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羁色:魔君的寻爱火葬场》 戾止卷 第1章 惊鸿怀居(一) 中原七大正派之一的琼华楼被誉为天下情报中心,门下的八大分轩里,河清道商州以经营妓馆作为招牌的水镜轩可算得上是诸轩之首。 江湖人皆知美人榜上第三位的越溪桥是水镜轩的头牌,亦知她只是个艺伎,却也有人知道她并非是全然不接客。 天下多的是为她的皮相所蛊,进而欲更深一步求她的身子的男人。她自是知晓,也并未将这副身体看作是多么高不可攀之物,不屑富贵之人的千金一掷,只求一颗与之最贴近的心。 换言之,想要她身子的人就必得体贴她的心意,而非只是全然垂涎于她的容貌这般浅薄。 越溪桥并非不接客,亦并非不曾接过客。自昭庆二年被立为水镜轩的头牌起,越溪桥便断断续续地接过十数个客人。而这些客人中虽有富贵之人和世家子弟,却并非全部是家世显赫和面容俊逸的男子。容貌不堪、身形臃肿之人亦有,且得到她第一夜的那个男人,便是一个脸上有着刀疤无数、以强盗他人为生的地痞无赖。 据说那胡姓的地痞隔着层层纱帐与美人相望,只说了几句话便俘获了美人的心。这美人也算是个奇女子,虽说被那地痞的模样吓到了,却丝毫未放在心上,落了地的话便如真金一般,真的将自己的初夜交了出去。 那日是昭庆二年三月十四,刻在了多数人的心底,那第一个要了她身子的人却是再也找不见了。 自然,也并非是她的所有客人都会消失不见,只是那地痞抢占了先机,又无家世背景依靠,才会被那些眼馋心热着她却得不到的男人活活打死。 犹记他们杀了那个姓胡的地痞时,说的是“为民除害”,而得知此事的越溪桥不过是“实现私欲总要以天下为借口,江湖人都一样”的一叹。 没有丝毫怜悯和对那一夜的怀念,仿佛曾与她共枕同衾的是另一人。 以这胡姓男子为首,越溪桥的客人中不少毫无家世和权力倚靠之人在那一度春风之后都会消失,或者说就是死去。而那些贵公子也好,官家人也罢,曾体会过美人柔情的客人们,也再不被允许与春风同醉。 从昭庆二年到昭庆六年,她的客人不过十五位,身形面貌、家世地位皆寻不出共通之处。若非要找出一点相似,便是他们均只用寥寥数语便令美人敞开身躯、自愿入怀。 亦有不得美人心的男子一掷千金,只为求得那片语只言,然曾拥抱过美人的他们却像是失了忆,不记那一室温软,同那数句贴心之语。 只是四年过去,这十几位客人也仅仅出现在前两年而已。听闻昭庆四年七月时,水镜轩主伏依依带着越溪桥去了一趟重霄阁总榭,之后江湖上就传出了越溪桥修习魔功而宣?阁主废其经脉的言论。 不少人都知道越溪桥是个武林高手——正派的弟子即使是伎人又哪里有不会武功的呢,却不知她所修炼的是整个中原武林人皆唾弃的魔教功法,顿时唯恐避之不及,再去争取美人肌骨的男子已然少了。 昭庆四年九月底,重霄阁阁主宣?的夫人伊澜于西蜀痴蟾谷遭遇七星教二长老盛迎的暗害,且已亡故于归元谷。同年十月,凤凰总榭宣布伊澜夫人是碧落宫为修炼魔功而准备的蛊人,并揭开七星教与碧落宫暗中勾结、意图侵犯中原武林的阴谋,正式同七星教宣战。 中原第一大派的重霄阁向魔教宣了战,另外几大正派自然也紧跟着树立了正式与七星教相对的旗帜。正派同心除魔,更有无门无派的侠义之士相助,不出数月就将暗藏在中原东部的魔教势力连根拔起,一举除灭。 昭庆五年十一月十四,鲁阳道青州悛古原,四侠之首“别君难晨”的易风枢以一己之力消灭了潜伏于中原东部雷凌堂、火伏堂和地极堂的三千魔众,并与大长老车岸兰艾同焚,将整个江湖的除魔风浪掀至了最高之潮。 三千弟子、三个堂主并一大长老的殒灭,几乎毁了半个魔教。加之碧落宫宫主易风极与六大正派里应外合,除掉了七星护法中的两位,如今的魔教便可谓是风雨飘摇,摇摇欲坠。 七星教高职至今剩下的就只有两个不知所踪的长老,五个坚守总教的护法和五个同样无法寻到踪迹的堂主。 同昤昽庄的四分亭有些相似,七星教的八大分堂没有固定的处所,人在堂便在,故而很难寻到魔众。即便是堂主本人,琼华楼所知的情报也仅是名字和部分能力,其余则一无所知。 如今的魔教已被打得七零八落,即便是在两年前,人们对于这异域的七星教和那诸多吸食人命、违逆自然才可修习的魔功也都是畏而远之的。故而昭庆四年七月传出了越溪桥因修炼魔功而被宣阁主废了浑身经脉的事后,一时间往水镜轩趋之若鹜的宾客就已少之又少了。 更有人说,她是被魔教之人利用陷害重霄阁主的棋子,只是宣阁主事先有所防备,才不至于吸入了她的魔气以致内力混乱、疯癫入魔。只是此事过后,水镜轩也好锦玉轩也好,琼华楼无一高职对她进行惩处,渐渐地人们便只当是流言作乱,不再在意。 只是自那过后,越溪桥再未接过一个客人,或是说已然再无人能贴近她的一颗心,温香软玉便再不得近。 距那悛古原之战过去了四个月,中原东部民心已然安定,所有人都在守候着彻底铲除魔教势力的那一天。 昭庆六年三月十四,大约至今只有极少人才会记得,四年前的越美人就是在这一日被夺去了初夜。 …… 筝弦渐渐停止响动,身后的珠帘却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 越溪桥微微偏头,见走上前来的正是一直贴身服侍自己的玉曲,便道:“又来了人。” “是啊,今日对于小姐来说意义非凡,来的人自然不少。”玉曲低着头,“已过亥正了,轩主说即便之后再有人来,也将这人当成是最后一个。若小姐仍然无意,他一走便可安睡下了。” 越溪桥点了头,手又慢慢抚上瑶筝:“去罢。” 珠帘之后就是层层嫣红色的纱帐,遮掩了面容,只隐约能看清那方迈进屋中的男子身形。 玉曲离开后顺手合了门,越溪桥依然垂眸抚筝,并不起身,也不回头。都说她屋中的这些纱足以掩去一个人的外形气质,故而唯有言语入得进她的心。 可他们从不知道她永远不会转身去看一眼来寻春风的每一个男人,本无需这层层叠叠的纱来掩去。他们从不知道打动她的根本不是什么贴心的话,而是声音。 那些人,或者说,那个人的声音。 …… 记得四年前,那人与她约好,会在这天彻底将她变成他的人。 他身份特殊,真容是不能轻易被人看去的。从前还不曾来到水镜轩时,在她面前他永远戴着一副遮去半张脸的面具。而来这里,且是以客人的身份与她相见,就只能易容换面,甚至改换身形,以免来的次数多了叫人看出端倪。 所有人都不知道,自昭庆二年开始接客至今,她的十五位客人都只是一个人,全都是他易容后的样子。她会凭他的本音和身上的某个物件认出他,再被他用黑色的束带蒙上双眼,而后与恢复本来容貌和身形的他相拥。 只是不想第一次,他用的竟是附近的一个地痞的身份。那时他仍覆着那胡姓地痞狰狞的面容,用着的却是与那张脸完全不相宜的清冽声音与她道: “桥儿不妨猜猜,今夜过后,这张脸原本的主人会是怎样的下场。” 下场便是在商州横行数年都未出过意外,只被人冒名与水镜轩的头牌艺伎共度一夜,即引来了杀身之祸。 第三次,是在同年七月,他用的是商州刺史长子的身份,是一个仗着官威在周边州县霸道惯了的官家子弟,虽是一表人才,却是道貌岸然。 那时他抚着她的脸,又道:“桥儿再来猜一猜,这刺史的儿子,又会是如何的下场?” 下场却是安然无恙。天高皇帝远,一州刺史就相当于当地的皇帝,别说是普通的江湖人士,就是水镜轩也不敢惹到一州刺史身上,即便真杀人也需借浮沉之名,何况那刺史的长子虽横行霸道,却到底不曾做过极端的伤天害理之事。 第四次他以商州一普通男子的身份再来时,便道:“当初除那地痞,用的是造福百姓的借口。如今对这一毫无错处、一心只为养家糊口的男人,你们中原这些虚伪的江湖人士,又会用怎样的借口呢。” 她默默坐在一边不开口,他就捏过她的下巴,让她对上他的双眼,轻笑道:“桥儿不愿猜了么?”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干脆从他的前襟里抽出那条黑色的带子自己蒙好眼睛,转向一边说:“你即便要掩饰身份,也不该借此害了无辜之人的性命。” 他笑得更深了,换下假面后牵着她坐到床上,又说:“那桥儿是信了,这个人也会因你而死。” 她微怔,却是道:“我不信。”那个姓胡的地痞本就不是什么好人,自然该死,可这一次他假装的只是个在白日里摆茶摊赚钱、方便过路人歇息的普通人,并无任何错处,又怎么会轻易被杀。 “竟是这样。”他握着她的手移到领口,示意她来为他脱衣裳,“我还以为第一次之后,桥儿便信了中原人永远是心口不一、恃强凌弱的败类。” “那个痞子,这么多年抢骗了多少百姓的财物,本就该死。”她摸着黑,笨拙地给他解衣裳,“即使杀他的那些人只是因为忌妒和不甘,他们也没有杀错。” 他便不再说话,觉得她这般单纯又认真的样子实在可爱,轻轻地吻住了她的唇瓣。 结果,那个摆茶摊维持生计的平民男子在第五日就被商州的另一帮地痞用石头砸死,原因是他那里的茶让他们拉了肚子。 地痞无赖一类,永远是背地里欺凌百姓,何时曾正经地出现在街上,更何况是那么大一个茶摊。 这世上的确有许多巧合之事,但在他说了那些话,而她也坚定地“不信”之后,彼时彼刻,她却不信那是所谓的巧合了。 第五次他用的是一个雇了不少打手护卫来保护自己的游商身份,像是特意来安慰她说:“这次不会死人了,别担心。”那时她就意识到,他是在一步一步地诛她的心,让她彻底对“虚伪”的中原人失望,彻彻底底地将一颗心全部交与他。 而那些刻意的安慰,不过是更加印证已经深烙于她心底的那个“事实”。 ——中原人总喜欢以大义之名实现自己的私欲,绵里藏针,真正狠起来又何曾在意过所谓的道义。 她自幼家破人亡,虽是中原人,却是被七星教的人救了性命,也是被他们传授了功法。因为灭门之事,她对朝廷本就心有恨意,又自小疏远中原武林,更是对中原人心生忌惮。只有在不久前来到水镜轩,伏轩主和其他的妓人对她的关怀照顾,才让她感受到了一丝家乡的温情。 而他就是不想这些温情占据她全部的心,才会时不时地以这样的方式来提醒她,谁都不可信,只有他才是唯一可以被她依靠的那个人。 她只是他的人,身体如此,心更是如此。她有她的仇要报,也答应了会为他做事,即便他要她做的事损害的是整个中原武林,她也不会在乎。 这所谓的中原,所谓的家乡,却不曾为她守住她的家族和亲人,她又何必去在乎。 只是不想她这身魔功不仅没能牵制住新上任的重霄阁主,还被废了一身的经脉,再不能习武。 那之后从凤凰榭回到水镜轩,他再也没来找过她。 或许他是对她彻底失望,觉得她这颗棋子已再无用处,故而不愿再见她了。也或许是以重霄阁为首的中原武林正式对七星教宣了战,七星教接连损失六个高职和三千魔众,他在教内自顾不暇,才没空来看她。 其实,即便已与他相识七年,她至今也不晓得他的名字、身份,甚至是容貌。但可以确定的是,他在七星教内一定位及高职,只不知是哪个护法或是堂主了。 很奇怪,明明对他一无所知,却早在四年前就已与他有了深入血肉和肌骨的关系。在她入水镜轩的这六年间,他来看过她无数次,但只要了她十五次,却是每一次都深深地与她相融,猛烈地传递着对她的感情和欲望。 ……感情。她亦曾想过,他们之间不过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能有什么感情。 即便他曾亲口说过她是他的人,而他永远不会抛弃他的人。 可今日已经是第七百一十日了,她最后一次见他,还是在昭庆四年的这一日。 自悛古原之战后,她就不再抱着他还会来看她的念头。去年十一月,只易风枢一人就给七星教带去了那样毁灭性的打击,他作为教内高职不知会忙成什么样,必然不会再想起她。 所以自那之后,与人对话,她都会抚筝。 她不想听到任何人的声音,既然也听不到只属于他的声音,不如用筝音全部掩去。 …… 那男子听着她的筝音一步步往前,最后停在了离最外面的一层薄纱最近的地方。 窗半合,风绕进,掀起纱,拂过面。低沉的筝音与风一同吹向嫣红的纱帐,令那人沉醉地眯起了双眼。 不知为何,她一直弹着筝,他就一直站在原处,不说话也不动。她并没有理会,阖着眼,一颗心只随筝音起落,不曾放在过别处。 一曲终,她叹了口气垂下手,方想起身劝那人离开,身后就适时地传来了也牵动起她这一颗心的声音。 “——桥儿何时学了筝,我却不是第一个知晓的,这一回可真是要让我介怀了。” 戾止卷 第2章 惊鸿怀居(二) 越溪桥没有起身,也没有回头,像是愣在了原地。纱帐后的男人见她久久不动,便撩开层层纱帘慢慢向她走去。 几乎是那珠帘碰撞在一起的声音一响,越溪桥就站了起来,不由分说就往窗边走,想要躲开他。他怔了一瞬,及时反应过来,快步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扯入怀中。 她立时想将他挣开,却因力气不敌,只能任由他锢得更紧。 “跑什么。”他很是疑惑地在她耳边轻声问,“桥儿已经不想再见到我了?” 越溪桥呼了口气不再挣扎,咬着牙说:“究竟是谁不想见谁,你又何必在这种时候与我卖弄口舌。” 他于是笑道:“桥儿以为是我不愿见你?我以为桥儿是能理解我的难处的。” 越溪桥阖上双眼,溘然冷笑:“我理解你,所以知道是你不想见我。现如今我对你已再无任何可用之处,你当初没有遣人来灭了我的口,已算是仁慈了。” 顿了顿,她颤了一下,像是在害怕什么,却又很快释然:“既然是你亲自来了,那便动手罢。” 他没有动,依旧抱着她,却是不再出声也不再笑了。 越溪桥背对着他,难以感知他的情绪,想了想后明白了什么,抬手覆住他环着她腰身的双手缓缓抚摸,弯唇道:“也罢,临死之前,我也该最后服侍你一遭。” 她的手一摸上去,他的身体就颤了一下,微微松开了环着她的手臂。 越溪桥得以转身,很快打量了一下他今日的身形和装束。是他原本的体形,高而偏瘦,衣料的材质不像是寻常人家用得起的,不知是又借用了哪个富家公子的身份。 她垂着眸,没有也没兴趣去看他今日用的是怎样的一张脸,只是轻抚着他的胸膛。他一向会将蒙她双眼的黑色束带放于前襟,而今里面却是空无一物。 没有摸到该拿的东西,越溪桥皱了眉,终于肯抬眼望去。 这一望却是令她惊恐地睁大了双眼,不自觉地退了一步,被他及时扶住腰身才不至于跌倒。 她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去,霎时浑身发寒。 他没有易容,而是戴了半副银色的面具,自鼻尖到额头全部覆住了。从前他们二人亲密时他从不会戴面具,只会遮住她的眼睛。而今夜覆面前来又不拿束带,便已是做好了亲手杀了她的打算罢。 连她能予他的温存都不再求了,她不禁轻笑,也不再畏惧,慢慢垂下了手。 他垂眸看了她半晌,不言语,只是又缓缓抱紧了她。 “桥儿为何以为我会忍心杀你。”直到感觉她的身子再次回了暖,他才开口说,“你又不曾做错什么,不过是那重霄阁主的九霄之功过于奇异,连魔气也难以侵入分毫罢了。” 越溪桥却只道:“你既不想杀我,又缘何将我丢在这里两年。难道不是教中事务缠身,无暇想起我,突然有那么一日意识到这水镜轩还有个祸患未除,才肯亲自前来了结我的命?” 他像是有些哭笑不得:“我确是因杂务缠身才一时不得空来见你,可怎么就变成是来杀你的了?” 她冷笑一声,用力将他推了开,还是没有看他,而是转向一边:“我知道你心中顾虑的是什么,的确,当初我没能让宣阁主入魔,而且被他废了武功、毁了经脉,这件事早已被天下人知晓了,我与魔教相勾结的事自然也是昭然若揭。可即便如此,重霄阁以及琼华楼都不曾予我任何贬责和惩处,这是为什么?” 他一时不察被她推开了,不禁皱眉。 越溪桥转了身,继续道:“因为他们要留着我,目的就是为了引出真正与我勾结的那个魔徒,就是为了要引出你。你久久不来,他们本应就此杀了我,然昭庆四年十月重霄阁的伊澜夫人死后,整个中原都奋起‘除魔’,时至今日,你们魔教早已不剩下什么人了,再无反击的可能,正派自然不屑再利用我,更不屑予我一死。 “而你又杀不了正派的任何一个掌门,若因此迁怒于我当初的无能,想要杀了我泄愤,又有何不可呢。” 大约是被夜风吹冷了,越溪桥缩了缩身子,走去窗边合上了窗,微微抬头说:“即使不曾迁怒,你也不能保证我没有在那次失败之后投靠正派。毕竟我还有个亲弟弟在重霄阁总榭,至今仍被握在宣阁主手中。” “确然,如今逢桐尚还在凤凰榭过得好好的,正派之人一向厌恶我百回一族,又如何肯留下一个与所谓的‘魔徒’勾结之人的弟弟。”他轻轻一笑,缓缓接近她,“若非桥儿私下里已经与那宣阁主投了诚,他一个妻子都被我族二长老所杀的男人,又怎么会善待一个自幼在七星教长大的人。” 越溪桥偏头看了看他,不再说话,认命地合了眼。 转瞬之间他已然再次从背后将她抱在怀里,靠在她耳边说:“都说了是实在繁忙才不得空亲自来看桥儿,你就一定要这样气我么?” 他的呼吸令她耳根一热,见她还是想挣开他的怀抱跑开,便赶忙又抱紧了些。 “什么‘魔徒’、‘魔教’,你自打十岁起便留在教中长大,却亲口唤自己的家为魔窟,既是如此,桥儿不也同我一般,是这万千‘魔徒’中的一个?” 越溪桥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却又收了回去。他自然看见了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于是道:“桥儿想说什么。” 她皱皱眉,却是不搭理,偏了头,连余光都不想再看见他。 见状,他只能将她的肩膀扳过来与自己相对,垂下头想要吻住她的双唇。 不想还未碰到,她就先“呜”了一声,缩起肩膀推他的胸,偏头说:“你硌着我了。” 他这才意识到今夜是以本来的面貌来见她的,故而戴上了面具,还没有拿那条缚过她双眼的束带,也难怪她会以为他此行是来杀她的。 他看了看正在揉鼻梁的她,又偏头看了看那张架子床:“此时此刻我确实很想要你,只是这里不好,那条束带也被我丢了。” 越溪桥皱着眉还是不肯看他:“若非你两年前就已决定不再见我,又怎么会丢下那么重要的东西。” 他又笑了:“有何重要?难道没有了那条束带,我就不能抱桥儿了么。”说着将她打横抱起,向床走去。 越溪桥一直愣着,直到被他放到床上,看着他俯身压下来,还要摘那面具,才睁大双眼下意识地喊:“你做什么?!” 他放在面具上的手顿了一下,随即道:“我说了,我想要你。” “你住手!”她却只像受了莫大的惊吓一般,厉声阻止他摘下面具的举动,“我不想看见你的脸,这辈子都不想!” 他沉默半晌后将手放下,眸光渐渐明锐,就覆在她身上再不说话。 越溪桥似乎真的只是被他一个简单的举动吓得不轻,拼命想往床角缩,却退无可退,只能抱住发抖的双臂低下头说:“你若真的不在乎那条束带,早便褪下面具以真容面对我了。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见过你的脸,更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都还活着。你若真想杀我直接动手便是,何必再让我抱有一丝希望,又毫不留情地摧毁。 “我不想看见你,我——相识至今,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你连唤你名字的机会都不愿给我,现在又,呵,”她轻轻笑了一声,“又在装什么多情之人。我告诉你,我不在乎你的原则,更不是一定要做你的人不可。你今日既肯来见我最后一面,也无所谓用不用真容,别再假惺惺地让我不舍了。” 说完她自己都愣了一下,然后开始快速褪去披帛和外衫,一件件地丢到地上。他就静静看着她,并没有什么动作。 脱到只剩下一件抹肚时,她用力将中衣撕破,扯下一条布来将双眼蒙住,而后试探地抬手,很快摸到了他的脸。 她小心又有些胆怯地摸索着他面具上的机关,最后被他握着手将面具取下。 她听见了面具被摔在地上的声音,还在诧异他竟然如此轻易地就丢下了这么重要的东西时,他已经捧住了她的脸,狠狠地吻了下去。 他应该有一点,或是说他很生气,但无论如何用力,都始终记着她的恐惧,没有将覆在她面上的带子取下来。 她哭了,哭得很是委屈,他却说该委屈的是他才对,明明只是想选一个合适的时间带她离开,却被她偏执地认为是要取她的性命。 越溪桥本是艺伎,并不擅长房中术,初夜时虽一直被他很温柔耐心地引导着,但依然是一整晚都绷紧身子,没有沉醉,更未放松过。 虽然那之后她就慢慢地,完全地适应了他,更是与他一同寻到了从未体验过的奇妙感觉,但还是最喜欢第一夜时他才有的温和柔情。 他知道,但永远也想象不出她有多喜欢他,多信任他,多依赖他。 她十岁时家破人亡,与弟弟被七星教中人所救,十四岁时遇见了他。他说她这般的容貌不好好利用甚是可惜,即便他将她送到水镜轩来做妓人,即便他让她冒着生命危险去陷害重霄阁主,她还是爱他,而且只想依靠他。 他一定不知爱上一个将自己当成工具、甚至不被顾惜死活的人到底是什么感觉,只会觉得她太可笑,太容易为情爱所操纵,太过愚蠢。 每一次他抱着她时都会絮絮说一些话,说得最多的就是她的美貌足以让这天底下的任何男人为之所蛊,即使付出生命、坠入地狱,也只愿亲眼一观,亲身品味。 她会问:“那你呢。” 他会笑:“我早已为你神魂颠倒了。” 她却摇摇头:“我是说,你会不会付出生命、坠入地狱,也要同我在一起。” 他没有沉默很久就答:“桥儿,我不会。”很实在,也丝毫不做作,他自己明白她只不过是一颗棋子,也十分清楚她同样是明白的。 可为什么她明明清楚一切,却还是愿意将一整颗心都挖出来,血淋淋地交与他。 究竟是为什么,她如今已然不愿去想了,身体和心都不被允许。情至高峰,除了他所给予的激烈的律动和落在耳畔的声声喘息,她什么也感觉不到。 最后被他紧紧抱在怀中,几乎融入他的肌骨时,她停下了哭声。 他说:“付惜景,我的全名,但看桥儿想如何唤了。” 戾止卷 第3章 惊鸿怀居(三) 七星教“千面君”付惜景的名字,在中原武林也是无人不晓的存在。他虽一直不曾对她道出过名字,但只看他的无数张面具和高超的易容手段,就能将他的身份猜出个大概。 江湖人只知付惜景是百回族人,隶属七星教,却无人知道他具体是个什么职位。若认真说起来,这个人究竟是从哪里来的都不为人所知,明明也没有做过什么惊天动地之事,却很突然地就被探查出了情报,只是因为他是个易容高手。 可他若不自行张扬,又有谁知道他的能力到底有多强呢。琼华楼确然是个神奇的地方,什么情报都打探得出来。 付惜景在七星教中的地位,绝不是一个小小的魔徒可以相比的。可这样一个高手,一个几乎不曾被任何人看去真正面容的男子,在七星教却没有另一层高职的身份。 七星教中可以被称为高职的,只有总教的教主、圣女、左右两使、三大长老、七星护法和八大分堂主。现如今圣女迟洛歌、大长老车岸、玉衡护法芮萳、摇光护法韶应离和雷凌堂堂主蒙啸常、火伏堂堂主沙青扬、地极堂堂主艾礼华都已确定身死,剩下的长老也好,双使也好,护法也好,堂主也好,都可能有另一个身份,便是这千面魔君。 如果连这些都不是,那只能说明七星教还藏着位同高职却无实名的人,依然有不少琼华楼都难以掌握的情报。八大分堂并无定所,总教又远在百回异域,谁也不知他们在中原的据点究竟是何处。 她知道,是在陇川,昤昽庄晨曦总亭坐镇的陇川,但不是在治所梣州,具体是哪里她也不是很清楚。当年被送出来时,根本没有在意自己住了五年的地方究竟是哪里,一心只想着报仇,报仇,再心甘情愿地被利用。 所以,就为着她知道魔教在中原的据点位于陇川这件事,付惜景也绝对会杀了她灭口。可她如今没死,而且还完整地躺在他怀中被他抱着,已算是险中求生了。 …… 意识恢复时,越溪桥感觉到本覆在面上的那条布没有了,就没敢睁眼,先撑起身子转过去,趴在他胸前,抬手往他脸上摸。 摸到他鼻梁上的面具,越溪桥才松了口气,缓缓睁眼。 她还没醒的时候他就垂眸看着她,看着她狠狠地揉着眼睛却不肯睁开,看着她由原本躺在他怀中的姿势慢慢变成了趴在他身前,还是不睁眼,直到摸到了面具才彻底放下心,然后睁了眼。 一睁眼就见他在看她,目光还很是不善,越溪桥有些被吓到,就离远了些,坐起身后转头去看天色。 就像回到了两三年前的时候,他每次要她时都会用束带绑住她的眼睛,可她再恢复意识时那带子都没了,就不知是与他相抱的时候滚下去的,还是事后他给她摘了。 不论她是当晚清醒,还是第二天再醒,都能看见他,而且醒之前还是躺在他怀里。他总会等她醒了再离开,所以她也养成了在确认他戴好面具之前不睁眼的习惯,以免一不小心看去了他的真容,给自己引来杀身之祸。 虽然已经两年未见了,今日一次她却还是没有忘记这个习惯,纵使心境早已不复当初。 现下是寅时三刻,看来她也没有睡多久,大约是如今在他怀中根本难以安稳。以前他都会在她苏醒之后立刻便走,无论早晚,且只走窗,一下就没了影。 天还黑着,宵禁未解,倒也适合溜走。越溪桥又揉了揉眼睛,完全清醒后看都不看他就道:“你走罢。” 她现在身上不着一缕,实在不好下床,只能爬到床里去贴着墙躺下,背对着他,刚一醒来,又立刻睡了过去。 付惜景挑了挑眉,转身凑近她,一只手抚上她正不断将寝衣往身上扯的手臂,在她耳边说:“我不是说了此行就是带桥儿走的么,桥儿忍心看着我一个人离去?” 越溪桥没睁眼,更是不为所动:“水镜轩是我的家,你要么杀了我,要么离我远些,别想让我再回七星教。” 他不爱听了,直接从背后将她拥住,吓得她瞬间睁开了眼睛。 “桥儿将这里当成是家,将这里的人看作是家人,又将我置于何地?” 两具身体又贴在一起,彼此传递着对方的体温。付惜景不抱她还好,一将软玉抱在怀里,就忍不住想索取更多。 她再想开口时,他已然不打算让她说了,忽然挺身,只听得她的一声低泣,又不禁将她抱得更紧。 从前他只会等她醒来,却不会在临走前再抱一抱或是亲一亲她,许是就怕会像今天这般耽误时间。 她抽着鼻子说,他现在带她走还有什么必要,她又不再有什么利用价值。他则是一边动一边笑着道:“桥儿真正的价值,桥儿自己却不明白么。” 又被压着承受了一次,如今快到卯初,越溪桥即使累也不想再睡了,干脆起身穿衣。里衣昨夜被她自己撕坏了一些,但凑合凑合也能穿,她穿好里衣后就下了床,蹲在地上捡外衫。 方才他没摘面具,就没能亲到她,倒是有些遗憾。 他们都穿好衣服后,越溪桥想去外间叫玉曲来打水洗漱,但又意识到他还在房中,只能暂时作罢。 她只能先用屋中干净的水擦脸漱洗,溘然想起什么,不由睁大了眼睛,立刻转身望向正抱着手臂站在窗边的他,煞是不可思议:“玉曲是你的人?” 若是未记错,昨夜玉曲说完最后一人来了后,离开房间时是将门关上的。可玉曲从来不会这样,无论何时都不曾让她单独与别的男子共处一室,除非是早就知道那人正是她要等的人。 付惜景低声轻笑:“若非有人时时在桥儿身边,告诉我桥儿从未背叛于我,我又怎么会被桥儿打动。” 越溪桥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暗了眸光,缓缓看向那张小案上的瑶筝。 玉曲一直都是水镜轩的人,若说是被他收买而转投了七星教,倒是不太可信。可如果是中途就被他的人调了包呢,他被称为千面君,他的手下易个容换个貌想必不是什么难事。 就是不知为何,究竟是何时,那好好的丫头就被区区一个魔徒替代了。 她看着那筝,徐步走了过去。 余光瞥见她离得越来越远,付惜景顰了眉,眸光完全转向她的背影。 越溪桥走到小案边后停了下来,抬起手慢慢抚过筝弦。付惜景见状才想起什么,于是开口:“桥儿如何突然弹起筝来了?我依稀记得你是从不弹筝的,更是不喜筝。” 越溪桥垂着眸微微一笑:“你自然不知道。毕竟我经脉被废后痛不欲生的那段日子里,陪在我身边的男人又不是你。” 付惜景兀觉心被一根小小的木刺扎了一下,不禁有些诧异地睁大了双眼。 片刻后他才又沉声开口:“……玦珏公子。” 江湖人称玦珏公子的水镜轩主伏依依,与她一样同在美人榜第三位,虽说行事作风有些女派,可那张脸却也是蛊惑人心的一大利器,确确实实是一个男人。 她因为容貌绝世、武功高强,自打入了水镜轩后就是伏依依最喜爱的弟子,不然当初伏依依也不会因为救她而亲自去求那重霄阁主。 越溪桥慢悠悠地说,从凤凰榭回来后,伏依依为了哄她开心,特意寻了这一架出自名家的“惊雁”筝来,说学一些新鲜的东西会很容易从悲痛中走出来。 筝不比琴,不为世人所大爱,流传下来的名曲都是寥寥无几,所以这把筝其实比许多名琴都还难寻到。除了这架筝,还有不少别的玩意儿,伏依依为了让她再变回原来那个温柔爱笑的越美人,是真的煞费了苦心。 不说别人,只说她十六岁那年见到的一只来水镜轩出任务的兔子,那只兔子总说她又温柔又好看,说如果自己是只公兔子,一定会喜欢上她。可只过了三年,那只兔子就一边用鞭子打她的弟弟,一边骂她愚蠢可笑——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愚蠢的,还是一直都这样愚蠢。 为了一个虚幻的人,一段虚妄的执念,固执地舍弃了那么多已经拥有的东西。 她微微垂下头,合了眼,不过半刻就感觉几道厉风擦着肩膀划过,下一瞬耳边便充斥了木碎弦断的声音。 越溪桥被吓到了,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已然碎烂成块的筝木和断弦,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这一退就直接退到了他怀里,身躯更是被他的手臂牢牢地环着,动弹不了分毫。 见她咬着牙根,眼眶很快红了,付惜景心中的不快更盛,但还是和声细气地说:“桥儿既已决定随我离开,开始新的生活,就不必再留恋这些旧物了。” “我从来没说要跟你走,我说了你要么杀了我,要么离我远远的,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她的声音掺了些哽咽,双眼死死地盯着那些碎木,“你,你滚,放开我!” 付惜景突然很是纳闷。这算什么?昨夜还与他两情缱绻、你侬我侬,今日睁了眼穿上了衣服就不认人了? 任她在怀中闹腾了一会儿,他大约是明白了什么,不禁笑了。看来她还是在怪他无情地将她一个人丢在这里两年,或许还能再久远一些,怪他将她送到水镜轩来做妓人。 若非知悉伏依依看脸如命的性子,知道这个水镜轩主绝对不舍得让绝色姿容的弟子委身给别的男人,他大约也是不肯将她送来的。 这样一张脸,这样一副身子,即便他见过万千张优美的面孔,甚至能做出一整张绝美的皮相来,也会情不自禁地被她牵动着心。 想当年与她初见时她才十四,之后只将她带在身边留了一年,他就亲自将她送来了水镜轩。但她的美貌太过令人心动,更令人上瘾,一旦久久不见,就心痛如绞。 她初到水镜轩的那一年,他就常常易了容来看她。后来她说,是她亲口说,而且是主动对他说,想他要了她的身子,她也只想给他一个人。为了她,或者说是为了要她,他每一次都不嫌麻烦地改换身形和面容前来,只为一睹她的美。 即使是被蒙着双眼,她也是美得不可思议。只是这么美的一张脸,昔日看着他时温柔得能漾出水来的双眼,如今却充满了对他的恨。 是真的恨么?如果她对他真的只有恨,昨夜在他怀中时,又为何仍是那么美。 门外传来的动静让他回了神,不知是方才的碎筝声太响,还是她的叫唤引来了旁人,总之此处是不能再留了。 越溪桥也察觉到有人在门外,刚想大叫出声,就被付惜景捂住了嘴。 “桥儿别闹了。”他只能先哄哄,柔声说,“便是闹,也等到了安稳的地方再闹。” “呜呜呜呜呜!”用力踩了他一脚。 “……” 付惜景阖上眼叹了口气,按住了她耳后的安眠穴,抱起她转了身。 …… 伏依依推门进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碎了一地的筝木,顿时只觉得自个儿的心也碎了,于是一路撩开纱帐和珠帘,蹲在那堆碎木旁就开始哭。 “走就走了,还毁人家一把筝。”他哭唧唧地抹着断线珠子一般从眼眶子里掉出来的眼泪,“这都是钱,都是血,是泪呀。” 不过一刻玉曲也走了进来,端着一盆干净的水和新的手巾,一见屋中只剩了个捧着碎木哭得要死要活的轩主,顿时吓得差点掉了盆。 “嗯?小玉曲,过来服侍你家姑娘洗脸了啊。”一见有人来了他就立马将眼泪都收回去,吸了吸鼻子看向她,“唉,不用了,人已经走了,也不知我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着她。” 玉曲瞪圆了眼睛:“小姐她走哪里去了?莫不是同昨夜的公子……” 伏依依抬头看了她一眼,她立刻缩了下肩膀,忙低下头不再言语,转身走了。 又叹了数口气,伏依依想着捧着这些筝木再矫情一会儿就走,看着看着目光就不自觉地移向了散落在碎木上的断弦。 十三根弦,全部被劈成了好几段,歪歪扭扭地躺在一片废墟里甚是凄惨。走就走了,溪桥明知他极爱这把筝,极喜欢听她用这把筝奏出来的曲子,又怎么会任之被毁得如此彻底。 是啊,为何非要毁了它呢。筝都坏了,还弹什么曲子。 伏依依微微皱起眉,捻着断弦不住地摆头。 筝碎弦断,……曲终人散? 他眯起眼,缓缓抬头看向已不见人影的门口。 所以这小曲子,是也坏了么? 戾止卷 第4章 惊鸿怀居(四) 人在最孤独无助的时候,首先想到的自然是最想依靠的人。而日有所思,她几乎是一闭眼,就看到了十岁之前的临旸越府。父母叔伯,兄弟姊妹,笙磬同音,伯埙仲篪,纵然曾对朝廷不义,然对家人,却都是可以真心实意地付出一切的。 她的心并不大,装不下一个所谓的国,故而即使错的是越家,她也不得不恨朝廷。 被流放到西部异域之后,所有的族人都被强盗所杀,唯有她与逢桐被七星教人所救,自那之后就在陇川一处安定了下来。那些时候陪着她、她能依靠的,就只有逢桐。 她虽只比逢桐早出生一刻钟,却像极了一个大他十岁的姐姐。不过他也不甘心自己成为被保护的那个,总是会比她更快地挡在彼此身前。 她为报家族倾落之仇,甘愿为七星教所利用,修炼对身体损伤极大的魔功,但一直阻止他们再将主意打到逢桐身上,甘愿以一己之身试炼数十类魔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生命一点一点流失。 她保护他,也依靠他,他亦是。他们姐弟身居异域、寄人篱下,只拥有彼此,虽苦,却暖。 之后…… 之后她就来到了水镜轩,伏依依一眼便看中了她,自那之后她才又恢复了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生活。她性格好,长相又美,虽然到了水镜轩后就比所有入轩多年的弟子待遇都要好,却没有一个同门因忌妒而讽刺和陷害她。 谁都对她很好,知晓和见过她的人对她只有羡慕和喜爱,羡慕和喜爱的自然也都是她的脸。 她曾很直接地问伏依依,对她如此好是否只是因为这张脸。那轩主也很直接地回答说:“不然呢,溪桥以为,除了这张脸,自个儿还有什么配得上水镜轩头牌这个名号的么?” 她看着他不说话,伏依依大笑了几声后才又道:“人活于世不能没有立身之本,以外貌皮相换得安身之所和富贵荣华同样是本事——脸是你自己的,又不是硬抢别人的不是? “只是溪桥,安身立命之后,总要念着给予你今日这般名位的是谁,纵不能报答一二,也不该恩将仇报。” 她很想笑,也真的垂眸冷笑了:“弟子自然不敢忘却轩主大恩。” 伏依依却是摇头轻哂:“若世人都不爱美色,不愿意为美人趋之若鹜,你这张脸又有何用。人都为利益所驱使,倘若你的容貌不能为我带来任何好处,我又怎会予你今日的荣光。 “溪桥,你可知名动天下的代价是什么,又可知名动天下的正派和正派人士该做什么。无论对错与否,公私也罢,天下人以真心待你,你便不该愧对这整个天下。” …… 迷迷糊糊之间已感觉自己哪里都不适,越溪桥不禁感叹,被迫睡着又被迫醒来,果然一离开家,就无人能让她得到真的安稳。 她还是先揉一揉眼睛,没有立时睁开,脑子清醒了片刻后想起睡前并不是跟那个男人在床上,才放心地睁了眼。 重见光明之前,越溪桥先是闻到了药味。不知从何时起像这种浓浓的汤药味已不足以让她皱一皱眉,从前无论是养护身体还是避孕绝育,都喝了不计其数的苦药,对这样的气味早已经没有感觉了。 越溪桥打了个呵欠,撑着床板坐起身,抬眸看向正慢慢走近的女子。视线还未上移至面孔,她先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是在屋中,周遭都是陌生的陈设。 身体到现在都还疲惫着,越溪桥扫了一眼,微微抬眸看向端案的女子,挑了挑眉:“你哪位?” “小姐不必知道。”女子面无表情,只是淡淡道,“请服药罢。” 越溪桥就不再追问,又看向了那药:“是毒药。” “小姐多虑了,只是浣花草而已,对小姐的身体无害。”见她似乎在犹豫,女子皱了眉,“希望小姐能明白,以小姐如今的低贱之躯,不配为公子诞育子嗣。” “不管用。”越溪桥却是合眸摇了摇头,“之前他每次去水镜轩,事后我都会服用王不留行。有一次明明及时服了药,却还是怀上了,无奈只能流去。” 女子瞬间睁大了眼睛,刚咬出个“你”字,就听越溪桥接着说:“自那之后我便每个月定时服用微量的水银,时至今日,永久绝孕大约是没有问题了。就算不小心再怀上,三个月不到也会自然流去,成不了形,更变不成‘子嗣’。” 说完她睁开眼睛,再次看向女子:“我的日子已经很苦了,不想再像昔日那般喝药喝个不停。姑娘纵是只将我当成是你家公子的一个玩物,在他彻底厌弃之前,你也该对这个玩物好一些罢。” 女子默默看了她半晌,什么都不再说,最后端着药走了。她刚一转身越溪桥就又打了个呵欠,将枕头摆正,待她关上门后即躺下睡去。 不想才睡了一刻不到就又有人来扰她。越溪桥本是面向床的外侧躺的,睁开眼见来的是付惜景,就转了个身面向床里。 付惜景慢慢踱步到床边,先是垂眸打量了她一会儿,才坐去床沿,抬手抚住她的肩膀。越溪桥不自觉地颤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道:“你能不能,至少先让我好过几个时辰,先让我睡醒行吗。” 他想了想,复又起身坐到她枕边,摸了摸她的额头:“这枕头太高,怕是会枕得不舒服,桥儿枕在我腿上睡罢。” 越溪桥很是诧异地仰头望了他一眼:“你是很闲么?” 付惜景轻轻笑道:“是啊,我带桥儿离开水镜轩不过一个时辰,整个商州都传遍了桥儿失踪的消息。不等水镜轩遣人来寻,附近州县仰慕桥儿的能人异士就已开始自发地四处寻找,我们一时还真动不了身。” 这一仰头,倒是瞧见他的手掌红了大片,像是被什么烫的,竟也不涂药。 她于是眨眨眼睛说:“给我易容不就行了。”只能透过他的面具看见那双微微弯起的眼睛,不过眼中却是毫无笑意,真是够能装。 “不急。”他回答,“如今商州寻找美人的风头正盛,再匆匆赶路反倒惹人怀疑。不妨我陪桥儿在商州多留几日,桥儿不是把这里当家么,便再多看几眼,以后可就想看也看不到了。” 说着,他干脆将枕头撤走了,她的脑袋一下被他握在了掌心,之后整个人都被往他那边拖了一截。 后脑被安稳地放在他的大腿上时,越溪桥还在恍惚,很快仰头看了看他眯起的双眼,不再开口,晃了晃脑袋后又合眼睡了。 不知为何他就是要在她困得不行的时候折腾她,又开始捏脸:“我与桥儿相识七年,却从未主动告知过名姓,以致桥儿多年无法以名字唤我,是我的不是。昨夜我已经将名字告诉了桥儿,桥儿可想好了要如何唤我?” “没有。”她眼皮都不抬一下地道。 付惜景默了片刻,又用力扣住了她的下巴:“现在就想。” “……”越溪桥突然有些想哭,又很是想笑,但最终还是只皱了眉,“我这个低贱之人,还能如何称呼公子?” 他又笑了:“桥儿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不必顾虑其他。” 越溪桥的眉皱得更深了,但随即又舒缓下来,应是在思考,想了一会儿后问:“真能完全按我所想地来?” 他说:“自然。” 她于是弯了弯唇:“狗男人。” 门外传来了响动,大约是有谁就在不远处偷听,然后一脑袋撞在了门上。 付惜景没有理会守在屋外的人,只是垂眸看着她面上越来越自然的笑容,方消失了片刻的笑倒是重回了脸上:“桥儿还是换一个的好,方才所说实在不雅,我也不是很喜欢。” “你喜不喜欢与我何干,我说又不是你说。”越溪桥动了动脖子摆正脑袋的位置,再不说话。 付惜景见状也不再多说,抚着她的眉毛任她睡去。 …… 越溪桥再苏醒时,天色已经擦黑,身上的痛感缓解了不少,这一觉想是足够令人精神七八分了。但她还是没有立刻掀开眼皮,似乎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决心睁开眼睛。 没想到付惜景还让她在腿上躺着,她一睁眼他就低下了头,声音不冷不热更无笑意:“看来桥儿是真的不想看见我。” “看你有什么用。”越溪桥立刻驳了回去,更挑了挑眉,“莫非你长得还能有我好看?” 他想了想后说:“我自认与桥儿不相上下。” 越溪桥只是轻哂:“从你手中制作出来的人皮,想必比你吃过的饭都多罢。谁知你现在这张脸究竟还是不是生身父母所赐的那一张,又是否隔月一换。 “不止你的脸是假的,名字定然也真不了。你这个人从头到尾都不曾给过人丝毫的真实感,还想让我唤你的名字,怎么不直接做个美梦呢,梦里什么都有。” 付惜景不由笑出声,俯身贴在她耳边轻轻道:“身体绝对是真的,你碰过的每一处都是。” 越溪桥看了看他,不说话,微微颦眉别了头。 他抬起身,虚阖着眼看着被捻在手中的她的发丝,突然说:“从前桥儿与我在一起的时候,温顺得就像只小乌龟。不想两年未见,竟变成了一只小刺猬。” 越溪桥嘲讽似地勾起唇:“你又怎知刺猬的表皮之下,不会另藏着一条毒蛇呢。” 又沉默了好一会儿,付惜景才无奈地叹了口气,声音更放柔和了些:“也罢,积在心中两年的怨恨,桥儿今日不如一并诉出。” 越溪桥愣了一下,眨着眼又望向他,有些奇怪,却又异常认真:“我并不恨你。” “是么,我却是有些怨恨我自己了。”他微微苦笑道。 她更是纳闷他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又不知他究竟还想做什么,干脆躺正了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我说的都不是假话,你有什么话也完全可以直说。方才我想了,既然你觉得我还有个暖床的价值,那物尽其用自是应当的,我不敢反抗什么,更反抗不得。你用完了,杀了也好,丢了也罢,都随你,我亦不会求你什么。” 她停了停,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瓣,接着道:“如果你还是不放心,依然要每次都喂我一碗药才行的话,还不如直接喂水银,砒霜也可以,一个月一次就足够,正好上个月我也有喝。” 付惜景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不再看她:“这些年一直在喝,所以桥儿是一直在等我。” “这是事实,我不否认,我确是一直在等你,而且比这天下的任何一个人都更想见到你。”越溪桥微微眯眸说,“只不过为妓者必须绝孕,我也不全是为了你。” 他不再说话,缓缓合了眼。越溪桥见他一时半刻大约是睁不了眼的,于是坐起身来。那枕头是不怎么样,可枕他的腿也不完全舒服,难为她还借此睡了个不错的觉。 见窗外已经黑了,她一天没吃东西自然肚子饿,便又转向付惜景:“吃饭罢。” 付惜景默叹后起了身:“也罢,左右桥儿日后都会跟在我身边,我倒也不急着哄。” 还想说?又有什么可哄的? 越溪桥挑了挑眉,却见他起身后并不是往门口走,而是转身又面向了她,将她整个人都挡在身前。 烛火之下,他的影子也完全盖住了她的。 之后他俯身,抬手遮住了那双掺了丝惊恐的眼睛,另一只手取下面具,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轻触即离。 戾止卷 第5章 惊鸿怀居(五) 越溪桥本不是一个优雅的人。记得年少时,父母让她学骑射武功只是为了强身健体,却一不小心养出了个疯丫头。 她虽也读书习字、弄琴作画,到头来却没有一个擅长,或者说是毫无兴趣,只喜欢和越逢桐打打闹闹的。 父亲母亲和叔伯婶娘们总会摸着她的脑袋感叹:“桥桥生得这般的姿容,却总喜欢舞刀弄枪的,日后还有哪家的公子敢慕美人之名来娶桥桥啊。” 她只耸耸肩说:“现在就忧虑这些做什么,有缘人早晚会同我相遇的。” 越逢桐也在一旁道:“只看容貌便上赶着来求亲的男子太过肤浅,更不可靠。依我看溪桥精通武艺倒是个好事,既能借此看出他们是否真心,即使是日后在夫家受委屈了,也能实刀实枪地打上几场,不至于吃太大的亏。” “你们两个人小鬼大的。”父亲虽是这么说,却是比谁笑得都高兴,“不过桐儿所言不虚,我们家桥桥自然不能给任何人欺负了去。” 他们就一直纵着她,不让她学各种杂七杂八的规矩装什么高贵的淑女,还说皇家都没那么多所谓的规矩,这些玩意儿之所以在帝都临旸风行,不过是那些世家大族个个想着借此就能高贵一下罢了。虽然谁家都喜欢规规矩矩的媳妇,但如果他们家桥桥真的因为没规矩、不端庄而不被任何人看上,干脆不嫁就是。 她一听就愣了,想了想后不好意思地说:“该……嫁还是要嫁的罢,总不可能全天下的男人都如此浅薄。” 父亲一怔,很快大笑了起来。她的脸越来越红,掐了一把也笑个不停的越逢桐,生气地跑走了。 她的“优雅”是到了水镜轩后被伏依依逼着学起来的。纵然她美过天仙,行为举止却根本不像是淑女的作派,不知被伏依依打了多少次手心和脑袋才有所改变。 再后来被废了经脉,能活着已然很不错了,就更是不被允许做幅度过大的动作。故而即使是记得不少武功招式,身体也难以发挥作用。 她于是彻底变成一个“优雅”的人了,不优雅也难行,只能小步小步地迈,慢慢地抬手抬腿,幅度稍大一点都容易痛得失去意识,体力较之从前更是不行了。 不能练武后,为了保持身材,更要减少大半的食量,所以她吃得也少了很多,每一餐的荤素搭配都要得宜。之前水镜轩的人会为她打点好一切,如今身边没了别人,就只能靠她自己的判断和记忆。 菜就是在她休息的房间上的,只是除了她和付惜景以外还多了三个人。不过秦妆、司阑和安意着进屋后她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坐到桌前观察菜色。 有荤有素还有豆腐,简直不能再好。她应该多吃菜和适量的鱼肉、豆腐,虽然今天饿了两顿,但现如今已是晚上,就还是不吃别的肉和主食的好。 越溪桥拿起筷子先尝了点鱼肉,随即皱了眉。又夹了青菜来尝,眉不禁皱得更紧,然后开始环望整个屋子。 付惜景示意他们三人都过去坐下,自己也坐在越溪桥身边。只是他刚一坐下她就起了身,走去窗边的小案处拿起茶壶倒了一小杯水,先喝了一点,皱完眉后再一口喝尽。 越溪桥抿起唇,确认房间里再没有别的茶壶后提着手中这盏向门口走去。 方才给她送药的司阑见她竟如此大胆地想要跑,立刻闪身到她面前挡住去路,厉声道:“小姐要做什么?” 越溪桥停步,缓了下神后看向她:“换水。” “这茶是刚烧好不久的,无需换。”司阑微微皱眉道,“莫非小姐连茶也喝不得?” “那一桌子菜全是油腥,一盘普普通通的青菜都放了那么重的盐,怎么吃?”她的面色甚是不悦,语气更是越来越冲,“不用水过三遍,这种东西根本不能入口。只能是水,不能是茶。” 司阑有些愣:“你怎么……” “‘那么多事’?”越溪桥轻哂,“若是内力还在,我自无需顾忌这么多。可如今我不能练武了,根本没有办法保证在吃了这么多油盐的情况下不多长一丝肉。你不是知道我是来给你家公子做什么的么,就这么想让我长成一头肥猪,再被厌弃宰杀是吗?” 司阑一下噎住,看了看付惜景,得到授意后才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纵是如此,小姐也该明白自己的身份——这道门不是你想出去就能出去的。” 她说完后也没接越溪桥手里的茶壶,直接转身开门,身后却在此时轻蔑地传来一句:“我只是以为这副低贱之躯使唤不动姑娘,更使唤不动这屋里的任何一个人,才事必躬亲罢了。” 司阑微微一怔,又冷哼一声,摔门离去了。 越溪桥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默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完才走回去。 刚坐下,付惜景就对她道:“桥儿以后想吃什么东西,穿什么衣裳,做什么事,直接与我说便是。” 越溪桥垂眸看着碟中已经被剔去鱼刺的几块鱼肉,眨了眨眼睛,勉为其难地夹起来吃了一块后对他说:“那等下我列个单子让你提前做好准备。” 付惜景轻轻笑了,抬手摸了摸她的鬓发:“以前从不知道桥儿这般在乎自己的容貌和身子。” 越溪桥瞥了他一眼:“以前是不怕失去,如今除了这张脸和这副身子我什么也没有。”想是太久没吃东西口中苦涩难过,越溪桥没忍住又吃了一块鱼肉,“一个妓人想要吃饭,总不能靠别的罢。” 付惜景不禁颦了眉,他身旁两个仿佛只知道埋头吃的秦妆和安意着自然也没忘听他们说话,就忍不住看了越溪桥一眼。 不知为何,他们仨明明是大活人,可进了这屋中后根本没有被越溪桥注意到。她似乎就当他们两人不存在一样,原本公子还想着同她介绍一下他们几个,可她都不在意,倒是没有开口的必要了。 虽然同是付惜景的心腹,而且是每次出行都必被带上的人,他们两个男人同司阑可不一样,面对这么一个美人可是不忍去冷嘲热讽的。若能有幸见得美人一笑,也是令人开怀的事啊。 吃完碟子上的鱼肉后,越溪桥觉得自己太罪恶了,忙制止付惜景还要帮她剔鱼刺的举动,丢下筷子缩起肩膀不再动。付惜景瞧着她谨慎地睁大的双眼只觉得过于可爱,于是劝道:“桥儿用不着如此惊慌,偶尔多吃些油盐也不碍事的。” 越溪桥只是摇头:“放纵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司阑很快拿了清水回来,还特意给她拿了三个碗让她“过三遍”。越溪桥虽然满意,但也一句道谢的话没说,很快吃完后撂下筷子走了。 见她是去窗边立着了,付惜景便令他们几个将桌子都一并撤出去、再将门关好,而后走向她。 餐后须站小半个时辰是水镜轩雷打不动的规矩,这么多年下来她也都习惯了。以前还会在静立的时候顺便练习笛子来着,不过她这一次走得……被带出来得匆忙,也没顾得上拿那支笛子。 那支出自他手,亦被他命名的苦竹玉笛是她的爱物,也曾被用作武器。像她这种对什么乐器都不感兴趣的人,如果不是他亲手做的、亲手送的笛子,她也不会特意去学着吹。 每每她站在窗前吹响笛子时,真气总会随着笛声在整个房间游荡,掀动身后的纱帐和珠帘。后来他就将笛子命名为“倾纱”,那笛子上的穗子都与他扇子上的是一对。 今儿是十五了,却是个阴天。天公不愿让人看到满月,像是特意在告诉她,从今日起她这一生都无法再得到圆满。 付惜景从身后接近她,知道她此时此刻肯定不愿被人抱,想了想,从袖中取出了笛子来在她身旁晃了晃。 余光瞥见倾纱,越溪桥一转头,双眼几乎亮了,立刻从他手中抢了过来:“你怎么把它都拿出来了?” “桥儿对这笛子爱不释手,日日都要拿出来吹奏几曲,自然放在了显眼的地方。”他微微笑道,“昨夜我便已经看见了。” “那我摆在妆台上的那个妆奁你一并拿来了没有?里面装的都是我平时最舍不得戴的首饰,很贵的。”她边摸着笛子边说,虽然根本没看他,“还有几身符昌织锦的衣裳,都是制了大半年才完成的,我特意单放了一个衣橱,那衣橱也在很显眼的地方,你也都带过来了吗?” “……”付惜景只能合着眼抱以不失气度的微笑,“日后我再给桥儿买更好的。” 越溪桥面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抬眼向他看去,已然皱了眉想说些什么,但又及时止住了,想了想叹了口气,转向一边:“是我放肆了。” 付惜景抬眸,见她的表情突然间落寞了不少,于是走上前抱她在怀:“从前我让桥儿受了不少委屈,今后桥儿想要什么我就会给什么,桥儿不必惶恐,更不必自卑。” 越溪桥在他怀里晃了晃脑袋,突然想到什么,仰起头看向他:“你……该不会觉得,流了个产我就委屈了罢。” 付惜景身体一颤,垂眸看着她,半晌后才开口:“桥儿不必再想过去的事,日后我一定会好好待你。” 她不禁冷笑:“你说我想要什么你都会给,家呢?” 他微微颦眉:“桥儿该知道我并无逆天的神力,无法复生你的父母族人。” 越溪桥用力将他推开:“过去的事不必多想,我早已不再执着于临旸的那个家了。”摇了摇头闭上眼睛:“我之前就与你说得很清楚,我如今的家是琼华楼水镜轩,只有在那里我才不会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你既什么都愿给我了,不如再将我送回去,让我好好地做水镜轩的头牌,日后也不要再来见我。” “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他溘然冷声,却是没有看她。 越溪桥皱了眉,只能退一步:“你要是实在想过来也不是不可以,就像几年前一样易容换形,我是无所谓多接一个客人。” 付惜景突然笑了:“这两年来,桥儿还接过别的男人么?” “……”她抿了抿唇,“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水镜轩供我吃穿,什么都给我最好的,我自然也要多做些事,用这张脸和这具身体多赚些钱,才不算愧对了伏轩主的大恩。” 付惜景笑着叹了口气,又将她扯进怀里抱住,低头在她耳边说:“想法不错,可若是桥儿的这副身子只用钱便能轻易买到,日后可就不再值钱了。” 他这回抱得紧,她双脚都离了地,整个人被他抱起来了,却无力挣扎,只能忍着疼在心里骂人。 付惜景就这么将她抱到床上,亲手帮她褪去鞋子,才又道:“桥儿的这副身子,岂能对我以外的男人敞开。” 越溪桥把“我还没站够时辰”咽回肚子里,一被放到床上就立马离他远远的:“你可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就算我自己敞不开,还不能用药么。” 说真的,她几乎没见过付惜景生气的样子,似乎他生气了也只是笑,或者不做表情,总之是没有发过火。可他本就时常笑,相当于无论心情好坏都会笑,有面具遮着看不出更具体的神色,所以她有时也挺难判断他的心情的。 比方说现在,他微笑着看着她,她甚至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的身体是该发麻还是该放松。 最后她决定还是发个麻,见他也脱了鞋上床来就一退再退,吓得翻过身想要爬下床,结果不出意料地下一瞬就被他压在了床上。 两只手腕都被按住了,越溪桥叹了口气干脆将整副身子瘫在床上,认命地合了眼。 “桥儿始终都是需要我的。”他附在她耳边呼了口热气,“明知逃不掉却仍是要退,不是在有意勾起我的兴趣?” 越溪桥抽了抽嘴角:“你也该知道有一种反应是下意识的,根本不用过脑子,是这副身体就不愿让你碰,才不会想逃跑到底有没有用,逃就行了。” 果然他摘下面具后就开始扒她衣裳了,虽然是在身后扒,她还是怕一不小心看见他的脸,只能将眼睛紧紧闭上。 脱去外衣后,他给她留了一件里衣,便熄了屋中的烛火。她也是才发现这身衣裳从里到外都是换过的,中衣都已不是她昨晚撕坏的那件了。 他熄了蜡烛后就再没有多做什么,只是从身后抱着她,额头抵在她后颈处慢慢合了眼。 他既没那个兴致,她自然不会再嘴欠地让他来了兴致,于是好好地闭着嘴,虽无困意,但大晚上地也做不了别的什么,只能尽力去睡了。 他一直没有出声,呼吸很平稳,直到让她以为他可能是睡着了时才突然说:“至少现在,我还不想放你走。” 她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或许再过段时日我才能完全对桥儿提不起兴趣来,想舍弃桥儿。”他接着说,“即便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也不会要了你的命,会好好地把桥儿送回来的。” 她瞬间只觉瘆得慌,还是没说话。虽然不能直接说不,但不出声就也不算是答应啊。 “这次来商州才发现桥儿变了很多。”他又笑了,“不知这是不是你原本的样子,还是纯粹只是为同我赌气。” “如今魔教都快完了,你还有这个闲心觉得我是在同你赌气。”她也冷笑着讽刺道,“狗男人,你突然这么装蒜,是又想利用我对正派做些什么?” 付惜景沉默了半晌后又抱紧她的身体,最后叹了一句:“先睡罢。” “……” 慢慢地他像是真的失去了意识,环着她的手臂都失去了原本的力道。 越溪桥又在暗中望了不知尽头的虚空许久,唇角才微微提起,闭上了眼睛。 戾止卷 第6章 惊鸿怀居(六) 数个时辰前,付惜景带越溪桥离开水镜轩时天还没有完全亮,宵禁虽解了,街上却尚无行人,不容易被发现踪迹。 秦妆和安意着就在水镜轩附近待了一晚上,直到看见付惜景安然无恙才彻底放下心来。 付惜景尚未走近,安意着就戳了戳身旁人的胳膊,假装窃窃私语:“你看我说得没错罢,待到现在才肯回来必然是沉浸在温柔乡里头无法自拔了,你居然还能想出那小美人成功暗杀了公子的情况。” 秦妆皱着眉看着付惜景抱着怀中的女子慢慢走来,但也配合着说:“是我不好,公子即便舍不得杀她,也总不至于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所伤。” 付惜景走到近旁时,二人已经将他调侃了好几个回合,他只当没听见,淡淡道:“伏依依那边很快会发现她的失踪,别再嬉皮笑脸了,回‘行如’去。” “行如”是他们所住客馆的名字,也是商州最大最有名的客馆之一。估计水镜轩那边会料想带走越溪桥的人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住在这么显眼的客馆里,如此安排倒是能更好地掩人耳目。 他一说完,安意着就收回了面上不正经的神情。秦妆微微蹙眉看了看他怀中女子沉睡时的眉眼,表情更是凝重:“不知是什么变故让公子改变了主意,按照我们之前所商定的,这个女子此时此刻应已神灭形消了才是。” “愚蠢。”没等付惜景回答,安意着又忍不住开始调侃,“公子说让司阑也跟着过来的时候你就该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只可怜那丫头一脸兴奋又谨慎的样子,还以为是自己表现好了才能跟着公子出来,谁成想到头来竟成了这位小美人的‘丫鬟’。” “再多半句,你这口中的一半牙齿我留着也无用了。”他微微垂眸,沉声说,“滚前边去。” 安意着先跑了,秦妆则跟在他身旁,边走边看着十分小心地抱着怀中美人的样子,又皱了眉说:“公子是已然确定了,这女子与中原几个正派再无瓜葛了么。” “如若不将人看在身边,又如何能确认。”付惜景如此道,“无论有是没有,只要她这个人好好地在我眼下待着,有何没有都无甚区别。”顿了顿却说:“不妨祈祷最好是有。” “若真如此,公子便是引狼入室。”秦妆摇了摇头,“即便她没有武功,更是孤身一人,也不能完全断定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女子,不会掀起轩然大波来。” “秦妆,无论对她还是对我,有都比没有要好得多。”付惜景溘然轻笑,“便是做最坏的打算,她不仅同正派勾结,更是武艺高强,甚至在教中还有内应——如此,就应付不得了?” “我等自然不会放松警惕,若此事成实,更不会手下留情。”秦妆合了眼,“只希望到最后成为我们的阻碍的,不会是公子。” 付惜景想是真的诧异,脚步都停了,偏头看向他:“我?” 秦妆也跟着停下,看向他怀中的女子。一个尚在睡梦之中还能拥有夺人心魄之姿容的美人,足以让无数男人为之奔走眼红,舍弃大业,同醉春风。 他这一眼就完全说明了问题,付惜景也垂眸看了看怀中的美人,不由轻哂:“一时半会儿离不开倒是真的。你若也亲身去试一试就会明白,这世上的诸般‘堕落’,不是你本心不愿,就不会成真的。” 他也没再多说,继续跟着安意着的背影往前走了。秦妆慢了几步,突然停在原地,默默看向走在前面的他们。 倘若付惜景方才为了证明自己并未对那个妓人动心而把人交到他手上,倒是有些此地无银的意思。如今泰然处之、安然自若,才是真的不曾动心的表征。 秦妆稍稍松了口气,提步追了上去。 …… 果然司阑会高兴是不可能的,怨气在看见付惜景怀中女人的第一眼时就不知不觉地铺了满面。付惜景只当没看见,照常吩咐说:“先给她换身衣服。” 时辰尚早,客馆一类的也未到正式经营的时候,只能走窗。一行人算上越溪桥共是五人,三间房。付惜景将人先放到自己房中,才去了安意着和秦妆的那间。 彼时司阑也在,听完他的指示后难得没有立刻去做,反而有些阴阳怪气:“属下以为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去买些浣花草回来,熬成汤药后立刻给那越小姐服下。” 付惜景轻轻挑眉:“浣花草?” “能避女子身孕的草药都可称之为浣花草。如今宵禁方解,去哪里寻药商?公子你若早说会将她带回来,我昨日不就可以备下了么。” 付惜景似乎有些尴尬,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倒是安意着又弯了弯眼睛,凑到司阑身边:“嗯哼,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对这些事情了解得这么清楚。公子也没个通房妾室啊,你做这些难不成是为了以后给自己用的?”话音刚落左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司阑甩着拳头瞪了几乎是被打飞出去的安意着一眼,最后转向付惜景:“我不知道公子是真不晓得这些事还是故意为之,但公子必须要记住的是,无论婚后如何,公子的第一双儿女,他们的母亲只能是世子妃,是未来的王后。” 司阑说完就转身离开了房间,先去给越溪桥换衣裳。秦妆和安意着相互对视了一眼后都不约而同地转向一句话也没说的付惜景,后者又开始嬉皮笑脸:“王后娘娘的亲信就是厉害,别看司阑平时对公子唯唯诺诺言听计从一脸崇拜的样子,一旦涉及到王室尊严,却能指着公子的鼻子教训。不知我和秦妆何时能有这样的殊荣嗷。” 付惜景轻笑一声,微微垂了眸:“倒不完全是她是母亲的人的缘故,司阑本身自带威慑力,每次训我也都能让我觉得自己是真的理亏。” 司阑一直没有回来,大约是给越溪桥换完衣服后直接离开了客馆去寻浣花草,在亲眼看着她将药喝下去之前八成是不会回来了。付惜景特意回房去看了一眼,见已经换了身衣裳的她还在安睡,便又放心地去了隔壁房间。 秦妆正低声和安意着商量着什么,见他回来了便起身说:“方才我们两个想出了一计,如果公子觉得可行,我们就开始准备。” 付惜景的眸光暗了下去,点点头:“说罢。” “既然小美人算是被公子强行带出来的,那她本人定然是无论如何也不愿离开水镜轩的喽。”安意着先道,“倘若她有机会离开公子身边,是不是会好好地抓住这个机会一走了之?” “嗯,若她所说的都是真心话,自然是会找机会逃跑的。”他说,突然抬眸直视安意着,“改一下你的称呼。” “称呼?”安意着一愣,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改什么称呼?‘世子’?” 秦妆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无论那女子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底细,如今都算是公子的人,你要注意你的身份,不可随意乱叫。” 安意着眨眨眼,清了清嗓子说:“姓越是罢,越姑娘?可她到底是个妓人,叫姑娘不太合适罢。我听司阑好像是叫她小姐,那咱们也这么叫?” 秦妆懒得管他这个,继续同付惜景道:“‘若’是什么意思,公子还听不出她所言是真是假么?” 付惜景微微低了头:“真假与否的确不好说,我看不出她是不是在赌气。” “那公子等下不妨再去试探一番。”秦妆很快道,“如果公子能温柔地交付‘真心’,想必越小姐即使有气也不会一直气下去。公子好话好说,再套一套她的话,如果她仍然坚定地说不想跟公子走,便可施计一试了。” 安意着突然笑出声:“真有意思,只对付那么个弱女子,竟还得公子亲自去出卖色相。”又耸了耸肩:“不过也不亏就是。” 付惜景瞥了他一眼,也懒得斥责什么了,又问秦妆道:“什么计策?” “很简单,如果她嘴上说想回水镜轩,同时心里也这么想的话,此时此刻若有人提出要带她逃走,她定然是不会拒绝的。”安意着先接了话,笑得也越发深沉,“可若她只是在装样子,只是想让我们以为她别无所图,就定然是不肯离开的,因为她的目的就是要跟在公子身边,想办法打入教内探听情报啊。” 尤其在付惜景告诉她自己“千面君”的身份后,谁不会觉得这样一个身份着实是打探七星教内部高层绝密的绝佳渠道呢。如果越溪桥真的是正派的卧底,自然不会想离开他。 付惜景思虑片刻后缓缓点了头:“带她走的那个人,可想好如何安排了?” 安意着继续笑嘻嘻地:“咱们如今下榻的这家行如客馆可是商州人流聚集和情报交换的好地方,无论眼线还是值得交易的信息都不比水镜轩少。且这家的老板与伏依依是生意上的好友,又怎么会没见过越小姐呢。” 秦妆接着说:“只要我们稍微露个破绽给这间客馆内部的人,他们定然能猜到越小姐被藏在了这里,甚至能猜出我们身份。不过为了保证越小姐的安全,他们不会贸然行动,若还有私心,更不会将此事明明白白地告诉伏依依,只会偷偷前来与她联系,顺势带她离开。” 付惜景不知在想什么,倒是突然沉默了。秦妆示意安意着叫人上茶,补充道:“等下司阑回来,必然也会带回‘水镜轩头牌失踪’的消息,以越小姐在商州——应该说以她在整个中原的声望,想必不过几个时辰就足以掀起寻人的风潮,而这几日定然会将整个商州查个底朝天。 “可他们之中,又有多少是真心希望她回到水镜轩,而不是将她据为己有的?所以公子根本无需担心行如的人会真的将越小姐的所在如实告诉伏依依。” 秦妆顿了顿,手指捏住下巴再一沉吟道:“就是做最坏的打算,即使他们没有私心,让伏依依知道了越小姐就在此处也无妨。如果他就是越小姐背后的人,或是知道些什么,便只会表面做做样子,不会真的救人的。 “纵使他真心想救,还是我方才说的那句话,为了越小姐的安全,任何人都不会贸然行动。我们早已安排好了离开河清的行程,全身而退不是问题。” 付惜景轻轻吸了口气,不再犹豫:“就按你的意思办。” 秦妆看了看覆在他脸上的面具,觉得有这东西在实在难以看出他的心思,可即便是没有这东西也不好看出他在想什么,于是试探道:“如果越小姐真的不抱有其他目的,有这样的美人在公子身边服侍,也是件好事。” 付惜景突然笑了,大约觉得他的话甚是有意思:“只过了这一关,也不代表她完全清白。不妨说如果没有中这一计,说明她是变得更厉害也更让人难以猜透了,我应当更加害怕和忌惮才是。” 秦妆也弯了弯唇,难得露出了笑容:“公子能如此思虑,更是件好事。” 不一会儿安意着端茶进屋,前脚刚迈入,后脚司阑也跟着走了进来。付惜景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慢慢端起了茶杯。 秦妆先问道:“如何,现在大街小巷是不是都知道水镜轩的头牌美人失踪了?” “意料之中的事,无需多费口舌。”司阑直接看向了付惜景,表情有些凝重,“倒是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公子你应当知道一下。” 杯沿就停在唇边,付惜景本没有在意她接下来要说什么,刚要饮茶就听她道:“我方才去给越小姐送药,她说她几年前就堕过一次胎,那之后又时常服毒,现如今已然无法再生育了。” 就不知是杯子突然变烫还是他自己受了惊,整个茶杯都翻倒在了衣袍上,茶水洒了一身。 他倒是不慌不忙,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就将茶杯拾起来放回到桌上,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被打湿的衣服。 见他手都被烫红了,也知此时此刻他肯定不愿意任何人上前碍手碍脚,三个人就没有一个上前去帮忙。 安意着咳了一声,先道:“我的天,世子的孩子都敢堕掉,还是在几年前的时候。越小姐那时不是还对公子死心塌地爱得深沉么,怎么就没想过用这个孩子威胁公子给她名分?”虽然她当年并不知道付惜景的身份,却也知道他在教中的地位举足轻重啊。 所以那个时候,即便她还真心喜欢他,也还是认定他不会给她名分,或者说是从来没想过让他给一个名分,才连说都不同他说一声,直接堕了胎。 秦妆则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听说妓馆的小姐们都会长期服食微量的水银和砒霜,才能留下一副永远无法生育的体质。这下纵使越小姐清清白白,纵使公子也真心待她、给她名分,公子与她也不能再有孩子了。” 司阑没再说什么,只是瞧着付惜景看似泰然自若的样子缓缓合眼摇头。 “无妨,现在知晓此事,正是合适的时机。”即便没有看三个人的表情,付惜景也能猜出他们在顾虑什么,没再管衣服直接走了,“我先去看她。” 时隔多年才知晓两人曾经有过一个孩子,才知晓她当年失去孩子的痛苦,遗憾、愧疚、心痛和想要弥补的感情尽数涌上心头,如此便足够“真实”,也足够得到她的真实了罢。 秦妆又笑了笑,突然高声问道:“那公子,方才所说的计划?” “照旧。”他留下一句话,打开了门。 戾止卷 第7章 惊鸿怀居(七) 无论如何看,如何试探,越溪桥待他都不再像是几年前那么温柔和顺从,或者说是对他毫不在意了。从她说的话中就听得出,她确是十分想回水镜轩,但也知他不会那么轻易放她走,只能暂时认命。 如果她的武功还在,凭她的天赋和实力,纵然他们有四个人,也不一定能看得住她。 付惜景待她向来是十分温柔的,即便是装的,这么多年过去,假着假着也会多几分真,以至于在听完秦妆和安意着的计策后不由想道,如果她真的只是在演戏,待在他身边真的只是想为正派做事,他又该如何对她。 杀了,或是折辱?的确如此想过,可昨晚与她再见时——去见她之前他便同他们说了,此行只为杀她,最后没有下手却也在意料之中。 从背后拥住她时,他知道她一时半会儿睡不着,而她若不睡,他也根本无心合眼。 她似乎以为他已经睡着了,就一动不动地生怕弄醒他,却在黑暗中眨了很久的眼睛。 确认她睡着之后,他微微抬起身,握着她的肩膀将她翻过来,面对面地抱着她睡。 虽然她嘴上说什么离了“家”之后就是睡不安稳,可自从失了满身的内力后,她的警惕性就越来越差。从前在他怀里安睡时,他一醒她就会醒,如今身子支撑不住,就是想要警惕也是无能为力。 按理说,她浑身的经脉被废后就相当于是一个废人,只能躺在床上苟延残喘,甚至连行动都困难。如今还能正常活动,原是因为重霄阁主宣?的九霄内功可以绝对自由地把控内力,损毁她的经脉时特意留了一部分真气在她体内以维持正常的生活行动,不然真的变成了废人,她也不会想要再活下去了。 宣?当年没有彻底废了她,除了有伏依依的请托,亦是想留下她这一条命,引出她背后七星教的势力罢。如今她唯一的亲人也在重霄阁总榭,相当于宣?手中握有她的全部把柄,其他的倒也罢了,若说她连越逢桐都不在乎,他断然不信。 她虽已是琼华楼的弟子,琼华楼虽也是天下情报中心,但对于七星教来说,最可怕的从来都不是琼华楼,而是中原七大正派之首的重霄阁。重霄阁内高手如云,武林榜上高手百人,只重霄阁就占据一半,仅总榭就有十五人位列前百,何止是不容小觑,根本是不能招惹。 只可惜一年半前棋差一招,七星教不仅没能搞垮这个年轻的阁主,更是将重霄阁上下都得罪了干净。自昭庆四年十一月宣?对盛迎发出逐杀令后,别说是凤凰榭和八大分榭,整个中原武林的侠义之士,哪个不想手刃了这个只会在背地里用阴招害人的魔教二长老。 想当年决定直接对重霄阁下手,其实也有过顾虑。如若不那么快得罪重霄阁,七星教也不至于在短短一年里就损失了那么多教徒甚至高职。可事情一旦做了就没有退路,如今唯有偏安一隅,保住余下的势力,才能在将来再有所图。 虽然自悛古原之战后,七星教在中原就几乎销声匿迹,可正派“除魔”劲头正盛,不彻底荡平中原的异域势力绝不会罢休。在这种关键的时候,七星教内部绝不能出任何差错,绝不能埋下任何一个可能存在的祸患、给正派任何可乘之机。 所以桥儿……她绝对不能向重霄阁投诚,绝对不能以正派卧底的身份留在他身边。 可如果真的是如此…… 如果真是如此,届时即便他有心保住她的性命,教中和王都的其他人也不会肯。 他的手缓缓地滑过她的眉眼,轻声说:“桥儿,我既已决定日后娶你为妻,你可千万别让我为难才是。” …… 第二日晨起,越溪桥平躺在床上,合着眼睛在身侧摸了又摸,确认他已经起床后才睁开眼睛。 房中无人,她坐起身爬到床尾,仰头看了看天色,发现的确比平日里晚起了小半个时辰,才打了个呵欠,满床找衣服。 屋中洗漱的东西都备齐了,梳妆台上的首饰也都好好放着,但都是她被带出水镜轩时戴的那些。 女子,尤其像她们这样的女子哪有不喜爱这些装饰的,喜爱得恨不能半天换一套。如今只瞧着妆台上这套已然戴了一日的头面,她瞬间不高兴了,头也不梳就坐在妆台前发呆。 她只会梳简单的发髻,像那些又复杂又好看的髻都是水镜轩的侍女给她梳的,伏依依时不时都会亲自给她绾发,边捧着她的头发摸来摸去边感叹说:“你这个头绝对是天神亲手打造的绝品,就连每一根发丝都是细细画就打磨过的秀美之物。你若能将这性子再收一收,安心地做个美美的吉祥物,难道不快意么?” 快意什么快意,首饰都要戴前一天刚戴过的,不高兴。 越溪桥突然起身,转回头又倒在了床上。 也不知她如今所在的是哪家客馆,附近有没有几家靠谱的银楼。付惜景说了会让她在商州多留几日,那会不会让她出门啊。 她深深叹了口气,将自己蜷成一团缩去床里。这身新换的衣服难看死了,肯定是付惜景那个女下属的,品味真俗。没有胭脂妆粉,没有钗环步摇,没有羽衣霓裳,连饭都没有,真让人委屈。 刚抱怨完,屋门就被推开了。越溪桥一吓,听得出这并非是付惜景的脚步声,更不想起身。 来的人正是付惜景“品位低俗”的女下属司阑,还是带着粥的香味儿进来的,一下让越溪桥精神了不少。司阑进屋后向四周望了望,才想起那张吃饭用的桌子昨晚就被撤走了,只能先将放着清粥和蛋羹的托盘搁在妆台上。 看了看上面明显是被扔得乱七八糟的簪钗手环,司阑皱了眉,转头看向还在床上趴着不肯起的越溪桥:“小姐既都已起身了,为何还不立刻漱洗绾发?” 越溪桥觉得自己在水镜轩高贵惯了,更被天下人宠惯了,如今根本无法对一个自己一点都不喜欢的人和和气气地说话。况且在人家眼里,她连付惜景的一个小妾都不如,身份低贱,万一哪句话得罪了人家,可就会同蝼蚁一般轻易被碾成齑粉了。 于是她选择装睡不说,虽然有些害怕司阑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但仍故作镇定。 司阑走到床边后直接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扯起来,还是皱着眉,虽是一脸不情愿,但也只能放软声音说:“小姐起身,我帮小姐束发。今日一早公子便吩咐了,日后小姐的餐饮都会单独做,少油少盐,以青菜和鱼肉、鸡肉为主,小姐可满意?” 越溪桥的双眼立时亮了,但很快收敛了情绪,压着唇角没有说话。 司阑又叹了口气:“至于钗环首饰和新衣,如今公子不在客馆之中,等我请示过公子后,会为小姐打点好一切的。” 不在客馆,是去哪儿了?不过更令越溪桥疑惑的还是司阑对她的态度,这人明明看不起她的身份,如今怎么还甘愿服侍起她来了。付惜景到底是怎么看她的,竟舍得把自己的下属给她当半个丫鬟使。 越溪桥还是给了她面子,起身坐去了妆台前,喝了小半碗粥和几乎没味儿的蛋羹,任她在身后束发。 虽然能从窗外看清街上的状况,可她自打来了商州以后就只在妓馆和水镜轩本部待过,往返还都乘轿,根本不认识哪条路哪条街,只知道几个有名的地方,还不知具体是在哪儿。 武功被废后她就时常在想,自己除了这张脸以外究竟还有什么。对于习武之外的任何事她都是不思进取的状态,而这唯一的可用之处失去后,她更是颓丧得不知所措。说到底她什么能力都没有,落到这样的地步也是活该的。 不知为何,付惜景这一上午都没回来,他那两个男下属应该也跟着去了,只留一个司阑看着她。她虽手脚健在却失了武功,又不可能傻到从三楼跳下去,不知有什么好看的,这女人就站在房门口看了她大半天。 终于到了该吃饭的时候,司阑思虑良久才开门出去,临走前还冷声对她说:“好好待在房间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门。” 她离开后,在床上躺了半天的越溪桥终于能起身放松放松。在水镜轩,即便她不用干什么活,也没有一时半刻是闲着的,总会有姐妹会来陪她说话,伏依依一个轩主都变着花样地哄她开心,纵是与她不相熟的人,只慕她的美人之名,也异常尊重她,而并不嫌弃她妓人的身份。 明明在水镜轩所有人都将她当成宝贝,她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偏要待在付惜景身边,连他的手下都能让她各种受委屈? 刚想着“谁来找我我就跟谁走”,门就被推开了。越溪桥一吓,有些心虚地转身看去,却发现来的人并非是司阑,而是一个一眼望去只觉陌生的男人。 男人看上去三十上下,面相俊逸,气质温雅,是个面善之人。若说“陌生”……她似乎曾经见过? “果然,是越姑娘不错。”男人顺手合了门,只走了几步便停在原地,拱手道,“在下须桓,与伏轩主乃是莫逆之交,曾在水镜轩同越姑娘有过一面之缘。今日姑娘客居行如,能在此处得见姑娘是须某之幸。” 越溪桥有些激动地往前迈了半步,神情终于舒缓了许多:“原来是行如的须馆主,妾身有礼了。”说完又很快看向门口,不由担心得皱起了眉。 须桓垂头轻笑:“越姑娘放心,在下既能亲身来见姑娘,必然不会任那魔教女子立刻返回。” “魔教?你怎么……” “日前这几人来此投宿,衣饰举止虽与我等中原人士并无差别,时而私下交谈却是用了百回族的语言。”须桓淡淡道,“昨日姑娘失踪后,我馆中的人便来告知这两间房的客人之中多了个女子。昨夜晚食时分更有人特意来取清水过油,今日一早又嘱托东厨说每餐再另做一份清淡的菜肴,可不是房中藏了个越姑娘么。” 越溪桥眨了眨眼睛,慢慢点了头。 时间紧迫,他的人肯定不能拖司阑太久,须桓便先将疑问全部掩下,开门见山道:“有人告诉在下,被这几个魔徒带离水镜轩,越姑娘或许是自愿的。所以在下不会劝姑娘,更不会强行将姑娘带走,但若姑娘并非自愿离开水镜轩,更想要回去,须某定然倾力相助。” 说着,他从袖中拿出一个纸包,又走了两步递过去,示意她自己来拿:“虽说东厨可以将这迷药下在饭菜之中,可那几个魔徒身在中原必当事事谨慎,只怕不会中招,更会打草惊蛇。所以这迷药,还是交给姑娘自己斟酌使用。” 又取出了另一个深色的纸包:“这些药粉可抵迷药的药性,如若姑娘将迷药下在不得不与几个魔徒同食的食物里,此药便可派上用场。” 越溪桥默了片刻,走上前将两个纸包都拿过来,抬头问道:“这真的只是迷药,而不是毒药?” 须桓放下手,轻轻一笑:“若是毒药,姑娘便不忍心用了么?” “不是。”越溪桥当即反驳,“只是如果是毒药的话,最好是那种服下后立刻就能死的,不然他们尚有一口气在,都不会放过我。我现在失了武功,行动也不便,怕是躲不过。” 须桓又笑了笑:“越姑娘放心,只是一般迷药罢了。虽然如今中原武林人人同心除魔,可须某到底只是个商人,只看利益,并无那等雄心,更没胆量去承担人命。” 越溪桥回以拱手:“多谢馆主相助,只是我的身体不比从前,怕会拖累馆主。” 须桓阖上眼摇了摇头:“姑娘若不愿脱离那些异族人的掌控,随须某离开自然只会是拖累。”顿了顿,又叹了口气转身:“也罢,既然姑娘甘愿同他们离去,重获自由也并非是件坏事,须某就不再饶舌了,告辞。” “馆主留步,妾身为百回魔徒掳去本是无奈,没什么甘愿和重获自由之说。”越溪桥立刻唤住他,严肃道,“只是魔徒奸诈狡猾,我怕我自己无法得手不说,更会连累馆主。” “其实越姑娘本不必忧虑这许多,只要姑娘有平安回家的机会,须某无论落得怎样的下场都是欣慰的。”他偏了偏头,“商州可以没有须某,却不能没有姑娘。还望姑娘明白自己的存在对整个江湖的意义。” 最后他又补充说:“姑娘也不用将方才的话太过放在心上,须某另有高人相助,姑娘无虑。” 须桓的时间算得很准,方离开没多久,司阑便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端着托盘的小厮,一进门就立刻环视屋中的状况,确定与之前相比并无变化后,才将视线又放到了越溪桥身上。 越溪桥仍躺在床上,似乎又睡了一觉,闻到香味才悠悠转醒。 …… 付惜景和他那两个男下属是赶在晚食前回来的,也是在他推门进屋的那一刻,越溪桥和司阑终于结束了这将近一日的尴尬相处,彼此亦都松了口气。 只是他回来后与司阑说的并不是“备膳”,而是“备水”。越溪桥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但见司阑离开房间,而他开始话也不说地脱衣服后,立时转身要跑。 付惜景很快将她拽到怀里,顺便将刚脱下的外袍随意丢到地上,抱紧她的腰身说:“桥儿可真是没良心,我为你奔波了一天,你却连服侍我沐一沐身都不愿。” 挣扎也逃不掉,越溪桥干脆放松了身体,微微偏了头:“你为我奔波什么?” 因为怕面具硌着她,付惜景特意离她的脸远了些,轻叹道:“为了让桥儿开心,我今日逛遍了商州的银楼和布庄,为桥儿采购了不少首饰和成衣。嗯?你还嫌弃我,问都不问一句就跑。” 越溪桥溘然睁大了双眼,咬了咬唇,却又提起了唇角,左右望了望:“东西呢,你进屋时什么都没拿啊。” 付惜景将下巴抵在她的肩头,半副身子都靠在她身上,环着她腰身的手开始慢慢地解她的束带,声音越来越沉哑:“这世上总不会有白得的美餐是不是?桥儿想要的东西,自然也是要用自己来换的。” “……”越溪桥抿了抿唇,“我的身体本就是你唾手可得之物,你没有必要用钱来换。” 他却是摇了摇头:“若桥儿不高兴,我自然也难以忻悦。”她没说话,他就又说:“桥儿如今都不爱笑了,还是笑着的桥儿更美。” 越溪桥冷哼了一声,刚要说“我看见你就笑不出来”,余光瞥见他抬了手,随后听到了面具摔在地上的声音,不由睁大了眼睛,又立刻闭上,闭得紧紧的。 他将她转过来后,不知从何处取出了一条新的黑色束带帮她覆在面上,而后低下头吻住了她。 越吻越是情动,付惜景依旧啮着她的唇瓣,却已将她打横抱起,放去床上。 半晌后门口传来了已经鬼鬼祟祟许久的安意着憋着笑的声音:“公子,水好了。” 他们都已衣衫尽褪,为了不让任何人窥见她的肌肤,付惜景又将她往床里抱了抱,抬手挥落床帐,沉声道:“抬进来,出去。” 戾止卷 第8章 惊鸿怀居(八) 越溪桥是在被从木桶里抱出来和放去床上的过程中才恢复的闲心闲力去想,行如不愧是行如,一个客馆都备着能盛下两个人的浴桶,还那么结实;这房间的隔音好不好啊,为什么她总能听见隔壁有人在笑;这狗男人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在外面跑了一天还能有这么多力气,以前哪次都没这样过,都没这样过呜呜。 付惜景很有先见之明地在下水前就往床上铺了张毯子,越溪桥趴上去后僵了一下,随即开始打滚,拽着毯子的边边很快将自己裹成了一个卷儿,接着往床里爬。 穿好里袍,回头见她已经爬得差不多了,付惜景拿起事先准备好的手巾向床边走去:“桥儿别睡,方才打湿了头发,我先帮你擦干。” 虽然哪里都沉得不想动弹,没有完全拆下来的头发都在水里浸了好久,她面上的束带却还是绑得很牢。原本她眼前只是漆黑一片,现如今又冒出了很多星星,耳边也是嗡嗡不停,却能听清他充满“危险”的话。 束带虽没掉,眼睛部位却早已湿得不行了,一感觉他在接近她就又忍不住开始哭:“你离我远点,别碰我。” “那桥儿自己把头转过来,不能湿着头发就睡。”付惜景只能先坐在床边,微微俯身说,“不然便碰你了。” “我动不了,你也不能碰我,我不擦了,就这样。”她蜷着身子缩着脑袋哭,“今天晚上要么你睡地上要么我睡床上,你不准靠近我,十天之内都不行。” 付惜景皱了眉,一下按住了她的肩:“你不能这么睡,身子本来就不好,再染了病怎么办。” 越溪桥不由更委屈:“你知道我身子不好,你还像疯了一样,你滚好吗。” “等下滚。”他只能先哄,“你起身,让我帮你擦好头发再睡,桥儿乖。” 越溪桥纵然不是很情愿,但也害怕他会来硬的,只能爬起来。 “躺我腿上。”他说,轻轻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好,再慢慢地让她躺下来,“桥儿可以睡了,等下我再将你安置好。” 不想也根本无力睁眼,越溪桥最后喃喃了一句“你不许上床”,就任他在她脑袋上动手动脚,摘束带也好擦头发什么的都不管了,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虽然第二天正午醒来时付惜景的确不在床上,可这个时辰估计整个商州还躺在床上的人就只有她了。 本来么,经脉被废后她的体力就同一个年过七十的老太太差不多,更是多久没有活动过身子了,稍微剧烈一点的事都禁不住。他昨夜也跟以往大不一样,鬼知道是抽了哪门子风,自己被累死也就罢了别带她一起啊。 但应该佩服的还是须馆主,看出了她不是那么快就能成事的人,才定下了三日之约——昨日、今日和明日的子时三刻他都会遣人在房间附近等她出来,毕竟那迷药也不是说下就能下的那么容易。而如果明晚之前她还是没有寻到机会下手,或是根本不想走,就真的再也没有逃跑的机会了。 至于昨夜须桓派来的人在门附近听到了些什么……她真现眼。 不过她记得须桓一介商人是不会武功的,行如也不是什么武林门派,即使雇了护卫,也都不算是武林高手,那他口中可以相助的高人又会是谁呢。 而她现在根本不会同那几个人吃一样的东西,怎么下药啊。须桓为什么非要她来做这种事,迷香它不靠谱吗,难道是为了试探她的心意? 虽然清醒了一半,越溪桥还是在被窝里翻来覆去地不想起,又突然想到自己昨天为了保险,在他回来之前就将两包药粉藏在了床底下。她想着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无缘由地往床底下摸罢,可此时此刻伸长脖子,几乎将半条胳膊都放到了床下探索,除了一手灰以外什么也没摸到。 越溪桥瞬间完全清醒,又往外爬了爬,伸着脑袋往下看——什么都没有。 不是罢,那狗男人是脑子与正常人有异吗,闲得没事还要看一眼床底的? 她愣了半天,很快意识到当务之急是不能再光着身子窝在床上,于是立刻裹着寝衣坐起来,左看右看找衣服。 ……没有,一件衣服都没有,这下也太惨了。 越溪桥又瞪着双眼愣了一会儿,最后选择用寝衣将身体裹得严丝合缝地挪去床角一动不动。不过片刻门被推了开,她吓得颤了颤肩膀,想鼓起胆子直视过去,最终还是像只胆小的刺猬一样缩了起来。 付惜景走到床边时还有些奇怪她为何裹着寝衣坐在床里,环视了屋内后发现确实没有她能穿的衣服,于是坐去床沿微微笑道:“是我不好,今晨将桥儿的衣服拿出去洗了,忘了取新的放进来。” 他嘴上是这么说,却一点没有要去取衣服的意思。越溪桥认命地叹了口气,想着不如直接坦白了,可又想着他或许什么都不知道呢,没准那药是被她放到了别的地方只是她一时记差了,就这么说了岂非是不打自招。 “桥儿这副身体都不知被我看过了多少次,怎么突然如此紧张?”他凑近了些,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紧张得都落汗了。” 越溪桥合上双眼又叹了口气,刚要开口。 “难不成不是在紧张这些,而是在担心那包迷药的去处么?” “……” 她忍不住又往一旁缩了缩,付惜景看着只觉得又可爱了几分,便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见两条大白腿都露在了外边,越溪桥生怕寝衣被扯掉,被他抱到腿上后不由颤得更厉害。 “桥儿对我还是留情的,我方看到那两包药粉时,尚以为是毒药。”他似乎只因为这么件事就高兴得不行,用力抱着她,还用面具蹭她的鼻子,“桥儿纵是想离开我,却也是不忍心杀我的。” “我,我我那是没机会拿到毒药,不然你以为我不想毒死你一走了之么。”她低着头说,“你既然知道我死活不想跟你走,就该放了我。我告诉你,你若还是莫名其妙地执着于我,我真的会让你万劫不复的。” 付惜景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无奈:“那我就放你走。” 越溪桥一怔,眨了几下眼睛仰头看向他:“真的?” 他轻笑着回望她:“我说了,桥儿不高兴,我也不会高兴。若桥儿离开我就能变回原来的桥儿,我自然会让你如愿。” “可你前两天分明不是这么说的。”越溪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别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 付惜景不由捏了捏她的脸:“自然,我不会那么轻易地放桥儿离开,桥儿若真想同那个给你迷药的人走,须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越溪桥抿着唇看了他半晌,虽想不出他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但此时此刻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顺着:“你说。” 他于是道:“前来寻桥儿、给了桥儿迷药的多半是这间客馆里管事的人罢,他是不是说会带你回水镜轩?那桥儿以为,他真的会送你回去么?” 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废什么话,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桥儿不妨与我打个赌。”付惜景眯了眯眼睛,捏住她的下巴,“这一次我就先放了桥儿,如果桥儿真的能平安回到水镜轩,此后我便如桥儿所愿,再不出现在你面前。可如果他们‘救’你是为了别的私欲……” 越溪桥不禁咽了下口水,付惜景又摸了摸她的脸示意她放松,和声道:“那桥儿日后就不能再离开我半分,不能再提一句离开我的话,更要彻底打消这个念头。” 她蹙了蹙眉,一时没有答应:“你又在耍什么花招?” “怎么又是我在耍花招了,那两包药粉难道是我逼着桥儿收下的不成?”他苦笑着阖上眼,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我只是想让桥儿看清这中原叵测的人心,桥儿如果不亲身遭一番罪,就总是会对中原‘义士’抱有各种幻想。” “你别胡说,须——他……”越溪桥兀地睁大双眼,又很快低下头住了口,“别胡说。”须桓早些年丧妻,却一直钟情于亡妻更发誓终生不再娶,独自一人又当耶又当娘地都已经将孩子带到了五岁。他与伏依依又是朋友,要救她还能有什么私欲。 “那我不说了,桥儿只要记住就好。”他真的不再说,下巴抵住她的前额,“桥儿即便是不信我,也不能轻易信别人。即便是不待在我身边,也不能轻易跟了随便什么人。” 越溪桥垂着眸默了片刻,直到他不再顶她的脑门才抬头说:“我就是随便跟了什么人,也不想跟着你。狗男人,我从来都不想做你的什么外室偏房,不想只围着你一个人转。” 付惜景颦了眉:“我何时说了让你做妾?” 她轻轻一笑,挑了挑眉:“不然,公子还想让我这么低贱的妓人做你的妻子么。” 他的双眼一下子亮了:“桥儿愿做我的妻子了?”随后用力地拥住她:“早如此说不就好了,还做什么赌局,谈什么条件。” “……”越溪桥被迫仰着头,长长地吸了口气,“我从来没想过。” 付惜景只是轻轻笑道:“那桥儿可以等打赌输了以后开始想。” “我为什么非得是你的人不可,难道没了你我就活不成了么。”她轻哂,“我依然可以活得很好,甚至更好,做妓人可比做什么贤妻良母自由潇洒得多。天下男人那么多,我何苦非要选一个,又不是不能全都要。” 可以听见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身体都在发抖,她很是得意地弯了弯唇。 “妓人。”半晌后他突然道,慢慢将她推到身前来,抚着她的脸,“桥儿知道真正的妓人是怎么服侍男人的么,还‘妓人’‘妓人’地总是挂在嘴上。” 越溪桥耸了耸肩,刚想说一句“我乐意”,见他突然将手伸进前襟,还摸出了一条似曾相识的黑色束带来,立时大惊,险些咬到了舌头,瞪着眼睛想跑。 见她连滑下来的寝衣都不顾了,付惜景很快将她扯住,下一瞬就将束带罩上了她的脸:“桥儿别怕,只是给你一个惊喜。”三两下将带子绑在她眼上后果然没再动她,而是将她放回床上,起身说:“我去给桥儿拿新衣服,帮你穿好了再将它取下来。” 越溪桥微微低着头,手撑在床上愣了片刻,听见他已经开了门才紧忙叫住:“不用。” 他停下,眨了眨眼睛,转身问:“桥儿不想穿衣服?” “我要我原来的那身,从水镜轩出来那日穿的那套。还有首饰,都要我自己的,一件不差,一件不多。”她冷声道,感觉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脸上,就偏过头去连余光都不给,“至于你的东西,就全部留给你的妻妾偏房,我一个都不想要。” 戾止卷 第9章 惊鸿怀居(九) 由于中午多吃了些,更是吃了不少油盐和主食,晚上越溪桥说什么都没再吃饭,且几乎在窗前站了一下午。 原本她也不想这样,可那狗男人就死死按住她放在桌上的手,笑眯眯地用筷子夹着一块烤驼峰递到她嘴边:“昨夜辛苦桥儿了,多吃一点不会胖的嗯?” 她咽了好久的口水,最后没绷住,一吃就停不下来了。又欲哭无泪地喝了半壶茶,戌时之前都一直站着不动。 其实她很累,胳膊腿都是酸的,只能边在窗前摇摇晃晃地立着边在心里头骂他狗,瞬觉安慰不少。而他不仅闲,而且脑子又出了问题,不去和他的下属们商量什么大事,反而留在屋中,就坐在案前,几乎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也没吃饭。 而到了该睡的时辰,看着窗前不晓得腿僵没僵的越溪桥,付惜景起身问道:“桥儿与那人约定的是什么时辰?” 越溪桥试着蹲了蹲,又捏了捏小腿,才不情愿地开口:“子时三刻。” “那还早。”付惜景很快说,绕过书案朝她走去,“不如我们……” “不,不!”越溪桥立马站起来,迅速转身往窗口贴,睁大眼睛瞪着他,“昨晚就是最后一次,不,三次,也是这辈子最后三次,你别想再碰我。” 付惜景暂时停了步,轻笑道:“桥儿说了十日之内都不能碰,我自然会听桥儿的话。”又看向窗外:“只是现在已经晚了,桥儿不如先睡一会儿,等到了时辰我再叫你。” 他仿佛看到了一只将已经炸起来的刺慢慢顺回去的小刺猬,虽然这刺猬还没有对他敞开肚皮,但显然也不再像先前那样害怕了,而且有些认真地考虑了一下他的建议。 然后冷声拒绝:“我不睡,就这么等着。你可以自己上床,或是去跟别人睡,反正可以熄掉蜡烛,不用管我。” “这可难行。”他摇了摇头,又开始走了,“桥儿如今这么恨我,万一想在我睡着的时候取我的性命怎么办。等桥儿被坏人抓走,我死了,还如何救你。” 越溪桥往旁边挪了挪,咽了咽口水说:“我能不能杀你你自己心里没数么,况且我也不恨你,你用不着在这里跟我掰扯,请圆润地离远一点。” “可桥儿穿了我的衣服,欠了我一个人情,今晚就必须听我的。”他眯起眼睛笑道,“我心里的确有数,可桥儿心里也该有数,你如今即便是躲也躲不到哪里去,这般欲迎还拒,是巴不得再多给我几次?” 越溪桥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顿时泄了气。午后起床时她说要穿自己原来的那身衣服,他却说已经扔了,连同那套头面一起,还说要么穿他买的,要么就这么光着。 “我原本是想着,桥儿完全属于我后,便不能再跟水镜轩有一丝一毫的瓜葛,这衣服和首饰自然也不能再用从水镜轩带出来的。桥儿是我的人,当然只能由我来养。”彼时他这样道。 她又皱了皱眉,盯着已经停在她身前的他半晌,又抿了抿唇:“那你不能碰我。” “我只抱着桥儿,不做别的,毕竟你我来日方长。”他低下头,伸出双臂示意她上前,“来,抱抱。” 越溪桥只能叹了口气走过去,被他横抱起来放去床上,想起什么后猛地抬头:“先说好,你虽然是魔教的人,但也不能太缺德了,不能在我跟人家走了之后背地里使坏,更不能杀人,不然我就诅咒你再也举不起来。” “桥儿多虑了,我怎么会做那样的事。”他的唇角微微抽了一下,但还是笑着说。 “你发誓,如果你敢在河清伤任何一个中原人,你下半辈子都不举。” “……”付惜景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笑容僵了不少,“好,就算是为了桥儿下半辈子的身心幸福,我也不会伤任何人。” 越溪桥见好就收,也不要他一字一句地说一遍了,清了嗓子后将鞋脱了爬去床里。又顿了一下觉得应该睡外面,于是在他也脱鞋上床后推了他一下:“你睡里边。” “你再胡闹,我可就准备在‘不举’之前先让桥儿起不来床了。” 见他的唇已然绷成了直线,越溪桥不再自找没趣,背对着他躺了下去。付惜景低眸看了她半晌,熄了烛火后取下面具放在床边,慢慢躺在了她身后。 他的手放在她腰上,抱着她与他紧紧贴在一起时,越溪桥才算是真的松了口气。他果然只是抱着而已,好长时间都不动一下,她眨了好久好久的眼睛,蓦地打了个呵欠。 付惜景终于肯出声:“桥儿要睡么。” “不,不睡。”虽然很困,但为了防止一睡不起的情况发生,她绝不能闭眼。 可是这床真的好舒服哦,他的怀抱也…… 为了帮她提神,付惜景表示可以陪她说说话,还说有问题想问。越溪桥虽然不是很想再跟他有什么交流,但也真的怕自己会睡着,于是勉强同意。 他却是先道:“桥儿转过来。” 越溪桥张口就要拒绝,又想起反正天黑得差不多了,她也看不清他的脸,难得听话地转了过去。然后就感觉他的身体在下移,鼻尖已经戳到她的了,不由睁大眼睛:“别离这么近行吗。” 感觉他的眼睛就像会发光一样,离得太近看得她眼睛疼。见她很快紧紧闭上了眼,付惜景抬手按住她的后脑让她的脸贴在自己身前,低声道:“我想听桥儿说真心话,想知道桥儿为什么不愿再待在我身边了。” 越溪桥缓缓睁了眼。 他说“再”,自然是知道曾经的她非常想跟着他,即便她从没有说过那样的话,可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对他的情意。 那时候他将她安插在水镜轩,其实事先问过她的意思,更说过只要她有一点不愿意,他都不会让她去。只是那时她心里清楚得很,他既已这么说了,就摆明是想让她去的意思。她不想他为难,更不想他不高兴,于是说了“好”。 他虽然很惊讶,但也没有收回已经说过的话。她那时是真的松了一口气,庆幸着自己没有说不愿意什么的,不然他一定会很失望。 她只跟在他身边一年的时间而已,看不透他什么。可他也没想过要掩瞒什么,将她带在身边的第一天起就明确说了会救她只是因为她有着很大的利用价值,而不是出于善心。之后很多次,他也都十分坦诚地说很喜欢她这张脸,除此之外对别的都没有兴趣,譬如她的身世或是性情。 所以她知道他只是将她当成工具而已,既然一点情分都没有,更不打算有,自然不会想留下他们的骨血。与其等他用别的方式杀了她腹中的孩子,还不如她亲自动手,仿佛没有亲耳听到他说“不留”就能自我安慰他也许会想要留下一般。 她的确是对他倾注了几乎全部的感情没错,但从没有想过能拥有什么名分,更是从入水镜轩的那一刻起就不再幻想日后还能得到在跟在他身边的机会。 他们永远不会有什么结果,毕竟从头到尾都只有她一人在用情而已。 此时此刻他的语气似乎颇为遗憾,她却有些想笑:“人不会变就不是人了,我干嘛以前想跟着你现在还必须跟着你不可。” 他微微笑道:“我当然知道是桥儿变了,这不是在问桥儿究竟是怎么变的么。”顿了顿轻声补充:“桥儿恨我了?” “我不是说了我不恨你么,不过讨厌确实是有一点的。”她说,“这很简单嘛,我若跟着你就差不多相当于一条狗,待在水镜轩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尊重,被关照,还被抬高了身份,世上会有傻子死活要选择前者吗?” “……”他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好一会儿后才又很小声地问,“桥儿已经,对我再无情意了?” 越溪桥一直在沉默,慢慢攥紧了他的前襟。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罢。”很久以后她开口说,“我即便曾经寄人篱下,却也不是自出生起就为奴为仆。十岁以前,我也是被整个越家的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他们对我好从来不是因为我有什么利用价值,与你不一样。所以即便七年前你曾救我于水火,这点小恩小惠也不值得我死心塌地地跟你一辈子。” 她抿抿唇,溘然轻笑:“为了报答你当年帮我守住所谓的清白,和收留我们姐弟一整年的恩情,我不是已经遂了你的意,去重霄阁坑宣阁主了么。是他太有本事了我才没坑死他,最后还落得一个随时可能变成废人的结局。 “而你,当初做了这个决定,不就是不打算让我活着回到你身边了?我若成功了,凤凰榭的其他人必然不会放过我,你不知道伊澜夫人有多凶,我若敢伤了宣阁主分毫,她即使将我碎尸万段也不会罢休。”越溪桥叹了口气,又摇摇头,“而我没有成功,就算重霄阁和琼华楼都会饶我一命,走火入魔,真气紊乱,我自己还有命活吗。” 付惜景突然用力将她抱得很紧,越溪桥感觉肩骨痛了一下,想了想还是继续说:“我单方面觉得你我之间自那以后就可以两清了。就算我曾经爱过你,可你都想我死了,我又何必死乞白赖地继续爱一个那么想我死的人。” “是我的不对,是我错了。”他沉声说,“是我没有将桥儿的安危放在心上。” 越溪桥“哦”了一声:“你并没有什么错,而且首先你对我是有恩的,我也自认为这份恩我已经还完了,希望日后你我两清。”又叹了一叹:“可如果你就是觉得我没有还完,那我也没办法。” “那桥儿又为何等我?” “等你来杀我,或是亲口承认我们两清。” 他身体微僵,克制住了没有再次抱紧她,也不再说话,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越溪桥等了好久也没等到回复,渐渐变得有些烦躁。当意识到自己其实很想他能进一步、更加确定地说出“我们永远不会两清”这样的话时,不免愣住,自嘲地笑了。 不想再去纠结与他的事,越溪桥慢慢放松身体,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戾止卷 第10章 惊鸿怀居(十) 不晓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感觉到热的,即便是睡着,也会不自觉地向凉处靠近。 原本他的身躯比她要暖和得多,可不知为何她的身体突然诡异地热了起来,头也很痛、很沉重,因为难受所以想要清醒,却又因为难受而醒不过来。 “桥儿,桥儿。” 他如此温柔又急切地不知唤了多少遍,甚至用真气强行改变她的意识,她才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睛。 视野很黑,她努力地清醒过来,只能大概地在暗中看到他的轮廓。他的手抚上了她滚烫的面颊,凉凉的,她不禁沉醉一般更加贴紧他的手心。 “桥儿,你在发热。”见她有了意识,他轻声道,“先别睡,行如晚上有值夜的人,也随时备着伤寒的药,我去拿一些回来,你乖乖喝掉再睡好不好?” 越溪桥下意识地就想点头,但及时想到了更重要的事,晃了晃脑袋离他的手远了些,难受地在枕上蹭来蹭去:“……什么时辰了?” 付惜景沉默片刻才回答说:“快到子正了。” 子正?子正,似乎…… 想起与须桓约定的时辰,她受惊一般猛地坐了起来,险些因为头痛又躺了回去。付惜景也起了身,扳住她的肩膀说:“桥儿,不走了好不好?” “不行,今晚不走,谁知道明晚还会再出什么意外。”她的嗓音沙哑了许多,而且在刺痛,整个人依然晕晕乎乎的,但依旧强忍着,“他的人不会等我太久,但我现在出门还来得及。” 越溪桥抬起手臂想要掰开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掰不开,于是很想哭,难过地抬起脸嚷他:“你放开我,让我走!” “不走了,桥儿,跟我回去。”付惜景立刻拥住她,没用多少力就让她一动不能动了,“我不会再做任何可能会伤害到你的事,以前的事我也会好好同你解释清楚。我们之间的误会太多了,但这些都是可以避免的。” 越溪桥觉得自己的脑子实在转不过来,心却是本能地疼了一下,更能意识到自己是想要答应的。 但她还是冷声拒绝了:“我不,你放开。”随后开始扭着身子挣扎,想哭却又流不出泪,不觉更是委屈:“你放开,你别再欺负我了。你凭什么不让我回水镜轩,你凭什么还要限制我的人生,你滚啊。” 他贴在她背上的十指屈紧了,狠狠地抿了下唇,僵硬地放开了她,侧身移去一旁。 越溪桥像是扑了个空,上身不稳地向前倾去,双手一下撑在了床沿处。她自己又静了静,甩了甩头,不再去感受他的气息,下了床。 罗袜很薄,双足触底时明显能感觉到凉意,她被刺激得更加清醒,定了定神,完全站起了身。 没有犹豫,她起身后立刻朝前走,坐在床上的付惜景却是颦了眉,抬起手,动用真气将已经走到房间中央的她扯了回来。 “穿鞋。” 没等她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他怀中而开口继续嚷时,他先这样说,一手揽着她的腰,俯下身,一手捡起她的一只靴子,松了手抬起她的小腿帮她穿好。 另一只也穿好时,越溪桥才有意识地摸了摸他放在她腰间的手,虚阖着眸没有说话,自己又站起来了。 想必有他为她输了些真气入体的缘故,她的气力恢复了些,这一回便走得很是顺利。开了门,轻手轻脚地将自己移到门后,毫无留恋地又将门合上,她背靠着门呼了口气。 以防失火,客房之外的空间是不会燃蜡烛的,故而在天亮之前也是漆黑一片。越溪桥什么都看不见,更感受不到有任何人在,只能试探地向前走了两步。 的确只走了两步,右手边不远处就传来了低沉的男声:“越姑娘?”明显不是须桓的声音。 “是我。”她说,又往前走了走,“是须馆主的人吗?” 那男子松了口气:“在下明鹤,须馆主命在下今夜前来接姑娘离开。”说着,他将手中烛台上的短烛点燃,映出自己的面容,也映出她的,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这么黑的夜,将光源放在自己的脸边,看起来其实有些恐怖。 越溪桥眨了眨眼睛,微微笑了:“辛苦阁下。” 明鹤回了神,缩了缩肩膀垂下头:“请姑娘紧紧跟在在下身后,在下会走慢些。”还未说完就转了身,烛台也照出了前边不远处的楼梯。 越溪桥一愣,忙叫住他:“现在就离开行如吗?”深深地吸了口气:“很抱歉给你们添了麻烦,我有些发热,如果不及时吃药,可能难以保持清醒。” 刚要迈出的脚步收了回来,明鹤偏头看向她:“越姑娘生病了?”这么暗,不太好看清她的面色,他想了想说道:“夜间有宵禁,馆主的意思是明日白天再送姑娘离开。在下先带姑娘去馆主为姑娘准备的房间休息,既然姑娘生了病,将姑娘送到安全的地方后,在下会为姑娘取一些药来。” 越溪桥无力地点了头:“如此,多谢阁下。” 明鹤带她去的是行如五楼,内部人员才会住的地方。须桓给她安排了一个宽敞干净的套间,进屋后明鹤才将蜡烛全部点燃,让她先坐一会儿,服药后再睡。 喝了药后她就更加困了,本想等着再见须桓一面,却被明鹤告知须桓今夜不会见她。也是,昨夜她就没有赴约,须桓那么忙的人,怎么可能会浪费三个晚上专门等她。 令她有些奇怪的是明鹤什么也没有问她,连是否将那几个魔徒搞定了这种事都没有进一步确认,似乎笃定了什么。 无论如何,他们所笃定的一定不会是对她的信任,这一点她心里有数。 明鹤也没有说明日何时离开、她又需要准备些什么,只是嘱咐她早些安睡,熄掉一半的蜡烛便走了。如此她就不再继续撑,褪去外衣和鞋子,蜷在床上,蒙住被子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时已过巳正,体热似乎退了些,但身体还是很沉重,头和喉咙也依旧在痛。这之前没有人来叫过她,但她方醒不久,门口就传来了叩门声。 这一次是须桓,她让他稍等,穿好衣服和鞋子后才亲自去开了门。许是她病得太厉害,眼也花了,总觉得须桓看上去憔悴了不少。 客套了几句后,须桓问起她的身体状况,还又让人送来了一副药。越溪桥喝过药后就说已经无碍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回到水镜轩,不能再给他们添麻烦。 须桓便说:“午时街上人少,比起夜晚来也更加安全、不容易引人怀疑,须某的意思是彼时将越姑娘送回水镜,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越溪桥赶忙点头:“我没有问题,只是麻烦馆主费心周全。” 须桓看了看她,不知缘合露出了苦笑:“也许在下会有愧于姑娘的信任。” …… 一个人客气惯了,偶尔发自内心地说出一句实话,也会让人以为那不过是客套话。 半个时辰后,随他一起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走了很久,渐渐走得她失去了安全感,撩开帘子一看才发现已经到了近郊。就算她不认路,心里也十分清楚这绝不是回水镜轩的路。 那时越溪桥才明白,只有那一句,须桓是真的没有跟她客套。 垂下头,她转头望向须桓,没有主动开口。 只见他又苦笑了:“越姑娘,在下的女儿被抓走了。” 越溪桥原本冷淡的面上闪过震惊,双眸兀地睁大:“被抓走?” 因为须桓与伏依依是朋友,所以越溪桥也知道丧妻多年的他有多疼爱那唯一的女儿,视若生命一般。既然当成了命,就应该好好保护,又怎么会说被抓走就被抓走? 须桓甚是痛苦地合上了眼,不知是不忍面对那般残酷的事实还是不忍面对她,偏过头去,沉声道:“百密也有一疏,在下终究只是个经营客馆的商人,没有武林高手的本事,连那么小的女儿都守护不住。” 越溪桥失神地看了看他,直到他的侧脸在眼中渐渐模糊,才僵硬地开口:“是因为我?” 他缓缓睁了眼,没有看她:“正是在昨夜,须某发现小女不见后,收到了一封信。 “某不知……这样做的是什么人,只知道对方十分清楚姑娘就在行如,且某有意将姑娘送回水镜轩去,所以抓了小女,让须某用越姑娘作为交换。” 越溪桥此时还算清醒,首先想到的是昨天白日,付惜景的那句“如果他们救你是为了别的私欲”。 前天他带着他的两个下属在外忙了一天,说是逛遍了商州的布庄和银楼为她购置衣衫首饰,可若说是做了对付须桓的打算、就近雇了武林高手抓走须桓的女儿也未尝不可能。 只是奇怪的就是,明明那日须桓才来找她,付惜景又是如何未卜先知,预判了须桓的行动? 不……也并不令人费解,若付惜景早知须桓与伏依依是朋友,就不难猜到须桓想要救她。就算须桓不知她就在行如,他们的这一番举动也能让须桓意识到她的存在并找到她,再用她去换女儿。 只要付惜景不动那小女孩一分一毫,就不算是伤害中原人。虽是在背地里动了手脚,可他的行动却是在他们的赌约成立前就已完成了,也不算破坏了赌约。 “……”越溪桥紧紧闭了闭眼,咬牙切齿地道了一声,“狗男人。” 须桓一震,以为她是在骂他,只能沉默。 魔教不愧被称为魔教,正经实力拼不过人家,就会在背地里坑人,那狗男人从前也真有脸给她灌输各种“中原人最是虚伪”的思想,他怎么有这个脸的? 头又开始剧痛,她的手支着车厢缓了一会儿,反复眨了眨眼睛,再次转向须桓。 什么私欲,什么虚伪。须桓到底只是个商人而已,已经抛却利益、准备救她回水镜轩了,女儿却突然被抓,还是因为她这个祸患,正常人谁会选择抛弃女儿、救她这个不省心的妓人? 牵连了无辜的小孩,更牵连了想要搭救她的人,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该死。便是这一切不是付惜景的安排,真的有别人查到了她被藏在行如并欲得到她而使用诡计,她也不会一点愧疚都无。 轻轻摇了摇头,她开口道:“馆主不必自责,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要怪也只能怪我。” 须桓笑得更是无奈:“姑娘是心地善良之人,却不该妄自菲薄。倘若美都成为了原罪,受害者都成为了加害人,这世上哪还有真正的公平正义可言。” 他闭了闭眼,微微咬牙:“这件事,究竟是须某对不住姑娘,对不住姑娘的信任,更对不住姑娘的善意。某不会多解释什么,也不求姑娘原谅。出发之前某已遣人秘密将此事告知伏轩主,若姑娘幸运,便会免于一难。” 越溪桥不禁睁大双眼:“那些人必然会死死地监视住你的一举一动,若是察觉你将水镜轩惊动了,你的女儿……” “无论如何做,须某都愧于面对所有人,越姑娘是,小女也是。姑娘和小女若能同时获救,是须某之幸。若不能……”他顿了顿,叹了口气,“也是命。” 越溪桥咬了咬唇,偏过头去不再看他,只能道:“经营这么大的一个客馆,住客自五湖四海而至,馆主已身在江湖,便是有心不想参与武林纷争,仍会被迫卷入。” 除了叹气,她发现自己也做不了什么:“好人有报,妾身愿馆主处众人之所恶,善利万物而不争。” 戾止卷 第11章 惊鸿怀居(十一) 须桓说掳走他女儿的人与他约定的地点在远郊一块标有“聂虎寨”的木牌旁边,只要在明日之前到就可以。他们的人就在附近,且这片地方人烟极少,只要有人靠近就能发现。 越溪桥很震惊,现在的山贼都已经如此明目张胆地将据点的所在暴露给别人看了吗?就算不惧武林人士,也该防范一下官府的人啊。 须桓却说其实那个看似指明方位的路牌以前并不存在,明显是有人新放到路边的。至于为了什么,自然就是为了掩饰真正的据点所在。而且这个聂虎寨或许都不存在,至少商州本地绝不会有这么个山贼团伙。 须桓的家宅防卫还是足够的,他的女儿被掳走时,防卫也并没有破掉,施用轻功翻墙入宅不可能不被发现,若要偷偷劫走须家的小主人,只可能是原本就在须家做事的人,甚至是小女孩比较信任的身边人。 作为馆主,须桓并不需要一直待在行如客馆,所以在家陪伴女儿的时候很多。而昨天午后正是因为客馆内出了不得不让他亲自去解决的问题,他才耽误了一会儿,结果一回家就发现女儿不见了,除此之外还多了一张字条。 那个时候,女儿早该睡下了,房间外会有人守夜。可守夜的侍女都在,小主人却莫名其妙地不见了——这已经不是是否计较下人们失职之罪的问题,而是要排查清楚她们之中是否有同外人勾结的白眼狼了。 “这些放在身边的人底子很干净,甚至很多都是须某曾经救助过的人。”比如无依无靠、卖身葬父这一类,“所以能完全放心将小女交给她们。” 越溪桥虽然想说“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够完全信任”,最终却只是挽出了苦笑。无论从前还是现在,她都相信这世间的善良之人必然比邪恶之人多,即便彼此毫无血缘关系,只是陌生人,也值得信任。 后来想想,那其实是付惜景对她说过的话。多年前他这样同她说是为什么来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他会如此严厉地对她说这样的话? 她只觉得头越来越沉,靠着车厢闭上了眼睛。 “越姑娘,不要睡。”须桓突然开口,“须某已经有意让人将车驾得慢一些了,也给水镜轩的人留了记号,拖延时间等伏轩主的人过来。他最有可能会派了解你的人来,你要随时保持清醒,才有机会与同门联络。” 话虽如此,她却真的很难受。而且,如果那狗男人是一路跟着他们的马车过来的话,就是留记号也会被消去,这种事只能当个安慰而已。 马车的确行了很久,虽然她没有来过远郊,但也不至于走了将近两个时辰。驾车的人提醒说“找到聂虎寨了”时她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心砰砰地跳,都不敢掀开帘子往外看一看。 须桓让她先坐在里面,自己下了车。如今已过申时,热度已经开始散去,周遭有草有树更容易散热。 写着“聂虎寨”的路牌很低,但被插在了一个坡上,对于他们来说是上坡,很陡,马车显然走不上去。周围没有任何可以作为据点存在的地方,甚至一个小小的茶摊都没有。 车内的越溪桥深深吸了口气,掀开门帘走了下来。须桓见状皱了眉,她却说:“他们要的是我,不见到我本人自然不会轻易现身。” 她摸了摸固定发髻的步摇,这是付惜景给她买的,专挑了尾部不那么尖的步摇买,以她的力气捅人也捅不死。原本还想着,如果须桓在出发之前就将一切告诉她,她就提前备着一把刀,等那狗男人出现后就一刀捅死他。 但她还是将步摇拔了下来,放入袖中以防万一。 走到须桓身旁,她抬头望向面前的这个上坡,不知为何觉得这个陡坡很是诡异。一路过来都那么平,就算有坡也显得很自然,它真的……太突兀了。 她转身看了看后面,草很茂密,树很稀疏,一半繁盛一半荒凉,也让她更加确信这件事绝不会和付惜景无关——这么明显的幻境,魔教之人轻易就能做出来。 须桓并不会武功所以不懂,她到底也曾勉强被称为过高手,且本就与魔教之人接触过多,所以很敏感。魔功幻境可以说是七星教最简单的魔功之一了,因为幻境这种阵法稍微厉害一点的武者都能做出来,所以不算什么逆天的功法,人人可修炼,也不会伤身。 越溪桥叹了口气,刚想跟须桓说“咱们入幻境了,不过可以暴力破解,不如你让车夫把马车给摔了看看能不能破”,就被不知从何来的光闪到了眼睛。 那光只出现了短短一瞬,睁开双眼时眼前已不再是方才那个陡坡。一路平坦,一望无际,看着才让人觉得舒服。 满地的草也变得同树一样疏落,这才正常。 越溪桥没有疑惑这幻境究竟是如何破的,只是在见到前方不远处走来的两个男子时立刻僵在了原地。 两个人身上都没有武器,其中一个稍矮一些的男子抱着一个昏睡的小女孩——就是这个人,她似乎在哪里见过,而且只觉浑身发寒,仿佛一见就会想起什么可怕的事。 的确是很可怕的事,是令人绝望的事,所以这个人—— 须桓在看清他们怀中小女孩的模样时微微垂了头,兀地攥紧了拳,身体在发抖。 越溪桥看向他,不可置信地问:“真的是他们带走了你的女儿?” 须桓咬了咬唇:“是……” 话未说完,没抱孩子的男人就掠到了他们眼前,越溪桥吓得差点摔倒,被须桓扶了一把,才不至于再次在他们面前丢脸。 是,再次—— “这,这也太好看了叭,就这才第三?明显是风月使的排名不够真实了。”那男子满面笑容、眯着眼在她的脸上细细打量,还刻意舔了舔唇,“我不服,越姑娘,你跟了我,我保你第一怎么样?” 后面那个因为抱着孩子,也不敢快走,只是有些好笑:“你可没有那个面子。想当年半个江湖都呼吁琼华楼更改美人榜、将咱们夫人排上榜首,人家锦玉轩都不畏压力、死活不改。你以为你是谁。” “那是因为夫人的脸本就不能上榜,琼华楼又不能扭曲事实。”前头的男子笑眯眯地抱着手臂说,虽然一直在盯着她,眼神却并不下流,“可越姑娘是真真正正的大美人,只因一个妓人的身份就屈居第三,属实不公。” “仅仅如此?”后头的男子终于走到了另一个身旁,将小女孩往上抱了抱,也看向她道,“天下人都不曾以为越姑娘的妓人身份是什么耻辱,琼华楼又如何会自轻自贱?在我看来还是姑娘自己的心智出了问题,好人不做,偏要去助纣为虐、甘愿成为魔徒。” 他说着,见越溪桥的脸色有了更明显的变化,突然愣了一下,语气稍稍温和了一些:“怕是越姑娘早已忘了我了,那就正式同姑娘打个招呼罢,在下重霄阁习若夜。”说完用胳膊肘戳了戳旁边男子的腰。 那男子极是不情愿地瞥了一眼不远处写着“聂虎寨”的路牌,合上眸叹了口气说:“重霄阁聂拂素。” 重霄阁凤凰总榭的十大高手中,第三高手聂拂素在武林榜上位列第三十八,第十高手习若夜位列第八十五。按理说,十大高手的任意两个都不会在一起出任务,更何况习若夜本身就…… 听到聂拂素的名字,越溪桥一懵,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你是聂虎寨的人?” 聂拂素被噎住了,刚想说话就被习若夜踩了一脚。 “两年前,在下曾亲眼见过越姑娘最狼狈的样子,姑娘自然不会愿意记得在下。”习若夜直接转了语锋,眸光渐渐犀利,“只是姑娘自己都已经为当初的行为承受了最大的代价,怎么还是不长记性,又同魔教的人混在一起了?” 两年前正是她被重霄阁主废去武功、毁掉经脉的时候,习若夜作为阁主的近侍之一,自然是亲眼见识过的。 是啊,天下人都知道凤凰榭的高手习若烛和习若夜乃是宣?阁主的近侍,只会随着阁主外出而离开总榭,如今怎么会—— 越溪桥没有说话,神情却是越来越恐惧。