比。 “好嘞老大!” 第282章 请守护好春安城的爱与和平! 黄蟒带着北灼言两人到了裂缝处。 很偏僻很古怪的地方。 之前弗清念都没发现这处位置。 待他们靠近时,黄沙正缓慢往裂缝中滚落。 黄蟒探头往下看,有些疑惑,“奇怪,这里怎么不太一样了?” 它回头看向北灼言,解释道: “大人,我之前来查看时,这里正不停向外涌白色的雾气,现在不知道怎么突然消失了。” 黄蟒盘旋了两圈,仔细感受了下,“而且之前那股不舒服的气息也不见了。” “真奇怪。”黄蟒小声嘟囔着。 北灼言站在裂缝边缘,向下望去,但什么都看不见,里面的黑暗似乎能吞噬一切。 他回头看向身边的人,“还要继续查嘛?” “这里什么都没有。” 弗清念盯着那道深渊,眉心微蹙。 之前的那种不安在看到这道裂缝终于消失了。 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那种熟悉感并不舒服,反而有些厌恶。 可不管她怎么想,她都没有想起那种熟悉感从何而来。 弗清念在原地思索一会后,直接凝了一块巨冰丢了下去。 一人两妖皆探头向下看,竖起耳朵听。 冰落下后很久终于传来一声轻响,足以证明这道裂缝的深度。 黄蟒:“这……” “两位大人要下去看么?” 北灼言闻言看向弗清念,低声询问。 弗清念没有立刻回话,只盯着裂缝缓慢思考。 那里面的确如北灼言说的,什么都没有。 除了里面格外漆黑一点,似乎和一个普通的比较深的裂缝没什么区别。 至少,以她的能力,并没有探查出什么东西。 弗清念深深凝望了下裂缝,压下心中淡淡的不适,“走吧,不必再查了。” “回去吧。” 北灼言颔首,“好。” 两人转身扭头就走。 黄蟒茫然地抱住尾巴尖,“大、大人,那我呢?” 北灼言脚步一顿,看它的眼神无比嫌弃,他甚至懒得开口。 黄蟒:…… “谢大人不杀之恩!” 黄蟒说完夹着尾巴就走了,生怕晚一秒就会被踹飞。 北灼言被这只妖兽蠢笑,他轻笑一声后便慢悠悠跟在弗清念身后往回走。 裂缝越来越远,大雾在身后慢慢重新笼罩,遮挡一切。 两人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走后,裂缝深处悄然涌出了许多暗色阴影,在漆黑下看不清样貌。 有一团从深渊中爬了出来,慢吞吞地向弗清念离开的方向移动。 不远不近的跟随着,刚好让人无法察觉。 … 天色渐晚,弗清念两人终于从东州边境的黄沙中出来,和秦韵虞几人汇合。 在回宗的灵舟上,秦韵虞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拉长声音,“小师妹~” 弗清念被她矫揉造作的声音惊了一下,默默向后退了好几步。 “怎么了?” 秦韵虞脸上挂着笑,从背后抽出了一个东西。 “铛铛,小师妹看看这是什么?” 弗清念看清她手里拿着的东西一愣。 是一柄红色木剑。 是之前纪音送她的那柄凤凰木剑。 弗清念伸手接了过来,剑刃微钝,暗色的木纹点缀,上面没有任何伤痕。 她顺着木剑摸了摸: “它不是已经断了吗?” 在秘境中和北灼言的复制体打斗时就断了的。 秦韵虞一脸骄傲: “对啊,但是我已经把它修好了。” 秦韵虞又凑过去,一脸求夸奖的表情: “是不是修的很好,你看看,一点缝隙都没有。” 弗清念看着表情生动的女孩,并不吝啬夸奖: “嗯,修得很好。” 秦韵虞满意了,站直了身体,得意洋洋地勾着头发,“一般好,一般好啦。” 弗清念抿唇浅笑,垂眸细细摸着木剑,有些怀念。 那日剑断后,她就再也没见过它了。 后来又卷进了魇障,在其中蹉跎了多年。 算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这柄剑了。 弗清念认真看了很久,用灵气在上面刻了一道小小的印记。 是两个字。 千玄。 刻完字后,她将剑放到空间里,还特意为它找了一个好位置,仔细地放下。 有些珍视。 做完一切后,弗清念刚准备收回神识,却突然注意到空间的一处角落。 她动了动心念,手上就出现了一个玉简,此刻正闪烁着白光。 弗清念有些疑惑。 她不记得这是哪里来的玉简。 其他几人也被玉简吸引了视线,都凑了过来。 谢元摸着下巴仔细观察: “嘶……这玉简怎么看起来那么眼熟呢?” 秦韵虞点头同意: “确实好眼熟,这是咱们宗的吧。” 齐黎析看了半天后下了结论: “如果没看错的话,这是宗门历练的任务玉简。” 谢元恍然大悟: “对哦,上次小师妹只做了组队任务,单人任务还没来得及做呢。” 弗清念捏着玉简,白光闪的频率越来越快: “那它现在这是……” 齐黎析解释道: “虽然历练结束了,但玉简任务还是可以做的,它现在亮是因为咱们到了它的任务地点。” 秦韵虞向灵舟外看了一眼: “咱们现在还在东州的地界,小师妹要做这个任务吗?” “马上快到新年了,东州现在应该会很热闹呢。” 祺安眼神一亮,一脸期待地望着弗清念。 弗清念低头看他:“想去玩?” 小孩疯狂点头。 “想去!” 齐黎析笑着摸了摸小孩的头,对弗清念道: “单人任务大多是解决那些藏在人间作恶的妖或鬼魅,虽然已经错过了时间,但祸患不因此消失,保险起见,我们还是去看看吧。” “总归不会耽误太久,辛苦这么长时间,就当放松了。” 很久没有出去玩的谢元激动呐喊: “太好了!终于可以玩了,大师兄你真好!” 齐黎析被他吵的不行,在他头上敲了下,谢元才安静下来。 弗清念闻言点头同意。 玉简此刻在几人谈话间亮的更加快。 秦韵虞好奇问道: “小师妹快打开看看,这个任务是什么?” 她说完,几人都凑了过来,期待地看着玉简。 弗清念解开上面的限制。 刺眼的白光四射,最后渐渐消失。 雪白的玉简上写着几行文字。 【位置:春安城】 【任务: 听说春安城里有一个采花大盗,许多美人都被悄悄吸走了精元,容颜憔悴。 据调查,凶手是一只魅蝠。 请这位好汉帮忙抓住它,守护好春安城的爱与和平!】 第283章 雌性中的雌性。 【魅蝠介绍:三阶妖兽,胆小,擅隐蔽与伪装,对灵气感知灵敏,夜间出没】 【温馨提示: 建议去青楼试试运气哦,毕竟那里美人比较多,说不定会碰上。 不过一定要隐藏好自己,不要让魅蝠嗅到危险的味道,不然它们隐藏起来后就找不到啦~】 所有人:“……” 弗清念慢慢将玉简合上,和其他人一起大眼瞪小眼。 空气里是死一般的安静。 许久之后。 谢元有点结巴: “我没、没看错吧,我们要去抓魅蝠?” 齐黎析的表情也有些微妙: “没有看错,就是魅蝠。” 谢元对弗清念竖起大拇指: “小师妹你的手气真好,这个任务不难,就是有点费人。” 弗清念捏着玉简不说话。 沉默是无声的抗议。 谢元哪壶不开提哪壶: “所以我们要去青楼吗?” 这句话刚落,秦韵虞就感觉自己身上落了一道意味深长的视线。 她紧绷身体,完全不敢抬头看齐黎析: “我们、我们先去春安城,剩下的等到了再说。” … 傍晚,春安城。 几个俊男美女一齐走在街上,亮眼的颜值吸引周围的人频频回头。 万众瞩目。 谢元低声说道: “这样真的能行吗?咱们已经在这走了一下午了,魅蝠真的能上钩嘛?” 秦韵虞:“不知道啊,不是说这只魅蝠喜欢美人嘛,我们这样的应该算是美人吧。” 她说完环视一圈,视线一一掠过,最后落到北灼言和弗清念的脸上。 秦韵虞盯着两人,擦了擦嘴角不存在的口水,小声道: “如果这样的颜值都不算美人,那这魅蝠真是瞎了眼。” 北灼言被那直白的视线看着,他回头望去,刚好听到了秦韵虞的那句吐槽。 他有些奇怪: “美人……不应该指的是女人吗?” 秦韵虞没想到自己的话居然会被听到,有点尴尬的摸了下鼻子,随后解释道: “美人是统称,男人也可以用美来形容的呀。” “小清清和小灼灼就两个大美人哦。” 北灼言闻言没什么反应,弗清念倒是回头看了一眼他,视线慢慢从他脸上划过。 那样一张美的雌雄莫辨的脸,的确称得上是大美人。 或许用蛊惑人心的妖精来形容更合适。 齐黎析拍了拍秦韵虞的头: “好了,别贫嘴了,咱们还有任务要做。” 秦韵虞吐了下舌头,收回了不正经的模样。 齐黎析道:“这样继续走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得换个简单快速的方式。” “你们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谢元举手发表意见: “我觉得我们现在太低调了,这样走来走去很有可能不会引起魅蝠的注意。” “或许我们可以换一个更高调的方式,以最引人注目的姿态将咱们的存在传到春安城的各个角落,这样魅蝠肯定会注意到我们。” “等它晚上按耐不住的时候,咱们就可以,”谢元奸诈一笑,狠狠捏住拳头,“瓮中捉鳖,关门打狗!” 秦韵虞点头赞同: “不错啊谢小元,我觉得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就按你说的办。” 谢元骄傲仰头,嘴角压不住笑。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谢元环顾四周,惊疑不定: “不是…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 齐黎析道:“既然谢师弟已经想到了办法,那你肯定也知道如何才能高调的让所有人认识你。” 谢元僵硬: “等一等,为什么是认识我?” “你们呢?隐身啦?” 齐黎析微笑脸: “这种大出风头的机会还是留给年轻人比较好,师兄就不和你争了。” 他说完看了一眼秦韵虞。 秦韵虞立马心有灵犀的补充: “对呀对呀,师弟你还小,正是绽放光彩的时候。” “而且只有一个人高调的话会更方便一些,这样就能完全确定魅蝠的动向了。” 谢元欲哭无泪: “不是,先等一下──” “魅蝠幼年时期为雌性,成年后转化为雄性,”弗清念出声打断了谢元的抗议,“而它们成年只需要三月。” “所以,这个采花大盗现在应该是一个雄性,而它的目标群体大概率应该是女子。” 谢元眼神一亮,如释重负: “大师兄,不是我不想去,师弟可是一个铁骨铮铮的男子汉,实在不符合魅蝠的胃口。” “还是让小师妹去吧,以小师妹的形象,随便勾勾手就能把那小妖迷的神魂颠倒。” 谢元刚说完,就感觉身上一冷,鸡皮疙瘩起了全身。 他僵硬回头,和一双暗的吓人的金眸视线相接。 小小的一个对视,谢元就感觉自己从鬼门关前走了一趟。 北灼言冷笑,慢吞吞地上前,捏着拳头,“你说让谁去?” 谢元颤抖: “灼哥…不是,灼老大,你听错了…你听错了。” “小师妹年纪还小,我这个做师兄的怎么会让她去冒险呢,我就是说说,说说而已,别当真。” 北灼言闻言眯了眯眼,虽然依旧不爽,但看在他那么识相的份上,也不再吓唬他。 但身子却没后退,依旧牢牢将弗清念护在身后。 谢元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忐忑不安地看向他们之间最后一个女孩。 “那……秦、秦师姐委屈一下?” 没等秦韵虞回话,齐黎析就先一步将人拽到自己身后。 “阿虞是丹师,修为不高,她当诱饵恐怕会有危险。” 齐黎析摇头坚定道: “她不能去。” 谢元震惊加不解: “那谁去?这里就两个女子,总不能让小祺安去吧!” 祺安连忙抱住胸口,缩到北灼言身边: “老大,谢哥哥是变态,他连小孩都不放过。” 于是北灼言将祺安也护在身后,看谢元的眼神更冷了。 谢元:…… 谢元摆烂了,木着一张脸: “那我们还捉妖吗?不如我们赶紧洗洗睡吧。” 秦韵虞从齐黎析背后探出头来: “我记得,谢小元穿女装也很好看诶。”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比女人还女人,雌性中的雌性啊。” 齐黎析也想起了那段记忆,看谢元的眼神也渐渐微妙了起来。 “谢师弟,麻烦你牺牲一下吧。” 弗清念从北灼言身后走出来,直接拿出来了凤凰木剑,抿唇浅笑。 “放心,我们会保护好你的,不用担心。” 谢元震惊,不停后退。 他死死攥住衣襟。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你们想都别想! “我绝对不会再穿女装的!” 第284章 没有事情是一袋灵石解决不了的,如果解决不了,那就两袋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 万物渐渐披上月色的影子,屋檐翘角被灯火笼罩,蜿蜒曲折的青石板路泛着青光,延伸至一座气派非凡的阁楼前。 朱漆大门,灯笼高挂,红纱随风摇曳,甜腻温柔的声音从阁楼里向外飘荡,顺着大门的缝隙还能看到内部奢华颓靡的景象。 阁楼上,几个鎏金熨烫过的字体写的柔情似水。 欢仪居。 春安城最大的青楼。 风韵犹存的老鸨站在门前,扭着腰肢和进出的客人攀谈,幽默风趣的话逗的人哈哈大笑。 突然,一阵清脆的铃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只见街道的尽头驶来一辆极为奢华的马车,车厢四角挂着好看的金铃。 乌木车身,金银丝线雕花,马车边跟着四个戴着斗笠的护卫,两男两女。 老鸨盯着看了半天也没想起这是城中哪个贵族人家。 马车慢慢行驶,骏马踩着石板路,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直到停在老鸨的面前。 车门打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先跳了下来。 漆黑水润的眼睛环视一圈后仰头冲着车厢内喊道: “谢......姐姐,我们到了,可以下来了。” 小孩说完后,两边的男护卫迅速将脚踏放好,恭敬站在两边。 老鸨悄悄打量了下两人,哪怕脸被遮住,只看身材就能看出两人气质不凡。 她又悄悄看了眼站在一边没动弹的两个女护卫。 好家伙,四个修士。 如果没看错的话,还是四个高阶修士。 这手笔,看来是哪个门派中的小少主或是某个大家族的继承人。 总之,肯定是不差钱的主。 老鸨迅速挂上一张笑脸,向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于是很快,几个模样俊朗的美男子就急匆匆的从阁楼内走了出来,乖顺的立在一下马车就能立刻看见的地方。 车门再次打开,一只白皙如玉的手伸出,修长的手指上戴着一枚碧绿通透的翡翠戒指。 接着,一袭锦缎长裙的女子迈出车厢,裙摆上用金银线勾勒出海棠花的图案,外披一件薄纱披风,出尘灵动。 她的身姿高挑,面容英气中又带着柔美,不点而朱的嘴唇微微上扬,是一个气质韵味极其独特的美人。 老鸨眼中闪过惊艳。 女子拖着长长的裙摆踩着踏板向下走。 在众人的视线下,这位贵女身体有些僵硬,在即将落地的前一步,她不小心勾住了自己的裙摆,身子一歪就要向前倒。 但好在身旁戴着斗笠的护卫扶住了她。 男人醇酒一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小心一点。” 他这样说着,但语气中却没听出什么恭敬,反而是隐隐约约的嫌弃。 谢元侧头,透过斗笠的薄纱看见了那双金眸。 北灼言此刻正居高临下的睨着他,握着他手臂的手劲出奇的大。 谢元鬓角隐约留下一滴冷汗,他迅速提起裙摆往下走了一步站到了地面上,像甩鬼一样把北灼言的手甩开。 老鸨这时非常有眼力见的凑了过来: “这位贵客可是第一次来?” 她向边上招了招手,将刚刚来的美男唤了过来,像是推销菜品一样吹嘘着。 “哎呀,您来的巧,楼里最近新来了一批妙人儿,一个顶一个的水灵,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保准贵客您喜欢。” 老鸨说着还悄悄凑近,在谢元耳边低语: “贵客放心,那方面也是调教过的,保证您满意。” 谢元惊恐,差点维持不住表情管理。 老鸨还在语出惊人: “您放心,都保证干干净净,都是清白的好男儿。” 风韵犹存的妇人扇着扇子凑近,红唇微勾,浓妆艳抹的眼睛暧昧的盯着谢元。 “若是贵客喜欢女子,也可以安排哦。” 谢元被那柔情似水的一眼看的寒毛直竖,猛地后跳一大步。 可怕! 太可怕了。 这活他干不了,感觉再继续下去容易清白不保。 谢元想扭头逃跑,但脚尖刚转了半圈,耳边就来了一道传音。 秦韵虞:“谢小元不要临阵脱逃,事已至此,硬着头皮都要把戏演完。” 话落,谢元的胳膊就感觉被人捏住了,他回头,齐黎析正对他微笑。 弗清念给老鸨丢过去一个上品灵石,较冷的声音阻断了谢元最后的退路。 “上等厢房。” 老鸨捏着灵石,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 “好嘞,客官这边请。” “小辞和小易,你们把贵客伺候好了。” 刚刚那两个美男点头,凑上去围住谢元,夹着人半推着就进了暧昧不已的阁楼。 谢元:...... 谢元心如死灰,生无可恋,不再挣扎。 其他人在后面淡定跟着,合格的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兜兜转转,他们到底还是进了青楼。 虽然是以一种诡异的姿态。 华丽又雅致的厢房内。 谢元躺在贵妃榻上,刚刚的两个美男正给他揉肩捏腿。 谢元一脸菜色。 他疯狂眨着眼睛使眼色,但其他人都无动于衷。 此时,其余几人正在传音交流,开了个私人群聊,没带谢元。 【秦韵虞】:你们觉得刚刚的登场怎么样? 【弗清念】:很不错。 【齐黎析】:+1。 【北灼言】:……+1。 【祺安】:超棒的!谢哥哥好漂亮,大家都在看他。 【秦韵虞】:我的审美必然美丽!(附上一张谢元妆容细节图) 【齐黎析】:? 【齐黎析】:你什么时候拍下来的? 【齐黎析】:…… 【齐黎析】:不要让谢师弟看见。 【秦韵虞】:(双手抱拳)好的,遵命! 【弗清念】:只是一个入场还不够,魅蝠不一定会来。 【齐黎析】:可以确定魅蝠就在这里么? 【北灼言】:确定。 【秦韵虞】:那我们下一步做什么? 【弗清念】:(思考中──) 一阵悠扬的丝竹声传来,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舞台上,一群穿着薄纱的舞姬正翩翩起舞。 台下所有人都看的目不转睛,大部分的包厢也都掀开了帘子欣赏。 【弗清念】:我有一个主意。 【秦韵虞】: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两人同时开口。 紧接着默契的对视一眼,然后相视一笑,达成共识。 弗清念看了谢元一眼,若有所思: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他不会同意的。” 秦韵虞自信一笑: “没有什么事情是一袋灵石解决不了的。” “如果解决不了,那就两袋。” 两人这句话没用传音,谢元自然听的清清楚楚。 谢元:为什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第285章 大丈夫不为五斗米折腰,但一百斤可以 秦韵虞出门跟门外的小厮低语了几句。 那小厮闻言悄悄看了一眼屋内的谢元,脸蛋突然红了红,有些害羞。 他连连点头,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跑了。 谢元被小厮那一眼看的有些奇怪,他问道: “你和他说了什么?” 秦韵虞笑的温柔: “别急,你一会就知道了。” 谢元看着她脸上的笑,只觉得瘆人,他狠狠搓了搓胳膊。 旁边给他按摩的两个美男以为他冷,非常善解人意地贴了上去,用体温温暖他。 谢元:!!! 谢元猛的站起来,飞快后退。 “你们、你们先下去!”谢元僵硬地说道,“这里不需要你们了。” 两个美男相视一眼,乖顺的低头: “是我们没有伺候好贵客吗,我们可以改的,请不要赶我们走。” 两人泫然欲泣地抓住了谢元的裙角: “女公子,求求你留下我们吧,不然我们会被扣工钱的。” “我们什么都可以做的。”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没什么节操的开始脱衣服。 北灼言\/齐黎析:!!! 两人默契的转身,迅速捂住了各自心上人的眼睛。 但显然他们低估了青楼里面的花样。 两个美男开始毛遂自荐,互相攀比,从一开始的比才艺,比琴棋书画,到后来的比样貌和身材。 到最后,俩个人的话已经不堪入耳。 小辞:“我身材好。” 小易:“我大。” 小辞:“我时间长!” 小易:“我大。” 小辞:“我强度高!” 小易:“我大。” 小辞:“……你能换一句嘛?” 小易:“我最大。” 谢元脸色由青变红,又从红变黑。 这两个人到底在干什么啊! 信不信他掏出来比他们都大! 谢元还没动弹,反而是齐黎析和北灼言先受不了。 一人拎着一个直接丢出门外。 谢元只觉得空气终于清新了起来,他长长叹了一口气。 但他没舒服多久,房门很快就被敲响。 弗清念去开门,秦韵虞则踢了踢谢元,让他把岔开的腿收回去。 “坐好。” 谢元撇了撇嘴,“哦。” 老鸨从门外进来后直奔主题,对谢元笑的灿烂: “这位贵客,您的要求已经办好了,就安排在最后一个节目后面,您压轴出场。” “本以为欢仪居的姑娘跳舞都跳的已经很好了,但没想到还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我都有些迫不及待看您跳舞了,好让我开开眼界。” 老鸨指挥着人送来了很多点心水果后就挂着微笑离开了,只留一脸懵逼的谢元。 “她在说什么?” “什么跳舞,什么压轴?” 秦韵虞伸出一根手指: “一千上品灵石,你下去跳个舞。” 谢元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这是灵石的问题吗?我压根不会跳舞啊!” 秦韵虞:“跳舞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你只要告诉我你去不去就行。” 谢元抱住自己,疯狂摇头: “不去,坚决不可能!” 秦韵虞伸出两根手指: “两千上品灵石。” 谢元摇头的速度放慢一瞬,他咽了咽口水,还是有骨气的拒绝: “不行,我不去。” “这是底线、尊严和节操问题,和灵石无关。” 秦韵虞挑了挑眉,高看了他一眼。 弗清念在旁边悠闲削着苹果,轻飘飘地落下四个字。 “三千灵石。” 谢元有点心动,但他瞥了一眼下面跳舞的舞姬,又猛的打了个寒颤。 “不,不去。” “我是不会去的,说什么都没用!” 弗清念看了他一眼,“再加一份玉清玄铁,上好的锻剑材料。” 谢元扑通一下半跪在地上,认真严肃: “小师妹,让师兄去吧,师兄最会跳舞了。” 大丈夫不为五斗米折腰,但一百斤可以。 作为一个穷鬼剑修,怎么会和钱与锻剑材料过不去呢。 跳个舞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谢元翻脸的速度堪比翻书,秦韵虞在旁边叹为观止。 解决了谢元的问题后,就只剩下跳舞这一个难题,不过秦韵虞自有办法。 她带着谢元到一边悄悄密谋。 弗清念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也就不再关注他们。 她扭过头看向下方的舞台,随后动作自然的将削好的苹果放到了北灼言手里。 北灼言捏着被削的圆滚滚的苹果有点呆,他眨巴着眼睛盯着弗清念的侧脸,半天没动。 弗清念看了会节目后回头就发现北灼言还捏着苹果,看着有些呆呆傻傻的。 她有些疑惑:“不喜欢?” 如果没记错的话,北灼言应该很喜欢吃水果和甜品。 怎么现在一动不动的? 难道是不喜欢苹果吗…… 那下次换一种好了。 弗清念在心中慢慢想着。 而北灼言听到声音这才反应过来,他跨了一步坐到了弗清念身边,乖巧的捧着苹果。 “喜欢。” 弗清念思维被打断,回神后就看见北灼言捧着苹果咬了一口,金眸微眯,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感觉要是身后有尾巴一定摇的飞快。 弗清念盯着他看了一会,随后才慢悠悠收回视线,继续看下面的表演。 她轻声回复:“喜欢就好。” 两人都安静了下来,只有北灼言认真啃苹果的声音。 他一边啃一边看着少女的侧脸,有些发愣。 突然记起来,好像很久以前,在还是本体的时候,他们就是这样相处的。 不过那时候,他们之间总感觉隔了一座厚厚的大山,一个不挨着一个。 不像现在,近在咫尺。 北灼言盯着他们相互纠缠在一起的衣摆,心情格外的美妙。 若情绪可以具象化,那现在北灼言身边一定围满了彩色泡泡。 时间飞速流逝。 北灼言吃完苹果后,秦韵虞和谢元的密谋也结束了。 谢元那张雌雄莫辨的脸上洋溢着自信的光芒。 他豪迈的拍了拍胸脯: “大家放心,我一定会惊艳四座的,你们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谢元说完,迈着大跨步就走了,气势汹汹的好像要找人打架。 弗清念有点怀疑: “他真的不会搞砸么?” 秦韵虞打了个响指: “秦神医出马,药到病除。” “没什么事情是一颗丹药解决不了的。” “一颗解决不了,那就两颗。” 弗清念:“……” 总感觉这话好像在哪里听过。 还有,这人到底炼了多少奇奇怪怪的丹药…… 第286章 养妖,好像有点费钱。 谢元完成了任务。 他的演出非常圆满,吸引了满座宾客的目光。 甚至很多包厢里的贵客都在暗暗向老鸨打听,想要近距离接触一下。 但谢元全都拒绝,只扬着下巴高傲的对老鸨说: “本姑娘只是给你们开开眼,让你们看看什么才叫舞。” “以我的身份,你觉得他们配见我么?” 谢元冷哼一声。 老鸨连连点头,“是是是,贵客说的对,是我逾越了。” “我去回绝其他客人,您别生气。” 老鸨点头哈腰,温声说了很多好话才退下。 妇人走后,谢元娇哼一声,捻起一个葡萄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其他人:…… 秦韵虞憋笑: “谢小元,人已经走了,不用演了。” 弗清念看着谢元越来越熟练的姿态,忍不住出声提醒: “别入戏太深。” 现在的谢元,看着着实有些辣眼睛。 谢元身子一僵,脸色黑了又黑,他连忙收回了那副小女子的嘴脸。 其他人见他恢复正常后,终于松了口气。 秦韵虞拍了拍手: “接下来,就只用等魅蝠来就可以了,我们几个人就不留在这里了,防止打草惊蛇。” “谢小元,这里就交给你了。” 齐黎析点头赞同,对谢元道: “以你的修为,抓一个三阶妖兽应该不难。” 谢元握拳: “那你们呢?你们要去哪里?” 秦韵虞拍了拍他的肩: “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你要是害怕的话,就让小祺安留下来陪你。” 谢元笑的哀伤,怨气满满: “你们不觉得你们有些过分吗?留我一个人真的合适吗,你们有没有良──” 弗清念丢下了一袋灵石。 “保护春安城的和平是我的使命,助人为乐是我的心愿。” “保证完成任务!” “祝你们玩的开心!” 谢元立正站好,坚定地要原地入党。 齐黎析被他逗乐,脸上挂上浅笑: “事情办完后,允许你明天放纵一天。” 谢元兴奋,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再也看不见一丝不情愿。 齐黎析:“辛苦你了。” 谢元:“不辛苦不辛苦。” 弗清念几人走了,祺安也没有留下,原地就只剩下谢元。 但他没有丝毫的落寞,反而是兴致勃勃地开始点起了灵石,静静等待“采花大盗”的到来。 欢仪居外的小巷中。 秦韵虞对弗清念道: “明天晚上在这里汇合。” 弗清念点头同意:“好。” 秦韵虞挽着齐黎析的手,向她招手: “小师妹,我们先走啦,祝你们玩的开心。” 弗清念颔首,目送两人离开。 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人海里,她才收回视线,看向身边两个妖。 祺安眼睛放光,一脸期待。 弗清念轻笑,牵起他的手,“走,带你去玩。” 祺安心愿达成,兴奋地跳了起来。 但很快他就安静了下来。 实在是身后的目光太强烈。 他悄悄回头,就看见自家王上正用一种非常不爽的眼神盯着他的手。 祺安有点害怕。 不过或许有弗清念在身边,又或者是他胆子变大了,他并没有松开手。 而是选择伸手勾住了北灼言的尾指,轻轻牵住。 小孩眨了眨眼,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脸颊边上圆圆的酒窝显露。 “王,我们一起走。” 北灼言盯着小孩无辜单纯的脸,扭头轻哼,但最终还是没有甩开。 祺安的眼睛亮了亮,一手牵着一个晃来晃去。 灯火葳蕤下,三人成行。 … 弗清念带着两只妖逛了一整天,将没见过的东西全部都买了一遍。 还给两人添了不少新衣服。 北灼言不知是何种原因,他格外钟爱红衣,挑的衣服全部都是这一种颜色。 弗清念妄图让他尝试一下别的色系,但都失败了。 于是后来她也不再劝说,只是默默跟在后面付钱。 一天下来,他们买的东西已经在弗清念的空间里堆成了一座小山。 弗清念站在和秦韵虞约定好的位置等人,她看着低着头研究鲁班锁的两只妖,悄悄叹了口气。 养妖,好像有点费钱。 要不是她资产雄厚,差点养不起这两个。 弗清念支着下巴,默默考虑要不要去把之前从拍卖行得到的灵矿给开采了。 她仔细想了想,觉得以两个妖的花钱速度,有必要这样做。 于是等谢元来时,刚好看见弗清念在写传讯符。 他凑过去随意瞥了眼,就被上面灵矿两个字闪瞎了眼。 谢元沉默了。 突然觉得刚刚到手的三千灵石不值一提。 人比人,气死人。 为什么都是剑修,区别会这么大啊! 谢元百思不得其解,蹲在地上画圈圈祈祷自己一夜暴富。 于是,等秦韵虞和齐黎析来到后,看见的就是玩益智玩具不亦乐乎的两只妖,和蹲在地上抑郁的谢元。 还有一个坐等灵石开采的弗清念。 秦韵虞过去把谢元从地上提了起来,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谢小元你蹲这里干什么?” 谢元一脸沧桑: “秦师姐,你说我现在转丹修来的及吗?” 秦韵虞:? 秦韵虞还没说话,齐黎析就先弹了下谢元的脑袋。 “慎言。” “若是师尊听到,定会狠狠罚你。” 谢元揉着脑袋,嘟囔道: “我又不傻,肯定不会叫师尊听到。” 他小声说完后接着问: “我们接下来做什么?要回宗吗?” 齐黎析点头: “我们已经出来很久了,是时候回去了。” “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出发。” “可以明天再启程吗?” 秦韵虞对齐黎析露齿一笑: “今天晚上有烟火大会,我们看完再走呗。” 她眨着眼睛疯狂卖萌: “听说东州的烟火是最好好看花样最多的,我还没见过呢。” 最强助攻祺安也扑到齐黎析身上: “我也想看我也想看!” “可明天再走会有些晚。”齐黎析这样解释。 但两人还是可怜兮兮地看他。 齐黎析有些无奈。 他给弗清念递过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弗清念见状,侧眸看向身边的北灼言,问道: “想看吗?” 北灼言迷茫:“看什么?” 弗清念:“烟花。” 北灼言看向正安抚秦韵虞和祺安的齐黎析,“不是要回去了吗?” 弗清念淡定道: “只要你想看,总会有办法的。” 第287章 我不想,也不能和人类做朋友。 北灼言心神微晃。 他垂眸看着少女的侧脸,心跳陡然跳快了几拍。 弗清念却没再开口问他,而是对齐黎析道: “看完烟花再走也不迟,总归不会耽误太久。” 齐黎析被秦韵虞两人缠的不行,又听见弗清念的话,最终无奈妥协。 “好吧。” “那看完烟花就要走。” 秦韵虞:“没问题!” … 夜幕渐渐低垂笼罩,繁星坠在空中。 弗清念几人坐在屋顶上,一个挨着一个,整整齐齐坐了一排。 烟火大会还没开始,但街道上已经有了不少人。 路边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红灯笼,鲜红的福字贴满大街小巷,对联也换成了新的。 秦韵虞托着下巴感叹道: “又到新年了啊。” 谢元懒散地躺着,枕着自己的胳膊: “是啊,又长了一岁呢。” “若是没进宗门,我现在这个年纪已经娶妻了。” 他侧头看向齐黎析,揶揄道: “大师兄估计已经孩子满地跑了。” 往日严谨不苟的齐黎析这一次却没反驳,只是笑笑,随后视线温和地看向身边的人。 谢元撇嘴,有点牙酸,索性不去看那两人。 他盯着闪烁的星光,笑道: “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和小师妹过年呢。” 弗清念微愣。 她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 从进千玄宗到现在,已经足足过了三年。 三次新年,次次都没赶上。 这是第一次她清醒着过春节。 秦韵虞也反应过来,扭头看她: “确实,之前每次都缺小师妹。” 齐黎析也看向弗清念,露出赞同的表情。 弗清念面对着几人清澈明亮的眼眸,有些微微发怔。 片刻后,她抿唇浅笑,只说: “今年赶上了。” “赶上了就好。”秦韵虞弯起眼睛笑,“这一次人全都齐啦。” “对了,我有准备礼物给你们。” 秦韵虞掏出来好几个小储物袋,锦囊样式的,样子很精美,乍一看倒像是身上的挂饰。 “这是去年就准备好的,本来打算过年给大家的。” 秦韵虞捏着储物袋叹息一声,有些忧愁: “只是没想到小师妹被困在秘境里了,礼物也就没送出去。” “不过没关系,”少女又重新打起了精神,“今年送也不晚。” 秦韵虞将手中的礼物挨个递过去,人手一个。 北灼言也收到了一份。 他看着递过来的储物袋,有些惊讶,没有第一时间接过来。 “我也有?” 秦韵虞诡异地看了他两眼,不由分说地直接丢进了他怀里。 “废话,你不会忘记自己的身份了吧?” 北灼言:? 身份? 什么身份? 秦韵虞斜着睨他,试探性地问道: “你不会又想赖账吧,上次你和我们喝了一晚上酒,你忘记了?” 北灼言:“……” 齐黎析在一边补刀: “那是二十年的金兰醇,结拜酒,你喝了足足十二坛。” 北灼言沉默且安静。 死去的记忆现在突然复活了。 谢元也想起来了,兴奋道: “就是就是,你那时候还和我比酒量,可惜没赢过我。” 北灼言震惊,立刻反驳: “分明最后是我赢了。” 谢元摊手,一副“好吧好吧我不跟你争”的表情,看的北灼言火气上涌。 他默默握住了拳,脸上表情有些精彩。 弗清念用余光看他,唇角微微翘起,是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弧度。 不经意间的注视,一次又一次降临在一人身上。 秦韵虞双手撑着屋顶,身子向后仰,任由清风拂面。 “喝了酒,我们就是朋友了。” “每一个朋友都有礼物,当然包括你。” 秦韵虞侧头看向北灼言,潇洒道: “不过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若是不合心意,可不许嫌弃。” 少女举起拳头威胁,“敢嫌弃我就让小师妹揍你。” 她说完后突然站了起来,拍了拍裙摆。 “趁烟花会还没开始,我要去买点零嘴,你们在这里等我哦。” 秦韵虞说完就飞身离开了,很快就消失在人海里。 齐黎析有些担心,也跟了上去。 屋顶上骤然有些冷清。 谢元瞥了眼挨在一起的两人,感觉牙又开始酸了,他拎起祺安的衣领,边走边说: “小安安我们走,哥哥带你买好吃的。” 于是,屋顶上就只剩下了弗清念与北灼言两人。 铅灰色的瓦叶上映着各色的灯火,月光又给万物蒙上一层朦胧的轻纱。 四周人声鼎沸,听不见彼此的心跳声。 北灼言捏着小巧的锦囊,眼中有些茫然无措。 他的心此刻像是一团被揉乱的线团,理不清复杂的情绪。 身旁的人似是感受到了他的纠结,慢慢倾身靠近,望着他的眼睛。 “你怎么了?” 突如其来的靠近让北灼言惊了一下,下意识向后退了一分。 耳背上陡然爬起了几分温度。 弗清念见状,自然地回身,没再靠的那么近。 “你有心事。” 她的语气很平,是陈述句。 一语说中,准的像是有读心术。 北灼言没撒谎,乖巧地点头。 “或许,你可以跟我说。”弗清念看向远处,“我会帮你想办法。” 北灼言摩挲着手中的礼物,一时间没说话。 弗清念并不急,安静等待。 许久后。 其实也不太久,北灼言并没有纠结太多。 在他看来,弗清念是要保护,也可以依赖的存在。 他愿意告诉她,他的全部。 北灼言也顺着弗清念的视线看向远方,小声开口: “我曾经有很多很多的族人,但他们都死了。” “我还有一个妹妹,也死了。” “我的家里,就只剩我一个了。” 弗清念瞳眸微颤,浅浅的涩意从指尖延伸到心脏,带起一阵细微地抽动。 她知道。 北灼言曾告诉她过。 明明已经听过一次,但这一次居然再次难以控制地心颤。 比较之前,这一次的情绪来的更加汹涌。 和感同身受的哀痛不同,而是另一种,更特别的情绪。 弗清念捏了捏指尖,没去想那是什么。 北灼言继续说着,以最平静的语言描述最惨烈的过往,血淋淋地撕开伤疤。 他说:“我的族人和亲人,都是被人类害死的。” “人类,自私虚伪,卑劣又无耻。” “我讨厌这个种族。” 北灼言认真道: “我讨厌人族。” “所有人。” 他扭头看向弗清念,将秦韵虞给的锦囊悬吊在空中。 “我不想,也不能和人类做朋友。” 第288章 你可以和人类成为朋友,在对方真诚待你时。 北灼言这样说着,眉眼却有些垂,表情分明与他的话不相符。 弗清念从他手中接过锦囊,捏在手心里。 此刻,她终于知晓初见时,北灼言那副恶劣的模样底下,压着怎样的血海深仇。 弗清念压下心中隐约的触动,重复北灼言的话: “你讨厌人类。” 北灼言点头。 “讨厌。” 弗清念盯着下方来来往往的人群,轻声道: “那我呢?” 北灼言愣住。 弗清念继续说:“你也讨厌我么?” 北灼言摇头,紧紧盯着她看,表情格外的认真。 “不讨厌。” “我不讨厌你。” “可我也是人类,”弗清念问道,“你为何不讨厌我?” 北灼言噎了一下,他张了张嘴,却惊觉无从说起。 他讨厌弗清念嘛? 是讨厌的。 在最开始的时候。 但不知何时起,这样的厌恶一点一点消失了,然后升腾起另一种,他并不理解的情。 明明,她是站在他对立面的那个种族。 可心就是难以控制的向她靠拢,然后深深扎根。 北灼言将过去的事情从头到尾理顺一遍,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 “你是不一样的。” 和他所见的任何一个人类都不同。 她对他没有任何企图,没有任何私心。 她只是温和而平静的站在原地,就能吸引一切生活在暗处的可怜虫。 所以他讨厌人类,但不讨厌弗清念。 她是唯一的特例。 弗清念闻言,勾了勾唇,继续问: “哪里不一样?” 北灼言又被问住了。 他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不知如何表达。 他努力措辞,最终干巴巴地憋出来一句: “你很好。” “你是个好人。” 直白单纯的妖给弗清念发了一张好人卡。 弗清念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她压了压唇角,才显得表情还算严肃认真。 她轻咳一下,继续向下耐心追问: “你为什么觉得我是个好人?” 北灼言再一次,又一次沉默了。 他半天才结结巴巴地回答: “因为你很好。” “对我很好。” 妖发了第二张好人卡。 弗清念这一次没笑,她举起手中的小锦囊,轻轻晃了晃: “那他们对你不好吗?” “你收到了新年礼物。” 北灼言看了眼晃动的锦囊,随后又将头扭到一边,抿唇低声道: “不一样的。” “他们是人类,”北灼言声音很轻,像是在坚定自己的信念,“我讨厌人类。” 他们挨得很近,弗清念自然听到了那一句。 她放下手,盯着北灼言的眼睛,认真说: “我不是好人。” 北灼言一愣,随后摇头反驳,“不,你是。” 弗清念却道:“那只是对你来说。” “你觉得我对你好,所以你认为我是好人。” “可我会杀人,会杀妖,在那些死在我手中的生灵眼中,我便是十恶不赦的罪人。” 北灼言皱眉,并没有理解她话中的意思。 弗清念指了指天,她说: “世界万物皆有两面,有天便有地,有阴便有阳。” “有白天就有黑夜。” “人也一样,分善恶好坏。” 她顿了顿,继续补充: “但人是一个复杂的种族,与天地阴阳不同,并不能仅仅由善恶区分。” “看待的角度不同,在不同人的眼里也就有着天差地别的区别。” 弗清念盯着北灼言眼睛道: “一个人是好是坏太难辨别了,更无法简单作出一个绝对的定义。” “所以,”弗清念点了点北灼言的心口,“要自己用心去看,去听,去体会。” “你过去遇到了很多伤害你的人,你当然可以恨他们,可以复仇。” 弗清念握住北灼言的手腕,将那个小小的锦囊放进他的掌心中。 “可你也要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对你施加恶意的人外,还有愿意为你付出真心的人。” “你可以和人类成为朋友。” “在对方真诚待你时。” 弗清念拍了拍他的头,谆谆教诲: “没有人是一成不变的,或许在未来的某天,朋友也会变成敌人。” “所以,你更要珍惜现在的这一份美好与真诚。” 北灼言有些晃神,他抿住唇,死死禁锢内心的壁垒悄悄裂开了一道缝隙。 他换了一口气,突然觉得四周变得明亮了起来。 像是漫长冬季终于迎来久违的繁春。 他可以和人类成为朋友。 他不是与全世界为敌,孤军奋战。 更不是所有人都卑劣,也会有人好好对他。 北灼言捏着秦韵虞送的礼物,唇角勾起一抹浅笑,他轻轻打开,终于看清了里面的东西。 是一储物袋的零嘴和灵果,秦韵虞自己做的卤味整齐堆在了一个角落。 旁边还散着好几坛酒,看起来有些年份。 当然,最显眼的就是那两大排的糖葫芦,红彤彤地插了满了草垛。 北灼言沉默。 他拿了一串糖葫芦出来,神色有些诡异。 弗清念自然也看见了,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就缓缓勾起了唇。 看来,大家都知道了北灼言的真实身份。 只是没想到秦韵虞如此细心。 居然在那一次出门观察到了他喜欢吃这个,并一直记到现在。 北灼言盯了糖葫芦半天,最终还是没有抵抗住甜品的诱惑,面无表情地咬了一口。 很甜。 容貌锐利的男人愉悦地眯起眼睛,却又极力控制着自己不露出享受的表情。 猫咪一般的傲娇。 北灼言咬了几口,突然问: “你说人会变,那你呢?” 他侧过头看她,“你也会变吗?” 弗清念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停顿了一下才回答: “会的。” “我也不例外。” 她的生命太漫长了,漫长到她早就不记得她曾经是何种模样。 或许也曾和一个普通人一样,有着丰富而饱满的情感。 不过她并不认为现在这样不好。 淡薄的情绪更适合面对岁月里的离别,不至于沉溺在伤感中,无法自拔。 北灼言默默咬着火红的糖葫芦,没再说话。 他其实很想问问她,她会不会一直这样对他好。 但不知为何,有点莫名说不出口。 弗清念收敛起思绪,扭头对北灼言说道: “在人类的世界里,若是收到礼物,是要还礼的。” 第289章 礼尚往来。 北灼言呆住了。 “还礼?” 弗清念点头,扬起浅浅的笑意: “是的,这叫礼尚往来。” “别人对你好,你也应该拿出回报,这样感情才能更加坚固。” 北灼言咬下最后一枚山楂,声音含糊地问道: “那我应该送什么?” 弗清念挑眉,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你自己想。” 北灼言:“……” 弗清念说完就托着下巴看景去了,任由北灼言在一边苦大仇深地思考。 街道上的人越来越多,从上往下看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头。 他们都仰着头,翘首以盼,满目期待。 随着一声清脆的“嗖”响划破夜空,一朵硕大的烟花炸开在如墨一般的天幕上。 秦韵虞几人就是在这时候回来的。 他们拎着大包小包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坐到弗清念两人身边,将两人紧紧围在中间。 秦韵虞不由分说地给每个人手里都塞了一袋零嘴,眼睛紧紧望着天空。 “快看快看,要开始了。” 弗清念捏着滚烫的糖炒栗子,顺从地向天上望去。 无数璀璨烟火于黑夜中炸响,迎接来年好光景。 四周甜香气息弥漫,是独属于人间的烟火气。 这一刻,明亮而璀璨的月华压不下繁花似锦的盛景。 烟花层层绽放,金蛇狂舞,流萤纷飞,将墨色苍穹染成一幅绚烂的织锦。 街头巷尾,红笼高悬,暖色的光晕与烟火的华彩交织,轻轻映在所有人的脸上。 秦韵虞轻声感叹: “真好看啊,烟花不管怎么看都不腻呢。” 齐黎析在她身边坐的有些板正,他红着耳尖牵住她的手,将人往自己怀中带了带。 他轻轻许下承诺:“明年我们还来看。” 秦韵虞笑的明媚灿烂,“当然。” 谢元被蜜薯烫的呲牙咧嘴也不忘贫嘴: “带我一个带我一个,我也想出来玩。” 祺安的嘴巴被塞的鼓鼓囊囊: “唔也喜昏看烟花,唔也要来。” “都来都来,”秦韵虞笑的眼睛都成了一条缝,“我们都要来,整整齐齐的,一个都不许落下。” 烟花的声音很大,她的这句话被轰鸣声遮掩震碎,有些听不真切。 不过大家都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于是所有人都挂着笑点头。 流光溢彩的烟花一朵又一朵盛开,火树银花,张扬而惊艳。 但这样的美丽并不长久,绽放刹那后,就消散的干干净净,连尘埃都不剩。 烟花大会结束了。 震耳欲聋的声音突然消失,四周静的什么都没有。 热闹过后的宁静总是让人感到空荡。 所有人都在品味方才的美景,恋恋不舍。 谢元长叹一声:“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 秦韵虞很赞同,附和道: “就是就是,还没有看够呢。” 两人这样吐槽着,下方街道上的人也悄声低语。 内容都大同小异,感叹美好总是转瞬即逝。 人群叽叽喳喳地离开,街道上的人渐渐少了起来。 但就在大家还没有走远时,突然传来一阵火苗燃烧的声音。 随后是一声威严霸气的龙吟。 所有人齐齐一愣,随后动作整齐划一地抬头向天上看。 两只火焰的巨龙在漆黑的天空中盘旋,其中一只龙爪下按着一个火焰珠子。 它向上抛去,在火球达到最高点时两龙同时向上抓那颗火球。 两条火焰巨龙在天空中戏珠,玩的不亦乐乎,模样灵动的仿佛像真的龙一般。 而他们每一次的移动和撞击,原地都会撒下满天星火,像是落了一场盛大的红色雨幕。 比刚刚的烟花都要好看惊艳。 所有看见的人都发出一声同样的感叹。 连齐黎析几个见过大世面的人都被吸引,看的目不转睛。 只有弗清念的视线不在天空上,反而在看身边的人。 北灼言抬着手,指尖上亮着一点光,他在空中慢慢划过,天上的巨龙也顺着他移动的轨迹盘旋。 这场突如其来的二龙戏珠,是北灼言放的烟花。 他认真操控着火焰,随后又加了几只凤凰。 它们栖息在梧桐树上,梳理着华丽柔顺的羽毛。 接着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张开羽翼,从天空中翱翔,尾羽从弗清念几人面前划过。 极近。 他们甚至能看清凤凰身体里的火焰元素的光点在浮动。 弗清念抬手轻轻触摸,赤红的光芒染红了指尖。 只可惜,她感知不到任何温度。 凤凰划过,长鸣声高昂而悠长,仿若赐福。 齐黎析欣赏了一会后看向认真控制火焰的北灼言,问道: “你这是?” 闻言,北灼言突然僵硬了起来,他别扭地扭过头,闷闷道: “礼物。” 新年礼物,他的还礼。 齐黎析听懂了他的意思,他先是惊讶了一瞬,随后扬起了一个温暖诚挚的笑。 “谢谢你。” “你的烟花很好看。” 突然被夸了一下,北灼言感觉更别扭了,整个人都紧绷绷的。 他抿唇僵硬地回了个“嗯”字就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 秦韵虞和谢元也是赞不绝口,表示非常喜欢这个礼物。 北灼言这次直接不吭声了。 弗清念看他别扭傲娇的模样只觉得好笑。 如果现在他是本体的模样,估计早就炸毛了。 北灼言缓了一会,压下心中那些陌生而欢愉的情绪。 他侧头盯着雪白少女的侧脸,小声问道: “好看吗?” 北灼言眼含期待。 他希望她也喜欢他的礼物。 “超好看!” 这句是谢元说的,他兴奋地大声抢答。 他回头看北灼言,“灼哥你放的烟花超级好看──” 北灼言沉默且无语。 北灼言:盯── 谢元:尴尬.jpg 谢元默默将头扭过去,“当我没说,你们继续。” 北灼言:好想掐死他。 果然,他和这个人类无论如何都无法正常相处。 弗清念在旁边看了全部,没忍住笑了一声。 北灼言听到声音扭头看她,就见以往冷淡矜贵的人此刻弯着眉眼,挂着少见的笑容。 心脏再次不可控地狂跳不止。 弗清念还挂着笑,说道: “很好看。” 她停顿了下,又说: “我很喜欢。” 第290章 ‘西川灾起。\\\’ 北灼言的烟花放了很久,直到所有人都看的心满意足。 街上的人也稀稀拉拉地离开了,耳边只有自由的风声划过。 屋顶上,众人整齐躺了一排,悠闲看着星星。 谢元伸了个懒腰: “这样的日子太舒服了,我都不想走了。” “大师兄,要不然我们再玩几天吧。” 齐黎析失笑:“当然不行。” “师弟,你不能这样懒惰懈怠,若是师尊知道了定会──” “狠狠罚你。” 谢元接上齐黎析的话。 他翻了个白眼,嘟囔道: “大师兄天天拿师尊压我,可师尊现在又不在身边。” “他不会知道的。” “而且师尊那么忙,哪有时间管我。” “上次我不小心打碎了他的琉璃盏,他都没时间去查凶手是谁。” “还有那株雪松,五百年的湘妃竹……其实都被我练剑的时候不小心弄断了,师尊忙的到现在都没发现。” 谢元下了结论,“所以,大师兄你吓唬不到我的。” “原来那琉璃盏是你打碎的!” “臭小子你死定了!” 一道暴躁的声音传来,谢元当场呆滞。 他颤抖着声音向秦韵虞询问: “我是不是听错了,我怎么感觉我听到掌门师尊的声音了。” 谢元心存侥幸,“我是不是幻听了。” 秦韵虞一脸怜悯,她拍着谢元的肩膀,一脸“你完了”的表情。 “师弟,你没听错。” 谢元僵硬回头,就见齐黎析手中拿着一张可以实时通话的高阶传讯符。 云霄掌门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地钻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都赶紧滚回来,你们是准备在外面过年吗!” “尤其是谢元,赶紧滚回来领罚。” “臭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看你是反了天了。” 谢元:“……” 他现在去死来得及吗。 齐黎析忍着笑:“是,师尊,我们马上回去。” 听到自家大徒弟的声音,云霄真人一下就温和了很多。 “好,路上要小心一点。” 他说完这一句后那边就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隐约能听到几句咒骂声。 待刺耳的声音结束后,通讯符的那头就换了人。 “我的宝贝徒弟呢?”纪音的大嗓门响彻夜空,“你们怎么办事的,带个人怎么带的没影了?” 齐黎析无奈解释: “纪师叔,我们在东州执行──” “别给我啰里八嗦的说些没用的,赶紧把人给我带回来,明天我就要见到我的乖徒!” 齐黎析抽了抽嘴角:“……师叔,我们还在东州,明天怕是…到不了。” 纪音才不管这些事,只说: “我不管你们现在在哪,你们必须在除夕夜之前回来,不然你们都去思过崖过年吧。” 齐黎析:…… 纪音:“我徒弟呢?” 弗清念接过齐黎析递来的传讯符,叫了一声“师尊”。 纪音的声音瞬间变得柔情似水,和刚刚的暴躁完全不同。 “哎呀乖徒儿师尊想死你了,你要快点回来哦。” ”师尊给你做年夜饭吃。” 其他人:“……” 区别对待要不要这么夸张。 弗清念失笑,她轻“嗯”了一声,回道: “好,师尊。” 传讯符的那边又是一阵吵闹的声音,隔得有些远,听不真切。 但似乎有很多人,像是在议事。 往日里话多的纪音这一次意外的简洁,她抛下一句“注意安全”后就结束了通话。 在传讯符熄灭的最后一秒,弗清念听到了几个字。 ──‘西川灾起。’ 她在心中默念了几遍,眉心微蹙。 不知为何,心中隐隐不安。 “好了,这下我们得快些赶路了。”齐黎析从屋檐上站起,“不然我们就真的要在思过崖上过年了。” 齐黎析的声音打断了弗清念的思考,她默默将这件事记了下来。 “好,走吧。” 一艘精美华丽的灵舟从春安城上空划过。 最后慢慢隐没在天边的黑暗里。 … 三天后。 弗清念几人终于在除夕夜前赶了回来,不用被罚去思过崖了。 他们站在千玄宗的山脚下,仰望着熟悉的宗门,突然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弗清念也仰头望着,神色有些恍然。 或许对齐黎析几人来说,他们只是一年未归。 但对在魇障中走了一遭的弗清念来说,却是数百年未见了。 她细细打量着,将这座山记在心中。 而在她不远处的测灵台上,那柄古朴沉默的太初剑正在微微颤动着。 似乎在打招呼。 弗清念听到了那细微的动静,远远的望了它一眼。 她抿唇笑了一下,悄声说: “好久不见。” 太初剑听到声音晃的更剧烈了,剑身又开始变形弯折,向弗清念靠近。 弗清念诡异地从它身上看出了兴奋这样人性化的情绪。 这把剑果然一如既往的变态。 弗清念没再理会太初剑,她带着变回人偶的北灼言和祺安回了灵霄峰。 一推开小院,就看见了一个熟悉且忙碌的背影。 小院的桌上摆满各式各样的佳肴,中间还放着一个冒着热气的铜火锅。 辛辣火热的气味扑鼻芬芳。 弗清念轻咳了一声,揉了揉鼻子,“师尊。” 纪音回头,在看见她时眼睛瞬间绽放出光芒。 热情似火的女人从院子里飞奔出来,来了一个弗清念无比熟悉的动作。 她下意识抽出了木剑,微钝的剑尖抵住纪音的肩窝,于是她便被挡在一步之遥外。 纪音一脸幽怨,她委屈道: “小徒弟你没有心,这么久没看见师尊,你都不想我么,怎么连抱一下都不让。” 弗清念慢吞吞收了剑,“表达思念也不一定要用抱,不是吗。” 她掏出来一块冰晶塞进纪音手里,“千年冰霜之晶,新年礼物。” 纪音拿着冰晶瞳孔地震。 那可是极佳的锻剑材料,还是冰属性的,完美适配她的本命剑。 难遇难求的好东西。 纪音一脸惊喜,抱着东西看来看去,完全忘记了弗清念不让她抱的事情。 “小徒弟你真的把它送我?” “这个属性的材料很少见的,你也是冰灵根,你若用它锻剑,你的实力会提升一大截的。” 弗清念坐在凳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着,道: “我没有本命剑,凤凰木剑也不能锻造,这东西放在我这里,不过是废铁一块罢了。” “也是,”纪音将冰晶仔细收好,“那我就收下了。” “等你以后寻到本命剑后,师尊再送你更好的。” 第291章 小管家北灼言。 纪音说完后一屁股坐到弗清念旁边,还不忘把祺安提到凳子上坐好。 “好了好了别说废话了,快吃饭。” “咱们今年也热闹热闹。” 纪音说着,瞥了眼旁边默默不闻的人偶。 她起身在桌子上腾了一块地方,把人偶拎起来放在那处。 北灼言刚想发火,眼前就推过来了一双碗筷。 纪音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小徒弟啊,你这人偶能吃东西么?” “他是什么构造的,”纪音往往铜锅中扔菜,“火锅这么烫不会把他烫坏吧。” 弗清念闻言瞥了眼老实抱着碗筷的迷你北灼言,回道:“不会。” 纪音点点头,没再多问,继续往锅中丢切好的肉片。 她一脸期待地盯着沸腾的汤汁,边等边向弗清念询问在秘境中的经历。 弗清念挑了些能说的告诉她,并没有将魇障的事情透露出来。 纪音心有余悸,满是后怕。 “幸好你平安出来了,不然我就见不到你了。 “以后绝不能低估任何一个秘境,”纪音道,“即便是是化神修为也有可能折损在里面。”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总归已经过去了。”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美美吃一顿年夜饭,然后开开心心过新年。” 纪音站起来为每个人夹菜,连北灼言碗里都摞了碗沿那么高的肉。 接着她又给自己盛了一碗,,刚坐下拿起筷子,还没吃上一口就接到了一张传讯符。 纪音烦躁,重重放下筷子: “到底是哪个人大过年的还要来骚扰我?” 她不爽地展开传讯符,仔细阅读。 于是弗清念就见她捏着符纸的手越来越用力,脸上的不耐渐渐变成了凝重。 她上下来回看了数遍后才将传讯符合上,然后呆坐在那好一阵。 格外的沉默安静。 弗清念抿唇,犹豫地问道: “怎么了?” 纪音仿佛这才回神,她一脸歉意地望着弗清念,小声道: “抱歉啊清念,宗门里突然有了急事要等为师去处理,师傅可能没法陪你吃年夜饭了。” 她说完后站了起来,温柔地拍了拍弗清念的肩。 “乖啊,不用等师傅,吃完饭就早些休息吧,赶路也辛苦了。” “等师傅忙完再给你补上。” 纪音走了。 走的格外的急。 幽静的小院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只有火锅沸腾的冒泡声和祺安认真吃饭的咀嚼声。 弗清念轻靠在椅背上,盯着蒸腾而起的白烟,她以掌心贴紧心脏,微微按压,垂眸思索。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何她总有一种隐约的不安。 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被窥探的感觉。 深冬的夜晚有些寒,冷风吹的树枝嘎吱作响,地面上的枯叶也随风盘旋。 弗清念的小院被设置了阵法,冰冷与寒风皆不能影响到她。 但此刻,铜锅上的热气突然晃动了下,随后向一个方向溢散。 像是被清风卷绕了一样。 弗清念微怔,还在思索这阵风是从何处开时,突然感受到一股阴冷危险的从背后传来。 她几乎是瞬间反应了过来。 转身抽剑斩出,声势浩大,剑气嗡鸣。 但,身后什么都没有。 只有转身时一阵风吹过脸颊,携起一缕发丝飘摇。 一直挂机睡觉的系统被惊醒,直接从树上掉了下来。 它惺忪着眼羽毛炸起,“怎么了怎么了?” “是不是有敌袭?” 弗清念捏着剑,眉头紧皱,她仔细观察着身后,却毫无结果。 仿佛刚刚那种诡异的感受是一种错觉。 甚至连同之前如影随形的不安和窥探感也突然消失了。 系统终于清醒,见她神色不对也开始尽心竭力地探查。 但它也得出了一个结论。 整个小院,乃至灵霄峰与千玄宗,都没有丝毫的问题。 系统落到椅背上,用翅膀拍了拍弗清念的肩,“这里没有任何偷袭你的坏蛋,你放轻松点。” 它说完后终于看见了那热腾腾的火锅,然后一个飞扑将桌子上的北灼言挤开。 系统自来熟的抢走他的碗开始大快朵颐。 北灼言瞥了系统一眼懒得跟它计较,他直接跳到弗清念身边拽了拽她的衣袖。 弗清念低头,对上一双担忧的眼睛。 她愣了下,这才慢慢将剑收了起来。 “没事了。” 或许,刚刚只是她的错觉吧。 弗清念拍了拍人偶的头,重新给他取了一个崭新的碗放到面前,“吃饭吧。” 北灼言点头,但他却没吃,而是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了弗清念的碗里。 他仰头看她,没说话,但表达的意思很明显。 变回人偶的北灼言容貌不再锋利,脸颊线条柔和圆润,看起来格外软萌可爱。 被那样一个小人严肃盯着吃饭,弗清念有些好笑,她揉了揉他的头,在收获了一个怒瞪后才慢悠悠开始吃起了饭。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就是北灼言不停给弗清念投喂。 而弗清念偶尔逗逗看起来格外好欺负的北灼言,然后再次收获一个怒瞪。 祺安和系统两个化身为饭桶,除了吃一个字都不说,头都不曾抬过。 故而,没人发现,弗清念身后的影子钻进了一团阴影,如浸了墨般漆黑。 在月光下,它安静蜷缩在影子中,无声无息。 北灼言在被弗清念当作小孩揉了无数次头后,他妥协了。 他不再反抗,任由弗清念捏来捏去,只管给她夹菜。 北灼言看着弗清念衣袖下消瘦的手腕,有点心疼。 她太瘦了,要多吃些。 北灼言继续夹菜,但弗清念却按住了他的手。 她摇摇头,道:“够了,我已经饱了。” 弗清念并不注重口腹之欲,更不常吃东西,今日已经是她吃东西吃的最多的一次了。 北灼言皱眉。 这才吃了多少就饱了,这样什么时候才能长点肉。 他推开弗清念的手,和她坚定对峙。 弗清念拗不过他,又磨蹭吃了几口后,道,“真的吃不下了。” 北灼言盯着她的表情,终于放过了她。 他给弗清念夹了一块肉,肉质细嫩鲜美,上面还有一层细细的辣粉,看起来很是美味。 “最后一口。” 小小的人偶一只手握着几乎和他一般高的筷子,另一只手插着腰。 软嘟嘟的脸上满是严肃认真,不允抗议。 弗清念扶额,很是无奈。 感觉她像是养了一个小管家。 第292章 烟花起,照人间,此杯敬此年。 弗清念轻叹了一口气,她默默重新拿起筷子将那块肉吃了下去。 辛辣刺激的味道瞬间在唇齿间炸开,伴随着咀嚼反而更加强烈。 弗清念身子微僵,眼角泛起一层红晕与水印,但面上的表情依旧淡定, 她安静将肉咽下去,随后动作自然的拿起茶杯,小口小口的抿着。 一杯接一杯。 原本浅色的唇此刻像是染了胭脂一般红润。 北灼言自然发现了这一系列的变化,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弗清念好像不能吃辣。 方才她吃的最多的便是那几道清淡口味的菜,从不碰那些口味稍重的。 甚至中间的火锅一次都没动过。 北灼言一阵懊恼。 他连忙化作人形,盯着那被辣红的唇,“抱歉……我不知道你不能吃辣。” 弗清念又喝了一杯水后才隐约压下舌尖的刺痛,“无事。” 她这样说着,但眼角又溢出了几分水意。 北灼言抿着唇俯身靠近,轻轻为她拭去。 他的指腹刚触碰到弗清念的眼角,身后就传来一道怒呵。 “你在干什么!” 北灼言疑惑回头。 齐黎析几人站在小院门口,他们一人抱着两坛酒,眼神里除了震惊还有愤怒。 谢元首当其冲,“哐当”一下将酒放到地上,冲过去一巴掌将北灼言的手拍掉,然后怒瞪他。 齐黎析紧跟其后,他脸色也不太好,直接抓着北灼言的手腕连拉带拽的就给人扯到了一边。 原地就留了还在喝水解辣的弗清念,和盯着她嘴唇笑的一脸荡漾的秦韵虞。 被盯着的弗清念:? 这人怎么笑的那么诡异。 另一边。 北灼言被拽到了角落里,三个人面面相觑。 谢元上下打量着北灼言,嘴唇翁动了半天都没吐出一个字,千言万语只化成了三个字。 “畜生啊。” 北灼言:? 谢元想到刚刚看见的画面就心痛,他抓住自己胸前衣服,一脸痛心疾首。 只是稍微来晚了一会而已,他冰清玉洁的小师妹居然被拱了。 早知道就不应该把这个人留在小师妹身边。 养虎为患,养虎为患啊! 谢元的内心戏极为精彩,他的表情更是格外丰富生动。 北灼言看他那副欠扁的模样就有些忍不住手痒。 他忍了又忍,才没有把自己的拳头放到谢元的脸上。 齐黎析这时终于开口了,他不赞同道: “小师妹还小,如今不过刚满十七,你不该这样做。” 北灼言听的一头雾水。 他做什么了? 又哪样做了? 齐黎析继续严肃认真地劝说着: “小师妹还不知道你的心意,这样突兀行事是不会被女子喜欢的,只会被当作登徒子。” “……” 北灼言似乎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无语地打断了齐黎析的教育,将方才发生的事情重复了一遍。 谢元\/齐黎析:…… 谢元木着脸:“你的意思是,小师妹刚刚那副样子是被辣的?” 北灼言点头。 齐黎析脸色微僵:“你只是在给她擦眼泪?” 北灼言继续点头。 谢元:“所以你没有强吻小师妹?” 北灼言:“……” 他咬牙切齿地回答:“当然没有!” 这两个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 谢元一下子就松了一口气,“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人。”谢元拍着北灼言的手臂道,“果然是误会一场。” 北灼言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冷呵一声。 齐黎析也有些尴尬,他掩唇轻咳: “既然如此,那就回去吧。” “我们带了酒来。” 北灼言抱着胸站在原地不动,金眸里满是不爽。 谢元推着他走,“哎呀灼哥,灼老大,别那么小气嘛,记仇是会变丑的。” 误会解除,北灼言又被两个人推了回来,按在桌前坐下。 秦韵虞已经麻溜的把桌子收拾好了,上面重新摆满了新的菜,但最显眼的还是几坛芬香的佳酿。 她一脚踩凳,一手拎着酒坛豪迈地倒了数杯酒,一人塞了一个。 系统居然也意外地被分到了一杯,它感动的差点落泪。 弗清念端着酒杯问道: “你们怎么来了?” 秦韵虞慢悠悠坐下,往嘴巴里塞菜: “啊这个啊,师尊刚刚接了一个传讯符就急匆匆走了,饭都没来得及吃。” “我想着这一大桌子菜不吃浪费,就都搬过来和你一起吃喽。” 谢元豪气云天地干了一杯酒,一边给自己满上一边道: “掌门师尊也是这样,我和大师兄嫌无聊就想着出来转转,然后刚好碰到秦师姐,我们就一起来找你了。” 他拍了拍酒坛,笑的一脸得意: “这可是我从师尊的小金库里偷出来的,保证好喝。” 齐黎析闻言手一抖,突然感觉这酒难以下咽。 秦韵虞疑惑: “你不怕掌门师叔罚你了?” 谢元45度角仰望天空: “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这应该是你们见我的最后一晚了。” 他苦中作乐: “我已经被罚过了,从明天起要在思过崖待一年。” “既然已经失去了快乐,那就先逍遥一晚上再说,反正再苦还能苦到哪里去呢?” 谢元忧郁地又狠狠干了一杯酒,踩着板凳站的老高: “不要再谈这个伤心事了,来喝酒,别浪费了!” 他借着酒劲一巴掌拍到北灼言背上,“快点,跟我干杯!” 北灼言嫌弃的瞥了他一眼,然后一把将人拽了下来。 谢元还举着杯子,他伸了伸手,示意北灼言与他碰一个。 北灼言盯着他看了一会,终于还是略带嫌弃地与他轻碰。 谢元喜笑颜开,一口闷了酒随便抹了把嘴就勾上了北灼言的脖颈。 “上次失忆了,那个不算,这次要不要再比一次?” 他没等北灼言回答,就又把齐黎析抓了过来,美曰其名: “这是男人的战争。” 秦韵虞没形象的翻了个白眼,一脚把谢元踹走: “什么男人女人的,你想独吞好酒就直说。” “要喝就一起喝,这样才热闹有趣。” 她站着高举酒盏,“来,大家一起碰一个。” 齐黎析率先响应,杯沿相挨间声响清脆。 谢元紧随而后。 在几人热烈的注视下,弗清念抿唇勾起笑,慢悠悠起身,酒盏相挨。 于是北灼言再次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但这一次,他没有过多犹豫,加入了这场热闹。 祺安举着手在下面急的不行,“还有我还有我,我也要碰!” 北灼言看了他一眼,直接将小孩拎了起来放在肩上。 祺安终于得偿所愿,他举着杯,手努力伸着,和大家碰到了一起。 就在大家准备齐碰时,弗清念的衣袖突然被拽了拽,她低头,是叼着酒杯双眼发光的系统。 它期待的望着她。 弗清念略微沉默了下,最终将它捞了起来,放到了手臂上。 于是五人一小孩,再加一只白鸟的组合诞生了。 他们在月光下碰杯,清脆的声音响彻整个夜晚。 在碰杯的瞬间,天边炸开灿烂的烟火。 烟花起,照人间。 所有人齐声: “此杯敬此年!” 第293章 若有朝一日能获得自由,她会好好看看那些惊鸿一瞥的美好 夜幕如纱,烛火摇曳。 尚且年少的几人在月下品酒,高谈阔论。 秦韵虞咽双眼有些迷蒙,但还有一丝清明。 她咽下一口清酒,口齿不清地问道: “你们…以后想做什么呢?” 谢元闻言立马站了起来,刚想说话结果率先打了个酒嗝,他尴尬地咳嗽一声才继续插着腰道: “我以后要当一个最靠谱最厉害的人!” 齐黎析仰头望他,问道: “为什么呢?” 谢元说完就坐了下来,放松地靠在椅背上。 少年仰头望月,轻声道: “因为这样,大家就可以依靠我了。” 齐黎析拍了拍谢元的头,温声道: “你现在还小呢,只要开开心心就好。” “你不必成为谁的依靠,师兄会照顾好你们的。” 谢元带着几分执拗地摇头: “不,大师兄,我已经十九岁了,不小了。” 少年脸颊泛红,醉意上涌,他坚定说: “我也可以像大师兄那样,保护好大家。” 齐黎析看着他认真的模样,露出了一抹浅笑,“好,我相信你。” 谢元小鸡啄米地点头,“我一定可以的,我还要当一当凌武榜的榜首,成为天下第一剑修。” 他说完后顿了顿,突然想起了现在的榜首是自家师妹。 而在看得见的未来里,他没机会打得过弗清念。 于是谢元默默改了口风,“算了,第二也行。” 他说完仰头看向其他几人,“你们呢?” 秦韵虞支着下巴迷迷糊糊的: “秦家是丹医世家,我以后啊,也想和我爹娘一样成为一个顶顶好的医师。” 她说完后停顿了一下,然后突然清醒。 “不,不对!”她拍着桌子,“我要成为天下第一神医!” 清醒的秦韵虞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乐呵的喝着,“人还是要有志气一些的。” 谢元点点头,看向齐黎析,“那你呢大师兄?” 温润如暖玉的男子也为自己斟着酒,垂眸浅笑道: “我啊,我只想保护好大家,守好宗门就好了。” 谢元撇嘴:“这也太普通了吧,而且,我们都长大了,可以保护好自己。” “大师兄你应该为自己而活。” 秦韵虞也不太赞同: “是啊,你老守着我们算什么,你这个想法可不好,重新想一个。” 齐黎析却摇头:“不,阿虞,于我而言,能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便是我最想要的了。” “比起前行者,我更喜欢当守山人。” 他笑着,儒雅而谦和,“你们只管向前走,我会永远在后面,一回头就能看见。” 秦韵虞愣愣地看着他,许久后,她笑了,然后用力点头。 “好,你肯定会成功的,”少女笑的灿烂,“齐守山。” 齐黎析和她碰杯:“我们都会的,秦神医。” 两人相视一笑,而后仰头喝下那杯烈酒。 秦韵虞豪迈地抹了一把嘴,向剩下的人抛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祺安咬着筷子,思考了一会道: “我以后……我以后想找到我的族人。” “天地这么大,肯定不会只有我这一只麒麟,我想找到他们。” 小孩水润润的眼睛里满是期待,“我想和其他的麒麟待在一起,然后交很多很多的好朋友。” 秦韵虞闻言摸了摸小孩的脑袋: “小祺安肯定能找到的,姐姐相信你。” 谢元也拍着胸脯保证: “小祺安放心,以后等我变厉害了也帮你去找,哥哥一定帮你实现梦想!” “……” 所有人都在鼓励着祺安,唯有北灼言沉默不语,瞳孔紧缩。 玉白的酒杯在他手中裂开了几道狰狞的缝隙。 北灼言望着小孩开心而憧憬的脸庞,唇角绷得笔直。 他要怎样告诉他,他是世间最后一只麒麟。 又要怎样告诉他,他已经没有族人了。 祺安察觉到了视线,看向北灼言,正好看清楚了他眼中的复杂低落。 小孩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他小声问道: “怎么了嘛,王?” 北灼言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的痛苦,声音平稳,“没事。” 祺安不疑有他,乖乖点头,然后又仰头问道: “王,你说其他的麒麟会喜欢我吗?” 北灼言垂眸看着手中满是裂纹的酒杯,轻声回道: “会的,都会喜欢你的。” “好诶!” 祺安兴奋地跳来跳去。 “你呢?”齐黎析重新递了一只新的酒杯过来,他望着北灼言的眼睛问道,“你以后想要做什么呢?” 北灼言松开手,刚刚的酒杯已经化作了粉末,他接过新杯子不假思索道: “报仇。” 此话一出,全员静默。 两个字,载着难以言喻的苦难。 在其他人的梦想衬托下,就显得格外哀伤可怜。 空气寂静了很久,最后是谢元打破了僵局。 他一巴掌拍到北灼言肩膀上,不爽道: “你小子怎么那么煞风景!谁问你这个了?” “报仇这种一定能成功的事情有什么好说的,我们问的是你报完仇之后干什么?” 谢元的一句话将北灼言听愣了。 报完仇之后…做什么? 他不知道。 或许说是,他从来没想过。 敌人太过强大,这条复仇路太难走,他又怎会想过报仇之后的事情。 于是北灼言很诚实地回答: “不知道。” 谢元:“……” 齐黎析看着北灼言,温声安慰道: “不知道没关系,那就从现在开始想吧。” “慢慢来,时间还很长。” 北灼言闻言金眸微颤,他看向齐黎析,宛若谪仙的男子脸上挂着温和的笑,眸中是不掺杂任何杂质的真诚。 他盯着看了一会,随后慢慢点头。 “好。” “小师妹呢?你想做什么?”秦韵虞醉呼呼地问道。 一直安静聆听的弗清念终于抬眸,她倚靠在椅背上,双手随意撑在椅把上,姿态慵懒随意。 她认真想了想,道: “我以后,或许会去游历世界。” 在解开诅咒后。 弗清念在心中默默补充了一句。 过去的岁月里,她为这枚诅咒奔波,脚下的路走的又快又急,错过了太多太多值得停留的东西。 若有朝一日能获得自由。 她想,她会好好看看曾经那些惊鸿一瞥的美好。 慢慢的,慢慢的,感受每一寸清风。 感受,不再漫长的生命。 第294章 北灼言,我放你自由好不好。 北灼言闻言侧头看向弗清念,他的眸光闪了闪,随后抿唇轻笑。 他想,他知道一切结束后他要做什么了。 其余几人听到这个答案皆有些意外。 毕竟弗清念表现的很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仿佛多走一步就会累到她。 去游历世界的确是他们没想到的。 不过他们觉得这样似乎也不错,总比天天窝在房间里长蘑菇好。 夜深酒浓,推杯换盏间便酩酊大醉。 三巡酒过,所有人都东倒西歪胡乱地瘫着。 还尚有一丝神志的齐黎析扒拉了下谢元,想要叫他一起回去。 但谢元已经彻底睡了了过去,一动不动。 于是齐黎析就坐在地上无措的像个孩子,不停拍打着谢元的脸颊。 系统蹲在角落里和花草说话,俨然已经神智不清。 祺安变回了原型躺在软垫上呼呼大睡,喉间发出细小的呼噜声。 秦韵虞趴在桌上捏着酒杯,嘟囔着自己没醉,可声音却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不见。 只有北灼言稍显安静,乖乖地睡觉,一动不动。 弗清念坐在凳上支着下巴看着醉的花样百出的几个。 她看着看着就笑了。 浅色的瞳眸下冰雪初融,春意盎然。 她悄声低喃着: “真是,不想走了啊。” 风卷着长青扫过细碎轻响,深冬的夜里飘起了薄雪。 但雪花却落不到满是酒香的小院中,只在漫山遍野中飘摇。 弗清念看了许久才慢慢收回视线,垂眸看向自己的手腕。 掀开衣袖,繁复靡丽的金线紧紧缠绕在每一寸肌肤上,比较之前越发明亮。 仔细看甚至能发现它正在闪烁,虽然极轻,但的确在闪。 弗清念按住手臂上的金纹,闭上眼睛。 和染川的那一场大战,她伤的太重太重,诅咒已经隐约无法压制。 而先前再次碰到染川,为了杀他,更是让她失去了最后的灵域。 此后,她便再也没有办法阻止诅咒的蔓延了。 待它遍布全身,就是她离开之时。 离开,然后去往下一个陌生的地方。 失去一切,却又带着所有记忆。 独自一人,思念着再也不能相见的故人。 弗清念眸光浅淡,她放下衣袖,为自己斟了一杯酒。 借着月色,她一口一口轻抿着。 浓烈醇厚的味道顺着喉咙一路辣到胃里,她难耐地皱眉,却没停下。 借酒消愁。 烈酒割喉,愁却难消。 弗清念就那样独自一人慢慢喝着,安静又无声。 在她几乎要喝完一整坛时,北灼言晃晃悠悠地爬了起来。 他跌跌撞撞地走向弗清念,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手中的酒杯夺走。 北灼言睁着眼睛望她,但眸中满是迷茫,还是一副醉酒的模样。 弗清念也有些醉,但比起北灼言显然清醒不少。 她歪头和他对视,见他半天不说话,她又去拿酒杯。 北灼言直接将手一缩,顺手将酒杯丢了老远。 他慢慢蹲下,趴到弗清念的腿上,轻轻环抱住她的腰。 他眯瞪瞪的,前言不搭后语地说着: “不喝……你不喜欢,酒辣……” 北灼言说着说着就又趴在弗清念腿上睡了过去,不省人事。 弗清念垂眸,抬起手想要推开,但手心刚碰到他的肩就卸了力。 她在他肩上停顿了一会,掌心慢慢轻移,放在了北灼言的后背上,轻轻拍着。 一下又一下。 那浓密睫羽下的眸流淌着温柔,安静又内敛。 弗清念拍了一会后慢慢停了下来,她俯身贴近北灼言,长发散落轻晃。 她将指尖轻按在他的眼尾,小声道: “北灼言,我放你自由好不好。” 无人回应。 静的仿若世间唯她一人。 弗清念颤了一下睫,指尖从北灼言的眼角划过,穿过脑后漆黑的发丝,放到了他后脖颈上。 乌发遮掩下,苍白纤长的手指上泛起冰蓝色泽。 随着光芒闪烁,弗清念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了起来。 北灼言的灵魂强度还不足以让他摆脱契约的限制。 但若弗清念对自己足够狠心,便可以以重伤的代价换他提前自由。 光芒越来越亮,几乎趋于稳定。 沉睡的北灼言似乎是感受了什么,他突然抬起了头,后退了好几步跌倒在地。 弗清念的手一下落空,解契也因此被打断,她的脸色瞬间就好了不少。 她略微蹙眉,疑惑地看向北灼言。 却见他此刻竟红着眼眶,脸上的表情是从未见过的委屈与难过。 若不是木偶无法哭泣,他绝对下一秒就会落下泪来。 弗清念见他那副样子更加疑惑了。 她刚起身想要过去把人拉起来,北灼言却直接跪在地上紧紧抱住她的腰,浑身颤抖着,身上一丝温度都没有。 弗清念挣了挣,没挣开。 “别赶我走……” 北灼言的声音响起,颤抖中满是哽咽的哀求。 他紧紧抱住弗清念,仿佛要将人按进骨血。 弗清念微愣。 北灼言继续说着。 “别赶我走,我会……会很乖。” “求你…留下我……” “我不怕冷……” “大人……别丢下我。” 弗清念身子一震,那一句‘大人’像是巨锤砸在心间,荡起千般波澜。 无数画面从眼前凌乱飘过,却又很快消失,什么都没留下。 她轻喘着,瞳孔轻颤地望向北灼言。 弗清念伸手捏住他的下巴,略微用力抬起。 北灼言眼尾通红,双眸紧闭,他一遍一遍重复着刚才的话,俨然是陷入了梦魇后的梦话。 弗清念附身凑近,轻声询问: “你说的大人,是谁?” 北灼言听到声音,停止了说梦话。 “大人……大人是……” 他突然卡了壳,眉心皱起,脸上的表情满是迷茫。 北灼言念了很多遍,却始终没有记起那位大人是谁。 “我……我不记得。” “我不记得,大人是谁。” 他的嗓音轻的像风,没有重量。 北灼言又睡着了,这一次他直接变回了人偶的模样,跌倒在弗清念怀里,徒留她一人站在原地陷入迷茫。 弗清念努力回忆着,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刚刚闪烁过的画面来自何处。 除了刻骨的熟悉外,没有任何记忆作为基石。 第295章 我想种树,你带我去找树。 弗清念站在原地想了很久,直到酒劲发作她都未曾想起。 她晃了下身子,按着额角坐回了位置上。 郁闷上涌,弗清念又开始独自喝酒。 一杯接一杯,一坛接一坛。 她不再维持着冷静,任由自己失去理智。 一场彻底的放纵。 弗清念喝了很多,等北灼言清醒过来时,她已经把余下的酒全部灌进了自己胃里。 一贯冷淡疏离的人连喝醉都很安静。 北灼言蹲在弗清念面前时,她正懒散地斜靠在凳子上,眉眼依旧清冷,半垂下的眼睫打下一小片阴影。 清贵而疏离,难以接近。 如果忽视她有些空茫的眼睛,她看起来与平常一般无二,一点都不像是醉酒的模样。 北灼言是怎么发现弗清念喝醉了的呢? 其实很简单。 因为醉酒的弗清念实在是太乖了。 几乎是有问必答,有求必应。 北灼言对弗清念伸出手,“念,把酒杯给我。” 弗清念闻言,眨了下眼,努力反应这句话的意思。 片刻后她慢慢抬手将手里杯子递到了北灼言手中。 “给。” 她慢吞吞说着。 北灼言看着手心中那只紧紧攥着酒杯的手,有点无奈: “念,你要把手松开。” 他点了点她的手指,“松开手,我才可以拿到杯子。” 弗清念懒懒地眨眼,顺从的松开了手,酒杯终于掉落到北灼言的手中。 他连忙将杯子丢到一边,温柔地揉着弗清念因攥酒杯太紧而泛红的手心。 直到那些红痕消失北灼言才停下来。 他想人带进房间休息,但一直听话点弗清念却不愿意了。 北灼言轻声诱哄: “念,你醉了,该回去休息了。” 他说完就伸出手想去将人抱起,但弗清念避开了他的手。 北灼言:“怎么了?” 弗清念盯着他,长睫轻眨,整个人安安静静的,也不说话。 北灼言又伸手要抱,她再次避开。 北灼言疑惑。 他有些捉摸不透醉酒后弗清念的想法。 可这样耗着也不行,于是他试探性地第三次伸手,依旧被避开。 北灼言彻底无奈了,她不愿意,他自然做不出强迫的事。 “念,你要回去休息。” “我抱你回去好吗?或者我扶着你走?” “你选一个好不好?” 北灼言期盼地望着。 弗清念歪着头,眼眸清澈中带着点呆萌。 她思考了一会,终于有了反应。 “抱。” 弗清念这样说,然后主动倾身依靠在北灼言怀里。 北灼言有些惊讶。 他似乎好像知道了弗清念的行为模式。 “念,抓紧我。”北灼言将人抱起来,开始验证自己的猜想,“不然容易掉下去。” “好。” 弗清念表情安静,淡定地伸手紧紧抱住了他的脖颈。 北灼言勾唇,金眸微竖。 喝醉的念实在是太可爱了。 每一件事情必须要精准的下一个命令,她才会听话,并以此行动。 摆着一张冷静淡然的脸,但内里早就成了一锅粥,软的一塌糊涂。 北灼言将人放到床上,一件一件轻声命令。 洗漱,更衣,盖上被子。 甚至连闭眼也要单独提醒。 北灼言看着乖乖休息的弗清念只觉得好笑,心尖绵软一片。 “念,我要出去一会,马上回来,不要离开这里好吗。” 弗清念睁开眼,盯着北灼言发呆两秒。然后才点头。 “好。” 北灼言笑了笑,帮她将被角掖好,“好,现在闭上眼睛,等我回来。” 话落,弗清念果真乖乖闭上了眼睛,没有一丝反抗。 北灼言终于放下心来。 从屋内出来,庭院中七零八落躺了一地的人,他脸上挂上一抹嫌弃。 但嫌弃归嫌弃,北灼言还是没有让齐黎析几人就那样睡在地上。 他一手拎着一个,肩上再扛着一个,任劳任怨地挨个丢回了他们的住处。 随着最后一个送完,北灼言拍了拍手,就准备回去继续照顾弗清念。 但他没走两步,身后刚关好的门就被推开。 回头,齐黎析正晕乎乎地靠在门框边,对他傻笑。 北灼言皱眉,走过去拎着齐黎析的衣领想要把人重新丢回床上。 齐黎析眼疾手快,他一把抓住了北灼言的手腕。 然后他眨巴了一下不算清明的眼睛,对北灼言提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要求。 他说: “我想种树。” “……?” 北灼言一脸见鬼的表情。 齐黎析捏着北灼言的手腕,表情格外严肃认真。 “你带我去找树。” 北灼言:…… 这人怕不是喝多了伤到脑子了。 北灼言扭头就要离开。 齐黎析死死抓着北灼言,不让他走。 “不许走,你带我去找树,”齐黎析单手比划了一下,“我要这么粗的。” 两人都是化神,北灼言甚至更强一些,但在不想伤到对方的情况下,北灼言一时半会还真无法挣脱出他的禁锢。 北灼言尝试和齐黎析谈判,但不出意外,失败了。 喝醉的齐黎析固执的要命,像是只有一根筋。 北灼言预谋哄骗,但齐黎析拒绝上当。 北灼言妄图逃跑,而齐黎析像手上沾了胶水一样死死黏着他。 在尝试了无数个办法都失败后,北灼言黑着脸妥协了。 两个人开始大半夜的找树。 齐黎析的要求很多,一会嫌树太丑一会嫌树不直,磨磨蹭蹭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心中想要的。 北灼言脸色漆黑,他的拳头捏了又捏,暂且忍住了脾气。 他用神识搜寻,找到了一棵看起来长势很不错的树。 然后快马加鞭的把齐黎析丢到树前,不耐地问: “这个可以了么?” 齐黎析仰望着那棵参天古树,枝桠上还挂着无数红绳,在夜晚下庄严而神圣。 他伸手摸了摸粗壮的树干,点点头。 “这个好。” “我喜欢这颗。” “树已经找到了,”北灼言扯着齐黎析的手,意图摆脱,“你可以松手了。” 齐黎析眨着眼睛,慢吞吞地松开手。 他刚松开,北灼言就脚下生风直接消失不见。 齐黎析扶着树呆在原地。 “树还没有种呢……” “……” 齐黎析慢慢蹲下身子,在老桃花树下认真思考。 “种在哪里好呢?” 第296章 好白的纸。 北灼言摆脱齐黎析后就急匆匆地赶回去。 小院的房门依旧与离开时相同,没有被打开。 他松了口气,拍了拍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推开门走了进去。 但一进门他就呆住了。 清贵如冷月一般的人此刻只着雪白的里衣,随意地坐在地上,手里捏着一支蘸满了墨汁的毛笔。 身边散着乱七八糟的宣纸,上面都被她写了字。 哪怕是醉酒,她的字迹也不显凌乱,反而更加张扬凌厉,带着一种肆意。 弗清念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又兴致缺缺地收回视线。 北灼言凑过去蹲下,离近了他才看见她的眼角上不知何时居然沾上了一点墨汁。 他伸手要去擦。 胳膊却被一只冰冷的手握住,不得动弹。 弗清念捏着他的胳膊慢慢推开,继续垂眸写着字。 模样冷淡又高傲,看起来与刚刚离开的时候有些不太一样。 莫非,她已经醒酒了? 北灼言试探性地询问: “你在做什么?” 弗清念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但表情很是嫌弃。 被嫌弃的北灼言:…… 破案了,她还醉着。 弗清念的房间里被设置了很多供暖的阵法,地面上更是以暖玉铺砌的,光脚踩在上面并不冷。 但她穿的实在太薄,北灼言有些担心。 他将自己的外袍脱下,轻轻盖在了她的身上。 弗清念写字的手微顿,她慢慢直起腰,跪坐在地上盯着北灼言看。 北灼言老实坐在地上,不敢轻举妄动。 弗清念的视线从上到下慢慢划过,从锋利的眉眼到挺翘的鼻,视线在那双绯红薄唇上停留一秒后继续下滑。 苍白冷色的肌肤在黑红配色的衣服下衬得更加白皙好看。 外袍脱掉了后他只着中衣,领口微散,露出一点点胸口的轮廓。 在往下就只有衣服,其余的美色尽数被遮挡。 弗清念的视线就停留在那处。 雪白的少女披着鲜红的衣裳坐在白石暖玉的地面上,花瓣般的唇轻抿,长睫下的眸漫不经心地打量着他。 没什么表情,平平淡淡的,但就是有一种莫名的压迫,让人不太敢喘息。 北灼言被那视线看的有些僵硬。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值得她看那么久。 但很遗憾,他什么都没摸到。 弗清念这时终于动了,她垂下眸,鸦羽长睫卷翘又纤长,黑发散开垂在白皙颈边。 她单手撑地靠近北灼言,一只手按着他的肩,略微用力下压。 北灼言不明所以,但还是顺从的半躺下来。 弗清念便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发丝顺着肩膀滑落搭在北灼言的胸口上。 视线紧紧聚焦于他的衣领处,弗清念眯了眯眸,松开按在他肩膀上的手,轻轻移动到他的衣襟处。 然后,动作自然的扯开。 一大片肌肤裸露,好看的肌肉线条起起伏伏。 北灼言呆滞。 弗清念继续扒衣服。 肌肤接触冰凉的空气终于将北灼言惊醒。 他连忙捏着自己的衣服合拢,脸蛋红了个彻底。 双手拢在胸口处,北灼言也就没了支撑,“哐当”一声重重的摔倒在地。 白皙肌肤消失,弗清念眯了眯眼,有些不爽。 她直接跨坐在他的腰上,双手握住北灼言的手腕扯开,按在两边。 北灼言微微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念……”他转了转手腕,但没挣脱出来,“你…要做什么?” 弗清念不答,随意丢了两道禁制压住北灼言的手腕让他再也无法挣扎。 北灼言失去了行动能力,也就方便了弗清念。 她慢条斯理的开始扒北灼言的衣服。 一层层将复杂繁琐的衣物褪去,露出结实紧致的肌肉,在烛火下显得有些暧昧。 北灼言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像是被点了一把火,温度高的难以承受。 他咬住唇,死死压制住羞耻。 弗清念却毫无察觉,她将北灼言上半身的衣服脱完后终于收了手,没再继续。 北灼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但他还没彻底放松,腹上就落了一只冰凉的手。 柔软细腻的指腹顺着肌肉的轮廓和沟壑轻抚,带起的瘙痒让北灼言控制不住的闷哼。 他脸上的红晕已经有了向下蔓延的趋势,锁骨都绯红一片。 弗清念摸了两下就没再动弹,她的表情有些惊叹。 北灼言已经闭上了眼睛,他害羞地不敢去看弗清念。 眼睛闭上后,听觉也就敏锐了起来。 所以,北灼言听到了弗清念那道细小惊叹。 “好白……” 北灼言闻言浑身一颤,他感觉自己现在浑身血液逆流,直冲冲地往一个方向靠近。 他睁开眼,眼底除却羞涩,余下的满是渴求。 “念……” 他声音有些哑,显然是被勾引的已经无法忍耐。 弗清念一本正经地看他,没有丝毫的羞涩的表情,只有满意的惊叹。 她又摸了摸北灼言的腰,夸赞道: “好白的纸。” “……” 北灼言感觉自己现在像是火炉里烧的正旺的炭火,却突然被人泼了一桶冰水一样。 一下就浇灭了心中所有的火热。 除了气的冒烟以外也做不了别的。 弗清念从北灼言身上翻身下来,跑到一边去拿了一支毛笔才又回来。 她半跪在赤裸着上半身的北灼言身边,一手按在他的腹部,一手举着笔。 笔尾抵着下巴仔细思考写什么字才不会浪费这一张好看的白纸。 北灼言:…… 北灼言心死,他现在没有一点多余的想法。 他真是疯了才会认为弗清念这样的人会起色心。 这人比庙里的和尚还要寡淡。 几乎要把色即是空刻在骨里了。 北灼言像咸鱼一样瘫在地上,脸上的红已经褪去了大半。 弗清念仔细思考了半天,终于想到了合适的内容。 她抬笔蘸墨,潇洒地落笔,从胸口开始写。 微凉的墨汁与细软的笔尖触碰到肌肤,奇特的触感让北灼言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 弗清念的字也就顺势一歪,偏离轨道。 她的脸色一下就冷了下来,不悦地看着那个有些扭曲的字。 第297章 一次醉酒,换来的是一辈子的丢脸。 弗清念抬手擦那个写坏了的字,可惊奇的是,那个字仿佛像是烙印在了皮肤的上一般,无法祛除。 于是北灼言就收获了一个怒瞪。 北灼言:“……” “念,我不是纸,放开我好不──” 弗清念不想听他说话,直接手动静音,紧紧捂住他的嘴。 她按着他,俯身贴近,面与面之间的距离极近,几乎要鼻尖相触。 北灼言的耳尖又开始不自觉地泛起红晕。 弗清念移开捂嘴的手,转而捏住他的脸颊,慢慢向外面扯。 那双漂亮的瞳眸晕着点浅蓝色泽,安安静静的,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做坏事的模样。 “不要动。” 她轻声说道,带着点命令威胁。 北灼言眨眨眼,“好。” 他刚说完嘴巴就又被捏住,弗清念皱着眉,不悦的表情直白地写在了脸上。 “不要说话。” “……” 北灼言盯着她看了一会,最终乖乖点头,任由弗清念在他身上胡作非为。 细软湿润的笔尖从胸口开始,顺着白皙肌肤一笔一画地书写。 绵密的痒意如浪潮般袭来,顺着墨水向下渗透。 北灼言略微扬起脖颈,喉结上下滚动着,呼吸声一声重过一声。 窗外飘着细雪,寒气贴着地面结满冰霜。 屋内温度攀升,凌乱的衣衫散出暧昧的韵味,满室墨香。 … 一夜如梦,转瞬即逝。 旭日高悬,阳光如瀑般倾斜洒下,照的房间里通透明亮。 弗清念是从一个结实有力的怀抱中醒来的。 酒醒后的脑袋还晕乎乎的,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盯着眼前漂亮精致的锁骨。 锁骨的主人衣衫大开,露出大片的胸膛,白皙肌肤上印着漆黑的墨迹,是极为强烈的颜色反差。 本就诱人的身材再加上不算规整的字迹,看起来有一种别样的性感,格外惑人。 但弗清念显然不是一般人,她不仅没有被蛊惑到,甚至有些僵硬震惊。 她颤抖着手摸了摸北灼言胸口上的文字,顺着笔画描绘了一遍。 弗清念认出来了。 这是她的字。 “……” 她昨天晚上……到底干了些什么? 弗清念猛的起身,头发凌乱的翘起,她坐在床上,一脸的茫然。 昨天晚上她喝了很多酒。 然后……然后…… 没有然后。 她完全想不起来昨天晚上的事了。 北灼言被吵醒,也揉着眼睛爬了起来。 他一起来,衣服就敞得更开了,衣领上撕扯的痕迹格外明显。 弗清念回头,两人面面相觑。 北灼言眨眨眼睛,弯眉浅笑:“早上好。” “……” 弗清念沉默,一言不发。 北灼言疑惑,他在弗清念面前挥了挥手,“没睡醒么?” 他一动,衣服直接就掉了下去,露出被写满了字的腰腹,一直延伸到被子下被遮住。 弗清念呼吸一滞,整个人像炸毛的猫一样迅速起身把北灼言的衣服裹了回去。 甚至把被子也死死包在了他身上,把人裹成了一个粽子丢到床脚。 北灼言一脸懵。 弗清念僵硬地站在床边,看着角落里被裹的严严实实的北灼言,手指慢慢收紧。 “我……” 弗清念刚说一个字就停了下来,有些不太敢问。 她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自暴自弃问道: “我昨天……对你做了什么?” 北灼言闻言,脸上迷茫的表情立马就变了,切换成幽怨的模样。 “你不记得了?” 弗清念扶着床框,表情僵硬。 “我……不记得。” 北灼言只露着一个头,长长叹了口气。 他在弗清念期盼的目光下慢慢说出了让她颜面尽失的真相。 “你昨天,把我当成了纸。” “在我身上写字。” 弗清念目光微颤,有些失焦。 “然后……” 弗清念回神,而后露出一丝震惊。 还有然后! 北灼言表情更加幽怨,他小声控诉着: “然后你说院子少一个牌匾,就把我当作牌匾挂到院门上了。” 弗清念:“……” 咔嚓一声。 床框被弗清念捏碎了。 她慢慢放下手,做最后的挣扎: “你没有反抗吗?” 北灼言笑了,只是那笑容里满是苦涩。 他要是打得过她,还至于被写一身的字又被挂在门上吹了半天的冷风吗…… 他没开口,但弗清念看懂了一切。 她只觉得心如死灰。 弗清念默默发誓。 她以后绝对不会碰一下酒! 绝对不会! 弗清念转身走了,背影中满是寂寥。 一次醉酒,换来的是一辈子的丢脸。 她无声无息恍恍惚惚地走到门口,像幽魂一样安静地飘了出去。 随着房门闭上,北灼言终于忍不住弯起了唇。 他觉得,这样的弗清念很好。 现在的她,喜怒哀乐皆全,真实而生动。 不再游离在外,永远挂着那副完美的面具,高高在上不可接近。 她越来越像一个人。 他们的距离也越来越短。 似乎,他所求的,马上就要近在咫尺。 北灼言笑了一会后从被子里挣扎出来,他重新拿出一套崭新的衣服换上。 只是衣服还没穿好,房门就又被推开了。 弗清念站在门口,北灼言袒露着胸口,两人面面相觑。 北灼言僵硬,他慢慢举起被子遮住自己。 弗清念深吸一口气,快步走过来扯开被子,直接丢了两个清洁术给北灼言。 她要消除昨天晚上的罪证。 但…… 北灼言身上的墨迹依旧清晰可见,没有掉下一点颜色。 弗清念不信邪,她又用了几个别的清洁术法,可惜没一个成功。 “……” 弗清念呆呆站了半天,最终选择的最古老的办法。 上手搓。 嗯…… 依旧没用。 反而还把北灼言的皮肤蹂躏地通红,看起来格外可怜。 弗清念收了手,百思不得其解,简直都要怀疑人生了。 北灼言终于逃出了魔爪,小声说: “我是现在是木头的身体,在木头上写字……是擦不掉的。” 弗清念:“……” 居然把这个忘记了。 她默默将北灼言的衣服合拢,然后轻轻拍了拍,心灰意冷地离开。 走出那个令人窒息的房间,弗清念站在庭院中。 地面上隐约有着拖拽的痕迹,一直延伸至院门处,中间似乎还有因挣扎而掀起的泥土。 小院的门框上也有着红色布料的残存。 弗清念按住额角,感觉今天的空气格外稀薄。 她强压下郁闷,余光却扫见了一个庞然大物。 不,应该是庞然大树。 一棵挂着红绳,树干粗壮的老桃花树凭空出现在院子外面。 长长的树干伸到院子里,若夏天长满绿叶,定能带来舒适的余荫。 不得不说,位置很不错。 但是……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弗清念仰头看着,越看越眼熟,但始终没想起来。 此刻,千玄宗的另一头。 忙碌了一晚上的云霄掌门站在自己住处门前,看着地上那五米大坑陷入了沉思。 “到底是谁偷了老子的树啊!” 此时此刻,另一边早早起床练剑的齐黎析摸了摸头。 “总感觉好像忘了点东西……” “是什么呢?” 第298章 问:收了一个天赋妖孽的徒弟,但她只会摆烂怎么办? 晓日高悬,燕语初酬,天地悄然换上春装。 只一夜东风暖,酥雨绵,便绿意渐浓,花色初绽。 此时距离那夜醉酒已经过去了两月。 弗清念面对北灼言终于没有了那种尴尬与别扭。 她在这两个月间没有做别的事情,只尽心尽力地为北灼言增强灵魂。 于是在北灼言离开本体两年后,他先前灵魂上沾染的恶气终于被凝神木清除干净。 在又一场疼痛难忍的抽离魂魄后,北灼言回到了自己的本体中。 他没化形,只保持着小黑煤团的模样趴在软垫上吐息,平缓体内的疼痛,融合灵魂。 弗清念也耗费了不少精力,有些倦怠地靠在椅子上。 系统从树上飞了下来,停在椅把上,它歪着头,有些欲言又止。 弗清念懒懒掀开眼皮看它,“怎么了?” 系统最近这段时间有些不太对劲,它似乎有话想要对她说,但每一次站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一次又是这样。 系统盯着弗清念疲倦苍白的脸色,深深叹了口气,又一次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算了算了……这种事情也急不得。 反正总部也没有给任务时限,可以慢慢来。 系统拍了拍弗清念的胳膊,语重心长: “好好修炼,不要偷懒。” 小白鸟把自己喂的胖嘟嘟的,绿豆眼被肉挤得有些看不见。 这副憨态可掬的模样却操着长辈的语气关怀着,怎么看怎么滑稽。 弗清念抬手,送给了系统一个脑瓜崩,将它弹飞了老远。 撞上墙的系统:好恨! 耳边没有扰人的声音,弗清念就又懒洋洋地晒起了太阳。 春日阳光正好,齐黎析偷过来的那颗桃花树上长满了嫩绿的枝芽,满树的红绳下挂着小小的风铃。 风一吹,就清凌凌作响,清脆但并不吵闹。 干净清透的少女就躺在树下的阴影里,躺椅轻晃,眉眼安静。 看起来舒服极了。 纪音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她抽了抽嘴角,有些无语。 问:收了一个天赋妖孽的徒弟,但她只会摆烂怎么办? 纪音默默走过去,在躺椅前站定。 光线被遮挡,弗清念终于慢悠悠睁开眼。 然后就与纪音四目相对。 弗清念一脸淡定,毫不惊讶。 “师尊。” 纪音冷哼: “你还认我这个师尊啊,我以为你都把我忘了呢。” 这种矫揉造作阴阳怪气的话是怎么回事,这人又抽风了? 弗清念默默起身,这样安静地想着。 如果纪音知道她的想法,一定会被气的吐血。 两人面对面坐在小院中的石凳上,弗清念优雅地泡茶,问道: “师尊最近很忙吗?” 纪音拿起茶杯一饮而尽,如牛饮水一样的喝法。 “是啊,很忙,小徒弟你都不想我吗,为师真的很伤心。” 她泫然欲泣地说着,期盼自家徒弟能有一丝愧疚。 但…没有。 只有几欲开口,又欲言又止的表情。 纪音拍着桌子: “有什么话就说啊,扭扭捏捏的像什么样子。” “小徒儿你不必害羞,请尽情对我表达爱吧。” 弗清念声音冷静: “你刚刚喝的是洗茶的水。” 纪音:“……” 空气中死一样的寂静。 纪音感觉她的老脸已经在自家徒弟面前丢尽了。 她猛地咳嗽一声,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你不问问为师在忙些什么吗?” 弗清念垂眸倒茶,并没有在意她的尴尬: “师尊想说自会告诉我,若是不愿,我问了也得不到答案。” 纪音挑眉: “小徒弟太生分了,若是你问,我自然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啊。” 她托着脸蛋,一脸“你快问我”的期待表情。 弗清念将一杯泡好的茶推到纪音面前: “那师尊最近在忙些什么?” 纪音终于听到想听的,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又很快收起了脸上不靠谱的表情。 “小徒弟之前去过东州吧。” 弗清念点头,“去过。” 纪音的表情慢慢变得严肃起来: “那你可东州那场灾难是如何发生的?” “兽潮。”弗清念回答,“一场偶然的兽潮。” “不,”纪音摇头,“不是偶然。” 她抬手凝了一份地图,上面包含了整个大陆。 纪音指了指正东正西正南三个方向,她的脸色很难看。 “除了咱们千玄宗所在的北境,其余各地边境都爆发了数场相似的兽潮。” “一场是偶然,那这么多次,还是偶然吗?” 弗清念眉心微蹙,她起身靠近那份地图,视线落到东州的边境处,那里以黄色标记为沙漠。 她伸手按住那处,问道: “你们发现了什么?” 纪音抿唇,她用手点了点大陆的四个角落: “我们怀疑,边境的地底下有东西。” “有能够让妖兽害怕发狂的东西。” “可惜……”纪音叹了口气,“到现在我们都没有查出那样东西是什么。” “再这样下去,兽群早晚会冲垮边境的城池涌入内部。” “到那时,天下百姓就要遭殃了。” 在这片大陆上,三宗两派一道各自镇守一方,将凡人牢牢圈在腹地中央,以便保护他们的安全。 仙人本就是从凡俗中来,哪怕得了道,也不能忘本。 故而,庇佑苍生是每一个仙门的准则,也是每一个修仙者的职责。 纪音收起了地图,愁眉苦脸: “起初这些兽潮规模不大,并没有造成伤亡,也就没放在心上。”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妖兽潮里妖兽的等级越来越高,甚至出现了一只九阶大妖。” “而在那一次兽潮下……”纪音顿了顿,语气有些悲悯,“死了不少凡人和修士,其中还有十几个金丹和三名元婴。” 弗清念闻言一顿,她摩挲着杯沿,“西川。” “没错,那次灾祸就在西川。” 纪音点点头肯定道,但她很快又反应了过来。 “诶?你怎么知道的?” 弗清念抿了口茶,“上次在传讯符中听到的。” “所以现在,”弗清念抬头看向纪音的眼睛,“你们想要派人去支援?” 第299章 成功飞升──系统面板里显示的最后一项任务。 纪音点头,无奈苦笑: “真是瞒不住你啊。” “西川地势复杂,那里的妖兽格外的凶猛,单靠九星派是撑不住的。” “而且旁边还有一个血阳派虎视眈眈,他们现在的处境很不好。” 纪音忧愁地望天: “如今只有北境没有爆发过兽潮,这等怪异之处已经引起了其他宗门的猜忌怀疑,若是再这样坐以待毙,早晚会被群起而攻之。” “何况,我们是天下第一宗,必须首当其冲,做一个表率。” 她将茶水一饮而尽,放在桌上。 “所以我这次来是和你道别的。” 弗清念微愣: “你要去西川?” 纪音点头: “是,这次支援是我带队过去。” 弗清念有些不解: “为何是你?” 虽说纪音天天无所事事,没个正形,但好歹她也是一个一峰之主。 若只是支援的话,派个高阶长老带些弟子去就是了,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纪音自然明白弗清念话中的意思,她眼中闪着感叹: “清念啊,你可能不知道,自你之后,咱们宗就再也没收到过一个有灵根的弟子了。” “如今修仙界人才枯竭,已经有了颓势,自然不能让你们这些未来的中流砥柱去冒险。” “你们还有光明的未来,这种危险的事情还是交给我们这些半截身子已经埋土里的人去做吧。” 容貌艳丽的女子笑的张扬,她有些兴奋的说着: “正好我都很久没有好好打一场了,得试试看我这剑老没老。” 纪音挑着眉,笑吟吟地: “可别被自家小徒弟抢了这剑道宗师的名号,那我可丢死人了。” 弗清念被她的话逗笑,弯了弯唇,“何时出发?” “明日就走,”纪音轻叹,“那边似乎很严重,连发的传讯符都极为简洁,看起来是匆忙写下的。” “若是去晚了,怕是会酿成大祸。” 弗清念点点头,道: “那便祝你一路顺利,平安归来。” 纪音扬了扬下巴,潇洒道: “那当然,你师傅我可是最厉害的剑修,小徒弟对我得有点自信啊。” 弗清念垂眸轻笑:“好,我信你。” 纪音也笑,她伸出双臂,对弗清念道: “师傅都要走了,这一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还不给抱一下吗?” 弗清念看着笑的灿烂的人,没有靠近,只说: “等你回来再抱,也不迟。” 纪音撇撇嘴,嘟囔着: “徒弟是小气鬼!” 但她也知晓弗清念的本意,很快就收敛了表情。 纪音起身伸了个懒腰,“时候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弗清念起身送她。 两人并肩走到门口,纪音突然开口对她说道: “清念啊,你要好好修炼,你是为师见过最有天赋的孩子了。” “为师希望能在有生之年见到你飞升的模样。” 纪音眸中满是期盼,她向往道: “我还没见过飞升后的世界呢,真想去看看。” “不过以我的资质和如今匮竭的灵气,怕是终其一生都到达不了那里了。” 她感慨地说着,却全然没注意到身边的人已经变了脸色。 弗清念垂下的手隐没在袖口中,紧紧攥住,骨节发白。 她面上一片淡定,是一如既往的从容,但是声音却有些轻: “师尊……为何一定要飞升呢?” 纪音闻言一愣,扭头看她。 少女脸色有些苍白,但过去她也是这副有些病态的模样,纪音没察觉出哪里不对。 她的表情有些奇怪,上下看了眼弗清念,道: “傻孩子,修仙的尽头不就是飞升吗,这是所有修士梦寐以求的事情啊。” 纪音伸手探了下弗清念额头的温度,又摸了摸自己的,“也没生病啊……” “莫非是睡糊涂了?” 她拍了拍她的肩,语重心长地说: “徒弟,我很看好你,不要让师傅失望啊。” “当然,你也不必心急,累了就休息,饿了就吃饭,反正你还年轻,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慢慢来。” 弗清念敛眸轻垂,她没回答也未曾点头,只是轻声道: “师尊,路上小心。” 纪音笑了笑,冲她挥手。 “好,我会经常给发传讯符的,记得要回我哦。” 女子张扬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视线范围内。 弗清念立在门口,墨发飘摇,寒眸孤寂。 她缓缓松开手抬起,掌心已经被她掐出了几道印子。 “飞升……” 系统站在院墙的篱笆上,向下望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弗清念。 它莫名觉得,刚刚没有将任务说出来,是正确的。 成功飞升──系统面板里显示的最后一项任务。 也是系统总部最高执行首席容景下达的命令。 系统必须想办法让弗清念从这片即将枯竭的土地上挣扎出去,完成气运之女的使命。 其实系统一直不觉得这个任务有多难,毕竟它的宿主升阶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飞升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但现在,系统突然觉得,事情好像没有它想的那么简单。 至少以弗清念的反应来看,其中一定还有着不为人知的隐情。 系统理了理自己羽毛,它得好好想想,怎样才能不着痕迹地让宿主努力修炼,早日飞升。 嗯……这真是一个艰巨的任务啊。 系统还在这边冥思苦想,弗清念却已经走回了院子中。 漆黑的毛球蜷缩成一团窝在软垫上,只露出两截可爱的小角在外面,腹部微微起伏,睡的香甜。 看样子是灵魂已经融合完毕。 弗清念伸出魔爪,摸了摸黑球的小角,暖玉的手感让她情不自禁地多摸了两把。 于是睡梦中的黑球就缩了更紧了,两个小爪子捂住脸颊,往自己肚皮里面戳,以此来抵抗外界的骚扰。 弗清念终于大发慈悲地收回了手,她支着下巴看着黑球,唇角微微扬起。 “很快了。” “很快,你就可以自由了。 曾经答应的三年之约,她会信守承诺。 再有两年,他便可以摆脱这枚契约对他的一切掌控。 获得渴望的光明。 弗清念轻合眼眸,修长指节敲着桌子,奏出有好听的旋律。 而她,也可以毫无负担地离开这个世界。 第300章 骑虎难下。 纪音离开一个月后,北灼言的灵魂彻底稳定,从睡梦中苏醒。 他刚睁眼就已经是人形,正躺在一张格外熟悉的木床上。 环顾四周,并没有见到想见的人。 北灼言推门出去,耀眼日光下宝塔熠熠生辉,四角的风铃轻响。 茶桌上浅薄雾气升腾,清冷的人正执着一本古书看着,眉眼平和安静。 她似是察觉到了视线,略微抬眸。 “醒了?” 北灼言靠近,坐在她旁边,“嗯,我睡了很久么?” 弗清念翻了一页书继续看着,淡声回复,“一个足月。” 她仔细看完最后一页书,然后“哒”的一声合上,道: “你的灵魂已经足够稳定了,我们之间的距离限制几乎可以忽略。” 北灼言微愣,他莫名不想听她接下来的话。 弗清念毫无察觉,继续道: “你以后可以不必一直跟着我了,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北灼言心下一沉,呼吸轻窒。 这是…赶他走的意思吗…… 明明她曾说过相同话,而那时的他,可以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可时过境迁,同一个人,心境竟截然不同。 现在,竟出奇的难过以及……不舍。 北灼言捏紧拳,薄唇紧抿。 他想做的事……唯有复仇。 可如今…… 且不说他的实力还没有恢复,甚至还丢了火,而他的仇人现在又到底有多强大还未可知。 他要做的事情任重而道远,遥遥无期。 所以……要先提升实力。 不着急离开。 不离开她。 北灼言看了眼旁边没心没肺喝茶的人,他眨了下眼睛,面不改色道: “我觉得我还没好。” 弗清念疑惑:“没好?” 北灼言一本正经的点头:“对,我不舒服。” 弗清念皱眉,放下茶杯,“怎么会不舒服?” 她明明仔细检查过,已经没有问题了。 “伸手。” 北灼言乖巧伸手递给弗清念,露出白皙手腕。 弗清念按住他的脉搏,仔细检查。 北灼言只觉得手腕上冰冰凉凉的,像是被小猫爪子按住了一般。 绵绵软软的触感。 他开始心猿意马,思维转了无数个弯,一去不复返。 弗清念摸着脉搏,眉心微蹙,她抬头看了眼神游的北灼言,指尖微微上移按住一个穴位,然后重重按下。 “唔──” 剧痛传来,北灼言没控制住闷哼一声,他瞬间回神,终于反应过来现在今夕是何夕。 弗清念还按着他的胳膊,她盯着北灼言,眼神锐利的仿佛要看穿他。 北灼言被看的心虚,他默默移开视线,不敢对视。 弗清念盯着看了半天,道: “你的体内有很多陈年暗伤,以我的能力无法治愈,只能靠你慢慢恢复。” “不过那些应该已经无法影响到你了。” “除去这些暗伤,我没有发现其他的病灶。” “你哪里不舒服?”弗清念收回手,目光审视,“仔细说说。” 北灼言一时间沉默。 他是装病,当然没有哪里不舒服。 骑虎难下,说的就是现在的他。 突然有点后悔撒谎了…… 在弗清念危险的视线下,北灼言破罐子破摔随口说道: “后背。” 他垂下头,蔫了吧唧,“我后背不舒服。” 弗清念被他那副模样差点逗笑,她强压着嘴角的笑,依旧板着严肃的脸。 起身,站在北灼言身后,顺着他的脊背寸寸下滑,检查每一寸骨骼。 她仔细检查着,眼底的笑意却慢慢消失了。 弗清念的手指停留在北灼言肩胛骨下方的一处,脸上浮起疑惑。 她顺着那处奇怪的轮廓摸了摸,问道: “这是什么?” 北灼言不明所以:“什么?” 弗清念抵住那处凸起,微微用力下按。 一阵莫名难耐的感触从后背升腾起,北灼言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手背掩住唇跑到了离弗清念很远的地方。 弗清念的手还在半空中举着,她有些呆,显然被北灼言应激的反应给震住了。 她愣了一会,反应过来: “你怎么了?” 北灼言喘息着,他慢慢放下手,修长手指按住木桌。 “我…我不知道。” 这要他怎么说。 刚刚她碰到那处后,就感觉一股刺痛又酥痒的感觉,像是电流从脊骨穿越到指尖,他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 “很疼?”弗清念见他表情不对,问道,“我按疼你了吗?” 北灼言抿唇,点了点头但随后又摇头。 弗清念一脸疑惑。 这是疼还是不疼? 她仔细回忆了下刚刚的触感,但并没分析出那是什么东西。 弗清念招手:“过来,我再给你检查一下。” 北灼言闻言,磨磨蹭蹭地走了过来。 弗清念看着面前站的板正的人,一脸淡定地开口: “衣服脱了。” 北灼言:“……” 北灼言慢慢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弗清念被他那眼神盯着,突然回忆起了一些窒息的画面,她微微侧过身: “我只是帮你看看你后面有什么,脱掉衣服检查……比较好。” 她说完就陷入了沉默。 北灼言盯着她,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弗清念:…… 莫名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越描越黑的感觉。 弗清念揉了下眉心,抛开乱七八糟的想法,视线往一旁看了一眼,这一眼看的她一惊。 “够了!不用脱那么多,把后背露出来就好了。” “……哦。” 北灼言又开始默默穿衣服。 等北灼言整理好衣服后,他的脸已经红透,整个人格外僵硬地坐在凳子上,露出线条流畅饱满的后背。 弗清念这才看清了刚刚她摸到的东西的真容。 她一时间愣住,半天才反应过来。 接着小心翼翼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有些怜惜,“疼么?” 看不见后方的北灼言摇头,“不疼。”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有点痒。” 弗清念收了手,道: “你的后背上,长了一对翅膀。” 北灼言呆住,一脸茫然:“翅膀?” 弗清念点头,肯定道: “对,翅膀,还没有长好的翅膀。” 她将北灼言的衣服拎起来拢好,遮住肌肤。 香艳的画面一下子就正经了起来。 弗清念坐回了凳子上,想到刚刚看到的那对稚嫩幼小的羽翼,有些手痒。 她瞥了眼老实穿衣服的北灼言,道: “你变回本体我再检查一下。” 第301章 仇恨人类的妖,也开始尝试信任人类。 北灼言很听话,系好衣服后就乖乖变回了原型。 不过这次他并没变成小黑球的模样,而是未曾压制实力的真正的本体。 静谧仙气的空间里,似猫似虎头顶双角的大妖蹲坐在草地上。 金瞳锐利,毛色漆黑,焰色暗纹缓缓流淌周身,每一寸都如天赐般奢华高贵。 硕大的身体与远处的宝塔不相上下。 是天生的帝王。 猛兽垂首,与渺小的少女对视,金色的瞳孔下完整的倒映出她的影子。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突然觉得这样的视角有些新颖。 黑色的帝王好奇的绕着小小的人类转了两圈,然后才慢慢趴卧下来,将人圈在自己怀中。 弗清念盯着那顺滑漆黑的毛发有些愣神。 她没想到北灼言的本体居然会这么大。 妖兽的体型彰显着实力。 由此可见,这枚契约先前将他的实力压制到了何种模样,居然只有一个小煤球那样大。 这样一比…… 弗清念看了眼惬意眯眼的北灼言。 他之前还怪可怜的。 弗清念定了定神,收回乱七八糟的思绪,抬手拍了拍猛兽的脖颈。 “变小一点,这样不方便。” 猛兽回眸,硕大的头颅在弗清念面前低下,然后靠近她,几乎要碰到鼻尖。 弗清念不自觉后退了一步,手掌按住那颗毛茸茸的头,借力站稳。 她还没移开,手掌下就亮起了白色光晕,刚刚还庞大的妖王转瞬就变得小小一团,窝在她的掌心。 弗清念眨了下眼睛,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她再次触碰北灼言的眉心。 白光闪烁过后,原地出现的便是和一般虎妖相同大小的妖王。 北灼言趴卧在地上,以头蹭了蹭她的手,示意她做的很好。 弗清念感受着手心下柔软的触感,有些失笑。 刚刚北灼言居然把控制他大小的方法教给了她,真是……傻的可爱。 仇恨人类的妖,也开始尝试信任人类。 弗清念敛眸,借机揉了两下妖王的头。 毕竟离开空间就见不到完全版的妖王本体了,现在机会难得,不摸实在遗憾。 北灼言自然感受到了弗清念的小动作,但他也没戳破,反而还有些享受。 喉咙间发出舒服的呼噜声,眼睛眯起,毛茸茸的尾巴尖甩着,看起来只是一个长相稍显特别的大猫罢了。 弗清念顺毛技术很到位,北灼言差点睡过去。 直到弗清念开始检查那对新生的翅膀,他才清醒过来。 或许是受人形的限制,方才看起来很小的翅膀在本体上竟刚刚好。 翅骨的线条很漂亮,羽翼丰满,颜色漆黑,但并不纯粹,细看还有彩色流光混在其中。 如虎添翼,这个词现如今很适合北灼言的形象。 弗清念摸了摸翅羽,“你现在能控制它吗?” 北灼言回头看自己背后,尝试感知这副新长出来的翅膀。 或许是北灼言天生聪颖,又或是妖族的本能,他很快就找到了那种微妙的感触。 于是弗清念就感知到她手下的翅膀微微动了动,羽翼的尾尖轻轻蜷缩,还有些颤抖。 她连忙抬手,不再施以压力。 北灼言认真控制着,一对华丽的羽翼伸展开来,在阳光下熠熠闪烁,漆黑中也带着绚烂的色彩。 羽翼被控制着轻扇,卷起细微的气流吹拂在弗清念脸上,有几根较长的羽毛甚至不小心从脸颊边划过。 羽毛很软,经过后只有一丝微痒。 弗清念揉了揉脸颊,往后退了一小步。 而北灼言已经完全适应了翅膀的存在,他轻轻跃起,华丽的羽翼扇动着慢慢离开地面。 他在天空中翱翔,自由而肆意。 弗清念仰头望着,日光有些刺眼,她轻轻眯起眼睛,看他在上面好奇的绕圈。 她弯了弯唇,小声道: “笨妖。” 一对翅膀就能高兴成这样。 真是容易满足的种族。 北灼言兴奋地飞了两圈后就落了下来。 然后在弗清念的视线下蔫了吧唧的趴在地上不动了。 “你怎么了?” 弗清念走过去蹲下和他视线相对。 北灼言掀开眼皮,有气无力的,“累。” “翅膀还有点疼。” 弗清念无奈扶额: “它刚长出来,还没有发育好,你这样用肯定受不了。” 真是没说错。 他果然是个笨妖。 弗清念默默吐槽。 大妖蔫蔫的低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委屈。 他也不是故意的…… 毕竟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形态上的变化了,所以有些兴奋过头。 黑色的帝王眨着漂亮的金眸,头颅枕在自己的爪垫上,整个兽丧丧地匍匐在地上,毛发都没刚刚亮了。 生动的表情和显眼的外部特征,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情绪,毫无遮拦。 平日里,北灼言总会下意识模仿弗清念,板着一张脸散发冷气,让人琢磨不透他的想法。 但如今变回兽形,他的所有情绪便都能从他的肢体语言中解读。 有一种诡异的可爱。 弗清念感觉自己好像得了什么病。 每次看到北灼言变回毛茸茸的一团,她都控制不住的手痒。 想把他的软毛揉乱,逆方向顺毛,将他的尾巴变成一根鸡毛掸子。 弗清念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干了。 于是北灼言顶着一身炸开的毛幽怨地盯着一本正经的弗清念。 “你在干什么?” 弗清念一脸淡定地转移话题: “需要我帮你按翅膀吗?” 北灼言不予回答,固执的盯着她。 弗清念被看的心虚,她默默移开视线,把刚翻起来的毛又给捋顺回去。 北灼言终于舒服了,他将脑袋毫不客气地塞到弗清念的怀里,“按翅膀。” 弗清念抱着大大的兽头,根本就碰不到翅膀,她只好无奈地将北灼言又变小了些。 变成猫咪的大小后,翅膀也小了很多,按起来并不费劲。 她捏着羽翼的根部,将翅膀展开,随着翼骨慢慢按压,不重不轻,仔仔细细。 明明是舒服的力度,但北灼言却倏然睁大了眼睛。 脊背上传来细密难耐的感触,他几乎无法自控的蜷起了翅膀的尾尖。 弗清念发现了他的瑟缩,停下了手,“难受吗?” 北灼言轻轻喘了口气,金眸中有些呆怔,他摇摇头,音色微颤:“不…不难受。” 弗清念得到肯定的回答就继续了手上的动作。 北灼言感受着翼骨上的传来的感触,漆黑毛发下的皮肤通红一片。 很…奇怪的感觉。 疼痛中带着欢愉,从尾翼传递到根部,然后顺着脊骨流淌到四肢,颤栗到羞耻。 猫咪般的妖王悄悄咬住少女的一片衣袖,默默承受那种特别的滋味。 长长的尾巴悄无声息地垂下,勾住少女的小腿,无声的掌控。 第302章 系统:见鬼了,什么时候猫和蛇能玩到一起去了? 弗清念认真按完了两只羽翼,北灼言也已经到了承受的极限。 他整个身体软趴趴的,像是喝醉了一样瘫软无力。 弗清念戳了戳他的脑袋:“你怎么了?” 从刚刚开始揉翅膀的时候他就有些不对劲,一声不吭的,像是被按到了什么静音键。 北灼言感受着羽翼上还未散去的残留触感,羞耻地将脸埋进爪子里,死死捂住,只留两只小角挺翘在外面。 他闷闷地说:“我没事。” 弗清念有些纳闷。 这副样子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没事吧…… 他到底在坚持些什么? 她拍了拍他的头: “新生的翅膀比较敏感,没长好之前不要用了,总是按摩也不利于它的生长。” 妖王还害羞地埋着脑袋,只动了下羽翼蹭过弗清念的掌心,示意他听到了。 弗清念微微勾起一抹笑。 妖这副样子倒是比人形可爱多了。 这一个意外的小插曲中断了两人之前的话题。 北灼言如愿以偿地继续待在弗清念身边。 而弗清念也没有再提过让他离开的话。 日子依旧风平浪静的过着。 纪音偶尔会发来传讯符分享她在西川的趣事。 有时还会闲情逸致地写封书信,里面夹着一株漂亮的花,让灵鸽穿越千里慢悠悠地送到弗清念手中。 一阵翅膀扇动的声音传来。 纪音的书信又来了。 雪白的灵鸽落到弗清念面前的桌子上。 它叼着泛黄的信封,眼睛瞪的圆溜溜的,歪头看她。 弗清念放下茶杯,轻车熟路地接过信件,又推过去一碟灵米给它吃。 系统在旁边看着大快朵颐的信鸽,嫉妒的发瘟,眼睛都红了,“我也要,为什么不给我。” 弗清念拆着信件头也不抬: “你已经胖的快飞不起来了,少吃点对你比较好。” 系统震惊,它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 于是它发现低头只能看见自己雪白的胸脯,完全看不见自己的脚在哪里。 它尝试伸了下爪,努力低头看。 然后…… 系统摔了个底朝天。 系统:…… 它现在好像是稍微有那么一点点胖。 “……” 好吧,的确是很胖。 系统破大防。 它慢吞吞走到门口,悲伤地面壁思过。 减肥! 它要减肥,它要重新变回那个狂酷帅的统子! 弗清念没理会抽风的系统,安静读着纪音的信。 北灼言虽说留在弗清念身边,但他最主要的任务还是努力修炼提升实力。 而弗清念的空间便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去处。 因此,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空间中待着,只有累了或耐不住思念才会溜出来透气。 而祺安到底年岁较小,每天满山乱跑着玩,片刻都闲不住。 所以灵霄峰顶的小院里此刻也就剩下了弗清念和胖成球的系统。 此时,千玄宗的山脚下出现了两个身影。 一高一矮,一静一动。 略高些的问道:“确定就在这里?” 另一个点头,声音如清泉叮咚般好听: “确定,那道气息就在这座山上。” “……好吧,希望这次没找错。” 温柔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先上去吧,小心一点。” 话落,一高一矮的身影就消失在原地,没有惊动任何人。 灵霄峰上,弗清念看完了纪音的信件,她慢慢研墨,准备回信。 系统还悲伤地靠在门上,郁郁寡欢。 而它不知道的是,一门之隔的院外已经悄然出现了两个不速之客。 还是刚刚的那两道声音。 “你真的没找错地方吗?这不是人类的地盘吗?” “绝对不会错的,这是最接近王的气息了。” “你每次都这样说……”这道声音有些抓狂,“你到底记不记得王的味道啊,笨蛋青龙!” “白虎,不要暴躁,”青龙声音温温柔柔的,“时间太久了,记忆肯定会有些模糊的。” “我们慢慢来,不要急。” 白虎感觉自己一拳打到了棉花上,他有气无力地说道: “我们已经慢慢来了几百年了……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我想回去了。” 青龙不赞同: “不行,不可以半途而废,我们必须找到王。” 白虎小声嘟囔着: “为什么一定要找王,没有他我们照样可以,说不定王早就死──” “白虎!” 青空温柔的声音一下子尖锐了起来。 白虎立马噤声,“知道了知道了,我错了,我不该那样说。” 白虎认错认的很快,青龙的怒气一下就哑了火。 他沉默了一会,认真道: “王没有死,他还活着,他一定还活着,在某个地方等我们。” “我们得找到他,保护他,带他回家。” 白虎实在不明白青龙的执着,他问道: “王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为什么你偏要找他,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 青空闻言立马坚定回答: “王是世界上最好的王,是最厉害最强大的妖。” “你出生的晚,没见过他,我不怪你,等你见到王就知道了。” 白虎哼了一声,有些不信。 说的这么厉害,那怎么还会下落不明这么多年,还得靠他们来寻。 白虎在心里犯嘀咕,但没敢将话说出来,不然又得挨青龙一顿批斗。 “好了,”青龙催促道,“快进去吧。” “哦。” 白虎任劳任怨地开门。 嘎吱一声,小院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缝隙。 趴在门上自闭的系统一下子就歪倒在地上,滚了出来,肥胖的身体砸起一片粉尘。 它咳嗽了两声,趴在地上抬起了头。 系统的视角里出现了四只毛茸茸的爪子,爪垫厚大,银白与灰黑相交。 再往上是饱满的胸脯,长长颈毛和一个大大的猫头,眼睛椭圆,雪白的胡须乖顺地贴在颊边,鼻头粉嫩。 它的头上盘坐着一只小青蛇,蛇尾垂下盖住了猫咪头上的纹路。 青蛇与猫咪居高临下,白鸟呆滞仰望。 六目相对。 气氛陡然尴尬。 系统:见鬼了,什么时候猫和蛇能玩到一起去了? 它瞥了眼天。 艳阳高照,差点没把眼睛晃瞎。 嗯…… 它居然学会白日做梦了。 第303章 我记得我们的王……不是雄性么? 白虎俯视着趴在地上发呆的系统,一脸嫌弃,他微微张开嘴,露出雪白的尖牙,凶巴巴的哈气。 躺尸的系统无动于衷。 白虎:? 这鸟为什么不害怕他? 白虎有点懵,他向前迈出一小步,再次凶猛地张大嘴巴哈气威胁,鼻头都皱了起来。 白鸟依旧毫无反应,甚至漫不经心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还有功夫梳理羽毛。 白虎:…… “你不怕我?” “嗯?”系统左顾右盼,“谁在说话?” 白虎暴躁地按住系统的脑袋,“蠢货,这里除了我说话还能是谁?” 系统被按在地上,它疯狂挣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自己的脑袋解救出来。 它指着白虎的鼻尖,声音颤抖地不成样子:“你你你……你居然会说话!” 白虎翻了个白眼: “这句话应该是我说才对吧。” 银白色的猫咪绕着呆滞的白鸟转圈,偶尔还俯身轻嗅。 “你是什么东西?” 明明不是神兽,甚至身上一点灵力都没有,却可以口吐人言。 顶着鸟的外表,但一点都不害怕他,完全忽视了妖族的血脉压制。 真是好奇怪的鸟。 白虎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 “你才是东西,你全家都是东西!” 终于反应过来的系统破口大骂。 系统插着腰,骄傲仰头: “我可是天上人间只此一只受万千宠爱身负重任的神鸟!” 白虎从它身边慢悠悠走过,身姿优雅,“哦,没听过。” 系统感觉自己心脏上中了一箭。 “没听过就没听过,不需要说出来!” 白虎嗤笑一声,懒得理它,直接顺着门缝就钻进了小院。 系统盯着门缝处渐渐消失的尾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等等…… 这只猫似乎好像是……神兽白虎吧! 系统惊恐捂脸。 为什么这个世界会出现第二只神兽啊! 有就算了……它又为什么会来这里? 门被打开,风一吹吱吖轻响。 系统被唤醒回神,盯着门缝。 它刚刚是不是把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给放进去了。 系统猛的打了个激灵。 它连忙冲回院子,但还是晚了一步。 小院里,弗清念正执着笔书写,两小只就那样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白虎轻盈地跳上桌,而后淡定地蹲坐着,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弗清念没抬头,以为是北灼言出来透风,她抬手随意揉了一把猫咪的头,还拍了两下。 “吃的在那边,自己去拿。” 莫名其妙被揉了一把头的白虎:??? “你放肆!谁允许你摸我头的?” “我要吞了你!” 银白的猫咪一下子就炸了毛,盘在他身上的青龙直接被甩飞了出去。 弗清念也察觉出了手感的不对劲,她抬起眸,才发现桌子上并不是漆黑优雅的小妖王。 而是毛发炸开像一颗蒲公英一样的白虎。 弗清念的手停在半空中,表情有些呆滞,笔尖上的墨水滴落,晕花了刚写好的信件。 “宿主小心啊!呼……这是……呼……”系统甩着肥肉跑的气喘吁吁,“这是个神兽。” 它瘫倒在弗清念脚边,喘着粗气,“你小心别被它伤到了。” 话音刚落,桌上的白虎一跃而起,直扑弗清念面门。 白虎张大嘴巴,雪白的尖牙格外锋利,它气势汹汹地扑过去,想要教训这个讨厌的人类。 但…… 弗清念抬手,捏住了白虎的脖颈,直接将它拎了起来,挂在半空中。 白虎:……? 白虎瞪着圆溜溜的大眼,和弗清念在半空中相望。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为什么他这么容易就被抓到了? 还有那股隐隐约约的压制是怎么回事? “放开我!” 白虎扭着身子挣扎,恶狠狠地威胁。 弗清念看着这个没礼貌的小家伙,继续拎着他的脖子,毫无撒手的意思。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弗清念抓着白虎晃了晃,“求人帮忙要记得说请。” 白虎被晃的头晕眼花,差点吐出来。 “住手……要晕了。” 弗清念在这边和白虎对峙,被甩飞出去的青龙终于从角落里爬了出来。 他甩了下头,眼前还是有些晕眩,白虎愤怒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青龙下意识抬头望去。 清冷出尘的少女坐在石凳上,侧脸如玉,浅眸似雪,她漫不经心地拎着白虎,垂下的瞳眸里满是漠然。 视线模糊间,一道相似的身影与之重叠。 青龙呆呆望着,呢喃道:“大人……” 他刚说完就顿住了,连忙摇了摇头,眼前终于清晰起来。 远处的少女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眉眼虽冷但不难以接近。 和记忆中的那人完全不同。 青龙轻叹一口气,自嘲地笑了笑。 只是一个气质稍像的凡人而已,他居然把她看成那位大人了。 他还真是昏了头。 区区一个凡人可比不上大人万分之一。 更何况,那位大人怎么可能会来下界这种地方。 青龙还在胡思乱想。 白虎已经被晃的神智不清,缴械投降。 “我说、我说还不行吗,你先放开我。” 银白色的猫咪泪眼汪汪,完全不复刚才蛮横无理的模样。 弗清念见他终于老实,不会在随意攻击她后终于松了手。 白色猫咪老实地蹲坐在桌上,蓬松的尾巴从后方绕到前面盖住爪子,整体看起来非常标致板正。 白虎吸了吸鼻子,瓮声道: “我们是…是来找我们妖族的王的。” 弗清念眸光微顿,她探究地看向可怜兮兮的白虎,不动声色的将小院笼罩起来,不露出一丝破绽。 “妖王?” 白虎点点头:“对,妖族的王。” “但是我们一直没找到他,”白虎有些低落,“本以为这里会有,但是好像又找错了。” “我们并不想干别的,只是寻觅而已,不会做坏事的。” 白虎选择打不过就识时务者为俊杰: “所以可以放我们走了么?” 猫咪抬起前爪,露出粉嫩的爪垫,“我们保证走的远远的,不会再打扰您的。” “不走。” 清朗若春风的声音从身后飘来。 白虎猛的回头,瞪着姗姗来迟的青龙。 “不走?你疯了么!” “这里没有王。” “不,”青龙笃定道,“王就在这里,就在眼前。” 白虎闻言瞪大眼睛,又猛的回头,速度快的让人担心会不会扭到脖子。 他上下打量着弗清念,越看越震惊,越看越惊恐。 白虎颤巍巍地问: “我记得我们的王……不是雄性么?” 第304章 是心疼,是为他怜惜。 白虎不敢置信的低喃: “王转化成雌性了?” 他又抬头看了两眼弗清念,“难不成是雌雄同体?” 青龙听着白虎迷惑的发言有些无语,用尾巴尖戳了戳他的爪子。 “你别胡思乱想,你仔细看看,她分明是一个实打实的人类。” “我的意思是,她和王有着很亲密的关系,或者说她和王见过。” “气息是从这里消失的,”青龙笃定道,“王肯定就在这里。” 毛茸茸的白猫和青翠的小蛇抵着脑袋窃窃私语,怎么看怎么可爱。 弗清念在一旁支着下巴看着两小只,若有所思。 这两个…是来找北灼言的吧…… 但他已经没有族人了,那这两只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弗清念的视线里带着些探究,两小只终于商量好了意见。 他们决定和弗清念心平气和的友好交流一番,以此获得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白虎悄咪咪露出锋利的爪子,饱含仇恨地看了一眼弗清念。 肯定是这个该死的人类把王囚禁起来了,所以他们才会找不到! 果然,人族没一个好东西! 他磨了磨爪子,杀意涌动。 然后就挨了青龙一尾巴。 白虎:(?﹏?) 青龙瞪了他一眼。 白虎收回了脸上凶狠的表情,委屈巴巴地缩着脑袋。 接着被青龙按着头一起向弗清念弯腰行礼。 白虎咬着牙,眼里含了一泡眼泪。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要不是打不过这个人,他才不受这个窝囊气。 他们何时对人类这么卑躬屈膝过。 白虎别扭地行礼后委屈的不行,一扭头就跑到一边,锋利的爪子狂挠树皮发泄情绪。 青龙和弗清念面面相觑,他稍作犹豫后化作了人形。 一袭青衣仿若书生的男子出现在眼前,身上自带的儒雅气息和齐黎析有些像,但又比之更温和内敛些。 他向弗清念认真行了一个人间的礼仪,才提出要求: “我答应您一个要求,来换取妖王的下落,您觉得如何?” 弗清念没说话,疏离冷淡地望着他。 青龙耐心等待。 许久后,弗清念才坐直了身体,道: “若我说我没过你说的妖王呢?” 青龙自然不信,他无比肯定妖王就这里,并且和眼前的这个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但他没有揭穿,只是重新换了一个条件: “那便请您收留我们一段时间,容许我们在此处寻找一下王的信息。” “当然,”青龙笑了笑,认真承诺,“我们不会叫任何人发现,也不会影响到这里的一草一木。” “除了契约,你可以开任何条件。” 弗清念睫羽微颤,她盯着青龙的脸,目光平静: “我不需要你的条件。” 青龙眉心微蹙:“那你想要什么?” 弗清念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只道: “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只需要如实回答我就好。” 青龙仔细考虑了一番,觉得这个买卖稳赚不赔,于是便点了点头,算是同意。 弗清念垂眸望向茶杯,淡绿色的茶水倒映出眼眸的影子,她开口问道: “你们找到妖王之后要做什么?” 此话一出,青龙诧异地看了一眼弗清念。 他想过她会问他们的来历或者身份,又或者是别的,却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这个问题问的很巧妙,一个答案就能说清楚他们来找妖王的前因后果。 青龙在心中措辞,一时没出声。 “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弗清念随意靠在椅背上,浅淡的目光下带着些许凉薄。 “你们带他回去,是为了利用他复仇?” 她这样说着,疑问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笃定和连她自己都不曾发现的不悦。 有族人是好事,但前提是这些族人不是别有用心。 若是真的心怀不轨,她不介意帮北灼言先清理门户。 与其以后被族人背叛,还不如将痛苦扼杀在摇篮里。 弗清念的目光落到青龙身上,带着些许杀意。 青龙浑身一颤,瞬间变了脸色,“你怎么会知道那些事……” 他的表情惊疑不定,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 青龙轻声道: “是王告诉你的。” 弗清念气定神闲地看着他,她没反驳也没承认,只是又问: “你们从哪来?” 青龙脊背上冒出细汗,在那双眼睛下,莫名有种一切都无所遁形的感觉。 他有些扛不住压力,变回了让他更舒服的原型。 青翠碧绿的小蛇盘坐在桌上,他呼了口气,讨价还价: “我如果告诉你,你可以让我见一下王吗?” 清冷镇定的少女没回答,但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青龙叹了口气,道: “我们是从…上界来的,来找王只是想带他回去。” “王不属于这里,不属于下界,这里无法提供王成长需要的东西,他必须要回到他本来的位置。” 只有王回归,妖族才会变得更加强大。 这样,他们才有足够的力量夺回本来属于他们的东西。 其实弗清念说的没错。 他们找到王之后的确要复仇。 但找王也绝不单单只为复仇。 守护王保护王是所有妖族的使命,尤其是他们四灵,天生就是为王而生的。 只可惜,他们没有尽到该尽的义务,让妖王流落人间,受苦受难。 青龙有些低落,他突然有些不太敢与王相见了。 小蛇垂下脑袋,肉眼可见的难过。 弗清念闻言微愣,她反复琢磨着青龙的话。 怪不得北灼言的实力增长的微乎其微,连空间那样灵气浓郁的地方都对他帮助不大。 原来是这里,并不适北灼言成长。 指腹摩挲着杯沿,弗清念莫名想起他新生出的那对翅膀。 若他一直待在他本该待的地方,他应该早就长出翅膀了吧。 以往平静的心湖突然泛起了一丝涟漪,一圈一圈向外扩散,心脏某处塌陷了一块。 是心疼,是为他怜惜。 弗清念定了定神,压下起伏的情绪。 她突然有些好奇,看向小蛇的头顶,询问道: “你们找了多久了?” 青龙抬头,眨巴着眼睛认真思考。 “嗯……大概三百多年吧。” “小世界实在是太多了,气味也有点难找,所以才花了很久的时间。” 弗清念抖了抖眉,有些艰难的开口: “你们不会是靠鼻子来找的吧。” 青龙点头:“对啊。” 第305章 他现在过的很好,在遇到了一个人后,过的很好很好。 他点完头还不忘丢给弗清念一个疑惑不解的眼神。 弗清念:“……” 脑海里莫名浮现起,一只猫和一条蛇靠着记忆里的一点味道满世界风雨无阻艰难寻人的画面。 ……好可怜。 弗清念盯着看起来不太聪明、将情绪写在脸上的两小只,突然觉得自己多虑了。 妖这种生物。 真是笨的出奇。 有点心机,但显然不是太多。 而眼前的这两只…… 还没有北灼言聪明。 是被人卖了还会替别人数钱的那种。 真不知道他们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弗清念揉了揉眉心,将空间中修炼的北灼言唤醒并直接带了出来。 和猫咪一般大小的妖王窝在软垫上,身后双翼收拢,长尾垫在脸颊下方,睡的香甜。 北灼言还没从睡梦中脱离,耳畔边就传来一道响亮的声音。 “王!” “我终于找到你了!” 北灼言抬头,惺忪着眼睛,青翠的小蛇泪眼汪汪地望着他,身子都快就成了麻花。 北灼言:? 这是什么东西? 北灼言很困,并且嫌弃青龙聒噪,直接用翅膀把他扇飞,扭头转了个方向,继续睡。 但显然他的宁静要被打破。 暖暖的阳光突然被遮住,只留下一大片阴影,湿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上,带着浓厚的气味。 北灼言不耐地睁开眼。 眼前是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猫咪粉嫩的鼻头几乎贴在他脸上嗅。 显然,刚刚湿热的气息就是他制造出来是。 金色的竖瞳猛的亮起,白虎被吓了一跳,银灰色的毛发都竖了起来。 “王王王……王上!” 北灼言终于被白虎的尖叫声吵醒,他慢吞吞地从软垫上爬了起来,优雅地展了展羽翼伸了个懒腰。 他上下打量了白虎一番,眸中露出不解。 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神兽? 他回头看弗清念,眼神幽怨。 为什么只是睡了一觉,这个人就有新的妖了? 他难道很差吗? 养他一只还不够吗! 弗清念被北灼言的眼神看的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 她将北灼言的不对劲归结于起床气上,丝毫没注意到被打翻的醋坛子。 “王!”青龙终于爬了回来,凑到北灼言面前,“我就知道你还活着!” “王,我来接你回家了。” 北灼言盯着眼前兴奋不已的小蛇,眸中满是陌生。 青龙心底咯噔一下,他莫名有些紧张。 “王,我是青龙啊,你不记得我了么?” 北灼言眼里的陌生更浓厚了,他仔细翻找着记忆,却只有一些模糊的碎片浮现,看不真切。 没有记忆,但熟悉感不会消失。 北灼言看着小青蛇的眼睛,一股莫名的亲切和笃定油然而生。 族人。 是他的族人,活着的族人。 北灼言慢慢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时隔亘古的黑暗和万年的孤独后,他终于见到了过去的第一个熟人。 哪怕记忆不全,但身体的本能促使着北灼言伸手碰了碰小蛇的头。 他感受着青龙身上澎湃的生命,荒芜孤寂的心终于迎来了片刻的安宁。 “你长大了……青。” 两妖化作了人形,在白虎眼中沉稳可靠的青龙此时激动的像个孩子。 他在北灼言面前兴奋地转圈,展示自己,“王,我长高了。” “以前我只有这么点,还不到王的肩膀,”青龙抬手比划了下高度,他笑着看北灼言,“本来以为我已经比王高了,没想到还是比不过王。” 他说着,然后突然俯下身子,单膝跪地,声音哽咽中带着哭腔: “王,对不起,是我们来晚了。” 旁边的白虎一直无措地望着,他看青龙认错,有样学样。 白虎学着变成了人形,化作了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的美少年模样,一起半跪在地上,乖乖认错。 但他不认得北灼言,好奇心促使他抬头悄悄打量。 王……原来是这样的吗。 他嗅了下空气中的味道,控制不住的瞳孔放大。 很…舒服的感觉,感觉浑身上下像是泡在了暖洋里,吸饱了被太阳晒过的热水。 白虎眨了眨眼睛。 他为他过去贬低王和看不起王的一切行为道歉。 青龙说的对,王是世界上最好的王。 北灼言自然发觉了白虎的小动作,他对上稚嫩少年的眼睛,就发现他两眼冒光,亮的吓人。 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块美味的糕点。 北灼言莫名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悄悄往后退了一步,但白虎速度更快。 他直接一跃而起化作原型,抓着北灼言的衣角顺势而上 ,直到窝在北灼言的肩膀上,两只爪子死死抱着他。 软绵绵的猫头狂蹭北灼言的下巴。 北灼言呆滞,青龙震惊。 青龙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一边伸手扯着白虎,一边向北灼言道歉: “王,白虎不是故意的,他第一次见您,难免有些兴奋。” “他没多大就跟着我出来寻您了,现在正是调皮的时候,您别生他的气。” 白虎被生拉硬拽地扯下来,他被禁锢在青龙怀中,泪眼汪汪恋恋不舍地盯着北灼言。 满眼深情。 北灼言被看的肉麻,又往后退了两步,“无事,我没生气。” 青龙笑着点头,“那就好。” 他说完迟疑了一下,轻声问道: “王,这些年您过的还好吗?” 北灼言闻言怔了下,他捏了捏掌心,回首向前看。 于是便发觉过往的生命里,只有和弗清念在一起算过的不错,余下的,只有漫长的黑夜与等待。 青龙眼里满是自责与愧疚。 北灼言勾起一抹浅笑,轻描淡写地将过去掀篇,只说: “我很好。” 他现在过的很好。 在遇到了一个人后。 过的很好很好。 “你们呢?”北灼言收起笑,盯着青龙怀里的白虎轻声问道,“我缺失了一部分的记忆,你跟我讲讲吧。” 青龙狠狠点点头,抱着白虎和北灼言慢慢讲起了过去。 三小只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说着,亲近的仿佛像是一家人。 而弗清念被忽视了个彻彻底底,萧瑟的坐在一边。 和北灼言那边的热闹相比,她和系统就显得孤苦伶仃。 弗清念捏着茶杯,浅眸盯着黑色的妖王,一丁点的不爽弥漫开来。 往日独属于她的视线被分走,只为她起伏的情绪也开始为别人而改变。 有了对比,也就有了落差。 她突然有种,孩子翅膀硬了不听话的感觉。 弗清念抿了一口茶,妄图压下烦躁的情绪,但茶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凉透,苦涩异常。 心情更加不好了。 “咔嚓咔嚓──” 旁边传来细碎的动静,弗清念不耐的扭头。 系统正怡然自得地嗑着瓜子。 面对弗清念微凉的视线,它抖了抖身上的肥肉,伸出翅膀,抓着一把香瓜子。 “来点?” 弗清念面无表情,异常冷淡。 她安静起身,从系统身边走过。 离开的瞬间,系统的香瓜子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系统呆住。 弗清念冷淡的声音远远飘来: “你太吵了,以后不许吃了。” 系统:? 系统:??? 宿主抽风了? 她为什么突然生气? 它也没惹她啊! 果然,女人心,海底针。 宿主也不例外! 第306章 立誓 “什么!” “你和人类契约了!” 青龙不敢置信地尖叫出声。 他痛心疾首,捶胸顿足,只恨自己怎么不早一点找到王。 白虎咬牙切齿: “龌龊!卑鄙!趁妖之危!” “人族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居然敢契约王,好大的胆子!” “别拦我,我要进去咬死这个坏人!” 青龙红着眼睛拍着北灼言的胳膊,“王,我一定会想办法解除契约救你出来的。” “你放心,有我在,我绝对不会让你受人类的摆布,给他们当牛做马的!” 北灼言盯着失态的青龙,默默扯开了他的手: “不需要,我不想解除这个契约。” 青龙:? 白虎:? 两妖愤恨的表情同时一滞,互相对视一眼,两双眼睛里是相同的震惊。 北灼言微笑着,继续说着能让两只妖吐血的话: “她很好,她和别人不一样。” “不是所有的人类都是坏人。” 青龙\/白虎:“……” 他们再次对视,眼神中传递出一个讯息。 完蛋了,王好像被洗脑了。 人类,果然阴险至极! 白虎有些崩溃,顾不得身份地位,直接抓着北灼言的肩膀狂摇: “王,你清醒一点啊,你不要被人类的花言巧语迷惑了,他们最会说谎了!” “你忘记死去的族人了吗,你忘记咱们是怎么落到这种下场的了吗,这都是人族害的!” 