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昭录》 第1章 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太医!张太医!” 婢女脚步匆匆,呼叫声如利箭般穿透宫巷。 “张太医,我家殿下病发,烦请太医速速救治!” 天雷滚滚,大雨瓢泼。 漫长的宫道上,清禾拼命向前狂奔,任凭雨水如注,浸湿双眼,也不敢有片刻停歇。 她一边抹去眼角的水珠,一边声嘶力竭地呼救。 临近宫门,她放慢了脚步,脸上的神情愈发焦灼,仿佛被烈火炙烤。 “张太医,张太医可在……” 清禾焦急的视线在宫门前的守卫身上匆匆扫过,抬步就要硬闯进去,“我是凤鸾宫一等宫女清禾,皇后病重,急需张太医救治!” “没有太医令手谕,私自带走太医,此乃重罪。” 宫巷的尽头,守卫面如寒霜,手中的长枪如獠牙般挡住了清禾的去路。 锋利的枪尖近在咫尺,清禾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事态紧急,若是皇后有半分闪失,尔等可担当得起!” 守卫闻言依旧稳如泰山,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这可是皇后,即便皇上对他心生厌恶,他依旧是我大魏受万民敬仰的皇后!” 清禾的声音如杜鹃泣血,响彻宫巷。 不论她如何苦苦哀求,也换不来守卫的一丝怜悯。 清禾冷笑,只觉心如死灰。 往日,她最敬重的主子可没少给这群人施舍恩泽,可如今大难临头,各个都避如蛇蝎,唯恐不及…… 她无奈地抬头望天,冰冷的雨水如鞭笞般肆意抽打在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殿下,你不能有事…… 清禾垂眸,再睁眼,已然是一副慷慨赴死的决绝模样。 她咬咬牙,铁了心地往前冲。 不顾一切。 哪怕是枪刃刺穿胸膛,鲜血如泉涌,也无法阻挡她前进的步伐。 “求……太医……救救、我家主子……” 直到最后一刻,清禾都没能请到太医。 雨水冲刷了门前的鲜血。 满身血污的婢女最终倒在了这繁冗的宫规之下。 …… 凤鸾宫 太监总管苏明全然不顾规矩,贸然闯进主殿,尖细的声音带了几许慌乱,“殿下不好了!” 珠帘背后的卧榻上躺着面色惨白的男人,听到动静后微微睁开了眼,声音气若浮丝:“怎么了?” 苏明弓着腰,低头颤巍巍道:“清禾她、她……” 男人眉头紧蹙,心都提到嗓子眼,抓着床单的手使了些力,“清禾怎么了?” “她冒着雨一路跑去太医院,奈何没有太医令的手谕,请不了太医为殿下医治,情急之下,以身犯险,最终还是没能躲过守卫的刀枪……死、死了。”苏明硬着头皮解释道。 “死”字太过刺耳,似是锋利的钝刀狠狠刺进心脏。 男人呼吸顿挫,耳畔嗡嗡作响,一时间好似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呦,这是怎么了?” 隔着纱幔,一道文弱娇气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苏明脸色微变,不情不愿地转头向身后走来的男人行礼,“见过容贵君。” 容玉安凉凉扫过他一眼,迈着慢悠悠的步子靠近凤榻,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命悬一线的男人,眼底透露着轻蔑与不屑,“国公府又如何?皇后又如何?徐锦,你还不是照样被我狠狠踩在脚下?” “贵君慎言!”苏明忍无可忍,“您是贵君,我家主子位主中宫,尊卑有别,您如此以下犯上,按律是要处以极刑的。” 听了这番话,容玉安不怒反笑:“位主中宫?要不是你家主子靠着母家攀上的后位,以他徐锦这平庸之姿,如何入得了陛下的眼?什么皇后,不过是个不受宠的下贱胚子罢了……怕是过了今日,你们引以为傲的位置,就该是我的了。”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听得苏明怒火攻心,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哦,对了,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们了……” 徐舟野呼吸起伏,脑中思绪飞乱,还未从清禾的死讯中缓过神来,便听到了更加令他难以接受的消息。 “徐老将军不是病死的,是我,在你被陛下禁足、徐家被冷落的日子里,我派人在他的吃食上动了手脚,日复一日,再健朗的身子难免也多了些小毛病,这又上了年纪,病痛缠身什么的,也最正常不过……” 徐舟野眸光忽滞,喉咙一阵发紧,噗的一声,血水从口中喷溅出来。 “殿下!” 苏明惊呼,疾步越过珠帘纱幔,屈膝跪在榻前,紧紧地握着徐舟野的手,“您撑住,奴才这就去请太医过来!” “太医?”容玉安嗤笑,“苏内官怕是老糊涂了吧?那死丫头清禾是怎么死的,这么快就给忘了?” 提到清禾,徐舟野指尖发颤,胸膛起伏不定,微微嗡动的嘴唇显得苍白而无血,万千言语如鞭在喉。 见状,容玉安挑眉轻笑,高高扬起下巴,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姿态,道:“今儿一早,陛下已经将皇后宝印交给了我,如今整个后宫都在本宫的掌控之下,而你想活,那更是痴心妄想!” 苏明愕然失色,瞬间瘫坐在地。 “不妨再多说一句,你那骁勇善战的好大哥,也彻底回不来了。” 轻描淡写的话落入徐舟野的耳中,是极其沉重与窒息。 他绝望地闭上双眼,嘴角微微抽搐,泪水无声地流了下来,顺着脸颊滚落。 若不是当初他发了那慈悲善心,瞧着容玉安无家可归,着实可怜,百般哀求下让父亲收他为义子,岂知,这是在为将军府养了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徐舟野苍白的面容上是无尽的悔恨。 怪他识人不清,落得这家破人亡的下场。 若有来世,定叫这白眼狼生不如死! 徐舟野唇瓣抿紧,嘴角又渗出了一股鲜血。 半晌,急促的呼吸渐渐归于平静。 苏明低着头,看着手心里突然垂落的手腕,不禁心头一颤,抬眸见到榻上毫无生气的人时,瞳孔猛然骤缩,半张的唇不停发抖:“殿、殿下……” “殿下!” “殿下!” “殿下——” 不论苏明怎么叫唤,徐舟野都给不了任何回应。 容玉安兴奋地笑出声,指着榻上没了呼吸的男人肆意嘲讽,“跟我斗?事到如今,你还拿什么跟我斗?” “徐锦,咱们、永生不见!” “轰隆——” 雷鸣声震耳欲聋,惊得容玉安不自觉地浑身颤栗,心有余悸地扫过四周,再次瞟过徐舟野的尸体时,顿感脊背发凉,极力安抚心中的不安,而后扬长而去。 容玉安前脚刚走,徐舟野的游魂便飘了出来。 他眼神空洞,盯着容玉安狼狈离去的背影出神。 耳畔是苏明的声声啜泣。 转头便能看见自己的身体一动不动地躺在榻上,没有一点生气。 徐舟野目光呆滞,视线虚无而模糊,浑身轻飘飘的,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 “殿下,奴才这就来陪您!” 苏明擦干脸上的泪水,起身毫不犹豫地朝着徐舟野身后的柱子冲上去。 游魂中的徐舟野双目睁大,他奋力地抓住苏明,可怎么都抓不住,只落得一个虚空,甚至身体还从苏明身上穿过。 “砰——” 只听得一声猛烈的撞击,苏明便失了力气,倒在地上。 鲜血顺着额头缓缓流下…… 徐舟野双目失神,紧紧地盯着倒在血泊中的苏明,身体如同木偶般僵硬,感知不到任何情绪。 他想哭,想流泪。 却怎么都爆发不了一点情绪。 没有心跳,没有情感。 只剩下一缕魂魄飘荡。 ……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传来一阵阵响亮的钟声。 是国丧的钟鸣。 徐舟野靠着自己的尸体,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来哭丧的后宫佳丽。 其中不乏有几个是真的掉了眼泪的。 至于是否真心,这不好说。 哭声太过吵闹,他想离开。 离开这里,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 可不论他如何游荡,始终都走不出这方寸之间。 只能在他的尸体周围徘徊。 又过了好一会。 日理万机的皇帝终于出场了。 徐舟野怔怔地凝视着这位高大英俊的帝王。 他的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天生上位者的冷漠。 所有人都向他跪地行礼。 他只是淡淡地摆手,从容地走到凤榻前。 徐舟野抬头仰视着他。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从这张冷峻的面容上看到了一丝……哀伤? 徐舟野晃了晃脑袋,再次定睛一看。 只见帝王的眼角泛着赤红,似有水汽…… 徐舟野迷茫了。 平日里,楚云骁对他不冷不热的,成婚三载也算是相敬如宾,该履行的义务也履行了,没有多余的情感。 可现在,楚云骁竟然在他面前……落泪了! 这隐忍的神情,不像是假的。 更令他难以置信的是,一整个丧仪下来,楚云骁日日夜夜都守在他的灵前。 直至最后一刻下葬,他也未曾离开…… ……分割线…… 温馨提示:两世的攻都是在初见时对受有好感的,强调一遍,前世的攻对受是好感加喜欢!!!还没彻底喜欢,还没到爱到死去活来,再者前世还有某白眼狼的干扰,两人处于不冷不热的状态,感情并没有今生这般坦诚。全文重点也不讲前世。 至于攻为啥最后还为受守陵,因为喜欢的一个人突然就这么没了,他又不愿意放下心中的喜欢,再者夫妻一场,回想起曾经种种也会难过。 …… 还请各位宝宝手下留情,请仔细看完全文再做评价,作者不想一一解释了,心累。 还有就是,本文双男 双强 双洁!!! 帝王攻*皇后受 攻:楚晟 字云骁 受:徐锦 字舟野 古代架空,官员品阶和地名有所参考 请勿过分考究 可能会有*子情节 只是可能 也不一定 如有雷同,纯属雷同 作者也不知道,别骂作者 老套俗的重生文,喜欢就看,不喜绕道。作者有脾气,不接受抬杠。作者没文化,不接受抬杠。作者没素质,不接受抬杠。纯摆烂心态,无所畏惧。 好了,言归正传,攻身为皇帝,喜怒不形于色,他在外人面前对受表现出来的分寸刚好,在受面前就是粘人的大狗狗,不要觉得皇帝太过冷漠,他超爱的。 ok,脑子寄存处 看文丢脑子,智商-100,快乐+1000 第2章 重生 平昭十五年冬,皇后徐氏,崩。 阖宫上下,哀思缅怀。 城楼上的丧钟反复敲响,昭告着一代贤后落幕。 雨雪霏霏,洗尽往日尘埃。 檐角滚落的雨珠嘀嗒坠落,在晨曦的安抚下,悄然绽放。 …… “吱呀——” 贴着喜字的房门被轻轻推开。 扎着丸子头的丫鬟端着盥盆走了进来,“我的二少爷,这都辰时了,卯时初宫里便来了人,您再不醒,怕是要被问责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环绕,徐舟野眉心微动,迷蒙地睁开眼。 落入眼帘的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场景! 房梁上张罗的大红绸缎,衣桁上整齐摆放的婚服,梳妆台上陈列的凤冠珠钗,不正是他大婚当日的情形么! 徐舟野神情恍惚,直到侍女的又一次呼唤,才将他茫然的思绪牵了回来,“少爷?可是哪里不舒服?” 徐舟野怔了怔,抬眸看向眼前站立的人,忽地眼底闪过一抹惊喜,不顾往日翩翩公子哥的形象,猛地一个鲤鱼打挺,震惊的嘴角高高上扬,“清禾……真的是清禾!” 清禾蹙眉,放下盥盆,神色担忧地蹲下身子,抬手试了试自家主子额头上的温度,“倒是没发热……怎么今儿个如此反常,还胡言乱语?” 徐舟野一愣,克制着心中的激动,伸手捏了捏清禾肉嘟嘟的脸,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呢喃道:“果真不是梦……” “少爷,您这……莫不是傻了?”清禾紧张道。 闻言,徐舟野立即松开了手,屈指弹了下侍女的脑门,“怎么说话的,你家少爷好得很!” 清禾不信邪地瞥了自家主子一眼,撅着嘴嘟囔:“那方才咋咋呼呼的人是谁啊……” 这言行举止如此生动,是自己的贴身丫鬟无疑了。 徐舟野忍俊不禁,“行了,别多想,是本少爷没睡好,赶紧梳洗一番,准备进宫吧。” 话音刚落,门外霎时响起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 “锦哥,你可起了?外边都在等你呐!” 这声音宛若索命的厉鬼,刺耳难听。 徐舟野呼吸一顿,心如刀绞般的疼痛令他冷汗直流。 叫什么叫?叫那么大声,生怕别人不知道主子起晚了! 清禾背对着徐舟野,撇着嘴没好气地将帕巾重重地扔在盆里,溅起了一滩水花。 紧接着小跑到门外,适时地拦下了正要进门的容玉安,“玉安公子止步,吉时将至,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莫要耽误了婚程。” 容玉安脸色变了变,强颜欢笑道:“清禾姑娘说的是,我这也是好心来叫醒锦哥,免得让宫里来的人好等。” 清禾勾了勾唇,抱臂轻嘲道:“玉安公子也是来得巧,我家少爷正准备出门呢。” 都什么时辰了?才出门。 容玉安掩嘴而笑,和善道:“那可不,正好我也能陪着锦哥进宫。” 清禾神色一凛,警觉地扫过眼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男人,心底对他的厌恶更深了几分,“老爷没让您跟着过去,玉安公子还是好好待在府里吧。” 容玉安扬起的唇角悠地落下,“我与锦哥自小一起长大,而今锦哥成婚,我怎能放心他一人在深宫中孤寂无依?” 什么话?这是什么话?见不得人好是吧! 清禾气笑,“玉安公子慎言,您又怎知,我家少爷进了这皇宫,就会不得宠呢?” 容玉安一怔,未曾想过这丫鬟竟这般牙尖嘴利,心底压抑的怒火贸然而起,“你一个婢子,无端挑唆主子们之间的关系,是何居心!” 主子?你算哪门子主子! 清禾暗自唾弃,面上却挂着笑:“玉安公子,吉时已到,还请回吧。” 容玉安气急。 一个丫鬟而已,竟不把他放在眼里! 思及此,容玉安抬手,作势一巴掌下去。 岂料悬空的手被人猛地拽住,狠狠甩至一边,因着惯性向后踉跄了几步。 容玉安连忙稳住身子,茫然抬头,不解地看向来人,慌乱的语气中带了些许委屈,“锦哥,你怎么……” 徐舟野拂了拂衣袖,一贯清冷的神情上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厌恶,“她是我的贴身丫鬟,你说打就打,可有把我放在眼里?” “不是……” 容玉安脸色变得僵硬,这徐锦怎么变了个人似的? 以往他如何放肆,徐锦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曾跟他唱反调,如今竟为了个丫鬟,当着满院子里的人下了他的面子,这往后国公府的人该如何待他? 容玉安抿紧唇瓣,神色满是寂落,“锦哥,是清禾出言不逊在先,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将我数落,玉安当真是伤透了心。”顿了顿,又继续补充道:“我也不是在怪锦哥,只是清禾这丫头有意离间你我,如此居心叵测的丫鬟,锦哥也敢留在身边么!” 未等徐舟野回应,宫里来的的李嬷嬷端着碎步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容玉安眸光微动,扯着温润的嗓音,自顾自道:“今日锦哥大婚,玉安实在不舍,不忍心看你孤身一人入宫,锦哥若是不嫌弃,便带我一起进宫做个伴可好?” 这一开口,围观的人面色各异,纷纷打量着这文弱书生模样的容玉安。 不熟悉容玉安的人皆被他的气质容貌所吸引,毫不吝啬的送上赞美之词。 而熟悉容玉安的人则满脸鄙夷,恨不得上去将他捏个粉碎。 “他怎么这么烦,总是粘在二少爷身边,什么都要和少爷分一杯羹!” “就是,要不是二少爷心善,让老爷收他作为义子,这府里哪有他说话的份?” “平日里最会使唤咱们,偏又装出一副柔弱模样,哄得咱们少爷对他百依百顺,言听计从!” “之前还想勾搭咱们大少爷呢,不曾想大少爷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哈哈……” 周围的议论声愈来愈大,多数是让容玉安难堪的话。 徐舟野和清禾静静的立在门前,主仆俩默契地没有吱声,任凭那些闲言碎语淹没容玉安的理智,也是体会了一把冷眼旁观。 容玉安脸都气绿了,碍着那么多人的面,敢怒不敢言。 李嬷嬷无视他释放的求助信号,淡然地从他身边越过,屈身对徐舟野恭敬道:“老奴是圣上特地派来迎接徐公子进宫的,公子这边若是收拾妥当,便同老奴出门上轿吧。” 徐舟野温和地点了点头,道:“一切就绪,劳烦嬷嬷了。” 李嬷嬷一脸慈笑,余光瞥过一旁生闷气的容玉安,意有所指道:“公子客气了,过了这礼节,您便是大魏最尊贵的皇后,皇后说什么做什么,我等无权置喙,唯有遵从。” 此话一出,原本还想发作的容玉安只得见好就收,满腔的怒气只能憋了回去,扯起唇角,又恢复了平日里亲和的模样,“李嬷嬷说的是,我等必以皇后马首是瞻,断不敢轻易造次。” 徐舟野满意一笑,在清禾的跟随下,步履稳健地迈下台阶,“如此,便启程吧。”说着转头看向容玉安,眼底的笑意令人捉摸不透,“玉安也跟上。” 众人闻言,一阵唏嘘。 “少爷,恕奴婢多嘴,这玉安公子可不是什么善茬。” 清禾苦口婆心道。 “我知道。” 徐舟野神色淡淡,“正因如此,更要放在身边亲自看好了才能安心。” 若是把留他在府邸,才是最危险的。 一想到前世父兄的下场,他恨不得将人千刀万剐! 重来一世,万不能再重蹈覆辙。 唯有将人拴在左右,才能更好的报一世之仇! 见人迟迟没跟上来,徐舟野脚步微顿,转头挑眉道:“怎么?玉安不愿意?” 容玉安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紧接着满面春风地小跑到在徐舟野身边,“自是愿意,我就知道锦哥最是舍不得我了!” 看着这人没规没矩的走在新人身侧,身后的李嬷嬷不悦地皱起眉头,直率道:“玉安公子,按照规矩,您应该与奴婢同行,殿下的身侧只有圣上才能站得,您如此恣意随性,倘若圣上怪罪下来,即便是殿下,也保不住您。” 闻言,容玉安脸色陡然一变,掩在袖下的手握紧成拳,不情不愿地退到宫人的队伍里去。 清禾原本严肃的表情瞬间瓦解,瞥向容玉安时嘴角控制不住上扬,心中暗自窃喜:让你显摆。 出了院门,迎面走来两个身影高大的男人。 走在前端的男人上了年纪,胡子花白,略显苍老的面容不失刚毅。 而身后跟着的男人长相俊朗,身姿挺拔,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 两人对上徐舟野的眼神皆是欣慰又不舍。 徐舟野更是如梦初醒般怔在原地。 再次见到父亲和兄长,已是隔了一世之久。 这般滋味,好似吃了黄连一般,苦涩无比。 “见过定国公,少将军。” 一行人整齐地行了一礼。 徐老将军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 徐舟野眼角微微湿润,强忍着不让泪珠落下,哑着嗓子打趣道:“不是说,不来看我?怎的还是过来了……” “这里是国公府,我和父亲想来就来,想看就看,你还有意见了?”徐江临双臂环抱,声音闲散,“就算是有意见,也得给我憋回去。” 果然,不论何时,他的好大哥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跟他在嘴上作对。 徐舟野抿了抿唇角,低声闷笑,“我哪敢啊,府里所有人都知道,我最是听大哥的话了。” “……” 说反了吧?不是最不听话的么? 徐江临摇了摇头,扶额苦笑,“无话说,大哥我无话可说。” “行了,再闹下去可要误了吉时了!”沉默良久的徐老将军终于按耐不住开了口,“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又不是阴阳相隔了,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 这嘴真是一个比一个毒。 真真是一脉相传了。 “义父说的是,要是耽搁了婚程,咱们可都是要被问责的呢。”憋了半天,容玉安忍不住借此出声,亲切的语气中满是责怪的意味,“昨儿个我也是提醒了锦哥要早些起来的……想来是锦哥高兴过了头,忘了今日是大喜之日,便同往日那般贪睡了些。” “……” 这话说得,就差没把他徐舟野“故意起晚”这四个字摆在明面上肆意宣扬了。 清禾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徐老将军和徐江临脸色都沉了下来。 一时之间,场面陷入一阵诡异的静默。 容玉安还以为是自己添油加醋的话起了作用,便兴致冲冲地接着说道:“还有清禾这丫头,性子如此急躁,这要是跟着锦哥进宫,怕是要闹下不少祸端!” 好一番贴心话,谁听谁不迷糊? 清禾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欲要上前理论却被徐舟野拦了下来,“少爷……” 徐舟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气定神闲地将目光转向容玉安,“清禾是从小就待在我身边的丫头,禀性如何,大伙都有目共睹,做事沉稳可靠,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失了分寸,玉安说她急躁,何以见得?” 容玉安一时语塞。 徐舟野又一次为了这个丫鬟拿话堵他! 压下去的怒火再一次燃起,“我好心来叫锦哥起身,是清禾将我拦在门外,又屡次出言不逊,这是对待一个主子该有的态度?旁的也就罢了,我是一心为了锦哥着想,不过是多多考虑了些,难不成锦哥会觉得玉安这是在无理取闹?” 又拿这个说事。 清禾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不能坏了主子的婚姻大事。 徐老将军烦躁地捏了捏眉心,“够了,你是想拖延锦儿的婚程么?” 这一声低斥将容玉安吓得哆嗦了一下,他低着头不敢直视徐老将军,只好可怜兮兮地回了一句:“义父教训的是……” 徐老将军懒得理他,对着徐舟野吩咐了几句。 “伴君如伴虎,你自个在宫中须得万分谨慎,不必太牵挂家里,只要不逾矩,想做什么便做吧,国公府永远是你的依靠。” “知道了,父亲。” 徐舟野抖动衣摆,朝着自己的父亲和兄长屈膝跪地,郑重地行了一礼,以此拜别。 徐老将军张了张唇,想说的话太多一时半会很难表达全,眼眶逐渐湿润。 徐江临收敛起方才的痞气,严肃地对自己的亲弟弟点了点头,“去吧,我和父亲得空便会向陛下请旨,进宫看看你。” “嗯。”徐舟野恋恋不舍地起身,躬身一礼后,转身跟着随行的队伍而去。 待人离开,徐老将军抹去眼角渗出的泪花,清了清嗓对徐江临说道:“你这弟弟都成亲了,你这做大哥的,什么时候也能成个家?” 徐江临闻言瞬间从离别的愁绪中脱离出来,换上了一言难尽的表情,“父亲,您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第3章 搅乱一池春水 坐上轿辇的那一刻,徐舟野久久都未能回过神。 潜意识里还是不敢相信他这会真的重生到了大婚当日。 这个时候的容玉安也是和上一世一样,跟着他进了宫。 不同的是,上一世的容玉安是以定国公府第三子的身份随行,有专门的马车队伍,可谓是风光无限。 而此时的容玉安只能跟在宫人的队伍里,暗自生着闷气。 徐舟野敛眸,脸色稍沉。 按照进度,待他走完封后典礼的一切流程后,容玉安就会在洞房花烛夜之时出来搅和。 徐舟野深吸了口气,以此缓解心中的不安。 他不敢断定,重来一世,事情的发展是否会和前世一样…… 未知的变数才是他最担心的。 “少爷,奴婢手里捧着糕点,要是饿了说一声。” 清禾的贴心提醒让徐舟野紧绷的神经得以舒缓,他将修长分明的手轻轻探出,温声回道:“拿一块给我吧。” 一天下去要走好多道程序,多多少少还是得吃点。 清禾将糕点盒子递了上去,“一块怎能够,我听李嬷嬷说,这封后大典礼俗实在繁杂,一天下来都没什么机会可以果腹,少爷还是多吃些吧。” “也好。”徐舟野接过盒子,心底淌过一股暖流。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清禾都是真心以待,为了他,哪怕是命也豁了出去。 想到清禾前世的下场,徐舟野心中蓦然一痛,手中的糕点被用力捏碎。 因为他一人,赔上了好几条无辜的性命。 实在愚蠢! “嬷嬷,能否给我备辆马车,我身子弱,自小锦衣玉食惯了,从未走过这般远的路,脚酸得厉害,实在是走不动了。”容玉安好声好气地恳求,瞥向轿辇的眼神中带了些许怨恨。 这一路,他徐舟野倒是舒坦得很,前呼后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反倒是他,好歹也是定国公名正言顺的义子,竟沦落到要与下人同行一路,丝毫没有身为主子的尊严! 容玉安越想越气,面上还得装出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可真是苦了他了。 “怕是要委屈公子好一阵了,您既然执意跟随,就得做好随行一路的辛苦。且不说您还不是皇后的亲弟弟,即便是亲的,也未曾有过大婚当日还跟着兄长去夫家的先例。” 李嬷嬷说话时不紧不慢,沉着有力的语调中尽是阴阳怪气。 “我……” 容玉安眼神飘忽,“嬷嬷说的是,这点路程不算什么,大家都能走,我也可以。”说话时脸颊涨得通红,低着头不敢直视周围的人,双手不自觉地揉搓着衣角,心底对徐舟野的恨意又增了几分。 什么皇后?不过是仗着母家的势力,没有国公府撑腰,他徐舟野算个什么东西?哪能轮得到他被陛下青睐? “玉安若是累了,便找个客栈歇会,后边再继续赶路如何?” 隔着纱幔,徐舟野听了好半晌的戏,这会总算意思意思地开了口。 容玉安紧紧咬着牙关,唇角勉强扯起一个弧度,“谢谢锦哥关心,只要锦哥能顺利走完仪式,玉安走再多的路也是值得的。” 徐舟野低声冷笑。 容玉安每每开口,明面上是处处为他着想,实则是将他置之风口浪尖,借着他的名头彰显着自己的无私。 往往这个时候,大多不清楚状况的人都会体谅容玉安的不易,然后开始指责他徐舟野的不是。 渐渐的,他容玉安美名在外。 而他,便是那恶名远扬的徐舟野。 “玉安。”徐舟野指节有规律地敲动着,语调十分平静,“你走的是你自个选的路,无人强迫,亦无人指使,没苦硬吃,那便是自讨苦吃。你可明白?” 忽闻这话,容玉安小脸煞白,不可置信地抬头审视高坐在轿辇上的人。 如今的徐舟野对他的态度真的是肉眼可见的差劲。 谈话间皆是夹枪带棒。 难不成是发现了什么? 容玉安正想得出神,正巧撞上徐舟野投过来的目光,下意识地错开视线,欲盖弥彰地摸了摸鼻尖,佯装不解地回道:“玉安愚钝,听不懂锦哥在说什么。” “是么?”徐舟野意味深长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倒也无妨,往后的路还长,你总会明白的。” 晌午,烈阳当空。 徐舟野一身华服,头束金玉凤冠,步履从容地踏上太和殿的台阶。 他面色淡然,一步一步地登至顶峰。 大殿中央,楚云骁龙袍加身,头戴冕冠,剑眉似刀飞入发鬓,双眸狭长而深邃,此刻正慵懒地打量着朝他缓缓走过来的徐舟野。 徐舟野微微躬身,双手向前作揖,神情庄肃,道:“微臣徐氏,承蒙君恩浩荡,册封为后。吾将修德自持,恪尽职守,必当躬先表率,端礼后宫。与君共度,为君分忧。” “皇后请起。”楚云骁神色寡淡,抬手将人轻轻扶起,“金册宝印和中宫笺表都已让人送去皇后宫中,接下来只需接受百官朝拜即可。” 男人的声音带着冷漠与疏离。 徐舟野平静地点了点头,搭上楚云骁递过来的手,转身面对台下众人,接受百官朝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 万民朝贺之声响彻云霄。 锦绣吉服交叠之下,是十指相扣。 徐舟野神情滞了一瞬。 掌心触碰的温度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并不是梦。 他不禁将目光移向并肩而立的男人。 与上一世成婚时的不安截然相反,他并没有感到一丝慌乱与不适。 也许是习惯了上辈子与楚云骁的相处。 再怎么说,也有过三年夫妻之实。 若是再怯场,就不该了吧。 徐舟野直勾勾地盯着男人的侧脸,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样。 感受到身边人炽热的目光,楚云骁剑眉微挑,转头迎上对方的视线。 两股视线相撞,徐舟野眸光微动,丝毫不惧帝王威仪,回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楚云骁神色顿了顿,眼底的诧异转瞬即逝。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从徐舟野的眼睛里读出了“恰似故人归”的意味。 是夜,凤鸾宫。 红烛高照,灯火通明。 徐舟野端坐在榻,呆滞地凝视远方,思绪飘散在无尽的虚空中。 过往的记忆接踵而至。 前世的他被容玉安陷害,无辜背上了戕害妃嫔的罪名,楚云骁一怒之下,将他幽禁于此。 很快宫中便传出皇后失势的消息。 渐渐的,凤鸾宫的门槛再无人踏足。 也是在那个时候,他病榻缠身,每日靠着汤药度日,几乎大半的时间是躺着的。 这期间,楚云骁来过几次。 每次都是看着他喝下汤药后才离开。 至于交流,基本没有。 他并不想理楚云骁。 要是楚云骁对他多点信任,派人彻查一番,哪会让他蒙受这不白之冤? 心里堵着气,别说是交谈,就是见一面他都硌得慌。 后来确实如他所愿,楚云骁很少再去看他。 而自个也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 这日子熬下来,终是熬不住。 倒是苦了清禾和苏明这两个忠仆,为了他三番五次往太医院来回奔波…… 想到这,徐舟野眼睫微颤,双眼黯淡无光。 “陛下。” 守夜的宫侍朝着缓缓走过来的帝王福身行礼。 “都下去吧。” 楚云骁低沉的嗓音没有一丝起伏,面无表情地推门而入。 一股淡淡的熏香扑鼻而来。 房中烛火摇曳,红纱飘动。 楚云骁不疾不徐地走向床榻,很是自然的挨着徐舟野落座。 徐舟野没有多余的反应,淡定地将目光投向他。 在烛光的映衬下,楚云骁凌厉的眉眼颇有几分柔和。 “皇后好像很喜欢朕的这张脸?”楚云骁幽深的眼眸里漾起一丝玩味,抬手捏住他的下颌,与之对视。 “那是因为陛下好看。”徐舟野目光澄亮,目不转睛地盯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很是符合臣的胃口。” 重来一世,他依然对楚云骁这张脸拒绝不了。哪怕是上一世他与楚云骁闹别扭,在看到他的容颜时也会气消了大半。 不过,要是前世做游魂之时没看到楚云骁为他守了一生的陵,以及后边楚云骁的真言吐露,渐渐抵消了他之前对楚云骁不爱他的错觉,否则再好看的脸,他也不稀罕。 楚云骁神情微顿,捏着徐舟野下颌的手顺势而上,掌心抚过他的脸颊,眼底的幽光愈加深邃,“你还真是大胆。” 徐舟野闻言,一改往日的矜持,抬手勾住帝王的脖子,扬起的唇角带着勾人的意味,“还有更大胆的,陛下可要见识一下?” 楚云骁没有回应,垂眸直勾勾地看着他,深沉的眸子蕴着潮涌,手指漫不经心地抚过其诱人的唇瓣,然后低下头,吻了上去。 徐舟野闭着眼,仰头迎合。 彼此呼吸交缠,热烈追逐,谁也不让着谁。 楚云骁扣着他脑袋的手徐徐滑至其劲瘦的腰间,就当他要进行下一步时,房门突然被猛地推开。 “锦哥!” 容玉安焦急地冲了进来。 楚云骁呼吸一滞,眼底的欲色瞬间烟消云散,冷着脸扫向贸然打断他好事的人。 只见来人身上只穿了一件里衣,衣领还被扯了大半,胸前的风光一览无余。 见状,楚云骁脸色愈加阴沉。 徐舟野内心十分平静,脸上却生了几分担忧与讶然,“玉安?” “锦哥,刚刚做噩梦了,我害怕……”容玉安低着头,瑟缩着身子,表情很是慌张,似乎没发觉徐舟野旁边还坐着个人,“你能不能陪我?”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抬头,可怜兮兮地看向徐舟野,而后转向一边,再看到楚云骁的时候瞳孔震颤了一下,“陛下!” 他连忙扑通跪地,“陛下恕罪,玉安不是有意冲撞,还请陛下原谅玉安的鲁莽无知!” “没规矩的东西。” 楚云骁目光寒冷,嗓音低沉冷冽,“谁给你的胆子,擅闯皇后寝宫?” 容玉安心头一颤,脸色变了变,抬眼求助一旁沉默不语的徐舟野,“锦哥,我真的不是有意冲撞陛下的,求你跟陛下……” “住口!” 容玉安求饶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楚云骁冷冷打断,“你来我去的,真当皇宫是自己家了?” “陛下……” 容玉安彻底慌了,“是草民无知,求陛下恕罪!” 楚云骁懒得和他多费口舌,余光扫过一脸茫然的徐舟野,“你带的人,你来管教,朕乏了,改日再来看你。” 话罢,起身甩袖而去。 第4章 明目张胆的偏袒 “锦哥……” 容玉安趔趄起身,神色满是懊恼,心底却乐开了花,“对不起,太害怕了,一时半会忘了这是在宫中,打搅了你和陛下的好事……” 徐舟野垂眸,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新婚之夜,皇后独守空房。 事情的发展和上一世果真没什么不同,容玉安的所作所为,不过就是为了让他往后在宫中名声受损,寸步难行。 徐舟野唇角淡扬,抬眸看了看他,抖落衣袖,起身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锦哥,你、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么?”容玉安心里不禁发怵,腿脚不自主地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徐舟野才停了下来。 徐舟野神色淡淡,猛然掐住他的脖颈,“没规矩的东西。”力道十足,手背上青筋突显,“在本宫面前,要自称草民。” 容玉安惊得睁大双眼,脸和脖子涨得通红,面部因窒息而开始变得扭曲,“你……你、放开!” 闻言,徐舟野更加用力,“听不懂人话?” 容玉安脑袋一片空白,根本没听清徐舟野说了什么,仅凭本能拼命挣扎。 “你、你先放开……” 容玉安上气接不了下气,“求你……” 听到求饶,徐舟野才松了手,一把将人甩到一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地上不停喘气的男人,“滋味如何?” 容玉安胸口起伏,满脸委屈,“玉安……”刚开口,徐舟野一把将他拽起,一巴掌呼了下去,“本宫的话才说了多久,这便忘了?” 容玉安彻底傻眼,捂着被扇红的脸不敢置信地瞪着对他下手的人,一时间哑口无言。 徐舟野从未对他这般! 难不成昔日对他的好都是装模作样罢了? 容玉安我越想越气,再三思量,决定忍气吞声,先对他观察一些时日。 现在的徐舟野不是从前那般好控制了。 他抿了抿唇,规规矩矩地向徐舟野行礼,“是,草民知道了,多谢殿下轻罚。” 徐舟野双眸微眯,心想:此人果真没有想象中那般简单,倒是个能忍的。 * 金銮殿 楚云骁斜靠在罗汉榻上,懒洋洋地听着下属商九的汇报。 “陛下离开后,皇后差点将容玉安掐死,还动手给了他一巴掌。”商九如实禀报他今夜的所见所闻。 楚云骁单手支起脑袋,神情慵懒,“看来传闻并非属实啊。” 从半年前的一次初见,他便知道,他的皇后,并非是个软柿子。 商九蹙眉,迟疑道:“此前,皇后对他这位义弟是极好的,国公府上下都有目共睹的,别说是动手打骂,便是言语呵斥都不曾,今夜却差点将人……” “你的意思是、皇后绝非良善之辈?”楚云骁一语道破他的顾虑。 商九不置可否,神色凝重:“或许是容玉安做了什么对不起皇后的事。” 楚云骁扬眉,戴着扳玉的食指在案几上轻轻扣动。 这想法,倒是和他如出一辙。 “可要属下去查探一番?”商九问道。 “不必。”楚云骁神色平淡,语气毫无波澜,“他们之间的琐事,朕不感兴趣。” “是。”商九颔首,随即行礼告退。 * 与此同时,未央宫。 容貌妖冶、梳着高髻的女人倚靠在贵妃榻上,一边吃着宫女剥好的橘子,一边乐呵呵地看着话本。 看到精彩部分,就被前来汇报的宫女芝兰打断,“禀娘娘,陛下今夜并未留宿凤鸾宫。” “留宿就留宿呗,本宫又不……”话到一半,谢遇淑顿时挺身坐起,手中的话本啪嗒掉地,“你说什么?陛下没在凤鸾宫留宿!” 芝兰被她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激灵,低着头支支吾吾地回道:“本该是有的,但后来……皇后的义弟突然闯进皇后宫中,没多久,陛下便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怒气冲冲地离开?”谢遇淑眉头紧皱,“你确定没看错?” “千真万确,奴婢亲眼所见,陛下一整个脸都黑了。”芝兰说得绘声绘色,生怕主子听得不满意。 谢遇淑双手叉腰,表情凝重,“新婚之夜就惹得陛下不满,他这皇后当得,怕是要任人欺负了去。” 这样岂非让林氏那贱人更加惬意得逞! 这可不行! “国公府的义子?倒也听过他的名讳,叫……容……什么、什么安来着?” “回娘娘,容玉安。”芝兰一头雾水,“娘娘您是要……” 谢遇淑随手拿了果盘上的葡萄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不安分的东西,明日请安之时,本宫便向皇后请旨,将他留在未央宫当差!” 芝兰神色错愕,“娘娘,您是不是搞错方向了?” 这个时候不应该给皇后落井下石么?怎么还雪中送炭啊? “方向正确着呢。”谢遇淑眉飞色舞,拿起未剥皮的橘子在手中颠了颠,“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 …… 夜色沉暗,容玉安独自走在凤鸾宫外的一条偏僻小道上,一边捂着被扇肿的脸,一边骂骂咧咧道:“贱人,不就是仗着皇后的身份扬武耀威么,有什么好神气的!”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正好落入出来散心的贤妃耳中。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妄议皇后!” 出声的是贤妃的贴身宫女翠环。 她疾步朝着愣在原地的容玉安走来,“你是何人?竟敢对皇后出言不逊!” 容玉安扫过宫女身后缓缓走来的美貌妇人,连忙扑通跪地,颤声道:“草民……草民一时口不择言,求贵人饶恕!” 贤妃凉凉地扫了他一眼,“你瞧着倒是眼生,是跟在皇后身边侍奉的?” 容玉安神色慌张,硬着头皮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草民是、是皇后的义弟……” 贤妃闻言,端庄的面容上划过一丝诧异,随后摆手示意身边宫女扶他起来,“原来是容公子,素闻容公子容貌昳丽,才情斐然,连女子见了都要自愧不如,而今本宫一见,容公子果然如传闻所说的那般绝色。” 容玉安被夸得心花怒放,一时忘了方才的失态,扬唇回笑道:“贵人谬赞,贵人仪态万千,是草民见过最美之人,如牡丹那般天香国色!” “好一张巧嘴。”贤妃低声轻笑,“进了宫没名没分的跟在皇后身边属实是委屈了你,不如……”顿了顿,“跟了本宫,好处断少不了你,你看、如何?” 闻此,容玉安眼眸微亮,立即屈身拱手,“谢贵人赏识,草民愿意!” 从方才到现在,这位贵人都不曾责怪他出言辱骂徐舟野,可见此人有意与徐舟野为敌,只要讨好了她,顺着她的势靠近皇上…… 思及此,容玉安脸上的笑意更加深厚。 …… 翌日清晨,徐舟野伸了个懒腰,起身由着宫人伺候洗漱。 清禾一边为他束发一边惋惜道:“要不是容公子有意为之,陛下怎会弃您而去……现在满宫的人都在说殿下您的笑话。” “放宽心好了。”徐舟野神色镇定,“都是些小事。” 不放长线,怎么钓大鱼? 一炷香后,门外传来内官的通禀。 “皇上驾到——” 徐舟野神情微顿,回想上辈子的今时今日,楚云骁并未出现在此,而是一早便去了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怎么这一世却先过来他这边了? “皇后?” 一声低沉的呼唤将思绪飘散的徐舟野猛然拉了回来,抬眼看到立在身前的帝王后,连忙躬身作揖,“微臣恭迎皇上,皇上万福。” 楚云骁凉凉地扫了他一眼,“起身吧,随朕去慈宁宫向母后请安。” “是。”徐舟野收回作揖的手,挺身走到楚云骁身后。 清禾和一众宫侍随后跟了上去。 “上前来。”楚云骁转头瞥向走在身后的人,朝他递了手。 徐舟野怔愣在地,犹豫道:“这不合规矩。” 楚云骁挑眉,反手将人拽到身侧,在徐舟野惊讶的神情下倾身凑近他的耳旁,低声道:“朕就是规矩。” 徐舟野讷讷地没有回应,低垂着眼睑,睫毛微颤,脸颊一片滚烫。 不禁逗。 楚云骁退了回去,视线掠过他慢慢发红的耳根,嘴角扬起一抹戏谑的笑,“朕可记得,昨夜皇后可没今日这般守规矩,朕要是在那个时候还留下,怕是今日便起不了身了。” 此话一出,周围的一众宫侍脸色变了变。 现下看来,陛下并非冷落了皇后! 徐舟野晃了晃神,略带踌躇地将手搭过去。 刚接触的那一瞬间,就被楚云骁温热的手掌紧紧包裹住,“你是朕的皇后,自然能站到朕的身边,且只有你、能与朕并肩而立。” 楚云骁说话时语调沉稳肃穆,如同在宣誓诺言一般郑重。 徐舟野眼角漾起笑意,欣然接受帝王此刻的偏袒,“陛下所言极是。” 第5章 下马威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慈宁宫。 此刻宫中主殿上早已坐满了各宫嫔妃。 太后姜氏正和嫔妃们谈笑风生,见到皇帝和皇后携手而来时都怔了一下。 反应过来时,众嫔妃连忙起身行礼。 “嫔妾参见皇上、皇后。” “起来吧。” 楚云骁神色淡漠,牵着徐舟野一同走到姜太后身前行礼,“儿臣携儿媳给母后请安。” “好好好,此番能看到晟儿立后,哀家很是欣慰。”姜太后一脸慈笑,摆手示意他们落座。 徐舟野瞥过四周,眸色渐沉。 容玉安果然还是来了。 此刻就站在右侧首座的贤妃身后。 上一世的容玉安是跟着自己过来给太后请安的。 托他的福,当时可没少在众人面前明里暗里的为自己树敌。 如今深知他徐舟野靠不住了,便想方设法依附起贤妃来了。 徐舟野垂下眼睑,心中泛起一阵轻嘲。 他没记错的话,这贤妃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容玉安和她搅和在一起,宫里怕是要热闹好一阵了。 “就座吧。”楚云骁低声提醒走神的他。 徐舟野一愣,轻轻挣开帝王的手,在楚云骁疑惑的注视下,端起一旁宫侍备好的热茶,上前一步屈膝跪地,低头奉上,语调恭敬内敛:“母后请喝茶。” 姜太后神情微变,反应过来后连忙笑脸相迎,接过他递过来的热茶小小抿了一口,“皇后有心了,哀家一时高兴,竟给忘了这事。” 徐舟野扬唇不语。 这哪是忘了,分明是刻意疏忽,好待会挑他错处呢。 前世的姜太后便是如此,拉着他好一阵寒暄,丝毫不给他机会提敬茶一事,等到有人提起时,她便借题发挥,任凭这些个嫔妃对自己出言无状。 当时的他秉持着“忍一时风平浪静”的态度,不曾出言反击。 而恰恰是这种软弱给自己招来了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想到这,徐舟野眸中划过一片暗芒。 这细微的变化恰恰落入楚云骁眼中。 他眉心微动,抬步走到太后身边落座,幽沉的目光冷冷瞥过侍奉在太后身侧的杨内侍。 收到视线的杨内侍不禁心虚地往后靠了靠,将头埋低。 “要不说皇后贤德,能入陛下的眼呢。”与贤妃隔坐的丽嫔怪声怪气地接过太后的话。 她一开口,众人的目光都投向她。 视线聚焦在自己身上,丽嫔不仅不慌,还摆出一副谁都不放眼里的姿态。 “丽嫔姐姐怎么能这么说,贤德一词多用在女子身上,用在皇后身上,怕是……”话到最后,叶贵人抬眸瞥了徐舟野一眼,然后掩嘴轻笑。 她这一笑,惹得不少嫔妃也跟着笑出声。 站在贤妃身后的容玉安更是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 “古有君子因贤德扬名,舜王治世,举八元、八恺,共十六个才子,是有贤德名望之人;晋公子贤德闻於天下,且重瞳骈胁,大贵之徵,不可以寻常子弟视也……此例皆是歌颂君子之贤德。” 徐舟野面色平静,语调从容,“素闻叶贵人饱读诗书,才华斐然,而今却在“贤德”一词上犯了错,想来是书未读透,亦或是……有意为之?” 话落,除却楚云骁,在场的人皆是一阵错愕。 “殿下多虑了。”叶贵人十分窘迫,急于给自己找补,“妾身不过是开了个玩笑。” “玩笑?”徐舟野脸色忽地下沉,转头冷冷地直视她,“本宫岂是你这等贱婢可以随意打趣?”说着不着痕迹地将视线移到丽嫔这边,“你说是吧,丽嫔?” 楚云骁眉峰微挑,眼底闪过一丝兴味。 他的皇后…并不傻。 丽嫔神情忽滞,眸光转向身边端坐的贤妃,见人丝毫不理会自己后,便一改方才的傲慢,起身向徐舟野福了福身,“是……是嫔妾之过,嫔妾口不择言,还望殿下原谅嫔妾的无心之失。” “到底是无心还是有意,丽嫔心底最是清楚不过了。” 坐在左侧首位的谢遇淑摇了摇梨扇,语气尽显揶揄。 “丽嫔不过是一时失了言,现已认错,姐姐何必揪着不放?” 沉默许久的贤妃幽幽地开了口。 谢遇淑摇扇的动作一顿,讥笑道:“贤妃还真是宽容大度,皇后都不曾说什么呢,你倒一摆正宫的姿态,做起主来了?” “你……” “够了!” 贤妃欲要辩驳,却被姜太后冷声打断,“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呵斥的话刚落下,就抬眼望向徐舟野,语重心长道:“皇后啊,宫中姐妹拌嘴是常有的事,不必放在心上,也不过是些不懂事的言辞罢了,何苦较真?” “较真?”徐舟野浅然一笑,摊开手抖了抖衣袖,不疾不徐地走到丽嫔面前,在众人的唏嘘下,扬手重重“啪”的一巴掌,清脆的甩在她脸上,“这才是较真。” 只是一个耳光,丽嫔的脸上顿时出现清晰的指印,唇边也泛起点点鲜红。 “皇后,你这是何意!”姜太后厉声呵斥,“她已知错,你又何必动手打她,当众下了她的面子?” 说着转头看向楚云骁,“晟儿啊,你这皇后,须得管教管教才是。” “朕可管教不来。”楚云骁神色冷峻,眼里没有什么温度。 姜太后哑然,欲要再说些什么时,徐舟野抢先一步道:“儿臣又没做错,何需管教?倒是母后,有意偏袒犯错的妃嫔,又是何道理?” 这! 众人大惊失色。 这皇后连太后都不放过啊! 其他人都快坐不住了,唯有楚云骁气定神闲,笑而不语。 姜太后面色铁青,“你在质问哀家?” “母后多虑了,儿臣只是在陈述事实。”徐舟野淡然自若。 “殿下,您未免也太过放纵了!”叶贵人全然不记方才的窘迫,猛然站起身指责徐舟野的不是,“旁的也就罢了,太后也是您能冒犯的?” 贤妃也顺势而上,“殿下,太后是您的长辈,您怎可如此目无尊长?” “陛下,您可得好好管管皇后才是啊!” “闭嘴。”楚云骁神色不耐,“叽叽喳喳的,吵得朕头疼。” 徐舟野适时接过他的话,“那陛下回去歇息吧,这里有臣在,定能处理妥当。” “也好。”楚云骁起身,冲他挑眉一笑,眼里笑意,暧昧非常,“那皇后可要快些才是。” 说完朝着身边的内侍递了个眼神。 接到示意的赵德全连忙捏着嗓子高呼: “摆驾凤鸾宫——” 第6章 许他一个侍君之位 单单这一声,就令那些对徐舟野心怀不满的人怒不可遏。 却又不得不起身恭送帝王离去。 姜太后脸色越发难看,原本温和的面容此刻充满了愤怒和失望,眉头紧紧皱起,眼神中闪烁着怒火。 到底非亲生之子,着实难以掌控。 “母后可是哪里不适?”徐舟野面沉似水,“今日的请安就到此为止吧,儿臣这就传太医来为您诊脉。” 话罢,不等姜太后出言反驳,霍然转身对着一众嫔妃下逐客令:“都散了,有什么事改日再说,母后的身体最是要紧。” 众人面露踌躇,一个个拿不定主意的看向太后。 姜太后面色铁青,狠狠地剜了徐舟野一眼,“这后宫,怕是要翻了天了!” “母后言重了。”徐舟野嘴角噙笑,“儿臣也只是担心母后的身体。” 姜太后气得浑身发抖,她怒视着徐舟野,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她的嘴唇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来反驳他,但却发现自己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话语。 那股闷气在她的心中不断积聚,让她感到胸口一阵沉闷,双手紧紧地捏着扶手,仿佛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徐舟野则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一丝冷漠的笑容。 他对姜太后的愤怒毫不在意,反而还显得有些惬意。 周围的人都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没有人敢出声。 适才还气焰嚣张的几个妃嫔也皆默不作声。 而容玉安看向徐舟野的眼神带了几分疑虑。 他本以为徐舟野再狂,碰见太后也会收敛些,不曾想这人是半点亏都吃不得,连太后也敢得罪。 姜家曾经权倾朝野,如今虽已落寞,但朝中大部分大臣仍向着太后,就连皇帝都忌惮着她背后的势力。 而他徐舟野丝毫不惧,是打定了徐家会和他站在统一战线么? 思及此,容玉安眸色愈加暗沉,心底对徐舟野的嫉妒更加加深,他紧握着拳头,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都退下吧。” 姜太后深吸了一口气,闭眼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哀家乏了,以后每日的晨昏定省都免了,改为每月的初一和十五过来请安便好。” 话落,在宫人的搀扶下起身走进内殿。 没有姜太后在,各宫嫔妃再不满徐舟野也只能见好就收。 “嫔妾告退。” 一行人纷纷起身向徐舟野行礼告退。 徐舟野淡淡地嗯了一声,摆手让她们离开。 不稍片刻,殿内还留下零零散散几人。 徐舟野皱眉,扫过堂下坐着不动的谢遇淑和贤妃,略感疑惑。 “舒贵妃怎么还不走?”贤妃眉目含笑,笑意不明,“难不成是想向殿下讨个人?” “不成么?”谢遇淑白了她一眼,“妹妹要得,本宫就要不得?” 贤妃从容地抿了口茶,面上挂笑:“贵妃姐姐说笑了,不过一个人而已,姐姐若想要,妹妹自然拱手相让。” 徐舟野闻言瞟过贤妃身后的容玉安,正巧撞上容玉安毫不掩饰的笑意,心下顿时明了。 容玉安这是在炫耀他有多抢手呢。 徐舟野收回视线,嘴角的弧度轻蔑。 没有他的准许,谁能带走容玉安? 容玉安瞥过他淡然不屑的神情时,不由地咬紧了牙关。 一时得意罢了。 待他拿捏住了皇帝。 看他徐舟野还怎么猖狂! 徐舟野无视他不停变化的神色,侧身落座,明知故问道:“二位是想跟本宫讨要何人?” 听到问话,谢遇淑连忙起身对着徐舟野请示道:“此人正是殿下的义弟,妾身听闻容公子茶艺修得最好,身边恰好缺个茶夫,不知殿下可否忍痛割爱?” 茶夫? 舒贵妃竟然只想要让他做个制茶的下人? 容玉安抿着唇,神色渐渐阴沉。 徐舟野敛眉,没有直接回答谢遇淑的请求,视线挪到贤妃这边,“贤妃的意思呢?” “容公子好说也是从国公府出来的,怎么能屈就做一个茶夫呢?”贤妃神情散漫,“依臣妾来看,不如向皇上请旨,许容公子一个侍君之位如何?” 此言甫出,容玉安眼神微亮。 徐舟野不禁凝眉,眸中闪过一丝兴味。 清禾暗自晦气,就差把嫌恶写在脸上。 谢遇淑则满脸不屑地端坐原处,“到底是贤妃贤惠,一心为皇上着想,只是殿下这才大婚第一天,你便要塞个侍君给皇上,这不是在打殿下的脸么?” 贤妃扬唇轻笑,缓声道:“姐姐此言差矣,容公子乃定国公名正言顺所收义子,身份何其体面,若姐姐执意将其收作制茶下人,那才是在打殿下的脸呢。” “……” 谢遇淑无言以对,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二位娘娘切勿因草民而失了和睦,草民得以随皇后入宫,实乃福分。草民不敢奢求过多,能侍奉在皇后左右,便已是草民一生所幸了。” 容玉安垂着头,神情卑微道。 “瞧瞧,如此懂事,定能安分守己,殿下便接了臣妾的提议吧。”贤妃言辞恳切,“万不可让容公子在宫中蹉跎了才好。” 徐舟野神色淡然,稍稍抬眸看了一眼神采奕奕的容玉安,嘴角牵起温和的弧度,“贤妃的提议自然是好,只是玉安自小身体羸弱,怕是不能够服侍好皇上。” 话音刚落,容玉安面色划过一缕慌张,急切地绕过贤妃出列,朝着徐舟野屈膝叩首,道:“多谢殿下关怀,草民之躯在殿下悉心照料下已日渐康复,愿为殿下排忧解难,竭力侍奉皇上。” 见状,清禾心生冷笑,仰面翻了个白眼。 谢遇淑冷嗤出声,直言不讳道:“好一个顺势而上啊,殿下要是不答应,反倒显得殿下心口不一了。” 闻此,容玉安伏地之手微有一滞,眸光微眯,默默地记下了谢遇淑此刻的刁难。 他算是摸清了,这舒贵妃并非有意拉拢他,反而还想愚弄他! 还好当时接了贤妃抛出的橄榄枝,不然今日没个依靠,怕是真要被谢遇淑这个贱人得逞了。 “既然玉安有这份心思,那本宫便向陛下禀明,待陛下定夺之后再行安排,这些时日你便住在本宫的偏殿,本宫会让人好生伺候你的衣食起居,如此,你可满意?” 徐舟野面色沉稳,声音清冷温润。 容玉安听到想要的答案后,眼中顿时泛出惊喜的光芒,他的语气也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激动,“多谢皇后!”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显然是因为过于兴奋而难以自持。 徐舟野微微一笑,笑意不达眼底,然后拂袖起身,“没别的事便散了吧。” “是,臣妾\/草民告退。” 第7章 动怒 在返回寝宫的途中,清禾神情凝重,不时地将目光投向徐舟野,但每次都是欲言又止。 徐舟野自然察觉到她的疑虑,微微偏头,面色从容地说道:“不必担心,容玉安打的什么主意,本宫是知道的。” 闻言,清禾神情微滞,反应过来后嘴角由衷地扬起一抹笑意。 从前自家主子对容玉安可谓是言听计从,什么都顺着这个外来子。 她看在眼里,虽心中颇有微词,但也不敢多言。 然而,近日来,情况却似乎有了些变化。主子不再对容玉安那般百依百顺,甚至在一些事情上表现出了明显的不满。 她虽有疑虑,但还是为主子的醒悟深感欣慰。 可今日又突然应下为容玉安争取个侍君之位,作为主子心腹的她,心里难免七上八下,生怕她家主子又被容玉安这等伪君子所惑。 如今能亲耳听到徐舟野主动说明缘由,她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 …… 回到凤鸾宫的时候已是辰时,此时的天比他去慈宁宫的时候还亮了一个度。 细碎的日光透过雕花的窗棂倾洒至铺满方砖的地面。 徐舟野刚踏进主殿,守在门外躬着身的内侍连忙迎了上去,“殿下,皇上不久前去了御书房,特意吩咐奴才知会您一声,晚些再回来。” 熟悉的声音令徐舟野脚步猛然一顿,目光怔怔地盯着眼前屈身颔首的人。 是苏明没错。 上一世的苏明就是楚云骁派过来照料他的,说是伺候其实是监视。 原以为他落败之后,苏明会另谋出路。 未曾想,竟也忠心的跟着他走到最后,直至了此残生。 “殿下,可还有其他吩咐?” 苏明见人迟迟不应,拱手问了一句。 徐舟野这才回过神来,温声回道:“本宫知道了。”言罢,径直越过他走向坐榻,缓缓坐下,“你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奴才叫苏明,是陛下派奴才过来伺候您的。”苏明低着头,不紧不慢地回道。 徐舟野微微点头,“本宫观你甚合眼缘,此后凤鸾宫的执掌内侍一职,便交由你来担任。” 苏明一怔,随后屈膝跪谢,“奴才多谢殿下提拔!” 徐舟野笑了笑,抬手示意他起身,“本宫身旁的婢女清禾,对宫中诸事尚不明了,日后有劳苏内侍多加提点。” 苏明躬身应是,“殿下可还有其他吩咐?” 徐舟野嗯了一声,吩咐道:“陛下还未用膳,叫小厨房做些点心,送去御书房。” “奴才这就去。” 话罢,苏明行礼告退。 待人走后,一边紧绷的清禾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皇宫规矩森严,每个侍奉在主子身边的人说话都是一板一眼的,比不得国公府那般轻松自在。 察觉到她的苦恼,徐舟野扬唇安抚道:“在宫中不比国公府,须得事事谨慎,说出口的话都要掂量一番,不习惯正常,多适应些时日便好了。” 清禾闻言咧嘴轻笑,“奴婢知道啦,谢殿下体桖。” 见人又恢复往日活泼的模样,徐舟野宠溺一笑,后又话锋一转,轻声叮嘱道:“容玉安那边,你找几个机灵点的人过去,切记,莫要让他在本宫的地盘上出事,尤其是他与贤妃的一切。” 清禾立即会意,“殿下英明,奴婢也看出来这贤妃有意针对殿下呢,只不过……”话到此处顿了顿,面色迟疑道:“奴婢不明白,殿下初入宫中,是如何认得这各宫嫔妃的呀?” 徐舟野淡定地拿起一旁的糕点咬了一口,“平日兄长总说你糊涂本宫还不认同,现在看来倒也不假。” “……”清禾心虚地低下头。 徐舟野反而轻笑出声,“不怪你,李嬷嬷教导本宫的那些时日,你在府里忙上忙下的,记不清李嬷嬷说的话也正常。” 进宫前,李嬷嬷十分耐心地将后宫一众嫔妃的情况都告诉了他,即便这一世李嬷嬷不说,凭借上一世的记忆,他也能清楚的认全。 毕竟,这里头陷害他的人可不少呢。 足以令他印象深刻。 清禾抿了抿嘴,怎么感觉主子越说这心越虚啊? 于是思忖片刻,最终诚恳认错,“对不起殿下,是奴婢没有上心,日后定不会再犯。” 徐舟野淡然一笑,将案几上的糕点轻轻推到她身前,“芙蓉酥,你最喜欢的。” 清禾见状,欣喜地接过,“谢殿下!” * 御书房 苏明端着点心和茶水徐徐走到御书房门口,将手中的托盘递给守在门外的赵德全,然后从袖口处摸出几两银子塞到他怀中,“皇后命奴才给陛下送些吃食,劳烦赵内侍了。” 赵德全会心一笑,和颜悦色地回道:“苏内侍言重了,皇后的吩咐我这做奴才岂敢嫌麻烦。” 说着,警觉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凑到苏明耳边悄悄补充道:“适才陛下发了好大脾气,你回去时提醒一下殿下切勿在陛下面前提起太后。” 苏明认真地点点头,“多谢公公提醒。” 赵德全表示不必客气,然后转身进了御书房。 此刻的楚云骁面色冷峻,手中的奏折在赵德全徐徐走来之际骤然甩出,险些令来人失手打翻糕点。 赵德全身体颤抖,连忙屈膝跪地,静静地等待帝王即将爆发的怒火。 楚云骁微微抬头,目光冷冽地扫了他一眼,沉声道:“你进来做甚?”接着,他的视线落在他手中的那一盘食物上,剑眉紧蹙,语气严厉地质问道:“朕何时让你准备这些了?” 赵德全将头埋得更低,忐忑不安地开口回道:“回陛下,皇后得知您未曾用膳,遂差人准备了些吃食过来。” 听到是皇后准备的,楚云骁蹙着的眉头微微松散,沉着脸漠然道:“放这吧,回头转告皇后,不必多此一举,省得叫他劳累。” 赵德全汗颜,起身小心翼翼地将糕点和茶水轻轻放置书案一边,撤走托盘,然后屈身将被扔在地上的折子捡起,放回书案。 “奴才告退。” “嗯。” 楚云骁神色淡漠地应了一声,余光扫过那被重新放回来的折子,眸光微阖,眼底划过一片冷意。 临近晌午,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楚云骁的案几上,他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奏折,揉了揉眉心,起身吩咐了赵德全摆驾凤鸾宫。 一路上,楚云骁的心情莫名舒畅,面上却没有一丝起伏。 凤鸾宫的宫女们远远地看到楚云骁的到来,纷纷跪地行礼。 楚云骁走进宫殿,看到徐舟野正坐在窗前,手中拿着一本书,正看得出神。他轻轻地走过去,坐到了徐舟野的另一侧。 感受到身边的动静,徐舟野猛然回过神,看到是楚云骁,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微臣参见皇上。”徐舟野起身行礼。 “皇后免礼。”楚云骁语调散漫,摆手让他坐下,“朕现在来,是想与你一起用膳。” 徐舟野面色平静,点了点头,说道:“微臣这就吩咐下去。” 第8章 难以启齿的初见 不一会儿,宫女们端上了一桌菜肴。 徐舟野和楚云骁相隔而坐。 待赵德全细心用银针将每一道菜挨个试了一遍,没发觉有任何问题后,才退到一旁。 紧接着清禾恭敬地上前布菜,刚拿起筷子时,就被楚云骁沉声打断,“退下。” 清禾拿筷的手一顿,随后应声将筷子放下,颔首退至一边。 徐舟野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帝王动筷。 楚云骁悠悠动起筷子,不动声色地夹了块肉放到徐舟野碗里,“吃吧。” 徐舟野面色一凝,沉声道:“陛下万万不可,陛下亲自为臣夹菜,实乃折煞微臣……此等行为,有违礼数。” 楚云骁闻言放下筷子,脸色稍沉,“皇后左一个规矩右一个礼数,是有多畏惧朕?在东平侯府时,朕怎么不知皇后这般、知书达礼?” 知书达礼是这么用的么? 徐舟野面露难色,抬眼对上楚云骁冷冽的目光,略有心虚地垂下头,明知故问道:“陛下从何得知臣在东平侯府……” “皇后当真记不清了?”楚云骁冷哼道,“还是说、选择性失忆?” 徐舟野抿唇不语,面颊渐渐烧起一股灼热。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世,徐舟野对于他和楚云骁的初识,每每想起,皆是难以启齿。 半年前,帝王南巡时莅临东平侯府,也就是徐舟野外祖一家。 因着连续几日暴风骤雨,楚云骁便决定留在侯府小住些时日,待雨势一停,再启程回京。 而恰恰那段时间,徐舟野就住在侯府里。 不过并没有一直待在府中。 白天的时候就和三两好友出去鬼混,直到夜里过了门禁,才偷摸着翻墙回到自己的院处。 有次夜里,大雨滂沱。 徐舟野冒着雨摸黑回到院落,他并不知楚云骁今夜留宿于此,照例趁着月色悄悄打了水沐浴,然后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平时歇息的房间。 等他将房门关紧后,就察觉到一个问题。 以往这个时候,清禾会在房门口守着然后做接应的。 怎么今夜却不见这丫头的影子? 徐舟野边走边想。 即便房中黑灯瞎火,凭着习惯畅通无阻地踏进了内室。 然后头也不抬地宽衣解带,脱剩下一层里衣后,便毫无形象的,朝着帐帘垂落的卧榻一个前扑倒进去。 “嘶……” 一道陌生低沉的闷声蓦然响起。 徐舟野身体一僵,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 他惊讶地睁大眼睛,呆滞的视线慢慢往下移。 直到看见身下躺着个活生生的人后,惊得一声低吼,连滚带爬地起身往后退,对着缓缓下榻朝他走来的楚云骁怒喝,“你、你是何人!好大的胆子,竟敢爬上本少爷的床!” 楚云骁面沉似水,冷冷地逼着他不断后退,直至他的后背就要抵上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的持剑暗卫时,及时出声制止道:“你再退一步,就要血溅当场了。” 徐舟野闻言立即停下脚步,愕然失色道:“你怎么还、还带了刺客,你到底是什么人!” 楚云骁见他惊慌失措的模样,唇角微扬,恶从心起。 “我倒要问问,这位公子深夜误闯本侯的卧房,是何居心?” “休得胡言!”徐舟野想也没想就厉声反驳。 东平侯是谁? 是他舅舅! 他舅舅啥样他不清楚吗! 声音哪有这般低沉好听! 身形也不对! 想到这,徐舟野愤愤走上前。 倾身凑近楚云骁,眼睫抬了抬,将人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碍于房中无光,楚云骁的脸他未曾看清。 但他可以肯定,这人他从未 见过。 “这里是东平侯府,东平侯是我舅舅,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冒充我舅舅!” “哦?”楚云骁挑眉,戏谑道,“我怎不知,东平侯还有个如此毫无形象的外甥?” 忽闻这话,徐舟野不自觉地噤了声,立即收起他此刻的方寸大乱,深吸了口气,继而面色从容道:“见笑了,一时慌乱失了分寸。” 楚云骁“……” 徐舟野眉头微蹙,“怎么不说话了?” 楚云骁正要开口回他,窗外便闪过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徐舟野也注意到了,疾步走向窗边,二话不说开了窗熟练地翻身而下。 紧接着目光锁定拐角处落荒而逃的人,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将人直接拿下。 徐舟野前脚刚把人擒住,楚云骁后脚就出现在他身后。 而被摁倒在地的可疑之人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少爷,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徐舟野僵愣在地,反应过来后立即松了手,随后小心将人扶起。 “清禾,你怎么鬼鬼祟祟的在我房外晃悠?” “我是来看看少爷您回来了没有。”清禾没有注意到徐舟野身后站了人,言辞激动道,“少爷您不知道,皇上今日亲临了侯府,还住下了,就睡在您的房间!” 话落,徐舟野如遭雷击般怔在原地。 …… “如何?” 楚云骁意味深长地凝视着身边的人,语调刻意放缓,“可全想起来了?” 徐舟野扯了扯唇角,强颜欢笑道:“臣年少无知,陛下就不要计较了。” 状似求饶的话语,听得楚云骁眉目舒展,心情大好地再次动起筷子,“嗯,朕听皇后的。” 言罢,抬手将徐舟野碗中的肥肉夹掉,偏头向身后的内侍吩咐道:“凉了,再去热一热。” “是。” 第9章 下了诏狱 用过午膳,楚云骁便命人将未处理完的奏折送到凤鸾宫批阅。 徐舟野则靠在坐榻上,单手支撑着脑袋,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在书案前认真批阅折子的帝王。 他一边看一边想着上午苏明向他汇报楚云骁在御书房大发雷霆的事。 苏明提醒他,不要在帝王面前提及姜太后。 徐舟野自然清楚为何。 姜太后的外甥卫定忠常年驻守边疆,不久前受边域侵扰,卫定忠便一鼓作气将其击退,立下战功请求班师回朝。而与卫家交好的朝中大臣闻讯连夜上书请求皇上重重封赏卫定忠,甚至力荐其担任正三品怀化大将军。 其中声音最大的就是太尉符绰仁。 符绰仁是卫定忠的岳父,亦是太后一党,其野心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他们敢这般直言不讳,无非是授了姜太后的旨意。 姜太后是想借着此事警示皇帝,告诉楚云骁这朝野并非他皇帝一人独掌乾坤,她手上的势力亦不可小觑。 前世大臣们为卫定忠请功之事是在他大哥徐江临立下战功不久后发生,而今事情的节点却提前了。想必是今日他触怒太后,皇帝又对她漠然置之的态度,让她心生了危机之感。 徐舟野正想得出神,门外内侍的通报声将他游荡的思绪牵回。 “殿下,容公子求见。” 处理奏折中的楚云骁闻此声抬眸望向徐舟野。 徐舟野唇角微扬,心中暗忖:这么快就按耐不住了? 他转头对上楚云骁的视线,双手抵着下巴,笑容可掬地问:“臣看陛下政务繁忙,就不见了吧?” 楚云骁被他那姣好的笑容一时晃了神,眼神微凝,不露声色地移开视线,沉声道:“见的是皇后,问朕做甚?” 徐舟野轻笑,“要是打扰到陛下,臣的罪过可就大了。” 楚云骁执笔的动作一顿,“赵德全。” 赵德全即刻上前,“奴才在。” 楚云骁眼也不抬道:“吩咐下去,朕陪着皇后,谁也不许打扰。” 赵德全拱手应是,徐徐退出门外。 “如此,皇后可还满意?”楚云骁边批奏折边问道。 “什么?”徐舟野佯装不知,随即打了个哈欠,“臣困了,要歇会,陛下请便。”言罢,便倚着坐榻闭目小憩。 楚云骁抬眼扫过他安静的睡容,而后眼帘微垂,眸中闪过一丝无奈,唇角轻扬,发出一声低沉的笑。 殿外,容玉安听完赵德全所言,面色凝重,毫无笑意。 昨夜之事一出,皇帝不仅未对徐舟野心生厌恶,反倒对其多有偏袒。 容玉安咬牙切齿,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拳,垂下的眼睑下充满了报复的渴望。 * 未时,日头正晒。慈宁宫的主殿内燃着檀香,宫女们悉心为姜太后摇扇降温。 姜太后坐在榻上,闭目养神,手中捻着一串佛珠,慈眉善目的面容略显疲惫。 “杨丛呢?” 听见问话,一边候着的大宫女可心顿时面露难色,扑通跪地,战战兢兢地回道:“回太后,杨内侍……杨内侍他、他下了诏狱。” 话落,姜太后猛然睁眼,转动佛珠的手一顿,甩手一挥,案几上摆放的琉璃茶盏瞬间化为一地碎片,惊得一众宫侍纷纷跪地。 “故意为难皇后的是哀家,他怎么不把哀家抓去诏狱!” 姜太后怒火中烧,言辞激动,“才新婚不过一日,便这般袒护,今日能出言顶撞哀家,明日怕不是要持剑指向哀家,逼着哀家退位啊?” “太后息怒!” 可心深深叩首,“越到这种时候越要镇定才是。” 姜太后拍案而起,“杨丛是哀家的心腹,他竟不经过哀家的同意任意处置,岂非是在打哀家的脸!” 更何况,杨丛知道的秘密太多了。 诏狱是什么地方,哪一个不是闭着嘴进去,张着嘴出来的? 当务之急,要么得将人捞出来,要么只能…… 姜太后攥紧自己常年保养得宜的手,眸中闪过一丝狠厉。 她定了定神,正欲启齿,殿外蓦地传来杨丛获释归来的消息。 姜太后怔立当场,神色冷峻。 须臾,遍体鳞伤的杨内侍在宫人的搀扶下被带到了她面前。 姜太后木然地凝视着瘫倒在地的杨内侍。 其周身血肉模糊,体无完肤。 浓烈的血腥气息熏得她几欲呕吐。 她嫌弃地让宫侍将人拖远些,然后静静地等待杨丛汇报。 “回、回太后……” 杨丛气若声嘶,“您放心……奴才没有开口,他们、他们也没有问奴才关于您的事。” “当真?”姜太后半信半疑,“什么都没问?” “千真万确。”杨丛语气虚浮,但却坚定,“奴才断不敢……欺瞒太后!” * 徐舟野这一觉睡得极其舒适。 醒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躺在了榻上。 帐帘垂落,遮住了外边如利剑般的日光,也增添了几分隐蔽。 他睡眼惺忪,欲要翻身换个姿势继续睡,却被搭在自己腰间上的手紧紧抱住。 此一下骤然惊醒,睡意瞬间烟消云散。 身体僵硬得不敢动弹。 “怎么了?” 楚云骁声音慵懒低哑,微微挪动身躯,将脸凑近他的颈窝轻轻喘气,“朕与皇后同寝,有何不对?” “没……” 徐舟野脸颊滚烫,心跳加速。 “嗯?” 楚云骁抱着他的手不安分地上下游移。 “没、没什么不妥。” 徐舟野呼吸微促,双肩颤了颤。 他的身体尤为敏感,经不起半分撩拨。 “陛下……” 徐舟野及时制止他作乱的手,“现在是白天,不可……” 楚云骁闷声低笑,反手捏住他发抖的手腕,一个用力将人翻过身来, 深深地看着他,“不可什么?” 明知故问。 罢了。 徐舟野无奈叹息,毫不闪躲地迎上他炽热的视线,主动献上自己柔软的唇瓣,身体力行地回应他的问题。 两人鼻息相黏,缱绻缠绵。 楚云骁呼吸沉沉,细碎的吻顺着他的唇瓣滑落至锁骨间,细细品琢。 情至深处,徐舟野屈指勾住他腰间松松垮垮的系带,微微一扯—— “陛下,符太尉于御书房求见。” “……” 第10章 突然中毒 楚云骁偃旗息鼓,沉着脸将衣服拢好,掀开帐帘下榻。 然后起身叫来内侍为自己更衣。 徐舟野隔着幔帐凝视着帝王挺拔的背影,若有所思。 符绰仁此时前来觐见,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事。 着装整齐后,楚云骁侧身扫了一眼身后,抬手将幔帐缓缓拉拢,然后迈步前往御书房。 楚云骁前脚刚走,后脚苏明急匆匆地跑进来。 “殿下,偏殿那位病了。” 徐舟野神情微顿,“怎么病了?” 不过是晾了他一下,他便如此急切地动手了。即便派人过去盯着,还是出了事,看来这些人并非真心为他效力啊。 徐舟野眸色暗了暗。 苏明迟疑道:“看迹象像是中毒。” “可有请太医?”徐舟野的声音冷了几分。 “已经去传了。”苏明低头说道。 徐舟野站起身,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走,去看看。” 两人快步来到偏殿,只见床上的人脸色苍白,眉头紧锁。 “怎么样了?”徐舟野走到床边,轻声问道。 太医诊脉后,摇头道:“微臣无能,这毒甚是奇怪,像是混了几种毒物,臣一时也无法判断。” 徐舟野眼神一沉:“无论如何,一定要治好他。” 太医面露难色:“殿下,这……” “治不好他,你们也别想活了。”徐舟野的声音中透着威严。 “是……” 太医只好硬着头皮应下。 徐舟野神色冷峻,转头对着一众宫侍呵斥道:“你们是怎么把人照顾成这样的?” 众宫侍慌忙跪地,磕头请罪。 “奴婢们谨遵殿下之命,全心伺候容公子,未有丝毫懈怠。” “全心?可曾片刻不离?” 徐舟野沉声道。 全心把人往病里照顾。 宫侍们皆垂首不语,面面相觑,神色惊惶。 “回殿下,奴婢们本欲时刻相随,然容公子不喜奴婢们近身,故而……” “办事不力,尚巧言辩解,拖下去,每人杖责二十。”徐舟野漠然下令。 此言一出,宫侍们惊恐求饶。 “殿下,奴才(婢)知罪,殿下……” 徐舟野仿若未闻,挥手示意让人将他们尽数拖了出去。 “求殿下开恩!” “殿下……” 求饶之声逐渐远去。 紧接着传来宫侍们的嚎哭惨叫,伴随着阵阵杖责之声,此起彼伏。而正在为容玉安施针的太医闻此,不禁手颤,险些误刺穴位。 徐舟野侧身吩咐苏明:“速将清禾传来。” 苏明拱手领命,旋即快步离去。 半晌,苏明带着清禾走了进来。 徐舟野上前,拿出块玉牌递给清禾,然后凑近她耳边低语,“请家中的张府医进宫。” 清禾颔首领命,“是,奴婢这就去。” 徐舟野点头,转身看向躺在榻上唇色发紫的人,敛下眼眸,眸色渐渐晦暗。 * 御书房 楚云骁在龙椅上坐定,眼神冷漠地看着下方的符绰仁。 符绰仁恭敬地行了个礼,然后直起身说道:“陛下,微臣有要事禀报。北方边境近日屡遭柔然侵扰,边民苦不堪言啊。” 竟不是为了给卫贤请功。 楚云骁目光幽沉,微微皱眉,“既如此,符爱卿有何对策?” 符绰仁连忙答道:“陛下,微臣认为应当派遣一员猛将率领大军出征,以震慑柔然。” 楚云骁沉默片刻,“那卿以为,谁更合适?” 符绰仁神色肃穆,沉凝道:“武将之中不乏有骁勇之辈,然论及统兵作战,皆难及定国公之经验老到。” 楚云骁面容冷峻,“徐老将军半生征战,负伤无数,其身体实已不适再赴前线作战。” “陛下所言极是,不过……”符绰仁面色凝重,言辞恳切,“其子徐江临曾统兵一举击溃乌蛮,现今官居正四品殿前司副都指挥使,实乃后起之秀,其能力绝不逊于朝中任何一员猛将,且得其父真传,若遣其率军征讨柔然,实乃不二之选。” 楚云骁挑眉,眼底眸光微转,屈指在御案上轻轻叩动,“朕倒以为卫贤比之徐程更胜一筹,不如……” 话到一半,符绰仁立即接话,“卫将军刚打了胜仗,此刻若辗转北境,必会疲于奔命,分身乏术。” 楚云骁似笑非笑。 今日不论他如何推辞,符绰仁都会想着法子让徐江临带兵出征。 须臾,楚云骁抬眼看向符绰仁,“爱卿言之有理,只是这徐程毕竟年轻,还需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将从旁协助。朕决定派兵部尚书孙有为一同前往,你觉得如何?” 符绰仁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便恢复如初,跪地叩头,“陛下圣明,如此甚好。有孙尚书督军,必能事半功倍。” 楚云骁微微一笑,“那就这么定了,你去拟旨吧。” “臣遵旨。”符绰仁领命退出了御书房。 楚云骁靠在龙椅上,幽潭般的眸子微微眯起,目光森冷异常。 “商九。” “属下在。” 匿在暗处的商九悠地出现,跪地行礼。 楚云骁:“慈宁宫那边如何了?” 商九:“回陛下,已将杨内侍送回慈宁宫。只是属下不解,何不趁此撬开他的嘴?” “那多没意思。”楚云骁神情散漫,“把人惹急,可就不好玩了。” 相比于杀鸡取卵,他更倾向于弋不射宿。 …… 傍晚,清禾带着张府医匆匆进宫。 正往凤鸾宫赶,路过咸福宫时,被贤妃的大宫女翠环瞧见。 她上前将人拦下,“你是殿下的贴身侍女清禾吧?”顿了顿,看向清禾身后低着头带着药箱的男人,“听闻容公子中了剧毒,可是真的?” 清禾面色一沉,“你从哪儿听来的流言,容公子有皇后照看,能有什么事?倒是殿下今日多有劳累,请医师过去诊脉,有何不妥?” 翠环面露难色,“原来是这样,我就说那些个宫人们嘴不老实,以讹传讹,现在宫里都在传皇后…善妒,恐容公子做了侍君,分了陛下恩宠,故而才……” “休得胡言!” 清禾气得浑身发抖,“殿下乃中宫之主,根本不屑于使这些下作手段。这等谣言你们也敢轻信?再让我听到谁敢乱说,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她拽着张府医快步离开。 第11章 为了陷害他,不惜以身犯险 两人很快就到了凤鸾宫。 此时天色渐渐暗沉。 太医们仍在偏殿守着,时刻向徐舟野禀报容玉安的情况。 徐舟野靠在贵妃榻上,神色淡然。在见到清禾引着张府医进来的时候,眼眸微亮,徐徐起身端坐。 “草民拜见皇后。” 张府医跪下行礼。 “免礼。” 徐舟野上前将人扶起,低声道:“张叔,玉安的身子一直都是你在照拂,如今无缘无故中毒,太医们束手无策,你且看看。” 张府医点头,随着徐舟野趋近床榻。 太医们见状面色凝重,纷纷让开道路。 张府医端坐于凳,目光如炬,凝视着容玉安的面庞,须臾,眉头微蹙,继而将手指轻置于脉上,稍作停顿,旋即转头看向徐舟野,面色凝重,沉声道:“容公子脉象虚浮,体内毒素纷乱,据草民观其面色,应是服用了寒性之药。此药于热症患者尚无害处,然容公子素有寒症之象,二者相冲,易现中毒之兆,更有甚者,若误食生冷之物,必致体内毒素扩散加剧。” 闻此,徐舟野面色微凝,沉声道:“已向宫中下人问询,玉安今日确食过偏凉之物,且数量不少。” 他曾明令宫人,容玉安忌生冷吃食。此等言语,竟被当作耳旁风,莫非是因他初入皇宫,难以立威,亦或是有人早已将某些人视作后宫之主了。 仅打二十板子,已是从轻发落。 至于这寒性药物…… 徐舟野眼睑下垂,掩去眸底闪过的一丝厌恶。 继而转念一想,这症状连他家府医都能看出来,宫里的太医怎会不知? 一时间,徐舟野脑中晃过贤妃的影子。 在他尚未入宫为后时,后宫的一切事宜皆由贤妃和舒贵妃一同打理。舒贵妃多数置身事外,这掌管后宫的权力无形之中落到了贤妃手里。 而这贤妃又与容玉安走得近。 故而,他断定,贤妃买通了太医。 “可有解法?”徐舟野问道。 张府医沉思片刻,答道:“可先服下热性药物,抑制毒性蔓延,再施以针灸,引导毒素排出体外。只是......这解毒过程需得小心谨慎,稍有差池,恐会加重病情。” 徐舟野微微颔首,表示明白。 他转头吩咐道:“来人,照府医所言去准备。” 不多时,宫女们便端着药和针灸器具进来。张府医亲自喂容玉安喝下汤药,然后开始施针。 徐舟野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张府医熟练的动作,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片刻后,容玉安的脸色似乎稍稍好转。 “张叔,你留在这里照看玉安。若有任何异常,立刻告知于我。”徐舟野嘱咐道。 张府医拱手应是。 ”你在这好生看着。” 徐舟野转头叮嘱苏明,然后眼神冷冽地扫了一眼在场的太医,“你们也都留下,务必确保容公子的安全。若是再出什么差错,别怪本宫严惩不贷。” 说完,他便带着清禾离开了偏殿。 回到主殿,徐舟野屏退左右宫侍,自行走到榻前坐下,然后对着一脸愁容的清禾问道:“何事?” 清禾欲言又止,“来时遇见贤妃身边的宫女,她似乎对殿下之事似颇为关注,问长问短,还说如今宫中皆传您……嫉妒容公子,奴婢自是不信此等无稽之谈,可若不处置这些谣言,太后与皇上那边定然会降罪。” 徐舟野沉稳地抿了口茶,泰然自若道:“事情才发生多久,便满宫皆知了,可见容玉安和贤妃早已里应外合,不出意外的话,贤妃待会就会带着众嫔妃前来请安。” “这……若果真如此。”清禾面有苦色,“那奴婢就会坏了殿下的事了,贤妃的宫女问了奴婢容公子是否中了毒,奴婢驳斥了她一番,说请这太医和医师是为了给您诊治…” 徐舟野闻言淡然一笑,“无妨,你说的也没错,本宫确感疲惫,身体有恙,正巧容玉安中毒,本宫这便请了太医先给他医治。” 清禾:“可是…那些个太医是不配合怎么办?” 徐舟野:“所幸苏明是个心细的,他请太医的时候就是以本宫身体不适为由,后才将他们带去了容玉安那边。” “那便好…”清禾松了口气,继而愤愤道,“为了陷害殿下,容公子竟不惜以身犯险,当真可恶!还有那个贤妃也是,行此等事怕不是逼殿下您给容公子求一个位份!” “的确。”徐舟野冷笑一声,“这出戏唱的,既能扬了贤妃的名声,也能逼本宫成全了容玉安。” “他们可真无耻。”清禾火冒三丈,“殿下,当务之急得搜集证据,方能脱身。” 徐舟野摇了摇头,“他们能想到用此等方法,定能想到将证物销毁,至于那寒性之药,估摸着是转移到本宫这边了。” “那不得赶紧找出来!”清禾急切道,“奴婢这就命人四处搜寻!” “不必。” 话音刚落,守在门外的内侍疾步而来。 “殿下,各宫嫔妃来给您请安了。” 清禾心中一紧,“这可如何是好?” “让她们进来吧。”徐舟野淡定起身,走到主殿中央的凤椅上落座。 不一会儿,各宫嫔妃便鱼贯而入,纷纷向徐舟野行礼问安。 “这么晚来见本宫,所为何事?”徐舟野笑着说道。 “臣妾们听闻殿下身体抱恙,特来探望。”贤妃率先开口,目光却落在了一旁的清禾身上。 徐舟野心中了然,故作虚弱地说道:“多谢诸位关心,只是偶感风寒罢了,并无大碍。” “殿下无碍便好。”贤妃笑了笑,后又换上了一副愁容之色,“不过,来时便听了些传言,说是容公子被下了毒,可是真的?” 此一问也引起了众嫔妃的兴趣,纷纷将视线投向徐舟野。 徐舟野面色沉了沉,“如贤妃所言,玉安确实中了毒。” 贤妃面露惊诧,“容公子有殿下亲自照料,怎么会……” “这么说,那些谣言是真的了?” “皇后当真……” 嫔妃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娘娘慎言,殿下是将容公子安置在偏殿不错,也派了人好生伺候,可若说是殿下亲自照料,怕是有欠妥当了吧?殿下是什么身份,哪有主子照料婢妾的道理?更何况容公子还不算宫中妃嫔,以他的身份能跟着殿下进宫已是极大的殊荣了。” 清禾顿了顿,接着说道,“至于下毒之事,殿下已经命人去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众嫔妃闻言,皆不再言语。 这时,一名宫女匆匆跑来,跪在地上禀报:“启禀殿下,太后娘娘传话,让您即刻去慈宁宫一趟。” 徐舟野微微皱眉,心想太后此时召见定是为了容玉安中毒一事。 “知道了,本宫这就过去。” 说罢,他叫散了各宫嫔妃,带着清禾起身离开了正殿。 第12章 一个也不能放过 夜幕低垂,月光似银,透过层层云雾,洒在宫殿的屋顶上,犹如一片片斑驳的鱼鳞。 楚云骁微微仰头,望了一眼窗外那如墨的天色,轻轻捏了捏眉心,随后放下手中的折子,唤来了赵德全。 “皇后可用膳了?” 赵德全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嘴唇翕动,欲言又止:“奴才正要向陛下禀报,皇后他…被太后叫去了慈宁宫。” 楚云骁的神色瞬间变得阴沉,仿佛暴风雨即将来临,“发生了何事?” 赵德全赶忙低下头,战战兢兢地回道:“回陛下,是皇后带来的容公子中了毒,如今宫中流言蜚语不断,都说皇后…有谋害容公子的嫌疑。” “你是说,是皇后下的毒?”楚云骁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寒夜的冷风。 赵德全吓得连忙跪地叩头,“陛下明鉴!宫中谣言四起,奴才实在不敢妄加揣测!” 楚云骁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起来吧,随朕去慈宁宫。” “是。”赵德全如蒙大赦,应声爬起。 临行前,楚云骁手臂一挥,召来了暗卫,压低声音吩咐了几句,随后便起驾向慈宁宫而去。 而此时的慈宁宫仿佛被一层沉闷的阴霾所笼罩,弥漫着一股令人压抑的沉寂气氛。 姜太后端坐在主位上,面露愠色,一成不变地盯着下方站得如青松般挺直的徐舟野,冷嘲热讽道:“真是长本事了,见到哀家竟然也不行礼了。” “母后年纪大了,记性恐怕也跟着岁月的流逝而逐渐退化了吧。”徐舟野面色依旧从容不迫,“儿臣一进门就已经给您行过礼了。” 姜太后面若寒霜,“哀家可不曾叫你起身。” “母后这是何意?”徐舟野眉头微皱,“儿臣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对,惹得母后如此不高兴了?” “明知故问!”姜太后厉声一喝,声音如同惊雷在慈宁宫中炸响,“你这皇后才做了不到两日,便惹来了那么多祸事,你这般模样,叫哀家如何放心将后宫之事交予你掌管?” 站在徐舟野身后的清禾听到这番话,气得咬了咬牙,心中的怒火仿佛即将喷涌而出。 多想冲上前去,为自家主子仗义执言,然而,深知自己身份低微,不得顶撞太后。 无奈之下,只能将这股气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主子能够绝地反击,挽回局面。 “母后,这祸事到底是谁惹的,尚未可知,您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地将责任全部推到儿臣身上,岂不是让儿臣有口难辩?” 徐舟野嘴角微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他缓缓地抬起头,目光直视着太后,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坚定和不屈。 姜太后被他的话气得脸色发白,但又无法反驳,只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人毕竟是你带进宫的,又在你偏殿住下,现如今出了这等事,皇后你难辞其咎!” 徐舟野微微一笑,语气仍旧轻松自在:“母后您还真是特别。” 姜太后眉头一拧。 “特别为难人。”徐舟野直率道,“出了事不去找出那罪魁祸首,反而来数落儿臣,可不就是在为难儿臣?” “徐锦!”姜太后面色阴沉,声音中带着一丝威严,“你的胆子未免太大了些!竟敢如此无礼地顶撞哀家!这后宫之中,还轮不到你肆意妄为,你虽贵为皇后,可哀家却是太后!” 徐舟野躬身行礼,端肃道:“儿臣不敢,只盼母后能明察秋毫,莫要错怪无辜之人。” 太后冷哼一声,眸中闪过一丝冷厉,正欲开口驳斥,宫外却传来一声高呼: “皇上驾到——” 楚云骁迈入宫殿,众人纷纷施礼。 楚云骁扫视了一眼太后和徐舟野,沉声道:“朕好像、来得不巧?” 姜太后抢先发难:“晟儿,你来的正好,你那好皇后,带人入宫,出了事却妄图推卸责任。” 徐舟野满脸冤屈:“陛下,臣绝无此意……” 楚云骁抬手示意他不必多言,转头看向太后:“那依母后之意,此事当如何处置?” 姜太后面露得意之色,故作沉疑道:“是否有意陷害,查一查皇后寝宫便知。” 楚云骁思忖片刻,同意了太后的提议,“就依母后所言去办。”随后望向徐舟野,“皇后意下如何?” 徐舟野紧抿双唇,沉默不语,眉宇间愁云密布,忧色难掩。 落到楚云骁眼中,似是承受了莫大的冤屈。 而此时徐舟野的内心:任你们翻出个天来,也找不到那所谓的证物。 他能这么淡定地接受此事发生,不外乎前世的容玉安也用过这招对付过他。 不同的是,那时的容玉安耍了些小手段,直接背靠太后。 两人合谋,在他的寝宫内放置赃物。搜出来的时候他已是百口莫辩。 楚云骁震怒,将他禁足凤鸾宫一月,还接受了太后的意见,封容玉安为侍君,赐居揽月阁。 原以为那一月楚云骁会渐渐对他疏远冷淡。岂料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隔三差五地宿在他的寝宫里。 不过那时的他并未给楚云骁好脸色。也不会去理解楚云骁此等行为。 上一世的他对楚云骁的态度秉持着各取所需,相处之间也是不温不火,也如寻常夫妻那般相敬如宾。 现在细细想来,楚云骁是真心待他的,只是不善于表达。每回楚云骁对他的处罚,多半带了点个人情绪。 换作从前他定然想不通的。 而今一琢磨,倒也明了。 楚云骁动怒不过两点。 一是怨他不开窍,每当情丝萌动之际便把人毫不留情地往外推。二是恼他天真过了头,屡屡遭人暗算,还淡然置之。 楚云骁恨不得他放纵肆意,嚣张跋扈些,也省得让人欺负了去。 “皇后?” 楚云骁靠近他,剑眉微皱,沉声道。 徐舟野回过神来,抬眼与之对视,随后又怏怏不乐地低下头,心有不甘地应道:“太后和陛下做主即可,臣没有异议。” 楚云骁蹙眉,这哪里是没有异议?分明意见大得很。 见徐舟野面色不佳,姜太后神色舒缓,故作仁慈道:“皇后无需过度忧虑,若此事与你无关,自会还你清白。” 徐舟野冷笑一声。 清白是还了,可名声也毁了。 堂堂皇后竟落得被搜宫的下场。 传出去岂不是让人耻笑。 况且,姜太后这是认定了他必定遭殃,如今说这些漂亮话不过是为了彰显她那所谓的公正无私罢了。 “凤鸾宫之外,其余各宫自当详加彻查,如此方显公正。”楚云骁漫不经心,“母后的慈宁宫,亦不能免。” 第13章 他的皇后闹脾气了 徐舟野怔了怔。 姜太后面色骤变,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竟一时语塞,难以辩驳。 一旁的宫女可心见此情形,连忙上前扑通跪地,对着帝王哀求道:“陛下万万不可啊,此事本就起自凤鸾宫,与太后毫无关联,即便要搜宫,也不该牵连慈宁宫啊。” 楚云骁冷漠地看了她一眼,“这里何时轮到你多嘴了?莫非,你想指教朕如何行事?” “奴婢不敢!”可心惶恐不安,“奴婢只是心系太后娘娘,太后她……” “赵德全!”楚云骁脸色阴沉,“将这个不知深浅的贱婢拖出去,朕不想再看到她。” “是。”赵德全挥了挥手,示意左右宫侍,将人拖起。 “陛下饶命!”可心惊慌失措,慌忙转头向端坐于主位的姜太后投去求助的眼神。 “皇帝,你这是何意!” 姜太后神色阴沉,“可心乃是哀家的宫女,你怎能如此随意处置!可有将哀家放在眼里!” “她言语无状,不懂规矩礼数,母后不知如何管教下人,那朕自然要替母后分忧。”楚云骁沉声道。 “陛下息怒。”沉默许久的徐舟野适时开口,“她也是出于对母后的关心,一时情急失了分寸,陛下就看在她是初犯的份上,饶她一命吧。” 楚云骁闻听此言,思索片刻,随后应许了徐舟野的求情,“皇后所言甚是,那就罚她去浣衣局做苦活吧。” 徐舟野微微一笑:“陛下圣明。” 姜太后面色阴沉至极,这夫夫二人一唱一和,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将她视如土芥,实在让人忍无可忍!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沉声道:“罢了,就依皇帝所言吧。” 虽然心有不甘,但她明白此时不宜与楚云骁正面冲突。等以后找到机会,再把人捞回来也不迟。 然而,楚云骁并没有就此罢休。他微微眯起双眸,眼中闪过一抹冷冽,接着说道:“母后身边的宫人愈发没规矩了,不如朕派一些机灵点的人来侍奉母后,省得以后再生出事端。” 他的语气平静无波,听起来不像是在商量,更像是在下命令。 姜太后闻言,心中的怒意再也压抑不住,正欲发作之际,却又突然想起还未班师回朝的外甥,只得强行将怒气压下去。 她嘴角僵硬地扯出一丝笑容,故作镇定地说:“皇帝有心了,只是哀家喜欢清净,人多反而会搅扰安宁。” “也好。”楚云骁表示赞同,而后接着补充道:“不过,还望母后不要太过仁慈,以免被那些不知规矩体统的下人坏了名声。” * 各宫嫔妃接到皇帝下达的搜宫旨意后,皆面露惊愕之色,茫然不知其因。 唯贤妃与舒贵妃知晓其中缘由。 贤妃闻此讯,端庄面容之上尽显难看之色。 而谢遇淑则是一副静待好戏上演之态,在宫中摆上瓜子与米酒,邀身旁宫侍一同享用。 芝兰疑惑,“娘娘,您看上去似乎很……激动?” 谢遇淑边嗑瓜子边说道:“能令贤妃那贱人栽次跟头,本宫自是欣喜,恨不能立于城墙之上,敲锣打鼓,昭告天下!” 芝兰:“可是娘娘,您又如何得知此事与贤妃有关?” 谢遇淑扬唇,一脸高深莫测道:“从本宫第一次见到皇后开始,本宫便知道…贤妃这小贱人总算踢到铁板了。” “……” 原以为自家主子能说出什么惊为天人的话,没曾想就…这。 主子当真是恨透了贤妃。 不过也是,当年新皇即位之际,朝局动荡,朝堂之上尽为太后一党所掌控。贤妃又是站在太后一方,一直视主子为眼中钉,其后竟突然告发主子与侍卫有染,致使那侍卫遭太后下令处决。待主子知晓此事,已然太迟,所有处置皆由太后一手包办,丝毫不给人辩驳之机。 不仅如此,贤妃的父亲还诬陷主子的父亲贪污受贿,将其打入诏狱,最终被折磨致死。 要不是太后念及主子乃皇帝所青睐之人,勉强留其下来以博皇帝欢心,断不会让其存留至今。 芝兰深深地叹了口气。 谢遇淑并未察觉到她的举动,磕瓜子磕得出神。 她心想,若非当年楚云骁救她一命,如今怕是无法留下来看贤妃的报应了。 只不过,楚云骁救她一命是有所条件的。 留她在宫中,无非是为了制衡后宫而已,必要之时她亦是一枚棋子,任凭帝王差遣。 * 历经近一个时辰的严密搜查,终于有了结果。 姜太后神情肃穆,端坐等待侍卫禀报。 一旁的楚云骁和徐舟野则面色沉静,仿若对这一切毫不在意。 “启禀陛下,凤鸾宫未见异常,其余各宫亦是如此,只是在叶贵人的宫中搜出一物。” 侍卫手持匣子,毕恭毕敬道。 姜太后闻听此言,面色骤然一变。 她目光锐利如电,紧紧盯着侍卫将东西呈递给赵德全。 在众人的注视下,赵德全小心翼翼地开启匣子,只见其中装着一盒白色粉末。 观其外形,一时难以辨别究竟是何物。 赵德全将其凑近轻嗅,随后脸色开始变得异样,他有些艰难地喘息着,即便对药理一窍不通之人也能即刻明白这是何物。 赵德全急忙将盒子合上,接着屈膝跪地,惊声道:“陛下,这、这是催情香。” 此语一出,在场之人皆脸色剧变。 徐舟野搭于双膝上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弯曲。 楚云骁面容冷峻如霜,“速将叶贵人带来,朕要亲自审问!” “是。”赵德全领旨退下。 过不了多久,叶贵人在内侍的引领下进入殿中,她一脸茫然地被推跪于地,惶恐地环顾四周,最终目光落在皇帝身上。 她满脸委屈地说道:“陛下,臣妾不知何罪之有,竟引得陛下如此大动干戈,臣妾着实惶恐。” “你还有脸问。”楚云骁面色阴沉,将内侍手中的盒子狠狠地砸在她身上,她惊得下意识向后退。 她瞥了一眼脚下形似香炉的小东西,顿时惊愕失色,随后又强自镇定道:“陛下,这、这是何物?” 叶贵人苦笑道:“臣妾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见她执意装傻充愣,徐舟野忍不住道:“这是在你宫中搜出的催情香,叶贵人,宫中严禁此等秽物,你作何解释?” “我…臣妾,臣妾确实不知啊,想必、想必是有人蓄意陷害臣妾,臣妾冤枉啊陛下。”叶贵人哭诉道。 “还敢狡辩?”楚云骁的声音冰冷如霜,“拖出去,打到她招供为止。” “不…不,陛下饶命!”叶贵人连连叩首,“是、是贤妃娘娘送给臣妾,她说、她说只要有了这东西,就能得陛下恩宠……臣妾一时糊涂,求陛下饶命啊!” “住口!”姜太后怒不可遏,“贤妃向来温顺,绝不会做出此等卑劣之事,倒是你,信口胡诌就想诬陷贤妃,罪加一等!” 叶贵人有苦难言,她确实没有证据能证明是贤妃指使,可恨当初被迷了心智,若不是一心想得到帝王的宠爱,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 百口莫辩,竟是这般滋味。 “贵人叶氏,行为失当,搬弄是非,致使宫闱不宁,贬为庶人,即日起,打入冷宫。” 随着楚云骁一声令下,叶氏被宫侍们无情地拖了出去。 一时之间,殿内一片静默。 许久,姜太后收起方才的凌厉气势,面色沉静地说道,“哀家一时冲动,误责了皇后,既然此事与皇后无关,那便到此为止,哀家也有些倦了,需要歇息。” 徐舟野扬唇轻笑,“母后言重了,此等小事,儿臣自然不会放在心上,既然母后要歇息了,那儿臣就此告退。” 说着,转头看了一眼楚云骁,随意地行了个礼,便抬步离开了慈宁宫。 楚云骁冷峻的面上似有笑意。 他知道,他的皇后这是闹脾气了。 回到凤鸾宫,徐舟野烦躁的心也未能安定下来。 楚云骁是帝王,而他贵为皇后,终究免不了与妃嫔共侍一夫,想到这他就心里泛酸。 若是前世,他倒看得开。 可如今…… 他自私地想要楚云骁只属于他一人。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清禾担忧道。 殿下的脸色好像是从催情香一事后便不是很好。 “没事。”徐舟野口是心非道。 这时,苏明脚步匆匆地进殿,“殿下,容公子醒了。” 徐舟野漠不关心,“嗯,你派人多看着些他,再生事端,本宫严惩不贷,还有那些个太医就…” 徐舟野思忖片刻,接着道:“你去告诉陛下,此事本宫无法擅自做主,还请陛下定夺。” “是。”苏明应声退下。 第14章 处置 “清禾,为张叔安排一处住所,这几日,就让他留在宫中,待事情一了,再将他好生送回府中。”徐舟野沉声道。 “是。”清禾躬身行礼,“奴婢这便去办。” 徐舟野低头,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许久,才轻叹一声。 他身心俱疲地靠在坐榻上,闭目养神。 楚云骁进来时,他已渐入梦乡。 迷蒙间,他感觉自己被人轻柔抱起,头下意识地往人怀中蹭去。 楚云骁看着怀中睡容恬静的人,不禁嘴角微扬,低头在他的额上轻轻落下一吻。随后,他小心翼翼地将人抱至寝殿内的卧榻上,褪去鞋袜,拉过一旁的棉被为其盖上。 接着,他将帘帐缓缓放下,转身轻步走出内室。 楚云骁走到在徐舟野方才歇息的榻上坐下,挥手唤来赵德全。 “既然无心从医,便将他们尽数逐出宫外,人手不足,就让太医令挑选几个医术精湛之人补上。” “奴才遵旨。”赵德全领命就要退下,却又被帝王及时叫住,“叶氏那边…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赵德全怔了怔,随即拱手应是。 楚云骁嗯了一声,“下去吧。” “是。”赵德全行礼告退。 待他退出楚云骁的视线后,神出鬼没的商九蓦地出现在帝王面前。 “做得很好。”楚云骁语气沉稳。 商九却眉头紧蹙,犹豫道:“属下等人在凤鸾宫并未找到致使容玉安毒发的药物。” 楚云骁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可都仔细查了?” “绝无疏漏。”商九笃定道。 如此说来,他的皇后提前找到了诬陷他的药物,并且将其销毁…… 楚云骁冷峻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他抬手一挥,商九又立刻消失不见。 容玉安醒来后,迫不及待地向身旁的宫侍询问他昏迷期间宫中的变化。当得知徐舟野依旧安然无恙时,脸上的得意瞬间被惊愕所取代。 都搜宫了,怎么会找不到他让人偷偷放的东西。 不仅如此,一觉醒来,和贤妃要好的叶贵人竟然被打进了冷宫。 事情的发展完全偏离了他的臆想。 容玉安牙关紧咬,心中的恨意如怒涛般汹涌。他是绝对不会让此事轻易翻篇! “我要见陛下。” 容玉安面色发白,气若浮丝道。 一旁的宫侍见此情形,神色冷峻地回道:“容公子,殿下有令,命我等悉心照料你,还望容公子莫要难为我等。” 容玉安闻言一怔,“皇后不许我出去?” 宫人们沉默不语。 “皇后这是何意!” 容玉安急了,“我惨遭他人陷害,皇后不为我做主也就罢了,怎还将我囚禁于此!” “公子慎言!”苏明稳步走来,“事情已然查清,此事与他人无涉,还望公子莫要生疑,妄言不当之语,以免引人误解。” 容玉安气得面色微变,“我说的乃是实情!我是在皇后宫中出的事,无论如何,皇后也该给我一个说法吧?” “你要何说法?” 低沉冷峻的声音传来。 容玉安霎时神色大变,赶忙起身跪地叩拜,强压着颤抖的嗓音恭声道:“草民…参见陛下。” 楚云骁未予理会,径直走到坐榻前坐下,右手搁在案几上缓缓敲击,“你适才说,要何说法?” 容玉安面露喜色,以为帝王要为他撑腰,挺起上身欲起身答话,却被楚云骁冷声喝止,“朕让你起了吗?” 容玉安一怔,旋即又跪了回去,“是…是草民有失礼仪,陛下恕罪!” 楚云骁眼神犀利,如鹰隼一般直视着容玉安,“朕来告诉你,你该要什么说法。你意图谋害皇后,其罪当诛。” 容玉安脸色煞白,浑身发抖,“陛下,冤枉啊!明明是皇后......” 楚云骁猛地一拍桌子,“还敢狡辩!你不惜以身涉险,撺掇太医行此等下作之事,不就是为了想让朕许你一个侍君之位吗?” 容玉安瞳孔猛然骤缩。 明明是贤妃买通太医! 难道是贤妃告的状! 容玉安心生悔恨。 一想到叶贵人的下场,他顿时明了。此时若是改口咬定是贤妃所为,怕是连命也没了。 思及此,容玉安认命地闭了眼,身体微微颤抖,声音也带着一丝战栗:“陛下……要如何处置草民……” 楚云骁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容玉安上方,他俯视着容玉安,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既然你这么执着一个侍君之位,那朕就满足你。先帝驾崩之际,最大的憾事便是未能觅得如你这般的贤才相伴。今日朕就替先帝了却此心愿,破格提你为太侍君,明日起即刻前往乾陵为先皇守陵。” 话落,容玉安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瘫软在地,绝望地看着帝王转身离去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愤恨与不甘。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时冲动的行为竟然会换来这样的结果。如今,他不仅失去了自由,还被发配到乾陵为先皇守陵,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种极大的侮辱和惩罚。 落得如今这般下场,全拜徐锦所赐! 容玉安恨恨地咬牙,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阴沉的脸上是恨之入骨的愤怒。 凭什么! 凭什么徐锦的命这么好! 老天真是不公! 他一出生,家宅不宁,疑似血脉有瑕,遭家族遗弃。 而徐锦,自幼便是生于钟鸣鼎食之家的国公府贵子! 凭什么一切好事都落在徐锦身上! 他绝不会就此甘心,绝不会! * 深夜,寒风凛冽。 荒芜破旧的庭院中,房屋倾颓,窗棂半朽。 推开油漆剥落的木门,只见屋内仅有几件残破的家具,杂乱无章地散落一地。 赵德全手持托盘,身后几名宫侍挑着宫灯为其照亮,徐徐走到破旧的方榻前。 赵德全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躺在榻上背对着他们的女人,沉声道:“叶贵人,该上路了。” 榻上的女人听到声音,身体微微颤抖,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陛下还是不肯放过我,对吗?” 赵德全沉默不语。 女人再也按捺不住,猛地起身,怒声道:“我要见陛下!” 赵德全将托盘举到她面前,“请贵人莫要让奴才们为难。” 叶氏怒不可遏,用力甩开赵德全递过来的东西,厉声道:“我要见陛下!我要翻供,是皇后!催情香是皇后给我的,他想让我迷惑圣上,用我来对付贤妃!” 赵德全置若罔闻,抬眼示意身旁的宫侍将东西捡起来,“叶贵人,这是奴才最后一次称您为贵人,您应该清楚,无论您如何折腾,陛下都不会见您,也不会改变主意。故而…这白陵您不受也得受,这地府您不走也得走!” 话音刚落,赵德全手臂一挥,宫侍们立刻上前将其按住,在叶氏惊恐万分之时,白陵绕过她的脖颈,用力一拽,直至她彻底断了气,才松了手。 第15章 比谁更耐得住 凤鸾宫内,红帐高悬,烛光摇曳。 床上,徐舟野迷蒙地睁开双眼,视线幽幽地从床顶扫向四周。当发现身侧无人躺着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落寞之感。 他定了定神,缓缓坐起身,轻声呼唤:“苏明。” 片刻后,苏明匆匆赶来,恭敬地跪在床边:“殿下有何吩咐?” “去准备一下,本宫要沐浴。”徐舟野声音低沉,带着些许疲惫。 “是。”苏明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就在他即将离开房间时,徐舟野突然开口问道:“太医的事,皇上怎么处置?” 苏明连忙停下脚步,拱手回答道:“回殿下,那些太医尽数被逐出了宫。” 听到这个消息,徐舟野微微一怔,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那容玉安可还安分?” 苏明连忙回道:“容公子,不,现在是容太君了,陛下已下了旨意,命容太君明日起前往乾陵为先皇守陵。” 容…太君? 徐舟野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他没想到,自己一觉醒来,容玉安竟然变成了先帝的妃嫔。 这一切完全脱离了他前世的经历。 此次重生,好多事情似乎都因为他而发生了改变…… 见徐舟野迟迟没有回应,苏明没忍住问道:“殿下可还有其他吩咐?” 徐舟野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眼神闪烁了一下后才说道:“无事了,你且忙去吧。” “奴才告退。” 苏明闻声退下,脚步匆匆地离开。 徐舟野坐在榻上,目光深邃地望着远方,心中思绪万千。 楚云骁为何不继续留下来…… * 金銮殿 帝王身着玄色衣袍,背靠龙椅,坐在案前,姿势慵懒。他轻轻摆手,招来了赵德全。 “皇后可醒了?” “醒了,正着人备水沐浴。” 赵德全恭敬道。 楚云骁支着脑袋的手缓缓放了下来,微微抬眸看他,思索片刻道:“可曾…问过什么?” 赵德全皱眉,似是在思考怎么回答,“听底下的人禀报,皇后向苏内侍问了那些犯事太医的去处以及容…太君的事。” 楚云骁眉心微动,神色似有不悦,“只问了这些?” 察觉到帝王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赵德全心下不禁一阵颤抖,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但还是硬着头皮如实回答道:“是…皇后就问了这些。”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楚云骁脸色悠地沉了下来,眸底晦暗不明,却冷得吓人。 这时,徐徐走来位内侍,恭敬地走到帝王身前,躬身禀报道:“陛下,皇后身边的宫女来问,今夜可要宿在凤鸾宫。” 闻言,赵德全心下一惊。 皇后未免也太大胆了些,向来是帝王想去哪就寝便去哪,哪里轮得到妃嫔来主动过问啊。 他不禁偷偷瞥了一眼帝王的神情,试图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一些信息。 只见帝王面色不似方才那般阴沉,反而多了些难以言喻的愉悦。 楚云骁唇角微扬,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说道:“你让她去转告皇后,朕不去,要皇后亲自来,随时都可。” “是。”内侍应了一声,随即向后退下。 赵德全再一次受到了冲击。 金銮殿历来是帝王的寝殿,甚少有妃嫔能在此夜宿,哪怕是皇后,也只是偶尔会被帝王传唤过来共度一夜。而观眼前这位帝王,似乎并不在意这些规矩,竟然应允皇后随时过来,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啊! 看来这日后讨得皇后的欢心,亦是在讨陛下的欢心。 赵德全心想。 而此时的徐舟野听到侍女的禀报后,神色也恍惚了一瞬。 本欲是想试探帝王的反应,看看楚云骁对他的容忍度。 不曾想楚云骁直接许了他随意出入金銮殿。照这势头下去,岂非御书房也进得了? 徐舟野眉目轻扬,修长白皙的手犹如拨弄琴弦般搅弄一池温水,泛起一圈圈涟漪,似是映衬他此刻的春心荡漾。 良久之后,徐舟野缓缓从浴池中走出。他的墨发随意披散开来,湿漉漉的发丝贴在他白皙的肌肤上,更显得他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性感和慵懒。 他扯过衣桁上的拭巾,轻轻擦拭去身上的水珠,然后动作优雅地披上一件白色长袍。这件白袍质地柔软,剪裁合身,穿在他身上更显得身材修长,腰身匀称。 随后,他拿起一条绎红色的腰绳,缠绕在腰间,并在腰侧简单地系成一个结。这个小小的细节让他看起来既随意又不失风度。 衣着整齐后,他赤着脚走出内室,步伐轻盈而稳健,仿佛脚下的地面也因为他的存在而变得格外柔软。 他悠哉地走到榻前坐下。 “殿下,地上凉,还是将鞋穿上吧。”清禾蹲下身来,拿起一旁的鞋子,轻声劝道。 徐舟野看着清禾,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但脸上却依然保持着平静,“不穿了。”他微微侧过头,看向窗外,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宛如一层银霜。 清禾眉头一皱,担忧地说道:“可…殿下这般如何去得金銮殿。” 徐舟野听了这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嗔笑道:“我有说过要去?” 他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夜色,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啊?”清禾怔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可陛下那边……”清禾欲言又止,她担心皇帝会怪罪。 徐舟野理了理衣袖,神情散漫道:“无须担心,我自有分寸。” 言罢,转身回到床边坐下,叫退了左右宫侍。 …… 楚云骁在金銮殿等了他的皇后将近一个时辰,也不见人过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仿佛周围的空气都被冻结成冰。站在一旁的赵德全心知不妙,在心中默默捏了一把汗。如果皇后再不出现,恐怕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今晚就要倒霉了。 楚云骁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叩动着御案。清脆的叩击声在寂静的大殿内回荡,让人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终于,过了许久,楚云骁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威严:“摆驾凤鸾宫。” 赵德全闻言,先是一愣,然后迅速反应过来,连忙应是。他知道帝王已经失去了耐心,现在必须尽快行动。于是,他赶紧吩咐手下备好轿辇,护送帝王前往凤鸾宫。 与此同时,徐舟野熄了烛火,掀过帐帘,轻轻躺下。 不知过了多久,帐外传来一阵轻稳地脚步声。徐舟野微睁着眼,侧过身将盖在身上的被褥扯到一边,然后巧妙地将脚下的衣摆微微蹭开,透露出一丝诱人的风情。 楚云骁慢慢地掀开了帐帘,借助微弱的月光,他看到了徐舟野此刻勾人的睡姿。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幽暗,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两次。 徐舟野感受到了背后那道灼热的视线,他适时地翻过身,身上的衣襟恰到好处地松散开来,不经意间泄出了一片风光。 见此情形,楚云骁目光幽沉,眸底墨色翻涌。他顺势坐到榻边,伸手轻轻抚过徐舟野的脸颊,指腹暧昧地摩挲着他的唇瓣,哑声道:“朕今夜若不来,皇后岂非白费心思?” 第16章 真心待真心 徐舟野眉目含笑,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按住在他唇上肆意妄为的手,随即借势缓缓起身,一只手撑在榻上,另一只手自然地攀住帝王的脖颈。 他倾身向前,靠近楚云骁,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陛下若不来,那便当臣自作多情好了。” 四目相对间,楚云骁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呼洒而来的热气,如同一股温暖的春风拂过脸颊。 这股热气带着一种特殊的气息,让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他凝视着徐舟野的眼眸,仿佛能看到其中闪烁的光芒和深藏的情感。 徐舟野微微垂眸,视线缓缓向下移动,最后停留在帝王那性感而突出的喉结之上。他慢慢地俯下身去,轻轻地咬住了那个诱人的部位。 楚云骁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响,他抬手抚上徐舟野的后脑勺来回拨弄,嗓音低沉又夹杂着些许喘息,“皇后嘴上说着自作多情,心底可未必见得。” 徐舟野闻言当即停下,双腿岔开跪坐在他身上,低头状似不满地问道:“陛下是在质疑臣的真心?” 楚云骁把弄他发丝的手一顿,双眼如深潭一般,定定地看着他,语调散漫道:“皇后缘何这般想朕?朕自是清楚…”顿了顿,目光隐晦地扫过某处,“皇后于此事上使了多少真心。” 徐舟野被说得耳根发烫,紧抿双唇,视线不知飘向何处。 正游神之际,唇间传来一股温热。 楚云骁有一下没一下地追着他吻。 徐舟野有些不知所措,双手下意识抓住楚云骁的肩膀,身体微微后仰,试图避开楚云骁的亲吻,但楚云骁却不肯放过他,追逐着他的嘴唇,舌尖轻轻舔舐着他的唇角。 徐舟野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一般,而楚云骁的呼吸也变得愈发急促,两人的气息交织在一起,极其暧昧。 终于,徐舟野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折磨,他猛地推开楚云骁,大口喘气,脸上泛起一抹红晕,眼神迷离,“陛下……” 他的本意是要帝王为之失控,怎么现在是他先受不住了呢。 楚云骁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皇后如此分心,看来是朕做得还不够好。”说完,他再次俯下身去,亲吻徐舟野的脖颈,双手也不安分地在他身上游走。 徐舟野的呼吸越发急促,他紧紧抓住楚云骁的手臂,试图阻止他继续下去,但楚云骁却不为所动,依旧我行我素。 “皇后且看,朕如何以真心…待真心。” …… 翌日清晨。 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伴随着内侍恭敬的声音传来:“陛下,该上朝了。” 楚云骁被这声音吵醒,眉心微微一动,抱着怀中之人的手也不由得顿了顿。他缓缓睁开双眼,低头看着枕在自己胸膛上还在安静沉睡的徐舟野,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动作轻柔而缓慢,生怕惊醒了怀中的人,小心翼翼地将徐舟野从自己身上轻轻抽离出来。随后,他起身为徐舟野掖好被褥,又细心地整理了一下他凌乱的发丝,才转身去唤来内侍为自己更衣洗漱。 待一切收拾妥当后,楚云骁对一旁的苏明吩咐道:“若皇后尚未醒来,便传告各宫妃嫔,今日无需请安。” 苏明恭敬地应道:“是。” * 咸福宫 贤妃端坐在梳妆台前,侍女小心翼翼地为她梳着发髻。她若有所思地盯着铜镜中那张端庄秀丽的面容,不禁感慨:“本宫的这张脸到底是比不过舒贵妃那般娇艳,讨不得皇上喜欢。” 侍女闻言立即奉承道:“娘娘天生丽质,旁人自是比不得的,舒贵妃再娇艳也只是个花瓶罢了,哪能跟娘娘您相提并论?” 贤妃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喃喃自语道:“可惜啊,容颜再好又如何,都比不过一个男人还会邀宠。” 侍女顿了顿,“娘娘切莫妄自菲薄,陛下宠爱皇后也不过是看重了徐、迟两家的势力,但凡皇后没了这等靠山,您看陛下还会对他有所偏爱吗?” 贤妃展颜一笑,“你倒是个伶俐的,叫什么名字?” 侍女喜出望外,赶忙答道,“回娘娘,奴婢名唤间珂。” 贤妃颔首示意,“日后你便留在本宫身旁侍奉。” 间珂急忙跪地叩头,“奴婢谢娘娘恩典!” “起身吧。”贤妃微微一笑,“替本宫梳妆妥当,方可前去向皇后请安。” “是。”间珂起身,继续为她梳理发髻。 这时,翠环步履匆匆地赶来,神色异常凝重。 贤妃察觉后,挥手示意间珂退下,“何事如此慌张?” 翠环面色凝重,迟疑片刻,道:“昨夜子时,冷宫那位…殁了。” 贤妃身躯一颤,惊愕不已,“可是陛下的旨意?” 翠环重重点头,“听冷宫的侍卫说,是陛下身边的赵内侍让人用白陵活活勒死的。” 贤妃呼吸一滞,双眸中闪烁着惊惧之色,半晌难以出言。须臾,她稳住心神,苦笑道:“皇上这是在提点本宫呢……” 她心中了然,帝王心如明镜。此番未直接责罚于她,无非是顾念她父兄的情面,借叶氏之死警告她莫要生事。 “娘娘……”翠环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宽慰。 贤妃深吸一口气,闭目道:“你来为本宫梳妆吧。” “是。”翠环移步至她身旁,开始为她梳理发髻,“娘娘无需忧心,有丞相和大将军在,您在后宫的地位依然尊崇。” 贤妃冷哼一声:“如今局势已变,皇后才是这六宫之主,本宫终究要被他压制。本以为容玉安有些能耐,想借他来恶心一下皇后,没想到这蠢货,一时冲动便中了人家的圈套,不仅未能争得名分,还险些连累本宫,当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草包。” “娘娘莫恼,一个男后而已,终究无法生育子嗣,即便位居中宫,也难以长久。待陛下地位彻底稳固,定会权衡利弊废了这男后,届时有太后娘娘以及您父兄支持,这皇后之位必定属于您。”翠环宽慰道。 贤妃沉思片刻:“话虽如此,陛下却从未临幸过本宫,若想登上皇后之位,没有皇嗣撑腰,终究难以长久,本宫应当想方设法获得陛下的宠爱。” 翠环不以为然,“奴婢见陛下对此事并不上心,后宫妃嫔也未曾为陛下诞下一子,朝中大臣和太后也曾劝陛下延续子嗣,都被陛下一一驳回,最终还是过继了一个宗室为太子……” 贤妃赞同地点头,随即脸色一沉,“也正是因为这个太子,那贱人才得以晋升为贵妃,陛下对那贱人当真是宠爱有加,什么好处都给了她!” 翠环神情一滞,“陛下极为看重太子殿下,倘若没有舒贵妃,这太子……” 贤妃嘴角微扬,“正好,算算时日,太子在外历练也快回来了。” 翠环微笑着说道:“娘娘英明。” 第17章 晨省 卯正二刻,晨曦初露,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将每一处陈设都映照得熠熠生辉。徐舟野悠悠地睁开双眼,眼神有些迷茫,但很快就恢复了清明。 他微微动了一下身体,立刻感觉到一股强烈的酸软无力感袭来,尤其是腰部和下身的某个部位,酸痛异常,不禁联想到昨夜的孟浪之景。 徐舟野的脸颊顿时泛起一抹红晕,心中涌起一丝羞涩和尴尬。 为了掩饰内心的不自在,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不再胡思乱想。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思绪平静下来,然后慢慢坐起身,对着帐外的宫侍轻声问道:“几时了。” 苏明连忙答道:“回殿下,卯正二刻,各宫的嫔妃尚未过来。” 徐舟野嗯了一声,“尚早。” 他原本以为今日会起得更晚一些,但没想到还是这么早就醒来了。既然已经醒来,就再也无法入睡了。 他静静地坐在床上,思绪渐渐飘远。 前世,六宫妃嫔向他请安之际,丽嫔竟伙同他人讥讽他无法生育。彼时的他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丽嫔便自以为他软弱可欺,屡屡出言不逊,最终还是楚云骁退朝归来为他解围。丽嫔由此心生怨恨,被容玉安利用,在他的衣物上做了手脚,致使他全身起疹,面容尽毁。若非太医及时施救,恐怕这张脸也将彻底毁去。 事情败露后,丽嫔被楚云骁下令处死。而始作俑者容玉安因告发丽嫔有功,获得诸多赏赐,就连太后也格外欣赏他,说服皇帝破例为其晋升,从从四品侍君擢升为正四品良君。 而今,容玉安已被遣去为先皇守陵,丽嫔便少了一个煽风点火的教唆者…… 思及此,徐舟野嘴角微扬,眼底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冷冽。 “殿下,不妨再多休憩片刻,横竖是嫔妃前来请安,殿下晚些也并无大碍,陛下也说过,倘若殿下尚未起身,晨省亦可免去。”苏明沉稳说道。 一旁的清禾颔首表示赞同,“殿下若不想见,那便不见,耳根也能清静些。” “该来的终究会来。”徐舟野面色从容,下榻着好鞋袜,起身让宫侍为自己更衣,“有些人,还是有必要见上一见的。” 清禾不明所以,转头望向苏明。 苏明回以她一个让其放心的眼神,随后上前躬身道:“殿下,还有一事。陛下命奴才转告您,明日徐少将军即将启程赶赴北境,征讨柔然。陛下说,若是殿下今日欲见徐少将军,可传召入宫。” 徐舟野神情微怔,大哥终究还是无法逃脱率兵出征的宿命。 不过,前世此时,乃是兵部尚书孙有为偕同贤妃的兄长归德将军林卓然领兵出征,历经数月之战仍未能平息,林卓然也因此身负重伤,这才派遣大哥前往支援。 也正是在那时,大哥在孙尚书的提点之下,又凭借自身的才能,一举击溃柔然,声名鹊起。 可现在,去的不是林卓然,反而是自家兄长…… 徐舟野面色沉凝,眉头紧紧皱起,嘴唇微抿着,他的声音低沉而严肃地问道:“可只派了兄长?” 苏明恭敬地回答道:“回殿下,还有兵部尚书从旁协助。” 闻言,徐舟野一怔,心底莫名生出一股不安。 出征柔然并非小事,若是无人提及,楚云骁定不会轻易让羽翼尚未丰满的大哥领兵征讨柔然。 大哥虽然在乌蛮一战中获得了胜利,积累了一些经验,但这次面对的敌人是柔然,与乌蛮完全不同。 柔然位于北方,气候寒冷干燥,地形复杂多变,作战方式也大不相同。而大哥从未接触过北境的作战环境,对那里的情况一无所知,这无疑增加了战争的风险和不确定性。 再者,前世的大哥是后来才前往支援,尚有林卓然作战得出的经验作为借鉴,而如今…… “殿下,您怎么了?”清禾担忧道。 “殿下可是在担心徐少将军?”苏明迟疑道,“此事便是符太尉引荐,殿下可觉不妥?” 徐舟野瞳孔猛然骤缩,“符太尉?” 是了,当时是符绰仁将楚云骁叫去了御书房。 果真不是好事。 这么着急上赶着将他大哥支开,定是受了姜太后的示意,想对他们徐家出手。只要徐家出了事,他这皇后自是有所牵连。自然,楚云骁也少了一股支持他的势力。 姜太后这如意算盘打的,可真是好啊。 “殿下,这符太尉可是卫将军的岳父?”清禾小声地问道。 徐舟野一听,立刻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心里不禁感叹,连清禾都看得出来,更别提楚云骁了。 这时,苏明也开口说道:“殿下若是不放心,待晨省之后便召徐少将军进宫吧。” 徐舟野心中一动,他本来就有这个打算,想要借助前世的记忆,为自己的大哥排忧解难。于是,他转头看向苏明,询问道:“你可熟悉宣政殿的路?” 苏明恭敬地回答:“识得。” 徐舟野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吩咐道:“那正好,待兄长下朝,你便将其带到凤鸾宫来。” 苏明连忙应道:“是。” 时间过得很快,一柱香过后,各宫妃嫔们陆陆续续地来到了凤鸾宫外,静静地等待着宫侍开门。 在这期间,不少妃嫔悄悄地议论起了徐舟野。昨日她们向太后请安的时候,已经见识到了这位皇后的厉害,连太后都被气得改了这晨昏定省的时间。此番想要在皇后面前弄出点什么动静,还得再三思虑才行。 丽嫔却不以为意,沉声道:“怕什么?不过是一男后罢了,待到无用之时,废黜乃是必然。” 众人闻此,面色皆变。 她竟敢如此直言不讳,道出众人心中所想。 然而,此等言语,私下谈论也便罢了,竟还公然宣之于口,这怕是有几条性命也不够赔的。 “看来丽嫔妹妹这巴掌还是挨少了。”谢遇淑轻蔑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之色。 丽嫔闻言,脸色猛地一僵,下意识地抬手轻抚昨日被打的脸颊。昨日回宫之后,那红肿之处愈发清晰可见,若不是及时用了药膏擦拭,今日怎能恢复得如此之快? 丽嫔心中一阵愤恨,咬咬牙道:“嫔妾就不信姐姐没有这般想过。”她的目光紧紧盯着谢遇淑,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一丝破绽。 贤妃冷哼一声,似是对丽嫔所言并不认同,她微微抬头,目光扫过谢遇淑,缓声道:“如此腌臜心思,贵妃姐姐定然不屑。姐姐深受皇上宠爱,凡有所求,无不应允,岂会在意这些?” 谢遇淑轻摇梨扇,面露鄙夷,沉声道:“你二人这般一唱一和,莫非是想将‘心怀叵测,妄图后位’的罪名强加于本宫?” 贤妃面色未变,刚要出言反驳,凤鸾宫的大门便缓缓开启。 第18章 针锋相对 “各位娘娘,请入内。” 清禾低头,恭敬施礼。 谢遇淑微微上扬嘴角,略带鄙夷地向贤妃翻了个白眼,随后率先迈入殿内。 贤妃的面色稍显阴沉,但很快恢复如常,她端庄地跨过门槛,步入殿中。 待众妃依次就座后,徐舟野才不紧不慢地从内殿走出。 众妃见徐舟野现身,即刻起身施礼。 “臣妾\/奴婢给皇后请安,皇后万福金安。” 徐舟野微微颔首,而后缓缓行至主位坐下,挥手示意她们入座,继而不动声色地看向丽嫔,似笑非笑,道:“丽嫔的脸可见好了?” 丽嫔闻此,脸色霎时变得阴沉,她紧紧捏着手帕,咬着嘴唇说道:“回殿下,臣妾的脸已无大碍。” 徐舟野挑了挑眉,嘴角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道:“如此甚好,本宫尚担忧会有损丽嫔的美貌。” 丽嫔的脸色愈发难看,却仍勉强挤出一抹笑容,道:“多谢殿下关怀,臣妾无妨。” “即便有事也不敢言啊。”谢遇淑嗤笑道。 丽嫔交叠的手略微一顿,看向谢遇淑的眼神带了几分厌恶,“贵妃姐姐说笑了,嫔妾自知卑贱,是死是活全凭皇后做主,嫔妾也不敢多言。” 