习若夜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冷笑一声:“姑娘是不是觉得在下出现在商州很是奇怪?” 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习若夜接着道:“一个月前,阁主将在下和在下的哥哥从身边换了下来,至于换成了谁……” “得了,你怎么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我来说。”聂拂素轻轻推了习若夜一下让他好好看孩子,对越溪桥温和地道,“越姑娘,现如今离我们阁主最近的,除了那个沈离潇,就只有逢桐了——他代替了那两小只的位置,可以随时跟在阁主身边,也就是可以任阁主为所欲为。” 他又耸起了肩:“原本阁主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逢桐是个可塑之才,日后更能够委以重任。虽然越姑娘当年做出那等不堪之事,看在逢桐和伏轩主的面子上,阁主也没有同姑娘计较到底,更以为姑娘日后会改过自新,怎想我们俩不过是路过商州就听到了姑娘被拐跑的消息,调查了一下才发现姑娘竟是自愿跟魔教之人走的?” “逢桐的面子,他也配?”习若夜溘然冷声道,“当年有七星教的魔徒暗中潜伏进凤凰榭,若不是逢桐将夫人的事透露给了那魔徒,魔教的二长老盛迎也不会知道夫人的身份、易容换貌潜入归元谷将夫人害死了。” 越溪桥顿觉晴天霹雳,不自觉地上前一步,大声道:“不可能,逢桐他绝对不会背叛重霄阁,他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不可能?他自己都已经承认了,说是为了你才不得不这样做的。”习若夜的目光越来越寒,“真是荒唐,就凭你也配与我们夫人相提并论,一个甘愿沦为魔教傀儡的中原人,也配活在中原接受天下武林人士的景仰?越溪桥,自始至终你也就只有这张脸能看而已,事实上败絮其中,不过是个肮脏不堪的人偶罢了。” 越溪桥的面色越发惨白,既想要上前为越逢桐争辩,又被他的语气震住、迟疑地想要后退。 顿了顿,习若夜接着说:“逢桐到底是个奇才,阁主不忍杀他,但又不能不泄出此恨。既然姑娘自己撞了上来,不如随我等回去任凭阁主处置。兴许阁主处置了你,就不会再牵连逢桐了。” 越溪桥立马抬了头,像是抓住了希望:“我可以任宣阁主随意处置,只要不伤害逢桐,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聂拂素与习若夜对视一眼,咳了一咳后又心疼道:“越姑娘,虽然我们阁主处事不会计较男女、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但近年来对我们这些忠心耿耿的下属极好,那必然也会爱屋及乌、善待我们的家眷。不如你嫁给我做媳妇,这样一来你的生活也稳定了,我们阁主也不会再想着怎么着你,岂不是两全其美。” 说完他还又强调了一句“聂某仰慕姑娘许久了”,越溪桥不免奇怪,想了想还是低头道:“……妾身早已不是完璧,配不上公子,只愿任宣阁主泄恨。” “姑娘说这话就显得在下是个肤浅的男人了,有一说一,在下的身体可绝对……”聂拂素溘然停住,面色骤变,“闪开!” 越溪桥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握住肩膀带到了身边。聂拂素的速度很快,转眼间就将她护在了身后,抬头却见那个方才抽刀出来的车夫劫持的居然是须桓。 车夫戴着斗笠,一直就站在马车旁边根本不引人注目,方才不知从何处抽出了一把刀来直直地奔向前方,聂拂素以为他是冲着越溪桥去的,谁想他的目标是站在越溪桥身后的须馆主。 须桓不会武功,手上更没有多余的东西,被挟持在一个武者手中根本反抗不得。他显然也没想到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意识到又是自己身边的人出了问题后只是叹了口气,似乎有些绝望。 习若夜皱了皱眉,抱着小女孩上前一步,正好走到被聂拂素护在身后的越溪桥身边。 越溪桥见那车夫的面容很是狰狞,正一只手扼住须桓的脖子,一只手握着刀放在他的颈项处,咬着牙打量了聂拂素和习若夜一眼,很快对上她的目光道:“越姑娘,我们不过是想要你而已,可没想招惹重霄阁的人,你自己过来,我就把须馆主放了。” “你这是找死呢?”没等越溪桥开口,聂拂素就抱起手臂冷笑着看着他,“在你耶耶面前动手抓人,取个山寨名还取个跟你耶耶一样的姓,嫌命太长就自断命根啊。” 习若夜也轻轻笑了:“你都是他们耶耶了,他们不跟你姓跟谁姓?” 车夫用力啐了一口,刀刃离须桓的颈项更近了些,咬牙切齿道:“堂堂正派人士却杀人如麻,你们既杀了我兄弟,那就谁都别想好过!” 戾止卷 第12章 惊鸿怀居(十二) 聂虎寨的计划很简单,就是用须桓唯一的女儿要挟他将越溪桥交出来。寨中人大多是没有正经事做但武艺不错的,因为性格问题被武林中大大小小的门派拒绝收为弟子,混不下去,才一起搞了这么一个山寨。 山寨没有固定的地方,一般都会在某些成员的家中聚集,为首的人就叫聂虎,也是几十号成员中武功最厉害的。因为所有人都没有固定又正经的获取收入的途径,所以偶尔会扮成山贼强盗抢劫,偶尔也会扮成可怜人乞讨——须桓就经常会救助这样的可怜人。 几乎聂虎寨的每个人都被这位心善的馆主救助过,本都存了感恩之心,故而甘愿在他的客馆和府宅之中做个下人,抑或是车夫。他们背后都没有什么势力,自然算是底子干净,何况这个聂虎寨在江湖上本就不出名,所以须桓也没有多想。 原本一切都好好地,水镜轩的头牌美人越溪桥却突然失踪,又很巧合地就住在行如——美色在前,到底是欲望战胜了一切,所有人都想得到这样的一个美人,纵然只能共享。 所以也就有了须桓女儿被抓、又被要挟将越溪桥送到这个地方来的事。车夫作为聂虎寨的成员之一自然知晓全部计划,原本这附近就该埋伏着寨中的人,等时间一到就将须馆主的女儿交出来、再将越美人带走。 可如今人都没了,还突然冒出了两个重霄阁总榭榜上有名的高手,须桓的女儿更在他们手上,稍微想一想就知他们两人一定是解决了聂虎寨的所有人,甚至为了解决他们而专门设下了幻境——凤凰榭的聂拂素擅长阵法,是完全可以做出幻境来的。 看到抱着须馆主女儿出来的是聂拂素和习若夜时,车夫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既然聂虎寨的兄弟们都被这两个人杀了,他再独活于世也没有任何意义,可即便是死也不该这么白白地死。 他不想伤害对他们有大恩的须桓,就只能杀了越溪桥这个头牌美人——若不是因为这个祸水,他们聂虎寨的兄弟也不会被重霄阁的人杀死,她该死。她死了,还能陪兄弟们一起到泉下享乐。 聂拂素有些纳闷地看着他一脸欲与他们同归于尽的样子,无辜地摊开了双手:“我可没杀他们,就是不得不脏手,也不能因这样一群白眼狼脏了手呀。还有,别动不动就拿‘正派’说事,我们正派的存在是为了铲除魔教这个祸害,没有侠义之心,更不会路见不平,便是真的杀人如麻也轮不到你这种烂人评说一二。” 车夫自然不会信,边瞪着他边轻声对须桓说:“对不起,馆主,我们真的不想害你。”又大声对着越溪桥道:“越姑娘,你再不过来,我就杀了他!” 习若夜偏头看了越溪桥一眼,见她的样子不再像之前与他们相对时那么恐惧害怕了,多了些冷静从容,不知是不是想通了什么。 她的眼神也冷漠了许多,却是不再犹豫,绕过聂拂素走上了前。聂拂素一惊,刚想拦住,就被习若夜从身后踹了一脚。 须桓则微微睁大双眼,厉声道:“越姑娘,别过来,他不会动我。” 车夫气急败坏道:“你闭嘴!” 越溪桥抿了抿唇,走到一半时停在了原地,对须桓说:“馆主,终究是我带来的麻烦,是我对不住你。” “为色所惑、恩将仇报,都是因为聂虎寨的人本身性恶,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他说,对着她轻轻摇头,“越姑娘,无论身在何处,你都不该自轻自贱,不该将别人的错全部揽在自己身上。” “纵然我会因此愧疚,也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她直直地看向车夫的双眼,“我的命不能交给你,不会以一命换一命。” 车夫愣了一下,气得咬紧了牙,猛地将须桓推开,提起刀向她劈来。而越溪桥像是提前预知了他的刀会竖劈过来,几乎是在他跃上前的同时扭转了自己的身子,袖中的步摇也滑了出来。 聂拂素先是上前一步护住须桓,再抬眼看去时,只见越溪桥在旋身的同时也高高地抬起了握着步摇的那只手,不等砍了个空的车夫反应过来,就找准了他脑后的风池穴,狠狠地将步摇的尾端扎了进去。 车夫惨叫一声,刀从指间脱落,整个人瞬间倒在了地上。 聂拂素和习若夜都惊了,她那步摇的尾端明显不那么尖利,若要刺进人的身体里去只能是用强大的外力——或者内力。而她的力气显然不大,经脉又全都被废了,是哪里来的…… 那车夫趴到地上之后,越溪桥也倒了下去。习若夜睁大眼睛,道了一声不好,赶忙将怀里的女孩交到须桓手中,与聂拂素上前将她扶起身。 当年将越溪桥体内的魔气全部清除后,宣?也废了她的经脉、让她再不能修炼出内力。可经脉被毁,别说武功无法再习,整个人都会废掉。故而为了让她顺利活下去,宣?将自己的内力留了一部分在她体内,专用来维持正常的生命活动。 所以这一部分内力不能用来做别的事,只能好好地待在身体里,一旦用到别处,原本正常的生命运转也会被打破,人体就会出现危险。 越溪桥本就是武者,自然知道如何运气,但也十分清楚这些真气不能动,所以平日里连行动都是十分小心的,生怕体内真气也会受到影响,而自己真的变成一个废人。 可方才为了躲开那个车夫的进攻、将步摇插进他的风池穴,这些都耗了内力,她的身体便犹如瘫痪一般,已然无法行动。 习若夜将她扶起来,先用自身的内力稳住她的身体状况,垂眸看了看她瞬间落满了汗水的脸,对聂拂素道:“你我的内力都与阁主的相斥,不能输到她身体里,为今之计只有尽快将她带回总榭找阁主帮忙,才可保证她能活下去。” 聂拂素特意看了他一眼,也着急道:“那还不赶紧走,从河清到湘南,拼了命也要四五日罢。” 习若夜抿了抿唇,眉间忧色更重:“……怕是来不及。” 话音刚落,他就发现眼前的越溪桥晃了一下,眨了眨眼睛,竟发现人已经不在了。他又抬起头,见聂拂素和须桓都已不在视野之内,便站起身向四周望了望,轻笑着道了一句:“来得倒是快。”也很是给他们正派的面子。 为了保险,他还是调用尽可能多的内力护体,以防什么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突然来上一击。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习若夜已经能够看到聂拂素的背影,于是试着唤了一声。这一唤,周遭就又晃了一下,变成了另一副样子,不止聂拂素,须桓也出现在了眼前。 习若夜先走到须桓跟前,看了看他怀中没什么变化的小女孩,道:“馆主受惊了,幻境而已,不足以伤人。” 须桓缓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抱紧怀中的女儿立刻跪了下去:“须某多谢二位高手相助。” “馆主不必客气,若非我二人请求馆主出面帮助越姑娘,馆主也不会卷入这场变故之中。”习若夜很快将他扶起来,后退一步拱手道,“如今事已成,待在下回灵州复命后,重霄阁必将以重礼相谢。” 习若夜和聂拂素近期在河清的崇州和颐州出任务,是被晓得他们二人行踪的水镜轩主伏依依请到了商州,并被告知了越溪桥离开水镜轩的事。宣?与越溪桥之间本就另有协议,聂拂素不是很清楚,但习若夜知晓大概,于是想找个机会同越溪桥再当面谈谈。 他们就在行如落脚,刚好那几个魔徒也带着越溪桥来了行如,习若夜发现了他们身上也许是故意露出的破绽,晓得越溪桥就被藏在客馆之中,于是找了须桓帮忙。 那几个魔教之人故意露出破绽引人注目,不知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无论如何他们也就只有几个人,且自去年悛古原之战后魔教实力大削,纵使有心,也不敢在中原客场过于嚣张地搞事。 习若夜让须桓将越溪桥约出来见面,但是她第一夜并没有脱身。而第二夜,也就是昨晚,须桓的女儿被抓走了,他们二人得到消息后即刻前往须宅,也没来得及见她。 他们原本还猜测带走须桓女儿的是那几个魔教之徒,不想聂虎寨真的存在,因为贪恋美色不惜忘恩负义、对恩人下手的人也存在。他们今日一早就按照纸条上所写的路线暗中找了过来,将埋伏在周围的山贼收拾了一顿,绑去了大南边的一个破草屋,还特意设了幻境,以免过路的普通人掺和进来。 ……就是没想到连车夫都是聂虎寨的人,闹了这么一出,还让越溪桥体内仅剩的真气失控了。 须桓蹙眉摇头,看了看正向这边走来的聂拂素,问道:“越姑娘她——” “馆主无须担心,魔教的人既带走了她,就不会让她出事。”习若夜道。 虽然到底是没能好好地谈一谈,但越溪桥不是蠢人,应该听得懂他方才所说的话的真正含义,也会做出聪明的抉择。 聂拂素揉着鼻子走过来,心情不太好的样子:“这么个破绽百出的幻境都敢在我面前现,也不怕本公子直接打爆它。” 习若夜笑道:“那是因为幻境的施术者本就没想瞒着我们,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们这就是幻境,才造了一个轻易就能看穿的出来。” 聂拂素冷哼一声抱起手臂:“也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咱们,‘这回就先饶你们一条贱命’,当他玩阵玩得厉害本公子就破不了?生气了。” 习若夜不再看他,又转向须桓道:“令嫒被那些山贼用了迷药,没有大碍,只是饿了两顿,不出一个时辰应当就能清醒。” 须桓看着怀中的女儿点点头,想了想又问道:“习公子方才说您二人的内力与宣阁主的内力相斥,可是若非修炼极特殊的纯阳或是纯阴内功,每个人的内力应当都没什么分别罢。” 习若夜愣了一下,苦笑着合上了眼:“确然如此,我们两个的内力和阁主的都不属于特殊情况,只是当时如果不那么说,一直停留在附近的魔徒就不会如此急切地将越姑娘带走了。” 聂拂素耸了耸肩:“谁也不知阁主在练成九霄神功后又修炼了些什么内功、这些内功又是否属于至阴至阳。只要他们放心地将越姑娘带走,我们的目的就算达成了。” 戾止卷 第13章 惊鸿怀居(十三) 玉曲是在申时二刻接到的那只携有异族文字信笺的信鸽,得知公子他们已经带着越小姐离开了,便立刻回房间收拾自己的东西,也打算尽快离去。 虽然她的身份并未暴露,何时离开都没有区别,但长久地待在敌人的地方总是难令人安心。她很快将路上需要用到的东西收拾好,准备等到深夜再行出发。 伏依依今日并不在妓馆内,或许是在水镜轩本部处理什么事情,也或许是在为越溪桥的事奔波。不过晚食前他还是来逛了一逛,还特意到越溪桥的房间看了看。 玉曲便有些急切地问:“轩主,可有小姐的消息了么?” 伏依依一边摇扇子一边晃脑袋,唉声叹气地说:“若是有,我何至于来这里睹物思人。” 这话说得……好像人已经出现意外了一样。 余光瞥见她难过地垂了头,伏依依的眼珠转了一转,偏过身来问:“那天晚上被溪桥接待的那个男人是什么样子,你可还记得?” 玉曲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皱眉沉思道:“不胖不瘦,一般身形,至于面容……” 她肩膀一颤,震惊道:“我,我竟然没有看清他的脸!” “那可是奇了,难不成你还被他迷惑了?”伏依依眯着眼睛对她笑道,“原本我以为溪桥甘愿跟他走是因为他就是溪桥的意中人,走了便走了,后来才发现那竟是个魔教之徒。溪桥两年前就跟魔教断了瓜葛,如今竟又被魔教之人带走了,这算什么?想当初我可是用我的肾跟谷楼主和宣阁主发誓说她再不会为魔教做事,这下好了,证据确凿,我算是要没了。” 玉曲眨了眨眼睛:“证据?” 伏依依轻轻哼了一声,收成一束的折扇抵着下巴,虚阖着眼道:“凤凰榭的两位高手说,溪桥是在一片幻境中消失的,且那幻境不是普通的幻境,而是魔功所致。” 玉曲纳闷道:“这,重霄阁的人说是魔……魔功,就一定是么?若是他们有心想陷害轩主和小姐,保不准会信口雌黄。” “那也没有办法呀,便是空口无凭,然凤凰榭发话,整个武林哪有不信的道理?”伏依依更是头疼地一叹,“再说溪桥在这之前本就有同魔教勾结过,这是事实,可信度自然更高。” 玉曲无话可说,只得垂下头。 伏依依又看了她一眼,拂袖转身走了,出门前还叮嘱道:“将这屋子再整理一下,保持原样,等她回来罢。” 玉曲又抬了头:“轩主已经打算将小姐救回来了么?” “不是我‘打算’,是重霄阁这么打算。”伏依依停在原地,没有回头,负手道,“虽然我也不是很理解,可人家就是追着溪桥不放、一定要将她带回来不可——许是对她有别的安排罢。” 顿了顿,他微微侧身:“重霄阁已经遣人去追了。那些魔徒带着武功尽失的溪桥应当走不快,以凤凰榭高手的实力,还是有把握追上的。你便放心罢,如果溪桥真的被带回来了,我也有法子保住她的命。” 玉曲赶忙低头:“是,是,轩主定然是有办法的。” 伏依依又叹了口气,转回头摇摇晃晃地离开了。玉曲慢慢走到门口处看着他走远,还听见他低声感叹了一句:“若是只追不拦……” 她的心溘然慌了,若是只追不拦,岂不是会寻到位于陇川的总教? 公子在信中也简单地说了,此事的确有凤凰榭的两大高手插手,说明重霄阁还是很重视越小姐“昔日七星教卧底”的这个身份的。公子对越小姐有特殊的情意,必要带她走不可,但同时他也一定会防着她。 其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根本无法在总教众多高手的眼皮子底下做什么手脚,可如果有正派的人跟着公子他们暗中潜伏进了总教……若真如此便是坏了。 公子此行带的是秦妆、安意着和司阑,他们虽然武功平平、绝不是凤凰榭高手的对手,但十分擅长使阵,轻功也相当厉害。可凤凰榭的第三高手聂拂素同样擅长阵法,即便他们七星教的阵法特殊,也不一定能困住他多时。 河清道境内有重霄阁的毕方榭,陇川道境内还有昤昽庄晨曦总亭,这两大势力公子事先便有防备,撤离时不一定会出现意外。可重霄阁凤凰总榭都有人出手了,更是对公子紧追不舍,她必须要尽快赶上公子他们,让他们当心才行。 她的心很乱,只能努力平静下来,先按照伏依依所说的收拾好越溪桥的屋子,而后回到自己的房间。 伏依依对越溪桥甚为看重,所以她一个水镜轩的婢女,职责就只有服侍越溪桥。如今主子不在了,等于是整个人都闲了下来。 没有越溪桥,更不会有其他人注意她。伏依依一个月中只有一半的时间会在妓馆内留宿,不过看今日这番变故,他留在这里也毫无意义。 越小姐身体受损,公子必然不会多作停留,赶路也一定会加快脚程,她必须立刻走。 酉正一刻的妓馆已经开始热闹,伏依依也走了,正好能趁乱离开。她甚至无需化装掩饰,很自然地便出了妓馆。 这个时候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但再过半个时辰就该宵禁,街上陆陆续续都开始收摊了,人流往来不少,更适合掩盖身形本就娇小的她。 完全离开水镜妓馆所在的街区后,她寻了个偏僻的巷子,用身上带着的药将这张本属于“玉曲”的脸卸了下来。 洁过面后,抬起的是一副更为妖艳夺目的脸。她本是付惜景身边难得的女下属明霄,两年前就受命潜伏于水镜妓馆,用玉曲的身份保护越溪桥。 与秦妆等人不同,明霄完全隶属于七星教,别的事一概不知。付惜景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也从不过问。据说付惜景当年之所以会在教中选一名女教徒做心腹,就是为了守护经脉被废且已回到水镜轩的越溪桥。如果没有那位越小姐,不管她易容换面的能力有多强,也没有机会在千面君身边做事。 明霄并不知从前的越溪桥是什么样的性情,两年前成功潜伏进水镜妓馆后,只觉她越发令人难以看透、许多事都无法从她面上看出来了。这两年里陪着越溪桥最多的是水镜轩的妓人,公子即便会来看她也从来都只在深夜,根本无意让她知道,故而在她的心中,公子的地位会越来越偏也是正常的,只是这样一来对公子就不太公平。 她没有办法相信越溪桥不会对公子有别的心思,正派的人如此在乎越溪桥,足以证明他们之间已然达成了什么协议。 只是这两年来她一直跟在越溪桥身边,却未曾见过她同重霄阁的人有什么牵扯——这是最可怕的情况了。 将假面销毁后,明霄准备启程。附近一户她早就收买好的人家一直为她备着一匹快马,现在只要到那里去…… 溘然她双眸睁大,僵硬的身体向后转去,只见方才还空无一人的小巷尽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两名男子,一个立于墙头,一个与她平视。 “总算转过来了,再发现不了本公子可就准备偷袭了。”立在墙头上抱着手臂的男子先笑着开了口,“小美人,死到临头不做个自我介绍、让本公子斟酌斟酌要不要留你一条命?” 明霄完全怔在了原地,直觉告诉她眼前的两名男子正是公子信中所说的聂拂素和习若夜、凤凰榭的两大高手。可是什么时候…… 几乎与她等高的习若夜先走上前,见她立时后退了几步,便停下来,声音温和地说:“姑娘,只要你老实交代在下等想知道的事,我等便可护姑娘平安无事。” 明霄回过了神,咬紧牙关不知如何进退。显然他们两个已经知道她是七星教的弟子,可为何会如此,是她用玉曲的脸从水镜妓馆中出来时被察觉到了么? “这点轩主就不会答应了。”在她未察觉到的时候,又一男子从暗中走出来,正与聂习二人一前一后断了她的路,“轩主最看重门下弟子,玉曲虽只是个侍女,但也完全属于水镜轩。此魔女扮成玉曲的模样,必然是已经将人除掉了,等二位问出想问的,就将这魔女交给水镜轩处置罢。” 这声音她熟悉得很,难以置信地转头,果然见是伏依依的贴身护卫、武林榜第九十位的百里既恒。同在水镜轩做事,她还是很熟悉百里既恒的面孔的。 伏依依难道早就知道她不是玉曲了?可为什么会—— 这时仍站在墙上的聂拂素拍着手调笑了一句:“百里弟弟,还是让你家轩主先顾好自己的肾罢。” 百里既恒的脸瞬间黑了一层。 明霄在三人的包围之下飞快地开始思索如何脱身,或者说该不该脱身。两年间,公子每次来水镜妓馆都会给她留下一些防身用的奇物,其中大多是能够迷惑他人视线的药粉。她的轻功还可以,可眼前的是三个上榜高手,即便用了那些药,她又能逃得过么? 何况他们三人定然早有防备,不然也不会将她堵在这里。聂拂素的阵术在整个武林都是数一数二的,怕是早已在周遭设下了她既无力破解又无法逃脱的阵,轻易逃跑只会是自寻死路。 不能逃,就只剩一条路。 一只败犬,即便是回到付惜景身边,也活不长久。 明霄咬了咬唇,没有抬头,迅速抬手拔下了一只簪子、直接往颞颥刺去。却不想刚将簪子取下来手腕就是一麻,簪未落地时整个人已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击在了地上。 她狼狈地趴着,甚至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手脚已然一动不能再动,只能用力仰起头。 习若夜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捏住她的双颊,似乎没用什么力就卸掉了她的下巴。 她痛苦地倒了下去,这一回任何一处都无法再动。 聂拂素走后面走上前来,抱起手臂开口道:“看样子她也未在齿间藏毒,点穴就够了,这个下巴卸得没有必要。” “舌头也是能噎死人的。”习若夜只是淡淡道,抬眸看向抱着剑站在原处、面色仍旧不太好的百里既恒,“此女我等便带走了,劳烦阁下回去支会伏轩主一声。” 那个瞬间明霄才意识到,方才伏依依对她说那些话就是在刺激她尽快从水镜轩脱身,他的的确确早就知道了她不是玉曲。 可为什么,潜伏两年都无事发生,到底是何时暴露了身份? 谁泄露了她的身份? 越溪桥……她知道吗? 戾止卷 第14章 惊鸿怀居(十四) 又热又痛却又无力缓解,越溪桥已经许久未这般深切地感受过绝望了。 两年前全身经脉被废之时算是绝望吗?那之后她空等了七百多日,每一夜都要求与不同的男人相见,却从未听到过她最想听到的那个声音。 那个时候才是绝望。 现如今处在无法言说的痛苦之中,她听到了那个声音,正温和又急切地唤她“桥儿”,告诉她“没事了”,还承诺她“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他似乎将她拥入了怀中,然她所感受到的并非是他一贯的温暖,反而有些凉意。 她本就在发热,体内真气一乱便更加严重,身体已然烫得吓人。他们带着她出发回七星教,路上不方便煎药,他就只能自降体温帮她缓解痛苦。 虽然不温暖,但是让她感觉很舒服。凉凉的气息环绕着她,她的唇角终于微微扬起,自觉地贴紧了他的身躯。 他冰冷的唇落在她眉间,紧接着是眼帘,唇鼻,下颚。她感觉到了满足,于是抬起手臂搂住他的颈项,主动用唇也亲了亲他的脸。 他深深地压抑着呼了口长气,问道:“桥儿醒了?” 说着,他离远了她一些,她不禁颦起双眉,眼虽未睁,可这么看着就显然是不高兴了:“没有。” 之前将她带离聂拂素与习若夜身边后,他紧忙为她输了些内力、让她体内乱成一团的真气平静下来,才得以让她逐渐恢复正常行动。 可她的发热本就没有痊愈,又因为受到不小的惊吓和折腾而更严重了,药需要到下一个安全的落脚之处时再行煎制,此时此刻只能稍稍委屈她一些。 她已经睡了一会儿了,现下意识比较清醒,只是身体难以支撑,故而连眼睛都睁不开,本来就软的身子若没有被他抱着简直要瘫成一团。 越溪桥安静了一会儿后感觉自己应当在马车上,且这马车十分宽阔,跑得也不是很快。 她当下就心慌了,抿了抿唇问:“你又用了哪个富家子弟的身份?” 付惜景垂下头吻了吻她的头发:“桥儿不必担心,介安县令的小儿子今日确有出游的打算。” 介安县是商州的治所,所以她很清楚,介安县衙待当地百姓还是不错的,县令、县丞都是兢兢业业、不贪不恶之人,养的儿子虽然有些傲气,却不至于倚仗自己的身份横行霸道、欺压平民。 越溪桥默了一瞬,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你杀了他。” 付惜景轻轻叹了口气:“桥儿,昨日我便答应过你此行不会杀害任何一个中原人,无论河清道还是别的地方。” 越溪桥稍稍放松了些,虽然她本来并不打算再相信他的任何鬼话,但这样境况下,信了他总比不信要令人安心。 安意着在外面驾车,剩下的秦妆和司阑都在车内默默看着对面互相抱住的两个人。 说真的,公子和这位越小姐方才不过就交流了两句话,他们居然看到了一只原本炸起刺来的刺猬渐渐在公子怀中舒展手脚的画面,公子当真就不觉得扎手么? “比起手,扎得更疼的应该是心。”司阑面无表情道。 越溪桥突然感觉身体在动,他似乎换了个抱法,而她也渐渐躺了下来。 她试着睁了睁眼,发现眼睛可以睁开,只是视野一时间是模糊的。她抬手时还摸到了他的脸,在右颊处摸了又摸,猛地打了一巴掌。 “……” 秦妆和司阑都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一打完她的手就无力地垂了下去,其实方才打的时候也没什么力气,他的头都没偏,只是右脸红了一点。 付惜景轻叹,更加抱紧她想让她老实些。越溪桥彻底没了力气,也不想看一看他了,干脆又合了眼:“须桓和聂虎寨的事,你可知情?” “知情。”他很快回道,眯了眯眼,“桥儿可有怀疑过须桓女儿被带走的事是我做的?” 越溪桥张了张嘴,一时没出声。 不止怀疑过,还想一步摇捅死你来着。 “……但你知道。”最终她只能这么说,“你知道他们丧心病狂地绑架了一个无辜的小女孩,你知道那个小女孩是须馆主的女儿,认定他会为了女儿出卖我,所以与我打了那个赌。” “是,我还知道他们为什么想要桥儿,得到桥儿之后又会对你做些什么。”他似乎在笑,可眸中半分笑意也无,甚至隐含怒火,“除了屠掉他们泄愤,彼时我想不出任何更好的办法。 “可桥儿一直不希望我身在中原杀中原人,我又实在想带走桥儿,只能与你打这个赌,让别人来解决他们。 “不然,我还能怎么做。”他沉声说,眸光执着地盯着她的面庞,又重复了一遍,“桥儿希望我怎么做?” “……”越溪桥合着眼睛都能感觉到他强烈的视线,一时竟有些想要退却,最后冷笑了一声,“别说得像是我在给你痛苦一样。” 她呼了口气,接着道:“纵然我真的让你痛苦了,你也活该受着——你以为我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是因为谁? “当初是谁让我去招惹宣阁主,他又为什么必须废了我的经脉不可? “又是谁,在我已经沦为一个废人之后将我弃若敝屣、无视了两年?你凭什么,凭什么现在才来找我,凭什么你现在来找我了,我就必须要跟你走不可?” 她还想说“两年了,你来晚了”,就被他按住了后脑,下一瞬已然被迫贴上了他的嘴唇。 越溪桥愣了一下,不过片刻他已经吻得越发用力,她有些难受,抬起手扶上他的肩膀,想要扳开他。 扳不开,咬都咬不到他,她于是开始嘤嘤地哭。 一听到她哼唧,他立刻放开了她,叹了口气,只与她彼此贴着脸,低声说:“睡罢,桥儿,很快就能回家了。” 不知他对她做了什么,还是由于病体的缘故,她的倦意越来越重,同时也意识到在抵达七星教总教之前他应该不会让她保持清醒了,他不会让她知道总教据点究竟在何处,他依然没有完全放心她。 可他又说,“回家”? 意识彻底散去之前,她努力地给他留出了笑容,也许他会以为她是在欣慰,事实上不过是对他的讽刺。 他凭什么以为魔教会是她的家,凭什么以为他所在之处便是她的家? 两年了,他来迟一步,她已然无法回头。 …… 记得她小时候就是帝都的贵夫人们公认的小美人,她也一直为此感到骄傲,虽然对于自己的“美”从来都没什么概念。 父亲就很美,母亲也美,她就觉得美的人应该都是互相吸引的,如此才能创造出更美的事物来。 父亲亲口承认对母亲一见钟情其实就是看上了她的容貌,母亲也毫不避讳地说自己也是如此,虽然后来能够长久还是因为彼此性情相投,可如果没有初见时的一见钟相,也难成以后。 “像你娘这样的人肯定不会愿意嫁给一个五大三粗的大汉,而阿耶我呢自然也不甘愿娶一个貌若无盐的女子。”父亲说,“虽然以貌取人从来都是一件错得离谱的事,但大多数人心中都解不开这样一个结。” 越溪桥倒是不在意别的,只是觉得母亲很幸运,因为长得美,所以嫁给了父亲这样好的人。而她也是幸运的,既然同母亲一样,那以后也会有极大的可能寻到一个比父亲更好的良人。 她没有见过,也无法想象,更不相信这世上还有比父亲更好的男子。无论是对母亲,还是对她和逢桐,父亲永远都那么温柔,那么坦诚,给过的承诺都会兑现,更不会说谎话,从不会对他们露出笑容以外的神情。 他连走的时候都是笑着的,只是最后的最后,那颗染满了血色的头颅,大约也无人看得出是在微笑了。 他们全家被流放到了陇川,一路上虽然受尽折磨,却都被迫活着。因为还有她和逢桐在,母亲纵然日日被解差侵犯凌辱,纵然动过自尽的念头,也都坚持了下来。直到进入陇川,官差也好,别的犯人也好,或是被一群来历不明的强盗所害,或是被带去充当奴役和妻妾,都无一逃脱。 不知他们这一行被流放的犯人和无任何财物的解差为什么会被那一帮山寨土匪盯上,也不知这些强盗是不是谁有意安排的,总之最后活下来的,大约只有她和逢桐。 母亲是在狠狠地砍了其中一个强盗的肩膀后被他们用刀直接刺穿了胸口。临去前,她还拿着那把刀,想要将他们姐弟也一同杀死,想着如此死去也总好过为人奴役,被人侮辱。 只是母亲没来得及杀他们就离开了,他们也因此被附近的百回族人救下,又被带去了七星教在陇川的据点。其实她一直不知道做主收养他们姐弟的是七星教的什么人,也根本不在乎,只会按照他们的意思修炼魔功。 他们答应帮她报仇,而她需要付出代价,这都是理所应当的事。 虽说自那之后就算是过上了正常的生活,逢桐却日日都会在她原本干净的脸上抹灰,还说:“阿耶离家之前就同娘说过,溪桥,你不是要保护好你的脸,而是要藏好你的脸。” 她早就不在乎这张据说很美的脸了,留在七星教的四年里只为练功和保护逢桐——他们都是如此,在那个收养他们的人的关照下也没有吃过什么大亏,算是一路平坦。 可不是所有人都认同他们的存在,总会有人发现她这张藏了四年的脸,会有人觉得她这个还不到十四岁的小姑娘是一个“尤物”,会有人想用她的身体。 那个时候她连第一次月事都没到,衣服瞬间被一群男人撕扯开,无数只手在她身上摸来摸去。她很恶心这种感觉,反抗过,却被体内的魔气反噬,不仅没能杀了他们任何一个,自己都几乎死在他们手下。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只能听到逢桐无助的喊声。她还记得那些人在说“听说都十四了,已经可以玩了”“这样一张脸,虽然身子还嫩些,但想来也别有风味罢”,不禁开始害怕,逢桐虽是男孩子,却也有一张同她一样的脸,他会不会有事?这些人会不会也对他下手? 他们一直都在保护彼此,当年她没能保护好母亲,没能保护好别的家人,如今也不能再保护他了。 母亲在临死前说过,即便是死也不能受人折辱。可母亲忍受了那么久的屈辱保护他们活下来,难道只是为了让他们“清白地”死去吗? 如果,如果她的屈服也能让逢桐获得周全……她不能再没有他了,如果他真的能活下去,她付出身体又有什么不行的。 她的确想认命,也准备认命了。如果那时他视而不见,或是根本没有碰巧经过,如今的她又会变成什么样子——是彻底沦为魔教的奴隶,还是早已不在这人世了。 可能够确定的是,纵使那时已然意识不清,最后被好好地救下来、又被逢桐紧紧抱在怀中时,她若有所感地抬头,只一眼,就为那双沈邃的瞳眸所蛊,深深沦陷。 戾止卷 第15章 惊鸿怀居(十五) 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眼前这个少女尚未成年,那个时候的付惜景是真的不知这么一群男人究竟是因何产生了对一个小孩子身体的欲念。 苑闻浓将少女从那群教徒之间抱出来时,少女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扯得差不多了,布满伤疤和淤青的肌肤暴露了不少,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女子的躯体。 可她到底只是个孩子,孩子而已,纵然肉体之欲是人的本能,可连一个孩子都下得去手,又还算是人吗。 他没有去看少女满是灰的脸,深吸了一口冷气,偏头对身后的南门疏说:“宫了他们。” 男人们都大惊失色,连连跪下讨饶,一双双充斥着恐惧的眼里终于再没有了令人作呕的欲色。也是这时,方才一直在嘶喊的少年挣开了他们的束缚,跑到苑闻浓身边将她怀中的少女抢了过去。 付惜景这才低头看向那个方才被一群教徒玩弄、现在又被少年紧紧抱在怀里的少女,有些惊讶地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少女就盯住了他。他的上半张脸覆了面具,就不知吸引她的究竟是这半张看似朴素实则大有学问的面具,还是他的眼睛。 少女的大片肌肤都暴露在外,单凭少年的身躯和衣袖根本无法完全遮住。他颦眉,刚要说话,方被推开的苑闻浓就脱下了外衫想要给少女罩住。 少年犹豫了一下才稍稍松开怀中的少女,拿过苑闻浓的衣服铺在少女身上,直到包住整具身体才又将她抱紧。 付惜景注意到这两个孩子似乎长得很像,也差不多大,应该是对双生兄妹或姊弟。少女的目光是迷离的,却又让人觉得十分冷静,仿佛没有在怕方才发生过的事。比起她,少年的反应才算是正常。 他回了神,听见教徒们越发刺耳的求饶声,发现南门疏并没有动。转头看去,又见他正凝神盯着一处,抬眼一看便是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 “瞿右使为何拦我。”南门疏看着来人先道,右手青筋不停地突起,似乎准备发力却被什么阻拦住了。 付惜景转身看着慢慢走近的瞿将歌,又转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教徒们和少年,手中的折扇摇了摇,溘然轻哂:“看来,我是不得不收下这两个孩子了。” 瞿将歌微笑着拱手:“瞿某给公子道喜了,这是越凌亦的儿女,天赋极高,只有放在公子身边才能发挥他们的最大价值。” 这些教徒或许是得到了他的授意,又或许是他早便知道他们对这孩子的邪念,才让一切发生得顺理成章,连他是否会经过、何时经过此处都提前算计好了。如此一来,他便会救下他们,他们自然而然地欠了他一份恩情,也会自然而然地跟在他身边报恩。 付惜景合上双眼不再看他:“你可还有别的目的。” 瞿将歌看了他片刻,又分别看了苑闻浓和南门疏一眼,卖了好大一个关子才悠悠道:“公子放心,我没真让他们下手,她的身子还是干净的。瞿某今日就将话放在这里了,这姑娘日后必将以倾世之容冠绝天下,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服侍公子的万金之躯。” 他闻言抬了眸,又看向少女,望着那张脏兮兮的小脸不置可否。 不过这孩子怎么还盯着他不放了,是很想一睹他的真容? “至于别的,应该也没有了。收养他们四年,瞿某一直不曾对他们言明身份,更是极少露面,所以公子不必担心这一双落魄的官家后裔会对瞿某忠心耿耿。”瞿将歌低眉看着将少女抱在怀里的小少年,似乎是有些遗憾地撇了撇嘴,“反正我这回是真的忍痛割爱了,纵是另有‘阴谋’,也请公子体谅一下罢。” 付惜景没有说话,南门疏看了看他,点了头,走到少年少女身前。 视线被挡住、再看不见那双眼睛了,少女的神色有了些变化。南门疏蹲在他们身前,想同苑闻浓一人带走一个,却被少年瞪了一眼,只能站起身,举了举双手表示自己并无恶意:“这是要带你们去安全的地方了,就你这小身板儿,不让别人帮忙,抱得起你妹妹么?” 苑闻浓也蹲在他们身后劝道:“让我来抱你妹妹罢,我是女人,而且喜欢男人,不会对她做什么的。” 就算抵抗也抵抗不过,少年皱着眉考虑了一下,转头看向方才那一帮还未敢起身的男教徒,又转回来仰头看了看付惜景,才将少女松开。 抱起少女时,苑闻浓才能感觉到她并不是被吓到那么简单,有些慌了:“哎呀,她体内的真气还被反噬了,我得救一下,先走了公子。” 少年终于松下的那一口气是因为少女终于闭上的眼睛。他方才被那群男人按在地上狠狠地打了几下,受了内伤,又大声喊了那么久,几乎扯裂嗓子,只能晃晃悠悠地勉强起身,想上前追上她们。 付惜景用折扇挡住了他的额头,又抬起他的下巴,想着如果他和那个少女真的是一对双生子,少女如果也有着这么一张脸,大抵也算得上是美人。 “叫什么名字。”付惜景低声问,看得出他受了伤,因而抬起他下巴的力道都是轻的。 “……”少年微微皱眉,毫不畏惧地直视他,“越逢桐。” 这样看着,他的资质还真不错,瘦弱归瘦弱,却很禁打,力气也不小。 付惜景轻轻点头,放下扇子重新转向瞿将歌:“右使有心了。” 瞿将歌见他只对越逢桐有兴趣的样子,不禁有些奇怪,但只是张了张口,没再说什么。 “日后你就跟着我,先将这一身的伤治一治,你的妹妹我也会让人照顾好。”付惜景看向越逢桐,瞧着他比自己矮了一个头,又问,“多大了。” “十四。”越逢桐很快道,“她比我大。” “太瘦。”付惜景又用扇子敲了敲他的肩膀和手臂,见他忍着疼一声不吭的模样不由弯了弯唇,看向南门疏道,“带走罢,好好教。” 南门疏上前一步将他扶住,付惜景才又摇开扇子打算走。 越逢桐盯着他,因为不知该叫什么,于是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那群人,就这么算了?” 付惜景被拽得愣了一下,只能又看向他:“那你想如何。” “我不管这些人是有意如此还是被人利用,可他们确确实实伤了溪桥,就该死。”他的目光阴沉得凌厉,南门疏只在身侧瞧着都是一怔,“他们还在,就会有再次对我们出手的那一天。你方才说的话,如今便不作数了?” 付惜景微微眯眸,一时没有说话。南门疏则觉得有意思,于是看向瞿将歌:“嗯,公子方才就想让我宫了他们,若不是右使阻拦,可不是早就完事儿了。” “哎呀,都说了那是瞿某故意安排的,他们也很无辜。”瞿将歌摆手赔笑,“如果公子还是气不过,不如宫了我,我也算是赔罪了。” 越逢桐皱着眉看了瞿将歌一眼,又看了看付惜景,很快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在七星教的地位,垂首思虑片刻后轻轻一笑:“我们姐弟不过是随时可为人鱼肉的棋子,怎敢让大人赔罪。”却是又抬了头,仿佛在对付惜景说: 不过是被人有意操纵着摆了你一道而已,又没做别的,你自然是有气也只能忍着。 瞿将歌的笑容有些僵,看着付惜景愈来愈深的眸色,只得叹气。 “说得真好。”付惜景勾起唇角,慢慢俯身审视他,“只是你这孩子野心太大,人都还没过来,就先想着怎么利用我去报复别人。你自己都知道你们如今不过是随时可被人拿捏的棋子,我又凭什么为了你,赐死这些忠心于总教的教徒?” “忠心耿耿?但凡是人都会有私心,都不会将灵魂完整地交付于他人,何况是私欲。”越逢桐不再看他,垂下头冷声笑道,“如果他们真的忠于七星,而非以欲望为先,今日也不会被人安排得明明白白,将你算计入局了。” “……”付惜景盯了他半晌,又看了看还跪在地上的一群男人,最后转向南门疏,见他点头才不由得合上眸叹了口气,“也是,方才我既然都说宫了,那就还是宫了罢。” “等等等,公子,都是些正经男人啊。”在教徒发出更惊恐的叫声之前瞿将歌便上前去劝,“都还未娶妻生子,实在没必要……” “是么,我倒认为这孩子说得不错,为总教效忠,这些私欲才是‘没必要’的东西。”付惜景眯着眼睛对他道,笑得自然多了,“负罪必罚,右使这份私欲也不该有。” 瞿将歌的嘴角快抽了,还是道:“公子三思,此事毕竟涉及男人的尊严问题,事后公子是满意了,可这些孩子若心生怨恨,还怎么继续为总教效忠呢。” “这都不是大事,心没了,自然对谁都怨恨不起来。”付惜景半阖着眼,合成一束的扇子在掌心敲了三下,顿时有十几道黑影从四面八方闪了出来,瞬间围住了地上的教徒,之后便响起了接二连三的惨叫。 越逢桐没有回头,纵然不听声音,闻到迅速弥漫开来的血腥味也能稍稍松一口气。没过多久那些黑影又闪走了,瞿将歌只能看见满地捂住裆部呻吟打滚的男人,除了扶额也干不了什么。 “等下会有人来收拾,‘挖’了他们的心再换一个,总教就又多了十几个忠心不贰的虔诚教徒,瞿右使永远都不用担心他们会否生怨,又会否叛教了。”南门疏两只手都搭在越逢桐的肩膀上,转而低头在他耳边说,“跟大哥哥走好不好?” 虽然觉得他这完全是在哄小孩儿,可自己又不是小孩儿,越逢桐也只是抿了抿唇,最后看了一眼付惜景,被扶着走了。 付惜景摇开扇子扇了扇,实在忍不了这么重的腥气,更不想再听一群男人叫唤,于是走到瞿将歌身前,歪歪脑袋将他打量了一番,什么话不说也转身走了。 而他一转身,那群黑影就又冒了出来,再次将瘫在地上的一群男人围住,没过一会儿连影带人都不见了。瞿将歌走上前去,只能看见一地的血和污秽。 又望向已然隐入暗中的付惜景的背影,瞿将歌立在原地久久未动。 所谓的挖了心再换一个,不过就是利用药物和魔功破坏人的大脑,让他们失去自己的思想,从而变成任人摆布的傀儡。只是控制的时间有限,便又往人膏肓处注入慢性毒药,即使他们恢复了神识也活不了多久。算是七星教对于犯错教徒的一种惩戒方式。 教中有不少这样的傀儡,大部分都是出自三长老戚童之手——也就是付惜景的师父。总教三长老一派看似最为薄弱,实则占据了教中绝大部分魔功和用毒高手,是最不容小觑的存在。 而这个包括教中三个长老在内、人人都要尊称一声“公子”的男人所有的势力,可是远比这偌大的总教要深藏不露得多了。 很快他也受不了这一地的脏东西,捂着鼻子离开,边走边在心里叨咕:“没有私欲?装什么清高,看你方才对那丫头不屑一顾的样子,到最后还能让你把持住我名字倒过来念。” …… 付惜景确实对那个少女没什么兴趣,只是觉得越逢桐是个可塑之才,好好培养培养,日后也能留在身边当个心腹。 那日越逢桐确实受了不轻的内伤,回到别院后被南门疏关在房中休养了两天才差不多完全恢复了体力。不过他的身子除了有伤还十分瘦弱,营养一直跟不上,就只能长期养着了。 越逢桐一出门就径直走向负责看护他的南门疏,不等他开口就先道:“南大哥,我想去看看溪桥。”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不姓南,姓南门,其实你完全可以叫我疏哥哥。”南门疏摇了摇头,拍着他的肩膀说,“现在还不行,闻浓自打抱着你姐姐进了碧栖院后就再没出来过。她的情况比你严重得多,总得治得差不多了才能跟你相见。” 说着又安慰了一句“不用怕,公子总不至于不让你们姐弟见面”,越逢桐不安的却不是这个,顾虑了好一会儿才犹豫着问:“那……你们那个公子,可见过溪桥了?” 南门疏眨了眨眼睛,看着他一脸担忧的模样突然笑出了声:“你真的不用多想,公子今年十九,以他的身份,在我们那边都该有小孩儿了。他如今啥都没有正是因为对女子没兴趣,又怎么可能对一个还没长熟的孩子产生那种想法。” 越逢桐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南门疏见状又赶忙憋着笑解释:“别这样,他对男子也没兴趣。公子心怀大志,向来不会耽于情色和肉欲,到目前为止不仅没有娶妻,身边也是没有除了部下以外的女人的。” 不过确实是看上你了,南门疏只能在心里默默道,真是好运,能被公子看上的人定然前程如锦啊。 越逢桐也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不过只要溪桥不会沦为别人的玩物,更不会被利用容貌去做什么恶心的事,如果他们真的能在这里平安待到离开,为他做事也没什么不好。 可就是莫名地感觉不安。想起当时溪桥被救下后看那个男人的样子,他该担心的似乎是她的心思才对。 但愿除此之外不会再有别的麻烦。 …… 又过了几日,苑闻浓终于走出了碧栖院,一见已经候在门口的南门疏和越逢桐就忍不住问:“公子没来罢?” “没有,他之前来过了么?”越逢桐先道。 “没来。幸好没来,幸好。”她夸张地舒了口气,拍着胸口说,“不然快二十年没吃过肉的男人,也要变作禽兽了。” 越逢桐缓缓攥紧了拳,南门疏则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么严重?我那日瞧她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我只能说也是绝了,一个才十四岁的女孩子,身体哪里都跟个小孩儿差不多,偏偏一张脸无可比拟。如今这还不算完全长开,就不知以后会是什么样了。” “唉,不至于,公子见过的美人那么多,还能自个儿做皮,无论如何都不会对一个小姑娘动心的。”可千万别动啊,他前几天才跟逢桐弟弟保证过绝对不会出现这种事,千万别这么快打他的脸。 苑闻浓只是又一次深深地叹了口气,摇着头,语气颇为沧桑:“振古绝色,人间难得。公子若是真能把持得住,我的姓倒过来写。” 戾止卷 第16章 练练槐安(一) 南门疏捂着热血横流的鼻孔一步一晃逃也似地跑出碧栖院时,深感空气为之一新了,必得好好吸两口才能挥散尽方才淤积在胸腔之中、来自那少女身上的妖气。 妖气,绝对是妖气,明明只是一张十四岁的小姑娘的脸,却能让一个见惯了世间美人千姿的大男人……心脏狂跳到鼻血横流? 上天,突然也想看公子激动到流鼻血的样子怎么办?可作为他靠谱的部下,深谙他的抱负,若非他自己有意想寻得一真心女子共度余生,他们谁都不会故意往他身边安排这种祸国妖孽啊。 方才血流如注时,那姑娘还一脸瞧傻子的表情瞧着他,似乎一点都没意识到自个儿是个什么样的祸水。之后逢桐弟弟就不自觉地露出了想要背地里捅死他的阴狠目光,苑闻浓见状赶忙将他扯了出来。 “说老实话,小桥儿第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的情况跟你差不多。不过我当机立断把血都憋回去了,导致胸疼了大半天。”苑闻浓玩笑地摆了摆手,又轻轻叹气道,“小桥儿的确是实打实地只有皞昭才有的美女,咱们那边绝对寻不出半个可媲美一二的来。” 南门疏差不多将下半张脸都抹满了血,只能屈肘向外撑着一双也沾了血的手,仰着脑袋说:“这绝对不是你随便找个绝色的美人去比就能了事的,我都说了,她身上有妖气,妖气,就算长成个丑八怪也一样能蛊惑人心。” “行了,挺好的一个孩子,也挺可惜的,被瞿将歌诱骗着练了那么多年的乱七八糟的功法,身体早已跟普通女孩子不一样了。你可检查过逢桐的身体了么,有没有别的事儿啊?” “没有,逢桐弟弟说他只学一般武功,因为什么邪门的功法都被他姐姐揽下了,瞿右使看姐姐练得好,就没有强迫弟弟也跟着练。”南门疏微微眯了眼,“这短短几年,在姐姐身上试过的功法都有上百种了,她本就还是孩子,再持续下去,只会越长越歪,最后变成二长老那副不男不女的样子。” 苑闻浓皱着眉盯了他一会儿,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从衣襟里取出罗帕来放到他手上:“她跟我说,瞿将歌交给她的内功心法无论如何都是要练下去的,我对这些东西不太懂,也不知怎么劝,不如先问下公子的意思。” 南门疏只是仰着头用简单地擦了擦手,擦完后随手将已经废掉的帕子塞进袖口,叉着腰说:“怎么,你是想让公子见一见那个小姑娘?” “正是因为公子清楚这些被皞昭人称为‘魔功’的功法有多损害身体,他自己才不练,但是也没少研究,让他亲自来看一看小桥儿的身体,才能清楚她的状况罢,毕竟日后小桥儿也算是公子的人。” “我倒觉得没有那个必要,公子看上的到底只有逢桐弟弟而已,那小姑娘不过是顺带着关照一下,只要她活着就好了,你我都不需要费太多心。”感觉鼻子没有再流血了,南门疏缓缓垂下头,弯了弯唇,“不看她的模样还好,方才一看,我倒是巴不得她赶紧意外身亡,如此公子和逢桐弟弟都不会再有顾虑了。” ……满下巴是血却还在诡异地笑着的模样也是滑稽。 苑闻浓虚合起双眼,转向了碧栖院中。 …… 碧栖院是三长老戚童所有的院落之一,供他座下的女弟子和女性侍仆居住。越溪桥被安置在了苑闻浓隔壁的房间,意识迷离了好几日,昨夜才完全清醒。 从苑闻浓那里大概了解清楚了情况后,还未下床,就见越逢桐和另一个男人走了进来。那男人看了她几眼后就开始流鼻血,最后捂着鼻子跑出去,苑闻浓也跟了出去,她看着越逢桐应该没有大碍的身子才稍稍松了口气。 “除了那个姓苑的女人,这几日真的没有别人再来看你了么?”他们走后,越逢桐特意将里间和外间的门都关上,还未坐到床沿就先问道。 越溪桥很快想起了那日第一眼瞧见的戴着半副面具的男人,合上眸轻轻摇头:“我听见了几个不同的女声,大约是这里的侍女,除此之外应该没有别人了。” 越逢桐的表情并不轻松,微皱着眉,抬手抚住了她的脸。 越溪桥慢慢抬眸,静静看着他。 “那日之后的事,你苏醒后那个女人应该都告诉你了罢。”看着她时,越逢桐的眼神便逐渐温和了下去,“救你的人据说是魔教三长老唯一的徒弟,日后我们就只能跟在他身边。” 越溪桥眨了眨眼睛:“他是谁?” 越逢桐阖上眼叹了口气:“不知道,但他身边的人都会叫他‘公子’,就连那个一直在掌控我们的人也是。”又补充:“那个人好像是什么右使,似乎地位不低,以我现在的身份并不好打探一二。” 自然是不低,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大的权力将他们两个中原人养在魔教了。而那个男子,如果没有更高的地位,也无法如此轻易地将他们姐弟要过来。 垂下手后,越逢桐就这样看了越溪桥好久,才开口问道:“溪桥,对于那个‘公子’,你是不是没有别的想法?” 她必须承认,纵然曾经很不服叔伯婶娘他们总是说逢桐怎样怎样稳重、像个大人一样,逢桐就是实实在在地比她,或者说比一般同龄的孩子成熟得多。 明明都是一样的年纪,明明都只是孩子,他能看懂、看透的却太多了,她在他面前根本掩饰不了什么。 但她还是选择先嘴硬一下,拼命地将脑袋往下垂:“没有,我能有什么想法,我和他又不是同一类人。” 越掩饰越假,他的眉不由皱得更深,直接捏住她的唇角往一边扯:“别忘了你七八岁的时候就开始想着以后要嫁个什么样的男人了,像你这么大的姑娘,本就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动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更何况是对救命恩人。” 不知这脸是被他掐红的还是自己就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越溪桥被迫抬头看他,紧张地结结巴巴:“我,我,我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初开什么。” 很快她将他的手打开,脑袋偏到一边去:“你不要说这种话,如今是什么时候,我们要做的事,要报的仇还没结束,我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心情。” 看她皱着眉揉着自己的脸,越逢桐轻轻吸气,却道:“溪桥,你可以有,我说了你已经到了年纪。” “你没听我方才说的——” “报仇,这世上如今也只有你自己想着报仇而已,无论是父亲母亲还是我,甚至是‘答应’帮你报仇的魔教之人,他们心里也根本不会这样想。”越逢桐很快按住她即将抬起来的肩膀,微微冷声说,“溪桥,父亲母亲,叔叔伯伯,他们死前都没有对你我说过复仇这种话,因为他们心里清楚他们本身就是错的,他们背叛朝廷、通敌卖国,如今的下场都是他们咎由自取,凭什么报仇,又向谁报仇?” 越溪桥的面色瞬间冷了下去,抬起手想要给他一个耳光。 越逢桐握住了她的手腕,又很快捉住了她的另一只手,再将它们固定在一起,抬头看着她憋得更红的脸道:“而你我,甚至于家族的绝大部分人都不知实情,确然无辜。可事已至此,你我就只能好好活下去,不是背负着所谓的仇恨,也不是背负着复兴家族的使命,而是必须,首先,让自己活下去,像个人一样。 “如果能够得到安稳,你当然可以有自己的生活,你可以去爱别人,可你必须要保证那个人也全心全意地爱你,而不是利用你的身份、你的容貌去做卑劣下作的事。” “越逢桐。”她咬着牙打断他,“我们永远无法在这件事上达成一致,不要再说了。” 他轻轻叹气,松了她的手:“我只是提醒你,那位‘公子’绝非你的良人。溪桥,你我首先需要的是自由,只有离开魔教回到中原,才有‘重生’的可能。” 越溪桥阴沉地瞪了他一会儿,不再说话,干脆躺回了枕上。 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就已经针对报不报仇这个问题吵个没完了,可又谁都吵不过谁,到最后就得打起来。他不舍得打她,她打了他几下又觉得没意思,每次只会以沉默平息。 虽然每次吵完后,看着他一副似乎死的不是他的家人、毁的不是他的家的模样,她都想一剑捅死他算了,可到底他们彼此都是这个世上唯一最亲的人,必须互相守护,才能在这个充斥着牛鬼蛇神的地方活下去,直到拥有第一方属于他们的自由。 说到底,这样的争吵也不会真的动摇他们在彼此心中的地位,他们依然可以为了对方去牺牲一切,可大抵也只限于现在了。如果真的有自由的那一日,真的有了足够达成目的的力量,对于未来的抱负始终难以统一的他们或许只能是背道而驰。 即便是坚定报仇的她,有时也会想着不如两个人一直守护彼此到死,永远不会有真正自由的那一日,想着这样似乎也是个不错的结局,至少即便死去,身边都始终有着与她最亲的人。 可是她又怎么能甘心,怎么能接受原本那样圆满的家就这样毁在了弄权之人的手里,那样美丽、真诚又深爱着他们的父母连死都那般难堪。 越溪桥只能一遍遍地用力咬着牙,将双眼瞪得大大的,才不会再一次哭出来。越逢桐微微偏头看着她背过去却缩在一起的身体,只是抿了抿唇,也不再出声。 他就在床沿坐着,大约两刻钟后,洗完了一下巴血的南门疏和苑闻浓推开了外间的门,又在内室门口试探了好久,似乎在听里面的动静,没听到什么才小心地走了进来。 他们进来时,越溪桥也坐起了身,不过显然这俩姐弟的面色都不是很好,不禁让人疑惑明明是虎口余生的两个人有什么值得吵起来的事。 越溪桥对于苑闻浓是感激的,毕竟这几天苑闻浓一直守在她身边,不仅帮她稳定了被魔气反噬的内力,还特意将她身上的新伤旧伤都清理过了,更是会自言自语地说她可怜,时不时地还会抱抱她。 这一点就比逢桐好太多了,逢桐从来不会用拥抱来安慰她,只会在她被他气得半死的时候背对着她沉默。 经历了方才的流血事件后,南门疏再不敢去直视越溪桥的脸,进屋之后就将苑闻浓推到了身前示意她说话。 苑闻浓微笑着走到他们身旁:“怎么,你们两姐弟还闹不愉快了?” 越逢桐抢先一步摇了头:“我们之间相处一直如此,基本上谁都不会笑。” 越溪桥瞪了他一眼,很快扯出笑容来转向苑闻浓:“你不用担心,纵是天塌下来了,我们也还是会在一起,即便是不愉快,也谁都离不开谁。” 上天啊,这简直就是仙女的微笑了罢,真是美得让人心肝儿乱颤。 苑闻浓只觉得面上烫了不少,忙捂住双颊,满脸娇羞地摇着头。 越逢桐奇怪地看了看她,又与越溪桥对视一眼,看向离得好远的南门疏试探道:“如果可以,我想同溪桥住在一起。” 南门疏和苑闻浓都愣了,不约而同地看向越逢桐,后者想了想先说:“是这样,轻逐院住男碧栖院住女是规定,即便是公子,也不会轻易到碧栖院来。”也知道谁都不会放心将这么好看的姐姐一个人放到这边,于是安慰说:“没事的逢桐,有我照顾小桥儿,谁都不会欺负她,你就放心罢。” 越溪桥却在此时道:“苑姐姐,不是放不放心的问题,只是这么多年我们都睡在一张床上,只枕一个枕头,已成习惯了,突然分开了更会不安。” 越逢桐也点头。 没等苑闻浓诧异什么,南门疏先瞪大了眼睛往前走了两步,还是不敢看越溪桥,只能难以置信地盯着越逢桐的脸:“你,你们皞……中原人,中原的小孩子,不是七岁的时候男女就不能同席了么,怎么你俩——” “七岁的时候,我们确实已经不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了。”越溪桥淡淡道,“可那时是在我们的家,如今却是在别人的地方。” 她说得倒是简单,南门疏却是一噎,很快意识到她真正要说的是什么,顿时憋不出话来。 自幼家破人亡、寄人篱下,“寄”的还是异族之人的家,这样一对姐弟,大概只能从彼此那里感受到温暖和心安了罢,甚至不安到要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只看姐姐这张脸,逢桐弟弟也不会放心让她在夜晚一个人独宿的,他可是对公子都产生了警惕。 ……是啊,公子。 苑闻浓虽然觉得这样的要求应该满足一下,可无论是让越逢桐到碧栖院来住还是让越溪桥到轻逐院去住都不是个事儿,正打算劝一下,身后的南门疏就突然自信地开口:“逢桐弟弟,你应该明白公子是很中意你的罢,你平日里在轻逐院练功念书,他定然会时不时地来看一看,可若是你的姐姐她同你在一处,也给公子瞧上了,岂不是不妙了么?” 越溪桥没太听懂,只觉得南门疏笑得很贱,便转向越逢桐。 就如南门疏所料,越逢桐不再坚持让两个人住在一起的事,这般干脆倒让越溪桥莫名得很。 不过,公子这也算是被嫌弃了罢,还是被人家的弟弟嫌弃的,想想居然还有些好笑。 戾止卷 第17章 练练槐安(二) 南门疏一直知道自家公子对于人才是很照顾的,且是抱着那种“宁辜负天下人也不辜负一个人才”的态度。他是真的欣赏越逢桐,说到底逢桐弟弟也确实是个无论头脑还是习武资质都相当优秀的人,以至于公子隔三差五地就会来轻逐院看一看他。 越逢桐每日都会去碧栖院看越溪桥,基本上都是在晚上休息之前。越溪桥也好好地在碧栖院练她的武功,有苑闻浓看着她也不会跑出来,她不会见到公子公子更不会见到她,这就很好,很平静。 付惜景的心腹都不在七星教内,到目前为止能跟着他来皞昭中原的也就是南门疏和苑闻浓两人。作为三长老戚童的徒弟,他自然同三长老一样住在轻逐院和碧栖院之间的若江院,没有特殊事情就不会出来,基本上每隔两个月会离开七星教一趟,数日之后再回来。 南门疏和苑闻浓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他们两个不在的话两个院落则会由别人负责。再过几日他又该走了,也不知是否放心让别人来照顾越家姐弟。 显然是不放心的,故而这一日将他们两个都召到了身边,直接道:“三日后我动身回王都,你们就留在这里,不用跟着。” “这不好罢,我们不在身边,公子你就又得被刺杀无数次了。”南门疏先道,“就算易了容,这一路上没人照顾,你又怎么回得去呢。” “我会叫别人跟着,你们无需顾虑这么多。”他回道。 苑闻浓也不表示赞同:“南门说得对,公子,你自幼被身边的人服侍惯了,换了人会不适应的。”想了想突然拍了手:“要不干脆就别回去了,没有什么大事发生的话,秦妆他们在王都也是能处理好的呀。” “……也不能不回去,长时间不在的话,王上和另外两位公子那边都会有所察觉,公子反而危险了。”南门疏看了她一眼说。 苑闻浓耸耸肩。 “公子既然放心不下逢桐弟弟,不如带他回去先认认路。”默了片刻,南门疏很快道,“这一次就由我和逢桐陪公子回去,闻浓留在这里。”又看了正在撇嘴的女人一眼:“公子又不需要你服侍。” 得到付惜景的赞同后,两人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分开之前南门疏特地拽住了苑闻浓的袖子,把她拉到一边,后挑了挑眉:“我怎么觉得,你特别想让公子见到逢桐的姐姐?” 苑闻浓将袖子抽出来,拍了拍手,轻轻笑道:“我怎么觉得,你那么怕公子克制不住欲望、被美色诱惑呢?”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么,公子既然选择的是江山,你我又怎么能用美人动摇他的心思。” “这哪里是动摇?难不成为了个江山,公子以后连世子妃都不能娶了么?”苑闻浓皱了眉,“小桥儿又不是显公子和晏公子派来的细作,日后做个在公子身边服侍的人有什么不好?这样逢桐也会更加忠心于公子啊。” 南门疏张口就想说一句“女子浅见”,但还是咳嗽一声咽了下去,缓了口气才慢慢道:“关键就在于逢桐并不希望他的姐姐跟在公子身边,他的姐姐也肯定不会心甘情愿地服侍公子。有那样一张脸,已经是心比天高了,她想要的,可不是为人奴隶。” 苑闻浓懒得搭理他,哼了一声走了。南门疏赶紧在背后嚷:“我跟你讲,趁公子现在对她还没兴趣,你可千万别给我坏事。” “坏什么事?” 付惜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南门疏吓得一个激灵,赶忙回身摆手。苑闻浓听见声音也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看他们,想了想还是进了碧栖院。 “没有没有,公子你什么时候出来的,跟在我俩后面也不说一声。”南门疏强笑着道。 付惜景轻轻一笑:“觉得你们两个今日的眼神交流很是诡异,一时好奇,就跟出来看看。” 那肯定把他们俩说的话全都听进去了啊,这下可坏了。 果不其然他开口问:“越逢桐的姐姐,当真是个美人?” 南门疏也不知道如果他回答“不是”,有没有可能以欺上瞒下的罪名被叉出去,就只抿着唇不出声。 见他满脸是汗更不说话,付惜景微微垂眸看着敲在手心处的折扇,不知在想什么,沉默半晌才又说:“若真是个罕见的美人,与其留在我身边,倒不如送去给大哥和二哥,让他们为美色争一争斗一斗,也能让我缓口气。” 呃……你要是真这么想就好了。 南门疏擦了擦汗,还是决定先阻拦一下:“公子,逢桐可是很宝贝这个姐姐的,若是给他知道你要把他这宝贝姐姐送去对付显公子和晏公子,恐怕会……” “那你阻止闻浓将她送到我身边来,真的只是觉得她心高气傲,把她强留在这里只是有害无利么?” 南门疏尴尬地“呵呵”了一声,叹了口气干脆坦白:“那女子姿容堪称振古绝色,我怕公子沉迷于美色无法自拔,忘记自己的初心。” 付惜景慢慢抬了头,捏着扇骨轻轻敲着下巴,视线渐渐转向碧栖院大门:“闻浓先前同我说过,她一直在按照瞿将歌的意思修炼二长老那边以自毁身体来违逆自然的功法,若如你所说真是振古绝色,有一定的利用价值,这身体可是不能毁的。” 南门疏垂头道:“公子说的是,只是二长老一派的功法一旦开始就不能停了,强制停修只会更损害内力和生命。为今之计只能是让她接着修炼,稍微放缓进度以减轻身体受损的程度罢了。” 付惜景轻轻一叹:“瞿将歌倒是给我扔了个不好解决的问题,至少整个七星教是不存在能修复这样一具因修炼内功而受损的躯体之人了。” 南门疏眯着眼笑道:“既不好解决,公子干脆不要管了就是。” 眸光微微一滞,付惜景放下扇子,歪头看了看南门疏,转而打了一下他的头。 “公子?” “南门,若不想别人做什么,不要总是放在嘴上说,这样只会让人更想去做。”他弯了唇,眸色渐深,“好好地把嘴巴闭上,才非是欲迎还拒,才不会让人有想要去做的冲动。” 南门疏咽了咽口水,垂着脑门,只双眼向上看着他,点了点头。 付惜景将折扇摇开,最后看了一眼碧栖院的大门,转身走了。 …… 他就这样走了,没有再想去看一看那个美人到底有多美,南门疏算是松了口气,然到底也只是在当时松了这口气而已。 大概就如付惜景所说,越是不让人去做的事别人就越要去做,越是不想发生的事也会在突然间毫无征兆地发生。 苑闻浓确实是一直守在越溪桥身边,但这个执着于练魔功的小姑娘并不希望自己做什么都有人在身边看着,尤其是在练功的时候,若有外人打扰,一旦走火入魔,练功者和打扰者谁也讨不到好。 苑闻浓也确实不会在她练功的时候在旁边看着,这种时候就差不多会去做别的事。一旦她不看着了,碧栖院中知晓她存在的女教徒就会蠢蠢欲动地想要找她的麻烦。 那一张脸的确足以令任何男人为之疯狂,也足以令任何女人看不顺眼。碧栖院中三长老座下的女教徒虽然都安分守己,但也不排除有个别想要利用付惜景来更上一步的存在。 大约是知晓了苑闻浓对她的看重,更怕她真的将公子的魂给勾去,就有教徒发自真心地不希望她存在了。 以越溪桥现在的基础,走火入魔其实很容易,只要与比她更强的人对抗,被挟制弱处,就会引得魔气反噬身体,像他们救下她的那一日一般。 只是这一回救她的并不是苑闻浓,而是突然在白日就去看她的逢桐弟弟。越逢桐所习的武功并不能帮助越溪桥阻挡魔气的反噬,好在苑闻浓及时赶到,才又一次救她脱险。 而后,在南门疏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付惜景在知晓此事后去了碧栖院,终于看见了那个浑身散发着“妖气”的美人。 据苑闻浓所说,美人颦眉都是媚态,阖着双眼都可见艳色,额上的汗水和微微泛红的皮肤让人看了更是满心的怜惜。 虽然不至于像南门疏那样没出息地流了满下巴的鼻血,但真正意义上地初见越溪桥时,只看着她昏睡时的模样,付惜景也是怔了许久,双眸都失神了。 “当真是……振古绝色。”他似乎是这样道。 其实那一日正是他们一行人离开七星教回王都的日子,因为定的是戌时出发,越逢桐才会想提前去看一看越溪桥。可是好巧不巧,偏偏越溪桥就在那一日出了事,越逢桐说什么也不想走了,更说要同她住在一起,才把付惜景引了过去。 就不知道一直不曾想让自家姐姐成为公子的人的逢桐弟弟这一步棋是不是下错了,反正事后得知一切时,公子已经将他那个姐姐带出碧栖院了,南门疏整个人都是崩溃的。 那日的行程因此被耽搁了下来,他特意找了越逢桐,问他是不是故意引公子过去的。越逢桐没有否认,更说:“我找到了让溪桥恢复正常的办法。” 南门疏那时并没有理解这所谓的恢复正常其实不止是身体,只是觉得逢桐弟弟太难以理解,不知在他心里,让姐姐恢复正常和不让她被利用究竟哪个更重要。 他于是又问:“若公子真的想把你的姐姐变成他自己的人,可是以她的身份又不可能成为公子的正妻,你还会觉得让她待在公子身边是件好事么?” 越逢桐微微垂眸说:“早在越氏一族流放陇川的那一日起,我与她就不再需要尊严。”复又顿了顿,抬起头看向他:“公子将她带在身边才是最好的结果,至少能保全她的命,即便是要利用她做些什么,也会先治好她的身体。 “只看届时她的身体恢复了,公子还会不会舍得将她拱手送人。” 虽然他这态度转变得有点快,但南门疏不得不承认,即便是为了留住越逢桐,公子也不会将他的姐姐送去给显公子和晏公子他们的。何况这样的美人,还没苏醒就已经将他蛊惑得神魂颠倒了,更不用说那双狐狸眼再如花儿一般盛开之时会令人怎样地迷醉。 那天晚上南门疏就偷偷地溜进了若江院,与也是偷偷潜入的苑闻浓撞了个正着。 苑闻浓小声表示:“估摸着这个时候小桥儿也该醒了,公子也在旁边,这么伟大又难得的场面我必须亲眼一观。” 南门疏诧异道:“她上一次走火入魔不是昏了好几天才醒么,这次怎么这么快?”而后看着她越加放肆的笑容只觉得不妙,浑身一颤,不禁瞪大了眼睛:“什么有女人‘争风吃醋’所以暗害她,不会都是你刻意安排的罢?” “我只是不想小桥儿再继续练那些歪门邪道的内功了,公子若想救她就总有办法救的。”苑闻浓不再看他,屏住气息扒在窗外,凝神听里面的动静。 南门疏的嘴角抽了好久,直到听见屋内传来了动静,才一同屏了气,蹲在窗下静静地听。那似乎是公子的衣服发出的声响,还有脚步声,不会是发现他们俩了罢。 不过很快脚步声停住,又传来了衣服悉悉索索的声音,这一次似乎不是公子,大约是那个小姑娘的。 过了很久,公子才出了声:“……清醒了。”南门疏总觉得那声音低得就跟已经被火焚了身一样。 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又安静了好久,才传出那小姑娘极细微的一声“嗯”。 不知到底是谁为谁所蛊,又是谁为谁停滞在了原地。 戾止卷 第18章 练练槐安(三) 这个午后奇怪得很。纵是在梦中,越溪桥也忍不住这么想。 用过午食后,她休息了半个时辰就去了苑闻浓特意为她安排的花园角落练功,没过一会儿越逢桐就出现在了视野里。他这几日一向是在睡前才会出现的,她有些奇怪,于是收了功法,莫名地看向他。 “怎么不继续了?”见她收功,他停在原地不再向前,抱着剑问。 越溪桥仔细地瞧了他一会儿,觉得他应该不是假逢桐,就转过身背对他,重新提气。修炼这种魔教的内功时面部表情不知不觉就会变得很可怕,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扭曲的样子。 她接着凝气,他应该也一直在身后站着没动,可不过片刻她就又感受到了生人的气息,再次收了功,猛地转过身去。 接连两次在短时间内被打断练功,且不说她的心情如何,身体就已然有些不适了。 来的是两个女子,一个拎着水桶,一个拿着水瓢,兴冲冲朝她过来,但目标应该不是她,而是她周围的花。可苑闻浓明明已经把这块地方划了出来,专门用来让她练功,其他人不应该再出现在这里才对。 更奇怪的是越逢桐还是用手臂环着剑抱在胸前,一动不动地站着,丝毫没有赶人的意思。 来的两个女子应当没有恶意,只是全心全意在浇花而已。她总在这个地方练功,魔气把花都给侵扰蔫儿了,以前不曾注意,今日瞧见这两人满脸心疼地给花浇水,才陡然生出一种罪恶感。 她如今这副样子,连花朵都生厌了,又如何奢望身边还有别人存在呢。 背过身去,越溪桥阖上眼,微微垂了头,不再看他们任何人。 可也就在她转过身去没多久,身后兀地袭来了杀意。越溪桥猛地睁眼,身体转回去的同时袖子也甩出一道真气,直直地劈烂了向她丢来的水桶。 木桶一碎,里面的水也倾泻而出,她一时没注意躲避,已经被淋了一身。 水渗进了眼睛,她还在急于辨清方向时,胸前又狠狠挨了一击,大约是她们用来浇水的水瓢了。 显然会武功的不止她一个,这一打就直接让她摔在了地上,别说凝聚内力反抗,就连先揉眼睛还是捂胸口都难以抉择。 她其实不纳闷那两个女人为什么好端端地要来打她,就算是为了被她搞坏的花,打一打她也是应该的。她纳闷的是逢桐为什么会眼睁睁地站在原处看着她挨打,直到那两个女子跑走了之后,才十分冷静地说了一句:“闻浓姐,你过来看一下溪桥。” 后来苑闻浓来到她身边,不知做了什么,她就失去了意识,临睡前只记得她说了一句“那两个孩子是我安排过来打你的,不要记恨她们喔”。 再醒来时,只觉得眼前的光十分刺眼,她一向喜欢把房间弄得暗沉,这里一定不是她的房间。 完全清醒后,胸口处又传来了阵阵痛感。越溪桥揉了揉眼睛,感觉到有人在接近,脚步声并不是她熟悉的,却莫名地吸引她向那边看去。 那半张面具她是见过的,只是她所见过的面具并不是现在的颜色。那双眼睛她也是见过的,而且一望就感觉自己沉入了其中的渊潭,如落千丈,却朝思暮想。 于是在他似乎是客气地说完一句“清醒了”之后,她自己都不知道愣了多久,怔怔地看着他的双眼,大抵也是打心里就不想回过神。 付惜景印象里似乎没有人敢如此长时间地直视他,这小姑娘就像是透过面具看穿了他的全貌一般,无论是这张脸,还是灵魂。 此时此刻她是半坐起身,双手撑在榻上,微微弓着身,仰着头看着他。原本好好覆在她身上的被子滑到了腰间——他将她从碧栖院抱出来的时候是连着被子一起抱的,没想到她身上只穿了里衣,薄薄的一层,如今是半夜,怕是会冷。 他终于动了身体,慢慢走近她,拾起被子重新裹住她的肩膀,并示意她自己拽好。 越溪桥没觉得冷,在他离开后就晃了晃脑袋,把被子又晃了下去。 付惜景见状就没再管,重新对上她的视线,想着她到底还是个孩子,开口便只说:“你很漂亮。” 五官在这张脸上的布局已经难以用精妙二字来形容,这双狐狸眼更是给这份美又增了光。先不说她的容貌是否是真的美,就是不美,一般人一眼看去,也会情不自禁地觉得好美,且这样的感觉大约永远不会改变。 他到底也只是“一般人”而已。她痴迷地望着他的时候,其实并不知道他也在痴迷地望着她。 越溪桥回过神后就不再敢直视他,只低下头道:“谢谢。” 声音也温温柔柔的,大抵是个温顺的性子。 付惜景微微勾唇,走去一旁拿过一把玫瑰椅放到榻前,坐在她对面,不打算卖关子,也不打算欺瞒什么,直接说:“你的弟弟,越逢桐,想要将你送到我的身边来。” 越溪桥皱了皱眉,记起午后逢桐看着她挨打时那副冷漠的样子,现在想来他只能是故意的,故意让她被打,然后再……再跟眼前这个人博同情? 苑闻浓之前还说那些都是她刻意安排的,那她就是跟越逢桐商量好了,要演一出戏给这个人看,然后顺理成章地把她送来。 可又想起逢桐之前同她说过的话,他会是那种故意将她往男人身边送的人吗? 见她的神又没了,付惜景微微倾身,用折扇抬起了她的下巴。那双狐狸眼一下就亮起了光,他也听见自己的心猛地跳了一下,甚至喉结都在滚动。 越溪桥眨着眼睛望着他,他只能迅速收了异样的心思,问道:“你可愿待在我身边,做我的人?” 小姑娘没什么犹豫,却也没有直接答应,细眉一颦,张口就说:“怎么做你的人?” “……”付惜景一时语塞,捏着扇骨的手放了下去,“只听我的话,为我做事。” 她很快点了头:“愿意。” 付惜景突然来了兴趣,歪了歪头:“即便是我叫你去做你不愿意的事,你也会去做么?” “只要不伤害到逢桐,我没有什么不愿意的。”越溪桥说,轻轻吸了口气,“只要你能永远待他好,我也愿意去做你想让他做而他不想做的事。” 付惜景有些失神,复而垂眸轻笑:“你们姐弟倒是同心,说的话都几乎一样。” 这倒是没什么奇怪的,逢桐既然决定将她送到这个人身边,必然也是有把握这样做不会伤害到她的。他们本就彼此保护着对方,渐渐地已经不再当成理所当然,而是自然而然了。 不得不说,自从看见了小姑娘的这张脸后,付惜景已经有些理解那日瞿将歌的话了,也明白他做那一出戏将他们姐弟都送到他这里来的首要目的不是送来越逢桐,而是这个…… 才意识到了重要的事,他又看向她问道:“你的名字是什么?” 她怔了怔,倒是再次垂下了头:“越溪桥。”敛了眸,唇角也压了下去。 见她一提起名字反而消沉了不少,付惜景想了想,觉得这名字取来对女子似乎没什么特殊的意思,越逢桐的名字也是一样,可越凌亦和慕却吟又都不是会乱取名字的人,是以好奇:“这名字可有何意义?” 越溪桥闭了闭眼,觉得没什么可再矫情的,栖身在七星教后她从不会主动想起父母,便是在梦中被迫回忆起昔日的时光,四年过去她也不会再哭了。若动不动就怀念一次父母,动不动就哭,那她如今为奴,日后也定然不会为主。 她叹了口气,默了默,回答说:“我和逢桐的名字是为了纪念耶娘的初遇。‘溪桥路转,逢桐花落’——他们在桐花树下一见钟情,所以后来才成了婚,又有了我们。” 记得那时她在得知自己和逢桐的名字来源后还曾笑过:“‘溪桥’也就罢了,勉强算是个词儿,‘逢桐’是什么来的?应该叫‘桐花’才对呀。” 父亲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笑了笑,竟真的说:“桥桥说得不错,若桐儿是个女娃娃,就该取名叫越桐花了。” 逢桐倒是不在乎自己叫个什么花,甚至有些惋惜地说:“我若真同溪桥一般是女孩子,倒是有福了。” 她天生就惹人爱,父亲母亲和所有的家人都最为宠爱她,反而对父亲这一房的独子逢桐有些冷淡。她不知道逢桐是生来便如此成熟懂事以至于家人们都不需要关心和爱护他,还是家人把所有的关爱都给了她之后他才被迫成熟起来的。 她只知道,从懂事以来,逢桐就时时被父亲母亲嘱咐说:“不要因为你是弟弟,是男孩子,就认为桥桥什么都该让着你。你们彼此对对方来说都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亲人,不能只想着向对方索取什么,而应该好好守护彼此。桐儿更应该好好保护桥桥,日后你继承家业,身边全部都是自己人,而桥桥终有一日会嫁出去,身边的人再好,也都是陌生人。” 从前她不觉得自己欠逢桐什么,毕竟她又没有要求他做过什么,更没有欺负过他。家破人亡、只能与他相依为命之后,她才开始慢慢意识到,她这个人只要还存在于世上,就已经是对不起逢桐太多了。 曾经的他们,即便是在自己的家里,也并不是平等存在的。如今家没有了,他们只有彼此,倒是真应了耶娘的话,他们的存在对对方来说已然是独一无二的,也平等地受这里所有陌生人的对待。 可又说实在的,逢桐并不是她能看透的人,他们之间不合的地方也很多,最重要的就是对于复仇和振兴家族的态度。有时和他吵完她也会想,是不是从小家中的人对他都没有对自己好,所以他就不愿意为他们复仇了呢。 如果真的是这样,逢桐他到底想要什么,真正想做什么,她牺牲一切又能为他做到吗。 越溪桥晃了晃头,望了望四周,又对他道:“我做你的人,需要跟你一起住吗?” 付惜景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碧栖院里有对你恶意颇深的教徒,你的弟弟说,希望我将你带在身边。”自然包括住在一起。 不是的,那都是逢桐和苑姐姐的诡计,这个人怎么还真信了呢。 越溪桥陡然红了脸,微微低头,嗫嚅道:“那,我习惯睡床外。”从前跟逢桐一起睡时,都是她强烈要求睡在床的外侧,这样也方便保护他。 “……” 付惜景在某一瞬间想着,既然她都这么主动了,现在说一句“我会另外给你安排房间”是不是有些煞风景。 冷静,这真的只是个孩子。 不过看样子她对自己没有恶感,甚至很有好感,倒是很难得。 付惜景垂眸轻咳一声,起身俯视她:“今晚你可以先睡在这里,以后的安排等到了白天我会再同你说。”转身,摇扇,抬腿便走,像是毫无留恋。 越溪桥大概能想明白他这是不想同房的意思了,更意识到这里应该是人家的房间,于是下了榻追了出去。 听着身后明显没有穿鞋子的脚步声,付惜景有些诧异地回了头,见她就穿着一身里衣、光着脚丫子朝他跑来,才想起之前将人抱来的时候,好像真的忘了还有鞋这么个东西。 见他回了头,越溪桥忙道:“你不用走,我不住这儿了,我走。”他却皱了眉,也收了扇子,走上前将她一下子抱了起来。 双手已经被迫搭在了他肩上时,越溪桥又红了脸。 虽然是抱小孩子的姿势,但与他的身体紧紧贴在了一起,似乎连衣衫都无法阻止体温的传递。 她情不自禁地将脑袋埋到了他的颈项处,阖上眼睛,双手也用力抓紧了他肩膀上的衣料,鬼使神差地希望他可以走得慢一点。 但付惜景觉得很热,所以步速很快,没有再将她放到之前的那张小榻上,而是进了内室,直接抱去床里。 把她放下后,付惜景深深吸了口气,见她低下了头,脸红着,于是说:“不需要受宠若惊,你既已决定做我的人,我自然会先给你些甜头,让你心甘情愿地为我效忠。” 越溪桥不知有没有听进去,脸还是很红,轻轻点了头。 他又道:“至于我为什么留你,你心里也该明白,除了你弟弟和这张脸,你不再有别的价值。等到日后我要用你做事了,也只会利用你的脸和身体。” “嗯。”她又点了头,虽然没有抬眼看他,可神色还是一点都不严肃,甚至在笑。 付惜景难得觉得有些无力,轻轻叹了口气,摇开扇子用力扇起风来,转身走了。 还好她看不到他被面具遮住的半张脸也已经红了不少——还好没人能够看到,不然让所有人知道他面对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都能脸红,真是要丢尽脸面了。 戾止卷 第19章 练练槐安(四) 若江院干净的空屋子不少,到底正经主子也就两个人,故而当自己的房间被占后,完全有更多别的选择。 付惜景不认床,早已浅眠成习,睡个觉从来没有“安稳”一说。第二天一早沐过身换过衣服之后,就回到了原来的房间想去看一看越溪桥起没起床。 小姑娘还睡得很熟,似乎也睡得很香,虽然一只手抱着被子,但身体舒展得很开,一点防备意识都没有,完全不知道他站在床边俯视了她多半天。 付惜景又摇了摇扇子让自己冷静,不再打扰她,去了议事厅。 南门疏和苑闻浓早已在此等候了——这两个人昨天晚上就鬼鬼祟祟地蹲在他的房间门口还以为他不知道,因为溜得快,他就懒得搭理,出了门后直接去了别的房间。 现下两人面上倒还是如往常一般严肃正经,但付惜景怎么看着怎么觉得他们像是在笑他什么。 与往日不同的是,今日越逢桐也过来了。自他们两姐弟成为他的人以来,越逢桐还是第一次主动来找他。就与昨夜苑闻浓在碧栖院帮忙转达的意思一样,越逢桐是希望自己的姐姐能留在他的身边,这样既能保护越溪桥,也能让他更死心塌地地为他做事。 而越溪桥的意愿,昨夜她本人也亲自说明了,只要他能待她的弟弟好,让她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 姐弟……呵。 别的倒还是其次,只是这一回越逢桐的请求倒让付惜景心生了些许忌惮。原本以为一个落魄大家的公子应该满怀重振家族的抱负和对仇家的恨意,也会因此更加依赖能给予他帮助和归宿的人,可这个少年似乎对这些并不在意,心思却深得可怕。 这样的心思,是只为“活下去”和“保护姐姐”而生,还是为别的?即便他将越溪桥留在身边,越逢桐就真的能够完全忠心于他么? 如果不能…… 如果不能,这个他原本看重且留有大用的来自皞昭中原的少年,自然不能活在他的眼下。 越逢桐说完并得到他的答复后就离开了,南门疏和苑闻浓同时转向他,眼神不一样,传达的心思自然也不会一样。 苑闻浓大约是真的高兴:“把小桥儿交给公子我就放心了,公子可得挑几个靠谱的丫鬟好好照顾她。” 罢了,至少现在还不能就这么杀了他。 付惜景看了笑眯眯的苑闻浓一眼,又转向了坐在她对面皮笑肉不笑的南门疏。 见公子终于注意他了,南门疏正想着用个什么借口先将苑闻浓支开,嘴还没张就听她道:“公子,我还有别的事想同你说,关于小桥儿的,南门不能听,你先叫他出去。” 南门疏一脸不甘地离开议事厅后,发现越逢桐还抱着剑站在院里没有离开,于是上前道:“你想看看你姐姐?” 越逢桐点了点头。 想着公子似乎也没啥不许别人进他房间的毛病,南门疏叹了口气,带着越逢桐去了后院。 屋内,察觉附近应该不再有人后,苑闻浓开门见山:“公子,小桥儿到现在都还没有来月信。” 付惜景一懵:“什么信?” 早有预料的苑闻浓简单地给他解释完后就接着说:“她今年十四了,其实这个年纪不来还不算是不正常,暂且不用担心。只是她从十岁起就被瞿将歌要求修炼了数百种……呃,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功,可瞿将歌是二长老的人啊,公子你想想二长老那个鬼样子,想想瞿将歌连自己是不是男人都不在乎了,还有他们那边都是些什么人啊,你能想象修炼他们的内功会变成多可怕的样子吗?” 付惜景看了她半晌,默默垂了头。 “女子修炼那种功法,身体上带来的改变肯定没有男子明显,可终究也是会伤身的。若非桥儿当年苦苦哀求瞿将歌不要用逢桐做试验,那逢桐今天会变成什么样子?桥儿纵然现在还没什么变化,但也不能确保她没有被破坏根本,会不会从此失去了做母亲甚至是作为女子之权。 “我以为桥儿来到公子你身边后就能放弃修炼那些功法,可她却说时到今日她已是离不开那些鬼东西了,不是因为还有人会强迫她,而是她如果不练就会变得很痛苦。可如果她继续练下去,终有一日也会害了她自己。” “那你是什么意思。”付惜景突然打断她的话,眸光倒是没有转,“是觉得我能帮她彻底摆脱这些痛苦?” 苑闻浓抿着唇看了看他,溘然叹气,站起了身:“属下言尽于此,公子自个儿考量罢。” 付惜景没想到她只说了这么两句就头也不回地走了,一时愣住,在她已经离开很久后才回了神,开始思考。 只是不知为何越想越烦,他就转了念头想自己为什么会烦,不过就是一个小丫头而已,何至于如此。 可闻浓说得也有理,就跟他之前想的一样,那姑娘的身体若坏了,空有一张脸也做不成什么大事。但即使是三长老,也做不到能完全消除那些邪门内功带来的影响,二长老一派下定决心修炼这样的功法时,就已经做好了不再当一个正常人的准备了,他又能如何帮她。 疏散经脉从而驱散她体内的魔气——这是个好办法,可要将自身的真气打入她的体内,只一点点,都会即刻被那些魔气侵蚀,别说帮她疏通真气了,在这之前帮她的人自己就会入魔。这种办法并不可靠,如果可用,二长老那一派的教徒,也不会年年都出现那么多因为修炼这些不适合体质的内功、无法被挽救而入魔至死的人了。 那些功法容易让人上瘾,如果强制停修,能不能够彻底“戒掉”?南门之前说这样只会更加损毁身体,可如果她有足够坚定的意志,应该是能够做到的。何况她才修炼了四年,且这四年间都不是在修同一种功法,应该没有那么强的成瘾性。 停修戒瘾——为今之计,也只能是如此。 …… 觉得这个事必须尽快办起来,大概想完后,付惜景就又回了房间,正好看见南门疏和越逢桐刚走出门口。 因为有花草树影挡着,他们没看见他,面上也没什么令人在意的表情,付惜景就没再上前去追问一番,待他们走远后才打开了门。 不想小姑娘还没醒,看来越逢桐本是想来看一看她,见她还未醒就很快离开了。只是这都什么时辰了,她昨天白天又睡了那么久,至于在别人的地方睡得这么熟么? 这样没心没肺,他“忍无可忍”,开始用扇子戳她的脸,不一会儿就将她戳醒了。 感觉她是真的很困,不情愿地睁开眼睛后一见是他,就紧忙将困意都压了下去,猛地起了身,然后开始头晕,捂着脑袋抬眼看他:“早……早。” “不早了,小姑娘。”他依然用着十分和婉的语气,坐去床沿看着她,“昨夜几时睡的,如今都已辰正二刻了还醒不过来?” “辰正二刻,我卯正二刻才睡下的。”现在眼睛都还在疼,“这间屋子里陌生的气息太重了,我不习惯,困极了才昏了过去。” 付惜景愣了一下,他的房间每半日收拾一回,床铺更是时时刻刻都整洁如新,而且他自己也没有体味啊,怎么还…… 越溪桥晃了晃脑袋,抬头见他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其实她看不见他的表情,毕竟有面具挡着,可就是觉得那很不可思议,想起自己方说了什么,慌忙道:“我的意思是这个房间里的香味很特殊,我从来没有闻过,所以紧……紧张?就一时睡不着。” 付惜景看了看她,松了口气,从她的枕下拿出了一只藕荷色的香包,提起来在她鼻子前晃了晃:“是龙脑香,觉得难闻?” 越溪桥又立刻摇头:“好闻,只是从前没有闻过。我第一次见你那天你身上就带着这种香味,我觉得它是属于你的味道,还以为昨天晚上你跟我同床共枕了,就吓得没敢睡觉。” 付惜景觉得有些好笑,也觉得她很是可爱,刚要开口,就听她突然变了语气:“这是你的妻子做给你的么?” 他垂眸对上她很是认真又有些羞赧的目光,微微勾唇:“我没有妻子。” 因为自己的父亲就只有母亲一个妻子,没有纳妾,越家的叔叔伯伯们也是一样,所以那时的越溪桥并没有所谓“妾室”的概念,便没有更进一步问他。 不想他自己主动说了:“也没有妾室,外室,没有任何女人。” 越溪桥眨了眨眼睛:“那闻浓姐姐呢?” “她不一样。”付惜景只是轻笑道,“我从未将她当成女人看过。” 她皱了皱眉,又低了低头,过了一会儿小声问:“那你可会将我当成女人来看?” 付惜景微微抽了抽唇角,苑闻浓是很明显的女人,没有男人的性格更没有男人的体征,他的意思不过是只将她当成臣下来看而已。而这小姑娘,先不说别的,就她这身板儿,怎么让他将她当成女人去看。 他叹了口气,阖上眼,只能说:“我身边不会有任何女人。” 那个时候,他只以为闭眼不过是下意识的举动而已,并不觉得是因为心虚和故意在欺瞒自己。毕竟怎么说对一个才十四岁的女孩子产生好感也太过变态了,纵然她再有一年就算是成年。 睁开眼后,他能够看清完全写在她脸上的落寞,便移开视线切入正题:“那些功法,不要再练了。” 越溪桥一怔,抬了头,想了想说:“不行的,即使我自己不想练,一段时间后真气也会不由自主地产生魔气,被反噬,身体不受控制,只能继续修炼。” “昨晚我便同你说过,我之所以让你做我的人,只是因为你这张脸和身体。若是你的身体毁了,我留你这个人也无用,不如将你这张面皮扯下来放到别人脸上,还不用再多养一个活人。”付惜景突然冷声,“至于身体受不受控制,那是你自己的事。我留你不是白留,更不会因为这种事在你身上多费心思。想不想留下,想不想你弟弟平安活着,全在于你自己。” 他没有再看她,唇角的笑意也很快消失了。越溪桥微微皱眉盯了他一会儿,只能垂下头:“我是你的人,你说让我做什么我自然会做什么。” 付惜景垂眸轻叹,站起身最后说了一句:“若觉得不好受了,就去同闻浓说。”便拂袖而去,连那只香包也拿走了。 越溪桥垂着头默了好久,还是觉得有些困,又抱着被子睡了过去。直到午后,苑闻浓特意来叫醒她,说公子、南门还有逢桐要离开总教一段时间,适才已经动身了,大概半个月就能回来。 她才理解他最后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不在若江院的时候,为了她的安全,她就还是得回碧栖院暂住,毕竟在这偌大的七星教,此时此刻就只有苑闻浓才能保护她。 而半个月的时间看起来很短,实则于她来说,想要在不修炼那些魔功的情况下平安顺利地度过,其实已经算很难了。从前她只是停修了几日便受到了反噬,不得不接着修炼。只是那些时候,她在停止修炼魔功时还会练正常的内功,也需要调动真气,或许这样会加速魔气的反噬,如果她完全停止练功,也许就能坚持得久一些。 她也想过,也许她不是不能坚持罢,只是因为魔气反噬带来的痛苦太强烈了,她受不住那样的痛,只能继续为之操纵。 既然那个人说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事,让她说什么都不要再继续练功,为了能给他一个正常女人的身体,她自然说什么也一定要坚持下去。 只是不练功了,平日里她就无事可做,苑闻浓于是找来一些适合她读的书,或是教她女工,帮助她打发时间。说实在的这两样东西她真的是一窍不通,虽说来了七星教之后就没再接触过,可就是从前在越家,该学的琴棋书画她也是一样都不喜欢,日常敷衍,导致现在身无所长。 没有武功,没有这张脸,没有逢桐,她就什么也没有了。可如今为了逢桐,她就只能乖乖听那个人的话,舍弃武功,甘愿让他利用这张脸。 不知为何,苑闻浓对她异常好,大约是同为女子,同情心更盛,陪她读书写字做女工的时候还总说“要让公子喜欢上你就如何如何做”,还说虽然不知道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但既有容貌又有才华的女子总是会被更多人喜欢的。为着这句话,她就真的很努力地在学,而不止用来打发时光。 可惜一是没有天赋,二是发自内心地不喜欢,即便强行做了,结果也不如人意。 数日后,将缝得扭曲难看的香包紧紧攥在手里,越溪桥深深地叹了口气后将脑门磕在了书案上,埋着头再不打算起来。 他自己都说了他身边不会有任何女子,她还去招惹他、讨他喜欢做什么。更何况就她这种“才华”,不被嫌弃都不错了。 既然他将她带在身边只为利用,日后更可能将她送到别人那里,她八成也就是个细作的命了,只能成为别的男人的女人,而不能是他的。 所以还学什么学,缝什么缝,绣什么绣! 越想越气,越溪桥咬着牙,猛地抬起头来,将手里的香包用力掷了出去。可是在抬起头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惊呆了,更想着千万不要扔千万不要扔,但到底没控制住自己的手,香包还是被狠狠地丢了出去。 ……也十分巧合地砸中了正摇着扇子向她走来的男人的头。 戾止卷 第20章 练练槐安(五) 离开皞昭的地界将近半个月,付惜景发现自己从未有过如此迫切地想回去的心情,就连被他带到异域来的越逢桐看上去都没有那么急切。 ……他为什么要和越逢桐比?自然是因为他们想的是同一个人。 抵达总教后,付惜景先去见了苑闻浓,得知那小姑娘的身体在这十多日间没有出现过一次异常后才松了口气。 不知为什么,首先感到的不是惊讶,而是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 听说这些日子小姑娘的心情都不错,成日无所事事、不用被逼着修炼损害身体的内功,更没有练武,没了压力,也许就不容易被魔气反噬。她的身子本也没有被破坏太多,若能一直如此,倒是无需太过费心。 苑闻浓还说越溪桥这段时间有在跟着她一起做女工,他便顺着问了一句做得如何,闻浓只给了他一个神秘的笑容:“公子自己去看罢。” 故而是他亲自去碧栖院将她正式接到若江院去的。 推开小姑娘房间的门时,付惜景见她正在内室的书案前趴着,浑身散发着沮丧的气息,右手还紧紧攥着一个软物。 既然她在做女工,想必拿着的就是荷包容臭之类的东西,方才闻浓那般意味深长的眼神想必就是在告诉他,这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姑娘之所以开始学女工,就是为了给他做一件贴身之物。 只是毕竟才开始学,做不好,她就很是沮丧。可他无所谓啊,成型就好,慢慢来,他不会嫌弃一个孩子的手艺的。 就是没想到她突然摆出一副很凶的表情抬起头来,将手中捏着的东西用力地扔向他这边。他一时不知道是该注意那东西的形态还是该注意她扔完东西后的神情,就两者都看了一遍,因而没躲过那似乎有目的地朝他飞来的“软物”,头的左侧结结实实地被砸了一下。 那东西被弹了出去,撞到窗台的边沿掉在了地上。 付惜景再次定睛看去,觉得那可能是一只檀色的香包罢,型是定了,就是……难为他居然能直视到现在。 直视完后才感觉到头有些疼,他抬手揉了揉刚被砸过的地方,终于看向正战战兢兢地朝他走来的越溪桥。小姑娘根本不敢抬头看他,低垂着的双眼写满了惊恐,身体虽然没有在发抖,却很是僵硬。 走到他身前来,她直接跪下了,两只不知该如何安放的手就交扣在一起,在自己的大腿上戳来戳去。 付惜景垂眸看她,尽量用了十分平和、不会让她感觉到怒气的语气:“把它拿过来。” 越溪桥颤颤巍巍地点了点头,却没有起身,就这么跪着转了个方向,双手掌心撑在地上,朝着窗台膝行。 他皱眉道:“站起来。” 越溪桥又听从他的命令起身,可能是方才跪得有些用力,走路时都一瘸一拐的。 将那难看至极的香包重新拿在手中后,她想了想,还是用两只手将它覆住,以免被他看去一丝一角。 而后她就这么将香包拿到他面前,付惜景只能看到她的两只小手,便道:“给我看看。” 越溪桥抬头看他,很紧张又很认真地问:“你是在命令我吗?” “……”付惜景怔了一下,“不是。” “那我不想给你看。”她于是道,将香包完全放进了袖子里,还后退了一步。 付惜景原本都抬起来要接东西的那只手只能垂下去,居然对她一点脾气都没有。 见越溪桥突然盯着他……的面具看个不停,一双极美的狐狸眼还充满了大大小小的疑惑,便问:“奇怪什么?” 其实她早就想问了:“你是一直都戴着这个面具,不会摘下来吗?” 他点头道:“在这里会戴着。”他每隔两个月回一次王都,回去一次待七日左右,这么算下来一年之中应当有三百一十日都会戴着面具,除去躺在床上的时候。 小姑娘露出了一副还想再问却又不敢问的表情,付惜景不知她这是故意作给他看的还是本就不擅长掩饰心里的想法,只能顺着她给她解惑:“怎么了?” 越溪桥咽了咽口水,又看了看他的面具,似乎还看了看面具没遮住的下半张脸,忍不住道:“那你……摘下面具之后,有没有在镜子里仔细看过自己的脸?” 他一时不知她想表达的意思,紧接着就听她道:“上下半张脸就没有肤色差么?” “……” 他是真的尴尬了,且是才发现她今日若不这么问,他似乎永远也意识不到这个问题。虽然他每日戴面具之前会用能防日晒的药水净面,但从来没有刻意在镜中瞧过什么肤色差…… 因为有面具遮着,越溪桥看不出他在慌张和尴尬,只觉得男人的生活果然是粗糙的,脸都不在乎。逢桐就不在乎自己的脸,他不在乎也就罢了,还每天往她的脸上涂各种不止会掩饰她的容貌还会让她的皮肤变差的东西,说是她就不该在乎这张脸。 可闻浓姐姐告诉她说她的皮肤并没有变差,虽然有些干,但好好保养一段时间就又能恢复水润光滑了。说实话,在遇见苑闻浓之前她根本不知道脸是需要保养的,跟着学习了一段时间后才知道这四年来逢桐都对她的脸做了些什么也许难以挽回的事。 逢桐确实是为了她好,这没什么可说的,只能感叹自己坚强。 说来,逢桐…… 这边付惜景还在面不改色地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半张脸黑半张脸白了,那边越溪桥又开口请求:“逢桐也回来了是吗,我能不能去看他?” 其实他此时此刻不是很想听到从她这张不老实的嘴里蹦出来的任何一句话,最终也只能好脾气地说:“我没有限制你的自由。” 越溪桥便欢喜地说了一句谢谢,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他转过身看着她心情愉悦的样子,觉得这样其实也不错,她如果能一直如此愉快,身体便不会太差。 小姑娘很懂事,知道自己身为女子不能随意出入轻逐院,就先去找了苑闻浓。而他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闻浓的房间门口,立马慌慌张张地回去自己的地方、摘下面具看一看脸是不是真的毁了。 …… 他真的很久没这么慌过了,取下面具后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居然什么都看不出来,甚至遣人去叫刚回轻逐院没多久的南门疏来帮他看。 “……”南门疏的眼睛都快瞪裂了,离他远了些说,“公子,我用我的脑袋发誓,真的没有差别,一点都没有,还是那么白,那么光滑,那么好看。” 付惜景重新将面具戴回脸上,用扇子掩住下半张脸,咳了一声说:“是该制些新药好好预防一下了,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出现问题。” 戴面具的习惯刚保持了一年,可以说是他先前用的药好,也可以说是时间还短,可今日被小姑娘这么一提醒,他确实应该在这方面多注意一下,免得再风吹日晒几年后真的变成了那副鬼样子。 叹了口气,他起身,由于正坐在窗边,故而一下就看到了正往若江院中走的越家姐弟,而后下意识地又坐了回去。 南门疏震惊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窗外,眼神立刻暗了下去。 记得付惜景是在回王都的前一天将越溪桥带回来的,那时还没来得及给她安排房间,就让她住在自己这里,他走后她就又回了碧栖院暂住。 也就是说到现在为止她在若江院中还是没有固定的房间,怪不得走到他的房间门口还犹豫地看了一眼,最后想起这不是她该待的地方,就又带着越逢桐走了。 然她到底不敢乱跑,就寻了离他房间不远的一棵树下,提着裙摆坐了过去,又对还站在原处的越逢桐招了招手。 越逢桐也走去她身旁,与她贴着坐了下来。 付惜景当即就觉得这副画面看着不是那么令人顺眼,他这个角度正好能从前侧面看清他们两人的一举一动,催动真气,隔着房门也能听见他们的说话声。 他想了想,将自个儿这边的窗户推开了一角,连外面的鸟叫声都听得十分清楚。 靠坐在树下的越逢桐瞥见不远处诡异地打开了一些的窗户,垂眸想了想,刚要开口提醒越溪桥点什么,就听她道:“你没见瘦,想来即便是路途奔波,待遇也还是不错的。” 越逢桐看向她,点头道:“是不错,虽然行路的时间比落脚的时间多,却不觉得累。”还补充说:“临行那日我有意来同你道别,你睡得太沉了,叫也叫不醒。” 越溪桥的脸有些红,也没看他:“累了,而且难得睡得那么好。”虽然还是在没睡醒的时候被戳醒了。 “这些日子都还正常?”他又问。 “正常。”她回道,终于抬眼看了看他,“我有半个月没有练功,也没觉得不舒服。”感觉这段时间过得一点都不煎熬,方才那个男人突然冒出来的时候还让她懵了一下,冷静下来才想起都已经过了这么多日了。 越逢桐像是一点不关心她的身体状态一样,只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越溪桥也没什么好说的,知道若他不主动说,自己就不该问他这半个月来都跟着那个男人去做了些什么。那人有将他们两人收为“自己人”的意思,既然给别人当了奴隶,就该有奴隶的样子,不多听不多问更不该多知,才能活得更久。 于是他们只寒暄了这么两句,之后就一直互相倚靠着彼此枯坐着,旁人看着可能会觉得无聊,也就只有他们自己觉得彼此安好、就这样静坐在一起已是难得的幸福。 本来他们之间就很难交流些什么有意义的事,要么互相问候几句,要么她单方面打他,能彼此相安无事地待着已经很好了。 溘然越溪桥想到什么,摸了摸袖子,抿着唇将藏在袖中的香包拿了出来,戳了戳他的胳膊。 越逢桐被她示意着看向她手中那个说不上来是什么玩意儿的玩意儿时,感觉眼睛受到了伤害。 “给你的。”小姑娘很是大方地将香包塞进他手里,“当个荷包用罢。” 越逢桐将那香包提了起来,难得皱起了眉:“这个大小应当不是荷包罢。”而且:“难看至极。” 越溪桥知道自己什么手艺,也没怎么生气,只是撅着嘴哼了一声,心里念叨“要是好看就不会送给你了”,还是安慰道:“等把绣工练好了,我就给你做一只真正的荷包。”刺绣真的好难,这个针要这么走那个针又要那么走,可比练功困难多了。 所以她其实也是一个很粗糙的人么? 小姑娘叹了口气。 另一边,某人心态自然就崩了。 戾止卷 第21章 练练槐安(六) 方进若江院、看到坐在树下的那一对小姐弟时,苑闻浓就注意到了越逢桐手中那个扭曲的檀色香……香包,姑且当那是一只香包罢。 那个东西她是见过的,不如说小桥儿缝这玩意儿离不开她的关切指导,虽然成品不如人意,好歹缝出了一个完整的来。 下定决心缝个东西出来前小桥儿还特意跑来问她公子喜欢什么绣物,她就说公子用香,虽然不会将香包佩戴在身上,但会放置在床铺间,也算是贴身之物了。 一般来说香包也比置物的荷包小,小姑娘于是决定缝个香包。因为事先知道小桥儿就是为了公子缝的,她才能自信地对刚回来不久的公子摆出那副意味深长的眼神。 天知道…… 天知道那东西其实是送给逢桐弟弟的? 小桥儿还说等把绣工练好了,就给逢桐弟弟做一个真的荷包。所以她是误会了这小姑娘的意思,小姑娘本就没想给公子缝什么香包,只是为了给弟弟绣荷包而提前练个手? 那为什么还要问她公子喜欢什么,问了就送啊,这醉翁之意的所在也太远了些。 老天,她觉得自己有点危。 更让她觉得危的是,公子房间的一扇窗是虚掩着的,一般人可能不会注意到——那个角度正好能看到越家那对小姐弟,公子一定知道小桥儿亲手做的那件香包不是给他的了。 苑闻浓做了几回合的调息,装作没发现偷听的某人,硬着头皮走到还在树下坐着的两人跟前去。 他们是同时注意到她的,也很给她面子地起了身,她还看见越逢桐虽然嘴上嫌弃,却还是小心地将香包收到了衣服里。 越溪桥先走近她,微笑着说:“闻浓姐姐是来帮我安排房间的吗?” 唉,不管多少次她都没有办法长时间地直视仙女的微笑,愣了好一会儿才红着脸扭过视线说:“是啊,公子回来了,再走也是下下个月的事,桥儿应当搬来若江院、待在公子身边了。” “能不能不搬了,我就住在碧栖院也没什么不好。”不想她居然这么说,“搬到这里来,他走了我还要去碧栖院,他回来了我再回这里来,太折腾了,其实本无需这么折腾的。” 苑闻浓不禁落了汗:“这个不是我能决定的。”又补充道:“桥儿,碧栖院中毕竟有不少对你心怀恶意的弟子,你必须待在公子眼下才是最安全的。” 话是这么说,可不久前被那两个女弟子打不是闻浓姐姐和逢桐一起安排的一出戏么?而且她又单独留在碧栖院半个月,也没见有什么危险啊。 可她也不知该说什么来辩驳,这时越逢桐走到她身边,问她怎么了,为何不愿住在这里。 她叹了口气:“压力太大了,我怕好不容易半个月都没出问题的身体再因为留在若江院住又出了毛病。” 这不是很显然的事么?一个奴仆,日日住在“主人”的眼皮子底下,谁会没有压力。她虽然对那个男人有好感,但畏惧也是不能忽视的,喜欢是喜欢,同时也想敬而远之。 “我见公子对你很上心,在外都时时想着,应该不会给你什么压力。”因为苑闻浓在那边愣着,劝她的就只能是越逢桐,“你只要不贪图安逸、收好性子,做好本分的事,别惹他生气就行了。” 越逢桐知道她能吃苦,吃苦时也绝对不会叫一声苦,可以称得上是“坚韧”。但从前在越家一片其乐融融的氛围之中,她就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被宠坏了的小丫头,什么都不避着,胆子大到敢去拔老虎的胡须。 被带到七星教后,他看得出她是自己将自己压抑了起来,偶尔会发脾气也是因为他说了实在不中听的话,但她也只是打他几下就停手。可以说她的性子的确因为苦难而收敛了,可被那位公子带到三长老这边来后,他瞧着她整个人都开朗了许多,且口不择言的性子又有了点复苏的趋势。 这样的性子也就只有家人才能容忍,在别的地方,特别是异域,被上位者掌握着生死,可不能任性妄为了。 越溪桥一看越逢桐的眼神就知道他想批评她什么,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知。方才她刚把那男人的头砸了,这不就是怕他记恨,才不想跟他住到一起么。那男人看着挺好脾气的,她真怕自己又被惯坏了,再什么都不顾、去老虎头上拔毛。 不知她是根本没听见还是刻意忽略了那句“在外都时时想着”,没觉得惊讶和兴奋,只是丧气地说:“你不知道,他其实很危险。” “危险,你是说公子危险?”苑闻浓此时就不得不开口了,见小姑娘还很为难地点了点头,不由纳闷付惜景究竟对她做了些什么,居然能让她感到危险。 越逢桐有些想笑:“危险的是你才对,谁都该怕你。”抬手拍了一下她的脑门:“别瞎想了,公子让你住哪里你便乖乖听话,不要拐着弯儿地惹他生气。” 最终越溪桥只能十分不情愿地接受了,这在躲在窗边默默偷窥的某人看来就很是刺眼。 付惜景砰地将窗子撞上,很是郁闷地转过头,手撑着下颚,扇子都不拿了,不知在想什么。 南门疏想了想说:“公子可以让她就留在碧栖院,有闻浓照顾,想必不会再出上次那样的事。” 可我就是想让她住到这里来。他叹了一声,合了眼说:“我不会跟小孩子计较。” 南门疏挑了挑眉:“公子,再有不到一年溪桥姑娘便成年了,脸又长得那般娇艳,您完全不用将她当成小孩子看。” “一年也是孩子,一天都是。”付惜景很干脆地回道,“孩子就要过孩子应该过的生活,待她及笄了再教她做事也不迟。” “若这么计较,逢桐弟弟也还是孩子,甚至公子您明年才行加冠之礼呢。”南门疏耸了耸肩,“显然这对姐弟一个比一个懂事,若宠坏了就不懂事了,不如现在就好好调教着,也省得日后多费心思。” “男女不能混为一谈,男子在这个年纪早该有担当了。”付惜景抬眸瞪了他一眼,才注意到不知何时被放到桌上的扇子,重新拿起来,同时也起身,“管好你的越逢桐,其他事别多话。” 我的?还又成我的了,当初是谁想要的那个天赋异禀的弟弟,一遇美色就什么都不顾了? 南门疏翻了个白眼儿,看着付惜景离开窗边,自个儿又抱着手臂透过窗子看了那似乎什么都没察觉的小姑娘半晌,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 入夜,越溪桥正打算在若江院的新房间睡下,就听外间传来了敲门声。 她立时有些心慌,听说这个院子是没什么人住的,连南门疏和苑闻浓都不住在这里,除了那个男人和在这里服侍的下人,似乎也没人了呀。 她开口问是谁,却没人答话,响起的依旧是笃笃的叩门声。若来找她的是那个男人,一定是会开口说话的,不会跟鬼一样。 饶是她不怕鬼,也还是觉得诡异,内心挣扎了许久才决定下床去看一看。 她边披外衫边想着,这个院子是那个男人独住的,应该不会有闲杂人等随意进出。 果然打开门时,看到的是南门疏的脸。外面有光,她看得清他的面容,发现他没有直视她,即便她都已经从房门口迈出来了他还是偏转视线看向别处,表情也有些别扭,但定然是来找她的没错。 她先礼貌地打了招呼:“南大哥,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不姓南,我姓……”南门疏立时皱了眉,说到一半又噤了口,像是怕说着说着就转过来直视她,最后只叹了口气,“罢了,我确实有些东西想让你看,你出来罢。” “你让我出去我为什么就要出去。”见他一点考虑的时间都不给就自顾自地转身了,越溪桥蹙起了眉,“我归你管吗?” 南门疏不知道说话这么冲是这小姑娘的本性,还是她纯粹就对他这个人没好感,额角青筋一跳,还是微笑着转回来解释:“你难道就不想好好见识一下公子的另一面?” 越溪桥挑了挑眉:“不想啊。” “……”南门疏噎了一下,咬着牙拽起她的手腕就开始走,“不想也得想,今晚你必须给我看。” 越溪桥没拦他也没打他,除了将外衫捂得更严实一点,再就是顺手撞上了门。她是想着打又打不过,目前她还在停修魔功戒瘾,不能随便用真气,就只能被他摆布。 何况虽然嘴上说对那个男人的“另一面”没兴趣,实际上她心里还是很想看看的。这可不是她自己作死啊,是他的下属威逼利诱她去看的,出了问题也不能怪她。 她的房间就在那男人的房间旁边,今天又是第一天正式搬到若江院,更是不情不愿地,就没特意逛过。南门疏带着她这绕那绕,她才发现这个院子居然有这么大——这么大,只给一两个人住,已经不能说是奢侈了罢? 而越走越发现经过的地方越来越偏僻,花草植被都少了,更是透露出一股阴森之气。大晚上地,她方才都不觉得有多害怕,也许是被夜风吹久了,鸡皮疙瘩不住地起。 随后南门疏的脚步就慢了,越溪桥抬眸,发现不远处是一座孤零零地立着的房屋。说它孤零零,是因为它周遭真的什么都没有,没有树木,也没有别的装饰,除了屋内正亮起的灯火,基本上难以让人感受到生机。 正是因为那光,她看见了映在窗上的男人的身形,直觉告诉她就是那个人。 感觉她已经开始紧张了,南门疏偏过头对她道:“我帮你掩着气息,你自己过去看罢。悄悄地凑去窗边看就行,公子做事认真,不会注意你的。” 越溪桥舔了舔唇,视线一直盯着那亮起光的窗口:“我要是不呢。” 南门疏直接将她推到前面去,叉着腰道:“你要是不,逢桐弟弟可就该遭殃了。” 小姑娘本就纤弱的身躯差点就无法在这风中站住了,咬了咬牙转过头来对他道:“我会告你状的!”很快迈着轻快的脚步跑上前去。 方才她一转头,南门疏不小心同她对视了一瞬,虽然有夜色遮掩,可还是一不小心喷了鼻血。越溪桥已经不想再去管他,悄默声地靠近那栋诡异的房子,屏着气息挪到透着光的窗前。 窗户上糊着纸,遮挡了一切,除了里头的人影之外什么也看不清。越溪桥微微低下头才发现窗子被抬起了一点点缝隙,似乎是为了透气的,便低下身子将双眸凑到那缝隙间,向里头看去。 比起人像,最先蔓延出来的是十分刺鼻的气味,还不止一种,似乎有很多敞开口的药瓶放在了一起。这么偷看真的很别扭,她努力地折起身子,眼球翻了又翻,才能瞧见一个男子的腰身。 这件衣服她认识,就是那个男人今天穿的那身。 已经戌正了,他不睡觉,还在这里做什么? 越溪桥又往一旁挪了挪,才发现男人手上拿着尖利的长物——是刀罢,还是形状有些奇怪的刀。他垂下了握着刀的那只手,越溪桥的视线便顺着他的手下移,见那刀尖似乎是触到了…… 人,一个女人的脑袋上? 刀刃明显已经刺进那个阖着眼的女人的皮肤里,并且正顺着她的鼻梁往下划。越溪桥根本不想知道接下来自己还会看到什么,吓得捂住了双眼,同时没忍住“嗷”地大叫了一声,扭头就跑。 站在原地等着看好戏的南门疏没想到她才看了这么几眼就叫唤了出来,一时慌了,见她正惊恐地朝这边跑来,便赶忙上前去拦住她,语速飞快地说:“你可记清楚了,那就是公子每日都需做的事,是他的本职工作,不会改变。你就乖乖地待在公子身边听他的吩咐,别动什么歪心思,不然来日得到这般下场的便是你。” 其实他并没有威胁完,脸上就实实在在地挨了小姑娘一拳,当即捂住被打过的地方后退了好几步,视野重变清晰时已是见小姑娘慌慌张张地跑远了。 真是,还以为有多稳当。 南门疏用力啐了一口,揉着腮帮子下意识地转了身,还未抬头就愣在了原地。 戾止卷 第22章 练练槐安(七) 付惜景真没想到自己与小姑娘正式开始相处的第一天就是这种局面。小姑娘砸他的头,不把香包给他,说他脸上有色差,还不愿跟他住在一起,更说他危险,这些他都忍了。万万没想到以为能够消停下去的晚上,又被她撞见自己亲手剥人皮。 ……不,不是撞见,是有人早有预谋。 乍一听到小姑娘小兽一般的惊叫声,他都被吓到了,原本磕在女人脸上的刀险些划到自己手指头上,无奈只能将才开始没多久的工作搁置在一边,净过手后系上早就准备好的两只香囊,拿过扇子推门出去。 这一搁置,想必须得明日,甚至几日后才能动了。 南门疏边擦着鼻血边转过来时,已经站在他身后有一会儿的付惜景正在纠结该怎么收拾这个自作主张的家伙。 一抬眼对上他的双眸,南门疏立时摆出尴尬的笑容:“公子,其实我这也是为了……” “从没有人这样把我说过的话当成耳旁风。”付惜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南门,你怎么岁数越大,记性越差了。” 午后,甚至可以说是晚食时分,他才跟他说了越溪桥还是个孩子,只这么一年而已,让她无忧无虑地过完这一年不是不行,这也是她该得的。谁想还不过半日,他这个靠谱又忠心耿耿的下属就想出了这么个损招给她留下心理阴影,真是…… 南门疏反复咽了几次口水,最终面色正经道:“公子,我还是坚持我的想法,您既然已经将她收为自己人,就该从现在开始好好调教,跟逢桐一样。如果真按照您所想的,先让她快快乐乐地过完十四岁的人生,待她成年了,彻底耽于安逸怎么办?如果她就以为无论她做什么公子您都会宠着她,将来还如何让她为公子做事?” 话说到一半就见付惜景的唇角垮了下去,南门疏还后跳了一大步摆出防御的姿势,说完才慢慢站直。 “……”付惜景只是捏紧了扇骨,许是无言以对也许是懒得同他争辩,不再看他,朝着越溪桥刚刚跑开的方向迈步了,“将里面收拾好。” 而这边,越溪桥跑着跑着,意料之中地迷了路。她被强行拽过来的时候分明是有记路的,不想还是记岔了某个细节,天又这么黑,这些房屋长得本来就没什么区别,她于是“顺理成章”地找不到了自己的那间。 但她除了跑也做不了什么,一停下来就会想起方才被割开皮肤的女人的表情。那人将双眼睁得又圆又大,竟不知是死是活,从那个角度看还正好目不斜视地盯着她。 更令她没想到的是,那么温和的一个人,那么好看的一双手,居然也会做这种事。又想起这双手还抱过她,她就更是心里发麻。 她之前担心得是对的,她就不该搬来这若江院、住在他眼皮子底下。若是哪一天她真的一不小心把他惹火了,今日躺在那里的就该是…… 那个姓南的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太吓人了,果然是“另一面”,果然是一般人想不到的面目。她本该有心理准备,这个来自异域的教派中哪有什么正常人,逢桐如此厌恶七星教,不就是因为这些不正常的人么? 他也不是正常人——她却从未想过,他也不是正常人。 明明难得找到了一个像阿耶那般温柔的男子,却不想他连剥人皮这样残忍的事都做得出来。 所以……她是不是该这样想比较好? 不知跑了多久,感觉应是寻不到自己的那间房了,越溪桥大喘着气停了下来,直接坐到了地上。 做人还是要自己学会冷静,虽然在见过那个被剥皮的女人后,她在心里已然将他认定成了一个残忍的非正常人,但这不影响她对他的好感。 她也说不出为什么,可能是觉得刺激。即便是停下来了努力想,也不觉得方才那一幕会让自己对他失望,从而讨厌他、远离他。 如果对自己的救命恩人都能如此轻易地“失望”,那也太不厚道了。 所以那个姓南的是想恐吓她什么?只是为了告诉她,若不听话,自己便是那样的下场么? 可逢桐都已经在这里了,她为什么还要不听话?令人迷惑。 越溪桥长长地舒了口气,盘起腿坐在原处,先稍微调息一下。如今还不算太晚,风不是特别冷,真到了半夜就该冻得人睡不着了,还是该仔细找找自己的住处、好好回去睡觉才行。 从前内力薄弱的时候,住在一间又不避暑又不保暖的小破房子里,她都不知道冬日和半夜自己都是怎么熬过来的。只有逢桐,也就只有逢桐能和她彼此取暖。 逢桐是她的唯一了,无论如何她都要保护好他,即便是用这条命,或者……这张皮。 调息完毕,越溪桥睁开眼时,见眼前是方才见过的袍衫,便有些发愣地仰起头。 方才还在剥皮的男人正摇着手中的折扇垂眸看她,月光下的神情看不出喜怒,他那面具和双眼似乎都像是会发光一样。 越溪桥舔了舔唇,快速思虑完后决定先发制人,于是立马站起来拍着屁股说:“我本没想偷窥你做事,都是那个姓南的,是他强拉着我去看你的,我又没办法动用内力,所以没甩开他。” 付惜景眯着眼,似乎在笑:“这不重要。” “这很重要,我真的不想违抗你的任何命令、不想给你带来麻烦,可如果有别人轻易就能控制我,那我也没有办法。他用逢桐威胁我,我,我反抗不起。”她说着说着语气就弱了,慢慢垂下了头,“我真的会……听话的,我一定会听你的话,你不让我做的,我一定什么都不做。” 小姑娘深深垂着头,语气也是诚惶诚恐的样子,付惜景却一时看不出她究竟是真的惶恐,还是只是在他面前装。 他便依如往常一般和声细气地道:“我知道此事不是你的错,我不会惩罚你什么,更不会惩罚你弟弟,你不必紧张。” 越溪桥松了口气,觉得他说话可真好听,纵然不一定是真话,但比真话还甜的假话也更令人安心。 突然她感觉腕间痒痒的,就下意识地去挠。付惜景注意到了,扇子直接拍在她正在抓痒的小手上:“许是被虫子咬伤了,别乱碰。” 刚才调息之前,双手是接触过草地,可才那么一会儿就被咬了,姓南的真讨厌。 付惜景示意她将手拿开,低头看了看她腕上肿起来的包,安慰道:“无毒。”又转过身:“跟我回去涂点药。” 他先迈步走了,越溪桥抿着唇按住袖子蹭了蹭那肿起来的包,叹了口气跟上前去。 途中她还很是奇怪地问过:“我明明将路记清了,可还是跑丢了,这个院子真的像迷宫一样么?” 走在前面的他似乎发出了轻笑:“我用幻境将你困住,你自然跑不掉。”顿了顿还赞许道:“能记住路,不错。” 她知道幻境,这种阵法似乎是七星教人人必会的,可她却没有学过。 ……她所学的,自然不会是这种既不损害身体又很是实用的功法。 察觉到小姑娘似乎蔫儿了下去,付惜景微微偏头向后看,见她果然垂着脑袋很是颓废地在走,也没开口说什么。 他们的房间在一个小院落,他在正房,她便在侧房。一进院子越溪桥就找回了熟悉感,望了望他的房间也望了望自己的,最后选择转头回自己的那间去。 付惜景没有拦她,也进了他自己的屋。越溪桥就将门关好,丢下外衫甩了鞋直接扑上了床。 没过一会儿,外间传来了敲门声,男人的声音也同时传来:“我来帮你涂药。” 越溪桥一个激灵坐起了身,抱住寝衣下意识地跳下了床,脚丫子踩在地上走了两步才恍然意识到什么,又走了回去:“不用了,我以前经常被咬,晾几天就没事了。” “听话。”他没说别的,只是这样道。 他这么一说,越溪桥就忍不住想乖乖听他的话,转了个弯又跑了出去。 