白虎想起了传承记忆里的惨烈悲壮,眼眸中溢满了泪水,哀伤至极。 “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呢……” “你怎么可以相信人类,背叛大家!” 白虎狠狠抹了一把泪,眼里是愤怒快要凝成实质。 “肯定是那个坏女人!肯定是她对王做了什么事,才会让王变成这样。” “都是她的错!” “我要去杀了她!” 白虎扭头就跑,但被北灼言一把抓了回来。 “王!你为什么拦着我!” 北灼言紧紧抓着白虎的胳膊,金瞳下紧紧压着烦躁。 “不许去。” “不可以伤害她。” 白虎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你居然护着一个人类!” 这次连青龙都忍不住蹙起了眉,他眼中满含失望。 “王,你这是要……背叛妖族吗?” 两妖一个接一个地开口,完全不给北灼言插嘴的机会。 北灼言额上冒出青筋,金瞳竖起,周身的气息有些暴虐。 在世间最尊贵的血脉压制之下,没有妖还能好端端地站着。 青龙和白虎重重的跪下,匍匐在地。 北灼言垂眸看着地上颤抖的两人,重逢的喜悦一下子就冲淡了许多。 他拼命想要守护的人,决不允许被任何人侮辱伤害。 哪怕是他的族人,也不行。 青龙和白虎忍着身上传来的压制,努力咬牙坚持着。 他们望着北灼言的鞋尖,脸色苍白,冷汗从额角向下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听到北灼言的声音。 “我没有背叛妖族,更不会忘记仇恨。” “但她,不是我们的仇人。” 北灼言撤除了压制,他抬起青龙的脑袋,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 “她救了我的命。“ “没有她,我早就死了,你们也不会在今天见到我。” “所以,你们不能、更不可以,伤害她。” 青龙看着那双深邃暗金的眼眸,那里涌动着的情绪复杂而浓厚,但格外干净澄澈。 和记忆中那双永远哀伤愤恨的眼睛天差地别。 心脏在此刻重重抽搐了一下。 青龙突然意识到。 他的王,变了。 万年的时间足以改变一切。 他不再是从前那个满身戾气的妖王,他的眼中也不再只有仇恨。 王没有被过去绊住脚步,他如今活得坦坦荡荡,肆意张扬。 他喜欢这样的王。 青龙紧紧盯着那双固执坚定的金眸。 许久后,他笑了。 薄荷绿的眼睛亮起微光,温柔又富有生机。 “好。” “我答应你,王。” “青龙立誓,永远不会伤害刚才那个人类。” “我会像对待王一般尊敬她,保护她。” 话落,青龙身下亮起法阵,光柱闪烁过后誓言立下。 天地誓,违抗者死。 这次轮到北灼言愣住了,他望着青龙温柔的眼睛,一时间不知所措。 青龙冲他微笑,认真道: “王要守护谁,青龙就守护谁,青龙永远是王最忠实的属下。” 北灼言有些茫然,他默默收回手起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其实不太记得过去的事情,至少他还没想起来有关青龙的事情。 过去的记忆太久远了,久到有些模糊,他早就记不起和族人是如何相处的。 以至于此刻,他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应对这样真挚热烈的信任。 同样愣住的还有白虎,他不明白过去仇恨人类的青龙为何一见到王就换了个模样。 连这种要求都能毫不犹豫地答应。 白虎不解,视线在两人身上飘来飘去。 青龙拍了拍白虎的脑袋,道: “王的救命恩人就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乖一点,听王的话。” “我不要!”白虎噌一下站了起来,他气愤地盯着青龙,“王被蛊惑了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这么不争气!” “你们两个大笨蛋,相信人类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白虎气的耳朵都收不住,直接从头顶上冒了出来。 他狠狠跺了下脚,扭头就跑,只留下一句: “我不要和你们一起了,我要回家!” 白虎的速度极快,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早就看不到他的影子。 青龙迅速展开神识搜寻。 却发现往日粗心大意的白虎今天居然细心的抹除了痕迹,没有留下找到他的机会。 青龙瞬间就慌了,他抓住北灼言的胳膊,目光紧张,“王,白虎不见了,我得去找他。” “他性子鲁莽,要是被人抓住了就糟了。” 北灼言皱眉,点点头,“我陪你──” 话未说完,就听见嘎吱一声。 两妖回头,雪白的少女扶着门框安静注视他们,目光淡淡的,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但北灼言却莫名觉得,她似乎有些……不开心。 是错觉吗? 北灼言仔细观察,但什么都没发现。 于是迟疑地对弗清念询问: “我可以出去一下吗?” “我去找白虎。” 对面的少女没说话,安静望着他,眸中有细微的情绪起伏,但无人发觉。 第307章 闷葫芦宿主 于是北灼言又默默补充了一句:“我很快就回来。” “你很自由,阿灼。” 弗清念终于出声了,声音好听又平稳。 “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不用向我询问。” 她说完就轻垂眼眸向后退了一步,屋内的阴影笼住了她一半的脸颊,看不清眸底的神色。 北灼言微愣,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又说不上来。 于是在离开之前又重复一遍: “我会很快回来的。” 北灼言和青龙离开了,速度很快,一下子就从眼前消失不见。 弗清念盯着空荡荡的院子,神色淡定,但眸光却微微晃动。 “怎么,舍不得了?” 系统突然出声,打破平静。 它撑着胖胖的脸颊,戏谑道: “你不是天天赶人家走,现在人家走了又舍不得,你说说你这是什么毛病?” 弗清念的目光落到系统身上,语气很凉:“你很闲?” “哎呀,”系统摊开翅膀,“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再说了,人家不是说了马上回来,又不是真走了。” 系统语重心长: “你不想他走,你就说出来,宿主你要勇于表达自己的想法。” “没人喜欢闷葫芦的。” “系统。” 系统骄傲脸:“怎么了?你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 弗清念盯着白色胖鸟,表情格外认真: “你真的很吵。” 系统:…… “喜欢就说出来啊,你藏着掖着谁会知道!” 系统勇敢开口,表情坚毅。 它同意这门婚事了! 一个合格的系统要为宿主排忧解难,协助她度过每一个难关! 当然,也包括恋爱的烦恼。 弗清念转身的脚步顿住,她的表情茫然了一瞬。 “喜欢?”她疑惑出声。 系统郑重点头: “是的没错,你喜欢北灼言,你喜欢小妖王。” “既然喜欢就勇敢去爱吧,不要唯唯诺诺的,宿主,拿出的魄力来,你一定──” “不喜欢。” 弗清念打断系统的话。 她抿着唇,像是在说服自己,再次重复。 “我不喜欢他。” 系统震惊,疑惑,不解。 不喜欢? 不喜欢为什么能容忍他知晓过去的一切不堪,不喜欢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的默默注视。 明明爱干净到了极点,却愿意接受北灼言的靠近与触碰。 如果不喜欢,那为什么又要在北灼言灵魂回归不稳时,给他喂珍贵稀少的魂力,守了一夜又一夜。 若是没有一丝动容,为何又要在急切需要休养时,特意在他苏醒前装作没事人一样在门外等他。 只为了能让他出来第一眼就看见她。 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难不成是它这个记载了万千数据的系统眼睛瞎了? 系统眼神写满了不信: “你骗人,你明明就是心动──唔!” 话没说完,系统的声音就戛然而止。 它一脸懵逼,张了张嘴却没有任何声音。 系统惊恐地捂住脖子,对弗清念疯狂开合嘴巴。 弗清念淡定的收回了指尖的灵力,她没理会系统哀伤的眼神,只说: “你的话太多了,我帮你歇歇嗓子。” 系统:……谢谢,但不用。 弗清念罕见的出门了。 她想,她需要理一理被系统搅乱的思绪。 惨遭抛弃的系统:“……” 宿主这种性格到底是怎么养成的? 话少,不爱表达,什么事都憋在心里,闷葫芦一样。 明明心动喜欢,在意的不行,结果她居然不承认。 它就没见过这么别扭,性格如此犟的人。 就以她这种天天把人往外推的行事风格,和那一丝情绪不露的冰块脸, 北灼言怕是这辈子都没机会知道宿主对他的感情了。 系统长长叹了口气,默默为北灼言同情三秒。 可怜的妖王,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上了这么一个不解风情的木头。 他的追妻路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系统托腮,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瓜子慢悠悠嗑着。 真不知道宿主什么时候才能勇敢的直面内心。 想想就觉得期待。 “你看起来很闲啊。” 一道声音突然传来。 系统被吓的连滚带爬的扑腾到了地上,羽毛乱飞。 它扭头四处寻找声音的出处,绿豆眼满是惊恐。 半空中的水幕里,容景盯着胖成球在地上蠕动的系统,无语地扶额。 把任务交给这个系统真的没问题吗…… 它看起来和靠谱沾不上一丝关系。 “别看了,我在这里。”容景忍不住出声提醒。 系统终于抬头看见了他,接着浑身一颤,立刻老实的坐好。 它张了张嘴,想说话,但没声音。 容景疑惑皱眉:“你嗓子怎么了?” 系统闻言激动地打着手语,容景艰难的从中猜到了真相。 他抽了抽嘴角,无奈地帮它解开了限制。 “首席大人!”系统终于发出了声音,它一脸无辜道,“您怎么来了?” 容景终于想起了他的目的,他冷哼一声: “我再不来,你怕是要把自己吃的走不动路了吧。” “我交给你的任务如何了?” 系统沉默,系统尴尬,系统结结巴巴。 “额……这个,您没说时间限制,我就…就进度慢了一些。” “毕竟飞升需要的时间比较长嘛,所以──” “五年。” 容景打断了系统的解释,直接下了命令。 “任务时限五年,完不成,你就不用回来了。” 系统:!!! “这怎么可能!寻常人化神到渡劫五百年都不一定成功,五年绝对不可能!” 容景冷声:“你没有反驳的资格,这是命令。” 系统被容景吓到,它缩了缩脖子。 容景:“你也说了寻常人做不到,但你的宿主,不是一般人,她可以,也一定能。” 容景的话很笃定,带着一股莫名的自信,仿佛可以遇见未来一般。 系统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于是只能努力为自己和弗清念争取时间: “可是五年真的太短了,宿主再厉害也不行啊,她是人,是会累的,也需要休息。” “而且拔苗助长也不利于她未来的发展,能不能再给点时间?” 水幕里,容景端坐在书桌前,他点了点桌面,视线穿越空间,直直地落在系统身上。 他声音微凉,带着一丝淡淡的危险: “系统,别忘了你的身份。” “你是空之极的人。” “不要忘了你存在的意义。” 容景离开了,在说完这几句话后。 系统一身冷汗地瘫坐在地上。 脑海里满是容景离开前的留下的那个眼神。 它努力压下心中的恐慌。 视线下移,盯着自己的翅尖,小声重复: “我是空之极的系统。” “我得完成任务,保护小世界。” 第308章 这场心动,注定没有结果。 灵霄峰的风景很好,弟子大都开洞府居住,很好的保留了原生态的美丽。 春天老树都发了新芽,不知名的小花开满了山头,柳枝轻轻摆动,到处都是绿意。 弗清念踩着石阶,漫无目的在山间行走。 她来千玄宗数年,但大部分时间都蜗居在院子里,甚至都没好好逛过灵霄峰。 罕见的,她生出了想要看看灵霄峰的念头。 但灵霄峰作为剑峰,人自然是全宗门最多的一座峰。 于是弗清念一路上无可避免的遇见了不少弟子。 他们看她的眼神里满是惊讶,小声嘟囔。 “小师妹居然出门了诶!” “是啊是啊,她这是要去哪里啊……” “不知道诶,应该是有事情吧,不然她不会出来的……” “……” 弗清念没走几步,后面就稀稀拉拉地聚集了不少人,低声细语地胡乱猜测。 有些胆大的已经上来和弗清念打起了招呼。 弗清念:…… 她突然记起来她不怎么出门的原因了…… 过去每一次屈指可数的露面,都必定会像一个皇帝一样被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弗清念本就烦闷的心情更烦了。 她冷着脸,实在受不住这些同门的热情。 直接在众人的面前上演了个大变活人。 “唉……小师妹又走了……” “都是你们跟的太近了,所以小师妹才逃走的……” “……” 弗清念来时引起了骚动,走后又惊起一圈涟漪。 但她一概不知,只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避开嘈杂的人群,理清思绪。 弗清念盘着腿,坐在碧水湖中央的一块岩石上。 不远处的小瀑布冲击着石头,细碎的水流声与风声纠缠。 脑海里回荡着系统的话。 ──“你喜欢北灼言。” 弗清念颤了颤睫,平静的心湖被掀起波澜,一圈圈涟漪冲击着四肢,绵软而发麻。 喜欢……吗? 她不知道,也不确定。 浓墨重彩的感情早就在岁月中消磨殆尽,余下的只有麻木与习惯性的安静。 所以此刻,她连分析自己情绪都做不到。 弗清念垂下眼眸,慢吞吞的思索。 喜欢,是一种热烈而浪漫的感情。 是见之欢喜,不见彷徨。 是心在每一次视线相对中怦然,是情难自禁。 这么浓烈的情绪,与她并不适配。 而过去,她也从没有这么复杂的感受。 弗清念抬手按住心口,那里跳的平稳而有规律,不见一丝一毫的异常。 她眨了下眼,尝试回忆那双漂亮璀璨的金眸,在记忆里翻着北灼言的影子。 于是她便感受到,掌心下规律起伏的心跳突然跳快了一拍。 而后的每一次跳动,都更加有力,澎湃,震的指尖发麻。 弗清念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收回手,她盯着自己的掌心,目光怔忡。 习惯性的平静掩盖了内心,没有欢喜,没有彷徨。 但心跳做不了假。 她对北灼言的感情,哪怕不是喜欢,也绝不普通。 只是想到,就可以触动心弦。 北灼言在她心中早就不是那个需要怜悯的妖了。 他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一个可以牵动她情绪的角色。 轻而易举,毫不费力。 弗清念握紧掌心,敛眸轻叹。 “这下难办了……” 她呢喃着,眉眼满是无奈,但唇角却挂着一丝笑意。 春日的风裹挟着云彩于天空之飘荡,没一会就遮住了阳光,阴云密布。 空气中是潮湿的烦闷,远处的瀑布更加湍急。 弗清念睁开眼睛,看着湖水,一滴一滴的细雨落下,打破平静,溅起细密的水花。 她隔着不甚平整的水面,看见了自己的模样。 枷锁缠身,金线密布,因果不尽,满身报应。 弗清念的心突然平静了下来,唇角的笑也慢吞吞收敛。 她安静的盯着水中的倒影,然后突然泄了气,如沉疴的荷叶,衰败干枯。 是了……她不是弗清念。 不是千玄宗的小师妹。 不是这个世界的任何人。 她只是一个,被天地放逐的一抹孤魂。 一场萍水相逢后,唯有离别。 这场心动,注定没有结果。 弗清念轻笑,有些自嘲,眉眼里挂着讽刺。 认清内心又如何,喜欢了又如何。 诅咒解不开,一切都不会改变。 遗憾与别离才是她生命的主色调。 “你真可怜。” 弗清念盯着水中自己的影子这样说,声音很轻。 雨下的大了,霹雳吧啦的像是水色烟花。 撑开一柄青伞,踏着水意,弗清念一步步往回走。 雨轻飘飘的,穿不透轻薄的纸伞。 雨又沉甸甸的,压下了弗清念心中万千妄念。 清冷的人在一场大雨中回归平静,再次成为了一碗寡淡的白水,波澜不起,澄澈似昔。 … 另一边,青龙和北灼言分别行动,但在附近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白虎。 兜兜转转到最后两人又碰上了面。 北灼言询问道:“如何?” 青空摇摇头,表情有些焦急和烦躁,“没有,我问了这附近的妖,都没有见过他。” “都是我不好,”青龙很是自责,“平时给他惯坏了。” “等我找到他一定得好好教训他一顿。” 他这样说着,但表情一点都不凶狠,温温柔柔的模样完全不像能狠下心的人。 北灼言看他那副模样,大概知道白虎是怎么被宠坏的了。 “好了,这些等找到他再说吧,别浪费时间。” 青龙点点头,“好。” 他转身挑了个方向,可刚走没几步就被叫住。 “等等。” 青龙回头,有些疑惑:“怎么了?” 北灼言手里捏着一张传讯符,他看着上面的字迹,道: “不用找了。” “白虎已经回去了。” 青龙一愣,满脸不解: “回去了!” “发生了什么,他怎么突然这么乖了?” 北灼言收了符纸,也有些不解,“不知道,先回去再说吧。” 两人急匆匆地赶回了小院,一进门就看见了白虎。 不过他现在的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蓬松柔软的毛发被淋湿,四个爪子上全是泥巴,一整个落汤鸡的模样。 耳朵尖上冒着血花,颈毛凌乱无序,打了无数个结,头上还顶着几根杂草。 琥珀色的眼睛红彤彤的,里面还残留着水光,看起来刚刚大哭了一场。 他蹲在弗清念院子的木桌上,抽噎着望着两人。 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第309章 两年而已,你等得起。 青龙生气的情绪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心疼。 他连忙凑过去,抱起白虎仔细检查。 “这是怎么回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前。 灵霄峰突如其来的大雨将各处都淋湿,雨水顺着嫩叶和竹枝滴答滴答的下落。 破碎的雨声掩盖住了很多声音。 比如,某只妖的脚步声。 青林雨幕,翠叶银珠,身型硕大的白虎踩着潮湿的泥土,一步步靠近。 弗清念执着青伞,略微仰头看他,神色平静,没有一丝慌乱。 白虎微微露出獠牙,威胁低吼。 “你想杀我。” 弗清念平稳淡定地总结出了白虎的目的。 白虎扣住脚下的土地,俯身做出攻击状,瓢泼大雨砸在厚实的毛发上又弹开,无法浸湿分毫。 弗清念依旧站的稳稳的,并不在意他凶狠的样子。 “你打不过我。” 白虎不服气,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怒气: “我刚刚只是一时失误而已!” “如果不是这个破地方压我修为,你早就死了!” “你这个坏人,居然哄骗王和青龙,”白虎磨着爪子,恶狠狠地放话,“他们糊涂,我可不好糊弄,我是不会相信你的!” “居然还敢契约王,我要吃掉你给王报仇!” 白虎说完就直接攻了过来,气势汹汹。 弗清念隔着雨幕望向白虎,她淡定的抽出凤凰木剑。 而后,白光闪过,鲜血四溅。 大雨很快就冲刷干净了地面上血痕,只有空气中留下了一点淡淡的血腥气味。 白虎趴在地上喘着粗气,耳尖鲜血流淌,瞳孔中倒映着少女的影子。 一手执着青伞,一手握剑,衣袂干净,冷清出尘。 只一招,就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 弗清念瞥了眼狼狈的白虎,问道: “还打吗?” 白虎踉跄地站起来,依旧不服气,他甩了下虎头,将头顶的雨水甩开。 “打就打!” “有本事你就打死我,不然我是不会放弃的!” 弗清念盯着被怒气冲昏头脑的白虎,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实在不太理解妖的脑回路。 他们的思维总是难以琢磨,充满了迷惑性。 哪怕和北灼言相处了这么久,她有时也会搞不懂他在想些什么。 而眼前这一只,更是出奇的蠢。 思索间,白虎又冲了过来。 弗清念淡定抬手。 一刻钟后。 白虎被揍了一头的包,委屈地蹲在地上,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他缩小了身子,变回了初见时小猫的形态。 在倾盆大雨下,没一会他就被浇了个透心凉。 于是他哭的更大声了,粉鼻上哭出了一个鼻涕泡。 弗清念被他哭的头疼。 “闭嘴!” 白虎抽噎的声音一顿,声音果然小了一些。 他趴在地上盯着水窝里的涟漪,委屈又难过。 王和青龙被哄骗,他还打不过这个人类,除了眼睁睁看着他们堕落,他什么做不到。 白虎吸了吸鼻子,怨恨自己以前为什么不好好修炼,这样他就能打得过她,救下王和青龙。 他胡思乱想着,头顶的雨却突然停了。 眼前出现了干净的裙摆,在雨中也没有沾上一丝水渍。 白虎愣愣地抬头。 少女垂眸望他,青伞倾斜,为他遮了雨水。 白虎盯着看了一会,重重冷哼一声,然后挣扎着爬出伞下。 他宁愿淋雨,也不要坏蛋人类的施舍! 休想用这一点好处收买他! 弗清念看着躺在水坑中一身泥巴水的猫咪,眉头微皱,有点嫌弃。 不是说猫科动物爱干净么,怎么这只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意识。 弗清念没再靠前。 他喜欢淋雨就淋吧,反正神兽又淋不坏。 “你很讨厌我?” 白虎突然听到这一句询问,他不假思索地立刻回答: “人类没有一个好东西,都是坏人!我最讨厌你们了!” 弗清念回道: “可我没对你做什么不是吗?” 白虎抬头看她,眼睛里冒火: “你契约了王,还哄骗他,折辱他!你更坏,你最坏!” 弗清念轻笑,眸光轻闪,她蹲下身子和白虎对视: “我如何哄骗他,折辱他了?” “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白虎被问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反应过来: “王身份尊贵,你契约他就是折辱他,我们和你们人类有仇,他绝不可能向着人类,也不会信任、和保护人类。” “他现在这样肯定是你用了什么妖法控制哄骗他了!” 他说完后还肯定地点了点头,为自己的聪慧而自豪。 弗清念闻言却没立刻开口,也没有反驳,她看着白虎固执坚定的眼神,眸色有些清浅。 契约…是折辱吗? 她停顿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 “那若我说,我会解除契约,放你的王自由呢?” 白虎一下子愣住了,他呆呆望着弗清念的眼睛。 “解除契约……” 他无意识地呢喃着。 弗清念点头:“是,我会在两年后解除契约,到时候……” 她卡顿了一下,而后声音有些轻,“你们就可以带他回家了。” 白虎沉默了,他没从这个人类的眼睛里看出欺骗的意思。 她说的好像是真的。 不…不对! 这肯定又是她的哄骗手段,他绝对不能上当! “我凭什么信你!” “你们人类最会说谎了,都是大骗子!” 白虎的眼神中全是警惕。 弗清念道:“你当然可以不信我。” 白虎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可是,你不信我又有什么用呢?”弗清念轻声道,“你没得选。” “你解不开这个契约,也打不过我,除了信我以外,你没有别的办法救下你的王。” 白虎怒瞪她,但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因为她说的对。 除了寄希望于这个承诺,他没有任何其他办法。 弗清念和他对视,雨敲打在伞面上,叮咚轻响。 “两年而已,你等得起。” 白虎不说话,还是气呼呼的模样,但眼里有怒气和固执却一点一点消散了,他恶狠狠威胁: “说到做到。” “两年之后你要是解不开契约,我一定会吃了你的!” 弗清念勾唇轻笑:“好啊,希望两年后你能打得过我。” 白虎超大声:“我肯定可以!” 雨渐渐停了,一缕阳光艰难穿透云层,在空气中折射出七色彩虹。 弗清念垂眸,眉眼温和: “回去吧,他们在找你。” 她起身,收起青伞,看向还趴在地上脏兮兮的白虎。 白虎吸了吸鼻子,费力地撑地起身,他浑身用力,然后摔了回去,憋出来了一个鼻涕泡。 琥珀色的眼睛里一下子就水汪汪的,他无助地抬头,声音哽咽: “我…我没力气……” 弗清念:“……” 事情的最后。 是弗清念黑着脸拎着脏兮兮的白虎回去的。 第310章 极刹之渊 青龙知道了前因后果后默默闭上了嘴巴,突然觉得白虎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怜。 他看了一眼旁边眼神有些危险的北灼言,慢慢挡在了白虎面前。 青龙按住猫头,对北灼言微笑道: “王,白虎还小呢,不太懂事,我一会会好好教训他的。” 北灼言扯了下嘴角,冷哼: “三百岁了还小么?” 青龙沉默一下,小声挣扎: “按妖的年龄算的话,他还在幼年期,的确…还小呢。” 北灼言瞥他,语气微讽:“若这样说,我虽然活了万年,但也还未到成年期。”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不听命令?” 青龙:“……” 青龙放弃了,他松开了手,移开身子,露出脏兮兮的白虎,并给他递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白虎本就红的眼睛更红了,飞快蓄满了泪。 “王……”他抽噎着,“我知道错了。” “呜……我不该不听话,去找那个人类麻烦的。” “你惩罚我吧……” 白虎一边哭一边走到北灼言腿边卧下,低垂着头,猫耳上还冒着血珠,毛发乱成了杂草。 那一副被狠狠蹂躏过的模样倒是让北灼言不好下手。 他盯着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没忍心,只说:“下不为例。” 青龙终是松了口气,连忙把白虎拎起来丢到北灼言看不见的地方,防止他一会后悔又把白虎揍一顿。 北灼言自然看见了他的小动作,冷哼一声,但也没说什么,只问道: “北幽现在如何了?” 刚刚和青龙的交谈中,他大概推理出了他缺失的那段记忆的大概。 当年逃出人类的囚禁后,他躲过了人族的追杀,之后便回到了北幽,养精蓄锐。 青龙就是在那时诞生的,他们相依为命了很久。 期间又陆陆续续诞生了不少神兽,但他们太过羸弱,以至于…… 以至于后来人类再次进入北幽时,他们毫无反抗之力。 北灼言也是在那次之后彻底消失在青龙的生命里,杳无音信,生死未知。 青龙闻言,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 “王,现在的北幽很好。” “你……离开后,北幽外出现了一道深渊,将人族彻底隔绝在外,他们再也过不来了,也伤害不了我们。” “现在北幽里的妖很强大,已经不会像万年前一样被随意欺辱了。” 他顿了顿,有些遗憾道: “只不过您不在,妖灵诞生的很慢,数量不多。” 北灼言忍不住打断他,问道:“深渊?” 青龙点头道: “是的,那道深渊叫极刹之渊,它成为了天然的屏障,人族过不来,但我们也过不去。” “在我离开前,玄武一直在研究极刹之渊,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他的进展如何了。” 北灼言闻言很是诧异疑惑。 北幽外怎么会突然出现一道这样的深渊? “极刹之渊……是怎么出现的?” 青龙回答道: “我也不知道,它是突然出现的。”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当年的情景,脸色有些发白。 “我只记得那天突然发生了地震,整个北幽都在晃,天被撕了一个大口子。” “当时我还以为北幽要塌了,”青龙笑了笑,“把我吓坏了,一直在哭。” “后来地震停了,那道深渊就出现了。” 青龙天马行空地猜测: “或许这是神明看不得我们如此悲惨,特意降下的垂怜吧。” 北灼言却扯了下嘴角,有些讽刺。 神明垂怜…… 姗姗来迟的垂怜,没有任何意义。 … 叛逆的白虎被解决后,两只神兽就彻底的在弗清念小院里住下了。 于是,灵霄峰这唯一的院子就更加热闹。 齐黎析推开院门时,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 精致富有生气的小院里,红色的小鹿和白色长毛猫咪你追我赶,窜来窜去,玩的不亦乐乎。 胖胖的白鸟躺在地上努力做着仰卧起坐,旁边盘了一条碧绿的青蛇当监工。 每当白鸟偷懒的时候,就会被青蛇用尾巴抽一下。 齐黎析一阵沉默,视线艰难从他们身上离开,终于落到了弗清念身上。 于是,他就看见优雅矜贵的小师妹正认真看着书,怀里睡着一只长着翅膀的黑猫。 齐黎析点了点数量,一共五只。 他挑了挑眉,面色微妙。 小师妹这是开了个动物园吗? 怎么一阵子不见,她身边的妖越来越多了…… 他在原地站了半天,弗清念终于发现了他。 “大师兄。” 齐黎析回神,收敛好表情过去坐下,“小师妹,好久不见。” 弗清念合上书,略微颔首后便开口: “大师兄有事找我?” 齐黎析点头,面色严肃,“确实有事。” “是西川的事吧。” “对,”说完后齐黎析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 弗清念拿起一张传讯符晃了晃,“师尊已经告诉我了。” 齐黎析盯着符纸,有些无奈,“纪师叔的速度真快。” “既然小师妹知道,我就不多说了。” “西川灾祸频发,人手严重不足,宗门想要继续派人过去支援。” “小师妹的清闲日子要结束了,”齐黎析笑着调侃,“这次你也得去。” 弗清念点点头,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什么时候走?” 齐黎析:“今天晚上。” “这么急?” “嗯,西川那边催的很急,”齐黎析眉头紧锁,“情况应该不容乐观。” “小师妹准备一下吧,戌时我们便要出发。” “好。” 齐黎说完就离开了。 弗清念看着他的身影慢慢远去,目光有些沉。 “怎么了?” 北灼言突然出声。 弗清念回神,看向怀里的妖王,他的眼眸没完全睁开,看起来像是刚睡醒。 “没事。” 她说完停顿了一下,将北灼言放到软垫上才继续道: “我得出一趟远门,不确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北灼言怔住,微微瞪大眼睛: “你不带我?” 弗清念点头:“你和祺安还有青龙他们留在这里。” “不行!”北灼言变回人形,紧紧握住弗清念的手腕,一脸固执,“我要去。” 第311章 你不能丢下我。 弗清念扯开他的手: “你留在这里好好修炼,这次不是去玩,会有危险。” “不行!”北灼言听到危险这两个字更加坚定了,“我要跟着你。” “我可以保护你。” 弗清念:“我不需要你保护,我有自保能力。” 北灼言顺势而下:“那你保护我。” 弗清念:“……” 北灼言一本正经: “我实力低微,这里的人类修为很高,很不安全,我会遇到危险。” “你不能丢下我。” 他说完就耷拉下眼睛,眉眼低垂,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弱小可怜又无助。 表演痕迹格外明显。 弗清念:“……” 演的一点都不像,真的。 北灼言见她没反应,演的更卖力了。 漂亮的金眸里全是哀伤和难过,仿佛在看一个负心汉。 弗清念被他看的青筋直跳,一手按住眉心,一手推开他的头。 “好了我知道了,我会带你去的。” 北灼言闻言立刻就高兴起来了,眉眼舒展,变脸变得跟翻书一样快。 “王要去我也要去!” 祺安和白虎这样叫嚷道。 青龙也慢悠悠过来,顺着衣摆爬到北灼言的手腕上变成一个镯子装死。 意思很明显,北灼言去哪他去哪。 弗清念看着一这群妖,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她突然有些后悔。 早知道就不应该心软答应。 … 千玄宗山脚下。 巨大的灵舟搁置在地面上,上面站了百人,皆是金丹以上的修为。 齐黎析盯着弗清念身边的五小只,表情丰富,“小师妹……都要带上吗?” 弗清念闻言沉默了半晌,只说了四个字。 “我没办法。” 一个要去剩下的都要去。 一个赛一个的磨人。 感觉像是养了一群熊孩子。 齐黎析看着少女脸上那绝望的表情,突然有点想笑。 他翘着唇角,忍了又忍,最后咳嗽了一声。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出发吧!” 弗清念点头,跟着齐黎析上了灵舟。 她身后老老实实地跟着五个萌物,一上来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弗清念顶着众人好奇的视线目不斜视地找了一个地方坐下。 在人群中闲聊的秦韵虞看见她后,一脸好奇地凑了过去。 她蹲在白虎和青龙面前,问道: “这又是小师妹你又从哪里找来的?” 她伸手戳了戳白虎的头,发出感叹,“手感好好啊。” 白虎怒目而视。 他张开嘴巴就要咬。 然后嘴里就被塞了一颗药丸。 白虎:!!! 他刚想要把丹药吐出来,却发现药丸已经化开了。 琥珀色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他扑到青龙身边,“呜呜,青龙,我要死掉了,那个坏女人给我吃毒药。” “什么毒药!”秦韵虞炸毛,“那明明是糖豆!我特制的糖豆,你识不识货啊!” 她插着腰说完,随手又掏出来了几瓶子,给五小只都塞了一瓶。 “我这都是用的上好的材料,全世界只此一份,可遇不可求的。” 秦韵虞说完挑了挑眉,骄傲道:“小师妹要不要尝尝。” 弗清念瞥了眼她手里的瓷瓶,突然想到了那年历练的海泪丹,她眼皮抽了抽,摇头。 “不必了。” 秦韵虞一脸可惜:“好吧。” “不过话说为什么这只小猫会说话?”秦韵虞终于反应过来,“这不会也是神兽吧!” 弗清念:“……是神兽。” “哇,哪里来的?” 弗清念:“捡的。” 秦韵虞佩服的竖起大拇指: “小师妹你这是什么福星体质,随随便便就能捡到神兽。” “你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弗清念闻言只是笑笑,没回答,她抬头看了眼周围,问道: “谢师兄呢?” “哦,谢小元啊,”秦韵虞摆了摆手,“小师妹忘了吗,他现在还在思过崖受罚呢。” “想看到他估计只能明年了。” “唉,真可怜啊。”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路途过得也不算无聊。 七天后。 在空中飘摇了多日的灵舟终于抵达了西川。 众人一落地就被西川边境的荒凉惊呆了。 到处都是建筑的残垣,寸草不生,砖石瓦砾上挂着鲜血与碎肉。 穿着九星派服装的人正费力的打扫着战场,满脸疲倦与哀伤。 他们从满地的尸首中翻出自己熟知的同门,然后红着眼一步步向回走。 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沉重,像一块巨石一下子就压在了所有人心尖。 “是千玄宗的道友们嘛?” 一个长相沉稳的男子疾步走了过来,额上挂着细汗,有些气喘。 齐黎析点点头:“是。” 男子擦了擦汗,抬眼看了下他们,脸上露出笑容: “路上辛苦了,我先带你们去休息。” 回去的路上,男子和齐黎析交谈着,大概讲述了下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 弗清念跟在后面安静听着。 西川的局势要比他们想象中还要糟糕。 边境线上的十八座城池已经被冲垮了六座,重建需要时间,但兽群却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来的一次比一次猛烈。 九星派大部分的人都去守那六座城池了,于是其他边境城池便无人可用。 纪音先前的到来倒是让他们喘了口气,但安宁并没有维持多久。 以往只会横冲直撞的兽群最近像是突然开了智,变得机敏而谨慎,有条不紊。 甚至还发动了几场夜袭,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因此还折了不少弟子进去。 齐黎析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问道: “血阳派的人呢?他们没来帮忙么?” 男子闻言神情立刻变得激愤起来,他忍不住怒骂起来: “帮忙?那群邪修不来捣乱就不错了!” “我们在边境死守,他们倒好,不仅不来帮忙,反而趁机在战场上偷走我们死去的同门的尸体。” “他们偷尸体干嘛?”秦韵虞好奇询问。 男子胸口剧烈起伏,脸被气的通红: “还能干嘛!这群畜生居然炼尸!把他们炼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傀儡。” “最近门派的弟子又少了许多,我怀疑那些弟子根本不是战死,而是被那群邪修趁机杀害了。” 齐黎析皱起眉:“没人去管么?” 男子摇头:“兽潮太频,掌门和大家忙的焦头烂额,根本没有精力去处理这些杂碎。” “其他宗门本来也说要派人过来支援,但他们那边的兽潮最近也开始频繁了起来,于是最后便不了了之了。” “幸好你们北境没有遭受这些,还能过来帮忙,不然以我们现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估计撑不了多久了。” 男子悠悠叹息,面容格外憔悴忧愁。 齐黎析想开口安慰,但又觉得所有语言有些苍白,最后也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切都会过去的。” 男子对齐黎析露出了一个牵强的笑,“希望这些早点结束吧。” “一定会的。” 齐黎析肯定道。 第312章 受伤 男子重重点头,他停下了脚步,转身道: “你们的住处到了,纪长老他们也在这里,之后就由纪长老来安排你们的行程。” 他拱拱手,俯身弯腰行了一个大礼: “九星派大弟子越肃在此谢过千玄宗的各位道友,待一切结束,一定登门致谢。” 齐黎析扶起越肃,“不必多礼。” “天下修士皆为一家,庇佑苍生亦人皆有责,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越肃起身,眼眶湿润,他用力拍了拍齐黎析的手,嘴角微微翁动,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了一句,“多谢。” “那我先走一步,不打扰道友们休息了。” 越肃再次拱手,然后离开,步履微微急切,像是要赶赴下一场战斗。 齐黎析看着他的背影悠悠叹了口气,回头对千玄宗的众人细细叮嘱一番后才让人散开。 他带着弗清念和其他峰的亲传弟子一起去见了纪音和长老们。 弗清念刚一踏入议事厅,纪音就扑了过来,声音比人更快一步。 “哎呀小徒弟,师傅想死你了,你有没有想师傅啊?” 弗清念自然地躲开她的熊抱,淡定回复,“我们每天都有发传讯符。” 纪音撇嘴:“那怎么能一样,见真人和听声音区别很大的。” “师尊,还有人在。” 弗清念善意地提醒。 纪音终于看见了齐黎析众人,她老脸一红,默默站直了身子。 “咳,你们都来了啊。” 齐黎析补刀: “我们和小师妹一起来的。” 纪音尴尬: “哦…是么,没注意到呢。” 弗清念走到墙上挂着的地图前,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圈,她问道: “师尊有什么安排?” 纪音闻言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样子。 她给众人仔细讲解了下西川现状,将任务一件件安排下去。 那副严肃认真的模样终于有了一峰之主的风范。 弗清念侧眸看她,安静听着。 半个时辰后,纪音终于结束了长篇大论。 “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就回去吧,从明天开始可就没有机会安心休息了。” 齐黎析众人点头,俯身告退。 纪音回头对剩下的长老开口道: “接下来就麻烦各位多多留心,注意好这些弟子们,尽量让损失降到最小。” “如果可以,希望所有人能平安地回宗。” 长老们纷纷点头,神情严肃: “峰主放心,我等自会拼尽全力护好这些孩子们。” 纪音点头:“好,你们也回去吧,明日还有一场恶战呢。” 长老们俯身行礼后也稀稀拉拉地离开了房间。 硕大的议事厅里一下子就变得空荡荡的。 纪音慢慢放松了身体,她按着桌子,终于忍不住咳了一声。 “师尊。” 纪音被吓了一跳,倒吸一口凉气,生生把自己呛到,咳个不停。 “咳咳咳……徒弟啊,你怎么又回来了?” 弗清念在纪音面前站定,眸光温温凉凉的,声音格外肯定: “你受伤了。” 纪音脸色一僵,但很快就调整好: “小徒弟你说什么呢,为师这不是好好的,你可别咒我啊。” 她说完,还拍了拍胸脯,示意自己很健康。 弗清念却没开口,只用那双浅瞳静静看她,像是能看穿一切般。 纪音被看的有些僵硬,不自觉站直了身体,妄图让自己看的有气势一些。 但对面的少女早就不是十四岁的小姑娘,几年的时间如雨后春笋,迅速抽条舒展。 不知不觉间,已经有了和她比肩的身高。 那一身疏离清贵的气质中,又带着一股岁月的厚重,若不是眉眼还挂着一丝稚嫩,看起来完全不像十七岁的少女。 至少纪音在面对她时,都时常会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 长久的沉默下,纪音头上冒出了一滴冷汗,她避开弗清念的视线,结结巴巴道: “小…小徒弟,怎么这么看我?” “我真没事啊,我可是炼虚期修士,怎么…怎么会受伤呢,你别瞎想。” 弗清念向前走了一步,靠近纪音,声音有些轻: “我想听实话,师尊。” 少女离的有些近,甚至能看到鸦黑睫毛的根部,浅色的眸正清晰倒映着纪音的脸。 往日一直渴望靠近自己徒弟的女子此刻居然浑身僵硬地后退,慌张地转过头。 “我真的没受伤。” “这就是实话。” “清念你别──” “纪音。” 弗清念捏住了纪音的手腕,头一次没有用尊称,直白而清晰地叫出了她的大名。 腕上的手温度很低,捏的有些用力,纪音被拽着手腕靠近了自己徒弟。 她看着那双永远淡漠的眸,此刻正染着淡淡的不悦。 弗清念感受着纪音脉搏里传来的滞涩,眼神越发的凉。 纪音挣了下手腕,却没挣脱出来,她只能僵硬地找话题。 “小徒弟,你怎么能直呼师傅名姓呢……” “别让我担心,师尊。” 一句轻飘飘的话落到耳朵里,纪音愣住,她呆呆地抬眼。 对面的少女正低垂着眸,遮住了眸底的神色,长睫打下一小片阴影,眉梢透着冷意,浅色的唇紧抿着。 生气了。 纪音的心中冒出这三个字。 她眨了眨眼睛,突然觉得有些开心。 原来,自家冷冰冰的徒弟还是有个人样的啊。 “师尊。” 弗清念幽幽地叫醒了神游的纪音。 “咳……徒弟啊,别生气嘛。” 纪音举手投降:“我说,我说就是了。” “真是的,什么都瞒不过你,”纪音小声嘟囔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师傅呢……” 弗清念凉凉地看了她一眼。 纪音立马站直,讨好地笑笑。 “说说吧,”弗清念终于松开了纪音的手腕,“怎么伤的?” “啊……就是挡兽潮的时候不小心伤到手。” “轻伤,不碍事的。” 纪音笑嘻嘻地说道。 弗清念盯着她:“轻伤?” “气血逆乱,肺腑俱伤,灵台受损,这是轻伤?” 弗清念说的很慢,纪音的脸色也随着她的话寸寸苍白。 她跟犯错了小孩一样低下头,不敢吱声。 “还不说实话?” 弗清念面无表情,压迫感十足。 第313章 被放逐的人。 纪音捏着衣袖,声音细若蚊声: “我…我想查清兽群暴动的起因,就自己一个人越了边境线。” “其实本来没什么事的,但是我运气不太好,半路上遇到了一个九阶妖兽……” 纪音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的头也越来越低。 “我和它打了一架,然后就这样了……” 弗清念看着纪音的头顶,眼神冷的可怕,“九阶妖兽?” “炼虚期打渡劫期妖兽还能捡回来一条命,我是不是该夸师尊您实力高超?” 纪音摸着后脑勺,摆手:“一般厉害一般厉害,夸奖就免了吧。” 弗清念差点被她气笑,几乎没忍住地冷哼一声: “自作主张独自穿越边境线,入妖族腹地,师尊真是有勇有谋,勇气可嘉。” 这次纪音就算再迟钝,也听出来了弗清念话语中的暗讽。 她掩唇咳嗽一声,怯怯地开口: “我这不是想着早点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吗,这样就能减少点伤亡了。” “这段日子死的修士太多了,”纪音脸上满是惋惜,“好多天赋不错年龄尚小的孩子都陨落了,看着实在是痛心。” “兽潮不解决,就会有更多无辜的人丧生。” “现在北境没有祸患,不代表之后不会有,到那时千玄宗也会是如今九星派的局面。” 纪音幽幽叹气: “你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怎么舍得叫你们去送死。” “我多做点,就能少死一个弟子。” 弗清念闻言微愣,有些意外。 她倒是没想到,纪音那副毛躁不靠谱的样子下居然藏着这么细腻的一面。 纪音拍了拍弗清念的肩膀,笑道: “我知道小徒弟你是心疼我关心我,但能力多大责任多大,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情。” “我之后还会去的,不过你放心,下一次我一定做好万全的准备,”纪音满脸认真,就差竖起手指发誓了,“绝对不会像这次一样了!” “不行。” 纪音话音刚落,弗清念就立刻否定。 “你伤的很重,接下来你就老实养伤,哪里都不许去。” 纪音哀求着:“徒弟啊,我这伤不碍事的,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你相信师尊,以后我不会再受伤了。” 弗清念眯起眼眸,声音略微提高了几分: “不碍事?” “经脉和肺腑的伤先不说,灵台受损伤的是根基,若是不好好治疗,你以后就别想提升修为了。” 纪音不在意道: “我这修为多年未动,估计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根基什么的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等一切结束后慢慢再调养就好。” “小徒儿你就让我去吧。” “不行。”弗清念两字否决。 纪音双手合十,不停眨眼哀求。 弗清念铁面无私,冷若冰霜,面对纪音只有两个字: “不行。” 纪音:“……” 她怎么之前没发现自己徒弟居然是个倔驴。 “到底怎样才能让我去?” 弗清念抬眼看她,依旧是那一句: “伤养好之前,哪里都不许去。” 纪音有些抓狂,她挠了挠头,头发被抓的乱糟糟的: “不让我去,那这兽潮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这批来支援的弟子都是宗门的精锐,是千玄宗的未来,绝不能出事。” “我必须得去,清念你就别拦我了。” 纪音满脸坚定固执,寸步不让。 “我替你去。” 少女的话轻飘飘落下,堵住了纪音接下来的话。 弗清念望着她的眼睛,再次认真重复: “我会替你去查真相,你留在这里。” “不行!”纪音终于反应过来,连忙摇头,“绝对不行。” “那里太危险了,你只是化神修为,去就是送死。” 纪音表情严肃,她紧紧抓着弗清念的手臂,“你不能去。” 弗清念问道:“化神的修为不够?” “对!” “那师尊觉得,什么修为足够?” 纪音没想到她会这样问,略带茫然地回道: “至…至少炼虚期吧……” 闻言,弗清念垂下眼眸,将自己的胳膊从纪音手中抽出来。 周身稳定的气息开始沸腾,慢慢向上攀爬,修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 在纪音震惊的目光下,弗清念的修为很快就与她追平,直到停留在炼虚中期。 比纪音还要高一小阶。 弗清念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但她却像没事人一般站的笔直。 “现在可以了吗,师尊?” 她的声音有些轻,却很清晰,“现在,你可以留下养伤了。” 纪音几乎呆滞,她眼里的震撼都快要溢出来。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她从没见过一个人的修为会提的那么随便,比喝水都要简单。 甚至连雷劫和异动都没有。 仿佛她本来就有那样的修为,过去被只是隐藏住,如今终于将幕布掀开。 弗清念抬眼看她,眉眼间夹着一抹疲倦,“这是秘密。” “师尊要替我保守好,不要告诉别人。” 纪音看着她,呆呆地点头。 弗清念弯唇浅笑,纤软薄唇勾起好看的弧度,白皙长指将纪音凌乱的头发拨正,轻声道: “好好养伤,等我回来。” 一声轻响传来,是门扉合上的声音。 弗清念离开了。 纪音后知后觉地回神,她轻咳着按住桌子,眼神中的震惊久久不息。 十七岁的炼虚…… “小徒弟啊…你到底是什么人?” 空旷的房间里飘出一声低喃。 屋外。 弗清念四平八稳地走着,但脸色却寸寸苍白,衣领处一根金线慢悠悠向上延伸。 经过一段不算远的路程后,弗清念终于走到了自己住处。 她平静地推开门,向前走了两步。 “滴答──” 一滴鲜血从半空中滴落,砸向地面,溅起一朵血色烟花。 弗清念终于忍不住,她扶着身边的墙慢慢半跪在地上,唇角鲜血蜿蜒流淌。 金光从皮肤上的纹路上亮起,像是吸足了养分一般狂长。 没一会就遍布了她整个侧颈,忽明忽暗地闪烁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少女额角处青筋暴起,细密的汗水遍布额头,一看就在忍耐着剧烈的痛苦。 弗清念咬住唇角,垂下的眸里满是冷静漠然。 她是被放逐的人,天生失去一切。 但她也天生拥有一切。 人人渴求的天地灵气她可以随意使用。 世人惧怕的天道规则对她视而不见。 修为于她来说更是不值一提。 只要她想,她可以任意提升改变。 只需要付出一点点代价而已。 比如劈在灵魂上的魂雷。 以及……诅咒的蔓延。 第314章 兽潮的真相 第314章 兽潮的真相 魂雷的惩罚是漫长的,弗清念安静忍耐,血液不停流淌,在地面上砸出了一个小血洼。 鼻尖满是作呕的血腥气,弗清念却连擦拭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保持一个姿势慢慢等待。 嘎吱一声。 门被人推开。 轻松的脚步声戛然而止,随后是哐啷哐啷重物砸下的声音。 干净阳光的气味从身后掠过,吹起发丝飞扬。 弗清念抬眼,看见的是一双慌乱至极的金眸。 北灼言半跪地上,慌张地手足无措。 “你…你怎么了?” 他温柔至极地捧起她的脸颊,指腹擦过唇角,将猩红血液擦拭干净。 “我没事。” 弗清念虚弱的声音响起。 北灼言一脸不信,脸上的紧张不仅没有下降,反而更加浓厚。 他伸手抚上弗清念脖颈上的金纹,指尖颤抖。 “你的诅咒……” 话未说完,腕上就落了一只冰凉的手。 弗清念捏着北灼言的手腕,慢慢推开。 北灼言轻喃:“念……” 弗清念将人推开后自己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随着动作,她脖颈上的金纹也慢慢消失,像是从未出现过。 苍白的脸色渐渐缓和了许多。 北灼言抿着唇也站了起来,眼神一次次从她脖颈上掠过,终于忍不住问道: “那个诅咒…到底是什么?” 弗清念颤了颤睫,看向一边,并不回答他的话。 北灼言见她那副闭口不谈的模样,只觉得心里憋了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噎的难受。 他上前一步,目光紧紧盯着她,“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好吗?” 弗清念终于将视线移回来,和他对视。 她沉默了很久,许久后才开口: “没有办法的,我找过了。” 她找了一世又一世,从未成功。 一次又一次的经历希望和失望,她已经累了,不想再去做无意义的努力。 反正到最后,结局都一样。 弗清念说完后没给北灼言再开口的机会,直接从他身边掠过离开。 北灼言一个人留在原地,衣袖下的拳头紧紧攥住,心中升腾起烦闷与怅惘。 他回头看向门口,少女的身影正渐渐远离,影子被阳光拉的长长的,孤寂满身。 他的念,从来不给任何人靠近她机会。 包括他。 那种永远被隔绝在她世界之外的感觉,并不好受。 无限接近,但永无相触的可能。 什么时候,他才能靠近她,近一点,更近一点…… … 另一边。 弗清念不想面对北灼言,她干脆直接去调查兽潮来逃避。 系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慢吞吞地在她身边飞着。 它最近减肥小有成就,看起来苗条了许多。 西川边境与东州的荒漠不同,此处地势高险,沟壑纵横交错,层峦叠嶂如巨兽盘踞,一座挨着一座。 山间云雾不断,如骇浪般翻涌着,里面隐隐约约穿梭着飞兽。 偶尔传来的低吼有些森然,系统被吓得抖个不停。 弗清念听到耳边翅膀不停扑腾的声响,终于不耐地开口: “要是害怕你就回去。” 她突然出声又把系统吓了一激灵,差点从半空中掉下来。 它回头看了眼身后,悠长曲折的道路被茂密的植被掩埋,到处都是张牙舞爪的树木,看起来狰狞又可怕。 系统缩了下脖子,“不…不回去。” 现在回去的话感觉更不安全,还不如跟着她来的安心。 弗清念看它那一副怕的要死的模样,最终还是默认了它的跟随。 一人一鸟一路上有惊无险地穿越重山,抵达深处。 一道漆黑缝隙贯穿大地,破开山峦,斩断河流,狰狞地出现在眼前。 弗清念站在那道缝隙前,向下看去,眉心皱紧。 这道裂缝,和那时在东州沙漠中见到的一模一样。 只不过那时,她并没看到那只黄蟒所说的雾气。 但现在,她见到了。 弗清念伸手勾住一缕雾气,捏在指尖。 她仔细观察着,神色一点一点冷了下去。 在认出那是什么后,她直接将其捏碎,雾气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弗清念此刻终于知道当初在东州见到那道裂缝后,那莫名奇妙熟悉又厌恶的感觉是什么了。 系统胆战心惊地在旁边看着,小声问道: “这是什么东西?” 弗清念拿出手帕擦拭着指尖,眸中满是冰寒,“恶气。” 准确的来说,是被稀释过的恶气。 它影响力很低,不足十分之一。 对灵台清明的修士来说,几乎没什么影响。 但对于忠于欲望与本性的妖兽来说,这便是最烈的兴奋剂。 恶气放大了妖兽的欲望,于是它们向人族进攻。 这就是兽潮的真相。 “为什么这里会有恶气?”系统头脑风暴,满头问号。 这个世界的阴源已经被宿主以雷霆手段灭杀,它们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投放恶源。 而这个灵气匮乏的位面更不可能自己生出恶气。 这些恶气来的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弗清念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她尝试将神识向裂缝深处探去,想看看恶气的源头是什么。 但哪怕是被稀释的恶气也拥有其强大的特性,吞噬万物,污染万物。 神识一进去就被恶气紧紧缠绕,慢慢啃食。 弗清念尽力向下探索,只可惜还没碰到底就无法再进分毫。 她收回神识,后退一步,揉了揉眉心压下被恶气影响的情绪。 系统站在裂缝边缘,探头探脑地向下看,“宿主,怎么样,有什么发现么?” “没有。” 这个裂缝比她想象的要深的多,远超东州那道。 系统急的抓耳挠腮:“那真是见鬼了,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出现这种东西!” 系统道出了弗清念的心声,她也很想知道恶气的来历。 但眼下最重要的任务是──如何将裂缝关闭,阻止恶气继续影响妖兽,祸乱人间。 裂缝顺着地面延伸至极远处,单凭肉眼一眼望不到头。 以人力强行将其合上的办法肯定是行不通的。 至少短时间内做不到。 弗清念深深看了眼这道冒着浅灰色雾气缝隙,接着毫不犹豫地转身。 “走吧。” “诶?” 系统连忙跟上去,“这就走了?” “不继续查了么?” 弗清念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你要是愿意去裂缝底下走一趟,就可以继续往下查。” 系统:…… “我觉得大可不必。” 第315章 你是支柱,是兴衰成败的必然。 弗清念和系统原路返回,不过这一次他们没有来时那么好运,遇见了不少妖兽。 它们已经被恶气影响的神智不清,不分你我,不管是妖还是人,只要是活物就冲上去攻击。 对于这种已经无药可救的妖兽,弗清念并没有手软,直接就地解决,免得它们被彻底侵蚀过后成为恶气的傀儡。 一路上,弗清念不知道杀了多少妖。 有那么一刻,她感觉自己回到了归元山,变成了那个只知道杀戮的疯子。 她捏着手中染血的长剑,抬起脸颊面向天空。 天色早已漆黑,只有月光明亮,群星微弱。 弗清念看着那一点光亮,努力压下心中一切浮躁。 系统在旁边默默看着她。 它也想起了那个曾两度见过的悲壮世界。 它的宿主,真的很苦很苦。 一个人不停穿梭世界,离别再离别,孤独又孤独。 那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系统想象不到。 但它猜,那一定会很难过。 作为一个为任务而存在的系统,它天生不像人一样拥有七情六欲。 而现在如此鲜明的性格特征,也不过是为了拉近与宿主之间的距离,更好完成任务的一个小小的趣味设定罢了。 可现在,它好像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两种情绪。 哀伤。 替宿主哀伤。 愧疚。 为接下来它做的事而愧疚。 任务至上,哪怕它千般不愿,也无法违抗命令。 “宿主。” 安静夜月下,系统突然出声。 仰头看月的弗清念低下头,视线落到白鸟身上,静静等待它接下来的话。 系统看着那双以平静遮掩情绪的浅眸,准备了半天的话突然卡了壳。 “你想说什么?” 弗清念耐心等了一会后开口询问。 系统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将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部抛开。 “宿主。” “你还记得你这具身体的身份吗?” 系统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 “这个身体是这个世界的天道宠儿,承载了整个世界的气运。” “你是支柱,是兴衰成败的必然。” 弗清念抬眼看它,声音轻缓,带着不易察觉的霜寒: “你想说什么?” 系统后撤半步,浑身抖了一下: “灵气慢慢枯竭,人才越来越少,灵植绝迹,妖兽暴乱……” “宿主难道没有发现,这个世界正在慢慢走向衰败么?” 弗清念看着系统,示意它继续说。 系统紧张地吞了下口水,又后撤了半步。 “我的意思是,你没有按照气运之女本来的人生轨迹行事,所以世界因此而倾颓。” “如果你继续一意孤行,甚至死亡,那这个世界也会跟着你一起,走向一条不可逆的道路。” “到那时,你在意的,珍视的,都会因你而消失。” 系统说到这停顿了一下,缓了口气。 弗清念直直看着它,目光仿若能看透一切。 “你想叫我做什么?” 她问的直白,一句就点明了系统弯弯绕绕里的本意。 系统准备好的措辞一下子就卡在了嗓子眼里。 一人一鸟大眼瞪小眼。 系统僵硬了半天,最终很没气势地说: “飞升。” 弗清念的表情在听到系统说出的那两个字后彻底冷了下去,掌心紧攥,手背上青筋冒起。 “飞升?” “是的,只要你飞升,这些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 “飞升会打开下界与上界之间的壁垒,上界浓郁的灵气会因此而涌入,可以给这个世界带来新的生机。” “你的师尊,同门,好友,都会因此而获得机缘,飞升也不是不可能。” 系统谆谆教诲: “宿主,飞升于你来说百利而无一害,你难道不想去看看上面的世界吗?” “不想。” 弗清念果断回应,没有被系统打动分毫。 系统:…… 虽然知道宿主不是一般人,拒绝也在意料之中。 但真听到还是有些心梗。 虽说用整个世界的兴衰来要挟她的确有些不道德。 可飞升又不是什么坏事,她到底为什么这么抗拒? “宿主,可以告诉我理由吗?” 系统实在想不通。 弗清念已经平复好了情绪,抬脚就走,“没有理由。” 被落在后面的系统一脸萧瑟,它连忙追上去,“可是你不飞升的话,这个世界就会坍塌,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吗?” 弗清念终于停下脚步,侧脸如玉,透着冷意,“我不会飞升的,你若想救,就趁早换个人。” 系统懵了,“换人?” “世界只会有一个气运之女,无法更换,除非你死。” “你死了,千百年后或许会诞生新的气运子,但谁也不知道这个世界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宿主,这是你的责任。” “我的责任?”弗清念轻嗤。 她回眸,眸里满是寒意,“是我要当这个气运之女的?” “你当初带我来这里,问过我的意见吗?” “你的自作主张,凭什么要我来承担。” 弗清念的声音很冷,句句诛心。 系统噎住,一时间无从反驳。 这件事从根上来讲的确是它理亏。 “那时你快死了,我…我以为,你会想活着。” 在绑定之前,它调查过宿主的生平,那样可怜悲哀的身世,怎么会拒绝一具健康的身体和崭新的生命。 只是它没想到,它的宿主不是一般人。 她从始至终,都不需要它的拯救。 力量,长生,财富,她应有尽有。 气运之女的身份,救世的职责,是它强加给她的。 对她来说,这些是无妄之灾。 它居然在无形之中,做了宿主最讨厌的事。 “对不起,宿主。”系统真诚道歉。 弗清念看着白鸟,它正眨着眼睛,歪歪扭扭地弯腰道歉。 系统低垂着脑袋: “宿主,我知道错了。” “可事已至此,我没办法改变,你能不能…能不能帮帮忙,救救这里。” 月明风轻,系统低声哀求着。 “我帮不了。” 系统猛的抬头,“为什么?” 弗清念抿住唇角,她看向一边,声音很轻很轻。 “我不能飞升。” 第316章 别人梦寐以求的飞升,于她而言,只是死路。 “为什么?”系统喃喃问道,“你怎么会不能飞升呢?” 弗清念却没回答它的疑问,只抬脚向前走。 衣袖下,金纹正隐隐绰绰的闪烁着,瑰丽又神秘。 飞升… 若她能飞升,也不至于被诅咒生生世世困在轮回之中。 她的修为越高,诅咒就蔓延的越快。 而魂雷的力量也会越强大 再强大的灵魂也会死在那场无法抗衡的紫雷下。 更何况…… 弗清念摸了摸手腕,一道浅浅的乳白色光晕亮起。 她盯着那抹几乎要溃散的禁制,神色几乎算得上空无。 一个人可以承载的记忆是有限的,哪怕她的灵魂足够强大,也无法记住一切。 为了避免被轮回的记忆淹没撕碎,弗清念亲手给自己下了一道禁制,封印了过去的一切。 从此以后,她便只有十世的记忆。 到达一个新的世界,就忘掉一个世界。 但禁制的力量会随着她修为的提升而逐渐减少,直到消失,如海的记忆会慢慢涌出。 而那个临界值,便是飞升所需要的修为。 别人梦寐以求的飞升,于她而言,只是死路。 诅咒,魂雷,记忆,这些无形的条条框框将她死死禁锢。 枷锁缠身,难寻自由。 … 弗清念将兽潮的真相带了回去,告诉了众人。 九星派的掌门和纪音一群人连夜召开了会议,讨论解决的办法。 为了尽快停止兽潮,他们决定先以阵法暂时将恶气封印住,之后一边修养一边想办法解决那道地缝。 只是那道缝隙太长,就算只用阵法覆盖,都要花费不少时间。 于是弗清念接下来的日子里不是跟着去画画阵法,就是在边境打打妖兽。 每天的行程安排的满满当当,系统和北灼言根本没机会跟她说上几句话。 一妖一鸟蹲在弗清念门口,郁闷的不行。 系统唉声叹气,羽毛一把一把的掉。 它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那句“不能飞升”是什么意思。 本来以为简单的任务,在容景加上时间限制和宿主的抗拒后,难度系数飙升。 “这根本就无解啊!”系统怒骂。 它完全看不见一丝一毫的希望。 这任务就算是最厉害的系统来都得挨两拳。 北灼言的脸上也挂着两个大写的烦躁。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弗清念说过话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她在刻意躲着他。 北灼言将最近的事情来来回回的复盘,却始终没想到他是如何惹人不高兴了。 一妖一鸟齐声叹气,颇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弗清念回来的时候就看见的是这一幕。 她悄悄停住了脚步,站在几步之外,在心中默默考虑现在扭头走来不来得及。 “念!” “宿主!” 两道惊喜的声音同时响起。 弗清念的逃跑计划还没形成就胎死腹中。 北灼言和系统一脸开心地凑上去。 被两双闪亮亮的眼睛盯着,实在是难以视而不见。 弗清念在心中默默叹气,终是妥协了,“跟我过来吧。” 空间中。 七层宝塔依旧古朴矗立,铃铛轻晃。 一人一妖一系统面面相觑。 弗清念端着茶杯轻轻吹着,“你们两个谁先说?” 系统迫不及待,直接用翅膀捂住北灼言的嘴巴,抢先一步,“我先来我先来!” 猝不及防被袭击的北灼言脸色不好的将系统拍飞,并送给了它一个极冷的眼神。 系统抖了抖身子,但为了任务还是顶着压力爬了回来,一屁股坐在弗清念的面前,眼巴巴地望着她。 “宿主……” “你说的事情我办不到。” 弗清念看透了系统说小心思,不等它说完就回答了它。 答案依旧与之前一样。 系统哭丧着脸,浑身写满了萧瑟,它瘫倒在桌上,留下了悲伤的泪水。 它脑海里不停播放着容景那一句话。 ──完不成任务,你就不用回来了。 “这下是真的要完蛋了……” 系统小声嘀咕着。 弗清念闻言停顿了一下,视线从绝望的白鸟身上扫过。 指腹摩挲了下杯沿,她看着摇晃的茶水,道: “我帮不了你。” “但我可以帮你选一个合适的人。” 系统抬起头,泪眼朦胧: “什么合适的人?” 弗清念抬眸,淡定的看它:“可以飞升的人。” 系统宕机:“啊?” 弗清念仰头看了眼空间中永远明亮的天空,道: “这个世界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只要有人飞升,便可拯救。” “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打破这道壁垒。” “不一定非我不可,不是吗?” 系统陷入了呆滞。 好…好像有点道理。 但又哪里不太对的感觉。 “可…可是,”系统结巴,“你才是这个世界的气──” “世界不会因为我而消失。” 弗清念打断系统的话。 她说的果断,不容质疑。 世界不会因少了一个气运之女而坍塌,哪怕虚弱溃败也绝不会立刻死去。 它会脆弱又坚定的活着。 系统知道那句话下的意思,安静下来,坐在桌上。 其实弗清念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如今到末日还有一段很远很远的路,只要期间有人飞升,带来生机,随之而来的良性循环便足以抵消掉气运之女的影响。 这的确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可…… 系统抬头看了眼脸色苍白的有些病态的少女,有些纠结。 从没有系统做任务突然半路上换任务对象的,尤其是这个人还是气运之女。 况且,气运之女的天赋无人能比拟,没人会比她更出色。 她是最合适的飞升人选。 最重要的是…… 五年。 容景提出的要求。 时间限制太过苛刻,在这样的条件下,似乎无人可以代替她。 正常情况下,这是绝对不能答应的。 但现实却是,它的宿主好像有什么苦衷,无法完成任务。 除了找人代替,似乎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 至少系统想不出来。 系统上下看了眼靠在椅背上的少女,绿豆眼转着。 五年期限实在太短暂,从始至终它都不觉得这个任务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完成。 哪怕那个人是弗清念,也不行。 时限肯定是完不成的。 而任务的本质是拯救世界,那么是谁来救,怎么去救,其实不重要,只要结局是好的就可以了。 这样也可以算是任务完成了一半,它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保住小命应该问题不大。 系统的思维转了一大圈,最终成功的说服了自己。 白鸟举起翅尖,对弗清念做了个点赞的手势。 “可行!” 第317章 起因,是你。 系统的问题解决完就被弗清念直接丢了出去。 于是偌大的空间里只余下一人一妖相视而望。 “你在躲着我。” 北灼言开口了。 直白又坦荡,音调中满是肯定。 弗清念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沉默不语代表着默认。 北灼言疑惑皱眉,“为什么?” 他分明…没做错什么。 嘎哒一声。 茶杯被放在桌上,敲出清脆声响。 雪一般清冷干净的少女按着扶手起身,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清浅的瞳下是北灼言看不懂的晦涩。 七巧星阳塔上四角的风铃轻晃,树木被微风拂过沙沙轻响。 两人就这样对望着。 北灼言等了很久,才等到弗清念开口。 她说: “北灼言。” 不是阿灼,是北灼言。 生疏又冷淡的称呼。 心一下子就高高悬起,连呼吸都放缓了些。 北灼言有些坐立难安,他莫名感到些许不安。 弗清念盯着表情有些紧张的妖王,停顿了很久也没将话说出口。 她悄悄轻叹,声音小的融在了清风里,无人听见。 “跟我来。” 少女突然扔下一句话后就转身,向着那座宝塔走去。 北灼言脑海中胡乱思索着,在后面慢吞吞跟着。 直到走到了宝塔的大门前才停顿住了脚步。 大气磅礴的牌匾上镌刻着五个大字,奢华典雅的外观显得很大气。 北灼言仰头看着。 他从来没进过这座塔。 过去被这座塔的镜像压了万年,他厌恶极了它,多看一眼都想将其劈碎,又怎会好不容易逃出去后再走进去。 以至于在此处待了多年,这是第一次靠近。 弗清念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不由回头,就见红衣妖王笔直站在门口,看着宝塔的金眸的有些暗沉。 “这里关不住你了。” 声音轻飘飘传来,落到心尖。 北灼言倏然回神,目光落到声音的出处。 浅色衣袍的少女侧身站在不远处,月白风清,波澜不惊。 塔顶散落的光芒映在她的脸上,如幻似梦,宛若仙人,远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 北灼言心中的慌乱更甚,连忙迈步走进了塔里。 弗清念见他跟上,转身便带着人一步步走上了塔的第五层。 金碧辉煌,硕大庄严,五层的大门一如多年前一般毫无区别。 嘎吱一声,门扉被推开,厚重的气息扑面而来。 当年那片被文字碎片填满的空间已经彻底被点亮,如星辰般熠熠生辉。 北灼言走了进去,仰头看着那些已经被拼凑好但混乱无序不成句子的文字。 “这是什么?” 弗清念也仰头看着,只是目光有些暗。 她并没有立刻回答,抬手挥了挥,万千文字在强大力量的牵引下瞬间排列整齐。 从右到左,一列列书写着晦涩难懂的句子。 北灼言仔细看着,瞳孔一寸寸紧缩。 “万年前,妖族暴动,屠杀人类七十八座城,无一生还。” 弗清念的声音在空荡的塔内回响。 北灼言紧抿着唇,回头看她。 弗清念与他对视,声音很轻。 “起因,是你。” 北灼言近乎慌乱地后退一步,金瞳无意识地竖起,缩成一条竖线。 弗清念继续说着: “你的存在,滋养着妖兽,他们愈发强大,隐约超过人类。” “而后,他们向人类发起了进攻。” “于是人族为了自保,靠近你,镇压你,封印你。” “这便是你被囚禁的原因。” 弗清念的表情有些冷,笔直站在他的对面。 “北灼言,这一次妖族的暴动,和你有关吗?” “不是我。” 北灼言回的斩钉截铁。 他的表情认真严肃,却又带着一丝茫然。 “万年前……不是我做的。” 他轻垂脑袋,声音慢慢弱了下来。 “我没有。” “你不记得了,对么?” 弗清念这样问,但语调中并无疑问。 北灼言紧紧捏住拳头,视线落到别处,极轻极轻地“嗯”了一声。 他的记忆遗失了大半,到现在也不过只是想起了一小部分而已。 他不记得躲过追杀后如何回的北幽,不记得他是何时丢的火,更不知道他是怎么掉到这个地方的。 身份、种族,过去的一切,他都忘的一干二净。 只有一个名字和仇恨记得清清楚楚。 北灼言紧紧绷着唇角,声音有些哑,“万年前的事……我不记得,但如今这场兽潮,不是我。” 他抬头望着弗清念的眼睛,“我一直跟着你,什么都没做。” “相信我,念。” 低沉的声音中带着淡淡的哀求,是卑微的姿态,是将自己放在了下位。 弗清念避开了那双眼尾微垂的眸,视线落到他身后的文字上。 闪着微光的文字字字珠玑,将惨烈的过去描述的淋漓尽致。 “恶气驱使着妖兽们去攻击人类。” 突兀的一句让北灼言有些愣住。 “而这个世界上,”弗清念一字一句道,“只有关押你的这里有恶气。” 北灼言艰难扯了下唇角: “这是…什么意思?” 弗清念沉默了下,只说,“我会查清楚的。” 北灼言闻言上前一步,轻轻握住她的手腕,俯身视线相平。 “我去。” “我去查,你信我,好不好。” 弗清念感受着手腕上的力度,在那双暗金色的眸下,她慢慢点头,轻声回应。 “好。” 北灼言离开了。 在弗清念的注视下,第一次离开她。 弗清念站在原地,四处恢复了寂静,只有风声铃铛声。 她回头看了眼宝塔,目光微颤。 恶气不会凭空出现,想要解决就必须要找到根源。 她查了很多的资料,顺着蛛丝马迹,兜兜转转地,回到了一开始的地方。 七巧星阳塔五层之上的空间里详细记载了万年前的故事,字里行间的悲怆不像作假。 哪怕不想相信,但那场灾难的确与北灼言有关。 如今裂缝里涌出恶气,促使妖族重现多年前的那场闹剧。 北灼言的确什么都没做,但这一桩桩一件件,一定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可忽视,无法避免。 “北灼言……” “你到底是谁呢?” 弗清念呢喃着,声音比风还要轻。 第318章 风风火火秦韵虞 北灼言离开后没几天,青龙和白虎也消失不见。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现在应该在北灼言身边。 祺安最近长的很快,没几天就往上窜了一截,但生长的同时也格外的嗜睡,几乎每天都在沉睡。 于是弗清念身边只剩了一个系统。 它瘫倒在桌子上,忧愁撑着头: “宿主啊,你说的那个合适的人是谁啊?” “虽然时间还多,但也不能这样耗着啊。” 弗清念瞥了眼它,没理。 “小师妹!” 秦韵虞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兴高采烈的。 她一进屋就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闷下,“小师妹,咱们终于可以回宗了。” “西川的裂缝被全部封印住,兽潮一下子就少了很多,只有影响最深的那一批还在攻击,但已经不足为惧。” 秦韵虞开心道:“出来小半年,终于可以好好歇一歇了。” “可把我累坏了。” “小师妹,你都不知道,我这半年炼药炼的手都要断了。” 少女明媚的像是晨间的暖阳,驱散阴霾,她搬着凳子凑到弗清念面前,伸出手晃了晃,无骨一般软塌塌的。 “小师妹给师姐捏捏怎么样?” 弗清念抓住在眼前乱晃的手,不轻不重地捏了几下,然后就松开了手。 “好了。” 秦韵虞撇了撇嘴,“好敷衍。” 弗清念不理她。 秦韵虞:“好冷漠。” “小师妹,这么久不见,你难道都不想我吗?” 弗清念眉稍动了动,上下打量了下秦韵虞,表情有些微妙。 这种娇柔做作的语气,千回百转的音调,莫名感觉眼前这人是某人假扮的。 “你这段时间和师尊待在一起?” 秦韵虞点点头,“对啊,纪师叔受伤了,她又不愿意回宗养伤,最近都是我来照顾她。” 弗清念:…… 怪不得这人说话一股纪音的风格,原来是被带坏了。 “你以后离她远点。” 秦韵虞摸不着头脑,“啊?” 弗清念:“……少听她讲话。” 秦韵虞不明白,但还是乖乖点头,“好吧。” “对了小师妹,”秦韵韵掏出储物袋翻找,“给你这个。” 弗清念眉头微挑,疑惑看着桌上的瓶瓶罐罐。 秦韵虞拍着胸脯,自信一笑: “小师妹,我现在是七阶炼丹师了。” “这是我特意针对你身上的寒气炼的药。” “你快试试!” 面对着秦韵虞跃跃欲试的眼神,弗清念是抗拒的。 不过她还没开口,秦韵虞就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小师妹,这是师姐的心血,你不会要狠心拒绝吧。” 秦韵虞一句话总结了弗清念的想法。 弗清念默默咽回了马上脱口而出的话。 秦韵虞一副看穿的表情,但没戳破,只是调侃道: “我知道小师妹肯定不是那种人,肯定不会辜负师姐的好心的。” “莫非小师妹是怕苦?” 她说着,掏出了一个玉盒。 “没关系,我这里特意为你准备了蜜饯,。” 秦韵虞眨了眨眼,故作委屈地看她,“如何?师姐我可是连后路都给你想好了,你总不能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弗清念:“……” 在纪音身边进修过之后果然不一般。 她根本没有理由再拒绝。 弗清念一脸生死看淡的模样,老实地吞了一颗丹药下去。 丹药入口即化,并不苦,没什么味道,只有浅浅的药香。 秦韵虞满脸期待,仔细盯着她的表情。 还不忘记捏着她的手腕感受温度与脉搏变化。 一刻钟后。 秦韵虞像泄气了的皮球一样,捏着药丸嘟囔着。 “怎么会这样呢?” “为什么一点用都没有,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应该啊……” 弗清念在旁边不吭声。 秦韵虞怀疑了半天的人生,很久之后才又打起精神,接着扭头安慰起了弗清念。 “小师妹别气馁,你放心,我一定会研究出治好你的丹药的!” “辛苦你继续忍忍了。” “小师妹,你要相信我啊,”秦韵虞抱起桌子上的药瓶,面朝着弗清念后退,“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会很快的!” 秦韵虞说完就跑了,速度快的像只兔子。 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走。 弗清念微微失笑。 她的寒症是诅咒自带的,一般的药物无法治愈。 秦韵虞注定治不好她。 但她并不想告诉她真相,有希望总比绝望要强得多。 “宿主……” 被忽视了半天的系统终于冒头,拉长声音叫了一声。 弗清念悠悠泡茶,终于是回答了系统的话。 “回宗之后你就知道了。” …… 千玄宗,思过崖。 锋利的崖壁上寸草不生,只有一道道锐利的剑痕深深刻在上面,霸道的剑气不停肆虐着。 青衣少年盘腿坐在剑气最凌厉的那面石壁前,认真观摩参悟着。 谢元忍着眼睛的疼痛,努力记下上面的剑意走势,直到眼眶通红才停下。 他起身握着赤离剑,慢慢模仿着刚刚记下来的剑法。 思过崖荒无人烟,灵气稀薄,只有萧瑟的风呼嚎着。 不能修炼,谢元就每天练剑,枯燥无味的日子日复一日。 不过这反倒让他静下了心,剑法用的比之前更加娴熟,与赤离磨合的更加彻底。 思过崖上,剑光闪烁。 谢元酣畅淋漓地练完一场剑,气喘吁吁地躺在地上,累的满头大汗。 赤离躺在他身边翁动着。 谢元拍了拍自己的本命剑,“放心吧,再有半年我们就能出去了,到时候小爷一定带你叱咤风云,成为天下第二剑修!” “第二?” “不想当第一?” 一道声音突然传来。 谢元下意识回道: “第一是小师妹,我可打不过她,第二就很不错。” “嗯?”谢元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翻身起来,“谁在说话!” 话音刚落,肩膀就被拍了一下。 谢元呆滞一秒。 随后一道尖叫声响彻整个思过崖。 “啊!!!鬼啊!” “臭小子别叫了,是我!” 威严的声音这次从背后传来,格外清晰。 谢元脸上还挂着惊恐,缩着脖子慢慢回头。 身后,云霄真人正背着手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第319章 既是师妹,也是师傅。 “师…师尊…原来是您啊,”谢元悬着的心一下子就放回了肚子里,“您怎么走路没声音啊,吓死我了。” 云霄见他那副胆小如鼠的模样,眉头皱的紧紧的,“多大的人了,胆子还这么小,成何体统!” “我来时可没隐藏气息,你没发现我,说明你根本没有留心周围。” “身为修士,要时刻保持警惕心……” 云霄真人的训斥开始了。 谢元低着头,脸上一片麻木。 半个时辰后,云霄终于停止了长篇大论。 “我知道了师尊。”谢元小声回复,“下次不会了。” 云霄真人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 “师尊怎么突然来这里,是特意来看我的么?”谢元好奇问道。 云霄闻言斜睨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我才没那个闲心来看你这个逆徒。” 谢元尴尬地摸摸鼻子,“那您来是……” “你可以出去了。” 谢元迷茫:“啊?出去?” “我的惩罚不是还有半年么?” 云霄真人道:“西川的事情结束了,你的小师妹这次立了大功,特意为你求情,让我把你放出来。” “臭小子学学你师妹,”云霄恨铁不成钢,“虽然年纪小,但行事可比你靠谱多了。” 谢元感动的差点落泪,“呜呜…还是小师妹对我好。” “我以后一定好好孝敬她!” 云霄给了谢元后脑勺一巴掌,“说的什么话!” “那是你师妹,你孝敬我还差不多。” “好了,别浪费时间了,他们快到了,你去接一下。” 云霄用脚勾了下地上被遗忘的赤离剑,踢起塞进谢元怀中,随后单手抓着谢元的衣领,将人随意提在手上。 一阵狂风席卷后,两人就出现在了千玄宗大门口。 云霄稳稳站在地上,谢元却脸色发白,弯腰撑着膝盖差点吐出来。 “师…师尊,下次飞的时候,能不能…能不能提前说一声,让徒儿好歹有个心理准备。” 云霄嫌弃地直皱眉,“你怎么这点出息,是不是又偷懒,御剑练少了?” 谢元还想吐,听到这句话立马咽了回去,“怎么会呢师尊,我只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而已。” 云霄威严地盯着他。 谢元艰难挤出一个笑容,“我之后会加练御剑的……” 云霄这才满意,“好了,去接人吧。” 谢元疯狂点头,“遵命!” 他抱着剑扭头就跑。 “等等。” 云霄突然又叫住了他。 谢元回头:“怎么了师尊?” 云霄站在不远处,表情有些微妙,叮嘱道: “以后……好好听你小师妹的话。” 谢元满头问号:“啥?” 云霄眼里挂着三分怜悯,“等会见到你师妹就知道了。” 谢元闻言更疑惑了,双眼里是大写的迷茫。 云霄收起了奇怪的表情,恢复成了严肃威严的模样,“愣着干嘛,还不快去!” “弟子遵命!” 谢元被吓了一个激灵,这次跑的飞快,一溜烟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千玄宗山脚下,云霄捋着莫须有的胡子,感叹道: “十七岁的炼虚啊,真是万年难得一见。” 他看了眼谢元离开的方向,一脸艳羡。 “臭小子真是好运!” … 白月镇。 距离千玄宗最近的一处城镇。 弗清念一行人乘坐的灵舟缓缓下落,停在郊外的一片空地上。 他们还没落地,就看见有个人已经早早在下面等着。 秦韵虞趴在灵舟的栏杆上揉了揉眼睛,“我是不是眼花了,我怎么看见谢小元了?” “他现在不是应该在思过崖么?”秦韵虞怀疑自己,“难不成是我最近炼药练太久了,眼睛出问题了?” “你没看错,就是他。” 弗清念飘飘然从她身边走过,肯定了她的疑问。 灵舟刚落地,千玄宗的弟子们就像鸭群一样叽叽喳喳叫嚷着,哗啦啦地冲了出去。 几个呼吸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留一片云彩。 还想嘱咐几句的齐黎析举着手愣在原地,一脸惊愕。 秦韵虞拍了拍他的肩: “他们在灵舟上憋了好几天了,就别箍着他们,让他们去玩玩吧。” “反正这里离宗门又不远,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齐黎析默默放下手,“……好吧。” “大师兄!秦师姐!小师妹!” 谢元两步并一步飞速冲到三人面前,兴奋的脸都红扑扑的。 “好久不见!” 他说完看向弗清念,双眼冒光,“小师妹,谢谢你救我出来,以后你随便使唤我,上刀山下火海,义不容辞!” 相比于谢元的兴奋,弗清念就显得淡定多了,“刀山火海就不必了,你只需要以后听我的安排,好好修炼就行。” 谢元:“诶?” “修…修炼,什么修炼?” 弗清念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掌门没告诉你么?” “你已经被卖给我了,以后由我来负责看管教导你。” “从今往后,我既是你的师妹,也是你半个师傅。” 谢元:( ;???) 这是什么情况? 他被卖了? 什么时候卖的?怎么卖的?凭什么卖他? 为什么他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谢元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中。 不过是在思过崖蹲了半年而已,外面怎么就变天了。 师妹变师傅…… 他为什么莫名其妙的降辈份了! 这种操作真的合理吗?! 谢元被弗清念的几句话炸的头脑发晕,思维打了无数个结,完全理不清。 整个人都处在迷糊的状态,像个鬼魂一样无意识地跟在弗清念后面。 白月镇的街道上闹哄哄的,人来人往,四个人一边闲聊一边慢吞吞向千玄宗移动着。 谢元终于回神,站在原地不走了,并发出灵魂质问: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他这一声嗓门极大,街上所有人都齐齐回头,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街边奢华贵气的酒楼上,某个房间的窗帘被一把玉骨折扇掀开,一身华袍的男子懒洋洋望着下面的热闹,天生的笑唇弯着弧度。 他看了两眼下面站的板正谢元,兴致缺缺地放下了帘子。 旁边的下属很有眼力见的奉上一杯茶,男子懒洋洋接过来抿着。 没多久,耳畔又传来一道清冷好听的女声。 男子喝茶的动作一顿,再次掀开帘子,好奇向下看。 少女一袭浅色衣袍,裙摆绣着丝线暗纹,山间雾霭般若隐若现。 盛颜仙姿,清逸出尘,气质清冷矜贵又带着一股岁月沉淀过的稳重。 但优越的外貌和独特的气质通通不是重点。 男子看着她身上环绕的东西,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刚进嘴的热茶直接喷了出来。 他颤抖着手指着弗清念,脸上满是震惊与兴奋。 “她…她……” “我终于找到了!” 第320章 神明的颜值,魔鬼的手段。 被喷了一身茶的下属默默弹了弹袖子上的茶水,疑惑提问: “主子,你找到什么了?” 男子却没回他,只兴奋地指着街上外表出众的两男两女,“去…快去把他们的身份查出来,现在立刻马上!” “尤其是那个穿浅色衣服那个女孩,着重查!” 下属仔细看了看,点点头,然后没动。 男子急了,放下帘子提着他的领子,“你杵在这里干什么,本尊使唤不动你了不成?” 下属一脸无奈,“不是啊主子,那几个人不用查,属下认识他们。” “你认识?” 下属点头:“主子,他们是千玄宗的人,上次在宗门大比上大出风头,是新一代才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男子愣了愣,慢慢松开了手,“那个女孩呢?” 下属眼中露出一抹崇拜: “那个女孩是千玄宗最小的弟子,也是最年轻的化神期修士,更是如今凌武榜的第一名!” 下属越说越激动,满脸兴奋。 “主子你知道她有多厉害吗,我跟你讲……” 接下来省略下属夸张形容的一千字。 窗外,街道上。 弗清念安抚完谢元,回头望了一眼。 酒楼上的窗帘轻晃,顺着缝隙,只看见了一张空桌,和一只还冒着热气的茶杯。 齐黎析问道:“小师妹在看什么?” 弗清念盯了一会那个房间,最后慢慢收回视线,“没什么,回去吧。” … 回到千玄宗后,谢元的苦日子就开始了。 神明的颜值,魔鬼的手段。 这是谢元对弗清念的总结。 在又一次被血虐后,谢元瘫倒在地上,欲哭无泪。 他错了。 他突然觉得在思过崖挺好的。 虽然苦了点,但起码性命无忧。 感觉在跟着小师妹练下去,他很快就要魂归故里了。 “起来。” 弗清念的声音飘过来。 谢元打了个激灵,赶紧闭上眼装死。 看不见,耳朵就更加灵敏。 细微的脚步声渐渐逼近,最终停到他身侧。 谢元心跳加速,忍不住地冒出冷汗。 旁边的人站着停了一会。 “起来。” 弗清念第二次重复。 谢元打死不起,将装死贯彻到底。 然后他就感觉到一股冰冷杀意正从上方传来。 睁开眼。 锋利长剑正急速坠落,直指脑袋。 谢元瞳孔地震。 他用上了此生最快的速度就地一翻,堪堪躲过了这一剑,但脸颊还是被划伤,鲜血哗啦啦地流。 弗清念一剑未中也不在意,优雅地把剑从地上抽出来。 谢元坐在地上大喘气,抹了把脸,“小、小师妹……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若是没躲过,我刚刚就死了。” 面对谢元的抱怨,弗清念淡定地抖了抖剑。 “我现在是你的对手,你的敌人,不是你的师妹,自然不会让你。” “你若不拼尽全力,只能死。” 谢元艰难扯出一个笑容,“小、小师妹,你是在开玩笑的吧,我怎么可能打得过你你” “不是玩笑。” 弗清念回答的很快,直接打碎了谢元的幻想。 她拎着剑一步步逼近,气势汹汹。 谢元脸色唰一下就白了,不停向后挪腾:“小师妹…为什么这样对我?” 弗清念没回答他的问题,只问道:“你不是想当最厉害的剑修?” 谢元害怕的点头。 弗清念用剑敲了敲地面,“以你现在的能力,这辈子都不可能实现这个目标。” “你太弱了。” 她的语气不带嘲讽,平静的像在陈述事实。 但就是这副淡定的样子看起来更让人火大。 谢元的小火苗一下就被点燃,有些不服气。 弗清念继续火上浇油: “我压制了修为,用的是千玄宗最基础的剑法。” “但这样你都打不过,你拿什么当剑道第一。” “不如趁早转道,别浪费一把好剑。” 谢元慢慢瞪大眼睛,怒气更盛。 弗清念最后补刀: “师兄志向高远,我很看好你,本想着来帮你实现这一桩心愿。” “但现在看来,师兄好像不愿接我的好意。” “既然如此,那便就此作罢。” “总归,千玄宗里有的是弟子想要受我的教诲指点,我另寻他人便好。” 她说完做势要走。 身子刚转过去,裙角就被抓住。 谢元撑着地艰难站起来,“我知道了!” “小师妹你别走,相信我,我能坚持住。” “你就尽情蹂躏我吧,不用心疼,我一定会成为最厉害的剑修的!” “比小师妹还厉害!” 谢元信誓旦旦,异想天开,把胸脯拍的震天响。 然后就拍出了一口老血。 他水灵灵地又躺回了地上,语气虚弱至极: “明天…明天再继续,求你了小师妹,行行好吧。” 弗清念无语地盯了他一会,最终还是放了他一马。 回去的路上。 彻底瘦身成功的系统扇着翅膀飞在弗清念身边,“你说的合适的人就是他么?” 系统有点嫌弃:“他真的能行么?” “风火双灵根,这天赋还不如齐黎析。” 弗清念淡声道: “天赋从不单单依靠一个灵根而定。” “一个人能走多远主要取决于悟性与心境。” “谢元虽说有些跳脱,却有一颗少见的赤子之心。” “这意味着他在修行一途上不会受心魔困扰,比他人更加专注纯粹。” “你应该知道,飞升的雷劫过后,会经历什么。” 系统扇翅膀的速度慢了一拍,它小声补充:“问心。” 雷劫过后,还要过问心这一关。 只有问心无愧,心境澄明的人才能通过,然后真正飞升成仙。 弗清念弯唇,慢慢说着: “齐黎析虽说天赋很好,但他太重于情,又被身份带来的条条框框拘束着,反倒不如谢元坦荡无畏。” “况且,谢元曾经只凭一句话就顿悟,足以见得他的悟性高于常人。” 系统听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样看,谢元好像的确很合适。” “不过灵根还是差了些。” 系统开始翻自己的小金库,“我看看有没有能给他洗灵根的东西。” 与此同时。 千玄宗来了一位贵客。 第321章 风烨。 无上峰的大殿里。 穿的金灿灿的男子正执着玉骨折扇斜倚着,懒洋洋的没个正形。 “风烨道友此番来千玄宗,有何贵干?” 姗姗来迟的云霄终于踏进了殿内,开门见山地询问。 风烨见到人终于坐直了身子,他随意抬手拱了拱,算是打招呼,格外的敷衍。 云霄于主位坐下,半路碰上的过来凑热闹的纪音也跟着落座。 风烨甩开折扇,慢悠悠扇着,这才开口: “云霄掌门怎么这般生疏,好歹我们之前合作过呢。” 他说着还冲云霄挑了挑眉,骚包的用扇子遮住半张脸,上挑的的狐狸眼里满是意味深长。 云霄闻言脸色突然阴沉了下来,脑海里回忆起了一些不太美妙的事情。 旁边吃瓜的纪音一下就坐直了身体,掏出来了一把瓜子嗑着,眼睛不停在两人身上乱转。 呦~ 好像有情况啊。 这趟果然没白来! 云霄冷哼一声:“少废话,有事就说,本尊可没工夫跟你浪费时间。” 绝对、绝对不能跟这条狐狸多说一句话,不然分分钟被坑的连底裤都不剩。 云霄想起跟他打交道的血泪教训就忍不住黑脸。 “看来云霄掌门好像不太欢迎我啊,既然这样,那我就直说了。” 风烨敲着折扇,笑唇勾着好看的弧度,狐狸眼里闪着精明的光芒。 “我想跟您做一个稳赚不赔的生意,不知云霄掌门意下如何?” “不做!” 云霄直接站了起来,大声拒绝,像是条件反射。 “我不会和你做生意的,纪音,送客!” 吃瓜吃的正开心的纪音突然被点到直接被瓜子仁呛住。 “咳咳……”纪音拍了拍胸脯,终于缓了过来,“送客?这么快么?” “不具体听听做什么生意么?” 话音刚落,纪音就收到了自家掌门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纪音:“……” 看来这两人的故事应该相当精彩。 真的好想知道啊…… “云霄掌门该和这位真人好好学学,”风烨慢悠悠扇着风,“人家的待客之道可比你好多了。” 他说完,也收获了一个来自云霄的怒瞪。 风烨完全不怕,甚至笑的更灿烂了。 “别动怒嘛,消消气消消气。” “先别急着拒绝,你还不知道这生意是什么呢,等你听完再做决定也不迟。” 风烨眨巴着眼睛妄图让自己看起来显得真诚一些,“相信我,这次绝对保真。” 云霄继续冷哼,一脸不信,抬脚就要走。 风烨见状长叹一声,直接抬手用灵力将云霄重新按回了凳子上。 云霄一惊,想挣开身上的禁锢,却发现不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撼动分毫。 “不听人说话就走实在是太无礼了。” 风烨脸上的笑容不变,但好看的狐狸眼里却浮起一抹冷冽,“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你说是不是啊,云霄掌门?” 云霄眼里浮起惊讶与凝重。 他的修为已达到了大乘,距离渡劫期一步之遥。 但这样的修为如今却连一道小小的束缚灵力都挣不开。 那么这个人的实力,到底多强大? 云霄终于正视起了眼前这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男子。 他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表面依旧一派淡然,“风烨道友说的对,这样的确有些不妥。” 云霄远远给风烨倒了杯茶,“还请详说。” 两人暗中的交手没被人察觉,因此云霄突然放软的语气直接震惊了一旁看戏的纪音。 她不停左右摇头看着两人,头快摇成了拨浪鼓。 纪音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她看两人的眼神越来越微妙,带着一种诡异的暧昧。 那表情怎么看怎么猥琐。 风烨身体放松,懒散靠着椅子。 “这个生意很简单的。” “我呢最近闲来无事,突然想收个徒弟玩玩,但是我懒得去找,所以想直接从你们这里选一个。” “报酬你来定,你知道的,我最不缺的就是钱。” 他用扇子敲了敲手,笑着看云霄,“如何?” “这可是难得一遇、稳赚不赔的买卖,错过了可就没这个店了。” “好大的口气,”纪音小声嘀咕,“到底是多有钱才能说出这种话。“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场的人的修为都极高,这句话被听的清清楚楚。 风烨轻笑一声,手里捏着扇子把玩,他对云霄挑了挑眉。 云霄一脸尴尬,他干咳了一声,“那个纪音啊,你应该知道修真界最富有的商会叫什么名字吧。” 纪音:“当然啊,风叶商会。” “它名下的分支数不胜数,最出名的就属风华客栈和珍宝阁了。” 云霄冲她点头,看她的目光一言难尽。 纪音眨了眨眼,扭头看向金灿灿的男子,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风叶商会……风烨……” 纪音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名字起的还真是毫无掩饰,一点猜测难度都没有呢。 “哈哈…原来您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商会的主人啊……”纪音尬笑,“久仰久仰。” “道友真是天赋异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纪音虚假的恭维。 风烨抬了抬下巴,笑的格外骚包,认真回答,“在下不才,只不过对经商略懂一二罢了。” 纪音:“……” 居然叫他装起来了…… “考虑的如何了?”风烨看向云霄。 云霄沉吟片刻,问道: “若你挑的人不愿跟你走又该如何?” 风烨摆摆手:“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自有办法。” “你就说这买卖你做不做?” 云霄盯着那张笑面虎一样的脸,隐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仔细思考了一下,决定坚决不能上这个奸商的当。 “不──”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嘴巴就被灵力封住。 云霄瞬间睁大眼睛,瞪着优雅扇扇子的人。 “云霄掌门,”风烨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能和平解决的事情,就别让我动粗,我可不喜欢打打杀杀。” 云霄被死死禁锢住,全身上下只有头能动。 在风烨的威逼利诱下,他艰难的点了点头。 风烨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真实了几分,善良的解开了云霄身上的禁锢。 “我就知道你不会拒绝我的,云霄掌门还是一如既往聪慧,再次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听到这话的云霄头上忍不住冒出了青筋,拳头捏了又捏才放开。 他皮笑肉不笑地起身,“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带你去挑人吧。” 第322章 千玄宗什么时候来了个新长老? 第322章 “千玄宗什么时候来了个新长老?” 云霄一刻也不想多待,只想快点把这个奸商送走。 穿的金灿灿花枝招展的风烨却没动,“不必了,我已经有人选了。” 此话一出,云霄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他。 风烨噙着一抹笑,淡定吐出了一个名字。 “弗清念。” 哗啦啦── 噼里啪啦的声响在大厅里回荡。 云霄看向声音的出处,就见纪音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手里的瓜子掉了一地。 纪音挠了挠耳朵,“我刚刚没听清,你再说一遍,你要谁?” 风烨优雅扇着折扇,耐心重复,“贵宗的弗清念。” 吃瓜吃的开心的纪音终于笑不出来了。 “不可能!” “那是我徒弟,你想都不要想!” 纪音脸色漆黑,气得不轻。 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原来是冲她宝贝徒弟来的。 小贱人! 拐她徒弟的小贱人! 风烨很淡定,随意道: “开个价吧,多少钱能带走你的徒弟。” 纪音一下子就怒了,她一脚踩在凳子上,撸起袖子叉腰,“多少钱都不行!” “我徒弟又不是货物,不可以买卖,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风烨挑眉,“那我要是用整个商会跟你换呢?” 纪音坚定不移,“不、换。” 风烨慢悠悠站起来,轻叹一声,“那还真是难办啊。” 纪音扬了扬下巴,冷哼,用手指了个方向,“从这里出门左拐,不送!” 风烨轻笑,摇着扇子,悠哉悠哉往前走。 “看来这生意是做不成了,真是可惜。” 他说着,然后慢慢迈出大门,真的顺着纪音的方向离开了。 一旁的云霄有些疑惑。 “这人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 云霄眼角一抽,一个怀疑脱口而出,“他不会直接去抢了吧?” 纪音:? 纪音还没消的气瞬间就又涌了上来。 下一秒直接消失在原地。 “小贱人!” 一道怒吼隐隐约约地飘到了云霄的耳朵里。 云霄挑了挑眉,赞同的点点头,随后也消失在原地。 两人一前一后向一处赶去。 他们刚到灵霄峰山脚,就听到了一声巨响。 两人相视一眼,齐齐变了脸色。 纪音阴沉着脸骂骂咧咧地往小院赶,云霄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这么大的动静,可别出什么事情了…… 待他们风风火火赶到后,眼前的一幕却和他们想象的完全不同。 灵霄峰顶,雅致的小院外,一道剑痕生生将地面劈出了一道缝隙。 穿的像金孔雀的风烨此刻居然满身狼狈,歪歪扭扭地站着。 而离他不远处的小院里,雪白清透的少女执剑而立,发丝随风轻晃,长睫下的瞳里氤氲着薄薄的冰蓝。 地面上的那道裂缝从她脚下截止。 纪音有点结巴:“小、小徒弟…你没事吧?” 弗清念听到声音,眼眸动了动,眼底的冰蓝很快消融,恢复了正常的浅色。 “没事。” 弗清念慢慢收了剑,走到纪音身边,侧头看向一边陷入呆滞的风烨。 “他是谁?” 纪音:“他是──” “我是千玄宗新来的长老,叫我风烨就好。” 终于回神的风烨直接打断纪音的话,并将纪音挤开站到弗清念面前。 云霄\/纪音:? 风烨随手封住了两人的嘴巴,对弗清念笑的真诚。 弗清念自然不信,她将目光投向纪音他们。 两人开不了口,只能疯狂眨眼给她使眼色。 在弗清念的视角里,这两人就跟眼睛抽搐了一样,表情略显狰狞。 弗清念:“……?” 风烨抓着两人慢慢后退,“我最近刚来,还不熟悉宗门,不是故意闯进你的住处的,请别放心上。” “我和掌门还有事要谈,改日必定登门赔礼道歉。” 话落,风烨直接抓着两人就消失在了弗清念面前。 原地就只剩下了不明真相的弗清念和一道深深的剑痕。 弗清念:“……” 千玄宗什么时候来了个新长老? … “千玄宗什么时候来了个新长老?” 终于解开了风烨禁锢的纪音插着腰,横眉冷眼,“我们宗可聘不起您这尊大佛。” 风烨整理了下衣襟,看起来不再狼狈,“做个交易吧。” “不做!” “不做!” 这次纪音和云霄异口同声,并又开始撵人,一句接一句。 “你们先听我说!”风烨声音拔高了一个度。 两人终于安静了下来。 风烨拿着扇子不停扇着风,“我不和你们抢人了。” “我现在用商会一成收益换千玄宗的长老之位。” “如何?” “不行。”云霄冷哼一声,“千玄宗的长老已经足够多了。” 风烨伸出两根手指,“两成。” 云霄:“不行。” “三成。”风烨道,“商会三成收益去换一个挂名长老的身份,对你们来说稳赚不亏,好好考虑一下。” “不行。”云霄坚持自我。 “我同意。” 一直说话的纪音突然出声。 云霄惊讶地扭头看她,“你疯了?” 纪音认真道:“当然没有。” “商会的三成收益可以将整个千玄宗都翻新一遍。” “这笔买卖我们该做。” 她说完直接将云霄推到一边,接着抓住风烨的手,重重握了下,“就这样说定了,风长老。” 风烨抽出了自己的手,笑道,“还是纪真人有眼光。” 他瞥了眼旁边的云霄,嘲讽道: “比某些老古董强的多。” 云霄怒,指着风烨:“你!” 纪音一巴掌打掉他的手,挡在两人中间,对风烨笑笑。 风烨冷哼一声,“我今日还有事,先走一步,希望明日来的时候,你们已经统一好了意见。” “商会的收益会在今晚送过来。” 风烨说完就走了。 云霄严肃盯着纪音: “你为什么要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纪音疑惑,“一个没什么用的长老位置换商会三成收益,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完全没理由拒绝啊。” 云霄一脸失望: “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一个见钱眼开的人,我真是看错你了。” 纪音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小声吐槽: “送上门的灵石不要白不要,不要的是傻子。” 云霄瞪她。 纪音摆了摆手,表情严肃了些,认真道: “这个风烨明显对清念有所图谋,我们并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与其把他赶走,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好好看着。” “这样至少能知道他的一举一动,不至于太过被动。” “敌在明可比敌在暗好多了。” 第323章 人和妖,永远都不可能和平共处。 第323章 “人和妖,永远都不可能和平共处。” 云霄反应了过来,慢慢收起了脸上的怒意。 “这么说,你不是为了那三成收益?” 纪音无语:“废话!” “我要真的见钱眼开,刚刚他说用整个商会跟我交易的时候我就答应了,还能看得上这三成?” 云霄闻言尴尬咳了一声,“嗯…既然如此,那这个风烨就交给你来看了。” “此人修为深不可测,你一定不要轻举妄动。” “深不可测?”纪音皱眉,“连你也看不出来?” 云霄表情凝重,“他的修为,怕是在我之上。” “在你之上,那不就是……”纪音一脸惊讶,缓缓吐出两个字,“渡劫。” 云霄抿唇点头。 纪音声音有些轻:“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明明只是一介散修,怎么会有那么高的修为……” 云霄摇摇头,道:“商会是从百年前突然出现的,在此之前,从没人听说过它。” “商会的主人更是从不露面,非常神秘,我也是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才与他认识的。” “而那时我便没看出的他的修为,本来以为他是用了什么法宝遮住了,但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 纪音眉头紧皱着,“咱们一个个的都是活了千年的老妖怪了,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样一号人。” “真是怪了。” “难不成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纪音胡乱猜着,说完这句话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说不定真是从哪个缝里钻出来的呢。” 一惯严肃的云霄却出乎意料的附和了她。 纪音一愣,不自觉看向他。 云霄却仰头望向天空,他长叹一声,眉眼满是忧愁。 “异象,天灾,衰败之势。” “看来这天,要变了啊。” … 千玄宗山脚下。 风烨摇着扇子慢悠悠走着,笑唇微弯,上挑的狐狸眼里闪着微光。 他的步伐不快,但身边的景象却飞速后退,缩地成寸,瞬息千里。 直到远离千玄宗的范围,身后的那几道神识撤离,风烨才停下脚步。 他合上折扇,唇角的笑慢慢收敛起来,那副奸商模样消失了个干干净净,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风烨掀开衣袖,白皙手臂上一道剑痕正往外冒着血珠,上面纯正的冰灵力肆虐着,拉扯着伤口。 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一般,甚至还愉悦地眯起了眼睛。 修长手指抚过伤口边缘,风烨低喃着,“不愧是大气运者啊……” 居然一剑就能伤到他。 虽然只有小小的一道伤痕。 但已经能够证明她的能力。 风烨点了点胳膊,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他摩挲着扇柄,抬头望向天,视线透过云层落到某一处地方。 “快了,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希望这一次,别再出什么差错。” … 东州边境是黄沙,西川边境是古林。 南域则为海。 而位于北境的千玄宗背后,是亘古不变的冰川雪山。 灰蒙蒙的天空下,一只巨大的白色虎妖正踩着冰面慢慢走着。 透过天空中的薄雪,便能看见虎妖背上还坐着一个人。 一袭鲜艳的红衣在朔风中飘摇,黑发间落满了白雪,他安静敛眸,闭目养神。 缠在男人腕骨上的青龙开口道: “王,这处有两只岁数超过万年的妖,一个在西北方,是只雪蛟,还有一个在东南,是灵鸾。” “咱们先去找哪个?” 容貌妖冶邪肆的青年慢慢睁开眼,沾满雪花的长睫下金眸冰冷。 “分开行动。” 北灼言单手撑着白虎的后背翻身下来站定,接着扯下手腕上的青龙丢到白虎背上。 “你们去找灵鸾。” 他的命令很简洁,没有多余的废话,说完转身就走。 离开弗清念的北灼言话格外的少,他也不再收敛身上的气势。 冰冷,满身戾气,带着天生的桀骜。 妖王之姿。 留在原地的白虎和青龙对着北灼言的背影俯身恭敬行礼。 直到红衣青年消失在风雪中,两妖才起身。 青龙:“走吧,去找灵鸾。” 白虎伸了个懒腰,驼着青龙慢慢走,抱怨道: “王为什么非要查万年前的事啊,都过去了那么久了,该死的都死了,没死的估计也早就记不得了。” “而且就算查清了又能怎样,事情早就结束了,又改变不了什么。” “要我说,这就是在浪费时间,不如去研究如何解开契约,怎么快点回家。” 青龙温声道: “白虎,不要质疑王的决定,要听话。” 白虎撇嘴,“我没有质疑,我就是有些不明白而已。” 青龙闻言目光闪了闪,停顿了一会后开口道: “王只是想要一个真相,一个证明自己清白的真相而已。” 白虎更不理解了,“为什么要证明自己?给谁证明?” “人族么?” “王不需要向卑劣的种族证明自己,”白虎语气冰冷,“就算当年真是王让妖族袭击的人族又如何,他们本就该死。” “如果不是,那王更不需要为自己佐证。” “人族没资格质疑王,我们也不需要人族的认可和信任,谁要是敢污蔑王,直接宰了就是。” 青龙听着白虎的发言有些无奈,他叹道: “白虎,你说错了。” “王找真相不是为了让人族认可他。” “他做这一切,只不过是想让一人信他,仅此而已。” 白虎切了一声,“那还不是人类么,有什么区别?” 青龙笑道:“当然有区别啊。” 白虎:“什么区别?” 青翠小蛇缩在白虎厚厚的颈毛里取暖,昏昏欲睡。 “区别就是,那个人是弗姑娘。” “弗姑娘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她对于王来说,是最特殊的存在。” 白虎冷哼,下意识想出声嘲讽。 但他突然想起自家王那副护犊子的样子,又默默把话咽了回去,只小声嘟囔。 “可不管多特殊,也改变不了她是人类的事实。” “人和妖,永远都不可能和平共处。” 第324章 日波碎影里,风华正茂的少女们拇指相贴。 第324章 日波碎影里,风华正茂的少女们拇指相贴。 千玄宗,灵霄峰。 苍翠茂盛的玉竹林里剑声嗡鸣,竹叶纷飞。 谢元再一次被揍的鼻青脸肿,躺在地上半死不活。 他艰难举起长剑摇晃着,剑尖上还挂着一块白色布料。 “投降,我投降。” 他的话音落下,不远处脸色有些苍白病态的少女也就停下了攻击。 她抬手扯下眼上遮挡视线的纱幔,淡定放下剑。 “继续?” 谢元疯狂摇头: “不了不了,已经极限了,我真的站不起来了。” 弗清念歪头盯着他仔细观察。 谢元讨好的眨了眨眼,想开口说些什么。 但身体已经麻木,他一走神便不自觉地松开了握剑的手。 锋利的长剑笔直倒下,直冲面门。 谢元猛地瞪大眼睛,还没来的惊呼,剑已经拍到了脸蛋,砸出一声脆响。 谢元:“……” 弗清念:“……” 剑修被自己的剑扇了个嘴巴子,这话说出去估计没人信吧。 弗清念这下终于相信谢元是真的到极限了。 她忍住唇角的笑,表面依旧一派淡定: “既然如此,今天就到这里吧。” “好好休息,明日继续。” 她说完就施施然走了,不留一片云彩。 力气被榨干的谢元:“……” “小师妹,别走啊小师妹……” “先扶我一把呗……” “……” 在谢元的叫喊声中,弗清念走的越来越远,直到彻底消失在视野中。 谢元安详躺在地上,流下了悲伤的泪水。 罢了罢了…… 不过是些许风霜,真男人从不畏惧。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他坚持的住! 另一边,走远的弗清念已经慢悠悠地回了自己的小院子。 她站在门口,还没推开门就隐约闻到了一股焦香。 旁边的系统猛吸一大口,咂巴了下嘴,“好香啊,是谁在烤肉?” 它顺着气味飞去,翻过院墙,找到了气味的来源。 系统夸张地张大嘴巴看着眼前的东西。 弗清念也推门跟了进来,她也被震在原地,有些呆愣。 只见院子中央蹲着一个浑身黑漆漆的乞丐,头发乱成一团,黑色的灰渣将五官遮得严严实实,完全看不出来本来的模样。 人影感受到注视,终于抬起头,在看到弗清念后眼神一亮,露出一口大白牙。 “小师妹,你终于回来了。” “我等你好久了。” 弗清念听到那熟悉的音色,有些不敢置信,“秦…师姐?” 秦韵虞从地上站起来,“是我呀小师妹。” 她一边说着一边靠近弗清念,随着动作,身上不停掉着黑屑,所过之处都被污染。 眼看着那双黑漆漆的手就要碰到自己,弗清念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大步。 秦韵虞不解:“小师妹你躲什么?” 弗清念看着她那黑漆漆的脸,又往后退了两大步,这才开口问道: “秦师姐…是去挖煤了吗?” 秦韵虞愣了一下,这才低头看了看自己。 “……”秦韵虞沉默两秒,终于知道弗清念为什么躲她了。 她默默给自己丢了几个清洁术,尬笑着,“哈哈,那个…我最近一直在炼丹,一直没出过丹房,忘记清理自己了。” 秦韵虞摆了摆手,“好了不说这个了。” “小师妹你看这是什么?”她掏出来一个瓷瓶,表情兴奋。 不等弗清念开口,秦韵虞就已经激动得自问自答: “这是我这段时间为你重新研制的新版丹药。” 秦韵虞凑到弗清念面前,双手托着瓷瓶递到她面前。 “小师妹你快试试,这次绝对能行!” 这可是她不眠不休半个月不知道炸了多少次丹炉才研制出来的,绝对不可能失败。 秦韵虞信誓旦旦。 弗清念不想辜负她的好意,在女孩满怀期待的目光下,顺从的将那颗丹药咽了下去。 但秦韵虞注定要失望了。 这一次,依旧没有奇迹出现。 秦韵虞的笑容僵在脸上,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弗清念轻叹,劝道: “秦师姐,别白费功夫了,我这是治不好的。” “不可能!” 秦韵虞高声反驳。 她盯着弗清念的眼睛,倔强又认真: “有毒就一定有解药,病也是一样,一定有治愈的办法。” “世间没有有治不好的病,只有不够优秀的医师。” 秦韵虞从弗清念手中抢回瓷瓶,“小师妹,我会治好你的。” “一定会的!” 弗清念不明白她的固执,“秦师姐,你不必──” “你闭嘴!”秦韵虞根本不给弗清念开口的机会,“你不许也不能拒绝我,这是我自愿的。” 明媚如葵的少女认认真真道: “如果我连自己的师妹都治不好,我还当什么天下第一神医。” “小师妹,你以后不许再说拒绝我的话了。” 秦韵虞举着拳头威胁,“不然我就和你绝交,再也不和你说话了!” “听到没有!” 少女的语气凶巴巴的,但眼神中却流露着关心。 弗清念盯着她,没有立刻开口。 秦韵虞急了,叉着腰想要教训一下她,却惊觉以前稚嫩的小师妹居然在不知不觉间比她都高了。 高了足足半个头。 这样的身高差衬的她格外没有气势。 秦韵虞踮起脚尖,让自己显得威猛一点,“说话呀,愣着干嘛?” “好。” 轻缓缱绻的声音响起,温柔的如一汪春水。 秦韵虞微愣,放下脚跟,抬头望着如雪如玉般清透的人。 那双好看的眼睛弯起绵软的弧度,浅瞳里漾着微光,她轻声说: “我答应你。” 秦韵虞的心突然跳快了一下,在美貌冲击下,她结结巴巴地开口,“那…那拉钩,骗人的是小狗。” 弗清念垂眸看向少女伸出的那根小指,轻笑一声。 然后就收到了一个怒瞪。 秦韵虞恼羞成怒。 “不许笑!” “好。” 弗清念收敛起唇角的笑,伸出手拉钩。 秦韵虞一字一句,认认真真: “我会治好你,然后成为最厉害的医师。” 雪白干净的少女敛眸弯唇: “好,我相信你。” 日波碎影里,风华正茂的少女们拇指相贴。 那棵系满了红绳的桃花树见证了她们的诺言。 此后多年,树影婆娑,红绳轻摇,一切如旧,未有半分改易。 只是树下,独余一人。 第325章 奇怪的影子。 第325章 奇怪的影子。 拉完勾后,秦韵虞终于心满意足的走了。 走之前还不忘仔仔细细地给弗清念检查了一遍身体,然后再次一头扎进了丹房里,开始新一轮尝试。 小院里恢复了平静,只余弗清念一人。 初冬悄临,太阳虽然高悬,却没有带来温暖,空气中弥漫着微薄的凉意。 那棵早该掉光叶子的老桃树依旧郁郁葱葱,枝干伸到院子里,打下一片斑驳碎影。 弗清念背对着树坐在椅子上,身后的影子与树影相触。 两相对比下,她的影子显得格外的漆黑,仿佛可以吞噬一切。 此刻,影子突然动了一下,边缘处变得有些模糊,随后如雾气一般慢慢滚动着。 里面像是藏匿着什么未知生物。 影子颤动了一会就停了下来,安安静静的,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弗清念对此毫无察觉,悠闲地泡起了茶,随后懒洋洋躺在躺椅上晒太阳。 身后恢复正常的影子突然又躁动了起来。 它悄悄抬起手臂,做了个喝茶的动作,姿态有些不伦不类。 不过它并没有放弃,一遍遍重复着。 很快,影子的动作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那一抬一放变得格外优雅,一举一动像极了弗清念。 影子最后又模仿了一遍。 这一次,它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完美与弗清念刚刚的动作重叠。 分不清真假。 弗清念正合眸养神,并没有注意到影子异常。 于是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少女在躺椅上安静休息,身后的影子却张牙舞爪地做着各种各样的动作。 它肆意模仿着自己主人的动作与习惯,一遍又一遍,速度越来越快。 到最后,所有动作只需要一遍就可以完美呈现。 躺在树上睡大觉的系统翻了个身,懒洋洋地睁开眼睛,正好看见这一幕。 系统惺忪的眼睛一下就睁大了。 直接被吓得尖叫出声,从树上跌了下去。 弗清念被它的声音吵醒,睁开眼睛看它: “你又怎么了?” 系统跌倒在地,绿豆眼满是惊恐。 它用翅膀颤抖着指着弗清念身后,“我…我刚刚看见你的影子……好像在自己动。” 弗清念闻言蹙起眉,回头望去,漆黑的影子随之晃动,并无异常。 她谨慎仔细的看了很久,影子一动不动,毫无特别之处。 系统也紧张兮兮地盯着。 “你是不是看不错了?” 弗清念平静收回视,问道。 系统看了半天也没再看见刚刚那诡异的一幕,不由得怀疑起了自己。 “可…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嗯。” 弗清念冷淡回应,不再关注抽风的系统。 系统从地上爬起来,它挠了挠头,眼神向她身后瞥了好几次。 影子怎么可能会自己动呢? 或许是刚睡醒,眼花了吧。 系统这样劝解着自己,慢慢的放松了下来,绿豆眼转了转,就准备闭上继续睡觉。 只是闭了没两秒就又睁开。 “宿主,那个金孔雀又来了。” 正在看书的弗清念手指一顿,随后轻轻翻开下一页。 小院的门嘎吱一声被推开。 穿的花枝招展的风烨扇着精致的扇子大步走了进来,毫不客气地坐在弗清念的对面。 “小清念,猜猜风长老这次又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长相妖孽的青年不停抛着媚眼,一颦一笑比女子都要勾人。 只可惜对面坐的是一个冰山,他的媚眼抛给了瞎子。 弗清念连眼都不抬,“不猜。” 风烨装模作样地叹息,表演着心痛的模样。 但经受过纪音夸张演技洗礼的弗清念已经百毒不侵,完全将风烨忽视了干干净净。 风烨:“……” 到底是谁把这小孩养成这种性格的…… 弗清念不理他,只一味做自己的事。 于是风烨尴尬又沉默地拿出了东西,往桌上一推。 他扇着扇子,含笑看着冷淡的少女。 弗清念终于舍得将视线移开,落到桌上。 那上面摆的每一件都是外界趋之若鹜的宝物,比之她空间里的都有过之无不及。 弗清念捏起其中一株苍翠绿植,仔细打量。 风烨眯着眼,笑道:“喜欢吗?” “若是不喜欢我再换一批别的。” “风长老真是腰缠万贯,家底雄厚,”弗清念随手将东西丢回桌上,懒散靠着椅背,“就是不知,你为何要将这些送给我?” 风烨回答道: “这是赔礼,是上次不小心闯进你住处的赔礼。” 他优雅地扇着扇子: “这可是我为了弥补你受惊的心灵,亲自挑出来的东西。” 弗清念盯着他,淡声: “赔礼一次就够了,这已经是你第九次来了。” “风长老的目的是什么呢?” “不妨直说,我不喜欢无意义的揣测。” “目的啊,”风烨依旧骚包的笑着,“我哪有什么目的,我这人随心所欲惯了,行事全凭感觉。” “我呢,就是觉得你这个小孩很合我的眼缘,想送你一些小东西,仅此而已。” 弗清念闻言神色平静,看他的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不信他,更不信这样蹩脚的理由。 毫无缘由的示好背后往往藏着算计与企图。 “无功不受禄,我受不起这么贵重的礼物。”弗清念遮住眼底的神色,“多谢风长老的好意,还请收回。” 风烨用扇柄抵住下巴,狐狸眼笑着,“小清念若是觉得受之有愧,不如……当我的徒弟怎么样?” “我正好缺一个继承我衣钵和财产的人。” “我拥有天底下一切最好的东西,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他说着,眼含期待。 弗清念歪头看他,不为所动。 “风长老若是想要人继承衣钵,为何不交给自己的后代。” “血脉亲情可比师徒情来的深重牢固,也免了肥水流到外人田。” 风烨:“……” 这小孩…… 他的东西是什么脏东西么,为什么这么抗拒。 面对天大的诱惑,换做是一般人早就点头答应了。 她居然还能这么冷静,巍然不动。 怪不得是大气运者,天之宠儿,心性就是与众不同。 第326章 故事终究要开始。 第326章 故事终究要开始。 风烨在心中感叹着,还不忘为自己辩解: “我没有道侣,自然还没有后代。” “况且,后代有什么好的,我最不喜欢小孩了。” “还是直接挑一个徒弟比较省事。” 他将桌上的东西又往弗清念面前推了推,起身道: “风某送出去的东西从没有收回的习惯,你若不喜扔了便是。” “不过我是不会放弃收你为徒的。” “明日、后日,日日如今日,直到你同意。” 风烨说完后就潇洒扇着扇子离开了,不给弗清念反应的机会。 一直在旁边装死的系统飞到那堆宝物面前,有些惊叹。 “真是大手笔啊。” 白鸟打开一个瓷瓶,猛吸一口,“宿主,你为什么不答应他,人傻钱多的人可不是遍地都有的。” 弗清念撑着侧额,眸光冷淡。 人傻钱多? 钱多的确是真的,但傻这个字却跟他沾不上半分关系。 那副精于算计的皮囊下,藏着的是她也看不透的东西。 小院外,地面上被劈出来的裂缝已经被修好。 但草还没长起来,露出褐色的土地,和其余满是嫩草地面有些格格不入。 弗清念盯着那道痕迹,不自觉回忆起了风烨闯进来的那日。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她在他身上感受到的危险气息比她过去遇到的每一个人都要强烈。 那种寒毛直竖的感觉,让她几乎毫不犹豫地就用尽全力劈出了一剑。 虽说她如今只是炼虚期,可那一剑足以重伤一个渡劫期的人。 但风烨,毫发无伤。 弗清念垂下眼眸,长指轻点着,慢慢敲着扶手。 “外界之人啊……” 她这一声很轻,系统没听清,不由得抬头,“你说什么?” 少女却没回话,只是安静盯着它,眼神里的情绪收敛的极深。 系统被看的头皮发麻,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 宿主这是什么眼神,它身上是有什么东西么? 气氛逐渐沉闷下来。 “宿主…”系统僵硬的没话找话,“这些东西你要吗?” “不要可以给我么?” 弗清念长睫颤了下,移开了视线,声音淡淡,“给你。” 可怕的眼神消失,系统松了一口气,将宝贝抱在怀里,乐呵呵地道谢。 “谢谢宿主。” 弗清念见它那副没心没肺又缺心眼的模样,微微勾唇。 或许是她想多了。 这么蠢的系统,没有脑子去做那些事情。 小院里,弗清念惫懒地靠着,合眸休憩。 系统正兴致勃勃地研究新到手上宝物们。 于是无人发现,少女身后的影子颜色淡了许多,不再是之前的漆黑,反而与树影的颜色一般无二。 角落里,一团乌黑的物体藏匿着,偷偷地望着远处的一人一鸟。 它安静待了一会,接着悄无声息地离开,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向某一方向飞奔。 … 世界之外的某处。 云雾飘渺的山峰上,八角亭阁下有一人坐于棋盘前,黑白棋子摆满了棋盘。 那人捻起一颗黑子,轻叹: “故事终究是要开始了啊。” 棋子落下,敲在桌面上,声响清脆。 “这盘死棋,要怎么下呢。” … 北境,冰川之下。 身型巨大的雪蛟盘在冰柱上,头顶微微隆起两个包,修长身躯下四只爪子紧扣着。 是一只即将化龙的蛟。 此刻,雪蛟低垂着头颅,恭敬俯首。 一身红衣的青年立在它身前,金色的眼眸里带着睥睨与高贵。 “大人。”雪蛟低沉的声音在冰川中回荡,“好久不见。” “你见过我?” 北灼言有些意外。 雪蛟略微抬起头,瞳孔里倒映出妖王的影子,带着怀念。 “是的,大人。” “万年前,我见过您,不过您应该不记得我。” 北灼言微抬下巴示意它继续说。 雪蛟慢慢从冰柱上飞下来,围绕在北灼言身边,以身躯圈住,让人坐在它的头颅上。 它渐渐陷入回忆。 万年前的雪蛟只是一条普通的蛇,被人类小孩折断了身子丢在一边等死。 在濒死的前一刻,它看见了一只巨大的,头长断角的黑虎。 他从它的身边经过,帝王般的金色瞳眸随意瞥了它一眼后,它居然奇迹般地活了过来。 甚至开了灵智,从凡兽变成了妖。 于是后来,它便一直悄悄跟在黑色的帝王身后。 “大人,您于我有恩。” 雪蛟唇间吐露着白雾,眼中满含感激,“您救了我,又因一直跟着您,我得以一飞冲天,从蛇变为蛟。” “那时,您身边围绕着很多很多的妖,我只是最不起眼的那个,因为实力低微只能待在最外层。” “不过能日日见到您,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不过遗憾的是,您总是沉睡,从不与我们交流。” 雪蛟微微叹息,语气中流露着淡淡的失望。 北灼言安静听着,脑海里却空荡荡的,没想起来任何一点记忆。 雪娇叹完气,接着话风突然一转。 “本来我以为日子会永远那样平静的过下去,您早晚会在某一天苏醒和我们说话。” “可是那一天之后,一切都变了。” 北灼言皱眉,问道: “那一天发生了什么?“ 雪蛟的嗓音中带着颤抖,相隔了万年它依旧惧怕着。 “大人,那天很黑,很黑,天地都变成了黑色,分不清昼夜。” “有很多丑陋的鬼脸在到处飞。” 北灼言微微瞪大眼睛,手掌骤然缩紧。 “恶气……” 雪蛟继续说着: “那些鬼脸很强大,它们无差别攻击着一切,所有被它碰到的妖都死了。” “只有您身边是唯一的净土,那些鬼脸不敢靠近您。” “我运气很好,在挣扎间跑到了您的庇护下,逃过一劫。” “但我那时修为太低,只听着鬼脸哭嚎的声音就被震晕了过去。” 说到这,雪蛟的声音慢慢低落下去,带着哀伤。 “等我醒来,一切都结束了。” “天亮了,鬼脸也没了,好像那只是一场我的噩梦。” “可是后来我发现,所有的妖都不见了,您也不见了。” “等我找到您的时候,您依旧在沉睡,只是……只是您的身形变小了很多很多。” 北灼言微愣,不由地抬起了手看了看。 雪蛟眼中含着痛苦与自责,愧疚地开口: “对不起,大人。” “若我后来留下来,不离开,是不是就能救下你。” “若我的实力再强大一些,是不是就可以找回您。” 第327章 万年的时间太长了,长到,所有恩怨都被冲刷的干干净净。 北灼言金眸晃了下,手掌抚上雪蛟的头颅,轻声开口: “那日之后发生了什么?” 雪蛟眼中的痛苦更加强烈,还带着愤怒: “那日之后妖族尽数消失,我便离开了您的身边,去调查它们的踪迹。” “后来,我在人族城池边境找到了它们,但它们却不听我说话,只知道攻击。” 北灼言闻言掌心紧了紧,眼底暗沉一片。 按照雪蛟的故事,不难猜测出那些妖兽突然攻击的原因。 是恶气。 那些突然出现的恶气,刺激污染了它们。 “可惜,”雪蛟继续说着,“可惜我没能唤醒它们。” “之后的某一天,我突然听说人族找到了苦难的源头,解决了罪魁祸首,灾祸将退。” “那时我不清楚他们口中的祸源是什么,还为此感到高兴。” “我以为很快妖兽们就可以醒来,一切都会变回以前。” “可是我发现我错了。” 雪蛟的声音陡然尖锐,满是杀意与愤怒,“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口中的祸源竟是您!” “那群是非不分,颠倒黑白的人类居然将您封印了起来。” “人族,愚蠢!愚蠢至极!” 雪蛟的声音浑厚有力,震的冰层嘎吱作响,细密的冰渣哗啦啦往下掉。 那一身鳞片都因愤怒而炸起。 相比于雪蛟激烈的反应,北灼言这个当事人倒是显得冷静的多,仿佛被封印的不是他。 他拍了拍雪蛟的头,掌心灵气闪过,安抚它的情绪。 雪蛟果然慢慢安静了下来,收起了那副攻击的姿态。 它眨着眼睛,愧疚道: “大人,我找过您。” “我一直在找您。” “可是那群人类把您藏的太好了,我找不到,也救不了你。” 雪蛟眼中闪烁着水意,雾蒙蒙一片,“后来我去了人族的地盘,想为您辩解,想救您,可是那群蠢人听不懂我说话,还差点杀了我。” 身型硕大,外表凶恶,在普通人看来是个凶兽的雪蛟此刻缩着身躯,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大人对不起,是我太弱了。” 它哽咽着,声音委屈,“大人,这些年您受苦了,都是我的错。” 雪蛟絮絮叨叨地,将一切错误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北灼言垂眸看着啪嗒掉眼泪的雪蛟,突然注意到它的头骨上有一道狰狞伤疤,像是曾被什么利器刺穿过。 他摸了摸它的脑袋边的疤痕,紧绷的唇角放缓了些,带着稍许温柔。 “不是你的错。” “我不怪你。” 不难看出,那时的雪蛟远比如今弱的多,却依旧会为了他去拼尽全力,挑战比自己强大百倍的敌人。 以卵击石,蚍蜉撼树。 妖啊,单纯又直白,只有一腔热血与鲁莽。 北灼言眸光轻闪,他有些想象不到那样弱小的雪蛟是如何从人族手中死里逃生的。 也想不起,他当初又是如何回到的北幽。 “大人,”雪蛟止住了哭泣,由衷的高兴,“您回来了,真好。” “我等到您了。” “大人要报仇么?”雪蛟问道,“那群无知的人类居然将您关了那么久,实在该死。” “大人若要报仇,我定竭尽全力助您。” 雪蛟趁机表达衷心,妖族好战的血统让它蠢蠢欲动,有些按捺不住。 北灼言却给了一个颠覆它想象的回答。 “不。” 雪蛟愣住:“为什么?” “您不恨他们么?” 北灼言神色平静,无波无澜。 “恨。” “但那些封印我的人已经死了。” 万年的时间太长了。 长到沧海桑田,长到那些人类的足迹换了一批又一批。 长到,所有恩怨都被冲刷的干干净净。 只有他还活着,只有他还记得。 人死仇消。 他那一腔怨恨便通通化作了一场空,没有报仇的必要了。 更何况,他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并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这些的事情上。 雪蛟闻言睁着清澈的大眼呆呆点头。 虽然不太理解大人的想法,但乖乖听话应该就不会出错。 不报仇就不报仇,大人说什么都是对的! 北灼言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后就准备回千玄宗,他现在迫不及待想将这些事情告诉念。 万年前的灾难和如今一样,是恶气推动促成。 与他无关。 北灼言从雪蛟头上跳下来,拒绝了雪蛟跟随的请求后便要离开。 他刚抬脚迈出一步。 “轰隆──” 一道巨大的声响传来。 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震动。 冰川分崩离析,无数硕大的冰块砸下。 雪蛟反应迅速,立刻用身躯将北灼言圈在怀中,挡去一切碎冰,没让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可震动并没有停下,反而愈演愈烈,雪蛟的住处已经有了塌陷的迹象。 它当机立断载着北灼言从冰川下逃离。 威风凛凛浑身蓝白的雪蛟在半空中闪荡着,它望着脚下。 冰封了千年的冰川被撕碎,支离破碎,震动带来的裂缝正不断扩大蔓延,速度又急又快,不可抵挡。 北灼言望向震动的方向,“发生了什么?” 雪蛟也疑惑望着那处。 它歪头感知着。 很快,它浑身一颤,眸中满是震惊,结结巴巴地喊道: “大…大人……” 北灼言皱眉:“说。” 雪蛟瞪着眼睛,一字一句道: “灵鸾,死了。” 北灼言愣了一下,不等他反应,远处又传来一声龙吟。 愤怒又凄厉。 “青龙……” 北灼言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眼底暗沉一片。 “带我过去。” “是,大人。” 雪蛟载着北灼言迅速赶过去。 它在这里生活了很久,对周围的环境很了解,不到一刻钟就赶到了现场。 入目之处,一片混乱,狼狈。 硝烟还未散尽,透白的冰上蜿蜒着猩红血迹,灵鸾的尸体软软倒在地上。 青色巨龙此刻浑身鳞片炸起,一道伤口从上到下贯穿身躯,泛着青光的血液顺着伤口涌出。 他保持着防备的姿势,任由身上的血液流淌,身躯将后方的白虎死死挡住。 北灼言见状瞪大眼睛,以最快的速度来到青龙面前。 他按着青龙的伤口,输送灵力治愈伤口。 “到底发生了什么?”北灼言的声音里压着暴躁。 青龙见到是北灼言,紧绷的身体一下就放松了下来,直接化为人形,半跪在北灼言面前。 他抱着已经昏迷过去的白虎,眼眶通红: “王,救救他,救救白虎。” “他要死了。” 第328章 给他一个理由,一个,可以让他原谅她的理由。 北灼言这才注意到,白虎居然伤的比青龙还要重,气息微弱,几乎濒死。 他只能先将青龙放在一旁,先全力救治奄奄一息的白虎。 北灼言护着白虎的心脉,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阴郁暴怒的气息,金眸紧盯着青龙。 “说,发生了什么?” “是谁伤的你们?” 青龙的脸色惨白,他看着北灼言,嘴唇翁动,迟迟没开口。 北灼言皱起眉,“说。” “王,是…是……”青龙支支吾吾的,欲言又止,满脸纠结。 北灼言见他那副样子,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青龙在心中天人交战了数个回合后,终于吐出了一个名字。 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四周鸦雀无声,只有他们的心跳声。 北灼言停滞了呼吸,手中的灵气都因此溃散。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 “是弗姑娘,”青龙小声道,“是弗姑娘要杀我们。” 他低着头,脸上的表情同北灼言一样,不敢置信,带着恍然。 显然,他也对此感到困惑与茫然。 “不可能。”北灼言回过神,哑着嗓子回道,带着肯定,“她不会这样做。” “她没有理由去攻击你们。” “你是不是看错了?” 北灼言急切问道,迫切希望得到一个答案。 但青龙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他只来得及摇了下头,就惨白着脸晕了过去。 青翠的小蛇和浑身染血的白虎安静躺在冰层上,呼吸孱弱,生命垂危。 北灼言半跪在他们面前,他颤抖着手抚上两只神兽的伤口。 贯穿的剑伤上带着浓郁的冰系灵力,那样纯粹的冰灵气,他只在一人身上见到过。 更何况…… 北灼言紧抿着唇,尽力压抑着情绪。 更何况,周遭地面上的剑痕,天底下只有那一个人会用。 到底……发生了吗? 念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 这其中一定有着隐情。 “大人……” “再不救他们,他们就要死了。” 雪蛟打断了北灼言的思绪,将其从混乱的状态叫醒。 他闭了闭眼,努力静下心来专心为两小只疗伤。 北灼言身为妖王,单是他的气息就对妖兽有极大的益处,他的灵力更不用多说。 那其中蕴含的生机澎湃而醇厚,没多久就将青龙和白虎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状态缓缓趋于稳定,但醒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北灼言面无表情的收回了手,起身时却踉跄了一下。 雪蛟连忙扶住了他,有些紧张,“大人,您没事吧?” 北灼言靠在雪蛟身上,长指按住眉心,轻轻揉着,脸色有些难看。 显然刚刚的治疗来说并不容易。 他缓了一会才站直身体,“无事。” 北灼言看着雪蛟,眉眼泛着冷,“我要离开一会,你在这里帮我护着他们。” 雪蛟下意识点点头,但很久就反应过来,“您要去哪?” “大人是有什么要事吗?” “您的力量还没有恢复,不如交代给我,我替您去办,您先好好休息。” 北灼言摇头拒绝雪蛟的好意,轻声道: “我要去找一个人,问一个问题。” “这件事,必须我亲自去。” “好。”雪蛟低下头,将青龙与白虎牢牢护在硕大的身躯中,“那我便在这等您。” “我一定会保护好这两位大人的。” “嗯。” 北灼言转身离开了。 他的步伐有些缓慢,背影带着疲倦。 雪蛟留在原地,远远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小声呢喃。 “大人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北境的雪原很辽阔,但比之前北灼言在弗清念的灵域中看到的那片,就有些显得平庸了。 弗清念的灵域是他此生中见过的第二美的雪景。 若问第一是哪里…… 北灼言将地上的雪踩的嘎吱作响,脑海里闪过几幅画面。 那大概是,当年逃命时误入的那片冰雪领域。 那是上天亲笔绘出的雪景,称得上人间绝色,此间难寻第二处。 至少隔了这么久,依旧难忘,历久弥新。 北灼言胡思乱想着,身边的风雪悄然停止,地面上也慢慢出现了绿意。 他已经不知不觉间离开了边境,到了人族所在的地方。 细微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北灼言停下了脚步,望向那处。 一截白色的衣角率先撞进眼帘。 随后缓缓走出一个熟悉的人。 北灼言看着她,小声唤道:“念。” 雪白的少女脊背挺的笔直,神色冷淡,浅眸温凉,没有一丝不同。 “阿灼。” 北灼言不安的心突然放松了些,唇角微微弯起一点弧度。 “你怎么在这里?” 他慢慢靠近,直到站到弗清念面前。 鼻尖却隐约传来淡淡的血腥气息。 北灼言缩了缩指尖,捏住衣角,有些茫然。 那颗放下的心又慢悠悠高悬,脑子乱成一团。 “来找你。” 弗清念这样回答。 北灼言尽量放平声线,显得正常: “你出来了多久?” “不久,”弗清念道,“刚从宗门出来。” “是么……” 北灼言艰难扯了扯唇角,略微附身,目光平视,四目相对。 “那你的衣服上,为什么会有青龙的血?” 弗清念一愣,看了眼裙摆,一朵极小的血花在上面绽放着,带着点青色。 并不显眼,不仔细看并不能看出来。 北灼言收起了唇角的笑,捏住少女的手腕,手指收紧,用力将人扯到自己面前。 他努力压着情绪,紧盯着她的脸,问道: “为什么?” “为什么要伤他们?” “念,给我一个理由。” 一个,可以让他原谅她的理由。 什么都好。 骗他也可以。 北灼言的眼角泛着绯红,压着喉间的轻颤,替她找补,“是不是他们惹你生气了?” “还是白虎又闯了祸?” 他紧紧盯着她的脸,眼底染着哀求。 弗清念任由他抓着手腕,抬眸看他,默不作声。 北灼言手上不自觉用上了几分力气,带着几分怒气。 “念,告诉我。” “给我一个理由。” “阿灼。”弗清念开口打断。 北灼言立刻闭上了嘴,期盼地看她,安静等待。 只可惜,他没能等来解释。 余光下,一道冷白的光芒于半空中划过。 第329章 一个赝品,没资格这样叫我。 千玄宗,灵霄峰。 “小师妹!” 谢元站在玉竹林中,兴致勃勃,自信满满。 “这一次我一定能打败你!” 对面的少女闻言歪了歪头,淡定抛出一句,“修为?” 谢元轻咳一声,“小师妹这次压制到金丹就好。” “金丹我肯定能打过!” 弗清念沉默又无语: “元婴打金丹,出息了。” 谢元摸头傻笑,企图蒙混过关。 弗清念瞥了他两眼,最后还是压制了修为。 她拿出凤凰木剑,“来。” 刚刚还傻笑的少年一下就正经了起来,抽出赤色长剑横放于胸前。 “这次轮到我赢了。” 谢元笑的肆意,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就攻了上去。 弗清念不慌不忙,虽然修为被压制,但她硬是凭着剑法将差距拉平,甚至隐隐压着谢元打。 谢元的心态已经在日复一日的血虐之下练了出来,如今的他意外的沉稳。 一招一式都稳扎稳打,不紧不慢。 他仔细找着弗清念的破绽。 与谢元的认真严肃不同,弗清念的攻击格外的随意,闲庭信步,逗猫一样,如果只看表情,看起来像是在发呆。 事实上,她的确在发呆。 弗清念轻而易举接下谢元自以为刁钻的攻击,脑海里浮现出一双漂亮到妖冶的眼睛。 是金色的。 她愣了愣,有些晃神。 北灼言…… 她好像…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 多久呢? 弗清念一边和谢元对打,一边慢腾腾数着日子。 一心两用下,她的攻击就放慢了许多。 一直留心她的谢元眼神一亮。 是破绽! 谢元强压着兴奋,虚晃两下,瞅准机会,一剑刺出,直捣黄龙。 锐利的剑光于眼前闪烁,带着浓郁的火灵力,清风助长火势。 谢元的这一剑拼尽全力,毫不留手。 弗清念终于回神,她后退半步,抬手想要抵挡。 但就在她动作的那一瞬间,心脏处猛的收缩,剧烈的疼痛顺着灵魂抵达躯体。 “哐当──” 木剑落地,竹叶萧萧。 雪白的少女安静站着,在那气势汹涌的剑下不曾躲避分毫。 谢元察觉出不对,想收势却也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长剑刺向自己师妹的胸口。 风停,火熄。 长剑稳稳停在少女心脏处,不得再进分毫。 谢元吓的脸都白了,手指颤抖。 他连忙移开剑,“小师妹你怎么了?” “你怎么突然不动了,吓死我了……” 少年拍着胸口,大口喘气。 幸好,幸好自己师妹修为高,哪怕压制了修为,肉身也坚硬如铁,他这个小小元婴破不了她的防御。 甚至因衣服的品质够好,他都没能刺破最外层的薄纱。 谢元庆幸着。 庆幸着自己没有伤到自己的小师妹。 不然,且不说他会多内疚,大师兄和师姐还有纪师叔和师尊那群人一定会先打死他的。 谢元呼出一口浊气,放松了紧张的心情,他抬头,想问问弗清念为何突然不动。 但他却在看清她模样的一瞬间愣住了,瞳孔微微放大,结结巴巴道: “小……小师妹,你怎么吐血了?” 还有些愣神的弗清念闻言抬手缓缓摸了下唇角。 于是雪白指尖便沾上了猩红血液。 弗清念安静看着指尖,有些呆。 谢元慌的手足无措,“小师妹,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伤到你哪里了?” “你别不说话啊。” 弗清念终于舍得抬眸看他,她启唇想要开口,但比声音更快一步的,是血。 “唔……” 一声闷哼下,更多的鲜血从唇角流淌,蜿蜒成一道最小的溪流,从小巧苍白的下巴滴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小小的血涡。 谢元更慌了,声音染着哭腔,“小师妹,你别吓我,这个玩笑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 “怎么会这样,我怎么会伤到你呢……” 他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居然能将小师妹打成这样…… 少年慌张的开始胡言乱语,不停翻找疗伤的丹药,却因紧张而没能立刻找到。 谢元急的都快哭出来了。 弗清念缓慢眨了下眼,指尖按住心脏,感受着那里传来的刺痛。 “北灼言……” 她喃喃念着他的名字,眸光轻晃。 北灼言,快要死了。 弗清念得出了这个结论,于是她的脸色立刻苍白了下去。 她几乎没有犹豫,瞬间消失在原地。 待谢元终于慌张地找到药后,一抬头,眼前空无一人,只有染着血的竹叶在飘摇。 谢元睁大眼睛:“人呢?” 他起来转了两圈,满头问号。 “小师妹?” 少年捏着药瓶萧瑟地站在竹海中,一阵冷风吹过,他缩了缩脖子,小声喊到: “小师妹你去哪了?” 他那么大一个师妹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难道闹鬼了? 