徐舟野一脸淡漠地坐在那里,仿佛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那平静的神情让人难以捉摸。 谢遇淑一双美眸似笑非笑,其中深意让人难以摸透。她就这么意味深长地看着丽嫔,过了几秒后才懒懒开口说道:“丽嫔啊,这说话可得谨慎些。你要是没犯错,皇后又怎么会无端端地处置你呢?” 丽嫔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但却什么都说不出,最终只能选择沉默。她求救般地把目光投向贤妃。然而,贤妃的表情十分冷淡,仿佛完全没有看到她的求助一般,对其视若无睹。 丽嫔见状心灰意冷,垂眸不语。 谢遇淑将两人之间的微妙洞悉得彻彻底底,面上的笑意愈发深沉。她趁机讽刺道:“哎呀,南华真人诚不欺我,今日总算让本宫领教了什么叫‘筌者得鱼而忘筌;蹄者得兔而忘蹄’,你说是吧,贤妃?” 此语一出,众妃皆心领神会,不敢多言。 徐舟野微微一笑,心中自是清楚舒贵妃此言是在暗讽贤妃忘恩负义。当年若没有丽嫔,贤妃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接近太后。彼时的贤妃不过是个小小的贵人,其家中父兄也远不如现今这般在朝野中占据重要地位。 贤妃目光一凝,眼底阴鸷转瞬即逝,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主位上的人,又看向谢遇淑,沉声道:“妹妹才疏学浅,不明姐姐所言何意,倒是姐姐……莫要忘了今日之殊荣因何而来。” 站在谢遇淑身后的宫女芝兰闻此,面色多了几分担忧。她听懂了贤妃的言外之意,是在提醒自家主子,能有今日全仗陛下当年保下了她的性命,也在告诫主子莫要忘却与一侍卫闹得满城风雨的丑事。 徐舟野眼神微变,目光落在谢遇淑身上。 他对谢遇淑的经历亦有所耳闻。 前世他未曾关注过她,谢遇淑也未曾寻他麻烦。他偶然从宫人口中得知,谢遇淑还是淑妃时,便与一位御前侍卫来往过密,被身为贵人的林氏,即如今的贤妃发现,她未加思索便向太后告发此事,且添油加醋,致使最后侍卫被处死,淑妃也因此降为嫔,被褫夺了封号。 而后林氏在丽嫔的协助下,加之太后的赏识,一跃成为妃位,其家族亦随之受益,尤其是她的父亲,从侍郎之职逐步登上丞相之位。 徐舟野心知,这一切背后,定然少不了太后姜氏的推波助澜。准确来说,所有人皆是她的棋子,局面的走向亦是她在操纵。 不仅如此,或许当年谢遇淑的父亲并无贪污受贿之举,而是遭人蓄意陷害,含冤而亡。 而姜太后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在除掉对她自己有威胁的政敌罢了。谢氏一族一向是保皇党,忠心不二,而对于一心想架空皇权的姜太后而言无疑是个祸患,既然拉拢不了那便只能除而快之。 到底是个可怜人。 徐舟野收回视线,不由地对其心生怜悯。 再仔细一想,他又生了些许愧疚。 上一世的谢遇淑也是无意之间帮衬了他许多。只是人家甚少与他走动,而他又对诸事漠不关心,不怎么去注意有这么个人在替他说话。 徐舟野暗自叹息。 现在才发觉人家的好,着实可笑。 气氛一时静默了半晌,贤妃面露忧色,对着谢遇淑关切问道:“贵妃姐姐这是怎么了?可是妹妹哪里说得不对惹姐姐不高兴了?” 这一出声把众人的思绪都拉了回来,齐齐地看向谢遇淑,都在期待会发生点什么时,谢遇淑只是淡淡地看了贤妃一眼,语气尽是轻蔑:“本宫只是突然想起一事…诸位应该也略有耳闻,曾与贤妃妹妹要好的叶氏,一夕之间不仅被打入冷宫,还……” 话到此处,就不再继续。 恰到好处的停顿,着实引人遐想。 众妃开始窃窃私语,皆在猜测叶氏缘何已故。 就连徐舟野也怔愣一瞬。 要是谢遇淑不提,他还以为叶氏只是被囚于冷宫罢了,哪会想到她已死。本想着到时候派人去趟冷宫好好“招待”她一番,毕竟这人也没少给自己使绊子。 贤妃脸色稍沉,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之色,但很快就被她掩饰过去,微笑着说道:“叶氏落到这地步,也是她咎由自取,主意都打到陛下身上了,死亦是便宜她了。” 谢遇淑冷笑一声,不再理会贤妃。 众妃闻听贤妃所言,不禁一阵唏嘘。仿若叶氏于她,不过是弃如敝履之物,全然不顾昔日情分。 尤其是丽嫔,至此才看清贤妃的真面目。无论叶氏亦或自己,不过都是为她铺路的工具罢了。 用罢则弃之如遗,甚或落井下石。 过河拆桥之谓,实非虚妄。 丽嫔暗自切齿,黯淡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怒与恨。 徐舟野嘴角微扬,将此景尽收眼底。 他环视众妃,沉声道:“叶氏之事,既已过去,便莫再提。当务之急,乃太后寿辰,望诸位竭力,以悦太后。” 谢遇淑应和道:“殿下所言极是,然往年宴会皆由贤妃操办,今年有殿下在,不知这……” 贤妃闻之,面色一沉,不满地睨了谢遇淑一眼,对上徐舟野时又扬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既有殿下在,诸事自当由殿下定夺。” 徐舟野微微一笑,缓声道:“往年皆赖贤妃操持,想必太后甚为满意,今年的宴会…亦烦劳贤妃了。” 众人皆面露惑色。 如此展露身手之机,皇后竟当众推辞。 谢遇淑似有所悟,转而轻笑道:“正好,数日后太子归返,也可在太后面前尽了一番孝心。” 徐舟野颔首,“贤妃意下如何?” 贤妃神色未改,起身施礼,“愿为殿下分忧。” 徐舟野满意地点点头,而后对着众人说道:“今日便到这吧。” 众人见状纷纷起身,“臣妾\/奴婢告退。” 待人散尽,徐舟野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小声呢喃:“倒不如多睡会儿。” 清禾忍俊不禁,“奴婢就知道殿下受不住。” 徐舟野无奈地摇了摇头,感叹道:“我还是太高估自己了。” 这种场合他依然不喜。 清禾表示理解,“殿下累了便回去休息吧。” “不累。”徐舟野摆手拒绝,“看看时候,大哥也快下朝了,你去让小厨房做些吃的来。” “是,奴婢这就去。” 第19章 要让他生不如死,尊严尽毁 良久,苏明领着徐江临进了凤鸾宫。 这一路上,不少宫侍为之驻足。 徐江临身姿挺拔,英俊潇洒,穿着一身鲜艳的绯色官袍,将象笏别在腰间,步伐稳健地走进宫殿。 他的出现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和赞叹。 徐江临面上不动声色,内心早已兵荒马乱。 这还是他第一次踏足后宫,遇上些宫侍也便罢了,若是一不小心撞见后宫妃嫔,又一不小心惹出不少麻烦,那才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好在这一路畅通无阻,并没有发生不该发生的。 徐江临松了口气,竟也忘却礼数,很是自然地坐在自家弟弟旁边,自个倒起茶水一骨碌就喝了下去。 徐舟野见状没忍住笑出声。 他摆手示意宫侍退下,支起下巴看着他大哥手忙脚乱的模样,“瞧把大哥吓得,左右是我召大哥进宫,陛下也应允,何需这般紧张?” 徐江临将茶杯重重一放,一本正经道:“你懂什么,这后宫的腥风血雨一点都不亚于前朝!作为你大哥我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一句,切莫太过天真良善,否则吃亏的是你自己!” 徐舟野好笑地摇摇头,“还说我呢,你方才急匆匆地进来,该有的规矩全然不见,好在这宫中都是自己人,要是有别的什么,明日一早参大哥的本子啊就要满天飞了!” 闻言,徐江临心虚地别开视线,清了清嗓,状似不在乎道:“那就让他们参了去,横竖明日起我便不在京中,说个昏天黑地我也听不见。” 说到这里,徐舟野脸上的笑意逐渐退却,取而代之的是一脸严肃和沉思。 在徐江临疑惑的注视下,他缓缓站起身来,移步至书案前,拿起毛笔,眼神专注而深邃,似乎要将心中的思绪通过笔尖倾诉出来。 这时,他突然转头看向徐江临,“过来给我磨墨。” 徐江临闻言一愣,随后不禁苦笑起来:“我说小锦啊,你这使唤大哥的本事还真是从未变过呢!”他嘴上虽然抱怨,但还是顺从地走到了书桌旁,开始动手磨墨。 徐舟野对徐江临的话充耳不闻,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纸上,手中的笔已经开始轻轻舞动,像是在与纸张对话。随着笔触的移动,一个个字迹渐渐浮现,末尾处还绘上了一幅地势图。 “这是......”徐江临瞪大了眼睛,眼神中的惊讶与疑惑交织在一起,仿佛见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物。 他紧紧盯着桌上的纸张,又看了看徐舟野,眼底毫不掩饰的惊喜,他这弟弟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徐舟野面色沉稳,没有丝毫波澜。待到图纸上的墨迹完全干燥后,他才小心翼翼地将其折叠起来,并郑重其事地交到徐江临手中:“言多必失,你且好生放着。” 说完,他停顿片刻,接着说道:“当然,以大哥的能力和智慧,也许并不需要我这个半吊子写出的东西来帮忙。” 毕竟此计乃是前世他大哥得胜后讲与他的。而他所写仅为皮毛,若论及兵法,自是远不及他大哥一星半点。 此番举动,可算是……物归原主? 徐江临心下了然,小心翼翼地将东西收好,对于自家弟弟此番反常之举,他未多言,亦未刨根问底,心中却是十足放心。 “这两日在宫中一切可好?” 徐江临终是忍不住问道。 他亦有所耳闻,家弟入宫后所历诸事,可谓是波澜迭起。 “都好。”徐舟野沉声道,“你回去代我向父亲问安,也让他不必忧心于我,无非是些琐事,我自能处理。还有……” 徐舟野眸光微变,“去请最好的大夫,给父亲看看身体。”虽说还未到容玉安对他父亲下手之际,但还是一切小心为上。 徐江临颔首,“这你不用担心,父亲的身体一直有差人照料。”说着唇角勾起,别有深意道,“倒是你,我和父亲就怕你被人当枪使。” 徐舟野微微一笑,“最想把我当枪使的人,已被发配乾陵。” 徐江临一怔,仔细端详了他一番,确认是如假包换的亲弟后,长舒了口气,“来时便有所闻,未料你竟真下了狠心,不再纵容于他。” 为此,他深感心慰。 “此番乃圣上下令,我岂敢违?”徐舟野佯装无奈地说道。 徐江临心中一紧,试探性地问道:“你莫不是要将人偷偷救出来?”他心里很清楚,以他弟弟之前对容玉安的痴迷程度,显然做这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徐舟野轻笑出声,不屑地说道:“我可不是活菩萨。”他巴不得容玉安饱受折磨,怎可能会去救他。 听到他并无此意后,徐江临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但还是有些担心,毕竟弟弟从前百般维护容玉安的事他历历在目。 “不过……”徐舟野突然话锋一转,让徐江临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徐江临紧张地问道:“不过什么?你还是放不下他?” 什么叫做还是放不下他? 大哥这是误会他喜欢容玉安不成? 徐舟野好笑道:“我想拜托大哥派几个人替我好好‘关照’他一番。”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狡黠。 徐江临蹙眉,疑惑地问道:“哪种关照?” “自然是……”徐舟野扬唇,眼底的阴狠毫不掩饰,“能让他生不如死,尊严尽毁…这些兄长该是清楚的。”他的声音低沉而冷酷,仿佛在描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当真?”徐江临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他无法想象这是他弟弟能做出来的事,“你当真下得了手?”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愕和不解。 “如何不能?”徐舟野神色淡淡,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对于他来说,这还只是些开胃小菜。 相比前世容玉安的狠,他这都不算什么。 “此次也全当给他长长教训,省得回头还做那青天白梦。”徐舟野面色冷峻,目光坚定而决然,“我在宫中难以觅得可用之人,唯有仰仗大哥,若有何事,皆由我一人承担,绝不牵连他人。” 徐江临稳了稳心神,伸手轻弹弟弟额头,“能有何事,一个获罪的侍君,即便身死,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虽对弟弟此番举动心存疑惑,但只要弟弟高兴,便无不可为之事。 徐江临:“若没别的什么事,大哥就先回去了。” 徐舟野:“用过早膳再走吧。” “使不得。”徐江临满脸抗拒,赶忙拱手施礼,“微臣可消受不起,微臣这就告退。”此等殊荣,还是留与皇上同享吧。 第20章 朕对皇后的居心天地可鉴 不过一会,人就走远了。 徐舟野无奈轻叹。 这时,内侍匆匆进来禀报:“殿下,皇上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徐舟野当即回神。他站起身来,轻轻拂袖,迈步走出宫殿去迎接帝王。 刚走到门口,徐舟野便看到楚云骁高大挺拔的身影立在眼前。 徐舟野微微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恭敬的神色,作势就要行礼。然而,他刚要屈身,就被楚云骁抬手拦住。 “皇后免礼。”楚云骁低沉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徐舟野抬起头,目光与楚云骁对视,感受到对方眼神中的深邃和坚定。他微微一笑,轻声说道:“谢皇上。” 楚云骁牵过他的手一同进殿,“皇后可用膳了?” “未曾。”徐舟野解释道,“适才兄长过来,小谈了会儿便走了,臣正打算用膳,陛下就过来了。” 楚云骁嘴角微微上扬,紧紧地握住他的手,缓缓移步至坐榻边坐下,“那朕来得可真是时候。” 徐舟野微微一笑,转头对内侍说道:“快去把膳食端上来吧。” 内侍拱手应是。 “听闻你将太后寿辰之事交予贤妃办理?”楚云骁凝视着他,沉声问道。 “臣对此类事务并不精通,往年皆由贤妃操持……”徐舟野面露凝重,似有愧意,“陛下若是怜惜贤妃,臣亦可……” 楚云骁轻描淡写地打断道:“朕不过随口一问。”怎还似有委屈? 徐舟野微微一怔,旋即低头,轻声言道:“臣也有一问。” 楚云骁勾了勾唇,“皇后但说无妨。” “陛下因何赐死叶氏…以及遣走玉安?”徐舟野睫毛轻颤,明知故问。 楚云骁神色微变,须臾轻笑一声:“皇后此举莫非是在试探朕?”他的皇后如此聪慧,岂会不明此中深意。 “臣没有。”徐舟野立即否认。 “哦?”楚云骁剑眉微挑:“那…皇后这是在揣测君心?” 徐舟野面色倏然一变,在楚云骁尚未反应之际,赶忙跪地请罪,“陛下恕罪,臣绝无此意。” 楚云骁蹙眉,起身将其扶起,“你这是何意?朕并未怪罪于你。” 徐舟野紧抿双唇,沉默不语。 楚云骁只好作罢,叹息道:“恃宠生娇。” 徐舟野得逞地扬了扬唇,顺势往帝王怀里一靠,“臣就想听陛下亲口说,陛下依不依?” 楚云骁低头瞧了瞧怀中没个正形的人,哭笑不得道:“依,都依皇后的。” 徐舟野心神荡漾,眷恋地在帝王胸膛上蹭了蹭。 楚云骁喉结滚动,看向他的目光愈发灼热,仿若昨夜良辰美景历历在目。 就在这时,宫侍们鱼贯而入,将一道道菜肴端了上来。 徐舟野只好恋恋不舍地从他怀里挪开。 楚云骁牵着他的手走到桌边坐下,待内侍逐一将饭菜试毒后,便开始动筷。 食不过三,两人没吃多少便歇下玉箸,徐舟野就提议去御花园散散心。 楚云骁自是同意,一路上紧贴着他的皇后走。 “处决叶氏,一是她对皇后不敬,二是她并不安分,留着只会让某些居心叵测之人利用,再生事端。”楚云骁语调散漫,“至于容玉安……”顿了顿,看向身旁一脸人畜无害的人,言简意赅道,“他意图谋害皇后,自是不能轻易放过。” 徐舟野皱眉,追问道:“那陛下是如何知道他的心思?” “一个跳梁小丑罢了。”楚云骁唇冷哼,“也就皇后还把他当成宝。” 他与皇后的新婚之夜,那容玉安衣着不整贸然闯入,其品行能好到哪里去? 徐舟野惭愧地低下头,“是臣识人不清……” 楚云骁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手心,“是他心怀不轨。” 闻此,徐舟野心中猛地一震,抬眼郑重地对上楚云骁的目光,“倘若,倘若再有来世,陛下是否也能看出他的别有用心?” “即便再有几世也是如此。”楚云骁斩钉截铁地说道,“若连一个人都看不透,朕岂能安然无恙地居于这高位?” 徐舟野目光一滞。 所以,前世的楚云骁应是早已看清了容玉安的真面目。 怪不得,他每次与容玉安有所接触,楚云骁都会无缘无故地沉下脸,甚至不愿理睬他。 “在想什么?”楚云骁屈指在他鼻尖轻轻刮了一下。 徐舟野垂眸,若无其事道:“臣在想,陛下慧眼如炬,是否也能识得臣的居心?” 楚云骁似笑非笑,倾身附在他耳旁,低沉的嗓音夹杂着些许蛊惑:“居心?朕倒是看不出皇后是何居心……” 楚云骁稍作停顿,眼睑下垂,视线掠过他脖颈处那若有若无的痕迹,别有深意道:“倒是朕对皇后的居心天地可鉴。” “……” 徐舟野一时语塞,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仿佛对眼前的情景感到意外和困惑。 他不禁暗自思忖:从前怎么没发现楚云骁还有这副模样? 见人被逗得说不来话,楚云骁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和愉悦。他心情大好地牵着徐舟野继续往前走。 没走几步,一阵悠扬的乐声传来,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身粉衣罗裙的女子在树荫下翩翩起舞,旁边的侍女为她抚琴伴奏。 她长袖飞舞,舞姿轻盈曼妙,飘若忽仙,歌声清脆悦耳,宛如天籁。 似是察觉到有人靠近,女子立刻停止了动作,她迅速转过头去,望向迎面走来的一行人,脸上的神情瞬间增添了几分惊慌失措。 “臣妾参见皇上、皇后。” 楚云骁的脸色显得十分冷峻,他淡淡地回应道:“起来吧。” 女子听到命令后,慢慢地站起身来,但依然不敢抬起头,只是低垂着头静静地站立在那里。 徐舟野用一种别有深意的眼神扫视了一眼那位身着粉色衣裳的女子,然后转过头看向楚云骁,嘴角挂着一抹难以捉摸的笑容,轻声问道:“美人献舞,陛下以为如何?” 楚云骁微微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悦,目光沉沉地盯着徐舟野,沉默片刻之后,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徐舟野状似不悦地侧过脸去,自顾自地说:“炎炎夏日,酷热难耐,陛下可莫要辜负了柳美人的一片赤诚之心啊。” 楚云骁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皇后可是希望朕宠幸她?” 话一出口,柳美人当即跪地,“伺候陛下是臣妾本分,其余不敢多想。” 显然楚云骁并不想听她说,他的目光一直锁定在徐舟野身上,试图从中窥探些许端倪,可徐舟野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甚至语调从容道:“陛下佳丽如云,欲宠何人,臣无力阻拦,若能雨露均沾,臣自是为陛下高兴。” “好,那朕就听皇后的。”楚云骁面无表情地松开他的手,“今夜就让柳美人侍寝。”话毕,头也不回地拂袖离开。 掌心的温热逐渐散尽,徐舟野不禁心头微颤,垂眸不去看帝王离去的背影。 “殿下,您没事吧?”清禾忧心忡忡地上前慰问。 徐舟野轻轻摇头,“回宫吧。” 第21章 死寂 回到凤鸾宫后,徐舟野心不在焉地靠上软榻,眼神有些飘忽不定,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清禾看到徐舟野的神情,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忧虑,但她也明白此时不是打扰主子的时候,于是恭敬地行了个礼,准备告退。 正当她转身要走时,徐舟野突然开口问道:“张府医可送回国公府了?”声音清润平静。 清禾的脚步猛地一顿,她回头看向徐舟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连忙回答道:“未曾,奴婢正欲将其送回。” 徐舟野微微点了点头,目光转向一旁,继续说道:“辛苦你了。你去卧榻边的柜子里拿些银两拨给张叔和苏明他们。凤鸾宫上下人手一钱袋,还有梳妆台上最左侧的匣子有一枚玉镯,你自拿去。” 清禾受宠若惊:“多谢殿下赏赐。” 徐舟野摆了摆手,叮嘱道:“务必要将张叔安然送回。” 他绝不能再让张叔经历上一世之痛。 那时,容玉安使尽各种手段,让他身边连个信任的太医都不曾有。好在后来请了张叔,他在宫中得以苟延残喘。 可因来回请张叔多有不便,便向帝王讨了个恩典,让张叔留在太医院任职,专门为他调理身体。 容玉安得知此事,便欲贿赂张叔,未得所愿,便以其家人威胁。每次请张叔前来诊病都艰难万分。他深知其苦衷,此后便甚少再让人去请他过来。 念及此处,徐舟野心中又添了几分愧疚。 若他当初没有执意将张叔留下,或许就不会受容玉安的胁迫。 …… 可即便没有容玉安,也会有别人。 宫中到底危机四伏,规矩繁多,以张叔的医术不应在这深渊中摸爬滚打。 徐舟野暗自叹气,这一生要弥补的遗憾可真是多啊。 见主子更加愁眉不展,清禾局促开口:“殿下……” 徐舟野这才抬头看她,只见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 “殿下除了忧心张府医的事就没别的了吗?”清禾心里替他着急,殿下似乎忘了前不久与皇上闹矛盾的事。 徐舟野淡然一笑,转头看向窗外的景色,沉默片刻才缓声道:“自古帝王最是无情。” “殿下,这话可说不得……”清禾紧张地左右瞧了瞧。 “是我失言了。”徐舟野笑了笑。 清禾以为自家主子被伤了心,还在强装笑颜,心情也跟着低落起来。 徐舟野以手托腮,笑意未减,轻声道:“民间夫妻成婚有回门之礼,虽说宫中无此规矩,但本宫身为皇后,可回府省亲。你送张府医回去时,告知父亲,明日本宫将回府省亲。” 听到能够再回国公府,清禾顿时咧起嘴角,欣然道:“如此甚好,老爷定然会欢喜至极!” * 金銮殿内,气氛凝重得让人窒息。 楚云骁面色阴沉地斜倚在罗汉榻上,双眼紧闭,眉头紧蹙,仿佛有一团无形的怒火在他身上燃烧。 下方跪着的大臣们战战兢兢,头也不敢抬一下,他们不过来商讨一些政事,哪曾想正巧碰上帝王心情不悦的时候。 空气一片死寂,明显地感觉到帝王身上散发出的冷意和压力,仿佛随时会爆发出来。 这时,一名内侍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轻声说道:“陛下,皇后请求明日回府省亲。” 楚云骁缓缓睁开眼睛,眼神中透着一丝冷峻与愠怒。他沉凝问道:“为何突然回去?” 内侍低着头,颤抖着声线回答道:“回陛下,皇后说是…说是民间有习俗,成婚三日后回门。” 楚云骁的脸色越发难看。 怎的偏偏闹矛盾之时就撞上这等日子? 楚云骁捏了捏眉心,不耐烦道:“他是皇后,想什么时候回去便回去,这点小事还需要向朕禀报吗?” 内侍惶恐不安,赶忙跪地叩头,“陛下息怒!” 楚云骁烦躁地挥了挥手,“下去。” 内侍如获大赦,连忙应声爬起。 大臣们皆汗流浃背,正欲开口时,楚云骁再次说道:“你们也下去。” 众人面面相觑,神色凝重地行礼告退。 殿内再度陷入一片沉寂。 “商九。” “属下在。” 楚云骁抬眸看向突然现身的身影,欲言又止。 似乎知晓帝王欲问何事,商九恭敬地抱拳说道:“皇后回宫后便一直心神不宁,起初犒赏了凤鸾宫的一众侍从,之后就提及回府之事。” 听闻皇后回宫后心神不宁,楚云骁的神色稍有缓和,然而刚缓和的脸色在听到商九的下一句话时瞬间沉了下来。 “皇后说您……最为无情。” * 昭京 乾州山帝陵 阳光穿过云层,静静地映照在宫殿的琉璃瓦上,泛出微弱而庄重的光芒。宫殿四周,郁郁葱葱的松柏整齐排列,宛如忠诚的卫士,守护着这片神圣之地的宁静。 宫殿前,容玉安身着素雅的服饰,不情不愿地踏上石阶。身旁一群随从寸步不离地跟着他,目光紧盯着他的每一个动作,以防他有任何异常之举。 容玉安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迈入先帝的墓陵。 就在此时,厚重的石门在他身后渐渐合拢,发出沉闷的低响。 他心头一震,匆忙转身回望,跟着他的人都已不在。 容玉安面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他的目光游移不定,心中充满了恐惧,生怕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出现。 他紧张地喘息着,四处张望。 只见巨大的石柱顶天立地,支撑着高耸的天花板,墙壁上刻满了精美的壁画和文字,记载着先帝的丰功伟绩和辉煌历史。 在墓陵的中央,放置着先帝的灵柩,上面覆盖着华丽的绸缎。 容玉安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神色惶恐地走到灵柩前,屈膝跪地,双手合十,额头上冷汗涔涔,双眼紧闭,嘴唇嗡动地祈祷着,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事与愿违,心底的慌乱半分不减,反而愈加强烈。 忽然一阵响动。 容玉安猛地睁眼。 转身一看。 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猛然骤缩,心跳近乎停止。 紧接着,空旷的殿中响起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嚎。 任凭他如何哭喊求救,守在宫外的侍从皆是充耳不闻。 …… 容玉安眼神空洞得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整个人如同一具破碎的玩偶般毫无生气地躺在冰冷的地上。 他身上原本整洁的衣物如今已被撕成无数碎片,散落在他周围,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 地面一片狼藉,与他身上的血迹混合在一起,触目惊心。 …… 第22章 不自量力 “听说皇上在御花园偶遇柳美人,皇后反而被冷落可是真的?”贤妃面带笑意,优雅地喝着养容羹,心情甚好。 “听随行的内侍说的,应当没错。”翠环欣然应道。 贤妃搅动着碗里的羹汤,轻哼一声,道:“帝王的恩宠不过一时,这点道理皇后不会不明白。” “娘娘说的是,只是太便宜那柳美人,这侍寝的机会竟让她给撞着了。”翠环愤愤不平道。 贤妃放下勺子,轻轻挑眉,道:“亡国帝姬,能兴起什么风浪?这还好是亡了国,摆不起她的公主架子。” 翠环附和道:“可不是,这么些年时不时在陛下跟前晃悠,今日才得陛下青睐,可真是难为她了。” 贤妃嘴角微微上扬,眼神中闪过一丝轻蔑和嘲讽,轻声说道:“就会使些狐媚手段,若在平日,本宫定然不会轻饶她。可如今,只要能让皇后心生不悦,本宫便也懒得与她计较了。” 翠环谄媚地笑着附和道:“娘娘仁慈。” 贤妃听后心情愉悦,满意地点点头,再次拿起勺子品尝美食。 然而,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贤妃皱起眉头问道:“奇怪,这两天怎么没有看到杨内侍?平日里在宫中行走,总能够碰到他,可现在连个影子都没见到,倒是让本宫有些不习惯了。” 翠环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贤妃察觉到她的异样,停下手中的动作,疑惑地看着她,问道:“怎么回事?” “奴婢也觉得奇怪,便去浣衣局找了可心问了话,才晓得……”翠环神情复杂,踌躇了会,凑近贤妃耳旁小声说道,“皇后敬茶时,杨内侍有意不让下人主动奉茶,陛下便将他下了诏狱,折磨得体无完肤。” “什么!”贤妃怒从心起,汤也不喝了,直接把碗往桌上重重一放,“这点小事,陛下竟罚得如此之重!” “娘娘息怒!”翠环连忙道:“奴婢觉得蹊跷,陛下向来赏罚分明,怎会为了一个刚册立的皇后大动干戈?想来是杨内侍触及了陛下逆鳞,才落得这般下场。” 闻言,贤妃神色稍稍缓和,“也是,陛下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定然不会为了一个男后滥用私刑。” * 夜幕降临,整个皇宫都陷入了一片静谧之中,而凤鸾宫内却显得格外安静,所有的灯火皆已尽数熄灭。 清禾小心翼翼地走进宫殿内室,轻轻地移步至徐舟野身边。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但还是鼓起勇气开口问道:“殿下,您真的不打算去请陛下过来吗?” 徐舟野静静地坐在床沿边,目光平静,没有丝毫波澜。他微微摇头,语气坚定地说:“不必了,今夜谁都不许打扰陛下与柳美人的雅兴。” 清禾不禁愣神,面露疑惑之色:“殿下?” 徐舟野只是淡然一笑,道:“你下去吧,本宫累了,要歇息了。” “是,奴婢遵命。”虽然心中充满了疑惑,但清禾明白此刻不宜多问,她恭敬地应了一声后便转身离去。 微风轻轻拂过窗外的柳枝,发出沙沙的声音。 徐舟野望向窗外,眸光微转,眼底划过一道暗芒。 * 仅仅几息时间,商九便如鬼魅一般,从凤鸾宫瞬移回了金銮殿。 他身形飘逸,行动敏捷如风,甚至连守夜的侍卫们都毫无察觉。 此刻,金銮殿内一片静谧,只有一盏微弱的烛火在摇曳着。 楚云骁端坐在案前,神情冷峻,宛如一尊冰冷的雕塑。 然而,就在这紧张的氛围之中,却隐藏着另一番景象——隔着一道珠帘纱幔,若隐若现地呈现出一幅美人衣衫半遮、慵懒卧榻的诱人画面。 那姣好的身姿如同盛开的花朵般娇艳欲滴,让人不禁心生遐想。 “陛下,夜色渐深,还请早些歇息。” 柳美人的声音轻缓,其中似有一丝邀约之意。 楚云骁仿若未闻,依旧专注地批阅奏折。 柳美人自觉无趣,转身侧卧。 少顷,商九忽地现身于楚云骁跟前。 他躬身抱拳,一脸肃穆地道:“凤鸾宫已熄灯。” 楚云骁的笔尖微滞,面色冷若冰霜,沉默须臾,沉声道:“退下吧。” 商九面无表情地掠过珠帘后卧榻上的人,不再多言,应声退下。 良久,帝王才不紧不慢地走进内室,慢条斯理地宽衣解带。 正当他要解开腰封时,柳美人突然从身后抱住他,娇声道:“陛下,让臣妾来替您解衣吧。” 帝王的动作微微一顿,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似乎并不在意柳美人的举动。 柳美人见状,心中一喜,认为自己成功引起了帝王的注意。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解开帝王的腰带,然后慢慢地将他的外衣脱下。她的动作轻柔而妩媚,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挑逗的意味。 帝王静静地站着,任由柳美人摆布。当柳美人将他的外衣全部褪去后,他只剩下最后一件单薄的寝衣。 这时,柳美人眉目含笑,婀娜多姿地绕到帝王身前。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地在帝王的胸膛上缓缓抚摸。她的眼神充满了诱惑和妩媚,仿佛在向帝王诉说着什么。 帝王的唇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他不为所动地任由柳美人肆意撩拨。 柳美人并没有察觉到帝王的异样,她以为自己已经成功地挑起了帝王的欲望,得意地笑了笑,然后更加放肆地用手在帝王的心口处流连。 就在这时,柳美人的笑容突然凝固在了脸上。她垂下眼眸,原本勾人的笑意渐渐退却,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狠厉。 她猛地从袖下亮出一把锋利的匕首,闪烁着寒光,毫不犹豫地朝着帝王的心口刺去。 然而,就在匕首即将触及帝王心口的一刹那,她的动作却突然停滞下来。 她还是慢了一步,匕首仅仅距离心口一寸之遥时,手腕便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紧紧攥住。 瞬间,她的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甩到一旁,狠狠地撞击在坚硬的石柱上。 “你……” 柳美人跌落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什么时候发现的……”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御花园的时候。” 楚云骁淡漠的声音从外殿传来,宛如一阵寒风吹过,让人心生凉意。 柳美人的瞳孔猛然骤缩,眼中充满了惊愕和绝望。她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男人竟然不是楚云骁! 而此时,真正的楚云骁正慢慢地走进内室,眼神冷漠地瞥了一眼与自己相貌一模一样的男人。 男人面无表情地撕开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原本面目。他恭敬地向帝王行了一个礼后,退到一旁。 “寻常之人舞步轻盈流畅,而你每一步都带着习武之人的惯性,说是舞…不如说是武。”楚云骁冷冷地道。 “呵……” 柳美人无奈地笑了笑,“竟是我出卖了自己。”她抬眸恨恨地盯着楚云骁,“无所谓,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言罢,她再度起身,手持匕首径直朝他攻去,动作干脆利落。 可无论如何她都近不了帝王之身,每一击都被另一个男人挡住。 二人激战正酣,招招凌厉。 柳美人瞅准时机,趁男人不备之际,她一声怒喝,匕首直取楚云骁咽喉。 然而,楚云骁却不慌不忙,侧身一闪,轻易躲过这一击。 紧接着,他身形一转,一脚踹向柳美人腹部。 柳美人闷哼一声,倒飞出去,重重摔落在地。 “不自量力。” 楚云骁冷笑道。 柳美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嘴角又溢出一股鲜血。 她眼神凶狠地瞪着楚云骁,心中充满了不甘和愤怒。 但她知道,今天已经没有机会再动手了。 “父王,母后,我尽力了……” 说着,她攥紧匕首猛地朝自己心口刺去。 第23章 一夜无眠 霎时间,她猛地倒地。鲜血从她心口处溢出,染红了地面,触目惊心。 楚云骁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示意手下的人将她拖出去。 “赵德全。” “奴才在。” 赵德全闻声匆匆赶来,在看到地上一摊血迹后不禁吓了一跳。他连忙屈膝跪地,战战兢兢地道:“陛下,这……” 楚云骁眼神冰冷,如寒星般深邃,他冷漠地看了赵德全一眼,低沉的声音如同寒冰一般冷冽:“传朕旨意,柳美人企图刺杀朕,未能得逞后便自刎身亡。” 赵德全心惊胆战,但表面上依然毕恭毕敬,不敢流露出一丝惊讶之色,连忙答道:“是,奴才遵旨。” 待赵德全退下后,楚云骁再次开口:“商九。” 商九闻声而至,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着帝王的指示。 楚云骁负手而立,他的语气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毫无波澜地说道:“凡有梁国血脉者,格杀勿论。” “遵命。”商九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一夜之间,柳美人行刺皇帝的消息传遍整个皇宫,惊愕众人。 后宫妃嫔连觉都睡不好了。 她们本以为柳氏只是想争宠罢了,不曾想居然是为了报仇,其野心竟藏了这么多年。 说起来,梁国都灭了有十二年了。 梁国尚存之际,天下一分为九,魏、夏、周三国呈鼎立之势。其余小国或相互结盟以求自保,或纷争不止,彼此兼并。 彼时之梁国,为免他国侵扰,决意依附魏国,而和亲乃最简之法。 柳氏身为梁国帝姬,遂被遣往魏国,为三皇子之侍妾。彼时之三皇子,正是楚云骁。 其后,魏国皇帝龙体每况愈下,却久未立储。梁国密探得悉,呈报梁帝,梁帝欲乘此良机,与晋国联手举兵攻魏。岂料年仅十三岁的楚云骁亲率大军出征,竟将两国一举荡平。 魏帝大喜,终于在所剩无几的时日里下旨封楚云骁为太子。 楚云骁登太子之位未满半年,魏帝即驾崩。而后楚云骁继位,封柳氏为美人。初时本欲杀之以防后患,然太后及部分大臣力阻,言一女子难成气候,此事遂作罢。 此后柳氏果安分守己,未生妄念。 时日一久,众人渐将其身份忘却。 岂料时至今日,柳氏竟还是出手了。 …… 子时。 徐舟野平躺在榻,心绪不宁。 自楚云骁身边的暗卫离开后,他便在榻上翻来覆去,怎么都无法入睡。 他知道今晚柳氏会动手。 也清楚柳氏会死。 与前世不同的是,柳氏并无侍寝的机会去接近楚云骁,而是在太后的寿辰上,她借献舞的名义,挥剑行刺帝王。 致使寿宴乱作一团,他也因此被姜太后责罚,本来操持寿宴的人是贤妃,姜太后却以他后宫之主的身份说事,没错硬要给说犯了错,各种颠倒是非。 所以这次他干脆把这个麻烦提前处决掉,省得后续姜太后挑事。 现在的他也不怕谁来招惹,可到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还需得下手为强,以免突生变故,让他人有可乘之机。 毕竟重生后所发生的一切都在因为他而改变。 与其被动的走剧情,不如将事态的主导权捏在手里。 因此,御花园的偶遇并非偶遇。 前世那时,是他碰见的柳氏在御花园献舞,楚云骁并不在。后来他时不时能见到柳氏出现在御花园或者其他地方。 只可惜帝王并未留意。 而现在他有意将楚云骁引去,为的就是提前暴露这个潜藏的祸患。 果不其然,今夜的发展一切如他所料。 柳氏必死无疑。 只是他的心里并不平静。 他有点害怕现在的自己。 为了达到目的,攻于心计。 且将楚云骁的安危置于次要。 …… 这期间他很想去金銮殿探个究竟。 但一想到帝王的身边不乏有高手相护,去了也是多余。 更何况还闹着矛盾。 于是窝在榻上心急如焚地等待着金銮殿那边的消息。 得知帝王相安无事后,他也是松了口气。 可心底的凌乱依旧未能平。 他也后怕,要是柳氏得逞了怎么办? 要是楚云骁知道这一切是他引导的又该如何看他? 他又如何面对自己? 徐舟野眉头紧蹙,烦躁的心绪久久不能平复。 最终,一夜无眠。 * 慈宁宫 姜太后身着华服,头戴凤冠,正襟危坐于主位之上,手中的佛珠缓缓转动,然而她的面色却极为阴沉,仿若被一片阴霾所笼罩。 “又一个蠢材。” 姜太后的嗓音低沉而冰冷,满含着无尽的失望与恼怒。 堂下跪着的宫侍们噤若寒蝉,连呼吸都不敢过重,他们低垂着头,身躯微微战栗。 唯有立于一旁的刘嬷嬷,神色沉稳,不疾不徐地言道:“太后息怒。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此棋无用,便另寻他棋,横竖不止这一枚。” 她的话语平稳而和缓,带着些许劝慰之意。 刘嬷嬷的言辞让姜太后的面色稍有缓和,但眸中的怒火并未全然消散。她轻轻叹息一声,目光望向远方,似是在筹谋着后续的计划。 “卫贤归来之事不可再拖延了。”姜太后面无表情地说道,继而又话锋一转,“这淮王着实难以拉拢,他手中的兵权若能为我们所用,何必如此费尽心机?” “卫将军打了胜仗乃是板上钉钉之事,陛下即便再如何拖延,最终也不得不让其归来,否则便会落下个赏罚不明的恶名,令一众戍守边域的将士们心寒。”刘嬷嬷微笑着说道。 “至于淮王……”刘嬷嬷收起笑容,“老奴思量着淮王要么别有他图,要么便是站在陛下那一方。” 姜太后冷笑一声,“就算是站在皇帝那边又如何,哀家自有办法让他们彼此心生嫌隙。” * 次日清晨,徐舟野顶着一双乌青的眼睛,唤来清禾为自己梳洗整衣。 清禾一进屋,见到主子无精打采的模样,不禁吓了一跳,险些就要去请太医前来查看。 “殿下,您一夜未睡?”清禾看着镜子里的徐舟野,眼里满是担忧。 她小心翼翼地为自家主子束发,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醒了什么似的。 徐舟野面色苍白,黑眼圈浓重,双眸却一如既往的清澈。他淡淡地嗯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无妨,桌上有胭脂,用来遮一遮便好。” 清禾轻轻叹了口气,拿起胭脂盒,仔细地为徐舟野涂抹,“这胭脂还是您成婚前夕,大少爷硬塞给您的呢,本是用来打趣您,想不到还真派上用场了。” 徐舟野微微一怔,想起了那个夜晚。兄长把胭脂递到自己手中时,那戏谑的神情和话语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如今,却成了自己掩饰疲惫的工具。 他扯唇苦笑道:“此番还真是谢谢大哥了,也不知等下是否来得及,赶上他出征。” 清禾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窗外的天色,“现在赶去城门口是来得及的。” 徐舟野点点头,“嗯。”然后站起身来,整了整衣冠,“如此,随我上城楼。” 清禾笑着回道:“是。” 第24章 独守空房 柔和的清风徐徐吹来,日光透过云层洒下金色的光芒,照亮了整座皇宫大院。 皇城之上,鼓声雷动,震耳欲聋。 从此处望去,城楼之下,乌泱泱一片人海,官员与百姓皆在此处为出征的将士送行。 徐舟野一袭青衫拖地,在宫侍的随行下缓缓走上城楼。 他一眼便瞧见了那抹立于城楼中央的身影,一身玄色织金的帝王身姿挺拔,如松柏般傲立,其身后跟着一众大臣,其中包括自己的父亲定国公。 楚云骁和一众大臣随即便向他望去,目光各异。 大臣们纷纷行礼:“微臣参见皇后。” 徐舟野瞥了一眼神色淡漠的帝王,心头略过一丝不适,但还是强自镇定,清了清嗓子道:“诸卿免礼。” “谢皇后。”大臣们齐声回应。 隔着距离,徐舟野向他的父亲颔首以示问候,随即迟疑地走到帝王身边,动作僵硬地行了个礼便站到一旁,之后不再去看楚云骁的脸色。 他有些在意楚云骁是否还因昨日之事生气,但又忍不住看向城楼下骑着骏马的大哥。 徐江临一身盔甲,英姿飒爽,眼神坚定地看着前方。 就在这时,他似乎感受到了徐舟野的目光,转头看了过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彼此都露出了温暖的笑容。 徐江临向他挥了挥手,示意他放心。徐舟野心中一暖,也微笑着回应。 楚云骁不禁转头看向身边的人,心中涌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此刻他的皇后嘴角微微上扬,那笑容如春风般和煦温暖,是发自内心的。 察觉到帝王的目光,徐舟野的笑意逐渐变得僵硬,仿佛被冻结在了脸上一般。 楚云骁见状,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他缄默不语,宛如一座冰山般矗立在那里,让人难以捉摸其心思。 两人之间的气氛异常沉闷压抑,谁也没搭理谁。 待大军出行后,徐舟野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地向帝王行礼告退。 然而,楚云骁却依然板着脸,并没有对他做出任何回应。 徐舟野视而不见,毅然决然地带着一众宫侍下了城楼。 这一幕恰好被眼尖的徐老将军瞧见,他眉头微皱,心中不禁为自己的小儿感到担忧。 * 徐舟野走下城楼后,叫退了一众宫侍,步伐稳健地走向清禾一早备好的马车。 上了马车,徐舟野微微闭上双眼,轻轻呼出一口气,似乎想要将所有的疲惫都抛诸脑后。他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思绪也渐渐平静。 清禾则安静地坐在马车外边,她的目光不时望向路边的风景,心中却始终想着自家主子。她知道主子此刻需要一些宁静,便不发出一点声音。 车夫轻轻地挥动马鞭,清脆的鞭声在空中回荡。马车开始缓缓前行,沿着宽阔的大道驶向宫外,一路上引起了不少人的瞩目。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马车终于抵达了国公府门口。 门房小厮一眼就认出坐在马车边上的清禾,脸上立刻露出欣喜的笑容。他们知道这是自家二少爷回来了,于是急忙上前迎接。 徐舟野睁开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起身走出车厢。他的脸色略显苍白,但眼中的疲惫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自信和从容。 “二少爷!”门房小厮激动地上前问候道:“您可算回来了!” “哦,不对。”意识到叫错称呼的小厮连忙拉着其他几个跪地行礼,“奴才拜见殿下。” 徐舟野微微一笑,摆手让他们起来,“回了府我依然是你们的二少爷,无需行此大礼。” 小厮们欣喜地起身,“谢二少爷!” 徐舟野微微颔首示意,而后带着清禾一前一后走进府邸。 刚刚踏入大门,正在忙碌中的一众家仆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纷纷跪地行礼道:“拜见殿下!” 徐舟野忍不住抬手抚额,心中暗自感叹还是叫二少爷听起来更为亲切一些。 “都起来吧,以后在府内无需如此多礼,一切照旧就行。” “是。” 众人齐声应下后,便纷纷站起身来,转而围到清禾身边好奇地询问她宫里的新鲜事。 恰好此时,徐老将军也回到了府上。 “老爷。” 众人再次躬身行礼。 徐舟野闻声转头望向身着紫色官袍的父亲,只见其神色不佳。 徐老将军大步流星地朝着他走来,正欲作揖,却被徐舟野赶忙拦住,“父亲,应该是孩儿向您行礼才对。” 说罢,徐舟野神情庄重地跪地叩首。 徐老将军顿觉眼眶一热,泪水差点就要夺眶而出,但他很快就稳住了自己的情绪,弯下腰去小心翼翼地把眼前的人扶起来,开口说道:“走,我们进去说话。” 徐舟野笑着点了点头,跟随着父亲一同走进了前厅。 两人先后坐下来后,徐老将军摘下头上的官帽放在一边,视线转移到自己家的小儿子身上,眼神中的忧虑之色愈发浓烈。 他沉重地叹息一声,轻声说道:“终究是委屈了你,正值韶华之年,本应海阔天空任你翱翔,岂料一道旨意便将你困于这深宫内院,失了往昔的自由。” 徐舟野摇了摇头,安抚道:“父亲无需为我忧心,宫里一切都好,适应得来,皇上也是对我极好。” 提到皇上,徐老将军面色更加忧愁,“今早我也见了,你和皇上…似乎有了嫌隙?” 徐舟野闻言一怔,一时之间难以言语。 见此情形,徐老将军劝慰道:“帝后虽非寻常夫妻,可终要相守一生。有何矛盾,当彼此说清才是。” “孩儿知道。”徐舟野自是心中有数。 只是还没做好准备向帝王坦白。 徐老将军看得出来他有些犹豫,便也随他,左右还得自个想明白了才好。 “近日局势不稳,你在宫中务必小心,尤其是太后那边,切勿与之亲近。”徐老将军提醒道,“陛下向来与太后不和,你应当知晓。” 徐舟野嘴角微扬,“父亲放心,孩儿也与她合不来。” * 御书房 御案后的帝王正漫不经心地翻阅着堆积如山的奏折,但眼神却时不时地飘向别处,显然心思并未完全集中于此。 只见他眉头微皱,眉宇间隐隐透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烦躁情绪。 自昨夜到现在,他的皇后竟然未曾与他说过只言片语! 仿佛对他昨夜遇刺之事毫不在意…… 楚云骁只觉得脑袋有些发胀,他伸手轻轻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眉头微皱着,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之色。 随后,他将手中那本已经看了许久的折子扔至一边。紧接着,他站起身来,迈着大步走出了御书房。 “不必跟着了。”楚云骁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示意身后紧紧跟随的内侍们退下。 那些内侍见状,不敢有丝毫违抗之意,只得恭敬地躬身行礼,然后慢慢地后退几步,停在了原地。 楚云骁就这样独自一人在漫长的廊檐下穿行着。 他的脚步看似随意,但实际上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 周围的景色在他眼中快速掠过,而他的心却早已飞到了别处。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凤鸾宫门前。 凤鸾宫的宫门大开,宫人们远远地看到帝王到来,纷纷面露惊色,随即整齐划一地跪地行礼,齐声高呼:“参见陛下!”声音响彻整个宫殿。 楚云骁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淡淡地说道:“都起来吧。”听到皇帝的命令,宫人们这才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低垂着头,不敢直视龙颜。 楚云骁目不斜视,径直朝着宫殿内走去。只见殿中的一切都被宫人们打理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 尽管此时这座宫殿的主人并不在此处,但这些宫人们依然尽职尽责,各自忙碌着完成自己分内的事务。 就在这时,正在和宫侍们一起打扫主殿的苏明忽然瞥见了帝王的身影。 他心中一惊,连忙停下手中的动作,快步走上前来,屈膝行礼道:“参见陛下。” 楚云骁微微点了点头,轻声说道:“都下去吧。” 众人闻言,如蒙大赦一般迅速退了出去,偌大的殿内瞬间只剩下楚云骁一人。 楚云骁缓缓地迈步走向内殿,步伐沉稳而缓慢。他穿过一扇精美的屏风,越过珠帘纱幔,来到了卧室之中。 随后,他疲惫地解下外袍,走近榻前,缓缓坐了下来,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落在了榻上的锦缎之上。 良久,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第25章 不仅蠢,还嚣张跋扈 定国公府 徐舟野同老父亲寒暄一阵后便回了自己院子,正打算进屋休息时—— “小锦儿~” 一声刺耳如鹅叫般的男声从远处传来,划破了原本宁静的空气。 这声音如此独特,以至于徐舟野一听便知来者何人。他不禁微微皱起眉头,心中暗自叫苦不迭。 果不其然,伴随着那阵喧闹声越来越近,一个身影风驰电掣般地冲了过来。 定睛一看,正是与他自幼相识、一起长大的狐朋狗友,现任廷尉少卿——庄砚。 只见庄砚满脸笑容,张开双臂,嘴里还念念有词:“小锦啊,砚哥我可是想死你啦~”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着庄砚就要像饿虎扑食一般抱住徐舟野,后者却眼疾手快,迅速侧身一闪,巧妙地躲开了庄砚热情的拥抱。 庄砚扑了个空,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脸上满是失望之色。 “好啊,徐锦,咱们兄弟这么多年的交情,如今你竟然跟我生分起来了?”庄砚站稳脚跟后,冲着徐舟野大声嚷嚷道。 然而,面对庄砚的指责,徐舟野只是面色平静地回应道:“已有家室,自然要注意分寸。” 听到这话,庄砚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瞬间收起了刚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眨眨眼,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确实有些不妥,于是连忙整了整衣冠,恭恭敬敬地向着徐舟野行了个礼,一本正经地说道:“草民……呃不对,微臣拜见殿下!” 徐舟野忍俊不禁:“庄大人请起。” 言罢,庄砚当即挺直身躯,絮絮叨叨地说道:“若非公务繁忙脱不开身,我也不至于错过你出门。你知道的,立后大典重中之重,我一个少卿也被拉去礼部充数了,未能目睹你上轿时的模样,着实遗憾,倘若我在场,定不会让那伪君子容玉安如此嚣张!” 话至此处,庄砚方觉失言,忙捂嘴,恭顺地看向徐舟野的神色。 他深知,自己的挚友最不喜他人诋毁容玉安。 然而,预想中的斥责并未出现,徐舟野只是微微颔首,沉声道:“你所言不假,他的确是个伪君子。” 庄砚神色一怔,走上前仔仔细细打量了好友一番,嘴里呢喃着:“这也没错啊……” 徐舟野无奈叹息,“如假包换。” “哈哈。”庄砚咧了咧嘴,轻挠了下头,“说起来,你今日为何回来?” “想回就回,你有意见?”徐舟野不耐道,“你若无事,我便去歇息了,一夜未眠,实在困倦。” “竟一夜未眠!”庄砚失声惊呼,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各种怪异画面,“莫非……”想到此处,眼神都变得异样起来,“这……陛下也太生猛了吧。” “……” 徐舟野忍无可忍,转身径直走进屋内。 “诶,等等!”庄砚赶忙快步绕到他身前,一脸认真道,“真有事!” 徐舟野这才停下脚步,挑眉看向他。 “淮王进京了。” 庄砚神情复杂地说道。 徐舟野眼帘微抬。 怪不得今日父亲神色凝重,欲言又止,想来除了担忧他与楚云骁,便是为这浪荡子。 在他十四岁那年,淮王对他穷追不舍,那追得真叫一个情真意切,什么若随了我必不负你,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此生唯你足矣……种种誓言漫天飞,弄得整个昭京人尽皆知。 若非他与挚友在酒楼亲眼目睹此人左拥右抱,险些就信了他那花言巧语。 “他此次前来,应当不会再找你麻烦了吧……”庄砚一脸无奈。 徐舟野却不以为然,“不足为惧,来了就得乖乖的叫我一声皇嫂。” 庄砚连连点头,表示十分赞同:“嗯,这倒也是。” 徐舟野看了看他悠闲自得的样子,似乎再无别的事情要说,便转过身去,作势就要关门送客。 谁知庄砚反应迅速,一个闪身就从那即将合拢的门缝里溜了进去,嘴里还忙不迭地喊道:“诶诶诶,别急着睡嘛,我这儿还有一件要紧事儿呢。” 徐舟野被他这么一搅和,心中的怒火瞬间就升腾了起来,“我说庄大人,能否把话一次性说完!” 此刻的他着实是困倦到了极点,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焦躁不安,哪里还有心思跟这位好友嬉闹打趣。 庄砚缩了缩脖子,脸上露出些许讨好的笑容,赶忙解释道:“嘿嘿,好兄弟莫急莫急,听我慢慢说便是。其实吧,这件事说来也简单,就是......” “就是你能不能跟皇上吹吹枕边风,千万别让我娶那卫家的大小姐啊! 你是不知道哇,那个卫芙可真是个厉害角色,仗着太后是她姨母,在京中横行霸道、作威作福。 她不仅蠢,那嚣张跋扈的性子也着实令人难以忍受,更可恶的是,她到现在还在觊觎你的位置呢! 我母亲也不晓得是哪根筋搭错了,非逼着我父亲去向圣上请旨赐婚,哎呀呀,你可得帮帮我呀!” * 凤鸾宫 楚云骁难得静下心来休息。 他静静地倚在榻上,双眸微微闭合,似是在享受这份宁静。 然而,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打破了这短暂的平静。 “你一个阉人,怎敢如此与本小姐讲话?居然胆敢阻拦本小姐的去路,简直就是活腻歪了!” 一声怒喝响起,只见一名身着鹅黄色衣裙、头戴珠钗的女子正满脸怒容地瞪着面前的苏明。 说罢,她抬起脚狠狠地踹向苏明,苏明猝不及防之下被踹倒在地,发出一声闷哼。 周围的其他宫侍见此情形,纷纷惊慌失措地上前将他搀扶起来。 “这可是皇后寝宫,公主来了都得请示,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姐,一没宫令,二没传召,这般气焰嚣张地闯进来,是将皇后置于何地!”苏明忍着身上的疼痛,强撑着站起身来,再次拦住那名女子。 “皇后?皇后又如何?一群没有眼力劲儿的狗奴才,谁说本小姐没有宫令,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女子单手叉腰,一手拿着令牌,高昂着头颅,声音愈发尖锐刺耳,仿佛能刺破人的耳膜一般。 殿内的楚云骁原本平静的面容此刻也不禁皱起眉头,心中涌起一股烦躁之意。 这吵闹之声实在太过烦人,搅扰得他头痛欲裂。于是,他微微睁开双眼,眉心紧蹙,脸色阴沉地唤道:“商九!” 商九听到传唤后,赶忙快步走进殿内,恭恭敬敬地行礼。 楚云骁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指向殿外说道:“何人在此喧哗?” 商九不苟言笑地回答道:“回陛下,是太后的外甥女,卫芙小姐。” 楚云骁闻言,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之色,“拖出去,杖二十。” “遵命。”商九恭敬地应道,然后迅速转身退下。他的步伐矫健而轻盈,仿佛一阵风般消失在楚云骁的视线之中。 这边,卫芙心中的怒火尚未平息,她还想狠狠地给苏明踹上一脚以解心头之恨。然而,就在她刚要抬起脚的时候,一只强有力的手突然抓住了她的胳膊,并用力将她向后拖拽。 “你谁啊你,敢拦本小姐!”卫芙愤怒地尖叫起来,拼命挣扎着想挣脱那只紧紧拽住她的手。可是无论她如何使劲儿,都无法摆脱对方的束缚,这让她气得满脸通红。 不一会儿功夫,卫芙就像个小鸡仔似的被一路拖出了宫殿之外。 只见宫门外架着一块宽大的木板,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已经被强行按压在了上面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木板两侧分别站着一名身材魁梧、手持木棍的壮汉。 见此情形,卫芙顿时慌了神,“狗奴才!是谁给你的胆子!” 她歇斯底里地吼道,声音尖锐刺耳,充满了恐惧和愤怒。 作为太后的外甥女,平日里谁敢如此对待她?这个小小的侍卫居然胆敢下令殴打自己,简直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太后是我姨母,皇上是我表哥,你敢这般对我!小心你脑袋搬家,九族不保......啊!”卫芙一边声嘶力竭地威胁着,一边试图用自己尊贵的身份来吓唬对方。 可惜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根粗壮的木棍便带着凌厉的风声猛地落了下来,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她娇嫩的屁股上。 第26章 好巧不巧 只听得那二十大板一下接一下地重重落下,每一下都带着十足的力道,仿佛要把人打得皮开肉绽一般。 这二十大板下去,就算侥幸不死,恐怕也要落个终生残疾了。 卫芙早已被剧痛折磨得失去了意识,整个人如同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不省人事。 而此事如同长了翅膀一般,没过多久便传到了太后的慈宁宫里。 此时,正巧贤妃和丽嫔也在太后宫中陪着说笑解闷儿。当她们听到这个消息时,皆是惊愕不已。 只见姜太后眉头紧皱,一脸怒其不争的模样,恨恨地道:“本想着给她寻一门上好的亲事,让她后半辈子能有个依靠。可谁曾想,竟会弄成如今这般田地!打成这样一副惨状,日后还如何能够嫁人啊?”还怎么去拉拢庄家? 姜太后话语之中充满了失望与无奈。 贤妃听后,脸上流露出满满的担忧之色,略作迟疑之后才缓缓开口说道:“想来庄侍郎一家定然不会因为阿芙妹妹如此就拒绝这门婚事,阿芙妹妹身份贵重,莫说是廷尉少卿,就是王爷也嫁得。”语气轻柔,似是想要宽慰太后一番。 然而,坐在一旁的丽嫔眼中却飞快地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与嘲笑。 她在心里暗自思忖着:哼,就这么个愚蠢至极的东西,到现在还妄想着登上皇后的宝座,又怎会甘心嫁给一个廷尉少卿?贤妃也真是,着实好谋算,生怕这愚妇碍了她路,迫不及待将这残废催嫁了出去。 姜太后被贤妃的一番话说得眉目舒展,可一想到卫芙那惨样,便自责道:“哀家想着,她就是去见见皇后也无妨,岂料她竟这般不懂分寸,还让皇帝碰着了,当真是……早知如此,哀家就该拦着她些,唉。” “不巧,皇后今日出宫了呢。”丽嫔不比贤妃会说客套说话,她向来有什么说什么,便也直言不讳道:“太后娘娘,这卫小姐此番惹怒了陛下,这门亲事怕是要凉。” 闻言,姜太后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仿佛暴风雨即将来临一般。 她倒是忘了今日皇后回府省亲的事。 心里也十分清楚,丽嫔所言不假。 毕竟皇帝原本对这门亲事便持有保留态度,如今自己的外甥女又这般闹腾,事情恐怕会变得愈发棘手起来。 与此同时,一时沉默的贤妃突然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扫了丽嫔一眼,随后缓缓转过头来,面向姜太后轻声安抚道:“太后莫要忧心,依臣妾之见,皇后向来与那廷尉少卿关系颇为要好。若是能够让皇后亲自出面去说亲,此事或许还有转机,说不定能够圆满解决呢。” 姜太后微微扬起嘴角,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随即无奈地叹息一声,说道:“唉!只是这皇后你们也见识到了,怕是哀家的话他不会听......” 贤妃微微一笑,似乎早已料到姜太后会有此顾虑,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太后息怒,臣妾倒是想到一个法子。眼看您的寿辰将至,待到那时,臣妾会率先提及此事,而太后您只需再附和几句,想必皇后就算心有不满,也断不敢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公然驳斥您。” * 午后的余晖透过窗棂洒在屋内,映照在徐舟野清俊的面容上。 他悠悠转醒,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只觉得全身的筋骨都得到了充分的舒展,精神也随之变得格外清爽。 他缓缓坐起身来,眼神逐渐恢复清明。 接着,他动作利落地从床上下来,走到衣柜前挑选衣物。 不一会儿,他便换上了一套简洁大方的劲装。 这套衣服以白色为主色调,上面绣着一些精致的金丝纹,既显低调却又不失品味。 他细心地将袖口用赤色的绑带缠绕起来,不仅让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干练,还增添了一丝英气。 原本那一头如瀑般垂落在腰身的墨发,此刻被他干净利落地扎成了一段高高的马尾。 一改往日里那个风度翩翩、温润如玉的公子形象,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英姿飒爽、气势逼人的少年郎,颇有几分武将的风采。 就在这时,只听得“吱呀”一声轻响,那扇紧闭着的门被缓缓推开,清禾走了进来。 她怀里抱着一箩荔枝,是徐老将军特意嘱咐她送来给主子带去宫里的。 她小心翼翼地将一箩筐的荔枝放进冰鉴里。然后抬头看向徐舟野。 当抬眼瞧见屋内之人的模样后,心中不由得涌起一丝疑惑。 “少爷,您这……”清禾迟疑地开口问道,目光上下打量着徐舟野。 徐舟野嘴角微微勾起,漾起一丝清浅的笑,轻声说道:“既然出了宫,自然要好好潇洒一番。” 想到近日来宫中的种种烦心事,徐舟野心想此番出宫正好可以让自己放松一下紧绷的心情。 于是,他转头看向清禾,微笑着邀请道:“你也一起吧。” 听到这话,清禾先是一愣,随后脸上迅速浮现出惊喜之色,连忙躬身行礼道谢:“多谢少爷!” * 昭京的东街,人潮涌动,车水马龙。 街头巷尾,小贩们扯着嗓子,卖力地吆喝着。 他们或是贩卖着色彩斑斓的绸缎、或是展示着精美的手工艺品、亦或是叫卖着香气扑鼻的小吃。 孩童们在人群中穿梭奔跑,相互追逐打闹,脸上洋溢着纯真无邪的笑容。 而清禾,则紧紧跟随着徐舟野的脚步,穿梭于这喧闹的人群之中。 她的目光好奇地四处张望,眼神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兴奋光芒。 再看这昭京城,在圣上的英明治理之下,可谓是日益繁华昌盛。 大街小巷店铺林立,货物琳琅满目;城市建设井然有序,道路宽敞平坦;百姓们丰衣足食,安居乐业。 徐舟野信步走到卖糖葫芦的小贩面前,从兜里掏出四文钱,微笑着说道:“老板,给我来两串糖葫芦。” 只见那老板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忙不迭地点头应道:“好嘞!客官您稍等。”说着,他熟练地抽出两根裹满糖衣、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糖葫芦,小心翼翼地递给徐舟野。 徐舟野接过糖葫芦,随后转头看向身旁的清禾,将其中一根糖葫芦递到她手中,柔声道:“这个给你,尝尝看甜不甜。” “谢谢少爷。”清禾满心欢喜地接过来,轻轻咬下一口,酸甜可口的味道瞬间在口中弥漫开来,她不禁露出满足的笑容。 两人继续前行,边走边津津有味地吃着糖葫芦。 一路上,徐舟野时不时停下来挑选一些物品。 一会儿拿起一个精致的香囊,闻一闻那淡淡的香气;一会儿又拿起一把小巧玲珑的折扇,轻轻地扇动几下。 每看中一样东西,他都会毫不犹豫地买下,然后打包差人将这些东西送去国公府。想着带回宫里去分给凤鸾宫的宫人们。 尤其是苏明,亏了谁都不能亏了他。 正想着,脑海里不禁闪过楚云骁的身影,徐舟野的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他眉头微皱,陷入了沉思之中。 帝王什么都不缺,送什么好? “织锦阁。” 清禾好奇地停在新开的铺子门口。 徐舟野也跟着停下来,抬头望向这座装饰精美的楼阁。 门前站着的小厮,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了身着不凡的徐舟野。 他那原本有些黯淡的双眼瞬间泛起光芒,犹如发现了宝藏一般,急忙迎上前去,满脸堆笑地开始推销起来:“这位公子,您快瞧瞧!咱们家可是最近才新开业的呢,拥有整个昭京城最上乘的锦缎! 要说咱家卖得最为火爆的,那非腰封莫属呀!而且啊,客官还可以亲自在腰封上刺绣出自己心仪的纹路,将这份独一无二的礼物送给心尖儿上的人哟!” 徐舟野听到这番话,不由得眸光微微一动,心中暗自思忖道:“这个主意倒是不错。” 于是,徐舟野毫不犹豫地抬腿迈进了这家店铺。 “公子,请往这边走。”小厮见生意有望,笑得愈发灿烂,连忙殷勤地引路,领着他们朝楼上走去。 当一行人走到二楼的时候,忽然间,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徐舟野的眼帘,不禁脚步一滞,心中暗道:昭京可真小啊。 而跟在一旁的清禾,脸上也是一副复杂难明的神情。 与此同时,那个身影也注意到了徐舟野,同样呆愣当场,一时间气氛变得极为尴尬。 小厮见状,不禁好奇地左瞅瞅右看看,疑惑地问道:“二位……认识?” 第27章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楚云骁 徐舟野面色沉静如水,不着痕迹地将目光移向一旁,语气平淡地道:“不认识。” 小厮听后,脸上迅速堆起谄媚的笑容,连忙躬身说道:“既然如此,那公子您里边儿请。”说着便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然而此时,那个正被徐舟野说成不认识的男子却静静地站在原地。 他身着一袭绛紫色的华丽长袍,银冠高戴,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同时又带着些许不羁的气息。 只见他原本还算平静的面容瞬间阴沉了下来,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他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似乎想要走上前去跟徐舟野打个招呼,但就在这时,一道纤细的身影突然拦在他面前。 清禾对着他盈盈福了一礼, 随后转身紧跟在徐舟野身后,一同走进了雅间。 楚云铮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眼中的光芒微微黯淡了下去,藏于衣袖之下的手指也不自觉地微微弯曲起来。 这边小厮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热情地向徐舟野介绍起雅间内陈列的各种精美锦缎丝绸。 只见那些绸缎五颜六色、质地柔软光滑,散发着迷人的光泽。 随后,小厮又指着一旁摆放整齐的各色各样腰封说道:“公子请看,这上面一层的腰封都是已经织好的成品,而下面这一层则是专门留给客人们自行发挥创意制作的。这里面配备了齐全的针线和不同的纹路样式供您参考选择呢。” 说完,小厮依旧满脸堆笑,眼神期待地看着徐舟野。 徐舟野轻轻点了下头,表示明白,接着从容不迫地从兜里掏出一张银票,递到小厮面前,淡定地说道:“你来看看这张票子够不够。”然后扭头看向站在身旁的清禾,轻声吩咐道:“你跟着他去把账结一下。” 清禾应了一声,便移步走到小厮身边。 此时,小厮见这笔买卖已然敲定,心中不禁一阵欢喜,连忙伸手接过那张银票,笑得合不拢嘴,赶忙回应道:“好嘞!小的这就去找零给您。”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快步走出雅间,脚下生风一般,一路飞奔着往楼下跑去。 * 被打得惨不忍睹、不省人事的卫芙,此刻正躺在慈宁宫偏殿的榻上,接受太医的治疗。 那惨状看得姜太后一阵唏嘘。 与此同时,顺利完成任务的商九则显得格外淡定从容。 只见他迈着沉稳而又矫健的步伐,缓缓地踏进了凤鸾宫那高高的门槛。阳光洒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他修长挺拔的身影。 当他路过因剧烈疼痛而瘫坐在石阶上的苏明时,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面无表情地从怀中慢悠悠地掏出了一瓶精致的药膏,随手一扔,正巧落到苏明怀中。 苏明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多谢大人。” 商九没有回应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跨过长长的廊檐,向着凤鸾宫的寝殿走去。 寝殿内,楚云骁身姿舒展地斜倚在罗汉榻上,散漫地翻阅着徐舟野平日里捧读的书籍。 感觉到有人过来,他微微抬起眼眸朝着门口方向瞥去。 楚云骁嘴角微扬,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但出口的话语却是冷冰冰的:“还活着?” “回陛下,死不了,顶多残了。”商九拱手回道。 楚云骁淡淡的嗯了一声,神色依旧淡漠如水,随后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缓缓开口说道:“算算时日,太子也该回来了。” 商九心领神会,连忙应道:“属下已经提前派人在暗中保护太子殿下的安全,请您放心。” 楚云骁轻轻颔首表示满意,接着将手中的书页漫不经心地翻过一页,看似不经意地问道:“卫贤那边,查得如何?” 商九面色一肃,压低声音汇报道:“正如陛下之前所料,卫贤此人果然心怀叵测。他不仅暗中搅乱了西边边境的安宁局势,更是与边域部落首领私下达成协议,故意制造混乱局面。然后再假借平乱之名,营造出自己打了胜仗的假象,妄图借此邀功请赏。” 听到这,楚云骁只是淡淡地挑了挑眉,毫不在意地说道:“既如此,索性朕就遂了他的愿。” 说罢,他缓缓地挥了挥手,继而下令道:“传旨下去,卫贤此番平定西乱,战功赫赫,特命其班师回朝,论功行赏。” 商九郑重地应了一声“是”,随后便躬身施礼,徐徐地退出了殿内。 * 徐舟野一眼就看上了摆在中央的那条墨色的腰封。 伸手将它拿了下来,轻轻抚摸。 随即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若是在这上面用金丝绣上纹路,定与帝王的龙袍相得益彰。 思及此,徐舟野开始动手。 就当他要穿针引线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入耳中。 他抬头望去,只见楚云铮缓缓走了进来。 楚云铮的目光随意一瞥,恰好落在了徐舟野手中的腰封上。 刹那间,他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快步走到徐舟野面前的位置坐下,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酸涩问道:“这是送给皇兄的?” 对于他的问话徐舟野充耳不闻,继续手里的活。 见此情形,楚云铮心中更是不快,他冷哼道:“怎么?现在连话也说不得了?” 徐舟野依旧沉默不语。 楚云铮眼见徐舟野对自己如此冷漠,心中焦急万分,“阿锦,你就不能理理本王吗?哪怕只是看一眼也好啊!” 一直沉默不语的徐舟野这时终于开了口,语气冷淡地说:“叫皇嫂。” 听到这话,楚云铮脸色微微一怔,但很快便露出愤愤不平的神情,压低了嗓子,道:“你当真能这般狠心?想当初,你若没有拒绝本王,哪还有皇兄什么事?” 徐舟野面无表情地看着楚云铮,漠然说道:“王爷,前尘往事不提也罢。我现在没有功夫搭理你,还请王爷自行离开。” 然而,徐舟野这番决绝的话语并没有让楚云铮就此死心。他依旧不甘心地追问道:“那你究竟是为了后位,还是因为皇兄?倘若本王来做这个皇......” 不等楚云铮把话说完,徐舟野突然抬脚用力地踩在了他的脚上。只见他眉头紧皱,满脸怒容地呵斥道:“住嘴!你要是再敢胡言乱语,我便将此事告知你皇兄,到时候看他怎么收拾你!” 听闻此言,楚云铮瞬间噤若寒蝉。 要知道,这天底下就没有他楚云铮害怕的事儿,可唯独这皇兄,却能让他老老实实、服服帖帖。 平日里哪怕是面对千军万马,他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但只要一想到皇兄那张严肃的脸和凌厉的眼神,他心里就忍不住打个寒颤。 那些说什么想要当皇帝之类的话,不过是一时气话罢了。 他从未有过这般大逆不道的心思。在他心中,皇兄一直如同高山仰止般的存在,不仅令他钦佩有加,更是令他心生敬畏。 若是真把事情闹到皇兄跟前去,皇兄一怒之下,随便找个鸟不拉屎的偏远之地将他打发过去。 到那时,他就算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也只能在那荒无人烟之处悔过自新,老老实实地待着了。 第28章 小别胜新婚 见实在说不过徐舟野,楚云铮只好就此作罢。他起身甩袖离开了织锦阁。 这间阁楼本是他名下的产业。 最近才开到昭京。 作为东家的他自然要来看看。 哪曾想便遇到了昔日的故人。 一想到徐舟野亲力亲为地给他皇兄织着腰封,他心里就闷得不得了。 扭头便去了昭京最有名的迎春楼,泄了这浑身火气。 清禾进来的时候,楚云铮刚走不久。 只见徐舟野专注地在腰封绣上金丝龙纹,不由地惊叹一番。 “少爷真是无所不能。” 徐舟野听闻此言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这还是我小时候跟在母亲身边学到的呢。” 彼时的他大概五岁左右,正值天真烂漫、好奇心旺盛的年岁。 小小的身躯紧跟着母亲,目睹她那灵巧的双手似蝴蝶般翻飞着针线,织就出一件件精美的绣品。 母亲的针线技艺堪称登峰造极,不论是细腻的针法还是精妙的图案构思,皆令人惊叹不已。 而除了针线功夫,母亲操弄刀枪时更是英姿飒爽、锐不可当。那矫健的身形和凌厉的气势,深深地铭刻在了年幼的徐舟野心中。 然而,命运向来变幻莫测。 就在他八岁那年,一则噩耗传来——他的母亲,血洒疆场。 那一刻,仿若整个世界都黯淡无光,唯有无尽的哀伤与思念在心头萦绕。 自那以后,每当拿起针线或是望见刀枪时,徐舟野总会情不自禁地忆起母亲,忆起那些往昔在她身畔研习技艺的日子。 清禾不禁心生自责,怎会如此不慎提及已故的国公夫人。她深知主子难以承受这般悲伤回忆,遂沉稳宽慰道:“夫人在天之灵,定为少爷感到自豪的。” 徐舟野心知这丫头是在担心自己,于是便顺着她的话轻笑道:“你说得对,想来母亲见了,指不定在天上跟各路神仙显摆她儿子的能耐。” * 约莫过去了两个时辰,当那如血般艳红的夕阳渐渐朝着西山沉落下去的时候,徐舟野这才缓缓地直起身子。 只见他动作轻柔地将刚刚精心绣好的那条腰封仔细收好,然后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衫,迈步踏上了归程。 回到家中之后,徐舟野只觉得浑身都透着一股子难以言说的疲惫之感。 兴许是因为之前太过专注于刺绣之事,耗费了太多心神和精力吧。 于是连晚饭都顾不上用,他就径直走向卧房内的那张软榻,整个人如同失去了支撑一般,重重地躺倒在了上面,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可真是沉。 待到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外面的天空已然被夜色完全笼罩住了。 徐舟野揉了揉还有些昏沉发胀的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一些。 当他意识到自己竟然就这样毫无知觉地睡了如此之长的时间时,心中不由得暗暗吃惊。 定了定神儿之后,徐舟野赶紧高声呼唤门外守候的小厮进来,吩咐其速速备好热水以供沐浴之用。 一番忙碌过后,总算是把自己从头到脚都清洗打理得干净清爽了。 紧接着,他又派人去叫来一直等候在外的清禾,二人一同登上早已准备停当的马车,向着皇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此时此刻,夜幕已经彻底降临,周围一片漆黑寂静,只有马车上悬挂的灯笼发出微弱而摇曳不定的光芒。 随着车轮不断向前滚动,距离皇宫也是越来越近。 估摸着等回到宫里的时候,差不多应该快要到亥时了吧。 想到这里,徐舟野的心里不禁泛起了一丝忧虑:这么晚才回宫,不知陛下会不会怪罪? * 亥时已至,万籁俱寂,一轮明月高悬于夜空之中,洒下清冷的光辉。 凤鸾宫此刻灯火通明,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这片夜色之中。 一辆装饰低调的马车缓缓停在了凤鸾宫门前,车门被轻轻推开,徐舟野那修长挺拔的身影从车内踏出。 他身着一袭月白色锦袍,衣袂飘飘,气质儒雅非凡。下车之后,徐舟野微微抬手,轻声呼唤着早已等候在此的宫人:“把马车上的东西都搬进去。” 听到命令,一众宫侍赶忙行动起来,小心翼翼地将马车内的物品一件件搬出,然后鱼贯而入,有序地摆放在殿内的各个角落。 不多时,所有东西都已安置妥当,原本略显空旷的宫殿瞬间增添了许多生气。 徐舟野满意地点点头,挥手示意宫人退下。待所有人都离开之后,他独自一人迈步走进了内殿。 来到坐榻前,他伸手解下外袍。 就在这时,突然感觉到腰间一紧,一双柔软却有力的手不知何时悄然伸了过来,紧紧地揽住了他。 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力量传来,他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当中,那熟悉的气息瞬间将他包围。 楚云骁将头凑近徐舟野的脖颈处,如获至宝般深深吸了一口,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发出一阵低沉的声音。 那炙热的呼吸犹如春风拂面一般,轻柔地扫过徐舟野的耳边和颈侧,带来丝丝痒意,令徐舟野不由得浑身一颤。 “陛下?”徐舟野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要跳出嗓子眼儿一般,怦怦怦地跳个不停。 “嗯。”楚云骁低沉着嗓音应了一声,同时圈在徐舟野腰上的手又紧了几分。 徐舟野的身体微微一颤,有些紧张地道:“陛下何时来的?怎的宫人们也不通报一声?若是臣有什么失礼之处......” “不怪他们,是朕不让说的。”楚云骁打断了徐舟野的话,空出一只手在他身上轻轻摩挲起来,“皇后可知,朕在这皇后的寝宫之中已经待了整整一日......” 随着楚云骁那撩人心弦的话语传来,再加上他那只在自己身上肆意游走、极不安分的大手,徐舟野终于还是没能忍住,轻轻地喘息了一声。 他不由自主地顺着当下的姿势转过身去,像一只温顺的小猫般依偎在帝王宽阔温暖的怀抱里,双颊绯红如霞,嗔笑地说道:“这便是、小别胜新婚?” 楚云骁闻言缓缓垂下眼眸,目光直直地凝视着怀中这撩人却不自知的人儿,眼底深处似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在跳动,炽热得几乎能将眼前之人融化。 “朕真是败给你了。” 三言两语就能轻易将他勾了去。 楚云骁无奈叹息,指腹划过怀中人的唇瓣,安抚道:“朕不怪你,柳氏之事,朕还要感激皇后呢。” 第29章 坦言 徐舟野没料到帝王会提起这事,一整个呆愣在地。 他还想着如何解释一番呢。 楚云骁倒是先开口了。 看样子帝王并未因这个事而气恼。 徐舟野眸色微暗,“陛下都知道了……” “朕知道。”楚云骁勾了勾唇,“朕就是气不过皇后,似是对朕的安危并不关心。” 闻言,徐舟野猛地抬头,十分认真地回道:“不,臣担心,担心得彻夜未眠。” 楚云骁一怔,心底的落寞与不满顷刻间烟消云散。 他俯身吻上了徐舟野的唇瓣。 一触即离。 随后伸手怜惜地在徐舟野的脸上轻轻抚摸,“是朕错怪皇后了。” 徐舟野唇角微扬,安心地依偎在帝王的怀里,“那陛下可会觉得臣……表里不一?” 楚云骁轻笑,用手指轻轻挑起徐舟野的下巴,戏谑道:“你这点小谋算还不抵朕的万分之一,这就表里不一,那朕岂非人面兽心?” 徐舟野垂眸不语。 “朕倒希望皇后的城府能够再深一些。”楚云骁轻轻抚弄着他柔顺的发丝,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罕见的温柔,继续开口说道:“最好是心狠手辣些。” 徐舟野微微抬起头,美眸流转间与帝王的目光交汇在一起。 他伸手握住了那只正在拨弄自己发丝的大手,手指与之的十指紧紧相扣。 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轻声问道:“狠到何种程度?不若陛下亲自教教臣?”他的语调略带几分挑衅,又似有邀请之意。 听到这话,楚云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火光,低声骂了一句:“妖精!” 紧接着,他覆身而上,身体力行地指教着他的皇后。 …… 翌日清晨,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四周仍是一片朦朦胧胧、雾霭沉沉之景。 楚云骁如往常一般身着华丽庄重的朝服,准备前往朝堂处理政务。 临行前,他轻声嘱咐宫内侍奉的宫女太监切勿吵醒正在熟睡中的皇后。不仅如此,就连其他嫔妃每日的请安礼节也一并免去。 如此,徐舟野得以安心沉睡,直至日头高悬,已然过了巳时,却依旧无人胆敢前来打扰。 待楚云骁下朝归来,踏入寝宫之时,发现他的皇后还在睡梦之中,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宠溺的微笑。 想来昨夜自己确实将人折腾得不轻。 于是,楚云骁轻手轻脚地脱去身上厚重的衣袍,缓缓上了榻,动作轻柔地将看似尚在酣梦之中的徐舟野揽入怀中,静静感受着此刻难得的温馨与宁静。 岂料就在帝王刚躺上床榻的瞬间,徐舟野已然醒来,但他贪恋这份温暖的依靠,并未睁眼,反而像只慵懒的小猫般,依恋地朝着帝王的颈窝处蹭了蹭,调整到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继续耍赖不起床。 楚云骁见状,无奈地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压低嗓音柔声哄劝道:“再赖一会儿可得起身用膳了。” “嗯……”徐舟野发出一声低沉而沙哑的回应,仿佛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随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之事,微微睁开惺忪的双眼,目光投向身旁的楚云骁,开口问道:“廷尉少卿的婚事,陛下您可应允了?” “不应。”楚云骁神情散漫,一边拍着徐舟野的背一边懒懒道:“庄家是苦尽甘来,到庄宏这一辈才日渐兴旺,其子庄砚亦是才华出众的贤能之士,正值事业步入正轨之时,若被卫家扰乱,必将前功尽弃。” 徐舟野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陛下所言极是。” 都不用他吹枕边风了。 楚云骁嘴角微扬,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徐舟野诱人的唇瓣上,“皇后放心,朕绝不会让皇后的挚友身陷囹圄。” 言罢,作势要亲上去,却被徐舟野及时抬手挡住,“臣还未漱口。” 楚云骁低笑出声,“朕不嫌弃。不过皇后介意的话,那朕换个地方。”话音刚落,徐舟野颈间传来一阵温热。 “陛下……” 徐舟野不适地动了动。 却引得身前人发出一声闷哼,“别乱动。” 感受到什么东西抵着他时,立即僵住了身体,不再乱动。 两人挨得很紧。 不知过了多久。 徐舟野实在受不住,将帝王轻轻推开,“可以了,臣要起身……” “好,那朕来伺候皇后更衣洗漱。”楚云骁一脸餍足。 …… “陛下不用去处理政务么?” 见人一天这么悠闲地陪着自己待在凤鸾宫,徐舟野忍不住问了一句。 此刻两人紧贴在一块,徐舟野坐在帝王的腿上。 “不急。”楚云骁将人圈紧,“朕想多陪陪皇后。” 徐舟野状似无奈地笑了笑。 从前怎么没发觉皇帝这般粘人? “陛下,先放臣下来。” 徐舟野轻声哄道,“臣拿样东西。” 听到这话,楚云骁才肯松手让人下去。 徐舟野不疾不徐地从书架上取下一个精美的匣子,转身走到帝王面前,递了过去,“这是臣为陛下挑选的,不知陛下是可喜欢?” 楚云骁见状,毫不迟疑地伸手接过匣子。 他那双深邃如潭水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好奇之光,缓缓打开了匣子。 里面放置着一条玄色织锦制成的腰封。 这条腰封质地细腻柔滑,触感极佳。 其上还绣有金丝龙纹。 楚云骁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掌,轻轻地抚摸着腰封上那精美的刺绣纹路,眼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喜爱之情。 他一边细细感受着丝线带来的独特质感,一边喃喃自语道:“如此精湛绝伦的手艺……这莫非是皇后亲手所制?” 面对楚云骁的询问,徐舟野莞尔一笑,微微颔首应道:“回陛下,这腰封确实是微臣所选,然而这刺绣却是微臣亲自一针一线精心完成的。” 楚云骁闻言,眼底划过一片欣喜,将东西小心地放置一旁,一把拉过徐舟野抱在怀中,“皇后的心意,朕要如何回馈才好……” 徐舟野那俊美的脸上扬起一抹得逞的笑,然而下一秒,他又迅速收起笑意,摆出一副云淡风轻、无欲无求的淡然姿态,用温和的声音说道:“陛下喜欢便好,臣别无所求。” 这话虽是从他口中说出,但落在楚云骁耳中却别有深意。 只见帝王伸出修长的手指,缓慢而轻柔地掠过徐舟野的脸颊,深邃的目光犹如一潭幽静的湖水,让人难以窥探其中的情绪。 他低沉地开口道:“不若......朕满足你一个要求,如何?” 听到这话,徐舟野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如同夜空中瞬间绽放的烟花。 他得偿所愿地眨了眨眼睛,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急忙问道:“当真?陛下金口玉言,可不许反悔!” 楚云骁看着他这般急切的模样,不禁低声轻笑起来。 那笑声仿佛春日里拂过湖面的微风,带着几分戏谑与宠溺。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回应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只要是你所求,朕定当应允。” 徐舟野:“那这个要求,待臣需要之时,再提可好?” 楚云骁:“好。” 第30章 本宫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慈宁宫内,气氛凝重而压抑。 在太医的全力救治下,一直昏迷不醒的卫芙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此刻的她虚弱无比,只能软绵绵地趴在榻上。她艰难地转动着头颅,眼神迷茫地环顾着四周。 再看到不远处端坐着一位面容憔悴、神色不佳的妇人。卫芙心中一紧。 她那张原本就苍白无力的脸庞,瞬间变得委屈起来,嘴唇微微颤抖着,轻声呼唤道:“母亲......” 正在忧心忡忡的姜夫人,猛然间听到自家小女发出的声音,不禁喜出望外。 她霍然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走到卫芙的身前。 紧接着,心疼不已地拉起女儿那双纤细冰凉的小手,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哽咽:“菩萨保佑!我的芙儿总算是醒过来了,若是你真有个三长两短,母亲也不想活了……” 说到动情处,姜夫人忍不住拿起手中的绣帕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看着母亲如此伤心难过,卫芙心里很不是滋味。 回想起自己如今这狼狈不堪的模样,她又是一阵憋屈和气愤涌上心头。 于是,她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愤愤不平地对母亲说道:“母亲,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嫁给那个什么少卿!咱们家虽说父亲没有身居要职,可哥哥十分争气,此次打了胜仗,回京接受封赏那是迟早的事。再说了,母亲您还是太后娘娘的亲姐姐呢!再怎么遭,我也万万不能这般低嫁出去呀!” 姜夫人无奈地摇摇头,劝慰道:“这桩婚事便是太后提的,母亲也没办法,芙儿啊,庄家好歹是清流人家,你嫁过去定然也不会叫人看不起,有太后娘娘给你撑腰,定不输昭京城那些个贵女们!” “不,我不!”卫芙十分抗拒,“我就要嫁给皇帝表哥,那皇后的位置本该是我的,他徐舟野算个什么东西,贱人!竟敢让他宫里的侍卫把我打成这样!” 卫芙越想越气,心头升腾的野心愈加强烈,她握着姜夫人的手恳求道:“母亲,如此蛇蝎心肠之人,皇帝表哥能留着他?再说了,一个男人能生出孩子不成?这后位他必是保不住的!母亲,你就替我求求姨母,让我进宫好不好,哪怕是做妾,芙儿也愿意,待芙儿成为皇上的人,这皇后自然也能做得。” “这……”姜夫人面露苦色,欲言又止道,“此番下令打你的人并非皇后,是皇上。” 闻此,卫芙大惊失色。 “怎,怎么可能!怎么会是皇帝表哥!” 真这样,她哪还有脸做皇帝的妃子! “这进宫就不要想了,宫里也不是那么好混的,那些个妃嫔你当他们是吃素得的不成?你就听你母亲和姨母的吧,那庄砚也没什么不好,年纪轻轻就身居要职,那可是在诏狱啊,公审百官之地,若能搭上这条线,往后有什么事也能让你这未来夫君通融一二不是?” 姜夫人苦口婆心道。 “我……” 卫芙心有不甘,十分纠结。 姜夫人见这事有劝成的希望,连忙添油加火地说道:“这皇帝的妃子虽好,终究是妾,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奴婢,后宫里那些个妃嫔还不是省油的灯,皇后能应付那些,可不光光是有国公府和东平侯府撑着,若是没半点城府,怎能在这后宫站稳脚跟?” “母亲可是听说了,这皇后上任第二天,就在众妃面前立了威,还把你姨母气得不轻,更是让皇上将他那义弟发配到乾陵去了。如此有手段之人,母亲怎能放心你进宫?” 闻言,卫芙不满的情绪渐渐退却,可心底的不甘还在驱使着,她不死心地反驳道:“那是他们没用,若是我,定能……” 话未说完,就被姜夫人打断,“一个妾室能有正室有排面?再说了,庄砚是个有能耐的,指不定能升到廷尉,届时你就是廷尉夫人,你那妹妹卫蓉自是要高看你几分!” 一听到能把卫蓉比下去,卫芙心里极其舒坦,她想也没想地答应了,“我知道了,芙儿全听母亲安排。” * 是夜,凤鸾宫。 徐舟野慵懒地斜倚在软榻之上,手里剥着荔枝,目光则落在一旁摆放着的一本泛黄的古籍之上,津津有味地阅读着,神情显得格外悠闲自在。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头也不抬地对着清禾说道:“父亲送来的荔枝有好多,本宫一个人也吃不完,你让苏明拿一些送去御书房,还有未央宫,其余的便分给凤鸾宫的下人吧。” 清禾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见人迟迟不回话,徐舟野不禁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了?”说着,他缓缓放下手中的荔枝,抬起头看向清禾。 只见清禾先是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低声说道:“苏内侍受了伤,正在房中休养着呢。” 听到这个消息,徐舟野的心猛地一沉,脸上露出惊愕之色。 他霍然站起身来,急切地追问道:“怎么回事!” 清禾愤愤不平地回道:“奴婢也是不久前才得知此事的。 听宫人们说,昨儿个卫家的大小姐卫芙,不知为何,竟然仗着太后娘娘的宫令,气势汹汹地闯进了咱们殿下的宫中,说是非要见到殿下不可。 当时苏内侍好言相劝,可那卫大小姐根本不听,执意要硬闯进来。 苏内侍无奈之下只好阻拦,谁知那卫大小姐竟直接踹在了苏内侍一脚。 苏内侍当即就倒在地上,要不是后来皇上下令让人将卫大小姐狠狠打了一顿,她还想着继续折磨苏内侍呢。可怜了苏内侍,到现在还腹痛难忍!” 徐舟野越听越气,“可有请太医看看!” “回殿下,因着受伤的是内侍,身为奴才是没有资格请太医看病的,除非主子点头。”说着,清禾屈膝跪地,“不过奴婢斗胆,擅自主张借了殿下的名义为苏内侍请了太医……还请殿下责罚!” 徐舟野见状,连忙将人扶起来,“本宫不怪你,你做的很好,先带本宫去看看苏明吧。” “多谢殿下!”清禾感激道,“奴婢这就带殿下过去。” …… 没多久,两人很快便来到了苏明休养之所。 此时的苏明正静静地躺在榻上,一只手捂着肚子,脸色略显苍白。 当他瞧见皇后竟然亲自前来探望自己时,心中一惊,慌乱之下甚至有些语无伦次,“殿...殿下...”挣扎着想从榻上起身行礼。 徐舟野眼疾手快,迅速伸手按住了苏明的肩膀,阻止了他的动作,“免礼,太医怎么说?” 苏明一脸感动地点点头,然后压低声音回答道:“多谢殿下关怀,只是一些皮外伤罢了,太医说好在并未伤及根本,只要每日按时用膏药敷一敷伤口,过不了多久便能痊愈。” 听闻此言,徐舟野那颗一直紧绷着的心终于放松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缓声道:“那就好。既然如此,这段日子你便不用当差了,务必好好休息调养身体。至于那卫芙……本宫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定会为你出了这口恶气。” 第31章 太子遇刺 明月如盘般高悬于天际,洒下清冷的光辉,将大地照得如同白昼。 茂密的枝叶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颤抖着,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一辆装饰低调的马车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缓缓滚动,车轮与地面摩擦所产生的声音在这片寂静的林中显得格外响亮。 驾车的车夫懒洋洋地坐在车辕上,手中握着缰绳,有一搭没一搭地赶着马。 他时不时地张大嘴巴,打着长长的哈欠,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看上去就像是随时都可能睡着一样。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鸟鸣声。 一伙黑压压的鸦群从头顶飞过,它们扇动着翅膀,快速掠过树梢,惊起了栖息在枝头的鸟儿。 刹那间,整个树林变得热闹起来,各种鸟叫声此起彼伏。 然而,还未等这些声响平息下去,原本平稳前行的马驹却蓦地停了下来,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阵嘶鸣。 车夫瞬间被惊醒,立刻回过神来,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前方,而后又无奈地笑了笑,似是对此景早已司空见惯。 只见不远处的道路中央,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群神秘的人。 他们个个身穿夜行衣,头戴黑纱,让人看不清面容。 每个人的手中都紧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光芒。 没有丝毫犹豫,这群人迅速朝着马车所在的方位冲杀过来。 “保护好殿下!”车夫见状,大吼一声。 紧接着,他猛地站起身来,动作敏捷地伸手抽过放置在一旁的横刀,毫不犹豫地迎向了那群冲过来的刺客。 只听得“铛”的一声脆响,车夫的横刀与一名刺客的利刃狠狠地撞击在一起,溅出点点火星。 由于受到外力的冲击,马车剧烈地晃动了几下,车厢内传出一阵物品碰撞的声音。 但车夫并未分心,他全神贯注地应对着眼前的敌人,招式凌厉,毫不退缩。 不多时,林中窜出另一伙人。 他们身着赤色锦袍,头戴乌纱,朝着那群黑衣人杀过去。 顷刻间,林中尸首倒地一片。 十安见局势已定,这才缓缓收起手中那把染满鲜血的横刀。 而后向着那群及时赶到解围的廷卫们抱拳行礼,以示感激。 随后,他不敢有丝毫耽搁,脚步匆匆地奔向停在不远处的马车。 只见他伸手用力推开紧闭的车门,满脸紧张之色,焦急地问道:“太子殿下,您没事吧?” 车内,一名年纪尚小的男孩正端坐在车厢中央。 他的身边围着两名忠心耿耿的侍卫,将他紧紧护在身前。 尽管身处险境,但这孩子稚嫩的脸庞上却不见丝毫慌乱,反而透露出几分超乎年龄的淡定与从容。 听到十安关切的询问,他微微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说道:“孤没事,继续赶路吧。” “过了此处便是朔州地界,离昭京最快还有四五日的路程,这已经是第三波刺客了。”十安目光凝重,一边环顾四周,一边冷静地分析着当前局势,“属下大胆猜测,此后每靠近京城一步,所面临的危险就会愈发深重。殿下可准备好了?” 听到十安这番话,楚鹤远神色依旧,只见他微微扬起下巴,眼神坚定而自信地回答道:“嗯,孤深知此行凶险,不过有你在,孤很放心。加之还有父皇的人在暗中保护孤,孤定能平安回到昭京。” * 凤鸾宫 徐舟野闷闷不乐地倚在软榻上。 眼神空洞无神,仿佛思绪已经飘向了九霄云外。 他就那样静静地靠着,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就连有人悄然靠近,脚步声越来越近,他都没有丝毫察觉。 直到一道高大的身影覆盖在他清俊绝伦的面容上,徐舟野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随即赶忙起身行礼。 然而,还未等他行完礼,楚云骁已伸手按住了他正要作揖的双手,并顺势一拉,将他紧紧拥入怀中。 紧接着,楚云骁抱着他一同坐在了榻上,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皇后在想什么?为何这般愁眉不展?” 徐舟野轻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地说道:“臣只是在担心卫家大小姐。听闻陛下您赏了她二十大板,如今她被打得只能趴在床上动弹不得。臣光是想想那场景,都觉得毛骨悚然。真不知道她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说罢,他微微蹙起眉头,脸上满是忧虑之色。 看着他副这哀愁不已的模样,楚云骁勾了勾唇,岂会不知他那点小心思。 于是,他顺着徐舟野的话往下说:“无妨,既然皇后如此关心她,那朕便亲自为她做个媒,确保她的后半辈子能够有所依靠。” “这个主意不错,就是不知陛下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徐舟野状似好奇地问道,而后未等帝王回应,便迫不及待接着说道,“臣倒觉得吴家四郎很是不错,此人风流倜傥、颜冠如玉,且颇具才情诗意,与卫大小姐实乃天作之合,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楚云骁低头亲了一口,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既然皇后都觉得不错,想来此人也差不到哪去,便依皇后的意思。” 得到满意的答案,徐舟野眼底难以掩饰的欣喜呼之欲出,他伸手勾住帝王的脖颈,悠悠笑道:“长兴侯和侯夫人可是极其宠爱这吴四郎,卫姑娘嫁过去,应当不会吃了亏。” 亏是一定会吃的。 能不能活也不好说。 毕竟这吴四郎,可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虽是生得一副好皮囊,外表瞧着倒是人模狗样,可实际上却是个彻头彻尾的衣冠禽兽! 此人好色成性,家中光是通房妾室就多达数十个之多,整日里花天酒地,留恋于那烟花柳巷之地,寻欢作乐,好不逍遥快活。 在前世,这吴四郎迎娶了礼部侍郎文家的五姑娘。 然而,谁能料到,新婚不过短短两日,二人之间便是争吵不断。但凡有一星半点儿不合他心意之处,这吴四郎便对文五姑娘拳脚相加,毫不留情。 可怜那文五姑娘,本是如花似玉、温婉贤淑之人儿,却在吴四郎这般无情的打压之下,一日日地变得面容憔悴,形容枯槁。 她也曾多次想要与吴四郎和离,脱离这痛苦不堪的婚姻生活。 怎奈那吴四郎心肠歹毒,不仅不肯答应,反而恶狠狠地威胁道:“倘若你敢提出和离之事,我定让你那身为礼部侍郎的父亲在朝堂之上无法立足,永无出头之日!” 面对如此要挟,文五姑娘别无他法,只得忍气吞声,继续在这段婚姻中苦苦煎熬。日子就这样如死水一般,毫无生气地一天天过去。 后来,文五姑娘终于怀上了身孕,满心欢喜地盼望着新生命的降临,心中想着或许自此之后,日子能够稍微好过一些。 未曾想到,那些个不安分的妾室们听闻此事后,心生嫉妒,竟然暗中勾结起来,设计将文五姑娘腹中的胎儿活生生给弄没了。 那可是文五姑娘唯一的希望。 如今,这仅存的一丝念想也瞬间化为泡影,彻底破灭。 她悲痛欲绝,心如死灰,再也没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于是,在月圆中秋之时,她就此悬梁自尽。 …… 第32章 心思各异 楚云骁打算将卫芙许配给吴四郎的消息仿佛一阵狂风,迅速席卷了整个宫廷内外,不多时便已是人尽皆知。 众人对此议论纷纷,猜测着这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权谋算计。 姜太后得知此事后,心中愤懑难平。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皇帝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于是,她屡次前往皇帝的寝宫,试图与他详谈此事,希望能够改变这个荒唐的安排。 然而,无论姜太后如何苦口婆心地劝说,皇帝始终不为所动,坚持己见,最终让姜太后的努力都化作泡影。 因为这件事情,姜太后和贤妃精心策划的计划就这样彻底泡汤了。 原本指望通过联姻来巩固自己的势力,如今却落得一场空欢喜。 再说回卫芙这边,当她听闻自己将要嫁给吴四郎时,犹如五雷轰顶,顿时陷入了绝望之中。 她哭闹着死活不肯答应这门亲事,甚至以死相逼,表示宁愿一死也不愿嫁到吴家去。 且不说那吴四郎人品、样貌如何,单就是他们卫家和吴家素来不和这一点,她若是真的嫁过去了,日后必定没有好日子过。 卫老爷和姜夫人见女儿如此坚决地反抗,也是心急如焚。 他们一边安抚着卫芙的情绪,一边绞尽脑汁地想着应对之策。 经过长时间的劝解和开导,卫芙的情绪终于渐渐稳定下来,不再闹腾着要自尽,但她依旧对这桩婚事充满抵触。 这场因帝王赐婚引发的风波,一时间搅得整个京城都不得安宁,看热闹的皆在拭目以待,猜测事态将会如何发展下去。 …… 连着几日,楚云骁都歇在凤鸾宫里。 可把后宫的妃嫔嫉妒得牙牙痒。 她们心思各异。 大部分恨不得徐舟野就此登高跌重。 自然,这妒火烧得最旺的当属贤妃。 这日,烈阳当空,酷热难耐。 谢遇淑坐在阴凉处,轻轻地摇动着手中的蒲扇,试图给自己带来一丝凉意。 然而,这点微风根本无法驱散周围的酷热,她只觉得浑身黏腻不堪,难受极了。 “这天儿真是越来越热了!眼看着都快要入秋了,怎么还如此炎热?简直要人命啊!”谢遇淑一边抱怨着,一边用手帕擦拭着额头上不断冒出的汗珠。 站在一旁的芝兰也是热得迷迷糊糊的,但她还是强打起精神,笑着打趣道:“娘娘您说,会不会是咸福宫那边的火气太旺,熏到咱们未央宫这边来了呀?” 听到这话,谢遇淑先是一愣,随后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你这鬼丫头,哈哈哈......真亏你想得出来!我倒是真想好好瞧瞧林氏那副妒火中烧的嘴脸,不知道那股子醋劲能有多大,估计一个人就能把整个皇宫都给酸出味儿来啦,哈哈哈......” 笑声未落,只见芝兰突然收起笑容,抿了抿嘴唇,然后学着贤妃平日里那端庄从容的姿态,微微扬起下巴,轻声说道:“娘娘恐怕看不到她那般模样呢。应当是像奴婢这般才对。”说完,还优雅地抬起手,轻轻理了理鬓角的发丝。 看到芝兰这番惟妙惟肖的表演,谢遇淑笑得更加肆无忌惮了,整个人都笑弯了腰。“哈哈哈哈......好你个芝兰,学得可真像!要是让贤妃知道了你这么捉弄她,看她不扒了你的皮!” 芝兰也跟着大笑起来。 主仆俩的笑声充斥着整座未央宫。 过了好半晌,谢遇淑渐渐止住了笑声,她用手帕轻轻擦拭着眼角笑出的泪花,然后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 待情绪稍微稳定一些之后,她扬起白皙如玉的纤手,用力一挥,满脸兴奋地说道:“去,快去把皇后赏的那些荔枝从冰鉴里拿出来,去泡了酒!以后本宫高兴时,好能开怀畅饮!” 咸福宫 “贱人!”一声怒吼响彻整个宫殿,贤妃那美丽却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容显得格外狰狞。 只见她那双原本动人的眼眸此刻燃烧着熊熊怒火,她愤愤地扬起手,用力一挥,将梳妆台上摆放整齐的珠宝首饰、胭脂水粉等物什一扫而落。 那些精美的物品瞬间散落一地,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响。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一众宫侍们面色惨白,她们纷纷屈膝跪地,身子颤抖不已,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贤妃咬牙切齿地说道:“一个男人竟然也学会了那些狐媚子手段,蓄意争宠!皇上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居然被那个贱人迷得神魂颠倒,夜夜留宿在他的宫里!” 话音未落,她心中的愤恨愈发难以抑制,又猛地抓起一个精致的花瓶,狠狠地砸向地面。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花瓶四分五裂,碎片飞溅开来。 一旁的翠环见此情形,赶紧小心翼翼地上前几步,微微躬身行礼后,压低声音轻声安慰道:“娘娘息怒啊。依奴婢之见,或许皇上只是看在国公府和东平侯府的面子上,暂时对那人多有宠幸罢了。想必这风头不会持续太久,一旦过了这段时间,那凤鸾宫定然会成为冷宫一座。到那时,娘娘您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听完翠环这番话,贤妃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但心底的怒火依然没有完全平息。 她冷哼一声,恶狠狠地瞪着前方,咬牙切齿地说:“那就暂且再观察些时日,如果这个贱人还是如此不知羞耻,继续勾引皇上,那就休怪本宫心狠手辣,绝不留情!” 说完,她重重地甩下衣袖,转身坐到椅子上,胸口仍因愤怒而剧烈起伏着。 “奴婢倒以为,这事还轮不到娘娘您亲自出手呢。”只见翠环微微垂首,眼神却滴溜溜一转,其中快速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之色。 听到这话,贤妃不禁柳眉一挑,饶有兴致地问道:“哦?此话怎讲?” 此时的翠环像是胸有成竹一般,脸上露出欣喜之色,欣然地扬起了唇角,缓声道来:“回娘娘,这事儿啊,奴婢已经打听清楚了。陛下给那卫芙小姐赐婚一事,乃是皇后在背后捣鼓出来的。您想啊,要是这件事被卫芙小姐知晓了内情,以她那性子,又岂能轻易放过这一丝一毫能够对付皇后的大好机会?特别是在即将到来的太后寿辰宴上,那可更是个绝佳的时机!” 贤妃听着翠环所言,心中暗自思量一番后,嘴角也不由自主地上扬起来,轻笑一声道:“嗯,你说得倒是不无道理。如此一来,无需本宫亲自动手便能除掉这个心头大患,当真是轻松不少。” 翠环赶忙附和道:“可不是嘛娘娘!咱们只需在暗中稍微加把劲,让这场争斗的火焰烧得更旺一些,便可坐收渔翁之利!”说着,她的眼中闪烁着兴奋与期待的光芒。 “还是你机灵。”贤妃心情大好地抚了抚鬓角,“既然皇后偏要从中作梗,促不成卫庄两家的婚事,那待太后寿辰宴之日,只得委屈一下他了。” * 这两日以来,苏明一直都在安心地休养身体。 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他已经恢复得相当不错了,不仅能够自如地行走,甚至还能轻松地蹦蹦跳跳了。 于是,精神抖擞的苏明决定回到宫中继续履行自己的差事。 这天,他受了皇后的旨意,与其他一众宫侍一同前往内务府领取一些珍贵的锦缎,并将其送到凤鸾宫。众人领命之后,便迅速行动起来。 与此同时,在凤鸾宫内,徐舟野正单手撑着下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他正在绞尽脑汁地思考究竟该准备一份什么样的见面礼送给那位即将到来的太子殿下。 回想起前世的种种经历,徐舟野不禁感慨万分。 那时的他与太子之间的关系相对一般。 由于自身性格使然,本就不太喜欢与孩子们过多接触的徐舟野,自然也没有花费太多心思去亲近太子。 而太子那边,除了日常的请安问候之外,同样也未曾主动与他亲近过。 然而,令他感到欣慰的是,每当关键时刻来临之际,这位太子殿下却总是能够坚定地站在他这一边,设身处地地为他着想。 想到这里,徐舟野暗暗下定决心,这一世一定要努力打破这种略显疏远的关系。 他打算主动地去尝试与孩子建立更为亲密的联系。 说不定通过这样的改变,自己真的能够从中收获许多意想不到的惊喜。也全当是报答了前世太子对他的好意。 思及此,徐舟野更加认真起来。 这时,苏明领着一群宫人,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摞摞色彩斑斓、质地华美的锦缎走了进来。 他们的脚步声轻缓而有序,仿佛生怕惊扰到什么似的。 然而,就是这样轻微的声响,却还是打断了徐舟野原本沉浸其中的思绪。 “殿下,这是按您吩咐的,给各宫娘娘精心准备的锦缎。”苏明恭敬地说道,微微躬身行礼。 徐舟野被这声音拉回现实,缓缓回过神来。 他站起身,身姿挺拔如松,步履从容地朝着那些摆放整齐的锦缎走去。 当他走近时,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那一匹匹相对鲜艳的锦缎,目光专注而细致。 “嗯,这个与舒贵妃倒是颇为匹配,送去未央宫吧。”徐舟野轻声说道,手指停留在一匹绣着精美花纹的锦缎上,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已经想象出舒贵妃穿上它时的美丽模样。 接着,他又将视线转移到旁边的另一匹锦缎上,仔细端详片刻后说道:“这个颜色端庄大气,正适合咸福宫那位。” 就这样,徐舟野一边挑选着,一边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每一匹锦缎的去向。 他对各宫妃嫔的喜好和气质显然了然于心,每一个决定都显得那么恰到好处。 “还有这个……”随着时间的推移,大部分的锦缎都有了归属,只剩下最后几样。 就在此时,徐舟野的眸光微微一转,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眸渐渐地变得暗沉起来。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那相对淡雅的宋锦,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随后,他用眼神向苏明示意道:“这个便送去丽嫔那里吧。” 苏明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应声道:“是,殿下。”然后便指挥着宫人们按照徐舟野的指示,将这些珍贵的锦缎分别送往各个宫殿。 第33章 推卸责任 唯独送往丽嫔那里的锦缎,苏明并没有让宫人即刻送去。 只见他缓缓地伸出手,接过那匹精美的宋锦,将其捧在手心里,目光凝视着它,若有所思般地沉吟起来。 站在一旁的清禾看到这一幕,不禁挪动脚步,小心翼翼地走到苏明身旁。 她先是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周围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之后,才轻轻地俯下身去,凑近苏明的耳畔,压低声音悄悄地说了几句话。 …… 苏明心下了然,亲手带着这匹宋锦退了下去。 半晌之后,他将这匹宋缎和其他的锦缎一并交由宫人送到各宫主子手里。 一切办妥后,他才徐徐走进殿内。 徐舟野见他归来,微微一笑,示意他过来吃这案几上的糕点。 苏明躬身拱手,以示感激。 然后上前拿了块糕点咬了一口。 “对了,待会去本宫的库房里拿一匹云锦出来,照着本宫画的这个样式去做。”徐舟野的手指轻轻一移,将放在案几上的画纸挪到苏明身前,“务必按照这个来,一针一线不得有误。” “是。”苏明凑应声颔首,将手里剩下的糕点一口塞进嘴里,然后抽出随身携带的帕巾擦了擦手,最后小心翼翼地将画纸收起。 随即他原本平静的面容突然变得有些犹豫起来,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思索片刻之后,他还是鼓起勇气开口说道:“殿下,其实......奴才方才前往内务府领取罗缎之时,内务府总管康识礼百般阻挠。他说.....过往这些事情都是先经过太后之手,加之贤妃从旁协助打理。还说殿下您初出茅庐,资历尚浅,他们实在不敢轻易就把内务府的大小事务全部交由殿下您一人掌管。” 徐舟野静静地听他说完这一番话后,面不改色地将手中的糕点吃得一干二净,接着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茶,而后缓缓说道:“不想让本宫管,那本宫干脆就不管了。” * 午后,御书房 楚云骁正与几位大臣商讨着一些事。每个人都神情严肃,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就在这时,徐舟野带着清禾朝着御书房走来。 两人的身影逐渐清晰可见,清禾双手稳稳地捧着一盘点心,跟在徐舟野身后。 一直守候在御书房门外的赵德全远远地就瞧见了他们,急忙快步上前,对着徐舟野深深地弯下腰去,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高声说道:“奴才参见皇后!” 徐舟野微微一笑,轻轻摆了摆手,示意赵德全起身:“免礼。” 接着,他眸光流转,向着大门投去一瞥,轻声问道:“陛下此刻是否正在忙碌?” 赵德全赶忙站直身子,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回殿下,陛下确实正在与诸位大人商议要事。” 徐舟野闻言,转头看向清禾手中的点心,脸上露出一丝犹豫之色。 赵德全心思敏锐,立刻捕捉到了皇后的表情变化。 他向前迈了两步,靠近徐舟野,小声说道:“陛下之前有过交代,如若是殿下您前来,无需通报,可以直接进去。” 听到这话,徐舟野微微一愣,眼眸深处瞬间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欣喜。 紧接着,他伸手从清禾手中接过那盘点心,对清禾柔声吩咐道:“你先回去吧。” 清禾乖巧地点点头,福了福身应道:“是。”然后便转身离去。 目送清禾离开后,徐舟野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双手端起点心,稳步迈进了御书房。 只见那原本庄严肃穆的气氛,一时之间仿佛被一阵轻柔的春风吹拂而过,顿时有了那么几分缓和之意。 楚云骁那向来凌厉的眉眼,在此刻竟也柔和了些许。他那深邃的眼眸中,似有光芒流转,令人难以捉摸其中深意。 几位大臣见到徐舟野徐徐走来,心中虽略有不悦,但他们都是久居官场之人,自然懂得如何掩饰自己的情绪,面上丝毫不显,连忙恭敬地作揖行礼道:“微臣参见皇后!” 徐舟野微微一笑,轻声说道:“诸位大人免礼。”随后缓步移至帝王身旁。 接着他将精致的点心放置御案一边,对着帝王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这次楚云骁并没有同往常那般阻止他。 毕竟此时此刻,在场还有这些个大臣注视着。 他深知这些个老顽固平日里就爱找机会对他人指指点点。 倘若此时他贸然打断皇后行礼,恐怕会给那些人落下话柄,进而影响到皇后的声誉和地位。 哪怕他心中并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但为了他的皇后,他还是选择了沉默。 徐舟野行完礼就乖乖地站到一旁。 静静地等待着帝王开口询问。 然而,还未等楚云骁发问, 底下的符绰仁率先按耐不住性子,开口问道:“不知皇后此番前来,可是有何要事与陛下相商?” 楚云骁听到这话,眼帘微微抬起,一道冷冽的目光从他眼中一闪而过,显然对于符绰仁的冒失行为感到有些不悦。 不过,他并未直接发作,只是脸色略微阴沉了一些。 而徐舟野面对符绰仁的问话,却是表现得极为镇定自若。 心道:就知道你们要没事找事,还好本少爷想了个应对之策。只不过得委屈一下太子殿下了…… 念及此,徐舟野淡淡地瞥了一眼符绰仁,从容不迫地回答道:“确实有要事相商。眼看着太子不日返京,本宫特来此请教陛下,是否有需要臣帮忙操持之处?” 说着他转头看向了楚云骁。 楚云骁原本阴沉的脸在徐舟野看向他的时候有所好转,不过神色没多大浮动。 只见他目光缓缓地扫视过下方站立着的几位大臣,随后用一种沉稳而舒缓的语调开口说道:“太子回京之事有礼部全权负责筹备操办,皇后到时只需和朕在宣政殿前迎接太子即可。” 徐舟野听后微微颔首,表示已然明了,回应道:“臣谨遵圣意。” 然而就在这时,一时沉默的符绰仁突然站出来,一脸端肃之色,郑重其事地说道:“想必是皇后被后宫诸事所累,以至无暇分心他顾,这才想到太子归京一事,微臣能理解皇后欲要执掌中馈的一番良苦用心,只是这般辛苦劳累,终究还是恐有损皇后的凤体安康。倒不如让后宫中的诸位嫔妃们也帮忙分担一些事务。” 符绰仁这番话一出口,其余几位大臣顿时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而此时楚云骁的脸色则是瞬间由方才的多云转晴再度转为阴沉沉的模样,仿佛随时都会降下一场狂风暴雨一般。 反观徐舟野,其面色仍旧保持着一贯的淡定从容之态,然而在他内心深处却是忍不住暗自腹诽起来: 好你个老匹夫,人长得有模有样的,说起话来竟如此尖酸刻薄、阴阳怪气,简单的几句话便轻而易举地将“对太子不够上心”以及“迫不及待想要掌管后宫大权”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本少爷身上! 哼,看本少爷怎么拿话堵了你这老嘴。 “想来符大人对本宫颇有误解。”徐舟野嘴角微微上扬,那笑容似有若无,让人难以捉摸他内心真实所想。 只见他轻轻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本宫初来乍到,太后心有担忧,故而这掌管后宫的大权扔紧握于太后手中……至于太子返京此等重要之事,依常理而言,理应率先通报太后,而后再晓谕六宫。而此前并无人来告知本宫太子返京一事,本宫也是偶然听闻舒贵妃提及才知晓一二……” “此后本宫便在宫中等待太后娘娘的旨意,然而苦候多时,始终未能等来半分消息,便也以为这迎接大典无需本宫操持,可即便如此,本宫依旧不敢丝毫懈怠,终日殚精竭虑,是以便不请自来向陛下虚心讨教,怎料让符大人心生误会……” 言罢,徐舟野转过身去,脸上瞬间浮现出惶恐之色,紧接着双膝一弯,毫不犹豫地跪在地上,恭声道:“陛下,臣绝无任何轻慢太子殿下之意,还请陛下明察!” “这……” 符绰仁听到这番言辞,不由得心头一颤,一双眼眸瞪得浑圆,就连瞳孔都微微颤抖起来。 此时此刻,他脑海中一片混乱。 他怎么完全不记得太后如今仍然掌控着后宫大权? 金册宝印明明就在皇后手中呀! 这小子! 这小子好生能耐! 三言两语便把错处转移到太后身上了! 一口气说这么多还不带喘的! 丝毫让人无可乘之机! 不仅如此,还先告起状来了! 倒显得他才是那个无理取闹之人! 符绰仁气不打一处,鼻孔似在冒烟。 一旁的几个大臣见状不禁为符绰仁捏了一把冷汗。 第34章 荒唐的梦 “你先起来。” 楚云骁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寒渊,冷淡得如同千年寒冰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他眸中暗色涌动,似有风雨来临。 只见他微微偏过头去,用眼神示意着一旁跪着的徐舟野站起身来。 随后,他又冷冷地扫视了一眼底下那些低头不语的大臣们。那冰冷的目光就像是一道道利刃,无情地划过每一个人的面庞。 最终将那冷冽如霜的目光定格在了满脸愁容的符绰仁身上。 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击着面前的御案,发出一声声清脆而又令人心悸的声响。 少顷,他才缓缓开口说道:“符卿忧国忧民,不仅对前朝之事操心不已,就连后宫之事也时刻挂怀。如此殚精竭虑,着实让朕感到惶恐不安,为了符卿能够保重身体,这些日子还是暂且回府休养吧。” 这番话虽然说得委婉,但其中的言外之意却是再明显不过——你太多管闲事了,赶紧给朕回去好好反省反省! 然而,符绰仁显然并不愿意就此罢休。 他双膝跪地,挺直了脊梁,一脸坚定地说道:“陛下,请恕微臣斗胆,还望能听微臣一言。” 此时,楚云骁的脸色愈发阴沉下来,犹如乌云密布。他那双锋利的剑眉微微挑起,透露出一股无形的威压。 符绰仁丝毫不顾及帝王的情面,自顾自说道:“适才听皇后所言,太后掌权后宫之事,微臣着实不解,这金册宝印于封后大典之时便已交于皇后手中,怎会……” 话到此处,便停顿下来,隐晦地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徐舟野。 未等帝王做出任何反应,只见徐舟野微微仰头,目光坚定且自信满满地率先开口说道:“符大人若是对本宫所言有所怀疑,大可派遣人手前往太后宫中,将那金册宝印给取过来一看究竟便可。” 闻此,符绰仁老眉一拧,似觉不对。 心中不禁暗自思忖起来。 如此气焰嚣张地说出这般话语,其中必是有诈。 莫非那凤印当真就在太后手中? 亦或是故意以此来恐吓他,逼迫自己不得不承认此事? 然而,仔细想来,就算那金册宝印真在太后那里,他也是万万不敢轻易派人前去索取的。 毕竟刚刚已经惹得皇帝龙颜不悦,如果再按照皇后所说去做,岂不是更加触怒天威,自讨苦吃吗? 想到这里,符绰仁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并迅速思考着应对之策。 