一打开门,付惜景就看见了她光在外面的双脚,皱着眉单手将她扛了起来。越溪桥差不多相当于后背朝天,大腿被他的手臂环着,脑袋也贴着他的后背,久违地又感受到了他的体温。 只是这寝衣太碍事了,她干脆将寝衣整个扔了,只身体与他紧紧相贴。 付惜景将她扛到床上后,又是去给她捡被她随手丢在地上的寝衣,又是去点燃桌上燃了一半的蜡烛,待房间重新亮起后,才从袖中拿出方才特意回房去取的药盒。 小姑娘被放到床上后就一直在……娇羞?没怎么动。他便走过去坐到她身边,将药盒打开。越溪桥见那是个圆形的木盒,盒盖上的花纹诡异得别致,里面是晶亮的水色药膏,很好闻,一点都不像之前她在那栋屋子前闻到的药味那样刺鼻。 想起味道,她才注意到他腰间系了香包,还是两个。可闻浓姐姐明明说过他不会用佩帏,只会将容臭放在床铺间助眠,如今戴上了,可是因为想要掩盖从那个屋子里带出来的气味? 不自觉地回忆起那个被剥下皮的女人的眼神,越溪桥身上又开始发毛。 小姑娘很古怪地抖了一下,他的药膏就涂偏了,于是抬眸对上她骤然惊恐的视线,挑了挑眉问怎么了。 小姑娘就晃了晃手腕,心虚地说了一句:“凉。”又缩起脖子开始颓废。 指尖沾药,将她被咬伤的地方涂抹均匀,付惜景又将她的中衣袖子挽到手肘处,合上药盖后说:“晚上睡觉小心一些,别把药都蹭没了。” 越溪桥乖乖点头,抬起手腕看了看:“不痒了,谢谢。” 收好药盒,付惜景起了身:“早些睡罢,明早到我房里来用早食。” 见他转身了,越溪桥一惊,赶忙伸手扒拉他:“我,那个,你,你做那些——” 他偏了头,眼神似乎饶有兴趣。 “就是那个,那些,被你那什么的人,他们都是什么人?”她咽了咽口水道。 付惜景干脆又坐了回去,轻舒了口气:“他们都是犯了错误的人。” “很严重的错误么?” “自然,若不严重,也不会以这样的方式取他们的性命。”他微笑着说,轻轻拍了拍她被裹在寝衣里面的双腿,“人若失去了这一层皮,可就活不成了。” 越溪桥缓着气,不自觉地将腿又缩回去了些,结巴道:“那,那如果我也犯了很大的错误,你也会这么对我吗?” 虽然对这个男人,喜欢还是喜欢,可害怕也还是害怕呀。 男人一点都没犹豫:“你与别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那,那你只剥我的皮就行了,能不能不要剥逢桐的。”小姑娘也立刻道,“如果我真的犯下了这样的错,那一定是我一个人作死,与他无关。逢桐是很厉害的人,日后一定能为你做很多事,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我而牵连到他。” 付惜景只是这么看着她,一时间什么也没说。 孩子果然还是孩子,只有孩子才能如此单纯真实。听闻她十岁那年就来到了这里,已经吃了很多的苦,只是过了几日安稳日子,就变得这么天真可爱,似乎苦难并没有改变她分毫。 这样的小姑娘,也许无论长到几岁,都不会令他忍心去利用。女孩子本就该被捧在手心里长大,怎能过上那般非人的生活。 鬼使神差地,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小姑娘一个激灵,转着一双狐狸眼想看看他放在她头上的手,看不到,就只能看向他的眼睛。 虽说她的性格中有小孩子的纯真可爱,可这张脸就实在是…… “我答应你。”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他感觉自己脸上发烫了,便急忙开口,“我会试着将你看成与别人不同的人,无论你做了什么事,我都不会牵连到你弟弟身上。” 越溪桥没来得及高兴就又开口道:“与别人不同?” 他轻轻点头,放下手,感觉掌心都滚烫了:“你可以将我当成你的哥哥。” 若越逢桐比她大一些,她应当不至于到现在的地步罢。虽然他们姐弟在互相守护,可她在名义上毕竟是姐姐,若只一味地依靠同龄的弟弟,心里必然过不去。 越溪桥愣住了,双眼微微睁大,喃喃道:“……哥哥?” 付惜景觉得自己已经不能再直视她了,就垂下头很敷衍地说了句“是”,站起身逃也似地离开。 戾止卷 第23章 练练槐安(八) 第二天一早,小姑娘还是没有如他所料地按时起床,他于是抱着手臂盯着满桌的早食等了她将近一个时辰,终于在辰正二刻时分认定她短时间内应当是起不来了,郁闷地动了筷子。 闻浓还特地去帮他看过,回来时说小姑娘睡得还熟,抱着寝衣睡得可香了,应当没有午前醒过来的意思。付惜景就不再管她,用完早食后回里间看誊写好的文书。 虽然父亲还远不到病逝的程度,国事那边也都有母亲和两个哥哥做主,但他这个年纪,对于有些事是该学着应对了,不能只将心思放在皞昭。 昨夜那小姑娘还特地问他,为何不在白天做那些剥皮换颜的事,非要在晚上故意弄得阴森森地,他只能说白天有白天该做的事。白天他须得做一个正常的继承人,晚上才能做七星教内的工作。 那小姑娘白天睡得这么死,是想晚上打好精神观察他工作?如果告诉她这样对皮肤不好,应该能让她打住这个危险的想法罢。 因为早食吃得晚,正午他就不怎么饿,午食也是推迟了一个时辰才用的。下人将碗盘撤下去还不到两刻钟,他已经准备午睡了,就听见房门被敲了敲。 估摸着小姑娘是醒了,他便整理好外衫,走去外间开门。 果然是起床了的小姑娘,已经将自己收拾齐整了,就是头发只简单地梳了两个鬟,其余都披着,妆粉什么的也都未涂。 他有发现,除了这张不符合自然规律的脸,营养不足的她居然连发质都那么好。从前是没有机会保养一二,今后倒是可以多打理打理这头乌黑顺滑的长发了。 付惜景摆出笑容,在她开口前就道:“终于舍得醒了?” “这个我可以解释的。”小姑娘踮了踮脚,立马说,“我昨夜又没睡着,今早才睡的。本来都不打算睡了,想着再熬一会儿直接陪你用早食,但是没撑住。” “没睡着。”他顿了顿,“我不清楚你喜欢什么香,就没让闻浓在你房中置任何熏香,怎地又睡不着了?” 越溪桥轻轻叹了口气,很快重新对上他的双眼:“我在想事情,想着想着就不困了。” 付惜景很是好笑:“那可想出结果了?” “想出了。”她点点头,抿了抿唇坚定道,“我不想将你当成我的哥哥。” “……” 付惜景其实有些头疼。她想了一个晚上就是为了想这种事,那不过是他为了掩饰内心的异动随口说出的一句话——虽然他也是认真的,她现在毕竟太小了,他是真的想将她当成小孩子而不是女人来看,认她作妹妹,让她叫自己哥哥,不就更能时时提醒他不要对一个才十四岁大的女孩子动些变态的念头么? 他不知道也不想管皞昭是否有对女子出嫁年龄的明文规定,反正在他们那边,女子纵然十五岁就算是成年,十七岁之前也绝不能嫁人。对男子则相对宽容一些,志学之后就可娶妻生子,所以丈夫比妻子的年纪小个几岁都是很正常的现象。 十七岁,至少还要等三年。 意识到突然冒出这种想法时,他愣了一下。 太……太变态了,他怎么能真的对一个小孩子产生这种思想?制皮换皮的事做多了,真的会让心理也变得扭曲么? 越溪桥可能看不出他的表情有多僵硬,但应该看得出他的双眼有多空洞,于是在他眼前晃了晃手示意他回神:“让我将你当成哥哥,是你的命令吗?” 付惜景垂眸看向她,神情极是复杂,唇也很是艰难地抿起:“……是。” 小姑娘似乎在意料之中,很快又耸了耸肩问:“我若是违抗你这条命令,会是犯了很严重的错误、严重到要你剥下我的皮来做惩戒吗?” 他也认真地看了看她坚定的双眸,是被气笑的:“不至于。” 越溪桥于是很满足地笑了起来:“那你就先给我记个大过罢,只有这条命令我不能听。无论你将我当成什么,我都不会将你当成哥哥。” 而后她就闭了嘴,微微严肃起面庞仰头盯着他,应当是在等他的答复。付惜景真的被她微笑的画面冲击到了,神游间竟觉得鼻腔泛热,赶忙稳住了心神。 他也真的有那么一瞬的恍惚,想要将她翻个身压腿上,狠狠地打她的屁股让她听话,不听话就接着打。小孩子家家,哪儿来这么多内涵。 一时间他是真没什么可说的,只觉得都是她的不好,是她在引诱他变态。 从十三岁起,他因为女子留下阴影之后,就接受了母亲和师父的提议——将习武摆在次要的位置上,先攻易容换形这一项大有学问的技术。 短短六年,他见过无数不同样子的美人,皞昭的,其他国家的,什么地方的都有。他又善丹青,画出一个幻想中的美人来,自己就能用不同人的脸皮做出一张一模一样的。武林美人榜上前十的美人他也都通过不同的方式见过,但对每个的印象也都只是“面相不赖,可以参考”而已,从未因她们的容貌而连心也一起牵动了。 ……只有她不一样,且她才只有十四岁。 也许就像南门所说的,即便她貌若无盐,也拥有让所有人都认定她是个天外仙人的……“妖气”?虽然很玄幻,可他已经不止一次地见过她这张甚至未装扮过的脸了,还没觉得疲劳,甚至越陷越深,连不信神妖的他都忍不住怀疑她或许就是个妖精,生出这样的一张脸来就是为了迷惑他人的。 眼睛都是狐狸眼——他居然越来越信这种可能了。 像是被什么牵引,他如此想着,只觉得脑袋要炸。 他这样认为,和那些想要强暴她的败类有什么不同?拥有一张蛊惑人心的面容又不是她的错,是他心思不纯,怎能将一切源头归罪在一个小孩子身上。 不过如果她再像现在这般疯狂暗示他,他可就不能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行为了。 再这样引他误会,就诅咒她越长越丑。 见他这个神愣了太久,越溪桥觉得他可能是不高兴了,但自己也必须遵从内心,不能因为他不高兴就妥协,只得垂着头离开。 余光瞥见她转身,付惜景身体一颤,终于回了神:“饿不饿?” 小姑娘立马停了步,却忍住了没有转过去:“饿呀,我就是来找你吃饭的。” “这都快申时了,你还知道来找我吃饭。”付惜景长长地舒了口气,也转了身,走到了一侧的窗边打开窗,又吹了个口哨,“等着罢,他们做好了送来,也得过一会儿。” 听他吹口哨,越溪桥就转了过来,凑上前去看,发现不一会儿一只白鸽就飞到了他手里。他顺着鸽子的羽毛摸了摸,垂下头对它低语了几句很奇怪的话,说完又摸了摸,将它放飞了。 这就是白鸽传信?越溪桥有些失神地盯着被他慢慢合上的窗户,可就算他要通知这间院子里的下人为她做饭,也不至于用鸽子罢。 付惜景回过头来见她发呆,似乎看穿了她在想什么,便解释道:“你也知道这院子不小,下人却没几个。平时我不让他们在附近,这种不该传话的时候自然难以找到人。” 越溪桥抿着唇点了点头:好好好,都是我给你添麻烦了行了叭。 他又看了她一会儿,轻轻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冷静一下,就对她道:“进屋等着,关好门,就坐在那张桌子旁边等。”他指了指外间进食用的圆桌和旁边的绣墩为她示意,接着道:“等下来人你便开门,吃完放在那里就行了,之后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别出若江院即可。” 师父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最近也不在教内,若江院就只有他一人居住,侍仆们也都知道她的身份,会好好伺候着,他才能放心地让她四处乱跑。 小姑娘又乖巧地点了点头,与之前怎么也不肯叫他哥哥的那般模样相比倒是大相径庭了。 见状他就不再多言,撩开珠帘进了内室。 越溪桥不知他是要去干什么,上前几步问道:“你去做什么,要我帮忙吗?”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沉声:“午睡。” 小姑娘瞬间蔫儿了一下,想起什么又精神道:“已经申时了,你平常都这个时候才午休?”不过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问题,昨晚她都要睡了他还在……剥人皮,应该会比一般人睡得晚一些罢。 若不是因为等她,早食晚用,午食也晚用,他至于这个时辰了才午休? 付惜景居然越想越气,虽然气得很是莫名其妙,可就是气,气着气着就不打算理她,直接走去了屏风之后。 越溪桥能感觉到他的心情不太愉快,其实刚才就感觉到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一看他不高兴就想让他更不高兴,觉得惹他不高兴真的好有快感。 “……” 想到这里她愣了一下,边摇头边叹气,走到圆桌旁坐了下来。 魔功练久了真的会让心理也变得扭曲么?她怎么能对喜欢的人有这种变态的想法。 不知为何她感慨了几番人事无常,还伸着头向里间望去,发现珠帘后的六扇折屏遮挡了一切,也知道他休息的时候定然是会将面具取下来的,那周遭就不该留人,能允许她在这里等饭吃,已经是对她的极大特许了。 ……你根本不会将我当成妹妹,又对我这么好,还怎么让我只将你当成哥哥呢? 除了叹气也只能叹气。 戾止卷 第24章 练练槐安(九) 小姑娘在外边乖得很,等着等着还瘫在了桌子上,无聊地晃着腿,偶尔还翘翘脚尖。 而里边,付惜景也低估了自己的冷静能力。也许她不在身边他还能睡得下去,纵是他不刻意去想,眼睛一闭,脑海中浮现的仍是她软在桌子上的模样,根本毫无睡意,且是越来越清醒。 他本身的睡眠就不是很好,床铺间放置香囊就是为了助眠,实际上除了香也没别的作用。他依然睡得很浅,很容易惊醒,却也能得到足够的休息,因而并不在意这个不算太正常的习性。 如今她还在身边,就别想睡了。 其实也应该怪他自己,为何偏偏要她等在这个房间,去她的房间等不也是一样?可自从瞧见她完整的脸之后他就觉得自己完全变了个人,中蛊一样,明明内心很抗拒与她接触,身体却诚实地想尽可能地靠近她。 她的美色足以让任何一个平凡的男人失去理智,而他到底也只是一个平凡的人。嘴上说是要利用她的容貌去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但八成他自己是最先舍不得的那个。 想必任何一个与她长着同样容貌的女人,或是男人,都不会有这样的魔力。这张脸只有属于她,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冠绝天下。 这样的女孩子,怎能不叫人有宠上天的欲望。虽然感觉自己这样的变化很可怕,但仍旧想宠着她。 然后…… 然后就睡不着了。 最后一次尝试入睡失败,付惜景不再合眼,双眸就这样看着床脚处未挂起的床帐。这个午后就不打算睡了,但也不是很想出去直面越溪桥。 院中下人的动作很快,不到三刻钟便带着东西来了。小姑娘还很有礼貌地道了好几句谢,大约是见他们来了、将食物在桌上放好、又出去时分别说了一次,轻手轻脚地合上门后,又小心翼翼地坐了回去。 付惜景等了好久都没听到她吃东西的声音,并非是她吃的声音小,而是根本没吃。不知怎地渐渐连她的气息都感受不到了,他有些心慌,赶忙下床穿鞋,戴上面具,快步走去外间—— 结果见小姑娘正撑着腮帮子,瞪着一双狐狸眼,就坐在正对面看着他,桌上是一口未动的食物。 他焦急的面色还未来得及改变,她就望着他,看似遗憾地舒了口气:“还以为你会急得忘了戴面具这一回事的。” “……”他冷静了一下,双眉十分不悦地颦起,“你不乖了。” “我只是不想吃东西的声音打扰到你,所以屏了声音和气息。”她十分无辜地眨了眨亮晶晶的双眼,“又不是我让你跑出来的,哪里就不乖了。” 付惜景又被她顶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却突然发现她这脑瓜子比自己想得要机灵得多,或许已经看透了他对她的想法——十四岁,纵然还是孩子,她却已然经历过四载磨难的洗礼。 故而他也不再此地无银地选择继续回去装睡,故作淡然地走过去坐到她对面。 “我不是很喜欢自作聪明的人。”一坐下他就直截了当地道,还不敢直视她的眼睛,生怕她会脆弱地被这么一句话伤到。 “那你喜欢我吗?”她依旧撑着下巴,笑呵呵地问。 付惜景再一次感觉到心脏被重击,甚至还未看她脸就烫了,放在桌上的手也不自觉地握成了拳。 他知道她是想问什么,却发现自己说不出口,无论“不喜欢”还是“喜欢”,一者违背心意,一者践踏良心。 “我一直知道我好看,从小到大,身边就没一个说我不好看的人。”小姑娘将自己的脸捧了起来,笑得越来越兴奋,“但我也一直对我的‘好看’没什么具体的概念,直到遇见了你,连你这种阅过无数美人的男人都为我沉沦了,我才晓得我到底有多好看。” 阅过无数……是闻浓告诉她的? 而且沉沦——不至于,现在还真不至于,他如今是全心全意地希望她日后能长残。 他微微偏了视线,偷偷去看她的表情。她看上去很为自己这副足以迷惑所有人的容貌感到骄傲,但这样的骄傲又似乎很虚假,有种一戳就碎的错觉。 “可你为什么不承认呢。”她的语气像是在询问,但更多的应该是挑逗,“我现在是十四,可明年就及笄了,你也是明年才弱冠,难道我还没有做你女人的资格嘛?” “别胡说。”一提起年龄问题他就心烦,若是她今年就已十五岁,他也不必如此纠结了。虽然只差一岁应该差不了多少,可心里就是过不了那道坎儿。 她应当看得出他的矛盾,笑得更高兴了:“如果你实在不能接受,那就多等一年嘛。我觉得我不会长残,只会越长越好看,我等你迈过心里那道坎儿,我时刻都准备着。” 他没出息地招架不住了,气得站了起来。 小姑娘——小妖精也只能抬眸看向他,没有起身。 付惜景面上还是冷静的,费了很大的劲只在心里做深呼吸,外表上看一点挣扎过的痕迹都没有,声音也没有变化,语气倒是掺了些许怒意:“我说过你只是我的一颗棋子,待日后时机成熟了,我要利用你,也只是利用你的身体和脸。” “我知道啊。”越溪桥很是奇怪地摆了摆手,“这和我做你的女人有什么冲突吗?” “……” 让他死罢。 而后他就实在无言以对,再一次故作淡定地坐回绣墩上,跟她说先把东西吃了,别胡思乱想。她就不再笑了,唇角垂了下来,手也放了下去,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他真的觉得好丢人,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小女孩……盯得手足无措,甚至还想逃跑。 “你,”他尽量忍着不去结巴,严肃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能不能听话?” 话音刚落,耷拉起脸子的越溪桥就“听话”地抓起筷子,默默看了他一眼后开始吃,这一眼就看得他心慌不已。 她的没胃口是摆在明面上给他看的,只扒拉了半碗米,吃了几口菜,就啪地将筷子拍在桌上,起身打算走。 付惜景轻叹,待她已经气呼呼地掠过他时才出声叫住:“至少三年。” 越溪桥一震,忙转过身来诧异道:“为什么是三年?” 他还是没有转头,微微抬眸不知在看什么,双手搭桥放在翘着的腿上,沉声道:“没有为什么,必须是三年,等到你十七岁的时候。” “这就没有必要了。”她拧着眉大步靠近他,见他的身体还颤了颤,就不得不停步,“在我们那边,女子成年之后就可以嫁人了。” “……我那边不行。”他垂了头,声音越来越低。 越溪桥一愣:“可我只是想做你的女人而已,又不是要嫁给你。你日后既要利用我,现在就更该多与我培养感情呀。不让我对你死心塌地,我要是轻易着了别的男人的道,那就该背叛你了。” 付惜景突然想笑:“越逢桐还在我手上,你竟有胆量背叛我?” “我如果真的被爱情冲回了头脑,男人就是一切,弟弟算什么。”她又笑了起来,“我之所以想要保护他不过是因为他是我唯一的亲人,若是出现了可以代替他的,我自然就不要他了。” “……”付惜景闭了闭眼,“出去。” 越溪桥被他的语气冻得一个激灵,眨了眨眼睛,哼了一声转过身,大摇大摆地走了。 回房后,她靠在房门前深深地舒了口气,有些颓废地慢慢滑坐在地上。 昨日帮她安置新房间时,苑闻浓悄悄同她说了几句话,意思是那个男人生了想要除掉逢桐的心思。 她十分震惊:“可是他不正是因为看中了逢桐的能力,才肯保护我们的么?” 苑闻浓遗憾地摇头道:“起初确然是这样,公子想把逢桐培养成心腹,可要在公子手下做事,必须是忠心不贰的。我和南门是陪着公子从家乡来的,他自然信得过我们,可逢桐就……” 她心里咯噔一下,抿着唇试探道:“我都在这边了,逢桐还能不忠心于他吗?” 苑闻浓一时没有说话,看向她的目光很是平静,似乎是要看穿她本不镇定的内心,末了问了一句:“桥儿真的这么以为吗?” 越溪桥低着头不再看他:“他曾救我们姐弟于水火,我和逢桐自然都会忠心于他。” “你这样想,”苑闻浓也不打算拆穿她的不安,很快道,“可究竟是否忠心,是否专一,是否诚心,公子看得可比你要透彻。” 越溪桥不动声色地咬紧牙根,藏在袖中的拳缓缓攥紧。 逢桐不想待在七星教,而是想回到皞昭中原,这是她早就知道的事。他的愿望就是努力让自己变强,有朝一日带着她回到中原,回到他们的故土去。 所以逢桐自然不可能会忠心于七星教的人,即便那个男人在危急之际救过他们,现如今还给了他们这么好的生活,逢桐也不会甘心效忠于他。 纵然逢桐心里是这么想的没错,可他也不会将这种心思摆在明面上啊,那个男人是怎么看出来的? 见她无话,苑闻浓慢慢靠近她,轻轻拍了拍她在细微颤抖的肩,安慰道:“其实桥儿,如今在公子心中,你的地位可比逢桐重要得多。” 越溪桥皱了眉,抬起头看她:“我更重要?”她是女子,若一心为他做事,将来的命运极有可能是会被安排给别的男人,他想要除掉的男人。而他利用她除掉了该除掉的人,她自然也难以苟活。 只怔了一瞬她便了然:“很多时候女人确然比男人更有用,这点我懂。” 苑闻浓却又摇了头:“并非如此,桥儿,你就没想过,公子根本不打算利用你么?” 越溪桥微微睁大双眼:“可他就是那么说的。”他们正式初见的那一天,他就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了,可彼时的她还处在即将要与喜欢的人朝夕相处的惊喜之中,一点不觉得抗拒。 “傻孩子。”苑闻浓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欣慰地道,“任何人,都不会舍得的。” 她就没再多说,也怕引人生疑,叫人帮她安排了晚食后就离开了。越溪桥就一直在思考,舍不得,如果闻浓姐姐的意思是那个男人舍不得利用她,会不会是因为他已被她的容貌所蛊、无法自拔了? 只可能是这张脸了。 越溪桥抿着唇,指尖缓缓抚上滑嫩的脸颊,竟自己都觉得着迷,摸上去就不忍离开。 如果真的是如此——她想,如果真的是如此,她就该用心地讨好他,让他对她的不舍不止停留在外貌这一层面,更要深深地嵌入内心。只有彻底打动他,让他将她当成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存在,那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会如她的意、顺她的心。 这样一来,不管他日后肯不肯将她拱手送人,得到他心的她,亦会得到他的“不忍”。既然他已对逢桐起了别的心思,只有她去讨好他,他们姐弟才能在此异域平安地活下来。 所以……就去讨好罢,这没什么令人不能接受的,她本来也很喜欢他,纵然只是想默默地喜欢,低调地喜欢,但也想与他能近一点便是一点。 她喜欢他所以讨好他,跟她为了逢桐去讨好他,应该并不冲突罢。应该不会伤到逢桐,亦不会伤害到他罢。 无论如何她首先希望逢桐能够好好地,别的就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戾止卷 第25章 练练槐安(十) 三年,他说至少三年后才能将她当成女人看,如今纠结原因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应该想尽办法让他在这三年间依旧保持对她的兴趣,这样三年后他才能理所应当地把她当成自己人看。 她更要想办法让他在这三年间都不会对逢桐起杀心,那就该找逢桐好好聊聊了。 “……” 可还是想弄清楚他到底为什么要等她三年,为什么啊。 越溪桥抱着腿靠坐在门后,膝盖是曲起的,自然而然会磕到胸部。她微微垂头,还伸手摸了摸胸口,感觉自己似乎弄明白了原因。 磕,磕不到…… 她,没胸…… 震惊地在原处愣坐了一会儿,越溪桥赶忙起身跑去里间。内室有个她根本不需要的妆台,上面有镜子,她若是站远一些、高度不差,侧身看应该可以看到自己胸的大小。 于是她以一种十分别扭的姿势看了半天,最终只能承认胸这种玩意儿她确确实实是没有。 “……”想哭。 估计他应该是看出即使是再过一年,她的胸也长不了多大了,所以根本没有办法实实在在地将她当成一个女人来看。何况到现在她连月信都还没来。 她趴在梳妆台前懊丧地哼唧了一会儿,溘然精神振奋了起来,猛地抬起头,看着镜中自己的大眼睛鼓了鼓气。 先天不足可以后天养成,要是她能早一点长出胸来,他应该就能很快接纳她了,用不着等三年。 她就不信这么好看的自己还长不出个胸。 苑闻浓说每日晚食前都会过来看看她,问问她有什么需求之类的,今日她除了请求再见一见逢桐,又向这位看上去应该已有二十岁的大姐姐请教了长胸的快捷办法。 根本没有喝水的苑闻浓喷了口水,下意识地看了眼她的胸口,笑着安慰道:“桥儿,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调理你的身子。等你的身体正常了,发育自然也会跟上的。” “那我怎么调理,吃药么?” “我正在忙这件事,安排好了还要再问一问公子的意思,不出十日应当就能正式开始为你做调理了。”苑闻浓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当然要吃药了,很难吃的药,桥儿如果真的想做个正常的女人,就得比别人多吃很多苦。” 没有办法,谁让她最初是被一群变态救了,而不是他。 越溪桥没觉得这有什么不能忍受的,修炼魔功的苦都撑过来了,吃药还能比练功更苦? 而那个男人这一下午也没再理她,她是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可气的,她这么好看,还承诺会永远死心塌地地跟在他身边为他做事,怎么看都是她既报了恩,他又赚了呀。 他既不搭理,她也没必要再自找没趣火上浇油。虽然下午吃过了东西,但也只吃了几口,一到晚食的时间就饿了。她就跟苑闻浓说让人把她的那份饭单独送到她房间里来罢,睡前再让逢桐来见她一面。 果然,男人也没特意来请她去他房间用食,哼,矫情。 她午前睡得不是很踏实,今晚就打算正常睡觉。逢桐在晚食后就过来了,她推开门后仔细观察了一下男人房间的动静,才将他拽进来,锁上门。 听完她的话后,越逢桐也并不畏怯,只是挑了挑眉问:“这些都是苑闻浓告诉你的?” “是啊,那个男人想要动你的心思应当还没有同别人说过,连那个姓南门的都没有。闻浓姐姐定然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才特意过来提醒我的。”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越溪桥有些气,“你到底做了什么,‘不想留在七星教、留在他身边’的心思为什么会被看出来?” 越逢桐只是道:“我是说你在那位公子心里的地位比我更重要这种话,也是她告诉你的?” 她微微颦眉:“是啊。”不然她怎么会想要算计她的救命恩人。 而后他就不再说话了,垂了头不知在沉思什么。越溪桥一直知道他比自己聪明得多,就没打扰,只是抱起手臂要气不气地盯着他。 片刻后越逢桐抬眸对上她气呼呼的视线,沉声道:“溪桥,不要跟苑闻浓走得太近。” 她放下了手,那句“为什么”根本就没过大脑。 越逢桐耸了耸肩:“不太好解释,你也无须知道太多。平日里你就正常与之相处,但不要交心,不要将什么心里话都同她说,自己要学会憋着。” 她的小脸耷拉得愈加阴沉:“你不跟我说清楚,我怎么掌握分寸?” “你说你想要讨好公子,这点我没意见。他既说三年后才能答应你,那你就好好利用这三年稳固在他身边的地位,如果到最后他舍不得将你送出去最好,若他还是将你送走了,只能说是你没用。”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但你想讨好他的心思和手段,都不要告诉苑闻浓,最好直接告诉她你对公子没有别的心思、即便他杀了我你也只能认命。” 见她睁大了眼睛,顿了顿他又问:“你可是已将这心思告诉她了?” 越溪桥垂了头,失神地眨了眨眼睛:“还没,没来得及。”又不解地望向他:“就算我不说,那个人还不会告诉她么?她毕竟是那个人的心腹。” 越逢桐缓缓摇头:“他不会。”虽然他也不太明白那位公子为什么一定要等溪桥三年,但他既然没有立刻做决定,说明他不是那种会为了美色不顾一切的人,还是在意着溪桥的年岁和身体的。一个上位者对手下的棋子动情,有多少可能会将这件事告知另一个棋子?即便那是所谓的心腹。 苑闻浓和南门疏相比,显然后者更得他的信任。那位公子本身就不近女色,会将一个女人收作心腹必然有特殊的原因,但也仅此而已,如此隐秘的感情问题他是绝不会主动跟一个女人说的。 也许他会对南门疏说,可南门疏的立场很坚定,就是不希望他对溪桥太上心,这也是为了他考虑。他既是要做大事的人,就不该在这种未定的感情上牵扯太多。若他真的爱上溪桥,溪桥便成了他的软肋,能够影响他太多,南门疏不会允许这样的软肋存在。 是啊,正常的心腹,一切为主人着想的心腹,自然不希望主子会被软肋所掣肘。他们纵是甘愿让自己的主子成为一个无情的人,也不能接受他有软肋。 所以苑闻浓对不过相识数日的溪桥如此体贴,还鼓动她主动靠近那位公子,是有什么目的?南门疏都看得出公子可能会被溪桥牵绊住,她会看不出来? 这么看来,公子身边最近的人也不全是干净的,他也不是坚不可摧的存在。 越逢桐不想阻止苑闻浓对付惜景做什么,甚至乐于观之,却必须阻止她利用越溪桥来达成某种目的的打算。 越溪桥没有说话,越逢桐又仔细看了看她的脸,想到她对付惜景也是有好感的,而且还会为算计他而讨好他的这件事愧疚,那苑闻浓的事还是不要详细同她说了,免得她一个激动成事不足。 “总之,不要太过信任苑闻浓。”越逢桐抱起剑,准备转身离开,“我还是那句话,溪桥,这里是异域,不是我们的家,这里的人谁都不该相信。” 越溪桥呼了口气,看着他转过身:“我明白,我现在倒是没什么事,就是你那边一定要当心。” 他停了一瞬,点点头,打开门离开了。 他能有什么当心的,想必从他请求付惜景将溪桥带在身边起,那个人就已经对他起了戒心、觉得他不好控制了。他随付惜景和南门疏离开半个月,无论赶路还是停留,绝大部分时间都是被蒙住眼睛、塞住耳朵的,根本不知他们将他带到了哪里去,往来路线又是怎样的。 不过总感觉他们已经离开了皞昭的国土,真正到“异域”去了,付惜景的身份显然不单单是魔教之人那么简单。这一路上他都表现得很听话,几乎没主动开过口,起居住行一切按照南门疏的指示,安心做一个眼瞎耳聋的棋子——想必这般表现得过于滴水不漏,也会令付惜景起疑,认为他是个不好掌控的棋子。 这个疑心的种子既已种下了,无论日后他怎么表现都是刻意的,已然难以挽回在那人心中的印象。 不过为了越溪桥,付惜景应当还会多留他一段时日,不会太快将他除掉。苑闻浓说得是对的,如果连溪桥都无法令公子感到不忍和不舍,他们姐弟才是彻底没有活路了。 如今只能希望公子对她既有感情又有良心了,能保住她一人其实就已足够。 …… 看着越逢桐离开小姑娘的房间,不过一会儿小姑娘房内的烛火也熄了,付惜景才推开门走出去。 他敲了敲门,屋内立刻传出“谁呀”的声音。他想着她应该能猜出这么晚会来找她的只有他罢,便没有应声。 里头的越溪桥心里还残留着昨天南门疏过来扒拉她去看那男人剥人皮的阴影,见外头的人不出声,就没搭理,转了个身,蒙上寝衣倒了下去。 “……”半晌后他只能开口,“是我。”能听见她猛地一下坐了起来,似乎还颠了一下,砰地一声。 “不用开门也不用下床,我只在这里知会你一句。”脑海中立时浮现出她鞋都不穿就蹦下床的样子,付惜景及时道,“你说的培养感情的事,我会从现在开始接受。” 越溪桥在里面愣了一会儿,掩饰不住语气里的兴奋:“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溘然话锋又是一转:“如果我们的感情培养好了,我彻底成为你的女人,也一定要在三年后吗?” “……”付惜景想了想,最终还是怕她因为这件事再颓丧个一整晚不睡,只能说,“也许用不了三年,你若表现得好,提前一段时间也不是问题。” “太好啦,我喜欢你!”话音刚落她就这样道。 付惜景微微睁大双眸,只觉心脏被用力敲了一下,脸上瞬间升温。 紧接着小姑娘又道:“那不如你今晚就进来跟我一起睡,或者我去你房间睡,培养感情从现在开始嘛。” 付惜景慌张地后退了一步,感觉她已经光着脚丫子哒哒哒地跑出内室了,立刻道:“你给我站住,今,今晚就先算了,明天再说。” 越溪桥只能停住,垮着脸拽了拽披在身上的寝衣,叹气说:“那我明早去找你一起用早食,明天我再陪你睡。” 付惜景先点了点头,又想着她看不见,最后便说了一句:“好好睡罢。” 听着小姑娘又欢喜地跑了回去,他才松了口气,抬手碰了碰脸,转身离开。 一起睡?想都别想。 戾止卷 第26章 练练槐安(十一) 培养感情的日子对于两个人来说,应当都是乐在其中的,除了不让陪着睡觉这一点令越溪桥感到不满。 付惜景给的理由是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的脸,若是躺在床上休息必然是会摘下面具的,纵是夜里可能看不见,早上起来却能看得分明。 越溪桥于是建议道:“那可以蒙住我的双眼呀,用条带子,等你穿戴好了我再取下来。” 付惜景轻轻笑道:“好主意,但是不行。” 小姑娘虽然很不满,但也不会死皮赖脸地求同床。每天除了必须私人解决的事,她都会待在他屋子里,他在内室做他的工作,她就在外间继续努力练习绣工。 这件事南门疏和苑闻浓都知情,付惜景对外的解释是将她放在房中做个侍女,反正她成日无事可做,待在谁的房间都是一样的。南门疏自然不是很高兴,但也只能私下里威胁和警告越溪桥别动歪心思,最后被小姑娘追着打回去。 自从越逢桐那日告诉她要对苑闻浓起戒心后,她的确不再对这个大姐姐多说些什么了,也没有表现出“想被公子喜欢”的意思,只说一切都是他的命令,为了她自己也为了逢桐,自然不能违抗。 偶尔他们两人会突袭到若江院来“查岗”,每次来都见付惜景和越溪桥分别待在内室与外间,南门疏却还是有些不放心。 这家伙不放心自然是对的,毕竟她本来就对付惜景有别的心思。付惜景决定慢慢接受她已是给了她莫大的鼓励,她知道他现在还对她的容貌感兴趣,就要好好地利用这种兴趣,适时地出现在他面前,而不是每时每刻上赶着凑到他眼前去。 像他们培养感情的这段日子,也就只有吃饭时会同处一室,其他时候都是各忙各的。她基本没有主动找过他,反倒是他偶尔会偷偷观察她。 察觉他的举动却没有拆穿的越溪桥就觉得,果然还是得不到的东西最好,她过于主动只会让他觉得她刻意,刻意得有些无聊,久而久之就会厌烦了。只有他主动来找她,才会令他珍惜,令他意识到得到她的美貌是一件多么求之不易的事。 每天少见一点点,三年的时间应该够她挥霍罢——如果他会一直对她这么好。 只有一点不能接受的就是喝药,喝能调理她体质的又苦又涩还莫名地泛着一股说不上的气味来的药,每次喝完都会对她的舌头、喉咙和胃来一次无缝衔接的折磨。她坚持着不犹豫地连续喝了三天,终于在第四日早食半个时辰后端来的药前皱起了脸。 为了确保她一日三次的药都能一滴不漏地喝完,每到她喝药的时候,付惜景都会坐到她对面看着她喝光。他当然知道这药有多难喝,所以也很佩服小姑娘的承受力,谁知她也就坚强了三天,十次都没喝满就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他,意思大概是能不能少喝一次。 他只是微笑着看着她,什么都没说。 小姑娘就也这么恳求地看着他,两人僵持了大约一刻钟,付惜景见药都要凉了,只能厉声对她道:“喝了。” 越溪桥一个激灵,急忙双手捧起药碗递到嘴边。 她狠狠地抿了下唇,又狠狠地闭了闭眼睛,终于将碗沿磕在牙齿上。 见她咕咚咕咚地喝了快半碗,付惜景才阖上眼松下一口气,结果眼睛还未来得及睁,下一瞬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扑面而来。 小姑娘噗地一下将没咽下去的药喷在了他脸上,而后他能听到的就是她“噫!”的一声惊叫。 虽然覆着面具,但还有药汁在从他的额头往眼皮上滴,他一时没办法睁眼,只能擦了擦嘴唇和下巴,摸索着将扇子放到桌上,撑着桌沿起身。 “我错了,可能是刚才吃撑了还没缓过来,所以有点喝不下去,没……没忍住,不是故意要喷你的。”小姑娘忙道,似乎也站了起来,“我扶着你去——” “先别喝了,等下让人再熬新的。”他捂着嘴冷声道,“老实待着。” 凭着记忆,他阖着眼慢慢走去里间,内室时时备着可以用来洗脸洗手的干净的水。 越溪桥还站在原地要扶不扶的,只能看着他一步一步缓缓地走。他定是生气了,不让她扶她就不能厚脸皮地再去气他。 其实方才就是想告诉他,她的肚子还有点胀,能不能先不喝药,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凉一些的药比热的好要喝一些。但可能是因为涉及到女孩子的面子问题,就没好意思说出口。 没想到她的气太足了,并不是将药简单地吐出来而是直接喷了出去……他一定以为她是故意的罢。 视线一刻不转地凝视着他走进内室后,越溪桥垂下头摸了摸肚子,最后决定去窗边站一站。 付惜景很快就戴好面具也换好衣服出来了,偏头见她正颓丧地站在窗前,觉得她既然还撑着,那站一站也好,就没有出声,直接离开房间去吩咐熬药。 那之后,在她喝药前,他总会多问一句“吃撑了吗”,确认她的胃还容得下一碗药才会让她喝。自然,无论她撑没撑,喝药的时候,他都不会再在她对面坐着了。 这次意外也让越溪桥觉得他真是个好脾气的人,生起气来一定很可怕罢。虽然她需要耍心机来博他的关注和喜欢,但也不能反复试探他的底线,就像这一次都已经蹬着鼻子上到了他的脸上去。 再者,因为有苑闻浓的帮助,她除了绣工以外也开始学习涂脂抹粉,觉得这些能把自己变得更漂亮的东西还挺有意思的。大概是从开始学化妆起她才有了自己是一个女孩子的意识罢,不能动不动就大大咧咧、不分你我了。 本来他就坚持将她当成小孩子看,她若不努力“成熟”起来,他更不愿意接受她了。所以平时还是得表现得矜持些,成熟些,像一个成年人才是。 她和逢桐也不会天天见了,一旬间最多只见三次,不知能否向男人传递出“我很放心把弟弟交给你,你也要好好待他”的意思。 最令她高兴的还是已经停止修炼魔功一个多月,她的身体仍旧未出现被魔气反噬的症状,甚至没有难受过。这是不是代表那些魔功她完全可以彻底停修,甚至除了已经积攒在体内的魔气,就不会再出现别的副作用了? 事实证明她果然还是个孩子,想法天真得可怕。 她记得付惜景第一次外出,是在她上一次被反噬的第二天。那时逢桐和苑闻浓一起做了场戏,营造出两个女弟子因为嫉妒而攻击她的假象,让她因为真气紊乱失去意识。那次不算是真正意义上被魔气反噬,也没痛苦多久,之后她停修魔功甚至停止练武,也没再经受过反噬。 这么算来,已有两个月了。她是在半夜被难受醒的,眼还未睁,血先从口中吐出,她紧紧攥着前襟撑起身,抬眸见眼前一片漆黑时,整个人都陷入了绝望。 这种感觉她熟悉得很,一年前她就多次停修过魔功,每一次都是因为出现这样的状况才不得不接着修炼。记得她坚持得最久的一次是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不等她的大脑反应,体内的真气就先自发地聚集起、与魔气融合了,同时也带动了她的肉体。 虽然停修的日子已经持续了两个月,已然让她看到了希望,不想该来的永远不会躲过去。 倚在床头大喘了几口气,越溪桥咬着牙将床帐扯开,直接摔到了地上。她就坐在脚踏上,靠着床沿大大地睁着眼睛,偏一偏头想看看窗外有没有月光。 若现在已过子正,那明天他就又该出发了,这是他提前几日就告知她的。他还是会带着南门疏和逢桐离开半个月,这半个月她就又要住到碧栖院去。她还问他能不能逢桐跟着去一次她也跟着去一次,他只给了她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她对他说会想他,不如他不在时让她睡他的房间感受他的气息。他沉默了片刻,视线微微偏转,最后还是说:“你必须去住碧栖院,不能留在这里。” 他若不在,若江院里就只有她一个人,万一师父回来了一时兴起,谁也不知会,就拿她去剥皮怎么办? 对于她的事,他一向考虑得周到,一点都不会疏漏。但许是因为她两个月都没再出事,让他以为她不会再经受魔气反噬的痛苦侵袭了,故而疏漏了她可能会在他不在时再次发作的这一点。 之前他跟她说过,如果不舒服了就去找苑闻浓。可苑闻浓前两次救她的时候,她的真气都是被外因打乱的,而非她本身。 第一次众多教徒欲对她施暴,她用武功反抗,但终究敌不过他们一群人,施展出去的魔功也被反伤了。那次她只是单纯地被自己的魔气打伤,受伤后魔气就无法发挥作用,故而只需要简单地用内力和药物治疗便能恢复。 而第二次,碧栖院的两个女教徒奉命伤她,她完全是被她们打昏了,只是苑闻浓对那个男人说的是她体内的魔气遭了反噬、才会意识不清。 施用内功时,如果她不主动用魔功,身体就不会产生魔气。但魔气需要不间断地修炼,修炼终止时,它们不会老老实实待着,而是会强行冒出来控制内力,这才能叫作反噬。被反噬时,她整个人就相当于一个魔气源,只要周遭有活的生物在,就都会被牵连。 一旦正常人的内力吸入魔气,不曾一点一点地修炼过魔气的他们即刻就会被这该死的东西控制神智,变得疯狂。所以没有人能够救她,她只能自己忍,听说忍一忍也是能过去的,魔气的气焰会因为身体的虚弱而被削弱、暂时消停一段时间,但保不准哪天会再度袭来。 ……真的就跟会对毒物上瘾一样,上瘾容易戒瘾难,而她的情况,可不仅仅是“戒掉”就能了事的。她十分明白,纵然现在自己喝着调理身体的药,但只要魔气残留在她体内一天,她就做不回一个真正的正常人。 不知是太过痛苦,还是想到“自己再无法变成一个正常人”这点就感到难过,她缓缓落了泪。 她本就是七星教的一个实验品而已,他们通过让她修炼各种各样的魔功、观察她修炼后的反应来判断某部魔功的修炼价值,进而做出是否修炼的决定。如果她不练,就会轮到逢桐,纵然她心里无法接受修炼那些会让人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功法,为了逢桐,为了报仇,她也不会后悔。 溘然她想到,也许付惜景不肯接受她,不止是因为她还未成年罢。他一定知道她永远不会成为一个正常人,正常女人,怎么会接受她这种……说不清是何物的存在。 半晌后,她的呜咽声已经无法被关在紧咬的齿内,断断续续地渗了出来。 如果这次坚持不下去,她就是一个不能为他所用的废物。 可即便坚持下来了,她也只会是一个不配待在他身边的废人。 戾止卷 第27章 练练槐安(十二) 苑闻浓回来的时候神情不太对,应当是在掩饰什么,却也没有完全掩盖住。 不久前他让她去越溪桥的房间看看小姑娘是不是又因晚睡而醒不过来——小姑娘已经很久没这样过了,只会在有别的原因打扰或是自己努力思考事情的时候才会清醒一整夜,而后来个作息颠倒。 而苑闻浓这一次帮他去看的时间,显然比上一次久很多,回来时虽说小姑娘确然是还在睡着,眼眶却红了。付惜景猜测她应当不是在去或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什么会红眼眶的事,但见她有意掩饰,便也不直接问,假装不在意地继续用餐,并让她退下。 她离开后,他特意走到窗边,发现她并没有直接走,而是又去小姑娘的屋子门口逗留了片刻,最终什么都没做,飞快地跑了出去。 溘然间他的心头被一阵恐惧感完完全全地笼罩,觉得自己已然猜到了什么,顿时放弃了迈出门去亲眼看一看的打算。 双拳攥了又攥,他最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没有拿扇子,直接走了出去。 若江院的侍从不会打扰他们用食,规定的时间都离得远远地,周遭没有任何人在。他就立在她的门口,没有用真气去感受里面的状况,只是倾耳细听,果然听到了痛苦压抑的闷哼,还有泣音。 他屏着气,抬手将手心贴在门的缝隙间,静静感受她的气息,而后推门走了进去。 门一被推开,他就感觉到蜷在里间床下的人震了一下。他一时没有继续往前走,能听见她慌张地爬了起来,似乎想将自己的样子掩藏住,故而爬上了床,还用力将床帐扯落。 如果仍有力气和理智开口,她一定会说“不要看我”,他就如她所愿,待她将自己隐藏好后,才合上门走去内室。 她应当是缩在床上紧攥着两片床帐的,无需他扯开床帷去看,也无需他去感应,只见这么大、这么结实的架子床都在晃动,已然能晓得她抖得有多厉害。 之前对她说过,停修戒瘾是必须的,即便她会因此受到魔气反噬,会痛苦,会生不如死,也必须坚持着忍下去,不然她便是没用。 付惜景在总教见过被自己的魔气反噬的修炼者,且不说他们面目狰狞、满身的青筋几乎都是肉眼可见,只说理智,能够保持理智不去疯狂破坏的人根本不会存在。 那些还是在修炼功法时自己走火入魔的人,不像小姑娘现在是因为长久地不修炼、魔气主动逸出内力破坏心智。 不知她已经忍了多久,神智竟还是清醒的,定然是不想让他看到她“不好看”的样子才藏了起来。但他必须亲眼确认一下她的情况,如果可以用别的方法帮她缓解,就迅速让她渡过这一关。 他向床边走去,脚步声放得很轻,她却还是听见了,颤抖得更加厉害。 停在脚踏前,付惜景欲掀开紧皱的床帷,里头攥着床帐边沿的她的手却用力晃了晃,示意他赶紧走开。 “……我看看你。”他只能开口道。 她没再出声,连呜咽声也忍住了,死不开口,体内隐隐逸出的魔气还在驱赶他。 他有真气护体,自然不会被她故意释放出的这一点魔气影响,可如果是他主动去招引它们…… 莫名地,他想起先前偶尔见过的苑闻浓与小姑娘相处的场面。闻浓是女子,对小姑娘又很有好感,自然而然地能十分亲近地将她的名字叫出口。 他觉得闻浓在叫小姑娘名字时的声音异常好听,小姑娘也很是喜欢。其实他也在私下里尝试过唤小姑娘的名字,可以说已经很熟练自然了,然当着她的面却怎么也叫不出口。 抿了抿唇,他没有挪开依旧贴在床帷上的手,吸了口气后轻轻道:“……桥儿,我看看你。” 里面顿时愣住了,不一会儿传来小姑娘低低的“呜呜”声。他瞬觉万箭攒心,见她依然攥着床帷不放,只能接着说:“让我看看,听话。” 纵然她已对他示弱,可还是不肯让他亲眼看看她的样子。他没办法,也相信她现在的力量必定都是硬挤出来的,不剩多少了,就用了很大的力气想将她攥住的地方扯开。 “走开,走开啊!!!”转瞬间便听她撕心裂肺地喊了出来,“别看我,求你走啊!!!” 她一直忍着没有大声喊出来,喉咙麻木了许久,突然爆发出来的声音也是碎的,仿若被千万遍地挞辱过。 他将牙齿咬出了血腥气,直接施力将两片床帷都撕了下来。不想她反应迅速,意识到攥不住了,就在他撕扯的同时将床帐松开,转而用薄薄的寝衣将自己整个蒙住。 丢开床帷后,即便看到她又把自己蒙起来了,付惜景也没再给她缓气的时间,下一瞬就将五指扣在她背上的寝衣上,也将那薄薄的料子撕了开。 越溪桥无法闭眼,只能趴在床上颤抖,余光瞥见渗入房中的日光时不禁将双眼睁得更大,感觉到他已经扯住她的一条手臂欲将她拽过去时,更是歇斯底里地大叫出声。 之前她特意将头发抓得凌乱,不少发丝披在了面前,就是不想他那么快看到她如今这张自己都不敢看的脸。可将她拽到他身前后,他似乎没来得及看她,而是面对面地将她拥在了怀里,紧紧地抱着她纤弱的身子。 她的下巴颏就在他的肩上,被他用力抱住,有些呆滞地看着充盈室内的光。一夜未合的双眼除了满布血丝,眼球还有些发紫,面上青筋暴起,头发也散乱在眼前,一眼望去极是恐怖。便是她再美,也不会有人认为这样的她依旧是美的。 “我没看,桥儿,我没看到。”这时拥住她的他开口,闭着眼睛,声音亦在发颤,“你乖一点,别乱赶人。” 她落了泪,微微低头埋在他颈间呜咽起来。 她的身子全靠他撑着,手臂都无力地垂在身旁。付惜景知道魔气会催动她的真气以及肉体、甚至让她在理智仍存的时候自发地修炼起只会让她的身体进一步损毁的魔功,此时此刻的她必定是在忍着不发作,便说:“也抱紧我好不好?” 越溪桥想试着将似乎已经僵住的眼睛闭上,听到他这样说就轻轻摇了摇头。 “听话。”他微微皱眉,感觉她的身体又在克制不住地发抖了,“抬手,抱住我。” 之所以会抖,自是因为在同体内作祟的魔气抗争。也许他不该让她忍着,就该让她在被反噬的时候随性地去破坏,她才这么大,又只是个普通人,怎么能让她同这种秽物抵抗。 他的齿间沁出了血。 可同那些走火入魔的教徒不一样,她现在是在“戒瘾”,若真的纵容她完全地释放魔气,她不会去破坏,而是会被它们操纵着进一步地让它们变得更强。 不行——只有这样不行,纵然他没有办法彻底清除她体内的全部魔气,也必须让它们到此为止,不能再多更不能再强,不能眼睁睁看着好好的一个女孩子就这样毁掉。 这样思虑着,弥望的黑暗间似乎出现了光。他睁开眼睛,突然想到他的内力应当比她深厚一些,换言之也就是强些,如果他可以动用自己的内力帮她稳定住体内的魔气,应当有很大的把握会成功。 可若是这样,他自己也会…… 小姑娘还是没有听他的话,整个人都无力地软在他身前,如果不是因为推不开他,定然是不想与他贴得这么近。他垂下头轻轻呼了口气,放在她背上的双手溘然间扣紧了她的衣衫,将她不留罅隙地贴在自己胸前,同时将真气输到她的身体里。 他的内力侵入她的体内,几乎是转瞬间就将她身体里嚣张作乱的魔气压了下去。她甚至未来得及睁大眼睛,他已觉喉中有腥热的东西开始翻涌,倏忽咳出了血。 魔气已然作怪多时,自然不甘被如此压制,在他的一股真气消散后霎时又涌了上来。付惜景感到眸光中充斥着血色,胸口在被什么力量重击之后竟产生了溃烂般的痛感,甚至大脑也在嗡嗡作响,渐渐不知自己接下去该做些什么。 这时意识到他在用纯净的内力帮自己压制魔气的越溪桥开始用力地推他。他抱着她的力道都轻了许多,显然已经被感染了。她咬着牙想让他离远些,他不曾修炼过魔功,身体里自然不会有魔气,贸然接受这种肮脏的东西根本撑不了多久。 她的推搡却唤回了他的一些理智,付惜景很快又将她抱紧,虚阖着眼估测了一下将她身体里剩余的魔气压制下去最少还需要多少内力,咬着牙再度将真气凝聚起来。 “松开我,你别这样,你别管我。”她在他怀中不停地晃着头,哭着说,“你也会,你也会被——” 淌满前额的汗水隐入面具之下,纷纷在他的眼睫上滴落。他当下分不出多余的心思对她说“乖一点”,集中精力再一次将内力输进了她的身体里。 越溪桥忽觉原本缚在她身上的锁链全然断裂,沉重的身体溘然像能够飘起来一般,下意识地想要将他抱住。然他却在她抬手的同时用力将她推了开,身子朝向床外,弓着腰,兀地吐了一大口血。 他没有停留,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撑着床柱起身,也不再看她,步履蹒跚地离她远去。 戾止卷 第28章 练练槐安(十三) 幸好小姑娘没有坚持追过来,刚一出内室,还未走到门口,他就倒了下去。 一双很有力的手扶住了他的肩膀,他抬了抬眼帘,识得这是南门疏常穿的衣服,松了口气。想是南门早就等在这里了,任他来越溪桥的房间自讨苦吃。但南门若在,此事就定然不会再有任何人知晓。 南门疏并没有说话,将他搀扶到他自己的房间后,锁上门,让他坐在外厅的绣墩上,背对着圆桌,而后凝聚真气、毫不留情地照着他的背打了一掌。 之前带进体内的魔气被冲击离体,付惜景又咳出了几口黑血,感觉内力平稳了些,便坐直身体,取下面具放到桌上,缓缓放松运气。 他运气自疗的过程中,南门疏就一直看着窗外。方才回来时顺手将越溪桥房间的门也关上了,她并没有出来的意思,适才十分担心她的苑闻浓也没有再回来,公子为了缓解她的痛苦不惜被魔气所伤的事就只有他们三人才知道。 此时付惜景已脱下面具,南门疏偏头看向他湿了一层的额间和紧蹙的眉宇,知道他能听见别人说话,于是冷笑一声:“公子上一次弄得如此狼狈,还是几年前的事来着?” 且这次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也只是暂时将越溪桥体内的魔气压制下去了而已,根本没让它们损耗分毫。那小姑娘显然已经同那些魔气对抗了很久,他赶去时它们的气焰已然弱了,不然他们二人只会落得个共沉沦的下场。 额角的青筋似乎跳了一下,付惜景渐渐收气,睁开眼睛,曲指拭去唇上的血迹。 而后他才说了一句:“少废话。”有气无力,毫无威慑,南门疏甚至又笑了出来。 付惜景简单地擦了擦额上的汗,拿过面具重新戴好,想直接起身。南门疏一把按住他的肩膀,硬是没让他站起来,咬重字音道:“世子,别硬撑。你这次不止是损耗了些内力那么简单,元气还被那些糟心玩意儿伤了个透彻,纵是好好调理,没有三四个月的时间也根本无法恢复如初。 “我们明日又要出发回王都了,这面具你可是不能再戴的。且不提王后娘娘会否对你这活尸般的脸色起疑,若是被王上或是两位公子发现了端倪,不妙的可不仅仅是世子跟属下两个人。” 付惜景是真的没有多余的气力对抗他,只能阖上眼:“不是问题。”脸色是可以掩饰的,他能提前备好足以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与正常人无异的药,甚至是一层皮。且他在王都也有独立的府邸,不会日日见到他最该防备的几个人。 南门疏却挑了挑眉:“我自然知道面色不是什么大事,可世子不会以为元气大伤的人日常举止都能与普通人无异罢,还是觉得今日就这样睡一觉,明日又能正常行走、正常说话、正常见人了?” “药有的是。”付惜景垂着头,知道自己现在根本奈何不了他,也不费心气这一回,只是说,“我今日先将她安排好,明日的事明日再说。” “公子,”南门疏其实很见不得他脆弱的样子,终还是心软,又换了称呼,“回王都的行程是可以推迟几日,也只能是几日。当初就定好了,所有人也都知道,公子接手七星教后还是要每隔两月回国一次,亲自将皞昭近期情况见告于朝。 “若公子没按时回去,就会有人猜测公子为什么没回去,为什么没能回去,是谁牵绊住了公子,而后找出这个牵绊之人,通过各种方式利用此人将公子逼至绝境。”南门疏叹道,松开了他的肩,“我知道公子如今已然将溪桥姑娘视为不可割舍之人,也不强制公子割舍她,纵然只是为了能好好地拥有她,公子也不能误了王都那边的事。” “我知道分寸,但也正是因为不能割舍她,才更不能将她就这样留在那里。”他的手一离开付惜景就起了身,果然一下子就感到耳鸣目眩,手及时撑住桌沿才未再次倒下去。 南门疏就这么看着他强撑着像个正常人一样转身、一步步地往前迈。走到门口时付惜景还对他说了一句:“我将她安置好就立刻休息,两日后再走。” 他走了,南门疏就慢慢跟在后头护着他的安全,拦是肯定没办法再拦一次的,只能想想从哪里找辆承得住四匹疾行快马速度、又禁得住一路上坎坷锤磨的车了。 …… 付惜景再回越溪桥房间时,见小姑娘起了身,应该是刚洗完脸,还在背对着他用手巾拭面。她现在很虚弱,待他走进里间时才听到脚步声,顿时一颤,刚想转头,又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脸定然很难看,于是停在了原地。 他走上前握住她的肩将她转过来时,她也没力气推开他了,只能低着头。付惜景将她的头发整理好,抚了抚她的眉,垂眸看了看她苍白的面容,先是将她抱了起来。 把她抱到床上后,他坐上床沿问她想不想吃东西,她摇了摇头说只想睡觉,他便帮她躺下,却想起寝衣和床帐都被他撕坏了,便又说:“去我那里睡罢。” “不……不用。”她小声说,声音还是很沙哑,更不敢看他,不敢问他的情况,“没事的,我也不需要盖寝衣。” “我的身体好得很,你不用担心。”知道她在忧虑什么,他安慰道,“乖乖听话,也让我安心。” 越溪桥终于肯掀起眼帘瞧他一眼,可他戴着面具,她看不出他的脸色,不知他伤了多重。 见他抬手抚上她的脸,她眸光一紧,忙问:“我是不是毁容了?” 付惜景愣了一下,很快笑了:“现在是憔悴些,调理几日就又变漂亮了,毁不了。” “那你呢?”她突然抬手扳住他的肩,用力捏了一下,“你的身体,也真的没有损坏吗?” 付惜景不自觉地一颤,面上虽没什么变化,她却感受到了他的虚弱,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慢慢松开了他。 他轻叹,将她拥入怀里,拍了拍她的头发:“不重,无伤大雅。过几日我还是会走,不能一直照顾你,希望你理解。” 越溪桥窝在他胸前赶紧晃了晃头:“我只是怕你……”受不住路途奔波什么的,还是不要说了,这是对他的不信任。 “别对任何人说今日的事。”他低下头在她耳边道,“不然我们就都会有危险。” 小姑娘抬手将他的背圈住,埋在他身前却沉默了。他有些奇怪,低头看了看她,只听她道:“你叫我,我就不说。” “叫你?” “你再叫我‘桥儿’,我就什么都听你的。”她的脸似乎热了,唇也弯了起来。 付惜景松了口气,摸着她的头轻笑道:“桥儿乖。” 而后她就完全软在了他怀里,他缓了缓,将她抱起来带到自己房间,拉上床帷,盖上寝衣,让她好好睡。 关上门,付惜景微微垂头撑着门框,对南门疏道:“……带越逢桐过来。” …… 入夜,越溪桥仍是没有醒。付惜景特意换了个房间,熄了烛火,静静等着某位即将到来的不速之客。 子时一刻,南门疏在外面唤了他一声,说瞿右使来了。他只能披好衣服,将烛火重新点燃,戴上面具后示意南门疏将人带进内室来。 因为进的是内室,即便瞿将歌带了随从一同过来,也只能独自进入,一见书案后似乎精神不太好的付惜景便拱手道:“瞿某实在不好意思深夜袭扰公子内室,公子不妨移步外间详谈。” 付惜景微微垂着头,指尖揉按着耳后的穴位,没有睁眼,冷笑道:“右使都好意思深夜扰我安眠了,自然不会再在乎内外室的场合。” 瞿将歌面上倒无尴尬,依然笑眯眯地,听他如此说就也不再多言。 一同进来的还有南门疏,瞿将歌的随从都在屋外,不会进屋,可外间似乎还有其他人在。 付惜景抬眼见瞿将歌也是一副被扰了好梦的样子,衣服明显是急匆匆穿上的,于是前倾上身,支着下巴看着他道:“右使这是又给我送谁来了?” “公子说笑了,瞿某这么晚了来叨扰公子,可不是要为公子送什么人。”说着瞥了眼一旁神色阴郁的南门疏。 付惜景见状只能转向自己的人,南门疏抬眸对上他的视线时怔了一下,又咬着唇低下了头,似乎很难启齿。 “那还是在下来说罢。”瞿将歌又笑眯眯地道,“公子可知此时此刻跪在外面的是何人?” “右使有话就直说,我可不是听你来绕弯子的。”付惜景有些不耐地道。 瞿将歌悠悠道:“正是在下不久前才送给公子的,越家弟弟啊。” 眸光一滞,付惜景掩饰住震惊之感,颦着眉再次看向了南门疏。 南门疏长叹一声,只得如实道:“半个时辰前,逢桐偷偷潜入二长老院落意图刺杀瞿右使。右使带着人先来找的属下,可属下也……无力作决定,只能劳烦公子。” 付惜景没有多迟疑,甚至不觉得是什么大事,很快了然,微笑着向瞿将歌道:“右使可知这孩子为何会一时冲动,非杀你不可?” “瞿某怎知,好歹瞿某还养过他四年,也不曾求他回报什么,谁想他反而恩将仇报。”瞿将歌一副难过的样子,突然一颤,看向对面道,“怎么,公子觉得这是一句‘一时冲动’便能了结的事么?” “右使养了他们多年不错,可本就不打算将他们往好了养,也难怪被‘恩将仇报’。”付惜景很是不放在心里,后倚身体,手臂也搭在太师椅扶手上,“这几个月来,他姐姐日日被前些年修炼过的内功折磨,他自然会为姐姐打抱不平,就是杀不了,也要吓一吓那个让他姐姐落到今日这般地步的人。” “这……”瞿将歌又疑惑了起来,“从前我也观察过越家姐姐练功,怎么没见她日日被折磨?” “你是在跟我装傻?”他的语气瞬间沉了下去,“自家的教徒修炼的什么内功,不修又会怎样,自己心里没数?” 瞿将歌似乎是真的又惊讶又疑惑,还凝神细细思索了片刻,终于想通了什么,叹气道:“看来公子是真的打算长久地用那姑娘了,那是在下考虑不周。” 付惜景就轻敲扶手看着他做作的表演。 “在下这里其实有一件圣物,针对那越家姐姐的情况应当有些用处。”瞿将歌微微垂头,恭敬道,“公子既然不希望越家姐姐继续修炼神功,那她体内的神力自然是不会甘心的,她也会因此受苦,此物便可减轻她的痛楚。” 盛迎一派总喜欢将中原武林认为的魔功说成是“神功”,将魔气说成是“神力”,这一点付惜景已然不想再讽刺什么。 “在下以为公子是打算让越家姐姐继续修炼神功的,原来是还对她另有用处,如此瞿某早该将此圣物献与公子了。”他笑道,福了福身,却又转了语锋,“只是公子若真的想利用一个正常女子的身体,光靠瞿某的圣物也是不够的。” 付惜景没有说话,只是依旧冷笑着看着他。 “公子应当不太清楚,神一旦赐予我们普通人力量,就不会再收回,若有人不想要了,便是对神明的蔑视。我理解公子的做法,只是这样一来就算是违逆了神明,以公子的身份地位……真的能做到逆神明的心意么?” 南门疏偏过头翻了个白眼儿。 付惜景的唇角有些抽搐,还是和声和气地说:“看来右使是有办法除去这寄存在普通人体内的神力了。” 瞿将歌十分为难地叹了气:“若非是公子的要求,瞿某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叛神明、将这等事透露给任何人的。公子,若想顺利解除越家姐姐体内的神力而不被同化,这天下唯有一人的功力能够做到。” 他还刻意顿了顿,眯着眼笑起来卖了个关子,看得付惜景心头又是一火。 “原本并不存在这样的人,只是自打六年前,中原武林有一奇才练成了同被誉为神功的一部功法之后,便能够与我们的神力抗衡了。”瞿将歌幽幽道,“百年来为世人所知、练成九霄七日华的第一人——重霄阁,宣庭阁主。只有他,才能帮助公子达成心意。” 戾止卷 第29章 练练槐安(十四) 提到重霄阁宣家,应当无人不晓将重霄阁定为家族嫡系相传的武林门派的宣风阁主,也是宣姓的第一任重霄阁主。 大约一百年前,为了打破已将昤昽庄收作国派的皞昭朝廷意图将重霄阁也纳入麾下的野心,时任重霄阁彤鹤榭榭主的宣风从渝北道越州赶赴湘南道灵州的总榭,手刃当时已决定将重霄阁卖给朝廷的阁主和四使,夺了凤凰榭大权,并宣布重霄阁阁主之位就此由能者胜任改为由宣氏族人继承,彻底断了异姓之人渗透进凤凰总榭的阴谋。 宣风阁主本就武功盖世,且性情冷淡残酷,杀起人来毫不手软,更在不久之后一举除灭了方入侵中原武林不久的七星教势力,杀死了当时的教主风吹怨。 千古一战之后,宣风又创造了被誉为神功的“九霄七日华”,若十式全部练成,便可自由操纵内力于身体内外,且化力无息,纵是内功圣手也无法感知其真气于何处停泊凝聚、又会在何时发起致命之击。 可惜的是宣风并不曾练成他自己所创的神功,他手把手教导的儿子、也就是宣家第二任阁主宣何也仅到第九式止步——第三、四代阁主亦是一样,几乎可以说是顺理无阻地练成了前九式,却没有任何一人尝试最后一式。 毕竟无法在完完整整的七日、也就是分毫不差的八十四个时辰修炼成功,自身真气就会尽数废掉,且无可能再生。 “其实公子有所不知,应该说这天底下就没几人知晓,除却如今的宣庭阁主,宣风所作的九霄七日华十式,是有人,且不止一人练成过的。”瞿将歌虚阖着眼,眸中竟溢出了丝丝杀气,“公子不妨猜猜那几人是谁。” 付惜景与南门疏对视了一眼,真的仔细思索了片刻。瞿将歌如此问必然是有深意,既是这样,那不妨说个离谱些的答案。 于是他挑了挑眉:“我猜,是教中人。” 瞿将歌显然很惊讶,但很快释然:“公子聪慧。”复又咬紧牙关:“当年宣风杀死风教主后,又将教主身边的亲信数十人全部俘虏到了重霄阁,不为别的,正是为实验九霄七日华第十式练成的必要条件。那时它还不叫‘七日’,正是因为确认为不多不少正好八十四个时辰才能练成,才被命名为‘九霄七日华’。” 付惜景其实也有些震惊,但惊的更多的是:“这功法的确奇妙,缘何不多不少必须为整七日才能将内力化为无形无息,其中莫非有什么更不为人知的关窍?” “这点瞿某就不知了,只知我教前辈被宣风那个禽兽反复试验,不知多久后才完成了一部成熟的心法。自然,那些首批练成的前辈们,都没有活过第二日。”瞿将歌轻咬牙根说,“故而,有了这成功之例,九霄七日华第十式心法的正确性自然是不错的。只是无人知晓多少人为了这么一部功法付出了生命——便是知道,那些虚伪的中原人,也不会为我神教之人叹惋罢。” 在此之前,付惜景确实不知九霄七日华的问世还有这等前缘,不过从宣风当上重霄阁主后做的那些数不清的杀孽来看,他的确像是一个会将活生生的人当成实验体研究内功心法的人。 就像……如今的盛迎一派。 眼见付惜景眸中并没有对他们的同情,甚至还在有意掩饰着根本掩不下去的奚落,瞿将歌干脆皱了眉不再看,偏过头道:“事情已经说完了,明日在下便遣人将圣物呈与公子。” “你说只有宣庭能除尽越逢桐姐姐体内的……神力,便是因为他的内力可以自由控制,即便在抽取神力之时会被同化,也不会将它们带入自己体内,甚至完全可以做到在体外将真气净化?” 瞿将歌只能又转了头看向他:“不错,不会为神力同化,正是九霄七日华的神之所在,也只有九霄七日华所炼化的内力才能够做到这一点。若是换了公子的……”他眯了眯眼,很是挑衅地将付惜景的上身打量了一遍:“只怕刚一接触神力便会得到神罚。”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夜深霜重,右使好走。”付惜景依然面色温和,但未起身,“右使所说的圣物,明日我会亲自遣人去取。” 瞿将歌点了点头,刚一转身就瞥见跪在外面的越逢桐,脸色立刻沉了下去:“这小子当真是把瞿某吓得不轻,一想到我教圣物是为他姐姐而出,瞿某竟有点不情愿了。” 付惜景合眸笑出了声:“半个时辰了才送过来,估摸着已是把人折磨得不轻了罢。当初人是右使养的,也是右使给的,自然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了。” 见南门疏一副不想再忍、就要上前打人的表情,念在这里到底是三长老的地盘,瞿将歌只能赔笑:“到底越家姐弟已是公子的人,瞿某身份低微怎好处置,出出气泄泄火也就没事了,还望公子宽恕。” 确认瞿将歌已经出了若江院后,南门疏关上门,转身就见已经走到外厅来的付惜景正在查看越逢桐的伤势。那个死变态确然是故意折磨了他的,但也很有分寸,不见丝毫外伤。但越逢桐的面色在发紫,就不知是因为魔气影响还是中了暗毒。 付惜景细看过后确认不是中毒,想必是瞿将歌察觉有刺客时就已下了死手,纵是越逢桐反应快也难免受伤。除了内伤之外还断了几根骨头,应当是在被抓住之后瞿将歌让人打断的,不致命,却也不能再拖了。 大略确定完后,付惜景注意到还跪在地上的越逢桐似乎自始至终都没出过一声,头一直很恭敬地垂着,脸上除了落的汗以外也没有其他忍痛的表情。 还记得他第一次见这个少年,就是看中了他明明稚嫩却十分狠厉的眼神,仅一个眼神就让他认定他必然是个可塑之才。那时他在一群教徒的殴打间挣扎着,目光一直紧紧地抓在同样在受苦的小姑娘身上,明明不该再有力气了,意识却超越了身体的极限,直到最后都没有倒下。 少年在心里将小姑娘看成了最重要且唯一重要的人,心甘情愿地为她付出一切。故而在他暗示少年冒险潜进盛迎的地盘“刺杀”瞿将歌后,少年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即便谁心里都清楚,此次刺杀只是为了引得瞿将歌主动前来,但真的引他来了,却是成功的可能性最低的结果。 少年极有可能被当场杀死,甚至只是被抓住了,瞿将歌也不一定会亲自来若江院找他,而是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置了少年,他们这边更没有立场去要人,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彼时将越逢桐召来,简单地说明了越溪桥被魔气反噬的情况后,付惜景只对他说了一句:“缓解的办法可能在瞿将歌那里,但我不能主动去找他要这个办法,你可懂得?” 想当初瞿将歌将那般姿容的小姑娘一直留到十四岁,又玩了场把戏让他成为越家姐弟的救命恩人,就是算准了他会为那小姑娘的容貌所陷、情难自禁罢。瞿将歌算得的确不错,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陷阱他的确是已经实实在在地踩进去且无法脱身了,但这样的事实只有他自己和他信得过的人知道就好,其他人却不行。 就如南门所说,无论是在王都,还是在这七星教,他都是腹背受敌,绝不能有软肋,便是有也不能让任何人看出来。然越逢桐的心思比他想得要深沉得多,也或许是能够预见这一点,才会央求他将小姑娘带在身边——从那时起,少年已然预见了他可能会对他的姐姐产生无法割舍的感情。 所以他也无需瞒着越逢桐,更无需对少年指点过多,只消简单的一句话,越逢桐必然能明白他想要的是瞿将歌的主动。而要合情合理地惊动瞿将歌,就只能由他这个看不惯姐姐受苦的弟弟去执行一场刺杀。 办法虽险,他们却是幸运的,瞿将歌的确按照计划中所想的来了,而且来得飞快。可与其说是幸运,不如说—— 瞿将歌也是在利用他,利用小姑娘。 南门疏将越逢桐带走疗伤后,付惜景彻底没了睡意,虽然身体很难受,但还是想再去看一看越溪桥。 他换了个房间暂住,将小姑娘移到了他的房间休息,又让下人重新将小姑娘的房间收拾好、换上新的床帐。穿好衣服后,他推开门,却发现房内隐有烛火闪动,不知是什么时候点燃的。 若是早就燃起了,方才南门疏离开时定然会注意到,也会返回来提醒他——那应该就是刚刚燃起了,只是小姑娘应该早就已经清醒,听到了他这屋中的动静,想必也猜到了越逢桐受伤的事,却一直忍着没有出来。 付惜景突然有些慌张,竟不知接下来该怎么面对她。虽然他是觉得越逢桐的心不踏实,更不是会被轻易掌控的人,因而动了除掉的心思,但至少现在还不至于如此。且他更是答应了小姑娘会对她的弟弟好,如今却让人受了重伤,怕是在他面前一直温顺的她也会对他生气。 他以为越溪桥会在所有人离开之后出来找他,但房间内没有动静,她应该是知晓他在附近,因而特意在等着他。付惜景只能先垂下头作深呼吸,顺了顺胸口才进了门。 外间没有人,也是一片漆黑,光源在室内。走近才发现越溪桥搬了个绣墩放在床头,将烛台放在那绣墩上,床帷束起,而她裹着寝衣侧躺在床的最外侧,就是在等着他。 见他来了,她起身想要下床。付惜景赶忙走到床边按住她的手,将枕头竖起来倚在床头,示意她就这样靠着便好。 烛火就在他们眼前亮着,两人看得清彼此的面孔,付惜景看得出她眉间的忧虑,越溪桥则是有些惊喜地发现他的面具在暗夜里的烛光下居然也能发出淡淡的光来,之前从未好好看过。 但随即她的小脸又落寞了,同时垂下头:“逢桐因为我做了傻事罢。”若江院很大,但没住几个人,从早到晚都是十分安静的,因此不久前一有生人进来她就清醒了。 除了南门疏和逢桐,还有之前收留过他们姐弟的那个男人以及他的手下。纵然是在夜里,纵然逢桐也走得像个正常人一样,她却一眼就看穿了他的伤。再联系一下会出现在这里的瞿将歌,就能猜到前因后果。 这是她停修魔功的两个月来第一次遭到魔气反噬,比最开始修炼魔功、承受不住魔气那股诡异的力量时还要痛苦。她很难想象自己是怎么撑过来的——她却也不是完全靠着自己,如果没有他用纯净的内力替她压制魔气,想必她都会痛死了罢。 看着越溪桥眼中溘然出现的水光,付惜景只觉心头一紧,觉得自己该告诉她实情——是他示意越逢桐去刺杀瞿将歌来引蛇出洞的,是他让她最重要的弟弟陷入了危险。 他却无法想象如果真的说了,她会气到怎样的地步,会不会因此恨他,或者……只要他在她心里的形象有一丝丝改变,他都不能接受。 鬼使神差地,他也微微垂了头不敢再看她,声音故作冷静:“……他的确很担心你。” “那你还会罚他么?”听出他语气中的一丝……歉疚?越溪桥忙抬起双眼问道,“他已经受了重伤,你便是罚,能不能也缓一缓再罚?或者我可以代他领罚,我们本是一体的,不分彼此,自该有难同当。” 原本他还在为说了谎话感到愧疚,下一瞬就被她的一句“一体”再次刺痛了心,缓缓抬头,颦起眉看着她。 越溪桥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害怕,缩着肩膀又往后挪了挪。 付惜景见状只能放松神情,合了合眼,再抬眸时眼底已是一片清明的柔和,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就算我舍得罚他,也不会舍得罚你,你这是在激我?” “自然不是,你不舍得,不舍得最好。”越溪桥慌忙道,老实地任他揉头,“只是原本你收我们姐弟就是为了要替你做事的,我们什么都没做成,刚来几个月还又给你添了这么多的麻烦,我……心里很过意不去。” “过意不去,就好好照顾自己。过两日我虽不在你身边,也会让人盯着你按时喝药。那些药对你的身体都有好处,不许耍小聪明、说不喝就不喝了。” “我会的。”小姑娘连连点头,“我一定乖乖听你的话,乖乖喝药,乖乖照顾自己,乖乖地等你回来。” 付惜景放松地笑了一下,给她掖了掖寝衣想让她接着睡,又想起她已经睡了一整天,现在又十分精神,于是开口:“那你……” 越溪桥看出了他的意思,为难道:“我不想睡了。”见他叹了口气,大约还想着“我就知道”,便紧接着又说:“要是你能陪我躺在这里,我也许就能睡着了。” 时隔两个月,付惜景已经不会轻易被她撩拨到脸红心跳了,如今只觉得她执着于想跟他睡觉的事很可笑,轻笑道:“陪你躺着,我就该睡不着了。”想起早上把她送过来时,为了让她能安睡,他特意将床铺间的香包拿走了。或许可以给她换个别的安神香,他也没用过的,这样就不至于让她一躺在床上就胡思乱想。 “就在这儿好好躺着,阖上眼睛什么都不想,会睡着的。”他最后道。 眼瞧着他对她的睡觉邀请拒绝得越来越熟练、估计以后都不会再心动了,越溪桥却也没脾气,只得失望地被他按着躺回去,看着他一手拿起烛台一手提起绣墩将它们放归原位、熄了烛火,又看着暗中他离去的背影,反复眨了眨眼睛才彻底合上。 付惜景走出内室后又在外间停留了一会儿,深吸了口气,手心贴在门的缝隙间。 瞿将歌肯将那可以抑制魔气的所谓“圣物”交给他不算什么,但又刻意说明全天下只有宣庭一人才能彻底消除越溪桥体内的魔气,打的什么鬼主意已是路人皆知。 宣庭是什么人,皞昭中原武林正派之首的掌门,当今武林排行榜上第五,正值盛年,无论武功还是名望都可以说是立于中原武林之巅的至尊。 若要宣庭来替桥儿清除体内的魔气,以宣庭的谨慎,无论他怎样将桥儿伪装成一个受魔教迫害的可怜人,宣庭都有办法从头查起,查到桥儿与七星教的联系,甚至查都不查就直接将桥儿灭口,而不是好心去救她。 且若非事先了解魔气这种古怪的东西,纵然有九霄七日华傍身,也保不准会一同被侵蚀。 瞿将歌变相怂恿他将桥儿送到重霄阁去,自然是为了算计宣庭,无论能否算计成功,桥儿都不可能平安回到他身边。 虽然有那个圣物,但显然那东西也是有限制的,也许时间长了就会失效,过不了多久桥儿依然要承受魔气反噬的痛楚——她身体里的魔气必须除尽,必须要借宣庭之手还他一个健康正常的小姑娘。 可为了她的安全,又不能直接将她送到重霄阁……怎么办,怎么办。 他也不知那一夜里脑海中充斥了多少句“怎么办”,更是从未觉得自己这样无助过,却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一个难得令他意识到“不可割舍”的人。 戾止卷 第30章 练练槐安(十五) 瞿将歌所说的圣物是一块坑坑洼洼的玉,南门疏在将玉取回来之前特意在二长老门下的几个教徒身上试过,见此物确然有压制魔气的作用,才放心地交给了付惜景。 只是那玉比头都大,随身携带一点都不方便,付惜景就割下了一小块让越溪桥放在房中显著的地方以防万一,在离开七星教时将那块大的一同拿了出去。 这次出门他就只带了南门疏一人,越逢桐的骨头才刚接好,内伤也还未痊愈,自然该好好修养。他就让苑闻浓和越逢桐都搬到了若江院和越溪桥一起住,也让苑闻浓好好看护他们姐弟二人。 付惜景刚走就跑过来查看越逢桐伤势的越溪桥,盯了静静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弟弟好一会儿才吱了个声:“你怎么就那么勇呢。” 床上的弟弟眼皮都不抬一下:“顾好你自己就什么都有了。” 越溪桥低了低头,突然抿唇道:“你真的是因为我的事……气不过,才去刺杀那个死变态的?” 越逢桐默了默,睁开眼偏过头去看她:“那你以为是如何。” “就没有别的原因了?像是——”像是他令你去那么做。 越逢桐不是想瞒她什么,而是觉得没有必要特意将付惜景说出来。无论那位公子指不指点他,得知溪桥的事后他都会选择用刺杀的方式引瞿将歌出来。他并不是为了付惜景,只是为了溪桥而已。若给别人知道溪桥就是那个人的软肋,最先遭殃的定然就是溪桥。 他就又闭上了眼睛,表示确无隐情。 越溪桥狠狠皱起了眉,突然想在他骨头断掉的地方掐上一把,很快又觉得自己那样做未免太过魔鬼,只能咬着牙说:“你就不怕一个不小心真的被那个变态杀了吗,即便他知道你是谁的人,也极有可能不管不顾、将你暗中处死,再假装无事发生,到时候我又能去哪里找你?” “……”越逢桐可能无言以对了,良久才无力地解释道,“南门大哥也在附近,若察觉到我出了事,会设法救我的。” 越溪桥叹了口气,知道他不擅长表达,也就不再难为他,只是一想到南门疏就不免疑惑:“你之前说要我别那么信任苑闻浓,那南门疏呢,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 “他的武功,一般人比不了。”越逢桐很快便道,又合上眸想了想,“他应当是公子身边最为信任之人了。” “你这么说,意思是不是苑闻浓就不值得他的信任?”她问道,觉得逢桐定然是有深意的,“那我该不该提醒他当心一下身边的人?” “你若真对他这样讲,首先死的就该是我了。”越逢桐轻轻弯了唇,没再多说,“不该你管的事就不要插手,若苑闻浓真有异心,公子也会像看穿我的心思一般看破她的。” 越溪桥很少见他笑,一时看愣了,就也愣着点了点头。 听出她话中已然越来越靠向付惜景那边,越逢桐皱了皱眉,再次看向她:“如今你对公子,是什么想法?” 越溪桥一个激灵回了神,认真地望着他道:“你可知前两日我是怎么恢复正常的?” 越逢桐默了一瞬:“是他帮了你。” “是,他用纯净的真气帮我脱离了痛苦,自己却受了伤。”她道,眉眼渐渐垂了下去,“我知道他定然伤得很重,可他却一直撑着不想让我看出来。”也不知奔波这半个月会不会加重伤情。 “……”越逢桐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仰躺回去,眨了眨眼睛后道,“所以你就将心给了他。” 早给了好不好。越溪桥鼓了鼓腮帮子,抬眸看他一眼:“救命之恩他已经给了我两次,更不要说收留我们的恩情,就算……就算我对他没有那种感情,他让我做什么我也一定会做什么的。” 越逢桐又笑了,但显然是在嘲笑她:“若等你长大了,他让你用这张脸去媚惑勾引别的男人,你也‘一定’会去做?” 越溪桥瞬间变得面无表情,盯了他许久后抬起手,朝着他一处骨折的部位用力一掐。越逢桐顿时睁大眼睛,猛地吸了口气,却不知怎么动一动比较合适,只能僵在原地。 露出魔鬼笑容的越溪桥不再搭理他,起身抖了抖裙子后离开了。 经过这次的事后,她自信了很多,认定付惜景绝不会舍得让她去做那样的事。事出之前他对她是有些疏离的,虽然答应了和她培养感情,却处处拘束,搞得两人都不自在。 而亲眼见她遭受了魔气反噬的痛苦之后,他的感情似乎爆发了,不再约束自己的心思,会很自然地哄她、同她解释,甚至是部分肢体接触。虽然也只是到这一步而已,她却能感觉到他真的变了,已然是将她看成了他的人,且不是一般的人。 果然生了这样一张别人都说好看的脸是件大好事,阿耶娘亲当初就是因为容貌一见钟情——果然只有长得好看,长得比别人都好看,阅过无数美人面的他才会看上她。 溘然间她才意识到,如今的自己已经完全不在乎他长什么样子了。起初见他总是戴着那副面具还觉得别扭,现在却是越看越自然,甚至觉得如果他真的把面具摘了,才是少了点令她心动的感觉。 他的眼睛很美,手很美,体态很美,声音也好听,对她更是好,这就完全足够了。总不至于他真实的容貌不尽如人意,她就不再喜欢他。 只是…… 离开逢桐的房间后,她靠着门板凝思,觉得他说得也不错。从前她对付惜景的好感源于他们初相遇那一日的救命恩情和一眼钟情,并不像现在这么深,所以能够将他看作主人、为他做任何事,即便是不能再待在他身边。 可如今却不一样了,她没有办法允许他利用她的脸和身体去蛊惑别的男人,没有办法……成为别的男人的女人,而不是他的。 如今她还相信他对她一定也是这样的感情,只是他有着她想不到的身份,或许还有那些身份带来的苦衷和不得已,即便是对她有感情,就能因为这种感情而什么都不顾吗?如果将她送走是对他有利的事情,他可还会愿意继续将她留在身边?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奇怪,也很是没良心。抛却感情这种缥缈的东西,她本就是以奴隶的身份在他手下做事的,他更不曾承诺过她什么,她付出了感情,又凭什么要求他也回报她同等的? 可即便她不该这样想,心里也还是会害怕,怕他自始至终真的只是为利用她、真的狠心将她拱手送人——纵然那是理所应当的,她想她还是会忍不住去恨。 仿若她就是无比高贵之人、只能被人真心相待,一旦无法顺心遂意,就会去憎恨曾对她有恩且她也喜欢着的人。 希望她能知足,不要变得如此。 …… 半个月后,付惜景如期回到七星教,与苑闻浓打了招呼,得知这半个月来越溪桥也无事发生后,直接去了小姑娘的房间。 越溪桥原本缩在内室吃力地绣荷包,听见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意识到该到他回来的日子了,于是兴奋地将荷包和针线丢掉,原地蹦了蹦,准备一会儿给他一个大惊喜。 自然,她也会注意倾听有没有付惜景以外的人在附近,没有,便在他的身影一离开屏风之后,直接跑向了他。 付惜景惊得怔在了原地,见她突然扑上来,只能伸手接住她已然飞到半空来的身子,两手托着她的臀将她贴在身上。 越溪桥与他的前胸来了个猛撞之后,双腿双臂就都环住了他,脑袋蹭在他的颈项旁,阖上眼,笑得很满足。 见她应是有意想让他多抱一会儿,付惜景就在原地抱了她有一刻钟,而后托着她去外间,将人放到餐桌旁的绣墩上。 方才那么用力地扑向他,就是想看看他的身体恢复得如何,见他刚接住她、托着她时身形都没有晃,力气也很大,应当是没有大碍了。 但老实说,付惜景的身子还就那样,半个月的时间而已,根本没好多少,若不是实在撑不下去了,是不会这么快就将她放下来的。 坐好后,越溪桥抬眸观察他的样子,见他确实没有发抖,更没有出什么虚汗,才彻底松了口气。 付惜景坐到她身边,从袖中取出了一个方形的云纹檀木盒。越溪桥猜那是镯子,果不其然他将盒子打开后,里面真的是一只玉镯。 他将盒子推到她手边,她的眼睛亮了起来,但没有立刻去拿,只觉得这镯子的材质有些眼熟,似乎…… 她兀地抬起头看向他,他则微笑着道:“是那天那块玉石,太大了,你带着不方便,我便雕成了镯子,你也好贴身收着。” 越溪桥惊喜道:“这么漂亮,是你雕的?” 付惜景点点头:“雕玉我还算擅长,只是那块玉破损太多,即便用上边角料,也难以雕出一只完整顺眼的镯子。我就用了些别的与它颜色相近的玉,才能让玉面光滑一些。” 瞧着她明明很是兴奋却没有戴,付惜景就将那镯子取了出来,示意她伸手。 越溪桥看着他手中的镯子,先伸了右手,又很快缩了回去,最终将左手递给他。 付惜景扶着她的手帮她戴好镯子后,她立刻抬起手臂,泛着光的双眸仔细地盯着腕间剔透的玉镯,时不时地转一转手臂来回看。 “皮肤有没有不舒服?”片刻后他问,这镯子雕完后,他摸着表面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就不知她戴上如何。 越溪桥连忙摇头,放下手,红着脸道:“谢谢你,又麻烦你了。” “戴着它对你的身体有好处,只是不知能坚持多久。”付惜景原本也微笑着看着她,很快眸光又暗了下去,“我会尽快找到其他的办法。” 不知为何,越溪桥觉得此时此刻的他憔悴了许多,才发现面具没有覆住的眼角仿若被阴影遮住,眸中也有些血丝。他是几日没睡好了?是为了帮她雕玉镯,还是在为她体内无法除去的魔气犯愁? 这半副面具能掩住的东西太多了,若没有这面具,此时此刻的他该是怎样的一副神情,他为她担心忧虑的样子,是什么样的? 越溪桥感觉眼眶和鼻尖都有些酸。 瞧他薄唇轻抿,双眸虚阖不知在想些什么,似乎没有注意到她,越溪桥于是鬼使神差地朝他那边凑近。 她特意嘟起了嘴,屏住呼吸,目标就是他的双唇。没过多久他回了神,见一张噘起来的嘴唇正在迅速靠近自己,下意识地就要躲开。 但越溪桥速度更快,几乎是冲向了他,同时在心里暗笑:来不及了—— 下一瞬她的鼻尖就狠狠地撞上了他的面具,顿时疼得想往后撤,嘴没挨着,身体又失去了平衡,转瞬之间就跌坐在了地上。 屁股又与地面来了个狠撞,双手撑在地板上,越溪桥对自己此时此刻的所在还是懵的,愣愣地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 付惜景也有些懵,自己还没什么感觉就见她莫名其妙地飞了出去,才想起这面具可不是一般材质所制,坚硬得很,果然见她的鼻子红了。 小姑娘的眼睛比鼻子更红,在他震惊的目光下忍了又忍,终是觉得太委屈了,垂下头嘤嘤地哭出了声。 付惜景只能手忙脚乱地站起身,又蹲下,摸着她的头哄了又哄,没用,才将她横抱起来,想了想决定放去床上。 越溪桥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在他的余光都瞥不见的地方,咬着一口白牙恶狠狠地瞪着他的面具,不一会儿又难过地缩了起来。 刚把她放下,她就立刻抓住他的袖子,泪光盈盈地问:“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看到你的脸?” “……”他也垂着眸,很认真地在思索。彼时对于她的安排,他心中已然有了一个雏形,也预料到了如果真的实施那个办法,就必然会面对数不清的风险,而她也会成为其中一个未知的因素——他不能够完全信任的存在。 于是他说:“等你痊愈之后,我会将我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告知于你。”而后也能将本应属于她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给予她。 那时她想,他定然是找到了能治愈她身体的办法,更是决定会将她永远地留在身边,一声轻轻的“嗯”,用力的点头,不胜欣忭。 只是没过多久——她总觉得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过得太快了,似乎只一起形影不离地待了那么几日,持续了没几日的愿望就被他的另一个决定轻易打破。 不知为什么,那日他突然说:“我想将你送到中原的水镜轩去。”顿了顿又补充,似乎是不忍:“你若不愿意,我不会勉强。” 起初她并不知道水镜轩是个什么地方,就让他说清楚,他却告诉她那是中原七大正派之一、琼华楼门下的一个分轩,而入了水镜轩的女弟子,都会成为妓人。 她知道什么是妓,就是没想到他会让她去做妓——应该也能想到,毕竟那一年里她的身子虽没怎么发育,脸还是会日复一日地美下去,当然适合去当那为男人而活的妓。 虽然他向她解释了原因,说是为了她好,送她去中原可以帮助她治病,一时之间她还是难以接受。 他解释完后,她就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没有别的表情,很快点头说好。 她没再看他,只听到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眸光灼烈地盯了她半晌,而后用力将她抱在怀里。 她本来想哭,想打他,终是忍住了,轻轻将他回抱住。 “告诉伏依依,你不愿意。”他似乎在咬牙,很轻的声音,却说得十分艰难,“我不会让你永远留在那里,桥儿,等你的身体彻底康复了,我一定会让你重新回到我身边。” 戾止卷 第31章 殊方寒温(一) 从河清商州到陇川梣州,驾脚程快的马车其实只需六七日就足够。 梣州是国派昤昽庄晨曦总亭的所在之地,在陇川道地界处于正中的方位。七星教在中原的据点应当比梣州更偏西,但出乎越溪桥的意料,付惜景的人带着她似乎只用了五日便到了,而且一路上马车如履平地,都不曾颠簸过。 虽然一天当中的绝大部分时辰她都是睡过去的,但最初几日她高热未退,需要吃东西、吃药,就会被唤醒,醒来时也都是躺在某间客馆的床上。 付惜景会在她清醒的那段时间告诉她今儿是什么日子、他们大概已经到了什么地方。不得不说,带上她这个几乎没有承受能力的人,每日戌时左右都能在路上找到客馆,这可不是什么巧合,想必他们在离开商州——甚至是去商州之前就已将返程线路规划详细了,所以付惜景确然是一早打算带上她这个弱不禁风的废人的。 可虽然身子不好受,她却并不是自愿要一日日地死猪一样睡,都是他不想她脑中记得任何路线,才在她喝完药没多久后就“哄”着她睡去。 其实她能看出,一到她晚上喝药的时候,他都有心再同她多聊一聊。然她动不动就会耷拉个脸子给他看,爱搭不理,要么就装哭,哭烦他,或是时不时地冷嘲热讽几句。就算不看,她也知道他的面色定然很不好,忍不下去了,就会让她失去意识。 她的烧是第三日晨起时退的。虽然每天夜里她会睡在客馆床上,但早上醒来都是在马车上。他们似乎出发得很早,故而她的药是在半夜里熬好、用盅盛好,带上马车后再一路用内力温着的,待她醒了立刻就可以喝。 越溪桥从十四岁起就开始喝苦药,喝了七年,纵然习惯了那种苦,也不会喜欢上。因而苏醒后感觉头不疼了,嗓子不痒了,身体又变得轻盈了,越溪桥就拒绝喝这最后一顿药。 偏偏付惜景认定她若不喝这盅药,病情就一定会复发,说了无数遍“乖”和“听话”,要她必须喝了。 一个在劝,一个在推,相持不下了好一会儿,但让别人看着,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们俩一点儿硬气和力度都没有,根本就是在调情。 那天早上是秦妆在外驾车,车内的安意着和司阑根本没眼看他们一推一拒实则你侬我侬的场面。 公子也就罢了,可这位越小……公子嘱咐过,他们以后都得叫“姑娘”,好像一点都不在乎在别人跟前和男人调情,或者说就是巴不得他们都能亲眼瞧瞧、记在心里——他们家公子到底将她看得有多重要。 最终越溪桥还是将药都喝光了,由于是十分不情愿地喝下去,她还在喝时付惜景就赶忙帮她顺气,生怕她一个不高兴再将汤药对着他的脸喷。 喝完后,她就懒懒地倚靠在他身前,怀疑这药中还下了催眠的料,没过一会儿眼皮就开始打架,很快睡了过去。付惜景抚摸着她的头发,听着她的呼吸声逐渐平稳,就调整了她的姿势,让她的身子侧躺在软榻上,头枕着他的腿。 每天晚上都会被她气得睡不好,白天,尤其在她喝完早上这盅药再安睡下后,他也会阖眼小憩一个时辰左右。 将她的手和腿都摆得顺眼一些后,付惜景刚要合眼,就听对面的人道:“我们乾闻的世子妃若一直是这副娇滴滴的柔弱模样,外人见了是会笑出来的罢。” 还好只是安意着在调侃,而非是司阑在一本正经地指责。付惜景松了口气,抬眸看向他,唇角十分不自然地勾起:“你可笑得出来?” 安意着落了冷汗,忙摆手说不敢。 司阑紧接着就道:“若越姑娘本人没有任何问题,公子也心意已决,属下以为应当开始调教她了。” 他看了司阑半晌,轻轻摇了头。 很久以前他便对她说过,会一辈子宠着她。即便她是做他的妻子,也只要保持自己就好,不必再为此改变什么。 只是他想得这样好,她却不会顺他的意——她是真的没动过嫁给他的念头,甚至连名分都没想要一个,不然也不会在怀孕时那样绝情。 想到他们再不能有的孩子,他的头又开始刺痛,只能不动声色地闭上眼,示意任何人都不要再多话。 …… 这一日越溪桥都还未睁眼,就感觉到有熟悉的暖意将自己环环包围住。她的衣服又被换了新的,身下的床却给了她旧时的感觉。 抱着寝衣起身,她环视室内的陈设装饰,确定这是六七年前她住过的屋子,与记忆中相比竟无一丝变化。 十四岁那年搬进若江院,到十五岁离开,她一直都在住这间屋子里。如果付惜景的习惯也没变,他的屋子就还是离她不远的那一间,她曾经也在那里住过多次的。 回来了——如他所愿,她变回了一个正常人,而且回到了他身边。只是很久以前,甚至只是两年前,她都还将这里看作是家,如今不过也是一句“异域”便可述的地方。 又如她所料,她的周遭必定每时每刻都有人监视,果然刚醒不久,她印象中付惜景那个品味极差的女下属司阑就推门走了进来。 老实说,越溪桥最不想看见的就是她,不知为何司阑总给她一种“我要说教你”的刻薄感,这姑娘似乎不会笑,总板着个脸子真的吓死人了。 司阑拿了些洗漱用的东西放在妆台上,告诉她今儿是什么日子,他们是在什么时候回来的,日后她待在这里都能做些什么云云。 她说得很简单也很清楚,过程中越溪桥却一直在疑惑地看着她,似乎想问什么但又不忍打断。 没什么需要补充的,看着她那张还未梳妆就令人无比心动的脸和面上狐疑的表情,司阑不免蹙了眉:“姑娘想说什么?” “想说,你之前对我可不是这种态度。”越溪桥轻轻挑眉,“心不甘情不愿地称我这么下贱的女人为‘姑娘’,必定难受得心都在痛罢。” 司阑盯了她半晌,见她的样子越发地得意,溘然手砰地一声拍上了妆台,震得盆中清水都溅了出来。 越溪桥兀地一颤,瞬觉吓人,忙抱紧寝衣往后缩。 “公子身边可以留‘低贱’的女人,可一旦跟了公子,谁都不再是低贱的。”司阑严肃地看着她,“越姑娘,公子有意给你名分,我作为下属自然无权阻拦,但有权督促你做一个世……做一个人妇该做的事。再矫情,就没饭吃。” 腹中空空的越溪桥差点哭了,而且异常害怕,但又不想在她面前露怯,只能死咬着唇垂下头去。 饶是司阑作为一个女人,见她这般模样也是内心一震,双颊微红,很快觉得自己的话过分了,偏转视线咳了一声:“姑娘起床罢,我来替姑娘梳妆,打扮好就能吃东西了。” 越溪桥还是窝在床上不愿挪腾,司阑又不忍再对她发火,于是走上前去将她的寝衣拽开,直接横抱起人按到梳妆台前。 司阑按照她的意思为她挽了个简单点的发髻,很快顺好头发后,就见她双眼放光地在妆台上的几个大首饰盒中挑喜欢的首饰,不由想到难怪公子总说这姑娘可爱,如今看来,即便不看容貌,她也是挺可爱的,这么容易就能满足。 又打扮得美美的了,越溪桥的心情也随之变好,似乎忘了方才的委屈,耐着心看着司阑将东西都收拾好、准备端走时,才很是惊讶地问了一句:“不吃饭了吗?”她醒得不算晚,梳洗穿戴完也还不到辰时。 司阑将水盆手巾都收走,听她问话就偏头道:“公子一直在等着姑娘,等下就过来陪姑娘一同用膳。” 余光瞥见越溪桥瞬间耷拉下了脸子,她有些纳闷地完全转过去,就见那美人立时惊慌地换了神情,笑得十分僵硬。 司阑眨着眼睛又看了看她,不知在想些什么,而后便离开了。 ……真是见了鬼了,她连伏依依都没这么怕过,面对个女子居然还心惊胆战地,仿佛在兴奋着要被对方调教的事。 司阑前脚刚走,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有下人陆续上了早食。待越溪桥将自己能吃的都拣出来打算慢慢享用时,付惜景也进了屋,顺手将门合上。 越溪桥没有抬眼看他,先舀了半勺豆腐花入口。 付惜景没有离她太近,与她隔了个绣墩才坐下,将折扇放到桌上,见她吃得开心便没出声,自己也没吃,就这样看着她。 纵然越溪桥很想将他看作不存在,但也受不了他炽热到似乎下一刻就要扒光她的目光,搁下勺子不吃了。 付惜景于是阖上眼睛微笑道:“吃饱了?” 她点点头,没看他也没说话。 他自然知道她实际上还饿得难受,就又盛了小半碗红枣南瓜粥,夹了小半碟的腌萝卜和莴笋放到她面前。 见她还是不动,他想了想,作势要端起粥碗:“我来喂桥儿吃。” 本以为她会急急忙忙地将粥碗抢过来自己吃,谁想听了这话后,她只是抬起头来静静看着他,似乎在说“有本事你就喂”。 付惜景怔了一瞬,见她难得乖巧了,便如她所愿,拍了拍腿:“那桥儿坐到这里来。” 越溪桥默了默,起身坐到他腿上,先搂住他的颈项移动位置,坐着舒服了才将他放开。 “……”付惜景微微抿唇,眸光黯淡了些,先夹了一片莴笋递到她唇边。 粥刚见底,碟中的腌菜吃了一半,越溪桥就说饱了,垂着头揉了揉肚子,刚要从他身上起来,又想起什么,就只是晃了晃身子。 付惜景将吃完的东西推到一边,见她还坐在自己腿上,一副想问些什么的模样。他却也不主动开口,就晾着她,同时也轻轻环住她的腰让她离自己更近些。 似乎是以为她就想一直这么坐在他腿上,付惜景渐渐将她完全抱住,头枕上她的肩,合了眼睛。 半晌后果然是她先忍不住道:“我有话问你。”还推了下他的头。 他轻声笑了,却是没动:“桥儿想问什么我都知道,等下便同你解释。而今你难得不刺我,不如多让我抱一会儿,稍作安慰可好?” 戾止卷 第32章 殊方寒温(二) 心满意足地互相抱了半刻钟后,越溪桥示意他吃东西。他就只能先将她放回原处,拿起她刚用过的碗又盛了粥,顺便也用了她的筷子夹起方才吃剩的腌菜,斯斯文文地开始吃。 越溪桥觉得此时不问更待何时,甫一开口就听他道:“整个天下,只有练成九霄七日华的武者才能救你。昔日是宣庭,今日是宣?。” 她眨着眼睛看了看他,忽而垂了头。 武林内功榜上排第三位的九霄七日华能够将内力炼化得无比自由,所以宣?阁主用真气疏导她的经脉、将其中的魔气除去时,自己才不会受干扰,只是在体外将内力净化时会费些工夫,故而也会损他些元气。 五年前起,宣?就作为宣庭阁主与薄晚夫人之子在武林中扬名——却不是以能与其父比肩的高手之名,而是“废柴”之名。江湖中人人都在传宣?是个天生的废柴,无论怎么修炼都练不出内力,也有人猜测他是在突破九霄七日华第十式失败后失去了全部的内力,又无法再生,故而被传成了个生来的废物。 那时她十六岁,已经在水镜轩待了快一年。得知此事的付惜景倒没有放在心上,只要宣庭仍是天底下唯一练成九霄七日华的武者,他的儿子是个什么样的废物都无所谓。 却是不想两年前的正月,宣庭离奇死去,唯一的继承人还是个连内力都没有的废物,彼时还未打算安排越溪桥进重霄阁的付惜景不免惊了,气了好几日,甚至都在绝望。 然上天眷顾,宣?的确是个武学奇才,十八岁时就已练成九霄七日华全式、成为继宣庭之后练成神功的第二人,只是为了铲除门下的反叛势力,才不得不装成一个废柴,这一装就装了三年。 宣?继任重霄阁主的前夕,越溪桥拜入水镜轩门下就已四年,伏依依纵是再喜爱这个神女下凡的弟子,也不会忽略她的底细。那四年间,付惜景时不时地就会遣人去水镜轩卖情报,没过多久伏依依就知晓了越溪桥的身世——可以说,她算是半个魔教之人。 当然,他也知道越溪桥确然是被迫修炼了四年的魔功,而且身体与普通的女子有些差异,十七岁才来了第一次月事,就这样还是用数不清的药物调理出来的。虽然不完全知道她的底细,伏依依还是决定救她,因而就如付惜景所料,他也将目标放在了时任阁主的宣庭身上。 可宣庭的性格谁都知道,瞒不过,又不能完全说实话。故而关于越溪桥的来历,伏依依也需要费心安排一番,就是不想还没等安排完,宣庭就……莫名其妙地死了。 彼时付惜景在气,伏依依又何尝不气,故而在凤凰榭内乱的那段时间,千方百计地打听出宣?是个比自己亲耶还早十一年练成九霄七日华全式的奇才后,便也不想再等了,继任大典结束后就直奔凤凰榭而去。 宣?的继任大典在六月二十结束,七月初伏依依便带着越溪桥抵达了湘南道灵州的凤凰榭。幸运的是,宣?可比宣庭好对付多了,伏依依略施小计就让这位年轻的阁主同意治疗自己的爱徒,还特意提醒他小心那可能连他的内力都会一起同化的古怪魔气。 年轻的阁主也的的确确是尽心尽力地将越溪桥治好了。就是没想到除去她的魔气后,宣?还断了她的全部经脉,废了她的武功不说,更让她几乎彻底沦为一个只能瘫在床上的废人。 伏依依只能百般乞求,又哭又闹又跪又上吊,才终于打动——其实是惹烦了伊澜夫人。在伊澜夫人的诚恳建议下,宣?阁主才勉强将自己的真气留了一点在越溪桥体内,用以维持她像个正常人一样的生活。 一切就这么结束了,越溪桥终于得到了变回正常人的机会,只是与此同时也付出了难以挽回的代价。 其实被废的经脉可以接好,只是天下皆知断她经脉的是重霄阁的宣?阁主,谁敢去帮她接好?琼华楼楼主谷将暮更是严令伏依依不得让她的经脉复原,这两年来她就只能靠着身体里的那一点点真气苟且活着。 “你该知道,宣庭不是好糊弄的人,我若直接将你送到重霄阁,等于是送了你的命。先把你送去水镜轩,就是为了得到伏依依的帮助。”他突然说,“伏依依爱脸如命,得到你之后必然会多加爱惜,纵是知晓了你的来历,他首先也一定会想着如何帮你,事实证明确然不错。” 越溪桥却很委屈,低着头,眼眶立刻就红了。 付惜景没看见,接着道:“去水镜轩,也能顺带着用疗效更好的药为你调理身体。若把你安排到别的地方,必然得不到这种待遇。且伏依依向来体贴女子,只要你不愿,他就不会强迫你接客。” 刚说完就听见她在嘤嘤,付惜景愣了一下,放下筷子转过了头。 越溪桥的眼泪又不要钱似地在掉,还是垂着头不肯看他,就默默地哭,时不时地再嘤嘤两声,抹个泪,瞧着真真是可怜见。 他想了想,放下筷子叹了口气,重新将人抱到腿上来。 “宣?会做出这种事是我没想到的,是我不好。”他搂着她的腰,面具与她的额头相贴,合上眸道,“我已经吩咐下去,寻一些内力深厚的高手,一定会帮桥儿接好经脉。” “那你为什么才来接我,两年前你去哪里了。”她嘤完就吸着鼻子说道,“就算是为了让我留在水镜轩恢复身体,可你人呢?为什么都不来看我。” “……”他咬着唇,眸子睁开,过了一会儿才说,“我需要再想想,才能跟桥儿解释。” 她一下就从他腿上跳了下来,红着眼睛瞪了他一下,转身走了。 付惜景立刻起身将她抓住,从背后环紧她的腰身:“我去过,每个月都会去。每次去看,桥儿的寝衣永远是在地上。” 她突然睁大了双眼,只听他停在耳边接着道:“桥儿不是一向喜欢抱着寝衣睡,怎么去了水镜轩便将被子丢了?” 她若睡熟了,姿势是真不好看,还不喜欢盖寝衣,通常会手脚并缠抱着睡。而这两年间付惜景每次深夜去看她,都只能看见她蜷在一起缩在床的最里面,不盖寝衣却也不会抱着。 “……”越溪桥垂了脑袋,又开始吸鼻子,“要你管。” “桥儿想我了?”他说,轻笑着蹭了蹭她的耳朵,“我不在身边,桥儿就无法放心去睡。” 越溪桥沉默片刻突然攥了拳,垂着眸,语锋突转:“伊澜夫人的死与你有没有关系?” 付惜景的身体兀地僵了一下,也让她的心狠狠一颤。 两年前,宣?阁主的夫人伊澜亡于归元谷,天下人皆知她是被七星教的二长老盛迎害死的。伊澜是蛊人,寿命很短,但经归元谷的医治后已然见好,体内蛊虫清除、也可以延续生命,盛迎却在这时化装潜入归元谷中暗算她,终是让她抱憾而终。 虽然这件事还有别的隐情,但盛迎这个真凶绝对是跑不掉的,如今整个武林都响应了宣?逐杀令的号召在追杀他。可盛迎修炼魔功已然将身体练坏,不仅不再是他原本的样子,而且似乎可以变成各种样子。 她听伏依依说,归元谷守卫森严,盛迎就是化装成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才得以利用乐正家的三当家入了谷、潜伏在伊澜夫人身边,而后杀了她。 盛迎的身体确然已经可以自由变换大小了,而且没了男人的体征,可完全变成一个女孩儿,他自己怎么可能做到? 她能想到的就只有换一身皮,一身不被任何人看穿的皮。而七星教中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了三长老,就只有付惜景。 付惜景却不说话,她便知道自己所想一定是真的,溘然咬紧牙关:“……你也知道盛迎找你换皮,就是为了去归元谷谋害伊澜。” 半晌后他点了头,算是默认了一切。 越溪桥突然感觉眼前一晕,直接向后倒在了他怀中。 “桥儿?”他见她似乎有些不舒服,就将她横抱起来放到床上去,很快她便清醒了,红着眼眶瞪着他,他自然奇怪,“这是怎么了?” “所以魔教就真的是魔教,你们为了对付宣阁主,甚至不惜伤害他无辜的妻子?”她恨恨地道,咬着牙用力地盯着他,“伊澜是蛊人,本就活不了多久,你们居然连她都忍——” 她说着,很快觉得自己太过可笑。都已经是魔教了,中原武林人人排斥的对象,他们又怎么会不忍心杀中原人,又有什么可怜惜的。 付惜景低头看着她死咬着唇噤声的样子,渐渐失去了笑容,唇抿成了一条线,片刻后对她道:“桥儿,我没有料到宣?会狠心断掉你的经脉。” 越溪桥一震,慢慢抬头看他。 “一个正派掌门,武林至尊,连我的桥儿都忍心伤害。”他冷声道,眸光也寒了下来,“我又为何要对他的妻子怀有不忍之心?” 她一时没有说话,神情很是复杂地看着他。付惜景却不想再看她这双眼,偏了目光后沉声说:“计划都是盛迎那边想的,我不过顺他的意,也欠他一个人情,才做了张皮给他,身体也是他自己所做。” 越溪桥深深地吸了口气,牙齿都在打颤:“你可知宣阁主为何会对我如此狠心?” 他眨了眨眼睛,面无表情地转向她。 “他确然是用心在帮我治疗的,是我在他半途收功换气的时候动了我身体里剩余的魔气、欲要侵蚀他的内力,他生了气,才会废我。”她艰难地道,“当年若非伊澜求情、让宣阁主再给我一些内力,经脉尽断的我不等回到水镜轩就会死在凤凰榭。” 她抿着唇,冷笑着抬头:“用魔气伤害宣阁主的事,当年可是你让我做的——你将我送进水镜轩,将伏轩主拉下水,不就是在等宣阁主为我治疗之时、我恩将仇报用魔气伤他的那一刻吗?” “我只是想让他救你。”话音刚落他便强硬地道,看着她的目光突然危险了,“桥儿,我不会对你说假话。” 越溪桥一点不觉得触动,狠狠剜了他一眼,冷哼着转过了头。 付惜景溘然一颤,紧绷的身子缓缓放松,迟疑了一会儿才说:“我没有下过让你去伤宣?的命令。” 越溪桥皱了眉。 两年前的三月十四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日子,也是最后一次温存。那时他应该已经知道宣?不是废人的事,才会对她说一切就快结束了、让她再安心等几个月,确实没有亲口命令她做什么。 然六月二十,重霄阁延迟两个月的阁主继任大典举行后,天下人都认清了宣阁主的真正实力。就在伏依依打算带她去凤凰榭的前一天晚上,她收到了来自于他的命令。 他的确没有亲自过来,但那一晚来的人却是她也不得不听从的…… “南门疏?”很快她震惊道,“他为何要这么做?” 她清楚地记得在她最初待在付惜景身边时,南门疏确实是不怎么想接受她,但因为自家公子执意如此,慢慢地他就不得不承认她,后来对她也挺好的。 之后她去了水镜轩,付惜景每次化装来看她,南门疏都会跟着来,就是为了将逢桐的书信带给她,偶尔还会安慰她几句。 “不是南门。”付惜景轻轻摇头,却还是道,“这件事待我之后想清楚了会同你说明。” “那逢桐呢?”她立刻道,“你当初答应我让他回中原,帮他拜入了凤凰榭,结果却只是让他去做卧底?” 他又皱了眉:“我没有。” “我知道你一直想杀他就是因为他不想继续在七星教待着,所以我让他离开你,让他去重霄阁。他拜入宣庭阁主门下后一直都过得很好,也会再给我写信,我知道他是真的喜欢那里,也定然会忠于宣庭阁主。 “可聂拂素和习若夜却告诉我,伊澜是蛊人的情报当初就是逢桐透露给七星教的——逢桐怎么可能会这么做,难道不是你对他做了什么,或是用我做威胁,才让他不得不背叛重霄阁的?!” “……”付惜景一时哑口无言,被她捶了几下胸口才不情愿地说,“我是让南门在他身体里种过能控制他神智的蛊,只有两次,用完就消失了,不会对身体产生任何伤害。” 越溪桥恶狠狠地盯了他一会儿,将枕头摔在了他脸上。 戾止卷 第33章 殊方寒温(三) 丢完枕头后,越溪桥还嗷嗷叫唤了几声,蹦下床连推带搡地将付惜景赶出了房间,再砰地一声把门摔上。 她当然推不动他,只是关于越逢桐的事他心里本就对她有愧,就顺着她先离开,让她自己好好冷静一下。 结果这一冷静,掉了一个早上的刺顿时又长回了她背上,时刻炸着,纵然他能破开被反锁的门近她的身,也不能碰她。 手一靠近,立马被她的爪子拍开;身体一贴近,她推不动,就用寝衣将自己整个蒙住,缩成那么小一团在床角发抖,浑身写着抗拒。 付惜景一开始只觉得她这样很可爱,很好玩儿,根本不像是在认真生气。然发现她就只对他这样、甚至连去喊她梳妆吃饭的司阑都能得到她的一张好脸时,就有些介意了。 她对着他炸了三日的刺,第四日的早上是他去叫她起床的。她其实早就醒了,束起了床帐,并且已经自己洗漱好,正躺在床上一脸期待地等着司阑来给她梳头,还想着今早能有什么好吃的。 偏头见进来的是他,越溪桥就立刻摆出了张驴脸,三下五除二就成功将自己一丝不漏地蒙好,挪去床角打颤。 付惜景倒也不生气,只是摇着扇子转身离开了内室,但没一会儿就回来了。越溪桥听着他似乎是去外间锁了门,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绕过屏风,见她似乎把自己缩得更小了,付惜景就走得慢了些,同时也开口道:“桥儿有什么气,不妨直接说出来,不然我根本不知哪里做错了,更不知该如何哄你。” 这话像是点着了她的头发,令她瞬间将寝衣掀开、随手扔了出去,头发乱着,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原来我气了这么多日,你却根本不知道我为何生气?你长心吗?” 他眉梢轻挑,停在了原地:“你气我帮着盛迎害死了宣?的夫人,也气我给你弟弟种了蛊。” “主要是后面那个。”她凶巴巴地道,“若非逢桐将伊澜是蛊人的消息和他们一行去归元谷为她医治的行程告诉你们,盛迎也不会想到对伊澜下手——就算逢桐那时是被控制了,可宣阁主会在乎这个吗?他只会当逢桐就是七星教派去的卧底,一定不会让逢桐好过!” 虽然不是那种巴不得她弟弟死的表情,但付惜景显然也没把她的忧虑放在心上,反而被她话中某处关键吸引,合成一束的扇子抵着下巴颏不知在想些什么,看得她头皮发麻。 片刻后他又摇开扇子,面上摆出了自然的笑容:“其实我也一直在好奇,宣?明明早就知道凤凰榭的那个‘内奸’其实就是逢桐,为何还不杀了他,反而一直好好待着,还将人带在身边指点调教,真的只是因为惜才?” 他又开始朝她走了,能看到她激灵了一下,顺势又道:“而这件事,桥儿真的是几日前才从聂拂素和习若夜口中知道的么?” 越溪桥慌张地看了他一眼,很快垂下头去,眸光瞥见被她丢下床的寝衣,突然很想扯上来紧紧抱在怀里。 “桥儿真是将心思全写在脸上了。”他笑道,很快坐去了床沿,瞧她还是很害怕地在床里侧缩着,就接着说,“我只是好奇,明霄这两年来一直贴身服侍着你,却不曾见过你和重霄阁有关的任何人接触。甚至伊澜死后,逢桐都没再来看过你,那桥儿到底是用了怎样的办法才让宣?留下逢桐一命的?” 她一愣:“谁是明霄?” 他依然笑眯眯地看着她,并不说话。 越溪桥不敢再直视他,只能将脸转到一边去,咽着口水说:“我没有。” “桥儿真的没有同宣?私下里达成过什么协议,才巴不得我早日来接你、亲自将你变成我身边的一个卧底?”他还是笑道。 越溪桥的唇越来越难张开,更发不出声音来,不一会儿就蔫儿了下去。 付惜景看了她半晌,合上扇子起了身。越溪桥以为他是要走了,刚想松口气,就发现他只是去将扇子放到里间的书案上,很快又朝她走了过来。 “我知道桥儿是想回来的,只是这一次回来不是因为想我,而是为了背叛我。”他说,垂眸从前襟取出了一条黑色的带子,“桥儿可知,那时我明明已经猜到聂拂素和习若夜的那些话就是为了激我尽快救你,他们那样说就是为了在我身边安插一个正派的棋子,我还是毫不犹豫地将你带回来,是因为什么?” ——“你我的内力都与阁主的相斥……只有尽快将她带回总榭找阁主帮忙,才可保证她能活下去。” ——“那还不赶紧走……拼了命也要四五日罢。” ——“怕是来不及。” 她睁大眼睛,只能看着他离得越来越近,自己却无路可退。 付惜景走到床边,低下头,拨开她额前的碎头发,又摸了摸她的头顶示意她放松,而后用那条束带蒙住她的眼睛,在她脑后打了结。 越溪桥的嘴唇哆哆嗦嗦地打颤,感觉他的手已经温柔地从她的脸颊流连到了颈项,不禁颤得更厉害。 她没问那句“因为什么”,他就一直没接着说。过了一会儿她问:“你是要杀我吗?” 为了让她知道他在笑,付惜景出了声:“我等了这么久,费了那么多力气将一个好好的桥儿带回来,就是为了杀的?”说着,手又抚上她的脸,方才怕是让她以为他会扼住她了。 越溪桥完全没有松了口气的感觉,只觉得害怕。他明明知道那日她和聂习二人的很多言谈交流都是在作戏,也知道她是正派的棋子了,却似乎没有动怒—— 想是怒了,在她对他炸刺的这几天里,他其实也在生她的气,气她欲要——或者说已经背叛了他。气完之后呢? 见她仍是不肯放松,他轻叹,慢慢俯身贴着她的耳朵吹了口气:“已经十日了,桥儿。” 她一颤,又开始疑惑。什么十日,她不是才刚回来三四日? “上一次之后你严令我十天之内都不能碰你,如今十日已过,桥儿是不是可以宽慰一下我了。”他将面具摘下来放到枕边,双手捧住她的脸与她碰了碰额头,“既不想起床,就别起了。” 他低下头解开她中衣的盘扣,感觉她的身体还是很僵硬,就摆布着她将衣裳褪下去,搂紧她的腰身与自己相贴。 看着那还在细微发抖的双唇,他阖上眼睛轻轻贴了上去,环在她背后的手同时解开了抹肚的带子,挥落床帐。 …… 越溪桥感觉他今天十分诡异,总是故意给她战栗的感觉,全程从背后压着她的手脚让她一动不能动,只能发出嘤嘤的哭声。 本来他不喜欢看她哭,即便是在床上,一旦见她哭得厉害了一定会停下来哄她。今日却是变了副样子,不仅不哄,还在她哭的同时用力刺激她,到最后她就不敢哭,也再无力气哭了。 眼泪完全浸透覆眼的那条带子时,他帮她将带子取了下来。虽然现在是早上,但床帷厚又遮光,帐内完全是漆黑的,不用遮眼她也看不清他。 故而原本也无需多此一举,他之所以在床帐内还要给她蒙上带子,更多还是为了在她失去视觉时过分地刺激她别的感官而已。 趴着的姿势并不舒服,压得胸疼,虽然大部分时间它们都会被他捏在手中。他今天是真的哪里都在用力,一点不吝惜自己的元气,连话都没跟她说上几句。 也或许说了很多,但通常他都是在故意用力的时候、几近恶狠狠地在说,她被迫承受本不该承受的,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记住他的话。 有那么两句还是记得很清楚的,一字一字直直地刺穿了她的心,令她不得不铭刻进骨髓里。 “……为什么。”他这样喃喃过,还咬住了她的耳廓,她以为他是想问为什么她会想要背叛,纵然问了也不会得到答案,他下一句却是说,“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不明白,想问他是什么意思,但发现自己连呼吸都困难,更不要说开口说出字句。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不知为什么她有些急,有些迫切地想要知道。不一会儿他覆在她胸前的一只手慢慢下滑到了她的腹部,十分轻柔地反复抚摸,久久不肯离去。 她瞬间明白了,眼泪也同时溢出更多,紧紧地闭上了眼。 难得他停了异常剧烈的动作,想等她平复好心情后好好对他解释一番。她没哭多久,自己用手擦干了眼泪,应该知道他是在等她说话,却是不说,而且死咬住了唇,神情也十分倔强。 低眼看着她这副表情,他的怒意又自心底而生。当意识到她选择正派、背叛他时他都没有这么气,一想起她毫不留情地堕掉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更是唯一一个孩子,却一个字都不对他说一声,他便觉心头被狠狠地剜下了一大块,怨都怨得十分无力。 她说她并不想要什么名分,他信了,从知道她那么轻易地就将孩子堕掉时他便彻底信了。正是因为她不想要,才不会用一个未出生的孩子来换,更是因为她不信任他,以为他不会留这个孩子,才会说都不说就自己做了决定。 更别说堕掉那一胎后,她又像真正的妓人一样定时服用毒药、彻底绝育,也依然没同他透露过半个字。她选择站在正派那边他可以理解,毕竟这两年他确确实实冷落了她,水镜轩的人对她又是真的好,越逢桐更是在宣?手中,这背叛的种子用了整整五年的时间生根发芽,直至开花结果,合情合理,对此他就没有那么多的怨怼。 可她堕胎是在三年前,三年前他们还好好地,刚彼此交付身体没多久,她却还是——不信任他?或许她是不该信任他,早在四年前,她怀着别的心思主动要将身体给他起,她已然不信任他了,也会对他耍心机,还是耍那样的心机。 在她的眼中,他就只是一个掌握着她的生死和命运,只会利用她、使用她,而不会对她用真情的人。 “……”他垂了头,下颚贴在她汗湿的肩膀上,听着她的哭声逐渐微弱了,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只能用尽力气将她抱紧,将她刻印在自己的身体里,再等一次,等着她的心也再如七年前一般与他紧紧相合的那段时光复归。 戾止卷 第34章 殊方寒温(四) 昨天一早,一路上只在暗中跟随付惜景前往商州、又晚了几日才离开的南门疏抵达总教,第一时间就是去见了付惜景。 “明霄失踪了。”他直截了当道,“虽然我没亲眼见她究竟为何失踪,更没有收到她的信笺,但水镜轩确确实实已不见她人。” 他就是负责接应明霄的,公子去找溪桥姑娘的那一晚还特地同明霄说了之后会留他在河清道边界接应她,她不可能在公子他们已经动身后还迟迟留在水镜轩,而不与他联络。 “巧的是,应当就是在你们离开的第二日,重霄阁的聂拂素和习若夜也消失在了商州。同样我没有亲眼看见他们离开,不过应该能确认无疑。若猜得不错,想必公子带着溪桥前脚刚离开,后脚聂习二人就找上明霄了。” 而他之所以没有时时守在水镜妓馆附近,就是因为必须在暗中护他们安全离开河清道境内、除掉这一路上可能存在的跟踪者。护送他们离开河清道后,他就等在事先和明霄约好的一个小镇上,却迟迟不见她来,又前往商州一查探,才知原本侍奉越溪桥的“玉曲”姑娘早已失踪多日了,聂习二人也差不多是同她一起消失的。 “明霄显然没来得及逃跑,更没来得及自尽,就被凤凰榭的两位高手捉了去。他们将人一起带走,是要带回去见谁,这已然是不需要再思考的事了。”南门疏合上眸轻叹,又缓缓睁开眼睛,“那姑娘底子不错,也对公子绝对忠心,应当不会屈服于严刑拷打,怕只怕重霄阁用别的办法撬开她的嘴、得知总教的据点所在。” 这时安意着在旁提醒:“放心,明霄也不知据点到底在何处,当初公子带她去商州,在到达河清道境内之前是将她的五感封闭的,便是重霄阁有人懂催眠之术,也不会从她记忆里得知任何有用的信息。” 南门疏松了口气:“那便好。”这两年他因为忙家里的事,几乎没再来过总教,也不了解明霄这个弟子。此次一回来就被安排了如此隐秘又沉重的任务,意识到明霄被聂拂素和习若夜抓走时还很是沮丧,生怕据点的具体方位就这么暴露在正派眼皮子底下。 不过讲道理,公子的计划还是挺周密的,岔子虽然出在明霄身上,但想来也是可疑。明霄在水镜轩潜伏了两年都没被发现,怎么溪桥一走,她就立刻被识破了身份?如果她的身份早就暴露,这两年间伏依依又为什么不利用她,直接抓住每个月都会秘密前去探望溪桥的公子呢? 彻底带越溪桥离开妓馆之前的那一段小插曲,付惜景没有对任何人说。他的确在带她离开的那日晨起告诉她,一直服侍她的玉曲,也就是明霄,是他的人。可也仅此而已,而后他就带着意识失散的她走了,之后也一直待在行如客馆中,她是怎么将消息传递给重霄阁的人的? 若已身在行如,唯一能帮她的人就只有馆主须桓。可须桓在得知越溪桥的藏身之处就在行如后根本没有派任何人与水镜轩联系,就是派了人,也都被聂虎寨的那群人拦了下来。按理说,伏依依是不知道离开水镜轩后的越溪桥的具体情况的。 如果越溪桥将“玉曲”是七星教中人的事告诉须桓,须桓再直接将此事告知聂拂素和习若夜——他虽早知道聂习二人来了商州,也知他们拜托须桓解救越溪桥的事,但到底没有办法听到他们之间的每一句对话——似乎也只有这种可能了,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聂习二人会知道明霄的存在。 可越溪桥对于须桓的帮助心存感激,更是不想将他牵扯进武林的浑水中,会将和七星教有关的秘密告诉他一个简简单单的江湖人士吗?即便只是通过他传递消息,也要考虑将他卷进武林纷争的后果。越溪桥对须桓此人对亡妻的忠贞之情是颇为欣赏的,更知道他还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儿,不太有可能让他铤而走险。 