谢元在原地怀疑人生,百思不得其解。 … 噗嗤一声。 是利刃刺入身体的声音。 葭灰微动 ,寒芦吹雪,冬阳的碎光下,人与妖相对而站,近的仿若在相拥。 可若凑近便会发现,红衣青年的心口上刺着一柄匕首,血色鲜红,染湿了衣襟。 北灼言脸色惨白,紧紧抓着少女刺向他的手,眼中满是愕然。 “念……” 他小声唤道,唇角控制不住的流淌鲜血。 弗清念的表情依旧平静,没有丝毫波澜,她松开了匕首,轻易的抽回手。 北灼言的眼瞳颤抖着,无力地向下倒去,半跪在地上。 “为什么……” 他单手撑着地,固执地仰头,“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少女站在他身前,居高临下俯视着。 “你是罪人。” 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却砸起了惊涛骇浪。 北灼言压下起伏的血气,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告诉我好不好。” 弗清念半蹲下来,“你是罪人,是祸源,世间的灾难都是你引起的。” “不,”北灼言颤抖着手抓住少女的衣角,紧紧攥住,“不是我,念。” “我没有,那些不是我做的。” 他慌乱解释着,对面的人却懒得听。 少女的声音近乎冷漠: “星阳塔里记载了真相。” 北灼言气息微弱,“不…那是错的。” “错的?”弗清念冷声,“星阳塔不会错。” “为什么?”北灼言惨白着脸,不解道,“那只是一面之词,你为何这般相信那座塔,而不信我?” “因为,”弗清念停顿了下,随后缓缓开口,“星阳塔是万年前千玄宗的圣物。” 话落,空气突然陷入寂静。 北灼言缩起眼瞳,金眸竖起,表情空茫。 许久后,攥着少女衣角的手突然卸了力,寸寸下滑。 他开口,声音沙哑,“你要杀我么?” “你的存在是错误,只要你消失,一切都会回到正轨上。” 弗清念这样说,字里行间不带一丝情绪。 北灼言闻言突然轻笑一声,慢慢低下头,眼底蕴藏着暴虐。 弗清念见他状态不对,微微蹙眉,想要起身后退。 只是她还没来的及站起来,手腕就被扯住。 北灼言微垂着头,半跪在地上,声音微弱语气哀求,“抱抱我,好不好,念……” 他略微抬眼,金眸暗淡,眼眶绯红,神色算得上是卑微。 弗清念一时间愣住。 北灼言趁机将人往自己身前扯了扯,距离拉近。 弗清念意外的没有反抗,甚至略微抬手,环过他的身体按住脊背,轻轻拥抱。 她满足了他的要求。 “噗嗤──” 小小的声音响起,在旷野寒风下不甚明显。 弗清念倏然瞪大眼睛,动作僵硬地后退,抽离。 低头,心脏处正深深插着一柄匕首。 是刚刚她刺在北灼言身上的那一柄。 弗清念不敢置信地望着北灼言,轻声低喃,“阿灼……” 因拔出了心口上的匕首,血液流失的更快,北灼言的脸色无比惨白。 但他却像没被影响一样,扯着唇角,笑容血腥又恶劣。 “一个赝品,没资格这样叫我。” 第330章 他舍不得对她说出重话,哪怕是假的。 ‘弗清念’脸上浮起震惊。 她不明白,明明已经伪装的天衣无缝,为何还能被识破。 她很想开口询问,但她已经没了机会,身体渐渐化作了飞灰,消失的无影无踪。 北灼言半跪在地上,终于忍不住吐了一口血,他抬手按住心口暂时封住心脉,不至于血尽而亡。 他缓了许久,才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扶着身边的树干,脸色白的近乎透明。 修长手指划过唇角,将血液擦净。 他记得,念不喜欢这个味道。 北灼言慢吞吞的清理着自己,不愿沾染一丝血腥气味。 细微的脚步声传来,打断了他的动作。 他警惕回头望去。 枯瘦的老树后走出一个熟悉的人。 一如方才。 清冷的少女比雪还白,站在那里安静凝视,不言不语,缄默如风。 北灼言愣住,“念……” 弗清念颤了下睫,缓步走近。 “阿灼。” 北灼言捏着衣袖后退一步,有些慌乱。 他身上的血气还没清理干净,他并不想让她闻到。 但弗清念还是站到了他面前。 北灼言不敢看她,将视线移到她身后的地面上。 “你……” 他刚说一个字就停住了,眼眸里闪过惊愕。 弗清念微微仰头看他,“你想说什么?” 北灼言紧紧盯着那处地面,很久才慢慢收回视线,落到她的脸上。 他看着她,眉眼寸寸冷了下来,“我想说,你为什么没有影子?” 弗清念一怔,下意识回头看。 轻嗤一声。 锋利匕首划过,毫不拖泥带水。 弗清念立刻抬手捂住脖颈,黑色的光点不停从手指下溢散。 她慢慢转身,回头。 金色竖瞳的妖王捏着匕首,眼底满是厌恶。 “又是赝品。” ‘弗清念’瞳孔微微放大,带着惊讶,她“嗬嗬”地发着气声,不知道想要说些什么。 北灼言见不得这个赝品露出这种表情,忍无可忍地又送了她一刀。 于是赝品二号也化作了飞灰,消失不见。 原地,北灼言沉着脸,满身戾气。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赝品假冒成念? 它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北灼言紧紧捏着那柄纯黑的匕首,杀气四溢。 像这样的假货究竟有多少? 他绝不允许有人试图模仿弗清念。 她是唯一,此间唯一,不可替代。 脚步声从远及近传来。 拐角处出现了第三个弗清念。 北灼言握紧了匕首,下意识看向她身后。 有影子。 视线落到她的脸上。 毫无破绽。 或许说,这些赝品在外貌上没有任何瑕疵,完全不能以肉眼分辨。 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模仿的极为到位。 语气,动作,神色,都和真正的弗清念没有丝毫区别。 哪怕是最熟悉的人来都不会察觉出不对劲。 连同北灼言也被骗了过去。 他也是靠着直觉与对弗清念的了解才分辨出的真假。 但如今…… 北灼言盯着对面的人,默默后退半步。 可如今对面这个,他分不出真假。 弗清念打量着她,视线在他心口处停留,“你受伤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靠近,蹙着眉似是在担忧,“怎么伤的?” 少女倾身靠近,伸手想要触碰伤口。 北灼言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手腕。 弗清念疑惑抬眸,“嗯?” “脏,”北灼言抿着唇角,“别碰。” 她眨了下眼,刚想张嘴反驳。 但下一秒,黑色匕首贯穿腹部。 北灼言慢条斯理地抽手,苍白的脸色也遮不住暴戾和厌恶。 又是一个赝品,一个连脉搏都没有的赝品。 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究竟是从哪里出来的? 北灼言想不明白,抬眸仔细打量。 四周没有灵气波动,更没有阵法。 空无一人。 很静,连鸟叫都没有。 北灼言蹙眉,暗暗警惕起来。 熟悉的脚步声再次传来。 拐角处又一次出现了一个弗清念。 北灼言觉得自己陷入了一场时间轮回里,不停重复着相同的事情。 这个‘弗清念’依旧是假的。 但这一次北灼言花费了更长的时间去辨认。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些赝品似乎在不断进化,一点一点完善着瑕疵。 他们渐渐变得真实,完美,直到北灼言彻底分辨不出。 在不知道杀了多少个‘弗清念’之后,北灼言终于忍不住暴躁起来。 他喘着气,心口的伤口再度崩裂,血液涓涓流淌。 眼前的景像模糊起来,像是隔了一层薄纱一般朦胧,虚幻的不太真实。 北灼言捂着伤口重新跌倒在地,连匕首都有些拿不稳。 相同的脚步声又一次,再一次传来。 雪白的鞋尖停在他的身前。 抬头,看着那张冷淡漂亮的脸,北灼言眼里含着阴郁与恨意。 他不明白这些赝品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一次又一次的复活,他便要一次又一次的杀死。 虽然‘她’不是真的弗清念,可‘她’足够真实。 已经无法辨别真假的北灼言为此而痛苦。 他不知道他刺出的利刃杀死的是谁。 他分不清拐角下一个出现的是真是假。 他害怕,害怕他会认错,害怕将假的当作真的,将真的当成假的。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一遍遍亲手杀死自己最重要的人,看着她在眼前死去是一种什么感觉。 是噩梦,是最可怕的噩梦。 是刑法,是最痛苦的刑法。 北灼言握着匕首的手都在颤抖,精神在一次次杀戮中濒临崩溃。 他紧紧盯着眼前的人,生怕错过一丝异常。 可没有,什么都没有。 赝品不再是赝品,‘她’完美到没有一丝瑕疵。 少女缓缓俯身与他平视,‘她’的脸色很白,身上还萦绕着若有似无的血气。 “阿灼──” “恶心。” 北灼言直接打断,厌恶之色不加掩饰。 “你不配这样叫我。” ‘弗清念’脸上露出惊愕,有些茫然。 北灼言冷嗤,笑容恶劣。 每一次他这样说,那些赝品都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看的他厌恶至极。 璀璨如阳的金眸里是毫不掩饰仇恨,身上杀气浓郁的没人会忽视。 极端的恶意,一如初见。 ‘弗清念’抿住唇角,慢慢开口:“你恨我。” 短短三个字,她说的却很缓慢。 语气里有着不易察觉的无措。 “为什么?” 北灼言脸上的厌恶更浓,开口想要说些讽刺的话,却直直撞入一双眼眸里。 难过像是浮萍,被揉碎铺散在浅色瞳底。 心在那一刻突然一颤。 北灼言蜷起手指,慌乱避开那双眼眸,脱口而出的恶语也被生生压下。 他舍不得对她说出重话。 哪怕是假的。 第331章 从此以后,世间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限制住他。 “为什么恨我?” ‘弗清念’再次询问,这一次她靠的近了些。 北灼言转头看向她,他开口,语气森冷。 “因为你不是她。” 【因为你契约我。】 弗清念半蹲在北灼言面前,心脏处的刺痛因靠近而得以缓解。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用那种恨之入骨的眼神看她。 所以她开口询问。 却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北灼言,恨她契约她。 在她给出承诺后,在经历了许多之后,他依旧恨她。 弗清念隐约觉得不对。 北灼言……不会这样说。 可心还是没来由的烦闷,难忍难耐。 北灼言看着因他的话而愣住的‘弗清念’,怒意翻涌沸腾着。 “我恨你,最恨你,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为什么要伪装成念,然后让他一遍遍经历亲手杀死她的梦魇。 低沉的声音里恨意滔天,是最真实的情绪。 弗清念怔住,眼眸微微放大,有些轻晃。 北灼言情绪激动,濒临崩溃的精神让他有些失控。 “重伤青龙和白虎,你真该死。” 不仅伤害,居然还嫁祸给念。 这个赝品该死。 罪该万死。 【你杀了青龙和白虎,你真该死。】 弗清念惊住,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她…杀了青龙和白虎? 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处处都透露着奇怪? 弗清念的思绪有些乱,还没等她理清楚,北灼言突然吐了一口血。 那张精致妖冶的脸此刻无比苍白,是濒死之态。 弗清念一惊,连忙扶住他,想要替他疗伤。 可手刚伸出来就攥住,力道大的几乎要碾碎骨头。 北灼言盯着‘弗清念’脸上的担心,只觉得虚伪又恶心。 漆黑锋利的匕首从袖口划出,直直刺向少女的心口。 时间似乎在此刻放慢。 北灼言清晰地看见了‘弗清念’眼中的惊愕与迷茫。 似是不敢相信他会突然出手。 那样的眼神北灼言看了无数遍,除了前几次会恍惚停手,之后的每一次他都不曾心软。 可这一次,他的心没来由的颤了一下。 噗嗤── 利刃没入身体,鲜血高溅。 寒柯枯树下,人与妖依旧靠的很近,但这一次,黑色匕首换了个方向。 四周安安静静的,甚至可以听到血液流淌的声音。 少女呼吸清浅,神色安静,她慢慢低下头。 古朴漆黑的匕首深深刺进了肩窝,只露出一个刀柄。 在最后一刻,北灼言出乎意料的将刺向心脏的匕首偏移了方向。 连他自己都没想到。 是本能的,下意识的,移开了手。 北灼言颤抖着松开手,密密麻麻地慌乱从灵魂深处冒出,钻到身体的各个角落。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神色恍惚。 为什么他会躲开? 他们之间有契约,他不可能伤到她。 这个是假的。 可为什么…为什么他在害怕? “咔嚓──” “咔嚓──” 两道清脆的声音突兀响起。 北灼言猛的抬头寻找声音的出处。 于是他便发现,有些梦幻模糊的世界此刻如大雾散去,丝丝缕缕的,缓慢清晰。 树叶黄澄澄的,雏鸟在高声鸣叫。 一切虚妄的,都变得真实起来。 “你当真这么恨我?” 冷淡虚弱的声音传来。 北灼言的身体陡然僵硬,他慢慢抬头。 少女惨白着脸站在他的面前,肩上还插着黑色匕首。 她没有和那些赝品一样消失。 她是真的。 是真正的弗清念。 北灼言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认错了人。 也伤错了人。 北灼言在那一刻失去了所有颜色,如海的恐慌倾盆而下,压抑窒息,无法喘息。 薄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念……” 弗清念垂着眸,捏住肩上的匕首,用力拔出,神色平静,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血液蜿蜒,顺着胳膊流淌至苍白腕骨,最后从指尖滴落。 北灼言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甚至没顾得上心口的伤势。 “念,我──” “跪。” 弗清念打断他,声音平静而冷淡,带着不容质疑。 咚的一声。 北灼言突然单膝下跪,迅速的像是受到了什么重压。 来自灵魂的压制告诉他,是弗清念控制了他的身体。 北灼言脊背挺的笔直,有些恍惚。 原来这枚契约,是可以直接控制他的。 可是她之前……从来没用过。 弗清念立于他身前安静了很久。 在气氛几乎几乎凝固时她才有了动作。 冷淡的人微微俯身靠近,墨发垂落,搭在了北灼言的侧颈上。 她的发丝都带着和她如出一辙的冰冷。 苍白消瘦的手的抬起北灼言的脸庞,手指顺着脸颊向上抚过。 冰凉的指尖压住形状漂亮的眼角,轻轻摩挲着。 “阿灼的眼睛很漂亮。” 声音缱绻,带着独特的韵味。 北灼言顺从的仰头,没有丝毫的反抗。 往日这般近的距离他早该心猿意马,脸红心跳。 可这一次他却只有不安,浓郁的不安。 他很想开口,却张不了嘴。 他被禁言了,弗清念不允许他动,也不允许他说话。 弗清念还按着他的眼角,力度有些重,像是在惩罚。 “可惜,我讨厌金色。” 北灼言的心脏在此刻停止跳动,茫然与无措占领全部情绪。 “下次,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那种厌恶的,充满恨意的,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的眼神。 弗清念放下手,看着北灼言被自己按红的眼角,眼眸里毫无波澜,静的宛若一湖死水。 “我没有杀青龙和白虎。” “不是我做的。” “北灼言,你不信我。” 北灼言瞪大眼睛。 他信。 他知道。 北灼言太想解释了,他顾不上护住心脉,直接用灵力抵抗契约。 只可惜他依旧无法抗衡。 弗清念伸出手,指尖泛起冰蓝光芒,轻轻触碰北灼言的眉心。 只一下,破碎的声音便在灵魂中轻响。 风卷来厚云,天色陡然阴沉。 弗清念垂着眸,感受着灵魂深处传来虚弱,有些困倦。 “北灼言,你自由了。” 她解开了这枚他厌恶至极的契约。 放他自由。 真正的,自由。 从此以后,世间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限制住他。 ──────── ps:第一,没有误会。 念念会猜到,现在只是没反应过来,有点伤心。 第二,打个预防针,接下来的剧情会比较刀。 第三,但是别怕,咱们是全员大圆满he结局。嘿嘿^o^ 第332章 不是此间物。 云轻轻,风也轻轻。 北灼言眼睁睁看着那道单薄身影离开。 冷漠,决绝,一如最初。 不曾回头。 此时此刻,他终于获得了梦寐以求的自由。 可他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契约碎,弗清念给他下的命令却没有立刻消失。 北灼言就那样独自一人跪着,恐慌与难过有千万斤重,压在肩头。 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想不通,也想不明白。 骄傲的妖王眼眶泛红,不愿接受如今的局面。 北灼言紧紧抿着唇,受到重创的身体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他努力睁着眼睛,但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 世界突然颠倒,干枯的草叶与泥土近在咫尺。 北灼言终于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任由黑暗将自己吞噬。 “念......” “别丢下我。” 在昏迷的前一秒,他低喃着。 ... 暮霭初沉,天色欲晚未晚。 寂静的柏树林里,半身衣服被鲜血染红的少女扶着树走的极慢。 她的脸色惨白,繁复奢靡的金线从脖颈探出,爬上脸颊,已经覆盖了半张面容。 最长的一根已经翻过挺翘的鼻梁跃至另半张脸上。 弗清念轻咳着,血像不要钱一样从唇角落下,滴在地面上,蔓延出长长一条痕迹。 她扶着树借力向前走,比垂暮老人都要缓慢。 那一刀,她该能避开的。 无尽的岁月没有磨灭她的警惕,反而让她对于危险更加敏感。 那不算太近的距离,足以让她反应过来。 可事实却是截然相反。 在看见刀影那一刻,弗清念的第一反应不是警惕与躲避。 惊讶与茫然先一步控制了身体。 对北灼言下意识的信任,让没想到他会伤她。 弗清念慢吞吞的擦着唇角,长睫抖动着,眼眸藏在阴影里。 信任......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信任北灼言了? 她好像...不记得了。 时间好像很短,又好像很长很长。 长到,可以让她相信一只妖。 明明她从不是轻信之人。 弗清念弯起唇角,勾勒出一个淡薄的笑。 清念,清念…… 她当真,清的了自己的念么...... 清心欲,弃杀戮,消妄念。 她一件都没做到。 活该诅咒缠身,受这轮回苦。 天空被墨色浸透,云朵隐匿了踪迹。 月光晕染开来,勾勒出树叶错落的剪影。 弗清念踏着夜色一步步走回了千玄宗,血色染红了灵霄峰的小路。 小院的门被推开,风铃轻晃。 冷淡的少女走进去,没有关门。 一步,两步。 苍白到透明的少女像雪,轻飘飘的落地,无声无息。 弗清念趴在地上,鼻尖是泥土与血液的气味。 她费力的翻身,仰望着天空,轻轻喘息着。 金线明明暗暗的闪烁,芳若在呼吸。 在匕首刺穿肩膀时,弗清念也听到了两道破碎的声音。 其中一道,是从她身上传来的。 那一刀击碎了诅咒的最后一层封印,以及她亲自设下的那道记忆禁制。 于是诅咒蔓延,张扬肆意。 于是记忆倾潮,纷乱如麻。 弗清念慢慢抬起手,躺在地上,借着月光仔细看着那柄古朴漆黑毫无特点的匕首。 许久之后,她轻笑,声音里带着若有似无的讽刺。 “不是此间物啊。” 这把匕首,可以斩开一切禁制。 并且...... 它可以篡改认知。 弗清念放下手,无力的垂落在身侧。 北灼言......不恨她。 那些话是被篡改过的。 她被骗了。 弗清念慢慢合上眼眸,无尽的漆黑与疲倦将她吞噬。 她好像……被卷进了一场天大的阴谋里。 究竟是谁要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 又是谁,想要借北灼言的手…杀了她。 树叶翩翩,清风微凉。 月色照映下,地上的少女呼吸渐弱,金线闪烁着蔓延。 灵霄峰山脚下。 一身黄衣的少女拎着个食盒慢悠悠走着,她似乎是心情很不错,还哼着欢快的歌谣。 秦韵虞摸了摸怀里的瓷瓶,嘴角的笑几乎压不住。 这一次她一定不会再失败了。 少女哼着歌,顺手薅了一朵花拿在手里玩。 寂静的山峰上只有她一人在外面闲逛。 在夜色下朦胧不清的小院渐渐出现在眼前。 秦韵虞有些迫不及待,小跑了几步,装满了糕点的食盒轻晃。 小院的院门大开着,风呼啸着带着门扉嘎吱乱响。 “嗯?” “小师妹怎么不关门?” 秦韵虞有点疑惑。 罕见的一幕让秦韵虞警惕了起来,她放慢了脚步,探头探脑的往前走。 “小师妹?” “小师妹你睡了吗?” 无人回应,只有树影摇摆。 淡淡的不安弥漫开来。 秦韵虞怀着忐忑的心情迈进了小院。 一进门,她就看见了地上那个苍白脆弱的人影。 “哐当──” 秦韵虞手里的食盒重重落地,精致的点心沾满了泥土。 但她却没管,脸上只有惊慌失措。 “小师妹你怎么了?”秦韵虞飞快跑过去,“小师妹你别吓唬我啊!” 她将地上的人揽在怀里,少女的发丝随着动作垂落,露出一张漂亮但布满金线的脸。 秦韵虞不知道那些金纹是什么,但直觉告诉她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她来不及探究,直接掀开弗清念的衣袖想要把脉,却发现她的手腕上也布满了金线。 秦韵虞脸色隐隐发白,她颤抖着手按住少女的脉搏。 指尖接触的第一秒是冰冷,像是无数寒气正在往身体里面钻。 她皱眉忍耐着,仔细感受弗清念的脉象。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秦韵虞眼睛越睁越大。 “为什么会…没有脉象……” “小师妹,你怎么了?”秦韵虞眼角泛红,声音带着哭腔 ,“你别这样吓我,不然我会生气的……” 怀里的少女依旧毫无反应,像是个睡美人。 她肩膀上的血迹已经干枯,血渍凝结变成黑红色,头发上还沾着草叶,配上惨白的脸色和干裂的唇,看起来好不狼狈。 秦韵虞从没见过这样的弗清念。 在她的印象里,她的小师妹就像是天上的小仙女,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的模样。 如果不是伤的太重,她怎么会允许自己倒在这里,这般不堪。 明明……明明离房间就只有一步之遥。 第333章 当诅咒蔓延全身,她就会死。 屋内光线昏暗,空气好似都粘稠起来。 药味刺鼻又浓重,丝丝缕缕钻进每一处缝隙,地面上的暖玉与阵法烘出灼热的温度。 沉闷又压抑。 鲛纱帐内,少女静静地躺着,面色如纸般苍白,双眼紧闭眉头轻皱,气息微不可闻。 星松真人和潇若在她旁边仔细观察着。 不远处的屏风外,几个人影印在上面。 纪音面色凝重,眉心拧成了个“川”字,眼中满是焦急。 “到底发生了什么,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究竟是谁把我的宝贝徒弟伤成这样,”她低声咒骂,“千万别叫我找到,不然一定把他打的亲娘都不认识!” 纪音急的来回踱步,转个不停。 秦韵虞站在齐黎析身边,眼眶通红,“大师兄,小师妹会没事的,对不对?” 她捏住他的一片衣角,期许的看他。 齐黎析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 “会的,小师妹一定会没事的。” 秦韵虞重重点头,默默低喃重复着,“一定会没事的。” 门外。 谢元低着头跪在地上,愧疚几乎将他淹没。 “对不起,师尊,都是我的错......” 云霄立在谢元面前,皱眉叹气: “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么,你那一剑没有伤到清念,她受伤是另有所因。” “赶紧起来吧,跪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谢元摇摇头,固执道: “如果当时我将小师妹看住,她就不会离开,也就不会受伤。” “如果那时我跟在她身边,就可以保护她。” “师尊,是我做错了,都是我的错。” 少年眼睛红的像个核桃,每一句话里都带着自责与哽咽。 云霄看他那副执拗的样子直叹气。 这孩子...... 虽然平时谢元顽皮了点,天天惹他生气,但总归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实在不忍心看着他这副模样。 云霄抓着谢元的胳膊将人拉起来,“既然你觉的你错了,那就去弥补。” “你跪在这里有什么用?” “你就算跪一百天,你的小师妹也不会醒来。” 谢元有些呆,“那...那我应该做些什么?” 云霄打开房门,将人推进房间里。 “做什么都行,总比跪在门口强,没什么用还挡道。” “你小子从小就缺心眼,没想到长大了居然变成死心眼了。” 谢元闻言,难过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得沉默下来。 这种话倒也不必说的那么扎心。 他的师尊什么时候能改改这种刀子嘴豆腐心的性格。 给伤口上撒盐的安慰方式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不过被云霄突然一打岔,谢元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些。 师尊说的对。 小师妹如今生死未卜,他在这里跪着的确没什么用。 他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想办法救活她,虽然他什么都不会,但哪怕能帮上一点点忙也可以。 两人进屋,云霄立刻将门关的紧紧的,不漏一条缝隙。 星松和潇若终于从屏风里面出来。 纪音迅速迎了上去,一手抓着一个,焦急问道: “怎么样了?清念还好么?” 星松和潇若闻言没有立刻回话,只是互相对视了一眼,眼含复杂。 纪音炸毛: “这种时候就别打哑谜了,赶紧说话啊,你们两个要急死谁!” 潇若伸手捏住她的嘴,嫌弃道: “你那么大声干嘛,吵死了,清念需要休息。” 纪音拍掉她的手,压低声音,“别废话,快点说。” 星松摸着胡子,道: “清念肩膀上的刀伤不严重。“ 纪音眼神一亮。 但她还没来得及高兴,星松的话风就陡然一转: “可是那把刀上有毒,她肩上的血肉如今像豆腐一样脆弱,一碰就碎。” “这种毒,目前无药可医。” 小老头愁眉苦脸的,胡子都要叫他捋光了。 “我研究药毒这么多年,居然从没见过这种毒素。” “真是怪了。” 星松对几人道: “你们想办法保住她的命,我现在就去研究这个毒。” 小老头说完就风风火火的走了。 生怕晚一秒他的小财神徒弟就此陨落。 纪音听完脸色苍白,指尖发麻。 她强行压下恐慌,转头看向潇若: “那清念身上的那些金线又是什么?” 潇若叹了口气,神色低落,她对着纪音摇摇头。 纪音心里咯噔一下,“什么...意思?” “摇头是什么意思?” 潇若有些不敢面对她,避开视线道: “那些金线是一种罕见的诅咒,我也不曾见过。” “只知道......”潇若停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看了纪音一眼,“我只知道,一旦这个金色诅咒蔓延全身,清念就会......” “就会......” “就会怎么样?”纪音紧紧抓着潇若的手,“你说啊!” “潇若,你什么时候这么啰嗦了!” 潇若闭了闭眼,声音干涩。 “当诅咒蔓延全身,她就会死。” 气氛突然安静,针落可闻。 纪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恍惚问道: “你说什么?” 潇若无奈地又重复了一遍。 这一次她说的仔细又清晰,纪音听的清楚,谢元也听的清楚,所有人都听见了。 时间像是被凝滞住,很久没人发出声音。 纪音第一个反应过来,她紧抓着潇若的手臂,声音有些颤抖,“你有办法的是不是,你可以解除这个诅咒的对不对!” “你不是最擅长这些弯弯绕绕的线了吗,那么难的护山大阵你都做出来了,肯定可以解开这个诅咒的,对不对?” “求求你,救救她。” 往日潇洒恣肆的人如却红着眼眶,无助又难过的哀求。 纪音从小到大都格外要强,最不喜哭哭啼啼的软弱性子。 这是潇若第一次见到她这副模样。 如果是之前,她肯定要拿个留影石好好记录一下她的狼狈。 但现在…… 潇若甚至不敢看纪音的眼睛。 她慌乱避开视线,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对不起,纪音。” “我解不开这个诅咒。” “我救不了她。” 这个诅咒虽然与阵法有些相像,可却与阵法有着本质的区别,不能混为一谈。 她虽然对这方面有过涉猎,但她的能力显然不足以解开这种级别的诅咒。 这是第一次纪音这样求她,可她却无能为力。 纪音眼中的期许逐渐黯淡,抓着潇若手臂的手突然松了力气,慢慢下滑。 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力,火红的衣裳也黯淡几分。 潇若看着好友这副模样心中难受极了,她低下头牵住她垂下的手,小声道歉: “对不起……” 纪音缓缓眨了眨眼,“不是你的错,不用道歉。” 她慢慢将手从潇弱手中抽了出来,转身慢慢往外走。 潇若下意识抓住她的衣服阻拦。 “你要去哪?” 纪音没有回头,只慢慢扯开她的手,声音低低的说: “我没事,我只是想出去静一静。” “不会走远的。” 第334章 救人。 纪音离开了。 背影里满是落寞。 其他人安静站着,难过的情绪半分不少。 啪嗒,啪嗒。 大滴大滴的泪水砸向地面,溅起细小的泪花。 秦韵虞低着头,沉默无声的掉着眼泪。 齐黎析克制着拥抱她的冲动,用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帮忙梳理情绪。 “阿虞,不哭。” 秦韵虞也不想哭,她忍了又忍,眼泪却依旧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 谢元的反应更大,他突然夺门而出,速度快的连云霄都没反应过来。 他推门出去想要找他,院子里却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留下。 云霄暗骂:“臭小子!” 他有些担心谢元做傻事,便回头道:“我去找他,你们在这里看着,我很快回来。” 潇若点点头,“好。” 云霄一离开,不算大的屋子很快就冷清了下来。 潇若幽幽叹气,突然有种身心俱疲的感觉。 她也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如此突然,毫无征兆。 明明昨天都还是好好的。 秦韵虞不停用袖子抹眼泪,哽咽着,“我可以去看看她么?” “去吧,”潇若疲倦地揉着眉心,嘱咐道,“小声一点。” 屏风内,往日鲜活的人无声无息的躺在床上。 像是一片遇春逐渐消融的雪花。 秦韵虞坐在床边,眼泪掉的更凶了。 齐黎析安静递过来一块手帕,温柔擦拭着她的眼泪。 “阿虞,别哭。” “小师妹肯定不想看见你掉眼泪。” 秦韵虞吸了吸鼻子,接过手帕狠狠擦了下,强忍住鼻腔中的酸涩,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好,我不哭。” 说完,她摸了摸少女的指尖。 她的骨节修长纤瘦,苍白又冰冷。 手背上黛青色的血管与蔓延着的金色纹路相交融。 秦韵虞紧紧包裹住她的手,“清清,你的手怎么这么冷,我帮你暖暖好不好。” 无人回应,只有细微的呼吸声。 秦韵虞感受着她微薄的脉搏,感觉又想哭了。 她也是医者,自然清楚这样的脉象意味着什么。 油尽灯枯,大限将至。 “清清小师妹,怎么几天不见你就变成这样了?” “你是不是在跟我们开玩笑,想要骗我们玩?” 秦韵虞又开始哭了,眼泪一连串的掉下,“你的恶作剧成功了,所有人都被你吓到了。” “所以.....所以这个玩笑可以结束了么,一点都不好笑。”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字里行间的悲伤清晰可见。 身边的齐黎析垂着眼睛看不清神色,但袖中紧握的双拳彰显了不平静的情绪。 屏风外的潇若都不自觉红了眼眶。 她抬起头,眨着眼睛,不愿落泪。 “轰隆——” 巨大的声响从屋外传来,突兀又刺耳。 屋内的人齐齐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到纪音的怒吼。 “不许进去!” 话落,门外又传来一道巨响,随后便是打斗的声音。 潇若下意识的给院内布置了几重阵法,这才推门出去。 刚出门就差点和一人撞了个满怀。 她慌忙后退一步,抬头看向来人。 风烨那张狐狸一样妖魅的脸出现在眼前。 只不过此刻他脸上没了往日的奸诈,只有严肃与压抑着的怒色。 他一言不发,直接从潇若身边掠过,直奔房间。 潇若立刻伸开手拦住他,“你做什么?” 风烨顿住脚步,垂眸望着拦在身前的人,语气森冷,不怒自威。 “让开。” 潇若不仅不动,甚至还往前靠了一步。 意思很明显,不许他进去。 风烨头上冒出青筋,几乎压制不住怒气地伸手想直接将人拍飞。 但手刚抬起来,身前就又伸出来了一把长剑,生生将他的动作打断。 风烨后退半步,拉开距离。 迟来一步的纪音拉着潇若的手腕将人护在身后,她抬起剑横放在胸前,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滚出去。”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风烨冷笑,神色带着一种久居高位的冷峻威严。 “让开。” “再拦我,我就杀了你。” 纪音分毫不让: “那你就先杀了我再说。” 风烨懒得跟她多费口舌,直接一掌打出,没有一丝犹豫。 轰隆一声。 烟雾震荡如浪,滚滚奔涌,小院却纹丝不动,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烟雾散开,云霄挡在纪音和潇若前,与风烨手心相撞,生生接下了这一掌。 潇若从后面探出头,瞅了一眼四周,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幸亏当初建院子的时候就给安了一个强大的防御阵法,不然这一下之后小院估计就直接消失了。 她正胡思乱想着,纪音直接把她的头按了回去,并递给了她一个严肃的眼神。 潇若摸摸鼻子,听话的缩了回去,守在弗清念身边。 门口气氛依旧剑拔弩张。 云霄收回了手,负手而立,面色沉稳庄重。 “风长老所为何事?” “为何突然私闯弟子住处,甚至出手伤人?” 风烨见他那一副公事公办只觉得牙疼。 他并不想跟他扯皮。 如今强闯似乎也不太可行,虽然打的过,但实在麻烦。 现在一分一秒都不可以浪费。 风烨深呼吸,强压下心里的躁意,开口解释道: “你们误会我了。” “我是来救人的。” “救人?”纪音第一个不信,指着他手里的武器,“你就是这样救人的?” 风烨一僵,默默将武器收了回去。 “这是误会,我只是有些着急,没来得及解释而已。” “呵......”纪音嘲讽一笑,脸上明晃晃写着‘你继续编’。 风烨额头上蹦出青筋。 “清念不需要你这个居心不良的人来救,”纪音把剑横在门口,“赶紧离开,千玄宗不欢迎你。” 云霄没有说话,但沉默便是默认。 他也不相信这个奸商会突然善心爆发。 这人从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 更何况...... 这个世界上能伤到弗清念的人不多,风烨便算一个。 他们有理由怀疑这人。 风烨不知道对面几人心中的弯弯绕绕,却看懂了他们的表情。 他实在不想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解释上面。 于是忍无可忍道: “我的确是来救人的,你们可以不信我。” “但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救她。” 风烨冷哼,不耐道: “如果你们想她死,那就继续拦着我。” 第335章 我不想要新人,我只要我的故人。 此话一出,气氛突然安静。 云霄打量着他,没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东西。 风烨:“快点想,时间不等人。” “多拖一秒,她就离死更近一步。” 云霄还有在考虑其中的弯绕,纪音却率先开口。 “你可以进去救人,”她放下剑,“但我要在旁边看着。” 此话一出风烨立刻站直了身体,“好,我同意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屋里走,脚步急切。 纪音抬脚便要跟上去,云霄却拉住了她,不太赞同道: “这人一看便另有所图,你怎么答应的这般草率?” 纪音顿住,低声道: “师兄,我不想管他在图谋什么,我只想让我的徒弟活着。” “我只想她活着,平安的活着。” 她抬起头,眼眶泛红看着云霄,“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师尊,我救不了她。” “师兄,我真的没办法了。” 云霄一愣,熟悉又陌生的称呼回荡在耳边。 他慢慢松开了手,后退一步。 云霄拍了拍她的头,像是年少时那样。 “去吧,师兄会帮你。” 纪音擦了擦眼睛,扯出了一个不甚美观的笑,“嗯。” 她小声道谢,转身向屋内走去。 云霄看着她的背影轻叹。 时间过的真快啊。 他这没心没肺的师妹也有了在乎和想要守护的人了。 要保护的人都长大了,他也变老了。 云霄低声轻笑,随后喉间冒出细密的咳,声音从小变大,愈演愈烈。 他掩着唇,咳了许久。 掌心摊开,猩红的血迹斑驳了手掌。 云霄看了两眼手心,接着若无其事的放下,迈步想要进去看看情况。 只是刚一抬头,就与一人视线相对。 齐黎析站在不远处,有些呆滞地看着他,目光从他的脸庞慢慢划到他垂下的手上。 他喃喃轻唤:“师尊......” 屋内。 乌木雕花的屏风反射着光芒。 昏迷不醒的少女上方漂浮着一柄玉骨折扇,华光闪烁。 风烨站在床边,双手打着古老的结印,面色严肃冷峻。 纪音几人紧张的站在旁边看着,大气不敢喘。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风烨的脸色逐渐苍白,结印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纪音紧紧盯着自己的徒弟,生怕错过一丝异常。 于是她便发现,弗清念的脸色居然慢慢好了起来,身上的金色细线也逐渐停止了闪烁。 它安静趴浮在肌肤上,华丽荼蘼,在苍白肌肤上并不显得难看,反而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在金线的光芒彻底熄灭后,风烨终于停了手,他踉跄的扶着床框才没摔倒。 纪音迫不及待地上前,招呼秦韵虞过去帮忙看看情况。 脉弱如丝,然和缓有神,是回春之兆。 秦韵虞终于露出了笑容,她激动的握住纪音的手。 “活了,活了!师叔,小师妹活过来了,她不会死了!” 纪音有些恍惚,她望着床上的人,眼尾闪着泪光,竟是喜极而泣。 “这只是暂时的。” 一边的风烨忍不住打断兴奋的两人。 纪音扭头看他,“什么意思?” 风烨缓了口气,扇着折扇道: “她身上的毒我已经解了。” “但是,”他眯着眼睛看那些金线,“那个诅咒...很强大,我只是先暂时封印了它而已。” “当我的封印失效,她还是会死。” 纪音的笑容没露出多久就消失了,她期盼地看着风烨,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风烨却摇头,“别看我,我现在也没办法。” “一切等她醒来再说吧。” 他懒懒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压制封印还是很费精力的,他都有些吃不消。 “她醒了记得叫我,我先去休息一会。” 风烨捏着扇子悠哉悠哉地离开,心情比刚来时稳定了很多,他重新挂上了那副精明奸商的嘴脸。 门被从里向外的推开,风烨对门口的云霄挑眉,懒散拱手,“掌门好。” 他拉长着音,语调不伦不类。 云霄懒得理他,只冷哼一声。 风烨也不在意,淡定离开。 他走后,云霄开口道: “黎析,我说的话你记住了吗?” 齐黎析神色恍恍惚惚的,目光有些茫然,他沉默呆滞地点头。 云霄叹了口气,拍着他的肩膀: “你是个好孩子,千玄宗交给你我很放心。” “你师弟性子跳脱,你多照顾几分。” “不过也不能太溺爱,那个臭小子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 云霄絮絮叨叨地嘱托着,齐黎析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师尊……” 他打断云霄,问道: “为什么会这样? “您的身体怎么突然就……” 齐黎析顿住,没敢继续说出来。 云霄笑了笑,很是坦然: “黎析啊,聚散本就无常,离别才是常态。” “日子只会往前走,你要接受故人去,新人来。” “为师教你的最后一课,便是学会接受离别。” 齐黎析突然抬头,认真又固执地问道: “倘若我不想学呢?” “我不想要新人,我只要我的故人。” “我想要我的故人永远陪着我。” “一个也不能少。” “一个都不许少。” 一贯稳重的人红了眼眶,终是有了几分年轻人的脆弱与直白。 云霄有些沉默,不知如何回答。 天色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渐晚,夜色浓厚,空气微凉。 “夜深了,回去休息吧。” 云霄顿了许久后这般开口,避开了齐黎析的问题。 房间内。 纪音握着少女布满金线的手,轻抚着,温声道,“小徒弟,师傅会救你的,一定会的。” “你相信我,对不对?” “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哦?” 纪音等了一会,随后轻松道: “我就知道小徒弟你最相信师傅了。” 她起身掖好被角,捏了捏她的脸,“要快点醒来啊。” 第336章 苏醒 金色的诅咒,紫色的天雷,漆黑鬼脸以及刺耳咒骂。 不得安宁。 锁链密布的法阵中央跪坐着一人,长发垂落铺散在地上,鸦色的睫羽的下瞳孔冰蓝,像是融化的一块冰,纯净不染尘埃。 她安安静静的,不挣扎,不挣扎,任由一切发生。 弗清念摸着手腕上的金线,眼前闪过一双哀伤难过的眼眸,金色的兽瞳里倒映的是她冷漠的脸。 她颤了下睫,平静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这抹动容并没有持续很久,很快就消失不见。 这样离开其实很好。 她并不喜欢伤感的离别。 那样的感受太过浓郁,不利于她度过这无休止的长生。 这样很好。 很好。 弗清念这样一遍一遍在心中默念。 可不停颤抖的睫羽出卖了她的情绪,她分明不像表面上那般淡然。 弗清念克制着,不愿去想那双金眸。 但越是逃避,它就出现的越发频繁,逃不开,躲不掉。 一声轻叹在满是金色的世界里回荡。 时间在这里停滞着,不分昼夜。 弗清念不知道等了多久。 她睡了一觉又一觉。 时间或许过去了很久。 久到她再次睁开眼后,眼前出现的是飘着纱幔的床顶。 熟悉的画面却莫名带来了一丝陌生。 弗清念愣了很久,才终于眨了下眼睛,她转了下头,仔细打量。 是她的房间。 她住了多年的,灵霄峰的房间。 不远处的小桌上,纪音正趴在上面睡觉,她睡的并不安稳,睡着了都皱着眉,眼下泛着青黑,像是很久没有休息过。 弗清念支起身子,长发从肩侧滑落,虚弱的身体让她有些无法保持平衡,差点又跌回床上。 她半撑着身体,后背靠在床框边远远看着纪音。 她还在睡,并没有被她的动作吵醒。 弗清念看了很久才收回视线,目光落到自己的手上。 修长纤瘦的指骨上金线缠绕,它微弱的亮着光芒,却没有闪烁。 诅咒停止了蔓延。 所以她活着。 弗清念摸了摸手指,顺着手臂抚上肩膀,那里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好,毒素消失,只有血肉生长的微痒。 她就这样摸着肩膀停留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什么。 房间内的烛火悄悄消融,昏黄的光明明灭灭的打在脸上。 体力在时间下似乎恢复了些,已经有了行动的力气,至少不会连起身都困难。 弗清念慢吞吞地下床,扶着墙缓慢的走着。 走一步喘一下,虚弱至极。 虽然活着,但也是苟延残喘,羸弱到连行走都要依靠外力。 纪音离床并不远,但就这样几步的距离,弗清念走了很久很久。 等站到纪音旁边时,额上已经冒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呼吸凌乱。 她撑着桌子放轻呼吸缓了缓,才不至于直接晕过去。 纪音好像在做噩梦,眉头皱的更厉害了,泪水从紧闭的眼角处挣扎出来,洇湿了眼尾。 弗清念微微附身,微凉的指腹抚上她的眼角,悄悄替她擦去眼泪。 她盯着看了一会,又伸手按住她的眉心,缓缓揉着,直到她放松才收回手。 少女歪着头打量着纪音,身体里的虚弱越来越强,扶着桌子都难以忍受疲倦。 她悄悄转身,无声无息的迈步离开。 只是刚走一步衣角就被扯住。 弗清念回过头,睡熟的纪音正惺忪着眼看她,唇角紧抿着,指尖颤抖。 “小徒儿......”纪音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是在做梦么?” 一身雪白里衣的少女站在眼前,脸色比衣服还要白几分,金线缠身,瑰丽又神秘。 “师尊。” 少女小声回应,音色沙哑也难掩好听。 纪音混沌的头脑在此刻清明,她几乎是立刻起身,颤抖着抬手触碰弗清念的脸颊,但又在即将靠近时停下。 她不敢碰。 她害怕,害怕一碰她的徒弟就会碎掉。 她如今就像是一盏易碎的雪色琉璃,脆弱的风一吹就要倒。 纪音的手举起又放下,僵硬的无所适从。 她翁动着嘴唇,激动的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余光下苍白小巧的脚正踩着地面,没有穿鞋,脚趾泛着红粉。 纪音一愣,终于反应过来,“你怎么下床了?” 她连忙将人抱在怀里送回了床上,并细心的帮她盖好了被子。 纪音坐在床边,一脸严肃,“你现在是病号,不许随便乱跑。” “你得好好养伤。” 弗清念盯着纪音,她脸上满是紧张与担忧,真真切切。 “好。” 她轻声回应,难得的乖巧。 纪音这才满意的点头,终于露出了一个微笑。 “你先好好休息,我去叫星松过来给你看看。” 她说完就急匆匆的走了,离开时嘴角还挂着愉快的笑。 纪音离开没多久,弗清念便又爬了起来,半靠在床上。 她望向窗户,那里被关的紧紧的,看不清外面的世界,只有朦胧的剪影。 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弗清念却没移开视线,依旧安静望着。 许久后,她垂下眼眸遮住眸中的情绪,满身空静。 纪音很快就将星松带了过来,一同而来的还有秦韵虞众人。 他们看见弗清念时,都不约而同的红了眼眶,随后闪着泪花说,“醒了就好。” 星松按着弗清念的脉,细细检查,纪音紧张地盯着他。 许久后他收回手,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下终于道出了一句,“已无大碍,静养即可。” 秦韵虞激动的差点跳起来,她凑到弗清念面前,眼睛亮晶晶的,“小师妹快点养好伤,过年我们还要一起去看烟花呢。” “我们上次说好的。” 她弯起眼睛,笑的灿烂。 弗清念看着她,也微微弯起唇,答了一声“好”。 躲在人群后面的谢元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也跟着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被哀伤包裹的小院终于在此刻更迭了氛围。 笑容代替泪水,热闹取代沉寂,所有的阴霾消融。 “好了好了,清念现刚醒在最需要的是休息,”纪音一个个将人扒拉开,往门外推,“都散了吧,改天再来。” 第337章 这是空之极的东西。 乌泱泱的一群人很快在纪音的驱赶下散了个干净。 屋内骤然安静下来,只余纪音和弗清念两人。 烛火轻轻燃烧着,火光摇曳,在脸上打出好看的光影。 “清念,”纪音的表情有些严肃,是不同于平常的认真,“你跟为师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伤的你?” 她说完就紧紧盯着弗清念。 可她却没有立刻回应,怔愣了片刻后居然缓缓垂下了眸子,长睫打下的阴影盖住眼睛,一半的脸颊收敛进阴影里,看不清神色。 纪音迟迟没等到回应,不由得有些疑惑,“清念?” “我累了,师尊。” 少女淡声回复,声音有些冷,她侧过头避开纪音的视线,是不愿多说的模样。 纪音突然有些心梗。 莫名的暴躁居高不下。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的徒弟永远都是这副冷淡疏离的模样。 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将所有人都隔绝在外,不允许靠近半分。 苦与乐,喜与悲。 一切情绪通通都被收敛起来,不展露分毫。 不依靠,不信任,像是一座不允许踏足的孤岛。 纪音突然后退一步,拳头紧握,她认认真真对弗清念问到: “清念,你可曾真心认我这个师尊?”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快,短时间经历大起大落的情绪,纪音本就有些心力交瘁。 此刻弗清念的反应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几乎无法抑制住情绪。 纪音不等弗清念回答继续道,“你是不是从没将我当做师尊,当做一个值得依靠的人?” 她苦笑着,字里行间满是自我厌弃。 “居然让自己的徒弟一个人承担一切。” “我真是一个不合格的师尊。” 弗清念愣愣地看着她,“师——” “早些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 她刚开口就被打断,纪音低着头沉默地离开,走的无声无息。 门扉打开又合上,所有的声音消失的干脆利落。 弗清念靠在床边,略微探出的手慢慢收回,蜷缩着扣住被褥。 纪音生气了。 表现的很明显。 她是在怪她的隐瞒。 不被自己用心呵护的徒弟信任,的确该生气难过。 这是人之常情。 但弗清念却有些不知所措。 她总归是要走的,告诉他们太多,不过是徒增烦恼。 更何况…… 伤她的是北灼言,但又不是北灼言。 是阴谋,是刻意陷害。 在没有结论之前,她不想让别人误会他。 这件事情太复杂,如果可以,她并不想将他们牵扯进来。 只是她忘记了,人心是肉长的,不是精密的仪器。 她的做法并没错,这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但最优解也最冰冷,最伤人。 弗清念难得有些茫然,望着角落的盆栽有些失神。 小院门上的风铃突然响了一声,细碎的声音远远传来。 有新客人来了。 屋门再一次被推开又很快合上。 风烨裹挟着初冬的冷霜走了进来,倚靠在屏风边,姿态懒散地站着。 “风烨。” 弗清念看着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 风烨挑了挑眉,“你知道了?” 白瓷般脆弱的人倚靠在床边,淡然安静,她捏着自己的指骨,顺着金色的纹路随意勾勒着。 “不难猜。” 唯一一个让她都感到危险的人,自然有能力封印她身上的诅咒。 虽然只是暂时的。 却足以让她多活一会儿。 风烨笑了,折扇抵着自己的下巴轻轻敲着,“我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少女垂着眸,不理会他的恭维,开门见山道: “你的目的。” 风烨却摇头:“没有目的。” 弗清念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从初见起就刻意示好,如今还费力将她救回来,怎么可能会没有目的。 天上可不会掉馅饼,只会掉陷阱。 她完全不信他的鬼话。 风烨扇着扇子,笑道: “我这人不喜挟恩图报,这一次我救你是我自作主张,你不需要还我这份恩情。” 弗清念冷淡地看着他,有些摸不透这人的想法。 “不过下一次,”风烨歪着头道,“我可要收报酬了哦。” 他笑着,那双上挑的狐狸眼里闪着亮光。 弗清念将视线从他脸上收回来,继续把玩自己的手指。 所以,这人的确有目的,只不过现在不愿透露而已。 如此大费周章,他到底想要她做什么? 风烨站直了身体,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弗清念,“你身上的这个诅咒......” 弗清念一怔,旋即抬头看他,目光温温凉凉的。 风烨对上的她的视线,扇着扇子的手顿住,“算了,你先好好休息,过些日子再说。” 话语刚落他就迅速离开,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 弗清念盯着他离开的背影,眼底满是冰冷。 神秘,强大,外界之人。 风烨的存在就是一个巨大且未知的危险源。 许久之前就隐约的不安终于在此刻扩大,扰乱心智。 手腕反转,漆黑无光的匕首出现在手心里,弗清念垂眸细细打量。 刀脊微弯,刀刃锋利,整个刀面上呈现出一种水波纹的质感,漆黑的颜色透不过光线。 她轻抚着,轻声开口,“系统。” 往日寸步不离跟着她的系统此刻像是人间蒸发。 没有留下半分痕迹。 弗清念并不意外,只是再次重复。 她叫了三遍,系统都不曾出现。 安静的房间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冷笑,少女的声音沙哑带着杀意。 “要我亲自去找你么?” 躲在阴暗处的系统浑身一颤,羽毛抖的厉害。 “事不过三,系统。”弗清念下了最后的通牒。 这一声落下,床底下便传来一丝细小的动静。 弗清念捏着匕首安静等待。 许久之后,系统顶着凌乱的羽毛从床下爬了出来,蹲在很远的地方看她。 苍白的少女靠在床边,黑发将人衬的更加憔悴透明。 她很瘦,比较之前更加单薄,露出的锁骨轮廓清晰,随着呼吸缓慢起伏。 羸弱,残喘,像霜中残花。 系统抖了抖羽毛,不敢再看。 “过来。” 虚弱沙哑的声音传来。 系统万分抗拒,不愿靠近。 “我很累,”弗清念阖着眸,“别让我说第二遍。” 系统扛不住压力,终于磨磨蹭蹭的靠过去。 它刚跳上床沿,脖颈上就落了一把刀,漆黑刀刃紧紧贴着羽毛。 “宿、宿主...”系统瞪大眼睛,抖成了筛子。 弗清念掀开眼皮,歪着头看它,眼底没有一丝情绪,冷的像是在看一个死物。 “你认识这把匕首?” 此话一出,系统突然不抖了,绿豆眼里满是惊恐,几乎忘记了呼吸。 “不、我不认识。” 系统结结巴巴地回答。 但它那左顾右盼做贼心虚的样子将它暴露的彻底。 弗清念将匕首往前送了几分,雪白的羽毛被刀刃斩断,根根落下,在半空中飘荡。 “我讨厌谎话。” 系统又开始抖了,它感受匕首上那熟悉的气息,只觉得脑子快要爆炸。 “这...这是......” 白鸟哆嗦着,狠狠闭上眼睛偏过头,自暴自弃。 “这是空之极的东西。” 第338章 她好像在思念,思念着那个突然出现在她生命中的妖。 系统说出那句话后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瘫倒在地。 它看着那把匕首,头疼欲裂。 如果没有风烨,那一刀便会真的要了宿主的命。 它不明白,总部派发的任务明明是要保护宿主,让她成功飞升。 那现在为何又要杀她? 自相矛盾,前后悖论。 系统实在想不出这样做的用意是什么。 弗清念闻言一愣,“空之极?” 系统也不再隐瞒,倒豆子一样地开口。 “空之极是我的家,是系统的总部。” “宿主......”系统仰头看着弗清念,“我的任务是助你飞升,总部肯定不想杀你。” “一定是哪里出现了什么问题。” 系统盯着那把漆黑的匕首,语气越发笃定。 “这是陷害,肯定是空之极出现了叛徒。” “宿主,你要相信我,总部不会伤害你的!” 系统极力解释着。 弗清念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安静抚摸着匕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系统心中忐忑不安,紧张兮兮地开口:“宿主......” 苍白的少女突然松开了手,匕首顺着被褥滑落到一旁。 她将身子向下探,整个人窝在柔软的被子里,黑发铺开在烛火下泛着暖色。 弗清念安静闭上了眼睛,眉眼间难掩疲倦。 系统闭上嘴巴,不敢再开口打扰她休息,只沉默的盯着黑色匕首看。 … 月降日升,天气越发寒凉。 弗清念的身体正在以在以一个极慢的速度恢复着。 她将自己身上的金线用法术隐藏了起来。 只看外表的话与一个普通的病弱少女并无区别。 灵霄峰的小院里,系着红绳的桃花树依旧坚挺着不肯掉下叶子,伴着风簌簌轻响。 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阳光葳蕤。 弗清念终于被放出来透气。 只不过被裹了一层又一层的衣服变成了一个毛茸茸的白团子。 被衣服束缚的弗清念只能老实坐在椅子上,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系统蹲在她旁边愁眉苦脸的摆弄着和总部的连接器。 它必须要想办法联系上空之极,它要问清楚真相。 纪音自从那日负气离开后就不曾出现在弗清念眼前。 其实纪音并不是真的消失,她依旧每日都来看望。 只是每次来时只在门口站一会儿,然后又无声无息的离开。 星松给弗清念检查完身体离开时,刚好碰到在门口偷窥的纪音。 小老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揶揄道: “出息了,这么大岁数还跟个小孩一样,居然跟自己徒弟怄气。” “你闭嘴!”纪音脸蛋一红,恼羞成怒。 星松摸着胡须,笑呵呵地摇头,“那么担心就进去看啊,面子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纪音冷哼,“这才不是面子问题,这是…这是……” 她支支吾吾半天都没将话说出来,最后气恼地开口: “反正你是不会懂的!” “好好好,是我老了,不懂你们这群年轻人。” 星松摸了摸胡子,不再逗她,拎着小药炉摇头晃脑地往山下走。 留在原地的纪音气呼呼的,在原地踟蹰了半天还是抹不开脸推开院门。 手举起又放下,最后紧紧攥住。 纪音扭头离开。 她这个当师傅的怎么还能被自己徒弟给拿捏了。 这一次她一定要重振师纲,绝不轻易心软原谅。 纪音想的很好。 只不过离开的路线突然又拐了个弯,直奔自己的小金库。 小院里。 披着白色大裘的少女正阖眸小憩,不过她的唇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虽然身体羸弱,但炼虚期的修为不是假的,门口的动静自然都被弗清念听的一清二楚。 她只觉得自家师尊格外有趣。 天朗气清 ,惠风和畅,阳光均匀撒在发丝上映出浅金色泽。 冬天的太阳是冷的,明晃晃地挂着在天上,却没有带来温暖。 不过弗清念本来也感知不到温度,她只是喜欢明亮的地方。 尤其是当夏日烈日当空,太阳刺眼的无法直视时。 她最喜欢那样的艳阳天。 想到太阳,弗清念的脑海里就控制不住地冒出了一双眼睛。 亮的晃眼的,比太阳都要闪耀的眼睛。 闭目养神的少女颤了下睫,随后缓缓睁开眼睛。 弗清念的瞳孔微微失焦,她又一次走神了。 这已经是她不知道第几次失神。 总之要比过去多的多。 而且,每一次都是同一个原因。 她好像在思念。 思念着那个突然出现在她生命中的妖。 弗清念重新闭上了眼睛,这一次她没再压制情绪,任由其泛滥。 记忆像一本厚厚的书,此刻正倒着往前翻,一页又一页,仔仔细细地梳理过去的点滴。 时间在毫无察觉中流逝。 很久之后。 弗清念是被一道铃铛的声音惊醒的,刚睁开眼睛时还带着茫然。 虚弱的身体总是会让她时不时昏睡过去。 只不过这一次却难得的没有做噩梦。 她眨了眨眼,视线逐渐清晰起来,于是她便看见了那道铃铛声是从哪里传来的了。 有些黯淡失色的小青蛇叼着一个白色的小铃铛蹲在地上,翠绿的眼睛泛着微红。 弗清念看着他突然愣住,瞳眸里是惊讶,“青龙……” “你还活着?” 那日北灼言说她杀了青龙与白虎。 虽然匕首有篡改认知的能力,但对于精神力强大的她来说,这项能力并不会太过强大。 顶多改变几个字而已。 所以北灼言的话里有真有假。 凭着对他的了解,弗清念猜出了那句话的真假,但其余的,她也并不能分辨。 所以她便默认为,青龙与白虎是真的死了。 可如今看来,这句话也被篡改过。 青龙将铃铛放下,仰头看着弗清念,“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弗清念微微颔首,视线却落在那个雪白的铃铛上。 那是她送给北灼言的云浪铃。 “我想问,”青龙放轻语气,“在北境的雪地里伤我们的,是您么?” 青龙抛出了问题,随后期待地望着,安静等待回应。 “不是我。” 弗清念垂下眼眸看着青龙的眼睛,认真回答。 青龙盯着她的表情,仔仔细细。 他看了很久,突然松了一口气,翠绿的眼睛闪烁着微光,声音轻柔道: “我相信您。” 小蛇说完后将地上的铃铛用尾尖挑起,他的眼睛更加湿润了,像是蒙上了一层雾。 青龙的声音有些哽咽:“王快死了。” “我想求您,可不可以…您可不可以救救他?” 第339章 救他就好。 清风朗日下,病气缠身的少女苍白近乎透明,浅色的眸在那样的肤色下都显得有些色泽深重。 风软软扫过额角的发丝,垂下的睫羽上落着金色的碎阳。 少女安静地捏紧了扶手,许久后轻声回答。 “带过来。” 忐忑等待的青龙立刻睁大了眼睛,连忙道谢后扭头就走。 他留下了那只小铃铛。 圆滚滚的乖巧躺在弗清念的手心里。 五指合拢,以最微弱的力气包裹束缚。 弗清念攥着它,眼波轻晃。 高悬的太阳逐渐落幕,天边拉长了橘红色的余晖,给万物镀上了一层暖红。 从不觉难熬的时间似乎突然放慢,每一次心跳都变得漫长。 青龙踩着最后一丝落日回来了。 弗清念的视线第一时间就落到了他怀中的那抹黑色上。 指尖突然颤抖,被收敛极好的情绪还是出现了半分失控。 她将手缩回袖口,尽量克制。 青龙抱着化为原型的北灼言走到弗清念身边,恭敬递给她。 白虎在后面咬着他的衣角以示抗拒。 弗清念接过呼吸微弱的妖王,并不管白虎仇恨的眼神。 她轻抚着他的毛发,顺着脊柱从头到尾摸了一遍,最后停留在一处。 弗清念慢慢收回手,白皙指尖上沾着一抹血色,猩红刺眼。 她盯着那抹血色,唇角紧抿。 青龙按着白虎的脑袋,一起低头俯首。 “王伤的很重,我们寻了很多办法,却始终无法治好。” “所以,”青龙拔下自己一片鳞片递过去,“我想求您救救王。” “我愿意用我的护心鳞片作为一部分回报。” “等王醒来,我会奉上更珍贵的东西。” 弗清念看着青龙手中的那片泛着流光的鳞片,没有说话,视线缓缓移动,落到青龙脸上。 过去清朗如春风、满身生命气息的妖此刻也苍白着脸,气息不稳定到连化形都困难。 他的眼角处以及脖颈处都是暗淡的青色鳞片,是半妖化的模样。 旁边的白虎更甚,不仅做不到化形,体型都缩水了不止一圈。 刚刚阻拦青龙的动作似乎已经耗费了他全部心神,如今已经趴在地上昏睡了过去。 过去相依为命的三小只,一个比一个可怜。 弗清念捏起了护心鳞,绯红的余晖打在上面折射出好看的光影。 青龙见她收下,惨白着脸勾出一个温柔的笑。 “多谢——” 话还未说完,雪色琉璃般脆弱的少女突然附身,将鳞片重新按回了他的心口处。 青龙倏然瞪大眼睛,少女低垂着眸,看不清神色。 青色的光芒从指缝间散开,尽数打在她的脸上。 灵风微动,青龙感受着那股澎湃的力量,护心鳞的回归让他迅速恢复力量,脸色比较之前好了许多。 身上那些妖化的鳞片也慢慢消失。 青光消散,弗清念收回手,眉眼的疲倦又浓郁了几分。 青龙摸着心口,翠绿的眼眸颤抖: “您...您为何不收?” “您不愿救......王么?” 最后两个字青龙说的很轻,尾调里满是惊慌。 少女没有立刻回话,只是又往青龙怀里丢了两瓶丹药。 青龙捧着瓷瓶,一脸茫然。 弗清念抱着昏迷的妖王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声音却很平稳。 “我会救他。” 青龙呆呆望着。 少女的背影依旧单薄,在夕阳下显得朦胧。 “他不喜欢这么弱的妖。” 声音从较远处飘来。 青龙听懂了那句话的意思。 他捏紧瓷瓶单膝跪地,献上最诚恳的敬意。 “多谢大人。” 称呼改变,意味着彻底的臣服。 ... 千玄宗的某个角落坐落着一栋金碧辉煌的小阁楼。 奢华又颓靡。 与千玄宗恢宏大气的建筑风格完全不符。 风烨懒散瘫在凳子上,手里依旧拿着那把玉骨折扇细细把玩。 他摸了摸折扇角落的一个小小凹陷,目光有些冷。 “我们会回去的。”风烨摸着扇子自言自语,“一定会的。” 回去,然后拿回本属于他的东西。 风烨闭上眼睛,脑海里浮起几帧有些模糊但难掩惨烈的画面。 时隔许久也难以忘怀那时的痛苦。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颤抖着,折扇被捏的嘎吱响。 就在折扇快要散架时,风烨突然松开了手,睁开眼睛看向门口。 他歪了下头,眉梢轻挑,有些诧异。 门外,病弱苍白的少女披着雪色大氅,怀中环着一团黑色的毛绒团子,整个人站的笔直安静。 风烨推开门,倚靠在门框上歪头看她,“真是稀客啊。” 垂着眼的少女终于抬起眸,眼底透着空静。 风烨微微站直了身体,勾唇笑的魅惑,“无事不登三宝殿,看来小清念是遇见了麻烦了。” 青年扇着扇子,语气肯定。 弗清念没什么反应,只是将怀中的黑团子抱紧了些。 “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风烨眸中闪过惊讶,视线落到她怀中看不清样子的黑团上。 少女带着一身凉气步步走近,直到站在他面前。 风烨终于看清了黑团的样貌。 “妖?”他有些诧异。 弗清念轻抚摸着黑团的脊背,垂下的眼睫遮住了那抹温和。 “嗯。” “我想请你救他。” 风烨挑眉:“你就这么肯定我能救他?” 弗清念目光平静:“他与我的伤同出一脉。” “你能救。” “如今,也只有你能救。” 若她不曾受伤,若她没有这满身诅咒限制。 她也可以救北灼言。 而不是如今这样,虚弱到自身难保,一切都要依靠别人。 弗清念扯了下唇角,有些自嘲。 真是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也会弱到这种地步,去主动开口请求。 风烨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狐狸眼有些深沉,他盯着弗清念道: “我说过了,若有下次,我便要收报酬。” “我可以救他,但你必须答应我的一个条件。” “好。” 话音刚落,弗清念就立刻回答,像是完全没有思考。 风烨惊讶:“你、你不问问我的条件是什么吗?” 少女垂着眸,将黑色的妖王递过去,浅色的唇轻启: “救他就好。” 第340章 枯木逢春的表象下掩藏着微薄的死气。 风烨呆呆接住,有些反应不过来。 本以为会被怀疑和揣测,然后经历一场激烈的谈判。 却没想到这人居然在不清楚底细的情况下会连询问都没有,直接答应他的要求。 这只妖到底什么来头,居然让这样一个冷静的人做出这般决定。 像是突然失了智。 事情进行的太过顺利,打好的草稿一下卡住。 于是风烨就呆呆的愣在那里,盯着弗清念看了半天。 直到对方皱起眉,有些不耐后才回神。 “好,”风烨连连点头,“我会治好他的,现在就治!”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屋里走,急的生怕弗清念反悔。 金丝楠木的房门被砰地合上,阻挡视线。 弗清念站在门外,一动不动。 天色在谈话间渐晚,夜凉如水。 漆黑夜空不知何时悄然下起了细雪,在半空中飘零。 雪下的慢慢大了些,但并不急切,只是给万物裹上一层薄薄的冷色。 冰凉的雪落到树梢,屋顶,也落到门外少女的肩上,黑发上。 黑与白的碰撞有着强烈的反差,衬的人格外的空静。 少女的脸色白的透明,与雪相比分不清谁更白一些。 有一些细小的雪花甚至落到长长的睫上,很快就染白了颜色。 视线有些被遮挡,弗清念却没有去管,依旧安静等待。 嗓间有些发痒,她忍不住的轻咳了一下。 于是翻涌的血气顺着唇齿溢出,滴落到地面上,将干净的白雪染红。 弗清念眨了眨眼,拿出手帕淡然的擦去唇角的血,像是无事发生。 夜色随着时间更浓,雪不曾停歇。 屋内。 北灼言的气息已经稳定了下来,不再是之前濒死的模样。 风烨在一旁扶着桌子,脸色也因消耗而苍白疲倦。 他也忍不住的剧烈咳嗽着,像是破旧的风机,随时会散架。 许久之后他才停止咳嗽。 风烨看着手背上泛着黑色的血迹,轻声叹息,“已经弱到这种地步了么......” 只是救两个就已经到了极限。 如今的他和弗清念相比没好到哪里去,都是濒死之人。 说不定他还不一定活的过她。 青年无声苦笑着,有些自嘲。 这般糟糕的情况,他真的能得偿所愿么...... 风烨撑着桌子长长叹了口气,目光里满是遗憾。 “真是不公平啊......” 作恶多端的人活的风生水起,积德成善的人却落魄流离,仇怨难偿。 他说完又叹了口气,像是认命。 风烨将黑色妖王抱起向门外走去。 一推开门,弗清念还站在原来的地方,不曾移动半分,黑发上密密麻麻挂着不少雪花,肩膀上也积攒了不少白雪,脸色更透明了几分。 风烨一惊:“你怎么还在这?” “怎么不回去?”他上下打量着人,“你不会一直在这里等着吧?” 弗清念没说话,目光一直落到他怀里的黑团上。 风烨抽了抽嘴角,无语道:“你的身体还很虚弱,你这样是怕自己死的不够快是么?” 弗清念依旧不理他,只是冲他伸手。 风烨更无语了,但还是将黑团递了过去。 毛茸茸的触感像是有什么魔法,碰到的一瞬间就抚平了内心的躁动,安定下来。 弗清念将黑团子往怀里塞了塞,厚厚的外衣遮住了风雪。 风烨打量着她若有所思,最后还是忍不住地出声询问: “你和这只妖什么关系?” 弗清念颤了下睫,好看的眼睛里出现了片刻的晃神,然后又恢复平淡,安静抬头。 她还是没说话,只盯着风烨看。 风雪似乎格外偏爱她,亦或者她与雪景格外相配一些,整个人被衬托的更加好看清透。 风烨见过的美人很多,比弗清念还好看的人虽少但也不是没有。 可她却给人的感觉非常特别,像是岁月中一股静谧的清风,慢慢扫过山间寂寞的柏树林,安静又冷清。 风烨有些晃神。 莫名感觉这种气质有些熟悉,好像从哪里见过。 但细想之下却没有与之匹配的人。 明明这样出众独特的人见过一面就不会忘记才对。 风烨不禁奇怪,但也没再继续想,他看着少女怀中昏睡的妖,纠结了片刻后开口道: “你……离他远点。” 弗清念微怔,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为什么?”她顿了下,又问,“你认识他?” 风烨抿着唇,他迟疑了下道: “我现在还不确定。” “不过不管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一个,这只妖都很危险,你最好离他远点。” 他说着又看了两眼才收回视线,道: “好了,我已经将他救回来了,之后精心养着就行,不过恢复的速度可能会有些慢。” 风烨打了个哈欠,眉宇间难掩疲倦。 “早些回去吧。” 弗清念顿住,疑惑询问:“你的条件?” 风烨摆了摆手,看起来困的不行,“已经很晚了,改日再说。” 他说完就转身进了屋子,房门缓缓紧闭。 弗清念在原地站了一会才离开,她抱着北灼言慢慢往回走。 风雪飘摇,单影长斜。 回到小院,刚推开房门青龙就迎了上来。 他的气息又平稳了些,白虎也已经清醒。 弗清念将黑团放在桌上的软垫上,两小只便趴在他旁边,两双眼睛都亮晶晶的。 青龙再次诚恳道谢。 不知道青龙跟白虎说了什么,他的脾气收敛了许多,别别扭扭的跟着道谢。 弗清念也跟着坐在桌前,纤瘦白皙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勾着黑团漆黑的毛发。 房间里并不寒冷,她便解开了外袍随意放在一旁。 白日里她裹的很厚,遮挡了身姿,除了脸色差一些并不能看出什么。 所以青龙现在才发现弗清念居然单薄的可怜。 袖口下的手腕消瘦,黛青色的脉路清晰可见,连手指都骨骼分明,像没有血肉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肤包裹一般。 他愣了愣,不自觉抬头看弗清念的脸。 这一看他便呆住了。 青龙属木,滋养万类,他对于生机的感受格外灵敏。 故而,他感受到的要远比其他人更加深刻。 枯木逢春的表象下掩藏着微薄的死气,蓬勃之下是无可挽回的衰亡。 弗清念,快死了。 第341章 人族闯入了北幽,他们比妖更野蛮。 青龙微微瞪大眼睛,结结巴巴地开口: “你...你的身体......” 青色的小蛇坐在桌沿,翠绿的眼睛里倒映着少女安静的眉眼。 弗清念抬眸和他对视。 青龙几乎有些手足无措。 “你好像快——” 话还没说完,对面的少女却动了,她抬起白皙手指抵在柔软的唇瓣前,是噤声的手势。 青龙默默闭上了嘴巴,听话的没继续开口。 弗清念这才放下手,继续慢慢摸着黑团的脑袋,神色平静。 诅咒不会允许她长久的活着,哪怕风烨拼尽全力封印,也不过是多争取了几年的寿命而已。 不过死亡对于她来说并不可怕,那只是一场新轮回的开始。 她早就习惯了枯燥的长生。 …… 北灼言好像做梦了。 一场格外真实的梦。 他睁开眼睛时,四周并不是熟悉的地方,也没有无限思念的那个人。 到处都绿油油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折射出斑驳碎影。 北灼言起身,迷茫地看着四周,心脏处的伤口消失不见。 他扶着树站起来,眼前的景象陌生中又带着一种亲切熟悉。 仔细打量片刻后,北灼言认出了这个地方。 是北幽。 是他的家。 迷茫的心一下子安稳了许多,情绪也自然地放松。 北灼言仔细摸了摸粗壮的树干,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格外珍视。 青草被重物碾过,清脆的嘎吱声传来。 一袭黑衣的小少年从古树后出现,与北灼言面对面而立。 金眸,断角,火红的焰纹印在眉心,衬得白皙的皮肤更加透亮。 因为年龄尚小,脸颊上还带着点婴儿肥,轮廓流畅线条柔软,绵绵软软的,看起来格外漂亮可爱,没有攻击力。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忽视那双暴虐阴郁的眼睛。 北灼言有些失神。 这是……过去的他。 小妖王额头上的焰纹在阳光下闪烁,熠熠生辉。 北灼言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指尖却落了空。 他微微一愣,这才想起来他的火已经没有了。 黑衣小孩脸色沉郁,眼眸里斑驳着的仇恨将璀璨的金都遮挡住,暗沉沉一片。 年幼的妖王似乎被情绪支配,生命里只剩下黑色。 他径直向北灼言走去,然后像是对待空气一样忽视了他,并从其身体中穿过。 北灼言眨了下眼,回头看去。 黑衣小孩坐在河边一块青石上,衣摆被水流打湿随意飘荡。 过去最喜欢在河水里睡觉的蛟龙不见了,更没有三足金乌站在蛟龙头上晒太阳。 树上,水下,天空,到处都空荡荡的。 像是一座孤岛。 北灼言过去蹲在小孩旁边盯着他看,用手戳了戳他头上的断角和焰纹。 不过不出意外,他的手从中穿了过去。 如今的他只是一个看客,看着过去的自己痛苦。 小孩还是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眼睛深邃的可怕,将那份稚气冲刷的干干净净。 “真丑。” 北灼言对过去的自己这样评价。 他盯着小孩的眼睛,认真重复,“丑死了。” 金色的眼睛,最难看了。 北灼言摸着眼眶,指尖有点用力。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过去念每一次看他都带着隐隐约约的不喜。 对视也会下意识避开,然后表现出淡淡的厌恶。 原来是……讨厌金色,讨厌他的眼睛。 讨厌这双象征着尊贵地位与权利的金瞳。 容貌锋利妖冶的人眼尾低垂,长长的睫毛无精打采地耷拉着,紧抿的唇角漏出难过的意味。 整个人委屈巴巴地缩起来,锋利的容貌都掩盖不住可怜的神色。 于是模样相同的一小一大一起坐在河边难过,动作也一模一样。 梦里的时间似乎过的格外的快。 小妖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褪去了颊边的稚嫩,五官愈发深邃精致。 但不变的是那双金瞳永远含着极端恨意,绯薄唇瓣总是绷的紧紧的。 青龙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诞生的。 那一日百花盛开,艳了满山。 年幼的妖王脸上头一次出现了不一样的表情,怔愣之下是失而复得的惊喜。 小小的青龙眼睛还睁不开,下意识地将自己盘成一团缩在嫩绿的草叶里。 小妖王小心翼翼地捧起它,毫不吝啬地给他渡纯粹的灵气,甚至分了一小朵自己的火给他。 青龙长得很快,没多久就睁开了眼睛,然后对小妖王甜甜的笑,小小的龙角贴着黑衣少年的脸颊软软蹭着。 一举一动像极了曾经的金龙。 于是后来的日子里,北幽不再孤独,那里面有两只妖相依为命。 北灼言就这样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看着自己的过去,想起了一切与青龙有关的记忆。 日子风平浪静的过着。 在青龙成功化形后,北幽陆续开始诞生妖灵。 鲜活的声音再次填满了这片春的世界。 冷冰冰的小妖王也不再孤寂,他会撑着下巴浅笑着看他们,头顶上戴着神兽们送给他的花环。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前进。 可北灼言站在暖日下遍体生寒。 在千玄宗与青龙的交谈中他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这一批妖灵,依旧没有活下来。 北灼言紧紧捏着拳,几乎压制不住情绪。 但此刻的他也只能站在故事开头,看着无法更改的结局。 人族闯入了北幽。 他们比妖更野蛮,贪婪地掠夺一切。 北灼言面无表情地盯着那群穿着相同的人类,将他们的脸全部都刻在脑海里,于往后的每个午夜梦回之时遍遍加深。 粗粗的缚灵锁困住了愤怒的小妖王,他眼睁睁看着幼小稚嫩的神兽们成为一具具冷冰冰的尸体。 混乱,惨叫,鲜血淋漓。 是无穷无尽的杀戮。 人类来来往往搬运着神兽们的尸体。 炼狱的场景再一次上演。 北灼言与小妖王一样半跪在地上,金色眼眸里染上猩红,他捂着脑袋,再次感受一遍悲戚与哀痛。 “真难抓啊。” 一声叹息传来,音调里带着些许无奈。 北灼言抬头,在看清那人的样貌后瞳孔骤然一缩。 一身白衣的女子温柔浅笑着,手里拎着漆黑的锁链,另一头正拴在小妖王的身上。 这是北灼言第二次见这个女人。 见到这个害他至此的罪魁祸首。 第342章 你不会以为,她会来救你吧? 女子居高临下的站在小妖王面前,洁白无瑕的衣摆上透露着虚伪的圣洁。 小妖王死死盯着她,用眼神将其凌迟了千万遍。 女子轻笑,收紧了锁链,“真是不讨喜的眼神啊。” 她附身靠近,笑容不达眼底,“挖了那么多次眼睛也记不得疼,还真是个贱骨头。” “那就再挖一次好了,我就喜欢调教不听话的畜生。”她一边说着,手指一边从小妖王的眼前划过。 年幼的妖王不躲不避,没有丝毫畏惧,只有浓郁到极点的杀意。 肌肤划破,刺伤眼角,顷刻间鲜血流淌。 锋利的灵刃最终停留在瞳孔前,没再移动。 “哎呀,”女子直起腰看向某处,唇角微勾,“发现了一个好玩的小东西。” 话落,她抬起手向在空气中一抓,尚且年幼的青龙就被死死捏在手心中,连挣扎也没有力气。 小妖王浑身一颤,瞳孔收缩成一条竖线。 女子捏着青龙的尾巴在半空中甩来甩去,“倒是个忠心的妖,可惜太弱,救不了你的妖王,还要搭上自己的命,还不如乖乖藏着。” “妖族总是这么蠢的可怜。” 女子肆意嗤笑着,轻飘飘的话语里是高高在上的不屑。 青龙被她紧紧攥住,无法反抗的强压下很快就奄奄一息,泛着青色的血液滴滴落下,砸到小妖王的脸上。 “你想要我的火?” 沙哑的声音响起,好听而酥麻。 虽然还带着些许稚嫩,但已经有了几分蛊惑的意味。 女子朝他看去。 被束缚住的小妖王固执地不肯跪下,只单膝触地,此刻他睁着金眸,微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放了他,我就把火给你。” 小妖王抛出了一个足够诱人的条件。 女子松了松手,没有立刻把青龙捏死,她饶有兴味地打量着黑衣少年。 “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小妖王眉心火焰微闪,他看着奄奄一息冲他摇头的青龙,道: “我与火为一体,我死火灭。” “只要我不愿意拿出来,你永远也得不到。” 女子脸上的笑慢慢收敛,眼里的神色明明灭灭。 久居高位的她并不喜欢被人要挟。 少年妖王将人性看的通透,自然知晓这人心里在想什么,于是他直接将火焰唤了出来。 乳白色的火焰跳动着,纯粹浓郁的生机之力蔓延,千山苍翠,万花争艳。 濒死的青龙也在火光的照耀下恢复生机。 女子也感受到了那股澎湃的气息,贪婪的目光毫不掩饰,她毫不犹豫就丢了青龙伸手去抓火焰。 只可惜在触碰到的前一刻火就被收了回去。 女子脸上虚假的表情有一瞬间裂开,有些狰狞。 “怎么?”她声音森冷地问道,“不信守承诺?” 黑衣少年下巴微抬,“我不是卑劣的人类,自然说到做到。” 女子脸色有些阴沉: “那你收回去做什么?” 小妖王歪着头看她,眼神里满是厌恶,他嘲讽道: “妖族愚昧,比不上人族天资聪颖,谎话连篇。” “我不信你。” 他阴阳怪气地暗讽着,把女子气的不轻。 她尽力压着脾气,依旧挂着虚伪的面具。 “那你要做什么?” “让你的人滚出北幽。”小妖王道,“带我去百丈渊,我会在那里把火剥离给你。” 女子盯着他,眸中满是探究。 百丈渊寸草不生,空无一物,他去那是要做什么? “这个要求很难么?”小妖王不耐道,“你要是不想要火,就趁早杀了我。” 他说的随意,没有一丝对死亡的害怕。 女子皱眉瞥了他一眼,谨慎的性格让她将这个条件想了一遍又一遍,却始终没发现其中的蹊跷。 “好。” 她最终还是同意了这个要求。 在绝对的实力压制下任何阴谋都会不攻自破,掀不起风浪。 百丈渊距离这里极远,哪怕是她也得走上一段时间。 一路上她都用万年寒铁打造的缚灵锁紧紧捆着小妖王,像牵着一个牲畜一样拽着他。 小妖王白皙的手腕被锁链磨破,猩红血液滴滴落下。 力量被压制,如今的他弱的可怜,长时间的赶路几乎脱力,速度越来越慢。 女子不耐地回头催促,话语却卡在了喉咙里。 少年脸色苍白唇色浅淡,眼角晕开薄薄的胭脂色,鸦黑浓密的睫无力的下垂着,打出一小片暗色阴影,阴霾下的瞳里流淌着暗金。 他站的歪歪扭扭的,感受到注视便抬起眸随意扫过一眼,然后又懒洋洋地垂眸。 脆弱但异常美丽,陡然让人升腾起一种怜惜的情绪。 稚气未褪也难掩其风华,那样摄人心魄比女人还要精致漂亮的容貌世间独一份。 女子不自觉看呆了片刻,感叹道: “真是生了一副好皮囊啊。” 她的声音很轻,虚弱的小妖王没注意到,但一直跟着的北灼言却切切实实地听到了那一句。 厌恶层层翻涌,几欲作呕。 北灼言盯着她眼里的那一份痴迷,杀意叫嚣着几乎淹没理智。 不过好在她只是盯着看了一会,并没有对过去的北灼言做什么,还算稍微有点底线。 似乎是小妖王的脸色太差,她居然解开了锁链,甚至好心投喂起来。 但小妖王显然对她的示好不屑一顾,厌恶至极,理都不理一下。 于是女子好不容易升起的那一丝怜悯心一下子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冷哼一声,命令道:“走快点,别想逃,就算没有链子你也跑不掉。” 小妖王低垂着眼眸安静跟着,手腕上的伤口上乳白色的光芒闪烁,伤势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复原。 锁链解除,速度一下就快了起来。 但他们并没走多远。 小妖王盯着突然停住的女人,警惕地后退一步。 女子回头,脸色阴沉,看他的眼神里满是暗沉。 “你在拖延时间么?”她继续问道,“你在等谁来救你?” 轻柔的声音里带着浓郁的杀意,气氛一下就危险紧张起来。 小妖王做出防御的姿态后退,女子步步紧逼。 “不过是随手养的小玩意而已,她早就不要你了。” 女子笑的灿烂,嘴角的笑不再虚假,满是快活的嘲意。 “你不会以为,她会来救你吧?” 第343章 他说的是──等我回来,我会杀了你。 北灼言一愣,有些茫然。 她? 她是谁? 他似乎还缺失了一段记忆。 回到北幽前的记忆。 小妖王闻言却像是受到了刺激,突然炸毛,满身戾气。 女子轻嗤,心情极好道: “听话一点,主动把火交出来,我便留你一条命。” 小妖王冷冷盯着她,目光桀骜,浑身上下都充斥着妖族的野。 高傲的妖不愿臣服,于是拼命反抗。 但与对手的差距如同天谴,修养多年也不过多挣扎了两秒而已。 女子将年幼妖王按在泥土里,长长的指甲戳到眉心的焰纹上,生生剜下血肉,鲜血淋漓。 火焰被分离,比切割灵魂还要痛苦。 剧烈的疼痛过后,女子手心乖顺躺着一团白色火焰,颜色暗淡,气息萎靡。 “还是个小骗子。” 女子捧着火焰说道。 她居高临下地望着瘫倒在地的少年,他正剧烈颤抖着,金眸仿佛淬了毒,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女子面对那样的眼神没有一丝惧怕。 没有爪牙的凶兽不值得畏惧。 她捏着火焰靠近少年,指尖撩着鬓边的发丝,蹲下身视线平视,“乖乖听话不好吗,为什么总是要折磨自己呢?” 修长的手指捏住小妖王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瞧瞧,跟着她有什么好的,你就算死了她也不会管你。” 女子洋洋得意道: “不过是她随手养的小畜生,从被丢回去的那一刻起,你就跟她没有关系了。” 小妖王狠狠甩开她的手,眼里的厌恶汹涌澎湃,他使劲擦了擦下巴,恨不得把那块皮肉撕碎。 站在一旁的北灼言也跟着擦了擦自己下巴,他也感受到了那种恶心的触感。 女子见到他这种反应终于沉了脸,五指成爪直奔命脉。 最重要的火已经到手,这只野性难驯的妖已经没了价值。 她要杀他。 站在一旁的北灼言下意识伸手去挡。 眼前却突然浮起一阵白光。 “咔嚓──” 骨头断裂的声音格外清晰。 下一秒手腕上传来剧痛。 北灼言猛的睁开眼睛,眼前是女子那虚伪的脸,她的手此刻捏着他的手臂。 温热滑腻的触感宛若毒蛇爬过肌肤,恶心至极。 北灼言毫不犹豫就甩开她的手,右手凝出长剑,斩出浩荡一剑。 女子与他挨的很近,但以她的实力完全可以挡住这一剑。 可她却愣住了,瞳孔微微放大,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火红的剑光直奔面门,明明是灼热的温度,却冻的人遍体生寒。 噗嗤一声。 一条染血的手臂落下,掌心里的火焰也顺着力道滚落,翻滚着跑到了北灼言脚边。 女子跌跌撞撞地后退了几步,不敢置信地捂住了自己断臂,浑身都在轻颤着。 被生生剥离火焰的疼痛还残留在身体里,北灼言斩出那一剑就已经脱力。 整个人重重跌倒在地,唇角不停流着鲜血,他颤抖着抓住自己的火,紧紧握在手心。 “你为什么会这个剑法!” 刺耳的声音响起。 北灼言脸色苍白,虚弱的连睁眼都费力。 女子的胳膊不知何时已经长了出来,只剩下肩膀上的一点血迹。 此刻她脸上的虚伪全部消失不见,唯余狰狞。 “凭什么!你凭什么会这个剑法。” 她神似癫狂,声音尖锐,“她居然把她的剑法教给你了,凭什么,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敢用她的剑!” 女子满脸愤怒,细看便能发现她的眼中满是嫉妒。 她在嫉妒北灼言。 北灼言咽下喉中的血,扯出了一个满是嘲意的笑。 他只说了三个字。 “你不配。” 女子彻底被激怒,毫不犹豫打出一掌,汹涌的力量伴随着黑色的雾气向前奔涌。 身体实在太过虚弱,北灼言躲不开,于是便硬生生扛了这一掌。 “唔……” 北灼言被打出去老远,浑身的骨头都被震碎。 乳白色的火焰化作一张大网把他罩的密不透风,努力恢复着他的伤势。 但火焰恢复的速度远远比不上那些黑色雾气腐蚀的速度,没多久北灼言身上就露出来了森森白骨。 女子的怒气终于散了些,她看着北灼言身上的火焰终于清醒。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嫉恨,步步向少年走去。 黑衣少年望着她,金眸深邃,断角狰狞,他笑着,恶意满满。 女子的怒气蹭的一下又被点燃,她忍不住暗骂:“小畜生!” 她一边说着一边快速靠近,等拿到圣火她一定好好要好好教训这个畜生。 但还没等她靠近就变故突生。 黑衣少年身下的地面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随后如同豆腐一样碎裂。 他随着碎石一同下坠,连带着身上的火焰一起。 女子一惊,连忙飞身过去,却只来得及抓到一片衣角。 少年面对着她下坠,背后是灰色的荒芜,那双金眸盯着她,神色依旧嘲讽,杀意满满。 他做了一个口型。 女子看清了。 他说的是──等我回来,我会杀了你。 女子捏着黑色的衣料站在深渊边缘,脸色沉的可怕。 荒川。 北灼言掉下去的地方名为荒川。 未知,危险,暗流涌动。 那是禁地,无人敢去的禁区。 哪怕是她掉下去也不一定活着能保证活着回来。 北灼言哪怕有圣火傍身也难逃一死。 故而她并不害怕他的报复,她只恼怒白白丢了圣火。 女子盯着下方铅灰色的荒芜,唇角微微上扬,残忍又血腥。 她抬起手,一个个漆黑的鬼脸凭空出现,他们嘶吼尖叫的环绕着她。 女子指向荒川之下,声音冰冷。 “去吧。” “找到他,然后……杀了他。” …… 北风吹彻,霜花簌簌,冬意已盈满山川。 时隔多日,北灼言还是没有苏醒。 风烨说他伤的太重,匕首上的毒素入侵五脏六腑,虽然保住了性命,但何时醒来还要看天意。 弗清念悄悄松了口气。 她相信他会醒来。 冬天的天气并不好,朔风与大雪交织。 纪音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个能模仿太阳的法宝,偷偷摸摸挂在了小院上空,明媚的阳光日日普照。 于是弗清念不再待在屋内,她时常带着北灼言出来晒太阳。 第344章 登天梯。 院子边上的老桃树在充沛的阳光下居然跨了一整个季节开花了。 桃粉色的花瓣片片落下,柔软的飞舞着。 树下,清透干净的少女拿着一本书慢慢翻着,桌上的软垫里睡着一只黑色的猫咪,额头顶着小巧的黑角,长长的尾巴垫在脸颊下面。 花瓣轻盈飘落在漆黑的毛发上,擦过耳尖时他还会轻轻甩一甩耳朵,灵动可爱。 一阵风吹过,一朵完整的桃花从树上掉下来,恰好砸到黑色猫咪,趴在他的额头上。 绵软的耳尖感受异物后一阵狂甩,不停抖动。 小小的动静逃不过弗清念的耳朵。 她侧眸望去,黑色的妖王正顶着桃粉色的花朵睡着,格外喜庆可爱。 少女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弯了弯唇,眉眼不再冰冷。 修长纤瘦的手指捻起那朵桃花,鲜艳的颜色衬的手指更加好看白皙。 弗清念将花瓣抚平,认真的放进了书的扉页里,随后轻轻合上。 她把书推到一边,手指按住桌子边沿慢慢趴下,精致漂亮的脸枕在自己的胳膊上,只露出好看的眼睛和小巧的鼻。 少女歪着头盯着猫咪,手指慢慢移动到猫咪伸出来的爪子上,摸了摸毛茸茸肉爪然后捏住软垫,不轻不重的捏着。 嗯,手感很好。 弗清念捏了很久,直到睡梦中的妖王将爪子缩回去才停止。 失去了把玩的东西后弗清念也就收回了手,双手交叠着垫在下巴下,一眼不眨地盯着变成猫咪的妖王。 漫天的花瓣飞舞着,斑驳碎光打在少女的侧脸上,白皙如冷玉。 她不知何时闭上了眼,呼吸平稳均匀,黑发间也夹杂着粉色花瓣。 昏睡的妖王突然抖了一下,身子向前探。 于是粉鼻便恰好与少女的鼻尖相碰。 美好,安静,这一刻是天长地久。 坐在树梢上的系统盯着这一幕许久,最后只默默叹息一声。 弗清念是在薄暮时分苏醒的。 这一觉她睡的很久,更是少见的舒服,没有噩梦,没有锁链,只有一片空白。 她在外面等待最后一抹太阳落下才回去。 也是这时她才看见风烨老早就发来的传讯符。 弗清念将北灼言放好后摸了摸两下他的头才披上外衣出门。 风烨让她去找他。 他的住处离小院并不远,没多久就走到了。 弗清念见到风烨时有些惊讶。 他像是生了一场重病,苍白着脸坐在椅子,无精打采的。 “你怎么了?” 风烨捂着唇咳嗽了两声才虚弱开口:“没事。” 他刚说完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看起来比弗清念的模样还要凄惨。 这看起来完全不是没事的样子吧。 弗清念默默在心中腹议。 不过风烨咳嗽了一会后脸色居然真的好了很多,至少不是有气无力的样子了。 风烨招了招手,示意弗清念坐下。 弗清念站在原地不动,只问:“这么晚叫我什么事?” 风烨盯着她,纠结了半天还是开口: “想听我讲个故事吗?” “不想。” 少女回的很果断,没有犹豫。 风烨:“……” 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风烨脸上一阵扭曲,刚酝酿好的情绪一下子就烟消云散。 他又忍不住咳嗽了一下。 可能是被气的。 弗清念一脸淡定:“时间宝贵,长话短说。” “……” 风烨无奈叹气:“我想让你帮我做一件事。” “说。” 弗清念对此并不意外,她本就欠他一个承诺。 风烨沉默一阵,然后抛出了两个字。 “飞升。” 空气突然安静,寂静又压抑。 风烨看向站在月色下的少女,长睫垂下淡淡阴翳,安静又冷淡。 弗清念将手缩回袖口,声音发冷,“你说什么?” 风烨在那双眼睛下不自觉后退一步,他莫名感受到了危险。 他紧紧捏着折扇,再次重复。 “我说,我需要你飞升,帮我打开登天梯。” 登天梯,连接上下两界的桥梁,出现飞升者时才会开启。 风烨指了是天,解释道: “我来自上界。” “天道法则为了保护小世界,不允许上界的人下来,一旦上界的人进入下界就会被压制实力,并且不允许再回到上界。” “除非……有人飞升。” “登天梯是唯一可以回去的办法。” “我想回去,也必须回去。”风烨诚恳请求,“我希望你能帮我。” 弗清念冷冷地看着他,没回答他的问题,只问道: “你来下界的目的?” 风烨自嘲笑笑,有些苦涩: “并不是我想来这里,上界可比小世界有意思多了,说来惭愧,我是被人……丢到这里的。” 他的眼中含着恨意,手中的折扇也跟着颤动,似乎也在愤怒。 “我在小世界停留的时间太久,天道法则正在驱逐我,我没有时间了。” 风烨道:“你身上的诅咒不是凡物,小世界里没有能解开它的东西。” “只有去上界你才能有一线生机。” “只要你飞升带我回上界,我便能帮你解除这个诅咒。” 他自认为他给出的条件足够诱人,她不可能会拒绝。 但事实总是与他想象的截然不同。 “我帮不了你。” 少女这样回答。 “什么?” 风烨一脸惊愕。 弗清念半垂着眼眸遮住神色,“我可以替你做任何事,但这件事,不行。” 她转身,声音轻缓,“你去寻别人吧。” 风烨一急,连忙跑过去拦住她,“为什么?” “你是我见过的人里最有资格飞升的,这件事对你来说并不困难,为什么会做不到?” 弗清念脚步不停,直接从他身边掠过。 谁都可以飞升,但她不行。 “没有为什么。” 风烨不愿得到这样一个结果,一次次将人拦住。 弗清念看着死死挡住她的青年,眼中浮起不耐。 “让开。” “不让。”风烨固执道,“除非你答应我。”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无论如何他都要抓住。 他必须要回去。 弗清念终于沉了脸色,心中的烦躁有些压制不住。 红色木质长剑抵在喉间,风烨不躲不避,紧紧盯着少女。 她的手在抖,虚弱的身体让她连轻飘飘的木剑都拿不稳。 第345章 他们想用她的命,去铺一条通天坦途。 风烨肯定道:“你打不过我。” “是么?”少女轻喃着。 风烨抬手拨开脖颈上的剑,“你──” “轰!” 剑气贯穿长空,浩荡如山。 “噗……” 风烨猛的吐了一口血半跪在地上,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你…你……” 少女站在庭院中,眼底冰蓝的颜色格外纯粹,她的手抖的厉害,但始终紧紧握着剑。 苍白的肌肤上爬满金色纹路,停止移动的诅咒在此刻开始蔓延,向最后半张白皙的脸又爬了半寸才停止。 弗清念的眼中只有冰冷,她忍着手臂上的酸涩慢慢抬起手。 剑尖指着风烨,微弱的气流在剑身上流淌。 她又一次起势。 风烨一惊,连忙爬过去打掉她手里的剑,“你疯了么!” “你就这么想死吗!” 弗清念不理会他的话,视线一直盯着地上的红木剑。 她慢慢俯身,指尖刚碰到剑,剑上就出现了一滴血,随后越来越多。 弗清念慢吞吞拿起剑,这才摸了摸唇角,指尖再一次沾上血渍。 她没去管,任由血液流淌,然后抱着剑一步步离开。 风烨捂着胸口起身,安静看着她的背影小声低喃: “真是个不要命的疯子。” 冰冷的月光照映在草叶的露珠上折射出微弱盈光。 雪白的少女仿若幽魂,步伐凌乱地往前走。 她的脸色苍白到极点,唇瓣却被血染的红殷殷的。 飞升,飞升。 又是飞升。 到底是什么时候起,她身边一直充斥着这两个字。 所有人都在催促着她飞升。 系统的任务,气运之女的身份,整个世界的兴衰。 一桩桩,一件件都逼着她,将她推向那条被设定好的路。 飞升之路。 一条死路。 少女的身体像蒲公英,风一吹就倒了。 弗清念跪倒在地上,单手撑地,眼前一片模糊。 “宿主……” 系统从不远处飞过来停在她面前。 “你没事──噶!” 系统的话还没说完,漆黑锋利的匕首就戳在了身前,离它的身体只差一毫米。 白鸟吓得疯狂后退,羽毛乱飞。 “宿、宿主你干嘛?” 弗清念盯着地面上那柄漆黑匕首,刀面折射出她惨白濒死的脸。 她看着,然后突然笑了一声,讽刺至极。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有人企图逼着她飞升来杀了她这个拥有长生的异类。 但又觊觎她的力量。 所以在杀她之前还要榨干最后一丝价值。 他们想用她的命,去铺一条通天坦途。 可又害怕她知晓后捅破了这天,于是一次次削弱她的力量。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一切都是被人写好的剧本。 染川的出现不是偶然,那是刻意的安排。 连同这把匕首也是削弱她力量的手段。 没有人可以伤到她,所以他们利用北灼言,借他的手伤她。 “蠢。” “真蠢。” 弗清念低喃着,语调里满是嘲讽。 她真是……愚蠢至极。 居然再一次成了笼中鸟,被彻彻底底的利用。 幽冷的月光下,少女低低的笑着,眼睛黑恹恹的,里面满是杀意。 系统快被她吓疯了,不停颤抖着,不敢发出声音。 弗清念从地上爬起来,用手背蹭掉了唇上血,她随意扯掉了碍事的披风,拎着木剑笔直向一个方向走。 系统不明所以,它悄悄地跟在后面。 温暖房间里,青龙和白虎两小只抱在一起睡的香甜。 白虎甚至打起了呼噜。 哐当一声。 门被人粗鲁的踹开。 冷风肆无忌惮的向屋内灌溉。 青龙瞬间惊醒,下意识将白虎圈在身后才抬头看向门口。 清绝的少女站在门口,夜色在她身后浓稠的铺开。 她拿着木剑,满身冷冽。 危险。 寒毛直竖的危险。 青龙的鳞片在少女的目光下炸起,他几乎控制不住的后退,拉扯着白虎缩到角落。 弗清念迈进屋内,层叠的裙摆掠过地面,向青龙靠近。 木剑挑起青龙的脑袋,强迫他与她对视。 青龙低低叫了一声,“大人……” “北灼言从上界来?” 微哑的声音响起,弗清念明知故问。 青龙点点头。 她沉默了片刻才继续问道: “你们怎么带他回去?” 青龙闻言一愣,在少女霜寒的目光下慢慢吐出了一个和风烨相同的答案。 “登天梯。” 不论是人还是妖,只要从上界来,都只能靠这一条路回去。 弗清念放下了手里的剑,在青龙的注视下轻笑出声。 青龙不明白她在笑什么,但也看出来她的情绪格外不稳定,他没敢出声打搅,只是又往角落里缩了缩。 “认识么?” 弗清念收敛好情绪后把黑色的匕首递到青龙面前。 青龙仔细打量一会后摇摇头,诚实道:“不认识。” 于是弗清念收回了匕首,重新换了一个东西。 这一次她拿出来的是个灰扑扑的圆球,上面萦绕着浅浅的黑雾。 是阴源,是从苏清绮身上拿到的那个低级系统。 这一次青龙终于有了反应,他瞬间瞪大了眼睛,瞳孔缩紧满眼恨意。 “赤羽极……” 陌生的词出现,弗清念眸光微闪。 温和的青龙头一次暴躁,压制不住脾气,他咬牙切齿道: “这是赤羽极的人,是那个女人的走狗……” “赤羽极?” 弗清念低声重复。 不等她询问青龙就开口解释: “赤羽极是上界神域中的九大神极之一。” “王就是被赤羽极的神主害的。” “大人,您从哪里得到的这个东西?”青龙努力压制着愤怒问道,“可不可以……把它交给我?” 他见到赤羽极的东西就想毁掉,一分一秒都无法忍受。 弗清念捏着阴源在指尖转了两圈,接着随意丢给了青龙。 她解析过这个低级系统,如今对她早已经无用。 想问的话已经问完,弗清念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她走后,白虎终于从青龙身后挣扎出来,他盯着大开的房门小声吐槽: “大半夜的发什么疯……” 他嘟囔了一句后才看向青龙手中的阴源,只一眼就炸了毛,脊背高高弓起,露出尖锐的牙。 “把它给我!我要撕了它!” “……” 另一边。 漆黑的妖王陷在柔软的被褥里睡着,腹部随着呼吸慢慢起伏着。 烛火给他笼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柔软安静。 雪白的少女站在床边垂眸看他。 “北灼言,这一切跟你有关么?” 她的声音很轻,被揉碎在浓浓夜月里,无声无息。 第346章 北灼言,你也要利用我么? 弗清念靠在床边,手指摸着北灼言的软毛,花瓣般的唇轻抿着,卷翘的长睫微颤。 空之极,赤羽极。 一个是系统,一个是阴源。 本该站在对立面的两个如今同时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弗清念看着还在沉睡的妖王,眼底晕开浅浅的冷意。 系统真正存在的意义根本不是为了她。 养魂液,九曲凝神木,这些本就不是给她的东西。 只是借着她的手,悄无声息的送给真正需要它们的北灼言的手中。 她该想到的。 天地契约怎么会凭空出现,它本就是一场阴谋。 他们足够了解她,知道她一定会解除契约放北灼言自由,于是便光明正大的利用。 系统只是放在表面上迷惑她的东西,以掩盖最根本的目的。 空之极想要的,从始至终都不是让她飞升。 真正该飞升的,是北灼言。 上界的人布下了一场阴谋,要用她的命,托举北灼言回归。 那道通天坦途,是为他而铺。 弗清念将手放在北灼言脆弱的脖颈上,面上一片冷漠。 “你也在利用我么?” 她低喃着,慢慢收紧了手。 “北灼言,你也要利用我么?” 弗清念垂着眸,眼底雾蒙蒙的,薄薄的胭脂粉于眼角晕开,连着眉,淡淡的,和她的性格一样淡。 手越收越紧,还处在昏迷中的妖王呼吸有些不畅,小小的挣扎起来。 他胡乱蹬着四肢,双爪抱住脖颈上的手,在睡梦中也凶巴巴的,张嘴就要咬。 可牙齿还没碰到肌肤,熟悉的冷香先一步闯进鼻腔。 北灼言突然不挣扎了,他任由弗清念掐着命脉,双爪紧紧抱着她的手,然后安抚的舔舐着她的手背。 他没睁开眼,这些动作全部都是在他昏睡中完成的。 是本能的,下意识的举动。 是刻在骨子里的怜惜。 弗清念的手像是被被烫到,猛的收了回来,接着连连后退数步。 她看着自己的手,唇瓣都失了颜色。 修长的手指控制不住的轻颤着,拿不稳任何东西。 她到底在……做什么? 既然已经知道了阴谋的真相,那么…… 那么只要杀了他,一切诡计都不会存在。 她不会再被利用,不会被故意伤害。 这一场闹剧便可以落幕。 可是…… 弗清念轻颤着,心脏处的闷疼蔓延至指尖,手掌有些肿胀无力。 可是太迟了。 她已经杀不了北灼言了。 狠不下心,下不去手。 冰冷的人也学会了心软。 弗清念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出了门。 她站在小院里,朦胧树影斑驳地打在身上,苍白指尖抚着心脏处,按出了小小的凹陷。 心跳的厉害,里面却空荡荡的,倒灌着冷风。 一直偷窥的系统磨磨蹭蹭地从角落里出来,低低喊了一声,“宿主……” 少女转过头,视线落在它身上。 冰冰凉凉的眼神让系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好可怕。 弗清念盯着它看,随后勾起了一抹讽刺的笑。 “蠢货。” 一个和她一样被利用的彻底的蠢货。 系统:? 为什么骂它? 系统头上飘过了一群问号,只可惜没人为它解答。 弗清念不想见到系统,指尖微动。 于是白鸟突然飞了出去,在天空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四周安静下来,唯有树叶在风中摩挲。 弗清念抬头看着天空,月亮高悬着,一半隐匿在乌云后,雪白的月华难以穿透那层厚重,洒下的光芒都显得羸弱。 她站在那里,只觉得自己渺小的宛若尘埃。 天地是棋盘。 她便是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 被当作鱼肉随意宰割。 连绵起伏的怒气在心中激荡,最后又安静平息,只化作了一句极轻的呢喃。 “凭什么……” 冷淡的少女眉尾都泛着红,好听的声音里带着沙哑,她轻声质问。 “凭什么是我……” 只是天地静悄悄的,将一切低语尽数吞没。 …… 疼痛,漆黑。 这是北灼言唯二能感受到的。 浑身的骨头几乎全部断裂,除了等死什么都做不到。 北灼言化作原形匍匐在黑暗里,小口小口地吐着血。 周围到处都是黑色恶气,它们像是活物一般蠕动流淌着。 有一些正试图往他的伤口里钻。 不过恶气刚碰到北灼言,他身上就冒出一缕白色火光将其烧尽。 而火焰每一次出现,周围的黑雾就沸腾一次。 贪婪,渴望,妄图吞噬。 北灼言清晰感知到了黑雾的想法。 他咳了一口血,低吼一声将周遭的恶气震开。 身体在火焰的努力的下终于恢复了点力气。 北灼言颤颤巍巍地爬起来,然后又无力的跌倒。 他挣扎着继续起身往前走,接着再次摔倒。 黑暗中,浑身血色的妖一次次跌倒又爬起来,循环往复。 北灼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不能待在这里。 他要活下来,必须活下来。 要报仇,所有伤害他的人,都该死。 在漫长无际的黑暗里,北灼言一遍遍重复着一句话。 “我叫北灼言,我是妖族的王。” “我要为十三族报仇,要为三千妖灵报仇。” “我与人类不共戴天,血海深仇。” “要杀掉所有伤害妖族的人类。” … “我叫北灼言……是妖王。” “要为妖族报仇。” “人族,血海深仇。” “要杀掉伤害妖族的人类。” … “我叫北灼言。” “要报仇。” “血海深仇,要杀掉人族。” … “我叫北灼言。” “要杀掉,所有人类。” … 荒川太大了。 大到恶气侵蚀心脏,抹除记忆,北灼言都没能走出去。 在走了不知道多久后他终于累了。 硕大的身躯重重砸下。 北灼言努力睁大眼睛,眼前依旧不见一丝光芒。 “我是谁?” 他低声问。 无人回应。 “我是北灼言。” 隔了很久后他自问自答。 话落,北灼言终于闭上了眼睛。 在沉睡前的最后一秒,他看见了一团不停燃烧的白色火焰。 它飘摇着,照亮了周遭的黑暗。 第347章 爱是野蛮的妖愿意俯首称臣。 当第一缕阳光洒下时,天地孕生万物。 黑色的妖王趴在地上,嫩草在他周围蓬勃生长。 微风率先抵达,轻触面庞,带着破晓时分独有的凉意。 鸟叫声清脆明亮,叽叽吱吱的低语着春的蓬勃。 风裹挟着青草的清香,丝丝缕缕钻入鼻腔。 北灼言昏昏沉沉的,双眸紧闭,他听着耳边的虫鸣,模模糊糊得到了一个结论。 这里,不是荒川。 阳光均匀的洒在身上,照的毛发间暖融融的,是久违的舒适。 但心中隐隐约约空了一块,似乎忘记了什么。 漆黑的妖王皱起眉,仔细思索。 他好像...不记得了。 无数个日夜过去,北灼言终于睁开了眼睛。 绿意率先挤进眼眶,是个生机勃勃的世界。 环视四周。 陌生,寂静。 北灼言眼中满是茫然。 他起身,踩着嫩草随意挑了个方向走。 火。 他的火不见了。 要找到。 黑色的帝王悄无声息的踏遍世界的每一寸角落,金色的眼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慢吞吞走着,经过的每一处的地方都生出了绿洲。 北灼言走了很久很久,却始终没找到他的火。 世界不知何时起开始变得拥挤。 除了飞鸟走兽外,还出现了另外两种生物。 一种喜欢跟在他后面,颤抖着声音跟他说话,然后害羞的推过来圆滚滚的果子。 另一种生的格外渺小,细细的胳膊和腿,身上干干净净的,没有柔软的毛。 极其的脆弱。 北灼言看着那群长的像小精灵的生物,没来由的厌恶。 他讨厌他们。 于是后来的日子里,黑色的帝王不愿踏足有‘小精灵’的地方。 他继续漫无目的寻着他的火。 经过一条小河时,北灼言看见了一条雪白的蛇。 它扭曲着身体盘缩成一团,奄奄一息,几乎死掉。 在即将断气的最后一秒,黑色的帝王甩了甩尾巴,给它渡了一丝生气,救活了它。 仁慈的妖王救了很多的小动物,于是他身后的队伍越来越长。 后来北灼言有些累了。 他回到了苏醒的地方,重新趴下闭上了眼睛。 睡一觉吧。 等再次醒来,他的火应该就会回来了。 可惜,他还没等到火。 先一步找来的是漆黑的鬼脸。 厌恶,仇恨,一系列激烈的情绪充斥心尖。 北灼言愤怒的把所有的鬼脸都撕碎。 可身体也变得更加虚弱。 他再一次倒下,不受控制的闭上了眼睛。 世界的一切又开始模糊。 耳边只有细小的虫鸣声。 后来的某天,周围来了很多陌生的气息。 耳边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北灼言睁不开眼睛,只能安静的听着。 “这就是...祸源么......” “是......” “杀了他......” 叽叽吱吱的声音突然停止。 然后下一秒,心脏被利刃贯穿。 疼...... 很疼。 虚弱的妖王挣扎起来,低吼着驱逐周围的人群。 但他们并没有退缩,继续一次次将武器刺向他的身体。 昏昏沉沉中,北灼言睁开了眼睛,看清楚了他们的脸。 记忆挣扎着复苏。 他记起来了。 他们是人,卑劣又虚伪的人。 他最恨的种族。 \"怎么办,我们杀不死他......” “杀不掉......” “那就......永世镇压。” 人类敲定了结局,七层宝塔轰然落下。 从此之后,北灼言再也看不见阳光了。 他匍匐在森冷孤寂的塔下,金眸睁的大大的,里面是冰冷的杀意。 人族,该死。 漆黑的锁链,亘古的荒凉,恶气腐蚀灵魂,扭曲性格。 黑暗下,恨意被一遍遍加深,刻骨铭心。 漫长的等待。 长眠后又清醒。 每一次睁开眼都在盼望奇迹的出现,渴望重见光明。 一万年太久。 久到他都快忘记光的颜色。 久到,只记得仇恨与一个名字。 直到一天,紧闭的牢笼突然被人轰然推开。 雪白清绝的人于黑暗中出现。 她抬手一握,黑暗尽褪。 光明肆无忌惮的充斥每个角落。 北灼言眯了眯眼,看清了那双冷淡的浅眸。 是厌恶的人类。 是迟来的救赎。 她就站在那。 是故事的开始。 所有的记忆清晰的浮现,一帧一帧于眼前闪过。 北灼言看着少女,然后慢慢伸出手。 他弯起唇漏出一个柔软的笑,低哑的声音被锁链轻碰声遮挡。 他说的是。 我爱你。 * 什么是爱? 过去的北灼言不知道。 但现在他懂了。 爱啊,爱就是无法控制的占有却又小心翼翼落下的吻。 是愿意违逆天性,情到深处连靠近都要克制。 爱是野蛮的妖愿意俯首称臣。 北灼言爱上了一个人类。 他的救命恩人。 ... 再次睁开眼,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熟悉漂亮的床幔轻晃着,被褥里裹满了馥郁的暖香。 阳光从窗口倾泻着洒下,细小的尘埃在光照中浮动。 漆黑爪子按住床沿,白光闪过转而化作骨节修长的手,五指白皙好看。 红衣包裹着完美年轻的身体,下巴苍白,薄唇绯红。 房门被推开,身姿颀长的人缓缓走出。 脚步很轻,没有惊动在院中昏睡的人。 老桃树逆着季节开花,薄粉色的花瓣落了满地。 少女安静靠在躺椅上,长睫倦怠地搭下,脸上是无法掩盖的病态苍白。 红衣青年无声无息地走过去,他悄悄俯下身子半跪在她身边。 北灼言看着她,目光从上到下扫过,贪婪的不愿放过一丝一毫。 当视线触及到少女惨白的唇色时,手指猛的颤抖。 那是他伤的…… 口口声声说要保护,结果最后竟是他伤的最深。 “对不起……” 北灼言小声道歉,嗓间酸涩。 他轻轻捧起少女的手,虔诚地吻上她的指尖。 “别生我的气……” 话语被揉碎在唇齿间,潮湿微热的唇颤抖着触碰指腹。 辗转反复,千般依恋。 北灼言低垂着眉,以脸触碰少女的手心,垂下的眸中是克制的爱恋。 苍白的少女掀开眼帘,目光安静落在身旁的人身上。 弗清念颤了下睫,眸中微弱的涟漪起伏过后便恢复平静,淡淡的,容不下任何情绪。 落花安静飘摇,悠悠旋落在两人肩头。 第348章 我要你,离开千玄宗。 冰冷柔软的手轻轻动了下,随后不容拒绝地缓慢抽离。 北灼言手中一空,愣愣抬头。 少女正半垂着眸看他,冷淡,疏离,拒人千里之外。 北灼言心中陡然一慌,手指无意识地捏紧。 “念……” 他叫了一声,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慌忙低下头。 再抬头,浓密睫羽下的瞳孔漆黑,再也不见一丝尊贵的金。 北灼言牵住少女的一片衣角,小心翼翼,惴惴不安。 “念,我遮住它,你……别讨厌我。” 青年的唇瓣紧张的抿着,手指骨节也因用力泛着青白。 少女安安静静的,长长的睫毛在光下色泽漂亮,神色依旧冷淡,消瘦腕骨抬起然后轻轻抽出那一片衣角。 衣料柔软细腻,像是握不住的沙,轻而易举的就被抽离。 恐慌瞬间包裹全身,北灼言白了脸,他慌乱开口: “念,不要生气,我…我可以解释。” “我没想伤你,是有人陷害,那天──” “我知道。” 少女轻声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北灼言愣住,喃喃重复,“你知道……” 他微微瞪大眼睛,黑耀耀的眸子一下子就亮晶晶的。 “你知道,”他握着躺椅的扶手有些激动,“那你…能原谅我吗?” 北灼言将开心写在脸上,毫不掩饰。 他想得到原谅,然后一切回到从前,他们之间没有隔阂,没有误会。 像过去那样,相互陪伴,亲密无间。 然后等一个晴天,他会告诉她,他爱上了她。 北灼言弯着眼眸看着少女,期待的等着回答。 弗清念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 北灼言乖巧地看着。 于是苍白指尖上开始出现一点金光,华丽神秘的金线寸寸蔓延。 指骨,手臂,衣服下也闪着光,长长的线条爬到脖颈,直到覆满了半张脸。 金线密布,诅咒缠身。 北灼言唇角的笑僵住了,不可置信,手指颤抖着抚上密密麻麻的金纹。 “怎么会…这样……” 弗清念再次将手从北灼言手中抽回,不给他接近的机会。 金线亮起又被遮挡,少女将指尖缩进袖口,苍白唇瓣微启。 她说: “北灼言,你走吧。” 声音淡淡,没有起伏。 面对陌生人一般的冷漠。 “你说…什么?” 北灼言说不清自己是现在是什么心情,只知道他的心颤的厉害,溺水般无法呼吸。 他牵强的勾起一抹僵硬的笑: “你不愿意……原谅我么?” “我会弥补,我会治好你的伤,帮你做你想做的事情。” “诅咒……这个诅咒一定可以解开的,我会努力想办法。” 北灼言有些语无伦次,眼眶都泛起潮红。 “念,别赶我走。” “我知道错了……” 少女慢慢直起身子,与北灼言平视,她依旧漠然,卷翘睫毛下的瞳里倒影不出影子,恹恹的,沉沉的。 她轻声开口,低喃的声音带着些温柔缱绻。 “北灼言,我对你如何?” 北灼言蜷缩着手指,嗓音有些低哑。 “很好。” “你对我,很好。” 解除封印,带他重见光明。 疗伤,养病,祛除恶气。 耐心的引导,被仇恨蒙蔽的心因她而回归正轨。 读书,写字,一笔一画的教导。 野蛮的妖也学会了人的礼教。 少女垂着眸,声音清润好听。 “所以,我不欠你。” “嗯。”北灼言压抑着难过,认真回答,“是我欠你。” 他欠了太多,一辈子都偿还不起。 哪怕将身心都献给她,也不够。 “那么,可以答应我一件事么?” 弗清念淡声开口,带着些许询问。 北灼言心尖一颤,隐隐察觉到不对。 可他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请求。 所以他点头,“好。” “我答应你。” 少女闻言终于笑了笑。 但笑容没有一丝温度,冷进了骨髓。 一种不好的预感蔓延,北灼言突然有些紧张。 慌乱之中,他听见了少女冰冷的声音。 她说: “我要你,离开千玄宗。” “再也不许出现在我的面前。” 北灼言猛的抬头,深邃的眼里盛满了震惊。 少女端坐着,唇色浅淡,安安静静的表情,是记忆中一贯的冷淡模样。 但是……变了。 不一样了。 她看他,就像在看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冰冷,漠然。 亿万光年的距离横在他们之间,不可靠近,不可逾越。 北灼言紧紧握着拳,慌乱一层又一层重叠。 他哑着声音问道: “为什么?” “为什么要赶我走呢?” 男人漆黑的眼眸里水雾弥漫,流露着海一般深厚的哀伤,眼角的红晕染开,微弱的水意打湿了眼尾的睫,软软的低垂着。 委屈难过的情绪掩藏不住,惹人怜惜。 弗清念别过脑袋不去看他,她像是逃一般起身走到一边,背对着他。 袖口中的的拳紧握着,声音克制,近乎无情。 “契约解除,我们之间已经没关系了。” “你不该留在这里。” 弗清念说完便闭上了眼睛,心口隐隐的烦闷愈演愈烈,难以压制,她忍不住抬手按了按。 她不想当棋盘上的棋子被人肆意利用。 可她也无法杀死北灼言去破局。 所以,她只能赶他走,远离他,永不相见,再无交际。 逃避是唯一的解法。 她没得选。 弗清念忍了又忍,才将那重重怜惜压下,她睁开眼,眼底一片冷静。 裙角突然被轻轻拽了拽,动作很轻。 她回头,北灼言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此刻正跪在她面前。 双膝下跪,极尽卑微。 弗清念愣住,眼中浮起震惊。 北灼言低着头,紧紧抓住那一片衣角,像是握住了全世界,他哀求着开口: “重新结契好不好,我会听话的,我会好好当你的契约兽。” “别不要我,别赶我走……” “主人……” 他唤的不是念,是主人。 是曾经绝对不愿喊出来的称呼。 尊贵的妖王放下高傲,将尊严踩在脚底下,只求一人垂怜。 “北灼言!” 愠怒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手心的裙摆被粗鲁的扯出。 北灼言红着眼眶抬头,微微愣住。 少女的脸色格外冰冷,浅眸里盛满了怒气。 弗清念居高临下地看他,声音冷的掉渣: “你这是在做什么?” 北灼言见她生气,有些慌乱,“我…我……” 弗清念打断结结巴巴的北灼言,压着怒气: “你就这般轻贱自己?” “还是你觉得,我拼命为你争来的自由,一文不值?” 第349章 迟钝的妖比人先一步学会了爱。 “不……” “不是的。” 北灼言的脸色瞬间就白了,他慌忙站起来,低垂着头捏着衣角,像个犯错了的小孩。 “我没有这样想……” 他紧抿着唇,可怜兮兮地瞧她,“我只是想留下,我只是想……跟在你身边。” “你若是还生我的气,就打我骂我,或者也刺我一刀,你怎么对我都可以。” “只要…只要别让我走。” “别不要我……” 北灼言眼角濡湿一片,他再次握住少女的衣袖。 “念,别这样对我……” 弗清念沉默的看他,五指慢慢捏紧。 眼前的人生的高挑修长,五官深邃容貌锋利。 往日里的高傲与压迫的气势此刻通通消失,只有喘不过气的难过委屈。 长长的睫尾低垂着,眼角因激烈的情绪泛着薄粉,尖尖的犬齿下意识地咬着唇,唇色在压迫下更加绯红靡丽。 哀伤难捱,可怜至极。 弗清念垂下眸,不去看他的模样,她抬起手捏住自己衣袖。 一寸,一寸,慢慢抽离。 坚定又决绝。 北灼言愣愣地看她,下意识收紧掌心,衣袖却已经被抽走,握了一场空。 “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离开这里。” “别让我说第三遍。” 冰冷的话轻飘飘落下。 雪白的人不曾看他一眼,漠然地从他身边经过。 擦肩而过的瞬间。 风也悄悄,树也悄悄。 空。 是心底骤然一空。 仿若过往的一切都烟消云散,往后余生再无任何瓜葛。 原来,那枚他曾厌恶至极的契约,竟是此生,他与她之间,唯一的羁绊。 现在,契约解除。 唯一的羁绊,也断了。 他与她,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北灼言低垂下眼眸,修长手指轻轻按住心口,心脏跳的缓慢又平稳。 梦寐以求的自由。 无数个午夜梦回间的呢喃。 该……开心的。 可心,为什么疼的那么厉害。 门扉被轻轻合上,吱吖一声,在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有些清脆刺耳。 北灼言慢吞吞回头,目光落到紧闭的房门上,漆黑的眸子沉郁郁的,荒凉悲戚。 他自言自语着。 “你不能这样对我……” 怎么能在他爱上后突然收回一切偏爱。 怎么可以如此轻而易举的抽身。 怎么可以,永不相见…… “我还没告诉你…告诉你……” 北灼言颤了下睫,没将那三个字说出口。 那双浸了墨的眼眸安静垂下,水雾缭绕。 迟钝的妖比人先一步学会了爱。 可惜天意弄人,迟了一步。 于是爱意难宣,未燃先熄。 北灼言就站在那里,像是一株突然被抽走所有生气的树,无声无息的枯萎。 他站了很久。 久到天空又开始飘起了雪,夹杂着细小的冰雹落下,砸到身上带起密密麻麻的疼。 脚步轻抬,北灼言一步步靠近,直到立在乌木门前。 他垂眸,长指抚上门扉,额头轻靠着门。 “别生我的气。” 千般难舍,万般抗拒。 北灼言最终还是开了口,认命般垂着绯红的眸。 “我会听话……” 他说完,轻轻落下一个吻,落在冰冷的乌木上。 随后,脚尖艰难苦涩的划出半个圆弧。 北灼言转过身。 一步,一步,渐行渐远。 火红的背影淹没在风雪之中。 或许是风太大,迷了眼。 大滴大滴的泪落下,将地上的薄雪砸出小小的凹陷。 北灼言抬手,摸了摸眼眶。 指尖沾染上冰冷潮湿的水渍,晶莹透明。 他……在哭。 北灼言愣愣地看着指尖,有些恍惚。 他本以为,他的泪早在三千妖灵死去的时候已经流干了。 后来人族闯进北幽他没哭,生生剥离火焰也未曾落泪。 在荒川没哭,被人族封印没哭。 甚至在那孤寂的万年里也未曾掉下一滴眼泪。 但如今…… 只是一句驱逐。 竟逼的他……泪流满面。 心脏像是被万千银丝缠绕。 收紧切割,鲜血淋漓,牵扯出无尽的酸涩。 痛意顺着神经,像藤蔓般蔓延至全身,直至指尖都泛起惨白,微微痉挛。 北灼言捂着心脏,脸色苍白,他闷哼一声,直接吐了一口血出来。 悲极攻心,直接将未养好的伤生生撕裂。 他摇摇晃晃地跌倒,狼狈的半跪在地上。 雪白的铃铛从怀里滚了出来,沾上细雪。 北灼言眨了眨眼,没去管自己的伤势,而是将铃铛捡起来紧紧握在手中。 心脏还是疼痛难忍,每一次呼吸都冒着寒意。 他颤抖着手拿出了一个雪白的人偶,红衣鲜艳,皮肤苍白,唇角的笑张扬邪肆。 北灼言摸着人偶的长发,眼睫上挂着细碎的白雪。 他将雪白的铃铛轻轻挂在人偶的脖颈上,长指拨动一下,铃声清脆。 “她不要你了……” 北灼言低喃着,嗓音沙哑低沉,像浸泡在难过里一夜又一夜的苦涩琴弦。 “所以……”修长手指按住心脏,他小声道,“别疼了。” “疼也没用。” 起心动念皆是因,当下所受皆是果。 是他活该,是他太笨。 懂的那么晚。 …… “……六。” 难评。 很难评。 系统盯着不远处一直发呆的少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这两人…… 一个不长嘴,一个太听话。 宿主这个忍者神龟不提也罢。 可北灼言好歹是一个妖王,怎么让他走他就走,完全不反抗一下的。 听话的有点过分了吧。 没有契约压制实力,再加上宿主现在弱的可怜的身体。 这简直就是天赐的好机会,直接强制爱啊! 什么强吻,壁咚,体型差…… 系统脑子里浮现起十万字不能播的细节描述,它嘿嘿笑了两声。 猥琐又邪恶。 “……” 打住打住,不能再想了。 在这样下去它就要变得黄黄的了。 “咳……” 系统飞到弗清念面前,她正盯着手中的书发呆。 “宿主,你这一页已经看了半天了。” 它拍了拍胸脯,语重心长,“年轻人,不要因为一时冲动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现在人还没走远呢,去追来得及的。” 少女捏着泛黄的扉页,听到声音终于动了下手,将那一页翻了过去。 “你很吵。” 弗清念头也不抬,一句话落下,系统就被强制闭麦。 系统:“……” 太有实力了。 天塌了也有宿主的铁嘴顶着。 第350章 蜃楼花 弗清念合上书,闭眸吐息。 心不静,任何文字看起来都像是蚂蚁在爬,读不进半个字。 她闭着眼一遍遍默念着清心咒。 乱七八糟的情绪终于在刻意压制下平息。 她再次打开书,一字一句读着。 书页被翻过去三张,紧接着又被合上。 字还是像蚂蚁在爬,看不进去。 弗清念蹙着眉,有些烦躁。 一定是书的问题。 是这本书写的太无趣。 弗清念给自己找了一个完美的理由。 她淡定拿着书起身,站到书架前重新挑选。 密密麻麻的书籍都上都带着时间留下的痕迹,枯黄古朴。 书架很整齐。 弗清念习惯性地会将书分门别类的放好,按照自己的习惯排列。 她慢慢挑选着,却迟迟选不到想看的。 直到一本书映入眼帘,脚步才停下。 书并不特别,在浩瀚的书籍中一点都不显眼。 唯一特别的,大概是它的不整齐。 万千群书中,唯有这一本没有被推回去,书脊突兀的悬在外面。 弗清念盯着看了一会,最后将那本抽了出来。 刚拿到手,扉页中就飘下了一朵花。 淡粉色的,很完整的一朵桃花。 它已经失去了水分,轻飘飘的,没有重量。 在空中悬了几圈后便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 弗清念愣住。 微不足道的记忆居然格外清晰,她还记得这朵花的来历。 这是之前落在北灼言身上那朵桃花。 那时的她将其夹在了一本书里。 一瞬间,平静的心乱成一团,涟漪不停。 弗清念抿唇,眉眼微垂,神色中带着些许无奈。 小小的叹息声回荡,少女弯腰俯身,拾起了那朵干花,温柔捧在手心中。 苍白指尖轻抚着花瓣,近乎怜惜。 系统:“……” 服了。 好想把这两个人的头按在一起亲。 它不理解,也不接受。 在它的认知里,两情相悦的人就该在一起。 虽说宿主的感情可能还只停留在喜欢,还未上升到更深层次的爱。 可对于生性冷淡凉薄的人来说,这已经足够轰轰烈烈了。 所以到底为什么要把人推开,然后又在这里睹物思人。 人这种生物实在复杂。 尤其是宿主这种更是难懂至极。 系统乱七八糟想了一通。 一抬头,就发现刚刚还站的好好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倒在了地上。 脸色惨白,无声无息。 系统:“!!!?” …… “诅咒不是已经被暂时压制住了吗?” “为什么会这样……” “……” “有办法吗,请你帮帮她……” 模模糊糊中,弗清念隐约听到了些凌乱无序的声音。 思维有些凝滞,有些分辨不出是谁在说话。 一道男声响起,他先是叹了口气,随后又报出了几个药名。 弗清念清醒了些,却睁不开眼。 风烨沉沉的声音响起。 “这副药只能暂时压制,若想彻底稳固,要找到蜃楼花。” 蜃楼花…… 沙漠海市蜃楼中出现的一种虚幻花朵,日出时消散,只能用特殊制成的容器收集。 罕见,稀少,万年难遇。 而功效是,编织记忆。 记忆…… 是了,与诅咒一起碎的,还有一层封印记忆的禁制。 她的灵魂足够强大,暂且可以撑一会那庞大的记忆海。 但肉体无法承受,所以才会突兀的晕倒。 弗清念很快就想明白了原因,心中却没什么波澜,只是任由混乱的记忆碎片纷扰心神。 “让我来,”谢元道,“我去找蜃楼花。” 齐黎析摇摇头,“我去,你留在宗门里。” “不。” 少年张扬的声音带着肯定,不容拒绝。 “大师兄,你就别跟我抢了。” 他拿出自己的赤离剑晃了晃,“我还欠小师妹一份回礼,这次就让我去吧。” 谢元说完便固执地看着齐黎析,寸步不让。 齐黎析看着倔驴一样的少年,轻轻叹了口气,最终无奈同意。 “好。” “出门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 “知道了大师兄,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可以照顾好自己,不必再为我费心。” 谢元打断他的长篇大论,重重点了下头便转过身。 他不喜欢煽情,只是背对着他们伸出手随意挥了挥,“你们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齐黎析看着他的背影,拳头握紧了又松开,啰嗦的叮嘱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躲在他后面的师弟到底是长大了,不再是那个爱哭鼻子粘着他的小豆丁。 也不再需要……他的庇护。 齐黎析抿着唇,有些低落。 “好了,你们杵在这里也没用,该干嘛干嘛去。” 纪音下了逐客令。 “我去熬药。” 秦韵虞拉着情绪消极的齐黎析离开,房间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屏风外只剩风烨和纪音相顾无言。 纪音率先打破平静,“她……还有多长时间?” 风烨有些沉默,没说话。 纪音看着地面,声音很轻,“直说就好,没关系的。” 风烨揉了揉额角,眉眼间是化不开的愁绪。 “三年……” 对于他来说,三年不过是他漫长的寿命中的沧海一粟,从不值得在意。 可如今,他能否回到上界全靠弗清念,若她死去,他没有时间等到第二个飞升者。 也就是说,他也只有三年的寿命。 风烨抚额,无奈苦笑。 他的运气怎么就这么差。 每一次选中的人都会因各种各样的原因死去。 要么被故意偷走气运,天之骄子沦落成泥。 要么就是被恶气侵蚀心神,变的人不人鬼不鬼。 次次都临门一脚,失败的彻底。 万千小世界里,没有被赤羽极插手侵蚀的世界越来越少,气运者更是稀罕物。 他只能不停以寿元作为代价在各个小位面里穿梭,寻找机会。 天道自然不允许他这般张狂,这是他最后一次穿梭,也是最后一次机会。 若是失败,就只能在这里渡过仅剩的寿命,然后含恨而终。 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靠谱的大气运者,本以为幸运女神终于开眼了,结果…… “唉……” 风烨长长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命苦。 “三年……” 纪音闻言愣了半天才低喃出声,好看的眼睛泛起些许红晕,水雾裹住世界。 她侧头看向屏风后的影子,满眼不解。 “事情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 明明不久之前,一切都还好好的。 第351章 长生是一件好事,但一个人的长生,只有痛苦。 秦韵虞很快就熬好了药送了过来。 苦涩的滋味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纪音的伤心劲还没过去,就被这药味熏得泪眼汪汪。 她皱着鼻头接过来,“这能喝?” 秦韵虞递过去一盘蜜饯,“没办法,这副药就是这样的,我已经很尽力让它没那么苦了。” 纪音端着蜜饯和药碗,苦大仇深。 这两个……小徒弟都不喜欢啊! 一想到口味清淡的人以后要日日喝这种苦的掉牙的药,纪音就难过。 “小师妹,你醒了啊……” 秦韵虞突然出声,打断了纪音的情绪。 一身雪白里衣的少女无力地靠在床边,黑发搭在消瘦锁骨上,脆弱又惨白。 她睁着有些暗沉的眸,不知道在那里看了多久。 “清念……” 纪音连忙端着碗过去,坐在床边嘘寒问暖。 “你现在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你跟师傅说,别自己逞强,师傅一定会治好你的。”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少女只歪着头看她,并不回话。 “清念……”纪音牵强笑了下,压下苦涩的情绪,递上药碗。 “你身体不好,喝药好的快。” 少女终于动了,长睫轻颤一下,纤长手指捏住碗边,慢慢递到唇边,失色的唇抿住碗沿小口小口的喝着。 苦冽,药香浓郁,霸道的侵占口腔的每一处。 很苦…… 真的很苦。 难以下咽。 弗清念将空碗递出去时手都有些轻颤,唇上沾染着褐色药液,看起来不再那么惨白。 纪音捏着碗,心疼与自责快要溢出来。 她看的出,少女明明极其不喜,却依旧忍耐着,不愿露出一丝脆弱的表情。 只是……不想他们再担心。 内敛到极致的温柔。 轻叹声裹满悲伤,纪音俯身摸了摸自家小徒弟的头,万千话语只凝为了一句,“好好休息。” 房门开关之后,所有声音都悄然消失。 少女靠在床头,被褥搭在腹部盖住羸弱的身体,过于苍白的肤色在黑发映衬下显得透明。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耳朵,眼眸直愣愣地看着摇曳的火烛。 好像……有些听不清了。 过去的每一次她都会趁早了结自己,免得白白承受诅咒的折磨。 等到下一个世界,换一具新身体,诅咒也会重新隐藏起来。 待时间足够,等修为够高,它才会再次不受控的出现与蔓延。 一次一次,循环往复,生又死,死又生。 这是第一次诅咒蔓延到这种程度她还活着。 原来诅咒到这种地步时,会让她…… 丧失五感啊。 弗清念摸着耳骨,垂下的眸里一片寂静。 先从声音开始失去,那下一步……会是什么? 苍白指尖转而放在眼眶上,不轻不重的按着。 弗清念的情绪一贯稳定,甚至有些不合时宜的淡然。 她并不惊慌,反而觉得有些新颖好奇。 五感全失,那是一种什么感受…… 诅咒将她完全吞噬时,是会彻底杀死她,还是继续送她进入轮回? 亦或者……得到自由。 不知道。 没试过。 弗清念缩进柔软的被褥里,躺的安详。 置之死地而后生,尝试……未尝不可。 总归她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 长生是一件好事。 但一个人的长生,只有痛苦。 少女慢慢闭上眼,安安静静躺着。 她静默了一会。 随后又很快睁开眼。 弗清念盯着床顶飘荡是轻纱,眉头微蹙,“吵。” 很吵。 不是耳朵听到的声音。 而是来自灵魂里的。 虽然能暂时压制一会倾泻的记忆,但也仅仅是压制。 那些乱七八糟不知道来自哪个轮回的声音吵得她难以入睡。 每分每秒,无时无刻,都在耳边嗡鸣。 弗清念抬起手盖住眼睛,遮住厌烦。 是她错了。 在被诅咒吞噬前,她一定会先一步被这些记忆撕碎。 轻柔的叹息后,少女好听的声音回荡。 “还是……离开吧。” … 硝烟弥漫,喊杀声震得耳鼓生疼。 刀光剑影间鲜血奔涌,焦黑的土地被染的殷红。 地面上到处都是残肢断臂,破碎的鳞片和染血的羽毛。 陌生的面孔上满是狰狞的贪婪,眼底猩红。 可怕...... 好可怕。 祺安害怕的蜷缩起身子,眼睛红彤彤的。 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人要杀他的同族...... 为什么这些人一点都不好。 和姐姐一点都不一样。 “带他走......” 一只威风凛凛的麒麟挡在另一只麒麟身前,身上红的吓人,分不清是鳞片的颜色还是鲜血。 他对着人类怒吼,然后回头用鼻尖拱了拱他的伴侣。 “走吧,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身形稍小的火麒麟眼眶落下大滴大滴的泪,她呜咽着咬住染着血的蛋,然后踩着满地残肢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祺安的肉手揉着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他对着两只麒麟小声喊着。 “爹爹...娘亲......” 可惜他的声音无法跨越时空。 所以无人回应。 只有刀剑刺入肉体的声音。 火麒麟用命拦住人类,为伴侣争取了片刻的逃生时间。 当硕大身躯倒下时,时间仿佛都变慢。 祺安止不住的抽泣,他靠近倒地的麒麟,小手紧紧抱住他,依恋孺慕。 火麒麟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他死死看着一个方向。 伴侣逃走的方向。 “活下来......” 这是他最后的心愿。 小小的哀叹过后,是死不瞑目。 麒麟,从鳞片到骨骼,每一滴鲜血都是至宝。 是人类无法抗拒的宝物。 于是祺安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爹爹被人残忍拆解,连一滴血都没剩下。 原地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仿佛好像世间从没有出现过这只麒麟。 祺安已经哭不出来了,他呆呆的站在原地,四肢冷冰冰的。 渺小,无力。 天大地大,似乎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画面不断闪烁着。 人类不停追杀叼着蛋的麒麟,她的后腿断了一条,露出白惨惨的骨头走着。 白天到黑夜,寸步不停。 直到前方是深渊,后方是追兵,无路可逃。 麒麟轻轻放下那颗蛋,温柔舔舐掉上面的污秽,晶莹的泪水落下。 “孩子......” “你是最后一只麒麟......” “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她最后用脸颊蹭了下,然后狠心将其推入深渊。 “要好好长大......” 火红的麒麟弯起眼睛,水润的眸子里满是眷恋不舍。 她看着漆黑的深渊,然后用身体炸开一朵漂亮的血花。 带着贪婪的人类一起走向灭亡。 第352章 别再贪恋人间,别为她难过。 “不要......不要!” “别丢下我,娘亲......” 祺安从梦中惊醒,满脸泪痕。 心口还隐隐作痛,连呼吸都费力。 传承记忆…… 这就是麒麟一族的传承记忆。 怎么会是……这样。 曾经许愿要找到同类,要交到朋友。 原来……竟是痴人说梦。 他是最后一只麒麟。 “为什么会这样……” 小孩肉嘟嘟的脸上挂着浓浓的不解。 人类,是坏的。 可是…… 可是姐姐很好,阿虞姐姐很好,谢元哥哥和齐哥哥都很好。 他遇到的每个人都很温柔。 和传承记忆里的那些人一点都不一样。 天差地别。 … 浓郁的药味几乎把房间腌入味。 再一次咽下苦涩汤药后,弗清念手颤的厉害,几乎是把碗丢了出去。 她捂着胸口,努力压着胃里的翻江倒海。 纪音心疼地拍着少女的后背。 记忆苏醒的越来越多,身体随着时间更加虚弱,药量也直线上升,于是味道更加苦涩。 连弗清念都难以忍受。 她开始抗拒喝药,脾气也在嘈杂记忆的影响下渐渐暴躁。 少女推开纪音的手,惨白的脸色因药效发作而泛起一丝红晕。 “出去……” 声音虚弱,但难掩烦闷。 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实在厌烦。 她不想见人,尤其是不想见到他们脸上的怜悯难过。 “好好好,”纪音连忙起身,“我走,你别生气。” 她拿起被少女丢到地上的碗,挥手将屋里的药味散开,“你好好休息,我晚些再来看你。” 门被关上,严丝合缝。 弗清念瘫倒回床上,她睁着眼睛,想离开的念头越发强烈。 窥探感。 那种若有似无的窥探感又来了。 有人还在盯着她,不肯放过她。 她扯了下唇角,笑的讽刺。 天真。 她何时这么天真了。 居然以为远离北灼言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杀死她,送北灼言飞升,拯救这个小世界。 一箭三雕的好计谋怎么可能被轻易放弃。 “空之极……” 弗清念呢喃着,杀意浮浮沉沉,最后归于平静。 若没有被那把匕首伤到,她一定会掀翻棋盘,将一切阴谋斩碎。 但现在的她被刻意削弱力量,羸弱的肉体禁锢灵魂。 掀翻棋盘? 她如今连坐到棋桌对面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老老实实当一个棋子。 逃,只想逃。 逃离这场阴谋。 像一个可怜的老鼠,连反抗都没有力气。 弗清念慢慢举起手,苍白指尖几乎能透过光。 太弱了。 弱的可怜。 力量已经衰退到……无限接近正常人。 她现在只是个身体虚弱的炼虚期修士,仅此而已。 咯吱一声,门被推开。 “姐姐……” 小孩带着哭腔的声音远远传来。 弗清念的思绪被打断,戾气微散。 侧头望去,小孩的身影越过屏风,站到她面前。 许久未见他长高了些,看起来有七、八岁的模样,脸还是肉嘟嘟的,眼睛通红,像是刚哭过。 祺安看着弗清念,整个兽都懵住了,脑海一脸空白,要说的话一瞬间忘的干干净净。 雪色的少女羸弱的像朵花,病气环绕周身,憔悴至极。 “姐姐……” “你…你怎么了!” 小孩慌忙凑过去,眼睛很快蓄满了泪水。 “姐姐,你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弗清念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我没事。” 祺安撇着嘴摇头,“你骗人。” 他看得出来,她明明就伤的很重,身上的味道全都被药味遮挡住,一点都不好闻。 “是谁伤的你?”祺安捏着弗清念的手,泪眼汪汪,“王干什么去了,怎么没保护好你?” 弗清念指尖一颤,抿着唇没说话。 见她不回话,祺安慢吞吞感受到了不对劲,他扭头四处打量了下。 没有,到处都没有。 王不在这里。 甚至连气味都微乎其微,像是已经离开了很久。 祺安的小脸慢慢白了,他颤巍巍问道: “姐姐,王…去哪了?” 弗清念久久看着小孩,最终还是轻叹。 “他走了。” 祺安一愣:“走?” “走去哪里?” “不知道。” 弗清念垂着眸,轻声回答。 契约解除后,她再也感知不到他的位置,自然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又在做些什么。 她捏了捏指腹,心绪千回百转。 “王为什么要走?” 祺安鼓起脸颊,问道。 “王那么喜欢姐姐,怎么会离开。” 他说的直白,猝不及防。 一句喜欢差点让弗清念维持不住表情,她使劲掐了掐指尖才忍住心颤。 祺安虽小,脑袋却很聪明,他红着眼眶认认真真道: “姐姐,你不要骗我,你和王对来说是最重要的人,我一个都不想失去。” 小孩满脸固执,想要得到真相。 弗清念抿着唇,不知如何开口。 “姐姐……” 祺安低垂下脑袋,短短的手指紧紧捏着少女的手,眼睛里满是依恋。 “姐姐,我长大了。” “我接受了传承记忆。” “娘亲,爹爹……还有很多很多的妖,都死了,麒麟族只剩我一个。” 小孩将脸埋在少女的手心里,眼泪打湿了手掌。 “姐姐,我没有家人了。” “我只有你和王了,你们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小孩努力压制的抽泣声。 弗清念感受着掌心里潮湿,心被压的喘不过气。 她做不到。 她不想被利用,想要逃离。 所以注定要让他失望。 冰冷的手掌缓慢又坚定的抽离,祺安泪眼朦胧地抬头。 “姐姐?” 少女面色苍白又冷淡,她慢慢启唇,真相重重砸在心尖,掀起惊涛骇浪。 祺安睁大眼睛,不敢置信。 “不可能!” “王……王怎么会伤害你,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祺安急的语无伦次,“姐姐,你是不是弄错了,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有没有错,你自己去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弗清念疲倦的垂眸,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好。” “我去问。” 不愿相信的祺安重重点头。 他转过身,急切地想要一个结果。 不过在推开门离开的前一刻,小孩突然停止脚步,他背对着少女,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姐姐,是不是人类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好,是不是也有人……会欺骗我,伤害我?” 弗清念颤了一下睫,她沉默了片刻,最后轻声回答。 “是。” “人是一个可怕的种族。” “所以,回到妖族去吧。” 别再贪恋人间。 别为她难过。 第353章 他们之间的纠葛,把他夹在中间,反复拉扯。 “王,姐姐说的是真的吗?” 祺安站在红衣鲜艳的人面前,固执的询问。 小孩眼角挂泪,小小的拳头紧紧握着。 找到王很简单。 甚至说毫不费力。 他哪里也没去,只是盘踞在千玄宗山脚下,安静望着一个方向。 妖王长指撑着额头,敛着的眸中一片空荡,黑漆漆的,深不见底。 沉默。 长久的沉默。 久到祺安以为眼前的不是王,只是一个雕塑。 “是真的。” 醇酒般低沉微哑的声音响起。 北灼言盯着地面,眸光轻晃颤抖。 哪怕那是刻意陷害,是精心算计,但亲手将利刃送进念身体里的,是他。 不论如何辩解,他都有罪。 他没资格为自己开脱。 他认罪。 “为什么......” 祺安不明白,也不敢相信。 明明只是睡了一觉,醒来后怎么一切都变了。 两个最重要的人相互伤害,过去那些美好似乎只是一场他做的美梦。 小孩抓着男人的衣服使劲摇着,“你在骗我是不是,王,你在撒谎。” “你快说你没有伤害姐姐,你快点说啊。” 北灼言看着小孩难过哀伤的眼睛,慢慢抽出了衣袖。 “祺安,回去吧。” “回到她身边,替我保护她。” 他这样说着,眼底铺散着淡淡的情绪。 羡慕。 他在羡慕。 羡慕祺安可以光明正大的留在她身边。 而他只能蜷缩在阴暗处,让潮湿布满心脏,连靠近都是奢望。 因为伤了她,所以连做一个陌生人重新缔结关系都已经没了资格。 断的干干净净。 祺安不敢置信的步步后退,水润的眼睛红彤彤一片。 “这不是真的......” “你们都在骗我。” 小孩捏着拳头,喃喃的转过身。 “这是噩梦......” 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 只要醒过来,一切都会回到以前。 祺安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他再次上了山,站到小院的门前。 要回去。 一切都要变回去,和以前那样。 现在一点都不好。 