他深知此刻不宜继续与徐舟野僵持下去,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合适的台阶下,以免陷入更加不利的境地。 于是,他整理了一下思绪,换上一副极为诚恳的表情,低头向徐舟野认错道:“微臣绝无半点质疑皇后之意,实在是微臣一时糊涂,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口不择言,犯下如此大错,还望皇后能够大人大量,宽恕微臣的罪过。” 其言辞恳切,态度谦卑,尽显能屈能伸之势。 看得徐舟野不禁心中为之拍掌。 老匹夫胜在经验丰富! 罢了。 今日先放你一马。 免得碍了本少爷的大事。 想到这,徐舟野莞尔,轻声叹道:“唉,这事也不全怪符太尉,御书房乃陛下与诸位大臣商讨要事之地,本宫贸然前来,亦有不妥,致诸多误会,实在惭愧。” 说着转头面向帝王,神情似有担忧之色,道:“此番误会已解,其余的便听陛下安排吧。” 话音刚落,符绰仁额角微跳。 这小子是给了台阶下。 却还是没放过他啊。 只见帝王微微颔首,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用那一贯威严的声音说道:“就如方才朕所说,为了符爱卿的身体着想,还是先回府好生休养一段时日,至于你手中的那些事务,暂且移交于林相代为处理便是。”说罢,眼神冷漠地看向下方。 “是。”符绰仁纵然心中有千般不愿、万般不甘,但此刻也只能无奈应下这个结果,毕竟圣意难违,自己就算再不甘心,也只得吃下这哑巴亏。 他的余光不自觉地扫过一旁始终默不作声的林业余,那双素来精明的眼眸之中迅速地划过一丝深深的不屑之色。 哼,这便宜倒是让你给赚到了!想到此处,心中更是一阵憋闷和不爽。 而此时林业余的内心:遭老罪了,要处理一堆破事。 楚云骁眼睫微垂,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自己发胀的脑袋,满脸不耐地道:“若无其他要紧之事,诸位便都退下吧。” 听闻此言,在场的几位大臣纷纷躬身行礼,齐声说道:“臣等告退。”随后,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有序退出了宫殿。 等到殿内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楚云骁一直紧绷着的脸色终于稍稍有所好转。 他突然伸手一拉,将一直静静地站在自己身侧的那个人猛地拽到面前,然后顺势将人抱坐在自己怀中。 紧接着,他紧紧地搂住对方,仿佛生怕失去一般。 楚云骁把下巴抵在徐舟野的肩头,语气低沉而又带着些许愧疚地闷声道:“让皇后受委屈了。” 徐舟野则是轻轻摇了摇头,柔声道:“臣并不觉得委屈。”话落,他伸手轻轻按摩着帝王的头部,“倒是陛下,也要注意龙体,莫要过度操劳才是。” 楚云骁被他这一番举动弄得身心愉悦。 他微微抬起眼眸,目光直直地落在徐舟野的脸上,仿佛要透过他的双眼看到内心深处一般。 一只修长而有力的手带着几分深意,轻轻地搭在了徐舟野的腰处,另一只手则轻柔地摩挲着他光滑的脸颊,嘴角上扬,语气充满了戏谑之意:“操劳?是说朕对皇后......\" 然而,话音未落,便被徐舟野迅速伸出的手掌给捂住了嘴。 不是,上一世也不见得楚云骁这般不要脸啊! 只见徐舟野面色微红,心虚地别过头去,小声提醒道:“陛下,这里是御书房。\" 看着他这番模样,楚云骁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喉咙间溢出一声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轻笑。 徐舟野听到这笑声,心里更是觉得无奈至极,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丝嗔怒之色。 他状似不悦地从帝王怀抱中挣脱出来,随后规规矩矩地站立在一旁,轻声说道:“臣见陛下此刻尚有心情来打趣臣,想来定是不觉得疲惫的。既然如此,陛下还是继续忙碌您的政务吧,臣在此多有叨扰,先行告退了。\" 语罢,他转身作势就要离去。 楚云骁眼疾手快,连忙站起身来,张开双臂从身后紧紧地将徐舟野拥入怀中,似乎生怕一松手,眼前之人就会消失不见一般。 他就这样紧紧地抱着徐舟野,仿佛时间都已经静止,四周一片静谧,唯有两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然而,他却始终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感受着怀中之人的温暖与气息。 如此这般过去了好半晌,徐舟野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缓缓扭过头来,如水般的眼眸望向身旁的楚云骁。 只见这位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此刻竟流露出一抹落寞之色,那神色之中似乎隐藏着无尽的忧愁和哀伤。 “陛下……”徐舟野不禁轻蹙眉头,心中满是疑惑和担忧。 他转过身去,伸出双手轻轻地捧起楚云骁那张英俊却略显憔悴的脸庞,目光关切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楚云骁深深地凝视着眼前的人,沉默良久之后,才发出一声低沉的叹息:“朕做了个梦。” “什么梦?能让陛下如此神伤。”徐舟野追问道。 楚云骁微微闭上双眼,似乎仍沉浸在那个可怕的梦境之中,“朕梦见……皇后病怏怏地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气若游丝。” 说到这里,楚云骁抱着徐舟野的手臂不自觉地微微动了一下,仿佛想要将他抱得更紧一些,生怕一松手他便会如同梦中的皇后一般离自己而去。 而听到这话的徐舟野却是浑身猛地一颤,眼中尽是惊愕与惶恐。 还未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楚云骁已然继续艰难地开口说道:“朕记得,梦中那寒冬,雪落甚巨,整个皇宫皆染素白,城楼的丧钟响了一阵又一阵,那是皇后……” 徐舟野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一种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 他来不及多想,急忙出声打断了帝王的话语:“陛下,不过一个梦而已,当不得真。” 楚云骁低头看了看怀中的人,心中顿时泛起一股酸涩。 他抬手捋了捋徐舟野一边的发丝,沉声道:“朕也觉得这个梦太过荒唐。” 言罢,他又将人按到自己的心口处,深吸了口气,缓缓道:“不过事关皇后,再荒唐的梦,朕也会放在心上。” 第35章 恍然如梦 徐舟野只觉得自己的心猛地一揪,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一般,顿时让他感到呼吸困难。 那种感觉就仿佛前世在濒死边缘挣扎时一模一样,熟悉而又可怕的场景在他眼前不断浮现。 此刻,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胸口急剧起伏着,仿佛有一座大山压在了上面,令他几乎无法喘息。 身前的楚云骁见状,脸色骤然间大变。 他没有丝毫犹豫,迅速伸手将徐舟野逐渐落下的身躯从怀中轻柔地捞起,然后双眼直直地凝视着徐舟野那张瞬间变得苍白如纸的脸庞,心中不由自主地慌乱了几分。 “快传太医!”楚云骁大声吼道,声音中充满了焦急与担忧。 紧接着,他用一只手紧紧地握住徐舟野那微微颤抖的手,试图传递给他一些感知与安慰。 另一只手则小心翼翼地将徐舟野打横抱入怀中,脚下生风般快步朝着殿内走去。 进入殿内后,楚云骁轻轻地把徐舟野放上了龙榻。 他的目光却始终未曾离开过徐舟野的面容,眼神中满是关切与不安。 此时,守在门外的赵德全听到楚云骁的呼喊声,心头不禁猛地一颤,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不敢有片刻耽搁,赶忙转身吩咐身边的小太监快去请太医前来。 殿内 徐舟野只觉得脑袋昏沉无比,仿佛有千万只蜜蜂在耳边嗡嗡作响,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迷蒙混沌的状态之中。 他的视线也变得越来越模糊,眼前的一切似乎都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纱幔,让他难以看清。 下意识地,他抬起手来,毫无章法地摸索着,想要触碰那近在咫尺却又看不真切的面孔,口中喃喃自语道:“是梦吗......” 楚云骁看到他这般模样,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尤其是听到他这句充满迷茫与不确定的话语后,心中更是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 他那双原本就紧握的手此刻收得更紧了,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失去面前这个脆弱的人。 他俯下身去,将脸凑得更近一些,希望能让徐舟野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声音微微颤抖着,但还是竭力压抑住内心汹涌澎湃的紧张情绪,轻声说道:“不是梦,朕在,朕就在皇后身边。” 当徐舟野感受到从帝王身上传递而来的温暖时,他那急促的呼吸终于开始慢慢地平稳下来。 然而,他说话的声音却依旧显得十分虚弱,仿佛每一个字都是用尽全身力气挤出来的一般:“不是梦就好......” 话音刚落,他的双眼缓缓合上,身体彻底放松下来,就这样昏迷了过去。 楚云骁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像是坠入了无底深渊般,一股寒意瞬间传遍全身。 “徐锦?” 他来不及多想,迅速俯下身去,几乎要贴到榻上躺着的人的脸上,焦急地呼喊着徐舟野的名字,试图唤醒沉睡中的他。 这时,只见内侍领着一名太医行色匆匆地赶了过来。 他们一路小跑着,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待来到近前,陈太医正欲跪地向帝王行礼,楚云骁见状,连忙摆手制止,示意他赶快查看皇后病情。 陈太医心领神会,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快步走上前去。 而楚云骁则迅速起身,将自己所坐之处让了出来。 与此同时,他还不忘用眼神示意站在一旁的宫侍,去给太医搬一张凳子过来。 很快,宫侍便搬来了凳子,放在了太医身旁。 陈太医稳稳当当地落了座,先是仔细观察了一下皇后的面色和神情,接着又伸手轻轻翻开皇后的眼皮看了看。 然后小心翼翼地搭在了徐舟野的手腕脉搏处。 大约过了半晌工夫,陈太医的神色不见变化,相对平静。 只见他缓缓转过头来,对着帝王轻声说道:“陛下请放心,皇后并无大碍。只是近日来过于操劳,心中忧虑过重,又受了惊吓,所以才导致身体虚弱,一时昏厥过去。只需好好调养一段时间,便能恢复如初。” 楚云骁闻言,不禁轻蹙眉头。 太医所说的惊吓,是指方才他对皇后说的那个梦吗?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如野草般在他心中迅速蔓延开来。 想到此处,楚云骁那双深邃而锐利的眼眸,带着丝丝疑惑缓缓转向了榻上静静躺着的人。 不知为何,当他的视线落在那张苍白清俊的容颜上时,心底竟莫名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觉。 仿若梦中场景再现…… 楚云骁深吸了口气,稳住躁动不安的情绪,过了一会,他转头对着陈太医说道:“你先下去吧。” “是,微臣告退。” 陈太医赶忙收起随身携带的药箱,恭敬地起身行了个礼,便转身迈着小步退出了寝宫。 待太医离开之后,楚云骁再次缓缓坐回到榻边。 他极其小心地牵起徐舟野那只略显冰凉的手,而后将其轻轻地放置于自己宽厚温暖的掌心当中,并开始慢慢地来回摩挲起来。 然而此刻,他的脑海里却不停地回想着刚才徐舟野在意识模糊之时喃喃说出的那些话语。 越想心就越慌。 手也握紧了几分。 * 瑶华宫 丽嫔坐在梳妆台前,上面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翻动着这些珍贵的物件,目光在它们之间流转,仿佛在挑选最能衬托自己美丽的宝贝。 忽然,她的手停在了一个精致的发钗上,发钗上镶嵌着璀璨的宝石和细腻的珍珠,散发着迷人的光芒。 丽嫔拿起发钗,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在头上比划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 “即便得不到皇上的宠爱,本宫也要好好打扮,尤其是太后寿辰宴上,把那群搔首弄姿的妃嫔们比下去。” 站在一旁的侍女立刻谄媚地附和道:“娘娘说的是,以娘娘的倾国倾城之貌,只需稍稍装扮一下,便能艳冠后宫,让那些庸脂俗粉望尘莫及。” 听到侍女的奉承,丽嫔心有不屑。她抬起头,眼神中流露出傲慢之色,冷冷地说道:“用得着你说?快去,把内务府送来的那匹宋锦给本宫裁出来,可别糟蹋了这上好的料子,本宫还指着它在寿宴上大放异彩、一鸣惊人呢!” 侍女闻言,心中暗自撇了撇嘴,脸上却依旧挂着讨好的笑容,连忙应声道:“是,娘娘,奴婢这就去办。” 说完,她便匆匆转身离去。 她一刻都不敢怠慢,要是稍有延误或者办事不力,可没有好果子吃。 她家这位主子,可没贤妃那般好说话。 一有不顺心,便随时拿她们出气。 丽嫔见她匆匆离去的样子不禁嗤笑出声,随后转头看向另一边候着的侍女,唇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道:“你,去把太后娘娘之前赏给本宫的那匹云锦拿出来,给皇后裁制成衣,小心些别毁了,可珍贵着呢!” 第36章 一晚上点十个 傍晚 徐舟野幽幽转醒。 他眼睫微掀,眸光在龙榻上流转。 随即扭头看向睡在身侧的帝王。 只见楚云骁紧握着他的手,额头抵在自己的发顶上,呼吸均匀而沉稳。 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威严冷峻的英俊脸庞,此刻却显得格外柔和,与生俱来的威仪也在此刻松懈了许多,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徐舟野看着眼前这一幕,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勾勒出一抹温柔的笑容。 他抬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楚云骁的眉眼。 手指沿着鼻梁、眼眶、眉毛一路游走,似是将这张脸深深刻在心头。 就这样摸了好一会儿之后,徐舟野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手。 然而,心中那股扰人的思绪却依旧如潮水般汹涌而来,让他不由自主地微微叹息出声。 他轻轻地挪动身子,想要转过身去,暂时逃避这份复杂的心绪。 可就在这时,一个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怎么停手了?” 徐舟野原本正要转动的身体猛地一顿,整个人瞬间僵住。 他缓缓回过头,正好对上楚云骁那双幽深如海的眸子,刹那间,一股电流从心底窜起,令他不由得心头一颤。 “陛下……”徐舟野轻唤出声,声音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嗯。”楚云骁立刻应了一声。 不知为何,徐舟野忽然觉得周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感弥漫在空气中,让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节奏。 徐舟野深吸了一口气,“陛下一直等着臣醒来?” “也算是陪皇后小睡了会儿。”楚云骁微微一笑,语气轻松随意,但眼神中的深情却是那样浓烈,几乎能将人融化。 与此同时,握着徐舟野的手却紧了几分,生怕眼前人醒不来似的。 “臣吓到陛下了吧?”徐舟野瞥过自己那只被紧紧握住的手,满脸担忧地问道。 然而,楚云骁却并未回答他的话,只是这般静静地凝视着眼前之人,目光深邃而专注。 片刻之后,楚云骁缓缓伸出双臂,动作轻柔地将徐舟野轻轻地揽入怀中。 他低下头,嘴唇贴近徐舟野的耳畔,压低声音说道:“是朕吓到皇后了。”语气之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和疼惜。 徐舟野闻言微微一愣,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 他顺从地将脑袋凑近帝王宽阔温暖的胸膛,感受着对方强有力的心跳声。 两人就这样相拥,彼此的心都贴得很近很近,一切尽在不言中,对于今日发生的事情心照不宣,谁也没有再去提起。 过了好一会儿,徐舟野才稍稍抬起头来,轻声说道:“臣找陛下其实是为了一件事。” 楚云骁听到这话,垂下眼眸看向怀中的人,眼神温柔且充满好奇,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只见徐舟野嘴角上扬,用脸颊蹭了蹭帝王的胸口,恳求地说道:“陛下陪臣出宫吧。” 说完,还眨了眨那双明亮如星的眼睛,满怀期待地看着楚云骁。 “好。” 楚云骁虽有疑虑,但还是应下了。 徐舟野见帝王应允,兴奋地凑上前去,轻轻地亲了一下楚云骁的脸颊,并迫不及待地解释起来:“其实臣心里一直想着要给太子准备一份特别的见面礼。为此,苦思冥想了许久,始终未能找到合适的点子。后来转念一想,或许出宫去瞧一瞧,指不定会有所收获。” 对于他的解释,楚云骁没听进去多少,反而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吻弄得一愣。 尽管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触即离,但那柔软温热的触感却仿佛烙印一般留在了他的脸颊上。 让他不由自主地伸手轻轻摸了摸方才被亲过的地方,心中竟升起一股意犹未尽之感。 他缓缓垂下眼眸,视线落在身前之人那令人肖想已久的唇瓣上,鬼使神差地俯身覆了上去。 徐舟野先是一怔,显然没有料到楚云骁会做出如此举动。 然而仅仅只是一瞬间的惊愕之后,他便闭上双眼,温顺而又热情地迎合着对方的亲吻。 此刻,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愈发暧昧旖旎,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已消失不见,只剩下彼此炽热的呼吸和紧密相拥的身躯。 楚云骁的唇热烈而急切地落在怀中人的脸颊、脖颈之上,同时双手也不安分地游走着,摸索到那人腰间的系带,手指轻轻一勾,似乎就要将其扯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徐舟野忽然抬起手,用力地挡住了楚云骁进一步的动作。 此时的徐舟野气息微乱,胸口随着呼吸起伏不定,他稍稍喘了口气,轻声说道:“陛下答应过臣要出宫的……”声音虽轻,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楚云骁闻言眉头紧蹙,脸上闪过一丝讶异,“现在?” 显然没有料到他的皇后会在此刻提出这样的要求。 徐舟野重重地点了点头,目光清澈而专注,再次强调道:“没错,就是现在。” 一时间,屋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楚云骁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仿佛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情绪。 他缓缓转过头去,不再直视徐舟野那令他心痒难耐的双眸,试图让自己那躁动不已的渴望得到平息。 “太医说你需要休养。” “陛下也见了,臣并无大碍。” 楚云骁回头看了看他,终究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慢慢地从榻上坐起身子。 “罢了,就依你。”楚云骁伸手将躺在榻上之人的衣物拢好,随后翻身下床,慢条斯理地整衣着装。 待穿戴完毕之后,楚云骁又仔细地理了理身上的衣袍,然后转过身去,似笑非笑地看着正准备下榻的徐舟野,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调侃道:“挑礼物是假,想出宫才是真。” 徐舟野闻听此言,不紧不慢地抬起头来,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从容不迫的笑容,轻声说道:“陛下看出来了,可会反悔?” 楚云骁面不改色,稳步向前走去,伸手接过徐舟野手中的外袍,动作轻柔地为他披在了身上。 随后,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徐舟野,意味深长地反问一句:“反悔什么?反悔情到深处时……收了手?” 徐舟野一时间竟无言以对,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愣愣地站在原地。 楚云骁见状,心情愈发愉悦起来,他向徐舟野伸出一只手,语气轻快地说道:“走吧,再耽搁下去,恐怕就没有那么好玩了。” 徐舟野略微迟疑了片刻,但最终还是缓缓抬起手,轻轻地搭在了楚云骁的手上,嬉笑道:“怎么会呢?夜里的昭京城可要比白日里有趣得多了!” 楚云骁挑眉,意味不明地看着徐舟野,“哦?看来皇后对此颇有心得。” 说到兴致之处,徐舟野瞬间来了精神,眼神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滔滔不绝地开始讲述起来:“那是自然,别说是昭京城了,就连苏城的夜晚也是极为美妙的。特别是那醉仙楼的美酒,简直就是人间极品!喝上一碗之后,让人欲罢不能,只想再接一碗继续畅饮,那种滋味真是令人陶醉其中,快乐无比!想当年我与庄砚等人一同前往之时,哪怕是过了门禁,都舍不得离去呢......” 徐舟野说得津津有味,一时高兴竟忘了自称,也忘了身旁跟着的人是大魏的帝王,一个没把住嘴把以前和好友相聚的那些个趣事全给抖漏出来了。 “要说啊还是庄砚会玩,这人醉了酒竟干一些失了体面的事,有次夜里,我们在府里开怀畅饮,他一时没忍住,喝多了,嚷嚷着要去醉仙楼将他们的招牌一扫而空……” 自然,醉话他们是不当回事的。 岂料,庄砚竟真醉醺醺地跑了出去。 还把“醉春楼”与“醉仙楼”混为一谈。 醉得神志不清的他,看也没看一眼,便一脚迈了进去。 然后大声喊叫道:“把你们这儿的招牌全给我叫上来!本少爷今日要大干一场!最好是……”说着他手指交叉比了个“十”字,“懂了吗!” 原本喧闹的醉春楼因着他惊世骇俗的举动顿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众人瞠目结舌,仿佛时间都在此刻凝固。 然而,这短暂的寂静很快便被此起彼伏的议论声所打破。 “我没听错吧?他要十个……” “一晚上点十个,吃得消吗?” “这是哪家的公子哥,这般龙精虎猛!” “好像是庄家那小子……” “真真是羡慕了,年轻就是好啊!” …… 庄砚已然醉得昏天黑地,脚步踉跄,哪里还能听清周围人的窃窃私语,一个劲地嚷嚷着快些让人安排。 楼里的妈妈见多识广,但面对这位出手阔绰且有些胡搅蛮缠的客人,她也是丝毫不敢怠慢。 把人请到上房后,如他所愿,给他招来了十个人——五个身姿婀娜的妙龄姑娘,还有五个面若冠玉的俊俏小倌。 待关起门来,这些个姑娘哥儿蜂拥而上,庄砚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他连忙躲开这群恶狼扑食的人。 奈何自个醉了酒,寡不敌众。 眼看贞操要不保。 好友闻悉及时赶到,阻止了这场闹剧。 第37章 客栈闹事 说了这么多,徐舟野才渐渐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忘记了楚云骁的身份,只是将其当做最为亲密无间之人一般唠起了家常。 待意识到自己这一行为有多么失礼之后,徐舟野顿觉窘迫不已。 他连忙收了声,不再多话。 楚云骁见状,反而紧紧地牵着他的手,用轻柔温和的声音说道:“无妨,朕喜欢听。” 闻言,徐舟野不由一怔,“陛下当真不觉得臣失了规矩?” 楚云骁微微一笑,眼中满是宠溺之色,“在朕面前,那些繁文缛节,皇后不必放在心上。” 他的声音犹如春日里和煦的微风,轻轻拂过徐舟野的心间,让他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情顿时平静了下来。 “再者,皇后什么样,朕不是没见过。” 楚云骁微微勾起唇角,笑意耐人寻味。 徐舟野心中一紧,他自然清楚楚云骁所指之事,但此刻却心虚得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只能嗫嚅着说道:“陛下还是忘了当年的事吧。” 然而,楚云骁仿若未闻一般,不仅没有顺着他的意思,反而摇了摇头,挑眉道:“朕记性好。” 徐舟野顿时哑然,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就在他苦思冥想之际,楚云骁毫无征兆地松开了紧紧握住徐舟野的手。 只见他眉头微皱,佯装出一副不悦的神情,缓缓开口道:“朕可还记得皇后曾说过......”说到此处,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然后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凝视着面前的徐舟野,接着一字一句地道:“说朕最是无情。” 话音刚落,徐舟野如遭雷击般僵立当场。 “怎么,皇后这是…又失忆了?”楚云骁戏谑道。 徐舟野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轻声说道:“臣倒是觉得,陛下并非是记性好,而是过于记仇罢了。” 话音刚落,他竟连身后之人看都不看一眼,便自顾自地迈步向前走去。 只见他神色略带不满,接着说道:“臣甚至还不曾说起陛下暗中监视臣之事,不曾想陛下反倒先行怪起臣来了。” 此时,站在廊檐之下的一众宫侍瞧见这番情景,无不大惊失色。 心中暗自思忖着这位皇后实在是太不知礼数规矩了,竟越过帝王走在了前头,还竟说些大逆不道的话。如此作为简直就是对帝王威严的公然冒犯和冲撞,实乃犯下了不可饶恕之大罪。 楚云骁面若寒霜,眼神冰冷地扫视了那些宫侍一眼,冷声警告道:“谁胆敢多嘴一句,从今往后就无需再在此处当差了。” 此言一出,宫侍们顿时被吓得脸色煞白,一个个慌忙跪倒在地,连连叩头请罪。 楚云骁不予理会,直接迈开大步,迅速朝着位于廊檐尽头正在等待自己的那个人追去。 待到终于来到徐舟野身旁时,他毫不犹豫地牵过对方的手,语气温柔且满含歉意地安抚道:“朕无意隐瞒,可为了皇后的安危,朕不会将人撤走。” 听闻此言,徐舟野轻轻扬起唇角,自觉跳过这个话题,眼皮上下打量了楚云骁的一身龙袍,轻笑道:“陛下还是换身衣裳最好,不然出了这门,怕是整条街都不敢轻举妄动。” 似是说到了点上,楚云骁心情大好,凑到徐舟野的耳边低声循循善诱道:“那皇后来帮朕换,可好?” “只是换身衣裳罢了,有何难?”徐舟野信誓旦旦地应下。 岂知,这话一说出口,他便后悔了。 换衣服不难。 难得是换的过程。 楚云骁时不时勾着他做一些不可描述之事,耽搁了不少时间。 待终于将衣服换好,徐舟野原本清澈的双眸此刻染上了一层水雾,手更是酸软个不行,还微微抖着。 反观楚云骁,一脸餍足。 * 夜幕悄然降临,繁华的昭京灯火通明。 客栈顶楼的一间上房,房门紧闭。 屋内,烛光摇曳,楚鹤远气定神闲地端坐在榻上。 十安则仔仔细细地将房间里里外外都排查了个遍。 他的动作敏捷而又谨慎,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存在危险的角落。 终于,在确定四周没有异常之后,十安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放松下来。 随后,十安快步走到楚鹤远身前,恭敬地躬身抱拳行礼道:“启禀殿下,属下已将您成功抵京的消息传至宫中。依属下之见,今夜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应该是不敢轻举妄动了。此地乃是昭京东街,距离皇宫并不遥远。今晚就请殿下在此处歇息,待到明日清晨,礼部的官员自会前来迎接殿下进宫。” 楚鹤远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抹乖巧的笑容,轻声应道:“好,有劳你费心了。” 话音刚落,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 十安警觉地出门查探。 只见堂下站着两位衣着华丽的少年,他们身后跟着几个仆从,正气势汹汹地在柜台前叫嚷着。 其中那位带头的黄衣少年更是嚣张跋扈,他右手猛地一拍桌子,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震得桌上原本摆放整齐的物品都开始摇晃起来。 “今儿个两间上房本少爷都要了,你们识趣的话,最好赶紧给我腾出来!”黄衣少年轻蔑地看着掌柜,语气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 掌柜面露难色,连忙赔笑道:“这位客官,真是不好意思啊。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我们店里仅有的两间上房早就已经住满了,莫说是两间,一间也实在没办法再给您腾出来啊,请您多多包涵,不要为难小人呐。” 然而,黄衣少年根本不听掌柜解释,他怒目圆睁,大声吼道:“听不懂人话是不是?”说罢,他迅速从腰间抽出佩剑,寒光一闪,剑尖直直地指向掌柜的喉咙处。 掌柜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脸色煞白,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而周围那些看热闹的人们看到这一幕,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随即发出一阵唏嘘之声。 “快点给本少爷腾出一间上房来!否则别怪我的剑不长眼!”黄衣少年再次威胁道,眼中闪烁着凶狠的光芒。 一直待在屋内的楚鹤远微微皱起眉头,这阵吵闹声实在太过刺耳,而且听起来双方似乎马上就要动手了。 门外的十安漠然地俯视着楼下发生的一幕。 他转身回到房间,向楚鹤远行了一礼。 “外面究竟发生了何事啊?”楚鹤远终究没能按捺住内心的好奇,开口询问道。 十安毕恭毕敬地回答说:“回殿下,不知道哪家的公子哥儿正在楼下闹事,非得要这家客栈的两间上房不可。” 听到这话,楚鹤远当即站起了身来。 他那小小的身躯仅仅才到十安的腰间而已,但却有着一股不容小觑的气势。 只见他迈动着那双还略显稚嫩的小脚,一步步地朝着十安走去。 当走到十安跟前时,他仰起头,眨巴着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满怀期待地说道:“能否带孤前去看看?” 面对楚鹤远的请求,十安不禁面露难色,显得有些犹豫不决起来。 楚鹤远敏锐地察觉到了十安的顾虑,于是赶忙用自己那尚且稚嫩的嗓音向十安作出保证:“放心,孤绝对不会乱跑乱走的。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情,一切后果都由孤一人承担!” 尽管如此,十安心里依旧还有些拿不定主意,仍然处于犹豫之中。 “唉......”楚鹤远见此情形,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脸上流露出一丝失望之色,缓缓说道,“既然这样,那就算了,不看也罢。” 说完之后,他便默默地转身回到座位上坐好,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 十安面露纠结,眉头紧紧皱起,心中正经历着一场激烈的挣扎。 毕竟对于一个孩童来说,拥有强烈的好奇心乃是再平常不过之事。 可眼下,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正当他思索之际,屋外的喧闹之声愈发响亮起来,犹如汹涌澎湃的潮水一般,一波接着一波地冲击着人们的耳膜。 其间还夹杂着一行人匆匆忙忙的脚步声,那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可闻。 十安心中不禁涌起一丝不安之感。 他刚想要转过头去查看究竟发生了何事,却听得“砰”的一声巨响,房门竟被人狠狠地一脚踹开! 伴随着这突如其来的声响,一道张狂而又嚣张的话语传入众人耳中:“是谁胆敢居住在此处?识相的赶紧给本少爷让开,这间上房本少爷看上了!” 见此情形,楚鹤远一脸好奇,却又十分乖巧地站立在十安身旁。 十安下意识地上前迈出一步,稳稳地将楚鹤远护在了自己身后。 与此同时,他的右手悄然按在了腰间那柄未出鞘的横刀之上,面色冷峻如冰,目光凌厉地直视着那些贸然闯入之人。 第38章 冥婚 只见破门而入的黄衣少年,嚣张地扫视着屋内,发现这里总共不过三四个人,其中竟然还有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 他顿时觉得自己威风凛凛,气焰愈发高涨,变得越发张狂起来。 “喂,不知是哪家的小少爷在此啊?识相点,赶紧把这间屋子让给本少爷,本少爷大人大量,也就不与你一般见识啦。” 黄衣少年扬起下巴,斜睨着楚鹤远,眼神中充满了不屑和挑衅。 然而,面对如此无理的要求,楚鹤远却丝毫不为所动。 他一脸平静,毫无表情,但语气却是异常坚定:“不让。”简简单单两个字,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 “哟呵,好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小子!竟敢违抗本少爷的命令!”黄衣少年被激怒了,他双手抱在胸前,怒目而视,“哼,你可知道本少爷是谁吗?” 说罢,他得意洋洋地偏过头去,向身后的仆从使了个眼色。 那仆从见状,立刻心领神会,快步走上前来,昂首挺胸,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用洪亮的声音大声说道:“睁大你们的眼睛好好瞧瞧,站在你们面前的这位,可是威名赫赫的镇北王之子——贾长风贾世子!” 话音刚落,周围那些原本只是抱着看热闹心态的人们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发出一阵惊叹声和唏嘘声。 毕竟,镇北王在这朔州一带可是声名远扬,其权势之大令人敬畏。 但就在众人皆为之震惊之时,唯有十安他们一行人面不改色,仿佛对这个所谓的贾世子毫不在意。 十安更是在心中暗自嘲讽道:什么柿子?还假的?啧啧啧…… 贾长风眼见这些人对自己亮明的世子身份竟然丝毫没有畏惧之意,心中的怒火瞬间就被点燃了。 他瞪大双眼,怒喝道:“本世子已然亮出身份,尔等居然还不知退下,难道是要公然违抗吗?” 面对他的怒斥,十安却仿若未闻一般,依旧稳稳地站立原地,身形纹丝不动。 他身后的楚鹤远同样也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似乎完全不把贾长风放在眼里。 护着楚鹤远的两名侍卫更是过分,甚至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予。 这下子,贾长风再也无法忍受,整个人都陷入了暴怒之中。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他身旁的蓝衣少年趁机煽风点火起来,只见他尖声说道:“见到世子竟不行礼,究竟是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胆子啊!” 楚鹤远听到这话,不禁微微蹙起眉头,抬起头朝着那蓝衣少年望去。 这一看之下,心中顿生厌恶之感。 这人长着一张雌雄难辨的面容,说话之时不仅举止扭捏作态,而且还娇柔做作得很,直叫人看了便有一股想要冲上去教训一番的冲动。 那蓝衣少年被楚鹤远这么直直盯着,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虚,原本嚣张的气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神色哀怨且委屈地往贾长风怀中靠了过去,嘴里还轻声嘟囔着什么。 贾长风看到心爱的人儿受了这般委屈,心中的火气愈发旺盛起来。 只听“噌”的一声,他毫不犹豫地拔出佩剑,剑尖直指对面的众人。 与此同时,十安也不甘示弱,迅速从腰间抽出了那柄横刀,双方剑拔弩张,一场激烈的冲突眼看就要爆发。 * 徐舟野兴致勃勃地拉着楚云骁穿梭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楚云骁身着一袭墨色劲装,显得身姿挺拔、英气逼人。 他那乌黑亮丽的长发被高高扎起,更添几分利落之感。 而徐舟野则身穿一袭洁白如雪的宽袖长袍,衣袂飘飘,如瀑般的长发随意地半披着,随风轻扬。 此刻两人站在一块,颇有一种富家公子与贴身侍卫的即视感。 徐舟野手中握着一把精美的折扇,不时轻轻摇动,扇面上的山水画若隐若现。 他微微偏过头去,抬起手来示意楚云骁靠近一些。 楚云骁见状,心领神会地俯下身去,将耳朵凑近徐舟野。 徐舟野压低声音,轻声细语地问道:“陛下,这侍卫当得可还好?”言语之间,似有调侃之意。 楚云骁眼睑微垂,深邃而锐利的视线悄然落下,定格在了两人紧紧牵着的手上。 他的薄唇轻启,低沉的嗓音宛如悠扬的琴音在空气中回荡:“朕可从未见过有哪家的侍卫与公子会这般亲密无间,十指紧扣。” 徐舟野听闻此言,嘴角轻轻上扬,勾勒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只见他不紧不慢地理了理那宽大且质地精良的衣袖,轻而易举地就将那双紧握的手遮挡起来。 随后,他用略带挑衅的口吻说道:“自然是有的,只是他们行事谨慎,不会让旁人轻易察觉罢了。如此,陛下可能意会?” 楚云骁闻言,目光幽幽地凝视着自己那被宽大袖袍所遮掩住的手。 不知为何,一股异样的感觉如同春日里破冰而出的溪流,在他心底深处莫名地泛起一圈又一圈细微的涟漪。 那涟漪逐渐扩散开来,使得他原本平静的心湖也开始变得不再安宁。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心中那股纷乱的情绪一并压制下去。 半晌,他缓缓从徐舟野的手心里挣脱出来,并一脸正色地道:“公子,这不合规矩。” 徐舟野一愣,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他发怔之际,只觉得眼前突然一黑,一张面具不知何时已经遮住了他的脸庞。 徐舟野回过神来,急忙转过头去,满脸疑惑地看向身旁的楚云骁。 此时的楚云骁同样戴着一个造型奇异、色彩斑斓的面具,那张面具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诡异。 而面具之下,楚云骁的双眼正微微眯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注视着他。 接着,楚云骁轻轻地扬起下巴,朝着某个方向示意徐舟野看过去。 徐舟野顺着他指示的方向扭头望去,只见身后不远处有一群头戴面具,身着异服的人正在尽情地挥舞着,似是在举行某种仪式。 部分围观的百姓们不明所以,不时发出阵阵喝彩和叫好之声,而大多数路过的行人则神色复杂,步履匆匆地离开了现场。 “这架势……看着像是在驱魔。”徐舟野不禁喃喃自语道。 可谁知,他话音刚落,四周原本明亮的灯火尽数熄灭。 刹那间,整个区域都被黑暗所笼罩,唯有街道两侧的屋檐下,摇晃的灯笼还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没过多久,浓浓的大雾开始弥漫开来,迅速将周围的一切都吞没其中。 在这片迷雾之中,一阵幽怨低沉的唢呐声突兀地传入众人的耳朵里。 那声音如泣如诉,让人毛骨悚然。 不多时,一行同样戴着面具的人缓缓从浓雾深处走了出来。 他们步伐整齐,抬着一顶装饰精美的花轿。 那顶花轿在雾气的衬托下,越发显得阴森恐怖,仿佛置身于地府之中一般。 “这……”徐舟野眉头紧皱,面露疑色,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道,“这到底是娶亲还是索魂啊?” 一旁的楚云骁同样一脸迷惑,显然对此也是闻所未闻。 此时,旁边卖杂货的小贩脸上闪过一丝晦气之色,但看到两人好奇的模样,还是耐着性子解释起来:“二位有所不知,这可是冥婚呐!就是湘阳来的陆家,说是他们家那位小少爷不幸断了气。按照他们当地的老规矩,在下葬入棺椁之前,必须得寻个年纪相仿的新人,结了这阴亲,以此来冲冲晦气呢!” 听到这里,徐舟野心急地追问道:“既然如此,那这新人难道也要随着一同下葬不成?” 这个问题可谓是问到了关键之处,就连楚云骁也不禁凝神屏息,将目光紧紧投向小贩,等待他给出答案。 小贩轻轻叹了口气,摇着头说道:“那倒是不必,天子脚下,事关人命岂敢乱来。只不过苦了那新人喽,虽说无需陪葬入土,但却要终生守着这座冷冰冰的墓碑度日......”说到最后,小贩的语气中满是同情之意。 “这是什么破规矩!”徐舟野愤愤不平地抱怨道,“简直荒谬至极,早就应该废止才对!” 楚云骁深表赞同地点了点头。 就在二人正欲继续交谈之时,突然,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长空—— “死人啦!” 第39章 秦家二公子 伴随着那声尖叫,一个年龄大约在十一二岁左右的少年突然从花轿一侧惊慌失措地冲了出来。 原本站在人群中的徐舟野和楚云骁听到这阵尖叫声后先是微微一怔,不过很快便回过神来,两人对视一眼后,毫不犹豫地迈步朝着事发地点快速走去。 围观的人大多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连连后退。 与此同时,那群戴着各式面具正在翩翩起舞的舞者们也纷纷停下了动作,一个个都转过头去望向出事的方向。 再看那抬着花轿的一行人更是猛地止住了前进的脚步,一时间整个场面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那个少年眼见徐舟野正快步向自己走来,如同见到救命稻草一般,立刻拔腿飞奔到他们身后躲了起来,并紧紧抓住徐舟野的衣袖,身体还止不住地颤抖着。 徐舟野见状,赶忙弯下腰来,轻轻抬起手,安抚地摸了摸少年的脑袋,然后用极其温柔的语气问道:“别怕,告诉哥哥,你都看见了什么呀?” 少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过了好一会儿才稍稍平复下来。 接着,他哆哆嗦嗦地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那顶花轿的内部,磕磕绊绊地回答道:“我、我一时好奇,就掀了那帘子看,谁知道那里面…那里面的人…死…死了!” 众人闻言,大惊失色。 尤其是那抬着花轿的一行轿夫们,更是吓得手忙脚乱,匆忙间便将花轿重重地放在地上。 他们面面相觑之后,颤抖着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去掀开那鲜红的门帘。 随着门帘缓缓被掀起,映入眼帘的是一位面色惨白如纸的少年。 他头戴华丽的钗冠,原本应该喜庆的装扮此时却显得格外诡异。 再定睛一看,少年的胸口处深深地插着一把锋利的匕首,鲜血正源源不断地涌出,浸湿了他原本鲜红的衣衫。 而那少年瞪大了双眼,仿佛想要诉说什么,但身体却早已僵硬,一动也不能动。 他就那样毫无生气地斜靠在轿子里面。 原本盖在头上的红盖头也已凌乱不堪地掉落至脚下,上面还沾染着丝丝缕缕触目惊心的血迹。 此情此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发出阵阵唏嘘之声。 就连一向沉稳冷静的徐舟野和楚云骁都不禁怔愣在地。 而躲在徐舟野身后的小少年,更是被吓得魂飞魄散,根本不敢直视眼前的惨状,连连往后退了几步,紧紧捂住自己的眼睛,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躲在人群之中。 徐舟野担忧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少年有人罩的时候便也舒了口气。 与此同时,站在一旁的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见状,迅速摘下脸上的面具。 难以置信地盯着花轿里的一幕,眼底的惊恐瞬间转化成了熊熊燃烧的怒火。 他怒不可遏地质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声音之大,响彻整个现场,仿佛要冲破云霄一般。 随行的轿夫和乐师也纷纷摘下面具,一脸的惊慌失措,个个连连摇头,噤若寒蝉。 “真晦气啊……” 旁边的人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这下真成冥婚了。” …… “快、快给老子去报官!”那最先摘下面具的男子气得面红耳赤。 他一边气急败坏地挥舞着手臂,指挥着手下那些早已吓得不知所措的人赶紧去报官,一边嘴里不停地嚷嚷着:“真是倒了大血霉了,这好好的仪式不仅没能顺利完成,还搭上了一条人命!我们陆家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竟会碰上如此晦气之事!” 看到眼前这番混乱场景,徐舟野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深深地看了身旁的楚云骁一眼,压低声音说道:“这轿子里的人有些眼熟。” 楚云骁微微颔首,表示认同,“嗯,是有点。” 话音刚落,徐舟野便准备迈步向前询问一番,但就在这时,一个突如其来的身影如同一阵疾风般猛地冲了过来,狠狠地撞在了他身上。 “让开!”随着一声怒吼传来,徐舟野猝不及防之下被撞得身形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在地。 好在一旁的楚云骁眼疾手快,迅速伸手扶住了他,才避免了一场狼狈不堪的跌倒。 稳住身体后,楚云骁的眼神骤然间变得冰冷无比,犹如寒星般直直地朝着那个莽撞之人望去。 只见来人一身小厮打扮,神情慌张而匆忙,甚至顾不上向被自己撞到的徐舟野道歉,就径直朝着前方的花轿飞奔而去。 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轿子跟前,双手掩面,放声大哭起来,口中还不住地哀嚎着:“啊......二少爷!真的是二少爷!” “二少爷,您死得太惨了!小的今后可怎么办呐?”那小厮哭得撕心裂肺,仿佛失去了全世界最重要的人一般,令人闻之不禁动容。 一旁站着的男子,那张原本就怒气冲冲的面此刻更加难看。 他猛地向前一冲,用力地推了那小厮,嘴里还骂骂咧咧地道:“什么二少爷!你他爹的眼睛瞎了不成?这是我陆家花银子从牙行买回来的哑奴!” 被推倒在地的小厮迅速爬起身来,用衣袖胡乱擦去眼角的泪水,同时抬起头来对着男子大声吼叫道:“你大胆!什么哑奴!这可是我们朔州刺史秦家的二少爷!容不得你如此污蔑!” 此言一出,周围那些原本只是抱着看热闹心态的人们顿时一片哗然,一个个都惊愕不已。 陆文逊听到这话后,整个人瞬间傻了眼,但他很快便回过神来,依旧强作镇定地说道:“你、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他明明白白就是一个哑奴,我这儿还有他的契身文书!” 言罢,他便从怀中掏出一张身契。 小厮一看,急得跺了脚,“不可能!我家少爷绝不可能卖身为奴!不论你怎么说,眼前之人千真万确就是我家少爷啊!我跟随少爷多年,对他再熟悉不过了,绝对不可能会认错人的!若你不信,大不了我现在就去找我家夫人前来辨认!” 说着,小厮一刻也不敢耽搁连忙跑去找人。 这时,官府的人也随之匆匆赶到。 赵府伊小心翼翼地上前查看了一番。 当看清轿子里头的人后,吓得不知所措。 “这、这……”赵府伊惊得语无伦次,他回头看向陆文逊,“这不是朔州刺史家的二公子么?你、你是怎么敢!” 陆文逊见状,顿觉如遭雷劈。 他迅速扑通跪地,“不、不是,冤枉啊!草民、草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大人!家弟尸骨未寒,按照草民那儿的规矩,在入棺之前找个八字相对、年纪相仿之人成了这门亲事。草民深知活葬乃是不耻,也不愿糟蹋了好人家的儿女,便去了牙行,买了个八字相对的奴,谁曾想这竟是秦家二公子啊!” 听了这番话,赵府伊连连摇头,仿若天塌了一般,“即便是有冤,你也得跟本官走一趟了。” 闻言,陆文逊瞬间垮了下去,整个人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软绵绵地瘫坐在地上。 他的脸色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双眼空洞无神,满面都是愁苦之色。 没过多久,几个身材魁梧的衙役便大步流星地走上前来,他们毫不客气地将陆文逊从地上拽起来,然后像拖死狗一样把他拖走了。 一路上,陆文逊都没有丝毫反抗之力,只能任由自己被带离这个地方。 而另一边,徐舟野站在人群之中,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神情显得极为复杂。 “秦家的二公子……今年的探花郎啊,怪不得瞧着眼熟。” 说完,他转过头来,目光投向身旁的楚云骁,试探性地问道:“天子脚下,竟然会出现此等荒谬之事,陛下,您怎么看?” 楚云骁面色阴沉,牵起徐舟野的手从人群中脱离,“找个客栈说。” 第40章 大闹公堂 没过多久,两人便抵达了附近的一家客栈门前。抬眼望去,这家客栈虽然规模不大,但看上去倒也干净整洁。 他们摘了面具,抬脚迈入大门,然而就在刚刚踏进门槛的瞬间,两人却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脸上皆是惊愕之色。 只见原本应该笑容满面迎接客人的掌柜此时正双手捂着脸颊,身体微微颤抖着站在柜台后。 徐舟野见状,赶忙快步走上前去,目光迅速扫视了一下眼前这位鼻青脸肿的掌柜,关切地问道:“掌柜,您这是……怎会伤成这般模样?” 掌柜听到有人询问,缓缓放下捂住脸的双手,苦着脸说道:“唉,这生意真是没法做了呀!今天店里来了位蛮横不讲理的客人,我们这儿上房明明已经全都住满了,可他非得要两间上房不可,不给他便拔出剑来威胁。后来更是气势汹汹地带着一群人冲上楼,非要住在上房里的客人们退房。我没能拦住,还被他手下的人狠狠揍了一顿,瞧瞧,我这张脸......哎哟哟,都被打成这个样子了,叫我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呐!” 说着,掌柜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肿胀的脸庞,疼得直咧嘴。 “那闹事的人呢?”徐舟野问。 “他们上了楼,和上房的客人打了起来,我怕事闹大,便叫人去报了官。就在刚刚,一行人都被衙门的人带走了。”掌柜回道。 徐舟野听后眉头紧蹙,转头看向身后的楚云骁。 而此时的楚云骁面若寒霜。 这一晚上所经历的种种事情,让他心情沉重无比,实在难以有好脸色。 尤其是当他看到在这座繁华热闹的京城之下,居然还有如此嚣张跋扈、仗势欺人甚至草菅人命之事发生,心中更是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 “去府衙。” 楚云骁冷声道。 与此同时,府衙内。 公堂下拥挤着一行人,有的跪着,有的站着,有的鬼哭狼嚎,有的静如处子。 赵府尹正襟危坐于大堂之上,面容肃穆,不苟言笑。 他那双锐利的眼睛犹如鹰隼一般,紧紧地盯着堂下众人。 “肃静!”他猛地用力一拍惊堂木,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声回荡在整个公堂之上。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让所有人都心头一颤,原本嘈杂混乱的场面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公堂之上,岂容尔等放肆喧哗!从此刻起,本官所问之事,尔等须得如实回答,若有半句假话、半点虚假之处,休怪本官律法无情!” 赵府尹目光凌厉地扫过站在一旁满脸不可一世之色的贾长风等人,只见他们身后还站着一位哭得梨花带雨的妇人。 这位妇人便是秦家二公子的生母——秦孟氏。 她此刻已是涕泪横流,悲恸欲绝。 赵府尹垂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然后,他缓缓抬起头,再次将目光投向了另一边的楚鹤远等人。 看着这些人,他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感觉无比的头痛。 最终,赵府尹的视线缓缓落下,定格在了跪在中央位置的陆文逊以及秦家的那位小厮身上。 “秦小五,本官问你,你家二少爷可有同陆家人有过来往?” 跪在堂下的秦小五连忙摇头,“不曾,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我家少爷两个月前便在朔州失了踪迹,老爷夫人找了许久都不曾找到人,夫人实在伤心,便带着小的们一块出来四处寻找,我们一路找到京城,入了夜便在附近的客栈歇脚。” “小的因为找不到少爷实在烦闷,便偷跑了出来,想着透口气,没曾想,便听到了有人喊着死人了,好奇之下,我便凑上前去看,不看还好,一看真的……” 说到这,秦小五又没忍住掉了泪。 “谁曾想死的竟是我家二少爷……” 话一落,一旁哭得上气接不了下气的秦孟氏再次听到自己小儿子的死讯后,一个没忍住顿时两眼一翻,倒了过去。 可把贾长风等人吓了一跳。 “夫人!”秦小五顾不得跪着了,立刻起身将人扶住。 赵府伊赶忙叫人将她扶了出去,请了个郎中好生照看。 随后又一脸肃穆地盯着堂下众人。 站得腿酸的贾长风实在憋不住了,嚣张地叫喊道:“我说府伊大人,死的是秦家人,关本世子什么事?能不能先处理本世子和他们的事啊?” 说着扬起下巴指向楚鹤远。 赵府伊正欲开口回他,秦小五抢先一步道:“世子您好狠的心,我家二少爷可是世子您未来的世子妃,您怎能如此漠然置之!” 话音刚落,原本事不关己的楚鹤远等人便来了兴致。 一行人眼里泛光,齐齐地在秦小五和贾长风身上来回扫视。 尤其是十安,仿佛窥见了惊天大秘密一般,从方才的死鱼脸瞬间提了神来,一脸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对面的贾长风。 贾长风被秦小五的话说得脸色铁青,他正欲发作,一旁的蓝衣少年率先呵斥道:“你一个小厮,怎么对世子说话的!” 秦小五转眼去看向那蓝衣少年,心中怒火更甚,“三少爷,那可是二少爷,您的兄长!他如今尸骨未寒,您竟然一点关心都不曾有,反倒帮世子说话,您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天爷……” 十安真是一惊再惊。 原来这里头还有这层关系。 跪在地上云里雾里的陆文逊瞬间恍然大悟,脸上的愁容顿时烟消云散。 堂上的赵府伊仰面长叹。 似乎案情在一瞬间便已明了。 “我……” 秦栏一时语塞,满脸委屈地看向贾长风。 贾长风怒不可遏,一把拽住秦小五的衣领,愤愤道:“你一个贱奴,有你说话的地?本世子未来的世子妃是秦栏,不是你家那没了魂的二少爷!他的死更是与我们无关,谁让他这么倒霉,摊了这事!” 言罢还想动手,却被一旁的衙役猛地拽开。 “你他爹的,我可是世子,你们竟敢!”贾长风奋力挣脱,上去就是要与衙役的人动手。 赵府伊拍案而起,制止道:“世子,这里是公堂,容不得你放肆!倘若你真与本次命案有关,即便今日镇北王亲临,本官也绝不姑息!” 贾长风见状,冷哼一声,不屑地站回原地,嘴里呢喃道:“赵府伊是吧,本世子记住了,等着乌纱帽落地吧!” 一直默不作声的楚鹤远对着赵府伊开口道:“大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依我之见,先从秦二公子被贩卖到牙行之时查起,或许能从中得到一丝蛛丝马迹。” 赵府伊看向堂下这年纪尚小却颇有见地的男孩,面上不禁露出欣赏之色。 贾长风神色轻蔑,“一个小屁孩能懂什么?净添乱!” 赵府伊斜睨了他一眼,随后对着楚鹤远和颜悦色地说道:“你说的不无道理,本官这就派人去查个清楚!” 话落,一名衙役匆匆赶来。 跑到赵府伊跟前低语了几句。 赵府伊闻言登时瞳孔骤缩,顾不得堂上众人,跟着衙役步履匆匆地离开了现场。 这边的秦栏见赵府伊离开,更加贴近贾长风怀里,十分委屈道:“世子,咱们还要在这站多久啊,这事本来就与我们无关……” 瞧着怀里的温香软玉,贾长风心里的火顿时消了一半,轻声安抚道:“再等等片刻,若府伊审不出来什么,本世子便带你走,我看谁敢拦我们!” 秦栏闻言娇羞地笑了笑,“都听世子的。” “呕……” 十安一个没忍住干呕了一下,他十分嫌弃地偏过头,一脸生无可恋地对着自家小主子说道:“怎么办,想打。” 楚鹤远眨了眨眼,乖巧地回道:“我也想。但还是算了,不能给府伊大人添麻烦。” 十安难受地点点头,正当他要回头继续若无其事地看热闹时,一个拳头猛地挥了过来。 砸在了十安的右脸上。 霎时间,公堂上一片死寂。 得手后的贾长风得瑟地扬起下巴,“哼!让你对阿栏不敬,这就是下场!” 十安黑沉着脸,眼神阴鹜地盯着贾长风,拳头紧握。 未等他出手教训这傲慢无礼的世子时,楚鹤远一脚就将人踹了出去。 猝不及防之间,贾长风因着惯性猛地朝身后呆愣在地的秦栏砸了过去。 伴随着两声惊呼,二人双双倒地。 秦栏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疼得忍不住大声呼喊起来:“啊……好痛!” 此时的贾长风则重重地压在他的身上,使得秦栏根本无法动弹分毫。 围观的众人都被这惊人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看上去年龄不过才八岁左右的小男孩,居然能够拥有如此巨大的力量,仅仅用一脚就把一个已经十六七岁的少年给踹飞了出去! 相比起其他人的惊愕,十安以及跟在他身后的那两名侍卫倒是表现得十分淡定从容。 仿佛对于楚鹤远能有这般身手早已习以为常。 “真弱。” 楚鹤远冷冷地嘲讽了一句。 正被仆从扶起来的贾长风闻言立即挺直了腰板,抽出身上的佩剑恶狠狠道:“你小子今天完了!” 言罢,不顾衙役的阻拦,贾长风及一众仆从挥剑相向,逼得其他人不得不退出场内。 唯剩下些衙役拼命阻止。 不多时,公堂上刀光剑影,一片混乱。 混乱之中,楚鹤远因着身量小处于劣势,不禁被刀剑误伤。 手臂上赫然出现几道触目惊心的刀痕。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白色的衣衫。 一直密切关注着楚鹤远的十安,在看到这一幕后,心中大惊,下意识地惊呼出声:“太子殿下!” 随即毫不犹豫地飞身向前,以极快的速度冲到了楚鹤远身旁,一把将受伤的他紧紧抱入怀中。 贾长风眼见楚鹤远受伤,心情大好地停下了手。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嘲讽道:“小子,到底还是太嫩了点!这点能耐也敢跟我斗?” 说罢,还瞥了一眼倒在十安怀中的楚鹤远,眼神中满是不屑与鄙夷。 “还太子殿下?开什么玩笑!” 贾长风双手抱臂,语气尽是轻蔑,“他要是太子,本世子头拧下来给你们当球踢!” 第41章 认罪 “哼,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货色,还敢冒充太子!”秦栏也跟着嘲讽道。 他的话刚说完,堂上霎时传来了一道极具威严且冷冽无比的喝斥之声。 “没眼力的货色,把他给本宫按住了!” 这声音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纷纷循声望去。 只见徐舟野正迈着沉稳而有力的步伐缓缓走来。 与之并肩而行的楚云骁面容冷峻,浑身散发着一种让人不敢直视的强大气场。 这二人所到之处仿佛都带着无形的压力,使得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凝重起来。 他们身后紧跟着赵府伊以及其他一些官府之人,这些人的微躬着身子,不敢直视前方行走的两人。 一时间,堂上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十安及两名侍卫在看到楚云骁及他身旁并立之人以后,脸上顿时露出了惊恐万分的神色,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们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愣了片刻之后,方才如梦初醒般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异口同声地高呼: “属下参见皇上、皇后!”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贾长风等人瞠目结舌,他们呆呆地站在原地,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嘴巴张得大大的,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在他们怔愣之际,衙役强行把他们按跪在地。 过了好一会儿,贾长风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道: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他虽然未曾亲眼目睹过太子的尊容,但是皇帝却是实实在在见过的。这还得归功于他那身为镇北王的父亲,若不是沾了父亲的光,恐怕这辈子他都无缘得见天颜。 此时此刻,那位掌握天下生杀大权的帝王就这般活生生地矗立在他眼前。贾长风只觉得自己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们......真的是......\"秦栏瞧见身边的贾长风原本嚣张跋扈的气势陡然间消失无踪,不由得也跟着慌乱起来。 只见贾长风面色凝重,缓缓地点了点头,仿佛这一点头便已经将他们二人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秦栏见状,心中仅存的一丝希望也如风中残烛般熄灭,那颗高悬着的心彻底坠入深渊,再无生还的可能。 “尔等犯下如此大错,本官也无能为力了!”赵府伊厉声呵斥,紧接着快步走上前,对着帝后双膝跪地,诚惶诚恐地说道:“下官办事不力,致使局面发展到这般田地,还请陛下重重责罚!” 楚云骁面若寒霜,冷冷地站在那里,连看都没有看一眼跪地请罪的赵府伊。 他那双幽深的眼眸缓缓地扫视过堂下的众人,眼神中透露出一股令人胆寒的威严,但却始终一言不发,也丝毫没有示意让他们起身的意思。 而当他的视线不经意间落在十安怀中受伤的楚鹤远身上时,瞬间脸色大变,阴沉得仿佛能够滴出墨汁一般。 一旁的徐舟野见到受了伤的楚鹤远,心中不由得骤然一紧,疼惜之情油然而生。 他不敢有片刻耽搁,迅速迈开大步走到十安跟前,小心翼翼地从他怀里接过楚鹤远,轻轻地将其抱入怀中。 与此同时,他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摁住楚鹤远那条不断渗出血液的手臂,并且焦急万分地高声吩咐道:“快快去把大夫叫来!动作要快!” 得到命令的十安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转身匆匆离去。 此时的楚鹤远因失血过多面色发白,眼皮微微动着。 他极力地睁开双眼,看向抱着自己的人,昏迷之前不忘夸赞了一句,“好、好看!” 徐舟野顾不得其他了,吩咐了赵府伊腾出一间房来,随后抱着楚鹤远匆匆离开。 徐舟野转身离去之后,大堂之上本就已经十分凝重的氛围更是变得仿佛凝固一般。 楚云骁神色冷峻地端坐在公堂正上方的椅子上,他的右手食指轻轻而有节奏地敲击着面前的桌案。 此时堂下跪着的众人皆是冷汗直流,不敢吱声。 尤其是刚才还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贾长风与秦栏二人,此刻早已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他们两人跪在那里,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满脸都是懊悔不已的神色。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过去,整个大堂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直沉默不语的楚云骁终于缓缓开了口:“适才朕在远处就听到世子大放厥词,声称鹤远要是太子,就把自己的脑袋拧下来给在场的诸位当球踢。” 这话一出口,秦栏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眼看就要昏厥过去。 还好旁边的贾长风眼疾手快,赶紧伸手扶住了他,否则秦栏恐怕真的要当场瘫倒在地了。 只见贾长风也是满头大汗淋漓,整个人颤抖得如同筛糠一般,结结巴巴地道:“陛下饶命!是臣…臣有眼无珠!一时冲动,口不择言,冒犯了太、太子殿下……” “一时冲动?口不择言?”楚云骁的声音愈发冰冷刺骨,仿佛能让人瞬间坠入冰窖之中。 紧接着,他猛地一甩手,顺势将手边的惊堂木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既然如此,那朕今日不妨也冲动一回。来人啊,上钉刑!” 随着楚云骁的话音落下,衙役们迅速行动起来,转眼间就将一块布满尖锐铁钉的木板抬到了大堂中央。 贾长风等人见状,个个瘫软在地。 “陛下……陛下饶命!” 贾长风双膝颤抖着,以一种近乎绝望的姿态向前匍匐行进,口中不停地苦苦哀求着:“陛下饶命啊,臣真的知道错了!请看在臣那为大魏国立下汗马功劳、开疆拓土的父亲份上,饶恕微臣这一次吧!” 然而,楚云骁却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贾长风声嘶力竭的呼喊一般,面沉似水,眼神冰冷,只是嘴唇轻启,吐出两个字:“行刑!” “陛下!不要啊!”贾长风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惨叫,但已经无济于事。 只见几个身强力壮的衙役冲上前去,他们毫不留情地抓住贾长风的胳膊和双腿,用力将其拖拽至布满尖锐铁钉的木板之上。 “啊——”随着贾长风身体与钉板接触的瞬间,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刹那间,钉板上原本寒光闪闪的铁钉纷纷刺入贾长风的身躯,丝丝缕缕的鲜血从伤口处缓缓渗出,染红了那原本坚硬无情的钉板。 贾长风疼得死去活来,在钉板上拼命挣扎扭动着身体,如同一只落入陷阱的困兽。 跪在一旁观看的秦栏早已被眼前这惨不忍睹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他瞪大双眼,张大嘴巴,想要尖叫却又发不出声音,整个人呆若木鸡,动弹不得。 其他跪在地上的人,将头埋得更低,不敢看这惨烈的一幕。 负责此次命案的赵府伊连连摇头叹息,心中暗自思忖:这贾长风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如今落到如此下场,也算是咎由自取。 楚云骁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堂下受刑之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在经过漫长的折磨之后,楚云骁微微抬起手,淡淡地说了一句:“可以了。” 得到指令的衙役们立刻行动起来,他们小心翼翼地将奄奄一息、满身是血的贾长风从钉板上抬了下来。 此时的贾长风已然是遍体鳞伤,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块完好无损的皮肤,鲜血不断地从伤口涌出,将他身下的地面染成一片猩红。 他艰难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钻心刺骨的疼痛,只能有气无力地躺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 浓烈刺鼻的血腥味儿弥漫在空气之中,呛得一旁的秦栏忍不住一阵干呕。 楚云骁神色依旧,挥了挥手,对衙役们吩咐道:“把他抬下去,请最好的郎中给他医治。务必保住他的性命。” “是!”衙役们齐声应道,然后七手八脚地抬起伤痕累累的贾长风,匆匆忙忙地离开了现场。 而这边秦栏已然吓得一动不敢动。 楚云骁眼神冷峻,缓缓扫过跪伏在地的秦栏与陆文逊等人。 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凛冽的寒光,仿若冰冷的利刃。 许久,他的目光定格在秦栏身上,漫不经心道:“你就是、朔州刺史秦怀川之三子,秦栏?” 秦栏听到自己的名字被道出的瞬间,身躯僵硬如木,他愣了许久,才战战兢兢地叩头,“草、草民拜见陛下!” 楚云骁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秦栏,声音冰冷如霜:“对太子不敬,你可知罪?” 秦栏一听,吓得面无人色,一个劲儿地磕头,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草民、草民无意冒犯啊!草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陛下开恩,饶草民一命吧!” 楚云骁充耳不闻,依旧面色阴沉,冷冷地下令道:“掌嘴。” 话音刚落,一旁早就待命多时的行刑衙役扬起手掌,毫不留情地一下接一下地朝着秦栏的脸上狠狠扇去。 每一巴掌都带着呼呼风声,打得秦栏头晕眼花,耳边只听得见噼里啪啦的声响。 随着时间的推移,秦栏的脸渐渐变得红肿起来,嘴角也溢出了丝丝鲜血。 可那些行刑的衙役丝毫没有手软的意思,依旧机械般地挥舞着手中的巴掌。 终于,当楚云骁觉得惩罚已经足够的时候,他才缓缓开口喊停。 此时的秦栏,整张脸已经肿成了猪头模样,惨不忍睹。 他双手紧紧捂住那被扇得火辣辣疼的脸颊,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眶中涌出,和着血水一起流淌下来。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痛苦与恐惧,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噩梦。 对于他的惊惧,楚云骁仿若未见,“你兄长之死,可与你有关?” 秦栏未料到帝王竟如此发问,一时间茫然无措,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欲否认,可话到唇边,却又难以启齿。 楚云骁见状,转头看向跪在一旁的赵府伊,挥手示意其起身,沉声道:“秦二公子是如何被贩卖至牙行的,你可派人查过?” 赵府伊起身,恭谨地屈身行礼,“回陛下,微臣遵太子殿下之议,已遣人前去探查,想必不日便会有结果。” 楚云骁微微颔首,表示满意,“刺杀秦二公子之人,朕亦已派人追查,绝不会让那行凶作恶之徒逍遥法外。” 闻此,秦栏搭在地上的手颤抖得愈发厉害,更是难以出言辩驳。 楚云骁再次看向秦栏,眼眸中的寒意刺骨,语调沉稳,却又透着一股威严,“不说也无妨。待人证物证集齐,朕无需听你申辩。” 言罢,楚云骁起身,作势欲走。 秦栏终究承受不住。 出声哭喊道:“是草民!兄长的死是草民一手策划!” 第42章 真相 楚云骁原本还算平静的面庞瞬间阴沉下来。 他一言不发地挪动脚步,缓缓走到一旁坐下,抬手示意赵府伊审理此案。 赵府伊见状,躬身行了一礼,然后走向公堂中央落座。 紧接着,他用力一拍面前的惊堂木,那清脆响亮的声音在整个公堂内回荡开来,令人不禁心头一颤。 “究竟怎么回事?还不快从实招来!” 跪在堂下的秦栏本就已经心惊胆战,此刻被赵府伊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喝更是吓得浑身一哆嗦。 他满脸泪痕,身体微微颤抖着,抽泣着回答道:“草民与我那二哥向来就关系不和,家中的长辈们也对二哥格外偏爱,无论是什么好东西、好机会,都统统给了他。而二哥呢,仗着长辈们的宠爱,处处打压草民,事事都要比草民强出一头。就连草民一直喜欢的世子爷,他竟然也要横刀夺爱,将其抢走。草民心中实在是愤愤不平,又觉得百般委屈,所以一时冲动之下,才会心生恶念,想要除掉二哥……呜呜呜……” 说到此处,秦栏已是泣不成声,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见此情形,一旁的秦小五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懑,他涨红着脸,怒目圆睁,大声地辩驳道:“你胡说!那世子明明是我们二少爷的未婚夫,这可是很早之前就已经定下的亲事啊!而且二少爷从来没有欺压过你,相反,他一直对你关爱有加、照顾备至。不管是什么好东西,二少爷都会优先让给你享用。你不知感激也就罢了,怎么能如此血口喷人,肆意污蔑二少爷呢?” 秦栏听到这番话后,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秦小五的鼻子骂道:“你、你是二哥的人,自然向着二哥说话!” 秦小五毫不退缩,他挺直了腰板,目光坚定如磐石,义正言辞地回应道:“府里的人都可以作证!大人,小人若有半句虚言,便叫小人生不如死,死亦不入轮回!” 赵府伊再拍惊堂木,“公堂之上,不得妄言,秦栏,你可得想清楚了再回话!” 秦栏又惊又惧,在万般纠结之后,终究还是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起因便是他对他二哥心生嫉妒,因妒生恨,因恨生恶。 他的二哥秦樾自幼便与镇北王之子贾长风订了亲。 儿时两人相处融洽,长大后他的二哥更是对世子一往情深。 春闱高中之后,他的二哥毅然舍弃了探花郎的殊荣,准备与贾长风成亲。 也就是在这时,他便开始策划谋害他的二哥。 先是假借贾长风之名写信邀他这位痴情的二哥去酒楼相聚。 提前在他二哥的酒中掺入迷药。 待他二哥昏迷后,又指使身旁的小厮给他二哥喂下哑药,使其从此无法开口说话。 紧接着,他找来几个壮汉,将他二哥卖到了青楼,任人作践。 之后仍不解气,便又花了些银子,把他二哥从青楼贱卖到昭京的牙行做奴隶。 在他二哥失踪的那段时间里。 所有人都在四处寻找。 一路找到了昭京。 他也开始慌了神。 恰逢陆家求娶冥婚。 情急之下,他想出了一个愚笨的办法。 他收买了牙行老板,在生辰八字里做了手脚,让牙行的老板向陆家推荐他二哥作为此次冥婚对象。 然后买通了杀手。 趁着冥婚仪式熄灯之际,让杀手戴着面具混入其中,将其刺杀。 他本想把此事嫁祸到陆文逊这个倒霉鬼身上。 不料…… 说到这,秦栏懊悔不已。 当初就不该为了看他二哥的热闹,怂恿贾长风在东街附近的客栈落脚。 若不是如此,就不会遇见太子。 也就不会与太子发生冲突,来到这公堂之上。 更不会碰上皇帝亲临,旁观此案。 这样,他也不至于被牵连其中。 楚云骁双眸微眯,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开口冷言讥讽道:“即便你与世子未去那家客栈,赵府伊公正严明,也定会彻查此案,到时,你以为还能全身而退?” 秦栏心中一惊,哑口无言。 “竟是你设计害死的二少爷!” 听了许久的细枝末节,秦小五悲愤欲绝,浑身颤抖,顾不上礼数规矩,一个用力将秦栏推倒在地,痛斥道,“狼心狗肺的东西,亏二少爷时常惦记着你,即便不是一个娘亲肚子里出来的,也待你不薄!而你倒好!为了一己私利,将少爷置于死地!如此蛇蝎心肠,是要遭报应的!” “你懂什么!”秦栏狼狈爬起,“他越是对我关怀备至、百般示好,我便越觉得虚伪!我才不稀罕他那点施舍!不就是正室嫡出么,他若同我一般的出身,还会佯装宽容?故作大度?” 秦小五气急,欲要出言辩驳,堂上的赵府伊再也坐不住了,猛地拍案而起,厉声道:“你胆大包天,蓄意谋害亲人性命,又妄图嫁祸他人,如此恶行,依大魏律法,当斩!” 言罢,秦栏瞳孔猛然骤缩,只觉如坠冰窖,浑身力气仿佛被瞬间抽干了一般,绝望地瘫软在地。 赵府伊正要下令将他拖下去,楚云骁却开口道:“朕倒是好奇,你何来如此多的银两去收买这些人替你卖命?” 此一问,赵府伊顿觉有异,面色凝重地看向秦栏。 秦栏神色惊惶,结结巴巴道:“自然、自然是草民积攒的俸禄……” 话音刚落,赵府伊怒喝:“你所积攒的俸禄日常无需开销?本案中涉嫌收买作案同伙之多,你一个游手好闲的少爷哪来的这么多钱财去办成此事?” 说到此处,他又一拍案板,“还不老实交代!” 秦栏身躯微颤,捂着自己被扇肿还在发疼的脸,又想到刚才贾长风的下场,不禁呼吸一滞,便也不再隐瞒,心如死灰地将实情和盘托出。 原来,在此之前,秦栏设计让他二哥身败名裂,并让贾长风等一众狐朋狗友撞见。 贾长风觉得颜面尽失。 心中又生出厌恶。 回去后大发雷霆,欲推掉这门亲事。 镇北王不肯。 他怒不可遏却又无可奈何。 而就在此时,秦栏恰好出现了。 他不仅让贾长风气消了大半,还为其出谋划策。 两人一拍即合,决定联手将秦樾除掉。 至于出钱的事宜,贾长风倒是心甘情愿,毕竟只要能达成目的,花些钱也算不了什么。 “这么说来,你有意包庇世子,是害怕世子知晓你二哥清白被毁一事是出自你手?”跪在一旁沉默许久的冤大头陆文逊霎时恍然大悟,“你若不构陷你二哥,不在世子面前搬弄是非、煽风点火,世子便也不会起了歹心杀你二哥!你二哥也不会就此丧命!” “你、你小小年纪,心肠竟如此歹毒!” 陆文逊简直不敢想象。 若单是秦栏一人,赵府伊或许能彻查此事,还他清白。 可现在是两个人合伙,有世子这靠山!即便赵府伊再公正廉明,也挨不住权势威胁啊! 陆文逊细思极恐,脊背发凉。 要是今日没有太子,帝后也未曾亲临,他可能真会成了这替死鬼! …… 后院厢房 徐舟野靠坐软榻,微微支起脑袋,双眸深邃如渊,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榻上正处于昏睡之中的楚鹤远。 他心中暗自思忖,怎么都没有料到,仅仅只是出宫一趟,竟会遭逢如此这般令人意想不到之事。 今夜所经历和目睹的种种情形,与前世的记忆毫无瓜葛、毫不相干。 在前世,楚鹤远未曾与贾长风等人有过冲突。 然而,就在今日,当他踏出皇宫之后,所有事情的走向却突然之间发生了天翻地覆般的变化。 这种变故实在是太过离奇诡异。 徐舟野百思不得其解。 思绪随即飘到了贾长风身上。 前世的贾长风人生倒是颇为美满。 不仅与朔州洛家喜结连理,而且还纳秦家三公子为侧室。 想到这,徐舟野的瞳孔不禁微微颤动起来。 那秦家二公子呢? 自幼就与贾长风有着婚约在身的秦家二公子呢? 徐舟野心头猛地一惊,瞬间恍然大悟。 所以说,在前世的时候,秦家二公子同样也是惨遭毒手、不幸遇害啊! 正想着,只听得一阵轻微的响动传来,那扇紧闭着的房门被人轻轻地推开。 帝王高大的身影渐渐映入眼帘。 徐舟野恍然间回过神来,脸上随即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意,目光紧紧地锁定住那个正朝着自己徐徐走来的人。 不知怎的,在这一刻,他竟然忘却了应有的礼节,而是下意识地站起身来,动作极为自然流畅地伸出手去,一把拉住楚云骁,并将他牵引至自己的身侧,而后一同坐了下来。 紧接着,徐舟野压低声音,轻声问道:“都解决了?” 楚云骁微微颔首,表示肯定。 随后,他顺手一伸,自然而然地将徐舟野揽入了怀中,将案件的来龙去脉简单的陈述了一遍。 徐舟野听后,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感慨。 回想起曾经的种种经历,与眼前的状况相比,他深切地感受到了命运的无常和奇妙。 他暗自思忖着,自己相较于那位秦二公子实在要幸运得多。 能够有机会重来一世,重新审视过往的一切,去追寻并实现那些曾经被压抑在心底、未曾敢奢望过的梦想和渴望。 这是何等难得的机遇啊! 想到此处,徐舟野不禁微微摇头,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稍作停顿之后,他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看向楚云骁,问道:“那最终处决如何?” 楚云骁闻言,神色平静,缓声道:“罪魁祸首不日问斩,至于世子......” 话说到此,楚云骁不禁陷入了沉思。 徐舟野见状,迅速地接过了话头,有条不紊地分析道:“不妨先将世子暂行羁押,待后续再做定夺。毕竟此事牵连甚广,关乎镇北王,行事必须谨慎。尤其是太后那边,若被她抓住机会从中作梗,恐怕会对陛下收回兵权之事造成诸多阻碍!” 楚云骁闻言,先是一怔。 紧接着,心底泛起一阵暖意。 他的皇后,竟为他考虑得如此周全。 “皇后说的是。” 楚云骁那俊朗的面容之上,唇角微微扬起,勾勒出一抹醉人的弧度。 半晌,他将视线落到榻上沉睡中的楚鹤远,“情况如何?” “好在救治及时,现下没什么大碍,休养些时日便好。”徐舟野回道。 “嗯。”楚云骁眸光微动,摇头轻叹,“鹤远向来怕疼,但嘴上不会说。” 徐舟野看出了他眼底的心疼,开口宽慰道:“或许不是不会说,是怕陛下担心。” 楚云骁闻言不禁轻笑出声:“他是怕朕失望。” 徐舟野:“小小年纪便要肩负重任,能不怕?” 楚云骁深表赞同地点了点头,紧接着感慨万分地说道:“朕在他这般年岁时,剑锋已然浴血。” 徐舟野听后,眼睫轻颤,抬手轻轻抚摸楚云骁的脸,柔声道:“陛下也是逼不得已的吧。” 楚云骁一怔,深深地凝视着眼前坐在他身上的人。 须臾,他没能忍住内心涌动的情感,轻轻地俯下身去,在徐舟野的唇上落下了轻柔而又缠绵的一吻。 徐舟野感受到楚云骁那炽热的爱意,毫不犹豫地回应着他的亲吻,双手也不自觉地环住了楚云骁的脖颈,将自己更加紧密地贴近于他。 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愈发浓烈起来,原本如同蜻蜓点水般的轻吻,渐渐地变得热烈而深沉。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咳嗽声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咳咳......”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犹如一道惊雷,猛地将沉浸在浓情蜜意中的两人惊醒。 楚云骁和徐舟野皆是一愣,齐齐看向躺在榻上侧过身的楚鹤远,随后有些尴尬地彼此对视一眼,缓缓松开了对方。 第43章 回宫 徐舟野轻手轻脚地从楚云骁温暖的怀抱里缓缓滑下。 他微微抖动着衣袖,仿佛想要抖去那残留的余温与依恋。抬起头时,他那双清澈的眼眸向身前的楚云骁投去一个暗示的眼神。 楚云骁心领神会地点点头,随即缓缓起身,牵起徐舟野的手,然后带着他一同迈步走出了房间。 当他们踏出房门的那一刻,明亮的月色如轻纱般洒落在他们身上,给他们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色光辉。 徐舟野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守在外边的十安,而后压低声音,吩咐道:“你进去守着太子,若有任何异常状况,务必及时禀报。” 十安立刻拱手回应:“是!” 就在这时,楚云骁那深邃如潭水般的眼眸微微一转,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意看向了十安。 被楚云骁这般注视着,十安心头猛地一紧。 原本流畅的行礼动作也在瞬间变得有些僵硬,手指微不可察地顿了顿,但很快便恢复如初。 徐舟野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这短暂而微妙的互动,回头对着楚云骁轻扬唇角,“走吧。” 楚云骁微微颔首,轻声回应道:“嗯。” 随后他们便转身并肩离去,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了后院的小径尽头。 十安毕恭毕敬地目送着他们离开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迈进了房间。 进入屋内后,他又轻轻地将房门合拢,生怕发出一丝声响惊扰到里面的人。 待他转过身来,目光所及之处,竟然看到楚鹤远那小小的身躯正费力地掀开被褥,似乎准备下床。 十安心头一紧,连忙快步上前,伸手取过挂在衣桁上的外袍,迅速为楚鹤远披在身上,并关切地说道:“太子殿下,您需要什么只管告知属下就好,千万不要随意乱动,以免牵扯到伤口啊。” 然而,楚鹤远却只是低垂着头,两只小手不安地揪着衣角,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起来:“孤……孤想要喝水。” 十安敏锐地察觉到了楚鹤远的异样,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担忧之情。 于是,他赶忙蹲下身子,仔细端详起眼前这个小家伙。 只见楚鹤远那张原本白皙可爱的小脸蛋此刻竟涨得通红。 十安先是一惊,抬手摸了摸楚鹤远的额头,“殿下您的脸怎么这么红,是发热了吗?属下这就去请大夫过来!” “别去!”楚鹤远连忙拉住十安的手,阻止他离开。 紧接着捂住自己发烫的脸,脑中的思绪乱飞,一想到刚才他醒来时目睹的那一幕,耳根也迅速发烫起来,话也说不利索,“孤没…没事,是热…热的,你去给孤倒杯水。” 十安见状,虽有疑虑,但还是毫不犹豫地起身去给楚鹤远倒水。 * 夜色渐浓。 微风悄然拂过,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 透过那半开的窗棂,肆意地闯入屋内。 楚云骁解下外衣。 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走向窗前。 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推,将窗户合上,挡住了那不断涌入的夜风。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徐舟野从屏风后面缓缓走出,他身着白色的寝衣,衣襟微微敞开,露出一片白皙的胸膛。 他那头长发湿漉漉地垂落在身后。 只见他用手随意地将头发抓到身前,正拿着一块毛巾慢慢地擦拭着。 “太子受了伤,明日的迎接大典便取消了吧。” 楚云骁闻声转过身来,目光瞬间定格在了刚刚出浴的徐舟野身上。 一时间,不由地愣住。 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两下。 眼前的徐舟野,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愈发迷人,那若隐若现的肌肤和散发出来的清新气息,都让楚云骁的心弦为之一颤。 片刻之后,楚云骁回过神来,快步走上前去。 他伸手拿过徐舟野手中正在擦拭头发的拭巾,小心翼翼地为其擦拭起头发来,并开口回道:“倒是苦了礼部那些官员。” 徐舟野会心一笑,轻声说道:“一大早就精心准备这场迎接大典,如今却要因为太子受伤而取消,想必他们心中定有诸多不满。” 楚云骁一边细心地擦拭着徐舟野的头发,一边回应道:“朕再给他们多加些俸禄便是。” 徐舟野:“陛下英明。” * 次日,夜幕依旧笼罩着大地,天际尚未泛起鱼肚白。 楚云骁微微动了动身,原本搭在徐舟野腰间的手不自觉地又紧了紧。 他那浓密而修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随后缓缓睁开了双眼。 视线落在紧紧依偎在自己怀中的徐舟野,幽深的眸底悄然闪过一丝愉悦。 就在此时,徐舟野也轻轻地挪动了一下身体,那只原本搭在楚云骁胸膛上的手不由自主地往下滑落。 楚云骁喉咙里不由得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 “几时了?”徐舟野睡眼惺忪,懒洋洋地开口问道。 “寅时刚过。”楚云骁轻声回答道,同时抬起手将徐舟野略显凌乱的发丝拨弄到一旁,动作无比温柔。 徐舟野仍旧紧闭着双眸,声音带着几分初醒后的慵懒:“那可得起了,从这里赶回皇宫,时间刚好能赶上陛下上朝呢。” “皇后大可再多睡一会儿。”楚云骁语气温柔道,“待朕下朝之后再来接你回宫,可好?” “不好。”徐舟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反而将身子更加贴近楚云骁,懒懒道,“臣想要与陛下一同回宫。” 他这一凑近,不经意间触碰到了一个敏感之处。楚云骁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全身肌肉瞬间紧绷起来。 “朕以为、皇后此时,并不想回去。” 楚云骁的声音低沉慵懒,轻轻拂过徐舟野的耳畔。 徐舟野闻声抬头,眼睫轻掀,露出一双迷茫而清澈的眼眸,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楚云骁,轻声说道:\"陛下何以见得?臣这便起身。\" 说罢,他便试图从楚云骁温暖的怀抱中抽离出来。 楚云骁见状,一把将人紧紧摁在怀中,眼底墨色翻涌,嗓音低哑且夹杂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情动之意,“怕是要让皇后等等了。” 察觉到帝王身上微妙的变化,徐舟野身躯微微一颤,呼吸也不禁跟着急促起来。 …… 半个时辰之后,两人终于缓缓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们的身影显得有些疲惫。 此时,天已微微泛白。 在府衙门外,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早已备好。 马匹安静地站立着,不时甩动一下尾巴,似乎也在等待着主人的到来。 车辕和车轮都被擦拭得锃亮,在晨光的映照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赵府伊以及公廨的一众人员早早就来到了这里,整齐地排列成两行,恭恭敬敬地迎候着。 当看到楚云骁和徐舟野出现时,众人纷纷躬身行礼,表示敬意。 楚云骁和徐舟野稳步走向马车,步伐坚定而有力。 临上车之前,楚云骁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对着赵府伊郑重其事地嘱咐道:“太子的事,就有劳赵府伊费心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威严,不容置疑。 赵府伊连忙拱手作揖,应声道:“陛下放心,微臣定当谨遵吩咐!” 说完,他直起身来,目光紧紧追随楚云骁登上马车。 随着车夫挥动马鞭,清脆的鞭声在空中响起,马车缓缓启动,向着远方驶去。 车轮滚滚向前,留下两道深深的辙印,逐渐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而赵府伊等人依然站在原地,目送着那辆马车渐行渐远…… 第44章 怕是命不久矣 回到皇宫。 楚云骁没有丝毫耽搁,脚步匆匆地直接朝着宣政殿走去,准备上朝。 而另一边,徐舟野则不紧不慢地向着凤鸾宫返回。 刚刚迈入凤鸾宫那朱红色的门槛,徐舟野就看到清禾和苏明等一众宫人早已整整齐齐地排列在那里,恭恭敬敬地迎接他的归来。 徐舟野不由微微一怔,但很快脸上便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大步向前走去。 走进寝殿之后,清禾手脚麻利地走上前来,轻轻帮着徐舟野把外袍脱下来,并仔细理好挂置到一旁。 与此同时,其他的宫侍们也纷纷忙碌起来,有的赶忙去给徐舟野倒水,有的则开始整理房间里的物品,一切都显得那么有条不紊、井然有序。 徐舟野很自然地走到旁边铺着柔软锦缎的软榻旁坐下,顺手接过一名宫侍递过来的水杯,一饮而尽。 随后,他轻轻地将杯盏放在身旁的小几上,抬起头来,目光落在清禾身上,开口问道:“本宫和陛下出宫的这段时间里,宫中可有发生什么异常之事?” 听到这话,清禾先是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神色凝重地回答道:“回殿下,宫中倒是没出什么大事,不过……就在昨天夜里,外面突然有传言说,镇北王世子竟然出手致使太子殿下受了重伤,而且据说伤势极为严重。” 说到这里,清禾忍不住面露忧色,满含关切地问道,“殿下,太子殿下真的伤得如此之重吗?” 徐舟野神色凝重,沉重地点头:“郎中极力救治才挽回一命。此刻若是再受刺激,怕是……” 话到此处,摇头叹息。 “这……竟如此严重!”清禾惊叹。 * 入夜,府衙的西院厢房外,月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落在廊檐下。 一名身着黑色劲装的侍卫双手稳稳地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神色凝重而匆忙地朝着其中一间紧闭的门房快步走去。 当他来到门前时,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抬起右手,用手指关节轻轻敲响了房门。 随着敲门声响起,他恭敬地开口说道:“太子殿下,该喝药了。” 话音刚落,屋内先是一阵短暂的寂静,随后便传出一道略显稚嫩但又异常虚弱的声音:“进……进来吧。” 听到允许进入的指令后,侍卫缓缓推开了房门,并在进门之后迅速转身,动作轻柔地将房门关紧。 接着,他迈着轻盈而谨慎的步伐走向房间内的屏风处。 每走一步,他都显得有些迟疑,终于,在距离屏风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 “殿下,这药您是想现在就喝呢,还是稍后再服用?”侍卫压低声音询问道,语气中充满了试探与小心。 尽管此时他还未完全看清屏风后的景象,但从那隐隐约约能够瞧见的榻上蠕动的被褥可以猜测出,太子此刻的状况或许并不太好。 过了片刻,只听见一阵咳嗽声从屏风后面传来。“咳咳……你先把药拿过来放在桌上吧。”声音有气无力。 “是!”侍卫连忙应声道,然后小心翼翼地绕过屏风,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 只见他微微低下头,将手中的汤药轻轻地放置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在他放下汤药的瞬间,他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那榻上躺着的身影。 紧接着,似乎是想要确认太子的情况,侍卫慢慢地抬脚向着榻边靠近。 正当他即将接近榻沿的时候,突然,一只手从被窝里伸了出来,握着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直直地朝他刺来。 侍卫不愧是训练有素之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他反应极其敏捷,身体向一侧急速闪开。 十安见状,并未就此罢休,而是继续向前逼近。 不多时,屋内便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只见刀光剑影交错,人影翻飞,桌椅倒地之声不绝于耳。 没过多久,那装扮为侍卫模样的刺客就渐渐处于下风,最终被身手矫健的十安牢牢按倒在地。 然而,这刺客也是个狠角色,眼见情势对自己极为不利,竟然毫不犹豫地想要咬舌自尽。 十安眼疾手快,一把扯过身上随身携带的帕巾,迅速塞进了刺客的嘴里,让其无法得逞。 而另一边,楚鹤远已经悄悄地坐上了赵府尹提前备好的马车,朝着皇宫疾驰而去。 ...... 慈宁宫内,气氛异常紧张压抑。 只听得“啪嗒”一声脆响,一只上等的琉璃茶盏掉落在地上,瞬间碎成了一地晶莹的碎片。 左右伺候的宫人见此情形,一个个吓得面色苍白,纷纷扑通扑通跪地求饶。 坐在上方的姜太后依旧万年不变地握着她那串色泽暗沉的佛珠,但此刻她的脸色却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一般乌云密布。 她面色阴沉,咬牙切齿地质问道:“不是说,那个小杂种已经奄奄一息,命不久矣,怎么派过去的人一个也没能回来!”话语之中充满了愤怒和难以置信。 跪在中央的宫女浑身颤抖着,声音也跟着发颤:“回太后娘娘,奴婢当时就在皇后身边,听得千真万确,不会有错的啊......” 还未等她说完,姜太后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指着跪着的众人厉声呵斥道:“都是一群没用的废物!连一个小孩都对付不了,哀家养你们还有什么用!” * 东宫之中,万籁俱寂。 悄然回宫的楚鹤远此时正呆呆地坐在榻上,一动不动。 夜色深沉如墨,然而他的双眸却明亮得如同寒星一般,毫无半分倦意。 他就这样一直维持着同一个坐姿,仿佛一尊雕塑,又好似在默默等待着某个重要时刻的来临。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宫殿外终于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响动。 那声音很轻,但对于此刻全神贯注的楚鹤远来说,却犹如雷鸣般清晰——是熟悉的脚步声! 原本有些失神的楚鹤远瞬间回过神来,小小的脑袋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迫不及待而又略显焦急地朝着门口的方向探了过去。 当看到走进房间的那个人时,那张向来不苟言笑、总是带着几分矜持的面庞之上,竟刹那间绽放出一抹纯真无邪的灿烂笑容。 “你可回来了!” 楚鹤远大喜过望地喊道,语气中满是难以掩饰的欢喜和关切之情,“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十安快步走到榻前,恭恭敬敬地向楚鹤远行礼道:“果然不出所料,那些人得知您身受重伤,一个个的冒出来欲取殿下性命,属下守株待兔了那么久,可算抓了个活的,已经交给商九去撬他的嘴了。” 听到这话,楚鹤远满意地点了点头,一脸乖巧地说道:“好,辛苦十安了。这么晚了,快去歇息吧。” “是。” 十安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准备离去。 然而,还未走出几步,身后突然传来楚鹤远略带惊慌失措的呼喊声:“你......你的后背在流血!” 楚鹤远满脸焦急之色,匆匆忙忙地从榻上翻身而下,脚步踉跄不稳却又急速地朝着十安所在之处小跑过去。 待到靠近时,他更是迫不及待地踮起脚尖,奋力伸出自己那双略显稚嫩的小手,小心翼翼地触摸向十安身上那块正在被鲜红血液逐渐渗透的布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楚鹤远大惊失色,声音因惊恐而微微颤抖。 他瞪大眼睛望着手中沾染到的殷红血迹,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道,\"以十安你的身手,不应该会轻易受伤才对!\" 十安听到这话后,脸上的神情略微一滞,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他眸光微暗,面对楚鹤远关切的询问,始终紧闭双唇,一言不发。 看到十安如此沉默不语,楚鹤远心中不禁咯噔一下,似乎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缘由。 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鼓起勇气,用略带迟疑的口吻轻声问道:\"是......是父皇责罚于你吗?\"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楚鹤远见此情形,心中已然明白一切。 他难过地垂下头去,像一只受了伤的小狗般耷拉着脑袋,语气充满愧疚地嘟囔道:\"是孤连累了你.....\" 十安听闻此言,缓缓转过身来,对着楚鹤远轻轻摇了摇头,并出言安慰道:\"殿下切莫这么说,是属下办事不力,未能保护好太子殿下您,受到责罚也是理所应当之事。殿下不必自责。\" 可是,此时的楚鹤远根本无法听进这些话语。 他紧紧皱起眉头,脸色异常凝重,郑重其事地对十安说道:\"你还是别说话了,孤这就派人去传太医过来给你好好医治一番。\" 第45章 撞见 诏狱 纵横交错的走道宛如一张巨大的蛛网,冰冷而幽暗。 墙壁两侧的油灯摇曳不定,仿佛是黑暗中的点点鬼火,勉强为这令人毛骨悚然的牢狱增添了些许光亮。 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气息浓烈到让人作呕,仿佛每一口呼吸都能嗅到死亡的味道。 四面八方时不时传来的阵阵哀嚎,犹如地狱恶鬼的哭嚎,在狭窄的走道间回荡不休,令人胆寒心惊。 最右侧走道拐角的尽头,一间昏暗无比的刑房映入眼帘。 屋内烛光微弱,如豆般大小的火苗在风中颤抖,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一个被铁索紧紧缠绕在十字架上的男人,此刻在昏黄的烛光照耀下,那张原本坚硬如铁、毫不屈服的脸庞,此刻竟也露出了惊惧之色。 他瞪大双眼,惊恐地望着前方,身体微微颤抖着。 只见他身前站着一位身材高挑的男子,身着一袭深紫色锦袍,宛如黑夜中的鬼魅。 他手中紧握着一把钳子,缓缓地伸向身旁熊熊燃烧的火堆。 随着钳子的移动,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从火堆中被夹了出来。 那块烙铁散发着骇人的光和炽热的温度,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都融化。 架子上被绑着的男人看到这一幕,害怕得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此刻,他的穴位已被封住,全身无力,根本无法挣扎逃脱。 商九唇角微勾,笑意不明,那双毫无情绪波动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位嘴硬的硬汉。 他慢慢地将烙铁靠近男人的胸膛,越来越近…… 伴随着男人绝望的呜咽声,胸膛上传来一阵“滋滋”的炙烤声音,紧接着一股刺鼻的焦糊味弥漫开来。 那被烫伤的地方冒出缕缕热气,与房间里的血腥气混合在一起,不断刺激着男人紧绷的神经。 “说不说。” 商九面无表情,将手中的钳子随意扔到一边,语气无甚波澜,似乎并不在乎对方给出什么样的回答。 男人咬紧牙关,却有气无力,只好愤愤地偏过头以示抗议。 “不说?” 商九挑眉,替他回答了他的意思。 随即转身从墙上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在手中耍了一圈花刀。 “无所谓,我有的是时间陪你玩。” * 映柳湖,避暑胜地。 徐舟野独自一人静静地倚靠在湖心亭内,手中拿着一碟饲料,时不时地往湖中洒下一些。 湖水清澈得如同镜子一般,能够一眼看到水底的沙石和水草。 那些色彩斑斓的锦鲤们欢快地游弋着,一见到食物落下,便争先恐后地浮出水面,张开小嘴争抢着美味。 看着这些鱼儿活泼可爱、无忧无虑的模样,徐舟野的心情也不自觉地跟着愉悦起来,嘴角微微上扬。 时间悄然流逝,不知过去了多久,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那声音轻得就像羽毛飘落地面,但还是引起了徐舟野的注意。 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然而,当他看清来人后,原本脸上欣喜的神色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毫无世俗欲望的神情。 楚云铮看着徐舟野骤变的脸色,自己的神情也跟着变得阴沉起来,冷哼一声道:“怎么,还以为来的会是皇兄?” 徐舟野听到这话,转过身来,没好气地回应道:“王爷怎么会在这里?” “本王此次进京,自然是住在宫中。出现在这里,有什么好奇怪的?”楚云铮一脸不满,边说着边用力甩了一下衣袖,然后自顾自地在旁边坐下。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太后即将迎来寿辰,他根本就不愿意回到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徐舟野没有说话,只是沉默不语。 他的目光重新投向湖水中正在欢快游动跳跃的鱼儿,似乎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它们身上。 一时间,整个湖心亭陷入了一种尴尬而又压抑的寂静之中,两人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过了很久很久,徐舟野终于站起身来,轻轻地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拂袖准备离去。 楚云铮见他要走,也没想拦着。 他本来也是想在这儿吹吹凉风。 徐舟野面无表情,正要越过他身边时,一个没看路,或许是因为心思全然不在脚下的道路。 徐舟野一个不留神,右脚竟然绊到了一旁摆放的石椅。 刹那间,他的身体失去平衡,一个踉跄便直直地朝着楚云铮扑来。 楚云铮只觉眼前一花,紧接着一具温热的身躯便撞进了自己怀中。 他整个人瞬间僵在了原地,双手下意识地抬了起来,却不知该扶还是该放。 这般突如其来的状况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然而,命运似乎总是喜欢捉弄人。 就在这短短一瞬之间,不远处的对岸,楚云骁恰好经过,他原本只是随意一瞥,却不想正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此时的徐舟野显得颇为狼狈,但他并未察觉到湖心亭对岸那位突然伫立的帝王。 他迅速站直身子,略带窘迫地向着楚云铮低声道了句歉。 紧接着,他像是要掩饰自己的尴尬一般,匆忙整理了一下衣袖,很快便恢复了往日里那副从容淡定的模样。 头也不回地迈开脚步离开了此地,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而另一边,目睹了整个过程的楚云骁,那双深邃的眼眸之中闪烁着愈发幽暗的光芒。 * 这一段小插曲并未影响徐舟野的心情。 他一回到凤鸾宫就直奔小厨房去。 遣退了厨房里的小厮伙计。 准备独自一展身手。 只见他宽袖束起,长发一绾垂在身后。 利索地拿起菜刀将洗净好的筒嵩切段。 起锅热油,下葱花炒香,下筒嵩炒软。 接着下入干贝、豆腐和适量清水,翻炒均匀。 大火煮开,转小火焖煮三分之一刻,加入盐和鸡粉调味,炒匀。 很快,新鲜的海鲜筒嵩小豆腐就出炉了。 徐舟野满意地看着这一碗面相极好的豆腐汤,沾沾自喜。 紧接着,他又兴致高昂地炒了几道家常。 一通忙碌之后,徐舟野小心翼翼地将每一道菜肴放进食盒之中。 合上盖,解下那挽起的袖子,整理好衣着,便提着食盒,叫上清禾和苏明,一同前往东宫。 * 东宫 “殿下忍着点。” 十安压着嗓音,安抚道。 “嘶……” 楚鹤远倒吸了一口凉气。 十安见状,不禁停了动作。 以往自己受伤的时候都是咬咬牙就过去了,顾不上疼痛。 而眼前的这位,是身娇肉贵的太子殿下。 不仅娇贵,还怕疼。 一时间,十安手足无措起来。 “孤没事,你继续。”楚鹤远强忍着剧痛,紧咬着嘴唇,用坚定的眼神示意十安赶紧动手。 “若实在太痛,殿下可以咬属下的手。”十安将手臂伸到楚鹤远面前。 楚鹤远摇了摇头,声音略带颤抖:“不用,你动作快一些便是。” 见此情形,十安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后,一鼓作气继续为楚鹤远上药。 他的手指轻轻触碰着那狰狞的伤口,每一次涂抹都让楚鹤远忍不住发出低低的呻吟声,但他始终没有再叫出声来。 终于,经过一番艰难的操作,十安成功地为楚鹤远上完了药,并仔细地缠上了绷带。 半晌过后,这场惊心动魄的换药过程总算是结束了。 此时的楚鹤远早已疼得满头大汗,汗水顺着额头滑落,浸湿了鬓角的发丝。 他紧紧咬住的嘴唇也因为过度用力而变得红肿不堪。 十安心疼不已,连忙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轻柔地为他擦去额头上的汗珠。 然后转身开始收拾地上散落的药瓶和布条等杂物。 “你……你后背的伤怎么样了?”楚鹤远突然开口,打破了屋内短暂的宁静。 “多谢殿下挂念,还要多亏了殿下为属下请的太医,经过昨夜的诊治和用药,已不像昨晚那般疼痛难忍了。”十安脸上洋溢着轻松的笑容,语调明快地回答道。 尽管身上的伤痛尚未完全消除,但他不想让楚鹤远过于担忧。 听到十安这样说,楚鹤远那颗悬着的心总算稍稍放下了一些,他微微颔首,表示放心。 然而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高呼:“殿下,皇后来了!”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令楚鹤远不由得一怔。 片刻之后,楚鹤远迅速回过神来,他先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略显凌乱的衣衫,然后不慌不忙地伸手将其拢好。 接着,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十安,十安心领神会,连忙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楚鹤远缓缓地下了榻。 第46章 看起来色香味俱全 这边徐舟野已然在寝宫外面那清幽雅致的院子里安然落座。 只见他动作轻柔优雅,将手中那个精致的食盒小心翼翼地轻轻放下。 接着,他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地揭开食盒盖子,然后把里面包裹得严严实实、里三层外三层的美味佳肴一一取了出来,并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那张由青石打造而成的圆形石桌上。 就在这时,楚鹤远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当他的目光落在徐舟野身上时,不由得微微一愣。 此刻的徐舟野身着一袭洁白如雪的长衫,衣袂随风飘动,仿佛与周围的景色融为一体。 他身姿挺拔如松,气质出尘脱俗,宛如仙人下凡一般。 恍惚间,竟让楚鹤远觉得眼前之人就像是他平日里偷摸看的那些怪志异轶闻里所描述的神仙。 “参见皇后。”十安见到徐舟野,率先恭敬地行了个礼。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呼喊,瞬间将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楚鹤远给拉回了现实。 他先是有些慌乱地回过神来,然后故作镇定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梁,紧接着才迈着轻盈的小步子走上前去,双手抱拳作揖一礼,开口说道:“儿臣拜见……”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顿下来,脸上露出一丝纠结之色,似乎正在思考该如何称呼面前这位身份特殊的人。 片刻之后,他终于下定决心,继续说道:“儿臣拜见父君!” 听到楚鹤远对自己的称呼,徐舟野不禁微微一笑,眼中流露出一抹温和的神色。 他抬起手,缓缓地将楚鹤远扶起来,轻声说道:“太子无需多礼。” 而就在徐舟野的手腕触碰到楚鹤远手臂的那一刹那,楚鹤远只感觉自己的心跳猛地停滞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奇异的暖流顺着两人接触的地方迅速传遍他的全身。 突然间,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起那天被徐舟野紧紧抱在怀中的情景。那种感觉,很温暖。 再抬头看向徐舟野这张脸时,立刻想到了先前在府衙醒来之后看到的那一幕。 脸霎时升起一股滚烫,连忙低头掩饰自己的窘迫。 “坐吧。”徐舟野并未发觉他的异常,“本宫亲自下厨,全当是本宫与太子相见的一份薄礼了。”言罢抬手,微笑示意着他落座。 楚鹤远努力平复了心绪,轻轻点头,视线很快就飘到了桌面上摆放着的那些看起来色香味俱全的美食佳肴,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就连站在楚鹤远身后的十安,此刻也是双眼放光。 “那……那我就不客气了。” 楚鹤远早已将礼数忘到九霄云外,快速落座,双手迫不及待地伸向筷子,准备大快朵颐一番。 然而,就在他即将夹起一块鱼肉送入口中的瞬间,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动作猛地一顿,手中的筷子也缓缓放了下来。 他抬起眼眸,带着一丝征求的神色望向徐舟野,轻声说道:“我一个人吃不完,可以一起吃吗?” 徐舟野微微一愣,旋即展颜一笑,“你决定就好。” 得到肯定答复后的楚鹤远脸上顿时乐开了花,但紧接着他又眨巴了几下眼睛,小心翼翼地补充道:“那……我要让十安也一起。平日里一直都是十安陪伴着我用膳的,如果少了他,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徐舟野顺着楚鹤远的目光看了一眼十安,随后再次笑盈盈地回答道:“你想让谁一起就一起吧,反正此处也并无外人在场,无需在意太多繁文缛节。” 楚鹤远满心欢喜,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嘴角高高咧起,大声说道:“太好了,既然如此,那大家就一同坐下来尽情享用吧!” 说罢,他潇洒地挥动手臂,朝着站在一旁的十安、徐舟野身后紧跟着的清禾与苏明示意,请他们赶紧入座。 然而,面对楚鹤远的邀请,这三个人却显得有些犹豫不决,站在原地踌躇不前。 徐舟野一眼便看穿了他们心中的顾虑,他微微一笑,宽慰道:“放心吧,这里就我们几个,不必拘束。” “嗯嗯,快快一起坐下吧!” 楚鹤远兴奋地招呼道。 似乎将先前的窘迫抛之脑后。 一直候在旁边的三人看到太子殿下如此盛情难却,便不好扫了兴,于是带着些许迟疑缓缓走到桌旁,小心翼翼地挨着椅子边坐了下来。 见到众人皆已入席,楚鹤远这才心满意足地拿起筷子准备大快朵颐。 可是没想到,当他刚刚把一块肉放进嘴里开始咀嚼时,原本满含期待的神情突然之间僵住了。 这味……嗯……不对,似乎没味。 十安目光敏锐,一下子就察觉到了小主子的异样之处。 当他再次看向自己碗中的那块肉时,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嘀咕: 是难吃?还是很难吃? 从外表来看,这块肉色泽诱人、纹理分明,应该不至于太差吧。 带着满心的狐疑,十安缓缓低下了头,同时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向坐在身旁的清禾与苏明。 只见清禾正不紧不慢地咀嚼着食物,动作优雅而自然,脸上更是毫无表情变化,仿佛对口中的饭菜毫不在意。 然而,再看看另一边的苏明,情况可就大不相同了。 他紧紧皱起眉头,五官都似乎要挤在一起,每一口吞咽下去都显得格外艰难。 见到此景,十安心下明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把那块肉塞进了嘴巴里,然后小心翼翼地嚼了起来。 此时的徐舟野则静静地坐在桌前,丝毫没有动筷子的意思。 因着刚刚下了厨,并没什么胃口。 他双手撑住下巴,满脸笑意地注视着众人津津有味地进食。 不知过了多久,楚鹤远率先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心虚地说道:“我......我吃饱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桌上还剩下大半的饭菜。 紧接着,将视线投向了坐在不远处的十安,继续说道:“我想要十安陪我出去走走,消消食。” 话音刚落,十安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动听的话语一般,整个人瞬间精神抖擞起来。 他原本紧绷着的神经一下子松弛开来,连忙站起身,毫不犹豫地放下手中的碗筷,毕恭毕敬地回应道:“是,属下遵命!” 说话间,他十分感激地望向楚鹤远,然后迅速转身面向徐舟野,躬身一礼,便快步跟上自家小主子的步伐,一同离开了这院子。 徐舟野静静地凝视着眼前这满满一桌几乎没有怎么动过的菜肴,眉头不由自主地紧紧蹙起,喃喃自语道:“才吃这么一点就饱了……” 然而,还没等他把心里的疑问嘀咕完,坐在旁边的苏明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慢慢直起身子,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恭敬之色,朝着徐舟野深深作揖行礼,说道:“殿下,奴才突然想起您之前交代给奴才关于那匹锦缎制作的事宜,奴才想去查看一下进度到底如何了。” 言罢,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偷瞄了一眼徐舟野的脸色,见对方并未露出不悦之意,这才如释重负般缓缓退后几步,然后转过身去,迈着轻盈的脚步徐徐离去。 徐舟野一脸疑惑地转过头,目光恰好落在正埋头苦吃、但表情却显得有些怪异的清禾身上。 她吃饭的样子看起来就好像正在执行一项艰巨无比的任务似的,让人不禁心生好奇。 于是,徐舟野忍不住开口问道:“是饭菜不合胃口吗?还是……难吃?” 清禾被他这么突如其来地一问,原本扒拉着米饭的右手不禁微微一僵,手中的筷子差点滑落。 她赶忙稳住心神,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没、没有的事。殿下的厨艺向来精湛,老爷和少将军可都是赞不绝口啊!” 说完,还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自然一些。 “真的吗......”徐舟野将信将疑地看着清禾,心中开始有些不确定起来。 他皱起眉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亲自尝一口验证一下的时候,清禾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连忙站起身来,急切地说道:“殿下,奴婢突然想起还有重要的事情尚未完成,先行告退了!” 还想说什么的徐舟野:“……” 看着这一桌还有不少没动过的菜肴。 徐舟野只觉可惜。 现在也没什么心情亲自尝试了。 扔了又浪费。 思忖间,脑中闪过楚云骁的身影。 落寞的神情瞬间明亮起来。 第47章 吃醋 于是,徐舟野将那些未曾被人动过筷子的食物放入蒸笼之中,轻轻点燃炉火,耐心等待着食物重新变得热气腾腾。 待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他手提着食盒,步履从容地朝着御书房走去。 不一会儿功夫,徐舟野便来到了御书房门前。 就在此时,一直在门外守候的赵德全眼尖地瞧见了他的身影,赶忙一路小跑迎上前去。 恭恭敬敬地行礼:“奴才参见皇后!” 徐舟野微微颔首,轻声回应道:“免礼。” 言罢,他抬脚便要跨过那高高的门槛。 然而,就在他即将踏入御书房之际,赵德全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伸出双臂挡在了他面前。 只听得赵德全声音颤抖地说道:“殿下,皇上特意吩咐过,任何人都不得在此刻前去打扰。” 听闻此言,徐舟野的脚步悠地停顿下来。 他缓缓转过头来,眉头轻蹙,目光直直地盯着赵德全,似乎想要从他口中听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而赵德全面露难色,再次深深躬下身去,一脸无奈地回答说:“回殿下,奴才也是奉命行事。适才皇上进入御书房之时便是这般叮嘱奴才的,奴才实在不敢违背圣意。还望殿下体谅。” 徐舟野见状,目光先是轻轻扫过手中精致的食盒,而后缓缓抬起眼眸,看了看殿内,犹豫了片刻,最终不顾赵德全的阻拦,走了进去。 “殿下!” 赵德全一惊,连忙也跟了上去。 此时的御书房内 楚云骁正焦头烂额地处理政务。 当察觉到徐舟野步伐匆匆地朝自己走来,身后还紧跟着神色慌张的赵德全之时,楚云骁只是稍稍抬起头来,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随后便仿若无事发生一般,不动声色地将视线重新移回到了手中的奏折之上。 不等徐舟野说明来意,赵德全率先扑通跪地:“奴才有罪,没能拦住皇后,还请陛下责罚!” 徐舟野皱眉,看向跪在地上的赵德全。 心想:上回还说我想进来就进来,今儿个倒拦起我来了。帝王的心也甚是善变。 徐舟野收回视线,眸光一转,投向御案后的楚云骁。 只见他埋头批阅奏折,头也不抬地冷冷道:“你先下去。”这话是对赵德全说的。 徐舟野自然也没带入自己。 赵德全闻声爬起,见帝王丝毫没有怪罪皇后的意思,便利索地退出了殿内。 顺便贴心地将门带上。 徐舟野听到大门被关上的声响不由一怔。但也立刻回过神来,提着食盒走上前。 将东西放到案边后,徐舟野便凑到了楚云骁身旁,伸手就要揽过帝王的手臂时,却被楚云骁适时避开,为此落了个空。 徐舟野不解地看他。 楚云骁却仿若未觉,依旧目不斜视地专注于手中的奏折。 见帝王丝毫不想搭理自己,徐舟野本就烦闷的心情更加雪上加霜。 “可见是烦了,既如此,臣也不在这碍陛下的眼,臣告退。” 说着就要迈步离开。 楚云骁不悦地将笔重重一搁,发出一声脆响,“不许走。” 徐舟野一顿,什么意思? 不让进,不让碰,还不让走? 闹什么脾气! 想到这,心底莫名升起一股怒火。 他转过身来,失去了一贯的从容冷静,“也不知是臣哪里惹到陛下不高兴了,好端端的便要受这般冷待,这不让那不许,那臣留下来有何意义?不如让臣离开,省得陛下心烦。” 这一番话听得楚云骁心堵得很。 也顾不得那矜持,起身疾步上前,将人揽在怀中,“朕岂会觉得皇后烦。” 徐舟野显然不吃他这套,轻轻将人推开,看也不看一眼楚云骁,后退了几步,“陛下处理政务要紧,臣不做打扰了。” 楚云骁哪能让他离开,一把将人钳制在怀里,紧紧不放。 低头就吻了下去。 徐舟野正气头上,并不配合他的吻,直接咬了楚云骁一口。 楚云骁吃痛之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但即便如此,他还是缓缓地离开了那片柔软的唇畔。 