倘若连须桓的可能都排除,她唯一可能将这个消息传递给正派的机会就只有…… ——“你自然不知道……我经脉被废后……陪在我身边的男人又不是你。” 他的脑海中立时浮现出她微垂着头、笑容和缓,轻抚筝弦的画面,即便是现在想起也觉得极是碍眼。 故而当时,他的内心就被这种“碍眼”的感觉完全充斥,当着她的面亲手毁了伏依依送给她的那把价值不菲的筝。 那时他的关注点就完全在“这筝是伏依依送给她的”“她很喜欢”这两件事上,完全没有考虑到筝被毁掉就不能再弹出曲子,而明霄所扮的水镜轩丫鬟的名字中刚好带了个“曲”字。 虽说以越溪桥如今的性格,嘲讽他几句是家常便饭,可彼时她的一番话既可以理解为嘲讽,更能够理解为挑衅——她赌他会因为不满而毁筝,而他也确实如她所愿了。 如此天时地利,再加上他这个“人和”,就帮她用最简单的方式传递了最重要的消息,偏偏事后他还没有任何察觉,甚至觉得那把筝毁得好极了。 ……桥儿又在算计他了,那么短的时间里就想出了那样的计策,自然而然地让他成为了最关键的那一步棋。 是他因一时冲动被所爱的人利用,害了他忠心耿耿的下属。 可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将这段决定了一切的插曲说给他们任何人听,不然桥儿…… 溘然他有些恍惚,惊讶地发现他的心中仍然全部都是“桥儿”。这几个心腹最终同意让桥儿留在他身边,前提是她同正派不能有任何勾结、绝不能帮着中原正派来对付他。 可事实摆在他眼前,两年后他们重逢的第二天早上她就毫不犹豫地帮着正派算计了他——或许从那天晚上开始,她说的每一句话中就都含着算计,他对她真情实意的同时也会防备她如今“水镜轩弟子”的身份,然她对他就只有算计。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内心却是在几个瞬间经历了无数次澎湃,微微咬着牙想强迫自己冷静。 或许也不难理解,他想,他能明白桥儿的处境。她确实已将水镜轩当成家了,越逢桐又身在凤凰榭,他与她又两年未见。如此看来,她选择帮助正派算计他也不是令人费解的事。 可真的是从这次才开始吗?她对他的不信任、对他的算计,真的只是从这个时候才开始的? ……不,从三年前就开始了,从三年前她瞒着他堕胎服毒的时候开始,甚至更早,早到她为了越逢桐而决定将身体献给他的那一日。 她——早就不再当他是喜欢的人,也早就不再当他的身边是家。 …… 越溪桥感觉这一整日房间里都是死气沉沉地,就抱着寝衣坐在脚踏上更不想动弹。 昨天被他粗暴地折磨了不知多久后,她再醒来已是第二日,也就是今天早上。司阑没有来见她,付惜景也没有来见她,只有下人会按时送来三餐。 如今已快到酉正了,晚食刚被送来,桌上不够放的碟子只能被摆在绣墩上——无论早食还是午食她都没有动一口,就搁那儿晾着,也没有谁收走,不管凉的热的都摆在那里。 她腹中早已饥饿难忍,却没有一点食欲,从早上起来就蹲坐在床边的这个脚踏上,抱着寝衣,一整日都没有挪过地方。 鼻子一直是酸的,只是该流的泪都已在昨日流尽。她知道付惜景已知道了一切,她已然利用他的事实也好,她甘愿与正派站成一线反抗魔教的决心也好。他在气她的背叛,气她明明承诺过会永远是他的人,只离开他身边几年就选择了背叛。 他气了,不来见她了,更不让别人见她,却还打算留着她,是因为什么? 昨天明明有机会问出口,是她自愿丢掉了。她承受了他很久的怒火,而今烈火平息,等待她的就会是不知深浅的寒冰。 再算上昨日昏昏沉沉的一整天,她就算是两日没吃过东西。或许再这样绝食下去能让他多心疼一点,甚至又哄她、抱她,待她如初——想法是好,却是太费身子了,既然他目前还不打算杀她,她又何苦自己糟蹋身体。 越溪桥叹了口气,想起身去桌前吃些东西,却站不起来,动都不能动一下。 又尝试了几次依旧是起身失败,她放弃了,生怕再将身体里仅剩的这点内力搞乱搞没,那样岂不是在谁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直接死在这里,多凄凉的感觉。 她干脆继续抱着寝衣,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蜷缩着身体,头枕在膝盖上,合上了眼睛。 …… 六年前,付惜景为她安排的身份就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少女,经多方辗转才到了河清道商州。收留她的商人虽是他安排的,但与七星教不存在任何瓜葛。因为水镜轩会收被贩卖为奴的女子,商人就将她卖到了妓馆中。 那时伏依依就已经是轩主——没有人知道他的年纪,这么多年过去他的容貌也并无半分变化,昔日在榜上,而今依旧在榜上。 若有人想要将女子卖进水镜妓馆,身为轩主的伏依依再忙也是会亲自来看的。他对在妓馆中工作的女弟子一向体贴,的确不强迫任何人卖身,当然不是因为他心善,而是他看脸,觉得貌美的女子就该被所有男人远观仰视,而不是去低声下气地服侍那些臭男人。 如果有他看不上眼的女子,即便只卖成本价,他也绝不会买,不会收留,更不会在乎那被卖的女子在被水镜轩拒绝后又将面临怎样的困境。 越溪桥知道,每一个见过她的人都对她的容貌有十分的自信,那商人在得到她之后也是万分欣喜。这样的姿容必然能入伏依依的眼,如此一来不管他开出怎样的天价,伏依依都会心甘情愿地买下她。 确然,当她摘下面纱后,只看了她一眼的伏依依虽然强装镇定,但没过一会儿就喷出了鼻血,二话不说便拿钱将商人砸走,只留她一个人在房中左看右看,鼻血也是隔一会儿一喷。 ……这样下去是会出人命的罢。她想着,他明明也是很好看的人,更是榜上有名的美男子,何至于见到她这张脸就如此激动? 大约已经将她全身都打量完了,伏依依终于有空去处理一下鼻血,还换下了被血染污的衣衫。她就老老实实地攥着面纱坐在原处,等着他换完衣服。 伏依依像是特意去换了一身更加鲜艳骚气的袍子,就为了让她眼前一亮,结果见她露出了十分嫌弃的眼神,只能收敛了面上较为猥琐的笑容,严肃地走近她。 在越溪桥心里,男人就该像付惜景那样穿颜色冷一些的衣服,南门疏和逢桐也是这么穿的,甚至连二长老一派的男教徒都没在衣着上搞出什么花样来,这位轩主却穿了一身又粉又黄的……呜,虽然掩盖不住他的美貌,但眼睛还是好疼啊。 这人不会比二长老那边的男人还要变态罢?她突然开始后怕。 想到付惜景对她说过的话,她硬声道:“我,我不,不接客。” “嗯,乖孩子,我也舍不得你接客。”虽然想着收敛,他唇角的笑容还是忍不住越咧越大,“乖,真是乖,将来必然大有前途。” 越溪桥瞬间毛骨悚然:“我也不接你,任何男人都不能碰我,尤其是你。” 伏依依不禁露出十分悲伤的表情,两滴泪立刻盘旋在了眼角,越溪桥都惊呆了。眼瞧着越来越多的泪从他眼眶子里流出来,她吓得垂了头,不免开始怀疑,中原正派的人不是应该比七星教的正常些吗,为什么这个男人能发育成这样? 伏依依真的很难过,但见她一点都不同情自己,只能吸一吸鼻子将眼泪擦干,视线慢慢移到了她的胸口。 是他眼花了吗?怎么一点都……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发现还是什么也看不出来,于是趁她不注意的时候伸手在她左胸处摸了一把。 越溪桥愣了一瞬才僵硬地抬头看他,不知是不是没反应过来。 伏依依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来回摩擦,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就趁着她愣神时又往右胸处摸了一把。 越溪桥彻底炸了刺,猛地站起身死死盯着他。伏依依早有防备,后跳了一大步,而后遗憾地问:“今年多大了?” 小刺猬瞪着他一句话不说,他能看得出她是在极力忍耐着才没有蹦上前来打他,这姑娘显然有武功底子,而且还不赖。 他只能笑眯眯地又问了一遍,越溪桥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小不忍乱大谋,险些将牙咬碎,对着他笑得十分难看:“十五。” “还没来月事?” 她怔了,颦起眉摇了头。虽然这一年来每天都在喝药调理,但她的身子还是那样,没有胸且不说,月事都未至,显然不是一个正常女人的身体。 “这倒是有些棘手了。”她看起来保养得不错,身形也十分正常,没看出营养不平衡来,莫非是先天发育迟缓?“还惦记着接客呢,就这身子,把头砍了看有谁要。” “我说的是我不接!”她恨恨地大声嚷道,眉毛一挑,怒容也是另有一番风韵。 伏依依甚是疑惑,这么妖艳成熟的一张脸,怎么能配这么一副身子呢?就算是发育迟缓,也不能只限于脖子以下罢。 他轻笑,慢慢走去她面前,抬起扇子敲了下她的头。明明敲得不重,她却像懵了一样,视线一刻不离地长在了他的扇子上。 许是在睹物思人?他想,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但凡来到水镜轩的人,无论是拜入本部,还是只来这妓馆做事,都算是我的弟子。 “很荣幸今日能收了你这么个美人。溪……桥?从今日起,就由我亲自来调教你了。” 戾止卷 第35章 殊方寒温(五) 越溪桥不怎么喜欢伏依依,虽然对这个轩主的第一印象还算好,可那之后他的一系列行为简直令她恨不得咬死他。 明明是一个大男人,却非要叫“依依”,听说这名儿还是他自己取的;明明是一个大男人,却非要在妓馆当鸨……当就当了,他若身为男人同时喜欢男人也就罢了,可偏偏他也喜欢女人,而且妓馆里不少不愿接客的艺伎其实都上过他的榻,他居然还不晓得男女之别,直接上手摸她的胸? ……好,就算她没有胸,他就能随便摸么?连付惜景都没有摸过她,凭什么这个娘娘腔是第一个摸的,还嘲讽她“没有胸,只有凶”?! 再加上他虽不强迫手下的女弟子接客却自己做她们的“客人”——越溪桥是真的害怕,害怕他即便同意不让她卖身了,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自己上。 故而他说要亲自来调教她,越溪桥是拒绝的。然她拒绝也没用,既身为水镜轩主又亲自经营着水镜妓馆的伏依依像是一点都不忙一样,每日一定要与她待三个时辰以上,而这三个时辰里她所要受的就是顶碗的训练。 她生性活泼,又会武,平日里本就喜欢大大咧咧地跑跳,谁都没要求过她像一个淑女一般走路做事。且付惜景将她带在身边宠了一年,几乎什么都由着她,她就更不知天高地厚,纵然有那么一张脸,身段也婀娜不了,步子更迈不小,脑袋想怎么晃就怎么晃,基本回回都会出现水碗一放到她脑瓜顶上就会立马会摔在地的情况。 自然,即便到了这里,她也是要吃药的。除了吃药调理身体,她的任务就是将自己变成一个淑女,举止优雅、静若处子,一个颔首都要给人千娇百媚之态。 其实最后那点要求她做得到,只要不摆出夸张的表情,纵然是无神的,她的一双狐狸眼也能让人瞧出万种风情。可其他的就不行了。 到水镜轩已经一个多月,那碗待在她头上仍是不过一瞬就碎。她多半是故意的,毕竟一个武者,掌握起平衡来还是很容易做到的事。但她就看不惯伏依依一脸“我教出的人绝对没有不优雅的”那副得意模样,更想到短短数日来他对她各种动手动脚,她敢怒不敢言,只能在这种时候好好“配合”他。 伏依依何尝看不出她是有意为之,只是这丫头总给他一种不得不宠着的感觉,那双狐狸眼给人的迷惑性太强,让人不忍冲她发脾气,甚至不忍心丢一个不满的眼神。 可她也闹得太久了,一天摔上几十个碗,几十日过去了,他水镜轩家底再大也不能由着她这般挥霍罢?何况她那时还没有闻名江湖,谁都不知道水镜轩多了这么个美人,她还没能给他挣出钱来呢,就敢如此嚣张。 终于他不再忍了,那日去调教她时除了带着扇子,还拿了把戒尺。越溪桥自然是注意到了那戒尺的,却不信他真的会打她,于是又毫不留情地摔了个碗。他缓缓笑了,让她将手伸出来。 她挑衅地看着他,很快伸出了手,还挑了挑眉,意思是“有种你就打”。他还是微笑着,照着右手心就是狠狠的三下。 掌心灼热的痛感令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回过神时眼泪直接掉出了眼眶。 伏依依纵是深感心碎,也强忍着道:“再摔就翻倍。” 越溪桥心里还没算过来翻倍是多少,一旁看着好笑的侍女就又将一碗新水放到了她头上。感觉到重量时她猛地抬了头,水碗不出意料地又摔了下去,还溅到她身上许多。 没有管胸前湿了的衣服,她下意识地远离伏依依,生怕他还要打。 伏依依叹了口气,先让她去换衣服,说回来再补上。她就不动了,瞪圆眼睛盯着他,眸中水光一闪一闪地,看得他鼻腔又热了起来。 他干脆走到她身前,一只手抓起她刚被打过的右手,另一只手握着戒尺又用力打了九下。 越溪桥“嘤”了一声,又抽不回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掌心越来越红,到最后甚至整只手臂都开始痛麻。 她忍着没再哭出声来,还是只看着他,什么都不做。伏依依皱了眉,叫人再往她脑袋上放水,这一回越溪桥学乖了不少,知道直起脖子将水碗稳住了。 伏依依见状便后退了几步,让她迈着步子走。越溪桥是真的不知道在头顶上顶个水碗是怎么让人的举止变优雅的,她只觉得浑身僵硬,不敢摆手,腿都是一卡一卡地在抬起。 之后她想到用内力来稳住脑袋上的水碗,这样就无需苛待自己的身体了。但伏依依很快看出了端倪,纵是她没摔这个碗,左手还是被打了三下。 他又说,不只是要看碗和水,还要看她的姿势。她走得就宛如一个活尸,一个牵线傀儡,腰肢不软,手脚也不灵活,本来身体已经干瘪瘪的了,举止还如此不得体,谁会愿意看? 她就开始跟他犟,说她不卖身只卖脸,其他人凭什么看她的身子。他却说卖脸和卖技不可分,只空有一副躯壳根本打动不了任何人,不能维持长久的火热,此刻她连个走路都学不会,还如何去学琴棋书画? 他这么一强硬,她就又愣了。她连走路都不会,何谈那些东西。怎么自己就像个废物一样,这十五年来究竟在做什么? 付惜景曾对她说,希望她在孩子的年纪过孩子该过的生活,而后给了她一整年无忧无虑的时光。那一年里她渐渐熟悉了女工,已经能够缝出个像样的香包来送给他,除此之外就再无任何拿得出手的技艺。 除了脸,也许不少身怀绝技的人才都比不过她这一张脸。可伏依依却说一个人空有躯壳是根本无法打动别人的,本来他也是看脸如命的人,又为什么会这么说? 如果他说得是真的,没有人会因为她模样好看就喜欢她一辈子,那付惜景是不是也是如此?纵然她长得美,可也是会让人看腻的,他当初因为脸而看上她,而今是不是觉得她没有灵魂了,所以才送她到这里来接受调教? 她第一次将亲手做出的香包送给他时,他的喜悦已然溢出了双眸,还说她懂事了不少。所以他喜欢的其实也是一个真正的女人?一个优雅,体贴,懂事,技多压身的完美女人。 而她除了脸什么都没有,说到底还是一个无用之人,当然不配待在他身边。 她突然哭了,两只手都拼命地抹着眼泪,泣音也控制不住地逸出。伏依依没想到只是几句话而已就让她哭成这样——或许也有手疼的缘故,一时不知所措了。其他弟子难过的时候他有的是办法哄,可这一个明显和一般女子不一样啊,明明也是从小被卖到大的,脾气却这么大,也不知是谁给惯过。 哭完后,越溪桥抬起红通通的双眼猛地看向他:“你打罢,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又将两只已有些发肿的手伸出去,掌心朝上。 伏依依一惊,耸着肩后退了一步:“原本我也是不打人的,是你太闹腾了我才不得不教训几下。既然知错了,那就不必再打了。” “不,你就打。”她坚持道,咬紧唇瓣,“只要我错了你就打,狠狠地打,疼才能让人长记性。” 伏依依立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从前只觉得她美,不管多气人她都是美的,今儿还是头一次知道她的可爱。 于是他立下了规矩,首先不能摔碗,不能用内力,先将这个力道保持住了,姿势体态什么的可以慢慢调整。他若实在看不下去会轻轻打一下她出错的部位,手就不再打了。 她吸着鼻子点了头。 确是不能再打手了,接下来几天她连筷子都握不住,手指一弯就疼,尤其右手快肿成了猪蹄,还是伏依依让侍女喂她吃的饭。 她也说到做到,说认真学就认真学,不会再故意捣乱惹他生气。然即便是上了心,十五年的习惯也还是没法说改就改,纵然会挨打。 虽然学得慢些,但时间一长总算是有了成效。她松了口气,连伏依依都觉得像是完成了什么人生大事一般。 而之所以会这么努力,也不完全是因为伏依依的那些话。被打手心的当晚,她心事重重,怕是又要一夜无眠,心心念念的人却来看她了,像是预料到了她的心结,故而专门过来宽慰她一样。 彼时也是付惜景第一次潜入水镜妓馆去看她。妓馆与水镜轩本部不同,没那么多高手把守,他的轻功算好,配合一些奇药和幻境之术,潜入妓馆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偶尔在白天人多的时候他会化装前去,偶尔在夜里就无需化装,那次就是在夜里。 她想睡睡不着,一听见动静就蹦下了床,却见来的是他,一时怔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干脆不再看,抿着唇垂下了头。 以前他每次离开七星教回王都后,她总会用扑抱的方式欢迎他的归来。偶尔两个人在一起,确定周遭无人后,她也会突然扑他一下,手脚并缠将他紧紧抱住。 见她分明是想冲过来,却不知为何蔫儿了下去,付惜景也不再走,就站在原地看着她。最后是她没忍住,还是冲向了他,抱住他后就枕着他的肩嘤嘤地哭出了声。 付惜景将她房间的门锁好,同时用真气护住她,确保她的哭声不会传出去,而后告诉她可以再哭得大声些。 她就放肆地抱着他大哭了好久,哭没气儿了,只能一抽一抽地枕在他怀里。 “受委屈了。”待她平复完心绪后,手臂也滑了下来,他注意到了她缠着绷带的双手,眸光顿时冷了下去,故作不知地一边抚着她的头发一边道,“伏依依,还是别的女人,对你不好?” 她摇了头。所有人都对她很好,尤其与她同为艺伎的女子,似乎受到了伏依依专门的教训,没有任何人因为嫉妒她长了这样一张脸还得到轩主优待就在暗处给她使绊子。她们反而有些怕她,觉得她连伏依依都敢顶撞,定然是不好接近的,故而也不会来找她做闺蜜。 别的都不重要,伏依依嫌弃她也好,还是别人看她不顺眼也好。她只是怕他会觉得她蠢笨、是个空有躯壳的无用之人,久而久之也会嫌弃她,不要她。 他送她来的那日,她因为不情愿,就没给他什么好脸。现在想来她真是被他惯得太厉害了,渐渐忘了自己的身份,越来越蹬鼻子上脸,又成了那个被所有家人宠着就天不怕地不怕、不识好歹的越溪桥。 所以她以为他会生气,会更嫌弃她——他将她送来时说是为了她好,不就是想让她在这里学得稳重淑女些么?还好他就算生她的气,也还是来看她了。 越溪桥又紧紧搂住他的腰,感觉待在他怀里太过温暖舒适,既然如此她就不该再度依赖他,昏昏沉沉了良晌才说:“我会……变的,会变成你更喜欢的人,变成有资格待在你身边的人。” 她却没注意到他皱了眉,说完就微微笑着蹭了蹭他,阖上眼睛睡了过去。 付惜景没有再叫她,抚着她的眉毛,轻轻说:“……傻姑娘,不用。” 戾止卷 第36章 殊方寒温(六) 那之后,付惜景至少每个月都会来看她一次,有时还会陪她过夜,甚至是过两夜。虽然她很希望能常常见到他,一个月一次都觉不够,却也清楚他依然要像从前那样,每隔两个月就出半个月的门,若是出门的那一个月还要快马赶到商州来见她,未免太过辛苦。 纵然他该忙的一点都不会闲,可依然会坚持来看她。她更加受到了鼓舞,意识到他果然还是不嫌弃她的,她只有努力变得更好,才能让他永远都不会厌倦她。 南门疏也会跟着他一起过来,顺便送逢桐的书信给她。到后来她都跟南门疏说不要再让逢桐给她写信了,她看了之后不仅没有一点“家书抵万金”的感动,甚至再也不想见到他。逢桐总是这么优秀,连传达思念的信都能写得让人再不愿去想他。 而妓馆这边,由于她收敛脾气的能力日渐长进,“优雅”这种东西便也学得快了许多。她很高兴,看得出伏依依也很高兴,所有人都很高兴,只有付惜景的神情是不一样的。 不知为何,在她越来越满意自己的行为举止、每一次都温顺端庄地与他相见时,他却变得越来越不自在了。隔着面具,她看不见他在皱眉,却能想到他一定是不高兴的。可为何会不高兴,她又实在不确定。 定居水镜妓馆的第六个月,她第一次以全貌出现在了众人眼前。虽然那时的她并不算优雅,但第一次被宣告身份的自己需要做的也就是走几步路出现在所有看客面前而已,只微微勾一下唇,虚阖双眸,就让天下人都知晓了一个绝世美人的存在。 自然,她是以艺伎的身份出现,不如说是作为一个观赏物存在。纵然没有人能得到完整的她,但无数人都为她这副容貌痴迷到癫狂,不惜浪掷重金,也只为见她一面。 越溪桥想,付惜景大约是因此才会不高兴。如果他希望她只属于他一个,自然不想她的美名天下皆知,还是以妓人的身份。既然有人能看上她的脸,就会进一步渴求她的身体,纵然谁都不会做到这一步,但只要想到那数不清的男人见到她时都会情不自禁地露出野兽的目光,他还是会气。 可当初又是谁让她到这里来的呢?既然她有美貌,伏依依就定然不会藏着她,同时也会保护好她。她理解付惜景的心情,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气,眼睁睁地看着那么多男人看她就像是在看一具不着一缕的胴体,却只能以微笑回望,同时也在心惊胆战,甚至想将那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眼睛挖出来碾碎。 但如今的她就是个妓人,艺伎也是妓,就该被如此赏玩,如此遐想,就该受着那数不清的狎昵的目光,甚至该为此感到愉快。 她觉得他的不自在多半源于此,但也很想嘲讽他,不愿意又有什么用呢,当初他决定将她送来就该料到会有这么一日。可同时她也在害怕,怕他会以为她彻底脏了,即便她逐渐在往一个优雅淑女的方向上靠,他还是会因此将她舍弃。 然付惜景只是觉得除了体态举止的沉稳,她还变得不爱亲近他了。不知从何时起,他再去探望她时,她已然不会兴奋地扑抱住他。即使是他主动张开双臂示意她来抱,她也只是平静缓慢、一小步一小步地走向他,再抬起手臂轻轻将他搂住。 虽然知晓她的姿容仅在短短数日内就名扬天下,琼华楼锦玉轩甚至要为了她修改如今的美人榜排名,但他到底不曾亲眼见过她站在楼上对数不清的妄想着她的男人卖笑的样子。纵是知道,也会强迫自己不去看;纵是会气,也明白早晚会有这一日,这是在把她送来之前就能预料到的结果。 他知道成为一个优雅的淑女是对艺伎的必然要求,为了让伏依依对她更加垂怜,桥儿定然会努力去做。只是不想她在众人前是一个温婉典雅的美人,在他面前仍是如此。 他没办法再唤她“小姑娘”了。纵然当初会看上她是因为那副天人之貌,但他也发自内心地喜欢着她的可爱纯真,只想让她一辈子都是这样,纵然会因磨砺和成长而变,也不要在面对他时亦是那般。 …… 越溪桥容貌惊人,家世又不分明,伏依依在极度的兴奋之后自然也会仔细调查她的底细。数月来,付惜景安排了不同的人前去水镜妓馆投递伏依依想要知道的情报。没过多久,伏依依就已经能确认越溪桥就是数年前因为叛国而被昭和皇帝抄家流放的越家遗孤,以及她曾在七星教待过一段时日的事。 以伏依依的聪明,首先想到的就是越溪桥是魔教之人安插在中原武林的棋子,只因她容貌惊人,所以他们选择了他这个极重容貌的琼华楼高职,选择了以经营妓馆为招牌的水镜轩。 而越溪桥虽是中原人,更是帝都官家后裔,但家族为昭和皇帝所灭,就可能不会再忠于朝廷,甚至不再当皞昭是她的故土。看她气性颇大,说不定就很想向朝廷复仇,魔教收留她后答应帮她复仇,而她也会答应为他们做事。 中原武林举足轻重的门派之中与朝廷联系得最紧密的便是国派昤昽庄,只是将她一个叛贼遗孤直接送到昤昽庄去想必隐瞒不了多久,于是七星教选择了琼华楼,他的水镜轩。 七大正派之中,重霄阁、归元谷和鸷鸳盟是与昤昽庄完全对立的,此对立表现在彼此之间没有任何交往,不会合作,更不会互相帮助,而非是开战。皈依门、碧落宫和琼华楼则保持中立,会同时与昤昽庄及另外三大门派合作交往,彼此之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无论他们江湖中人再怎么看不起朝廷,也都是皞昭的百姓,该为皇朝做的事一件都不能少,只是不会对应家人效忠罢了。武林会成长到今日这个地步与朝廷的纵容有很大关系,但朝廷也不会一味地纵容他们,还是会建立国派与另外六大正派彼此制衡。 昤昽庄的整体实力不在当今武林公认最强的重霄阁之下,背后又有皇室和朝廷的势力,尤其是军队,即使是与昤昽庄结下了百年大仇的重霄阁也不会完全与国派对着干。 重霄阁都如此,更别说他们琼华楼,更别说他一个琼华楼的分轩了。如果七星教真的要利用水镜轩对付昤昽庄,那可是对国派和琼华楼两败俱伤的事,渔翁就只有那群异域魔徒了。 可真的只有昤昽庄么?魔教若想入侵中原,最先对付的不该是被誉为中原武林第一守护者的重霄阁?纵使昤昽庄和重霄阁同为正派之首、同样为守护武林贡献出了巨大的力量,但昤昽庄到底是为朝廷服务,重霄阁才完完全全是为了天下武者的自由之林而战。 魔教只针对昤昽庄,重霄阁定是站在一旁看好戏的立场,这样对魔教能有什么好处?正常思路不该是挑起这两大正派之首之间的斗争,轻而易举地就能掀起整个武林的风浪,在中原各大门派内斗之际一举除灭所有正派势力?这才是事半功倍的决策。 唉,好可怕哦,自己这是撞了什么大运,居然用天价买下了这天大的麻烦。虽然这麻烦一开始脾气不怎么好,但渐渐也学得很乖了,聪明美丽,更为他挣了不少钱,如果就只因为她可能是魔教棋子就卸磨杀驴,也实在对不住他自己的良心。 ……也罢,毕竟一切只是他的猜测而已。就是往最坏的结果去想,这件事牵扯的也不过就是一个昤昽庄而已,重霄阁还置身事外,或许,大可不必这么大惊小怪。 他该对越溪桥好的还是分毫不少,而且这丫头的性子也真的沉稳了许多,懂事了,不会动不动就甩脸子给他看,且与其他人的关系也渐渐熟络了起来,这样乖乖的美人就会让人忍不住对她更好,加倍的好。 只是打击来得太快,不过一年多,伏依依就又得到了一件新的情报——越溪桥从十岁起就被迫修炼魔功,体内魔气累积了四年无法除去,这些魔气会影响她的身体,这也是她长到十六岁了都还没发育、连初潮都未至的主要原因。 越溪桥腕间一直戴着一只镯子,他猜那便是能抑制她体内魔气反噬的东西。这玩意儿还挺管用,至少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没发现她有哪里不正常,除了身体发育迟缓,别的就与普通人无异。 他一直让人用药为她调理身子,已经能发现她的身体有了些发育的迹象了。只是再多再好的药也都是治标不治本,纵然通过药物调理,她的身体能渐渐发育成正常的女子模样,可若要成为真正健康的女子,这些魔气不除不行。 既然跟魔教有关,那就是不能轻易碰的。据他研究,魔气这玩意儿只有修炼过的人的内力才能承受,一般武者,甚至是内功圣手都不能完全抵抗,想当年武林榜首位的宣风阁主不就是因此损了神智、变成了一个魔鬼么。 若只是简单地被魔气伤了身体也就罢了,一旦这东西与真气牵扯上,就会开始侵蚀人的内核,轻者只会失心疯,重者必逃不过惨死。 故而内力再深厚的武者都不能为越溪桥驱除魔气——或许不是完全不可能,只要通过她体内魔气的多少寻出一定数量的内功高手,让他们依次去吸收她的魔气,一个不行了就再换一个,直到将那些魔气吸收完。如此她是没事了,却会有无数高手因此丧命,太过残忍,实在不是正常人能想出的办法。 如果硬要想出个办法,就只有如此,不然她便是真的没救。也不知那镯子能为她抵挡多久,魔气日复一日地停留在她的身体里,除了滞缓她的成长发育,又会吸收她多少寿命。 那就真没办法了?就算选择用那个残忍的法子,伏依依也找不出那么多可以为她牺牲的武者。那就只能什么都不做、就这样得过且过,待她彻底被魔气侵蚀或是被魔气吸尽寿命的那一日,再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将她处理掉,反正也已经用她赚了不少钱,也不亏了? 越溪桥来到水镜轩的第二年整,伏依依才发现这两年来自己一直在被暗处不知名的人牵着鼻子走,一直收着他们故意卖出来的情报,且已经被拖下了魔教搅乱的浑水。 想要完全治好那姑娘是可以做到的,而且不必用那么残忍的法子牺牲那么多无辜的人,只要一人,且只有一人,便能够救她。 练成九霄七日华的宣庭阁主——意识到这一点后,伏依依才彻底明白自己当初的顾虑并非只是猜测而已,越溪桥的身份,七星教的目的,全都是真的。 果然还是扯上了重霄阁……这下无论怎么做,他都要折寿了。 戾止卷 第37章 殊方寒温(七) 那日伏依依让人把越溪桥叫到自己房中来,心腹泊怨回来时却说越姑娘死活不肯来,怕轩主对她做出什么不轨之事。 伏依依唇角一抽:“你看我像是那样人吗?” 泊怨看他一眼,叹道:“自然不是,馆里的姑娘们,哪个不是自愿上轩主的榻、自愿伺候轩主的。”连带着他们几个都能同被美人恩泽。 一般来说,只有未出阁的女子才能被称为“姑娘”,妓人则普遍被称为“小姐”,算是贱称。然伏依依会唤自己门下的任何一个女弟子作姑娘,无论是否卖身。他身边的人也会跟着这么唤,只是在外人听来,他将正经人家的姑娘与妓人相提并论,便是对真正好姑娘的一种辱没了。 伏依依有些沮丧:“我以为都过去快两年了,溪桥怎么也该了解了我的人品。我单独到她房间去她都不会拦着,如今为何又这样看我?” “既是如此,轩主单独去见越姑娘不就好了。”泊怨提议道,“属下瞧着,越姑娘似乎有话想对轩主说,所以说了那样的话来刺激轩主。” 原本沮丧的伏依依立时双眼一亮,拍了拍腿站起身,拿起扇子:“那就我去见她罢。” 自打越溪桥入水镜轩以来,尤其在她成名后,这姑娘从未主动去找他说过什么话,而且很排斥他。与围在她周遭时时伺候她的侍女不同,他到底是男人,又是身体正常的男人,因而她一直与他保持距离,且绝对会谨慎地避免肢体接触。 两年了,年初她刚过完十七岁生辰,也是在不久前来了初潮。精心调理这么久,总算是给她调理出了一点女人样。 那姑娘其实很聪明,如今也越来越擅长掩饰情绪,纵然对什么都是淡淡的,但伏依依能懂她的心。对于妓馆内总是喜欢用色眯眯的眼神注视她的看客们,她发自内心地厌恶;而对于他,她虽然防备,却也知道他对她的好,故而防的只是他男子的身份,而非是轩主的身份。 而且,她应当也是打心底地感谢他的。伏依依想着,她既是主动激他来见,说不准是有所求,也说不准是专门为了对他说一句谢。 纵然后者的可能性渺茫到几乎不存,伏依依也没想过她所求的事竟是—— “你再说一遍,你想干嘛?”他微微瞪大双眼,晃着扇子的手都停住了。 越溪桥奇怪地看他一眼:“我说我想接客,我不想只做艺伎了。” 话已落地许久,伏依依还是跟没魂儿了一般盯着她。她微微蹙眉,被看得有些不耐烦,刚露出这不耐的神情,便见他的眼泪珠子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越溪桥也震惊地睁大眼睛,下意识地想上前哄他,又及时想起他的眼泪一向是说来就来,保不准一会儿还会有什么做作的表现,就停在原地,耷拉下了脸子。 见她不高兴了,伏依依一颤,立马将眼泪擦干净,面上的神情仍是不自然:“如果我想知道原因,你会告诉我吗?” 她点点头,阖上双眼:“我已来了月事,和正常女人一样了,就想体验一下从未体验过的事。” 伏依依唇角一抽:“你就是说‘想为轩主多挣些钱’,都比这靠谱。”毕竟这天下馋她身子的人可是数不胜数,一听说她要接客了,估计光是买她初夜的钱就够他水镜轩所有弟子小半年的月钱。 越溪桥睁眼看向他:“此次请轩主来就是想跟您说,我纵是接客也只接有缘人,至于价钱——有能力就多给一些,没能力就少给一些,不给也是可以的。” 伏依依惊讶到说不出话来。她这是魔功练久了把脑子也练傻了,居然能想出这么不靠谱的……规矩来? “你,你这。”过了一会儿他才咽着口水说,“合着我连最负美名的头牌都搭出去了,居然连钱都赚不到?” “这只是我的私人请求,不涉及工作。”她垂下头,谦卑地道,“白天我还是会如轩主所愿,当一个可以被有钱人观赏的玩偶。而晚上,希望轩主能如我所愿,让我同有缘的男子云梦闲情。” 伏依依一脸不希望自家好白菜给猪拱的表情,却又想着她自打入水镜轩以来一直很懂事,一个人挣的钱比十几个姑娘加起来都多,远远超过了他当初买她的成本和这两年来为她调理身子的药材钱。既然与“有缘人”朝云暮雨是她唯一的心愿,那他也是该满足的。 他是不会强迫门下的姑娘接客,可她们若自己想接,他也不能强迫她们不接罢。 饶是心痛,最宠的弟子的请求他又怎么能不应,于是泪水涟涟地点了头。 虽然这表情做作,但也算答应得痛快。越溪桥没想到他这一关这么轻易就过了,有些发愣地也点头回礼。 伏依依还是不愿相信她是那种盼着月事来就是为与男子尝试云雨情的人,见她转了身有送客的意思,便问:“那,你要如何寻这有缘人?总该有些限制条件罢。” 门下会接客的姑娘可以自由选择客人,一般不是选面容好的就是选出手大方的。容貌好看着赏心悦目,而且通过面相也能看出男子那方面的能力;至于出手大方就不必说了,私下里给姑娘的贴补可是不少,一次都够几个月花销的。 可越溪桥所指的有缘人显然不是如此简单。她没有转头,似乎还在思考,片刻后道:“……声入我心者。” 居然是个不看脸只听声音的。伏依依愣了一会儿,眨着眼睛指了指自己:“难道你家轩主的声音不好听吗?不如你先跟我试试,我至少不会弄疼你,还能教你些技巧。你就这么轻易将初次给了不知底细的‘有缘人’,很可能有罪受喔。” 越溪桥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总觉得这架势是要骂人,刚想灰溜溜地离开就听她道:“轩主……还是不要与我这种人扯上‘缘分’二字的好。” 他抬头,难得见她笑了,却笑得难过得很。 只两年的时间她就长成了令他满意的样子,沉稳,成熟,大方,最重要的是已经会很自然地违心卖笑了。她总能摆出令人娱心悦目的笑容,即便不是真心,也美得无与伦比。 然此时此刻,跃上他心头的竟是她初到妓馆时那副被打了后依然倔强顶嘴的模样。 都是很美的样子,他却说不清哪一个应该更适合她了。 …… 昭庆二年三月十四是越溪桥将初夜给出去的日子。那晚按照她的要求,所有想同她春风一度的男子会进入她的房间,隔着她内室门口的纱帐与珠帘同她说几句话,她不满意会摇头示意他们离开,若满意了便直接留住,还未排上的人就只能等下一次。 听说美人献出初夜不是坐地起价,更不看身世容貌,只想寻一位“有缘人”,一时间……真是,真的是,是个男人都挤到水镜轩来同美人找缘分了,居然连乞丐混混和在逃的犯人都敢觍着个脸过来排队,妄想被冠绝天下的仙女施舍? 先不论这些男人浩浩荡荡地从越溪桥房间门口排到妓馆门口后又排出了几条街的队伍,只看着馆中那些个粗陋不堪、从头脏到尾的乞丐恶霸,伏依依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偏偏溪桥亲口说过“什么人都可以”,不在乎品性容貌,更不在乎钱财地位,要做到真正的一视同仁,不然这些色胆包天又不看看自己什么鬼样子的男人必然是在来之前就死得连渣都不剩。 还好,还好溪桥没有饥不择食到会对这些人的声音和话动心,目前为止已经进到她房间里去的已有两三百人,这几百人里就包含了家世从最高到最低、财力从最多到最少、容貌从最美到最丑的典型。 他偶尔会催动真气听一听这些人都会对溪桥说些什么,竟意外地发现好几个声如天籁的美男子,可溪桥依旧不为所动。 见多少人进来就有多少人出去,伏依依又有些纳闷。 她该不会是看着这些傻男人一个一个颠儿颠儿地送上来又灰溜溜地离去的样子很是有意思罢?她是近日烦闷了,想通过这种方式来找找乐子? 如果真是这样,那既不用糟蹋她的身子,还能让她心情愉悦,这他倒是满意的。 谁想,谁想…… “姑娘说,有缘人已经寻到,请诸位离开,改日再来罢。”冷不丁地,贴身服侍越溪桥的玉曲走出来道,而馆内瞬间被男人的哀嚎声湮没。 “嗯?寻到了,是哪个?”一直眯着眼观察尚在妓馆大厅内排队的百十来个男人,伏依依根本没注意到方才进屋的是哪一个,怎么就还令人猝不及防地成了? 馆内的男人并没有一哄而散,而是开始大声叫嚷,堵在门口就不愿走了。玉曲吓了一跳,但还是撑开双臂护着越溪桥房间的门,慌张地四处张望,终于看到了伏依依并投去求助的眼神。 伏依依眸色微暗,还未开口,身边的千澄就越过阑干,飞身到玉曲身前将人挡住,二话不说就将长剑抽了出来,剑尖扫过为首那个男人的脸,瞬间削落了几根发丝。 挤在前面的男人被千澄的气势惊到,都不再动了,后面的人见前面的不动,就也停了下来。 “各位,我家溪桥既已选中了她的有缘人,就请各位先回罢。日后有的是机会,莫要在今日就给溪桥留下不好的印象。”一手扶着五楼的阑干,伏依依居高临下,边摇着扇子边客气地笑道,“咱们水镜,可从未出现过暴力送客的先例。” 现下馆内排着队的男人,无论素质高不高,家世地位低不低,竟都一窝蜂地欲要不管不顾地冲进溪桥房间去,仅仅是因为不愿意让自己以外的人占有美人的身子? 幸好他能预料到这种场面,特意将守护水镜轩的月相九剑客中的五个都叫了过来,驱散这帮男人是绰绰有余了。 除了千澄,另外几个剑客也都不知从何处闪到了大厅,要拔不拔的剑横在身前,示意所有人乖乖滚出去。男人们当然不敢直接同水镜轩作对,只得垂头丧气同时骂骂咧咧地有序离开。 伏依依听着他们口中的怨言,似乎溪桥选中的那个人,不仅其貌不扬、无权无势,更是个杀人抢劫的土匪? “属下看到了,最后一个进越姑娘房间的就是这附近出了名的恶棍,还是个土匪头子,姓胡。”见只留他们几个赶人就足够,泊怨抬头瞧见伏依依一脸不解的样子时便又跃到了他身边,“那家伙只脸上就有十几道疤,也许会吓到越姑娘罢。” 伏依依知道有这么个土匪,但没见过,于是更加不解:“姓胡的,他不是都四十多岁了吗,声音很好听?” 泊怨皱起了脸:“轩主,别吓人了。” “那他对溪桥说了什么?”伏依依又问。 泊怨没有注意听,只能去问还吓得发抖的玉曲。玉曲却说她也没有听到,那地痞似乎用内力干扰了她的听觉,但她的确见到他的嘴在动。而后越溪桥就穿过纱帐和珠帘出来看了看,也确实有被那地痞的样子惊到,只是还是对她说,自己已经寻到了有缘人。 伏依依的脸几近扭曲。 这是搞什么,那土匪可不是什么“表面上强盗杀人,实则心地善良、扶弱抑强”的好男人,完完全全就是一个人间败类,而且虐杀过的无辜女子也不在少数,平日里妓馆绝对不会接受这种客人来糟蹋姑娘。 虽说溪桥是水镜轩的人,那土匪也许不会对她做太过分的事,可这难道不是想想就觉得恶心的事吗?溪桥究竟怎么回事,就那么喜欢……受虐? 戾止卷 第38章 殊方寒温(八) 那声温和的“桥儿”直直地戳进她的心口时,她惊喜地站了起来,又想起不能太过激动、给正派的人看出端倪,就先垂下头,深深地呼了口气,在原地停了一会儿才转身走过去。 玉曲也站在那纱帘外面,本是在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地痞明明已经张开却没发出声音的嘴,余光瞥见越溪桥很快起了身,不免惊讶地望向她。 起初玉曲还以为姑娘是被地痞的声音吓着了,就要直接将这个骇人的流氓赶走,不想姑娘已经掀开纱帐走了出来,这还是今晚头一回。 但显然,姑娘在看到那地痞的相貌时瞳孔骤缩,下意识地想要摆出进攻的姿势,想是因为怕失态才生生忍住了。玉曲叹气,也许姑娘只是单纯地想看看那把她吓得站起身的声音究竟属于怎样一张脸罢,结果又被吓得不轻。 而在玉曲低头叹气时,越溪桥已然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那地痞的全身,最后对上他清亮的双眼。不知为何,即使是这样丑恶狰狞的一张脸,她还是觉得他的笑容很动人,没什么后怕,心很快放了下来。 也对着那张脸回以笑容后,越溪桥偏头对玉曲道:“去告诉外面的客人,今夜我已经寻到了属于我的有缘人。” 属于她的,她的,今夜他就会完完整整地属于她了,这是她从三年前起就已隐隐在期待的事。 玉曲震惊得嘴都合不上了,呆呆地看了看那似乎很是得意的地痞,觉得自己的眼睛好痛,不甘地问:“姑娘,你认,认真地?” 越溪桥十分郑重地点了头,不像是在开玩笑:“出去罢。”又看向那地痞:“公子请随我来。” 见那收敛了一身戾气的地痞听话地随着越溪桥隐入纱幔之后,玉曲自个儿在原地冷静了好一会儿才认命,鼓起勇气独自出去面对外面一群妄想登天的男人。 付惜景还是第一次听她叫“公子”,纵然此时此刻的自己是用着别人的身份。曾经的小姑娘从不会像他身边的所有人那样尊称他一声公子,更没问过他的名字,动不动就“你”呀“你”呀地。 而今也不会,他想,这大约是唯一能在现在的她身上寻到昔日的感觉的地方了。 门合上后,越溪桥才转过身来,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他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停下来,任她打量这张属于真正的地痞的脸。 外面传来了很大的动静,应当是男人们十分不满一个地痞能得到美人的初夜而引发了暴动。越溪桥知道伏依依定能摆平,就没在意,问道:“你是杀了他,将他的脸皮剥下来了吗?” 付惜景轻笑着摇头:“我不会杀人。”纵是杀,也不能是他亲手杀。“特意照着那胡氏的脸做了一张。”这张脸上伤疤不少,新旧有别,比一般的面皮难做很多,制起来可是费了不少劲。 “那如果他今夜也会来呢?” “所以让人敲晕了他先关起来,明日一早再将人放了。”确然是想来的,但就凭那样的人也想染指他的桥儿……想必今夜过后,一个强盗地痞多年来只靠欺压弱者而苟活的好日子也会到头了。 溘然他心血来潮:“桥儿不妨猜猜,今夜过后,这张脸原本的主人会是怎样的下场。” “他是怎样的下场与我都没有关系。”她一点都没放在心上,即使是面对着这张脸,她也完全不会将他当成别人看,只是好奇,“可你的身体……” 那地痞整日抢劫杀人、大吃大喝,又已过四十岁,身材虽不算极为臃肿,但肥肉比肌肉多得多,横向来看,总有两个他那么宽了罢。 如今是季春,衣衫无需穿太多,即使是地痞,光天化日之下也会好好地用衣服将身体包裹住,更不必说来见的是她。 她仔细看了看,不止是脸,衣服没有遮住的颈项和手他也都做了处理。又穿了很大的衣服,就不知都往衣服里塞了些什么,竟真的显胖了那么多。 而且……她微微抬眼,还矮了不少。 看出了她的疑惑,他阖上眼道:“软骨而已。”身体似乎缩了一下,又缩了一下,不知为何还在晃动。 越溪桥后退了一步,觉得有些吓人。不过一会儿他再睁开眼时,身体已然舒展开,像是半蹲着的人突然站起身一样,整个人变长了,还在变瘦。 恢复原本的身高后,他从衣服里取出了一个包裹。但显然那衣服里还塞了别的东西,仍然有些鼓。 而后他垂眸看向她,见她仰视着她的目光一闪一闪的,一时看失了神,很快道:“桥儿先回避,我需要处理一下。” “处理什么?”她歪着头问。 他不想再用这张脸对她笑,自己都觉得恐怖,就合了眸:“总不能这样来抱桥儿。” 越溪桥红了脸,只因他这句话就开始兴奋了,抿着唇点了头,回身指了指窗边:“我准备了很多水,你卸面可以用。” 实在不愿用现在这只粗糙难看的手摸她的头,他就只是缓缓点头示意,看着她背过身去走出内室,才松了口气,走去书案前将包裹打开。 越溪桥心中又喜又乱,虽然在他面前还端庄矜持着,其实早已雀跃,特意走到他看不见的门口,忍不住转了个圈。 这一转就什么心情都没了,她还不瞎,门后这么明显地趴着人偷听,不用猜就知是伏依依,他就对这种事如此感兴趣? 她眯着眼,脚步放得无声,手悄悄地贴上了门。门还未锁,她于是猛地拉开,对着要朝她倒下来的人直接踹了一脚。 她没用力,只是将伏依依踹倒在了地上,却是踹到了肚子。伏依依呜地一声向后仰去,屁股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眼泪直接飞了出来。 将至宵禁,妓馆已经打了烊,该进屋的人也都进了屋,只剩了些下人在打扫大厅和楼梯。这么一想,付惜景应该是算准了时间去排队的,等他们一相见,也自然而然地到了闭馆的时候,就不会有太多人扰了他们的二人之夜。 低头看着捂着肚子咧着嘴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的伏依依,越溪桥先看了看周围,几位剑客似乎没有隐在暗处,好奇的应该就只有他一个。 “溪桥,你这是要让我……呜,残了呀。”纵然伤得不重,他还是没起身,依然哭哭啼啼地道。 “知道是轩主,才没往更下面踹。”越溪桥轻轻挑眉,“其他姐姐——尤其是服侍过轩主的姐姐接客时,轩主也会一直在外偷听,甚至偷窥吗?” “咳,别胡说,我只是想让你……咳,主要是他,至少洗一洗,就让人去烧了水,等下就给你送过来。”伏依依特意挪到阑干下,扶着阑干站起身,腰还是弓着的,虚弱又可怜地看着她道,“溪桥,你就真的不再考虑一下,我可是第一个摸你胸的男人,你缘何宁肯要那种人也不愿跟我……” 他说到一半时越溪桥的脸色就变了,就要抬手给他一巴掌。伏依依也不再装了,轻轻向后一跳就稳稳地站在栏杆上,又不知从何处抽出扇子摇了起来,微微眯眼,想要借着这个高度看清屋内的状况。 意识到他的目的,越溪桥眸光中逸出杀气,劈手将身后的门合上,又迅速凝聚起真气直朝他的面门打去。 高度是够,但那人根本不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啊。 伏依依这回真是吓到了,脚一滑,干脆掉了下去。越溪桥的真气只劈碎了对角的阑干下挂着的一只灯笼,力道不大。见他躲了,而灯笼里还未熄灭的烛火掉了下去,她就又甩出真气灭了烛芯的火,才慢慢走到阑干边上,低头朝下看。 见伏依依借着轻功安安稳稳地落在大厅中央,越溪桥轻轻扯唇:“我就在这儿等着轩主的水。” 伏依依给她鞠了个躬,连忙跑上楼,去了另一个方向。越溪桥长舒了口气,靠在门边继续等着,垂下头看着腕间的镯子。等到服侍的人将水抬过来,她开口对他们道:“去休息罢,我自己能抬进去。” 馆里的人都知道她武功不弱,又见她方才连轩主都打了,可知她是多看重那位有缘人,便更是不敢惹,连忙退下了。 越溪桥又在外面等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自己方才太着急了。纵是有个缘字在,到底也是第一次见面的人,且那地痞还不是什么好人,她何至于用那么激烈的举动阻止伏依依看他? 她咬着唇,晦暗的双眸再次将周遭环视了一遍,确定没有人在隐藏后也还是有些心惊胆战。伏依依在打什么鬼主意,他是知道了什么…… 溘然有声音传到她耳中,她的脸又立时红了,眨着眼睛看了看那么大的一个浴桶,又看了看里面扑着热气的水,只觉自己的脸被热得更红,不由缩了缩肩膀,先轻轻将门推开。 足够盛得下两人的浴桶瞬间被移到了内室,纱帐和珠帘还在因突如其来的气流疯狂作响。付惜景垂眸看着慢慢落在地上、一滴水都未洒出来的浴桶,脸上也有些烫,在她进屋关门之前用力抹了抹脸,故作从容地面对她。 他已经恢复了本来的身形和面容,衣服都换了一身,可看到那半副面具依然覆在他脸上时,越溪桥眸中还是闪过了一丝失望。 似乎他总能看透她的想法,等她走近一些便说:“桥儿应当在最重要的那个时刻看到这张脸。” “什么时刻才最重要?”她不满道。 “……”他默了半晌,还是先揉了揉她的头发,“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时刻。” 越溪桥虽然有些不高兴,但也不想再纠结这件事。他时时刻刻戴着面具自然是为了隐藏身份,如果这面具只摘下来那么一会儿就可能会引起祸端,自然是时刻都不能摘的。 只是……她又抬头看向他:“你戴着面具,我都亲不到你。你亲我,我也会硌得疼。” 于是他从前襟抽出了一条黑色的束带,轻轻盖住了她的眼睛:“这个办法是当年你自己提的。” 越溪桥对此有些印象,可还是不高兴:“可我就看不到你了,你也一样看不到我。”蒙住那么重要的眼睛,如何看出神色韵味来?她的身材本就不好,他若再不看她的脸,还不嫌弃死? 他还是笑道:“要么我覆面具,要么你遮双眼,只有这两个选择。” 越溪桥想着今天是重要的日子,就不要那么多事了,叹了口气道:“蒙我罢,你不后悔的话。” 他将束带在她脑后系好,而后摘了面具,有些紧张地捧住她的脸,低下头……与她额头相贴。越溪桥等了好久也没感觉到唇上有什么重量,就吹了口气,吹得他一颤。 纵然她也紧张不已,却不知为何明显比他稳得多:“我可以亲你了吗?” 没感觉到他在点头,反而感觉他离自己越来越远,她不禁颦了眉。 付惜景的视线移到她胸口处,想起方才伏依依近乎挑衅的话,眸光一暗,先抬手捏住了她的……捏不住。 他有些尴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越溪桥则更加尴尬,咬着牙跳起身,搂住他的颈项,用力将唇磕了过去。第一下磕在了他的鼻子上,她就先吻了吻他的鼻尖,唇才下移,用自己的唇瓣试探地磨着他的。 付惜景这才环住她的腰,更用力地吻了下去。 他们明明都没吻过别人,不知为什么,她却比他镇定得多,像是习惯了这样激烈的亲吻,且还不满足,越发恶意地挑逗他。 耳畔再次响起伏依依的那句“摸胸”,他的情绪乱了,突然离开她的唇,俯下身,托着她的屁股将人抱了起来。他总习惯这样抱她,可这样的抱法明明只适合小孩子,于是她狠狠地咬住他的肩头:“以后要那样抱,那样,横着的。” 他还是用这样的姿势将她抱到床边,没直接把她丢上床,而是自己坐在床沿,将她放到腿上,神色微动:“你……” 她不明所以,只是噘起唇等着他继续亲。 ……今天是重要的日子,他不想问她跟伏依依有关的事,且也能猜到伏依依为何会摸她。罢了,以前摸过就摸过罢,以后别摸就行了。 他轻叹,慢慢低下头触到她的嘴唇,同时一只手滑到了她的腰间解开带子,边吻着边褪去她的衣衫。 戾止卷 第39章 殊方寒温(九) 越溪桥的生辰在正月,故而正月过后就已满十七岁。付惜景没想到她竟将他曾经为了安抚她才说的那句“等到你十七岁的时候”一直记在了心里,二月份的某个夜里他再去看她时,她抱住他,说时候已经到了,要他把她变成他的女人。 像是怕他会吓得逃跑一样,她从背后环住他的腰,用力搂着,身体也紧紧贴在他背上。若是他使劲挣扎也是可以把她推开的,可这就有些…… “矫情。”她在身后先替他开了口,小脸恶意地蹭着他的后背,“当初说好了三年,说好了十七岁,去年年底我也来了月事,身子正常了,你还有什么不情愿的?” 他的身体有些颤,脸上越来越烫,只能硬着头皮说:“你才……刚来,身子还需要接着调理适应,不用这么着急。” “先前学了很多东西,已经适应了。”她道,声音低沉,“除了这个理由,可还有别的?” 一见他想跑,她立马生气了,语气也是满满的不高兴。 其实他也很不高兴,这算什么,他一个男人,二十多岁的男人,居然被一个女子强迫做那种事。纵然她从来就没把他当成过主子、从来就没怕过他,却也不能这样罢。 他垂下头,深吸了口气,拍了拍她扣在他身前的手,还未想好说什么,就听见她突然变得十分委屈的声音:“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语气还十分肯定,在他愣神之际更委屈地说:“你不想要我了。”说完就撤了手。 他慌忙转身,只见她也早已背过身去,就想伸手碰她,却又被她打开。 他叹气,用力将她扯入了怀中,调换了方才的姿势,从背后环住她的腰。低头一看,她虽没哭,眼眶却已经红了。 “你想把第一次留给你的妻子是不是。”这回她没有挣扎,只是脑袋垂得更低,“甚至你还会为她守贞,除了她就不再碰任何女人。” 他气笑了,想一想却觉得她说得也没错,便点头:“是。”都已经这样暗示了,希望她能明白。 她的眼泪瞬间溢了出来,咬着唇想要从他怀中挣脱。而他只是稍稍用力就将她牢牢地圈在怀中,看着她被气哭的样子,突然觉得和曾经那个小姑娘又有了几分近似。 不知从何时起她在他面前就是一副矜持端庄的模样,纵是拥抱,也不会再猛扑过来了。她似乎想在他眼前展现一个温顺端淑的静女形象,像是在告诉他,又或许是质问他:“将我送到妓馆来不就是因为想看到我这般样子?如今满意了吗。” 他缓缓眯起眼,手臂不自觉地用力,令她轻轻叫了一声。 回神后,他将她的双手用自己的手包起来,微微抬起,让她注视着它们,见她认真地在看了,才问:“真的就不能再晚一些了?”她说想让他下个月十四过来,可那天也不是什么特殊日子。 如果他们互相交付身体就能令她安心,他自然该好好安抚她。可她确实刚来月事没多久,这种时候根本就不适合接受风月之事,再晚一些,到下半年也好。 她舒了口气,摇头道:“三年前的三月十四,是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日子。”那时她被七星教的教众按在地上,逢桐在一边想要阻止却也无能为力,是他救下了她,还为了她阉割了那群男人。 其实也并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逢桐。他们初见之时她便一眼对他钟情,可那时的她脸上全是灰,他根本看不出她的容貌,就没将她放在心上,只是因为欣赏逢桐才顺便照顾她。 谁知没过多久,她就成了他心里的人,而最初被他认可的逢桐却时时可能被他杀掉呢。 想到此处,她咬了牙,将自己的手从他的双手之间抽出来,转而覆上他的手背。 必须,必须要让他答应才行。 而付惜景并不记得他们初见的日子,只记得他第一次看见她全貌的时候。如今想来,那一日对她确实是最有意义的,也是从那时起,她的心开始慢慢向他靠拢。 只是还是太早了,对她的身体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感觉他还在犹豫,越溪桥想了想,只能又挤出眼泪:“那一天……真的对我很重要。”逢桐是她最重要的人。 最终他只能心软答应,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想好好抱她,也是欲望在作祟罢了。 她对他说了自己的“有缘人”计划,还说伏依依已经同意她的请求,会在不久后将她的心意广告天下,待三月十四那一天就安排想要与她结缘的男子一个个见她。 天下,想与她……的男人。 他的眸光似乎只被那一丝丝杀气点明。 不过好像还忽略了一件事。垂眸见她笑意盈盈地对他说着之后的安排,他慢慢勾了唇,突然抬手弹了她一个脑瓜嘣:“先行后闻,怕我不来,都已经提前跟伏依依说好了?”如此他不来都不行。 她似乎懵了一瞬,伸手揉了揉被弹疼了的脑门,先是怔怔地看向他,很快露出狡猾的一笑。 无论如何,那夜他又看到了昔日那个调皮可爱的小姑娘,更会在不久之后完全拥有她,这是令人高兴的事。 为此他做了不少准备,甚至第二天在商州买完七本房中术后才回了陇川总教。虽然就快满二十二岁,他却也不曾与女子经历过情爱之事。年少时是学过一些,可那次事之后就没再在意了,平时有需求也都是自己解决。 他是真的喜欢她,无论她还是不是当初的小姑娘,他都想要拥有,如她所说,娶她为妻,为她守贞,除了她就不再与任何女人扯上关系。 她也是第一次,待在妓馆,或许会提前学一些东西,不至于到时候手足无措。但她毕竟是女孩子,他才该成为那个引导者。 为此他忽略了该做的事,一门心思放在“怎么做才能让她不那么疼”等种种研究上,竟也暗暗期待起那一日的到来。 三月初,伏依依就将越溪桥的心意告知了整个江湖,一时间人流如潮水般往河清涌,远的近的,穷的富的,美的丑的,都抛下了手头的正事齐聚商州,无不希望自己成为越美人的有缘人。 说实话,他不气是不可能的,不是气他们仰慕越溪桥,也不是气他们想做她的那个有缘人,而是气一切还未下定论之时,这群男人就开始垂涎幻想着越美人的唇有多么软、皮肤有多么滑、抱着有多令人舒服——这样肮脏的事。 在这群人中,他挑了一个恶事做尽、四十多岁还未被中原诸多自诩“正义”的侠士替天行道的地痞。易容成这种人难度很大,面皮难做,还需要软骨功辅助,很是麻烦。 可当他亲眼目睹那地痞将一不知来历的女子按在巷口的墙上、边挺动身体边喊她“越姑娘”时,就不再犹豫。 这样的人被选为美人的有缘人,在与美人春风一度后会遭遇什么已是显而易见,这样的败类除去也好。 除暴安良?打抱不平?以他的身份确实该做这样的事,只是这里是皞昭,是世仇的国土,他不会在意皞昭的百姓,在意的只有越溪桥而已。 而这样的人死了,已经融入皞昭中原、心系皞昭之人的越溪桥也不会觉得他的做法有错。他想告诉她他一直在用心待她,为了顾及她的感受,方方面面他都会考虑到。 那夜的她又给了他“小姑娘”的感觉,笑得那么纯真,也不再矜持,主动抱住了他。他是第一次,纵然想着一定会全力忍下去、不让她疼,也怕冲动比理智更占上风,一不小心给了她不好的体验。 她的身体干瘪瘪的,胸前也只是微微凸起而已,这样的身子实在难令人冲动。可她还有一张足以媚惑天下人的脸,平日里他看她的脸看久了都会情不自禁地脸红,更不要说这种时候。 于是他将她的眼睛蒙住,又觉得自己临时编出的那个借口或许可以成真。 ——“桥儿应当在最重要的那个时刻看到这张脸。” 等到她身体痊愈、他带她回乾闻见母亲,等到他们的大婚之日。 不知她有没有将之前的那次暗示放在心里,但想来是没有的。虽然他们的初夜很顺利,他能感受到她的满足和对他的依赖,可沐浴之后他们互相抱着躺回床上,他戴好面具,刚要为她解下覆眼的束带,她就道:“我有话想跟你说。” 即使不看那双眼,他也知道她变了一副样子,不久前的温存全然消失,只剩下…… 他眨了眨眼睛,放弃去解她的束带:“说什么?” 他刻意保持缱绻之后微微沙哑低沉的声音,转而去抚摸她裸在外面的手臂。这样的举动似乎给了她“他的心情很好”的错觉,她于是很快道:“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或许彼时他该觉得,他的小姑娘根本就没变,还是那么天真。他没有问,顺着她的心意道:“我什么都答应你。” 她笑了,但也很紧张,抿着唇纠结了许久才出声:“放了逢桐好不好?” 他却不再笑了,眸光寒了下去,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她放在他胸前的两只手渐渐握成拳,脸上落了汗,又咽了几下口水:“我希望他能离开七星教,来中原。” “他这么对你说的?”他突然问。南门转送的信他都看过,越逢桐并没有在信上提到多余的事,那就只能是更久以前。 见她用力摇头,口中还说“我是他的孪生姐姐,和他是一体的,我能懂他的心”,他不由想到,她早就知道了越逢桐的心思,那这些年这么听他的话,说喜欢他,还如此着急地献身,难道全都是为了越逢桐? 所以她并不真心喜欢他,也并不愿意待在他身边,甚至将刚正常一点的身体都当成了工具,只是为了迷惑他,让他对她动心,让他心软,让他答应将自己的心腹放到中原来。 “我保证,他即使离开你身边,也不会对任何人说教中的事。”听他久不言语,她慌张地爬到他身上,“如果你不放心,可以用秘术清除他的记忆。但我求你饶他一命,求你让他……让他自由。” 付惜景愣神了半晌,缓缓低下头看着流泪的她。幸好此时此刻那双绝美的狐狸眼还被蒙着,若被他看到,定然立时就会将一个“好”字说出口了。 他有些不解,不解她现在的模样。就算是想通过献身来打动他、求他放了越逢桐,她也不该如此着急,生怕他看不出她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越逢桐、她一直在利用他一样。 他摸了摸她的头示意她别再哭,低声道:“桥儿,我待你真心。” 她柔软的身子狠狠地一颤,牙关紧咬,颤颤巍巍地说:“我也是真心喜欢你。” “我从没有想过利用你,将你送到这里来,也仅是为了治疗你的身体而已。”她不止一次地对他说过喜欢,每一次听见他的心都会颤动好久,而这一次,怀中还抱着赤裸的她,他却一点都不心动了,“桥儿,你真心喜欢我,可有利用过我?” 她的样子越来越颓废,想是他的语气越来越冷,才令她骇得连假话都不敢说了。 ……假话,都是假话。 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为了利用他而喜欢他,逐渐将说假话当成了习惯,从未有过想真正与他在一起的心愿。 他不再看她,微微抬起头,轻叹道:“我若不放,你会如何?” 她咬着唇,贴在他胸前的手缓缓扣住他的皮肤,艰难地道:“……求求你。” 他合了眼,手也握紧了她纤巧的肩膀。 戾止卷 第40章 殊方寒温(十) “噗。” 当付惜景将昨夜,尤其强调越溪桥是为了利用他才和他在一起的那件事告诉南门疏后,南门疏给的就是这个反应。 他心里已经很难过了,就算她一直将越逢桐当成最重要的人,却也不至于为了这个弟弟不顾一切罢。 而且他还对她那么好,更暗示了以后会娶她,这几年来都是坦诚相待。就算她实在想让越逢桐离开总教,就不能直接跟他说么,非要在他们二人的初次后迫不及待地相求。 那么重要的日子,那么重要的时刻,全成了她一手安排、只为成全自己心意的工具,他不该生气?结果南门疏对此只是嗤笑一声,在他瞪过去后就拼命将面上的笑意忍住——没忍住,终还是笑出了声。 付惜景劈手就将扇子甩了过去,南门疏的笑容瞬间消失,想了想,选择将杀气四溢的扇子接住,合上,又打开,自己端在身前扇了起来:“公子,做人不能太矫情,男人就更不行了。” 越溪桥也说过他矫情,他的脸就又黑了不少。 “越家姐弟自幼经受了家破人亡之难,十岁以后只有彼此才能相依为命,姐姐愿为弟弟不顾生命,反之弟弟也是如此。说他们是一体,没什么不对啊。”感觉他没消气,南门疏就还站在原地,也不打算还扇子。 不过听了这话后,付惜景的气已经下去一些了:“我没说他们不是一体。”只是听着不爽而已。“我是不理解她缘何会用这种方式求我,而不是直说。” “若直说了,公子可会答应?” 付惜景抿了抿唇,神色犹豫,没有开口。 想当初将越家姐弟从瞿将歌那里带出来,就是想要培养越逢桐作心腹。后来虽动过除掉他的念头,可到底记着他是越溪桥最重要的人,即便是为了她也不能杀他,就退而求其次,不求越逢桐的绝对忠心,只要他乖乖听话、乖乖做事,别动不动就背叛他也就足够。 越逢桐既想去皞昭中原,那他就让他一直待在七星教。纵然他对中原武林无比神往,平时接触不到,倒也不至于再生出别的心思来。 可越溪桥昨夜那样急迫,明明知道他会生气也要用身体相求,真的只是想实现越逢桐的心愿那么简单?难道不是她仍旧以为他有杀了越逢桐的心思,怕自己的弟弟真的受到伤害,才巴不得越逢桐赶紧离开? 明明这两年给那小子养得那么好,还教了不少东西,她却以为他还要除掉一个费了那么大劲调教出来的人。 而这边南门疏也劝他说:“既然逢桐心不在此……啊,是在此。”毕竟现下他们还在商州。“公子不如就顺了溪桥的意思,抹去逢桐的部分记忆,送他来中原罢。” 那样的天资和实力,想必有的是门派会欣赏。 付惜景不悦地看着南门疏,后者耸了耸肩:“公子就是想留着,我也没工夫教他了,除非让他跟我一起回王都。” 付惜景这才一愣,微微颦眉:“你决定了?” 南门疏眨了眨眼睛,诡笑着舔了舔唇:“送上门来的人,岂有不娶之理?” “即便她只是为了自己的亲人才不得不嫁给你,对你毫无感情,”甚至还有些厌恶,“你也能接受?” “公子,还是那句话,男人不能矫情。”南门疏将扇子合成一束,闭着眼睛摆了摆,“我不信姝元对我没有任何感情,只是还未到想嫁给我的地步。而溪桥,她喜欢你的事谁都看得出来,既有情,顺便利用利用你又怎么了?” “……”付惜景的脸都皱了起来,“我就矫情,我就不能接受。” “反正再过两个月我成婚,至少得陪姝元在家待个一两年罢,还要安排她姨娘治病的事,短期内都不能放松,回不了总教。”他道,开始一步一步走向皱起脸的男人,“我会将安秦二人替换过来,让他们帮着闻浓打理总教的事。至于逢桐,要么跟我回王都,要么就放了他。” 付惜景看着他,没什么表情。 南门疏又停了,只能道:“公子待溪桥真心,我待逢桐也是真心啊,自然是舍不得他不好的。” 沉默了半晌,见南门疏不知什么时候都已经把扇子放到他手边了,他看着扇子,突然低声说了一句:“……她不太对劲。” “不对劲,公子是指溪桥?”南门疏的耳朵动了动。 付惜景不想再同他纠结这个话题,摇了摇头,拿起扇子:“伏依依那边,昨夜可有什么动静?” 南门疏便道:“伏轩主倒是还好,毕竟没有亲眼见过公子,只是他身边的那位剑客说公子昨天的模样不太自然。” “不自然?” 南门疏默了默,突然笑道:“原话是自带贵气,绝非一般的‘地痞’,大约看出来那不是本人了。如此一来,以伏轩主的聪慧,也能想到这两年关于溪桥的情报都是从何处来,猜出‘魔教’之人送溪桥去水镜轩的‘目的’,知道自己其实早就落入了陷阱。” 付惜景没有多惊讶,甚至弯了唇:“心眼儿太多,倒是比没脑子的更容易上钩。” 已经两年了,只看昨夜伏依依对越溪桥的态度,就知道他有多在意这个天女一般的弟子。磨合的时间已然足够,伏依依定会为了她,特别是为了治好她的身体去冒险。 要将桥儿送去正派之首的重霄阁,还是送到宣庭阁主身边,就必须要有其他正派的高职相助。琼华楼的水镜轩是个好选择,伏依依更是最完美的人选。 这辆“贼船”……他既选择登上,可不能那么快下去了。 …… 自从十四那日与第一个有缘人共度初夜后,越溪桥没再提找第二人的事,且精神日渐恍惚。伏依依告诉她那个地痞在与她在一起后的第二天晚上就被打死了,她的反应就像是根本不知道这个人,与那一夜为了保护那有缘人而与他这个轩主作对的模样大相径庭。 她自然不会有什么反应,毕竟被打死的那个,和真正要了她初次的那个,可不是一个人。 真没想到,溪桥造了那么大的声势,还用了“缘”这种借口,结果不过是给她真正想见的人提供了一个光明正大的见面方式。 且那人多半是魔教之人,不然还至于伪装成别人的样子来找她、任那身体的原主人被那些已为嫉恨冲昏头脑的男人杀死? 纵然那地痞不是什么好人,可难保下一次不会轮到无辜之人呢。 而溪桥,费了这么大劲与她想见的那个人度过了一夜,他本以为她能开心起来,且会越来越开心,谁想那之后她就没再笑过,有时候还会突然哭出来惊到众人。 她对梳妆打扮之事都不那么上心了,眼角总是红红的,他瞧着只觉心碎。不少人以为她是在为了那个被打死的地痞惋惜,可他知道不是。不知那晚发生了什么,让她和那个有可能来自魔教的人发生了不愉快,她的心情才会一直低落。 不愧是魔教,吃完了,穿上裤子就不认人,害得他美美的弟子如今都不爱美了。 有时他还见她会将两只手合在一起,十指相扣,像极了……的时候,两个人相爱的姿势。她将双手扣紧,再扣紧,至少还苦着脸露出了满足的笑,没过一会儿意识到这两只手其实都是自己的,又忍不住哭了出来。 ……真是受不了了,这样的情形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他的宝贝弟子也浑浑噩噩了一个多月,药也不好好喝,上场时都不卖笑只卖哭——虽然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妓馆的新节目,而且看美人的哭脸更是动容,打赏的钱都比以前多了不少——但他是个有心的人,总不能做出一直利用心情不好的弟子赚更多钱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话虽如此,轩主不也利用了一个月了。”泊怨在一旁打着哈欠道,“之前越姑娘说,日后寻有缘人的活动每个月至少举办一次,可这个月却没有一点动静。没准那个魔教的男人得到姑娘的身子后,就不打算再来了。” 千澄则道:“可那人的目的显然不只是得到越姑娘这般简单,越姑娘修炼过几年的魔功,魔气仍然残留在体内一分没少,会极大地影响身体。而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利用宣庭阁主的九霄神功来帮她清楚身体里的魔气。可若一个不小心,宣庭阁主也可能中招,并因此失去理智变成疯子,这才是魔教送越姑娘来的目的罢。” “宣阁主若是疯了,能继承重霄阁的就只有他那个废物儿子。”伏依依阖上眼揉了揉额角,“宣?第十式突破失败,内力尽失,薄晚夫人背后也没有靠山。就是为了保护在凤凰榭内毫无威望的妻儿,宣阁主即便得知一切、有心想救溪桥,也不会冒这个险。”何况宣庭还不是什么心善之人。 “这样一来岂非是寸步难行。”千澄轻叹,“那就没有人能救越姑娘了。” 三个人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泊怨说:“那人有没有可能私下里偷偷见越姑娘?” “显然没可能啊,没看她一直蔫儿到现在么。” “现在不会,不代表以后不会。”泊怨摇头道,“或许轩主可以多留意越姑娘的房间有没有外人进入,尤其是晚上。” 妓馆不同于水镜轩本部,只是水镜轩名下一个合法经营的产业,而且受到州衙保护,平日里根本无需特别多的护卫。水镜轩不是妓人的弟子自然会住在本部,九剑客也是一样,连伏依依都很少在妓馆内留宿,所以妓馆能被人轻易潜入是很有可能的事。 “你的意思是,如果溪桥不主动提找第二人的事,那个人就有可能潜进妓馆来看她。”伏依依皱着眉道,“而我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把他抓了,甚至杀了?” “如果可以的话,抓了或是杀了自然最好。只是那既是越姑娘付出过身体的男人,又是修炼邪功的魔教之人,就怕一个抓不着反而被害,而且还要顾及越姑娘的心情。”泊怨道,“我们几个驻守本部,不知那人何时会来,总不能日日到妓馆守着。若是给想搞事情的人知道水镜轩本部的门面都不在了,到时候岂不是两头着急。” 见伏依依还在沉思,千澄点了点头说:“轩主倒是可以多在馆内留宿几日,如果本部有什么大事发生,我等自然会来通知轩主。” 几句话就决定了安排,伏依依诧异地瞧了他们几眼,除了认命似乎也无话反驳。 一般来说,水镜轩的高职身边都要有专门的护卫,但守护琼华楼各个分轩的月相剑客与轩主护卫不能混为一谈,伏依依还真不好意思挑出一个人来随身保护他,何况还是在妓馆中。 本来他身边该有个人,只是这些年来他没用心找,更是因为只在水镜轩本部和妓馆之间来回跑,用不着什么护卫——眼下倒是惨了,护卫这种存在,还是有一个固定靠谱的比较好。 这之后他就夜夜留宿在妓馆中,每天都和越溪桥聊到很晚才假装去睡,特意挑了个她隔壁的房间,耳朵要时时支愣起来听她那边的动静。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月,越溪桥也又蔫儿了一个月,伏依依已经心累地想放弃蹲点捉人的打算,想着不如去各地逛逛,没准就能偶遇一个武功高还靠谱的护卫。巧的是这夜刚想离开妓馆回水镜轩本部休息,隔壁的房间就传来了动静。 伏依依听见了窗户被砰地打开、夜风呼啸着灌入房中还有珠帘晃动的声音,似乎有人出现在了溪桥的房间,却没有听到人的动静。 他的心异常慌乱,急忙掠到越溪桥房间门口,没有推门,先是屏着气感受屋内的气息。 “进来。”屋内却兀地传来了男子仿若泉水般清泠却温和的声音。 伏依依像是被什么操纵着,一瞬失去了自己的意识,眸间的光泽也黯了,如那人所说推了门。 冷风穿过层层纱帐与珠帘直直地吹向他的脸,伏依依将它们拨开走到内室去,见立于窗边的男人身形修长,额下到鼻尖覆着银色的面具,正与越溪桥相互拥抱着。与其说是拥抱,不如说是他的身体完全在撑着她,溪桥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倒在他身前。 “她的身体里已被我种下非死不解的蛊,只可定时缓解蛊发。”男人又开口了,听得他一个激灵,像是被贯穿了灵魂,“两年之内,见不到宣庭。” 男人顿住,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越溪桥。她没了意识,唇角却满足地扬了起来。 他也笑了,目光瞬间变得温和,但又在另一瞬恢复冷漠,沉下声音转向伏依依,一字一字道:“我会杀了她。” 戾止卷 第41章 殊方寒温(十一) 伏依依离开后,付惜景将越溪桥抱回床上,坐在床边抚着她的眉。 方才来时,她已打算睡下,正准备换衣裳。但一见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内室的他,她的眼眶瞬间红了,吸着鼻子朝他扑了过来。 感觉他并没有排斥,而且也紧紧回抱住了她,她松了口气,却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我错了,你不要生气。”她将脑袋深深埋在他的手臂间,“我以后什么都不会说了,你不要不来见我,不要丢下我。” 纵是他再气,一见她这副模样心也瞬间软成了一滩水,更觉得自己这个气生得矫情了,苦笑着摸着她的头道:“我何时说了会丢下你,不是已经让闻浓来告诉你,上个月是有事要出门,才没时间过来?” 骗人,就算要出门,以前也会挤出时间、争取每个月都来看她的。 她不再说话,只是嘤嘤地将他抱得更紧,一刻都不愿松开。 他就这样任她抱了一刻钟,再让她睡去,才打开窗子、将隔壁的伏依依引了过来。南门疏在门外设了阵,入阵后的伏依依会被控制意识。他将大概的意思传达给了伏依依,对南门说再陪她一会儿,关好窗后将她放到了床上。 越溪桥没过多久就醒了,是惊醒的,还未睁开眼睛就一把抓住了他放在她手边的手,哭着坐了起来。 他有心想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安慰,她却更快一步撞到了他身上,又紧紧搂住他的腰、说什么都不愿放开了。 付惜景只好将她抱到腿上来,见她连头都不抬,只能叹气说:“我已经将逢桐送去湘南了。重霄阁的宣庭阁主偶尔会陪夫人出门,也有在路上寻找潜力之人的习惯。逢桐若是幸运,自会被收入凤凰榭门下。” 上次她就说过,如果可以,能不能让逢桐拜入重霄阁。她在中原待了两年,得知武林中最强大的门派就是重霄阁,所以希望越逢桐去那里学习。 一手养大的心腹,突然要放去正派,还是正派之首,自然要抹去他的部分记忆。付惜景不会催眠,就算苑闻浓擅长,也不能做到立刻就让越逢桐忘了所有与七星教相关的事。 闻浓就提议用蛊,只是不伤身体又能按照心意消除部分记忆的蛊有副作用,就是控制神智——消除记忆本也是神智被控制的一种表现。 蛊引在他的手上,若有需要,随时可以控制越逢桐的意识,但最多只有两次机会。他若不需要控制越逢桐,这点副作用也不算什么,就没同越溪桥多说。 再者,若越逢桐真的有机会成为宣庭身边的人,对他的计划也只是有利无弊。 此时此刻她却用力摇了摇头,大约想说“你不送也没事,只要你不生我的气”,可人都已经送过去了,便没必要再说。 “不要乱想了。”他垂头吻住她的额发,“我永远不会丢下你,再等一等,等你完全好了,我便带你离开。” 她还是没有彻底放下心,但应该有被安慰到,环着他的手臂松了些,点了点头。 付惜景又叹了口气,想着此时大约只能抱着她才能让她安心,就不再说话。越溪桥没有要睡的意思,还是清醒的,但就这么缩在他怀里不想动,似乎想让他永远都不要走。 就这样安静了有小半个时辰,付惜景开了口:“桥儿,南门要成亲了。” 她颤了一下,想了想说:“那他还会在你身边吗?” “会是会,只是不会在总教,而是在……”他眨了眨眼睛,停顿后说,“我家那边做别的事。” 越溪桥又点了点头:“我记得他跟你同岁,他都成亲了,你还没有这个打算么?”二十二岁还不成婚,也许对于武林中人来说不算稀奇,可他显然有着显赫的家世,说不准还是什么贵族子弟,这么大了还不娶妻实在少见。 付惜景的额角微微一跳,皱起眉低下头看着她。 感觉他周遭的气流不太对劲,越溪桥疑惑地仰起头对上他的视线:“怎么了吗?”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气了,就先阖上眼深呼吸了几个回合,而后看向她:“我之前说过,我的身体只能给我的妻子一人。” 越溪桥睁大了双眼,想着“他说过吗”,慢慢垂了头,抿着唇道:“……那你岂不是不能娶妻了。”他似乎不能接受跟不同的人有肌肤之亲,只能是一个。上次过来他们就已经同榻而眠,他已经将身体给了她,如此一来—— “……” 好气哦,却还必须忍着。 付惜景缓了缓,耐心地对她道:“桥儿,最初我留你在身边,的确有想过利用你的容貌和身体做事,可没过多久我就发现这种事情我根本做不到,早在三年前答应与你培养感情的时候,就决定一直将你留在身边做唯一的那个人了。” 培养感情,又是什么时候的事?他不是自始至终都只想要利用她,不是如此么? 她有些纳闷,但没开口。他的气于是又不打一处来,想着怕是她这些天心绪不定,一时傻了,也或许是对他没有信心,就干脆不再暗示,直接道:“桥儿不愿嫁给我?” 越溪桥在那一瞬间感觉头被刺痛,突然睁大眼睛,失神一般怔在他怀中。 他的脸有些热,闭了眼睛接着道:“虽然我的身份与一般人有些差异,但我的母亲从未限制过我的婚姻,只说让我选择中意之人,最好不要有太高的家世、太独特的身份。桥儿如此可爱,又如此懂事,母亲见了也定是会喜欢的。” 她的脑子还是嗡嗡的,似乎将他的话听进去了,又好像没听进去,一点反应都没有,仍然愣着。 “如果不是你太急切,我本不想这么早破坏你的身体,你平日里还是应该多注意一下,乖乖吃药,好好调理,不要太频繁地想着亲密,再过两年也不迟。”他说着说着就露出了笑容,“我知道你是为了逢桐才如此急迫,我已经不在意了。 “日后……我也会常来看你,尽量每个月一次,多待几日。别的事,无需着急。” 还是没感觉怀中的她有什么反应,他微微颦眉,睁了眼,却发现她失去了意识,就这样睡着了,也不知可有将他方才的话听进去。 付惜景有些尴尬,更是从未有过的赧然,最终也只能再将她好好地放到床上,帮她褪去外衫、盖好寝衣,俯下身轻轻吻住她的额头,停了许久,才合上门离开。 …… 那夜过后,伏依依的头一连疼了几日,越溪桥的心情却是越来越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见他这个轩主如此难受才会幸灾乐祸成这样。 除了她的命,那个魔教之人还以他的清白威胁他——之前他所买的情报全都出自魔教人之手,与那些人交换情报之时有写过字条,上面还盖着他的印,若是这些东西给谷楼主或是别的正派高职看见,那他可是要被活剐的。 男人的要求很简单——说起来是挺简单,要他带溪桥去见宣庭阁主,要宣庭阁主给溪桥治疗身体。两年之内达成,溪桥的命,还有他的清白,都会完好无损。 跟他猜得一样,魔教就是要利用溪桥体内的魔气去谋害重霄阁主,顺带把他这个琼华楼的拖下水。溪桥曾经在魔教待过这是事实,如今与那个魔教之人……“狼狈为奸”,也是事实,若他将此事如实告知谷楼主或是宣阁主,等待溪桥的就只有一个结局。 无论如何他都想保住溪桥的命,男人就是拿捏住了他这一点,才放肆地以魔教之人的身份明目张胆地出现在他面前。 看溪桥如今这副样子,就知她早已把心给那男人了,可那男人却利用她的生命来残害守护中原武林的至尊、引起中原武林的风浪。 身体,还有身体。 当他问溪桥体内的蛊如何缓解时,男人给他的回答是一句“有缘人”,他一听就明白了。合着他利用溪桥的生命和身体、给她下蛊还不够,每次来帮她缓解蛊发的痛苦还要顺便来上一次?什么狗男人。 这么狗的男人,溪桥居然还真心喜欢他,每天开心得就差笑出花儿来了,一点也不知她家轩主的无奈和自己不久后的遭遇。 他请专门任职于水镜轩的神医看了,溪桥体内确有魔气,而且身体里某处不太对劲,应该是有被种蛊的迹象。只是蛊不比毒,神秘且魔性得很,医术再高明的医者都难以将蛊这种东西研究透彻,更别说他们的神医几乎未接触过蛊。 若要找最熟悉蛊的人,就只能向七大正派之一、专攻于蛊和毒的碧落宫求助。只是碧落宫……也许武林中大多数人不知晓,但作为天下情报中心的琼华楼高职,他是知道碧落宫内部已然是被魔教控制了的。碧落宫已经与魔教勾结多年,待哪日被捅破这个窟窿,就是整个中原武林的敌人了。 再就是七大正派之一、以医神在世而闻名的归元谷。只是乐正一家也并不熟悉蛊,就算有识蛊、解蛊的能力,那也必是乐正谷主这般医术已臻化境之人,又岂会看不出溪桥体内还有魔气?再者归元谷与重霄阁世代联姻,百年前起就是盟友,他们知道了溪桥的底细,会不跟宣阁主说? ……简直了,怎一个惨字了得。他好好一个琼华楼分轩轩主何曾受过这种压迫,竟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被魔教之人捏住了把柄,向谁求助都是死,除非放弃溪桥这个弟子。 可见她的心情只一晚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虽然时时笑着,却在得知他头疼难受后主动过来看他。这么美,这么懂事,又这么天真,小时候还受到过那种遭遇,他怎么忍心让她的生命就这么终结在花儿一样的年纪。 五年,如果那个魔教人真的只想利用她的身心去对付宣庭阁主,又是怎么把她养成现在这般样子的。初见时的她还有着孩子气的高傲心性,如今虽成熟了不少,却还是会因一点小事哭得不能自已,因一点小事而乐开花,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一个棋子该有的品质。 大概只能说,难为那男人费心将她养成这个样子了。如今的溪桥就是个坠入情网的小丫头,甘愿为了喜欢的人做任何事,这可比让她自己知晓自己是个棋子要好利用得多。 狗,太狗了,偏偏溪桥一点没察觉,就以为自己的美貌值得换来所有男人的真心——的确是值得,可魔教的人那都是狗啊,如何会以真心待中原人,还是一个傻乎乎、为了魔教死心塌地的中原人。 气死了,可又不能爆发,也不能跟任何人说。被魔教人威胁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最好只有他自己知道,不然谁都可能被牵涉其中,落得难以想象的下场。 那日他问越溪桥,可定好了寻第二个有缘人的日子。她的脸立刻红了,垂了头支支吾吾地说:“没有,不,不急——也不是不急,就是,我,我想好了再跟轩主说。”应该是跟那个男人商量好罢。 居然还娇羞?真是傻得可爱,等两年一过你想哭都哭不出来。 不过那个男人既给了那种条件,这两年他就无需担心溪桥的身体——怕是也没空担心,有的是让他头疼的问题。 …… 是夜,越溪桥正低着身子铺寝衣,准备入睡时,发现房中多了一个人。 她转身,见来的是苑闻浓,不知怎地比见到付惜景还要兴奋,立时笑开了:“闻浓姐姐。”又想起上一次付惜景来看她还是在一个月前,这个月怕不是又要爽约? “别担心,这次是我同公子一起来的,南门已经回家成亲了。”黑暗中,苑闻浓慢慢走向她,“我们是在宵禁前到的,已经在客馆落脚。公子有些伤寒,怕你担心,今夜就没敢过来,如今已经睡下了,明日就能来看你。” 她知道自己该担心,可不知为何就是不那么担心,甚至没放在心上。 似乎一见到苑闻浓,一听她说话,谁都不会在她心里了。 “谢谢你这么晚了还特意来看我。”越溪桥也走向她,又想到什么,一时怔住,“他上次过来的时候告诉我说逢桐已经来到中原了,谢谢你闻浓姐姐,谢谢你告诉我他又对逢桐起了杀心的事。” “逢桐如今已经成功拜入了宣庭阁主门下,并且没有关于总教的记忆,你就放心罢。”苑闻浓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垂眸摸了摸她的头发,“毕竟和你们姐弟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总是不忍看到任何一个因为公子而……” 越溪桥怔了一下,喃喃道:“可他对我很好。” 苑闻浓也怔了,微微皱眉看着她的眼睛:“桥儿,公子哪里对你好?他上一次过来,还同你说了什么?” 越溪桥也不由自主地对上她的视线,眸中的光渐渐消失:“他说,他说要我嫁给他,还说他的母亲也会喜欢我。” 都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苑闻浓轻叹,世子还真是认准她了,只为了这么一个人就煞费苦心,握着这么好的除掉重霄阁掌门的机会,结果只是为了给她治病。 若真的只是如此单纯,公子——她的公子,他们的目的又如何达成。 见越溪桥眸中的光完全消失了,苑闻浓轻轻一笑,双手扶住她的头与她靠近,低声说:“桥儿,别犯傻了,公子那么高贵的人,是不会娶你一个低贱的妓人为正妻的。无论你的身子是不是只给过公子一个,你都只是个妓人,娶了你,会令他面上无光。 “我知道你现在仍然喜欢他喜欢得无法自拔,但你也要适时冷静,不要将他看得太重要了。 “他只是在利用你,利用你的真心,而不会给你他的真心。若一味地去求他的心,最终受伤的只会是你自己,明白吗?” “……” 良久,越溪桥点了点头。苑闻浓帮她拭去不断从眼角滚落的泪水,最后道:“好孩子。” 戾止卷 第42章 殊方寒温(十二) 时隔一个月再一次见到越溪桥,付惜景看得出她明显在强颜欢笑。 越美人的第二位有缘人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江湖游侠——其实本没有这个人,这张面皮的样貌是他自己设计出来的,没有借用任何人的身份,主要也是因为来不及去找一个能借用身份的人。 这次的男人比上次还要多,许多一开始不信越溪桥“不看身世、不看容貌”的人得知她连地痞都能看上,那应该是真的待所有人一视同仁了,故而越来越多心里没有一点数的男人开始妄想与美人同醉春风。 没有一点,以自己的能力和身份,有没有可能在第二日就离奇死亡的数。 越溪桥还是乖乖地等着他卸下假面、换完装,才走到他身前去,抬头看了看他的面具,又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没有说话。他以为她会抱过来,结果见她还是垂着头站在原地,只能自己走过去抱住她。 她的手臂环在他的腰间,微微偏头枕在他胸前,合了眼。 “桥儿今日是不是不舒服。”他觉得她的脸色正常,但心情分明不好,便抚着她背后的长发道,“月信到了?” 她在他怀里摇头说:“月信到了我怎么会叫你来。”他和苑闻浓是昨晚到的,她则是今日一早就跟伏依依说今夜要寻第二个有缘人,而他得知这个消息后才利用手头的工具紧赶慢赶做出了一张人皮。 这一次是猝不及防地,当天寻找当天才宣布,外地人若是想在一天之内得到消息并赶到商州,应是根本做不到的。就是没想到距离越溪桥寻第一个有缘人已过三个月,竟还有那么多期待着下一次的外地人士留在商州,或是商州隔壁的其他州县,一个白天的时间齐聚妓馆倒不成问题。 而他还是在适当的时间出现,还特意抬头看了正站在楼上观察所有人的伏依依一眼。伏依依记得那双眼睛的神情,瞬间愣了,气得咬着牙呸了一句,甩着扇子转身离去,留下一头雾水的千澄。 昨夜他确是让闻浓去告诉越溪桥今夜再来见她,但没说要以这种方式。也许,也许……桥儿是想他了,她若是想要,他倒也乐在其中。 只是她今日实在奇怪,不像是期待与他见面的样子,但也不排斥他触碰她的身体。 而见她似乎不是那么情愿,他干脆合了眼说:“不舒服就不要做了,我陪桥儿说说话,明早再走。” 她的身体一僵,感觉他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臂想要将她推开,又猛地摇了好几下脑袋:“不,我想要你,想要你。” 说着,她已经开始解他外袍里面的腰带。他的脸一下红了,赶忙制止她,一低头却对上了她泪汪汪的双眼,脸就更红了,慌忙地从前襟取出束带来蒙住她的眼睛。 越溪桥任他在她脑后打结,手上还是快速地扯他的腰带和衣服。没过一会儿他系好了,她才只丢下他的腰带,外衫还没来得及扒,就被他横抱起来放去床上。 听见他将面具取下并放到枕边的声音,她立时搂住他的颈项,急切地吻上他的唇,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便张口用力地扯咬。 他被她吓得一时间手足无措,十分被动,只能轻轻环抱住她的身体,任她啃了一会儿才俯身将她压下,离开她的唇,为她褪去衣裳。 她在哭,眼睛部位已经湿润了,他却不知为什么。 不知这一个月来发生了什么令她不愉快的事,他即便问了也不会得到她的回答,彼时也许只有如她所愿,紧紧地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才能拂去她的不安。 …… 之后他问了,她却什么都不说,摘下束带后就假装已经睡着,趴在他的胸前不再说话。 付惜景没有勉强她,但心里十分不舒服。她在这里应该生活得很快乐,有什么不如意的事是伏依依不能摆平的?还是伏依依并不打算救她,反而把对他的气撒在了她身上? 很快他轻轻摇了头。若真如此,正派之人早该在这种时候破门而入来抓他了。今天在商州也特意观察过,并无其他正派人士,有的只是想做她的有缘人的无数男人而已。 伏依依对桥儿的爱惜,他绝不会看错。 那如果,她今日这般是因为他…… 他便觉得更加头痛。虽然能理解桥儿待在中原这么久,即便他每个月都来看他,她的心境也难免会发生变化。她还小,又是女子,没有安全感很正常,也许就会认为他真的一辈子都要将她丢在这里、不会再要她了,甚至再也不见。 可先前已经絮絮给了她很多承诺,她就真的认为他那样不靠谱么,说出口的话,还会有做不到的道理? 然不能立刻兑现的承诺做多了就如同花言巧语,久而久之不会让人感动,只会让原本坚定的感情变得越来越淡,直到再也无法回到本初的模样。 ……罢了,也可以理解。只是此时此刻除了给她承诺,他也给不了别的什么。 他想了许久,缓缓垂下头亲吻她的额发,吻去她的泪珠,贴在她耳边,最终还是只能说:“桥儿,我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我会带你走,会娶你为妻,会给你一个家,你……信我。” …… 之后的十几次,他都会用不同的身份去抱她,其中绝大多数是有自保能力的人。就算有弱者,也都是他编造的身份,在现实中根本不存在。 唯一一次例外,是第四次的一个已经成家的男子。那男人看上去十分朴实纯良,靠摆茶摊方便过路行人而维持生计,家中除了妻子还有两个女儿,都指着他一人养活。 原本这样的人不该被他注意到——如果那个男人没有动也想成为“有缘人”的心思,自然不会被他注意到。 起初他还不知这样的男人是哪里来的自信,认为水镜轩第一美人能看上他一个已有家世的人。且已经成家的男子本就不被水镜妓馆所接待,这是一般的妓馆没有的规矩。 那男人知晓妓馆的这条规矩,从未试着去触及底线。但越溪桥的美名江湖几乎人人皆知,更不必说商州本地的平民。故而在“有缘人”的事发生后,男人也动了拥抱美人的心思。 男人虽不算绝对的好人,多年来却也一直对家庭负责,从不拈花惹草、惹事生非,只是一直有个生儿子的念头,对两个小女儿不是很好。付惜景觉得一般男人有这样的念头也无可厚非,只要不做出出格的事、不要因为没有儿子而伤害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也就是了。 只不知为何,一个从不贪图美色的普通男子,竟也生了攀折美人的妄想,且像是蓄谋已久,不知从何处寻了中介人,竟同商州当地一个有名的药材商牵上了线。那药商除了高价倒卖道地药材和各种各样的成品药,手下的人还有易容的本事,既给了男人一种足以迷惑一般人心智的香药,还为男人做了一张面皮。 只是与药商交易之人都是大富大贵,男人家境本就贫寒,养活一家四口都成问题,更别说支付报酬。故而在得知药商的恋童嗜好后,男人瞒着妻子偷偷将小女儿送到了药商府上、成为药商的禁脔。 听闻将那香料随身携带,就可以吸引美人的目光、顺理成章地被美人选择。关于这一点,付惜景猜想那药商许是糊弄傻子罢了,若那香真的有用,他自己不是早就用了。再者出入妓馆需要检查随身物品,伏依依会不知道谁身上带着异香? 大约也是知道男人这样做,在见到越溪桥之前就会被水镜轩的人暗杀,药商的交易并不诚心。总归那人死了,也没人能够报复他,而且还能顺便将男人的妻子和另一个女儿也收入自己府中。 只是水镜轩也不一定特地去暗杀这样一个败类,事情败露后,男人早晚会被药商的人除掉。付惜景于是想着,不如在男人临死前“实现”他的愿望,实现这个令人连妻女都可抛弃的愿望,让他死得更有尊严一些。 彼时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因为那男人妄想染指越溪桥而气,还是因为男人只为了自己的私欲就将女儿出卖给一个禽兽而气,总之那夜先抓住了那男人、卸下他的假面,又扮成了男人原本的样子,第二日一早再将他放掉,任他被数不清的因为嫉妒而眼红之人打死。 与那样一个温柔懂事、甚至也不辞辛劳地在外做活计的女子结为夫妻,生了两个乖巧伶俐的女儿,为何还不满足?男人既没有为妻子守住贞操,更是将那么小的女儿推入了地狱,究竟为何会变得如此?桥儿的美名,真的足以令一个正常人失去理智? 苑闻浓则劝他说:“公子,桥儿没有任何错。” ……是他不好,不知不觉又将一切都归结在桥儿身上了。纵然男人是因为渴求她而做出了那等丧心病狂之事,纵然那么多的男人只为与她结缘而不择手段,她本身的美并没有任何错处。 就算一切是因为她的突发奇想而掀起,她也是为了见他。便是有错,也是他的错。 那夜越溪桥很不高兴,说他扮成那男人的样子就是变相地伤害无辜之人。他没同她解释那么多,想等下一次来再同她说明一切,言语间只是在暗示“如果一切都是因你想要寻找有缘人而起,你是否能放弃这样做”。 她却不想中止这个计划,说只有这样,全天下人才都会知道她并不是什么冰清玉洁的女子,不过也是一个为了欲望而不断寻找不同男人的欲女罢了。这样所有人都会渐渐看不起她,也渐渐不会再来看她,彼时她的名声脏了,人却能落得个清静。 他也不高兴了,不知道她为何会生出这种想法,更不知她从何时起就开始习惯性地贬低自己,非要说“我一个妓人”怎样怎样,眼中慢慢浮现出对他的怨气,且越发不可收拾。 他更是纳闷,皱着眉头道:“桥儿,带你过来之前我就同你明说过,只有水镜轩才能保护你,只有借助琼华楼的力量,才有可能让宣庭阁主同意救治你。伏依依不会逼你做任何事,你只要安心地生活在这里、静待时机就可以了,为何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原本她只需一直在妓馆当一个卖笑的艺伎,伏依依就会对她很好,更会越来越舍不得她。而他则常常来与她见面,一切就都能顺利进行下去。偏偏她为了越逢桐而哄着他将身体给出来,还想了什么寻缘的办法引起了半个江湖的轰动,结果竟是为了让天下人都看轻自己? 想是从未见过他对自己生气,越溪桥愣住了。 ——你说将我送来是为了救我,什么时候这样说的,分明没有过。 付惜景很快就后悔了,卖笑也不是什么好事,还会被无数心怀恶意的男人的目光打量个遍,他凭什么觉得她能毫无负担地接受? “对不起,桥儿,是我不会说话。”见她眸中很快闪过泪光,他心下一紧,想要上前将她抱住,却又僵在了原地,垂下手,“我确实没有顾虑过你的心情。我知道你待在这里也会不开心,若受不住了你便打我骂我,不要这样说自己。” 说自己是个肮脏的妓人什么的——伏依依对待女子一向很好,即便是妓人。水镜妓馆里的女子也都因为伏依依的善待而骄傲自信,从不认为自己做的是多么下贱的工作,那这样的话她是从哪里听来的? 知道一切还是因为他用了个普通平民的身份引起,他叹了口气,向她保证:“日后我不会再刻意伤害任何一个中原人,无论好的坏的,我都一概不管。是我错了,桥儿这次就原谅我可好?” 她垂了头,默了良久才轻声开口:“……是我的错。”她又忘记认清自己的身份、又对他蹬鼻子上脸了。 付惜景只觉得心尖正被一刀一刀用力剜着,咬紧牙关想要走向她,却发现身体根本动不了。 她真的很不对劲,可他也说不上来究竟为何不对劲,细思过后只能认定是她先前在妓馆给数不清的男人卖笑才受了刺激。他从来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的,却又将她送来给那么多男人观赏。 终究是他做错了,连恳求她的原谅都不配。 他就站在原地没有动,她抬了头,感觉自己的心也被他落寞的双眼狠狠刺痛,慢慢向他走了过去。 依旧是环住他的腰,枕在他的胸前,他的手臂却仍然垂在两侧。她只能说:“你抱我。” “……”他闭了闭眼,只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今夜就不抱了,桥儿休息罢,我会在这里陪着你。” 她用力摇头,也用力抱紧他:“你抱我,我想你,真的好想。” 如果连身体都不能拥有,她还能拥有他的什么?等一切结束了,再无任何用处的她,又还有哪一处能被他想起? 只能是身体了,只能是。 戾止卷 第43章 殊方寒温(十三) 被诊出身孕时已快三个月。她的信期本就不准,若非突然晕倒,想必也只有显怀时才能被发现。此事除了她自己,就只有伏依依和为她诊脉的水镜轩神医知情。 而得知有孕时,越溪桥的心头首先划过一丝惊喜。很快那喜就被惊恐和迷茫所掩盖,她落了汗,泪珠也都聚在眼角,无助地看向伏依依:“我每次都会喝药。” “……”伏依依皱着眉,“浣花草也没有办法保证绝对安全。” 看得出她下意识的反应是高兴,可不知怎地又害怕了起来。不过倒也不难猜测,左右那狗男人只当她是颗棋子,是个随时可用的工具,自然不会想留下他们的孩子。而溪桥显然是清楚这一点,才会后怕。 ……明明清楚魔教之人的薄情,却还是喜欢着,这算什么道理? 他叹了口气,觉得这件事还是越早解决越好。三个月了,这期间那男人还来过一次,她的身子本就不好,若非自幼习武,恐怕根本无法让腹中的孩子活到现在。 神医说,好好调理和保养,这孩子还是能平安活下来的。若溪桥想留,他倒是不怕麻烦,可以给她最好的条件帮她养胎。只是狗男人随时可能过来,估计下次来就会发现她很快要隆起的肚子,又会怎么做? 伏依依于是先征求她的意见:“你若想留,可以跟他说清楚。” 越溪桥先是摇了摇头,又想起什么,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他。 伏依依耸了耸肩:“我早就知道‘他们’都是谁了,也知道你的来历,你无需同我掩饰。” 她却更加害怕了,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离他更远了些。伏依依就有些受伤,眉毛都快掉了下来:“溪桥,我只想保护你,也尊重你的意思。这孩子是你们两个人的,你有告知他的必要。若他不想留,你也别触这个霉头,别惹他生气、做出更丧心病狂的事来,就告诉我,我这边帮你安排引产。” “……他会生气?”她很是懵懂地小声问道,没有看到他在点头,应当是在自问,“是啊,他会生气,他怎么会想留下……我这个妓人的孩子。” 伏依依甚是纳闷,最近这一年,溪桥越发地喜欢“妓人”“妓人”地说自己了,明明谁都没在她面前如此讽刺、贬抑过她,所有人对她都是仰慕的,她缘何将自己看得越来越轻? 那只可能是那个狗男人了,只能是他一次又一次地羞辱溪桥,才让那个原本活泼爱笑的姑娘渐渐变成了这样。 孩子定然是不能留的,且不说付惜景想不想要,只说她本身,身体里有那么多魔气,就算能将孩子平安生下来,又能生出一个健健康康、不会被母体的魔气干扰的孩子么? 越溪桥咬着唇,手不自觉地抚住肚子,鼻尖微酸:“堕掉罢。”也不必跟他说。 “……”伏依依看了她好久,直到她终于忍不住开始抱着肚子哭,才站起身道,“也好。” 三日后,她喝下了第一碗引产的汤药。完全将腹中的残余清理干净需要好几日,这期间她都要喝药,时刻保持着清醒,几近绝望却真切地感受着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一点一点地从自己身体里消失。 引产已有半个月,她还是整日整日地躺在床上,一动不想动。却不是没有力气,只是觉得做什么都没有心情,也睡不着,睡得不好。一闭眼就会想到半个月前被她这个娘亲手杀死的孩子,她似乎都能描绘出已经成型的胎儿的样子,再眼睁睁地看着他一块一块地被打碎,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妓馆里的其他妓人都以为她这段时间是累着了,一有空就会来看她。她们之中很多是接客的,她便问她们可曾想过要孩子。她们都愣了,有的点头有的摇头,但无论想不想要,这辈子都不会再有。 妓人虽然可以在每次接客后喝浣花草来避孕,但绝大多数怕出现她这种药物都不起作用的情况,就会选择永久绝孕。目前绝育的法子只有一个,便是服毒破坏身体。水镜妓馆接客的妓人们就会定时服用微量的水银,时间长了,身体坏了,甚至绝经,自然怀不了孕。 伏依依不会强迫任何女子接客,更不会强迫接客的女子必须服毒绝孕。很多人选择绝育都是因为不想给伏依依添麻烦,轩主对她们那么好,真真正正将她们当成人来看,她们也会感恩,会做出对自己的工作最有利的选择。 越溪桥也知道,伏依依对她真的很好,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得知付惜景的存在的。他知道她曾在七星教生活过,如今也在为七星教的人做事,却并没有将她交给谷楼主处置、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魔教的卧底。 他似乎……同付惜景达成了某种共识?不然一个正派分支的负责人,为何会为魔教之人打掩护?他们的默契一定是关于她的,只是伏依依为了她,都答应了付惜景什么?他是否会因为她而背上“魔教走狗”的骂名? 伏依依是聪明人,只说让她一切安心,她就没有多问,问了也帮不上什么忙,除非她死。她死了,付惜景无法再利用她,伏依依也不会因为她而去做违心的事,正派依旧是正派,魔教也依旧是魔教,二者本就该划清界限,不该有一丝重合。 只是她……又不想死,更没有勇气去死,即便清楚付惜景对她好只是为了利用她,她还是死心塌地地喜欢着他、希望他对她能有一点点真心,一点点都好。 可自己为什么会这般喜欢他,她却又不明白了。依稀记得他救过她的命,为她保住了清白,还收留了她和逢桐,之后就一直将他们带在身边。 她在他身边待了一年,也许就是在那一年间喜欢上了他。至于原因,许就是单纯地日久生情而已。他本就是温柔的人,而她当时年少,自然而然地会被他虚假的温柔所吸引。 然那一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与他有关的事,她竟一点印象都没有。微微垂眸,手抚着腕间不知从何时起就没有取下来过的镯子,这镯子可是他送与她的?为什么她没有任何记忆。 一切似乎很莫名其妙,但喜欢着他的感情却绝对真实,发自内心地想被他触碰、拥抱,想时时见到他、亲吻他。 ……如此,似乎也算是莫名其妙的“真实”。 之后不过十日,越溪桥又向伏依依提出寻缘之事,伏依依惊得差点丢掉扇子:“好姑娘,你这小月子还没过呢,能不能好好对待自个儿的身体?” 越溪桥阖上眼轻轻摇了摇头:“我们上次约好明日见,算起来,也该到同寝的日子了。若不做,他会起疑。” 伏依依抿着唇,皱着眉盯了她半晌:“就算让他知道,又如何?” 她的肩膀一颤,没敢睁眼。 “你流都已经流了,就算让他知道,又能怎样呢?”他是真的不解,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说不准他还会称赞你,既懂事又自觉,是个有前途的。” 越溪桥怎么听怎么觉得他是在讽刺,但想一想,自己也不知为何,就是不敢告诉他,生怕他知道了后—— 会怎样?难道还会怪她私自堕掉他们的孩子?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又狠狠摇了摇头:“我意已决,麻烦轩主周全。” 周全周全,只能听她的话乖乖去准备的伏依依突然觉得自己就不该一直纵容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看着是尊重她了,实则跟害她有什么区别? 也不知这都是什么孽缘——她跟那个男人,她跟他。 第二天戌时,付惜景如约赶来,没有用任何人的身份,只是做了张假面,稍稍变换了身形。她依然笑着迎接他,为他准备好卸面要用的水,将里间留给他换装。 她真的不是很会伪装,因为有重要的事瞒着他故而心虚,言语间几乎没有对上过他的视线,只能感受到他的目光一直在她的脸上停留。 今夜特意用了半个多时辰来化妆,自从来到水镜妓馆后她就跟着这里的妓人学了不少化妆的手艺,用心一点,就能将妆容化得十分自然,伪装出正常的脸色来。 而男人一般不会傅粉,他应当看不出什么,再之后将烛火也熄掉,就更看不出了。 他点头,进了内室,应是今日的装扮比较好卸,没过一会儿就将她叫了进去。 越溪桥用力捏了捏裙子,呼了口气,强作镇定地走向他。他正垂着头在水盆边浣一条看上去很干净的手巾,可他面具戴好了,衣服也换好了,不知道还在做什么。 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就停在了他不远处。余光瞥见她不再走,他直起身,将手巾拧干净,暂时搭在了盆沿上,示意她坐到床上去。 越溪桥一小步一小步地走过去,坐上床,脱了鞋,认命地脱起衣服。 付惜景一直站在窗边看着她,待她脱得只剩下中衣,便说了一句“可以了”,而后拾起手巾走向她。 她的心一直跳个不停,眼中的恐惧越来越深,根本不敢抬眼看他。而他坐到床沿,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另一只手将手巾覆在了她面上。 感觉他在轻轻擦拭着自己的脸,越溪桥心道“完了”。他是不化妆,可他的本事都已经到了能一眼看穿一个人是否易容的境界,又怎么会看不出她脸上涂着很厚的脂粉。 越溪桥哆哆嗦嗦地任他将自己的脸擦干净,在他放开她的下巴、起身去换手巾时深深地垂下了头。 付惜景又取了一条干手巾来帮她擦脸,擦完后就将手巾放在腿上,就着她低头的姿势为她拆发髻。一切做好后,她的头发都已披到肩上,他拿起手巾和取下来的簪钗放去妆台。 又回到她身边,他褪下靴子,盘腿坐到床上,拿过她的一只手,将袖子推上去,阖上眼开始诊脉。 虽然知道切脉是看不出引产的,越溪桥还是心惊胆战地盯着他搭在自己腕上的手指。 片刻后他微微皱眉,换了另一只手,最后就停在了尺脉处:“桥儿最近怎么了,肾气亏了这么多。” 她颤了一下,立刻抽回了手,低着头道:“不太清楚,确实是……突然就有些不舒服,脸色也不,太好,怕你担心,才多搽了些粉。” “跟伏依依说,让人开药。”付惜景睁了眼,眸光明灭不定,好好的人送到这里来怎么还落到了这个地步,本来身体就不好,还频繁出意外。 越溪桥连忙点头:“开了,也吃了几天,还未见效而已。”又去扒拉他的手:“你别生气。” 伏依依对她的好他是心知肚明的,也不想多为难什么,就摸了摸她的头:“桥儿不好好照顾自己,我如何能不生气。” “我错了。”她鼻子一酸,又落下泪来,“以后都会好好地,不再让你担心。” 总觉得她在这里受了天大的委屈,每次见他都会变成一副可怜样,可应该不会如此才对,伏依依和水镜轩的其他人都待她很好,她也越来越依赖这里的人了。 他又将她搂在怀里抚摸着,感觉她的手慢慢游了上来、要解他的腰带,便叹了口气,干脆点了她身上一处大穴。 她的身体瞬间软了下来,力气在顷刻间就被抽得干干净净,动一动手指都极是困难。 付惜景抱着她移动位置,摆好枕头,让她平躺在床里侧,为她盖上寝衣。 他倚在她身边,让她轻易就能看到她,一点一点耐心地拭净她不知为何流得越来越凶的眼泪。 她定然是有什么事憋在心里的,只是还不想跟他说,如此他也不能逼她,只能等着她主动开口的那日。 “日后不舒服,要早早地跟我说,不能瞒着。”他就将手放在她脸边,想着什么样的威胁能对她起作用,最后道,“再有下次,就真的不来看你了。” 越溪桥没有力气,点不了头,便眨眨眼睛示意。一眨眼那泪水就会流出一行,一眨眼又是一行,他看得心里堵得慌,还是忍着没开口。 “我,想……”终于她不再哭了,无辜地看着他说,“我想枕在你腿上,枕头不舒服。” 他笑道:“那桥儿岂不是夜夜不舒服。” “只有今夜。”她也笑了出来,语气变得更柔更软,“只有今夜不舒服。” 他只得托住她的身体,将枕头撤走,自己挪了下位置,让她满足地躺在他的大腿上。见她的情绪终于好了不少,他才十分欣慰地松了口气。 “你会一直陪着我吗。”用后脑勺蹭了蹭他的大腿,越溪桥突然眨着眼睛问。 付惜景微微低身抚着她的眉毛,让她闭上眼睛,低声回道:“明早等桥儿醒了再走。桥儿睡罢,我会一直在这里守着。” 戾止卷 第44章 殊方寒温(十四) 喜欢却说不上来为什么,越溪桥对付惜景的感觉一直都是这样的。即便偶尔会疑惑这所谓的“一直”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却也找不出个具体的日子来。 那种即使清楚他只想利用她对付中原正派、却依然对他死心塌地的“喜欢”,究竟因何而生?她并未见过他的脸,不会为他的容貌所惑,难道他是像羌胡族的女子一样会媚术、不知不觉间就将她的心掌控得死死的? 越溪桥心里清楚,她对他的喜欢一直持续到现在,持续到经脉被废、沦为废人,且被他冷落了的两年后又一次回到他身边的,现在。 纵然她的心已经向着正派了,已然决定为正派做事、甘愿来此卧底,不可否认的是她仍然喜欢他,无论嘴上怎样说讨厌,身体却还是诚实地想要被他触碰。 被他冷淡的那两年里,她重新认识了自己,彻底接受了伏依依和水镜轩中其他人的好意,将自己当作一个完整独立的“人”来看,而不是他的工具。她对他的感情因此消磨,却也不曾磨灭干净,仍然执着地残存着那一丝。 就好像只要他这个人还活着,只要他还在,她就不会放弃喜欢他一样。 记得将第一个孩子流掉后,为了避免这样的事再发生,不久后她向伏依依提出了服毒绝育的事。伏依依那时复杂地看了她很久,终是看不下去她通红却充满决意的双眼,按照她的意思定时提供给她微量的水银。 因为量少,又掺杂了其他药,她每次喝完后都没感觉到难受,但显然是有用的。后来又同他有过几次,事后她不喝浣花草只喝水银,都没再怀上过。 她是因为知道他一定不想留下他们的孩子才作出了这样的决定,自己又何尝不痛苦。可昨日……昨日他拆穿了她欲效忠正派的心思,再一次蒙上她的双眼,不给她任何挣扎的机会,从背后压着她让她痛了不知多久,却不是因为她的背叛,只是因为她没有将堕掉孩子和绝孕的事告诉他。 那短短的一句话似乎填满了对她的失望,不止因为她自顾自地堕胎。 还因为……什么? 她一个激灵,感觉自己是被冻醒的,还抱着寝衣坐在脚踏上,看外面的天色,似乎没睡多久。 桌上不久前被端进来的晚食还冒着热气,她睡了一会儿感觉精神许多了,就用力将自己的身体撑起,把寝衣丢去床上,迈着痛麻的腿一步一步地走向餐桌。 东西还是要吃的,既然他还打算留着她,她还有活着的机会,又何必自寻死路。 扶着桌沿坐到绣墩上,越溪桥拿起筷子,凉的热的都夹了几口咽下去。桌上的菜色看上去精致多样,实际上都是她要求的那几样简单的肉、菜和豆腐而已,做成这般样子这般口味,想必是费了不少功夫。 她一口一口用力地吃,咬筷子咬到牙齿痛,也许就是因为这痛才红了眼眶。 记得多日前,行如客馆,他和她第一次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他细心地为她剔鱼肉的刺,之后就撑着额角看着她明明饿得想扑食却只能细嚼慢咽的委屈样子,偶尔会说一句“再多吃些”“不会胖的”。她不听,坚决地丢下筷子,末了还会瞪他一眼。 不知为何,总觉得那样的话她不是第一次听,那样的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做。而那一次……并不是他们第一次在一起用食,也许还有很多很多次。很多次,他都会为她剔去鱼骨,在一旁看着她吞咽,和她说“再多吃些”。 可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她没有任何记忆?十四岁到十五岁,待在他身边的那一年,为什么没有一点,一点点,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回忆,一点都没有? 她用力地嚼着口中的肉,无意识地将早已无味的食物咽下去,齿间逸出血腥味的变成了自己的唇。也许是又把自己咬痛了,大颗大颗的泪珠断线一样落入碗里、手上,没进口中。 明明很好吃,她却觉得并不好,少了很多感觉,难吃得令人想哭。 如果有个人能在一旁温柔地看着她,跟她说再吃多少都不会胖、胖了也一样好看,一定会非常好吃。 …… “这一次去商州,无论是在妓馆,还是行如,甚至回来的路上,言语间我都试探过她多次。”付惜景的眼中并无什么波澜,虚阖着,合成一束的扇子轻轻敲在掌心,“……至少她没有一看到我就发疯。” 南门疏眯起眼看着他。从得知苑闻浓的背叛后,两年过去,他已经完全能做到神色、声音都不会给任何人看出端倪了,尤其是感情上的端倪。 纵然心里十分悲伤,他眸中也没有任何情绪,语气更是平淡,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 见他对着自己还如此,南门疏生了挑逗的心思,假装不懂地问:“如今的溪桥,已经将过去这些年与公子在一起的事,忘了多少了?” “……”付惜景眸光微滞,长睫颤了一下,咬了咬唇,不想再忍了,兀地将扇子丢到了书案上,“忘得只记得我这个人了。”顿了顿补充道:“还有我让她去做妓人的事。” 南门疏叹道:“闻浓这一招是真狠。”不止是催眠溪桥、让她忘记公子这么简单,而是让她一点一点地忘记自己和公子的过去,忘记那些真正幸福的时光,忘记那些承诺和誓言,最终将一个只会利用她、伤害她的公子形象呈现在她面前。 两年前,在溪桥前去凤凰榭的前夕,他们才得知闻浓的目的,只是那时再赶去商州截断伏依依的行程已然来不及。那时闻浓与溪桥见了最后一面,催眠她说是他南门疏传达了公子的指令、要她利用体内的魔气陷害宣?——闻浓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们,什么都没掩饰,但他们终是没来得及阻止一切的发生。 溪桥其实在七星教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接受闻浓的催眠,大约是在公子决定将溪桥送去水镜轩之后,受到突然要离开公子的刺激和催眠的影响,溪桥开始慢慢地忘记曾经与公子在一起时的日子,忘记他对她的好,忘记他对她的解释和承诺,只记得他狠心让她去做妓人。 更不必提溪桥已经定居在妓馆之后,公子每次回王都述职,闻浓都会趁机去商州,美其名曰代替公子探望她,实则继续对她加强催眠之术,让她不停地忘,不停地忘,忘记公子说过的每一句话,只记得那些“不好”。 偏偏闻浓与公子彻底决裂时,还好心提醒说溪桥那时已经忘却了很多不该忘的记忆,已达临界,意识很有可能会在某个时候彻底崩塌、变成疯子,劝他不要立刻出现在她面前。 尤其是在她经脉尽毁、连身体都宛若纸鸢一般脆弱的时候。 公子对催眠有些了解,知道正常人是不能一直被催眠的,如果意识被频繁地改动多次,完全有可能会造成崩溃。那时的溪桥已然被闻浓断断续续地催眠了四年多,身体又骤然毁了,很可能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导致意识彻底瓦解。 而那个打击就是公子——那个时候的公子在溪桥心里是怎样的形象?一个利用她的生命对付正派、最终害她到了那般地步的恶魔。若是这样的公子出现在她面前,对她解释来龙去脉,她定然听不进去,定然会大受刺激,直到疯掉。 纵然他劝公子试一试,也许溪桥心里的公子不一定因记忆才完美,如果公子及时对她解释,也许她就会慢慢接受、会重新信任公子呢。 只是公子不敢,朝夕相处四年的记忆被尽数忘却,以记忆为基础产生又消失的感情,不是他的几句解释就能唤回来的。那时的溪桥正处于最脆弱的时候,身与心都不能再受到任何刺激,他不会只因为那一点点的“可能”就拿她的生命冒险。 故而公子“冷落”了溪桥两年,虽然这两年间还是会一个月见她一次,却是都在深夜,在她已然熟睡之时去看一看她。而溪桥的贴身侍女玉曲,也和溪桥一样被闻浓催眠了几年,时不时地就会诱哄溪桥的自卑、说她不过是个低贱的妓人罢了。玉曲虽无辜,但已被闻浓控制的人绝不能继续待在溪桥身边,公子便狠心杀了她,将溪桥身边的人换成了明霄。 就这样,公子留了两年的时间给溪桥恢复身体、恢复意识。虽然闻浓没有再催眠她,但她失去的记忆并不会因为催眠的中止而恢复,故而即便她的意识变得坚定了,那其中也依然没有公子——真正的公子。 这两年来,溪桥渐渐“想通”,不再为公子的“利用和无情”而感到难过,转而更多地去在意水镜轩中真心待她的弟子。她的意识也是因为她身边的人重新变得强大起来的,或多或少,公子都该感激水镜轩的人,感激一直没有放弃过她的伏依依。 或许就这样让溪桥生活在水镜轩、做她名扬天下的美人便很好,对她来说,这也是最幸福、最完满的选择。只是公子到底是不甘心的,不甘心自己付出了那么多、爱了那么多年的人就这样与自己陌路,故而还是想在她的意识恢复后再试一试,看看还能不能唤回她对他的感情。 只是不知从何时起,溪桥与重霄阁达成了协议,自愿前来七星教做卧底。也应是在那之后,她又开始寻找“有缘人”,每日都寻,借着这唯一的机会等待公子。 她大约是想着公子至少还会再见她一面、除掉她这个已经无用的棋子,而她能用心机和智慧哄得公子不杀她,反而将她待在身边,如此一来她也能顺利回到总教。 公子气的倒并不是这个——但也不能说一点都不气,他最气的,还是他们之间既定的,再没有任何可能的结局。 溪桥的记忆无法恢复了,也不再爱他了,甚至在还爱着他的时候就自作主张打掉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唯一一个孩子。他们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任何可以证明两人曾经那般相爱的证据都没有,一个都没有。 可他又怪不得她,终归闻浓想对付的只有公子,溪桥只不过是因为成为公子的心上人才会被针对。公子明白溪桥如今所承受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原是他一开始就没有保护好她,原是他从一开始就将她推入了深渊。 戾止卷 第45章 殊方寒温(十五) 闻浓是羌胡族人。羌胡族的女子普遍擅长媚术,而媚术发挥作用的前提必是一张完美的脸和一副完美的身体,女人们不得不为此牺牲尊严,且这等媚术只对男人——更准确地说,是会对美丽的女人动心的人有用。 自从昭成皇帝大败陇川道以北的羌胡部族并将其纳入皞昭的领土后,原本的羌胡部落就被改成了羌北都护府,与当时的岭西都护府和岭南都护府以及昭和时期新增的闽东都护府一样都是异族人的聚集之地。虽属于皞昭,但不被归入“中原”的范畴。 因为被收服的时间较短,羌胡部落内有的是妄图与皞昭割裂的世家贵族。故而在被建为都护府后,羌胡本土的贵族时不时地就会与皞昭都护府军发生冲突,每年打个一两场仗,令一部分无辜的平民流离失所。 闻浓便是那一部分无辜流离的人之一,且当年被迫离开羌北时不过五六岁的年纪。她并非平民,而是世族大家的女儿,家族因为挑拨羌北与中原地区的矛盾、发动战争而被皞昭的统治者灭了族,她便在家族守护者的保护下一路往西北逃,最终逃到了乾闻国境。 因为闻浓自幼便有着极高的催眠天赋——并非媚术,而是无需牺牲身体、对任何人皆有效的催眠之术,据说这是羌胡族历代首领世家才能掌握的秘术。一次偶然,在街头流浪并为了一口吃的而使用催眠术的小闻浓被乾闻六大世族之一的司氏一族收养,自那以后便被作为心腹培养了起来。 司氏一族,正是当今乾闻王后的母族、乾闻的两大外戚之一。没过多久闻浓便被王后看中并带入王宫生活,与世子和世子伴读南门疏算是自幼一同长大的玩伴。正因感情如此之深,又有恩情在,付惜景才将苑闻浓当成了身边最信任的人之一,若非她是女子,便要同南门疏有着同等的地位了。 甚至刚把越溪桥带在身边的时候,那小姑娘在他心中的分量仍比不过苑闻浓分毫。更别说后来他选中越溪桥做自己的妻子,还时时将小姑娘交给苑闻浓去带,是有多信任她。 已经不是简单的信任二字,而是根本没想过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会背叛他,而且是因为所谓的“爱情”背叛他。 