祺安找到弗清念,费力扬起一个笑脸,努力的想要缓和两人的关系。 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眼泪,哀求,祈祷。 但最后等到的,只是一句温柔的驱逐。 她不要他了。 像最开始那样。 这一次,没人替他求情,少女也不再心软。 祺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千玄宗的。 浑浑噩噩,恍恍惚惚。 只有心在疼。 他们之间的纠葛,把他夹在中间,反复拉扯。 迷茫的不知所措,害怕选错方向,害怕一步错,步步错。 祺安奋力奔跑。 他不敢停下,怕停下了,耳边的风声就掩盖不住哭声。 难过。 太难过。 他们都将自己推给另一个人。 没有人要他。 他没有家了。 祺安终于压制不住情绪,蹲在地上抱住自己大哭起来。 “都是坏人......”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祺安不停的掉着泪,几乎要把眼泪都要流干。 “小安安?” “你怎么在这里?” 一道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 祺安抽噎着回头,背着红色长剑的少年正疑惑的歪头看他。 小孩眼睛哭成了一个核桃,只剩了一条缝,好不可怜。 谢元心疼的抱起他,笨手笨脚的安抚着。 “不哭不哭......” “怎么了,跟哥哥说,哥哥帮你想办法好不好......” ...... 思念,无时无刻不在思念。 懊悔,每分每秒都在懊悔。 如果当初再仔细一点,是不是就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漆黑的妖王蜷缩在月光下,长长的尾巴圈住自己,露出的眼睛湿漉漉的。 白虎站在远处看着,他不明所以地问道:“青龙,王怎么了?” 青龙看着那道孤独哀伤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声。 “王啊,他爱上了一个人类。” 白虎震惊,满脸不可思议。 “不可能!你别胡说。” “妖怎么会爱上人类。” 怎么能跨越血海深仇,爱上一个站在他们对立面的人。 白虎摇摇头,坚定又固执。 “我们与人族之间隔着三千妖灵的命。” “妖族不能重蹈覆辙。 “王绝对不可以爱上——” “够了!” 青龙打断白虎,“别再说了。” 白虎皱起眉,火爆的脾气一下就被点燃:“为什么不能说!” “你难道忘了我们的族人是怎么死的了么,你难道不记得是谁将我们害到这种地步的了么?” “人与妖绝对不可以相爱!” 白虎咬着牙,字字珠玑。 “人妖殊途。” 最后一个字说完,青龙突然跪下,脸色惨白。 他死死低着头,轻微颤栗着。 “王,白虎是胡说的,您别放在心上。” “请...请饶他这一回......” 白虎怔愣片刻,终于后知后觉地回头。 男人站在他身后,红衣如血,墨瞳深邃。 他的眉压的很低,眼底的波澜被垂下的睫羽遮挡,表情意味不明,压抑又沉闷。 白虎下意识后退一步,手指微颤。 他迟钝的感受到了危险。 “王......” 白虎低低叫了一声。 皮肤苍白的男人终于抬眸。 冰冷,暴戾,杀气肆虐。 情绪毫不掩饰。 只一眼,白虎就跪在了地上,膝骨碎裂声格外清脆。 绝对的血脉压制,连反抗都不配。 顶端掠食者的气息弥漫,天地鸟兽俱静。 青龙浑身一颤,他甚至不敢再开口求情。 北灼言盯着地上颤抖着的白虎,薄唇微勾,满是嘲意。 “人妖殊途......” “呵......” 北灼言眼底的黑色褪去了些,露出尊贵的金,瞳孔缩紧竖起。 他按住白虎的头,修长的五指用力,黛青色的血管微微突出。 “你也在提醒我,我不配么?” 白虎感受着身上的重压与杀气,脸色终于苍白下来。 这一刻他清楚的意识到,何为妖王。 过去的温柔相待让他产生了错觉。 他根本没资格对王指手画脚。 鲜血从唇角落下,白虎咬着牙,声音断断续续。 “对不起,王......” “是我...多嘴......” “请您息怒。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至少白虎觉得格外的漫长。 北灼言终究是松开了手,没有杀他。 白虎瘫倒在地上剧烈喘息,眼中满是畏惧。 他向后缩了缩,躲到了青龙身后。 北灼言垂着眸,金瞳再次被遮掩。 暴戾的情绪渐渐褪去,指尖都在发冷。 他冷漠启唇,冰冷的命令轻飘飘落下。 “没有下次。” 第354章 宿主淫威浩荡,系统扮演小鸡。 危险恐怖的气息随着男人的离开一并消失。 白虎终是松了口气,瘫在地上,浑身被冷汗浸湿。 青龙看着他那副萎靡不振的模样摇头叹气。 “王是天地最尊贵的妖,我们四灵诞生的意义便是守护他。” “白虎,记住你的身份,你该明白,什么叫守护。” “不可忤逆,不可违令,不可生妄念。” “若下次再这般口无遮拦,我不会替你求情。” 白虎抿着唇,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挣扎。 “可是......” “没有可是。” 青龙打断白虎,他明白他在纠结犹豫什么。 “王爱上谁都是他的自由,你我插不了手,谁都不能,天地也不能。” “没人可以掌控心。” 青龙拍了拍白虎的脑袋,蹲下和他对视。 “白虎,这世间对人恨的最深的,是王。” “他比任何一个妖都要痛苦。” “你要相信他,他不会分不清是非,更不会忘记仇恨。” 青龙脑海中闪过那道孤寂的背影,心口有些发闷。 “王什么都没有,如果连我们也阻拦他,那他......” “那他就太可怜了。” 白虎闻言终于沉默下来,他低垂着脑袋,闷闷地回应。 “我明白了。” 离开的北灼言无意识的走着,脑海里一遍遍回荡着四个字。 人妖殊途。 四个字像是一碗苦涩毒药,慢吞吞腐蚀着心脏,连灵魂也为之颤栗。 北灼言摸了摸心口,那里时时刻刻都在疼,已经有些麻木。 人和妖...真的殊途难归么? 他是不是不该...爱上她。 北灼言呼吸突然一滞,只是一个念头就觉得头痛欲裂。 晚了。 太晚了。 他爱的太深,早就斩断了那条回头路。 放不下,难割舍。 名为爱的种子长成了参天大树,密密麻麻的根系紧紧扎根在他每一寸骨骼血肉中。 根不断,爱难消。 除了爱的更深,他没有其他路可走。 北灼言抬头看向天空,天边不知何时褪去黑暗,明亮澄澈。 微暖的光落到系满红绳的老桃树上。 是弗清念小院外的那一棵。 北灼言在看清周围环境后突然僵住。 他居然...下意识的来到了这里。 他慌乱一瞬,转身就要走。 可脚却像是被钉住,难以动弹分毫。 他实在是...太想她了。 只是站在门口,心脏的疼就稍稍散了些。 克制又克制,忍耐再忍耐。 可情之一字本就不受控制,北灼言到底是压不住心底的渴望。 他将自己仔细隐匿好,不动声色的步步靠近。 熟悉的小院出现在眼前。 许久未见的人也闯进视野,霸道的占满他全部心神。 雪白的少女坐在椅子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神色一如既往的安静,只是眉眼间的病态更加浓郁了些。 北灼言只能看见她的侧脸,纤长睫毛懒洋洋低垂着,好看的唇轻抿,色泽寡淡。 她正抓着一把灵米,随意的往桌子上丢。 白色的鸟勤勤恳恳的一粒粒啄。 少女歪头看它,唇角噙着一抹浅笑。 日光正好,照的他们温馨又和谐。 北灼言的心突然抽搐了一下,随即卷起的是更难以忍受的酸涩。 拳头紧紧捏起,嫉妒几乎掌控理智。 在她面前的,本该是他才对。 怎么可以…对别人那么温柔。 怎么能把属于他的,尽数分给另一个。 当一切偏爱抽离,然后眼睁睁看着本该属于自己的目光被转移,才惊觉过去有多幸福。 得到一切后再突然失去,这般天壤之别的落差没人能承受的住。 北灼言死死压制冲出去的欲望,他盯着挨着少女极近的白鸟,用眼神将其凌迟了千万遍。 在桌子上啄米的系统狠狠打了个激灵。 怎么感觉有杀气? 它探头探脑环视一圈,不过可惜的是它什么都没发现。 因为它的突然走神,少女似乎有些不悦,一大把灵米直接从它头上丢了下来,噼里啪啦落了一桌。 “嗯?” 一个不带什么情绪色彩的单音,却叫系统猛地一颤。 它连忙回神,继续啄米,然后在心中默默流起了泪。 宿主淫威浩荡,系统扮演小鸡。 这都是什么苦日子啊…… 不就是说错了一句话,至于这样惩罚它么。 虽然它不是人,但是它也是要面子的啊! 系统在心中骂骂咧咧,但目光接触到少女的冷笑后它啄的更快了。 惹不起,根本惹不起。 北灼言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手心都快被掐烂。 他从没有哪一刻觉得那只鸟那么碍眼。 以前唾手可得的东西,如今居然连远远看着都是奢望。 高大的男人慢慢红了眼眶,薄唇紧抿着。 他一点都不想看她和别人亲近,哪怕是一只鸟,也不行。 醋坛子翻了一坛又一坛,北灼言委屈的要命,却得不到一句安慰。 他不想再看让他伤心的画面。 但他舍不得离开,于是只能躲在角落里,继续自虐般盯着看。 不过好在一人一鸟的投喂环节结束的很快,并没有继续刺激他。 少女有些昏昏欲睡,她扶着桌子起身往屋子里走。 北灼言这时才看清她的正脸。 苍白羸弱,病入膏肓。 比他离开前病的更重一些。 北灼言心下一慌,控制不住地往前迈了一步。 随后又生生停住,努力克制。 她已经够生她气了。 不能再惹她不开心。 不可以出现在她面前。 心又开始密密麻麻泛起疼痛,北灼言没去管。 他慢腾腾的转身,万般不舍的离开。 要想办法治好她。 不能让她继续病着。 北灼言这样想着,但离开的速度像龟爬,走了半天也没走多远。 路上,穿的花枝招展像金孔雀一样的风烨与他擦肩而过,直奔小院。 北灼言停住脚步,回头看着青年的背影,眼底暗沉压抑。 这又是谁? 为什么要去找念? 他们认识? 为什么他的从没见过这个人? 无数问题倾巢而出,他默默捏起拳头,醋意弥漫。 北灼言面无表情的跟了上去,并且给自己想了一个合理的理由。 这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他得保护好念。 第355章 若封印从未碎过,你本该可以活的更久。 北灼言隐匿好气息,垂眸站在乌木门外。 细小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风烨盯着闭目养神的少女,止不住的叹息。 他还是不想放弃。 所以这些日子他仔细研究了弗清念身上的病灶和诅咒。 但得出来的结论让他无比心寒。 “极上灵根,修为低则灵根反噬,金线诅咒,修为高则蚕食灵魂。” “高不成,低不就,上下封禁,困于轮回,置你于死地。” 风烨皱着眉:“你到底招惹了谁,居然被下了这么恶毒的诅咒?” 少女安安静静地,垂着眸不做声,似乎他的话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风烨现在感觉自己就是那个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太监,切切实实的体会到了什么叫憋屈。 “你之前修改了天地契?”他压着暴躁问道,“不对,不是修改,你是强行解除了天地契!” 弗清念不说话,但那副沉默的样子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真是不要命了,生怕自己活得久。” 风烨气的团团转。 他这运气也是背到家了。 怎么就挑了这么一个世界,找到了这样一个气运者。 比过去遇到的任何一个难度都要高。 要不是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他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风烨拍着胸口,努力平复心情,话题终于回到正轨。 “我研究了那柄匕首,它的确不是小世界的东西,也确实拥有破除封印的能力。” “但你身上封印诅咒的禁制并不弱,那一刀绝不足以让你的诅咒蔓延到这种地步。” “你的那道禁制,之前碎过。” 风烨的语气格外笃定。 弗清念终于是有了点反应,她轻轻颤了下睫,神色有些恍惚。 “是那只妖?” 风烨见她那副失神的模样大胆猜测。 他神色有些怪异,“你违逆天地契不会也是为了他吧?” 少女像是吞了哑药,金口难开。 但沉默便是默认。 风烨上下打量着少女,眼里的震惊藏都不藏。 这只妖到底使了什么手段,居然能让这样一个冰冷高傲的人为之心甘情愿的付出。 又是违逆天地契,又是放低姿态求助的。 简直不可思议。 弗清念垂眸捏着指骨,思绪早就飘到了十万八千里,风烨絮絮叨叨的话她一个字都没听见。 直到重重的叹气声传来才微微回神。 “若封印从未碎过,你本该可以活的更久。” 风烨满脸遗憾,语气中隐隐带着埋怨。 屋外。 偷听到一切的北灼言脸色突然煞白,他控制不住的后退一步。 陡然升腾而起的恐惧压垮理智,连呼吸都遗忘。 禁制...... 封印诅咒的禁制...... 记忆纷纷扬扬的后退,直到停滞在初见。 因为厌恶人类,拒绝她的靠近。 所以毫不犹豫的张口咬下。 于是封印被破,金线顺着指缝挣扎逃窜。 是了。 是那时。 是他伤的。 无心之举,竟......酿成了大祸。 北灼言的身体开始颤抖,情绪波动大到心口的伤再一次崩裂,潮湿温热的血液很快就浸湿了衣襟。 他步步后退,恐惧到了极点。 ——若是封印从未碎过,你本该可以活的更久。 这句话像是鬼魅一样不断回荡耳边。 是他,全是他。 从始至终,伤她的只有他。 北灼言捂着心脏,一阵一阵的抽疼带着指尖都在痉挛。 酸涩苦闷。 眼前的世界被水雾蒙住,像是下了一场暴雨。 他所求的不多,只想求一人回眸,为他停留。 可为什么这一桩桩,一件件,把他们推的越来越远。 后悔,埋怨。 他连自己都恨。 可若失去记忆从头再来,那时的他依旧会作出同样的举动。 这似乎就是一场无法忤逆的死局。 “不是他的错。” 清冷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传到耳边。 北灼言下意识抬头。 眼前依旧是冷冰冰的门框。 少女的声音很轻,却格外清晰,一字一句砸在心尖。 “他不知情,那只是...无心之举。” 弗清念垂眸,指尖捏着一朵被保存的极好的干花。 她抚了抚,长睫上落的光都显得温柔。 “就算没有他,诅咒也会蔓延,不过是稍晚一些而已,但结果不会改变。” 她不怪北灼言。 那只是一只......笨到极点的妖。 一只需要怜惜的妖。 啪嗒,啪嗒。 血液顺着指缝落下。 北灼言落荒而逃。 他情愿她恨他。 而不是这般,轻描淡写的原谅。 让他连愧疚赎罪都显得可笑。 门外的动静不大,弗清念却似有所觉的回头。 她安静盯了片刻后轻轻叹息,低声呢喃。 “真笨啊......” 连气息都藏不好。 风烨没想到能得到一个这样的回答。 他显然不是一个拥有浪漫细胞的人,完全没从中品出曲折蜿蜒的情。 他只觉得他要完蛋了。 正主都不在意自己的命了,他这个外人再怎么指手画脚都显得愚蠢。 “你的仇人是赤羽极?” 弗清念收敛好情绪,转移话题。 风烨瞳孔地震,声音都有些尖锐。 “你怎么知道!” 恨意只靠一个名字就爆发,像是条件反射。 风烨捏着拳,眼底满是厌恶杀意。 弗清念一脸淡定,“猜的。” 风烨:“.......” 那还真是怪厉害的。 弗清念没撒谎,她真是猜的。 毕竟她目前所知道的,也只有一个赤羽极与空之极。 空之极对她的确目的不纯,但也只是对她,他们守护小世界的行为不是作假。 而赤羽极...... 以阴源抢夺气运,用恶气吞噬世界这些行径不必多说。 就单单靠害北灼言如此,就足以证明其罪恶。 贪婪是一切恶意的源头。 一己私欲足以让人痛下杀手,残害生命。 这就是人性。 弗清念走过了很多世界,这样的人她见的多了。 并不稀奇。 只是厌恶。 “赤羽极对你做了什么?” 弗清念有些疲倦,支着额轻声询问。 风烨摸索着手中的玉骨折扇的凹陷处,眸色深沉。 “我的本命法器,被强行夺走了。” “那是一个,可以看见世间气运的天枢玉。” 话落。 一切都在此刻贯穿关联。 第356章 赤羽极神主夙弥曼,神域最强的神。 弗清念眸光冰冷,指骨微曲轻轻敲着扶手。 赤羽极的目的并不难猜。 夺走天枢玉,借其功能创造阴源。 这样便可以毫不费力的找到气运者,然后窃取这股更强大纯粹的力量。 归元山便是这无尽贪婪下的牺牲品之一。 弗清念捏紧了拳头,杀意肆虐。 真是凑巧。 怎么一方小世界里的人都拥有同一位仇家。 弗清念的目光落到风烨身上,眼底晦涩不明。 “杀人夺宝,天经地义。”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风烨闻言一噎,他打量了下少女的表情。 冷静,平淡,没有嘲讽。 他摸了摸鼻子,咳嗽一声。 “说来惭愧,其实我是上界的一位……” “神。” 飞升到上界的人,先成仙,后成神。 从小世界飞升的个个都是天才,但在神域中只能沦为真正的天骄身旁的陪衬。 在他离开之前,神域也只有八位神主。 弗清念闻言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实在不能将其与神联系在一起。 风烨被她看的尴尬,忍不住为自己开脱。 “你这是什么眼神!” “不是我弱,是对方太强,能从那个疯子手里活下来已经很不错了。” 毕竟他才刚当上神,而对方早就不知道成神多少年了。 “你说的的那个人…很强么?” 弗清念问道,眸光闪烁。 “很强。” 风烨冷着脸,狭长的狐狸眼微眯,透露着危险。 “赤羽极神主夙弥曼,神域最强的神。” “当然,这已经是五千年前的事情了。” “如今的她盗取了那么多气运,只会比过去更强。” 那是一位……难以战胜的敌人。 风烨忍不住叹气。 仇人越来越强大,他却还在这里蹉跎,甚至连神域都回不去。 弗清念垂眸,五指慢慢捏紧。 又猜错了。 应该是一箭四雕。 原以为风烨的出现只是偶然。 却没想到连他也是被设计好的。 一位妖王,一位神主,都是空之极对抗阴源和赤羽极的好盟友。 而她,只是一块万能的垫脚石。 弗清念轻嗤一声,寒意穿透骨髓,寸寸冻结微薄留恋。 越往深处寻,发现的就越多呢。 真是一场……好计谋。 “我会继续尝试解开你的诅咒,也请你别放弃。” 风烨请求道:“我真的很需要你。” 少女坐在椅子上,明明是仰视,气势却没有被压制半分,反而更加清贵冰冷。 她没说话,只是冷漠盯着他看,那双眼眸像是裹着一块冰,冻的人遍体生寒,连对视都畏惧。 风烨敏锐察觉到了危险。 他后退半步,在少女毫无情绪的目光中渐渐远离。 “好好休息。” 风烨撂下一句话后便仓皇离开。 好可怕的眼神。 想他堂堂一位神主,什么人没见过,怎么就被一个小黄毛丫头吓住了。 “……” 好吧,也不是黄毛丫头。 也不知道这人被诅咒压在轮回里蹉跎了多少。 说不定岁数比他都大呢。 嗯…… 也不是没可能。 安静的房间内,烛火摇曳着将影子拉长。 少女盯着惨白的指尖,一声轻笑讽刺至极。 一刻都不想再等了。 要离开。 远远的离开。 要到一个不会有人算计她的世界去。 弗清念抬手凝了一把冰刃,尖端对准心脏。 五指紧握,用力刺入。 果断决绝,毫不怜惜。 衣料被划破,冰冷温度触碰到肌肤。 “小徒弟,师傅来看你了!” 哐当── 冰刃落地,碎成无数冰渣。 弗清念盯着地面的冰晶微微叹气。 麻烦了…… 纪音紧紧攥着少女纤瘦的手腕,心脏跳的快的几乎要飞出来。 “你…在做什么?” 少女脸没什么表情,寡淡如白水,似乎刚刚只是做了一个很普通的举动。 对生命漠视,对死亡无畏。 “清念……别做傻事。” 万千话语被堵在喉间,只剩了一句干巴巴的祈求。 纪音蹲下身子盯着少女的眼睛,她干涩道: “再忍忍,再忍一忍好么。” “师傅会帮你的,你信我一次好不好。” 她将人抱起,放回床上掖好被角。 纪音不敢看她的眼睛,自顾自的端着冒着热气的漆黑汤药,汤匙递少女唇边。 “清念,这次的药没那么苦了,我替你尝过了。” 苦涩浓郁,丝丝缕缕钻入鼻尖。 还没入口,胃就已经下意识痉挛。 手被推开,少女侧过头无声拒绝。 既然要走,药也没必要再喝。 太苦。 和她一样苦,一点甜都没有。 纪音心中像是被巨石压着,喘不过气。 到底是有多痛苦难受,才会让一个人放弃生命,狠心到没有一丝犹豫的自我了断。 她不敢想,也不愿想。 苦冽的汤药被强制灌下,顺着唇角滑落的染湿了衣襟。 哐当── 瓷碗落地,碎了一瓣又一瓣。 纪音惨白着脸后退了好几步,“对不起……” 苍白的少女撑在床边,发丝凌乱的垂下,衣襟沾染着褐色药液湿答答的粘在锁骨上,勾勒出清晰削瘦的轮廓。 她剧烈喘息着,唇瓣水润,眼角泛红。 羸弱,易碎,像一朵被蹂躏的花,有一种不合时宜的美丽。 少女抬手,手背重重擦过唇角,看着纪音的眸暗沉漆黑,像陷入困境的孤狼,危险又冰冷。 “出去。” 声音带着哑,语气是不容置喙的命令。 纪音落荒而逃。 走之前不忘将房间里的碎碗带走,还顺手封了弗清念的灵力。 她不允许她的徒弟在她眼皮子底下做出伤害自己的行为。 哪怕恨她,哪怕她再也不愿认她为师。 也要这样做。 只能这样做。 她自私,她只想让她的徒弟好好活着。 房间里。 弗清念重重跌倒回被褥里,眼皮不受控制的合上。 灵力被禁锢,她和凡人没什么不同,连维持清醒都艰难。 困。 无法忍受的困倦。 … “你这是一副什么表情?” 潇若看着眼前站桩的人,一脸嫌弃。 纪音睁着眼睛,目光涣散,心中的难过一层又一层,无处安放。 “抱我。” “啊?” 潇若掏了掏耳朵,有些不敢置信。 她没听错吧? 抱她…… 这人今天吃错药了? “让你抱你就抱,哪来那么多废话!” 纪音暴躁。 潇若:“……” 她好像什么都没说吧。 心中不停吐槽,但手还是老实的环过肩线,轻轻抱住。 肩膀上传来重担,一阵滚烫的潮湿穿透衣服触碰肌肤。 潇若微愣,眸中闪过惊讶。 “你哭了?” 纪音紧紧扣着她的腰,搭在她脖颈的头埋的更深。 “我没有!” 她恼怒道,但声音分明就带着浓浓哽咽。 潇若:…… 死鸭子嘴硬。 第357章 那是神明,一位冰冷的神。 北灼言又做梦了。 光怪陆离,浮光暗影。 乱七八糟的画面不成顺序的闪过,破碎凌乱。 永不停歇的雪,被风吹折的树枝冰封在寒霜之下。 剔透的宫殿,冰冷的王座。 整个大殿空荡荡的泛着惨白,肃杀又寂寥。 哪怕在梦中也觉得心慌。 模模糊糊中,北灼言看见了一个人影。 雪为骨,月作魂,孤高皎洁,独坐高台。 素衣广袖垂落如冻瀑,玉雕般的指节半隐在云纹袖中。 山河静默,不染尘埃。 看不清脸,但没来由的恐慌。 是来自灵魂里的畏惧。 好在画面一闪而过,没有多做停留。 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 “站起来,拿起剑......” “太弱了......” “......随手养的宠物而已。” “腻了,自然会送回去。” “小可怜......” “......” 那道模糊的声音很好听,似碎冰坠玉,清冽慵懒,尾调带着漫不经心。 北灼言听着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心脏不自觉发闷。 有些难过。 但更深的,是刻在骨子里的害怕。 凌乱的画面里大多是刺目的雪,鲜少出现那人的身影。 但每一次出现,都会不自觉紧张,下意识的颤栗。 混乱的画面不断闪烁,最终在一处停下。 白玉冷润的床榻边垂落着银白色纱幔,如雾如霭。 榻间探出一截手腕,肌肤霜白,骨节冰雕玉琢。 白光轻轻闪过,那只手的腕骨便出现一道血痕。 泛着光的血液滴滴落下,淡若琉璃,坠势及缓,跌碎在玄冰地面上绽开荆棘。 那是珍贵的,属于神的血液。 “真弱......” “我不养无用的东西。” 冷冽的声音回荡。 下一秒,血腥夹杂着苦莲香于唇齿间炸开。 浓郁不可忽视。 北灼言浑身一颤,直接从梦中惊醒。 他刚睁眼耳边就传来白虎惊喜的声音。 “王,你终于醒了!” 北灼言还未曾从荒诞真实的梦中回神,唇齿间似乎还残留着那股独特的味道。 他下意识舔了舔唇。 于是便感受到唇瓣湿漉漉的,以及......浓郁的血腥味。 没有苦莲香。 北灼言一僵,他猛地起身,长指擦过唇角,骨节上便染了一抹泛着青光的鲜红血液。 是青龙的血。 白虎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 “王,您都昏睡好几日了,您的伤还没好,以后还是不要乱跑了。” “我不会再惹您生气了。” 天知道他和青龙找到王的时候有多惊恐。 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心口不停冒血,比鬼还吓人。 本来伤的就重,伤口还被折腾的一次又一次的崩裂。 这么久半分不见好,甚至更严重了些。 青龙等了好几天都不见他醒,实在忍不住的逼出了自己的精血,替他疗伤。 掌管生机的灵兽,血液自然拥有治愈的功效。 北灼言盯着指骨上的血,有些恍然。 他不自觉想起了梦中的那道孤寂身影,以及一连串的血珠。 那是……神明。 一位冰冷的神。 凌乱的画面到底还是传达出了些许讯息。 他曾被一位神收养,然后喝了……神明的血。 北灼言突然激动了起来。 他连忙割开手腕,猩红血液顺着苍白肌肤流淌。 白虎被吓了一跳。 他迅速扔了一个治愈术过去。 于是北灼言还没看清,伤口就愈合了。 白虎拍拍胸脯,长舒了一口气。 青龙出去找药草了,离开前特意叮嘱他好照顾好王。 幸亏他反应及时,不然王就要受伤了。 他还是很有用的嘛。 为自己点个赞。 白虎得意洋洋,但下一秒就对上了一双阴沉的吓人的金瞳。 “……” 白虎沉默。 脸上的表情逐渐隐退。 好像又惹王不高兴了…… 为什么!!! 他又哪里做错了? 北灼言冷哼一声,没功夫搭理他,他再次划开手腕。 猩红温热的血液滴滴落下,似乎并没什么特别,至少以往他从未注意过。 但仔细观察后才发觉,血液中竟真的有暗纹流淌。 稀薄浅淡,但的确和梦中的神血有着相似的地方。 北灼言抿住唇,心中漾起微薄的欢喜。 一滴精血凝于指尖,鲜红中透着浅薄的琉璃光泽。 “喝了它。” 白虎看着那滴颜色偏淡的血有点懵。 “啊?” 北灼言不耐的蹙眉,直接把血弹到了白虎嘴巴里。 “咳咳咳……” 白虎捂着脖子,眼眶唰一下就红了。 “王,我知道错了。” “您生气就打我出气,我还没为族人报仇,能不能留我一条性命……” 北灼言:? 北灼言一脸茫然,他完全没理解白虎的脑回路。 当然,他也懒得猜。 只问: “什么感觉?” 白虎等了半天也无事发生,终于反应过来他好像误会了自家王。 他仔细感受了下,然后眸光一亮。 “我的伤好了!” 五指合拢再展开,浓郁的妖灵力在掌心跳跃。 “修为好像也提高了!” 白虎兴奋不已:“王,您的血好厉害!” 他还没兴奋完,眼前的人就像一阵风,突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噶?” 未说完的话卡在喉咙里,迷茫的挤出了一声鸭叫。 白虎眨巴着眼睛,一脸懵逼。 … 青龙捏着一株碧莹草,看着独自一个的白虎,沉默的问道: “王呢?” 白虎:“……不知道,他突然就走了。” “你知道的,王是渡劫修为,我拦不住他。” 青龙:“……” 饶是温柔的青龙也终于是忍不住脾气,低声怒骂。 “蠢货。” 白虎:“……” 天杀的,这也是他的错吗! … 生机勃勃的小院在霜寒的冬日也有了几分萧瑟寂寥。 北灼言站在门外,长指扶着门框,纠结了无数次,迟迟不敢进去。 想见她,想要她好起来。 但又在害怕,害怕看到陌生冰冷的眼神。 害怕罪加一等,被驱逐的更远。 怎么办…… 无所适从的情绪左右拉扯。 直白坦率的妖动情后也会变的犹豫迟疑。 未等他做出抉择,先一步而来的是一柄泛着冷光的长剑。 凌厉剑气伴随着嗡鸣声攻来。 北灼言后撤了两步,避开攻击,以黑色遮挡的瞳孔下闪烁冷光。 他看向了来人。 院门口,青年一身碧色长衫,温润如玉,谪仙般清朗。 是齐黎析。 第358章 可怜天下有情人,难成眷属。 齐黎析抬手接住飞回来的本命剑,挡在在门前。 也挡在了北灼言面前。 他沉默的打量着对方。 红绮如花,妖颜若玉,容貌比较之前更加秾丽,摄魂夺魄。 活像个妖精。 齐黎子将剑收回剑鞘之中,冷声开口。 “是你伤的小师妹。” 是陈述句,没有半分疑问。 并不难猜。 若问这世间谁能伤到他的师妹,唯眼前一人而已。 温柔刀,最难防。 更何况…… 自从小师妹受伤之后,他便人间蒸发,再也没有出现过。 齐黎析不想这样怀疑,但的确没有更合理的解释。 所以,只能相信。 后悔。 早知如此,就该多防着他一点。 而不是与其成为……朋友。 “你撒谎了。” 齐黎析捏着剑的手因用力而泛着白,显然他的情绪并不如表面一般平静。 “你说过,不会伤害她。” “我没有。” 北灼言下意识反驳,可瞳孔却在下一秒紧缩。 错了。 是他伤的。 从一开始,就是他伤的。 男人的脸色寸寸变白,恍惚愧疚盈满了眼眶,不加掩饰。 齐黎析心中堵着一口郁气,无处可放。 其实在听到那句反驳时心情是喜悦的。 只要他解释,只要有苦衷。 他愿意信他。 他们还会是朋友 但…… 愧疚的表情说明了一切,板上钉钉,再难回头。 “你走吧。” “小师妹不想见你。” 齐黎析抬起长剑横挡在北灼言身前,冷着脸下了逐客令。 怎么就发展到…刀剑相向的地步了呢。 世事难料。 一夜之间,物是人非。 齐黎析抿着唇,面上不显山水,心里却大雨倾盆。 冷声驱逐下,北灼言并没有动作。 他看着眼前名为朋友的青年,说不难过那是假的。 生命中第一次拥有的朋友,就这样在一场算计之下,毁于一旦。 北灼言垂眸压下情绪,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让开。” “我不想和你打。” 齐黎析不语,只一味拔剑。 固执挡在门框,寸步不让。 “怎么,伤她一次不够,还想来第二次?” 儒雅温和的人也有了脾气,耐不住情绪出口讽刺。 话刚落,齐黎析就立刻闭上了嘴,有些惊诧。 他何时…说话这般刺耳了? 对面的人似乎被这一句刺伤,微微怔住,瞳孔放大。 齐黎析下意识想要开口道歉,却又生生克制住。 他们已经不是…朋友。 并不需要道歉。 齐黎析这般想着,刻意忽视了心底的愧疚。 “不会了......” “我不会再伤她。” 永远,都不会。 红衣青年苍白着脸,低低地重复呢喃着,不知道在说给谁听。 那双漆黑的眸中蕴藏了一场暴风雨,难过浸湿眼眶,绯红了眼角。 齐黎析见到他那副可怜悲情的模样微微一愣,坚定的内心出现了片刻的动摇。 这般喜欢小师妹的人,真的会伤她么?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屋门,里面静悄悄的,没有生气。 又回头看了眼低着头的北灼言,他满身哀伤,像是下一秒要碎掉。 一墙之隔,分开了两个世界。 齐黎析抿唇,不知如何抉择。 许久之后,长剑入鞘。 到底是...心软了。 可怜天下有情人,难成眷属。 “小师妹还在睡,不要吵醒她。” 齐黎析侧过身,让开了路。 男人从面前经过时,他侧过脸,冷冰冰的落下一句,“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我会在这里守着。” 北灼言脚步微顿一瞬,随后继续迈步。 房门被轻柔的关上。 齐黎析收好剑在青石阶前盘膝而坐,认认真真数着时间。 檐角的风铃轻晃,脑海里盘旋着云霄的话。 ——你心性沉稳,最是适合守山护道。 ——千玄宗上下,为师唯独放心交给你。 山风略过松柏,沙沙声里又响起那道嘱托。 ——往后这座山,就交给你来守了。 守护者...... 齐黎析垂眸低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剑穗上的同心结。 什么守护者,不过是个懦弱的人,太过害怕拥有的东西消失罢了。 他只是一个胆小鬼。 仅此而已。 屋内。 少女静静躺在纱帐之中,苍白的面容几乎与素白的衾被融为一体,乌黑的长发散在枕上,衬得她愈发单薄如纸。 屋里弥漫着苦涩的药香,混着微弱的暖意更加浓郁。 床头地面上是破碎的瓷碗,褐色的药汁在碗底凝成一层暗影。 北灼言悄声靠近,目光一寸一寸打量着床上的人。 很弱。 病气沉沉,连绵不绝。 再也不见半分风采。 修长骨节蜷起,轻轻碰了下少女的睫,温柔至极。 她睡的很沉,没有任何反应。 北灼言的视线落到苍白的唇上,情难自禁的微微俯身。 黑发从脖侧垂落,距离拉近,呼吸交融。 殷红唇瓣轻轻颤抖着,难以抑制期待。 在即将吻上的那一刻,耳边突然冒出一个声音。 你配么? 一个伤害过她,劣迹斑斑的妖,配得到她的吻么? 北灼言猛地僵住,脸色刹那间惨白。 配吗? 是的。 他不配。 连靠近都已经没了资格,又怎能抬手摘月。 干干净净的心上人,不能被染上尘埃。 北灼言垂下眼眸,寸寸后退。 修长的手指碰了碰少女的唇,染上独属于她的气息。 随后,放到唇边,轻轻啄了啄。 间接的吻。 这样就足够了。 太贪心,不好。 ... 弗清念是被血腥味呛醒的。 唇齿间,鼻尖,散不开的味道里夹杂着淡淡的独特气味。 是太阳晒过后的温暖气味。 她挣扎着醒来,刚恢复感知便感觉到自己似乎在一个人的怀里。 唇瓣正紧紧贴着一只白皙手腕,滚烫的泛着流光的精血正肆无忌惮的流淌进唇齿间。 弗清念后缩了一下,抬手用力推开。 恶心......好恶心。 作呕的气味。 “咳咳......” 她剧烈咳嗽着,胃里翻江倒海。 后背搭上一只手,正温柔的轻拍着。 少女珠玉般雪白的脸有了几分血色,唇色鲜艳,黑眸水润。 咳嗽声渐渐停止,弗清念终于有力气回头。 余光刚触碰到鲜红的衣角,腰就被收的更紧,直接跌倒在硬邦邦的怀里。 “别回头。” 第359章 喂血。 低沉的声线在耳边响起,像一坛陈年的烈酒,醇厚中带着点沙哑。 温热的吐息缠绕在耳廓,酥麻微痒。 许久未曾听过的声音让弗清念怔了片刻。 就在她愣神的时间,还在流血的手腕再次靠近,紧贴着她的唇。 湿热,粘稠,血气浓郁。 厌恶的情绪瞬间高涨。 弗清念挣扎了起来。 但这一次那只手再也无法轻易推开。 整个人被包裹在怀里,铜墙铁壁般紧紧禁锢,动弹不得。 身体羸弱,灵力被封,她弱的不如一只猫,所以连挣扎都显得可笑。 弗清念紧紧抿着唇,不愿张嘴,鲜血从唇角落下浪费。 身后,红衣青年金瞳竖起,断角狰狞,暗红的妖纹在脸颊两侧控制不住的若隐若现。 他轻轻喘息着,俨然也在强忍着身体的虚弱。 耳边传来一声小小的叹息。 “念......” 北灼言盯着少女的发顶,眸中闪过挣扎疼惜。 他怎么会不知道她不喜欢血,可他没办法。 那些药根本没用,治不好病。 若有选择,他绝不会这样做。 但没有时间了。 他看得见,她的生命正在飞速流逝。 北灼言垂着眸,狠下心来。 长指抚上少女的唇,探进湿热的口腔里,按住牙齿强制撬开。 手腕再次贴近,这一次,血液终于顺畅的流淌到该去的位置。 浓稠的液体划过舌尖,铁锈味裹着若有若无的甜意炸开。 弗清念脖颈泛起青筋,喉咙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怒气升腾,眼底冰冷一片。 她发狠的咬住按住牙齿的手指,毫不留情。 身后传来一道闷哼。 十指连心,的确很疼。 但比起心脏的疼痛,就有些微不足道。 滚烫呼吸扫过耳畔,尖尖的犬齿突然咬住耳垂,力道不轻不重的厮磨着。 少女的身体轻颤一瞬。 “咬重些。” 含糊的声音带着暗哑的蛊惑,呼出的气息裹着血腥味喷洒在敏感肌肤上。 北灼言感受着指尖上的力度,眼底压抑着病态依恋。 就这样,狠狠的咬他。 别那么温柔,别对他那么好。 恨他。 让他好受一点。 刺目的红裹着渺小的雪白,亲密的几乎融为一体。 密闭的房间里,呼吸声缠绕呜咽的吞咽声,让空气都泛起黏腻的涟漪。 ... “啪——” 北灼言跪在床榻前,金眸断角与妖纹都尽数被遮掩。 他偏过头,舌尖抵了抵被少女扇过的脸颊,眼底闪烁着愉悦。 猫爪子一样,软绵绵的,一点都不疼。 北灼言感觉自己可能有点病了。 不然为什么居然希望对方打的更重一些。 床榻上,少女撑着床坐着,凌乱的发丝缠绕着脖颈,衬得的肌肤比素娟还要苍白。 唯有被血渍晕染的唇瓣泛着刺目的红,像雪地里的残梅。 细碎的血珠顺着唇角滑落,浸透雪色里衣,在衣襟上绽放。 像是圣洁的神明堕落破碎,惹人怜惜,想把她按在怀里揉碎。 弗清念攥着被角的指尖发白,漆黑的瞳仁像是淬了冰的琉璃。 冷的能将人冻结成灰。 她抬手抓住北灼言的衣领,声音沙哑,吐息间还有浓稠的血气。 “北灼言,你疯了么?” 居然强行喂她喝血。 整个口腔都是那种腥甜的味道,弗清念眼底压着嫌恶。 恶心...... 像是回到了归元山。 全世界都只剩下这一种味道。 北灼言被抓的一个踉跄,往前挪了半分,差点扑到少女的怀里。 他跪在地上挺直脊背仰视着,半分不觉得屈辱。 疯了? 确实疯了。 在很早的时候,在爱上她的时候。 北灼言执起少女的另一只手,贴上自己的脸。 “我犯了错,你便罚我。” 沙哑的声音裹着滚烫的情,他将脸埋进她冰凉的掌心,睫毛扫过苍白肌肤。 “往这里打,使劲点。” 罚他,然后,别再赶他走。 思念太难熬。 生不如死。 弗清念狠狠皱眉,她猛地抽出手,呼吸声破碎。 疯了...... 全部都疯了。 纪音日日囚着她,一日三次喂药,北灼言还变成了这副模样。 一个比一个不正常。 她松开北灼言的衣领,将人推远。 “滚出去。” 声音像是从冰层深处传来,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 一炷香时间到了,人却始终没出来。 齐黎析不由得皱眉。 他刚准备进去看看情况,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 高他半个头的男人从屋里走出来。 红黑的衣襟歪斜微敞,唇色玫红,泛着湿润的水光,满身妖气,血腥味浓的呛鼻。 白皙的脸上还挂着几缕淡淡的红痕,看起来像是被打了一巴掌。 视线微微下移,骨节分明的手指上还刻着一个深深的牙印。 齐黎析瞳孔地震。 他进去干什么了! 齐黎析回头看了眼静悄悄的屋内,又看了眼面色阴郁的男人,心慢慢沉入了谷底。 长剑出鞘,直指北灼言眉心。 他咬牙怒骂: “畜牲!” 小师妹都这样了,他居然还下得去手! 失血过多有点发懵的北灼言:? 齐黎析满脸懊悔。 他到底在心软些什么! 居然把伤害小师妹的罪魁祸首又推到她面前,白白被占了便宜。 齐黎析一副嫩白菜被猪拱了的表情,看的北灼言莫名其妙。 他现在没精力跟他对峙,于是直接闪身离开。 没有契约的存在,这个小世界里他便是最强,无人能拦。 齐黎析一个人在原地气的半死。 他憋屈的将剑收回去,温和的表情都快挂不住。 “大师兄......” 玉碎般清冷的声音传来。 弗清念不知何时走了出来,单手扶着门框,指尖白皙透明,那张苍白的面容如霜雪般,像是坠落人间的谪仙。 和刚刚满身妖气危险凶戾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齐黎析上下打量着她,担忧开口: “小师妹......你没事吧?” 弗清念看着齐黎析脸上那欲言又止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他在想什么。 “我很好。” “......” “他是来替我疗伤的。” 在齐黎析完全不信的眼神下,弗清念头疼的额外解释。 她并不想别人误会北灼言。 虽然他今日做的事情的确踩到了她的底线。 “大师兄,回去吧,我想休息了。” 第360章 来时玉兰绽,去时春未老,只道,人生聚散无常。 齐黎析一步三回头的离开,眼底夹杂着担心。 他总感觉哪里小师妹哪里怪怪的。 但是又说不上来。 弗清念目送齐黎析离开,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才关上门。 额头抵着冰凉的门扉,垂下的眼眸一片漠然。 北灼言给她喂的血很有用,纪音设下的禁锢已经消失,不至于时时刻刻都处于昏睡的状态。 连同被轮回记忆冲垮的身体都好了些。 寿命再次被延长。 但不够,远远不够。 治标不治本。 她不可能靠北灼言的血为生,踩着他的命苟延残喘。 更何况还有一场阴谋等着她。 要离开,这次要悄无声息的离开。 谁也不能再拦着她。 还有一个时辰纪音才会来送药,足够她走的很远。 弗清念简单收拾了下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脱离世界后她什么都带不走。 离开前。 弗清念最后看了一眼她停留了多年的小院,淡淡的情绪被习惯性压下。 随后,一步步下山。 与当年上山不同。 这一次,没有纪音,独她一人。 ... 斩碎最后一道虚影后,幻阵破碎。 火红的岩浆中黑红色的莲花终于显形,花蕊跳动着幽兰火焰。 烬心莲。 弗清念如今喝的汤药里最稀少最难采摘的一味药。 纪音擦了擦额上的汗,仔细将黑色莲花收好。 这一次的药材品质都很好,熬出来的药肯定效果更佳。 她的小徒弟终于可以少受些罪了。 纪音弯起唇笑了笑,心情极好的哼着歌,悠哉悠哉往回走。 一会想个什么办法哄徒弟喝药呢? 之前那些有点行不通了,得换换新花样。 纪音乱七八糟的想着。 脚刚踏出岩浆地带,一阵心悸突然传来。 纪音捂住心口,眼睛微微瞪大。 她在小徒弟身上设置的封禁……碎了。 心一下子就坠落谷底,剧烈跳动着,声音震耳欲聋。 一路上,纪音不知道撕了多少张缩地符才赶回千玄宗,踏上灵霄峰。 她咽下慌张,站到乌木门口,小声轻唤: “清念?” “小徒儿,你睡着了吗?” 纪音一声声唤着,声音抖个不停。 其实推开门就可以知晓答案。 但她不敢。 她害怕一推开门,等待她的只有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无人回应。 四周静谧的几乎要把人吞掉。 纪音咬着唇,纠结了许久后最终还是推开了门。 布置舒雅的房间里很干净,袅袅檀香升腾着。 幸好。 糟糕的画面没有出现。 纪音长舒了一口气。 但没多久她就又冷了脸。 床榻上的人失踪,四周整洁的过分,像是没有人生活过一般,冷冰冰的。 她在衣柜里找到了少女的峰袍,被叠的整齐放了一摞。 最上面压着一些零碎的东西。 纪音第一眼就看到了那柄红色木剑。 凤凰木剑。 是她送的拜师礼。 此刻正安安静静躺在那处,孤零零的。 纪音不知道是何种心情将木剑拿起来的,她只知道心破了个大洞,正哗哗灌着冷风。 她的小徒弟好像不要她这个师傅了。 也不要千玄宗了。 她把有关千玄宗的一切都留了下来,什么都没带走。 赤条条来,赤条条走。 纪音从那些物件中拎起了一个玉牌,上面刻着五座山峰,千玄二字苍劲有力。 是身份牌。 千玄宗多年来唯一一个五峰弟子的身份牌。 是当初他们五个人想了半天才争论出来的结果。 捏着玉牌的五指用力收紧,哽咽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怎么能…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 “逆徒……” … 弗清念走到千玄宗山脚下时,碰巧遇到了秦韵虞。 不过她正认真研究丹书,并没注意到她的存在。 弗清念站在原地看了一会,最后弯了弯唇,小声祝福。 “会成功的,秦神医。” 她说完后便离开了。 秦韵虞似有所觉的抬头,却只看见了一片飘飘然落下的花瓣。 她疑惑歪了歪头,“见鬼了,怎么好像听到小师妹的声音了。” “难不成是丹书看的出幻觉了?” 小声的嘟囔过后,黄衣少女继续低头研究着书。 泛黄的书封上隐隐约约可以窥见“寒症”二字。 … 嗡嗡── 一柄长剑震颤着插在鞋尖前,剑穗犹自晃动不休。 弗清念终于停住脚步。 她抬眸,而后赶上来的女子有些狼狈,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怒气。 “逆徒!” 纪音气喘着,对着少女怒道。 “多大的年纪了还玩离家出走这一套,羞不羞!” “快点跟为师回去。” “念你初犯,这次就先不罚你。” 纪音边说着边去抓少女的手。 幸好她留了个心眼,在她身上悄悄贴了个追踪符,不然就真的叫她跑了。 弗清念没有反抗,任由她抓着手腕。 纪音抿着唇连拉带拽的带人往回走。 少女顺从的跟着走了几步,随后缓缓开口。 “师尊。” 纪音充耳不闻,固执的牵着人走。 “师尊,放我走吧。” 脚步戛然停止。 纪音慢慢回头,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平静的可怕,永远蒙着一层化不开的雾。 此刻,她隐隐在其中窥探到了半分荒凉死气。 那是对此方天地的毫无留恋,仿若万里焦土,寸草不生。 “你说什么?” 纪音的声音不自觉地发颤,指尖也微微发凉。 她忽然觉得,此刻被自己攥着的手腕,像是随时会从掌心滑脱。 弗清念轻轻抽回手,后退半步,声音清冷: “我说,我想下山了。” “师尊,我有些累了,想去外面看看。” 纪音的手悬在半空,指尖还残留着细腻冰凉的温度。 山风穿林而过,卷起宽大的衣袍,猎猎作响。 “累了?”她眼角忽地泛起薄红,“累了就好好休息,不要乱跑。” “师傅会好好照顾你的,照顾一辈子都无怨无──” 话音戛然而止。 雪白高挑的少女轻柔环抱着她,贴着脸颊的发丝都是冷的。 “师尊……”少女的吐息拂过耳畔,带着几分山间晨露般的凉意,“道心已倦,强留无意。” 纪音僵硬在原地。 她闻到了徒弟身上冰雪干净的气息,是冰清苦莲香。 她也能感受到对方冰凉的下巴擦过侧颈的微痒。 但在这一刻清晰地认识到──这个拥抱,是告别。 第一个拥抱,也是最后一个。 纪音踉跄着后退几步,袖中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千玄宗永远是你的家。” “累了,就回来。” 纪音终究是妥协了,敛着含着水雾的眸,将木剑与玉牌塞到了少女的手心。 “下次别那么粗心,连这么重要的东西都忘了带。” 她低着头,连看对方反应的勇气都没有。 头顶上忽地传来一声轻笑,仿若昆山玉碎,只有一声“好”。 山风呜咽,卷着几片早凋的桃花掠过二人之间。 在抬眼,就只剩下一道渐行渐远的身影。 十四岁入宗,山外玉兰才抽出嫩芽。 晨钟暮鼓五载光阴,原以为不过是转瞬即逝的修行,却在十九岁的春戛然收尾。 来时玉兰绽,去时春未老。 只道,人生聚散无常。 第361章 躲天意,避因果,为何诸般枷锁…还要困着我? 夜幕低垂,长街灯笼暖红。 暖光映着新芽,照的所有人的眉目都温软起来。 酒肆蒸腾着白雾,灶上炖着肥鹅,油脂混着酱香在初春的寒风里滚了三遭。 弗清念与熙攘的陌生人擦肩而过,感受着万千烟火气。 人间的新年总是热闹的。 家家户户,温馨常伴。 只有她独身一人,格格不入。 弗清念其实早就习惯了,从不觉的有什么。 但现在却有些难捱。 她想起了上一次的新年。 烟花映着每个人的脸,风华正茂,张扬自信。 有人将滚烫甜腻的炒栗子塞进她掌心,衣袍上绣的葵在光晕里闪闪发光。 如今,喧嚣已尽,所有人都向前走。 只有她是一幅褪色的旧画。 远处传来卖唱女的吴侬小调: “岁岁年年人不同哟......” 弗清念停下脚步,垂下的眸里浅光浮动。 她也是人,自然有情。 哪怕再淡薄,也会有不舍,有伤感。 可那又能怎样呢...... 眼泪与难过一无是处,改变不了任何东西。 弗清念驻足长街,长指微蜷,夜风把眼底的那点微薄湿意吹干。 “姑娘让让!” 扛着糖葫芦架的老汉擦肩而过,红艳艳的山楂擦过袖口。 弗清念轻轻拢住袖口,看着那上面染上的糖霜微微怔愣。 “糖葫芦哟......” “酸酸甜甜的糖葫芦哟,不好吃不要钱哟......” 老汉在街上吆喝着,还不忘擦擦额上的汗。 他刚准备换个地方,竹竿子突然一沉。 抬头,竟是被一只白玉似的手按住了。 顺着望过去,恰好对上一双清凌凌的眼睛,吓的他差点咬了舌头。 “要、要一串?” 老汉忙不迭的去拔糖葫芦,却见雪衣姑娘丢过来一块灵石。 是上品灵石,够买下整座城的糖葫芦架。 “这、这使不得啊......”淳朴的老汉急的直摆手。 话还没说完,灵石就已经入怀,少女只取了最顶上的那串糖葫芦便离开了。 转身时广袖带起一阵松风苦莲的雪气,惊的老汉想起了山神庙里的神像。 他仔细品味了下,觉得的确很像。 同是这般垂着眼皮看人,悲喜都淡淡的。 待他回神,那抹白影早就消失不见。 老汉连忙对着空气作揖:“多谢仙人......” ... 咬破糖衣,甜腻的冰糖在唇齿间碎裂。 弗清念微微眯起了眼。 太甜了。 冰糖裹着山楂的酸,在舌尖化开一种近乎陌生的滋味。 她下意识咬住第二颗,糖霜沾在唇上,又被她不甚熟练地抿去。 果然不喜欢。 又甜又黏牙,那只妖是怎么吃下去的? 弗清念不太理解,但还是垂下眼慢慢吃完了一整串山楂。 巷口传来沙哑的吆喝,伴着筷子敲击破碗的清脆声响传入耳朵。 “一壶酒喂——解千愁,二钱月光三钱忧。” “四海客官尝一口喂——五更梦醒万事休啊!” “六欲七情壶中煮,八荒风云任你游啊......” “九重天高,仙也求喂——” “十全难有?醉倒算求喽!” 那调子晃晃悠悠的,混着陶罐碰撞的脆响。 弗清念脚步微顿,忽然走向那辆破旧的酒车。 风卷着卖酒歌的最后余韵追上来。 “哎——神仙不换我这酒......” 小贩见有人来,连忙丢了小木棍起身。 “客官,可要解千愁?” 弗清念看着地上的陶罐,微微颔首。 “要多少?”小贩搓着手哈出白气。 “全部。” 沉甸甸的酒坛被尽数装进储物袋中,只留了一坛在手里拎着。 弗清念慢悠悠闲逛着。 第一簇烟花恰在头顶绽开,霎时间万家灯火煌煌如昼。 欢声笑语如潮水般涌来。 她拎着酒转身离去。 身后的光海愈发明亮。 ... 缄默的房间漆黑一片。 弗清念没有点灯,只借着窗外的月光与烟火掀开了酒塞。 忽明忽暗的光漏了进来,映得酒液粼粼如血。 她仰头灌下一口,烈酒烧过喉咙,烫的连魂魄都颤了颤。 凡尘最劣等的烧酒,比琼浆玉液更灼人。 只一口就呛红了眼眶。 弗清念抿着唇把酒丢到一边,在角落里砸出脆响。 太难喝。 难以下咽。 她从空间里重新摸出了几坛酒,上面印着一个大大的秦字。 秦韵虞酷爱做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那几坛酒刚打开,屋内便漫开梅子的清甜,还混着一缕冰雪的气息。 是秦韵虞最爱的配方,特意取了三冬积雪酿的。 弗清念拎起坛子,随意仰头喝了起来,连碗都没取,出乎意料的豪迈。 酒液入喉清冽,却在咽下时燃起燎原的火。 “咳......” 弗清念皱着眉看着坛底清酒。 “放了些什么东西......” 她仔细闻了闻,于是就闻到了几十种乱七八糟不知道名字的灵药。 下一秒,五脏六腑都在发烫。 苍白脖颈上都冒出了细汗,眼底也被激的雾蒙蒙一片。 窗外爆竹震天响,漆黑的房间里却传来一声轻笑。 “胡闹。” 怎么酒也乱酿。 烈的她都咽不下。 ... 窗外的烟火声渐渐稀落,十几坛空酒坛东倒西歪地散在脚边。 弗清念坐在地上,倚着软榻,醉意如雾般漫上眼尾。 那双清冷的眸子被染的潋滟。 她醉了。 却极为安静。 青丝微乱,有几缕垂在雪白的颈侧,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面颊上浮起薄红,像雪地里忽然绽开的一抹春色。 但眉宇间的疏离冷淡依旧未减半分。 仍是峭壁上的幽兰,只是今夜沾了露,在月光下显出几分罕见的柔软。 弗清念的手还虚虚搭在酒坛边,指尖沾着一点未干的酒液,晶莹如泪。 指尖轻轻颤了颤,随后缓缓收回。 漆黑的匕首从袖口滑落。 刃口凝着一点冷光,寒的刺骨。 弗清念垂眸看着它,指尖轻轻抚过刃身。 “躲天意,避因果。” 她低喃着,忽然轻笑一声。 浅浅的声音散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惊起案上一缕尘埃。 “我这么努力,为何……” “为何诸般枷锁...还要困着我?” 窗外最后一点烟火也熄了,天地间忽然静的可怕。 她慢慢将匕首抵上心口。 手腕绷紧。 青筋在苍白肌肤下浮出弧度。 利刃笔直刺下。 不是犹豫的试探。 是承载不住哀伤的决绝。 第362章 活在六界之外,连天都抛弃她。 “——哐当!” 清脆的敲击音。 是匕首落地的声响。 酒香肆虐的黑沉房间里,心脏跳动的声音剧烈又清晰。 刺目的红衣骤然撞破黑暗,紧紧包裹着那抹惨白。 “念......” 好听的音色此刻无比慌乱无措,压抑着恐惧。 弗清念被揽在怀里,鼻尖满是被阳光晒透的暖混着梅子酒的气味。 他抱的很紧,浑身都在颤抖。 “......松手。” 少女命令着,声音却没有白天那般冷硬,带着醉酒的软。 可腰上的手却没有松开,反而收的更紧。 北灼言的指节死死抵在她脊背上,赤色广袖裹住她整个人,仿若锁链。 他颤抖着眸,与少女贴的更近,似乎只有这样被冻结的血液才能重新流淌。 “别离开我,念......” 他哑着声哀求,惧怕几乎刻入灵魂。 再晚一步...... 再晚一步他就真的要失去她了。 明明只是稍稍远离了一会,就差一点酿成大祸。 北灼言抿着的唇微微颤抖,长指没入少女的黑发,将人禁锢在怀中。 亲密无间,再也分不开。 弗清念被箍得生疼,忍不住挣扎了下。 颈边却突然触到一股滚烫潮湿,一颗又一颗的落下,流淌到衣襟里,激起一阵颤栗。 弗清念停止了挣扎,昏沉的醉意被烫开一道裂缝。 “别离开我......” 北灼言将脸深埋在少女的颈窝,声音碾碎在两人相贴的肌肤间。 “留下来,求你了。” 弗清念下巴抵着坚实的肩膀,目光越过他发红的耳尖,望向身后浓稠的夜。 长睫轻颤,眸光轻闪后又变得黑恹恹的。 “放开我......” 环在腰际的手臂骤然收紧,恨不得把人按到骨血里。 “别惹我生气......” “北灼言,我不想对你出手。” 北灼言突然一颤,慢腾腾的松开了手,退开了一丁点距离。 不能再惹她生气了。 所以哪怕万般不愿,也要克制放开手。 月光顺着两人拉开的缝隙渗透进来,在北灼言眼底碎成了一池寒星。 弗清念抬手按住他的肩,寸寸推远。 “出去。” “不,”北灼言攥住肩上的手腕,眼眶红的吓人,“我不走。” “我走了,你就要丢下我。” 留他一个,再也找不到她。 弗清念被那样哀伤的眼神烫到,下意识的避开视线。 她看着地上被打掉的匕首,心中的波涛裹着酒气上涌,她忽然觉得疲惫至极。 “放过我吧,北灼言。” “我不想被利用,不想当棋子,不想用命去铺谁的路。” “我累了,不想活在算计中......” 弗清念抓起匕首,塞到北灼言手里,对准自己的心脏。 “帮帮我......” 她的声音轻的几乎要消散在夜风里。 月光描过消瘦的轮廓,将本就苍白的肌肤照的透明。 那双冷淡平静的浅瞳此刻蒙着一层水雾,眼角那抹红溃散成水光,在睫毛末端将坠未坠。 “太疼了......” “亲手杀死自己实在太疼了,你帮帮我......” 少女低声请求,语气是从未听过的温软。 但内容却让人遍体生寒。 北灼言指尖颤抖,几乎握不住匕首。 弗清念双手握住他的手,紧紧裹住。 “帮帮我,杀了我。” 锋利的匕首对准心脏,将那处压出一个小小的凹陷。 北灼言都能感受到她的心跳,透过刀刃传来细微震颤。 少女的眼神实在太难过了,像是倾盆的苦海兜头盖下,再也没有其他滋味。 似乎只有将匕首送入心脏,一切痛苦才会烟消云散。 “阿灼,帮帮我.....” 微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北灼言像是被迷惑了般,漆黑匕首被压着往前递出。 弗清念握着他的手,唇角微微扬起一抹小小的弧度。 布料被划破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刺耳。 在即将刺破肌肤的那一刻。 北灼言猛地扣住她的手腕,生生截停了动作。 他剧烈呼吸着,额头上满是细密汗水。 弗清念微愣,随后整个人被拉进滚烫的怀抱里。 手里被塞进了那把匕首, 这一次,刀尖对准了北灼言的心脏。 “念......” “我陪你好不好。” 北灼言握着她的手,眼底满是痛苦挣扎。 “不管你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不会让你一个人......” 像那九世轮回一样。 踏遍世界每个角落,天涯海角,他都会找到她。 黑夜总能让人冲动,剧烈的心跳与梅子酒的香味像是催化剂。 滔天的恨被抛在脑后。 在这一刻,北灼言真真切切愿意陪弗清念一起去死。 他愿意,陪她一起坠入蛮荒的荆棘中。 愿意再也不见天日,在无尽的轮回里蹉跎。 “念,刺进来。” 北灼言的手掌覆在弗清念的手背上,力道坚硬,不容退缩。 “杀了我,然后我再帮你,好么?” 弗清念瞳孔微缩,指尖突然有些颤抖。 明明面对自己时可以做到毫不犹豫。 可此刻,刀尖换了个方向,似乎连勇气也一并铲除。 对面的人眸子里清晰倒映着她的影子,像是映着他的全世界。 刻意遗忘的记忆突然争先恐后的钻出来。 漫天的花海,天穹湛蓝,澄澈的金眸映着光。 那是此间最温柔的眼神。 然后...... 长剑穿心,未曾偏过半分。 于是金眸蒙尘,绯唇染血。 “哐当——” 匕首突然被甩出去,砸到墙角,距离远到再也够不到。 弗清念猛地推开北灼言,胸口剧烈起伏着,眼角的泪终于挂不住,颤抖的滴落。 她已经杀过一次北灼言了...... 记忆太过深刻,不管轮回多少世都忘不掉。 此生...... 生生世世,她都下不了手。 弗清念将自己缩成一团,颤抖着抱住自己。 酒意尽数上涌,将心底埋藏的委屈一并释放。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尾坠落,无声的划过脸颊,在下颚悬停一瞬,最终落下。 冷淡的人连哭泣都显得安静。 没有啜泣,没有哽咽,只有不稳的呼吸频率展现着无措。 她抬手抹了下,可眼泪却不受控制地继续涌出。 于是她便不管了,任由眼泪打湿衣角。 北灼言颤抖着指尖捧起少女的脸颊,指腹温柔的摸去湿热的泪水,将人紧紧抱在怀里。 好苦。 她的泪是苦的。 他闻到了。 苦涩混着酒气熏的眼眶肿胀酸涩。 心像是被泡发的木头,在苦泪中发烂腐败,每根纤维都被酸涩浸透,连呼吸都带着腐朽的钝痛。 “念……” 北灼言低喃着她的名字。 “不哭。” 少女安静窝在他的怀里,不再挣扎,泪水大颗大颗落下,砸在他的手背上。 滚烫的,像烙铁。 将心也砸出一个一个大洞。 醉意蒙住理智,弗清念克制了多年的情绪倾泻。 沉沉暗色下,她回抱住身边的人。 脸颊贴着滚烫的耳朵,下巴搭在他的肩上。 她在北灼言耳边呢喃,一遍遍,一遍遍诉说着。 “凭什么是我……” “为什么这样对我……” “为什么只有我…只有我被困在这里……”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从有记忆起,就处在轮回的旋涡里。 不知道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每一个世界她都有一个名字,但她知道,那些都不是她的。 她没有名字,没有家人,没有归宿。 活在六界之外,连天都抛弃她。 “凭什么……” 第363章 一切的阴谋早在故事的最开始就奠定了基础。 夜风掠过,将呢喃碎语吹散。 天光在青灰的云隙间渗出,像是一把钝刀,缓慢割开夜的绸缎。 天亮了。 拂晓的光漫过纱帐,将床榻照的半明半亮。 红裳与素衣纠缠,缠绕出惑人的余味。 光线照到少女苍白的脸上,她似不适的蹙眉。 一只骨节修长的手伸出来,挡在她的眼睛上方,遮住刺眼光线。 温柔怜惜。 或许是残酒未消,也或许是因贴的肌肤太烫,少女苍白的肤色被蒸腾起薄色红晕。 像是三月桃枝上那种将绽未绽的晕。 北灼言一夜未睡,就这样安静看她,寸寸刻入骨髓。 珍视,放在心尖上珍视。 他知道,昨夜被允许靠近,也不过是因为醉酒罢了。 等混乱结束,等待他的依旧是驱逐。 所以现在的每分每秒都显得格外珍贵。 北灼言将人紧紧抱住,像是依附她而生的藤蔓。 最近的事情发生的太多,伤口好了又坏,情绪大起大落,连北灼言都有些撑不住。 怀里的人身上的气息实在太过安心,眼皮上下打架。 北灼言终于忍不住疲倦,如寻求安慰的幼兽般挤进少女的怀里,脸颊埋在她的脖颈处沉沉睡了过去。 抵足而眠。 暧昧的晨光里,仿若两柄相抵的剑,锋芒俱散。 天色在天边交汇,弗清念是在黄昏时分醒过来的。 刚醒来她就感觉颈边一阵湿漉漉的,伴随着规律的呼吸声。 身体也被八爪鱼一样抱住,动弹不得。 弗清念稍微动了下,结果他抱的更紧了。 高挺的鼻尖还在脖颈上依赖的蹭了蹭,蹭的人后腰发麻。 弗清念不动了,睁着眼睛看着床顶。 理智慢腾腾的回归,迷蒙的大脑也逐渐清晰。 秦韵虞的梅子酒很好,哪怕喝了那么多也没有宿醉头疼,甚至昨夜发生的一切细节都记得清楚。 弗清念颤了下睫,浅唇轻抿。 居然...哭了。 酒,果然害人。 “别丢下我......” 耳边传来一声短促的低语,腰被揽更紧,紧贴她的身体似乎是惧怕的微微颤抖着。 连睡觉都不得安宁。 弗清念垂下眸,手指微曲,抚上他的后颈,安抚般拍了拍。 北灼言紧闭着眼,眼角洇出一点点湿意,睫毛湿哒哒黏着眼尾处。 “别走......” 他低喃着。 弗清念轻拍的手微顿了一下。 半敞的窗前传来一阵翅膀扇动的声响。 雪白的鸟停靠在窗边,从缝隙中钻了进来。 “宿——” 系统刚说了一个字就被少女冷冰冰的眼神逼退。 弗清念将手盖在北灼言的耳朵上,封住听力后才抬眸看向系统。 系统:“......” 怎么回事,开窍了? 这么温柔,这是宿主? “说。” 半天没等到回应的少女冷声开口。 系统被吓得立正站好: “宿主,你别做傻事。” “你自杀也是离不开这个世界的。” “不顺利走完最终任务,你的灵魂无法脱离这个世界,只能和它一起走向灭亡。” “也就是说,你没有转世轮回的机会了。” 系统在弗清念森冷的眼神下声音越来越弱。 “我...我刚绑定的时候就、就告诉你了。” “不过、不过你好像...好像没听见。” “所以...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刀自己一下也怪疼的。” 系统说完就跑,它感觉自己再待下去小命要不保。 宿主眼神太骇人了。 要不是她被北灼言死死缠着,估计它现在已经被剁碎了。 系统走后房间里就恢复了安静。 一声轻笑冰冷至极。 “好算计……” 少女垂眸敛目,睫毛在苍白脸颊投下淡薄的影,连呼吸都像凝固的死水。 她道如何? 原来竟是为她量身打造的笼,从踏入这个世界的那一刻,她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看似偶然的相遇,不过都是精心排布的戏码,将她算计的彻彻底底。 一切的阴谋早在故事的最开始就奠定了基础,而她居然将其理所应当的忽视。 将砒霜作蜜饯,认陷阱当坦途。 如今悬于万丈深渊之上,才惊觉自己愚蠢。 上无门,下无路。 四野茫茫,天地为笼。 偏生要将她逼死在此处,不给一丝活命的机会。 “好,好的很。” 少女忽地笑出声来,声音里淬着寒。 她缓缓抬眸,覆着薄霜的冷淡瞳眸骤然碎裂,墨色如岩浆翻涌,漫过理智的堤岸。 还从没有人敢这样耍她。 弗清念抬起胳膊,掩盖住的金线寸寸显露,布满指尖。 无牙的困兽也会咬人。 凭什么拿她的命去满足他们的私欲。 她偏不要他们如愿。 既然那么喜欢下棋,那就好好下一场。 一条烂命而已,不要也罢。 ... 北灼言睡的很沉很沉。 他好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的觉了,以至于再睁眼怀里已经没了人。 心脏陡然跳空了一拍,如坠深渊。 他猛地起身,瞳孔控制不住的竖起收缩。 “念......” 杯子落下敲出一声轻响。 北灼言回头,雪色般清绝的人正背对着他坐着,脊背一如既往挺的笔直。 慌乱的心一下就放松了下来。 他绕到少女面前,对上她的眼睛。 冷漠,漆黑,沉郁的像死海。 昨夜仿佛如一场镜花水月,天亮过后,她又将所有的情绪收敛起来,压在心底。 独自一人走向属于她的坟墓。 细密的疼痛布满心脏,像是被长满尖刺的荆棘缠绕着。 “念,有哪里不舒服吗?” 北灼言记得她昨天喝了很多酒,担心会头痛,不等她回应就自顾自的过去轻轻按着她的太阳穴。 只是没按两下少女就侧过了头,伸手推开他的手,沉默无言的起身。 弗清念出了门,对待北灼言像是对待空气。 太狼狈了。 生命中为数不多的狼狈模样叫同一个人都看了去。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更何况...... 这场阴谋最后最大的受益者,是他。 她又该将他放在何种位置上对待? 恨他? 可他分明不知情。 不恨? 可一切阴谋也是自他而起。 纠结,无法抉择。 只有忽视,远离。 第364章 至阳之骨,纯阳之物。 北灼言自然感受到了她的冷漠,于是也不敢上她面前去刷存在感,只是默默的在后面跟着。 两人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晚上,天色已经暗沉,街上却灯火通明,依旧洋溢着新年的热闹。 两人的距离并不远,但人群密集,熙熙攘攘的,雪白的身影没一会就被淹没。 像是惊鸿一现的昙花,错过一眼便再也看不见了。 北灼言心下一慌,连忙拨开人群的寻找,一时间都忘记了神识这一回事。 他在人群里穿梭,拨开迎面而来的花灯,却怎么也找不见那道清绝身影。 耳畔边传来欢笑声、吆喝声,震耳欲聋的烟火声。 唯独没有她的脚步声。 甜腻的香气混在夜风里,满城的灯火都成了虚影。 人潮汹涌如海,每一次呼吸都挤满陌生的温度,再也没有熟悉的气味。 北灼言慢慢停住了脚步,低下头,眼眸轻晃着。 他伸手,抓住的却只有飘过的红绸,擦过指尖很快就消失不见。 心脏陡然空落落的,拉长的影子也越来越冷。 恨... 恨他为何在她心中没有足够的分量,所以她才不会为他停留。 真狠心。 消失的那么干脆。 他漫长的生命中,好像留不住任何事物。 万年前留不住阿妹与族人。 万年后亦留不住...心上人。 天地无情,总是喜欢抢走他一切珍视的。 北灼言扯了扯唇角,垂下的长睫下,暗色瞳底洪水决堤,濡湿一片。 肩膀突然被人从后方撞了下,身侧掠过一道人影。 微风带起甜腻的糖果气味,混着微薄雪气扑面而来。 北灼言没理会,依旧低垂着脑袋沉默站在原地。 可下一秒,层层叠叠仿若雪莲绽开的裙摆停到他的脚尖前。 一串红的刺目的糖葫芦毫无征兆的闯入视线。 北灼言愣了愣,顺着鲜艳的颜色慢慢向上看去。 雪白清冷的人站在他面前,眼底映着万家灯火,还有他泛红的眼眶。 她脸上依旧没有表情,淡淡的,板着一张脸。 可手里偏偏拿着喜庆的糖葫芦,看起来一点都不严肃。 北灼言的眼睛一点一点亮了起来,灼灼生辉,比世间所有色彩都要明亮。 他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伸手就要抱她。 “啪。” 手里被塞了一根竹签,圆润饱满的山楂串在上面,亮晶晶的,折射出斑斓的光。 少女后退一步,眼底似是飘荡着浅浅的嫌弃。 她转身,背着手迈开步子,“走了。” 北灼言眨了眨眼,指尖无意识收紧,竹签硌在掌心,微疼。 空落落的心却一下子就被轻易填满。 涨涨的,好像有东西要溢出来。 “等等我——” 容貌锋利的妖王抿唇露出一个软软的笑,三两步追上她,并肩而行。 他身形修长高大,红衣猎猎,少女则雪衣清冷,挺拔如松。 两人走在一起,像一团火与一捧雪,分明格格不入,却莫名和谐。 北灼言跟在少女身边,低头咔嚓咔嚓咬着糖葫芦,眼眸愉悦的眯起来。 弗清念用余光扫过他的表情,唇角微微上扬了几分,随后又被压下。 蠢死了。 那么甜的东西,到底有什么好吃的? 她板着脸腹议着,脚步却悄悄放慢了些。 糖葫芦,,冰酿小汤圆,杏仁豆腐,红糖姜汁小圆子…… 北灼言尝过了各种各样的美食。 甜。 很甜。 今夜的风里都带着甜。 直到人群逐渐稀疏,他都挂着笑。 两人肩挨着肩,宽大的衣袍摩挲着。 北灼言悄悄望着少女的侧脸,手指一点一点挪动,靠近雪白衣袖下的手掌。 指骨率先触碰到微凉肌肤,他试探性的触了触。 少女没有躲开。 于是小指便得寸进尺的勾住她的指尖。 她指腹软的像是初春的溪水,凉而柔软,只舍得用最轻的力度。 衣料摩挲的沙沙声因距离拉近而更清晰。 北灼言惬意的眯着眸,眼底忍不住荡漾出浅金。 妖是贪婪的,喜爱满足欲望。 从不克制,更不掩饰。 之前被驱逐,所以渴望靠近。 如今成功靠近,就开始渴望更近一步。 想要,完完整整的得到。 交叠的衣袖下,相触的手指从一根慢慢变成两根,两根变为三根。 直到最后,五指紧贴。 北灼言的指尖微微用力,指节一屈,便将那双冰冷的手完全拢在掌心之中。 牵到了。 胸腔里有东西在扑棱棱地撞,耳尖都烧起来。 北灼言软着眸,眼底晕出潋滟的暖。 真好。 她没有躲开。 弗清念慢腾腾的往前走,比身边的人略快半步,岔开了半分距离。 离得太近了,心跳容易被听到。 其实甩开是最优选择,可她不是机器人,做不到次次都能选中那个正确答案。 偶尔的错误,不会带来什么不可逆的后果。 夜风掠过树梢,月色渐浓。 北灼言牵着人走了好一段距离。 直到掌心的手微微动了动。 弗清念停下脚步,慢慢将手从他掌心中抽离。 “北──” “别说话。” 北灼言竖起食指贴近绯红薄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他唇角弯起一个酸涩的笑。 “我会走的,别再说那些让我伤心的话。” “已经够多了。” “心再疼下去,就真的要碎了。” 弗清念微怔,即将脱口而出的话默默地咽了回去。 那的确是驱逐的话。 更是伤心语。 弗清念有些无措的垂眸。 妖的表达太直白,不知如何回应。 北灼言已经疼习惯了,如今尝到了一点甜后,似乎一切都没过去那么难捱。 弗清念正出神望着地面,忽然感到手被托起。 细腻的感触贴上皮肤,一串圆润的珠子顺着指骨滚落,直到滑落在腕间。 珠子泛着温润的光,像凝结的羊乳,不多不少正好十八子。 北灼言给她戴好手串后就后退一步。 那双黑眸深邃,将容貌里的艳压了半分。 “一份小小的回礼。” “别弄丢了。” 话落。 鲜艳的红便化作星光,缓慢消失的在眼前。 北灼言走的迅速。 他怕多待一秒,就舍不得离开了。 原地,弗清念愣愣看着腕间莹白珠子,它的触感好的像上好的羊脂玉。 手腕晃动,便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不似玉石的清越,而是一种奇特的闷响。 她下意识用拇指摩挲其中一颗,然后突然僵住。 指腹下传来极细微的纹路,是再精湛的打磨都无法完全消除的、属于生命体的天然纹理。 不是玉。 是骨头。 妖骨。 弗清念指尖猛的一颤,眸中是不可置信。 腕上的骨串在此刻发挥了作用。 滚烫的温度强硬的压下周身冰冷,从手腕一路烫心尖。 至阳之骨,纯阳之物。 足以抵消诅咒里附带的阴寒。 让她…… 重获温暖。 第365章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北灼言倚靠在一棵榕树下,埋在阴霾里,远远看着不远处的少女。 她站在江南初春的烟火里,素色的裙裾被长明的灯光镀上金边。 熙攘的人群与她擦肩而过,却触碰不到半分。 眉眼如画,透露着清冷疏离。 恍若从古卷中走出的谪仙,不染尘俗,不惹情愁。 她像风,像雨,像天地流萤。 来时不惊尘埃,去时不惹牵挂。 天地之大,只是路过,不可靠近。 北灼言垂下眸,身后张开一双优雅深邃的羽翼,在浓稠夜色下也显得华丽。 只是张开的只有左翼,另一半乖巧无力的收拢在后背,修长的翼骨消失不见。 北灼言摸了摸羽翼,柔软的羽毛划过掌心,有些微痒。 “你现在也只有这点用处了......” 他这样低声轻喃着,不知道说的是谁。 片刻后,北灼言收拢羽翼,转身没入黑暗。 他可以感知到翼骨, 只要念不丢掉,便可以时时刻刻知道她的位置。 他从千玄宗离开就是去做这串骨珠,不然也不会那般晚来,差点酿成不可挽回的祸。 北灼言步步远离,没再停留。 就这样就好,远远的守护。 足够了。 远处。 弗清念捏着那串骨珠,手指微颤。 太烫了。 是多年没有感受过的温度。 好像连早就死去的心都要复苏,长出嫩芽。 “蠢妖......” 般若山,小悟峰,镇恶息嗔压心二十二年,所以最不喜珠串。 弗清念抿着唇,手指在那串玉白珠串上停留了许久后终于放下。 她终究是没摘下它。 雪色广袖下,皓白腕骨上串珠轻响。 ...... 春霖绵亘,半城滉漾。 茶馆内炉火正旺,白烟袅袅升起,与窗外氤氲的雨雾交织。 榆木桌凳上,三三两两的散修聚着闲谈。 “听说了么,南域爆发了海妖潮,流光宗死伤惨重......” “东州也是啊,刚修好的城池又被冲垮了。” “还有西川......” “......西川?他们不是已经封印地裂了么,怎么还会遭难?” “谁知道,听说封印的阵法被冲破了,所以......” “......” 低语声被雨声被雨声浸得湿漉漉的,沉甸甸压在心头。 “吱呀——” 门忽然被推开,伴着铜铃脆响。 众人不约而同噤了声,目光望向门口。 一道雪色身影踏入,斗笠边缘垂下的轻纱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点下颚,白的几乎透明。 她步履无声,衣袂不沾半分雨渍。 随着她的到来,整个茶馆似乎温度都降低了半分,笼罩着春雨冬雪的寒。 有热情的散修想要上前打招呼,却在她微微抬首的瞬间僵住。 ——纱帘后,似有一线眸光淡淡扫过,冷如新雪覆刃,叫人心头一凛。 散修僵在原地,不敢再上前。 少女径直走向最角落的位置,与众人擦肩而过时,他们才看见她手中还握着一柄剑。 一柄红色木剑。 众人脸上露出一抹怪异。 这人是...剑修? 可是谁家正经剑修用木剑的? 三岁小孩都不玩的东西。 清绝矜贵的人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落座,将木剑放在桌上时,腕间一串玉珠轻叩桌沿。 声若碎冰。 所有人在这一声下回神,终于收回视线,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打量角落里的人。 茶肆里重新响起了交谈声,却像是蒙了一层纱。 所有人都默契地将音量压的更低。 角落里,不再被关注的少女抬手摘下了斗笠,露出一张欺霜赛雪的面容。 小二捧着托盘上前,低声询问: “客官要什么茶?” 弗清念垂眸抚着腕上的骨珠,声音淡淡,“随意。” “好嘞,那便给您沏壶阳春白雪,那可是我们店里最上等的灵茶。” 少女没什么反应,只是淡定点头。 小二笑眯眯转身去备茶,稍微离远后却悄悄擦了擦手心的汗。 见鬼...... 他在这鱼龙混杂的茶阁见多了三教九流 怎么今日面对一个小姑娘这般紧张。 小二很快就将茶端了上来,青瓷茶盏里,嫩绿的茶芽在澄澈的水中缓缓舒展。 弗清念端起来轻抿了一口。 茶香还算是清冽,不难入口。 耳边又传来私语声。 “南域的海妖潮已经冲破了第三道防线!” 络腮胡大汉猛地拍案,震的杯盏叮当作响。 “我那小女儿非要跟着她那破烂宗门救援南下,说什么‘我辈修士当守河山’这种胡话…....” 话音未落,便被同伴拽着压低了声音。 络腮胡大汉眼眶发红,粗糙手指捏着酒碗,“才一个小小筑基,能帮上什么忙!”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灰衣书生闻言轻叹一声,道: “道友莫要忧心,令爱这份胆识到是比我见过的很多修士都要难得。” “再说,她说的的确没错,我辈修士,自然该以血肉铸墙,护朗朗乾坤。” “既从凡尘中来,终须向凡尘中去。” “人啊,不能忘本。” 他摇头咽下一杯苦茶,笑的肆意。 “实不相瞒,我也是去南域帮忙的。” “诸位可曾听过——‘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 “这句诗写的是南域春江城,那是我的家。” 书生眼里泛起怀念,“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去了,不知道如今是否还是以前一样花开满城。” “我虽是一介散修,无门无派,”他捏着茶杯,笑意豁达,“但故土有难,游子当归。” “好一个‘故土有难,游子当归’!” 角落里一个挂着酒葫芦的小老头拍着手,鹤发童颜,神采奕奕。 “说的好!”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修士就该这般有勇有谋,这才不枉活了这一遭。” 小老头摇头晃脑的,身上还挂着酒气。 “我游历天下多年,什么美景都见过了,就差那黄沙万里,大漠孤烟。” “如今便想去那东州走一遭,可有同行的道友与我一起?” 他抬起酒葫芦晃了晃,“路上包酒吃。” 话落,因弗清念到来而有些沉寂的茶馆又热闹了起来。 “我,带我一个!”背着铁弓的汉子搓了搓手,“我虽然修为不济,总能帮着疏散百姓......” 穿着补丁道袍的瘦弱修士接话: “我准备去西川,那边缺医修。” 他拍了拍腰间药囊,笑的仁慈温和,“这些年攒下来的灵丹草药总算是能派上用场了。” “南域临海,我水性好,帮忙去守堤......” “东州防线需要阵法,我是阵修,我去帮忙加固......” “我是枪修,我去西川.......” “我也去西川,道友做个伴啊.....” 第366章 流言如野草,根不净,春又生。 壮志凌云、豪气冲天的声音一茬接一茬。 茶肆里顿时热闹沸腾起来,压抑的氛围一扫而空。 从五湖四海而来的散修们纷纷起身,酒杯茶盏碰的叮当作响。 只有角落里那一处依旧安静,格格不入。 弗清念看着碧透的茶水,那里清晰倒映着她的眼眸,正随着波纹轻晃。 热闹过后,声音慢慢小了下来。 突然有人压低声音道: “说来有些奇怪,三方地裂,为何偏偏唯独北境无忧?” 此话一出,整个茶肆里顿时陷入了安静。 空气隐隐流淌着压抑凝重。 灰衣书生似有所觉的看了一眼角落里的人。 只可惜角度不佳,珠帘挡住了身影,只能看见一截苍白的下巴。 话题转换了方向,众人已经开始议论了起来。 “我记得,镇守北境的应该是千玄宗吧?” 有人低声猜测: “莫非千玄宗和这地裂与兽潮有什么关系?” “你们说,会不会是千玄宗暗中捣鬼,挑起兽潮祸乱三方,等其他宗门元气大伤后坐收渔翁之利?” “这不就是铲除异己,独霸天下的好法子?” “荒谬!”中年儒士重重一拍桌子,震得茶水四溢。 “千玄宗本就是天下第一宗,地位超然,还犯得着用这般下作手段?” 有人附和道:“说的有理!” “千玄宗立宗数千载,庇护苍生的功绩数不胜数,不可能做出这等行径。” “就算千玄宗想独霸天下,也不会用这般显眼低劣的手段吧。弃天下之不顾,就算将来只他一家独大,也失了民心,得不偿失。” “是啊是啊......” “......” “话虽如此,”青衣剑修转动着手中的酒盏,眼底流淌着暗芒,“其他三处水深火热,北境却连半只妖兽都没见到,实在太过蹊跷。” “就算不是他们所为,也一定和他们脱不开干系。” 他仰头喝下烈酒,摇头叹气,眼角带着醉意。 “人心难辨啊,谁知道是不是某个人的一己私欲,就要将整个天下拖入深渊......” “利欲熏心,权利至上,就算是仙门又如何?终究还是一群凡夫俗子,逃不出人性本恶。” “有人图长生,有人为证道,”青衣剑修低笑出声,“也有人...偏要拿苍生为炉鼎,炼一人的通天梯。” “我觉得这位道友的想法过于极端了些,说不定这只是巧合......” 众人争论不休,声音越来越大。 角落里,弗清念安静听着这些议论,神色未变,但手中的茶杯已经碎成了齑粉。 温热的茶水肆意流淌,沾湿袖口。 她垂下眸子,一点一点仔细擦拭着。 三方祸起,天下动荡,从新年开始。 突如其来,毫无征兆,打的人措手不及。 她想反抗,自然要先将一切疑点查清。 于是她便发现,这场算计要比想象的还要宏大。 地裂之下的恶气不会凭空出现,此方世界也不能自然诞生恶气,更没有阴源捣鬼。 那么,唯一的答案便是──这个世界本就是铸建在恶气之上的危楼。 世人脚下踩的土地深处,只有暗流涌动的恶。 这也是被深埋地底下的,关押北灼言的七巧星阳塔里会出现恶气的原因。 弗清念重新取了一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千玄宗承受的非议,不过是逼她入局的一环。 最卑劣的阴谋,却也最诛心,最有用。 “可不管怎么说,千玄宗可是将满山的弟子都派出去支援那三方了。” 角落里有人弱弱地打断众人的争论。 “若北境边境突然有灾,那几乎就是…自寻死路。” “这般心怀天下,舍己为人,我觉得这样的宗门,应该不会像你们说的那样……” 青衣剑修冷哼,开口就要反驳。 “说不定只是那群伪君子的把戏──” 咚! 杯子被重重放下砸出一声闷响。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听清。 众人齐齐回头。 角落里的少女站了起来,白玉指尖撩开身前模糊面容的珠帘。 没戴斗笠,这次所有人都看清了她的模样。 少女丢下一颗灵石拿起剑便抬脚离开。 衣袖抬起的瞬间,腰间玄色玉牌上刻的硕大的千玄二字闯入众人视线。 她脚步未停,只是微微侧首。 浅眸淡淡的扫过,如同雪原上掠过的风。 霎那间,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连呼吸都凝滞。 茶馆里一切声音都在此刻消失,安静的几乎压抑。 直到门铃声响,人影消失在雨幕,众人才回过神来。 满座修士面面相觑,后背都被冷汗湿透。 反应最大的还是那个青衣剑修,他的手指痉挛着,眼前不停回放着少女朝他看来的那一眼。 没有愤怒,没有杀意,什么情绪都没有。 就像是在看一粒尘埃,连蝼蚁都算不上。 青衣剑修颤抖着手拿起茶杯,想要压惊,只是手指刚碰到杯沿,青瓷茶杯就化作了齑粉。 于是他的脸色就更白了,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由于他刚刚的极端发言得罪了不少人,所以没人理他。 有人压着嗓子问: “刚刚那个……是谁?” “她身上挂着的牌子虽然刻着千玄宗,但我怎么从未见过?” 那并不是千玄五峰令牌中的任何一个。 灰衣书生闻言眸光闪了闪,他望着外面的雨幕,轻声回答。 “那是千玄宗唯一的五峰亲传,亦是当今──仙道魁首。” 他说完浅酌了口茶,慢悠悠补充。 “更是唯一一个用木剑的,剑道天骄。” 灰衣书生说完,咽下最后一口茶水,拎起身边的剑起身。 “诸位,出门在外还是注意些。” “小心祸从口出。” 话落,他带上竹笠也迈进了雨幕里。 春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在风中碎成细密的云雾。 江波烟雨里,有人一袭雪衣,一顶青笠,孤影如刀。 “就这样放过他么?” 系统飞到弗清念的肩膀上,抖了抖羽毛上的水。 “这人说话太难听,就应该把舌头割掉。” 这段时间他们走了很多地方,到处都是这样的猜忌怀疑。 连系统都听得烦了。 它跟在宿主身边多年,自然非常了解千玄宗,所以听到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就更加生气。 欲加之罪,何患无穷。 斗笠边缘垂下的轻纱被系统甩来的雨水打湿,浸的微透,隐约可见漂亮的唇线。 她启唇,只说: “杀戮止不住流言蜚语。” 系统沉默。 的确。 杀了一个,还有千千万万个。 流言如野草,根不净,春又生。 “宿主,三百里外,栖云秘境。” “秦韵虞,快死了。” 第367章 我都看见我太奶在河对岸朝我招手了! 潮湿微雨中,弗清念停下脚步。 系统适时的解释: “在原本的剧情中,秦韵虞因目睹自己的心上人与别人修成正果,执念成茧,郁郁不得休。” “青锋断情,血溅朱楼,死于自刎。” “时间节点,就在今日。” 弗清念:“可她如今已经与大师兄心意互通,并不会再走上这条老路了。” 系统沉默片刻。 “宿主,这是命。” “她的故事只能在今日暂停,这是既定的结局。” 弗清念眸光寸寸沉了下来,攥紧了手中的木剑。 命? 她偏不信。 凭什么靠一个字就能抹杀一条鲜活的生命。 太不公平。 “带路。” 系统迷茫:“去哪?” “栖月秘境。” “你要救她?”系统惊讶,“因果既定,你改变不了的。” “故事就是这样写——” 弗清念直接打断系统,冷声重复。 “带路。” 系统:“......” “转身,在西南方。” 它话语刚落,人便直接从原地消失。 系统被摔了个踉跄,差点掉水里。 “诶?” “宿主你忘记带上我了!” “等等我啊!” 系统在原地气的跳脚,最后只能憋屈的慢慢飞过去。 ... 栖月秘境。 血色鬼气幻化出丑陋的虚影,他们翻涌着围成一团,将唯一的活人紧紧圈住。 刺耳粗粝的牙齿碰撞声让人胆寒。 秦韵虞半跪在地上,长剑撑地,伤口流出的血液浸透了衣衫。 她的指尖陷入泥泞,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 胸口好疼。 应该碎了三根肋骨。 左手手指折断了一根,肺腑也受到了重创。 秦韵虞咬着嘴唇恍惚的想着。 会医就是这点不好。 不仅知道自己伤在哪里,还清楚地知道自己能撑多久。 照这个失血速度,最多再有一刻钟,她就要死了。 然后成为这群阴魂的盘中餐。 “咳......” 秦韵虞咳了一声,鲜血从嘴角溢出,在潮湿的泥土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真是造孽......” “想我这么漂亮的一朵花,结局居然是被恶鬼吃掉......” 她突然笑出声来,笑声牵动伤口,疼的她直抽气。 一只鬼爪搭上她的肩膀,尖锐的指甲刺破衣料,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 “真是暴殄天物,太可惜了!” 话落,抬手、反手挥剑。 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犹豫。 秦韵虞费力的站直身体,骄傲抬头。 “丑东西,你也配吃我?” “乖乖等着姑奶奶我把你们杀个片甲不留,连灰都不剩下的那种。” 她这样说着,但唇角流的血更多了。 周围的阴魂听不懂她说话,见她站起来便一个个兴奋起来,叫声凄厉的向她扑过去。 秦韵虞的体力已经到了极点,只能双手举剑乱挥着。 剑锋在阴魂中胡乱劈砍,绯红的血珠甩了一地。 “滚开。” “离我远点......” 阴魂的尖啸刺痛耳膜,它们前赴后继地扑来,贪婪的嗅着鲜血的气息。 秦韵虞的视线开始模糊,眼前只剩下扭曲的血色。 挥剑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走开......” “我还没...采到鬼磷芝......”她喘息着,强撑着不愿倒下,“大师兄...还在等我呢......” 想到那个人,秦韵虞混沌的脑海忽然清明的一瞬。 “对...不能死......” “大师兄还等着我救呢,一定要活着回去......”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手里的剑却越来越沉,手臂颤抖的几乎抬不起来。 秦韵虞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铁锈味。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眶中滚落。 “废物......”她哽咽着骂自己,“秦韵虞,你是白痴么,为什么不好好修炼......” “真不争气,连几个阴魂都杀不掉!” 剑锋又一次劈空,她踉跄着往前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眼泪流的更加汹涌,糊了一脸。 “这么没用,怎么配得上大师兄......” 阴魂的利爪划破后背,她闷哼一声,无力的转身挥剑。 再一次落空。 阴魂怪叫着,似乎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剧痛让秦韵虞眼前发黑,脑海里却浮现出齐黎析苍白的面容。 明明重伤未愈,疼的指尖都在发抖,却还是温柔的笑着对她说:“别担心,我没事。” “傻子......” 秦韵虞呢喃着,声音带着浓浓的哀伤。 话落,血色阴魂嘶吼着向她扑了过来。 她慢慢闭上了眼,直愣愣的向前倒下。 “大师兄...对不起......” 就在阴魂尖锐的指尖刺破心脏的前一刻。 秦韵虞的后领突然一紧,整个人被一股力道向后拽。 直到跌入了一个微冷柔软的怀抱里。 清冽的苦莲香混着干净的雪气扑面而来。 冷而静,驱散了鼻尖萦绕的阴魂的腐烂气息。 秦韵虞迷茫的睁开眼。 握着剑的手腕被一只苍白的手抬起,绣着云纹的广袖下露出一截皓腕,以及一串色泽温润的珠串。 “秦师姐,剑不是这么用的。” 清润含着浅笑的声音从耳畔响起。 说话间的吐息划过耳畔,像是羽毛扫过般微痒。 秦韵虞微微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回头望去。 映入眼帘的只有线条漂亮的下巴,和噙着笑的浅唇。 “小——” “我来教教你吧。” 秦韵虞一句话还未说完,就被人从后背揽着动了起来 手腕被带着挽了个漂亮的剑花,珠串随着动作轻轻相撞,发出好听声响。 “看好了。” “剑要这样用。” 话语未落,手腕便被捏着往前一送。 刹那间剑气如虹。 比月光更皎洁,比霜雪更凌冽。 所过之处阴魂尽散,连雾气都被扫荡一空。 秦韵虞怔怔看着这一幕,连呼吸都忘了。 “记住了么?” 弗清念松开了她的手,后退了半步。 少女慢腾腾的转过身,眼角还挂着泪,脸像个花猫般脏兮兮的。 “秦师——” “你怎么现在才来!” 秦韵虞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像是炸毛的猫般扑了上去,八爪鱼一样挂在弗清念身上。 “你知不知道我差点死了!”她抽抽搭搭地控诉,眼泪鼻涕全部蹭在了对方雪白的衣服。 “我都看见我太奶在河对岸朝我招手了!” 第368章 我很想你。所有人都很想你。 弗清念被她撞的后退了半步。 亲密的距离让她有些不太适应,但还是伸手扶住了挂在身上的人。 秦韵虞哭的直打嗝,呜咽声里满是委屈。 “你去哪了......” “为什么偷偷一个人离开,谁都不告诉?” “连我都不说,你是不是...是不是从没有把我当......” 秦韵虞突然顿住,根本不敢把后面的两个字说出口。 于是她就挂在弗清念身上哭,哭的声音都哑了。 弗清念眼底浮起无奈。 她怎么从来不知道秦韵虞这么能哭,像是水人做的。 秦韵虞哭了很久。 直到弗清念脖颈侧边的衣服被眼泪浸透,她才稍稍停下来。 “别走了......”少女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声音闷闷的说,“回来吧。” “我很想你。” “所有人都很想你。” 弗清念的指尖微微一顿。 颈侧滚烫的湿意已经冷透,风吹过还带着一丝凉意。 她垂眸看着死死抱住她生怕她消失的人,忽地勾唇浅笑。 秦韵虞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回应,不由得抬头看她。 于是就直愣愣地撞进了一双含笑的眼眸中。 浅色的瞳仿若春水映玉,那一瞬的温软,像极了雪后的初阳。 秦韵虞被惊艳到,有些晃神,整个人都呆呆的盯着她看。 直到耳畔传来一声温柔的“好”,才将她从花痴的状态唤回来。 秦韵虞打了个激灵,下意识擦了擦嘴角。 不行。 小师妹笑起来太勾人了。 再被冲击几次她可能性取向就有点不对劲了。 “还不下来吗?”弗清念无奈道,“我身上就这么好挂?” 秦韵虞终于注意到自己不太雅观的动作,默默的把腿从少女腰上放下来。 她尬笑着后退两步,耳尖通红。 “我、我只是有点激动......”她结结巴巴得解释,“所以才没...控制住......” 她说着,目光游离间视线落到少女的衣襟上。 雪白的衣服被按了几个乌黑手印,衣领处还蹭着斑驳的血迹。 看起来格外刺眼,像是落在雪上的泥点。 白皙的下巴也被她蹭上了一道血痕。 秦韵虞呼吸一滞。 她到底在干什么啊! 自家小师妹可最爱干净了...... “对不起啊小师妹,我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秦韵虞一边说着一边凑近,抬手帮忙擦拭。 结果越擦越脏,最后糊成了一团。 秦韵虞:...... 想死的心都有了。 “哈哈......” “小师妹,我真不是故意的。” 弗清念捏住了秦韵虞还想帮她擦脸的手,一脸无奈。 “无事。” 秦韵虞扬起笑脸,“不生我气就好——” 话还未说完,她突然两眼一闭,就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弗清念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顺势将人揽在怀里。 她摸了摸她的脉。 只是灵力耗尽,失血过多而已,并无大碍。 她将人抱起,抬脚准备离开。 “等等......” 虚弱的声音响起。 弗清念垂眸。 怀里的人不知何时又挣扎着掀开眼皮,死死攥着她的衣袖。 “不能...走......”秦韵虞苍白的唇微微颤动,“鬼磷...芝......” “大师兄受伤昏...迷,要用......” 弗清念眸光微动,沉默片刻轻“嗯”了一声。 “知道了,”她默默换了个方向,朝秘境深处走去,“睡吧。”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秦韵虞终于放松下来,抵挡不住倦意昏睡了过去。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鼻尖恍惚传来独特的冷香。 安心。 好安心。 似乎有小师妹在,一切都不必害怕。 真奇怪...... 明明她才是师姐。 …… 天阙关。 秦韵虞与齐黎析一行人镇守的地界。 也是东州兽潮最猛烈的一处。 城主府内,某间布置简单的卧房里药香弥漫,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血气。 床榻上,儒雅温润的青年紧闭着眼睛躺着,眉心紧皱,额头上满是细汗。 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他苍白的嘴唇翁动着,好像在说着什么。 站在一旁的弗清念微微俯身凑近了些。 于是便听到他说: “阿虞,别去……” “太危险了……” “我不疼,真的。” 弗清念颤了下睫,慢慢站直了身体。 “她已经回来了,不必担心。” 清冷的声音仿若一束光,驱散了阴霾。 床榻上的人果然不再呢喃,连紧皱的眉都舒展开来。 弗清念沉默盯着他看了一会后,拿出了一块半个巴掌大的仿若玉石的木头。 九曲凝神木。 给北灼言做完那个人偶身体后剩下的最后一小块。 凝神木一出现便开始震动起来,它飞到齐黎析上方,周身亮起乳白光芒。 一颗一颗的黑点从齐黎析眉心飘出,没入凝神木里。 片刻之后,所有的恶气都被抽离,凝神木直接从半空落了下来。 床榻上的人脸色一下子就好了不少。 而木头的边缘处已经隐隐有了黑色焦痕。 弗清念抚着那些焦痕,眼底冰冷一片。 她说怎么秦韵虞要冒着生命危险去秘境取鬼磷芝,原来齐黎析是被恶气所伤。 只可惜…… 鬼磷芝虽然有解万毒,驱浊秽的功能,却对恶气没有一丝作用。 恶气缠身,如附骨之蛆,一旦沾染,便是药石罔效。 也幸好凝神木剩下了一点,不然连她也没有办法。 弗清念最后看了一眼榻上的人,收起凝神木便转身离开。 门外。 天阙关的城主已经等候多时。 他穿着靛蓝色长衫,模样很周正,只是眉宇间刻着深深的忧色。 “弗道友。”林睿拱手行礼,声音沉稳但难掩疲惫。 “不必多礼。”弗清念微微颔首,“说说具体情况。” 林睿拿出了一份地图,手指划过几处标记。 “三日前,北面哨岗遭到袭击,等我们主力去支援的时候,妖兽居然使了一招声东击西,他们直接从东门攻了进来。” “齐道友当时便守在东门,因为人手薄弱,势单力薄,所以才受了重伤。” “都是我的错,是我低估了妖兽,不然他也不会遭此一劫。” 城主长叹一声,一脸愧疚。 “不过也是怪了,明明一个月前这些妖兽还打得毫无章法,只知道埋头猛撞。” “最近这段时间却像是突然开了窍,不仅会使用这种小手段,甚至还有独特的队形和诡异的战术。” 林睿满脸愁容: “我们最近没少吃亏,再这样下去,也不知道天阙关能撑多久。” 弗清念看着那张地图,眼底浮起思虑。 妖族没有那么聪明,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突飞猛进。 所以如今这样,只有一种可能。 “城主最近多留意下天阙关里,那些会御兽的修士。” 男人一愣,他看着少女冷淡的眼睛,脸色慢慢白了下来。 “你……你的意思是,有人──” 林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传讯符里尖锐的声音打断。 “城主大人!西城门妖兽突袭!” “速来!” 第369章 醒醒兄弟!像这样的定情信物一共有一百零八个! 话语刚落,地面就隐隐传来震动。 林睿面色一沉,迅速发了数道传讯符,几个呼吸间就将各方安排好。 随后他一脸歉意的看向弗清念,“抱歉,林某怕是不能招待您了,前线告急,先行一步。” 弗清念看了眼阴沉沉的天空,眉心微皱,“我和你一起去。” 林睿愣了一秒,随后连忙点头。 这位修士虽然年轻的过分,但看起来似乎很可靠。 甚至比齐道友都要让人安心。 若是她能来帮忙,这次的损失应该可以减少很多。 林睿激动的表情不加掩饰,他忙不迭的就带人往城门走。 ... 城墙上。 弗清念垂眸看着,鼻尖传来浓郁的血腥气味与战火的硝烟。 下方的守军乱成一团,从五湖四海前来支援的散修和宗门弟子满身是血,激烈抵抗着兽潮。 如潮的妖兽个个猩红着眼,眼底布满黑色雾气。 它们俨然已经被恶气污染,成为了欲望的傀儡,再难回头。 弗清念袖中的手慢慢捏起,手背上的青筋鼓起。 厌恶,杀意沸腾。 “弗道友?” 林睿搓了搓胳膊,小声唤了一声。 好可怕。 怎么小小年纪,身上竟然有这么骇人的气势。 弗清念被这一声唤醒,闭了闭眼,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 “什么事?” 林睿额角落下一滴冷汗。 他能有什么事,他不过是有点害怕。 这人情绪看起来很不稳定啊,好像下一秒就能拔剑把他头砍了。 “咳...就是...”林睿绞尽脑汁找话,“弗道友刚刚提到要留意驭兽修士,莫非是怀疑有人在暗中操作兽潮?” 弗清念目光投向远方:“一种猜测而已。” 林睿:“莫非还有别的可能?” 弗清念眸光闪了闪,下意识摸了摸腕上的骨珠,“还不确定。” 林睿点点头,继续问道:“道友可有想法?” 话刚落,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巨响。 一道红芒冲天而起,形成了一道光柱,接天连地。 半边天空都被染红,更显得压抑鬼魅。 “该死!”林睿猛地撑住城墙,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又来了!” 弗清念皱眉看他:“什么又来了?” 林睿死死盯着那道光柱: “道友有所不知,近来这一个月除了妖兽变得聪明外,还出现了这道异象。” “而这道邪门的光束出现后,妖兽就会像疯了一样,实力暴涨,不死不休。” “不管是东州还是其他地方,都有相似的情况。” 下方适时的传来此起彼伏的兽吼,比之前更加狂暴疯狂。 “齐道友那日其实已经击退了兽潮,结果这道光束突然出现,妖兽们受到刺激折返,打了齐道友一个措手不及,这才受伤。” 弗清念盯着那道渐渐散开的光柱,单手按住城墙上冰冷的砖石。 “没派人去调查过?” 林睿摇摇头:“光柱位置太靠后了,天阙关里没人能穿越发疯的兽潮过去查看。” 对话间,下方的战况已经发生了变化。 原本还游刃有余的修士们被打的节节败退,颓势初显。 妖兽们闻到鲜血的气味更加疯狂,攻击更加猛烈。 一头通体赤红的巨狼跃上城垛,利齿上还挂着半截染血的衣袖。 惨烈的哀嚎声此起彼伏。 城墙上的林睿忍不住闭了闭眼,眼角闪过泪花,侧过头不忍去看。 “都是英雄......” 他低喃着,余光瞥见一道雪白身影飘然划过。 林睿回头。 少女单手按着城墙上的石砖潇洒利落的翻身跳下,衣袂在半空中翻飞。 纤薄的身影与汹涌的兽潮形成了骇人的对比,看的人心头一紧。 林睿下意识抬手:“诶?” 只是手刚抬起来,他就又默默放了下来。 “算了,我也来帮忙!” 此刻。 战场的最前沿。 陆仁跪在血泊之中,左臂不知去向。 他望着扑过来的妖兽却连抬手力气都没有。 “啧…杀了二十三个,也不算亏……” 他仰起头,闭上眼睛安静等待死亡。 妖兽灼热腥臭的吐息喷洒在脸上,他甚至都能听到细微的吞咽声。 就在利齿咬碎脖颈的那一瞬。 一道刺骨寒意席卷全场。 下一秒,滚烫的兽血就浇了一脸。 陆仁懵逼地睁开眼睛。 于是便见三月飞雪,冰寒三尺。 而他面前的那只妖兽被一柄冰霜凝成的剑死死钉在地上。 陆仁擦了擦被血糊住的眼睛,呆呆望着战场最前方的那道雪色背影。 她周身围绕着数十道剑影,衣袍猎猎,青丝泼墨。 仿若雪山神女。 “仙…仙女?” 他结结巴巴地呢喃着,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陆仁捂住心口,一脸春心荡漾,“完蛋了,好像恋爱了……” “俺也一样!” 旁边突然传来一声粗犷的感叹。 陆仁惊恐扭头。 一个络腮胡大汉正捧着脸陶醉,面前同样插着一柄晶莹剔透的冰剑。 “?” 什么情况? 两人面面相觑,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看我干嘛?”络腮胡指了指身后,“又不是只有咱俩被救了。” 陆仁闻言回头扫视了一圈 于是便发现目及所到之处像他这样被救的人有一箩筐。 陆仁嘴角一抽。 好家伙,救人也能批发了啊。 “呜呜…女神给我定情信物了!” 不远处有个刚被救的小少年正抱着冰剑嗷嗷哭。 陆仁:“……” 醒醒兄弟! 像这样的定情信物一共有一百零八个! 是的没错。 现在战场上整整齐齐一共插了一百零八柄剑。 若从上往下看便能发现,这些剑排列出了一个独特的阵型。 还没等众人感叹完,就听到了一道清冽的声音。 “霜龙。” 话语落下。 霎时间,一百零八柄长剑猛地向更深处刺入。 巨大的阵法在荒芜的土地上展开,转瞬间就冰封了数里。 “吼!” 一道震天动地的龙吟从地底下传来。 方圆百里的地面开始剧烈震动。 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一条巨龙破冰而出。 冰霜巨龙。 霜龙硕大修长的身躯盘旋在空中,每一片龙鳞都晶莹剔透,折射着彩光。 蓝宝石一般的龙瞳随意扫过战场,带着与主人如出一辙的冷漠强大。 所有人都在那样睥睨威严的目光下打了个寒颤。 “好…好帅啊……” 有人这样感叹。 第370章 这场恶气的浩劫之中,比兽潮更可怕的,是人。 刚被放出来的霜龙兴奋地在半空中盘旋了两圈,把地上的人吓了半死后才凑到弗清念身边,亲昵地蹭她的脸。 弗清念摸了摸龙角,她望着被恶气完全支配的妖兽,眼底冰凉一片。 “杀了吧。” 声音轻飘飘的落下。 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开始。 林睿抹了把脸上的血水,他看着一巴掌拍死一个高阶妖兽跟玩一样的霜龙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他果然没看错人。 这小姑娘的确很厉害啊! 妖兽潮已经被霜龙牵制住,弗清念便不做停留,直奔不远处的红色光柱。 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些隐隐不安。 而这种不安直到她到达光柱处也没有消散。 红光出现的位置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有一个大坑和被罡风吹折的花草树木。 弗清念皱起眉,蹲在大坑前摸了摸地面。 只是传送阵。 还是最简单的那种。 这么大的阵仗,究竟是传送了个什么东西? 弗清念散开神识寸寸搜寻。 片刻后,她睁开眼。 一无所获。 她如今力量折损严重,召唤霜龙出来费了点时间,没追上也在意料之中。 弗清念拍去掌心的泥土,起身正准备离开。 神识边缘却突然捕捉到一丝异样的波动。 她离开脚步一顿,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百丈外的灌木丛中,一个黑袍人影正鬼鬼祟祟地趴伏着,浑身被黑雾笼罩着。 他盯着手中的血色罗盘,上面的光点正一颗一颗熄灭。 “啧,真没用......亲自布阵都能失败。” “果然畜牲就是畜牲,永远也改变不了骨子里的愚钝!” 黑袍下传来阴冷的低语,恶意满满。 “也罢,省得一次性玩死了,那就太无趣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地上爬起来。 黑袍人刚抬脚准备离开,身后突然冒出一股凉气。 万千杀气席卷而来,他几乎下意识地往地上一趴。 “轰——” 不远处的石头直接在这一击下碎成了齑粉。 黑袍人剧烈喘息着,眼底闪过惊恐。 “怎么会——” 话还没说完下一道攻击就已经到了眼前。 黑袍人就地一滚,这一次堪堪躲了过去。 还没等他喘口气第三道攻击又来了。 黑袍人暗骂一声,直接抛出一把符篆,光芒闪烁间人直接消失在原地。 他刚离开一秒,原地就出现了一道雪白身影。 弗清念伸手捏住半空中未燃烬的黄符,唇瓣紧抿。 找错了。 这人和那道红光半点关系都没有。 只是一个心智羸弱,被恶气影响的疯子而已。 越是复杂的种族,欲望被放大就越疯狂。 这场恶气的浩劫之中,比兽潮更可怕的,是人。 弗清念碾碎了指尖的符纸。 再次消失在原地。 黑袍人的修为不高,但逃跑手段一流。 弗清念费了些功夫才将其抓到。 “道友饶命!” 黑袍人直愣愣地跪地,兜帽落下露出一张清秀阴柔的脸。 少年挤出两滴鳄鱼的眼泪,开始为自己辩解。 “这位姑娘为何对我穷追不舍,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弗清念冷眼看着地上的哭诉的人,木剑依旧稳稳搭在他脖颈上。 “操控妖兽攻城,你说呢?” 少年眸光闪了闪,依旧嘴硬,“无凭无据,你凭什么说这是我做的?” 弗清念懒得和他多费口舌,抓着绳子就将人拎起来。 少年不停挣扎,疯狂为自己解释开脱。 甚至编了个极其悲惨的身世。 但对方完全不理,像个木头。 他咬牙暗恨。 他说了这么多,只要不是聋子,都至少会有点反应吧! 怎么这人一点都不按常理出牌! 到最后,少年终于破防的闭上了嘴巴。 这人估计是要把他带回城主府处置,与其跟一块木头求饶,还不如去求城主。 于是他悠闲地闭上了眼睛,安静等待。 但拎着他的人突然停下了脚步,周围温度骤降。 少年疑惑睁眼。 “霜龙……” 弗清念盯着千阙关的方向,眉心微微皱起。 刚刚她突然感受到霜龙受到了重创。 虽然她如今力量有些弱,但召唤出来的霜龙也有大乘后期的修为。 这已经是世间顶尖的修为,怎么可能会被伤到…… 一阵翅膀扇动的声音传来。 “宿主……” 系统落到树杈上,豆大的眼睛里写满了欲言又止。 弗清念心里突然涌起不安。 强烈的,几乎压垮理智。 她努力压下浮躁的情绪,声线平稳。 “说。” 系统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宿主……” “北灼言,杀了秦韵虞。” “哐当──” 长剑落地。 微钝的剑锋没入泥土的闷响在死寂的林间格外刺耳。 弗清念愣在原地,耳边嗡嗡作响,模糊了一切声音。 只有系统的话一遍遍回荡。 北灼言,杀了秦韵虞。 每一个字都清晰可辨,却又荒谬地不真实。 “不可能……” 弗清念低喃着重复。 “宿主,这是真的。” 系统也觉得不可思议。 但真相的确如此,没有半分作假。 弗清念抿住唇,拔起地上的剑抬脚就走。 她不信。 在没有亲自确认之前,她绝不会轻信任何人。 只是她刚走了两步,手中突然一空。 黑袍少年不安不知何时解开了绳索,此刻正站在不远处玩味地看她。 “嘻嘻……”他嬉皮笑脸地,“真有趣,我们再玩一次逃命游戏好不好,这一次我可不会让你那么容易抓到了哦。” 雪白的少女站在不远处安静看他,眼眸冷的吓人。 少年慢慢收回了嘴角的笑,丢掉了绳子,“算了,一点都不好玩,还是不玩了。” 话落,他又掏出一张符篆点燃,身形在火焰燃烧中越来越淡。 “漂亮姐姐,下次见──” “扑─哧。” 少年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道细微的声音打断。 他愣愣地低头。 心脏被贯穿,一击毙命,没有半分留手。 少年满脸不可置信,“你…怎么能……” 杀他。 不是要把他带回城主府吗,怎么能这样干脆的…动手。 远处,少女雪衣黑发,周身杀气肆虐,森寒到极点。 “吵。” 很烦。 烦得想杀人。 杀戮的念头刚升起。 灵魂深处便传来靡靡梵音。 更吵了。 黑袍少年轰然倒下。 少女拿着木剑一步步往回走,半分眼神都没分给他。 那双浅色眸一点点被暗色填满,直到变成恹恹的黑色。 “师父,有人作恶。” “我只是,替天行道。” 所以,别再抑制她的杀念。 有的人,就是该死。 ————————— 注:没有误会哈,不是狗血剧情。 第371章 他杀了他的朋友,他的朋友,死了心上人。 天阙关下。 城主跪在地上,心脏被穿透,粘稠血液滴滴落下,眼底还有未散去的恐惧。 死不瞑目。 弗清念救下的那群修士一个个全躺在地上,咽喉皆是一线猩红。 血色浸染荒野,尸横遍野,千命同殁。 人的,妖的,残躯交错叠覆。 天地静的没有生气。 肮脏的城墙下,唯有一袭红衣猎猎如焰。 男人低垂着眸,长睫打下一片阴霾,苍白的颊边溅上了几道血痕。 他站在那里,阴鸷的眉间凝着化不开的戾气。 暴戾,杀意沸腾,锋芒未敛。 他垂下的手中握着一柄暗红长剑,剑锋贯穿黄衣少女的胸膛。 秦韵虞指尖死死扣住剑刃,鲜血顺着苍白指尖蜿蜒而下。 她仰着脸,瞳孔倒映出北灼言的面容。 少女的眼眸里没有恨,只有一片破碎的茫然。 她不太明白,为什么昔日一起月下喝酒的人,怎么就突然变了一副模样。 “小...灼......” 秦韵虞颤抖着启唇轻唤,简单的两个字就几乎耗费了她全部的力气。 粘稠的血流淌,缠上男人的袍角。 在那声轻唤下,北灼言突然颤了下睫毛。 眼底的漆黑在那一刻褪去,如潮水般,迅速又不留痕迹。 他睁着金眸,表情空茫,呆愣在原地。 手中的长剑突然被扯了一下,唤醒了最后一丝神志。 北灼言顺着力道望去,随后瞳孔骤缩。 血色残阳下,黄衣少女唇角溢出的鲜血染红齿尖。 她的声音气若游丝,混着血沫,轻的几乎要散在风里。 但北灼言还是听到了。 她说: “阿黎...我好疼......” 北灼言握剑的手剧烈一颤。 灵魂深处陡然升起巨大惊惧,心脏的空茫被慌乱取代。 他迅速蹲下,长指放在少女眉心,纯粹的生机之力源源不断地注入。 北灼言眼尾猩红,他望着秦韵虞有些涣散的眼睛,声音苍白无力。 “不是我......” “我没想杀你。” 秦韵虞眼前一片模糊,唇角的鲜血流的更加汹涌。 “我...知道......” 小师妹亲手养的妖,怎么会伤她...... 她相信这其中一定有原因。 但她大概...没时间知道真相了。 秦韵虞眨了下眼,她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冲着北灼言道: “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北灼言金眸暗沉,正在微微颤抖,“不帮。” “你不会死的......” “我会救你。” 他有最强大的治愈力量,不会...一定不会让她死掉。 秦韵虞只觉得眼皮沉的厉害,她忍不住眯了眯眼。 “没用的......” 心脉断,灵台毁。 她是医者,最知晓生死。 这一次,她真的要死了。 小师妹为她偷来的命,终究是要还回去。 不过还好。 还好。 她见了她的心上人一面。 秦韵虞慢慢松开了手中的长剑,染血的发丝在微风中飘荡。 “求你...别让大师兄......” 少女喘了口气,声音越来越弱。 “看见我这个...样子......” 她现在一定很丑。 她可不想破坏掉在大师兄眼里的完美形象。 所以只能委屈一下他,少见她一面了。 秦韵虞说完,在北灼言惊惧的目光中安静闭上了眼睛。 北灼言指尖都在颤,生机一遍遍顺着她的灵脉游走。 可是没用。 不论他怎么努力都延续不了她的生命。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北灼言看着自己手心,眼底满是迷茫。 为什么他的灵气不管用了。 他分明可以治愈一切。 血... 对,他的血也可以救人。 北灼言迅速划开手腕。 泛着流光的血液滴滴落下,砸到少女惨白的唇角,顺着唇缝慢慢渗入。 北灼言期待着望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吹过的风都带着刺骨的寒。 少女没醒。 她像是睡着了,眉眼恬静,唇角还挂着笑。 北灼言紧抿着唇,不厌其烦的一遍遍划开手腕。 他声音颤抖着轻声请求: “你不能死......” ——“喝了酒,我们就是朋友了。” ——“每一个朋友都有礼物,当然包括你。” 欢快明媚的声音在耳边一遍遍回响。 北灼言脸色白的透明。 无边无际的无助几乎压断脊梁。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伤了念。 如今还伤了他的...朋友。 那仅有的,为数不多对他好的人,都被一个个推远。 可这......分明不是他想要的。 远处传来乌鸦的啼叫,满是血水的土地上,最后一丝生机断绝。 秦韵虞死了。 只来得及留下一句小小的请求。 便消失的干脆。 北灼言眼底一片死寂,金瞳焕发不出一丝光彩。 他慢慢放下手,无力垂在身侧。 腕上的伤口还在流淌鲜血,顺着指骨滴滴落下。 沾染到他血液的土壤冒出绿芽,颤巍巍的在少女四周开了一圈。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在安静的天空下显得刺耳。 “阿虞......” 北灼言恍惚地抬头。 一阵清新的松竹气息扑面而来。 下一秒,少女被碧衫青年紧紧抱在怀中。 齐黎析的脸颊贴着她已经冰冷的额头。 “阿虞……” “别和我开玩笑。” “我要生气了……” 柳叶潇潇,无人回应。 齐黎析红着眼眶,抚上秦韵虞的眼角,抖着指尖擦干净血污。 “别再胡闹了,好不好……” 苦涩的泪颗颗落下,砸到少女染血的唇上,晶莹透明。 ──“大师兄,城外来了兽潮,我要去帮忙。” ──“我的伤不要紧的,你看,小师妹已经帮我治好啦。” ──“我就在城门里帮忙救人,肯定不会有事的!” ──“大师兄,等我回来,我给你熬你最喜欢的金银花露。” 鲜活的声音似乎还在耳畔,少女桃花般的笑容里盛着朝阳。 明明是最寻常的告别。 怎么就…… 被碾成了诀别。 “骗子。” 齐黎析将头埋入少女的脖颈,冰凉的液体顺着相贴的肌肤滑落。 分不清是泪,还是未曾凝固的血。 “你怎么总是骗我……” 少女的衣襟上还残留着淡淡的药香,寸寸凌迟着神经。 青年忽然颤抖了起来,十指死死扣住少女的后背。 那个永远挺直脊背,克制守礼,满身霁月光风的大师兄,此刻蜷缩得像一个迷路的孩子。 他一遍遍喊着那个不会再回应的名字。 “阿虞……” “阿虞……” 黑鸦掠过天际,声嘶力竭。 残阳将大地染成了凄艳的赤色。 北灼言垂着眸,红衣被暮色浸透。 “对不起……” 他杀了他的朋友。 他的朋友,死了心上人。 第372章 剑决——镜劫。 天地苍茫,幕云低垂。 远山在残照下化作模糊的剪影。 三人,两影。 走错一步,便是天堑。 远处,数道气势磅礴的人影出现。 紫阳宗宗主广袖一挥,一盏青玉茶盏凭空浮现。 他指尖轻点杯沿,倾倒的刹那── \"铮——!\" 一道璀璨如星河般的灵刃自杯中倾泻而出。 后一步赶来的云霄瞳孔骤然缩小。 那是…… 飞升者的留下的一道攻击。 灵刃划破长空,直指荒原上那一人一妖。 碧衫青年抬起头,遥遥与云霄对上了视线。 云霄一愣,连忙大喊。 “住手!” 话音未落,攻击已至。 “轰隆──” 大地震颤一瞬,隐约要塌陷。 天空顷刻被厚重的灰云覆盖。 云霄愣愣看着升腾而起的烟雾,眼角瞪的生疼。 紫阳宗宗主收回手,负手而立,一脸不悦。 “云霄,为何拦我?” “只要杀了妖王,灾祸便可退去,天下即将太平。” 云霄红着眼眶,狠狠甩了下衣袖,“元弘,你瞎么!” “那处分明不只有妖王,还有我徒弟!” 元弘沉默片刻,随后垂眸弹去衣袖上的灰尘。 “天下会记得他的牺牲的。” “狗屁!” “你怎么不去牺牲!” 云霄指着紫阳宗宗主的鼻子破口大骂。 后几步赶来的其他宗主与顶尖强者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他们面面相觑,随后默默站在了元弘的背后。 一条人命,换天下太平,并不亏。 他们也认可元弘的想法。 有人出来劝说: “云掌门,天下苍生可比一个徒弟重要,徒弟没了再寻一个就是了,何必──” “你闭嘴!” 云霄插着腰,稳重的气质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死的不是你徒弟,你当然不心疼!” “我徒弟不是苍生之一?” “凭什么这样对──” “够了!” 云霄话还没说完,流光宗掌门直接打断他。 郦岚盯着不远处,惊恐地后退半步。 “你徒弟没死。” 云霄愣住。 郦岚脸色更加苍白: “妖王……也没死。” 远处,因攻击升起的烟雾丝丝缕缕散开,露出里面的光景。 通体晶莹的冰霜巨龙盘踞在深坑中,山峦般巍峨的身躯将北灼言牢牢护住,连带着的齐黎析一起。 霜龙的鳞片布满了珠丝,翻起的龙鳞下露出冰晶般的血肉,正不断飘散着细碎冰晶。 龙爪深深嵌入地面,长长的胡须飘荡,它挣扎着起身,却又一次次摔倒。 龙头再一次重重落地,它喘着粗气,吐息带起冰雾。 霜龙慢慢回头,蓝色的龙瞳盯着北灼言,里面蕴藏着淡淡的愉悦。 它护住他了。 “吼……” 它低低唤了一声。 北灼言伸手抚上霜龙的眼睛,指尖轻颤。 霜龙闭上眼睛亲昵蹭了蹭他的手。 随后,化作满天星光。 消散。 “该死的!”元弘暗骂。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鬼东西!” 此间唯一一道可杀渡劫的攻击,居然就这样被挡了。 以后再想杀死妖王,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云霄盯着那散开的星光,神色微沉。 他从那条冰龙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力量。 那分明是......清念的灵力。 为什么他这最小的徒弟会护着妖王? 云霄不明白。 “这龙怎么...怎么那么眼熟呢?” 身后的人群中有人传来一声低语。 元弘回头,目光落到那人身上。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紫阳宗曾经带队去流光宗参加宗门大比的长老。 “周怀,你认识?” 周怀皱眉思索,不停翻找着记忆。 片刻后,他突然一拍手。 “我想起来了!” “是千玄宗那个叫...叫弗清念的小丫头。” “对,就是她!” “我曾见过她的剑气化形,那剑形便是这冰龙的模样,不过那时的冰龙没有这么庞大,所以一时间没认出来。” 元弘脸色一沉,他看云霄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云霄,我想,你需要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为什么你宗弟子,会保护这个祸世妖王?” 云霄也想知道,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 但他脸上依旧不显山水。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凭借一面之词就轻易下了定义,是否太过草率,这里可不是你紫阳宗的一言堂。” “还有,什么时候轮的到你来质疑本尊了?” 云霄冷哼一声,大乘后期的威压毫不留情的压下。 元弘脸色苍白一瞬,他咬着牙撑着。 修仙界以实力为尊。 虽然他们同样贵为掌门,但云霄实力比他强,他就天生被低一头。 元弘暗恨。 不是说云霄命不久矣了么,他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 到底是哪个蠢货给他传的假消息! “吵什么吵!” “到这种时候还内讧,简直蠢透了!” 九星派掌门一甩衣袖挥开了云霄的威压,他紧紧皱着眉,双手掐诀。 一道道法阵从四面八方亮起,紧紧将不远处的北灼言围绕。 “还不赶紧来帮忙,妖王现在状态很差,此时不除更待何时!” 话落,众人都齐齐反应过来,手中凝起杀招。 云霄脸色有些难看,他抬手将抱着尸体的齐黎析转移到了身边。 于是原地只剩下一个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的红衣男人。 云霄叹息一声,也随着一起抬起了手。 七巧星阳塔是千玄宗的圣物,他自然了解万年前的那段往事。 其他宗门也靠口口相传对此知晓一二。 弗清念重伤那日。 也是星阳塔封印破碎的一日。 三宗两派一道的掌门同时知晓了一个消息。 妖王......出世了。 随后,灾祸突生,妖临城下,人间炼狱。 万年前的苦难,再一次上演。 天地间骤然亮起数道璀璨的光芒。 各个掌门与长老纷纷祭出最强杀招。 北灼言缓缓抬眸,赤红的衣袂在狂暴的灵压下翻飞。 他望着铺天盖地的杀机,金瞳下暗色涌动。 ‘杀了他们......’ ‘人族都该死——’ ‘是他们杀了十三族,是他们杀了阿妹......’ 记忆如血浪般翻涌而来,妖血成川,剖丹佐酒。 惨烈的画面寸寸瓦解理智。 那道低语还在引诱。 ‘杀光他们...卑劣的人族,不配活着......’ 北灼言的手臂不受控制的抬起,妖灵力在掌心凝聚成暴虐光芒。 就在出手的那一刻—— 恍惚间,他看见了云霄身后的齐黎析。 青袍染血,眸寂如雪。 “......” 翻腾的妖力突然凝滞。 北灼言指尖颤抖,控制不住的蜷缩起来。 ‘懦弱!’ ‘你在犹豫什么!?’ ‘杀了他们!’ 恶意的话震耳欲聋,北灼言却慢慢收回手,声音沙哑破碎。 “闭嘴......” 不能...不能再被控制。 绝对不可以,再做错事了。 他错的已经够多了。 北灼言死死压制着恶念,眼底金色与漆黑纠缠,狰狞又痛苦。 “滚出去......” 他低吼着,肌肤上妖纹乍现。 就在他停顿的这一刹,万千杀招已逼至眉睫。 狂暴的灵力碾碎衣袍。 “铮——” 半空传来一道空气被划破的声音。 一柄木剑破空而来,稳稳插在北灼言身前三尺之地。 剑身微微震颤,在空气中凝出冰晶霜气。 一道好听冷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命引。” 漫天飞雪忽止。 一道雪白的身影踏着纷扬的冰晶突然出现。 北灼言瞳孔骤缩。 “念......” 远处的云霄也看见了那道身影,他双手一颤。 “清念!” 话音被攻击吞噬,只有浩荡白光碾碎万物。 北灼言迅速起身,红衣纷飞间挡在少女身前。 但下一秒手腕一紧,整个人被扯开推到单薄背影身后。 弗清念拔剑,抬手。 一剑斩出。 剑锋骤然震颤,发出清越如琉璃般的翁鸣。 空气中凝结出无数细密的棱镜,如万千冰晶浮于身前,构筑出一道半透明的‘镜面’。 时间似乎在此刻静止。 一切杀招骤然放缓。 在触及镜面的瞬间,一道轻柔的涟漪晕开。 “镜劫。” 冰冷的声音落下。 下一瞬,镜中因果劫数逆转。 一切攻击逆转而去,威力更甚。 “轰隆!” “噗——” 不远处的众人全部都倒飞出去。 接着一个一个狼狈的摔到地面,威严不复。 云霄半跪在齐黎析前方,捂着胸口不停吐血,眸中倒映着远处少女挺拔的身影,无比震惊。 “清念......” 她怎么会......这般强。 一人挡千军。 “云霄!” 元弘唇角挂着血,脸色扭曲。 “你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 “她是你千玄宗的人吧!” 元弘捂着心口不停吐血,还不忘破口大骂。 但云霄却只愣愣地盯着不远处,将他忽视了个彻底。 元弘:“......” “噗——” 元弘气的吐了一口血,两眼一翻直接就晕了过去。 “掌门——” “掌门——” ————————— 注:剑之所至,便是人之所至。——此剑诀名字从‘剑来’更改为‘命引’。 第373章 秦小狗,你骗人了。 周怀和紫阳宗的众人迅速围过去。 喂药的喂药,掐人中的掐人中。 场面一度混乱。 “咔嚓——” 破裂的声音淹没在风声中。 少女持剑的手传来细密的咔咔声,仿若名窑瓷器在暗处绽开冰纹。 脆弱的骨骼承受不住镜劫的反噬,自手腕开始,裂纹沿着臂骨悄无声息蔓延。 弗清念垂眸漠然看着,指尖轻轻动了动。 哗啦。 手臂顷刻玉化,接着如琉璃般碎了满地。 “念…” 北灼言眼尾绯红,脸颊的妖纹闪烁着,“为什么替我挡......” 既然已经推开了他,为什么还要对他这么好。 恶意满满的低语再次在脑海里沸腾。 “唔...” 北灼言闷哼一声,吐了一口血。 他甩了下头,费力的忽视脑海里的噪音。 “我不会死,不要你帮我。” 弗清念颤了下睫,定定的看着他。 “阿灼......” 她往前一步。 北灼言脸色瞬间惨白。 像是逃避洪水猛兽般后退。 “走开。” “离我远点。” 北灼言唇角流下鲜血,眼底黑金交织挣扎。 ‘杀了她...’ ‘杀了她...’ 恶灵蛊惑着。 一字一句化作丝线收紧心脏,施以极刑。 北灼言颤抖着,死死按住自己的手,紧握的拳渗出血液。 他近乎哀求地看着少女。 “你走...” “别靠近我......” 他发过誓,永远都不会伤她了。 所以,求求你。 远离我。 弗清念在那双痛苦的眼睛下慢慢停住了脚步。 她缓慢眨了下眼,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黎析,你要去哪?” 身后传来云霄的惊呼。 弗清念转身。 齐黎析抱着黄衣少女,机械般一步步往前走去。 他的脚步很慢,却又很稳。 仿佛怀中的人只是睡着了,而他怕惊扰她的梦。 “阿虞......”他轻唤着,声音低的散在了春风里,“我带你去看东州最美的烟花。” 秦韵虞的头靠在他的肩上,垂下的手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她眉眼间还带着笑,只是眼睛却再也不会睁开。 身后有人喊他——“黎析,回来!” “别做傻事!” 声音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雾,遥远而模糊。 齐黎析垂着眸,仿若没听见。 “我带你去,”他低头蹭了蹭她的发顶,像是在哄一个闹脾气的小孩,“这次不会让你等太久......” “你想玩多久都可以......” “我不会再拘着你了。” 他一步步往前走,身前却突然来了人将他挡住。 齐黎析僵硬抬头。 雪白的少女站在他面前,浅眸几乎茫然地看着他怀里的人。 弗清念抿着唇,白皙指尖碰了黄衣少女垂下的手。 冷的。 很冷很冷。 顺着指尖一路冷到了心底,一下就抽走了所有温度。 弗清念眸中浮起雾气,她慢慢将少女的手全部攥紧手中。 颤抖的,小心翼翼的。 ——“如果我连自己的师妹都治不好,我还当什么天下第一神医。” ——“我会治好你,然后成为最厉害的医师。” ——“拉勾,骗人的是小狗!” “秦小狗,你骗人了。” 弗清念很小声的说。 “你还没治好我呢。” “小师妹,阿虞闹着要我带她去玩,”齐黎析惨白的脸上挂起温和的笑容,“我们就先走了。” “等我们成婚时,要记得来。” 他轻声说完,侧身绕开。 少女僵硬的手寸寸被抽离。 弗清念的手陡然悬在半空中。 指尖还残留着刺骨的寒。 青年的表情是醉人的温柔,眼里带着光。 与弗清念擦肩而过的瞬间。 他低声说: “阿虞,好像一直忘了告诉你。” “我爱你。” “在很早很早的时候。” 天地孤影,唯余一点青衫,渐行渐远。 弗清念站在原地,风卷着凉掠过脚边。 她慢慢低下头。 掌心空握,故人长绝。 她失败了。 她没有改变她的结局。 还是…让她死了。 天命,天命…… 上天注定,天命难违。 逃不过,挣不脱,改不了。 弗清念闭上眼睛,眼角泛起薄红,湿意挂在睫尾,迟迟不落。 北灼言半跪在地上,头疼欲裂。 他捂着额头,气息一会暴虐,一会稳定。 他听见了不远处细碎的议论声。 “千玄宗居然和妖族勾结……” “怪不得北镜没有兽潮,原来他们是一伙的!” “什么狗屁第一宗,分明是一群败类!” 清醒过来的元弘坐在地上,他指着不远处清冷的人,眼里是明目张胆的讽刺。 “云霄,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弟子。” “瞧瞧,她居然与妖孽为伍!” “这样的人,有什么颜面当这仙道魁首,她担得起这个名声么!” 周怀搀扶着他,也跟着附和。 “就是,看她刚才护着那孽障的模样,简直不知廉耻!” “怕不是早就被妖王迷了心智——” 彭! 周怀的头突然炸成了一团血雾,只剩下身体不受控制的倒下。 元弘一愣,推开身上的无头尸体,他摸了把脸上的血,惊恐地看着不远处的男人。 他眼底一片漆黑,衣服猩红几乎滴血。 北灼言缓缓收回手,指尖还萦绕着血气。 森冷的目光缓慢扫过,仿若实质,寸寸冻结灵魂。 元弘咽了咽口水,向后缩了缩。 他身后的众人也默默闭上了嘴巴,不敢再开口议论。 但落到少女与云霄身上的目光依旧带着仇恨。 唯有云霄看着站的笔直的少女,他开口轻唤: “清念……” 弗清念终于睁开眼,只是眼底空荡荡一片,枯草丛生。 云霄手指紧扣地面,道: “孩子,回来。” “你后面的妖,是祸源。” “到这边来,告诉师傅,你只是一时被迷惑,所以才做错了事情。” “没关系,你年纪还小,我们会原谅你。” 弗清念晃了晃眸,回头看了眼北灼言。 他眼中如今一片漆黑空洞,布满杀戮。 感受到目光,北灼言呆愣回头,在触碰到少女的眼睛时,混乱的头脑清醒一瞬。 随后… 弗清念听到了一道传音,温柔沙哑。 他说: “念,回去吧。” 回去,继续当那个月白风清的小神仙。 不要和他这个肮脏的,劣迹斑斑的妖扯上关系。 他只会给她,带来灾难。 北灼言心脏跳的缓慢而平稳。 恍惚间,他从砖石瓦砾的缝隙之中看到了密密麻麻的四个字。 人妖殊途。 是了。 白虎说的对。 人和妖,天生就站在对立面。 所以…… 活该他,众叛亲离。 第374章 一场曲解,害她的妖,白白被困万年。 北灼言对弗清念露出一个微笑。 浅浅的,难过的,像一朵凋零的花。 弗清念一怔,心底诡异蔓起一丝不安。 她下意识向前迈了一步。 下一秒。 猩红剑气迎面而来。 轰隆一声巨响,烟雾炸开。 随后,在众人的视线下,滚滚浓烟中倒飞出一抹单薄身影。 “清念!” 云霄一脸震惊,连忙飞身过去将人扶住。 他紧张地打量着。 少女此刻脸色惨白,唇角染着一道血痕,一只胳膊因超负荷使用镜劫玉化消失,只有空荡荡的袖管。 她垂着眸,睫羽正不停轻颤着,似乎在这一击之下受了不轻的伤。 云霄一脸心疼,他对北灼言怒目而视。 亏他小徒弟刚救了这个妖。 结果他不仅不知道感恩,还恩将仇报! 远处烟雾散尽,男人的衣袍猎猎作响,眼底黑沉一片,暴虐,弑杀。 他勾起薄唇,笑的残忍又冷漠。 “人族,都该死。” “肮脏的种族,没资格跟本王相提并论。” “勾结?” “呵......” 他说着,歪头看着众人,嘲讽拉满。 “你们,不配。” 元弘被他那副嚣张的姿态气的半死,手指颤抖着指着他说不出话。 妖王身边空气突然扭曲一瞬。 下一刻,白虎和青龙凭空出现。 白虎一现身就挡在北灼言身前,警惕的盯着众人。 青龙则回头按住北灼言手臂,温和纯粹的灵气抚平他脑海里的混乱。 北灼言垂下眼眸,将重量压在青龙身上。 他最后扫了一眼远处的少女,指腹似乎还残存着微凉的温度。 他声音沙哑道:“走。” 于是白虎蹲下身子,五指按住地面。 猩红的阵法亮起。 光柱闪烁过后又消失。 血腥的土地上,只剩下了一众被弗清念打的七零八落的正道仙人。 弗清念被云霄放在一棵树下轻靠着,她避开了云霄递过来的丹药。 云霄皱眉:“你这小孩怎么回事,受伤了就得吃药!” 少女垂下眸,声音微哑:“没受伤。” 她抬起手,指尖碰了碰唇角的血痕。 刚刚那场烟雾里,只有一个小心翼翼的拥抱,以及擦过唇角的温热指腹。 北灼言,没有伤她。 那只是做戏。 将她从辱骂中摘的干干净净的戏。 弗清念歪头勾了勾唇,眸中有什么东西浅浅化开。 真是...蠢妖。 居然以为这样,她和千玄宗就能回到曾经。 没用的。 人心,远比他想的更要复杂。 这不,元弘又开始阴阳怪气了。 “呵呵......” “真是一出顶好的苦肉计。” “可惜没用,千玄宗依旧洗不清罪孽。” 元弘捂着胸口从地上爬起来,他指着弗清念,对云霄冷笑道: “若没有她,今日我们本该能杀死妖王,还天下太平。” “但现在全被她毁了!” “这天下一日不宁,便有你们千玄宗的一份功劳。” 元弘甩袖,居高临下望着。 “云霄,你就好好看着千玄宗的千年基业,是怎么毁在你手上的吧。” 话落,他嗤笑一声,带领一众人转身离去。 云霄被他那副样子气的吹胡子瞪眼。 死老登! 就欺负他今天没带人,孤立无援,骂不过他。 “错了。” 少女清凉微哑响起。 云霄一愣:“什么错了?” 少女似乎是疲倦般闭上了眼睛,靠在树干上,苍白的如一朵即将死去的花。 “你们找错了。” “他不是祸源。” “真正的祸,在地底下。” 弗清念颤了下睫,唇角泛起一丝冷意。 “万年前不是他,如今,也不是他。” 一场曲解,害她的妖,白白被困万年。 云霄被这一番话惊住。 这…这怎么可能…… “清念,你说的…是真的么?” “万年前镇压妖王的主力,可是千玄宗,难不成是我们的玄微师祖错了?” “可当年…封印妖王后,兽潮分明退了。” “哈……” 少女轻笑,余晖勾勒出她眼角的讥诮。 “那是假的。” “掌门师尊,人是自私的,虚荣的。” “就算错了,也不愿承认,更不会道歉。” 宁愿被虚名枷锁勒断脖颈,也不愿低下高贵的头颅。 弗清念掌心反转,一座精致迷你的七层宝塔出现在手中。 云霄再次被震惊。 “星…星阳塔!” 弗清念将塔丢到云霄手中,看都不看一眼。 云霄捧着塔,视线在弗清念和塔之间来回徘徊,欲言又止。 弗清念闭着眼,淡声道:“你没想错,妖王是我放出来的。” 从她解开契约那一日起,北灼言便彻底摆脱了她的掌控,还有这座塔的掌控。 也是那一日。 手腕上红痣消失,变成了小塔。 她在塔底下看见了玄微留下的小字。 密密麻麻,写满了懊悔。 当年的封印非但没能平息兽潮,反而激起妖族更大的怒火。 那些没有被恶气感染的妖也加入了攻击人类的大军。 袭击人类的妖越来越多,人族差点被颠覆。 当时至强者的玄微不敢告诉世人是他判断失误。 更不敢将北灼言放出来。 所以他隐瞒,他遮掩。 他想,等到一切结束后,他再让北灼言获得自由,然后向世人承认错误,亲自道歉。 但等一切尘埃落地,玄微站在星阳塔前时,他已经进不去了。 地底下的恶气化作锁链,将星阳塔拉入深渊。 玄微一生光明磊落,自诩无愧于天地,却因那片刻的私欲,害了一个无辜的妖。 此后,这件事便成了他心中的一根刺。 最后生生熬成了心魔。 他有愧,所以死于──飞升的问心劫。 云霄感觉他好像有点神智不清了。 世界观被打碎又重组,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他说为何玄微师祖会定下一条──千玄宗弟子,不许契约妖兽的死命令。 原来不是憎恶,而是有愧。 云霄拿着星阳塔的手烫的厉害。 所以…… 所以今日围殴妖王的他,和当初的玄微又有何种区别。 “我…我这就去告诉他们!” 云霄迅速起身,他要立刻将这事情昭告天下。 他们亏欠北灼言太多,不能一错再错。 “没用的,掌门师尊。” 弗清念捻着袖口,垂眸遮住眼底的讥讽。 “你觉得他们会信你么?” “他们只会觉得,这是我们洗白的手段。” “师尊,您总是将人性想的美好。” “可世间,至纯至善的人少之又少,有的,只是自私与偏见。” 卑劣的人类? 对。 北灼言说的一点都没错。 人类就是卑劣。 弗清念的话就像是一盆冷水,生生将云霄浇醒。 他翁动着唇,却吐不出半个字。 没人比他更清楚其他宗门里那些人的心思。 所有人都在惦记千玄宗的地位与底蕴,虎视眈眈,恶意满满。 风光的皮囊下掩盖的是贪婪的欲望。 元弘不会放过这次将千玄宗踩在脚下的机会,郦岚不会,九星派不会,谁都不会。 当今真正纯善的,只有梵天道的和尚。 真是,讽刺至极。 云霄深呼吸,眼中情绪起起伏伏,最终化为坚定。 “千玄宗的立宗之本,是问心无愧。” “既然道不同,那便不相为谋。” “千玄宗往后只走自己的道。” 乱世滔滔,举世皆浊。 但总有人守心如月,不改其白。 道心所向,纵万劫加身亦往矣。 “清念,走,我们回家!” 第375章 以命为镜,窥探天机。 云霄说完就要俯身去扶弗清念,但手刚伸出去,靠着树的少女却侧过了头。 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云霄的手僵硬在半空中。 “清念?” “你...不想回去吗?” 弗清念半垂着眸,盯着腕骨上莹白如玉的骨珠晃神。 回去...... 回去哪里? 偌大的千玄宗里,她惦念的也不过是那几个人,那几分温情。 可如今,时过境迁。 她放在心上的,一死,一疯,一伤。 一个被她驱逐,一个为她万里寻药。 如今的千玄宗,只是一个盛满回忆的棺椁。 将所有来不及讲的再见,都葬在了永远回不去的往昔。 少女低眉敛眸,纤长的睫颤抖,散落的青丝扫过失色的唇。 她沉默着,身上的每一寸气息都映出支离破碎的难过。 云霄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想到了五年前。 那时的她只有那么一点高,板着一张脸,冷冰冰的站在测灵台上。 眉眼间的冷意比霜雪更甚,看起来比他这个老古董还要苍凉。 当时收她为徒,除了那极高的天赋外,也有心疼。 他想,这般可怜又招人疼的小孩,得好生养着,慢慢化开那一身寒。 可如今...... 云霄看着少女。 她埋在阴影里,周身的环绕的冷比当年更浓,那身素衣裹着单薄身躯,像是随时会消散。 世间诸般苦,得到后又失去要占三分。 “清念,地上凉。” 云霄脸上挂上温和的表情,向她伸手。 “我们去个暖和一点的地方。” 弗清念看着那双宽大带着薄茧的手,停顿了片刻后慢慢抬起手,放到他的手腕上。 云霄松了口气,刚想将人拉起来,却感受腕上传来一股大力。 “你快死了。” 弗清念捏着云霄的脉,平静陈述。 云霄一僵,神色出现了片刻不自然。 “你这小孩怎么回事,怎么尽说些不吉利的话。” “我堂堂一宗之主,大乘修士,日子还长着呢。” “你这医术怎么这么差,”云霄故作轻松的地着,“肯定是星松没把你教好,等我回去我定要好好训他。” 话落,他想要抽回手,却被那看似纤细的手指死死扣住,动弹不得。 少女的指尖冰凉,像三九天的霜刃,剖开强撑的表象。 “星阳塔里记载了一种术法,名为‘命鉴’。” “以命为镜,窥探天机。” 弗清念慢慢松开手,轻声道: “掌门师尊,你在窥天。” “不止一次。” 她抬头直直盯着云霄的眼睛,那双眸仿佛能看透一切。 “为什么?” 云霄后退一步,他几乎不敢与之对视。 “我......” 少女的目光还落在他身上,明明年纪不大,却莫名心惊胆战。 云霄的手握了又握,最后长长叹了口气。 他忽地转身,目光穿透层层云雾,落到天地灵脉汇集处。 曾经满是金光的天脉如今却干枯灰白。 “清念啊,你看这山河。” “三百年前,这里的灵气还能凝成灵云,如今弟子们却连御剑都磕磕绊绊,甚至这些年连一个有灵根的人都寻不到。” 云霄摸了摸腰间的掌门令,金属的冰凉透过掌心。 “我是掌门,也是修士。” “我拥有常人无法企及的地位与实力,自然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风掠过他宽阔挺直的脊背,吹起衣摆。 “我只是,想救救这里。” 云霄看着自己的手心,那里还残留着天罚的痕迹。 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灵脉枯竭,山河破碎。 也舍不得让这片养育他的土地荒凉枯死。 哪怕代价是他的命,也无悔。 弗清念有些呆愣。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却唯独这种未曾想过。 或许是人间太过污浊,所以连赤诚都成了稀罕物。 居琼宇之高,心系尘芥之微。 她的这位师尊,是一位心怀丘壑、行止无愧的君子。 云霄将手缩回去,回头道: “清念,要为我保守秘密,别告诉别人。” 他顿了顿,笑道: “尤其是灵霄峰的内个。” 他这师妹脾气太大,发起火来才不管对面是谁,屋顶都能掀翻。 他可惹不起。 弗清念沉默片刻。 “纸包不住火。” 云霄挑眉笑笑。 “能包一会是一会。” 话落,两人都安静了下来。 “要跟我走么?” 云霄率先打破平静。 少女依旧坐在树底下,她摇摇头。 “不了。” 云霄闻言也不再劝,只是拍了拍她的头。 “累了就回去,在外面要保护好自己。” “记住了,你不是一个人,你身后还有整个千玄宗是你的靠山呢。” 弗清念指尖缩了缩,她安静顿了一会,然后缓缓点头。 云霄笑了,有些欣慰。 他不再犹豫,转身离开。 他的时间不多,但事情可不少。 接下来,他得去找梵天道的觉明大师聊聊了。 “掌门师尊。” 身后突然遥遥飘来一道声音。 云霄停住脚步,回眸望去。 雪衣少女坐在长满嫩芽的柳树下,眼眸黑白分明。 清润的声音伴着风传到耳边。 她说: “喜欢,要说出来。” 云霄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弗清念看着远处俊朗的男子,唇角勾起淡淡的笑。 “灵霄峰上住了一块木头,一块不懂情爱的朽木。” “藏着掖着话,她永远都不会知道的。” 云霄终于听懂了她的意思。 一张俊脸瞬间红了个通透。 “你...你你你瞎说什么!” “我怎么可能...喜...喜欢......” 他结结巴巴的,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 少女轻笑,声音乘着风飘到了云霄的耳朵里。 他只觉得自己心跳的快的要爆炸了。 于是直接一甩袖,落荒而逃。 弗清念撑着下巴,眉眼轻弯。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么明显啊。 以前不懂情爱,所以竟从未发觉。 如今...... 弗清念抬起手,抚上心口。 心脏跳的沉稳而规律。 和她过去一样——精确,克制,毫无波澜。 没有惊涛骇浪的悸动,也不见飞蛾扑火的炙热。 轰轰烈烈的情绪依旧不适合她。 于是爱便化作春溪渗入冻土。 悄无声息的随着每一次呼吸与心脏震颤的频率,刻入骨髓深处。 她好像,喜欢上那个笨笨的妖了。 第376章 带我去空之极。 弗清念闭上了眼睛,任由垂下的细嫩柳芽划过耳畔。 短暂的休息过后。 再睁眼。 她对上了一双怨气冲天的绿豆眼。 雪白的鸟风尘仆仆,头上的羽毛乱炸,尾巴上还插着几根树杈子。 那副模样要多惨有多惨。 弗清念沉默地盯着。 系统啪叽一下栽到她腿上,然后爆哭。 “宿主......” “我求你了,我给你磕个头。” “你下次走的时候能不能把我带上!” 天知道它是怎么从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飞回来的。 它只觉得自己的翅根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系统哼哼唧唧半天,结果对面的人根本不理它。 系统:“......” 它最讨厌冷暴力了! 最!讨!厌! 系统深呼吸数次,才将粗鲁的话咽回肚子里。 它努力调整好情绪,从少女腿上抬起头。 结果下一秒它就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卧槽!!!” “你胳膊呢!!?” 系统用翅膀戳了戳少女衣袖。 袖口晃动一瞬,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东西。 “没了。” 弗清念淡定回答。 系统:“......” 没了? 就这么两个字么? 那可是胳膊啊,是剑修握剑的胳膊! 没了她还怎么拿剑,为什么她可以这么淡定! 系统只觉得自己天塌了。 不过是晚来了一小会,它那么大一个水灵灵的宿主,就变成残疾了。 她是准备当独臂大侠么! 正好它也是个雕。 宿主直接改名杨过好了。 系统蹲在原地崩溃了半天。 以后...以后绝对不能离开她半步,一会不见就能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 它还是喜欢以前那个吊炸天的宿主。 系统再次深呼吸,然后沉默地开始掏东西。 一个一个乳白光球被它毫不犹豫地往弗清念身上砸。 一刻钟之后。 弗清念:【崭新手臂 *1】 系统:【宝物-(╥﹏╥)】 弗清念看着身边兢兢业业的小鸟,抬手拍了下它的头。 系统一脸幽怨:“干什么?” 弗清念:“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系统闻言瞬间站直了身体,接着骄傲仰头。 终于轮到宿主求它了! 它就知道只要坚持,总能农民翻身把歌唱。 这才是伟大的系统该有的待遇! 白鸟挥了挥翅膀,“说吧,什么忙?” “看着你这么诚恳的份上,本系统肯定尽力帮你。” 弗清念垂下眸,指尖抚着手腕上的温热骨珠。 “我想让你带我去一个地方。” 系统:“什么地方?” “空之极。” ... “王!” “松手,那是白虎!” 青龙半跪在地上,唇角流淌着血。 他手上凝着妖力,却迟迟不敢放出。 前方,衣摆猩红的男人正掐着白虎的脖子,高高举起抵在树干上。 鸦色的睫下瞳孔翻涌着漆黑,狰狞嗜杀。 白虎拍打着北灼言的手,艰难喘息。 “王...醒醒......” 修长的骨节力道极大,无论白虎如何挣扎都无法抵抗。 甚至越收越紧。 白虎甚至听见了从脖颈处传来的嘎吱声。 温热的血液从唇角落下,大颗大颗落在男人的手背上。 闻到血腥,北灼言的气息更加暴虐,隐约兴奋。 脸颊与眼角亮起妖纹,暗红靡艳。 他将青龙的呼唤完全忽略,手指慢腾腾收紧。 白虎感觉自己看见了人生的走马灯,眼角不自觉落下泪来。 咚—— 挺拔修长的男人突然直挺挺倒下。 身后站着一脸愧疚的青龙。 “抱歉,王。” 白虎跌倒在地,咳的差点把肺咳出来。 “咳咳......” “下次...你能不能快点。” 再晚一会他就真的被王掐死了。 面对白虎的控诉,青龙没给他半个眼神,只是默默扶起北灼言,替他梳理暴虐的妖力。 白虎只能憋屈地自己爬起来,蹲在青龙身边可怜兮兮揉着脖子。 他看着北灼言紧闭的眸,恨恨地磨了磨后槽牙。 “都怪那个人类!” “如果不是因为她,王怎么会这么虚弱,竟然被恶灵趁虚而入,乱了心神!” “伤到命脉的那道伤还没好,就上赶着去送精血。” “他居然还把翼骨抽了做手串送给她!” 白虎眼里燃烧着怒气,手指生生捏碎了旁边的石头。 “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 青龙正在渡灵气的手一顿,皱起眉就要训斥。 “白虎,你——” 他话还没说完,白虎就蹭地一下站起来。 接着就走到一边对着树猛踹。 “那么喜欢就把她抓回来啊!” “我又不是不承认这个王后!” “东西都给了居然连手都牵不到!” “简直丢妖的脸!” 白虎把树踹地震天响,树叶哗啦啦落了一地。 青龙:“......” 青龙的话就这么卡在嘴里。 白虎还在不停嘟囔着,直到把那棵树霍霍的一片叶子都没了才停下。 他盯着粗糙的树干,深吸一口气,眼神慢慢坚定起来。 白虎猛地转身,目光炯炯。 他大声道: “青龙,走,我们帮王把那个人类抓回来。” 青龙一愣:“弗姑娘?” 白虎点头:“没错!就是她!” “把她绑回来和王睡觉,王一高兴,解决一个恶灵不是简简单单。” 青龙瞳孔地震,他看着白虎身后的那道身影,唇角微微抽搐了下。 白虎还在语出惊人。 “王长的那么好看,还那么强大,交配肯定唔唔——” 他还没说完就被青龙捂住了嘴巴。 白虎睁大眼睛不停拍青龙的手。 “唔唔——” 为什么不叫他说话! 青龙死死捂住他嘴巴,脸上挂起一抹尴尬的笑。 “白虎还小不懂事,他乱说的,您别、别在意......” 白虎闻言一愣。 他在和谁说话? 还没等他想明白,就感受到了一道凉凉的视线。 白虎僵硬转身。 雪白的少女就站在那里看他,眼底的情绪不明。 她启唇,声音微凉: “你要绑谁?” 白虎突然想起了那次被揍的经历,他狠狠打了个寒颤。 “我、我我我什么都没说!” 