目光沉沉地凝视着面前的人。 徐舟野同样不甘示弱,毫无畏惧地迎上了楚云骁那充满压迫力的视线。 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一时间气氛变得异常凝重起来。 良久,帝王终究还是无法按捺住心中的情感,尽管满心不情愿,但最终还是松开了怀中的人。 随后,用略带酸涩的语气打破了这份沉默:“情之一字,最是难解,也最是难忘啊……”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语让徐舟野不由得一怔,整个人都愣住了片刻。 待回过神来,徐舟野满脸疑惑地问道:“陛下这是何意?” 楚云骁闭口不言,只是依旧静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个轻易牵动他情绪的人,企图从那张因迷茫而显得有些无辜的面庞上看出些什么端倪来。 由于始终未能等到帝王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徐舟野的脸色渐渐浮现出一丝不耐之色,皱起眉头说道:“陛下有话直说便是。” 楚云骁转身回到龙椅上坐下,沉声问道:“皇后以为,朕的那位四弟、如何?” 如此拐弯抹角又别有深意的一问,徐舟野不禁联想不久前在湖心亭偶遇淮王一事,又想到在门口时赵德全说帝王不许让人打扰的话。 顿时心中明了。 只是这番来回周折的试探,徐舟野心生不悦,清俊的面容上顿时染上了一丝愠怒,赌气道:“自是天人之姿,人中龙凤。” 话音甫落,楚云骁原本平静的眼眸中,忽地掀起一阵汹涌的波涛,但须臾间便被他强行压下。 他不再凝视他的皇后。 自顾自地取过一旁的奏折,低头翻阅。 徐舟野见此情形,心中快意与苦涩交织。他一言不发,转身决然离去。 望着那人离去的决绝背影,帝王再无心思去理会那无足轻重的折子,烦闷地将其甩到一旁,疲惫地向后一靠,微微阖上双眸。 许久,他缓缓掀起眼帘,目光落在了案桌上的那只食盒上。 楚云骁微微直起身子,伸手轻轻揭开那瓮盖。 一股淡淡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萦绕在他的鼻尖。 他不紧不慢地拿起搁在一旁的小勺,舀起一小口豆腐送进嘴里。 然而,就在豆腐入口的那一刹那,帝王的眉峰微微蹙起,紧接着喉咙深处传出了一声轻微而又无奈的低笑。 随后默默地将提梁盒中的食物吃得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丝毫残渣。 第48章 见这最后一面 尚服局 满堂的罗绮绸缎堆积如山,色彩斑斓,令人眼花缭乱。那些绫罗锦缎散发着淡淡的光泽,似是在诉说着它们高贵的身世和精湛的工艺。 绣女们三五成群,相互配合默契,有条不紊地裁衣、刺绣。 她们纤细的手指如同灵动的蝴蝶,在布料间翩翩起舞,一针一线都倾注了无尽的心血与专注。 尚服局的女官梁司衣身着华美的宫装,仪态端庄地缓缓走着,认真地巡视着每一个角落,仔细检查着绣女们制作成衣的进度。 她的眼神犀利而敏锐,不放过任何一丝瑕疵。 尤其是那件专为皇后精心准备的云锦制成的礼服,更是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梁司衣徐徐地走到那专门为皇后裁衣的地方,只见绣女们正全神贯注地在上绣,针尖轻挑慢捻,丝线如流水般穿梭于布面之间。 那细腻的针法、逼真的图案,让人不禁为之赞叹。 梁司衣满意地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正要开口夸赞几句,一名宫女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 福身一礼:“大人,苏内侍来了。” 梁司衣闻言,连忙笑吟吟地出门迎接。 “哎呦,有劳苏内侍亲自过来,实在辛苦,不如先坐下来喝口热茶,润润嗓子吧。” 梁司衣满脸堆笑,语气极为热情地说道。 面对梁司衣这般热忱的款待,苏明却显得有些无动于衷,只见他微微欠身行礼,面无表情地回应道:“大人抬爱,只是奴才不宜久留,看看进度便走。” 见他如此,梁司衣心中虽略有不快,但也不好再强行挽留,只得讪讪笑道:“既然如此,苏内侍这边请。”说着,她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引领着苏明走进屋内。 待进去之后,苏明端视了那还未成形的礼服,不禁皱眉。 梁司衣察觉到他的疑惑,扫了一眼绣女们手中制衣进度,解释道:“苏内侍有所不知。殿下送来的绸缎乃是最为上乘的云锦,其工艺之复杂、用料之讲究,实非寻常衣物可比。故而制作过程颇为耗时费力,还望苏内侍能够多多体谅一二。不过您放心,本官已经督促绣娘们加快进度,想必在寿宴之前定能如期完工交付使用。” 说完,梁司衣用眼角余光偷偷瞄了一眼苏明,想看看自己的这番解释是否能让对方满意。 听完梁司衣的解释,苏明紧绷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他点了点头,沉声道:“嗯,希望如大人所言,莫要误了寿宴之事。若到时不能按时完工,恐怕大人和奴才都担待不起!” 梁司衣赶紧赔笑道:“还请苏内侍尽管放心,本官以项上人头担保,绝对不会出现任何差错!” 有了梁司衣的保证,苏明这才安心地回宫复命。 待人离去,梁司衣脸上的笑容如同被一阵寒风吹过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缓缓地转过头来,看向身旁的宫女,嘴唇轻启,声音冰冷如霜地问道:“我交代给你的事情,可都处理妥当了?” 站在一旁的宫女见状,赶忙凑身上前,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大人请放心,此事小奴已经安排得天衣无缝,必定不会让任何人察觉到半分蛛丝马迹。” * 楚鹤远和十安刚踏入未央宫的大门,便一眼望见宫侍们个个神色慌张、步履匆忙,仿佛被无形的恐惧追赶着一般。 他们有的手中端着水盆,有的捧着药碗,还有的正拿着巾帕擦拭额头的汗水,整个场面混乱不堪。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芝兰不经意间瞥见了太子的身影,连忙快步上前,恭敬地行礼参拜。 楚鹤远微微抬手示意她起身,眉头微皱,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担忧与疑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芝兰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沉重起来,眼中满是焦急之色,声音略微颤抖地道:“回殿下,不知怎的,娘娘突然之间一病不起,病情来势汹汹。太医院的诸位太医都已经前来诊治过了,可结果却令人痛心疾首,他们都说......娘娘怕是无力回天了!” 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楚鹤远只觉得心头猛地一紧,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怔怔地转过头去,望向身后同样满脸惊愕的十安。 只见十安也是万万没有料到会发生这般变故,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呆立当场。 但很快,他便回过神来,试图安慰楚鹤远道:“也许......也许只是太医误诊而已,说不定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 然而,楚鹤远根本没有心思听完他后面的话,此刻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立刻见到他的母妃。 于是,他顾不得其他,甩开脚步,一个劲儿地朝着谢遇淑的寝宫飞奔而去。 寝宫内 谢遇淑静静地躺在床榻之上,面色如同一张洁白无瑕的宣纸,没有丝毫血色可言,仿佛生命的气息正在从她那娇弱的身躯中缓缓流逝。 一群太医围在床边,个个眉头紧皱,满脸焦虑,但面对眼前的病症却显得束手无策,只能无奈地相互对视叹气。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寝宫的沉寂。 只见楚鹤远大步流星地跑了进来,他的脸色因焦急而变得通红,额头上也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当他看到谢遇淑那憔悴的模样时,心中猛地一揪,快步冲到她的跟前,紧紧握住她那双发白且冰凉的手,声音中充满了惊慌失措:“母妃,您到底怎么了?为何会突然变成这般模样?” 谢遇淑听到这熟悉又关切的声音,费力地睁开双眼,当看到面前那张许久未见又满含担忧的脸庞时,原本苍白无力的面容上勉强挤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她抬起一只颤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楚鹤远的脸颊,眼中流露出无尽的慈爱和眷恋:“阿远回来了啊,真是太好了,没想到本宫还能再见你最后一面。” 楚鹤远的心瞬间被恐惧和痛苦所占据,他拼命地摇着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不,母妃不会有事的!绝对不会有事的!儿臣绝不允许您离开儿臣!” 谢遇淑微微叹了口气,嘴角挂着一丝苦笑,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道:“莫要再叫我母妃了,阿远,我们本就不是母子......” “不!”楚鹤远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一般,情绪激动地连连摇头,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在儿臣的心里,您永远都是儿臣最敬爱的母妃!无论如何,您都不能丢下儿臣一个人!太医们一定会有办法治好您的!” 说着,他转头看向那些站在一旁的太医,眼神中充满了祈求与命令,“你们一定可以救救母妃的对不对!” 太医面面相觑,面露苦色,随即纷纷摇了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楚鹤远的心瞬间仿佛坠入无底深渊一般,直直沉了下去,整个人都如被抽走了灵魂般呆滞,嘴里喃喃道:“父皇他们呢......”声音轻得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一旁的宫侍看着眼前这令人心碎的场景,心中也是一阵酸楚,强忍着悲痛难受地回答道:“回殿下,已经派人前去告知陛下和皇后了,想必正在匆忙赶来的途中。” 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外传来帝后驾临的呼声。 楚鹤远闻此,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地支撑起自己的身体,晃晃悠悠地向门口走去准备迎接。 而此时躺在床榻之上的谢遇淑,气息越来越微弱。 当楚云骁和徐舟野匆匆忙忙赶到的时候,谢遇淑已是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吊着了。 她拼尽最后的一丝力量,艰难地抬起手,微微示意其他人退下。 众人不敢违背,纷纷恭敬地退出房间,只留下了楚云骁、徐舟野以及太子楚鹤远三人在屋内。 徐舟野望着病床上谢遇淑那张苍白如纸的面容,心中不禁猛地咯噔一下。 曾经那个明艳动人、袅娜娉婷的女子,如今却失去了所有的血色,憔悴得不成样子。 这样的景象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前世自己缠绵病榻时的情景,那种痛苦与无助感此刻竟是如此相似,令他不由得生出一种同病相怜之感。 楚鹤远则站在床边,双手紧紧握着谢遇淑的手,无声地抽泣着,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滴落在洁白的被褥上,晕染出一朵朵悲伤的泪花。 徐舟野看着楚鹤远如此伤心难过的模样,心里也跟着泛起一阵阵酸涩。 暗道世事无常。 和前世一般无二,谢遇淑毫无征兆地突然染上恶疾,病情急剧恶化,最终不治身亡。 那时的他未能见至最后一面。 而如今,同样的场景再次上演,他亲眼目睹着谢遇淑面容憔悴、气息奄奄地躺在床榻之上。 想到这里,徐舟野心中的酸楚愈发强烈,眼眶渐渐湿润起来。 正当一滴滚烫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之际。 命悬一线的谢遇淑掀开被褥,不动声色地缓缓坐起了身子。 她抬手抹去了眼角的两行清泪,脸上随即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微笑,目光温柔且坚定地望着眼前的众人。 方才还一副病怏怏、仿佛随时都会撒手人寰的模样,此刻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着实把徐舟野和楚鹤远惊了一惊。 唯独楚云骁气定神闲地负手而立,那张雍华的面容上看不出丝毫惊讶之色,依旧是那般稳重自持。 第49章 自由 “当真?” 贤妃听到消息之后,脸上瞬间绽放出欣喜若狂的神色,一双美目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声音颤抖地说道,“你可没听错?那贱人……那贱人当真去了!”她的语气因为过于激动而显得有些尖锐。 翠环则是满脸堆笑地点头哈腰,忙不迭地回应道:“回娘娘的话,千真万确啊!奴才一直派人盯着呢,皇上和皇后刚赶到没多久,那人就断气儿啦!” “呵……”贤妃闻言,忍不住扬起红唇轻轻一笑,这笑声起初还有些压抑,但很快便如决堤之水一般愈发响亮起来,那笑意也是越来越深,仿佛要将心中积压已久的怨恨与快意全部释放出来,“真是老天开眼呐……都无需本宫费心费力地设法除掉她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微微仰起头来,目光望向远方,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未来在宫中呼风唤雨的场景。 一旁的翠环见状,赶忙凑上前去,谄媚地说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如今这人一死,这宫中除了皇后之外,您便是这后宫之中地位最为尊崇之人!照此情形发展下去,那后位还不是迟早得归您所有嘛!” 贤妃听了这话,心中自是欢喜不已,但表面上却还是故作矜持地微微颔首,缓声道:“嗯,虽说如此,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死了个人,终究还是有些晦气,多多少少都会对太后的寿宴造成了些的影响。” 翠环赶忙赔笑道:“娘娘不必忧心,无非是不能大操大办罢了,毕竟只是妃嫔薨逝,又非国之大事,能有何影响!” 闻此,贤妃神色稍缓,轻抚鬓角,“说的不错,至于皇后……不过是仗着家世显耀罢了。待到徐家失势,废后易如反掌。” 翠环应和道:“娘娘英明,有太后娘娘出手,料想那远征在外的徐程怕是难以归来了。只要他一死,那定国公心痛之下,说不定也会随之而去,届时……” 说到这,主仆俩相继露出了得逞的笑。 * 徐舟野从未央宫出来时,天色已晚。 他独自一人迈着沉稳的步伐,与楚云骁渐行渐远。 原本两人并肩而行,一同踏出未央宫的宫门,但就在这宫门前,徐舟野甚至连头也未曾回一下,径直向着凤鸾宫的方向而去,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被如此冷漠对待的楚云骁,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交织在一起。 他静静地伫立在宫门前,敛下眼眸,眸色渐渐黯淡。 后边缓缓走来的楚鹤远见到这番情景,先是微微一怔,随即便流露出一丝疑惑和深深的同情。 他的目光在皇帝身上停留片刻,然后小心翼翼地移开,扫视了一圈身后那些噤若寒蝉的宫侍们。 楚鹤远抿了抿嘴唇,犹豫再三还是鼓起勇气走上前去,轻声说道:“父皇,父君想来是有急事在身,所以才会走得如此匆忙。” 然而,楚云骁只是面色平静地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却透着一丝无奈地道:“你不必替他说话,是朕平日里对他太过纵容、宠溺,以至于惯出了他如今这样任性妄为的性子。” 话虽是这么说,但其中却丝毫听不出有怪罪的意思。 只见楚鹤远轻抬脚步,缓缓向前走去,待到距离足够近时,他压低嗓音,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清的音量小心翼翼地问道:“那父皇还会继续惯着父君吗?” 楚云骁闻得此言,先是微微一怔,而后低下头,目光落在眼前这个小小的身影之上,嘴角不自觉地轻轻扬起,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说道:“想来朕对太子也太过纵容了些,居然敢如此好奇朕与你父君之事。也罢,念你年纪尚幼,此次便饶了你,但回去之后定要闭门思过,好生反省。” 听到这番话语,楚鹤远原本充满期待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犹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无精打采,极不情愿地嘟囔着应道:“是……儿臣知道了。” * 深夜时分,万籁俱寂,一轮冷月高悬于天际,洒下清冷的光辉,照亮了幽长古道。 此时,小径上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和车轮滚动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宁静。 只见一辆装饰低调的马车缓缓驶出城门,沿着蜿蜒曲折的道路渐行渐远。 车厢内,谢遇淑正以一种豪放不羁的坐姿靠在柔软的座椅上,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此刻的她已经卸去了满头华丽的钗环,那头高耸的发髻也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如瀑布般柔顺的发丝自然垂落下来,轻轻拂过她白皙的肌肤。 她仅仅用一根素雅的发簪将头发随意地缠绕起来,更增添了几分随性与洒脱。 谢遇那双美丽的眼眸含着盈盈笑意,目不转睛地望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沿途风景。 月光透过车窗洒在她身上,仿佛给她披上了一层银纱,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宛如仙子下凡一般清丽脱俗。 坐在一旁的芝兰静静地看着自家主子这般高兴的模样,心中也不由得涌起一股喜悦之情。 她深知这些年主子在宫中所经历的种种艰辛与磨难,如今能够摆脱束缚,重获自由,实在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只听谢遇兴奋地高呼道:“这感觉真是妙极了!本姑娘终于得以自由!再也不必受那宫中规矩的桎梏,再也无需成为他人的棋子!从现在起,我只是谢遇淑,一个有着自我意识、鲜活生命的女子!” 说着,扭头看向芝兰,没心没肺地笑出了声。 * 金銮殿 帝王身着单薄的寝衣,慵懒地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这时,商九疾步而来。 屈身一礼,“陛下,那刺客招了,主使是越王。” 闻言,楚云骁微微睁眼,眼角泛起一抹笑意,冷嗤道:“朕的这位皇兄,哪怕远在南越,病体缠身,消息却灵通得很,无时无刻不盯着那把龙椅。” 说罢,抬手轻柔眉心,试图缓解些许疲惫,“可惜。凭他那愚不可及且一味愚孝的性子,即便朕大发慈悲,主动将这皇位拱手相让于他,恐怕他也没有那个本事能够做到独断专行。到头来,也只不过会沦为太后手中的一枚棋子,任由太后摆布拿捏罢了。” 商九颔首表示赞同,继而说道:“太后那边的话,也派了人手,不过都没能留住一个活口。此番未能得意,定会另寻他路,让陛下为难。譬如……那囚于牢中的世子。” 楚云骁深知其意,“此子还是个绝佳的筹码,朕断不会让其轻易受创。” 第50章 唯独这情意,只许朕可以染指 凤鸾宫 清禾还是不敢相信,一夕之间舒贵妃就这么消香玉陨了。 自家主子好像从那时就魂不守舍的。 秉着疑惑,她壮着胆上前询问:“殿下,舒贵妃当真……” 她还是很好奇的,毕竟上回说太子也快不行了,结果太子还活蹦乱跳地出现在宫里。 要不是后来主子跟她解释,说是为了配合小太子演戏,故意散播的假消息罢了。 而今轮到舒贵妃,清禾有些不确定了。 更何况,从未央宫走出来的那些人,一个个皆是面色凝重如铅,就连宫殿的檐角处都挂上了洁白如雪的绫绸。 听到清禾的问话,徐舟野微微抬起头,轻启双唇缓缓说道:“没有。”声音虽轻,但在这寂静的殿内却是清晰可闻。 这一回,他并没有选择隐瞒。此时此刻,偌大的殿内只有他们主仆二人而已。 顿了顿,徐舟野接着又说道:“不过自此以后,这后宫之内,确是再无舒贵妃此人了。 听闻此言,清禾心下了然,“这结果还真让人意外。” 徐舟野笑了笑,用手轻轻地支起自己的脑袋,双眼紧闭,脸上流露出无限感慨的神情,喃喃自语道:“她是个很好的姑娘,通透豁达,不该困于这深宫之中。” 此时离开,也是保住了自己的安危。 毕竟太子已然归来,而身为拥有太子抚养权的她,自然而然地便成为了旁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即便此刻风平浪静,但迟早都会被卷入到无尽的纷争与阴谋之中。 与其被动等待着灾祸降临,倒不如顺着那些心怀叵测之人的意愿,佯装死去以求脱身,从而逃离这片充满是非恩怨的险恶之地。 “那殿下呢?”清禾目光中满含疼惜之意,轻声问道,“难道殿下您就心甘情愿被困于这深宫之中吗......” 回想起昔日尚未踏入皇宫之时,自家主子可是那般的洒脱不羁、自由自在。 那时的主子随心所欲,想去何处便能去往何处,想做何事便可放手去做,丝毫不受任何束缚。 然而,自从进入这宫门之后,主子那原本豪放无拘的性子竟也渐渐受到了拘束和压抑。 倘若不做这皇后,以她家主子此等才华,亦能居于庙堂之上,一展宏图抱负,名垂千史。 想到此处,清禾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惋惜之情。 然而,面对清禾的忧虑,徐舟野只是淡淡然一笑,宽慰道:“莫要这般胡乱操心!并非是这宫中的繁文缛节限制住了我的手脚,只不过是你家主子我有意为之,有所收敛罢了。真要计较起来,这些所谓的规矩礼教、体制传统,我根本不会将其放在眼中半分。” 前世姑且不论,今生有楚云骁相伴,谈何不甘? 想到楚云骁,徐舟野扬起的唇角瞬间沉了下来。 难不成今夜真要一人独睡罢! 金銮殿 商九离开之后,帝王便独自一人静静地靠坐在软榻之上。 他手中虽然翻动着一本古老的典籍,但眼神却显得游离不定,显然心思全然不在眼前的书上,似乎正在默默等待着什么。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一直候在帝王身旁的宫侍们也开始有些难耐这份寂静和漫长的等待,其中一个甚至忍不住偷偷地打了个无声的哈欠。 而此时,楚云骁终于缓缓地合起了那本已经泛黄的书籍,向宫侍们挥手示意,熄灯就寝。 当殿内的灯光逐一熄灭,只剩下最后一盏孤灯仍在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时,站在帝王身后的一名宫侍徐徐走上前来,压低声音轻声问道:“陛下,可要奴才为您宽衣?” 听到这话,楚云骁不禁微微蹙起眉头。 他身上仅穿着一件单薄的寝衣,实在无需再行宽衣之举。 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宫侍会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 正当他满心疑惑地想要回过头去看看到底是谁这般没有眼力见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腰间缠上了一双柔软的手臂。 紧接着,一具温热的身躯从身后紧紧贴了上来,同时耳边传来一阵温润而又充满蛊惑力的声音:“陛下,当真不要吗?” 楚云骁一怔,未等他回过神来做出反应,身后的那个人已然灵活地绕到了他的身前。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只见面前之人正满脸笑意盈盈地望着他,那笑容如春花绽放般绚烂夺目,令人不由得心神荡漾。 手上的动作还不安分地在他身上游走。 楚云骁垂目注视着身前这个打扮成内侍模样的徐舟野,不由心下一紧,只觉气血下涌,抬手把人摁在怀里,沉声道:“徐内侍是愈发大胆了,连朕也敢戏弄,就不怕朕一声令下,大刑伺候?” 徐舟野双手勾住帝王的脖颈,附耳轻笑道:“臣倒是想陛下狠狠责罚,只怕陛下心生不舍,下不了手。” 见此,楚云骁再也按耐不住,单手就把人扛至肩头,迈着大步朝着龙榻走去。 毫不犹豫地把人丢上榻,倾身而上。 徐舟野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眼角向着脸颊晕开了一层薄粉轻红,“陛下轻点。” 楚云骁盯着他这副勾人的模样终是忍无可忍,再无半点风度,狠狠地咬住他的双唇含吮厮磨,极尽缠绵,“不是说要朕狠狠责罚?这便受不住了?” 唇齿分离间,徐舟野呼吸微促,上前轻轻咬住帝王的耳廓,“只盼、只盼陛下更狠些才好……” 楚云骁哪经得起他这般撩拨,俯身再度堵住那张不安分的嘴,发了狠似的一把将人搂坐在怀中,咬牙叹道:“如卿所愿!” …… 长夜漫漫,纱幔低垂,微弱的烛火下映照了一室旖旎。 …… 疯狂过后,徐舟野幽幽回魂,有气无力地贴在帝王身上,微微喘息。 楚云骁胸膛起伏,轻轻地揉着怀中人的后颈,哑声问道:“皇后今夜怎会过来?怎么不想着你那天人之姿、人中龙凤的旧相好?” 这不问还好,一问徐舟野顿时来了气,也顾不得自身酸软无力的身躯,挣扎着从帝王的怀中脱离。 “臣和淮王清清白白,陛下再多说一句,那这清白臣也不敢担保了。” 言罢,拢好衣物便作势下榻。 “你敢!” 楚云骁眼疾手快,牢牢地将人圈在怀中,“你要如何朕可以不管,可唯独这情意,只许朕可以染指。” * 东宫 “殿下这么晚不睡,回来之后又一直闷闷不乐,可是想贵妃娘娘了?”十安面露忧色,小心翼翼地掌着灯,轻声关切问道。 摇曳的烛光映照着他那张略显疲惫但满含忧虑的脸庞。 面对下属的关心,楚鹤远低垂着头,一语不发,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角,仿佛要把所有的忧愁都揉进这小小的布料之中。 “殿下……”见楚鹤远毫无反应,十安的心愈发沉重起来。 他轻轻地走到榻前,微微弯下腰,试图从楚鹤远低垂的面容中捕捉到一丝情绪的波动。 然而,除了那无尽的哀伤和落寞,他什么也看不到。 十安实在不忍看到自家殿下如此消沉下去,咬了咬牙,安抚道:“逝者已矣,还请殿下节哀。” 话音刚落,只见楚鹤远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一股无法承受的力量击中。 紧接着,他突然站起身来,像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十安惊愕地看着楚鹤远离去的背影,手中的灯笼险些失手掉落。 楚鹤远一路狂奔,直到来到门前的石阶处才停下脚步。 他双腿一软,颓然地跌坐下来,再也抑制不住内心汹涌澎湃的悲痛之情,放声大哭起来。 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第51章 请罪 慈宁宫 姜太后那慈善的面庞之上,此刻正挂满了意味深长的笑意。 只见她优雅而缓慢地从凤椅上徐徐起身,接着,微微一抖那华丽的衣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显得那么端庄大方、仪态万千,然后稳步向前走去。 “哭得这般伤心,看来是真的没了。”姜太后的声音悠悠传来,仿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一旁的刘嬷嬷赶忙附和道:“的确,这太子向来就与舒贵妃亲近,如今她突然离世,想必对太子打击不小啊。” 姜太后轻轻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冷意,缓声道:“其实她死不死,于哀家来说也无甚紧要。一个没有家族势力作为后盾的妃子,即便这太子日后真的能够顺利继承大统,只要有哀家在一日,她也休想坐上哀家如今所处的这个高位。” 说到此处,她的眉眼之间尽是无比的笃定之色,仿佛一切皆已在她的掌控之中。 刘嬷嬷连忙应和道:“是啊,娘娘您英明神武,这后宫之中谁人敢不从?至于这太子嘛……既然除不掉不如就留着,横竖他年纪尚小,心智未开,只要大权始终掌握在娘娘您的手中。日后就算让他当个傀儡皇帝又如何?” 听到这话,姜太后不禁微微一笑,原本微皱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然而,就在这时,她却忽然话锋一转,问道:“杨丛现在情况如何了?” 刘嬷嬷脸色一黯,低声回道:“还是老样子,整日里半死不活的,怕是没法再在您身边伺候当差了。”顿了顿,她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说道:“娘娘,既然如此,何不干脆将他......”说罢,刘嬷嬷小心翼翼地朝着姜太后比划了一个手势。 “不可。” 姜太后挥手,“他若死在宫中岂非证明哀家心虚?哀家想想他年纪也到了,那便同那些年满出宫的太监宫女一齐放出宫罢。” 刘嬷嬷立即会意,“是。” “对了,那世子……”刘嬷嬷小心翼翼地提醒着姜太后。她深知此事对于姜太后来说至关重要,因此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 闻此,姜太后原本平和的神色悠然间阴沉了下来。 只见她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不满和无奈:“皇帝看得死紧,根本没机会下手。”她的声音低沉而压抑,似乎在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愤怒。 刘嬷嬷听后,脸上立刻浮现出忧虑之色。她微微低下头,轻声说道:“……这样一来,便失去了一个让君臣离心的绝佳机会啊。”话语中充满了惋惜和遗憾。 姜太后沉默片刻,面色依旧阴沉得可怕。 但随后,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来,目光坚定地望向远方:“罢了,这次算皇帝走运。不过,来日方长,哀家就不信他们次次都能有这般好运气!” 说到最后,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与此同时,东宫 楚鹤远毫无形象可言地四仰八叉地横躺在榻上,那张原本俊秀的小脸此刻因为哭泣而变得有些浮肿,眼眶更是哭得通红,仿佛熟透的桃子一般。 十安则恭恭敬敬且十分敬业地打来一盆清水,轻柔地拧干毛巾后,小心翼翼地为楚鹤远擦拭着脸,抹去他脸上残留的泪痕。 待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十安才一脸无奈地缓缓走到一旁的椅子前坐下。 “殿下啊,您刚刚这出戏唱得可真是逼真至极,属下当时都快被您给吓死了!”十安忍不住开口抱怨道。 听到这话,楚鹤远竟然咧开嘴角,露出一个得意洋洋的笑容:“嘿嘿,这都是跟母妃学来的本事。不得不说,孤都有些佩服自己了,只一眼,便学了个七八分!哈哈哈哈!” 十安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愣了片刻后才迟疑地说道:“其实,倒也没必要哭得如此……呃,鬼哭狼嚎的……” “那怎么能行呢?若不演得真切些,又怎能让那些人心悦诚服地相信母妃是真的薨逝了呢?”楚鹤远反驳道。 十安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担忧地看着楚鹤远道:“唉,这也是一场力气活。您看看您现在这样子,累着了吧?更何况您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就这样大动肝火,万一不小心牵扯到伤口,那可真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无妨无妨。”楚鹤远神色自若,旋即似是想起什么,坐直身子,“你遣人去给皇祖母问安,就说孤因过度哀伤而病倒,这几日不便去给她老人家请安了。” 十安:“……” 总觉得这才是小主子真正的意图。 楚鹤远见他一副难以言喻的神情,便甩头冷哼道:“孤这不是……正好被父皇罚过吗?” 十安纠正道:“陛下的意思好像不是……禁足,也没具体时日。” 楚鹤远:“……较真上了是吧?我看就是孤太纵容你了,你去面壁思过吧!还有!没有孤的准许,不许坐!”说完,他还煞有介事地用手指了指十安正坐着的那把椅子。 十安:“……”我就不该多嘴。 * 次日,宣政殿 楚云骁端坐在龙椅之上,他身姿挺拔,面容俊朗,今日更是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只见他目光专注地倾听着下方朝臣们滔滔不绝地谈论政事。 朝堂之下,百官们敏锐地察觉到今天的帝王心情似乎格外地好。 与前两日相比,他显得更有耐心,竟然能够静静地听他们讲了整整一个上午的琐碎之事,而且没有像往常一样毫不留情地出言驳斥。 这让大臣们心中暗自窃喜,纷纷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将平日里那些棘手、难以处理以及不好意思开口的事情一股脑儿地全都说了出来。 面对大臣们提出的种种问题和请求,楚云骁始终保持着镇定自若的神态,认真思考后逐一给出了合理的回应和解决方案。 一时间,朝堂上气氛融洽,君臣之间相谈甚欢,呈现出一派祥和的景象。 然而,就在这和谐的氛围之中,忽然从殿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位内侍徐徐走进殿来。 他来到殿前,恭敬地跪地叩首,声音洪亮地道:“启禀陛下,镇北王求见!” 此言一出,原本热闹的朝堂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的脸色变得各不相同。 有的微微皱眉,流露出担忧之色;有的则嘴角上扬,带着几分幸灾乐祸;更多的人则是一脸凝重,似乎已经猜到了镇北王此次前来的目的。 楚云骁听到禀报后,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变化,只是语调淡淡地说道:“宣。” 得到命令的内侍连忙应诺一声,然后小心翼翼地躬着身子缓缓向后退去。 待内侍退出大殿后,只听见殿门外传来一声高呼:“宣镇北王觐见!” 随着这声传召,一直等候在殿外的镇北王立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随后在众人的注视下,迈着沉稳而又谦卑的步伐缓缓走进了宣政殿。 待到行至大殿正中央时,镇北王不慌不忙地一撩衣摆,缓缓屈膝,郑重其事地向皇位上之人作揖行礼,口中高呼:“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声音洪亮且中气十足,在这空旷的大殿之中久久回荡着。 坐在龙椅之上的楚云骁面色淡然,微微抬起眼眸,似漫不经心地朝着下方扫了一眼,随即开口说道:“镇北王免礼。”语气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听不出丝毫波澜。 听到皇帝的话,镇北王赶忙应道:“谢皇上。” 说完之后,他先是俯身叩头谢恩,紧接着才直起身子,但仍保持着微躬的姿势,头颅低垂,显得十分恭顺谦卑。 只见他小心翼翼地伸出右手,探入左侧袖口之中,轻轻地摸索了片刻,随后从中掏出一枚小巧精致的兵符。 镇北王手持兵符,再次躬身向前迈进一步,同时开口言道:“启禀陛下,太后寿辰将至,微臣特意前来拜寿。恰好借此机会,将此兵符归还给朝廷,以表微臣对陛下和太后娘娘的忠心耿耿之意。”说罢,他双手恭敬地捧着兵符,高高举过头顶,呈献给上方的皇帝。 然而,楚云骁并未急于收下兵符,反而是微微一笑,缓声道:“镇北王如此有心,实在难得。想来太后闻知此事,定然深感欣慰。既是这般,镇北王一路奔波劳累,不妨就在宫中暂且住下,也好赴了此次寿宴。” 闻得皇帝此言,镇北王心下一沉。 皇帝这是不愿让他在京城久留。 为何? 是怕自己与太后有所牵扯吗? …… 罢了,为了他那不成器的儿子,当下只能依着皇帝的意思。 思及此,镇北王神色凝重,略带惋惜地说道:“多谢陛下关爱,微臣铭感五内。只是,朔州之地尚有诸多紧要之事亟待微臣回去处置,片刻也耽搁不得。此次进京向太后祝寿,微臣已备好一份薄礼略表寸心。至于这寿宴,微臣怕是无缘享用了,还望陛下体谅微臣的难处。” “镇北王恪尽职守,朕甚感欣慰。如此,朕也不便强留。”言罢,楚云骁挥手示意身旁的内侍上前取那兵符。 待兵符上缴,镇北王再次跪地叩首:“多谢陛下体谅。微臣尚有一事……犬子冒犯太子又伤及无辜,实乃罪无可恕,然子不教父之过,微臣亦难辞其咎。还请陛下念及微臣为大魏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的份上,饶犬子一命!” 楚云骁蹙眉,叹息道:“若令郎能有镇北王半分禀性,又岂会酿成此等大祸。罢了,朕今日便卖了你这人情。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世子犯下如此大错,朕亦需给秦刺史一个交代,即日起,贬为庶民,流放渝州,终身不得入京。如此,镇北王可服?” 镇北王闻言,心中一块大石总算落地。 他连忙再次叩头谢恩,激动地说道:“微臣多谢陛下隆恩浩荡!微臣愿肝脑涂地,以报陛下的宽恕之恩!” 说罢,他缓缓站起身来,那高大威猛的身躯此刻竟显得有些佝偻,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一旁的赵德全见状,不禁感慨:这镇北王也实属不易,辛苦半生得来的美名,却栽在了孩子身上! 唉,说到底还是没教育好! …… 第52章 无事不登三宝殿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瞬之间,就到了太后寿辰的前夕。 此刻,徐舟野端坐在书桌前,正全神贯注、一心一意地核对着账目。只见他时而眉头紧锁,时而奋笔疾书,神情专注而严肃。 在他身旁,清禾则轻手轻脚地为他磨墨、添茶,动作娴熟且轻柔,生怕打扰到这位认真工作的主子。 “殿下,您之前不是说不再理会这些事务了吗?”清禾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轻声问道:“这内务府的钥匙一直掌握在太后和贤妃手中,奴婢和苏明每次前去领取物品时,都要看她们的脸色行事,真是……”说到此处,清禾面露难色,没有继续往下说,但那未说完的话语中的委屈却是不言而喻。 徐舟野自然明白她话里未尽之意,微微抬起头来,看着清禾说道:“其他事情或许可以置之不理,但这账目之事却不能不管。毕竟若是其中有任何差错之处,便都来找我说事?况且这金册宝印如今仍在我手,一旦出了什么问题,我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 说到这凤印,徐舟野不禁嘴角上扬。 想当时他不过是吓唬了一番符绰仁。 这老匹夫当真畏缩畏脚,多心多疑,成功被自个吓退。 后面若是让他知道这凤印压根不在太后手里,定会气个半死罢? 清禾不禁长叹一声,忧心忡忡地道:“殿下您瞧瞧,这些账目简直就是一团乱麻,明眼人都能看出全是些烂账啊!想来定是太后她们故意为之,存心想要刁难殿下您呐!” 徐舟野闻言却不以为意,说道:“这账目若是不混乱不堪,又怎能如此轻而易举地落入我的手中?” 他端起茶杯,从容地轻抿一口香茗,然后缓缓放下杯子,目光坚定地看向清禾,继续吩咐道:“你即刻动身,将金册宝印送到慈宁宫去,并转告太后,就说本宫对于后宫那些繁杂琐碎之事实在是一知半解、毫无头绪,自觉难以担当重任,遂将此印恳请太后暂且替本宫代为掌管。待到本宫日后学有所成,能够熟练处理这些事务之时,再来恳请太后将宝印重新赐予本宫。” 清禾听后顿时一脸茫然,满脸疑惑地问道:“殿下,您这是何意?当真要拱手让了这凤印?” 徐舟野轻轻摇了摇头,安慰道:“莫要担忧,这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眼下先稳住局面,后续再寻个合适的时机将宝印讨要回来即可。” 可不能让符绰仁那老匹夫回过神来,抓到把柄趁机发难。 这些时日,姜太后为了其他诸般事宜忙得晕头转向、焦头烂额,恐怕早已将那个正因犯错而遭停职的符绰仁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吧? 否则以她那喜欢没事找事的性子,怕是早就气势汹汹地前来向他兴师问罪了。 “殿下,丽嫔娘娘过来了,正在外殿候着。” 苏明上前通禀。 徐舟野执笔的动作一顿,“她来做甚?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说是为殿下您裁了件衣裳,作为明日宴会的礼服,特来敬献。”苏明拱手回道。 清禾皱眉,“黄鼠狼给鸡拜年?” 徐舟野将手中的毛笔轻轻搁下,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袖,若有所思地道,“你且安心去送了那凤印,本宫和苏明前去会会便是。” 清禾领命,“是。” 徐舟野颔首,随即带上苏明移步外殿。 边走边想着:这厮别又是像前世那般在衣服上大做文章,让他起疹子毁容罢? 前世丽嫔可是听了那容玉安的馊主意,叫人悄悄在他的日常衣物上动了手脚。 但这回没有容玉安,亦没指使他人暗中在他的衣物上使坏。 倒是今儿个却亲自在寿宴前夕来送这礼服…… 是何居心? 徐舟野有些琢磨不来。 前世的丽嫔可没有活到寿宴这一日。 此番,倒有些看不透她意欲何为了。 徐舟野心不在焉,脑海里思绪万千,不知不觉间已然来到了外殿。 只见那端坐在椅子上的丽嫔远远瞧见徐舟野的身影走来,赶忙扬起一抹明媚动人的笑容,迅速起身盈盈一礼,娇声说道:“嫔妾参见皇后,皇后万福。” 徐舟野神色冷淡地扫了她一眼,目光随后又落在了她身后宫侍手中捧着的那件华丽礼服之上。 接着,他步履从容地走到主位上落座,微微抬眸,语气平静地问道:“不知丽嫔今日特意前来,所为何事?” 丽嫔听闻此言,连忙乖巧地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脸上依旧挂着那丝讨好的笑意。 她轻轻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宫侍走上前来,然后柔声回答道:“回殿下,明日便是太后的寿辰盛宴,届时后宫诸位妃嫔皆身着盛装前去朝贺,殿下自然也是不能例外的。所以嫔妾心想,便将年前太后赏赐给嫔妾的那一匹云锦拿来裁制成衣,敬献给殿下。” 说罢,她朝着身旁的宫侍使了个眼色,那些宫侍立刻会意,小心翼翼地将那件礼服展开。 丽嫔指着那礼服,眼中满含期待地继续说道:“这颜色、制式以及做工,简直就是专门为殿下量身定制的一般,与殿下您可谓是相得益彰呐!只因这面料实在太过珍贵稀有,嫔妾自知气质容貌难以与之相配,故而一直未曾使用,如此这般闲置着实在是暴殄天物,太过于可惜了些。还不如敬献给殿下您,也好能在您身上充分展现出它应有的价值来。您快瞧瞧,这件衣裳可还符合您的心意?” 徐舟野挑眉,饶有兴致地将目光缓缓落在那件华丽的礼服之上。 这件礼服的做工着实精湛无比,每一个细节都处理得恰到好处,无论是针线的细密程度,还是装饰的精美点缀,无一不彰显出制作者的高超技艺和用心良苦。 乍一眼看去,根本找不出任何瑕疵或不足之处。 然而,即便是这样一件近乎完美的礼服,徐舟野心中也清楚,自己绝对不能轻易接受这份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好意。 于是,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语气平静却又坚定地说道:“丽嫔费心了,只是本宫先前便已差人前去定制了一套衣裳,明日便能顺利完工并送至宫中,如此恐怕要辜负丽嫔的这番美意了。” 丽嫔听闻此言,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惋惜之色,但她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继续柔声劝说起来:“那还真是不巧呢!不过无妨,殿下不妨将它收下,权当作备用也好啊。毕竟这宴会持续的时间颇长,其间难免会有一些个粗心大意的宫女手忙脚乱,一不小心碰坏或者弄脏了殿下您的衣裳。到那时,这也能作为临时补救不是。” 徐舟野敛眉。 这么赶着送的东西能是好东西? 于是抬眸看着丽嫔,再次婉言拒绝道:“你的心意本宫心领了,只是这云锦乃是太后赐予你的,本宫怎好随意收下?你便拿回去罢。” “这……”丽嫔面现踌躇,稍作停顿,“也罢,那妾身便将其收回宫中放置,若殿下有所需,妾身必欣然奉上。” 徐舟野见此,不禁心生疑虑。 竟真给推却了? 莫非尚有何阴谋不成? 正思忖间,丽嫔又突出声:“殿下当真不愿收下吗?实在是嫔妾有愧,先前为他人所利用,致与殿下生隙,是嫔妾之过,今已释然,特以此示好,只盼殿下能恕嫔妾先前之过。” “……” 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此人执意要将东西留下。 徐舟野眸色微沉,“你能想通,本宫甚感欣慰,只是这礼服……实难收下。” 丽嫔见人执意推拒,亦不好再言,悻悻然起身告退,将礼服带回。 待人离去后,苏明忍不住开口道:“这丽嫔娘娘话虽说得好听,变脸却如此之快,又恢复了往昔之态。殿下如此拒绝,就不惧她自此怀恨在心,设法对付您?” 徐舟野淡然一笑,“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第53章 毁坏 宴会当日。 徐舟野起了个大早。 他悠然地坐在镜台前,神情专注地梳理着自己的发丝。 刚将手中的梳子放下,清禾和苏明那边便差人送来了今日出席宴会所需穿着的礼服。 徐舟野闻声而起,正欲唤人前来伺候自己更衣之时,垂眸间不经意瞥见了宫人稳稳端在手里的那件礼服。 “尚服局的手艺果真是精妙!”徐舟野一边轻声感叹着,一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轻轻地抚摸着那套精致的礼服。 其面料触感丝滑,上面的刺绣更是栩栩如生、巧夺天工。 “奴婢瞧着也是美极了呢,殿下您快些试试这身衣裳合不合身吧!”清禾满脸欣喜地说道。 徐舟野微微颔首,表示应允,随即开口道:“那就开始吧。” 话音未落,他已朝着宫人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上前为自己更换衣物。 一时间,屋子里变得忙碌起来,众人各司其职,有的整理衣襟,有的系紧腰带…… 半晌过后,总算是大功告成。 徐舟野整个人焕然一新,仿佛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好看!”清禾登即发出惊叹。 站在不远处的苏明也微笑着频频点头,眼中满是赞赏之意。 再看此时的徐舟野,头上束着一顶洁白无瑕的玉冠,显得他愈发英姿飒爽;身上所着乃是一件月白色的织金广袖衣袍,上身右侧精心绣制着金丝纹路,线条流畅自然;腰间悬挂着一块温润如玉的白玉珏,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更添几分儒雅之气。整体装扮既素雅大方,又不失高贵典雅之姿。 徐舟野低头打量了一番自己身上的这套华服,心中亦是十分满意,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愉悦的笑容来。 “殿下,还有一套呢。”苏明一边说着,一边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侍从将其呈上来。 只见一名小太监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套华美的服饰走到近前,苏明接着介绍道:“这套礼服乃是尚服局精心为殿下所制。各宫都有,通常情况下,是用作临时替补之用。” 徐舟野微微眯起双眸,目光落在那套靛蓝色的华丽锦服之上。他上下打量一番后,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这制式与做工,倒是甚合本宫心意。” 听到这话,苏明连忙应声道:“席间可以更换,殿下喜欢的话,不妨轮着穿。” 然而,徐舟野却轻轻摇了摇头,微微一笑,婉拒道:“不必了。” 与此同时,他的心里暗自思忖着:若是换了这套衣服,便无法与楚云骁身着同一样式的礼服了。 “那殿下可要准备出席了?”苏明问道。 徐舟野点头。 这时,站在一旁的宫女见徐舟野似乎没有要进食的打算,便柔声细语地提醒道:“殿下,您还是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吧,待会儿到了宴会上,恐怕就无暇顾及用膳之事了。” 徐舟野听后,轻点了下头,表示同意,开口吩咐道:“嗯,那就叫人把膳食呈上来吧。” 宫女赶忙应声答道:“是,殿下。” 没过多久,宫女们相继将膳食端了上来。徐舟野缓缓移步至案几旁,慵懒地靠坐在那里,眼神有些迷离,似是在发呆,又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就在此时,一阵突如其来的碎裂声打破了屋内原有的宁静。 紧接着,一股滚烫的热汤毫无征兆地洒落下来,不偏不倚正好溅在了徐舟野的衣摆处。 徐舟野被这变故惊得猛然回过神来。 只听得“扑通”一声,刚才失手打碎碗盏的宫女已然跪倒在地,浑身颤抖不止,口中不停地求饶道:“殿下饶命啊!奴婢不是故意的,请殿下恕罪!” 只见一名宫女神色惊惶,双膝噗通一声重重跪地,连连求饶叩首。 徐舟野垂眸看去,目光瞬间落在自己脚下那片已然被弄脏的衣摆之上,原本平和的眸色渐渐变得阴沉起来。 一旁的清禾见状,柳眉倒竖,怒斥出声:“你是如何做事的?竟连殿下的礼服也敢毁坏!真是胆大包天!” 宫女吓得浑身颤抖不止,头如捣蒜般不断叩击着地面,嘴里哆哆嗦嗦地哀求道:“奴婢有罪,求殿下开恩!” 然而,徐舟野只是面无表情地冷冷吐出三个字:“拖出去。”他的语气冰冷至极,仿佛不带丝毫感情。 听到这话,宫女愈发惊恐万状,拼命哭喊着:“殿下饶命啊!殿下饶命啊……”但徐舟野却对她的求饶声置若罔闻,依旧冷着脸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这时,一直侍立在旁的苏明面露忧色,轻声劝说道:“殿下,还是先将这身衣服换下吧。” 徐舟野微微颔首应道:“嗯,去拿一套常服过来。等用过膳之后,再换上那套备用的礼服。”说罢,他便转身朝内殿走去,留下身后一片混乱和紧张的气氛。 * 十安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跟在楚鹤远的身后。 此时,距离宴会开始尚有半个时辰之久。他们二人正漫步于映柳湖畔,此处位置相对较为僻远宁静。 湖边垂柳依依,倒映在清澈如镜的湖面上,微风拂过,泛起层层涟漪。 周围绿树成荫,繁花似锦,美不胜收,实乃避暑纳凉的绝佳之所。 楚鹤远信步走至岸边,想要给池中的锦鲤投喂些食物。 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一阵怪异的声响传来。 与此同时,向来机敏过人的十安也极为迅速地察觉到了来自附近的动静。 两人目光交汇,瞬间心领神会,旋即不约而同地收敛起自己的声息,小心翼翼地朝着那声源所在之处靠近过去。 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一片林荫茂密之处,而那阵声响在此刻也愈发清晰可闻。 十安不由得微微蹙起眉头,心中暗自思忖:“这动静……”还未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便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楚鹤远的耳朵,并一把将其拉拽至一株大树背后的角落里。 被突然捂住耳朵并拖到一旁的楚鹤远满脸疑惑,不解地抬起头望向十安。 只见此刻的十安,耳根处不知何时已悄然染上了一抹浅浅的粉红,眼神更是飘忽不定,似是有些难为情的模样。 第54章 宴会 “怎么了?”楚鹤远抬头,压低声音询问道。 只见十安神色紧张,迅速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凑近楚鹤远的耳畔,嘴里还支支吾吾个不停:“别过去......那场面会脏了您的眼睛。” “哦?能有多脏?”楚鹤远闻言不禁心生好奇,边说边抬腿就准备迈步向前走去,“孤可不怕这些。” 十安见状,赶忙伸出手去紧紧抓住楚鹤远的手臂,用力一拉将其扯回自己身边,脸上满是严肃与认真之色,问道:“殿下当真要去看吗?” “那是自然!”楚鹤远眉头微皱,似有些不满,“这世间还有何事是孤不能看的不成?”话音刚落,便使劲儿挣脱开十安的手,自顾自地朝着前方走去。 望着楚鹤远离去的背影,十安顿时苦着脸,心中暗自哀叹一声。 自家这小主子,在外人面前何等乖巧,在他面前,本性便也轻易暴露。 唉…… 即便如此,他也只得认命地快步追了上去。 不多时,两人来到一处林荫深处。只听见前方传来阵阵女子的娇嗔声和男子的调笑声。 “公子,您别这样......”女子的声音带着几分羞怯与抗拒。 “乖,让我香一口。”男子则嬉皮笑脸地回应道。 “别......”女子仍在不断挣扎推拒着,“要是被人看见就不好了。” “这地儿偏僻,不会有人发现的!”男子安抚道,手上的动作不停。 楚鹤远听到这动静,不由得停下脚步,躲到一侧,待看清眼前的情景后,整个人瞬间呆立当场。 而就在此时,反应敏捷的十安已然冲上前去,伸出双手死死捂住楚鹤远的双眼。 “非礼勿视!”十安言辞略显激动,说话间也很是自觉地偏过头不去看那场面,然后伸手拉住自家小主子便要往回走。 “不是……”楚鹤远一边被牵着往回走,一边紧皱着眉头喃喃自语道:“那宫女……好生眼熟。”他的目光还时不时地回头瞥向事发之地,似乎想要努力回想在哪里见过她。 听到这话,十安原本急匆匆的脚步也不由得慢了下来,仔细思索一番后说道:“您这么一说,我也觉着有些眼熟。” 楚鹤远突然恍然大悟般说道:“好像是贤妃娘娘身边的宫女!” 经这么一提醒,十安也一下子想了起来,他知道自家小主子指的是谁了。 一个时辰前,两人在御花园散步。 恰巧碰见贤妃。 便也看到了她身边的宫女。 但就是不知其名。 那宫女在一众宫侍当中,身着打扮一看就是比其他宫女等级还高,且还站在贤妃身边。 很难不轻易认出来。 这时,楚鹤远不禁感叹道:“这贤妃,身边真是卧虎藏龙啊!不过……咱们就不去捉奸吗?” 十安听了这话,心下猛地一梗,连忙说道:“殿下,您这都是从哪里学来的!再说了,捉奸这种不体面的事情,怎么能让您亲自出面去做呢?” 从刚刚自家小主子撞见这件事开始,十安就发现除了对那宫女感到惊讶之外,小主子表现得异常镇定,就仿佛已经见过无数次这样的场面似的。 楚鹤远一眼就瞧出了对方心中的疑虑,当下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截了当地说道:“孤看话本来的。” 听到这话,一旁的十安瞬间瞪大了眼睛,满脸焦急地喊道:“殿下啊!您平日里究竟都在偷偷读些什么书啊!若是被陛下知晓了,您定然免不了责罚!” 然而,楚鹤远对于十安的担忧却是毫不在意,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轻描淡写道:“你不是都说了是‘偷偷’嘛,既然如此,这偷偷做的事情又怎会轻易被他人发现呢?” 十安闻言,默默地指了指自己,道:“殿下,您已经告诉属下了,属下也是人。” 楚鹤远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盯着十安,反问道:“那依你之见,你是打算去向父皇告发此事吗?” 十安:“……” * 福寿台 姜太后正端坐在阁楼内正中央的主位之上。 她面前是一片亭台水榭,风景如画,实乃绝佳的观赏之所。 而当目光越过这片美景向后望去,可以看到另一座同样四面通风的阁楼矗立在那里。 阁楼的窗户皆是采用镂空工艺精心打造而成,美轮美奂。 每一层的楼台之中,都设有三五成群的席位。 按照规矩,除却皇室亲眷,三品以上的官员及嫔位以上的妃子能够有幸与太后一同在此处落座,至于其他人等,则需依照身份地位依次往后排列入座。 此时每一座楼台皆已坐满了人。 宴席尚未正式开始,但淮王却已然按捺不住性子,自顾自地品尝起桌上摆放着的那些精致花果小食来。 今日的他身着一袭靛青色的华服,那颜色虽不似其他色彩那般艳丽夺目,反倒显得颇为素雅,然而穿在他身上却是恰到好处,更衬得他玉树临风、气质出众。 如此独特的装扮和风采自然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在场的不少千金小姐和公子哥儿们都忍不住频频向他投来含情脉脉的眼神,或明或暗地传递着自己的倾慕之意。 面对这些如潮水般涌来的秋波,楚云铮却仿若浑然不觉一般,依旧我行我素地享用着美食,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突然从旁边冒了出来,伴随着一声低喊:“四皇叔!” 原来是楚鹤远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窜了出来,冷不丁地用力拍了一下楚云铮的手臂。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楚云铮的心跳瞬间停顿了一下,随即佯怒道:“你这小子!竟敢这般无礼,待会儿看我不去告诉你父皇!” 楚鹤远闻言不以为意地撇撇嘴,笑嘻嘻地回应道:“哎呀,四皇叔您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动不动就告状呢!而且就算您真告到我父皇那里去,咱们也不过是半斤对八两罢了。”他们俩心中都莫名地有些惧怕楚云骁。 楚云铮懒得再与他争辩,随手剥开一颗花生,不由分说地塞进了楚鹤远的嘴里,威胁道:“就属你这小嘴最能说,要是再多啰嗦一句,小心咱俩一起挨罚!” 楚鹤远被塞了满嘴的花生,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哼哼”声以示抗议,同时还不忘傲娇地微微偏过头去,那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与此同时,高座之上的姜太后则是一脸笑意盈盈,她不时地与身旁的妃嫔们交谈说笑,气氛显得十分融洽和谐。 就在这欢声笑语之际,突然听到一声高亢嘹亮的呼喊声传来: “皇上、皇后驾到!” 这声音如同洪钟大吕一般,瞬间传遍了宫殿的每一个角落。众人闻声,皆是神情一凛,赶忙整理好自己的衣冠服饰,然后齐刷刷地站起身来,向着入口处恭敬地行起礼来。 “参见皇上、皇后!” 一时间,整齐划一的参拜声响彻整座福寿台,那场面甚是壮观。 第55章 莫不是旧情难忘 “起来吧。”楚云骁神色淡淡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变化,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在场的众人起身。 紧接着,他与徐舟野并肩而行,一同朝着楼台的中央走去。 两人步伐稳健,身姿挺拔,宛如一对璧人。 待到了中央处,他们双双停下脚步,面向太后恭敬地行了个礼。 姜太后的脸色在这一瞬间沉了几分。 这阵仗不知道还以为是他俩过寿呢。 纵使心有不快,她还是要保持表面上的端庄和蔼,于是很快又扬起了一抹牵强的笑容,说道:“快入座罢!” 楚云骁和徐舟野微微颔首,随后在自己的座位上款款落座。几乎是在他们刚刚坐稳的瞬间,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突然响起。 “皇上和皇后真是情比金坚,令我等艳羡不已啊。方才臣妾还在同太后娘娘念叨皇后您怎么还不出现呢,没想到这会您就来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闻声望向那出声之人。 只见一名男子端坐在左下四桌的位置上,面如冠玉,气质翩翩,一袭雪白锦服着身,更显其风流倜傥之姿。 此人正是皇帝的侧君——洛思言。 徐舟野眸光微微一沉,转头冷冷地看向洛思言。 对于这个洛思言,他还算有些印象。 此人乃是乐成侯府的庶子,因其父亲一心想要攀附皇室,硬是将他塞进宫中,成为了楚云骁的侧君。 在前世的时候,这个人一直都是唯唯诺诺、谨小慎微的模样,丝毫不敢崭露头角,生怕惹来麻烦。 可如今看来,似乎情况有所不同了…… 浑身的气势同前世简直大相径庭。 徐舟野收回视线,扬唇道:“洛侧君说笑了,这不正巧,宴席还有一刻钟才开始,不算晚。母后向来开明随意,定不会计较这些。”说着转头看向姜太后,“您说是吧?母后?” 这会要说不,反倒会立不住她在众人的形象。姜太后搭在膝上那保养得宜的手微微屈起,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说道:“都是些小事。你们能够前来为哀家贺寿,哀家心里已是万分欢喜。” 洛思言闻言,微微一笑,便也不再多言。 他先是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端坐在高位之上的帝王,接着又把目光投向一旁的徐舟野。随后,他垂下双眸,仿佛在心中暗自思忖着某些事情。 片刻之后,他再一次抬起头来,目光直直地望向楚云骁。 而就在这时,帝王的视线恰好也朝他这边投来。 四目相对之际,洛思言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那双如湖水般湛蓝的眼眸似有若无地与帝王的目光交汇在一起,但仅仅只是一瞬间,便迅速移开。 这一切都被徐舟野看在眼里,然而他却并未过多关注楚云骁,而是自顾自地拿起酒盏,给自己斟满一杯美酒。 随着酒水缓缓流入杯中,他眸底的暗色也变得愈发深沉起来。 这边的楚鹤远挨着淮王坐着,他百无聊赖地看了看四周的人,再看到自家父皇那些个妃嫔时,不禁出声赞叹:“父皇的妃子这般多,个个还都是美人。父君就不会难受吗?” 楚云铮闻言,抬眸扫了一眼上方神色不佳的徐舟野,随即敛下眸来,“谁又能接受自己的丈夫和他人共享呢?” 徐舟野拒绝他的原因,无非就是他游遍芳丛,四处拈花拈草以及那不值钱的誓言。 徐舟野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对于他这等天性好玩的浪荡子来说,属实有些难为他了。 徐舟野能拒绝他,却拒绝不了他这皇兄。 一道圣旨下来的事。 谁又敢冒着九族的风险去抵抗? 想到这,楚云铮不禁叹了口气。 “四皇叔说得对,孤以后只娶一人!”楚鹤远目光坚定,神情严肃,信誓旦旦地说道。他小小的脸蛋上满是认真之色,仿佛已经下定了决心。 楚云铮看着眼前这个稚嫩却又充满志气的小太子,忍不住笑出声来,伸出手轻轻地弹了一下楚鹤远的脑门,调侃道:“你呀,小小年纪,就开始考虑起以后的事情来了?” 楚鹤远却是一脸神气,扬起下巴,自信满满地回答:“未雨绸缪懂不懂?我现在就得想好未来的事情,这样才能做到有备无患嘛!” 听到这话,楚云铮先是一愣,随后无奈地摇摇头,心中暗自嘀咕:这事还能防患于未然?待这小家伙日后继承大统,还能一气呵成做到遣散六宫不成? 正想着,人群中的某位官员突然开口说道:“下官今日观王爷这一身打扮,着实卓然非凡,与以往的风格大不相同呐。”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立刻被吸引到了楚云铮的身上。 “还真是呢,确实给人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另一位官员附和道。 “是啊是啊,甚是好看!”在场的人纷纷点头称赞起来。 面对这些如潮般的赞美之词,楚云铮依旧面色平静如水,毫无波澜。 他微微颔首,礼貌地回应道:“诸位过奖了,同一款式的衣服穿久了难免会觉得腻味,所以本王偶尔也想换换口味,尝试一些新的风格罢了。” 徐舟野全程喝着闷酒,没去注意那边的动静,当他听到楚云铮这一番话时,不禁心下一紧。 同一款式的衣服穿多了会腻…… 那人也会吗? 思及此,他的思绪如潮水般翻涌,难以平静,眼角的余光不由自主地瞥过身旁的楚云骁,握着酒杯的右手也不自觉地收紧,力度之大仿佛要将那酒杯捏碎一般。 就在这时,席间突然传来一声疑惑:“不过……王爷的这身礼服怎么和皇后的……那般相似?” 这句话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瞬间激起千层浪,成功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原本热闹非凡的宴会上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齐齐转头看向说话之人。 随着这人的话音落下,众人的好奇心瞬间被点燃,一双双眼睛犹如探照灯一般,在徐舟野和楚云铮身上来回游走。 徐舟野的心猛地一沉,就像坠入无底深渊,一股寒意从脊梁骨迅速蔓延至全身。 他略带紧张地抬起头,目光穿过人群,直直地投向楚云铮。 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徐舟野整个人都呆住了。 只见楚云铮身上穿着的那件礼服,其款式除了颜色与自己身上这套有所差异,所绘制的兽纹不尽相同之外,其他地方竟然几乎毫无分别! 一时间,楚云铮也是满脸惊愕,整个人完全僵愣在了当场,不知所措。 坐在对面的贤妃以及丽嫔等人看到这般情景,脸上纷纷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似乎正在等着看好戏。 而高高在上的帝王此刻脸色阴沉得吓人,仿佛一场可怕的暴风雨即将来临,让人不敢直视。 更有一些胆子较大的人开始压低声音窃窃私语起来:“想当初皇后还是国公府的小少爷时和淮王还有过一段轰轰烈烈的情史呢……” 另一个人赶忙接话道:“这个谁人不知啊,都是些陈年旧事罢了,莫要再提。” 然而,他们虽然嘴上这么说,但那充满八卦意味的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过徐舟野和楚云铮二人。 这些声音无疑是将徐舟野推向众矢之的。 见此情景,姜太后那原本紧绷着的面容终于缓缓舒展开来,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慢慢爬上了她的嘴角。能看到皇后吃瘪,她心中着实感到一阵畅快与舒坦。 尤其是贤妃,脸上更是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得意洋洋的神情。 只见她微微扬起下巴,目光挑衅地看向徐舟野。 “嫔妾说呢,原是有这由头!昨儿个嫔妾向皇后进献了一套礼服,皇后却百般推辞,说是已经吩咐尚服局的人为其特意定制了一套更为华贵的,不曾想竟是......” 丽嫔娇声说着,话语到此处戛然而止,随后她意味深长地扫视了一眼不远处的楚云铮。 就在这时,人群中有一个没能管住自己嘴巴的人突然高声喊道:“这莫非是......旧情难忘?” 他这一开口,空气仿佛凝固一般。 那人意识到自己失言,顿时吓得脸色惨白,慌忙用手捂住嘴巴,战战兢兢地低下了头,再也不敢多说半个字。 然而,正是因为这句冒失的话,整个楼台的氛围变得愈发凝重压抑起来 徐舟野很是在意地往身边的人看去。 然而此刻的楚云骁面若寒霜,丝毫没有想理他的意思。 第56章 天衣无缝 徐舟野敛下双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神色,但他心中却不断告诫着自己一定要保持冷静。 他迅速在脑海里重新回味起丽嫔刚才所说的那一番话,细细琢磨之后,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 昨日她有意再三劝说自己收下那礼服,这一举动完全就是有意为之。 这个女人进退之间拿捏得恰到好处,而且还特别擅长攻心之术。 想必她正是看准了自己对她心存疑虑和防备,所以才故意装出一副急切地想要让自己收下礼服的样子。 然而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她便故作恼羞成怒地离开。 而此刻自己身上穿的这套与淮王款式相同的礼服定是与她脱不了干系。 想来她先是指使尚服局的人为他做了一套合乎他心意的备用礼服,而后又再做了一套没问题的过来相赠,三番几次引导他拒绝收下,最后又安排人故意往他原本的成衣上洒下热汤,导致礼服损坏。 这样一来,自己便会穿上那套颇合心意的备用衣裳。 如此费尽心机,便是为了造谣他与淮王还余情未了。 …… 念及此处,徐舟野自责不已。 他还是小瞧了这丽嫔。 或许是少了容玉安这缺根筋的人煽风点火,这丽嫔开始稳定发挥了。 如此……自己便是轻敌,若是在战场,难以想象。 站在一旁的清禾内心急得团团转,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时间也说不出话为自家主子辩驳。 苏明倒是镇定些,他上前躬身一礼,不紧不慢地解释道:“诸位娘娘有所不知,今早殿下试穿的礼服便是殿下叫尚服局的人亲自定制,刚送过来没穿多久便被宫人损坏,如今殿下这一身是尚服局送过来的备用衣裳。” “所以说,这一切是尚服局搞的鬼……”有人顿时恍然。 “说不准呢,苏内侍是皇后的人自然向着皇后说话,口说无凭的事。”有人出声反驳。 苏明:“诸位若是不信,奴才这便去把那套原来的礼服拿过来一瞧便是。” 姜太后点了点头:“也可。不过为了公正,便着这里的宫侍跟着苏内侍去拿过来罢。” 苏明领命退下。 楼台内霎时陷入一阵静默。 良久,派过去的宫女疾步过来复命。 而苏明则一脸慌色与不解地跟在身后。 宫女跪地叩首:“启禀太后,奴婢跟着苏内侍过去,找了寻久并未发现那所谓被损坏的礼服。”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唏嘘不已。 徐舟野瞳孔猛然骤缩,眸光一转,顿时心下了然。 好一招天衣无缝。 “皇后,这是怎么一回事?”姜太后疑惑道。 未等徐舟野出言,苏明率先跪下请罪,“太后娘娘,是奴才糊涂,今早殿下被损坏的那套衣裳是常服并非礼服,酿下此等误会,请太后责罚!”他深知此事无可挽回,只好将错就错,给皇后少添一些麻烦。 清禾瞪大了双眼,面上尽是忧色。 徐舟野心中一紧,想要开口。苏明却回了个让他安心的眼神。 “苏内侍做事这般糊涂,当罚。”洛思言适时开口。 这一出声无疑是顺了苏明的意,也是帮了徐舟野。 徐舟野和楚云骁很是默契地看了他一眼。 洛思言只是微微一笑,便不再多言。 “苏内侍粗心大意,差点酿成大祸,便罚你去冷宫当值,你可有异议?”姜太后说道。 苏明跪谢:“奴才深谢太后轻罚!” 姜太后面色淡淡:“嗯,下去吧。” “是。”苏明应声退下。 场面又一度陷入了沉寂。 徐舟野面色阴沉得可怕。他在心中暗暗立誓:待这一局结束,誓必将陷害他的人一一解决了。 一旁沉默良久的贤妃见徐舟野脸色越来越差,不禁面露忧色,出言安慰道:“殿下莫要忧心,这衣裳定是巧合罢了。再者,那些都是陈年旧事,年少时的一场闹剧,当不得真。” 听到这番话,徐舟野拳头硬了。表面上看,贤妃似乎是真心实意地关心他,但实际上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将他推向深渊。 徐舟野心中一阵慌乱,不由自主地偷偷瞥向身旁的楚云骁。 而楚云骁依旧面沉似水,冷峻的面容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始终保持着沉默,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与此同时,坐在右下后方女席位上的卫芙则满脸惬意,心情舒畅无比。 自从身体康复能够下床活动之后,她就天天盼望着这场寿宴。今日终于如愿以偿,自然是满心欢喜。 尤其是看到徐舟野吃瘪。 要不是她是太后的外甥女,能得以与太后同席。此番情景她还无缘观赏呢! 更重要的是,今日的宴会她绝不白来。 她已知晓。 自己被指婚给了吴家四郎吴池这事是皇后在背后从中作梗。 若非是徐舟野,她哪能嫁给一个道貌岸然的花心之徒。 自从她嫁进了吴家,便鸡犬不宁。 每日不是同吴池争吵就是要料理他那一大堆通房妾室。 这吴池还是个不争气的,一心想着花天酒地,劝他成就一番功名还被出言驳斥。 她堂堂卫家嫡女,太后外甥女,哥哥也不日归朝受赏,日后卫家势必蒸蒸日上。如此高门显赫,竟要受此等委屈! 想到这,她的眼里染上了一层阴鹜。 她绝对不会放过徐舟野。 过往所受的耻辱,便要在今日一一奉还。 思及此,她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与得意。她调整好了坐姿,优雅地靠在椅背上,坐等后边她为徐舟野准备的一场好戏。 此时,时不时观察着徐舟野的贤妃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殿下,您这是怎么了?为何脸色如此难看?莫不是有什么心事困扰着您?” 然而,徐舟野像是没有听到贤妃的问话一般,依旧沉默不语。 贤妃见状,眼底漾起一股若有似无的笑意,继续关切地说道:“这寿宴还未正式开始呢,若是殿下觉得身体不适,不如去向太后娘娘请示一下,先回寝宫歇息。毕竟要在这儿待一上午,万一累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坐在一旁的姜太后听到贤妃的这番话后,担忧地附和道:“贤妃所言极是。身体可是最为重要的,左右不过一个宴会,切莫因此而损伤了一番身体。皇后啊,你还是赶紧回宫去好好调养调养吧。” 就在众人都将目光投向徐舟野的时候,一直置身事外、冷眼看着这一切的楚云骁终于缓缓开口说道:“既然皇后身体不适,那就回去休息。”他的声音冰冷得如同寒冬腊月里的寒风,不带丝毫一丝感情。 这句话传入徐舟野的耳中,瞬间点燃了他内心深处压抑已久的怒火。只见他紧紧握住的拳头因为愤怒而颤抖起来,关节处甚至泛出了一层淡淡的白色。 而刚刚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的楚云铮,恰好听到了自家皇兄对徐舟野的这一句话,脸色顿时变得阴沉下来。 他看向徐舟野,眼神中充满了担忧和同情。 在这个偌大的皇宫之中,此时此刻竟没有人愿意站出来为徐舟野说一句话,这种被孤立无援的感觉该有多难受啊! 楚云铮只觉得自己的思绪犹如一团乱麻般凌乱不堪,正当他准备张开嘴巴,替徐舟野反驳那些充满恶意的言论之际,却见徐舟野已然迅速站起身来。 只见他先是恭恭敬敬地向着太后和皇帝行了一个大礼,然后才不紧不慢地朝着楼台的中央缓缓走去。 在场的众人尚未能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之中回过神来,根本不清楚他究竟想要做些什么。然而就在这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徐舟野忽然间双臂发力,猛力一扯,竟将自己那宽大的衣袖生生扯了下来! “流言蜚语实乃祸根,其危害之巨难以估量!今日,本宫定要当诸位之面,郑重声明:我、徐锦与淮王之间,光明磊落,此生此世绝无任何不清不楚之事!现今,本宫褪去这对衣袖,以证此言!”徐舟野沉声道,言辞恳切。 话音刚落,他毫不犹豫地松开双手,任凭那两只袖子轻飘飘地坠落在地上。 此时此刻,徐舟野笔直地站立着,他的脊背就如同青松一般挺拔不屈,面容冷峻,神情淡漠,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法入得了他的眼。 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宛如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无情仙人一般,强大的气场压得在场之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众人被他这番意料之外的举动震惊得瞠目结舌,一时间竟然都说不出话来。 身为皇后居然当众割袍,这种事情别说是亲眼目睹,就是从古至今也未曾听闻过啊!毫无疑问,这一举动不仅伤及自己的名声还大大损害了皇室的颜面! 就连一向沉稳冷静的楚云骁,也不禁被惊得瞳孔微颤。他那双原本古井无波的眼眸,此刻也泛起了一丝丝细微的涟漪。 第57章 只许你一次开口的机会 楚云骁终于按耐不住地站起身来,目光飞快地在徐舟野掉落的衣袖处停留片刻,紧接着在那些多嘴之人的脸上迅速扫过。 众人只觉得一股寒意扑面而来,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见帝王毫不犹豫地脱下自己的外袍。随后疾步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外袍披在他的肩上,动作轻柔得好似生怕会弄疼对方似的。 然后,他缓缓转过身去,再次将冰冷刺骨的目光投向那些刚才还在喋喋不休的多嘴之人。 “赵德全。”楚云骁的声音不大,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奴才在。”赵德全连忙躬身应道。 “妄议皇室,该当何罪?”楚云骁面沉似水,冷冷地质问道。 “回陛下,当诛!”赵德全深知帝王的脾气,不敢有丝毫怠慢。 楚云骁微微颔首,表示对这个回答很满意,接着轻启薄唇说道:“嗯,那就一个不留。” “是!”赵德全领命之后,立刻挥手向旁边的侍卫示意。那些训练有素的侍卫们立即行动起来,如狼似虎地冲向那群多嘴之人。 人群之中顿时一阵骚乱,尤其是那些平日里养尊处优、自视甚高的高门子弟,此刻更是吓得脸色惨白。 然而,无论他们如何挣扎、求饶,都无法改变既定的命运。侍卫们毫不留情地将他们一个个拎了出来,拖到了大殿之外。 “陛下饶命啊!” “陛下开恩呐!” 求饶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但楚云骁却仿若未闻,他一脸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心中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对于这些胆敢冒犯皇后的人,他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就这样,在一片哭喊声中,侍卫们将这群人逐一拖出了宫殿,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之外。 此时的大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仅仅只是因为自己不经意间的一句失言,竟然会招来如此杀身之祸。 “一个两个的莫不是疯了!”丽嫔低声呢喃,满脸惊愕,那表情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不可思议之事,她的心间更是隐隐泛起了些许心虚与不安之意。毕竟,眼前这场面实在超乎常理。 姜太后与贤妃以及卫芙同样是一脸的错愕,她们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楼台中央的那两个身影。 而楚云铮则震惊得瞳孔都放大了几分,然而在那惊讶之中却又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艳羡之意。 清禾原本紧绷的神色顿时松了下来,看向徐舟野时眼角处微微泛着泪光。 一旁不在状况内的楚鹤远一脸茫然,他疑惑地转过头去看向十安。此时的十安神情无比凝重,那张原本清秀的面庞此刻布满了深深的担忧之色。 一下子处理掉那么多个家世显赫的人,怕是会对帝王的声誉造成影响。 徐舟野一时也被这场面怔住。 适才还叫他回去休息的人,这会就发了疯似的大开杀戒。 他缓缓抬起头来,与帝王的视线交汇。 楚云骁微微垂下双眸,直直地凝视着身前的人。那双平日里平静如湖水的眼眸里,此刻满满的都是柔和之意。 他似乎是在用这样的眼神告诉对方:“你若是心中有所想,只管去做便是了。” 仅仅就是这么一个眼神,原本忐忑不安的徐舟野,那颗慌乱躁动的心竟在此刻奇迹般地稳定了下来。 他的眼角瞬间荡漾开一抹笑意,如同夜空中突然绽放的烟花,璀璨夺目。 然而,这抹笑意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他便收起笑容,重新恢复成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 接着,他转动眼珠,用自己那双冰冷得能让人寒毛直立的眼眸,无情地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继而,他挺直身躯,一脸沉静地高声言道:“今日,我索性将话与诸位挑明。徐锦无惧任何人以任何卑劣手段对付于我。但是,你们当中有些人可得好好思量一番了。我是大魏入了宗祠、敬告先祖的皇后,现在是,将来也永远都会是!只要我尚在人世一日,这后位便一日属我一人,任谁也休想动摇半分,更别妄图染指!” 楚云骁听完这一番话后,唇角的弧度明显上扬。 而这时,徐舟野毅然转过身来,对着他和太后恭恭敬敬地屈身跪地,缓声道:“徐锦自知此番行为有损皇家颜面,特在此恳请自罚禁足于凤鸾宫一月,并诚心抄写佛经,以示忏悔。” 姜太后刚从震惊的余韵中缓过神来,这会便听到皇后自请自罚,不由又是一惊,略带无措地将目光投向皇帝。 只见帝王上扬的嘴角不知何时沉了下去,眼底是骇人的情绪在翻涌。 过了半晌,楚云骁才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薄唇轻启:“不必。” 未能得到准许,徐舟野作揖的手一顿,需要再次开口说些什么,手臂上便传来了一股温热。 只见帝王抬手将他轻轻扶起,“此事错不在你,无需你自罚。” 徐舟野再次愣了下。 他都当众做有损皇家脸面的事了,此刻不做做样子怕是说不过去吧? 楚云骁看出了他的顾虑,抬眸冷眼望向众人,“诸位可有异议?” 众人还未从方才的惊愕中回过神来,便被如此皇帝威胁,一时间面露苦色,哑口无言。 见无人敢接话。 楚云骁垂眸对着眼前的人轻声说道:“有朕在,他们不敢有任何异议。” 徐舟野愣愣地点头。 姜太后后牙槽都要咬碎了,却还要一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时,她注意到徐舟野那破烂不堪、完全不成体统的衣袖,眼中流露出一丝关切之意。她轻声对徐舟野说道:“皇后先去换身衣裳再来吧。这附近有几间休息的宫殿,那里有临时备用的衣物,距离近,让熟悉那儿的宫人带你去便是。” 徐舟野微微颔首,目光始终在帝王身上。 楚云骁给予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徐舟野这才行礼告退。 当他转过身去,迈着沉稳而有力的步伐越过丽嫔身前之时,那犀利的余光幽幽地朝着丽嫔瞥了过去。 只见他的眼底犹如深不见底的寒潭一般,冰冷之意肆无忌惮地蔓延开来,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冻结成冰。 这般森冷的目光,不禁让丽嫔心中陡然生出了几分畏惧之感,身子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而另一边的卫芙几乎要气得当场发疯。 可不禁想到自己当时被打得惨不忍睹的模样,又不好直接发作,只能气急败坏地把心里的妒火强行压了下去。 见徐舟野渐行渐远之后,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那娇艳欲滴的唇角悄然扬起了一抹极为浅淡、难以被旁人察觉的笑意。 紧接着,她回过头来,向着身后那位乖巧伶俐的婢女递去了一个眼神。 那婢女心领神会,当即盈盈福身行了一礼,然后在众人毫无注意之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原地。 下了楼台之后,徐舟野面色沉静如水,不紧不慢地跟随着前面引路的宫人向前走去。 他们穿过一道道曲折蜿蜒的回廊,走过一片片繁花似锦的庭院,一路上沉默无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也不知道究竟走了有多久。 跟在徐舟野身后的清禾渐渐地感到有些不安起来,她那颗原本就忐忑的心此刻愈发慌乱。 终于,她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虑,快步走上前去,压低声音轻声问道:“殿下,奴婢这心里慌得厉害,总觉得这件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呢。” 徐舟野听闻此言,脸上依旧波澜不惊,只是淡淡地微微点了点头。他那双冰冷锐利的眼眸始终凝视着前方那个引路的宫人,口中缓缓吐出四个字:“静观其变。” 经历过刚才那件惊心动魄的事情之后,此时的徐舟野似乎对后面即将可能发生的种种变故更加无所畏惧了,尤其是楚云骁给予他的肯定。他心想,大不了最后落得个两败俱伤的结局罢了,又有何惧? 只不过,看着眼前这个宫女引路时的模样,却是让人忍不住心生疑窦。 她时不时地扭头朝徐舟野这边张望一下,那神色之间分明夹杂着些许的心虚和慌张。 只要稍微留心观察一番,便能轻易看出此女定然是心中有鬼。 正想着,旁边端着茶点的婢女匆匆走了过来,对着徐舟野福身一礼,紧接着脸上露出一抹紧张之色,声音略显颤抖地道:“殿下,奴婢肚子难受得紧,急需去方便一下。可否劳烦清禾姑娘帮奴婢把这些东西送到福寿台去?” 听到这话,徐舟野微微偏过头,目光先落在清禾身上,而后又移到这名婢女身上,略作沉吟后说道:“清禾,你代她跑一趟罢。” “殿下......”清禾闻言,面上立刻浮现出浓浓的担忧神情。她心里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直觉告诉她这件事绝非偶然,倒更像是有人故意要将她从主子身边支开一样。 然而,徐舟野却只是微微一笑,宽慰道:“没事,本宫换一身衣服便来,不会耽搁太久。” 清禾望着自家主子那一脸笃定的样子,虽然心中仍有些疑虑,但终究还是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应声道:“是。” 随后,她便接过婢女手中的托盘,朝着福寿台的方向快步走去。 * 这边,姜太后丝毫没有受到方才之事的干扰,反而心情愉悦至极。她面带微笑,目光流转之间,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狡黠。 就在此时,众人只见商九步伐稳健地走来,他左手稳稳地端着一个托盘,右手则紧紧按住一名内侍。 那名内侍面色惨白,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待到他们行至楼台中央,商九先是松开了手,然后恭恭敬敬地躬身行了一礼,朗声道:“启禀陛下,不久前属下偶然间撞见此内侍鬼鬼祟祟地前往映柳湖,似有不轨之举。属下觉得事有蹊跷,便悄悄跟了过去,竟发现他正欲要将此物点火销毁。好在属下及时阻止,并将其带回,请陛下明鉴!” 说罢,他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将托盘中的东西呈献于御前。 那托盘之上所放置之物,正是徐舟野先前被损毁的礼服。 一旁的内侍见此情景,赶忙走上前来想要接过托盘呈递给帝王查看。 然而,他刚刚迈出一小步,就被楚云骁果断地挥了挥手制止住。 紧接着,楚云骁缓缓站起身来,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一步步走向商九。 来到近前之后,他微微俯身,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地抚摸起那件锦服。 他仅仅只是扫了那么一眼,便轻而易举地看出,眼前这件衣服的制式竟然跟他此刻身上所穿着的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只见其上面精心刺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金凤图案,而这金凤的绣纹恰好与他身上那件服饰上的金龙遥相呼应、相得益彰,仿佛它们天生就是一对完美的组合。 楚云骁那向来冷峻如寒星般的眼眸之中,此时竟罕见地流露出一抹淡淡的温柔之色。 然而,这一丝温情转瞬即逝,快得让人几乎难以捕捉到它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紧接着,他微微转过身去,向着站在一旁的赵德全不动声色地使了一个眼色。 赵德全心领神会,立刻加快脚步走上前去,与商九一同小心翼翼地将那件华丽无比的礼服缓缓展开来。 当在场的众人亲眼目睹这已然制成的衣裳与当今帝王身上所着之物如此相似之时,先是一阵惊愕,随后又在一瞬间恍然大悟过来。 尤其是当他们注意到那衣袍下方竟然有着一块明显被汤汁沾染过的痕迹时,更是对之前发生的事情有了清晰的认知。 要知道,这一点恰恰与苏明之前所言分毫不差! 此时此刻,楚云骁犹如高高在上的神只一般,以一种睥睨天下的姿态俯瞰着正跪倒在地、浑身颤抖不止的内侍,他那低沉而又冰冷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传来一般,令人不寒而栗:“朕只许你一次开口的机会。” 内侍战战兢兢地磕头,嘴里哆哆嗦嗦地应道:“是……是……”他边说着,边微微抬起头来,目光迅速地瞟向一旁的丽嫔。 就在他刚要接着往下说时,丽嫔突然猛地开口说道:“你可得想清楚了再回话,若有半句假话,那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这句话犹如一道惊雷,直直劈在了那名内侍的心间,瞬间将他吓得肝胆俱裂、魂飞魄散。 他整个人瘫软在地,面如死灰,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是……是梁司衣。梁司衣指使奴才这么做的。” 听到这话,楚云骁面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冷冷地下令道:“去,把梁司衣带过来!” 而此时坐在后面的姜太后,脸色已经变得极为难看。 此地乃是她举办寿宴之所,本应是一片欢乐祥和之景,皇帝不仅大开杀戒还在此处审问起案子来了。 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刻和地点处理这些事情,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 想到此处,姜太后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怒气,但碍于场合,她也只能强压下心头的不满。 而这边的贤妃,微微皱起眉头,神色凝重地用余光瞟了一眼身旁的丽嫔。 只见丽嫔低垂着头,双手紧紧攥着帕子,似乎有些不安。 贤妃心中冷哼一声,对于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她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从种种迹象来看,此事定然与这个丽嫔脱不了干系。 她深知皇帝心思缜密,刚才之所以没有当场发作,想必是趁着众人不注意的空档,悄悄让身边的心腹之人去查探真相了。 是想等到拿到确凿的证据之后,再堵住那些悠悠众口,好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一想到这里,贤妃不禁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升起。 回想起方才帝王对待皇后的态度,贤妃心里越发觉得不安。 即便有时候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皇帝也总会想尽办法为皇后开脱,甚至不惜为其制造出一些所谓的“证据”。 就像上次容玉安那件事一样,原本至关重要的证物竟然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了。 这其中到底是谁动的手脚?要么是皇后所为,要么就是皇帝有意偏袒皇后,故意将证物藏匿起来。 经过这么多日子的观察和揣摩,贤妃也总算是看清楚了。 皇帝对皇后的感情,与他对待其他嫔妃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这一点正是贤妃最为烦躁且痛恨的地方。 她不甘心自己一直被皇帝冷落,更不愿意看到皇后独得恩宠。 若是有让皇后翻不了身的机会…… 贤妃眸光微动,悄悄瞥了一眼怒意正升的帝王,最终敛下眸来。 此刻形势不容乐观,还是暂且按兵不动,不要轻易去掺和这场风波,免得引火烧身,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继续冷眼旁观着事态的发展。 第58章 幕后主使,当诛九族 清禾端着东西回到福寿台的时候,就见梁司衣在侍卫押送下,踉踉跄跄地来到了楼阁之中。 她不禁心生困惑,将东西转交给一边的宫人,然后走到赵德全身边默默注视着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丽嫔一瞧见梁司衣出现,手中原本轻握着的帕子瞬间像是被铁钳夹住一般,死死地捏住,甚至因为用力过度而使得手指关节都有些泛白。 与此同时,她的额角也开始微微渗出细密的汗珠,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此时的梁司衣满脸迷茫之色,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身后的侍卫猛地一推,猝不及防之下跪倒在地。 然而即便遭遇这般粗暴对待,她依旧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慌乱,强自镇定下来,维持着身为宫廷女官应有的端庄仪态,并毕恭毕敬地行了个大礼,声音清脆且响亮地说道:“下官......下官尚服局司衣梁露拜见太后、拜见皇上!” 坐在高位之上的姜太后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并未开口说一个字。 一旁的楚云骁面色阴沉得如同冬日里的寒冰,他缓缓转过身,迈步走到原先的座位处稳稳坐下。随后,他用一种低沉且阴冷至极的语调发问:“梁司衣,你可识得你身旁之人?” 听到皇帝的问话,梁司衣这才将目光转向身边站着的那位内侍。 就在两人目光交汇的刹那间,只见那内侍的眼神犹如风中残烛般飘忽不定,脸上更是布满了惊慌失措的神色。 紧接着,他似乎不敢再与梁司衣对视下去,匆忙地将视线转移开来,再也不肯瞧向这边一眼。 面对此景,梁司衣却是神色自若,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回陛下,下官并不识得此人。” 楚云骁听闻此言,不禁挑起一侧眉毛,语气中带着一丝质疑和压迫感反问道:“是吗?” 短短两个字的反问,犹如一道惊雷在梁司衣耳边炸响,令她不由自主地心生胆寒。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不确定,怯生生地回道:“是……是的。” 楚云骁闻言,嘴角泛起一抹冰冷的笑容,那笑声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可他说,是你教唆他在去销毁皇后的礼服。”他的目光如利剑般直直地刺向梁司衣,让她无处遁形。 “冤枉啊陛下!”梁司衣惊恐万分,急忙叩头喊冤,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下官根本不认识此人,更不知道皇后的礼服出了何问题!还望陛下明察秋毫,莫要听信小人谗言!” “哦?”楚云骁的笑容愈发幽深莫测,让人难以捉摸他心中所想,“那她又是怎么回事?”话音刚落,他轻轻挥了挥手,示意身旁的人。 片刻之后,又有一名宫侍被带了上来。 只见这人低垂着头,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水珠不断从衣角滴落。她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恐惧占据了她的身心,以至于连基本的礼数都全然忘却。 梁司衣在看到此人的瞬间,心中猛地一颤,原本伏地交叠的手指也不自觉地微微停顿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动作自然没有逃过楚云骁的眼睛。 他薄唇微启,语调依旧显得散漫随意,但其中蕴含的威严却不容置疑,缓缓说道:“一刻钟前,朕在皇后的寝宫偶然碰见了她。此人身形鬼祟,行为异常,仅仅只是为了瞧一眼被皇后杖责的宫女,就匆忙离去,实在令人费解。” 说到此处,楚云骁刻意一顿,眸中的冷冽愈发幽沉,“你可知为何?” 梁司衣双眼睁大,身子不由地瑟瑟发抖,“不、不知。” 瞧她还嘴硬,楚云骁冷笑道:“朕也不知。朕就是好奇,她为何从凤鸾宫出来后便匆匆地跑去了尚服局,没过多久,差点溺死于映柳湖。” 闻听此言,众人惊呼。 此时的梁司衣只觉得双腿发酸发软,整个人摇摇欲坠,几乎就要瘫软在地。然而,她还是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努力保持住跪地之姿。 看到梁司衣内心的防线已经越来越脆弱,楚云骁自然不会放过这个乘胜追击的好机会。只见他趁势说道:“梁司衣,如果你当真不知道这些事,那倒也罢了。反正他们二人可是一清二楚的。”说罢,他抬手轻轻一挥,立刻就有人走上前来,呈上了一份印泥和一卷厚厚的证词。 楚云骁目光锐利地看向梁司衣,冷冷地说道:“只要他们在这上面画上了押,签了这份证词,那么不管你再如何巧舌如簧地申辩,你都是这起事件背后的真正主谋。” 这番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直直地劈在了梁司衣的心头,令她瞬间呆立当场,完全失去了思考和反应的能力。甚至连想要开口辩驳几句,都变得异常困难。 还没等梁司衣回过神来,楚云骁再次开口说道:“幕后主使,妄图谋害皇后,此乃大逆不道之罪,当诛灭九族!” 梁司衣只觉得双腿像被铅块重重压住一般,酸痛难耐,终于支撑不住,整个人如同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 一旁的丽嫔更是吓得花容失色,那惊恐的模样仿佛见了鬼一般,差一点就要尖叫出声。幸好她反应够快,及时用手紧紧捂住嘴巴,才没让那惊叫声脱口而出。 过了好一会儿,梁司衣似乎才从极度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只见她身子一颤,紧接着便如同捣蒜一般俯身叩头,口中慌乱地说道:“陛......陛下,请听下官解释!这件事,全都是贤妃......是贤妃指使下官这么做的!” 梁司衣的话音刚落,在场众人皆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纷纷将目光投向贤妃。 原本正悠然自得地看着这场闹剧的贤妃,听到梁司衣这番话后,瞬间傻眼了。 她瞪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随后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怒声呵斥道:“放肆!你休要在这里信口胡诌!本宫向来与你毫无瓜葛,你为何要如此污蔑本宫!” 一直稳坐高位的姜太后此时也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惊讶,险些就要站起身来。不过她终究还是强自忍耐住了,只是那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贤妃,冷冷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贤妃!” 贤妃脸色煞白,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 她连忙快步走上前,屈身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说道:“太后、陛下,臣妾实在是冤枉啊!臣妾平日里与梁司衣根本就没有什么交集,又怎会指使她去做这些事情呢?定然是有人在背后教唆她,故意攀咬臣妾,妄图陷害于我!还望太后、陛下能够明察秋毫,还臣妾一个清白!” 此刻坐在男席位上的林业余和林卓然亦是惊愕万分。他们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父子俩不明白,怎么事情一下子就扯到他们欣儿身上了呢。 林业余可最宝贝这个女儿了,向来对她说一不二。此刻见女儿有难,便忍不住要上前辩驳,却被林卓然适时拉住。 “父亲,还请三思。”林卓然神色镇定,“若是此事当真与欣儿有关,父亲便不能轻易插手了。” 好大儿的一声劝告,林业余纵使心急如焚、心有不甘便也只好乖乖地就此罢手,无奈地坐回原位,心中暗自祈祷他的宝贝女儿莫要出事。 而这边梁司衣面对贤妃的反驳,丝毫没有退缩之意,只见她挺起身子,一脸笃定地说道:“下官虽未曾与贤妃娘娘直接接触,但下官与贤妃身边的宫女有所往来。” 第59章 栽赃 贤妃一听,心中猛地一震,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迅速扭头看向自己座位后方站立着的宫女们。 然而,当她扫视一圈之后,脸上的神色却变得愈发阴沉难看。 此时此刻,那个一直以来被她视为心腹、最为信赖的宫女翠环竟然不在其列! 要知道,自从这场宴会尚未开场之际,她就已经没有再见到过翠环的身影了。 起初,尽管心中存有一丝疑惑,但她也并未过多在意。 毕竟宴会上人来人往,事务繁杂,或许翠环只是被其他事情耽搁了。 可是眼下这关键的时刻居然还是不见其人影,这不得不让她感到一阵心慌意乱。 难道……梁司衣口中所说的那个宫女就是翠环吗? 想到此处,贤妃不禁紧张得双手紧紧捏住了自己的手指,关节处甚至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自认为平日里从未与梁司衣有过任何交集或往来,可谁能保证身边的宫女不会背着自己做出些什么出格之事呢? 倘若事实果真如此,那么她恐怕真的会生出想要杀人灭口的心思来。 与此同时,坐在上方的姜太后始终密切关注着贤妃每一个细微的情绪变化,试图从这些蛛丝马迹之中窥探出一些端倪来。 她迫切地想要弄清楚这件事情究竟是否与贤妃有所关联,如果当真牵扯其中,那她也没法了。 这颗棋子,不要也罢。 楚云骁目光冷冽地扫过贤妃一眼,随即定格在她旁边跪着的梁司衣上,语气低沉而威严地质问道:“那宫女叫什么名字?” 梁司衣不敢有半分迟疑,赶忙伏地叩首,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回陛下,此女名唤间珂。” 闻听此言,贤妃目瞪口呆。 她原本心中忐忑不安,七上八下地祈祷着千万别听到“翠环”这个名字。 却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自己前阵子提拔的那名宫女。 此时此刻,贤妃懊悔不已,肠子都快悔青了。只怪自己平日里行事太过掉以轻心,才会给自己留下如此大的一个隐患。 楚云骁面无表情,神色依旧冷淡如水,继续追问道:“她人呢?” 梁司衣微微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朝着贤妃所坐的位置那边扫了一眼。很快,她便发现了站在那里的宫女,于是连忙抬手朝那个方向指了指,说道:“就是她。” 就在这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梁司衣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只见那宫女此刻面色苍白如纸,眼神中充满了惊慌失措之色,不由自主地把脑袋又往下低了几分。 紧接着,她脚步匆忙地走上前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头行礼,声音颤抖地说道:“奴婢间珂参见皇上、参见太后!” 然而,姜太后此刻心烦意乱,根本就没有心思去理会她,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上一眼。 楚云骁面沉似水,目光冷冽如霜,他紧紧盯着面前的人,声音冰冷得仿佛能凝结空气一般,缓缓开口说道:“梁司衣所说之事,你可认?” 听到这充满威严的问话声,间珂心中一紧,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她先是神色紧张地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贤妃,那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恐惧和不安。接着,她又迅速转过头看向梁司衣,似乎想要从对方那里得到一些支持或者暗示,但却只看到了一张冷漠无情的脸。 犹豫再三之后,间珂终于低下了头,声音细若蚊蝇般地回答道:“是......梁司衣所说,奴婢不敢否认。” 这话音刚落,贤妃顿时怒不可遏,她瞪大了眼睛,满脸涨得通红,指着间珂厉声呵斥道:“好啊!你这个不知死活的贱婢,竟敢勾结外人来诬陷本宫!说,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与她暗中串通一气的!” 间珂浑身一颤,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她结结巴巴地回应道:“明明是娘娘您指使奴婢这样做的......” “放肆!你休要血口喷人!”贤妃气得浑身发抖,情绪愈发激动起来。只见她扬起手,狠狠地朝着间珂扇去。 由于事发突然,间珂完全没有防备,这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她的脸上。巨大的冲击力使得她身体猛地一晃,险些直接摔倒在地。 她惊慌失措地用双手捂住自己火辣辣疼痛的脸颊,泪水止不住地夺眶而出,一边哭泣一边大声喊冤:“真的是贤妃指使奴婢这么做的......她让奴婢贿赂尚服局的梁司衣,在皇后的衣服上动手脚。不仅如此,她还吩咐奴婢与安插在皇后宫中的婢女里应外合,故意弄坏皇后娘娘原本做好的成衣。” “你,你有何证据!”贤妃怒目圆睁,伸出颤抖的手指直直地指向她,胸口剧烈起伏着,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一般。 她张了张嘴,想要驳斥对方的话语,但喉咙里却像被一团棉花堵住了似的,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贤妃努力平复着内心汹涌澎湃的情绪,试图让自己恢复理智,然而那股愤怒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最后的防线。 就在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丽嫔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她心中暗自思忖道: 哼,还需要什么证据呢?这人证不就摆在眼前吗?以往你对我视而不见,也该让你尝尝被冷眼旁观的滋味!如今我倒要看还有谁会站出来替你说话! 想到这里,丽嫔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奴婢所言绝无半句虚假,请陛下明察!”间珂一脸严肃而又诚恳地说道,她挺直了身子,目光坚定地直视贤妃,毫不畏惧贤妃那喷火般的眼神。 看到这一幕,贤妃心中的怒火愈发旺盛起来,熊熊燃烧的火焰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噬掉。她紧咬嘴唇,气得浑身发抖。 而此时,坐在一旁的林氏父子则完全乱了方寸。 特别是林业余,他瞪大了双眼,满脸不可置信的神情。 他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这件事情竟然会和自己视若珍宝的女儿扯上关系! 一时间,所有的理智都烟消云散,他再也顾不得儿子林卓然的阻拦,猛地站起身来,快步冲到殿前,然后“扑通”一声重重地跪了下去,并用力叩头,额头撞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陛下明察啊!小女一向温和善良、知书达理,绝对不可能做出如此卑鄙下流之事!请陛下一定要还小女一个清白呀!”林业余声嘶力竭地喊道,声音中充满了焦急和惶恐。 “父亲……”听到父亲不顾一切地为自己辩解,贤妃不禁泪流满面,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滚落下来。 第60章 赐鸩酒一杯 楚云骁神色平淡如水,仿佛眼前林业余的苦苦求饶不过是一阵无关痛痒的微风,根本无法引起他内心丝毫的波澜。 他那深邃的眼眸毫无感情地扫过林业余,紧接着将目光投向了间珂,冷冷地开口道:“你说的,但凡有一句虚假,便是万劫不复之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威严。 间珂听到这话,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她战战兢兢地磕着头,额头与地面碰撞发出“砰砰”的声响,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陛下,奴婢不敢妄言!千真万确就是贤妃指使奴婢这么做的呀!” 此时的贤妃早已心急如焚,原本端庄的面容此刻也因惊恐和愤怒而变得有些扭曲。 她的脑子像是被塞进了一团乱麻,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慌乱之中,她的眼神突然瞟过站在一旁的丽嫔,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立马伸出手指向丽嫔大声指责道:“一定是她!肯定是她有意陷害皇后,然后又妄图把这脏水泼到我的身上来!” 被贤妃突如其来的指控吓了一跳的丽嫔先是愣在了原地,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 只见她迅速出列跪地,脸上满是委屈之色,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哽咽着说道:“冤枉啊陛下,嫔妾哪有这般通天的本事?再说了,所有的证人证词可都是清清楚楚地指向贤妃姐姐您的呀!”说完,她扭过头狠狠地瞪了贤妃一眼。 还未等到贤妃来得及开口辩驳,一时沉默不语的梁司衣突然重重地叩头在地,声音清脆而响亮,仿佛要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气氛。 “陛下明鉴!皇后身上所穿的那套与淮王极其相似的礼服样式图如今就掌握在贤妃手中!”梁司衣高声喊道,语气坚定且不容置疑。 听到这话,原本已经处于震惊之中的贤妃猛地再次瞪大了双眼,眼珠子几乎就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一般。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显然,她完全没有料到事情竟然会朝着这样的方向发展,此刻的她心中充满了无尽的难以置信和深深的绝望。 “好一个阴险狡诈、费尽心机的丽嫔啊!”贤妃咬牙切齿地低声咒骂道,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她心里清楚得很,这个贱人想要扳倒皇后未能得逞,如今竟妄图把所有罪责都嫁祸于自己! 与此同时,一旁的间珂见势趁机说道:“奴婢可以作证。那份礼服样式图的确是贤妃亲手交予奴婢的,而后奴婢备好一份交给梁司衣负责制作,而真正的原件则依旧归还到了贤妃手中。”说罢,间珂微微偏过头,目光直视着贤妃,眼神中透露出无比的真诚与笃定。 楚云骁面沉似水,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他只是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搜宫。”话音未落,他那双锐利如鹰隼般的眼睛便紧紧锁住了贤妃,紧接着又补充道:“搜身。” 随着皇帝的一声令下,一群训练有素的宫人迅速行动起来。 他们有条不紊地开始对贤妃所在的寝宫展开全面搜查,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而另一边,几名宫女则走到贤妃面前,示意她站起身来接受搜身检查。 贤妃面色惨白如死灰,她知道此时此刻无论如何挣扎都是徒劳无益的。 于是,她只能强忍着屈辱和愤怒缓缓站起身来,任由那些宫女们毫不留情地在她身上摸索搜寻。 这一刻,贤妃感到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场可怕的噩梦中,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只有内心深处那股深深的绝望如同潮水般不断涌上心头,几乎要将她彻底淹没…… 林业余跪在后方颤抖着双膝,泪水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纵横交错于那满是皱纹的脸庞之上。 他紧紧闭上双眼,根本不敢去直视眼前这令人心碎的一幕。 要知道,自家女儿好歹也是堂堂正正的妃位啊!如今竟然落魄到这般田地,当着众多人的面遭受搜身之辱...... 一旁的林卓然心中同样如打翻了五味瓶般不是滋味。虽然这个妹妹向来与自己不睦,且并非同一个母亲所生,但毕竟身上流淌着相同的血脉,看到她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心中难免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苦楚。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高喊:“找到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齐刷刷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名宫女兴奋地高高举起手中之物,大声说道。 贤妃瞬间僵立当场,面色惨白如纸。 而当那名宫女将折叠整齐的绣帕小心翼翼地打开,从中翻找出那张至关重要的图纸时,贤妃只觉得眼前一黑,一颗心仿佛直直坠入无底深渊。 这图纸想定是间珂那贱婢在为她更衣时趁机塞到她身上的。 想到这,贤妃愤怒地捏紧衣角。 与此同时,另一队奉命搜查贤妃寝宫的宫人匆匆赶来,其中一人手捧着一个精致的瓷瓶,高声禀报:“启禀陛下,奴才们在贤妃娘娘宫中搜到了一瓶毒药。”说罢,便恭敬地将瓷瓶呈上。 待看清宫女递来的竟是一瓶鹤顶红后,贤妃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整个人像是失去了灵魂般呆若木鸡,心如死灰。 那张图纸绝非出自她之手。 可是,这瓶要命的毒药却实实在在是属于她的。 原本是准备给谢遇淑用的,后来谢遇淑离世的消息传遍六宫。她一时激动便也忘了处理这瓶毒药。 实在得意忘形。 “贤妃,事已至此,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楚云骁端坐在高位之上,神情冷峻,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贤妃无话可说。 此刻能为她出谋划策的婢女不在身边,这让她本就混乱如麻的思绪更是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困局,才能将其迎刃而解。 只见她那双美丽的眼眸里嵌着晶莹的泪珠,仿佛随时都会滚落下来一般。 她以一种近乎哀求的姿态,将无助的目光投向了端坐在主位之上的太后。 然而,姜太后仅仅只是用极为冷淡的眼神匆匆扫了她一眼之后,便迅速地别过了头去。 紧接着,太后满脸不耐烦地伸出手来按压住自己的太阳穴,似乎连多看贤妃一眼都觉得厌烦,再也不肯把目光移到她身上分毫。 见此情形,贤妃彻底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这一瞬间,她深深地感觉到自己已经回天乏术,无论再怎么努力挣扎,都无法改变即将到来的悲惨结局。 回想这些年来,自己在这深宫内院之中明争暗斗,经历了无数风风雨雨,没想到最终竟然会栽在丽嫔这个看似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蠢货手里! 贤妃实在想不明白,那梁司衣究竟与丽嫔有着怎样错综复杂的关系? 为何要如此不顾一切地偏袒于她? 难道说丽嫔给了梁司衣什么天大的好处,以至于让她这样死心塌地、不惜一切代价地为其卖命吗? 一个个疑问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但贤妃此时已经心力交瘁,再也没有心思去深究其中的缘由了。 楚云骁冷冷地看着贤妃,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和决绝。 他原以为此女会为自己辩解一番,哪怕只是徒劳地挣扎一下也好,但没想到她竟如此平静,仿佛早已接受了这一切。 既然她已无意求生,那他也不必再手下留情。 楚云骁面色冷峻如冰,声音更是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贤妃其妒成性,德行有亏,全然不顾宫中礼法,意图谋害皇后,此等罪行天理难容!按律当诛灭九族以正国法!然,朕念及林氏一族往昔所立之功勋,特赦其族人不死。但贤妃林氏罪责难逃,于法不容,即刻褫夺封号,贬为庶民,赐鸩酒一杯!”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片哗然,纷纷交头接耳,唏嘘之声不绝于耳。谁能想到平日里风光无限、备受太后喜爱的贤妃,如今竟落得如此下场? 而此时的贤妃,已然瘫倒在地,面如死灰。 一旁的林氏父子皆是满脸绝望之色。 他们不仅失去了血亲,且从今往后,林家在朝中的地位将一落千丈,甚至可能从此一蹶不振。 就在这时,楚云骁又开口了:“至于那些参与此事的同党,念其认罪态度还算诚恳,可免去死罪,但需终生囚禁于天牢之中,不得踏出半步!” 听到这话,梁司衣等人不禁暗自松了一口气。虽然要在暗无天日的天牢里度过余生,但好歹保住了性命。 一直紧绷着神经的丽嫔,终于在这一刻稍稍放松了一些。 她下意识地用余光扫向身旁的梁司衣,恰好与对方的目光交汇在了一起。 刹那间,两人的眼眸中都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不过这丝笑意稍纵即逝,很快她们就像是陌生人一般,迅速移开了视线。 第61章 将计就计 徐舟野若有所思地跟随着前方引路的宫女。 一路上,他默默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心中暗自思忖着此行的目的。 终于,他们来到了一座庭院之前。 这座庭院与其他地方相比显得格外清静,门口站岗守卫的人寥寥无几。 宫女在房门前停下脚步,随即侧身对着徐舟野盈盈福礼,轻声说道:“殿下,便是此处了,奴婢会在此处恭候您。” 徐舟野微微颔首,表示知晓,眼神淡淡地瞥了那宫女一眼后,略作迟疑方才抬脚迈进屋内。 宫女见状,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将房门关上。 徐舟野进入里屋之后,并没有急于行动,而是先站定身形,缓缓地转动目光,仔细打量起四周来。 只见这屋内布置得极为雅致,处处透着一种清新脱俗之感,桌椅摆放整齐有序,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若非有人心怀叵测,此地确实称得上是一处绝佳的休憩之所。 徐舟野暗暗点头,对这屋子的布置还算满意。 随后,他收回视线,转身朝着里间走去。 就在他刚刚轻盈地越过那道竹帘时,不知哪来的珠子从何处突然滚出,仿恰好停在了他即将落脚之处。 不出所料的,徐舟野一脚就踏了上去。 霎时间他失去了平衡,如同脱缰的野马,整个人顺着珠子急速滑行而去。 随着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响起,他猛地撞上了对面那张坚实的木桌。 只听得“砰”的一声,他的身体也因为惯性而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倒下去。 而一直悄悄跟在他身后的人则迅速现身,看着倒地不起的徐舟野,脸上露出了一丝惊愕,但很快又扬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她丝毫不敢有半分耽搁,连忙俯下身去,双手抓住徐舟野的双脚,费力地将其拖拽到床边。 为了防止徐舟野醒来,她从怀中摸出一只小巧精致的瓷瓶,打开瓶盖,从中倒出一粒黑乎乎的药丸。 只见她眉头紧皱,目光坚定而凶狠,伸出纤细修长的手指,紧紧捏住徐舟野那紧闭着的嘴巴两侧。 由于太过用力,她的指尖都微微泛白,但却没有丝毫迟疑和怜悯之意。 随后,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中那颗散发着奇异香味的药丸猛地塞入了徐舟野的口中,并迅速松开手,仿佛完成了一项极其重要的使命一般。 做完这一切后,她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朝着里间门口轻轻一挥手臂,同时眼神冷漠地看向站在一旁的那个男人。 这个男人身材矮小,面容猥琐,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转个不停。 看到女人的示意,他赶忙满脸堆笑地点头哈腰,嘴里还不停地说着讨好的话语:“姑娘放心,小人一定尽心尽力办好此事!” 接着便迫不及待、马不停蹄地迈着细碎的脚步走进了内间。 当男人进入内间之后,女人静静地站在原地,嘴角渐渐扬起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狡黠弧度。 然后毫不留恋地迈开步伐,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这间屋子。 走到房门口时,她停下脚步,随意地摆了摆手,向一直等候在门外的宫女发出指令。 