她对他似乎一点情谊都不存,只为了她的爱情,她的追求,便毫不犹豫地伤害了他最爱的人,一下手就让他与桥儿的未来再无可能。 她与他彻底决裂之时,即便已经知晓桥儿这些年都因为她而承受了些什么,他还是因为一时的心软和疏忽放走了她。纵然会后悔,这一放走就等同于再也无法抓住她,可事后反复思虑考量,他还是不认为自己能对她下得去手,对一个有着十多年情谊的同伴下手。 如果当时能抓住闻浓,逼她给桥儿解除催眠之术,桥儿就会一点一点地再想起他。正是因为他的那点心软,让桥儿的记忆再无可能恢复,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二人如今的结局,完全是他一手造成的。 所以他能怪谁,除了自己,他还能怪得了谁? 纵然这两年他学会了掩饰自己的感情,在所有人面前都掩饰着真正的想法,如此就不会有谁能猜透他的心并拿捏住他的弱点,甚至母亲都无法从他这张不覆面具的脸上看出他的任何心思,也还是迟了——终究,他的桥儿再也无法与他心心相印,她早已忘记了与他相爱的感觉。 尽管他还想再努力一些,再尝试一下,让她重新爱上他,事到如今她的心已完全被正派和中原之人盈满,再容不下他的位置。 一切若真的再无回旋的余地,倒也……不该继续勉强下去。 “我听安秦说,公子只是将溪桥当成了棋子,最多给个妾室的位置,根本没有特别在意她,‘世子妃’三个字不过是骄兵之计。”南门疏顿了顿,见付惜景慢慢看向他,便笑道,“公子其实不必对他们几人也掩饰,他们算是公子身边唯一身世清白、毫无背叛可能的人了。很多事公子与其自己憋着难受,不如说出来让大家一起帮着想办法。他们都是聪明人,凡事会理解公子、支持公子。” 付惜景没有说话,虽不像是默认,好歹没有直接拒绝。 南门疏又道:“他们两个都是男人,心思粗些,也许看不出什么。但我瞧着,司阑显然理解了公子的意思,这两天对溪桥的态度都变了不少,已经完完全全将她当成世子妃看了。” 虽然自从苑闻浓的事过去后,付惜景不想再在身边留任何女性下属,但司阑也是被母亲养大的,更算是他的从表妹,从小就板着一张无比严肃的脸,对读书以外的事情没有任何兴趣。闻浓离开后,母亲就打算让司阑辅助他,毕竟他日后要娶妻,身边必须得有一个能照顾他妻子的女下属才行。 因为他是世子,未来的乾闻王,司阑就从未将他当成过表哥,而只当成主人来看。不过他与司阑不熟,虽早就认识,到底只有两年的交情,自然不能完全信任她,故而即便将越溪桥交给她来照顾,也不会对她透露任何心意。 就算司阑只当桥儿是他的一个妾室而非正室,也会好好对待的,这点他完全不用担心。再者以桥儿时不时炸刺的性格,可是很难在别的人,尤其是女人那里吃亏。 如今唯一一个能让他倾诉所有的,就只有南门一人了。可南门疏已经成婚将近四年,不仅夫妻和睦,而且儿女双全,让他看着真的是……嫉妒得要发疯。 秦妆和安意着也跟在他身边多年,由于一直在为他做事、为他奔波,如今也二十多岁了,却还未考虑过成家的事。他也该让人多歇歇、准备一下他们自己的大事,不能总是指着他们,近乎劳役。 付惜景默了半晌,走到书案前将方才丢上去的扇子重新拿在手中,打开置于身前,背过身去。 南门疏还想再说些什么,却是听到了叩门声。付惜景没有转身,示意门外人进来,听脚步声辨得出应是司阑。 “公子,给越姑娘送晚食的人禀报说她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方进去看时,就见她抱着被子在床下坐着,似乎很难受。”确然是司阑,一推门就开了口,都没进屋,“公子可要去看一下。” “她若不舒服,你给她看一看,开些药就行了。”付惜景头也不回,毫不在意地说。 “公子最好是自己去看,属下近不了她的身。”司阑阖上眼睛摇了摇头,不等他再说就合上门离开。 难道是内力又出了问题? 他轻叹,合上扇子,转身看了不知想要表达什么的南门疏一眼,没搭理,直接出了门。 …… 听说是吃着吃着就突然哭了起来的,虽然是轻轻地哭,但还是把送完晚食后就守在门口的侍女都哭了进去。她们见她一边吃一边掉眼泪,问她怎么了,她不理,还是边哭边吃,或者说是边哭边咬筷子。侍女们不知怎么办才好,就去找了司阑。 而司阑只站在门边看了一眼就来找了他,此时此刻他也在内室门口看着哭得不能自已但又不肯放声大嚎的姑娘,微微垂头抚了抚胸口。 他见不得她的眼泪,一旦看见,就会将那当成是自己心头滴下的血。她的眼泪永远是对付他最有用的武器,只要她哭,他顿时什么都不再怨怼、不再纠结,一心只想着要哄好她、让她开心,不能再让她难过。 泪水将视线模糊了,越溪桥看不见他,突然丢下筷子,身体摔到地上,双手紧紧地捂住了头,痛苦地缩了起来。付惜景意识到了什么,顿觉不好,忙走过去按住她的手臂,沉声说:“别乱想。” 她的耳边一直有什么在嗡嗡地叫,脑中的一切好像在被用力搅动,搅得她恶心难受,想让它们停止。然越是这样想脑子就越乱,撕裂般的痛来回贯穿着脑仁,疼得她狠狠地咬住了舌头。 注意到她在自残,付惜景抬手捏住她的下巴,用力按住她的耳门。越溪桥只觉又一波刺激从耳边直冲大脑,这一回却是将那些痛连带着意识一起打散了。 她倏忽晕厥过去,身体向前倒在了他身上。付惜景半跪在原处抱了她一会儿,咬着牙,又将她横抱起来放到床上去。 他的力道不重,没一会儿她又醒了,大睁着眼睛看着床帐顶,眸中布满的血丝似乎下一刻就会凝聚成血水流出来。 付惜景看得难受,伸手覆住了她的眼睛。她颤了一下,没有再动,只是不停地眨着眼,睫毛也不停地扫着他的掌心。 能感受到她平静了不少,付惜景收了手,想到她方才那般失控也许是意识到自己忘记了些什么、想要拼命想起来。只是闻浓的催眠术至今无人能解,就算解,也只能循序渐进、缓缓地解,而不能硬抗。 不然会发生什么,他已经不想再被告知一遍了。 “平日里想东西,不要往深了想。”他偏了视线,神情无动于衷,只是淡淡地说。 将她带回到她曾经住过的这间屋子里来,她必然会触景生情,想些有的没的,想着想着就会发现自己的记忆缺失了一大片,最终也只能为之所吞噬。 “……”越溪桥努力恢复澄明的视线,见他还是那么冷漠,甚至看都不看她,突然委屈了,“你为什么,都不哄我?” 付惜景低了头,还是没去看她又溢出泪光来的眼睛。 很奇怪,看他这副样子,她自己的委屈就只有那么一点,情绪中更多的是“他看上去很难过”的意识,不断地冲刷着她零散糟乱的脑海,晓得他是因她在难过,不禁哭得更难受。 他应该哄她的,明明从十几日前再次见到她起就一直在哄,无论她对他摆了多少张冷脸,他都会微笑着说好话给她听。而今他不再笑了,说话都只简单地说那么几个字,也不再唤她“桥儿”。 明明她不该再在意这种事了,她此次跟随他而来只是为了给重霄阁传递情报,只是想为了所有真心待她的人做最后一件事而已。他……对她,本来就不是真心,她凭什么还要在乎他,还要被他的一举一动扯动心弦。 只是虽然想得很好,她的手还是情不自禁地抓住了他的手臂。他的身体轻轻颤了一下,没有甩开,但也依旧没有转向她。 “我……”她张了口,又犹豫了很久,最终选择刺激他,“我是琼华楼的弟子,是伏轩主的人,无论如何,这一点都不会变。 “你也不需要再哄我,不管怎样,我都不会背叛水镜轩,不会再为你所控。” 他的心狠狠地刺了一下,眉动了动,却是没再露出别的表情,只合了眼,抽回手,起身离开:“随便你。” 戾止卷 第46章 倾玉惜零(一) 刚回总教不过六七日,付惜景又一次离开回王都述职。这次带的是秦妆和安意着两人,生生地将刚与妻子分开不到两个月就急得想回去卿卿我我的南门疏给扣了下来。 南门疏哀嚎了大半天,一个大男人就差涕泗横流地跪在若江院前磕头了,付惜景却一点没被打动到,甚至越想他回去的理由是为了跟妻儿团聚就越烦,被熊熊的嫉妒之火一丝一丝地摧毁了理智,终是坚定地带着另外两人离开了。 司阑则留下来照顾越溪桥。 越溪桥头疼的第二天晚上付惜景就动了身,走之前也没再来看她一眼,她不禁感到十分挫败。后来又纳闷自己有什么可挫败的,纳闷了半天没纳闷出个结果,于是更加挫败。 挫败的心情再加上十分不舒服的身体,令她只想在床上抱着寝衣蜷成一团,若无必须下床才能去做的事就一定不会下床,想是害怕一旦下了床,这张床、这个房间就都不再是自己的。 这种莫名其妙的害怕还要从付惜景走的第二天开始说起。她不到卯时就醒了,自己穿了衣服、洗漱梳妆后就呆坐在梳妆台前不动,直到一个时辰后司阑过来找她。 司阑见她这么懂事地都已经将自己收拾齐整了,面上难得露出了欣慰的笑。随后那笑容消失,对她说以后她就无需再住在这里,付惜景的意思是,让她搬出若江院。 越溪桥微微睁大双眼:“搬去哪里?” 司阑道:“碧栖院。”碧栖院是三长老门下女弟子居住的地方,本是苑闻浓再管,苑闻浓离开后就是她管。她也住在那里,可以更方便地照顾越溪桥。 越溪桥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还记得碧栖院是什么地方,摇头说:“我不搬。” “这是公子的意思。”司阑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淡淡地解释道。 “这是我的房间,我本就住在这里,为什么要搬出去?”越溪桥直直地看着她,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我走了,将这里空出来,他是又想让哪个女人来住?” 司阑被她的话稍稍惊到,就连越溪桥自己说完后都被惊了一大跳。 然司阑很快调整了情绪,面色不改:“越姑娘,我无法违抗公子的命令。”还补充:“公子让姑娘搬走,是为了姑娘好。”毕竟这是她住过一年的地方,熟悉的事物、熟悉的感觉很容易刺激她本就脆弱的记忆。 越溪桥见司阑并没有强迫她必须要搬的意思,气势就更强了些,还挺了挺胸:“我偏不搬,他若一定要我搬,就让他自己来跟我说。” “可公子昨夜离教了,至少也要二十天才能回来。”司阑便皱眉道。 越溪桥瞪着眼睛愣了愣,兀觉挫败,不想再说话,直接将自己扔到了床上,趴着不动了。 她若死活不愿,司阑自然不好强行令她搬走,不然也是会破坏她的心情。 于是她去找了南门疏,将越溪桥的表现说与他听,南门疏也是十分惊讶:“这……可不像是现在的她该说的话。” 如今越溪桥的身份就是个被拆穿的正派卧底,她怎么就一点没有自己是个俘虏的自觉,还以为自己是那个被公子宠上天的小姑娘呢? 按理说,她都已经忘了自己曾是那个“小姑娘”了,而且以为公子并不爱她,她就不该再这么横,应该时刻担心着公子会不会什么时候杀了她才是。 “不过如果她真的觉得公子就应该宠着她——有这样的意识的话,或许一切也没有公子所想得那么糟。”南门疏抱起手臂,“公子前天还跟我说,溪桥对他已经一点感觉都没有了,除了厌烦还是厌烦。” “我倒不这么看。”司阑阖上眼摇摇头,“这些日子我亲眼看到,公子在触碰越姑娘的时候,越姑娘除了偶尔会被吓到,其他时候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并不排斥,意识不清时甚至会主动凑上去,何谈厌烦一说呢。” 南门疏只是叹了口气。 因为一早察觉了付惜景对越溪桥的感情,在南门疏回总教后,司阑便去找他将他们二人之前发生过的事都问了明白。南门疏知道司阑是绝对可信任之人,便将一切都同她说了。 如今的她只觉得公子和越姑娘之间实在可惜,他们也实在不该承受陌路的结局。只是公子十分清楚越姑娘的记忆不会再回来、他在她的心中就是个恶毒男人的形象,就不想不顾越姑娘的心意强行将她留在身边,也根本无法接受她已经不再爱他的事实。 司阑接着道:“公子不想让越姑娘继续住在若江院,就是怕那里的一切会再刺激到她的意识、损害她的身体。” 南门疏挑挑眉:“那之后呢,就留她在碧栖院闲待着?” “待为越姑娘接好经脉后,公子会……”司阑微微皱眉,不忍地阖上眼,“‘给她自由’。” 为了让越溪桥今后的生活过得更顺畅些,首先要恢复她的经脉。但江湖人皆知废她经脉的乃是七大正派之首的重霄阁掌门,又有谁敢冒着与重霄阁为敌的风险替她接好被断掉的经脉呢。敢这样做的,自然只有他们“魔教”之人了。 南门疏一惊,很快又道:“想法是好,只是这样一来,溪桥更会被认定成‘魔教同党’,就算公子给她自由,皞昭中原她也是回不去了。” “我宁愿觉得,公子只是一时累了,才说了句丧气话而已。”司阑有些落寞地道,“公子不会放越姑娘离开的,越姑娘应当也不想离开公子。” 南门疏则说:“对于现在的溪桥来说,公子远不如水镜轩的人重要,溪桥又怎么会不想离开他。” 司阑却坚定道:“我看得出来,越姑娘对公子还是有感情的,只是因为没了昔日的记忆,感情才没有那么强烈。” 南门疏耸了耸肩,不置可否。说来他也没有与二十一岁的溪桥正式见上一面,如果她将公子忘得差不多了,可还会记得他? 虽然公子不想让溪桥的意识再受到伤害,因而在与她重逢后都没有特意解释以前的一些误会,免得她再受刺激。只是人么,不给点刺激就无趣了,也许刺激着刺激着就能引发奇迹呢。 抬头见南门疏的表情很是严肃,大约是不赞同她的话,司阑便上前一步说:“我会让越姑娘感觉到,她待在公子身边是一件很好的事。” 南门疏眨了眨眼睛,很是惊讶地看向她。 司阑抿了抿唇,垂头道:“我会尽我所能对她好,让她知道公子身边的人都会尊重她、爱护她,会将她当成世子妃、当成主子来对待。越姑娘本就已习惯被天下人仰慕,若我们所有人对她都如水镜轩的人对她一般,她也许就会接受我们成为她的家人。” 在被南门疏告知一切前,她根本不知道付惜景是不会与妻子以外的女人交付身体的。正因为越溪桥是他认定的人,是他承诺过要娶的女子,他才会与她燕好。如果他真的放越溪桥走,那他这一辈子岂不是都再不会娶妻、再不会爱人了? 王后希望世子得到一段不被身世门第和权力纷争所左右、感情真切深厚的婚姻,娶一个被他所爱同样也爱着他的世子妃,至少不要像王后自己那样,将枕边人当成敌人一般对待。 公子待越姑娘难道不够真切、不够用心么?他理应得到同等的爱才是。明明是那么相爱的两个人,最终却因他人的陷害而变得陌路,公子就真的甘心? “……我不甘心。”不知不觉间司阑说出了口,“公子不该被这样对待。” “其实我也劝过他,反正溪桥现在的意识已经不那么脆弱了,不如就将一切解释给她听。”南门疏揉了揉额角,“是他说,溪桥如今没有任何记忆,只会将他的话当成哄骗之语,不会信的。” “可是前两天公子又对越姑娘解释了送她去水镜轩的原因,她不是也没有多大反应吗?” “溪桥就是因为没当回事、没信,而且一点找不回似曾相识的感觉,才没多大反应。”南门疏叹道,“公子也就不想再对她继续解释了。” “那我去解释,我去将一切都说给越姑娘听。她是个聪明人,不会连真话假话都分不清,若她仍然爱着公子,就该有感应。”司阑道,见南门疏没点头也没摇头,就不想再等他的意见,直接转了身。 南门疏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她,力道大得她连动都不能动一下。 司阑转过身来疑惑地看着他,只见他微笑着说:“公子才刚走,不着急,等他快回来的时候再说也不迟。” …… 离开商州后,刚意识到付惜景对越溪桥的特殊感情时,司阑就想过要将越溪桥当作未来的世子妃来调教,面对她时就凶了些。只是不久后听南门疏解释完他们之间的牵绊,司阑又有些生气,觉得她辜负了公子,故而不是很想搭理她。 想清楚后,司阑又不觉得越溪桥有什么错。到底她当初只是一个小姑娘,苑闻浓又是一直照顾着她的人,连公子都对闻浓那么信任,何况是她了。 正如公子所说,若不是因为他将越溪桥视为软肋,若不是因为闻浓要帮助晏公子对付他,好好的一个姑娘也不会被接连催眠了四年多。一切因他而起,甚至直到现在他连害她的人都没有抓住,自然谁都没有资格去怪她。 可,就算越溪桥失去了很重要的记忆,他们之间若能好好交流,应当也是能达成“我们彼此相爱”的共识的。而今公子不是很想再打扰她,可也不能只让公子一人承受所有的痛苦。 这些日子越溪桥就只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司阑没想到她竟真的能做到什么都不干,就趴着或是躺在床上,除了晚上,别的时候也都不睡觉,竟一点不觉得闷。 她似乎是真的很怕公子会将这个房间送给别的……女人,于是就一直赖着不走,倒还挺好玩儿的。若公子看到了,大约能找回一点昔日那个“小姑娘”的感觉罢。 由于南门疏提出要等公子快回来的时候再向越姑娘解释一切,这十几日司阑就任她无所事事地趴在床上。不过公子走之前说有重要的事要同王后娘娘商量,可能还会涉及到七星教的交接问题,怕是要耽误一个月的时间。 司阑瞧着,越姑娘显然是很想见公子的,也许她想通了什么,也许他们能恢复如初也说不定。 故而在付惜景离开的第二十五日,事先与南门疏商量好的司阑将浑身散发着颓丧之气的越溪桥从床上扒拉了起来,让她出去走走散心。 越溪桥的脑袋从寝衣里冒出来:“我还可以‘走走’?” “只要是在三长老掌管的范围内,姑娘去哪里都可以。”司阑微笑道,“我陪着姑娘四处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总是闷在屋里也容易憋坏。” 老实说,虽然待是待住了,越溪桥却还是挺憋屈得慌的。这两年也是只待在水镜轩或妓馆一步不出,但至少能有些事做,吹吹笛子,弹弹筝,与人说说话什么的。现在这里笛子没有,筝没有,就连人都只是司阑这种严肃冷漠的人,实在难以令人心情愉悦。 故而她动心了,坐了起来,抬头问:“他还没有回来么?我记得以前最迟也超不过十八日。” 这倒是记得挺清楚的,那催眠术还真是奇特。 司阑便道:“公子此行是有十分重要的事,自然会多耽误些时间。” “我的笛子,可还在他那里?”越溪桥又问,抿了抿唇,“我的倾纱。” 司阑对此并没有印象,只能摇头。 越溪桥深深叹了口气,丢下寝衣下床穿鞋,洗了把脸,又搽了些粉才被她扶着走出房间。今日阳光不错,她又多日未曾出门,站在门边缓了好久才适应了光线的强度,完全睁开了眼睛。 司阑带着她走出了若江院,一出院门就看见了迎面而来的南门疏,和他身旁一个……十岁大小的小女孩。 那小女孩眉目清秀,粉嫩可爱,越溪桥一眼望去内心却是一惊。才这么小……想当初她和逢桐被带到七星教来,也差不多是这样的年岁。不过这小女孩的境遇显然没有当初的他们那样糟,脸色很红润,体态也正常,一看就知道定是个健健康康的孩子。 这孩子既由南门疏带着,那就应当是三长老院里的人。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孩子不该属于这里,不像是异域人,倒像是来自中原的。 念着南门疏昔日对越逢桐的关照,越溪桥停下来对他打了招呼:“南门大哥。” 南门疏挑了挑眉,握着小女孩的手也停下了,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你竟还记得我。” “如何能忘?印象一直深刻。”记得他们第一次交流,就是他抓着她在本该睡觉的时候去看付惜景剥人皮的那件事,那一次可是给她的心里留下了不少阴影。 小女孩仰起头看向她,看着看着就红了脸:“姐姐……真好看。” 越溪桥的心顿时变得十分柔软,微微蹲下身,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确是柔滑无比,便问:“你叫什么名字,可是一直待在这里么?” 女孩说:“我以前叫阿水,现在叫觅儿,是公子给取的名字。公子和南门大哥带觅儿到这里来的,已有三年多了。”而后转向司阑,笑道:“司阑姐姐。” 司阑点点头。 虽然她还小,但越溪桥已经能听出她的口音了,不禁疑惑地看向南门疏。 南门疏轻笑:“她的确是商州人,三年前被生父卖给了一个有嗜童怪癖的商州药商,公子及时将她救了出来,才让她免遭毒手。之后她也不愿再回生母身边,就要一心一意地跟着公子,我和公子才把她带到了总教。” 他甫一说完,越溪桥心头先是涌上了一股危机感,于是睁大眼睛将这种怪异的感觉用力压下心头,颦起了眉:“他也会……救人?”还是中原人。 南门疏一时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垂头摸了摸觅儿的脑袋。 觅儿听出她这话不是什么好意思,脸就垮了下来:“公子救了觅儿,怎么就是不会救人呢?”又顿了顿,望了望越溪桥更加震惊的脸,又仰头看了看南门疏:“姐姐,不也是被公子所救吗?” 越溪桥溘然一颤,有些失神。 南门疏这时才开口:“这要是说起来,此事与溪桥你还有些关系。可还记得四年前起,溪桥每隔两月都会寻一有缘人,以此见到公子一面?估摸着是第四次的事罢,溪桥可还记得,你的第四个有缘人,是个什么人?” 越溪桥一直将付惜景几年前为了见她而扮成的不同的人记得很清楚——是吗?现在想想,她似乎只记得几个而已。第一次的地痞,第三次的刺史长子,以及第四次的…… 第四次,是一个十分老实朴素的普通男子,平时摆茶摊来赚钱养家,并不好色,却被他利用了身份,几天后被活活打死。 她就这样默默看着南门疏,似乎不想给觅儿心里的付惜景增添一抹不好的色彩,就没说出来,也知道他能懂。 南门疏耸了耸肩:“若一切真如溪桥所想的那样,这孩子怎么会在不到七岁的年纪被生父卖给别人糟践,又怎么会被公子救下呢?” 越溪桥看了看他,又低头看了看皱着眉的觅儿,顿时愣在了原地。 戾止卷 第47章 倾玉惜零(二) 听完南门疏几句简单的解释,越溪桥总觉得自己曾经经历过这一切,但又怎么都想不起来细节。 三年多以前,付惜景第四次去妓馆找越溪桥。那被他借用身份的男人确然一直是个老实的人,有善良的妻子和两个可爱的女儿,夫妻一起赚钱养家,生活简单却很幸福。 幸福吗?男人大约不这么想,只是清楚以自己的条件再无法娶到那样一个任劳任怨的贤妻,就一直忍受着两个无法继承自己贫困家业的女儿的存在。 但有些人突然间冒出的想法总是令人想不通的,比如从未进过妓馆的男人毫无征兆地对越溪桥起了色心,不惜将自己才七岁的小女儿卖给一个能为他提供假面和迷药的商人,只为换得与美人的一夜缱绻。 那么小的孩子,落入一个嗜童的恶魔手里……付惜景本来不想管皞昭人的事,但一看到那小女孩就想到了第一次救下越溪桥的时候。那时十四岁的小姑娘被一群男人围着,当年的觅儿却只有七岁。 在那商人还未对觅儿动手的时候,付惜景和南门疏潜入商人的宅邸带走了觅儿,并将人送回了家。那时是白天,男人还在街上摆摊,家中只有妻子和大女儿。他们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男人的妻子,更有小女儿的亲口证实,那女子便选择相信他们。 其实女人自己心里也明白,男人一直对她未能给他生出一个儿子而感到不满。她的身子已经不能再生,只能留下两个女儿,而男人起初对大女儿的到来感到兴奋喜悦,后来就对小女儿感到了厌烦。纵然两个女儿都很听话懂事,男人也无法对小女儿生出任何好感。 彼时大女儿已有十一岁,两个女儿都能帮助还要在外做其他活计的母亲在家里干农活了。只是小女儿毕竟年纪小,体力有限,身体也不算十分健康,就做得少些。这就让男人意识到自己养了个废物,与其等她长大后再行压榨,不如现在就派出用场。 如果能得到美人的眷顾,一定会对未来的生活更加有动力——男人也许是这样想的,还顺便除掉了一个只能在家里“吃闲饭”、将来嫁人还要搭上嫁妆的女儿,日后的生活自然能好起来。 他自然不会将事情告诉妻子,只一句“她又调皮跑到别处去了”便能将小女儿被卖掉的事实掩盖过去。就算将此事上报给州衙,州衙的人还能找到一直为他们提供着钱物的药商家里去么? 而见男人的妻子是个明事理的人,付惜景便直接告诉她男人不久之后的下场。女人完全不在乎自己丈夫的死活是不可能的,只是在丈夫和女儿之间还是果断地选择了女儿。 付惜景又问她们日后该何去何从,没有了男人的那一部分收入,女人显然是无法养大两个女儿的。意识到这一点后,女人跪在地上求他收养自己的小女儿,一来是她们家实在无法多负担一个孩子,二来那药商发现刚到手的小女孩不见后,定然回到她们家里来看,若发现小女儿仍留在家中,届时她们一家人都会有危险。 付惜景犹豫了,他本不想管那么多,若是在乾闻也就罢了,可这里是皞昭,不该是他大发善心救助弱者的地方。救那小女孩出来,只是从她身上看到了当年那个小姑娘的影子而已。 小女儿也跪了下来,说自己愿意为他做牛做马,只恳求他怜悯母亲和姐姐、让她们摆脱她这个累赘。付惜景很惊讶一个才七岁的小女孩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且自己已经多事,彼时彼刻也不好拒绝,就答应了女人的要求,将小女孩阿水带在了身边。 他又给了女人一些钱,算是将小女孩买了下来。等男人死后,女人和大女儿会装作毫不知情地为他办完丧事,并将那些打死他的地痞上告州衙,做完这些表面工作,便去投靠同在商州的哥哥。 女人的哥哥家里也并不富裕,不然女人定然会想尽办法将小女儿留下来。也许认准了付惜景是个好人,女人便将养了七年的孩子送给了他,不求日后再见她一面,只希望她能得到更好的生活。 既承诺了人家,付惜景自然会做到,那次见过越溪桥后就和南门疏一同将小女孩带去了总教,并为她取了新的名字“觅”,意在告诉她待她日后长大、学有所成,他就会放她离开,让她回商州寻找母亲和姐姐。所以从那日起,她就必须要为了日后与亲人的重逢而努力活着。 带觅儿回去后,付惜景还是先将人交给苑闻浓养着。而发现苑闻浓的背叛,觅儿也功不可没,这都是后话。 其实从救下觅儿,到好人做到底、收养觅儿并一直暗中保护她的娘亲和姐姐不会被药商所扰,付惜景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希望越溪桥能够开心。之前她以为他是故意伤害了无辜的人,所以第五次去的时候他就将一切都对她解释了清楚。那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地,男人的丧事办了,觅儿的母亲和姐姐也投靠了舅父家,他才好对她说。 记得那时她的神情,她的话,都是十分欣慰的,还奖励一般主动亲了他很久。只是不知为何,下一次再见到他的她,一看他身上普通人的装束,还是露出了“你是不是又伤害无辜之人了”的表情。 彼时他心里只是难过而已,从未细思过原因,只觉得她跟中原人待惯了,就没办法相信他一个七星教之人会对中原人手下留情,所以回回都这么警惕。 不久之后才明白,其实她是—— “忘了?”越溪桥怔怔地看着南门疏,眼中已然失去了光,“你说我,忘了他?” 南门疏歪了歪头,笑得很不自在:“你自己应当有感觉才是。溪桥,你就没有细想过,如果你心里的公子一直都是一个只想利用你、毫不顾惜你死活的男人,你又为何会如此死心塌地地爱他到现在?” “我爱他?”越溪桥一震,慌忙摇头,“我早就不爱了,从知道他不顾忌我的生命让我去对付宣阁主的那一日起——” “公子让我带了逢桐那么久,在逢桐身上付出了那么多心血,只因为你的一句请求,他便将逢桐送去了中原,还是送到逢桐最憧憬却对我们威胁最大的重霄阁。”南门疏挑了挑眉,“你一直以为是你付出了身体才得到了他的如此承诺,可如果他真的对你没有感情,会只因为要了你的身子就将培养了多年的心腹拱手送给中原正派?” “他不过是利用逢桐,送逢桐去重霄阁做卧底而已,他还给逢桐下了蛊!”越溪桥骤然大声道,已然开始乱了,手都不知该如何放,“若不是因为他,逢桐怎么会背叛重霄阁。伊澜夫人因此死了,宣阁主会杀了逢桐!” “逢桐逢桐,这世上对你好的难道就只有逢桐一人,当年的我们都是以虐待你为乐吗?!” 南门疏溘然皱了眉,阴冷的眼神瞪向她,语气也凌厉了许多。 “我告诉你,当年为了将逢桐送去中原正派,我们不得不清除他记忆中所有关于的总教的部分。在总教的事他一概不知,一概不记得,不仅仅是忘了我和公子,甚至忘了你!忘了你昔日为保护他而做出的牺牲,忘了你苦修魔功只是为了护他周全,你们一起经历过的苦难他全都忘了。 “如今他眼中的你不过是一个被家人宠坏的小女孩,是一个夺去他全部宠爱却丝毫不懂分寸的无知姐姐!不仅如此,因为你同‘魔教’勾结,连他都要承受全天下人的冷眼,只因他是你的弟弟! “他没有你的容貌,没有你的地位,自然不会像你一般依旧被中原人善待,可他从未做错什么,却因为你而承受了无数的罪孽。溪桥,你知道这两年来逢桐为什么都没有去看过你,甚至连一封书信都不写了吗?这般局面都是因为你的一意孤行造成的,可还满意?” 越溪桥睁大双眼后退了一步,司阑赶忙扶住她,发现她的身体瞬间冰得吓人,眸中的血丝也越来越多。 “逢桐不记得我了?”她似乎什么都看不见,只大睁着双眼喃喃道,“他不记得我了,他不记得我了?!” 逢桐是她最重要的人,是她唯一的亲人,是这世上任何人都不可替代之人。家族覆灭后,他们二人在魔教相依为命,互相守护和温暖着彼此,一同度过了最痛苦的那四年—— 可其实早在离开七星教起,逢桐便将这一切全忘了?只记得,只记得她曾是个任性妄为的小丫头,是个占去他所有宠爱的霸道者,是个从未体贴过他的糊涂姐姐。 “……不,不!”她大叫了出来,双手紧紧捂住脑袋,“我是他的姐姐,是他唯一的亲人,他不可以忘了我!!” “没忘,他怎么会忘了你,只不过不再记得你的好,只记得你的‘不好’了而已。”南门疏笑意盈盈地安慰道,“公子在你眼里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果真是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 见越溪桥的意识越来越接近崩溃,司阑就要跳脚,恶狠狠地瞪向南门疏。不是说好了只是解释一下而已吗,怎么一上来就如此刺激她! 越溪桥一直在嚷着“不可以”,渐渐气势弱了下去,声音小了,身体也缩了起来。司阑瞧着却不像是失去意识的样子,而是正处在意识崩溃的边缘。 正当司阑不知所措时,南门疏大步上前,一个手刀砍在了越溪桥颈项处,眼见着她像灭了火一样合上了眼睛,才重新站直,抱起手臂。 司阑松了口气,将已经晕过去的越溪桥抱紧,抿着唇瞪向南门疏。 “无妨,没什么是一个晕倒解决不了的问题。方才的刺激中断了,等她醒了也不会接着受刺激。”南门疏摆了摆手,“以后就这么干,一见她要发疯就敲晕她,就这么玩儿个几次应当还是没问题的,玩儿多了估计就不行了。” “南门大哥真厉害,我看着都害怕了。”觅儿抚了抚胸口,心有余悸地看着已经平静下去的越溪桥,“我觉得姐姐也挺可怜的,还是不要对她这么残忍罢,至少缓个几天再刺激。” 南门疏满意地微俯下身,朝她伸出了手掌:“达成共识。” 觅儿笑着将自己的小手贴了上去。 司阑却是没缓过来,且已经决定好再不会让南门疏见越溪桥了,最后瞪了他一眼,扭头就走。 刚进若江院没多久她却又停了下来,犹豫着转了身,看向仍抱着手臂站在原处的南门疏以及他身边不断眨眼睛的觅儿。 司阑叹了口气,还是问了:“越逢桐……真的忘了她吗?” 南门疏眯着眼看了看她,很快笑出了声:“当然没有,逢桐只是忘了他十四岁之后的事,简单来说是忘了我和公子而已。”又叹道:“溪桥曾经和公子说过她和逢桐十岁之前的一些情况,还说自己那时不懂事,也只有到了这里后才能真正保护逢桐一次。若公子让逢桐连那四年里两姐弟患难与共的日子都忘了,同闻浓又有什么区别。” 司阑合了合眼,点点头,抱着越溪桥继续往院中走。 南门疏晃了晃脑袋,再看不见她们的身影,才牵着觅儿的手离开。 其实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原因是,付惜景这次回王都述职,一回就是一个多月,待那么长时间都不让他跟着回去看看姝元、故意让他们夫妻分开这么久。可自己一个臣下又不好对世子做什么,只好拿他还未过门的媳妇出气了。 戾止卷 第48章 倾玉惜零(三) 次日一早就有王都的人来了,却不是公子。 去年九月王上病危,虽然活了下来,但身体大损,医师都说已经不剩几年了。这些年世子一直常驻七星教于皞昭陇川的据点,国事都是由王后和大公子二公子帮着王上打理的,毕竟七星教算是乾闻完成大业的重要棋子之一,更是强大的外部力量,不适合交给另外两位公子。 如今王上重病,世子理应回王都接手国事。纵然七星教很重要,可哪里能有乾闻的国事重要?世子终要登上王位,对国政的掌控能力绝不能逊于两个一直觊觎世子之位的哥哥,故而朝臣们于今年二月上表陈情,请世子回王都监国,七星教的事则交予其他人打理。 后来,又在另一部分朝臣的支持下,掌管七星教的任务分配到了大公子重显肩上。世子在三月底回王都,就是为了与大公子交接这一任务。只是无论大公子还是他麾下的人,都不是特别了解七星教以及皞昭中原武林的事,故而要暂派人来七星教了解时局、与三长老门下的教众都打好照面。 而世子也需要关照他们,故而还会留在这里一段时间,待大公子的人完全熟悉了七星教的事务后再回王都监国。 重显本人并没有来,而是派来了几十个负责人,为首的是他和二公子重晏麾下十大幕僚之一的谢除阳和苍知晚,一男一女,分管轻逐院和碧栖院。 南门疏自然知道他们会来,并不惊讶,简单地问候了一下就准备让人带着去歇下。比较让他惊讶的是谢苍二人身边还跟着秦妆,秦妆都在,却不见公子。 他于是对二人笑道:“世子竟未与两位一同出发?” 谢除阳和苍知晚互相看了一眼,前者道:“世子比我二人早两日出发,临行前还特意将秦大人留下来为我们引路。” 南门疏瞥了眼秦妆,秦妆依然没什么表情。 “怎么,世子还没有到么?”见状,谢除阳挑了挑眉。 “可不是嘛,把最会认路的秦妆都留给两位大人了,他可不是得迷路。”南门疏耸了耸肩,“也罢,都来回走了百十来次了,总会找到的。” “也许世子是有其他事要办,南门大人不必过于忧心。”谢除阳笑道,“世子身边有枭夷卫二十四备身的保护,自会平安无事。” 二人下去后,南门疏就翻着白眼儿看着秦妆。 秦妆纳闷地皱了皱眉:“都说了是有事要办,而且意着也还跟在公子身边,能出什么问题。” “我就奇怪了,他还能办什么事?”南门疏叉起腰,“一切都安排好了,显公子和晏公子那边人也都来了,就等着时机一到咱们尽快脱身,还有什么没解决的?” 秦妆本不想说话,但见他一脸委屈地说“他不带着我也就算了,居然都不告诉我”,还要上前打人,只能道:“与世子妃有关,是为了重接世子妃经脉的事。” 南门疏又搞不懂了:“给溪桥接经脉的人去年年底就找好了,就等着他回来便开始治疗,怎么还找?” 秦妆也不是很了解,只道:“公子自有主意。” …… 由于南门疏被司阑明令禁止进入若江院,又是五天过去,这日就只有觅儿一人跑了过来。 司阑复杂地看着似乎一脸天真地“想要找溪桥姐姐说说话”的觅儿,皱眉道:“不管南门疏教你说什么,你都不许对里面的好看姐姐说,明不明白?” “我什么都不懂,有什么可说的。”觅儿笑弯了眼睛,“南门大哥只说,我和溪桥姐姐来自同一个地方,也许她见了我会有亲切感,会高兴起来,我才特意过来陪她的。” 司阑还是不太放心,这小丫头不是一般地聪明,而且也对公子忠心、知道公子和溪桥姑娘之间的事,保不准就会被南门疏诱哄着过来刺激越溪桥,像那天一样。 那日过后,苏醒过来的越溪桥整个人都蔫儿了,也不再听她的话出来走走,就抱着寝衣缩在床上发呆,一日只吃那么一点东西,脸色都差了不少。 纵然她理解南门疏是在为公子打抱不平,可忘记公子又不是越姑娘的错,只会一味责怪女人的男人实在没品,等日后回了王都定然要跟姝元告状。 但就这么赶一个小孩子走也实在没品,司阑想了想,叫了人来死守着若江院大门、决不允许南门疏以及与他有关的人进院,才牵着觅儿的手去了越溪桥的房间。 走到房间门口,觅儿先是一愣:“溪桥姐姐就住在这里?这不是公子的房间吗。” 司阑阖上眼摇了摇头:“我也是这次回来才知道,原来这些年公子一直是在越姑娘房间里住的。” 虽然先叩了叩门,但也没管里面的人应没应声,司阑直接推开门,和觅儿一起走了进去。 一听见有人进屋的声音,还不止一个,床上的越溪桥不由将自己缩得更小,面向床里,看也不看来人。 见状,觅儿松开了司阑的手,跑向她道:“溪桥姐姐,南门大哥让我来告诉你,他那天说的话都是骗你的,逢桐哥哥没有忘了你,他眼中的你依然是一个好姐姐。” 越溪桥还是没反应,像是听不见她的话。 司阑轻叹:“这话我早就和她说过了,说了好几遍。” 觅儿眨眨眼睛:“溪桥姐姐是不信?南门大哥用他的脑袋保证,逢桐哥哥只是失去了十四岁到十七岁三年的记忆而已,不会影响你们的感情的。” 也许……司阑想如此猜测,也许她是意识到自己忘记了公子,在难过罢。 原本司阑还在担心,她毕竟没了记忆,那他们这边说什么都可能被她认定成花言巧语,若是如此,再怎么解释公子的真心都无用。不想南门疏用越逢桐刺激了她一下,让她体会到了公子如今的心情,她竟真的选择相信自己将公子忘记的事实了。 起初意识到这一点时,司阑心里极是欢喜,还去摸了摸她的头:“这件事不是你的错,公子也说了都是他没有保护好你。只要你好好地爱着公子,安心地待在他身边,一切都会好的。” 那时还躺在床上的越溪桥抿着唇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很快反应过来,睁大眼睛猛地坐起身:“谁要相信这种离奇诡异的事,忘一个人还能只忘一部分?从遇见他起到现在的记忆我都有,不存在任何空缺,别以为我会相信你们的话!我已经选定了归宿,要杀要剐随你们便,安心在他身边待着——不可能!” 因为喊得太大声了,又没吃多少饭,还是猛地起身,刚一嚷完她就晕晕乎乎地倒了下去。 司阑只能上前扶住她,帮她好好躺下,盖上寝衣,去拿食物之前还回头对她说了一句:“姑娘,说谎是会遭报应的。” 越溪桥就更蔫儿了,只能委屈地抱紧自己。直到今日她还是这副样子,为了不“遭报应”,司阑跟她说什么她都不会再回应,装听不见,甚至都不动弹一下。 司阑庆幸的是还好公子没有听到那时她的那番话,不然定是会更受伤的。 觅儿觉得越溪桥日日这么蜷在床上太过无趣,总想着她应该是一个活泼爱动的姐姐才是,本是在皱着眉思考让她起来的法子,溘然灵机一动:“溪桥姐姐总是这么懒懒地,莫非是怀了小宝宝?” 越溪桥终于有了反应,身体狠狠地颤了一下。余光瞥见司阑也愣住了,觅儿不禁兴奋起来:“真的真的,真的怀上了公子的宝宝?!” “说来……越姑娘。”司阑只愣了一下就回过神,表情严肃地走向突然开始发抖的越溪桥,“你这个月的月信,似乎……” “本来我就不准。”背对着她们的越溪桥突然开口了,“上一次来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司阑知道她的身体已经无法再生育了,自然不会觉得她怀了孕,只是担心。她的身子本就因魔气的影响而变得与正常人有异,好容易身体里的魔气被清除了,还服了几年的水银,再一次破坏了身体。 就算闻浓催眠她忘记了公子,也不一定会诱使她堕掉当初那个孩子,甚至彻底绝孕罢。这个姑娘的性子,本就难以令人掌控。 身体又坏了,想必喝什么药都无法再恢复,司阑除了叹气也说不出什么。 觅儿则摇头晃脑地试图引起苑闻浓的注意:“什么是月信?” 司阑垂头看她,想到她的年纪,便道:“过段时间我再教你。” 觅儿却表示现在就要听,瞬间就对来安慰越溪桥的事失去了兴趣,拽着司阑的袖子直接将人扯走了。司阑出门之前还不忘嘱咐道:“越姑娘,晚食还是会送来的,你多少吃一些。公子应该快回来了,若见你瘦了这么多,定然是不会放过我的。” 饶是越溪桥很想对她说一句“关我什么事”,然此时此刻内心只被震惊和恐惧填满,完全没有意识到她们是什么时候出的门。 她咬了咬唇,本是紧紧捏着双臂的手慢慢下移,停在了腹前。 其实从去年这个时候开始,她的月信就已经很准了,都是在月初,每个月最多只差四天,而这个月都已经迟了……该说是上个月了,上个月她根本就没有来月信,这几天本该是信期,也没有动静。 或许她不该恐惧,毕竟已经喝了这么多年的水银,连水镜轩的神医都说她的身子已再不可能有孕了。不过是……不过是突然换了一个定居的地方,水……水土不服,才影响了体质,推迟一段时间很正常。 她在心里自我安慰,渐渐让自己停止颤抖,往床里挪了挪。 戾止卷 第49章 倾玉惜零(四) 付惜景是在五月十二那一日回到总教的,一走就是一个半月,得知越溪桥不愿搬走后也没有强求,但仍未去看她。 从司阑那里得知他回来了却不打算来看她,越溪桥虽无话可说,但心里气得不行,只能咬着腮帮子继续在床上蜷着,倔强着不肯下来的泪珠子就在眼角打转。 司阑虽然没法劝付惜景亲自来,但从他那里拿了一支笛子,献宝一样递给她,温和地说:“姑娘不是喜欢吹笛子吗,这支正是公子送来的,姑娘平日里无事可做就……” 话还未完,接过那笛子后只看了两眼的越溪桥就扔了出去,眉狠狠地皱了起来:“这不是倾纱,不是我的倾纱!” 司阑也不知道倾纱是个什么,只知道这笛子虽然不是公子亲手做的,在外售价也是高得离谱。还好她没用力摔,笛子只是在地板上滚了几圈,没有破损。 将笛子捡起来擦了擦,再抬头看去时,已见越溪桥面上布满了泪水,眼泪一颗一颗不断滑落,双眼通红,只是死咬着唇没有哭出声来,盯着她手中的笛子也不说话。 最近这几日她的情绪真的很差,想是憋坏了,但一直忍着没有爆发出来。司阑很是心疼,知道她定然是想明白了很多事,此时此刻一定很想见到公子,只是公子他…… 忍了没多久,越溪桥大哭出声,双手不停地抹泪,口中还喊着“我的倾纱我的倾纱”。司阑吓得一颤,怕她的情绪再次崩溃,突然想起了南门疏的那句“没什么是一个晕倒解决不了的问题”,于是牙一咬,心一横,走上前给了她一个手刀。 越溪桥顿时没了声,倒在了她怀里。 司阑一手拿着笛子,一手搂着她的肩,缓了缓神,突然笑了。 真是跟孩子一样。 越溪桥本就虚弱,突然这么晕了过去,接着就是一副不想再醒的样子,司阑帮她安顿好后就去了付惜景房门口等着。 公子是一大早回来的,一下马就先去见了显公子麾下的谢除阳和苍知晚,午食大约也不会回来用了。中途他抽空回来了一次,她也是趁着这个时候去问他讨要的笛子,结果就从安意着那里得到了这样一支……姑娘看不上的。 安意着也是新买不久,本不舍得给,无奈想要笛子的是惹不起的世子妃,才忍痛割爱,这下倒是可以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公子在一个半月前对她、秦妆和安意着三人坦诚了他对越姑娘的情意,以及日后对于她的打算。那之后他们都将越姑娘认定成了世子妃,但也只会在私下里这么叫,当着公子的面是万万不敢提的。 毕竟公子已经打算“给她自由”,待她的经脉完全接好后就放她走了。 说起接经脉的事,听安意着说,公子此行多耽误了十几日,正是为了给越姑娘寻新的内力深厚的高人,而将去年就为替她接好经脉准备的十名高手放了。他们带回来的是一个半张脸上长满了很可怕的印记的……女子,而且只有这一个,据说是个隐世高手,她还没见过,不知公子为何会选这样的人。 等了小半个时辰,司阑看到了正向她走来的付惜景,又抬头看了看天色,发现他竟在午时之前回来了,应当未用午食,便下意识地挺直了身子:“属下去吩咐备膳。” 付惜景看了看她手里的笛子,又看似不经意地瞥了眼越溪桥住的那间屋子,最后转向她道:“不必,有事直说。” 他将门推开就直接走向了内室,司阑跟着走进来,关好门,见他的身影已经隐入屏风之后,就只在外间说:“公子可与谢苍二人都说好了?” 付惜景正在里间换衣服,方摘下面具:“该交代的都已经差不多,明日起你就负责与苍知晚交接碧栖院的工作,时刻在身边指导她。” “既是这样,我就没办法时时刻刻照顾越姑娘,还请公子多去看看她。”司阑道。 他的动作停了一瞬,目光中有些寒意,皮笑肉不笑地扯起唇角:“会有人替你照顾好她。” 司阑微微皱眉,如果他指的是今早带回来的那个女子——连安意着都说她面上的印记吓人得很,越溪桥又如何能接受? 将外衫除尽,只剩中衣,付惜景坐去床沿,揉了揉额角,眉眼间满是倦意:“去备水。” 司阑眨了眨眼睛,只能点点头,将笛子放到外间的圆桌上,刚要转身就又想起了什么,重新看向那屏风道:“公子,有件事你还是知道一下的好。” …… 人体经脉主要分为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正经主要作用于气血运行,奇经则为辅助。越溪桥当初被废掉的乃是十四经,即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中的任督二脉。任督可以暂且放一放,到底无碍于生命,只要接好手足三阴经与手足三阳经,无需在身体里注入内力,越溪桥也可正常活下去。 经脉到底位于身体内部,故当初由内力切断,而今也只能用内力接好。断经脉是很容易的事,只用蛮力即可,但接好显然不那么简单,接经脉者不仅需要浑厚的内力,还必须仔细小心,以免接错。 付惜景新找的这一位女隐士素曳据说也曾闻名江湖,正因中了一种奇怪的毒,也或许是蛊,故而右半张脸生了大片大片深色的线状印记,才不得不退隐。 退出武林的这些年里,为了逼出体内的毒素,素曳也不眠不休地修炼各种功法、巩固真气,脸上的痕迹虽仍未消除,但内力的深厚程度已然可与当今武林名列前几位的圣手相较一二了。 越溪桥并没有听过素曳的名字,也许她是更名换姓了。而付惜景之所以知道这个人,还要多亏水镜轩的情报。素曳虽身在武林之外,但不算完全避世,会帮助弱者,也替人接过经脉,就是没见过越溪桥这种十四经皆被断还能好好活到现在的人。 素曳就住在河清道介州某个小县城的近郊,付惜景亲自前去请她为越溪桥接经脉,给出的条件便是治好她的脸。其实她体内的毒素已经除尽了,但不知为何脸上的印记仍未消退,只能从她的脸上下手,用七星教千面魔君精湛的改容之术清除这些印记。 “……是,重新为您做一张面皮?”看着下半张脸都蒙着黑色面纱的素曳正走向自己,越溪桥没来由地紧张起来,“可那样的话,不好透气。” “不完全是。”素曳的衣着也很简单,身上黑色居多,不像是寻常侠女该穿的衣裳,声音听着也像是二十几岁的女子,“在下也不懂,但信得过魔君的手艺。” 素曳也被安排住在若江院,昨天两人就已见过,今日起要正式开始修复她的经脉。不过司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时时都能陪在自己身边了,就为她选了两个贴身服侍的侍女春饶和秋顷。接经脉的时候她们必须要守在她身边,毕竟素曳是个外人,必须要防止发生任何意外。 至于付惜景,在得知她不愿搬出若江院后,第二天就自己搬去了轻逐院,如今整个若江院就是给她,还有素曳住的。 越溪桥也没心思生什么气、难什么过了,不知为何,如今只希望他离自己越远越好。 素曳示意越溪桥脱去外衫只留中衣,而后让她平躺在榻上,先是运气探查她体内经脉的断裂情况。 十四经全断了,别出十二正经的经别也不算完整,好在八脉奇经之间没什么联系,不然这浑身经脉可真是要断个彻底了。 断掉的经脉之间都存在着一股时弱时强的气,算是将这些已经断了的经脉简单地“连”了起来,以维持相对正常的人体活动。借着这些气的力量来接经脉,倒是更方便些。 当年重霄阁主切断名动天下的越美人的经脉一事可是武林皆知,人人也都知道越溪桥是被魔教利用去残害宣阁主,但宣阁主“大人大量”,并没有杀她,废了她的经脉还留了点真气在她体内,让她像个正常人一样活下去。 而越溪桥体内的这些气能够如此自由地游离于各条被切断的经脉之间,少不了九霄七日华的神功之力。虽然她前段时间为了杀人而动了这些内力,导致内力错乱、无法接在既断的经脉上,但只要即使补充真气,它们还是会有序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查探完成后,素曳收了功,先是感叹了一句:“宣阁主真乃神人。”或者说九霄七日华丝毫不愧神功之名。 这么一说,就让越溪桥想起两年前自己经脉尽断的那一日。彼时的她死死地盯着正用体外真气为她治疗的宣?,而他站在离她很远的地方,甚至没有直接面向她,只是负着手,阖着眼,没有任何动作,完全是在用意识操控着那些真气。 她甚至感觉不到他真气的存在,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盈,那些压抑了她多年的魔气正一点一点地从她身体里抽去,融入了他散在体外的真气里。他需要用一部分真气抽取她身体里的魔气,同时用另一部分真气净化他自己吸入了魔气的内力,万一在没净化成功之时将它们收入体内,便会瞬间入魔。 魔气应该快要被抽尽了,她却还是感受不到他的内力,就只能凭感觉去用魔气干扰他。可以说她只是不老实地动了一下而已,远处的他就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向她,一副俊颜却是面无表情,只轻轻启唇道了二字:“找死。” 最后一丝魔气离开身体时,她也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痛楚,身体内部多处同时断裂开,只一瞬,就仿佛千万支箭一起刺进了她的心口。 她大喊出声,伏依依甚至来不及求情,一切就已结束。她的魔气没有了,同时内力也散尽。 想到那时的痛,越溪桥激灵了一下,下意识地就问:“接经脉,可会疼?” 素曳挑了挑眉,似乎被她的语气逗笑了:“接骨可疼?” 越溪桥只能皱着脸缩了缩身子。素曳看了她一会儿,叹道:“有你体内的这些真气缓和,应当不会痛过断时。” 断的时候都熬过来了,怎么可以忍受不了接经脉的痛。只是她也很久没有感受到疼了,一时间或许还真的扛不住。 她于是又问:“将这十四经……不,若只接十二正经,最快需要多久?” 素曳微微垂眸:“不同的经最好在对应最旺盛的时辰接,这样更容易接好。可一日之中也不能时时刻刻都在接经,在下的打算是一日只用一个时辰接一经,十二日便是一个循环。目前看来,姑娘体内已断的经需要各分五次接好,甚至更多。若不出岔子,最快也要两个月。” 越溪桥不禁皱了眉:“就不能再快些么?我平日里本就无事可做,一日接两经,甚至三经、四经也是可以的。” “……”素曳一时没说话,清澈却深邃的双眼就这么盯了她好久,直到她垂下头去,才说,“姑娘,任何事都不该心急,我说一日只接一经,自然有只接一经的道理。纵是姑娘有的是时间,在下也无法在一日之内动用这么久的内力。” 越溪桥连连说自己错了:“是晚辈无知,劳烦前辈多费心。” “我也没大你几岁,无需这样叫我。”她忍不住抬手摸了摸正在认错的姑娘的头,眸光似乎停滞了一瞬,“……‘素曳’,就好了。” 戾止卷 第50章 倾玉惜零(五) 接每一经都需要在不同的时辰进行,如手太阴肺经要在寅时,足厥阴肝经则是在丑时。从前者到后者便算是一个循环,十二日已过,越溪桥总算是艰难地体会到了不同部位的经脉连接时的痛楚。 开始几天还会疼得嗷嗷叫,从第八日的足少阴肾经起,就能做到咬着嘴唇不发出一声了。春饶和秋顷在一旁看着她满嘴是血的样子很是心疼,想给她找一块手巾咬着,却被她摇着头拒绝。 因为每天接受治疗的时间都不同,一个时辰过去后,无论是清晨还是深夜,她都会一头栽到床上去,呼呼大睡至少六个时辰。 ……终于明白素曳为何一日只安排一个时辰的治疗了,还是她太年轻,太狂妄,以为自己什么都能受得住,实则还不是被疼痛和困倦压迫得连床都起不来。 听说司阑日日都会来看她,只是每回来她都是在睡觉,故而一次也没见到。 不知为何,她在司阑面前就很容易示弱,虽然司阑之前一直是很严肃地板着脸,但这两个月来对她温柔了不少,也宽容了不少,她就很享受被司阑哄劝和安抚的感觉。虽然新来的春饶和秋顷也十分贴心,但她做不到对她们示弱、撒娇、闹脾气,甚至连疼的时候咬一块手巾的样子都不想她们看见。 而因为子时跨越了两天,又必须要保证十二天之内能完成一个循环,故而第十二日丑时的足厥阴肝经紧紧跟在第十一日到第十二日子时的足少阳胆经之后,也就是一次性花两个时辰接两条经,算是特例。 最难打的一场仗完成后,第一次循环才算是结束。越溪桥本以为这次结束后,自己会直接睡到第二日的寅时、再起来接着接经,不想从疼痛中缓过来又擦净了下巴的血后,她竟一点儿不困了。 虽然很累但是不想睡,越溪桥干脆坐起身穿好衣服,一下床居然还脸朝地面地摔了下去。还好手臂及时撑住,虽然也折了,但好歹脸没着地,她于是又深呼吸了几个回合,努力站起来,晃晃悠悠地朝门边走。 刚出来没多久、正准备就地守夜的春饶和秋顷见她居然出来了,双双瞪大了眼睛:“姑娘,你不累么,怎么还下地了?” 越溪桥看了她们一眼,没说话,又低下头看了看已经打好的两张地铺,皱了眉:“你们每天晚上都睡在这里?” 二人点了点头,似乎猜到了她为何蹙眉,春饶便道:“姑娘放心,我和秋顷都有内力护体,不会着凉的,睡地板也对身体好呢。” 秋顷也说:“姑娘就不要担心我们了,还是快休息罢,今夜接连受了两个时辰的苦。” 想当初自己和逢桐在二长老那边练功的时候,睡的地方也都是硬邦邦的。见她们不当回事,越溪桥也就不再多话。 她还是没有回去,四处望了望,问:“素曳住在哪里?” 秋顷一愣:“这间院子是只予公子和姑娘居住的,素曳姑娘在别的院子里住。” 越溪桥眨眨眼睛,看了看隔壁早已空无一人的付惜景的房间,又对她们说:“带我去找她罢,我有话同她说。” 两人还是担心:“姑娘,今日这么辛苦,真的该歇下了。” “心事未了,了却了才能安睡。”越溪桥只是合上眸摇头说,“带路。” 素曳就被安排在旁边的院子,越溪桥远远地就看见院中有一间屋子还亮着灯,偏头对春饶说:“你们回去休息罢,我记得路,等下自己回去。” 春饶抿了抿唇:“姑娘……” “我不是废物。”她回了头,不再看她们,语气霎时间冷了许多。 见她坚持,春饶和秋顷也不好惹她不快,只能乖乖地回去。待二人离开了这间院子,越溪桥才慢慢向素曳的房门口走去。 她知道素曳定然能感受到自己的接近,没有出来阻止就说明是想面对她的,但还是先叩了叩门:“是我。” “姑娘进来罢。”屋中的人用内力传音给她,“门未落锁。” 越溪桥推了门,迈进屋,双手扶住门框向外面看了许久,没有发现任何动静,便关门落锁。 转过身,她先是愣了一下,摸了摸被咬破的下唇。从几天前起,每当接经的时候,她就开始将嘴唇当成仇人一样地咬,虽然没有大出血,但每次也都会流不少血,唇上很多处都会被她咬坏。 比起接经时源自身体内部的痛,唇上这一点痛显然不算什么。每回睡前都只是将血擦干净,确保它不再流,便会换衣服睡下。醒来时唇都不会再痛了,虽然没好全,但愈合了不少,还残留着凉凉的感觉。 她想着,许是春饶和秋顷在她睡着的时候为她涂了药,方才应该向她们要一些药来自己涂的。如今体内的余痛渐渐消逝,唇上的痛却让她不想开口说话了。 越溪桥深吸了口气,舌尖舔了舔下唇,给自己疼得一个激灵,晃了晃脑袋才循着光源走去。素曳只在内室点了一个烛台,光很微弱,但看得清人。她之前应当是摘了面纱的,只是有人来了,才又将面纱戴了回去。 “姑娘今日精神尚可。”素曳从书案后起身,看着她,似乎在笑,毕竟也知晓她前十日一睡就是半天的事。 越溪桥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我今日是实在有一想要了却的心事,希望你帮我。” 素曳愣了一愣,将桌上摊开的书合起来,微微皱眉:“我还有什么能帮你的?” 越溪桥想了想,转去外间拿了个绣墩放到她书案前,在她对面落座,将右手臂的袖子推上去,贴着桌面放到她眼下。 素曳看了她一眼,她则说:“最近这段日子我一直有一种感觉,自己也切脉试过,但不敢确定。” 似乎瞬间明白了什么,素曳点点头,坐了回去,伸出手为她搭脉。越溪桥一直在观察她的面色,只见她的眉越皱越紧,片刻后抬头:“另一只。” 越溪桥又将左手也伸了过去,这次素曳搭脉的时间短,放下手后叹了口气:“有多久了?” 付惜景最后一次碰她是在两个月前,她便说:“至少两个月。” “看着像是孕脉,但我并不精于妇产一科,三个月以内的不好确定。”素曳轻轻摇头。 越溪桥眨了眨眼睛,突然问:“这些日子姑娘为我接经,可有察觉到我体内真气的不妥之处?” 按理说,若无差错,越溪桥的内力会好好地连接着已断的经脉,如此也能方便她接经。可不知为何,正式开始时,素曳却发现这些真气一点都不配合,不好好在原处待着也就罢了,竟还总往一处汇聚…… 溘然她睁大眼睛,很快叹了口气:“难怪,如此便八九不离十了。” 那些内力的主要任务虽是帮她连接断掉的经脉、以维持相对正常的气血流通,可若她的身体里出现了另一个生命,它们必然会首先保护她……的孩子。 见越溪桥脸上并没有多失望,素曳想了想,还是先说了一句“恭喜”。 恭喜?她没什么反应是因为早就认定了,如今来找素曳不过是为了彻底确定而已。她又怀孕了,怀了他的孩子,真的是值得恭喜的事? 起初意识到有孕,又反复为自己把了几次脉后,最先涌上她心头的是疑惑——她早已绝育,又孕从何来?三年前她就跟伏依依说要像其他妓人一样服水银来绝孕,伏依依每一次也都会给她安排好,这么久了,早就能完全破坏她的身体,现如今她又是如何怀孕的? 或许从去年起她月信开始正常的时候就该想到,伏依依给她喝的根本不是什么水银,只是简单地换了几味药材的补药。就算是在和付惜景欢好之后,她喝的也只是浣花草而已,从来都不是毒药。 记得伏依依总会笑着说“等哪天姑娘们想走了,我就是再舍不得,也不得不放她们离开啊,希望到最后不会真的只剩我一个孤家寡人”。那时的她根本就没当回事,毕竟除了她以外,妓馆里的所有人都是真心喜欢他、宁肯跟在他身边接一辈子的客也不愿离开。 现在想来,他也许根本没有让任何一个妓人喝毒药罢,万一她们之中有人想离开、过正常女子的生活,没有孩子终归是一件遗憾的事。 轩主…… 越溪桥轻轻咬住本就在疼的嘴唇,不知不觉落了泪。 大概这一辈子,她唯一无法报答的人就只有他了,甚至都不会再见到,不能再亲口对他说一声“谢谢”。 见她面无表情地落了一颗又一颗泪珠,素曳站了起来:“姑娘?” 越溪桥回了神,才意识到自己在流泪,忙扯过袖子擦了擦脸,呼了口气:“看来从明天起,我该多吃一些了。” 这些日子因为实在没胃口,天天都只吃一顿的量,只靠着身体里这一点真气续命。腹中的孩子没有营养,难怪会跟她的经脉抢内力。 素曳似乎有些犹豫,默了片刻后问:“姑娘是打算留这个孩子?” 手抚上腹部,突然听她问了这么一句,越溪桥又抬眸看向她,挑了挑眉:“为什么会这样问,我怎会不想留我自己的孩子?” 素曳则说:“这是魔君的孩子。” “这是我的孩子。”越溪桥有些强硬地道,“是我在这世上……”突然顿住,想了想,估计日后也见不到逢桐了,便接着说:“最亲的人,我自然会拼尽一切保护好他。” 素曳似乎笑了,歪了歪头:“姑娘这是让我对魔君保密的意思吗?” “如果我请求你,你可会这样做?”越溪桥扶着桌沿也站了起来,抿了抿唇,“司阑说,他已经决定在我的经脉完全接好后放我离开,那便是一个半月之后。四个月才会显怀,如果一切进展顺利,在显怀之前我就能离开这里。如今沐浴、换衣之事也都是我自己做,不曾麻烦过春饶秋顷,除了你,不会有任何人晓得我有孕之事。” “既是你的请求,我自然会答应。”素曳一点都没犹豫,很快道,“魔君答应治好我的脸,所交换的条件只是让我为你接好经脉,而并非是要将你的一切情况都如实告知于他。” 越溪桥并没有松口气,只是阖上眼叹了一声:“其实就算你说了,我也没有办法。” “我承诺过的话自然算数。”素曳看向她的眼神变得温柔了许多,笑道,“只是平日里为避免他人起疑,我不能时时在姑娘身边帮助姑娘养胎。姑娘万万照顾好自己,如今你可不是一个人了。” 戾止卷 第51章 倾玉惜零(六) 谈好一切后,素曳特意送越溪桥回房,刚走到她所住的那间院子中央,就被她拽着停了下来。 “帮我看一下她们两个可是睡下了。”越溪桥突然道。 就快到卯初,天都要亮了,春饶和秋顷不仅白天要守护她,半夜也要陪着她接经,一日之中似乎没有睡觉的时候。如今还黑着,她的房间没有亮,也看不清她们是否已经躺在了地铺上。 素曳看向那边:“都还立着,但显然是累极了,意识不算清醒。”又偏头看向她:“你想做什么,我帮你掩饰住气息,不会让她们发现。” 越溪桥点点头,看向离她房间不远处的另一间套房,那本是付惜景的房间,便指向那边:“我想去那里睡。” 而后她一个人走去那房间门口,开了门,关门之前还朝素曳摆了摆手。素曳抱着手臂看着她合了门,又看了那边似乎毫无察觉的春饶和秋顷一眼,转身离开。 关门落锁后,越溪桥摸着黑转过身,一小步一小步轻轻地迈出去,仿佛怕吵到内室正在沉睡的人。可付惜景已经搬走十几日了,正是因为不想离她太近才走的。 虽然他不再住在这里,春饶和秋顷还是会每日都来打扫,无论外间还是内室皆是一尘不染,除了冷冰冰的感觉,都是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就是没有龙脑香的味道,可以确定他真的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狗男人,想上就上,上完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两个月了都不来看看她。 她还记得这间屋子的格局,摸索着进了内室,找到床,脱了鞋,将外衫搭到床沿,爬到了最里面靠墙的地方,先是侧躺了下来。 想了想,她又在床上躺平,扯过叠好的寝衣盖在身上。 心事已了,又实在累极,越溪桥将手搭在腹前,合眼睡了。几乎是眼皮刚黏在一起就失去了意识,而睡沉的时候,她的睡姿总会变得很嚣张,绝不会乖乖躺平、好好将寝衣盖在身上,手臂一定是张开的,但其中一只手也一定会将寝衣抱好,两条腿更不会离得太近。 不知睡了多久,她总觉得自己的意识是清醒的,只是醒不过来。一有人挪动她的身子她便醒了,却死活睁不开眼睛,只能由着那人将她嚣张的手脚都摆好、让她躺平,再为她盖上寝衣。 她本想将寝衣踢开,再狂妄地回到原来的姿势,身体却动不了,像被魇住一般。但并没有感到难受,反而闻到一股很是熟悉却一时说不上名字来的香,那香让她很是安心,整个身体放松了,也不想去挣扎反抗。 而后那人在她身旁坐了下来,不知做了些什么,就有一根手指覆上了她的下唇轻轻涂抹。那人的指尖应当涂了药,触感润滑冰凉,附着在她下唇的伤口上,让她感到舒服。 那人在她嘴唇的每一处伤口上都细细地涂上药膏,新伤口和旧伤口的量还不一样。感觉那人就要涂完了,即将收手,越溪桥起了玩心,猛地一张嘴,毫不留情地咬住那人还未来得及撤回的食指。 她咬住了那人的指头,可以感到那整只手臂都是一颤。随后她用牙齿在指甲上摩擦,听到那人叹了口气,她的头就被另一只手按住,被迫松了那根手指。 那人将她的脑袋在枕上摆好,她也不再动,似乎又睡了过去。等了许久见她没再有别的反应,那人呼了口气,抬起手,掌心贴在了她的小腹上。 她霎时像一只护崽儿的母鸡一样开始手脚扑腾,还又抬了头想要咬人。那人立刻将手收了回去,她也安静,表情却变得非常凶,虽仍未睁眼,但恶狠狠地呲着牙。 之后那人摸了摸她的头,掌心从她的额前一路抚过下巴,她才彻底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她竟是老老实实地平躺在床上的,寝衣也好好地盖在身上,手脚也都乖乖地没有乱动,几乎是吓得她立时坐起了身。 头晕了一会儿,她缓完后又摸了摸唇,果然还是凉的,睡着时她的那些感觉并不是梦,真的有人为她涂了药。 转头,她的外衫和鞋子都好好地摆在原处,应该没有挪动。又俯下身,见床沿也没有人坐过的痕迹,她开始纳闷,谁会刻意掩饰来为她涂药的事实? 房间很久没有人住,内室就未备水,越溪桥只得在穿好外衫后回自己的房间去洗漱。 离开内室前她又顿住了脚步,想了想,转身将床上自己盖过的寝衣扛在肩上,枕过的枕头夹在腋下,躺过的床单也扒了下来披到寝衣上,抱着这一堆东西朝外走。 门还是从内部锁住的,开门之前越溪桥还回头看了看窗户,没看出什么名堂,开了锁。 春饶和秋顷没法进屋,似乎就一直等在外面,见她开了门更是双双眼睛一亮。抱着寝衣、床单和枕头的越溪桥却是先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在西沉,约摸不到酉时,她又睡了差不多六个时辰。 见她抱着一大堆东西就这么迈出了门槛,两人虽然愣了一会儿,但也及时反应过来、上前将寝衣枕头什么的都接住。春饶不由问:“姑娘这是做什么?” “我昨晚走错了房,也睡错了床。”将东西全丢给她们后,越溪桥一身轻松,瞎话张口就来,“左右你们也要换床铺,我就帮你们拿出来了。” “姑娘说笑了,何至于换床……”话还未说完,越溪桥就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不再看她们。 春饶和秋顷互相看着对方,都站在原地没有动。越溪桥走了一会儿后突然停住,转过身问她们:“你们的公子……” 一从她口中听到“公子”二字,两个侍女的眼睛又亮了:“姑娘想知道什么?” “是不是长得特别丑?” “……” 春饶和秋顷的脸瞬间僵住,甚至黑了一层。越溪桥看着只觉不妙,该不会真的戳破了这个事实、他上半张脸真的长得像一只妖怪罢?! 秋顷咽了咽口水,此时此刻虽然很难笑出来,但也不得不笑:“姑娘为何会这么想?” 越溪桥很是奇怪地看着她:“正常人谁会戴半副面具?他不是长得丑还能是什么。” “姑娘又说笑了,正是因为公子的面容过于俊美,怕引起过多人的关注,才会以面具遮掩。”秋顷道,她和春饶都是司阑从世子府带过来的人,世子在王都自然不会戴面具。 “皞昭中原武林,榜上第一的美男子乃是碧落宫的易风极易宫主,他可比得过?”越溪桥突然很是感兴趣地挑了挑眉。 “……”秋顷抿了抿唇,依旧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我们不曾见过碧落宫主,无法比较。”虽然没见过,却也听说过易风极长了一张可男可女的脸,因此才会被琼华楼排上美人榜的第一位,世子的长相还是很明显能看出来是男人的…… “我们轩主就算了,第三位,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越溪桥摸了摸下巴,似乎在沉思,“第七位的宣阁主我也见过,若你们公子能长成宣阁主那个样子,也算勉勉强强了。” 她这么美,生出来的孩子定然也是美的,千万别因为亲耶长得丑而毁了容。 说完,越溪桥转了身,似乎心情很好地蹦着往前走,进屋前还不忘说一句“帮我准备热水,我想沐浴”。 进了屋,关好门,她有些头疼地靠在门上,咬着唇,抬起手扶住额头。 春饶和秋顷自始至终都没有进过付惜景的房间,为她涂药的自然不会是她们。若是司阑,也不至于假装一切无事发生、假装自己没有来过。 昨天抚摸她的头和肚子的那只手明显是男人的手,是她熟悉的手。可他……偷偷来为她涂药也就罢了,为何会摸她的肚子,只是巧合么? 越溪桥突然感到了寒意,不知不觉地开始打冷战。 …… 又是一个循环结束,六月初九那一日的寅正三刻第三次接完了手太阴肺经,素曳收了功,越溪桥也阖上眼不停地擦汗,总觉得身上的汗水多得擦不完,于是自暴自弃地开始脱衣服。 从确定有身孕的那一天,也就是十二天前起,她就开始一日三顿地吃饭,每顿都吃到撑、吃到要吐出来的地步才肯罢休。果然素曳表示,她肚子里的那个小生命得到了充足的营养,与她抢内力时不再那么凶了,像是知道那些真气对恢复娘亲的经脉至关重要,只偶尔会抢一下、调皮地想要引起娘亲的注意。 还好她除了会累和怕热,没有别的孕期反应,身体也还算健康,故没有引起春饶和秋顷的怀疑。而接经进行到了第三个循环的第一日,虽然每次会越来越痛——第二个循环时她便发现了,但已逐渐习惯,甚至开始享受这种痛。每多痛几分,就像是在告诉她自己又离变回一个正常人的那一日更近了一步,如何不让人欢喜。 接经进展得越发顺利,她不再怕做大幅度的动作,体力也好了许多,偶尔围着院子来回跑好几圈都不觉得有多累,时不时地就会悄悄地抚摸肚子,安慰里面的小宝宝说:“娘亲是武者,自然是要多动的,你也要给娘撑住,别脆弱得跑一下就没了嗷。” 也正因她不再像前几个月那样缩在床上一缩就是一天,身体和心情都渐渐变得活泼了起来,除了睡觉的时候基本不会再靠近床,整个人都精神了十几分,春饶和秋顷都甚是欣慰。 最欣慰的还是司阑,那日来若江院看她时她不仅没在睡觉,而且还在院子里一边看书一边散步——主要是将书摊开遮在脑门上挡阳光,又想起几个月前她脆弱得不堪一击的样子,感动得就差哭出来。 终于见到了司阑,越溪桥兴奋地扑上前抱住她,忍不住开始对她各种撒娇各种蹭:“你这些日子在忙什么,都不来看一看我。” 因为逐渐适应了接经时的痛,每次结束后越溪桥都不会再一睡就是半天,最多只会在床上缓一个时辰,甚至不休息、保持正常的作息。而司阑因为在最初的十几日来看她时总逢上她在睡觉,之后就没再来,那日还是突然心血来潮。 见她又像个孩子一样对自己如此依赖,司阑失去了将近一个月的母性又泛上了心头,忍不住也回抱住她,更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我最近都在处理碧栖院的事,要与人交接工作,一直很忙,忘了来看姑娘,很抱歉。” “就算不看你的脸,我也知道你是在骗人。”越溪桥在她怀中叹了口气,“碧栖院有什么事能让你处理一个月,就算是交接工作,这么久都搞不定,是你蠢还是那个人蠢?” 司阑抽了抽嘴角,不再说话。 确实,苍知晚也是十分精明的人,纵然不曾接触过七星教,但没几日就完全熟悉了碧栖院的事务,司阑早就无需时时跟在她身边指导了。 她也想搬来若江院照顾越溪桥,毕竟她如今是在接经,比以前吃完就睡无所事事的日子难过不少。可不知为什么公子就是不让她过来,还嘱咐她有事没事都不要到若江院去,若实在想越溪桥,几日一看就行了,也不要停留太久。 南门疏、秦妆和安意着似乎都知道是为什么,就是不告诉她。这么久过去,她早就习惯了和越溪桥这个小女孩待在一起,骤然间不再被允许近身照顾她,其实也难受得很。 好在越溪桥没有追问她,就算追问了,她除了说“是公子的意思”也回答不出别的什么。他们二人如今本就有心结,她还是不要再添乱了的好。 故而第二阶段的那十二天里,司阑就只来见过她两次。她自然看得出司阑是有意在避免与她见面,便没有强求,只是又在心里骂了无数句“狗男人”而已。 而今第三次续接手太阴肺经的疗程结束,将入卯时,不过多久也该到一般人的起床时间,越溪桥就不打算再睡,准备沐完浴、换身衣服就精精神神地去吃早食。 她特意留素曳在自己房中一起用,素曳也点头答应,还帮她沐浴换衣,而将春饶秋顷留在了外面。 这些日子她的三餐里都没有孕妇忌食的食物,茶也换了口味极为清淡的品种,就不知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想起不久前那一晚、停留在她小腹上的那只手,越溪桥还是忍不住害怕。 沐浴打扮完后,她美美地牵着素曳的手去用早食。春饶和秋顷为她们布菜,也被她拽着一起坐下来吃。 不知为何,越溪桥觉得现在这样的生活就很好,什么男人都没有,身边全是善良可爱温柔贴心女孩子,不幸福么? 她们在一起时气氛总是很融洽,会边吃边聊天,主要是她一直被关在若江院里,春饶和秋顷怕她闷坏了,就会给她讲外头发生的一些事,七星教的这些人如何了,那些人又如何了云云。 而就在这日,春饶小心翼翼地提到:“二长老月初就回教了,这些日子他门下的教徒都极是嚣张,下人也是,谁都不敢惹呢。” 越溪桥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余光就瞥见原本正吃得好好的素曳突然放下了筷子,周身的气场都冷了下来。 春饶秋顷许是没注意到,还在吃东西,越溪桥却是一个激灵,慢慢地转向素曳。 虽然素曳的脸上有很可怕的印记,但眼神一直是温柔的,面对着她时永远充满了善意。 那是越溪桥第一次看见她露出比她面上印记更可怕的眼神,不再温柔,不再有善意,眸中充斥的尽是欲将猎物撕碎啃噬的,野兽般的凶狠。 戾止卷 第52章 倾玉惜零(七) 时至今日一提到七星教的二长老盛迎,绝大多数武林人士不会想起他是个武林榜一阶的高手,而只会恍然他是在一年半前被重霄阁主下了逐杀令的恶人,是整个武林正派阵营的首席公敌。 至于原因已经无需多提——昭庆四年九、十月份,盛迎亲自潜入西蜀归元谷谋害了正在谷中接受医治的伊澜夫人——宣?阁主刚娶了不到四个月的妻子。 其实在被伏依依带去凤凰榭之前,越溪桥就见过伊澜,正是在水镜妓馆中。那时的伊澜甚至不是浮沉南海分支的副首领,而只是浮沉总部一个不出名的杀手,因为任务而被派到了水镜轩来。 大约是在五年前、她十六岁那一年,那时虽还未成为妓馆的头牌艺伎,天下人却都已知晓了她这个美人的存在。彼时的伊澜只有十五岁,特意慕名来见她,说她既温柔又美丽,还叫她姐姐,表示若自己是一只公兔子,一定会想法设法地追她到手。 ……是,伊澜就是一个总是会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的姑娘。她的身体十分轻盈,甚至会很神奇地飘起来,突然从一个地方窜到另一个地方,谁都抓不住。因为那时她还不是南海首领,就没有穿规定的白衣,仿若一只活泼的花兔子。 虽然那姑娘并没有一张很好看的脸,但性格十分开朗真实,不会无缘无故地大发善心,更不会像真正冷血的杀手一样杀人如蓺。故而三年之后,听说武林新晋的绝世高手宣?阁主用聘礼砸穿了浮沉总部和南海分支只为娶伊澜时,越溪桥只是惊讶了一瞬,很快就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认为伊澜是个值得得到最好的良人的姑娘。 十八岁的伊澜方从南海卸任不久,眼角的红点印记变成了红梅文身,常穿白衣的习惯未改,还会戴白色的白纱,故而成了一只白兔子。越溪桥不知道宣?和伊澜之间经历过什么、感情又是怎样地刻骨铭心,可当得知她欲在接受治疗的时候用魔气伤害宣阁主,伊澜眼中立时蕴满了凶狠的杀气——是真的想要杀了她的那种凶狠。 纵然她们曾在水镜妓馆相处过一段时日、伊澜还亲口说十分喜欢她,但在彼时的白兔子心中,良人才是第一位,是一切,任何想要和已经伤害宣?的人都该死。 被宣?切断十四经后,她就只能躺在床上或是靠着墙,无法凭自己的意志移动身体,俨然成了一个废人,故也很快失去了求生的意志,不再进食、进水,只想一死了之。陪着她过来的其他妓人都心急如焚,不能任她就这样死掉,但又知道宣阁主定然不会再救她,于是全跑去长生阁下跪着,恳请伊澜向宣?求求情,至少留她一条命。 伏依依甚至鬼一般地窜进伊澜房间里去,却不是要挟持她做人质来威胁宣?,而是拿了条白绫就当着她的面打算悬梁自尽。 伊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将用下巴勾住白绫,身体来回挣扎、似乎下一瞬就会舌头一伸死过去。伏依依挣扎了好久也不见她阻止和动容,于是丧气地扯断白绫跳下来,哭着说:“小澜澜,你怎能如此狠心,真的见死不救啊。” “轩主无需以死相逼,你就是真的死在凤凰榭、死在我面前,天下人也不会说我的不是。”伊澜继续冷眼看着他,话锋一转,“身为中原人,正派弟子,却吃里扒外为魔教效忠,一出手就直取中原第一正派掌门的性命,我良人的性命。无论我是身为重霄阁主之妻,还是只作为宣?这个人的妻子,都不认为她还有资格活下去。” 伏依依刚要开口,伊澜就立刻补充道:“‘一时糊涂’、‘被人利用’从来都不是值得原谅的理由。她的弟弟还在凤凰榭好好地当着高职,她也再无亲人,能被魔教之人威胁什么,还能有哪些‘身不由己’?你便直说她是将一片痴心给了魔徒,不顾自己的性命,甚至不顾越逢桐的性命前来害人,糊涂得彻底,只有一死才能了却这份罪孽。” 她想了想,没再说别的,叫人进屋把他赶了出去。 伏依依当然知道伊澜说得都对,越溪桥确然是将痴心错付给了魔教的一个狗男人,才会落得如此下场。可那又怎样,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吗?无论她做错了什么,都是他最宝贝的弟子,他不得不理不直气也壮地在被赶出来无数次后仍不放弃地潜进伊澜房间里哭。 白兔子被烦得一直在炸毛跳脚,可不知为什么当时并没有用武功赶他走,喊身边的人来赶他都要喊好多遍。之后过了很久——其实都不到两天,兔子就被伏依依哭得妥了协,亲自来看了她的状况,而且是带着逢桐一起来的。 她那时已经不剩多少力气,仍然撑着没有躺下去,盘着腿坐在床上调息,睁眼就见伊澜正拿着鞭子抽打逢桐。白兔子一边打着他的弟弟一边骂她愚蠢,她气结,想去握住已经十分虚弱的逢桐的手,却根本够不到他。 似乎这一辈子,都再也够不到他了。 伊澜离开后,纠结了一会儿就去找了正在焦明阁处理门派事务的宣?。据伏依依的描述,听见兔子在门外跳来跳去就是不进屋,一只狼沉默着走了出来看着兔子,兔子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后直接朝狼扑了过去,被狼托着屁股,“木嘛木嘛”地就对着狼脑袋亲了几十下。 狼没有回吻,只是闭着眼享受兔子用力的亲吻,原本很难弯起的唇角渐渐有了些弧度。直到亲得气喘,兔子缓了缓气,睁着亮闪闪的大眼睛看着狼说:“我,我我,我我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狼定然知道兔子是要说什么,突然皱了眉,吓得兔子以为他不愿意,结果却听狼道:“继续。” 兔子很快意识到狼的意思是话可以继续说,但亲也要接着亲,于是亲狼一下说几个字,亲狼一下说几个字,几下后完整地表达出了自己的意思。 “为了越逢桐,不如留越溪桥一条命罢。” 越逢桐在凤凰榭十大高手中位列第七,是十个人中最年轻的存在,稍有经验的武者都能看出他的潜力依然不可估量,故而不只是宣庭,连宣?都十分看重他。 狼似乎被亲得满意了,与兔子贴着额头,毫不犹豫地说“好”。 兔子那时还愣了半晌,后来才明白他本就不打算真的杀了越溪桥。 在宣?给越溪桥身体里输了一些能让她正常活下去的真气后,伏依依不解地问伊澜为什么会这么说,伊澜看了他一眼道:“伏轩主,长生阁在有守卫的情况下,你是不可能进到我和宣?的房间里来的。那几天你和水镜轩的小姐姐们在我楼底下狂嚎,没有守卫赶你们走是因为他们全都被宣?调走了,就是为了让你来求我让我心软,而我心软了自然也会去求他。” 伏依依恍惚了一会儿后悟出了什么:“看来宣阁主是在宣告小澜……夫人您在凤凰榭的地位,明摆着告诉所有人只要是夫人的意思,无论什么他都能做到?” 伊澜点头道:“他是想你欠我一个人情,而不是欠他。” “既如此,您完全没必要告诉在下啊。”伏依依唇角抽搐,觉得她是想显摆一下自己的机智却只展现出了傻,“在下已经将夫人当成恩人了,而今听夫人您这么一说,还如何……” 可能是看出了他想说她蠢,伊澜似笑非笑地盯了他一会儿,才说:“我不想被你欠什么人情,轩主只需记住,也让越姐姐记住,今日宣?能留她一命都是因为他心善,而不是因为我。再加上疏通经脉的恩情和越逢桐的安危,让她自己日后掂量着看罢。” …… 直到伊澜被害,重霄阁才将她的蛊人身份宣告于天下。刚出生不过百日,伊澜就被亲生父母卖到了碧落宫,碧落宫的人用她小小的身体来养蛊,将无数由蛊虫产生的真气注入到她的身体里,同时也汲取着她的生命力。 正是因为生命一直在被身体里的蛊虫吸食,伊澜根本活不过二十岁。归元谷好容易将她的生命力与蛊虫分离开、好容易能够延续她的生命,盛迎却在这个时候化装潜入归元谷杀了她。而那时,宣?正在商州与另外几大正派的掌门聚首,对于妻子的骤然离世丝毫不知。 故而事后,宣?对盛迎发出了逐杀令,都不必说抓住和杀了盛迎,只要有人能提供有关盛迎藏身之地的准确信息,就能根据情报的有用程度得到极为丰厚的报酬。就是不为了正义,不为了拥护重霄阁,而只为了钱,整个武林也都不会放过盛迎。 就是不想盛迎在外辗转了多年,而今居然回到了七星教——不过这里也算是整个皞昭最安全的所在就是了。 越溪桥想不通的却是,归元谷的防卫何等严密,守护归元谷的元氏一族个个是高手,盛迎若真的潜入进去,为何不会被人发现?何况他还是潜伏在了身边有重重保护的伊澜身边。重霄阁和归元谷的人都不至于疏忽到让伊澜失去生命的地步,那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素曳的那个眼神,一下就让她想起了盛迎所做的公开于整个武林的孽。只是一听到“二长老”这三个字,素曳就露出了那样的神情,这让越溪桥很难相信她只是想杀掉盛迎得到重霄阁的报酬,而不是对他真的有恨。 说来,素曳的故事她一直都不知道。这个姑娘对她很好,不只是将她当成一个病人看待,这让她很有安全感。想来自从她的经脉被断后,整个武林都知道她和魔教勾结了,甚至知道她被魔教的狗男人既骗了身又骗了心,觉得她糊涂的多,但同情她的更多。 虽然在她的眼里,他们说得都没错,但自从得知自己似乎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只记得付惜景的“不好”而不记得他的“好”时,她又开始迟疑了。 她当然能明白自己对付惜景的心意,当然清楚自己仍然爱着他,而且渴望他。如果他对她真的从始至终都未有过真心,她就算再傻再蠢,也不会直到现在都还对他有着如此的感情。 不过也罢,既然她已经没了最重要的那部分记忆,付惜景也已决定放了她,那他们就不要再纠缠,就该从此两相安好、再也不见。 至于孩子,是她生的,当然该跟着她,他也没必要知道。 不过早上意外地看到了素曳的另一面后,越溪桥对她产生了好奇,吃过午食后睡了一会儿,决定去找她谈谈。 有一个问题她一直想问,只是总会忘,倒是可以借着今晨的那个疑虑一同问出口。 “……为何为你接经?”素曳喃喃道,阖上眼呼了口气,“我早说过了,是因为魔君以清除我脸上的印记作为条件让我帮你,我才会随他来七星教。” 越溪桥又道:“你也曾是闻名于中原武林的侠者,只为了治好半张脸就与魔教‘同流合污’,属实不像一个侠士所为。” 素曳挑挑眉:“我并非是做恶,只是帮人罢了,如何就算是同流合污?” “我的事你也应该知道,正是因为我做了恶,才会被宣阁主断去经脉。天下有的是想为我接经的人,都因我是被宣阁主亲自处置的魔教棋子,才打消了此念。而你急切地想消除面上的印记,是为了重回中原武林罢。若是给宣阁主知道你治好了他废过的人,你以为你还真的能回去吗?” 素曳默了片刻,同时看了她一会儿,突然笑了:“姑娘,宣阁主可从来没有说过‘谁都不能治我废的人’这种话,也未曾对武林人士明示暗示说不能将你的经脉接好,不过是因为天下人爱慕你的同时更畏惧重霄阁的权势地位罢了,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得罪了武林正派之首而前路渺茫。 “就算他知道我为你接好了经脉,又如何?自从伊澜夫人离世后,宣阁主比你所想的大气宽和了许多,不是会因为这种小事而锱铢必较的人。” 越溪桥也笑了:“姑娘似乎很是了解宣阁主,他的性情可是连我们琼华楼的高职都摸不透呢。” 对面的人似乎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笑容,说了一句:“如果他真是那样的人,我做都做了,也不怕被事后报复。” 之后她不想再接着这个话题继续,就对越溪桥说:“姑娘最近身体可好?” 越溪桥就也不再追问,垂下头,抬手摸了摸仍旧平坦的小腹:“也就感觉小家伙偶尔会和我抢内力,但感觉不到他在动,才两个多月而已。主要是没有一般孕妇会有的反应,还算令人安心。” 素曳点头道:“那便好。” 怀了这个孩子后,越溪桥最欣慰的一点就是自己没有孕吐反应,不然总是吐来吐去,就算是知晓她的身子已不能再有孕,付惜景和司阑他们也会怀疑她是不是碰巧就有了,再叫人来把个脉,她就彻底完了。 也不知是她的自信引起了老天的不满,还是有些恶人就是想让她怀孕的事实被发现,快三个月的时候,她吐了。 戾止卷 第53章 倾玉惜零(八) 吐这个事,说来也算是个巧合。 第三次接完足太阴脾经后,也到了用午食的时间。越溪桥简单地洗了洗身子,从里到外都换了身衣服,走去外间用食。 她今天没有留素曳,素曳就不在,可不知为何春饶和秋顷也不在,桌上空空,没得饭吃。 越溪桥颤颤巍巍地给自己盘了个髻,随便插了几只簪子和步摇,出去找人。她先是在院子里逛了一圈,见哪里都没人,东厨都没有,就出了院子,边走还边叫唤“我饿了”。 她打算去素曳的院子里找人,结果才走到一半,就见一七八岁大小、身穿白衣的小女孩正在四处张望。几乎是她一看到小女孩,小女孩就也望向了她,顿时双眼一亮。 不知为何,小女孩明明很面善,被那双眼睛注视着,越溪桥却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她没有动,就在原地看着小女孩欢快地向自己跑来。女孩约摸到她的胸口,一走近,就要伸出手来抱住她的腰。 越溪桥立时惊恐地后退了好几步,伸出手挡在身前示意她别靠近。小女孩顿住了,无辜地向她看过来,眼睛里隐隐冒了泪花。 她突然有些心疼,手脚一时僵硬了,想去安慰也根本伸不出手、迈不开腿。虽然觉得自己如果生了女儿,一定会被她养成如此活泼可爱的样子,故而对这个女孩有一些亲近感,但又没来由地不想去靠近。 这孩子又是哪儿来的?她记得觅儿不长这样啊。 “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个院子里?”动不了手,越溪桥就只能动嘴,尽量温和地问,“可是迷路了?” 别又是付惜景从中原救回来的孩子罢。听说了觅儿的来历后,越溪桥心里其实有些不舒服,但究竟为何不舒服,自己也说不上来。 小女孩吸着鼻子看了看她,很是懵懂的模样:“……寒灯。” 这是个名字,还是个院名儿?越溪桥暂时默认了前者,却又纳闷道:“你是本就住在若江院,还是有谁带你过来的?”虽然这几个月她走到的最远的地方就是素曳的房间,但也知道若江院的防卫很好,付惜景是不会让任何可疑之人接近她的。 “我听说这里住着一个仙女姐姐,就想过来看看。”寒灯见她温柔耐心,就不再哭,弯起眉眼笑了起来,“姐姐果然是天女下凡,长得美,性格又好。” 而后她又轻声呢喃了一句什么,越溪桥没有听清,只隐约听见了“美”“皮”和“想”几个字。 越溪桥突然有些害怕,下意识地又退了几步,咬着唇看着她。 寒灯眯了眯眼,原本纯真的笑容顷刻间消失,下一瞬便是邪气四溢的眼神:“姐姐都听见了,可愿将这张脸让给我?” 说着,寒灯上前要来抓她。本是想抓她的手臂,但她的手一直置于腹前,越溪桥就默认为寒灯是要袭击她的肚子,兀地睁大双眼,直接扇了她一巴掌。 接经进展顺利,越溪桥的力气恢复了许多,一掌狠狠地拍在了寒灯的脸上,竟将她直接扇了出去。 寒灯摔倒在地,先是不可置信地摸了摸已经印上掌印的半张脸,而后看向越溪桥,眼神也很快变得凶狠异常。 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还是太天真,竟以为付惜景身边的人是好的、七星教就人人都是好的。 越溪桥也毫不示弱地瞪向她,感觉她的身体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强壮,甚至没有内力,也就不怕她会对自己做什么。 ……敢伤她的孩子。 趁寒灯还未爬起来的时候,越溪桥四处望了望,从树底下找到了一根断裂的树枝,将上面的叶子都揪下,甩鞭子一样一脸阴狠地走向正要起身的寒灯。 敢伤她的孩子,就教她好好做人! 见春饶和秋顷都晕倒在了若江院门口的不远处,南门疏心惊胆战地飞奔到越溪桥所住的院子,本以为她会出什么事,不想此时此刻却见她正拿着一根树枝、用力地抽打着反复在地上打滚的小女孩。 南门疏愣了半晌,也算看了半晌的热闹,才憋着笑咳了一声:“溪桥,停手,这是二长老。” 越溪桥早就瞥见了南门疏,见他丝毫没有阻止自己鞭打小女孩的行为,就更来了劲,更加用力地去打。而一听到他开玩笑一般说出的寒灯的身份,整个人都僵了,树枝从掌心脱落,双眸一下失了神。 寒灯——化装成小女孩的盛迎被树枝抽打得哪里都疼,本就没爬起来,如今更是站不起身,只能咬着牙死死盯着越溪桥,仿佛下一瞬就要剥下她脸上的皮,再将她撕咬扯裂、吞吃入腹。 越溪桥像被感召一般,也垂了头望向他充斥着怨气的双眼,又打量了一下他的模样、装束,回想了一遍他方才说话的声音,突然想明白他当年到底是如何混进归元谷害伊澜的了。 南门疏上前围着越溪桥转了一圈,见她确然没出什么事,才松了口气,凝眉看向趴在地上一脸不甘的盛迎,目光和语气都寒了不少:“长老该清楚,公子的逆鳞,任何人都触不得。” 盛迎似乎很委屈,不敢呛声,只是看了南门疏一眼,依旧狠狠地盯着越溪桥:“我不过是在和美人玩笑。”声音还是一副女腔,丝毫不变。 越溪桥眨着一双震惊不已的狐狸眼看着他十足憋屈的小丫头表情,想起他方才矫揉造作的声音,一时间只觉得身体内部在被什么搅动,作呕感一下涌了上来。 “呜。”她紧紧捂住嘴、拼命忍住,想着绝不能在南门疏面前吐出来,便连忙转身。 “溪桥?”南门疏见她很快跑走了,似乎还捂着嘴,就觉得她是被盛迎如今这副样子恶心到了,不想再看,才一脸想要吐的表情逃离。 可她是真的吐了,将早食都吐了出来,且还意犹未尽,没过一会儿就接着吐胆汁。 很恶心,真的很恶心,好好一个男人,修炼魔功成了一副不男不女的样子,居然还彻底将自己伪装成了小女孩,用着小孩子的面容,小孩子的声音,做数不清的猥琐下贱的事。 还好盛迎方才没有碰到她,她只是打了他一巴掌而已,快净手,一定要仔仔细细地净手。 越溪桥也以为自己当时是被恶心到了,所以那天吐了很多次,午食晚食都没敢吃多少。可越到后来越觉得不对劲,她如此频繁严重的呕吐已经完全不像一时的恶心了,更像是孕妇最痛苦的害喜症状。 纵然春饶和秋顷为那日不小心将盛迎放进若江院的事请了罪,更是十分懊恼,都是因为她们的失误,才让她恶心了这么多日。可谁都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觉得她真的是被盛迎恶心到才日复一日地呕吐的,故而问了一句:“姑娘,你莫非是……要不要叫人切一下脉?” 越溪桥伸手紧紧抓住她们两个,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眼泪汪汪地求她们别去,之后缓过来时才说“我早就绝育了”“只是被恶心到,摆脱不掉这种感觉而已”此类的话。 春饶和秋顷也挺乖的,真的没跟任何人说,也没有叫人来把脉,只是开始更换新的食谱。 而越溪桥这么一日一日没完没了地吐,也不再像前些日子那样精神,每天一接完经就又趴去床上不动,饭都不怎么敢吃。 也就只有在接经的那一个时辰她才不会有呕吐感,没过多久就又想呕。简直奇怪,最近这几天她也没想盛迎,孕吐就真的能吐成这个鬼样子吗? 还好只是连续吐了四五日,接手少阳三焦经那一日就好多了。 六月二十丑时刚过,第三次为越溪桥接完了胆经和肝经后,素曳的脸色很不好。越溪桥知道素曳已经连续一个多月因为她而耗费了大量的内力,怕她再这样消耗下去根本撑不住,犹豫了片刻后便说:“姑娘,接经之事就暂停几日,你好好调养一下罢。” 素曳调息过后看向她:“不用担心,刻不容缓的事,不可一拖再拖。” 而后她吃力地起了身,长吁了口气,转向越溪桥:“我先回去休息了,你也好好睡罢。” 虽然点了头,可看着素曳迈着异常虚弱的步伐走了许久才走到外间开门,越溪桥又无论如何都睡不下。 秋顷是陪着素曳回院子的,回来时还说:“素曳姑娘当真是累了,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就睡了过去。” 见越溪桥垂着头不说话,春饶上前道:“姑娘洗一洗身子也安睡下罢,水已经备好了。” 越溪桥摇了摇头:“罢了,午后我再睡,沐浴的事我自己来,你们也去睡罢。” 春饶和秋顷都知道越溪桥对她们两个是能不麻烦就不麻烦,如此便也不强求,帮她把热水抬了进来,又在屏风上放了新的衣服,才合了门退出去。 越溪桥坐进水中,将头发散下来放到浴桶外,后颈靠着桶沿,无神的眼睛望着房梁。 自从那次在付惜景房间歇过一晚后,她就强令春饶和秋顷找个房间好好休息,用不着每天晚上都在她房间门口打地铺。她们也听话了,暂时选了她对面的那间房,也是这间院子剩下的唯一一间套房。 听说盛迎闯进若江院的那天,她们两个和院门口的守卫都被付惜景罚了,守卫虽换了一批,她们却还是待在她身边。也好,再换人她更是不习惯。 就是不知道付惜景为什么不再让司阑待在她身边,大约是真的决定放弃她了,故而不想让自己的人再和她扯上任何关系。 越溪桥仰着头眨了眨眼睛,突然抬手摸了摸唇。因为早已习惯了接经时的痛楚,她很久没有再将唇咬破,付惜景自然也没再偷偷来帮她涂药。 ……已经快三个月没再见过他了罢,也不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是真的要放她走、故而不打算再来见她,还是另有打算。 其实她有些想他了,心里是,身体也是。 她一愣,忙闭紧眼睛狠狠摇了摇头,摸着肚子小声地说:“对不住,娘对不住你。”还没说完,就听见外面开始吵吵,原本漆黑的院子突然多了好几束火把,似乎是一群人正往她这边来。 越溪桥吓得赶忙从水里出来,扯过手巾随便擦了擦身体,手忙脚乱地将中衣和外衫都穿好,光着脚走出屏风外。 刚睡下不久的春饶和秋顷也被吵了起来,连外衣都没顾上穿就从房间里跑了出来,在那群人破门而入之前就挡住了门口,气愤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若江院的守卫才刚换没几天,怎么又让这么多人冲了进来,都是死的么? 那些举着火把的男子似乎不想对两个小小的侍女解释什么,就要扳开她们推门入室。春饶气急,凝聚真气将为首的男人猛地推到了地上,秋顷也跟着运功,没一会儿就将走在最前面的几个男人打到了几丈远的地上。 可她们的武功到底有限,又是趁对方不注意出了手,等那群男人反应过来时就已然招架不住了。 越溪桥就站在门后,虽看不见什么,但能感应到那些人马上要出手,身体周遭还缭绕着——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就是魔气,若被魔气伤到,那春饶和秋顷…… 她咬了牙,后退了几步,大声道:“都住手!” 外面的人都愣住了,正准备施魔功的男人一听见她的声音也都停了手,明明方才还气势汹汹,现如今又似乎想要示好,不仅集体后退了几步,还十分客气地对春饶和秋顷拱了手,而后大声道:“姑娘,二长老被刺杀了,我们一路追着那刺客而来,许多人都亲眼瞧见那刺客进了姑娘的房间。我等并无冒犯的意思,只是担心那刺客会伤害姑娘,故而前来查看一番。” 刺客?越溪桥皱着眉环视着外间,不由在心里叹息,什么刺客这么废物,没弄死盛迎还被他的手下发现,真是丢人。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刻意让所有人都听到:“你们许是看错了,若真的有刺客潜进来,若江院的守卫定会在第一时间发现,我的两个侍女也都不是废物,不可能不会注意到。” 外头的人不依不饶:“姑娘,那刺客武功非凡,即便是受了伤,夜间潜行也是极小心翼翼地,自然不会被一般人发现。” 越溪桥不免冷笑了:“真有意思,二长老的弟子就能亲眼看到刺客潜入我房中,三长老的人就连空气中那一丝血腥气都闻不到?我劝你们还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别动不动就跑若江院来找事,不然……” 她突然顿住,不知是在想什么。春饶和秋顷都紧张地互相看了看对方,此时此刻被这么多二长老的人拦着,根本就没有办法给公子他们传信。 为首的那个男人爬起来后又走到了最前面,似乎觉得她毫无气势,说出的话也十分可笑,不由挑眉道:“不然,姑娘会如何?” “我就把衣服脱光,让你们所有人都看到我的裸体。” 她突然道,吓得春饶和秋顷一个激灵:“姑娘!” 男人们似乎有些不解,皱起了眉头:“你这是……” “我是谁的人,你们应该清楚得很。”越溪桥十分冷静,不羞也不畏惧,“既然敢看我的身子,就做好被挖眼、阉割甚至丢命的准备,若不看,就立刻给我滚。” 戾止卷 第54章 倾玉惜零(九) 听见越溪桥在里屋用力开锁的声音,男人们都吓得险些扔了火把,头也不回地往院外跑。 越溪桥自然只是吓唬吓唬他们,听见他们逃跑了才松了口气。但也不过是几瞬,所有人就纷纷停在了原地。 冷汗顿时又冒了出来,她屏着气捂住胸口,耳朵动了动,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变故。 春饶和秋顷都站在台阶上,虽然中间隔着十几个举着火把的男人,却一眼就看到了他们前面的付惜景,以及南门疏、司阑他们——都来了。 秋顷的眼珠转了转,立时抹着眼泪大喊:“公子,姑娘她还在沐浴,就受到了如此惊吓,姑娘可太委屈了!” 除了秦妆和安意着像是还没睡醒就被扯起来的样子,另外三个不仅衣衫齐整,头发也没乱,气色亦是十分精神——如今可还不到寅正,一般人都不会这么早起床。 司阑一听到秋顷的哭诉就皱了眉,刚要迈开腿却意识到了什么,眉不禁皱得更紧,冷眼看向旁边。 春饶和秋顷踮起脚顺着司阑的视线看去,发现来的人并不只有公子他们五个,还有一个小女……那不是,那不是几日前跑来骚扰姑娘的二长老么?! 盛迎还是“寒灯”的模样,笑盈盈地看着对面举着火把的自家弟子,上前一步说:“你们怎地如此鲁莽,冲撞到了公子的美人,还不快跟公子问罪。” 男人们一听,瞬间跪了下来,齐齐道:“请公子降罪。” 付惜景只是垂着眼看着他们,没有说话。而盛迎其实也不想他说什么,很快又摊开手道:“不过有一说一,既然他们笃定那刺客就是潜进了越美人的房间,便是只为了越美人的安危,公子也该配合盛某进去检查一下。毕竟那刺客武功高强,或许就藏在了美人也注意不到的地方呢。” “你别叫我美人。”屋内传来了越溪桥高高的声音,“我会吐。” 先笑出来的是离她最近的春饶和秋顷,盛迎的脸色紧跟着一变,除了付惜景以外,另外四人也都在憋笑。 盛迎只能抽着嘴角保持笑容,眯着眼抬头看向付惜景:“公子以为呢?” 付惜景还是没说话,也没有看他,只是看向了紧紧护着门口的春饶和秋顷。 秋顷立时会意,贴着门大声问道:“姑娘,你可洗完了么?” 也靠着门的越溪桥低头看了看自己凌乱的外衫,想也不想就道:“准备出去见人,就没穿衣服。” 付惜景的眸光黯了下去,司阑明显注意到了,忙上前两步道:“越姑娘,你先把衣服穿好,别着凉了。” 一听到司阑的声音,越溪桥的心就软下来不少,更委屈了不少,声音不由自主地带了些哭腔:“他们都欺负我,你也不来保护我,我不做人了呜呜呜。” 说得好像他们已经对她做了什么一样,明明是她自己说要光着出来的——为首的男人立时慌张地对盛迎道:“二长老,属下等真的没有对越姑娘做出任何逾矩之事!” 越溪桥在门后翻了个白眼儿,面上没有太多表情,口中却开始嘤嘤:“趁着我沐浴的时候要闯进来搜我的房间,还要打我的侍女,谁不知道你们这一群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都在想什么,到底是要抓刺客还是要侵犯我?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在受害者面前装委屈,你们还要不要脸!” 春饶和秋顷这下不敢笑了,咽着口水战战兢兢地去看付惜景的面色,很快垂下了头。 司阑原本还在心碎,一听这话后也转头看了看身旁的公子,就不由得为越溪桥担心起来。南门疏连看不用看就知道付惜景面具下是什么表情,不禁感叹他这回倒是连装都不想装了,于是从头笑到尾。 见自己的一众下属都吓得面目扭曲,盛迎心里只道“不能再让这死丫头说话了”,干脆说:“让姑娘受惊的确是我这些孩子的不对,可姑娘也该想一想,你早已失去了武功,反应更比一般武者差,很难注意到有刺客潜入房中。” “盛迎,你凭什么以为专门冒险去刺杀你的人,也会伤害我?”越溪桥突然道,“我已经为我做过的孽付出了代价,你可也得到报应了?这天下终是善人居多,不是谁都会像你们魔教之人一样滥杀无辜。自己心里有点儿数,别把我一个正派人士也牵扯进去。” 盛迎眨了眨眼睛,却也笑了:“公子可听到了,姑娘的意思便是来刺杀盛某的是混进总教来的正派之人,姑娘自己也是琼华楼伏依依门下的弟子,自然有立场去包庇那人。” 越溪桥没再出声,不知是懒得再理他还是被戳中了心思。不过春饶和秋顷能感觉到她离开了门边,应该是往房间内部走去了。 盛迎接着道:“无论公子如何宠爱这位天仙般的美人,姑娘都已亲口承认自己归属正派。盛某可以理解公子将她带在身边正是因为单凭她自己根本无法与我教抗衡,可若是这教中……不知不觉间就多了个别人呢?” 他轻哼了一声,闭了闭眼,再次抬头看向付惜景:“公子即便已将大权移交给旁人,此时此刻到底还算是教中人,这么多人看着,您可不能明目张胆地包庇琼华楼的弟子啊。” 付惜景还未开口,身后就又传来了瞿将歌的声音:“长老,公子,人已经找好了。” 司阑等人转身看去,见瞿将歌身后跟着四个丫鬟打扮的女子,顿时明白了盛迎的意思。 盛迎对瞿将歌点了点头,瞿将歌便带着那四个女子上前对付惜景道:“公子,这几个都是我的侍女,是实打实的女人,不仅眼明心亮,而且武艺高强,就让她们进越姑娘屋中查探一番,也能顺带着保护越姑娘,公子以为如何?” 付惜景没有转身,更没有看他一眼,手中的扇子一直在缓缓摇着,沉默半晌后点了头。 瞿将歌于是示意那四个侍女进屋。见世子都点了头,春饶和秋顷也不好再拦她们,便一齐道:“我们也要进去保护姑娘。” 几个女子并没有拦她们,二人才转过身轻轻叩了叩门,竟发现越溪桥不知何时将锁卸了,就说了一声“姑娘,我们进来了”,而后推门。 她们都进了屋后,最后的秋顷将门合上,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六个人就都走了出来。 司阑穿过仍然跪在地上的一群男人,走到春饶面前问道:“姑娘可有无不妥?” 春饶笑道:“大人放心,姑娘好着呢,已经准备睡下了。” “衣服穿了没有?”司阑更想知道的却是这个,春饶和秋顷于是都笑了出来。 而那四个侍女回到盛迎和瞿将歌身旁后都摇了摇头,南门疏瞧着他们之间既没有眼神示意,更没有耳语,才松了口气。 盛迎和瞿将歌面上都没有尴尬,依旧十分自然地笑着,前者先道:“越姑娘既然是安全的,说明盛某今日这一番折腾没有白费,还请公子体谅。” 瞿将歌则说:“公子平日里也要更注意对越姑娘的保护,若江院的守卫底子都太差了。” 反正……若江院新换的这批守卫是谢除阳那边的人,你们得罪的可不只是我们家。 南门疏微微一笑。 付惜景似乎不想追究什么,只偏头对安意着和秦妆说了一句“送人”,瞿将歌就忙示意还跪在地上的男人们立刻离开。 秦妆和安意着都知道自己被拽过来是为了做什么的,只是不好在若江院中做,就只能等离开院子后再剁了这群男人的手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后,院中就只剩下付惜景、南门疏、司阑以及春饶和秋顷。南门疏见付惜景仍然定定地站在原地,双眸几乎一眨不眨地看着那道将他与溪桥隔开的门,想了想后对司阑招手:“你也跟我回去罢,补会儿觉又该起床了。” 溪桥在白天接经就还好,若是轮到半夜的那几条正经,他们三人可都得坚持着不能睡,待那一个时辰的疗程结束、确定她的身体没有出现异常才能回去睡下。 原本公子也没逼着他们跟他守着,可司阑是自愿守着溪桥的,而他不过是为了保护公子,不然今日也不会来得这样快。 司阑转过头看了看付惜景,点了点头,同南门疏一起走了。 因为付惜景还在院中站着,春饶和秋顷就不敢离开。如今见南门疏和司阑都走了而他却没走,秋顷恍悟道:“公子可是要留下来陪姑娘?” 付惜景微微垂眸:“走开。” 春饶和秋顷都愣了一下,立时又慌又喜地跑开了。 听见她们已经进了后面那间屋子,付惜景合上扇子,走向了那道门。 屋中,在短短两刻钟内受了无数次惊吓的越溪桥终于感觉到了累,恍惚间听着外头的人似乎都走了,便开始脱衣服,准备上床睡觉。 方才真是太险了……如今脑子不算清醒,还是好好睡一觉再去问一问素曳的目的罢。 而就在熄完烛火爬上床的时候,外间的门被推开了。越溪桥才想起方才她们都出去了后自己也没锁门,不知春饶和秋顷还有什么事,于是开口道:“你们怎么还不去睡?” 回应她的只有门再次合上的声音,但明显有人进屋了。越溪桥的耳朵动了动,仔细听着,这可不是两个人的脚步声,而且绝不是女子的脚步声。 无论外间还是内室都是黑的,还要一个时辰后才能有日光,只能感觉到有男人在慢慢接近却什么也看不到的越溪桥不禁慌了。 可当那人从屏风后走出来时,越溪桥又很快辨认出那是付惜景的身形,先是松了口气,下一瞬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先是走到书案旁放扇子,甚至摘下了面具,才缓缓走向她。越溪桥只觉得更不妙了,下意识地想要护住肚子,但又怕这样太过显眼,只能咬着牙,抱着寝衣不停地往床里靠。虽然没指望这样做他就抓不住她,但希望能向他表达出“我不愿意”的意思。 他一直都很顺着她的意思,只要她死活不愿意,他一定不会强迫她的。 他一定不会用强…… 越溪桥溘然睁大了眼睛,甚至不知他是什么时候来到她面前的,唇刚张开就被他用力攫住。他扯开被她抱住的寝衣丢了出去,双手都扳住她的肩,没怎么用力就把她压到了床上。 唇被他锢得死死地根本无法自由,没有办法说话制止他,又怕他将身体完全压到她身上,她就只能死命地推着他的胸口,腿也开始乱蹬。 她有些晕,不知怎地,腿已经被他分了开。他就跪在她的双腿间,俯下身,捧着她的脸,仿若即将旱死的枯草渴求那一点点雨水,疯狂地吸吮她的唇和舌头。 好在他的手肘还撑在床上,才没有完全压住她的身体。可她还是很慌,在他面前就失去了力气,无法反抗,身体每一处都被他压迫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他只用一只手就扣住了她的两只手腕,另一只手去扯她的衣服——不是上衣而是下裤,意识到这一点时越溪桥开始蹬腿,想要踹开他。可他就在她腿间,她的腿无论如何用力都给不了他什么伤害,不禁流出了泪。 察觉到她在哭,付惜景下意识地停了一下,没去看她的脸,而是垂下头咬住她的颈项,手上仍然在扯她的中裤。 越溪桥很快觉得自己不该哭,他突然想要,那自己给他不就行了。反正他说了会放她走,她就在这之前满足他最后的欲望又怎么了,只要撑一下,撑一下,很快就会过去…… 脑中忽然闪现过将近三个月前他最后一次碰她时的情景,她慌了。他若是不要命起来,真的会折腾她很久,她自己也就罢了,可孩子,孩子一定会被他弄坏的。 越溪桥咬着牙沉思了片刻,感觉到他的手已经完全剥下了她的中裤、捏住了她的一条腿,顿时吓出了声:“你别碰我,别碰我。” 他不听,又开始扯她的上衣,牙齿覆在她的锁骨上留下很重的痕迹。她被吓坏了,眼泪流个不停,双手都贴在了小腹上:“求你了,我今天不舒服,真的不行。我,我用手帮你好不好,嘴也可以,求求你别这样。” 付惜景瞬间停下了所有动作,松开她的衣服和腿,抬起身子冷冷地看着她颤抖地放在腹前的手,仿佛就是为了等她这句话。 越溪桥也顾不得自己暴露了什么,赶忙从他身下爬出来,捂着肚子蜷缩在床角。 她不敢看他,只是垂着眸默默流泪,而他看了她半晌后就下了床,走去书案前戴好面具,拿了扇子走了。 走到内室门口,他停住,微微偏头问了一句:“这一次,是准备何时堕掉?” 说完,也不打算等她的回复,径直离开。 戾止卷 第55章 倾玉惜零(十) 付惜景第一次猜疑越溪桥可能怀了孕,是因为司阑的一句话。 “有件事你还是知道一下的好。”一个多月前他命司阑配合苍知晚交接碧栖院的工作,她对他说,“越姑娘上个月的月信就没来,这个月的也推迟了。” 他在那一瞬间晃了神,回神时,只听司阑又道:“虽然她说她的月信从来就没正常过,不过我倒是觉得,她乍一从河清来到陇川,许是被环境影响了身体,不如找个医者帮她看看,再为她调理调理身子罢。” 付惜景抿了抿唇,偏转了视线:“我自有打算。”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他知道,假扮成玉曲守在她身边两年的明霄也知道——从去年起,她的月信就已经正常了。若说突然到了另一个地方、被环境影响了身体,因而月信不调算是正常,可她为什么要对司阑说谎,为什么要掩饰在正常一年后突然异常的事实? 他没有找医者,内心觉得,如果一切都如他所想,她自己应该也是能发现的。 可她接连服了三年的水银,明明已经绝孕了,他们再见后也没有过几次,为何她还能怀上? 如果之前的那番说辞都是她故意在骗他,就是想让他放弃她…… 他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气——她就真的已经厌恶他到了这样的地步,一刻都不想在他身边待着了? ……纵是回来了也不去见她,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于是他离开了若江院,搬去南门和秦安所住的轻逐院,将那么大一个院子留给她自己一人,还有司阑专门在他府里调教过的春饶和秋顷两个丫鬟。 轻逐院被转交给了重晏麾下的谢除阳打理,平日里本就无所事事的他搬来这里后就变得更无所事事,每日只批个十几份文书都觉得心烦,情绪越来越暴躁,却还只能憋着。 “素曳”在前去为她接经之前,就对他说过大概的疗程。五个循环,六十日,也就是两个月,每天接不同的经需要在不同的时辰完成,像手厥阴心包经、手少阳三焦经、足少阳胆经、足厥阴肝经和手太阴肺经就需在一般人睡眠的时候接。 接经不能保证完全没有风险,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引起气血运行的混乱,且过程中还必须忍受非一般的痛苦。他知道她什么时候需要接什么经,每当时辰到了就会异常心烦,活像个暴躁的孕妇,只能默默地守在她的房间外,离她近一些才能安心,待确定她无事才会离去。 ……她接经,她怀了孕,暴躁的却是他。 怀孕的事虽还未确定,可他隐隐约约就有一种预感,即将要迎来新生命的预感。他期盼着她怀了,更期盼着她在知晓怀孕后能够与他重归于好——罢了,这点就不强求了,只要她不再狠心堕掉孩子,想怎样都随她……罢。 春饶和秋顷说,姑娘犟得很,接经时因为疼痛难忍,一开始还会嗷嗷叫,可没过几天就死咬着唇不发出一丝声音,每次都把嘴唇咬出那么多血,她们要给她在口中垫个手巾她都拒绝。 他又烦得很,可也十分无奈。自从回到这里后,她就只会对司阑一个人展露脆弱,面对着别人时都不会示弱。而对着他,除了不示弱,还会没完没了地炸刺,一旦他靠近,就会被她刺出满手的血窟。 越想越难过,然他能做到的就只有在她每次咬完嘴唇、累得睡着的时候偷偷去为她涂药。制作这种伤药他还是很擅长的,没有异味,见效还很快,待她醒来就会化去,想必她也察觉不到什么。 就算是察觉到了,也只会以为是春饶和秋顷给她涂的药,而不会想到他身上。 有一天——第一次连续接完肝经和肺经的那一夜,她没有立刻睡下,而是去找了素曳,许久后才回到那个院子,却未回房,而是转去了他的房间。 就像她在水镜轩的那六年间,他夜夜都会睡在她的屋子里一样。 虽然精神了一会儿,躺到他的床上后,她还是很快睡去了。他就赶紧进了屋,先纠正她的睡姿,再仔细地为她上药。 虽然天下人眼中的越美人是个既优雅又温柔的美人,可只有他知道,从小到大,她睡熟后的姿势永远是这么嚣张,武功还在的时候常常会差点将他踹到床底下去。也就只有在经脉被断、内力尽失后,他抱着她,她挣扎不过,才会老老实实地待在他怀里。 不知怎地,给她涂药的时候,她似乎醒了,可始终没睁开过眼睛,只是轻轻咬了他一下,就吓得他魂飞魄散。 而后他就看着她平坦的腹部陷入沉思,鬼使神差地将自己的手贴了上去,瞬间唤醒了一只护崽儿的母鸡,对着他呲牙咧嘴、连踢带打。 他更加确信她怀上了他们的孩子,而且她自己也已经十分清楚这件事了。 所以那晚她特意睡在他的房间是……别妄想了,她不过是不想打扰春饶和秋顷休息,没别的地方可去,才会勉强选择他的那间,事后还将她躺过的床单、盖过的寝衣和枕过的枕头都扛了出去,不给他一点感受她气息的机会。 这么久没去见她,这么久没让她看到自己这张令她讨厌的面具、这双令她讨厌的眼睛,她一定高兴死了。 由于接经的进程越来越顺利,她的精神也变得越来越好,又变得开朗活泼了,见谁都笑盈盈地,只是从来不会对他如此。 她怀着孕,如果不见他就能一直这么高兴,倒也好,对她和对孩子都好。只是她已经意识到自己怀了孕,却没有告诉任何人,更没有小心翼翼地提出一些对孕妇有利的要求,饮食方面就只能他来安排——其实从第一次疑心她有孕起,他已开始这样做了。 只是这么大的事她都瞒着,连偶尔会去看她的司阑都不告诉,是想做什么?她是又想堕掉这个孩子,堕掉他们的第二个孩子,还是想等到十二正经接完之后,独自一人带着他们的孩子远走高飞? 不允许……不能允许她这样。 孩子明明是他们两个人的,生下来后他可以包揽照顾他的责任,可以给他最好的生活,最好的教育——这孩子始终要唤他一声阿耶,她凭什么自己一个人就为孩子做了决定? 凭什么,凭什么,就凭孩子在她的肚子里,汲取着她的气血长大。是她即将辛苦九个多月、受尽折磨把孩子生下来,无论如何都是她付出得多,而他什么都没做,她想怎么处置孩子,他还能有资格插一句嘴么? ……别想了,更难过了,他就不配拥有她和孩子。 再后来,一切又都很顺利,他根本就没想过接经居然能有这么顺利,快三个循环过去竟一点差错都没出。看来将这个“素曳”带回来,不管从哪方面看都是绝对正确的选择。若是换了原本的“素曳”,可不一定能做到这种程度。 而此时,盛迎也按照他计划中所安排的那样回了总教定居,他却没想到那个变态一回来就去招惹越溪桥。好在盛迎为了维持“寒灯”的样子将自身的经脉锁住,除了幻境与“枕黄粱”以外无法再施展其他魔攻,而且身体机能也变得和七八岁大小的小女孩一样,故而越溪桥没有在他面前吃亏。 至于盛迎为何锁住经脉也要保持那副样子,大约是因为两年前的他就是借着这副模样才潜进归元谷害了重霄阁主夫人,还因此被重霄阁主下了逐杀令、成为了所有武林人士最想杀的第一人,故而十分骄傲?看着所有人反复追寻他、发誓要杀他,却连他的一丝踪迹都寻不到的样子,觉得可笑,并且更骄傲罢。 虽然盛迎不像他和师父那样会易容换皮,但十分喜欢美丽的皮囊,虽然平时不至于养成收集人皮的癖好,但一遇见长得美的女子或男子,都喜欢化好装凑上前去问一句“可愿将皮送给我”,而后杀了他们,剥下皮,又因为剥得不完整而嫌弃地丢掉。 越溪桥会因为这样的人恶心,他何尝不理解。可他本也同盛迎差不了多少,虽不会无缘无故地伤人,但也日日接触人皮这些东西,她会觉得盛迎恶心,自然也会觉得他恶心。 故而这一晚,盛迎在被刺杀后,手底下的人追循着那刺客的身影闹到了越溪桥的房间门口时,她将他和盛迎统一归为了“滥杀无辜的魔教之人”,认定她自己是正派人士,最终做了与他彻底对立的抉择。 还有…… ——“……把衣服脱光,让你们所有人都看到我的裸体。” ——“……出去见人,就没穿衣服。” ——“……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侵犯我?” 受够了,真是受够了。就算是为了让盛迎难堪,她也不该这么作践自己,如此就又会让他想起多年前她被闻浓催眠时的样子。 闻浓示意已经被他杀掉的那个玉曲时时灌输给她“你只是个妓人”的魔音,那之后她就一直将自己看得很卑微,不再将自己当成正常女子,甚至不再将自己当成人,而只是玩物,他的一个玩物。 闻浓之所以那样做,就是要让她彻底断了嫁给他作妻子的念想。那几年里,无论他对她作出过多少次承诺,无论他向她求了多少次婚,没过几天都会被她忘得一干二净—— 她再不会想要嫁给他,才会作践自己,将自己贬到尘埃里,就是为了告诉他:“我永远不会成为你的妻子,我的孩子更不会认你做父亲,我们都‘不配’。” 谁不配,是谁不配?如今真正“不配”的,不该是他么?! 所有人都离开后,他闯进了她的房间,毫不犹豫地将她禁锢在怀,用力地亲吻她,啃咬她。虽是在试探她的反应,可他也真的很气,很想像三个月前的最后一次惩罚那样让她痛得哭都哭不出声来。 在她的眼里,他是不是永远只能是一个“狠毒无情的男人”了? 她会回报所有对她好的人,唯独只厌恶他一个,甚至将他和盛迎归为一类人,一看见他就会摆脸子,一触到他的手就会打开。 连孩子……连对孩子,她都不肯承认他是孩子的父亲,那是他们共同的孩子,是时至今日唯一能将他们二人牵系起来的结晶。 “……”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他到底是哪里做错了,不仅被从小一同长大的伙伴背叛,还要被爱至灵魂深处的姑娘厌恶至此? 母亲,南门,秦妆,意着,司阑——终有一日,他们也会离他而去,那一日不会太远,只会越来越近。 而他,将从十三岁起就封存起来的感情只给了她一个人,身体,灵魂,都只给了她一个人。他给了她全部,最后的最后,却连他们曾经相爱过的证据都留存不住。 ……到底百无是处,终也将成朽木枯株。 戾止卷 第56章 倾玉惜零(十一) 已经忘记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不过也就是从十七岁到十九岁的那两年间,他们一起度过的十五夜里的其中一夜。 窗外很安静,屋里也是,只有一点点微弱的烛光。他们赤裸相对,他伏在她身上搂着她的背,她也环抱住他的颈项,时不时地与他贴贴额头。 不知为何,她突然说:“你会不会付出生命、坠入地狱,也要同我在一起。” 她能明显地感觉到他的颤动,他微微抬起身,几乎不曾犹豫:“桥儿,我不会。” 也许那时她是在失望罢,想着,果然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她这么个低贱的人。 虽然她被蒙着双眼,但他很快看出了她的心思,兀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最近怎么了,突然对‘地狱’产生了执念。” 她抿着唇,感觉鼻尖很酸,没有说话。 “傻瓜。”他紧紧抱住她,“你我在一起,又怎能入地狱。我会永远保护好你,不再让你经受任何绝望。 “桥儿不会入地狱的,如果我们之间必须有一个人会生存在地狱仰望人间,那个人,也只该是我。” …… 付惜景离开后,越溪桥没有睡,只是脱力地躺在了床上,衣衫乱着,无神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床顶,双手还一直贴在腹前。 不久前,听着他似是埋怨又似是恳求的那句话,有那么一瞬她想到了那一晚。其实这一晚是存在于她的记忆里的,可似乎只有前半部分,她根本不记得在明确告诉她不会和她一起下地狱之后,他还说过后面那句话。 之前被他禁锢在怀时,她只有害怕。待他就那么走了,她才意识到他们两人之间,被绝望笼罩住灵魂的只有他一人而已。 所以此时此刻,他正身处地狱?无论有多痛苦,多绝望,都不会将她一同扯入其中——故他说要放她走,即使知道了她已经怀孕的事实,他还是不会干涉她的选择,依然会让她离开? 她就在床上一直睁着眼躺到了辰时,才慢吞吞地将衣服都穿好,简单地洗漱了一番。 虽然睡得晚,春饶和秋顷此时也醒了。她们还以为她会睡很久,见她起了身,还打算在院中遛弯儿,就一个人陪在她身边,一个人去东厨让人备食。 越溪桥抬头看了看天,问道:“一般这个时候,素曳会醒着吗?” 陪着她逛院子的秋顷答道:“听素曳姑娘身边的人说,她一日似乎只睡一两个时辰,其他时候要么是在练气,要么是在看书、写字。寅时素曳姑娘回房休息了,那如今应当是醒了罢。” 见越溪桥点了点头,秋顷又问:“姑娘可是想同素曳姑娘一起用早食?” 越溪桥看了她一眼,微笑道:“是啊,寅时我见她状态很差,就想去看一看她。不管怎么说素曳都是我的恩人,离正经全部接好的那一日也只剩两个循环了,我应该趁着这二十几日多关心她一些,好好向她表达我的感谢。” 秋顷愣了一下,皱着眉垂了头,小声道:“那公子呢。” 越溪桥听见了,顿时僵住。 “公子……为姑娘付出了那么多,甚至若没有公子,都没有人敢为姑娘接经。”秋顷垂着眸轻声说,“姑娘会对司阑大人表示感谢,会对素曳姑娘表示感谢,为何唯独对公子冷着一张脸?” 她说得刺心,越溪桥反复咬了咬唇,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什么,无论是反驳还是解释,只能低下头去。 秋顷看了看她,叹了口气:“我去找春饶,让人将早食送去素曳姑娘的房间,姑娘就自己去看看素曳姑娘罢。” 越溪桥没有回话,抬头看了看大概方向,走进了素曳所在的那间院子。 昨夜。 “你别叫我美人,我会吐。” 虽然外头的声音实打实地属于一个小女孩,可一想到那小女孩从头到尾都是盛迎假扮的,再想到盛迎本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那股干呕感就会一阵一阵地往她胃里窜。 