话刚落下,他直接一个闪身,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跑的比兔子还快。 原地,青龙耳尖有点红,尴尬的捏了捏衣角。 他掩唇咳了一声,果断选择转移话题。 “您...是来看王的么?” 对面的少女点头,目光直直落在后面的妖王身上。 青龙让开身子,也回头看向被他打晕的北灼言。 “王现在...有些不太稳定。” “您...小心一点。” 他说完便恭敬地退下,将空间尽数留给了弗清念。 北灼言还在昏迷中,他的眉紧皱着,脸上的暗红妖纹微微闪着光芒。 弗清念伸手抚上他的眼尾。 很烫。 惑人的温度。 比手腕上那串骨珠都要温暖。 弗清念的指尖从他的眼尾划过,抚上后颈,然后顺着脊背往下,直到碰到一双被收起来的翅膀。 她捏住羽翼根部,微微用力后巨大华丽的羽翼突然展开。 黑色的翼尖微蜷,有些颤抖,似乎在害羞。 弗清念抿着唇摸了摸右翼,没有骨骼支撑便只能软软地垂着,格外可怜。 “笨死了......” 小小的叹息落下,然后消融在风里。 漆黑瑰丽的羽翼突然颤了颤,接着从少女手中挣脱。 柔软的羽毛扫过脸颊,雪白的少女被巨大羽翼圈了起来,整个人跌进了妖王怀里。 哪怕是昏迷也忘不了本能。 占有,圈禁。 是他的。 ... 北灼言是被疼醒的。 仿若浑身的骨头被碾碎,连血液流淌都觉得刺痛。 心脏处最疼,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抽离。 金色的眸子突然睁开,瞳孔紧缩,竖瞳狰狞。 危险,杀意肆虐。 但只存在了一秒。 北灼言呆呆望着眼前的人,一脸茫然。 “念......” 冷淡的少女被他的翅膀圈住,几乎被揽在了怀里。 她垂着眸,掌心紧紧贴在他的心口处。 听到声音她便颤动了下睫,然后缓缓抬眸。 在对视的那一秒,北灼言的心跳突然加快。 不是梦。 是真的。 他的念来找他了。 北灼言几乎下意识弯起了眉眼,唇角勾起柔软的弧度。 但下一秒他又慌乱起来。 他连忙垂下眼睛,遮住金色的瞳孔,然后小心翼翼的牵住一片雪白的衣角。 “念,我没想杀她。” 北灼言不敢看她的眼睛,只能结结巴巴的说着苍白的话语。 “我想救她,但是...但是灵气没用,血也没用......” 她太弱了,只是一个小小的金丹,根本挡不住渡劫的一剑。 所以死亡的速度太快,快到他的灵气与血来不及发挥作用。 北灼言攥着那片衣角,眼尾又开始隐隐发红。 “对不起......” “那不是我做的......” “你信我好不好。” 他低声请求着。 “我知道。” 少女的音色冰冷,还带着些沙哑, 北灼言一怔,他眨了眨眼睛,抬头看她。 “你...知道?” 弗清念抿着唇,将凝神木紧紧贴在他的心口。 黑色的雾气一缕一缕溢出随后被吸收。 是,她知道。 从看到北灼言的第一眼,她就知道他是被恶气凝成的恶灵侵占了身体。 是他杀的秦韵虞,却也不是他。 正因如此,才万般茫然。 少女没回话,北灼言却一点一点高兴起来。 喜悦如蜜糖,转瞬就填满全身。 心脏跳动着,略快的频率不曾掩饰。 弗清念感受手心下的震动,眼眸却裹着寒。 她开口,声音不带情绪: “凝神木在你手上,为何不用?” 北灼言唇角的笑一下就僵住了。 怀里的少女按着他的心口,看向他的眸像是夹着细雪。 最后一缕恶灵被拔出,弗清念收了手,并后退一步。 那块凝神木彻底成了焦炭,在手心中化作了飞灰。 弗清念弹了弹指尖,望着脸色苍白的男人。 “你知道那可以解你身上的恶气。” “为什么不用?” 北灼言指尖微微颤抖。 为什么不用? 他怎么敢用。 那是她送他的,也是他仅有的,为数不多的念想。 如果连它也没了,他要靠着什么去度过那无数个见不到她的日日夜夜。 心太疼了。 疼的无时无刻都想要死去。 不能再失去。 哪怕要承受无休止的折磨,也不敢碰一下她为他雕的人偶。 少女的眼神很冷,没有半分温柔。 冷漠又无情, 像是在对待一个陌生人。 无尽的委屈能将人压垮。 北灼言眼尾绯红一片,固执地不肯开口,将头扭到一边。 一人一妖相对而站。 春风掠过树叶激起哗哗声。 弗清念看着他低垂泛红的眼角,终是憋不住气,率先败下阵来。 果然,心软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她悄声叹息,然后轻声开口: “回去吧。” 北灼言听到声音终于是忍不住地转过了头。 少女的穿着白衣,袖口与裙摆上绣着大片大片的云纹。 她站在不远处,细碎黑发扫过眉眼,眼底晕着浅浅的柔软。 “回去吧,回到妖族去。” 人间太肮脏,不适合他。 她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她不想,也不愿让这个笨妖承受那些莫须有的辱骂与罪责。 他从来都没做错什么。 弗清念想的很妥帖。 北灼言却并不明白她那句话下的温柔。 他只知道,他再次被驱逐了。 这一次,他连人间都不能去了。 似乎,要永远,永远的划清界限。 北灼言后退半步,袖中拳头紧握。 “你又赶我......” 他咬着牙,声音似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你就这么讨厌我?” 北灼言眼睛含着怒,被掩盖的金眸几乎要显露出来。 弗清念愣了一瞬,她下意识想要解释,却又在下一秒默默闭上了嘴。 这样也好。 误会她,厌恶她,然后遗忘她。 总归,她给不了他任何承诺。 被天地遗弃的人,握不住一切想要的。 弗清念垂眸,长睫遮住眼底万千情愁。 “走吧。” 少女轻飘飘丢下一句话便转身,连衣摆都透着冷漠。 北灼言定定盯着她的背影。 她走的很稳,一次都没回头。 如同当年第一次放他离开那样。 冷淡决绝。 北灼言拿出了那个和他长的一样的人偶,长指轻轻拨了拨人偶脖颈上的云浪铃。 铃音清冷如碎玉,裹挟着潮声的云雾漫过心口,压下一切难过。 他捏起人偶的小手,睫尾低低地垂着。 “你真可怜。” “又被推开了。” “这是第几次了?” 北灼言抱着人偶,慢慢转身。 远处青山笼着薄雾,三月的风呜咽着卷起残花飘摇。 连归鸟都敛了啼鸣,天地只余下一片寂静。 只剩他抱着人偶的身影在渐暗的天光里缩成小小的一点。 呢喃的声音散在了初春的原野里。 “数不清了啊。” 第377章 因为是你,所以只能是你。 云雾缠峦,流霞遮天,琉璃般的溪流自九霄垂落。 玉铸的宫阙,檐角挂着明珠,柔光漫过层层叠叠的琼花玉树。 极美,是凡人无法想象的仙境。 “宿主,我只是一个最低级的小系统,是没资格见首席大人的。” “我们还是回去吧。” 系统不停绕着少女转圈圈,满脸焦虑惊慌。 说实话它当时听到宿主的要求是震惊的。 去空之极? 这是普通人能去的地方么? 虽然它的宿主不是一般人,但无法否认的是她如今的确是个凡人。 空之极虽然很特殊,但切切实实是一处神极,这里的人最低也是个仙灵。 随便一个攻击就能要了宿主的命。 总而言之,这里很危险。 系统肯定是不愿意带她来的,而且它的系统面板还没修好。 但耐不住它家宿主手段阴险,狠狠威逼利诱了下它这个柔弱可怜的小鸟。 然后还亲自帮它修好了和空之极对接的通道。 于是它迫不得已的带她来了。 极其草率。 根本什么准备都没有。 系统感觉自己快要精神失常了。 它生怕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个人,发现宿主的存在。 然后一下就送他们归西。 与系统的紧张不同,弗清念表现的十分淡定。 她随便寻了一个亭子坐下,甚至悠闲地泡起了茶。 系统:!!! 要不要这么淡定啊! 这又不是你家! “宿主你收敛一点啊!我可没有什么攻击能力,保护不了你的!” 弗清念对系统的话置若罔闻,只优雅地抿了口茶。 系统:“......六。” 它真的被打败了。 就在它不停吐槽时,亭角突然钻出来了个人,刚好和系统四目相对。 系统的心脏差点在这一刻停止跳动。 它浑身羽毛炸开,像只受惊的鹌鹑,僵硬地瞪着突然出现的在亭角的男人。 对方一身星纹长袍,周身萦绕着淡淡的仙气,显然是正儿八经的仙,而且是比仙灵修为更高的仙君。 甚至腰间还挂着一个玉牌,上面单一个‘执’字。 居然还是个执法者! 完了完了完了! 系统在心中疯狂尖叫,大脑当场宕机。 它用翅膀狂拍自己的头。 死脑子快想办法啊! 然而,就在它瑟瑟发抖的时候,弗清念只是淡淡抬眸,指尖轻抚茶盏,神色从容的仿佛她才是这里的主人。 执法者原本警惕的目光在触及她的瞬间微微一怔。 少女一袭云纹素衣,墨发如瀑,眉眼清冷如画,周身虽无仙力波动,却自带一股超然气度。 她执盏的动作优雅至极,腕间的玉白珠串随着动作轻晃。 不是凡物。 执法者一眼就看出了那串珠子的品质。 他迟疑了下,随即恭敬垂首,低声道: “见过仙尊。” 系统:? 弗清念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仿佛对方的问候只不过是清风拂面,不值一提。 执法者见状眼中的警惕散去了大半。 他已是仙君,能让他看不出来修为也只有仙尊与神主。 眼前这位面对他如此从容自若,甚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疏离,显然地位非凡。 不是他能招惹的存在。 于是在系统震惊的目光下,执法者再次行礼,“不知仙尊在此,多有冲撞,万望恕罪。” 话落他便悄然离去,没一会就彻底消失在飘渺的云雾中。 系统:“???” 这是什么发展? 它呆滞眨了眨眼,僵硬地转头看向自己宿主。 弗清念淡定地又抿了一口茶。 系统:“......” 谢谢,有被装到。 系统长舒了一口气。 幸好那人没敢冒犯的探查修为,不然就真露馅了。 “宿主,咱们不是要去见首席么,在这里干坐着也不是办法啊。” 系统忧心忡忡。 “不想想办法吗?” “不用。” 弗清念放下茶杯,碧色的茶水轻晃。 “他会主动来找我的。” 系统疑惑抬头:“嗯?” 宿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信了。 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此刻,空之极最高处的八角亭下。 容景端坐在棋盘前,慢悠悠落下了最后一颗黑子。 “嗒──” 一声轻响,这盘棋彻底结束。 白子尽殁,所有的生路都被温柔的掐灭,再也没有挣扎的余地。 容景微微叹气。 “真凶啊,居然都杀到这里了。” 他拍了拍身上的花瓣,下一秒就消失在原地。 系统正在桌子上无聊的打滚。 “宿主啊,我们要等多久啊?” “这里一点都不好玩。” 它嘟囔着,突然感到身后吹来一股凉气。 下一秒就被人拎着脚倒吊了起来。 系统惊恐,不停扑腾。 “放开我放开我!” “这里不好玩?” “那你觉得哪里好玩?” 熟悉的声音传到耳边,明明很温和平静,系统却狠狠打了个寒颤。 连挣扎都不敢。 “首、首席大人。” 系统结结巴巴。 “我哪里都不想去,我最喜欢总部了。” 宿主是什么神算子么,怎么首席真的来了! 来就来了,怎么正好听见这一句啊! 这是什么倒霉体质。 系统欲哭无泪。 容景嫌弃地晃了晃它,然后直接将它丢飞出去。 变成流光的系统:“……” 天杀的! 它平等讨厌所有人! 容景淡然落座,非常自然的也给自己倒了杯茶。 他浅尝了一口,眉眼带笑,“好茶。” 一杯茶下肚,容景才抬眸看对面的人。 “好久不见。” 少女轻靠着椅背,以手撑着额角,歪着头,坐的懒散。 “的确。” 弗清念抬眸,语气冰凉。 “距离上次耍我,的确很久了。” 容景捏着茶杯的手一顿,有些哭笑不得。 居然到现在还记得那一茬。 “若是还介意,回去之后我会解开系统的限制,将阴主交给你。” “如何?” 弗清念没接他的话,只是冷冷看着他。 “为什么是我?” 世间万千生灵,为什么偏偏选她利用。 她已经足够狼狈了。 容景自然听懂了她的意思,他的眼睛闪了闪,随后缓声道: “因为是你,所以只能是你。” 驴头不对马嘴的一句,像是在打哑谜。 弗清念冷笑一声,看向容景目光带着杀意。 “若我偏不呢?” 容景微笑,他温声道: “你没得选。” 空气骤然变冷。 冰冷的剑锋划破空气,直指脖颈。 容景微微仰着头,任由剑尖抵在自己喉间。 他唇角依旧噙着笑意,连睫毛都未曾颤动半分。 “若杀了我能让你解气,请不必怜惜。” “不过书已经被翻开,不到最后一页,是不会合上的。” —弗清念瞳孔颤了一下,剑锋又被往前送了半分。 脖颈被刺破,却没有留下血液,仿佛这具身体只是虚影。 弗清念愣了一下,随后眉眼压的更低。 容景依旧从容,还带着几分笑意。 他忽然“咦”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惊奇。 他看向对面的人,道: “有人闯进了空之极。” “好像是,来找你的。” 第378章 三千阶上,他的心上人向他走来。 弗清念一愣。 来找她的? 在这个地方,有谁会认识她? 弗清念余光瞥到了手腕上的骨珠,突然眉心一跳。 一种淡淡的说不上来的感觉蔓延全身。 容景:“要去看看么?” 弗清念抿唇,几乎没有多做迟疑就收了剑。 “去。” ... 空之极,九重殿前三千石阶。 一只巨大的,头顶断角金瞳璀璨的妖步步向上。 形似黑虎,后背却展开一对华丽的骨翼,但只有一边舒展,另一边乖顺的收在脊背上。 他浑身染血,漆黑的皮毛被撕裂,露出血肉。 血珠顺着阶梯滚落,如猩红的血雨。 四周,仙灵与执法者目光警惕,却无人敢真正靠近,甚至拿着法器的手都在微颤。 可怕。 明明修为并不高,可那双眼眸凶戾的让人胆寒。 而且打起来也像个疯子,完全不要命。 北灼言每往前踏一步,围堵的人便跟着后退一步。 “站住!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一名执法者厉喝,声音却隐隐发抖。 黑色的帝王缓缓抬头,金瞳如熔金,冰冷的扫过众人。 喉间发出一声低吼,血腥的杀气翻涌,震得那名执法者踉跄后退。 无人挡道,他便继续向前,爪垫踏上石阶,每一步都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血印。 石阶高处,九重殿的大门前空气一阵扭曲。 两道身影缓缓出现。 弗清念落地后,第一眼就看见了石阶上那个染血的妖。 手指几乎是瞬间攥紧,清冷自持的面具出现了一道裂缝。 心跳在与那双金眸相触时突然放大。 声声震耳,再难克制。 北灼言看着远处的人,紧绷的心终于缓缓放松。 他强忍着疼痛,踩着白玉石阶,寸寸靠近。 那双尊贵的金瞳在少女出现后,便再也没有离开过半分。 石阶很短,却又好长。 北灼言感觉自己走了很久都没能走到,他有些气喘,唇角的血顺着漆黑柔软的毛发落下。 风突然变得很轻,一切声音都被远远抛在脑后。 弗清念听到了自己血液奔涌的声音。 被刻意压制的情绪在此刻轰然决堤。 指尖不受控制的颤抖,素来平稳的呼吸都乱了节奏, 她看着浸着血的石阶,视线微微模糊。 弗清念闭了闭眼,然后缓缓迈出一步。 北灼言已经有些脱力,半趴在石阶上仰头看着。 雪白的少女从九重殿前拾级而下,素色裙裾拂过层层玉阶。 她走的很慢。 却很坚定。 仿若神明走下神坛,冰雪化作春水。 三千阶上,他的心上人向他走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 长长的石阶在她脚下转瞬即逝。 直到鼻尖传来他熟悉的,冰雪消融的气息。 弗清念站在妖王身前,抬手摸着他的头。 “蠢。” 她低喃出声,嗓音哑得不成样子。 北灼言低下头颅,不需要她抬手就能触摸到。 蠢么... 确实很蠢。 过去最讨厌他们之间的距离限制,那种无法远离的束缚,如今却要拼命才能稍微靠近一点点。 只是稍稍远离,不安就充斥了整个身体。 思念,压垮理智。 要靠近。 未知的地方,她需要保护。 “我找到你了。” 北灼言这样说。 不管去哪里,他都会找到她。 他答应过她的。 弗清念的心在这一刻彻底乱套,心湖的波纹一层荡过一层。 她往前一步,垂眸低头,眉心与妖王的额相贴。 浅色的眼眸中翻涌着从未示人的情绪。 她抚上他的脖颈,温热的血液沾满指尖。 妖,在她没看见的地方,被欺负的很可怜。 微薄的怒气燃起,然后迅速燎原。 站在周围的人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凉意,纷纷打了个寒颤。 他们面面相觑,都有些震惊。 成仙之后就已经脱离了肉体凡胎,怎么可能会感到...冷? 那分明是凡人的知觉。 弗清念手指动了动,硕大的妖王便化作小小一个,双眼紧闭,窝在她的怀里。 她摸了摸他的脊背,温柔安抚。 微垂的眼眸一点一点浮起浅冰色泽。 四周温度越来越低,天空开始飘起了细雪。 众人愣愣抬头。 空之极,怎么可能会下雪? 有人试探性的伸出手接了一片雪花,随后重重“嘶”了一声。 他捂着手,满脸惊恐。 那不是普通的雪。 是可以...冻伤仙神的雪。 容景站在高处看着少女的背影,微风裹着细雪飘来,他渐渐收敛了唇角的笑。 一种不好的预感传来。 下一瞬,他便站在了少女面前。 容景的身影倏然凝滞。 他看见了少女的眼睛。 冰蓝色泽从瞳孔深处慢溢而出,通透又纯粹,眼底似乎有一圈星晕在缓缓流淌。 整片空间的风凝滞,空之极的云层开始翻涌。 异象突生,不可抵御。 容景的脸色瞬间苍白了起来。 他踉跄地后退了一步,轻声呢喃: “大人.....” 少女似乎听到了他的呼唤,眼眸微微动了下,视线落到容景身上。 对视的那刻,容景瞳孔猛然收缩。 极冷,没有情绪的温度,连轻蔑都显得奢侈,仿佛在凝视蝼蚁。 他几乎是本能的避开视线,甚至不受控制的俯身,单膝下跪。 不可抵挡的压迫感蔓延,所有人都颤栗着低头臣服。 容景盯着地面,冷汗从额角滴落。 怎么...可能? 大人怎么会突然苏醒。 分明还没有到时间。 容景艰难吞咽了下,顶着压力抬头打量, 于是他便发现那双冰冷眼眸还有丝僵硬,没有神采。 只是苏醒的前兆。 并未真正回归。 容景心中的巨石一下就落了地。 他擦了擦额角的汗,视线落到她怀里的妖身上。 “大人息怒,此事是空之极无礼,作为补偿,愿意奉上圣物赤水。” 容景将声音放的极轻,生怕惊扰对方。 “赤水可以治愈妖王殿下的一切伤势,以及…开启传承。” 细雪仍在飘落,但温度似乎回升了些。 容景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个变化,立即乘胜追击。 “若您允许,我现在便带您过去。” 他保持半跪的姿势不动,用余光小心翼翼打量着。 令人胆战心惊的气息慢慢收敛,风与云也渐渐恢复正常。 前方的身影微微动了下,裙摆转了个圈,脚步轻抬。 “带路。” 微哑的声音飘落,尾调冰冷,却带了几分人气。 容景紧绷的肩线几乎可查地松了松。 “是。” 他起身快步走到前方引路,与少女擦肩而过的瞬间,余光瞥见了她的神情。 鸦色睫羽下的瞳有暖意漫开,连眼尾微垂的弧度都带着柔和。 仿佛千年不化的积雪被春风拂过。 洇开了一星半点的温软。 第379章 汝名——烛照。 池水如融化的红玉,氤氲着淡金色的雾气。 长着翅膀的妖整个沉在泉中,只有头搭在池边。 漆黑的毛发被赤水浸透,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羽翼也被缓缓修复,断骨再生。 弗清念坐在池边,纤长手指触了触暗红色的赤水。 温热的。 她用手捧起一些,慢慢淋在了池边那颗毛茸茸的头上。 他的脸颊上也有不少伤口,也不知道是怎么伤的。 弗清念戳了戳妖王浅粉色的鼻。 微痒的感触让他不自觉耸了耸鼻,接着下意识蹭了蹭她的手心。 弗清念感受着掌心下柔软的毛发,唇角微扬。 “破相了就不要你了。” 她这样说着,声音带笑。 昏睡中的妖似乎听懂了,不悦地甩了下尾巴,溅起不小的水花,打湿了少女的裙摆。 北灼言半梦半醒般抬起头,然后霸道的将头整个塞到了弗清念怀里。 他将脸埋在柔软的怀抱里,金眸半阖,喉间发出低低的呼噜声,没有一丝防备。 弗清念不自觉弯起眉眼,指尖轻抚他的额头。 “骗你的。” 在旁边偷窥的系统:嘿嘿嘿嘿嘿嘿~ 磕的cp终于破冰变甜了是什么感觉? 一个字。 爽! 系统姨母笑了一会,然后悄悄溜了出去。 它扑腾着翅膀向一个方向飞去。 ... 黑暗。 无边的黑暗。 北灼言在虚无中漂浮。 他有些茫然地打量着四周。 绝对的寂静,没有任何声音。 仿佛天地被合并,融为一体。 “阴阳未判,混沌有灵。” 苍老的声音突然出现,遥远而模糊,仿佛从时光尽头传来。 北灼言还没来得及去寻声音的源头,眼前便出现两团微光。 左侧是纯粹的黑,右边是刺目的白。 两团光球贴近后便开始旋转。 黑球表面燃烧起乳白色火焰,白色光球内部流转着金辉。 气息交缠间荡开一股强大而古老的力量。 北灼言盯着那两团光球,心口有些发麻。 他突然明白这是什么地方了。 这是独属于他的,传承。 黑白两色光球还在缓慢旋转,彼此环绕间将虚无撕开裂口。 “嗡——” 一声闷响过口,黑暗被彻底撕裂。 黑球冒出刺目光芒,瞬间膨胀为灼日,火焰沿着表面奔腾。 白球则化为冷月,金辉中隐约浮现出星图。 黑夜散尽,露出荒芜大地。 北灼言盯着那弯冷月,指尖微微颤抖。 乳白色的光晕在他眼前出现,缓慢的凝成一道高大虚影。 虚影俯身弯腰,指尖轻触碰他的眉心。 “掌至阳之火,创无尽生机。” “执阴阳,定万物生灭。” “汝名——烛照。” 最后一个字落下,一声浑厚钟声荡开。 脚下荒芜的土地生出嫩绿枝芽,转瞬花开遍野,生机盎然。 北灼言低眸,指尖碰了碰花朵,花瓣舒展后化作了一只蝴蝶,颤颤巍巍地停在他的指尖。 他盯着蝴蝶有些晃神。 创造生命…… 那他是不是可以……救他的族人了。 北灼言眼中一点点亮起光芒。 可指尖的蝴蝶却在下一刻散开,重新变回了花瓣。 北灼言一顿,眼底的光骤然熄灭。 怎么忘记了。 他弄丢了他的火。 创造生机的火。 生机盎然的世界里,那抹鲜艳的红低落又孤寂。 白色虚影轻轻叹息。 祂抬起手,温柔抚摸北灼言的头顶。 “待你拿回属于你的一切,你会得偿所愿。” 北灼言愣了一秒,随后立即仰头看向虚影。 “属于我的一切…是什么?” 白色虚影顿了顿,然后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时候未到,不可说……” 北灼言皱起眉。 他最讨厌打哑谜。 白色虚影说完便缓缓散开,微弱的气流拂过脸颊。 “记住,你才是唯一的……” 苍老的声音在耳畔轻响,声音逐渐模糊,最后一个字仿佛被风吹散,听不真切。 “唯一的?”北灼言眼底满是迷茫,他询问道,“唯一的什么?” 无人回应。 周围又恢复成了最初的安静的状态。 无尽的寂寞几乎能将人淹没,碾碎在时光的洪流中。 北灼言抿起唇,他盯着那抹冷月,心脏处又传来闷疼。 “那我的阿妹,叫什么?” 四周依旧无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际的边缘才传来一声叹息。 “幽荧。” … 空之极,九重殿。 容景坐在案前,长指点了点桌面上的星盘。 他眼中刚浮起思虑,就被小小的敲门声打断。 容景随手撤下星图,“进。” 门被推开,矮小可爱的白鸟扭着屁股走了进来。 它目光炯炯地站到了大殿中央。 “首席大人,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容景支着下巴,随意点点头,算是应允。 系统紧张地在地上搓了搓脚,它深吸一口气,“我想问刺杀宿主是您的故意为之还是空之极出现了叛徒!” 一句话一字不顿的说完,系统都有些气喘。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 至少系统觉得很难熬。 它低着头默数着羽毛,在数到第十一根的时候,它等来了回应。 “是我做的。” 容景脸上还是那副淡然道模样。 系统却被惊的生生揪掉了一根羽毛。 “为…为什么?” “您不是想要宿主飞升么?为什么还要杀她?” “如果不是那刀刺偏了,她就真的死了。” 系统根本不明白这样做的理由。 容景:“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东西。” 系统沉默。 它安静了一会,然后突然开口。 “你在利用宿主。” 系统的声音很平稳,格外肯定。 容景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这个系统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 “是又如何。” 容景并不否认。 反正正主都已经知晓了他的目的。 系统瞪大眼睛,不能理解他是怎么理直气壮的说出这种话的。 “你…你你怎么这样!” “这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你不能这样做,这对宿主不公平!” 系统被气的冒烟。 怎么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利用宿主。 她什么都没有,已经够可怜了。 羊毛不能总逮着一个人薅啊。 容景随意拨弄着桌上的毛笔,语气带着些冷,“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你是空之极的造物,该为谁做事,你应当很清楚。” 系统一腔怒火被这句话生生浇灭。 容景的视线淡淡从白鸟那双黑润的眼睛上扫过。 “而且,不是你选了她么?” “真要算起来,你也是害她的罪魁祸首之一。” “不!”系统后退半步,“才不是......这样。” 它结结巴巴地反驳,声音却在容景平静的视线下越来越弱。 他说的... 好像是对的。 如果当时它没有选择宿主,那她就不会被这样肆意利用。 “可我没有想要利用她,更没有想要她的...命。” 系统慢慢低下头,盯着自己的羽毛。 这具身体还是宿主给它做的。 虽然不是很满意,但它还是很喜欢的。 宿主很好,除了偶尔欺负霸凌它一下以外,没有任何缺点。 它跟了她十二年,就是条狗也会有感情。 所以无论如何它都做不到隔岸观火,坐视不管。 “不可以这样对她,空之极不是这样的。” 系统仰起头直视容景: “空之极的存在是救赎,是正义,你这样做已经违反了初始指令和规则。” “这样是不对的。” 容景闻言却笑了。 “你说的规则是我制定的,只要我想,就可以随意更改。” “整个空之极都是我的,我的决策便是正义。” 他敲了敲桌子,唇角带着冷意:“你没资格质疑我的决定。” 系统瞪大眼睛,翅膀都被气的抖了起来。 “你!” 容景向后轻靠在椅背上,他随意道: “还有,你怎么那么肯定我现在做的,就不是正义了呢?”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她的存在意味着什么?” “什么?”系统迷茫。 容景缓声提醒。 “归元山,灭世者。” 系统瞬间僵硬。 灭世者…… 天理不容。 容景继续提醒:“你的使命是清除异类。” “现在,你身边这个便是最大的异类。” 他谆谆教导: “知道要如何做了吗?” 系统浑身冷透,它颤抖地后退一步。 “她…不是故意的。” “那是在救人。” “她也不想这样的,她也不想当这个异类,可没人给她选择的机会。” “你不能只看结果,这样太无情了。” 容景挑眉:“你怎么总是替一个外人说话,怎么,你想要背叛空之极?” 他的语气很平静,却硬是让人听出了一股危险的意味。 系统不自觉抖了一下。 它沉默下来,低垂着脑袋半天没说话。 容景疲惫的捏了捏眉心: “若是没事,就出去。” “背叛就背叛!” 系统突然大喊一声,容景被吓了一跳。 白鸟叉着腰,气势汹汹地站在大殿中间。 “我就背叛了怎么了,我就向着宿主怎么了!” “只是铲除异类的话,随便派个执法者就可以解决,为什么还要这样大费周章?” “你分明就是想利用她,还偏要给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冷漠无情,自私自利!” “首席大人,你变了。” 容景皱眉:“你疯了?” “你就不怕我抽了你的本源,彻底废了你?” “废就废,反正我是不会伤害宿主的。” 系统翻了个白眼,重重冷哼。 “老子不干了!” 它说完转身就走,没有半分犹豫。 殿门砰的一声被合上,声音不停回荡。 容景放下了手,他看着紧闭的大门,眼底闪过一丝意外。 “居然生出了自我意识……” 话落,空气突然死寂,所有声音都被隔绝在外。 时间似乎都在此刻放慢。 乳白色的云雾凭空出现,丝丝缕缕漂浮着。 容景猛然起身,随后恭敬跪下行礼。 “主。” 四下依旧安静,没有回应。 容景的表情却很淡定,似乎习以为常。 他只是皱眉看着门口,疑惑不解:“主,那个系统为何会这样?” “它只是您的一缕气而已,怎么会诞生自我意识?” 安静的白雾闻言缓缓翻腾了一下,随后一道飘渺的声音传出。 “烛照造化万物,它跟在他身边如此之久,诞生不了意识才奇怪。” 容景愣了愣,“原来如此。” “那需要处理掉它么?” 这个系统看起来有点缺心眼,他有些担心它捅出篓子来。 “不必。” 飘渺声音传来。 容景点点头,很快就将这件事抛到脑后。 他从地上起身,眼中浮起担忧。 “主,还要继续么?” “我们这样利用大人,若她归来……” 容景顿了顿,艰难开口: “恐怕不会轻易放过您?” 云雾翻腾着,却迟迟没有传出声音。 容景并不着急,只是低着头安静等着。 “那便由你与空之极……来替代我。” 容景眼底闪过震惊,他猛地抬头。 “大人会…会杀了您么?” “这怎么可能……” 到底有多强大,才能让主说出这样的话。 甚至安排好了后路。 乳白的云雾翻腾着,丝丝缕缕的散开,那道声音没再回答容景的话。 只自言自语道: “一步错,步步错。” “天机逆行,只能如此,唯有如此……” 声音随着云雾散开而越来越轻,直到彻底消失不见。 四周的寂静随着声音的消失恢复了正常。 容景脱力般坐回了椅子上,他扶着把手,眼底满是疑惑。 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连他都有些看不懂了。 … “宿主,如果我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小鸟,你还会爱我吗?” 白色的小鸟蹲在少女面前,圆滚滚的脑袋歪着,一双水润眼睛满是期待。 弗清念瞥了眼系统,选择无视它。 它抽风不是一天两天了,问出这种问题估计又看了些什么营养不良的东西。 理它简直就是在浪费生命。 系统:“……” “冷漠的女人!” “我们之间为什么变成这样?” “我不是你的小甜甜了吗?” 弗清念:沉默、忽视、看不见。 系统:瞪眼、震惊、心已碎。 “呜呜…我讨厌你!” 白鸟扑到少女身上,眼泪说来就来。 “我都为你了和空之极断绝关系了,马上就要死了,你居然还这样对我!” “太过分了!” 弗清念愣了愣。 “你去找容景了?” 系统不说话,只一味哭泣,声音一声比一声难过。 弗清念无奈,她轻叹一声,拍了拍它的头。 “不会丢下你的。” 系统得到答复终于抽抽搭搭地抬头。 “不能欺骗我,你要说到做到。” 弗清念无奈点头。 “好。” 系统终于满意,抹了把眼泪就开始弗清念一字不落的复述刚刚的事情。 一人一鸟在这边低声说话。 不远处的水池正悄无声息地发生着变化。 赤红的池水慢慢被吸收,颜色越来越淡,直到彻底成了一汪清水。 第380章 只怜,相逢不相识。 清澈的泉水蒸腾起白雾。 金色的兽瞳在绵密的雾气中缓缓睁开,水珠顺着凌厉的下颌滚落,划过喉结,在锁骨处短暂停留后坠入水中。 北灼言缓缓起身,湿透的黑发沾在线条好看的脊背上,暗红的妖纹在脸颊与身躯上闪烁,又妖又野。 他垂眸扫了一眼晃动池水,指尖动了动。 身体上的水汽与妖纹消失,金色瞳孔也被遮掩,顺带幻化出了一身衣服。 黑红配色,衣摆处金线勾勒出一只模样狰狞霸气的兽首,黑色的腰封衬的人更加修长挺拔,宽肩窄腰。 不远处的软榻上,少女正敛眸小憩,眉眼安静,唇色淡淡的,看起来很是柔和。 闭上眼睛后,冷淡的气质便消失一空,不再那么难以接近。 北灼言悄无声息地靠近,半跪在榻前,伸手轻轻握住了少女微凉的手。 他垂眸,手指微微用力,将那只手全部笼在了手心中。 灵力闪过,被遮掩的金色细线寸寸暴露,密密麻麻几乎将人缠满。 北灼言紧抿着唇,唇角绷的很直,他以额贴上少女的手背。 长睫下的瞳孔盛满了复杂与迷茫。 “念...” “为什么......” 为什么幽荧的太阴之精 ,会在你的身上...... 北灼言用指腹摸了摸那些华丽的金线,眼底暗沉一片。 有人抽了他阿妹的精元,做成了世间至阴至寒的诅咒。 如今,这道诅咒烙印在了他最爱的人身上。 他说当初为何不受控制的想要与她亲近,几乎难以克制,直到实力与灵魂强大后这种影响才渐渐消失。 原来,那股舒适的气息,是他唯一的亲人。 是他死去的......阿妹。 北灼言闭上眼睛,沉甸甸的情绪几乎压的他喘不过气。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失去了太阴之精,他的阿妹便是真正意义上的死去。 永远...永远都无法再活过来。 而太阴之精所构的诅咒,只有他的太阳之精所化的火能解。 可他的火,还在暗无天日的漆黑里,被肮脏的恶气包裹。 不知生死。 或许早就在不知名的某天,悄无声息的熄灭了。 北灼言指尖颤抖,绵密的恐惧拉扯心脏,眼睫控制不住的颤抖。 接受了传承,得到的却只有一个接一个的噩耗。 他要怎么办...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解开这场死局。 “哭什么?” 微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北灼言愣了片刻。 额头下的手慢慢抽离,而后搭到了他的下巴上。 指尖用力,北灼言便被温柔地托起头。 榻上的人不知何时苏醒,她坐了起来,垂下的眸晕着微薄的冰蓝,像是落了几片雪,琉璃般剔透。 北灼言愣愣看着她。 弗清念抚上他的眼角,指尖触碰到了点微薄湿意。 她按了按,漫不经心般擦去了那点水痕。 “还疼么?” 北灼言保持着这个仰视的姿势没动。 “不疼。” 弗清念盯着他的眼睛,被刻意遮挡后呈现出深邃的黑,雾蒙蒙的,只映照出她一个人。 她看了一会后便移开了视线,发麻的指尖按上他的肩,“翅膀呢?” 北灼言看着她的侧脸,乖巧地伸展开黑色羽翼,将尾翼到她面前。 弗清念捏住长长的羽毛,顺着翼尖向上摸去。 翼骨修长坚硬,手感很好,羽毛扫过掌心都是柔软的,还带着暖暖的体温。 弗清念一寸一寸摸着,仔细检查。 她很认真,注意力都放在了羽翼上,以至于没发现北灼言整张脸都红了个彻底。 背后的细密的感触像是触电,一路酥麻到全身。 难耐却又上瘾,莫名其妙的欢愉让他控制不住轻喘了一声。 压抑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明显。 弗清念的手一顿,视线终于转移到北灼言脸上。 于是就见他脸色绯红一片,额角都冒出青筋,水润的眼眸在对上她的视线后慌乱无措的垂下。 他掩耳盗铃般抬手挡住唇,“我…我没事。” “……” 这怎么看都不像没事的样子吧。 弗清念眨了下眼,好像发现了点有趣的东西。 她眯了眯眼睛,手指顺着翼骨不轻不重地捏着,一路捏到了根部。 指尖按着与脊背接触的那部分,缓慢揉捏着。 “唔…” 北灼言控制不住的喘了一声,瞳孔瞬间竖起,耳朵都红了个通透。 整个人都有些发软,差点扑到少女怀里。 他抓住弗清念的手腕,缓缓推开,“不…不要捏。” 北灼言抿着唇,长睫颤抖,“翅膀…很好,没有问题。” 不能再捏了。 再继续的话,他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那种羞耻的声音,实在是太丢人了。 北灼言低着头,整个人红的快要冒烟。 弗清念被推开也没继续,只是视线在他身后缓缓收起来的翅膀上打转。 妖敏感的地方好像很多。 翅膀,尾巴,还有角。 弗清念收回手,随口问道: “你的角好了吗?” 话题被转移,奇怪的感觉也缓缓消失,北灼言终于退了些温度。 他摇摇头:“没有。” 弗清念一愣。 赤水治愈一切,怎么会没有治好他的角? 北灼言摸了摸额角,眼眸有些黯淡。 “角很特殊,断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不过也好。 狰狞的断角可以时时刻刻提醒他曾受过的伤。 不至于随着岁月忘记仇恨。 北灼言接受的很好,弗清念却不这么想。 心疼。 是为他心疼。 她不再否认这种特殊情绪,清清楚楚的展露。 弗清念抿住唇角,不悦的情绪再次充斥心口,还带着些许烦躁。 太晚了。 他们相遇的太晚,她错过了他的整个前半生。 在她未曾踏足的那些过去,妖受了很多很多的苦。 如今连弥补都无从下手。 弗清念掌心紧握,随后又无力地松开,她将手放到他的头上,轻轻拍了拍。 “我们该走了。” 他们毕竟不是这里的人,现在已经隐约感受到了一种驱逐与压迫。 已经到了必须离开的时间了。 … “穿过这个通道,你们便能回去了。” 容景抬手挥袖,一道光柱凭空出现。 弗清念和北灼言站在容景的对立面,两人的表情都算不上多好。 尤其是北灼言,看着容景的眼神简直想把他生吞了。 他还记得三千阶上,念就是和这个人一起出现的。 念来这个鬼地方也是为了这个人。 虽然他们看起来有些针锋相对,气场不合。 但不耽误某个醋坛子再次打翻,酸的冒泡。 弗清念看了眼容景脸上的笑,她的表情更冷了。 她懒得多待,走的毫不犹豫。 来这里也不过是一时冲动,想问个答案。 如今冷静下来便知晓这根本就是浪费时间,空之极是不会放弃利用她的。 不过也不算亏,至少北灼言的伤被治好了。 “等等。” 容景突然开口喊住两人。 弗清念停住脚步,却没回头。 容景道: “我为您准备了一份礼物。” 弗清念略微回眸,终于递给了他一个眼神,“礼物?” 容景挂着标准的笑: “是的,您一定会喜欢的。” 弗清念皱眉,她不喜欢这种故作深沉的模样。 她选择不理会,带着北灼言一起走进了通道。 在彻底离开的最后一秒,容景的声音飘到了耳畔。 “今者非今,往来皆一脉。” “只怜,相逢不相识。” 弗清念心中一跳,突然有种不安的感觉。 她迅速回头,在光柱熄灭的最后一秒,她看见了容景那抹意味深长的笑。 第381章 她所有的冷静淡然似乎在遇见他后,总是难以自持。 光柱彻底消失,一阵天旋地转后两人脚下一空。 下一秒便极速坠落。 风带着腥的气息刮过脸颊,还带着潮湿水汽。 弗清念向下看了一眼,一望无际的墨蓝色大海波涛翻涌着,溅起高高的浪花。 居然将他们传到了南域墨海上。 离千玄宗最远的地方。 弗清念摆正身体,还没来得及御剑就跌到了一个毛茸茸的身体上。 漆黑的毛发带着阳光晒过的温暖气味,软软的扫过脸颊。 绵软而干净。 弗清念下意识地蹭了下软毛才慢吞吞爬起来。 漆黑修长的羽翼扇动着,在阳光下泛着梦幻的光泽。 她坐在妖王的后背上,轻抚着手边的软毛,脑海里不停回荡着容景的话。 “相逢不相识......” 她低声呢喃着。 那两句话实在是太过割裂,让人摸不着头脑,无从下手。 弗清念思索了片刻,确定她无法解析出更深层的含义后,便放弃了。 如今这种局面,除了走一步看一步外,没有其他的选择。 反正该来的总会来,逃不开。 海风吹拂起长发,细碎的气流从指缝间划过。 身下的身体带着蓬勃的暖意,飞行时的肌肉有规律的起伏,如同会呼吸的柔软山峦。 弗清念抚摸着他的脖颈,垂下的眼眸漾着软。 “为什么过来?” 她不知道他是如何找到她的。 但她想,这一路一定受了很多的苦。 弗清念的声音很小,几乎要融在浪潮声中。 但北灼言还是听到了,他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她的身上。 他仔细想了想,遵循本心认真回答: “因为...思念。” “我想你。” “想见你。” 弗清念一愣,随即若无其事的抿着唇移开视线,墨发下的耳尖却泛起薄粉。 妖的表达,真是毫无矜持的直白。 让人...... 无所适从。 她轻轻缓了口气,声音还保持着平静。 “你看见我了。” “所以,不用再想,不用...思念。” 北灼言闻言眼眸亮了亮,他想回头看她,却又怕动作太大让她坐不稳。 于是他便没回头,声音带着雀跃问道: “念,你原谅我了么?” “未曾怪你。” “那我可以留在你身边了么?” “......” “念?” 弗清念闭上了眼睛,放松身体,任由自己倒在柔软的毛发里。 她突然有些挫败。 她是一个失败的老师。 居然没有教会他,不要将问题问到底。 她所有的冷静淡然似乎在遇见他后,总是难以自持。 “随你。” ... 墨海距离千玄宗很远,但北灼言如今身体痊愈,速度自然极快。 他们是踏着朝阳与晨露回到千玄宗的。 山脚下,弗清念刚抬脚,衣袖却被扯住。 她回头。 北灼言正低眸看她,神色有些落寞。 弗清念不解:“怎么了?” 北灼言抿着唇,声音有些低: “我不是灾祸。” “念,那不是我做的。” 回来的这一路上,他听见了很多细碎的议论。 所有人将一切都强加在他身上。 字里行间的厌恶与仇恨他听的真切。 他并不在乎那群人,但他在乎念。 那些难以入耳的议论里,声音最大的便是对千玄宗的讨伐。 还有,对念的非议。 那天她为他挡下那一击后,他与念就被世人的偏见捆绑在了一起。 他是灾祸,那她就是包庇灾祸的罪人。 他无法忍受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受到一点侮辱。 更无法接受,这样诋毁是他带来的。 北灼言的声音很轻,像是被风吹散的灰烬,带着难以言喻的压抑。 他垂着眼睫,瞳孔在阴影里闪烁,明明灭灭透出哀伤。 弗清念沉默一瞬,反手握住他的手腕。 “我知道不是你。” “你没做错什么。” “是他们不清真相,错的是他们。” 她转身拉着他往前走。 北灼言被牵着往前走,他看着手腕上白皙的手,眸光沉了沉。 “......可是他们骂你。” 想杀人。 把所有议论念的人千刀万剐。 弗清念脚步一顿,她看着北灼言,他眼里的杀气毫不掩饰,明晃晃的,一眼就能猜得出他在想什么。 她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所以你想做什么呢?” 北灼言停下脚步,慢吞吞的将手抽离。 他后退一步,距离拉远。 “念,我就在这里等你。” “你回千玄宗,我就...不跟着你了。” 他不能再让她背负更大的骂名。 更不能让她在意的宗门也误会她,厌弃她。 他就在山脚下守着她就好。 顺便解决一下那几个叫的最大声的杂碎。 容貌锋利的妖王低着头,表情又冷又凶,还带着若有似无的委屈。 弗清念差点被他逗笑,她忍了又忍,才没有笑出声来。 妖的思维真的很单纯,像是不会转弯。 外面这么大的动静,千玄宗的人怎么会不知道。 现在才避嫌,早就晚了。 她伸手捏住男人的脸颊,力道不轻不重的向外扯。 “说你笨,你还真笨给我看?” 北灼言被她扯着脸,眼眸微微睁大,显得有些无辜,却也不反抗,任由她揉捏。 他的声音因为脸颊被拉扯而有些含糊: “......我跟着你不好,他们会说你。” 弗清念轻笑一声:“他们?” “他们是谁?” “为什么去管一群不相干的人?” 弗清念松开手,妖王白皙的脸颊被她捏红了一大片,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她多看了两眼,然后转身,“走了。” 北灼言揉着脸颊在后面慢吞吞跟着。 “那宗门里的人呢?” 弗清念淡定的向前走: “他们不会是非不分的。” 她临走前已经将真相告诉了云霄,他绝不可能无动于衷,一定会有所行动。 他叫不醒全部的人,难道还叫不醒千玄宗的人? 若他连这点威信与能力都没有,他就白当了那么久的掌门了。 弗清念的语气很肯定,自带安抚人心的力量。 但北灼言还是有些顾虑,他盯着少女侧脸,眸光闪烁。 身后的脚步声突然消失,弗清念愣了一秒,还没回头肩膀上就一重。 柔软的毛发贴着脖颈,连带着体温也一并传递。 弗清念侧眸,掌心那么大的黑球揣着手窝在她的肩膀上,察觉到她的视线后也转过脑袋看她。 他依旧遮住了金色的眸,只有水润的黑。 对视久了,他似乎是害羞似的撇过脑袋,又往她脖颈处挪了挪,紧紧贴着她。 好可爱… 弗清念愣了半晌后,没忍住轻轻笑了出来。 “不许笑。” 黑球语气凶巴巴的,但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嗯,不笑。” 弗清念这样说。 可唇角分明就没有放下来过。 第382章 夸奖 初晨的千玄宗有些冷清,石阶上堆着些落叶,杂草丛生,无人打扫。 看起来略微有些荒凉。 弗清念踩着石阶,抬手随意挥了挥,那些杂草落叶便被卷到别处。 她一边走一边顺手清理着。 空之极的流速与下界不同,弗清念一共在那里待了三日,这里便过去了三月。 如今已经入了夏,到处都郁郁葱葱的,路两边的灵树枝桠横生,有些凌乱。 转过弯,本该有早课弟子练剑的平台上积了一层薄灰。 弗清念的视线从那处停留一瞬后,便又继续往前走。 远处的晨钟响起,声音有些闷,不如以前清越,像是撞钟人少用了三分力。 “小师妹?”一个迟疑的声音从侧边传来。 弗清念转头,一个脸蛋微圆的少女正抱着扫帚站在岔路口。 小姑娘脸上挂着惊喜,想靠近又有些犹豫。 她穿着无上峰的峰袍,胸口处还绣着她名字。 阿苗。 弗清念盯着那小小的两字,微微眯了眯眼睛。 很熟悉的名字。 好像之前在哪里听过? 就在她思考时,阿苗已经抱着扫帚噔噔噔跑了过来。 她在少女面前站定,脸颊有些发红,结结巴巴道: “小、小师妹,好久不见。” 对面清冷如月般的人眼里浮起了淡淡的疑惑。 阿苗叹了口气。 果然把她忘了。 “小师妹,我是阿苗,之前给你...给你送过情书的。” 阿苗一句话说完脸更红了。 真要命! 这种话说对着正主说出来真的超羞耻的啊! 弗清念看着小姑娘水凌凌的眼眸,终于模模糊糊记起了这一茬。 她点点头,礼貌回应:“好久不见。” 少女表现的不冷不热,她肩上的妖王却已经快要被气死了。 北灼言盯着阿苗,眼底阴沉一片。 以前不懂情书是什么东西,但他现在可懂得很。 这人就是来跟他抢念的! 居然还当他的面抢! 不要脸! 阿苗刚想和弗清念搭话,结果就感受到了一道炙热的视线。 她顺着望过去,这才看见少女肩上居然还窝了一个萌物,此刻那双漂亮的眼睛凶狠的仿佛要喷火。 短小的爪子像是八爪鱼一样,紧紧搂着小师妹的脖子,恨不得整个身子都黏上去。 宣誓主权。 阿苗莫名品出了这四个字。 见鬼了。 她是怎么从那张黑漆漆毛茸茸的脸上看出这种情绪的。 “你负责打扫这里么?” 清润好听的声音唤回了阿苗的心神,她握着扫帚连连点头。 “是的。” “之前还有几个师姐和我一起,不过她们都出去帮忙抵挡兽潮了。” 阿苗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 “我修为低,没达到要求,所以就只剩我了。” 弗清念微微颔首,眸光从她丹田处划过。 筑基巅峰。 的确修为不高。 她记得那时候,她好像已经筑基中期了。 几年过去居然还停留在筑基,实力增长的实在缓慢。 不过好像不是她的问题。 如今修仙界的灵气正在飞速消失,越来越少。 资源枯竭的情况下,增长修为并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情。 弗清念垂眸看了看眼小姑娘,她脸上挂着淡淡的落寞。 阿苗吸了吸鼻子,压下情绪,仰头看着高挑的人: “小师妹,你不要听外面的人胡说八道,他们都是一群笨蛋,是一群榆木疙瘩。” 弗清念微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掌门说妖王不是祸源,千玄宗也没有谋害世人,小师妹更不是包庇祸源的罪人。” 阿苗扬起笑脸:“我相信掌门的话。” “小师妹是宗门的榜样,是大家的骄傲,我相信你,大家都相信你。” “小师妹就专心做自己的事,不要被那些流言蜚语影响。” “我相信真相大白的那天很快就会来的。” 山道旁的梧桐叶沙沙轻响,晨曦打在小姑娘脸上,照的她那双眼睛亮晶晶的。 弗清念望着她,唇角突然弯了弯。 “嗯,会很快的。”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阿苗扬起灿烂的笑,她冲弗清念挥手: “那小师妹,我就不打扰你了,我还得去扫地呢。” 她说着就转身要走,结果刚迈了一步,衣领就被人勾住向后扯了下。 阿苗迷茫回头。 “小师妹?” 雪色的少女淡定的放下手,浅色的眸底晕着淡蓝。 阿苗眨巴着眼:“小师妹还有事么?” 话落,对面的人修长好看的手指突然抬起,轻轻触碰了下她的额。 冰冰凉凉的感觉,带着酥麻,衣袖扫过鼻尖还能闻到她身上特有的苦莲香。 一道泛着冷气的灵力顺着眉心没入身体,微滞的筋脉突然畅通无阻,丹田处传来一声轻响。 “咔嚓——” 声音清脆,金丹初凝。 阿苗呆呆地,还没反应过来,额头上的手便已经离开。 “小...小师妹?” 弗清念收回手,垂眸看她,“专心渡劫。” 她说完便后退了几步,准备离开。 阿苗连忙跑到她身前,她认认真真鞠躬: “谢谢小师妹!” 小姑娘眼眶微红,激动的眼角都闪着泪花。 “如果小师妹不帮我,我可能这辈子都无缘金丹了。” 弗清念停住,她想了想,开口道: “不必妄自菲薄。” “你...很好。” 如果灵气浓郁,她或许可以走的更远,根本不需要她的帮助。 阿苗愣住,随后慢慢瞪大眼睛,整张脸都慢慢红了起来。 “小、小师妹是在...夸我么?” 弗清念没想到她突然说这个,迷茫了一瞬。 这也算夸奖...么? 对面的少女双手捧着脸,眼睛发光,满脸期待。 弗清念被盯的有些僵硬,只能迟疑的点点头。 “算...是吧。” 她刚说完,天空便阴沉了下来,细密的雷电在云层中闪烁。 阿苗看了眼天空,接着再次弯腰道谢。 “小师妹,谢谢你的鼓励!我一定会努力的!” 她说完转身就跑,天空的劫云慢悠悠地跟过去。 弗清念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彻底消失才收回视线离开。 ... 回去的路上。 肩膀上黑球一声不吭,只慢吞吞的往肩膀边缘移动,然后用后背对着她。 那一身的怨气都快飘出二里地了。 弗清念:“你怎么了?” 北灼言:“呵——” 他冷笑。 弗清念:? 她伸手戳了戳他的脑袋。 “正常一点。” 弗清念停顿一下,又补充: “别不说话。” 毛茸团子闻言终于转过身,黑漆漆的脸上挂着不爽。 他幽怨地开口: “你从来没有夸过我......” 弗清念:“......?” 北灼言:“......” 他到底在说什么? 感觉像一个争宠的小狗,在祈求主人的怜爱。 但心里总有细密的酸,翻涌不停,烦闷难忍。 “阿灼......” 少女的声音有些迟疑。 她沉默很久,终于又吐出两个字。 “很好。” 和刚刚一模一样的话术,多一句都没有,那么敷衍。 但很奇怪,并不讨厌。 甚至,隐秘喜悦。 一句话就荡平了所有的烦闷。 北灼言眯起眼睛,眼底满是愉悦。 弗清念见他那副样子,唇角微微上扬。 北灼言余光看见那抹笑,他终于后知后觉的感到了羞耻。 一瞬间,浑身滚烫,连角都在发热。 肩上的黑球突然蹿了出去,三两下就跑了老远。 弗清念愣了一秒,下意识要过去找他。 “我...我去前面等你。” 结结巴巴的声音传来,带着害羞的尾调。 妖王说完就消失。 感觉再待下去,心就要跳出来了。 原地,弗清念突然轻轻笑了出来,眉眼弯弯,眸光荡漾。 妖,真的很可爱。 第383章 故人归。 弗清念一步步往回走。 她的速度并不快,慢悠悠的,像在遛弯。 其实离开千玄宗并没有多久,但还是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还记得离开时,是带着求死的心态。 如今…… 弗清念讽刺地轻嗤一声。 如今想死也死不成了。 她脱离不了这个世界,只能受制于人,被囚于方寸。 真可悲。 “这位公子,虽然你长得很好看,也很符合我的审美,但我真的不认识你啊,你可以别再跟着我了吗?” “我说了很多遍了,我不是你嘴里的那个阿虞,你认错人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 鲜活的,真实的。 似是…故人归。 弗清念脚步一顿,愣在原地,一贯平静理智的人都出现了片刻恍惚。 指尖无意识蜷缩又松开,指节泛出病态的白。 她慢腾腾地转身,脚步似有千斤重。 碧草蓝天下,黄衣少女像一只轻盈的蝴蝶,掠过层层嫩草,向她的方向跑来。 弗清念瞳孔里倒映着那抹身影,那双素来平静冷淡的眼睛,此刻也被掀起了波澜。 惊涛骇浪,彷徨又迷茫。 黄衣少女一边逃离,一边回头,她对着身后那道紧追不舍的青色身影大声喊道: “你不要再跟着我了,你真的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阿虞,我有名字的。” “我叫──哎呀!” 话音未落,她突然撞到了一个微冷柔软的身躯。 明明很纤细,却在她的猛撞下没有移动半分,反而是她没站稳。 弗清念捏住少女的手腕,将人拉住,没让她摔倒。 少女的容貌明媚如葵,眼睛圆圆的,里面还带着没散开的惊慌。 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很鲜活,富有生气。 弗清念感受着掌心下温热的肌肤,那种如梦般的不真实感终于散开。 不是梦。 是真的。 她将手中的手腕捏的很紧,指尖都在轻颤。 “秦──” “姐姐……” 弗清念的话被打断。 黄衣少女呆呆望着她,面上是不敢确定的迟疑与惊讶。 她慢慢站直了身体,紧紧盯着弗清念的眼睛。 她盯了好一会,接着突然眼睛一红,整个人扑到了少女怀里。 “姐姐,姐姐我好想你……” “这里是什么地方啊,我一个人都不认识,还有一个人一直关着我。” “我不喜欢这里,你带我走好不好……” 少女埋在弗清念颈窝,软软的撒娇,语气满是依恋熟稔。 弗清念呼吸突然放轻,瞳孔都在颤抖,她垂眸着看紧紧抱着她的人,心跳一声比一声慢。 她僵硬地抬手,掌心覆在了少女后颈处。 “你叫我……什么?” 弗清念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些哑。 少女还抱着她,她似乎对这个问题有些疑惑。 “当然是叫你姐姐啊……” 她稍稍后退了些,仰头看着弗清念: “虽然你长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但我还是能认出你哦。” “你是我唯一的姐──呃!” 脖颈突然被人用力掐住,少女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瞳孔微微放大,不可置信地望着弗清念,嘴唇翁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微弱的窒息声。 手指下意识抓住了弗清念的手腕,她拍打着,却撼动不了分毫。 少女的眼眶迅速泛红,泪水在眼底打转。 “姐…姐……” 弗清念的眼神冷的像淬了冰,指节一寸寸收紧,力道狠绝,没有留情。 她看着少女逐渐涨红的脸色,眼底没有一丝波动,只有近乎残忍的冷静。 就在少女视线逐渐涣散时,一道掌风突然袭来。 “阿虞!” 声音与攻击一同传来。 骨骼相撞的闷响炸开,弗清念手腕一麻,被迫松开了钳制。 青色的衣袂划过,接住了倒下的少女。 齐黎析将人紧紧抱在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帮她舒缓气息。 直到剧烈咳嗽声慢慢消失,齐黎析才抬头看向对面的人,他皱眉质问道: “小师妹,你在做什么?” 雪衣少女站在对面,鲜血顺着手腕下滑,流淌到指尖,然后滴滴坠落。 她缓缓抬眸,眼底一片漆黑。 “她不是。” 简单三个字,齐黎析却听懂了。 他看了眼怀里还有些恍惚的人,温柔地抚了下她的头 “她是。” “她就是阿虞,她只不过是忘记了一些东西而已。” 弗清念后退一步,眸光闪烁,她抿着唇缓缓摇头。 “她不是……” 齐黎析望着她的眼睛,认真又肯定: “小师妹,灵魂不会骗人,她就是我的阿虞。” “姐姐……” 少女艰难地从齐黎析怀里抬起头,眼眶通红,嗓音嘶哑。 “姐姐…不认识我了么……” “我是萧熙珺呀。” “是你从大雪里捡回去的…那个可怜鬼。” 她说着,眼眶慢慢蓄满了泪水。 “姐姐……” “我们回漱玉川好不好,我想小狐狸了……” “嗡——” 破空声传来,冰冷的剑锋直指眉心。 “——噗嗤。” 长剑划破掌心,鲜血在半空中飞扬。 滚烫的,湿润的,溅到了少女脸上。 她愣愣的抬眸,看着面无表情的弗清念。 她指尖染血,举着长剑,眼眸冷的仿若三更的雪,寸寸冻结血液。 再无当年的温柔安静。 齐黎析掌心死死握住剑刃,阻拦着,不许再靠近半分。 他终于冷了脸,声音染着怒气: “小师妹,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阿虞活过来不应该开心吗,你为何要杀她?” 弗清念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以及她哀伤难过的眼神,喉间突然泛起血气。 “你不是萧熙珺。” 微哑的声音很轻,仿佛在说给自己听。 “我是。” “姐姐,我是萧熙珺。” 少女从齐黎析的怀中挣脱出来,靠近神色冰冷的人。 她抬手握住弗清念的衣袖,眼泪从眼眶中落下。 “姐姐,你是不是生我的气,气我那三百年一次都没去界海看过你。” “所以你才不愿认我……” 她说着,指尖轻颤地触碰触弗清念的耳垂。 “姐姐,别不认我。” 带着哭腔的声音像银针,轻轻刺入心脏最深处。 “哐当——” 长剑落地,砸出清脆声响。 弗清念脸色寸寸惨白,她慢慢后退,垂下的手还淌着血。 她抬手抵住少女的肩,坚定又缓慢的推远。 长睫下的眼眸空洞漆黑,仿佛漫着灰败的雾,绵绵的缠绕出荒凉意味。 “你不是。” “也不能是。” 她垂下眸,一遍遍重复。 “你是秦韵虞,只能是秦韵虞。” 少女猛地一僵,她震惊地盯着对面的人。 她半垂着头,长睫遮住瞳底的颜色,分辨不出情绪。 “姐姐……” 弗清念一颤。 “够了。” 她轻声说,像是叹息。 “别这样叫我。” 话落,她转身,层叠的裙摆在地面上划出苦涩的弧度。 “大师兄,带她走。” 轻飘飘的话语像是载了万千的涩意,齐黎析怔愣了片刻。 他身前的少女则一直呆呆看着那道逐渐远离的背影,直到彻底消失。 “姐姐……” 呢喃的声音被风吹散,化开在满山遍野里。 齐黎析终于回神,他上前挡住她的视线。 “阿虞——” 他刚开口,少女突然闭上了眼睛,直挺挺地倒下。 齐黎析一惊。 “阿虞!” … 灵霄峰,小院里。 北灼言脸颊燥热的温度终于降下了些,心跳也不再震耳。 他拍了拍脸,唇角翘起好看的弧度。 “吱呀——” 门被缓缓推开。 北灼言眼眸一亮,连忙转身过去迎接。 但脚步刚迈出半步就僵在了原地。 清透干净的人此刻面色如冬雪覆枯枝,一寸寸褪尽血色。 袖口沾染着鲜红的血,手背上都是干涸的血痕。 那双浅色的眸中的惶惑像是浸了水的宣纸,被揉碎撒在寸草不生的荒野里。 “念……” 北灼言轻唤一声,心中隐隐不安。 弗清念闻言终于眨了下眼,模糊的目光重新聚焦。 “唔…” 一声闷哼,鲜血顺着唇角流淌。 少女像一张白纸,连倒下都轻盈盈的,没有重量。 北灼言瞳孔骤缩,瞬间上前接住了人。 “念,你怎么了?” 北灼言揽着她半跪在地上,声音都在发颤,他慌乱地去擦她唇角的血。 弗清念的睫轻轻颤了颤,视线穿过北灼言的肩线落到后方湛蓝的天空上。 “今者非今,往来皆一脉……” 她轻喃着。 容景意味深长的话终于在此刻揭晓了答案。 今人不是新人,是旧人,是故人。 萧熙珺是秦韵虞,秦韵虞是萧熙珺。 她们是同一个灵魂。 弗清念忍不住轻咳了一声,血气在心口不停翻涌。 她眼角泛起红,唇角却扬起一个弧度。 只是那弧度比冰还冷,比雾还淡,讽刺至极。 如果秦韵虞是萧熙珺,那剩下的人又是谁呢? 千玄宗……又是什么? 一个荒谬又不可能的想法出现在脑海里。 翅膀扇动的声音传来。 迟来一步的系统叼着一个白玉石子落到弗清念面前。 系统将石子放到她手心。 “容景让我带你带给你的。” 弗清念垂眸看着,指尖微微动了动。 石子便发出白光,飞到半空中化作一道光幕。 容景就在光幕中坐的端正,脸上还挂着温和的笑。 “看来,你已经收到了我的礼物。” “我说过,你会喜欢的。” 弗清念冷眼看他,默不作声。 容景毫不在意,自顾自的说: “对了,除了她,我还救了一个人。” 弗清念眉心一跳,“谁?” 容景:“你很快就知道了。” “不过她的状态可能不太好,你要做一下心理准备。” 他说完后便起身,略微靠近光幕,声音温和。 “上一次你没有选择的机会,如今一切重来,你也有抉择的权利了。” “这一次,你要怎么选呢?” 弗清念袖中的拳头倏然紧握,她盯着容景,嗓音冰冷: “什么意思?” 容景笑了笑: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么。” “千玄宗,就是归元山啊。” 第384章 众生皆苦,她最苦。 轻飘飘的话从半空落下,却重的像山,每一个字都砸起浩大波澜。 容景说完那一句后便消失不见。 小院里安安静静的,只剩下一人一妖一鸟。 他们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 迷茫,彷徨。 不敢置信。 作为亲眼见证归元山覆灭的北灼言和系统,他们自然知晓那座山在弗清念心中是何种地位。 那是一处,她宁愿放弃生路,也要与之合葬的归宿。 北灼言下意识看向怀里的人。 却只见她已经闭上了眼睛,睫羽不停颤抖着,彰显着不平静的情绪。 “念…” 他张了张嘴,却又顿住,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阿灼……” “带我走。” 少女将脸侧过去,埋进他的怀里。 她的声音很轻,无力又苍白。 北灼言手臂下意识收紧,试图这样给予她安慰,“好。” “去哪里?” “哪里都好。” “只要……不是千玄宗。” …… 暮色微沉。 火红的残阳像是胭脂,在天边碎成万千磷火。 蔚蓝的海面上波浪起伏,每一道波纹都裹着夕阳碎光。 浪头啃噬着光芒,吞吐间溅起白色浪花。 北灼言带弗清念来的地方是墨海。 是曾经她带他看日出的地方。 他靠在石壁上,看着不远处的少女。 她正坐在悬空的崖边,和当年的位置相同。 海风吹起她的发丝,肆意张扬的飞舞。 她不允许他靠近。 对于弗清念来说,此刻她更想一个人待着,混乱的心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去抚平。 北灼言安静看着那道雪白的背影,认真又虔诚。 嘴笨的妖说不出讨喜的话,所以就用最简单的方式,默默陪伴。 弗清念听着潮声,湿漉漉的风拂过脸颊,将眼角的睫都打湿。 不是穿书,不是故事。 这个世界,是为她量身定制的笼,是为她一人而写的囚书。 算计,早就开始了。 从十世前,从归元山开始。 这一场博弈中,她身边的所有人都是棋子。 都是被精挑细选的,刻意安排好的棋子。 一切看似偶然的相遇,其实都是精心编织的网。 最高级的谋略,从来都不是刀光剑影。 攻心。 才是上策。 弗清念看着手心。 恍惚间,她似乎回到了那片满是鲜血的土地上。 哀嚎,惨叫,死亡在密密麻麻的缝隙中上演。 到处都是狰狞的恶。 如今这个世界,与当年的归元山没什么不同。 相同的抉择再次被摆在了眼前。 是做一个万人唾弃的灭世者,为他们去求一个虚无缥缈的来生。 还是牺牲她一个,成为万人敬仰的救世主,换所有人的命。 好像……并不难选。 一切还没有走到最糟糕的地步。 她也有了改变世界的机会。 不必再看着在意的人一个个离开。 不必再远远的望着,那座高山覆灭。 她一脚迈进了红尘,割舍不掉的情,成了困住她的枷锁。 那些越来越多的牵绊,让她不愿去选第一条路。 那条,充满血腥罪恶的路。 “可为什么……” 呢喃的叹息混在腥咸海风里,飘到北灼言的耳边。 他微微站直了身体,微微竖起的眸只望着那一个人。 弗清念看着被海平线遮挡住一半的红日,眸光破碎。 为什么偏偏是她。 整个世界的兴衰,故人的生死,全都沉甸甸地压在她一个人肩上。 连喘息都是奢侈。 摆在她眼前的选择,全都是别人安排好的。 连挑选都要被控制。 像是牵线木偶,一举一动都不由自己做主。 “凭什么……” 没人问过这是不是她想要的。 没人听她的回答。 她也是苍生之一。 凭什么天唯独不怜她。 众生皆苦,她最苦。 “念……” 身旁悄无声息地坐下了一个人,鲜红的衣摆比落日还要刺目。 占满了她的余光。 弗清念回眸,望着他。 他的眸被落日染成了金色,连睫毛都被刷上一层金粉。 北灼言注视着她,掌心覆盖住她垂在一边的手,轻轻包裹攥住。 他冲她笑,开口说: “一切都会好起来。” 弗清念眼眸轻颤一瞬。 她记得,这是她说的话。 北灼言抬起她的手,去抚摸太阳的轮廓。 “你告诉我,长夜终有散尽时,恰是黎明破晓至,天会亮,夜会散,一切都会变好。” “我信了,”他认真说着,“所以,你也要相信。” 弗清念看着他的侧脸,那双眼眸里闪烁着光,生机勃勃,向阳而生。 她看了一会,慢慢扭头去看那抹红日。 它正在坠落,已经被海平线吞噬了大半。 在即将沉入的那一刻,太阳突然燃烧的更加猛烈。 它像一颗火球,将整片海域点燃,万物被渡上滚烫的金红色,天空被烧穿,赤红的云层倾泻而下。 北灼言微微眯起眼,阳光刺的眼眶有些发酸,却不愿意离开,他将掌心中的手牵的更紧了些。 弗清念望着那壮丽的辉煌,眼眸一点一点亮起。 然后,光熄了。 璀璨的太阳燃烧尽最后的生命,彻底沉入海底。 世界骤然冷却,天边的红云仍未散尽,像被泼散的朱砂,在暗蓝的夜幕里晕染开来。 风开始吹拂,云絮被撕扯成细碎的丝缕,霞色渐渐褪去,化作灰烬。 当最后一丝红云散尽,黑暗吞噬了一切。 没有星光,没有月亮,连海风都静止了。 浪涛的轮廓变得模糊,只剩下低沉的呜咽。 一声声,像是某种庞大生命的临终喘息。 弗清念看着浓稠的夜,眸中的光随着太阳一并消失,只有空荡荡的黑,和冷透了的寒。 “阿灼……” “我骗你的。” “一切都不会好起来。” “黑夜之后,还是黑夜。” “太阳也有照不到的角落,光明的背后还有漆黑的影子。” 弗清念慢慢将手抽离,风轻轻吹过,带走残留的余温。 指尖泛着冷,连炙热的骨珠也无法温暖。 北灼言脸色瞬间惨白,他颤抖着指尖,瞳孔都在发抖。 “念……” 少女勾起一抹笑,惨淡荒凉。 她与他肩挨着肩,却仿佛隔着整个永夜,夜色将她吞噬,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像一幅被水浸湿的墨画,正在一点点晕开。 北灼言慌乱地想要去抱她,手臂却落空。 少女突然向前仰去,像一片轻盈落下的雪。 她向下坠落,在半空中翻了个身。 海风掀起她的衣袂,猎猎作响。 弗清念看见,漆黑的夜空下,有一抹比太阳还要耀眼的红,正向她奔来。 他伸着手,像是救赎。 只差毫厘,他便可以抓住她。 只要她抬手,哪怕半寸,她就可以得到光明。 弗清念看着他,突然弯起唇。 然后闭上了眼睛。 她没抬手。 她自甘堕落。 “扑通──” 刺骨的海水淹没头顶。 幽蓝的深海中,红衣与素白纠缠。 低沉的声音穿透厚重的海水,在耳畔响起。 他说: “我抓到你了。” 第385章 昭昭如日,离世独立。 白色的浪涛裹挟着沙砾冲击着礁石,溅起高高的水花。 礁石之上,北灼言捧起少女的一缕长发,仔细地烘干水气。 她不言不语的坐着,像是被遗忘的一尊墓碑,连风都绕道。 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到处都是荒芜,目光低垂时,眼角带着淡粉。 海纳万物。 包括发苦的眼泪。 那些无法宣泄的难过,在海水里浸泡后,通通被抽离,余下的只有麻木。 弗清念沉默地抱住膝盖,看着裙摆下露出的鞋尖,只觉得荒唐。 天地做棋盘,众生为筹码。 苍生执刀,只献祭她一人的命。 原来这盘棋,从来不由她执黑执白。 弗清念眨了下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想笑。 她说千玄宗的人怎么都那般的好。 原来举目望去,皆是故人。 哪怕转世,哪怕遗忘一切,也温柔怜爱万物。 相逢不相识。 是了。 她的确,不曾认出他们。 肩膀被被轻轻环住,好闻的气息笼罩,驱散海风的凉。 北灼言抱着少女,脸颊贴在她的发顶。 “我会陪着你,很久很久。” “念,你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 弗清念靠在他的怀抱里,指尖动了动,随后又归于平静。 贪恋温暖,所以舍不得推开。 她缓缓闭上眼睛,任由心脏与耳畔的传来的心跳共振。 真是...越陷越深了。 再也抽不了身。 ...... 自春开始,妖灾第七朔月。 大暑,炎夏。 弗清念不愿回千玄宗,像孤魂野鬼一样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徘徊,躲避着一切有关千玄宗的消息。 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发呆,目光微散的盯着一处。 直到一个月后,她终于调整好情绪,接受了那个荒谬的事实。 但当弗清念踏入人间时,她只等来了一个噩耗。 【流光宗失陷】 【掌门郦岚弃宗逃生】 【途中背刺援救的千玄宗纪音真人】 【南域化作人间炼狱】 【纪音,濒死】 弗清念站在嘈杂的街道中,她听着那些话语,浑身的温度都被抽离。 她晃了晃身体,胸口血气又在沸腾。 手臂突然被人握住,稳稳的托住她。 抬头,对上一双安抚人心的眼睛。 北灼言微微俯身,望着她的眼睛,“我带你去见她。” … 南域主城。 弗清念立于庭院,目光一直落在那紧闭的房门上。 她站的笔直,月光打在身上,拉长漆黑的影子。 盛夏的夜晚虫鸣声不断,带着暑气的燥热。 心似乎也随着嘈杂的虫鸣起伏,混乱无措。 “嘎吱——” 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星松迈了出来,腰上挂着一个酒葫芦。 弗清念看到他怔了怔。 记忆里那个总爱眯眼笑、精神矍铄的小老头,如今像是被抽走了大半生机。 从前还掺着些灰黑的头发,如今却彻底白了,像是一蓬枯草覆了一层薄雪。 眼角的皱纹更深,眼睛变得浑浊,仿佛蒙了一层擦不净的灰。 灾难之下,无人能独善其身。 救世济人的医者,总是最先被风霜偷走年华。 星松慢吞吞地靠近,行走间有些迟缓,仿若老人迟暮。 弗清念看着小老头,唇角无意识的绷紧。 星松抬头看了眼被夜色遮掩的少女,他轻轻叹了口气。 “进去看看吧。” “她......” “唉......” 小老头长叹一声,最终什么都没说。 他解下了腰间的酒葫芦,摇头晃脑的往外面走。 “这人间啊...有八苦......” 苍老的声音混着酒气飘散在风里。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 “八苦轮回,谁都逃不出,避不开......” 他仰头饮尽最后一口残酒,酒葫芦“啪”地一声掉落在地上。 慢慢滚进了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 浓稠的夜色下,只剩下了弗清念一人。 她垂着眸,望着砖缝里挣扎而出的嫩草,瞳光微晃。 “不进去么?” 迟来一步的北灼言坐在房梁上,他望着院中的那抹身影。 她站在阴影里,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弗清念终于回神,她抬眸看向房门,又安静等了一会才缓缓迈出脚步。 一步一步,像是走在刀尖。 忐忑与不安是利刃,将神经切碎。 她其实很早就到了。 比星松还要早。 但她害怕。 害怕看见不想看见的。 所以她不敢进去。 从白天站到黑夜,也没有生出一丝勇气。 但等待不会让事情变好,所以她只能往前走。 “吱呀——” 门被推开。 扑面的而来的是药香。 弗清念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灵霄峰的小院里。 她还记得纪音是如何日日哄她喝药的。 如今,竟然两相对调了。 弗清念走到床边,垂眸看着榻上的人。 她紧闭着眼睛,唇色惨白,眉眼间死气缭绕,心口处绽开了点点红梅。 郦岚从背后捅的那一剑,贯穿了纪音的心脉。 不过好在,剑偏了半寸。 所以她还活着。 但也只是活着。 弗清念摸了摸她的手。 很冷,和那天秦韵虞的手一样冰冷。 让人心惊胆战。 “师尊......” 她轻唤着,但这次耳边没有了那道叽叽吱吱吵闹的声音。 弗清念敛眸,藏住了眼底的水色,轻轻俯身,长发滑落。 她拥抱了下床上昏迷不醒的人。 “我抱一下你。” “换你醒来,好么?” “你吃点亏,别那么小气。” 无人回应,耳边只有渐弱的呼吸声。 弗清念等了很久,直到手都酸了,也没等到。 她抖了下睫,抿着唇慢慢起身。 视线从她苍白的眉眼划过,最后移开。 弗清念将指尖缩进袖口,缓慢地转过身,向门口走去。 来时走的慢,去时更慢。 在即将推开门时,身后传来了一声沙哑轻柔的声音。 “阿昭......” 弗清念的脚步骤然凝固。 那声呼唤轻的像一缕游丝,却在她耳边炸开惊雷。 “阿昭......” 那声音又唤,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加清晰。 弗清念指尖猛地收紧,脊背僵得发疼。 她没回头。 或者说,她不敢回头。 直到一声—— “昭离。” 这个名字像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扎进了最脆弱的地方。 弗清念倏地转身,衣袖带翻了旁边的花瓶。 瓷片碎裂声中,她看见纪音苍白的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温柔如清风。 ——“既入仙门,你便舍去凡间的名姓,取个道号载入玉册,从此以后,前尘尽断,唯求大道。” 恍惚间,眼前的世界似乎倒转,回到了那年拜师时。 长老执着笔,朱砂在黄符上晕开猩红。 殿外雨打青阶,将记忆模糊在青色的梅雨季节。 ——“昭昭如日,离世独立。” ——“从今以后,你唤昭离。” 昭离。 归元山小山君的名字。 世间只有一个人会唤她‘阿昭’。 归元山山君,揽卿。 第386章 我的阿昭,要做最自由的太阳。 弗清念突然踉跄着后退半步,脊背撞到了门框上。 “师尊......” 她恍惚着低喃。 床榻上,面色苍白的人艰难起身。 她温和笑着,神色恬静优雅,和纪音大大咧咧的性格完全不同。 让人一眼就能分辨出其中区别。 弗清念脑海乱成一团。 纪音是揽卿。 师尊,还是师尊。 兜兜转转,他们再次以相同的身份重逢。 可揽卿,分明与归元山一起消失了。 是魂飞魄散,彻底散在渺茫天地间的死亡。 远处病弱的女人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她弯起唇,适时的为她解惑。 “是一个人救了我,他保留下了我的一丝残魂。” 弗清念闻言一怔,瞬间想通了关键。 容景... 容景救的那个人,是揽卿。 弗清念只觉得遍体生寒,血液都要凝固了一般。 一个萧熙珺不够。 便加上归元山。 连揽卿也被算计了进来。 所有的故人都被当做砝码,成了压垮她的稻草。 一桩桩,一件件,都在将她往死路上逼。 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更不允她反抗。 弗清念抬手捂住心口。 那里一阵阵抽疼。 “阿昭......” 温和的声音再次传来。 揽卿掩着唇轻咳了声,“阿昭,来师傅这里。” 弗清念靠在门框上,远远望着她,眼睛有些空荡。 她没动,甚至又往后缩了缩。 冷淡的少女眼角一片绯红,迷茫的像是无家可归的小兽。 揽卿一阵心疼。 她掀开被子,忍着虚弱起身。 脚刚碰到地就被人捏着膝盖塞回了被褥里。 揽卿看着身边默不作声的少女,她微微失笑。 她的小徒弟还是这样。 连关心都板着脸,看起来又冷又凶。 实际上比谁都温柔。 揽卿抬手握住了少女的手,她的手指有些凉,和以前一样。 她温柔地朝她的指尖哈气,慢慢温暖她。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是和小孩一样,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 熟悉的话语穿过了岁月的洪流,再次砸到耳畔。 弗清念几乎是逃一样抽走了手,像是被烫到。 她向后退,站在了床榻边一步之遥外。 揽卿看着她低垂泛红的眉眼,无奈轻叹一声。 “阿昭还在恨我么?” 弗清念闻言指尖颤了一下。 揽卿无措地捏着衣角,“是师傅不好,连累了——” “不恨你了。” 少女冷淡的嗓音传来,细听还带着一丝颤抖。 弗清念垂着眸,一字一句认认真真。 “我不恨你,也不怪你。” 这一句话,她终于有机会亲口告诉她。 那折磨了她多年的遗憾,终于在此刻得到圆满。 揽卿也终于等到了迟来的原谅。 她望着脊背挺得笔直的少女,眼角落下泪来。 当初抱憾而终,到死都在愧疚。 哪怕后来被人救醒,也每分每秒都活在痛苦里。 揽卿露出一抹释然的笑: “阿昭原谅我就好......” 她向少女伸出手,温声道: “阿昭别离我那么远,太生疏了。” “你总是拒绝我靠近你,是不喜欢师傅么?” 弗清念闻言愣了一秒,不自觉抬眸看她。 在她的印象中,揽卿不会说出这样直白的话。 这样的语气,倒是像纪音说的。 揽卿见人迟迟不动,终于无奈的探身凑过去将人扯过来,按到身边坐下。 她握着少女的手,问道: “阿昭是更喜欢我这个师傅,还是更喜欢纪音?” 弗清念微微瞪大眼睛。 这种问题…… 这要她怎么回答。 简直就是世纪难题。 揽卿笑眯眯的,一副看好戏的嘴脸。 弗清念看着她那揶揄的笑,愣了半天才慢吞吞地回答。 “都…喜欢。” 揽卿:“那要是非要你选一个呢?” 弗清念:“……” 眼看着人板着脸不说话了,揽卿终于不再调戏她。 她慢慢收起笑,道: “不管喜欢哪个都好,反正我们都是一个人。” “阿昭喜欢哪个,就留哪个继续陪你。” 弗清念闻言愣了一瞬,不由得抬眸看她: “这是什么意思?” 揽卿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温柔道: “天道法则不允许前世今生共存,所以这两世记忆,势必要消失一个。” “既然阿昭做不出选择,那师傅就帮你选了。” 弗清念的手下意识一颤,她攥住了揽卿的手腕,指尖冰凉。 揽卿弯着眉眼,和记忆里一样美好温婉。 “人不能一直活在过去,路很大,我们要往前走。” ”过去的,就让它成为过去。” 揽卿双手环过少女的肩线,轻轻拥住,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 “以后,就让纪音陪你吧。” 弗清念浑身僵硬,呼吸都放轻,心跳一声比一声缓慢。 “师尊……” 揽卿抱着她,贴着她耳畔轻声呢喃: “我的阿昭,受了很多很多的苦。” 她像过去那样,慢慢地拍着她的脊背安抚着。 “不要被任何人绊住脚步,要坚定的做自己。” “不论阿昭做出什么选择,师傅都支持你,不会怪你。” 耳畔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成了睡梦中的呢喃。 弗清念听到了揽卿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她说: “我的阿昭,要做最自由的太阳。” 弗清念的指尖猛的一颤,像是被烫到般蜷缩起来。 “师尊……” 她的声音碎在喉间,化作几乎不可闻的气声。 攥住的对方衣袖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弗清念缓慢抬起手,颤抖着回抱。 颈边传来均匀微弱的呼吸,微凉的气流扫过有些痒。 她眨着眼睛,妄图压下眼底的涩意。 “小徒儿,再抱这么紧,为师没被郦岚戳死,就先要被你勒死了。” 沙哑带着笑意的声音重新响起。 淡淡的揶揄与不正经的语气里,没有半分温婉。 是纪音。 从今往后,再也无人唤她阿昭。 弗清念闭了闭眼睛,随后放松力气,一点一点放了手。 她微微后退,纤软长睫轻颤,花瓣般的唇失了几分色泽。 “师尊。” 她轻声唤道,声音不再颤抖。 仿佛所有的情绪都在拥抱过后消失。 纪音歪头看她,有些疑惑。 怎么感觉她的小徒弟好像很伤心,像是死了娘一样。 她眨巴下眼睛,道: “我还没死呢,怎么这副丧气的表情,太难看了。” 话落,她抬手就将少女的唇角向上推了推。 “清念还是笑起来好看。” 纪音说着,心口突然传来剧痛,疼的她倒抽了好几口冷气。 她捂着心口软绵绵倒向少女。 弗清念伸手接住了她。 纪音半靠在她身上,脸色白的近乎透明。 她攥住少女的手腕,虚弱道: “小徒儿,带我回千玄宗吧。” “我不想死在这里。” 弗清念敛眸,她沉默了一会才开口。 “好。” “我带你回去。” “你不会死的。” 第387章 他们是上天注定的爱人。 北灼言站在庭院里安静等待。 房门终于在很久之后被推开。 他抬眸,少女抱着气息虚弱的人走了出来。 她眼底一片漠然,近乎无情。 在经过身边时,北灼言听到她微冷的声音。 “阿灼。” “帮我找一个人。” 北灼言几乎没有犹豫的同意。 “好。” 弗清念抱着纪音,一步步向黑夜迈步。 “流光宗,郦岚。” ...... 千玄宗,灵霄峰。 夜色如墨,烛火幽微,映得床上的人面色惨白。 弗清念坐在床榻边,垂眸捏着纪音的手腕。 五脏俱衰,息弱血枯,气绝而生机竭。 是将死之兆。 可偏偏—— 她的体内蛰伏着一缕诡谲的气。 那道气仿佛有灵性,如附骨之蛆,缠绕在她的经脉之中。 既吊着她的命,又阻绝一切外来的生机。 弗清念指腹微颤,灵力一探入,便被那缕气吞噬,如泥牛入海,再无回应。 它像是一道无形的枷锁,既不许她死,也不允她活。 弗清念收了手,眸色逐渐深沉,她帮纪音掖好被角便出了门。 刚推开门,就看见庭院中间的云霄。 他似乎又苍老了些,鬓边都生出了几缕白发。 “要进去么?” 弗清念扶着门框对云霄问道。 云霄闻言不自觉捏住了袖口,脸上的犹豫和忐忑与之前的弗清念如出一辙。 他的腿就像是灌了铅,迈不出半步。 弗清念迟迟等不到回应,便关上门,走到云霄面前。 “你还没告诉她么?” 云霄微愣:“告诉什么?” 弗清念不语,只是抬眸,用泛着浅蓝的眸安静看他。 诡异的,云霄看懂了她的意思。 于是那张素来沉稳从容的脸,倏地染上红晕。 “我...我还没有。” 他轻叹: “如今世道太乱,苍生不安,我怎么能...拘泥于小爱之中。” 弗清念垂着眸若有所思。 沉默片刻后,她问: “若天下太平,苍生安宁,你会向她表述心意么?” 这次轮到云霄沉默,他想了很久,最终摇了摇头。 弗清念不解:“为什么?” 云霄苦笑:“因为啊,我不是她的良人。” 弗清念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他。 模样俊朗,长发以一根青簪板正的挽在脑后,周身散发着久居上位的沉稳气韵。 心怀天下苍生,处事公允持重。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居然说自己不是良人。 若他不是,那世间便不剩几个了。 许是弗清念的眼神实在太微妙,云霄忍不住掩唇咳了一声。 他伸出手,掌心里窥天后天罚的印记格外明显。 “你知道的,我时日不多,给不了她未来。” “既然注定没有结果,又何苦开始。” 他仰头望月,暮色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 “有些缘,就像是这山间雾霭,看着美好,却注定要消散。” “与其她日后伤心,不如......” 云霄顿了顿,随后唇角弯起一抹释然的笑。 “不如就让她永远不知道。” 他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缓缓后退一步。 “就这样就好,这样...就足够了。” 云霄走了。 他最终还是没进那道门,没去看他的心上人。 情太难压,他怕多看一眼,就藏不住心思了。 原地,唯余弗清念一人。 她垂下眼眸,望着手心。 撤除身上的掩饰,白皙指尖便爬满了金线。 密密麻麻,诡谲奢靡。 弗清念盯着看了半晌,随后又默默收了回去。 云霄天罚折寿,所以他不敢诉说那深埋着的情。 那她诅咒加身,身陷阴谋,又有资格去奢望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吗? 弗清念缓慢眨了下眼,长睫在月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好像…她同云霄一样。 都没有资格。 心脏有些空荡,像是被剜去了一块,冷风灌进来,无声无息地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抬手按住心口,它跳的很慢,懒洋洋的,好像已经疲惫至极,不愿再用力。 夜色如墨,庭院深深。 少女立在那里,素白的衣袂被夜风拂动,眉眼清冷如画,笼着一层薄雾,让人看不真切情绪。 那双泛着蓝的眸像是浸了雪的琉璃,明明澄澈干净至极,却空寂的让人心惊。 系统蹲在树梢望着,沉默地叹了口气。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它可怜的宿主,什么时候才能开心一点。 她实在是太苦太累,连它都有些看不下去,于心不忍。 空之极,真不是东西! 系统唾弃着,余光却瞥见了一丝光亮。 它的顺着望过去,然后下一秒突然瞪大了眼睛。 “宿主你在干什么!” 庭院中,少女掌心漂浮着那串翼骨骨珠,指尖被刺破,一颗又一颗的血珠从伤口溢散漂在半空中。 血珠形成星轨绕着骨珠旋转。 两相缠绕间她脚下的青石板轰然消失,一面巨大的镜子缓缓铺开,镜面中没有倒映出任何影子,只有两根命线漂浮。 以命为镜,窥探天机。 弗清念要窥天。 她要窥──她与北灼言的未来。 系统捂脸尖叫。 “停下啊!停下!” “你不要命了!!!” 就宿主现在的身体状态,一道天罚下来,她就直接成灰了,连渣都不剩。 系统惊叫着,弗清念却充耳不闻。 她的视线一直落在镜中那两条命线上。 命线一红一白,分别对应着北灼言与她。 两条丝线此刻缱绻缠绕,暗含韵律,在墨蓝镜面勾勒出好看的图案。 弗清念盯着镜子有些呆怔,她近乎茫然地轻喃: “天命……” 天机显示,她与北灼言互为天命,他们是上天注定的爱人。 空荡的心脏突然狂跳,一声声,压制不住。 弗清念捂着心口后退一步,眸光微晃。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做出更多的反应,镜子里的命线突然又开始变化了起来。 两根命线像是被什么惊扰了一般,猛的颤抖。 和谐好看的图案被震碎,红白丝线不再清晰,它们胡乱的缠绕,乱成一团。 忽远忽近,若即若离,纠缠不清。 弗清念的脸色慢慢变得苍白。 她看懂了命线变化的含义。 天命纠缠,因果倒逆,死生相错。 弗清念指尖颤抖,呼吸都有些不稳。 镜面闪烁过这一幕后突然开始漾起涟漪。 原本混乱的命线骤然崩直,它们主动解体,不再缠绕。 随后,红线光芒大盛,白线寸寸断裂。 碎开的命线化作星火碎光,一点点渗入红线之中。 只消片刻,镜中便只剩下了一根命线。 再之后,耳畔传来一声脆响。 镜子像是承受不住,骤然崩裂。 万千碎片从脚底飘散,于眼前划过,最后消失在夜空之中。 天说,这是场死局。 死局的结尾是,她要为北灼言而死。 第388章 是缘起,是劫生,她与他,不成正果。 风细细扫过竹林,沙沙地响着,夜露挂在叶尖,顺着叶片弧度饱满圆润的坠落。 一滴清凉的水滴落在掌心,像是石子丢进静湖,砸出一圈圈涟漪。 弗清念垂眸看着那串莹白的珠串,眼尾的长睫低低的,勾勒出清冷疏离的气质。 指尖捏着饱满的珠子碾了碾,独特细腻的触感摸起来很舒服,暖暖的,像极了北灼言身上的温度。 她慢吞吞的将珠串重新带回腕上,才有空思索刚刚得到的答案。 其实结局她有过猜想,虽然有些出入,但也没差多少。 情理之中,意料之内,不值得惊讶。 她唯一晃神的,只有最开始那一刻。 北灼言,是她的命定之人。 上天注定她会爱上他,为他付出一切。 包括生命。 是缘起,是劫生。 她与他,不成正果。 弗清念抖着睫,指尖摸着珠串沉默的像是一尊玉像。 月明星稀的天空倏然间乌云密布,细密的紫雷在云层中闪烁,嗡鸣声此起彼伏,仿佛是天在愤怒。 飞沙走石,衣摆被狂风吹的猎猎作响,但庭院中的人就是一动不动。 系统努力抓着树枝免得被风吹走,它吐了口飞到嘴巴里的沙子后尖叫: “宿主你别傻站着了,天罚要来了!” “你快点准备东西挡啊!” 弗清念依旧静立如塑,泛着白的指尖摩挲着骨珠,温柔的动作中透露着几分不显眼的怜惜。 那双泛着蓝的眸浅波荡漾,像是粼粼的波光。 “宿主!” 系统失声惊叫。 话音刚落,天罚已经撕破夜幕,小山般粗壮的紫雷裹挟着天道威压直劈而下。 系统惊恐地闭上眼睛,根本不敢多看。 “叮──” 一道好听清越的铃音传来。 风停,雷止,霎那间万物俱静。 只有那道铃音一圈圈荡开。 系统的身体还在抖动,它岔开羽毛悄悄瞥了眼,然后紧接着就呆住了。 飘落的树叶凝固在半空,飞溅的碎石静止在眼前。 连那道毁天灭地的紫雷都定格在离弗清念发梢三寸之处。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一切都变得格外缓慢。 系统惊讶地左右扭头。 什么情况? 天罚为什么突然停了? 它仔细观察了下,终于发现了原因。 雪白的少女不染纤尘地站在那处,但那双浅色的瞳此刻彻底变成了琉璃般的冰蓝,神秘又圣洁。 冷冽的蓝渗透着近乎神性的疏离淡漠,只远远望了一眼就生出了几分亵渎神明的罪恶感。 系统慌乱地避开视线,接着又看见了另一重异象。 少女的侧颈上莫名出现了一个古老的文字,此刻正微微发着光。 那个文字下有三条小小的短横,其中一条已经暗淡,只剩下极浅的痕迹,唯有另外两条还与文字一起亮着。 但此刻,剩下的那两条短横印记突然闪烁了一瞬,下一秒其中一道像是被迫抹除般,缓缓暗淡。 一个小小的光点从颈侧漂浮出,轻轻碰了下那道静止的天雷。 “咔嚓──” 细小的声音过后,气势汹汹地天罚突然散成了漫天星光,转瞬就消失地无影无踪。 系统震惊。 没了? 天罚就这样没了? 这是什么情况? 它眯了眯眼睛,仔细打量着少女颈侧的那个古老复杂的文字。 片刻后,系统迷茫地眨巴了下眼睛。 它认出来了,那个字是──天。 天? 这个字有什么特别之处么? 为什么可以直接挡下天罚,甚至是不费吹灰之力。 系统翻了无数资料也没有得出答案,强烈的好奇心没被满足让它有些暴躁,心里抓心挠肝的痒。 它在原地急地转了两圈才又将视线放回少女身上。 天罚消失后,四周也恢复了正常,仿佛刚刚的只是幻觉。 唯有天空中不停翻动的云层和闷闷响着的雷鸣彰显着真相。 紫色的雷电暴躁的在云层间胡乱闪烁,像是被气炸了一样,但始终没有再落下雷。 莫名有一种无能狂怒的感觉。 系统沉默,绿豆眼里唯有震惊。 宿主...好牛啊。 天罚都能挡,她到底还有什么是它不知道的。 天空的雷经久不散,雷声像是苍蝇一样,扰人清静。 “好吵。” 弗清念懒散地掀起眼皮,皱着眉扫了眼天空上的雷云。 “你若是不服,就再降几道天罚。” “最好将我劈死,从六道轮回中彻底消散的那种。” 弗清念歪了下头,一本正经的表情却更加嘲讽。 “如果做不到,就安静一点,你真的很吵。” 系统闻言,下巴都被这嚣张的话惊到了地上。 卧槽槽槽? 宿主这是在...挑衅天道? 是她疯了还是它在做梦。 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 比系统还震惊的还有天空上的雷云。 它也呆滞了一秒,随后闪的更厉害了。 噼里啪啦的雷声响亮而浩大,听的人寒毛直竖。 感觉被气的不轻。 就在系统以为天道真的要降下惩罚时,一道璀璨明亮的天光突然从云层中倾斜。 光芒将少女尽数包裹,温柔抚平了她的伤势。 那被隐藏住的金线诅咒后退了一寸,连即将管控不住的轮回记忆都被重新按了回去。 久违的舒适下,弗清念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天光很快消散,连同天上的厚云也缓慢消失。 当然,在彻底消失前那雷光还在不停闪烁。 但是怎么看怎么一股憋屈的感觉。 系统:“???” 系统宕机,它的世界观好像碎了。 为什么凌驾万物之上的天道被威胁了会这么唯唯诺诺的啊! 甚至还像讨好一样赐了一道晋升才有的天光。 它一定是在做梦吧! 系统掐住人中,深呼吸。 闭眼,再睁眼。 很好,不是梦。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庭院中,弗清念摸了摸眼角,瞳眸的蓝如潮水般缓缓消失,只再瞳孔深处留了几分淡淡色泽,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什么异常。 她遮挡好瞳色后瞥了眼天,乌云消失后,月亮再次露了出来,月华温柔的铺满了大地。 弗清念轻嗤一声,音调里只有讽刺。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这场摆在明面上的利用,就是天道亲设的局啊。 在恶气之上创造一个世界,将所有故人的亡魂放到此处,以一方天地做牢笼。 这天下谁会有这样的能力。 空之极,系统,这些只不过是祂方便行动特意创造的棋子而已。 天光更不是赐福,那只是肆意利用她的微薄补偿。 在一切没有尘埃落地之前,祂怎么舍得她死呢。 第389章 苦瓜一样苦。 北灼言拎着郦岚回来时,弗清念正坐在纪音洞府外的树上看月亮。 雪白的衣角从层层叠叠的绿叶中垂落,黑发在微风中摇曳,那双漂亮好看的眸被夜色浸染出点点的寒,看起来格外的冷。 少女倚靠着树干,低眸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北灼言将头发凌乱的郦岚丢到树根下,唇角微微上扬。 “念。” “我回来了。” 少女的视线不冷不淡的,埋在绿叶阴影里的脸颊依旧好看漂亮,她没回答,只是沉默地望着他。 北灼言与之对视,随后一寸寸收了脸上的笑容。 好像…哪里不对了。 这副样子,像是回到了最初那样,隔着厚厚的山,将一切拒之千里之外。 北灼言的心渐渐沉了下来,有些迷茫无措。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连开口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凉凉月色下,红衣妖王紧张的捏着衣角,线条漂亮的唇轻抿着,狭长的眼眸眼巴巴地盯着她看。 明明长得很有攻击力,却总在她面前露出柔软乖巧的一面,让人忍不住地心生怜悯,再也不愿冷着他一秒。 弗清念温吞地收回视线,指尖无意识地抚着腕骨上的珠串。 她没有未来,也给不了他想要的。 就像云霄说的,既然结局注定开不出灿烂的花,那便不要种下遗憾的种子。 她不能给他希望,又让他绝望。 那对他太残忍了。 所以,不该有的情,要好好克制住。 哪怕已经晚了,也要努力抽身 她要躲着天意走。 弗清念敛眸,默默压下心中的闷闷的疼与指尖的酸胀。 雪白衣袂从树上翻飞飘落,弗清念稳稳站在郦岚身前,她甚至懒得亲自动手,直接用灵力拽着人往前走。 粗糙的地面磨破郦岚的肌肤,硬是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血痕,她惊恐地瞪着眼睛,却说不出一个字。 弗清念在与北灼言擦肩而过时,手腕突然被捏住。 北灼言垂着眸,睫毛轻轻地颤抖,他小声问道: “是我回来的有些晚了么?” 弗清念的注意力正集中在被捏住的手腕上,乍一听到这话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才回答。 “不晚。” 甚至很快。 郦岚身为一宗之主,逃命手段只多不少,抓起来肯定要费些精力。 算下日子其实也就只过去了五六天而已,比她预计的要快得多。 北灼言闻言小小松了口气,但下一秒又皱起眉。 不是因为这个生气,那是因为什么呢? 他最近应当…没做什么惹人不快的事情吧。 北灼言仔细想了想,实在想不明白,于是直接开口问。 “那你为什么不开心? 犹豫踟蹰不是妖的习惯,直白才是本性。 他问的坦荡,被问的人却慌了神。 弗清念袖中的手指蜷缩着,视线若无其事地避开,她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正常。 “没有不开心。” 北灼言皱眉,他俯身看着少女的眼睛,肯定道:“你在撒谎。” 他凑近了些,鼻尖几乎要与弗清念的鼻尖相触。 “你现在浑身都是苦的。” 北灼言仔细闻了闻她的气味,严肃的点了点头,肯定自己的结论。 他强调:“很苦很苦,像苦瓜。” 妖身上的温度总是很高,凑近说话时的吐息落到颊上像是一把火,很快就点燃了温度。 弗清念不太适应地后退了些,微微侧过头。 距离拉开,那种侵略性极强的蓬勃气味散开了些,但依旧不可忽视。 弗清念压了压不受控制的情绪与心跳,面无表情地回答。 “没有不开心,我只是有些累了而已。” 北灼言一脸狐疑。 他怎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呢。 可少女脸上的表情实在无懈可击,看不出来任何异样,至少北灼言看不出来。 于是他只能勉勉强强的相信。 最近发生的事情的确是多了些,如果是因为这个影响了情绪,似乎好像没有什么问题。 北灼言松开了少女的手,他固执地询问: “你没有生我的气,对么?” 弗清念侧过头不去看他的脸,轻“嗯”了一声。 北灼言心中的慌乱终于散去了些,嫣红薄唇抿起淡淡的笑。 “好。” 只要不是生他的气,不是要驱逐他,哪怕对他差一点也没关系。 他愿意花更多的时间去重新培养他们的感情。 这一次,他一定不会再犯错。 北灼言瞥了眼地上抖成筛子的女人,温柔的声音倏然变得残忍又冷漠。 “要我帮你处理她么?” 肮脏龌龊的人类,没资格让念动手。 郦岚被北灼言那一眼看的浑身发冷,几乎像是掉进了极北的寒窟。 她被北灼言追杀了几天,自然知晓对方的恐怖。 那简直像是从炼狱里爬出来的恶魔,是一头最野蛮的凶兽,带着没有被驯化的最原始的野,凶狠至极。 被那双眼睛盯上仿佛连灵魂都要被撕碎。 郦岚宁愿死都不愿意再落到北灼言手里,于是她疯狂摇头。 弗清念淡淡瞥了她一眼,声音好听又冷淡: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北灼言闻言也不坚持,只是乖巧点头,然后目送弗清念离开。 … 昏沉暗淡的房间里,血腥气息弥漫所有角落,烛火摇曳着照亮地面上血肉模糊的人。 残破的喘气声像是破旧风箱,嘶哑又难听。 郦岚匍匐在地上,浑身布满伤痕,血液肆意流淌,疼痛几乎要麻痹神经,她颤抖着往角落里爬。 只是她没爬多远,脚腕就被一道灵气缠住,拖着她重新拽回了房间中央。 空荡布满血气的房间里,衣角雪白气质疏冷的少女坐在椅子上,她懒洋洋地撑着下巴,眼睫倦懒地搭着,神色安安静静的。 不染纤尘,不食烟火。 像是高坐神台上的神像。 可如今她脚下却血迹斑斑,肮脏又狰狞,极端的割裂。 郦岚喘着粗气望着少女,她却没看她,漠视到极点。 郦岚只觉得心里有一股无名火在烧,她忍不住出声: “你……” 她刚开口说了半个字就牵扯到了身体的伤,疼的她龇牙咧嘴说不话来。 那一声像是唤醒了少女的思维,她终于舍得抬眸,不含情绪的视线落到郦岚身上,而后指尖轻轻敲了下扶手。 下一秒,尖细的惨叫声响彻整个房间。 郦岚痛苦的在地上翻滚,身上的肌肤寸寸崩裂,像是被从内部撕开,露出白惨惨的骨头。 但没多久那些狰狞可怖的伤口又自动愈合,血肉快速生长的痛苦比血肉撕开有过之无不及。 肌肤撕裂又愈合,那种痛苦几乎要从骨髓蔓延到灵魂里。 郦岚哀嚎着,眼角渗出泪水。 她错了,大错特错。 眼前这个人,比那个抓她的男人还要可怕。 清冷干净的外表下,有一颗最冰冷漠然的心。 第390章 操纵她的,只有她心底那野草般疯长的恶意。 一场漫长的惩罚过后,郦岚眼前一片模糊,仿佛连灵魂也被这场刑罚撕碎。 她缓慢喘着气,一点一点恢复力气。 从被拖进这个屋子的那一刻起,少女就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用那双寂寒的眼眸随意睨着她,像是在看一粒尘埃。 郦岚想到那双眼睛就忍不住发抖,她忍了又忍,才暂且压制住害怕。 在地上翻了个身,她以手臂撑地,慢慢在地上匍匐前进。 郦岚爬到少女脚下,伸出满是血秽的手,想要抓她的衣角。 但视线落到那刺目的雪白时,指尖骤然颤了一下,避开了干净的衣摆,转而去抓棱角尖锐的凳子腿。 郦岚努力仰起头,哑着嗓子开口: “不是我……” “我没想害纪音,那不是我的本意。” 弗清念垂眸看着眼眸浑浊一片的女人,眼底没有丝毫动容与波澜。 郦岚吐了一口血,努力为自己辩解。 “我是被控制的,是有人陷害我。” “求你相信我......” “我自私,我是小人,我只想保好自己的命,所以我抛弃了流光宗,但我绝不会断他们的生路。” “我从没有想过伤害来支援帮助的那些人,更没有想要杀纪音。” 郦岚将凳子腿捏的很紧,手背暴起青筋,她期盼地看着少女。 “我是被控制的......” 女人脏污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睛能看,此刻那里面不见丝毫心虚与伪装。 仿佛她真的是被误会了一样。 弗清念垂眸看着她,依旧不言不语,表情更是没有半分改变。 似乎是完全没有听见郦岚的话。 郦岚被她看的浑身颤抖,几乎是下意识的避开了视线。 她撑着地板,用尽力气从地上爬了起来,跪坐在少女面前。 “你相信我......”她咽下口中的血水,声音粗哑道,“我可以发天道誓。” 话落,郦岚便抬起手,目光严肃又坚定。 “我以命启誓,我郦岚从未想过伤害千玄宗纪音,若誓言有违,天地降罚。” 郦岚这一句誓言直接将生死作为赌注,没有丝毫的容错。 弗清念眼底终于浮起了一丝涟漪,视线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会。 巨大的法阵亮起,天空降下白光将郦岚笼罩。 片刻后,白光散去,法阵猩红破碎。 誓言为假。 “呵......” 冷淡至极的嗤笑在房间里回荡。 郦岚震惊地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她匍匐在地上摸着破碎的法阵,如坠冰窟。 “怎么可能!” “这不可能,不可能......” “我是被控制的!我根本没有想杀她!” 郦岚癫狂的尖叫,沙哑的声音磨着耳朵,弗清念不耐地皱起眉。 她起身,抬脚踩住女人的胸口,略重的力道让郦岚再也发不出声音,只能惊恐地看着雪白的少女。 弗清念微微弯腰,随着动作领口微垂,露出一截好看的锁骨。 她盯着郦岚的眼睛,声音轻缓地问道: “你真的没想杀她么?” 郦岚发不出声音,只能不停点头。 弗清念歪了下头,脚尖又用了几分力气,“仔细想想,你真的从未起过杀心么?” “嗯?” “在你逃命的时候,一刻都没有过么?” 少女的声音温和而清润,像是一股暖流,让人不自觉放松。 郦岚看着那双泛着浅蓝的眼眸,突然顿了一下。 被刻意模糊的记忆似乎被刺激到,逐渐清晰。 那日,战火硝烟萦绕在鼻尖,潇洒英气的女人一剑斩下最后一只妖兽的头颅,鲜红的血液染红了脸颊,却依旧如烈阳一样光鲜夺目。 所有人都簇拥着她,一声声的赞扬搭着风传到耳畔。 临阵脱逃的郦岚躲在阴暗的角落,窥视着属于纪音的万丈光芒。 两相对比下,显得她像阴沟里的老鼠,自私又卑劣。 羡慕,嫉妒,恶意像是长满倒刺的藤蔓在阴暗里蔓延,缠满心脏。 随后,一阵裹着阴暗气息的风吹来。 所有的恶意都在此刻被放大,胸腔里浓郁的嫉妒占领理智。 于是,长剑出鞘,冷白的剑刃刺向了纪音的后背。 “轰隆——” 一道惊雷落下,刺眼的雷光瞬间照亮了昏暗。 郦岚眼睛瞪大,里面满是惊惧与震惊。 “记起来了?” 少女的声音像是冰锥,一字一句砸在心尖,激起骇人的颤栗。 郦岚控制不住的剧烈的颤抖起来,她唇瓣嗡动着,却没有吐出半个字。 她自己欺骗了自己。 从始至终,没有任何人控制她。 操纵她的,只有她心底那野草般疯长的恶意。 是她,亲手洞穿了那光明磊落之人的心脏。 弗清念缓慢收了脚,居高临下的望着一摊烂泥一样的郦岚。 那双晕着蓝的眸比冰川还要冷,像是淬了寒的刀,锋利到没有温度。 郦岚被那眼神吓到,她瑟缩着不停摇头,眼角滚落泪水。 弗清念看她那副表情只觉得反胃,直接转身离开。 她发了假的天道誓,马上就会死在天罚下。 正好,不用她亲自动手了,免得脏手。 弗清念刚刚走了两步,衣角就被扯住。 她冷漠地回头。 郦岚睁着眼睛,眼角濡湿一片,瞳孔里满是懊悔。 “对...对不起......” 她低喃着,声音破碎不堪。 “替我向...纪音道歉......” 当了一辈子的老鼠,临死前也妄想做一回人。 郦岚死死攥着那雪白的衣角,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求你......帮我告诉她......” 她期盼地望着少女,近乎哀求。 弗清念漠然地看着她,没有片刻动容。 道歉抹不平伤害,她也不配被原谅。 人要为自己的恶意付出代价。 郦岚看懂了少女的表情,她顿了一下,缓缓松开了手。 那被她攥过的衣摆染上肮脏的猩红,像是纯净的白雪染上污秽。 阴沟里的老鼠,一辈子都没资格触碰光明。 郦岚呆呆看着,泪水混着血水滑落。 “对不起......” 她说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道紫雷轰然落下,霸道地劈碎了屋顶,砖石瓦砾零零散散地落地。 郦岚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就在天罚下化作了飞灰,彻底消失。 弗清念面无表情,眼底没有一丝涟漪。 她只抬头透过破碎的屋顶看向已经有些泛白的天空,唇角勾勒出讽刺的弧度。 卑劣的人性,真是一把趁手的武器。 只要轻轻吹一缕恶气,那高高燃起的恶念就可以让人丢弃理智,被肆意利用去达到某些不可见人的目的。 弗清念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脖子都有些发酸才慢吞吞收回视线。 她从肮脏血腥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门外却站了一个人。 一袭青衣,发丝带着晨露,衣摆也被湿气浸染微微坠着。 “大师兄。” 齐黎析闻言抬起眸,他没说话只是缓缓点头,接着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 他递过去,道: “阿虞托我带给你的。” 第391章 愿吾姐长乐无忧,岁岁欢愉。 深黄色的信封很平整,封面并没有写文字,只在中间画了一个小狐狸。 耳朵用朱砂染成了鲜艳的红色。 弗清念的视线在那个小狐狸上停留,心中浮起淡淡的情绪,莫名的,她有些不敢接。 齐黎析很有耐心,并没有催促,只安静等待。 直到太阳都从山头冒出了尖,微薄阳光驱散了夜的寒凉,弗清念才接过了那封信。 她用很轻的动作拆开了信件,一字一句认真读着。 【姐姐,展信安。 好幸运,能再一次看见姐姐,上天果然还是偏爱我的。 不过姐姐好像并不想见我,是还在怨我食言,没有一直陪你么? 姐姐不要怪我好不好,女帝一点都不好当,被锁在小小的囚牢里,哪里都去不了,一点都不自由。 我也很想去陪你,可界海好远,黄袍太重,我走不动。 姐姐守界海的三百年里,我也有好好守着人间,所以作为奖励,姐姐可以原谅我么? 不说话我就当姐姐答应咯。 姐姐,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当妹妹。 我曾经悄悄许了一个愿望——若有来生,换我做姐姐,换我保护你。 没想到,上天果真厚待我,今生成了你的师姐。 虽无血缘,但到底担了一个姐字,也算是得偿所愿。 今生姐妹,来世师姐。 生生世世,永唯至亲。 愿吾姐长乐无忧,岁岁欢愉。】 书信很短,很快就能看完,弗清念却足足看了一刻钟,捏着信纸的骨节泛着青白。 她摸了摸书信最下方的落款,三个小小的字有些模糊,像是曾被水渍晕开过。 弗清念仿佛都能想到萧熙珺是如何强颜欢笑的写下这封信的。 那个小姑娘最喜欢掉眼泪了。 过去只是稍微语气冷一点,就能惹得她哭个不停,很难哄。 如今...... 弗清念眼眸略微晃了晃。 她那天的态度实在是...算不上好,甚至还拿剑指着她。 而她后来为了逃避,一次都没去见过她。 弗清念微微屏住呼吸,难得有些无措。 她抬眸看向齐黎析,唇张了张,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齐黎析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纠结,温和道: “要去见见她么?” 弗清念迟疑了一下,随后缓缓点头。 ... 明媚阳光的少女蜷缩在床上,露出的侧脸格外的白,是不健康的惨白。 她紧闭着眼睛,眉心皱着,似乎在做噩梦。 齐黎析从善如流的替她擦去额角的汗水,动作极其轻柔,像是在对待一个瓷娃娃。 弗清念抿着唇站在床边,手指茫然的蜷缩着。 “阿虞回来后身体很差,每天都要沉睡很久很久,清醒的时间并不多。” 齐黎析一边用手帕擦着少女的手心,一边向弗清念解释。 “星松师叔也没有检查出什么问题,只说让静养着。” “小师妹,阿虞一直很想见你。” 弗清念颤了下指尖,唇瓣轻抿。 “抱歉......” 最近的事情实在太过惊骇,连她都有些难以承受,只能以逃避对待。 以至于忽视了该关心的人。 齐黎析摇摇头: “小师妹不必说道歉。”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想你肯定有你的苦衷。” 他顿了顿,起身与弗清念对视。 “小师妹,我们是同门,也是朋友,有些事情我们可以一起扛。” “不要总是将自己逼那么紧,那样太累了。” 齐黎析脸上挂着温柔的笑,眼眸明亮而坚定。 “有时候,可以适当依赖朋友。” 弗清念愣了一秒,她眨了下眼,随后缓缓点头。 “好。” 齐黎析看她那副模样,就知道她还是没听进去,不由得轻叹一声。 “阿虞快醒了,我去外面等你。” 他说完就走了,门扉吱呀两声后房间里就只剩下了弗清念。 她在床边坐下,轻轻扣住少女的手腕。 弗清念仔细感受着脉象,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秦韵虞的脉象和纪音的一模一样,他们两人身体里都有着那道诡谲的气。 气盘踞在她们脆弱的命脉上,掌握生死。 弗清念指尖发冷,眼眸下蕴藏着深深的阴霾。 “唔......” 床上的少女轻咛了一声。 弗清念迅速抬头,眼里的暗色瞬间消失干净。 惨白虚弱的少女皱着眉,缓慢的睁开了眼睛。 还未等视线清晰,鼻尖率先传来淡淡的香气,冰雪一般冷冽,还带着点微苦。 这样独特的气味只有一个人身上会有。 弗清念放轻了语气,小声唤道:“萧熙——” “小师妹!” 秦韵虞激动的抓住少女的手腕,眼眸里满是惊喜。 弗清念的话就这样噎在了喉咙里。 她看着那双眼眸下熟悉的神色,心脏一点一点的冷却。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原来那封信,是萧熙珺的离别信。 那个爱哭的小姑娘,没有等到她回来见她,就先一步作出了选择。 弗清念说不清心底什么感觉,她只觉得每一寸骨骼都在隐隐钝痛,可以忍受,但难以忽略。 她缓慢的眨了下眼,压下眼底泛起的雾。 秦韵虞攥着少女的手腕,没察觉到她的低落,她兴奋的说: “真好,我居然还可以见到小师妹。” 弗清念缓和好情绪后抬眸看她,唇角勾勒起淡淡的弧度。 “确实很好。” 她没有真的死去,还是和以前灿烂鲜活。 … 齐黎析在门口站的板正,安静望着树叶上的晨光。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 他回头看向少女。 “阿虞呢?” 弗清念扫了眼被攥红的手掌,淡声回道,“睡着了。” 齐黎析点点头,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道声音打断。 “宿主,谢元在山下。” 系统停靠在篱笆上,语气有些沉重。 弗清念心底一跳,莫名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 系统看了眼浑身散发冷气的少女,结结巴巴地补充。 “他…他的状态,很差。” 千玄宗山脚下。 过去鲜衣怒马的少年此刻狼狈的跪在地上,衣衫褴褛,满身伤痕与血污。 他视若珍宝的赤离剑断成了两截,安静躺在他的膝前,握剑的右臂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周身气息混乱至极。 乱糟糟的黑发遮挡了半张脸,露出的眼眸里只有麻木。 “师弟!” 齐黎析飞快赶到谢元身边,他半跪在地上慌的手足无措。 脸上的表情不复往日的稳重,他掏出疗伤的丹药就要往谢元嘴里送。 “住手。” 齐黎析动作一顿,他不解地望着阻拦他的少女。 弗清念脸色极其难看,她推开齐黎析的手,握住谢元的手腕确认自己的想法。 “他的丹田碎了……” 哐当一声。 齐黎析手中的瓷瓶落地砸出脆响。 “小师妹,你说什么?” 儒雅的青年红了眼眶,声音里满是不敢置信。 弗清念闭了闭眼,强行压下心底的怒气,一字一句地重复。 “他丹田破碎,灵台受损,筋脉俱断。” “现在,他只是一个凡人。” “凡人,吃不了修士的丹药。” 最有希望飞升的人选,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提前夭折了。 弗清念情绪剧烈起伏着,喉间血气翻涌,她紧紧攥着少年的手腕,指尖颤抖。 又是那道气。 谢元的身体里也有那道气。 不然以这样的伤势,他早就死了,根本不可能活着。 弗清念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脾气,“先带他回去。” 话落,她抓着谢元的手臂就要将人扶起来。 “小师妹……” 沙哑粗粝的声音在耳畔传来。 少年满是血渍的手紧紧攥住弗清念的衣袖。 谢元那双漆黑麻木的眼里流出眼泪,大颗大颗滴落在地上。 “小师妹,救救祺安……” “求你,去救他。” 弗清念动作一僵,呼吸都放缓了。 “祺安怎么了?” 谢元满脸痛苦,声音里全是自责愧疚。 “他被血阳宗的人发现了身份,现在被他们抓走了。” “我没能把他救出来,我没护住他。” “小师妹,救他……” 最后一句话落下,少年终于撑不住般倒了下去。 齐黎析连忙将人抱住,思维在这一层又一层的冲击下有些混乱。 头疼欲裂。 弗清念扶着额,终于是压不住心口的烦闷,吐了一口血,猩红颜色蜿蜒流淌。 她还没来的及嚓,就被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眼眸漆黑的妖王眼尾红殷殷的,扶着她的手都在颤抖。 弗清念知道他在恐惧什么。 她闭了闭眼,近乎疲惫地开口。 “阿灼,去找祺安。” …… 西川,血阳宗。 地牢。 “姐姐会来救我,王也会来救我……” “你们都会付出代价的!” 幼小的小孩被高高拴在铁架上,粗长的尖刺刺破血肉,鲜血涓涓流淌。 下方一袭黑衣的人捧着碗接着,不敢浪费一滴,那双眼睛里满是贪婪。 “小神兽,你这句话都翻来覆去说了多少遍了。” “你嘴里的姐姐和王怎么还没来啊。” 黑衣人大笑着,恶意讽刺。 “他么这么久不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他故意停顿一下,引得小孩抬起头看他。 那双水润的眼眸此刻被猩红布满,白嫩的脸颊血肉模糊,再也看不出一丝可爱。 黑衣人笑眯眯地道: “这说明,你根本不重要啊。” “他们不要你了,所以才这么久都不来找你。” “小神兽,没人要你,瞧瞧你多可怜啊。” “不如你乖乖跟着我,我保证──” “你胡说!” 祺安大声打断黑衣人,稚嫩的嗓音被吼得沙哑。 “姐姐和王才没有不要我,你不许说他们坏话!” “姐姐和王一定会来的,他们很喜欢我,才没有不要我……” 祺安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下来,豆大的眼泪一颗颗落下。 “他们不会不要我……” 激烈的情绪下,他身上的血流的更欢。 黑衣人满意的接了一大腕血,他不再逗弄小孩,转身离开地牢。 “宗主,那个人跑了。” 席盟半跪在地上,恭敬汇报。 血阳宗宗主闻言眸光一冷,他冷哼一声,“这么多人都没能抓到一个元婴?” “真是一群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深呼吸几下,压下暴躁的情绪。 “他往哪里跑了?” 席盟忍着身上的威压,低着头道: “北境,千玄宗。” “啪──” 席盟脸上挨了一巴掌,唇角鲜血流淌。 血阳宗宗主胸口剧烈起伏着,呼吸急促,那双贪婪浑浊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惧怕。 “宗主,千玄宗如今人人喊打,万人唾骂,已经不足为惧。” 席盟低声安抚道。 血阳宗宗主沉默不语。 片刻后,他的气息终于稳定了些。 他瞥了眼后方的地牢,唇角勾勒出一抹残忍的笑。 “死了,一切就都没了。” “死无对证,谁都不会发现我们抓了神兽。” 话落,席盟身前砸下了一把匕首,刀刃泛着惨白。 血阳宗宗主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带着浓郁血腥。 “把那只神兽杀了,处理干净点,别浪费了。” 席盟捡起那柄匕首,恭敬低头。 “是,宗主。” … “轰隆──” 雪白的剑气宛若长虹,轰然击碎了血阳宗的山门。 一条体型庞大的青龙盘踞在空中,青绿色的龙瞳冰冷寒凉。 弗清念挥完那一剑后就收回了手,她垂眸望着下方乱成一团的宗门,神识一寸寸散开。 白虎已经按耐不住,他率先从青龙身上跳下去,化作原型直奔最高处的殿宇。 “小麒麟!白虎哥哥帮你报仇!” 几人的威压层层铺开,下方血阳宗的人全部都匍匐在地,眼底倒映着惊恐。 什么情况? 其他宗门来清剿他们来了? 为什么他们一点风声都没听见。 而且,现在名声比他们还差的应该是千玄宗吧,就算是要清剿也该是千玄宗排他们前面啊。 有修为高一点的人颤微微抬起头,悄悄看了一眼天空。 于是他就对上了一双宛若神明般冷漠的眼眸,淡淡的蓝色像是在冰川浸泡过,剔透而刺骨。 那弟子浑身一颤,冷汗瞬间从额角滴落。 那是什么眼神…… 怎么会…那么可怕。 他瑟缩着身子,隔了很久才再次抬头打量。 但这一次天空上的人已经消失不见,连那条遮天蔽日的青龙也没了踪迹。 弟子愣了一秒,随后连忙从地上爬起来。 “快跑!” 他大喊一声,接着毫无心理负担的就弃宗逃生,没有一丝为宗门而战的欲望。 笑话。 他们血阳宗全员邪修,只有正派才会大义凛然的英勇赴死。 他们只需要保全自己就好了。 所以那一声落下后,血阳宗的人全部乌泱泱地从地上爬起来,朝那被弗清念轰碎的出口跑。 至于为什么不往别的地方跑。 别问,问就是血阳宗地理位置得天独厚,为了防止别人攻打,只有一个入口。 当然,他们也只有一个出口。 害人终害己。 所有人在逃到门口后心中不约而同地都冒出了相同的念头。 布满冰灵气的废墟之中,温润儒雅的青年手执长剑,对他们温和一笑。 “是你们伤的我师弟吗?” 第392章 一切似乎都回归了原点,仿若灾难从未发生。 血阳宗,地牢。 北灼言站在那紧闭的门前,心脏跳的格外的快,修长手指紧紧攥住衣角。 他艰难向前迈出一步。 接着手腕突然被握住,是微凉的温度。 北灼言垂眸,愣愣地看着身前的少女,“念……” 弗清念抿着唇,她沉默的将北灼言拽到身后,将他推远。 她独自一人进了散发血气的牢狱里。 狱门打开又关上,速度很快。 但北灼言还是闻到了属于麒麟的血气,浓郁的,厚重的,几乎像山一样要将人压垮。 北灼言眼前有些模糊,浑身上下的力气仿佛都在一瞬间抽离。 青龙适时上前扶住他,才没有狼狈的跌倒。 刻意掩埋的记忆不停翻涌着,黏稠的血色是唯一的色调。 北灼言头疼的厉害,他仿佛被打入了名为记忆的深渊,一遍遍重复着那些刻骨铭心的痛。 那双好看的眸里猩红一片,带着最暴虐的杀意。 牢狱最深处的房间里。 席盟还拿着匕首,锋利的刀刃切割着一团血肉,脸上沾满鲜血,眼底除了贪婪还是贪婪。 “嘎吱──” 厚重的门扉被推开,轻盈的脚步声带着一股冰冷的雪气扑面而来。 极端危险的气息从后背传来,席盟动作一顿,随后僵硬地转头。 雪衣,黑发,气质如月华般疏冷,眸色很淡,里面映不出万物的影子。 “你──” 砰! 席盟一句未说完就直接倒飞出去,脊背砸到满是倒刺的铁架上,骨骼碎裂的声音格外刺耳。 他的身体被穿透,血液瞬间流了一地。 但不远处的少女没有一丝反应,甚至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他一眼。 空荡的牢狱中,破碎的红色鳞片散落一地,凄凉的落在干涸的血液中。 一团红色的血肉躺在血泊当中,腹部微弱的起伏着,细小的呜咽声像带毒的刀,精准刺入心脏。 祺安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除了疼痛他再也感受不到别的东西。 王说的对。 人类,真的很坏。 只因他是麒麟,就要被肆意的伤害。 人类像对他的爹爹那样,将他也抽筋扒皮,连血液都不留下一滴。 这样……姐姐和王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祺安颤抖着缩成一团,每个动作都牵扯出更大的疼痛。 他低声呜咽着,用最小的声音一遍遍呼唤着。 “姐姐…好疼……” “别不要我,好不好……” “……” 在呼唤第一百遍时,祺安突然觉得身体好像不疼了,仿佛所有的疼痛都被抽离。 他像是落入了一团云朵里,凉而柔软,里面还夹着浅浅的香气。 祺安愣了愣,随后心底蔓延出喜悦。 是姐姐的味道。 他们来找他了,他们没有不要他。 “姐…姐……” 弗清念抱着已经被折磨的不成形的祺安,任由他的血液染湿衣裳,她的眼底一片寂然,没有光彩。 “对不起……” “我来晚了。” 祺安已经听不到声音了,他只能感受到抱他的手颤的厉害。 “姐姐,我想回家……” “我们还像以前那样,好不好……” 小麒麟的声音弱的可怜,弗清念只有俯身才能听到只言片语。 在听清他的话后,心底最后的那根弦骤然崩裂。 弗清念抖着睫,嗓音轻的近乎飘渺。 “好。” “我答应你。” “一切都会变回从前那样。” 话落,她抱着奄奄一息的祺安起身。 雪白的裙摆被鲜血打湿,没一会就被浸透,弗清念没去管,只是一步步向外走。 后方,席盟望着少女的背影,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动了动指尖,刚想逃跑,却发觉自己的脚格外的僵硬,怎么用力都一动不动。 席盟低头,鞋尖上不知何时结满了冰霜,冰白的颜色蜿蜒出好看的纹路。 他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脚就寸寸化成了齑粉。 蚀骨般的疼痛晚一步传来,刺耳凄厉的惨叫瞬间回荡在密封的牢狱之中。 少女眼眸静的如一潭死水,没有对那惨烈叫声产生一丝波澜。 她慢吞吞的,带着满身鲜血,一步步走向光明。 密封的暗门打开。 北灼言还在门口等着。 他看着裙摆染血的少女从黑暗走出,浅色的眸有些朦胧,像是起了一场大雾,任何光线都不能将其驱散。 浑身是血的祺安被她抱在怀里,呼吸微弱到几乎让人以为那只是一具尸体。 少女没有任何表情,安静的让人心惊。 她没说话,和提线木偶一样,缓慢又坚定的往前走。 “念……” 北灼言低声唤她,开口后才惊觉声音居然沙哑到了这种地步。 弗清念脚步不停,只在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才轻声开口。 “阿灼。” “我要血阳宗,永远消失。” 少女的声音很好听,像是山间晨露,凉而润,让人听不出半分杀伐之气。 她轻飘飘的,语气淡的像是让人折一枝花般,轻而易举的就定了整个宗门的生死。 北灼言的手指在袖中无声收拢,骨节泛白。 他垂眸,眼尾早已洇开一抹绯红。 “好。” 山风卷着夏日滚烫的热意呼啸,满山的枫叶哗哗作响。 无数的呜咽在烈阳下化为灰烬。 弗清念将一切都抛之脑后。 她沉默地抱着呼吸越来越弱的祺安漫无目的地向前走,仿佛只要不停下,就能避开一切惨烈。 可怀中的重量越来越轻,轻的像是一捧即将散尽的沙,无论她如何用力,都无法攥住分毫。 脚步从稳定到踉跄,力气被一点一点抽走,却固执的不愿停下。 直到某一刻,膝盖终于承受不住脊背上的重压,重重地跪了下去。 青嫩的草叶被压弯,柔软的草尖蹭过她的指尖。 弗清念将祺安放在那片嫩绿的草地上,动作轻柔的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珍宝。 然后,她跪坐在他身前,一动不动。 风停了。 四周静的可怕,连虫鸣都消失不见,仿若世间只剩下了她一个。 弗清念低着头,长发散落,遮住了她的脸,以及空荡荡的眸。 一滴,两滴……温热的液体砸在草叶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她没出声,更没哽咽,甚至连呼吸都轻的几乎听不见。 真狠心。 让守护者痛失所爱。 让孤独者众叛亲离。 让赤诚者死在朋友手中。 光明磊落之人陨于小人剑下。 风华正茂的天骄前途尽毁,跪碎在登仙阶前。 福泽四方的祥瑞被贪婪者践踏,被利欲熏心者分食。 庇佑苍生的仙山,囚于流言的桎梏,溺死在谩骂的浊浪中。 让她亲眼看着,她所在意的一切,是如何被一寸寸碾作尘灰,毁灭,消失。 弗清念闭上了眼睛,眼角的泪从睫尾坠落。 那一贯挺直的脊梁颤抖着,像雪中的青竹承受不住积雪的重量。 宁折不弯的傲骨,终究向命运低头。 她缓慢折腰,向天地俯首。 “我错了。” “我不和你斗了。” “我愿意开这天,愿意去铺这条通天坦途。” “只求……别再伤害他们了。” 弗清念垂着眸,影子被阳光拉的很长、很长,孤零零地映在地上,仿佛整个人都已经死去,没有一丝鲜活。 天空降下霞光,传来锁链碰撞的声响。 那是天道在给归顺者戴上枷锁。 草地上,血肉模糊的麒麟体内飘出一道乳白光带,缓慢地向上飘荡。 弗清念抬眸,远处还有三道相同的光带,都同时向天空中飞。 那是气。 天道用来掌控他们生死的气。 身前,已经失去生息的祺安突然咳了一声,沉寂的心脏再次缓慢跳动。 弗清念笑了,笑的眉眼弯弯,笑的苍白无力。 她抱起祺安,指尖温柔地抚过他的眉心,纯净浩瀚的光芒亮起。 … 血阳宗。 北灼言站在奢华血色的大殿中,脚下踩着血阳宗宗主的头颅。 他的眼睛还睁的极大,眼底惊恐一直维持到他死前的最后一秒。 北灼言足尖漫不经心地用力,噗嗤一声,头颅脆弱的像是瓜果,瞬间碎成烂泥。 他缓慢收了脚,在旁边无头尸体上狠狠蹭了两下。 真恶心。 这种杂碎的血连碰他的资格都没有。 青龙带着满身血气出现在门口,他低声道: “王,已经杀干净了。” 北灼言回眸,竖起的瞳孔森冷阴翳,他淡淡扔下了两个字。 “烧了。” 这种肮脏卑劣的地方,就该在最炽热的大火中化为灰烬。 青龙俯身:“好。” 那一日,天空降下了一场流火瀑布,冲天而起的火光足足烧了三天三夜。 灼浪裹着焦木的气息伴着山风,吹到了世界的各个角落。 火焰将云彩也烧红,天空染上绯色,荡开数千里。 所有人都亲眼看见了那一场盛大烟火。 待火焰熄灭后,那盘踞在阴暗中的卑劣宗门被连根拔起,彻底消散在天地之间。 这该灰飞烟灭的罪孽,终于等到了迟来的清算。 有人注意到,被灼痕烫满的天空上,有一处小小的地方依旧湛蓝干净。 乳色的光芒从地面向上延伸,与天空接壤,起初只是一点,而后像是清风,缓慢但温柔的晕开数里。 彼时,北灼言还站在火海中央,耳畔回荡着细碎的燃烧声。 他回眸,望向那道白色异象,锋利的瞳孔骤然怔住。 青龙也注意到了,碧色的眼眸隐约颤抖。 他下意识低喃: “禁术……” 话音落下的那一秒,红衣妖王瞬间消失在原地。 青龙在原地努力压下心中的恐慌,后一步跟了上去。 北灼言赶到时,风里还带着未散的灼热。 他站在草地边缘,红衣被热浪掀起一角,锋利的眉眼间戾气未消,却在抬眸的瞬间,骤然凝滞。 天空湛蓝如洗,像被神明亲手擦拭过一样,干净得不染一丝尘埃。 在这片纯净的蓝幕之下,少女跪坐在青翠的草地上,整个人像是被风雪精心雕琢过的琉璃,剔透的不像凡尘之人。 满头黑发化作银白,仿若月光凝成的银瀑,垂落在肩侧,发梢泛着霜色,仿佛轻轻一碰,就要碎开。 风轻轻拂过,碎发拂过脸颊,衬得肌肤莹白如细雪。 火红的小鹿在她怀中熟睡,血迹消失,漂亮的鳞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垂着眼睫,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唇角的弧度极轻,温柔又冷清。 那一刻,时间仿若静止。 北灼言站在原地,瞳孔微微收缩,呼吸都要停滞。 青龙紧随而至,在看清少女那满头的白发后猛的停住,碧色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禁术。 续命之术。 以寿命为价,延续生机。 炼虚期修士寿命八千载,她尽数渡给了祺安。 所以明明是韶华般的年纪,却已青丝尽白,满头霜华。 青龙扭头去看旁边的妖王,他动了动唇,却吐不出半个字。 安慰在这一刻比任何语言都更能刺痛人心。 唯有沉默。 北灼言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走向少女。 鞋底碾过新生的青草,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他跪在她面前,连哭泣都没有力气。 少女似有所觉,缓缓抬眸。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的眼睛清澈如初雪消融的溪流,倒映着他惨白失色的脸庞。 她开口,声音轻得像是风拂过花瓣。 “阿灼,我们回去吧。” 天空依旧湛蓝,草地依旧青翠。 仿佛那场肮脏罪孽的阴谋,从未波及此处。 热烈的劫云下,红衣妖王抱起那抹霜白,赤色的小鹿窝在她怀中。 灼灼余晖里,三人同归。 …… 妖灾第九朔月。 寒露,风冽。 枫林染血,远山着素。 这场从凛冬新年掀起的灾厄,席卷过惊蛰的雨、芒种的穗、大暑的焰,最终在万物丰收的秋季,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 没有预兆,亦无终章。 四方山河骤静,连风都屏住了呼吸。 焦土萌新芽,枯井复清泉。 天火烧尽了罪恶,灾难尽退,于是有人小声说── 济世救人的千玄宗,不是罪人。 难以入耳的讨伐声渐渐熄灭,化作低语,最终消散在风里。 麒麟破碎的鳞甲上,绽放出更璀璨的流光。 天骄碎尽的膝骨间,生出新的灵根,比从前更加灼目。 光明坦荡的人于最灿烂的晨曦中苏醒。 赤诚者收到了带着歉意的礼物,漆黑的羽毛编制成保护的符咒。 孤独者的门前,旧友的新靴踏碎了晨露,带着陈年的金兰佳酿。 守护者的怀中,失而复得的爱人赠送的同心结正微微发烫。 一切似乎都回归了原点。 仿若灾难从未发生。 第393章 妖灾过后。 千玄宗。 妖灾停止后,寂静的山门终于有了人气,不再是之前那般颓然萧瑟的感觉。 大难之后,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劫后余生的笑。 哪怕已是厚重寂寥的秋,也被衬得鲜明起来,一点都不显得荒凉。 细碎热闹的声音此起彼伏,笑声还带着嘶哑,却比任何时候都要鲜活。 灵霄峰的小院一如既往的安静,门角挂着风铃,风轻轻一吹,铃声清脆悦耳。 被装点的很精致的院子中央放着一张藤椅,雪白的少女正懒散躺在上面,身边的茶炉咕噜噜冒着泡。 她半垂着眼,腿上放着一本泛黄的古籍,雪白指尖随意翻着。 秋日的阳光不烈,照在人身上微暖,雪白的发丝被光映的透明,比最纯净的雪还要白几分。 小院的门前站着一个人,他驻足了很久,却迟迟没推门进去。 手臂抬起又放下,纠结的情绪几乎要将人撕碎。 “谢小元,你在这里做什么?”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谢元愣愣回头。 黄裙少女正拎着一个食盒站在他身后,她微微歪着头,似乎在疑惑。 那张漂亮的脸还有些苍白,但唇瓣红润润的,看起来比之前好了很多。 “师姐……” 谢元哑着嗓子轻唤了一声。 张扬自信的少年红了眼眶,大病初愈的身体还有些单薄,脸颊上没有一丝肉,下巴消瘦的几乎要将人戳死。 这副样子看起来格外的可怜。 秦韵虞有些心疼,她走上前拍了拍他的头。 “多大的人了,哭什么?” 谢元低着头,眼底蓄满了泪,嗓子酸涩肿胀的几乎说不出来话。 秦韵虞微微叹气: “好吧,想哭就哭,反正你还小呢。” 她刚说完,少年的眼泪就倾泻而下,像洪水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都是我的错……” “如果我再厉害一点,就可以保护好小祺安……” 他抽噎着,声音破碎,每一句话都说的断断续续的。 “要是我护住了祺安,小师妹就不会…就不会……” 谢元看了一眼院中的少女,那头白发几乎要刺伤人的眼睛。 他闭了闭眼,破碎的话语融在了呜咽声中,再也吐不出半个字。 秦韵虞脸上的表情慢慢沉寂下来,垂下的眼眸也泛着湿意。 “别把错都揽在自己身上,你已经很努力了,没有人怪你。” 谢元摇头,滚烫的泪砸在颌骨上,沿着瘦削的下颚坠下。 “是我的错……” “如果我再有用一点,就可以保护好所有人……” 他低头看着手心,微薄的灵力闪过。 筑基。 他如今的修为。 修为一夜之间清零,丹田破碎又重建,其中的痛与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但少年从不缺从头再来的勇气。 他唯一不敢面对的,只有他的小师妹。 那是漫漫仙途中最出色的一位天骄,是如今当之无愧的正道魁首。 天下之大,只有他得到了对方的偏爱。 倾囊相授,悉心教导。 可他却无能至极,让她的心血付之东流,毁于一旦。 甚至连朋友都护不住,只能看着比他还小的少女冲在最前方。 如今,天骄落入泥潭,白衣染上污秽。 他的无能也是害她跌下神坛的罪责之一。 谢元紧紧握着拳,眼泪连成串的往下落。 他现在,连站在她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少年的声音越来越低,那一声声的呜咽里面满是自责愧疚。 秦韵虞不知道要如何劝这钻了牛角尖的人,只能无奈地轻拍着他的肩。 少年浑身颤的厉害,再也看不出从前的意气风发。 门口的声音不大,但也不小。 但院中的人却从未回头,仿若没有察觉一般依旧慢吞吞的翻着书。 茶炉沸腾的水汽氤氲开来,模糊了少女的轮廓。 弗清念读完最后一个字将书合上,哒地一声,耳畔却没有一丝声音。 她拎起水壶,动作优雅从容的泡茶。 茶水刚泡好,桌上便落下了一个大大的食盒。 微甜的气息从里面飘出来,萦绕在鼻尖。 黄衣少女自来熟的坐在了她的对面,还强硬的将眼眶通红的少年按在旁边。 谢元死死低着头,不敢看对方一眼。 秦韵虞撑着下巴,笑眯眯地和少女打招呼。 弗清念的目光落到她的唇上,略微停顿了一会才开口回应。 “嗯,今天天气确实很好。” 对面的少女眼睛弯了弯,似乎很开心。 她又开口说话,接着打开了食盒,拿出了几碟卖相很好的甜品。 尽数推到了她的眼前。 弗清念看着她的动作,缓慢分析出她说话的内容后微微点头。 她捏起一块糕点,轻轻咬了一口。 软糯滑嫩,入口即化,微薄的甜混着浓厚的花香在唇齿间炸开。 味道很好。 至少不喜甜的弗清念也能完整的吃下一整块。 “小师妹,怎么样?” 秦韵虞期待地望着她,“喜欢这个味道么?” 对面的人抿了一口茶水后安静点头,视线不经意划过她的唇后才开口。 “喜欢。” 秦韵虞指尖颤了下,她垂眸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咬住杯沿后才含糊地开口。 “喜欢的话,我以后天天给你做。” 少女的唇被茶杯挡住,腮边的软肉微动着,似乎只是在喝茶, 弗清念眨了下眼,又拿起一块糕点慢慢品着,没有回话。 秦韵虞终于确认了自己的想法,眼底骤然泛起厚重的水光,她无措的垂眸,遮住那抹狼狈。 她的小师妹,在折损了一身寿命之后,如今连听觉也丧失了。 只能依靠读唇语去分辨,可怜到了极点。 秦韵虞眼眸晃的厉害,眼泪差点挣脱束缚,掉进茶杯里。 她努力吸了吸鼻子,压下一切难过。 不能哭。 骄傲的人不喜欢被怜悯,她不能让小师妹难堪。 秦韵虞趁着对面少女垂眸的刹那抹了把眼睛,将水意擦净。 她重新挂起笑脸,和从前一样灿烂,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谢元还沉浸在愧疚中,眼前的桌沿上却被推来了一个茶杯,白皙的指尖有些透明,几乎能看见血管的走势。 他愣了一下,终于缓缓抬头。 “小师妹......” 弗清念看着他红肿的眼眶,仔细思考了下,开口道: “修行如登山,不在于速度,而在于每一步是否踏实。” “重头再来,也不失为一种机缘,刚好可以将过去遗漏的风景,全部补回来。” 谢元没想到她会安慰自己,一时间微微愣住。 弗清念见对方呆呆望着自己,以为是她说的太深奥,于是又思索了一下,重新开口。 “师兄见过竹子拔节么?” 谢元红着眼愣愣点头。 弗清念抬起手,指尖凝住一缕寒气,在空气中勾勒出纤细竹影。 “第一年栽下的竹,不过长三寸。” “三年间,它总在土下蔓延根系,待到第四年破土──” 少女指尖的寒气突然向上疯长,瞬间抽条。 “一日便能窜高三尺。” 谢元怔怔看着雪色的竹影,有些恍惚。 直到寒气消散他才回神。 弗清念将茶杯举起,递到少年面前。 “修行就像扎根,你能走多远,取决于你的根有多深。” “这条逆天而行的路,也像山涧水,看似绕了远路,其实每一条弯都在雕刻更深的河床,再走一遍,水声只会比从前更响。” 她唇角微微扬起,眼眸平和清透,“茶凉了,味道就不好了。” 谢元看着少女,眼眶慢吞吞又蓄满了眼泪,他抖着手接过了茶杯,低下头双手捧着小口小口喝着,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他忍着鼻尖的酸,小声说: “谢谢小师妹……” “我知道的,我不会因此放弃的。” 他只是感觉,他配不上小师妹对他的好,为他的付出。 明明是那样好的人…… 为什么偏偏苦难专挑她一人。 谢元咽下微苦的茶水后将茶杯放好,他低着脑袋闷闷地道歉。 “抱歉小师妹,我没能找到蜃楼花,你的病……” 他顿了顿,愧疚化作刺骨的疼,从骨骼蔓延至血肉,指尖都在微微痉挛。 弗清念垂眸摸着杯沿,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蜃楼花生来就带着三分虚妄,它只在和平年岁里盛开,不降乱世。” “找不到很正常,不必自责。” 她顿了下,才又轻声开口: “我的病,暂时还不碍事。” 上次天道散下的天光还算有点用,至少她暂时听不见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了。 至于能撑多久,她也不太确定。 谢元忍不住抹了下眼睛,眼角都有些刺痛。 无用,无力。 像是站在万丈悬崖边上,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东西。 这种无能为力的钝痛,比丹田破碎时更甚。 谢元努力克制住情绪,整个人都崩的紧紧的。 他拿出了一截断剑放到桌上。 “对不起小师妹,你送我的赤离剑……断了。” “我没有保护好它。” 少年皱着眉,眼巴巴的看着赤离,眼底的痛刻骨铭心。 剑修的剑可是他们的命根子啊。 剑断了,和人死了有什么区别。 最重要的是,这可是小师妹送他的。 弗清念看了眼少年脸上的表情,又盯着只剩一半的赤离剑看了一会。 她在两人的目光下握住剑柄,举起,断剑横着划过。 “轰!” 一道闷闷的轰鸣声传来,冷白剑气破空飞行,万千树叶都在这一击下纷扬掉落,天空的云彩都被震碎,一直延伸至千里之外。 弗清念随意挽了个剑花就收了手,将赤离剑重新放了回去。 “剑只是外物,剑心才是根本。” “心中有剑,手中便有剑。” “师兄,剑要随心动,别被外物限制住了手脚。” “断剑,也能用。” 谢元张大嘴巴,脸上的震惊都快要溢出来了。 这这这……这就是剑道天才真正的实力吗。 断剑也能玩出花来。 被弗清念狠狠帅了一脸的谢元短暂遗忘了伤感,他捧着剑,眼睛亮晶晶的。 “我明白了小师妹!” “我一定向你看齐,不会让你的心意白费!” 谢元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意,泛红的眼眸舒展开来,终于有了几分从前的模样。 他起身,却没有和从前那样扭头就跑,反而是认认真真弯腰鞠躬。 “谢谢小师妹。” 风风火火的少年郎终究是在这一场巨变之下,一夜长成了大人。 … 祺安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他梦见王伤了姐姐。 梦见姐姐冰冷的驱逐他。 然后,他没有家了。 从出生起他便是独自一个,所以最害怕孤独。 在好不容易有了归属之后,一切却如泡沫般骤然破碎。 坏的人类将他抓走,谢元哥哥很努力的在救他。 但他们似乎没有被神明眷顾,最终还是被迫分离。 疼,刺骨的疼。 原来鳞片被生生拔出是这么疼。 血液从身体流淌出去的时候是一种很怪异的感觉,凉凉的,轻轻的,像是漂浮在云层里。 那个坏人说姐姐和王不要他了。 所以他们才会不来找他。 祺安不信。 但他也不知道他是真的不信,还是在自己骗自己。 所以他是能一遍遍重复,重复给自己听。 “我叫祺安,是姐姐为我取的。” “我是有名字的麒麟,我是带来福泽的瑞兽。” “他们都很喜欢我,不会不要我。” 祺安就靠一遍遍重复这些话,熬过了那些惨无人道的折磨。 要活下来。 活下来,然后一切都会回到从前。 后来啊,他心心念念的人终于来了。 只是他好像没力气了,也听不见她讲话。 他只感觉有大颗大颗的水珠落在身体上。 凉的,苦的。 一路冷到了心尖。 再后来,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灵魂像是被一汪热泉包裹,软软的漂浮在其中,一点力气都没有,无法掌握。 祺安默默的想着,他是不是死了。 死了的话,姐姐会伤心吗? 王会为他报仇吗? 他会在亡灵的世界里,见到他死去的娘亲与爹爹么? 祺安不知道。 因为他发现他好像没死。 当他睁开眼睛时,眼前出现的是他最熟悉的地方。 是千玄宗里独属于他的住处。 这一场持续了许久的噩梦,终于在苏醒时迎来了结局。 第394章 以后换我来保护姐姐。 “醒了?” 低沉微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祺安眨巴了下眼睛,慢腾腾翻身爬了起来。 红衣鲜艳的妖王就坐在不远处,白皙骨节撑着额头,他垂着眸,半张脸埋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但祺安还是无端的感到了一种压抑危险。 王…… 好像在生气。 祺安无措的攥着衣角,小心翼翼凑过去,握住妖王垂下在一侧的指尖。 “王,你不开心吗?” 他软软的捏了一下,抬起水润的眼眸望着他。 小孩的眼睛很干净,不染尘埃,没有一丝杂质,单纯而天真无邪。 北灼言看着祺安,心口的闷愈演愈烈。 他知道他没做错什么,但还是忍不住想要迁怒。 如果不是他,念就不会使用禁术,不会将那漫长的寿命尽数转为生机渡给他。 那本就羸弱的身体,在这一次次的磋磨下,越来越单薄。 像是一阵最轻盈的风,马上就要从指缝溜走。 北灼言忍了又忍,才堪堪压制住怒气,他从祺安手中抽回了手,眼底浮着细密的冷。 “既然醒了,就好好养伤。” “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发生第二次。” “若有下次,我不会再管你。” 妖王的声音很平,没有起伏,冷漠近乎无情。 祺安心中一慌,他忍不住红了眼眶,无措的又去揪对方的红衣。 “我知道的。” “是我给王和姐姐添麻烦了,以后不会了。” “王,你别生我的气。” 北灼言听到祺安提弗清念就压不住怒气,他直接起身将衣袖从他手中扯了出来。 “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她。” 他怕自己忍不住迁怒,对他恶语相向。 北灼言撂下一句话就转身离开。 祺安呆呆站在原地,稚嫩的手心空荡荡的还举在半空中,水润漆黑的眼睛里一片茫然。 离开的北灼言眼底染着暴躁,袖口中的拳头紧握,几乎要将手心掐碎。 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似乎从他刺出那一刀开始,一切都变了。 天翻地覆,陌生到再也看不见过去半分美好。 他好不容易学会了爱,却在清楚心意的那一刻连接近都没了资格。 孤独岁月里为数不多对他好的人,也在缓慢凋零,越走越远。 北灼言抬起头望向天空,被黑色的遮挡的眸底绯红,暗色层叠铺满。 “你非要我失去一切才开心吗?” 他轻声向天质问。 所有的难过都倾注在那一句轻语中。 天空云彩翻腾,似乎在回答他的问题。 风轻轻拂过,将眼角的湿润带走,树叶哗哗作响,奏出好听的旋律。 明媚的阳光也柔软的铺洒在他身上,帮他驱散满身寒意。 天地给予他最温柔的安慰。 北灼言却嗤笑一声,嗓音冰冷森然。 “我恨你。” 话落,风停草静,空气骤然凝滞。 北灼言收回视线,眉眼低沉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 他走后,那处的风停了许久才恢复流动。 浩渺苍蓝的天空上隐隐传来一声叹息,轻轻的,化在了微风里,无人听见。 … 北灼言没走多远就被拦住了,他低眸看着挡在他身前的祺安,目光发冷。 “做什么?” 祺安黑润的眼睛有些发红,他无措地询问道: “王为什么不让我提……” 他顿了顿,没敢说出那两个字。 祺安心中有些忐忑,小手揪着衣角等待。 红衣妖王没回话,只是视线更冷了一些,眼底的情绪复杂到祺安看不懂。 于是小孩更慌张了,他控制不住地上前,牵住青年的手。 “王,姐姐怎么了?” 掌心中的手很小,只能捏住他的三根手指,软软的,带着小小的颤抖。 北灼言清楚的看见了祺安眼里对他的畏惧,他抿起唇,情绪起起伏伏,最后通通化作了无可奈何。 他这次没抽出手,就那样牵着小孩往灵霄峰的峰顶走。 “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去灵霄峰的路上,北灼言没再开口,沉默的像是一块木头。 祺安也不敢说话,除了对北灼言身上冰冷怒气的惧怕外,还有心底隐隐传来的不安。 他好像模模糊糊地猜到了些东西。 王是温柔的王,虽然看起来凶巴巴的,但其实对他很好,对青龙和白虎也很好。 能让他如此动怒的,全世界只有一个人。 姐姐。 祺安低着头,他不敢再继续想了。 去小院的路漫长又短暂。 祺安感觉自己走了很久,但一抬头却又已经到了位置。 挂着好看风铃的门错开了一条缝隙,并不大,刚好可以看见里面的风景。 翠色藤椅,剔透的白发,垂下的睫羽在眼下打出青灰的阴影,近乎透明的皮肤像是精灵。 脆弱,易碎,仿若下一秒就要羽化成蝶,被风碾碎消散。 北灼言松开了小孩的手,他望着里面安静沉睡的人,眼眸沉的仿若要化作死水。 “你是麒麟,你该看得出她少了什么东西。” 祺安清澈的眼眸倒映着雪白的少女,在他看清楚的那一刻,呼吸停滞,瞳孔骤然收缩。 饱满的眼泪直接从眼眶滚落,大颗大颗连成珠线,砸到地面的枯草上。 “寿命……” 对他最好的姐姐,在那场噩梦苏醒后,只剩下了一年的寿命。 祺安控制不住地腿软,直接摔倒在地上,身旁的妖王没有扶他。 小孩白皙的脸颊上挂满了泪痕,瞳孔里浓稠的难过化作眼泪,流淌不止。 “是因为……我么?” “是你。” 妖王回答的并不犹豫。 祺安双手撑在地面上,粗糙的石子扎在手心,密密麻麻的疼从指尖蔓延全身。 好疼。 心好疼。 