那宫女见状,立刻恭敬地低下头,跟随着她从无人看守的小道匆匆离去,只留下身后那扇紧闭的房门…… * “美人儿,此处如此僻静,倒不如我们就在这儿歇息罢。”男人色眯眯地笑着,一只手紧紧搂住女人纤细柔软的腰肢。 他的目光肆意地在女人身上游走,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一般。 “哎呀,讨厌啦,公子快放开我呀!”女人娇嗔着,双颊绯红如晚霞。 尽管嘴上说着拒绝的话,但她的身体却半推半就,顺从地跟随着男人的步伐。 当她抬头看到吴池那张斯文俊美、带着几分邪气的脸庞时,心中更是小鹿乱撞,娇羞不已。 就这样,二人一路悄悄地拐到了庭院的廊下。 他们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神情紧张得如同做贼一般。 幸运的是,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唯有庭院远处门前有两名守卫背对而立。 确定安全无虞后,吴池搂着翠环,像两只偷食的猫一样,轻手轻脚地迈进了最近的一间屋子。 刚一进屋,门还未来得及关紧,两人便如干柴烈火般热烈地拥抱在一起,唇舌交缠,呼吸急促。 一时间,房间里弥漫着暧昧与激情的气息。 与此同时,面容猥琐的男子正不怀好意地盯着昏迷在床上的徐舟野,脸上露出极度邪恶的笑容。 他一步一步慢慢靠近榻前,伸出那双肮脏的手,准备解开徐舟野的衣带。 然而,就在他即将得逞之际,手腕突然被一股强劲的力道牢牢抓住,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分毫。 男人瞬间惊呆了,整个人僵立当场,恐惧和惊愕占据了他的双眼。 只见原本应该昏迷不醒的徐舟野缓缓坐起身子,眼神冰冷如霜,透射出一种令人胆寒的逼人气势。 紧接着,他用力将男人的手臂向后掰去,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在男人欲要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时,徐舟野眼疾手快地用帕巾堵住了他的嘴。 男人瞪大了双眼,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一般,他满脸惊恐与难以置信,喉咙里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呜”声,仿佛是在做最后的挣扎和反抗。 徐舟野面无表情地冷哼一声,那冰冷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他迅速反手一挥,一记凌厉的手刀准确无误地落在男人的脖颈处。只听得又一声“咔嚓”脆响,男人如遭雷击般猛地一颤,随后像一滩烂泥一样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徐舟野低头看了看自己刚刚抓着男人手腕的右手,微微皱了皱眉,然后从容地从怀中抽出一条洁白如雪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掌上可能沾染到的灰尘,动作从容优雅。 擦完手后,他又张开嘴,将含在口中的一粒药丸吐在了手帕上。 那颗药丸仔细一看呈暗红色,散发着一股诡异的气味。 徐舟野用手帕包裹住药丸,用力将其碾碎。做完这一切,他的目光随意地扫过案桌,最终停留在了一个精致的香炉上。 他缓缓走到香炉前,小心翼翼地打开炉盖,将那些碎成粉末的药丸轻轻撒入其中。 接着,他拿起放在一旁的火折子,轻轻吹了几口气,让火折子燃烧起来。 随后,他将火苗凑近香炉中的香料,点燃了里面的沉香。 随着火光一闪而过,粉末混合着沉香开始慢慢地燃烧起来。 一缕缕青烟袅袅升起,弥漫在整个房间之中,散发出一种奇异的香气。 徐舟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紧紧屏住呼吸,生怕吸入一丝一毫这种烟雾。 待烟雾稍稍散去一些之后,他才伸出手,将香炉的盖子重新盖好。 这时,他回过头来,冷冷地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男人,眼底泛着寒光。 确认男人已经毫无动静之后,徐舟野这才转过身去,不紧不慢地朝着门口走去。 当他踏出房门的那一刻,突然听到附近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那声音时断时续,仔细一听,是男女之间鱼水之欢时发出的暧昧声响。 徐舟野不禁蹙起眉头。 略作思考之后,他抬起脚,拐进了右侧的走廊,顺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步步靠近过去。 第62章 嗡嗡嗡…… 不多时,他便来到了一间屋子前面,随后稳稳当当地站定。 屋内的响动愈演愈烈。 徐舟野神色不耐,略微思索片刻后,决定绕到屋子旁边去。 到达屋后,他双手抱臂,双目紧闭,悠然自得地斜靠着墙壁,仿佛外界的喧嚣都与他无关一般。 就这样,他静静地等待着屋里的动静平息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屋子里终于恢复了平静。 徐舟野这才缓缓睁开眼睛,抬起脚一步一步地朝着屋门靠近过去。 待到门前,他伸出手轻轻地推了一下那扇并未关紧的房门。 接着小心翼翼地收敛自己的脚步声,悄悄地走进屋内。 穿过前厅,再越过一道精美的屏风之后,他终于来到了里屋门口。 站在门外向里望去,可以看见帐帘之内隐隐约约有两个相互依偎在一起的身影。 此刻,屋内安静得只能听见两人绵长而又平稳的呼吸声。 徐舟野深吸一口气,然后迈步向前,伸手轻轻掀开了那层薄薄的帐帘。 然而就在看清床上所躺之人的面容时,他整个人瞬间僵愣在了原地。 躺在床上紧紧相拥的竟然是吴家四郎和贤妃的贴身宫女翠环。 不过很快,徐舟野就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 只见他的唇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难以掩饰的笑容,心中暗自思忖道:“真是天助我也!”想到此处,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 料理完贤妃之事后,福寿台内又重新恢复了最初的热闹景象。 场内欢声笑语、推杯换盏,似乎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插曲罢了。 也不知何时,一直默默跟在卫芙身后的那个婢女竟如幽灵一般悄然无息地回到了卫芙的身旁。 只见卫芙微微偏过头去看了一眼那婢女,然后压低声音轻声问道:“事情可都办妥了?” 那婢女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连忙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回夫人的话,奴婢亲手将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之后,这才敢返回您的身边复命呢。” 听到这话,卫芙满意地点了点头,表示赞许。 紧接着,她便将自己的目光转移到了位于高位之上的姜太后身上。 而几乎就在同一瞬间,姜太后像是有所察觉似的,迅速捕捉到了卫芙投来的视线。 然而仅仅只过了一眨眼的功夫,两人的目光就如同两道交错而过的流星般飞快地分开了。 但就是在这么短暂的接触之中,姜太后的眼底却还是难以抑制地荡漾起了一抹极其细微、若有若无的笑意。 稍稍停顿片刻之后,姜太后突然扭过头去望向坐在一旁的皇帝楚云骁,满脸关怀备至地开口询问道:“皇帝啊,这皇后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有来?这宴会眼看着都要过半了。” 此时的楚云骁脸色显得格外凝重,他紧紧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看到楚云骁这般神情,姜太后心中暗自窃喜,脸上随即流露出深深的忧虑之色,接着说道:“莫不是那些个粗心大意的宫女们迷迷糊糊的,把皇后给带迷路了罢?毕竟这宫里确实有着不少弯弯曲曲的小道和复杂难辨的岔路。” 楚云骁微微敛眸,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疑虑,脑海里飞速思考着各种可能性。 就在这时,只见下方一名宫女神色匆匆地朝着这边跑来。 她跑得气喘吁吁,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汗。 待跑到近前,宫女连忙跪地行礼,随后结结巴巴地开口禀报:“陛下,皇后他……他……”宫女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显得极为纠结,似乎有难言之隐。 楚云骁见状,面色瞬间一沉,厉声道:“皇后怎么了!” 宫女被这一声呵斥吓得浑身一抖,赶忙伏地叩首,战战兢兢地道:“回陛下,奴婢奉命带着皇后前往芳庭苑更换衣裳。到了地方后,奴婢本想着跟随皇后一同进屋伺候其更衣,然而皇后却执意要奴婢退下,并声称不需要奴婢服侍。奴婢无奈之下,只得听从皇后旨意,在门外守候,然后……” 宫女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话语,眼神变得有些慌乱,目光不停地四处游移,仿佛不敢继续往下说了。 姜太后见此情形,轻声安抚道:“你不必害怕,只管将实情说出即可,哀家和皇帝不会怪罪于你的。” 得到太后的保证,宫女稍稍松了口气,但还是显得十分紧张。 她再次叩头谢恩之后,才鼓起勇气接着说道:“然后奴婢就听到屋内传来了一阵……一阵呻吟……”宫女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再也不敢多言一句。 众人听了宫女的这番话,当即心领神会。紧接着,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惊讶和诧异的神情,一时间整个场面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一派胡言!”清禾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大声呵斥起来。她那清亮的嗓音中充满了愤怒和不满,仿佛要将眼前这个满口谎言的宫女给生吞活剥了一般。 此时此刻,清禾总算是明白了自己刚才为何会心跳加速、心慌意乱了。 有人竟然使出如此卑劣龌龊的手段来陷害她家主子。想到这里,清禾的眼神越发凌厉起来,死死地盯着那个胆敢诬陷皇后的宫女。 而一旁的楚云骁,则面沉似水,他那双深邃的眼眸犹如寒潭一般冰冷刺骨,紧紧地盯着面前的宫女,脸色阴沉得仿佛能够滴出墨水来。 坐在上方的姜太后更是气得拍案而起,怒斥道:“放肆!你竟敢污蔑皇后?简直胆大包天!”她的声音中气十足,带着无尽的威严,震得在场众人耳朵嗡嗡作响。 那宫女被吓得浑身一颤,惊恐万分地连连摇头,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太后息怒,太后息怒啊!奴婢绝对没有丝毫污蔑皇后娘娘的意思!只是奴婢真真切切地听到里头传出了这样的动静,可奴婢又怎敢擅自闯入查看呢?毕竟当时皇后确实是进去更换衣裳了呀,所以奴婢......奴婢实在不敢妄下定论......” “胡闹!”姜太后再次厉声呵斥道,“此事当中定然存在着某些误会!皇后向来品行端正,岂会做出这般不堪之事?” 说罢,她转过头来,目光落在了楚云骁身上,缓声道:“皇帝啊,依哀家之见,咱们不妨一同前往查看一番吧。毕竟皇后已经去了这么久都还未出来,哀家着实有些放心不下啊。” 楚云骁微微颔首,神色依旧冷峻如冰,只是从鼻腔里淡淡地发出了一个“嗯”字,表示同意了姜太后的提议。 得到楚云骁的应允之后,姜太后立刻心急火燎地招呼着宫女赶紧带路,一行人急匆匆地朝着皇后所在之处赶去,想要尽快弄清楚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 在场的大部分人心中的好奇心瞬间被勾了起来。他们交头接耳一阵后,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纷纷迈开步子紧跟其后。 丽嫔坐在椅子上,目睹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她已预料接下来皇后会是何种境地。 于是心情大好的她优雅地端起宫女刚刚斟满的美酒,仰头一饮而尽。 那香醇的美酒顺着喉咙滑入腹中,仿佛给她带来了无尽的愉悦和满足。 此时的丽嫔,已然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甚至有些飘飘然了。 饮罢美酒,丽嫔放下酒杯,缓缓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身上华丽的衣袍,也准备移步前往一探究竟。 然而,就在她刚迈出几步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腹部传来一阵剧痛,犹如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一般。 这种疼痛来得如此迅猛,以至于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弯下腰用手捂住肚子,脸色变得煞白。 丽嫔疼得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连忙叫宫女带路前去方便。 宫女领命,急忙搀扶着她,朝着附近的庭院快步走去。 一路上,丽嫔紧紧咬着牙关,强忍着腹痛,身后还紧跟着三两个宫女,生怕出现任何闪失。 留在原地的清禾静静地注视着丽嫔离去的背影,眼眸深处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冷意。她轻抿嘴唇,若有所思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出了阁楼之后,丽嫔因为腹痛难耐,不停地催促着宫女加快脚步。 宫女不敢怠慢,只得一路小跑,左拐右拐,终于将丽嫔带到了附近的一座庭院前。 这座庭院四周种满了各种奇花异草,五颜六色的花朵争奇斗艳,散发出阵阵迷人的香气。 然而,此时此刻的丽嫔哪里还有心思欣赏这些美丽的景色? 她一心只想赶紧解决眼下的尴尬状况。 进入房间后,她立刻命令宫女们伺候自己出恭,而那位带路的宫女则悄悄退出了房内。 出了房间后,宫女脚下步伐变得急促起来。 她如同做贼心虚一般,快步走到不远处的那些花丛跟前,先是谨慎地左右张望一番,确认周围无人注意到自己的举动后,才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玲珑的白色瓷瓶。 紧接着,她将瓶口对准眼前娇艳欲滴的花朵,轻轻地倾倒而下,一些细腻的粉末洋洋洒洒地落在花瓣之上。 几乎是瞬间,一股奇异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很快,附近的蜜蜂像是嗅到了什么美味佳肴一般,嗡嗡嗡地循着气味飞了过来。 它们围绕着花丛上下翻飞,好不热闹。 宫女见到这般情景,心知计划已成,当下不敢多作停留,急忙转身匆匆逃离了现场。 此时,屋内的丽嫔已然方便完毕。 经过这番排泄,她只觉得浑身轻松无比,精神也为之一振。 心情愉悦之下,她准备起身走出房门,去庭院里透透气。 然而,当她伸手推开房门时,眼前所见却让她不由得大吃一惊。 只见一群密密麻麻的蜜蜂正在那片花丛处盘旋飞舞,数量之多令人咋舌。 丽嫔哪里见过如此阵仗,一时间竟是吓得呆立当场。 还未等她回过神来,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原本在花丛间忙碌的那群蜜蜂,不知为何突然间改变方向,如同一股黑色旋风般直直朝着她猛扑过来。 丽嫔惊恐万分,尖叫之声响彻云霄。 她那原本娇美的面容瞬间因恐惧而扭曲变形,美丽的眼眸瞪得浑圆。 站在她身后的宫女们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不知所措,下意识地抬起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脸颊,生怕遭受同样的厄运。 然而,令人诧异的是,那些密密麻麻、嗡嗡作响的蜜蜂像是认准了目标一般,十分厚爱丽嫔。 “你们这群蠢货,还愣着干什么?快点护着本宫......啊......护着本宫速速离开此地!”丽嫔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同时疯狂地挥舞着双手,试图驱赶眼前这些穷凶极恶的蜜蜂。 可是,无论她怎样努力,那些蜜蜂就如同附骨之疽般死死纠缠着她,怎么也不肯离去。 宫女们终于回过神来,急忙上前搀扶着丽嫔,跌跌撞撞地向远处逃奔而去。 她们的脚步踉跄不稳,心中充满了恐慌和无助。 那些蜜蜂却丝毫不肯罢休,紧紧尾随着她们,如影随形。 没过多久,几个宫女也被殃及池鱼,脸上、脖颈以及手背上纷纷鼓起了大大小小的红包,又痒又疼,难受至极。 而丽嫔则更是惨不忍睹,无数蜜蜂仍旧紧紧围绕着她,不断叮咬着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她一边拼命奔跑,一边高声呼救,声音凄厉而绝望。 就这样,一行人狼狈不堪地狂奔着,最终来到了瑶华宫门前。 此时的丽嫔满脸红包,气喘吁吁、香汗淋漓,衣服更是破烂不堪,整个人看上去无比憔悴与狼狈。 第63章 捉奸 芳庭苑。 庭院门前守着的两个侍卫见皇帝和太后等人亲临,一时间僵愣在地。反应过来后连忙跪地行礼。 姜太后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起身,然后目光锐利地盯着两人,开口问道:“你们在此看守,可曾见到皇后从此处出去过?” 两名侍卫听后,先是对视一眼,似乎在用眼神交流着什么,紧接着齐齐摇了摇头,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回太后娘娘,小的们一直在此值守,未曾看到皇后离开此地。自从皇后进去以后,就再没有出来过。” 姜太后听闻此言,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她转头望向身旁的皇帝楚云骁,忧心忡忡地说道:“或许皇后是从一些不为人知的小道离开了吧,那样的话,这些守卫自然也是难以察觉的。” 楚云骁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姜太后缓缓地回过身来,她的唇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笑意。 紧接着,她若无其事般继续迈着轻盈而优雅的步伐向前走去。 跟随着姜太后的一行人身形错落有致,他们或快或慢地走着,不一会儿功夫,便陆陆续续抵达了一座古朴而典雅的屋子跟前。 众人刚刚站定身形,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忽然间,从屋子内部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声音。 仔细一听,竟是男女交织在一起时发出的那种令人脸红心跳的声响。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一愣,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眼前这尴尬的局面。 姜太后面色瞬间一沉,原本挂在脸上的那丝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猛地转过头,将目光投向身旁的帝王楚云骁。 此时的楚云骁依旧面无表情。 姜太后神色凝重地收回视线。 恰好此时,楚云骁的余光快速地瞥向庭院一侧的那个角落里。 目之所及是一侧袍角正随风轻轻飘动着。那正是他为他的皇后披上的那件外袍。 楚云骁不动声色地迅速收回自己的目光,然后转头看向一旁的赵德全,并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下达命令道:“你进去看看。” 赵德全心中虽然一万个不情愿,但皇命难违,只得硬着头皮领命上前。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地推了推那扇并未关紧的房门。 伴随着“吱呀”一声轻响,房门被缓缓推开。 赵德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每一步都尽量放轻,生怕惊动了屋内正在缠绵的人。 进入里屋后,赵德全一眼便看到了一扇精美的屏风。 透过屏风,他隐约能够瞥见里头那不堪入目的一片春光。 屋里的人显然已经完全沉浸在了欢愉之中,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人已经悄然闯入。 赵德全心下暗自叫苦不迭,只觉得此时此刻真希望自己的眼睛能够突然瞎掉,这样就不用面对如此尴尬和难为情的场景了。 如果只是两个普通人也就罢了。 此刻那榻上竟然是三个人肢体纠缠在一起,衣物散落一地,场景显得极为混乱不堪。 …… 赵德全面色难堪地出了房门。 他如同背负千斤重担般,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向帝王。 待行至帝王身前时,他深深地弯下腰去,作揖一礼。 然而此刻,他却面红耳赤,嗫嚅半晌,才很是难为情地开口说道:“回陛下、太后,里面……里面是……”话到此处,他却又突然顿住,似乎难以启齿。 一旁的卫芙见状,不禁嗤笑出声,声音清脆而尖锐,犹如一把利刃划破了原本紧张凝重的气氛。 她美目流转,斜睨着赵德全,略带嘲讽地说道:“赵内侍这般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样子,莫不是皇后当真就在里头?”说罢,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笑容。 赵德全听了这话,心中一惊,连忙抬眼瞥了一下卫芙,但很快就又低下头去,一时间不知如何做答。 卫芙见赵德全如此窘迫的模样,心下暗喜,越发觉得自己所谋之事已然成功在望。 于是乎,她愈发肆无忌惮起来,娇声笑道:“听闻皇后品行端正,冰清玉洁,宛如高山雪莲般不可亵渎。可今日这一见呐,呵呵呵……倒是与传闻有些许出入呢!”言语之间,尽是轻蔑之意。 楚云骁闻听此言,霍然转过身来,冰冷如霜的目光直直地射向卫芙。那眼神冷冽至极,仿佛能够瞬间将人冻结成冰。 紧接着,他头也不回地向着身旁的一名内侍轻轻投去一个眼色。 那内侍会意,立刻领命而动,脚下生风,几个箭步便冲到了卫芙跟前。 可怜卫芙尚未从楚云骁那骇人的眼神中回过神来,更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听得几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骤然响起。 刹那间,卫芙发出一声凄厉的惊叫。 她双手紧紧捂住被打得火辣辣疼痛的脸颊,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和深深的不甘之色,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不肯落下。 “陛下,事已至此。民妇不过实话实说罢了,您……啊!”话音未落,只见那内侍扬起手掌,毫不留情地再次朝着她扇去,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回荡在空气之中。 四周众人见状,皆纷纷摇头叹息。心中暗自思忖着,此女子当真是过于嚣张跋扈了,竟敢在陛下面前如此放肆无礼。 “你这般言之凿凿,莫非这整场闹剧皆是由你精心编排而成?”楚云骁面若寒霜,冷冷地质问道。他那犀利如刀的目光紧紧锁住眼前的卫芙,仿佛要将其内心看穿一般。 卫芙闻得此言,不禁大惊失色,慌忙屈膝跪地,惶恐不安地道:“陛下明鉴呐,此事与民妇毫无干系啊!” “多嘴。”楚云骁神色冷峻,声音低沉地呵斥道。 卫芙顿感满腹委屈无处倾诉,泪水如决堤之洪般汹涌而出,她哭得梨花带雨,泣不成声地道:“民妇只是忧心皇后,害怕此番举动会有损皇家颜面,更会让陛下蒙羞啊!” “住口!”一旁的姜太后再也按捺不住心头怒火,厉声喝道。 她瞪视着卫芙,眼神中满是恼怒与失望之色,“你这不知深浅的东西,怎敢断言里头之人必定就是皇后?赵内侍尚未把话说完,你就擅自妄下结论,且还接二连三地冲撞皇帝,究竟是谁给了你这天大的胆量,胆敢如此藐视天威?” 卫芙听到这番斥责,整个人犹如遭受雷击一般,瞬间被吓得魂飞魄散。 她浑身颤抖不已,连忙磕头求饶道:“姨……太后、太后娘娘请息怒啊,民妇已知错了,请太后恕罪!” “行了。”楚云骁冷眼看她,“你既然如此好奇这屋内究竟是何种景象,那不如由你亲自带人进去一探究竟。” 听到这话,卫芙心中不禁一阵慌乱。 虽说她的确对里面的情况充满了好奇,但捉奸这种丑事,又怎好让她来带头呢?她面露难色,支吾着说道:“这......民妇恐怕......不……” 然而,还未等她说完,楚云骁的眼神愈发冰冷了起来,寒意四溢,让人不寒而栗。他冷哼一声,语气森然地问道:“怎么?你想违抗朕的旨意?” 仅仅这一句话,便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卫芙的心头。 她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之前被杖打的惨状,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无奈之下,她只得乖乖地站起身来,满心不情愿地带领着一众随从缓缓朝着房间走去。 她怒气冲冲地闯进房门,一心想要将刚刚在皇帝那里所受到的屈辱通通发泄到徐舟野的身上。 她步伐急促,如风般迅速地穿过外间,径直走向内室。 来到屏风前,她停下脚步,眼中闪烁着凌厉的光芒,狠狠地瞪了一眼身旁的婢女,然后不动声色地向其使了一个眼色。 那婢女心领神会,连忙快步走上前去。 可就在她即将靠近那帐帘之时,不禁脚步一顿。 透过那若隐若现的帐帘,她竟然看到里面有三道人影正交织在一起,如此情形实在是令她大吃一惊。 此时的卫芙眼见婢女愣在原地迟迟不肯上前,心中越发焦急起来。 她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猛地冲上前去,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便伸手用力地扯开了那道帐帘。 第64章 凭你?也配! “啊!” 卫芙惊叫出声,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榻上躺着的人不是徐舟野,而是他那好夫君吴池! 床上的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不敢动弹。 但由于药效的原因,很快三个人还是紧紧地挨在一块,各取所需。 “贱人!” 卫芙怒火中烧,也顾不得这淫乱的场面,立刻上前将趴在吴池身上的翠环生生扒开,推倒在地。 随后她又猛地一把将吴池拽了起来,抬手重重地扇在他脸上。 “好你个吴池!” 卫芙气势汹汹,眼神瞟到床上还有一个神志不清的猥琐男人,顿时气血上涌,一脚踹向吴池的下身。 霎时间,屋内就是吴池的一阵惨叫。 屋外的众人闻及,不禁心生困惑,但没有皇帝的命令又不敢进去查看。 “你做甚!”吴池捂着下身,痛苦地嚷嚷着,神志也开始慢慢变得清明。 卫芙面色铁青,胸脯剧烈起伏着,仿佛下一刻就要炸开似的。 她伸出颤抖的手指,直直指向床上躺着另外一个陌生男子,而后又指向地上衣不蔽体、发丝凌乱的翠环,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你!你怎能如此放荡,不知羞耻!” 紧接着,卫芙猛地转过身去,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在了翠环的腹部。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翠环发出一声惨叫。 卫芙瞪大双眼,怒不可遏地质问道:“还有你!你这个贱婢!究竟是有多缺男人啊?啊?一个男人难道还满足不了你吗?竟然敢把主意打到我的夫君头上来!” 这一脚似乎让翠环瞬间恢复了些许神智,但随之而来的便是巨大的恐惧与惊慌。 当她看清周围的状况之后,更是吓得魂飞魄散,直接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然而此时,床上那个陌生男人却依旧处于半梦半醒之间,意识模糊不清。 可当他瞥见站在门口的卫芙时,眼睛突然亮了起来,闪烁着色眯眯的光芒。 他全然不顾自己此刻的窘态,嘴里嘟囔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话语,手脚并用,不顾一切地朝着卫芙猛扑过去。 靠在榻上的吴池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傻了眼,完全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卫芙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惊慌失措地连连后退。 好在一旁随从反应迅速,他们立刻围拢过来,形成一道人墙,将卫芙牢牢护在身后。 与此同时,其他几名侍卫也纷纷出手,迅速上前制住了那个疯狂扑来的男人。 经过一番混乱之后,房间里终于暂时安静下来。 卫芙低垂着头,神色无比狼狈,脚步踉跄地缓缓走出了屋子。 跟在她身后的侍从们则紧紧押解着吴池等人一同走了出来。 门外等候多时的众人看到这番情景,脸上皆露出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尤其是发现屋里并没有皇后的时候,更是惊讶得合不拢嘴,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再看到吴家四郎及其他两个衣冠不整的一男一女时,一整个错愕不已。 “这……这不是咱们在映柳湖看到的,怎么还多了个人……”楚鹤远惊讶地望向十安。 十安表示没眼看,也不想回答小主子的问题。 此时的卫芙内心充满了绝望和悔恨,恨不得就此自我了结。 这等不堪入目的丑事竟然发生在她丈夫身上,让她感到无地自容、羞愧万分。 从今往后,整个昭京都将会对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局面,更不知道该怎样在人们异样的眼光中继续生活下去。 姜太后那张向来慈祥温和的面庞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惊愕之色溢于言表。 她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被侍卫像拎小鸡一样拖出来的那三个人。 她焦急地环顾四周,试图寻找皇后的身影,但始终一无所获,心中不由得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楚云骁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扫视着眼前这三个被迫跪在地上的人。 随后,他的目光缓缓落在了一旁站得有些摇摇欲坠的卫芙身上,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早就听闻吴四郎风度翩翩、一表人才,乃是世间难得的正人君子。可今日一见,似乎与传闻不符啊?” 卫芙听到这句话后,只觉得天旋地转,脑袋嗡嗡作响,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晃了几下。 若不是身边的宫女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她,恐怕她就要当场晕倒在地了。 就在这时,一阵清冷而又温润如玉的声音突然打破了这片死寂般的氛围:“这里怎么这般热闹?” 众人闻声纷纷转过身去,只见不远处的徐舟野身着一袭墨色银丝长袍,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淡淡的光芒。 他的身上还披着皇帝的外袍,迈着优雅从容的步伐款款而来。 众人见状,皆忙不迭地自发让开,须臾之间便空出了一条极为宽阔的道路来。 “参见皇后!”伴随着整齐划一的参拜之声响起,整个场面显得庄严肃穆。 楚云骁侧身望去。 目光触及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时,原本犹如一潭死水般毫无澜的眼底,竟如同被春风拂过一般,瞬间荡漾起一抹温柔且和煦的笑意。 徐舟野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轻声说道:“诸位免礼罢。” 语毕,他步履轻盈地朝着帝王所在之处缓缓走来。 此时此刻,他们视线交汇在一起,仿佛这周遭的一切都已不复存在,唯剩他们二人置身于这一方天地之中。 楚云骁毫不犹豫地抬起脚步,向着徐舟野快步靠近。 待行至近前,他微微垂下眼眸,深深地凝视着眼前之人,那眼神好似要将对方整个人都深深烙印进心底似的。 紧接着,他轻柔地牵过徐舟野的手,而后一同迈步走向人群的最前端。 卫芙在瞧见徐舟野现身的那一刹那,心中已然洞悉此事必定出自此人之手。刹那间,一股汹涌澎湃的怒意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与那潜藏已久的恨意相互交织缠绕在一起。 她紧紧握着双拳,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之中,恨不能就在这一刻将徐舟野千刀万剐、碎尸万段,方能解其心头之恨。 而另一边的姜太后脸色也并不好看,她深吸了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徐舟野勾了勾唇,稳稳地立定身形后,向姜太后行了一礼。 而后漫不经心地扫视了一圈四周。 当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跪在地上的那三个人时,不由得微微一怔,脸上流露出满脸的震惊和疑惑之色。 他转头望向身旁的帝王,迟疑地开口问道:“陛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楚云骁却是面色阴沉地冷哼一声,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与厌恶,“不过是些丢人现眼的东西罢了,皇后无需在意。” 未等徐舟野回应,卫芙气得面色通红,银牙紧咬,道:“先前引路宫女分明就说殿下在此处更衣,并且还不让旁人伺候,可眼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殿下您又是从何处而来?” 听到这话,徐舟野却是一脸平静地看向卫芙,缓缓开口问道:“那个宫女现在身在何处?” 卫芙闻言不由得一愣,显然没有想到徐舟野会如此发问。一时间,她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正在这时,只听一声清脆的呼喊传来:“那宫女在这儿!” 清禾用力地拽着那名引路宫女快步走了过来。 到得近前,清禾先是恭敬地向徐舟野行了一个标准的福身之礼,然后愤愤不平地说道:“殿下,就是这个不知好歹的宫女,她竟然敢信口胡诌,说您百般不肯让她服侍您更衣,还污蔑您的清白!” 说完这番话后,清禾死死地盯着自己手中拽着的宫女,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一般。 就在刚才,这宫女察觉到情况不妙,想要趁着众人都没留意的时候偷偷溜走。 幸而清禾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惕,目光一刻也未曾离开过这宫女,这才及时发现了她并将其拦下,否则真要被这宫女给逃掉了! 毕竟,这样肆意污蔑自家主子的人,无论如何都是绝对不能够轻易放过的! 徐舟野目光如炬,紧紧盯着眼前这个神色慌张、明显心虚的宫女,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冷笑:“本宫何时说过不让你进来伺候了?倒是本宫从屋内走出来的时候,却发现你竟然已经不在门外守候。” 随着徐舟野这番话出口,那宫女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梁骨上升起,瞬间传遍全身。 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双腿更是像被抽去了筋骨一般,软绵绵的几乎站立不稳。 徐舟野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随即将视线从宫女身上移开,转而面向帝王。 只见他眉头微皱,面露苦涩之色,语气沉重地说道:“陛下,此女动机不纯。想必是受了他人的指使,才会在此刻出现这样异常的举动。而且,臣实在想不出,究竟是谁对臣怀有如此深仇大恨,以至于要使出这般卑劣手段来加害于臣。倘若臣没有及时更换衣物并迅速离开此地,恐怕就要着了那人的道!” 卫芙一听,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上前一步大声说道:“殿下此言差矣!真正受到伤害的乃是民妇的丈夫啊!也不知究竟是哪个丧心病狂之人,居然如此心狠手辣,欲陷我卫吴两家不复之地!还请陛下明察秋毫,为民妇做主啊!” 跪在地上的吴池闻听此言,连忙应声解释道:“娘子说的没错,就是有人加害于我,不知是谁,我醒后便已然躺在榻上,莫名其妙只觉浑身发烫难以抑制,似是中了某种情香,以至于这种地步!” 一旁早已醒来的翠环也附和道:“是啊,奴婢也不知怎的,醒来就在这榻上了!也同吴公子这般情况!” 后边跪着的男人可就不敢接话了。 男人叫张大同。 他最是清楚此事的来龙去脉。 当他知道徐舟野是皇后时,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头深深地埋进胸前,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里去,根本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而徐舟野则用他那冰冷刺骨的目光,不带丝毫感情地扫视了他一眼,声音冷漠如冰:“你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简单的一句话,却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砸在了张大同的心口上,让他浑身一颤。 他急忙连连叩头,额头上都磕出了血印子,结结巴巴地说道:“草民、草民真的不知道啊!” 然而,徐舟野并没有因为他的这番话而有任何动容,依旧面色冷峻地逼问道:“你不知?那本宫来问你,你可知道这皇宫是什么地方?又岂是你能够随随便便闯进来的?” 听到这话,张大同只觉得如坠冰窖,身体抖得愈发厉害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战战兢兢地开口解释道:“草民……是、是附近庭院请来的长工。” 徐舟野闻言,微微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一抹怀疑之色,冷冷地反问道:“是吗?” 仅仅只是这简短的两个字,却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威严和压力,让人喘不过气来。 张大同此时已经完全乱了方寸,脑海里一片空白,根本想不出什么合理的说辞来应对。更何况,皇后身旁还站着九五至尊的皇帝,心中更是惶恐不安到了极点。 终于,在如此巨大的心理压力之下,张大同再也承受不住,彻底崩溃了。 他一边拼命地叩头,一边放声大哭求饶道:“皇上皇后饶命啊!都是有人指使小的在此处,在此处……玷污……玷污皇后的清白!” 卫芙一听,突然脸色变得煞白,身子晃了几晃,随后双眼一闭,直直地向扶着她的婢女倒去。 帝王在听到此人欲图皇后清白时,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怒火,抬脚踹了过去,“凭你?也配!”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张大同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猛地向后倒飞而出。 他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重重地砸在了坚硬的房门前,然后轰然倒地。 由于撞击太过猛烈,张大同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喉咙一甜,一口鲜血便不受控制地从口中喷涌而出。 他惊恐万分地用手擦拭着嘴角不断流淌下来的血迹,满脸都是痛苦和骇然之色。 此刻的他整个人显得无比狼狈。 他挣扎着想要跪坐起身来。 脑袋昏沉沉的,那充满恐惧且飘忽不定的目光四处游移着。 忽然间,他的视线定格在了卫芙身旁的那个婢女身上。 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张大同立刻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地大喊起来:“就是她!就是她指使小人这么做的!” 第65章 风波平 被指控的婢女瞬间心如鹿撞,脸色煞白,双眼瞪得如铜铃一般大,原本紧紧扶着卫芙的双手像是触电般猛地松开,导致卫芙的身体失去支撑,直直向前倾倒而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站在旁边的人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即将倒地的卫芙。 回过神来的婢女如梦初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颤抖不止,声音带着哭腔紧张地说道:“陛下明鉴啊,这人纯粹是信口雌黄,胡说八道!奴婢实在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他,竟然遭受这般诬陷!” 楚云骁一脸冷峻,目光如炬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婢女,沉声道:“你慌什么?” “奴婢......奴婢真的没有......”婢女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额头上冷汗涔涔,边说边忍不住微微抬起头,用眼角余光快速扫向一侧的姜太后。 只见姜太后面色阴沉,双目如刀,狠狠地朝婢女剜了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警告她不得乱说半个字。 此时,深知自己已经无路可退的张大同索性破罐子破摔,决意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将事情的真相和盘托出,详细讲述了这名婢女是怎样花费重金指使他做事,并通过何种手段将他带入宫中的全过程。 听到这里,婢女顿时面如死灰,悔恨交加。 她原以为事情做的天衣无缝,必不会出任何差错。哪曾想如今竟被当场抓包!早知如此,就不该以真面目示人。哪怕戴个面纱面具也罢。 实在大意。 如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握在太后手里,眼下别无他法,她只能就此认罪。 最终,不出所料,等待着她和张大同的结局唯有那冰冷的铡刀,以及身首异处的悲惨下场。当然少不了那误人子弟的引路宫女。 与此同时,庭院中的那两名守卫也未能幸免。由于他们玩忽职守,致使这场祸事发生,因此被罚清扫庭院三月。 再说吴池和翠环私通之事,帝王当即下令对他们二人分别施以杖责之刑。然而,对于翠环而言,厄运并未就此终结。只因她身为罪妃林氏的贴身宫女,平素里不仅没有尽到本分,反而屡屡为虎作伥,给林氏出谋划策,设计陷害无辜之人。故而,在遭受杖责之后,被处以极刑。 长兴侯和侯夫人原本正在宴会上谈笑风生,突然听闻自家儿子竟闯出如此弥天大祸,顿时大惊失色。两人心急火燎地匆匆赶赴现场,映入眼帘的却是自家小儿鲜血淋漓地横卧在一块破旧的木板之上,生死不知。 经过一番彻查,一场误会已解。在冷宫当差仅仅一个时辰的苏明,很快就被徐舟野亲自接走。 这一连串接踵而至的风波,使得姜太后身心俱疲,心力交瘁。她实在无力继续应对这混乱不堪的局面,于是草草遣散了在场众人,自顾自地返回了慈宁宫休养生息去了。 而那边卫芙醒来后,得知身边的婢女成了自己的替死鬼时,不禁又是吓晕了过去。 …… “殿下,这丽嫔往后啊,怕是再无颜面示人了。”清禾小心翼翼地为徐舟野卸下头上精致的发冠,言语间难掩兴奋之情。 “先前按照殿下您的指示,苏明悄悄在丽嫔的那匹宋锦上均匀地洒下了那些飞虫最为钟爱的花粉,接着又安排人手在附近放飞了好大一群飞虫。此刻,那丽嫔轻则面容受损,重则性命都难保。” 听闻此言,徐舟野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可不能如此轻易就让她丢了性命。” 清禾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表示明白主子的心思,赶忙回应道:“殿下放心,奴婢已经第一时间去请了太医赶过去了。” 徐舟野忽然侧过头来,目光直直地盯着清禾,轻声问道:“若是本宫想要彻底除掉她,你会不会心生惧怕?” 清禾闻言不由一愣,但很快回过神来,咧开嘴笑了起来:“殿下做事向来自有深意,奴婢怎敢置喙。况且,那丽嫔实在罪大恶极,竟然在殿下您的礼服上动手脚,险些害得殿下您遭受责罚!这种阴险小人,合该受到严惩才对。” 徐舟野眼中光芒闪烁,似有几分赞许之意:“原来你早已洞悉此事乃是丽嫔暗中捣鬼,而非贤妃所为。” 清禾重重地点了下头,应道:“回殿下,正是。其实奴婢一想到她昨日心怀叵测地给您送锦服,心中便有所怀疑。如今发生这般状况,想来定是她搞的鬼无疑。” 徐舟野看着眼前的清禾,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轻声说道:“你这丫头果然机灵得很。只是往后,你跟在我身边,恐怕难以有安生的日子。” 清禾听了这话,连忙摇头,目光坚定而又充满期待地看向徐舟野,十分认真地回应道:“清禾一点都不害怕,只要能够一直守候在殿下您的身边,无论怎样的艰难困苦,清禾都甘之如饴。” 徐舟野见清禾如此坚决,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那其中既有感动,又夹杂着些许酸楚与愧疚。 他暗自思忖着,如果前世自己也能像现在这样振作起来,或许清禾也就不至于为了他而惨死。 正当此时,清禾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问道:“对了,殿下,那吴四郎和翠环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徐舟野嘴角微微上扬,轻笑道:“哈哈,说起来还真是凑巧。这二人不知羞耻,竟敢在那庭院里行那苟且之事。被我撞破之后,索性将他们连同那个张大同一起放在一张床上......” 值得一提的是,先前卫芙的贴身婢女给他喂下的那颗药丸,不仅有让人短暂昏迷的效果,催情药效更是一绝。 他不过把药丸碾碎成粉,以沉香为引。他们三人醒来后便也神志不清,意乱情迷了。 要不是先前和庄砚在某风月场地见过这种药丸,恐怕也不能物尽其用。 这运气,实在一绝。 而至于吴池与翠环为何会勾搭在一起。 缘由实甚简单。 无非是见色起意罢了。 以吴池的风流成性,于宴会上相中一宫女亦不足为奇。 相中翠环,那简直是天作之合。 翠环虽于贤妃身侧看似端庄得体,实则最为放荡。且此人不择容颜,只要是个人,能让她爽快便也可以忍受。 …… 金銮殿。 楚云骁坐在御案前,落地宫灯映照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只见他神情略显疲惫地处理折子,右手食指轻轻摁着自己的脑袋,时而用力按压,试图缓解那时不时就会突然发作的头疾。 每一次按压之后,他都会轻轻呼出一口气,似乎这样能稍稍减轻一些疼痛带来的不适感。 一直守候在旁的赵德全看着皇帝如此辛苦劳累,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心疼和忧虑。于是他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轻声劝道:“陛下,时辰已经这般晚了,您还是早些歇息吧。保重龙体啊!” 然而,楚云骁只是坚定地摇了摇头,声音略带沙哑地回答道:“还有些极为棘手的事情亟待处理,实在留不得明日再做。”说完,他又低下头继续专注于手中的折子。 赵德全见皇帝心意已决,深知再多言也是无益,只得无奈地暗自叹息一声,然后默默地退至一旁,不再打扰。 就在这寂静无声之时,只听得殿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身材高大、面无表情的男子稳步走了进来。 商九来到御前,恭敬行礼后开口禀报道:“陛下,再过两日,卫贤便率领大军抵达京都了。” 楚云骁听到这个消息,依旧没有抬起头来,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嗯。待到那时,命太子协同礼部尚书一同前往城门处亲自迎接。” 商九听闻此言,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之色,忍不住问道:“陛下,此次不过是卫贤班师回朝而已,何需如此大的阵仗?” 楚云骁停下手中正在奋笔疾书的毛笔,缓缓抬起眼眸看向商九,目光深邃而又充满深意,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难以捉摸的笑容说道:“卫贤护我大魏边境多年,使其免受外敌侵扰,保得一方安宁太平。这份功劳不可谓不大,自然应当给予厚待。” 商九一怔,似是听出了帝王那看似平静温和的话语背后那隐藏着更深层次的心思。 正所谓“捧得越高,摔得才越重”,只有先将卫贤高高捧起,才能让他日后重重跌落。 …… “清禾,速速备好马车,我要出宫回府!”徐舟野神色匆忙,一边急切地说着,一边随手拿起一条发带,熟练地将那如瀑般的一头墨发束起,扎在了脑后。 清禾闻言,不禁一怔,迟疑片刻后问道:“殿下,您在担忧老爷的身体状况吗?” 宴会前夕,定国公因病告假,因此不仅缺席了今日这场盛大的寿宴,就连平日的诸多事务也都暂时放下了。 而徐舟野在宫中料理完一些琐碎之事后,听闻此消息,便满心焦急地想要出宫探望父亲的病情。 “如今大哥正远征北境,而我又居在这皇宫之中,并无其他兄弟姊妹可伴父亲。父亲当年在战场上冲锋陷阵,落下一身伤病,身子骨一直就不大好。现今他独自一人在家中养病,虽说有医师照看,但我这心里,始终还是放不下。”徐舟野边说边急匆匆地披上一件厚实的外衣,作势就要往门外冲去。 然而,就在这时,清禾却结结巴巴地开口道:“可......可是殿下,老爷刚才派人传话过来......说是......说是他根本没病,是、是装的。” 第66章 不及皇后的万分之一 听及此,徐舟野怔愣在地。 又是……装的? 清禾走上前来,接着说道:“老爷说了,他实在不愿来参加此次寿宴,所以便称病在家里休养呢。” 徐舟野闻言,不禁微微皱起眉头,心中暗自思忖起来。父亲对太后的厌恶之情,他自然是心知肚明。毕竟太后可是没少在背地里给他们徐家找麻烦,各种明枪暗箭、阴谋诡计层出不穷。 十次有八次的寿宴,父亲动不动就称病缺席,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太后。不过,别说自家父亲不愿意来了,就算换成是他本人,恐怕也会心生抵触,不肯前来捧场。 奈何他是皇后。 想到此处,徐舟野无奈地笑了笑,接着忍不住又问道:“父亲的身体当真无碍?我还是放不下心来……” 清禾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敢肯定,“殿下,此刻已是宫禁之时。若要开启宫门,需先向宫门署知会,宫门署之人亦需向上级禀报,如此往返,必然耗时费力。待我们赶回府上,老爷恐已歇息入睡。依奴婢之见,不如待明日清晨再行探望。” 徐舟野听后,面露迟疑之色,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无奈地应道:“也罢,目前看来也唯有如此了。” 清禾点头,接着轻声问道:“那殿下可是要就寝休息了?”她的目光落在徐舟野身上,充满关切之意。 徐舟野并未立刻回答,而是低下头去,陷入沉思之中。过了片刻,他缓缓抬起眼眸,开口询问道:“金銮殿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陛下是否已经歇息了?” 清禾赶忙回应道:“回殿下,有的。据刚刚得到的消息,陛下尚未就寝,仍在埋头处理政务呢。” 听到这个答复,徐舟野不禁皱起眉头来。 今日事务繁多,帝王从早到晚忙碌不停,连饭都没有好好吃上几口,到了晚上更是粒米未进,一直忙于政事。 这样下去,身体能吃得消? 更何况,楚云骁本就患有头疾,每每在处理那些堆积如山的奏折时,头痛便会愈发剧烈地发作起来。 想到此处,徐舟野忍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对清禾吩咐道:“去准备一些宵夜,我亲自送去金銮殿。” 清禾应声道:“是,奴婢这就去办。”说罢,她转身匆匆离去,着手安排宵夜之事。 * 夜风吹拂而过,轻轻撩动着树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带来了丝丝缕缕的凉意。 清禾掌着一盏明灯,昏黄的灯光在夜色中摇曳生姿,照亮了脚下的道路。 徐舟野双手稳稳地端着精致的膳食托盘,步履从容地走近金銮殿门前。 守在门外的内侍们见到皇后来临,急忙纷纷跪地行礼,“参见皇后!” 其中一名内侍正准备起身进去通报,却被徐舟野抬手拦下。 只见他先是转过身来,轻声对身后的清禾说道:“你先下去吧。” 清禾应声遵命,悄然离去。 随后,徐舟野面对着内侍,缓声道:“不必进去通报了。” 那内侍闻听此言,先是一愣,随即迅速躬身应道:“是,殿下。”然后便恭恭敬敬地退到了一旁。 徐舟野看着内侍退下后,嘴角微微上扬。紧接着,他抬起脚,迈过高高的门槛,走了进去。 此时,大殿之内,楚云骁正慵懒地撑着脑袋,双目紧闭,似是在闭目养神。 赵德全站在一侧,原本目光低垂,突然间看到徐徐走来的皇后,心中不禁涌起一丝诧异。 他下意识地想要上前行礼问候,然而还未等他有所动作,就被徐舟野及时挥手打断。 徐舟野用眼神示意他退下,赵德全心领神会,立刻安静地退出了殿内。 徐舟野脚步轻移,走上前去,小心地将托盘放置一边。接着,他移步到旁边,伸手拿起帝王的外衣,动作轻柔地为其披上。 稍稍停顿片刻之后,他又俯身下来,深情款款地凝视着眼前的人。 只见徐舟野眸光流转,似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但最终只是化作一个浅浅的微笑。 他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内心的冲动,抬起手来,用自己白皙的手背轻轻地抚摸过楚云骁的面庞。那一刻,他眼底的笑意犹如一汪春水般温柔动人,仿佛能够融化世间万物。 就这样静静地盯着看了好久好久,似乎时间都已经停止了流淌。 而就在这时,原本安静地坐在那里的楚云骁忽然唇角微微上扬,眼睫也轻微颤动起来。随后,他慢慢掀起眼帘,目光深邃而炽热地望向身旁的皇后,轻声开口说道:“好看吗?” 听到这话,徐舟野不禁轻笑一声,而后柔声回答道:“好看。” 话音刚落,楚云骁便也忍不住低笑出声,同样抬起手来,温柔地抚过徐舟野的脸颊,缓声道:“不及皇后的万分之一。” 说完,他猛地伸出手臂,一把将徐舟野拉入怀中,并让他稳稳当当地坐在自己腿上。紧接着,楚云骁便像个孩子一样,眷恋地靠在徐舟野的肩膀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徐舟野见状,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便偏过头去,关切地说道:“陛下若是累了,不妨早些歇息吧?” 然而,楚云骁却摇了摇头,应道:“再等等。” 徐舟野无奈地叹了口气,柔声道:“那吃点东西?”说着,他抬手指向桌上摆放整齐的精美膳食。 楚云骁闻声睁开双眼,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不禁一愣,心有余悸地问道:“这是你做的?” “是叫小厨房做的。”徐舟野摇头,“陛下想吃臣亲手做的么?” 此言一出,楚云骁揽着徐舟野的手顿了顿,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做答。沉默片刻后,用一种近乎轻柔的语气说道:“朕想亲自做给皇后吃。” 听到这话,徐舟野不禁诧然失色,一双美眸瞪得大大的,难以置信地望着楚云骁,脱口而出道:“陛下还会下厨?” 他实在难以想象这位杀伐果断的帝王居然还会有如此接地气的一面。 楚云骁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抹回忆之色,轻声说道:“算不上会,起码能入口。”接着,他稍稍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斟酌用词,然后又继续说道,“这是先皇后教朕的。” 徐舟野闻言一怔,心中瞬间明白了楚云骁口中的先皇后所指何人。 就是先帝楚淮序的第一任皇后——连以澈。那个曾经名动京城、风华绝代的男子,也是大魏历史上首位男后。 “你应当不知,其实……”楚云骁凝视着他,稍有踌躇,继而轻叹一声道,“朕并非宗室子过继至先皇后名下。” 而是先皇后的亲生子。 …… 遥想当年,连以澈与尚未登基称帝的楚淮序也曾是一对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那时的他们,花前月下,山盟海誓,楚淮序甚至许下诺言,此生只连以澈一人。 可惜,人终究是会变心的。 连以澈却是将这些誓言奉为圭臬。甚至为了楚淮序,服下了禁药,方才有了后来的楚云骁。 楚淮序继位后,虽是立了连以澈为皇后。但对于这个离奇降生的孩子,心中仍有抵触。并未对外宣称此子乃连以澈所出。而是以宗室领养之名公诸于世。 楚淮序稳坐帝位后,身边的诱惑越来越多,他的心也渐渐远离了最初的爱人。后宫的美人只增不减。凡是大臣以及邻国进献亦或是民间的美人楚淮序皆来者不拒。 至此,连以澈对楚淮序心灰意冷。 后来,连以澈离奇亡故。 楚淮序欲立其新宠男妃为后,然大臣们极力劝阻,称那男妃身份卑微,难登大雅之堂,并力荐彼时为贵妃且育有皇子的姜氏为后,即现今的姜太后。 楚淮序深思熟虑后,亦同意了此提议。 其实于他而言,谁为皇后无甚区别。只要有人居于此位即可。 第67章 朕不会轻易许下誓言 徐舟野静静地聆听完楚云骁讲述的一切之后,内心的情绪犹如汹涌澎湃的海浪一般,不断地翻腾着。 最初的那一瞬间,他被深深地震惊到了,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颠倒过来。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震惊渐渐地转化成了无尽的惋惜与心疼。 \"这是个秘密。\" 徐舟野轻轻地呢喃道,声音轻得如同风中摇曳的羽毛,\"陛下竟然就这样毫不掩饰地跟微臣说了出来。\" 楚云骁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柔至极的笑容,毫不在意地回应道:\"你并非他人,是朕的皇后。既是朕的皇后,便也没什么好瞒。\" 徐舟野听到这番话,只觉得心头一热,眼眶瞬间变得温热湿润起来。 在前世的时候,楚云骁未曾与他如此交心过。而此时此刻,对方竟然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深藏已久的身世全部倾诉而出,想必一定是对他信任到了极点吧。 楚云骁缓缓抬起手,轻柔地擦拭掉徐舟野眼角若隐若现闪烁着的泪光,轻声问道:\"你可是在担忧朕会同先帝那般吗?\"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让徐舟野顿时愣住了。 毕竟,这个问题的确不好判断。 回想起前世的种种经历,楚云骁在后半生一直默默地为他守陵。 但是,此一时彼一时,今生的情况已经与前世大不相同了。 如今的他们,可以说是已经做到了坦诚相对。 只是,人心始终是变幻莫测的东西,谁又能够真正保证今生的楚云骁可以自始至终、全心全意地对待他呢? 谁又能保证他不会对楚云骁心生厌倦呢? 就好比楚淮序和连以澈。 楚云骁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眼底那一抹难以掩饰的顾虑之色,他微微敛下双眸,仿佛是在内心深处默默酝酿着某种情绪或是决定。 短暂的停顿之后,他依旧将身体轻轻倚靠在徐舟野的肩头上,缓缓开口说道:“朕不会轻易许下誓言。” 听闻此言,徐舟野的身躯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面对这样的情景,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才好。 经过一阵沉默之后,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连忙转移话题说道:“陛下,这些食物若是放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然而,楚云骁似乎并没有在意徐舟野所说的话,只是轻声应道:“无妨,就让朕再多靠会儿吧。”他的声音低沉而略带沙哑,甚至还透露出几分虚弱和无力之感。 听到这般语气,徐舟野心头猛地一紧,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就保持着当下的坐姿迅速转过身去,目光直直地落在楚云骁的脸上。 这一看之下,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帝王,此时此刻其面容竟然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苍白之色,看上去十分憔悴。 “陛下?”徐舟野忍不住满心担忧地呼唤出声,但楚云骁却没有任何反应,依旧紧紧闭着双眼。 见状,徐舟野心中愈发焦急,他下意识地伸出右手,轻轻地抚摸着楚云骁的额头。 刹那间,一股滚烫的热意透过指尖传递过来,这股炙热感犹如一道惊雷般狠狠地劈在了徐舟野的心头上,令他整个人都被吓了一大跳。 “来人啊!快去传太医!”徐舟野再也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恐慌与不安,扯开嗓子高声呼喊起来。 守候在门外的内侍们听到这急切的呼喊声,不敢有半刻迟疑,立刻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奔而去,匆忙前往太医院去请太医前来诊治。 * 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天空中没有一丝月光的踪迹,唯有一缕轻柔的清风悄然拂过。 在这片静谧而幽暗的丛林小道上,一辆破旧的马车正疾驰而行,马蹄声“哒哒哒”地回响在寂静的夜里,仿佛是死亡的倒计时。 驾车之人不断挥舞着马鞭,催促着马匹快些再快些,那辆马车就这样马不停蹄地向着昭京城外飞奔而去。 车厢之内,杨丛半死不活地斜靠着车壁,他的双手却死死地紧抱着怀中那个看似普通的包袱,仿佛那里面藏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要知道,太后可是亲口答应他今日会放他出宫的,但不知为何,即便已经踏上了离宫之路,他的心中依旧充满了惴惴不安之感。 于是,他决定趁着夜色连夜离开昭京城。 正当他思绪纷乱之际,马车毫无征兆地突然停了下来。 杨丛的心猛地一沉,瞬间被一股巨大的恐惧所笼罩。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何事,只听得“咻咻咻”几声尖锐的破空之声传来,数支响箭如同雨点般齐齐朝着他所在的马车急速射来。 杨丛大惊失色,本能地抱头鼠窜起来,试图躲避那些夺命的箭矢。 然而,狭窄的车厢根本无处藏身,他只能蜷缩成一团,尽量减少自己暴露在外的面积。 与此同时,外头骤然响起了一阵激烈的厮杀声,喊杀声、兵器相交声以及惨叫声交织在一起。 杨丛吓得浑身颤抖不止,他哆哆嗦嗦地蹲在车厢角落里,心底紧张地祈祷着自己能平安无事。 就在此时,一道寒光闪过,只见一把锋利无比的利刃竟然穿破车门直直地朝着他刺了过来...... * 瑶华宫 丽嫔气息微弱地斜倚在榻上,仿佛风一吹便会倒下。 她那原本娇嫩柔滑的双手此刻紧紧捂住自己的面庞,手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要掩盖住什么不堪入目的景象。 然而,透过指缝间的缝隙,仍能看到她脸上那鼓起的密密麻麻的红包,令人触目惊心。 她这张引以为傲的脸如今彻底毁了,变得面目全非。 她的心中犹如被千万根钢针同时扎刺一般,疼痛难忍。 一旁的宫女诚惶诚恐地端着热气腾腾的汤药,小心翼翼地走到丽嫔身前,然后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将药碗举过头顶,轻声说道:“娘娘,该......该喝药了。” 话音未落,只见丽嫔突然暴起,像是一头受伤的野兽般,猛地挥动手臂,将宫女手中的汤药用力甩了出去。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药碗瞬间化作无数碎片四散飞溅开来,褐色的汤汁也随之洒落在地上,形成一滩污浊的水渍。 “滚呐!都给本宫滚开!”丽嫔嘶声怒吼道,声音因愤怒和痛苦而变得沙哑难听。 宫女们见状,纷纷吓得浑身一颤,赶忙伏倒在地,连连叩头求饶。 “好你个徐锦!”丽嫔怒目圆睁,死死地盯着前方虚空处,仿佛那里正站着她的仇敌一般。 她一边用手捂住自己受伤的脸颊,一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句狠话,“本宫发誓,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刚刚吼完这番话,丽嫔的伤口又是一阵剧痛袭来,疼得她不禁呲牙咧嘴起来。 她恶狠狠地瞪向身旁那些依旧跪着的宫女,厉声呵斥道:“你们这群蠢货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重新熬一碗汤药来!” 宫女们面面相觑,虽然满心委屈,但谁也不敢违抗丽嫔的命令。其中一个小宫女赶紧站起身来,匆匆忙忙地朝着厨房跑去,准备再次为丽嫔熬制汤药。 就在此时,一名身着淡绿色宫装的宫女缓缓走了进来。 丽嫔抬眼望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之色。 她连忙挥手示意其他候在屋内的宫女统统退下,只留下这名新来的宫女。 第68章 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丽嫔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般,缓缓坐起身来,直直地盯着正朝自己款款走来的宫女,原本娇柔婉转的嗓音此刻却略带几分紧张,颤抖着问道:“阿翘……可是姐姐那边有话传予我?” 阿翘面若寒霜,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冷冷地瞥了一眼丽嫔,冷声道:“梁露都已经身陷囹圄,你觉得她如今还能有什么通天的本事让我传话给你?” 丽嫔闻听此言,心中猛地一沉,如坠冰窖,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微张,嗫嚅道:“那你……你此次前来……” 说话间,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身下的锦被,身体微微颤抖起来,显然已是惊慌失措。 阿翘见状,不禁冷哼一声,语气依旧冰冷无情:“你且放心,我并非奉命前来取你性命。” 丽嫔听了这句话,高悬的心这才稍稍落下一些,暗自松了一口气。然而,还没等她完全放松下来,阿翘紧接着说出的下一句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直击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但是,留给你的时日已然不多了。” 丽嫔只觉眼前一阵发黑,整个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软绵绵地瘫倒在了榻上。 她心里很清楚,如果这次再不采取行动,不仅她自己要命丧黄泉,就连她的姐姐梁露以及一同入宫的间珂恐怕也是在劫难逃。 她与梁露是亲生姐妹这件事一直以来都深藏不露,无人知晓。她们一个长得像父,一个像母,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是姐妹。 当初她们进宫,皆是身不由己。现下唯有完成该完成的任务,性命自是能保得住。 想到此处,丽嫔不由得悲从中来,泪如雨下,喃喃自语道:“可是以我现在这般模样,又如何能够接近陛下呢......”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抬起手,轻轻抚摸着自己那张布满红包、丑陋无比且让人毛骨悚然的脸庞,每触摸一下都仿佛是在触碰心中最深的伤痛。 阿翘面无表情地瞥了丽嫔一眼。 只见她动作利落地从袖口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药膏,毫不犹豫地将其扔到了丽嫔怀中,“这可是上好的药膏,只要你坚持使用几日,脸上的这些包就会逐渐消退。届时,你便可亲身接近皇帝。” 说完,阿翘转身就要离开。 然而就在她即将迈出房门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眼神冷漠而犀利地看着丽嫔,语气冰冷地说道:“你们姐妹俩,若不是为了一己私欲,早就该果断出手了,又何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倘若这次你还是不能找准方向,那么我也无能为力,只能替你多烧几炷香了。” 丽嫔听到这番话,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她缓缓垂下头,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艰难地回应道:“我知道了……” * 金銮殿 徐舟野坐在龙榻边缘,眉头紧蹙,目光一刻不离地注视着榻上之人。 适才太医便说,皇帝这是头疾犯得厉害,有些起热,又过多操劳,便也受不住昏睡了过去。 徐舟野还追问了太医:“这头疾可有根治之法?” 太医面露难色,缓缓地摇了摇头,语气沉重地道:“陛下这头疾乃是自娘胎出生便有的,与寻常的头疾大不相同。此病症将会伴随陛下一生,每次发作起来都会令人痛苦不堪,时而浑身发冷,时而燥热难耐。倘若陛下不能好生调养龙体,稍不留神,病情便会加重,轻则昏迷不醒,重则……唉,下官实在是回天乏术啊!” 听到这番话,徐舟野心如刀绞,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默默地垂下眼眸,心中五味杂陈。 天生如此吗? 楚云骁的出生本就违背了世间常理,想来身体或多或少都会受到一些影响罢? 想到此处,徐舟野的思绪愈发纷乱如麻,脑海中不断闪过各种各样的念头。 不知不觉间,困倦渐渐袭来,徐舟野终究还是没能抵挡住睡意的侵袭,身子一歪,便趴在了榻边沉沉睡去。 当楚云骁悠悠转醒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身旁那个正趴伏在榻边、睡得十分香甜的人。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温柔,仿佛春日里最和煦的阳光,能够融化一切寒冰。 他微微坐起身,轻抬手臂,动作轻柔地拂过徐舟野安静的睡颜,仿佛生怕惊醒了这熟睡中的人。 过了会儿,他微微俯下身,凑近那张清俊的面庞,压低声音喃喃自语道:“朕不会同先帝那般……” 说到此处,他稍稍顿了一顿,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但很快就被无比的坚定所取代。而那眼底深处流露出的深情,则如同春日暖阳下波光粼粼的湖水,温柔而又深沉。 楚云骁就这样静静地凝视着徐舟野,目光一刻也未曾离开。 他的手沿着徐舟野光滑的脸颊缓缓滑落,一直延伸到他的脑后,而后小心地抚摸着那如丝般柔顺的发丝。 每一次触摸都带着无尽的怜惜和疼爱,似乎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将自己所有的情感传递给眼前之人。 时间悄然流逝,许久之后,楚云骁才缓缓坐直身子,然后小心翼翼地下榻。 他轻轻地走到榻边,弯下腰,伸出双臂,极其轻柔地将趴在榻边的徐舟野揽入怀中。 就在这时,或许是因为感觉到了身后突如其来的温暖,原本还沉浸在梦乡之中的徐舟野缓缓地睁开了双眼,而后下意识地转过了身。 “陛下,您醒了!”徐舟野眼里泛着光。 楚云骁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刚醒不久。” 徐舟野立刻注意到楚云骁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裳,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担忧。 他连忙伸手拉住楚云骁,将他重新拉回到榻上坐下,并迅速取过一件厚实的外衣,仔细地披在了楚云骁的肩上,关切地叮嘱道:“陛下,您须得注意下身体才行,莫要着凉了。” 楚云骁看着徐舟野一脸紧张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然而还未等他开口说话,徐舟野已然站起身来,急匆匆地说道:“陛下且在这里稍候片刻,臣去看看药熬好了没有。” 话音未落,他便转身快步离去,只留下一个匆忙的背影。 第69章 嘴上功夫了得 过了片刻之后,徐舟野双手稳稳地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正冒着腾腾热气的汤药,他步伐轻缓地朝着帝王走了过来。 楚云骁见状,赶忙起身向前一步,伸出手想要从徐舟野的手中接过那个药碗,但没想到徐舟野身形微微一侧,很轻松就躲开了楚云骁伸来的手。 徐舟野嘴角上扬,将托盘放在一旁,然后端起药碗,悠然自得地走到楚云骁身旁坐了下来。 他小心地拿起汤匙,舀起一小勺滚烫的汤药,轻轻地吹去表面的热气,随后才将这勺汤药慢慢地递到了楚云骁的嘴边,眼神中满含期待,轻声说道:“良药苦口,喝吧。” 楚云骁看到徐舟野这般模样,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开口调侃道:“你当朕是小孩不成?”话虽如此,他还是顺从地低下头,将徐舟野递过来的那一勺汤药一饮而尽,然后皱起眉头说道:“这样一勺一勺慢慢喝,只怕会更苦。” 说完,楚云骁抬起头,目光直直地落在了徐舟野手中拿着的那一碗药上,眼中流露出一丝征询之意。 徐舟野自然明白楚云骁的意思,他先是顺着楚云骁的视线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汤药,接着嘴角微微扬起,稍微停顿了一下,便毫不犹豫地将整碗汤药都递给了楚云骁,并贴心地嘱咐道:“陛下小心些,这药还很烫呢。” 楚云骁伸手接过药碗,先是用汤匙在里面轻轻搅动了几下,仿佛这样就能让药变得不那么滚烫一般。 紧接着,他像是早已习惯了这种味道似的,仰头将一整碗汤药一口气全都灌进了嘴里,没有丝毫犹豫。 眨眼之间,那一碗原本满满的汤药就已经点滴不剩了。楚云骁随手将空碗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徐舟野不由佩服,“要来颗蜜饯吗?” 楚云骁蹙眉,“朕不是小孩子。” “这和是不是小孩无关。”徐舟野一脸认真道,“就像臣,没有蜜饯喝不了这苦涩的东西。” 楚云骁闻言笑了笑,“皇后怕吃苦。” “还怕吃醋。”徐舟野补充道。 楚云骁一怔,这话里似有话? 未等他想出如何接了这话,徐舟野挑眉道,“陛下既已喝了这药,臣就要回去了。可就不打扰您接下来翻牌子的时间了。” 听到这番话,楚云骁瞬间明白了其中深意,急忙伸出手去,一把将徐舟野拉入自己怀中。同时,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勾起他的下颌,眼中满含戏谑之色,调笑着问道:“哦?原来皇后说的吃醋是这个意思。” 徐舟野推开他的手,“臣不敢。臣身为一国皇后,自当要宽容大度,尽心尽力地督促陛下广施恩泽于后宫诸位妃嫔,以保皇室开枝散叶、繁荣昌盛。” 楚云骁听着他言不由衷的话,不禁低笑一声,然后轻声安抚道,“朕若应了你这话,怕是日后连见皇后的面也难了。” 他可不想再惹他的皇后不高兴。 然后过着之前那般倍受冷落的日子。 徐舟野失笑:“这有何难?您是天子,天子所求,无有不应?” 楚云骁闻言缓缓低下头来,与徐舟野的额头轻轻触碰在一起,彼此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 他深情地凝视着徐舟野,柔声说道:“朕不仅是天子,更是你的夫君。作为你的丈夫,自当顺从夫人的意愿才对。” 徐舟野听闻此言,目光微微颤动,显然没有预料到楚云骁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瞬间,一股温热之意如潮水般涌上他的脸颊,迅速蔓延至耳后。 落到楚云骁的眼中,是一片薄粉轻红,在徐舟野的双颊上晕染开来,美不胜收。 “怎么?”楚云骁心中暗喜,趁此机会悄悄凑近徐舟野那因羞涩而变得通红的耳朵,用一种近乎温柔缠绵的语调轻声低语道:“可是为夫说错了?” 徐舟野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狂跳不已,几乎就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他努力想要平复内心的慌乱,但那股乱了节拍的悸动却让他难以自持。 于是,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向后仰去,故作嗔怪道:“那这夫君是单臣一人的,还是别的妃嫔也有?” 楚云骁只听徐舟野提及“夫君”二字,顿时感觉脑海中的某根弦“啪”的一声断裂开来。 再也顾不得保持身为帝王的矜持,他猛地俯下身去,不顾一切地追逐着那张令他心动不已的唇瓣,落下一吻。 “皇后想让朕遣散了这后宫,直说便是。”楚云骁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捏起徐舟野的唇瓣,“此事倒也并非不可行,只是需要一些时间筹备安排,所以还得暂时委屈皇后一阵子了。” 徐舟野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忍不住拿话调戏帝王,“委屈说不得,臣可不是来受委屈的。” 楚云骁无奈一笑,“朕岂会让你真受了委屈?罢了,朕说不过你,皇后的这张嘴,向来都是能言善辩的。” “哪里?”徐舟野戏谑笑道,“陛下又没试过,怎知臣的嘴上功夫了得?” 此言一出,楚云骁心神荡漾,直觉浑身血液沸腾,呼吸都粗重了些。 他喉结滚动,垂眸直直地盯着怀里的人,眸中墨色翻涌,然而,尽管欲火在体内熊熊燃烧,但他还是强忍着冲动,柔声道:“你了得,可朕却舍不得。” * 慈宁宫 “怎么样了?”姜太后慵懒地斜倚在软榻之上,她微微眯起双眸,神情显得有些散漫。 而在她身旁,一名伶俐的宫女正小心翼翼地为其揉捏着肩膀,动作轻柔而娴熟。 “回太后,已经死了。”下方跪着的内侍恭敬地禀报道,声音略微低沉,“不过,我们的人手在行动的时候,遇到了一些阻碍。有另一波人拼死保护杨丛……” “哼!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姜太后面色平静,但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不屑之意,“哀家虽把他放出了宫,可没说要他活命。哀家能想到的皇帝又怎么可能想不到呢?” “娘娘真是英明睿智,深谋远虑啊!”内侍连忙谄媚地说道,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幸亏娘娘事先安排好了人手埋伏,即便对方人数众多,也终究难以与阎王爷争夺生死大权。如今这人命丧黄泉于宫外,任凭是谁都休想把这罪名扣到娘娘您的头上。” 听到这番恭维之词,姜太后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嘴角微微上扬,显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之色,“嗯,算你们办事得力。对了,说起来,过些时日便要入秋了罢?可有派人去给越王送些滋补之物?他那身子骨啊,每到秋冬季节就虚弱得厉害,病痛缠身,实在是令人忧心呐。” 内侍心中会意,赶忙应道:“娘娘请放心,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奴才们都牢记在心,早早便派人将各类珍贵的补品送到越王那里去了。” 姜太后微微颔首,表示满意,随后稍稍停顿了一下,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脸色一沉,声音也变得低沉起来:“你速速前去,将昨日皇后送来的凤印原封不动地还回去。哀家着实懒得插手管理这些琐事。” 听到这番话,内侍不禁面露疑惑之色,小心翼翼地问道:“太后娘娘,这凤印留在您这儿岂不是更妥当些?” 姜太后闻言,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哼!那个徐锦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难道哀家会看不出来吗?前阵子,他可不就是开罪了符绰仁?哀家并非不愿理会此事,只不过比起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哀家正在精心筹谋的大事才更为关键!此次将凤印归还于他,也是想要借此向他表明,哀家可不是吃素的。” 听完太后的解释,内侍恍然大悟,赶忙应道:“奴才明白了。” 这时,姜太后似乎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继续吩咐道:“对了,还有卫芙那边,务必要生安抚一番。切不可让她胡乱说话,否则万一真出了什么岔子,哀家恐怕也难以保证她还能继续开了这口。唉……想想真是可惜,之前明明给过她那么好的机会去扳倒皇后,谁曾料到她竟然如此不中用,简直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说到这里,姜太后忍不住摇了摇头,脸上满是遗憾和失望的神情。 第70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徐舟野最终在金銮殿歇下。 第二日醒来时,帝王早已不在身旁。 想到昨夜两人的缠绵悱恻,一直折腾到夜半时分,而楚云骁竟还能如此早起去上朝,徐舟野的心中不禁暗暗惊叹帝王的精力当真是非同一般。 这般想着,那些让人面红耳赤、心跳加速的回忆便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如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徐舟野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横在了自己的脸上,仿佛这样便能将那些羞人的画面通通挡住。 可是,越是想要忘却,那些记忆就越发清晰起来,令他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就这样,过了好半晌,他才好不容易平复下心情,缓缓从榻上坐起身子。 在一旁候着的宫侍们见此情形,赶忙上前,手脚麻利地为他整理衣冠。 不一会儿功夫,徐舟野已然衣冠整齐。随后,在宫侍们的簇拥下,他走出了金銮殿,登上了返回凤鸾宫的轿辇。 这顶轿辇装饰得极为华丽,四周垂挂着精美的帷幔,随着微风轻轻飘动。 抬轿的太监们步伐稳健,行走间几乎感受不到一丝颠簸。而在轿辇两侧,则是两排训练有素的侍从,他们个个身姿挺拔,神情肃穆,紧紧跟随其后。 沿着宽阔的宫道一路前行,所经之处,无论是忙碌的宫侍还是娇艳的妃嫔,一见到皇后的轿辇,皆是纷纷跪地行礼,连头也不敢抬一下。 直至那轿辇渐行渐远,消失在视线之中,他们方才敢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继续各自手头的事务。 徐舟野右手支着脑袋,闭目养神。 这时,原本整齐前行的宫侍们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纷纷停下了脚步。 “臣妾拜见皇后!”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 听到声响,徐舟野那如墨般漆黑的长睫轻轻颤动了几下,然后才缓缓睁开双眼,眼神之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倦和冷漠。 他微微低头,目光自上而下俯视着下方。 只见洛思言及身后的一众宫侍跟着跪地行礼。 徐舟野的神色依旧淡淡的,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无法引起他过多的情绪波动,“起来吧。” 得到允许后,洛思言动作从容地站起身来,微微躬身,向着一旁退去,为皇后的仪仗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道路。 随着一声令下,仪仗队伍再次向前移动。 当徐舟野乘坐的凤辇经过洛思言身边时,他的余光不经意间朝着他的方向瞥了过去。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但他还是能够真切地感受到,如今的洛思言与往昔相比有了明显的变化。 曾经那个总是唯唯诺诺、低眉顺眼的人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自信和从容。 尤其是在这次寿宴之后,洛思言更是开始崭露头角,吸引了不少人的关注。 然而,他却又能把握好分寸,不显得过分张扬和惹眼。这种恰到好处的表现,让徐舟野不禁对他多留了几分心思。 当察觉到仪仗队伍逐渐远去,消失在了视野之中时,一直微微躬身的洛思言这才缓缓地直起了身子。 他抬起头,那双如湖水般清澈湛蓝的眼眸,此刻正闪烁着一抹微不可察且令人难以捉摸的笑意。 * 徐舟野回到了凤鸾宫,刚一踏入宫门,就见清禾和苏明面露忧色地迎了上来。 只见他大手一挥,果断地遣退了周围其他的宫侍,整个宫殿内顿时只剩下他们三人。 徐舟野步履沉稳地径自走向坐榻,然后缓缓落座。清禾和苏明见状,也赶忙跟随着上前。 清禾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开口说道:“昨夜太后不知为何,竟派人将凤印归还给了殿下您。” 徐舟野听闻此言,眉头紧紧皱起,追问道:“可曾有说过什么缘由?” 清禾与苏明面面相觑,而后一同摇了摇头。 徐舟野微微垂下双眸,陷入了沉思之中。少顷,他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道:“这太后对后宫之事不甚上心,倒是对前朝之事却是格外关注。” 清禾和苏明听到这话,脸色骤然一变,露出了惊愕之色。苏明更是心急如焚,连忙出声提醒道:“殿下,此等言语切不可随意出口啊,还望殿下三思!” 徐舟野当然明白他在担忧什么,不过却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宽慰道:“无妨无妨,太后的这番心思早已不是一日两日了,我心里有数。” 说着不紧不慢地端起一旁精致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小口,随后缓缓开口道:“贤妃还在位之时,这偌大的后宫诸多事务皆被她牢牢把控于掌心之中。太后对此也是乐见其成,毕竟有这么一颗好用的棋子心甘情愿地替她操持着那些繁杂琐事,她老人家自然能够落得一身轻松自在。如此一来,便无需再为此等烦心之事劳心费神,可以腾出更多的精力与心思去应对前朝的种种事宜。” 听到此处,清禾与苏明不禁面面相觑,短暂的对视之后,两人像是心有灵犀一般,不约而同且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 徐舟野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紧接着又开始自顾自地讲述起来:“这太后啊,对于我的生死她无甚在意。她真正想要达成的目的,无非就是让我身后所依靠的国公府以及东平侯府逐渐失去势力。而若是有机会能将我彻底铲除,那对她来说可真是锦上添花、喜不自胜的好事一桩。” 言罢,他轻轻地放下手中的茶杯,稍稍调整了一下坐姿,继续说道:“是以,此次卫芙设计妄图毁掉我的清白名声,这其中定然少不了太后在背后推波助澜给予支持。” “只可惜,那婢女并未将那卫芙供出来!”清禾忍不住为自家主子鸣起不平来,话语间满是愤愤之意。 站在一旁的苏明听闻此言,亦是深表赞同地点了点头,表示附和。 徐舟野却是一脸云淡风轻地微微一笑,反问道:“你们会觉得我会让她就这样安然无恙么?” 一直沉默不语的苏明终于开口道:“就目前这种情况而言,卫小姐无非只是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而已。” 听到这话,清禾不禁满脸疑惑地将目光投向了他。 见清禾如此反应,苏明轻轻一笑,随即不紧不慢地解释起来:“她的夫君出了那样不堪的事情,如今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她在娘家的处境自然也是举步维艰。日后这昭京城中的各位贵女们要是碰见了她,肯定会拿着她夫君的丑事当作谈资,肆意说笑一番。而以她平日里那副骄纵蛮横的性子,又怎么可能受得了这些风言风语呢?” 一旁的徐舟野听着苏明的分析,频频点头表示赞同,并接着话茬说道:“确实如此。再加之寿宴上她的婢女因她而死,对她造成了一定的打击,这个时候,若是再给她下点猛料......” 话说到这里,徐舟野故意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才继续说下去:“卫家二小姐卫蓉,天资聪颖、才华出众,居尚服局司衣司八品掌衣之位,实在是有些屈才。恰好眼下七品司衣一职正好空缺,不如就让她顺势上位吧。” 听闻此言,清禾顿时恍然大悟,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之色,连忙应声道:“如此一来,卫大小姐必然会气急攻心,一蹶不振。毕竟她向来最看不顺眼的就是自己的妹妹卫蓉了。” 徐舟野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但很快又摇了摇头说道:“仅仅做到这点,还是远远不够的。” 这还不足以将她彻底置于死地。 眼看着她那好哥哥马上就要归来了。 倘若能够赶在这个关键时刻,让她声名狼藉、身败名裂,不仅失去卫家上下的宠爱,更失去所有亲人的关爱以及支持...... 这无疑将会是对她最为沉重且致命的打击。 想到此处,徐舟野的眼神变得愈发冰冷起来,“既然她热衷于毁掉他人的声誉,那这次我就干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 “殿下,马车已经备好,可以随时出发。”内侍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轻声禀报着,这声音恰到好处地打断了徐舟野如潮水般翻涌的思绪。 徐舟野微微一怔,缓缓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波动,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应道:“好。” 紧接着,他迈步朝着门口走去。 当走到门边时,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目光温柔地看向一直默默陪伴在身边的清禾,缓声道:“此次回府,你便和苏明留在宫中吧,本宫独自一人回去即可。” 清禾闻言,面露担忧之色,连忙上前一步劝道:“殿下,路途遥远,还是让奴婢随侍左右,也好有个照应啊。” 然而,徐舟野却微笑着摇了摇头,宽慰道:“不必担心,本宫自会照顾好自己。你们留在宫中,也能帮我处理一些事务。” 见此情形,清禾深知无法改变殿下的决定,只好恭敬地福身行礼,柔声叮嘱道:“那殿下保重,一切小心。” 第71章 天降救星 定国公府 “老爷,二少爷回来了!” 随着一声高呼传来,原本正悠然自得地躺在摇摇椅上、左手捧着一本精彩绝伦的话本、右手抓着一只香喷喷大肘子啃得津津有味的徐老将军,一听闻这个消息,整个人如触电般猛地从椅子上弹起。 只见他手臂一挥,那只尚未啃完的肘子便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精准无误地落到了旁边小厮手中。 然后急匆匆地抓起一块手帕,胡乱往嘴上一抹,擦去那一嘴的油渍,随手又将那块脏兮兮的帕子像丢烫手山芋一样扔给了身旁的小厮。 紧接着,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略显凌乱的衣冠,双手往后一背,挺直了腰板,瞬间恢复成往日里那副端肃的模样。 站在一旁目睹全过程的小厮直接被惊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徐老将军见状,有些着急地偏过头对着仍处于呆滞状态的小厮挤眉弄眼,并压低声音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东西拿下去啊,动作快点儿!” 被这么一吼,小厮终于如梦初醒,连忙应是,然后抱紧手中的肘子和帕子,脚步踉跄地匆忙退下。 这边小厮刚刚转身离开,那边徐舟野便迈着大步走进了院子。 当他看到自家老父亲依旧保持着那副庄严肃穆的老样子时,并未觉得有何问题,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只见他微微一笑,扬起嘴角,稳步上前,开口招呼道:“父亲。” 徐老将军微微点了点头,不苟言笑地问道:“回来了?此次回府可曾向陛下言明?” 徐舟野神色自若地回答道:“自然,孩儿已如实禀报陛下,且陛下已然应允,这便来探望您了。” 徐老将军站在庭院之中,望着天边那一抹淡淡的云彩,暗自轻叹:其实,也没什么好探望的,我这日子过得还挺滋润。 他一边想着,脸上却依然保持着那副如同历经沧桑岁月的老父亲般的深沉模样,缓缓开口说道:“为父打算过两日再去上朝。” 徐舟野微微颔首,表示没有任何异议,接着回应道:“正巧赶上卫贤班师回朝。” 徐老将军一听到“卫贤”这个名字,眉头瞬间紧紧蹙起,冷哼一声,满脸不屑地说道:“就那个只有半吊子水平的小子,能成什么大事?此次立下了战功,这里头怕是不知道掺了多少水分!” 徐舟野只是微笑着,并没有说话,但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打心底里对老父亲所说的这番话极为认同。 在他看来,这哪里仅仅是掺了一些水分而已,简直就是直接往里头注水! 要知道,在前世的时候,卫贤之所以能够立下所谓的战功,完全是因为他暗中与西边部落的首领私下达成了协议。 他们故意挑起这场战争,制造出紧张局势,以此来蒙蔽远在昭京的楚云骁,让其误以为他有勇有谋、战功赫赫,进而得以加官进禄。 当然,楚云骁早已洞悉了卫贤的盘算,却故意选择顺从卫贤的意图,不仅不揭穿他的阴谋,反而顺水推舟地将他高高捧起。 最终,当卫贤自以为是、得意忘形犯下大错之际,楚云骁果断出手,揭露了他的罪行,最终以五马分尸为告终。 再说回来,他父亲之所以对卫贤如此厌恶,那也是有缘由的。 想当初,卫贤在父亲军中之时,便已显露出骄矜自傲、目空一切之态。 更有甚者,其行事之风格,实难令人容忍。每逢战事,他都贪功冒进,只求战功,全然不顾战局与同袍之安危。 稍有所学或获微末之功,便四处炫耀,恨不得让天下人都知道他的厉害。 最令人发指的是,在一次关键的前线作战中,局势尚存转机,而他却为保自身,竟无耻地出卖战友,让他们代自己抵御敌人的刀枪剑戟。 父亲闻此,怒不可遏,即刻前往质问。岂料卫贤毫无悔意,反厚颜无耻地辩称:“战场本就混乱,误伤友军实属难免。” 面对如此不知悔改之人,父亲实感无奈,一气之下,只得将其调离原来的营地,以免心烦。 众人原以为经此变故,卫贤当会自此低调行事,渐离众人视野。 未曾料到,他竟仗着太后是他姨母的关系,在他所处军营中左右逢源,声名显赫。不仅如此,还有幸结识并攀附符太尉家的千金。 而后,符绰仁为了给卫贤一个名正言顺加官进禄的机会。 主动向楚云骁上书请旨,遣卫贤往西疆驻守。 如此,此曾劣迹斑斑之人,竟又获一看似风光无限的差事。 而如今“功成归来”,等待他不久的却是人头落地。 …… 庄府 庄砚愁眉苦脸。 他的母亲在他耳边唠叨了一上午议亲的相关事宜。 他今日无事,不用去廷尉就职。 难得一次出去放松的机会竟被自家母亲抓了个包,执意把他拉到身边相看了一上午的姑娘。 结果…… 一个都没看上。 或者说,一个都没看上他的。 一上午就摆着一副臭脸,谁稀罕? 这可把他母亲气得呀。 扬言今日议亲若谈不拢,今儿个门是出不去了。 庄砚叫苦不迭。 就在他感到绝望无助的时候,突然间,一声高呼传来: “皇后驾到——” 庄砚闻言,瞬间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涌上心头,他感觉自己犹如在黑暗中苦苦挣扎的溺水者终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又如久旱逢甘霖的禾苗得到了滋润。 这一刻,对于庄砚来说,皇后的到来无疑就是天降救星! 庄砚如蒙大赦! 庄砚的母亲原本正端坐在椅子上品茶,当她听闻皇后驾临之时,手中的茶杯猛地一颤,茶水溅出些许来。 她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怔怔地呆在了原地,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待反应过来后,她急忙放下茶杯,起身拉着自家小儿上前迎接。 徐舟野墨发半披,一袭洁白如雪的长衫随风轻舞,腰间只用一条赤色细绳轻轻束起,更显得腰身纤细修长。那细绳之上,还悬挂着一块温润如玉的玉珏,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晃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他步履从容地走进庄府前厅。 此情此景,落在庄砚眼中,犹如仙人降临,令他忍不住就要跪地高喊:“师尊啊!请将弟子收走罢!这人间的日子实在太过苦涩,弟子想立刻回到洞府之中,与师尊您再度潜心修炼个上千年呐!” 徐舟野忍俊不禁,哪能看不出他此刻内心的澎湃。 要不是在门口向他家小厮打听了庄砚今日的处境,他还不想高调的进了这府门。 庄母眼疾手快,一把就将自家那顽皮的小儿给猛地拉了下来,扑通一声,两人一同跪地。 “臣妇参见皇后!”庄母恭恭敬敬地伏地叩首,额头紧紧贴着地面,不敢有丝毫怠慢。 而一旁的庄砚却是挺直了腰杆,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眼前这位宛如救星降临般的人物。 庄母余光瞥见儿子这副呆愣愣的模样,心中暗叫不妙。她趁着众人不注意,伸手狠狠往庄砚腿上掐了一把肉,同时压低声音怒喝道:“傻愣着干什么呢!平日里的礼数难不成都被你吞进狗肚子里去?” 听到母亲的斥责,庄砚如梦初醒,但依旧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徐舟野忽然淡淡一笑,轻声说道:“庄夫人快快请起罢。” 庄母闻声赶忙道谢起身,可当她扭过头来,却看到自己那个宝贝儿子竟然还傻乎乎地跪在地上,没有半点要行礼的意思。 庄母的眉头瞬间紧皱起来,那褶皱深得简直可以夹死一只苍蝇。她气得咬牙切齿,压低嗓音怒吼道:“庄砚!” 这声怒吼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把庄砚吓得浑身一抖,魂体归位。 他刚想要叩头行礼,徐舟野却摆了摆手,微笑着说道:“罢了罢了,庄少卿想必是身体不适,睡不好脖子落了枕,这般难受就无需行此大礼了。” 庄砚一脸疑惑地抬起头,看着徐舟野,心里暗自嘀咕:啥?我脖子落枕了?我咋不知道啊…… 庄母也是满心狐疑,目光在儿子身上来回扫视,心想:有这事?我怎么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第72章 即便我终生不娶,那又如何? 庄砚向来就是个没心没肺的,此刻压根就没有心思去仔细琢磨好友的话。 只见他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胡乱拍打了几下身上沾染的灰尘后,站没站相地站在一边。 这副模样直把庄母给气坏了,她那双眼睛里仿佛都能喷出火来。 徐舟野见状,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庄夫人莫不是正在为庄少卿的婚事而忧心忡忡?” 庄母听到这话,像是找到了知音一般,瞬间收起了刚才那副随时准备动手打人的凶神恶煞模样,忙不迭地点头,嘴里还不停地唉声叹气着:“哎呀,殿下您有所不知啊!臣妇为了这臭小子的婚事,可谓是操碎了心呐!我前前后后给他寻觅了多少家的闺秀,结果没有一个能入得了他的法眼。真不知道这小子究竟是眼光高呢,还是眼、光、高呢!” 说罢,庄母还特意加重了语气,尤其是最后一句话,同时狠狠地瞪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庄砚。 “哪有的事儿!分明就是那些姑娘们瞧不上您儿子我好不好!”庄砚一听这话可不干了,立马跳出来大声反驳道,“再说了,母亲大人您找来的那些所谓的闺秀,一个个不是骄横无礼,就是蛮不讲理,总而言之就是嚣张跋扈得很!一看就是能把我轻易送走的那种,您说说,是不是嫌弃您亲生儿子的命太长啦?” 未等庄母来得及出言反驳,庄砚便犹如连珠炮一般,继续喋喋不休地道:“就譬如那个卫芙,您瞧瞧她如今成了婚之后,那可真是将家里搅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啊!整日里不是一哭二闹,就是三上吊的,真可谓是花样百出!还好您儿子我英明神武,没有娶了她进门,否则怕是也要被她折腾得上吊寻短见了!” 庄母刚想开口辩解一句,然而嘴才张开,一个字都尚未吐出口呢,庄砚却眼疾手快,抢先一步又继续说道:“母亲啊,您就别再瞎操心了!我心里可是明镜儿似的,绝对不可能会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子!”说完这话,他竟然还颇为傲娇地把头一偏,不再正眼看庄母一眼。 “你!你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庄母被庄砚这番话气得浑身颤抖不止,手指着庄砚,咬牙切齿地骂道,“你以为你母亲我愿意劳心费神地管你的婚事吗?还不是因为瞧着你整天这般胡闹,无法无天的,所以才寻思着给你找个能够镇得住你的媳妇,也好让你收收性子,老老实实做人。 谁曾想到,你居然如此不知好歹!哼,你口口声声说人家卫小姐名声不好,可依我看呐,你和她相比起来,也强不到哪里去!你说说,隔三岔五就有哪家酒楼的小厮跑到府上来告状,说你又喝得酩酊大醉,倒在哪里不省人事了。你自己倒是好好想想,这样下去如何得了!” 庄砚一听这话,顿时抱臂而立,扯着嗓子大声喊道:“我做甚与她相比?我是杀人放火了不成?亦或是抢人钱财了去?再说了,即便我终生不娶,那又能如何?这庄家的香火就非得由我来续不可吗?” 他这一番话犹如火上浇油,庄母闻言更是怒不可遏,气得直接撸起衣袖,也顾不得在场还有其他众人,迈开步子便朝着庄砚追打过去。 “诶诶诶!母亲您这是作甚?怎的说不过儿子就要动手打人啦!”庄砚一边左躲右闪,一边嘴里还不停地嚷嚷着。 “哼!打你还用得着讲什么道理吗!今日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不肖之子!”庄母怒气冲冲地回应道。 “母亲饶命啊!哎呀……我知道错啦!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吧!殿下可还在此处看着呢!”庄砚被追打得狼狈不堪,连连求饶。 一时间,整个院子里可谓是鸡飞狗跳,好不热闹。徐舟野站在一旁,无奈地扶额苦笑。 这场闹剧持续了许久,直到庄母终于精疲力竭,气喘吁吁地瘫坐在石阶之上,大口喘着粗气。 反观庄砚,却是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丝毫不见疲惫之态。 不愧是廷尉少卿,这身体素质和体力当真是相当出色。 徐舟野见状,不禁暗暗对其竖起了大拇指。 庄砚瞧见徐舟野的动作,咧嘴嘿嘿一笑,趁机说道:“母亲,您如此操劳实在是辛苦了,依儿子看,您还是早点回房歇息去吧。况且殿下此刻正寻我有要事相商,万不可因为儿子而耽误了殿下的正事呀。” 庄母脸色一沉,欲要发作,可奈何体力不支,“躲得了初一还能躲得过十五?只要你在家一日,你母亲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说完这番话,庄母艰难地从石阶上站起身来,脚步虚浮地向着徐舟野微微行礼,随后便头也不回地气冲冲地朝房间走去。 每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只留下一个愤怒而决绝的背影。 庄砚一直注视着自己母亲远去的身影,直到确定她已经回到房间躺下,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转过身来,脸上立刻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迫不及待地伸手拉住徐舟野,说道:“嘿嘿,好了好了,咱赶紧走吧!” 徐舟野毫不留情地将他搭上来的手一把拍开,“注意分寸。” 庄砚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好好好,注意分寸。每次都这样,又让你装起来了。” 徐舟野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问道:“说吧,去哪?” 庄砚一脸茫然,反问道:“不是你来找我的吗?” 徐舟野挑眉,“那我走?” 说着,作势转身就要离开。 庄砚见状,急忙上前拦住,满脸赔笑道:“别别别,我亲爱的殿下,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咱们去芳菲阁怎么样?” 听到这个地名,徐舟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芳菲阁?这名字听起来.....莫不是风月之地? 想到这里,他看向庄砚的眼神变得越发狐疑起来。 庄砚一眼看出他的疑虑,“你可别误会,兄弟我早已洗心革面,再也不会去那些地方!芳菲阁只是一家听曲唱戏的戏楼!” 徐舟野:“……” 也就是说从卖艺卖身之地转到卖艺不卖身之地? “你这什么表情!”庄砚气呼呼,嘟囔道:“听个小曲犯事了?再说了,也并非全是为了玩乐。”说到这,眼神闪过一丝不情不愿,似有抱怨。 徐舟野捕捉到他眼底的那奇怪的情绪,似笑非笑道:“哦~还有公务在身啊?” 一听到这个,庄砚就来气,“本来今天休息!谁知那可恶的廷尉卿,非叫我去芳菲阁盯一下有没有哪些行径可疑的官员!” 徐舟野嗤笑,“这不好吗?顺手的事。” 庄砚咬牙,“你不该是站在你好兄弟这边的吗?怎么还帮外人说话!果然你们这些权贵就喜欢欺压百姓!” 徐舟野蹙眉,“怎么还把自己骂进去了?” 庄砚气到语塞,“好好好……” 徐舟野轻笑,“去的话就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小心遇到熟人。” “去那里头的为官之人比比皆是,几乎是去那听曲看戏的。我不用戴,倒是你……”庄砚来回扫了下徐舟野,“还是需要戴上一戴,要是叫那些人瞧见你,不得吓得魂飞魄散了。” 徐舟野:“……” 庄砚抬起手摩挲着下颌,“不过……面具面纱我没有,帷帽我倒是有一顶。”说着转头看向一边的小厮吩咐道,“你去把我房里的那顶帷帽拿来,就在床边的那柜子里。” “是。”小厮应了一声之后便迅速领命退下办事去了。 没过多久,只见那小厮一路小跑而来。 待来到近前时,他赶忙将手中拿着的帷帽递给了庄砚。 庄砚伸手接过帷帽,随即便准备帮徐舟野戴上,然而就在这时,徐舟野身子一闪,轻而易举地避开了庄砚伸过来的手,同时口中说道,“我自己来。” 见此情形,庄砚只好悻悻地努努嘴,嘟囔着抱怨道,“行行行,瞧你这样儿,一股子人夫味。” 徐舟野并不在意庄砚的调侃之言,而是自顾自地从庄砚手中接过帷帽,动作利落地戴在了头上,随后解释道,“我只是担心你把我的头发给弄乱了而已。” “……” 就在庄砚无语之际,徐舟野已然穿戴整齐。 只见帷帽的边缘,白色帷幔轻轻垂落下来,如薄纱一般若隐若现地遮住了他那张原本就清冷淡雅的面容。 徐舟野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姿卓然,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微风拂过,衣袂飘飘,竟真有一种仙人下凡般的风姿绰约。 庄砚看到这番景象,情不自禁地拍手叫好:“若这世上当真有仙人存在,你当之无愧!” 徐舟野漫不经心,“少拍点马屁。” 庄砚听后,嘿嘿一笑,挠了挠头,连忙说道:“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咱们赶紧出发吧!” 说完,他便迈开大步向前走去,同时还不忘回头对着徐舟野招招手,示意他跟上。 随后,庄砚像一阵风似的朝着门外飞奔而去。 第73章 若有下次,提头来见 芳菲阁 庄砚前脚刚刚踏入门槛,站在门口的王掌柜便眼尖地瞧见了,脸上瞬间堆满笑容,忙不迭地迎上前去想要大声打招呼。 话还未出口,就被庄砚一个抬手的动作给硬生生地打断了。 只见庄砚微微皱起眉头,压低声音说道:“低调些,本少爷今日带来的这位朋友不喜张扬。” 王掌柜闻言,赶忙将已经冲到嗓子眼儿的话语又咽了回去,目光迅速往庄砚身后扫去,这才发现原来后面还紧跟着一个人。 他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连连点头应道:“是是是,小的明白了,庄大人您里边请!”说着,便侧过身子,做出一个恭请的姿势来。 庄砚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回头朝身后的徐舟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上自己一起往楼上走去。 两人沿着楼梯拾级而上,很快便来到了二楼的一间包房门前。 “还是按照老规矩,这间包房可是专门留给庄大人您享用的哟。”王掌柜满脸堆笑,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比出一个请的手势,姿态要多谦卑就有多谦卑。 庄砚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摆出一副故作深沉的模样,挥挥手说道:“好了,这里没你的事儿了,下去吧。” 王掌柜不敢有丝毫怠慢,赶忙笑着应承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退出门外,并顺手轻轻带上了房门。 见王掌柜离开后,徐舟野迈步走到房间中央,环顾四周一番,心中不禁有些好奇,开口问道:“你来这种地方居然不点几个乐师或者伶人助助兴?” 庄砚听了这话,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地走到桌旁坐了下来,没好气地回答道:“早就跟你说过了,本少爷如今已经痛下决心改过自新了,现在我过来就是单纯喝喝酒而已,可不会再点什么陪酒之人。” 徐舟野听了庄砚这番解释,不由得无奈地笑了起来,摇摇头说道:“你这所谓的改过自新,似乎也没有改到点子上。”说着,径直走到庄砚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庄砚明白好友在调侃什么,咧着嘴为他斟了杯茶,“其他的也就罢了,这酒还真戒不了。” 徐舟野面色沉稳地接过那杯热气腾腾的香茗,轻轻地吹去表面漂浮的茶叶,然后从容地抿了一小口。 他放下茶杯后,便不再言语。 一时间,整个雅间陷入一阵沉默。 庄砚静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位多年的挚友,心中暗自揣测着对方此次前来的目的。 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的庄砚站起身来,走到酒柜前,拿起一罐店里珍藏已久的美酒,缓缓地将其倒入两只精致的酒杯之中。 待酒液斟满,庄砚端起其中一杯,微笑着走向徐舟野,饶有兴致地开口问道:“你今日这般匆忙地赶来寻我,想来定是有要事相商吧?” 徐舟野微微一怔,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嘴角微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回应道:“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叙旧吗?” 听到这话,庄砚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爽朗而清澈。 他摇着头说道:“能啊,当然能!只是依我对你的了解,瞧你今天这副模样,可不像是单纯只为了找我闲聊那么简单呐。” 说着,庄砚那双明亮的眼睛紧紧盯着戴着帷帽的徐舟野,似乎想要透过帷幔洞察到好友内心深处隐藏的事。 徐舟野隔着帷幔被庄砚看得有些不自在,他下意识地避开了对方的目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确实是有些事情需要去处理,但这些事与你并无关联。”说完这句话,他再次端起桌上的茶杯,轻啜了一口,以此掩饰自己略微紧张的情绪。 庄砚见好友如此坚持,心知再追问下去也是徒劳无益。 于是他微微一笑,拍了拍徐舟野的肩膀安慰道:“好吧,既然你不愿多说,我也就不强人所难了。但倘若日后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可千万别忘了跟兄弟吱一声,你砚哥别的不敢保证,但凡力所能及之事,必定会给你办得稳稳当当!” * 御书房 楚云骁眉头微皱,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了捏有些发胀的眉心,然后将手中的奏折放置到一侧。随后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当踏出房门,在宽阔而悠长的廊下还没有几步远时,远处徐徐走来一个身量略显娇小的人。 他身着一袭洁白如雪的长衫,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随意地半绾着,几缕发丝随风轻轻飘动。 伴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那张精致的面容也愈发清晰起来。 楚云骁脚步一顿。 只见洛思言迈着端庄优雅的步伐,不紧不慢地向着帝王靠近。 他的身后紧跟着一名恭顺的宫侍,手中提着食盒。 待走到离楚云骁仅有几步之遥的地方时,洛思言停下脚步,微微屈身,行了一个标准而又不失优雅的揖礼,轻声说道:“臣妾参见皇上。” 楚云骁居高临下地垂眸扫了他一眼,神情冷峻如霜,他薄唇轻启,带着难以掩饰的冷漠与疏离,“何事?” 洛思言听到这话后,身子微微一颤,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他依然低垂着头颅,不敢直视皇帝威严的目光。接着,他动作轻柔地转过身去,从宫侍手中接过那只食盒,并轻轻地将其打开。 顿时,一股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 洛思言再次面向楚云骁,朱唇微启道:“臣妾得知陛下今日整个上午都未曾进过半点食物,心中实在担忧。这是臣妾亲自下厨制作的一道新鲜玩意儿,还望能够合陛下您的口味。” 楚云骁微微眯起双眸,顺着对方的话语,漫不经心地将目光投向那食盒之中。 里面摆放着一盘小巧玲珑的糕点,其样式极为精致,层次分明,糕点上方覆盖着一层如雪般洁白的物质,似是醍醐。其间还点缀着几块小巧可爱的菠萝果。 这般独特的吃食,在宫中确实未曾见过。 洛思言轻声说道:“陛下,不妨尝尝看?”说着,便将手中的食盒往前递去。 然而,楚云骁却并未伸手接过食盒,而是双手负于身后,眉头微蹙,嫌弃道:“你明知朕尚未进食,竟还叫朕吃这些黏腻之物?” 话音未落,他已然抬起脚来,从洛思言身边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与此同时,一道低沉而又冷冽的声音缓缓传来:“朕不喜仿品,更别说是替代之物。你的这身装扮,乃至言行举止,若再有下次,提头来见。” 洛思言闻听此言,如遭雷击一般,身子猛地一颤,整个人怔怔地呆立当场,一时间竟是不知所措。 楚云骁沉着脸回到了金銮殿。 赵德全见帝王神色不佳,那双精明的眼睛微微一转,便心领神会,赶忙挥挥手,示意其他宫侍识趣地退下,以免触怒龙颜。 楚云骁走到坐榻旁,略显疲惫地坐下身子,随后抬起一只手轻轻按压着自己那隐隐发痛的额头。 就在此时,苏明领着两名的宫侍匆匆而来。 只见苏明快步上前,躬身行礼后说道:“陛下,皇后临行前特意嘱咐奴才,说是陛下您一旦忙于政务就会全然忘我,常常忘记按时进食。故而命奴才们务必前来请陛下按时用膳。” 说完这番话,苏明向身后的两名宫侍使了个眼色,那两人立刻小心翼翼地将手中捧着的精致菜肴和热气腾腾的米饭逐一摆放在案几之上。 楚云骁原本阴沉的脸色在看到这一桌丰盛的膳食时,刹那间如同乌云散去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他的目光变得无比柔和,满含深情地紧紧盯着案几上的美味佳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轻声开口道:“朕知道了,辛苦你们跑这一趟。下去吧,自去内务府领赏。” 听到这话,苏明以及那两名宫侍面露喜色,齐声谢恩道:“多谢陛下!”而后恭敬地退出了金銮殿。 第74章 丢人现眼 “……我与你前世里姻缘有分,初相见两下里刻骨铭心。词偏短意偏长缠绵无尽……” 三尺楼台,丝竹管弦交错,唱音婉转。 女子粉面桃腮,一双水袖舞动起来如烟似雾。她用那清丽婉转、饱含深情的嗓音,演绎着世态炎凉,悲欢离合。 她的动人唱腔如泣如诉,如怨如慕,不禁让台下的观众们为之动容。 许多人的眼中都泛起了晶莹的泪花,情不自禁地随着节奏鼓掌喝彩,一时间掌声如雷鸣般响起,响彻整个戏楼。 而在二楼的一间雅致包间里,徐舟野和庄砚相对而坐,一边品尝着美酒佳肴,一边悠闲地闲聊着。 门外传来的戏声清脆嘹亮,悦耳动听,宛如天籁之音。两人不知不觉间被那美妙的戏曲所吸引,渐渐地沉醉其中。 徐舟野闭目倾听,口中竟也不自觉地跟着那位伶人轻轻哼唱起来:“你笑我烟花女是下品,我笑那读书人有的也是骨头轻......” 一旁的庄砚则听得入神,不由自主地为这位出色的伶人拍手叫好,连连称赞道:“妙!实在是妙极了!” 说着,他兴奋地站起身来,想要打开这间雅间的门,好一睹这位伶人的芳容。 然而就在这时,门外之人却比他更快一步,猛地将房门推开。 徐舟野和庄砚瞬间愣住了。 来人一身紫衣锦袍,头戴乌纱,面容严肃刻板,不苟言笑,给人一种不怒自威之感,眉宇间杀气腾腾。 “怎么是你!” 商九神色不悦。 庄砚一惊,似是见到什么洪水猛兽一般,神色复杂地背过身,小声嘀咕道:“我还想问呢!他怎么在这儿?莫不是专门来监督我有没有认真办事?” 对于他的小动作,商九视若无睹,面无表情道,“数日前你跟丢的盗贼现已易容闯入了芳菲阁,既然你此刻无要紧之事,便随我一同去将那贼子捉拿归案。” 听到这话,庄砚瞪大了眼睛,转身生气地反驳道:“谁说我没事了!不是大人您让属下在这儿注意某些官员的行径么!再说了你看看,这儿还有人正等着我陪呢!”说着,他猛地转过头,朝着自己身后的方向示意。 商九闻听此言,顺势沿着庄砚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名男子靠窗而坐,头戴一顶白色的帷帽,看不清其面容。 徐舟野缓缓转过了头来,隔着一层帷幔,与之对视。 此一下,商九瞬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他眼睑微垂,竟不敢再直视徐舟野,就连跟庄砚说话的时候,语气都不自觉地多了几分恭敬之意:“既如此,那你就留在此处罢。” 看到这一幕,庄砚惊讶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要知道,往日里可一直都是他在商九面前唯唯诺诺、低声下气的,今天这情形怎么完全反过来了?拜托,眼前这位可是他的顶头上司——廷尉卿啊! 然而,商九根本没有理会庄砚的惊愕,只是对着徐舟野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以极快的速度退出了房间,并且还十分细心地顺手将房门给轻轻地合上了。 庄砚后知后觉,“他……不会是发现你的身份了吧?” 徐舟野不置可否,但却转移话题问道:“什么盗贼,还劳得廷尉亲自抓捕?” 庄砚一听,双手抱臂,撇撇嘴,道:“哼,他这是嘲讽我办事不利呢!” 数日前,原本平静祥和的城中突然掀起一阵波澜,惊现一名行踪诡秘的盗贼。