盛迎门下的教徒都是一群脑子有问题的人罢,还说什么亲眼看见有人进了她的房间,她明明一点气息都没感受到,连根头发丝都没看见。而且他们还说那刺客受了伤,那血腥味又在何处? 她刚阖上眼、不耐烦地叹出一口气,再睁眼时,就见自己面前出现了一身穿黑衣、面上蒙着黑巾的人,也正静静看着她。 “……” 我错了,我太废,别杀我好不好,我还怀着崽儿。 黑衣人只露出一双眼,正缓步走近她,动作十分从容自然,根本不像是受伤的样子。 这人似乎对她没有恶意,连武器都没露出来,不过她还是咽着口水,后背紧紧贴着门,颤着嘴唇盯着那人。 那双眼睛给人很熟悉的感觉,越溪桥又借机打量了一下对方的身形,发现她是个女子,就一下想到了一个人。 素……曳? 她不敢出声,怕被门口的春饶和秋顷听见,就只张了张口示意对面的女子。女子停在了原地,对着她轻轻点了头。 正当越溪桥松了一口气时,外头的秋顷大声问:“姑娘,你可洗完了么?” 既然去刺杀盛迎的人就是素曳,那她多半不会伤害自己。越溪桥便也没什么可怕的,更要想办法拖住外面的人。 于是她开始胡扯,对司阑装委屈,话中意指盛迎门下的那一群男人已经伤害了她。付惜景也在外面,就算对她没什么感情,但谁都知道她是他的人,她若被别人欺负了,他面子上定然过不去。 素曳对她的确没有任何杀意,甚至在观看她生动的表演时笑弯了眼睛,就那么抱起双臂,靠在餐桌的边沿,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越溪桥一边对外面的人瞎说八道一边用眼神问她到底要干什么。素曳刚为她接完经没多久,而且十分虚弱,怎么不回去好好休息,反而直接去刺杀盛迎了? 不管素曳有什么目的,只要她想盛迎那个变态死,她们就是好朋友。 不过盛迎门下的那群人说刺客被打伤了,可眼前的素曳衣着齐整,哪儿哪儿都没乱,周身更无血腥气,这叫什么受伤?莫非是她用了什么障眼法让他们以为她流了血,这样当身上并无伤口“素曳”被查到的时候,就不会被任何人怀疑了? 这时,外头的盛迎开始以担心刺客会伤她为由让她开门,她是真的觉得恶心——这种变态凭什么以为自己跟他一样在全武林树敌?凭什么有人要杀他还会连带着将她也送走,凭什么他就将自己和他归为一类人? 借着一个小姑娘的模样潜入归元谷杀害毫无反抗之力的伊澜——他不配。 大声表明了自己“正派人士”的立场后,素曳朝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去里间,而后转了身。她也没有办法,只能跟去,之后就没再在意外头的状况。 进了内室后,素曳先是扯下了面巾,面上的印记依然那般骇人,并打开了里面唯一一扇窗子。冷风吹得她一个激灵,搓了搓手臂,素曳见状就挡在窗前,用真气屏蔽不断灌入房间的冷风,压低声音对她道:“从这里离开,会直接通往我住的那间院子。方才我也清除了所有可能留在你屋里的痕迹,即便他们要进来查验,也不会发现什么,你大可以放心。” 越溪桥知道此时此刻就该赶紧让素曳离开,故而暂时没有追根究底,只是说:“你应该可以直接回自己的院子里去罢,为何要大费周章地先来我房里?” 素曳眨了眨眼睛,将面巾重新戴好:“为了激起你对盛迎的仇恨。” “我对盛迎的仇恨?”越溪桥挑了挑眉,“就算我恶心这个人,他到底未对我带来实质性的伤害,我还不至于恨他。” “越姑娘可别忘了十年前的自己活在谁的手下,又是被谁逼迫着修炼了损伤身体的魔功。”素曳一手扶住窗子,耳朵颤了颤,似乎在听外面的动静,很快转了身,“七星教右使瞿将歌正是盛迎门下的人,他曾以逢桐威胁你协助他们修炼和检验魔功,若不是他,你可会经历如此多的波折、二十岁了才得到一副正常女人的身体?” 越溪桥的眸光霎时寒了下去,捏紧了拳头。 素曳最后看了她一眼:“等下将窗子关好,很快就会有人进来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睡一觉起来再去找我,我都会如实说与你听。” 所以这……也算是要拉她下水的意思? 越溪桥能断定的是素曳对她没有杀意,是因为素曳也断定了她绝不会将她的刺客身份告诉任何人。可素曳刺杀盛迎、还要将这一切都告知于她的目的又是什么?素曳的目标就只有盛迎么? 老实说,越溪桥不是很想掺和进这种事里。纵然她对素曳有感恩之情,同时也恶心死了盛迎这个人,可此时此刻她的身份仍然是付惜景的人,隶属七星教三长老戚童门下。若素曳利用她对付盛迎,也就相当于利用付惜景去对付盛迎,等于是挑起了两大长老势力的纷争。 还有两个循环,不到一个月,她的正经就能完全接好了,她只想自保、平安地带着孩子离开魔教,不想成为魔教内战的源头。 可说来也是奇怪,她一边不想掺和这件事,一边又十分想知道素曳的来历和目的。后者终是更占上风,她还是决定亲自去问一问素曳。 这么一想,今晨素曳的那副虚弱模样或许也是装的罢,有了她和春饶秋顷作证,证明素曳的确是累极了、直接回了房间休息的,盛迎的人就更不好找出素曳便是那个刺客的证据。 素曳的武功比她所想的要高多了。虽然盛迎现在封锁了经脉,可他身边也是高手如云,定能将他保护得严丝合缝。在这样的情况下,素曳都能冒险去刺杀,惊动了盛迎却未受伤,而且那些人还是她故意引到若江院来的——这样的武功在中原武林定然是榜上有名的存在罢。 那她的身份,应就不难猜了。 素曳离开之前曾对她说过几句话,有那么两个字顺口便说了出来,她当时没觉得有哪里奇怪,事后才发现不对劲。 “他曾以逢桐威胁你协助他们修炼和检验魔功”——便是“逢桐”二字。因为她会这样称呼逢桐,所以听见别人这样说,也没觉得哪里不妥。可除了她和付惜景、南门疏以外的人,还有谁能直接称呼“逢桐”二字而不是全名,在中原武林大约就只有一个可能—— 重霄阁凤凰总榭的另外十六位高职。 逢桐在凤凰榭十大高手中位列第七,武林榜上排行六十九,是凤凰榭最年轻的高职。听说凤凰榭别的高职都会将他当成弟弟看,会照顾经验最少的他,自然也会以“逢桐”二字相称。 而且,能让逢桐说出他们姐弟过往的,也就只有他所认定的凤凰榭的人了。 重霄阁,凤凰榭,高职,女子,武功高手。 越溪桥能想到的就只有一个人——凤凰榭的唯一一个女高手,十大高手第八位、武林榜上排行第七十七的落半夏。 戾止卷 第57章 倾玉惜零(十二) 再次见到素曳时,越溪桥脱口而出的是“落阁下”。那时周围没有别人在,素曳——落半夏虽然愣了一瞬,但也很快露出了微笑,请她去餐桌旁坐下。 虽然落半夏脸上的印记有些吓人,但半个月前越溪桥就让她不必再在她面前戴着面纱,说就算自己可能会感觉到害怕,也不会肆意对恩人的容貌作低俗的评判。落半夏本就不喜欢戴面纱,那之后就完全露出了脸。 她的印记是从眼下起,一直蔓延到胸口,占了大半张脸,一眼望去是觉恐怖,但看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 于是坐到她对面、等着春饶和秋顷送早食来的越溪桥一直在仔细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落半夏轻轻挑眉:“越姑娘有什么要说的?” “真素曳的脸上有印记,可你应该没有罢。”越溪桥实在奇怪,“所以你是易容了?”这也不对啊。 “魔君眼下,我岂敢易容。”落半夏合眸笑道,“这就是我本来的脸,只是因为服了一味蛊,才生了这些印记出来。” 越溪桥睁大双眼:“服蛊……所生的印记,连他都看不出来吗?” 落半夏没有立刻回答,声音也有些犹豫:“至少目前来看,是的。” 她总觉得不对劲,以付惜景如今对易容换皮之术的造诣,无论什么人对这张脸做了什么样的手脚,他应当都能一眼看穿才是。 不过看情况,他确实没发现什么不对劲,不然也不会任一个假扮素曳的人入七星教来为她接经脉了。 她又抬眸看向落半夏脸上的印记:“我不知道你所说的蛊有什么作用,但能让脸变成这样,你自己也十分辛苦罢,又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代价便是,半年之内解不掉,这印记就会跟我一辈子。”落半夏倒是没什么忧虑,似乎根本不在乎。 两年前护送宣?阁主和伊澜夫人去归元谷的凤凰榭高职一共有四个,便是十大高手中的后四位,越逢桐、落半夏、习若烛和习若夜。因为只有落半夏是女子,于是被宣?安排贴身保护伊澜。 在伊澜的治疗得到很大进展后,武林中也出了件大事,宣?不得不前往商州与各大门派的掌门聚首。由于时间紧迫,离开归元谷所在的西蜀道后,宣?没有回凤凰榭,而是直接去了河清,就带走了另外三个男高手,将落半夏留在归元谷保护伊澜。 其实伊澜没有重霄阁的人保护也没事,毕竟能接近住在归元谷长房客院中的她,也就只有乐正一族长房的几位主子。归元谷世代由乐正一族统治,而由元氏一族守护,元家乃武林望族,极善阵法,重重防卫根本不可破,故而宣?并不是很担心伊澜的安全问题。 可盛迎却化装成了一个七八岁大小的小女孩的样子,为了混入归元谷,还将经脉完全封锁了,再厉害的高手都无法察觉到他的内力和魔气,故而也就真的将他当成了一个小女孩。 听伏依依说,盛迎先是用幻境将伊澜和所有人隔开,而后闯进她的房间将她杀害了。越溪桥却很疑惑,那个时候,伊澜身体里的蛊虫虽还未完全清除,可她已经能够很自然地行动了,与正常人没什么分别,又怎么会被一个小女孩的力量制住,甚至被杀害? 武林中绝大多数人都有这样的疑虑,但无论如何疑虑,盛迎害死伊澜夫人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他也正是因此才被宣?下了逐杀令——重霄阁的逐杀令世代归于阁主之手,相当于能号召整个武林。但自从宣家的第一任阁主宣风上位后,没有任何一代阁主使用过威力如此之大的逐杀令,毕竟这也象征着重霄阁在整个中原武林的权威,自然不能轻易使用。 伊澜被盛迎所害,从某方面来说算是宣?的私事。纵然她是阁主夫人,但她也未做过任何有利于武林的大事,并不值得宣?用逐杀令来为她报仇。但此逐杀令的发出也代表了重霄阁正式向七星教宣战,揭开了武林除魔之战的序幕,意义不可谓不重大。 蛊人是极其违背人道的存在。作为中原七大正派之一,碧落宫制作蛊人、通过吸食蛊人的生命来获得内力的事其实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只是不为人知。而碧落宫这样做,不单单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服务七星教中的魔徒,让他们吸收蛊人的生命从而获得更多的力量。一旦蛊人的事公之于天下,七星教欲操纵碧落宫一举进犯中原武林的野心就会暴露,这两者也会成为人人喊打的对象——这便是除魔之战的序幕。 即便江湖上总是流传着宣阁主是个多么多么宠夫人的好男人,在得知伊澜的蛊人身份后,不少人就都认为宣?只是为了娶一个棋子,一个能让天下人知晓正派碧落宫已经与七星教同流合污的工具。不然一个正常男人,位高权重、容貌俊美、武功高强的男人,谁会娶一个身体里满是蛊虫还短命的女人为妻?宣?不过是为了中原武林的除魔大业同浮沉首领买下了伊澜这个工具而已,只待合适的时机一到就将真相公之于众,而盛迎正好给了他这个合适的时机。 虽然这样一来,宣?阁主极其宠爱妻子的武林美谈就成了逢场作戏,他根本不是什么好男人,不过是为了武林大业,或者说是为了他自己的大业而欺骗一个将死之人的感情、连妻子的死都要利用到底的狗男人罢了。至于那只针对于盛迎的逐杀令,不过也是做做样子,谁都知道他要除的是整个魔教,盛迎不过是那众多魔徒中的一个罢了。 纵是人人对此心知肚明,但谁也不好置喙什么。宣?本就站在武林至尊的位置上,能够让他停驻的自然只有武林大业,何况他除魔的初衷也是为了维护中原武林的和平,真正明事的人谁会谴责他利用一个蛊人感情的行为?况且他当初娶伊澜也是重金相聘,相当于买,既是他花钱买了,伊澜就是他的所属物,自然怎么为他所操纵都是正常又合理的事。 伊澜死后、除魔序幕正式揭开的那段时间,武林中人总是会对这个“比宣风阁主还冷心冷情”的年轻阁主发出各种唏嘘,一边赞叹他是个优秀的领袖,一边又谴责他是个不负责任的丈夫、一个无情的男人。 伏依依对伊澜很有好感,得知此事后也不免惋惜,可越溪桥却总觉得他们说得并不对,天下人对于宣?的谴责只是他们自己的揣测,谁也不知道真实具体的情况到底是怎样的。 他们为何要这样揣测一个新婚还不过四个月便丧妻的人?既然此事发生后,所有人都能想到宣?对于伊澜只是在利用,他自己就想不到么?若能想到,他当初为什么还会自豪地对天下人宣布自己娶了伊澜为妻,干脆只将她当成一个买来的工具不好吗,为何要给她名分,事后还会显得他虚伪又无情? 如果宣?只是想除魔,要的只有武林大业,本就没必要向外人装出一副深爱妻子的好男人形象。一个将自己的家族近百年来犯下的所有罪孽公之于世、连给家族绝后这种事都能做出来的人,有什么必要装成一个矢志不渝的深情良人? 越溪桥见过宣?,更见过与伊澜在一起时的宣?。不仅仅是对她这个想害他的人,宣?面对所有人都会摆着一副冷冰冰的面容,神情和语气都没有任何温度,可见了伊澜就两眼放光、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她亲眼见过,那样的转变虽然突兀,却绝不是装出来的。 而听了她的分析后,落半夏震惊地半晌没说出一个字,许久后才叹道:“……难得。”顿了顿又道:“难得见到一个没有选择误会阁主的事外之人。” “天下人都这样说,既是误会,为何不选择澄清?”越溪桥皱眉道,“原本深爱着妻子却失去了妻子的丈夫一朝沦为‘只是利用妻子’的狗男人,宣阁主就不觉得委屈么?” 说着,越溪桥居然自己愣了一下,脑海中瞬间闪过几个月前南门疏曾对她说过的话。 她失去了很多有关付惜景的记忆,只记得他这个人,记得他的“不好”,却完全忘记了他的承诺,他的好。在她的眼里,在天下人的眼里,他就是一个将她的身心利用了彻底的狗男人——同宣?,是一样的。 她此时此刻在意着宣阁主是否会因为天下人的看法而委屈,却从未想过付惜景是否会因为她的看法而悲痛。 悠悠之口又有何所惧,伊澜至少明白宣?对她的真心,可自己却完完全全地忘了付惜景。 完完全全——是“完完全全”了,只忘记他的好,忘记了他们相爱过,比忘了他这个人残忍得多。 越溪桥溘然咬住唇,深深垂下了头。 落半夏则叹道:“对阁主来说,夫人以外的人的看法都不重要。至于你所疑惑的,盛迎为何会如此轻易地害了夫人……” 她一顿,兀地咬紧了牙关:“因为我没有保护好她,也因为一个必须隐瞒的人。” 又叹了口气,落半夏看向早已摆上桌的早食,倒是瞬间失去了胃口:“我昨天去‘刺杀’盛迎,只是为了听他亲口证实一件事。” 越溪桥没什么反应,不知沉浸在了什么之中,双眸有些失神。 “越姑娘也是知道的罢。”落半夏眯了眯眼,“盛迎潜进归元谷杀害我们夫人的计划,魔君知情,甚至是帮凶之一。” 越溪桥的身子猛地颤了一下,迅速抬起头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阁主的意思,是盛迎和他门下的任何教徒都不能放过。七星教中,最老实本分、几乎从未掀起过纷争的便是三长老一派,我知魔君是三长老唯一的弟子,又见他对你还算用心,本不想对他出手。可盛迎亲口说了,‘寒灯’的那张皮,正是魔君亲手做的。对于盛迎残害我们夫人的计划,魔君也全部知情,既是如此,他就必死无疑。” “他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没等她说完,越溪桥就大声嚷了起来,“他是因为看不惯宣阁主断了我的经脉,才会纵容盛迎去害伊澜夫人的。一切都是因为我,能不能,能不能不要……” 她的声音突然尖利了起来,好在落半夏及时用真气封住了门,才不至于让屋外的春饶和秋顷听见里面的动静。 见她不知为何突然向着付惜景说话,落半夏的眸中蕴了些怒气:“你……” “不要,不要杀他。”毫无预兆地,她的双眼红了,更不断落下泪来,“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他从没想过对重霄阁出手的,都是因为我……” “因为谁,这重要吗?”落半夏的面色越发不耐,“我也习过易容之术,能看出绝大多数人是否改容换皮。若不是因为千面君,盛迎的计划不可能那么顺利,我们夫人也不会轻易被害,至今仍未苏醒!” “苏醒”?可伊澜不是已经被火葬…… 因为真气封住了门,将里屋的一切都与外界隔绝,落半夏也不绷着了,站起身恶狠狠地瞪着她。 原本她还以为越溪桥依旧心向正派,毕竟水镜轩的人对她那么好。来之前伏依依还特地找了自己,甚至跪下来恳求她一定要帮他可怜的弟子接好全部的经脉——她都被带走了,伏依依还这样想着她,不是真心对她好,难道还是欠她的? 伏依依是因为她才被魔教利用,被琼华楼记了大过,本都该自请卸职了。当初就是因为她要保伏依依,更要保越逢桐,才会同阁主达成协议,承诺助他完成为夫人报仇的心意。所以今日她才会待在七星教中,她本该是重霄阁的一个卧底。 可她此时此刻又在做什么,伏依依的命,越逢桐的命都握在她手里,她却在为了一个残害过夫人的帮凶掩饰——她真的是被魔君“骗”身“骗”心的吗,如今怎么看都像是她自愿被骗的! 落半夏缓了口气,并不想对她发火,反复捏了捏拳才冷笑着说:“所以你还是选择了魔君,要与阁主,与重霄阁,与中原武林作对了是吗?” 越溪桥根本无法停止颤抖,双手紧紧攥着膝盖上的裙子,头垂得深深地不敢看她,只是还在不停地流泪,更不停地在说:“都是因为我,是我对不起他,别杀他,求求你了,他不能死,不能再因为我而坠入地狱。” 戾止卷 第58章 倾玉惜零(十三) 越溪桥其实很羡慕伊澜,不羡她嫁了一个如此爱她的良人,只羡她有着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坚定不移地维护爱人的勇气。 到底,宣?与伊澜立场一致,而她和付惜景却属实站在了对立的两端。即便她想帮他说什么,用的理由也只有一句“都是因为我”。 可她又算什么,只因为她就让宣?放弃为伊澜报仇,她配么? 原本她就是为了越逢桐和伏依依才来到的这里,只是刚到没几天,就被付惜景看出了目的,而后他没有杀她,却也再未见她,只说将她的经脉接好后就放她走。 没过多久,她意识到自己有孕,就全然沉浸在了即将做母亲的惊喜之中,已然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任务。可就算记得,她的身份已经暴露,也无法再替重霄阁传递什么消息。 凤凰榭高职落半夏的到来,说明重霄阁已经从装扮成玉曲的明霄那里得到了一些信息。付惜景曾在伏依依那里得到过有关素曳的情报,落半夏便服蛊扮成素曳,才顺利潜入了七星总教。 纵然盛迎才是重霄阁的首要目标,可付惜景终究是…… 付惜景身边的人有多高的武功,她都能看出来。他的心腹里,也就只有南门疏有上榜的实力,而凤凰榭的十大高手全部都在榜上,随便派两个人来都能轻松制住他们所有人,更别说宣?本人。 单落半夏一人,就能完全牵制甚至打败南门疏,只凭另外几个人的实力根本无法保护好他。但如果…… “那日为你切脉的时候,你说这腹中的孩子只是你的,与魔君无关,我还很是欣慰。”见她终于不再哭了,落半夏叹了口气,坐回原处,“几年前你就被他哄惑,以琼华楼弟子的身份与我们阁主作对,谷楼主因为此事还亲自同阁主一个后辈致歉,天下人都说水镜轩的脸面被你丢尽了。如今两年过去,你竟还是没有清醒,依旧要死心塌地地追随他、将逢桐和伏轩主的安危都置于身外了?” 越溪桥咬了咬唇,还是垂着头,突然小声道:“……天下人都以为,宣阁主是欺骗和利用了伊澜感情的无情男子。” 落半夏愣住,微微皱眉。 “天下人都以为的事,就一定对吗?” “你曾出身魔教,魔君也是魔教之人,收养你、帮助你,后来把你送到水镜轩让你去坑害我们阁主,结果你失败了,他便抛弃了你,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既被骗了身又被骗了心的傻瓜——哪一点不对?”她厉声道。 越溪桥无话可说,毕竟这两年来自己也是如此认为的,这才是最令付惜景痛心之处罢。 “这件事追根究底,源头不在他。”她只能有气无力地说,“我……因为被催眠,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记忆,也因为被催眠,才会以为是他给了我伤害宣阁主的任务。后来,他也是为我不平,才会纵容盛迎去伤害伊澜——我欠他很多。” “越姑娘,你和魔君的故事我并不关心,阁主也不会在意。”落半夏摇了摇头,“可现实就摆在眼前,魔君不仅是我们的敌人,更是仇人,别说阁主,凤凰榭任何一个尊敬夫人的人都不会放过他。” “那我可不可以替他死?”越溪桥抬了头,眼睛睁得大大地,咬着牙问道,“当初伤害宣阁主的是我,伊澜的死也有我的原因,该死的是我。” “……”落半夏咬着唇看了她半晌,“我无法替阁主作决定,但若我是他,即便对你有些许同情,更有伏轩主的求情,也一样不会放过魔君。” 回房间的路上,越溪桥一直是恍恍惚惚地,春饶和秋顷见她心情不好就没多问,任她推门进屋后直接倒床上。 纵然在接受这个任务之前,她就知道付惜景可能会死,可那个时候并没有多在意。她以为自己已经将水镜轩的人看成是家人了,更想用一切去回报伏依依,可自从得知自己忘却了很多与付惜景有关的事后,心中就越来越不忍。 也不知春饶和秋顷是从哪里听来的,偶尔会跟她讲她和付惜景的过去。他为她做了很多,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不只是对于伏依依,甚至对于他,她也是充满了亏欠。 如果他们真的相爱过……她心里其实是非常认定这一点的,即便没了记忆,她的感情也不会骗人,喜欢就是喜欢,即使想要离开,她也还是喜欢。 付惜景是为了经脉尽断的她才给盛迎做了一张面皮、助他潜进归元谷杀害伊澜。而如今凤凰榭的人来为她接好经脉,她却无法挽回伊澜的生命。 她自私地想着,如果伊澜没有死该多好。 如果伊澜还活着,知道一切前因后果的宣?也许就不会对付惜景起杀心,他就不会因她而死。 她想要像伊澜那样勇敢地站在爱人身前,用自己微弱的身躯保护他——纵然无法保护,也要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意。 可如今她既没有恢复与他在一起时的记忆,他也已经心灰意冷、不打算要她了,甚至连孩子都交给她做主。二十四日过后,他们就是陌路人,不会再有任何交集,就是有,也只是正派与魔教的对立。 本来她就是这样想的,可一听落半夏说他要为当年的冲动付出生命的代价,她立时慌了,但也只会求,只会用微不足道的感情来为他解释。 魔教对于正派之人不会手软,正派对于魔教又何尝不是一样。三长老一派再与世无争,也终究归属魔教,而正派的任务就是将所有魔徒赶出中原,彻底摧毁七星教在中原的据点。 她不想付惜景死,可她既没有办法改变整个中原武林除魔的决心,更没有办法颠覆付惜景也参与了伤害伊澜这个计划的事实。 如果她完全选择对他的感情,将落半夏的身份告诉他、让他就这样离开中原,她就又成了正派的叛徒。她自己背上叛徒之名也就罢了,可因她而受到牵连的逢桐和轩主又该怎么办?她对不起他们那么多,难道还要将他们害到绝境吗? 她死咬住唇,忍住眼泪,捂着肚子蜷了起来。 …… 翌日寅时,落半夏来为她接肺经,见她的面色完全没有了以往的红润,嘴唇都苍白了不少。听春饶和秋顷说,她昨天一天都没吃东西,只补了两个时辰的觉,其他时候也几乎什么都没做,就趴在书案前不知在想什么。 落半夏这次特意戴了面纱过来,按照以往的流程为她接经。许是一天没吃饭,没有力气,更没有营养给孩子,孩子就会跟她抢内力。于是这一次接经没有内力辅助,她也会更疼些。 很久没有再将唇咬出血了,越溪桥紧紧闭着眼睛,垂着头,在心底默默对孩子道了许多声歉——她必须要再次见到付惜景,只是她没办法出去,要让他主动来,就只能通过自虐这一种方式。 今日的接经延迟了一刻多钟,将至卯时二刻,感觉到落半夏已经收功的越溪桥才长舒了口气,接过春饶递来的手巾擦拭下巴的血。 她还是想去洗个脸,正准备下榻,就听落半夏对春饶她们说:“二位姑娘可否回避,我有话想单独对越姑娘说。” 越溪桥是昨天从落半夏院中出来后精神才恍惚起来的,两个侍女想着她们也许是吵架了,越溪桥的心情才会突然变得这么差,于是听话地将房间完全留给她们二人。 春饶秋顷离开后,落半夏将门封住,微微低头,皱眉看着越溪桥:“我可以跟你保证,无论你最终选择的是谁,逢桐都不会有事。” 越溪桥的双眼顿时亮了不少,但因为没什么力气,一时间过于激动,嘴唇只是颤着,根本说不出话来。 “无论是先阁主,还是如今在位的阁主,都十分看重逢桐的资质。阁主现在已然将他当成下一任继承人来培养了,不管你配不配合,甚至会同我们作对,他也不会拿逢桐出气。”落半夏叹道。 她知道,宣?必然十分欣赏逢桐,不然两年前就该杀了他了。宣?虽然只爱伊澜,可到底不能因为她而处死一个总榭高职,何况当时逢桐还为蛊所控,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勉强算是无辜。 可不处置逢桐,他就会将控制逢桐的那个人当成罪魁祸首——好在,听落半夏所说,他们似乎并不知道给逢桐下蛊的人就是付惜景,不然就更艰难了。 不过……在得知魔教千面君收养过他们姐弟后,或许也能猜出来罢。 越溪桥点了点头,觉得自己十分虚伪,可又说不出来别的什么:“贵派的大恩,我们姐弟无以为报。” 落半夏摇头道:“只要逢桐不像你一样有异心,能够用生命为重霄阁效忠、为中原武林效忠就足够了,没什么报不报的。” 她心里越发难受,又犹豫道:“那轩主他……” 落半夏抿了抿唇,看向一旁:“伏依依到底是琼华楼的人,对他的处置,只有谷楼主才能做主。不过伏轩主为琼华楼勤恳工作多年,此次虽对上隐瞒了你的身世,但到底没有酿成大祸,楼主应当不会处死他,最严重也就是卸了他的职位了。” 没有生命危险是很好,可水镜轩是伏依依的心血,妓馆里的姑娘们只有在他的庇护和关照下才能过得那么好、活得那么自信,若换了另一个人做轩主,她们都不会是现在的她们。 而伏依依,也舍不得离开她们罢。 越溪桥闭了闭眼,呼了口气,抬头看向她道:“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我定然会全力相助。原本我也想找机会探查出有关七星教据点所在的信息,可一开始他就识破了我的身份,现如今我的身边只有春饶和秋顷二人,我更不被允许出若江院,又无武功傍身,根本无从查起。” 付惜景对于总教之事一向是谨慎的,每次带人离开或是带人回来,一路上都会封住那人的五感,被封五感的人根本无法判断出通往七星教据点的具体线路,想必落半夏被他带回来时也是这样。 七星教在中原的据点所在一直是个谜,不过如果它不再是谜,正派一定会第一时间来铲平了它,故而总教的具体位置就是教内绝密,除了长老、护法、堂主等高职,任何教徒进出总教时都是五感被封的状态,必须由专人带领他们才行。 虽然总教周遭也可能遍布无数阵法,但中原武林的结阵、破阵高手也不在少数,只要知晓七星教的具体方位,就能一举将其除灭。 而今落半夏虽已身处总教,但因身份只是为她接经的隐世高手,平时也只能住在若江院,自然不便去探听消息,而且也探听不到什么——除非在总教的高职身上下手。 七星教的八大堂主死了三个,另外五个不知行踪;七大护法死了两个,剩下五个坚守总教,但目前为止还未露过面,她们谁都不清楚总教的格局,无法贸然寻找;而三大长老死了一个,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剩下的那个盛迎,是最容易,也可以说是她们唯一能接近的魔教高职。 而除了盛迎,就只有三长老唯一的弟子,暂掌若江、轻逐和碧栖三院事务的千面君。付惜景与她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比起盛迎,他才是随时能接近的那个高职,只是她的心思他早已看破…… 就算还未看破,她的城府又如何能比得过他呢? 落半夏看了她半晌,只是悠悠道:“我会想办法从盛迎那里下手,而你……如果你没有怀孕,也许我会让你用这张脸去迷惑他。” 越溪桥轻轻眨了眨眼睛,其实她最初也是这么打算的。 “对你暴露身份,是我大意了。”落半夏接着道,“我本以为你已经完全坚定了正派立场,才不想再对你隐瞒什么。既然你还是没有办法背叛自己的感情,那我也不会强求你,只要你不再对任何人说起我的身份……” 落半夏一怔,苦笑起来:“也罢,随你罢,于我来说,左右不过一死。”若被抓住了便自杀,若侥幸逃脱却没完成任务,她也没有脸回去见阁主,不如干脆为夫人殉死。 想到这里,她又愣住了。别说夫人现在还活着,就是真的已经离世,在另一个世界见到她,也是不会接受她的罢。 “半夏也好,若烛若夜也好,这样的武林高手,可不是为了保护我而存在的。就这么一次,等我好了,就立刻让他们去做该做的事。对他们来说,守护中原武林才是最重要的职责,守护我这么一个……毫无用处的人,不值得。”——毕竟,夫人也曾这样对阁主说过。 “请相信我,就算我不能帮上什么忙,也绝不会害你。”越溪桥突然郑重道,唤醒了她的神智,“我还是会……努力去做的,无论用什么方法,我都会尽可能地帮助你们,为伊澜报仇。” 戾止卷 第59章 倾玉惜零(十四) 春饶和秋顷来禀报说,越溪桥和“素曳”之间发生了点不愉快,那之后越溪桥就一直恹恹地打不起精神,饭都没吃,只睡了两个时辰,还睡得十分不安稳。 因为那一整天越溪桥都几乎处于清醒状态,付惜景就不好直接靠近她。本想悄默声地隐了气息暗中观察,可她又躲着不出屋,就让他连一眼都看不上。 不吃东西,孩子难道不会折腾她?她自己就觉得好受么?什么毛病。 纵是气愤,他能做的也只有吩咐东厨的人为她做一些更精致可口的菜品,然她还是连筷子都没动一下,只捂着肚子缩在床上不动窝。 这日寅时接肺经,她又把嘴唇咬破,出了很多血,好在很快就睡了过去,他才能亲自去为她涂药。 为了让她安睡,他让春饶和秋顷在内室燃了香,待她睡下后的第二个时辰,将入巳时,才拿了药去看她。 她睡觉时不习惯给外间的门上锁,许是觉得没有必要。如此他都无需翻窗,直接光明正大地推门而入。 平常她自己一个人睡的时候,因为觉得闷得慌,故而不会放下床帐。今日怕是这香的气味令她不喜,她又懒得下床去熄,于是随手将床帷扯了下来。 不知为何,隔着两面帷幔,他看不到她,心里有些不安,步子都迈得十分迟疑。他静下心来去感受她的气息,觉得平缓,应当是睡熟了,才松了口气走上前去。 他没有将床帷束起,只是抬手掀开坐了进去。即便帐中昏暗,他也看得清她,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但在发现之前就已经坐了下去。 她是侧着身子朝向床里睡的,寝衣好好地盖在身上——就是因为这姿势太老实了,他才认定她根本没有睡着,甚至是故意在等着他来。 付惜景一时慌了,连忙起身,她却很快转了过来,一把抓住他还未来得及撤走的手腕,抿着唇看向他的眼睛。 他只是停了一下,就立刻甩开她的手,拂开床帐快步离开。越溪桥知道失了武功的自己根本追不上他,也没打算追,不知是一时气血攻心还是怎地,竟大声地咳了起来。 那声音太过令人心碎,仿佛要把内脏都咳出来。付惜景咬着牙停了步,却没有回头看一眼,拳头紧了又紧,似乎只是打算等她咳完就走。 越溪桥一边咳着一边将腿挪下床,起身将两片床帷都束好后,也就不咳了,深深地吸了口气,在房中左看右看。 付惜景虽未看她,但知她咳得如此厉害,定然是要喝水的,就快步走去了外间。 越溪桥咽了咽口水缓和喉间的干渴,跟着他一同走了出去,听见了水倒入杯中的声音。 她走去餐桌旁时,付惜景已经将水给她准备好了,自己却站在门边背对着她,负着手,连扇子都未拿。 只要听见她喝完水,他立刻就会走——这样想着,越溪桥只是扶着桌沿慢慢坐了下去,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微微垂着头,没有动,眸光也黯了许多。 几个月前,他将她从妓馆带出来的时候,一连多日都会对冷言冷语的她露出笑容,还会挑逗她、让她的情绪高涨起来,俨然一个风流不羁的公子形象。 那时她不觉得他是在装——便是装,也不会是压抑着对她的感情在装,而是为了利用她在装。一直一直她都这样想,在南门疏和司阑他们缓缓地告诉她一切之前,她从没有想过,彼时对着她装出那副样子的他心里有多疼,听着她一口一个“狗男人”地叫,又有多绝望。 看着自己交握着放在腿上的手,她的视线开始模糊,没有忍,任泪水不断掉下来,声音很低:“我怀孕了。” 她不喝水,又许久没有吃过东西,声音又哑又无力,听得他只觉心像是要被揉碎一样,但还是咬着牙没有开口。 早就知道了,现在说又有什么用?她是想要给他一个“惊喜”,以什么样的身份给他惊喜? “上一次是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引产。”越溪桥又道,“这个孩子,我会把他生下来的,我会给他我能给的一切。” 他的心也十分酸涩,微微张口,目光却定定地,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 “等正经接好之后,我就会离开,左右不过一个月。”她突然又说,生硬地打破了残存在他心中的那一点点幻想,“我会回河清去,但不会再回水镜轩,只需要回妓馆取一些我的私房钱,在商州安定下来,抚养孩子。 “我也不再需要武功,只想做一个平凡的女人。但一个人带孩子太过辛苦,如果有人愿意和我一起分担,无论他是谁,我都会接受。” 说着,她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视野虽不算清晰,但十分肯定他的身体在颤抖。 “等我带着孩子嫁了人,我的孩子就会唤那人作‘阿耶’。为了表达感谢,我还会为他生更多孩子,相夫教子,做一个好妻子。”她似乎笑了,叠在一起的手指互相蹭了蹭,“这应该,也算是我从小到大的心愿。” 逢桐总是揶揄她,七八岁、牙还没换完的年纪,就想着日后要嫁给什么样的人、过什么样的生活。也不想想自个儿整天就跟个疯丫头一样,女孩子该学的东西一点都不学,只喜欢练武打架,脾气还那么暴躁,就算有男人因为这张脸看上她了,早晚也会腻烦她的性格。 可她……明明在十四岁的时候就遇到了,一个因为脸而看上她,却因为性格而爱上她的人。他会无条件地宠她,尊重她,爱她,七年后却被她狠心抛弃。 纵然也曾怀疑过,南门他们所说的那些,付惜景有多么多么爱她,他们曾经又多么多么相爱,只不过因奸人所害,她失去了有关他的大部分记忆,才会认为他自始至终只是在利用她——也怀疑过,他们说的这一切都是在哄骗她,就是为了让她接着死心塌地地跟在付惜景身边,接着背叛正派。 她自己都清楚,这种解释只有那么一点点的合理性,根本经不起推敲。虽然尚不知道付惜景的真实身份,却也能看出他十分尊贵,或许有贵族血统,不至于想利用一个妓人都要用“爱”这种借口。 而且,他今年已经二十六了,也确实……还未婚娶。就算不信南门疏,她也会信司阑,司阑说他无妻无子她就信。且以他的身份,直到现在都是一个人,就是为了等她。他只会与认定的妻子欢合,她的身子只给了他一个人,他同样也是。 如果真的只是为了利用她而做到这样的地步,牺牲未免太大了。而且,在得知她曾堕过他们的孩子、身子已再不可能有孕后,他忍了多日的怒气切切实实地爆发出来时,她连理直气壮地顶一句“那是我的孩子,我愿意怎样就怎样”都不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好像做出了天大的错事的是自己。 ……本就是她自己。 越溪桥眨了眨眼睛,掌心缓缓贴在腹前。 也许是怀了孕后,还未完全成形的孩子让她的心变得越来越柔软,故而别人说什么她都会信了。这小家伙似乎能感受到自己父亲的委屈和难过,时不时地就会让母亲想通些什么、领悟些什么,盼着他们二人尽快和好。 可是他的那些爱,在她的记忆里依旧找不出来半点痕迹来。或许现在她能体谅他、信任他,但没有那些奠定他们感情的记忆,时间长了,怕是他们彼此之间努力维持的虚幻的感情也会完全破碎。 ……记忆,必须找回来。 她不想只凭着那一点似曾相识的感觉去重新爱上他。 越溪桥合眼轻叹,想起方才说到了哪里,顿了顿继续:“你上次怪我没有将怀孕堕胎的事告诉你,我承认这都是我的错。这一次我将一切打算都告诉你了,也很感谢你愿意放我走。 “若无别的事,以后我们就这样罢。话别之后两相安好,从此我的什么都与你无关,你的一切也都与我无关。” 话音刚落,越溪桥就睁开眼睛,擦了擦眼泪,想要看清楚他的反应。 他正垂着头,身体许是不自觉地在发抖,从她开口说第一句话起就没停过。虽看不见他的表情,她却总觉得他要哭出来了,如今还未说话,还未行动,正是在拼命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 反复捏紧的拳缓缓舒展开,他的身子不再颤,微微抬了头,留给了她一个“好”字。而后他舒了口气,一手打开门,就要迈出去。 这时越溪桥一把将桌上的餐布扯下来,连带着放在上面的果盘、茶壶和茶杯也一同摔了下来,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付惜景一听到瓷器碎裂的声音就停了步,怕她被碎片划伤,下意识地就转了头。 “我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你为什么还不来堵住我的嘴,惩戒我,囚禁我啊!”越溪桥站起了身,红着眼睛冲着他大吼道,“你说你爱我,你的爱就这么廉价,就这么轻易妥协,说放弃就放弃?! “我会带着你的孩子嫁给别的男人——你就是这么看我的,你居然也能接受?你能不能狗一点,能不能不要命一点,爱就上啊,这么拖着、别扭着,还像什么男人!” 他似乎根本没听见如此激动的她都在嚷嚷些什么,甚至没去看她的脸,目光只紧紧盯在她的脚下——只要她稍微动一动,满地的碎片就会刺穿她的脚掌——又没穿鞋,她永远改不了下床之后不第一时间穿鞋的毛病。 越溪桥正落着泪,忽然发现他一点没被她感染到,只在盯着她的脚看,突然明白了什么,抿着唇后退了一步。 付惜景瞬间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向她。 这一步退得不大,碎片的尖端只是轻轻戳到了脚后跟。她迅速低头看了一下,蹲下身将那碎片握在手中,又快速起身,耷拉起脸子看向他。 付惜景的眸间也像她那般有了些委屈的血色,怕惊着她,不敢前进,只是压低声音说:“放下。” “三月十四那一晚你来见我,装狗男人不是装得像模像样的吗?”越溪桥吸了吸鼻子道,“怎么事到如今装不下去了,你这样也算爱我?” 他的目光逐渐凌厉,盯了她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越溪桥,我不想再爱你了。” 她的心被重重一刺,眼泪顷刻之间溢出了更多。 “你既已有了对日后的打算,既是亲口说了想嫁给别人,便按照你所想的去做。”他合上了眼,紧紧皱眉,不知是不想看她还是不敢看她,“如你所说,我们就此殊途,此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与彼此无干。” “你就是个懦夫!”见他还准备继续吐出冰冷无情的话,越溪桥大声打断,“你的女人要怀着你的孩子嫁给别的男人,你的孩子也要认别的男人做父亲!你究竟还有没有心,连将我拱手送人的事都做得出来!” 付惜景睁了眼,眸光在她的小腹上停留了一瞬,微微偏了头:“以后,这就是你的孩子,我也不是他的父亲。你们二人,都与我没有半点关系。” 很快他转了身,最后留了一句“好好留着他,若不然,你也达不成从小到大的那个心愿了”,便迈出门去。 越溪桥总觉得他察觉了什么,说这一番话就是为了要激起她对他的恨,如此,在正派要对他动手的时候,她才不会再顾着那一丝丝感情而保护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生出这种猜想,但他给她的感觉就是已然看穿了一切——“素曳”的身份,重霄阁的计划,以及她的作用,就是在顺手推舟,将她彻底推到正派那边去。 这样一来,她就再也不是中原武林的叛徒了,所有人都会重新认可她,她也能一个人带着孩子过上更好的生活。 不知他为何要这样做,为何要利用她的仇恨自掘七星教的坟墓。她知道他是故意的,那些话都是他忍着痛故意说出来的,其实他心里很难过,想要阻止她,想要留下她,可他还是那样说——不管是为了什么,她都听不得他说这样的话。 就真的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了吗?甚至他们之间,连一次推心置腹的交谈都不能有了?他不相信她,所以不想对她说实话,她也知道如今的自己根本无法得到他的信任,可就是,就是无法接受,无法接受他将自己推出困境,一个人承受一切。 越溪桥深呼了口气,拼命忍住眼泪,看向手中的碎瓷片。用力捏紧,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指缝间淌出的血,直到感觉那锋利的边沿刺进伤口的痛感太强了,才用手指将它捏住,颤抖着割向左腕间。 她合住眼,咬紧牙,用力划了下去。 戾止卷 第60章 倾玉惜零(十五) 如她所想,付惜景的确没走多远,只不过赶回来的时间也没那么快。她都在左腕上划下第二道了,他才又出现在门口,焦炙的神情已经不是半副面具所能掩饰得住了,想是闻到了很重的血腥气,才不安地又返了回来。 见她两只手都是血,且还要用那碎片往腕上划,他心一滞,冲上前捏住她的右腕,狠狠用力,才让她松了那碎片。 好在右手心伤口深,没什么力气,即便是用力地划,左腕也没伤太狠,没有大出血。她还是疼得快要晕过去了,又饿又疼,不想再坚持,直接一脑袋扎进了他怀里。 再醒来时是被饿醒的,起身一看,右手缠着厚厚的布,左腕也包着,就连只被碎片戳了一下的脚后跟也涂了药。涂在她伤口处的药显然是他亲手做的,很凉,还能缓解痛感,意识到这一点时,她又哭了。 付惜景就抱着手臂站在屏风前看着她,眸光阴沉得吓人。一番折腾,如今已是未时,东厨的菜食时刻温着,就等着他吩咐呈上。 余光能瞥见他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哭,却还是那样冷漠,丝毫不打算上前安慰。她不哭了,用包着手的布抹了抹脸,挪了腿要下床。 鞋就搁在脚踏上,她看见了,想了想还是没穿,慢慢站起身,也不去看他,抬腿就走。 付惜景的气简直不打一处来,看着她还特意绕到屏风那边要走出内室,二话不说上前准备抓住她的手臂,她却在这之前就退了一步,没站稳,狠狠地摔了个屁股墩儿。 浑身上下简直没有一处不疼的地方,一屁股坐在地上时越溪桥还愣了几瞬,终是仰着头哇哇地哭开了。 而他还伸出去的手就僵硬在了空中,慢慢放回去,垂眼看着她嚎哭的样子,一时没动。 守在外面的司阑听到动静立马跑了进来,见越溪桥曲着膝盖坐在地上大哭、两只受伤的手却不知往何处放,而公子不把她抱起来也就算了,居然还眼睁睁地看着她就这么哭下去。 到底她是不忍心,跑上前去将越溪桥抱起来,却怔了一下,不知该不该把她放床上,毕竟方才摔到屁股了,可若趴着也会压到肚子…… 越溪桥虽闭着眼睛,但知道抱她的肯定不是付惜景,就继续嚎。片刻后付惜景也看不下去了,一双手臂伸出来,示意司阑把人交给他。 司阑却没有动,皱了眉:“公子方才都做了什么?” 付惜景还没开口,正哭着的越溪桥就一边抽抽一边说:“他说不要我和孩子了,还要把我们送给别的男人。他要我一辈子为了别的男人生孩子,再不见他,还说跟我再没有任何关系,就此殊途,呜哇哇哇。” 司阑的身体一震,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付惜景。 “……”付惜景看着哭得委委屈屈却满口瞎话的越溪桥,抿了抿唇,“我没说过。” “可是他默认了,他默认了,他不要我了!”越溪桥嚷嚷得愈加厉害,还在司阑怀里蹬腿,“他是孩子亲耶,他都不要我和孩子,我们母子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既然他都已经不在乎我的死活,就接着让我去死,反正和他也没有半点关系!” 她蹬着蹬着腿就跳了下来,还要往外走。付惜景是真没想到她一天没吃饭还能这么有活力,也怕她突然来了劲一头撞到门框上去,就上前一步将她拦住。 越溪桥猛地撞上了他的胸口,下意识地就要搂住他的腰,手臂抬到半空时僵住了,咬着牙要绕过去。 付惜景直接将她打横抱起,转身走出内室,又出了门,走向了他原本的那间房。现在这间太乱了,外间的碎片也不确定有没有收拾干净,她又喜欢光着脚丫子,只能换地方。 司阑追出来问:“姑娘,可要吃东西?” 越溪桥被抱起来后就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将脑袋缩在他胸前接着哭,一句话不想说。付惜景则道:“备膳。” 他推开门,又转身合上,抱着她进了内室,想要轻轻将她放去床沿,她却搂着他不撒手。他无奈只能自己坐到床边,让她坐在他腿上。 一开始越溪桥只是小声地哭,越往后哭声越大,尤其在感知到他一动不动地任她抱着、手偶尔会抚摸她的头发时,像是要将内脏都呕出来一样,完全不顾形象地流着泪嚎。 付惜景颦着眉看着她哭,听着她叫,倒是没有不耐烦,只是心里越来越沉重。 无论他如何坚定自己的抉择,一看到她的眼泪都会动摇。……也罢,不管她今日这场哭是发自真心,还是只为了完成任务在做戏,他都认了。 “……你原谅我。”她吭吭唧唧地反复说了很多句,才让他听出这么一句完整的话,却又前言不搭后语,“我不想,不想你死。” 听到这句,他溘然睁大了眼睛。 司阑唤了人送了吃的东西上来,付惜景就先对越溪桥说“别哭了”,抱着她去外间的餐桌旁用食。 不过这张脸还是需要洗一洗,司阑就浣了手巾随便在她脸上抹了几下,把眼泪都抹干净,道:“快吃罢,先喝些养胃的汤水,别一下撑坏了。” 越溪桥突然就想到,纵然利用重霄阁令她心里过不去,可若利用对她如此好的他们,她心里又何尝能过去。 付惜景将她放到了绣墩上,她一时愣着,就松开了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坐在她身边了,而且没有喂她吃的意思,脸就一直皱着。 司阑这时道:“公子,越姑娘的右手坏了,左腕也有伤,端不起碗也拿不起筷子的。” 越溪桥抿着唇点头,付惜景却皱了眉,冷声道:“用嘴。” 司阑眨着眼睛怔住:“你这——”就听越溪桥柔声细语地道:“公子要是在床上也这么说,妾身定然不会不遵的。” 付惜景和司阑的脸都红了,唯有她还……脸本就是红的,也看不出是不是更红了一点。 见他还是不动,越溪桥只能丧气地低下头,张开嘴,打算用牙齿咬住碗沿。这碗不大,汤水也只有一半,她的力道若是稳,还是可以只凭牙齿就喝到汤的。 只是在牙齿磕到碗之前,付惜景就将碗拿到了手上,站起身来,在她惊讶的目光中一手扶住她的后脑轻轻向后掰,一手托着碗碰上她的嘴唇,直接开始往她嘴里倒。 越溪桥反复眨着眼睛,同时反复咽着不断灌入喉咙的汤,果然还没喝完就呛到了,扭过头咳了起来。 司阑简直像见鬼一样看着付惜景粗鲁的举动,还见他似乎十分生气地将碗摔到桌子上:“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越溪桥有一堆话想顶,用嘴怎么了用嘴,这不也是情趣吗,现在她不是没法用身子安抚他吗,又没让他怎样,是她在出力,怎么就这么容易恼羞成怒。 但被呛得咳个不停,根本说不出话,且咳着咳着又流出了泪。突然意识到他既一直疼惜她、尊重她,自然是舍不得她用嘴的,想着想着就真的哭了起来。 司阑已经不想再哄了,就默默看着付惜景传达着“你自己惹的麻烦自己处理”的意思。付惜景没想到越溪桥居然有这么大的反应,身体里的水像是哭不完,这一个上午都哭了多少回了。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司阑,司阑耸了耸肩转身就走,还将门一同带上。 司阑走了,他就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垂眸看着她,不知道该不该伸手摸一摸她的头。 “你为什么不哄我?”越溪桥不再咳了,抹了一把脸就抬眼看向他,“你爱我,哄我不该是你的本能么?为什么如今你连哄都不哄,是真的不打算要我了?” 他自然是下意识地想去哄的,只是…… “你既坚持,我也不强求。”她看向他,见他瞬间便转了视线,只能低下头说,“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离开我之后还能好好活着。” 越溪桥闭了闭眼,右手臂搭在桌子上,看着掌心干净的白布:“当初你为了替我出气,就给盛迎做了一张小孩子的皮,更利用逢桐知道了伊澜是蛊人的情报,才引得盛迎对她下手。纵然你没有直接动手,但也算害了伊澜的帮凶之一,宣阁……宣?是不会放过你的。 “重霄阁单一个凤凰榭就是高手如云,你身边的人根本对付不了他们。若是宣阁主亲自来……目前七星教内榜上排位最高的是天枢护法罢,再算上天璇护法,也就只有两个一阶高手,可对付这两个人甚至无需宣?亲自动手,仅沈离潇和聂拂素二人就能将他们牵制住。 “宣?的实力,以一己之力面对围攻根本不成问题,甚至可以屠尽教内的所有弟子。若这里真的被发现,你们根本对付不了他,更别说还可能有其他榭、其他门派的高职前来相助。真到最后,就是七大正派合力铲除魔教老巢,这些年你们对中原人有多残忍,他们对你们教内甚至可以称得上一声‘无辜’的教徒也会有多残忍。” 付惜景定定地看着她,虽然没什么表情,眸中却渐渐亮起了光。 越溪桥说着说着就感觉自己语锋偏了,微微抿唇顿了顿,放下手接着道:“且不说别人——我说别人,就是想告诉你,就算你身边的人不止南门疏和司阑他们,就算整个七星教的人拼了命都只为保你一人,你也……根本对付不了宣?,根本逃不过。” 她吸了吸鼻子,又看向他:“我如今的身份的确很尴尬,我也……有我的苦衷,有除了你和孩子以外不得不守护的人。但我还是想做到两全,便是整个七星教都被中原武林屠尽了,你也不要死,南门大哥和司阑他们,还有春饶和秋顷,都不要死。” 很快她又转了头,咬着牙说:“一直以来,你最神秘的地方就是你的身份,也许整个七星教的高职都知道你的身份,但来自中原的我不知道。我能看出来你绝不只有戚童的唯一弟子、‘千面君’这一层身份,你又对所有人都隐瞒着另一层,会不会这层身份,是你最后的保命符? “你不是中原人,又是否是皞昭人? “如果不是,如果你在别的国家有着尊贵且至关重要的身份,宣?就不会动你。要知道,朝廷一直放纵武林这个自由之地的存在,就是为了留他们保护广大的中原国土、抵御边境国家的骚乱。 “武林中人也不是傻子,知道自己在被利用着,可如果没有这一层利用的关系,朝廷就不会允许武林的存在,故而他们甘愿且自发地守卫皞昭的国土,也是保护他们自己的家园。 “纵然如今的皞昭万国来朝,边境却也不是毫无威胁。若所有国家都乖乖地向皞昭俯首称臣,朝廷自然不会再留着这么大个武林,转头来就会集中军队对付他们。朝廷利用着武林的同时,各大正派也在利用着皞昭周边随时可能凝聚的一股又一股别国势力来牵制朝廷,就比如……” 话音未落,她就再次看向付惜景的双眼,果然从他眼中看到了一瞬的惊慌——那绝不会是突然对视时的惊慌,而是被她戳中了心思的无措。 越溪桥的双眼有一瞬的模糊,像是梦呓:“皞昭实力最强,同时野心最强的藩属国——乾闻。” 一听到“藩属”二字,付惜景的眉不自觉地皱了一下,但随即心又提了起来。 他的身份的确该对皞昭人保密,但不至于瞒着她,毕竟从七年前起她就已是他认定的人。可她尚留在他身边的那一年里,因为有些在意她已经破亡的家族和死去的家人,他就让人暗中查了一下她的身世。 这一查就查出了问题,知晓一切后的他根本没有勇气向她坦诚自己的身份。纵然越家灭族之时她只有十岁,可也十分清楚她的父母和家族是因为叛国才被昭和皇帝下令斩首和流放。被叛的那个国自然就是皞昭,而他们所“勾结”的则是…… 但见她此时此刻如此冷静地说着这一切,想来心里早已确定,再接着隐瞒下去的他就仿佛一个跳梁小丑,不仅不能消弭她心中可能生起的仇恨,还会令她更恨更怨。 无论当年那件事出了多少波折,令她家破人亡的那个始作俑者……始终都该是乾闻。 付惜景不再逃避,认真地看向她的眼睛,一时不知她这般的眼神是在渴求着他承认,还是在期盼着他说一个“不”字。 反正……他已经不抱着再次拥有她和孩子的希望了,既已决定完全让她做正派之人,也不在乎她在心里多恨他一点。 越溪桥咬着唇,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他本也从容,终还是再不忍看那双眼,合上眸轻轻一叹。 “……我乃乾闻世子,重景。” 戾止卷 第61章 路转溪桥(一) 第二日接大肠经,春饶和秋顷不知怎地都不在她身边,房间里只有她和落半夏两个人。而昨天上午一过,也不知怎地,七星教内的所有人似乎都知道了千面君房中的美人突发脾气寻死觅活的事。 至于为何寻死,据说是因为千面君不想要她腹中已有三个月的孩子。 “……”落半夏先后看了看她腕上、手上的白布和发病一般的脸色,又去看她的眼神,只觉极是颓废,“他真的不想要?” 越溪桥无力地点头:“他若是要,我也不至于这样。”倚在榻上抬了抬左手。 落半夏轻笑:“你之前还说等正经接完后就带着孩子离开、不再同魔君扯上任何关系,怎么如今又想让他接受了呢?” 微垂的双眸完全睁开,越溪桥抬头看向她,唇角发苦:“因为我发现我确实还爱他,能和他,和我们的孩子死在一起,也是一件圆满的事。” “你若真的爱他,就该如实告诉他我的身份,让他杀了我。”落半夏示意她老实地平躺在榻上,拿起她的一只手,缓缓凝聚内力覆在上面,合上了眼睛,“就算你们两个该死,孩子也是无辜的。” 越溪桥看了看房梁,也合上眼睛:“他不过才三个月大,不曾予我恩惠,也不曾予我保护,对我来说没有必须要去保住的意义。轩主和逢桐才是我亏欠最多的人,此情不还,我这一辈子都无法安心。”还有他。 落半夏没再说话,越溪桥就睁了一只眼看向她:“若我真的有‘投敌’的意思,你可会直接杀了我?” 她见落半夏笑得很温柔,明明脸上的印记那么恐怖,表情却仍然是和善的。 “本就没指着你做些什么。”落半夏也抬眼看着她,先这样道,“我既敢来,便是事先预想到过可能会发生的各种情况、我所有的结局。既然我已经答应了伏轩主会帮你接好经脉,就断然没有再杀了你的道理。” “即便我又投靠了魔教,背叛正派。”越溪桥抿着唇,“你作为重霄阁高职,也不准备替武林除害?” 落半夏只道:“气归气,你命数奇特,不会折在这里。” 越溪桥先是愣了一下,眼睛一下子亮了:“你竟会看命?” 也不知是在开玩笑逗她还是认真地,落半夏的笑容一点也看不出端倪来:“单看你这张脸,也该是飞上枝头的命。” 想起付惜景的身份,越溪桥眨了眨眼睛,脸倒是红了。 虽然知道越溪桥昨天闹了一番、千面君也似乎是来哄过她了,而且待了很久,但他们二人具体都谈了些什么,却无人知道。 对于落半夏来说,最坏的情况莫过于自己身份暴露、为魔教所控,不过她时刻都准备送命,以魔教人的实力,也阻止不了她自杀。 而最好的情况,自然是越溪桥仍然站在与魔教的对立面、会全力助他们铲除中原残存的这一点魔教势力。不过现在看来,这种情况是不太可能了。 越溪桥虽未直说自己的心思,却已然暗示了“我不会同他对立”的意思。可她同时又在乎着伏依依和越逢桐,既不打算同魔教对立,更不打算同正派对立,想法实在难猜。 不过这一出也算是警醒了她,绝不可轻易相信就在这里得到的情报,尤其是魔教据点所在之处的情报。纵然他们那边实力非凡,却也抵不过魔教的阴险埋伏。 今日接经顺利,越溪桥的生活也恢复了正常,该吃饭就吃饭,该休息也会休息。纵然孩子一天天地在腹中越来越大,但经脉也渐渐完整,本就习武多年的她已然恢复了比一般人都强劲些的气力和体力,很难再感觉到累,且也没有过度的孕期反应。 只是接下来的这几天,她都未提过付惜景,更未再去见过他。春饶和秋顷日日都观察着她的反应,只觉得她从容自然,心中没什么情绪积压,更没什么压力,似乎已经将公子划出了她的生命范围之外、毫不在乎了。 两个侍女并不太知晓她的身世,纯粹是奇怪那日付惜景与她究竟都谈了些什么,才让她变成这个样子。 如今她是既不想怒又不想喜的状态,公子那边可就压抑多了。她不提出找他,他自然不会主动过来,这几日甚至都没有偷偷来过。 而南门疏和司阑那边,自然已经知晓付惜景将越溪桥的身世和盘托出的事,见越溪桥一副像是要与他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自然也都十分担心,更是对他们二人这般的结局深感不甘。 每个人都压力重重,越溪桥看着觉得挺好玩儿地,他们这般,倒是缓解了自己怀孕的压力。 所有人的“担心”都不是她曾考虑过的事,她的打算也已经做好了,只是想多恢复几天再去见他。或许是想给自己多点冷静的时间、怕到时候反悔的是自己,也或许是有些恶趣味地想看付惜景极度脆弱落寞的样子。 她已经看出来了,她越是不理他,他就越是难过,难过却不说,只能自个儿憋着,憋久了一旦爆发,估计是会哭出来的。 自己都在他面前哭过那么多次了,好想看他也掉几滴眼泪。 ……不过她也不能太不给他面子了,毕竟是一国世子,而自己还是日后要做王后的人。万一她把他惹毛了,他不给她王后做、反而把她生的孩子过继在更有家世的乾闻女子名下怎么办。 王室子弟,一个个地不都擅长做这种事儿么。 故六月二十八日刚入戌时接完肾经,越溪桥只是简单地擦了擦身子,又换了身衣服——换的却是春饶和秋顷平时穿的侍女装,说自己要借她们其中一个人的身份偷偷溜去轻逐院见付惜景。 春饶和秋顷没犹豫太久,就答应帮助她,反正她们两人每日也要抽时间去向付惜景禀报她的当日状况,便是身为女子,出入轻逐院也不成问题。 与她互换身份的是春饶,先是拿了一身干净的侍女服帮她换上,再就是换上她的装束待在房间里不出门。如今虽是戌时,却是季夏,天根本未黑,她的容貌又很容易引人注目,只能化妆来掩饰。 在水镜轩待了几年,越溪桥的化妆本领已经磨炼得很强了,虽然一般都是将自己化美,但若是化得平淡一些也不是不可以,这儿遮一点那儿遮一点,不引人注目就足够了。 轻逐院和碧栖院分别在若江院的西边和北边。秋顷就走在她身边,她想了想,还是选择昂首挺胸地走,若是低头反倒更引人注意。 快要入睡的时间了,路上行人并不多,会有男教徒和侍仆经过,应都是三长老门下的人。 越溪桥稳稳地走着,只偶尔会跟秋顷闲谈几句,其他时候目光都笔直地看着前方。看着看着,她发现自己的视野逐渐迷离,付惜景侧对着她、微垂着头的身形显现了出来。 七日前的午后,他第一次向她坦诚了一直保密的身份,更说这么多年都没有如实相告并不是因为防备她,而是另有他因。 “乾闻,另有他因。”她当时眨了眨漾着水光的眼睛,皮笑肉不笑地扯起唇角,“你是怕我会因为你归属乾闻王室而恨你?” 他抿了抿唇,根本不打算再看她:“你只知道当年你父母被安上叛国之名,所牵扯的国家正是乾……” “他们不是被安上了叛国之名,而是真的背叛了皞昭,背叛了昭和皇帝。”越溪桥冷声打断道,“无论我有多憎恨昭和帝当年抄我越氏一族,更无情地下令越氏族人无论男女和年纪均流放至陇川边界,却始终无法改变我父母连同几个叔叔伯伯叛国的事实。 “我那时只有十岁,对政事根本不清楚,后来轩主给我讲明白了,我自己也想明白了。我父亲当年在朝廷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少府少监,纵然管的不止御府器物,更有涉及国家命脉和民生民计的兵器、铜币及食盐等物的制造,但也只是一个副职,上头还有一个正经的少府监压着,他有什么资格去叛国? “我父亲虽也在官场上圆滑处事,涉及《官刑》中明确记录的违规之事却绝不会去沾染。谁都知道昭和皇帝当年对官吏有多严苛,为了约束和调教百官甚至专为官员制订了一套刑法。无论京官还是地方官,稍有不慎就会人头落地,亦或是吃重刑。昭和皇帝俨然是一头恶虎,又有什么人会往他的虎口里撞? “除非是后台极强且生了造反之心并丝毫不打算回头的大族大官,就像当年的长山王和卫千两族。可我父亲,我们越家,只不过世代为官而已,在昭和皇帝的强权统治之下根本未站任何一派,又何来后台? “可没有后台,又成为了一大弊端。但凡有高官大族以我母亲或是我和逢桐,以及越氏的其他族人威胁我父亲,他就不得不成为一个被摆布的傀儡为他们做事,最后落实了叛国的罪名。” 越溪桥咬了咬唇,也不去看付惜景的反应,垂下头大喘了几口气,接着道:“我明白母亲还有我和逢桐是他唯一的软肋,却不明白他受到威胁时为何不将事情的原委禀告给昭和皇帝。昭和帝纵然对官吏残忍,却也是个头脑清醒的明君,是这盛世的开创者,只要我父亲没有做出真正危害到皞昭的事,并且态度诚恳,他就是罚,也不会到如今这般的地步。 “我只是不信——无论是我还是逢桐,那时都没有察觉到已经有危险包围住了我们。我们还是过着和往常一样的生活,就说明那些人根本没到能取我们性命的程度,以我父亲的聪明,他完全有机会将这一切向昭和皇帝坦白,而不是一味地被牵着鼻子走。” 长舒了口气,越溪桥抬起头重新看向他,微微苦笑道:“我父母因为乾闻而背叛皞昭,我们越家才会被昭和皇帝抄家流放——如果是因为这个,你才觉得我会恨你这个乾闻王室之人,甚至是未来的乾闻王,却不至于。” 付惜景的眸光中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可她的视线也有些模糊了,不确定是否看清。 “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她的鼻子很酸,已是在极力克制着泪意,“如果只是这样,我完全可以说是我父亲咎由自取,是他不够聪明。如果他选择将被威胁的事告诉昭和皇帝,我们越家在临旸只会是越来越好,而绝不会走到今日、只剩我和逢桐两人。 “只要将一切都说清楚,都说开,就不会有误会,更不会走向毁灭是不是?所以为什么,我就一定会恨你?” 她恳求一般望着他,眸中的光越发明亮。他却依然侧对着她,负着手,良久才缓缓抬起了头。 他还是未选择看她,话出口的那一瞬,她的眼泪已然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因为你的母亲,正是我乾闻派去皞昭的暗探。” 戾止卷 第62章 路转溪桥(二) 关于皞昭与乾闻之间的渊源,需从皞昭昭成皇帝,即昭和皇帝的祖父说起。 昭成皇帝应玄辙是迄今为止皞昭的十个帝王中唯一将兵权完全握在自己手里的帝王。尚为祈怀王时,昭成皇帝就手握兵权四处征战,为皞昭打下了无限江山。像是原本独立于皞昭的羌胡部落就被归成了羌北都护府,南蛮部落被归为了岭南都护府,以及无数臣服于皞昭的藩属国。 乾闻,便是当年被昭成皇帝打到臣服的国家之一,也是皞昭八大藩属国中实力最强、最有可能威胁到皞...... “你们看,这林天耀施展出来的速度,也只是大乘初期,难道说,他并不是大乘巅峰?”其中一名中年男子说道。 “弟妹过奖了,家父就图个清净,才躲出这么远。”贺听风说道。 “我有种预感,她就是时芊芊的师父,千面银狐。”龙翩翩沉默片刻,说道。 “是谁派你来的?”李飞扬手中执掌着一把细剑,细剑对着前面的方向。 “先别管那些了,先把腿伤给她治好,等她情绪稳定了,我们再问她。”公孙燕说道。 王影回味先前那一次攻击,心里想着,难道是玄极宗的年老?因为只有玄极宗的年朝,才能催发出那么强悍的攻击。 看着忙碌的她许久,他才下楼,脸上是一副自负的模样,往餐桌旁一坐。 听到这里,易晓天也不再耽搁,立刻便开始调取资料查看,而随着他的话音响起,面前的虚拟屏幕上流水般的数字数据顿时切换成了一列列简单的身份信息列表。 ‘呵呵,杨先生,我们就赌最简单的骰子,赌十局,每局最低一亿美刀,然后任何一方都可以加注,不知道你敢不敢呢?’那出来的男子自信一笑,同样打量起了杨明。 说罢,夏辉阳便吻住她的唇,期间,还伸出手,在她身子四处游走,以表明他所说的意思是什么。 “什么传人?”这一幕,让陈丹青有些措手不及,急忙扶起妖族老人,他可不敢让这位老人对自己行礼,且不论修为如何,对方的岁数便已经高的吓人,自己若是不知好歹,恐怕会折寿。 携带那滚滚不死炎的上古不死鸟落在那花海之上,便产生了惊天动地的爆炸,那爆炸余波蕴含着毁灭一切之力,将笼罩范围都已是化作了虚无,无论空间或是他物,都已是化作了虚无。 但,就在此时,葛菁的气息,骤然间提升,四条传说经脉皆是璀璨无比,散发出了无尽的光芒,那等经脉之力萦绕此地,让所有人都是身躯一颤。 若林焱真的来自那个林族,虽然不知道其族当初到底多强,但……若林族都是乡野之族,那其他族又算是什么? 这一抱,整整抱了一刻钟,一刻钟里,玉荷将这些年来所有的痛苦都用哭声发泄了出来,依偎在晴水月的怀中,就像是找到了伟岸。 毕竟,想要得到那等宝物绝非这般简单,身在这九重牢狱之地,古魂族的强者可与之撄锋。 看似只是比仙火神宗、仙水宫这等门派强大一线而已,但实则力量恐怖万分。 这条路很长,黑土足足走了一刻钟,才再次看到那头冰龙强壮美丽的身躯。 不过陆放翁却不知道这些,他言下之意,这座寺庙里还另有秘密,眼下他实力倍增,自然想要仔细探查一番。 “倩倩,我俩打个赌如何?”万紫红今天好像就和朱大警花冒上了。 已经退出超音速的他们再次在这片空域盘旋,两架战斗机的编队几乎并驾齐驱,在云层中穿梭。 戾止卷 第63章 路转溪桥(三) 起初也是有怨的罢——直到现在都放不下,对乾闻这个国家。只因乾闻上位者的操纵,她的父母亲族就一朝被屠了满门,只剩下她和逢桐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逢桐还是比她懂得一些的,十几岁的时候就不会像她那般一味地沉浸在仇恨中不论是非,更不像她这般见到了喜欢的男人就忘了家族的“血海深仇”。 其实在她现存的记忆里,自己确是为了报仇才甘愿被付惜景“利用”的,只要能掀起武林中两大正派之首的纷争,就能打击皞昭朝廷的统治——...... 水树没有理睬,因为要说上的话,其实已经有人上了,就是四代火影冲上去了。 “确实需要加强训练。”对于孙毅斌的表现,凌天十分满意,不骄不躁,这是一个十分难得的优点。 那块铁片黑乎乎的,上面也有着一个饕餮的纹饰,当见到那块铁片的时候,秦天奇就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传了来。 水树给宁次买的是个玉牌,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毕竟是用钱买来的东西,除去看上去的贵重,不存在有别的含义。 想了想林一轻轻的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的,我非常感谢马刺给我这个机会,不仅给了我一个梦想,而且他们还给我一个先发的机会,重要的是马刺为了保护,没有让我参加季前赛那些东西,就是害怕别人会影响到我”。 严铮见到那黑衣人被自己击中,连看都是不看一眼,这三名黑衣人和自己实力相差不大,粹不及防之下,一击自然之怒击中他的心脏,非死不可。 凌天则是满脸嘲讽的看着老道,他想看看,这个老骗子到底耍出什么把戏来。 “没点灯看不清的。”凌天轻轻的挥挥手,房间内的蜡烛瞬间亮了。 处置完所有下游部落的归属问题,张扬又和大家商量了一下,将人员重新调配。 “所以我不会强迫你。”神宫和也深吸了一口气,他在感受着霞的挣扎的时候,突然想到了自己之所以要这么开后宫的原因。 易澄哀悼了一下自己又无法享受到的私人空间,点了点头,答应了夏松涛的请求。 弗雷教授的一侧脸颊高高肿起,大腿上还有一道深深的刀痕,虽然已被止住不再流血,但伤口周边的衣服上还是能见到被血染红的痕迹。 当初这个门韩谦可没少走,也记得在这里被衙门口儿的人带走,那时候以为人生已经没有了未来,幸运的是遇到了温暖,韩谦这辈子都不会想到那个时候去解救他的竟然是素未蒙面的温暖。 这个大门票的获得方式,有一部分是老板钦点,也就是说,如果你们的游戏是老板立项的话,这个游戏大概率会获得大门票。 “好。”神宫和也听出了父亲大人对自己的嫌弃,也只能无奈笑着回应。 这样一来,艾伯尔特在外边杀人放火劫狱什么的,也不用担心被薇莉娅不经意间泄露给腹黑老蜜蜂知道了。 “没事的,环境可以慢慢熟悉,霞你可以先去忙自己的事情,然后晚些再来找我练琴就好。”神宫和也确实是个很负责的教师,乐理基础和基本手势教完后,他就一直都在督促秋空霞练琴。 实际上一开始游戏制作团队跟天下霸唱商量的时候,也打算用刘烨作为原型参考,甚至都已经开始跟刘烨进行洽谈,想要使用他在游戏当中的肖像权。 王莹格格一笑,拖着李伤就走,逼着他回到家里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就一起推着单车,翻过梁子,往坡下的公路滑去。 戾止卷 第64章 路转溪桥(四) 说实话,南门疏真觉得附近每一间房里的人都在蠢蠢欲动、想要出来看热闹,毕竟谁都会武,内力能传很远,溪桥在里边也故意嚷嚷得很大声,估计小半个轻逐院都能听到公子房中的动静。 南门疏只屏住了他与秦妆的气息——为了不让付惜景察觉,却没有将付惜景和越溪桥与轻逐院的其他人隔开,就这么让所有人听他们两个干仗。 方才他和秦妆看似走了,实则在秋顷出来后就偷偷溜去了付惜景房门口准备听热闹。秦妆就完全是被强拖着过来的,听了几...... 白一烽似乎是反应过来了,张大嘴巴发不出声音。他生命中最大的谜题呼之欲出,可他却没有勇气去追问。 莲心看了一眼凤宸睿,也不多问就直接打开的盒子,里面的东西让她眼睛一亮。 莲心子在清荷院久久没有见到温梓容来,正想让人再去一次的时候守门的人才来禀报说世子爷过来了。 “大事?”闻言,百夜米迦尔颇为困惑,搞不清楚这家伙再说什么。 “大哥,就这么让他走了?”被马勇砸了一茶壶的汉子暴跳如雷的喊道。 这里是东宫,也算是皇宫大内,自然宫禁森严,不时有很多往来巡逻的侍卫从院门外走过。 旁边观察的雷兽也是一愣,不管自己如何观察都无法观察他体内状况一直处于混沌之中。 “我去你大叶的!”陈云自从刚开始就是一直被动,而且也是极其惨烈,一想到如此憋屈,陈云的怒火便燃烧了起来,怒气冲天,一股狂暴的真气从体内瞬间爆发出来。 “长老们怎么还不出现!”周围的人看到苍麟被虐得如此凄惨,心都跟着颤抖,但是他们又不敢制止。 “真气!”雷兽第一时间就察觉到那股白烟就是陈云体内的真气,没想到竟然被排挤出去。 而且就不说两位当事人和兽人,就连帝国也是对他们的感情发展喜闻乐见的。 凌厉而狠辣,讲究一击必杀,若是被刺中,必然形神俱灭,断无生还的道理。 “义总,什么事让你发这么大的肝火。”说话的是金融顾问李三丛,其能力在国内也属一流。 她工作的这家殡仪馆是深市政府下的,所以有些没人认领的尸体都会被送到这里来,每天的工作量很大。 “奴才去那边,也得脱……”周安又指了指远处龙床旁的屏风,他要过去脱衣服。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四不像。”红嬷嬷和冬梅捧着两个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是水淼淼的衣服,红嬷嬷已经熨烫过很是整齐。 其实苏雨沫是始作俑者的可能性确实不高,抛开与苏雨曦的关系,这种直接送有问题车的方式,未免太过于直接。 秦川他们明白大势,知道未来是何等的残酷,因此不惧怕死亡,想要活出一个超然在上的真我。 “您好,蔡先生。叫我英博吧。”王英博也伸出了手,跟蔡景山握了握手。 这时,打西边队伍中,走来一个鹰钩鼻子蛤蟆嘴,老鼠眼睛罗圈腿,但却有着如鸡蛋般光滑,吹弹可破、皮肤白皙的猥琐胖子。 从昨天到今天,九个中阶学堂,已经有三个被全灭,云飞扬却一直没休息,让学府高手很崩溃。 洪武料想徐家五人应该还没有进那三座大门洞开的宫殿,否则以那三座宫殿的可怕来说他们不可能像现在这般毫发无损的走出来,既然如此,他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可以借那三座宫殿坑杀这些人。 是以,姚平安才打从心眼里,瞧不上灵初学宫,这个不入流的下三滥门派。 戾止卷 第65章 路转溪桥(五) 虽然没有遭踹,但付惜景也没抱住她,脸上甚至挨了她一拳,又怕把她弄醒,最后只能自暴自弃地放开她,任她的一条胳膊和一条腿嚣张地搭在他身上。 其实只要她睡得舒服,无论睡相多难看都无所谓。只是这样的姿势有些压肚子,虽然她只怀了三个月,还没有肚子,但他看着就是胆战心惊,生怕出了什么问题。 于是他只能僵硬地在她旁边平躺了一夜,原本好好盖在身上的寝衣也不知被她扯到了哪儿去。她的大半副身子都贴在他身上,手扳着他的肩,...... 化装舞会这边,千变修南德已经成了林修的战利品,后院里放的一缸虎骨酒,用的就是千变的尸体。 赤焰朝她微微一笑,手一挥,方圆十里的地方都被结界笼罩起来。接着他纵身一跃,飞到空中的时候化成了本体,一只火红的大鸟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温锦让服务员带着景晓茶去挑礼服,他自己则是坐在真皮沙发里,悠闲地喝着茶。 “逸夫,你怎么来了。”方怡华走过去替下王天霖,扶着邵爵士坐下。 夏三姑娘看了看夏大夫人,再看了看床上的妹妹,最后看了一眼外头已经没气的枝姨娘,哭出了声。 景晓茶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想到刚才温锦替她生生挨下的那一耳光,心里又一阵心疼。 回来后他就一直不搭理我,被同学们围着说心得体会,当然,我也不爱搭理他,我心情一直就不好,现在回想一下,那个大概就是叫吃醋吧,吃宋和给董玲玲写纸条的醋。 如果张睿没有记错的话,现在应该是2oo5年三月,他还是泉水市建筑职业学院的学生,他和李维还沉浸在梦幻西游的世界里不能自拔。 “我就是问问,你慌什么,真是,我都还没说帝鸿同时也有共工氏一份呐,对吧,浑沌?还是说,因为犯下大错,最终觉得无脸见人的共工到现在都不好意思承认自己的身份? “那些人基本上都被烧杀的分不清谁是谁,我们就一起葬了。”西门奇解释说。 耿志扬心头一热,原来卢晓清费心劳力给自己弄来这些珍贵的荣誉,还有一个目的是想让自己在他父母面前能有抬得起头来的资本。 然而,每一次的结果都一样,只是让石台禁锢荡起一层轻微的涟漪而已,连轰鸣声都没有发出,然后便消散。 杨黎黎在市电视台,莫秀梅在宣传部门,孟天伟在市日报社,都属于常见世面的人物,一般的饭店还真是难以进入他们的法眼。 哪怕是水平最高,甚至统治级别的几个项目,也没有到足以制定行业标准的地步。 识海内的太平剑“嗡嗡”震颤起来,散发出一股恐怖的道韵,将羽化池的大道之力隔绝在外。 似是见到老爷子喝下那杯水后没问题,众人在面对游戏时也没了之前的紧张。 扶摇遮掩住心绪,上前似十分好奇,伸手轻抚在匣子上,上好的金檀木还透着淡淡木香,匣子顶上刻着精美的梅花样式,一看便非凡品。 萧村的习俗,家里人去世之后,要在家里停灵一夜。这个行为是一种对逝者的悼念方式,也是人们将逝者灵魂送往来世的仪式,它代表着对逝者的尊重,和悼念。 这支闪电狼在揭幕战之中轻取iw,虽然没有像繁花一样血虐加零封,但是赢得也非常轻松,基本没给到iw反抗的机会。 没过多久,便就见江诗雅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然后朝着后门的方向走了过来。 戾止卷 第66章 路转溪桥(六) 在越溪桥的强烈要求下,付惜景只能搬回若江院。其实不等他开口,春饶和秋顷就已将他原本的那间房又重新打扫了一遍,床铺被褥和茶具等都换了新的,就等着他们二人一同回来。 越溪桥昨夜是穿着侍女装去的轻逐院,听说了此事后的司阑赶忙给她送来一套新的外衫,看着她慢悠悠地穿戴,唇角的笑容越发地掩抑不住。 一偏头就看见司阑老母亲一般欣慰的神情,越溪桥眨了眨眼,也笑了:“你很高兴吗?” 司阑点点头:“世子和姑娘,本就该如此。...... “臣冷无为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进门,冷无为赶忙叩头问安。 交代了一大批的事情后,冷无为心里的石头总算放下了,看看左右没有什么事情,突然挂念起马娉婷的身体,鬼使神差的跑了过去。 诸葛亮巡视了一圈营地,鼓舞了一番士气后,吩咐主管炊事的军官生火做饭,中午休息一个时辰,以让疲倦的士兵们补足体力,下午再战平原。 修罗台上同时发生两声短促而锐利的声响,何所思的叫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一道黑影从修罗台上飞下。 有记载的能力者,如果不是用什么旁门左道,能够一个周期活300岁,就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在这股强大的力量下,炎宗的防御,不堪一击,白水尊者的幻术,也是瞬间破灭,云星与青栾也因此失去了逃生的机会。 面对如同天地崩塌一般的威势,首先承受不住的是三名实力最低的护卫,在这种庞大的威压之下,他们仅仅坚持了数息时间,就昏倒在地,人事不醒。 如果世界真的有自己的意志,那么眼前无论是佩恩六道,还是自来也,都算得上这个世界顶尖中的战斗力。 对于自己老是和打败自来也的人之间的对决,他们自然是非常向往的。 “敌人?这里一片寂静,大雨天的谁会来,敌人在哪里?”原本跪倒在地的护卫,立刻站立起来,抽出手中的武器,眼神戒备的看着四周,此刻天地昏暗,大雨哗哗的下着,让人的视线受阻,根本看不到丝毫敌人。 “轩辕璃夜,你在我心中高冷的形象已经荡然无存了。”凤轻语咬牙切齿没好气的说道。 可是在联想白祺现在的话来看,这可能不是件简简单单的税收和查账的问题了,搞不好是什么人看到了伟盛科技这么变态的赚钱能力是想要来抢食来了。 “帮你找个男人!”沈颂鸣看着她道,脚下越做好随时逃命的准备。 “本皇子说了要加倍奉还,所以,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待在这儿吧。”轩辕清冽的眼中没有丝毫怜悯。 林欣欣点了点头,心里依然十分动容,能够遇到这样的好朋友,是她这辈子的荣幸。 次日,我收到了杨瑾发来的短信,她已经跟自己的司机老常飞回了深圳,最多三天时间,就会回南京接受治疗。 “我什么时候听说过吗?”苦思冥想了一会儿,田七骤然一惊,他想起来了,记得有一次喝酒时,赏老大确实曾提过一嘴。 说出这话的时候,她已经完全气懵了,那是一种打心底为陆一琛感觉到不平。 我上前一步走到孩子的身边,弯下腰就将孩子抱了起来,当我抱起孩子的那一刻,孩子立即停止了哭泣。 有了周老师的消息,林欣欣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就定了下来,她已经知道他们在哪里了,郊区的那个最大的游乐园,那里不仅仅是孩子们最喜欢去的地方,也是承载了他们一家三口无数回忆的地方。 戾止卷 第67章 路转溪桥(七) 回到若江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吃饭,虽然很饿,但越溪桥也吃得很小心,每吃一点儿就站起来一下,每吃一点儿就站起来一下,感受感受肚子是不是已经饱了。 因为心情大好,付惜景也有了胃口,本想好好陪她吃一顿早食,却见她吃的时候都不老实,最后干脆放下筷子看着她闹腾。 确定饱了之后,越溪桥用帕子擦了擦嘴,这才注意到似乎没怎么吃的付惜景,双眼微微睁大:“怎么了?” 付惜景一手撑着脸颊看着她,另一只手来回在桌沿处轻敲,想了想...... 慕北放轻松了很多,攥紧的拳头在逐渐松开,暗自深吸了好几口气。 苏沐月坐在原地,缓缓的将自己的影魂召回,随后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丫头,我难受。”他那如雄狮般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 唐宇打开看了一眼,眉头紧紧皱着,何曾想过喝个粥竟然收到这份厚礼。 那些年轻的面容,那些曾经跟他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少年军,就那样彻底消弭。 “易落尘,你马上给我滚出去!我不想见到你!”周芷瞳没由来地嘶喊着,她的心真的很痛很痛。 老者单手持剑负手而立,消瘦的身形此刻却显得高大挺拔,巍峨如山岳。 许芊芊直接避开视线,不敢看厉正霆,倒是温亚馨看得较大方,嘴角还勾起一抹笑意。 “你是因为谭木的血曾经救了你一命,所以才爱上他的?”爱戴林也知道三年前的事情,她比谭木还要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在随后,看到儿子发来的定位微信,心中那些不满感受了不少。 不过他并不知道,他瞳孔全力集中施展火麟瞳,想让一个抱着铁球不松手的人放开铁球,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这颗铁球不再冰凉。 由于是从悬崖海岸线上的荒岛,一路走来尽是悬崖,有的时候连落脚之地都没有。不由得想起了一句话,世上本没有路,人走的多了就有了路。 波风水门已经是和漩涡玖幸奈恋爱了超过十年,十年的爱情长跑之后,终于是可以大步的走进婚姻的殿堂。 十五分钟之后,周围变得非常安静,安静得令人发毛。似乎有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正匍匐在看不见的角落,随时准备猎杀目标。 通过那个分开道观前后院的拱门,我们几个继续向后院中深入。这后院的景色与前院并无差异,要真的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只能说绿意更加明显了吧。 谁出面去请易青?大家犯了难,萧伟本来想去,可又怕易青拒绝。最后,还是梁歌说了话,去找她哥,他认识易青,让哥哥约一下易青。 这件事她一直不愿去想,因为当初滟音骗她用气息签下纹名的那张签,其实上面有音秦婉的气息,这才是她放心签下气息纹名的原因。 菲尔·科尔森他们也不是什么雏了,听到尼克·弗瑞和希尔这么一说,顿时也反应了过来。 龙王将虞柒一掌推开,劲道之狠,虞柒直接趴倒在了地上,一副惨兮兮的样子。 虽然游戏阵营只有两种,但角色职业非常多,冯昊的游戏角色属于人类反抗军阵营,职业是武者,主修天魔功和霸戟诀。可惜角色等级不足,只能学到天魔功的天魔极乐,霸戟诀也只能学到第一式。 果然,事情的进展印证了冉斯年的猜想,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里,他自己也陷入了这个危险的漩涡。 正在向着魅影发起猛攻的千秋教主和神璇教主因为这里浩瀚的轰击,并没有注意到这些,此时无尽的花瓣雨围绕着一颗颗大星交错着向魅影轰击而来。浩瀚的能量波动将四周的空气轰击的好似水波纹般,一圈圈向外扩散而去。 戾止卷 第68章 路转溪桥(八) 司阑是真没有看清落半夏的动作,似乎只是一个晃神间,南门疏就被打出了门外,还险些撞到她。 门只打开了半扇,合着的那半扇也在南门疏飞出来后被什么重击。司阑一愣,意识到那显然是人的肉体,来不及顾身旁还在缓气的南门疏,飞快跑上了前。 她只会一般武术,内力虽不算特别微弱,但比起广袤的皞昭中原武林的武者来明显差得很远。他们乾闻人都是如此,没有皞昭武林代代传下来的武功秘籍,很少人会修炼内功。南门疏幼时曾有奇遇,故而...... 一人一兽进了城,才发现城池天空当中悬挂着一颗巨大星辰,表面散发着柔和光芒,将整个城池照得亮如白昼。 那来自神刀的杀意开始将他包裹,甚至肉眼可见的出现在整个神刀谷。 应憬笑道:“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尤其是一百年前‘不老道人’事件之后,我们皇族学习算命之术、风水之术、丹药之术的人多了,这支隐秘传承就更加隐秘了。 一句话就开火了,范莽躲在远处,看着手里最后一门还有能量的等原子炮。这个对惊破天的杀伤力,未必够用,必须命中要害才行。 “什么?你敢?这可是我们家族传承了数百年的东西。你竟然想……”罗莱科又是一顿咆哮,但是又被苏源怼了回去。 他身材高大,面目刚毅,隐约带有一丝阴鹫。这人正是现任绿灯军团的大将,塞尼斯托,按照原时间线,他也是未来的大反派之一,黄灯军团的领袖。 因这个原因,虽然仙商之前的暴利曝光了,但是只有她,没有受到太多的谴责。 但是在这仙府遗迹中,雷托觉得还是不要练习的好,以免造成坍塌,所以雷托直接离开了这里,来到了外面数十公里外。 当梁凡歆换上婚纱走出来的时侯,对着镜子,连她自己都被自己的美貌所惊呆了。 “你说他们作弊了?为什么我没看出来?百丽宫的人,不可能看不出来吧,这里四处都是监控。”j十分不解,玩扑克牌,怎么作弊? “实在是等不了了,为什么一直没动静,急死我了!”林蒹葭忍不住有些暴躁。 徐青青拿出手机回了一个信息,才刚刚回完信息,就有陌生电话打进来了。 莫不是开玩笑的吧,工厂的工人一个月最多也就赚个一百呢,她两天就能赚人家一个月的工资? 一审认定,巴志满的姐姐受到侮辱的情况,也只是被扯开上衣,并没有露出关键部位,不足以引发巴志满的激烈情绪,认为他只是为了自保,才做出攻击的行为。 至于神主,则是故意留手,只是敷衍的攻击,根本不愿吸引陵江水神的注意,显然是等着陵江水神先与白玉京拼一个两败俱伤。 “浇水、看护这些种子发芽,除草等等,事儿可多着呢!”田鼠王弱弱解释。 就在这时,通风管道的铁丝网突然落下,一道黑影从里面跳了下来。 如果真的被查出来,罚款他是交得起的,不过问题不在于交不交罚款,而在于万一被个别喜欢搞事情的人盯上,那很多人家就会有大麻烦。 一击得手,罗夏已经知道这些蜡像并没有太大威胁,于是他也放开手脚,迎向它们。 令白玉京有些意外的是,这几日出奇的顺利,那些真传弟子似乎都忘记了他一样,根本没人再来挑战,倒是那些普通弟子,亲赴后继的抢着来送元石与丹药。 收回脚就凑近去看,当真是误打误撞,居然那缝口被我用脚给踹得一侧凹陷,另一侧的缝口则斜凸出来了。我立即用掌抵住凹进的那边,用力向内推,看到它一寸寸地翻转,心中大喜。 戾止卷 第69章 路转溪桥(九) 付惜景伤得不算轻,纵然落半夏没有真的用力打。本来他就不善武,何况面对的还是武林榜上有名的高手。 南门疏大致替他看了看,内伤虽不致命,却也需要好好调养一段时间,忍不住叹道:“落半夏只是五阶的高手,这些日子为了给溪桥接经脉又耗费了那么多元气,居然还能……”一掌就把他打飞,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更别说公子这体质了。 这样一想,逢桐弟弟的排名比她还高,且是四阶高手。当年手把手教的徒弟不知什么时候就比他这个师父还...... “叮铃铃!叮铃铃!”谢天离开后没多久,萧山的办公室内就响起了清脆的电话铃声,萧山随手接过电话,耳边就响起了青山酒楼老板那熟悉的声音。 至于当地百姓口中的圣教,毫无疑问便是这迷踪原的主人,天劫教。知道了这一情况后,华天决定暗中跟随着皇帝行辕,去所谓的圣庙一探究竟。 萧山铁血的说道,阿贵和谢天听着萧山的话,虽然内心疑惑,但是萧山既然说已经有计划了,二人对萧山也是充满了自信,毕竟那么多次险境下他们都化险为夷了,而萧山看向谢天道。 贺水柔听着洞内不断传来的喘息声,变得面红耳赤,全身发热,她好奇向着山洞内望了一眼,这一眼让她全身一颤。 这次老郑不能陪着他进去了,即便是他不问,也知道参加这种事情不可能让你带着保镖或者外人。 自那天起,紫藤浩一就在团队中做了一个透明人,但他始终没忘掉那份吴凡给予他的耻辱,在无数次当后勤,搬运东西中悄悄地与新来的幸存者交流,悄悄地在暗中组建一支反抗势力。 华天也没指望十子连心针的偷袭能给对方造成什么伤害,不过他还是控制着其余的子针,第一时间向戴天仇发起围攻。 下一刻,秦川立马撒腿就跑,头都不带回一下的,不知道飞出多少里外才气喘吁吁的停下。 忽然,一道危险的气息从我们的身后向我们迅速靠近。我一把将温雅推向一边,自己跳离原地,一根藤蔓在我们原来的地方打出一道长长的痕迹。那藤蔓缓缓的从地上起来,露出了一双三角眼和嘴里的尖牙。 “没关系,不是有云少你嘛,我不担心。”安岳立马拍着胸口道,他拿高大的身子跟云破晓站在一块,瞬间云破晓就矮了不少,个头只到他的肩膀。 牛头人鲁卡砸进海水中,就像是一颗巨大的炮弹,砸起一片巨大的水花。 令护法缓缓向前迈出了一步,站在了众人之前,众人都是不自觉的看向了他。 金刚尊者的眼中同样是凝重异常,洞虚大战已经持续了数月之久,丝毫没有准确的消息传来,现在萧晨颁布爵主诏令,必然是有着变故。 历史上不知有多少冒险者深入了那片土地,他们其中的一些回来了,但是更多的却永远的留在了那片土地上。 他更清楚,若是再藏着掖着,只怕用不了多久上面分配给自己的部下就要全部都死光了。 两人彼此对望了一下,想着在这寂静深夜时候,也断然没有安静,就要准备解衣安睡。 先前他曾经去过一趟岩谷部落,在几个较有实力的部落里,岩谷部落算是混的比较惨的。尽管有着悠久的历史,甚至远比冬谷部落或是石爪部落更加悠久,可是族人却要忍饥挨饿,遇到了天灾后还需要考虑抛弃族中老弱。 我担心贾斯特斯在途中清醒过来,发现辛柳谷的秘密,于是我还对他施展了‘催眠术’。 戾止卷 第70章 路转溪桥(十) 让落半夏接受“千面魔君其实是乾闻世子”这个事实的难度应该等同于让宣?本人接受。 当年伊澜在归元谷大好之后,宣?带着几个高手前往商州水镜轩与另外几大正派的掌门聚首,只留了落半夏在她身边。落半夏内力深厚强劲,且擅长识破易容之术,若盛迎只是简单地伪装一下,都无需经过她的双眼,归元谷的人就能一眼识破。 可惜的是为他做那张皮的是付惜景,且盛迎在接近伊澜时所施用的魔功是落半夏从未接触过的幻境,故而即便伊澜被安置在...... 岳灵风与刘菁二人自独孤求败的剑冢中取了宝剑之后就再次踏上归途。 “嗨,肖恩伯爵,很高兴见到您。”那个白发绅士伸出手来,马上意识到这是个错误,一个清国官员不会采用这样的礼节见面。 世间难得有真正无情的人,有人无情,只是情到深处不想展露罢了。 而就是那一刻,无数恐怖的力量,也是在这一刻,彻底的动荡了。 并不是柳逸尘的原创歌曲,因为他的歌曲还没有经过检验,有时候他自己的看法,可能会有失偏颇。 “不用自责,现在影杀的实力很强,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一切都会查出来的。”冷逸安慰说道。 “楚扉月先生,倩倩她还要等两分钟才能来接电话,你先等一下。”铃仙是八意永琳在离世庭院创建初期就带进离世庭院的,现在估计已经几十万岁了,让她和刘思倩平辈论交,刘思倩也不知道涨了多少辈分。 除此之外,楚风最缺的是,对这一个世界的认知。毕竟之前在风语嫣的精神交融之中,只理解了片面的东西。 万古长生截天指,堪称这个时代纪元之中,最为无敌的杀伐之术,比起那玄幻圣皇凝练的额红尘敢问仙之中,那杀伐的红尘敢问仙都要强大一筹。 不只是郑家和赵家,全场的人似乎都已预测到了结局,甚至包括五个评委。 唢呐声停了下来,众人回过神才发现现已是冬天,浑身一颤,有些冷。 这孩子现在还有他奶奶跟爹能照看着他,可是等到他们都去了以后呢?又有谁能照看他?这一家子的悲剧几乎是可以预见的了。 虽然进攻方式一样,但是保罗那球最后是上篮,而孙卓则是霸气的扣篮。 一把抓起五六株稀有药草,直接塞入口中咽下,又捞起一大块五阶兽肉吃下,几乎没等他吞咽,兽肉就被造化珠给分解抽走了能量。 凌西澈被调岗了,这件事情骆甜甜尚且不知情,因为凌西澈尚未告诉她。而凌西澈之所以尚未告诉她,乃由于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向她开口。 黑色的铁剑这一次自上而下重重劈落,岛岛举起刮胡刀挡在了自己的头上。只听到叮当一声黑色的铁剑与他的刮胡刀相互碰撞,岛岛瞬间单膝跪地,额头上的汗水就像那水龙头里面的水一样疯狂滴落而下。 这一刻,骆清莞的脸色又是一沉,心中犹豫着要不要答应。因为她的心上,忽然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她觉得中午方沁仪想要对她说的话,会令她深受打击。 其实,在这番较量之后,孙卓也清楚地意识到,他低估了新秀詹姆斯的最强上限。 骆新军,凌西澈知道,就是骆甜甜的爸爸,他曾经查过他们家资料的。 下午,范炎炎清洗了一下箭矢,检查了一下身的装备,便又带着弓箭出门了,他满怀信心的再次来到了丛林之,希望能打一只大一点的猎物,回去好给赵嘉曦一个惊喜。 戾止卷 第71章 路转溪桥(十一) 落半夏离开后,越溪桥几乎是瘫在了榻上,春饶和秋顷过来扒拉她她也不起,就想这么睡了算了,还不忘给自己翻个身,谨记付惜景的嘱咐,左侧卧睡。 两个侍女虽然没有打扰她,但不一会儿付惜景就来了,皱着眉看了看背对着人侧躺在榻上的她,走上前将她抱了起来。 越溪桥顺势搂住他的脖子,睁了眼,发现他不太高兴。她当然还记得自己方才都说了些什么,只能讨好地用脑袋蹭蹭他的下巴:“别气了,我也是没办法,必须要让落阁下信我才行啊。...... “我们是临时走的,行李箱是我收拾的呀,赵姨怎么买?”程西道。 徐长青不是从高丽偷渡过来的吗?如今,却是一副韩国人的模样?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看着洛千歌的表情变化,虽然细微,但是老头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直接乘胜追击道。 万分危急之际,突然,秦东身体之中,又传递出了一股古老沧桑的气息,竟是许久未动的昊天塔,主动来到了秦东识海之中,爆出了万丈金光。 “那不行,你得跟我们一起走!”南宫千羽心里想着,我要是放了你,你不守诚信又过来收拾我们俩,我拿什么跟你拼呢?所以只有胁迫顾凌风一起走。 过往从前一桩桩闪过眼前,白玉安一咬牙,收回视线就往门口走。 “姐,你赶紧把李清鹏给放了吧。你这样做不妥。他李清鹏根本就不像是军统的人。”正事说完,孙晓芸话锋转移,催促道。 陆聿北盯着她看了两秒,把手里的发箍放在她身后的桌子上,抬手掐住她的细腰,轻松把她掂起。 三天时间,按照洛千歌的方法,宣城死亡人数已经大大降低,加上顾卿云源源不断送来的药材,宣城形势大好。 徐长青直接把他被依靠在沙发上,就按着他的好几个穴位,刺激了一。 以他们这种层次的眼力,自然是很清楚眼前从天而降的冰晶到底是何物。 天空中忽然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痕,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空间狠狠撕扯开来,露出了背后隐藏的世界。 冲上来的大龙,看着站在殿门前的郑建,脸上浮现出残忍的笑容,朝着郑建扑了过去。 黄松对绿焰宗的人调查得清清楚楚,有多少个长老、堂主他都知道。这万大师是谁? 这是宋卿等人的心里话,因为他们知道那个暗疾的杀伤力究竟有多大,如果不是眼前的这位少年帮他们解开的话,他们最多能再活一个十几年,就会被那暗疾给害死,所以他们心中对莫凌轩是充满了感激之情的。 “爷爷,这事我一定会查清楚的。”霍于泽点头应声,说完之后他迈着坚定的步子出门了。 孟天宇的往生咒门给了他很大的启发,配合起昔日他在炼心之路上上的感悟,他突然有了一个灵感。那是一个绝世的灵感,若是真的成功,其威力不可想象。而眼前,这孟天宇就是一块很好的磨刀石。 只可惜慕枫仅有化神初期的修为,连化神中期的慕彻老祖都被宇家联手重创,他的修为在宇家大势面前也无济于事。 “没错!我现代集团也是这样!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在后面搞的鬼,我定不会轻饶他!”郑经治异常愤怒的吼道。 面对这些密集的炮弹,郑建就像黑客帝国中尼奥一般进入了子弹时间,胖嘟嘟的身体丝毫不影响他的灵活,好似优雅的舞者一般避开了所有的攻击。 只给了一点安眠药就想叫我放弃去找你问个清楚的事实你这到底算是希望我去找你呢?还是不希望我去找你吗? 戾止卷 第72章 路转溪桥(十二) 七月十五将至寅时,越溪桥的十二正经已全部连接完毕。彼时虽是深夜,基本恢复正常的她也还是一点都不困,兴奋地抱着落半夏“谢谢”“恩人”了许久,连春饶和秋顷都各抱了一遍。 如今的她与两个月前的她已完全不是一个样子,身体与情绪都发生了极大的改变,可以自由地跑跳、发自真心地笑出来,也懒得再装什么淑女,想怎么玩儿怎么玩儿。 为她接完经后,落半夏一时虚弱,都没拦住她,差点让她窜上房顶。好在一直在周遭暗中观察的付惜景...... 房顶上的龙千吟和年平崇,蓝奕奕,立刻捂住耳朵,这叫声能震得人的耳底生疼,不捂住耳朵可是要受罪了。 也没有之前那种的桀骜不驯,面对这种事实他根本无法反驳,甚至有些心服口服的味道。 有些事没往深里想,向晚是在早年就得知这许多内幕的,她一面瞒着陆续的同时,一面隐忍沉默?想想都不可能,只看她今朝所为,就知她为这一日筹谋了许久,包括这五层空间的那几条通道。 大王为了雪玉公主的事情,还专门带着雪玉公主去了圣人哪里,但是圣人说雪玉公主一切都很正常,而且雪玉公主的体质也是最顶级的体质,至于雪玉公主的灵智,那是因为传承问题。 三福晋紧紧的捏着手中的酒杯,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本该被人羡慕的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莫非真是上天报应,不是,不是,是董鄂妙伊抢了她的风采,是她手中的权利不够多,若是能像八福晋? 而且,那记忆或者对他來说,是微不足道的吧。苏洛昀勾勾唇,她默默地把两张告示收起。 距离梦家族内大比还有一段时间,叶凡想要趁着这段时间,将自身的战斗能力提升上去,这样他才能更加有信心的去面对以后可能发生的事情,更加有资本的去与梦家谈判。 齐晦的脖子上依旧有脉搏,湘湘还能感觉到他虚弱的气息,从前最见不得她哭的人,只要她稍稍又不高兴就想尽办法哄她高兴的人,现在湘湘哭得泪眼迷蒙,却也一动不动,最爱她的人,难道就要这样去了? 六阶对上三阶圣灵兽,这可是从来没有谁能够死里逃生的!身为圣灵兽的威严不可挑衅,在这一刻爆发前所未有的气势出来,轰隆隆的岩石在他的身后不断地被甩开、破碎、滚落。 走出火焰覆盖的区域,潘辰挥手震开前面的烟雾,抬头望去,宇智波斑和奇拉比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但是瞳术之间的联系依旧存在,如同清晰的路引一般指向他离开的方向。 客栈的掌柜的态度也很倨傲,最近来的魔修特别多,所以他根本不担心房间卖不出去。 作为交换条件,他老婆办公室的屏风,则画了一幅飞龙翔凤图。在画面的空间布局上,飞龙要比翔凤高一点点。 “娘……”手臂轻微缩回,董卓用双臂轻轻的将董母揽住,脸庞抵在董母脸颊上,轻轻摩挲。 也许是错觉,张天毅在林素衣的眉头中发觉了一丝愁绪。只不过被她藏得很巧妙,若不是这段时间和妖孽的人接触了很多,他可能依旧没有察觉的眼力。 黄尊素这时候都有些糊涂了,我开始说了那么多你都沒有同意,相当于只跟你的意见作了个抵消。现在突然來个大转弯,说一切都让我來定,前提是不亏本就是,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说法呢?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是一头更加巨大的象,此时那象的眼睛已经变得血红,它如疯了一样的撞着空间门。 戾止卷 第73章 路转溪桥(十三) “如若此行,我一去不归。 “你们动手,让她来陪我。” …… 看见宣?的第一眼,落半夏心头就涌上了一股不好的预感。直到他将帷帽取下、露出完整的一张脸来,落半夏心里更是咯噔一声。 她起身,连忙跑下台阶到他身前,抬起头皱着眉看向他:“阁主,你多久没合眼了?” 宣?的面部表情从小到大就没有变过,二十岁之前几乎不会笑,遇见并娶了伊澜后表情才丰富起来。两年前伊澜离世,他就又变回了遇任何事都处变不惊的模样,不会做出多余的...... 得知彼得是个孤儿,林婉儿顿时母爱返来,更是听张扬说彼得被上帝的组织抓去做过研究,心中更是怜惜的不行。 不过,这也只是让他们感到奇怪而已,毕竟偶尔也会有人因进不得毁灭魔塔,从而在外面直接下去。 唯有那白发长老计长生,神色如常,并没有因此而起丝毫的波澜。 他们现在明白那个向他们跑过来的士兵为什么是那种状态了,他的身后真的有某种东西在追着,只是他们看不见而已。 林婉儿们也紧紧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双手握在胸口处,显得很紧张。 正是因为他的天真,没有任何防备之心,所以才会被利用,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如果先前不是有破灭的话,自己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这个仇怎么能随意就过了? 要是这防御性法器还好,就算是催动也不会对身体本身产生什么伤害,而这攻击性的法器可就大大的不一样。 “岳局长,你还有我们!现在外面一片混乱,如果我们不做些什么,这个世界就彻底没救了!”方颖第一次来到这里开口道。 倒是晏长澜自己,虽说与从前那些同门的苦难是一同经受的,可他身边始终有心爱之人相伴,纵然心里有几分挫折,也从未觉得有什么苦处。相较自己,那几个师弟师妹着实艰难。 “这是……”严逸心中一震,看着这个后背,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自册立太子之后,正逢前线战况开始逆转,皇帝对太子越发爱重几分。因着太子缘故,皇后虽不承宠,如今宫中风头正健的佟妃亦不敢僭越分毫。 随着那带着妖异之紫的本源之力被丹核一点点的吞噬后,何武身上的赤红毛发里开始生长出一缕幽蓝色的背毛,随即他所拟态的狐狸爪子的尖端也都泛起了幽蓝色的光泽。 另一边,扈轻衣也瞧见了青年身上种种变化,正是满心欢喜。 由于这次高莲英,给大家出的是一个难题,所以这些在场的弓箭手,全都暗自瞄准了,唯恐会出了什么差错。 “想捉我?哼!”李一凡冷哼一声。法杖一挥便给自己加了上一个翔空术腾空而起,然而还没飞上十米,便被一道风缠绕给紧紧缠住,丝毫动弹不得的拉了下来,正是赶到的付毅出手了。 太久了,为了等这一天,他已经计划了很久很久了,当初如果不是他自己不符合的话,计划早就达成了,而他也早已获得不死之躯了。 刚开始,杨伴子沟方面的枪声响得并不是很激烈。但等过了十几分钟后,那里的枪声越来越密集了起来,甚至还伴有炮声。 节目组的人这下都懵逼了,没想到周泽楷竟然会说出这么一段话,倒是让大家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人家餐厅的经理不但送吃的,而且给周泽楷和唐冰玉的时薪那么高,原来是这样。 单个的火蜂并不难缠,尾部的毒针虽说剧毒无比,但对于修士来说,也是可以躲过的。 戾止卷 第74章 路转溪桥(十四) 越溪桥体内仅剩的那一点真气还是宣?当初为保她的命才留下来的。她自己修炼的那些内力早就消散得一干二净,若想再回到巅峰时期,就还是需要费时间修炼。 只这么点内力,能支撑她又跑又跳地躲闪已是极限,击退这些傀儡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院子就这么大,她更不敢躲进屋,生怕这些怪物只用爪子就能轻易将门窗劈开。 她只能哆哆嗦嗦地站在台阶上等死,不抱希望但还是乞求能有个英雄从天而降、解救她于危难之间。 结果还未乞求完,就真的有...... 纪安撇嘴,反正睡不着了,他决定早起去动物园看看昨天布下的西瓜皮大阵有没有收获。 此时石像已经全部冒出,上百只石蛙零散地铺在场地上,众多战斗型的石像则是开始有规律地进行着战斗。战斗已经全面打响,铁牛这边也是有些手忙脚乱。所幸两人体积有限,身边围不了太多只,短时间内还可以应对。 现在她唯一能找的,也只有夏琪了,她怎么说也是夏琪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夏琪是应该要救她的!不然不是违背人道主义吗? 五十门红衣大炮,三十门神威无敌大将军齐声怒吼,一枚铁球呼啸着,准确砸向在明军棱堡垛口,巨大的惯性带着铁球在垛口到处乱窜,当场砸死两名明军炮手,铁球余威不减,将沙袋后面一门佛朗机炮炮架砸成稀烂。 韩连依看着匆匆忙忙的可贝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孩子太粗心了。 艾莫笑了笑,但是笑容却无比的丑陋,让人一眼看上去就感到不舒服,可是现在却没有人在关心着他。 已经是深秋了,雨水非常冰冷,凤珏感到通体冰寒,他双手抱着双臂摩挲着。 凭借清军和明军多年交战的经验,可以知道,只要大军兵临城下,对面就会主动归降,甚至根本不用动手。 话毕,他从地上抓起一大把干涸黄土,捣碎了放进蜂蜜、鸡蛋液里一起搅和。 风和韩连依的训练进行到一半,韩越便派人把风叫走了。风让蓝接替自己的位置。现在对打练习的对手换成了蓝,那肯定不会和风一起时轻松,韩连依正在心里感叹,瞬间蓝就以一个漂亮的过肩摔把韩连依给摔了出去。 这神一般的自信和迷一样的崇拜让其余三个队友都无语,这口气大得牛皮都能吹上天了。 这下轮到淮真有点诧异。她以为这会是个擅长推销的商人,原来他只是想给予他们一点帮助。 、身份卡牌调换而拆散……唔!”巫瑾咕叽咕叽说着,突然瞪圆了眼睛。 周围一瞬间安静无比,无数双眼睛在这几人之间来来回回的转悠,谁都不敢说一句话。 因为还没有租用到晾晒衣物的地方,淮真与云霞二楼的窗户用鱼线搭了起来,暂时用作临时补充晾衣的位置。唯一的不足时,朝向院子这一面窗户都打不开了。 本来该是千辛万苦的,但是其实也没什么困苦,甚至比他们节目组的人都要享受的多。 无论怎么看,两人都不搭,但是她看到两人站在一起,竟没有丝毫的违和感,而且萧翊辰虽然依旧一脸的高冷,但她分明能看到他冷漠表情下起伏的情绪。 这样两色人种,坐在车内,可以聊些什么,才不至于使气氛更严肃?淮真在心里举例:足球?音乐?还是某个好莱坞明星? 莫阳很清楚地听出她声音中故作的轻松,想到那张温婉美丽的脸上此刻带着低落难过,却还要假装无事,莫他的心就难受得紧。 戾止卷 第75章 路转溪桥(十五) 虽然知道逢桐在凤凰榭很得器重也很受关爱,越溪桥却怎么也没想到宣?对逢桐已经器重到了欲将下一任阁主之位交给他的地步。 宣?曾表明宣家到了他这一代就不再留后人,便是生了孩子也是随伊澜的姓。他亦曾向武林众人承诺过“将重霄阁还给江湖”,故而下一任阁主并不会是他的儿子,而是凤凰榭中被他选中的弟子。 习若夜解释说:“我们几个已经基本定型,逢桐的潜力却是无限的,未来还有着令人难以想象的空间可以开拓,阁主自然会选择他...... 另一只手,再出一剑,直击他的心口,一击刺下,毫无半点的犹豫,是势在必得他的生命。 因为收鸡蛋的成本提高了,而且那些买鸡的乡亲,根本就不管他收鸡蛋孵鸡,谁出高价就卖给谁,他就不去讲那些人情了。 只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只要她有办法救钰儿,两人在一起,她乐见其成的。 古灵脸上尽是满足,自他苏醒以来,今日这表情苏尘还是第一次见。 走进了卧室里的衣帽间,温柠推开其中一面墙柜子,里面摆着一排当季的礼服,全部都是按照温柠的尺码送过来的。 “那你就应该发挥好你的领导能力,指引自己的队友们配合。”谭婷婷继续说道。 李家庄,李云岚的父母李昱阳和秦慧玲两人也在商讨是否去看看明天路飞的老板是如何倒霉的。 就在这个大大的手掌要落下来时,一柄剑凭空而出,刺向了这巨大的手掌。 游思凯放出一句狠话,转过身来,坐在椅子上,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不是吧古先生,我娘为了我的安全也犯法吗?”苏尘忍不住吐槽道。 而这一阵石弹雨足足下了一个时辰,别说是下石弹,就算只是下雨,下足一个时辰都够让人郁闷的,更何况是下石弹雨。 谁都知道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战了,若不胜,慕容部从此就会灭族,若胜利,慕容部还有存活下去的机会。 而如今天下诸侯们都是互相敌视和防备,这几年为了抢地盘打得你死我活,早就成了仇人,就算有交情好的也是面和心不和,这年头谁也不敢轻易相信别人。 所以……那一场属于皇宫的血染之夜发生了,她直接明目张胆的手持两把长刀杀进了皇宫,杀死了皇帝以及皇帝的所有近臣,自己却最终倒在了侍卫的围攻之下。 也亏了李三娘自己脑子活络,拿了仅有的首饰和贵重衣物典当凑了路费,这才跑回了鄠县老家,并后来自己打拼出了一番局面。 这个时代的神农是不是太过伟大了?使得这些闲人在自己这里闹事? 米诗梦姑妈的病情,究其根本原因,可以与安尔茹老师的病因其本相同,但病理不同,症状也不一致。但这都是现代医院中的难治之病,所以如米诗梦所说,姑妈在医院治过,但无效果。 冷阎罗长枪一甩,一下将这人击退,就想向外突围,可是剩余的三人已经围了上来。 荀攸跑到曹操的身边,用力的把他扶着坐起来,让程昱解脱出来。 所以此次招标会并没有放在月球来举办,而是放在了地球大华区大西省的七彩石集团,航天航空总部来进行。 少时,下人在院落的凉亭中布置好了软塌和清水水果,三人依照主次之宾位坐下。 不过现在这枚徽记,不但暗淡了下来,中间还有一道狰狞的划痕。似乎是被强行破坏掉了。 “你若想死,便来试试。”苏珑脸色顿时冷淡了下来,望向焦藤的目光,寒意如冰。 第76章 苍衡初阳(一) 抵达乾闻国境的那一日是十月二十五,从河清道商州启程正是在二十日前。 记得当初答应过重景,一定会在他的二十六岁生辰,也就是九月二十五之前赶到乾闻王都。然当越溪桥意识到“该走了”的时候,离他的生辰已经过去七八日了。 原本时间是充足的。解决了七星教的事后,她随着凤凰榭的人回中原,他们顺路直接将她送回商州,八月份之前怎么也能到水镜轩。而她在水镜轩再准备一个月左右,收拾好需要的东西,再同该道谢和道别的人打好招呼...... 被黑色巨龙撞上的巨树不仅折断倒下,还全部被死亡火焰沾染,瞬间就燃烧了起来,然后在高温下化成了飞灰,接下来,又有附近的巨树被引燃,一时间,巨树森林变成了火灾现场。 “哈哈哈哈!老衲正要把你们这等妖邪之物,一起拿下!”胖和尚四周,刹那间出现几只法力凝聚而成的手掌出来。 魔尊元大人也停止了撞击坤叶塔的黑暗结界,所有逆鳞和魔界的魔法师都停止了动作,这苍老的声音竟然好像让魔界陷入了时间静止一般。 秦冰雨脸‘色’冰寒,这个当年在晶‘玉’矿争夺赛中最后一场比试中曾经将其击败的风凡此时显得如此霸气,让这位心理上曾经‘蒙’受失败‘阴’影的秦氏家族族长心中恨意萌生。 “妈的,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等窝囊气!不知杜兄打算怎样?”李向洋狼狈的问道。 听到这个建议的唐玉,马上也参与了一份,连忙让叶风也给自己换个姿势。 趁此间隙,白依又朝里靠了靠:“哎哟,好厉害的异能,我好怕的……”吃豆腐嘛要吃个饱,两手搂得又紧了紧。 “明日一战必定凶险无比,希望你能尽力。”炼尘真君神色有些凝重。 这把刀甚至和他们普通人拿的巴掌宽非常厚实的刀不同,刀身狭长的只有两指多宽,如果他们混过宇宙就应该知道,这是天岚星最经典的制式武器,也是经过地球和皇甫星各自改造之后发扬光大的合金长刀的外形。 这么想着,杨冲手中凝聚了一件黑暗原力构造的兵器,黑暗铁钉。 触上他深刻的审视目光,云七夕的耳根子烫了一下,莫名有些紧张。即便在很多时候她都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如此,他的这张脸,高冷也好,漠然也罢,还是如此刻这般带着丝丝迷茫和忧郁,都会很容易让人一见便移不开眼。 绿滟池是西福宫里的一个大花池,霍贵妃喜欢睡莲,长泰便令人凿了这么一个大池来蓄养,这会睡莲未到开时,但绿油油的叶子已经浮在水上,那种深邃油亮的色泽却与荷花不同,显得格外生机盎然。 “没错,你不能擅自决定,我也拒绝。”一直没有发表意见的徐玖也拒绝道。 刘渐和莫离有些揪心,正欲说话,便见景王与柳依依等人冲了进来。兄弟几人,仇视了许多年,终于在这一刻联手对敌。 随后他起身过去将自己的西装捡起来,穿在身上,而我讨好的给他打领带。 李牧和这个年代的人们相比,多的是见识和眼界,智商上并没有超出多少,甚至和这个时代的精英相比,李牧的智商可能还不够,毕竟李牧在21世纪,也不是那种智商超200的天才。 我和张姨准备晚饭,薄音在外面和爷爷聊天,从我这个位置望过去,薄音手心里正捧着一杯茶,微微垂着脑袋抿了口。 话音未落,军备首长便有些疲惫的靠在椅子上,这不是他的真实想法,而是来自中央的意见,更准确的说是那位居住在克林姆林宫的斯大林同志向中央施压后,所做出的意见。 第77章 苍衡初阳(二) 武林中人都知道盛迎是害死伊澜夫人的罪魁祸首,但绝大多数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越溪桥就是那绝大多数人之一。 本以为盛迎是趁着伊澜毫无反抗能力之际杀了她,谁想真相比他们所有人想的复杂得多,而且牵扯到了去年年底与七星教大长老车岸一战后为武林捐躯的易风枢易大侠。 虽然伊澜不完全算是盛迎亲手杀的,但她所遭遇的远比此要残忍得多。 简言之,伊澜之所以会死,是因为生命被吸尽。她是蛊人,内力与生命力相连,一旦内力尽失,生命...... 犹豫了片刻后,他心想罢了罢了,在这种地方只能找到这种档次的东西。 与第一盘棋极为相似的布局,在十几手平淡的边角之争后,苏寒山又是一记猛棋挑起黑白之间的硝烟。 景丕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想我是疯了。”而后又低头不语了。 宁启薇意念一出,她和梁睿紧握着的手发出一股力量直击绳子,绳子随着那股力量反过去飞向大乌龟。绳子在大乌龟身上转了一圈,便将大乌龟捆了起来。 镜头深处,黄沙迷蒙了视线,可观看的人还是被震得嘴巴大张,根本合不上来。 倘若一开始他们知道沐寒是宗师,他们说什么也不会接这个任务。 陈嫣俏脸通红一片,大骂了一句,便是大大咧咧的在房中坐下,浑然忘了昨晚发生的一些事。 柳照影抬眼朝他望过去,也颇觉尴尬,主动抽回了手,朝他点点头,然后自觉地走到了队伍最末端。 部队电话不是随便打的,还是特殊时期驻训在外的部队,而且要联系也只能通过上级,她觉得很不方便。 “看来,是的。”楚轩推了下眼镜,不在理会郑吒,反而看起了慕容辰和米拉双修所形成的阴阳图,一边看一边嘀咕着什么。 “我当然会选主”光头佬刚要说出的话立马下意识的咽了回去,是明眼人都能想到会加入主界神大人那边的。但如果这样说,他还没有加入,就早被光明族所除掉。 “他们或许会战死,可是这场决斗肯定比之前的要精彩无比!”夜枫接过迪丽斯为他准备的一杯橙汁,喝了一口后淡淡的说道。 而此刻在出口处,向少牧看着踱来踱去的聂准和一脸“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承诺,问题连珠弹般地往外甩。 虽然刚刚这些匈奴人都看见了自己同胞族人的尸体,被草原上的豺狼啃咬的尸骨无存,但他们血液中的残暴却可以抵挡任何懦弱。 打开抽屉,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几包泡面。朱俊不禁汗颜,怎么郝心的泡面会放在自己抽屉里,不放在冰箱里呢?难道郝心还有偷吃泡面的习惯?当然事实是跑郝萌偷吃,朱俊并不知道。 “叮叮叮叮”一阵脆响,霎时间星芒一片,十余个暗器已被熊倜击落在地,其余的暗器已贴身飞驰而过,伴随着一阵寒意一闪随即便又消失。 也不知走了多久,乞儿一路挖着草根啃着树皮,他坚信到了天子所在的京城就不用再受苦,就好像在证实他的想法一般,三天前乞儿发现了一条道路,路上竟然时常便会捡到掉落的粮食,虽然不多但已经够果腹。 一具强横无匹神体从无到有,全灵力浇筑而出,神体无限璀璨,散发仙金的光芒。 短短一句话让柳灵没有了任何的话,我身为魔尊自身就有着最为强大的魔灵之力,在与魔灵之力的对抗上就有着超强的抵抗力,而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魔皇给我的压迫感还是超越了柳灵,这完全说明了两人的差距。 第78章 苍衡初阳(三) 苍衡,乾闻王都,属县级城,位于乾闻最大州的穹州。乾闻国土不比皞昭,故而最高级别的区划是州而非道,全国也只有州县两级区划。 乾闻位于皞昭西北,只有部分县城与皞昭中原地区接壤,中间隔着地域辽阔的羌北都护府,也就是原先的羌胡族部落。 故而皞昭与乾闻的边界地区面积有限,且重景明确告诉过越溪桥他的人会在乾闻昊州的珀安县——边界地之一,等着她,表露身份、确定了当初定下的暗号后就将她好好地接到苍衡去。 然十月二十五日...... 眼前沒人可杀,南宫煜恍惚觉得丹田一道热流不停『乱』窜,意识渐渐清醒,赶忙盘膝坐在地上调息起來,若不是黑衣人的突然撤退,这次他必定走火入魔。 黑衫神使脑海中仅仅浮现一句话,轰,达到了一个临界点的沸腾的天地能量气场轰然爆破开,道道强悍劲风亦如锋利阴森的雪刃,在黑衫神使的周遭乱割着。 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沉浸在魔王那天马行空的战略之中,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秦国刚刚立国,应该说百废待兴,在一年内不会对日本构成威胁,而一年后日本大本营认为太平洋局势应该已经稳定下来,到时候在一举解决秦国,打通东南亚到南亚的陆上交通线。 李世民感觉哪个地方总有些不对劲,不过却又说不上来,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敌人正在攻打上洛是没错的,至于这里有什么阴谋就不得而知了。 此时斯大林拿着太平洋舰队发來的电报,他的内心同样的凝重,勘察加失守后中国军队就能专注于中亚和西西伯利亚的战事了。 “难!不败之前还有机会,此时估计他们早就被打怕了,还敢不敢主动出击还不得而知。要是……唉~”李孝恭说着又说到了让李世民去指挥,不过他也知道那是不太可能的了。 除此之外,花心连少陪着老婆来医院做产检,要是被其他认识的人见到,真不知道要弄出怎样的新闻来呢?所以连亦城行事都十分低调。 董碧海这个总血量只有300的忍者竟然被一个大招直接打掉了60%的血量,这实在是太恐怖了一点。 他收了手臂,将她紧紧裹在怀里,发丝上淡淡的清香倾散出来,他低头,轻轻吻上她的发顶。 李润石愣住了,陈克的话实在是太出人意料,这可不是一个玩笑。这将是决定中国未来的决定。而陈克本人也不是一个会在这等事情上开玩笑的人。 看着他那云淡风轻的笑容,再看他身上无论是气息还是衣衫,都毫无半分紊乱,丝毫没有大战一场的感觉,众人心底不自主地升起了一丝凉飕飕地寒意,一时间,各种念头同时出现在众人心头之中。 “卡米尤?”卡米尤的声音从门外传进,当大家转头之时却都为之一愣。 一定要心狠手辣?