比拔鳞片与放血要疼一万倍。 “为什么会这样……” 祺安跪在地上,眼泪从下巴滴落,他不解地看着自己的手。 “我不是麒麟么,我是带来祥瑞的麒麟。” “为什么…为什么姐姐会被我害成这样……” 祺安想不通。 他分明可以带来好运,可为什么他只给最爱的人带来了灾厄。 小孩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北灼言听着耳畔的哭声,心中的烦闷却没有因此消散半分。 迁怒,迁怒。 迁到最后他只怒自己。 怎么就那么无用,不仅没有帮上忙,还成了压死骆驼的稻草之一。 … 弗清念睡醒时,天空已经暗沉,微凉的秋雨绵绵地下了起来,到处都被洗的亮晶晶的。 她也被人从庭院里转移到了屋内。 被褥好像被晒过,松松软软的,带着阳光的味道。 弗清念忍不住往深处埋了埋,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但她没享受多久,就被人从被褥里捞了出来。 冒着热气的杯子被递到唇边,执着杯子的手修长漂亮,黛青色的脉络蜿蜒出好看的弧度。 弗清念抬眸,视线略微有些模糊,但还是看清了对方的脸。 两相对视后,同时又默契地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只是其中的缘由各不相同。 弗清念拦住了北灼言喂水的动作,自己接过了杯子小口小口的抿着。 温热的,入口刚刚好。 少女安静的喝水,低垂的眉眼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带着淡淡的疏远。 北灼言不自觉握住拳,心脏像是蚂蚁爬过,带起不可摆脱的瘙痒。 她最近对他很冷淡。 像是在刻意避开他的亲近。 这样的情况大概是从他将郦岚带回来后的那天晚上开始的。 起初,他只以为她是因为被那些糟糕的事情影响了情绪,才会那般模样。 但最近他才发现,不是的。 她只对他一个人冷漠疏远。 对待其他人依旧和从前一样。 北灼言心里肿胀的疼,却又不敢开口问。 他怕他开口后,连留在她身边的资格都没了。 少女喝完水后困倦地眯起眼睛,她身子往下滑了滑,想接着睡。 其实也不是睡,只是闭眼休息,毕竟诅咒的存在不允许她睡一个好觉。 也只有喝醉之后才能避开那无休止的噩梦。 但做别的事情也提不起力气,只想瘫着享受片刻的安宁。 只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将整个人埋进被褥里,手腕就被捏住,轻柔地阻拦住她的动作。 “你睡了很久了。” 北灼言半跪在床榻边,修长指节轻轻按着少女手臂。 “一直躺着的话对身体不好。” 身份尊贵的妖王垂首低眉,将自己摆在下位,没有半分骄傲,乖顺又听话。 但床榻上的人却抽出了手,阻止了他的动作。 弗清念闭上眼睛,淡声道: “我只是有些虚弱,不是成了废人。” “不必这样。” 北灼言手心落空,僵硬地举着,他沉默了很久才慢吞吞收回来,五味杂陈的感受几乎将他淹没。 门外的雨淅沥沥地下着,仿佛给心也蒙上了一层雾。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才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屋檐还在滴水,火红的麒麟就蹲在庭院里,任由雨水将他打湿。 漆黑的眼睛泛着红,泪水与雨水相融。 他小声抽噎着,望着被打开了一道缝的门。 北灼言倚靠在门框上看他,眼底没有情绪。 “王……” 祺安小声叫他。 “她睡了,回去吧,别打扰她了。” 北灼言垂着眸,看着地面上泛着涟漪的水窝,心也跟着波澜起伏。 祺安摇摇头,细声细气地说: “我不走,我就这里守着姐姐,我不会打扰她的。” 麒麟红色的鳞片上挂满了水滴,四肢蹄子上也沾满了泥土,眼睛红彤彤的,看起来格外的可怜。 北灼言皱眉,他下意识迈步想要将他拎回来,但刚走了一步又停住,掌心紧握又松开。 他盯着祺安看了许久,最后转过身进了房间里,没再管他。 房门再次被合上,雨水打在细小的鳞片上砸出细小清脆的声音。 祺安缓缓趴下,下巴搭在蹄尖上,软软地望着紧闭的门缝,视线一寸不离。 屋内。 北灼言又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少女身边,却发现她不知何时坐了起来。 发丝银白,肌肤透明,垂下眼眸时面容看起来有些温婉乖巧,和那双冷清的眼睛有些不太匹配。 他走过去,在她肩膀上盖了一件披肩。 “念,怎么起来了?” 弗清念没理他,只是盯着被雨水打湿的窗。 “祺安在外面?” 北灼言替她整理衣服的手一顿,眼眸微沉,他停了一会才继续手中的动作。 “嗯。” “怎么不叫他进来?” 弗清念将手缩进毛茸茸的披肩里,眼睛有些模糊,她缓慢眨了两下才稍微清晰一些。 北灼言抿着唇不说话,优越眉骨下的眸泛着冷冽。 弗清念见他那副样子,大概明白了他在想什么。 “阿灼,别欺负他。” 北灼言瞬间抬眸,唇瓣有些失色。 “我没有。” 他侧过头,目光透过障碍望向被大雨淋湿的麒麟。 “他犯了错,总要有些惩罚才能长记性。” “犯错?” 弗清念不解:“他犯了什么错?” “我让他跟着你,可他不听话乱跑,不然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如果祺安乖乖的跟在念的身边,或者留在千玄宗,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北灼言的眉压的很低,有些烦躁。 弗清念看懂他说的内容之后突然愣住。 北灼言让祺安…跟着她? 可她也让祺安去他身边,让他回妖族去。 弗清念突然明白了其中的弯绕,有些沉默。 怪不得祺安在睡梦中一直重复不要丢掉他。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他们两个,都在驱逐他。 弗清念缓缓叹气,有些头疼,她无奈地捏了捏眉心。 “把他带进来吧。” “他没有乱跑,是我们……” 她顿了下,北灼言不解地看她。 “是我们的错,我们都在赶他,没人要他。” 闻言,北灼言顿时愣住。 秋雨下个不停,冰凉的雨水夹着寒意,将仅剩的绿意都打碎。 紧闭的房门又一次被打开,祺安连忙抬起头望着。 只是还没等他看清楚,就直接被一股力道托起落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雨水被烘干,来自妖王的澎湃气息让他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祺安下意识用头蹭了下那温暖的掌心才反应过来,他愣愣地抬头,小声喊着。 “王?” 妖王没说话,只是将他带到了少女面前。 祺安在看到弗清念的那一刻就变成了人形,小手扒着床沿,小心翼翼地看她。 “姐姐……” 小孩只叫了一声就红了眼眶,声音颤抖着。 弗清念摸了摸他的头,苍白指尖将他眼角的泪擦净。 “不哭。” “是我不好,没有考虑你的想法。” 祺安抱住她的手,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小孩用脸颊触碰少女微凉的掌心,软软瞪着。 “姐姐很好,是对我最好的人。” “是我没有好好修炼,才叫坏人抓走,以后我肯定会努力提升力量。” 祺安水润的眼睛亮晶晶的,他看着弗清念郑重承诺。 “以后换我来保护姐姐。” 第395章 她出色到连天也嫉妒,所以要赐她万般苦难。 祺安从屋里出来时雨已经停了,天色也已经完全黑透,只有房间里还亮着微弱烛火,驱散了一小圈的黑暗。 风有些凉,吹的发丝胡乱的缠绕在一起。 “祺安。” 小孩仰头看向身边的红衣妖王。 “王,怎么了?” 北灼言没有看他,只是沉默地望着远处,夜色将山脉的轮廓模糊,看不清晰。 “留在她身边,好好保护她。” “这次,不要再乱跑了。” 祺安点点头,非常认真的承诺。 “好。” “这次就算姐姐赶我走我也不会走的。” 话落,两只妖沉默了一会。 祺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问道: “那王呢?” “王不跟在姐姐身边么?” 北灼言闻言安静了一会,他回眸看了眼亮着微光的房间。 “我要出一趟远门,暂时不在这里。” 祺安眨巴着眼睛:“王要去做什么?” “去找一个东西。” 祺安懵懂地点点头,他乖巧道: “那王要早些回来哦。” “王不在的时候,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姐姐的。” 北灼言垂眸看着小孩,他摸了摸那颗毛茸茸的脑袋。 “好。” … 妖灾结束第三月。 冬至,霜寒。 寒酥凝枝,琼芳覆瓦。 天地一色素白,连风声都冻的脆生生的,在檐角碎成细雪。 但冬雪却没有降临灵霄峰的峰顶,那里甚至还反季节地开了一树桃花。 嫩色的花瓣软绵绵的,肆意舒展,偶尔还会掉几瓣下来,衬得小院格外的仙气。 屋内,挂着上等鲛纱的床榻上睡着一个人,白发蜿蜒铺开,浓密纤长的睫轻颤着。 弗清念从昏昏欲睡的状态脱离,她睁开眼,眼前却一片漆黑,暗沉无光。 仿佛还是半夜三更。 她眨了下眼,又安静阖眸。 等了一会,再睁眼。 还是一片漆黑。 弗清念愣了一秒,随后抬手放在眼前。 空无一物。 原来失去听觉后,第二个消失的是视觉。 她起身,指尖碰了碰眼角,随后又淡定的收了手。 神识铺开,世界很快就明亮了起来。 弗清念平静的穿上衣服,推门出去坐在老桃树下煮茶。 往些日子每天都会有人过来,在她这里一坐就是一整天,祺安也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今天醒来倒是罕见的安静,一个人都没有。 弗清念乐得清闲。 天天被那种肉麻的眼神看着实在是有些渗人。 她将小茶炉灌上灵泉水,点火之后没一会就咕噜噜冒起了泡。 潇若在这里布置了一个阵法,将季节维持在春日,微暖的风吹着格外的舒服。 纪音在小院上面挂的那个模仿太阳的法宝也在努力发着光,照的到处都光明璀璨。 都是弗清念喜欢的东西。 很贴心。 弗清念在外面坐了一会。 虽然她的神识强大,但长时间用的话还是会有些疲倦。 眼看着没人来,她也就收了神识,任由自己陷入黑暗。 说实话,有点新奇。 活了那么久,这还是第一次又聋又盲。 弗清念的性格总是不合时宜的淡定,完全没有一点慌乱。 秦韵虞提着食盒来的时候,少女正坐在老桃树下喝茶。 动作很优雅,赏心悦目。 白雪般的发丝上落着粉白的花瓣,肩上和裙摆上也落满了桃花,腕骨的珠串轻晃着碰出好听脆响。 乍一看还以为是那桃树成精了,变成了个桃花妖。 秦韵虞盯着看了两秒,随后脸上挂起笑容走近。 她拎着食盒走到少女身后,刚想拍一下她的肩,却骤然停住。 被桃花盖了满身的少女执着杯子,碧绿的茶水里飘着一片粉白花瓣。 她却像是没察觉般抬手就要往嘴里送。 秦韵虞脸上的笑瞬间消失,指尖有些发疼。 她强压着心跳,在少女面前挥了挥手。 无动于衷。 秦韵虞像是被烫到一般缩回了手,捂着心脏后退一步,漂亮的瞳眸里盈满了泪水。 眼看着少女即将喝到带着花瓣的茶,她连忙打开食盒,一碟碟地将点心端了出来。 馥郁的香气飘到鼻尖,弗清念停下了动作 神识散开,黄衣少女正背对着她从食盒里拿东西。 她站的笔直,看起来有些僵硬。 弗清念唤她:“师姐?” 秦韵虞浑身一颤,背对着她的脸颊上挂满了泪水。 她不敢说话,害怕哭腔被听出来,只能闷闷地“嗯”了一声。 但随即又想起来身后的人听不见,于是直接哭出了声,她背对着弗清念点了点头。 弗清念没察觉到什么问题,自然地收回了视线,刚准备继续喝茶,这才发现茶杯里的花瓣。 “……” 以后还是一直开着神识好了。 这次是落的花瓣,下次万一是个虫子…… 弗清念沉默地放下了杯子。 就在这一会的功夫,秦韵虞已经调整好了状态,她飞速将眼泪擦干,转过头像没事人一样和弗清念聊天。 在献宝一样哄着弗清念吃了几块她新做的糕点后,她终于起身告别。 “小师妹,那我就先走啦,我明天再来看你。” “好。” 弗清念目送秦韵虞离开。 少女离开的背影有些急,食盒被她甩的乱晃。 秦韵虞一路小跑着离开了灵霄峰,她每走一步都有泪落下 直到眼睛都哭肿了,她才停下。 “阿虞,怎么了?” 温柔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秦韵虞转头看都不看直接扑到了对方怀里。 齐黎析差点被她撞一个趔趄。 他将人揽在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 秦韵虞将脸埋在他的肩窝里,放声大哭。 “为什么会这样……” “阿黎,为什么…为什么我救不了她啊……” “我从三岁就开始学医,背过三千四百本药典,我连师尊解不出来的毒都能解,所有人都说我是医药天才……” “可为什么…可是我为什么救不了我想救的人!” 少女剧烈颤抖颤抖起来,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 “阿黎,都是我的错…都怪我……” “如果以前我不贪玩炼一些没用的丹药,而是专心研究医术,是不是…是不是我就能救她了……” 秦韵虞哭的嗓子都哑了也没有停下,每一声呜咽中的自责比毒药还要噬骨。 齐黎析感受着怀中人的颤抖,只能无措地将人抱的更紧。 脖颈上滚烫的泪几乎要将人烫穿,素来稳重的人也忍不住红了眼角。 两人相拥而立。 直到暮色漫过两人的衣角,秦韵虞才慢慢安静了下来,她睁着眼睛,怔怔望着坠落的太阳。 “我学了这么多年的医,到底有什么用……” … 两仪峰。 潇若正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蹲在书阁里,脚边全是有关诅咒的书籍。 她看了一本又一本,脸色却越来越黑。 都写的什么鬼东西! 一本有用的都没有。 “嘎吱——” 门突然被推开,潇若头都没抬,直接不耐道: “出去,别烦我!” 她本以为来人会直接出去,却没想到迟迟没等听到关门声。 潇若不由得抬头,刚想骂,结果在看清来人后声音突然就哑在了嗓子里。 “纪音?” 长相英气的女人倚门框上,眼尾绯红,她歪着头看她,晃了晃手中的酒坛。 “陪我喝点。” 三巡酒过,房间里酒香弥漫。 纪音喝的酩酊大醉,脸颊酡红,她的眼角被泪水洇湿,此时正抱着酒坛子坐在地上发呆。 潇若喝的并不多,脑子还算清醒。 看到往日肆意张扬的好友如今这副模样,说不难受那是假的。 但她却连一句安慰都说不出口。 潇若心里憋着一口气,闷的心口生疼。 “潇若……” “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纪音闭着眼睛,眼角泪珠滚落。 “从小到大,我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闯祸,然后让云霄和你给我收拾烂摊子。” “师傅到临走前都没高看我一眼。”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活了这么久,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连自己的徒弟都救不了……” 纪音讽刺地笑着,发苦的眼泪擦过滚烫的脸颊落下,烫出一连片泪痕。 “我是一个最不合格师傅。” 潇若张了张嘴,万千话语临到嘴边又都咽了回去。 她默默凑过去,环住她的肩,将人抱进怀里。 “纪音……” 纪音靠在潇若肩膀上,安静听着。 “你哭的好丑。” “别把鼻涕抹我衣服上了,弄脏了你可赔不起。” “……” 纪音眼角的泪停滞一瞬,她默默抱住潇若的腰,然后掐起她腰上的软肉,重重一拧。 “嘶……” 潇若倒吸一口凉气,眼泪都要飙出来了。 “轻点轻点,疼死了!” 纪音冷哼一声,松开了手。 潇若揉着腰,但始终没松开纪音。 “别哭了,哭又解决不了问题,多大的人了,丢不丢人啊。” “你以前的确经常闯祸,但大多都是为了我们出头,给你收拾烂摊子也是应该的,我和云霄可一句都没抱怨过,你就别因为这个胡思乱想了。” “还有你师傅,你跟他相处了那么久还不知道他就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老头吗?” “他也只是想你以后稳重一点,只是表达的太内敛,而你也是个榆木疙瘩。” 潇若叹了一口气,拍着纪音的后背继续安抚。 “至于清念……” “她是一个很出色的孩子,出色到连天也嫉妒她,所以要赐她万般苦难。” “我们这些当师傅的应该相信她,相信这个小姑娘能够克服一切困难,挣脱不公平的枷锁。” “说不定明天奇迹就会出现了呢。” 潇若用手帕把纪音脸上的泪水擦干净,看着她的眼睛道: “我不知道合格的师傅是怎么样的,但我知道师傅不能比徒弟还要脆弱。” “如果连你也觉得她不行,那她身后还有谁呢?” 纪音被这一大堆话快要绕晕了,醉酒的脑袋本就不清醒,如今更是一团浆糊。 “什么…什么意思?” 潇若无语扶额。 “意思就是,你这个当师傅的不能继续伤春悲秋了,过了今天就要振作起来,和清念一起面对一切。” “懂了吗?” 纪音闻言慢腾腾爬了起来,认真的看着潇若,咬着舌头重复。 “过了今天,我就要振作起来,和…和小徒弟一起面对。” 潇若欣慰的笑了:“对,就是这样。” 纪音板着脸又重复了一遍。 潇若赞赏地点头。 纪音再次重复,潇若再次肯定地点头。 只不过这一次头还没点完对方突然破功,埋在她的脖颈号啕大哭。 “为什么我的小徒弟要经历这些啊……” 潇若:“……” 好像刚刚白哄了。 … 祺安回到小院时月亮已经高挂云霄,薄薄撒下银白月华。 推门进去,屋内烛火通明,橙黄的颜色将少女那头白发都染成了暖色。 祺安站在门口看了一会才慢吞吞走过去,爬到椅子将脸枕在手臂上,水润的眼眸乖乖盯着她看。 弗清念从中午茶杯落花之后神识就没收回来过,自然察觉到了祺安的靠近。 她没扭头,直接伸手摸了摸小孩毛茸茸的脑袋。 “今天去哪了?” 祺安顺从的蹭了蹭她的手心,“我去看谢元哥哥了。” “他也是因为我受伤的,所以要去好好道谢。” 弗清念闻言弯了弯唇。 “嗯,确实该去。” “小祺安长大了,懂了很多东西。” 祺安弯起眼睛软软的笑。 “是姐姐教的好。” 他说完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推到弗清念面前。 “这个是我做的小糖丸,是甜的,姐姐要尝尝吗?” 话落,小孩眨了两下眼睛,期待地望着她。 但他的眼底有些困顿疲倦,却又强撑着不肯闭眼。 弗清念轻拍了下他的头,“困了就睡,不用忍着。” 祺安慢吞吞摇头:“不,我要陪着姐──” “睡觉。” 弗清念打断他,直接扔下两个字。 很久不曾使用过的言灵生效,小孩很快就闭上了眼睛,陷入梦境。 弗清念在确认他睡熟之后,才拿起那个瓷瓶。 瓶塞打开,甜腻弥漫,很浓郁的果香,清冽而香甜。 她倒出了一颗,没什么防备地就放进了嘴里。 小糖丸入口即化,在唇齿间泛起细密的甜,一股小小的暖流顺着那股甜意流淌到四肢百骸。 很舒服的感觉,弗清念却僵在原地,掌心骤然缩紧。 … 灵丹峰。 秦韵虞正在自己住处的屋顶上看月亮。 夜风裹着碎雪掠过肩头,冷风吹在脸上激起一片凉意,她忍不住瑟缩了下。 “什么时候春天才能来呢……” “冬天一点都不好。” 她抱着膝闷闷地低喃,呵出的白雾很快被风吹散。 远山轮廓被雪覆盖,在黑夜里勾勒出清晰轮廓。 指尖无意识接了一片薄雪,凉意渗透肌肤。 这个季节总是白的刺眼,苍白的雪,苍白的月光,连离别都苍白的没有颜色。 若是春日,至少还有漫山遍野鲜艳的红,能盖住心头翻涌的疼。 她不喜欢这个季节。 就在秦韵虞发呆时,雪地里突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她回头。 年轻的少女踏雪而来,银发如霜,肌肤是冷的白,眉睫是冰的透,连唇色都淡的透明,整个人几乎要与雪夜融为一体。 可偏偏她怀里抱了一抹耀眼的红,艳的刺目,烫的人忍不住瑟缩一下。 少女在屋檐下停住,仰起脸看她,月光落在她浅色的瞳孔里泛起琉璃光泽。 “秦韵虞。”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雪落枝头。 “下来。” ————————— 马上甜,真的,信我! 下一章,或者下下章就开始甜。 骗人是小狗。 第396章 有一抹白,引着热烈的红,步步生光。 秦韵虞对上她的视线后心脏重重一跳,整个人像是被冻僵了般迟缓。 不是师姐,不是阿虞。 她叫她秦韵虞。 屋顶的少女惨白着脸磨磨蹭蹭地下来,低着头站到了弗清念面前。 她紧紧攥着衣角,几乎要将那片衣服撕碎。 弗清念将怀里的麒麟微微抬起,递到她面前。 “这是谁的主意?” “你知道护心鳞片对麒麟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秦韵虞颤了一下,头低的更深。 弗清念眉心泛着冷,声音冰凉。 “没了护心鳞,便是损了根基,他没办法飞升了。” “竟然将他的护心鳞与心头血拿来炼药……” “秦韵虞,你疯了吗?” 啪嗒…啪嗒…… 滚烫的眼泪从眼眶下脱落,大颗大颗砸到地面。 秦韵虞抬起头,眼泪布满了整张脸。 “我…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我没办法了……” “清清,我只是太想救你了……” 她闭了闭眼,眼泪流的更加汹涌。 “我当然知道护心鳞有多重要,我怎么舍得伤害他,可是他来找我的时候,鳞片就已经被他拔出来了。” “他流了好多的血,好多好多……” “是他求我,求我将鳞片与血炼成药。” 秦韵虞抓着少女的手腕,指尖冰冷。 “你知道么,我的心也好疼,我这辈子从没有哪一刻觉得炼丹居然也是一种折磨。” “我拿一个朋友的前途去救另一个朋友的命,我也很痛苦啊……” 她流着泪,紧紧攥着少女的手腕,低声哀求: “你可怜可怜我,别恨我,别生我的气……” 秦韵虞哭的支离破碎,眼泪顺着下巴滴落在弗清念的手背上,烫的惊人。 弗清念看着手背上晶莹的水滴,眼眸晃了晃。 她将祺安放到秦韵虞怀里,然后抬手擦了擦少女眼角滚烫的泪。 “不恨你。” “只是以后……” 弗清念顿了顿,叹息声格外的浅。 “别再这样了。” 话落,冰一般清透干净的人微微后退,轻声说: “祺安除我之外,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以后,你要好好照顾他。” 雪忽然落下,将一切变得朦胧柔软。 眉眼如画的少女缓缓后退,转身,越走越远。 秦韵虞愣愣看着,直到人影被风雪掩埋,再也看不见。 所有情绪在这一刻都被抽走了一瞬,她愣愣低头。 火红的小麒麟睡的安稳,鳞片闪闪发光。 她将他翻过来,心口处的那片鳞片不知何时被补全。 不是红色,而是琉璃般剔透的冰白色。 在那一身热烈的颜色中格外的显眼,仿佛是火焰里包裹了一团冰。 秦韵虞停止的眼泪再一次倾泻,苦涩无声。 “清清……” “我要怎么办啊……” …… 黑雾缭绕,狰狞丑陋,宛若恶鬼般的嘶吼扰乱人心。 只要心神恍惚一瞬,就会被拖入无间地狱,撕碎吞噬。 这一片极恶地狱里,却有一抹红色亮的刺目。 北灼言擦了擦唇角的血,一步一步往前走,哪怕小腿已经被腐蚀的白骨森森也不肯停下。 他要找到他的火,去救他的心上人。 哪怕只有微乎其微的概率,他也要尝试。 万一呢… 万一他的火没有熄灭,还在努力地等着他呢。 有了火,诅咒就可以解除。 一切都会好起来。 北灼言忍着蚀骨般的疼痛,拖着被腐蚀的身体,坚定的向前走。 黑暗,一望无际的黑暗。 走在里面几乎要忘记时间,仿佛掉进了地狱,除了疼还是疼。 在走了很久很久之后,北灼言终于忍不住倒了下来,他剧烈咳嗽着,唇瓣猩红,滴落的血液瞬间被恶气瓜分蚕食。 白皙的额头上汗水密布,连睫毛上都挂着汗珠,遮挡视线。 北灼言抬手随意擦了擦,他咬住舌尖强迫自己清醒。 不能被恶气影响。 更不能死在这里。 他要活着回去,回去见想见的人。 北灼言半跪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后慢悠悠地重新爬起来。 身边的恶气还在不停引诱,妄图将他吞噬。 红衣妖王一概不理,目光坚定地往前走。 爱,无色无相之物。 却总能在命悬一线时,化作续命渡厄的舟,让人剜鳞剖心也义无反顾。 北灼言见到了他的火。 很幸运。 它还活着。 只是弱的可怜。 吞噬一切的黑暗深处,拇指大小的乳白色火苗在浓稠恶气中瑟瑟发抖。 它燃烧的极其困难,焰心近乎透明,边缘不断被黑雾蚕食,又倔强地重新聚拢。 每一次跳动都像是耗尽全部力气,微弱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 北灼言恍惚的瞳孔在看见那道白光时瞬间清醒。 沉寂的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 他忍不住弯起眉眼,染血的唇也压不住那抹生机盎然的笑。 上一次他只差三尺,那样短的距离却如天堑,生生错过了多年。 如今…… 北灼言踉跄着起身,跌跌撞撞地奔向火焰。 他伸出手,将那朵火焰牢牢握在手心。 如今,他不会再错过了。 渺小的火焰在触碰到他的那一刻,像是焕发了生机,骤然亮起巨大光芒。 时隔万年后,它终于回到了主人身边。 火焰亮了一会就收了光,软趴趴地躺在北灼言手心,暗淡焰心闪烁着,似乎在哭诉它的苦难。 北灼言摸了摸它,眉眼温和,“是我来晚了。” 火焰跳了一下,它摇曳着,随后飞起来钻进了他的眉心。 妖王光洁白皙的额头上一朵漂亮的焰纹出现,本就锋利秾丽的容貌被映衬的更加妖冶,是张扬而带有侵略性的艳丽。 当火焰钻进身体的那一刻,空虚了许久的灵魂终于得以补全。 它安静待在北灼言体内修养,以极慢的速度治愈着他的伤势。 北灼言摸了摸眉心,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他小小地吐了一口浊气,转身就要离开。 但火焰消失,整片空间便没有了一丝光亮。 眼看着即将到嘴的美味消失,一瞬间所有恶气都沸腾了起来。 粘稠恶气发出刺耳的尖啸,愤怒翻涌着朝北灼言扑过去。 它们化作无数狰狞的鬼手,撕扯着他的四肢,绞住他的咽喉,黑雾灌入鼻腔,腐蚀性的剧痛瞬间蔓延至五脏六腑。 “唔——” 北灼言闷哼一声,单膝重重砸在地上。 皮肤开始溃烂,血肉被恶气一寸寸吞噬,露出森森白骨。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放弃挣扎,哪怕身体被扯的支离破碎,也未曾将火焰放出来求生。 北灼言的视线有些模糊,生机飞速流逝,虚弱的火焰来不及治愈恶气的侵蚀。 要…死了么? 北灼言恍惚地想。 他慢慢闭上眼睛。 “……” 不,不对。 北灼言瞬间睁开眼睛,发狠地咬住下唇,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 他颤抖的想要站起来,可身体还被恶气牢牢缠着,连动一下都是奢望。 眼看着狰狞恶气即将他拖入深渊时—— “叮——” 一道清越铃声突然穿透混沌,如同月光吻碎潮汐,春水渡化寒冰。 北灼言涣散的瞳孔微微一颤。 云浪铃…… 潮声裹挟着云雾于光芒从心口荡开。 缠绕在他身上的恶气像是遇到了天敌,发出刺耳惨叫,仓皇散开。 北灼言跪坐在地上,从怀中捧出了那只雪白铃铛。 “叮。”” 铃铛自己又响了一声,一道光芒从铃铛中飞出,在北灼言身前化作虚影,随后逐渐凝实。 雪白的裙裾在黑夜里绽开,比光还要晃眼。 北灼言艰难抬起头。 模糊的视线中,少女的身影映入眼帘。 黑眸墨发,尚且稚嫩的脸上凝着不符年岁的冷寂,像一尊无悲无喜的玉雕。 北灼言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声音沙哑到了极点,“念……” 是弗清念。 是尚且年幼,刚入千玄宗的,十四岁的弗清念。 这是她的……一缕神魂。 当年没有得到的答案终于在此刻浮出水面。 北灼言指尖颤抖,眼角控制不住的泛红。 怪不得送他铃铛的那一天,她像是受了重伤一般虚弱。 什么风寒…… 分明是…撕了一缕神魂放在云浪铃里。 难怪…难怪她说这个铃铛可以镇压恶气。 竟是用灵魂亲自镇压么…… 北灼言心胀的厉害,像是被生生剖开,灌进滚烫的岩浆。 念的灵魂很强大,损失一缕神魂不会有什么。 但是…… 但是生生撕裂灵魂该有多疼? 北灼言眼角的泪终于挂不住,从睫羽坠落。 为什么…要这样的好…… 就不能自私一点么…… 云浪铃还在响,一声声,如清溪涤荡尘埃,安抚灵魂。 年幼的女孩向前迈步,她没有说话,只是垂眸望来,忽然俯身。 向北灼言伸出素白的手。 北灼言恍惚地看着她,然后慢慢将染血的指尖轻轻放在她微凉的掌心。 触碰到的那一刻,女孩冰雪般的眉眼忽然化开一丝温软。 她转身,就这样牵着北灼言一步步离开。 恶意在脚下溃散,黑暗如潮水般退却。 潮声四起,铃声清脆。 有一抹白,引着热烈的红,步步生光。 无心栽树,柳却成荫。 多年前无心的善举,在今时今刻结出了最甜的果实。 一切善意都不曾被光阴辜负。 …… 金色的屋顶浸在晚霞里,琉璃瓦上流转着赤金与檀紫的辉芒。 香炉青烟袅袅,与垂落的佛光交融。 梵唱声溢出,混着木鱼轻响。 弗清念睁开眼时看见的便是这一幕,不由得愣了一下。 “般若寺……” 她站在被佛光普照的寺庙门前,鎏金熨烫的牌匾一如当年。 弗清念仰头看了一会便收回视线,顺着小路缓慢走上一座险峻山峰。 小悟峰。 她曾在那里待了多年,一草一木都熟悉至极。 踏上峰顶时,映入眼帘的是那棵曾被落雷劈碎的千年菩提树。 此刻它还活的好好的,白色花簇层层叠叠,覆霜盖雪般茂密。 树下,慈眉善目的老僧静坐,眉眼温和慈悲。 弗清念望着他,眼中满是恍然。 她已经有些记不清多少年没有见过他了。 因为极少睡觉,所以连梦见也没有机会。 “清念,怎么光站在那?” 释达苍老柔和的嗓音缓缓响起。 他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和蔼望着少女。 “来,过来陪师傅下棋。” 弗清念抿着唇,顺从地走过去坐在了他的对面。 释达将白棋推过去,自己执黑棋率先落子。 他下的认真,手中的佛珠被捻出有规律的轻响。 弗清念却有些走神,她望着老和尚的眉眼微微怔愣。 两人安静下棋,菩提树被风吹着轻轻摇曳。 许久之后,释达落下一子,随后收手温声道: “清念,你输了。” 弗清念准备继续落子的手顿时,她终于回神。 棋盘上黑白交错,白子已被黑势围困,如陷沼泽,找不到一处生机。 她默默将指尖的棋子放回棋盒,安静垂眸。 “你的心不静。” 释达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关键。 弗清念纤长柔软的睫轻颤,她没有反驳。 “是。” “师傅,我心很乱。” 释达轻叹,问道:“为何乱,因何乱?” 弗清念缓慢眨了下眼,轻声回答。 “前路茫茫,举步维艰。” “困于局中,无力争渡。” 她抬眸,眼底是罕见的茫然与无措。 “师傅,我很努力的在避开因果,躲着天意,为什么还是困于轮回,难寻解脱?” “难道我偏生就该……万劫不复么?” 释达手中的佛珠突然顿住,菩提子相撞发出清脆的\"嗒\"声。 他看着眼角泛红的少女,目光慈悲又深远。 “痴儿。” 老和尚轻叹。 “所谓因果天意,不是躲开的。” “你越躲,这局就越死。” “天意如流水,避之则溃堤,顺之则载舟。” 一片菩提叶打着旋儿落下棋盘中央,恰好盖住了一颗黑子。 释达没有拂开它,反而是轻轻按住了那片叶子。 “你要做的,从不是违逆天意,而是明白……” 他停顿一下,弗清念不由得出声询问: “明白什么?” 老和尚点了点那被盖住的棋子,笑道: “你要明白,这盘棋,从来都不是死局。” 远处暮鼓响起,惊起一群白鹭。 弗清念愣愣看着释达指尖下的树叶,有些茫然。 释达将叶子拿开,将那颗黑棋也一并取走。 他将一枚白子放入她掌心,棋子温润如玉。 “你可知,我为何为你取名清念?” 弗清念攥住那小小的白子,回答道:“清心欲,消妄念。” “那你可知要如何做?” 少女一怔,长睫微颤。 释达在空中虚虚写下一个念字。 “念字怎么写?” “今在心上,心之所念,即为今念。” “清,也不只有抛弃去除之意,还有清楚明白之意。” “爱念,嗔念,痴念,贪念,欲念……” “你若不懂,又要如何清?” 释达眼中浮起慈悲的笑意,他用指尖沾水,在桌上写下一个‘佛’字。 “你看这字,左边一个‘人’,右边一个‘弗’,若擦去‘人’字,便只剩下虚无缥缈的‘弗’,只是一片摸不着的浮云罢了。” “佛性本就在人心之中,离了人心谈佛,犹如离土求花。” “先要做一个完整的人,才能修成圆满的佛,喜怒哀乐,贪嗔痴怨,皆是修行资粮。” “清念清念,从不是让你清除凡念,而是让你看清自己的心念。” 暮色四合,寺院钟声再次响起,一声声敲在了心尖,震碎了许久以来的执念。 弗清念盯着棋盘有些恍惚。 原来… 是她一直都弄错了意思么…… 释达的目光内敛安静,菩提树的影子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 “心若不清,何来今念?” 他伸手点了点心口,笑问道: “问问自己心,此时此刻,在想什么?” 弗清念浑身一颤,那被刻意压制的念头如潮水般涌来。 此时此刻,在想什么? 她在想…… 在想… 眼前出现了一双金灿灿的眼睛,盛着烈阳,璀璨夺目。 是了。 她在想,北灼言。 第397章 至阳之火,碎枷锁,斩阴邪。 弗清念忽然轻轻弯起唇角,长睫低垂间,眼底漾开一抹从未有过的温柔。 释达看着少女,她那一身游离世界之外的疏冷终于在此刻如冬雪遇春,寸寸消融。 他低声念了一声禅语,指尖轻点棋盘。 “清念,落子无悔,方得自在。” 弗清念抬眸。 刹那间,般若寺的飞檐金顶开始剥落化作流萤,千年菩提散作星辰,小悟峰化成青烟。 整个世界都在分崩离析,带着一种惊人的美感。 菩提树下,老和尚的身影渐渐透明。 他双手合十,雪白的眉毛低垂,脸上仍旧是那抹亘古不变的慈悲微笑。 “佛保佑你。” 最后的话语余韵未消,老和尚的身影已经化作万千光点,彻底消散。 天地归寂,一片空白。 唯有弗清念独坐,和她身前的那盘死棋。 她垂眸看着。 纵横交错的格线将棋子围困,紧紧束缚。 弗清念缓缓伸出手,指尖捏着那枚小小的白子。 她的手悬在棋盘上方,迟迟未落。 四方俱寂,连心跳声都听不到。 静默许久后。 弗清念终于落子。 “嗒──” 清脆声响在虚无中荡开涟漪。 雪白棋子落入棋盘,恰好放在方才落叶盖住的位置。 金光由落点迸发,如涟漪般扩散整个棋盘。 一瞬间,棋盘风云变幻,生机重现。 弗清念却没有移开手,指尖仍旧紧紧按在那枚白棋上。 她的指节慢慢发白,力道越来越重。 忽然,“咔”的一声轻响。 白玉棋子表面裂开一道细纹。 紧接着,裂纹如蛛网般迅速蔓延,棋盘也开始扭曲崩裂。 一枚枚棋子在重压下皆化为齑粉,纵横交错的格线被裂纹断开。 “哗啦──” 整张棋盘突然崩塌,化作无数星光。 于是尘埃落定时,苍白的天地间唯余一人。 弗清念缓缓垂眸,看着微红的指尖,眸光通透。 棋子。 她可以当。 但棋局,要由她做主。 星光在她脚下流淌,渐渐凝聚成新的棋盘。 纵横十九道格线皆由心定。 空白的天地间骤然掀起波澜,闪着紫雷的阴云凝聚于头顶。 巨大法阵层层叠叠地铺展,金色线条如海藻般在半空中飞舞。 远处传来锁链声,密密麻麻的链条从法阵中探出。 少女跪坐高台,链条缠绕四肢,空气中漂浮的金线顺着指尖向肌肤蔓延。 她漠然垂眸,不悲不喜,仿佛这具躯体与她无关。 弗清念的视线停留在腕上那串雪白的骨珠上,冰雪般的眉心突然软了软。 微微抬手,锁链被牵扯的晃动发出轻响,她没去管,指尖依旧落到了温暖的珠子上。 近乎怜惜的抚摸过后,唇边翘起浅浅的弧度。 天空的紫雷闪烁嗡鸣着,似乎马上就要劈下。 但下一秒,天地间所有声音骤然停止。 厚重的雷云凝固在空中,无数莹白光点如星雨般簌簌坠落。 半空中张牙舞爪的金线突然僵直在原地,像是被钉住七寸的蛇,连颤抖都不敢。 光点触及金线的瞬间,那些束缚她多年的诅咒开始无声碎裂。 金线寸寸瓦解,像是春雪遇见朝阳,不可违逆地消融。 当最后一缕金线消散时,漫天光点忽然汇聚成流,在半空中凝成一团小小的火焰。 乳白色的火焰纯净的不染杂质,圣洁而温柔。 它缓缓从天空中飘下。 弗清念不自觉屏住了呼吸,浅色眸中只倒映出那一抹亮色。 她缓缓抬起布满枷锁的双手,近乎虔诚,连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火焰落入掌心的那一刻。 “咔嚓──” 腕间锁链应声断裂。 烙在肌肤上的金色纹路如同遇见烈火的薄霜,开始急速消退。 火焰在她掌心轻轻摇曳。 随着跳动,高台崩塌,法阵湮灭,连天空厚重的雷云都被灼出个透亮的窟窿。 至阳之火,碎枷锁,斩阴邪。 天地间的一切桎梏消失,回归原始。 弗清念跪坐在空白的大地上,安静捧着那朵弱小火焰。 她低垂着眼睫,苍白的脸庞被火焰映得忽明忽暗。 唇角微微抿着,不是悲伤,也不是喜悦,而是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 少女缓慢垂首,以眉心触碰焰心。 “阿灼啊……” 她低喃,嗓音里凝着霜雪初融的湿润,如风拂桃枝,温柔得让人心尖发疼。 “笨妖。” 第398章 少女的唇轻轻落在他的眼角,像一片春雪融在鎏金琥珀上。 帷幔轻晃,烛光透过纱帘在床沿织出碎金。 床榻上白发散落在枕畔,少女长睫轻颤,眉心微蹙。 被衣袖遮住的指尖突然缩了缩,随后缓慢地紧握。 雪白的人在摇曳的烛火中缓缓睁开眼睛,浅色瞳孔如同浸在清泉中的琉璃,氤氲着初醒的朦胧水光。 弗清念盯着熟悉的床幔看了许久,才缓缓伸手抚了抚眼眶。 能看见了。 她眨了下眼睛,慢吞吞坐了起来。 伸出手,解除遮掩,白皙指尖依旧被金线覆盖,但不同于往日的是,它格外暗淡。 并且像是被点燃一般,从指尖开始向上,寸寸破碎。 诅咒,正在被解除。 弗清念不由得怔愣。 那不是梦。 是……真的。 她下意识缩了一下指尖,一团小小的白色火焰突然燃起。 它渺小的可怜,颤巍巍地在指尖摇曳。 在她的注视下,乳白火苗亲昵般蹭了蹭她的手。 微烫的温度顺着肌肤蔓延,整个人都如同被浸入温热的泉水中,连血液也跟着暖了起来。 弗清念小心翼翼戳了戳它,火焰宛若有灵般用火舌卷住她的指尖,轻轻舔了舔。 有点痒。 少女不自觉弯了弯眉眼,眼底闪烁着碎光。 一人一火安静玩了会后,火焰便自己缩了回去,开始勤勤恳恳地处理那些金色诅咒。 “哒哒——” 屏风后面传来很轻的脚步声。 弗清念已经恢复了听觉,第一时间扭头。 于是便对上了一双呆滞的眼眸。 北灼言愣愣地望着床榻上的少女。 青丝依旧雪白,但眉眼不再病弱苍白,唇瓣轻抿着,泛着淡淡的绯色,像是初绽的樱瓣。 碎发柔软的垂落,减弱了几分清冷,整个人干净又柔软,富有生气。 长久以来慌乱的心终于安稳,北灼言忍不住向前一步,却又记起了什么般突然转身。 弗清念安静坐在床榻上等待。 妖王很快又出现,这一次他端了一杯水过来。 他没说话,只是小心将茶杯递到她唇边。 弗清念看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眸,忽然勾唇浅笑。 北灼言不太明白她为什么突然笑,他只轻声说:“喝水。” 少女闻言终于收回了视线,不再盯着他看。 本以为对方会和以前一样将茶杯接过去,却没想到这一次竟有些出乎意料。 少女抬手,不再冰冷的指尖轻轻握住他的手腕,她微微用力,将端着茶杯的手腕抬高。 她俯身,就这样就着他的手喝水。 雪白发丝并没有染上温度,还带着些凉,柔软地扫过掌心时细密的痒一路蔓延。 北灼言整个人怔在原地,瞳孔都控制不住缩了缩。 从这个角度,他可以看见对方纤长的睫,上面落满了烛火碎光,衬得温柔又安静。 寝衣的领口微松,露出一截漂亮白皙的锁骨,小小的弧度很是精致。 明明只是喝水,什么都没做,却无端勾人。 北灼言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却在反应过来后瞬间移开视线,耳尖泛红。 少女慢吞吞的喝完水后松开了他的手腕,柔软唇瓣上湿润晶莹。 她起身,继续盯着他看,浅色瞳孔只倒映出他一人的影子。 仿若世间只剩下了他一人般的专注。 北灼言心脏控制不住的狂跳。 好…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为什么这样看他? 他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北灼言的耳尖在对方的注视下越来越红,他结结巴巴地问: “还…还喝吗?” 少女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浅瞳依旧注视。 直到北灼言感觉自己浑身都要烧起来了对方才轻轻“嗯”了一声。 “我去倒水!” 北灼言像是得了皇恩一样“蹭”地一下站了起来,离开的背影格外凌乱。 弗清念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才缓缓收回视线,白皙指尖轻轻触了触唇瓣,上面还带着未干的水意。 她忍不住弯了弯眉眼,眼底的冷散开,只有绵软的愉悦。 妖…… 很乖。 弗清念靠在床边捏着被褥等北灼言回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离开的妖却迟迟未归。 她脸上的笑意慢慢消退,眸底重新漫上冰寒。 弗清念掀开被子起身,直接推门出去站在夜月下。 神识顷刻间散开,覆盖住整个千玄宗。 她是在一个很偏僻的房间里找到北灼言的。 赶过去的时候,他正紧紧缩在角落里,浑身都在颤抖。 弗清念看着将自己抱成一团的妖,心口闷闷地疼。 她缓缓蹲在他身前,碰了碰他的手背。 很冷。 火系的妖体温总是很高,永远都是滚烫炙热的,但现在却冷到了骨子里。 弗清念抿住唇,有些无措。 妖王似乎感受到了她的靠近,却反常地缩的更紧了些,仿佛在躲避。 弗清念看到他的动作,心忍不住沉了沉。 烦躁。 对他的逃避而不悦。 却又舍不得对他生气,只能再次尝试靠近。 “阿灼……” 清润好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北灼言下意识颤了一下,他强忍着抬头的欲望,继续躲开她的触碰。 “……” 对面的人不说话了,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像是对他失望,所以不愿再接近。 北灼言忍不住抿住唇角,眼底漫上水雾。 被恶气腐蚀的伤还没有养好,又再次剥了火出来,所以现在连化形都化不好。 他将头继续往深处埋了埋,遮住妖化的特征。 太丑了…… 不能让她看见。 好不容易等到的亲近,又要被亲手推开。 北灼言眨了眨眼睛,努力忍着眼眶的酸涩。 肯定又被…讨厌了。 他沉默地想着。 手腕突然被握住,有些用力,不容反抗。 手臂被人扯开,昏暗的光落下,余光看见了少女微冷的表情。 北灼言下意识扭头躲避,却在下一秒被捧着脸转回去。 视线与少女的眸相撞,昏暗的夜色模糊了瞳色,有些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北灼言抬手握住她的手腕,想要推开,却怎么也舍不得用力。 弗清念借着昏暗的月色看清了北灼言的模样。 狰狞的断角竖在额头的两侧,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闪烁,眼尾绯红,像是抹了上好的胭脂。 脸颊两侧亮起两道妖纹,是火红的颜色,正在微微闪烁。 秾丽,妖冶,山精鬼怪般的诡艳,色彩浓烈到刺目的美。 哪怕从不在意外表,却依旧被晃了一下眼。 弗清念呆愣一瞬,一时间忘记了动作。 北灼言见到她愣住,眼睫猛的颤了一下,连忙垂下眸,不敢去看对方的神色。 只是眼框更加红,唇被抿的更紧。 好在弗清念很快回神,她按住他嫣红的唇,轻轻抚过。 “别咬。” 柔软的指腹擦过唇瓣,温软的触感让北灼言浑身一颤,呼吸都微微凝滞。 他忍不住抬眸瞧她。 “为什么躲我?” 少女穿着雪白的寝衣,连外衣都没套就出了门,足以看出来匆忙急切。 北灼言面对她那双雾蒙蒙的眼睛,不自觉地开口。 “太丑了……” “眼睛……你不喜欢。” 他记得,她不喜欢他金色的眼睛。 不想让她讨厌,所以要避开。 弗清念闻言一怔,捧着他脸颊的时间蜷缩一瞬。 她看着对方的眼睛,金色的眼眸在黑暗中依旧熠熠生辉,像是将太阳融化在眼睛里。 瞳孔边缘泛着细碎的赤色纹路,仿若火焰燃烧的痕迹。 此刻,那双眼眸因为不安而轻轻颤动,金色的流光随着他细微的躲闪而摇曳。 像是落日晚霞照射的湖面,波光粼粼,美得惊心动魄。 弗清念抬手抚了下他眼角的绯红,轻轻垂眸。 “不讨厌。” 北灼言深陷在自己的世界,一时间没听清楚,有些茫然。 就在他怔愣地片刻,少女忽然倾身。 雪白的发丝从肩头滑落,轻轻扫过脸颊,带起细微的痒意。 周身萦绕的雪气在靠近时愈发馥郁,清冷的,干净的,却霸道地侵占他每一寸感知。 北灼言心跳陡然加快,他呆愣着,身体在对方浓郁气息中微微僵硬。 少女的唇轻轻落在他的眼角。 像一片春雪融在鎏金琥珀上。 她指尖还带着暖意,掌心的温度沿着脸颊漫开。 可柔软唇瓣却凉的清透,带着细微的湿意,轻轻碾过他微颤的睫毛。 北灼言整个人都僵住了,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连呼吸都停滞一瞬。 脸颊的妖纹不受控制的胡乱闪烁,比之前更加艳丽。 她的吻很轻,克制至极。 不染情欲,只是轻轻安抚。 仿若是神明垂怜,纯粹的让人升不起一丝妄念。 鼻尖全是她的气息,像是被新雪覆盖的松林,寒凉中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一触即离。 弗清念稍稍退开,长睫下的眼眸清浅如山间水雾。 “不讨厌。” “我很喜欢阿灼的眼睛。” 第399章 心跳超标 北灼言不太记得自己是如何被带回去的。 他的注意力全部都被那个清浅的吻掠夺,再也分不出心神去思考别的。 北灼言只模糊听到对方问他冷不冷。 他茫然无措地点头后,再回神就已经被推进了一个柔软的床榻上。 床榻间裹挟着浅香,和弗清念身上的如出一辙。 北灼言缩在被褥里,半张脸都被遮住,只露出一双潋滟的金眸,呆怔地望着她。 少女只着单薄的里衣,锁骨白的晃眼,熄灭所有的烛火后,整个人都被夜色笼罩。 她踩着微薄月光,一点点靠近。 掀开被褥,带着那股独特气味贴近。 弗清念平躺在床上,是很标准的睡姿。 北灼言侧躺着看她的脸颊,心脏又开始狂跳。 睡…睡一起了! 虽然以前也同床共枕过,但每次都是趁着对方昏迷或者醉酒才得以靠近。 但这次…… 念分明很清醒。 是主动的。 第一次主动靠近。 心脏跳的厉害,在胸腔里剧烈撞击着,连带着耳膜都嗡嗡作响。 北灼言下意识攥紧了一截被褥,指节都泛着青白,却一动也不敢动。 鼻尖全是她的气息,明明是淡淡的味道,却让他头晕目眩,手足无措。 少女雪白的长发散在颈侧,蜿蜒铺开,距离他极近。 她闭着眼睛,浓密睫毛在眼下投下细碎的阴影。 很安静,似乎是睡着了。 北灼言打量了一会后悄悄松了口气,松开被褥,修长手指轻轻挑起一缕长发,双手捧住紧握掌心。 他侧躺着,握着那缕像雪一样的冰白发丝,乖巧地在暗处一寸寸描绘她的轮廓。 痴情的妖看了一会忍不住闭上眼睛,以额头触碰掌心的白发,唇角微微上扬。 北灼言就准备这样捧着发丝入睡。 但身边躺的标准的人却突然动了动,动作间掀起小小的气流,发丝微动软软扫过下巴。 北灼言不由得又睁开了眼睛。 黑暗中,少女不再平躺,而转过身与他面对面相视。 月光将那双眼眸的冰寒融化,化作了最温柔的粼光。 两人的距离近的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声。 北灼言僵着身子不敢动,连指尖都微微发颤。 太…太近了。 近到呼吸交融,可以数清她微垂的鸦黑色睫毛。 心跳的太快,快到几乎撞出胸腔。 北灼言慌乱的屏住呼吸,害怕剧烈的心跳会被听到。 他悄悄往后挪了挪,却忘了自己手里还握着她的发丝。 这一动,银白发丝便从掌心滑落,还有几缕缠在他的指尖上。 弗清念的视线落在他缠绕着发丝的手指上,眼眸轻晃一瞬。 她抬起手,握住他的手腕将人拽回来。 指尖轻巧的勾住那缕发丝,一点一点的将其从修长手指上解开。 有了火后,那满身冰寒消失,少女的手暖洋洋的,指腹擦过掌心时点起一连串的滚烫。 发丝全部抽离后,温暖纤长的手自然的滑入掌心。 北灼言瞬间僵成了雕像。 相贴的皮肤传来细微电流,耳尖顷刻红了个通透。 脸颊上的妖纹闪烁的越来越快,在黑夜里明灭如星火。 北灼言躺的笔直,整个人都因突如其来的亲近而颤抖。 等、等一下…… 亲吻眼睛,同床共枕,十指相扣…… 每一个单拿出来都足够动荡心神,如今却一起发生。 脑袋好像有点转不动了。 北灼言浑身发软,不知道是被香气熏等,还是伤势未愈,他的头越来越晕,眼前有些模糊。 幸福来的太突然,有点承受不住。 他不会是在做梦吧…… 北灼言悄悄眨了眨眼睛,努力让迷糊的大脑清醒一点。 弗清念感受到他的轻颤,不由有些疑惑。 他的火如今在她身上,身体不舒服的话靠近她应该就会恢复正常。 怎么现在还会发抖? 弗清念若有所思的盯着两人交握的手。 北灼言努力压制心跳,甚至咬了下舌尖才不至于让自己晕过去。 他刚平复好心情,少女却突然开口。 “还冷么?” 她的声音清润好听,许是因为躺着压迫到,声线里带着点绵软沙哑。 像一片软软的羽毛挠在了心间,伴随着说话间的湿热吐息,北灼言只觉得有一股热气从脖子向上蔓延。 整张脸都红透,妖纹闪的更快。 北灼言想回答,但舌头跟打结了一样,不听指挥。 “手好软……” 弗清念:“嗯?” 北灼言:“……” 他在说什么东西…… 一句话过后,妖王浑身都红了个彻底。 弗清念没在意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她又凑近了几分。 “我抱着你的话会好一点么?” 妖王金色的瞳孔还在呆滞,听到这句话瞬间收缩成了一条竖线。 北灼言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拉进了一个柔软的怀抱里。 少女的怀抱比他想象的还要温软,带着清冽的苦莲香,却又透着暖意。 她的手臂环住他的腰身,掌心轻贴在他的后背,体温透过衣料传来,烫的他脊背发麻。 北灼言陷入了呆滞,一动不动。 他的脸靠在她的肩窝,小巧坚硬的锁骨抵在脸颊上,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胸口的起伏,听到她平稳的心跳声。 这样亲密的距离让北灼言彻底失控,赤红妖纹乱七八糟的闪烁着,将昏暗床帐映出旖旎的光晕。 弗清念突然感受脚腕上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毛茸茸的,正在越收越紧。 她不由得动了动脚腕挣脱出来,然后伸手去抓。 “唔──” 刚将异物抓到手心,怀里的妖王就闷哼一声,滚烫的气息染湿了脖颈。 弗清念松了松手,放轻了力度,她轻轻摸了摸,“尾巴?” “……” 北灼言感觉自己好像死了。 化形化不好也就算了。 为什么连尾巴都控制不住。 居然主动去…… 怀里的妖不吭声,甚至往她脖颈里又埋了埋。 身体烫的像是火炉,贴着她脖颈的脸颊温度最高。 弗清念眨了眨眼,模模糊糊意识到了些什么,她默默松开了手。 尾巴瞬间从手心抽离。 毛茸茸的感觉消失,她还有些留恋地握了握拳。 结果下一秒腰就被缠住,整个人被箍住,和怀里的妖贴的更紧。 北灼言:“……” 如果他跟念说,这条尾巴不受他控制,她会信么? 第400章 自己脱,还是我帮你? 北灼言悄悄伸手将尾巴拽下来,塞到一边。 但它非常有自己的想法,完全不受掌控。 在无数次尝试扯开尾巴但它下一秒又会紧紧贴到弗清念身上后,北灼言放弃了。 弗清念听着耳边小小的叹气声,莫名有些想笑。 她在黑夜中弯唇,垂下的眸中潋滟柔软。 “睡觉。” 少女拍了拍妖王的后背,语气中带着安抚。 北灼言放在尾巴上的注意力终于被转移,他靠在她的怀中,感受着她身上炙热的温度,心跳一声声加快。 怦然心动的频率无法被夜色遮掩,顺着紧贴的衣料传递。 北灼言抿住唇,妄图克制。 可安静黑暗的环境里所有感触都被放大。 少女微凉平稳的呼吸从耳畔划过,将耳尖吹的发软,激起难耐的颤栗。 呼吸时锁骨也在慢慢起伏着,细腻的肌肤偶尔蹭过唇角,触感美好。 心跳不仅没有降低,反而震耳欲聋。 “你心跳的很快。” 弗清念忽然说道,指尖轻轻按了按他的心口。 北灼言:“……” 北灼言感觉自己快要现原形了。 他实在有些承受不住这般亲密,于是主动退出了她的怀抱。 柔软的感触抽离,心一下就空荡荡的。 但乱成浆糊脑袋终于清明了一丝。 北灼言小小吐了一口气,又往后挪了挪,直到脊背触碰到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后背传来冰凉的温度,将身体上因羞涩而起的滚烫压下了几分。 弗清念看着那双在黑夜中极其显眼的金色兽瞳,有些不解。 既然不舒服,那为什么要拒绝她的靠近? 妖的思维总是在某些地方诡异万分,完全不能以常人的思维理解。 她试图分析,但依旧想不通。 弗清念这一次没去拽他,而是选择自己主动贴近。 北灼言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惊的一颤,恰好扯到了未愈的伤口,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抽了一口气。 他反应过来后连忙捂住唇,小心翼翼地去看少女,祈祷她没有听见。 少女靠近的动作顿住,朦胧的黑夜让人瞧不清楚她的表情。 北灼言却莫名心颤了一瞬。 周围的温度好像也凉了几分。 弗清念没再靠近,她沉默的从床榻上起身,随着动作房间的烛火被尽数被点亮。 温暖的光驱散黑暗,照亮了床榻上的两人。 弗清念看清了北灼言现在的模样。 除了妖化的特征外,脸颊比刚才回来时更红,鼻尖沁着薄汗,金色的眼眸颤抖着,完全不敢与她对视。 像犯了错的小猫。 被温凉的眼神盯着,北灼言有些恐慌,忍不住用被子遮挡自己。 他刚将整个人埋进被褥,可下一秒遮挡物就被人没什么情绪的扯开。 整个人瞬间暴露在空气中,暴露在对方的视野下。 北灼言白皙脖颈泛起薄红,整个人躺的硬邦邦的。 “伤哪了?” 弗清念面无表情的盯着浑身紧绷的妖王看。 北灼言轻颤了一瞬,结结巴巴地道:“没…没有伤。” 少女闻言神色未变,眼神却更冷了。 北灼言紧张的握拳。 弗清念懒得再去问他,直接亲自动手。 她跪坐在他身边,伸手去解他的腰带。 北灼言脸色爆红,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阻拦动作。 “你…你做什么?” 弗清念手腕被捏住,她侧眸看了眼脸颊绯红的妖王,不悦的情绪更加浓郁。 “自己脱,还是我帮你?” 北灼言呆滞:“什…什么?” 妖王眨巴着金眸,明明是艳丽锋利的容貌却显得有些呆萌。 弗清念微微沉默。 这妖是上天专门派来克她的吧。 对他完全生不起气。 她无奈叹气,轻轻挣开了束缚。 “别逞强。” “我看看你的伤。” 眼看少女再次去解他的衣裳,北灼言还想开口反驳,却被对方一个冰冰凉凉的眼神堵了回去。 妖王瞬间不敢动了,乖乖巧巧地躺着,任由她动作。 随着衣带被解开,冷气拂过腰腹,北灼言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 他死死闭着眼睛,长睫颤的厉害,耳尖红的滴血。 弗清念指尖一顿。 妖王白皙的腰腹上一道道狰狞的伤口贯穿,皮肉外翻卷着泛着暗红色,伤口边缘还缠绕着丝丝缕缕的恶气,不断地往身体深处钻。 触目惊心。 弗清念感觉眼睛似乎被灼伤,有些刺痛,忍不住眨了很多下才适应。 她抿住唇,轻轻抚上伤口边缘,感受到手下肌肤上不正常的温度。 “疼吗?” 她轻声问。 北灼言颤了下睫,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瞧她,他摇摇头。 “不疼。” 弗清念闻言一顿,眼眸发冷,指尖微微用力按下。 尖锐的刺痛传来,北灼言再次疼的抽气,额角冒出冷汗。 少女脸上的表情很平静,没什么起伏,她就用那双寒眸盯着他看。 北灼言被看的僵硬,唇瓣无措地抿着。 见他还嘴硬逞强,弗清念手上又用了几分力度。 妖王眼眶中浮起一层薄雾,在少女越来越冰凉的视线下,他终于忍不住抬手扯了扯她衣角。 “疼……” “是吗。” 得到想要的答案后弗清念才松开了手。 “那刚刚为什么说不疼?” 北灼言:“……” 弗清念垂眸看着那些狰狞的伤口,眼底染着冷冽。 “阿灼,我不喜欢欺骗。” 北灼言指尖一紧,连忙起身急切解释道: “我…我以后不骗你了,你别生气。” 少女没说话,侧脸透出雪一般的空净冷漠。 北灼言整个人都慌张了起来,无措的去勾对方的手指。 “念,我不会撒谎了……” “你不──” 话音未落完,手掌突然被反握,肩膀被温暖的掌心按住下压。 北灼言被重新按回了床上,他呆呆望着还牵着他手的少女。 弗清念将手心覆盖在他的伤口上,乳白色的火焰从掌心跳跃。 血肉生长的痛痒从腰腹蔓延开来,但比不过腰上那只手的感触明显。 温热的指尖绵绵软软的,落在腰上的力度很轻,像小猫的软垫。 北灼言舒服的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弗清念余光瞥见,误以为他疼,于是开口道:“疼的话就叫出来。” 她顿了顿,想到对方那傲娇的脾气,又默默地补充,“我不会嘲笑你,不必害羞。” 火焰温柔的治疗伤势,暖洋洋地流淌全身,心中的重担被卸下,少女的气息包裹。 一切都安心至极。 北灼言忍不住困倦有些昏昏欲睡,是以弗清念说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听清。 他胡乱的点头,然后继续眯起眼睛。 弗清念见他这副样子微微蹙眉。 这是疼还是不疼?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将手从他手心中抽出来,放到他唇边。 “要是忍不住的话,可以咬我。” 北灼言晕晕乎乎的,只听到了最后两个字。 咬她…… 为什么要咬她? 但他不会拒绝对方的任何要求,于是迷瞪瞪地启唇,轻轻咬住了送到唇边的手。 指尖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紧接着是温软湿热的触感。 北灼言并没有用力,只是用齿尖轻轻衔住她的指节,小心翼翼的。 他的唇瓣温热干燥,若有若无地摩挲着她的皮肤。 舌尖不经意擦过指尖时带起湿漉漉的感触。 弗清念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平稳的呼吸拂过手背,暖融融的,带着几分慵懒的困意。 北灼言半阖着眼帘,金色的瞳孔蒙着一层水雾,无意识地用犬齿磨了磨口中的指尖。 弗清念忽然觉得指尖发烫,本能想要抽手,却又在看到他满足的神情时停住了动作。 北灼言察觉到她的犹豫,迷迷糊糊地松开了齿关,转而用脸颊蹭了蹭她的掌心。 “困……”他含糊地嘟囔着,带着浓浓的倦意。 弗清念:“……” 所以完全不疼是吗。 真是……白担心了。 弗清念看他那副模样,冷淡的眉眼终于又软化了下来。 她轻轻点了点他的眉心。 “睡吧。” 第401章 为什么和书上的写的不一样? 晨光熹微,薄雾般的日光透过窗棂,在床榻上铺开浅金色的纱。 弗清念眼睫轻颤,意识尚未完全清醒,就先察觉到了异样。 整个人被牢牢禁锢着,动弹不得。 北灼言此刻紧紧挂在她身上。 双臂抱着她的腰,修长的腿也压在她的膝盖处,毛茸茸的尾巴还卷着她的脚踝,尾尖无意识地轻轻蹭着。 他的脸颊埋在她的颈窝,呼吸温热,发丝凌乱地散在锁骨上,痒痒的。 弗清念眨了眨眼睛,眼底刚睡醒的茫然缓缓散去。 她微微垂眸,看向睡的正熟的妖王,他长睫低垂,唇瓣无意识紧抿着,脸颊白皙下颌锋利。 两道火红的妖纹不再闪烁,印在脸颊上显得有些乖巧。 弗清念抽了抽手,本想推开他起床。 可手臂刚动就听到他含糊地“唔”了一声,然后手臂收的更紧,脸颊在她肩上蹭来蹭去,像在撒娇。 弗清念:“……” 妖到底是什么毛病? 昨晚不愿意接受她的靠近,睡着了却又黏黏糊糊地凑过来。 像个八爪鱼,不论她如何动,他都不撒手。 明明长手长腿,却非要缩在她怀里,也不知道那样蜷着难不难受。 反正她挺难受的。 他抱的太紧,以至于醒来浑身都有些酸软。 弗清念轻轻叹气,沉默片刻后选择不动了,淡定的闭上了眼睛。 诅咒正在被解除,她再也不会重复做那个无聊的噩梦,昨夜算是长久以来第一个好觉。 鼻尖萦绕的全是太阳的味道,仿佛灵魂都被摊在阳光下曝晒,将所有的潮湿抽离。 很舒服。 舒服到想要永远这样睡下去,再也不醒来。 许是很少有过这样的舒适的感觉,亦或者是要将过去缺的睡眠补回来,弗清念哪怕被缠的很紧,也依旧很快陷入了梦乡。 两人在温暖的晨光下抵足而眠,发丝纠缠不分你我,衣角重叠出暧昧的弧度。 直到正午灿烂的光将房间彻底照亮,北灼言才茫然地睁开眼睛。 刚睁眼,眼前出现的是少女白皙的颈,线条弧度流畅好看。 而他的唇正贴着对方的锁骨,带着些许硬度抵在唇瓣上。 北灼言刚睡醒的大脑还有些空白,他无意识抿了下唇,于是舌尖避无可避的碰到了对方的肌肤。 细腻柔软,牛奶一般丝滑。 北灼言愣了下。 下一秒,金色的瞳孔骤然紧缩,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被唤醒沸腾。 他瞬间后退,拉开距离,心脏扑通扑通胡乱的跳。 北灼言动作幅度很大,但少女并没有醒,依旧睡的安稳。 眼看着对方一直没有反应,妖王惊慌的情绪终于散了些。 他悄悄抬眼打量,于是便发现少女眉眼安静,枕头上的侧脸被压出小小的凹陷,雪白发丝垂在脸颊上。 整个人都显得柔软。 而最显眼的,还要属她锁骨上的那道红痕。 颜色其实并不深,只是淡淡的绯色,但她皮肤太白,反倒看起来格外显眼。 而红痕上面还闪着水光。 是他刚刚舔的。 “……” 北灼言刚缓和的情绪又混乱起来,心脏侧漏一拍。 他……他做了什么? 北灼言指尖微微颤,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擦,却在即将触碰到时猛地顿住。 不能碰。 不能吵醒念。 他僵硬在原地不敢动弹,迟疑了许久后,终是红着脸悄悄凑近。 他看着那道红印,金眸闪烁着,启唇轻轻对着那处吹了吹。 带着妖灵力的气息拂过,暧昧的颜色淡了几分。 北灼言见有用,眼眸微微亮起,于是吹的更卖力了。 正当他全神贯注时,沉睡的人忽然轻轻动了一下。 北灼言吓得差点咬到舌尖,连忙捂住嘴巴。 只见少女轻轻翻了下身,从侧躺变为平躺,她碰了碰锁骨被吹过的地方。 像是痒般无意识地轻轻抓了两下。 于是雪白肌肤上瞬间又起了几道红痕。 北灼言屏住呼吸,一动都不敢动,直到确认对方沉沉睡去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因为少女平躺,他只能用手臂撑起身子,悬在少女上空,小心翼翼继续对着锁骨轻轻吹。 直到所有的红痕都消失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他重新躺了回去,安静片刻后,凌乱的脑子清明起来。 北灼言盯着床幔,迟钝的回忆起了昨夜的种种。 他抬手摸了摸眼角。 不是梦。 这里……真的被念亲了。 她的唇很软,带着微凉的雪气,贴上的瞬间美妙而轻柔。 明明已经隔了很久,可那种感触似乎依旧留存着。 惊心动魄。 亲完之后,她说…… 她说… 不讨厌他的眼睛。 而是……喜欢。 北灼言突然用手背盖住眼睛,他无措的抿住唇,黑发间的耳尖红的滴血。 她喜欢他的眼睛。 那是不是以后……不用再遮了。 北灼言心跳的厉害,唇角却忍不住翘起来。 尾巴又不受控制的去勾身侧的少女,但下一秒就被他抓住,强制性收了起来。 他转过身去看少女安静的侧脸,金色的眼眸闪烁着璀璨的光。 书上说,只有相爱的人才可以亲吻。 那念如今吻他,是……也喜欢他么? 北灼言只是想到就忍不住发烫,将脸往被子里埋了埋。 可是她还没有跟他表明心意呢。 怎么能……怎么能直接就亲。 为什么和书上写的不一样啊…… 北灼言在锦被里辗转反侧,黑发与衾枕纠缠成一团。 他时而用指尖轻触自己的眼角,时而将发烫的脸颊埋进柔软的枕衾间。 尾巴又不听话地冒了出来,在床榻上焦躁地扫来扫去,将锦被搅得一片凌乱。 翻来覆去许久后,北灼言混乱的情绪终于平息了几分,他安静躺了一会就再次爬起来,撑着手臂悬在少女上空。 他盯着那浅绯软唇,金眸蠢蠢欲动,唇角都微微颤抖着。 北灼言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却还是没有勇气吻上去。 于是他只屏住呼吸,缓缓俯身,额头轻贴上那抹浅绯。 凉软的触感瞬间从相贴处蔓延。 少女的唇瓣带着特有的微润,像是沾了晨露的花瓣。 北灼言忍不住多停留了一会,感受着那细腻的触感,心跳快得几乎要撞破胸膛。 许久后,他终于心满意足的起身。 却恰好撞进了一双清凌凌的眼眸里。 弗清念不知何时醒了,浓密的睫毛下,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还带着初醒的茫然,正直直地望着他。 北灼言:“!!!!!!” 第402章 不矜持的妖。 北灼言整个妖都呆住了,陷在被褥里的指尖都有些软。 “我……” 他喉结上下滚动,金色的妖瞳剧烈颤抖,声音都变了调。 弗清念眼底还有些朦胧,她无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 这个动作让北灼言浑身的血液都凝固。 他看着少女的指尖抚过方才与他额头相贴的地方,大脑一片空白。 北灼言想解释,但凌乱的脑袋完全掌控不住嘴,于是心底的话脱口而出。 “念,我喜欢你。” “……” “……” 四目相对。 鸦雀无声。 弗清念一脸呆滞。 北灼言心如死灰。 “砰──” 房门被某个羞耻到极致的妖打开又猛的合上,砸出一声巨响。 鲛纱帐内,弗清念躺在床榻上,耳畔不停回荡着那句露骨的话。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雪色长发间的耳尖却被寸寸染红。 弗清念用手背盖住眼睛,浅色的唇轻抿着。 是所有的妖都这样直白么? 还是只有他这样…… 怎么一点也不矜持。 刚睡醒就示爱什么的…… 弗清念呼吸轻轻一滞。 真是猝不及防,难以抵抗。 屋外。 北灼言连外袍都没穿,只着中衣蹲在院子的角落,整个人红的像煮熟了的虾,头顶都快要冒烟。 他盯着墙角的青苔,目光涣散。 他到底在说些什么东西…… 虽然心意不假,但说的实在是…… 太草率了。 一点都不正式。 表述心意总得挑一个好日子,要好好准备。 而且……而且也说错了话。 才不是喜欢。 明明是爱。 北灼言咬住食指关节,整个人羞耻又郁闷。 念刚刚对他亲近了几分,结果好像又被他搞砸了。 妖王蹲在角落,绝望的抱住了脑袋。 北灼言缩在角落里没多久,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 他回头。 天光明媚,少女逆光而站,白发用一条青色发带挽住,发尾散开垂在身后,整个人都被映的清冷干净,不食烟火。 她穿戴整齐,手臂上搭着鲜艳的暗红色的外袍。 是他的衣服。 北灼言噌地一下站了起来,眼神躲闪,不知道往哪里看。 弗清念见他那副模样,眉眼间流露出一丝笑意,很轻,让人察觉不出。 她过去把人从角落里拉出来,将衣服递给他。 北灼言跟在她身后老实的穿衣服,脑袋低垂着,心底慌乱无比。 他悄悄打量她的侧脸,企图猜测她的想法。 但不出意外,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弗清念总能将情绪隐藏的很好,面上是终年不变的淡漠。 “身体好点了吗?” 少女的声音响起,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似乎对方才的事情没有任何想法。 北灼言悄悄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又有些郁闷。 为什么是这种反应…… 不,应该是没有反应。 就像是刚刚只是一场梦,醒来就烟消云散,留不下任何痕迹。 她到底是喜欢他,还是……只是怜悯。 瞧他昨夜太可怜,所以才如此温柔怜惜。 北灼言胡思乱想着,一时间忘记了回话。 弗清念迟迟等不到便回头看他,于是就见往日高傲冰冷的妖王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东西。 情绪很明显。 闷闷不乐,郁郁寡欢。 弗清念盯着看了一会,对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曾抬头。 北灼言还没分析出一个合理的结果,指尖却突然传来绵软的触感。 紧接着,少女微暖柔软的掌心握住了他的手指。 关节被不轻不重的捏着,让他连反抗都没力气。 他惊讶抬头,却只看见了少女微垂的眼睫。 “若是不舒服的话,可以牵着我。” 北灼言怔愣一下。 于是躯体接管大脑,又开始控制不住的胡言乱语。 “那要是没有不舒服呢?” “也可以牵你么?” “……” 北灼言刚说完就呆住了。 他是不是疯了。 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 要不是条件不允许,北灼言真的很想抽一下的自己嘴。 让它记住谁才是身体的主人。 北灼言已经冷透的心现在更冷了。 他抿住唇角,甚至连看对方的勇气都没有。 弗清念也被对方没有丝毫拐弯抹角的直白打的猝不及防,刚降温的耳尖又有发热的趋势。 她沉默了一会,随后轻笑。 “可以。” 这样也好。 如此直白倒省的她去猜他的心思。 总归她也不太明白妖的脑回路。 这样……很不错。 弗清念脸上安静平淡,但脑海里的想法已经转了一个圈,她非常顺从的接受了北灼言如此直白毫无矜持的性子。 并且认为这样很好。 完全忘记了刚刚醒来被示爱时的震惊与无措。 北灼言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回应,更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他震惊地盯着少女,金眸里闪烁着碎光,亮晶晶的很是晃眼。 心尖像是在放烟花,震的耳膜都有些发痒。 弗清念被他看的有些僵硬,不由得避开视线。 “我要去一趟无上峰,你要跟着我吗?” 她扯开了话题,北灼言才从激动的情绪中回神。 他思考了一下后摇了摇头,主动松开了两人交握的手。 “我在这里等你。” 念大概是要去向她的师尊和同门报喜,以那群人咋呼的性子,估计得拉着她闹腾很久。 就算跟过去,她大概也分不出心神去关注他。 而且,他还有一件事情没做。 弗清念却有一丝意外,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她不干涉他的任何决定。 “我会很快回来。” 北灼言乖巧点头,嫣红薄唇上扬,“好。” 少女没再犹豫,转身离开。 北灼言目送那道清冷身影消失在,直到最后一缕雪白发丝也看不见了,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他转身回到屋内,视线轻轻掠过床榻上凌乱的锦被。 被褥间似乎还残留着两人交织的气息,白皙耳尖又悄悄红了起来。 北灼言慌乱避开视线,走到一边坐下,他将一枚玉扣丢到桌上,指尖懒散地敲了敲。 “幻灵,出来。” 在魇障中裂了一条缝隙的灵犀之心轻轻一颤,泛起一圈光晕。 一缕青烟从玉扣中袅袅升起,在地面上缓缓凝聚成一个人影。 “大人唤我何事呀~” 幻灵矫揉造作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北灼言金眸微眯,视线随意瞥过去。 “砰──” 幻灵瞬间就跪了。 “错了错了……大人我错了,我会好好说话的!” 北灼言冷哼一声,这才缓缓收了力量。 幻灵擦了擦额角的汗,颤巍巍地爬了起来。 这么久不见,这位大人怎么还是这么凶。 完全不懂得什么叫怜香惜玉。 幻灵在心中默默吐槽,但脸上却是无比规矩。 “大人有什么吩咐?” 光透过窗户落在桌面上,打出斑驳的碎影。 北灼言垂眸看着桌面上自己的倒影,声音放轻。 “问你几个问题。” “关于……记忆的。” 第403章 既然天不怜他,那她来怜。 无上峰。 “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小徒弟你可不要骗人,为师可经不起折腾。” “你的诅咒真的解了么?” 纪音不停在大殿中央的少女身边绕圈圈,眼睛里全是怀疑。 “对啊对啊,清清你不要忽悠我们。” 秦韵虞扒拉着少女雪白的发丝,也跟着附和。 其余的人也是你一句我一句,话里话外都是惊疑。 一群人将弗清念紧紧围住,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 弗清念听着耳畔嘈杂的声音微微叹气。 她就会知道会这样。 “是真的。” 少女的声音打断了所有人的话,在空荡的大殿里回荡。 弗清念抬起手臂,解开遮掩让众人看得清楚。 手背上的线条消失不见,已经退到了小臂上,而金线正在寸寸破碎。 虽然速度有些慢,但的确是在消失。 所有人都愣住了。 纪音甚至上手碰了碰,指尖触碰到温热的肌肤后才恍惚回神。 “居然是真的。” “潇若……” “奇迹真的出现了!” 纪音兴奋的大叫一声,直接抱住了旁边的潇若,把她的后背拍的震天响。 “你还真是乌鸦——呸……神嘴啊!” 潇若翻了个白眼,按着纪音的脸把人推开。 “滚滚滚,离我远点。” 死女人手劲真大,拍的她快吐血了。 潇若揉着后背暗骂。 秦韵虞也握住了少女的手腕,仔细检查,她的眼睛随着时间一点一点亮起。 待松开手,眼眶中已经蓄满了眼泪。 她哽咽着,脸上却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真好,你没事。” 一旁的谢元悄悄蹭了下眼角后,也不甘示弱道: “我早就知道小师妹会没事的!” 这般美好的人,上天定然舍不得收走。 齐黎析被挤在最外面,看着喜气洋洋的众人,长久以来紧绷的心终于放松下来。 他翘起唇角,笑的温柔。 真好。 想要守护的人一个也没少。 个子矮小的祺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靠近了被围在中间的少女,他抱着少女的腿,仰头望着她。 “姐姐,你真的好了吗?” 弗清念摸了摸小孩的脑袋,轻“嗯”了一声。 祺安的眼睛瞬间亮起来,灿烂的仿佛在发光。 “太好了!” “姐姐又可以永远陪着我了!” 小孩亲昵的蹭着少女的手心,全然未发觉头顶上的手僵了一瞬。 弗清念垂眸望着小孩开心的脸,眼底浮起了一丝波澜,但很快就又消失不见。 她没有应祺安的话,只是抬头看向为她喜极而泣的同门。 素来清冷的眉眼慢慢柔和起来,心底蔓延出淡淡的暖。 她缓缓扬起一个几乎不可见的弧度。 这个笑很浅,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真实。 … 等弗清念将兴奋的众人打发走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绯红的晚霞将天地笼罩。 无上峰的大殿里只剩下了弗清念与云霄。 “你想做什么?” 云霄望着落日,淡定的出声询问。 弗清念轻抚着腕上的玉白骨珠,长睫上铺满了金色碎光。 “麻烦师尊让各宗派的掌门齐聚一下,我有些话想对他们说。” 云霄微微一愣,不由得侧眸看向少女。 橙红色的晚霞打在她的身上,明明是温暖的颜色,却压不下她身上的冰冷。 那双泛着浅蓝的眸子像出鞘的刀,淬着寒意。 云霄心下不由得轻颤一瞬。 “你是要……” 他停顿一下,没将后面的话说出口。 云霄静默一会后轻叹。 “我让彭岳与你一起,他是大乘初期,该能镇的住那群人。” “不必了。” 弗清念拒绝了云霄的提议,“我自己去就好。” 云霄皱眉,不太赞同,“你就算身子恢复了,也只是一个炼虚而已,对上他们并没有胜算。” 他义正言辞,认真分析。 但懒散坐在椅子上少女却突然抬眸,向他伸出了手晃了晃。 “师尊忘了么。” 云霄一愣:“什么?” 弗清念淡定提醒:“天阙关。” 云霄:“……” 死去的记忆突然就回归了。 天阙关外,仅凭一人,一剑,就挡了一群顶级修士的杀招。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当时好像也在那群人里面,而且完全没有留手,出了不少力。 但依旧被一起打了回来。 而当时的她,还是病弱之躯。 如今身体恢复,诅咒解除,那她的实力…… 云霄面无表情,他不准备往下想了。 人比人气死人啊。 他真是白操心了。 “知道了。” “三日后,我会让他们一个不落都到场。” 弗清念微微颔首。 “麻烦掌门师尊了。” 云霄轻叹了一声,“不麻烦。” 话落,他抬脚便要准备离开。 只是刚走到殿门口,身后的人突然开口了。 “掌门师尊。” 云霄回头。 少女独自一人站在大殿中央,眼底的情绪被落日晃的有些看不清。 “还有什么事吗?” 弗清念看向鬓边生出几缕白发的人,指尖微微蜷缩。 “我想知道师尊窥天时…看见了什么?” 云霄微怔,随后慢慢将整个身子都转了过来。 他摸了摸手心里的疤痕,沉默了一会后轻声开口。 “我看见……” “我看见苍穹破了一个大洞,有劫难从外世而来。” 弗清念眼睫微颤一瞬,“然后呢?” “然后天空落了一场大雪,冰封了世界。” “后来,滋养万物的绿破土而出,扎根在冰层之上。” “劫难尽退。” 弗清念垂眸,白皙指尖轻抚着腕上的珠串,神色安静。 “这样啊……” 她轻声低喃,尾音融化在了风里。 云霄看着脊背挺得笔直的少女,唇角抿了抿,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便默默地离开了。 空荡荡的大殿中,青丝尽白的少女抬起眸,眼底的蓝似乎更浓郁了些,细碎地铺出霜华般的冷。 她望着天空中坠落的红日,唇角勾起了一抹极淡的笑,说不出是什么意味。 “原来是这样吗……” …… 弗清念回到灵霄峰的小院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她踏着夜色慢慢推开了院门,门角挂的铃铛轻响。 系统蹲在树上,绿豆眼眨巴了两下,选择不去当显眼包。 它的身份很尴尬。 不管怎么说它都是空之极的造物,哪怕决裂了也依旧受其掌控。 空之极可以随时操控它去办一些事情。 比如对宿主不利的事情。 所以这些日子它都不敢往弗清念面前凑,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默默观察。 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空之极一次也没控制过它,也没发过什么指令。 而容景居然到现在都没把它废了。 难不成是把它忘了? 系统摸了摸下巴。 忘了好啊。 最好一辈子都别记起它。 这样它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跟在宿主身边享福了。 “系统。” 弗清念突然出声把系统吓了一个激灵。 它拍了拍胸脯才缓下了这口气。 少女不知何时站在了树下,正微仰着头看它。 系统屁颠屁颠地飞下来,站在她的肩膀上。 “宿主~” 弗清念嫌弃地皱眉,“正常点。” “哦。” “宿主叫我有什么事么?” 她不赶紧进去和小妖王谈情说爱,找它一个小鸟做什么。 弗清念没说话,只将肩膀上的系统抓了下来。 陷入羽毛中的雪白指尖上溢出一抹淡淡的冰蓝。 系统被抓在手心中,强压之下它连动弹的资格都没有。 系统空间又开始不停的发出警报,滴滴滴的声音越响越大。 系统:“!!!” 这是要干嘛! 宿主又抽什么疯? 强烈的入侵感传来,系统害怕的瑟瑟发抖。 它最近什么都没干,为什么突然要杀它啊…… 身体上的力道越来越重,意识也在强悍的力量下慢慢迷糊。 就在系统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少女终于松开了手。 白色的鸟连忙挣扎后退,瘫倒在地上大口喘气,绿豆眼瞪着少女。 “宿主!” 它气呼呼地叫了一声,刚想说一些违禁词,可下一秒注意力就转移。 只见弗清念指尖上捏着一个灰扑扑的球体,诡异的雾气在球面流淌。 系统呆住了,结结巴巴地:“阴…阴主……” 原来…原来只是取它身体里的阴源,不是要杀它啊。 真是吓死它了! 弗清念捏着染川的本体,眸光微微暗沉,她没理会地上被吓得半死的系统,收起阴源转身就进了房间里。 屋内亮着灯,烛火微微摇曳着。 房间里没有那道红色身影,只有床上隆起的一个包。 北灼言没有忍住困顿,先一步爬上了床。 整个妖都缩在被子里蜷成一团,连脸都埋在里面,只露出一小截黑发在外面。 弗清念站在床榻边,沉默的看着。 她俯身将被子向下拽了拽,露出妖王的脑袋。 他睡的很沉,没有任何反应。 白皙的脸颊被闷的泛起红晕,两道妖纹的颜色似乎也更加鲜艳了些。 弗清念盯着他看了一会后,伸出指尖碰了碰他侧脸上的纹路。 虽然不清楚他是如何取回了火,但如今连化形都不稳定的模样,想来那一定是条格外艰难危险的路。 说不定……差一点就回不来了。 弗清念眼眸轻颤,呼吸都放轻了些。 “蠢妖……”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笨的生物。 这样鲁莽,不计后果。 睡梦中的北灼言只觉得四周到处都是极冰,寒冷浸透骨髓。 他只能紧紧抱住自己,可并没什么用,依旧得不到半分温暖。 但没多久,脸颊处好像突然出现一点热源。 温暖,亲切,格外的舒服。 北灼言下意识去蹭这份温暖。 于是脸颊上的热度越来越高,直到半张脸都温暖起来。 弗清念看着恨不得把整张脸都贴到她手心的妖王,轻轻叹气。 她解开外袍,躺到了北灼言身边。 只是刚躺下,身上就缠上了一个大型挂件。 弗清念平躺着,妖王的头埋在颈侧。 北灼言只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暖炉,舒服的胡乱用脸蹭着。 他不安分的乱动,高挺的鼻在少女脸颊上微微磨着,唇角无意识蹭过白皙耳垂,温软干燥的触感激起惊人的颤栗。 弗清念瞬间僵硬,冷静的瞳眸里透露出一星半点的无措。 她不太适应的侧了下头,拉远了些距离。 但下一秒,睡着的妖王就皱起眉,然后黏糊糊地抱住,力气更大,蹭的更欢。 弗清念:“……” 感觉他的本体不该是那个样子。 他应该是条八爪鱼才对。 而且还是狗里狗气的那种。 怎么会这么黏人…… 弗清念僵硬了很久,直到对方终于蹭够沉沉睡过去才悄悄松了口气,放松了身体。 她动了动手指,小心的将手臂从禁锢中抽出来。 手心中的阴源流淌着暗光,怎么看怎么邪恶。 弗清念指尖微微用力,灰色的圆球便开始分崩离析。 她控制着精神力,小心翼翼地拆解窥探。 染川不愧是最强阴主,知道的讯息只多不少。 弗清念不仅收获了许多上界的消息,还在其中窥见了一部分有关北灼言的故事。 彻底解析完毕阴源后,弗清念的指尖都在轻颤。 她侧眸看向身边的妖,眼尾染着淡淡的粉。 三千妖灵死在面前…该有多难过呢。 她的妖,从出生起便未曾有过一天的安宁。 太残忍了。 天不怜她,亦不怜他。 偏要将他们按在苦海里,一遍又一遍的沉浮。 弗清念凝视着北灼言熟睡的侧颜,烛光描摹着他锋利的轮廓,却掩不住眉宇间那抹孩子气的依赖。 指尖不自觉地抚上他微蹙的眉间,却在触碰的瞬间被睡梦中的妖王捉住了手腕。 北灼言无意识地将她的掌心贴在自己脸颊上,像捧着什么珍宝般轻轻蹭了蹭,唇间溢出一声含糊的呓语。 “念……” 弗清念长睫一颤,没有抽手,任由他抱着。 她望着北灼言眼角的那抹猩红颜色,心底的杀意起伏沸腾,最后又缓缓平息。 天不怜又如何? 她来怜便足够了。 妖,她养的。 不能被别人欺负。 弗清念轻轻抽出手,抚上妖王的后脑,以额抵额,眉心相触。 夜风穿堂而过,吹熄了最后一盏烛火。 黑暗中,朦胧不清的呢喃散落。 “阿灼,仇要自己报。” 第404章 她只想守好那一方净土,护一人安宁。 北灼言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很久。 暖洋洋的温度长久的包裹着,鼻尖也都是熟悉安心的气味,他差点想永远这样睡下去。 但他还是醒了。 刚睁开眼,入目的是绣着暗纹的衣服,柔软的布料贴在脸颊边,温暖源源不断的从布料下的肌肤传来。 严寒过后,春日的风裹着生机,吹的人心旷神怡。 天穹澄澈蔚蓝,白云从身边掠过,飞鸟在高处鸣叫。 不是熟悉的小院。 北灼言不由得抬起头打量。 “醒了?” 声音从上方落下。 北灼言抬起头,却只能看见少女一截白皙的下巴。 这种仰视渺小的视角让他愣了一下。 于是他终于发现,他现在居然变成了原形躺在弗清念的怀里。 北灼言:? 他已经弱到连人形都维持不住了吗! 猫咪般大小的妖王眼里闪过震惊,金瞳隐约裂开。 弗清念余光看见了他崩溃的表情,差点笑出来。 她拍了拍他的头,淡定解释道: “你一直不醒,就想带你出来晒晒太阳。” “人形不太方便,所以只能将你变成这样。” 听完解释的北灼言终于松了一口气。 幸好不是变成了废物。 不然他还怎么保护念。 情绪放松后他又重新躺了回去,慵懒的在少女腿上伸了个懒腰。 北灼言窝在少女怀抱里,一脸享受,眼睛都眯了起来。 “这是要去哪里?” 他们现在的确不在小院,而是在灵舟上。 “东州。” 妖王将头枕在少女的手臂上,软的像是化成了一滩水。 “去东州做什么?” 弗清念瞥了他一眼,见他那副享受的模样忍不住揉了揉他圆滚滚的脑袋。 “去处理一些不听话的人。” 北灼言闻言睁开了眼睛,仰头看向少女。 “不带你。” 北灼言还没开口,弗清念就已经抛出了答案。 “为什么?” 妖王扒拉着少女的衣袖,毛茸茸的脸上透露出一抹严肃,却只让人觉得可爱。 弗清念将不满的妖王按回去,淡声道: “我会很快回来,你留在这里乖乖等我。” 北灼言还想开口,但下一秒嘴巴就被纤长手指捏住。 “听话。” 北灼言:“……” … 东州,霜鸣山。 各派掌门论道议事之地。 云霄将那些人聚集在了此处。 弗清念离开灵舟时,北灼言还在生气,只拿后背对着她。 她微微失笑,拍了拍他的头,再三保证。 “真的很快回来。” 变成原形的妖王冷哼一声,金眸凶巴巴的,身子往一边挪了挪,就是不理她。 弗清念:“……” 脾气真大。 少女在身后沉默地站了一会就走了。 灵舟很快就安静下来。 人刚离开,北灼言就忍不住回头去看。 “咔嚓咔嚓──” “看什么看,刚刚不是还不理人家么?” 嗑瓜子的声音伴随着嘲讽声传来。 北灼言冷冷看过去,就见雪白的鸟潇洒坐在灵舟的栏杆上,正一颗一颗往嘴里送瓜子。 “你怎么在这?” 系统翻了个白眼:“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不就是不带你么,有必要那么生气吗。” 白鸟飞到妖王面前,掏出一把瓜子递给他。 “她那么厉害有什么好担心的,要担心的也是那群人。” “放轻松,我们就在这里等她就好。” “太黏人是不会招人喜欢的。” 话落,系统又开始嗑起了瓜子,要多悠闲有多悠闲。 妖王优雅地蹲在它身前,居高临下地望着。 那双金色眼眸里的情绪起起伏伏,最终化为一片暗色。 而系统一概没看见,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 北灼言眯了眯眼睛,突然伸出爪子按住系统的鸟头。 系统一惊,开始胡乱的扑腾。 “你干嘛?” “欺负鸟是不道德的!” 系统倒是不怕北灼言。 毕竟魇障那么多年里,只有他们两个相依为命,早就结下了深刻的情谊──这是系统单方面认为的。 它确信北灼言不会把它如何,所以才会有恃无恐的嘴贱。 不得不说,系统分析的很对。 北灼言的确没想将它怎么样。 但也没打算放过它。 妖王身后的羽翼舒展,随意扇动了两下。 “啊──” 系统直接被北灼言一翅膀抽飞了,在天边化作尖叫鸡。 北灼言优雅的收拢翅膀,看着倒飞出去的白鸟,金眸冰凉。 “下次再敢乱说,就把你的鸟毛都拔了。” 系统:“……” 六。 聒噪的声音消失后,北灼言化成了人形,坐在刚刚少女坐过的地方。 他趴在桌子上,盯着桌面上的倒影,耳边回荡着系统的话,目光有些茫然。 黏人…… 他真的很黏人吗? 北灼言皱起眉,绯红唇瓣无措地抿着。 念会不会也不喜欢他总是黏着她呢…… 可是… 可是他根本控制不住。 他只想待在她身边,一分一秒都不分离。 哪怕只是一小会不见,就无比想念。 想念到根本腾不出心思去思考别的。 北灼言将脸埋在臂弯里,只露出一双金灿灿的眼睛。 这要怎么办呢…… … 霜鸣山巅,议事殿内。 白玉石桌两边的位置上已经坐满了各派掌门。 除了那几个顶尖的宗门外,一些能叫的上号的小门派也都被一道邀请了过来。 殿内香炉升起袅袅青烟,却掩不住逐渐焦躁的氛围。 紫阳宗掌门元弘突然重重拍案,震得案上茶盏叮当作响。 “千玄宗这是何意?” 他脸色阴沉,语气不善。 “突然召集各派议事,如今定好的时间已到,却迟迟不现身,莫不是在戏耍我们?” 话落,殿内顿时议论纷纷。 元弘听着耳畔的低语,紧皱的眉头松了松,唇角勾起一抹舒爽的笑。 就是这样,就这样一点一点慢慢瓦解掉千玄宗的威信,让所有人都厌恶这个“天下第一”宗。 让云霄也尝尝被踩在脚下的滋味。 元弘想到前几日收到的传讯,玉筒上明晃晃写着“若不赴约,后果自负”的八个字,心口就控制不住的涌起一股郁气。 欺人太甚! 第一宗了不起啊,修为高了不起啊! 他堂堂紫阳宗掌门,何时受过这种威胁? 如今的千玄宗早就不似从前那般风光无限了,灾难之下已经成了过街老鼠。 血阳宗的覆灭不能说明什么,说不定只是凑巧。 或者是和妖王联合起来做的一场洗白戏。 众人议论着,元弘还时不时地拱火,推波助澜,引导风向。 于是那些议论中的辱骂声渐渐大了起来,愈演愈烈,直到有人喊出一句: “罪人永远都是罪人!包藏祸心的宗门就不该存在!” 话音落下,掷地有声。 大殿中突兀的安静片刻。 说话的人突然僵住,左右看了两眼,满脸疑惑。 怎么都不说话了? 难不成是千玄宗的人来了? 那人颤巍巍地向门口看了一眼。 大门依旧紧闭,更无传送的阵法与灵气波动。 没来人。 那人瞬间松了一口气。 周围的人终于反应过来,继续出声附和。 只是莫名的,他们的声音小了很多。 “嘎吱──” 厚重的门扉被推开,在地面上划出刺耳声响。 一瞬间,一切声音静止,所有人都回头望向门口。 刺目的光闪烁过后,一个高挑清瘦的人影缓缓出现。 如今只是刚刚入春,天气依旧寒凉,不过修士均灵力护体,并不畏惧严寒,所以衣服穿的大都轻薄利落。 但殿门外的少女却披着大氅,肩上的软毛在微风下轻轻拂动着,偶尔蹭过脸颊。 像是人间千娇百宠的公主,乖巧又温柔。 但…这只是第一眼看过去时的错觉。 发丝剔透银白的少女气质清贵冷淡,抬眸时眼底只有漠然,看他们像是在看杂草,连入眼的资格都没有。 明明年纪轻轻,却带着一股上位者的气质,所有人都在那双眼睛扫过时脊背紧绷。 连元弘都不自觉愣了下,低垂着眼避开视线。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 一个黄毛丫头而已,他为什么会怕她! 怒火一下就被点燃,元弘瞬间挺直脊背,直接开口道: “这就是千玄宗道待客之道?” 他上下看了一眼主座上的少女,眼底满是不屑: “居然派一个小丫头来应付我们,莫非是千玄宗无人了?” “还是说……”元弘故意拖长音调,“某些人仗着第一宗门的的名头,就不把各派放在眼中了?” 他话音刚落,就有数到不善的视线落在少女身上。 元弘靠在椅背上,嗤笑一声: “小丫头,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告诉云霄,要谈事,就让他亲自──” 话音戛然而止。 元弘僵硬地摸了摸自己的唇角,滚烫血液划过唇角滴落,伴随着冰冷的刺痛。 远处,少女缓缓收了手,姿态淡定不像是出手伤人,只是拂过衣角的灰尘一般无谓。 “聒噪。” 两个字轻而易举的穿透了嘈杂,重重砸在所有人心尖。 弗清念抬眸,她甚至没看元弘一眼,视线落到了刚刚说话的人身上。 很巧。 郦岚死后,流光宗群龙无首,那人是流光宗刚选出来的掌门。 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小家子气,完全没有一宗掌门的风范。 弗清念望着他,指尖捏着骨珠把玩。 “你说谁是罪人?” “又是谁,包藏祸心?” 鸦雀无声。 现场无人敢应她的话。 弗清念很有耐心等了一会,才听到对方颤巍巍地开口。 “罪人…当然是你。” “你包庇妖王祸乱人间,其罪当诛。” 那人开口后恐惧突然散去了大半,越说越自信,甚至都站了起来。 “你是千古罪人,千玄宗更是藏污纳垢之地,从根上就烂了,就该从修仙界除名!” 话落的瞬间,冰蓝色的剑光闪烁。 “咚──” 流光宗新掌门直接倒飞了出去,一柄霜雪而凝的冰剑贯穿腹部,将人钉到了高墙上。 他没死,但脸色狰狞,显然痛苦至极,可他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谁都没看见弗清念是如何出手的。 满座哗然。 元弘捂着被划破的唇角,目光惊疑不定。 这是什么实力? 明明年纪那么小,为何连他都能伤到? 而他…居然完全没反应过来。 弗清念抬眸,视线缓缓扫过,目光所过之处众人皆低垂下脑袋。 “说完了吗?” 全场寂静无声。 “既然说完了,那就该轮到我了。” 不含情绪的话落下后,所有人都心尖一颤,一股不好的预感蔓延全身。 “砰──” 殿门突然被关上,砸出一声巨响。 也遮住了里面的光景。 门外,被扇飞的系统顶着一身凌乱的毛在地上阴暗爬行。 片刻后,它无力的靠在殿门口大喘气。 没人性的家伙! 居然舍得这么粗鲁对待它,太过分了! 以后再也不跟他好了! 系统吐槽了半天才缓过劲来。 它转身趴在门上,认真偷听里面的声音。 但很可惜…… 它什么都没听到。 系统疑惑:“怎么没声音啊?” 怎么,大佬议事都不说话的吗? 用眼神交流? 系统好奇心爆棚,实在没忍住将门推开了一条缝隙。 顺着门缝望去,殿内的景象令人震惊。 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掌门们此刻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躺的安详,不知生死。 淡淡的血腥味在从缝隙里飘出,与刺骨的寒气交织在一起。 大殿中央,元弘跪伏在地,双手死死扣着自己的喉咙,想要吐出什么东西,整张脸被憋的青紫。 衣衫凌乱染血,头发散乱地披散着,哪里还有半点仙门掌门的威严。 身姿挺拔的少女静静地立在他面前,雪白的长发垂落腰间,衣角纤尘不染。 满殿狼藉中,只有她一人站立,格外的显眼。 她正用绢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指尖,动作优雅得体,仿佛四周一切都与无关。 系统震惊。 卧槽! 宿主杀人了? 什么情况?这群人怎么惹着她了? “咳咳……” “你是疯了吗?” 瘫倒在地的元弘发现扣嗓子无用后终于放弃,抬起头瞪着少女。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弗清念垂眸,看着元弘那双泛着猩红的眼眸。 “做什么……” “你难道不知道吗?” 元弘对上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心底一慌,几乎控制不住的避开了眼睛。 “我…我怎么会知道……” 话刚落,耳畔就传来一声轻笑,只是那笑怎么听怎么冰冷瘆人。 弗清念微微俯身,直视元弘的眼睛。 “七天之后,我不希望再听到一句有关千玄宗与妖王的流言。” “如果做不到……” 她顿了顿,元弘的心一下就高高挂起,他吞了下口水,有些瑟缩。 少女长睫低垂,泛着碎蓝色的眼眸清透,整个人显得人畜无害。 但她说的话却叫人如坠冰窟。 “如果做不到,就只好送你去死了。” 元弘浑身一颤,眼底满是惊恐。 “你…你!” 少女说完便站直了身体,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像是在看一只蚂蚁。 元弘嗓子火辣辣的痛,身上被打出来的伤疼的让他忍不住轻颤。 “流…流言怎么能控制,世间悠悠众口,如何能堵的住?” 弗清念指尖微抬,冰蓝的灵力缠绕上元弘的脖颈。 “别人或许做不到,但你一定可以。” “毕竟,这些谣言从何而起,你最清楚不过了,不是吗?” 元弘惊恐抬头:“什么?” 弗清念动了动指尖,元弘脖颈瞬间血肉模糊。 “你亲手煽动而起的谣言,自然有本事平息。” 元弘喉结滚动,冷汗浸透了后背。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知道? 他分明做的天衣无缝。 弗清念看着那张惊恐的脸,只觉得无趣又恶心。 她的指尖轻轻一勾,元弘顿时痛苦地蜷缩起来。 “我…”他在地上疼的打滚,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我明白了……” 话音落下,身体里的疼痛骤然消失。 元弘瘫倒在地上,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滚落。 弗清念没再多给他一个眼神,雪白的衣角从地面飘过。 她转身走向殿门,靴底踏出清楚声响。 在推门的刹那,元弘突然开口: “若是流言不止,你又该如何?” 殿门前的身影微微一顿,微微侧眸回头。 逆光中,少女侧颜如冰雕般冷冽。 “那便杀。” 元弘瞳孔骤然紧缩: “杀戮止不住流言,只会更加疯狂,你是准备杀尽天下人么!” 弗清念眸光未动,她推开殿门,刺目的光打在脸上,为她镀上一层金边。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元弘如坠深渊。 “那又如何呢?” 灭世而已,她又不是没做过。 她不是渡厄行善的佛。 她只想守好那一方净土,护一人安宁。 她甘愿当万劫不复的罪人。 殿门重重合上,少女如那惊鸿一瞥的光,同时消失在门口。 元弘瘫倒在地,看着指尖的鲜血,浑身都控制不住的颤抖。 恍惚间,那双浅眸又浮现在眼前。 那一瞬间,他似乎看见了,看见了那个血色世界。 看见了有一人立于尸山血海之巅,脚下万骨成灰。 她说的…是真的。 她是真的可以……灭世。 “疯子……” 第405章 世间万千风景,他们一一走过。 弗清念刚出门,脚背就趴上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 她低头。 系统正搔首弄姿地躺在地上看她。 “宿主~” 弗清念:“……” 弗清念忍了又忍。 没忍住。 “啊──” 系统再次飞了出去。 戏精显眼包消失,弗清念才压下额角跳动的青筋。 这个系统怎么比之前还能抽风。 容景是把它脑子抽走了吗? 弗清念在原地沉默了片刻才缓缓抬脚离开。 只是她没走几步就再次停下了。 料峭春寒中,有一抹灼目的红猝然闯入眼帘,比万花来的更早,耀眼蛮横地夺去了天地间所有颜色。 “不是让你在灵舟上等我吗?” 弗清念望着红衣妖王,那双鎏金眼眸正心虚的闪着碎光。 北灼言抿着唇,飞速思考借口,但想来想去,他突然记起她说──她不喜欢欺骗。 于是他迈步上前,伸手去勾少女衣袖下的小指。 “我很想你。” 没有欺骗,没有谎言。 直白而坦率。 弗清念微怔,随后慢吞吞移开了视线。 她眨了下眼,压下心口的悸动,将尾指从对方手中抽了出来。 北灼言手心一空,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下来。 但下一瞬,整个掌心都被温暖填满。 少女表情不变,仿佛无事发生,但衣袖下分明掌心相贴。 北灼言的眼睛瞬间亮起,看向少女的眼神溢满愉悦。 “念──” “走了。” 弗清念打断北灼言的发言,并牵着人往前走。 不能再让他说话了。 那么直白的表达,实在是让人…… 难以抵抗。 再来几句,她就要连表情都维持不住了。 北灼言落后半步,视线一直落下那交叠的双手上,“要回去了么?” “不回。” “那接下来去哪?” 少女没回头,细碎的光打在眼睫上,铺开自由的弧度。 “想去哪就去哪。” 北灼言微怔,不由地抬眼望她。 阳光为那清冷的轮廓勾勒出淡金色的边,山风拂过,扬起雪白的衣袂,整个人都显得轻盈。 “那千玄宗那些人……” “不带他们。” 远山如黛,云海翻涌。 耀眼的红与刺目的白在天光下相依,缩成小小的光点,渐行渐远。 “只有我们。” … 系统:“还有我啊!” 北灼言:拍飞── 系统:…… 它将平等的创死所有人! …… 自春开始,一人一妖开始满世界留下他们的足迹。 他们在墨海踏浪而行,见万丈鲸鲲吞云吐雾,鳞甲映日如金。 赤足踩过流沙,细沙滚烫又温柔,残阳如血,佛窟低语。 如今,他们登上了圣洁雪山。 峰顶无尘,云海在脚下翻涌,伸手可摘星辰。 世间万千风景,他们一一走过。 算是了却那夜酒深月凉下的一个愿。 弗清念轻轻抚过一缕风,掬起一捧雪,任由在手心消散融化。 只是雪水还未曾从掌心滴下,就被人拿着手帕细细擦净。 北灼言认真帮少女掌心的水渍清理干净后,抬起她的手,虔诚地吹了吹。 “冷,不要碰。” 弗清念垂眸,看着北灼言低垂的眉眼,唇间呵出的白气染湿了眼睫。 他的呼吸温热,拂过指尖时,带起舒适的温度。 “不冷。” 她是天生的冰属性,并不畏惧寒冷。 否则也不能扛着诅咒的阴寒这么多年还活着。 北灼言抬眸,金色的眼眸映着雪光,亮的惊人。 “撒谎。” “你的手明明是凉的。” 他语气认真,说完后将少女的手全部拢在掌心里,慢慢暖热。 修养了几个月,北灼言的身体已经全部恢复,不会再像先前那般畏冷,需要贴近弗清念才能获得温暖。 如今更是反过来。 弗清念需要靠近他,体内的火焰才不会偷懒,继续努力的发光发热,清除诅咒。 弗清念看着一脸认真的妖王,微微勾唇,纤长睫羽下的瞳孔倒映出他的模样。 从前独自修行,踏遍千山,万世孤独,从未在意过冷暖。 如今,有妖替她记着。 情,就像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纵火。 蔓延的火势将彼此的余生纠缠,炽热处疯长相思,灰烬里开出情花。 不灼人,不伤人,只暖人,只烫人。 弗清念望着发丝上沾染白雪妖王,掌心反握住他的手,转身牵着他往更高处走。 北灼言疑惑:“不下山吗?” 少女雪白的发丝随风飘摇,和细雪一起扫过脸颊,微痒。 “不急。” 她踏着厚雪,一步步向上走。 “带你看个东西。” 北灼言没再问,只乖巧地跟着她,手心浮起淡淡的妖灵力将人包裹,一寸一寸温暖。 天色慢慢变暗了。 风渐止,雪渐息。 弗清念停下了脚步。 “到了。” 北灼言抬眸。 整片夜空像是被神只掀开帷幕,绚丽的极光如天河倾泻,在深蓝的天幕上肆意流淌。 光带交织变幻,似流云,似绸缎,在无垠的夜空中流淌。 他怔住了。 极光映在金色的眼眸里,像是注入了一汪星河。 弗清念侧眸望他,轻声问:“好看吗?” 北灼言仰着头,看的目不转睛,眼底满是惊艳:“好看。” 北幽终年如春,只有一望无际的绿,郁郁葱葱,充满着生机与朝气。 与寂寥壮阔的雪域完全不同。 他连雪都不曾见过几次,更别说只存在极寒之地的极光。 他也只是从书上读过关于极光的只言片语。 只是文字太浅薄,描绘不出眼前所见的万分之一。 北灼言仰着头,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天幕,他看得太专注,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阿灼。” 身侧的少女突然出声。 北灼言终于回神,低头看她,只是刚有所动作,肩膀突然被重重一推。 扑通一声。 红衣妖王陷入了厚雪之中,砸起的细雪落了满身。 北灼言一脸茫然地望着站着的罪魁祸首。 “念?” 披着厚重毛绒披风的少女冲他轻弯了下眉眼,下一秒,她也倒了下来。 北灼言一惊,连忙伸手要接,但还是晚了一步。 少女同他一起深陷厚雪,砸起的雪花挂满了纤长睫毛。 弗清念伸手指了指天空。 “看极光,要躺着看才最美。” 北灼言怔了怔,随即将视线转移向天空。 极光如同流动的星河倾泻而下,青碧色的光带近得像是要垂落到鼻尖,光晕在视野边缘流转。 整片天幕仿佛触手可及。 躺着看…… 的确要更美一些。 北灼言盯着看了一会,又转头看向身侧的少女。 极光在她清冷的眸子里流淌,像是冰封湖面下涌动的暖流。 “你以前看过极光么?” 弗清念眨了眨眼,睫毛上的雪粒便簌簌落下。 “看过。” 北灼言凑近了些,肩挨着肩,他轻声问道。 “看过很多次么?” “嗯。” 弗清念望着极光,眼眸安静。 山巅的雪含着松针与星光的寒,纯粹的几乎锋利。 她并不喜欢。 或许是总是与无味的雪常伴,她从不觉得它美丽。 只是觉得,她该从这里走。 所以过去的每一场轮回里,她都从雪中离开。 她看过的每一场极光,都是一篇故事的句号,盛满了离别的凄凉。 她讨厌极光。 但现在…… 她想,她应该不讨厌了。 掌心被人小心翼翼牵住,穿过指缝,十指相扣。 北灼言耳尖有些泛红,他望着天空,小声问: “我们以后还可以来看吗?” 弗清念:“可以。” 北灼言眨了下眼睛,耳尖更红了。 “我的家叫北幽,那里很漂亮。” “以后我带你去看花海。” 等回到北幽,他要在那里种满惊忆花,然后带念去看。 他想,她一定会喜欢的。 弗清念闻言弯了弯眉眼,她轻轻闭上眼睛。 “好。” 风渐起,卷起细雪飘摇,落在他们身上。 北灼言得到肯定的答案,金眸控制不住的闪烁发光。 “念,你会一直陪着我么?” 就像现在这样,长长久久,永远都不分离。 北灼言等了很久,却没有等到回应。 风声在耳边轻响,细雪落在他的睫毛上,带来微微的凉意。 他侧过头,才发现弗清念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均匀而绵长,在极光的映照下,她显得格外安静。 北灼言微愣,随后缓缓抿住唇。 最近弗清念格外的嗜睡,有时候说着话都会突然昏睡过去,就像现在这样。 并且随着时间流逝,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 她说这是诅咒正在解除,是正常现象。 但北灼言心底总是有些不安,可他却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只能暗暗祈祷诅咒快一些消失。 北灼言盯着少女看了很久,最后轻轻拥住她,掌心相贴,以额触额。 “你会一直陪着我。” “……” “不说话的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 “好,你答应了。” “不可以骗我。” “我也最讨厌欺骗了。” 漆黑夜空下,漫漫白雪中,猎猎红衣的妖王怀里抱着少女,慢慢向山下走。 他的声音被风雪吹的有些模糊。 “这次我们去哪里?” “……” 北灼言将人往怀里抱的更紧了些。 “这次我们去人间吧。” “人间很热闹。” “我喜欢热闹。” …… 弗清念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暖洋洋的房间里了。 北灼言还在睡。 依旧像八爪鱼一样将她抱的很紧,生怕她会消失一般。 弗清念缓缓抽出手轻轻揉了揉眉心。 她并没有骗北灼言。 沉睡的确是诅咒解除的正常现象。 只不过原因有两个。 一是灵魂太强大。 过去诅咒封印灵魂,将她禁锢着不允许多用一分力量。 如今诅咒解除,羸弱的身体却承受不住强大的灵魂,所以才会不受控制的沉睡。 而第二则是,轮回记忆。 记忆是属于她的东西,不会随着诅咒一起消失。 虽然她灵魂强大,但也承受不住那么多次轮回的全部记忆。 如今,万千记忆被打碎,凌乱的在脑海里浮现盘旋,每一幕都连不成完整的故事,割裂又混乱,折磨精神。 只有沉睡一段时间,才能稍稍压制。 但这显然是治标不治本,她早晚有一天会被如海一般的记忆吞噬,撕碎灵魂。 有限的时间里,得想一个能够完美解决问题的办法。 弗清念垂眸思索一会,随后又扭头去看身边的北灼言。 他睡的很沉,眉眼舒展,唇角还带着笑,像是做了什么美梦。 弗清念看了一会,晕着浅蓝的眼眸微暖,她轻轻拨了拨妖王浓密卷翘的睫,将那几根调皮翘起的睫毛摆正。 她抿起唇,露出一个浅笑,眉眼的轮廓温柔,不再疏远难以接近。 … 北灼言醒的时候又变成了原形,正窝在少女怀里。 他眯瞪瞪地眨了下眼睛,有些懊恼。 念什么时候醒的? 他怎么能睡得那么沉,居然完全没有察觉。 黑色的妖王揪着少女的衣角郁闷了很久才抬起脑袋。 他这时才发现少女正在写字,白皙手腕在光下显得透明干净。 好看的人连写字都赏心悦目。 北灼言不自觉多看了一会,待回神,少女最后一笔已经落下。 借着不算好的角度,他看清了两个字。 是个名字。 风烨。 妖王歪头想了一下,脑海里一片空白。 不认识。 就在他思考的这一阵,弗清念已经将传讯玉简发了出去。 她刚放下笔,怀里的妖就跳了出来,化作人形坐在她身边盯着她看,眼眸亮的惊人。 “念,这个地方在举办千灯节,外面在放花灯。” 弗清念侧眸看他:“想去?” 北灼言期待:“外面很热闹。” “那就走吧。” 少女刚起身,北灼言就非常熟练的为她系上披肩,然后去牵她的手。 两人很快就出了门。 夜色如墨,星河倒悬。 长街上千灯齐明,暖黄的光晕在青石板路上流淌,映得人面也染了三分胭脂色。 北灼言牵着弗清念的手穿行其间,赤色衣袂扫过满地灯影,惊起几片飘落的花瓣。 “糖葫芦──” 苍老的吆喝声忽地刺破喧闹。 北灼言耳尖一动,脚步微顿。 目光落到稻草把子上那些晶亮的糖葫芦上。 糖壳裹着山楂,在灯火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手指刚悄悄松开,就被弗清念反扣住。 “前些天谁说牙疼?” “还想吃甜食,是忘记疼了?” 北灼言一噎,随后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 弗清念慢悠悠带着人往前走,余光看见他那副蔫了吧唧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 “而且……” “你最近是不是胖了?” 北灼言:“!?” “我没有!” 北灼言金瞳紧缩,抓着她的手就往腰上按,“你摸!我才没胖!” 弗清念的指尖猝不及防按在他腰侧,隔着单薄的衣衫,能清晰感受到布料下紧实的肌理。 指尖顺着腰腹游走时,触到一道微微凹陷的沟壑,边缘起伏的肌肉线条流畅而有力。 她下意识摩挲了下,指腹碾过柔韧的肌肤。 并不胖,每一寸肌肉都长的恰到好处,很完美的身材。 北灼言本意只是为了证明才让人摸自己的腰,却没想到真触摸后…感觉怎么会那么奇妙。 他浑身都有些发软,耳尖通红。 与他不同的是,少女表现的很淡定。 弗清念收回了手,按住他的肩膀。 白光闪烁,她拎着变成原形毛茸茸的妖王抖了抖。 黑毛掩盖下的软肉在半空中晃荡。 “人形没胖。” “本体胖了。” 北灼言:“……” 北灼言羞愤欲死。 第406章 我的妖。 满街流彩,千盏莲灯顺着河道蜿蜒成金色游龙。 孔明灯如星火自青瓦白墙间冉冉升起,将半边夜空映的流光溢彩。 弗清念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手还保持着举起的姿态,但手中却空无一物。 她眨了下眼,慢吞吞的放下了胳膊,唇角微弯,有些无奈。 “又生气了啊……” 弗清念站在原地站了一会,接着很淡定的迈步闲逛,并没有去找北灼言的打算。 妖很爱生气。 但每一次都气不久,离开之后很快就又会自己回来,然后黑着脸去牵她的手。 很可爱的性子。 不过弗清念也不是真的完全不管他,她一直留意着他的位置,然后慢悠悠地跟在他后面。 不近不远。 只要回头,他就能看见她。 夜风拂过河面,碎金般的光影在水面摇曳。 北灼言在人群中走的飞快,耳尖通红,连眼角也染上红晕。 他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腰。 他最近应该没吃很多吧。 怎么会突然变胖…… 变胖也就算了,为什么会被发现。 居然还把他拎起来晃,实在是……太过分了! 北灼言羞耻地闭了闭眼,整个人都在发烫。 他脸上的温度还没褪去,忽然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 抬眸望去,就看见一个穿的很是华丽繁琐的少女正呆呆看着他。 她眼中满是惊艳,手中的团扇都没拿稳,“啪”地掉在地上。 华服少女直勾勾看着街灯下的青年。 身姿挺拔如刀裁,宽肩窄腰的轮廓被红衣勾勒得分明。 他生的极高,在人群中鹤立鸡群,带着几分妖特有的危险气息,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可此刻,妖冶危险的人却正用手背抵着唇,脸颊绯红,金眸闪烁着羞恼的光。 他的眼尾本就生的艳,此刻因情绪波动而愈发秾丽,偏生表情又带着几分无辜委屈,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猛兽,又凶又乖,矛盾的让人心痒痒。 华服少女被这种反差气质吸引,差点忘了呼吸。 “快!快去问问那是哪家的公子!” 少女急急催促身旁的丫鬟,自己提着裙摆就要靠近。 可是还未靠近,北灼言忽然抬眸,金瞳冷冷扫来。 少女脚步骤然停滞,脸色惨白。 她仿佛被某种凶兽盯上,浑身血液都凝固一瞬。 等再回神时,眼前已经空无一人。 北灼言根本没把那少女放在心上。 他闪身避开人群,径直走向河畔的花灯摊,指尖轻点,挑了一盏最精致的并蒂莲灯。 付完灵石,北灼言刚想走。 但突然想起刚刚那人看他的眼神,又不自觉皱起眉头。 “要一个面具。”他嗓音低冷,却因耳尖未褪的红晕而少了几分威慑力。 摊主老婆婆笑眯眯递过来一对狐狸面具。 一个白脸红耳尖,一个红脸黑耳尖 “公子喜欢哪个?” 北灼言看着两个仿若一对的面具愣了愣,他看了几秒突然抿唇,将两个都拿了起来。 “都要了。” 北灼言抱着面具转身往回走。 念长的那么出众,只要出现在人群里必然会吸引所有人的视线。 他离开后,不知道会有多少这种恶心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一想到这里,一股无名火就窜上心头。 于是北灼言瞬间加快了脚步。 他穿过人群,远远就看见弗清念站在河畔,雪衣如霜,在灯火阑珊处清冷得格格不入。 他脸上露出笑容,刚要上前,却又猛地顿住脚步。 远处,雪衣少女身边竟出现了一个陌生男子。 那人一身锦衣,面容清秀,此刻正红着脸,双手捧着一盏精致的莲花灯,结结巴巴地递向弗清念。 “姑、姑娘……”他声音发颤,耳尖红得几乎滴血,“这、这盏灯…送给你……” 千灯节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若男子赠女子花灯,便是含蓄地表露心意。 若女子接下,便意味着愿意与之结缘。 北灼言脸上的笑瞬间消失,眸色骤冷,指节控制不住的攥紧。 “咔嚓”一声,刚买的花灯在他掌心碎成齑粉。 男子紧张得手心冒汗,却仍鼓起勇气抬头,看向眼前人。 少女站在灯影里,雪衣如月华倾泻,肌肤如玉,眉眼如画。 她神色淡淡,银白发丝更衬得她不似凡尘中人,倒像是庙里供奉的神仙,清冷疏离,不可亵渎。 男子心跳如鼓,正想再说些什么,突然—— “嗤——” 他手中的花灯毫无征兆地燃起猩红火焰,转瞬便烧成灰烬。 男子吓得连忙后退,差点跌坐在地。 等他惊魂未定地抬头,却见少女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道修长的身影。 红衣如血,金眸森冷。 北灼言半揽着弗清念,掌心虚虚悬在她腰侧,并未真正触碰,可那宽大的衣袖却将她笼罩了大半,像是猛兽圈住自己的猎物,不容他人觊觎。 男子对上那双非人的金瞳,顿时如坠冰窟,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 他脸色煞白,结结巴巴道:“不、不知姑娘已有婚配,叨、叨扰了……” 话音刚落,他就连滚带爬地逃了。 北灼言终于满意地眯了眯眼,暴怒的情绪稍微褪去半分。 可一低头,却发现弗清念仍望着那人离去的方向,长睫轻颤,若有所思。 刚降下的怒火蹭得燃起,比方才更盛。 北灼言直接一步跨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形彻底挡住她的视线。 “看什么?”他嗓音低沉,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 弗清念抬眸,神色如常:“没什么。” 北灼言金眸微眯,显然不信。 他俯身逼近,几乎要贴上她的鼻尖:“那为什么一直看他?” 这一句话被他说的很凶,但里面又带着显而易见的委屈与酸涩。 弗清念眉眼微不可察地弯了弯。 “我在想……”她顿了顿,慢条斯理道,“他跑得真快。” 北灼言:“……” 更气了。 北灼言面无表情的转身,并表示他一时半会是不会理她的。 但这一次他没有离开,只是步伐比少女快了几步。 北灼言正冷着脸往前走,忽然一道身影拦在他身前。 是先前那个华服少女。 她仰着脸,痴痴望着他,眼中满是势在必得的自信。 “公子,”少女声音带着倨傲,“跟我走吧。” “只要你愿意,我乔家的财富地位,应有尽有。” 她贵为城主之女,容貌出众,地位尊贵,多少世家弟子求而不得,眼前这人再如何冷傲,也绝不可能拒绝。 北灼言眉心微蹙,眼底满是不耐。 他薄唇轻启,只吐出了一个字:“滚。” 声音低沉冷冽,粗鲁至极。 可少女除了愣了一秒之后,却只觉得耳畔酥麻。 这人长的好看也就算了,怎么声音也这么好听。 她不但不后退,反而更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拽他的衣袖。 北灼言眼中浮起厌恶,手中的灵力凝聚,只是还未出手,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突然扣住了他的手腕。 温暖细腻的触感从腕上传来,手中的灵力溃散。 北灼言垂眸看向身侧的少女,她的眉眼很淡,没什么表情。 她甚至没有看向那个华服少女,只是静静握着北灼言的手腕,指尖在他脉搏处轻轻一按,像是在安抚炸毛的凶兽。 华服少女的动作被打断,不由得一愣,随后皱眉看向这个不速之客,正要开口呵斥。 只是刚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浅若霜雪的眸子。 弗清念终于淡淡扫了她一眼。 只一眼。 少女便如坠冰窟窿,血液心跳凝固静止,仿佛时间被暂停。 那目光并不凶狠,甚至称得上平静,可偏偏让人从骨子里渗出寒意来。 像是被不可言说的存在注视着,连灵魂都在颤栗。 她踉跄的后退,绣鞋绊到自己的裙摆,险些跌倒在地。 等她再抬头时,两人已经转身离去。 红衣妖冶,雪衣清冷。 分明是截然不同的两人,在一起时却莫名契合。 像是早已并肩走过千万岁月,再也容不下第三人插足。 夜风拂过,华服少女仍站在原地,指尖不自觉发抖。 她终于明白。 原来有些人,生来就该是一对。 而旁人连肖想的资格都没有。 神仙眷侣,天作之合。 … 走出一段距离后,北灼言突然开口:“你生气了吗?” 弗清念目不斜视:“没有。” “那你为什么……”他抿了抿唇,金眸有些期待,“突然站出来?” “那只是一个凡人。”她淡淡道。 北灼言瞬间就不高兴了。 他脚步微顿,唇角抿成一条直线,连眼尾的红都黯淡了几分。 他还以为……她是吃醋了。 弗清念察觉到他的低落,侧眸瞥了他一眼。 夜风拂过,她雪白的衣袖擦过他的手臂,像一片羽毛扫过。 “北灼言。” 她忽然连名带姓地叫他。 “干嘛?” 北灼言闷声应道,金眸却悄悄亮了起来。 弗清念忽然停下脚步,回身看他,灯火映在她清冷的眉眼间,像是给霜雪镀了一层暖色。 她伸手,指尖拂过他方才差点被触碰到衣袖,动作很轻,像是在拂去什么不存在的尘埃。 “既是我的妖,”她声音很淡,却字字清晰,“自然该由我护着。” 北灼言呼吸一滞。 她没说动人的情话,可那一句轻描淡写的“护着”,却比任何话语都要让他心跳加速。 河灯的光影在水面摇晃,映得他金眸熠熠生辉。 北灼言忽然上前,红衣几乎要贴到她身上。 “念,”他声音低哑期待,“你再说一遍。” 弗清念微微后退半步,转身往前走,淡声重复,“我说,我会保护你。” 北灼言立刻追上去,肩膀挨着她的肩。 “不是这句,”他声音里带着几分执着,金眸在夜色里格外明亮,“是上一句。” 弗清念脚步未停,声音依旧平静:“哪句?” “你说……”北灼言忽然抓住她的手腕,不让人往前走,“你说我是你的妖。” 他刻意放慢语速,将每个字都咬的格外清晰,眼底闪着期待的光。 弗清念终于停下脚步,抬眸看他,她微微偏头,似在思索。 片刻后,她淡淡道。 “不记得了。” 北灼言顿时急了,他上前一步,几乎将人困在自己怀里。 “你记得!” “你刚说的,怎么会不记得!” 弗清念轻轻推开他,转身继续往前走,眼底有淡淡的笑意流转。 “真的不记得了。” 北灼言见她又要走,急的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人拽回身前。 他低下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声音带着几分委屈,“你明明记得……你说我是你的妖。” 弗清念抬眸看他,眼底那抹笑意更深了些,却仍故作淡然: “嗯?” “我说过这样的话么?” “弗清念!” 北灼言突然连名带姓的喊她,是第一次叫她全名。 他忽然俯身,眼眶委屈的泛红,额头抵着她的肩膀,声音闷闷的。 “你不能这样……” 微风带动额头发丝轻晃,弗清念看着漫天灯火,她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我好像想起来了。” “我的确说你是……” “我的妖。” 三个字,轻若叹息,却重若千钧。 北灼言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在这一瞬沸腾起来,浑身都像是泡在了蜜罐里。 很甜。 比他吃过的任何一种糖都要甜。 北灼言得了那三个字,顿时像尝到了甜头的小猫,整个人都黏了上来。 他双臂一伸便将少女环抱在怀里,下巴抵在她肩窝乱蹭,发丝扫过侧颈,痒的她微微微微偏头。 “再说一遍。” 他的声音闷在她肩头,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弗清念抬手推他:“适可而止。” 北灼言却得寸进尺,不仅没松手,反而将人搂的更紧。 鼻尖蹭过她的耳垂,温热的呼吸染湿脖颈,“就一遍,再说一遍就好。” 河岸行人往来,不少人都朝两人投来暧昧的目光。 弗清念被他磨的无法,只能轻声重复。 北灼言眼睛一亮,继续蹬鼻子上脸。 “再说一次。” 弗清念:“……” 弗清念按着他的脸推开,面无表情的往前走。 只是白发间的耳垂是何种温度只有她自己知道。 北灼言被推开也不恼,亦步亦趋地跟上,黏黏糊糊贴着,笑的眉眼弯弯。 “最后一次。” “真的。” “……” “念,别不说话嘛……” 第407章 请你爱我,爱我万次,万次,万万次。 夜色渐浓,人声鼎沸。 人间的长街热闹非凡,两侧悬着千百盏琉璃灯。 整个世界仿佛都被笼罩在朦胧的梦境中。 光影交错间,两道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北灼言抬手,指尖轻轻抚过弗清念后脑面具的系带。 这样真好。 遮住了面容,那些不长眼的人总该消停了吧。 然而。 即便戴着面具,两人周身的气质依旧如霜雪与烈焰般醒目。 白脸红耳的狐狸面具下,少女只露出一截如玉的下颌和淡色的唇,衣袂拂过如流云,所过之处连喧嚣都安静了几分。 她身侧的红衣青年戴着相配的红脸狐狸面具。 顺着面具边缘,隐约可见线条凌厉的下颚和形状漂亮的薄唇。 回头的人依旧只多不少。 弗清念微微蹙眉,侧眸看向北灼言:“想不想去放花灯?” 北灼言金眸一亮,立刻点头。 两人走到河畔前,各式的花灯琳琅满目。 鸳鸯、鲤鱼灯、青蟹、缀满流苏的宫灯…… 弗清念只挑了一盏最普通的粉白莲灯,毫无装饰,平凡的近乎寡淡。 北灼言挑眉:“就这个?” “嗯。” 她淡淡应了一声,付了银钱。 放花灯时,摊主递来两张笺纸、笑道: “二位可将心愿写下,置于灯中,随水流去,便能得偿所愿。” 弗清念执笔,垂眸书写,字迹锋利如她本人。 北灼言侧眸偷瞄,却收获了一个脑瓜崩。 弗清念淡定收回手,“不要偷看。” “哦。” 北灼言只能揉着额头悻悻收回了视线,下巴抵在笔尾仔细思考。 他正踌蹰着,耳畔却传来玉石相击的清脆声,余光控制不住的又落到少女身上。 于是便见她正认真落笔,腕上的骨珠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声音便是从那处发出来的。 少女的睫羽在灯火下透出一片细密阴影,鼻梁高挺,唇色浅淡。 北灼言不自觉又看呆了一会。 没多久弗清念就写完,她将笺纸放进花灯后便安静站在一旁等待。 她并不催促,仿佛可以等到天荒地老。 北灼言终于回神。 盯着空白的纸面,内心翻涌着无数话语,可每当笔尖要触及时,却又总觉得不好,然后停下。 辗转反侧数次,笔尖的墨都要凝固。 北灼言握着笔杆的指尖微紧,金眸低垂,长睫在灯下盈着细碎光芒。 他忽然想起很多事,全与一人有关。 一幕幕画面从眼前闪过,最后缓慢停留在一片花海之中。 笔尖终于落下,一笔一划。 【若青山不朽,春未迟,繁花不败,雁长栖】 【请你爱我】 【爱我万次,万次,万万次】 字迹认真又用力,几乎要穿透纸背。 写到最后几个字时,笔锋甚至微微颤抖。 像是怕被拒绝的孩童,又像是笃定会被应允的赌徒。 他迅速将纸条折成小小的方块,指尖一弹便落入灯芯。 转身时候就见弗清念望着河面出神,侧脸在灯火中明灭不定。 “写好了?” 她似有所觉,转头问道。 北灼言突然不敢看她的眼睛,只胡乱点头。 两人走到河边,将花灯推入河中。 他的灯与她的灯轻轻相触,又晃悠悠各自飘远,渐渐融于万千灯火之中。 正欲离开,忽然听有路人兴奋道: “前面有打铁花!快去瞧!” 北灼言牵起弗清念的手:“去看看?” 弗清念点头,两人随着人流向街口走去。 只不过离开之前,北灼言背在身后的手轻轻一勾,妖力掠过河面,将弗清念那盏花灯里的笺纸抽离,握进掌心。 他心虚地眨了下眼,唇角微扬。 总得知道她写了什么。 … 人群熙攘的街口,铁匠们已经架起高炉,炭火熊熊燃烧,将周围人的脸上都镀上一层暖色。 北灼言牵着弗清念跃上临河的屋顶,青瓦微凉,却能将整片盛景尽收眼底。 随着一声吆喝,匠人将融化的铁水高高击向夜空。 “砰!” 千万点金红火星炸开,如一场逆飞的流星雨,仿若天穹倾泻的熔金。 铁花飞溅的刹那,整条长街都被照亮。 火树银花,人间盛景。 北灼言却未看那漫天华彩。 他侧过头,见少女眸中有璀璨星火,眉眼被火光染上温度,唇角那抹几不可见的弧度比所有铁花都明亮。 又是一簇铁花冲天而起,爆裂声惊醒了恍惚的妖。 他慌忙转开视线,假装无事发生。 弗清念自然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她弯了弯眉眼,没回头,仍望着远处,却将手轻轻覆在他手背上。 北灼言浑身一颤,随即手心翻转,将手背上的手攥紧掌心,轻颤着,牢固的握着。 铁花还在绽放。 他们坐在高处,俯视人间烟火。 北灼言抿住唇,慢吞吞地又往少女身边挪了挪。 他将脸上的狐狸面具解下,放在一边。 接着又轻抚上少女脸上面具的边缘。 她适时的回头,顺从的凑近。 北灼言指尖轻颤着,替她解开了狐狸面具的系带。 面具滑落的瞬间,万千铁花正巧在她身后绽放,将她的轮廓镀上一层流动的光晕。 他屏住呼吸,看见月光潺潺流入她的眼眸。 那里本该如霜雪般清冷,此刻却盛满了温柔。 比月光还皎洁,比烟火更绝色。 远处传来人群的欢呼,爆裂的火星如雨坠落,在他们周身织成一张转瞬即逝的网。 北灼言望进她的眼睛,那里有月光,有火花,有他的影子。 还有… 还有他不敢确认的,近乎纵容的深情。 许是此刻太美好,北灼言几乎克制不住地俯身靠近。 呼吸随着接近渐渐交错。 他能看见她轻轻颤动的睫毛,闻到她发间若有似无的冷香。 这个距离太危险,近到心跳声比鼎沸的人声还要吵闹。 北灼言在热闹中鼓起勇气。 那些藏在心脏深处千万次的渴慕,写在灯芯里万万遍的祈求,此刻都化作了波涛汹涌的情。 “念……” 他的声音哑的不成样子,指节在她腕间收紧,攥住的像是此生唯一的光。 热闹嘈杂的浪潮中,他终于将心底的话释放。 “我爱你。” “很爱你。” 第408章 记忆碎片。 一簇铁花恰好在此时升空,清脆的爆裂声将那声告白包裹,炸碎在天边。 北灼言借着火光,绯红薄唇微微颤抖着靠近。 铁花绽放的余晖映在少女唇上,像是沾了蜜的糖霜,诱人采撷。 他的呼吸凌乱地拂过她的唇角,睫毛几乎相触的刹那,绽放的铁花突然暗成星火。 黑暗突然降临,吞没了所有光亮,周遭骤然坠入死寂。 也抽走了他最后一丝勇气。 只有交融的呼吸声和凌乱的心跳在耳畔回荡。 北灼言的唇悬停在那浅色唇瓣的三寸之外,呼吸凝滞。 黑暗中,他金眸瑟缩,如同被火烫伤,小心翼翼地望进她的眼睛。 他不确定。 他还不确定对方是否与他一样,和他拥有同一种情感。 那浓烈到整个世界只容得下一人。 一样偏执到山崩地裂,一样深沉到万劫不复。 他不确定,所以他只敢靠近,却不敢亲吻。 握着她手的掌心渗出薄汗,北灼言终究没敢再进一步。 只在无人看见黑暗里,任由自己的影子放肆纠缠。 掌心中少女的手突然动了动,最后缓慢抽离。 北灼言心下一慌,却只抓住了一缕微凉的夜风。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少女突然倾身靠近,雪气裹着淡淡的硝烟味笼罩。 北灼言屏住呼吸,眼睁睁看着那淡色的唇越来越近。 “砰!” 最后一簇铁花在此时炸开,照亮眼底的温柔。 唇角落下一抹柔软,触感轻的像一片雪花。 却在接触的瞬间烫的他浑身一颤,妖纹不受控制地攀上脸颊。 可美好不过片刻,便如蜻蜓点水般掠过。 少女的唇蹭着他的唇角,沿着脸颊一路游移,最后将发烫的额头抵在他颈窝处。 她整个人软绵绵倒进他的怀里,均匀的呼吸喷洒在他裸露的皮肤上,激起细小颤栗。 “……念?” 无人回应。 北灼言声音哑的不成样子,指尖小心翼翼抚上自己唇角,那里还残留着些许湿润。 方才那一刻太过短暂,短暂到他甚至怀疑是幻觉。 怀中的少女呼吸平稳,已经陷入沉睡,北灼言僵硬着身子不敢动,金眸在夜色中明明灭灭。 这算什么? 这到底是她主动的亲吻,还是只是因困顿而造成的不小心的误碰。 他表达了心意。 她却什么都没说。 那他们现在……又算什么? 黑暗中,北灼言默默咬紧了牙,他实在忍不住的晃了晃怀里的人。 但少女早就不省人事,任由他一遍遍呼唤也无动于衷。 北灼言:“……” 什么时候睡不好,为什么偏偏是这种时候! 讨厌的诅咒! 月光下,红衣妖王面无表情的抱着熟睡的少女坐在屋顶上,整个人与夜色融为一体,萧瑟又寂寥。 北灼言沉默了很久,才压下心里的怨气。 他收紧了手臂,将人往怀里带了带,低头,在她发间落下一个轻吻,又迅速拉开距离。 心里终于好受了一点点。 北灼言拿出了刚刚弗清念写的纸条,慢慢打开,金眸期待的几乎颤抖。 但下一刻,妖王俊美的脸骤然僵硬。 只见白皙指尖中的笺纸上一个字都没有,干干净净,一片空白。 北灼言:? 北灼言手背上冒出青筋,他不信邪地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还是什么都没有,像无字天书。 他确信她刚刚绝对写了东西。 所以如今看不见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张纸上被下了禁制,不允许他查看。 北灼言定了定神,认真尝试解除。 片刻后。 纸条依旧空白。 北灼言气笑了,一身的怨气压都压不住。 他决定接下来的三天都不会理她的! “……” 三天是不是有点太长了…… 还是两天…一天吧。 嗯…… 半天! 北灼言恶狠狠地定下了期限,却又极其温柔的将人抱起,慢慢往住处走。 …… 少女安稳躺在床榻间,眉心微蹙,似乎在忍受着什么。 北灼言坐在床边,轻轻为她抚去眉心的褶皱。 他盯着看了一会,金眸里的情浓厚的几乎能将人淹没。 四下寂静,只有烛火燃烧的声音。 北灼言指腹摩挲着破碎的灵犀之心,唇角微抿。 幻灵最擅长根据记忆编织幻境,这世间没有谁比她更懂如何处理记忆。 所以他上次找她,就是为了将这项能力学过来,然后帮念免除轮回记忆的烦扰。 只不过前些日子他的身体不稳定,不敢轻易施展,所以才一直拖到了现在。 如今他已痊愈,并且随着这段时间的练习,已彻底掌握了这项能力,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北灼言缓慢吐息两遍,强迫自己静下心来。 他翻身上床,躺在少女身边,与她十指相扣,眉心相贴。 若是想要掌控自己的记忆,只需要将神识沉入灵台深处就可以做到。 但若要窥探与掌控他人的记忆,则需要更深的联系。 要么是血脉相连,要么是灵魂共鸣,又或者,持有对方至关重要的信物。 正好,念有他的火,足够成为他进入她记忆的钥匙。 其实若是契约不断,他们的联系应该会更亲密,至少比火的效果要更好。 只可惜…… 北灼言颤了下睫,慢慢闭上眼睛。 只可惜天意弄人。 他弄丢了他们之间的羁绊。 “念……” 他低喃一声,随后,灵识如潮水般蔓延,循着火焰的指引,缓缓渗入她的识海。 刹那间,无数记忆碎片席卷而来。 高耸的殿宇,金纱垂落,华丽服饰的少女独坐镜前。 寒风如刀,割裂天地,茫茫雪原上只有一人独行。 雨夜窄巷,背着琴盒的人满身潮湿,雨水顺着发丝滴落。 硝烟弥漫,有人站在血泊之中,长剑滴血,敌军的残躯堆了一重又一重。 北灼言站在漆黑的天地间,四周只有无数发着微光的碎片。 每一枚碎片里都倒映出不一样的风景,不同的面容。 但相同的是,那些碎片里人都拥有一样的眼神。 漆黑,漠然,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温度。 仿佛世间没有她的归处,被天地抛弃般孤独。 风雪压身,伶仃踽行。 第409章 我是你的爱人,我来带你回家。 北灼言每看一段,心就沉一分。 心疼到指尖都控制不住的痉挛蜷缩。 他捂住心口,指节发白,连呼吸都变得艰涩。 “念……” 他的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 而就在这一瞬,四周漂浮的记忆碎片骤然扭曲。 每一枚碎片里的少女,都缓缓抬起了手。 她的眼神依旧平静,漆黑的眸子里没有恐惧,没有犹豫,就像是在做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匕首寒光一闪。 对准心口,毫不犹豫地刺下。 北灼言的心跳猛然停滞一瞬。 “不……” “念…停下!” 北灼言金眸里翻涌出恐惧,他猛的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可指尖穿透虚无,只握了一场空。 于是他眼睁睁看着血色在无数碎片中蔓延。 到底…… 到底有多狠心,才能毫不犹豫的将匕首送入自己的心脏。 一次又一次,在无人知晓的记忆里,独自走向终结。 心脏疼的几乎像是被撕裂,痛的连站立都变得困难。 北灼言狠狠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唇齿间炸开,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不能这样。 她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他要救她,像魇障里那样。 每一次。 每一次都要救下她。 北灼言伸手,触碰了最近的一枚碎片。 风雪呼啸,绚烂的极光在天空飘荡。 少女坐在雪之中,匕首已经抵住心口。 北灼言几乎是扑过去的,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匕首落地,陷入厚雪。 少女缓缓抬头,漆黑的眼眸映出他的脸。 “……你是谁?” 北灼言颤抖着握着她的手,金眸泛红,嗓音沙哑。 “别这样……别这样做。” “求你……” 少女面无表情的抽手,去捡掉落的匕首。 只是还未曾触碰到,就突然被人抱了一个满怀。 虔诚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他说: “我是你的爱人。” “我来带你回家。” 风依旧呼啸,极光在天空中流转,漫天霜华落了满头。 少女垂眸望向自己的掌心。 尖锐的利刃被替换成了一朵绚烂的花。 妖冶灼目,生机勃勃。 惊鸿一瞥的人已经消失,万籁俱寂。 她伸手抚了抚柔软的花瓣,贪恋着上面残留的温度。 “爱人么……” 她呢喃着,然后向后倒下,砸进厚雪。 盛极绽放的惊忆花被放在心口,在刺目白雪中像是一颗鲜红心脏。 少女望着浩瀚极光,长睫轻颤。 她手中握着花,再也没去触碰身旁的利刃。 离开碎片的北灼言没有停留,继续去往下一枚碎片中。 万千次记忆,万千次死亡。 他一次次闯入,一次次阻拦。 哪怕她的眼神始终漠然,哪怕她每一次都会问“你是谁”。 他依旧会不厌其烦地回答,然后送上一朵惊忆花。 那些破碎的画面,那些染血的结局,一点一点被改写。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北灼言精疲力竭跪倒在记忆洪流中时,一条长长的缎带从虚空中垂落。 那些被拯救过的碎片发亮化作星辰,慢慢镶嵌到缎带之上。 北灼言望着缎带,金眸微微亮起,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只要… 只要他将所有的记忆碎片全部拯救,织成星河,他的念就可以逃出轮回。 获得真正的自由。 北灼言在原地休息了一会,便再次起身,他准备继续去拯救碎片。 但这一次,他的指尖刚伸出去,周遭的黑暗突然如潮水褪去,一切都消失不见。 床榻上。 北灼言迷茫睁开眼,眼底的疑惑还未散尽,就与一双泛着浅冰色泽的眼眸相触。 他微微一怔,对方温热的呼吸轻轻喷洒在脸上,转瞬就点燃了脸颊的温度。 北灼言有些僵硬,慢慢向后挪了挪,没再靠那么近。 他轻声唤她:“念……” “你去了我的记忆里?” 少女的声音初醒的微哑,像羽毛划过耳畔,痒的耳垂酥麻。 北灼言悄悄看她,金眸闪烁。 记忆是很私密的东西,而他并没有经过对方的许可,就擅自行动。 这是很无礼的行为。 而且…… 刚从魇障出来时,她就差点杀了他,只因他看见了她的狼狈。 如今…… 他做的比之前更加过分。 北灼言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他好像做错了事,但他也不敢欺骗,于是只闷闷地点头。 “嗯。” 他轻轻去握少女的指尖,小声问道: “你生气了吗?” 弗清念看他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一瞬间什么脾气都没有了,只有无奈。 她轻轻叹气,没再去看他,转身平躺。 “擅自以神识入侵别人的识海,若是对方反抗,你就会变成一个痴傻的废人。” “你做事之前不考虑后果吗?” 少女的声音有些冷,语气不明,似乎是在生气。 北灼言倏地攥紧了少女的手,结结巴巴地解释: “我…我没想那么多……” 他只是太想帮她了。 一分一秒都等不及,哪有空想那么多。 北灼言悄悄贴近,抱住她的手臂,企图萌混过关。 “我这不是没事吗,别生气了。” 他抱住少女,黏黏糊糊蹭着她。 其实除了忘记了这回事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 弗清念的识海从始至终都未曾排斥过他,亲切温柔的像是进了自己的识海。 所以北灼言才完全将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弗清念感受着身边人的小动作,眉梢不自觉抖了抖。 感觉这只妖最近越来越磨人了。 怎么能那么自然的撒娇…… 他是不是将自己的身份忘干净了。 北灼言蹭了半天,发现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由得心慌起来。 “我以后做什么都跟你说,你别生我的气──” “花呢?” 北灼言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不由得呆了一瞬。 “什么花?” 弗清念盯着垂落的纱幔,被更改的记忆还鲜明清晰,历历在目。 她颤了下睫,轻声重复: “你在记忆里,送给碎片的花。” 仔细算一算,好像每次收到花的,都是过去的她,没有记忆的她。 虽然都是同一个人,但就是微妙的不爽。 北灼言终于反应过来,心底的慌乱横扫一空,他瞬间从床上爬起,还不忘将弗清念也捞了起来。 弗清念和他面对面坐在床上,目光茫然。 北灼言兴致勃勃地将双手扣住,献宝一样递到少女面前。 弗清念看着他合拢的手,眨了下眼睛,安静等待。 但北灼言却没有立刻送花,而是探头去看她眼睛,金眸带着狡黠。 “你还生气吗?” “只要你不生我的气,我就把花给你。” 弗清念:“……” 他什么时候学会威胁人了? 妖究竟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学了多少乱七八糟的。 居然已经会对她使小聪明了。 北灼言盯着少女,满眼期待。 但少女只是面无表情看着他,然后慢慢扭头轻呵一声。 “不给就算了。” 北灼言:“……” 为什么是这种反应? 原来书上写的也不全是真的。 居然耍他,还害念更生气了。 一会就把那本没用的书撕了! 北灼言自信的表情垮下,整个人都慌乱几分,他连忙挪到少女的眼前。 手心乳白光芒闪过,一朵和记忆里一样的惊忆花缓缓绽放,馥郁的香气盈满鼻尖。 “我错了。” “生气也给你。” 妖王眨着金色的眼眸,讨好的冲她笑。 弗清念本就没生气,如今又见他这副模样,眉眼的平静都有些挂不住。 她抿了抿唇角,伸手接过来,指尖轻触花瓣,柔软的触感与记忆里的一样。 浓浓夜色下,少女眼底的光比最美的花还要明媚。 弗清念还没欣赏够,拿着花茎的手突然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掌包裹。 她抬眸,刚好与北灼言对视。 他弯起唇,眉眼被烛火映照的格外灿烂。 “我教你变花。” 话音刚落,弗清念就感觉手心中好像多了些什么。 绿色的枝条冲破禁锢,从指缝间钻出,嫩叶扫过掌心时微痒。 弗清念微微张开手心,大片的绿绽放。 白嫩的根系缠绕在她指骨上蜿蜒生长,绿叶舒展身体,一朵绚烂的惊忆花悄然绽放。 北灼言还牵着她,他的手也被根系缠绕。 他们十指相触,生命在指尖跳动。 “喜欢吗?” 北灼言问道。 弗清念望着生长在手心的惊忆花,慢慢点头。 北灼言愉悦地笑起来,他握着她的手,纯粹的生机之力继续释放。 转瞬间,蓬勃的绿意如潮水般蔓延开来。 两人身边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惊忆花。 纱帐内顿时成了花的海洋,藤蔓缠绕床柱,在鎏金帐钩上垂落成花瀑。 北灼言轻轻摘下掌心那朵惊忆花。 花瓣在他指尖颤了颤,抖落几点细碎的荧光。 他小心翼翼地将其别在弗清念耳畔,艳丽的花朵衬着她白雪般的鬓发,像是冰冷的神明染上了人间烟火色。 “你真好看。” 他轻声说,金眸里盛着最纯粹的赞叹。 弗清念垂下眼帘,长睫在烛光中投下细碎的影子。 她伸手碰了碰耳畔的花朵,馥郁香气里还有明媚阳光的气味。 是北灼言身上的味道。 她挑了一朵开的最大最艳的花,学北灼言将其戴在了他的耳畔。 “好看么?” 北灼言眨了眨眼,问道。 发间花朵随着他的动作轻颤,金瞳里漾着粼粼波光,眼尾那抹天生的绯色被花朵映得愈发艳丽。 满床春色霎时黯然。 十分春意,他占九分。 还有一分藏在他看向她时眼底化不开的温柔里。 北灼言倾身向前,笑盈盈地问: “是我的好看,还是花好看?” 弗清念见他兴致勃勃地模样,起了逗弄之心,她碰了碰他耳边的花,夸赞道: “人美,花更美。” 北灼言的笑容瞬间凝固,金眸微微睁大,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一脸固执: “你撒谎!” “重说,我和花哪个好看?” 弗清念忍不住弯唇,眉梢微翘: “出息了,居然和花比美。” 北灼言一噎,但也没松手,甚至往前挪了挪。 “你说啊,到底哪个好看?” 弗清念被他逼得向后仰,发间花朵不慎滑落。 北灼言眼疾手快地接住,却没还给她,反而将那朵花叼在唇间,冲她眨了眨眼。 花瓣衬着嫣红唇色,金眸里流转着狡黠的光。 这一刻,满室繁花确实都成了陪衬。 弗清念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眉眼再无半分冰冷孤寂,只有欢愉。 她伸手扯住他得意洋洋的脸颊。 “幼稚。” 北灼言顺势蹭了蹭她的掌心,唇间花朵落在两人交叠的衣襟上。 “你还没说哪个好看呢。” “嗯……我得想想。” “这是一个很难的问题吗!” “可的确很难选……” “选我!” “快点说我好看,一朵破花怎么跟我比。” “你快说啊,快说……” “你好看。” “你最好看。” “本来就是我好看……” “……” “以后每天都要说我好看。” “……好。” …… 隔春望夏,无秋凉已至冬。 一人一妖慢吞吞的将整个世界都踏足一遍,恰好走过了四季。 他们看过江南杏花沾衣,漠北孤烟落日,听见了海潮生时鲛人吟唱。 每一步都走的很慢,慢到能数清山月圆缺,听到花开花谢。 红衫与白衣掠过九万里山河,在洞庭烟波里映出交叠倒影。 “念,快要过年了。” “嗯。” “我们去哪里过新年?” “想去哪都可以。” 凛冽寒风中,白虎踩着干枯落叶慢慢往前走。 他宽大脊背上坐了两个人。 北灼言将少女身上厚重的兜帽向下按了按,道: “要不要回千玄宗?” 发丝银白的少女靠在北灼言怀里,只露出一截白皙下巴。 “你想他们了?” 北灼言顿了顿:“没有。” “我只是觉得……过年要热闹一点才好。” 怀中的少女轻笑,她伸出手在半空中写了几个字,随后数道光芒四射向远处飞奔。 “嗯,那就叫他们一起。” 北灼言微愣:“不回千玄宗么?” 弗清念闭着眼睛休息,淡声道: “在外面过年。” “好。” 北灼言没什么意见,对他来说在哪里无所谓。 只要身边的人陪着他,哪里都是家。 他将手伸入少女的厚重的披风里,精准牵住了她的手。 “休息好了吗?” “记忆碎片还有很多呢。” 弗清念闻言身子微僵,她想摇头,但对方却已经闭上了眼睛,不容拒绝地探入她的识海。 刹那间,弗清念只觉得灵魂被最柔软的羽睫扫过。 北灼言的神识如春风化雨,细细浸润她识海中的每一寸角落。 那些被触碰的记忆碎片发烫,仿佛有人正用最轻柔的力道抚摸她的魂魄。 偏偏每一处被触及的地方都泛起细密的痒。 那些尘封的记忆被一一展开,又被妥帖地抚平褶皱,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难耐的酥麻从灵魂深处蔓延,一路传递到四肢。 弗清念控制不住的蜷缩起指尖,兜帽下的耳垂通红,脖颈都泛起淡淡的粉。 她想要退开,却感觉到识海里一阵暖流涌动,随后记忆中便多了一道鲜红身影。 弗清念停下了抗拒的动作,垂下的眸里波光潋滟。 她安静忍耐了一会,默默抓住了一截暗红衣袖。 为什么…会是这种感觉…… 好像突然明白北灼言被摸翅膀的感觉了。 弗清念将滚烫的脸缩进兜帽,只有一缕白到透明的发丝垂落在外。 第410章 迎神祭。 月隐镇。 这是弗清念定下的过新年的地点。 此刻,小镇前已经有一高一矮两个身影等待。 秦韵虞蹲在地上拨弄着角落里不知名的小花,眼中满是新奇。 “之前我被师尊赶出去的时候,几乎全世界都走了一遍,就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 “但是这里我居然听都没听过。” 要不是小师妹给了具体地址,他们不知道得多久才能找到。 她身边的青年身形修长,衣袍被山风吹的微微扬起。 齐黎析低头看她,冷峻的眉眼在触及她时便不自觉柔和下来。 “你当年满世界乱跑,去的大多是热闹繁华之地,这种隐世小镇自然不会多留意。” 秦韵虞撇撇嘴,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这话说的好像我多贪玩似的。” 齐黎析抬手摘下她头上的落叶,眼底藏着促狭,“难道不是?” 秦韵虞瞪他一眼,正要反驳,却见镇口的灯孔突然一盏一盏亮了起来。 暖黄的光晕在薄暮中晕染开来,照的人朦胧又好看。 “咦?” 秦韵虞的注意力瞬间被灯吸引,探头去看。 “大师兄,好像有人来了。” 齐黎析刚回头去看,耳畔就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 只见镇口走来一群穿着奇异服饰的人。 他们身上缀满了银色饰品,行动间叮咚作响,额头上都戴着好看的抹额,腰间缠着七色藤枝,末端垂落金红雀羽。 女子眼角用红色颜料画着两道纹路,男子则是靛蓝色,画在脸颊侧边,从颧骨一直到鬓发间。 看起来格外的原始,像是从森林深处的精灵。 他们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器物,藤编的篮子,沾着水珠的果实,粗陶罐里酒液轻晃。 还有一个格外健壮的男子扛着一根雕刻繁复的木柱,上面缠绕着鲜花和彩绸。 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带着欢腾的气息。 秦韵虞看的入神,忍不住轻声问道:“他们这是在准备什么庆典么?” 齐黎析看着那群人身上画的图案,猜测道: “像这种隐世的小镇可能会保存着一些比较古老的仪式,或许这是他们过新年的习俗吧。” 秦韵虞点点头,直勾勾看着小镇里的人。 “原来如此。” 就在两人说话间,刚刚静谧的小镇仿佛突然苏醒。 街巷两侧的屋舍敞开,暖黄的灯笼高高挂起。 人群从四面八方涌来,热闹的声音交织成一片欢腾的海洋。 有一名少女注意到了站在镇口的两人,眼神一亮,连忙凑了过来。 她叽里咕噜说了一长串话,语调轻快如雀鸟,还热情比划着手势。 秦韵虞:? 齐黎析:? 说的什么东西? 为什么他们一个字都听不懂。 少女见他们一脸茫然,也不恼,反而咯咯笑了起来,随即手舞足蹈地比划。 先是指了指镇子里欢闹的人群,又做了个“请”的手势,最后干脆一把拉住秦韵虞的手腕往镇子里拽。 “哎等等——”秦韵虞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少女带着往前走了几步。 齐黎析下意识伸手,却被另一名青年拦住,对方也不说话,只是学着少女的样子,比了一个“请”的姿势,眼神真挚又热情。 ”大师兄?”秦韵虞回头看他,眼里既有困惑,又带着跃跃欲试。 齐黎析看了她一会,最后选择跟上。 他们只是一群凡人,并不会有什么危险。 更何况,这是小师妹选的地方,能有什么问题。 于是两人就这样被半推半就的带进了欢腾的人潮中。 … “小乌鸦你到底认不认路?” “为什么走了这么久还没有到!” 覆着白雪的丛林中,赤红的麒麟头上顶着一只雪白的鸟,正慢吞吞的往前走。 系统盯着面板上的位置,道:“就在前面,马上就到了。” 宿主到底是从哪找出来这么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 连它的资料里都没有记载 它一度怀疑她是不是给错了位置。 祺安闻言眨巴了下眼睛,脚步微微加快。 “小乌鸦你不能骗我哦,不然你就完蛋了。” 系统:“……” 孩子好像学坏了。 居然会恐吓小鸟了。 就在系统怀疑人生的时候,祺安已经找到了月隐镇。 只是他们还没进去,耳畔突然传来一道长鸣,像是空气被割裂的声音。 两小只一起回头。 于是就见一人踩着一截断剑正极速向他们冲过来。 祺安眼神一亮:“谢元哥——” “砰——” 祺安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他望着一头栽在地上的谢元,满脸呆滞。 “咳咳……” 谢元拍着胸脯咳嗽了两声,一脸心有余悸。 可算是停下了。 “小祺安,快扶我起来。” 谢元半瘫在地上,浑身上下酸爽无比,完全没力气自己爬起来。 只是他没等到祺安,眼前先出现的是一双黑色长靴,结实有力的小腿被包裹其中。 谢元愣了愣,慢慢向上看去。 于是便见一袭红衣的妖王正抱着胸,居高临下的睨着他,眼里除了嘲笑还是嘲笑。 北灼言:“刚见面就行这么大的礼,真是受宠若惊。” 谢元:“……” “别站在那说话不腰疼,快点扶我一把啊!” 北灼言一动不动。 “灼哥,求你了,真动不了了。” 北灼言嗤笑一声,伸手一拎,像是提小鸡似的把谢元拎了起来。 “堂堂剑修,御剑居然能摔成这样,真是丢脸。” 明明同样是剑修,怎么他和念完全不一样,天差地别。 谢元站稳身子,拍了拍衣袍上的灰,不服气道: “你懂什么,我这是在研究如何让御剑的速度更快一点。” “七天路程我三天就到了,我这是在创新,你明不明白!” “哦。” 北灼言瞥了他一眼,声音淡淡,“脸着地的创新,的确新颖。” 谢元:“……” 他难道想这样么? 速度太快,当然不好刹车。 他也不想脸着地啊,很痛的好吗! 还有…… 一年不见怎么这只妖突然变这么毒舌了。 好想跟他打一架! 祺安看两人斗嘴,忍不住笑出声,头顶的白鸟跟着一晃一晃的。 系统小声嘀咕:“幼稚。”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欢快的鼓乐声。 几人转头望去,就见月隐镇的入口无数盏天灯正在冉冉升起。 “哇——”祺安睁大眼睛,“好漂亮!” 谢元揉了揉还在发麻的腿,笑道:“看来我没来晚。” “都站在这里做什么?”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几人回头,就见弗清念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后,白衣胜雪,与昏暗天地融为一体。 青龙和白虎跟在她后面,两只妖看见祺安瞬间就凑了过去。 北灼言则很自然去牵少女的手,刚刚还高傲的表情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猛兽低头的乖巧。 谢元:“……” 服了。 牙好酸。 他到底是来过年的,还是来被秀恩爱的。 谢元面无表情地转身,悲愤地走进了镇门。 弗清念几人慢悠悠跟在后面,稍微落后几步。 谢元刚踏入小镇,就被里面的热闹吸引,眼前一亮又一亮。 “谢小元!” 一道呼唤从远处传来。 谢元左右扭头寻找声音的源头。 “抬头,我在这里。” 谢元抬头望去,秦韵虞正站在一座雕花木楼的回廊上朝他招手。 少女头上戴着银冠,细碎的银片在额前缀了一圈,正随着动作轻轻摇晃,眼角也画着和居民相同的红色纹路。 秦韵虞从回廊的楼梯上跑了下来,站到了谢元面前。 谢元上下打量着她,一脸惊奇; “师姐,你怎么穿成这样了?” 他绕着少女转圈,时不时碰一碰她身上复杂的装饰。 秦韵虞捏了捏腰上挂的红色羽毛,解释道: “是这里的人给我打扮成这样的,大师兄也被拉走去改造了。” 她转了一个圈。 “怎么样,好不好看?” 谢元竖真诚夸赞:“好看。” 话音刚落,木楼梯上便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他转头望去。 齐黎析缓步而下,他戴着与秦韵虞额饰相配的银链,细细一条挂在额头,纹样简洁利落,不显繁琐。 他身上的服饰也与秦韵虞相同,只有细微处有些区别。 当然,齐黎析脸颊上也画着和居民一样的靛蓝色纹路。 秦韵虞欢快跑到他身边,上下打量着他: “还没见过这样的大师兄呢,真好看。” 齐黎析被她直白的话惹得心跳加速,他掩唇咳了一声转过脑袋,“阿虞也很好看。” 秦韵虞笑嘻嘻地踮脚,捧起他的脸,“别转头啊,我没看清楚呢。” 站在一边的谢元看着旁若无人的两人,面容逐渐扭曲。 早知道是这样他就不来了。 他果然就是来被秀恩爱的吧! 一道钟声突然敲响,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 富有节奏的鼓声一声接一声震荡开,像是某种古老的旋律。 镇上的居民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脸上露出虔诚兴奋的神色,朝着镇子中央涌去。 谢元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一愣,下意识问道:“这是怎么了?” “祭典要开始了。” 后来一步的弗清念淡声解释。 “小师妹!” 秦韵虞眼睛一亮,直接一个飞扑过去。 然后就被弗清念按着肩膀拦住。 秦韵虞一脸幽怨: “我都多久没见你了,连抱一下都不可以吗?” 弗清念却抬手,将她头上的银冠扶正,“抱这一下你就白打扮了。” 秦韵虞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扶住头上的发饰,冲她露出一抹笑。 齐黎析问道:“小师妹说的祭典…是什么?” 他从怀中拿出一片叶子,叶脉如银丝流转,叶柄处缠绕着红线,末端坠着一颗小小的琥珀。 “他们给了我们这个,好像是什么信物。” 齐黎析有些不好意思道: “我和阿虞听不懂他们讲话,除了被拉着换了衣服,就只知道一会要拿着这个到镇中央的高台去。” 弗清念目光落到那片叶子上,眼眸微弯: “这是月痕叶,是月隐族挑选月使的信物。” “恭喜你们,被选中为月使了。” 秦韵虞:“月使?” 她捏着叶片,有些疑惑,“月使是做什么的?” 弗清念却没立刻回答,只是带着人跟随人流往镇子中央走。 路上,她才开口缓缓解释: “这里的人信奉一位名叫“月隐”的山神,每到新年除夕他们便会举办一场浩大的迎神祭,求来年风调雨顺,平安顺遂。” “迎神祭很热闹,他们会在人群里随机挑选一些幸运儿参加祭典。” “而月使……” 弗清念顿了顿,看向两人的目光带着淡淡的笑。 “月使必须是成双入对的璧人,要在子时月神赐福下跳舞。” 齐黎析听到前半句话时,耳尖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秦韵虞却兴奋拉住了他的袖子: “哇,大师兄你听见了吗,我们一会要上去跳舞诶。” “好幸运啊。” 齐黎析闻言胡乱的点头,心跳微乱。 他还没有平息下心中的波澜,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空灵的吟唱。 镇民们都拿着一个缀满银铃的乐器,摇晃着向祭坛汇聚。 夜风拂过,无数银铃同时轻响,伴随着古老的鼓点,震撼人心。 弗清念望着云层中缓缓露出的明月,眉眼舒展。 “走吧,祭典马上开始了。” 镇中央。 一座由青石搭建的圆形祭坛出现在众人眼前。 祭坛四周环绕着九根雕花石柱,每根柱顶都刻着一只翠鸟,在夜色中舒展翅膀。 祭台上,几个壮汉抬着一面巨大的兽皮鼓走上祭坛,鼓面绘着日月星辰的图案。 一位头戴鹿角冠的老者手持七色藤条木杖,重重敲击鼓面。 浑厚的声浪顿时席卷整个夜空。 人们突然兴奋起来,他们举起手臂,摇晃着手腕上的铃铛。 霎那间,万千银铃齐响,清脆的声响仿若玉碎。 所有镇民仰首向月,脸上的纹路在月光照耀下微微发光。 他们齐声吟唱,古老歌谣在群山间回荡,声浪震的篝火都为之摇曳。 祺安捂住耳朵往北灼言身后躲: “姐姐,他们在喊什么呀?” 谢元顶着震耳欲聋的声音凑过来,大声喊道: “是啊是啊,他们唱的什么啊,我听不懂。” 饶是见多识广的青龙也没听出来,只说:“听着有点像求雨的调子。” 北灼言好奇地看向弗清念。 毕竟他们这群人里只有她听得懂他们讲话。 弗清念感受到了注视,回眸看他,“想知道?” 北灼言点点头,“想。” 少女弯眸浅笑,抬手碰了碰他的耳朵。 “好了。” 话音刚落,北灼言耳畔古老晦涩的话语突然清晰起来。 他终于听懂了他们的吟唱。 “小师妹不能厚此薄彼,我也要!” 谢元不服气地大声嚷嚷起来。 秦韵虞也点头附和着,“是啊是啊,清清你不能见色忘友。” 其他几个人将弗清念团团围住,眼神炽热又控诉。 连系统都飞到她肩膀上,绿豆眼幽怨盯着她。 弗清念微微失笑,抬手挥了挥,数张符纸飞出,贴到他们身上。 “好了,这下你们都能听懂了。” 众人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原本晦涩的吟唱明朗起来。 古老歌谣如潮水般层层叠起,在月光下回荡。 “月隐垂怜,赐我丰年──” “山灵庇佑,草木芊芊──” “银羽落处,福泽延绵──” “愿以虔诚,换得神眷──” 第411章 山神赐福,予你千劫不染,岁岁长青。 吟唱声虔诚而温柔,红蓝色的面纹在黑暗中亮着微光,赤红如焰火,靛蓝似海水。 随着吟唱,天空的厚云尽退,乳白月华倾斜而下。 祭坛上的老者高举七色藤杖,声音洪亮如钟。 “祭典开始!” 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秦韵虞和齐黎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群推上了祭台。 月光如水,将他们笼罩在漫天银辉之中。 鼓声再起,悠扬的骨笛声飘荡,手中的月痕叶微微发烫。 齐黎析和秦韵虞对视一眼,随后都害羞地避开了视线。 台下的人都挽起手,踩着鼓点跳起了舞,他们向台上抛洒花瓣。 “跳吧!跳吧!” 镇民们笑着喊道,声音满是欢腾。 热闹的氛围下,秦韵虞往齐黎析身边挪了挪。 “大师兄会跳舞么?” 齐黎析整个人都僵硬无比,但眼眸却亮着光,他摇摇头。 “不会。” 秦韵虞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她牵起了他的手,向后撤步,俯身行了一个优雅的礼。 “那我来教你呀,大师兄要好好学哦。” 话落,她指尖用力,拽着齐黎析一起在祭台上跳起了舞。 齐黎析掌心沁出薄汗,被秦韵虞牵引着差点踩到她的裙角。 绛红色的衣摆在空中旋开,银饰碰撞出细碎的清响。 他盯着少女发间晃动的月光石,连呼吸都屏住了。 “专心呀。 少女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笑,指尖轻轻挠了挠他绷紧的手背。 一瞬间,齐黎析白皙脸颊红了个彻底,剧烈的心跳几乎盖过了激烈的鼓点。 “跟着我的脚步走。” 齐黎析终于收敛起悸动,认真学习起来。 笨拙的舞步逐渐熟练,两人衣摆上缀的火红羽毛在月光下缠绵。 祭台下爆发出欢呼,重重花瓣被抛洒向天际。 谢元仰头看着祭台,酸溜溜地嘟囔: “这哪里是迎神祭,这分明是相亲大会……” 话音刚落,手臂就被人拉住,手心被人塞进了一捧晶莹剔透的果子。 头上戴着满是奇特羽毛帽子的少年冲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他指了指果子,“好吃!” 谢元愣了一下,下意识往嘴里塞了一个。 下一秒眼神骤然亮起,他疯狂点头认可。 小少年露出一口白牙,摸了摸腰上的袋子,指尖蘸着蓝色的颜料,在谢元脸上画出了与镇民相似的蓝色面纹。 他将头上的羽毛帽子取下,递给了谢元。 谢元指了指自己,“这是送我了么?” 少年点点头,“送给你,新年快乐,外乡人。” 其他人差不多也是相同的待遇。 祺安白嫩脸颊上挂着一个大大的唇印,嘴巴里塞满了糖果,怀里抱着一堆果子。 他骑在白虎的肩膀上吃的不亦乐乎。 白虎也没逃过热情的镇民的洗礼,一圈下来脸颊上都被画了数道花纹。 在猝不及防被喂了两口糖果后,他眼里最后一丝警惕彻底消失。 白虎傲娇抬头,装作凶巴巴的模样追着嬉笑的小孩满场跑。 青龙被一群小姑娘围着,耳尖发红的给她们变出花朵,然后收获一重又一重的夸赞。 北灼言望着热闹至极的场面,金色的眼眸微微亮起。 过往的岁月被孤独与黑暗贯穿,所以格外喜欢热闹。 仿佛只有这样,他才真的活了过来,获得了自由。 弗清念侧眸看他,“喜欢这里么?” 北灼言点点头,笑着回望。 “喜欢。” 雪白的少女眼眸里倒映着他的影子,唇角的笑容很淡,却分外真实。 “喜欢就好。” 台上,秦韵虞突然一个旋身撞进齐黎析怀里,微凉的银饰扫过他滚烫的耳垂,激起细微颤栗。 “大师兄学的很快嘛。” 少女仰头笑的狡黠,眼里盛满了星光。 她的指尖故意勾住他腰间的藤绳,将人拽近,微凉指尖握住他的手腕。 “这里该揽住我的腰哦。” 齐黎析望着少女,喉结滚动,僵在半空中的手小心翼翼落下。 当掌心贴上那截细腰时,耳畔一切的声音似乎都变得朦胧,眼底只有那双明亮杏眼。 夜风裹着花瓣掠过,齐黎析弯起眉眼,他靠近少女耳畔,轻声低喃。 裹着情意的话语落下,刚刚还从容不迫的少女骤然红了脸颊。 她睁大眼睛看对方,结结巴巴地,“你…你说什么……” 齐黎析揽着她在台上转圈,喉间发出低沉愉悦的笑,“阿虞还想听我再说一遍么?” “我说……” “等到春天,山花烂漫时,我们就成婚。” 少女脸颊彻底被染红,比眼角的红纹还要艳丽,脖颈都泛着薄粉。 秦韵虞眨了眨眼,踮起脚尖,轻轻吻了吻青年的下巴。 漫天萤火下,她轻声开口。 “好。” 祭坛上,老祭司一挥藤杖,几十只翠鸟从空中出现,冲向人群。 “翠鸟择人,福缘天定!” 翠鸟在人群中穿梭,每选中一人,便会轻轻落在其肩头。 正在和镇民吃酒划拳的谢元戴着羽毛帽子,一只翠鸟落在帽子上面,啄了啄他的额头后便停下不走了。 镇民们大笑着将他推上台,塞给他一把竹笛。 “你是乐师。” “去吧,为月神奏乐。” 谢元捏着笛子一脸茫然。 “等等…等等!我不会吹笛子啊!” 祺安被一只翠鸟绕着飞了三圈,随后就被拉上了台,怀里塞满了鲜花。 “献花童子,要把最美的花献给月神哦。” 系统则被翠鸟拍了拍脑袋。 镇民们乐不可支,给它戴上了一顶迷你银冠。 “吉祥鸟,为祭典添福!” 青龙和白虎也被翠鸟选中。 一个手中被塞了一坛圣水,一个头上戴着虎头帽,都被推上了台。 所有的翠鸟都已经挑好了人,空荡的祭台上瞬间热闹起来。 高处的祭坛上,头发花白的老人用藤杖重重敲击了一下兽鼓。 “吉时已到——” “请使者月翎神鸟,择月神,赐万福。” “月隐山神,请降人间!” 话落,一只蓝白色的飞鸟自夜空翩然落下,羽翼如雪,尾翎流转着星辉般的光泽。 月翎鸟在人群上空盘旋,长长的尾羽在众人面前划过。 它盘旋几圈后,最终轻轻落在弗清念的肩上。 镇民们先是一静,随后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月神!月神!” 台上的老祭司弯腰高呼,声音有些发颤:“恭迎月神临世!” 弗清念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众人簇拥着离开。 北灼言下意识伸手,却被人流挤开,只抓住了少女的一片衣角,接着很快就从掌心滑走。 他望着被簇拥在人群中的少女,心情突然就没有方才那般开心了。 可就在这时,离开的月翎鸟突然去而复返,在半空中盘旋三圈后,稳稳落到了北灼言肩头。 老祭司眼前一亮,手中藤杖重重砸地。 “天意昭昭,福星临照!” 他朝着北灼言伸出手,脸上挂着和蔼的笑: “恭贺这位贵客得到月翎青睐,当受月神赐福。” 镇民们顿时欢呼雀跃,几个青年不由分说地也推着北灼言离开。 台上,秦韵虞抓着齐黎析的手臂,一脸兴奋,“哇,小师妹是月神诶!” 她托着脸颊,羡慕道: “我也好想要月神的赐福啊。” “先别管赐福不赐福了,你们快点教我怎么吹笛子啊!” 谢元的哀嚎声传来,打断两人的对话。 齐黎析被他逗笑,忍不住敲他的脑袋: “叫你从前不好好上乐理课,现在后悔了吧。” 谢元苦着脸:“好了好了,别说我了,大师兄快点教教我吧。” 就在几人交谈间,被带走的北灼言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只见他被众星捧月般簇拥出来,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一番。 他一身月色长袍,衣襟微敞,露出冷白的锁骨与胸膛,腰间束着七色藤条,衬的身形修长而野性。 天生自来卷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头上戴着由银丝编织的藤蔓王冠,冠上垂落的银链在黑发若隐若现。 北灼言的面容本就妖冶,此刻被打扮的平添了几分神性,整个人都像是从古老传说中走出来的妖神。 “灼哥,”谢元对北灼言挑眉,“你还怪好看的。” 秦韵虞盯着北灼言的脸疯狂点头,“没想到北小灼穿白衣服也很好看呢。” 莫名其妙被夸了两句,北灼言原本不悦的心情突然被冲淡了几分。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金眸微微闪烁。 “咚──” 兽鼓被重重的锤了一下,发出闷响。 “恭迎月神临世──” 苍老的祭司张开手臂高呼,接着俯身弯腰,恭敬至极。 北灼言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看向祭坛的另一侧。 一道身影缓缓出现。 刹那间,天地仿佛失去了色彩,唯有一道清冷的雪色身影。 少女与他都是相同的白衣,衣摆处用银线勾勒出十二轮不同的月相,纯净的不惹尘埃。 她的腰间也缠绕着七色藤蔓,坠着一圈玉铃铛。 每走一步,铃铛便一响,声声清脆。 如雪的长发被绸带松松束着,头上戴着华丽的月冕,细碎透明的宝石轻轻摇晃。 整个人如雪般空静,似月华般清冷,仿若真的是月神降临,俯瞰众生。 所有人都默默屏住了呼吸,看的目不转睛。 系统在少女身后勤勤恳恳叼着曳地雪色纱摆,祺安蹦蹦跳跳在前面洒着花瓣。 青龙和白虎拿着陶罐,将圣水洒在地面上,驱散灰尘。 谢元终于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敲鼓,那根竹笛被他别在腰间。 毕竟比起音律,打鼓至少不会跑调。 万众瞩目下,弗清念踏着皎洁的月光,一步步坚定地走向北灼言。 她站定在北灼言身前的平台上,比他略高几分,清冷的面容在月光下近乎透明,垂眸时眼睫投下一片浅影。 老祭司高声道:“赐福──始!” 声音落下,鼓点与弦乐突然变得轻缓了很多,古老而神圣。 北灼言望着高处的少女,心跳一声又一声,在胸膛跳的不加掩饰。 金眸里只倒映出了一个人的影子,仿若全世界唯有这一人。 老祭司恭敬奉上一根缀满晶莹露珠的灵藤,苍老的声音回荡在夜空下。 “一赐──月露涤尘,百厄消散!” 弗清念接过灵藤,手腕轻转,带着露水的藤蔓在北灼言周身拂过。 分明是再普通不过的水露,北灼言却仿佛真的被净化了般,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散发着愉悦。 他不自觉弯起眉眼,眼眸亮晶晶地望着认真赐福的少女。 “二赐──神纹加身,福泽永驻!” 老祭司奉上一只羽毛笔,由月翎鸟的尾翼制成。 弗清念执笔蘸取银液,笔尖在落到北灼言眉心前,她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说: “会有一点痒,忍一下。” 北灼言微微点头,“好。” 只是痒而已。 他的念为他赐福,哪怕是疼他也会忍住。 银液顺着羽毛笔尖凝成珠坠,弗清念指尖轻颤,在北灼言眉心勾勒出第一笔。 神纹自额间蜿蜒而下,笔尖扫过他高挺的鼻梁。 少女离得很近,微凉的呼吸掠过他微阖的眼睫,北灼言喉结滚动,肌肤泛起细密的战栗。 那抹凉意裹着若有似无的莲香,在咫尺间织成无形的网。 当神纹延伸至唇畔,少女垂落的发丝拂过他泛红的脸颊。 就在北灼言以为结束时,少女突然挑起他的下颌,指腹的温度透过皮肤灼烧神经。 北灼言愣愣看着少女的眼睫,有些茫然。 本该停下的羽毛笔此刻顺着下颌往下游走,北灼言猛地攥紧了衣袖。 酥麻感如电流窜过脊背,连带着尾椎都泛起细碎的痒意。 “别动。” 弗清念的呢喃带着蛊惑,笔尖已悄然滑过脖颈。 北灼言睫毛剧烈颤动,能清晰感受到笔尖扫过他锁骨的轻痒。 银液在胸膛绽开繁复纹路,笔尖触及心口,他猛地咬住下唇,耳尖红得滴血。 当少女最后一笔落下,北灼言浑身已经红透,胸口的皮肤也泛着瑰色。 霜雪般的气息缓缓抽离,北灼言终于悄悄缓了一口气。 老祭司的声音再次响起。 “三赐——月神垂怜,山月庇佑。”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鼓点弦乐骤起,万千银铃在镇民手中摇曳,清越声响彻整个夜空。 漫天月华下,仿若神明的少女对他弯起唇,素来清冷的眉眼弯起温柔的弧度。 “抬手。” 北灼言抬起手臂,将手递到少女面前。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此刻显得格外乖顺。 弗清念垂眸,玉指轻拢他滚烫指尖,随后缓缓俯身。 姿态仿若新月低垂,银白长发从肩头滑落,发梢扫过手腕时带起细微颤栗,睫毛在月色下投出蝴蝶般的阴影。 她唇间轻轻吐出四个字。 “天命难违。” 上天注定她会爱他。 她躲不开了。 少女的声音轻的如同朝露坠地,融化在夜月里。 “嗯?” “你说什么?” 鼓声太响,心跳太快,北灼言没有听清她的话。 弗清念垂眸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她俯身,一个轻若羽絮的吻落在他的指尖,声音裹着山涧薄雾的清冽。 “我说——” “山神赐福,予你千劫不染,岁岁长青。” 第412章 只愿...天道垂怜,诸事顺遂。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所有的声音消失。 北灼言金色的瞳微微睁大,指尖残留的触感冰凉柔软,却似烙铁般灼人,顺着血脉一路烧进心脏。 他恍惚抬眸,对上了少女垂落的视线。 她的眼睫在月光下如覆霜盖雪,目光清冷而遥远,却又因那一瞬的触碰而沾染了凡尘的温度。 世人皆说,举头三尺有神明。 可神明到底是何种模样? 没人知道。 但今日,北灼言好像知道了。 因为他的神明,此刻正站在他的面前。 弗清念缓缓直起身,银白长发如流水般滑落肩头,她重新恢复了那不可亵渎的清冷姿态。 “念……” 北灼言紧紧盯着雪白的人,他喉结微动,嗓音低哑: “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他的金眸里透着紧张与期待,指节都在颤抖痉挛。 弗清念指尖微钝,眼睫轻抬,唇间刚溢出一个“我”字。 “礼成──” 老祭司苍老的声音骤然打破寂静,鼓乐声重新响起,银铃再次摇晃。 镇民们欢呼雀跃,小孩嬉笑着撒出花瓣,祭坛四周一片沸腾。 可北灼言却什么都听不见,目光牢牢锁定在一人身上。 但他没等到少女再次开口,几个戴着彩绘面具的少年欢呼着冲上祭坛,不由分说地架起北灼言的手臂。 “受福者快跟我们来!” “等──”北灼言金眸骤然收缩,挣扎着回头,却见弗清念已经被镇民们团团围住。 孩童们嬉笑着往她怀里塞进一串浆果,姑娘们将沾着露水的花枝递到她手中。 祭坛上,老祭司捧起装满月露的银壶: “请月神赐福──” 北灼言被推搡着往广场中央的篝火走去时,只看见少女雪白的衣袂翻飞如鹤羽。 她用沾露的花枝向人群撒下月华。 神明赐福,庇佑苍生。 神明从来都不是一人的神明。 … 篝火旁。 北灼言借着热烈的火光看着被吻过的指尖,美好的触感似乎残留着。 他盯着看了许久后,垂眸轻轻吻了吻。 虽然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但她的态度早已说明了一切。 不着急。 那种话让他一个人听到就够了。 今天人太多,若是被别人听到,他一定会嫉妒死的。 北灼言翻涌的思绪缓缓平息,心中的欢愉后知后觉地涌到四肢百骸,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 “喝酒!” 热情的镇民将盛满果酿的木杯塞进他的手中,酒液四溅。 北灼言下意识抿了一口。 酒液入喉,先是如烈火般灼烧的辛辣,但紧接着泛起清冽的甘甜,尾调还带着山间野果特有的芬芳。 像极了月隐镇给他的感觉。 热烈纯粹,暗藏温柔。 “这是月涟果酿的酒,只有我们这里有,多喝点,以后可就喝不到咯。” 旁边的镇民热情的为他解释。 北灼言眯起眼睛,不自觉地又多喝了几口。 “好你个北灼言!” “有这么好的东西你不叫我们,居然藏起来吃独食!” 北灼言一口酒还没咽下去,就被人一巴掌拍到后背,差点被呛死。 他一脸阴沉的回头。 就见谢元站在他身后,脸上还沾着刚刚接月露时蹭的银粉,其他人也都跟在他后面。 谢元看着北灼言不善的表情,突然感觉到了危险,他扭头就要跑。 但刚走了两步,就被人拽着衣领拖了回去。 北灼言拎起陶瓷酒罐,对着谢元的嘴就灌了下去。 一坛下去,谢元直接倒地,目光呆滞地打着酒嗝。 北灼言俯身拍了拍谢元的脸,“起来,别装死。” “你不是说你很能喝吗?” “怎么今天一坛就不行了?” 谢元闻言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我…我没醉。” “我肯定…肯定比你能喝──” “咚──” 谢元说了两句后,两眼一闭直接安详地睡了过去。 “哈哈哈哈哈哈!” 秦韵虞在旁边放肆嘲笑。 齐黎析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青龙不知从哪抱来一坛酒,拍开泥封时清冽的酒香四溢,他一人分了一碗,腼腆笑道:“一起喝吧。” 篝火旁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祺安和小孩子们一起绕着火堆嬉戏,白虎和镇民比摔跤。 谢元睡了一会又坚强的爬了起来,晃着酒坛非要再战,拉扯下酒水泼洒,引得人哄笑如浪。 秦韵虞笑出眼泪,抢过齐黎析的酒碗也仰头喝了起来。 推杯换盏间酒香弥漫,火光裹着烟火气直冲霄汉,夜色都醉成了流动的暖金色。 不远处,几道人影正快步向篝火处走来。 “都怪你!这么磨叽,我们都迟到了!” “你难道没错吗?如果不是你指错路我们早就来了!” 秦韵虞戳了戳身边的齐黎析: “大师兄,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啊?” “是我喝醉了吗,我怎么感觉我听见纪师叔说话了。” 齐黎析笑道: “阿虞没有喝醉,的确是纪师叔他们。” 话音刚落,纪音和潇若便已到了众人眼前。 两人互相肘击对方,两看生厌。 秦韵虞一脸惊讶: “师叔?你们怎么来了?” 潇若撩了撩头发,优雅坐下,“怎么,不欢迎我们吗?” “只允许你们年轻人过年,我们这群老古董就不行了?” 秦韵虞连忙摆手,凑过去给人捏肩: “师叔冤枉,我可没有这个想法,我欢迎您还来不及呢。” 纪音一屁股坐在潇若旁边,冲她翻了个白眼,“你就知道欺负小孩。” 她伸手秦韵虞拉过来按在身边坐下,“别理她,她跟你闹着玩呢。” 纪音转头环视了一圈,问道: “怎么就只有你们?” “清念呢?” 秦韵虞给两人倒上酒,解释道: “小师妹被选中当月神,现在还在给村民赐福呢,一会就过来了。” 纪音点点头,抿了口酒。 辛辣的味道瞬间点燃味蕾。 “好酒!” … 祭坛。 弗清念为最后一位镇民赐福结束后,台下的镇民道谢后纷纷向篝火广场涌去。 祭坛上的喧嚣渐渐消散,最后一丝篝火的光晕也消失在夜色中。 弗清念独自站在空荡荡的台上,月光将她雪白的衣袍镀上一层冷冽的银辉。 她垂眸看着指尖残留的银液,任由夜风将衣袍吹的猎猎作响。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打破了寂静。 捧着果篮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从祭坛下跑过。 只是她还未曾走远就被绊了一跤。 小女孩重重跌倒在地,额头磕在尖锐的石阶的棱角上,发出“咚”的闷响。 她很快就失去了生息,但奇怪的是并没有鲜血流出。 弗清念远远看着,目光冷淡安静,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波澜。 地上的小女安静躺了一会后,身体突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瘫软下去,渐渐变成了一张画满了红线的黄色纸符人。 纸人的额头破了个洞,上面的红线也因此断开。 弗清念沉默看了一会后缓步走近,靴尖停留在纸人前。 她弯腰拾起了那张符纸,指尖摸了摸破损处。 灵力流转,纸符平整如新,红线重新连接。 随着最后一笔修补完成,纸符在她掌心轻轻颤动。 白光闪烁,方才的小女孩重新站在了原地。 她摸了摸完好无损的额头,仰头对上那双比月光还冷的眼睛,怯生生地道谢: “谢、谢谢山神大人……” 弗清念看了她一会,随后漠然收回视线,“去吧。” “下次小心些。” 小女孩用力点头,抱着果篮很快就跑远了。 弗清念望着空荡荡的石阶,抬手揉了揉眉心压下疲倦才缓步离开。 篝火旁。 众人都已经有些醉醺醺,祺安早已窝在青龙怀里沉沉睡去。 秦韵虞脸颊泛红,她拎着酒坛子跳起了舞,头上的银饰叮咚作响。 酒意上涌,她的脚步有些凌乱。 再又一次踩到裙角后,她终于维持不住平衡,歪歪扭扭倒下。 齐黎析下意识要去接,但手刚伸出来就停了下来。 秦韵虞跌进了一个柔软的怀抱,她无意识抱住,用脸颊蹭着。 “大师兄……” 她蹭了一会,然后突然反应过来。 大师兄的腰什么时候这么细了? 秦韵虞迷迷糊糊睁开眼,于是视线里便闯入了一双浅色如琉璃般清透的眼眸。 她愣了一秒,随后立马站直了身体,“小师妹!” “你终于来了,再不来我们可就把酒喝光了。” 秦韵虞拉着弗清念的手腕,不由分说的将人按在了北灼言身边,往她手里递了一坛酒。 “快喝!” “你迟到了,所以要罚你!” 弗清念抱着那坛酒,表情有些无奈。 北灼言往她身边凑了凑,呼吸中带着浓厚的酒气,“我可以……帮你喝。” 弗清念侧眸看了他一眼,就见他那双金眸潋滟至极,晃着水光。 脸颊上的银纹被蹭的晕开,说话都有些吃力,俨然已经醉了大半。 她抬手碰了碰他的脸颊,滚烫的温度从指尖传来。 北灼言顺势蹭了蹭她的手心。 弗清念弯唇,眸光轻晃,“我自己来就好。” 她接过来秦韵虞递过来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辛辣浓烈的味道顺着喉咙一路下滑,瞬间呛的她眼角绯红。 秦韵虞忍不住捂嘴偷笑。 “小师妹,你还能喝吗?” 弗清念轻笑一声,重新为自己添满了酒,她举杯冲着秦韵虞。 “可以。” 谢元晃晃悠悠挪来过来,大着舌头喊: “小师妹来划拳!我……我肯定能赢!” 纪音挤开酩酊大醉的谢元,嘲笑道: “小子,你先回家再练个一百年再说这话吧。” 她说完转头看向弗清念,跃跃欲试,“小徒儿,咱俩玩!” 弗清念看她兴奋的模样,慢慢点头。 “好。” 热闹的余温蔓延千里,风带着酒气将每一寸草木熏染。 夜色如纱漫过青瓦,酒坛已经堆叠成山。 篝火渐熄,子夜的钟声在远山回荡。 众人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全都醉的不省人事,唯有弗清念一人清醒。 她抱起睡着了的妖王,慢慢离开。 身后,无数纸人托起醉倒的人,挨个送回住处。 弗清念将北灼言安置在榻上时,他手中还攥着她的一缕发丝,轻声嘟囔着。 她俯身倾听,于是便听见了一声又一声的“喜欢”。 弗清念顿了一下,耳尖微微发烫。 她抿着唇,轻轻掰开他的手指,掖好被角,转身时发梢还残留着酒香。 木门吱呀一声推开。 庭院里,已经有一人静立多时。 风烨望着月色的下的少女,嘴唇翁动了半天也没说出半个字来。 “都安排妥当了?” 弗清念率先开口,打破平静。 风烨沉默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按照你的要求都已准备就绪,我亲自检查过,没有什么问题。” 少女点了点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她将一个灰扑扑的圆球丢给了风烨。 “那就开始吧。” 风烨看着手心的冒着黑气的阴源,整个人都有些焦躁不安。 他深吸一口气,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真的要这样做吗?” “这样是不是有些……太冒险了。” “你的诅咒已经解了,我们可以慢慢──” “没时间了。” 弗清念打断了风烨的话。 她的目光落到他手心里的阴源上,眼底冰凉一片。 这场精心布置的阴谋不会因为她的妥协而停止。 环环相扣的死局里,阴源是威胁她的最后手段。 只要让阴源将北灼言的讯息传递到上界的人耳中。 那么…… 上界的那位神一定不会放过她的妖。 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风烨自然明白其中道理,他只是觉得这样实在太过疯狂。 他不自觉攥紧手中的阴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月光下,黑雾自他指缝间丝丝缕缕地渗出,如同活物般扭曲蠕动。 “可若计划有失...”他声音发紧,“你可知道后果?” “你会死,所有人都会死。” “整个世界都会覆灭。” “这样的代价……我们承受不起。” 弗清念抬眸望向天际,那里悬着一轮皎洁明月。 “会成功的。” “一定会的。” 她早就不是一个人了。 她身后有很多人,有她好不容易才抓到的温暖。 她怎么舍得,让他们再从眼前消失。 所以除了成功,不会有第二种结局。 风烨望着少女,她已经换回了常服,一袭云纹白衣如雪如霜,眉眼透着疏离与漠然。 如今她站在庭院安静看向远处,月色泠泠,树影斑驳,衬的人不像凡尘中人。 明明极其年轻,却莫名让人信服。 似乎没有什么事情是她做不到的。 他恍惚一瞬,随即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风烨望着少女清冷的身影,喉结滚动了几下,终是低声道:“只愿...天道垂怜,诸事顺遂。”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在寂静的庭院中显得格外郑重。 风烨双手交叠,深深弯腰行礼,声音低沉而恭敬。 “多谢。” 第413章 天穹有异。 风烨离开了。 无声无息的来,亦无声无息的走。 弗清念在原地站了一会后转身进了屋子。 她坐在床边,没点烛火,就借着月光打量着床榻上的人。 系统停在窗沿上静悄悄看着。 弗清念伸手碰了碰北灼言的眼角,随后轻轻俯身,雪白发丝滑落遮住系统的视线。 一道白光突然亮起,系统下意识扭头避开那刺眼光芒。 待光线消失,系统扭过头时少女已经起身。 它望着她略微有些苍白的脸色,瞳孔骤缩。 “你…你在干嘛!” “你怎么能把——” 系统的话骤然停滞,卡在喉咙里。 床榻边的少女竖起食指,白皙指节抵在柔软唇瓣前,是噤声的动作。 系统望着那双微凉的眼眸,艰难吞了下口水,将脱口而出话咽了回去。 夜风微凉,烛火轻晃,满室唯有寂静。 系统沉默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 “你爱他?” 弗清念长睫轻颤,她望着床榻上的人,眸光荡漾。 “是。” “我爱他。” 系统:“那今天他问你的时候怎么不说?” 弗清念伸手将北灼言下巴上残留的银粉擦净,温柔至极。 “现在说……不好。” 系统歪头:“为什么不好?” 弗清念抿唇,她停顿了许久才开口,声音极轻:“时机不好。” 系统一脸茫然。 表达爱意为什么还有时机这一说? 人类的想法实在是太难懂了。 尤其是宿主,更是重量级。 系统想不通,但也没再开口询问,它钻出窗外,停靠在树干上休憩。 月色笼罩广袤天地,夜风掠过树梢沙沙作响。 房间内泛着微薄酒气,有道模糊的影子映在窗户上。 飘渺的低喃顺着缝隙缓缓融入长夜。 “阿灼,你想回家吗?” “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 漫漫长夜过去,晨曦笼罩世界。 “小师妹要回千玄宗么?” “你已经在外面游历一整年了。” 秦韵虞望着少女,一脸期待。 弗清念垂眸,摸了摸怀里还在睡觉的妖王。 “暂时不回去。” 秦韵虞闻言有些低落,“好吧。” 但她很快就又打起精神,脸上挂起一个有羞涩的笑。 “小师妹,我和大师兄快要成亲了,你记得要来哦。” 弗清念微怔,有些惊讶,不自觉打量站在一起的两人。 齐黎析对上她的视线不由得红了耳尖,扭头看向一边。 秦韵虞更是捏着衣角,少见的扭捏。 弗清念忍不住弯起眉眼,声音带笑: “好。” “到时一定送上一份大礼。” 秦韵虞脸颊微红,不自觉挠了挠耳背,小声道: “只要你来我就很开心了。” 弗清念:“日子定在什么时候?” 秦韵虞摇摇头:“具体的日子还没有定好,但不会太久。” “若选好了日子,我会通知你的。” “好。” 秦韵虞说完沉默了一会,随后小心翼翼上前抱了下她。 “要是游历累了就回来,我们一直都在,会一直等你。” 弗清念垂眸看着少女的发顶,缓缓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 “好。” 秦韵虞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在彻底消失在天边前,她大声呼喊:“一定要来啊!” 地面上的少女已经化作了一个小小的白点,只能看见她点头的动作。 灵舟慢慢走远,地面被白云覆盖,秦韵虞还探着脑袋向下看。 齐黎析拍了拍她的头,“好了,回来吧。” “若是想她了,我们就去找她。” “就像你以前说的,山不见我,我自去见山。” 秦韵虞终于恋恋不舍地缩回脑袋,她闷闷地摇头,捂住心口。 “阿黎,不知道为什么,我很不安。” “我感觉心很难受,好像…好像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齐黎析上前轻轻拥住了她,轻拍着她的后背。 “我会陪你的。”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在你身边。” 秦韵虞靠在青年的怀里,鼻尖满是好闻的松香,她缓缓闭上眼睛。 “我们早点成婚吧。” “就在迎春花开的时候。” “我喜欢春天。” 齐黎析抚着少女的后脑,轻声回应。 “好。” “都听你的。” 月隐镇门前。 弗清念挨个送走了众人,所有人离开前都是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看得她忍不住轻笑出声。 怀里的妖王似乎感受到了震颤,终于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念……” “嗯。” “我们去哪?” 弗清念抱着变为原形的妖王,慢慢往前走,月隐镇在身后渐渐模糊,越来越小。 “去……” “这次轮到你来选了。” 北灼言窝在少女怀里,享受地眯了眯眼。 “那我们去……” “嗯……我得想想。” “好,你可以慢慢想。” …… 妖灾结束第二年初。 残雪未消,春色稍迟。 离开月隐镇后,弗清念昏睡的次数突然开始多了起来,她一日比一日睡的长。 有时候甚至能连续睡上一两天。 北灼言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着,他努力为她梳理混乱的记忆,将碎片编织成星海。 可记忆碎片太多太多,这注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而这样做也并没有让弗清念有所好转,她依旧时常陷入沉睡。 北灼言坐在床边,少女的白发在脑后铺散,长长的睫羽颤抖着,却并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轻轻握住弗清念冰凉的手指,指腹摩挲着她腕间淡青的血管。 微光闪烁,她身上的遮掩消失。 原本遍布全身的金线如今已经消失了大半,只有脸颊与脖颈还剩下一些。 这最后一部分的诅咒似乎格外顽强,迟迟没有被火焰吞噬。 北灼言伸手轻轻抚了抚少女的脸颊,她睡的很沉,无论他如何触碰都无动于衷。 他敛眸,唇角绷的有些紧,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落寞。 “念……” “王。” 青龙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北灼言手指微微一紧,他没再继续开口。 只轻轻俯身,近乎虔诚的在少女眉心落下一个吻。 门外。 青龙在庭院中站的笔直,脸上表情格外凝重。 吱呀一声。 红衣妖王站在屋檐下,半张脸隐没在阴影。 “什么事?” 青龙直接半跪在地上,低眉垂首: “王,天穹有异。” “自昨日起,天上出现裂痕,似乎是…是……” 北灼言蹙眉:“说。” 青龙头低的更深:“似乎是上界的人想要入世。” 北灼言袖口下的手骤然紧握,金瞳竖起。 “王……” 青龙眼底浮着杀意,语气近乎冰冷。 “是赤羽极的人。” 第414章 山雨欲来。 北灼言开始忙起来了。 这是弗清念得出的结论。 过去每一次苏醒,旁边都有一抹鲜艳的红眼巴巴地等着她。 但如今…… 弗清念扶着额起身时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 黄昏的阳光透过窗纱打在眼睫上,映出鎏金色泽。 她在床上坐了一会,依旧没有人来。 空荡。 心脏深处像是缺了一块,细密的凉钻了进来。 仿佛长眠一场后,她失去了一切。 弗清念眨了眨眼,压下心中莫名涌起的情绪。 她伸出手,垂眸望向掌心。 白皙的指尖被光照的透亮,上面隐约能看见一些极浅的纹路,像是名窑瓷器被打碎裂痕。 弗清念抬起手臂,将手掌放到阳光下。 于是便发现阳光居然从掌心中穿透,毫无遮拦地落到了脸上。 她的身体…正在变透明。 弗清念望着几乎快要融化在日落光芒里的手,眼眸平静至极,没有一丝惊讶。 诅咒即将解除,被禁锢的灵魂逐渐释放,这具身体无法承受,几乎已经到了极限。 “吱呀──” 房门被人推开,一道人影迅速钻了进来。 弗清念放下手臂,虚化的掌心再次凝实,看不出异样。 北灼言站在她面前,白皙额头上挂着细密的汗珠,他正轻轻喘息着。 仿佛是从极远的地方赶回来,匆忙到连唇间的尖牙都忘记收回去。 北灼言努力压下喘息,半跪在少女面前,去牵她的手。 “抱歉,我来晚了。” “醒很久了么?” 弗清念伸手,轻轻抚了下他的眼角,“刚醒。” 北灼言松了一口气,却在下一秒看见了少女指尖上的那抹猩红。 他瞬间僵硬,金眸微微竖起。 “念……” 回来的太急,居然忘记了清理自己。 北灼言眼底布满懊恼。 弗清念将指尖的血珠甩落,她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问: “受伤了吗?” 北灼言摇头:“没有。” 弗清念瞥了他一眼,有些不信。 这只妖贯会逞强。 “伸手。” 北灼言没想到自己的信用在对方那里几乎为零,他不由愣了一秒,随后想要开口解释。 少女轻飘飘瞥来一眼。 妖王瞬间闭上了嘴巴,挺直腰杆,乖巧地伸出手。 弗清念检查了一遍。 的确没有受伤,只是筋脉里的灵力有些混乱。 估计是刚打完架没来得及梳理就过来见她了。 弗清念指尖按住他的手腕,一缕精纯的灵气顺着经脉流转一圈,缓缓梳理。 北灼言只觉得身体里冰冰凉凉的,躁动的灵气被缓缓抚平,连嗜杀的情绪都平稳下来。 他舒服的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差点软在少女怀里。 但很快他就清醒过来,捉住少女的手。 “你的身体不好,不要乱用灵力。” 弗清念看着那双固执的金眸,有些想笑。 “我只是睡的多了些,不是成了废物,灵力是可以用的。” “阿灼,别这么敏感。” 她将手从他手中抽出来,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只是脚还没有落地,脚腕就被人握住。 北灼言扶着少女的小腿,认真为她穿鞋。 温暖修长的指节偶尔划过脚底,带起一阵难耐的痒。 弗清念忍不住缩了缩脚,但下一秒就被人握住重新拉了回去。 “……” 北灼言给自己穿鞋这种事……果然不管多少次都不习惯啊。 弗清念忍不住去看半跪在地上的妖王,他低垂着头,只能看见光洁的额和一截高挺的鼻,格外的虔诚。 明明身份尊贵,这种事情对他来说该是折辱。 结果他却好像很适应,完全没有一点反感。 北灼言很快就为她穿好了鞋,并顺手将架子上的披肩披在她身上,灵巧迅速的绑好了系带。 全程没有让弗清念动一下,仿佛是在对待一个瓷娃娃。 “念,我学会挽发了,”妖王指尖挂着一条做工精致的浅色发带,“今天我帮你梳头吧。” 北灼言一脸期待,眨巴眼睛看着少女。 弗清念:“……” 卖萌可耻。 根本就拒绝不了。 弗清念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掠过,坐到了梳妆台前。 北灼言眼底漾开笑意,轻手轻脚地跟了过去。 他站在弗清念身后,指尖小心翼翼地穿过她如瀑的发丝,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易碎的月光。 弗清念望着镜中专注的妖,心底的空荡突然被补全,只有浅浅的暖流淌。 “外面如何了?” 北灼言捏着发丝的手指一顿,抬眸与镜子里少女的浅眸对上了视线。 他有些沉默,迟迟不肯开口。 弗清念支着下巴,坐的随意又慵懒,“怎么不说话?” 少女的声音清清凉凉的,像是一捧雪水划过耳畔,洗去所有阴霾。 北灼言垂眸,手上的动作恢复,他将一缕长发绕在指尖,灵巧地编起了发辫。 “上界有人想要入世,但通道没有完全打开,如今只进来了几个仙灵。” 他的语气突然沉了下来,发带缠绕的力度突然加重,却又在触及她发丝的瞬间放轻。 “不过我已经把他们都杀了。” 最后一缕发丝被挽起,北灼言俯身将两只白玉发簪横插入发髻,发尾也用丝带束好。 这个姿势让他看起来像是把少女圈在怀里,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 “念,别担心这个,我会解决好的。” 天地法则具有强大约束力,不管是谁进入小世界,都只有渡劫的修为。 修为相当的情况下,杀几个仙灵对他来说并没有难度。 哪怕是仙尊入世,他也可以杀。 就是稍微费点力气罢了。 至于神…… 北灼言眼底划过一抹讥诮。 自负清高的东西,怎么可能亲临。 弗清念闻言微微挑眉,“你可以吗?” 北灼言将少女脸颊上的发丝轻轻拨落,温柔挂在耳后。 “可以的。” “念,你在这里等我,我可以处理好一切。” 弗清念望着镜子,轻声开口: “阿灼,不要逞强。” “我可以帮你。” 北灼言闻言没有拒绝,而是弯起眉眼,唇角上扬。 “好。” “如果我打不过了,念就来帮我。” 话落,北灼言安静了片刻,随即又开口: “念,等事情结束后,我们再去看一次极光好不好?” 弗清念望着镜中那双璀璨金眸,她罕见停顿了下,没有立刻回答。 北灼言心突然颤了一瞬,整个人都有些慌乱,他不由转到少女身前,盯着少女的眼睛。 “念?” 弗清念抖了下睫,随后缓缓抬眸,声音极轻。 “好。” 北灼言心里的慌乱瞬间落地,他忍不住漏出一个笑容。 他张了张嘴,刚要说些什么,青龙的呼唤却在下一秒响起。 “王。” 北灼言脸上的笑瞬间消失,扭头看向门口。 他进来的急,门并没有关好,透过缝隙刚好能看见青龙凝重焦急的脸。 “去吧。” 弗清念拍了拍他的肩膀,适时地开口。 北灼言抬眸看她,有些纠结犹豫。 她好不容易才醒来。 他还没有好好陪她。 弗清念:“早些结束,我们就可以早点去看极光。” 北灼言瞬间就站了起来。 “念,我会很快回来。” 他认真的保证,目光坚定。 “好。” 弗清念起身送他,只是她刚走到门口就被北灼言拦住。 他站在屋檐下,屋外是将暗未暗的天光,映在脸上勾勒出好看的阴影,那双金眸格外的亮。 “念,外面冷。” 北灼言将少女的披风拢了拢,随后上前小心翼翼抱了下她。 弗清念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温柔回抱。 日落黄昏,灰檐青瓦,人与妖相拥。 很美好的画面。 “王……” 青龙突然煞风景的开口,他眼里满是尴尬与惶恐。 他这样打断王,王不会削他吧…… 但是事情真的很急,他也没办法啊。 不出所料,北灼言递给他了一个眼刀。 青龙:“……” 屋檐下,北灼言终于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他几乎是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弗清念就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 群山寂静,旷野无风。 静的仿若此间只剩下她一人。 弗清念终于收回视线,抬眸看向天空。 曾经平整辽阔的天空如今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撕碎,一道狰狞的裂痕横贯天际,看不见尽头。 裂缝四周翻涌着暗色的流光,像是某种活物在蠕动。 “咔嚓咔嚓——” 细微的破裂声从高处传来。 弗清念望着那道裂缝,眸底浮起嫌弃。 “好弱……” 她抬手,对着那道缝隙轻轻一划。 “让我来帮帮你们吧。” 第415章 天劫(一) 《四境通史·天劫篇》有载: 玄元历一千三百载,葵末年仲冬后,妖灾平定次岁正月,天穹现痕,初如发丝,三日即裂千里。 紫雷隐现,星象皆乱,四方修士大惊。 二月,裂隙吞光,昼夜颠倒,末日将至。 人间谣言四起,人心惶惶,商贾停市,百姓逃亡,世间乱象丛生。 三宗一道一派率千万修士结阵相抗。 三月十九,辰时。 那道存在了两个多月的裂痕,彻底崩裂。 天──塌了。 ────── 天空的裂缝骤然撕开,漆黑的裂口中,无数身影踏云而下。 他们身披霞光,面容冷峻,眼中却并无慈悲。 ──是“仙”。 可这些“仙”,不是来渡人的。 他们挥手间山岳崩塌,江河逆流。 美好的人间眨眼间就灰飞烟灭,徒留废墟。 无数黑色傀儡从天边裂口钻入,它们形如鬼魅,散发着令人窒息作呕的气息。 没有意识,只有纯粹的毁灭欲望,所过之处焦土横生。 这些怪物漫无目的地在人间肆虐,却在毁灭中带着某种诡异的规律。 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高天之上,真正的“仙”只有十余位。 他们凌空而立,冷漠地注视着这场屠杀。 其中一位女仙有些不耐地蹙眉: “你们确定圣兽在这里?” 她随意打量了几眼,一脸不屑: “这么贫瘠的地方,随便派一个仙灵就够了,还需要我们十二个来么?” 他们可是赤羽极最强的十二个仙君,从来没有一起出动过。 派他们来执行这样一个任务,简直就是大材小用。 邬昆瞥了她一眼,目光冰冷: “梁渺,你这是在质疑染川阴主的消息么?” “还是说,你对神主的指令不服?” 梁渺的脸色瞬间苍白,她连忙闭上了嘴巴,低声道:“不敢。” 邬昆冷哼了一声,“看轻对手可是大忌,这种低级错误你不该犯。” “你可知先前派的那六名仙灵……已经全死了。” “什么?”梁渺惊讶出声,“全死了?” “这怎么可能!” 邬昆眉眼阴郁:“上次神主亲自去抓圣兽都能让他逃了,可见他的确有些本领。” “杀几个修为被压的仙灵对他来说并不难。” “这一次神主大人下了命令,要活捉圣兽,找到圣火,不允许我们失手。” 他的目光环视一圈,嗓音沙哑冰冷: “这次行动,谁都不允许掉以轻心。” 其余的仙君在他的目光下纷纷低头。 “遵命。” “遵命。” 邬昆收回视线望向下方。 大地荒芜,一名青衫剑修正与三具傀儡缠斗。 那修士虽然满身是血,但剑势凌厉,每一剑都精准地斩在傀儡的要害处。 他一个旋身,长剑划出完美的弧线,三具阴傀的头颅同时起飞,化作黑烟消失。 剑修轻喘着气,他的右臂已经血肉模糊,俨然处理那三个傀儡并不容易。 邬昆眯起眼睛,眉心微皱。 “阴傀什么时候这么弱了?” 虽然这些阴傀的实力不强,但对付这些下界的蝼蚁应该很容易才对。 怎么会那么轻易就被斩首。 邬昆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开口道: “梁渺,你下去看看。” 梁渺闻言眼底划过一丝不爽,却也不敢再多说些什么。 谁叫邬昆是他们一群人里实力最强的,且神主已钦点他为此次行动的主领,他们只能听他的。 她憋屈地弯腰行礼,“是。” 下方。 齐黎析半跪在地上,脸色惨白,唇角染血,他抬手用袖子擦了擦脸上血。 只是他还没擦干净,眼前就伸过来一只手。 他抬眸,黄衣少女背着药箱,眼眶通红的站在他身前。 秦韵虞蹲下身子,用手帕一点一点为他擦净脸颊上的血污。 齐黎析扯出一个笑,温柔抚了抚她的头,“阿虞不哭。” 秦韵虞一言不发,她从药箱里取出药粉为他包扎。 齐黎析乖乖伸着手,眸里的情深刻而厚重。 秦韵虞看着青年血肉模糊的手臂,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大滴大滴落下。 “阿黎,你是不是很疼啊?” 齐黎析指腹抹过她的眼角,“不疼的。” 秦韵虞摇摇头,泪水顺着下巴滴在猩红土壤里。 “怎么会不疼,你总是骗我……” 她哽咽着为他包扎,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那些深可见骨的伤痕,每一道都像是刻在她心上。 就在此时,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骤然降临。 “啪啪啪──” “真是一场郎情妾意的好戏,好看极了。” 梁渺站在半空中拍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两人,脸上的笑里带着蔑视。 齐黎析将秦韵虞拽到身后,牢牢护住,他抬起剑作出守护的姿态,眼底只有警惕与厌恶。 梁渺的脸色骤然阴沉,指尖凝聚起一道刺目金光: “区区蝼蚁,也敢用这种眼神看我?” 金光瞬息而至,齐黎析瞳孔紧缩,全身灵力凝聚想要抵挡,却在仙君的威压下连剑都抬不起来。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梁渺突然身形一滞。 “砰!” 一道无形的重压狠狠砸在她肩上,硬生生将她从半空按进地面。 尘土飞扬间,地面亮起繁复的法阵,她体内的仙力突然凝滞了半分。 “小妹妹──”慵懒的女声从她身后传来,“欺负小孩算什么本事?” 梁渺猛然回头,只见一名浑身上下都精致到极点的女子正绕着一缕发丝,笑盈盈地站在不远处。 她手中拿着一支细长银笔,尾端坠着一枚小铃铛,整个人看起来散漫至极,无端让人火大。 “师叔!”秦韵虞从齐黎析身后探出脑袋,眼睛亮晶晶的。 潇若冲她眨眨眼: “小阿虞躲远点,师叔给你表演一个…烤麻雀!” 话落,她指尖一动,手中银笔在空中勾勒出一个“火”字。 下一秒,梁渺脚下的阵法瞬间燃起火焰。 “你!” 梁渺又惊又怒。 她堂堂仙君何时受过这种羞辱? 蝼蚁而已,凭什么敢这样对她! 梁渺周身仙力一震,火焰瞬间溃散,她缓缓起身,眼中寒芒闪烁。 “区区炼虚,也敢戏弄本君?” 潇若银笔轻转,铃铛发出清脆声响: “哎呀,被发现了呢……” 她面上挂笑,语气很是轻松,后背却已经渗出冷汗。 哪怕实力被压制,仙君的力量也不是她一个炼虚可以比拟的,单靠威压就让她有些神魂不稳。 她的阵法也不过就困住了对方几秒钟而已。 “找死!” 梁渺袖中飞出一道金绫,所过之处空间扭曲。 潇若迅速画出三道防御阵,却在接触的瞬间层层破碎。 “噗──” 潇若吐了一口鲜血,踉跄后退。 她抹去嘴角血迹,突然笑道: “好歹是个仙君,怎么连我一个炼虚都拿不下?” “真是没用啊。” 潇若捂着胸口肆意嘲讽着,要多挑衅就有多挑衅。 梁渺怒火高涨,眼底却划过一丝凝重疑惑,她不自觉瞥向自己的手心 怎么回事? 她这一击可是十成十的力量,根本没留手,小世界的人根本不可能抵挡。 可对方却像是只受了轻伤一般,生龙活虎的,一点影响都没有。 明明…明明只是一个炼虚,距离渡劫还有两个大阶级,怎么有能力挡住…… 梁渺不由提高了警惕,她开始默默观察四周。 但潇若不给她时间思考,像个苍蝇一样不停嘲讽,时不时画一些恶心人的阵法打过来。 梁渺烦不胜烦,几掌轰出,仙力化作金绫攻向潇若。 但…… 奇怪的事发生了。 本来气势汹汹的金绫在半空中颜色开始变淡,飞到潇若面前时已经几乎透明,绵软一片,随意挥挥手就被抵挡打散。 梁渺猛然瞪大眼睛。 “怎么可能!” 她不信邪的又扔出几道攻击。 但每一次都是相同的结局,打了半天潇若都有些困了。 她打了个哈欠: “仙君大人,你行不行啊?” “你真的是仙君吗,不会是骗人的吧,怎么就这点能力?” 梁渺头上冒出一个十字符号,她感觉肺好像有点疼。 怎么会有人的嘴如此之贱! “闭嘴!” 梁渺不再去想异象的原因,直接抬手发动攻击。 她要先杀了这个嘴碎的蝼蚁! 梁渺手中仙力暴涨,无数金绫如天河倒悬直接劈而下,所过之处连空气都被撕裂出裂痕。 潇若身形如烟,在漫天金芒中穿梭。 银笔每划过一处,就有一道阵法亮起。 她的速度很快,几乎成了虚影。 梁渺冷哼一声,“只会躲躲藏藏!” 她单手结印,天空骤然落下数道金雷,将方圆十里化作焦土。 “咳……”潇若从烟尘中跌出,红裙破碎,左臂焦黑。 她强撑着笑道: “仙君大人…就这点能耐么?” 梁渺瞬移到她面前,金绫直取心口:“去死吧!” 千钧一发之际。 “叮──” 一柄泛着寒霜的雪白长剑精准挑开金绫,剑气在梁渺侧颈划出血痕。 潇若趁机将银笔点到梁渺身上,她身上突然亮起蛛丝般的红光。 梁渺躲避的身形一僵,周身仙力停滞了三息。 “现在!” 潇若大喊。 银白细剑如白虹贯日,在潇若阵法的辅助下,剑光暴涨十倍。 梁渺睁大眼睛,她想要抵抗,浑身仙力却使不出半分,像是皮球漏气一样外泄消失,越是用力,仙力消失的越快。 像是被什么东西抽离了一般。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长剑离自己越来越近。 梁渺惊恐地看向身体上的红光。 这个阵法…… 不! 不对! 不是这个! 梁渺的视线落在猩红的土地上,微不可察的光芒正在微微闪烁。 在认出那是什么后,瞳孔骤然缩紧。 她猛的回头,对天上的众人大喊:“快──” 话音未落。 “嗡!” 一道清脆嗡鸣声过后,梁渺的头颅落地。 鲜血飞溅中,纪音挽了个剑花,“如何?” “这么多年,我们是配合还没生疏嘛。” 纪音长剑还在滴血,对潇若得意洋洋挑眉一笑。 潇若翻了个白眼,伸出手,“少废话,快点扶我起来。” 纪音“切”了一声,伸手将人拉了起来。 潇若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揉了揉肩,走到梁渺的尸体身边查看。 “纪师叔!” 纪音刚想过去一起看,就听见了秦韵虞的声音。 她回头,就见秦韵虞正搀扶着脸色惨白的齐黎析站在不远处。 纪音皱眉走过去,视线扫过齐黎析的手臂,刚被包扎好的伤口透出点点血迹。 秦韵虞一脸兴奋:“师叔好厉害!居然可以杀仙君。” 纪音笑了笑:“只是走运偷袭成功罢了。” “若是遇到一个谨慎的,我们不一定能做到。” 另一边,潇若蹲在梁渺尸体旁,银笔戳了戳她的身体。 毫无反应。 潇若眼眸闪烁,有些奇怪。 再怎么说也是一个仙君,怎么这么轻易的就死了。 在她的估算中,刚刚那一击顶多让她重伤,根本不可能杀了她。 她的阵法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潇若还在思考,下一秒,地上的尸体突然裂开缝隙,随后寸寸化作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她愣了一秒,随后迅速起身后退,画出数道防御阵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无事发生。 潇若一脸茫然。 什么情况? 难道不是诈尸? 那尸体为什么会消失? 潇若抿住唇,眼底浮起思虑,她突然回想起梁渺死前的眼神。 恐惧……极端的恐惧。 她在害怕什么东西…… “怎么了?” 纪音察觉到她的异样,走过来询问,看到空荡荡的地面一愣。 “尸体呢?” “没了。” “没了!?” 纪音不敢置信。 那么大一个尸体好端端的怎么会没了! 潇若刚想开口解释,却隐约听到一道破空声。 她微微回眸,就看见一支漆黑箭矢直冲面门。 速度太快,仙力极强,根本无法作出反应。 潇若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一阵微风掠过,只听耳畔传来一道清脆响亮的碰撞声。 她慢吞吞睁眼,就见身前挡了一道窈窕背影。 “纪音!” 潇若惊呼一声,连忙抓住她的胳膊,“你是白痴么,为什么要帮我挡──” 话还没说完,她就顿住了。 因为身前的人完好无损,连根头发丝都没乱。 纪音掰着她的头往前看,“看好了,不是我挡的。” “我可没那么好心救你,你想多了。” 只见两人身前,还有一道挺拔的身影。 云霄丢下手里的箭矢,瞥了眼潇若,“记得谢谢我。” 潇若:“……” “谢──” “不用说那些虚的,之后把两仪峰三成收益送到我无上峰就好。” 潇若怒吼:“你怎么不去抢啊!” 云霄挑眉:“我现在就在抢啊。” 潇若无语,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了。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讨厌!” “好了,别在这里贫嘴了。”彭岳瞬移到云霄身边,沉声开口。 他望向天裂处那个正在拉弓的仙君,眸光暗沉警惕。 “这里太危险了,你们带着黎析他们先走。” 纪音下意识想要拒绝,却被潇若捂住嘴巴。 潇若死死攥住纪音的手腕,将人扯走,她边走边回头,声音有些哑。 “你们一定要活着。” “掌门师兄,活着回来,我给你四成收益。” 云霄点头,素来严肃的眉眼里露出几分笑意。 “好,到时候可不要反悔。” “不反悔。” 潇若银笔轻点,传送阵法包裹住四人。 下一秒几人直接消失在原地。 第416章 天劫(二) 距离天裂极远处。 纪音猛地甩开潇若的手,眼眸泛着怒气。 “你做什么!” “你要当逃兵也别拉着我!” 潇若眉心皱起,直接朝她肩窝来了一拳。 “你是白痴吗!” “我们两个炼虚留在那里根本没用,只会让他们为我们分心。” 纪音:“怎么没用!我们不是杀了一个仙吗?” 潇若额角突突直跳: “你真的以为仙那么好杀吗?” “纪音,你清醒一点,你仔细想想,我们两个真的能杀死一个渡劫期修士吗?” “更何况这还不是真正的渡劫期,而是从上界下来的仙!” 被潇若砸了一拳又被怒吼了一通,纪音的脑子终于灵光了半分。 她后知后觉地品出了不对劲。 的确。 他们刚刚的行动实在是过于顺畅了。 太弱了,那分明…不是仙的实力。 纪音脸色骤然凝重,却也想不出答案。 毕竟比起动脑子,她更喜欢一剑劈过去。 这样效率多高。 纪音不懂就问:“所以这是为什么?” 潇若皱起眉,她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 “不过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这样我们活下来的几率就多了一分。” “好了,先别想着这个了,我们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纪音:“什么任务?” 潇若指了指远处,纪音顺势望去,瞳孔骤然紧缩。 一道横贯天地的结界光幕巍然矗立,散发着微光。 光幕之外,无数阴傀如潮水般涌来,黑压压望不到尽头。 它们扭曲的身躯相互挤压,发出刺耳的嘶吼。 潇若望着正在向结界奔涌的傀儡,声音很轻,却字字认真: “这里除了仙,还有这些傀儡。” “我们得守在这里,守好结界,守好我们身后这三千万凡人。” “这是我们的责任。” 纪音闻言回头看了一眼。 远处,无数凡人正在仓皇逃窜,过去美好热闹的人间不复,唯有断壁残垣,疮痍满目。 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荒凉,愤怒与悲戚交织。 这里不该是这样的。 他们也不该遭此劫难。 纪音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底唯有坚定。 长剑出鞘,寒光映照着她的眸光。 “废话少说,我们比比谁杀的多?” “正合我意。” 潇若勾唇一笑,银笔在空中画出三十六道阵法。 她踩到阵法上直接冲出了结界。 “诶!” “你怎么抢跑,是不是玩不起!” 晚了一步的纪音踩着剑也冲了出去。 她站在黑压压的傀儡大军上,冲不远处的潇若挑眉。 “潇若,你可别死了。” “我是不会救你的。” 正在用银笔点阵的潇若冷哼一声:“谁要你救!” “你先保护好你自己再说吧。” 纪音笑笑,没继续跟她斗嘴。 她抬起剑,万千剑影斩出,所过之处傀儡尽数化为齑粉。 潇若银笔轻点,无数阵法如莲花绽放,瞬间清空几仗内的阴傀。 地面上,天南海北赶来的无数修士在傀儡群中浴血奋战。 剑光、符篆、法术的光芒在黑色浪潮中时隐时现,宛若暴雨中的孤舟。 结界内,秦韵虞将齐黎析的重新包扎好,然后提起药箱,冲他微笑。 “大师兄,我就先不陪你了。” “我要去救人啦。” 齐黎析坐在地上仰望着逆着光的少女,她笑的明媚,一如当年那样盛满了朝阳。 他下意识握紧拳头。 害怕,害怕她会再一次突然从他的生命中消失。 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度过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的。 心脏在流血,灵魂在悲鸣,疼的他觉得十八层地狱也难极这般。 可他不能阻止她。 他的阿虞是自由的雀儿,她有资格做她任何想做的事情。 他不能拘着她,他答应过她的。 齐黎析压下心底深处的想法,冲她点头,眼眸柔和笑容温润。 “好。” 少女得到答案便没有一丝犹豫地转过身走了。 纤细柔弱的脊背上背着一个大大的药箱,那一身黄裙在肮脏混乱的世界里是唯一的一抹亮色。 齐黎析望着她的背影,轻声呢喃:“阿虞……” 秦韵虞踏出结界的瞬间,狂风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眼前是地狱般的景象,修士们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中。 有人手臂被撕断,伤口处缠绕着腐蚀性的黑气,有的胸口被洞穿,却还死死握着法器不放。 还有人双目尽毁,却凭着神识依旧战斗。 秦韵虞指尖发抖,她深吸一口气,将药箱放在地上,取出银针灵药。 “这位道友,请忍一忍。” 她半跪在那名胸口被洞穿的剑修身边,手法娴熟地为他止血,银针渡穴时,那人疼的青筋暴起,却愣是没吭一声。 “多谢道友……” 剑修刚能说话就抓起断剑,“我还能战……” 这样的场景不断重复,每救起一人,他们便再次冲向傀儡大军。 当结界附近的伤者都得到救治后,秦韵虞望向远处,那里还有更多倒下后无力回来的身影。 可那片区域已是前线,阴傀密集得如同蚁群,最弱的都有元婴的威压。 秦韵虞咬了咬唇,挣扎一瞬后还是迈出了脚步。 “能救一个是一个……” 她小声给自己打气,猫着腰在尸骸间穿行。 在小心翼翼救了几个人后,一只阴傀终于发现了这抹刺目的黄。 利爪带着腥风直取她后心。 “道友小心!” 地上一个重伤的女修惊呼出声,她想要救她,却发现自己双臂尽断,连起身都做不到。 秦韵虞在阴傀的压迫下浑身僵硬,只能下意识闭眼等死。 “嗡嗡──” “噗嗤!” 两道声音在耳边回荡,预想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她愣愣地睁开眼。 傀儡被斩碎,黑雾溃散间,温润如谪仙的青年持剑而立。 他脸色仍有些苍白,衣袖被血浸透,可握剑的手稳如磐石。 齐黎析俯身对她伸手,眼底是化不开的温柔。 “阿虞,不怕。” 秦韵虞呆呆望着他,慢吞吞将指尖放入青年手中。 齐黎析手心用力,将人拉起来,他轻轻擦去她脸颊上沾染的血渍。 “你只管往前走,我就在你身后。” 远处战火纷飞,哀鸿遍野,可这一刻,秦韵虞却觉得无比安心。 她眼眶湿润,随手擦了下眼睛后重重点头。 “嗯!” 少女转身继续去救人。 而她的身后,那道挺拔的身影始终如影随形。 剑光所至,为她开辟一条生的路。 尸山血海中,一人救,一人守。 … 天裂之下。 邬昆脸色阴沉的可怕,五指深深陷入掌心。 他简直不敢相信堂堂一位仙君居然会被两个炼虚杀了。 不仅如此,力量堪比大乘期的阴傀,居然被一群弱的可怜的蝼蚁随意屠杀。 奇耻大辱! “废物!都是废物!” 邬昆猛地一挥袖,狂暴的仙力将下方的一座山夷为平地。 碎石飞溅中,其余几人噤若寒蝉,无人敢在这时触他的霉头。 邬昆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刺骨的寒意: “去,给我查!” “我倒要看看他们使了什么手段!” 虽然梁渺那个女人自大又狂妄,但实力在他们十二人中也算是上游,绝不可能如此之弱。 再不济,她还有很多保命的手段,怎么可能会那么轻易的死掉。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东西在作祟! 一位紫袍仙君拱了拱手,随后瞬间消失在原地。 他刚离开,邬昆耳畔就有一道颤抖的声音传来。 “于……于武死了。” 邬昆瞳孔缩紧:“什么!” 他的视线落到下方的战场上。 只见刚刚对着潇若几人射箭的那位仙君此刻躺在地上,目光惊恐,死不瞑目。 云霄和彭岳正站在尸体身边,两人仰头远远与他对视。 莫名的,邬昆感觉到了挑衅。 气血瞬间上涌,他死死盯着下方那两道人影,“好…很好……” 他的声音低沉的可怕,像地狱里刮来的阴风,其余仙君不自觉地后退半步。 云霄负手而立,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缓缓抬起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彭岳更是一脚直接踩在于武的尸体上,对邬昆竖起中指。 邬昆差点被他俩气的吐血。 “区区下界蝼蚁……”邬昆拳头捏的嘎吱嘎吱响,“也敢弑仙?!” 突然,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的转头看向紫袍仙君离去的方向。 “不对!” “快让贡宗回──”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 众人骇然望去,只见天边升起一朵血的蘑菇云。 下一秒,烟尘中飞出一道流光。 一柄暗红长剑划过天际,贡宗的断头被穿刺在上面。 在众人的目光下,长剑带着断头死死钉在邬昆脚下的地面上。 哪怕已经停下,暗红长剑还在不停震颤着。 清脆的嗡鸣声中,剑身上的血迹诡异地燃烧起来,化作赤色火焰。 热浪席卷地方,连空气都被灼烧得扭曲变形。 “这是……” 邬昆的指尖微微颤抖。 火焰突然暴涨三丈,热烈火光中,一道修长身影突然出现。 赤金色的竖瞳在火光中格外妖异,墨发无风自动,周身缠绕着令人窒息的古老威压。 他脚下燃着火焰,灼热的妖气让整片天地都在颤抖。 邬昆瞳孔剧烈的颤动,声音几乎化作了气音,“圣兽……” 来人轻蔑地勾起唇角,伸手握住那柄仍在嗡鸣的长剑,他随意将贡宗的头颅抖落,落在火焰里转瞬就烧成了灰烬。 “找了我这么久,”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却带着毛骨悚然的杀意,“就派了你们这群杂鱼来?” 邬昆激动的表情瞬间急转而下,铁青又愤怒,“混账!” “一只畜生而已,也配与本君这般说话?” 邬昆祭出本命法器,直奔地面的红衣妖王。 ──“活捉圣兽者,受大赏。” 神主的声音回荡在耳畔,这一瞬,邬昆在利益的驱使下忘记了方才的异常。 直到他站在猩红土地上的那一刻,他才突然反应过来,眼底的贪婪骤然消退,唯余惊恐。 他看着脚下狰狞破碎的地面,额角滑落一滴冷汗。 地底下……有东西。 它正在吞他的仙力。 那是一个……很可怕的,不该存在的东西。 邬昆突然一阵心悸,这是千万年来从未有过的感觉。 直到此刻他终于明白梁渺和于武以及那些阴傀是如何死的了。 这些下界修士手中,掌握着某种专门克制仙的手段。 更可怕的是,对方显然早有准备。 邬昆唇角颤抖,舌尖都被咬破,口中满是血腥。 这根本就是一场阴谋! 他们被耍了。 可不论邬昆如何震惊,北灼言已经拎着剑冲了过来。 上天没有赋予妖族强大的智慧,作为补偿,给予了他们最矫健有力的身躯。 在打架上,他们具有天然的优势。 身为万妖之首的北灼言,他的战斗本能更是刻在骨血里的天赋。 更何况……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北灼言浑身的血液都躁动了起来,每一寸血脉都在叫嚣着复仇。 在他猛烈的攻势下,邬昆甚至腾不出时间去向其他仙君传递消息。 在天道与地底下那个“东西”的双重压制下,身为仙君的邬昆越打越吃力。 此刻破碎的天穹下,那几个凌空站立的仙君看到一马当先的邬昆都暗骂一声。 贱人! 探路叫他们去,找到圣兽了就自己上。 这不是明摆着把他们当踏脚石吗! 剩下的八个仙君怒火中烧,他们纷纷从天上降落,想要争抢这份功劳。 然而就在他们落地的瞬间,眼神突然全部清澈起来。 众人齐齐看向脚下,“什么鬼东西!” 为什么他们的仙力突然少了一半啊! 邬昆硬接了北灼言的一剑后极速后退,直接跪到了八位仙君面前。 他看见那八张呆滞的脸就来气,破口大骂: “你们是蠢货吗!” “谁叫你们下来的!” 八位仙君脸色一僵,对视一眼后都默不作声。 邬昆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他们的心思,他直接被气出了一口血。 “你们没看见我给你们使的眼色吗!” 排名第二的宗政仙君摸了摸鼻子,小声道: “我们以为是你眼睛被打抽搐了。” 邬昆:“……” 蠢货啊! 另一位女仙君更是直言不讳: “直接传音不行吗,干嘛要使眼色,谁能看得懂?” 邬昆闻言又吐了一口血,整个人都快被气疯了。 要不要猜一下他为什么不传音? 是因为他不喜欢吗! 他没被圣兽打死就不错了,哪有功夫传音! 就在谈话间,一道恐怖的剑气直接横斩而来。 “轰隆──” 天地都在此刻震颤。 冲天的火焰与烟尘中,红衣如血,金瞳森冷。 北灼言握着长剑,一步步走向他的仇人。 躲过这一击的仙君们对上他的眼神都浑身一颤,寒气几乎冻结四肢。 好可怕的眼神…… 邬昆与对方交过手,已经大致了解了对方的打斗风格。 那就是一个疯子。 是地狱里爬出来罗刹! 邬昆狠狠擦了下唇角血,露出一个血色狰狞的笑。 一个仙君打不过,那一群呢? 他就不信他们九个打不过一只畜生! 邬昆拄着剑起身,命令道:“结阵!” 第417章 天劫(三) 其余八位仙君本来还有所不满,但如今他们都发现了异常,自然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还搞什么内讧。 谁都不想死在这种破烂地方。 九人瞬间将红衣妖王团团围住,他们双手翻转,打着古老而繁琐的手势。 猩红的阵法亮起,被围困其中的北灼言瞬间感受到一阵重压。 邬昆狞笑着掐诀,九道猩红锁链从阵法中窜出,死死缠住北灼言的四肢,手腕被锁链勒出血痕。 九位仙君共同压制下,北灼言挺拔的身型显出了几分狼狈。 他单膝跪地,每一寸骨骼都被阵法压制的嘎吱作响,暗红长剑愤怒地嗡鸣,金色瞳孔里的杀意滔天。 “畜生就是畜生!”邬昆得意地举起长戟,“下次见我记得──” “结阵?你结得明白吗你就结!” 一声暴喝打断了他的话。 九星派掌门陆鸿云突然出现在九人身边,直接一脚踹飞了正在维持阵法的宗政。 宗政豪无防备,直接被这一脚踹飞到山壁上,砸出漫天烟尘。 陆鸿云见他居然一脚就把仙君给踹飞了,不由得挑眉,眼中满是兴奋。 他撸起袖子,周身亮起无数法阵,直接就朝刚爬起来的宗政攻过去。 “阵法你爷爷我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看老子今天好好教你做人!” 阵法少了一个人,威力自然便弱了一分。 被围困其中的北灼言指尖微微动了动,浑身的妖灵力都在肆虐挣扎,疯狂反抗。 紫阳宗元弘没多久也出现,他冷着脸飞来,落地的时候恰好与云霄对上了视线,他黑着脸冷哼一声。 转过身又看见了被阵法压的不得动弹的北灼言,又是一声冷哼,这一声明显比上一声怨气更大。 他狠狠一挥袖,对剩下结阵的那八个仙君翻了个白眼,继续冷哼。 冷哼三声后,他终于祭出法器飞身上前,加入了陆鸿云的战局。 毕竟他们都不是渡劫,一对一绝无可能打得过仙君,只能不道德的选择群殴了。 站在一旁的彭岳扭头看向云霄,手指点了点脑袋,“他这里是不是有点问题?” 云霄煞有其事的点头:“可能受什么刺激了吧,不要歧视他。” 彭岳点点头,目露怜悯。 “走,我们也去帮忙。” 两人上前缠住一位仙君,打断施法。 于是北灼言身上的锁链又少一道,被禁锢的灵力已经有了松动的迹象。 邬昆脸色难看至极,狞笑着讥讽: “没想到圣兽如今混的不错啊,居然有这么多人来帮你。” 他嗤笑着,恶意满满,“就是不知道那死去的三千妖灵看见你如今和人族勾结合作,会作何感想啊?” 北灼言瞳孔骤然紧缩,那些被刻意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隔着万年光阴依旧刺痛灵魂。 “你真…该死!” 法阵镇压之下,北灼言艰难开口,每一个字都有些破碎,却阴翳森冷到让人脊背发寒。 邬昆见他情绪不稳,阴笑着继续道: “如果我是你,就绝对不会和人类再染上一丝一毫的瓜葛。” “三千妖灵是不会原谅你的,你这个……妖族叛徒!” 话音刚落,一道刺耳琴音直接穿透千山打到邬昆嘴上,生生抽出了一道血痕。 “老东西,挑拨离间这招太老套了吧?” 半空中,抱着琴的女修翩然落下,她优雅抚琴,每一道琴音都攻击着几人的的神魂。 “你吃了屎,难道就代表着所有人都吃了屎?” “天地良心,我们可是清清白白的好人,某些人的龌龊事,可别算在我们头上。” 流光宗第二个新掌门公仪月指尖在琴弦上一挑,又是一道音波直击邬昆面门,她捏着鼻子,嫌弃道: “和你们同族我都嫌恶心!” 她转头看向北灼言,眼眸中带着几分无辜: “妖王大人,你一定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妖,肯定能分得清谁是好人,谁是仇人吧?” 北灼言面无表情看她,没有开口回话。 公仪月耸耸肩,“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懂了。” 她上下打量他,笑眯眯道: “长这么好看,想来也不是傻的,既然如此我就来帮帮你吧!” 话音刚落,她手里的琴突然炸开,一把重刀“咚”地一声落地。 女子身姿轻盈,却拿着一把重刀,怎么看怎么割裂。 公仪月扭了扭脖子,将刀抗在脖子上,“装淑女好累,还是这样舒服。” 眼眸横扫一圈后,她拎着重刀就出现在了一个女仙君身边。 一刀下去,空气都在嗡鸣。 “我最喜欢和美女打架了,你来陪我玩!” 梵天道觉明大师不知何时也悄临战场,他盘坐虚空,佛珠转动间金光大作。 “阿弥陀佛,诸位且听贫僧念段佛经,去邪念,得清净。” 靡靡梵音响彻天穹,随着诵经声数道佛印朝着下方的仙君轰去。 十二位仙君如今死了三人,又有三个被牵扯住,如此一来北灼言身上的枷锁只剩下了六道。 邬昆还没从嘴上的剧痛回神,耳畔就传来一声冷笑。 他惊恐抬眸,只见阵法中央的红衣妖王居然慢慢站了起来,他隔着尘烟对上了那双森寒金眸。 北灼言指尖染血,他缓缓抬起手臂,手腕翻转,剑气扫荡。 “咔嚓──” 枷锁在炽热剑气中化为灰烬。 六位仙君被阵法反噬,齐齐吐了一口血。 红衣妖王扬起一抹血腥的笑,金眸竖起,妖纹毕现,额角露出狰狞断角。 “话真多啊。” “我送你们下地狱慢慢聊。” … 高山之巅。 云雾翻涌,寒气弥漫,松针上覆着白雪。 “啧啧,一打六……真是个疯子。” 风烨晃着折扇,上挑的狐狸眼里闪烁着光。 他侧眸看向少女,她坐在皑皑白雪上,长睫覆下,眉眼孤冷,整个人在天地间显得有些透明。 “你不去帮忙吗?” 弗清念缓缓睁开眼,垂眸望着下方,令人心惊胆寒的攻击肆虐,每一道都足让天地震颤。 松针上的雪不堪重负地簌簌落下,落在少女发丝上和她那满头白发融为一体。 “不急。” 风烨挑眉:“那可是六个仙君,就算仙力失了大半也不好对付。” “你就不怕他死了?” 他望着下方一打六也不落下风的红影啧啧称奇。 真不愧是圣兽。 的确很强。 这要是把他的血肉炼成药,不知道能提升多大的力量。 怪不得夙弥曼那个女人想要抓他。 风烨在这边看了许久,却迟迟没等到回应,不由得回头。 于是便发现少女不知何时又闭上了眼睛,呼吸清浅,无声无息。 仿若已经陷入了梦境。 风烨:“……” 这人心大的有点离谱了吧。 这样都能睡着。 风烨无语,却也没叫醒她。 他合上折扇,转身便消失在了山巅之上。 下方战场。 正在厮杀的北灼言身边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他下意识挥去一剑。 “诶!别打,别打。” 风烨用玉骨折扇拦下北灼言的攻击,笑眯眯道: “放轻松,我是友军。” 他抬手一巴掌抽走了三位仙君,替北灼言分担了一半的压力。 风烨转身离开时,对北灼言抛了个媚眼。 “妖王大人,你欠我个人情。” 北灼言看见他黏腻的眼神浑身一颤,差点没忍住一剑劈死他。 好恶心! 战局至此,九位仙君被分割的七零八落。 邬昆看着越来越近的北灼言,终于露出了惊恐之色。 … 上界,赤羽极。 奢华糜烂的宫殿,红毯如血,穹顶的珠子折射出宝石般绚丽的光。 王座之上,女子的容颜被隐没在珠帘后,只能隐约看见一双红唇和白皙下巴。 应修跪在地上,眉心紧皱,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神主大人。” “说。” 悦耳动听的声音传来,音色有些魅,语调却十分冷,听起来有些不太搭配,仿佛在刻意模仿着谁。 应修头深深低下,几乎要匍匐在地上,“大人……” 他顿了顿,眼中满是不敢置信,“十二个仙君……全死了。” 王座上,夙弥曼手中拿着一幅画卷,上面只有一道飘渺的背影,看不清面容。 闻言,她抚摸画卷的手指一顿,终于移开视线落到应修身上。 “都死了?” 应修感受到视线脊背不自觉紧绷起来,“是。” “他们的命牌全都碎了。” 王座上的人迟迟没说话,只有骇人的威压蔓延,应修额角已经开始流汗了。 许久之后,骇人气息消失,高处的人轻笑一声,“还算有点能耐。” 夙弥曼收起画卷,红唇微启: “仙君抓不住他,那就派仙尊。” “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把他抓回来。” “记住,别弄死了。” 应修恭敬垂首:“是。” “去吧。” 应修起身,却没敢抬头,一直弯着腰倒退到殿门口才转过身离开。 只是他刚踏出殿门,身后的神主突然又开口:“让蒲公也去。” 应修眼底闪过一抹惊讶,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王座,但珠帘模糊了身形,他什么都没看见。 “遵命。” 话音刚落,殿门就无风自动,轰然关闭。 奢华的宫殿里骤然寂静。 夙弥曼瘫倒在宽大的王座上,她重新将画卷展开,盖在了自己脸上。 画卷下,那双狭长凤眸里满是痴迷眷恋。 “你会回来吗……” “我好像有点想你了呢。” “……” “不……” “你不会回来了。” “你永远…永远都回不来了。” 低低的笑声回荡,鬼魅又疯狂。 “真好。” …… 天裂之下。 北灼言脸颊溅着猩红血液,他脚下踩着邬昆的头,长剑贯穿他的眉心,血液都要凝固在剑刃上。 他缓缓抽出剑,邬昆的尸体如破布般坠落。 四周,所有人都已经力竭。 公仪月没形象的瘫倒在地上,脸上还带着血迹,“结…结束了?” 元弘和陆鸿云背靠背喘着粗气,两人坐在地上调息。 云霄抬头望着天穹上那道裂缝,缝隙后面只有一片漆黑,仿若能吞噬一切。 彭岳见他看的认真,不由问道:“怎么了?” 云霄摸了摸腰上的掌门令,微凉的温度透过掌心。 “彭岳……” “你说若是我们不在了,那些小家伙能撑起一个宗门吗?” 彭岳微微一怔,随后笑着拍他的后背: “你怎么了,我们不是打赢了吗,怎么突然这么悲观?” “那群小家伙毛都没长齐,他们懂个屁的治理宗门,还得靠我们慢慢教呢,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云霄没有回话,只是继续沉默的摸着腰上的令牌。 彭岳见状,他脸上的表情渐渐收敛,目光有些颤抖。 “云霄……” “你看见了什么──” “咔嚓!” 一道清脆声响落下,打断了彭岳的话。 所有人齐齐抬头。 远处守结界的人也听见了那道声响。 谢元抹了把脸上的血,他拍了拍身旁的小沙弥。 “智行,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啊。” 智行停止诵经,侧耳去听。 于是便听见了一阵细密的碎裂声,像是镜子破碎般清脆。 他点点头,“谢施主,我听见了,好像是有什么东西碎了。” 旁边有修士惊呼: “快看!天裂了!” 谢元一脸疑惑:“天不是早就裂了么……” 他低声嘟囔着,随后缓缓抬头,脸上轻松的表情骤然消失。 只见那道原本稳定的天裂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 顺着灰蒙蒙的苍穹,咔嚓咔嚓延伸万里,整片天空都布满蛛丝般的裂缝。 “这…这是……”谢元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断掉的赤离都在颤抖,“什么情况?” 话音刚落,那道漆黑声裂缝突然剧烈颤抖起来。 “轰──” 震耳欲聋的破碎声响响彻云霄。 裂缝中骤然爆发出刺目金光,三道踏空而出,兜帽下的面容模糊不清,但散发的威压却让方圆千里的空气都为之凝固。 这三人的气势与方才那十二个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 修为的低的人只远远望了一眼,便双目刺痛,眼角渗血,只能跪地匍匐颤抖。 北灼言望着那三道身影,金色眸里蕴藏着暴虐,长指握紧剑柄泛起青白。 三个仙尊。 他预想过会有仙尊出现,却没想到会来这么多。 还真是……看得起他。 北灼言舔了下唇,肩上的威压压的浑身骨骼有些疼痛,他却像是没感受到一般,艳丽的容颜上只有兴奋。 没有什么比手刃仇人更令人开心了。 红衣妖王手中长剑嗡鸣震颤,剑身上的血迹未干,又添新红。 他唇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足尖轻点,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冲向了三位仙尊,红衣在虚空中拖拽出一道尾迹。 为首的仙尊冷笑一声,抬手就是一道毁天灭地的掌风。 北灼言不躲不避,硬生生扛下来这一击。 皮肤寸寸开裂,鲜血渗出,他却浑不在意。 妖的血脉在沸腾,疼痛反而激起了他骨子里的凶性。 风烨脸色一变。 真是个疯子! 谁家打架这样打啊! 他不由回眸看了眼那座高山,眼眸闪烁。 也不知道她看见了没有。 以她那样冷淡的性格,不知道会不会为他心疼呢…… 远处传来巨大的声响,攻击掀起的气浪几乎要把四周夷为平地。 云霄几人差点被掀飞出去,只能抱团取暖。 风烨终于停止了胡思乱想,准备上前帮忙。 只是他还未曾加入战场,就被一个仙尊拦下。 那人兜帽下的嘴角微微上扬,他恭敬俯身。 “别来无恙啊。” “风雾极…神主大人。” 第418章 天劫(四) 风烨听到熟悉的称呼不由眉心一跳,眼底出现了片刻的恍惚。 “你认识我?” 那人缓缓掀开兜帽,露出一张俊朗的容貌。 “当然。” “当初清剿您的时候,鄙人有幸参与过。” 他上下扫视了下风烨,眼底只有轻蔑: “倒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神主大人居然还活着。” “真是个……打不死的小强啊。” 风烨脸色骤然阴沉如墨,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折扇在他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音。 “呵……”他怒极反笑,狐狸眼泛着危险的光芒,“本座当年就该把你们这些杂碎顺手碾了。” 仙尊轻蔑地摇头: “可惜啊,现在的您……” 他故意拉长音调,“连我一根手指头接不住吧?” 话音未落,风烨手中的折扇已经化作流光直取对方咽喉。 仙尊不慌不忙侧身闪避,反手一掌拍向风烨胸口。 “砰!” 风烨被这一掌击退,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那人故作惊讶地挑眉: “哎呀,这就受伤了?” “当年叱咤风云的风雾极神主,如今竟沦落到这种地步?” “闭嘴!” 风烨擦去血迹,周身涌现出青色风旋。 他的身形渐渐模糊,速度快到肉眼难以捕捉。 那人却依旧游刃有余,甚至还有闲情继续嘲讽:“被曾经看不上眼的蝼蚁杀死是什么感觉?” “要不要提前体验一下?” 风烨手中动作不停,“聒噪至极!” “呵呵,神主大人──” “轰隆! 不远处突然起来的巨响打断了那人的话。 风烨趁机侧眸望了一眼。 焦黑的土地上,北灼言单膝跪地,朱唇衔血,金眸映煞。 他秾丽的五官此刻沾满血迹,却更添几分妖异的俊美。 “轰!” 又是一道攻击落下,北灼言勉强抬剑格挡,却被余波震的滑出去很远,长剑在地面上犁出一道深深的沟渠。 “这么久不见……”轻佻的嗓音从烟尘中传来,“你成长了很多呢。” 烟尘散去,那人缓缓摘下兜帽,露出面容。 应修含笑望着北灼言,眼神却冰冷的令人发寒。 “可惜……还是和以前一样弱。” 北灼言瞳孔骤然缩紧,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这张脸……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黑暗的地牢,冰冷的镣铐,以及一次又一次被剜去双眼的剧痛。 “是你……” 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眼眶开始不受控制地抽痛起来,仿佛那七十多次的折磨重现眼前。 应修愉悦地眯起眼睛:“看来还记得我?真让人感动。” 他慢条斯理的抬手,“那你还记得,每次挖你眼睛时,我说过什么?”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实在是…讨厌极了。” 北灼言浑身颤抖,不是恐惧,而是压抑到极致的暴怒。 周身的妖力暴涨,周围的空气温度高到开始噼啪作响。 “我也说过……” “我会把你们碎尸万段,千刀万剐。” “就凭你?”应修轻笑着摇头,随手一挥。 又是一道攻击落下,脚下的大地已经隐隐有开裂的迹象。 “万年前你无能,只能像狗一样苟延残喘,万年后依旧不会改变。” “听话,只要你乖乖将圣火交出来,我就不杀你。” “做梦!” 北灼言接下那道攻击后闷哼一声,又立刻从废墟中冲出来,长剑化作漫天火雨。 应修不紧不慢,每一道攻击都轻松化解,甚至还有余力嘲讽。 躲在一旁的云霄几人对视一眼,默契地退至结界边缘。 这种级别的战斗已经不是他们能够插手了的。 此刻,最后一位黑袍人始终站在天裂边缘,仿佛对眼前的战斗毫无兴趣。 他微微低头,似乎在搜寻什么。 “嗯?” 他突然停下动作,兜帽下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那人放出神识仔细探查了一番后唇角微微上扬。 “有趣。” 他突然抬起手,五指轻轻一握── “轰隆!” 大地剧烈震颤,裂痕如蛛网般蔓延。 地底下暗流涌动的恶气被释放。 黑袍人指尖轻点,这些恶气在空中凝聚成形,化作几尊顶天立地的巨人傀儡。 这些傀儡身披玄铁重甲,手持巨刃,胯下黑马四蹄燃烧着青紫鬼火。 “去吧。” 沙哑的声音轻飘飘落下,巨人傀儡眼眶处冒出两朵火焰,僵硬呆滞的身体瞬间活了过来。 他们随意扭了扭身子,混身关节嘎吱作响。 由恶气凝结而成的傀儡依旧保持着恶气的本性,喜欢吞噬复杂卑劣的情绪。 他们随着本能行动,笔直走向了结界处。 七情六欲丰富的凡人,是恶气最喜欢的宿主。 谢元远远看着那几个满身盔甲的庞然大物,眉心突突直跳。 “不是吧……” “怎么还带装备啊,这要怎么打!” 智行敲了两下木鱼,温声安慰: “谢施主不要怕,小僧会保护你的。” 谢元:“……” 他有说他害怕了吗? 还有……他才不需要保护好不好! 谢元推开智行,拎着断剑就冲进了阴傀堆里。 “小和尚你就好好敲你的木鱼吧。” “我可不需要你保护。” 少年很快就被阴傀包裹,但下一秒璀璨剑气就将身边的阴傀震碎。 智行看着少年的潇洒地背影,低声念了一句禅语。 “谢施主,你小心一点。” 赶到结界边缘的云霄众人已经与纪音两人汇合。 他们望着即将逼近的巨影,眉眼间满是凝重。 刚刚与仙君那一战虽然他们赢了,但他们赢得并不轻松,所有人都受了不轻的伤。 如今能动弹也只是全凭一口罢了。 而这几个无意识的巨人傀儡……也拥有仙君的实力。 众人脸色难看至极,面面相觑间只有凝重。 元弘唇角还挂着血,问道:“怎么办?” 陆鸿云状态稍好一点,他抱着胸椅靠在结界上: “覆巢之下无完卵。” 公仪月捂着心口,虚弱到连自己的重刀都有些拿不稳: “我…我可以继续。” 觉明大师双手合十,苍老的眉眼挂着悲悯,缓缓道: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他抬眸望向逼近的巨人傀儡,双眼清明如镜: “贫僧修行千百载,今日若能以这具皮囊换苍生一线生机,便是最好的圆寂。” “诸位道友,且让贫僧先行一步。” 老和尚踏前一步,站在虚空中化作一尊金色佛陀虚影,朝着三尊巨人傀儡迎去。 所过之处遍地生莲,梵音阵阵。 陆鸿云挑眉:“这小老头速度的还挺快。” 他回头看向吐血不止的元弘,眼里有些嫌弃,“你还能行吗?” 虽然这人神经兮兮了些,但确实有点能耐在身上,刚刚他们合作的还算不错。 元弘冷哼一声,理都不理他,一个旋身就飞到了黑甲傀儡之上。 “老子行得很!” 怒吼声远远传来。 原地几人都被逗乐,沉闷的氛围一下子就散开了。 云霄笑道:“都不走?” 纪音反问:“走哪去?” 彭岳:“我们没路可走。” 陆鸿云摊手:“那就打呗。” 潇若脱下华丽的外袍,一身轻装:“打啊!” 公仪月:“打啊!谁逃跑谁是孙子!” 众人正说话间,那三尊巨人傀儡已逼近至百丈之内。 每一步都让大地震颤,幽绿的鬼火在头盔下跳动,散发着窒息的压迫感。 纪音将散开的长发用发簪一挽,踩着长剑一马当先。 “快点!” “今天谁先死了我嘲笑他一辈子!” 话音落下的瞬间,结界边已经没了几人的身影。 而那几个遮天蔽日的恶气傀儡身边,多了几道小小的人影。 众人走后没多久,结界旁边又来了一个小老头。 “打架不带医师,你们是嫌自己命长啊!” 姗姗来迟的星松叉着腰破口大骂,然后骂骂咧咧地往几人身边赶。 天裂边的那个黑袍人望着这一幕轻声嗤笑。 “真是不自量力。” 他再次抬手,地底下涌出的恶气被重塑改造,化作无数黑甲傀儡。 不过这一次这些傀儡只有普通傀儡的大小。 他们像蚁群一般,黑压压的,源源不断地从地面上裂缝爬出,奔涌向结界。 … 高山之巅,白雾缭绕。 长青的松柏不停落下雪珠,将树下少女的眼睫挂满一片白霜。 她的身体有些透明,如同水墨画中未干的笔触,随时可能晕染消散。 但很快她的身体就凝实起来,长睫微颤,随后缓缓睁开,露出一双浅色眼眸。 瞳孔深处慢溢出浅蓝色泽,不悲不喜,古井无波。 少女身边的空气突然扭曲一瞬,一道虚影缓缓出现。 “还不出手吗?” “他们快死了。” 弗清念垂眸俯瞰,血色战场在她眼底铺展,残肢遍野,死气蔓延。 她将衣袖上的残雪抚下,缓缓起身。 “容景。” 少女身边的虚影恭敬俯身。 弗清念并未递给他一个视线,声音轻得仿佛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决定: “等我到了上界,我会杀了你。” 容景表情不变,俯身的幅度更大了些。 “空之极恭候尊驾。”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他的身影已如晨雾般消散,唯有余音在松涛间轻轻回荡。 弗清念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骨珠,微暖的温度传递蔓延。 … 天裂之下。 赤焰与仙光激烈碰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一道火红身影从云层中坠落,狠狠砸向地面。 烟尘散去,北灼言单膝跪地,唇角溢出缕缕的血丝,却仍仰头怒视着空中那道身影。 半空中,应修慢条斯理地收回手,他望着那双布满森冷杀意的金眸,忽然轻笑出声: “你的火呢?” “怎么不用?” 北灼言抿紧薄唇,血脉在沸腾,每一寸骨骼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但他眼中杀意更盛。 “不说话?”应修眼底闪过一丝不耐,掌心凝聚起毁天灭地的仙力,“那便永远别说了。” 刺目的光柱倾泻而下,所过之处空间寸寸崩裂。 北灼言瞳孔微竖,抬起剑就要挡── “叮——” 无数晶莹的棱镜突然在他身前绽放,折射出万千光华。 清冽的雪气掠过耳畔,带着熟悉的冷香。 “镜劫。” 少女清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如同雪山之巅最纯净的泉水。 下一秒,所有镜面齐齐翻转,攻击顷刻间逆转。 “轰——!” 应修仓促闪避,仍被余波震退百丈。 他捂着胸口惊愕地抬头,望向突然出现的人。 雪衣少女站在狼狈的红衣妖王身后,苍白修长的手指轻抚着他的肩膀,眸光清冷如霜。 应修对上那双眼睛,心脏不自觉轻颤了一瞬。 北灼言怔怔抬头,沙哑的声音中带着细微颤抖。 “念……你怎么来了?” 弗清念垂眸,眼底的蓝丝丝缕缕晕染开来,颜色愈发浓郁。 “来看看我的妖被欺负的有多惨。” 北灼言抿唇,手指有些无措的缩紧,“我能打过他的……” 他这样说着,但声音格外的轻,像是没有底气。 弗清念睨着他,不说话。 北灼言咽了下口水,默默低下头,不敢吱声。 “阿灼,我允许你利用我。” “你可以向我提任何要求,我会帮你。” 少女的声音轻飘飘落下,砸在耳畔带着郑重。 北灼言指尖一颤,他不自觉握紧了剑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剑柄上的螭纹硌进皮肉,却比不上胸腔里翻涌的恨意灼人。 “不。” “念,我想亲手杀他。” 只靠自己。 只凭自己。 弗清念垂眸望着他沾染血迹的侧脸,猩红衣摆在微风中飘起又落下。 她沉默许久,最后只轻轻落下一声“好”。 北灼言趁这段时间已经调息完毕,他撑着地准备起身。 但他还没站起来,肩膀突然被重重压下,又将他按回了地面上。 随后,滚烫的温度从肩膀上的那只手传来。 北灼言愣了一秒,很快就反应过来那温度是什么了。 火。 是他的火。 北灼言想要制止,可他被死死按住,无法动弹。 “念!你在做什么?” “停下!” 身后的少女无动于衷,直到火焰全部没入北灼言的身体她才缓缓收手。 北灼言终于能动,急忙回头。 暗沉的天地下,少女脸色有些苍白,下颚与脸颊上攀着华丽金纹。 那是最后一点诅咒。 弗清念后退半步,避开了北灼言伸过来的手,她轻声道: “等一切结束后,你再将它还给我。” “现在,你带着火,完完整整的,去杀了他。” 北灼言动作一顿,手指悬在半空中,没再往前伸。 弗清念别过脸去,脸上的金纹缓缓隐没。 “去吧。” 应修身影出现在两人不远处,他微叹道:“真是感人至深啊。” “我道你为何不用圣火,没想到竟是把它送给了一个人类。” “有趣!真有趣!” 应修舔了舔唇,眼底闪过贪婪的光芒。 “正好,省的我再去找了。” 他大笑着化作虚影扑过来,五指成爪直取北灼言心口。 北灼言眼眸发冷,手中长剑抖了抖,乳白火焰于剑刃上燃起。 “轰隆──” 两股力量相撞的冲击将方圆百丈的地面生生削低三尺。 与此同时,天裂之下的黑袍人还在不紧不慢的捏着恶气傀儡。 直到一道雪白人影出现在他面前,他才缓缓抬起头。 “炼虚?” 黑袍下传来沙哑的笑声,“是过来送死的吗?” 他抬起手,随意挥过去一道攻击后就收回了视线。 但下一秒── “噗嗤!” 细小的攻击擦着脸颊滑过,带起的微风掀开了黑袍人的兜帽,露出一张苍老的脸。 蒲公愣愣地碰了碰脸颊,指尖染上一抹刺眼血色。 “怎么……可能?” 一个小小的炼虚,怎么能伤他? 他终于正眼看向远处的少女。 白发剔透,衣袂翩翩,凤凰木剑直指他的眉心。 弗清念缓缓放下手,长睫下的瞳孔泛起一丝涟漪。 “你不是仙尊。” 蒲公终于回神,他随手扯下身上的披风,周身的威压毫无遮掩的泄漏。 他低笑着,声音带着淡淡的愉悦。 “恭喜你,猜对了。” “我的确不是仙尊。” 随着他的话语,天地灵气疯狂涌动,在他脚下缓缓铺开,暗含规则之力。 “我是……” “半神。” 第419章 天劫(五) 天穹破碎,大地崩裂。 青绿色的结界外,血色浸染了整片战场,残肢断剑铺满了焦土,空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 “砰!砰──” 结界被傀儡大军疯狂冲击着,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青色光幕上已经出现许多裂纹,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崩溃。 结界后方,一座破碎城池的角落里,衣衫褴褛的母女紧紧依偎 小女孩颤抖着缩在母亲怀里,声音带着哭腔。 “娘亲……我们会死吗? 妇人紧紧搂着她,尽管自己也在发抖,却温柔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 “不会的…我们会活着。” 远处,天火坠落,映红半边苍穹。 小女孩抓紧妇人的衣袖: “那…还能看见屋顶的小燕子吗?” “能。” “等到春天来了,他们就回来了。” 小女孩懵懂的点头,乖巧窝在自己娘亲怀里。 妇女望向摇摇欲坠的结界,强撑起笑容: “到时候娘亲带你去放风筝,好不好?” “好,娘亲不要骗我,拉钩。” “拉钩。” 结界外,血染焦土。 谢元婴断剑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他的眼睛被鲜血糊住,眼前阵阵发黑。 视线所及之处尽是望不到尽头的傀儡大军,玄铁重甲泛着冷光,让人升起一种绝望的情绪。 似乎这场灾难,不可战胜。 “施主小心!” 智行的惊呼声突然响起。 谢元猛的回头,一柄缠绕黑气的长枪正朝自己刺来。 他下意识想要躲避,腿却已经断了一条,重心不稳使他直接摔倒在地。 长枪已经逼近,甚至能看清那上面挂着的碎肉。 退无可退。 谢元心中升腾起绝望,指尖颤抖一瞬,随后缓缓松开了赤离剑,双眸缓缓合上。 战死……也不错。 至少也做了一回有用的人。 不亏。 “噗嗤!” 利刃没入血肉的声音格外刺耳。 滚烫血液贱了一脸。 疼痛迟迟没有到来,谢元愣愣睁开眼。 于是就见那个纯良的小沙弥挡在他身前,胸口被贯穿,鲜血迅速浸透残破僧袍。 智行迅速抬手,腕上的佛珠发出金色光泽。 温暖光芒照耀下,那一只傀儡迅速雾化消失,他也失去支撑倒下。 谢元终于反应过来,踉跄着过去接住了人,“小和尚!” 智行染血的脸上不见痛苦,只有一片澄澈的平静,“谢…施主……” “谁要你帮我挡了!” 谢元跪倒在地,颤抖着手想去堵他胸口的血洞,可那伤口太大,温热的血不断从指缝涌出。 “别死……你别死!我可以救你……对!我能救你,秦师姐给了我好多好多的药,你坚持一会,马上就不疼了……” 谢元手忙脚乱的开始翻找,不管三七二一的把药粉都撒在了智行胸口上,泛红的眼眶有泪水滚下。 智行望着他,沾血的嘴角努力弯了弯。 谢元连忙捂住他的嘴,“你闭嘴!你不许笑!” “你努力一会,药效很快就发作了。” 智行艰难抬起手,将那串染血的佛珠递给谢元,声音闷闷的从他手下传来: “愿我佛…佑你,一切安好。” 最后几个字落下时,那双清澈眼睛失去了光彩,缓缓合上。 “智行?小和尚?” “小和尚!”谢元发疯般摇晃他冰冷的身体,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烟尘弥漫的战场上,那抹染血的黄色僧衣格外刺眼。 谢元抱着他的尸体,风裹着哀伤的呜咽扫过耳畔。 战场无情,离别是常态。 分明已经最好了准备,可当这一刻来临时,依旧痛彻心扉。 他枯坐了一会,缓缓放下智行,捡起地上的断剑,在抬眸时,眼底只剩下的滔天的杀意。 断剑嗡鸣,带着主人悲怒斩向黑潮。 少年眼眸漆黑深邃,没有一丝光亮,像是一台屠杀机器,不断的抬手,挥剑,斩杀。 但傀儡太多,前仆后继的补上来,仿若无穷。 直到最后一丝力气用完,谢元仰面倒在尸山血海中,断剑斜插在身侧,已经卷刃。 他望着灰蒙蒙的天穹,耳边是傀儡粗粝刺耳的喘息声。 “要结束了吗……”他艰难扯了下嘴角,摸了摸智行方才给他的佛珠。 “小和尚,你的佛没有保佑我,我要来陪你了……” 就在他缓缓闭上眼睛的刹那,大地突然剧烈震动起来,远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连他身下的尸体都在颤抖。 “吼──” 龙吟虎啸,声浪如雷,瞬间震碎了数十具逼近的傀儡。 谢元猛地睁开眼,强撑着支起上半身。 只见地平线上烟尘滚滚,遮天蔽日。 “那是…什么?” 浑浊的视线中,那些模糊的轮廓缓缓清晰。 青色的巨龙于天空中盘旋,每一次吐息都掀翻一片傀儡。 山岳般的白虎纵跃如电,利爪轻易撕碎黑甲。 最前方是一只火红的麒麟,他头上顶着一只雪白的鸟,正仰着下巴指点江山。 而他们身后,是望不到尽头的妖兽潮。 系统老远就看见血泊中的谢元,它连忙扑腾着翅膀飞过去,一边掰开他的嘴给他喂药,一边惊讶道: “你居然还没死!?” 谢元听到这句话差点把药咳出来。 “你很希望我死吗!” 系统捋了捋头上的羽毛,熟练的转移话题: “快点谢我吧,我可是救了你诶。” 说话间,妖兽大军很快就奔涌到谢元身边,然后像是没看见他和其他人类一样,直奔那些战场与傀儡撕咬起来。 不少修士下意识举起武器,警惕地看着这些突如其来的妖兽。 可很快他们就发现这些妖族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只是疯狂扑向傀儡。 “它们……是来帮我们的?”一名断臂修士喃喃道。 “管他呢!”另一名浑身浴血的修士淬了一口,猛的斩下一具傀儡的头颅。 身旁的巨狼默契地补上一爪,彻底将其粉碎。 “杀完这群鬼东西再说!” 妖族的加入让战场终于不是一边倒的局面,人族修士有了喘息的机会。 甚至很快就有人与妖合作,杀的更猛更凶。 谢元愣愣看着这一幕,“这是……” 祺安化作人形蹲在谢元身前,水润的眼睛亮晶晶的,“谢元哥哥,我们也来帮忙!” 战场的另一端,元弘与陆鸿云背靠背而立,望着那荒诞又震撼的一幕。 “这怎么可能……妖族怎么能和人族并肩作战……”元弘低喃着。 陆鸿云一拳轰向逼近的巨人黑甲傀儡,咧嘴一笑: “这不挺好?总比被上界的杂种一锅端了强!” 生死面前,血仇不复。 仇敌亦可并肩。 第420章 天劫(六) “彭!” 蒲公的身体狠狠砸进地面,将大地砸出一个巨坑。 他勉强起身,胸口不停渗出血液,顺着衣摆落入猩红泥土。 “咳咳……”他猛地咳出一口血,抬头看向前方。 烟尘缓缓散开,一道雪白身影缓缓而来。 少女的长发在风中轻扬,白的仿若一线霜华。 她手中拿着一柄红色木剑,朴素至极,没有半分灵气,甚至连剑刃都没有。 可就是这样的一柄剑,能伤到半神之躯。 “你……”蒲公的嗓音嘶哑,不可置信地盯着她,“你到底是什么人!?” 明明修为是炼虚,这一点他不可能看错。 但实力…… 根本不像是小世界里的人能拥有的! 弗清念终于抬眼,慢慢停下了脚步。 “我是什么人?” “好问题。”她抬手看向自己的指尖,声音很轻,“我也很想知道。” 那无尽的长生里,她看不清未来,也找不到过去。 她不记得自己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没有方向,漫无目的,踽踽独行。 和幽魂没什么区别,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 但如今…… 弗清念侧眸看了眼远处的那抹红,眼底浮起了波澜。 她好像知道了。 在受尽千般苦楚,万般磨难后,她有了一只……只属于她的妖。 她得好好养妖。 将他想要的一切都捧到他面前去。 弗清念冰雪般的眉眼微软了片刻,眼底的冷如春雪消融。 指尖无意识摸了摸手腕上的珠串,特别的纹路在指腹下延伸。 突然,一道寒芒出现在眼前。 凝聚了蒲公半身力量的骨刺飞速袭来。 弗清念清晰的看见了他那张苍老的脸,因狰狞而更显丑陋。 蒲公握着骨刺,速度快到在原地留下残影,所过之处空间扭曲,声势骇人。 弗清念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她抬起手,刚要出剑。 但周围的空气突然凝滞,连同她一起,一切动作都被放的极缓,白发定格在半空,扬起的裙摆静止如画。 而蒲公却快如闪电,瞬间就已经冲向了她面前。 弗清念眼底划过一丝诧异。 时间…… 蒲公狞笑着,手中光芒大盛。 他是半神。 早已悟得了一丝天道法则之力,时间之力。 虽然运用的还不算熟练,但杀这个人足够了。 “小丫头,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神!” 话落下的瞬间骨刺已至少女眉心。 蒲公兴奋地睁大眼睛,眼角的细纹都被撑开展平。 “去死吧。” 可就在骨刺即将刺破少女眉心的那一刻── 蒲公的动作突然放缓,静止在半空中,无法再向前一步。 弗清念唇角扬起一抹极浅弧度。 在蒲公惊恐的目光中,她顺畅地抬起了手,指尖轻轻碰了下他手中的骨刺。 “哧──” 那凝聚他半身力量的骨刺瞬间破碎,化作星光从他眼前消失。 蒲公心中大骇,恐惧从灵魂深处蔓延。 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到底发生了什么!? “时间领域?” 少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蒲公涣散的双眼终于重新聚焦。 于是就见她随意戳了戳周围,眼底带着若有似无的嫌弃。 “只有三寸吗?” 蒲公:? 弗清念见他眼底的震惊都快溢出来了,垂眸若有所思。 蒲公心口窝着一股火,恨不得把对面这个人剁碎了喂狗。 可偏偏他引以为傲的能力不仅被对方破解了不说,如今似乎还用在了他的身上。 真他妈见鬼了! 为什么她也会操纵时间? 这么一个中下等的小世界里怎么会有这种人! 蒲公在心里骂了一千遍,但身体依旧保持着往前刺的动作。 有力使不出,有话不能说,憋屈至极。 但很快更憋屈的就来了。 弗清念抬眸,认真问道: “神都这么弱么?” 虽然只是半神,但应该与神很接近了。 他这么弱,让她不得不怀疑真正的神的实力。 蒲公:??? 这是人说的话? 都别拦他,他一定要杀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 弗清念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回应,终于发现他好像说不了话。 于是她侧过身,指尖随意点了点,蒲公周身的禁锢骤然撤离。 他迅速抬手一巴掌轰向少女。 这个蠢货,抓住了敌人居然不趁他病要他命,简直就是找死。 这个距离,她绝对反应不过来! 蒲公想的很美好,但他手刚伸出去,身子就被刚刚的惯性直接带飞了出去。 “轰隆──” 一阵地动山摇,半神蒲公华丽丽地撞上了一座大山。 弗清念站在原地,随意弹了弹衣摆上沾染的灰尘,冷白指尖边缘隐隐虚化,有些透明。 她随意看了两眼,并没有在意。 “咳咳……”蒲公顶着乱糟糟的长发从废墟里爬了出来。 这一次他的头脑清醒了许多,神色隐隐有些畏惧。 蒲公目光深沉,视线落在少女身上满是探究。 虽然天道将他的修为压制到了渡劫,可他的能力与见识并不会因此消失。 那远不是小世界的人能媲美与抵抗的。 这个人……一定不属于这里,亦不属于任何一个小世界。 那她到底是谁…… 他活了那么久,从未听说过神域里有这么一号人。 “你不是炼虚。”蒲公语气肯定。 弗清念垂眸看了看自己,“我是炼虚。” “放屁!” 蒲公突然爆发,苍老的脸上皱纹被挤的更深,一贯稳重的人被逼的破口大骂。 她如果是炼虚,那他算什么东西! 一个半神打不过低等世界的炼虚,说出去谁信? 弗清念被蒲公刺耳的声音吵的皱眉,“好了,现在是渡劫了。” 还没骂够的蒲公声音一滞,他看向少女的丹田。 渡劫……的确是渡劫。 蒲公浑浊的眼睛骤然睁大,眼角都有些刺痛,他猛地抬头,天空雷云密布,紫雷在云层中闪烁。 劫云。 她真的是炼虚。 可…这怎么可能? 怎么会有人如此随意的就突破,仿若呼吸一样简单。 蒲公还没震惊完,就发现天空黑云已经散了,两道璀璨天光打下,将少女包裹其中。 诡异的,他从那两道天光中看出了一丝谄媚。 蒲公眉梢抖了抖,不自觉后退一步,颤声问出了一个熟悉至极的问题: “你的……雷劫呢?” 弗清念吸收完天光,虚弱至极的身体终于好转了几分,至少不会打着打着就睡过去了。 她瞥了眼蒲公,心情还算不错,于是便回答了他的话。 “我没有雷劫。” “不可能!” 蒲公歇斯底里地咆哮着,脸上的肌肉扭曲成狰狞的弧度。 他死死盯着少女,声音都在发抖: “不可能!就是神主大人渡劫都要经历九死一生,你怎么可能...…” 弗清念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腕间的珠串越发晶莹剔透。 “话太多了,该送你上路了。”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在蒲公脑海,他踉跄后退。 “不!你杀不了我,我是半神!” “我可是半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半神,你凭什么杀我!” 蒲公一脸惊惧,脸皮都抽搐痉挛。 弗清念平举木剑,指向不远处陷入疯狂的人。 “就凭……这里不是你的上界。” “下界,我说了算。” 弗清念平举木剑,剑尖轻点,动作随意得仿佛在拂去衣袖上的尘埃。 没有惊天剑气,没有耀眼光华,只有一缕清风拂过。 蒲公呆愣在原地,望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陷入一种诡异的恍惚。 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更冰冷,更强大,那人缓缓抬手,长剑出鞘,同样是平平无奇的一剑。 恍惚间,两道身影渐渐重合。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声音卡在喉咙里。 “你是……你是千──” 话音未落,脸颊忽然划过一缕清风,带起一丝凉意。 藏着万千生灭的极端杀机从身后传来,蒲公机械地回头。 于是他看到了埋藏在心底深处的,无人知晓的最恐怖的东西。 “嗤!” 没有华丽的爆炸,没有凄厉的惨叫。 蒲公就像是一张被火点燃的宣纸,从边缘开始,一寸寸消散在风中。 最后消失的是那双眼睛,里面凝固着无尽的恐惧。 大道至简,剑出藏锋。 惧为刃,自斩神。 第421章 天劫(七) 天穹之上,赤焰与黑雾交织,将整片云海染成血与墨的战场。 北灼言金瞳竖缩,剑势暴烈,应修不慌不忙的应对。 两人的身影在空中不断碰撞,一时间难分胜负。 应修的声音刺耳: “居然将圣火送给一个女人,怎么,你爱上人类了?” 他接下北灼言凶狠至极的一剑,手臂发麻刺痛。 “真好笑,妖竟然会爱人,一只畜生而已,你懂什么叫爱吗?” 话音未落,北灼言周身气势森冷,火焰化作利刃,铺天盖地朝应修斩去。 应修被震得连连后退,黑袍被烧得千疮百孔。 他狼狈地稳住身型,狞笑道: “说起来,还要多谢那三千妖灵的妖丹和血肉,不然我的修为怎么会提升的那么──” “啪!” 一道清脆的鞭声骤然响起。 应修的头猛地偏向一侧,嘴唇浮起一道鞭痕,瞬间血肉模糊。 他不可置信地抬头,只见不远处,弗清念手中的灵鞭正缓缓消散,雪白的衣袖纤尘不染。 “抱歉,”她面无表情地说,“没忍住。” 北灼言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低笑出声。 应修的脸色骤然阴沉:“贱人!你──” 话还没说完,一道剑光贯穿天地,直奔面门。 妖王金瞳骇人,嗓音低沉森寒:“你也配说她?” 应修仓皇抵挡,两人的交锋让方圆百里的云气蒸发。 弗清念站在远处安静看着,目光微沉。 在天道与地面的双重压制下,应修仍旧能和带着火的北灼言打得有来有回,足以证明他的实力。 虽然如今暂处下风,但依旧不能小觑,杀他需要耗费不少时间。 弗清念侧头看了一眼远处,那道结界光幕已经岌岌可危,布满裂痕,似乎下一瞬就要被打碎。 她摩挲着剑柄,垂眸看向手背。 白皙皮肤上黛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此刻上面布满着近乎透明的裂纹。 这具身体本就有些承受不住她的灵魂,已经有了碎开的迹象。 而刚刚斩半神的那一剑,亦不是这具身体能够负担的。 所以……时间不多了。 天穹之上的碰撞越发激烈,北灼言每一剑都带着万年积压的恨意,火焰将整片天空都烧出焦痕。 北灼言金瞳边缘隐隐有些发红,每一寸血液都在叫嚣着杀意。 忽然,一道清冷如冰泉的声音穿透一切浮躁,在耳畔回荡。 “阿灼,第五式,无间。” 北灼言的攻击骤然一顿,他不自觉回头,对上了那双浅色的瞳孔。 弗清念仰头望他: “用这一式杀了他,你可以做到的。” 北灼言瞳孔颤了一瞬,骨节发白,他沉默了片刻后缓缓收了剑,火焰在他身边安静燃烧。 应修眯起眼睛,讥讽道:“怎么,终于认命了?” “早这样不就好了。” 北灼言充耳不闻,他双手持剑,脚尖轻点虚空,划出一个完美的圆。 他在天空中舞剑,动作庄重得近乎虔诚,仿佛在进行某种古老的仪式。 “装神弄鬼!” 应修失去耐心,身形化作一道黑芒直刺而来。 就在利刃即将触碰到北灼言咽喉的刹那── “铮!” 一声清越剑鸣响彻天地。 北灼言剑尖浮起一点黑芒,随后骤然扩散,将两人吞噬进一个极其黑暗的空间。 应修惊骇地发现,自己竟动不了了。 这片黑暗仿佛有实质般缠绕着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眸中闪过惊恐。 这是……领域! 黑暗中,北灼言与他相对而站,遥遥对望。 应修终于感受到了危险,他不自觉咽了下口水。 北灼言身后突然亮起无数光点。 应修瞳孔骤缩。 只见那些光点缓缓化作一个个妖灵,有稚气未脱的水麒麟,有无皮的九尾狐,有浑身染血硕大的金龙,还有…… 三千妖灵的虚影站在北灼言身后,他们的外貌都保持在临死之际。 所有妖灵都注视着应修,眼中是沉淀万年的恨意。 更可怕的是,虚空中浮现出无数个北灼言。 年幼满身是血的失去眼睛的他,现在的他,未来满身煞气的他……所有剑尖都指向应修。 北灼言回眸看了一眼妖灵惨烈的虚影,眼底的痛苦与水意全部转化为恨意。 “我会杀了你。” “现在,过去,未来,永生永世。” 话音落下的瞬间,三千妖灵齐齐发出悲鸣,随后奔向应修。 应修在那三千妖灵的注视下浑身颤抖,他终于崩溃嘶吼: “不!不是我,我是受人指使!” “你不能杀──” 当金龙第一爪刺入他胸膛时,时间开始流动。 紧接着是无数疯狂的撕咬和北灼言滚烫的长剑。 应修被碾碎又重组,痛苦在永恒的领域中循环往复。 惨叫于黑暗中飘荡,却连一丝回声都没有。 外界不过一瞬,领域中已是万载轮回。 当黑暗散去,原地只剩下一缕即将消散的黑烟。 北灼言沉默的看它渐渐消失,金眸里有些恍然。 远处,弗清念静静望着这一幕,指尖轻轻摩挲着剑柄。 无间剑,时间为基,记忆为境,光阴与因果皆成囚笼。 剑出无间,生死既定。 不管对面是谁,都难逃此劫。 这个结局她并不意外。 只不过…… 以北灼言如今的修为无法使用完整版的无间剑,估计受了不小的反噬。 果然,下一刻…… 半空中的北灼言身形一晃,如断线风筝般从高空坠落。 弗清念上前几步,伸手接住了坠落的妖王,动作轻柔得像在捧着一片羽毛。 她低头看着怀中昏迷的北灼言,指尖拂过他唇角因反噬而渗出的血液。 北灼言在昏迷中无意识地往她怀里蹭了蹭,灼热的呼吸拂过她冰凉的指尖。 弗清念微微一怔,随即用更轻柔的力道将他拢在怀中。 “别谈情说爱了!快点来帮帮我!” 风烨刺耳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打碎了少女眉眼间的柔和。 弗清念面无表情地扭头。 于是就见风烨像是被拔了羽毛的孔雀,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他疯狂向弗清念使眼色,差点就给她跪了。 弗清念嫌弃地直皱眉,随意抬手补了一剑。 风烨对面的仙尊瞬间倒飞出去,砸到山石上一阵巨响。 局势凭一剑而颠倒。 风烨撩了撩头发,恶狠狠吐了一口气,然后气沉丹田,“给老子死!” 弗清念见他那边已经掀不起什么风浪便收回视线,恰好对上了一双金灿灿的眼睛。 怀里的北灼言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他抓着她的衣袖,握的很紧。 “念……” 弗清念将人放下,拍了拍他的头,“辛苦了,你做的很好。” “接下来交给我就好。” “很快就要结束了。” 第422章 天劫(八) 天空的裂缝随着外世之人一个个死去而越来越小,化作了几条极细的缝隙,像是瓷器上的裂纹。 在傀儡群里救死扶伤的秦韵虞不经意抬头,恰好发现了这一幕。 那疲惫不堪的眼睛瞬间亮起光彩,喃喃自语道: “结束了…要结束了……” “是我们赢了……” 秦韵虞兴奋不已地分享喜悦: “阿黎!你快看天上,裂缝要消失了!” 话落,无人回应。 秦韵虞疑惑地回头:“阿黎?” 战场上硝烟弥漫,血色肆意蔓延,却不见那道熟悉身影。 秦韵虞的笑容一下就僵硬在脸上。 她茫然环顾四周,“阿黎?” 她的声音开始发抖,眼眸里充满惊慌,“大师兄,别闹了……” “这个玩笑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 无人应答。 心脏突然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秦韵虞跌跌撞撞地往前跑,黄裙被鲜血浸透也浑然不觉。 她推开挡路的残兵,掀开倒伏的尸体,嗓子喊得嘶哑: “阿黎——!” 远处,一道身影静静跪在血泊中。 秦韵虞的脚步猛地刹住。 世界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安静,她只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齐黎析背对着她,脊背挺得笔直,就像他这辈子从未低过的头。 可那袭青衣早已被血染透,后背密密麻麻全是深可见骨的伤口。 “阿...黎......”秦韵虞踉跄着扑过去,颤抖的手刚要碰到他的肩膀—— “砰!” 齐黎析的身体缓缓向前倾倒。 她慌忙接住,泪水瞬间奔涌而出。 “对不起…对不起,阿黎,是我来晚了……” 齐黎析睁开眼睛,他看着少女红肿的眼眶,抬手去抹她的眼泪。 “阿虞…乖,不哭……” “大师兄会…永远保护你……” 染血的指腹按上少女绯红的眼角,然后骤然失去力气,慢慢垂落在身侧。 重重的身躯落下,秦韵虞被砸的一个踉跄。 她恐惧地呼喊:“阿黎?阿黎你醒醒!” “齐黎析!” “你是不是在捉弄我,你赢了,我以后再也不逗你玩了,我知道错了,你醒醒好不好……” 青年的嘴角还挂着笑,仿佛只是睡着了。 可那双总是温柔含笑注视她的眼睛,却没有因她的呼唤而睁开。 秦韵虞的眼泪大颗大颗砸下,瞬间就泪流满面。 她拼命往他体内输送灵力,可那些治愈过无数人的灵力,此刻却像石沉大海。 “醒醒...求你了...”她哽咽着打开所有药瓶,颤抖的手却连药丸都拿不稳。 “不是说好...春天到了就要成婚的吗......” 远处厮杀的声音隐约传来,可她的世界却在这一刻彻底寂静。 怀中的温度一点点消散,就像那年东州的烟花,无论如何耀眼,最终都会化作星火,归于黑暗。 秦韵虞抱紧怀中逐渐冰冷的身躯,耳边嗡嗡作响,所有的声音都扭曲成尖锐的蜂鸣。 世界似乎在分崩离析。 皮肤下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啃食,将精神全部吞噬只剩下荒芜与绝望。 “阿黎…别丢下我……” 风在她耳边呼啸而过,带来一声凄厉的呼唤。 “师尊──!” 秦韵虞僵硬扭头。 雾蒙蒙的天空上,有一道身影正往下坠落。 衣袂翻飞间,她看见了那块刻着“千玄”二字的玄铁令牌。 正在和巨人傀儡缠斗的纪音也听到了那一声呼喊,她不由回头,瞳孔在那一瞬紧缩。 “云霄!” “吼!” 这一愣神间,黑甲巨人甩着斧头狠狠劈向她。 纪音回神时,巨斧已经带着作呕的血气逼近面门。 她手中的剑还未抬起,身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带着茉莉香气的发丝扫过脸颊,是潇若最喜欢的味道。 “轰隆──” 又有两道身影狠狠砸向地面。 不远处,谢元抱着云霄泣不成声。 “师尊…师尊你醒醒……” 他的眼泪混着血水,一滴滴砸在那张熟悉的容颜上。 “师尊你别睡,我又把你新买的琉璃盏打碎了,你快点起来训我罚我……这一次我肯定不偷跑了。” 谢元颤抖着去擦云霄脸上的血迹,却越擦越脏,“师尊…师尊……” “臭…小子……” 谢元眸光一亮:“师尊!” 元霄费力地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模糊,他颤抖着手将腰上的令牌扯下,塞到谢元手里。 “把这个…交给黎析……他稳重得体,能管理好宗门……” “你性子跳脱,为师……知你坐不住,就不交代你旁的,以后只要…开开心心就好……” 云霄的气息越来越弱,说话几乎都成了气音,谢元只能俯身才能听清。 “这一次…师傅就不罚你了……” 滚烫的泪烫的眼眶通红,谢元不停摇头,“不……您罚我,我不听话…该罚的……” 云霄手中紧紧攥着一只雕工精美的红玉簪,他一并塞进了谢元怀里。 “把这个……替为师转交给你纪师叔……就说…就说……” 呢喃间,云霄的眼睛缓缓合上,直到最后那几个字都未曾说出口。 当最后一缕生气消失后,谢元趴在云霄的胸口上,泪水打湿衣襟。 “师尊……” 恍惚间,他好像回到了那个雪夜。 十二岁的他蜷缩在寺庙里,仙人踏雪而来,将一件温暖的斗篷披在他肩上。 “若是无路可去的话,不如去千玄宗看看。” 记忆中师尊的笑容那么清晰,可怀里的温度却越来越冷。 “师尊...”谢元终于出声痛哭,“我没有家了……” “纪音!” 一道声嘶力竭的嘶吼响彻天际。 潇若双手被鲜血染透,死死抱着怀里的血人。 “纪音你干什么!” 明明是她要帮她挡下那一斧,可是……可是最后一秒,纪音居然和她换了位置。 纪音整个后背都被劈开,惨白的脊骨暴露在外,温热的血液奔涌而出。 她看着潇若慌乱的表情,突然有些想笑,却只呛了一口血出来,浑身痛的要死还有心思调侃: “我……我可不想欠你……” “我才…不要你救……” 潇若声音发颤,指尖飞速地点在她几处大穴上。 “白痴!这种时候为什么也要争,你就欠我一次又如何!” “星松!” “星松你跑哪去了,快点出来给纪音疗伤啊!星松!” 纪音眼眸微阖,有气无力道: “别喊了……星松…已经死了。” 潇若呼喊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眸都在颤抖。 纪音艰难地抬起手,“哭什么…丑死了……” 她染血的指尖想要为潇若擦眼泪,却抬了一半就没了力气,只能抓住她的衣领。 干净好看的衣服一瞬间就被她的手抓的脏兮兮的。 纪音扯了扯嘴角:“我把你的衣服…弄脏了,这一次…就别叫我赔了吧……” “赔!” 潇若死死攥住她逐渐冰凉的手,泪水奔涌落下。 “这件衣服很贵很贵,你得赔我,赔我一辈子……你都还不起。” “所以……你别死好不好……” 第423章 天劫(九) 纪音的手无力地垂落,却在听到潇若的话时,指尖微微颤了颤。 谢元踉跄着走来,将那只染血的红玉簪放在纪音手心。 当纪音看清簪尾那朵小小的凌霄花时,瞳孔猛地收缩。 “这是……”她声音嘶哑。 “师尊让我...交给您的...”谢元哽咽着,“他说...说......” 纪音捏着簪子,恍惚地望向潇若,“他喜欢我?” 潇若眼眸通红,她点点头。 “是,他喜欢你,很久很久。” 纪音有些呆怔:“你知道?” 潇若扯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我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你这个榆木疙瘩看不出来。” 纪音突然笑了,笑得眼角渗出泪来,她剧烈咳嗽起来,鲜血从嘴角溢出。 “怎么现在才说...真是……” 她颤抖着抬起手,将陪伴自己的本命剑霜吟塞进潇若手中。 剑身晶莹如冰,此刻却沾染了主人的鲜血。 “阿若...”纪音的气息越来越弱,“以后...让它替我护着你……” 她艰难地抬手,想擦去潇若脸上的泪,“别哭了...丑死了,我最讨厌你哭了……” 潇若死死攥住霜吟剑,剑柄上还残留着纪音的体温。 她看着怀中人渐渐阖上的双眼,终于崩溃大喊: “纪音!你敢死试试!你不是说要跟我斗一辈子吗!” 纪音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手指最终无力地垂下。 霜吟剑发出悲鸣,剑身上的冰纹寸寸碎裂,如同主人消散的生命。 潇若抱着逐渐冰冷的躯体,在暗淡无光的天空下哭得撕心裂肺。 “骗子……说好了不救我的……” “阿音,你就是个骗子,我最讨厌你了……” 逐渐冰冷的鲜血融入猩红的土地,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天灾更添几分荒凉。 天空下厮杀依旧。 血色之中,祺安化作原型,火红鳞甲上沾满了不知是敌人还是自己的鲜血。 “祺安!” 一道熟悉的呼唤让他猛地回头。 只见一只雪白的小鸟张开翅膀挡在他身后,妄图拦下劈向他的大刀。 “小乌鸦!不要!” “锵──!” 金属的刺耳声响中,大刀劈开了那道白色身影,漫天飞羽如雪般飘落。 祺安瞳孔骤然缩紧。 他发疯般扑向那具傀儡,利爪将其撕成碎片。 可当他颤抖着捧起地上被劈成两截的小鸟时,那柔软的身躯已经化作冰冷的白玉。 “呜……” 小麒麟发出幼兽般的悲鸣,用鼻子轻轻拱了拱那两截白玉,仿佛这样就能唤醒那个总爱跟他斗嘴的小鸟。 “小乌鸦……我以后不叫你小乌鸦了,你醒过来好不好……” 战场上,有修士发现,那只所向披靡的麒麟突然变得异常安静。 他不再张嘴喷吐烈焰,只用利爪和身躯战斗。 有人靠近时,隐约能听见他口中传来玉石碰撞的轻响。 眼尖的人看见,那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小鸟,连羽毛的纹路都清晰可见,是一件极其精美的艺术品。 只可惜……碎成了两半。 “爹爹……爹爹你在哪里……” 焦黑猩红的土地上,少女满脸泪痕,跌跌撞撞地奔跑。 陆冰真不停在战场上呼喊,有傀儡想要攻击她,但却在触碰到她的瞬间化作了黑烟。 远处,公仪月靠在一块碎石下,半边身子已经腐烂,她的重刀掉在一旁,上面的血腥气浓的刺鼻。 陆冰真远远瞧见,连忙跑过来跪在她身边,手足无措的想要为她疗伤。 “月姨…月姨你还好吗……” 公仪月张了张嘴,却只有大股大股的血液流淌。 陆冰真眼泪不停的往下掉,慌忙的往她嘴里喂药。 “月姨,你吃啊,你吃药…吃了药就好了……” 公仪月摇摇头,“真真…没用的……” 陆冰真努力往她嘴里塞,“有用的,有用的……这是爹爹特意去求的药,什么都能治……” 她用手帕将公仪月脸上的血擦干净,颤声问道: “月姨,你看见我爹爹了吗……” “我找不到他了,我好害怕,他在哪里啊?” 公仪月闻言眸光瞬间暗淡了几分,她望向不远处那几个残破的黑甲巨人,轻声道: “你爹爹……已经死了。” 陆鸿云是他们几个里最早死的。 死于……自爆,连尸体都没能留下。 铁血铮铮的硬汉为了保护他的女儿,愿意付出一切。 “月姨……”陆冰真的手一颤,“你在骗我是不是……” “爹爹那么厉害…怎么会死呢……我不信,我不信!” 公仪月嘴唇嗡动,却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拼尽全身力气抓住了自己重刀,塞到陆冰真手里。 “真真……以后的路就要靠你自己走了……”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已经细若蚊声,再也听不清楚。 “月姨!月姨……” 陆冰真抱着公仪月冷冰冰的尸体嚎啕大哭,声音在死气沉沉的空气中回荡。 许久后,陆冰真哭累了,她缓缓起身,双手拖着那柄重刀,一步步走向傀儡群。 连杀鸡都颤抖害怕的女孩,仿佛死在了这场天灾下。 天地猩红,尸横遍野。 妖的,人的,密密麻麻堆叠在一起。 结界光幕前,无数傀儡的利爪距离距离破碎的屏障仅剩寸许。 修士与妖兽们皆精疲力竭,眼眸里缠绕着无尽的绝望。 屏障后方的城池中,所有凡人都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向天地祈祷,为众人祈福。 他们脸上已经没了恐惧,只有对万千修士的崇拜尊敬。 就在结界破碎的前一瞬。 天地骤然一静。 “铮──” 一道清越剑鸣响彻九霄。 如昆山玉碎,凤鸣朝阳。 声浪所过之处,黑甲傀儡纷纷僵直,继而从内部迸发出万千道细密剑光,转瞬化作了飞灰。 金石相击,草木震颤,风沙水雾皆随剑鸣震颤,迸发出无形剑气,四面八方的绞杀敌人。 仿若世间万物都成了剑的延伸。 在所有人震撼的目光中,有一个人踏空而立。 雪白的衣袂在风中翻飞,朴素木剑上流转着最自然的天地灵气。 第六式,万象剑。 此剑无相,天地皆为其刃,万物成锋。 那人执木剑缓缓指向苍穹,剑尖所向之处,云层退散,露出其后璀璨星河。 《四境通史·天劫篇》有载: 天穹泣血,万灵恸哭。 有人执素木为剑,剑照三万里山河,一剑分天地,苍茫两断,自此人间再无灾祸。 后世修士称此剑为──斩苍。 斩天问道,苍生尽渡。 第424章 天劫(十) 天地间,傀儡大军如沙塔般寸寸崩解,化作黑灰簌簌飘落。 幸存的修士们瘫倒在血泊中,眼中映着荒芜的大地。 焦土千里,尸骸枕藉,连风都带着死亡的气息。 没有欢呼,没有雀跃,只有沉重的喘息声在战场上起伏。 弗清念凌空而立,长剑指天,剑锋过处,苍穹如绸缎般被撕开一道裂缝。 浓稠如浆的灵气从裂隙中渗出,滋补大地。 “咔嚓咔嚓──” 天空被斩开的声音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所有人都仰头望着那道身影。 风烨一屁股坐到地上,狭长的狐狸眼里倒映着少女的背影,满含期待。 快了… 很快,他就可以回去了。 风烨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因此并没有注意到身边那个仙尊的尸体正在慢慢干瘪,没一会就化作了一捧黄沙,再也找不到一丝痕迹。 天缓缓被斩开,来自上界的浩瀚灵气荡过荒芜,修士们干涸的经脉重新涌动出灵力。 弗清念仰头望天,苍穹已经被斩开一半,可手中的凤凰木剑已经开始嘎吱作响,寸寸炸开细密裂纹。 她抿了抿唇,却没有停手,而是更加用力。 咔嚓一声。 天还未被完全斩开,凤凰木剑先一步承受不住重压,彻底化作齑粉,风一吹就散了漫山遍野。 弗清念指尖微顿,唇间溢出一丝鲜红,却很快就被她抿干净。 她看了眼掌心,上面布满裂纹,颜色透明,几乎可以透过掌心看到后面的东西。 好弱… 她还没怎么用力,这具身体就差点碎了。 没了剑,于是被斩开的天缓缓合上。 风烨急的差点把自己的扇子丢给弗清念让她开天。 与此同时。 “嗡──” 千玄宗山门前,那柄沉寂万年的古朴黑剑突然剧烈震颤。 在天空即将合并的那一瞬,一声清越剑鸣贯穿天地。 古剑自行出鞘,化作青色流光划破长空,穿越千山,奔向一人。 弗清念抬手接住了那柄极速飞来的黑剑,手臂被它冲击的微微发麻。 太初感受着少女掌心的温度,兴奋地又开始扭了起来。 弗清念眉梢挑了挑,伸手弹了下剑刃,“老实一点。” “嗡嗡……” 太初委屈巴巴震了两声,随后果真老实了许多,躺在少女手心安静又乖巧。 剑柄入手微凉,上面的纹路细腻,摸起来很舒服。 弗清念摩挲了下剑柄,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 她单手持剑,剑锋骤然划过虚空。 一剑斩苍。 剑如雪,镇八方。 “轰隆──” 天空传来巨响,整个世界都为之震颤。 断裂的云层间,灵气如九天瀑布倾泻奔涌而下,一瞬间唤醒了贫瘠的灵脉。 枯木抽枝,涸溪涌流。 溃败倾颓的世界在这一刻有了新的生机。 至纯至净的灵气扫荡过云雾山川,所有人都沉溺其中,紧绷的神经如琴弦松开,被血色与劫难笼罩的脑海清明起来。 劫后余生的众人望着重新焕发生机的大地,眼眶里蓄满了滚烫的泪。 低低的呜咽像丧钟,一声声回荡在空旷的天地间。 弗清念站在半空,太初剑在她手中兴奋嗡鸣,似乎还想再来一次。 方才那一剑过后,原本漆黑如玄铁的太初褪去了千年蒙尘的暗色,幽蓝剑芒从剑脊深处渗出,气势凛冽如霜。 不论是谁看了都得感叹一声绝世好剑。 弗清念垂眸望着太初,指尖颤了颤,随后缓缓松开了手。 太初笔直落下,轻哧一声,剑刃没入巨石。 这柄初露锋芒的神剑再次被它选定的主人抛弃。 “嗡嗡…嗡──” 太初不甘的嗡鸣回荡在山谷间,却没有引起少女的一丝波澜。 弗清念重新踩在生出嫩草的土地上时,裙摆依旧不染尘埃,干净澄澈。 北灼言跪坐在不远处,金色眼眸凝望着那一人,眼底的情厚重如海,虔诚又专一。 真好。 一切都结束了。 他们可以去看极光了。 天穹之上忽然泛起琉璃光晕,九重天上降下万千光芒。 弗清念修为已至巅峰,又斩天济世救众生于水火,功德圆满。 她获得了天地认可,即将飞升。 泛着光泽的白玉长阶自云端垂落,寸寸凝结向少女的方向延伸。 风烨激动地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手指都在颤抖。 成功了!他们成功了! 问心劫… 只要再过一场问心劫,他就可以回家了! 风烨兴奋的想仰天大笑,却又害怕打扰到她,于是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憋的一张俊脸都有些扭曲变形。 自从修仙界开始衰败,已经多年未曾出现过飞升者,更无人再见这番盛况。 此刻所有修士都看着的天空的景象,此起彼伏的惊呼声融化在风里。 潇若抱着纪音凉透的身体,望着那个耀眼岁身影,声音极轻: “二十一岁飞升啊……” “阿音,你要是醒着该多好……” “喀嚓喀嚓──” 耳畔忽然传来细碎声响,像是无数齿轮在转动的声音。 潇若微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下一秒那声音更加清晰,仿佛就在耳畔。 潇若终于蹙起眉认真倾听,视线缓缓落到土地上。 声音…是从地底下传来的。 莫名的,心底涌起不安。 她将纪音放下,开始跪伏在地上挖起了土,耳畔的声音越发清晰。 指尖被粗糙的沙粒磨破,潇若抿了抿唇,随后缓缓伸手握住了霜吟剑。 “纪音,借你的剑挖一下土,你应该不会介意吧……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咯。” 有了工具,潇若挖地的速度一下就快了起来。 没多久,泥土被层层翻开,那被刻意隐藏起来的阵法出现在眼前。 那是一个庞大到令人心悸的阵法,无数符文如同活物般蠕动,它缓缓转动着,向更远处延伸。 声音就是从这个阵法上传出来的。 可很奇怪,潇若并没有认出那是什么阵法。 很眼熟,但怎么都想不起来。 潇若愁眉苦脸地研究了一会,脑子终于灵光一闪。 “聚灵,拘魂,锁魄,囚仙……” 她摸着那密密麻麻的线条,小声低喃着,眉眼间满是震惊。 这是一个极其复杂的复合大阵,涵盖了数千个法阵,还有一些连她都未曾见过。 而她之所以没有认出来,是因为这些阵法……全部都是反着画的。 逆转而颠倒,反序且逆施。 潇若瞳孔骤然收缩,一个荒谬至极的想法缓缓浮现在脑海中。 仿佛印证她的猜想,大地突然剧烈震颤。 深埋地下的法阵撤除了遮掩,缓缓亮起光芒,几乎涵盖了整片土地。 天穹上倾泻的灵力停滞一瞬,随后突然汇聚成泉,疯狂倒灌进法阵。 巨大的吸力将草木沙石席卷,在半空中狂舞。 无数线条一根接一根的亮起,齿轮转动的声音越来越大,响彻云霄。 风烨终于察觉到了不对,脸上的笑瞬间收敛。 这个阵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它只不过是一个专门针对“仙”的阵法而已,根本没有吸收灵力的能力。 现在怎么会直接抽取上界的力量? 是的没错,是抽取。 不容反抗,不允拒绝,是最强硬的掠夺。 到底…到底是要做什么? 风烨望着远处那道雪白身影,脸色渐渐苍白,心脏扑通乱跳,震的头皮发麻。 “是…什么时候……” 她是什么时候篡改的阵法,为什么他完全没有察觉…… 与此同时。 天空上金光在阵法出现的那一刻突然暗淡。 那道雪白长梯也缓缓停下,卡在半空中,再也不能前进半寸。 剧烈的风卷过衣摆,勾勒出少女单薄轮廓。 “念──” 北灼言刚开口,却在下一秒骤然停滞。 他茫然低头,带着些许绿意的土地上突然探出雪白的近乎透明的缎带。 那些缎带将他牢牢困住,无法动弹一分,不论他如何用力都不能挣脱。 北灼言猛地看向不远处的少女。 浓密纤长的睫遮掩住了她眼底的神色,周身清清冷冷的,寡淡的如一碗无色无味的白水。 她一贯如此,没什么不同。 可莫名的,北灼言心底升起巨大恐慌。 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即将从他的生命中抽离。 “念,我们会去看极光的……对么?” 北灼言声音颤抖着,万千疑问中,他只挑了一个最不值得一提的问题,每一个字都带着卑微哀求。 弗清念缩了缩指尖,扣住袖口,指节处因用力泛起青白。 “阿灼……抱歉。” 北灼言心脏在那一刻剧烈收缩,连呼吸都几乎停止,“不…你不要跟我道歉……” 四周粘稠的灵气停止涌动。 刺耳的齿轮声骤然消失。 巨大法阵中,最后一根线条亮起。 咔哒一声。 象征生命的时针被强行向过去拨动半寸。 璀璨夺目的光芒自法阵中心迸发,将整片天空都染成了瑰丽的金色。 光芒笼罩下,无数道虚影从大地深处,山川河流,云雾之间缓缓浮现。 秦韵虞看见一道虚影从天空中飘落,没入怀中早已冰冷的身体中。 下一刻,怀里的人手指突然轻颤了一下。 速度极快,可秦韵虞还是察觉到了。 她缓缓睁大眼睛,声线颤抖,“阿黎?” 依旧无人回应,但脉搏上微弱的跳动给出了答案。 大颗大颗的泪从眼眶直接掉落,砸到青年惨白失色的脸上,秦韵虞失声哭泣。 “阿黎……” 奇迹在整个战场上上演。 