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名盗贼对金银财宝毫无兴趣,反而将目标锁定在了各类药材之上,无论是价值连城的名贵药材,还是寻常可见的普通草药,均未能幸免。 短短几日之间,已有数十家药铺惨遭其毒手,损失惨重。 廷尉对此事高度重视,立即派遣廷尉少卿庄砚负责捉拿此贼。 庄砚接下命令后,丝毫不敢怠慢,立刻带领手下展开调查追踪。 经过数日艰苦努力,终于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于是,他精心策划,安排人手在可疑地点设下埋伏,准备来个瓮中捉鳖。 然而,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庄砚的预料。 当他们以为胜券在握之时,那名盗贼却如鬼魅般现身,展现出了惊人的武学造诣。 只见他身形飘忽不定,招式凌厉狠辣,转眼间便让庄砚带来的众多手下纷纷倒地。 更让人惊讶的是,这盗贼出手看似凶狠,但实际上并未伤及任何人的性命,显然只是想摆脱追捕而已。 庄砚见势不妙,亲自上阵追击,可任凭他如何拼命追赶,始终与那盗贼保持着一段距离,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消失得无影无踪。 无奈之下,庄砚只得带着满心的不甘和挫败感回到廷尉向上司复命。 果不其然,早已等候多时的商九见到庄砚空手而归,顿时脸色一沉,毫不留情地对他冷嘲热讽起来:“凭你这点本事,到底是怎么爬到廷尉少卿这个位置上来的?真是丢人现眼!” 面对商九的斥责,庄砚心中虽有怒火,但深知自己此次任务失败,理亏在先,所以只能强压怒气,低头认罪道:“属下办事不力,导致贼人逃脱,请大人重重责罚!” 商九冷眼凝视着庄砚,沉默片刻后,冷冷地说道:“去把院子里的所有水缸都装满水,完不成不准吃饭!” 听到这话,庄砚气得咬牙切齿,但表面上仍恭敬地应道:“是,属下谨遵大人之令!”说完,便转身朝院子走去,心里暗暗发誓,若有机会再遇到那可恶的盗贼,势必将其捉拿,一雪今日之耻。 想到这,庄砚拳头紧握。 “你怎么了?”一旁的徐舟野察觉到了庄砚的异样,关切地询问道。 庄砚猛地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后说道:“没什么。” 他的眼神却在瞬间变得无比坚定,闪烁着一丝决然的光芒,咬牙切齿地道:\"那狗贼今日竟然敢自投罗网,哼!看本少爷今天不好好收拾他一顿,不把他拿下我誓不罢休!\"说罢,他浑身散发出一股凌厉的气势。 徐舟野见状,不禁轻轻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自然明白庄砚此刻的心思,想必是跟他那位上司较上劲了。 徐舟野端起面前的茶杯,悠然地抿了一口,然后缓缓放下,似笑非笑地看着庄砚。 “那你可得动作快点儿,如果让商廷尉先你一步抓住那个狗贼......”徐舟野的话音还未落下,只见庄砚根本没有丝毫犹豫,身形一闪,如离弦之箭般迅速冲出了房门。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眨眼间便已经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阵疾风在房间里回荡。 徐舟野望着庄砚离去的方向,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第75章 捉贼 芳菲阁的顶楼,微风轻拂,幔帐飘扬。 商九迈着矫健而有力的步伐,身形如疾风般穿梭而过,每一步都仿佛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所过之处,众人皆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目光紧随着他移动。 那些原本正悠闲看戏的宾客们,一见到商九的装扮,顿时惊得目瞪口呆,情不自禁地倒抽一口凉气。 这扮相于在场的众多宾客来说,无疑是最为可怕和令人胆寒的存在。 因为他们深知,有廷尉在的地方,某些官员可能乌纱要不保,亦或是此地出现某桩棘手的案件。 此时此刻,商九大张旗鼓地闯进这芳菲阁,着实让人感到疑惑不解又心生恐惧。许多人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地议论纷纷。 “廷尉的人怎会突然现身于此?难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惊天大案不成?”有人满脸狐疑地猜测道。 “会不会是有哪位犯了事的官员藏匿在此处?若真是这样,可就要大祸临头啦!”另一个人忧心忡忡地附和着。 “不太可能吧?瞧这情形,似乎只有他孤身一人前来,若是真有大案要办,岂会只派他一人出马?”旁边一人提出质疑。 “别的不说,每次看到廷尉中人,我就感觉自己的脑袋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一样,心里直发毛啊!”又有一人心有余悸地说道。 “……” 面对周围人们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商九却恍若未闻,丝毫没有分心去理会这些闲言碎语。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把贼子缉拿归案。 就在一个时辰前,他与几名下属一同外出办案,路过此地时,偶然间在熙熙攘攘的街头人群中瞥见了一个身影。 虽然那人经过精心易容,容貌已与常人无异,但从其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的言谈举止,商九敏锐地察觉到,此人和之前庄砚向他详细描述过的那名盗贼无异! 商九向来行事果断,绝不放过任何一丝线索和可疑之人。因此,他当机立断,吩咐其他下属守住各个出口以防贼人逃脱,而自己则毫不犹豫地孤身猛追上去,一路追到了这芳菲阁。 他稳稳地立在栏杆之前,目光锐利地俯瞰着楼下的每一丝风吹草动。 适才他分明亲眼瞧见那个人朝着这个方向狂奔而来,但只是眨眼之间,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商九不禁微微皱起眉头。 此人要么换了伪装,混入了熙攘的人群当中,要么寻觅到了某个极为隐蔽的藏身之处。 商九不由得敛眉沉思。 此时,他的那些下属们都尚未前来禀报情况,这便意味着那贼人极有可能依然藏匿于这座阁楼之中。 正当商九思考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只见庄砚步伐匆匆,迅速来到他身旁,并压低声音凑近他耳边说道:“大人,您如此堂而皇之地现身于此,属下还怎么去观察那些行径可疑的官员?恐怕他们早就被您给吓得落荒而逃,更别提抓住那狡猾的盗贼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平日里谨小慎微、对上司毕恭毕敬的庄砚,此时此刻居然鼓起了勇气,竟敢公然调侃起自己的顶头上司来了。 商九听到这番话后,缓缓转过头来,冰冷的眼神如同寒刃一般狠狠地瞪了庄砚一眼,口中冷冷地回应道:“事发紧急,根本无暇他顾,哪还有心思去做这表面功夫!” 说着,还没等庄砚张嘴反驳,商九紧接着又补充道:“此人身手敏捷,善于伪装,尤其是其轻功更是出神入化,想要将之擒获绝非易事。” 话还没有说完,庄砚便迫不及待地抢过话头说道:“这我当然知道啊,若不是这样,先前的我怎会被他轻易甩去……” 然而,当话说到后半句时,他突然感觉到一股冰冷刺骨的视线如箭一般朝自己射来。瞬间,那原本十足的底气仿佛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嗫嚅道:“属下一时多嘴,还请您接着说......” 商九面色冷峻,冷哼一声后开口道:“他的右脚已遭我暗器所伤。故而,你只需牢牢盯住这座阁楼内是否有人行走异于往常即可。” 听到这话,庄砚如同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应道:“哦……”接着,他便老老实实地低下了头。 可就在他低头垂眸的一刹那间,目光却不经意地扫到了楼下一个身着小厮服装、走路姿势略显怪异且微微有些一瘸一拐的身影。 刹那间,他的双眼像是突然点亮的灯泡一般冒出兴奋的光芒,紧接着猛地抬起头来,并迅速将手指压低指向那个方向,同时用刻意压抑但仍难掩激动的声音喊道:“在那儿!” 几乎是同一时间,商九的目光也顺着庄砚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只见他眼神一凝,毫不犹豫地迈开双腿,身形如风一般向着楼下疾驰而去。 而庄砚见状,自然不敢有丝毫怠慢,赶忙亦步亦趋地紧紧跟在了后面。 * 徐舟野轻轻地整理了一下头上的帷幔,然后缓缓起身,正准备迈步向门外走去。 就在此时,突然之间,仿佛有一道疾风扑面而来,紧接着便见一人如闪电般闯入屋内。 由于这人身形速度极快,眼看着就要与徐舟野撞个正着。 好在徐舟野反应迅速,只见他身形一闪,侧身灵活地躲开了这突如其来的撞击。 而那个人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差点撞上别人,甚至连停顿都未曾有过,就像一支离弦之箭一般,直直地朝着徐舟野身后的窗台狂奔而去。 还未等徐舟野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听得“嗖”的一声,那人已经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跳出了窗外。 徐舟野被这一连串的变故搞得有些发懵,但出于本能还是下意识地快步走到窗前,想要查看一下那人离去的踪迹。 恰在这时,商九和庄砚也风风火火地闯进了房间。 庄砚一脸急切地看着徐舟野问道:“可曾见过一个小厮模样的人?” 徐舟野转过头来,用手指着春风街的方向回答道:“他往那边去了。” 听到这话,庄砚的脸色变得十分复杂,喃喃自语道:“怎么往那个方向跑了......” 然而一旁的商九却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惊讶或者迟疑,二话不说便大步向前,直接跃上窗台,紧跟着也跳了下去。 庄砚见状,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大声喊道:“诶你等等,你就这样贸然前去,恐怕会在那里引起不小的骚动啊!” 说罢,他也顾不得其他,急匆匆地追了出去。 第76章 阿六 徐舟野见人已然走远,轻轻摇了摇头,转身迈开脚步,自顾自地朝着芳菲阁外走去。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一路前行,最终停在了街边一条狭窄而热闹的小巷口。 走进小巷,各种摊位琳琅满目,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徐舟野不紧不慢地走着,目光在一个个摊贩之间流转。当他走到一个卖汤面的小摊前时,不由停下了脚步。 只见那摊主熟练地揉着面团,一旁的锅里热气腾腾,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徐舟野抬起头,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随后径直走向一旁空着的桌子坐下。 还没等他开口,热情的老板便迎了上来:“客官,想吃点啥?” 徐舟野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来碗阳春面。” “好嘞,客官您稍等!马上就好!”老板笑容满面地点点头,迅速转身回到炉灶前忙碌起来。 没过多久,一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阳春面便端到了徐舟野面前。老板将面条稳稳地放在桌上,笑着说道:“客官,您慢用。” 徐舟野微微颔首示意,道了一声谢:“多谢。”随即将头上的帷幔掀起,伸手拿起桌上的一双竹筷,轻轻地搅拌起面条来。挑起几根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只觉口感爽滑劲道,汤汁浓郁鲜美,令人回味无穷。 不得不说,这路边摊的食物虽然看似简单,但味道却是出奇的好。 徐舟野吃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间,一大碗阳春面已经见底。 他意犹未尽地放下筷子,正准备让老板再给自己添上一碗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压低声音的议论。 “听说了没,吴家四郎的那些事儿……” “那可不,据说人被打得下不来床,啧啧,原以为是个正人君子不曾想竟做出这般丑事来!” “人啊,果然还是不能光看表面呐。看着文质彬彬、正人君子的模样,背地里却是如此不堪。” “据说他家娘子因忍受不了这样的事,差点上吊自缢了!真不知道她往后的日子该怎么熬。” “也算是活该!那卫娘子平日里可没少仗势欺人,如今落得这般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这侯爵之位怕是与吴四郎无缘咯~他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丢尽了吴家的脸面,那些耆老们怎会允许他承袭爵位?” “就是,他家真是剪不断理还乱。老大刚出生不久就夭折了;老二倒是平平安安长到了四岁,可惜却溺水身亡;老三更是可怜,庶子出身,年纪轻轻还成了瘫子,整日躺在床上,病怏怏的毫无生气。长兴侯可是把毕生的心血都倾注在了老四身上,本指望他能撑起门户,光宗耀祖,谁曾想竟然出了这档子事,啧啧……” “吴家的那些耆老定然不会让这个败坏门风的四子袭爵的,再者说,人侯爷还在世呢。” …… 徐舟野静静地听着,面色平静。 在前世的时候,长兴侯因病故去,吴四郎袭承了爵位。 不过好景不长,没过多少日子,这个爵位就易主到了吴三郎手中。 原因是吴四郎宠妾灭妻的恶名,竟在一夜之间如狂风般席卷开来,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恰在此刻,他的正妻文氏又含恨自尽,更是给这件事情火上浇油。 而且,更糟糕的是,他那个靠父亲花钱买来的官职,才上任没多久,就逐渐暴露出诸多弊端。 此人不但贪婪成性,大肆搜刮百姓钱财,甚至还胆大包天,私底下随意草菅人命。 如此恶行累累,很快就引起了公愤。 一时之间,关于吴四郎乃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的种种流言蜚语,如同瘟疫一般迅速传遍了整个昭京城。 这般恶劣行径终于引来了朝廷的高度关注和重视。廷尉当机立断,将吴四郎捉拿审判,因其所犯罪行之严重,最终落得个腰斩的下场。 徐舟野抿唇轻笑。 别的不说,就这吴三郎还是挺厉害的。 自从他承袭爵位以来,没用多长时间,便将偌大的侯府管理得有条不紊,秩序井然。还置办了许多产业,他也因此逐渐名声大噪。 关键是,那些多事的人没了之后,吴三郎这腿也不瘫了,病也好了,一整个神清气爽。 …… 徐舟野酒足饭饱后,旋即回了国公府差人去办一件事。 他此次出宫不单是为了探望家父,还有一个缘由便是寻人。 此人乃是被卫家逐出府邸的小厮——阿六。 前世,阿六在清扫时不慎将烟尘扫到恰巧路过的卫芙身上,致使其咳嗽不止。 卫芙盛怒之下,令人将他杖责十大板。 此后,阿六基本上对卫芙避之不及。 然而,卫芙却偏偏有气就拿他撒。 将其折磨得惨不忍睹。 只缘他是在卫蓉院子里当差的。 她向来就瞧不上她这个妹妹,或者说应该是她姐姐。 卫家家主卫忘尚为秀才时,居于皖北,迎娶了商户之女张氏,二人也算相敬如宾。 张氏对卫忘助力甚多,尤其是在钱财方面。正因如此,卫忘得以从一介平民骤升为当地赫赫有名的商户,且高中举人,又赴京为官。 因其生得俊俏,不少京中闺秀对他青睐有加。在此期间,卫忘甚至从未透露自己已有婚配,与众多千金有所往来。 最终,他相中了曾名噪一时的姜家,可惜以他的身份自然娶不得姜家的嫡女,便攀附上了他们家的庶女。 那姜氏亦是看中卫忘的相貌,对其可谓是一见钟情。遂二人往来频繁,不久便私通一处。 而后姜氏有孕,迫于无奈只得奉子成婚。 偏巧彼时,张氏先于她两月怀胎。 姜氏闻之大怒,她决不能容忍自己为妾,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孩子,更不愿让旁人觉得她是后来之人。 于是便又哭又闹,令卫忘将张氏休弃为妾,而她为妻。 卫忘碍于她的身份,只得照办。 可怜那张氏,养了如此忘恩负义之人,又逢身孕不便发作。 后来张氏临盆难产,拼死保住了孩子。自己却与世长辞。 而她所生之女尚不能公之于众,亦不得先于姜氏所生取名。 原本“卫芙”是张氏先前与卫忘商定好给他们孩子的名字,岂料竟被姜氏抢占。 “芙”有纯洁、高雅之意。 张氏期望自己的孩子能如“出水芙蓉”那般美丽纯洁。 岂知姜氏恬不知耻,不仅使卫家真正的嫡长女沦为庶女,连名字都要争抢。 之后姜氏诞下一对龙凤胎,她忽觉“卫芙”二字太过女气,不符合她儿子那大男子气概,遂将此名给了她女儿。 而张氏离世后,卫忘只觉有愧于她们母女,便为其女取名“蓉”字,也算是对孩子的弥补。 仅这一行为都能引得姜氏不满,声称一个庶女怎可用此名,有失身份! 卫忘只得好言相劝,让卫蓉以嫡出之名记在姜氏名下,如此也能增添她的声誉。 姜氏听后这才罢休。 此后,姜氏对其子女宠溺有加,纵容无度,两兄妹也因此自视甚高。 卫芙更是笃定自己便是那命中注定的天之骄女,莫说是成为王妃,即便是登上皇后之位,亦不在话下。 然而,家中真正出类拔萃的子女,当属卫蓉。 卫蓉自幼深藏不露,待到长大成人,方显露出过人之处,且是个积极进取的女子。入宫后,即便只是从卑微的宫女做起,她亦毫无怨言,一路过关斩将,最终登上了司衣司掌衣之位。 正因如此,卫芙对她愈发看不顺眼。 卫蓉不在府中的时候,卫芙时常欺凌她院里的下人,以此发泄心中的不满。 那阿六便是个典型。 他的容貌因卫芙的折磨变得丑陋不堪,前世的他也因此难以谋得差事,越想越是愤恨,心中怨念丛生,遂于某夜,趁卫府后门无人看守之际,翻墙而入,手持利刃,妄图杀害卫芙以泄心头之恨。 怎奈被府中的巡卫察觉,当场将其擒获。由于其身契早已归还,已是自由之身,不得滥杀无辜,卫府只得将其移送官府。官府判定此人杀人未遂,遂将其关押于牢中,三年后获释…… 徐舟野垂眸沉思。 三年后被释放的阿六,非但未能放下昔日的仇恨,反而对卫芙的恨意愈发深重。 于是,在卫芙嫁作他人妇之后的一年内,精心策划,图谋取其性命。 而此时,距离阿六报仇雪恨之期,还有半年。 第77章 怎的今日如此畏缩不前? 春风街熙熙攘攘,来这儿的都是为了消遣快活。 位于这条街道中央位置的百花楼,更是格外引人注目。 只见那百花楼门前,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姑娘们正满脸笑容地迎接着过往的宾客。 她们或娇嗔浅笑,或媚眼如丝,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吸引客人进入楼内消费。 而就在这百花楼门前不远处,庄砚有些心有余悸地站在那里。 此时的他与商九二人皆已换上了一身不同于往日的装扮。 商九眼见庄砚站在原地迟迟不肯迈步走进百花楼,心中不禁升起一丝嘲讽之意,冷冷地开口说道:“怎么?庄少卿平日里不是常常出没于勾栏瓦舍吗?今日怎的如此畏缩不前?凭借你以往混迹于此等地方的丰富经验,竟也会害怕走进去不成?” 庄砚听闻此言,不由低下头去,轻轻抿了抿嘴唇,然后用极小的声音嘟囔道:“每回来这种烟花之地,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之前那次在醉春楼的经历,他爹的,差一点就把老子的清白之身给毁了!” 然而,由于他说话的声音实在太小,商九并没有听清楚他到底在嘀咕些什么,于是皱起眉头问道:“嘟囔什么呢!” 庄砚赶忙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连忙回答道:“没什么没什么!大人您放心好了,这种地方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轻车熟路,闭着眼睛都能应付自如。您只管跟紧我的脚步便是!”说完,还不忘冲商九眨了眨眼。 商九见状,只是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讽刺道:“可不是擅长?上回出任务之时,你可是在迎春楼里左拥右抱,好不逍遥快活啊!” 庄砚一听这话,顿时气得跳脚,急忙辩解道:“大人!当时那明明就是任务需要好不好!” 况且哪有什么左拥右抱啊,他只不过是点了几个陪酒的姑娘来助助兴而已,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是左拥右抱了! 商九冷眼看他,抬脚就朝门口在揽客的妈妈走去。 庄砚见状立即跟了上去,“大人等等我,没我你不行的!” * 长兴侯府 卫芙气急败坏地将手中的碗筷狠狠地摔到地上。 随着清脆的碎裂声响起,饭菜溅得到处都是,一片狼藉。 看着眼前这一桌子丰盛的菜肴,卫芙却是半点食欲都没有。 自从昨日在寿宴上闹出那般不堪入目的丑事之后,她一整日都郁郁寡欢,羞于出门见人。 自家那个好相公被打得瘫倒在床上动弹不得,为了不被婆母站规矩,她须得亲力亲为地照顾吴池。 想到这里,卫芙心中愈发烦闷。 往日里那些对他相公百般讨好、谄媚献殷勤的莺莺燕燕们,这会儿一个个却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有的甚至还装起病来,借口推脱不肯露面帮忙。 最让卫芙愤恨不已的是,经过这次事件,原本有望落在他们头上的侯府爵位恐怕也要化为泡影了! 一想到此处,卫芙就觉得胸口仿佛有一团熊熊燃烧的怒火,怎么压都压不住,直烧得她浑身发烫,气血翻涌。 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双手猛地用力一掀,整张饭桌顿时倾倒在地,发出一阵巨大的哐当声响。 这响声犹如惊雷一般,在寂静的屋子里回荡着,震耳欲聋,响彻了整个院子。 一旁伺候的下人们听到如此大的动静,吓得脸色煞白,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满地的残羹剩饭和破碎的碗碟。 就在这时,卫芙的贴身侍女神色慌张地匆匆赶来。 只见她气喘吁吁,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一脸的焦急与为难之色。 “夫……夫人,奴婢打听到了二小姐……她……她如今取代了梁司衣的位置,成了司衣司的七品女官!”侍女结结巴巴地说道,眼神闪烁不定,似乎有些害怕卫芙听后大发雷霆。 果不其然,卫芙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至极,比锅底还要黑上几分。 她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侍女,眼中喷射出熊熊怒火。 紧接着,她猛地一把推开眼前的婢女,像一头失控的猛兽般,气势汹汹地冲到摆放瓷器的架子前,伸手抓起一只价值不菲的珍贵瓷瓶,毫不犹豫地朝地上狠狠砸去。 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瓷瓶四分五裂,碎片飞溅开来。卫芙咬牙切齿地骂道:“该死的贱人!处处都要压我一头!” 随着瓷瓶的炸裂,锋利的碎片四处激射,躲闪不及的下人们纷纷中招,有的手臂被划出一道道血痕,有的脸颊被擦出丝丝血迹。然而面对如此疯狂的卫芙,他们根本不敢吭一声,只能默默忍受着伤痛。 此时的卫芙已经完全陷入癫狂状态,仿佛一只失去理智的野兽。 只见她双目通红,双手胡乱挥舞着,但凡房间里能够让她拿来发泄的物件,无论是珍贵的花瓶、还是精致的摆件,她都毫不留情地狠狠摔到地上,砸个粉碎。 这些物品破碎时发出的噼里啪啦声,似乎成了她平息心中熊熊怒火的唯一方式。 “凭什么?凭什么这个贱人能过得如此逍遥自在、滋润无比?老天爷为何如此不公!”卫芙一边歇斯底里地咆哮着,一边继续大肆破坏着屋内的一切。 站在一旁的下人们早已被她这恐怖的举动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稍有不慎就会惹来杀身之祸。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卫芙终于渐渐停止了手中的动作,她气喘吁吁地瘫坐在椅子上,胸口剧烈起伏着。 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后,她缓缓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面前的铜镜,镜中的自己面容憔悴、眼神充满怨恨,但她仍然不甘心就此罢休。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哼,罢了,暂且先放过那个贱人。反正哥哥马上就要回来了,到时候,看还有谁敢低看我半分!” 第78章 又是想念皇后的一天 在踏入春风街之前,商九就已经悄悄地向手下发出了暗号。 他的指令非常明确,要求手下众人将这片区域内所有可能作为逃生通道的地方统统严密包围起来,务必做到滴水不漏、水泄不通。 而当他与庄砚一同走进这座闻名遐迩的百花楼后,两人没有丝毫停歇,马不停蹄地搜寻着那贼子的踪影。 然而尽管他们找遍了每一个角落,却始终没有发现那贼人的半点踪迹,仿佛这人凭空蒸发了一般。 与此同时,在外头负责接应的廷卫们同样一无所获,他们瞪大了眼睛紧盯着各个出口,但那狡猾的贼人就是没有现身。 此刻,商九和庄砚正被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们团团围住,一时间难以脱身。 只见商九面沉似水,一脸生人勿近的表情站在这群莺莺燕燕的中央。 任何想要靠近他的女子,都会遭到他冷眼相对。倘若眼神能够杀人,恐怕此地早已成了一片尸海。 相比之下,一旁的庄砚则显得游刃有余得多。 面对姑娘们如潮水般涌来的热情款待,他不仅毫不怯场,反而应对自如。无论是甜言蜜语还是插科打诨,他总能恰到好处地回应着每一位姑娘,让人如沐春风。 “哎呀公子您可真是太会说话啦,比起您身旁这位木头疙瘩可是要强上不止一倍呢!”其中一位姑娘娇嗔地说道。 “哪里哪里,姑娘如此诚心相待,在下又怎敢不应答?若我表现冷淡,岂不是要寒了姑娘您这颗炽热的心呐。” 庄砚手持折扇,用扇头挑起美人的下颌,脸上尽是戏谑,“只可惜在下还有个朋友,也是个能说会道的,没能让姑娘见识一下,着实可惜。” 人群中商九面露不悦,眉头紧皱,似乎对眼前的情景很不满意。 只见他用力地拨开周围的人群,硬生生地挤出了包围圈。 美人们丝毫没被他的离开所影响,依旧围绕在庄砚身旁,巧笑嫣然。 其中一个反而掩嘴轻笑,娇声说道:“公子呀,您说的这位朋友这般好,不如下次你把他带来让奴家们开开眼界呀?” 庄砚轻轻地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一丝无奈的笑容,回应道:“这可请不来,天王老子都请不来。” 说完这话,他微微皱起眉头,稍稍停顿了片刻之后,才接着说道:“不过嘛,倒是有一人可以让姑娘们见识一番,此人不仅美得人神共愤,那花样多之多令人咋舌,只是……” 听到这里,美人们纷纷瞪大了眼睛,好奇地追问道:“只是什么呀?公子您快别卖关子啦!” “只是我这朋友适才先我们一步进了这楼内,一时半会我都难以请到他呢。”庄砚面露难色,言语之间,仿佛有着诸多无奈与困扰。 “这好办。这楼里奴家最是熟悉了,若你能提供他的相貌身材,亦或是画像,奴家准能将人找出。”红衣美人兴奋道。 她着实好奇那人到底有多俊,花样有多花。她在楼里迎来送往,所见客人要么奇丑无比,要么技术差得想死,如今一听竟有如此神人,不由心动,今儿个不把人找出来她都不打算接客了。 庄砚暗自窃喜:这姑娘怎么那么好骗?世间美得惊天地泣鬼神的能有几个?再说了,真有这种人还往这儿跑啊?根本不缺人伺候,更别提那什么花样了。随口说出来的话也就这傻姑娘信。 “公子?您怎么了?”美人见庄砚笑得一脸荡漾,却又不回她话,那痴傻的模样,不禁让她有些害怕。 “没……没事。”庄砚立刻回魂,同时手忙脚乱地从怀中掏出一张画像。 就在他要将画像递到美人手中的时候,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他动作一顿,紧接着迅速转过身去,以一种掩耳盗铃般的姿态,慌忙地将画像上方标注着“通缉犯”三个醒目大字的部分撕扯下来。 那张被撕下的纸条在空中飘然而落,庄砚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抓住,胡乱地塞进了袖口之中。 做完这一切后,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才缓缓转过身来,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嘻嘻的表情,若无其事地将画像递给了美人。 美人疑惑地接过画像,仔细端详起来。 只见她那如柳叶般细长的眉毛微微一蹙,迟疑地开口说道:“公子……这画像怎么看起来如此眼熟,好像是官府抓人时所绘制的图像啊?而且,这……这画上之人虽说容貌也算端正,但远远称不上美得人神共愤吧......”说着,她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庄砚,似乎想要从他那里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庄砚赶忙摆手,“没有的事儿,他怎么可能是通缉犯!你可别被他这副样子骗了,这人可擅长易容啦,上面的样貌必不是他本来的样子,因着长得实在好看,不好意思以真面目示人,所以啊,你找他的时候可别光盯着他的脸看,那张脸不真实,都不知道换过多少回了,你得看他的身材,知道不?还有就是他行走的姿势!” 美人听得一知半解,“行走的姿势?” “对呀,他最近进了个戏班子,那老板非让他学什么腿瘸的人该怎么走路,所以你得特别注意他走路的姿势!”庄砚瞎忽悠着,“还有他本人的身材,就是那种高高瘦瘦的,腰肢细细的……” “你说的可是他?”伴随着清脆悦耳如黄莺出谷般的声音响起,另一个美人身姿婀娜地伸出纤细如玉笋般的手指,轻轻指向自己的身后。 庄砚闻声一顿,下意识地顺着她所指引的方向望去,只见商九手里紧紧拽了个人,就是他所描述的那般,此刻正被迫迎面朝他走来。 庄砚瞬间怔愣在地。 他这费口舌的功夫,他的上司不声不响就把那贼子擒住了! 商九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愣着做甚,跟我回去。” 庄砚一脸失落,“哦……” * 金銮殿 楚云骁于午后小憩,醒来时已日暮西沉,身旁更是空落落的,令他颇为不适。 他起身叫人更衣。 待到系腰封之时,帝王眉峰微蹙,“皇后送朕的那条腰封哪去了?” 宫侍们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赵德全连忙应道:“陛下,前些时日您歇在凤鸾宫时,便落在那儿了。” 楚云骁闻言,神色缓和了下来,唇角上扬,“是朕忘了,想来皇后已然替朕好好收着。” 赵德全汗颜,心道:陛下向来记性好,怎会忘了这事儿,还是皇后赠予陛下的东西…… 未等他想个明白,楚云骁又开口道:“皇后说要过两日才回来。” 赵德全皱眉,表示不解。 楚云骁:“朕头疼得紧。” 赵德全:“?” 楚云骁:“宫里的太医也没能将朕的头疾治好,累得皇后十分忧心。” 赵德全:“……” 这下他可算听明白了。 皇上这是在想皇后呢,顺带炫耀了一番皇后对他的好。 第79章 不速之客 清凉居 洛思言面色难堪地坐在庭院中。 他想不明白,以他这倾城之姿,不说是绝世容颜,可也算是人中翘楚,哪个男人见了不会心动? 在他那个世界,多的是追他的。 怎么到了这儿,竟被拒了回去。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拒绝。 不,应该是从未有人面对他的好意而视若无睹。 楚云骁却是一个! 洛思言不甘,越是难搞定的人不就越有挑战么? 以他从前看书的那些经验,此刻他所攻略的这个对象,前期对他百般抗拒,定是口是心非,多接触几次就好了,现在皇帝面前刷存在感,次数多了,皇帝就开始记着他了,慢慢的也就……说不定后期会来一场追妻火葬场呢! 这么一想,洛思言又有干劲了。 可转念一想,中午那会献殷勤之时,被冷漠拒绝,还差点人头不保,洛思言又有些不确定了。 他也并非故意效仿皇后,只是他平常也喜欢素衣,怎么就不能那般穿了?难道这打扮只许皇后一人所有不成? 洛思言开始愤愤不平。 “不让穿就不穿,又不是只有那种穿衣风格!换种风格说不定还能让皇帝眼前一亮呢!” 他就不信了,他还能玩不过那些个古人! * 徐舟野坐在饭桌前,眼神游离,机械般地将饭菜送入口中,仿佛思绪早已飘到九霄云外去了。 徐老将军看着儿子那副魂不守舍的心不在焉模样,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忧虑。 他放下手中碗筷,关切地开口问道:“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听到父亲的询问,徐舟野猛地回过神来,连忙摇头否认道:“父亲,您别担心,孩儿没事。” 说罢,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转向了父亲碗中的食物,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开口问道:“父亲,您觉得孩儿以往做的饭菜味道如何,可否还能下咽?” 徐老将军被儿子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一愣,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应道:“啊?这个嘛......能吃啊,当然能吃了!谁说不能吃?” 他可不愿承认,每次艰难咽下自家小儿所做的那些毫无滋味的饭菜后,他都会悄悄找来一大堆味道浓烈、重口的吃食来压一压那股子寡淡无味之感。 只是面对儿子满怀期待的眼神,他又怎能忍心说实话呢? 徐舟野显然对父亲的回答并不是十分相信,满脸狐疑地追问道:“当真如此吗?早知道这样,今晚这顿饭就由孩儿来掌勺好了,也好亲自尝一尝自己的厨艺到底如何。” 徐老将军一听,手中的筷子差点落地,“咳咳……锦儿啊,你如今贵为皇后,这些事便不必亲力亲为了,少做些,更何况圣人常说君子远庖厨。” 徐舟野蹙眉,“父亲,您或许对“君子远庖厨”存在误解。圣人之语,其义并非是说君子不入厨房,不涉烹饪之事,而是着重于君子当具仁心,不忍目睹杀生之举,故而选择远离庖厨。” 徐老将军听到儿子所言,眼神不自觉地闪烁了几下,心中暗自有些发虚。 他那饱经风霜的脸上,此刻竟浮现出一丝窘迫和些许不悦之色。 想他堂堂一介武将,驰骋沙场多年,最厌烦的就是那些咬文嚼字、文绉绉的词藻。 平日在朝堂之上,没少因为不善言辞而被那些文官们怼得哑口无言,根本无法招架。对于他来说,能够勉强读懂文字表面的意思就已经算是大功告成了,哪里还会有心思去深究其中蕴含的真正意义呢? 徐舟野将父亲的神情尽收眼底,嘴角微微上扬,轻笑一声说道:“小事儿,孩儿听您的,日后不再捣鼓这些东西了。” 徐老将军闻听此言,原本黯淡无光的双眼瞬间亮了起来。 然而,他很快就想到要在儿子面前维持住自己一贯严肃威严的形象,于是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下巴处略显花白的胡须,故意装出一副深沉稳重的样子说道:“其实吧,倒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只要是你真心喜欢做的事情,尽管放手去做便是。只不过为父实在不忍心看到你为此过于劳累操心啊。” 徐舟野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父亲的一番苦心,接着说道:“想来味道应该不会太差,陛下品尝过后都未曾表示过难吃。” “什么!”徐老将军听闻这话,不由得大吃一惊,差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调整好情绪,重新恢复到往日那种端庄肃穆的模样,清了清嗓子解释道:“咳咳……我的意思是看来你跟陛下之间的关系相处得相当融洽,为父很是欣慰。” 难以想象!皇帝吃了之后是什么表情...... 徐舟野笑意不减,就在他刚要张嘴说话的时候,一旁的侍卫悄无声息地走上前来。 只见那侍卫靠近徐舟野的耳畔,压低声音,轻声细语地向他传达着某些重要的消息。 徐舟野静静地聆听着侍卫的话语,不时地点头表示明白。 待侍卫说完之后,他沉稳地回应道:“嗯,我已经知晓了,你暂且退下到一旁等候我的吩咐吧。” “遵命!”侍卫恭敬地拱起双手,领命后转身离去。 看到这一幕,坐在桌旁的徐老将军不禁心生疑惑,连忙询问道:“怎么了?” 徐舟野赶忙安抚道:“父亲莫急,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您还是赶紧趁热吃吧,不然饭菜很快就要凉了。”说着,他还为老父亲夹了一筷子菜放入碗中。 * 夜幕低垂,海天相融。 海风呼啸,浪花猛烈撞击礁石,发出阵阵轰鸣。 出海捕鱼的渔夫趁着天还没彻底暗沉,纷纷收拾上岸回家。 “嘿呦老王,今日收获颇多啊。” 渔夫一边手脚麻利地整理着手中的渔网和鱼竿,一边扭头看向旁边正在收网的王成,眼中满是羡慕之情。 人虽长得其貌不扬,这打渔的功夫可不比其他人差,怪不得人家能赚钱。 听到旁人的称赞,王成微微一笑,谦虚地回应道:“不过是运气好罢了。”说话间,他从刚刚收起的网中挑出一条肥硕的大鱼,随手扔向那渔夫的篓子里,“趁着新鲜回去给嫂子炖锅鱼汤。” 渔夫见状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我家娘子知道了肯定高兴!等哪天你有空,一定得到我家里来吃顿便饭呐。” 王成笑着点了点头,表示应允。随后,他继续有条不紊地收拾起自己的东西,然后踏步回到自己的住所。 当他轻轻地打开那扇用竹条编织而成的篱笆门,缓缓地踏进这座小院时,便听见孩子的阵阵嬉笑声。 与此同时,还有陌生男子的嗓音夹杂其中。 王成的心猛地一沉。 他来不及多想,脚下生风,步伐急促地朝着屋前飞奔而去。 很快,一声沉闷的“砰”响骤然响起,原来是那扇原本紧闭着的木门被他毫不留情地用力推开了。 “若儿!”王成心急如焚地大声呼喊着,声音中充满了焦虑和担忧。 “爹!”坐在那张四方木桌旁的小男孩听到王成熟悉的呼唤声后,立刻兴奋地站起身来,迈着小短腿快速跑向王成,并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王成的大腿。 此时,屋内的另外两个人也因为这突然闯入者的出现而有所反应。 他们一个站着,戴着面具,腰间别着一把利刃,身姿挺拔;另一个则坐着,头戴帷帽,姿态优雅。 两人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来,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门口处一脸怒容的王成。 王成迅速将孩子护到自己身后,然后面色凝重且严肃地直视着眼前这两个来历不明的外人,冷冷说道:“王某向来与二位素昧平生,今日你们如此贸然闯入我家,怕是有些不合礼数罢?” 话说完之后,他的眼睛迅速地瞥向了那个站立在不远处的男子腰间上别着的武器。 就在这一瞬间,他原本还算镇定的脸色突然发生了变化,一抹惊慌之色瞬间涌上脸庞。 紧接着,可以看到他以极快的速度转身,毫不犹豫地伸出双臂,一把将站在自己身后的孩子紧紧地抱入怀中。 然后,他没有片刻耽搁,迈开双腿,脚步匆忙而凌乱地向着门外奔去。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急促,似乎后面有着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着他们。 徐舟野见状,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同时对着身旁的侍卫挥了挥手,示意他一同追上去。 第80章 为我所用 王成紧紧地抱着孩子,脚下生风般朝着岔路狂奔而去。他的呼吸愈发急促,每一次喘息都像是要把整个胸腔的空气抽干似的,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浸湿了衣衫。 而被他抱在怀中的王若,那张稚嫩的小脸上却满是新奇与兴奋。他眨巴着大眼睛,小手挥舞着,高声喊道:“爹,咱们这是在和叔叔们玩你追我赶吗?好好玩啊!” 王成一边拼命奔跑,一边艰难地回应道:“是啊,所以爹爹得跑快点才行,不然就被抓到了,被抓到了可就不好玩了!” 听到这话,王若更是激动不已,拍着手欢呼起来:“好耶好耶!那爹爹你跑快点!叔叔们快追上啦!” 王成闻言,心中一阵苦涩,但还是咬咬牙加快了步伐。然而,长时间的奔跑让他逐渐力不从心,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也不知道究竟跑了多久,王成终于支撑不住,跑到一处山林中时停下了脚步。他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 此时的王成只觉得自己全身虚脱无力,再也没有一丝力气继续逃跑了。就在这时,王若突然指着不远处惊叫道:“爹!他们过来啦!” 王成心头猛地一紧,原本虚弱不堪的身体竟瞬间爆发出一股力量。 他一个激灵站直身子,急忙将孩子放下来,目光坚定地看着王若说道:“若儿,爹爹和你说实话罢,他们不是在跟咱们玩耍,而是来追杀你爹的。爹爹留下来断后,你赶紧朝树林深处跑,跑得越远越好,千万不要回头!记住了吗?”说罢,王成转身面对即将到来的人,摆出一副决一死战的架势。 王若一脸困惑地望着王成,眼中满是不解之色,“为什么啊爹?叔叔们看起来并不像坏人呀!” 王成心急如焚,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落下,他一边奋力推开王若,一边急切地说道:“孩子,你快走啊!爹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那么多了!”说着,他用手指向一条蜿蜒向上的小道,“你顺着这条道一直往上跑,就能离开这里,快点儿!” 王若倔强地站在原地不肯挪动半步,泪水瞬间夺眶而出,他哭喊着:“我不!我不走!我就要爹爹在一起!” 王成又气又急,大声吼道:“快走!别磨蹭了!” 但王若依旧死死抱住王成的腿,边哭边摇头,“我不!我绝对不会丢下爹爹自己跑的!” 就在父子俩僵持不下的时候,徐舟野带着他的侍卫匆匆赶到了现场。 然而,父子俩还继续上演着“你走我留”的戏码。 看到眼前这一幕的徐舟野:“……” 有这推搡的功夫,早就可以抱着孩子再多跑一段路了。 王成见到徐舟野他们停下脚步,脸色变得煞白,他满脸惊恐地将王若紧紧护在身后,怒目圆睁,破口大骂道:“你们这些混蛋还有完没完?老子都已经隐姓埋名逃到这个鬼地方来了,居然还是被你们给找到了!明明就是卫芙那贱人先欺辱我的!老子还没来得及去找她算账报仇呢,你们倒好,竟然想要杀人灭口!” 徐舟野闻言,眉头微蹙。 尚未等到他张嘴回应,一旁的王成已然怒不可遏,继续破口大骂起来:“哼,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了,就算老子今儿个命丧黄泉,变成了那阴曹地府中的厉鬼,也绝对不会轻饶那个贱货!我要狠狠诅咒她,让她遭受这世上所有的屈辱,怀着满腔怨恨悲惨死去!而且死后也只能沦为一缕无依无靠的孤魂野鬼,饱尝被其他恶鬼肆意吞噬的痛苦折磨......” 徐舟野就这样默默地站在原地,安静地听着王成那充满愤怒与仇恨的谩骂声。 不知过了多久,待王成终于骂累了,声音渐渐停歇下来之后,徐舟野这才不紧不慢地迈动脚步,缓缓走上前去。 此时的王成出于本能反应,下意识地将王若紧紧护在身后,满脸愧疚之色,泪水止不住地从眼眶滑落,滴落在脚下的土地上,他颤声道:“孩子啊,都是爹爹不好,当初要是我没有收留你,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般见血的下场......” 小小的王若早已被吓得哇哇大哭起来,他一边抽泣着,一边用颤抖的小手紧紧抓住父亲的衣角,哭喊道:“爹!我怕……呜呜呜......我怕血……” 王成的心犹如被千万把利刃同时刺穿一般疼痛难忍,他赶忙将孩子用力拥入怀中,试图用自己单薄的身躯为其遮挡一切恐惧与危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可奇怪的是,预期中的剧痛并未降临到他们身上。 王成满心狐疑,心中暗自揣测对方究竟意欲何为。于是,他壮起胆子,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想要看个究竟。 却只见眼前的徐舟野神色平静如水,手中拿着一块洁白如雪的手帕,正朝着他们递过来,并缓声说道:“阁下莫要惊慌,我并非那卫家之人。恰恰相反,我跟那卫芙之间也有不少过节。” 王成傻了,不知该信还是不信。 徐舟野见他不肯接过手帕,便收了回去,轻笑道:“我要真是卫家的人,早在你进屋之前就把你一刀了结了。再者说,要不是我们及时赶到,恐怕你家孩儿就要被了贼人掳走了。” 王成听到这话后,心中猛地一紧,急忙将目光转向一旁的王若,声音略微颤抖着问道:“若儿,这位叔叔说的是不是真的呀?真的有坏人闯进咱们家里来了吗?” 原本还在哭泣不止的王若,突然间止住了哭声,他眨巴着那双红肿的眼睛,呆愣愣地点了点头,带着哭腔说道:“爹爹,是真的......叔叔们可厉害了呢,他们几下子就把那些坏家伙全都吓跑啦!” 王成听完孩子的话,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他伸出手,无比温柔地轻轻拍打着王若的后背,试图安抚受到惊吓的孩子。 紧接着,王成低下头去,陷入了一阵沉思之中。过了一会儿,他缓缓抬起头来,用一种疑惑而又警惕的眼神盯着徐舟野,开口问道:“那你们究竟所为何来?” 徐舟野微微上扬嘴角,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在他俊美的面容上绽放开来,“当然是要你……”顿了顿,“为我所用。” 第81章 此等借刀杀人之事,岂有不为之理? 诏狱 商九面无表情地靠着太师椅,手臂随意地搭在扶手之上,且手里握着一把精致的小刀,手指灵动地翻转把玩着,那小刀在他手中犹如有生命一般,飞速旋转,闪烁着寒光。 而另一边,庄砚满脸怒容,一双眼睛凶狠地紧紧盯着被绑缚在巨大十字架上的那个男人。他咬牙切齿地质问道:“快说!你究竟为何要盗取城中药铺的各种药材?” 此时,被绑在十字架上的男人肤色发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下来,浸湿了他凌乱的头发。 面对庄砚的质问,他只是冷冷一哼,强忍着身体的饥饿说道:“哼,与其让那些珍贵的药材落入那些奸人的手中,被他们用来谋取私利,倒不如由我将其取走,好好研究一番,这样才能真正救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听到这话,庄砚不由得皱起眉头,心中满是疑惑和恼怒,喝道:“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男人见状,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冷笑,继续说道:“官商勾结,鱼肉百姓,此等恶行你们视而不见。反倒来追究我这个无名小卒,真是可笑至极!”说到激动处,他竟然朝着庄砚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 “你!”庄砚下意识地往后一跳,脸上满是惊愕之色,“你你你……有辱斯文!”话落,竟也学着对方的样子,狠狠地朝着那人啐了一口。 商九见状,一脸嫌弃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实在是没眼看下去了。 只见他缓缓收起手中那把锋利的小刀,然后站起身来,径直朝着庄砚走去。 待到走到庄砚身前时,他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眼神冰冷如霜,口中冷冷地说道:“你可得好好庆幸是我们将你逮捕,而非官府之人。倘若换做是官府出手,他们可不会有这般闲情逸致在这儿陪你慢慢耗着。只怕到时候,还不等你有开口争辩的机会,就已被定了罪。” 男人听到这话,不禁抬起头来看向商九,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与嘲讽之意,冷笑一声道:“呵呵……就算这里能让我有争辩的机会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会屈打成招?” 商九微微一挑眉,似笑非笑地反问道:“那么请问这位仁兄,我们可有对你动用过任何刑罚手段?” 男人顿时语塞,但很快便又咬起牙关,恨恨地说道:“你们虽然未曾对我用刑,可却不让我吃饭,这难道不算一种变相的折磨吗?” “……” 篱笆小院 王成静静地听着徐舟野的计划,再听到自己要亲自上阵欺辱卫芙时,脸色十分难看。 他那双眼睛充满警惕地盯着眼前这个头戴帷帽、看不清面容的神秘男人,嘴唇微微颤抖着,迟疑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说道:“此事非同小可,王某恐怕难以胜任!” 徐舟野闻言,轻描淡写地回应道:“她昔日对你的所作所为,你难道不心怀怨恨?如今有一个千载难逢的契机呈现在你面前,只要你能顺利将她的名誉彻底摧毁,那就无异于直接取了她的性命。并且,事成之后,我会确保你的安全,让你无需担忧。反之,倘若你企图通过杀人来宣泄心中的愤恨,那么事后必定会被官府缉拿归案,这样的结局难道是你所期望的?” 王成听到这里,心中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霍然站起身来,低喝道:“你不懂!别说是让我去欺辱她了,就算只是远远地看上她一眼,我都会觉得无比恶心!这种事情我绝对做不出来!” 徐舟野见状,却只是轻轻地颔首,表示理解。然后他语气平静地继续说道:“也罢,你若不愿我也不强求。大不了我随便去找个穷凶极恶之徒来办就是了,反正对于他们来说,这种事情也不过是家常便饭而已。但是你可一定要想清楚了,杀人可是要偿命的。一旦你因此丢了性命,那你的孩子又该如何?” 听到这话,王成原本坚定的态度开始出现了一丝动摇。他的眼神变得有些迷茫和无助,“我......” 见他有态度所松动,徐舟野趁势说道:“你可知击溃她最后防线的关键所在?”说着面色沉静地轻抿一口茶,“她往昔对你肆意凌虐,你在冲动之下受了牢狱之灾,获释后卫家欲取你性命以除后患……倘若此刻,你现身于昔日欺辱你的仇家面前,令其名誉扫地,你觉得,这对她是否会是沉重一击?” 王成的内心依旧充满着犹豫和纠结。毕竟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如果稍有差池,不仅自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就连家人恐怕也难以幸免。 此时,徐舟野见王成迟迟未做决定,便继续劝说道:“只要此事得成,我定然不会亏待你。届时,我会为你置办一处宅邸,附加田产铺子,位置由你选定。至于你的孩子王若,现今也到了该入学堂受教的年纪。这点你无需担忧,我自会替他安排京中最为杰出的先生来教导他读书识字。倘若他能潜心向学,或许还能步入仕途,成就一番大业。” 王成听完这番话后,手指下意识地捏住了衣角,同时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屋内那个已经沉沉睡去的王若。一想到孩子的未来有可能因此而改变,他的心不禁动摇起来。 然而,尽管如此,王成的心中仍然存有一丝疑虑。他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当真能够保证兑现这些承诺吗?” 他实在想不明白,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能够如此轻松地许下这般诱人的条件。既然拥有如此强大的实力,想要除掉卫芙那样的贱人岂不是易如反掌之事?为何还要找上自己帮忙呢? 仿佛看穿了王成心中所想一般,徐舟野微微一笑,缓缓解释道:“有时候啊,所谓的身份地位反而会成为一种束缚和阻碍。即便是那坐拥天下、掌握生杀予夺大权的皇帝,在处置那些犯下罪行之人时,也需寻觅一个恰当的托辞或由头。需知,杀一个人或许可以不需要任何缘由,但在当下这个世道,哪怕只是杀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亦必须捏造一个能令人信服的理由,以塞众人之口。” 当然,此等能够借刀杀人之事,岂有不为之理? 王成心中依旧有些纠结不定,他坐在那里,眉头紧锁,目光闪烁,似乎内心正在经历着一场激烈的争斗。 而徐舟野则显得淡定从容许多,只见他轻轻抿起嘴唇微微一笑,然后缓缓站起身来,准备转身离去。 只听他轻声说道:“我刚才所言已甚是明晰,你若无意,我大可另寻他人。毕竟此乃于双方皆有益处、可实现互惠共赢之美事,但你既不应允,那我自然也不会强求。” 说完这番话后,徐舟野便迈开脚步,做出一副真要离开的样子。 就在这时,王成突然压低嗓子喊道:“等等!” 听到这个声音,徐舟野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王成。 此时的王成不再像刚才那般犹豫不决,他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狠狠地瞪着徐舟野说道:“你所许诺给我的那些好处要是没有兑现,哪怕拼个鱼死网破,我死也要拉你一起垫背!” 面对王成如此决绝的话语和凶狠的眼神,徐舟野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平静地回答道:“好,一言为定。” 第82章 这倒是个美名 事情顺利谈妥之后,徐舟野深吸一口气,神色疲倦地出了小院,开始着手准备启程离开此地。 只见他步履从容地走到拴着马匹的柱子旁边,动作利落地解下那根紧紧缠绕在柱子上的马绳。 接着,他轻轻拍了拍马背,温柔而熟练地将马头调转了一个方向,然后身形矫健地翻身跃上了马背。 就在这时,一直在一旁静静等待的侍卫玄柒也迅速上了自己的坐骑。 他是徐舟野出宫前,楚云骁指派给徐舟野的侍卫,不止是他,暗中还有一众暗卫随行相护。 此刻玄柒见皇后精神欠佳,不禁心生忧虑。 他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劝说道:“公子,这一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地奔波到此,属下怕您身体吃不消,要不就在此处歇息一晚,等到天亮之后再出发赶路如何?” 徐舟野闻言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回答道:“天亮之前务必赶回皇宫。今日是卫贤返京之日,宫中为此特地设宴接风洗尘。我若是不能及时赶回去赴宴,恐怕会引起他人的无端猜忌。” 听到这番话,玄柒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便也不再相劝。紧接着,他高高扬起手中的马鞭,在空中划出一道清脆的响声,然后驱动胯下骏马,紧跟在徐舟野身后疾驰而去。 * “喂!我说,这都快一夜过去了呀,你究竟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才肯开口啊?到底是谁和谁相互勾结?你要是再这么一直憋着不肯吭声,那我可要回去睡大觉喽,真是困得要命,感觉自己快要死了一样。” 庄砚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用手揉着那双布满乌青、毫无神采的眼睛,有气无力地瘫坐在那张太师椅上。 此时,与他一起负责审理此案的商九因着临时有事,先一步离开了。不过,在临走之前,商九嘱咐过庄砚,如果他不能从这个人嘴里撬出些有用的信息来,那就休想闭上眼睛休息片刻。 被五花大绑在十字架上的那个男人却显得格外悠闲自在。 男人叫向恒。 只见他微微眯起双眼,饶有兴致地盯着庄砚的脸色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莫名其妙地反问道:“你是否时常感到乏力,食欲不振,且厌油腻之物?” 庄砚听到这番话,原本昏昏欲睡的脑袋瞬间清醒过来,他猛地坐直身子,目光充满警觉地紧盯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提高嗓门喝问:“什么意思?” 然而,面对庄砚的质问,向恒只是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这下子,庄砚心中的好奇心就像被猫爪子挠痒痒似的,越来越强烈。他忍不住站起身来,快步走到男人跟前,急切地说道:“你快说!只要你能开口,我马上就让人给你再烧一只香喷喷的烤鸭送来!” 向恒一听说有烤鸭吃,两只眼睛顿时放出光芒来,他赶忙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说道:“咳咳,其实吧,你这也不算什么不治之症,挺常见的。尤其是像你们这些平日里喜欢喝酒的人呐,更容易染上这样的毛病……” 庄砚紧紧地蹙起眉头,满脸的不情愿,大声嚷嚷道:“那我还得戒了这酒不成?” 向恒郑重地点了点头,一脸严肃地说道:“酒喝多了可不只是伤胃那么简单,它对肝脏的损伤也是极大的。你看看你如今出现的这些症状,就是因为肝脏已经被伤到了。要是往后你仍然这样放纵自己,继续嗜酒如命,那么你的牙、你的肝、你的心,乃至连你的肾......” 当听到“肾”这个字时,庄砚的心猛地一激灵,像是被人突然踩了一脚似的。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向恒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略带戏谑的笑容,接着不紧不慢地说:“你这肾一旦受到损害,那后果可就严重咯!到时候,你以后在房中的那些事儿恐怕也就力不从心啦......” 庄砚心咯噔了一下。 他可是个男人,这种事怎么能……再说以后不管和谁在一起,可都是要一展雄风的! “小事儿,我观你面色,也不似重欲之人,你若那方面不行,那就找个很行的,你只需好好躺着便能享受那极乐之趣,岂非快哉!” 向恒笑得邪气,未等庄砚出言反驳,他便不知羞耻地继续往下说:“我看呐,就刚刚和你一起的人,我瞧他就是个厉害的,不如……” 话未说完,就被庄砚无情打断:“你这臭流氓,再说些不正经的,当心小爷我大刑伺候!” 说着煞有介事地拿起了一旁的鞭子作势要下手。 向恒只好乖乖闭了嘴。 * 金銮殿 楚云骁身着一袭明黄色寝衣,端坐在那雕刻精美的龙榻之上,他的右手轻轻扶着额头,眉宇间透露出难以掩饰的烦躁之色。 “这个时候前来,可有急事?” 商九身形一顿,低头恭敬地拱手行礼道:“陛下,属下半夜冒昧前来,实有要事禀报。不知陛下可还记得您先前在太后寿宴上处置了一些高门子弟?如今此事已传遍京城大街小巷,且各种流言蜚语愈演愈烈,属下担心此等流言会对陛下不利。” 楚云骁闻言,缓缓抬起眼眸,目光如寒星般冰冷地注视着商九,声音低沉而威严地问道:“哦?都传出些什么来了?” 商九犹豫片刻,似乎有些害怕触怒眼前这位尊贵的帝王,但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回答道:“回陛下,如今外界所传言论,愈发荒诞不经,更有甚者,还说......” “说什么?”楚云骁挑眉。 “说陛下您......堪比帝辛!”商九硬着头皮回道。 楚云骁不怒反笑,“这倒是个美名。” 商九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位喜怒无常的皇帝,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沉默不语。 楚云骁起身,负手缓缓踱步到窗前,凝视着窗外的景色,悠悠说道:“真当朕看不透他们?那些人能是什么良善之辈,无非是仗着些许家世,便肆意欺凌弱小,草菅人命。朕此次也算是为天下子民除却了一批祸患罢。” * 卯时初至,天色尚处于黎明前的朦胧状态,天空只是微微泛起鱼肚白。 小太子睡眼惺忪,却被人硬生生地叫醒,被迫从温暖舒适的被窝里冒出头来。 尽管心中百般不情愿,但迫于无奈还是艰难地下了榻。 只见他那张小脸上满是哀怨与不满,嘴巴撅得老高,仿佛能挂上一个油壶。 一旁伺候着的宫女们赶忙上前,手脚麻利地帮小太子更衣、洗漱。 然而,楚鹤远始终阴沉着脸,对这一系列动作显得极为抗拒。 站在一旁的十安将小主子的神情尽收眼底,自然明白他此刻满心的怨气。于是,十安轻声细语地安慰道:“殿下,您就暂且忍耐一下吧。权当是一次难得的历练机会。” 听到这话,楚鹤远不禁冷笑一声,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嘲讽之色:“哼!他卫定忠的面子可真是大得很呐,居然还要劳动本太子亲自前去迎接。真不知他那张脸是否够厚,能不能承受得起孤笑脸相迎呢?”言语之间,充满了对卫定忠的不屑和轻蔑。 十安见状,连忙再次出言劝解:“殿下息怒,卫将军毕竟守护了我朝边疆多年,使得边境得以安宁太平。如此赫赫战功,让殿下您前去迎接也算合情合理呀。” “哦?是吗?照你这么说,倒是本太子错怪他了?他卫大将军确实是功不可没,是孤高攀了呗。”楚鹤远一边说着,一边紧紧咬住嘴唇,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等孤再长大一些,这鸟不拉屎的边疆,孤亲自去镇守!不过……似乎从未听闻有过太子去戍守边疆? 楚鹤远那颗小小的脑袋里,却有着大大的脑洞。他越想越觉得有趣,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肆意驰骋着。 突然间,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脑海,让他猛地抬起头,满脸好奇地看向十安,迫不及待地问道:“十安,你快跟孤讲讲,父皇在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到底都在做些什么啊?” 以往每次他问到这类问题时,十安总是紧闭双唇,不肯吐露只言片语。 不是推托说他年龄尚小,知晓过多事情难以消化;便是找其他借口敷衍了事。 可如今,自己好歹也算长大了一些,而且还曾偷偷在民间听到过各种各样有关父皇的传闻。 有人说他父皇是个心狠手辣、杀兄弑父之人;还有人谣传他父皇其实是个身世来历不明的……种种说法千奇百怪,荒诞不经到了极点。 这些传言楚鹤远自是不信。 正因如此,他才更想要从十安这里探听出真相。 毕竟,十安以前可是一直跟随在父皇身旁的暗卫啊,想必对于过往之事必定知之甚详! 十安见小主子这么好奇,无奈地叹了口气。 楚鹤远见状,叫退了一旁候着的宫侍。 然后兀自靠到贵妃榻上,比了个“请说”的手势。 十安:“……” 沉默半晌后,十安缓缓开口。 “陛下于殿下这般年纪之际,已然挥剑御敌……” 十三岁时即统兵荡平梁、晋两国联盟。而后被立太子,入主东宫。 十四岁登基称帝,起年号为平昭。 十六岁御驾亲征,将势不如前的夏、周两国吞并,一统天下。 十七岁施行新政,废除“仁孝治国”之策,转而以“法”治国。 二十岁创立女子学堂,完善“女官制度”,使天下女子皆能读书明理,有官可做。 而今不过二十五岁的帝王,便将魏国治理得井然有序百姓得以安居乐业。 …… “没想到父皇如此厉害!”楚鹤远目光沉稳,面露钦佩之色,“可为何还会忌惮皇祖母呢?” 十安轻咳一声,缓声道,“忌惮倒也言过其实,我大魏开国之际,太后乃至皇后皆握有兵权,可摄政,但权力不可凌驾于帝王之上。至先帝这一代,外戚的实权虽有所削弱,但仍有一定权力,只是不可临朝摄政。谴兵调兵之事还需有大臣扶持,而现今太后手中握有部分兵力,且有一些守旧之人站在太后那边,陛下处理起来颇为棘手。再者,这朝堂之上,忠臣不可或缺,奸臣亦有其用,他们中虽有部分人以太后为尊,然终究也是为大魏着想。” 楚鹤远瞬间了然,“其实只要皇祖母清心寡欲,不觊觎那皇权,父皇想必也不会与她计较了罢。” 十安微微颔首,“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至于传言中杀兄弑父一事,这一点十安实难断定。他当时虽是皇帝的暗卫,可真正接触的一些重要事物并不多,基本是商九在完成。 不过仔细想想,先帝和那些个皇子们的死确实有些蹊跷。 且说这先帝,起初身体尚佳,然却每况愈下,终至病殁。 再说这大皇子和二皇子,这两位皇子是先帝还未登基之前,背着先皇后与何氏所生。 再后来先帝登基之后,才将这两子记入宗祠。 因此,本该身为长子的楚云骁,一夕之间多了两位年长于他的皇兄。 不过没过多久,大皇子死于谋逆,二皇子也就是现在的越王,病榻缠身。 在这之后,皇室的子嗣犹如雨后春笋般不断涌现。 可时至今日,帝王尚存于世的兄弟姐妹们已然为数不多。 其中,越王、淮王以及尚且年幼的梁王得以幸存。至于诸位公主殿下......那些心怀野心的,大多已被远嫁到边远部落;而那些清心寡欲之人,则获赐了封地,自此过上了与世无争的生活。 而皇子们的死,多为夭折、病故亦或是牺牲于战场。 譬如姜太后所生之子,便是在三岁时离奇夭折…… 想着想着,十安突然感到一股凉意从脖颈处传来,不禁打了个寒颤。他心中暗自思忖着,自己竟然在这儿与太子谈论起政事来了,还肆意揣测帝王,简直是不知死活。 不过好在这里就他们两个人。 念及此,十安松了口气。 第83章 轻视 徐舟野一路快马加鞭,终于在天刚破晓之际抵达了皇宫。晨曦透过云层,柔和地洒落在凤鸾宫之上,仿佛给这座宫殿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巾。 徐舟野心里暗自揣测,这个时辰,帝王想必正在宣政殿与大臣们商议国家大事。于是,他没有丝毫耽搁,径直朝着自己的寝宫走去。 进入寝宫后,徐舟野来到了镜台前,轻轻卸下头上戴着的帷帽和发簪,一头如墨般的黑发顿时倾泻而下,宛如一道黑色的瀑布。随后,他仔细地洗漱净手,准备好好放松一下疲惫的身心。 接着,他唤来了宫人,吩咐他们备好热水以供沐浴。 宫人们领命而去,迅速忙碌起来。 过了好一阵子,热气腾腾的汤水被注入了宽敞的汤池中,水面上还漂浮着洁白的花瓣,散发出阵阵迷人的芳香。 徐舟野挥手示意伺候的宫人退下,然后独自一人开始宽衣解带。 当他脱去身上的外袍,只剩下最后一件单薄的衣物时,突然间,一双骨节分明、强劲有力的大手从身后环抱住了他的腰肢。 与此同时,一阵温热的气息吹拂在他的脖颈处,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朕来伺候皇后沐浴。”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徐舟野瞬间怔住了,心跳也不由自主地漏跳了半拍。 他转过头,略带惊讶地看向来人,疑惑道:“陛下……您此时不应该在宣政殿么……” 楚云骁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宠溺的笑容,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他一边动手解开怀中人的衣襟,一边说道:“今日朝会推迟,便趁着这空隙来见一见朕的皇后。” 话音未落,徐舟野的衣衫已被帝王毫不犹豫地褪去,滑落至脚下。紧接着,楚云骁将其腰身一转,让怀中之人与自己四目相对,片刻后俯身低头,精准地擒住了那张令他朝思暮想已久的唇瓣。 楚云骁的手也没有闲着。 他轻轻探出其中一只手,宛如呵护稀世珍宝一般,紧紧地牵住了怀中人的手,引领着徐舟野的手指,缓缓地解开了自己身上那件华丽的衣裳。 随着衣衫的逐渐敞开,帝王那健硕的胸膛和紧实的腹肌若隐若现…… 与此同时,两人的双唇依旧热烈地交缠着,仿佛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他们沉浸在这激情四溢的热吻当中,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 就在这忘我的亲吻之间,他们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朝着那弥漫着热气的汤池一步步靠近。 终于,在不经意间,两人双双跌入了那温热的汤池之中。 水花四溅而起,如同绽放的花朵般美丽动人。 然而,他们却无暇顾及这些,只是在水中继续着彼此的缠绵。 池水的温暖包裹着他们的身躯,让肌肤相亲的触感愈发强烈。 帝王的手臂紧紧拥抱着徐舟野纤细的腰肢,将他更紧密地贴向自己。 而徐舟野则如温顺的小猫一般依偎在帝王怀中,气喘吁吁,双颊绯红,眼神迷离而充满爱意。 偌大而宁静的汤池宫内,只有他们急促的呼吸声、轻微的呻吟声以及水波荡漾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一个时辰后。 楚云骁神清气爽地抱着他的皇后走进内殿,小心翼翼地放在榻上,又细心地替他盖上柔软的锦被。 此时的徐舟野确实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他几乎是刚沾上枕头就沉沉睡去,甚至连呼吸声都变得极为平稳和微弱。 楚云骁望着他那安详的睡颜,心中充满了怜惜与疼爱。 他俯下身来,极其温柔地在他光洁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宛如一片羽毛飘落般轻盈。 接着,他直起身子,动作利落地开始将一件又一件的衣服穿戴好。 不一会儿,他便将厚重的朝服穿戴整齐,整个人看上去威严而庄重。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他最后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徐舟野,转身迈步朝着宣政殿走去。 与此同时,城门口。 礼部尚书陆过带领着一群官员们早早地就在此等候多时了,他们一个个都神情肃穆、身姿挺拔,如同一排笔直的青松屹立在那里。 位于队伍最前端的楚鹤远,则是面无表情地凝视着远方那逐渐靠近的兵马。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可以清楚地看到为首之人。 只见卫贤身穿着一身威风凛凛的戎装,胯下骑着一匹高大雄壮的战马。 由于常年驻守边疆,风吹日晒之下,他原本英俊的脸庞显得有些粗糙暗黄,下巴处还留着几缕凌乱的胡茬。 然而,这些岁月留下的痕迹不仅没有削弱他的气势,反而更甚。眉宇之间还夹杂着一股难以掩饰的傲气。 卫贤在见到陆尚书以及其他一众官员时,他那双眼眸微微眯起,眼底深处迅速地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屑之色。 仿佛这些达官显贵们在他眼中如同草芥一般微不足道。紧接着,他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站着的小太子,身手矫健地翻身下马,大步流星地朝着陆尚书走去。 见此情景,楚鹤远那张纯真无邪的小脸立刻皱成了一团,小嘴高高撅起,满是大大的不满。 而十安脸都黑了。 他家小太子这么大个人站在这,这卫贤倒好,长着两只眼睛是用来喘气的吗! 此时的陆尚书更是脸色大变,额头上瞬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心中更是惶恐不安。 他连忙对着小太子屈膝跪地,声音颤抖地向卫贤说道:“卫将军啊,太子殿下在此,尔等怎能如此失礼逾越!” 听到陆尚书这番话,卫贤和他身旁的众人这才如梦初醒般将目光缓缓转移到那个小小的身躯之上。 当他们看清眼前这位传说中的太子竟然真的只是一个年幼的孩童时,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各不相同的表情。有惊讶、有疑惑,还有一些难以掩饰的轻视。 对于卫贤来说,虽然早有耳闻太子之名,但却从未亲眼目睹过其庐山真面目。如今一见,发现竟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心中不禁觉得有些可笑。 不过即便内心再如何看不起这位小太子,该有的表面功夫还是得做足的。 只见卫贤稍稍向后退了几步,然后双手抱拳,深深地弯下腰去,做出一副恭敬的模样。 然而,他那看似诚恳的姿态之下,语气之中却分明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傲慢之意,开口说道:“末将等人常年征战在外,久居沙场,已经很久未曾踏入这繁华热闹的昭京城了。今日有幸能够一睹太子殿下的尊容,实乃末将之荣幸。若是方才有所冒犯之处,还望太子殿下多多海涵,切莫怪罪于我等粗野之人呐!” 第84章 封赏 面对卫贤这种不仅不知悔改,甚至还找借口来为自己开脱辩解的恶劣行径,楚鹤远沉着脸,紧闭双唇一言不发。 而一直默默站在楚鹤远身后的十安,则再也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愤怒和不满。只见他不由自主地紧紧捏住了双拳,死死地紧盯着眼前这个嚣张跋扈的卫贤,似乎下一秒就要冲上去将其生吞活剥、剥皮抽筋。 “呵,卫大将军常年驻守边疆,想必是那漫天飞舞的风沙迷了您的双眼,竟然连蟒袍加身的太子殿下都看不清楚了。”十安的声音中透露出毫不掩饰的不悦与嘲讽之意。 一个尚未接受论功行赏的小小将领,居然胆敢对堂堂太子如此无礼傲慢,是真觉得自己的项上人头坚如磐石、牢不可破吗?又或者是天真地以为咱们这位小太子是软弱可欺之辈不成? 听到这番毫不留情面的斥责,卫贤抱拳行礼的动作猛地一滞,随后缓缓抬起头,用一种冰冷至极的目光狠狠地瞪向十安。但十安丝毫没有被他的眼神所吓倒,依旧昂首挺胸、怒目相向。 僵持片刻之后,卫贤突然开口说道:“大人您这话未免说得太重了些吧,末将绝无半点不敬之意啊,请大人千万别跟我们这些整日只知道舞刀弄枪的粗野武夫一般见识呀。” 说完,他对着楚鹤远毫不犹豫地屈膝跪地,但那颗高傲的头颅却始终不肯低下半分,只是低垂着眼帘,继续抱拳行礼道:“我等确实无意冒犯太子殿下,还请殿下明鉴!” 一时间场面陷入一阵沉默。 陆尚书及其一众官员不禁替卫贤捏了把汗。 过了好一会儿,只见楚鹤远迈着不紧不慢、气定神闲的步伐走上前来。他伸出那双白皙柔嫩的小手,稳稳当当地扶起了卫贤,并咧开嘴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说道:“卫大将军,快快起身吧!孤又怎么会怪罪将军呢?反而是将军你一路奔波劳累,实在是辛苦至极啊!” 听到这话,卫贤不由得一愣,心中暗自诧异。 他原本以为这位小太子会因为自己这番举动而气急败坏,甚至有可能会当着众人的面严惩自己。 毕竟按照他原先的设想,如果真出现那样的情况,那么很快就会传遍整个京城,人们将会纷纷议论说太子骄横跋扈、肆意妄为,竟然公然惩处大魏的有功之臣……到那时,再联合朝中那些对太子不满的大臣们上书弹劾,定能迫使这小太子从此安分守己,以后不敢与他姨母争锋相对、争夺高下。 然而此刻,太子的这番举动却完全出乎了卫贤的意料之外…… 待卫贤站起身来之后,他的脸上依旧带着几分疑惑和不解,小心翼翼地偷偷打量起眼前的这位小太子。如此近距离地仔细端详之下,卫贤不禁在心里暗暗责怪自己太多虑了。 瞧着面前这个孩子,不过就是一个天真无邪、稚气未脱的孩童罢了,又能有多少复杂的心机和算计呢? 正当卫贤想得入神之时,突然被一道清脆悦耳且略带稚嫩的声音给打断了思绪。原来是楚鹤远开口说道:“卫将军,烦请你跟随孤一同进宫去拜见父皇。” 卫贤立刻回神,抱拳颔首,“是。” * 皇宫,宣政殿。 楚鹤远及卸了战甲刀枪的卫贤等人步履稳重地走进大殿。 待到临近大殿中央之时,楚鹤远率先停住脚步,他微微躬身,作揖一礼,而后侧身移步至左侧首位,静静站立。 与此同时,跟随着楚鹤远一同进来的卫贤等人,则迅速屈膝跪地,他们低垂着头颅,甚至不敢稍稍抬起头来直视高高在上的龙颜。只听得齐声高呼道:“臣等拜见陛下!”声音整齐划一,响彻整个大殿。 端坐在龙位之上的楚云骁神色淡淡,让人难以揣测他此刻内心的真实想法。 只见他微微眯起双眸,目光缓缓扫过下方跪着的众人,沉默良久之后,方才悠悠开口说道:“诸卿快快请起,你们为我大魏浴血奋战,抛头颅洒热血,于疆场上奋勇杀敌,方才有今日之战果。如今能够得胜归来,朕实感欣慰至极。有诸卿这般忠臣良将,我大魏必能长保昌盛之姿,永享繁荣之景。朕心意已定,特册封卫卿为正三品怀化大将军,并赐予府邸一座,食邑一千。至于其他有功之人,一律官升一级。” 此言一出,跪在地上的卫贤等人脸上顿时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喜悦之色,他们再次谢恩之后,纷纷站起身来。 尤其是卫贤,那张原本就颇为英武的面庞此时更是因为兴奋和骄傲而涨得通红,那骄傲的神情简直快要抑制不住了,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未来荣华富贵、飞黄腾达的景象。 楚云骁扬唇,似笑非笑道:“宫中已为诸位设了接风宴,便请诸位移步保和殿入宴。” “臣等遵旨!” * 凤鸾宫 徐舟野仍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之中,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清禾站在一旁,心中愈发焦急起来。眼看接风宴快开始了,可自家主子却依旧沉睡不醒,没有半点儿想要起身的迹象。她守在床边,进退两难,想叫醒主子又想到皇帝离开凤鸾宫之前嘱咐的话,不得擅自叫醒主子。 正在清禾愁眉苦脸、左右为难之时,忽然听到殿外传来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帝王那熟悉而威严的声音:“你们都下去罢。”这声音由远及近,愈发清晰。 清禾闻声赶忙快步向前,恭敬地福身行礼,正欲开口向帝王禀报徐舟野尚未苏醒之事,话未出口便被楚云骁及时挥了挥手给打断了。 只见此刻的楚云骁仍身着一袭庄重肃穆的朝服,头戴金冠,俊朗的面庞之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让人难以捉摸其心思。 楚云骁再次朝着清禾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清禾不敢有丝毫怠慢,急忙再次福身行了一礼,然后小心翼翼地躬身后退几步,方才转身离去。 待清禾离开之后,楚云骁这才缓缓迈开步子,向着那帐帘垂落的凤榻趋近。 来到榻前,楚云骁伸出手,轻轻地掀起帐帘,随后动作轻柔地坐在榻边。他的目光落在床上那个依旧熟睡中的人儿身上,眼神里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几分柔情。 就这样,楚云骁静静地凝视着徐舟野,也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他才微微俯身下去,将自己的脸庞凑近徐舟野的耳边,用极其温柔的声音轻声呼唤道:“皇后,该起了。” 然而,榻上之人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一般,依旧紧闭双眼,毫无反应。 “皇后?” 楚云骁无奈扬唇,抬手撩开他耳边散落的发丝,那几缕发丝如丝般柔顺,在他指尖滑过,仿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 见人依旧没有反应。 他改了称呼继续轻声唤道:“徐锦。” 话音刚落,原本一动不动的徐舟野突然身躯一颤,下意识地将被子拉过头顶,随后背过身去。 看到这一幕,楚云骁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脸上随即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试图将那个把自己紧紧缩在被窝里的人给拽出来。一边拉扯着被子,一边调侃道:“看来皇后很喜欢朕这样叫你啊。” 听到这话,徐舟野的身子不由得一僵,心中暗自嘀咕起来。 哪有这回事! 分明是每次两人共度床笫之欢的时候,楚云骁总会时不时地唤着他的名字,嘴里还说着那些让人面红耳赤、心跳加速的孟浪之语。 想到此处,徐舟野都觉得自己的脸颊滚烫得几乎能煎熟鸡蛋。 于是,他连忙抬起一只手,遮住了自己那张已经羞得通红的脸庞。 第85章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楚云骁瞧着眼前人的这番模样,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好了,朕不再这样称呼便是,皇后快些起身,随朕一同前往保和殿入宴罢。” 徐舟野听到这话后,方才缓缓将遮挡着脸的手臂放了下来,接着不紧不慢地直起身子,状似不满地瞪了楚云骁一眼,紧接着动作干脆利落地掀开锦被下了床榻。 只见他毫无形象可言地朝着镜台方向迈着步而去。 楚云骁对于他的这个举动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笑得更欢了,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正稳稳当当坐在镜台前、开始动手梳理头发的徐舟野,眼神里的笑意也变得越来越浓。 过不了多久,帝王的目光仿佛失去了焦点一般,肆意地在徐舟野身上游走。 当视线不经意间掠过徐舟野那堪称完美的腰肢时,他的眼眸颜色突然变得幽深起来,原本随意搭放在膝盖上的手也不自觉地停顿了片刻。 楚云骁深吸了口气,竭力克制住内心深处的躁动站起身来,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徐舟野的身后。 他顺势从徐舟野手中轻轻接过那把木梳,小心翼翼地为自己的皇后梳理起如瀑般柔顺亮丽的长发来。 徐舟野看着铜镜中那站在身后的帝王正屈着身为他梳发,心中只觉一股暖意翻腾而过,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 此刻,他们二人之间弥漫着一种如同寻常夫妻般的亲昵与温馨氛围。时间似乎在这一刻悄然凝固,整个世界只剩下彼此。 过了片刻,楚云骁熟练地将徐舟野的墨发半绾起来,然后从案台上轻轻拈起一根精致的金色发簪,小心翼翼地插入发髻之中。 那根发簪在乌黑的发丝映衬下显得格外耀眼夺目。额角两侧则自然地垂下两缕墨色长发,随风轻轻飘动,更添几分飘逸之美。 楚云骁缓缓放下双手,轻轻地搭在徐舟野的双肩上。紧接着,他俯下身去,凑近徐舟野的脸庞一侧,微微抬起眼眸望向铜镜中相依相偎的两人。 须臾,楚云骁嘴角轻轻上扬,流露出一抹宠溺的微笑,深情地注视着铜镜中爱人的面容,用极其轻柔的语气夸赞道:“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话音刚落,便低下头去,在徐舟野那白皙俊逸的脸颊上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徐舟野不禁一怔,整个人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还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楚云骁已经伸手牵住他的手,引领着他慢慢站起身来。 随后,楚云骁的目光开始缓缓扫过一旁桌面上摆放着宫人们一早精心准备好的各色衣裳。 视线最终停留在了那套相对鲜艳的织金红袍之上。他的眼底,一丝微弱但却难以忽视的眸光轻轻颤动起来,就像是平静湖面上泛起的点点涟漪。在那一瞬间,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他们大婚的那个日子。 记忆中的画面逐渐清晰起来,徐舟野身着一袭红衣完美地勾勒出了他修长的身形和俊美的面容,每一个细节都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心间。 这般回忆着,楚云骁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地拿起了这套红袍。接着,他温柔且专注地为他的皇后穿上这件华美的袍子。 当一切穿戴完毕,楚云骁的呼吸忽地一顿,眼眸深处泛起丝丝缕缕的惊叹。须臾,一股强烈的成就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瞬间填满了他整个胸膛。 他的皇后当真不愧是天生的衣架子,无论穿什么样式的衣服,都甚是好看。 楚云骁就这样痴痴地望着,只觉得心中好似有无数只小虫在轻轻啃噬,痒得厉害。 徐舟野低下头,打量了一下自己此时的这身装扮,脸上不由得露出些许不习惯的神色。 “陛下,这......”徐舟野犹豫着开口,想要表达自己更换服饰的想法。 然而,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楚云骁已然洞悉了他内心的念头,直接打断道:“好看,就这样,不许换。”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徐舟野无奈。 也罢,不过是件衣裳,穿什么不是穿。 楚云骁看到他这般坦然地接受了安排,眼底的笑意不自觉地越发深沉起来。 徐舟野见帝王心情似乎不错,便轻轻抖动了一下衣袖,然后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步,主动伸出手去牵住了楚云骁的手,并微微浅笑,柔声说道:“还请陛下带臣去出一出这风头。” 楚云骁一时间竟有些发愣,若有所思地怔在了原地。不仅是因为徐舟野这句话,更重要的是……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已经是他的皇后第二次主动牵起自己的手了。 而第一次,则是他们出宫那会。 徐舟野见眼前之人久久未动,不由得蹙起眉头,刚想要松开牵着帝王的手时,却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对方紧紧地反握住了。 楚云骁带着几分戏谑和霸道的语气响起:“牵了朕的手还想轻易放开?天下间哪有如此便宜的事情!” 徐舟野不禁扯唇苦笑。 心想,不就是牵个手,至于说得如此郑重其事?更何况,比这更为亲密的举动也不是没有做过...... 此刻的楚云骁可顾不上理会徐舟野内心究竟作何感想,只是觉得在这一瞬间,自己仿佛与徐舟野的心又靠近了一分。 这种奇妙的感觉让他难以抑制地扬起了嘴角,心情愈发愉悦起来。 * 庄砚满脸倦容,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子。 经过整整一夜的审讯,他那原本炯炯有神的双眸此时也布满了血丝,显得格外疲惫不堪。 “总算是审出一些有用的信息了啊……”庄砚喃喃自语道,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 回想起昨晚的情形,要不是给这可恶的盗贼送来了诸多美味佳肴,恐怕还真难以撬开这家伙的嘴呢。 想到这里,庄砚不由得暗自懊恼:“早知道送些吃食就能有这般效果,当初就该先让他吃上一口热乎的!” 此时此刻,向恒已不再像之前那样被紧紧捆绑在冰冷的十字架上,取而代之的是手脚皆戴上了沉重的镣铐,但好歹能够在这狭窄的刑房内稍微自由活动一下了。 庄砚临走前,无可奈何地瞥了向恒一眼,心中暗自嘀咕:“这家伙可真是会享福啊,居然在这种鬼地方也能吃得香、睡得着。” 果然,真正的强者从不抱怨环境。 庄砚在心里默默地感慨了一番之后,便抬起脚准备离开这个令人生厌的地方。 谁知,就在他刚刚踏出诏狱大门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眼帘——他的顶头上司正迎面朝他走过来。 看到商九的瞬间,庄砚那张原本就因为熬夜审讯而变得无精打采的脸庞,此刻更是犹如被一层寒霜所覆盖,越发显得阴沉了起来。 即便心情差到了极点,但是该做的表面功夫还是不能少的。于是,庄砚强打起精神,硬挤出一丝笑容,迎上前去…… “大人。”庄砚拱手作揖。 “嗯。”商九淡淡回应。 庄砚直起身。 商九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可审出什么来了?” 庄砚死气沉沉地点头,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最后翘嘴嘟囔道,“花了我不少银子呢。” 商九蹙眉。 庄砚稍稍顿了顿后,道:“大人您有所不知啊,他这个人呀,就是个十足的吃货,只要稍微给点好吃的,立马就能把知道的事情全盘托出。当然了,我怎么可能会挪用公款来招待他呢?所以就……自掏腰包咯。”说完,庄砚还故意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摇了摇头。 商九听后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即开口问道:“花了多少?你如实报上来罢。” 庄砚一听这话,整个人瞬间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起来,然后迅速伸出手朝着商九比划了一个数字,大声喊道:“整整二十两银子呐!” 商九见状不禁皱起眉头。 就算是一顿极其丰盛的大餐,最多也就是三两银子左右罢了。 那盗贼的食量如此惊人,竟然能吃掉二十两之多? 尽管心里充满疑惑和不解,但商九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只是默默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扔给了庄砚,并淡淡地说道:“拿着它去我的府上找管家支取这笔钱就是。” 庄砚看到令牌飞至眼前,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当他看清手中令牌的时候,双眼猛地瞪大,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原本只是想借机故意捉弄一下自己这位顶头上司而已,万万没有料到对方居然真的答应将这二十两给了! 想到这里,庄砚赶紧收起自己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脸上重新浮现出刚才那副怨气十足的表情。 同时在心里暗暗嘀咕着:这一晚上的折磨怎么不值这二十两呢? 第86章 大出风头 保和殿内,灯火辉煌,言笑晏晏。 大臣们齐聚一堂,共同为凯旋而归的将士们庆贺。 殿内摆满了珍馐美味,酒香四溢,让人垂涎欲滴。 而原本还留在昭京的淮王也收到了赴宴邀请,但人家称病不来。明眼人也能猜出来个一二。 无非是上回寿宴的风波给这位王爷整出阴影了。恐怕以后宫中有什么宴会他都不会来了。 …… 姜太后端坐在高台的左侧上,满脸笑容,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她身穿一袭华丽的凤袍,头戴凤冠,显得格外高贵典雅。 她十分满意地扫了一眼台下右侧中央落座的卫贤,随即举起酒杯,向将士们发出祝贺与敬意,声音清亮和善:“诸位将士,你们辛苦了!今日,尔等浴血奋战后凯旋而归,为我大魏立下了赫赫战功。哀家心中甚是欣慰,在此向你们表示衷心的感谢和崇高的敬意!愿我大魏江山永固,国泰民安!” 将士们纷纷起身,向姜太后行礼致谢。 随后高举酒杯,一饮而尽,表达了对姜太后的感激之情。 而此时宴会还未开始,大臣们也随着姜太后纷纷向将士们敬酒,殿内气氛逐渐热烈,其乐融融,充满了欢声笑语。 就在这一片欢乐祥和的氛围之中,突然间传来了一声高亢的呼喊:“皇上、皇后驾到——” 这声音如同平地惊雷一般,瞬间打破了原有的热烈氛围。原本喧闹无比的大殿刹那间变得鸦雀无声,静得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清晰听见。 姜太后听闻此言,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原本挂在嘴角的微笑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之色。 她微微眯起双眼,目光直直地盯着前方即将出现的帝后身影。 与此同时,在座的众人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急忙纷纷起身离座。 所有人都整理好自己的衣冠服饰,恭恭敬敬地站起身来,面向缓缓走来的帝后方向。 当皇帝和皇后的身影逐渐清晰可见时,众人不约而同地躬身行礼,异口同声地高声喊道:“臣等参见皇上、皇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这声音响彻整个大殿,久久回荡不息。 楚云骁身姿挺拔地携着徐舟野款款走到太后面前,行了一礼。而后两人便一同在指定的位置上徐徐落座。 帝王刚坐下,抬眸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片刻之后,他微微抬起手,声音不高不低但充满威严地说道:“众卿平身。” 听到帝王的旨意,众人齐声回应道:“谢皇上、皇后!”然后纷纷站起身来,并按照各自的身份地位依次落座。 此时,原本因为皇帝和皇后到来而略显紧张的气氛虽然有所缓和,但相较于一开始还是显得有些凝重,再也不复先前那般轻松自在。 楚云骁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朗声道:“诸位不必如此拘谨,尽情享受便是,开宴吧。” 随着他话音落下,站在一旁的内侍立即高声呼喊:“开宴!” 紧接着,丝竹之声响起,一群身着华丽舞衣的女子鱼贯而入,翩翩起舞。优美的舞姿与悠扬的乐声相互交织,使得场内很快就又恢复到了刚才那种热闹非凡的氛围。 然而,就在这片欢腾之中,位于台下左侧首位的楚鹤远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只见他手中拿着筷子机械般地往嘴里送着食物,眼神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斜对面的卫贤。那目光时而专注,时而迷茫,仿佛陷入了某种沉思当中。 这奇怪的一幕恰好被坐在旁边的徐舟野捕捉到了。他先是微微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地观察了一会儿楚鹤远,然后转过头去,凑近帝王低声说道:“陛下您瞧,太子殿下似乎心绪不佳啊……” 楚云骁听到对方所言,当即朝着楚鹤远的方向望去。 一眼就瞧见楚鹤远正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卫贤所处之地,那模样仿佛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微之处。 未过多时,只见楚鹤远缓缓放下手中的玉箸,稍稍侧过身子,仰首朝着身旁的十安轻声低语了几句。 十安听闻之后,轻轻点头应下,随即从宴席之间悄然离去。 待十安走后,楚鹤远方才重新拾起筷子,继续不紧不慢地夹取菜肴送入嘴中。 就在此时,似乎是感觉到高台之上有一道目光投射向自己这边,楚鹤远的动作猛地一顿,略显得有些心虚。 他稍作迟疑,抬起眼眸,正好与他父皇那充满压迫感的视线相对。 楚鹤远心中一凛,但很快便恢复常态,对着他的父皇微微颔首,接着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别开视线,重新专注于面前的美食,继续自顾自地享用起来。 楚云骁见状,面不改色地将视线收了回来,紧接着转过头望向坐在一旁的徐舟野,缓声道:“或许是他昨晚未曾休息好,今日又一大早就起身前去迎接卫贤,故而此刻看起来精神略显萎靡。” 徐舟野深表认同地点了点头,随后,他便也不再多言,静静地欣赏起歌舞。 当歌舞表演行进至中场时,原本悠扬舒缓的乐声突然拔高了几个音阶,犹如一道惊雷划破长空,瞬间将整个氛围推向高潮。 舞姬们迅速地围拢成一个紧密的圆圈,她们手中的水袖同时甩出,如同绽放的花朵般绚烂夺目,那优美的姿态仿佛是在恭迎本场演出的主角登场。 在场的众人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锁定在舞台中央,期待着即将出现的神秘人物。 没过多久,一名身着水蓝色舞衣的男子宛如仙子下凡一般,轻飘飘地进入人们的视野。 他手中握着一把蓝白相间、绘有精美图案的折扇,微微眯起那双狭长的媚眼,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勾魂摄魄的魅力,轻而易举地从众舞女之中脱颖而出。 见到这一幕,坐在一旁的徐舟野那原本清澈如水的眼眸不由得暗沉了几分。 他下意识地转过头,望向身旁的帝王。只见楚云骁双眉紧蹙,脸色阴沉得好似能滴下水来,显然对眼前的场景感到颇为不悦。 然而,从那群舞姬中间翩然走出的洛思言却是另一番风情。 他身姿婀娜,眉眼间尽是妩媚之态,轻挥玉臂,舞步轻盈灵动,伴随着乐音翩翩起舞。 他时而优雅地旋转身体,如同盛开的白莲;时而踏着细碎的步子遮住面容,欲语还休;时而又高高抬起修长的美腿,单手立起扇子,展现出惊人的柔韧性和平衡力……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自然流畅、变化多端,令人目不暇接。 这般精彩绝伦的舞蹈表演让在座的臣子们纷纷拍案叫绝,就连一向不喜欢男子作态的卫贤都难以抑制内心的好奇与欣赏之情,忍不住朝着洛思言多看了两眼。 姜太后看着洛思言卯足了劲跳舞,神色并未多大的变化,脸上始终端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当她余光扫过神色不佳的徐舟野时,眼底原本只是伪装出来的笑意瞬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再是那种敷衍式的装模作样,取而代之的是实实在在的畅快之意。 而此时的洛思言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舞蹈世界里,心中满是无法抑制的激动之情。 要知道,在他原来所处的那个世界中,他就曾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学习古典舞。 没想到如今竟然能够在这里派上用场,简直不要太爽快! 不说别的,他对自己的舞姿有着十足的信心,坚信就算是像那些心如千年冰山般冷酷无情的男人,在看过他的舞蹈之后也一定会为之动容。 想到这里,洛思言的心情愈发愉悦起来,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他微微转动眼眸,突然朝着高坐于龙椅之上的帝王投去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那眼底夹杂着几分挑衅与勾引。 第87章 视若无睹 楚云骁见此,面色更加阴沉了几分,眸眼眸深处更是飞快地掠过一抹深深的嫌弃之色。然而,就在下一秒,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猛地转过头去,目光直直地投向自己的皇后。 只见方才还阴云密布、仿佛能滴出水来的脸庞,此刻却犹如春日暖阳般瞬间消散无踪,转而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愉悦与温柔所取代。 此时的徐舟野正全神贯注地剥着桂圆的外皮,纤细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动作着。这时,他敏锐地察觉到身旁有一道炽热的视线正牢牢锁定着自己,于是下意识地抬起头,迎向那道目光。 刹那间,两道视线在空中交汇,碰撞出点点火花。楚云骁见状,勾了勾唇,随后缓缓垂下双眸,目光落在了徐舟野手中那颗晶莹剔透的桂圆之上,轻声说道:“朕也想吃。” 听到这话,徐舟野的动作不由一顿,他先是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已经剥好的桂圆,接着又环视了一下四周。短暂的沉默过后,小心翼翼地将指间那颗圆润饱满的桂圆递到了帝王的嘴边。 楚云骁十分默契地配合着低下了头,张开嘴轻轻将那颗小小的桂圆含入了口中。就在这时,他那柔软的舌尖竟不经意间触碰到了徐舟野的指腹,带来一阵温热的触感。 这突如其来的接触令徐舟野呼吸陡然一滞,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他再次抬起头,望向面前的帝王,想要从对方的表情中确认刚刚那个看似无意的举动究竟是不是故意为之。 而楚云骁却只是微微一笑,唇角扬起的弧度恰到好处,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暧昧之意。 见此情形,徐舟野只觉脸上腾升起一股燥热。 他在心中默默骂道:不要脸。 楚云骁轻挑眉峰,深深地注视着身边的人,似是能洞悉出其内心的想法一般,低头凑近徐舟野的耳畔,轻声低语道:“朕端详着皇后此刻的神情,莫不是正在心中暗自咒骂于朕?不知皇后究竟骂了些什么,朕倒是颇有兴致一听......” 徐舟野心头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想要张嘴辩解。然而,还未等他吐出只言片语,楚云骁紧接着说出的那句话犹如一道惊雷,瞬间令他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今夜就当着朕的面骂出来可好?”楚云骁的声音低沉而轻柔,带着几分戏谑与暧昧。 徐舟野闻言,急忙垂下头来,生怕被他人察觉到自己脸上那难以掩饰的羞赧之色。他双手不自觉地攥紧衣角,努力平复着内心汹涌澎湃的情绪。 楚云骁见状,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随后若无其事地直起身躯,伸手取过一颗晶莹剔透的桂圆,慢条斯理地剥开外壳。 他的动作轻盈娴熟,神态则显得慵懒而随性,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再平常不过的小插曲。 而此时,在台下尽力献舞的洛思言脸色阴沉得如同锅底一般漆黑。 从方才皇帝的注意力几乎从未落在他的身上。每当他满怀期待地望向皇帝时,映入眼帘的却总是帝后之间亲昵无间的场景。 望着眼前那恩爱的两人,洛思言心中不由得对徐舟野生起了一丝怨恨之意。 他在内心疯狂吐槽:这皇后还真是煞风景。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在太后的寿宴上帮他的小太监说过话,不识好人心!这个时候还霸占着皇帝不放!有他这样做后宫表率的?啧啧…… 如此这般想着,洛思言对徐舟野的那点儿好感度瞬间如坐滑梯一般直线下降。然而即便心里再不爽,该完成的任务还是得完成。于是,他依旧强打精神,将这支舞蹈尽心尽力、尽职尽责地跳到了最后一刻。 终于,一曲终了,大殿之内顿时响起阵阵喝彩之声。 众人皆被洛思言那倾国倾城的相貌和婀娜多姿的曼妙舞姿所折服,赞不绝口。 甚至有些胆子大的人,望着洛思言的目光里竟泛起了一丝不该有的心思。只不过碍于是皇帝的妃子,他们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地表露出来罢了。 就在这时,喝得醉醺醺的卫贤突然借着酒劲儿高声嚷道:“哈哈,这到底是哪家乐坊来的舞姬啊?舞竟然能跳得如此之好!” 这话刚一出口,在场那些知晓洛思言真实身份的官员们顿时一个个面露惊愕之色。 再看洛思言本人,那张原本娇艳动人的俏脸此刻简直差到了极点。 楚云骁仿若未闻周遭众人各异的反应和气氛变化,只是专注地将那盘精心剥好的桂圆轻轻放置在了徐舟野的面前。 而徐舟野则显得十分坦然自若,面对眼前这盘美味的桂圆,他没有丝毫客气之意,毫不犹豫地伸手拿起一颗放入口中细细咀嚼起来。 楚云骁的目光如水般柔和,就这样安静且深情地凝视着正在大快朵颐的徐舟野。只见他的嘴角始终微微上扬,仿佛从未有过下沉的瞬间,眼中满是宠溺与爱意,完全沉浸在欣赏自己心爱之人进食的愉悦之中。 然而此刻,整个大殿内却因为这一幕而骤然陷入了一片令人尴尬的沉默。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打破这份沉寂。 尤其是站在下方的洛思言,更是气得后牙槽几乎都要被咬碎了。 就在这时,姜太后急忙出面打起了圆场。她一脸和蔼可亲地看向卫贤说道:“卫将军啊,瞧您这样子,莫不是喝醉了呀?怎么连这是皇帝的侧君都给认错啦。” 听到姜太后这番话,卫贤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他慌忙站起身来,对着洛思言连连作揖赔礼道:“还请侧君恕罪,原谅末将一时糊涂、有眼无珠!竟犯下如此大错!” 看到卫贤态度诚恳地致歉,洛思言原本紧绷的脸色这才稍稍有所缓和。 他强压下心中的不快,面上重新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并转过头去朝着卫贤摆了摆手,故作大度地说道:“无妨,此事倒也怪不得将军。只怪我平日里鲜少在人前露面,以致于让将军产生了误会。将军快快请坐吧。” 第88章 捉弄 姜太后优雅地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茶水。 她微微眯起双眸,看似随意地将目光瞥向一侧那对恩爱有加的帝后,眼底深处迅速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不屑之色。 紧接着,她缓缓地将手中精致的茶盏放回桌上,动作轻柔而缓慢,随后扬起朱唇,轻启檀口说道:“这洛侧君的舞姿当真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啊……皇帝觉得呢?” 话音未落,她便扭过头来,美眸直直地望向坐在高位之上的皇帝楚云骁。 与此同时,在场所有宾客的目光也如同受到牵引一般,齐刷刷地朝着楚云骁投去,整个大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以待,想要听听帝王会如何回应。 此刻的楚云骁却仿若未觉周围人的注视,依旧自顾自地享受着眼前的美食。 只见他悠然自得地从身旁的徐舟野手中接过一颗晶莹剔透的桂圆,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待他不紧不慢地用丝质手帕将嘴里的果核吐出之后,这才慢悠悠地回过头,迎上姜太后那满含深意的目光。 楚云骁嘴角微勾,似笑非笑地道:“母后既然如此喜爱,不如就让他留在您身边侍奉吧,这样一来,您想看他跳舞的时候便能随时吩咐了。” 此言一出,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寂静无声的大殿顿时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 姜太后闻言,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如何作答。 站在殿中的洛思言更是如遭雷击,满心欢喜与期待的眼神瞬间黯淡无光,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般,呆呆地立在原地。 而在座的其他人见此情形,也都自知无趣,纷纷识相地低下了头,重新开始享用面前丰盛的佳肴美酒,试图以此来缓解这略显尴尬的气氛。 过了好一会儿,姜太后才勉强平复下心中的情绪,深吸一口气后,语重心长道:“皇帝啊,这到底你后宫的人,别的不说,洛侧君为了这支舞想必也吃了不少苦头,这番心意,皇帝理应深知。你与皇后鹣鲽情深哀家能理解也甚感欣慰,可也莫要忘了后宫一众妃嫔,总不能真让他们受了冷落才啊。这皇家子嗣本就单薄,皇后理当劝谏皇帝广施恩泽,为我大魏延绵子嗣,开枝散叶。” 这一番言辞入耳,在场诸人纷纷颔首,表示对其观点深以为然。 要知道,自皇帝册立皇后以来,便几乎夜夜留宿于那凤鸾宫内,如此行径已然引发无数怨言与不满。 甚至宫外坊间都已流传开来,言说当今皇后心胸狭隘,独占皇帝不肯放手。 此刻,洛思言闻得此言,心中暗自窃喜,情不自禁地为姜太后竖起了一个大大的拇指。他在心底暗暗叫好:到底还是老姜更辣啊!竟然当着诸位大臣的面提及皇家子嗣之事,不仅能让皇后下不来台,还变相地对皇后加以斥责,指责他善妒成性,哈哈哈哈…… 然而,身处这场风波核心的楚云骁和徐舟野二人,面对太后此番话语却显得格外镇定自若,仿佛完全未将其放在心上。 只听得楚云骁语调平缓,毫无波澜起伏地道:“关于子嗣一事,母后无需再多言。鹤远虽然年纪尚幼,但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皆是出类拔萃、极为优秀之人。朕心意已定,属意于他,这太子之位舍他其谁?绝无更改之可能。” 紧接着,他又继续说道,“您所言让皇后规劝朕宠幸六宫之事,皇后确曾相劝,只是朕果断回绝。朕只想宿于皇后宫中,与爱妻共眠,此乃夫妻之间再正常不过之事,又何来不妥之处?” 姜太后听闻此言,心中的怒火如燎原之火般逐渐升腾起来,但她毕竟久经宫廷风云,深知此刻不能轻易表露自己的真实情绪,于是强装出一副风轻云淡、若无其事的样子。 就在她刚要开口辩驳几句时,楚云骁却眼疾手快地抢先说道:“至于您所说的这些妃嫔们,朕早在尚未立后之前,便已有所考量,待到寻得合适的时机,便将他们尽数遣散出宫吧。” “什么?”姜太后听到这话,顿时惊愕失色,张大了嘴巴,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她怎么也想不到,楚云骁竟然会做出如此决定,这实在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而此时,在场的众人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呆若木鸡,一个个僵硬地站在原地,仿佛石化了一般。他们瞪大双眼,面面相觑,完全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 洛思言则是又气又恼,心中暗骂不已。 他本是一个现代人,莫名其妙地被迫穿越到了这个处处行事不便的古代王朝。 原本想着能够凭借着皇帝侧君的身份享尽荣华富贵,说不定还有机会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哪曾料到,如今皇帝竟然因为皇后,就要狠心遣散整个后宫! 那他今后又该何去何从? 他在这个世界里所谓的便宜家人,肯定不会愿意收留他这样一个给家族蒙羞之人。 发生了这种丢脸的事情,谁还会在意他的死活啊? 洛思言越想越是愤愤不平。 不是,这个皇后凭什么啊! 皇帝就这么爱! 发疯也要有个限度好吧! 放着这么多个美人不爱,偏偏看上了这么个豁人精! 也不知道这皇后到底给皇帝灌了什么迷魂汤,竟干些离经叛道之事! “皇帝,你这......”反应过来的姜太后一脸难色,她先是快速地扫了一眼台下众人,然后又将目光投向身边这对帝后身上,嘴唇微微颤动着,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楚云骁则是面色沉静如水,仿佛一切都无法扰乱他的心绪一般,只见他缓缓开口说道:“母后不必多言,朕心意已决。”话音刚落,他根本没有给姜太后任何开口劝说的机会,就已经站起身来,“朕想起来还有些要事未曾处理,诸位自便罢。” 随着皇帝的起身动作,台下众人纷纷像是被牵动的木偶一样,迅速而整齐地跟着一同站了起来,并齐声高呼道:“恭送皇上!” 楚云骁双手负于身后,低头垂眸看了一眼身前的皇后,眼神之中似有千言万语,但最终只是化作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紧接着,他便毫不犹豫地迈开脚步,沿着台阶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走了下去。 待到皇帝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众人的视线范围之后,宴席之上原本因为皇帝离去而略显压抑的气氛才渐渐地重新活跃了起来。 众人心照不宣地谁也不再提及刚刚发生的事情,仿佛那不过是一场稍纵即逝的小插曲罢了。于是,再次举起手中的酒杯,相互敬酒致意,欢声笑语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然而就在此时,一直静静站立的洛思言却突然动了起来。 他的眼眸深处飞快地划过一道幽暗的光芒,转瞬即逝。 随后,他面带微笑地向着太后和皇后分别行了一礼,而后转身匆匆离开了这个喧闹的场所。 姜太后此时此刻的心情可谓糟糕透顶,先前的愉悦早已烟消云散,她对这场宴会再也提不起丝毫兴趣。 只见她缓缓站起身来,仪态端庄地向着在座的诸位宾客略作寒暄之后,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徐舟野,他对于姜太后的离场似乎并未放在心上,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不仅如此,他还镇定自若地吩咐下人继续安排其他精彩纷呈的节目以助众人之兴。 然而,在另一边,看似心不在焉的楚鹤远却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卫贤手中那尚未饮下的酒杯之上。 就这样过去了半晌工夫,在周围官员们接二连三的劝酒之下,卫贤最终还是抵挡不住压力,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见此情景,一直紧盯着卫贤的楚鹤远这才稍稍收敛了自己的目光。 此时的卫贤已然醉意朦胧,面色绯红如晚霞。在这你来我往之间,他也不知道究竟被旁人灌下了多少杯酒。终于,不胜酒力的他醉得如同烂泥一般,身子一歪,干脆就直接趴在了面前的桌案之上。 可刚刚趴下没多久,卫贤突然感觉到肚子里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狠狠地搅动着他的肠胃。紧接着,一股强烈的便意瞬间涌上心头,犹如汹涌澎湃的潮水般势不可挡。 卫贤不敢有片刻耽搁,赶忙强撑着摇摇晃晃的身体站了起来,然后迈着踉踉跄跄的步伐,急匆匆地朝着茅房的方向奔去。 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卫贤一举一动的楚鹤远,看到他如此狼狈不堪、焦急万分地离去背影,不禁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过了许久,卫贤这才一脸舒爽地从茅房中走了出来。 他一边用手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胸口,一边长吁了一口气,显然刚才的排泄让他感到轻松不少。 随后,他步履蹒跚地重新返回殿内,正准备再次落座之时,那种熟悉的感觉竟然再度袭来。 卫贤不由得眉头紧皱,心中暗骂一声倒霉,然后又一次慌慌张张地转身离开,朝着茅房飞奔而去。 第89章 下药 楚鹤远此时正用双手紧紧地捧着自己的脸颊,将头深深地低了下去,仿佛想要把整个脑袋都埋进手掌里似的,试图去掩饰住自己脸上那已然绽放得无比灿烂、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夸张的笑容。 过了好一阵子之后,只见卫贤一脸倦容,脚步略显沉重地缓缓走回到了殿内,然后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软绵绵地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围坐在四周那些喝得酩酊大醉、几乎连神志都变得模糊不清的官员们,看到卫贤这般无精打采的模样后,纷纷忍不住开始对他打趣起来。 一时间,各种调侃和玩笑话此起彼伏,让原本就心情不佳的卫贤更是感到既无奈又烦躁不堪。 就这样,卫贤默默地在座位上坐了好大一会儿。就在他满心以为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事情发生的时候,却不曾料到,那种熟悉到令人抓狂的感觉竟然再度袭来! 瞬间,卫贤那张本就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的脸庞此刻变得更加漆黑如墨,简直就像是被人泼了一大盆墨汁上去一样。然而即便如此,他最终还是不得不站起身来,慌慌张张地朝着殿外飞奔而去。 看到眼前这一幕场景,一直努力憋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的楚鹤远这下子可是再也忍耐不住了。他整个人都因为拼命压抑笑声而不停地颤抖着,仿佛全身的肌肉都在这一刻失去了控制。 与此同时,徐舟野刚刚仰头一饮而尽杯中的美酒,就看到了台下楚鹤远那副滑稽可笑的样子时,嘴角也不由自主地上扬起来,露出一抹难以抑制的笑意。 对于眼下所发生的这些事情,徐舟野心里早就跟明镜儿似的。 他不用细想就能猜到,定是那卫贤的原因,所以现在这小太子才会变着法儿地想要好好捉弄一下对方。 想到这里,徐舟野不禁在心中暗自为楚鹤远拍手叫好。 这边的楚鹤远对徐舟野那欣赏的目光全然无知无觉,只见他动作从容地缓缓站起身来,然后稳步走向大殿中央。 当他站定之后,恭恭敬敬地向着端坐在上方的徐舟野行了个礼,缓声道:“父君,儿臣今日略感疲乏,想先行返回寝宫歇息了。” 徐舟野微微颔首,表示应允,道:“去吧。” 得到回应后的楚鹤远,步伐轻快却不失稳重,迈着小步,不慌不忙地朝着殿门走去,身影渐行渐远。 * 卫贤才刚从茅房里走出来。 此刻的他看上去面容苍白如纸,身体虚弱不堪,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般,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肚子,两条腿颤抖不止,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滚落下来,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虚脱至极的状态。 他一边艰难地挪动着脚步,一边在心中暗暗咒骂道:“该死的!究竟是谁这么大胆子,竟敢给老子下泻药?若让老子逮到,定叫他好看!” 正当他满心愤恨地胡思乱想之际,魂魄好似早已飞到九霄云外,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一个人正在悄无声息地慢慢靠近。 突然间,卫贤只觉得后颈处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双眼一翻,整个人就直直地向前栽倒在地。 见卫贤昏倒在地,十安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随即他飞快地取出事先准备好的麻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卫贤的脑袋整个套入其中,紧接着又利落地将他的手脚捆绑起来,但并没有捆得太紧,而是特意留了一些活动的余地。 一切办妥之后,便把人拖到人迹罕至的湖边。 过了好一会,楚鹤远匆匆赶来。 正好瞧见卫贤被十安死死按住头部,不断地往水中浸泡又拉起,如此反复多次。 刚刚被冷水浸醒的卫贤,此刻如同惊弓之鸟般拼命扭动着身躯,试图挣脱十安那犹如铁钳一般的双手。 站在一旁目睹全程的楚鹤远,看到眼前这滑稽可笑的场景,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开来,仿佛一朵盛开的鲜花。 但他深知不能发出声音暴露自己,于是强忍着笑意,憋得满脸通红,身子也因为过度忍耐而微微颤抖起来。 与此同时,十安察觉到了楚鹤远的到来,扭头向他投去一个得瑟的眼神。 楚鹤远心领神会,立即对他竖起了大拇指,表示赞赏和认同。紧接着,楚鹤远挥了挥手,暗示十安可以松开已经神志不清的卫贤了。 十安收到指令后,毫不犹豫地将卫贤像丢垃圾一样随手扔到一边。然后,他快步跟上楚鹤远,两人蹑手蹑脚、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去,消失这无人路过的偏僻之地。 躺在地上的卫贤,此时只感到头痛欲裂,仿佛有千万根钢针同时刺入脑海。 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些许意识,并迅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愤怒地挣脱开绑缚在身上的绳索,一把扯下头上的头套,露出一张因极度愤怒而扭曲变形的面孔。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双目圆睁,布满血丝,看上去十分可怖。 卫贤环顾四周,却发现那些可恶的始作俑者早已不见踪影。 这让本就怒不可遏的他愈发火冒三丈,心中的怒火如火山喷发般喷涌而出。 盛怒之下,他扬起拳头,狠狠地砸向身旁一棵粗壮的树干。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树皮应声开裂,而他的拳头上也顿时鲜血淋漓。可即便如此,也难以平息他内心熊熊燃烧的怒火。 * 御案之后,楚云骁背靠龙椅,微微闭着双眸,试图缓解那恼人的头疾。然而过了许久,这疼痛却并未如他所愿停止发作,反而愈发剧烈起来,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在脑海中不断穿梭刺扎。 他抬起一只手,轻轻按压着疼痛难忍的脑门,沉重的呼吸声在安静的御书房内显得格外清晰。 这时,内侍端来了一碗已被验过毒的汤药呈到帝王面前,“陛下,该喝药了。” 楚云骁闻声缓缓睁开双眼,抬眸盯着碗中这褐色的汤汁,不由地想起那次徐舟野喂他喝药的情景,原本因头痛而略显痛苦的面容稍稍缓和了几分。 稍作停顿后,楚云骁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而内侍全程一直躬身低着头不敢直视龙颜。 楚云骁喝完药后,将空碗重新放回到托盘之上,接着站起身来,朝着内间走去。 在行至门口之时,楚云骁停下脚步,随意地挥了挥手,打出一个示意众人退下的手势,同时淡淡地说道:\"都下去罢。\" 随着他这句话语落下,原本候在金銮殿内的一众宫侍纷纷鱼贯而出,迅速退了出去。就连那些隐藏在暗处负责保护皇帝安全的暗卫们,此刻也悄无声息地一同退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楚云骁进了内间之后,脱下外衫,缓步走到床边,然后躺了上去。柔软舒适的床铺让他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了片刻放松。 然而过了半晌,楚云骁突然感觉到自己体内仿佛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骤然升起。