这样的方式教育儿子,难怪近亿的汉人要被百万的满清人统治四百年,努尔哈赤确实称得上霸主。鳌拜也得到了一点启示。 将神国改造的设计工作造成之后,慕容潇的精神沉静下来,全力运转意剑术,缓缓恢复消耗的精神。 天地灵气流进身体里面,不断地强化着肌肤,强化着筋骨,强化着肌肉,扩大着经脉,然后流进丹田里。 众人纷纷散去,老四巴哈和老五萨哈两人赶紧让鳌拜进屋。他脱了衣服,发现只是擦破了一点皮,血都没留几滴,两个弟弟才松了一口气。说了几句话,鳌拜借口打架打累了,回房间休息。 第79章 苍衡初阳(四) 明霄当然是建议易容的,毕竟她这么美,这么吸睛,很容易被不怀好意的人盯上。虽然不一定会遇到危险,可也算碰上了一些没必要的麻烦,解决麻烦就会耽误行程。 越溪桥则觉得自己这么美,就是要给人看的,如果总是为了安全和麻烦而捂着,遮掩着,长这样一张脸还有什么意义。且那易容之术听上去简单,做起来其实很麻烦,一个不小心还可能弄伤皮肤,这是她绝对不允许的事。 不仅不能易容,还要刻意将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如此才不负她名动...... 你能天天跑吗?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跑了一时跑不了一世,跑了和尚庙还在。 映入眼帘的是客厅:传统的电视被沙发包围着,底下还有一个大大的地毯,地摊旁是一个椭圆形的茶几,上面摆着一束鲜花————蓝色妖姬。 当看见盖亚什么也没做,只是用几根草叶胡乱的包扎了几下伤口时,瑞尔斯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伴随着北门攻克,马煞龙、马暴龙、马猎龙三员战将拼死一战。最后几经厮杀血战,被众高徒困进了天玄擒魔阵之中,苦战数百回合之后,还是难逃厄运,继续接受佛祖召唤,被怀志大师收进了降魔紫金瓶之中。 秦也是有些黯然,神阶何其难成,就算是在那禅宗之中,神阶的修成,也是需要极大的机缘和气运,多少半神在这个境界苦苦挣扎,最终只能无奈陨落。 远处的乾老所画所画的光影化成一点淡蓝色的幽光,激射入孤落的灵宫内爆碎开来,重新化成点点乳白色的灵气。 这只够一条生产线下来的翻斗车用量,如果开发区里的第二条翻斗车线也开始运营,这个数量最少还得翻一倍。 “米兰,我也没有做到丈夫的责任,你这好好的假期又让我给搅和了。要不我就不去了。”说着老汤就想打电话。 这时的江诺璃如同地狱走出的修罗,嘴角那肆意的笑,更像是在欣赏他的佳作一般。 虽然这会让自己狠狠地扬名一把,但要是输了,也会因为被过分关注而显得很是狼狈,到时候就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嘿嘿!没飘,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嘛!”林海晃了晃手腕,以前那块sh牌手表淘汰了,现在戴着刚买的新表,浪琴牌的,花了好几千大洋。 “雅菲姐,我刚才……你是不是都听见了?你不生气吗?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和叶无哥哥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易竹漪解释道。 可想一想,他创业工作那么忙,还能抽时间去相亲就已经是不错的了,而且一辈子的事情,也确实是该好好找。 刘克阵没有多问,也不该问,他也不会去问,有老兄弟这句话就足够了。 发来的任务,呈现在略透明的显示屏上,与之前要清理灵爆区域的目标不同,这次是要求封印住西方那片区域。 “哈哈,叶南风,你还嫌给我送的钱不多吗?”朱凡凯哈哈大笑,问道。 “应该是在外面接应!现在看来,应该不会现身了!”夜雨说着,把手中的人丢到了地上。 其实,这个时候的唐诚,内心已经是非常苦闷了!在多方压力的交错下,唐诚才会这样,如果当初年轻气盛时期的唐诚,唐诚早就大拳头招呼这个威廉了。 “不然呢?反正你也不会放过我,杀掉我吧,你这个败给西方血族的失败者!”苒骊姬嗤笑道。 “太多了,我也数不过来。”奚珞不急不慢,没有出现半分焦虑感。 第80章 苍衡初阳(五) 不谈守卫的经历和立场,单从确确实实地怀着重景孩子的自己被说成是要找他们家高贵的世子来接盘这一事看,越溪桥就觉得自己应该委屈。 除此之外,他们还不让她进世子府的大门,重景又偏偏在这个时候离开了王都,听说南门疏和安意着他们都跟着一起去了,就没人能证明她的身份。 临走前,越溪桥特意问了他们司阑住不住在这里,两人很客气地回答说“司阑大人随侍在王后娘娘身边”,那就是在宫里。 她冷哼一声,心道“等日后老娘做了王后的...... 神枪不断刺出,冲破万载天空,划出道痕万千,与林风疯狂拼杀,两人皆是狂暴,打得彼此肉身都在爆裂,圣血飞溅。 林风一脚踹出,将一头噬魂虫踹向以泽真天,紧跟着以泽真天打来的天地法则轰杀成渣,血溅了以泽真天一身。 蛇骨鞭一下子弹飞出去,鞭梢比玫瑰公爵的手更先一步卷住了黑龙公爵的断臂。 “你真的不怕死?”左尹慈怒视着相爷,脚下加重力道,导致相爷接连吐血。 但是,在刚刚看到降魔杵瞬间秒杀那个妖王的瞬间,刘懿发现自己之前那是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我说他是给我洗衣服你信吗?”他知道这件事情想解释也解释不清,只能让她自己去猜。 火系异能者塔刹、雷电异能者泰坦、冰雪异能者阿拉斯、阴影异能者贾尔尼、棒子国古跆拳道修炼者金泰妍五人暂时没法插手,就伺机而动。 “我倒是要看看这个编剧是怎么被大家给喷气的!”李希心中不禁暗想着,而后打开了评论框。 毕竟天天看到新闻上说某某明星出轨某某明星,某某明星又和某某明星离婚等等的新闻,只是因为他们是名人所以出现这样那样的丑闻就会被无限的放大。 还婚姻的大坟墓呢?田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开始对岑永安絮叨。 数条蟒蛇被轰得从山壁上掉了下来,但它们急坠近百米重重砸在地上后,居然晃了晃,又慢慢地爬了起来。 没了火龙的追逐,我们四人不需要再逃命,即使那团火已经不可能再灭,烧过来也要一些时候。当红树变成枯树,走在其中不止感到荒凉,而且诡异。 这是极不符合自然常规的,自牛顿道出自由落体重力的定律后,这世上几乎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逃脱得了这个魔咒。唯一能够解释这反常状态的理由就是:空间在震动。 墙角的落地钟哒哒走动,分秒间流淌的却是两人之间诡异的尴尬。 因为在战场上,详细的内容顺子也没法直接和老范直接的交流。所以顺子直接带了十架热气球队伍直接到了大渡河的上面,但是因为是逆风的方向,所以顺子的飞行非常的缓慢。 林佳佳迷糊睁开眼睛,果然是傅世瑾回来了,她转过身,抱住了傅世瑾的硕腰。 反正他早就见过多次了,也没见他说什么,她自己还在意个什么劲。 不过,这一看还不如不看,他顿时呆了,手中合金枪“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我们怎么回去呢,难道要和我来时一样么。”我看着哈奇,开口就问了出来。 “你对吾兄做了何等不礼貌的事情?”红白很平和的问,说话还带古韵。 “哈哈!”韩奕大笑,却笑得言不由衷。这份差事在别人看来。当然是一件极荣耀的事情,在自己看来,却是一件苦差。 “一个骰子只有六面,不论怎么滚,也只是六个数字之间的一个。”毒液说。 第81章 苍衡初阳(六) 因为先前听重景讲过一些事,故对于慕却吟在慕家的地位,越溪桥很是清楚。 慕却吟并不是慕家主支之女,即便出生在旁支,也并非嫡女,且生母为妓,因而她们母女是根本不会被看重的。可道理也很简单,慕却吟的父亲之所以看上了一个妓人,无非是那妓人的模样十分标致,由此生下来的女儿也是貌若天仙。因为容貌,慕却吟被慕家主支看中,并被过继给了时任族长。 十大家族皆是只有主支一脉可定居王都,广袤的旁支则遍布乾闻各地。被慕家当时...... 这会儿凯森额头上那足够给人吓到打110,120或者殡仪馆电话的伤口已经完全止血并开始收缩了,让人不由得赞叹巨龙的生命力。 他肢体腐坏的部分,替换成了那个路人的身体,包括长了疮的大半张脸。 那人依旧没说话,可也没闭眼,那双点漆似墨的瞳一眨不眨看着她。 朝曦姑娘最近不知道在搞什么?时常使唤公子,她俩看不下去,帮公子说话,公子这个没良心的,不附和她们,倒是帮着朝曦姑娘。 项云黩无声地笑了一下,他走到床边,拿起喜盘里摆着的金秤杆,用力一掀,红绸盖飘荡荡扬起。 不过他们不像屠万,一下子拿出银子来,他们得自己去抗木料,自己准备石头,到时候请家里亲戚,堂兄弟堂叔这些来一起干活。 里面还详细写了药物的制作方法之类,看得出来,作者对实验器材很了解。 只是不久之前麻烦也早上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招惹到一个世界性的恐怖组织拜灵教,要不是动用鬼猫金币的力量,恐怕他已经被拜灵教的人捉走了。 如果不是昨天有人送错了外卖,她是不是都没办法顺利走出那间屋子。 我赢啦,萨利应该给我一颗糖,但他没有。妈妈从不给他糖,我原谅他了。 这下轮到媚门太上长老内心疑惑了,如果说白衣修士的做法是为了得到通灵剑,那张老怪的做法就让她有些不好琢磨了,他们三人本就是相互合作,同时也是相互防备着对方。 没有更多时间去思考,狂澜已经追了上来,沈浪急忙回转身用手中剑去抵挡狂澜的攻击。 朗乌姆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选择支持琴姬这样做,离开了家六年的孩子好不容易回来,待了还不到半天就又离开了,朗乌姆都还没能够和她好好地说上话,就只听到她说了这六年来的经历。 “家主,家主。”见到王山遭到袭击,族中负责坊市安全的守卫连忙拥了过来。 秦明看着警察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之下还隐藏着对自己下意识的顺从,心下对于魔音系统的高级效果不由得更惊讶了,可是这种惊讶秦明并没有表现在脸上。 一把符箓冲着多宝王扔了过去,刘鼎天正打算将紫苑竹也悄无声息的隐藏在其中,空中又传来一声龙吟。 下面一片寂静,在场的都让震慑住了。玉皇大帝让吓的气也不敢吭了。 于是他就找了维加丝的公关,以带于仕奎出去爽为借口,把人带离赌场。 众人齐声回答道,也难怪,别看裘百刃与他们都差不多大,但从平常的做事上看,的确要稳重许多。 却听司徒风,辞行道“沈师弟,茹茹妹,这次蜀山派,准备仓储,下月十六,一定厚礼备上,司徒某这就告辞了!”独远,微微目送,司徒前辈已经是御剑离去。 “这样吗?童谣你觉得呐?”间桐雁夜和间桐樱对视了一眼,然后询问了童谣的意见。 第82章 苍衡初阳(七) 当年收养了旁支的慕却吟后,慕家的其他人虽只把她当成个“可用之人”,但上一代族长夫人确然是将她当成亲生闺女来疼的。 之所以会收养旁支的女子,原是因为前任族长夫妇只生了两个儿子。夫人一直想有个女儿,但由于身体缘故无法继续生育,族长为遂她的心愿,只能从旁支挑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来入主支族谱养着。 虽说当初是想挑一个“乖巧听话”的女孩子,可慕却吟被看中完全不是因为性格,仅仅是因为容貌而已。但族长夫人真心疼她,族...... 顾许看着她害羞的表情,心中暗喜,间接接吻有什么意思,什么时候直接接吻才有味道。 可就在韩金宇拿出十二万分的力气,重新超越叶凡尘,并朝他投去一个得意眼神时。 世界上不可能找到两片相同的树叶,但可以找到两片相似的树叶。 急流勇退,干脆利落的转弯,切割地干干净净,若是安江赢了,那前途一片广阔。 不过,顾南烟、慕司珏的气息更加让人看不透,魔王的的举动似乎也更像一个正常人。 这是高中毕业后的第一次同学聚会,再加上高中同学大部分都在京市发展,自然一呼百应。 “我办不了手续。”蓝若思回答。即便办的了,她也不会转回去。 “晓月,你就这么原谅这个畜牲了?你忘了他那天是怎么对你的了?”高玉兰闻声,错愕看着秦晓月,失声道。 “你也没吃吧,我们坐下一起吃吧!这么多菜我们也吃不完。”蓝雅琴说。她也希望顾许不要走。 “我们从盘山道下去吧,这里很高的,被称为通天崖,要走挺长时间。”丽丽指指脚下一条弯弯曲曲,旋转着向下蔓延的盘山路。 “是你们替他们报的仇?”半晌之后,那青铜面具之后传来一道嘶哑颤抖的声音,听那声音,却是年纪并不大。 “我的心里也曾经有过你”这是向缺对苏荷说过的一句话,有了这句话的存在,向缺和陈夏之间的感情就带了一点瑕疵了。 ‘哧溜’,水元子猛的吸了一口口水,刚才还还在百多丈外,就已经看上了门口那两片角牛肉。 心口传来隐隐作痛的感觉,我感觉体内的血液都随着那些法力被抽出去了。 此时她的表情显得极为怪异,就仿佛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一般,不光是莫奕,连乌苏此时都觉得面前的瑶姬似乎与往日大不相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天咒刀?夏颉这才算是明白了天巫赠送的这件巫器的名字。可不是么?天巫殿出产的,纯粹用诅咒杀人的强大巫器,得名天咒也是应该的。 "好,那我今天就收了你吧。"飞鸟脸色一敛,金球直飞撒那特思而去,金球并没有裂开,只是重重地击中了他的胸口。 他拥我入怀中,睥睨扫了眼陆灵舞,陆灵舞的身子顿时哆嗦了下,我察觉到一阵威压将她和韩冬笼罩住了。 看到这里的苏木冷笑一声,他知道修仙界,所有修炼世家,能走到今天靠的就是这些手段,物竞天择的道理不仅对应天道,对于那些想要强大的家族来说,更要如此,对于没有实力的修士来说,这是一种无奈。 “算了,本公子是个俗人,本来也只是想要点金银而已,既然你们不信任我,我就不打扰了。”说话间,兰溶月就向大门方向走过去,一副要离开的模样。 “最后,你既然有石室的钥匙,为何不自己打开石门,取得里面的东西。”周天盯着宋魁,冷静的问道。 第83章 苍衡初阳(八) 武功尽失的这两年里,越溪桥学会了“遇事不要太刚,除非真不想活”的道理。虽然她还有容貌,有金钱,但这些都无法让她得到真正的安全感。即便她能用这两样东西换来全天下人对她的保护,他们依然对她有所觊觎,一切都不如自己保护自己来得实在。 武功还在时,面对谁她都不会怕,大不了打一架,打输了就是她不行。向来武无第二,输了她也认,也服气。可武功不在时,她就不得不去依赖别人,利用金钱和容貌这两样最为正义之士所不耻的东...... 眼见索要无果,徐少凡又露出那种,你这个老不死的不给老子东西,看老子长大了以后怎么弄死你的表情。 雁南倾的温软可人让乔骨醉十分受用,便借着雁南倾的手闭目养神。 京城的人马上都知道了沈清菡的名号,但是沈清菡之前根本没有出席过任何宫宴,大家对沈清菡一点影响也没有,显得更为朦胧,给沈清菡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正因为如此,天下人皆知大都督府和暗卫府,却少有人知晓天策府。 王宫里有收发情报的传信处,这头夜鸽便是回归的信鸟,正是不会引起预警法阵注意的最佳目标。 成婚当日,皇子蟒袍补服到皇太后、皇帝、皇后前行三跪九叩礼。銮仪卫预备红缎围的八抬彩轿,年命相合生辰无忌的内务府总管一人率领属官二十人、护军参领一人率领护军四十人,负责迎娶新人。 胡博从自己房间起来以后,就已经是早上7点了多,此时,王欣兰也给胡博准备了丰盛的午饭,今天是飞碟第一次执行轰炸任务。 这到底是什么奇怪的地方,人人都那么的不友好,外面那些奇怪的东西怎么那么像课堂上学习过的植物生命,她的空间扣里食物不多了,不知还能支持多久。 两人保持镇静缓缓经过一片树林,在他们走后,几棵树的树蓬被拨开,露出了埋伏在树上的三名圣殿骑士,低声交谈起来。 “怎会,既然林夫人需要,那安嫣必不会推辞。”沈安嫣笑了笑。 “滚!”慕容雨的目光看着龙飞雪的方向,双眼晶莹的她口中吐出这二字。 “还是别,这大晚上的又是在岸提,可别摔下去了。”我紧张的向着晓东道,毕竟这样太危险了。 他也着实没有料到,附身拜月教主的伏羲,虽然没有什么法宝,但这一手法术,妙到颠毫,未战先是不败。 此时的秦宇正处于莫名的状态,不能说失去了理智,但内心萌生的暴戾和杀意无时无刻不冲击着他的心头,令他有股迫切冲动,想毁灭眼前之物,看到黑豹转身逃离,浑身是伤的秦宇速度提升到了极致。 徐晃年岁和周仓差不多,长相稳重成熟。后世曹魏五子良将之一,是一名智勇双全的大将。历史上献计平关中,大败关羽,解樊城之围,曹操曾称赞徐晃有‘周亚夫之风’。 但是如果对方在朝廷上都有庞大的势力,那他就惹不起了,毕竟他的后台就是朝廷,朝廷要他死,他必死无疑。 孙不器和李若离赶到港式咖啡店的时候,高岩和郑娜还没有到来。 那件事情已经在府中传开,她怎么会不知道?她昨日只是假装不知道。 “娘,少大夫说他带我去的地方,都是特别安全的地方,又安全,药草又多。 可是她翻来覆去,眼前不断的出现那双死寂的眼睛。怎么也睡不着。 平民百姓们对此事除了看看热闹之外,其实也没啥太多能干的事。 第84章 苍衡初阳(九) 回到客馆的越溪桥与不久前离开时完全不一样,可以说是狼狈到了极点。簪钗几乎没了,头发凌乱地散着,肩上的衣衫破了,还渗出了血。明霄差点就以为是慕家人不想承认她而虐待了她,可再一想,她怎么可能会忍受别人的虐待。 明霄先去取了水和干净的布来替她处理伤口,却见她的眼神都是空洞的,一进房间就颓丧地瘫在了床上,不动也不说话。 “姑娘,是谁伤了你?”明霄只能先这么问,暗暗传递出“我替你向公子告状”的意思,或许能让她的...... 白僳一面听王慕缨在边上说话,一面在平台上发了条医院休养日常——汇报今天的病号餐的菜色。 “我没事,刚吃了丹药,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南卿没有让柳婉儿看她的伤口。 岳母和他娘性情不一样,不是那种敢于和人起冲突的人,否则也不会三房分家被另外两家欺负成那般。 陆尘往远处看去,可惜,这雾霾阻挡了他的视线,最多也就能看见二三丈远的地方。 可是谁敢说啥,又是县太爷,又是听说府城也有大官亲戚的,谁能制止得了,这片天乌糟糟。 其实满桌子连给别人说媒也有这种品格,上来那股子实在劲儿没谁了。 只是那件被她看中的兵器,是锁在了一个透明的水晶箱里的。斯天琪理所当然的认为,那是吴山河最最心爱之物,不可能就这么送人了。 连横迫不及待地跑了出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险些被御剑飞行而出的修士撞到。 他得益于亲兵以血肉之躯相护,加之木桶澡盆虽然杀伤力够强,但着实没什么定点爆破能力,因而保全一命。 我用全身的力气,准备撞开门,但是我去发现,没有一点用处,门还是关着,就是打不开。 大哥,你明天下午回烟海,陪着……义父后天去南泉。我明天下午去金胖子公司,寻找资料,随便给他们的内部网放几只蠕虫。我们必须在他公司找一个年纪大的老矿工,从他那里找到证据,看看金胖子是不是当年的金大头。 其实,这就是有知识和没知识的区别。因为大部分的车辆都有自救装置,在遇到紧急情况下,为了破车逃生。关键在那个破点上,就像大型客车都会标明破车位置一样。 宋伊人惊慌失措的大吵大闹,并且还情绪激动地试图从警察的手里,抢夺秦昭雪的手机。 邓九公听了土行孙这一番话,觉得有理,战法上是有这么一说,叫做“趁你病要你命”。 下一瞬,她呼吸一滞,满脑子盘桓的都是猴子被如来佛祖封印在五行山下。 李建国走到洗脸池,拿起于红凤已经替他挤上牙膏的牙刷,洗涮起来。 说完之后,他到自己的卧室里那出一个大箱子来,那箱子非金非木,敖吉看了大半天,也不认识到底是什么材料做的。 “就是怎么可能赢的比赛,明明优势局偏偏打成逆风局!”神佑子爵叹口气说。 地球上第一个有机物生命体诞生,在这里不断的进化,变成了恐龙,最后再一步一步的进化,才有了我们现在的人类,可以说,我们的存在,完全就是因为行星撞击地球,给地球带来了不可或缺的生命,所以才有了我们。 大将军的官职,知道有阴谋,也无法拒绝,他回师长安,需要对麾下进行大肆封赏来安抚和肯定他们的功劳。 还有一场战斗依旧如火如荼,难分高下,打的太过凄惨,两人都一身血衣,气色苍白,却死不认输,非要见个高下。 第85章 苍衡初阳(十) 有些人就是以为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低调的人、拥有了别人没有的东西就该肆意地张扬给全天下人看,越溪桥就是其中一个。 失了武功只有容貌时,她巴不得所有人都看一看她这张脸、为她痴迷。武功恢复后,即便大着肚子也要这儿跑哪儿跑,在天上的时候比在地上的时候还多,就是要告诉所有人,“老娘又厉害了,来搞老娘啊”。 听说了南门疏妻子的事后,越溪桥就觉得她是一个如所有人所想的那般很普通的人,至少没有多显赫的家世——这样的人被...... 这点,土匪们很清楚,所以他们顺利的截住了冒险回来查看情况的村民们。 知道这个消息,对季镇川来说不是坏事,只是这样看来,更需要稳住季萱了。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们就不再劝了,我们会帮你宣传的。现在的世界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在做生意之余,你也可以猎杀一些怪物升级,变得更强,才能够在这个世界更好的活下去。”韩涛道。 傻娃如果找不到镜子是不是会拼命寻找其他镜子呢这个想法得到了肯定。 “你这样说,我的心总算踏实了。”盛泽衍说话的时候顺手帮季萱拢了拢耳边的碎发,手就停留在她耳边,没有收回来。 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从院子内扑了出来,死死的抓着杨毅哭喊尖叫,不是宋康年还能是谁? 看着王五狼吞虎咽的吃着东西,老母亲心里有种特别满足的感觉。 最近总是有没完没了的事情让他烦恼,加冕仪式的日渐接近,更是让他感觉犹如一座大山压在肩头。 袁术一把抓过玉玺,看到上面篆刻的八个大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不由兴奋的难以自持。 以前周程觉得找老公就要找周正明这样会做菜的,觉得这样的男人爱老婆爱家庭,脾气也好。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已经学会了跳上马桶方便,他娘的,这次饿不死,也绝对会被活活的憋死。 “鹊,你相信那个家伙的话吗?”铃音站在鹊的身旁,不知不觉又伸出左手揪住了鹊腰上的衣服,这是她最开始就养成的习惯。 回了屋子,林富贵和严晓倒是都醒了,不过两人还有些懵,正如林初之前那样。若不是刚睡醒,林初绝对能够想到更好的理由。换言之,若不是人太过懵懂,也不会连大表姐走了出来都没有能够第一时间发现。 他的忍刀倒是成功抵挡住了东方云阳右手的仙人之刀,不过东方云阳左手的那把化作虚无烈焰的流火却是直接从他的忍刀刀身一闪而过,然后就朝着那狼首面具影级忍者的身体斩了过去。 身为拥有高等视界的存在,鹊虽然对空间类学识没有过实践性的研究,但还是通晓了对于常人而言复杂异常的“基础知识”。 区域负责是一名将长元的中忍,他第一时间就觉察到东方云阳的到来,立即招手跟东方云阳打了声招呼。 “林初,你不管我了?”虞思乐一把拉住林初的手臂,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那朵屹立在空中的紫金莲摇曳生姿,焕发无限生机,其灵力雄厚让人惊叹。 太过于想要遮丑,结果却闹出了这样一大滩笑话,学校领导们肠子都要悔青了。唯一庆幸的是校长不在学校,事情可以推给下面的教师,处理个别不重要的人,事情还有余地。 强烈的危险感与存在感,完全没有隐瞒自己的意思,造神者一定就这么在某个自己不知道的场所直挺挺地盯着自己。——这是出于bb主观意识的判断。 第86章 苍衡初阳(十一) 大约是觉得她曾身为武林中人、身怀一般人怀不到的武艺,很有可能在别人注意不到的情况下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女孩做些什么,裴姝元于是死活不打算让她见自己的女儿。 ——越溪桥是这么想的,不过人家只是一句“已经很晚了,世子妃先去休息”就给她打发走,或许没有那种意思。 确实,她是在被刺杀的第二天傍晚才和明霄收拾好堆在客馆的东西、打包去的南门府,彼时还是气势汹汹地,一点儿没有求人的样子,反像是过来打人。 她们二人和裴姝...... 太后坐在椅上偏着脑袋,微笑地看着晟玄渊“赏”了一会儿花,终于决定不再兜圈子了。 枪响了,所有人心头一紧!其实担心是多余的,在歹徒食指压向扳机的一瞬间,钟国龙像一只敏捷地猎豹,侧身一滚,身体一下子闪了出去,猎枪的子弹打出去,零点几秒的时间差,连钟国龙的毫毛都没伤到。 “臧校长,刘老师,王老师、方老师,事情刚才静儿大致已经给我说了。”李伉拍了拍马娟的肩头,安抚了一下她的情绪,又对同样热切看着他的戴佳和王玲玲点了点头,然后面带微笑和臧克隽等人一一打了招呼。 “陈利华,今天我给你治病!”王勇特有的清脆洪亮的声音不但让陈利华激动,也让其他人诧异:治什么病? 听到这话,几个评委也是脸色一变,连忙就给海香楼的老板使眼色,同时也给唐桥使眼色。 钟国龙说完,不再理其他人,自己躺到床上,蒙上了脑袋。新兵们不知道钟国龙此时的感受究竟如何,只好回去睡觉,刘强心有余悸地把“武器”收起来,看了一眼钟国龙,没说话,躺到自己的床上。 人都是有私心的,如此珍稀丹药就算为了拉拢四大异族,也应该给最适合的人服用。达到了大罗金仙境界的神王用不上,自然要选择麾下最强的主神。 唐桥再次补充了大量的玉符和丹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把储物戒指里面全部塞的满满当当的,这才准备出发。 朱迪和凯奇在一旁看的也是津津有味,反正没有他们什么事儿,他们乐的看好戏。 “其实还能更刺『激』的,你要不要试试?”李伉想起了在美国和王丽曾经做过的试验,就笑着说道。 要说这黑衣人腿上功夫十分了得,竟于空中连续踢了九脚,一脚强似一脚。 他以“天眼清明术”四下望去,顿时发现了一些异常,他看到了有八处地方分别有一个模糊的漩涡,但漩涡后面是什么他也看不清。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先突破至辟谷后期,这样便可以在幻境空间之中增加一丝生存的几率,而且对于探索空间的秘密也有很大的帮助。 沈临风一边走,一边仔细观察着周围,然而四周除了连绵起伏的野草,再也看不到其他的活物了。 而这些雷电,每一道都粗如成人的粗大腿,使得数千道一起下来的话,恶狼立刻便被淹没在雷电的海洋之中。 “好了,你们想知道的我都已经说了。现在我是不是可以……”许振江用缠着白布的手掌指了指房门。 只是,面对林云的问话,惜子衿坚定的点头,很直接的告诉林云,自己愿意。 巴克尔却知此人如此,愚蠢只是表象,能坐在这个位子上的人,又怎会是简单之人,一言一行,皆有深意,远非一般人能看透一切。 天茗忽然感受到了冬芷韵的气息,他定睛一看,顿时发觉冬芷韵正在上方的七层黑塔中的第二层昏迷。 第87章 苍衡初阳(十二) 裴姝元对越溪桥不是很了解,更没有太多容忍度,然与越溪桥朝夕相处两年之久的明霄还是比较了解她的。 虽然在皞昭武林的美人榜上未列榜首,但绝不是她的容貌就不如重霄阁风月使的原因,而是她的身份只是一个妓人,这才拉低了她的排名。 故而越溪桥自恃美貌,纵然在七星教吃过几年的苦,也并非是奴隶出身,儿时一直被家中亲人捧在手心宠着,骨子里还是相当骄傲的。加上被重景收养后又被他惯得更加不知天高地厚,所以她坚信自己值得拥有...... 罗斯季斯拉夫非常坦然的坦白了他的态度,正如他一直以来所强调的,他需要的是可以互相帮助的朋友,而不是自己可以生杀予夺的傀儡。 灵魂体状态下的药老还十分的虚弱,萧炎取出早就炼制好恢复灵魂体的丹药。 斑老头带来的人整体实力比罗刹门更胜一筹,与此同时,这一次的斑老头采取的是偷袭。 在这个过程之中,格瓦兰收获了一个外号,血手,因为这些斩首和阉割都是他亲自执行的,在执行这些的时候格瓦兰把他的双手搞得充斥鲜血。 “兄弟,趁着这点时间,喝两口水吧,估计不到一刻,咱们又要出发了。”一名同行的军士扔过来一只水袋。 莫诺马赫的逃离也意味着这场战斗彻底落下了帷幕,当阿拔斯家族的黑色旗帜在战场上飘扬,无数人对着它欢呼之时,穆斯塔兹尔都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已经很久很久年都没有见到这样的景象了。 这几百诺斯人把基辅大公的上千亲兵都给拖住了,让他们根本动弹不得,这支强大力量就这样被限制,这些疯子实在是太恐怖了。 “我都想,但是这位老人家,不想被人知道。”盛家乐百无聊赖的说道。 她本来就很孝顺,不想当面让母亲下不来台,但又不愿意跟着母亲的想法走,只能选择逃避,给陆北然发消息也是不希望他继续留在这里被母亲挖苦。 不过他更觉得大蛇丸不是那种喜欢节外生枝的人,因为他这样做可没有什么好处。 说完,他转身绕过屏风就走,脚步毫不犹豫又决然毅然,那绝情的背影似乎刺激到了曲清染此刻有些脆弱的心脏,她几乎是瞬间就哭了出来,把床上的被子都团作一团给扔了出去,仿佛这样做就能发泄出心中的不满。 我自己给邵阳打了个电话,约他去思源墓地见一面,自己打车去的,邵阳也是自己打车去的。 说完我给蛤蟆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晚回去几天,然后处理清楚,安顿好人家,蛤蟆问了问我难不难办,用不用派人过来,我说不用。 看到陈惠鹏,他就有些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应该是陈少这位酒店的少东家要招待客人,下面的人弄混了。 居然就因为一个那样的破理由陷害她?虽然她也很闲,但是,不代表要跟她们一起闹。 一时间整个屋里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叶枫身上。 谁知,岚陵并没有伸手接下储物袋,而是任由它从空中朝着地面落下去。 王天龙连忙抬起手中陌刀去挡,“砰!”的一声,林千依双手拍在陌刀刀身,顿时一股恐怖的力量从刀身传向王天龙的双手。 云飞看到丽娜朝自己走来,身形摇曳,婀娜多姿,脸上还带着摄人心魄的微笑,一时看的呆了。 等第二大组的比赛名次出来后,云飞发现,皮亚果然也独占熬头。 云飞此时是又渴又饿,又知道这种果子在特种部队的野外生存指导中的有毒果实识别中并未记载,于是也就放心大胆的放到嘴里咬了下去。 第88章 苍衡初阳(十三) 苍衡城内最有名的乐器行名为“繁吹”。安顿好南门府的小厮和用那只龙石种翡翠镯当来的一车钱后,明霄又换了一张面皮和衣服,自己去了那里。 繁吹也是世家贵族、高雅人士常去的地方,不过女子多些,而且就本本分分地售卖乐器,不像懿佰玩出那么多花样,估计背后没有太大的势力支持。 听说有位制琴大家是繁吹专门聘请的制作乐器之人,繁吹店内价格较为高昂的当属他们家自己制造的乐器。 明霄虽也不是很懂乐器的鉴赏,但在水镜轩的那两年...... 潜龙的通讯器并不是对讲机那种古老的东西,可以双工工作,收发同时进行。 说到最后,莫无风近乎是用吼的,声音在大堂中不断的回响,震耳欲聋,最后直冲天际,天地似乎都为之悲戚。 望到这一幕,除魔陨外的几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他们庆幸自己刚刚没有硬闯,要是硬闯的话,现在的下场大概也就和这几人差不多了。 猛地,秦东在另一块光影屏幕上,显示着人口信息的屏幕上,看到了行事科的人数增加了5人,他有些疑惑的点开,1到12科的人数还是没有变化,唯独13科的人数,变成了6人,抱着疑惑秦东点开了人口信息。 场中风轻轻、花之之、幽无卿最吸引现场男士的注意,风姿年华、冰肌玉骨、年龄不大就已经风情动人。 “叶天,拿命来!”一道黑暗风暴,朝着叶天席卷而去,仿佛四周的规则,都尽数在他的掌控之中,他的意念,可以操控风雨,压迫着上万弟子。 她只是稍稍画了一个淡妆,衬托气色更好,丝毫没有风尘气的意思。 顿时,其余二十多个杀手,非常谨慎,刚刚的战斗已经让他们知道了叶天到底有多么恐怖,杀人于无形,这也太强大了。 果然,骡子刚到床边,那孩子便突然暴起,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把匕首,向着骡子猛刺而来。 “已经办完了,后天你们就可以去炼油厂入职。”布鲁克特说道。 树精的法术形成,众人脚下变成了软绵绵的泥潭,尤其是罗生,一身重装,瞬间稀泥就陷到了膝盖。 “主子,您想好就可以了,您还要去太后那边说一下,可别让人说嘴。”大嬷嬷给婉妍换了一杯热茶。 “爷,你确定吗?”噶卢岱有些迷茫了,不是说,关外有很多南边的绣娘手艺都非常的好,所以,很多府邸都从江南或者关外邀请绣娘吗? 战斗技巧的提升这才是李巍最为缺乏的东西,至于灵珠这种东西只要他变强了,就不缺乏获得灵珠的机会。 一声响亮的猪叫声略微带着一丝滑稽,却又有着无限的威严,震得天地都是一抖。 对于刚才宇髓天元的问题,未云只能耸耸肩摊摊手表示无法回答。 情况看似在好转,李巍这边也是利用手中剑刃贯穿了一头幻武者的脑颅让其彻底失去作战能力。 猛龙右手正抓着一整只羊腿,已经将嘴巴变化成了血盆大口,准备一口就将整只羊腿咽下。 凌晓霜意识到自己已经被赵彤眼眸之中透发出的异力所影响,不由得浑身一震,大惊失色,冷汗刹那间便湿透了她的衣衫。好厉害的异能,好厉害的异力。凌晓霜马上转过身去,再也不敢与赵彤的眼神相交了。 而那正在被洛云冬欺负的牛莽和烈豹此刻真的是无比的郁闷,宰相大人说让他们退回来,他们是巴不得。但是他们想退,对方的攻势却依然猛烈,如何能够退得回来? 第89章 苍衡初阳(十四) 新筝买回去之后,最开心的只有越溪桥一人而已。 按说她一个孕妇开心了,所有被她的情绪影响过的人都该更加开心,可事实确实是没有,只有明霄能勉强跟着她一起开心。 其实很令人犯愁,得到新筝的越溪桥的确是解闷儿了,可她解闷儿的方式不是用筝弹曲子,而是用筝练功。 具体表现为将内力蕴于筝弦间,弹拨时再挥出去,每弹奏一个音就甩出一道真气,一边笑一边对着花花草草一通破坏,越到后面笑得越大声。 明霄印象里,皞昭中原武林会将弦...... 元无极刚要跟进去,被申德亮拽了一把,指着狼牙棒,元无极定眼一看,狼牙棒的两个刚刺竟被砸的翻卷了过去。 官庄的试验田中,贾溪带着十几个农科的学子赶着黄牛耕作,不时交代几句。 他的这套风暴拳,根本看不出任何招式,完全就是最基础的拳法。 记得最开始跟道癫,大胡子去找他的时候,还对顾家三口的身份来历,目的行径,玉虚子以及13路车情况等等一切,不甚了解。 掌柜的又仔细看了看,这才发现这衣服的某个地方好像鼓起来了。 冬凌听他这话,心里忽然有一点点感动,这里的人怎么会这么好呢?她是不是应该告诉他种植方法,然后下一批何首乌好好种!但是看他那么热心的告诉她心得,她有些不好意思纠正他了。 而朴不成和朴安却在商量,怎么无声无息的弄死楚闲,就算是不弄死,也要弄残他。 伊恩的话一说出来,千奈喝的水,一下子就喷出来了,她没听错吧!?!? 老者衣服上的标志,和赵汉秋的一模一样,外加操控尸体炼制傀儡的手段,与赵汉秋一样。 萧别离道:“我的确想杀他,甚至不借付出任何代价,你知道那是为了什么?“叶开摇摇头。他就算知道,也只能摇头。 甚至全力运转下,吸功大法曾经吸纳过的多种在他眼中都有些价值的真气也都随着他的心意而开始在体内一一呈现了出来。 杨天道:"因为我想看看你在地上爬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叶开连指尖都已冷透,简直恨不得一下子扑过去,把这壶冷水,全都灌在他脖子里。 而就在安培拉星人这边完成机械奥特曼之后,安培拉星人也是向这个势力寻求高等级能量的帮助的时候,他们也是送来了神秘的能量矿石,巴尔坦星人从里面发现了非常庞大的能量,质量上也是相当的高。 “怎么样?我煮的粥好吃吗?”白子川嘿嘿一笑,似乎有一种将南陌的胃征服的骄傲。 清晨,灿烂的阳光洒在大地上,大荫树林间泛射透光,明媚如风,荡漾人的心田。 她看了那苏慕辰在众人面前接吻的相片,突然心理一下子阴转晴,原来他们只是朋友关系,还好还好,不自觉的高兴笑了起来。 “要不我去吧。”安娜看着林冲失落的样子,觉得很不是滋味,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都在接受林冲的好意,却无法帮助林冲。 耳边仍是伴月呜呜咽咽的哭声,听得人心里恍惚,直疑心自己又重活了一世。 每一道青光之中,都蕴含着一股极其精锐的破空呼啸,形成了一对对青色的羽翼朝着四面八方乱飞。 “我应该将你送到警察局,一切都交给徐若琳去处理就可以了。你有什么话还是对着徐若琳说吧。”楚南淡淡说道。 他们缺乏补给,又陷入山脉和海洋之间的狭道上。多亏遇见自己的舰队。 第90章 苍衡初阳(十五) 为了让越溪桥的情绪更好些,裴姝元终于将女儿临朱带来了客院。临朱是她和南门疏的第一个孩子,今年三岁,生日在十月份,刚过不久。 临朱十分聪颖可爱,小小年纪就很是懂事,在听说某越姓世子妃哭着要见自己时,还主动去找裴姝元说“不如让女儿去见一见世子妃,世子妃也不会再难过了”。 而裴姝元总觉得越溪桥的脑子有些问题,居然能听信传言怀疑她跟重景有什么,只认为这女人想见她的女儿根本是不怀好意,怎么都不会允许一个脑子有洞...... 岳山杀气滔天,以杀气击杀天威劫罚,那些雷霆都砰然爆碎,全部都被血杀之刃吸纳进入其中。 如果赵洪武能留下,在接下来面对金家时,胜算自然会大上不少,毕竟他可是剑帝高阶的大高手。 不过,怕归怕,红花哥也不敢当着手下的面孬种,否则以后就没得混了。 看到那个貌不惊人的老者,王贤心中一惊,他用灵觉竟然无法看出那个老者的修为,只有一个解释,那个老者是三流以上境界的仙人。 一声巨响,犹如惊雷,大地一颤,无数蛛网般的裂痕向四周蔓延而去,直接将石室的石壁都震开裂了,头上更是有着一些石块如雨点般向下掉来。 正打算再推辞几下,这时候,后面四辆别克商务车齐刷刷的打开了车门,一个个身穿黑西装的壮汉涌下车来,直接就朝自己走过来,李斯眉头一皱,今天破事怎么这么多? 断神指力划过一道金芒直接就是向着那升腾起来的红艺人的近前,那人嘴角凌然一笑,一爪居然直接就是抓向了那断神指力,铿锵一声居然是直接就将林胜的断神指力生生捏碎了。 可即便知道,龙绝尘也没办法避开水易强这一击,只得绝望的感受那道攻击重重的轰击在自己后背之上。 王贤嘲弄的一笑,施展出始祖借法,身后出现了头戴高冠的始祖,朝前一吼。 狼校长三人一听,以为有什么事情,立刻停止互相之间的胡闹,狼校长拎着猎枪,一马当先,出了帐篷,却沒发现什么,只见那黑虎望着东边的天空,神情有些紧张。 随着他的回忆,它身后的火影也再度升起,挺立在它后方,煞是威风。 当他双脚踏上光柱的一刹那,双眼立即失去了色彩,变得黑茫茫的一片。 华夏区的九个主城分别是:未央城、龙翔城、凤鸣城、帝都城、谪仙城、青龙城、白虎城、朱雀城、玄武城。 天已全黑,屋子里没开灯,什么也看不清楚,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苍云墨和北冥南霜对视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吃罢午餐之后,苍云墨和北冥南霜便打算离去,回去要好好准备这一次的事情。 “水里有东西?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来过?”肖宁连续三个问题,直接将他问晕了。 陵墓给人的第一感觉便是荒凉和阴森,苍穹双脚轻轻落地,这里的阴风让他都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此时,屋子里除了她,还有五姑娘李琳和几位李家寨的长辈。他们是听说柳三姑遇袭,特意过来看看情况的。 “你说我们两个?”张晓峰有些无语,看来司马胜男是太高估自己了,只是自己能够吗? “事实上,我也确实是这么做了。”东宫红眸说到这,苦笑的闭上了眼睛。 之前收到信件,他的队友,现在已经是“掘墓人”了的尹米莉乘坐“圣弗尔安号”,预计将在今天傍晚或者明天一早抵达普利兹港。 第91章 一溪明月(一) 十一月二十日卯正,苍衡。 宵禁结束后,苍衡宫门也随即敞开。五更三点出门的宫人大多担任往来西山运清泉水的职责。宫门启后,宫中人也相继开始新一天的工作。 今日与运水的宫车一同出宫的还有司阑。三日前世子就已抵达王都,王后很快得到了此消息,但久不见世子入宫问安——以前每一次外出归来,世子都会先入宫见王后,报了平安后才会回府。 可三天前,他明明午后就进了城,却带着南门疏和安意着等人在城中绕圈、挨家挨户地不知在搜查...... 如果说刚才的公会成员相互传送功能带给他的是惊喜,那么现在的功能,带给他的就是狂喜了。 难怪他当日不愿意和江耀离开,那个时候,他心里应该就有了想要去混社团的想法。 陆司谌是她好不容易抓住的救命稻草。且是唯一的,能改变她命运的机会。 空气中安静了一瞬,金宪刚刚还有些期待的神色立刻恢复了平淡。 “佐助。”就在这时,断佐身后传来七代鸣人的大吼。断佐转头一看,就见重新尾兽化的七代鸣人直接开大。 秀秀被堵了一下,心里又气又怕,明明有很多话想辩驳,可刚到嘴边就莫名其妙地掉了眼泪。 为首的道明寺……不对说串了,为首的慕容云海……不好意思又串台了,为首的少年,是第一世家楚家的继承人楚白。 “灵儿你回来了~”一个一身华贵服装的男子温柔的关心着叶灵儿,不过叶灵儿似乎并不想搭理他,带着苏晨就往病房里走。 好一阵之后,一名满脸鲜血的汉子跌跌撞撞自豪车内钻了出来,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同时,他摸出电话,开始拨打起来。 如今旧事重提,让不少之前不知道的玩家惊呼连连,也给第一只精英阶灵兽契约玩家的事迹更增添了几分传奇色彩。 阳字是不是代表天阳门他不清楚,但这个月字,他可是记忆犹新,因为当年那只鸾鸟来退婚时,衣服上也绣了这样一模一样的字。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网络红人,但是基本上都是红一阵子。过了那一阵子,就慢慢的淡出人们的视线。 陈浩然哭笑不得。自己现在又不缺钱,只是想让她生活过的好一点也错了么? “陈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离开,我要提升实力,做陈哥的得力帮手。”缓过神来的林常,立马开口和陈煜表决心。 除夕晚宴举办的地方只能是议会大楼,只有这里才能接待五六百人同时用餐,想想后世婚宴场面,通常也不过是二三百人同处一个大厅之中,显得格外的拥挤不堪。 实际上,它们也就是在第一次的冲击中,给猝不及防的队伍造成了较大的伤害。之后,虽然团队里很多人受伤了,战斗力有所下降,却也一样顶住了它们的攻击。 “自然。”陈乔山也没犹豫,他跟搜狐算是互惠互利,接下来还有不少需要借重的时候。 “之前教授施法,你变回原样的时候,也感觉很沉重吗?”休斯问道。 整个龙脊关校场中正在进行的军团演练大战全都停顿了下来,所有人面色敬畏,望着高空。 唐磊手中不知道从那个地方拔出了一柄黑色的手枪,瞄准了陈浩然的脑袋。 “如何不可能,一来骗了那册封印章,二来让本太子白白到孤城送死。”凌司夜挑眉说到。 “是你?”那个太监看到了尾随而至的苏染画,不由的脱口而出,诧异的目光落在那身粉紫的衣衫上。 第92章 一溪明月(二) 慕书隐和司阑进到重景书房中时,看到的场面是五对一的对峙之势,而被那五个人一同针对的,正是提出“没必要再出城找了罢”的南门疏。 重景是唯一坐在书案后的人,脸色黑得滴墨,眸光像是恨不能刺穿对面人的阴狠,又像是已经看穿什么的审视。纵然眼下深深的黑眼圈数日未退,但几乎已经与面色融为了一体,很难看出来。 而另外四人则站在他身边,虽然也是一头雾水,但见他周身的气场瞬间冷了下来,再傻也能意识到是南门这句话大大地惹他...... 田柳吹着口哨轻松得回到家里,推开门一看,贾强早已睡着了,贾欣坐在床边叠着洗好的衣服。 足疗放松之后,苏晨和老爸各自躺在一边,享受这难得的惬意时光。 这人在这一片也算是有名的人物了,狠厉,再加上其能够掌管着一个片区,还能看管着一家酒吧。 姜殊哲笑而不语,救美这种事,他已经不止做一次了,或多或少,他不关心,他在意的是,此刻坐在身边的这个她。 白婕吓得尖叫,猛然想起从电视上看到过,如果被刺中不能急着拔出凶器,会造成大出血,慌乱的又把钢管塞了回去。 这句话乍一听没毛病,可仔细推敲起来怎么就感觉让人有点不太舒服。 虽然出了自己居住的街道,他也听说过这里是家主打二次元的黑店,可他还是来了。 不过,区区几块楠木……江东美周郎用数千人的伤亡和几十艘火船才换来了赤壁大捷,而他张机只用几块楠木便换来了一场与这水火兼修的火媚妖姬的酣畅大胜,绝对是物超所值。 再加上能来这里的孩子大多都是客人带来的,身份也和他们不一样。 “老四慎言,这里是自己人无妨,外面可不得再说此话!”曹丕当即喝道。 此前汇报前方战况的传令兵刚喊出声便戛然而止,一支箭羽已经穿喉而过,整个身体也从马背上坠下,轰地一声掉落在刘牢之身前。 这个时候,乐队已是演完了前奏,洛天依跟钱紫薇对视一眼,随之她便是轻柔地唱了起来。 冯家有不少零配件厂,但并非冯家所有或控股,只是作为大股东,能够在大方向上把持这些厂商的经营策略。 独尊和破军二人对他们的攻击又是不间断的,让他们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回气疗伤,此刻虽然战斗没有持续下去,他们也感觉身体的麻痹感越来越沉重,身上都没了其他的感觉。 这些魂族和大天皇族的联军望见宋铭一人抵挡在他们的前方,浑身光芒照耀,宛如天神一样威风凛凛,一时间竟然不敢动作。 胖子没有立即回答,靠在沙发上揉了一下自己的大脸,片刻后,他将胡龙主管转达的来自亨利克的命令转述了一遍。 “说吧!嫦娥仙子有什么秘密?”张易心里虽然激动非常,但是脸上却不动声色。 越是艰难越向前,他要让所有人知道,跟他为敌的下场有多么恐怖。 呼啸的掌风截然而止,唐永林的双手,都被控制在了唐易的手中。 但是种蛇术,其实是华胥家族的延寿古药术,当时盘古开天地镇压平定旱魃时期,风姓家族,当然其他古老家族也有称呼为混元家族和混沌家族的,主要是为了纪念盘古的贡献,其实盘古也是风姓家族的一员。 玄天殿昔年侍奉神袛九天玄帝,灵族则侍奉灵皇,九天玄帝跟灵皇是死对头,所以双方自然也就兵戎相见。 雷璟飒走了,庄碧总算能休息了。庄碧已经累到不想动了,所以他就干脆在自己的医馆里休息了一夜。 第93章 一溪明月(三) 十一月二十三。 由于次日就要与那个在琴行见过的男子约在霁月楼,今日郎君就来此安排了一番。明明是那男人请客,也不知郎君有什么可安排的。 摇烟在心里默默念叨着,突然发现走在前头的明枕停住了脚步、正定睛看着什么,便与拂鸳一同好奇地也望过去。 明枕正在凝视的应当是正在那家城内有名的点心铺“喻记”门前排队的人。喻记家的点心可谓一绝,与主街另一头的“寻巷”并称苍衡两大名糕,日日门庭若市,无论口味还是回头客的数量都不...... 3000万大陆币的价格也是让许许多多的人望而止步,不敢再继续的报价了,而这个时候秦雪初也是硬着头皮喊道。 “你感觉得到这镜子的厉害?”陈可欣有些意外,先前镜子破了四面佛的时候,陈阳正跟那往他身体里灌入的邪气争夺身体的控制,照理来说是没看到镜子发威的,现在竟然说这法器很强,陈可欣立刻来了兴致。 第二天上班,赵仲琪正在办公室详细了解五溪县的情况,从经济到民生再到地理环境等等,要想在五溪县好好地干一番,自然要对整个五溪县的情况做到了若指掌。 她没有想到事情能够这么的顺利,却也觉得凭自己的姿色和才气,自然也该是这样的轻而易举。 万靑进入到月辰宗内门之后,进入到内门的修炼室当中在次领悟出来的万象血脉之中的招式,领悟出来后,在武者修炼的时候帮助了不少,毕竟血脉的提升可以帮助元气能够更好的凝聚到武者体内。 装疯卖傻这么久,真正的目的不是苟且偷生,而是寻找机会,为自己谋得一席之地。 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徐十二养精蓄锐睡到第二天下午,翻箱倒柜找出一套紧身装,更加适合壁虎游墙,腰间挂着个万能包,里面装着绳索和钩子,天黑透了,她才出来,潜入车孝臣的家。 也是这个时候,仙界对于夜清风私自下凡的事情大为震怒,指派了白琉璃对他进行惩戒,罚他重入十世轮回。 桌上放着的是一个炒三鲜和青椒肉丝,看上去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据资料记载,几百年前有一位邪教法相境在铁剑州用数十万凡人血祭突破到阴神境界,搞得天怒人怨,惹得铁剑门大怒,当即门派出动数十位法相境去围杀这一位邪教阴神境强者。 一天后,在一处被长年被积雪覆盖的山岭之中,叶潇点燃了一堆篝火。 “错!他们除了行事方面有所不同外,还有共同点。那就是他们一样的嫉恶如仇,一样的心系天下,一样的敬神守道。都是可以称得上圣贤的人物。”云杰正色道。 “欢迎来到镜世界!每一面镜子都有一个世界。”一个声音突然在众人头顶响起,大家都停止了观察,等待着声音继续。但是,对方说了一句话之后,就再没了声音,等了半天,大家都有些莫名其妙。 渐渐的温度就有三十度了,龙云想要把手掌移开但是手掌和那个木头就像是两个异性的吸铁石紧紧的吸在一起。 叶潇再度格挡住李青的一击寸拳,凭借着自己耐打的身躯硬撑不退。然后身体向左后转,重心落于右腿,左脚尖点地成虚步;同时,右拳变掌向上、向左落下,掌心向下,左拳在腰间变掌。 “姐姐,不要哭,我不希望看到你哭,我要看着你的笑容离开。”梁怡的脸上仍是那一抹纯真的笑容。 “得了吧,你别又三分钟热度,到时候喜欢上别的男神,那还不是又在他伤口上捅了一刀。”邢微就看不惯她这花痴的模样,打击道。 第94章 一溪明月(四) 回到南门府的客院后,明霄将分别从寻巷和喻记买来的几包点心放到院里的石桌上打开来,用小碟子一一摆盘,又放了壶清茶。一切妥当后,才进屋去唤正昏昏欲睡的越溪桥。 快八个月了,她终于开始犯懒,将每天的精力用筝弦散发出来后,有时候饭都不吃就倒去床上,不一定能睡着,但总是不想再下床的。 她的胃口也不是那么好了,明明数日前还是吃什么都香的状态,许是与心情有关。连孕傻的她都能算到重景该回来了,可城中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事实跟心理预期落差太大,众人难免有些意兴阑珊,品评糕点也就成了走过场,匆匆完结。 这几天因为顾轻念要结婚,又因为和青雨的事,他就忘了打电话了,没想到外婆就病了。 禹秋风在旁边扛着一桶水时刻准备加水。她倒还是第一次搞这种事情。不过说实话还蛮有意思的。 “没有不知足?那你为什么说,你和妈妈这么辛苦?这不是你的选择?而且每个月20块钱,我不认为会让你辛苦。”季长耕也烦了,每次都要重复差不多的话语,她就是不明白。 惊鸿还是转身去给曼绶笥弄一对,虽然情侣发卡都别在她头发,还是蛮可爱。 能说就好,就说他命好,据说总要磨一磨,这磨过了一生平安吧。 徐子智觉得自己迟早可以为她去死,只要她说、且愿意永远这样唤他,他什么都愿意为她做,让她哭了的,都要付出代价,让她担心的,包括自己也不应该。 沈清冥和穆塞莱斯的杀气,自然强,追上就要撕了大鸭,肯定补。 “这个,我替你跟表哥说说,不一定能成。你也知道,表哥并非江湖中人,他也是托人给找的。”于丹青有些为难。 终于,在白馨的忐忑下,余洁缓缓开口,只是说出的话,让白馨暗自心惊。 金语嫣抡起拳头,使劲的敲打着车窗,一点碎裂的迹象都没有;又脱下高跟鞋子,拼命的砸着玻璃,可还是于事无补。 因为如此,他和李成乾说话的时候,也非常的谨慎,因为和叶檀说话最多不高兴的时候抽自己一顿,而跟李成乾说话,那个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人总是会有意无意地看着自己脖子,似乎在寻找机会下刀。 就算是最后没有找到神针自己也没有多大的损失,因为不过就是几十百把块而已。 根据他俩的解释,钱曦应该和他俩一样,中了一种叫做鬼迷魂的奇香。 这里本就不繁荣,现在又有从四面八方出现的各种亡灵生物,显得更加萧条。 这处地方对于宁县来说都算偏僻的,所以在大灾难来临时,并没有像别处人流拥挤的地方那样。大广场上有很多垃圾和废弃的设备,却唯独没有看到尸体和丧尸。 “我没有吗?”班老头也说话了,他见别人都有,就他没有,他也想吃呀。 只不过,接连的对拼之下,此时薇恩的气血值显然也已经岌岌可危,而之前已经暂且退避到后方的麦林炮手已经再次逼近了上来,蠢蠢欲动地似乎想要为他阵亡的队友报仇。 这种情况下,要不趁机上场狠虐一下邱穆,回去后,他怕是得几星期都睡不好觉了。 “辛苦了。”李察朝他点点头,走到马车前掀开了车厢帘子,车厢内无论是地上还是座位上都扑了一层巴掌厚的毯子,而秦烈就坐在车厢内,姿势僵硬动弹不得。 任我行的身侧则是坐着一个青年,青年一样在打量着左冷禅,眼神带着玩味之色。左冷禅看见青年时脸色微不可见地一变,不知为何他从这青年身上,竟然感受到了一丝威胁。 第95章 一溪明月(五) 刺猬自认,揣了个八月份的大肚子还能如此灵活地行动的孕妇,世间唯她一人。然再怎样灵活,也不能忽视里头崽儿的存在,故而无论她在重景身上如何动,如何捣乱,都不能与他面对面相贴。 她没有办法,只能努力地用自己光裸的背去蹭他同样光裸的胸膛和腹部,感受他光滑的肌肤和有力的肌肉,以及它们的热度。 本来重景也有些可惜,因为这肚子的阻碍而无法更亲密地拥抱她,如今却只有庆幸。幸好有这么个肚子隔着,不然她真是要吃人的。 我可以感受到她的心情,几百年守护的一个地方,就跟自己的孩子一样了,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骨骼刚被治愈,生命却被腐坏了,那是有多么的难过。 “钢!”穆慕跌落在地上,咬着牙手一探伸进了肉里,想捞出匕首,但是却没有匕首的踪影。 安国公这次到来,到底是想要说这三个铺子销量的事儿,还是要说扩建铺子的事儿呢? 挡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拿着一把纸扇,长身玉立在门前的青年男子。此时正微皱着眉头,眼晴里面全都是不屑,好像根本没有把对方的拳头放在眼里面一般。 我龇龇嘴,这个的确没有想到,望着硕大的结晶体,一时间没了主意,这心脏该怎么破? “没问题,交给我们吧。我们现在可是比之前强大了很多呢。”西蒙笑嘻嘻的说道。 “雅典娜攻击!果然是很认真的,才第二个回合而已就召唤出了雅典娜。 郭夫人还想再辩解两句,无奈她实在是什么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更稀奇的是,晚上的时候,他居然看到靳司年在厨房里亲自做晚饭。 又是一击,一道道火焰从外面窜了进来,不一刻地上忽然开了一个口子。 忽的一道血光从左边飞射而来,苏决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这红光瞬间洞穿了身体。 “安合郡主可总算来了,我们这人都到齐了,就等着安合郡主来呢。”杜绾涓看着莫九卿笑着说道,一脸温婉大气,颇有几分正宫娘娘的模样。 很多关键的消息只有人鱼传说本人才能够了解,可惜现在的人鱼传说为了救杰克的肉体,已经躺在了人鱼坟墓里面。用人鱼的眼泪封印住了杰克和自己的身体,保护了灵魂复苏的时刻。 “喂,这是在家里,你该不会是还在演吧?”黄飞发现丁灿开始发抖了,吓了一跳。 灵识双手合十,左边的火焰和右边的寒冰升起,分别占据了他的半个身子,而在他的身后,一座带着炽热熔岩的火山慢慢从大地中浮现,而在火山的正上方,汇集而来的白云之中,一座倒立的冰山也慢慢浮现。 静静的在手术室门口等了一会儿,景郁辰就收到了苏皓的回信,好巧不巧的,这姑娘居然就是前几天那个出事的建筑工人,几年前离去的妻子。 “你的服装换成黑色?莫非你加入了赏金猎人组织?”杰克惊讶问道。 “这个孽障!居然……真是丢死人了!”听到独孤鸿的话之后,这个家伙一点儿都没有表现的非常焦急。相反,倒是非常的愤怒。这就是给独孤鸿下马威了。你丫的,不给足了好处,我是不会随便答应的。 “那你别生气了,你突然出去,我们都很担心,特别是路宁他们,你懂的。”上前抓住龙钰泽的手,米攸虽然不知道他在烦什么,可是还是想给他安慰。 拍戏可完全没有个定数,有时候早早就可以收工了,有时候熬夜通宵都得拍,完全没有规律可言,所以说,有些演员就是不注意饮食,生生将胃给拖坏了。 第96章 一溪明月(六) 与她一起入了南门府的别枝姑姑,被伺候得甚至比她这个家主夫人还要周到。南门疏很会讨别枝姑姑的欢心,这样一来她也就成为了被姑姑劝诫的对象——劝她安安心心地做他的妻子。 她表示,自己并没有不安心,南门府比她们之前租的院子大得多,还有不少下人能伺候她们,她待得舒服极了,比当年在临旸宫都舒服,哪里会不安心? “家主是真心娶郡主,郡主不该只当与他的婚姻是一场交易。”姑姑对她道,“好孩子,至少他敬重你,不像你耶和你...... 蓦然的想起,上次在医院醒来时,听到江溪砚打电话说的话,不知道怎么就有一种隐隐的推断,却不太敢肯定。 三人被狼外婆追着不断逃跑,忽然跑到一个死角,慕回雪和安德烈齐齐回头。白若遥看到他们两人为自己探明道路,笑眯眯地喊道:“谢谢哟。”接着转了个弯,跑进另一条走廊。 陈姒锦之所以接到电话,是因为今天值班的杨晓福看到了陈珠娣,她当时看到陈珠娣的身上都是血,脸上也有多处磨伤,就知道事情很严重了。 她是真的希望林姗姗和关立升再无关,能够寻找一个真正的不有私心的爱护她的男人。 “就我一人,你爱来不来。”被他这话刺得更加心烦的季如初,回完,既挂断电话。 看着她这个样子,杰克恨铁不成钢的放下了手,转过身去大有眼不见心不烦的模样。 而且谢家是有实权的,实权可比他这个空有虚名的王爷强太多了,正妃么,娶谁不是娶?妾室才是用来疼的。 两人相识多年,在一起的日子也不少,她忽然跟他说这些,除他提起带她回家见家长外,应该还有,他姐姐跟季如初,也都已知道的原因。 起始以为是袁思琴联系不上季如初,转找她曲线救国,不想接,也真没接。 作为男人的一生,是儿子也是父亲,前半生儿子是父亲的影子,后半生父亲是儿子的影子。 “那是呀,要不怎么能勾的金丹修士魂都飞了,非她不娶那!”冯茂然撇撇嘴道。 “高难度任务之中……有关妖的都已经被选了,我们只能选人了。”夏宇揉了揉眉心。 “无情师兄,喝花酒去不?”追命凑上前,用嬉皮笑脸的语气朝着无情问道。 难道,是妖精在与人类的交易中,对这些人施展了什么勾魂夺魄的魔法了吗? 岛上的物资却是不多,偶尔有几只野兽路过,妖兽级别都不算高,也就三四级。 拍个照还需要预约?这么离谱。方伦不知道这事情,转头望向杨菀葶。 与曾进入镜月世界挑战前者的伪神之躯不同,在此之前普罗米修斯从未正面接触过,开创了独立世界的神明。更不要说亲眼见证,月之领主对于本源之力和创世规则的运用。 “我们先进去控制毒人,然后再出来解决罗如烈!”严城主一句话帮助大家找到了重心。 按理说能够成功把郝强留在身边,对张灿来说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此时的张灿却是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回到猎魔星域之后,傅先生和凯莉两人早就从龙渊战场出来了,而且进入了闭关状态。 中平四年初,天下各地的纷争仍旧没有丝毫缓解的迹象,反倒愈演愈烈。各地诸侯仍旧为了各样缘由互相攻伐,而在帝国东北去岁难得平静的幽州,也自年初之始被战争的阴云所笼罩。 一些商人打扮的人纷纷上船,那是厓海会众兵士佯装白衣,好便宜出海。 第97章 一溪明月(七) “郎君这两天的心情可真是太差了。” 转头见摇烟反复叹着气、摇头晃脑地这样说,拂鸳又抬眸向明枕那边看了一眼,不由笑了:“你这是在心里头念叨了多少遍,都忍不住说出口了?” 未曾料到自己出声了的摇烟一震,忙抬头看向坐在罗汉床的明枕。他显然听到了她的话,颦着眉看了过来,看得她心里大惊。 摇烟赶忙低下头扯了扯拂鸳的衣角,拂鸳叹了口气,站起来后对明枕低了低头,这才带着她出去。 她们坐在下首,面前挂着两层妃色的纱帘,纱...... 中营主瞬间明白了杨天的意思,对西南营主投以好自为之的眼神。 “可以。这么一点伤势,对于我来说,不是什么问题!”然而,让龙天的脸色惊讶的是,面前的叶无辰却是点点头。 此时,满天的攻击已经临近了,人们虽然震撼,但已经发动了的攻击就没有那么容易收回来了,庞大的力量全部都倾泻而下,淹没了陆晨。 这一次,亡灵君主的脸色不只是变了变,而是完全大变,产生一丝惊恐。 熔岩法师两眼泪汪汪的看着他,之前的感动全部烟消云散了,她感觉,主人对她太随便了,是不是预示着,自己今后的待遇? 陆晨是孤儿,做梦都想拥有父爱,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所以,看见牛魔王这样子,他的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阳城有名的带刺野玫瑰,绝对不会饶了这个李红树。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的杀机。 平常升级的时候,他们都不敢去越级杀怪,佣兵只有一条命,一旦死亡,就只能重新招募和培养,因此,并不能起到多少锻炼作用。 罗方舟并没有透露其实这事也离不开师凡的功劳,因为师凡不让说,也就不说了。 “昨夜拼酒到底谁赢了?”蔚言先是看向乐正邪,最后眼光一转锁定了面色已然红润了些的璞玉子,不解问道。 没错,你没有看错,时至今日,他们的地位,已经不再是一个三足鼎立之间的种族,而仅仅是一支“邪道”了。 “就让此指陪着林璟下九幽吧,也算没有辜负他对我的知遇之恩。”将碎影噬血让撂下,何毅平静的拿起自己亲手砍下的食指,平静无比的说道。 “我知道,你们中的一部分人,对于现有编制不满。”说着,他瞟了一眼面前的士兵们。 我没理会他,我在想他说的那个老伯,听他说起来越来越感觉像是师父,也怪我,自己的师父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师父一直不肯告诉我他的真实姓名,难道有什么用意。 好不容易才钻出了洞口,一看,这是在总机关的另一间屋里,还没有逃脱出清军的包围。“这可怎么办?”公韧惊呼道。 安庆市内仍由二七九旅驻防,至于暂编一六八师交给九十军的军训处进行换装整训,该师将成为整个集团军的总预备队。命令下达后,二七七旅和二七八旅们五七零团以及重炮团的日式火炮营先后离开安庆市,向驻地赶去。 数次归家,德古拉斯能欣慰地看到家中一切如常,才明白这位妻子的重要性。而渐渐地,开始对她产生了一种依恋情结。 一瞬间,孟卿衣将自己的轻功施展到了巅峰,轻而易举地把胡狼斩来的刀闪过。 玄光境,凝聚玄光之种,有玄妙之能。斗法战斗之时,以玄光之种为核心,调度玄光,施展武学,行攻伐之能。 郑岚看着眼前这个空姐,白皙无暇的皮肤胜似雪,玉颊两腮透着淡淡地粉晕,更像是纯然的底色,并非用腮红点缀而成。 第98章 一溪明月(八) 若是先前一进霁月楼就见到他,明霄定然能从容面对。只是现下身在一个充斥着男女淫乱之音的房间里,大腿内侧的烫伤疼得厉害,方喝下的茶还让她感到了不舒服,明霄不禁有些想退缩。 既然他露了面,想是她喝下那杯不知加了些什么药的茶就已足够,那这香就没必要再点。明霄看了他一眼就低下头,向之前坐过的那张桌子旁走去,将火折子放到上面。 她尽量保持平缓正常的步履,眉眼间也是一片平静,不让他看出她的状态其实十分不好,尤其是...... 杨青山瞪大眼睛,望着疯道人一口鬼头刀,脸上面无表情,仿佛任何生命在他的眼里都是死物一般,刀口一翻转,挡在眼前的一座大山凭空化为粉末,强大到剑芒从刀口中释放,在大山的后面,几十元婴期高手被斩杀。 麻三江。呵呵,这个威震黑北省的大佬,不知道两人世界过的甜蜜不? 有了一人的吼喊,众人再次紧握自己的手中的灵器。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涅凰泥,起初便商量好了一起动手,那涅凰泥就在三头尸妖的身下,只有将它消灭才有机会得到它,面对它的诱惑,众人心中的恐惧化为无尽的力量。 “星竹你乖,爸爸就在你身边,你听爸爸的话好不好,我们躺下好好休息,好不好?”爸爸试图放我躺下,他轻轻的扶着我的头放我躺下去。 吴迪和张莲蓉在院子里静静的观察这一切,他们的心理如明镜一般的清楚。 顺着蝙蝠的目光看去,便看到一张宜喜宜嗔的脸,正俏生生的看着自己。 况且,只要他回去了,再让家族之人找到姜枫那厮,不愁找不到此人,一旦被找到那今天的羞辱将百倍的还回来。 此时天使妹妹已经在杨青山的帮助下可以移动身体了,立刻愤怒的要和恶魔战斗在一起,但是被杨青山怎么一喊,不敢乱动,做出一副随时出手决斗的样子,希望可以给恶魔造成一点压力。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姜痕渐渐地拨开了那一层抵挡着七算神芒的魔元,影的秘密也开始揭晓出来。 此刻,长乐宫里,所有人已经被控制住,限制了人身自由,命令是上面传下来的,只说有人来检查,具体的不知,只有负责管理这边的经理心里明白一二,可这种事,他隐瞒都来不及,怎么会说? 那是一件兵器,只看外观,便觉得有种凛然的杀气升腾,让人心生寒气。 见敌已退,稽婴立即停音,他面色因运用真气牵动旧伤显白,但精神却是不错,笑意盈盈。 林家还是以前那种样子,如果她回娘家,又会过上那种贫苦的日子。 “不一定非要沈纾,我们可以选择其他人。”终于,他还是提出折中的办法。 秦羽风吓了一跳,他缩着脖子,努力的减少存在感,生怕王妃会忽然想起他来。 曲悠看着袁琳儿那苍白的脸,不由的无声一叹,这又是何苦来的呢,用糟蹋自己身子的方法来打击敌人。要是敌人倒了还好,可万一敌人没倒,她却先行病倒,岂不是给了大皇子一个再娶的借口。 见楚钰的目光一直在盯着那幅画看,众人一时间也是心下奇怪,难道这画……有什么不对吗? 大厅的窗户旁,有个男人背对着她们而坐,即使是坐着也能感觉他身形的修长,男人定定地注视着窗外,似乎并没有察觉她们的到来。 在有限的时间被耗尽之前,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敲打的机会,也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可以给她铺垫起的台阶。 第99章 一溪明月(九) 明霄不知道,早在懿佰一遇之前,明枕就见过她的真容,更不会知道彼时他在懿佰和繁吹认出她,完全是因为她身上特殊的气味。 在城外客馆门前,他就闻到了来自于她的独特的香气,这种香气是不会因为她易容成什么样子、洗多少次身体、换多少次衣服就能消失的,像是自她的体内而来。 自灵魂深处而来,又只有他一人才能感觉到。别说拂鸳和摇烟闻不到明霄身上的气味,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上原来还有香气,从小到大都不知。 但或许一切都...... 道行天尊心中惊骇,这逍遥子是什么来头,外表的修为不高,居然如此厉害,只一拳就重伤了他的仙体!他这才明白自己犯了轻敌之错,不仅失去先机,而且还受了不轻的伤势。 郑宇也有些不好意思,他的本意只是想用这些食材讨好幽幽子而已,没想到竟然会变成这种状态,这是他没有料到的。 “大爷,我们公子很有本事的,他一定可以帮助你们的。”凝轩也凑了过来,扶住老大爷的手臂轻柔地说道。 银琦反唇相讥道:“可是永乐皇帝废东胜、大宁,迁万全以后。那里就已经被鞑靼占有,迄今已一百多年了”。 杨戬看了冰雪一眼,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再也没有理睬这位连圣人都忌惮的“天子”。 关羽吩咐兵丁就地安营,将十来辆暗藏着兵刃的马车围在四周,当着纪灵两千郡兵的面,埋锅造饭,坐地歇息。双方人马就这么僵持着到了傍晚时分,只听得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双方立刻悉悉索索地动作起来。 雪妍是妙姝门顶梁柱莲叶长老最疼爱的弟子,是为了救她师傅,她才留在了血翼府,这些事情,是司徒南科在林忘忧闭关期间,每次来看林忘忧,都把翠柳轰出去,自己絮絮叨叨念叨自言自语说出来的。 最让他们纳闷的还是两傀儡与那只三头蛇的战斗,根本没看清是怎么回事,自己的两个傀儡就断了联系,仿佛突然一下就消失了。 夏依依和叶星辰听到,同时黑衣人也听道了。夏依依暗骂这个胸大无脑的蠢货,难道就不会传音么? 叶皇表示很无辜,自己不过是开个玩笑被讨厌了不说还差点被扇耳光。 方主任心头一沉,江大豪这番内涵丰富的话给他带来了巨大心理压力,而他身后的另外两名医生更是脸色变幻不定,能为住在特许病房里头的病人服务的医生都是心思敏捷之辈,如这种是非,他们断然不想无故卷进去。 而‘极速网吧’的这两人,只是过亿‘雨家军’中的两员,类似的场景,此时正不断在全国各个网吧上演。 “野玫瑰虽香,无奈多带刺……何况。我还是一玄门中人。”倏地,我恢复常态。静静而温和地望着这朵野玫瑰。 “我们得先生产高档家具,把‘美佳’这个品牌一炮打响!”夏建华坚持道。 來到后院。三人看到一座有七八丈高的假山。而假山下方。有一道门。这道门。就是天牢的入口。此时天牢的入口。并沒有士兵把守。似乎都去吃喝玩乐去了。 “方先生,上车吧。”杨天骢向我迎了过来,挽起我的手,向车子走去。 莫天跃轻易的解决的欣雅的危机,就连周华强也呆不住了,急忙动身赶往了南平。 砰地一声,燕南天的圣光在吞噬秩链的疯狂翻绞之下终于是承受不住,一下子破碎。 我原以为,这黄巢命数一定去过悬空城,此刻也才知道,他也是如我们一般,第一次来到此地,且还是暗中跟随我们,才有幸进入了这悬空城山洞暗道。 第100章 一溪明月(十) 胸前有些痒,明枕睁开双眼就低头看向她,她依旧阖着眼贴在他胸口熟睡。 她没醒,手指却在他胸上画圈圈。 明枕失笑,将她的手拿开放进被子里,一只手臂从她颈下抽出,小心翼翼地坐起身,将被子都给她,双腿放下床沿。 虽然没怎么休息够,更想再多抱她一会儿,但再躺下去会越来越难以清醒,现下头已是十分沉了。 昨夜——今日凌晨结束后,她因为太累,没有应他“先洗洗身体”的要求,直接睡了过去。她虽未拦他,但彼时他也不是很想离开她...... 两扇大大的门,此刻正紧闭着。柜子里面,仍响着“咔嚓、咔嚓”的声音。方才在外面听得不太真切,而现在这“咔嚓”声十分近。令知道,那是切菜的声音。但是,这个时候,谁会在客栈里做饭呢? 直至片刻前,白兰突觉心慌,有些心烦意乱,静不下心,才放弃调息。起身出了房门,去了旁边的房间。 在这漆黑的夜里,在一片呼吸与呼噜声叠加中。她醒着。她始终醒着。 前面是一个三岔路口,令往芳华街的方向走,而王灵韵往出城的方向走。俩人暂别。 时间回到了桃桑冰封全城没过多久之后。时间重新回到了正常轨道。榕树城也恢复了原状。 青玥出掌的瞬间,用体内仅有的灵气,一个瞬移,便逃出了老妖婆的魔爪。 疑惑重重,却毫无头绪,罗森便将这些猜疑甩至一边,心念微动间,其身上便有着黑白灵光蔓延而出,随即化为了一个孩童身影,正是罗冀。 这一次,见她的阮琴坏了。他压根不懂阮琴,却强行说:我会修。 田蚡摸透了刘安,他料定刘安就吃这一套,一来拍拍刘安的马屁获得地方诸侯王的支持,二来能从刘安那里讨些赏赐。 “死丫头。说什么呢。”栖蝶佯装生气。眼睛却是仔细打量着铜镜的自己。从前的自己重來不会好好打扮。怎么简单就怎么穿着。今日这层层叠叠的衣衫倒是第一次尝试。他。会喜欢自己这样么。 银光知道她心痛的不得了,她现在的情绪不稳定,都不敢到医院去看看顾倾。 青伶美目流转,在囚室四周扫视一圈,最终把目光落在柳月身上。 也是太过于依赖韩扬了,以至于在失去他的时候,忽然就崩溃了。 “以你现在的修为和气息,以及赵强的身份,我想,若不是极为熟悉的故人,根本就认不出你来,”夏婉琪轻叹一声,以她的认知,韩冰虽然体内经脉恢复,但是想要再修炼有成,希望极为渺茫,怕是此生无望。 “谁说我装的。你看,我这里有挂号、就诊、还有拿药的单据。”游思瑜从背包里将假诊断证明拿出来,递给了司徒然。 “你们两个!给我站住!!!”周安之的脚还未抬起,一声严肃的声音就传进了她的耳中,周安之眉头皱了一下,是在叫他们吗,身边的暗卫也是变得情绪紧张起来,一动也不敢动地站在原地。 “起来,有些话说出来要谨慎。”周安之看着她,面色言和的说道,但是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没事。”乔雪颜抚了一下心口。然后,她踏步向前。虽然眉头蹙紧了好一会儿,但终究被远处白茫茫中的一点点娇红梅花吸引了视线。 傅七七在听见时璟然对薇薇安说那句我喜欢你的话之后,强忍着的泪水直接夺眶而出,砸到了地上。 林奕行背对着办公桌坐在老板椅上,双手交叉,手指有节奏的弹动着,显然他在心中盘算着事情。 第101章 一溪明月(十一) 在去布庄挑选用来制作床帐的布料的路上,明枕问明霄如何看昨夜那个借着递她火折子的机会而揩油她的小厮。 明霄眨了眨眼睛,回头看了看跟在他们身后的拂鸳和摇烟,又转向他,不禁纳闷:“揩油?” “你可别跟我说,是个男人都能那样摸你的手。”明枕眯了眯眼,停在路上,两个侍女也不得不停住。 走在他身旁的明霄见旁边没人了,也停下来向后看。他的唇是微扬的,就是方才的语气不好,又看了看拂鸳和摇烟的眼神后,明霄将那句“我以为摸...... 病床上的张雪茹虚弱的睁开眼,苍白的手在床上摸了摸,当她的手移动到凸起的腹部时惊坐起,眼神十分古怪。 病房里面,压抑的气氛陡然间变得轻松起来,阴九三人,不由得长舒一口气。下意识摸了摸额头,才发现,细密的汗珠,早已成股流下。 可梦魇在环境上的天赋是阴阳家千年来最好的,但毕竟还是太年轻了,如果单论幻境的话,梦魇是比不过晓梦的。 拓跋雪摊开左手,微笑道:“看!这就我耗尽心机,从四大圣族盗来的那块宝玉。”此玉石表面是看上去,纯白无瑕,宝光闪烁,四周镌雕着看不懂的神秘纹样。 陈容她一个孤身在此,虽有王七宠着,可对她不喜的,是天下第一大家族,是整个建康城的贵人,她不是应该很无助,很希望有亲人朋友前来相伴吗? 一开始金色圆球瞬间溃散,化成成千上万道金色的法则和古辰的黑色法则相对抗,两者犹如两条在空中大战的巨龙一般,一会儿黑色占上风,一会儿金色占上风,一会儿两者平分秋色,总之打的那叫一个不可开交。 摘了,尹伊无法控制与生俱来的基因病,她无法拿出最佳状态来面对大家。 胡人的举动,惊动了整个天下。要知道,在汉族人心中,胡人是没有人‘性’,是以人为食的。这样的畜类,对一个中原名士,对一个还没有及冠的少年,如此尊敬的,慎重地送归他的尸骨,那是极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李二陛下闻言便知道,定是那马周之事有结果了,欣喜的开口说道。 但眷族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只留下姿这么一个地位最高的博学者,在别无他法的情况下,巫彭只能按照姿的计划一步一步地来让自己的生命得以延续。 容谦知道容凝的名字,但是听到卫子骞这么直接的叫出来,心里还是有几分恍惚。 唐宇看到林妙然要离开,顿时一把抓住了林妙然的手腕,声音有些沙哑,不过还算中气充足。 我略微看出他的心机,便尝试性问了一句,他听后默不作声,也没什么表情变化,我继续说道。 欧阳和将太正一边走一边唠着,突然两人身后的柳乡露出了凌厉了眼神。 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奇人——郝洪亮竟然真的出现了,而且刚刚一出现,就把他们全都给收拾掉了。 我可不希望这么一个靠谱的管家英年早逝,更何况还是在我自家楼梯上。便来到喷泉的前面,与他说道。 巨人用力眨了眨眼睛,用眼皮将短矛夹飞了出去,然后目光锁定了正在不断移动的范蠡,挥舞起了自己的手。 “不可能吧,刘三这种人敢结婚生子?不怕仇人弄死他的妻儿?”于志说。 离封垂眸,看了一眼沙发上被染红的那块地方,然后坐到了另一个单人沙发上,低头在手机上搜索高二的练习册。 他眉头一皱,大手一抓,睁开眼,定睛想要看清“袭击“他的东西。 第102章 一溪明月(十二) 二十八那日下午去了一趟布庄、明霄又似乎有些生气地离开后,就再没主动同明枕说过一句话。虽然他问话她也一定会答,可骤然间变得这样冷漠,除了让人摸不着头脑外,更是令人十分不舒服。 她当然还是要随时跟在他身边,不然此番过来付出身体还不用他钱的行动就变得毫无意义。他这几日没有必须要出门做的事,几乎一直待在霁月楼里。也正是因为空闲,他才想借这个机会多带她出去逛逛,可她别的话都好说,就是不想再跟他出去。 他待在房间...... “你不是已经见过我了吗!不过我想先问你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我来到华夏而且还知道我在宾馆哪个房间?”刚一见面,佐藤宫先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钟庭月神色一变,上前将宋卿蓉扯了过来护住,冷冷的看着柳工鸣。 樊虎大声呼喊着,他的声音好似有种魔力,寻常士卒只是听见就觉得胆战心惊,不敢与之为敌。 经过今天的对赌,顾晟手里的钱已经超过千万,提前达成了顾晟的目标,不过明天才是重头戏,明天他会和向老正式合作一起购买原石拿回林市再开。此刻,顾晟也正式成为了千万富翁。 亢有福瞬间就想明白了这个道理,顿时起身朝着朱慎锥施礼,脸上露出敬佩和感激的表情。 但樊虎岂会退避,他直接迎了上去,三尖两刃刀的威力,只会更加强大。 刚刚进入卧室,顾晟便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看到一侧点燃的香就能猜到,这一定是极品。 杨广并非宽宏大量之辈,他更不会忍气吞声。方才伍建章所言,已经完全撕破脸,他是前所未有的愤怒。 可惜,这时候已经晚了,万历虽然聪明,但他没有祖父嘉靖的帝王手段,哪怕他心里明白这些,也无法改变这一切。 只是,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谢少云经过几天战斗,居然生出异心,主动求饶。 罗昊挠头一闭眼,只能装死道:“名字而已,叫什么都一样的。“这算是变相成认了他的身份多样性。 不过他没有发现的是,自己的脚下的泥土,有点松软。或者,他发现了,但是想到了刚刚的爆炸,也没有太过注意。 就在威尔逊回味着跟卡戴珊在一起时的香~艳时光时,一个奇怪的声音突然从他身上响起。 这种阵容,除了陆家军之外,整个华夏都拿不出来,绝对值得引起重视。 起初,按郭怀远,袁鸣沙密谋,因杨钺与蜀王一母同胞,面容极像,他们建议皇上秘密混入军营内,囚禁蜀王后,皇上趁势取而代之,指挥三军歼灭突厥! 紧接着,一道又一道的剑光接连不断的飞出,整整七道,全都刺入陆凡的眉心。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得到赤火草,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买到那些药剂。 而且从重生以来,断天涯就像一块石头一校,一直压在自己心上放不下,他很好奇,那些生物是不是就是来自萧万成的那个世界? 楚怀贤对着祖母点头哈腰:“我理当尽力。”楚太傅哼一声:“大话又上来了。”楚怀贤忍住笑忍住得意。 刘寿光心中一阵暖意升腾,想不到孟婆原来是如此重情重义之人,自己今后定当好好待人家,便与孟婆挥泪作别,运用起自己的真气,离开了冥界的鬼门关。 顾家琪连连说夫人客气,程夫人打量着她,或远或近,露出一种熟悉又陌生的神情。 “我们走吧!”范胜淡淡的看了赤雄学院的人一眼,随后便是带着青阳学院的众人,率先向着圣武学院走去。 第103章 一溪明月(十三) 二公子家重颜姑娘的生辰在十二月初三,虽冷,却是个难得的晴天。宾客在巳时三刻起陆续入府,午时一刻正式开宴。 无论是长公子家还是二公子家,府中宴席都分为三宴——男宾宴,女宾宴和私人宴。男女宾宴无须多说,这私人宴则是只为麾下心腹及其亲信所准备的宴席。重显与重晏贵为公子,自是无需全程陪同相关宾客,只露个脸,喝个敬酒,便能让其他人自娱了。 私人宴也没有固定的时间限制,其实就是为议策谋划提供了一个场合和掩饰罢了。...... 咔嚓,一声惨叫响起,那名青年直接飞了出去,一条腿也变了形,林宇的身体只是晃了晃,他一个翻身缓慢飘了下来。 他却没看到林宇嘴角的嗜血笑容,一把剑出现在了林宇手中,正是他的黄泉剑。 这是一种震撼的场景,数道恐怖的天地异象爆发,对抗心魔虚影,仿佛时间都在此刻凝固,永恒了一般。 杜聿明说完,郑洞国会心地点点头,而后又礼貌的朝萧山微微一笑就转身离开了,杜聿明看郑洞国离开后,而后双眸充斥着欣慰的目光看向萧山道。 话都涌到了嘴边,云杉又顿住。瞧着对方,她神情忸怩,止不住吞吞吐吐。 纪浅念:人嘴两张皮,即使这40分的成绩,在所有俗世之人眼中都是挂了科,只要我偏说是及格了,又有谁能奈何得了我? 说完,勾毛看了我一眼,问:你还想咋样?难道你的未来不是这样,找份好工作,找个好老婆,结婚生子? 骢毅也不惧怕,继续凝聚起了冰做的坚硬的尖刺,连续凝结了二十来根只花了骢毅十分钟的时间,这时候距离恐龙破开骢毅的冰封还有二十分钟。 洪荒的解释顿时让韩狼一愣,而后脸色大变,瞬间想到曾经修炼出现的一幕,原来最后的土黄色光芒竟然是洪荒出手,这让韩狼在心中十分感激。 鬼火王砸下来的炎魂棍顿了一下,可就是这一顿让他失去了最后的时机,砰砰砰,他身上的熔岩铠甲开始爆裂,露出了一些冰晶。 皇帝只觉得心中一痛,从胸中突出一口血来,眼前一黑,便直直的倒了下去。 眉心难受的紧觑着,沉重的眼皮稍微挣扎了下,缓缓睁开,朦胧的白色天花板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没有任何血色的樱唇蠕动了下,有些干涩,头微偏着,看着徐徐微风吹动着那层薄薄的窗纱。 顾盼如今的身份,别说没犯错,便是真犯错,这府里谁敢责备她。 可在众人感觉来,就像是一道能灼伤人的火刀子似得,顿时脊梁发僵,连手上的动作,都不由的慢了下来。 而后面的马车那么的庞然大物更是少不了受难了,是直撞到树干“砰砰”作响。 “瑶燿,你赶紧回去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不然明天该感冒了。”司徒慧依心中虽又万般的疑惑,但是还是微笑着将凤瑶燿扶了起来。 项如云的脸色突然就变了,她瞪了项凌天一眼。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想到,她最亲爱的侄子居然会联合他们一起瞒着她。 “乐意奉陪。”宋堇安淡淡的扬着眉,点了点头,转身往拳击台上走去。 看着司徒少棋的背影渐渐远去,刘彻和凤羽墨的表情完全不同,脑袋中思考的内容也完全不相同。 素羽顿时在心里对太子妃是一场崇拜,她居然能这么冷定的处理好这些事情。 此时蛮荒星域内,两大神王释放的结界相互碰撞,混沌与光明分庭抗礼。 第104章 一溪明月(十四) 相比于男宾席,女宾席的客人到得更早些。女子之间就喜欢聊些有的没的,无论是否开了宴都是一样地热闹,故而纵是午时一刻才开宴,身为二公子府女主人的明倾也不得不提前几刻钟去席间招呼宾客们。 女宾多为朝中与长公子和二公子等人交好官员的家眷,再是十大世家中明、陆、华、顾、江五姓的女子,谁都怠慢不得。 站在文王后与世子一边的世家子弟多半是不会来的,不过今日明倾却在女宾间看到了慕家的小女儿慕轻瑗。虽说慕家并不在世子阵...... 见过长辈之后,陈宁对陈喜顺说道“喜顺,一路辛苦了,你家里人都安顿好了吗?铁牛和大力他们几个怎么样?。 自从自己开始投身于电竞界以来,他已经很久没有用这种信纸写过任何东西了。他不知道夜廖莎是如何找到这种信纸的。 看着拼命求饶的谢乔,雨蝶也不禁微微心疼,但两人之前的约定却让她一阵面红耳赤,一头扑进阿珍的怀中娇柔撒娇。 综上所述,秀林觉得还是第二种的可能性比较大,一个存在百年以上的种族,就这样轻易被人灭了族,不论谁细细分析都不会那么简单,再说已经有了独角兽的前车之鉴,飞马一族怎么会没有后手? 四十分钟后,山寨大门被成功攻破,陈宁与杨得胜等人在山寨内成功会和。 此时的人们不禁四处的奔走躲避,争相的朝着远方跑!但是要知道那两种火焰又岂是凡物可比?就它们的实力怎么就凭双腿就可以跑出其的范围呢? 崔封又拿起一个不起眼的条形木匣,打开之后,只见其中整齐地排放着一根根茄草烟。崔封数了数,一共有二十支。 冷气从牙缝之中传出,抬头看去,不知道何时,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具身披破烂铠甲的行尸! “好,我先来。”李长林这边坐在第十号宝座的,是騇钚得、放弃,他一开始关注李长林的时候,还只是一个上将,但现在也已经是元帅级别的军衔了。 这种极品丹药非常的难以凝练,一般坎宫只会用来奖励给为坎宫作有巨大贡献的弟子,或者是让修炼出色的天才弟子冲关使用。 “应该是我们谢谢三哥您才是。”黑无常回过神来,赶紧无比感激的说道。 就在这时,几人所在的地方蓦地传来一声轰鸣,随着这道轰鸣声的出现,他们所在的正中央地面犹如被炸开一样,瞬间出现了一道幽深的裂缝,此缝隙深不见底,且不断有寒气冒出,让人不寒而栗。 “吃吧,你先尝尝。”李长林刚刚已经吃了一个蛋炒饭,倒是不在意这么一颗花生米了。 本来,刚才飞雪军团的大元帅动用虎符给他们造成了数值伤害,很多人就已经感觉憋屈了。 如果说绿色的树形成的巨大城堡还可以理解,可是这个宫殿,好像是用“玉石”砌成的,这就有些让人吃惊了,太他么的奢侈了吧? “该死,我跟你们拼了!”看着这一幕,杨飞心里那是又惊又怒,连忙就摆了一个架势,就准备迎战对方三个暗劲巅峰的高手。 根本不等他们说完,一道耀眼的剑光,从虚空中出现,划过五人的脖颈。 闻言,除了那名黑脸汉子依旧站在龙显扬的身后以外,其他人顿时一跃而出,朝着唐易逼了过去。 也许是折腾了太久的时间,笼罩维纳斯城上空的雷暴雨终于开始疲惫了,需要休息了。在这一天,维纳斯城的天空罕见的露出了透亮明净的蔚蓝色,晴空万里无云,实在是前所未有的好天气。 第105章 一溪明月(十五) 在看到苑闻浓、心中对她萌生出杀意的那一刻时,明霄才懂明枕那句“无论看到谁都尽量不要动手”是什么意思。 确然,不过两年多未见,昔日与她的关系又不错,明霄自然忘不了这张脸,更忘不了这张脸的主人做过的事。 起初知道苑闻浓离开了七星教、离开了重景身边,是在她被重景调去水镜轩保护越溪桥的前夕。重景并没有与她说太多,无论是苑闻浓的事还是越溪桥的事,都未跟她解释清楚后,她就只是奉他的命令做事而已。 越溪桥的名字,她尚...... 没事自己喝口酒,去后山跑跑步,溜达溜达,看看他们训练的成果,马上过年了,想着也该回家过年啦,好几年没有回家过年了,这次该回去过年了。 杀完最后一人,他手中微微用力,剑身轻颤,血渍便被抖落了下来。 大师不愧是大师,说话的声音浑厚有力,一听便知也是个练家子,最重要的是,这个宝云寺主持甚至还有几分灵力在,这分明是已经超脱了普通人的行列,怪不得一回来就说要见他们,还真是有点本事的。 默默牵住了曲清染的手,她的掌心一片冰凉,和平时暖暖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个子稍矮的导购员把她们店里最新款的连衣裙都拿了出来,让她挑选。 广场上的后生们,却是激动兴奋溢于言表,手舞足蹈,充满了好奇和憧憬。 潼关正式由村子升级为邑,城内的空间大了很多。李慕只等一朝君王上线来帮着改布局呢。 林高格觉得邵二有些不可理喻,他想过邵二很有可能说话你骗他,但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理由。 边叫边吐血,然后便直挺挺往后一倒,扑通坠在台上,一动不动。 万俟陇西说着话,已经低头将唇凑到她的耳边,开始舔tian抵,轻咬她的耳垂。 只有真的经历过那一刻心境后,才明白可以对他吼对他怒骂也是要被珍惜的。 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叶非情依旧不在,空气里散发着红花油的味道,我知道,是他帮我揉了扭伤的脚。 沙哑的嗓音还是那么性感,我松开他的下巴,埋进他的颈窝舔他喉结。 江阳自始至终没有把他家置身事外,不知道他爸到底是哪一边的。 整个晚上的时间顺子并没有睡觉,但是也没有被吵到,但是顺子这一早上刚刚出门,就迎来了一阵的热闹。这跟平日里战前的宁静有着巨大的区别。 心脏被反复刺穿,就再无法修复,连血池也无能为力,而它若被放回原处,又能与身体连在一起,维持生机,让受刑的血族长久感受着剥皮痛苦,就连自杀都做不到。 所以王参谋不厌其烦的给老范讲解堡垒各处的功能和注意事项。目的就是为了让老范跟着熟悉。只是范西明像是过市场似得走马观花一般。 梦梵安冷哼声,旋即只见她单手举起,朝着那几个幽家长老虚空抓下,砰然间,那几个幽家长老,同时哆嗦下,莫名其妙的倒飞出百米之外。 苏雨玫暂时无法答应,于是来找柳悦言商量了,毕竟有些事情还是得当事人亲自点头。 “呵呵,没事,我来就成了。”宁静也是看到了李云脸上的不高兴,而且想想自己也不是很愿意麻烦人家的,所以自己优雅的取过茶壶,往自己茶杯里面倒了一杯茶。 “你说他们会来吗?”天使阵营中,也有人感到担忧,其他的人万一不出现的话,那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这大叔也是害怕,刚踏出去的脚猛的就收了回来,心里在犹豫着究竟要不要回家?自己是不是应该出去睡一晚什么的。就在大叔做决定的时候,却是听到了楼道里有开门的声音。 第106章 彩云不归(一) 他的外袍是开襟,明霄于是将手臂伸进了他的外袍里,紧紧环在腰上,脑袋也埋在他胸前,阖上眼,不愿再看任何人。 她只听见了拂鸳和摇烟两个的轻笑,在明枕的手也抚上她的背时,才又有疑惑的声音传来:“……她是你的人?” 明霄听得出,这语气中颇有“她是你的人,你居然还放任她伤二公子的女人”的责怨之意。这不是华歇的声音,她也懒得再管是谁在说话,像是知道自己闯祸后耍小聪明讨好管教者的皮孩子,脑袋蹭了蹭他的胸。 虽是自己先...... 结果,孙一柔穿着这双白球鞋兴奋的跑出去,想谢谢妈妈爸爸时,他们却给了她一个惊吓,永生难忘的惊吓。 说不触动是假的,说不心疼也是假的,可老郑的仇,他却不能不报。 只有自己脱离了盘古神教,与他们划清界限,才能让众多弟子免遭生灵涂炭。 果然,旁观的人很多,他们进去的时候,只有后排的角落还有两个位置,她向前看去,只见莫子言和罗辉坐在最前面,莫家其他人坐在另一边,阵营分明。 “走啦,我妈肯定喜欢,上次白姨用的就是这款,我妈还羡慕来着,”。 走之前,她还不停的哭着,嘶吼着,求帝老爷子看在她父母的面上护她。 原因就是,远处那青袍少年所展露出的气质太过淡然和从容,且一身气息深不可测,让人琢磨不透。 没想到回到靖王府,还有一个更大的惊喜在等着她们,杏林圣手赵神医终于赶到了京城,来到了靖王府。 “好好好,你不要那么吓人嘛!我明白了,以后不管我干什么?哪怕吃饭,洗澡,睡觉我都会随身携带,妥善保管,”看来这个东西还真是一个宝贝。 他们要做的是正经生意,以后要做到全朝甚至整个世界,等他们在大禹都的生意遍地开花以后,就可以真的歇一歇,那去别的国家做打算。 “魂还没有走远,还好来得及时!”那老太婆再次发出一阵令人脊背发凉的腹语声。 鸠是为了洛宁的土系精石,和拿洛宁当一个枪使或者挡箭牌一类的。 唐远山更是一脸莫名其妙,这棺材是自己亲眼看见挖起来的,墓照说也没错,那金砖更是符合唐家的身份,咋就整了一只狐狸躺在棺材里头。 而就是这个时候的何洛也是不免的就是对于这个情况来说的话,还是有着了的一个感觉,就是可以说是比较的能够的就是一个十分的也是能够的就是感觉到了的便是一个好奇的样子的感觉了。 林城苦笑着摇了摇头,暂时把这件事放在了一边。转身上楼去了。 随着落水声传来,白珀浑身是水的游回岸上,甩了甩被水浸湿的碎发。经过十多天的高强度训练,白珀的身体强度提升了一大截,他也能明显感到空间系的能力提升了大半。 “喂,张龙,你在那里,家里边出事了,赶紧回来吧……”对面刘爽很急促的样子,事情大概说的是张涛带着刘爽的父母出去自驾游的时候发生了车祸,刘霞在医院得知了消息之后病危了。 洛宁体内道韵气机加速流转,不断的汇入斩星之中,顾不得左胳膊夹着挣扎的木斜风,只能尽量的跟随周围的人一起战斗。 她从来没有真正和他好好聊过李明泽,从来都是自欺欺人的以为,不谈起就代表不存在。 果然,几分钟后,他发现这里同样有提高专注度和记忆力的功能。 并且这批猪,是刘猛从别的养猪场买来的,然后加了自己的鲜血喂了两天,成本就不低于八块了。 第107章 彩云不归(二) 商时的实力对于明霄来说本就是可望不可即的程度,故而几乎是在完全没反应过来时就被抓着带离明枕了身边。 直到商时带着她落地,明霄才反应过来明枕充满震惊和恐惧的双眼早已消失在眼前了。 他很害怕,才紧紧抓着她,只是没抓住,她自己也莫明其妙地被昔日非直属甚至没说过一句话的上司拽走了老远——似乎也没多远。 商时并没有带她走太远,连二公子府都没出,只是避开了所有人,到了两人应都不知是何处的地方。 虽说见到了七星教的人,...... 紧接着,大量的黑色血液,喷涌而出,男人的眉眼,也越发清冷。 即使,男人吊儿郎当,不像个靠谱的人,但她总觉得,他不会害她。 美国联邦税务局确实无权从赌客赢取的赌资方面收税。因为联邦政府并没有赌博合法化。而且就算他们要收,在内达华,他们也收不到。 说起来,自从有了生命之泉傍身后,钟子浩就没有在意过疗伤丹药,此刻拿出的这些,还是他以前的存留,以及杀人之后,从对方的储物戒指中所获。 那年级长刚想说什么,却又似乎突然某个瞬间,就察觉到事情哪里有些不对劲。 就那么和她对视,深邃的眼眸里似乎想看透她所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等到科里兰离开,哈利夫心中的感觉却是五味陈杂,突然之间自己的好友便有了自己喜欢的人,他虽然为科里兰开心,但却还是隐隐有些失落。 嗡嗡的,唇瓣动了动,嗓子却像是被堵住了似的,让她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姜梨只好用自己正在思考回燕京后如何应对父亲的疑问搪塞过去。 王磊拿起朱超的枪对着抱着手腕吼叫的朱超就是几枪,朱超倒在了地上王磊对着朱超的尸体呸了一声。然后朝外面走去。 甘雨不禁问自己,自己是否真的愿意离去吗,去了绝云间之后,自己真的会开心吗? “听说当时他一共从张老板的那里买走了两块挂件,耗价总共两百万摩拉。 投鼠忌器之下,无形中给这位新皇增添了不少威望,正如胡统勋所预料的那样,魏正醇死后,朝堂安定,百官皆宁。 “别,别打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求饶的声音从身下的人口中溢出来,南姜南追上前,清景将人翻过来,发现竟然是个孩子,那孩子一脸的无辜,正抬着头,眼巴巴看着南姜南。 原家长子原爵大婚当日,亲弟弟动手把亲哥哥的老婆抢走了。气的怒火攻心进了医院。 韩雪儿一身矜贵的长裙,那衣服用的是上好的浮光锦,用金线勾了边,不仅如此,她还带了一整套的珍珠头面,衬得她如同神仙妃子。她看上去气质温柔,本就是个美人,如此一打扮确实很好。 畏惧,那是因为,她们成年既是神境,随便迈步就能轻易的达到更高境界。 齐飞阳进入医院后,便看到傅院长亲自在门诊大楼门口等着了,旁边还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医生。 恰在此时,紫烟神情疑惑,她起初以为自己听错了,是因为太思念的缘故。 渡歌通过系统动作整理了一下灵魂契约,给墙后拿东西递了过去。 虽然身为偷渡客,石兰心中总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但是经过几天的相处,已经没有了以往的那种恐惧。 哎哟卧槽,老子被人追了!徐铮反应过来,差点咬了舌头一口,心中又惊又怕,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噗!”镇元子推算半响,陡然昂首喷了一口鲜血,好似受到了强大的冲击,面容涨红地连退三步。 第108章 彩云不归(三) 在明霄冷着一张脸从树后现身、直接走到慕轻瑗身边之前,明枕离她并不远。主仆三人隐在更角落的地方看着她,只一直没有出声露面。 也许是因为明霄回来得太快了,身旁又没有方才掳走她的那个男人跟着,明枕有些难以置信,不久前又咳了很多血、神思恍惚,不确定那是个真明霄,才迟迟不愿去打碎那个幻象。 拂鸳和摇烟当然知道那就是明霄本人不错,此时此刻却也不知该劝什么,毕竟眼前这个男人才是更容易受伤、更容易破碎的。 虽然在顾还依...... 还好,凌月和姬莎没有冲动行事,先是在紫心殿外,查看一番,然后两人相视一笑,分开行动。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祖国山河万千,雄伟的、秀美的、清幽的、奇险的……名山大川太多了,千檀山根本排不上号。但在檀州本地,却是首屈一指的名山,毕竟檀州就是得名于千檀山。 黄昏大陆既然是他的家乡,那为何他要把黄昏大陆也列入游戏地图之中? 这时候他还有精力关注两只宠物,而两只宠物的表现果然没有让他失望,不愧是超级神兽和顶级神兽,虽然平常状态下还不是一个魔君的对手,但当它们爆发出所有势力,恐怕连魔帝也不敢轻视。 而那些逃难中的难民,在阿瑟的影响下,也纷纷回头看了过去,当他们看见李智等四人为阻挡追兵,竟主动迎向了不死骑士团,也是纷纷感动得湿润了双眼。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萧秋水内力虽强,轻功却不高,少林高僧大都在嵩山奇崖上下习过轻功提纵术,既发足在先,萧伙水就很难追得上,但萧秋水好不容易得到一点父母亲的丝索,怎可轻易放弃,于是发足力追。 看阳阳那一脸心虚样,她就知道,他定不会说谎,还不如她亲自上阵的好,免得他一说,就露陷了。 整个度假村他们已经走遍了一次,现在不算熟门熟路,也不会迷路。而且这里的环境真的是很好,完全另有一番风景,阵阵凉风也吹拂得人格外的精神了起来。 无花果长在齐源山后山的白猿岭上,那白猿岭山势陡峭,须得御空飞行于峰顶,从空中去找到无花果树,才能采得。 龙洋并未收手,默运真法,短剑如冰,被红色光芒笼罩,竟是要在道法身一较高下。 一口浓郁的鲜血从这个黑衣男人口中吐出,他身子踉跄地退后着。 云九晞接过羊皮卷粗略的扫了一眼发现,竟然就在血落山脉附近,如此看来还挺近。 两人同时开口,又默契的闭上嘴想让对方先说,结果又陷入一段尴尬的沉默。 另外二人虽然是二阶异能者,但同样气势不凡,一看也都是强者。 母亲不肯传我道法,我便跟来到如尘客栈的武林人士,修道之人偷学。母亲虽都知晓,却也不阻拦。 惨白的脸色,乌黑的发被汗水打湿黏在白皙的皮肤上,唇上沾染着他的血,漆黑的眼眸透着一种坚定。 秦淮茹很想认真学习,可机器对她来说实在太难,她基本是从左耳进右耳出,好比登天一般的难。 但老爷子对颜熙还是抱有一丝怜悯之心,医者父母心,颜熙又乖巧懂事,很讨长辈的欢心。 要是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苏羽安压根没约过她,她会不会大受打击? 第109章 彩云不归(四) 这边越溪桥还在龇牙咧嘴地让明霄杀了顾还依,明霄以“我累了,过几天再说”作借口根本没用,最后只能道:“我动不了手,姑娘不如亲自来。” 越溪桥嚣张地挑了挑眉毛:“呵,我来就我来。”并已撸起袖子、就要跳下来,才反应过来什么,睁大眼睛道:“你是要诓我到地上去?我才不上当!” “……”明霄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姑娘,不站那么高也一样能说话,谁都不是你的对手,更没有人敢动你。” “我偏不。”越溪桥又叉起了腰,做了个鬼...... 勇治朝着山治喊了一声,也不管山治答不答应,便转身朝着那艘巨船跳了回去。 在没有使用雷切的话,她虽然还能使用天之剑道,但并不算精通。 这种古代种果实,也是动物系果实中极其罕见的果实之一,和幻兽种的价值相当,甚至超越了自然系恶魔果实的价值。 “嘿嘿,那先来五十个,不能再少了,我家庄子有五十头耕牛呢!”程处默谄媚笑道。 “统治是靠道德的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布鲁斯却露出了轻蔑的笑容,如果能够用道德统治国家的话,那么就不会有亡国之君了。 如果连自己的身份和所有信息都一清二楚,那么自己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可,可是现在已经晚了。”布鲁斯紧张的看着冲过去的数百名士兵,这些士兵如潮水般无法阻挡,别说布鲁斯这样的根本没有统属关系的贵族,就是士兵们自己的领主恐怕都无法阻挡。 虽然祠堂人很多,但是场面无比安静,空气中静静流淌着哀伤,逝者为大,哪怕生前做过什么出格的事,这一刻也都随风而散。 罗宾这短短的两句话里面所包含的内容,简直完全让路易惊呆了。 好在找到一个很干净的山洞,所以告诉了众人,一起去前往山洞里面去。 只看着他在那里极尽酸涩的吐槽着西萝一行人的着装还有打扮,甚至说是一早上边走边喝粥的形象。 老实人看到孩子,顿时就明白肯定是自己的。但是林家人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他们似得,直接就走了。 慕云止挣扎着,想要看清楚青衣男子的脸,可不管她怎么看都没办法看清楚。慕云止好难过,可却没有一滴眼泪。 冥冥之中,林苏竟然觉得自己和元婴之中多了一分牵扯。之前似乎没有这种感觉,之前控制元婴其实还是有些生疏的,就好像是提线木偶,总觉得不得劲。 慕云止的手掌出现一把断剑,迎上了雷劫。云墨认了出来,慕云止手中的断剑正是诛天剑,就连诛天也断了吗?云墨心中一怔。 匣子打开,里头是一对精致的珍珠耳饰和一双翡翠镯子,看起来价值不菲。 黑瞳走上点将台,这一次没有多少,只是将下面的那些人分成了两队,一队由许野和风泽袖带着出去拉练,另外一队就是那些送到这里来增个名声的少爷公子们。 “有什么事,你说吧。”邓七随手扔给我一个可乐的罐头,自己也打开了一罐,咕噜咕噜的喝了起来。 楚墨轻轻的碰了一下慕云止的脸颊,她的身上还带着温度,真的就像是睡着了,只可惜一点呼吸都没有,就连心跳也停了下来。 这是一场大破灭,整个魔峰完全炸开了,底下一片恐慌,修士杀手都开始四处‘乱’窜逃命,山峦倾塌,无数岩石巨大无比从空而降,店面一片震‘荡’,整个九幽地狱开始爆裂。 项来只听到冷颜的这一个字,待到反应过来时,项来已经飞了起来,并且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第110章 彩云不归(五) 当意识到他昨夜之所以不碰她,就是为了今日这一场场更加刻骨销魂的缠绵时,明霄已然疲惫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再动弹一下,但又觉这样直接睡下就是示弱,于是硬撑着嘤咛了一声:“你……居,居心叵测,不,不讲武德。” 明枕缓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手掌又流连到她臀上:“分明是你先开始的。” 明霄皱了皱脸,无以应对,只有冷哼:“你自己怎么想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已过戌时,正好到了该入睡的时辰,确认之后明霄晃了晃脑袋,贴着他的胸口...... 就拿手机专利来说,我们用的屏幕几乎都是三星的,我们用的摄像头几乎都是松下的,我们用的芯片几乎都是美国的。 “啸天,恭喜你成为天狼王者,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欧阳颜抱拳恭喜,非常的高兴。 早就被打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杜勒阿德,在一次次惨叫之后,彻底晕厥了过去,但李宁宇的鞭子还是一次次扬起、落下,最后还是在曾凡勇与铁兵两人的一阵劝阻下,李宁宇才决定歇一会再打。 可以说,没有念力就不会有神字,这是绝对的定律,可这树根在框架上就违反了这个定律。 雷厉看了看天上绝美的三个月亮!这似乎是雷厉最后一次看这个世界里的月亮。不过却也并不一定。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秦岩一下就打败了保镖,而且还将他们打昏了。 所以没有过一会,这名通讯员就跑来报告李宁宇说道:“报告首战!808师的一名侦查员,在山脚下发下了一条电话线!”。 “这个……你放心吧,她沒事。你好生照料自己,我去去就回。”尉迟宥掩饰着心中的担忧。 凌厉的杀气。带着庞大的力量。呼啸在两人之间,转眼间,两人已经对过了九剑,邱少泽的剑法犹如滔滔河水,连绵不断,滔天之势如海啸涌起,挡无可挡。 虽然现在他们所处的只不过是洪荒时代的一角,但毕竟季默他们比之真神都差远了。 风月点头,憋着力气不再说话,殷戈止捏着她的手,表情凝重。整个房间里一片安静,什么声响也没了。 夜卿单手拿着白色的纱布正在朝自己的手臂上缠绕着,额头上露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纱布也被鲜血染红了。 连烁任由韩连依拉着自己的手,对于姐姐的误会,他只能沉默。究竟要什么时候她才会明白? 如果是那样的话,李牧还不如直接去找圣地亚哥投资公司和美洲银行借钱,就算是利息高一点,肉烂了总是在锅里。 三少问了半天也没有问出来慕容少爷这意味深长的表情到底是啥意思,直到第二天早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接到了经纪人打来的电话。经纪人像是天塌了似的让他立刻打开电脑。 “咦,莫非他们的计划与皇后的生辰宴有关?”云七夕自觉自己相当聪明,得意地翘着唇。 听到他不耐烦的声音,她有些害怕。既然已经来了,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她开门进到韩子烨的房间。他的房间她还是第一次进来。 安世冲不会无缘无故换练兵场,此事殷戈止绝对知情,甚至有可能就是他出的主意。 “亲爱的柏,我很理解您对前线胜利的渴望!”柏毅刚要开口,便又被斯图腾贝格给打断:“学院里的学生也是一样,他们很有种时不我待的紧迫感,可越是如此就越容易不讲客观规律。 如果李牧没记错的话,南北战争之后,总统位置一直被共和党所霸占,时间长达十六年之久,恰好是阿瑟下台之后,民主党才得到上台机会。 第111章 彩云不归(六) 小腿肌肉的痛感渐渐消退,越溪桥停止了哼唧,因为白天睡了太久,眼下也不困了,于是示意还在揉捏她小腿的重景停手,自己撑着床板坐了起来。 重景就知她精神了,接下来必有一番闹腾。她从正午一直昏到现在,今日的睡眠已经足够,这个晚上定然是无论如何也睡不下去的。好在抱着她回来后他就陪着她一起睡,如今倒也有充足的精神陪着她闹。 夜里,屋子里漆黑一片的时候,因为她看不清楚他的脸,他就无需戴面具,只在白日戴就好。屋中太暖...... “不成亲?朕记得你孙家,就余下你这根独苗了,你总得为孙家传宗接代,繁衍子嗣吧?”福临笑道。 最后的希望还是必须要放在蓝色的大哥身上,至于什么是一口梦千年,那只有之后再慢慢询问了。 可怕的神力涌动,纵然周烨这个神明后裔,都只能被迫抵抗的份,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恐怖的神力席卷。 现在我梳妆完毕,打扮齐整,跟在周亚泽身边向楼下走去,实话说内心还是有几分忐忑的。 心里涌起了一股异样的感觉,一股此生从未有过的感觉,说不出那是什么滋味,只觉心间似乎有一丝丝叫做幸福的东西在流淌。 这使得这个新的虫族战斗单位之强,远超过星际世争霸世界的那个原生虫族。 我在心里思忖着,以周亚泽的敏锐,他一定会觉察到我心情的变化,同时也一定会刨根问底这其的原由,那么我今晚要不要将一切都对他和盘托出呢? 洛景杨平躺在床上,双手捧着龟苓膏置于心口处,睁着眼睛,一夜无眠。 既然把洗剪吹这种话都放出来了,要是不真的作出点相符的样子来,那不是成了真正笑话,于是江寒直接动手就是剑指。 望着迎面走来的三角疤老者,狄舒夜心中也是一紧,一名九星巅峰圣人,就算他使出鱼龙变,也是奈何不得的。 “你妹的不愧是s4级别的早知道当初下黑手的时候不那么心软了直接一刀插爆他的大脑的”李叶恬不知耻的有些感觉后悔了,一点都不自觉,当初他能当场就下死手么? 幻想的画面太过真实,叶彤自己被自己吓了一跳,紧紧握着叶倩的手,手心满是汗水。 难道白胜天竟然会放了自己?谋逆之罪,白胜天又怎么敢放了自己? 但是具体态度到底如何,因为渡边义宏和手下的那个排并不是江口度的嫡系,所以也不是很清楚。 “你说什么?”听到肖健仁说他居然是严重ed患者,关牧原正在开车的手都哆嗦了一下,车子在路上扭了两下,才恢复正常,也幸亏是身后的车子保持一定的距离,否则的话还有可能造成追尾。 解除了所有危机,加上补充了大量人口之后,基地进入了高速发展的阶段。 太史昆听得眉头一挑,暗自忖道这西北军果然是有企图的。不过他仍是不动声色,放任种师闵自己诉说。 上一次见到这坏坏的笑容,似乎已经是十多年前了,那时候的狄舒夜还没有正式加入琴宗,那时候的狄舒夜虽然是个旁听生,但每次笑起来,都带着这样一丝坏坏的笑意。 而如今这种布局看在雪月斋三东主高歆的眼中,竟也是大为赞赏。在他看来,这正表示佣兵协会未在房间内弄什么机关暗格与埋伏,可以很好的促进主客双方的信任感。 “定定定!我这就入定!”吴叨叨无奈叹了口气,心里骂骂咧咧的,重新爬上了石墩子,从口袋里摸出一片纸条来,把两个鼻孔塞住了。 第112章 彩云不归(七) 翌日丑时,二公子府。 疏星亦无月,残枝隐霜雾,白天应是个好天。苑闻浓在万物最为沉寂时惊醒,却因感受到有人在身边而没有乱动,生怕惊醒了那人。 梦中引起惊惧的情景也只有在梦中时才记得清楚,一醒来便只余惊惧。她缓缓眨着眼睛望进一片沉黑,也不知视线可有恢复清明。 午前受过伤,她应该睡了很久,但身子不是特别沉重,想必没有睡过一整天。除了需要慢慢调理的内伤,她也就只在被推到假山上时背部受了些皮外伤。如今是侧躺着,伤...... 尤其想到父母曾被他们找人无数次的毒打,最后父亲连腿都被打断了,至今还下落不明,尘南就恨不得把他们给碎尸万段,拿去喂狗。 ri军有强烈的报复心理,第一连击杀他们暗哨,想要激怒他们,引诱他们出来,这个计划在别人那里或许会行不通,但是在渴望指挥部队作战的斋藤中佐这里,却是起到很大的作用。 加上,随着他说话,那温热的气息铺撒在因为晨间寒气而凉了的肌肤上,酥酥麻麻的感觉,让厉心瑶整个心脏都跟着颤抖起来。 邢一凡端出了虾仁粥,荷包蛋,吐司面包,热牛奶,新鲜水果,品种多样,供着白夏选择。 旁人只道二爷很宠她,独宠她,却不知道她在二爷这里,其实也没得他多少的爱。 一道爆碎声发出,他的内力被斩的粉碎,拳头被砍掉一半,身子倒飞出去摔在阶梯上,砸碎了整整八块石质阶梯。 就连讲台上的叶倾城,也是满脸好奇之色,心里在暗自思考,这个家伙到底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竟然让人家姑娘追上门来了。 从进入教室,到看到叶天的那一刻,沐嫣然的目光就锁定在他身上。玉齿轻轻咬着嘴唇,她的心中充满了各种滋味。那是种又爱又恨,气得半死的感觉。 诸葛长空一直围着玄甲转,虽然他修为也不低,但明显胆子不大。 尘南挠了挠头,目光扫视了一番宫殿的结构后,不由得更加心惊。 “哥,刚才那个男的会不会是婉瑜姐的男朋友?”林嫣有些好奇的问道。 上官珏见手下正用奇异的眼神看着他,说完才知自己惹了什么样的麻烦上身,内心一阵懊恼,果然是红颜祸水。 “什么”?这次其他三人全部不淡定了,轩辕煌只扯到陈越的衣袖,明轩抱紧陈越的手臂,上官烨也急了,她可是一统天下的皇后,他还得靠她来一统天下呢。 “如何?”锦袍中年缓缓开口道,看着满脸铁青的林鼎寒,裘天耀有一种极度不妙的预感。 就在这时,一直紧握在手中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一看是席正霖,林心遥赶忙接了起来。 “茂元兄,我敬你是一家之主。不过今日乃我夜家之寿宴,蒙各位同道赏光,前来参加寿宴,可茂元兄,你这是何意?”待夜枫收起手中的龙龟灵甲,夜霸天站起身来,面若寒霜,冷冷地看着朱茂元,冷声质问道。 六十万年薪,周潮似乎听错了,但是刚才戴秋是一字一句的说的,根本没有听错。这对于此前只有五万年薪的高中教师来说,周潮连想都没想过。 寒露居然不愿意见宜令,这简直是一件非常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情。 荨燕点了点头,为了作战的胜利,即便是牺牲一条性命也是无所谓的、更别说是区区一只鸟儿。 此时,星辰宫一位长者也似乎觉得,周紫微这么叫嚷殷妍之名有点不妥——毕竟现在事情没有查清、也没有证据。就算证明是秦阳做的,但殷妍之名也不是周紫微能随意辱没的,那可是天下九州第一人。 第113章 彩云不归(八) 在苑闻浓的记忆里,重晏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不会被她的催眠术所影响的人。即便是在确认关系后,她也征求过他的同意去试着催眠他,却一次没有成功。 她曾失落得很,本以为自己的催眠术已是这天下无人可及的水准,却只对那么一个人毫无作用。而他安慰她的话则是:“一切都是注定的,你注定是我的,注定被我掌控,自然无法掌控我。” 重晏是个对于感兴趣的东西有着极端占有欲的人,这一点就与重景完全不一样。有时候她搞不清,他究竟是...... 隶首闻听此言,不禁心里大吃一惊,他万没料到蚩尤竟然会出如此毒招。 连他自己也不好意思的跟着大家一起笑了起来,这倒使洞内气氛又一下子活跃起来。 花仪本来还心存芥蒂,不过见叶蓉这般坦然,便在心里骂自己不够端庄大方,于是也就释然。 此人已经是半仙,墨凡手上还真没有增加半仙层次修为的丹‘药’,但几颗治疗灵丹还是拿的出的。 作为老板不能拆了自己公司管理者的后台。等到张绍东忙完正事,张东海将囚徒健身还给了张绍东。 当他路过昆仑山时,偶见此处十分幽静,便停住脚步想在稍加休息,他落定后就在昆仑山上四下漫步,观赏一下此间风景,以缓解心中之怒烦。 想再次出手的魏兰英犹豫了下,可是一想到刚才的委屈,她心中一阵委屈和愤慨,咬了咬牙,再次一拳向肖云飞的后脑勺上打去。 冯晓晓让带着孟凡将几种草药的样本寄过去,又跑了趟药监局,检测了下草药的药性。 天圣石就是制作玉玺的材料,只是寻常很难遇到,再加上天武大陆上的王国又多,所以这些王国的玉玺一般只是用了一点天圣石,然后用空间石补足缺少的材料。 可是却越吃越胖。有几个攒钱去张东海开的按摩店按摩减肥,然后廋下来了,就又忍不住的大吃大喝,等到又胖了,就再拿着从张东海这里赚的工资去按摩减肥。 她自己自己的笑容一定是干瘪瘪的,不像那些美丽漂亮的娘娘们风情万种。 保镖眉头更皱,李海峰的一番话,却是让他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 说起来,他们也已经苦修很长一段时间了,确实很久没有进行一场像样的战斗。 说着令狐冲的胳膊一伸,将任盈盈揽在怀里,双手在任盈盈的身上摸索起来,任盈盈立刻就霞飞双腮,努力地挣脱令狐冲,咯咯咯的笑声从客房里传出。 不过这还不算什么,当他看到萧长风回到天南这段时间的经历后,直接傻眼了整整二十分钟。 长松子想了想,这确实是金光上人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在闹下去一定会吃亏,毕竟自己的武功可能不如金光上人。 苏洛洛的心中也跟着加速起来,两人的呼吸都慢了半拍,门口的手下打量着两人,显然还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就算是想走,恐怕也困难了,而一旦被困的时间长了,那无疑是加重了危险。 如果沈丹萍再不拿出一点颜色出来的话,被欺凌的就只有自己,她可不是个受气的人。 红孩儿的父母竟然是牛魔王以及铁扇公主,那只要傍上了牛魔王和铁扇公主的儿子红孩儿这一个大腿以后还不是吃香的喝辣的? 李言的深沉黑眸中倒映着从天而降的闪电,就好像将眸子的黑暗分裂为了两半。他皱了皱眉头,思绪恍惚,似乎一直都在想着什么,现在才回过神来。 第114章 彩云不归(九) 重侍的百日宴只是简单的家宴,参宴的除了重显、重晏、陆绛清以及几个关系紧密的友人外,再无其他。 酒液入喉,一旁服侍的丫鬟紧忙再将新酒添上,重晏看着杯中轻晃的酒,又抬头看向陆绛清怀中的刚满百日的婴儿。 ——“侍,承也。” 最初父亲给侍儿取的并非此名,还是在侍儿满月那日强行改成了这个名字,意在警告大哥不许有夺位之心,他只能是侍奉在君侧的一个臣子,他的儿子亦是如此。 大哥与大嫂成婚成婚八年,相继生下了知儿与意儿两...... 而此时的南匈奴部落也如热锅上的蚂蚁,羌渠指定的单于继承人,须卜正焦急的在军帐内来回走动,父亲羌渠踏入幽州后,每隔五天都会送来消息,传递战报与大军此时情况。 罗远停下了科普,好奇的问道:“玄火,你怎么了!”还用手在它眼前晃了晃。 这一次,她再不迟疑,转身就追出门,无论如何,必须找到傅悦。 以他的本事,别说是多卜下毒,就算人人都指证他本人下毒,也不见得有人敢上王府捉拿他。 怀里的人虚弱的让他一秒钟也不敢耽搁,她身上的血如果全是楚姣的,那还好,就怕她也受了重伤,被血染得看不见。 那一天,风和日丽,艳阳高照,当玄鸟的翅膀缓缓下落时,但见落英缤纷,花木扶疏,周围七八株千年古松,几十种香花异草,分明是神仙中人居处。 她既有如此谨慎的心思,他也不必戳破。毕竟她知道忌惮他,这是好事。 此时,石娜也只能装傻充愣,她从师奶奶那里听说了自己师父对萧炎的杀意,这个时候自然不敢将后者供出来。 