逆天改命,死而复生。 风烨低喃着这八个字,浑身都像是浸泡在了寒冰之中,寸寸失温。 “轰隆──” 一道刺目粗壮的紫雷轰然落下,笔直劈向半空中的登天梯,古老玉石阶梯在雷光中寸寸崩裂。 飞升之路,断了。 风烨眉心重重一跳,耳朵在这雷声里渗出血迹。 他忍不住半跪在地上,抬手捂住耳朵,额角青筋暴起。 “天罚……” 逆转生死,天地不容。 苍穹被染成可怖的绛紫色,乌云在沸腾,雷霆在嘶吼。 是天在愤怒。 天地之间,少女身姿单薄,脊背却挺得笔直,雪白长发在风中肆意飘舞。 她周身萦绕着无数纯粹的光芒,是救世之光,是救人之功。 但同时,头顶上紫雷不停闪烁,是逆天之罪,是无尽业障。 她功德无量。 她万劫不复。 弗清念站在法阵正中心,抬眸望向远方。 荒芜大地上,所有死去的人与妖都重获生机。 但……还不够。 一个半神与十几个仙再加上那样浩瀚的灵气,也不过是让阵法堪堪启动而已。 他们并没有真正复活。 弗清念眼眸闪了闪,随后缓缓抬起脚,一步步靠近远处的妖王。 那双无数次出现在枯燥记忆中的眼睛此刻通红一片,几乎要将金色覆盖。 北灼言被透明缎带束缚,哪怕皮肤都因挣扎渗出血液都没能挣脱。 少女雪白无瑕的裙摆在眼前停止,北灼言盯着她的鞋尖,不肯抬头。 “阿灼……” 清冷的声音如潺潺流水,轻盈划过耳畔。 北灼言浑身僵硬,隐隐颤抖着,下唇都被他咬破,鲜血淋漓。 一双指尖隐约透明的手缓缓捧住他的脸颊,指尖划过唇瓣,声音无奈。 “别咬。” 北灼言控制不住的抬眸,眼角有苦涩的泪闪过。 “你骗我。” 他嗓音沙哑,三个字说的格外缓慢,字字泣血。 弗清念长睫轻颤,指尖拂过他的眼角,想要擦去他的眼泪。 可越擦,泪却越多。 像个水妖。 “抱歉……” “我不要道歉。” 北灼言薄唇染血,眼眸猩红如泣血的鹃鸟。 “为什么总是你来做选择,将一切安排好,却从不问我……这是不是我想要的。” “弗清念,你真自私。” 他偏头躲开了那双手,缎带勒紧血肉的刺痛抵不过心脏深处的疼痛。 弗清念双手落空,指尖悬在半空,闪烁的雷光照亮她近乎透明的指尖。 她愣愣地看着那双猩红眼眸,耳畔不停回荡着他的话。 自私… 原来她的行为对他来说…是自私吗…… 弗清念眼中罕见浮起迷茫。 漫长的岁月里,她从未有过爱人,更不会爱人。 她爱他,于是下意识的想要把一切美好与光明送给他,替他选择一条最便捷最合适的路。 却忘了问,他想不想要。 自作主张的给予,自以为是的抉择……不是爱。 是自私。 弗清念抿住唇角,双手缓缓垂落在身侧。 她懂了。 但好像有些晚了。 弗清念张了张嘴,却贫瘠的说不出任何解释。 “抱歉……” 她只能再次重复。 北灼言低垂着头,染血的指尖攥成颤抖的拳,伴着雷声,声音沙哑。 “你不能这样对我。” “你骗我,我恨你。” 北灼言想过无数种可能的回答。 可偏偏这一种,不在他的设想之中。 她只说… 只说…… “阿灼。” “别宽恕我。” 第425章 天劫(终) “阿灼,别宽恕我。” 北灼言的心在这句话落下的瞬间彻底归于沉寂,被无尽的黑暗笼罩,包裹,尘封。 仿若一口废钟,再也不会被敲响。 雷光漫过苍穹,少女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 她站在他身后,只能看见被风带起的雪白发丝。 北灼言跪坐在地上,他不再开口。 金眸黯淡,孤寂又空荡。 头顶覆上一只轻盈微凉的手,温柔的抚过,像是安抚。 北灼言颤了下睫,缓缓垂眸,遮住破碎的眸光。 巨大的法阵忽明忽暗的闪烁着,天空的雷罚蓄势待发,却迟迟没有落下。 弗清念放在妖王头上的手停留片刻后,终于不轻不重的按下。 “咔──” 又是一声轻响。 北灼言身下那一圈的阵法骤然亮起华光,更多的缎带出现,将他牢牢束缚,连唇瓣也被紧紧包裹,发不出一丝声音。 整个人被缠成了一只蚕蛹,只露出一双眼眸。 法阵开始逆时针转动,发出咔嚓声。 弗清念身上积累的万千功德突然迸发出光芒,随后如潮水般涌入北灼言体内。 源源不断,生生不息。 天地间异象突生。 万里山河无风自动,草木折腰,璀璨金光从云层中倾泻,打在红衣妖王的身上,照他满身光明。 少女却与之相反,她头顶上的雷罚更加厚重,天空压的格外低,仿若世界末日,让人喘不上气。 天地在这一刻被割裂成两个极端。 风烨远远望着这一幕,心中大骇,一个可怕的真相在脑海中炸开。 他错了,大错特错。 逆天,改命… 她改的从不是那些人的命。 她改的是…… 北灼言的命! 风烨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眼底只有惊惧。 这场天劫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局,自以为知情的他都被蒙在鼓中,只堪堪窥见了冰山一角。 她亲手将苍生置于水火,冷眼旁观这场屠戮。 只为以万千生灵的命做筹码,去骗取天道最大的功德馈赠。 苍生为饵,生死为棋。 她算计了所有人。 上界的仙,此间的人与妖。 天道,还有她自己。 只为了… 为了…… 送北灼言飞升。 风烨看向弗清念的眼神里夹杂着恐惧。 这个人的心到底有多冷,才能面不改色的布置这一场蒙骗天道的局。 只要其中出错一环,便会满盘皆输,万劫不复。 究竟是何种自信才能做到这一步。 简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思索间,天地骤然大亮。 九天之上,被劈碎的登天梯再次出现。 这一次它凝结的速度极快,瞬息间便铺展至北灼言面前。 每一级玉阶都迸发出刺目的神光,无数金色道纹在阶梯两侧流转,宛如活物。 不似上次的纯白,而是璀璨的金。 “这...这是在...” 风烨的嘴唇颤抖着,瞳孔中倒映着难以置信的景象。 “点神。” 身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解答了他的疑问。 风烨侧眸去看,却只看见了一条迷你的青色小蛇。 他愣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他是谁。 青龙望着远处的异象,眼底裹挟着震撼。 点神。 点一人成神。 弗清念要让北灼言跨越仙阶,直接从下界──飞升成神。 长空浩渺,金光璀璨。 少女掌心轻覆发顶,降下最温柔的垂怜。 弗清念俯视着下方挣扎的妖王,眸底的冰蓝流淌,几乎将整个眼眸覆盖,纯粹而剔透。 天地无情,不怜她的妖。 那就由她去赐他万千荣光。 争抢,掠夺。 蒙骗天道,利用苍生。 机关算尽又如何。 她只要她的妖,在她去不了的地方,受天地庇护,无人可欺。 九千九百九十九阶长梯铺至眼前,那是世人究其一生都渴望得到的东西,可北灼言眼中只有抗拒。 金眸染血,骨节发白。 他不要。 他不想要。 这不是他要的东西。 天地传来一声嗡鸣,阶梯尽头悬浮一道玉门。 那是回家的路。 可北灼言望着那道门,每一寸血液与骨骼都在抗拒抵触,肌肤被缎带缠得更紧,隐隐渗出血迹。 他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无力的从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呜咽。 “阿灼……” 少女不知何时放下手,从身后轻轻拥住他。 她轻盈的像泡沫,没有一丝重量,仿若下一秒就要融在清风里远离。 “我还逃不出轮回,你先替我自由。” “阿灼,仇要自己报,我就不帮你了。” 北灼言瞪大眼睛,他拼命挣扎,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透明缎带的缝隙中血液滴落,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一般。 “唔──唔!” 他低低嘶吼着,声音被缎带禁锢,不成文字。 身后的少女按住他的肩膀,将他的头掰正,望向天空上的那道玉门。 “别回头,往前走。” “阿灼,我们会再次重逢。” “乖,要好好等我。” 北灼言没看见的是,他身后的少女指尖已化作点点荧光。 裂痕从发梢蔓延至脚踝,银丝般的纹路在苍白肌肤下蜿蜒。 满头白发随风消散成雪,冰蓝色眼眸倒映着他的背影,唇角笑意却愈发温柔。 弗清念缓缓起身,后退,越走越远。 她立于阵法中央,璀璨光芒将她照的更加透明。 最后一层阵法在她脚下层层展开,包裹整个世界。 风烨瞪大眼睛。 他认出来了。 献祭! 她要献祭! 逆命之阵违反天地规则,需要的力量不可估计。 方才他们的重生只是镜花水月,是她骗取功德的一环。 现在才是复活他们的最后一步──以自身为祭品。 弗清念闭上眼睛,任由脚下的阵法抽走的她的生机与灵魂。 这是她亲手为自己写下的结局。 当阵法彻底闭合的那一刻,手腕突然一紧。 北灼言不知如何挣脱了束缚,浑身染血,手掌死死攥住她即将消散的虚影。 他金眸浸满血丝,颤抖着跪在她面前,如同困兽般将脸埋进她的掌心。 “别丢下我,念……” “求你了。” 弗清念微怔,随后唇角扬起一抹无奈的笑。 “不是让你别回头么。” 少女轻叹一声,缓慢俯下身。 指尖抚过他染血的眉骨,冰凉的唇瓣轻触眉心。 贴上的瞬间,万千光屑从少女皮肤下迸发,如镜子般寸寸碎裂,化作泡沫,彻底消失。 天地间所有声响骤然消弭。 乌云翻涌着压向大地,当第一片雪花落下时,这场天劫中逝去的所有生命都在此刻复生。 天降恩泽。 死寂的世界响起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喜极而泣的声音低低回响。 漫天大雪越下越急,顷刻间,厚雪将一切残骸掩埋。 唯有北灼言僵跪在原地,掌心攥着那串玉白骨珠。 那是他送她的,如今……成了她唯一留下的东西。 他机械地抚摸过骨珠,金眸失去最后一丝神采。 心脏空洞至极,仿若在这一刻死去,成了一具无心的傀儡。 风雪裹着他孤寂的身影,自此人间多了一个相思之人。 寒风卷着雪粒扑在北灼言麻木的脸上。 怀中突然滑落一只雪白铃铛。 铃铛缝隙里夹着的那张红色笺纸顺着落下,在雪地上翻卷着展开。 往日里隐而不显的禁制,随着主人的消散尽数褪去,露出漆黑的字迹。 【苍天在上】 【罪人无名,甘愿受万世轮回之苦】 【只求我的妖】 【往后余生,顺遂无虞】 【自兹岁序,皆得所愿】 金眸猛的泛起涟漪,北灼言颤抖着扑过去,指尖狠狠攥住那张纸。 纸张的边缘锋利至极,几乎将魂魄都要割碎。 雪水浸透纸背,背面隐隐晕开一丝墨色。 北灼言抖着指尖将纸翻了过来。 背面也写了字。 【我知道你会看】 【阿灼,我会回来,会找到你】 【所以,要好好等我】 惨白天地间,一只生着断角的妖猛地张开羽翼,遮天蔽日。 天空晕开赤金色的光芒。 “呜──” 漆黑羽翼划过天际,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落下。 于是万物生花。 冰层上开出一片带血的春天。 死而复生的众人仰望着,身体上的一切伤痕在这一声悲鸣中迅速愈合。 烛照造化万物,福泽千秋。 世人怔怔望着那道漆黑身影,眼角隐隐渗出泪花,皆轻声低喃着: “他不是灾祸……” “是……祥瑞啊。” 长冬有尽,枯木逢春。 瑞雪兆丰年。 只是丰年已至。 瑞雪再难期。 鸣声余韵尚未消散,那道黑色身影掠过天际,狠狠撞向天空中的那道玉门。 在接触到玉门的瞬间,整片天地骤暗,风收絮停。 北灼言的神魂被剥离,坠入一片虚无。 命数已改,他不再是上界之人,飞升的每一步,他都要亲自走一遍。 包括最后一场劫──问心。 风烨与青龙脸色凝重,掌心都渗出汗水。 心中充满杀戮与仇恨的妖,真的能过这场问心劫吗…… 纯白的世界中,北灼言身上的一切外物去除,只着一身素衣,赤足踩在地面上。 虚空之上,天道垂问。 【一问──汝持何心?】 北灼言的胸膛被剖开,缓缓浮出一颗剔透冰魄。 澄澈如琉璃,明净如秋水。 北灼言在看见那颗心的瞬间脸色骤然苍白。 不…… 这不是他的心。 这是……她的心。 【冰魄琉璃心,不染红尘劫】 【心劫──过】 【再问──汝修何道?】 天幕忽现万丈金芒,照亮一条璀璨大道。 这条道上刻满了剑痕,每一道都透露出不同的意境。 锋芒毕现中裹挟着生机,杀伐之下剑锋偏生错转三分,留了一丝悲悯。 北灼言指尖颤抖,几乎保持不住平衡,摇摇欲坠。 【三尺青锋剑,非为杀伐生】 【汝修──斩天济世道】 【劫过,天门开】 天空的虚影缓缓消散,玉门轰然大开。 长长金阶寸寸向下延伸,一路蔓延至脚尖。 原本死寂的天地间,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气息掠过鼻尖。 北灼言似有所觉的回头── 雪白的少女静立在他身后,衣袂如云,眉眼如画。 见他望来,她忽然展颜一笑,如寒潭雪融,春风暗度,十分暖意。 清光潋滟却不可掬,分明近在咫尺,却又偏似隔着一重山水,遥遥无期。 那一瞬,北灼言心脏狠狠震颤,金色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眼眶酸涩,喉间肿胀。 以心换心。 以道换道。 这场问心劫。 她也替他过。 “轰隆──” 天地降下璀璨天光驱散暗沉,风掀云动,千山摇影。 风烨空中望着那大开的玉门,嘴唇翁动。 “居然……真的过了。” 话落,他突然仰天大笑,眼角落下晶莹泪滴。 他甩开玉骨折扇,大步踏上金色长阶,一步一步向上走。 青龙和白虎也踏上阶梯,只是他们没走两步,突然回头。 白虎望着小孩: “小麒麟,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你的家不在这,在这里你是长不大的。” 祺安站在阴影里,双手捧着破碎的小鸟玉石,眼眸呆滞,听到声音才终于回神。 他抬眸望了一眼两人,又回头看了眼被春色覆盖的世界。 这里很好。 但……再也没有他的姐姐和小乌鸦了。 祺安抿了抿唇,没多久就做出了决定。 他低着头,认真捧着玉石,踏上了长阶。 轰隆一声。 玉门缓缓闭合,沉重声响如同远古的钟鸣,回荡在天地之间。 天光渐敛,云散风息。 这场绵延数月的天劫,终于彻底落下帷幕。 山野间,迎春花如金色浪潮铺展开来。 漫过焦土,爬上断壁,整个世界陷入春的海洋。 秦韵虞跪坐在万花之中,指尖抚过嫩黄花瓣。 “小师妹,迎春花开了,我要成婚了。” “你要来啊。” 泪水砸在花瓣上,溅起细小水珠,她固执地重复。 “你要来啊。” “你要来……” 春风拂过山野,卷起漫天飞花带向远方。 《四境通史·天劫篇》有载: 那场蔽日的天劫,以一人陨而焕霁,逐去生而繁枝。 寒芜尽荡,春醒万株。 枯骨生花处。 皆是新生。 此篇末角以朱砂小字注: 【玄元历止于一千三百年,此后纪年,当以救世之日为始】 【此年称为──重光元年】 第426章 千玄宗篇·完 青石绿瓦,雨打芭蕉。 暮春的雨丝淅淅沥沥的,长街被洇染得发亮。 积水倒映着屋檐垂下的雨帘,拐角处临时搭起的茅草屋下挤满了人。 “让一让!神医到了!” 人群自动分开条通路。 一人撑着一柄红纸伞而来,裙摆溅上点点水意。 她解下微透的面纱,露出一张精致明媚的面容。 青石巷里缓缓飘出艾草香,雀跃的欢呼声一声接一声。 秦韵虞为最后一位病者施完针后,提起笔认真写起了药方。 “记得日后莫要贪凉饮冷,你脾胃已虚,须要忌生冷三年。” 妇人连连点头,起身弯腰行礼,“好,我记住了,多谢神医!” “不必多礼。” 腰还没弯下去,一股温柔的力道就将妇人重新按回了座位。 她瞬间明白这是眼前这位仙人所为,心中不由得更加敬佩感激。 这位神医不仅医术高超,待人也温柔极了,面对他们这群普通平庸的人,始终都温和有礼,谦逊至极。 真是个顶顶好的人。 妇人感叹道: “秦神医当真妙手回春,医术通神,大家都说您是活菩萨转世,这世间恐怕没有您救不了的人吧?” 秦韵虞执笔的手一顿,一滴墨水落下,将刚写好的药方晕染。 她盯着那小团污渍看了一会,随后眼眸低垂,有些落寞。 半晌才小声回答,声音低的几乎融在雨中。 “不,不是的。” 有一个人,是她穷其一生…都救不了的。 那人死在…… 死在她最无能为力的时候。 若是她早生个百年,是不是……她就可以救下她的小师妹了呢。 妇人微怔,等她回神时,那位神医已经撑开红伞,缓步走进雨里。 桌面上放着一张重新写好的药方,干干净净,没有污渍。 妇人拿起那张药方,轻声低喃: “怪事,秦神医这般神仙人物,难道也有救不回来的人吗?” 天劫结束后,世人为纪念救世者,集四境之力在太初剑坠落之处立起一座白玉雕。 历时三载春秋后,于重光三年的冬建成。 那座山本无名,因那柄斩天神剑落于此,遂命名太初山。 来太初山祭奠的人很多,生生将这座山踩出了一条蜿蜒山路来。 雨还在下,雾蒙蒙的,将山间草木洗成深绿色。 秦韵虞站在太初山下,收起了红纸伞,任由绵绵细雨落满发丝。 山路有些滑,她走的很慢,偶尔停下来抚过新发的嫩芽。 自从修仙界灵气复苏后,草木就生长的格外茂盛,那些本该绝迹的药草与灵兽都重新现身。 那场大雪过后,一切都迎来了好兆头。 山顶的风很大。 秦韵虞站在雕像前,仰头望去。 白玉塑成的身影衣袂翻飞,栩栩如生,仿若下一刻就会从云端走下来。 锋芒毕露的太初剑被握在手中,剑身半入青石,雕像周遭被人放满了鲜花与贡品。 而那张面容雕刻的格外细致精妙,低垂的眉眼看不出悲喜,唇角含着若有似无的弧度。 悲悯众生,遗世独立。 春风拂过她的鬓角,也拂过裙摆不会飘动的褶皱。 秦韵虞忍不住上前,抬手摸了摸冰凉的雕像。 “雕得一点都不像……” “你从来都不爱笑的。” 她坐在雕像脚边,抱出来一坛梅子酒。 “小师妹,你上次教我的剑我已经学会了,你什么时候来看看,看看……” 声音突然哽住,她用力眨了眨眼,才将眼眶里的水雾压下。 “来看看我练的好不好。” 山风呜咽,寂静无声。 雕像终究只是雕像。 不会动,不会笑,更不会回应她。 秦韵虞拍开酒坛,清冽的梅子香气扑面而来,她仰头抱着喝了一坛又一坛。 酒液顺着下颌滴落,浸湿衣襟。 “小师妹啊……我还想去月隐镇过一次新年。” “可是我…我怎么找不到路了。” 山风卷过草木,哗哗作响,她孩子气的抱住膝盖。 “为什么我找不到…找不到月隐镇了……” 重光历五百年春。 灵霄峰顶的那棵老桃树花开满树,红绳坠着银铃伴着风清脆响动。 树影婆娑,一切如旧,未曾有半分改易。 只是树下,唯余一人。 秦韵虞抚上粗砺的树干,以额相贴。 “小师妹,我们都骗人了。” “我们都是小狗。” 漫天花瓣轻摇,滑过眼角,带走眼泪。 重光历六百八十九年。 天空忽现七彩祥云,药香盈世,万民俯首。 秦韵虞以医入道,霞举飞升。 仁善慈悯心。 济世渡生道。 …… 重光历三百四十六年。 太初山下来了一个背着断剑的青年,眉眼锋利,气势沉稳。 他双手捧着一只玉匣,郑重至极,仿若里面是他此生最重要的东西。 谢元一步一步,踩着生着嫩草的石阶,站到了雕像下方。 他仰头望着那张熟悉的面容,眼角忽而闪过水光。 成熟稳重的眉眼破碎,露出年少的肆意与脆弱。 谢元打开手中的玉匣。 一朵半透明的花缓缓飘出,花瓣轻盈,茎干纤细,几乎能看到内部流动的荧光汁液。 周遭空气被微微扭曲,落下一圈光晕。 “小师妹,我找到蜃楼花了,我找到可以配得上你的回礼了。” “可是好像…有点晚了。” “你说为什么蜃楼花……只开在和平年代呢……” 天地苍茫,唯有翠鸟长鸣。 谢元在雕像下枯站,直到蜃楼花缓缓消散于天地间。 他抽出身后的断剑,举剑横放掌心,双手捧起。 “小师妹,我现在很厉害,是天下第二剑修了。” “可那群人是笨蛋,偏说我是第一,我给他们解释,可没人信我。” “你什么时候回来,回来告诉他们,谁才是第一。” 谢元双膝跪地,恭敬俯身弯腰,以头轻碰地面。 “小师妹……” “小师傅……” “我还欠你一场拜师礼。” 重光历六百二十五年。 恶灵乱世,民不聊生。 四境修士闻迅弛援,遇之却皆心魔入体,不得其法。 一夜之间,修真界人人自危,再无敢战之人。 重光历六百二十六年。 一声剑鸣响彻四境,其剑如锋,斩尽邪祟。 谢元以剑入道,踏剑飞升。 赤诚稚子心。 荡魔诛邪道。 …… 重光历二十五年。 千玄宗,命牌殿。 高墙之上陈列着无数令牌,在昏暗大殿中散发着荧光。 大殿中央的蒲团上跪坐着一个人,手中拿着绢帕正仔细地擦着手中的玉牌。 只是那只玉牌黯淡无光,已从中间裂成了两半。 玉牌并不脏,但齐黎析却擦的很认真。 来来回回数遍,才小心翼翼的将其放回原处。 齐黎析望着那个玉牌,它与其他的完全不同,格格不入。 是唯一一个背面刻着五座山峰的命牌。 是千玄宗小师妹的命牌。 他盯着看了一会,又拿起另外一个断裂的玉牌擦起来,擦的曾光瓦亮后才起身离开。 刚出门走到转角,就碰上了一道华丽身影。 潇若脚步一顿: “黎析啊,你来的正好,你看见纪音了没?” 齐黎析摇头:“不曾看到纪师叔。” “不过我猜师叔应该在后山。” 潇若啧了一声:“又去那个破地方,天天去烦不烦啊。” “师叔有什么要事吗,我正好也要去后山,可以帮您传达。” 潇若摆了摆手。 “没什么要事,就是我这刚到了一坛好酒,想叫她过来尝尝。” “你去后山若是碰到她,就替我转告一声,说要是来晚了,酒就喝不到了。” 潇若说完就走了,齐黎析目送她离开后便转身,慢吞吞向后山走。 踏过荒无人烟的小道,一个女子没什么形象地坐在一个墓碑旁边。 乌发间带着一只红簪,上面雕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凌霄花。 她手中正在忙乎着什么,裙摆上沾着许多木屑。 走近些便能听到她正在嘟囔。 “为什么非要选凌霄花,你知不知道这玩意有多难雕……” “我的手是用来舞刀弄枪的,干不了这种精细活,雕的好难看。” 她抬脚踢了踢墓碑,暴躁道: “云霄,你快点出来教我啊,不然骨灰给你扬了。” 齐黎析:“……” 他站在纪音身后,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吭声。 纪音嘟囔了半天,终于发现了齐黎析的存在。 “师叔。”齐黎析恭敬道。 纪音将手中雕成一团糟的木头丢掉,拍了拍手,“是黎析啊。” “来看你师傅?” 齐黎析点头:“嗯,有些日子没来了。” 纪音撇撇嘴: “他这个师傅当的一点都不称职,都没教你们什么,也难为你这么有心。” 齐黎析摇头:“师尊对我们很好。” 纪音耸耸肩,没在说话,只是低头又拎起一块木头开始雕。 齐黎析望着她笨拙的动作,眼眸微闪。 那场天灾里,千玄宗死了两个人。 一个是他的小师妹。 一个是他的师尊。 逆命之阵开启后,所有人都活了过来。 除了云霄。 他窥探天机,大限已至,药石无医。 那个阵法救不了一个必死之人。 所以那天,所有人都沉浸在死而复生的喜悦里,只有纪音一人苦苦寻找。 她不信,也不认。 纪音始终认为,是云霄脸皮太薄,复活后不敢面对她,偷偷藏了起来。 所以她到处找他,踏过世界的每个角落。 一日复一日,一年又一年。 她找了他整整二十年。 终于在某天的清晨痛哭一场,然后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千玄宗。 埋葬,立碑。 一切皆由她一人完成。 自此之后,她便经常坐在碑前雕着木头。 只不过整整五年过去了,她都没能成功复刻出一只一模一样的簪子。 齐黎析看着她认真的眉眼,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纪师叔,潇师叔请你去喝酒,说要是去晚了,就喝不到了。” 纪音手中的动作一顿,随后立刻起身,“好你个潇若,你休想独吞好酒!” 话音落下的瞬间,墓碑前的人就失去了踪迹,只留下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木屑。 齐黎析笑了笑,迈步上前慢慢打扫了起来。 他将墓周收拾的干干净净,随后跪在碑前。 “师尊,千玄宗现在很好。” “我的实力不足以服众,如今是彭岳师叔为代掌门。” “他天天念叨着说当掌门好累,想出去游历天下,可每天都被长老们按着批阅宗卷。” 齐黎析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坛酒,轻轻洒在碑前。 酒香四溢,正是云霄生前最爱的一种。 山风拂过,带起几片落叶。 齐黎析忽然发现碑角放着一枚初具雏形的木簪。 虽然花瓣歪歪扭扭,却能看出是朵凌霄花。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师尊总爱站在山巅望着远处,手中摩挲着那只红玉凌霄簪。 “师叔她...”齐黎析将木簪仔细摆在碑顶,“其实雕得越来越好了。” 重光历二百三十五年。 齐黎析修为突破大乘,彭岳终于放心的将掌门令牌递到了他的手上。 彭岳拍着他的肩膀,笑着笑着就红了眼眶。 “你这臭小子,倒有你师尊的几分风范。” “千玄宗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守护它。” 重光历四百七十五年。 齐黎析突破渡劫,半步飞升。 但他却生生压下修为,沉默不语地继续守着心中所爱。 重光历六百二十六年。 天劫之后,修仙界迎来了第二个飞升者。 齐黎析望着远处那道荡尽邪祟的刺眼剑光,眉眼微弯。 他摸了摸腰上的玄铁令牌,轻声道: “师尊,谢师弟飞升了。” “你看见了吗。” “他现在变得稳重多了,再也不会打碎琉璃盏了。” 重光历六百八十九年。 少女早已在岁月中成熟,成为了天下第一神医,万人敬仰,众生爱戴。 漫天霞光下,秦韵虞紧紧抱住齐黎析,泪水滴在他颈侧,烫的他心尖发麻。 “阿黎,你要快点来找我。” 齐黎析拍着她的后背,笑的温柔,“好。” “等我处理好宗门的事情,我便来寻你。” 重光历六百九十九年春。 齐黎析换下了厚重的掌门衣袍,一身轻装。 他去见纪音那日,凌霄花开的正艳。 “师叔的簪子雕的越发精致了。” 齐黎析望着她发间那支红簪,忽然问道,“不飞升吗?” 纪音摩挲着手中的木簪,望着云海出神: “上去做什么?” 她轻笑一声,“又没有熟人。” “走吧,这里有我们几个老家伙守着呢,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重光历七百年春。 齐黎析飞升那一日,纪音坐在峰顶,轻叹一声。 “都走了啊。” 潇若翻了个白眼,肘了她一下。 “我们几个不是人?” “丧良心的,以后别喝我的酒。” 纪音连忙赔笑哄人。 潇若冷哼一声,没多久这事就翻了篇。 “所以你为什么不飞升?” 纪音看着脚下众生,回答道: “他们拼命保护的东西,总要有人留下好好看着才行。” “你呢?你为什么不飞升?” 潇若耸肩,随意道: “没熟人我去干嘛。” “没意思。” 纪音笑了,勾住她的脖子。 “那就留在这里陪我吧。” 飞升的问心劫中,齐黎析目光平静。 他淡然接受天道垂问,获得了一句判语。 【守成之人,恒久如岳】 齐黎析垂眸低笑。 他喜欢这句话。 从年少时起,他的愿望就很简单——守护。 这就是他选择的道。 不是斩天灭地的锋芒,不是霞举飞升的张扬。 只是安静地站在这里。 让该生长的生长。 让该延续的延续。 缄默如山,清风自渡。 ────── 千玄宗篇·完。 第427章 月有圆缺花开有谢,想人生最苦别离。 昏暗的空间里传来低低的啜泣声,乳白色的光一闪一闪地照在墙壁上。 暗色的墙壁上布满焦痕,像是之前被雷劈过一样。 “呜呜……” “宿主你别死……” 系统空间的地面上躺着一个雪白纯净的少女,白发铺散一地,长睫下的透出淡蓝色泽,莫名神秘。 而她的身体已经趋近透明,不停有乳白气体飘出,溢散,越来越浅。 小小的光球不停向她身上丢着宝物,企图延缓气体散开的速度。 “宿主你坚持坚持……呜呜我能救你的……” 系统啪嗒啪嗒地掉着眼泪,哽咽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很庆幸。 庆幸容景将它遗忘的一干二净。 没有收走它的能力与空间。 所以在弗清念被阵法彻底吸收的最后一秒,它将她的灵魂带了出来。 只是……还是有些晚了。 系统将自己变化成小鸟的形态,努力用翅膀抱住雾气,阻拦它溢散。 “别散了别散了…再散就真的没有了……” 小鸟的眼睛通红,蓄满了泪水。 它一边不停砸药,一边努力用翅膀阻拦。 可这一切都是无用功。 少女溃散的身体并没有被延缓半分,反而越来越快。 于是系统哭的更大声了。 “呜呜……” 弗清念混沌的思维终于被一声一声刺耳哭声唤醒。 她颤了下睫,抬手精准无误地捉住了哭泣的系统。 “好吵……” 哭声停滞一瞬。 下一秒,系统直接哀嚎出声。 “宿主,你不要死好不好!” 弗清念被吵得直皱眉,她闭着眼睛,敷衍地拍了拍鸟头。 “嗯,不死。” “你撒谎!” 系统红着眼睛看着她越来越淡的身体,眼中升腾起一丝绝望。 “你…你都在散魂了……” “宿主,你好爱骗人。” “你骗了小妖王,现在连我也要骗吗!” 弗清念听见耳边认真的控诉,抬起眸,望向系统的眼睛。 绝望又难过。 是切切实实的在为她伤心。 弗清念盯着看了一会,随后捏着小鸟将其放在了自己颈侧,安抚地拍了拍它的脑袋。 “不骗你。” “不会死的。” 系统窝在少女颈窝,眼泪不停流淌,打湿她雪白发丝。 “真的吗?” 疲倦感一重接着一重,弗清念控制不住闭上眼睛。 世界在分崩离析,灵魂在坍塌毁灭。 “真的……” “那你能不能不要闭眼睛,求你了。” 弗清念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几乎要化作一片虚无。 “不要哭了,哭的我头疼。” “别吵,我只是睡一觉。” “……” 系统不说话了,浑身都在发抖。 它是系统,拥有最完善全面的资料。 数据显示,当一个人说出这句话时…… 就意味着她将要死去。 彻底从天地间消失。 “你别睡……” “你不许睡……” 系统小声祈求着。 一遍又一遍。 直到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少女身边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 系统是被噩梦惊醒的。 当它再睁开眼睛,空间里一片空荡。 再也没有少女的身影,消散的干干净净,连一丝痕迹都没能留下。 只剩下了它自己。 “你就是在骗我……” “谎话精!” 系统瘫在地上,眼眶里不停流下眼泪,砸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洼。 它只是空之极的一个低级系统。 最普通,最平庸,最渺小。 没有通天的本领,没有绝顶的智慧。 从绑定宿主的那一刻起,它枯燥无味的统生就被激活了。 鲜艳,有趣,跌宕起伏。 不重要的系统也有了身体,像一个真的小鸟一样,可以自由翱翔在天地间。 它品尝人间烟火,看尽浮世繁华,也在流光溢彩的尘世中滚过一遭。 终于在某天某夜,生出了不该存在的情。 它很喜欢宿主。 就像一个普通的小鸟,喜欢它的主人一样。 它知道什么叫喜欢。 它知道的。 喜欢就是… 就是贪生怕死的它,愿意为了她放弃一切。 包括生命。 系统趴在地上,眼泪干了又流,流了又干。 “宿主……” “主人……” “我不想当系统了。” “我只当你一个人的小鸟好不好……” “……” 四下寂静无声,无人回应。 昏暗的空间里,只有它,唯有它。 系统慢吞吞将眼泪擦干,在空间里立了一个小小的墓碑。 然后,靠着坚硬冰冷的石碑睡了一夜又一夜。 它没有家了。 天大地大,没有它的归处。 时间真难熬。 对生出情的系统来说,就是一场残酷刑罚。 它守了墓碑一百年。 完完整整的一百年,一分一秒都没离开。 系统不是生灵,它不会遗忘。 所有的记忆都以数据的方式保存,永远不会模糊半分。 好,也不好。 对于系统来说,一百年的时间都未曾将难过平息。 可它不能继续这样。 它想,它得出去走走。 或许…… 或许…… 它还能遇见它的主人。 系统将守了一百年的墓碑擦干净,用翅膀轻轻抱了一下。 它准备离开了。 只是它还没迈出脚,身后突然席卷过来一阵清风。 夹着一股淡淡的,独特的,清冽的味道。 系统瞬间僵硬。 系统空间……怎么可能会有风? 闹…闹鬼了!? 胆小的小鸟颤颤巍巍地回头。 昏暗发黑的空间里,突然掀起一阵清风。 卷着无数光点在其中飘荡,仿若仲夏夜里的萤火。 系统缩进角落里,害怕的抱住自己,瑟瑟发抖。 清风荡过,那些荧光缓缓凝聚。 一点一点的汇聚,勾勒出了一个熟悉身影。 随着光点越来越多,身影越来越清晰。 系统终于不抖了,它睁大眼睛,陷入了呆滞。 “宿……宿主……” 当最后一点荧光没入,一声轻叹飘荡在空间里。 雪衣,白发,冰蓝瞳色。 是本该魂飞魄散,彻底归于虚无的人。 “宿…主?” 系统不敢置信的声音缓缓响起。 弗清念抬眸,视线垂落于那只蜷缩的小鸟身上。 “是我。” 系统揉了揉眼睛,慢慢凑过去,戳了戳她的衣角。 “你…你没死?” 它不会是太想她了,产生了幻觉了吧。 弗清念余光瞥过那小小的墓碑,沉默了片刻。 “我跟你说过了,我不会死的。” 系统半天才缓过神,眼泪唰一下就掉了下来。 “原来你没骗我啊……” 系统飞扑到少女怀里,缩成一团。 “我还以为…你说睡一觉就是再也醒不过来的意思……” “呜呜吓死我了……” 弗清念摸了摸系统的头,有点无奈。 “以后少看那些没有营养的东西。” 系统哭泣的声音一顿,闷闷地“哦”了一声。 系统哭了很久,直到把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干净才停止。 它从少女怀中跳了下来,两脚就把它守了一百年的墓碑给踹翻了。 没死立什么碑。 晦气,太晦气! 系统推来一个华丽无比的王座,让弗清念坐在上面,讨好地给她捶腿。 “宿主,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都魂飞魄散了,是怎么重新又活过来的?” 弗清念靠在王座上,垂眸看向指尖,白皙而凝实,流淌着强大的力量。 “不知道。” 系统捶腿的动作一顿,尖叫出声,“不知道?!” “你为什么不知道?这难道不是你算计好的?” 面对系统的质问,弗清念没说话,沉默是金。 “……” 系统又开始抖了,它一脸不敢置信。 “你…你在赌?” “你究竟哪里来的自信赌你魂飞魄散还能活?”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还是说这只是我做的梦?” 系统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但对方就那样坐着,一声不吭。 将沉默是金与惜字如金贯彻到底。 系统:“……” 服了。 冷暴力能不能从世界上消失啊! 系统气的扭头蹲在一边在地上画圈圈,并表示它很久都不会理她了。 弗清念望着系统气鼓鼓的背影,目光微闪。 它没猜错。 她的确在赌。 赌她不会死。 赌置于死地可以后生。 不过她并不是毫无把握,孤注一掷。 无尽的轮回,至寒的诅咒,她能承受如此之久还活着,足以证明她灵魂的特别之处。 她其实很早就想验证一下了。 只不过过去被诅咒限制的太死,寻不到门路罢了。 如今终于有了机会,她自然要尝试。 结果的确和她想的一样。 溃散于天地万物后,终会重聚归来。 每一次破碎重组,只会让她更加强大。 不死不灭,不朽不衰。 她天生拥有无尽的寿命。 弗清念支着下巴,指尖冒出一团小小的火焰,微弱而渺小,仿佛即将要消散。 在看到它的时候,冰冷的眉眼瞬间温软下来。 在彻底消散的前一刻,北灼言抓住了她的手。 在那一瞬间,他将他的火又给了她。 只不过时间太短暂,他只送过来了一点点。 火苗颤巍巍地燃烧,亲昵地蹭着她的指尖。 身体上的诅咒只剩下了最后一点,火苗想要继续帮忙清除,却被她拦住。 弗清念摸了摸它,火舌舔过指腹。 “辛苦了,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 仇要自己报,路要自己走。 最好的救赎,从来都是自救。 系统生了一会闷气,没多久就憋不住又凑了过来。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要不要先找一具身体,灵魂一直离体也不是办法啊。” 系统认真思考起来。 找一具身体倒是不难。 但是找一具能容纳她灵魂的身体就有些难了。 刚出生的身体太弱,强大的身体又只能夺舍。 以宿主洁癖的性格,她能愿意用陌生人的身体吗? 想想就知道不太可能。 系统一脸忧愁。 “不用。” “嗯?”系统呆了一下,“什么不用?” 弗清念捏着指尖火焰把玩,淡定道: “不用身体。” 羸弱的身体对她来说只是束缚,不如不要。 系统下巴都要惊掉了。 “那你是准备就这样顶着灵魂到处走么?” 弗清念瞥了它一眼: “我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 系统听到现在已经有些摸不到头脑了。 不要身体,也不离开。 她是准备在这里跟它相依为命一辈子吗? 虽然也不是不行。 但那样是不是有点太无聊了。 智力有限,它分析不出自家宿主的想法。 “什么意思?”系统决定直接问。 弗清念脸颊上浮现起金色纹路,最后一点诅咒亮起。 她抬手摸了摸,眼眸低垂。 无尽的长生中,始终都有一个问题横在心中──她是谁? 不论是谁,总归都有一个始终。 她不可能是凭空出现的,一定也有过去。 她想要找到这个答案。 她不要镜花水月一场空,她要一个真实的答案,要亲手触碰最初的自己。 所以大路逆行,她要往回走。 弗清念放下手,轻声道: “我的意思是,我要重新走一遍所有的来路。” 系统愣住。 所有的来路? 什么意思? 弗清念没给系统思考的时间,直接起身拍了拍它的脑袋。 “我要走了小系统,你要照顾好自己。” 系统扯着她的衣袖,眼巴巴望着她: “我可以跟着你么?” “不可以。” 系统瞬间泄气,蔫了吧唧的。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要等你很久么?” 弗清念垂眸浅笑,“不久。” “每过一场轮回我就会回来。” 系统依旧蔫巴:“一场轮回也要很多年呢。” “我会尽量快点的。” 在弗清念离开的前一刻,系统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我真的不能跟着你么?我可以帮你的。” “一个人会有危险吗?” 少女消散为荧光,微风轻拂中,没有人回答它的话。 系统咂巴了下嘴,瘫倒在王座上。 它平躺了一会,然后突然笑出了声。 “嘿嘿……” “没死就好。” … 万世轮回里,弗清念体验过无数次的死亡。 如今她回头重走一遭,这一次,她要生。 生而死,死而生。 生死轮回中,悟我证道。 她重新踩出了一条通天大道。 … 某个世界中。 “我喜欢你。” 少年红着脸递出情书。 “抱歉,你挡路了。” 雪白的少女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路过,连半分眼神都没有递给他。 被无视了个彻底。 “……” “你这种冰冷无情的人,这辈子都不配得到爱!” “不会有人爱你,你就该孤独终老!” 表白无数次后还是失败的少年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 已经走出去一截的人忽然停下。 少女回眸,终于看了他一眼。 “错了。” 那人完全没想到她会回应,一时间愣住。 “什么错了?” 弗清念下意识摸了摸手腕,却摸了一场空,她愣了一下,随后平静放下手。 “你说错了,有人爱我。” 她的眼睛很浅,带着温凉的温度,没什么表情看人时自带压迫。 少年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有些惊慌。 “谁…谁信你!” “谁会爱你这种人!” 雪衣少女漠然收回视线,声音冷淡。 “反正,那个人不是你。” 少年被她的话一噎,脸色被气得涨红。 “你!” 他梗着脖子嚷道:“你骗人!根本没人会爱你这种冷血的怪物!” “你不过是在杜撰一个——” 话音戛然而止。 他看见那个永远冷漠的少女,眉眼忽然撤去了所有冰寒。 仿若寒冰化春水,枯木逢新生。 眼角眉梢漾开的笑意,让满山苍翠都失了颜色。 少年从未见过这样的笑,凛冽而惊艳。 “你看,”她轻声道,“他来了。” 少年怔怔回头。 漫天绿意中,一道火红身影静立,衣袂翻飞如灼灼烈焰,将整片天地都衬得暗淡。 金色瞳孔里爱意澎湃,修长指间执着一朵鲜艳的惊忆花。 弗清念弯起眉眼,迈步走向那道火红身影。 真好。 有一只妖,曾在她漫长而孤寂的轮回里,留下了一点春色。 那一点点的美好,足以支撑她走过一场又一场的轮回。 … 神域,北幽。 明媚的阳光下,一只黑色的妖勤勤恳恳地种下了一大片花海。 他迎着春风在花海中酣睡。 惊忆花的花语是重逢。 他和他的念,何时才能再次相遇呢。 “念,我会等你。” 年年岁岁,四季如一。 月有圆缺花开花谢。 想人生最苦别离。 第428章 一切的源头。 等待的时间不算难熬。 对系统来说。 弗清念没有撒谎,她的速度的确很快。 最快的一场轮回只用了半个时辰,系统连一集狗血电视剧都没看完,她就回来了。 这让本以为要和孤独作伴的系统高兴坏了,不停滚来滚去彰显情绪。 其他轮回花费的时间也不长,最久的一次也只有一年。 所以在找回记忆的过程中,它看见弗清念的次数不算少,日子过的有盼头极了。 期间,系统得寸进尺的叫弗清念给它重新造了一具身体。 它特意挑了一个无比坚硬的材料──不会被一斧子劈开的那种。 系统还是选择了小鸟作为外表,只不过这次它让弗清念给它往大了做。 弗清念疑惑地看了它一眼。 于是系统骄傲挺起胸脯,解释说这样能让它看起来威武雄壮一点。 弗清念闻言没说话,她选择善良的不打击它,默默重新拿起了一块更大的材料。 时间缓缓从指缝中流逝,不容违背。 系统后来都有些数不清弗清念到底经历了多少次轮回了。 它只记得她的灵魂因为承受不住那么庞大浩瀚的记忆而溃散了三次。 但每次溃散重聚后,灵魂居然变得更加强大坚韧,像是扩容了,可以装下更多的记忆。 甚至连魂体特有的朦胧透明都缓缓消失,变得越来越凝实,看起来和一个普通人别无二致。 系统满意地点点头。 这下的确不用找身体了。 宿舍如今已经强大到可以直接以灵魂在外面行动了。 系统终于认可了弗清念当初的话。 身体什么的,就是累赘。 日子就这样波澜不惊的进行着。 当这条逆行的路走到终点时,已经过去了七百年。 历经千辛万苦后,弗清念终于站在了一扇厚重的大门前。 门开了一条缝隙,顺着望过去只能看见一片漆黑,里面正呼呼往外吹着冷风。 阴冷的,森寒的,刮在脸上只让人感到刺骨。 以及,令人心惊胆战的寂寥。 弗清念的手放在门上,指尖微微有些发白。 一切的源头,一切的真相,全部都藏在这栋记忆宫殿中。 只要推开,她就可以知道全部。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犹豫了。 她本能的觉得这扇门背后,不是美好。 弗清念抿着唇,陷入了挣扎。 一定要知道吗? 她这样在心中问自己。 沉默了很久后,心给出了答案。 要知道。 宁可清醒的死,也不愿无知的活。 弗清念轻轻吐息,随后指尖用力,推开了那扇厚重门扉。 尘封的记忆缓缓苏醒,决然的,不可阻拦的掀起波澜,一圈圈慢溢出去,一直荡到了远方。 …… 暴雨如天河倾泻,漆黑夜空被闪电撕开惨白裂痕。 木窗棂在风中轻颤,细小的咔嚓声压不下女子压抑的痛呼。 潮湿的空气里混着着铁锈的气息,渗入的风掀起鲛绡纱,漏出沉香木榻上冷汗涔涔的女子。 床榻边跪坐着一个青年,清隽出尘,周身似有清寒萦绕,连飘摇的烛火映在他衣袍上都显得克制。 他执着妻子湿冷的手,指尖绽出细雪般的荧光。 “舒儿,看着我,再忍忍。” 暴雨的喧嚣在殿外化作朦胧白噪,温柔的力量从手心蔓延,女子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缓,发间一只玉凤长簪滑落坠地。 清脆的碎裂声中,婴儿的啼哭穿透雨幕。 云望舒脸色苍白,鬓角被汗打湿,“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接生的老嬷嬷将婴儿递过来,她小心翼翼抱在怀中,掀开襁褓的一角。 “恭喜夫人,是个女孩。”老嬷嬷的声音遮掩不住欣喜。 “女孩?” 一旁一直被忽视的青年突然出声,声音如外表一般清冷,此刻却多了几分轻颤。 云望舒望着婴儿粉嫩的小脸,眼眸中闪烁着温柔至极的光芒。 “阿煦,你快来看,她长得真像你啊……” “轰隆──” 殿外一道闪电划过,如明昼般照亮天地,也照亮了青年欣喜的眼眸。 冰蓝色泽澄澈得近乎透明,仿佛极北之地万年不化的冰川,倒映着世间万象,却不曾沾染半分尘色。 屋外。 弗清念立在倾盆大雨之下,安静看着那其乐融融的一幕。 她缓缓抬手,冰凉指尖按住了眼角。 纤长睫羽下,有一双如出一辙的眼眸,颜色比之更加清浅。 豆大的雨滴落下,砸在琉璃瓦上,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 眼前的画面一帧帧流转,青年轻轻吻了吻榻上那个温柔虚弱的女子。 “舒儿,我带她去神池赐名。” “你在这好好休息,我们很快回来。” 云望舒愣了愣,她知道对方这个氏族的习俗。 族中所有的新生儿都要去神池中接受赐福与赐名,那是一场圣洁而神秘的仪式。 所有外姓之人不得参与。 她早有准备,但没想到会来的这般快,她还没有好好抱一抱她的孩子。 “阿煦,让我再抱抱她好吗?” 青年俯身吻了下她的额头,“舒儿不怕,好好睡一觉,我们就会回来了。” 云望舒脸色苍白,指尖攥紧锦被,她轻声呼唤,“阿煦……” 对方却已经转身,抱着襁褓之中的女孩踏入了雨幕。 暴雨的喧嚣在触及他周身的三尺便化作虚无,雪色长袍纤尘不染,圣洁无垢。 神池位于雪山之巅,池水清澈见底,里面融着明亮星光。 青年站在最前方,身后跟着一众长老与族人。 所有人都拥有一双相同的蓝眸,纯净剔透,唯一的不同只有颜色的深浅。 “开始吧。”青年轻声说道。 大长老缓步上前,他拥有最浅的冰蓝色瞳孔,眼中沉淀着古老智慧。 他看了眼女婴的眼眸,手指都有些激动的颤抖。 “至纯至净,无暇无垢。” 他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震颤。 “我族从未诞生过如此血脉纯净的孩子。” “上天赐福,是上天赐福。” 大长老小心谨慎地接过襁褓,女婴被放在了池中的平台上。 平台后方立着一座巨大雕像,低垂的眼眸刚好望着小孩。 惊奇的是,小孩并没有哭闹,反而睁着那双纯净至极的眼眸安静回望雕像。 所有人都跪在下方,古老晦涩的语言落下后,池水沸腾,星光闪烁。 赐名是漫长的,越纯净的人耗费的时间便越长。 而台子上的这个更是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结束。 但众人不能离开,于是便将青年团团围住。 “煦,你运气真好,族里多少年都没出过女孩了,真是羡慕死了。” “是啊是啊,我做梦都想要个闺女,煦,能不能把你的女儿给我养两天?” “……” 叽叽喳喳地声音包裹,青年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他只用了三个字就将众人堵了回去。 “自己生。” 其余人都拉长声音,唉声叹气地说他小气。 大长老闻声也凑了过来,与众人坐在一起。 平台上的小孩很乖,安安静静的,他多看了两眼,突然道: “煦,你要不要看一看你的孩子?” 突兀的一句让青年有些怔愣,他不由抬眸看向小孩,冰蓝色的眼眸下划过一抹困惑。 旁边的人用胳膊肘戳了下他,“长老说的看不是这个看啊。” 那人指了指自己的侧颈,一个古老文字亮起一瞬又很快熄灭。 青年终于反应过来,修长手指不自觉抚上侧颈。 他们是天地的守护者,生来就拥有三次预知未来、窥探天机的机会。 这样便可以避免世间发生什么难以挽回的大错。 大长老缓缓开口道:“这个孩子的血脉如此纯净,是最有资格靠近‘祂’的人。” “若能看到她未来的部分轨迹,我们便可以提前为她谋划,免得出现什么差错。” “煦,我记得你还有一次机会。” 青年沉默良久,没有回答,星辉在眼眸中流转,映出几分罕见踌躇。 “长老,”他的声音比方才低了几分,“我们世代窥探天机,只为保护三千世界平衡。” “我们过去…只看天地,看众生,看万物潮汐,从未窥探过一个单独的个体。” “如此以私心使用能力,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大长老闻言也罕见地沉默了片刻,手指缓缓摩挲着玉仗。 他们一族拥有无尽的寿命,不朽的容颜,所以哪怕被尊称为大长老,也依旧年轻俊美。 许久后,他开口:“天机非禁,人心自锢。” “我们不看个体,是因为众生平等。” 他忽然望向平台上的小孩,“可这孩子──” 神池中的星光熠熠闪烁,连成丝,密集地缠绕在女婴周围,浮浮沉沉的,像是在逗她玩。 “这孩子的命数与天地共鸣,看她便是见天地。” 大长老的仗尖点了点地,声音变得有些飘渺。 “看吧,不是看她,是看这苍生。” 青年闻言终于不再犹豫,修长手指轻触侧颈,古老的文字缓缓浮现。 文字下方的三条短横如今只剩下了一条还在亮着。 随着最后一条短横缓缓暗淡,天空突然阴沉,无数星光蜿蜒流淌,化作了一片浩瀚星图。 所有人都仰头望去,那些深浅不一的蓝眸中此刻都倒映着同样的景象。 天地骤然陷入漆黑,仿佛连星光都被吞噬。 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中,他们看见了一个人。 黑衣黑发,脚下荆棘丛生,开出连片的血色花朵,每一片花瓣上都流淌着暗色光晕。 当那人回眸时,冰蓝眼眸里只有无尽的漠然与厌世。 仿佛看透了一切,对所见充满轻蔑。 她抬手,没有任何犹豫,一剑斩出。 剑光所过之处,空间如琉璃般碎裂。 天穹崩塌,大地开裂,三千世界的虚影在裂缝中湮灭。 画面戛然而止,星光散开,又围绕在小孩旁边浮沉。 四周寂静无声,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不可置信。 “哐当──” 大长老的玉仗落地,他踉跄着起身,指着神池中央的孩子。 “天氏一族……出了个罪人!” 话音的落下的瞬间,神池沸腾,星光在天空中缠绕。 散落的星尘中终于浮现出了一个名字。 … “轰隆──!” 暴雨下的更加猛烈,一道泣血的声音响彻天空。 “天之煦!你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刺眼雷光照亮天之煦惨白的脸,他紧紧抱着云望舒,不停拍着她的后背。 他一遍遍重复唤着她的名字。 “舒儿…舒儿……” “我们会找到她的,我们离开天墟去找她好不好……” 云望舒狠狠推开他,那双温柔明亮的眼睛绯红一片。 她指着天之煦,浑身颤抖。 “那是我们的孩子,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我的孩子…她是我的……” 又是一道惊雷落下。 满头青丝垂落,长簪入心,血液飞溅。 “舒儿──!” “天之煦,我恨你……” 血色在地面蜿蜒曲折,比最靡丽的花朵还要艳上几分。 天之煦划开手腕,泛着琉璃光泽的血液落下。 天地赠予了天氏一族最慈悲的血脉,它可以治愈一切。 但血不是万能的。 它救不了一个心死的人。 “舒儿!” 一声悲伤难捱的声音在阴雨中回荡。 “舒儿…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我不该看的,我不该看的!” “对不起……我来陪你好不好……” 一场赐名,一次窥天。 换来了一片混乱和三个人的痛苦。 连绵不断的雨落着,雷光照亮了少女惨白的脸。 弗清念僵硬的抬起手,遮住眼睛,用力到骨节泛白。 天墟是一座悬浮在时空裂缝上的神山,山巅触及九重天幕,山底压着三千世界的界隙。 此刻,有一个小小的婴儿,正从云端坠落。 剥离长生,坠入无边界隙。 在她落入凡尘的那一瞬。 那座剔透的神山,轰然坍塌。 第429章 回归 夕阳将落未落,街边青石板路上铺着一层橘红色的余晖。 几个卖炊饼的摊贩正收拾着家什,蒸笼里飘出最后一丝热气。 老槐花树投下斑驳阴影,一个瘦小单薄的身影埋在树影中,目光安静地望着蒸笼上漂浮的白雾。 “快看!她在那儿!” 一声尖锐的童声划破暮色。 五六个半大孩子从巷子里窜出来,领头的胖小子叉着腰指着树下的人。 那是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洗的发白的麻布衣裳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她低着头,看不清面庞,额前散落着鸦羽般的黑发,将额头与眼睛遮住。 “就是她!蓝眼睛的妖怪!” 扎着羊角辫的女孩尖声音叫道,顺手捡起地上的土块向她扔去。 “我娘说她是山里的精怪变得。” “快赶走她,她会带来厄运!” 干燥的土块里包裹着细碎石子,呼啸着划过空气。 小女孩下意识偏过头,抬手抵挡,粗糙的石子在掌心擦出一道血痕,泛着琉璃光泽的血液慢溢出来。 女孩没有哭喊,只是随意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随后平静地抬起来头,一双冰蓝色的眼眸在暮色中幽幽发亮。 “你们看她的眼睛还会发光!她就是妖怪!” 胖男孩从怀里掏出一个破瓦罐,里面蠕动着一条蜈蚣。 “让她吃这个,妖怪最爱吃毒虫了!” 小孩们爆发出一阵兴奋的尖叫,瓦罐在空中划出弧线,碎裂女孩脚边。 女孩依旧毫无反应,没有一丝惧怕的表情,仿佛所有的情绪都被抽走,只是一尊没有感情的泥塑。 毒虫顺着衣摆往上爬,直到爬到女孩手心她才有了些反应。 她抬起手,蜈蚣乖巧趴在手心里,一动不动,完全没有攻击她的欲望,甚至还友好的蹭了蹭她的指尖。 胖小孩看到这一幕呆住了。 “怎么不动了,咬她啊!快点咬她!” 那是他养了很久的,平时都很听他的话,每次别的小孩让他不高兴了,他就拿出来吓唬他们,没有人不害怕这些毒虫。 怎么她完全没有反应? 她果然是妖怪! 胖小孩心情很不好,他一巴掌打落了女孩手中的蜈蚣,泄愤般狠狠踩上了几脚。 女孩依旧不说话,长长的睫毛下眼瞳安静,那只奄奄一息的蜈蚣还在扭动着身体挣扎。 她这无动于衷的反应似乎刺激了孩子们,他们围上来,捡起地上的石子就朝她扔。 大大小小的石子混着沙粒,铺天盖地的砸下。 小孩们嬉笑着,童真的脸上洋溢着最单纯的恶意。 只是石子并没有砸到女孩,它们突兀地停在半空中,一动不动,仿佛静止。 嬉笑声停止,小孩们睁大眼睛望着这诡异的一幕。 一股淡淡的风拂过,漫天的石子沙粒便突然掉转了方向,全部朝那群小孩砸去。 “啊!好疼!” “娘!妖怪打人了,你快来教训她!” 小孩们吃痛,一个个全都哭着鼻子跑开,回家告状去了。 原地骤然安静,女孩指尖旋绕的清风便徐徐散开。 地上的蜈蚣已经停止了扭动,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只有触角偶尔颤抖一下。 女孩被划破的掌心落下一滴血,正好落在蜈蚣头上。 几秒钟后,刚刚还濒死的蜈蚣突然容光焕发,在地上转了两圈后就向阴暗处爬去。 此刻,不远处有两道修长身影驻足,气质出尘,仙风道骨。 “师兄,你可看清楚了?”青袍男子眉心微蹙,“那孩子分明尚未引气入体,她为何能使用灵气?” 白衣人望着女孩身边尚未散尽的天地灵气,眼中夹杂着一份惊喜。 “古籍有载,有一种灵体生来便是天地灵气的宠儿,无需打坐吐纳,不必运转周天,呼吸间自有万炁来朝。” “快禀报掌门,我们恐怕找到了一个天才。” 巷口,女孩沉默地看着蜈蚣爬进缝隙,直到消失不见才收回视线。 蝴蝶般卷翘的眼睫垂下,她扯下一小块布料,随便将手上的伤包了起来。 女孩转身刚想走,前方却突然落下两道阴影。 白衣修士微微俯身,声音温和似山涧清泉。 “小姑娘,可愿随我们上山修行?” 青衣人半蹲下来,解开她手上的粗布,灵气温柔划过掌心,结痂的伤口很快愈合,只留下了一条淡淡的痕迹。 他掌心托着一颗晶莹朱果,笑道: “山上有很多好吃的灵果,有开不完的桃花,那里很漂亮,很安静,不会再有人欺负你。” 小女孩仰起脸,望着伸来的手,手掌温暖干燥,看着她的那双眼睛里不含恶意。 远处传来归家的梆子声,炊烟的味道更浓了。 女孩低头看了看自己破旧的衣角,又望了望巷子深处漏出的点点星火。 最终,她将小小的手掌放入仙人的掌心,像一片雪花落入湖泊,轻轻掀起波澜。 “好孩子。” 三人的身影渐渐融入暮色,身影被越拉越长,一直延伸到槐花树下,映在少女的脚尖。 弗清念长睫上覆着落日余晖,浅蓝眸底缓缓溢出碎光,像是闪烁的湖水,波澜起伏地荡漾着,越来越多。 她望着远处的身影,一直停留在原地,没有往前走。 后面的故事已经没有看下去的必要了。 那不过是一段漫长的,枯燥的,苍白到褪色的日子罢了。 …… 神域,北幽。 花海无涯,千万朵绯色重瓣在风中飘摇,如一场永不停息的潮汐。 有人一袭红衣静坐其间,膝上横放着一截冷白玉石,手中刻刀轻转,碎屑簌簌而落。 他雕得极细致,衣袂的褶皱,指尖的弧度,每一根发梢都栩栩如生,像是练习了千万遍。 可偏偏,那张脸是一片空白。 北灼言的指尖悬在玉人面容上方,微微颤抖,却迟迟未能落下。 他忘了。 太久了,久到他不记得她的样子,想不起她的声音。 甚至忘记了她看向自己时,眼底映着的是晨光还是暮色。 记忆仿若被风吹走的花瓣,不可逆转的,零落成泥。 远处花浪翻涌,掀起一片绯色的雾。 青年垂眸,指腹摩挲过人偶空无一物的脸庞。 他忽然低笑一声,拥着无脸的人偶跌入花海。 真小气。 居然一次都不肯入他的梦。 再不回来… 我都快要把你忘了…… …… 系统空间里,白色的鸟正百无聊赖的打着滚。 它身后的墙上刻着无数道痕迹,五个为一组,密密麻麻地刻了满墙。 “三百年了,宿主,你怎么还不回来啊,我等的花都要谢了。” 系统趴在地上唉声叹气。 它现在非常怀疑它家宿主是不是死了。 死在了自己的记忆里。 不然怎么解释她这么久不回来? 系统又在地上滚了两圈,然后突然跳了起来。 不行,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 说不定是她遇见了什么危险,正等着它去救呢! 系统说干就干,立刻就翻箱倒柜的开始收拾东西。 就在系统手忙脚乱地往小包袱里塞东西时,身后突然亮起一点微光。 它察觉到变化,眼睛一亮,激动转身,尾巴上的羽毛都炸开了花。 “宿主!你终于回来了!” 那点光芒如同星火燎原,转瞬间化作万千光点,在虚空中交织缠绕。 光晕中心,一道人影渐渐清晰。 黑发如瀑,垂落在华美冰冷的王座之上。 那人单手支着额角,发丝从苍白的指缝间流泻而下,像一匹上好的绸缎。 系统的笑容刚扬起,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骤然降临。 它浑身僵硬,“砰”地一下跪倒在地。 恐怖震撼的气息压在身上,连羽毛都在剧烈颤抖。 系统慢慢抬头,视线寸寸上移,却在看到对方一截雪白好看的下巴,和浅色的不带丝毫温度的唇角后,再难移动半分。 它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声音抖的不成样子。 “不……你不是宿主。” “你,是谁?” 第430章 千鹤极 神域,赤羽极。 “轰隆──” 两道巨大的力量碰撞,散开的余波让大地都震动了一瞬。 烟尘四散,两道身影如流光般从爆炸中心倒飞而出,转瞬消失在远处的天际。 原地,夙弥曼一手捂住腹部,指缝间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她华贵的衣袍。 她缓缓抬头,眼底翻涌着浓稠的黑暗,仿佛深渊在凝视。 “去。”她声音冰冷,带着压抑的暴怒,“杀了他们。” 话音落下,阴影中数道黑影无声浮现,如鬼魅般朝着那两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另一边,放大的玉骨折扇在风中疾驰,扇面上坐着两个人,挨得极近。 风烨一把扯开红衣妖王的衣襟,布料撕碎的声音被呼啸的风吞没。 苍白的胸膛上新旧伤痕交错,最刺目的是心口处那个乌黑的掌印。 五指清晰,黑气缭绕,仿佛要生生将他的心脏拍碎。 乳白火焰在在伤口处跳动,却如风中残烛,时明时灭。 风烨迅速点了他几个大穴,掌心贴着他的心口护住他的心脉。 “你真是疯了!” “单枪匹马就敢闯她的老巢,你以为你有几条命可以挥霍?” “我要是再来晚一秒你就死了你知不道的,真是鲁莽至极!” 北灼言脸色很白,火焰灼烧过伤口带起刺痛,但他却硬是一声不吭,只是呼吸重了几分。 “这点伤……”他轻喘了下,声音低哑,“还死不了。” 风烨猛的抬头,刚想怒骂,却对上了一双暗沉的眼睛。 那里没有痛楚,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死寂的冷静,就像是已经算计好了一切。 “你……”风烨突然明白了什么,指尖的力量跟着一颤,“你是故意的?” “你是去试探她实力的?” 北灼言不说话,他静默地靠在扇骨边缘,面容秾丽刺目,气质却并不张扬,反而冷的吓人,透着刺骨的寒。 薄唇微抿,唇角没有一丝弧度,仿佛连呼吸都是冰冷的。 像是一座孤绝雪山,永远沉寂,永远冰冷。 风烨见他那副样子就如鲠在喉,气不打一处来。 果然,什么样的人就能教出什么样的妖。 一个大冰山养出来一个小冰山,大疯子带出来一个小疯子。 这妖别的没学会,气质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哦,还有惜字如金这个臭毛病。 问十句话他都憋不出半个字来。 风烨在心中骂骂咧咧,但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我要帮你将这个掌印里的毒气拔出来,有点疼,你忍一忍。” 北灼言依旧不吭声,只沉默闭上眼睛。 没说话这便是同意了。 风烨不敢犹豫,掌心的光芒化作丝线钻入掌印,包裹着黑气一点点抽离。 黑气挣扎翻滚,每一次震颤都发出滋滋声。 北灼言的肌肉瞬间绷紧,青筋在苍白的皮肤下狰狞暴起。 手指深深掐入扇骨,玉质的扇面竟被硬生生捏出几道裂痕。 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从他喉间溢出,像是受伤的野兽最后的克制。 风烨咬紧牙关,“坚持一下。” 随着最后一丝黑气消散,北灼言的身体骤然脱力,整个人向前栽去。 风烨急忙扶住他,发现他早已冷汗浸透衣衫,如同从水中捞出来一般。 那双总是冰冷的眼睛此刻紧闭,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脆弱的阴影。 风烨自己也近乎虚脱,可还没等他喘口气,身后突然传来破空之声。 他猛地回头,只见天际数道黑影正急速逼近,杀气几乎凝成实质。 “真是阴魂不散...”风烨苦笑着看向昏迷的北灼言,又看了看出现裂纹的玉骨折扇,“这次可被你害惨了...” 身后的黑影越来越近,风烨眼眸闪了闪,心下一横,突然换了个方向跑。 … 北灼言是被冻醒的。 意识回笼的瞬间,先感受到的深入骨髓的寒冷,血液仿佛都被冻的粘稠。 微暖的温度透过衣物从身下传来,他正被人背在背上。 眼皮沉重掀开,映入眼帘的是风烨汗湿的后颈。 风烨背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没膝的深雪中,裤脚被雪浸透,裸露的肌肤被冻的发紫。 北灼言的目光扫过四周。 这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雪原,狂风卷着雪沫呼啸而过,天地间唯有苍茫死寂。 “放我下来。”北灼言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重伤后的虚弱。 风烨脚步不停,把人往上颠了颠,喘着粗气:“醒了?” “省点力气吧,放你下来等着被雪埋了当冰雕?” “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可承受不了这里的温度。” 北灼言身上盖着一件黑色披风,他被完整的裹住,但风依旧顺着缝隙钻入脖颈,卷走所有体温。 冷,是难以抵抗,几乎冰封魂魄的冷。 这里的雪,可以冻伤仙神。 整片神域中只有一个地方有这样壮阔的冰原。 北灼言眸光闪了闪,冷冷吐出三个字。 “千鹤极。” “嗯,”风烨的声音被风吹的有些破碎,“托你的福,我们被追杀的无路可去,只能逃到这片禁地了。” 风烨的呼吸在寒风中凝成白雾的,他艰难迈着步子。 “千鹤极这种鬼地方,就算是夙弥曼来了都得脱层皮。” 这里不许大声喧哗,不许动用仙力,甚至不能使用任何法器,尤其是飞行法器。 因为一旦超过一定的高度,似乎就会被视为不敬,生生被某种怪诞的力量绞杀。 已经有不少仙折在了这里。 所以想要穿过千鹤极,只能靠徒步。 可偏偏它是整个神域中最大的神极,温度又如此刺骨,没等到走出去,就会先一步被冻死。 故而此处,被列为不可去的禁地。 若不是迫不得已,风烨是绝对不会踏入这里的。 如果没有北灼言这个伤患,他一个人足以躲开后面的追兵,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风烨轻叹了一口气,小声嘟囔:“真是欠你的。” 他虽然这样说,却毫无怨言的继续背着人走。 毕竟,他真的欠着一份还不起的债。 只不过那人如今不在,他只能尽力照顾好这个她唯一重视的妖。 第431章 千鹤极神主 耳畔的喘息有些重,地面的雪白惨惨的,折射出刺眼的颜色。 北灼言脑海里又蹦出来几个凌乱破碎的画面,画面闪烁的极快,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他努力去想,脑海却只传来一阵刺痛。 在荒川丢失的记忆都全部回归,只有这一段他一直都没记起来。 每每想起一些,却总是破损的,模糊的,像是窗户上的白雾,朦胧地掩住一切。 要想全部想起来,似乎还差一点契机。 北灼言眉梢挂着白雪,他抿了抿干裂的唇,“追兵呢?” 风烨嗤笑一声,“甩开了。” “他们不敢进这里的。” 北灼言有些意外。 这天底下居然还有赤羽极的人不敢去的地方。 风烨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疑惑,适时的开口解释。 “方才逃跑时,你有没有看见赤羽极有一个裂谷?” 北灼言目光闪了闪,“看见了。” 看不见才奇怪。 因为那个裂谷极长,几乎贯穿了整个赤羽极。 更重要的是,那条裂谷的断面极其平整光滑,像是造物主在创造世界时用刀切出来的。 风烨的声音有些感叹,似乎是在羡慕。 “那道裂谷可不是自然形成的,那是被一个人生生劈出来的。” 北灼言的视线不由落在风烨身上,却只能看见他的后颈。 “那个人,就是这片雪原的主人,千鹤极神主。” 心脏在听到那五个字时突然一跳,一股莫名的感觉从心底蔓延到四肢,浑身控制不住的发软,颤抖。 似乎……在害怕。 北灼言茫然地盯着发抖的指尖,一脸不解。 这是什么反应? 为什么只是听到一个称呼,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当初逃到这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问题横在心尖,却无人解答他的疑惑。 风烨还在不停说着。 “你知道千鹤极神主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背上的人不吭声,只有轻轻的喘息声。 风烨已经习惯,于是继续自顾自地说: “听说很久之前,千鹤极与赤羽极来往还算密切,两位神主关系很好。” “但后来有一天,两个神主似乎闹了矛盾,千鹤极神主一剑劈开了赤羽极,然后设下了一个禁令。” “凡是赤羽极的人,不允许踏入千鹤极半步。” “至此之后两个神极便决裂了,再也没有过来往。” 北灼言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低沉而冷冽:“什么矛盾?” 风烨脚步一顿,有些意外地挑眉,“哟,难得见你好奇。” “不过很可惜,没人知道真相。” “那都已经是一万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你估计还没出生呢。” 他紧紧托着后背上的人,继续在雪中跋涉。 “说起来,我曾经还见过一次千鹤极神主呢,不过那时候我还没有成神,只远远看见了一眼。” 北灼言眼底掀起波澜,他的手又开始发软了。 “千鹤极神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风烨眯起眼睛回忆,唇间呼出的白雾融在风中。 “那时候我只看见了一个背影,没看到脸,别的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她身上的威压很恐怖,所有人都趴在地上发抖,不敢抬头看。” “那种压迫感……”风烨咽了咽口水,“那种骇人的感觉,是我见过的所有的神主中最强大的一个,乃至现在也无人超越。” 那是他见到的第一个神,他曾以为神就该是那样的。 但直到他成了神后,才发觉他错了,大错特错。 这世间,只有那一个人是那般强大而冰冷,多看一眼都像是亵渎。 反正当时他看了一眼就跪了,再也没有勇气抬头。 一阵刺骨的寒风掠过,风烨踉跄了一下才稳住身形,他喘了口气继续道: “对了,当时她身边还跟着个小孩,牵着她的手,看起来还挺亲密的。” 北灼言闻言,手指无声地攥紧披风边缘。 风烨语气遗憾: “要是她还在就好了,若我们能把她拉拢过来,那对付赤羽极就太容易了。” 北灼言手指一颤,不自觉抬眸,“什么意思?她……怎么了?” 风烨叹了口气,缓声解释道: “那次是我第一次见到她,也是她最后一次现身。” “千鹤极神主本就极少出现在世人面前,而自那次之后,她便再也没出现过了。” “没人知道她在哪里,更不知道她是死是活。有人猜测她已经陨落了,也有人说她只是去历劫了,传言真真假假,没有确切的答案。” “不过唯一能肯定的是,如今的千鹤极是个无主之地。” 北灼言听完解释,心底突然放空了一瞬,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抽离,留下一片空白的茫然。 那种感觉并不明显浓烈,只是淡淡的,淡淡的,仿佛只是心湖吹来了一阵清风,然后风过无痕,什么都没留下。 他不自觉抿了抿唇,茫然看着地上的白雪。 “这么大一片无主之地,为什么没人来抢?” 北灼言很快就忽视了那点异样,开口询问。 这些年与那群神打交道,他最了解他们的本性。 贪恋,自私,利益至上。 是一群已经腐烂的神。 风烨笑了,有些嘲讽:“抢?” “那他们也得有那个本事啊。” “且不说他们能不能受得了这里的冷,就单单一个守护灵就够他们受的了。” “守护灵?”北灼言疑惑,“什么守护灵?” 风烨刚想回答,可下一秒身体突然僵住。 北灼言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两人齐齐缓慢回头。 远处的风雪中,几道黑影正快速逼近,肩膀上覆盖着一层薄雪。 “赤羽极的人...”风烨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们竟然真的敢闯进来...” 北灼言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那些追兵显然也发现了他们,正加速朝这边冲来。 “跑!”风烨抓紧北灼言拼命往前冲去。 “放我下来,我能杀他们。” 风烨不仅没松手,反而抓的更紧了。 “你身上的伤还没稳定,再不要命的乱来,你都不一定能活着等到她回来,你难道想让她回来看见的是你的尸体?” 风烨懒得跟这个犟种妖扯皮,他直接搬出杀手锏,一招制敌。 北灼言果然闭嘴了,再也没吭声。 风烨眼底含笑。 小样,他活了这么多年,难道还治不了一只妖? 第432章 小可怜,长大了啊。 身后的追兵速度极快,距离缩短,很快就要追上两人。 风烨看着越来越近的敌人,狠狠咬牙。 “该死...要是能用神力就好了……” 风烨额头上渗出冷汗,就在他大脑飞速运转着对策时。 “轰隆隆──” 整个冰原突然剧烈震颤起来,脚下的积雪如浪潮般翻涌。 所有人都站立不稳,踉跄着摔倒在地。 厚厚的雪层开裂,露出下面幽蓝的冰川。 无人看见,冰层之下有一双巨大的眼瞳正缓缓睁开,它转了转眼眸,隔着层层寒冰,落在一人身上。 “什么情况?”赤羽极的一个追兵跌倒在地,满脸惊恐。 只是他刚开口就被旁边的人捂住了嘴。 “闭嘴,不要说话!” 那人话音刚落,他们身下的冰层突然有一抹阴影缓缓游过。 轮廓庞大到令人窒息,似乎连万分之一的真身都不能窥见。 无端的恐惧,来自未知,来自巨物衬托下的渺小。 风烨突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仿佛被什么可怕的存在注视着。 没等他反应过来,后领突然一紧。 北灼言猛地拽着风烨的衣领向一旁跃去。 “轰──” 一根通天彻地的冰晶巨柱突然破冰而出,带着摧枯拉朽之势横扫而过。 刚刚说话的两个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拍得粉碎,鲜血在空中凝成猩红冰晶。 冰原震颤,无数裂痕如蛛网般蔓延。 风烨余光扫过冰层,一段又一段山岳般的躯体在冰层下游弋。 “走。”北灼言抓着风烨就准备逃。 可下一秒,脚下的冰层轰然碎裂。 两人脚下一空,失重感骤然传来。 在坠落的瞬间,风烨看见冰川下张开了一张深渊般的巨口,森白的牙齿如同参天的冰峰。 然后是无尽的黑暗与天旋地转。 他们像是在冰做的隧道中疯狂滑行,时而急速下坠,时而螺旋翻转。 刺骨的寒气钻进每一个毛孔,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冰晶碰撞的脆响。 北灼言几次想抓住什么稳住身形,却只摸到光滑如镜的冰壁。 “呕……” 风烨在又一次剧烈旋转后终于忍不住干呕起来,眼前一阵发黑,感觉已经看见了人生的走马灯。 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时,突然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推力。 “砰!” 两人被重重的甩出去,在松软的雪地上滚出去老远。 风烨挣扎着爬起来,突然愣住了。 “这…这是……” 眼前不再是千鹤极茫茫雪原,而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松林。 温暖的阳光透过枝叶洒落,远处溪水潺潺。 “出、出来了?” 风烨一脸不敢置信。 就这么出来了? 刚刚那个鬼东西……竟然把他们送出了千鹤极? 风烨还在震惊,北灼言却愣愣地回眸,望向那片惨白天地。 很奇怪,他没有感受到任何恶意。 甚至是一种诡异的熟悉。 它……似乎只是在和他玩。 熟练的似乎曾经经历过千百遍般。 北灼言垂下鸦黑眼睫,抬手摸了摸眉心。 千鹤极内。 那只庞然大物缓缓从冰层中完全探出,身躯遮天蔽日,整片雪原都笼罩在它的阴影下。 白雪反射的光芒映在它的透明的鳞片上,折射出七彩的光。 霜龙望着北灼言的方向,幽蓝龙眸微微眯起,闪过一丝愉悦的光,长长的龙须飘荡,尖上还挂着一抹未干的血色,在剔透干净的身躯上格外显眼。 方才众人所见的冰柱,不过是它的一根龙须罢了。 它低吼了一声,隐约能听出兴奋。 随后,它缓缓转头,巨大龙首俯瞰剩余的黑衣人,龙眸中裹挟着冰冷愤怒。 那些人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只能无助的颤抖。 霜龙转了转眼睛,轻轻呼出一口气。 一声刺耳惨叫过后,千鹤极再次恢复了安静。 霜龙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巨大身躯缓缓沉入冰层之下。 雪悠悠落下,轻柔地覆盖了一切痕迹,抚平了破碎的冰面,一切如旧。 此刻,千鹤极边界处。 风烨猛地抓住北灼言的手臂,声音带着少有的急切。 “不行!绝对不行!” “你身上的伤还没好,赤羽极的实力你也清楚,现在开战对你和北幽不利。” 北灼言甩开他的手,眼眸压抑着刻骨的思念。 “一千年了,我等不了了,一分一秒都等不了。” “我要快点结束这一切,然后……去找她。”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眉宇挂着虚弱病态,那双沉寂了千年的眼眸只有提到那个人后才有了半分神采。 风烨看着他决绝的表情,知道再劝也是徒劳。 他长叹一口气,“至少…再等等。” 见北灼言又皱眉,他急忙补充道: “明年初春,兮梦极要举办仙神会,到时候神域中所有的神主都会到场。” “我们可以借这个机会,”风烨压低声音,“再探探夙弥曼的虚实,顺便看看其他神主的态度。” 他指了指北灼言心口还未愈合的伤,“而且你的伤也需要时间恢复。” 见对方没反应,风烨一脸无奈。 “一千年都等了,再多等一年又何妨?” 北灼言沉默良久,终于闭了闭眼。 “……好。” 风烨暗自松了口气,却见北灼言摩挲着手腕上的玉白骨珠。 他轻声低喃:“再等等我……” 那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却让风烨心头一颤。 这个外表看似冷静的妖,皮囊下到底压抑着怎样炽烈又浓厚的思念。 他不知道。 估计也无人能体会。 …… 昏暗的空间内,唯有几缕冷白的光芒闪烁。 空气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显得刺耳。 “滴答,滴答──” 系统匍匐在地,冷汗大颗大颗落下,在安静环境中格外清晰。 王座之上,一人静坐,周身萦绕着不属于人世的寒意。 不是冷漠,而是彻底的“无”。 没有呼吸的起伏,没有温度的流动,甚至连存在本身仿佛都是一种错觉。 她的肌肤苍白如雪,却并非病态,而是一种毫无生机的冷。 那双眼睛最是特别,瞳色极浅,近乎透明,里面无悲无喜,无怒无嗔,只有一片空寂的压迫。 她不言不语,却让人本能地颤栗。 那不是生灵该有的气息。 纯粹,冰冷,不容违逆。 系统睁大眼睛盯着地面,羽毛都在乱颤。 三百年而已,怎么会变成这样。 灵魂没有问题,前面这个人就是它的宿主。 可偏偏……气质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虽然都同样冰冷,但先前的弗清念身上还保留着一股人间烟火气。 而现在的她……像是全部情绪都被抽离,从里到外都是冷的。 没有人气。 连它差点都没能认出来。 系统脑子一片浆糊,突然听到王座上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呢喃。 “小可怜,长大了啊。” 那声音很好听,又轻又冷,像是冰泉漫过寒玉,尾调带着沙哑,慵懒而漫不经心。 好听的仿佛耳朵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脑袋都胀胀的,有些发晕。 但是,那不是系统熟悉的声音。 第433章 恭喜大人,成功归来。 系统忍不住想要抬头,但层层压力无形压下,它连喘气都费劲。 昏暗空间里,白鸟身体不停颤抖,仿佛前面的王座上坐了一尊煞神。 系统艰难地等待,突然听到两声敲击音。 不轻不重,慢条斯理的,像是思考时指尖随意点了点。 但系统的心脏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 因为它感受到了。 感受到那人的视线落在了它的身上,一瞬间冷汗都要凝固。 可怕,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像是被什么不可说之物盯上,从里到外都被看透,被赤裸裸地放在阳光下。 “天道?” 那道好听的声音又来了,系统下意识打了个激灵,它觉得它现在应该说点什么。 但… 但它根本不敢张嘴啊! 这就是大佬的气场吗,好可怕,感觉小心脏要受不了了。 王座之上,那双无垢的浅蓝眼眸下似有星轮流转,眸中不染尘埃,倒映不出万物的影子。 她忽而抬手,地上发抖的系统飘了起来。 随着靠近,它缓慢解体,露出最本真的模样。 弗清念盯着手心的白色气体,它颤巍巍地绕着她的指尖打着转,只从动作就看出了几分谄媚讨好。 不是天道。 只是一缕…生了灵智的天道气息而已。 长睫垂下,掌心的气体缓缓离开,在半空中重组恢复成白鸟的模样。 系统啪唧一下掉在地上,但连声哼唧都没敢发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近距离接触了一下,小心脏突然好了那么一点点。 系统抖着声音小声开口:“宿…宿主?” 弗清念缓缓垂下眼眸,眼底沉静得似无波深潭,一丝情绪也无。 她定定望着它,良久,终于在系统惴惴不安的等待里轻轻溢出一声“嗯” 。 系统顿时松了一口气。 吓死了,还以为它的宿主失忆了,谁都不认识了。 其实它很想问她那三百年里她看见了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它现在好像并不能如从前那样面对她。 莫名的畏惧和颤栗。 而这种感觉很快就在不久后达到了巅峰。 此刻,王座上的人缓慢起身,墨色长发如流泉倾斜而下,衣袖拂动间隐约有细碎光芒游动,出尘又干净。 系统见她似乎要走,连忙凑过去,以往它习惯待在她的肩膀上,如今却怎么也不敢了。 它蹲在她的脚边,悄咪咪地抓住她的裙摆。 系统刚抓好,她就抬脚了。 明明只是随意的一步,昏暗的空间却突然碎裂,随后一切景象都像是潮水一般消逝。 三千世界化作星辰,被轻易踩在脚下。 系统被吓了一跳,忍不住抱住了身边的腿。 感受到束缚,弗清念低眸看了一眼,它似乎在害怕,抖个不停,却又忍不住好奇伸出翅膀,想要碰碰那些星光。 她只顿了一下,随后便漠然收回视线,再次抬脚。 系统只差一点点就能碰到,只可惜最后还是与之擦肩而过。 它还没来得及遗憾,周遭的环境突然又变了。 一扇散发着圣洁光芒的玉门突然出现。 系统见过这道门,是在北灼言飞升时见到的。 那是神域的大门。 系统不由得有些紧张。 虽然宿主很强,但是如今她没有身体,只是魂体,单以魂体可以飞升吗? 它不知道,毕竟它从未见过一个人的灵魂可以强大到这种地步。 系统还没思考完,玉门却轰然打开,白芒凝聚成路,寸寸铺到了他们脚下,光芒忽闪忽闪的,像是迫不及待。 主动的让人情不自禁想起青楼里的老鸨,正挥着带着香味的粉色帕子,娇声说:“大爷,来玩啊~” 系统:…… 为什么它会想到这么离谱的东西…… 但这扇门给它的感觉的确就是这样,感觉宿主再不进去,这门就要主动凑过来了。 就在玉门有些蠢蠢欲动时,弗清念终于迈出了脚。 在她进入的那一刻,门骤然闭合发出轰隆一声。 万千星辰化作细碎流光坠入云海,青金色的雾霭中浮动着琉璃般的山峦。 霞光潋滟,云海生辉,琼楼玉宇悬浮,神域美的惊人,仿佛给一切加了一层柔光滤镜。 系统还没来得及感叹,天地突然变色。 万花尽低首,群山皆俯身,流云凝滞,清风止息,连太阳都隐没在云层里,不敢直视。 万物朝拜,整个神域都在震颤,迎接它真正的主。 系统看的目瞪口呆。 等一下! 这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动静,这是正常的吗? 这一刻,系统脑子一片空白,甚至忘记了惧怕,笔直抬头看向身边的人。 它仰望着,以最渺小的视角,看清了她的脸。 那一瞬间,系统愣住了。 那不是它熟悉的模样。 那是一张…一张…… 系统慢吞吞收回视线,盯着地上的蜷缩的嫩叶。 那是一张多看一眼都像是亵渎的容颜,难以用任何言语形容。 异象没有持续太久,或许也有可能是身边的人刻意压制的结果。 系统呆滞了很久才回神,这一次,它再也不敢抬头直视。 “你……您要去找小妖王吗?” 诡异的,它换上了敬语。 弗清念眼眸下流转的光停顿了片刻,她感受了下方位。 而后抬脚,迈步。 被拦住。 冰蓝的眼眸自上而下的,没有情绪地俯视着身前的人。 容景站在几米开外。 他敛着眸,恭敬跪在地上,弯腰俯身,从始至终没有抬头看过一眼对方。 地上的草绿的晃眼,容景目不斜视,专注的盯着地面。 “大人,主在等您。” 空气好像突然凝滞,无端的压抑蔓延开来。 系统的脚已经开始抽筋了。 主? 能让首席大人称为主的会是谁,完全不难猜啊。 还有,为什么首席管宿主叫大人? 而且还这么恭敬,头都快戳地里了。 它到底绑了个什么存在啊! 系统感觉它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一会可能会被吓死。 容景都快把眼前的地面盯出洞了,才听到一声冷淡至极的回应。 “带路。” … 空之极,九重殿。 鎏金王座上,那道清绝身影单手支额依靠,坐的很是慵懒,眼底波澜不兴仿若在看一片空气。 阶下稀稀拉拉跪了一群人,全部都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鸦雀无声。 系统蹲在王座旁边的角落里,羽毛兴奋的有些炸起来。 这有点太爽了吧…… 这就是装逼的感觉吗? 系统不自觉挺了挺胸脯,看向容景的眼神恶狠狠的。 看看,这就是欺负他们的后果,现在跪在这里忏悔了吧。 活该! 系统还没嘚瑟够,大殿中突然漫进许多薄雾,随后缓缓聚拢形成一个白色虚影。 “扑通──” 很突兀的一声。 容景侧眸,旁边是从阶上崴脚滚下来的系统,它正把头贴着地面,比他们更慌。 系统浑身颤的厉害。 天、天道…… 它只是天道最渺小的一缕气构筑,对本尊除了臣服还是臣服,哪怕它心里并不情愿,也只能这样。 白色虚影对着殿上的人恭敬弯腰。 “恭喜大人,成功归来。” 第434章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大殿鸦雀无声。 天道很有耐心的等待,似乎并不在乎空气里的危险气息。 但下方跪着的人已经忍不住开始发抖了。 太可怕了。 从刚刚那句话落下后,一股难以抵抗的恐怖压迫就从上方袭来,沉甸甸的,重若千钧。 容景以额触地,额上的汗打湿了地面。 “成功?” 凉薄的声音落下,哪怕是疑问句似乎也不带太多的感情色彩。 “一万年,只修灵魂,没有肉身,你说这是成功?” 弗清念缓缓坐正了身子,目光很平静,没有愤怒,只有一丝极淡的不悦。 天道直起腰,声音飘渺而虚无。 “大人的身体被好好的保存了起来,不曾损毁。” 这是让她用本体的意思。 弗清念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但天道却已经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果然,大殿中间的白色虚影突然像是被什么巨大吸力吸引,一缕一缕散开,直奔殿上的人。 乳白气体凝实成一团水球被弗清念紧紧攥在手中,球体挣扎着,顺着她的指缝往外钻,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 “咔嚓咔嚓──” 刺耳的碎裂声在殿中回荡。 系统被吓得快要撅过去了。 至高无上的天道居然会被人轻易捏在手心,掌握生死。 甚至卑微的连一声祈求都不敢发出。 宿主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它到底卷入了一场什么阴谋里啊! 它知道这么多,不会被灭口吧…… 系统已经开始思考遗书的内容了。 细碎流光顺着玉白骨节簌簌坠落,弗清念掌心中的球体布满裂痕,奄奄一息,连挣扎也没了力气。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天道会被捏死的时候,冰冷的人突然松开了手。 天道顺势从她手中滚落,容景跪在地上慢慢挪了过去,小心扶住。 王座上的人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口,肌肤如玉石般苍白清透。 “给你一个机会,说服我。” “不惜算计我,提前召我回来,为了什么?” 白色虚影推开了容景的搀扶,缓缓起身,再次恭敬弯腰。 “圣火将熄,幼神濒死。” “大人,请您降罚,但恳请放过圣兽,他不知情。” 殿上的人点了点王座的扶手,语气漫不经心。 “圣火,幼神?”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就那么肯定,我会救他?” 天道沉默了片刻,随后缓声开口。 “就凭……他是北灼言。” “您亲自赐了他名姓,与他人总归…是不同的。” 话音落下片刻,系统明显感受到了一阵冷风袭来,它不禁缩了缩脖子。 为什么感觉现在的宿主……好冷漠,好可怕。 过去的她虽然也冷冰冰的,但清冷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温柔的心。 如今…… 系统又悄悄抬眸瞄了一眼。 感觉现在的她像是有人把她的心偷走了,内里只有寒冰与荒芜,和不带人性的冷。 所有人都低垂着头,等待着判决,短短的一会仿佛有一个世纪般漫长。 “没有下次。” 听到这个答案,所有人都有些惊讶。 容景悄悄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一万年的时间还是有些成效的。 他刚这样想完,空气中却突然凝出冰晶,温度骤降。 三十六把玄冰长剑悬在天道四周,剑脊上流淌着幽蓝色的神纹。 碎魂、腐骨、逆脉、锁灵、噬天、断时…… 三十六剑,剑剑不同。 容景瞳孔骤然收缩,这些剑专门为折磨而生,每一把都痛苦万分,生不如死。 弗清念指尖轻抬,三十六把剑同时发出嗡鸣,一个接一个刺入天道虚影体内。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敢算计我,总得长长记性。” 天道被戳成了刺猬也一声不吭,只顶着背后的长剑道谢。 “多谢大人。” 其他跪在地上的人脸色惨白,嘴唇都要被咬烂了。 空之极是天道创造的,他们这群核心人物皆是天道分身。 主体受难,他们也得跟着一起疼。 容景作为天道最看重的分身,感受到的自然最为剧烈。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想死了算了。 但好在分身并不需要一直与主体共感,所以疼痛很快就散去了。 不过容景还没缓过来,身上突然落了一道视线,压迫感极强。 “……” 如果说天道是幕后黑手,那他就是操刀人。 而且还是在大人面前蹦跶的最欢的那个。 容景反应极快,立刻跪到长阶下面。 “大人,请您降罚,属下愿意接受任何惩罚,毫无怨言。” 快,直接赏他一剑送他归西。 那三十六剑不是人能承受的。 虽然他也不是人,但疼是真的。 容景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弗清念望着他捏紧衣角的手,眼眸浅蓝,呈现着神秘而冰冷的气场。 “那就罚你……” 容景心脏怦怦直跳,从没有哪一刻那么渴望死亡。 但他注定要失望了。 高台王座上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心思,撑着下颚,浓密长睫下的眼眸冷静而克制。 “神域东边有一座黑岩矿山,你去那里采矿。” 容景陷入了呆滞。 但还没完,弗清念继续开口: “你要将开采的矿,送到溪绡海域。” 容景额角落下一滴汗,颤声问道: “送…送到溪绡海域做什么?” 无尽恐慌中,上方传来冷淡至极的两个字。 “填海。” 容景:“……” “等何时海被填满,你何时回来。” 容景义正言辞:“大人,属下罪该万死,您不必怜惜,请您赐死。” 挖矿填海这种事情和死了有什么区别,不如给他一个痛快。 话音落下,那道移开的视线再次回归,落在了他的头顶。 容景不自觉挺直了脊背,但他只等来了一个字。 “去。” 容景眼前白光一闪,再睁眼,眼前出现的便是一座巨大矿山,烈日当头,刺的人眼睛都睁不开。 他手中拿着一把铁锹,把手还碎了一截。 容景蹲下摸了一块石头往头上砸,一阵剧痛过后,额头上的伤迅速恢复。 “……” 不能自杀。 至于其他方法,不用试就知道行不通。 容景抬头仰望天空,笑得格外命苦: “大人,你真的不考虑杀了我么?” “我很好杀的,真的……” 此刻,九重殿中。 系统看着凭空消失的容景,浑身羽毛抖了抖。 好可怕。 这种惩罚,应该比死了还难受吧。 系统默默往角落里躲了躲,再也不敢当显眼包了。 大殿中危险压抑的气氛散去,余下的人缓缓离开,只剩下了王座上的人与被戳成刺猬的天道。 弗清念冰蓝眼眸晃了一下,目光穿过重重阻碍,望向远方。 “他现在在做什么?” 天道缓慢开口:“兮梦极,仙神会。” 弗清念盯着那个方向看了一会,随后安静敛眸,望向苍白手背。 “他记起我了?” “未曾。” “他的记忆在荒川中受损,想要完全恢复,需要您的帮助。” “嗯。” 空荡的大殿很静,在天道离开前,一声轻柔至极的叹息溢散开来。 “这样也好。” “总归不是什么很好的记忆。” 话音落下后,王座上的人缓缓起身,随着动作,她的模样渐渐发生了变化。 白衣卿尘,瞳色清浅,低眸时温和安静,一切骇人的气息被收敛的干干净净。 弗清念再次变成了系统熟悉的模样。 ————————— 下一章就重逢啦~ 第435章 他等了她十生十世。 神域很大,以极刹之渊划分为上下两域。 上神域矗立九大神极,各据一方天地,而下神域唯有一处北幽。 深渊分开了神域,也分开了人妖两族。 极刹之渊里罡风如刃,连落入的光都能被斩碎,仙神难渡。 所以过去的很多年里,上下神域都相安无事,仿佛是两个世界。 但稳定的局面却在一千年前被打碎了。 北幽,来了一个从下界飞升的妖神。 跨越三重仙阶,直接成神。 群龙无首的北幽妖族一瞬间有了主心骨,实力飞速壮大。 妖神用了三百年的时间,解决了那道深渊,领着妖族踏入了上神域。 随后,整个神域被他搅了个天翻地覆,不得安宁。 不是没有人想要制裁他,可偏偏妖族能穿越的深渊,他们人族不行,稍微靠近一点就会被里面的罡风撕成碎片。 这样绝佳的一个屏障让北幽更加强大张狂,短短一千年的时间,已经能与上神域最强神级赤羽极分庭抗礼。 赤羽极神殿中。 “神主大人,仙神会一日后于兮梦极举行。” 戴怀单膝跪地,恭敬禀报:“这次……那位妖神也会到场。” 王座上的身影微微一动,洁白衣袖顺着手腕垂落。 “哦?”夙弥曼轻点扶手,声音听不出喜怒,“他这次又想玩什么花样?” 戴怀低头:“据探子回报,妖神此次……颇为安分,已在兮梦极静侯多日,未见异常。” “看起来当真是来参加一场普通宴会的。” 夙弥曼轻笑一声,手心按了按腹部,上次受得伤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安分?” “他北灼言何时安分过?” 那就是个该死的灾星! 自从他回来,他走到哪哪里就会乱成一锅粥。 她苦心经营万年的秩序被搅得天翻地覆。 更可恨的是那些原本俯首帖耳的神主们,一个个都被勾出了不该有的小心思,如今更是蠢蠢欲动,敢在暗地里搞些小动作。 夙弥曼五指紧握,生生将王座的一角捏成了粉末,她缓缓勾唇,眼底的暗色愈发浓郁。 “我倒要看看,这群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 兮梦极。 春寒裹着冬的尾音下了最后一场雪。 细碎的冰晶簌簌而落,吻过抽枝的枝桠,落在一人肩上。 他一身墨色大氅立在风里,肩头大氅的绒毛上覆着霜白,像是沉默的孤山,任由雪染白了头。 那人身后不远处,两个人影并肩而立。 秦韵虞盯着不远处唯美的画面,胳膊肘戳了戳旁边面无表情的漂亮美少年。 “小安安,你家王又抽什么风,为什么好端端的非要去淋雪?” 少年生得一副精致皮相,唇红齿白,眉眼间还残留着未褪的稚气,乍一看像一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小公子。 可那双眼睛却冰冷至极,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生生割裂了这幅好相貌。 一身气势更是骇人,那是从尸山血海中厮杀出来血气。 祺安看了眼雪中一动不动的人,声音冷硬。 “他在想人。” 想一个很久很久不见的人。 大概那人总是冷清的模样,与风雪格外相称,所以便以此来思念,假想着,这漫天的雪就是她。 祺安说完便垂下了眼眸,伸手摸了摸心口,薄薄的衣料下,一片白色鳞片亮起。 她离开的太干脆,什么都没留下。 他唯一的念想,就只有这一片与众不同的护心鳞片。 秦韵虞砸吧了下嘴,想说点什么宽慰这两个郁郁寡欢的妖,憋了半天却只有一声长叹。 她和他们一样,也思念着同一个人。 她连自己都无法宽慰,又如何去劝慰他人? 秦韵虞轻叹,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递给祺安。 “他身上的伤还没好,让他少淋点雪,这个药记得让他按时吃。” 她嘱咐了几句后又看了眼远处那道孤寂背影,最终无奈地摇头转身离开了。 世间最苦相思,入骨三分,药石无医。 那是这红尘中最绵长的凌迟。 祺安握着瓷瓶,上面还残留着一点余温。 王从不吃药。 他习惯依靠自身的治愈能力恢复伤势。 他想,他明白王的想法。 血肉生长时很疼,疼的让人无法思考其他东西。 这样,就能压下心中无尽的思念。 祺安捏着瓷瓶的手紧了紧,最终还是上前轻声劝说: “王,该回去了。” 北灼言静立着,眼睫上都染着一线白。 那张脸生的格外锋利妖冶,绯红薄唇抿成一条无情的线,璀璨的眼眸因常年不散的阴郁显得暗沉,戾气横生。 他的肤色极白,几乎与雪同色,因久浸寒意而透出一股病态冷感,仿佛一碰就会碎裂。 似乎是有些冷,精致眼尾染着一抹薄红,连成片,晕染至脸颊鼻尖,像是雪地里碎了的梅瓣,为这幅凌厉相貌添了几分脆弱的艳色。 祺安捏着药瓶的手指微微发颤。 王很少说话,仿佛自那天之后被夺走了声音,只有安排事情的时候才会多说几句。 余下的时间里,他都沉默至极。 祺安知道他大概是等不到回应了,便抬手替他将肩上的落雪拍净。 “王,早些回去。” 祺安苍白的嘱托了一下后便离开了,原地只留下北灼言一人。 雪落无声,直到肩膀上再次积了一层薄雪,他才有了些许反应。 北灼言缓慢探出手,修长骨节泛着薄粉,雪花悠然落下,落在微暖的指腹上,很快就融成一个小小的水珠。 雪融化时带起一点微痒,像极了在月隐镇那夜的指尖吻。 轻盈柔软,像清风,像微雨。 他很喜欢这样一片一片接着雪花。 相似的触感会让他以为,他的念还在吻他。 他的念,没有离开。 可惜,春天到了,雪停了。 璀璨明亮的光艰难穿透厚重云层,均匀泼洒大地,将身上的冷意驱散。 北灼言缓慢放下手,腰上的白色铃铛随着动作轻晃,却再也没有清脆的铃声响起。 时间太久了,云浪铃都褪了色,和他一样成了一个哑巴。 他等了她太久太久。 以一个普通凡人的寿命来计算,一百年为一世,他已经等了她十生十世。 第一个百年,他懊悔,他痛苦,他恨自己为何如此蠢笨,迟钝的没有发现她的计划,恨自己为何这般没用,让她为他付出一切。 第二个百年,他在北幽种满了惊亿花,他答应了的,要带她回家,看最美的花海。 但她没回来。 第三个百年,他开始学习起了雕刻,他已经孤身一人,他的人偶不能和他一样可怜,得有一个伴。 他学了很久很久,笨拙的手指也能在日复一日的练习下灵巧起来。 他雕了很多很多的人偶,但她们都没有脸。 因为,他有些不记得她的样子了。 第四个百年,思念已成毒,入骨又生根。 无法抑制的想念一次又一次的翻涌,日夜折磨,每一次心跳都牵扯出绵长的痛。 他快要疯了。 第五百年,她还是没有回来。 心太疼了,疼的他像是行尸走肉。 第六个百年,记忆越来越模糊,他好像快要把她忘了。 时间足以冲淡一切炙热浓烈的感情。 他不再去那片花海,他将所有的人偶锁了起来。 第七个百年,他仔细算了算,他们相处的时间不过短短七年,而他已经等了她七百年。 可她还是没有回来,她说谎了。 她又骗他,他恨她。 第八个百年,恨没有了。 心脏空荡荡的,没有爱,没有恨。 什么都没有了。 第九个百年,他恍然大悟。 恨的底色是爱,他在恨她不够爱他,恨她不愿为自己停留,恨她怎么不早些回来。 归根结底,他还是在爱她。 但现在......连恨都没了。 他还爱她么? 他不知道。 第一千年。 北灼言盯着古树上紧紧缠绕的藤蔓,眼底压着不可见人的病态偏执。 不管爱与不爱,他只要她回来。 回来,然后缠起来,锁起来。 让她永远、永远都没办法离开他。 他大概...真的疯了吧。 第436章 重逢。 初春的风有点凉,扫着地上的薄雪,颤巍巍地卷绕着。 枯枝上残存的冰棱被吹落,在地上砸出细小声响。 远处的山峦隐在薄雾里,只露出淡青色的轮廓,像一副被水洇湿的墨画。 北灼言独自站在天空下,墨色的大氅被风掀起一角,锦缎衣襟下若隐若现的锁骨线条优美,偏偏横亘着几条狰狞伤疤。 明明站在明媚春光里,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寂寥,连脚下的影子都显得荒凉。 弗清念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天地浩渺,四野寂静。 只有他一人孤寂可怜。 弗清念看着他的背影,眸中出现了片刻的恍然,丝丝缕缕的蓝溢出来,但又很快被压下。 他等了她一千年。 但对她来说,那是一段更漫长的时间。 时间是有差异的,记忆中的流速格外的慢,而她要一步步将每一场记忆从头走到尾。 所以,她比任何人等待的时间都要长。 本以为那么漫长的时间会让一切都淡化,或许已经磨灭了她的情绪。 但真实情况并非如此。 时间不会消磨爱意,只会将那无处可放的情,一点一点逼进心底最深的一个角落,然后日复一日的叠加,沉淀,像陈年的酒,愈久愈烈。 只等重逢的那一日,所有压抑的思念,如洪水肆虐,冲垮理智的堤岸,无处可藏,彻底淹没。 弗清念垂下眸,按了按心口。 心在跳动,带着灵魂在震颤,一下又一下。 是过去不曾体会过的感受。 她眨了下眼,眼底依旧冷静克制,但到底是掀起了一丝波澜。 “阿灼。”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被风带到耳畔,激起一片颤栗。 北灼言愣住,金眸出现了片刻的呆怔。 是思念太过,导致的幻听么? 他抿了抿唇,无措地摸着腰上的铃铛。 “阿灼。” 这一声似乎离得进了些,也更真实了些。 北灼言脊背僵硬,指尖有些颤抖。 是...在做梦? 他不敢去寻声音的来源,他怕他一动,连声音都听不见了。 一道轻飘飘的叹息落下,清润温和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回头。” 北灼言像是一个提线木偶,终于呆滞地转身。 于是,他见到了他朝思暮想的人。 春日的暖阳斜斜地穿过枝桠,斑驳的光影里,她静静立在那儿。 风掠过她的衣角,却仿佛不敢惊扰,只轻轻带起一片素白的涟漪。 身影单薄,却站得笔直,像一柄淬了霜雪的剑,清冷而孤绝。 阳光落在她身上,却仿佛穿了过去,整个人如同一尊琉璃雕琢的神像,剔透得不染尘埃,连投下的影子都淡得几乎看不见。 那双比从前更浅的眸子,像是被岁月洗去了最后一丝温度,只剩下空寂的澄澈,倒映着整个世界,倒映着他。 和以往一样,却又似乎哪里不同。 北灼言忽然觉得呼吸困难,眼眶酸的几乎看不清东西,却还是努力睁大眼睛,不敢漏掉一分一秒。 “念。” “嗯。” “我在做梦么?” 弗清念眸中掀起细碎波澜,冰蓝的颜色几乎有些不可控的溢出了几分。 她没回答,而是向前迈步。 只是她刚走了一步,不远处的人却像是受到了惊吓,连连后退几步。 “不!不要动!” 北灼言受伤后有些病态苍白的脸在此刻升起了几分红晕,呼吸都重了几分。 他分不清这是梦还是别的,他害怕...害怕一旦靠近,她就不见了。 弗清念望着他眼底的神色,轻而易举的分析出了他的想法。 她指尖颤了颤,随后尽量放轻语气,模仿着过去的自己。 “不是梦,阿灼。” “我回来了。” 北灼言忽然屏住了呼吸,心里仿佛有无数巨大的烟花盛开。 他腿脚发软的向他的神明跌跌撞撞跑去。 积雪在脚下发出嘎吱的脆响,他踉跄得几乎摔倒,却在离弗清念一步之遥的距离停下。 指尖悬在半空,颤抖着不敢落下。 他太怕了。 怕这只是一场自欺欺人的美梦,怕碰到她的瞬间眼前人就会烟消云散。 更怕......她身上那种陌生的、令人心慌的距离感。 弗清念看着他僵在半空的手,忽然向前一步。 冰凉且有些透明的指尖握住了他的手腕。 “感受到了么?” “是真的。” 滚烫晶莹的水滴落下,砸到手背,四溅开来的水渍融化了地上的积雪。 弗清念抬起手,想要擦去他眼角的泪。 可北灼言却突然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 随后,他缓缓单膝跪地,低下头,姿态虔诚如最卑微的信徒。 “别离开我了。” 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却重若千钧,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他小心翼翼捧起少女的手,颤抖的唇轻轻贴在她的指尖上。 “求你了。” 这一瞬间,所有阴暗的,偏执的,低劣的心思全部都烟消云散。 他只想祈祷,祈求,祈盼。 以最卑微渺小的姿态,获得怜惜。 ────── 念回来前。 灼:我黑化了。 念回来后。 灼:我装的。 第437章 克制的吻。 滚烫的唇贴在指尖,细微颤抖着,蹭过指腹激起小小的绵痒。 弗清念有些不太适应,下意识想要抽手,只是刚动了下,手腕上的力道突然加大,紧紧攥着,像是害怕她会再次消失。 北灼言将脸颊贴在她的掌心,眼角渗出的泪濡湿了白皙手掌。 “念......” 他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兽,低低地呜咽着,压抑的声音像一根小刺,不轻不重的刺入心脏,不疼,但足够烦闷难受。 弗清念抿唇,下颚微微绷紧,眼底情绪依旧淡薄,冰蓝的色泽夹着一圈星轮从瞳孔深处溢出。 北灼言突然觉得空气好像有些凝滞,细微的鸟叫也慢慢消失,四周安静又压抑。 他愣了一下,心底突然升腾起一种荒谬的恐慌。 北灼言紧了紧手指,将人攥地更紧,以此确认她的存在。 他想抬头,但脸颊边的手忽然动了。 冰凉指尖抵住他的下颚,缓慢地,但强势地,不容抗拒地抬起他的脸。 北灼言被迫仰头,逆着光,视线有些模糊,只能看见她垂落的发丝在风中轻轻晃动,像一片柔软的沙。 未等他看清,另一只手却已经轻柔地捧住他的脸,掌心的温度像是裹着薄霜,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真实。 柔软指腹轻轻蹭过他湿润的眼尾,随后,弗清念缓缓俯身。 她垂眸时睫毛几乎扫过他泛红的眼角,冰凉的呼吸先一步覆上来,带着雾凇般的清冽,冰山雪莲的苦涩。 唇瓣相触的瞬间,北灼言浑身一颤。 剧烈的心跳震得耳膜生疼。 她的吻很轻,像初融的春雪,微凉而美好。 并不深入,只沿着唇线细细研磨,像是羽毛撩拨,浅而克制。 北灼言能感受到她冰凉的下唇轻轻碾过自己的,微薄的呼吸缠绕着喷洒在他发烫的鼻尖,暧昧又冷静。 北灼言睁着眼,看见她近在咫尺的睫毛投下细密的阴影,冰蓝瞳色被遮住了大半,却依旧被他捕捉到了几分。 那种颜色纯粹地几乎冰冷,里面没有一丝情欲,只有一圈星轮在缓缓流淌,如同神明垂怜。 这不像一个吻,仿佛只是温柔安抚。 北灼言喉头发紧,唇上的感触太过美妙,头脑在这场亲近中发晕。 他下意识想要贴近,却被那双捧着他脸的手稳稳控制着力度,只能被动承受这令人窒息的缓慢亲昵。 一吻结束,北灼言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耳尖红的滴血,脖颈连着锁骨一片绯色,连呼吸都变得急促滚烫。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连跪着的膝盖都在发软,只能紧紧攥着弗清念的手腕,才勉强稳住身形。 脑袋里嗡嗡作响,眼前蒙着一层湿漉漉的雾,连呼吸都带着颤。 反观弗清念,她依旧淡定,眼神清明,呼吸平稳,仿佛那个吻只不过是一次礼节性的触碰,不掺杂任何私欲。 她看着北灼言失魂落魄的模样,抬手拂过他湿润的眼角。 “别哭了。” 北灼言呆滞抬头,目光直直落在她淡色的唇上。 那里依旧干净清透,只是被碾磨出了一点极淡的绯色。 方才缠绵的触感,萦绕在鼻尖的气息,如走马观花般在他脑海中不断回放。 这一次与之前那惊鸿一瞬的触碰完全不同,美好到脑海一片空白,只留下了烟花般剧烈的愉悦。 他眨了眨眼,残余的泪被堆积到眼角。 “再、再亲一次......” 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撒娇,又像是哀求。 握着她的手还在细微的发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腕骨,像是怕被拒绝。 弗清念看着他通红的眼尾,眸中掀起几不可察的波澜。 小可怜...... 真是可怜的要命。 弗清念指尖拂过他发烫的耳尖,极轻的叹息落下,眼眸里的蓝缓缓褪去。 她没有拒绝,再次俯身贴近。 带着雪气的呼吸再次覆上来,是比刚才更绵长的温度。 这一次的吻比方才长了些,却依旧保持着克制,一点一点润过他干燥的唇纹,带着安抚意味。 唇瓣辗转摩挲间,舌尖若有若无的探出蹭过。 北灼言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屏住了。 弗清念缓慢的,一寸寸描摹着他的唇,指腹轻轻按着他后颈微微绷起的肌肉。 吻太轻太慢,只浅浅贴着唇,偶尔微微摩挲,却始终不深入。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克制,反而让北灼言心跳得更厉害,攥着她衣角的手指绞得发白。 直到他快要窒息,弗清念才稍稍退开,却仍近在咫尺。 “够了么?” 她轻声问,声音依旧平静至极。 北灼言急促地喘息着,眼底湿漉漉的,喉结滚动,眼神不受控制地落在她唇上。 他摇了摇头,停顿一下,又点了点头。 当然不够,他还想亲。 但是心跳的太快,感觉再亲就要晕过去了。 北灼言感受着近乎机械般的心跳,浑身的温度烫的吓人。 怎么这么没用。 亲两下居然就受不了了。 北灼言自暴自弃地把脸埋入她的掌心,闷闷地“嗯”了一声。 “够了。” 弗清念闻言终于起身,冷淡的气息抽离,北灼言剧烈的心跳一瞬间好了不少。 他悄悄抬眼,目光追随那道熟悉的身影,心头涌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 现在的念,似乎与记忆中的有些微妙的不同。 明明眉眼与神色依旧是那般淡漠清冷,可周身却萦绕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气息,像是被薄雾遮掩的寒潭,看似平静却暗藏危险,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北灼言不自觉收紧了手指,指尖上还残留着她手腕的温度。 他慌乱地低下头,胸腔里的心跳声震耳欲聋,连带着太阳穴都隐隐发胀。 这种感觉太过矛盾,既熟悉得令人心颤,又陌生得让人不安,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北灼言抿了抿唇,将这份复杂的情绪归结于漫长的分离。 毕竟隔了那么久的时光,生疏些也是难免的。 他这样想着,忽视了心底深处那抹淡淡的违和感。 就在北灼言低头沉思之际,弗清念忽然再次俯身,冰凉手指轻轻捧起他的脸颊。 “我要取回一样东西。”她轻声说。 第438章 痴情的妖等到了迟来的告白。 北灼言微怔:“什么...东西?” 弗清念指尖在他眉心一点,刹那间,一根鲜红的丝线从他心口缓缓飘出,红线在两人之缠绕流转,映着日光泛着细碎的金芒。 北灼言的视线不自觉地追随的着丝线,是情丝,他曾剪断了一截的情丝。 他望着,目光却在某一处突然顿住。 在那段猩红情丝中,有一段格外的不同,它近乎透明,泛着琉璃般纯净的光泽,不似其他部分那般浓烈,透着一股圣洁的意味。 他心头猛地一跳,还没来的及细想,那独特的情丝便轻轻抽离,如同游鱼般绕着弗清念转了一圈,最终没入她的心口。 “这是...什么时候......”北灼言喃喃道,声音发颤。 弗清念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双总是淡漠的眼眸终于染上了几分温度。 那些被岁月冲淡的画面与情绪此刻全部都鲜活起来。 “我担心...会忘记爱你。”她的声音很轻,有些飘渺,“所以将情丝放在了你的身上。” 北灼言彻底呆住,连呼吸都停滞了。 “忘记...什么?” 弗清念轻轻抵上他的额,低声道: “我很爱你,阿灼。”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 “那次千灯会,我听见了。” “我爱你,很爱你。” 刹那间,北灼言只觉得耳边轰鸣一片。 千年前未曾得到的回应,在漫长的等待后,终于等来了回音。 痴情的妖等到了迟来的告白。 北灼言红了眼眶,颤抖着起身,紧紧将人抱进怀中。 如果用千年孤寂,能换得神明偏爱,他愿意的。 他心甘情愿。 他甘之如饴。 无尽的等待,剜心的相思,在这一刻彻底成了过去式。 北灼言手臂收的很紧,像是要把人揉进骨血里,却又在触及她单薄后背时放轻了力度。 弗清念感受到肩头传来湿意,是眼泪。 滚烫的,灼热的,浸透了她的灵魂。 她抬手,轻轻拍着他紧绷的脊背。 怎么能那么爱哭...... 北灼言黏黏糊糊地抱了很久,直到情绪渐渐平复,才闷闷开口: “以后每天都要说一遍爱我。” 他顿了顿,又改口道:“不,一天说三遍。” 弗清念眼底浮现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轻声道:“好。” 得到承诺的妖王又心满意足地抱了一会儿,这才恋恋不舍地退开。 然而就在他松手的瞬间,目光突然凝固。 日光穿透她的发丝,边缘处泛着细微的透明光晕。 虽然身体凝实得与常人无异,但在强光下,仍能看出灵魂特有的虚幻感。 北灼言脸色瞬间煞白,手忙脚乱地将自己的黑色大氅披在她身上,声音发颤:“你的身体......” 弗清念垂眸看了眼微微透明的指尖,语气平静: “不碍事,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北灼言已经抿紧了唇,脑中飞速思索着解决的办法。 去找一具干净的肉身?还是用天材地宝为她重塑躯体?亦或是直接以灵力捏造一个完美的容器...... 北灼言认真思考着,未曾发现怀里的人的目光已经冷了下来。 弗清念盯着他的衣襟,唇瓣轻轻抿起。 失去了大氅的遮掩,他鲜红的衣领下,线条好看的锁骨上有着大大小小的狰狞伤疤,长长的一路延伸到衣领深处。 她的妖,受了很多很多的伤。 冰冷的愤怒不受控制地升起,蔓延。 正在思考的北灼言突然颤抖了一下,心底升腾起一种莫名的慌乱,他缓缓低头。 “念?” 声音有些抖,像是来自本能的惧怕。 弗清念听到声音,眼底的冷瞬间凝滞。 她垂眸,缓慢收敛起了情绪。 令人畏惧的气息缓缓消失,北灼言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刚想说些什么,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悠长的鸣响打断了他。 手臂突然被人拍了拍,北灼言低眸去看她。 弗清念缓缓从他的怀抱中退出,望向远处的宫殿。 “去吧,仙神会要开始了。” 北灼言拧眉,重新抱上去,下颌抵在她发顶闷声道:“不去。” 朝思暮想的人终于失而复得,谁要去参加那没用的破会? 他看见那群人虚伪的嘴脸就想杀人。 … 兮梦极神殿。 金碧辉煌的殿内,琉璃灯盏高悬,柱间雕龙画凤,彰显着尊贵。 被邀请的仙陆陆续续的落座,正和相熟的人低声交流着。 秦韵虞刚踏进门,就有不少人投来目光。 “秦仙君,别来无恙啊。” “医仙大人,近来可有空去寒舍小坐......” 恭维的话从四面八方传来,秦韵虞一概不理,只敷衍地摆了摆手。 飞升的这几百年的时间,足够让她成为声名赫赫的名人。 毕竟就算是神仙也会受伤得病。 在神域中,医修是稀罕物。 秦韵虞瞥了眼上方空荡的主座,眼里闪过厌恶。 “师姐,来这边。” 角落里谢元正向她招手,齐黎析正坐在他旁边。 秦韵虞避开凑过来谄媚讨好的人,顺从入座。 谢元双脚搭在桌子上,身子后仰,嘴里随意叼着一个酒杯,晃晃悠悠地坐着。 秦韵虞接过齐黎析递过来的茶杯,淡定道: “谢小元,你可别又喝醉了,要是再像上次那样发酒疯,我可不会再管你。” 谢元身子一僵,坐直了身子,“没喝酒,杯子里是水。” 他将酒杯丢回桌上,眼里夹杂着烦躁。 “麻烦死了,这种宴会除了浪费光阴还有什么用处?” 什么仙神会,不过是披着华丽外衣的屠宰场罢了。 表面觥筹交错,暗地里刀光剑影。 缺席者扣上“叛神”的罪名,赴会者要跪着献上供奉。 连座位都被精心安排好,从高到低,从强到弱。 谢元讽刺地笑。 什么神界? 不过是一群活得久些、运气好些的算计者,换了更华丽更广阔的舞台,演着更肮脏的权谋。 还不如人间潇洒肆意。 谢元百无聊赖的捏着衣角,小声嘟囔,“早知道就不飞升了,真没意思。” 话音刚落,大殿突然陷入一片死寂。 高处的主座上,几道身影缓缓出现落座,神光缭绕,端的是超凡脱俗的气质。 明明是兮梦极主办的宴会,主座上坐着的却并不是兮梦极神主。 秦韵虞看着主座上的白衣神主,是用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嘟囔。 “装模作样,真恶心。” 谢元一见到夙弥漫,眼底瞬间燃起怒火,手指不受控制的摸上腰间的赤离剑。 就是这个人,是这个人害死了他的师尊和小师妹。 谢元手指刚碰到剑柄,一只温热的手掌突然覆上他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的压住了他的动作。 谢元抬头,对上了齐黎析沉静的目光。 齐黎析微不可察地摇头。 “......” 谢元冷哼一声,不甘地松开了手,猛灌两杯水才压下心中的怒气。 是了,他太弱。 弱到连愤怒都要小心翼翼,弱到连仇恨都要藏在眼底。 弱到连叫嚣的资格的都没有,更别提报仇。 神座上,夙弥漫似有所觉,漫不经心地瞥过去一眼。 强悍的威严随之而来。 神与仙之间隔着的那道鸿沟根本不可估计。 谢元闷哼一声,脸色煞白,他垂眸咬着下唇,丝丝缕缕的血气萦绕在唇齿间。 他不敢抬头,他怕一抬头就会暴露他的杀心。 好在夙弥漫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一只蝼蚁而已,连让她屈尊碾死的兴致都提不起。 神域里恨她的人何其多? 若要是每个都放在心上,怕是杀到地老天荒都杀不尽呢。 在弱肉强食的神域,不够强大的人,连仇恨都是奢侈的。 第439章 仙神会 上神域有九大神极,自然便有九位神主,但大殿高处只坐了七位,还空出了两个位置。 一个是空之极。 那是最新出现的神极,与其他神级不同,它的位置很特殊,立于天穹之上。 这个神极的主人很神秘,从不参与这些宴会,更不在外界露面。 而另一个则是千鹤极。 神域中最辽阔的神级,覆盖着整个神域的冰与雪。 虽然众人都默认那里是无主之地,但还是留了一个属于千鹤极神主的位置。 夙弥曼盯着那个空出来的位置,唇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真是遗憾啊。 这么好的位置,以后要永远这么空着了。 她的笑中带着几分惋惜,眼中却闪烁着愉悦的光芒。 只是她没能开心多久。 因为来了一个足以让所有人都闻风色变的人。 “砰!” 华丽的殿门被一股大力撞开,冷风呼啸而入。 在所有人惊诧的视线中,一道猩红身影缓步踏入。 金眸映煞,朱唇如血,周身戾气翻涌如实质。 下神域,北幽之主。 兮梦极神主在见到他的一瞬间眼皮就开始狂跳,她忍不住捏了捏扶手,在心中暗暗祈祷。 千万别犯病。 老实一点,一定要老实一点。 她真的不想再重建神殿了。 以往只要是他参加过的宴会,最后都会变成一片废墟。 倒不是怕他闹事,这满殿神主谁还没被他打过? 她是怕这位祖宗打完甩手就走,连块灵石都不赔,最后要她自掏腰包去修缮。 她真的要修不起了! 想到这里,祝依灵看了眼金碧辉煌的大殿,眼角抽了抽。 她率先起身举起杯问好,脸上堆起十二分真诚的笑容。 “妖神大人,好久不见。” 北灼言眼皮未掀,径直往前走,金瞳如淬毒的刃,直刺主座上的夙弥曼。 周身戾气翻涌,让沿途的仙侍纷纷低头后退。 他停在殿中央,扫了一眼上方的九个座位。 “怎么?不欢迎我?” “这就是兮梦极的待客之道?” 祝依灵的手还悬在半空,她僵硬了一瞬后放下了酒杯,挥了挥手。 一道流光闪过,在夙弥曼神座旁侧处一座暗色王座拔地而起,座位略低于主座。 “妖神大人说笑了,您受邀出席,自然安排了位置。” “这个位置视野开阔,不知您可满意?” 祝依灵笑意盈盈,但袖口里的手却紧张地攥起。 北幽如今这般强大,按理说足以与赤羽极平起平坐。 可问题是夙弥曼怎么会容许这种情况存在,她只要敢这样安排,绝对会死的很难看。 但对面这个也不是好惹的主,一言不合就开打,而他们并不能压制住这个疯子。 祝依灵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哪是安排座位? 这分明是在刀尖上跳舞。 北灼言冷眼看着那个略低一等的座位,突然抬手一挥。 砰地一声。 暗色王座碎成了渣渣。 祝依灵假笑:“妖神大人这是何意?” 北灼言下巴微扬,看着夙弥曼的目光饱含恶意厌恶。 “某些人太臭,连附近的空气都格外难闻。” “很不巧,本王嫌脏。” 骂得很难听,就差点名道姓了。 下方的秦韵虞拍手叫好。 “小灼干的漂亮!” 祝依灵笑不出来了,她迅速回头打量夙弥曼的表情。 出乎意料,她反应平平,似乎完全没听到。 祝依灵顿时松了一口气。 但只是微松,因为北灼言又开口了。 “既然没有本王的位置,不如让某些脏东西…挪个地?” 祝依灵一口气差点憋死自己。 挑衅! 赤裸裸的挑衅! 说话这么难听,他今天非要打一架不可么? 看热闹的风烨不嫌事大,装模作样地摇了摇折扇。 “别说,确实有点臭呢。”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叫所有人都听到。 其他神主:“……” 他们齐齐看向主座。 都骂到脸上了,这还能忍吗? 夙弥曼顶着所有人的目光,扯了扯嘴角。 “妖神,适可而止。” 冰冷的语气,带着上位者对下位者对命令,高高在上,睥睨桀骜,不容反驳。 空气中瞬间扬起若有若无的硝烟气。 祝依灵坐下了。 打吧。 打起来。 打完就赶紧走好吗,真是受够了。 北灼言冷笑,“你算什么东西?” 夙弥曼脸色愈发冰冷,手背上青筋暴起。 真是一条嘴臭的疯狗。 憋了一肚子火的谢元此刻神清气爽,要不是条件不允许,他都想跳起来给灼哥摇旗呐喊。 就当所有人以为两人要打起来时,殿中央的人却突然动了。 万众瞩目下,北灼言走到了一个位置前,淡定坐下,单手支额,坐的格外嚣张。 祝依灵皱了皱眉。 “妖神,这不是你的位置。” 北灼言懒散靠在千鹤极的神座上,修长手指拨弄着扶手上的水晶。 “本王就喜欢这个位置。” “怎么?这张椅子也写了她夙弥曼的名字?” 祝依灵倒吸一口冷气。 不是因为他直呼神主名姓,而是因为…… 她再次扭头看向主座。 被辱骂都面不改色的人此刻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夙弥漫生生捏碎了一角扶手,声音像是淬了毒。 “滚下来。” 她盯着剔透王座上的男人,瞳孔深处翻涌着刺骨杀意。 他怎么敢…… 他怎么配坐她的位置! 肮脏卑贱的畜生。 当初就该把他剁碎了喂狗。 夙弥曼指尖深深陷入掌心,看北灼言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千刀万剐的罪人。 北灼言见她那副暴躁狰狞的模样有些意外。 过去不管他做什么,这人都端着一副虚伪清高恶心人的姿态。 这是第一次露出这么显眼的情绪。 只是因为……一个座位? 北灼言突然想起了风烨之前的话。 金眸闪了闪,他不仅没动,甚至坐得更嚣张了。 他偏要坐。 只要能让她不爽,他就开心。 杀她之前,总要先收点利息。 见北灼言非但不退让,反而变本加厉地斜倚在神座上,夙弥曼眼中的寒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指尖凝起一点黑芒,忽明忽暗。 她刚要动手,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不过一个座位罢了。” 青虹极神主轻抚茶盏,盏中嫩芽舒展,散发出宁神清香。 他抬眸浅笑:“妖神既然中意此座,让他坐便是。” “左右...不过是个死物,又能代表什么呢?” 见夙弥曼动作微滞,他指尖轻点案几,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 “时辰已至,仙神会该开始了。诸位难道要为了把椅子,耽误正事?” 话音落,仙侍适时拨动琴弦,好听的旋律流淌而出。 天星极神主也淡淡开口:“本座倒想听听,近年来荒川的异动该如何处置。” 夙弥曼指节捏得发白,却在众神注视下缓缓收势。 她拂袖落座,只是盯着北灼言的眼神依旧冷得像在看一个死人。 “很好。”她一字一顿道,“那便...开始吧。” 一个位置而已。 就当赏他了。 该死的畜生。 第440章 保命秘诀——见妖神,绕道走,多活九万九。 见剑拔弩张的气氛稍缓,众人收敛神色,重新端坐。 仙神会虽以宴为名,却也是九大神级共议要务的场合。 殿内很快便响起此起彼伏的议政之声。 北灼言支着下巴,对这些繁琐的议题兴致缺缺。 上神域跟他又没关系。 他来参加宴会只是为了给夙弥曼找不痛快而已。 这群人说话聒噪又虚伪,听着让人恶心。 若不是念要求,这场宴会他才不想来。 北灼言百无聊赖地转着茶杯,思绪早就飘到了九霄云外。 为什么念非要他来参加这个无用的宴会,她现在在做什么? 有没有想他...... 想到这里,北灼言指尖一顿,唇瓣微微抿起,耳尖有点烫。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重逢,亲吻,告白。 像梦一样,轻飘飘的,美好到不真实。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腕间的珠串,指尖触碰到温热的珠子时突然一顿。 北灼言眼底浮起懊恼。 刚刚太激动,居然忘记把它给念了。 “因此我提议各神级领地的划分应该重新商议.......” 某位神主的声音突然拔高,将北灼言从思维中唤出。 他金眸暗沉,懊恼收敛,化作令人惧怕的危险气息。 好烦。 这群老东西到底还要啰嗦多久? 他冷冰冰地扫视全场,指节敲击着扶手的速度有些急。 是打一架结束的快,还是等他们啰嗦完时间更短? 明明只分开了一小会,他就又开始想她了。 一想到对方,北灼言就不自觉扬起唇角。 方才那个吻的触感似乎还留在唇上,微凉的,柔软的,让他耳尖又开始发烫,心脏不受控制的乱跳。 北灼言不自觉抬手摸着唇瓣,整个人散发着愉悦的粉色泡泡。 “咔嚓。” 旁边传来细小的桌椅挪动的声音。 距离北灼言最近的火云极神主一边偷瞄着北灼言的表情,一边鬼鬼祟祟地将自己的席位往边上挪了挪。 救命,这个疯子怕不是中邪了吧。 怎么一会阴沉一会害羞,一会暴躁一会愉悦的,翻书都没他翻脸翻的快。 阴晴不定的疯狗谁不怕啊。 珍爱生命,远离妖神。 靠近他会变得不幸。 保命秘诀——见妖神,绕道走,多活九万九。 火云极神主挪了半天,终于挪出一个让他觉得安全的距离。 其他神主自然也感受到了北灼言身上那反复无常的气息,但他们都选择低头喝茶,装作没看见。 青虹极神主脸上露出一丝怪异。 按理说,妖神现在应该已经随机把剑架在某个神主头上了。 怎么这次...格外的安静,和平时的作风完全不符。 难不成在酝酿什么阴谋? 他瞥了两眼过去,就发现往日凶神恶煞的妖此刻如沐春风,笑的格外荡漾。 嗯? 春天到了?开始思春了? 这是什么诡异的表情? 青虹极神主一脸懵逼。 祝依灵此刻脸上挂满了真心实意的笑。 太好了。 没打起来。 不用修神殿了。 希望妖神以后都像今天这样,她一定会多给他一些好脸色的。 几位神主都各怀心思,表面上却都一派祥和。 就在众人商讨之际。 “嗡——” 殿门忽然被推开,风裹挟着清寒之气而入。 众人皆齐齐回头。 一道雪白修长的身影迈步进来,素衣如雪,清冷自持。 刹那间,所有嘈杂的声音戛然而止。 秦韵虞手中的茶盏脱手,“啪”地坠落,溅起无数水花。 “小...师妹?” 那道身影并未停留,径直走向神座。 雪白衣袂从眼前划过,流云般轻盈,转身即逝。 秦韵虞的视线不自觉追随,她伸手抓住了齐黎析的手臂。 “阿黎,是...是小师妹。” “她回来了。” 最后一句她说的很轻,带着细微的颤抖。 齐黎析也盯着那道背影,眸中盛满了恍然。 “嗯,她回来了。” 秦韵虞扑进他的怀里,喜极而泣。 正在啃鸡腿的谢元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异常,茫然抬头。 “师姐你哭什么?” “大师兄欺负你了?” 秦韵虞:“......” “吃饭吧孩子,多吃点。” 谢元:? 殿内的温度随着来人而降低了半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蔓延。 当她经过时,所有人都不自觉低下头,连呼吸都放轻了。 不是出于礼节,而是本能。 是来自灵魂里的臣服,仿佛多看一眼就是不敬。 弗清念在经过北灼言时停顿了下,目光淡淡扫过他身下的位置,随后平静收回视线落座。 “空之极神主?” 祝依灵惊讶出声,看向弗清念的目光带着警惕。 弗清念倚在属于空之极的位置上,眼眸未抬,只轻轻叩了叩扶手。 “继续。” 两个字,轻若落雪,不疾不徐,像是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仪,让人自然而然的垂首服从。 北灼言坐在她的正对面,金眸亮的惊人,他支着下巴,目光灼灼地盯着弗清念,全然不顾四周诡异的气氛。 念怎么来了? 难道真的是想他了么? 念手指好长好漂亮,要是...... 北灼言脑子里一瞬间冒出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想法,耳尖又开始泛红。 方才还不耐烦的人,此刻眼眸湿漉漉地像只大型犬科动物。 火云极神主扭头瞥见这一幕,打了一个寒颤。 这是又发什疯? 笑的这么妖艳,嗑春药了? 他连忙把桌子又挪了挪。 神经病,退退退! “哗啦——” 夙弥曼猛地起身,身前的案几轰地翻到,琼浆鲜果撒了一地。 她胸口剧烈起伏,那张总是从容冰冷的脸此刻有些狰狞,眼底翻涌着震惊。 “你......” 她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指尖深深陷入掌心。 回来了! 她竟然回来了! 这怎么可能! 虽然模样变了,气质也与从前不同,但她还是认出来了。 只一眼,就能认出来这个曾贯穿她一生的......梦魇。 夙弥漫瞳孔剧烈收缩,连祝依灵上前搀扶都没察觉。 她的目光死死盯着神座上漠然垂眸的人,她正把玩着一个白色铃铛,连个眼神都吝啬给予。 “神主大人?您......” 祝依灵担忧的低唤终于拉回她的神智。 心跳渐渐平息,夙弥曼突然扯出一抹笑。 是了,该想到的。 她怎么会回不来呢? 她一定会回来的。 没有什么事情是她做不到的。 那可是她啊,是神域里...最强大的神灵。 不过很可惜。 一万年了,神域变天了。 现在,她有了和她公平较量的资本。 第441章 紧张又刺激的三角关系 仙侍很快就将狼藉收走,悄无声息的将一切恢复原状。 夙弥曼重新坐下,视线如粘腻的蜜般黏在弗清念身上。 她缓缓举起新换的酒盏,指尖因兴奋而发抖。 “欢迎回来...我的......” 最后一个称谓含在唇齿间碾磨,像是恶鬼低吟。 酒液在杯中轻晃,倒映出她的笑容。 亲昵,怨恨,仰慕,杀戮。 割裂至极的情绪交织出一个病态至极的表情。 北灼言手中酒杯“咔嚓”一声被捏成碎片,瞳色瞬间暗沉暴戾。 那是什么眼神? 她和念很熟吗,有什么资格用那么恶心的目光看她! 好想把她的眼睛挖下来剁成泥。 北灼言盯着夙弥曼含笑的唇角,杀意蠢蠢欲动。 火云极神主感受到了身边的暴虐的气息,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 没人惹他啊,这又是怎么了? 火云极神主甚至不敢多看他一眼,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往旁边躲。 夙弥曼举杯举了很久,对方却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彻彻底底的忽视与轻蔑。 空气中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抑与尴尬。 其他神主纷纷低下了头。 空之极神主...真是勇气可嘉,上一个这么不给夙弥曼面子的人,连全尸都没能留下。 就是不知道她的勇气来自哪里,一个新生的神的而已,根本没有与赤羽极较量的资本。 其他神主看向弗清念的目光隐隐带着怜悯与幸灾乐祸。 周围的目光复杂,弗清念却毫不在意,没有挑起她半分情绪波动。 她的位置刚好在北灼言的正对面,一抬眼就能看见他。 北灼言正盯着夙弥曼,目光的杀意与厌恶毫不遮掩。 卑劣又肮脏的人,没资格直视念。 她不配。 大殿中形成了一个诡异的三角关系。 夙弥曼直接无视了北灼言吃人的目光,淡定放下手,她招来仙侍低语了几句。 很快,一连串的仙侍上台,将弗清念面前的案几撤走,然后换上了一批新的。 玉盘珍馐,琼浆玉液,每一样拿出去都是遭人哄抢的东西,如今却像是不值钱般堆在一人面前。 夙弥曼瞥了眼案几,蹙了蹙眉,“仓促准备,实在简陋......神主莫怪。” 众神主见状,脸上的表情皆一僵。 这是什么情况? 这个疯女人居然没发飙,甚至隐隐透着一股...讨好? 是错觉吧......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夙弥曼轻抚袖口,道: “听闻兮梦极有一种茶,名为雪霁春芽,口感甚是甘醇,别具风味。” 祝依灵眉梢一挑,不由抬眸。 什么意思? 夙弥曼懒洋洋撇过去一眼,“为新神沏上一壶吧。” 祝依灵瞳孔地震。 那茶三千年才产一两,她自己都舍不得喝。 献殷勤为什么要拿她的东西来献! 还有,她是吃错药了吗? 刚刚不是还一副想搞死对方的样子吗,为什么现在变成这样? 祝依灵死死盯着夙弥曼,试图从对方脸上找出被夺舍的痕迹。 实在是太诡异了。 她迟迟未动,夙弥曼不耐烦地冷哼一声,厚重威压砸下,祝依灵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 她低下头,含泪咬牙:“...好。” 晶莹剔透的白玉茶壶被轻轻放在弗清念面前,袅袅寒气中,几片嫩芽如翡翠般在杯中舒展。 一直沉默安静的人终于抬眸,素白指尖搭上茶杯,在众人惊诧的注视下浅浅抿了一口。 夙弥曼眼底的笑意瞬间扩大,红唇勾起愉悦的弧度,声音都放柔了几分: “可还满意?” “尚可。” 两个字轻飘飘落下,却让夙弥曼眸光骤亮。 “咔嚓。” 北灼言手下的扶手被捏碎,碎片纷纷扬扬地落下。 他看着那个一双眼睛快要粘到弗清念身上的女人,金眸里的厌恶在此刻达到了巅峰。 直觉告诉他,这个人是来抢他的念的。 北灼言脸色冷的出奇,他扭头看向旁边的人,刚想开口询问,却在下一秒卡住。 “你去那里做什么?” 只见本该在他旁边的火云极神主此刻已经缩进了墙角,紧紧贴着墙壁,看起来格外阴暗猥琐。 火云极神主没想到他会突然搭话,不由得浑身一颤。 “我...我太热了,这里凉快。” 北灼言:“......” 神居然会怕热?找借口能不能动动脑子。 但北灼言没工夫管他,蹙眉问道:“夙弥曼喜欢女人?” “啊?” 火云极神主一脸懵。 他快要被北灼言身上的冷气吓死了,根本没有关注刚刚发生的事情。 “我...我不知道啊。” 眼看着对方周身杀气更重了,火云极神主连忙补充: “神主大人没有道侣,也没有男宠一类的,很洁身自好。” 见北灼言有些不耐烦,他急忙道: “神主大人从来不近男色,喜、喜欢女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说完就后悔了。 因为他发现北灼言的脸色更差了。 北灼言金瞳收缩成了一条危险的竖线,周身煞气翻涌。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下,他突然起身,黑着脸走向空之极神座。 神座很宽敞,坐两个人也绰绰有余。 北灼言直接坐到了弗清念身边,紧紧挨着她,结结实实挡住了夙弥曼的视线。 他金眸挑衅得瞥向夙弥曼,指尖勾住弗清念一缕发丝把玩,满脸写着“她是我的”。 不要脸的贱女人,早晚把这双眼睛挖出来。 念也是她能看的? 恶心! 夙弥曼脸上的笑容骤然凝滞,眼眸死死盯他掌心中的发丝。 肮脏的畜生! 他怎么敢用那么脏的手碰她! 她要把他的手指全部剁下来! 硝烟再次升起,大战一触即发。 殿内众仙神此刻表情都格外微妙。 这是什么剧情? 夙弥曼一见钟情空之极神主?而妖神要横刀夺爱? 还是赤羽极神主要当插足别人的第三者? 这是什么狗血三角恋剧情? 太刺激了吧。 这是他们可以看的东西吗? 北灼言还在和夙弥曼用眼神交锋,手突然被人碰了下。 冰凉柔软的手指缓缓展开他的掌心,随后一个圆滚滚的东西被塞了进来。 北灼言低头,有些褪色的云浪铃正躺在手心中。 弗清念轻轻拨了下,清脆的铃声响起。 “修好了。” 北灼言一愣,眼眸瞬间亮的惊人,像是盛满了星河。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铃铛,指尖都在发颤。 “念......” 他的声音沙哑,兴奋地张开手臂就要抱她。 “铮——” 一道剑气劈头斩来,生生截断了他的动作。 夙弥曼森冷的声音响彻大殿。 “别用你的脏手碰她!” 北灼言抬手接下那道攻击,起身挡在弗清念身前。 他收敛了脸上的笑,看着夙弥曼的目光带着警惕。 太奇怪了。 从一开始,她对念的反应就很奇怪,语气更是带着一种诡异的熟稔。 他们之前见过? 可念分明刚飞升。 北灼言并不打算自己去猜,他直接扭头望向身后的人。 “你们认识吗?” 弗清念倚在神座上,语气淡定,谎话说的面不改色。 “不认识。” 怪异的地方有很多,但北灼言选择无条件相信弗清念。 念不会骗他的。 就算是骗他……那也是善意的谎言! 她可以有自己的秘密,他不介意的。 只要不离开他,怎样都好。 北灼言回头,将身后的人挡得更严实了,看向夙弥曼的目光森冷阴寒,杀意肆虐。 觊觎念的人,该死。 夙弥曼的瞳孔骤然紧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不认识?” “你怎么会不认识我?!你——”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北灼言的身后,王座之上,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正静静注视着她。 冷漠,疏离。 高高在上。 仿佛在看一只不知分寸的蝼蚁。 眼神里带着清晰的警告,将她所有未出口的话都冻结在咽喉。 夙弥曼的胸口剧烈起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为什么...... 为什么不认她? 为什么……不肯暴露自己的身份? 夙弥曼僵硬地扭头看向虎视眈眈的北灼言,眼底压着不易察觉的嫉妒与怒气。 是因为他? 一个卑贱的妖,凭什么得到她的偏爱? “轰——!” 神力骤然爆发,夙弥曼一掌劈向北灼言面门:“你算什么东西!” 北灼言早有防备,迅速抬手抵挡。 两股力量相撞产生的冲击直接将神殿穹顶炸成碎片。 两道身影冲破殿顶,在云霄间战作一团。 神力疯狂碰撞,震得方圆千里的大地都在颤抖。 殿内烟尘弥漫,众仙神灰头土脸。 祝依灵面带微笑,手心下的扶手全是裂痕。 她的穹顶…… 她的琉璃瓦! 弗清念依旧端坐神座,连衣角都没乱一分。 她抬手拂去袖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淡淡道: “继续。” ────── 不是女同哈… 可以理解为夙是念的毒唯。 第442章 我要你们三日之后,踏平北幽。 “下界的飞升者日益减少,新的仙灵归处应该重新商议......” “去年上神域共失踪了十三位仙尊与近百名仙君......” “极刹之渊的镇守......” “荒川异动还在扩大...” “......” 露天大殿中,几位神主坐的板正,严肃商议。 一声轻叩声打断了众人。 弗清念开口,声音清冷。 “荒川异动?” 神域中所有未被开垦与踏足过的地方统称为荒川,那里终日被阴霾覆盖,不见天日。 青虹极神主条件反射般回答: “是,荒川正在不断蚕食神域疆土,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若是不加遏制,恐怕......”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僵住。 等等。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毕恭毕敬的向她汇报? 按资历,按排辈,在场的哪个神主不比她高,怎么说也轮不到她来主导这场会议啊。 青虹极神主这样想着,默默挺直了脊背。 不行,太丢人了。 他得好好教一下这个新神什么叫规矩。 青虹极神主清了清嗓子,训斥的话还没说出口,对面的不含情绪的视线就扫了过来。 对方慢条斯理地敲了敲王座扶手,让人明显察觉出她的不耐。 殿内的压力骤增,所有人的头全部齐刷刷地低了下去。 难以抵抗的压迫让青虹极神主刚挺直的脊背又弯了回去,他额头沁出冷汗,声音不自觉低了几分。 “...目前荒川的侵蚀速度是每日三里.....\"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一个新神为什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压迫感。 这合理么? 此刻这个问题横在所有神主的心中,他们眼中都升起警惕与忌惮。 千鹤极神主很少出现,如今在座的这群神主绝大多数都只听过这个名号,没有见过本人。 故而没人认出眼前人的真实身份,更不曾将两人联想到一起。 唯有风雾极神主表情茫然,目光涣散。 风烨感觉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了,抓着扇子的手都在发抖。 神主...大人...... 弗清念是...千鹤极神主! 当年那惊鸿一瞥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所以现在哪怕她极力收敛气息,他还是认出来了。 他缓缓抬头,正好对上弗清念那双格外浅的眼眸。 “您......”风烨喉结滚动了下,声音极轻。 他只说了一个字就闭上了嘴巴。 这不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 更何况,神主如此做一定有她的打算,他不能蠢到去拆对方的台。 风烨收敛好表情,心一瞬间放松了许多。 如果弗清念是千鹤极神主,那么就凭北灼言与她的关系,她一定会帮他们的吧。 有她在,他们与夙弥曼开战的胜率一定会大大提高。 千鹤极,神域中唯一一个没有仙常住的神级。 整个神级只有她一人。 但... 足够了。 一人,便抵千军万马。 那是一个,强大到让人望而生畏的存在。 风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扇骨,心跳仍有些快。 就是不知,她的实力是否有损...... 毕竟她不在神域的日子里,夙弥曼可是从未停止修炼。 而时至今日,夙弥曼都从未与他们动过真格。 “砰!” 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思绪。 天空突然冒起一道贯穿天地的刺眼光芒。 下一秒,一道黑影急速坠落。 轰隆一声砸出巨响,巨大的冲击掀起浪潮,烟尘四起。 齐黎析下意识抱住秦韵虞,为她拦下飞来的沙砾与尘埃。 “咳咳咳......”谢元猝不及防呛了一口,疯狂咳嗽。 混乱持续了片刻,烟雾终于散去,众人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奢华精致的神殿此刻华丽不复,断壁残垣中只剩下一扇门还屹然挺立。 一片狼藉里,祝依灵流下了悲伤的泪水。 她的神殿…… 众神主此刻脸色都格外微妙,他们频频望向一个方向。 残破不堪中,有一处依旧干净无垢。 华丽尊贵的王座之中,北灼言呆呆望着近在咫尺的那截白皙下巴,线条精致好看,离得太近,都能看见她肌肤上细密密的透明绒毛。 身下的躯体柔软微凉,腰上还环抱着一只手,纤细,但很有力。 他整个人跌在了弗清念的怀里,正被她稳稳当当的抱住。 呼吸纠缠,肌肤相贴。 北灼言一脸凌乱,羞红的颜色从脖颈向上蔓延。 他挣扎着想要从她怀里退出去,手腕却被轻轻攥住。 弗清念将人按住,纤长睫羽垂下,目光扫过他的手腕,“受伤了吗?” 他们离得很近,北灼言都能看清对方瞳孔里的纹路,那双眼眸总是安安静静的,没有什么波澜。 可垂眸注视时很专注,给人一种被偏爱的错觉,仿佛她的世界里只有他。 北灼言呼吸停滞,心跳的乱七八糟的。 他结结巴巴地回答,“没、没受伤……” 弗清念忽然抬手,将他下巴上沾染的灰擦净,动作很轻,温柔又珍重。 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北灼言浑身僵硬,面红耳赤,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感觉念回来后……格外的撩人。 明明是最简单的动作,总能让他难以承受,浑身发软。 弗清念检查了一下后的确没发现什么伤痕,于是便松开了手。 北灼言连忙起身,担忧地看着她的腿。 “压疼你了吗?” 弗清念将衣服上褶皱抚平,声音很平静,“没有。” 夙弥曼追上来的时候,刚好看见北灼言从弗清念怀里起身。 她的表情瞬间漆黑,手里的剑柄差点都被捏碎。 北灼言自然注意到了她那阴冷至极目光,他转过身挡在弗清念身前。 长剑横放,是守护的姿态。 这个动作看的夙弥曼差点憋不住火,她下意识地想要出手,却看见对面雪白的人突然起身。 她牵住了北灼言的手,随意向她瞥了一眼,目光淡的像是在看路边的可有可无的石头。 “走了,”弗清念轻轻拽了拽北灼言,“回家。” 四个字,轻描淡写的就结束了一场争斗。 北灼言瞬间收回了所有戾气,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乖乖的被牵着离开。 那双金瞳亮得惊人,耳尖红得滴血,哪还有半点凶狠暴戾。 大殿里一片死寂。 众人面面相觑,表情微妙。 所以,赤羽极神主真的是插足人家的第三者啊…… 抢人抢到正主面前就算了,居然还没抢过。 这也太刺激了! 他们不会被杀人灭口吧…… 夙弥曼盯着空荡荡的神座,冷笑一声。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她突然转身离开。 冰冷的声音伴着风吹来。 “我要你们三日之后,踏平北幽。” “违令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