那股难以忍受的燥热迅速蔓延至全身,就连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急促起来。 楚云骁心中一惊,猛地从床榻上坐起身来。他的额头已经布满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此时的他,只觉得口干舌燥,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就在他即将支撑不住的时候,刚才那个端药进来的内侍竟然又出现在了房间里。 楚云骁抬起沉重的眼眸看向他,沉声道:“你怎么还在这!” 内侍闻言,站立不动,过了半晌直起了身子,缓缓向帝王靠近。 楚云骁的眼神愈发迷离,体内的欲火燃烧得越来越旺,让他几乎无法自持。刹那间,他明白了自己此时此刻这般狼狈模样究竟是拜谁所赐。 一股怒意在心头猛然升腾而起,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奋力起身对着内侍狠狠地踹了一脚,“你好大的胆子!” 内侍完全没料到会遭受如此重击,直接往后倒飞了去,头上戴着的三山帽也随之掉落下来。顷刻间,一头墨发倾泻而下,披散开来。 “是你!”楚云骁目光狠厉地瞪着倒在地上的人。 洛思言艰难地抬起头来,面色痛苦。 嘴角却挂起了势在必得笑意,紧紧地盯着不远处强撑着身体的帝王。 没过多久,楚云骁终于还是抵挡不住体内汹涌澎湃的药力和倦意,身体摇晃了几下之后,便无力地往后倒了下去。 第90章 解药 看到这一幕,洛思言脸上原本痛苦的表情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阴谋得逞的笑容。 他慢慢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丝,然后缓缓向着帝王走去。 心里却想着:这药烈性十足,皇帝还能坚持这么久不对我做些什么,莫非有什么隐疾啊?怪不得不宠幸后宫还不孕育子嗣呢!太子还是过继!啧…… 这面相和身材看着也不像啊?不会真是中看不中用吧? 唉,算了,说不定在这药的辅助下还能一展雄风不是? 再说了,能睡到一个皇帝,也不亏是吧。 洛思言极力说服自己。 而此刻的楚云骁身躯无力地倚靠在榻边,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声仿佛能穿透整个房间。 他的意识已然模糊不清,头痛欲裂的感觉犹如千万根钢针同时扎入脑海一般,让他几近昏厥。 洛思言则面带得意之色,脚步轻快地朝楚云骁走去。他一边走着,一边迫不及待地褪去自己身上的衣物,一颗心砰砰直跳,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之情。 什么皇帝,不还是栽在了我精心准备的烈药之下? 怪只怪那皇后占有欲太强了,只有我此刻与你欢好,坐实了这事,那皇后一瞧见定然会对你大失所望,这遣散后宫之事便也别想了!再者,若是此事能成,说不定你还会意犹未尽,便也会把我留在身边了! 洛思言越想越兴奋。 至少在他看过的无数穿越小说里,大多数与帝王发生一夜情的人都会让帝王念念不忘,最后强制爱什么的…… 这般想着,洛思言加快了走近帝王的速度。 楚云骁艰难地抬起眼皮,望着逐渐逼近的洛思言,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恶心之感瞬间涌上心头,只想立刻呕吐出来以缓解这种不适。 就在洛思言即将触及楚云骁的衣领之际,徐舟野带着太医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你在做什么!” 洛思言心跳漏了一拍,猛地回头,脸色陡然变得极为难看。 而楚云骁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原本躁动不安的心终于渐渐地平静下来,他欣喜地抬头往来人的方向看去。 徐舟野看到皇帝瘫软在榻边时,他的心猛地一揪,脚下步伐加快,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小心翼翼地将皇帝搀扶起来。紧接着,他转过头来,朝着身后紧跟着的陈太医大声喊道:“快,快给陛下诊治!” 陈太医虽对此景感到震惊,但丝毫不敢怠慢,连忙上前为帝王把脉施针。 待安顿好皇帝之后,徐舟野这才有空扫向周围。 然而,当他的视线落在衣衫不整、惊慌失措的洛思言身上时,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瞬间从心底升腾而起,直冲向脑门。 只见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洛思言面前,伸手狠狠地拽住对方的衣领,然后扬起手掌,毫不留情地扇了过去。 伴随着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徐舟野咬牙切齿地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 要不是玄柒告知他皇帝头疾复发,心急如焚的他匆忙带着太医赶来,怎料却亲眼目睹这等不堪入目的场景。 倘若他晚来一步,后果难以想象。 一想到这里,徐舟野的火气愈发旺盛起来。 趁着洛思言尚未反应过来,他飞起一脚,重重地踹在了洛思言的腹部。 洛思言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飞去,最终狠狠撞在了不远处的宫柱之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觉得自己仿佛五脏六腑都已经碎裂开来,剧痛瞬间传遍全身,一丝鲜血顺着嘴角缓缓流淌而下。 看着倒地不起的洛思言,徐舟野面沉似水,冷冷地下令道:“把他拖下去,禁足清凉居,等候本宫亲自发落!” 话落,只见两名身材魁梧、表情严肃的侍卫如疾风般迅速上前,一左一右紧紧抓住洛思言纤细的胳膊,丝毫没有因为他是皇帝的侧君而手下留情。 洛思言拼命挣扎着想要挣脱束缚,但侍卫们的力气太大,他根本无法抗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无情地拖出宫殿。 即便如此,徐舟野心中的怒火却难以平息,眸色愈发暗沉。 紧接着,他猛地转过身去,迈开大步流星般的步伐朝着躺在榻上的帝王急速走去。 当他走到榻前时,看到帝王正试图撑起身子坐起来,一旁的陈太医见状赶忙伸手搀扶。徐舟野心急如焚地望着陈太医,用尽量轻柔但仍掩饰不住焦虑的声音低声询问道:“情况如何了?” 陈太医先是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随后脸上露出一副十分为难的神情,缓缓回答说:“陛下本来就因头疾发作而身体不适,如今竟然又中了这烈性春药,致使体内气息紊乱不堪,情绪更是异常躁动不安。微臣已经竭尽全力施针为陛下缓解了当前发作的症状,然而若要彻底清除这药性带来的影响,恐怕还需要......” 说到这里,陈太医突然止住了话语,眼神闪烁不定,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徐舟野自然清楚陈太医未尽之言中的深意。他微微皱起眉头,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然后语气严厉地警告道:“本宫知道了,你们暂且退下吧。今日之事,倘若有谁敢在外多嘴半句,小心你们的脑袋!” 听到这番威胁之词,在场所有人不禁浑身一颤,纷纷诚惶诚恐地弯腰作揖,齐声应道:“是,微臣\/奴才谨遵殿下吩咐,臣\/奴才告退。” 他们深知此事关乎帝王的尊严和声誉,即便是借给他们十个胆子,也是万万不敢胡乱议论传播的。 于是,他们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寝宫,只留下徐舟野独自守在帝王身旁。 楚云骁目光沉沉地注视着坐在他身边的人,尽力克制内心深处的冲动,伸手握住了徐舟野的手,刚一触碰,那冰冰凉凉的触感令他体内躁动的浴火得到了一丝慰籍。 徐舟野被这滚烫的触碰怔了一下,毫不犹豫地倾身抱住了帝王,眼底是无尽的心疼与害怕。 楚云骁低头望着怀中人微微颤动的身体,心里不禁自责起来。他轻轻拍了拍徐舟野的后背,开口安抚道:“朕这不是还好好的么?” 徐舟野闻言紧紧地抱着他,一言不发。 要不是太医及时诊治,那可说不定。 这洛思言,竟为了一己私欲,置皇帝安危于不顾,实在该死! 念及此,徐舟野眸中闪过一丝阴狠,搭在帝王腰背的手不由自主地动了动,身体也跟着挪动了一下。 感受到怀中人的动静,楚云骁眸色逐渐幽暗,那股沁人心脾的凉意,使他的呼吸变得愈发粗重起来。 他那双原本温柔抚摸着徐舟野后背的手,不知何时开始渐渐地变了味,指尖划过之处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徐舟野很快察觉到了帝王此刻身体里压抑着的欲望和忍耐,他轻轻一笑,动作优雅地褪去鞋袜,然后轻盈地跨坐在帝王的身上。 他的双手如同柔软的藤蔓一般,缓缓搭上楚云骁宽阔坚实的肩膀,微微低下头,主动送上自己的双唇,轻触对方的嘴唇。 楚云骁见状不再忍耐,他猛地回应着徐舟野的亲吻,灼热的气息如狂风暴雨般霸道地侵入对方的唇齿之间。 两人之间的气氛愈发炽热起来,他们的亲吻就像是一场激烈的追逐游戏,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随着时间的推移,徐舟野渐渐地开始力不从心,最终还是败下阵来,软了身子依偎在帝王的怀中。 楚云骁坏心眼儿地用手指轻轻挑起徐舟野的下颌,紧接着,带着滚烫热气的吻又急不可耐地落了下来。 不知不觉间,两人身上的衣衫已尽数褪去,彼此坦诚相见。 就在楚云骁想要将徐舟野翻身朝下之时,却意外地遭到了后者的阻拦。只听徐舟野轻声说道:“陛下,就让臣亲自为您解了这药性罢。” 楚云骁听到这话,心下一动,瞬间感觉有一股难以抑制的燥热迅速朝着下腹汹涌而去。他深吸一口气,强自忍耐道:“好,你来。” 话音刚落,他顺手将旁边的床帐扯下,整个空间顿时被遮蔽得严严实实。 随后,他便闭上眼睛,全心全意地沉浸在他的皇后精心周到的服侍之中…… 第91章 朕头疼得紧 不知过去了多久,两人的体位最终还是发生了变化。 徐舟野无奈地躺在榻上任由帝王摆布。 或许是这药效过于猛烈,楚云骁竟将他的皇后如此这般地折腾至日暮西沉时分仍意犹未尽。 若不是顾及到徐舟野的身体,他还会不知疲倦地持续下去,直至夜阑更深。 徐舟野倦及。 他开始有些怀疑这药性早已失效,后面一直缠着他再来几次的定是楚云骁自己的欲念! 浑水摸鱼是吧! 徐舟野暗自咬牙,顾不得此刻浑身酸软无力,一把推开抱着自己亲热个不停的帝王。 而后迅速地整理好衣物,动作利落地下了床榻,行走间步伐看似潇洒从容,实际上却多少显得有些虚浮不稳。 怀中的温热不再,楚云骁沉稳的面容上极快地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委屈之色。他衣衫半开地坐起身来,同时伸出一只手仿若头痛难耐般扶住额头,“皇后,朕头疼得紧。” 徐舟野准备离开的脚步一顿,满心狐疑地转过身去,目光上下扫视着楚云骁,试图从对方的神情和姿态中判断出其所言究竟是真是假。 可一见到楚云骁那痛苦隐忍的面色,徐舟野终是软下心来,疾步上前。 楚云骁抬眼瞧见徐舟野正快步朝自己走来,距离越来越近,他的眼底深处忽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逞之色,然而这丝神情转瞬间便消失无踪。 眼看着徐舟野已经走到跟前,楚云骁嘴角微微上扬,正要伸出手去将眼前之人一把拽入怀中。 可谁知,徐舟野仿佛早已料到他会有此动作一般,恰到好处地向后退了几步,使得楚云骁的手扑了个空。 楚云骁不禁一愣,脸上露出些许错愕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而徐舟野则依旧面带微笑,语气平静地说道:“臣对医道之事一窍不通,依臣之见,还是赶紧传召太医前来为陛下您仔细诊察一番比较妥当。” 说罢,也不理会楚云骁那满是诧异的神色,转身抬起脚,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这金銮殿。 * 清凉居 洛思言独自被困在了那间冰冷而幽暗的房间里,周围原本侍奉左右的宫侍们皆已被遣散得一干二净。 唯一能见到的身影,便是门外那些如雕塑般死死坚守岗位的侍卫。他们面无表情,仿佛对屋内之人的呼喊充耳不闻。 \"放我出去!\" 洛思言如同发了狂一般,用尽全力拍打着房门,并声嘶力竭地叫喊着。然而回应他的只有那空荡荡的回声和死一般的寂静。 整个房间内一片漆黑,甚至连一丝微弱的灯光都未曾留下。对于极其惧怕黑暗的洛思言来说,此刻的处境无疑令他毛骨悚然。 \"我......我心有疾,快开门......\" 在极度恐惧之下,洛思言不得不佯装生病来博取同情,企图让守在门外的侍卫心生怜悯从而将紧闭的大门开启。 只可惜,任凭他如何苦苦哀求,那些侍卫依旧纹丝不动,宛如铜墙铁壁般不可撼动。 洛思言彻底没辙了,满心的无助与惶恐促使他双腿一软,慌不择路地跌坐在冰凉的地面上。 此时此刻,他心中又是焦急万分,又是后怕不已。 早知如此,当初真该老老实实地待着,不去出那所谓的风头,如今可好,竟落得这般田地...... 当时穿过来之时,还信誓旦旦地想要帮这具身体的主人复仇。 原身曾饱受家人折磨,被迫入了这宫中,最后死于心疾。 “怪也只能怪你命不好!我也是倒霉,穿在你这倒霉鬼身上,半点不讨好!”洛思言咬牙切齿地抱怨着,目光惊恐地扫视着周遭那无尽的黑暗,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心中更是充满了懊悔之情。 正当他几乎要陷入绝望之际,突然间,一阵轻微的\"吱呀\"声打破了这片死寂。紧接着,门缝中透进了一缕久违的光亮。 洛思言满怀期待地激动抬头望去,然而这一眼却让他刚刚燃起的那一点点希望之火瞬间熄灭得无影无踪。 徐舟野掌着一盏精致的琉璃宫灯,昏黄的灯光在黑暗中摇曳生姿。伴随着他踏入房间,身后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门被缓缓合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突如其来的寒意,让洛思言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像是受惊的兔子般,连连挪动身子向后退去。他瞪大了眼睛,惊恐地望着逐渐逼近的徐舟野。 徐舟野却没有丝毫停下脚步的意思,反而步步紧逼,居高临下地俯瞰着面前瑟瑟发抖的洛思言。 洛思言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嗓子眼儿了,声音颤抖着问道:“殿……殿下……您……您要做甚?” 徐舟野依旧沉默不语,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那目光犹如寒冬腊月里的冰霜,冷得让人发颤。随后,他迈着修长的双腿,从容不迫地越过洛思言,走到一旁的椅子前,优雅地坐下,将手中的宫灯轻轻放在桌上。 洛思言见状,下意识地跟着转过身去,但不敢再直视徐舟野那令人胆寒的目光。可即便如此,他仍能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紧紧锁定在自己身上。 徐舟野慵懒地靠坐在椅子上,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另一只手则轻轻地摩挲着下巴。 他微微眯起双眸,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难以捉摸的探究与审视,就这样直直地盯着洛思言。 洛思言被他如此注视着,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脊梁骨上升起,迅速蔓延至全身。那种感觉就好像有无数条冰冷的小蛇在皮肤上蜿蜒爬行,让他毛骨悚然。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徐舟野终于打破了这份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不是洛思言。”他的声音低沉冷冽,其中蕴含的冷漠和笃定却如同锋利的刀刃,直直地刺向洛思言的心窝。 这句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猛地击中了洛思言。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也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我……臣、臣妾不明白殿下什么意思……” 徐舟野看着他这般惊慌失措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这副模样,无疑是印证了他心中的猜想。 “曾经的洛思言,恨不得自己能够隐匿于人群之中,不被任何人关注到。而你却恰恰与之相反。”徐舟野的语调平淡如水,但每一个字都仿佛重若千钧:“当然,或许你曾经遭遇过某些足以让你的性情发生天翻地覆变化的事情也未可知,不过一个人的习惯即便再有变动,想要在短短时日里彻底改变也是极为困难的......” 随着徐舟野的话语一字一句传入耳中,洛思言的心跳愈发急促起来,慌乱的情绪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强自镇定,结结巴巴地说道:“殿、殿下,您怕是那些奇闻怪志之类的书籍看多了吧。” 面对洛思言的辩解,徐舟野只是报以一声冷冷的嘲笑。 想当初,他自己对于这类光怪陆离的故事也是嗤之以鼻,压根儿就不相信世间会有这般离奇之事存在。 但是自从亲身经历过一次重生之后,即便有魂体夺舍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如今都能够坦然接受了。 “你大可不必如此惶恐不安,本宫无所谓你是谁。既然你已经成为了这具身躯的主人,那么今日你所做出的种种行为和举动,自然就得由你来负责承担后果。” 徐舟野边说边缓缓站起身来,只见他动作优雅地从袖口中取出一只小巧精致的瓷瓶,轻轻拧开瓶盖后,从中倒出一粒色泽乌黑的药丸。 而后,他一步步朝着洛思言逼近,待到近前时,猛地伸手捏住洛思言的下颌,迫使对方张开嘴巴,毫不犹豫地将那颗药丸塞进其口中,并用力一抬下巴,逼迫洛思言咽下了那颗神秘的药丸。 洛思言面色惨白如纸,拼命地咳嗽着,仿佛要将整个肺腑都咳出来一般。 他弯着腰,剧烈地呕吐起来,想要把刚刚不经意间吞咽下去的东西给强行催吐出来。 就在他颤抖着手,准备将手指狠狠地伸进自己的喉咙深处以刺激呕吐反射的时候,一双有力的大手突然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腕,让他无法动弹分毫。 徐舟野面带阴森的笑容,死死地控制住洛思言的双手,冷冷地说道:“本宫说了,你所做之事,皆由你承担。” 说到这,徐舟野微微眯起双眸,露出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你放心,这只是让你欲罢不能的药。本宫会命人轮流好好伺候你的。当然,这还不够……” 洛思言惊恐地看着他。 徐舟野淡然一笑,“你可曾听过凌迟亦或是、人彘?” 听到这些可怕的字眼,洛思言顿时吓得浑身发抖,原本娇俏的脸庞此刻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得扭曲不堪。 他瞪大了眼睛,惊恐万分地望着眼前这个如同恶魔般的男人,声音颤抖地喊道:“你……你不能这样对我!你既然知道这具身体不是我的,你还下得了手,他洛思言也不曾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你不能!” 对于他此刻的求生欲望,徐舟野只觉好笑,“同样的话本宫不想重复第三遍,本宫就事论事,哪怕你是神仙转世,也难逃今日之厄运!” 第92章 自作孽不可活 徐舟野面无表情的拿起那盏宫灯,然后转身就准备离开这个房间。 见人就要离开,洛思言苦苦忍受着体内逐渐开始发作的药效,大喊道:“不,你不能这样对我!”他的脸色变得异常通红,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身躯微微颤抖着。 尽管如此,他仍然咬紧牙关,喘息着说道,“你如此歹毒心肠,要是被皇上知道了,恐怕会对你大失所望吧!” 洛思言心中充满了绝望和愤怒,此刻他已经顾不得许多,决定破罐子破摔。 于是,他瞪大了眼睛,狠狠地盯着徐舟野的背影,大声喊道:“你这样心狠手辣、不择手段,配做这后宫之主吗!我不过是为了生存下去,为了能够得到皇帝的宠幸,这难道有错吗?我是动机不纯,可你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听到这番话,徐舟野的脚步一顿,一双平静的眼眸此刻显得格外暗沉,里面似乎涌动着无尽的寒意。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冷笑,声音冰冷刺骨:“常言道,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言罢,徐舟野不再多话,毫不犹豫地打开房门,迈出门槛。 而就在他走出房门的瞬间,早已守候在门口的几个身强力壮的大汉立刻冲进屋内,他们如同饿狼一般,朝着洛思言蜂拥而上。 随着房门重重地关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徐舟野背对着房门,面无表情地对着守在门外的侍卫冷冷吩咐道:“等事情办完之后,立刻前来告知本宫。” 侍卫们赶忙恭敬地拱手作揖,应声道:“是。”随后,便笔直地站在原地,静静等待着屋内的消息。 * 商九一路疾步奔向金銮殿。 待走到门口时,只见赵德全面带难色,急匆匆地上前一步拦住了他的去路,恭恭敬敬地说道:“大人,还请留步,陛下此刻正在里头歇息呢,您看有什么要紧事儿能不能先等等,等陛下醒来之后再行禀报?” 商九闻言猛地一顿,目光如炬地迅速扫了一眼赵德全,眉头紧蹙,语气严肃地追问道:“发生了何事?” 以往他有重要之事需要向帝王当面禀报,赵德全从来都不敢加以阻拦的,因为这可是皇帝特意赐予他的特权。 然而此时此刻,赵德全竟然一反常态地将他拦下,这里头必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赵德全始终低垂着头,脸上露出一副左右为难、欲言又止的神情,吭哧瘪肚了好半天才艰难地开口道:“这……奴才也是奉命行事啊,实不相瞒,这都是皇后亲自下的命令,奴才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违抗呀。是以……具体情况,奴才确实不方便透露半句,请大人恕罪。” 商九见状,心中虽有疑虑,但见赵德全真的是一脸为难的模样,倒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于是他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准备离去。 就在他刚刚转过身去的那一刹那,忽然瞧见徐舟野独自一人手持一盏精致华丽的宫灯缓缓走来。微弱而柔和的灯光映照在他清冷俊逸的面容上,更增添了几分神秘与高贵的气息。 商九和赵德全以及那些一直守在殿外的宫侍们见到徐舟野到来,赶忙齐齐躬身行礼,异口同声地高呼道:“参见皇后!” 徐舟野微微颔首示意众人免礼,道:“都起来吧。” 接着,他步伐轻盈地踏上台阶,朝着殿内款款走去。 经过商九身边时,他稍稍停顿了一下,侧过头来轻声说道:“想来大人定是有十万火急的要事需与陛下当面商议,既然如此,那你便随本宫一同进去吧。”说完,继续向着殿内走去。 商九闻言,再作揖一礼,“是。”然后跟上徐舟野的步伐进了金銮殿。 殿内 楚云骁身着单薄的寝衣,慵懒地斜靠在那张华丽的坐榻之上。他那原本英俊的面庞此刻却被一层淡淡的烦躁所笼罩,仿佛心头正有一团无名之火在燃烧。 他的皇后还真舍得,就这么放任他不管了。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情愈发烦闷起来。 于是,随手抓起身旁放置的一本古籍,漫不经心地翻阅着,试图借此平复内心的焦躁情绪。 然而,仅仅只是刚刚翻动了一页,他便再也按捺不住性子,恼怒地将手中的书籍狠狠地扔到一边去,然后单手撑着脑袋,紧闭双眼开始养神。 正当楚云骁心烦意乱之际,忽然间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入他的耳中。 这熟悉的声音令他瞬间精神一振,猛地睁开眼睛,脸上流露出难以抑制的期待之色。 楚云骁迫不及待地从坐榻上站起身来,大步流星地朝着门口走去。 当他来到那道垂挂着晶莹剔透的珠帘之前时,一眼便瞧见了徐舟野那修长而挺拔的身影。但紧接着,他的脸色骤然一变。只因其身后还跟着商九。 徐舟野踏入殿内之后,第一眼便注意到了楚云骁身上那身略显凌乱且不合体统的寝衣,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不过,他很快便移开了视线,若无其事般径直走向帝王专用的坐榻,并从容地落了座。 楚云骁的目光自始至终都紧紧锁定在徐舟野的身上,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神情中的一丝不悦,他不由开始反思。 稍作思索之后,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连忙伸手轻轻拢了拢敞开的衣襟,随后负手于身后,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走到徐舟野的身边坐下。 而后定了定神,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看向站在一旁的商九,冷冷地开口问道:“何事?” 隔着珠帘,商九躬身作揖,“启禀陛下,日前我等成功擒获一名窃贼。此贼专盗各类药材,不限品类。经详细审讯与审查,得知此人名唤向恒,本为医道世家迎风向氏之后。然家道中落,为谋生计,其仅能赁一小店,仗祖传医术为人诊病疗疾。” 说到这里,商九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然后接着又道:“据向恒交代,他之所以会选择偷盗药材实在是出于万般无奈。他声称最近租税突然大幅增加,某些官员借机大肆敛财。他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变卖了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才勉强交齐税款。” “而且,此人还透露,现今城中几乎所有的各类药铺,皆已被一些居心叵测之人暗中收买掌控。这些人蓄意将大量的药材专供于边域的各个部落,甚至还有想要完全买断药材的意图......” 听到此处,一直沉默不语的楚云骁不禁皱起眉头,神色凝重。就在他刚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商九继续补充道:“根据属下多日以来的明察暗访,确实证实了这件事情并非空穴来风。只是这被买断的药材种类繁多且杂乱无章,一时间属下实在难以推测出那隐藏在幕后操纵这一切的人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 坐在一旁的徐舟野此时插话道:“兹事体大,药局的监管人员定当难辞其咎!” 商九闻言赶忙应道:“殿下说得极是。属下得知消息之后便立刻派遣人手前去详细调查药局那边的情况了。” 楚云骁满意地点头说道:“嗯,朕已知晓此中详情。此事就交由你全权处置!不管那幕后黑手究竟是何人,又意欲何为,定要彻查到底,将其依法严惩,绝不姑息!” 商九恭敬地抱拳行礼,应声道:“是,陛下放心,属下定当不辱使命。”说罢,他缓缓后退几步,转身离去。 第93章 鸳鸯戏水 待商九如一阵轻风般匆匆离去后,楚云骁缓缓抬起手来,轻轻揉捏着自己的眉心处,仿佛想要将那深深的倦意尽数揉散。 他那高大而略显疲惫的身躯,则无力地向着后方倚靠而去,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感。 徐舟野注意到楚云骁的状态。他眉头微微一皱,毫不犹豫地向着帝王所坐之处靠近过去,并稍稍俯下身子,仔细端详起楚云骁的面容神色来。 刚刚凑近一些,徐舟野便敏锐地察觉到楚云骁的呼吸略微显得有些急促。 心中暗惊之下,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来,轻轻地握住了楚云骁的手掌,试图通过触感来试探其体温。 然而,就在指尖与掌心相触的那一刹那间,那股熟悉的滚烫感觉犹如一道电流般迅速传遍他的全身,使得他不由自主地顿住了手中的动作。 徐舟野的眉头愈发紧锁起来,心中暗自思忖道:药效已解,为何此刻他的身体还是如此滚烫? 正当他苦思冥想之际,楚云骁原本被他握住的手突然猛地抽离而出。 紧接着,他直起了身子,目光直直地凝视着徐舟野,用那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嗓音开口问道:“不是不管朕了么?” 听闻此言,徐舟野先是一愣,随即便忍不住失声笑了出来。 只见他一脸淡然地站起身来,道:“既然陛下不愿意臣有所触碰,那么臣自当听从陛下的旨意便是。臣如今也是感到颇为疲乏,就此先行告退了。”说罢,他转身便欲迈步离去。 楚云骁眼见徐舟野当真要走,顿时慌了神儿。他急忙起身追上前去,从背后一把紧紧抱住了徐舟野,同时口中还带着一丝委屈的意味喃喃说道:“皇后这是何意啊?不过就是区区一句问话而已,便又要狠心抛下朕不管不顾了吗?” 徐舟野勾唇,轻轻地移开那双紧紧环绕在自己腰间的手。 随后,他优雅地转过身来,抬起右手,修长的手指如同轻抚琴弦一般,温柔地抚摸着帝王那轮廓分明的面庞。 紧接着,他慢慢地将自己的脸颊凑近过去,近得似乎能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 然而就在这时,楚云骁眼见这一幕,心中不禁一阵悸动,他迅速俯下身去,想要迎接那即将到来的亲昵接触。 可谁知,徐舟野却像是一只灵活的鱼儿般,向后退了好几步,并且巧妙地侧过身子,朝着帝王浅然一笑,那笑容勾人心魄。 只听他轻声说道:“陛下,臣先去沐浴一番,待洗净之后再来好生伺候您。”话音未落,他便径直朝着内间那烟雾缭绕、水汽氤氲的汤池走去。 楚云骁望着眼前这一幕,喉咙不自觉地上下滑动,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瞬间涌上心头。 他再也无法忍受内心的渴望与躁动,迈开大步紧跟其后。 不多时,他便来到了汤池跟前。 透过朦胧的水雾,他看到徐舟野正半裸着身躯浸泡在水中。 那原本白皙如雪的肌肤,此刻因为热水的蒸腾而泛出淡淡的粉红色泽,宛如熟透的蜜桃,散发着迷人的光泽。 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他那线条优美的锁骨缓缓滑落,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滴入那一汪清澈见底的池水之中。 更让帝王血脉偾张的是,徐舟野身上那一道道深浅不一的欢爱痕迹清晰可见,无不诉说着之前两人的激情与缠绵。 楚云骁抽了口气,毫不犹豫地脱下了自己身上仅剩的那件寝衣,然后缓缓地迈入池中,一步一步朝着徐舟野所在的方向走去。 不多时,只见那清澈见底的池水中,涟漪阵阵,如春潮涌动般荡漾开来。 而在这水波之中,两道身影紧紧相拥,不由自主地再次交缠在一起。他们的肌肤相亲,仿佛世间万物都在此刻静止,唯有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约莫过去了半个时辰,楚云骁依旧沉浸在与爱人的缠绵之中,尚未结束这场激情的交融。 就在这气氛旖旎、浓情蜜意正酣之时,只见赵德全迈着略显急促的步伐,不合时宜地踏进了殿内。 由于距离较远,又有层层纱幔相隔,他只能站在远处,恭敬地低着头向里禀报道:“殿下,清凉居的侍卫前来禀报,说是您交代之事已经办妥。” 此时的徐舟野,面色如霞,正全身心地沉浸在帝王温柔而热烈的爱抚之中。 骤然听闻赵德全的禀报声,他瞬间从迷离沉醉中回过神来,如同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迅速恢复了理智。 他强自压抑住心中的慌乱与羞赧,用略带颤抖的声音回应道:“本宫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得到命令后的赵德全,忙不迭应声道:“是。”他可不想再听到汤池中那不断溢出的细碎喘息之声,作揖一礼后,匆匆转身离去。 徐舟野则一边喘着气,一边努力平复自己激荡的心绪。此刻的他,已然无暇顾及楚云骁的感受和状况,急匆匆地迈出汤池,拿起一旁早已准备好的锦帕,仔细擦拭干净身上的晶莹水珠。 随后,动作麻利地穿起衣物。 而原本兴致高昂的楚云骁,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打扰,心情顿时跌落至谷底。 他神色落寞地望着正在匆忙穿衣的徐舟野,胸膛微微起伏不定,口中轻轻喘着气道:“为何偏偏要选在这种时候?皇后完全可以先将他晾在一旁,待我们事毕之后再做处置。”言语之间,满是对赵德全出现时机的不满以及对美好时刻被破坏的遗憾。 徐舟野轻轻一笑,懒懒道:“速战速决,省得夜长梦多。” 楚云骁无奈,“你想如何处置他?” 徐舟野挑眉:“陛下想知道?不如和臣一起?” 楚云骁低笑,默认了他的提议。 * 洛思言如同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般,毫无生气地被侍卫们用粗绳紧紧捆绑在庭院中央那棵粗壮的大树之上。 不久前经历了一场生不如死的折磨,此时的洛思言面色苍白如纸,形容憔悴不堪。 原本清澈明亮、宛如水蓝色宝石般的眼眸里,此刻却充满了深深的怨念与无法遏制的憎恨。他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口中不断喃喃自语道:“徐锦……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绝对不会……” “呵……”一阵轻微而又略带嘲讽意味的笑声突然响起。 只见徐舟野迈着优雅从容的步伐,缓缓朝着洛思言走来。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以及逐渐逼近的身影,洛思言猛地抬起头来,脸上露出极度惊恐的表情,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眼前这个让他陷入绝境之人。 “你还想干什么?我已经......我已经被你折磨得不成人形了,你还要怎样?”洛思言声嘶力竭地质问道。 徐舟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地说道:“先前只是开胃小菜,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洛思言闻言,顿时吓得脸色发青,脑中迅速闪过徐舟野先前提到过的酷刑,忍不住失声惊叫起来:“你!你简直就是心如蛇蝎,毫无人性可言!若是此事传到皇上耳中,他定不会容下你的!” “哦?是么?”一个低沉冷冽的嗓音如同鬼魅一般从不远处传来。 洛思言循声望去,只见楚云骁身姿挺拔地缓缓步入庭院之中。他一步一步向着徐舟野靠近,然后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将其轻轻揽入怀中。 楚云骁那双狭长深邃的凤眼中闪烁着冰冷刺骨的寒光,他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一眼被绑在树上狼狈至极的洛思言,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抹不屑一顾的冷笑,“你又怎知,朕就不喜欢皇后这样的?” 听了这话,洛思言瞪大了双眼。 第94章 凌迟 疯子! 两个都是疯子! 洛思言感觉自己的内心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疯狂啃噬着一般,让他几乎抓狂。 这和他之前所想象的场景截然不同! 皇帝竟然会喜欢这么一个心机深沉且心狠手辣的人!他实在是不能理解! 洛思言觉得自己快要疯了,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彻底颠覆了他过往的所有认知。 就在这时,徐舟野冷眼看着洛思言那满脸写满不可置信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屑一顾的嗤笑。 紧接着,他缓缓迈步走向洛思言,直至停在了他的面前。然后,徐舟野微微俯身,将嘴唇凑近洛思言的耳朵,轻声低语道:“怪只怪你运气不佳,恰好碰上了这辈子的我……” 洛思言瞬间呆若木鸡,脑子里顿时变得一片空白,乱糟糟的思绪如同一团乱麻般纠缠在一起,使得他根本来不及去思考徐舟野所说这番话究竟意味着什么。 然而,正当他准备静下心来逐字逐句仔细分析的时候,徐舟野却突然直起身子,意味深长地朝着身后不远处的帝王瞥了一眼。 随即便又将那充满戏谑之意的目光重新投向洛思言,似笑非笑地道:“你莫非真以为,驯犬、是一件轻而易举之事么?” 听到这话,洛思言不由得浑身一颤,双眼瞪得浑圆,惊恐万分地望着徐舟野。 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这皇后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可怕.....而此时此刻,他也终于明白,为何这对看似毫不搭调的帝后能够携手走到一起了。 骨子里都是疯子。 果然封建环境下教养出来的人还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洛思言心里暗自咒骂着。 他恶狠狠地盯着这对帝后,心生恼怒与恶心。 他们那轻蔑与不屑、得意与漫不经心的作态简直像极了他看过的那些小说里的恶毒反派。 徐舟野看着他这副恼羞成怒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不禁笑了笑,接着缓缓侧身,从一旁的侍卫手中接过一把寒光闪闪的鬼头刀。 那把鬼头刀造型狰狞恐怖,刀刃锋利无比,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徐舟野轻轻地拿起鬼头刀,手指慢慢地抚摸着刀身。 这个看似随意的动作却让洛思言的心跳瞬间加速到了极致,恐惧迅速占据了他整个身心。 洛思言惊恐万分地望着徐舟野手中的鬼头刀,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关于凌迟处死这种残酷刑罚的种种可怕场景。 他虽然也曾听闻过这种酷刑,但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想到这里,洛思言的脸色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 极度的恐慌使得洛思言完全失去了理智,他开始拼命地挣扎扭动着自己的身体,试图挣脱束缚。 与此同时,内心深处的恐惧终于冲破了最后的防线,让他顾不得尊严和颜面,张开嘴巴大声求饶起来:“不要……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他的声音颤抖不已,充满了绝望和哀求。 徐舟野对于他苦苦哀求的声音仿若未闻一般,只是缓缓地举起手中刀柄,动作悠闲而又漫不经心地在洛思言的胸口上来回比划着。 他的语调轻慢且随意,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这第一刀,便是在你的大肌上割下一块小肉来,抛向上天,俗称‘祭天肉’。” “不……”洛思言满脸惊恐之色,整个人都因为极度的恐惧而颤抖起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错了,我错了……” 然而,就在他话音刚落之际,突然间,一股钻心般的剧痛猛地袭来,让他不由自主地瞪大了双眼。 只见鲜血如泉涌般汩汩流出,一块皮肉就这样被无情地割离了身体,伴随着洛思言的惨叫向着天际飞去。 然而,徐舟野却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他面无表情地将刀慢慢地移动到洛思言的额头上方,冷冷地说道:“这第二刀,便是将你的头皮割开,让它像破布一样耷拉下来,正好可以遮住你的眼睛,此称‘遮眼罩’……” 此时的洛思言还没来得及从刚刚那第一刀所带来的巨大痛苦和惊吓中回过神来,紧接着便遭受了这第二刀更为残忍的折磨。 刹那间,又是一阵剧痛传来,让他几乎昏厥过去。 猩红的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流淌而下,在他那张原本俊俏的面庞上留下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场面显得格外血腥恐怖。 站在不远处静静观望着的帝王,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眸竟是连眨都不曾眨过一下,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缓缓爬上了他那微微上扬的唇角,勾勒出了一个浅淡的弧度。 紧接着,但见他优雅地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撩动着华丽衣摆,而后动作从容不迫、风度翩翩地款款坐于身后那张雕刻精美的椅子之上。 自始至终,他的目光都未曾从他的皇后身上移开分毫。 不仅如此,甚至还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向身旁站立着的侍卫示意其为自己斟茶。 时间悄然流逝,洛思言早已面目全非,奄奄一息,就连发出一丝微弱呼喊的力气都不复存在了。 而徐舟野也数不清自己刮了多少刀,空气中弥漫着的浓烈血腥气味实在是太过刺鼻呛喉,饶是像他这般从不晕血之人,在此刻也不禁被这股直冲脑门的腥臭味儿给熏得几欲作呕。 他放下那柄血迹斑斑的利刃,深吸了口气,接着转头对着身侧的一名侍卫沉声吩咐道:“去备热水来。” 侍卫闻言赶忙恭敬地拱手应道:“遵命!”随即转身匆匆离去执行命令去了。 这边的楚云骁不知品了多少杯香茗,这会刚放下茶盏,便见徐舟野一脸疲倦,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疼惜。 他毫不犹豫地起身,快步向前走去。 而徐舟野看到楚云骁朝自己走来,神色微微一变,急忙向后退去,同时开口说道:“别过来,味道不好闻。” 楚云骁听到这话,眉头紧紧蹙起,但脚下的步伐却丝毫没有停顿之意。 眨眼间,他已来到徐舟野身前,伸出双臂,一把就将其捞入怀中。 对于徐舟野所说的难闻气味,他却是全然不以为意地回应道:“这等场面,朕见的可不少,又有何惧?” 徐舟野闻言,身体猛地一怔,显然没想到楚云骁竟会如此回答。紧接着,一抹惊喜之色迅速爬上他的脸庞,嘴角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 随后,他像是放下了所有的顾虑一般,心安理得地靠在了眼前这位帝王宽阔温暖的胸膛之上,尽情享受着这份独属于他的偏爱。 第95章 太子伴读 洛思言最终被折磨得不成人样,整具躯壳没剩下几两肉。 在帝王的一声令下,其躯体被分成块扔去喂了野兽。 …… 半夜,金銮殿。 楚云骁慵懒地枕在徐舟野的双腿之上,正惬意无比地享受着这让人浑身舒畅的按摩服务。 徐舟野轻柔地为他按摩着头部,同时轻声细语道:“陛下,您这头疼之症总是反复发作,平时要多加注意,切不可再任性妄为,全然不顾龙体而拼命处理那些繁重的政务了。” 楚云骁紧闭双眸,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对这番关怀备至的话语感到十分受用。他轻轻地挪动了一下头部,让自己能更舒服地沉浸在这份温柔之中,并回应道:“皇后教训得是。” 听到这话,徐舟野不禁露出一丝无奈却又宠溺的笑容,继续叮嘱道:“还有,须得按时用膳,切莫饿着肚子,以免伤了身体。” 楚云骁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应声道:“嗯,朕都听皇后的。” 徐舟野的唇角再次上扬,形成一个优美的弧度。然而,过了片刻之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之事一般,指尖顿了顿。 察觉到这一变化的楚云骁立刻睁开眼睛,侧过头来望向徐舟野,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徐舟野微微皱起眉头,若有所思道:“先前商廷尉口中所提及的那位出身于医学世家之人,臣倒是略有耳闻。听闻他们家族开祖之医术堪称神乎其技,被世人盛赞为神医。想来这后辈向恒,必定也是身怀绝技,不容小觑啊......陛下您这恼人的头疾,或许可以请他来瞧一瞧呢?” 楚云骁听后,不禁轻声一笑,说道:“朕明白了,待改日寻个合适的时机,将此人唤至宫中便是。” 徐舟野点了点头,随即便话锋一转,继续言道:“至于洛侧君一事,不妨寻个恰当的理由敷衍过去算了……正巧他本就患有心疾,以此为由倒也算说得通。” 楚云骁闻言,只是懒洋洋地再次闭上双眼,漫不经心地应道:“此事全凭皇后定夺即可。” 见此情形,徐舟野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紧接着又开口说道:“那臣这里尚有一事,想要与陛下商议一番。” 楚云骁依旧闭着眼睛,语气随意地回应道:“皇后但讲无妨。” 只见徐舟野缓缓低下头去,在楚云骁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而后柔声细语地道:“上次臣出宫之时,机缘巧合之下遇见了一个孩童。臣只觉那孩子聪慧伶俐、乖巧可爱,着实令臣心生欢喜。臣寻思着,如今太子独自一人苦读诗书难免会感到些许枯燥乏味,不若就让那孩子入宫充当太子的伴读如何?如此一来,既能有个伴儿陪着太子一同学习,相互切磋琢磨;二来也可增添几分乐趣,不至于太过烦闷无趣。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楚云骁从徐舟野的腿上起来,深情地注视着眼前的人,抬手抚了抚他的脸侧,“皇后决定就好。”说完,便吻了下去。 * 事后,楚云骁轻柔地为徐舟野清理好身子,然后将其紧紧拥入怀中,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徐舟野静静地靠在楚云骁的怀里,感受着身后那温暖坚实的胸膛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过了许久,见楚云骁已经睡得很沉,他小心翼翼地抬起手,轻轻扒开那双紧紧环住自己腰肢的大手。动作轻得仿佛生怕惊醒了身旁的人。 确认楚云骁没有被吵醒之后,徐舟野又慢慢地挪动身体,一点一点地从楚云骁的怀抱中脱离出来。 好不容易下了榻,他迅速穿好了鞋袜,随手拿起一件外衣披在身上,然后轻手轻脚地朝着门口走去。 走到内间的门边,徐舟野先是停下脚步,侧耳倾听外面是否有动静。确定一切安静如初之后,他才缓缓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接着轻声唤来了守在殿外的玄柒。 玄柒听到召唤,立刻转身快步走进殿内,来到徐舟野面前恭敬地行礼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徐舟野压低声音说道:“王氏父子最晚后天也就到京城了吧,届时可要好生将他们安顿下来。另外,记得告诉王成,让他的孩子在进京后的第二日便进宫伴太子读书。” 玄柒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回答道:“这样一来,王成知道自家孩子能入宫伴读,想必就不会再有什么顾虑,可以安心去办事了。” 徐舟野微微一笑,未发一言,对于玄柒的回答,他仅认可一半。 让王若进宫伴读,主要是为了警示王成莫要半途变心,否则这孩子在宫中恐难安然。 * 三日后,阳光明媚,微风轻拂。 一辆装饰精美的马车缓缓驶入皇宫的大门,车帘掀开,一个身材瘦小、面容清秀可爱的男孩走下车来,正是王若。 踏入皇宫的瞬间,王若仿佛置身于一个梦幻般的世界。 眼前的一切让他瞠目结舌,宽阔的大道两旁矗立着高大雄伟的宫殿楼阁,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亭台水榭错落有致,繁花似锦,绿树成荫。 他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像只好奇的小猫一样四处张望。 一路上,王若兴奋不已,一会儿看看这边的奇花异草,一会儿瞧瞧那边的精致雕塑,对周围的一切充满了新奇和惊喜。 然而,宫人们却不时轻声提醒他:“小公子,在宫中可不能这样左顾右盼,以免不小心冲撞了贵人,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听到这话,王若连忙收回目光,乖巧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虽然心里依旧痒痒的,但还是努力克制住自己不去乱看。 没过多久,王若在宫人的引领下来到了东宫。 当他抬起脚迈进门槛的一刹那,一股庄严肃穆之感扑面而来。 这座宫殿气势恢宏,规模宏大,内部布置更是精美绝伦,比起他一路走来所见到的景象有过之而无不及。 王若再一次被深深地震撼到了,嘴巴微张,半天合不拢。 此时,楚鹤远正静静地坐在庭院中的一张石椅上看书。 忽然间,他感觉到有人到来,于是放下手中的书卷,站起身来。 只见一个陌生的小男孩怯生生地站在那里,眼神中透着一丝迷茫和惶恐。 楚鹤远心中不禁涌起一阵疑惑,这个就是父皇提到的要来陪自己读书学习的王若?瞧这模样,看着就不太聪明的样子…… 王若见太子不说话,什么表情也没有,不禁有些害怕地低下头。 一旁的宫人发现王若呆呆地捏着衣角,心中不禁替他捏了一把汗,急忙轻声提醒道:“小公子,这位便是太子殿下,还不快些行礼!” 王若被一提醒吓得回过神来,连忙屈膝跪地,用那稚嫩却又充满敬意的声音说道:“王若参见太子殿下。” 听到王若的参拜之声,楚鹤远微微颔首,淡淡地应道:“嗯,起来吧。”接着,他目光平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个乖巧的男孩,缓声道:“从今天起,你便是孤的伴读了,日后孤无论去到何处,你都要跟随左右。” 王若听话地缓缓站起身来,然后乖巧地点点头,应道:“是,王若一定听从太子殿下的吩咐。” 楚鹤远见王若如此顺从乖巧,反倒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于是转过身去,朝着寝殿走去。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话:“今日孤不想学习,只想好好歇息,你自便罢。” “是……”王若抬眼看着太子离开的背影,有些失落地回道。 第96章 太傅觐见 凤鸾宫 徐舟野料理完了一些琐事后,便继续埋首于堆积如山的账本之中,仔细查阅着每一笔账目,时而蹙眉深思,时而奋笔疾书。 经过漫长而艰苦的努力,他终于将那些错综复杂、令人头疼不已的烂账一一梳理清晰。 看着面前罗列整齐的厚厚一沓有问题的账本,连一向沉稳的苏明都不禁露出惊讶之色。 然而,徐舟野却依旧神色自若,仿佛完成这样艰巨的任务对他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 他微微抬起头来,目光平静如水,对着苏明有条不紊地吩咐道:“去,把内务府总管康识礼给我叫来。” “是!”苏明恭敬地应了一声,随即转身匆匆离去。 就在此时,清禾面色凝重地踏入房间。 她环顾四周,发现除了徐舟野之外并无其他侍奉的宫侍,于是赶忙走上前去,先是恭恭敬敬地福身行了一礼,然后凑近徐舟野压低声音说道:“殿下,刚刚从瑶华宫传来消息,说是丽嫔的脸快要痊愈了。” 徐舟野听闻此言,原本淡定从容的神情瞬间顿住,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抬头直直望向清禾,追问道:“竟然恢复得这么快?” 清禾重重地点了点头,继续禀报说:“据瑶华宫的眼线所言,当时丽嫔娘娘召见了一名宫女,随后就只留那名宫女在屋内相伴,其余众人皆被遣散。而且她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具体说了些什么却无从知晓。” 徐舟野闻言眉头紧蹙,陷入了沉思之中,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问道:“可有看清那宫女的容貌?” 清禾神色显得颇为复杂,她咬了咬下唇,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才回答道:“与奴婢对接的那宫人曾声称自己看清过,并且还为此四处留意寻找,但不知为何,就是怎么都找不到那日与丽嫔独处的那个宫女。还有就是……” 徐舟野见状,立刻追问道:“还有什么?但说无妨。” 清禾深吸一口气,带着一丝不满和恼怒说道:“这丽嫔近日来一直在暗中打听陛下的行踪,看那样子像是要找个合适的时机去接近陛下呢……” 徐舟野一怔。 是为了争宠吗? 不太像…… 还是说深知其他人靠不住便要另寻靠山了罢? 不过,说来也奇怪。 丽嫔寿宴上陷害他的事,梁司衣也参与在其中。这人哪怕拼了命也要为丽嫔卖命,冒险去指证贤妃。 这两人…… 莫不是有什么关系不成? 没记错的话,前世的梁司衣在丽嫔死后,过了没多久便被楚云骁处死。 难道…… 徐舟野心猛地一颤,眸光亮了一度。 “怎么了,殿下?”清禾一见到主子神色骤然变化,满脸担忧。 “没事。”徐舟野平复了一下心情,嗤笑道,“她这个时候突然跳出来,能不起人疑?想来是狗急了跳墙,憋不住出招了。” 清禾听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表示赞同,接着又问道,“那殿下是打算先将她晾在一边吗?” 徐舟野:“本来是打算寻个合适的时机引诱她犯下大错,然后名正言顺地处决她。她不是很喜欢栽赃嫁祸么。我便原想着在中秋家宴之时,学一学那容玉安的做派,借她之手让自己小病一场,办法是蠢了些,可一旦事成,必能让她下场凄惨。” 清禾一听,不禁皱起眉头,面露忧色,连忙劝道:“殿下,此举风险太大,您又何苦亲身涉险呢?要处置这样一个毫无背景和靠山的妃嫔,何须如此大费周章,简直是杀鸡用牛刀啊!” 徐舟野淡然一笑,轻声说道:“谁说她没有靠山?之前我一直认为她之所以能够在这深宫内院之中横行霸道这么多年,却依旧安然无恙,所依靠的不过是太后罢了。然而现今细细思量一番,才惊觉这靠山恐怕远不止太后一人。再者,她向来与我不对付,此事在这宫中早已是人尽皆知。倘若我这边出了些许差池,顺势将责任推卸到她的身上,岂不是顺理成章之事?” 站在一旁的清禾听闻此言,脸上的忧虑之色并未减轻半分,秀眉紧蹙,忧心忡忡地望着徐舟野。 徐舟野见清禾如此担心自己,心中不禁泛起一股暖意,他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清禾的头发,安抚道:“莫要担心,此计眼下已经用不上了,她现下的目标是皇上,不就是在自取灭亡?” 听到这里,清禾原本紧绷着的小脸终于稍稍放松下来,绽放出一个如春花般灿烂的笑容,应道:“奴婢知道了。” * 御书房 楚云骁端坐在御案前,面无表情地处理着面前堆积如山的折子。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只见赵德全迈着小步,徐徐走到楚云骁跟前,微微躬身行礼后说道:“陛下,季太傅求见。” 听到这个消息,楚云骁不禁微微蹙起眉头,手中的动作也随之停了下来。他略作思索,然后将手中的折子轻轻放在一旁,语气平淡地吩咐道:“宣他进来吧。” “是。”赵德全应了一声,随即转身领命退下。不多时,他便领着季少语再次走进了这间屋子。 一见到楚云骁,季少语赶忙跪地行礼,恭恭敬敬地说道:“微臣参见陛下!”声音洪亮且充满敬畏之情。 “季爱卿,免礼。”楚云骁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温和地回应道。 得到皇帝的允许,季少语这才缓缓站起身来。 然后开门见山地说道:“陛下,近日来太子殿下无心向学,此事让微臣深感忧虑。太子殿下不是以生病为由不来上课,就是在课堂之上打瞌睡、发呆走神。微臣曾多次苦心劝导,但太子殿下依旧我行我素,丝毫没有改变之意。微臣实在是别无他法,万般无奈之下,这才斗胆前来向陛下禀报此事。” 说罢,季少语深深地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愁容。 楚云骁听完这番话,面色沉了下来,“太子素来勤勉,为何会突然变得这般顽劣?” 季少语摇头叹息,道:“据微臣观察,似乎只要那王小公子在场,太子殿下便如同换了一个人似的,再也不肯安心就学了。” “胡闹!”楚云骁猛地一拍御案,“莫非是对朕给他安排的伴读存有异议?” 季少语被皇帝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整个人都怔住了。回过神来之后,他连忙屈膝跪地,战战兢兢地说道:“陛下息怒。” 楚云骁面色不虞,“季太傅辛苦,太子不思进取,朕定会亲自好好教导,你先回去罢。” 得到皇帝这句话,季少语如蒙大赦般地松了一口气,“是,微臣告退。” 第97章 给你个体面的死法 苏明微微躬身,引领着内务府总管康识礼缓步走进宫殿。 两人进入殿内后,动作整齐划一地向着主位上的徐舟野行礼请安。只见他们身躯微屈,双手抱拳,恭敬地说道:“参见殿下!” 行完礼后的苏明悄然退至一旁,垂手而立,目光低垂。 徐舟野原本正专注于处理手中的事务,但听到动静后便缓缓放下,抬起头来,目光沉沉地望向康识礼。 此刻的康识礼虽然身体呈现出一种谦卑的姿态,然而他脸上的神色却与此形成鲜明对比,仿佛并未真正意识到眼前事态的严重程度。 “康总管。”徐舟野的声音低沉且带着明显的不悦,只见他面沉似水,眉头紧蹙,右手忽地抬起,猛地抓起桌上那一沓厚厚的账本,毫不留情地朝着康识礼狠狠砸去,“这些、你做何解释!” 康识礼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不轻,整个人都不禁颤抖了一下。 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慌忙蹲下身子,手脚并用地将那些散落一地的账本捡起,并快速翻阅查看起来。 随着康识礼翻动账本页数的增加,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到最后甚至可以用惨白如纸来形容。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滑落,滴落在泛黄的纸张上。 “这……”康识礼嘴唇哆嗦着,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喉咙里像是卡了什么东西一般,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怎么?”徐舟野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语气愈发冰冷刺骨,“你莫不是要告诉本宫,你身为内务府总管,竟然对这些账目一无所知?” 康识礼闻言,心中一惊,再也顾不得其他,连忙双膝跪地,磕头如捣蒜,口中高呼道:“殿下恕罪啊!奴才真的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个情况呀!这些大部分都是前朝遗留下来的烂账,奴才接手时就是如此混乱不堪呐!真不知这里竟亏空了这么多……” “休要拿前朝作为借口为自己开脱!”只听得徐舟野一声怒喝,凌厉的目光直直地射向康识礼。 康识礼被这突如其来的怒斥吓了一跳,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但还是强装镇定,硬着头皮说道:“殿下息怒,奴才绝无此意。”然而,他的声音却明显有些发颤,暴露了内心的恐惧。 “你且仔细看清楚了,这些可是前朝的账?”徐舟野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账本重重地摔在了桌上。那账本与桌面撞击发出的清脆响声,在此时显得格外刺耳。 康识礼闻言,连忙战战兢兢地朝着账本里标注日期的地方瞥去。 只是一眼,他便瞬间脸色煞白,瞳孔骤然收缩,整个人如同石化了一般呆立当场。 只见那账本上清晰地记录着近期的收支明细,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前朝旧账。 一时间,他只觉得口干舌燥,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殿......下,这......这......” 这些账他明明都已经派人拿去销毁掉了啊,怎么可能还会出现在这里? 想到此处,康识礼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心中更是惶恐不安到了极点。 徐舟野看着他这副惊慌失措、魂不守舍的模样,嘴角不禁泛起一丝冷笑,心中暗觉好笑。 他缓缓开口道:“怎么,你以为随便拿出一堆前朝的烂账就能试图劝退本宫查账?然后趁机把近年来那些有问题的账目统统销毁,从此你便可高枕无忧了是吗?” 说到这儿,徐舟野猛地一拍桌子,霍然站起身子。 他那高大的身影此刻在康识礼眼中宛如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峰,给人一种沉重的压迫感,“你真当本宫如此好忽悠?” 康识礼心头一颤,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请罪,口中不停喊道:“殿下饶命啊,都是奴才一时糊涂,不小心拿错了账目,才导致了这场误会,还望殿下大人大量,饶恕奴才这一回吧!” 徐舟野见他还在为自己狡辩开脱,心中怒火更甚,“好,既然你如此不知悔改,那本宫也不必手下留情了!” 话音刚落,徐舟野猛地转过头去,朝着门外高声喊道:“来人呐!立刻把小廖子给我带上来!” 听到这话,康识礼浑身一颤,脸上露出惊恐之色。 过多久,只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紧接着,两名内侍拖着一个瘦弱的身影走了进来。 那人正是小廖子,此时的他已经被吓得面无人色,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内侍们毫不留情地将小廖子狠狠地按压跪在地上。 “康总管,小廖子是你的徒弟,他可是全都招了,你不会也要一口反咬此人与你别无关系吧?”徐舟野目光冰冷地凝视着康识礼。 早在开始调查这些账目之前,他表面上虽对宫中的诸多事务不闻不问,但暗地里却早已安排人手密切关注着一切动静,更别提这康识礼的状况。 此前清禾曾多次向他提及过。 他自然更不会放过此人。 这会康识礼终于意识到大势已去,自己无论怎样抵赖都是徒劳无功的。 面对确凿的人证和物证,还有那些详细的账目记录,他就算有再厉害的口才,也难以逃脱应有的惩罚。 想到这里,康识礼满脸苦涩与无奈,额头重重地叩在了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奴才认罪......这些账目自从贤妃......不,林氏接手之后,就在其中大肆搜刮,捞了些油水,奴才我也是被逼无奈,之前一直都是听从于林氏的旨意行事,实在不敢有丝毫违抗呀!” 说完这番话,康识礼身体微微颤抖着,似乎在等待着接下来未知的命运审判。 徐舟野听到这话,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轻蔑的嗤笑。心中暗想道:哼,如今这林氏已然命丧黄泉,可这康识礼竟然还如此嚣张跋扈,想必背后定是有太后撑腰,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吧? 徐舟野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康识礼,居高临下地说道:“你既已认罪,本宫自当严惩不贷。自即日起,隔去你内务府总管一职,即刻押赴刑场,杖毙!” 随着话音落下,立刻就有两名身材魁梧的侍卫走上前来,毫不留情地抓住康识礼的双臂,就要将他往外拖拽。 康识礼听到这个判决,顿时面如死灰,整个人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绝望而又懊悔地闭上了双眼。 紧接着,徐舟野又把视线转向了一旁瑟瑟发抖的小廖子,冷冷地开口说道:“至于你,妄图销毁那些极其重要的账目,实属是罪大恶极,死有余辜!不过看在你认罪态度还算诚恳的份上,本宫可以网开一面,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白陵和毒酒,你自选罢!” 第98章 朕来考考你 午后时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将东宫的庭院映照得明亮而温暖。 楚鹤远悠然自得地坐在院子中的石桌旁,享用着精致的膳食。一旁的王若则专注地埋头于书本之中,努力认字学习。 今日他把太傅给气跑了。整整一个上午,他都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一直到午饭过后许久,才慢悠悠地起身准备用饭。 十安看着眼前这一幕,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担忧和不满,轻声对楚鹤远道:“殿下啊,您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既不好好听课,又把太傅给气走了,这样下去成何……成何体统!”说着,他还偷偷瞥了一眼正在专心致志读书识字的王若。 看到王若那认真的模样,十安似乎一下子就明白了太子为什么会有如此反常的行为。 想必是因为不喜欢这个伴读吧。 听到十安的话,楚鹤远毫不在意地放下手中的玉箸,满不在乎地回答道:“太傅教的那些东西孤早已学会,一点意思都没有,还不如好好睡一觉来得痛快呢。” 十安闻言顿时哑口无言,刚想再开口劝说几句,忽然间,一道冷冽如寒风般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传了过来:“都学会了?”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犹如一道惊雷,瞬间让在场的两人心下猛地一颤。待他们回过神来,只见面容冷峻的帝王正迈步走进院子。 反应迅速的十安立刻同一众宫侍恭敬地向帝王行礼。 楚鹤远见状,心中一惊,赶忙站起身来,动作稍显慌乱,急忙开口说道:“儿臣......参见父皇!”声音之中带着些许紧张与敬畏。 而就在此时,原本沉浸于知识海洋中的王若,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动静所惊扰,思绪瞬间被拉回到现实当中。 当他听闻是皇帝驾临此地时,脸色骤变,不敢有丝毫怠慢,匆忙扔下手中紧握的书册,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向皇帝行起礼来。 然而,楚云骁并没有立刻示意他们起身,而是面沉似水,满脸不悦地先扫视了一眼站在那里略显局促不安的太子,随后又将目光转移到正跪着的王若身上。 只是短暂停留片刻之后,便迅速收回视线,紧接着转头看向太子,语气冰冷如霜地道:“你适才说,太傅教给你的东西都已经学会了?” 听到皇帝如此发问,楚鹤远正在作揖的双手不禁微微一顿,迟疑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有些底气不足地回答道:“是......” 楚云骁冷哼一声,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只见他一甩衣袖,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稳稳当当坐在那张雕刻精美的石椅之上。 坐稳之后,他抬起眼眸,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仍跪在地上的众人,然后缓缓开口说道:“你们都先起来吧。” 得到皇帝的允许,在场之人齐声高呼:“谢陛下!”纷纷站起身来。 可是,唯独太子依旧躬身保持着作揖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 看到这一幕,站在一旁的十安不由得为太子暗自捏了一把冷汗,心中暗暗祈祷太子能够顺利通过皇帝接下来的考验。 此时此刻,整个气氛凝重异常,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一般,楚鹤远更是感觉自己全身的神经都紧紧绷了起来。 楚云骁对他的紧张恍若未闻,反而沉凝地问道:“若一国之君残暴不仁,致使百姓苦不堪言,皆对其暴政口诛笔伐,君王闻之盛怒,继而封锁言路,若再有进谏者,则杀无赦。对此,你作何见解?” 楚鹤远一听,心中暗喜,这题他熟悉,遂沉稳答道:“儿臣并不赞同此君主的做法。堵塞百姓之口,比堵塞河流更为危险,河流堵塞而决堤,必会造成众多伤亡,百姓亦是如此。因此,治理河流者应疏通河道,引导水流,治理百姓者应广开言路,让百姓畅所欲言。此乃召公劝谏厉王之语,正适用于回禀父皇所提之问。” 楚云骁神色平淡,接着问:“天之道,损有余而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 楚鹤远答:“唯有道者。是以圣人为而不恃,功成而不处,其不欲见贤。” “你既能答出这话来,为何还这般顽劣,圣人有所作为但从不自居有功,成就功业之后也不会居功自傲。那么身为太子的你呢?对于自己的学业究竟是以怎样的态度去面对的?又是以何种方式去对待你的授业恩师的?仅仅只是因为曾经学习过就不再用心钻研,从而心生骄傲、自我满足,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楚云骁面色冷峻地呵斥道。 楚鹤远完全没有想到他的父皇竟然会借助学问这件事来对他加以斥责,刹那间,只觉得脸颊发热发烫,仿佛被火灼烧一般,竟是连一句反驳或者解释的话都说不出口。 楚云骁根本不去理会太子此时的窘迫模样,紧接着又说道:“倘若你是由于心中怀有其他杂念才导致不思进取、荒废学业的话,那么从今日开始,朕便下令不让太傅再继续对你进行教导了。至于这太子伴读,朕会直接把他送到浮山书院去,如此,你可愿?” 楚鹤远听到这里,心里猛地一沉,瞬间意识到情况变得很糟糕。 这绝对不是他所期望见到的结果。 虽说他的确希望王若能够离开,但却万万不能失去太傅的教诲。 正如父皇所言那般,求学之路是永无止境的。 其实他之所以不愿意继续认真学习,并不是真的厌倦了知识本身,而是因为太傅在给他授课的时候,考虑到了王若的水平和进度,所以教授的大多都是一些他早就已经掌握得滚瓜烂熟的内容。再加上又不喜欢王若,便也不想上太傅的课。 念及此,楚鹤远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向前迈了一步,然后恭恭敬敬地弯下腰去,双手抱拳作揖,低头认错道:“儿臣知错,请父皇责罚。” 看着小太子认错态度诚恳,楚云骁神色依旧,沉默片刻之后,方才开口说道:“你既已知错,那便罚你将《千字文》抄写六百遍。半个月之后,朕会亲自前来检查,若是未能完成,定当严惩不贷。” 楚鹤远闻言,心中不由得一紧,脸上露出一丝苦色。 这《千字文》虽然篇幅不长,但要抄写六百遍,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啊! 然而,面对父皇的威严,他丝毫不敢有反抗之意,只能垂头丧气地点了点头,应声道:“是,儿臣认罚。儿臣日后定然不会再给太傅添麻烦,一定会好好学习,不负父皇的期望!” 第99章 退烧药 徐舟野一脸倦容,略显无力地斜倚在坐榻之上,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 想来是这几日过度操劳了些,又纵情声色,身体有些吃不消。 他无奈地长叹一口气,缓缓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试图缓解那隐隐作痛的感觉。然后,用手扶着坐榻的扶手,吃力地支撑起身子,准备移步到床上去稍事歇息。 然而,正当他刚要起身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只见玄柒领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殿下,属下已将人带到。”玄柒恭敬地拱着手说道。 站在玄柒身后的向恒,乍一看到徐舟野,不禁微微一愣。但很快,他就回过神来,急忙双膝跪地,低头行礼道:“草民拜见皇后。” 徐舟野强打起精神,抬起眼皮看了看向恒,直截了当地开口说道:“你若能将陛下的头疾治好,你之前所犯下之过皆可一笔勾销,不再追究。” 听到这话,向恒不由得一怔,脸上露出一丝犹豫之色。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迟疑着没有开口。 徐舟野见状,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犹豫,冷冷地说道:“你若是觉得自己没这个本事做到,那就休怪本宫无情,直接将你打入大牢,听候发落便是。” 向恒闻言,心中猛地一惊,额头上瞬间冒出一层细汗。他连忙叩头应道:“草民……草民定当竭尽所能,全力以赴为陛下排忧解难!” 徐舟野轻轻地点了点头,此时他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模糊不清起来。就连说话的声音,听起来都显得虚弱而飘忽不定,“嗯……下去吧。”说完,他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晃,险些跌倒在地。 一旁的玄柒眼疾手快,连忙将人扶稳。 向恒一听这语气,赶忙抬起头,仔细端详起眼前的徐舟野。 只见徐舟野面色微红,眼神也有些迷离,额头上甚至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凭借着多年的经验,向恒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于是出于职业本能地开口说道:“殿下,依臣所见,您怕是发热了。” 话音未落,向恒便手忙脚乱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 他迅速打开瓶盖,小心翼翼地倒出一粒柱体光滑的药丸,这药丸的身躯两种颜色,一橙一白,看着挺稀奇。 向恒毕恭毕敬地将其呈到徐舟野面前,轻声说道:“殿下,快把这颗药服下。服下之后只要睡上一觉,热度自然就能退去了。”说罢,他似乎生怕徐舟野会有所顾虑而不肯服药,又急忙补充道:“殿下放心,此药绝对无毒无害。” 紧接着,向恒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赶紧把那颗药丸递到一旁的玄柒手中,并一脸诚恳地说道:“殿下若是不放心,可以拿着这药去找太医检验一番。” 玄柒接过药丸后,没有丝毫犹豫,转身便如一阵风般冲出了凤鸾宫。 他脚步匆忙,神色焦急,恨不得能瞬间飞到太医院。 一路上,玄柒健步如飞,所经之处只留下一道残影。 没过多久,通过层层手续,便把正在忙碌中的陈太医给“请”了出来。 那时的陈太医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何事,就已经身不由己地跟着玄柒往凤鸾宫跑去。 这边厢,徐舟野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仿佛有千斤重一般,昏昏沉沉的,难受极了。 不仅如此,他还感到喉咙干涩疼痛,犹如火烧一般。无奈之下,他只得强撑着身子,缓缓坐回到那张舒适的坐榻之上。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旁边的向恒见状,想都没想便下意识地伸手从案几上拿起一杯早已准备好的温水,快步走到徐舟野身旁,关切地说道:“殿下,先喝口水润润嗓子吧。” 徐舟野此时已是迷迷糊糊,听到向恒的声音后,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毫不迟疑地接过水杯,仰头一饮而尽。 不多时,玄柒便带着那名太医急匆匆地赶回了凤鸾宫。 向恒一见,心中不禁为玄柒的办事效率拍手叫好。 倒是苦了这陈太医,一路之上,那如同鬼魅般的轻功着实把他吓得不轻,接连好几跳都差点让他心脏跳出嗓子眼儿来。 想他老人家平日里最惧怕高处,哪里经受得住这般折腾?那惊人的高度和闪电般的速度,直令他感觉自己仿佛一口浊气堵在了胸口,怎么也吐不出来,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要一命归西了。 好不容易等到终于停下来,陈太医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努力平复着那如鼓点般急促的心跳和紊乱不堪的呼吸。 待稍稍缓过来一些后,他便赶忙站直身子,恭恭敬敬、一板一眼地向着徐舟野行了个礼。 徐舟野见状,轻轻挥了挥手,微笑着说道:“有劳陈太医了。”语气甚是温和。 陈太医不敢耽搁,二话不说便快步走上前去,伸出三根手指搭在了徐舟野的手腕处,开始认真地为其诊起脉来。 片刻之后,只见陈太医微微皱起眉头,稍作沉思,然后才开口言道:“殿下请放心,您并无大碍,只是近日过于劳累所致。微臣稍后为您开一副药方,服下退了这热便可。” 徐舟野听了,轻点下头,表示应允,应道:“好。” 然而就在这时,陈太医却忽然面露迟疑之色,似乎欲言又止。 徐舟野察言观色,当即浅笑着鼓励道:“不过什么?太医但说无妨。” 得到许可,陈太医这才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说道:“殿下,恕微臣直言,您还需多多留意自身身体状况。切不可频繁行房中之事,否则长此以往,恐对身体有损呐。微臣会再为殿下调配一副滋补身子的良药。”说完,他偷偷抬眼瞄了一下徐舟野的脸色,心中不禁有些忐忑不安。 徐舟野一听,那张本就微微发热的脸庞瞬间如同被烈火点燃一般,温度急剧上升,烫得简直让人不敢触碰,“本宫......知道了。”那模样,仿佛能看到有热气正从他的头顶升腾而起。 而站在一旁的向恒则始终低垂着头,看似恭顺无比,但其实他脸上的表情早已出卖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他强忍着不让快要爬到嘴边的笑容展露出来,同时还故作镇定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好让自己看上去与平常无异。 尽管陈太医说话时特意压低了声音,但对于身为习武之人、耳力超乎常人的向恒来说,这点距离根本不算什么。几乎是将陈太医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即便听不清,单看他自进门起观察到的徐舟野的面色,便能轻易推断出,近些日子以来,鱼水之欢肯定不在少数。 这让他不得不感叹一句,皇帝当真是……勇猛! “你们都先退下吧。”此时此刻,徐舟野只觉得心头乱糟糟的,满脑子都是刚才陈太医的那些话语,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冷静一下。 虽说平日里他也算脸皮颇厚之人,但面对太医这般直白的忠告,饶是他再如何淡定自若,此刻也难免会感到有些尴尬和难为情。 而且这件事情说到底,又怎会是他一人之过呢? 徐舟野心中甚是不悦。 明明是楚云骁放纵欲望不知节制,结果现在却让自己在这里承受这般难堪,徐舟野一边在心里愤愤不平地暗骂着,一边暗暗下定决心,等下次见到楚云骁一定要好好跟他理论一番。 …… 殿外 向恒小心翼翼地跟在陈太医身后,而玄柒则步伐稳健地走在前头,肩负着将他们安全送达太医院的重任。 只见玄柒面无表情、一本正经地说道:“殿下有令,这几日你就留在太医院,暂时接替太医院生药局副使之职,一切事务皆由陈太医引领指导。在此期间,倘若你胆敢心生杂念或者图谋不轨,可别怪殿下不顾及你的九族安危。”他的话语冷冰冰的,仿佛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向恒一听这话,赶忙点头哈腰应道:“明白明白,大人您大可放心,小的必定全心全意跟随陈太医好好学习,绝不敢有半分懈怠和异心!”说完还不忘赔着笑脸。 玄柒微微颔首,表示满意,接着又说:“关于你所呈献的那味药,我已请太医院的院判前去鉴定了,如果经过检验确定没有问题的话,自然是能够被纳入到药材库中的。” 就在向恒准备拍胸脯打包票保证自己的药绝对没问题时,陈太医突然抢先一步开口问道:“哦?不知是何种药物啊,可否拿来让我也瞧上一瞧呢?” 向恒稍稍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忙不迭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药瓶,双手恭敬地递给了陈太医。 陈太医小心地接过手,轻轻地将瓶口倾斜,倒了一颗出来研究了一下。 刚将药丸倒入掌心,陈太医的眼睛就猛地一亮,光芒比之前更盛了一分。只见他微微颔首,语气带着一丝惊喜说道:“这东西我倒是有些眼熟啊!不仅如此,我还曾亲自服用过。想当年,我奉命南下治理瘟疫,途中遭遇诸多艰难险阻。就在那时,我不幸染上疫病,身体发热不止,痛苦难耐。” 说到此处,陈太医不禁微微皱眉,似乎回忆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但很快,他的脸色又舒缓开来,继续讲述道:“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我偶然间遇到了那位医术高明的向医师。” 说到这,陈太医停顿下来看了一眼向恒,“你是向氏后人,那医师应是你父亲?” 向恒毫不犹豫地点头,“家父确曾在南下治过瘟疫。” 陈太医一听,满脸笑意,眼底是十分的欣喜和赞许,“当时你父亲见我病情危急,二话不说便取出这种药丸,让我服下。说来也是神奇,仅仅过了一夜,我身上那如火烧般的发热症状竟然已经大大减退,就连原本难以忍受的痛楚也减轻了许多。” 听到这里,一旁的向恒脸上露出了笑嘻嘻的表情,眼中满是自豪与得意之色,他忍不住插话:“那是,这制药方法可是我祖上传下来的。” 陈太医听后连连点头,表示十分认同。他略作思索,然后开口说道:“我依稀记得这药丸的名字好像叫……退烧……药?” 向恒一时语塞,这么说也算是吧。 他祖父和他讲过,这玩意叫“布洛芬”,咱也不知道为啥祖宗要把这药叫这名字,听起来很奇怪,一般他们也直接叫退烧药了,不管怎么说确实好用就是了。 第100章 臣要清心寡欲 楚云骁在东宫突然听闻皇后身体不适,心中一惊,连一旁的太子都顾不上招呼,匆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地朝着凤鸾宫疾驰而去。 一路上,楚云骁心急如焚,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脚下生风般地快速前行。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上回他做的那个梦,皇后那病弱的身影和苍白的面容,心中越发担忧起来。 好不容易赶到凤鸾宫,却发现徐舟野已经沉沉睡去。 询问过玄柒后才知道是陈太医早已诊断完毕,并开好了药方。且向恒带来的退烧药也及时让徐舟野服下,药效发作后他才安然入睡。 楚云骁轻手轻脚地走到榻边,小心翼翼地掀开帷帐一角,生怕惊醒了熟睡中的人儿。当看到睡梦中的徐舟野那恬静的面容时,他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稍稍安定了一些。 他轻轻地坐在床边,先是伸出手帮徐舟野把被褥往上拉了拉,然后又将手背轻柔地放在他的额头上试探温度。然而,刚一接触到那股热源,楚云骁的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 此时的徐舟野面色微红,额头上还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而他的呼吸虽然相对平稳,但仍显得有些急促。 楚云骁见状,赶忙起身把帷帐缓缓放下,转身对着站在一旁的玄柒低声吩咐道:“快去备些热水过来。”玄柒连忙点头应是,随后快步走出房间去执行命令。 没过多久,玄柒便双手端着一个装满热水的盥盆走了进来。 紧接着,他缓缓移步至榻边那张古色古香的桌子前,轻轻地放下盆子。而后,他伸出双手,轻柔地将那垂落的帷帐高高悬起。 正当他准备伸手去捞出浸泡在水中的毛巾时,楚云骁一个箭步跨向前来,从他手中接过毛巾,同时轻声说道:“你先下去守着,这里有朕就好。” “是!”玄柒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拱手作揖,然后恭敬地退出房间,留下楚云骁独自守护在徐舟野身旁。 楚云骁稳稳地握住毛巾,用力将其拧干。拧干之后,他又极其温柔地用毛巾轻触徐舟野那满是汗水的额角,仔细地擦拭掉每一滴汗珠,生怕弄醒了眼前之人。擦完额角,他的手又顺着脸颊滑向脖颈处,继续替徐舟野拭去流淌下来的汗水。 片刻过后,楚云骁再次将毛巾放入水中,稍稍揉搓一番,让毛巾充分吸收水分。接着,他迅速把毛巾捞起,再次拧干,但这次只拧到半干的程度。他细心地将毛巾折叠成合适的形状,轻轻地放置在徐舟野的额头之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感觉到敷在徐舟野额头上的湿毛巾开始变得有些凉意时,楚云骁毫不犹豫地取下毛巾,再次将它浸入水中清洗,然后又如之前那般拧个半干,重新放回徐舟野的额头。 就这样,一次又一次,楚云骁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些动作,只为能帮助徐舟野尽快降下体温。 也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长时间,或许是几个时辰,亦或是更久。终于,徐舟野身上原本那股滚烫得吓人的热意渐渐消退下去,肌肤温度也慢慢恢复正常。 看到这一幕,一直紧绷心弦的帝王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停下了手上不断重复的动作。 他慢慢地站起身来,伸展了一下略微僵硬的身躯,然后转身走向一旁的坐榻。 在坐榻上坐下后,楚云骁静静地凝视着仍处于昏睡之中的徐舟野,耐心地等待着他醒来。 这时,清禾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药缓缓走了进来。 待来到楚云骁面前,盈盈福身一礼:“参见陛下。” 楚云骁微微颔首,表示回应。 随后将目光落在了她手中那碗黑乎乎的汤药上面,开口问道:“这和皇后睡前服下的可是同一味药?” 清禾连忙摇了摇头,轻声回答道:“回陛下,这是陈太医专门为殿下所开的滋补身体之药。因殿下近日身子略有不适,故而陈太医特意调配了此药方。此外,向副使还添加了几味珍贵药材用以中和药性......” 楚云骁听她说完,心中已然明白了七八分。 看来这次的发热症状恐怕与自己脱不了干系。 想到此处,他的心里虽然略微有些发虚,但脸上却依然保持着镇定自若的神情,装作若无其事地吩咐道:“嗯,把药放在桌上,你且退下。” 清禾不敢有丝毫怠慢,赶忙应声道:“是,陛下。”随即按照楚云骁的旨意,将那碗汤药稳稳当当地放置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接着便躬身施礼,转身退出了房间。 待到清禾离开之后,帝王静静地凝视着那碗仍在不断升腾着热气的汤药,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深深的自责之情。 过了好一会儿,时间仿佛凝固一般,他终于缓缓地伸出手,小心地触摸着药碗的边缘。手指轻轻触碰着碗壁,感受着那残留的余温。 当确认药碗不再像刚才那般炽热烫手之后,他这才放心地站起身来,脚步轻缓地移动到榻边。 他微微弯下腰,目光温柔而关切地凝视着榻上的人儿,用极其轻柔的声音呼唤道:“皇后,该起来喝药了。”那声音仿佛一阵和煦的春风,轻轻地拂过人的心弦。 恰在此时,原本沉睡中的徐舟野像是被这声呼唤唤醒,悠悠地睁开了那双略显迷蒙的双眼。 起初,视线还有些模糊不清,但随着意识渐渐回归,他的眼眸逐渐变得明亮起来。 楚云骁见到他苏醒过来,心中的喜悦之情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难以自抑。 他连忙俯下身去,动作轻柔地将徐舟野扶起,让他靠坐在榻上。 紧接着,他迅速起身走到一旁,将早已放置在那里的药碗端了过来。 回到榻前,他再次蹲下身子,一手托住药碗,另一只手则轻轻抬起徐舟野的下巴,语气柔和地劝慰道:“来,把药喝了,身体才能快点好起来。” 然而,徐舟野此刻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之前陈太医所说的那些话语。 想到这里,他原本已经清醒不少的双眸顿时又蒙上了一层幽怨之色,狠狠地瞪向面前的帝王,赌气似地说道:“不喝,要喝你自己喝去!” 楚云骁望着眼前这个正闹着小脾气的人儿,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深深的愧疚之意。于是,他赶忙低声下气地承认错误:“都是朕不好,让皇后受苦了。” 听到这话,徐舟野不由得一愣,心中暗自诧异。 这认错的态度也未免太诚恳了罢! 楚云骁见徐舟野只是呆呆地望着自己,并不答话,以为他还在生气,便赶紧继续讨好地哄道:“只要你能把这药喝下,你要如何对朕,朕都绝无怨言。” 徐舟野见状,暗自冷哼道:我看你就是心虚的。 即便心里这般想着,但表面上他却并未表露分毫。只见他缓缓伸出手去,稳稳地接住了递过来的药碗。 正当他准备仰头将碗中之药一饮而尽的时候,忽然停住动作,似笑非笑地看向帝王,“既如此,那接下来的三个月里,陛下就让臣清心寡欲一回罢。” 楚云骁一听,神色微变,眉宇间透露着一股忧愁之色。显然,对于徐舟野所提出的这个要求,他感到有些为难。 他张了张口,正想与自己这位皇后好好商议一下关于这期限之事。可谁知话未出口,便被徐舟野给硬生生地打断了。 “陛下金口玉言,可要说到做到才是。” 这下子,楚云骁着实是没了办法,只好暂且依了他的皇后,“好,君无戏言。” 第101章 人心,世间最善变之物 楚鹤远静静地坐在书桌前,手中的毛笔有一下没一下地蘸着墨水,心不在焉地抄写着眼前的《千字文》。 自从下午那会听到皇后身体抱恙后,心里也跟着担忧起来。 坐在一旁的十安将他的不安尽收眼底,轻声说道:“殿下若是如此担心,不如亲自过去瞧瞧吧?也好心安些。” 楚鹤远微微摇了摇头,故作镇定地回答道:“父皇会照顾好父君的。” 嘴上这么说着,心里还是想去看看。 他很喜欢这位皇后,即便并无血缘之亲,且相处的时间也并不算长,但不知为何,皇后给他的感觉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每次见到皇后温柔的笑容和关切的眼神,他都会感到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不像皇祖母,表面看着慈眉善目的,背地里总想着害他,他就不喜欢。 楚鹤远一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握着笔机械般地在纸上移动着,笔下的字迹歪歪斜斜,毫无章法可言。显然,他的心思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完全沉浸在了对父君病情的忧虑之中。 十安一眼就看穿了太子心中所想,于是缓缓开口说道:“殿下贵为太子,而皇后乃是您的父君,如今皇后凤体欠安,于情于理,殿下都应当亲自前去探望一番呐。” 闻得此言,正伏案书写的楚鹤远手中的毛笔微微一顿,墨水滴落在洁白的纸张之上,晕染出一小片黑色。 他稍稍偏过头来,目光投向十安,轻声问道:“可是,这天色有些晚了,父皇会不会觉得孤此举多有不便,甚至会嫌孤碍事呢?” 十安面露疑惑之色,连忙解释道:“陛下对殿下您的宠爱可谓是人尽皆知,又怎会嫌弃殿下您呢?” 然而,楚鹤远却轻轻地摇了摇头,轻叹一声后说道:“孤是怕贸然前往会打扰到父皇与父君之间的好事。” 十安:“……” 自己终究还是将这位太子想得太过单纯了。 如今的太子,当真是越来越……歪了。 要是长大了那还得了! 想到此处,十安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感叹着这孩子的变化。 就在这时,楚鹤远见十安久久没有回应,不由地起身,快步走到十安跟前,并伸出一只手在其眼前晃了晃,提高了音量喊道:“发什么愣呀!还不赶紧随孤一同前去看望父君。” 十安被他这一叫唤,立刻就回了神,连忙追上楚鹤远的脚步。 * 此时的徐舟野正端坐在桌前准备享用着他的晚膳。 只见那桌上摆放着的菜肴,清一色都是些清汤寡水之物,看上去实在是有些素淡。 虽说平日里他的饮食向来都颇为清淡,但不知怎的,今日望着眼前的这些饭菜,他竟是丝毫提不起半点胃口来。 一旁的楚云骁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薄唇微微一勾,缓声道:“这可是皇后说的,要清心寡欲,自然这方方面面都要切实做到才行。” 面对楚云骁这番说辞,徐舟野只是沉默不语,脸上露出些许无奈之色。然而,楚云骁却仿若未觉一般,依旧我行我素地夹起一些菜放入徐舟野面前的碗中。 徐舟野垂首看了眼自己碗中的那些食物,不禁皱了皱眉,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稍稍停顿片刻之后,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绝妙的主意,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眸瞬间变得明亮起来。 紧接着,他抬起头,满脸堆笑地对上楚云骁的目光,声音轻快地说道:“陛下,不知您可否还记得当初曾说过……要亲自下厨,好给微臣品尝一番呢?” 听闻此言,楚云骁拿着筷子的手蓦地一顿,似乎是陷入了短暂的回忆之中。少顷,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将手中的玉箸轻轻放在桌上,开口问道:“想吃什么?” “阳春面!”徐舟野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此刻的他心情已然因为这个念头而变得格外愉悦。 “仅此而已?”楚云骁微微蹙起眉头,心中不禁感到一丝诧异。 这种程度的要求对于他来说实在太过容易了些,简直就是信手拈来之事。想到此处,楚云骁的眼神中不由地流露出些许疑惑和不满。 徐舟野却是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缓声道:“上回臣出宫办事时,曾在街边的一个小摊贩那里品尝过一次,那独特的味道至今仍让臣难以忘怀啊!”言语之间,满是对那次美食经历的怀念之情。 听到这番解释,楚云骁原本紧绷着的面容终于渐渐放松下来,嘴角重新泛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他抬起手,轻轻地顺着徐舟野的头发抚弄了几下,柔声道:“既然皇后如此喜欢,那朕这便去做给你尝尝。”说着,作势就要站起身来。 然而就在这时,徐舟野却微微一笑,伸手轻轻拦住了楚云骁欲起身的动作,戏谑道:“陛下莫急,您先将这些吃完罢,可千万不能浪费。” 楚云骁见状,只得依言又缓缓坐了回去,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的神色,苦笑道:“皇后说的是。” * 慈宁宫 姜太后端坐在那精致而华丽的梳妆台前,微微闭着双眼,神情慵懒地任由宫女为她卸下那满头璀璨夺目的珠钗。 她就这样静静地凝视着铜镜中映出的自己,那张面容已不再年轻,岁月似乎在她脸上留下了些许明显的痕迹。 她轻轻抬起手,缓缓抚摸着自己的脸颊时,忍不住涌起一阵感慨:“唉,岁月当真不饶人啊……” 站在一旁正专心为太后梳理秀发的宫女听到这句话后,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手中的动作不自觉地停了一下,可就是这一刹那的停顿,不小心用力扯到了姜太后的头皮。 “嘶!”只听得姜太后发出一声低沉的惊呼,原本平静如水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 那宫女吓得浑身一颤,手中的梳子差点就掉落于地。紧接着,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道:“太后娘娘饶命啊!奴婢不是故意的,请太后娘娘恕罪!” 姜太后满脸怒容,侧过头狠狠地瞪向跪在地上的宫女。那凌厉的目光犹如两道寒芒,直刺得宫女不敢抬头直视。 过了片刻,姜太后又将目光转移到身旁的刘嬷嬷身上,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暗示。 一直默默候在旁边的刘嬷嬷心领神会,立刻挥了挥手,示意其他几名内侍赶紧上前将那个闯祸的宫女拖下去处置。 内侍们毫不留情地将这苦苦哀求、哭得撕心裂肺的宫女紧紧抓住,如同拖死狗一般硬生生地拽离了寝宫。 恼人的求饶声渐行渐远,姜太后沉着的面庞终于微微松弛下来,原本紧绷着的嘴角也略微上扬了一些。 她轻启朱唇,缓缓地说道:“唉,这宫里啊,一个两个的都不如那可心来得嘴甜心细,能讨哀家我的欢心!” 刘嬷嬷自是心知肚明姜太后话中的深意,她赶忙屈膝行礼,恭敬地回答道:“太后娘娘既然如此想念可心姑娘,那老奴明天一早就去把她给接回宫来。反正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好些日子,估计现在也没什么人还会记得那么个小小的宫女。” 听到这话,姜太后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嗯,就说是那丫头在浣衣局里表现出色,已然痛改前非,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鲁莽行事,可以让她回来继续伺候哀家了。” “是,太后娘娘。”刘嬷嬷连忙应声道。 稍作停顿之后,刘嬷嬷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又开口说道:“哦,对了,娘娘,今儿个皇后那边可是出手处置了康识礼呢。” 姜太后面不改色,对此似乎并不以为意,只是淡淡地回应道:“处置了也就处置了罢,谅他也没有那个胆子敢攀扯到哀家身上来。” 刘嬷嬷听后,心中不禁暗暗惊讶于太后此刻的镇定自若。她忍不住多嘴说了一句:“依老奴看呐,如今这皇后是愈发懂得如何给自己树立威信了。照这样下去,恐怕这宫中众人的心,大部分都会慢慢倾向于皇后那边喽。” 姜太后微微抬起头,嘴角上扬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轻哼一声说道:“呵,想收拢人心?哪有这般容易?这人心可是世间最善变之物。它就如同那飘忽不定的浮云一般,时而聚拢,时而分散;又似那汹涌澎湃的海浪,起伏无常,难以捉摸。” 待到将来某一日,他权势尽失、威风不再之时,又哪里还会有人心甘情愿地追随于他? 昔日里那些对他阿谀奉承、曲意逢迎之人,恐怕都会如鸟兽散般离他而去。 毕竟这世间之人大多都是趋炎附势之徒,当身处高位时,众人自然是前呼后拥;可一旦跌落谷底,谁还会去在意? 不仅不会在意,甚至还可能落井下石。 第102章 其乐融融 楚鹤远与十安一前一后地走着,两人脚步匆匆,很快便来到了凤鸾宫前。刚踏进宫门,就瞧见帝王正坐在桌前用膳。 只见楚鹤远快步上前,恭恭敬敬地朝着帝王和皇后作揖行礼,口中说道:“儿臣参见父皇、父君。”跟在其后的十安见状,也赶忙低头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礼节。 徐舟野原本正在为帝王夹菜,听到声音后,眸光微微一动,对于小太子的突然到访颇感意外。 而一旁的楚云骁却是不慌不忙地放下手中的碗筷,缓缓抬起眼眸,看向面前略显紧张的小太子,语气平淡地问道:“不去老老实实抄写《千字文》,跑到这里所为何事?” 楚鹤远不敢直接与他的父皇对视,稍稍抬头瞄了一眼徐舟野,然后才有些底气不足地回答道:“儿臣听闻父君身体不适,特此前来探望......” 徐舟野闻言,心头顿时涌起一股暖流。他微笑着对楚鹤远说:“太子有心了,本宫不过是偶感风寒,发了点热罢了。服过药之后,如今已无大碍。” 说完,徐舟野轻轻挥了挥手,示意让楚鹤远走到自己身旁坐下,并接着说道:“你来的倒是凑巧,你父皇今日兴致颇高,说是要亲自下厨露一手呢。” 楚鹤远听到这句话,眼中瞬间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诧异之色。 他难以置信地转头望向十安,想要从对方那里得到确认。 然而,十安此时也是满脸惊愕,显然同样被这个消息震撼到了。 毕竟,在他们的印象之中,尊贵无比的帝王居然会亲自下厨做饭,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楚云骁一脸风轻云淡,他看着仍站在原地发愣的楚鹤远,面无表情地提醒道:“愣着做什么,你父君让你坐便坐。” “是。”楚鹤远心中略有忐忑,迫于帝王的威严,赶忙应了一声,随后乖乖听话落座。 徐舟野见此情形,不禁微微蹙起眉头,面露担忧之色。他抬眼望向楚云骁,语重心长地说:“陛下,您这样怕是会吓到孩子。” 楚云骁闻言,先是轻笑出声,随后转过头去,别有深意地凝视着楚鹤远,似笑非笑地问道:“朕吓到你了?” 楚鹤远刚刚坐稳,冷不丁听到这个要命的问题,心头猛地一颤。他来不及多想,连忙用力地摇着头,脸上堆满了乖巧讨好的笑容,忙不迭地回答道:“没有,父皇最是疼爱儿臣了。” 楚云骁对于楚鹤远的回答似乎颇为满意,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重新移回徐舟野身上,略带得意地说道:“皇后你看,孩子是不会撒谎的。” 徐舟野:“……” 十安:“……” 气氛一时沉默,徐舟野先是看了看坐在那里显得格外乖巧的楚鹤远,接着又将视线转向一脸无辜模样的楚云骁,心中暗自叹息不已。 稍稍停顿片刻之后,他终于打破了这份沉寂,缓缓开口问道:“那方才陛下让太子抄写又是怎么一回事?” 听到这一问,父子俩脸色微变。 只见楚云骁有些不悦地盯着楚鹤远。 楚鹤远碰到这瘆人的视线后,连忙开口解释道:“是……是儿臣顽劣,不听太傅教诲,耽误了学习,父皇……父皇这才罚儿臣抄六百遍《千字文》……” 徐舟野看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怜悯之情,于是出言替他说道:“陛下,太子殿下素来勤勉好学,又怎么会不愿听从太傅的教导呢?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被徐舟野这么一说,楚鹤远的脑袋垂得更低了,就像一颗熟透了的麦穗。然而,尽管如此,他还是鼓足了勇气回答道:“是儿臣……儿臣不喜有人伴读。” 听到这话,楚云骁脸色一沉,正想开口斥责他,却被徐舟野柔声打断,“是不喜伴读,还是不喜王若?” “不喜王若。”楚鹤远认真道。 “为何?”徐舟野问。 “不知道,就是不喜欢。”楚鹤远道。 徐舟野哭笑不得,“他可曾对你做过什么令你生厌之事?” 楚鹤远摇头,“不曾。” 徐舟野:“只是单纯的不喜欢?” 楚鹤远:“嗯,他太无趣太呆板了,儿臣跟他说话他都离得远远的,生怕儿臣吃了他一样。” 听了这番回答,徐舟野不禁轻笑出声,饶有兴致地将目光投向楚云骁,然后又面带无奈之色转头望向太子,缓缓开口说道:“或许……他离开皇宫后并非你想的这般呆板无趣呢?” 边说,徐舟野边用一只手轻轻托起自己的下巴,另一只手则抬起轻柔地揉了揉太子的脑袋,继续言道:“你也知道,这里是皇宫,规矩众多,人家跟你这太子待在一块,定然倍感压力,你看他年纪尚小,启蒙比你晚,确也对知识求知若渴,又懂得如何收敛禀性,一心扑在学习上,并未阻碍到太子你呀。” 听了这话,楚鹤远微微颔首,表示认同:“嗯,仔细想想,他的确一直都埋头于学业之中......” 见到太子能够理解自己所说的意思,徐舟野心下稍安,紧接着又放低声音,语气柔和地补充道:“我倒是听太傅提过,这孩子在学习上是有天赋的,启蒙晚却悟性高,想来日后定有一番作为。只不过,要是太子实在不喜欢身边有人一同学习,那不妨恳请陛下将他安排前往浮山书院深造吧。这样一来,既能满足你的意愿,又不会埋没了这孩子的才华,岂非更好?” 听到这,楚鹤远有些犹豫了,“儿臣听说这王若自小被父母所弃,幸得渔民所养,这才有了今日……” “嗯,是这样。”徐舟野点头,“太子也不必因为他是这般出身就起了同情之心,人各有命,你同情他,他未必需要你这份怜悯之心,亦或是因同情而生出的施舍。” 楚鹤远若有所思地点头,“立场各异,看人角度亦不相同。” 徐舟野微微一笑,“太子甚是聪慧。” 得父君夸赞,楚鹤远垂首,略显羞涩地捻了捻手指。 楚云骁见状,戏谑道:“如此,太子抄写时应不会在心中暗自咒骂朕了。” 突然被道破心思,楚鹤远脸色更红,结巴道:“父、父皇在儿臣心中是、是……高山仰止般的存在……儿臣从不会埋怨父皇。”声声音越说越小,尽显心虚之态。 站在他身后的十安一脸“我不信”且忍俊不禁的神色,屈指摸了摸鼻尖,抬头看了看天花板。 徐舟野被楚鹤远这模样逗得笑出了声,“太子甚是可爱。” 楚鹤远闻言,面色愈发滚烫,直烧至耳尖,不敢直视徐舟野,继而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一口气说道:“父君可直呼儿臣名讳。” 徐舟野自然乐意,“好~” 楚鹤远一听,面露欣喜,抬头凝望。 楚云骁:“呵。” 徐舟野直接忽略帝王的动静,注意力放在了楚鹤远身上。 楚云骁:“……” 十安见皇后已对小太子这乖巧可爱的模样沦陷,不禁在心中捏了把汗。 这小主子可不是表面这么单纯的…… 徐舟野不觉这样的楚鹤远有何问题,只觉他似乎与太子又亲近了几分,心里甚是欢喜。 过了好半会,他不禁感慨道:“臣觉着这皇室子弟只有鹤远一人还挺孤单的……” 楚云骁听到这话后,目光幽深地转头看向身旁自己的皇后,缓缓开口说道:“朕也觉得如此,只是……” 徐舟野自然明白皇帝的意思,没有直接回他的话,反而转头问了小太子,“那么鹤远想不想有兄弟姐妹相伴?” 楚鹤远点头如蒜,“想!” 显然,此时的楚鹤远以为所说的兄弟姐妹会是从宗室那边过继而来的,所以几乎没有经过思考就脱口而出给出了答案。 不仅仅是楚鹤远这样认为,就连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十安此刻也是这般想法。 看着眼前温馨和谐的一幕,十安心底不由得暗自感慨起来:皇上和皇后对小主子可真是宠爱有加啊,居然连兄弟姐妹都愿意专门去宗室里过继过来相陪。 徐舟野见楚鹤远那灿烂如春花绽放般的笑容,自己的心情竟也不由自主地变得轻快愉悦起来。 而一旁的楚云骁却是剑眉紧蹙,双眸之中流露出明显的忧虑之色,紧紧地盯着徐舟野。 察觉到帝王的视线,徐舟野微微侧头望去,瞬间便精准地捕捉到了对方眼中满满的担忧之情。 他微微一怔,旋即嘴角轻扬,露出一抹浅淡却又无比温柔的笑意。紧接着,他缓缓伸出手,轻轻地覆盖在了帝王那宽厚有力的手掌之上,用一种轻柔但坚定的语气说道:“陛下不必如此忧心忡忡,臣自当会仔细斟酌、深思熟虑此事,定不会让您担忧的。” 听到徐舟野这番话语,再看到他那充满安抚意味的浅笑以及手上传递过来的温度,楚云骁原本躁动不安的心终于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抚平了一般,渐渐地恢复了些许平静。 第103章 横竖都是死,不如死得其所 “陛下可别忘了臣的阳春面。”徐舟野满脸堆笑,乐呵呵地说道,“鹤远也在,就有劳陛下再多做一份了。” 坐在一旁的楚鹤远听到这句话,也忙不迭地点头应和,一脸期待地看向楚云骁。 楚云骁面色沉凝,对着小太子说道:“朕只答应了皇后,太子的话,自己动手,若是不会,朕倒也可以亲自传授于你。” 听了这话,楚鹤远脸上原本洋溢着的欣喜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如同被一阵寒风吹过,刹那间凝固在了那里。 他呆愣了片刻,随后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似的,急忙摆手摇头,结结巴巴地解释道:“父……父皇、父君,儿臣刚刚已经用过晚膳了,现在一点儿都不饿。而且,儿臣还要回去抄写《千字文》呢……” 话音未落,便见他匆忙站起身来,朝着楚云骁和徐舟野行了个礼,然后拉起身边的十安,飞也似地逃出了这凤鸾宫,似乎生怕走慢一步就会被留下。 他可不想再继续打扰父皇和父君的二人世界了。 …… 瑶华宫 丽嫔紧紧皱着眉头,满脸焦急之色,迫不及待地问道:“陛下又去了皇后那里?”站在一旁的宫女怯生生地点了点头,轻声回答道:“是的......” 听到这个答案,丽嫔顿时怒火中烧,气愤难平,她抬起手狠狠地拍在了面前的桌子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只觉得心中无比烦躁,就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一般。 自打进宫以来,自己一直想方设法想要亲近陛下,可每次都是徒劳无功,连一点近身伺候的机会都未曾得到过。 想到这里,丽嫔的脸色愈发阴沉难看。 宫女见丽嫔如此生气,心中惶恐不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战战兢兢地说道:“娘娘,陛下之前在庆功宴上可是当众扬言,说是一有合适的时机就要遣散这整个后宫呢......娘娘您如今这般急于接近陛下,恐怕......” 话说到一半,宫女似乎意识到有些不妥,便赶紧闭上嘴巴,再也不敢继续往下说了。 然而此刻的丽嫔已然愤怒到了极点,她猛地站起身来,抬脚朝着宫女狠狠踹去,口中怒骂道:“本宫当然知道!还用得着你来多嘴!” 宫女猝不及防挨了这一脚,疼得捂住肚子,眼泪汪汪地抽泣起来,嘴里不停求饶:“娘娘息怒啊......求求娘娘饶了奴婢吧......” 丽嫔听着那令人心烦意乱的哭声,心中的恼怒更甚,刚想再次抬腿踹向宫女的时候,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动作戛然而止。 只见她缓缓俯下身来,伸手捏住宫女的下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阴阳怪气道:“哼,本宫刚才险些被你给气糊涂了,好在及时清醒过来。这不,还有你嘛!” 宫女被丽嫔突如其来的转变吓了一跳,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结结巴巴地问道:“娘...娘娘...您想要奴婢做些什么?” 丽嫔突然用力地甩开她的下颌,然后猛地站起身来,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着她,眼中闪烁着怒火和不耐,厉声道:“你只需要在陛下跟前当个奉茶宫女就行了!” 跪在地上的宫女身体微微颤抖着,脸色苍白如纸,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可......可是,娘娘,奴婢实在没有那个资格啊......”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和无助。 丽嫔斜着眼冷冷地瞥了她一下,嘴角泛起一丝轻蔑的笑容,嘲讽地说道:“你是不是傻?难道不知道用钱去打通关系吗?这点事情都办不好,留你还有何用!” 宫女听到这话,吓得连忙磕起头来,额头与地面碰撞发出“砰砰”的声响,惊恐地解释道:“娘娘息怒啊!您有所不知,赵内侍可不是那么容易被贿赂的人呐!他可是陛下身边的大红人,平日里多少人巴结都巴结不上呢。万一这贿赂不成反而被他告发了,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啊!” 丽嫔一听,心中越发焦急起来,她瞪大了眼睛,气急败坏地怒吼道:“那你到底要本宫怎么办才好!”此刻的她已经失去了耐心,情绪几近失控。 这些天以来,丽嫔一直为此事烦心不已,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整日里焦头烂额却始终想不出一个能够顺利接近皇帝的法子。 尤其是每当想起曾经企图刺杀皇帝的柳氏最终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时,她的心就愈发慌乱不安起来。 然而,如果不能完成主子交给自己的任务,等待她的同样只有死路一条...... 丽嫔快疯了! 要是姐姐在身边就好了…… 丽嫔面色阴沉如水,心中的焦躁如同烈火般燃烧着。她重重地叹了口气,烦闷不堪地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嘴里喃喃自语道:“不管怎么做,都是死路一条……” 话音未落,泪水已在眼眶里打转,她强忍着不让其落下,但那悲伤与绝望却早已透过眼神表露无遗。 就这样呆呆地坐着,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不知过去了多久。 突然,丽嫔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她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眸微微一动,瞬间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花。 只见她缓缓抬起头来,紧咬嘴唇,用坚定而决绝的语气说道:“既然横竖都是个死,那倒不如死得其所些!” 说罢,她猛地站起身来,双手紧紧握拳,似乎已经做好了某种决定。 * 夜阑人静,凤鸾宫中烛火通明,将一室照得宛如白昼。 徐舟野正享用着帝王为他亲手做的阳春面。 楚云骁静静地坐在徐舟野身旁,目光温柔地凝视着他,眼中满含爱意与宠溺。 此刻,碗中的热气缓缓升腾起来,在空中形成一道道飘渺的白雾,使得整个场景看上去格外温馨动人。 “好吃吗?”楚云骁轻声问道,语气温柔如水。 “好吃。”徐舟野抬起头来,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功夫,一碗阳春面便被徐舟野风卷残云般吃得干干净净,连一滴汤水都不剩。 可即便如此,他似乎仍觉得有些意犹未尽,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空碗,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 楚云骁见状,不禁轻笑出声:“晚上不可贪食过多,否则容易积食。”说着,伸手轻轻拍了拍徐舟野的肩膀。 徐舟野乖巧地点了点头,拿起一旁的帕子擦拭干净嘴巴,然后站起身来,自然而然地牵起楚云骁的手,说道:“那陛下便陪微臣出去走走吧,也好消消食。” 楚云骁微笑着握紧了他的手,应道:“好。” 于是,二人手牵着手,正准备一同踏出房门,到院子里去散散步。 就在这时,一名内侍神色匆忙地跑了过来。 待到近前,他赶忙屈膝跪地,向帝后行礼请安:“奴才参见皇上、皇后!” 楚云骁微微蹙起眉头,面露不悦之色,呵斥道:“何事如此慌张?” 内侍伏地叩首,“回陛下,是丽嫔娘娘急着要见您!” 徐舟野闻言,眼眸微微一动,似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思索之色。 而一旁的楚云骁则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口中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不见。” 那名内侍见状,赶忙再次叩头,额头上甚至因为用力过猛而泛起一层红晕,声音也带着些许焦急说道:“启禀陛下,丽嫔娘娘执意要见您一面,并声称有极为重要之事需与陛下相商!此刻,她正候在金銮殿外,任凭奴才如何劝说,她就是不肯离去啊,陛下!” 楚云骁听到这里,眉头皱得更紧了,脸上的神色愈发显得不悦起来。 这时,徐舟野转过头来,轻声安抚起面前这位处于盛怒边缘的帝王:“陛下息怒,依臣之见,丽嫔如此坚持,想必此事确实非同小可。不如就过去看一看吧?臣愿陪同陛下一同前往。” 楚云骁听了徐舟野这番话,原本紧绷的面容稍稍缓和了一些,但仍有些不情愿地点点头道:“也罢,既然如此,朕便去瞧个究竟。” 第104章 从始至终都是个笑话 过了许久之后,楚云骁与徐舟野才缓缓地来到了金銮殿门前。 当两人走到殿门附近时,几乎同时默契地将视线投向了正跪在那里的丽嫔。 只见丽嫔低垂着头,娇柔的身姿显得有些落寞。 然而,就在帝王走近的瞬间,原本一脸失落的丽嫔像是突然被注入了活力一般,脸上迅速恢复了一抹淡淡的明媚之色。 可当她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徐舟野身上时,那刚刚浮现的明媚却如同昙花一现般,眨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尽管心情复杂,但丽嫔深知宫廷礼仪不可废。于是,她强打起精神,恭恭敬敬地向着帝后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并轻声说道:“臣妾参见皇上、皇后!” 楚云骁微微颔首,面无表情地回应道:“起来吧。”他那冰冷的语气犹如寒风吹过,让人不禁打个寒颤。 与此同时,他高大挺拔的身躯自然地移动到徐舟野身后,为爱人挡住了外界袭来的丝丝寒意。接着,楚云骁转头看向丽嫔,淡淡说道:“有何要事?进去说。” 丽嫔应了一声“是”,然后再次行礼谢恩。待站起身来,她小心翼翼地跟随着眼前这对帝后走进了大殿。 进入殿内后,楚云骁挥挥手,示意周围的一众宫侍们全部退下。 待众人离去,他轻轻地牵起徐舟野的手,一同走向坐榻并缓缓坐下。 一切安顿妥当,楚云骁这才将目光重新移回到刚刚站定的丽嫔身上,开口问道:“何事?” 话音未落,只见丽嫔突然间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她抬起头,眼中满含惊恐与决绝,颤声说道:“陛下,臣妾接下来所言之事至关重大,皇后在此,恐怕多有不便啊!” 楚云骁闻言,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如乌云密布,令人不寒而栗,“皇后是朕的妻,有何不便?” 丽嫔被楚云骁那冰冷的话语猛然一噎,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可......”然而话还未说完,便被楚云骁无情地打断。 只听得楚云骁冷冷地说道:“不说就滚回去!”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丽嫔心中一惊,顿时惶恐起来。她深知眼前这位帝王可不是好惹的主儿,如果再不乖乖交代,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一想到自己如今身处险境,孤立无援,她也只能咬咬牙,认命般地将所有事情全盘托出。 她颤抖着身子,战战兢兢地说道:“其实......其实臣妾是越王派来的细作......”话音刚落,她便重重地叩起头来,一下接着一下,额头与地面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陛下饶命啊!臣妾也是走投无路了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丽嫔声泪俱下,哭得好不凄惨。 然而,令丽嫔万万没想到的是,当她说出这番话后,楚云骁和一旁的徐舟野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如她所料想的那般震惊之色,反倒是一脸的淡然,似乎对这件事早已心知肚明。 丽嫔见状,心中愈发慌乱起来。 她原本以为只要坦白从宽,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如今看来,情况远比她想象得要糟糕得多。 于是,她再次颤声开口唤道:“陛下......” 此时,楚云骁依旧面不改色,只是淡淡地问道:“他派你来刺杀朕?”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如同千斤重担压在了丽嫔的心口,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尽管害怕到了极点,但丽嫔还是强忍着恐惧,硬着头皮回答道:“是......” 听到这个答案,楚云骁不禁冷哼一声,嘴角微微上扬,透露出一抹不屑之意。 “可惜你没有机会。”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丽嫔听后,整个人如坠冰窖,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瑟瑟发抖。 她呆呆地望着楚云骁,眼神中充满了绝望。 而楚云骁则完全无视她的反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朕也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 这句话犹如一把利剑,直直地刺进了丽嫔的心脏。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瞳孔骤然收缩,嘴唇哆哆嗦嗦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这么说来,原来皇帝早就已经知晓了她的身份! 楚云骁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此时才恍然大悟般的神情,心中不禁觉得有些可笑。 他嘴角微微上扬,轻启薄唇说道:“朕之所以到现在还未动你,自然是考虑到了越王。” 听到这番话,丽嫔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眼中满是惊恐之色。 她结结巴巴地回应道:“陛......陛下这样做,难道是......是为了故意迷惑越王,好让他产生一种您并不清楚臣妾乃是细作的错觉吗?” 