你就只是歹徒眼中的人质而已,不,人质可能都是比较好的说法了。 “哎~”段淑婷轻轻叹了口气,看着漫天雪花像是风中的精灵,上下飞舞,随风游荡,而自己却只能困在这将军府中。 “一个玄境兵器就让你如此的底气十足违反约定,看来在下真的是瞎了眼了。”杨浩的声音渐变的森寒。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商业转载请联系作者获得授权,非商业转载请注明出处。 成功发射五道绿光为大佬颜值添砖加瓦的叶征有些犹豫,该怎么跟这五位连谁先用葫芦都靠目光来决定的沉默仙子们开口提收费的事情? 以华夏修真界的底蕴,上古七门的强大,重新布局,日后未尝不能扭转败局,这次败局,主要还是联军来的太急了,行动雷霆万钧,才打了华夏修真界一个措手不及。 “这村里可曾有一个外来的男子住在村里?长得比较高的。”沐秋上前问道。 因此,不少人产生了率先解决九殿阎罗的共识,开始短暂结盟,围剿虎落平阳的九殿阎罗。 外围的观众席上,上万叶家年幼弟子,他们反应过来之后,原本呆滞的神情,迅速被激动的兴奋之色所取代。 杨浩笑了笑,再次冲中年男人拱手道谢,这是在这几天中遇见的第一批队伍,他自然不会轻易的放弃,这鬼地方,他真是一刻都不想多待。 朱雀自然免不了一一阵关怀,李艳阳笑着说没啥事,然后要看看李凤瑜。 揉着屁股,叶征怀真先后爬起,相视无奈,颇有同病相怜的意思。 说完,明月便转身走了出去,守候在门口的腊梅和春花见她一脸失落的从里面走了进来,二人不禁胡看了对方一眼,随后紧跟在身后。 林宛走后,周天宏和西门玉清三天两头地来求见,幸亏有林之淮帮忙拦着,说是林宛病情反复,不方便见客。 第115章 彩云不归(十) 江忆并未注意到重晏的目光再次沉了下去,见这小姑娘如此可怜,心中难免同情更甚,想都不想就道:“世子前几日就已脱离了生命危险,你应该知道才对。”她可不就是在确定了世子还能活之后才跑来刺杀二公子的么。 苑闻浓微微蹙眉,还是只道:“我要……见他。”就算已脱离了生命危险,重景的情况也不一定能好到哪里去,甚至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苏醒。 原本她是想给重显和重晏一个教训,报完这个仇再去见他的。只可惜世事难料,她最引以为傲...... “不是不回,是暂时不回,我要在这里增加我的厨艺水平。”加布里埃尔纠正了他的说法。 见此夏哲也是笑了笑,对于他来说,金泰妍能够收下这条项链也是十分开心的事情,到了他这个年龄,最想要看到的就是认识的人都是这么开心,既然有能力让他们没有遗憾,为什么不做呢? 三位老人就这么住了下来,白天被没有课的人带出去,四处走走,怎么说也是来京城一回。 现在这炉灶不是电子打火的,还需要打开后,火柴点火。所以点火非常复杂。 “允儿,钟国欧巴能力者,我相信他一定能够抓到光洙欧巴的,这一次,我们一定要赢你们!”崔秀英很确定的说道。 “我们是诚心希望能够和你达成合作协议的。不知道胡董你还有什么地方不满意的?”夏侯宣看着胡博再次问道。 这次花旗国军队的调动,可以说是上次世界大战以后的最大军事事件,瞬间牵动了全世界的神经,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贩足,都在关注着南洋地区,看这新兴的势力是否会被花旗国给镇压了。 “既然这么久都没反应,可能是死了吧。”袁州合理的得出结论。 沈瑜的眼中闪过一抹恍然之色,同时心中也有着属于自己的担忧。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引动星辰大旗时好时坏。 楚旭宁微微挑眉,继续收拾东西,将桌上的水果和糕点都装了起来。 除了当初她被封衍抓走的那次,她几乎没有从的面上看到淡漠以外的神色。 因为,记忆中,每次她发烧的时候,都是离瑾夜陪在她身边,他总是时不时伸出手,摸摸她的额头,看看她高烧有没有减退。 “你想让我帮你拿箱子,那你最好保证你的抢不要走火。”安馨悦开口提醒,一步步的走向中间的箱子。 姑奶奶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我要是过的不好,你们也别想好过。 一大早,轻骑军就浩浩荡荡的出营了,比起以往出征时,军队出营总是庄严肃穆的气氛而言,今天这出营,还算得上是喜气洋洋。 不分敌我,不分种族,包括所有初元大陆的人在内,所有人都虔诚的跪拜着眼前的创世神。 我在起身时,顺带着扫视了众人,他们的表情在我表演之前几乎是一致的,而现在却是五花八门。 身上的痛意明显比上次醒来减轻了许多,她睁开眼,看到守在自己身边的,是一个圆脸,长胡须,面色和善,年逾半百的中年男人。 被萧炎紧紧的抱在怀里,萧潇可爱的眉头轻轻一皱,嘟了嘟嘴轻声道。 “对了,你把左江那老头怎么了?”良久之后,诗瑶才想起既然子衿安然的归来了,那左江肯定是吃了亏的。诗瑶放开子衿,有些好奇的问。 这殷时修打麻将是新手,但这脑子却不是榆木脑子,在算计上面那绝对是老手中的老手。 看着那满地打滚的人,诗瑶微微的笑了笑,太过自大,那就是自负了。 第116章 彩云不归(十一) 虽然还是不清楚重晏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但除了答应他,也没有其他的缓兵之计。她亦不能答应得太快,以免被他瞧出端倪,就先看似为难地颦起眉,默了片刻后问:“为什么?” 重晏仍是微俯身躯的姿势,一只手还捏着那只茶杯,听了她的话后眉梢轻挑:“我说了对你有兴趣。” “那你凭什么觉得我也会对你有兴趣,我离开世子就能忠心于你?”她像是兀地被戳到痛处,又急了起来,“你把我折磨得半死,又给不了我能抵过这些痛苦的好处...... “哎,古家势大,我们也终知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如此突然。敢问先生,你们带三眼回去,是要用来作何?”杨祐问道。 她的话里透出了一丝的倔强,似乎很不高兴。不过,连云城并没有听出来,他淡淡的点了点头,然后在四周走了一会,才说道。 钟灵唤出闪电貂,跟闪电貂沟通,闪电貂一闪而出,叶枫与钟灵立马紧跟而上。 龚兰情不自禁地一躲,剑圣的伸出的手便扑了空。立时,剑圣眼中的迷离之散去。 仙姑哭的如同泪人一般,台上的其他人也都不好受。尤其是白无敌,他平日里跟通天关系最好,可以说是在这个世上最好的朋友。 近海区域的修炼宗门和水晶宫一直以来都保持着一定的默契,通常出现在这里的水族大妖实力不会超出玄仙境。 可实际上,英联邦军界,特别是非洲的将领们却大多都清楚,要不是约翰逊当初强烈建议韦维尔先解决北非,直到拿下托布鲁克再回过头收拾东非意军,或许早在英属索马里沦陷的那一刻起,韦维尔就承受不住压力回撤了。 “哈哈,这是假的,真的七星刀还在司徒大人府上。”吕布笑道,收起七星刀,遣散搜寻兵甲。 而剑侠客的这一下攻击似乎是打在了金刚石上一般,根本就攻击不进去。 为此,在与英国开始后,德国的外交部长里宾特洛甫与日本人打交道时,最初特别反复的强调不要惹得美国放弃中立的重要意义。 这弟子本身就是长生期强者,能在浩宇天宫,当然不会是普通的长生期强者,而是实力出众的年轻俊杰。 如同她想的那般,男人的味道直冲她的鼻息,还夹杂着汗水的味道,可是却比其他任何好闻的味道要让她来得面红耳赤。 眼前的人也回望着她,无声凝喑。执着苏景年袖子的手,指节都花白。 羽绒服最大的特点就是,保暖性能强,轻便柔软,蓬松力强,干爽吸汗。 她媚眼如丝,眉眼间带着欢爱过后的慵懒与满足,媚态十足。如果不是体力不行,顾仁峰还想再压榨她一回。有心无力,只能把手伸进被子里,在她细腻如瓷的肌肤上过过手瘾,鹰隼中的戾气消散些许。 见苏景年被自己好生训斥一顿,只俯首静听,全无还嘴,哪里还有半点往日里的顽劣样子,破心便也不好继续发作。 第六名龙牙,第五名君碧月,两人其实相差不大,谁胜谁负,运气因素居多。 沈子轩心思敏感,夜里睡眠并不深,听到外面传来沈牧谦的声音,他就知道沈牧谦来救他了,他轻轻的踢了踢喻嘉乐,喻嘉乐醒来,极为机警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陆羽心中,已经隐隐的有了一种猜测,一种让他全身冰冷的猜测。 江家人并不知道在祖屋的底下,江申是为拯救他们而战的,要不是有江申的话,江家就会遭遇到大难了!是的!江申就是尝试着一种前所未有过的相亲形式。 第117章 彩云不归(十二) 重见天日后,又在重晏的院子里调养了半个多月,苑闻浓终于可以做到一日三餐都能吃饱了。虽然还是只能吃流食,到底身体是在慢慢变好,她自己也感觉得到。 清醒后的第二日就有了衣服穿,重晏也允许她下床走动、去院子里呼吸新鲜空气。她绝望地发现他的房间就在她这间的隔壁——其实也没什么用,每天晚上她正常睡觉的时候他都会跑来跟她一起睡,说是不再用手铐了,怕她睡着睡着就无意识地弄伤手,所以他得看着她。 指骨被伤,好得慢些,...... 吃得津津有味,突然想起如果以后回修仙界,拿着那些妖兽的肉和灵植拿起来做饭会不会很好吃? 岳秋白一看,嘿,这前夫哥还敢打孩子,他立刻二话不说伸手架住了他的手腕。 如果说前两次还能顺利偷到,那么第三次的时候他就已经被注意到了。 “路易斯·蒙巴顿,剑桥公爵。”他用一种很随意的语气自我介绍着,好像在介绍一个不相干的人。 天下人知道樗里疾也只知道他是大秦的严君,是大秦公子和右相,但是谁也不会想到樗里疾不仅是在朝堂官场上有一席之地,在江湖绿林、百家之中也是一道巨擘。 “没问题,你看着安排就行!”叶城也没有什么意见,人生地不熟的,来到这还是听这些老油条的要好点。 他的霸道力量以势不可挡之势,硬生生冲破白袍少年诡异的气场,击中其肉身,打得白袍少年如断了线的风筝抛飞出去。 愿力的作用大家心知肚明,可是想要拥有功德愿力有神秘的不好得到。 顾晨迈步走进房间,随后一眼便看到躺在床上的姬老太爷脸色发黑,七窍流血。 没错,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赵佳慧的母亲杨兰,还有她的弟弟赵瑞。 一时间,院子里寂静无声,只有棋子在石桌上挪动的声音,以及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李诺站在甲板上,拿着望远镜往下看去,隐隐约约的,有声波在云中乱窜。 她甚至觉得,爷爷奶奶即将搬出去真是太好了,因为爷爷奶奶总是惹妈妈生气,她不喜欢这样的爷爷奶奶。 随着他的声音刚落下,挡在面前的几个男人,同时被一股气浪,掀飞了出去。 站在楼顶,宋夏俯瞰这个城市,她有多久没欣赏过这样的好风景了?那些家务和糟心事累的她蓬头垢面,差点就被谢远逼疯毁掉一生。 “赛博朋克?”马尔杰摘下哆啦a梦的面具,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李诺。 “确实,如果老师你也花费了这种不良资金的话,就算是解释,警局的人估计也不会信,况且胧先生所说的都是事实。”一边的杰诺斯摸着下巴,郑重思考道。 “你不要着急,慢慢说是怎么回事,苍南是怎么死的?”姜砚之轻轻的说道。 荣家老二脱口说出来之后,被老四瞪了一眼,他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直接触犯了荣老爷子和荣六哥儿的忌讳--因为荣六哥儿的眼睛有问题,所以荣家禁止提到跟眼睛有关的一切为的就是避免荣六哥儿伤心。 云卿高兴得屁颠屁颠地点了点头,跟着干娘一起进了裙钗居。其他弟子看到这如胶似漆的母子两,互相望望,没奈何地撅了撅嘴,继续干着手里的活。 最后警察就劝和,说你们大家各自退让一步吧,这事如果真走法律程序,双方肯定会结怨,祖坟风水这种东西有的人看得无比重要,但法律上却达不到这种程度。 第118章 彩云不归(十三) 重晏的意思是要亲自去会一会南门疏,且不打算惊扰重显和陆绛清,吩咐丫鬟去准备洗漱用的东西后,推门回了屋里。 苑闻浓早就悄默声地跑回床上,回想了一下自己醒来时的姿势,稳定好气息后倒下去接着睡。 习武之人最善调整气息,装睡并让人误以为是真睡,还是很容易的。虽然奇怪自己昨夜是什么时候面向他睡的,但还是不动声色地恢复侧身朝外的睡姿,手也放好,小心地合了眼。 他应该没发现她醒过,以及正在装睡,不然早就过来挑逗她了。...... 诸葛孔平躺在摇椅上,晃悠着,手指轻轻打着拍子,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牛兽人身的鬼王猛的一个转身,身上灰色雾气一阵翻滚后,当即凝出了一柄长枪,朝着火云扎了过去。 唐耀辉先是随意地翻看了几页。最后在后面发现了一封信。上面的署名是李星魁。 乡下人虽然不明白具体什么情况,却也猜测得出来,应该是有什么东西作祟。 在这三个月当中,南宫天涯一边静心休养,一边指导林淞与水清婳修炼剑术。 韩玉找他们问了几句后,来到了地面,发现这里离西岚城只有五十余里,并不算远。 然而,不管是炼化丹药所获得的能量,还是吸取的天地灵气,都必须通过脑部的经脉汇聚到神庭穴之中。 城门口有着巡逻队在巡逻着。城门守卫对不管出城还是进城都是需要经过检查的。 戚万勇如同往常一样恣意妄为,对曹天瑞颐指气使,他并未注意到对方的神色渐渐变得阴沉下来,其眼中竟隐隐透着杀意。 “这里“,路清把手里的早餐放到桌子上,从衣服里拿出几张纸递给了姜云霆。 我弱弱的抬起头,看了山口良子一眼,又低下头趴在沙发上不愿意动。 直到今年,江南大局已定,而孙思邈又宣布其徒儿抒梦将向天下有缘人招亲比试。杜宇便认为自己的机会来了。 她为了楚彬轩,可真够用心的,不过,记得楚彬轩是不吃黑芝麻的,一次一起用餐,因为糕点里有黑芝麻,他就一点也没碰。 她不想让江铭得意,更不想让自己失去最后的尊严,了断就是了断,一句话就足够;那些从前的事情只是回忆,此时根本不必提一个字。 只见人家李大牛还是没有要动弹的模样,只是将自己的金镰从坚硬的土地上拔了起来。镰刃朝外,闭着眼睛一副享受的模样将金镰靠在自己的大腿处。 沙曼正在兴头上,突然没有了血液,立刻扑到薇薇安腿边,伸手想要抢。 杨乐凡打了哈欠,摆摆手道:“你服不服我,我不关心,但千万别再来打扰我睡觉,我这人最讨厌别人在我睡觉的时候来烦我。”说完随即又躺在床上睡觉了。 “嗤……啦!”伴随着令人兴奋的裂帛之音,我狠狠的将手里的碎布扔掉。 此时亚瑟倒了一杯白兰地给芷菡,两人坐在花园的花架下看夕阳。 中线的周军主将李靖,在水师的配合下,也攻克了江陵,然后沿长江北岸向西进攻,攻克了公安、赤壁、天门等城池,渐渐逼近了宜州。 紧接着,他又转而提升玄武帝决,这门功法的唯一好处就是能够提升体内的妖元。 王伟倒没再继续死缠烂打,现在他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另一个场地中对战两只精灵身上。 她是一直想要跟天子赔礼道歉的,情急之下才说了这么一句话,却没想到天子把这个问题又回抛给了她。 身为天选之族的圣主,野心勃勃的图谋天下是他对于天选之族最后尊严的捍卫和死守,又有何错? 第119章 彩云不归(十四) 手掌撑着床沿坐起身,骤然而来的眩晕险些令她直接摔下床。 不久前连续使用了几次催眠术,意识又被幻境所扰,已是到了极限。可重晏好不容易被她迷惑得失了防备,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上个月潜入此地刺杀他之前,苑闻浓从未想过他居然修炼过反蛊术。不只是她,想必王后和公子他们也不知道。 反蛊术不比催眠术更广为人知,反蛊术师却是催眠术师最大的敌人。她还是幼时在羌胡的家中听人说起过几句,反蛊术不止针对蛊术,更能破除催眠术—...... 不过很明显,天地可不管你是不是盘古,虚无的晶壁中只见九天雷动!天雷滚滚般犹如狂风骤雨般不断地向着盘古真身劈去!对于这触犯大千世界本源法则者,天地可谓是绝不会留手。 现在穆丰证明了他的潜力和未来,让失落好长时间的太铭道长开心起来,甚至比自己能练成冥寂玄通功都要高兴。 “我们昨天凌晨从东部世界逃出来的,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了,我貌似听见外面有飞行汽车的声音,好像有强盗。我刚刚就一直纠结是不是叫醒你,现在终于不纠结了。”翠莲明显松了口气。 其实沐阳早就知道,真正的葬神之地,单凭如此简单一个阵法是无法打开的。这里还是霍乱之地。所以沐阳也留了一手,甚至连阮霖霖都不知道。 瞬间所有人恍然,原来穆丰先是用防御技将所有攻击承受,然后用辅助技将这些攻击吸纳化为战意。 到时候,只要遇到不可抗拒的危险时,巫天便融合“九一格位”进来,从而增强五倍实力去应对危机,未必就不能够成功逆转。 “你没欺负他吧。”叶秋问,但那语气,听起来完全是一句:你没放过他吧。 “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只能等更新完上游戏看看上面模式吧。”郭明宇说。 雨燕正欲开口,但是张嘴却发现,那时的记忆很模糊,竟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来不及调息,两人清楚的听见前方传来轰鸣之声。不仅如此,庞大的风沙袭来,应该是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冲过来。在这里什么都不确定,是敌还是友? 其实从天命一族到来的那一刻开始,她的心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慌。所以,即使她当时真的很想知道凤血玉是不是能解他身上的毒,可她还是让天命族的人先休息。而不是立即问她们关于凤血玉的事。 再怎么自责都没有用,事情已经发生了,吴华只好叹息一声,算向华强运气好,躲过了一劫,不过逃得过初一逃不过一五。他相信向华强恶习难改,早晚有一天还会犯老毛病,到时候再让他抓到尾巴就不会轻易放过了。 “好好,十分的好,只是如此贵重的东西,你怎么能收了呢?”邵阳公主一路上到现在耳朵已经不知听了多少个七月了,就知乔预和那萧阳公主的关系应该是真的好,可是却猜不透萧阳与乔预交好的缘由。 “漓之夭,我爱你。”他说,那句话就像是一道白箭射进了我的心脏,我偶一抬首,看到温非钰那种非常认真的神情,我那一刻的心情,是那种悲喜莫辨的,现在的他倒是镇定了不少。 今日,鬼王冥刑也是闲散的很,到了夜间,晚饭的时候过来了,陪着我吃东西。我今日要了开花茄子与龙舌凤尾汤,还有拔丝土豆片,这几个家常菜吃起来很不错,鬼王冥刑让人已经干干净净的做好了。 “别的不说,这丫头还真有货呀。”就在张三风行云流水完成鬼门十三针后,忍不住瞅了一眼。 第120章 彩云不归(十五) 昭和二十年七月,七星教,碧栖院。 又是每隔两月就要离开他半个月的期间,越溪桥一直觉得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每日都是眨眼就没,而与他分开则是日日度日如年。 逢桐和那个姓南门的也跟着一同去了,原本住在若江院的她就只能搬去碧栖院与苑闻浓同住,每日即使出门也只在自己住的小院子里晃,无聊得很。 女工虽也一日一日地在做,却没什么长进。苑闻浓有碧栖院本身的事需要忙,她也不好日日打扰她。一日十二个时辰,苑闻浓忙得只有在午食...... 若不耗费内气做抗争,跟随疯狂涌入大海眼的海水下沉,见到九头蛇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 “另外,你们多给我加点辅助魔法,给我一些强力的加持!”李杰完全没有在意刚刚还说要和亡刃将军单挑这件事,他一转头就像法师们要红buff和蓝buff。孙悟空的笑容僵硬的停止了。 元宗博空疑道,他不时上下打量着徐直,脑海中不知思索着什么。 “各位明日来不行吗?”马飞飞吧唧了下干涩的嘴,叹了口气说道。 “那个老板,我这个同族她刚来乌城,准备在乌城定居,暂时还没有找到落脚的地方。她又和我比较聊得来,我想让她陪我一起住几天。”夜依依眼巴巴的看着路一白道。 “我们坚决相信酋长。”树墩和黑山毫不犹豫的点头,一丝怀疑也没有。 无数人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可怕的场景,疯狂了的人,挥舞着球茎的合同,到处寻觅任何可以交易的场所。 上班这么长时间了,天天早上五点就要起来挤公交车,想要买个车吧,手里头也没有钱。你二叔吧,现在在建筑队上一天也挣不了几个,花用之后也不剩个啥了。 唯一让她有点纠结的,就是目前自己还有不少重要的事等待解决,虽然不算火急火燎,她也不想突然跑到国外去。 其实医生不让邬遇这两天下床,但他固执得很,上厕所非要自己去。我忙伸手去扶,他慢慢起身,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倚在我身上。但到了洗手间门口,却立刻甩开我,自己进去,关上门。 李步睁开眼,从坐垫上起身,然后打开门,果然看见左右的队友都出来了。 唐千夙坐在马车内一直从窗户那左顾右盼,看这之前都没好好看过的古代繁华闹市夜景。来到苍原大陆之后,她也没能在好好在哪处观赏游玩过。此番出来,也顿时觉得轻松不少。 ”清风的伤势可有痊愈?“徐泾记得舜钰一剑刺入他的腹部,似乎伤得颇重。 米粒早早地就醒了,她起身披了件外套走到窗边,回想起昨晚被求婚的那一幕,始终像做梦一样。 擦去脸上的吻痕,简单地处理一下现场,将锅放回原地,李步顺着原路慢慢回去。 皎皎,我一直期望,我们所描绘的未来能够成真。我真的非常期望。 这个血酿者的异状并没有惊动到其他的血酿者,不过它吸食血液的动作却触动了不少原本就蠢蠢欲动的血酿者的神经。 虽然是刷的陆齐峰的卡,但是她在心底已经默默地决定好,以后存够了钱,一定要用自己的钱给他买一份礼物。 救援队在搜寻救援的过程中,米粒一直被陆齐峰搂在怀里。他想劝她回车上休息,可她怎么样都不愿意离开。 孙丰照现在通过多名有大修为、大神通的人、兽传授他的各类隐身法决,对于孙丰照的隐身法术有了大大提高。现在不但不再需要任何法器辅助,便能隐去身形,还能把一身的气息掩盖的一丝不泄漏。 第121章 曾是惊鸿(一) 昭庆七年——乾闻历,元熙三十三年正月十五,苍衡,世子府。 明霄进府后没多久就被侍女秋顷告知越溪桥还在睡,而重景正在书房与几个幕僚议事,府里的其他下人则都在准备今日的晚宴。 “还在睡?”明霄不由惊讶地看了看天,“已过酉时了,她这算是午休?” “世子妃近些日子嗜睡得厉害,一日之中有将近八个时辰都在睡,现下睡着算是正常的。”秋顷回道,“今日的晚宴又极是重要,世子妃想多玩一会儿,又怕困得早,今儿几乎睡了一整日来...... 身为圣尊,比起圣帝的战力,强横几倍不止,但此时,天鲲圣尊心中的震撼,一点也不比其它人少。 “什么主意?你就说吧,吞吞吐吐,尽是耽误时间。”作为实力最强的人,狗王的地位极为重要,这一刻他开口瞬间将众人的注意力聚焦在了李梦茹的身上。 这时候天默才想起来,这原来就是他外公的贴身管家——元青,其实天默对他也是挺熟的,不过睡得太久了,还真是不太认识了,有些尴尬哈。 看这三个老人像看着猎物一样看着张易,他就明白张易的茶叶有多么的珍贵。 她对胖子睁眼说瞎话的能力已经无语了,但同时又相当佩服,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在亨利克帝国内部潜伏如此之久,还能顺利的成为军事长官。 可想而知,要杀他肯定不是简单的事情,武韬等人也必然会准备充分。 胖子秉承一贯的谨慎,让跟随而来的步兵先找到幻灵世界公司的所有出入口。 “卫将军,那依你之见,桓玄此举意欲何为,而我们又该如何应对?”只听司马道子对着卫阶问道。 钱德贵回过神来,感受到三人的目光,顿时一颤,下意识的后退一步,陷入呆滞之中。 即使已经油尽灯枯,即使双眼被废无法精准的想象场景构筑念力,即使双腿被废,他仍旧不是待宰的羔羊。 “楼将军!为什么呀?”离蝉有些惊讶。心想:楼将军虽然是我们猎取的目标,但我们还没有出手呢,怎么就出事了呢? 江长安也一惊楞住,打了激素和嫁接也没有这么大的蟒蛇!足足比在江州风月湖底遇到的千年蛟还要大上三圈。 周围瞬间就烟尘四起,方圆百米内的地面全部塌陷下去,大量的碎石和尘土被掀起,继而被拳头带起的风压吹飞。 他的双眼与众人一样,都盯在太乙神皇钟上,在他看来,能具备如此法宝之人,定然有着极深的背景,否则的话,不可能区区一个洞墟境的修士,居然能有这等宝贝。 “走开,皮皮鬼!不然我去告诉血人巴罗,我可不是开玩笑!”珀西大吼道。 毕竟,他在不脱o光的情况下,绝对没人会认为他是一个男孩子。 这点林初也是实话实说,一一年的时候职业环境并不好,职业选手的收入远没有如今来的可观。 期间还见到了那位老大夫,只是在见到方士的时候便冷哼一声迅速走开。 楼将军处处维护白金乌和梁心惠,弄得殷余波很没有面子。其实,这也正是楼将军向他们宣战的切入点。 王宫谈不上奢华,却很恢弘,整体以黄泉边儿上的巨石垒砌,古朴苍凉,庄重大气。 寒冰刀圣冲了出去,一身银甲,勾勒出魔鬼般身材,冰刀举起,朝靠岸的战船劈去。 “谢教授,林源好久不见,我最近可没尝试这不可靠的修炼方式,至少不会在现实。”显然周术知道谢老头的研究被中止,担心自己以前在现实的修炼会造成什么问题。 第122章 曾是惊鸿(二) 赶着霁月楼打烊关门前风一般地掠进大厅,明霄不得不感叹今日的幸运全部用在这里了。 正打算关门的人被她吓得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总觉得此景似曾相识,将近两个月前似乎也在这样的时刻出现过这样的一幕。 不过那时谁都不知晓这突然闯入、还指名要找当家的女子姓甚名谁,如今人人都知道了这便是霁月楼未来的当家夫人。 双手撑着微微屈起的膝盖,明霄边缓气边同大厅内陆续散开的侍从小厮打招呼,缓了好一会儿才走向大厅柜台后正在翻看账...... 大家见我也这么说,冉岁扶着辽爹爹和二哥、三哥、嫂嫂们嘱咐了我一通之后都出了屋子。 陈枫点点头一一回答道:“我现在已经完全康复,不好在在此处逗留,饭菜非常好吃,多谢了。”说完,陈枫对着玉儿拱拱手,表示感谢。 “可能需要你陪我出去一趟,我想着反正你也睡不着,也省得一会儿你偷偷爬起来,干脆一点,别睡了。”星晓豪平淡的开口道。 “你们想的太多了。”星晓豪现在恨不得把冰怡茹从蓝凤儿身边拉开,要不是因为冰怡茹那不着调的话,蓝凤儿才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呢。 “可是她后来自己跳入泳池又该如何解释?”教导主任一脸莫名。 难不成她也在期待着陆彦能够和她睡在一起吗?她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想法呢?她摇晃着脑袋惊恐的看着陆彦,现在的她脑袋里特别的乱,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去把这些事情想明白。 “馨儿,让哥看看你的守宫砂。”冉岁一上床,就开始拉我的亵衣。 一旁的帝何被两人之间的谈话吵得停止了思考,将视线落在他们身上,坐在那儿盯着他们看。 “我们不会陷入必死的结局,我相信染染现在还活着。”许梦空道:“你们想,人头没有杀死他,而是带着他一路走到这羊村,那么也就是说它是带有一定的目的性,这样一来,进入羊村也不是必死的结局。 “我今天想吃西湖牛肉羹。”她趴在窗前看着厨房里忙碌的他,笑眯眯地说道,笑容灿烂得像二月春光,要不是外面积雪颇深,还真让人以为身在春阳之中。 牧尘视线扫过巨殿,然后与洛璃目光交织,后者jing致如瓷般的俏脸上,也是流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牧尘并没有让得她的苦心作废眼下夏侯被废,眼前的局面,想来也能有所扭转了。 菱雨航感觉到有凉凉的风滑过,瞬间感觉耳朵也不是刚才那么痛了。 “没有。”叶凡说道,这是他生死之间领域的拳势,自己创的神通,完全凭借自己的信念一鼓作气打出。 陆飞大喊了一声,然而已经来不及,念念已经将一排魂力炮轰了出去。 这些门徒,都是他一个一个从外面世界带来的。他们跟卓不凡一样,都算是他的亲传弟子。 姬轩又打开另外一个瓶子,把里面的药粉洒在孟不凡的伤口上,然后进行包扎。 梅子嫣盯着她,目光凛然,琥珀色的眸子精光大盛气势逼人,她愣了愣,不自觉地收了口。 伊人梦对这里似乎是有些熟悉,玉手一扬,便是率先走入,凌天他们赶忙跟了上去。 皮球刚飞出禁地便被罗纳尔迪尼奥截下来,他不等球落地,第一时间横传,后排插上的哈维接到球,大腿一抡作势射门,在吸引两名拉齐奥防守队员后,又传给右路禁地弧一带的梅西。 那时候王平还在惊讶低温竟然能造成这样的后果,没想到百年之后,自己却穿着类似的衣服,在更加严寒的状态下辛苦工作。 第123章 曾是惊鸿(三) 刺猬生宝宝那日是正月二十,辰时三刻阵痛开始,戌正不到便顺利地生下了梦寐以求许久的崽儿。 因为内息充足,越溪桥在分娩过程中没有遇到任何危险,甚至没有想象中那么疼。只是这一折腾便是五六个时辰,耗力过久,期间她又不想吃东西——以免生时更尴尬。故而生完后难免体力不支,眼睛都几乎睁不开。 重景虽然不避讳,想全程都陪着她,可刺猬刚开始第一波阵痛时就跳下床亲自将他踹了出去,凶巴巴地让他不要进来。 他就只能委屈地蹲守在...... “媒体方面呀,我说怎么你高副总不用进去呢。”高闻神人神在很多方面,但火热的媒体领域却绝对是短板一块。 那神水池,她可是看出来了,那就是绝佳的栽种奇花异草、繁殖之地呢。 说实话,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事,只觉得全身哪哪儿都痛,哪哪儿都不舒服,可具体哪里不好,她没看到,也说不清楚。 听到他的话,那些本来脸上带着愤愤的考古队员们,也突然间僵住了。 且,这惊华之路,莫非就是……之前轩辕靖他们提起过得风华之路? 而听完丁耀阳这么一说,郝心顿时松了口气。可是她对丁耀阳更加愧疚了。自己无法面对丁耀阳给自己的感情,却处处受人恩惠。 绿洲上空,烈日炎炎,周天运消失在天际时,雷云突现,瞬间凝聚成一团雷云旋涡,顿时,雷光大盛,整个沙漠都跟着颤抖起来。 “你想留下我?”凤七夜幽然一笑,眼底深处,如一波死水,难以晃动半分。 在这些照片上,不仅有郑龙进入酒店时的画面,还有他们秘密离开酒店时的照片,而在后面这些照片上,他和孔庆华都披着披风,看上去有些神秘的样子。 神打‘门’是茅山一脉单独分立出去的一个‘门’派,其‘门’人多使用外家气功内力,再加以茅山请神上身的绝技来增强自身的实力,可以说是茅山一脉外家硬功的佼佼者。 何锦坤的脸色微微一变,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为什么连续失踪了两批警员炳叔都没有给自己打电话,等自己上岛以后,处理的根本就是一个烂摊子。 随即,段尘便开始进入了制作之中,随着段尘的不断制作,吴侨的手中,麻痹药剂不断的增加,最后,段尘足足生产了五十瓶麻痹药剂,方才将食人花籽消耗干净。 甜甜一路看过去,不时发出一声叹息,或惊喜或惋惜,毕竟不是所有的金属质量都那么好的,埋久了,也就等于废了,难怪那么少人会废力气去挖,除非确定那东西值得。 情况危急袁帅挥起血木剑向他们身上砍去,“嘶”的一声皮开肉绽可是四个僵尸一样的保安却没有一点疼痛的知觉,他们抬起手臂便将袁帅给抓了起来。 无数道目光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转移而下,死死的盯着那被掩埋在沟壑之中的人影,当他们望着那满身血迹,手持金枪的狼狈人影时,当下便是有着不少人发出吸着冷气的声音。 一人,一兽,一花,三只手握在了一起,在天界这个庄严的地方,达成了不诚实的交易。 其余三魔尊脸sè皆是微微一变,此时幽冥魔尊的情况,在别人看来可谓是险象环生,惊风的飞刀,角度本就刁钻,加上在如此近距离地出手,就算换做是惊天魔尊等人,也不一定能够全身而退。 不过细看就会发现,这红色的潮水一般的东西,却并不是液态,而是全部都是有着一条条的细密的丝线一般的东西组成。无以计数的丝线组合在一起,将整个数据世界给包裹,却是让人看起来就好像是潮水般涌来。 第124章 曾是惊鸿(四) 因为自知世子定然不忍心叫醒已经劳累了数个时辰的世子妃,春饶和秋顷便默默记着,起码一个时辰后叫醒她喂奶。 纵然越溪桥内息充足,但又累又痛了这么些时辰,意识总会脆弱些,一旦放松,会很难在短时间内醒来。 不过几个人倒是都低估了母爱的伟大力量,包括重景。 抱着小小的孩子端坐在外间,重景正听裴姝元和另外两个也生过孩子的侍女讲照顾孩子的经验,听得入迷就没在意时间。直到听见内室传来“孩子,把孩子给我”的声音,才转了头...... 这会是晚上九点,路上的车挺多的。车子堵得厉害,走一分钟停五分钟。 齐同擦了擦额头的汗,说:“我又梦见你从楼梯上滚下来了。对不起,把你惊醒了。”他起身离开床,去浴室洗冷水澡。水冲下来,头发掉了一地。他苦笑,只怕舒琬看见他的时候,他是个秃子了。 她哭着喊着,恳求那个男人把孩子留下来,那个男人却根本无动于衷。 “你确定?”姚若愚顿时皱起眉头,完颜芙婵出身影流一脉的事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曼陀罗组织号称西域第一杀手组织,其刺杀功力自然了得,只是完颜芙婵毕竟只是四境,要对付五境还不知能不能成功。 “对了你还有一次心理咨询,我陪你去!”宇浩杰和孟菲菲坐进车里,一路上他在做沉思状,孟菲菲猜不透这个男人竟然选择逃避这个问题。 大宋朝中的王府很多,但是能够以岳为姓的王府不过一家,自然是岳王岳鹏举,而既然会被李奕健称呼为二公子,那么这名雄壮青年自然是岳鹏举的第二位儿子,岳王府二公子的岳雷。 尤其是林天,如果今天这事闹的太大,变成了屠杀,哪怕是对山河会的屠杀,他也没法向上级交代。 “你不是真正的宇浩杰,我才是宇浩杰!”宇深摘去面纱,露出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想到这儿,姚若愚心中当即杀意更盛。经过刚刚那番冲杀,众人至少杀戮了两百余金国步卒,吸收了他们尸体内的血肉力量后,暗夜龙骑们全身煞气更重数分。 静谧的夜,两人站在街头拥吻。霓虹灯闪耀,罩着两人美轮美奂。 雨水打在剑身上,泛起啪啪的吟响,纪凡斜着持剑,任由血水流入坑中。 “若是用在武者身上的话,就能短时间内封住人的内力。”步梵接着说。 “前辈,前面有一座神城,里面很适合前辈闭关。”陈卓向逍遥子道。 颜家祖上那位,不过只是道种境巅峰修士而已,居然也懂得布置这样的大阵,足见其当年肯定有过特殊奇遇。 是邢夏燃,但这似乎是她住院的时候拍的照片,身上还穿着病服。 每个教室规格差不多,但仔细观察的话还是可以发现不一样的,如果细看可能真的能通过这张照片找到拍摄教室。 林祥和薛一冰秘密达成了协定,将林祥拜火教风林右使徒的身份隐藏下来,忠义大狱中的那场熊熊烈火也便无人知晓了。 大殿之中,两排白袍弟子林立,在上首,坐着一个青袍青年,众新生走进来,他顿时脸色欣喜。 闻言,陆谋立刻点点头,接着对夜紫轻轻示意一下道,“夜紫姑娘实在抱歉,为表歉意,夜紫姑娘这次想知道的消息,在下免费送给姑娘”说着他也是再次拱手。 不得不说,珍珠的诱惑力实在致命,即使是天阶强者都完全着迷其中,连外界危机到来都不曾察觉,而林语对于出手时机的掌控实在精妙,一剑之后,天阶强者尸首分离。 第125章 曾是惊鸿(五) 婴孩甫一张嘴嚎哭,躺在床里侧的越溪桥就猛地惊起,瞪大眼睛看向枕边的襁褓。 将至丑时,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又饿了。都无需旁人提醒,只消哭一声,她那不管睡得多沉的娘亲都会立刻清醒。 越溪桥先是扯开衣服,再小心地将孩子抱起来,帮她的小嘴找好位置,感觉到她在吸吮,才放松地呼了口气,一直瞪圆的双眼也终于阖上了一些。 头,眼睛,还有身下都是疼的。她更是感觉晕晕乎乎的,脑子空白了一大半,只记得此刻的自己就负责给孩子喂奶,...... 白锦沫回到房间里找手机,才想起来昨晚在外面时,因为齐凯的纠缠,把手机都弄扭了,当时她还在犹豫要不要给秦慕影打电话帮助呢,结果齐凯一来就发生了后面的事情。 眉目精致得无以复加不说,他通身的气派、颀长的身材,都十分地引人瞩目。 重新坐下来的时候,她的目光随意落下,便瞥见了白礼腰间的那个鹌鹑蛋吊坠。 陆之游看得出来白锦沫很着急想知道他口中的机会,但捉弄白锦沫可以说算得上是陆之游人生一大乐事,所以白锦沫越是着急陆之游就越开心,自然地越不会顺了她的意。 “孙董事长,我刚来村里不久,许多工作还需要你的支持呢。”林跃心想,对于这样的企业主,不能直接来硬的,先礼后兵。 之后就是一段漫长的直道,比前面三个直道加起来都长,这个时候孟又琪看见有两辆车慢慢的靠近她了。 不过回到千夜国已经好几天,并没发现凤绯夜身旁有什么特别的人。 “起开!我们去后院,看看那个孟兵有没有在这里!”孙大勇根本就没有搭理孟令奎,伸手推开了他。 莫璟川从乔以恩手里接过肉圆,走到了vip观众席第一排的位置。 看到蓝桂媛诧异的眼神,齐司樊知道她听进了自己的话,这样一来,她那种沉重的心情也会慢慢散去。 陈曦很照顾顾妃,她是知道顾妃酒量不行的,见到她只是少喝一点,也很放心。 几乎是刹那之间,阿尔宙斯已经避过所有的闪电,来到影魔身前将前肢高举,双蹄立刻泛起妖异的紫色光芒,刺向影魔。 “难怪以你的能力都没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白夜笑了笑说道。 “怎么了”看着梦幻突然出现,龙辰看到它那一副惊慌的样子就把手放在它的头上抚摸,梦幻在龙辰的抚摸下就不在那么惊慌了。 倾颜连忙将帽子戴上,“你们认错人了。”顾妃是谁?为什么觉得这么熟悉? 对于这样的一个赌约,作为局外人的宋天阳和曹睿也不好说什么的,这时候看到彩票直播开奖了,他们也是立即提醒了一句的,谁胜谁负,都将在这一刻揭晓的。 “石头你干什么呢!你打我舅舅干什么”白思一脸愤慨的看着我。 吕子乔疑惑的掏了掏自己的耳朵道,坐在贵宾包厢里,吕子乔看不到粉丝们的情况,还以为是曾老师唱的歌出问题了,但他感觉挺好听的呀。 拉芙利亚捂着自己半边胳膊走上前来,看着一直没能从地上爬起来的中年人,叶濑贤生露出了灵魂出窍一样的表情点了点头。 解决了事情之后,香岚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洛修大人都这么说了,那么想必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灵兽来去也十分的迅速,莫澜目瞪口呆的看着半空中的一片好东西,就连独孤凌都在一旁傻乐,原来是大白竟然给了他一对仙品灵石,他正在兴奋的数着灵石发笑。 第126章 曾是惊鸿(六) 南门府。 昨夜亥时才将媳妇接回家来,直接便睡了,什么都没做。 好容易晨起时能温存温存,没一会儿又有下人来禀说世子府遣了人请夫人过去,南门疏即刻就道:“把人给我打出去。” 门外的下人则说:“来的是明霄姑娘,不……不敢打。”打不过。 南门疏抽了抽唇角,看来世子正是为了防止他这边整幺蛾子,才特意派了明霄来跑腿的。 裴姝元起身整理身上半脱不脱的衣服,很快被南门疏抱住了腰身,只能去推他的脑袋:“都快辰正了,你还想怎样...... 林佳佳不解问过杨梅原因,得到答复是张经理的意思,说可以提高营业额。 那跪在地上的老头听见这话后,才明白了事情的起端,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的那个不成器的儿子竟然还勾结盗门的人,还去盗人的魂魄,不过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大祸已经闯下了,整个家就因为他去盗了半条天魂就被灭了。 剑灵刚刚看到我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好像在挣扎着什么,他连忙轻轻的推着我,急促的唤着我,想要把我从梦中唤醒。 凌夜枫含笑的说着,但看他的样子却一点也不像是在和我开玩笑。 傅世瑾与林佳佳都转头朝声音来源瞧去,却是衣着华丽的傅母王雅芝站在了楼梯下方,妆容精细,目光冷厉。 隐约感觉有股阴冷之气从两旁弥散向道,刘长元脚下一顿,他警惕地环视一圈后丢下一句:“不陪你们玩了。”就撒腿而跑,并且眨眼就不见了踪影,是又用了忍术? 吃完饭,堂堂的沈氏总裁自觉的收拾碗筷去厨房洗碗,贤惠的不能再贤惠。 太多了,光是目录就足足数百条,其中的内容可想而知,到底有多少。 江阳那张脸很有辨识度,没多大会儿就有人找过来跟江阳寒暄,总有人误会我跟他的关系,他开始还会解释,后来干脆懒洋洋地一笑而过。 何兴得令前去,傅世瑾扶着牙关紧咬、脚步虚浮的许悠谷欠出病房。 在很多声音的‘交’织里面,我还隐隐约约听到说有人被砍了几刀,的‘腿’脚一软,我咬咬牙赶紧朝着张明朗的办公室奔去。 带着遗憾,唐妍儿跟着米粒吃了早餐,又在附近转悠了一会后,坐上了去往花城的飞机。 沉默了许久之后,冷炎才再次淡淡开口,不过这次他的话里带了一丝威严。 四贞听到建宁希望她不要将今日之事说出去的请求,像是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似的,呆呆地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看了看画眉,仿佛想问画眉此事如何作答。 不过还好,急归急,米粒作为一位专业的牵犬师,她并没有对老黑恶言相向,只是又带着两条狗和妮妮遛了一大圈,准备回家做饭,再另外想办法。 不过现在汉子的帅气的脸型,搭配上那滑溜溜的偷瞄眼神,看起来却非常的滑稽,而当它偷瞄到杨牧也在看它时,眼球立马滑溜去墙的那一边,开始装起了无辜。 日记的内容并不多,她一页页翻过去,发现每一页的内容都是与她有关的。 作为九龙区的华探长,他在上位之初,就制定了每月收数,统一发钱的制度。使得他下辖的辖区,黑白两道的人都有得赚,生意越来越红火,雷洛的威望也越来越高。 这几十年的时间,他也从一个在警务处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成为了一名警务处德高望重的超级大佬。脸上的胡渣和鬓角的白发,出卖了他的年龄。 好在,在现实环境中,幼稚园的学生家长倒是没有任何人去误解姜轩和幼稚园,当天把视频传上网的那位家长,甚至亲自来给姜轩赔礼道歉,觉得带来这么大的麻烦,很不好意思。 第127章 曾是惊鸿(七) 同越溪桥单独相处过的时日,要从几年前假扮成玉曲在水镜轩保护她开始算起。那时她刚被废去经脉不久,命虽保住了,却一直恹恹的,不爱与人说话,给个眼神都极是敷衍。 水镜轩的人都对她很好,她起初并没有过多在意,也是慢慢地才把他们当成了家人,尤其是在彻底忘记与公子之间的承诺后。 可即便已经信任了他们,她也绝不是一旦离开他们任何一个便活不下去的人。 明霄觉得她其实从没有将自己完整地交给过谁,纵然伏依依待她那样好,为了...... 只是朱达一说,向岳向伯大怒,周青云也瞪过来,李家父子三人也是神色古怪,虽然这话里的意思是在附和他们,可听着也不舒服。 洗漱好打开浴室的门,水气里,纯夏浴巾包着头,露出天鹅般的脖颈,脸颊粉红地打开卧室的门,看到某人已经正直地打好地铺了。 三人聊了一会,俞薇便离开了,上官晨与蒙娜对视一眼,没多说。 邢天宇听了巫医的话,不由得犹豫了一下,现在已经找到五个长老了,虽然一个被占据、一个死了变成了鬼、一个变成了青蛙,只有欧若拉和羽蛇还算活着。 这对于王紫萱来讲绝对没有过的事情,也绝对是第一次对一个男孩子放低如此姿态。 “很好,当街打架斗殴,还袭警,你们四个,很好……”其中一名帽子都被打飞了的警察,气呼呼的道。 发力挣脱其实是可以的,但他犹豫了下,转过身,拉面老板砧板上放着把菜刀,很凶,很火。 不过盛极而衰,李隆基得意自满,后期又注重享乐,这才注定了唐朝接下来衰落,以及那场大乱。 “关上,关上门。”朱达泣不成声的说了这句话,他想要嚎啕大哭,却还是在努力控制,现在没到哭的时候,更会吓坏了秦琴。 “你好了又如何,还不是手下败将,看刀!”川本一郎刀光一转,耀人眼球。 “你留下吧,有你在,月儿至少不会太难过,”姜凡淡淡收回目光,伸了伸懒腰,有些疲倦。 石辰回过头看向远处依旧在酣睡的太古雷龙,深深行了个礼。率先走进了漩涡中,墨子秦等人纷纷跟了上去。 林枫的设计还没完成,只完成了80%,不过样子还是可以看出来的。 想他堂堂青铜阶进化者,居然被一个黑铁阶的枪手,玩到近乎团灭!而他竟然,连对方的样子都还没有看清楚? 东方灵凝是‘万娱’的老大,权力和自己相当,慕容瑜曦呢,是南宫千雪和唐炎的姐姐。 卻思武打算往兽人营地方向前进数里距离,占据有利地形,把兽人截杀于军营外。 他可没有什么不死之身,冲上去就是一个死,论魔力水平,远处的安兹乌尔恭也比自己强一点儿,在本世界呼风唤雨那完全是因为自己本来就是世界意志的漏洞,也可以说是一种另类的法则之主。 “有人要我帮他杀了你,说你杀了他儿子,你知道吗?”姜凡微笑道。 如果再给他来一发,钢铁侠备用能量用光了之后,凭借着对方的中级进化者的身体素质都能很轻松的杀死自己。 海娃和韩峰、张英三人也好奇的看着红袖,都想看看红袖对凌云的强化和兑换是怎么安排的。 “行,我把你春剑留在我身边,我正好缺一个勤务兵,觉得怎么样?”廖凡问刘春刀的意思。 易寒暄沉声道:“那你想干什么?”要是现在还不明白怎么回事,他这皇帝白当了。 第128章 曾是惊鸿(八) 在答应了越溪桥的那句“打晕他”后,明霄离开房间去了书房,就见南门疏和慕书隐先后出了书房的门,不一会儿重景也出现在了门口。 南门疏手里还拿着裴姝元的行李,自然要去见一见她,便朝着重景和越溪桥的房间走来。明霄告诉他只敲一下门示意裴郡主出来就好,千万别进屋去。护崽儿护得疯狂的刺猬若是闻到陌生的气息,保不准会伤及无辜。 慕书隐则又与重景说了两句话,他们自然都注意到她在走近了,但是没太在意。 明霄于是自然而然地走...... “唔呢呢!。。”原本正在紧盯着胖子那里的铃音,一个不注意就让鹊又一次做出了出人意料的动作,现在看到呆愣愣的躺在鹊怀里的铃兰,感觉气不打一出来。 格子间面积虽然不大,但里面的设备却是很齐全,光是上面的专业摄影机就有六部,可以全方位拍摄参赛选手的创作过程。 请陈述是哪些事件导致了国际巫师联合会的成立,并阐释列支敦士登的巫师拒绝加入的原因。 在我们港岛电影界,只要听一听剧情的大概,我们立刻就能帮你们设计出动作来。 庞克显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首先他没有料想到东方云阳能够破除他的水体封印,其次他没有想到仙术螺旋丸的威力在冲破水体封印依旧会拥有强大的余威。 虽然事实上的确不是他,但是真要是报警了,那么事情就弄大了,而且,警察到底会不会相信他这也难说。 它们都是邺州的住户,就算早已不在此处,但过去的某一段时光里,还是安稳地住在此处,一如方士过去经过的那几座城中。 “酒也管够。”他迅速接道,仿佛早就已猜透了江长安心中所想,提手翻出两坛酒,撕开封泥,醇香醉人。 我家——“林宅”——客厅的壁炉已经连上了飞路网,你们用飞路粉就可以很便捷的到达。 排在首位的当属丹荷院,弯月脸鹰钩鼻的黎川笑意阴沉,双目隐藏在深深眼眶阴影里,身后坐着的则是丹荷院天监北烟客,相貌不俗,笑里藏刀,让人心生不适。 绮果可不知道景砚的想法,景砚是为联邦至上的,对于那些不识好歹的人很是不客气,对于其他的却都是平平淡淡,只要不危害联邦那他基本上不会管。 建奴压上的主力越来越多,不多时就已经损失了数千人马,虽然这些人向城墙上射箭反击也造成了一些锦州镇士卒伤亡,但是比起对方的伤亡,实在是完全不成比例。 这已是他想到的最阴的了,可以说是釜底抽薪也毫不为过,真要让人知道了,绝对会让他成为其他公司敬而远之的对象。 “你,你怎么这么残忍,他都已经认输了你还动手!”一个修士飞身而起指责道,似乎是那个死去修士的朋友,神情充满了愤怒。一般而言,在这样的比赛当中,绝大多数的修士都不会动手杀人,因为没必要。 “好了,不和你争了,不过,你这丫头以后说话可要注意点,被你姐听到,肯定又要说你了。”方言嘿嘿笑道。 此前黄忠射关羽头盔,关羽心中气愤,现被魏延五花大绑,押来给自己处理,关羽心中气消了大半,此时心中倒是爽极。 这最后的现状分析显然是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厚重稻草,所有人想起今年那些憋屈的时光,一个个后怕起来,原本犹豫不决的神色顿时坚定起来,这下子就连大汉都没有办法开口反驳。 第129章 曾是惊鸿(九) 跑进世子府内院时,越逢桐见覆着面具的重景正站在院门西侧的一间房屋门口,只因见惯了这位公子戴面具的样子,便一时没有察觉他在自家主场还遮着脸这一行为有哪里奇怪。 他径直跑去重景面前,想了想还是先行了礼:“公子。” 重景站在踏跺上低眉俯视这个风尘仆仆、不知奔波了多久的男子,一时没有说话。 方才明霄示意他去看小刺猬,他刚寻了面具戴好,只在门口踌躇了片刻,便听见了院外的动静。一转身,就看到了本不该出现在此处的越逢...... 纳西穿越前,传说中的剑豪龙马资料上都被写上了霜月这个姓氏。 “驼鹿超人,具体设定是力大无穷,会飞,心地善良,热爱帮助他人……”江流摸出手机,翻看上面的磁条。 「喂…你说的话有什么证据证明吗?」一名王家人冷不丁开口问道。 苏音心里暗暗吃惊,想不到欣欣在这期游戏里混的这么好,身价居然这么丰厚。 这枚毒针是他斩杀足足数十只不同种类的毒物,取出毒液淬炼而成,中招者只会感觉浑身奇痒无比,最终将自己的五脏六腑活活剖出来。 “好重的离火之力。”哪吒一把抓住圣主的灵魂,这灵魂呈现龙形,并且清晰可见,并不像其余灵魂那样,只剩下马赛克。 从前心思单纯的公主,终于在这地狱里练出了第一副阴毒的算计。 听到对方的话,几名沙暴之城的首领互相对视一眼,立刻带着自己的手下边战边退。 曹青云勒马转身就朝西跑,森特静穷追不舍,谢松照抽刀喊道:“阮泽宜,今日你便要归西了,你放心,来年清明寒食,我给你洒酒水一杯!”说罢,纵马直奔旗下躲着的阮泽宜。 随着一道微光映入眼帘,楚飞妍缓缓睁开了双眼。四肢乏力,头痛欲裂,身体好像灌了般倾躺在一张类似于手术台的仪器之上,久久无法动弹。 外面的风雪依然很大,不过对于明轩也还不算什么,只是这漫长的黑夜比较难熬而已。 “喂,还用寻什么证据,犯人不就在这里吗?”晓妖气怒视着甄时峰,后者却是耸了耸肩,完全不放在心上。 有时候沉默要远比言语攻击更具有杀伤力,尤其被他人无视掉的滋味简直令人发狂。 “二妹三妹,我们也去吧,说不定能找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帮到大家。”晴岚提议道。 赵寒的神魂不必说,如今都不弱于那些凝煞境的太玄命武,比眼前这人强出何止一筹?此外他长期以弱胜强,跨阶而战,罕有敌手,横扫同阶只是他很久之前做过的事情,现在他都习惯横扫上一阶了。 摇头摆尾的想回到李荣身体之中,可是李荣周身散发这让他非常反感的气息。 壮汉一边向同伴诉说着自己状况,一边继续尝试着,然而结果却依然如故。 “你放心,孤儿院的事情我一定安排妥当,该给的拆迁补偿款一分都不会少,还有高腾飞,我一定秉公办事,绝对不会因为他是我外甥而徇私枉法的。”钱汪洋赶紧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在“华夏沦罗”飞行器上,蓝莹儿将头贴在林景弋的后背之上,似是吓唬他一般地说道。 而在他长大后,她更是钦佩,还产生了一点隐隐的向往,人总是有慕强心理的。 “自然是你的!”耿会长想了想,手臂一挥,手中的黑灵珠便到了顾锦汐手中。 既然选择加g,那就没有必要继续上学了,他已经准备着,抽空去上井大学办理休学,然后全心全意的赚积分。 第130章 曾是惊鸿(十) 重景本想找明霄帮忙做些东西——这里也就只有她能帮得上忙,找了一圈没找着人,问了大门口的棘门卫,才知她早在越逢桐和落半夏进院后不久就跑了出去。 内院附近的侍从说那个一脸生人勿近、凶神恶煞的女子对明霄姑娘说了几句话,明霄姑娘听罢后不知想了些什么,在原地愣了片刻就不再犹豫地出了府。 燕匀和停晓说她是往西跑了——明霄若是离开世子府,一定是会往西跑的,毕竟要去明枕的霁月楼,只能先往西。 明霄在苍衡也并无其他熟人,...... 时间回到一天前,纪明特地叫来厄斯金和霍华德,在大沙漠中释放了第一枚核弹。 “好吧,我叫姆达尔,你也可以称呼我为阿姆。”这年轻人,这个时候还自来熟,与其他脸色恐慌的人比相比,彷若对他来说对他并没有什么。 “对付战争,除了诛杀,难道郡守还有更高明的办法?”左讳言辞直接,让华彦嚣张跋扈的气焰为之一顿。 随着萧滕开炉炼丹之后的一年两年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后……九星下品生命帝丹万寿延年丹的炼制,也总算是进入到尾声。 当半个月的时间到来的时候,玄月骑着马向着咸阳城中飞奔而去,今天是玄月准备取剑的日子,也是玄月决定告别的日子,带着最后的留恋玄月来到了咸阳城。 这是秦王嬴斐第一次将心中的霸业蓝图清楚的展现在郭嘉面前,以前他以为秦王嬴斐的目标不过是学习秦始皇。 登上由木块与沙石组成的营地围栏,举目望去,在距离营地约有千米的距离,有着近三千的狼人手持棍棒刀剑缓缓的向着大寨门口走来。 如果不是心兰在召开会议之前,就给他们传递来一份“世界通史”,他们也会下意识把亚历当成是那个罗马皇帝。 力气是人家好几倍,全力出手还能被人一个打五个,这就是普通人和武术宗师的区别吗? 也如他所愿,他白起的掌力,率先击中徐福的胸口,让对方的胸口,瞬间凹陷了下去,甚至能听到骨骼的碎裂声。徐福也更是不由自主的喷出一口鲜血。 二叔仔细的打量起白禹舟,确实与自己大哥长得有几分相像,他这才抓住白禹舟的手激动不已。 不过太阳城这边,需要人手,夏河就没带身边的重要人回去,只是领了五十个梅迪尔丽骑士团的人,没有带法师,也没乘坐浮空飞艇,就骑着构装战偶,一路向西。 不归恰好经过奈何桥,而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不归,自缦缦死后,不归一直沉默寡言,不爱与他们交流。 一声洪亮的声音从二品大员的序列之中,带着几分悲愤,几分杀气。 郑安气得发疯,奈何阴义并不在面前,只能砸东西出气,若非他身有疾病出不得府,早就提刀纵马而出了。 一到了三楼的楼梯口,赵皓一挥手,众锦衣卫立即迅速移动,将四面的窗子团团的守住,以防那厮跳窗。 “什么玩意?”李云牧意念微微一动,身形再动,然而却被这圈乳白色的光晕直接给挡了下来。 六艺考核,一天考三场,初考加复试便是七夕了。王家将七夕之日,定为订亲之日,也算是正应其时。 因此,这种来自深海层的海底岩,哪怕就是超弦武者的全力一击,却很难击烂,当十座海底岩,一致开放后。 两个进球都和迪奥普有关,赛后迪奥普也成为了最佳球员,并在混合区接受了媒体采访。 这人起身,瘸着一条腿,一摇一晃的领着夏凡进了屋,然后上了二楼,在墙上摁了下,房门打开,一条血迹斑斑的身影映入眼帘。 第131章 曾是惊鸿(十一) 伏依依与越逢桐和落半夏一道来的,似乎是越落二人北上时有意同他打个招呼,结果就被他留在了水镜轩,数日后一同出发来的苍衡。 明霄建议他亲自拜访世子府去看越溪桥,纵然重景与他曾是敌人,可他们好歹也为了同一个女人合作过。而如今即便是在“那个魔头”的主场,重景也不至于对他怎么样。 不过越逢桐今日已经见了那刺猬,他们姐弟二人总要先叙几日的旧,还不到他出场的时候。 而听罢这句“我便先在附近的客馆留宿几日,正好也逛逛这...... “少说废话,你等已经扰乱了宇宙发展的秩序,我们此次前来,若是你们不降,必杀之!”比鲁斯冷酷的说道。 刚把盖头拿起来,鞋子放到脚边,同样一身红色喜服,带着银色半截面具的沈枭就走了进来。 “狄别驾莫急,你也看见了,这些地方的官员在救灾和开荒上推三阻四,即使我们在这一天,他们也会百般‘花’言巧语,难道狄别驾没有注意到吗”,李烨看着狄庆江冷冷的说道。 轩辕睿望着九云府远去的马车,心伤:难不成在你心中我没有一处位置? “翻了天了这是。一个奴才还敢和主子顶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沈冰燕生气的上前,要去揪心儿的头发。 第二天清晨的时候,我醒来时发现自己两只手臂居然很亲密的抱着他的腰身,而他则似笑非笑的早就已经清醒地盯着我看。 默契,技能衔接,走位,战略思考,王修所表现出来的,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双杀了。 “你能不想那么多么?好了,去车上把酒拿出来!”夜影扶额道。 “无耻,放手!”云潇闻着他嘴中吹出的口气一阵犯呕,恼然大呵,用力挣开他的手臂,慌忙向门外逃去。 虽然知道接下来的修炼会很恐怖,但是对于三星雷体带来的诱惑,王杰还是抗拒不了,所以索xing不再去想,就地盘坐进入了修炼状态,争取恢复到巅峰状态。 每一个指甲上面都镶嵌了碎钻,但是普通的水钻怎么能够有真实钻石的光泽呢。 “额,菩萨,我这不是心里着急家里那些生意吗,所以就想早点回去。”江缺讪讪一笑地解释起来。 到时机后,便双手掐动法诀,手印变化如蛇行狸翻一般,一缕缕淡金光芒从他手指间直射而出,滚动如锋芒。 见江缺都这么说了,老管家只好点点头,心里想着怎么以最低的价为老爷买到一套合适的院子。 凡是不长眼,敢于去找天梦集团麻烦的本土豪门,最终都受到了来自各个方面的警告。 猛鬼帝脸上、身上的束缚咔咔作响,只听他再次喊出那声“格拉基!”身上泛起了青黑色的光晕便是强行扯开了鬼切和红线两人的束缚。只见后者两人如遭重击,身体向后震飞而去,重重地砸在地上,深色显得无比萎靡。 周围人一听,好像是这么个道理,想起荆天问刚上台时,被十三个木人同时刺过来一点办法都没有的样子,若是自己有这样的机会,必定比荆天问要好。 荆天问若有所思,虽然师傅的这句话十分简单,也很好理解,但是总是有一种猜不透的感觉,或许是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江镜辞稍稍敛起眼眸,他心下越发觉得他说的话像是有哪里不对劲。 古斯不知道自己比同阶族人强的原因,而这种疯狂举动也只是自己一时兴起的行为,不过,在上次古清拼死给他灌输能量起,他便是有了更深的感觉。 第132章 曾是惊鸿(十二) “你确定吗?刚认识几天,我把药喷到他脸上,他都没有打我的?” “……正常人都不会因为这种事打人罢,而且当年你才多大。” “可我还把荷包扔到他头上去过呢。” “……看见你这张脸,换了谁都打不下去手。” “也是,毕竟我那么美。那还有呢?” “是你先提出要做他的女人的,你说等及笄一过就可以成为名正言顺的他的人,而且不介意他利用你的脸和身子。他没同意,说必须等到你十七岁才可以。” “为什么?” “以前我也没懂,现在明白...... “多谢道友赠送的先天杨柳枝甘露,改天我再加倍奉还!”千百里外,传来夏云杰朗爽的声音。 医神眼中冒光,他虽很会用毒,但用的很少,毕竟救人多,杀人的时候少。 他这边去找灵石,而此时在宁市,韩落落去参加了一场同学聚会。 不是他可惜这鸟的一条命,而是这鸟活着他才能更好的试验药性。 “是,少爷!”几个男子一听,马上就杀气腾腾的带向了周子轩。 她将阴阳绝命丸塞入无情铁捕的嘴中,并以武气将药丸融化,令其吸收掉药力。 一开始元芜和贺野都会帮着亓放说话,说他工作忙实在走不开,奈何老爷子抱怨的次数多了,两位爸爸不仅不想浪费口舌的解释,甚至也有点儿赞同老爷子的观点。 陆轻尘忽然嗅到一丝淡淡的微香,他心中微微诧异,地牢深处,哪来的暗香? 肉身被毁,陈天启掌中那缕淡绿色元神更是惊恐无比。想要挣扎着逃出陈天启掌心确实徒劳。刚想元神自爆,却被陈天启随手碾碎。 任务已经接下,整片区域都已经被封锁起来,普通百姓根本进不去,暂时应该不会有危险,所以倒也不急于过去。 所以,看得郭临的几乎要爆发的样子,他的心中冷冷笑了,经脉之中炼力也运了起来。只要这猎魔人动手,他会在第一时间打败它。然后狠狠地践踏他。 “萧炎,不要紧,我跟着你一起,他们要是有卑鄙的手段。凭我们的实力,绝对会让他们也不好过。”段残走到萧炎的身旁,拍拍他的肩膀,以示自己的决心。艾义他们也都走了过去,一脸坚定的要陪同萧炎一起。 这一年的火炎焱似乎过的有些不如意。他顿了顿怕郭临不了解宗门和党派的关系,又解释起来。 雪海的心不知怎的居然生出些许黯然——大个子有许多天没和她说上话了,比起前日的殷勤,猝然而至的视而不见更让人黯然神伤。一定是发生了些事。但问起嫣红最近的江湖传闻,嫣红只说一切如常。 司徒萧当然明白,诸多将领背后颇多异议,但他并不后悔,他相信有的东西失去了,还可以得到;有的东西,失去了,就再也得不到了。 他以为她醒了,一动不动看着她,她却仍然闭着眼睛,发出了轻轻的鼾声。 但现在是特殊时期,所有在这个乡镇周围的魔兽都归它管,如果蜂尾狮对于手下的哀嚎不管不顾的话,那其他那些魔兽可不会答应,到时候蜂尾狮的地位可就不保了,这是蜂尾狮绝不想看到的局面。 这是一条以血肉铺成的路,兄弟二人眼见师傅亲自向自己冲来,心中大喜,出手更加迅速。两人直接跳出了狼尸堆砌的防御阵地,立即把灵猫留给了实力强大的师傅。 凌羽微微一惊,落红山庄,他可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他在那里做了近三个月的弟子,现在的强者练习方法,还是学自于落红山庄。 第133章 曾是惊鸿(十三) 正月二十三,元亨大街。 江忆遣人传信至公子府,说是查到了明枕身边那个来自七星教的女子的情报。 了解明枕的人都知道他本身对女人没有多少兴趣,故而重晏才一直不相信他会因为重景的下属而得罪自己。那个名为明霄的女子定然有着不一般的特质,能够吸引明枕,也能反被利用来牵制他。 只因为在明霄重伤了闻浓后明枕连一次请罪都没有,权当此事不曾发生,他早就恼了明枕,可又不得不留着他。这颗棋子是最难弃的,便是弃,也要将之所有的...... 最后我们只好笑了笑,觉得有一些事情,就这样吧,谁还能知道一些什么呢,也是有一点无奈的不行了。 “我看这样吧,你们不如迁去奥德赛克。在那儿,我可以雇佣你们,给你们一份相同的工作,而且还不用天天担惊受怕度日。”这时,翔龙传来声音。 “这个方法可行,监狱长那边你去跟他说吧,不过咱们需要的是暗中潜伏,如果对方发现有人在验尸房估计就不会出现了。”林晓蕾补充道。 此刻钱风心中有着不解,为何速度会在突然的减慢,崎力界的无数法决之中,减缓时间流速的法决,少之又少。 好像阿雪生孩子的第二天凌晨时分,我睡不着,就早早去探望阿雪。 “你不知道吗?铁豹已经不是战豹的首领了。”接话的不是黑豹,而是哈利斯。 “好啦,兄弟们,打扫战场,我们胜利啦!”环视一周,发现已经没有其他魂弑天下的人呢了。 轩辕氏的男子再无回应,显然,此物珍贵,但是超越七千万金印拿下? 虽然翔龙将她们三个从狮鹫公国掳来,也对她们做过许多令她们恼火的事情,更是将狮鹫公国的王宫给毁灭。但是,翔龙毕竟没有做过伤害她们的事情。 不管骆春梅怎么样,华子建却是一点都不惧,华子建很想看看他们两个还能够干出什么事情来,就那一个钢铁厂的破事情,他们又能玩出什么花子来。 唐铮骇然失色,这样的高手果然不是自己可以抗衡的,连忙把木偶一样的黄子阳往胸前一挡。 因为秦楚楚跟我强调过,她说大义魔神有功德在身,我要是斩杀了大义魔神,会让我的功德有损,所以我并没有对大义魔神催动斩仙飞刀,而是把斩仙飞刀收了起来。 付迪娜嘴角抽搐一下,以往金三角的分配只要能拿到十分之一都笑死了,更不要说拿三分之一了,但想到楚风现在坐拥福布家族的资源,还手掌天朝北方地下世界,另外各地也埋下不少的种子,倒是要三分之一也不为过。 从刚才的事情足以看出徐甲是一个高人,得罪这样一个告人,回头会出现什么样的事情还真是无法想象。 所以军方打算从这些新生中物色人选,选拔其中的佼佼者由军队与学校双方协同培养,甚至将来学生还将会随着部队去执行任务。 森林随着萨蒂安娜的离去安静了下来,只有白荷躺在那里双目紧闭,一脸苍白。 这里是众生星,可掩盖真相,即便他将这位人祸击毙,哪些大势力亦找不到真相。 除了凌天之外,其余几人听到了星离的这番话之后,脸上都泛起紧张之色,毕竟谁都不知道石桥上的考验究竟是什么,如果被星离选到第一个上去的话,与别人相比,肯定要吃亏许多。 “证据总是有的。这酒店里到处是摄像头,怎么可能没证据。”圆眼睛说的慢条斯理。 二傻子闻言,觉得陈东说话挺牛逼,这样的话,也只有在黑道电影上看过,随后就给陈东竖起了大拇指。 第134章 曾是惊鸿(十四) 四……年前…… 还未来得及回想四年前因她而死的孩子是什么事,重晏已放开她的手,转而扼住了她的脖子。他是用了力的,绝对不会让她少感到一丝痛苦,却又不至于让她立刻窒息而死。 她的眼睛也因突如其来的剧痛而死死地闭上,慢慢地睁开想要看他,仍是未从他的神情里看出怒意,只有令人胆寒的冰冷。 可他分明是气了的,他从未这样对过她。 他方才说孩子……又是什么孩子? 这样的冷意,总不会是在说别的孩子。然与他在一起后,她每次都会...... 景翊知道,现在的冷如裴说的这些话全部都是真的,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冷世锋竟然会制造这样的一个陷阱,希望所有的人全部都跳下去。 鼻若悬胆,性感的唇瓣犹如那妖媚的罂粟艳丽而危险;白玉般的脸庞犹如刀削棱角分明。沉稳内敛中带着一丝张扬,温润中透着霸气,本是相互矛盾的气质融合在他的身上却格外的和谐。 带着好奇迅速点选了伯莱塔92f,这个时候机器内传来提示音。 天龙张牙舞爪,腾空而起,发出一声怒吟,生灭不定的漩涡之中,有空间规则在流动。 “这就没意思了,你是不想见到你的妻儿了?”程子年有些暴躁的威胁。 “嘭统”宁次被眼前的一幕震惊,手里握着的手里剑也颤抖着,因为身为日向家族宗家的族长,日向立足━━跪在了宁次的身前。 “昭哥,回魂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想什么呢?”苗若兰明知道他是一时接受不了,却故意问道。 裂缝越来越大,无尽虚空中出现十几座巨大的先天神铜铸炼的大门。比演道洞的大门庞大十倍。每一座神铜之门都喷发出恐怖的威压,穿过无尽虚空降临到混沌空间。 画中的人静静地看着跪在万千烛火中的她,恍惚间,笑容淡了几分。 这个传送点的规模比起刚刚闵城的那个传送点要大上了数倍,其中驻守的兵将修为也是高上很多,负责人的修为更是达到了七级虚仙级别。 阴阳鱼飞舞游动,犹如一体,释放出来的阴阳之力更胜一筹,已经达到了阴中有阳,阳中有阴的地步,浑然天成,威力恐怖。 虽然不知道罗平和司母伊澜的目的,可是在这个阶段,邪魔绝对不会允许敌方有什么阴谋手段,于是就展开了攻击,如此凑巧的事情,罗平二人是怎么也不会想到的。 而不同于众人的震惊和喜悦,章宇就实实在在是满脸的惊恐之色了。没想到这梁善来头如此之大,若是他与自己为难,哪还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王艳告诉张若风,流星花园再过四天就要正式登录中南卫视黄金档了。 “你勾引玄净师叔,现在又来祸害我,难道不是吗!”子明也大吼起来。 “喂,你说什么呢,他不是我姐姐的男朋友!”不等钟凌羽开口苏蕊就急忙打断了医生的话并且驳斥他说的不对,苏妍瞠目结舌,而钟凌羽站在那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看到梁善眼中的诧异之色,苗婕慌乱着附和道。她本就对梁善有好感,在这种情感的促使下,对梁善帮她的行为她自然会往那方面去想,可是看到梁善纯净的眼神,她突然发现任何抱有目的猜测都是对梁善的一种伤害。 假的让我看清世界的悲哀,有些是只有在梦幻世界才能体会的到的。 这股力量一往无前,势不可挡,遇强则强,毫不退缩,正是修罗魔眼之内的战争法则之力。 第135章 曾是惊鸿(十五) 安全回府,又卸下假面恢复原身后,已将近未时。 重景在书房旁边的房间里沐过浴,本想精神一下,然用内力烘干头发后竟觉越发困,昏昏沉沉地进了书房时,发现里面只有明霄一人。 明明提前说好了这个时候议事,一个个地…… “公子先去休息罢,四天三夜未合眼了,便是有精力议事,头脑也不一定完全清醒。”她说,“而且南门大人,已经扛着裴郡主回家了。” “他把抚宁带走了?”重景额角突突地跳,拳头上也暴起了青筋,“真是安分不了两天...... 龙猫急忙指着金髓菇,接着又指着笼罩在黑夜之中的青云村,然后又摇了摇头。 其实关于国外的定价问题,陆元和李天明都是商量过了的,后来一致决定,让利国内消费者,多赚一些国外的消费者。 当初的废材之体,今日一飞冲天,不但在学院之内连败新星,就是在学院之外,同样可以斗雷煞,战黄坤……至少这些事情,无论是元天还是罗晨,抑或是她郑素,都无法办到的。 他还真的不敢确定,这场比赛的蓝色方中单宫本武藏,到底会挥出怎样惊人的实力。 “我就是要他死。“郭师兄眼睛中闪着腥红的光,浑身都散发着杀气。 体力流失便代表着速度的下降,不过纵然速度下降了,‘马特·默多克’也依旧保持着闪避,而不是反过来去攻击丹尼尔·兰德。 到了这一刻,后家诸圣也拼尽了神力,竭尽所能,想屠掉罗昊,不择手段的攻击。他们手中全都为圣器,浑身潜能燃烧,血气贯日月,沸腾起来,淹没了此地。 蜀王甚至懒得扫一眼客厅内摆放的木箱,十万两纹银,打发叫花子吗? 四周静悄悄的,时不时有一些猛兽在丛林中传来低吼的声音,就是连河床底下的一些巨型生物也在游艇四周游来游动。 说着,他拿出一块水晶来,嗡,光芒闪动,一幕画面清晰的显出。 他从出生后,就没见过多少人,这会儿看到一个神情和善的老头儿,也觉得很稀罕。 早上,在三人的不舍送别里,王轩和柳清茜踏上了前往杭城的归途。 唯一可惜的是,在占领本座浮空岛之后,并没有能够掉落额外的战利品。 嬴楚有些无奈,看来能够走到嬴政这个位置,心中的想法比别人多太多了。 他知道,今日凭借着这些好儿郎,必定能够打这些秦军一个措手不及。 可是那会的她心里藏了人,所以对他总是忽冷忽热,而他呢,则一点都不介意,反而总是想方设法的讨好她。 何雨柱原本是不想来找麻烦的,但多一个朋友总是好的,所以他还是愿意多说两句。 而此时车子正好经过红绿灯路口,停了下来,她的这一举动被靳彦礼看得清清楚楚。 当然这一幕的视频录像早就已经被李天凡的人毁了,这样一来就没有任何证据。 温氏有些犹豫,可她的疤她看过,虽在额角,平日里梳个发髻遮挡一下也能藏住。 一声猫叫拉回了她的神思,崔九贞循声望去,就见墨宝蹲在冬青后头盯着她。 接下来的日子里,金陵进入了一年一度的梅雨季节,潮湿到让那些北方人都受不了的程度,天子准备启驾南阳了,要说吧,这南阳郡还真是挺不错了,说是天下之中,也差不了多少了。 这个国民男神并没有说话,开通了超级上帝之后,上来就是五百发超级火箭的打赏。 至于老太太剩下的一些衣物,首饰他们都没有要,任由老大和老三两家扯去。 第136章 重赋清景(一) 自打看过那张写着刺猬承诺嫁给自己的婚书后,几个日夜未合眼的重景又不困了,硬要她坐在他身上,而他倚在床头从背后环着她的大肚子,说让她接着睡,他自己却睡不下去。 他这个亢奋的样子有些吓人,越溪桥自然睡不下去,微微低头看着他抚摸在自己肚子上的手,想了想问道:“昨天我见了落半夏,她说你死皮赖脸地从她那里要了一味蛊,你拿去做什么了?” “……”重景依然合着眼睛微笑着,“明天再说。” 越溪桥微微偏头想要看一眼身后的...... 锦洋这一次,却只是弯着唇,阴阳怪气的笑了一下,便收回了自己的手,神态自然的转过身,踩着油门,将车子发动了出去。 李辰两目圆瞪,张大了嘴合不到一起来,胡乱记下地址,挂了苏亚的电话。 姚清沐酸得牙根都倒了,这家伙人前人后的变化也实在太大了,现在这样撒娇卖萌的作风和刚才面对敌人临危不乱的气场完全是判若两人。 “我和也妹妹一起吧。我们两个加上胖胖,应该没什么问题了!”璃梦道。 然后关了车门,锁好了车子,重新走回一旁忙碌的管家面前,将车钥匙还了回去。 她说的话,莫问不敢不从,他一脸担忧地看着云朵朵,走上前去解开她的哑穴,云朵朵长吐一口气,丫的,憋死她了。 等到了册后大典就好了,慕容澈想道,只要云朵朵正式成为了他的皇后,也算是安慰了云朵朵,云天和云迩在天之灵也可以瞑目了,他想当然的,有些自相情愿。 做为京城四大家族中的大少,雷震海自然明白雷氏家族的弱点,他愿意久居人下看别人的脸色行事么? 宗阳奇怪这迄绫胧月怎么认出了大哥的身份,但转念一想,方才大哥说到了符魂道,想必正是因此,而且这迄绫胧月一点就透,越来越觉得她跟神道的那个她相像。 娘亲就是个固执的人,她觉得,自己和父王历经了那么多世,才遇到了一起,却被人这样说,心里就难受。 叶子牌也不打了,赢下来的银子赏给了在场的几个丫鬟嬷嬷,曾氏就吩咐青丫去把白老头和祁师傅二人唤来。 完全汗透的衣服黏而冷地贴在了身上,这让安吉洛的心情不算美好。 “好了,不要让我羡慕嫉妒恨了。把那个岛国妹子的照片给我,过两天我就帮你办好。”叶军说着。 “传说果然不假!承影剑,昏黑之地,有影有形,光照剑身,有影无形,气冲剑刃,无影无形!今天,老夫算是长见识了!”龙神谷的席位上,莫言老人声音低沉地说道。 听到言亦的话,流年便点了点头,是的,自己的确是应该要离开了。 “懒得理你!”慕容雪转身就要下楼梯。这种时候牵扯越久越不利,最好还是赶紧离开。 从昏迷中醒来,慕容雪看了看周围的破铜烂铁,似乎是一个废弃的修车厂,旁边的夜风手脚被绑的躺在地上还昏迷着。慕容雪也一样是被绑着。 林天涯的双眼死死的盯着电视机屏幕,看着那个毫不起眼的中年男人的一举一动。 楚清几个丫鬟也早就机灵的去厨房里端了一桌子的饭食摆上了桌,褚景琪就抱着夏梓晗,让她坐他腿上,一手搂着她,一手一勺一勺喂她吃东西。 这不,看了好几家,可是,人家一打听夏大少爷的人品,全都摇头不同意。 这就是之前说为什么就算成为了元神,也敌不过现在化的核武器的原因了。 第137章 重赋清景(二) 刺猬一个下午都很狂躁。 刚生产完不过几日,她不能见风,崽儿更不能见风,除了待在屋子里根本无处可去。 而刚生出来的崽儿一日之中能睡将近十个时辰,就是醒了也很少有安静地与她对视的时候。女儿的小脸滑滑嫩嫩、干干净净的很好戳,连黄疸都没有,可她也不能总是戳,要么会污染了女儿,要么会戳醒了女儿。 前两天只盯着女儿看,她都能乐此不疲地一看就是一整天。然自从与逢桐和重景都交过心后,她也不是一门心思都放在照顾和保护女...... 后来她因为不想和无法面对沈之灼和所有的人,才选择讲错就错的隐姓埋名的在这边生活了五年。 东方谋的叛变令他措手不及,如果不是事实摆在眼前,他就是死都不会相信与东方才子关系非浅的东方谋会叛变。 就在蓝歆笑的正开心的时候,突然一旁的手机微信突然传来一则消息。 “罢了,就带她一起去甘州城吧。”允熥扶着额头说道。与其费劲口舌劝说唐月婉还不一定成功,不如直接答应带她去甘州。 想到这些,李士鲁顿时明白,八成是自己的这个三儿子冒用他的名义参与此事,想要得到钱财。既然他的儿子确实参与了,他哪里还能理直气壮的说此事与自己无关。 宝箱上方的树林先是传来了沙沙的摩挲声,紧接着几根松枝伴着无数松针掉落下来,又过了几秒,莫奇看到两条如黑色利刀般锋利的前足插进在了宝箱前方地面。 万里之外的两个金仙,瞬间被冻成冰块,身躯僵硬,思维身躯被冻结,丝毫不能动弹。 不过,云雷本就不是为了把自己变成专业运动员而来的。他一边保持着自己的奔跑速度,一边仔细体味着身体内新陈代谢的变化。以及这些新陈代谢的变化,导致的体内生物电电流的生灭变化。 为此徐晖祖已经有了撤兵返回伊吾城下的打算。彻底与帖木儿拖下去。幸好敌军减少了活动。 新的占城稻的稻种、各种整理出的中药方子、南洋贸易公司的活跃、新的蔬菜主粮以及其余的种种,在沿海诸郡的方方面面都带来了不可被忽视的影响。 李天栓也就说话了,身手高一点的人,是不是第二层大圆满之境的人,这样观中有几个上了年纪的人,他们都是第二层大圆满之人。 柳淑妃甚是不解的将目光落在了身旁的明黄身影之上,莫不是要再问一次公主落水的事情,不是都已经找到了真凶吗? 他随便的一句话都有可能让旁人不敢随便轻谩于她,至少不会让她一直处在卑微甚至到了不敢见人的地步。 影瑶安全忽视了影清眼底一闪而逝的落寞伤怀,一脸的轻视和鄙夷。 当时,岷山派掌门慕容夜正在闭关,全力冲击金丹期。门派中唯一的金丹期修士太上长老,也正率领着几位实权长老一起守在密室之外护法。 狄勇百行礼退出,正坐于洞口,听着叽哩咕噜的肚鸣,随手抓着一把野草,嚼了起来。本是无聊之举,草入口竟是觉着美味,大口吃了起来。 章飞无奈的耸了耸肩,与车朗亭对视一笑,已是转身走出了指挥部。 要说锦衣观中,成为了长老,那就是有了一定实权,名利那是双收,可成了观主,那就是号令天下斋公们,毕竟成为了观主,也就是斋字门道主,这个职位可是相当高的,权力那是自己争取,可职位确实是最高的。 还有大概近二百的疾风士兵全部都在战场的后方,她们与那些枪手一样,对敌阵变异兽大军进行着远程火力压制,拥有章飞特别制作的箭矢和长弓,她们的射程很容易就能够突破千米。 第138章 重赋清景(三) 当刺猬表示要在房中擦洗身体时,重景乖乖地走了出来,且是拿着一沓生宣。 那上面尽是越溪桥写给他要在三月十四那日成婚的承诺,今早一下床他便瞥见了,捧着看了一张又一张,傻子一般笑了快半个时辰才想起再去检查一下女儿的尿布。 如今女儿有了名字,也该改口叫她“惜儿”了。时时将这意义不凡的名字放在口中念着,桥儿的安全感也会增进不少罢。 方才战战兢兢地送热水进去的侍女现在出来了,他应当提醒她们没必要再害怕,桥儿已经不会...... “末将手下军士与鲜卑人连番大战,已经全然脱力,无力再行。”张辽如实说道。 第一恐怖组织,大家都非常的了解,从来不会有任何的规律,而她就要利用这个特性,让其他的人,不会注意到,她的下一个目标,到底会是什么? 万剑门秘境的开启时间是有限制的,只要到达一定时间,不管进入的人在干什么,都会瞬间离开。 替身不解气的狠狠踢了几脚,狱jing的体质不错,每一脚力大十足,踢的弗瑞指挥官吐血。 过了一会儿,家仆将屋里打扫干净,傕妻又做了些饭食给李傕食用,李傕力气恢复了少许。 刚才林山虽然是看了一下广告的拍摄现场,但还是没有明白刚才拍摄的一幕想要表现什么内容。 用过晚餐之后,林美霞回家,看到穆昊天没什么事,她自然也就不会担心了,所以便跟随着几个保镖,一同回到了林家,这样他就可以安心踏实的睡个好觉了。 “对不起。”不知是对南宫凌说的,还是对死去的月芳说的,他对不起太多人,这辈子注定要还债来的,直到还清为止,上天才会放过他吧。 “我送你去医院。”善雅把她地上扶起,叫了一辆的士往医院赶去。 三道磅礴的真气顿时从三人身上激荡而出,而这其中又要属为首的刀疤男子身上释放出来的真气波动最为强横。 这个时候,他们也都是一同感受到了一种莫大的压力压在他们身上。 而且这玩意也是开启僵约秦始皇副本的重要东西,不过叶玄记得这个天使之泪不是应该在僵约第二部中才会出现的吗?而且好像是在山本一夫的孙子堂本静的手里,怎么突然现在就出现了。 虽然叶玄的修为是所有人最高的,但是这做饭的手艺简直是惨不忍睹,这在诛仙中和碧瑶待在滴血洞时就表现出来了。 明寒自从进入校队后,生活极具规律。并且有了早上起来晨跑的习惯。篮球运动很讲究对抗,而出色的身体素质会让你如虎添翼。 苏千大长老的话刚刚说完,旁边的那些迦南学院的长老等一个个面容震惊。 刚才那青年一出手,她们便已经看清楚了其的实力,妥妥的先天。 方玉言没有多想,直接就去了黄灿行的府上,毕竟圣鸾姑娘在那里养伤,到了这里兴许可以得到一些消息。 可是她自己其实没有什么后盾,要不然就不会把自己的前夫都弄成了自家大哥。 虽然一路拳脚抵挡下来了,赵允让还是觉得十分的狼狈,特别是最后几句话,明显有些冲动了。 我向路人借了个手机,打给139,是个男同志,问我在哪儿,我在的士站,他三分钟之后到。 叶欢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陈述。陈述是因为,现在他的确没有法子了。 听到这话,体育生都是嘴角一抽,他们的确是感化了,但却是被陈阳的拳头给感化的,而且感化得特别疼。 第139章 重赋清景(四) 二公子府。 重晏知道苑闻浓醒着,且是从昨日重景用了那秽物令她双目失明起,她的意识就未消散过。 那秽物令她的双眼和头部剧痛是真的,她因这痛而无法彻底昏厥亦是真的。 宫里的医师说那秽物,也就是蛊虫,只要一日存在于她的身体里,她就一日无法重见光明。可那蛊虫又不是普通的医工可以对付的,强行治疗只会令境况更加惨烈。 重景在皞昭待过那么久,自然了解和擅长皞昭武林间才会有的手段。他虽也曾在重景于七星教掌事时在那里...... “霜儿,你先留在这里镇守,马上联络风起,让他带领在外的一千御林军镇守城外,及时打捞落网之鱼。”云墨寒眉目深沉,此刻只从容不迫地吩咐。 风耀天只不过是一个初入大乘期没多久的菜鸟,实力稀松平常,击败风耀天在冷无双眼中算不得有多厉害。 伊家的练武场大的惊人,地面铺着极其坚硬的青石,左右还陈列这一些刀剑兵器。 “现在是在外面。”周围看着他们的人可不少,秦谦瑛无所谓,沈如歌的脸皮可是薄的很,对于这种在外面秀恩爱的行为一直都不太能够接受。意思就是她现在这个样子就已经是极限了。 “既然是白姑娘的好友,那老夫自然是要好好招待的。”庄掌柜说着,推开了房门,请着白雪和郭平进去。 拉着白玉婷的手,他们就来到了美食广场的另一端,这里两旁都是摆摊的,不过都是玉器,瓷碗,名画。 几年前柳浪在欧洲执行任务,与一个本地的黑暗势力产生了纠纷,结果因为那个黑暗势力不懂华夏语,把柳浪往死里得罪。 然而在棋宗,这种强大并不会吓到任何人,只会引起一个又一个强者的出现。 在中年军人来到了安心身前的时候,哆哆嗦嗦的对着安心伸出了双手,其中的意思,也已经十分明显,但是安心在看到这个情况的时候,却不由得愣了一下。 罗坤一脸不屑地盯着凌寒天,对方那真神五重天的修为,他根本瞧不上眼。 “到时候再说吧,武部的人,我可能暂时用不上,他们就留在爹娘身边保护你们和爷爷吧,等我需要时,再借调。其他的人,倒是可以给我,生意上,帮手越多越好。”江罗呲牙一笑。 实际上这一点,在他当初决定加入极限创法道的时候,就已经是注定的结果了。 白得得收起了金红凤雀,自己收敛气息地刚摸到了那山庄所在的山脚下,听见一声风啸,抬头就见夜空里一颗耀眼的流星划过。 这次排序,都是按照各家公司香水,头香和基香的挥发时间来排的。 “你说什么,胡德发手里头有一支野山参?”周展翼眼神倏地一变,还牵扯到了吴家,难道是为了吴老的身体? 江罗顿了顿,如果他是布洛的转世的话,她还不能不管他,她得帮他解开心结,以后慢慢的,没准他就会忘记那一幕了。 这还真不是她修行了以后心态飘了所以才会这么想,而是有实力做后盾的现实。 一片荒山野岭中,一个拄着拐杖,形容枯朽的老者颤颤巍巍,似乎走两步就随时会摔倒的样子。 范统前五支箭,赢了祝元杰两次,不过等到祝元杰认真对待之后,后面的五支箭全负。 魔物大军威胁下,无论是人类的哪一国,都只能把全部精力用于应付那即将爆发的,势不两立的血战,他之前的那些计划也没有了实施的必要。 所以,在现在零下三十多度的低温天气里,图灵体内的真火依然旺盛无比,比起其它奥金族人她的赤炎功要更霸道炙烈了几分。 第140章 重赋清景(五) 几乎一整日不曾出门,一推开门就见江忆在院中央跪着,垂着头,神色不太妙。 他跪在那里应该很久了,却没有人禀报,想来所有人也都知道在这关键时期,这座府邸的主人是不会在意屋中女子以外的任何人的。 一看到江忆落寞地跪在那里,重晏的头更疼了。慢步踱过去时,脑中弦断的声音仿若与沉重的脚步声重合。 听见脚步声渐进,有些昏沉的江忆不免一颤,连忙抬头,眸中血丝多得吓人:“公子……” “不是你的错,不必如此。”走到他近前,重...... “好。我看你到底是怎么样的做。”龙仲微微的一敛自己身子,转眼之间,一道道黑烟渐渐的消失之下,他整个的人,也是消失了。 身边众将齐喝一声,心头欣喜,当即按照事前定好的计策,迅速带人冲出,向着其他区域奔去。 江诚一愣,随后面露震惊地看向叶天,后者一副笑吟吟、人畜无害的模样,根本看不出来什么。 妩媚妖娆的音调像极了风月场所的尤物,一手顺着他胸前结实的肌肉往上摩挲,慢慢拂上他的脸,凑上去吻上那薄唇,引诱他。 与此同时,放下手机的赵德志,也重新回到了餐桌旁边,继续吃晚饭。 听到她称呼自己,荣恒一阵心虚,上次她逃跑是因为自己,这一次又是他,心中的愧疚使他无法开口回应。 不过这个帖子最开始是发布在华夏中医协会的论坛上,所以这些网友大多数都是医生和从事医护行业。 在谢应淮放开她后,江微禾拉着他,不管不顾,立刻躲了起来,并锁门。 很显然,他们要么早就知道真相,要么就是有过猜测,但还是接受这种邪法。 “你……有事。”盛柠眯着眼看她,她再往前面走一些的话,也就要马上看见江微禾了。 孙绍祖一看王奶娘的样子,就知道,问题肯定是出在王奶娘身上。但是他不方便替迎春过问此事,这事毕竟是迎春与自己奶娘之间的事,此事,必须由迎春自己去做。 最后,陈征又搬了几箱子罐头放进皮卡中,又把这些人开来的其他车辆开到院中那堆废弃军火的旁边。 木久知园果浑身颤抖着注视着白河的远去,看着地上仍然处于昏迷状态的十来个晚辈,心中充满了痛苦和绝望。 素素也怔了……因为,她还没有开口拒绝。也就是说,这方才拒绝的话并不是她说的。 “方梦青……”梦琪默默的念着她的名字,在脑海里拼命的搜寻着。 陆少曦自然明白其中的意义,心里暗暗惊讶,这郑主任为何要帮自己?但他也没多问,只是再次向郑海道谢。 话落间,嚼碎的馒头屑已经融进了唾液里,苦涩的味道迅速蔓延开去。素素的眉头一瞬间拧成一团麻花,喉咙都已经苦得发麻,她捂着嘴不可思议地瞪他。 此时的孙绍祖正在醉风楼的雅座里喝着闷酒,厚朴立在一边。当夜幕全暗下来,孙绍祖坐在窗边,手中拿着酒杯,窗子开了一道窄缝,孙绍祖的眼睛有意无意的望向一条街上。 “……”老王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连想问什么都不知道……他在科学的事情上吃瘪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猫咪,本就是她的最爱,如今大肆屠杀,着实让她有点难以适应。 火凌风飞身挡在火玉凝的身前,眸光幽闪,暗红色的长袖一挥,轻易的瓦解了袭来的劲风。 白焰君急忙扑起身,跌跌撞撞的冲进去,洞内如同没有打斗过,还是那么仙气缭绕,光明老祖的真身已经隐去,徒留影像在石壁上。 第141章 重赋清景(六) 苑闻浓出事的第三日午后,越溪桥终于得到了消息,却依然不是从重景那里。 这日午后伏依依拜访世子府,百里既恒差点同守门的两个愣头青打起来——加在一起就是三个愣头青,几乎重演了越逢桐和落半夏来时的场面。 伏依依是个好脾气且喜欢逗人的,就一边逗着燕匀和停晓,一边劝着百里不要冲动,顺便等熟人出来开门迎接。 百里既恒本来是被劝住的,但见那两个守门的正被轩主逗着却无动于衷,不想自家主子没面子,实在气不过,直接拿未脱鞘...... “自然是因为安公不想授人以柄,他从来都没有控制建康城内军事力量的打算!”刘穆之接口说道。 现在的棋势,李长林两个车,一个炮;流水随风车马跑,只要是明眼人,就知道这局棋最后的结局如何了。 桥的一头,就在楚炎他们脚下,而另一头,却是灵雾浓郁,根本看不清其后的情况。 浓浓的天地威压,从天而降,如奔流的大河般,直接倒贯进山峰之中,再无一丝外溢。 不过,宋铭等人没有选择往后逃,而是继续前进,进入异族的腹地。 我低下头想了一想,但看着蜘蛛离刀把子愈来愈近,我很难忍心将一路上跟我互相商量对策和共患难的人,就这么扔在这,置之不理。 公司这边的情况基本属于特别好了,开业不到一个月,公司已经大约可以回本五千万了,而且我们公司的两件成品还没有真正的投入到市场上,如果投入进市场的话,应该不出半个月,我就可以赚上很多的钱。 卫阶顿时明白过来,这是拓跋火将此前夜安街的收入给他送过来了,上次他和王镇恶二人离开寿县,走得匆忙,直接就将夜安街交到了拓跋火还有慕容狂的手中,对于这几年夜安街攒下的财富,也并没有整理点数。 少顷,看台上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各种热烈的议论声,震响整个一号擂台区。 “看会稽王此刻云淡风轻的模样,真是羡煞卫阶了!”卫阶叹声说道。 跨过干涸地表的宽大裂缝,滕宽忍不住停下脚步,把防辐射服内的控温系统调到了最低档。 “紫阳神观剑法第四式!”不仅仅是李山使出厉害的招式,曾子偃同样也使出浑身解数——可惜他消耗太大,除了所修功法之外已经支付不起其他的招式,若不然他也不会只用出紫阳神观剑法而已。 “ok。黑影大已经用过了,我们把握好时间,这一波一定要打进去。黑影的大已经骗出来了,这波打不进去他再有大我们就不好打了。”毛玉说道。 李山不知道测试到什么地步就会算他通过,毕竟吴师师说这个无尽路便代表了除非通过考核,否则是出不去这个无尽路的。 李山猛然醒悟,他几乎要把这事情给忘了,现在想起来就有些头大。 这是花村b点士兵76经常防守的位置,这个位置的好处在于他既能通过窗口观察中庭的情况,也能顾及到侧边是否有人通过不正当手段越过悬崖试图从侧庭绕后,同时还能对想要走过二楼上三楼的进攻方尽情输出。 在今天的现场,她的光芒虽不如陈昊,却也不是完完全全被碾压,也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 这天中午,结束了上午的训练,苏婉实在是累得不行。昨天,齐暖拉着苏婉说了许久的话。现在的苏婉,特别想倒在床上,美美的睡一觉。中午吃完饭,苏婉就偷偷地溜到了房间,想回来眯一会,没想到却遇到了一件大事。 第142章 重赋清景(七) 越溪桥从未想过重景竟真的能狠下心对苑闻浓出手。不敢想,更觉得荒唐。 虽然在知晓真相后,她也曾气过重景对苑闻浓心软,但倒底不曾逼迫他对青梅竹马的伙伴下手,只想自己报仇。 不管如何伤害如何背叛,当初的情谊总不是说磨灭就会磨灭的。她与重景的相处时日比他跟苑闻浓一起的时候少得多,她即便不解,也不能强人所难,逼迫他斩断一切。 重景看上去不像是为情所困的人,但对于相熟相近之人,他没有办法因为原则问题对他们进行惩戒,...... 温香暖玉在怀,二狗子一瞬间气血上涌,浑身腾的一下冒起一股火,手不由自主的伸了过去。 如果仙宫很好啃,为什么北兜四派不独吞?人家大门大派会这么好心带上大家一起发财?如果再加上传说中的武修世界,难道还不足以说明问题。 自从张青离开了乱石岗,附近的武尊就联合起来逼迫了几次妖族,终于在付出了一定的代价的情况下,这一次的妖潮被轻易的镇压了。 之后林清泉便收到了牛芸他们一系列的传信符,大家伙都去闭关了,只除了身在膳房的林清泉,程四和阿力也去闭关了,她贡献出了二十颗聚灵丹,膳房里的师兄师姐们都非常好说话。 梅拉斯邱拉全身都被布鲁斯刻下了咒术,根本动不了,只能好似洋娃娃一般被布鲁斯摆布。 话音刚落七个拿着大刀的鬼人瞬间在众人周围出现,围成一个圆形将众人包围起来。 三十年后,长孙家主病逝,不过说其病逝却另有隐情,因为长孙家主逝去之后,由一位外姓人掌权,虽仍为长孙家,却已经是名存实亡。 只是唯一让桃花郁闷的是,梨花一来便将外面的晾衣架搬进了山洞里,将苏锦臣和她的床铺隔开,中间遮了布帘。 心头有火的龚坚当下便忍不住哼了几声,身子往前探去想抢下三宝上人手上的酒壶,只他才刚突破至出窃期,而三宝上人却已卡在出窃大圆满几百年了,自然是抢不过这胖老头了。 起初是她感激周长泰要帮忙寻修房子的工匠,人家忙帮了,这钱的事情她得问清楚是统一给周长泰呢,还是跟工匠直接谈,总不能让人家出了力反而惹一堆堵心事对吧。 他的速度,让巴内特和里奇维尔都有些惊讶,原本他们以为自己能够完成关门防守。 但我不能反对,因为我一直相信廖建忠。正在这时,有人来请廖建忠,说石义、慕容钊让他过去。廖建忠让我看看诏狱,他独自去了。 今日洗尘宴,东宫众多嫔妃无一人出席实在不妥,沈千聿从不轻易将宋挽带至人前,唯有询问齐卿铃。 顾许态度很坚决,他一定要让贾凡真先表白。一来,是贾凡真自己说的。 木偶之前被洛兴言用锁链四分五裂,地上散落了不少木屑木片。叶笙随便捡起一根,垂眼看着它——木片细的像火柴。 她如今也知晓自己府上,断然比不上对方口中提起的人家,无奈之下只能让府中下人将齐肃伦自衙门里喊回。 仔细的打量着林逸,苏馨月忽然发现,林逸睡着的时候,长得也不是很讨厌。 宁微尘把门关上后,天谕的笑容依旧和蔼可亲,语气也分外轻柔。 “要不然,我们去苏赫家,说几句软话?拉拢一下关系?”苏栋妻子道。 但是他们真的有信心,能够在后面的比赛,一场比赛不输,一直领跑到最后吗? 赵强连连求饶。但他的声音,最终还是淹没在了周围对他声讨的话语之中。 第143章 重赋清景(八) 伏依依推门离开时,重景正抱着手臂倚在门口,听见门开的声音就转向了他。 面具的颜色和质感都很冰冷,他的眼神则更冰。伏依依没有被骇到,又摇开扇子开始笑眯眯了:“现在是不是想暗杀我了?” 看着扇子后那双眯成两弯月牙的桃花眼,重景只是冷笑:“轩主不如光明坦荡一些,实在不必背后阴人。” “怎么,如今魔君都觉得自己是光明坦荡的人了?那伊澜夫人是怎么香消玉殒的,只过去这么几年,便全忘了?” 没走多远的越逢桐闻声一震。 重...... 还是那副混吃等死的吊样,看来具有龙魂的晶核对他有用,但也没有什么大用。 “是吗?可你外公写了信,特意说寄了只腊兔子过来,让我不要藏着不舍得吃,要给你补补身体呢!”刘秀梅意味不明的重复着信中的内容。 汪导看今天晚上的戏拍的也十分的顺利,自然是心情愉悦的很,也跟陈姣姣开起了玩笑,一旁的周姐看汪导如此开心,赶紧趁此机会,将请假的事情说了出来。 叶宇皓觉得脸上一凉,伸出手摸一下,结果就看到了手上的血,顿时吓得脸色仓惶,而叶珍珍看到了哥哥脸上的血痕之后,也是哭了起来,已经相信了顾湘君的话。 因此,尽管再陷入无边杀伐之内,他也始终不曾被仇恨所控,不曾被杀戮所迷。 两人抱了好一会去,宴惊华这才松开了宋声声来,看着宋声声脸上还挂着泪痕,宴惊华又拿着纸巾帮她擦了擦。 按时间算,附近星球的救援也该陆续抵达了。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不过过程并不简单,又熬了一日夜,军队才开始清除了街上的虫子,救助市民。虫子被清理了一部分,没有那么密集后,对石慧一行已经无法构成危险了。 更何况,这些石条的质量比表层岩石还要坚硬许多,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加强了所有人的工作强度。 骤然知道阴月太后并非自己的生母,七夜心中确实有些难以接触。可或许人才是他的本性,七夜心中本能地想要做人。 这本来该是仓房的地方,这时血腥味满溢。进门右边是七八个大麻袋,将房间的一个角落和外面隔开,必须走到里面才能看到那边的情景。 “吼!”察觉到凌青云的困难,青蛇一声低吼,示意蜕变进行过半的它已经可以融入凌青云体内,在那继续蜕变。 “放心吧,他只是去金乌雷炎谷确认一下自己的猜测而已,又不是去和人交手。他的能力,只会比我们所看到的,想到的更强,一定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云轻鸿安慰道。 感受到一阵巨力,铁翼妖蛇长嘶一声,直接放弃了对邓艾几人的攻击。 孔涛海转头一看,竟然是刚才那个实力评估,只有破武境一重的垃圾。 她睡得无比放心,因为她知道,此刻林子里的那些修士定然是没有入睡,修士四级以上,许多都是靠打坐来补充体力。 七尾狐的胎毛,孕含了天生的灵力,一般都会被母狐吃掉,用以补充体力。 “只是若我们加入队伍,有可能吸引更多对手的注意。”凌青云担忧道。 “皇上,燕国威远王霍远之子霍连杰在门外求见!”禁卫低头大喊。 倘若那碧海丹心真的灵化成妖,势必会前来与鲛人族争夺爱琴海域。 他是什么意思?事后来跟她解释,来跟她道歉,那当时,他做什么去了?既然有本事让事情发生,又何必来承认自己的过错,又何必来掩饰什么? 第144章 重赋清景(九) 越逢桐从小就比越溪桥成熟许多,这一点越溪桥也是从小就知道。虽然小时候一直被家中长辈溺爱着,以为自己能耐得很,因而不愿承认逢桐比她这个做姐姐的更好,小小的刺猬却也心知肚明。 逢桐亦比她更坚定。自从辗转至七星教,逢桐想要回到中原的心就没变过。他真的很适合做守护中原武林的武者——自始至终都明白自己的归宿,不会忘了自己是哪里的人。 很久以前——直到去岁成为重霄阁的卧底回七星教潜伏、再见他之前,她所想的都是“只...... “怎么回事?真的有颜色了!”凌熠辰早就料到,不过说实话,还是有几分意外。 慕雅开口一问,老者便把自己的墨镜给摘了下来,看着慕雅的目光带着些许的奇怪和疑惑之色。 想昨天晚上,这拨人费尽心思地想要撬开大伯哥的嘴,听他吐露点实情,愣是没成功。今儿一大早,“真言”主动跑来送实锤? 倒是塔穆多连续获得了两次不错的头球机会,但在双人包夹下也没能顶出质量。 在大师傅严格却不很严厉的指导下,孟回炒出了人生中第一盘赛螃蟹,端着盘子出去的时候以为院子里没有人,结果发现除了几个短工大婶回了家之外,其他人都眼巴巴地等待着,全都忍困没有去睡觉。 孟回否决了拿奶茶撞人、摔倒装崴脚、放学后跟踪等一系列不靠谱战术。 “这菜做的确实有特色,江霄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特别?”慕容月看着江霄道。 两人说笑了一通,刚坐下,就听校门外传来敲锣打鼓的喧闹声,门卫跑进来汇报:考上大学的学生和家长,联合定做了一块写有“桃李芬芳满天下、师恩难忘似海深”的匾额忽儿嗨哟地抬进了校门。 好在大师傅和掌柜的发了话,大家都把最轻松的活计交给她做,只要忙活完手头的事情,就能去大厨房跟着几个帮厨练习基本功。 唐龙坐在前面,含笑着摇了摇头,看的出来,虽然这姐俩儿年纪差了点,不过关系应该挺好的。并且,相处的时候,任盈盈精灵以前肯定是经常欺负姐姐。 叶穹望见王腾施展出了恐怖至极的力量,甚至超越了神仙境界,破格爆发,居然完全抵挡住了玄仙的攻势。 李铁森要反应慢一拍,在生活中可能由于他长期在家务农的缘故,所以在机灵劲上远没有这个四处奔波的弟弟厉害,但是他也最终迈开了步子,在连滚带爬中向前冲了出去。 虽然说一开始大家在听到了计衍的话的时候都觉得是不可思议的,但是在这个时候,他们却不得不去承认,计衍说的好像是有一点道理。 “上当受骗我都乐意,你管好你自己的东西就行,哼!”张绣娥朝唐龙两腿中间看了眼,板着脸朝外走去。 洛筠闻到了自己身上有淡淡的咸湿味,忍不住地轻轻皱了皱眉,打算连夜离开这里的时候,门却突然又被旁人推开了,洛筠抬眼看去,便见到了一个剑眉心目的男子。 墨流殇再次占据了她的所有思绪,尽管告诉自己,要与他保持距离,断了对他的所有念想和情感,多次告诫自己他们之间不可能了。 可是她却是以那样的方式和他……她从未见过那么可怕的他,让人胆颤。那晚发生的一切,她都不敢去想,一想就浑身打了个激灵,她怕了他。 似乎忘记了眼前的困境,但这只能发生在没心没肺的柳絮身山,柳条还是急的左顾右盼,害怕在下一刻,那个传说中拿着哭丧棒的牛头马面来到他们眼前,将他们抛入那煮的沸腾的油锅,炸的金黄酥脆,香气四溢。 第145章 重赋清景(十) 虽不知重景为何没头没脑地说了那么一句话,越溪桥疑惑的同时,更多的还是窃喜。 她虽也更喜欢女儿,可心里亦明白重景是要继承乾闻王位的,他们的孩子自然也该继承王位,那就不得不有个男孩儿。她这一胎的女儿生得时机好,没有在尘埃落定前生出可以作为嗣子的儿子,那盯在她宝贝身上的目光也会少很多。 生孩子不是件痛快的事,是个正常女人都不会发自内心地喜欢。生之前不能消停,生完了更不能消停,她当然不想再经历一次甚至是多次痛...... 祝庸之看到宁馨,脸上闪过一丝惊喜但稍纵即逝,目光里仿佛又多了几分失落。 张宁的头脑不断思索着诸多事端,白天的状态和晚上简直判若两人,光天化日之下他觉得自己又强大起来,精神情绪良好,没人能轻易触动他。腿上的伤最近也渐渐差不多好了,走慢点已是无碍。 作为综合一处资格最老的处长,服务过好几任市长,若按通常程序,早就应该顺理成章地当上一处的处长了。 让三招跟对攻三招是不同的,让三招意味着任由对方做好出招前的准备,包括蓄力、布阵、治疗。这样一来,对方完全可以趁机逃跑。 薛禄要把拟定的安排先报知巡抚才能施行,因为其中牵涉了从各府调粮调兵诸事,只有巡抚的权限用起来才比较方便。 其实对于把某个教父抓回来,抓回国内交给许老板处置,这件事早就该办了,只是以前的赵轩没有把握能做到。 不管怎样,现在整个现场热闹异常,看到两位大明星的到来,一些人忍不住就想要上前去需要签名什么的。 新加坡经济核心企业,纷纷被淡马锡控股。而淡马锡的资产也是迅速的膨胀,到了81年的时候,淡马锡资产已经超过了10亿美元。 “以后可不许这样了。”王祖显娇喘细细地说着,眼角余光瞥了瞥妆台上的镜子,瞅见那双颊潮红的自己时,又忙忙乱回了目光,可那双眸子却更是娇媚如春水,盈盈欲滴。 戏志才这回是真的震惊了,他实在想不出究竟是什么样的家教才能教得出像潘英俊的这种奇葩,居然能把话说得这么有水平,竟然能把挨打当成家常便饭,说挨打就挨打,还不带有脾气的。 另外一个玄微派的弟子脸上脸上浮现出了不耐烦的神‘色’,‘抽’出了皮鞭,狠狠地‘抽’了下去。 任利民对待柳羽染哪里还有往日的温柔,说出来的话句句都是恶狠狠、冷冰冰的。 杨苏不躲不闪,杨苏相信,按照自己所知,麦哲伦对汉尼拔的感情,肯定不会痛下杀手。 一边走,陆姿一边思索着,对于这个气味他可谓是十分熟悉,似乎自己很早以前就闻到过,可是细细想来,却无法想出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闻到的。 赵飞从怀中拿出自己之前买的针灸针,用赤脚大夫没有来得及拿出去的医药箱里找出了酒精棉,迅速的给银针消了一遍毒,然后再患者的患处周边轻轻的摸了摸,紧接着便手起针落,直接将针扎到了患者的几处穴位上。 柳羽墨长得极为漂亮,身材高挑,一米七左右,尤其是那一双长腿更是诱人。 意识到自己的期待可能又落空了,纳兹的语气顿时变得有些不善了起来。 顺着卢天章断剑下落的趋势,莫弈月双手也与他同速滑落,最后双掌合于面前,紧紧吸附住卢天章手中的断剑。 有了余月辉的这块太乙金精珠玉在前,刚才秦明拿出十万株红纹草的轰动顿时被压了下去,大家现在都将目光投射在这块太乙金精上。 第146章 重赋清景(十一) 明霄醒来时已经是半夜了,没想到那香的后劲儿那么足,她不曾屏息,故意中了招,昏过去后身体里的内力竟也慢慢随之散去,便沉睡到现在才醒。 窗外黑沉,屋内倒是十分明亮的,烛火点了一片,甚是刺眼。这里也已经不是拂鸳和摇烟的房间了,而是明枕的。 她被床对面的墙上那一大片明晃晃的烛火刺得眼疼,抬手揉了一会儿眼睛才能勉强睁开,晃着脑袋向上看去。 明枕就坐在床边,翘起的腿上放着一本有字的账簿……也不一定,许是其他书,正凝...... 少林寺的人听说,他们在山下找老媒人证了婚,等安定下来后,就要成亲了。 虽说常林为药宗宗主,外界也声称他与医圣的医术不相上下,只不过他却清楚的明白自己与医圣之间还是有着很大的差距,这才是他会在医圣面前放下所有面子的缘故。 然后,所有破碎的海从天上重新掉落,就像是下雨一样,箭一样的落下。 强烈的气波从两人身上扩散而开,两人的衣服都直接被那股气浪所摧毁,变得破烂不堪。 很显然,这个指点她们行踪的人,却是没有什么好心的。因为余芳郡主和云香的不和,并不是什么秘密。 并且他一直认为,程柯或许永远都不打算走出来,因为他那傲人的记忆力,从他记事开始就不曾忘掉任何事情。 黑沉沉的,上面还附着一沉好像红色铁锈的东西,一看就是一把破刀。 “不用了,姐,到时候我让倾城拿一套回来给你寄过去就是,不用给钱。”萧如下意识道。 “后悔?我为什么要后悔?”夜诺翻了翻白眼,很是无语的看了眼夜瑜。 最后仅有不到四千人跟随着阿尔托莉亚继续后撤,一直到达圣罗兰最后的幸存之地,布鲁日。 更何况,这些组织,在整个朝廷而言,根本不算什么走重要的组织,朝廷最重要的组织还是三省六部,等这些,这些部门的组织才是最为重要的。 “老头子,你不会有问题吧?”更木剑八没有立即向弥彦发动攻击,而是回头望着城墙之上的总队长。 林天是刚刚到的,没有直接飞到欧阳家,而是在天府市的三环外就下来,坐上了一辆公‘交’车。 不一会,宋雨佳也跑了出来,站在车道旁四处张望。楚天雄将车开到他身边,宋雨佳上了车,汽车飞也似地向市区奔去。 “宋院长,我们真的要同这些平民一同进入人境吗?要知道,这些平民对于我们的态度可是向來都不怎么友好呢!”,打量了赫连诺等人几眼,为首一名白衣少年越众而出,话虽是对宋离说的,眼睛却一直盯着赫连诺不放。 岳隆天闻言心中一动,这时不禁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本来岳隆天在没见过他父亲岳胜龙之前,关、于岳胜龙的一切,也都是从别人的嘴里听来的。 不过,看起来即使是极致的凡火对于堪比五品法宝的蛛后身体也没有多大作用,只是夏天倒也没有多大意外的,毕竟从刚一开始就知道了。 弥彦一分一秒的体会着这种感觉,他也是第一次经历,每一次重伤的超级赛亚人恢复时候,也有实力猛增的时候,但与现在相比,天与地的差距。 他从床上做起来,甩甩脑袋,说:“发烧。”的的确确,他说话的时候鼻音是有点重。 很抱歉,在车老妖的攻击下,金刚神符只是轻轻数击而已,其中能够让吕布砍上一两年的神力耗尽,变成一张‘废纸’。 第147章 重赋清景(十二) 虽然明霄当天没有回来,但好在第三日的午后平安回了世子府,越溪桥终于放下了心。 前两天她说好的只是拿个药就回来,却两日未归,越溪桥生怕明枕对她做什么,就要重景遣人去霁月楼看一看。 重景确实遣人去打探了一下,听那柜台的人说他们当家的和明霄姑娘这几日一直待在房间里几乎没出来过,心下便了然这两天他们都在做什么,只告诉越溪桥一切安好。 明霄的平安归来本就已令刺猬欢喜不已,又在听她说“以后再也不去找明枕了,就留在世...... “召唤出来的东西是汽油?”陆玄叹气道,然后把这个汽油手提箱放在旁边,越看越觉得貌似在以前玩游戏里看过这种东西呢,不过陆玄也没多想,反正都不知道这东西的来历,觉得有用就行。 “等一下,我们先不要动,”我拉住白杏花,站在那儿没有动弹,随即就看到那傀儡突然一缩身,手掌抓住了捆着腿的绳子,尔后用力一拽,却是把那拇指粗的麻绳给挣断了。 李淳风一脸震惊的看着李东升,这样的理论他还是第一次的听到,他没有说话,愣愣的站在那里,显然是在消化李东升的话。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们怎么不在电话里告诉我?现在马上去医院!”吴易面色一沉,放下碗筷,往门口走去。 陆玄的视角就是这么犀利,看出了乌苏的破绽容易,可是想要破解奥法师的攻击那就是另一会儿事了,这不还没等做出下一步工作,乌苏的奥法飞弹又过来了。 刚刚站起身来的钢之使徒注意刚刚战场中心方向,正回答这个问题时候却突然感觉心口一疼,然后就看到那一道青色雷电形成的枪尖透过自己胸腔。 可是他们的同伴,甚至比他们更加的震惊,根本不可能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这让他顿时感觉到十分不满,显然他上位之后干的那些事情,也让其中一部分人,对他有一些看法。 话语未落,王晨的身影就直接消失在了原地,等到郡守府其他人,发现房间中秦都尉死亡的时候,都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 吴雪怀疑的看了下包中的联合弹,不过她知道对方这么做肯定有他的原因,凭自己的思维也无法猜测出,当下藏好后赶紧离开了这里。 然后他转身出去了,我听到他和刘天在外面低声地对话,然后声音越来越低,中间听到何连成诅骂了一句“该死的!”然后就没了声音。 我找出他们三个的游泳短裤,然后给他们披上浴巾,直接就从住宿部的专用通道去了温泉乐园。 心中疑惑一句,不过还是无法想明白这一点,对于这突然出现的声音,更多的,只是疑虑重重。 我一看窗外,尼玛全是围观的,窗子外面满满站着的都是学生,全部都是朝着我看的,可能由于我长得比较高的缘故吧。 相撞后,李逍逸和刀芒间爆发出强烈的震荡,虽然刀芒被打得粉碎,但李逍逸的身躯却如炮弹般倒飞出去,和洋娃娃一样,直接砸进寺庙里去了。。 “不是,那天晚上你送我去他指定的房间前,有没有在酒里下东西。”我问。 赵樱空白了他一眼接着拔出巨剑,跟着所有人做好战斗准备,而魔煞却独自向后退去,接着巴巴兽四肢着地,嘴里吞吐着红色的气息,看样子随时都准备猛扑上来。 原来,科洛丝就是利贝尔王国的公主,科洛蒂娅·冯·奥赛雷丝。她的身份,一直被她隐藏了起来。一切只是因为科洛丝不愿意生活在聚光灯下,因此而选择了宁静的学院生活。 第148章 重赋清景(十三) 越逢桐离开乾闻的那日,越溪桥已经可以出门见风了,便一定要跟着南门疏送他们到近郊,女儿则暂时交给了留在府里的重景带着。 本来重景也是要去送的,但若是两个人都走了,女儿身边没了生身父母的照料,很可能不习惯,他也不会安心。倒不是说信不过明霄和抚宁,可就是不安心。 再加上逢桐本来也不怎么喜欢他,他就干脆不去了,只让南门疏和明霄他们一路保护好刚生产完不过半个月的刺猬。 其实刺猬精力旺盛,内力又足,除了下面的伤还没...... 倒是李森,伸手给自己倒了一碗酒,浅酌了一口,便将酒碗轻轻放下了。 要不然,他放着灵药不找,偏偏要跟踪自己,这不是吃饱了没事干吗? 此时段嘉伟看到楚天跟由美子已经分开了,不再搂搂抱抱,便也走了回来。 也不知是谁大吼一声,仿佛比赛场上的发令枪,充满黑暗能量的光线瞬间布满整个亚特兰蒂斯遗迹。 卢悦一滞,她没去看自家宗门大事,反而盯着那个现在还什么都不是丁岐山,是不是本末倒置了。 她早就已经厌倦了无所事事的生活,迫切的想要给自己找一个远大而艰难的目标,让自己的生活变得充实起来的同时,尽全力去履行“守护意志”所遗留给她的艰巨任务。 两个男的刚才还在楼道里面说话,正要准备敲门来着,就忽然感觉到自己飞了起来,然后来到了这个房间里面。 不由得,我心中产生了几分好奇,所以就干脆藏在旁边,静静的看了起来。 “非常年轻,但是却十分可怕的魔宗强者吗?莫非就是那个魔宗的太子吗?”苏焰的眼眸之中,有着光辉闪烁。 此时南海海域之上,诸多黑色的身影浮现出来,盯着南海位置的露出浓郁的狠辣以及恨意,他们脑海中的想法非常简单,那就是如此打进南海当中,但是目前看来,这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然后在师刀惊愕的视线中,姬白宿身体中飘出一个披着水蓝色轻纱的曼妙身影,裸露在外的双腿、手臂、脖颈如象牙般温润洁白。 那战甲穿过露天的舞台顶部,以一个砸地姿势,直直降落在大舞台前方的圆形舞台上,也就是紧挨着格雷迪和彼得·帕克的舞台。 看着这样的情况,现场的一众的哈姆家族的武者,更加一个个都认定自己的一方必胜。 姬龙说得没错,祸兮福所倚,化脉蛊的确给予了自己很高的天资,但天资再高,不能修炼又有什么用?到最后还是化作化脉蛊腹中的脓血。 格雷迪像得到新玩具的孩子一样,不停的试验这个别人看不到的傀儡的一切。 但她想到爷爷的教诲,以及爷爷现在可怕的状况,才不得不强忍下来。 阿尔杰说完,拿出一根手杖一般的东西,狠狠的一下子扎在地面上,瞬间手杖就没入钢筋水泥地面,只剩下手杖柄。 姬白宿最近的刀法修炼也感觉接近了一处瓶颈,正好想着去外面走走,换换脑子和心情说不定大有裨益。 “你诚心拆老娘的台是吧?”柳二龙捏了捏手腕,语气不善地看向弗兰德,骨子里暴力基因隐隐作怪。 “风,等等,我跟你一起去!”魏夜斯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心,也收拾起来。 黑色的丝带随风凤舞,笼罩在斗篷之中的修士疑惑的看着这茫茫沙漠,那种冥冥中的感应来自脚下,可是脚下,只有黄沙。 魏夜风调查了很久,才最终揪出到底是谁。这场会议,只是个由头,他借此连续开除了很多原本身居要职的高层。 第149章 重赋清景(十四) 终于被准妻子看去了真实容貌,转眼间重景便扬眉吐气。不过这眉能自信扬起并非是因为刺猬也同苍衡的无数女子一样被他的容颜迷住,而是在自己家里终于不用再戴着面具了。 如今在苍衡,不熟悉他容貌的,当只有桥儿和明霄两人。 出门时碰见正要离开内院的明霄,明霄看了看他,上下都打量了一遍,扭头走了,口中还道:“也没比明枕好看到哪儿去。” 虽说情人眼里出美人,可重景还是有些挫败。 不过明霄之前就见过他的脸,不再惊艳也正常,甚...... “王爷。”这世子嗓音低沉,却带着淡淡的笑意,手指似是不轻易的刮过她的掌心,惹来一阵酥麻的痒意。 谁知道阴魂会被天地规则消灭,谁知道原本心琪姐姐是铁定要死的。 多少次的喜欢,隐藏到了眼睛里,却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假装转头。 巴豆!~水伊人一听这名差点笑出声,这药童虽说长得不说有多帅,至少是模样周正,怎么就起了这么个名字,真是让人菊花一紧。 别说是蒙贺有点儿懵了,就连他家系统都有点儿懵,一兽一系统有点儿呆呆的瞅着她,好像完全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似的。 被一阵怪风砰的吹到在地上的男人感觉被人拳打脚踢,浑身痛的厉害。 有清浅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踩在那木质的楼梯上,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顾云生和顾芸芸二人像是有所感应一般,同时回过头朝楼梯口望了过去。 “安菱救援来迟,还望殿下恕罪!”安菱率领弓箭手们跪在如歌面前。 “九儿,不要说这种吓人的话。”凤霓裳侧头对上龙九儿的视线,皱了皱眉。 陆采儿抬眸望见迟乐的那一瞬间,注意力都被迟乐吸引过去。她望着他,眼神晦涩不明,脑海里一片空白。以至于石头袭来的瞬间,她都蒙了。全然顾不得躲闪。 周围所有的存在都是大大的瞪着眼睛,怎么也想不到,巴巴罗萨还有如此表现的时候。 看来记者这个行业竞争也挺激烈,为了拿到第一手消息,竟是直接在沙媛所在的把宾馆住下来,也算是难为他们。 这一拳砸出,顿时一条火龙,自青年男子的身体中发出,直奔那云天青而去。 想要过去阻止,可他和希希之间还有一定的距离,根本没有办法赶过去。 这发生了多次。圣徒出现之后出现了圣徒,然后被圣徒抢劫。房间里的每个圣人都看着他们震惊地想知道他们怎么能以这样的方式扔掉他们的脸,但他们并没有停下来阻止他们。 王威高举双手,深深地向着观众鞠了一躬,观众全体起立,馆中响起了天雷般的掌声,不绝于耳。 “可恶!看起来他的信心恢复了。”高云翔想道。此刻王威与高云翔拳拳相交,呼啸而过的拳风震慑人心,拳拳到肉,每一拳所散发出的拳风呼呼作响,两人的势均力敌,两人的汗水在闪光灯下如点点晶莹挥洒而出。 霍亚是第一次碰到王威这样的拳手,单论右拳的出拳速度,霍亚是无法躲避开王威的攻击圈的。 这话一出,静儿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了起来,瞬间就脸红了,耳根子都滚烫滚烫的。 “早死早投胎吧。”石志乐一屁股坐在边上的位置上,目光随意的盯着擂台上的两人,对于不听劝,特别固执的人,他一点不会同情。 “这首歌还不错吧?”许知宪瞧见申宥娜专心听着的模样,立刻开口说道。 “饭店,他大概是看到了,鱼龙湾有渐渐发展起来的趋势,但却连个正规饭店都没有,所以盯上了这一点了。”宋兴贤道。 第150章 重赋清景(十五) 苍衡宫。 自从得知世子妃平安诞下小姑娘后,素来淡然处事的王后娘娘一直欢喜到了现在,连带着后宫上下皆是一派和乐。 虽然还没能看一看自己的小孙女,但世子那边已经定下了三月十四与世子妃大婚,届时无论有何急事缠身,做母亲的都必须亲赴昏仪,不能再像上元那夜一般爽约。 近来宫里倒是平和,事实上一直以来都很平和——宫里的夫人美人们都是听话乖巧的,宫人们亦都臣服于王后之威,只是偶尔碰上件急事,还偏偏撞上了好事。 便说上元...... 随着李隆的脚步再次踏出一步,后背有出现一道凛冽的劲风,韵儿的俏脸绷紧,眼中含着恨意,玉掌往李隆的头颅上拍击而去。 我们俩打车回去,一菲住的是陈叔在市里的房子。这两天都是她一人独居,所以又没了人气,的确很容易进鬼。 说着,我这才从床单下面钻了出来,穿上拖鞋去走廊里看看鸡血盅。 在这一刻,让所有人明白,真正让人骄傲的是天翼人执着的‘精’神和崇高的情怀,一切与翅膀所带来的高低尊卑根本没有任何的关联。 韵儿的明眸闪动着,她感受这股熟悉的味道。往日的经历,在眼前不断闪出,从初识到而今,宛若一场梦流过。 刘伯摇头,见到他背着仁大,就合力把他放下,给他做了些诊断,说:“需要用烟波把毒气蒸出来。 因此说,佣兵市场的需求是相当大,但这块市场却一直被西方国家垄断。无论是武器装备方面,还是战术配合方面,中国军人就根本融合不进去。 刘青龙得到消息后,直接一剑把消息给他的胡道人徒弟一剑杀死,易容成胡道人徒弟的样子,日夜守候在胡道人身边。 “好好好,以后我好好活着,好好和你们一起活着。”陈风坚定地道。 这种别墅区,向来是荒无人烟的,更别说是雨天,要不然她就有可能撞大运碰上个千万富豪或富豪的司机,要不然她就可能连个鬼影子都碰不到。顾景臣这是在威胁她。 当在陇西的董卓以雷霆万钧之势横扫整个陇西,乃至周边区域,迅速成为一方诸侯霸主,而且更重要的是他董卓内心有着极大的野心与不甘,而这种人就是有征战天下,问鼎九五的枭雄存在。 一子看了看楚月,楚月一副认真的表情。一子又看了看玛利亚和瑞穗,玛利亚点点头。瑞穗犹豫了一下,也点点头。 虽然她是大汉尊贵的公主,可是她真的希望她能够出生在平凡人的家庭里,这样她的母亲也就不会死了,可以在母亲身边享受着温暖的母爱,享受着天伦之乐。 “我就知道最后吃亏的肯定是我。”灵祖发了一声牢骚,但是还是在第一时间释放出本源灵气,给秦天恢复。 言罢。两人不再迟疑。身形一动。就冲向了对方。瞬间就在空中激战在了一起。 “公谨,关于调查此神秘之人的身份,就交于你去办。一定要查出来此人的身份!”孙策立刻点将道。 走进巷子的陈世豪左右看看,没发现什么,挠挠头,把玉简翻看了一下,感觉只是个比较光滑的黑色石头,想了想后,随手把玉简塞入兜里,往回走了。 再到前几天广场上杀伐果断,心狠手辣,又到眼前表现出一副年少轻狂,意气风发。 “洗澡水给你准备好了,赶紧去洗个澡吧!”李梦溪一副贤妻良母的看着秦天说道。 而且,由于辽东之后还不时向中原地区战马,并且在供应数量上完全向外界表示出辽东无意争夺天下的姿态,这更使得各路诸侯对辽东更加放松了警惕性,从而把主要集中力放在中原地区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