面对丽嫔的询问,楚云骁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而,这种沉默却仿佛已经给出了答案一般。 这时,丽嫔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样,猛地瘫坐在地上。 她喃喃自语道:“原来您也早就知道梁露......她竟是臣妾的亲姐姐啊。” 楚云骁闻言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地说道:“原本朕对此确实一无所知,但当你们二人联手设计陷害皇后之时,朕便开始心生疑虑了。” 听到这里,丽嫔绝望地闭上了双眼,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她深知自己和姐姐所犯下的罪行已经无法挽回,而如今看来,她们自始至终都只不过是皇帝手中的棋子而已。 想到此处,丽嫔心如死灰,口中不断重复着:“所以,您当初没有立刻将姐姐处死,其实也是在拿我们姐妹俩打赌,赌妾身接下来究竟会如何行事......” 此时此刻,丽嫔终于意识到,折腾了这么久,到头来自己竟然成了这场权力斗争中的最大笑话! 楚云骁扬唇,缓声道:“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你可以回去了。自明日开始,你便重获自由之身,与其他妃嫔一同离开皇宫。” 他的语气平静得如同秋日里的湖水,波澜不惊。 然而,听到这番话的丽嫔却如遭雷击,整个人瞬间僵在了原地,脸上的血色尽褪,变得苍白如纸。 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帝王。 对于她来说,这样的处决无异于直接要了她的性命。 离开了皇宫,还有命可活吗? 想到这,丽嫔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绝望。 或许是因为深知自己即将面临死亡,丽嫔的胆子反而比平日里大了许多。 她咬咬牙,鼓起勇气直视着楚云骁,毫不避讳地问道:“陛下这般处置臣妾,难道也是在给越王一次机会吗?” 毕竟,她犯下的过错若真要深究起来,足以被处以极刑,但如今皇上既未直接下令处死她,也未曾像对待柳氏那样将她的罪行昭告天下,这其中是否另有深意呢? 面对丽嫔的质问,楚云骁并未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眼神深邃而让人难以捉摸。 这种沉默使得气氛越发凝重压抑,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见皇帝久久不语,丽嫔不禁自嘲地笑了起来。 是啊,皇帝终究是皇帝,他的心思又岂是旁人能够轻易猜透的呢?无论自己如何挣扎,最终也不过是徒劳罢了。 “臣妾明白了……”丽嫔喃喃自语道,泪水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她一边哭泣,一边继续说道:“恳请陛下饶过臣妾的姐姐一命。梁氏一族,未来就仅存她一人了……”说到最后,丽嫔的声音已然颤抖得不成样子,泣不成声。 一直以来,丽嫔都自知自己作恶多端、罪孽深重,但在她心里,姐姐始终是她生命中的一道光。 每当遇到困难或闯下大祸时,总是姐姐挺身而出替她收拾残局、遮风挡雨。 这一次,丽嫔实在不忍心再连累姐姐,哪怕是以牺牲自己的性命为代价,她也希望姐姐能够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第105章 难逃一死 夜晚,微风轻拂而过,带来丝丝凉意,仿佛能够穿透肌肤,直抵心底。 徐舟野感受到这股寒意,不禁打了个寒颤,他快步走到窗前,将那半开的窗棂紧紧关闭起来。 随着窗户合拢,那凉风被阻挡在了外面,但屋内依然弥漫着一股清冷的气息。 大殿之内,烛火摇曳不定,散发着幽微而黯淡的光芒。淡淡的檀香在空气中缓缓飘散开来,给整个房间增添了一丝温馨而宁静的氛围。 就在这时,楚云骁身着一袭玄色的单薄寝衣,从内间悄然走出。 他那半干的墨发随意散落在肩头,微微湿润的发丝更显得他身姿慵懒而迷人。只见他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一步地朝着徐舟野靠近过去。 当徐舟野转过身来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腰腹处搭上了一双有力的大手。紧接着,楚云骁温热的呼吸如春风般轻轻吹拂在他的耳畔,带着几分暧昧和探寻:“皇后好像对丽嫔的所作所为并不感到意外啊?” 听到这话,徐舟野先是微微一怔,随后迅速恢复了镇定。他抬起头,目光迎向面前的帝王,嘴角扬起一抹浅然而自信的笑容,轻声说道:“陛下未免也太小瞧臣了。” 楚云骁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低下头,轻轻地亲吻了一下眼前人的唇角,温柔地回应道:“朕可从未小瞧过你。” 徐舟野脸上泛起一层红晕,嗔怪地白了楚云骁一眼,嘟囔道:“既然如此,那您又何必多此一问呢。”说完,他轻轻地挣脱了楚云骁的怀抱,走到一旁坐了下来。 楚云骁低笑,上前将人抱在自己的腿上坐好,“朕是在想……她可是伤害过皇后的人,皇后难道会这么轻易就放过她么?” 徐舟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轻声说道:“有陛下在,臣又何须忧虑这些?” 楚云骁不以为然,只见他手臂猛地抬起,手掌用力捏住徐舟野的下颌,并顺势一转,让其不得不面对着自己。 楚云骁的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但那幽深的眼眸之中却闪烁着让人难以捉摸的光芒,他就这般直直地凝视着徐舟野,缓声开口道:“只怕皇后娘娘一早便盘算好了要借朕之手来处置她吧?” 面对楚云骁如此直白的质问,徐舟野倒是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坦然地扯动唇角,微微一笑,那双明亮的眼睛毫无畏惧地迎上了帝王的目光,干脆利落地回答道:“是。” 紧接着,他毫不犹豫地抬起手来,轻轻地环绕住楚云骁的脖颈,整个人与对方贴得更近了些,同时继续说道:“陛下您不也是心知肚明么?况且,陛下可是没少借助臣之力去处理各种事务呀!” 听到这话,楚云骁先是一愣,随后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那笑声仿佛一阵春风拂过,使得周围紧张的气氛瞬间变得轻松起来。 见楚云骁只是发笑而不言语,徐舟野不禁故作不满之态,眉头微皱,道:“怎么?莫非陛下连这一点都不敢承认不成?”顿了顿,他稍稍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将楚云骁搂得更紧了一些,接着质问道:“陛下立臣为后,当真无半点私心?” 楚云骁感受着徐舟野的贴近,缓缓将头埋入他的颈窝之间,低沉的笑声从喉咙里传出,宛如潺潺流水般悦耳动听,“这一点的确不可否认。朕最初之时,的确是看中了你的家势。” 徐舟野闻言,脸上并未流露出丝毫的失望或是恼怒之色,反而展颜一笑,语带调侃地回应道:“能得到陛下如此青睐,当真是臣莫大的荣幸呐。” 楚云骁笑着回应:“普天之下,也就你敢和朕明目张胆地计较这些。” 徐舟野闻言,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直言不讳地道:“这不是陛下允许的么?” 楚云骁听了这话,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喜悦之情,他低下头去,温柔地在徐舟野的唇上印下一吻。 短暂的停留之后,他将下巴轻轻地抵在了徐舟野的肩膀之上,目光深邃而悠远,似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片刻过后,他缓缓开口说道:“还好......”声音虽轻,但其中所蕴含的情感却如同一股暖流,流淌进了徐舟野的心间。 还好,他的皇后并不厌弃他。 徐舟野的心猛地一颤,眼眶瞬间变得微微湿润起来。 他深知楚云骁话中的深意。 心中满是感动,他轻轻地点了点头,附和着说道:“是啊,还好......”语气轻柔得仿佛怕打破这一刻的美好宁静。 还好,这一世他没有推开楚云骁。 …… 翌日 宫门大开。 后宫中的妃嫔们纷纷卸了珠环,换上常服,由着侍女送上了各自的马车出宫。 这些出宫的妃嫔,鉴于其日后生计,皇帝赐予他们诸多赏赐,钱财地契尽有,以保其余生无衣食之忧。 在这出宫的队列之中,丽嫔曲氏,格外引人注目。 她本就生得花容月貌,如今身着一袭素雅白衣,更显得楚楚动人。 然而,与她美丽容颜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她那毫无生气的神情。 只见她双目空洞无神,宛如一潭死水般沉寂,显然对于接下来将要面临的种种未知已然释怀且麻木不仁。 时间悄然流逝,也不知究竟过去了多久。原本整齐有序的马车队伍逐渐分散开来,朝着不同方向缓缓前行,最终消失在彼此的视野之中。 就在这时,一直心如死灰的曲氏心中竟莫名地泛起些许涟漪。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轻掀起一侧车窗的窗帘,然后探出脑袋向外观望。 目光所及之处,尽是连绵不绝的山峦和郁郁葱葱的树林。这里人迹罕至,四周一片静谧,唯有微风拂过时树叶沙沙作响之声。 而负责驾驶曲氏马车的车夫,却好似刻意要将车子驶向这片山林的深处一般。随着马车不断深入,道路愈发狭窄崎岖,两旁树木越发茂密。 终于,曲氏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不安与疑惑。只见她霍然起身,快步走到车门处,伸手用力一推。 刹那间,一股刺骨的寒风如猛兽般猛扑过来,毫不留情地吹拂着她。她那如瀑布般垂落的乌黑长发瞬间随风乱舞,身上的素色衣裙亦在风中猎猎作响。 曲氏急忙抬起一只手臂,试图遮挡住迎面吹来的狂风以及飞扬的尘土,以防沙尘飞入眼中。 车夫一瞧她从车门里出来,赶忙满脸堆笑、和声细语地劝说道:“姑娘啊,只要穿过眼前这片山林,咱们便能走出这座城镇啦。您且安心回去就座罢。” 然而,那曲氏又怎会把他的劝告放在心上?只见她稳稳当当地站在车辕前方,微微低垂着头,眼睛紧紧盯着下方那条蜿蜒曲折、不断变换着模样的道路。 突然间,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牙关紧咬,双眼紧闭,纵身一跃,跳下了马车。 “诶!”车夫一下子惊得目瞪口呆,眼睁睁地看着曲氏跳下了车。 而此时,马车依旧在滚滚向前行进着,车夫焦急万分的呼喊声却此起彼伏,“姑娘哟,您这又是何必呢!” 曲氏重重地摔倒在地,由于跳车时手脚与车身发生了剧烈的刮擦,此刻她只觉得浑身上下火辣辣地疼。 不过眼下可不是喊疼的时候,她咬紧牙关,强忍着剧痛,缓缓抬起头来,朝着车夫所在的方向望去。 这不看不打紧,一看之下,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那车夫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仍然赶着马车一路疾驰而去。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远,曲氏心中的恐惧和慌乱愈发强烈起来。 她不敢有丝毫耽搁,手忙脚乱地挣扎着站起身来,全然不顾那些正在汩汩往外冒血的伤口,迈开双腿,像一只受惊的野兔般,拼命朝着一个相对较为隐蔽的方向狂奔而去。 可是没跑出去多远,冷不丁地从旁边的树林子里突然蹿出来一伙人。 定睛一瞧,这些人的穿着打扮活脱脱就是一群山间劫匪。只见他们人手一把寒光闪闪的大砍刀,脸上凶神恶煞,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曲氏只觉得心头猛地一坠,大脑也像是突然被抽走了所有思绪一般,变得一片空白。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僵直起来,完全失去了反应能力。 就在她怔怔发愣的时候,那群劫匪如同饿狼扑食一般,汹涌地冲了上来。 他们面目狰狞,手中挥舞着明晃晃的利刃,带着贪婪和凶残的目光紧紧锁定着曲氏。 刹那间,林中响起了一声凄惨至极的尖叫声,那声音犹如夜枭悲啼,直直穿透云霄,回荡在整个山林之间。 这声惨叫惊得原本安静栖息在树枝上的鸟儿们纷纷振翅高飞,它们惊慌失措地逃离这片是非之地,一时间翅膀扇动的声响此起彼伏,彻底打破了山林原有的宁静。 再看地上的曲氏,此刻已经瞪大了双眼,毫无生气地躺在了一大片血泊之中。 她的身躯上布满了数不清的刀痕,纵横交错,触目惊心。那些劫匪没有丝毫怜悯之心,将她身上值钱的东西搜刮一空,连一分一毫都不曾留下。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原本还是晴空万里、阳光明媚的天空,突然间就像变了脸似的,迅速被滚滚而来的乌云所笼罩。 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开始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 雨水如注般倾泻而下,哗哗啦啦地浇湿了林间的土地,也将那一丝丝被尘土浸染的血污渐渐冲洗干净…… 第106章 情与痴 姜太后那张原本雍容华贵的面庞此刻却被一片阴沉所笼罩着,她那精致的眉头紧紧皱起,眼中闪烁着怒火和不满。 “这皇帝可真是任性妄为到了极点!”姜太后咬牙切齿地说道,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失望,“后宫说遣散就遣散,简直视祖宗礼法如无物!如今更是丝毫不再顾及朝中各方势力的感受了。难道他真以为自己能够如此肆意妄为而不受到任何约束吗?” 想到这里,姜太后心中越发觉得荒谬可笑,她忍不住伸出一只手,猛地拍向身旁的扶手,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哼!这父子俩还真是天壤之别啊!先帝终日沉醉于声色犬马,身旁美人数不胜数,而这皇帝倒好,却能在三千粉黛中,独宠一人……呵呵,倒令哀家生出几分艳羡之情呢。” 站在一旁的刘嬷嬷听到姜太后这番话后,赶忙轻声劝慰道:“太后息怒,陛下毕竟是由宗室过继而来,与先帝并无真正的血缘关系,有所不同也是在所难免的。” 然而,姜太后闻言却是眼眸一沉,冷冷地笑了起来:“真的只是宗室过继那么简单吗?刘家,你跟随哀家已经这么多年了,见到皇帝的次数自然不在少数。难道你就没有发现皇帝的样貌与先帝越发相似了吗?” 被这么一说,刘嬷嬷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清明,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她面露惊愕之色,嘴唇微微颤抖着说道:“可是……真如您所说,那孩子是先帝亲生,为何一直没有对外公布呢?反而还要如此遮遮掩掩的……” 话到此处,刘嬷嬷像是想到了什么更为惊人的事情,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难道说……难道说是流落民间的私生子不成?” 听到刘嬷嬷这番猜测,姜太后不禁发出一声嗤笑,似乎对刘嬷嬷的想象力感到有些可笑。只见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缓缓开口道:“你的想法终究还是太过局限了。” 刘嬷嬷闻言,脸上露出迷茫与困惑交织的神情,显然对于姜太后的话完全摸不着头脑。 姜太后见状,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接着解释道:“一个宗室过继之子,连氏竟然将其视若珍宝一般宠溺有加,这种行为着实令人匪夷所思。如今细细想来,倒是能从当今皇帝的身上瞧见几分连氏的影子呢。” 听完姜太后这番话,刘嬷嬷犹如醍醐灌顶一般,突然间恍然大悟。她瞪大了双眼,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结结巴巴地道:“这……这……这简直太违背常理了啊!” 然而,面对刘嬷嬷的震惊反应,姜太后却是一脸的淡然自若,仿佛对此早已司空见惯。只听得她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正所谓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儿都有。这世上稀奇古怪之事多不胜数,又何必为此大惊小怪呢?” 刘嬷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把这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吸入肺腑,好好地消化一番。她微微闭起双眼,稍作停顿之后,脸上露出一丝庆幸之色,缓缓开口说道:“亏是那连氏已故,否则若是留到如今,必定会成为太后娘娘您的阻碍!” 听到这话,姜太后冷哼一声,满脸都是不屑之意。她扬起下巴,冷笑道:“哼,区区一个痴情的男人又能奈我何?他有什么资格与哀家争斗?” 说到此处,她眼中闪过一抹鄙夷之光,继续说道:“深宫之中,谈论情爱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更何况是和一国之君,所谓的帝王之爱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最为短暂易逝。而帝王之情,则更是冷酷无情。他至死都心心念念着先帝,却不知道若不是先帝对那个低贱的男妃百般纵容,任由其屡次找他麻烦、让他不快,他又怎会落下那心病难愈最终病故的下场?像他这样的人,就算上苍垂怜,给他一次重生的机会,恐怕也只会一头栽进那虚无缥缈的情爱深渊里无法自拔。” 刘嬷嬷连连点头,表示对太后所言极是,心中暗自赞叹太后的睿智和果断。她赶忙谄媚地附和道:“还是娘娘您道心坚如磐石,丝毫不受情爱困扰,选了旁人不敢企及之路!” 听到刘嬷嬷这番话,姜太后却是轻轻地扯动嘴角,露出一抹苦涩至极的笑容。她微微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说道:“唉,若是哀家能早些看透……煜儿又岂会葬身火海之中……” 话音未落,姜太后已是眼眶泛红,晶莹的泪花在眼中打转,仿佛随时都会滚落下来。只见她紧咬嘴唇,强忍着悲痛继续说道:“他不过只是个年仅三岁的稚子啊,宫中里的嬷嬷是如何忍心……那贱人又是如何狠心!” 一想到自己那可怜的孩子遭此厄运,姜太后便再也无法控制住内心汹涌澎湃的悲伤情绪。 她再也顾不得往日端庄威严的太后形象,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倾泻而下,身体也因为抽泣而不停地颤抖着。 “可怜我的煜儿啊……被那场大火烧得体无完肤,连一块完好的皮肉都没有留下……”姜太后泣不成声,那声声悲啼令人闻之动容。 一旁的刘嬷嬷眼见姜太后如此伤心欲绝,不由得也随之神色凝重起来。 她心疼地望着太后,几次张了张嘴想要出言劝慰,但每每话到嘴边却又犹豫着咽了回去,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说错什么,反而再次触碰到太后那颗已经伤痕累累的心。 过了许久,姜太后才缓缓地从那无尽的悲痛之中回过神来。只见她颤抖着手,轻轻拿起身旁的帕子,拭去眼角那如断线珍珠般滚落的泪水。 待眼泪被擦净,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那颗破碎的心逐渐平静下来。稍稍停顿片刻之后,姜太后用略微沙哑却依然不失威严的声音开口说道:“过几日便是一年一度的中秋家宴了,也不知道越王此次是否能够在家宴之时赶回。” 听到太后发问,一直恭敬侍立在一旁的刘嬷嬷赶忙上前一步,恭声回答道:“回太后,底下传来消息,说是越王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想必不日便能抵达京城。” 姜太后微微点了点头,表示知晓,接着又问道:“其他皇子和公主们也陆续赶到了罢?” 刘嬷嬷再次颔首应道:“是。”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姜太后的目光忽然转向了别处,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深深的关切之情,口中喃喃自语道:“可心那孩子怎么样了?她在浣衣局可是受了不少苦头啊,哀家瞧着都心疼。” 刘嬷嬷见状,急忙宽慰道:“太后娘娘您尽管放宽心,自从可心姑娘回宫之后,我们便立刻安排专人好生伺候着,衣食住行无一不是精心照料,绝对不会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和损伤。” 姜太后听了这话,脸上总算浮现出一丝欣慰之色,满意地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如此甚好。以可心这般温婉柔顺的性子,若能许配给越王做一房妾室,倒也算是她前世修来的福分了。” 刘嬷嬷自然明白太后的心思,当即心领神会地微微一笑,附和道:“太后娘娘所言极是,越王定然是求之不得呢。” 第107章 悲与喜 暗无天日的天牢内,死气沉沉。 梁露宛如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毫无生气地席地而坐。 她斜倚着冰冷坚硬的墙面,原本柔顺亮丽的秀发此刻变得杂乱不堪,像一团乱麻般随意散落;那张曾经明艳动人的面容如今也黯淡无光,犹如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地面上摆放着的牢饭,从送进来开始就没有被动过一口。那些食物渐渐冷却,凝结出一层薄薄的油脂,但梁露对此视若无睹。 而在她对面的牢房之中,间珂正大口啃食着一个生硬难咽的包子。她一边咀嚼着,一边不时抬头望向梁露,眼中满是忧虑之色。 看到梁露这般消沉憔悴的模样,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劝说道:“姑娘……您还是多少吃一点吧,算起来,您已经整整三天没有进食了,再继续这样下去,身体恐怕会支撑不住啊!” 然而,梁露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她心中烦闷异常,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只见她微微张开那因为长时间未进水而显得苍白干裂的嘴唇,用极其微弱且有气无力的声音说道:“饿死就饿死了吧,我留着于她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听到这话,间珂不由得皱起眉头,一脸疑惑地问道:“姑娘,您这话说的……只要您能够好好活下去,不日娘娘发达,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把您从这里接走的呀。” 梁露扯动着嘴唇,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轻声喃喃自语道:“哪有那么容易啊……” 她缓缓转过头去,目光凝视着牢房内那高高矗立的铁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略微颤抖地道:“我若不在了,她便可无所顾忌地前行,我若还在,只会是她的软肋……” 听到这番话,站在一旁的间珂心头猛地一颤,她瞬间明白了梁露话语中的深意,心情也随之变得无比沉重。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四周一片寂静。 梁露嘴角微微上扬,似是想要给人留下一个最后的微笑,但那笑容却显得如此凄美与凄凉。 不知过去了多久,只见她原本明亮的双眸渐渐合拢,如同两片凋零的花瓣轻轻闭合。与此同时,搭在膝盖上的双手也像是失去了所有力量般,毫无生气地垂落下来…… * 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落在宫殿内,徐舟野悠然自得地斜倚在那华丽的贵妃榻上,仿若一幅宁静而惬意的画卷。 就在这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便听到清禾那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殿下,宫里的那些妃嫔们如今已经全部离开了皇宫呢。” 原本正沉浸在小憩中的徐舟野,听闻此言,犹如从一场美梦中骤然惊醒。 只见他迅速地伸手将一直遮挡在脸上的书本挪开,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此刻闪烁着难以掩饰的喜悦和激动光芒。 帝王行事果真雷厉风行。 这般重大的举措,他说做就做,毫不拖泥带水,绝非仅仅是空口白话。 徐舟野心中乐开了花。 他可真是捡到宝了。 一旁的清禾看着自家殿下那喜不自禁的模样,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打趣起来:“殿下,您瞧瞧您,嘴角都快要翘到天上去啦!” 被清禾这么一说,徐舟野非但没有丝毫尴尬之色,反而满脸笑容地转过头来,目光炯炯地望着她,乐呵呵地回应道:“哈哈,我今日总算是真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逢喜事精神爽’呐!” 清禾见此情景,也是满心欢喜,她轻轻抿嘴一笑,说道:“奴婢自然看得出来,殿下您这会儿可是真心高兴着呢。” 然而,正当两人相视而笑之时,清禾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之事,脸色微微一正。 随即转身走到旁边,小心翼翼地端起一碗已然快要失去热气的汤药,缓缓移步至徐舟野身前,轻声说道:“不过殿下,高兴归高兴,这药还是得按时服用才行呀。陛下特意交代过,一切都是为了殿下您的身体着想,所以还望殿下不要嫌苦,暂且受些委屈吧。” 徐舟野看着呈到他跟前的药,明媚的笑容顿时烟消云散,眉头微皱,眉宇间隐隐透着一股嫌弃,接着抬头状似不悦地对自己的丫鬟问道:“清禾,你现在到底是谁的人?” 清禾毫不犹豫地回道:“奴婢自然是站在殿下这边的!”顿了顿,“陛下的命令,清禾也不敢违抗。” 徐舟野无奈,只好将这补药一口闷了下去,随后重重地把空碗放下,“喝完了,你可以去向陛下交代了。” 清禾见状,赶忙轻轻拾起桌上的空碗,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勾勒出一抹浅浅的笑意。她向徐舟野福身行了个礼后,便转身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房间。 徐舟野则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清禾渐行渐远、直至最终消失不见的欢快背影,不禁笑出了声。 与此同时,他的双手随意地交叉于脑后,当作枕头一般舒适地垫着,而后悠然自得地闭上双眼,嘴角依旧微微上扬, “皇后今日心情甚是愉悦啊。” 才刚刚闭上眼睛不过短短几息时间,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便悠悠地传入了耳中。 徐舟野原本微微上扬的唇角瞬间就像失去了支撑一般,悠然地落了下来。 他缓缓睁开双眼,略带不满地望向眼前这个挡住了自己享受温暖日光的男人。 “陛下,您挡着臣的光了。”徐舟野轻蹙眉头,语气中透着一丝埋怨。 楚云骁听闻此言,先是微微一怔,随后下意识地往旁边挪动了几步,“歇息之时竟还要日光作陪?如此情形之下,还能够安然入睡不成?” “谁说臣要睡了?”徐舟野白了他一眼,然后再次闭上双眸,慢悠悠地说道,“臣只是想晒晒太阳罢了。” 楚云骁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若真想晒太阳,理应前往庭院之中才对,此处仅有那么寥寥几缕余晖而已。” “就要这几缕余晖,不多不少正好。”徐舟野脸上露出一副惬意而满足的神情,仿佛正沉浸在这难得的宁静与温暖之中。 楚云骁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声叹气道:“朕特意前来探望皇后,未曾想到皇后满心所想唯有这日光浴。” 徐舟野依旧闭着眼,不紧不慢地回应道:“陛下贵为一国之君,自然是随时都可以见到臣的。然而这恰到好处的日光嘛,可不是时时刻刻都会有。” “这么好的天气,皇后当真要浪费在这宫里么?”楚云骁双手抱胸,语调散漫而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他那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似笑非笑地看着榻上之人。 正安静躺在榻上假寐的徐舟野听到这句话,蓦地睁开了双眼,这才颇有兴致地坐起身来,仔细端详帝王今日的着装。 只见平日里那个总是一身威严龙袍加身的帝王,此刻只是身着简单的常服。没有了繁琐华丽的装饰,整个人看起来不仅随性自在,还多了几分慵懒之意,就像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哥儿般亲切。 看到这样的楚云骁,徐舟野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陛下这是何意?莫不是想带臣出宫游玩不成?” 楚云骁闻言,嘴角微扬,眉目也跟着舒展开来,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反问道:“怎么?难道皇后不愿意?” “愿意!当然愿意!”徐舟野兴奋得差点从榻上跳起来,他连鞋子都顾不得穿好,便急匆匆地下了榻,然后转身朝着里间快步走去,边走边说道,“陛下稍等臣片刻,臣去换身轻便些的衣裳!”说着,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里间的屏风之后。 第108章 君子动口不动手 城中的街道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行人摩肩接踵,喧闹声此起彼伏。 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缓缓行驶在路上,车窗帘子微微晃动着,隐约透出里面的情景。 马车内,徐舟野慵懒地斜倚在楚云骁身旁,宛如一只温顺的小猫。他的手被楚云骁轻轻地圈在手中,细细地揉捏着。 \"陛下怎会得空陪臣出来?\" 徐舟野轻声问道,声音如同春风拂面般轻柔,同时还不自觉地用头蹭了蹭楚云骁宽厚的肩膀。 楚云骁微微一笑,低头温柔地吻了一下身旁人儿的额头,缓声道:\"过几日便是中秋佳节了,朕特意安排了这些时日休沐,来陪陪你。\" 听到这话,徐舟野抬起头来,脸上绽放出如春花般灿烂的笑容,一双眼眸明亮动人,犹如夜空中闪烁的繁星,\"那这是打算去哪儿呢?总不会是微服私访吧?\" 楚云骁不禁被他俏皮的模样逗乐,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徐舟野挺翘的鼻子,说道:\"只是随便逛逛而已,时间太过仓促,此次怕是无法南下了。\" \"哦?原来陛下原本是打算与臣一同南下呀!\" 徐舟野嘴角微扬,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难不成还要到臣的舅舅家借住不成?\" 没想到自己的心思竟被徐舟野如此轻易地识破,楚云骁却丝毫不觉得尴尬,反而饶有兴致地反问:\"怎么?难道东平侯会不欢迎朕么?\" 徐舟野闻言,立刻坐直了身子,双手抱臂于胸前,佯装生气地道:\"舅舅自然是欢迎陛下大驾光临的!\" 楚云骁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继续戏谑道:\"那莫非是皇后不乐意了?\" 徐舟野一听,顿时扭过头去不再看他,嘴里嘟囔着:\"臣当时可真是差点就被陛下给吓死了。\" “这不还活得好好的么?”楚云骁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戏谑的笑容说道,“现在都有能耐来顶撞朕了。” 徐舟野听到这话后先是一愣,随后干笑两声,脑子一抽,想也不想那些该说与不该说的话,直接就把脑海里那点儿荤话给顺口秃噜了出去:“到底是谁顶撞谁啊......” 话刚出口,徐舟野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脸色唰的一下变得通红,连忙抬手捂住嘴巴,心中一种不祥的预感如潮水般汹涌而来。他战战兢兢地转过头,小心翼翼地朝着身旁的帝王望去。 果然不出所料,楚云骁原本带着笑意的眼眸此刻正凝视着他,目光渐渐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徐舟野只觉得心头一颤,暗叫不好,下意识地就开始往旁边的位置挪动身体,想要尽量与帝王保持距离。 然而,就在他刚刚有所动作的时候,突然感觉眼前一花,紧接着整个人像是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猛地一拽,下一秒便毫无反抗之力地落入了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之中。 楚云骁轻轻松松地将徐舟野紧紧抱坐在自己的大腿之上,然后缓缓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眸子似笑非笑地迎上了徐舟野那充满茫然和惊愕的视线,低沉沙哑的嗓音犹如醇厚的美酒一般醉人:“嗯?朕倒是好奇,朕究竟是如何顶撞皇后的?不妨说来让朕听听。” 徐舟野此时已经羞得满脸通红,双颊滚烫如火,心跳更是快得如同擂鼓一般。 他一边拼命挣扎着试图从楚云骁的怀中挣脱出来,一边结结巴巴地说道:“陛…陛下,先放臣下来!” 可谁知他这一番扭动不仅没能成功逃脱,反而因为无意间的摩擦使得他的腿部清晰地感受到了来自楚云骁身上传来的一阵炙热。 徐舟野当场就惊呆了,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前近在咫尺的帝王,嘴唇颤抖着,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陛下……您……您这是……” 楚云骁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觉得自己体内的火焰瞬间被点燃。 他情不自禁地将一只手移至徐舟野纤细的腰侧轻轻捏住,仿佛要将那柔软的触感深深烙印在掌心之中;另一只手则顺着徐舟野的脊背缓缓游走,轻柔地摩挲着。 “路还长,不如……”楚云骁声音低沉散漫,带着一丝诱惑。 “不可!”徐舟野满脸抗拒之色。 这可是在马车内! 这马车外行人来来往往,还有随行的众人就在不远处,若是在此行……多丢人啊! 再说了,他们之前明明说好要禁欲三个月的,怎么能如此轻易就破戒呢? 楚云骁却仿若未闻,依旧我行我素。 那双原本只是轻轻抚弄着徐舟野后背的手不知何时开始变得越发不安分起来,动作间竟隐隐透出几分暧昧之意。 “皇后难道能忍心看着朕就这般出行不成?”楚云骁垂下眼眸,神色间满是落寞与委屈。 徐舟野望着眼前这个平日里威严无比的男人此刻竟然流露出这样的神情,心中不禁一软。 但理智告诉他绝不能就此妥协,于是他艰难地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三个月时间,才说了多久……” 见徐舟野态度坚决,楚云骁无奈地叹了口气,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一时间,马车里陷入了一片寂静。 徐舟野看着楚云骁那副失落的样子,终究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犹豫片刻后,他主动向着楚云骁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哄道:“要不……用手好不好?”说完这句话,他的脸颊已是羞得通红,不敢再去看楚云骁的眼睛。 楚云骁微微一笑,“君子动口不动手。” 徐舟野一惊,“您上回还说舍不得臣……” 面对他的质疑,楚云骁笑得十分坦然自若:“朕是说舍不得,可又没说做不得。” *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 楚鹤远眼神空洞无神,机械般地重复着抄写千字文的动作,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已经进入到一种忘我的境界。 只见他手中的毛笔如游龙走凤一般在纸上游动,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原本清晰可见的字迹变得越来越模糊不清,犹如群魔乱舞。 站在一旁的十安目睹此景,脸上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情。他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殿下,您这字......莫不是独家自创?” 楚鹤远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来狠狠地瞪了十安一眼,然后将声音提高了足足八度,大声喊道:“剑号巨阙,珠称夜光!” 十安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吼叫吓了一跳,但随即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顺着楚鹤远的话接道:“果珍李柰,菜重芥姜!” 就这样,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了一场激烈的接龙比赛。他们的声音此起彼伏,在书房内回荡不息。 “海咸河淡,鳞潜羽翔!” “龙师火帝,鸟官人皇!” “始制文字,乃服衣裳!” “推位让国,有虞陶唐!” ……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对了百来句,却丝毫没有感到疲惫之意。反而越说越来劲,气氛愈发热烈。 终于,当最后一句对完之后,楚鹤远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十安见状,也跟着放声大笑起来。一时间,整个书房充满了欢快的笑声。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渐渐止住了笑声。十安顿感轻松不少,见楚鹤远心情好转,便未经许可直接盘腿坐在地上,关切地问道:“殿下,这下可开心了些?” 楚鹤远缓缓搁下手中的毛笔,轻轻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开口说道:“嗯,这已经是第一百遍啦!还差五百……”他一边说着,一边微微皱起眉头,似乎对剩下的任务感到有些压力。 站在一旁的十安见状,不禁轻声笑了起来,宽慰道:“殿下,您也不必如此匆忙呀,陛下可是特意给了您足足半个月的时间呢。” 听到这话,楚鹤远连忙摇了摇头,双手托住自己的脸颊,急切地回答道:“那怎么行!孤还想要尽快写完,才好出宫玩啊。” 十安听后,不由得蹙起了双眉。 楚鹤远见状,解释道:“这宫里举办的中秋家宴实在是无趣至极,虽说孤参加的次数并不算多,但是每次都觉得太过呆板沉闷,毫无新意可言。相比之下,民间的庆祝活动可要有趣得多呢!” 十安听闻此言,深表认同地点了点头,附和道:“的确如此,这宫中的家宴来来往往也就那么几个固定的环节,确实让人感到乏味......不过殿下,您身为太子,终究还是需要出面的呀。您的那些个皇叔、皇叔母、七大姑八大姨们都会前来赴宴,即便您心中不喜,于情于理也应当前去拜见一下这些长辈们。” “这个孤自然知晓。”楚鹤远撇了撇嘴,略带不满地嘟囔着,“不过也就是跟他们打个招呼罢了,用不了多长时间,孤便能趁机开溜。再者说了,孤是太子,一国储君,就算不去还能把孤如何了?” 十安汗颜,扫兴道:“陛下就能……” 一听到他父皇,楚鹤远心中稍稍一紧,但很快又想到了皇后,下沉的嘴角又扬了起来,“不碍事,有父君在,父皇肯定拿我没办法!” 十安:“……”一物降一物是吧。 第109章 被耍了 西街,启祥药铺 药铺里人头攒动,前来抓药的人络绎不绝,队伍排得老长,几乎都快延伸到门口去了。 不过还好这店铺颇为宽敞,不仅设有专门的柜台和货架,还摆放着几张桌椅以供顾客们稍作歇息,不至于让人一直站着而累得脚酸。 此时,庄砚正静静地坐在角落里,手中轻捧着一杯香茗,但他的神情却显得异常紧绷。 只见他双眼微眯,目光不时地扫过那些正在排队等待抓药的人们,仿佛在人群之中搜寻着什么目标一般。 经过廷卫们不辞辛劳的审讯,终于从药局的负责人李药丞那里获取到了一条极为重要的线索。 据说就在今天未时的时候,将会有人来到这家药铺完成一笔数额巨大的交易。 只要能够抓住这个人,就可以顺藤摸瓜,从其口中挖出那个一直在背后操纵贩卖假药的幕后使者。 更为关键的是,如果真的能够成功找出这个幕后黑手,那么也就意味着能够彻底揭开那垄断药材市场、肆意抬高药价,甚至妄图断绝整个昭京城药材供应的罪魁祸首的真面目! 面对如此重大且紧迫的抓捕任务,庄砚不敢有丝毫懈怠,全神贯注地留意着周围的一举一动,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然而,与他一同在此执行任务并且就坐在他身旁的商九,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只见他悠然自得地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小口茶水后,转过头来,用一种轻柔而又沉稳的声音对庄砚说道:“放松点。” “啊?”庄砚被这突如其来的提醒吓了一跳,仿佛如梦初醒一般,满脸茫然地望向商九。他的目光有些呆滞,似乎还沉浸在方才的思绪之中无法自拔。 待看到商九那副轻松自然的神情后,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对此事太过专注和紧张。 他忙深吸了口气,试图平复一下内心的波澜,露出一抹傻乎乎的笑容,挠着头说道:“职业习惯。” 商九放下茶杯,抬起眼眸,先是随意地扫了一眼窗外的景色,接着又将目光投向了堂中正在排队等候抓药的人群。 他的眼神犀利而敏锐,仅仅只是那么一瞥,便将所有人的模样尽收眼底。 随后,他微微皱起眉头,冷冷地开口说道:“未时已过,灰色粗麻衣、肥头大耳的壮汉来的不少,可身上悬挂之物皆不是李药丞口中所说的四方白袋……看来、我们被耍了。” “什么!”听到这话,庄砚顿时瞪大了眼睛,情绪瞬间变得激动起来。他噌的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由于动作幅度过大,甚至不小心碰倒了身旁的椅子。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犹如一道惊雷,在原本安静祥和的大堂内炸响。 堂中的众人纷纷被吓得不轻,一个个都面露惊愕之色,不约而同地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庄砚这边。 商九无奈地摇了摇头,伸出一只手扶住额头,脸上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仿佛对庄砚这般冒失的行为感到十分无语。他迅速扭过头去,似乎连多看庄砚一眼都觉得厌烦。 意识到失态的庄砚窘迫地笑了笑,连忙向四周的人们解释道:“没事儿没事儿,各位莫要惊慌,实在是抱歉得很呐!在下只是着实没有想到今日来抓药的人竟有如此之多,这一等就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之久......呵呵呵,让诸位受惊了。” 众人闻言,这才收回视线。 庄砚却按耐不住了,他忙凑到商九耳畔,压低声音急切低语,“那咋办?重新回去撬那药丞的嘴?” “不用。”商九一脸镇定,“他会混淆视听,我们就不会么?” 商九这番话犹如一道灵光闪过庄砚的脑海,瞬间让他恍然大悟。 他那双原本充满忧虑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脸上也绽放出欣喜若狂的笑容。紧接着,他兴奋地对着商九竖起了一个大大的拇指,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大人不愧是大人!” * 青石古道蜿蜒曲折,古老而厚重的石板路承载着岁月的痕迹,马蹄与车轮滚动其上所发出的声响,在这片宁静的古道上空回荡,显得格外清晰响亮。 车厢内气氛极为热烈暧昧。 徐舟野跪在帝王身前,微微吐着气,“陛下,您怎么还不……” 楚云骁喘着粗气,“快了,皇后再忍忍……” …… 过了不知多久,徐舟野瘫软在地。 楚云骁拿了帕子为徐舟野拭净,接着将人从下方捞起,抱坐在自己腿上,脸凑了过去亲了亲他的唇角。 “下回不这样了。”徐舟野嗔怪道。 楚云骁紧紧地将人搂入怀中,嘴角挂着一抹坏笑说道:“为何?吹箫吟诗,皇后样样精通,朕可是喜得紧呢!”说罢,他似乎仍觉不够,还用那修长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徐舟野那泛着诱人光泽的双唇,仿佛在回味方才的美妙滋味儿。 徐舟野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压根就不想回应这种羞人的话语,紧接着便扭过头去,看向了窗边,伸手轻轻地掀开了帘帐,往外瞧了瞧。 此时,马车正滚滚前行,逐渐靠近一处水源。 那湖水清澈荡漾,波光粼粼,宛如一面巨大的镜子镶嵌于大地之上。 而湖岸两侧的枫叶则红得似火一般,繁茂而热烈,仿佛燃烧起来的晚霞,美不胜收。 清新的空气随着微风拂入车厢内,瞬间吹散了那一丝丝原本弥漫其中的糜乱气息。 徐舟野放下手中的车帘,挣脱楚云骁的怀抱,嘴里嘟囔着:“这下连衣服都没法穿了!” 然而,楚云骁却不以为意,反而俯身从下方的暗格中取出了两套崭新的服饰。 徐舟野见此情形,不禁别过嘴唇,苦笑着说道:“陛下您还真是......事事都考虑周全呢。” 楚云骁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戏谑地挑了挑眉,应道:“美人在怀,朕自然要想得更多、更周到一些才行呐!” 第110章 混淆视听 徐舟野语塞,只得默默地拿过属于自己的衣服,准备更换。 就在他刚刚动手想要褪去那一层又一层的衣物时,似是想到了什么,蓦地停下了动作,看向那个满脸笑意、正饶有兴致盯着自己看的帝王,“可不许再乱来了。” 楚云骁笑意幽微,同时伸出双手,轻柔地为徐舟野宽衣解带,“换套衣服罢了,皇后何需这般紧张。” 徐舟野可不领这个情,他迅速地拍掉了楚云骁正在为自己解开衣带的手,“臣自己来!” 被这般对待,楚云骁不怒反笑,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闪烁着戏谑的光芒,轻声笑道:“朕又不会吃了你。” 听到这话,徐舟野一边继续快速地脱着身上的衣服,一边愤愤不平地回答道:“陛下的话,臣可不敢信了。” 楚云骁闻言又是一阵轻笑,稍稍向身前人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试图为自己辩解:“人有七情六欲,情到深处情难自抑不是人之常情么?” “呵呵。”徐舟野冷笑一声。 此刻的他全然不顾自身仅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毫不犹豫地起身,如同轻盈的蝴蝶般翩然落到帝王的身上。 随后眼眸微微垂下,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那处不言而喻的地方,口中更是调笑出声:“陛下的情还真是……随时都能泛滥。” 楚云骁见状,手臂迅速伸出,紧紧地将徐舟野搂入怀中,仿佛生怕他会突然离去似的。他凝视着怀中之人,轻声说道:“那也仅仅只是对你一人发情罢了。” 徐舟野听到这话,心中不禁一颤,一股异样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 然而,他很快便回过神来,抬起手轻轻推了推身前那个不断凑近的人。 眼看着楚云骁即将要挟住他那诱人的双唇,徐舟野恰到好处地别过了头,低声埋怨道:“原来所谓的出宫游玩竟是这般玩法......” 楚云骁对于他的反应并不感到意外,虽然心中确实有着些许捉弄眼前人的念头,但最终还是强行忍耐了下来。 只见他缓缓转过头,望向窗户的那一侧,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轻笑,开口问道:“不如我们改走水路如何?” 徐舟野听闻此言,眼睛顿时一亮,忙不迭地点头应道:“游船赏景,着实风雅得很呢!” 楚云骁见他如此赞同,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起来。 紧接着,他抬起手,动作轻柔地为徐舟野将一件件衣服穿上。 待穿戴整齐之后,徐舟野轻轻地从楚云骁的腿上滑落下来,并顺手拿起一旁干净整洁的衣物递到楚云骁面前,微笑着说道:“陛下自己来。” 楚云骁无奈,“就这么信不过朕?” “自然。”徐舟野想也没想就回答了。 他现在可绝不轻易给这人换衣服。 一想到之前那般手酸的经历…… 必须杜绝! 楚云骁似乎看穿了徐舟野的心思,他一边慢条斯理地更换着衣物,一边用略带调侃的语气说道:“朕也信不过皇后,皇后最是口是心非了,嘴上抗拒,身体却诚实得很,不仅如此,还难伺候,时而叫朕快些,时而慢些,时而……” 听到这里,徐舟野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急忙抬起手捂住楚云骁那张放荡的嘴,同时佯装怒气地低喝道,“陛下别说了!” 楚云骁轻而易举地便将他的手挪开,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接着肆无忌惮地说道:“朕倒以为,皇后要求这般多,不若下次……你亲自上阵,也好让朕领略一番……” “想得美!”徐舟野被眼前这个不知羞耻为何物的帝王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了。 自从两人关系愈发亲密之后,楚云骁在他面前便越发地放肆起来,简直是什么话都敢往外冒,丝毫不顾及形象和场合。 * 诏狱 庄砚阴沉着脸,步履沉重地走到那扇锈迹斑斑的牢门前。随着他手中钥匙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牢门缓缓打开。 牢房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潮湿腐朽的气息。 那个背对着门口躺着的中年男人,似乎察觉到了房门的响动,身体微微一颤,然后迅速坐起身子,目光警惕地望向正朝着自己缓慢走来的身影。 只见这个中年男子满脸尘土,头发凌乱不堪,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显得十分狼狈。 当他看清来人正是庄砚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不安。 \"大人,可是抓到那人了?\" 灰头土脸的李药丞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急切地开口询问道。 庄砚面沉似水,毫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冷冷地说道:\"嗯,此次能顺利抓获嫌犯,还得多亏了药丞你所提供的那些重要线索啊!\" 李药丞闻言,心头猛地一紧,额头上瞬间冒出一层细汗。 他的眼神开始不停地四处游离,闪烁不定,口中更是不由自主地低声呢喃起来:\"怎......怎么会......\" 虽然李药丞的声音极小,但庄砚却凭借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他的话语。 庄砚眉头微皱,目光如炬地盯着李药丞,提高音量质问道:\"怎么会什么?李药丞,如今嫌犯已然落网,这本应是件值得高兴之事,可为何你却是这般失魂落魄、如丧考妣的模样?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不成?别忘了,这可是一个让你将功补过的绝佳良机!\" 面对庄砚咄咄逼人的质问,李药丞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起来。 他嘴唇嗫嚅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沉默许久之后,他终于鼓起勇气,结结巴巴地再次问道:\"大...大人,您当真千真万确地抓到了那个人?\" “当然!这还能有假吗!”庄砚一脸恼怒地说道,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你这什么意思?莫不是你给我们提供了假的消息?” 听到庄砚如此质问,李药丞顿时慌了神,急忙连连摆手并摇头否认道:“不不不......大人您误会了,下官怎敢糊弄您啊......” 可他实在也不敢断定那是否真的被廷尉的人所擒。 毕竟之前跟他暗中联络的那个人可是信誓旦旦地表示过,今天未时绝对不会现身于启祥药铺,并且还会特意安排人手伪装成目标人物去故意误导廷尉派来的抓捕人员。 所以,对于眼下突然传来的人已经落网的消息,李药丞着实感到有些猝不及防。 本来想着要是没抓到,连应对的说辞都早已在心里默默打好了腹稿,盘算着如何能够巧妙地蒙混过关。 但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对方竟然直接告诉他那人已经被抓住了……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难不成是诈他的? 李药丞目光闪烁,思绪凌乱。 而一直在观察着李药丞一举一动的庄砚看到他这般模样,不禁冷哼了一声,然后语气冰冷地说道:“你既已提供了至关重要的线索,就不必太过担忧,要知道,贩售假药本就是违法大魏律法之事,情节严重者按律当斩,有同谋者,积极认罪可免死罪……以你目前这情况,是可以酌情处理。” 然而,这一番话传入李药丞耳中时,他不禁感到一阵心虚。尽管表面上还强装镇定,但内心早已如惊涛骇浪般翻腾不休。 且先不论他之前所提供的消息究竟有无错误,单从当下的局势来判断,廷尉那些人的神情和态度都显得胸有成竹、胜券在握。 他们似乎真的已经成功抓获了那个关键的线人,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眼前的形势显然对他极为不利,可谓是不容乐观到了极点。 果不其然,就在他脑海中刚刚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庄砚忽然开口补充说道:“倘若那个人供出了一些有价值的信息,而且这些信息与你之前所述并不相符……又或者说,经过查证发现,他根本就不是你口中那个至关重要的人物。那么,你这药丞的乌纱帽不仅难以保住,恐怕就连你的这颗脑袋也保不住了!” 李药丞毕竟上了年纪,身体状况本就大不如前,如今被庄砚这番狠话一吓唬,心脏顿时开始不规律地剧烈跳动起来。 哪怕心中再怎么惶恐不安,他也绝不敢轻易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当作赌注押上去。所以,即便面对庄砚的逼问,他依旧咬紧牙关,迟迟不肯开口说出事情的真相。 庄砚见状,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轻轻叹息一声,说道:“罢了罢了,既然你如此不识好歹,连这能够活命的宝贵机会都不愿意抓住,那我也只能把它转交给其他更懂得珍惜之人了。要知道,你若执意闭口不言,总会有人愿意站出来吐露实情的……”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庄砚眼眸微微一斜,目光轻飘飘地扫向了隔壁的那间刑房。 只听得从那紧闭着的房门后面,时不时传出一声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那声音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恶鬼,在遭受着无尽的折磨和痛苦。 “听见没有?”庄砚嘴角勾起一抹冷酷而又嘲讽的笑容,对着身旁早已被吓得面无人色的李药丞说道:“那里头关押着的,便是今日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擒住的关键人物。啧啧啧……听听这凄惨的叫声,想必里面已经动用了各种残忍至极的酷刑。依我看啊,用不了多久,他就得乖乖把所有实情都给吐露出来咯。” 说到这儿,庄砚再次将目光移回到李药丞身上,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至于你……就等着……” 李药丞此时浑身颤抖得如同风中残叶一般,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不断滚落下来。 他瞪大了双眼,惊恐万分地望着庄砚,嘴唇哆哆嗦嗦地想要说些什么,但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半晌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来。 终于,在庄砚即将离开刑房的那一刻,李药丞再也承受不住这种要命的逼迫,整个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软在地,嘴里连连求饶道:“不......不、大人!求求您饶过下官一命吧!下官愿意坦白,下官知错了,下官保证把一切都如实相告,请大人开恩呐!” 庄砚脚步一顿,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 第111章 推心置腹 船只缓缓前行,所经之处,碧波荡漾开来,如同一幅流动的画卷。阳光洒落在水面上,泛起粼粼波光。 徐舟野悠然自得地坐在船厢之内,正轻拈茶杯,细细品味着杯中的香茗。半开的窗户处,缕缕凉风轻轻拂过,带来丝丝凉意。 与他相对而坐的楚云骁,则默默地注视着眼前之人的一举一动。 楚云骁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徐舟野身上,嘴角微微上扬,似乎从未有一刻落下。 然而,对于身前那股炽热的视线,徐舟野却仿若未觉,依旧不紧不慢地再次提起茶壶,优雅地为自己斟满一杯热茶。 就在此时,一个身影匆匆走进船舱。 玄柒他步履匆忙,但走到近前时又赶忙收敛脚步,朝着楚云骁恭敬地作揖行礼。 楚云骁微微抬起头,看着玄柒问道:“何事?” 玄柒深吸一口气,缓声道:“刚刚得到消息称,曲氏在途中遭遇山匪袭击,已然身亡。” 听闻此言,楚云骁和徐舟野对视一眼,彼此的神色都显得颇为淡然。 玄柒接着说道:“此外,还有一则消息。天牢之中的梁氏和她身边的丫鬟间珂也已经离世。” 这句话成功地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徐舟野原本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将茶杯轻轻放在桌上,抬眼看向玄柒。 玄柒不敢怠慢,连忙继续说道:“据狱卒所言,梁氏自从入狱之后便一直绝食,最终因饥饿和缺水而气绝身亡。至于那丫鬟间珂,在看到梁氏已逝后没多久,竟一头撞向墙壁,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听到这里,楚云骁不禁感叹道:“倒是个忠仆。”他的语气虽然平淡,但其中还是流露出一丝赞赏之意。 徐舟野微微颔首,眸光微动:“的确。” 他的身边也有这么一个忠仆…… 难免有些感慨。 楚云骁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愧疚之色,微微抬起眼眸,朝着玄柒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其先行退下。 玄柒见状,赶忙双手抱拳向楚云骁行礼后,恭恭敬敬地转身离去。 待玄柒离开之后,楚云骁动作从容地为面前之人斟满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茗,并轻声询问道:“怎么了?” 徐舟野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拉回现实,定了定神回答道:“只是觉得这主仆情谊着实令人动容罢了。” 楚云骁微微一笑,表示赞同:“的确如此。” 徐舟野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好奇心,试探着问道:“看陛下此刻的神情,莫非也曾亲身经历过这般深厚的主仆情分吗?” 楚云骁不紧不慢地将刚刚斟好的热茶放置于徐舟野眼前,稍稍低垂双眸,似是在脑海中仔细斟酌措辞,片刻过后,才缓缓开口说道:“确有其事,只不过朕并未把他当作仆人。” 徐舟野闻言不禁一愣,随即脱口而出:“陛下说的......可是商九?” 楚云骁轻点下头作为回应,继续说道:“嗯,他自幼时起便一直追随于朕左右,曾经有好几次,若不是他及时出手相救,恐怕朕早已命丧黄泉。” 听闻此言,徐舟野的心猛然间紧紧揪住,关切之情溢于言表:“竟会如此凶险!也难怪陛下对待商九与其他下属有所不同。” 面对徐舟野的感慨,楚云骁只是微笑以对,并未再多言语。 见气氛略显凝重,徐舟野灵机一动,试图打破这份沉闷,于是故作轻松地调侃道:“现在看来,商九肩上的重任可真多啊。” 楚云骁不禁笑出了声来,笑声回荡在空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自嘲:“朕也不想时常劳烦他,只是这一切都已经成了习惯。自朕杀出一条血路时,朕唯一能够真正信任的人,便唯他而已。” 生死与共,这般不是亲情胜过亲情的情谊,实在难得。 徐舟野在一旁默默地聆听着,心中暗自感慨不已。 此时的楚云骁眉宇间透露着一股淡淡的忧色,沉默片刻后,他缓缓开口:“除此之外,有件事,朕再三思虑,还是想跟皇后袒露。” 听到这里,徐舟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追问道:“何事?” 楚云骁面色平静如水,只是淡淡地吐出四个字:“先帝之死。”话音刚落,他的嘴角却微微上扬,流露出一抹让人难以捉摸的笑容,接着说道:“先帝的驾崩,乃是朕亲手所促成的结果。” 此言一出,犹如一道惊雷在徐舟野耳边炸响,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惊愕地看着楚云骁,颤抖着声音问道:“陛下……这一切是因为先皇后吗?” 楚云骁微微颔首,表示默认,眼眸之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似乎回忆起了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稍稍停顿片刻之后,他才开口道:“若不是朕那位所谓的好父皇,朕的父君又怎会因病离世?”说到这里,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哀怨。 徐舟野倒吸一口凉气,颤声道:“那……后来先帝龙体每况愈下,莫非也是因为……” 楚云骁毫不犹豫地点头应道:“没错。朕若不采取行动,他还妄图牺牲四弟,以此来换取大魏的短暂和平。” “淮王?”徐舟野疑惑。 这又和淮王有什么关系? 楚云骁面色沉静如水,缓缓开口回应道:“四弟曾率领大军击溃晋国的储君所率之军。后来,我大魏国势已不复往昔那般强盛,先帝有意将四弟遣送至晋国,以期通过这种方式达成和解之意。” 徐舟野微微皱眉,神情严肃地说道:“恐怕此举不仅不会让晋国退兵,反而更加大涨敌军气势。” 楚云骁轻点下头,表示赞同,应道:“嗯。” 徐舟野低下头去,陷入沉思之中,少顷抬起头来说道:“臣一早便发觉,淮王与陛下之间的情谊相较于其他兄弟姐妹而言,显得更为深厚亲密。” 楚云骁眼中闪过一丝温情,缓声道:“四弟比朕年幼两岁,自小一同成长,故而他于朕自然更为亲厚一些。况且在这皇宫之内,众多血亲之中,唯有他能够与朕畅所欲言、推心置腹。” 徐舟野暗自思忖片刻后说道:“怪不得淮王能够随心所欲地返回京城呢。毕竟作为一名手握重兵的亲王……”说到此处,徐舟野停顿下来,目光看向远方,仿佛若有所思一般。 楚云骁见他走神,仿佛看透他的心思似的,轻笑道:“他志不在此。”顿了顿,“只怕是朕把玉玺亲自递给他,他都只会以为朕让他代为监国。” 徐舟野:“……” 这倒是很淮王。 …… 时光悄然流逝,不知不觉间,天色逐渐发生了变化,那原本湛蓝的天空渐渐地被染上了一层绚丽的霞红。 水波轻轻荡漾着,一圈又一圈地向外扩散开来。 楚云骁静静地站在窗边,凝望着窗外波光粼粼的江面和远处那如诗如画的风景。 突然,他转过头来,目光落在身旁的徐舟野身上,轻声问道:“皇后不会觉得朕不仁不孝么?”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忐忑与不安。 徐舟野闻言微微一愣,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他看着眼前的帝王,心中思绪万千。 过了许久,他终于缓缓开口说道:“你无错。” 虽然只有短短的三个字,但却犹如一道惊雷,直直地击中了楚云骁的内心深处。 在这短暂的沉默之中,楚云骁的心紧紧地揪在了一起,他的心情无比紧张。 他曾无数次地设想过皇后可能给出的回应,或许他会因此而对自己产生疏离感,或许他会毫不留情地出言反驳。 然而,此刻传入耳中的却是如此简单而有力的三个字——“你无错”。 楚云骁一直紧绷着的神情瞬间松弛了下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感觉如同潮水一般涌上心头,在他的心底缓缓流淌而过。 徐舟野紧接着又补充道:“臣相信,陛下所做的一切并不仅仅是因为先皇后,更多的还是为了您的兄弟姐妹。”顿了顿,“当然,这其中也包含了您自身的考量。”他的语气坚定而诚恳。 楚云骁听后不禁神色一怔。 他没有想到仅仅只是自己简简单单的三两句话,他的皇后竟然能够如此敏锐地洞察到其中隐藏的曲折与深意。 显然,眼前之人是真正在用心去了解他、理解他的。 这份心意让楚云骁感到既惊讶又感动。 第112章 未来的书法大家 霞光如万道金箭一般刺破云层,倾洒而下,将整个东宫都映照得金碧辉煌、熠熠生辉。 在这一片灿烂的霞晖之中,楚鹤远正端坐在书桌前,凝心静气地默写着文章。 他那专注的神情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只有手中的毛笔在宣纸上沙沙作响。 而此时,在一旁的王若恰好完成了今日季太傅所教授的功课。 他轻轻放下手中的毛笔,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腕,然后站起身来,整理好衣衫,准备向小太子行礼告退。 然而,就在他刚刚起身的那一刹那,只觉得后背猛地撞上了一个巨大的身影。 由于事发突然,王若身体不禁微微一颤,脸上露出惊愕之色。他下意识地扭过头去。 站在一旁的十安见此情形,先是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连忙拱手向那个身影行礼。 楚鹤远原本沉浸在默写之中,但这突如其来的动静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缓缓搁下手中的毛笔,抬起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当看到眼前之人时,楚鹤远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脱口而出:“四皇叔!” 只见楚云铮面带微笑,大步朝着这边走来,并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十安起身。 王若听到太子称呼面前这个男人为“四皇叔”,心中顿时一惊。他来不及多想,连忙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向楚云铮行礼道:“王若拜见王爷!” 楚云铮低头看着脚下伏地的王若,脸上的表情依旧淡淡的,看不出丝毫喜怒。他只是轻声说道:“起来吧。” “谢王爷。”得到允许后,王若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然后再次向太子行了个礼,这才转身准备退出房间。 楚云铮目光紧紧追随着那抹小小的身影,看着它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他微微低下头,眉头微皱,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他猛地抬起头来,高声喊道:“等等!你是太子伴读,不如也一起吧。” 声音未落,快要走到门口的王若立刻顿住了脚步。只见王若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显得十分尴尬和犹豫。 此时,一旁的楚鹤远也是满脸疑惑地看向楚云铮,不解地问道:“四皇叔,您这是?” 楚云铮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快步走到楚鹤远身前。只见他迅速伸出双手,插进小太子的腋下,然后用力一举,将楚鹤远整个人都高高的举了起来。 “带你去游船赏景,顺便看看那绚丽多彩的烟火,要不要?”楚云铮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调皮地晃悠了几下手中的楚鹤远。 毫无防备的楚鹤远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不轻,一颗小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他手忙脚乱地挣扎着,急切地说道:“四皇叔,您快放孤下来!” 然而,楚云铮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不仅没有放下楚鹤远,反而还保持着这个姿势,带着他快速地转起圈来。 与此同时,嘴里还不停地调侃道:“哈哈,你都这么大个人了居然还会怕高,羞不羞!” 看到这一幕,一旁的十安可吓坏了。 他的心瞬间悬到了半空,急忙开口劝阻道:“王爷,太子如今才不过八岁而已,实在经不起您这样吓唬呀……” “不过八岁?”楚云铮蹙眉,“再过一月,便九岁了,再过四五年都能娶妻生子了,就你还把他当小孩看。” 十安一怔。 这话说得好像也……没毛病。 楚鹤远却反驳道:“孤才不娶妻生子!”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 楚云铮更是来了兴致,毫不顾忌地戏谑道:“你以后不娶妻生子,难不成也要学你父皇那般?咱未来太子妃不会是个男妃罢?” “王爷,您莫要再带坏太子殿下了!” 十安满脸焦急之色,额头上甚至都冒出了一层细汗,他此刻已经顾不上什么个人安危之类的事情了,急忙开口制止。 只见楚云铮一脸满不在乎的神情,嘴角微微上扬,“这就带坏了?怎么着,你家太子这般不经带?” 十安顿时有些语塞。 他无奈之下扭过头,将目光投向站在一旁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王若身上,“王爷,这可还有个孩子在呢,您总得考虑一下吧?” 楚鹤远见状,也是鼓起勇气,用力地拍了拍楚云铮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气鼓鼓地喊道:“就是,四皇叔!您要是再这么对待孤,孤回头一定告诉父皇和父君!” 听到楚鹤远这番话,楚云铮先是稍稍愣了一下,老老实实地将其稳稳放回到地面之上,“就知道告状!” 楚鹤远则是轻哼了一声,然后快速地理了理刚才因为拉扯而略显凌乱的衣袖,接着便将头扭到一边,不再去看楚云铮一眼,似乎还在生闷气。 然而,楚云铮对此却丝毫不在意,依旧笑容满面、乐呵乐呵地问道:“所以,到底去还是不去啊?” 楚鹤远把头一甩,嘴硬地回答道:“不去!”不过从他那闪烁不定的眼神以及略微迟疑的语气之中,可以明显感觉到他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坚决。 楚云铮显然并不相信楚鹤远的话,追问道:“真的不去吗?” 面对楚云铮的追问,楚鹤远犹豫再三之后,终于还是低下头,偷偷瞄了一眼桌子上那只默写了一半的《千字文》,心中不禁一阵纠结。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小声地嘟囔着回答道:“真……不去……吧。” 楚云铮眼尖地发现了小太子那不易察觉的细微情绪波动。 他不动声色地顺着小太子的视线望去,原本微微上扬的嘴角此刻更是肆意地上扬开来,露出一抹略带戏谑的笑容:“哦~原来是被罚了呀……也难怪呢!” 听到这话,楚鹤远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立刻跳脚反驳道:“才不是!”然而,他那略显慌张的神情早已出卖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楚云铮哪会轻易放过这个调侃小太子的机会,全然不顾楚鹤远的竭力阻拦,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 只见他伸手一把抓起放在楚鹤远桌案上已经抄写好的那一沓厚厚的纸张,随意翻看起来,口中念念有词:“嗯……让皇叔瞧瞧,这得有两百多遍了吧?” 楚鹤远眼见无法阻止,只得无奈地低下了头,小声嘟囔着:“要六百遍呢……”声音中满是不情愿与委屈。 楚云铮见状,不仅没有丝毫同情之意,反而嬉笑着继续说道:“那照你现在这个速度来看,用不了几天就能全部写完啦,倒也算不错嘛。只不过……” 话锋一转,楚云铮故意皱起眉头,装出一副嫌弃的模样,“就是你这字嘛,实在是有些不敢恭维啊!”说着,他还煞有介事地点评起来,“啧啧啧,你这字简直可以跟某些所谓的书法大家相媲美了!” 一旁的十安听了这话,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 而楚鹤远却是一脸的不以为意,甚至还有些沾沾自喜,挺起胸膛骄傲地回应道:“孤确有这志向!” 话音刚落,十安再次爆发出一阵笑声。 楚云铮被这小太子瞬间逗乐,“好好好,咱太子殿下未来定是榜上赫赫有名的书法大家,您的墨宝定能名垂千史、万人称颂!” 说完,楚云铮的笑声愈发响亮。 十安和楚鹤远受到了这笑声的感染,对视了一番,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时间整个殿内皆是一片欢声笑语。 一旁不知所措的王若见他们很是开心的模样,也不由地跟着眉眼弯弯,扬起了嘴角。 这一幕被楚鹤远余光捕捉到了。 在东宫的这些时日里,由于规矩的束缚,这还是他第一次见王若这般发自内心的笑。 楚鹤远暗自思索。 或许父君说的不错。 这人若离开了皇宫,定然不是这般呆板无趣。 第113章 东湖盛景 转眼间,夜色倾覆。 楚鹤远一行人登上了东湖那造型别致、古色古香的游船。 明月高悬天际,洒下银辉,将整个江湖笼罩其中。 此时的江湖景色宛如一幅绝美的画卷,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越发迷人,令人陶醉不已。 湖面上,游船三三两两地漂浮着,有的船上灯火通明,传出阵阵欢声笑语;有的则静谧无声,仿佛与这宁静的夜色融为一体。 而那些游船上的人们,几乎都在兴致勃勃地吟诗作对,或谈笑风生,好不热闹。 楚鹤远站在船只的围栏前,双手扶着栏杆,微微前倾身子,凝望着那波光粼粼、不断荡漾的湖面。 一阵微风拂过,吹起他额前的发丝,在他略显稚嫩的脸上添了几分俊逸。 他转过头来,一脸好奇地看向身旁的楚云铮,开口问道:“四皇叔,您怎么今日突然有闲情雅致带孤出来欣赏这美景啦?” 楚云铮嘴角微扬,看着眼前这个天真无邪的侄子,轻笑道:“整日闷在宫中也是无趣,本王近日闲来无事,又恰好觉得此地风景宜人,便带你出来开开眼界。” 楚鹤远听后却是撇撇嘴,露出一丝不以为然的神情,嘟囔道:“就这?就这也算见世面吗?宫里的花园可比这里漂亮多了。” 楚云铮伸出手轻轻捏了捏楚鹤远粉嫩的小脸,略带戏谑地说道:“你这小鬼,可别小瞧了这夜色和这东湖。要知道,多少人梦寐以求能坐在这儿的船上观赏夜景,却始终无缘得见。” “那是很久以前,此地遭受敌国侵扰,裴氏一族挺身而出,浴血奋战,力挽狂澜,最终成功将此湖乃至周边之地从敌军的手中夺了回。先祖皇帝为了嘉奖裴氏一脉的赫赫战功,特地将此湖划归裴氏掌管,并规定只要不损毁这自然之景,无论用作何种用途皆可自由支配。” “所以,裴氏便把这湖打造成观景湖,供旅人游赏,不过名额有限,不仅价格高昂,还须得提前预约呢!” “这么豪横!”楚鹤远惊叹,“难怪没几艘船!” “所以你看,皇叔对你多好,有啥好事都惦记着你,你小子就偷着乐吧!”楚云铮乐呵道。 “定是找不到其他人才来找我了!”楚鹤远故作不屑地哼了一声。 “你这孩子,把你皇叔想成什么人了!”楚云铮不满道,“过了这中秋,我可不在京城待着了,这才想着带你出来,真是不领情!” 楚鹤远听到他要走,眉头蹙了蹙,“就不能多待一阵儿,过完年再走?” 楚云铮轻笑,“本王可没你这般清闲。” “孤也不清闲啊。”楚鹤远争辩道。 话音刚落,只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砰”响传来,仿佛要将整个夜空都撕裂开来一般。 紧接着,那原本漆黑如墨的天空瞬间像是被点燃了一样,炸开了一朵朵绚烂夺目的烟花。 那些烟花犹如夜空中绽放的花朵,五彩斑斓、绚丽多姿,它们以一种极其壮观的方式在一瞬间齐齐迸发而出,给这片深邃幽蓝的夜色披上了一层华丽而又别致的色彩。 就在这时,河岸的右边,身着盛装的伶人们陆续出场,上演了一出《彩楼记》。 再看两排楼阁之上,此时已然是人满为患,欢声笑语,气氛热烈异常。 “真热闹!”楚鹤远不禁发出一声惊叹。 他兴奋地环视着周围之景,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 而紧跟在他身后的十安和王若两人,却被眼前这变幻莫测的璀璨火光深深吸引住了。 他们呆呆地站在原地,仰头欣赏着这场视觉盛宴,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没过多久,左岸边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嘈杂的锣鼓声,声音响彻云霄。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楚鹤远等人的注意力不约而同地被吸引了过去,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左岸。 只见一支长长的迎亲队伍正沿着河岸缓缓走来。 这支队伍从头到尾都洋溢着喜庆的红色,远远望去就像一条蜿蜒游动的红龙,十分醒目惹眼。 走在队伍最前方的那位新郎官身骑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英俊潇洒,满面春风,脸上洋溢着无法掩饰的幸福笑容。 “难道说这些烟火就是专门为了此时此刻燃放庆祝的吗?”看着眼前的这番景象,十安好奇地开口问道。 一旁的楚云铮微笑着点了点头,回答道:“没错,今天可是个大喜的日子呢。这位新郎官是裴家的小少爷,他今日迎娶的正是文家的五姑娘为妻。” “文五姑娘?”楚鹤远满心好奇,目光不由自主地朝着那顶装饰华丽、喜庆非凡的花轿望去。 与此同时,位于另一侧的徐舟野也同样露出了惊讶万分的表情,心中暗自诧异不已。 “怎么了?”楚云骁注意到徐舟野的异样反应,不禁疑惑地问道。 徐舟野双眸紧紧凝视着那顶花轿,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着实没有料到,裴家的小少爷所迎娶之人竟然会是文家的五姑娘。 上一世的文五姑娘命运多舛。她被吴家四郎百般折磨与蹉跎,最终在一个月圆之夜,不堪重负之下选择了悬梁自尽,结束了自己悲惨的一生。 然而,谁能想到今生今世,文五姑娘竟能在中秋佳节前夕,风风光光地嫁入裴府,成为裴家小少爷的新娘! 也不知是好是坏…… 不过裴家满门忠烈,声名远扬。 裴小少爷裴绪更是年轻有为,年纪轻轻就已官至御史台正五品御史中丞之位。不仅如此,其人品更是在整个昭京城内有口皆碑,堪称完美无瑕。 即便是在前世,裴绪也未曾行差踏错,此人是正得没边。 不到五年,便登阁拜相。 如此良才配佳人。 想来应不会是段孽缘。 想到这,徐舟野定了定神,转头对着帝王说道:“臣只是没想到,文侍郎会把小女许配给裴绪。” “是裴家相中了这位姑娘。”楚云骁缓缓说道,声音沉稳而有力,仿佛将那段故事娓娓道来。 “前段时间,文家的五姑娘于此地乘船赏景。恰逢裴家公子亦泛舟湖上,闻得文姑娘抚琴之声,犹如天籁,不禁心生向往。” “于是,二人便借此良机以琴会友,正可谓是高山流水觅得知音。自那日起,他俩屡屡相约于东湖之上,相对而坐,一同弹奏妙曲。如此浪漫之事,自然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裴家为保全文姑娘的清誉,更是不惜耗费重金,亲自登门求婚。正因如此,方有了今日这场盛大的喜事。” 徐舟野听完这番话后,心中已然明了,颔首应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今日这东湖布置得如此隆重奢华,敢情都是裴家特意为文五姑娘精心筹备的。” 楚云骁微微点头,表示赞同,接着又补充道:“不错,不仅如此。凡是今日有幸登上这些游船之人,皆可获赠裴家和文家共同送出的喜礼。能够跟着沾一沾这份喜气,岂不是人生一大乐事?” 说话间,徐舟野忽然指着远处低声惊呼起来:“快看那边,竟然还有一艘装饰华美的喜船!” 楚云骁闻言,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艘喜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船头和船尾都挂满了鲜艳的绸带与灯笼。 见此情景,他的唇角不由得轻轻勾起,流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缓声道:“朕早已打听过了,这艘喜船乃是专门为他们的洞房花烛之夜所准备的。” 听闻此言,徐舟野的脸颊竟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丝红晕,显得有些腼腆,喃喃自语道:“这……还真是别出心裁、风雅至极。” 第114章 分房而眠,是为夫妻不睦 楚云骁笑意幽微,步伐轻盈地向前走去,然后伸手揽过徐舟野那纤细的腰肢,稍稍用力一拉,便将其一把拉入自己宽阔温暖的怀中。紧接着,他低下头去,沉声道:“良辰美景,何乐而不为?” 然而,面对楚云骁的亲密举动和言语,徐舟野却显得有些不以为意。 他毫不犹豫地抬起手来,推开楚云骁紧紧环绕着他的怀抱,并顺势向后挪动了好几步。同时,他抬眼望向天空,轻声说道:“夜色已深,该回去了吧?” 听到这话,楚云骁不禁微微蹙起眉头,似乎对徐舟野急切想要回宫的想法感到不解与不满。他开口问道:“这么着急?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皇后心里只想着回去?” 徐舟野没有回应楚云骁的问题,而是默默地转过脸去,避开了他灼热的目光。片刻之后,他低声嘟囔道:“臣实在是感觉疲倦不堪,只想尽快回宫歇息。” 说完,他便垂下眼眸不再看楚云骁一眼,转身朝着船舱内部缓缓走去。 见此情景,楚云骁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他迈开大步紧跟其后,而每当他向前逼近一步,徐舟野就会不由自主地加快一步。 终于,楚云骁停下了前进的脚步,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悦之色,质问道:“皇后这是何意?” 徐舟野依旧低垂着头,沉默不语,仿佛根本没有听见楚云骁的问话一般。就在这时,他突然加快脚步,迅速走进了房间里。 楚云骁见状,也毫不迟疑地跟着走了进去。 待到两人都进入房间后,楚云骁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全然不顾及徐舟野的反抗挣扎,猛地伸出双臂将他紧紧搂入怀中。 随后,他不由分说地低下头去,狠狠地亲吻住了徐舟野的双唇。 徐舟野显然被楚云骁突如其来的强吻吓了一跳,他奋力地推搡着楚云骁坚实的胸膛,甚至还用小拳头捶打了几下以表示自己强烈的抗拒之情。 可是,无论他如何努力挣脱,楚云骁始终紧紧拥抱着他不肯松手,对于他的反抗完全无动于衷。 无奈之下,徐舟野索性放弃了换气,只能任凭楚云骁在他口中肆意妄为。 楚云骁热烈而霸道的举动,令他毫无招架之力,被呛得几乎无法呼吸,胸口剧烈起伏着,就连眼角都不禁渗出了晶莹的泪花。 见此情形,楚云骁终于停下了动作。 他心疼地伸出手指,轻柔地为徐舟野抹去脸颊上滑落的泪珠,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无奈和疼惜,轻声说道:“这还是皇后第二次这般抗拒朕。” 第一次是御书房,他吃醋皇后与淮王的时候。 徐舟野脸上泛红,“是陛下太不加节制……把太医所说的都抛诸脑后了。” 楚云骁听闻此言,轻轻叹了口气,解释道:“朕又怎能忘记?实在是皇后误解了朕的心意。”一边说着,他再次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拭去徐舟野眼角残留的泪花,接着温柔地保证道:“朕只是想与你在这儿共度一晚罢了,不会多做什么。” 不会多做什么? 徐舟野不信。 “陛下应了臣三月禁欲,可转眼便在马车上……这番陛下又该作何解释?”徐舟野幽怨道。 面对这个问题,楚云骁确实感到有些理屈词穷,但他仍旧强装镇定,厚着脸皮辩解道:“朕这不是也没进去,只是让你用嘴……” “陛下!”徐舟野震惊。 这什么虎狼之词,就脱口而出! 徐舟野一甩衣袖,愤愤然坐到了床边,“若执意不肯回宫,那恐怕只能委屈一下陛下移驾至隔壁屋子就寝了。” 楚云骁一听,怎能答应,“夫妻分房而眠,是为不睦。” “臣就是和陛下不睦!”徐舟野赌气道。 说罢,似乎觉得这番话还不够解气,他紧接着又添油加醋地补充道,“尤其是房中之事极为不睦!” 楚云骁先是一愣,随后不禁哑然失笑。 然而,看到徐舟野愈发羞愤交加的模样,他赶忙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怎么说都是朕的不是,可此事皇后不也乐在其中么?有时还缠着朕多来几次……” “别再说了!”徐舟野脸更红了,恼羞成怒地打断了楚云骁的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若不是陛下非要……臣又怎会……说到底是陛下在这方面的需求太过旺盛。” 听到这里,楚云骁不由心虚了几分,轻咳两声试图转移话题,“好了不说这个了,皇后不是累了么,那便歇息吧,朕抱着你睡,绝不做其他事。” 徐舟野半信半疑:“若陛下还像之前那般胡来,那就休怪臣斗胆,请陛下出去了。”说这话时,他的语气虽然坚定,但其中仍夹杂着些许不确定。 楚云骁闻言,笑了笑,应声道:“好,绝不乱来。” 话音刚落,他迈步走向徐舟野,轻柔地伸出双手,开始为其宽衣解带。 待到将那厚重的外衣褪去之后,楚云骁将其挂在了一旁的衣架上。 接着,他转身移步到窗前,打算把那半开着的窗户紧紧关闭起来。 然而,就在这个当口,一艘游船从旁缓缓驶过,恰好与楚云骁所乘之船正面对峙。 楚云骁原本正在关窗的手猛地一顿。 他定睛望去,只见对面船头赫然站立着几个人影。 “父……父亲!”楚鹤远惊呼。 楚云铮亦是一愣,回过神后赶忙对着楚云骁躬身行礼,恭敬地说道:“兄长。”行完礼后的他,目光不由自主地朝着楚云骁所在的船舱窗口瞟去。 而紧跟在他们二人身后的王若和十安,则默默地施了一礼,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楚云骁见状,微微颔首,表示回应。 由于彼此之间相互熟识,两艘船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此时,本已准备上床歇息的徐舟野听到窗外传来的异动,心中好奇顿起。 他甚至顾不上穿上鞋子,就这样光着脚丫子疾步地朝窗边走去。 “太……鹤远!”徐舟野一眼望见了楚鹤远,脸上顿时绽放出欣喜的笑容,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楚鹤远看到徐舟野也很激动,连忙朝他摆手,“父君!” 楚云铮一脸一言难尽。 他就知道,有他皇兄在的地方,自然少不了徐舟野。 楚云骁见徐舟野竟然光着双脚,原本平静的面容瞬间阴沉了下来。 他二话不说,当着众人的面,动作迅速且果断地将徐舟野打横抱起,然后大步流星地朝着屋里走去。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对面的一行人大吃一惊,呆呆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一时间竟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楚云铮看着皇兄抱着徐舟野离去的背影,眼底流露出一丝羡慕与酸涩。 而楚鹤远此刻则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般,满脸通红,心跳急速加快,整个人都显得局促不安起来。 十安倒是很自觉地转过头去,抬头仰望着天空,假装对周围所发生的事情毫不在意。 相比之下,王若就要单纯许多了,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场景有任何不妥之处,只是好奇地张望着。 至于那些正在打杂干活儿的仆人们,则更是纷纷低下头来,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样子,继续埋头做着手头上的工作。 被楚云骁突如其来地抱进房间并放到床上的徐舟野,此时双颊泛着诱人的粉红光泽。 他那双明亮的眼眸不停地闪烁着,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心脏也如同小鹿乱撞似的,砰砰砰地跳个不停。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楚云骁居然会如此毫不顾忌旁人眼光,就这样众目睽睽之下将他抱起…… 想到这,他不由自主地抬起手,迅速遮住自己那张正冒着热气的面庞,仿佛想要隐藏起那一抹羞涩的红晕。 他微微低下头,嘴里轻声嗔怪着:“陛下不要面子臣还要面子呢。” 就在这时,楚云骁缓缓俯下身来,伸手轻轻地将对方遮挡着脸的手拿开,然后慢慢低下头,让自己的额头与身下之人的额头紧紧相抵。 此刻,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 楚云骁的目光直直地凝视着身下之人,眼中流露出无尽的温柔和关切,缓声道:“面子哪有皇后的身体重要?下次可不许再光着脚走动了,万一着凉生病了怎么办?”话语中虽然带着责备,但更多的却是满满的疼惜之情。 听到这话,徐舟野不禁轻笑出声,他一边笑着,一边伸手轻轻推了推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柔声道:“臣哪有这般娇气。不过……既然大家在这里碰巧遇见了,不如去聚一聚?” 楚云骁闻言,微笑着看向徐舟野,问道:“皇后也去吗?” 只见徐舟野轻轻地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些许倦意,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说道:“不了,臣实在有些困倦,想要歇息了。” 楚云骁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宠溺的笑容,再次低下头,在徐舟野的唇上轻轻印下一个温柔的吻,而后轻声说道:“那就好好睡吧,朕去去就回。” “好。”徐舟野乖乖点头回应。 第115章 趁火打劫 楚云骁小心翼翼地为徐舟野掖好了被子。他的动作轻柔而细腻,每一个细微的举动都充满了关切和爱护。 待一切整理妥当后,楚云骁缓缓地站起身来,轻轻拉动帷帐,让它如同一层柔软的纱幕般落下,将徐舟野安稳地笼罩其中。 此时,屋外的夜空中依然传来阵阵烟花绽放时那清脆的“砰砰”声响。 一朵朵绚丽多彩的烟花在黑暗中尽情盛放,宛如梦幻之花,照亮了整个天空。 与此同时,无数盏孔明灯如同点点繁星,轻盈地飘向天际,给这片夜幕增添了几分浪漫的气息。 楚云骁双手背负于身后,静静地仰望着夜空中那数盏闪烁的明灯。 它们宛如希望之光,承载着人们美好的心愿渐行渐远。 片刻之后,楚云骁收回目光,转头望向河两岸那些脸上洋溢着喜悦之情的百姓们。 看着他们欢快的笑容和热闹的场景,楚云骁原本平静如水的面庞上也不由自主地扬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对面的楚鹤远神色异常兴奋,“嘿,四皇叔!你快看,父皇是不是在笑呢?”说着还用力拽着楚云铮的衣袖,压低声音激动地询问着。 楚云铮顺着楚鹤远所指的方向看去,随即低下头扯动嘴角轻笑着回答:“看到了看到了,真是见鬼了。你父皇平日里总是一副似笑非笑、喜怒不定的模样,可如今这笑容却如此真实自然,显然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呐。” “哈哈,孤也有同感!”楚鹤远开心地附和道。 听到两人的谈话,楚云骁嘴角还上扬着,但很快便收敛了笑容,转身朝着他们走去。 然而,正当他迈出脚步之际,突然,一声惊恐的高呼骤然打破了眼前这热闹祥和的景象—— “走水啦——” 这突如其来的呼喊犹如一道惊雷,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楚云骁的脚步猛地停住,心头一紧,急忙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左岸边上那原本整齐有序的迎亲队伍此刻已经乱作一团。 不知何时,天空中那些燃烧着的孔明灯不知为何突然坠落下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花轿上方的红绸之上。 刹那间,火苗如恶魔般迅速蔓延开来,眨眼功夫就吞噬了整块红绸,并以惊人的速度继续肆虐。 更糟糕的是,不止迎亲队伍遭殃,旁边的小店也受到了这波失控的孔明灯冲击。 原本平静祥和的街道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呼喊声、惊叫声此起彼伏。 负责抬轿的人们见状大惊失色,手忙脚乱地赶紧将花轿放置在地。 然而,火势却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愈发凶猛起来,如同一条张牙舞爪的火龙,转眼间就要将整座花轿彻底吞没,甚至连那一整条绵延十里的华丽红妆都难以幸免。 惊慌失措的围观群众们纷纷回过神来,有的赶忙跑回自己家中拎起水桶,有的则从附近的水井中打水,然后不顾一切地朝着火焰泼去。 而骑在骏马上的新郎官裴绪终于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他脸色煞白,心中满是对新娘安危的担忧。 只见他毫不犹豫地翻身下马,脚步踉跄但又坚定不移地向着花轿飞奔而去。 与此同时,花轿内的新娘察觉到情况不妙。 当轿子被放下的一瞬间,她便心急如焚地掀开轿帘,匆匆忙忙地往外逃窜。 可是谁能料到,就在她刚刚踏出花轿上方那块木板的时候,头顶上方带火的木板竟然猛地砸落下来,恰好挡在了新娘的前方。 刹那间,熊熊烈火形成了一道高高的火墙,无情地将新娘困在了其中。 “挽歌!” 裴绪惊恐万分地大声呼喊着新娘的名字,声音因为极度的焦虑而变得有些沙哑。 他心急如燎,全然不顾四周熊熊燃烧的烈焰以及滚滚热浪带来的灼痛,发疯似的拼命向前冲去。 周围的人们也都心急如焚,大家齐心协力地不断向新娘和新郎所在的方向泼水,期望这些清凉的水能够成为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救命稻草。 “郎君!” 文挽歌看着眼前冒着大火不顾自己生命冲向自己的裴绪,心中一紧,是又惊又感动。 同一时刻,平静如镜的湖面上,两艘船之间正上演着一场惊心动魄的激烈打斗。 只见楚云铮与十安紧紧地将两个年幼的孩子护在身后,面对着一群身着侍卫服饰的敌人,双方你来我往,拳掌相交,好不热闹。 而另一边楚云骁的处境同样不容乐观。 一群黑衣人亮出明晃晃的刀刃,瞬间便将他团团围住,那锋利的寒光令人不寒而栗。 同时,楚云骁身旁的暗卫们反应迅速,纷纷从暗处现身,奋不顾身地守护在帝王身前。 刹那间,只听得兵刃相互撞击之声不绝于耳,犹如疾风骤雨一般,响彻整个湖面。 楚云骁眼见形势危急,毫不犹豫地伸手接过一旁暗卫递过来的一柄长剑。 他手腕一抖,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随后猛地向前一挥,强大的剑气裹挟着凌厉之势,直直地朝着周身的刺客逼迫而去。 那群刺客见状,不由得向后倒退了几步,方才堪堪稳住身形。 此时的场面已然陷入极度混乱之中,众人杀得难解难分。 楚云骁在招架刺客攻击的同时,还不时地将目光投向船舱之内。 他心急如焚,生怕里面会发生什么意外。 终于,他瞅准时机,猛然发力,将面前的几名刺客横扫而出,随即大步流星地向着船舱奔去。 当他冲进舱门后,眼前的景象果然不出所料——里面也是一片刀光剑影。 只见玄柒死死护在徐舟野身前,而其他暗卫正在与这群刺客展开殊死搏斗,战况异常激烈。 玄柒等人虽然回击凶猛,但步伐却显得有些虚浮不稳,似乎已经是在苦苦支撑,强弩之末。 玄柒眼尖,瞥见帝王到来,赶忙趁着短暂的间隙,大声喊道:“陛下,皇后他……中了迷香!” 楚云骁听到声音后,心中猛地一颤。他焦急万分,慌乱地甩开那些如影随形、穷追不舍的刺客,脚下生风般匆匆向前奔去。 恰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一名狡猾的刺客趁着众人都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像一条隐匿在黑暗中的毒蛇一般,突然朝着帝王所在的方向猛扑而去。 玄柒见状欲要从旁抽身去护帝王,奈何身前的刺客丝毫不给他一丝机会。 “小心!” 眼看着那利刃即将刺向帝王,瘫倒在榻上原本就浑身乏力的徐舟野,不知从哪里迸发出一股力量,他下意识地使出全身力气,奋不顾身地冲了上去,拼尽全力将帝王一把推倒在地,这才免受其害。 楚云骁猝不及防之下身子不由自主地向旁边歪斜倒了下去。而此刻,虚软无力的徐舟野正好压在了他的身上,让他一时之间有些动弹不得。 那名刺客并没有因为第一次攻击失败而善罢甘休,反而越发凶狠起来。只见他高举着手中那把锋利无比的大刀,面目狰狞地再次朝着他们狠狠地挥砍下去。 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关头,楚云骁迅速一个翻身,毫不犹豫地将徐舟野紧紧地护在自己身下。紧接着,他抱着徐舟野就地打了一个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刺客那致命的一刀。 那刺客眼见自己的攻击落了空,恼羞成怒,立刻伸手拔出深深扎进船板里的大刀,然后像一头被激怒的猛兽一样,张牙舞爪地继续朝着他们疯狂地挥舞过去。 楚云骁不敢有丝毫耽搁,他赶紧扶起徐舟野,并顺手捡起刚才掉落一旁的长剑。 随后,他紧紧地牵住徐舟野的手,将他护在自己身后,腾出一只手来,紧握长剑,奋力地挥舞着,抵挡住一波又一波刺客们如潮水般汹涌而至的猛烈袭击。 第116章 救驾 这时,两艘船如离弦之箭一般,一前一后迅速朝着岸边靠拢而去。 最先要靠岸的那艘船上,楚云铮身形矫健,出手快如闪电。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夺过刺客手中的刀刃,紧接着毫不犹豫地用力一挥,那锋利的刀口瞬间划过刺客的脖颈,鲜血四溅,刺客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已命丧黄泉。 楚云铮手握着滴血的刀锋,丝毫没有停歇之意。 他脚下猛然发力,犹如一阵疾风般冲向围拢过来的其他刺客。 只听“砰砰”几声闷响,数名刺客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直地被踹飞出去,落入湖中。 刹那间,平静的湖面上溅起了一圈又一圈巨大的水花。 与此同时,十安也毫不示弱。 他手持横刀,与刺客打得有来有回。 刀光剑影交错之间,火星四溅,喊杀声此起彼伏。 每一次挥刀,都带着凌厉的风声;每一次进击,都伴随着刺客的惨叫。 在十安勇猛无畏的攻势之下,那些原本凶狠无比的刺客一个个相继倒下,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再也无法起身。 再看楚鹤远这边,出于本能反应,他紧紧地抓住身旁同样毫无还手之力的王若。 在众多侍卫严密的保护下,他们小心翼翼地准备逃离这艘危机四伏的船只,登上安全的岸边。 此时此刻,岸边上熊熊燃烧的火势已经逐渐减弱。 经过一番艰难的扑救,新郎裴绪和新娘文挽歌终于从那片火海之中被成功解救了出来。 裴绪那张原本俊美如玉的脸庞此刻沾满了灰尘,显得有些狼狈不堪。 然而,他却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始终紧紧地拥抱着文挽歌,用自己坚实的胸膛将她牢牢地护在怀中。 两人身上华丽的婚服早已在烈火的肆虐下变得破烂不堪,满是烟熏火燎的痕迹。 城中闻讯赶来的大夫们纷纷赶到了事发现场,他们争分夺秒地救治着那些受伤的人们,试图将伤者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 而一旁的官兵们则有条不紊地维持着现场的秩序,确保救援工作能够顺利进行。 整个场面紧张而又混乱,但每个人都各司其职,全力以赴地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 裴绪在经过一番仔细检查,确定文挽歌毫发无损之后,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放松下来,他长舒一口气。 正当他准备抱起文挽歌返回府邸之时,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阵阵激烈的打斗声,循声望去,只见平静的湖面上竟然有人正在激烈地厮杀搏斗。 岸上原本围观的人群也纷纷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吸引住目光,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场面顿时变得嘈杂起来。 而负责维持现场秩序的官兵们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异常情况,他们迅速做出反应,从队伍中抽调出一部分人手,朝着湖边疾步跑去,想要一探究竟。 此时,率先抵达岸边的一艘船上,楚鹤远紧紧拽着王若的手,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岸边。 楚云铮和十安等一行人看到此景,也毫不犹豫地紧跟其后,一边奋力抵挡身后不断袭来的攻击,一边向着岸上狂奔而去。 等到所有人都成功上岸之后,后面的船只方才逐渐靠近岸边。 楚鹤远心急如焚,满脸焦虑之色,他冲着楚云铮大声喊道:“皇叔,父皇和父君还被困在那艘尚未靠岸的船上呢!” 话音未落,楚云铮身形一闪,朝着那艘正缓缓靠岸的船只疾驰而去。 就在这时,先前派出去查看情况的官兵以及匆匆赶来的裴家人正好也抵达了岸边。 兵曹参军裴显一眼就看到了楚鹤远等人,心中不禁感到十分诧异和困惑,正欲迈步向前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 十安先他一步走上前,同时高高举起手中的令牌,高声喝道:“救驾!” 裴显见此情景,脸色大变,不敢有丝毫怠慢,赶忙双膝跪地,恭敬地领受命令。 这边,楚云骁手持长剑,身形如电,紧紧地护着徐舟野,在接二连三的刺客攻击下左冲右突。 徐舟野一脸疲倦地望着护在自己身前的楚云骁,心中满是疼惜之情。 他暗自懊恼,若不是自己不小心中了迷香,这迷香参杂了些许软筋散,导致现在浑身虚软无力,无法施展武功,他又怎会如此狼狈,只能躲在楚云骁身后呢? 以他的身手,完全可以和楚云骁并肩作战,将这群刺客杀个片甲不留! 再看另一边,玄柒等几人虽然同样中了迷香,但他们凭借着过人的体力和顽强的意志力,依然能够与这些不要命的亡命之徒拼死相搏。 他们的招式狠辣而精准,每一次出手都能给刺客造成不小的伤害。 看到这里,徐舟野心生敬佩,忍不住暗自赞叹。 不愧是能成为皇帝暗卫之人,果然个个都非等闲之辈! 就在这时,徐舟野突然回过神来,发现身旁一名刺客趁着他分神之际,手持长刀,如饿虎扑食般朝着他们猛刺过来。 徐舟野来不及多想,反手用力一把抓住楚云骁的胳膊,猛地向后一拉。与此同时,他自己则迅速转身,飞起一脚踹向那名刺客。 这一脚力道十足,直接将那名刺客踹倒在地。 趁此机会,徐舟野顺势夺过对方手中的长刀,紧握在手,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之色。 也许是因为药效渐渐过去,又或许是他不甘心一直这样被保护在身后,只见他深吸一口气,运起体内残存的内力,便跟着楚云骁一同向着这群刺客冲杀而去。 就在他们即将冲破船舱门扉的时候,突然间,又有一大波刺客如潮水般汹涌地冲了进来。 “没完没了这不是!”徐舟野咬牙道,“照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一旁的楚云骁冷静地看了他一眼,沉声道:“莫急,救援应该很快就能到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般,他的话音刚刚落下,只见楚云铮带着身后紧追不舍的裴显以及其他众人,风驰电掣般地冲杀了进来。 “皇兄,你们都还好吧!”楚云铮一脸焦急地上前几步,眼中满是忧虑之色。 “放心,我们并无大碍。”楚云骁回应道,接着迅速下达命令,“尽快将此处的麻烦处理干净,留个活口。” “好!”楚云铮毫不犹豫地点头应道,然后转身与裴显等众人一起施展出浑身解数。 对于上阵杀敌这种事情,楚云铮可谓是轻车熟路,信手拈来。 他和裴显两人配合默契,犹如虎入羊群一般,手中兵刃翻飞,寒光闪烁之间,那些刺客纷纷惨叫倒地。 没过多久,原本挤满船舱的刺客便已被杀得七零八落,所剩无几。 而此时,楚云骁和徐舟野则在众多侍卫及官兵的严密护卫之下,顺利地登上了岸边。 “父皇、父君!”楚鹤远大步流星地匆匆赶来,神色紧张地问道,“你们没事吧?” “没事。”楚云骁和徐舟野几乎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楚云骁缓缓转过头去,目光落在了徐舟野身上,笑了笑,随后回头抬起手来,轻柔地抚摸着小太子的脑袋,语气温柔地说道:“你先回去。” 徐舟野则快步走上前去,先是向左瞧了瞧,然后又向右看了看,仔细检查着楚鹤远的身体状况,直到确认楚鹤远并未受伤之后,这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放下心来。 而此时被关怀着的楚鹤远,则显得格外乖巧,他低垂着头,白皙的脸颊上泛起了一层浅浅的红晕,轻声回应道:“父皇和父君都安然无恙便好,儿臣并无大碍。” 楚云骁看着懂事的太子,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之色,微微一笑后,将头抬起来,望向一旁的十安,开口吩咐道:“护送太子回宫。” “遵命!”十安双手抱拳,恭敬地应了一声,随即便带领着楚鹤远以及王若转身离去。 王若紧紧跟在楚鹤远的身后,回想起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心中仍然有些后怕。 若不是太子殿下始终护着自己,只怕他这条小命早就交代在这里了。 本来以为太子对他心存厌恶,所以平日里总是刻意与太子保持一定的距离。 不曾想在危急关头,太子不仅没有抛弃他,反而一直奋不顾身地保护着他。 尽管年纪尚小,但王若已经明白什么叫做救命之恩。 于是,他默默地将这份恩情铭记在了心底深处。 第117章 争吵 这边楚鹤远一行人刚刚离开不久之后,只见不远处裴绪正小心翼翼地牵着文挽歌缓缓走来。 当裴绪的目光触及到前方站着的楚云骁和徐舟野二人之时,他脸色陡然一变。 身为五品官员的裴绪,平日里每天都需要前往朝堂面圣。而且,立后大典之时,他也曾亲临现场,亲眼目睹过帝后的风采。所以,对于眼前这两位尊贵之人,他自然是一眼便能认出。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裴绪迅速反应过来,急忙用力拉住身旁的文挽歌,然后两人一同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齐声说道:“微臣参见皇上、皇后!” 文挽歌闻言,心中不由得一惊,整个人都呆住了。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里偶遇当今圣上和皇后。 惊愕之余,她赶忙低下头去,仿佛生怕稍有不慎便会触犯天威,冒犯到皇家的威严。 楚云骁见状,微微一笑,轻声说道:“不必多礼,都起身吧。” 得到皇帝的许可之后,裴绪和文挽歌再次齐声回应道:“谢皇上、皇后!”紧接着,二人站起身来。 裴绪向前迈了一小步,然后再次向着楚云骁深深作揖,并诚恳地说道:“陛下,此次之事事发突然,微臣等未能及时赶来护驾,实在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楚云骁轻轻摆了摆手,语气平和地说道:“今日乃是裴卿大喜之日,这些琐事暂且不提也罢。若真有何事需要处理,就让你的二哥裴参军前来回话即可。现在,你还是带着你的夫人回府吧。” 听到皇帝这番话,裴绪先是微微一愣,但很快便回过神来。他深知君无戏言,当下也不敢再多说半句,只是连连点头应道:“是,微臣遵旨。多谢陛下隆恩,微臣这就告退。” 说完,裴绪又一次向楚云骁和徐舟野行了个礼,这才转身牵着文挽歌缓缓离去。 徐舟野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两道渐行渐远、相互依偎着的身影。 不知怎的,一种莫名的直觉涌上心头,让他坚信这两个人必将携手走过漫长岁月,直至生命终结那一刻也绝不分离。 楚云骁转头看他,轻笑道:“方才你是没瞧见,这裴绪奋不顾身,冲进火海将他的妻子紧紧护在怀中。” 徐舟野听闻此言,心中不由得一动,双眸之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欣赏之色。 平日里,他听多了那些所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说辞,而此刻裴绪这种不顾一切、舍生忘死保护爱人的举动,着实令他深受触动。 他不禁慨叹道:“这般至情至性之人,如此舍命相随,这茫茫世间能有几人?” 看来这文五姑娘遇对人了。 一旁的楚云骁听到这话,蹙眉状似不悦道:“怎么?朕就不舍命相随于皇后了?” 徐舟野听到这话,缓缓抬眸望向帝王。 只见他嘴角含笑,眼神温柔地凝视着自己。 于是,徐舟野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上前,身子微微前倾,轻轻地往帝王怀里一靠,柔声安慰道:“陛下您自然是包含在这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之中啊。” 楚云骁抬手搂过他的肩,笑得戏谑,正要开口回应,另一边的楚云铮和裴显等人将活口擒了上来。 徐舟野见状,迅速从帝王温暖的怀抱中挣脱开来,然后挺直了身躯,眼神幽幽地紧盯着那几个被生擒活捉的刺客。 楚云铮与裴显正准备向帝后行参拜之礼,但他们的动作还未完成,便被帝王打断:“把人交给廷尉去处置。至于其他相关事宜,裴参军,就由你来全权负责。” “遵命!”裴显毫不犹豫地抱拳应道,随后转身带领着手下押解着犯人匆匆离去。 待裴显带人走后,楚云铮也打算行礼告退。然而,他刚刚弯下腰,准备作揖之时,却又一次被楚云骁出声制止住了。 “回宫,朕有话对你说。” 楚云铮微微一怔,显然没有预料到会得到这样的旨意。但他很快回过神来,恭敬地点头应道:“是。” * 回到皇宫之后,徐舟野拖着沉重而又疲惫不堪的身躯,回了凤鸾宫歇息。 清禾与苏明见到自家主子这般模样,深知其已经劳累到了极点,于是十分识趣地悄然退至一旁,不做打扰。 徐舟野就这样静静地斜倚在软榻之上,双眼紧闭,眉头微蹙,似乎正在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节奏以及紊乱的心绪。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周围安静得只能听见轻微的呼吸声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 也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长时间,徐舟野才渐渐地从那种混沌的状态之中缓过神儿来。 他先是轻轻地眨动了几下眼皮,然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眼神之中依旧透露出一抹难以掩饰的疲倦之色。 稍稍坐直身子之后,徐舟野开口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低沉。 “回殿下,亥时了。”清禾回道。 徐舟野微微颔首,表示知晓。紧接着又将目光转向了另一边的苏明,继续询问道:“陛下那边可有什么动静?是否歇下了?” 苏明赶忙作揖行礼,如实禀报道:“回殿下,陛下仍在金銮殿内与淮王议事。” “嗯……有多久了?”徐舟野若有所思地问道。 “差不多已有半个时辰左右了吧。”苏明略作思索后回答道。 听到这里,徐舟野不禁皱起了眉头,起身轻声说道:“我去看看,你们在这儿便好。” “是。” * 徐舟野独自一人,一手擎明灯,一手提食盒,步履悠然地朝着金銮殿走去。 守在殿门之外的赵德全远远望见徐舟野走来,急忙趋步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而后迅速伸手接过徐舟野手中的精致宫灯,满脸忧虑与关切地道:“殿下啊,您怎能独自一人前来呢?这夜色深沉,寒意袭人,殿下您身着如此单薄,若是让皇上瞧见了,定然会忧心忡忡的呀!” 徐舟野闻言微微一笑,心中暗想,这赵德全未免也太过紧张了些。自己身上里里外外穿得可着实不少,又何来衣着单薄之说呢?况且如今这天气尚算宜人,总不至于还要披上一件厚重的大麾才出门吧? 尽管心里如此琢磨着,但对于赵德全这番关怀备至的话语,徐舟野还是欣然接受下来,并和声应道:“本宫心系陛下,一时匆忙赶来,竟忘记再添加一件衣裳,此次确有疏忽,下不为例便是。” 就在徐舟野话音刚刚落下之际,殿门之内传出一阵清脆响亮的瓷器碎裂之声,其间夹杂着各类物品纷纷砸落在地所发出的噼里啪啦声响。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徐舟野和赵德全以及守候在外的一众宫侍们皆是一愣神儿。 紧接着,一声雷霆般的怒喝骤然响起。 “滚!朕不愿见到你,立刻给朕滚出去!” 随着这声怒喝,只见一道人影怒气冲冲、愤愤不平地从殿内大步踏了出来。 徐舟野怔在原地。 楚云铮面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他紧咬着牙关,一言不发地从赵德全身旁大步流星地越过。 那股无形的威压如泰山压卵一般,令赵德全心惊胆战,差点就直接跪伏在地,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而站在一旁的徐舟野则微微蹙起眉头,侧身看向楚云铮愤然离去的背影。 只见那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线尽头,他才迅速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后,转身踏进了金銮殿内。 此时的殿内气氛异常凝重,楚云骁面沉似水,脸色阴沉得吓人,眉宇间更是怒气冲冲,仿佛随时都会爆发出来。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原本正在气头上的楚云骁想也不想便怒声呵斥道:“朕不是让你……”然而,他的话语却被一个轻柔的声音给打断了。 “陛下。”徐舟野轻声唤道。 楚云骁闻声望去,当看到来人竟是自己的皇后时,他心中的怒火稍稍收敛了几分。但脸上依旧阴云密布,沉着脸狠狠地甩了一下衣袖,然后重重地坐落在龙椅之上,没好气地质问道:“怎么还未歇息?” 徐舟野并没有因为楚云骁的态度而生气,他只是静静地看了一眼地上散落的物品,随后抿了抿嘴唇,轻盈地挪动脚步走到帝王身旁。 小心地将手中提着的食盒轻轻放置在桌上,接着默默揭开盖子,从中取出一碗热气腾腾的汤羹,并端到楚云骁面前,柔声道:“陛下说了这么久,想必口渴了,先喝碗汤润润嗓子吧。” 第118章 轻易哄好了 慈宁宫 “你说什么!”姜太后猛地站起身来,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惊愕之色,连声音都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 那前来禀报消息的小太监被吓得身子一抖,连忙又重复了一遍刚刚所说的话:“是真的呀太后娘娘,皇上和皇后于东湖遇刺,险些没命,幸得淮王与裴参军及时救驾……” 姜太后听了这话,心中震惊不已,简直难以相信自己所听到的。竟然有人如此大胆,敢在天子脚下、京城之中公然对皇帝行刺,这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与此同时,姜太后心中不禁升起一丝疑虑。 淮王为何会恰好在东湖出现?难道这件事情跟他有关系不成? 下方的内侍见姜太后面露疑惑之色,赶忙解释道:“黄昏之时淮王就去了东宫,然后没多久便同太子一起出宫去了。” 姜太后闻言,微微皱起眉头陷入沉思。过了片刻,她抬起头来问道:“那么他们回宫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那内侍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回太后,陛下的神色看起来不太好,一回来就单独召见了淮王,留在了金銮殿议事。到现在为止,淮王似乎还没有离开……” 听完内侍的回话,姜太后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仿佛这句话证实了她心中的某种猜测。稍稍沉默片刻后,她缓缓坐下,开口说道:“这都已经快要一个时辰了,淮王怎么还没从金銮殿里出来?” 正说着,忽地一名内侍匆匆进来。 他扑一进门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满脸惊恐之色,声音颤抖着说道:“太后娘娘,陛下……陛下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怒不可遏地将淮王逐出了金銮殿……” 听闻此言,姜太后先是微微一愣,但很快脸上便绽放出一抹笑容,那笑容越来越大,几乎就要忍不住笑出声来了,“竟有此事!” 内侍见太后心情甚好,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忙不迭地继续补充道:“是啊,太后娘娘,就连皇后过去也不受陛下待见……皇后进了金銮殿没多久就悻悻离开了。” “好,好啊……”姜太后不禁喜上眉梢,连连点头称是,“看来哀家想得不错。” 皇帝遇刺一事定和淮王脱不了干系。 即便没有关系,以皇帝多疑猜忌的性子,恐怕也难免会对淮王心生芥蒂。 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原本还需绞尽脑汁去设计离间他们兄弟感情,没想到如今根本无需她出手,这两人已然产生了嫌隙。 此时此刻,如果能趁热打铁,再略施手段将淮王拉拢到自己这边阵营来……那么今后朝堂之上的局势必将完全掌控在她的手中。 姜太后越想越是得意忘形,嘴角上扬的弧度愈发明显,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 凤鸾宫 徐舟野赤裸着双足,缓缓从浴堂走出,他那俊美的面容此刻却笼罩着一层阴霾,看起来神色极为不佳。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不顺心之事?”一旁的清禾看到自家主子这般模样,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担忧之情,连忙走上前去,伸手想要替徐舟野擦拭湿漉漉的头发。 然而,徐舟野只是轻轻地挥了挥手,声音略显低沉地道:“无妨,我自己来就好。让其他人都先退下吧。” 清禾闻言,心知主子此时心情欠佳,不好再多言,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 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徐舟野身上,满脸都是忧虑之色,但还是依言转身离去。只不过,在离开之前,她仍在原地稍稍停顿了片刻,似乎有些放心不下,最终才慢慢地退出寝宫。 待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徐舟野心绪不宁地走到旁边的一张软榻前,有些烦躁地坐了下来。 他眉头紧皱,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刚刚与楚云骁见面时的情景。 他实在想不通,一向冷静自持的帝王今日为何会发如此之大的怒火,而且竟然连他也被牵连其中。 早知道会这样,他就不该过去瞧他,如今可好,平白无故地受了一肚子闷气。 越想越是气愤难平,徐舟野终于忍耐不住,猛地抬起手来,用力一挥,将放在身边桌子上的一本厚厚的书本狠狠地扫落到地上。 只听得“砰”的一声闷响,那本掉落的书籍恰好砸在了正悄然走进宫殿的楚云骁身上。 楚云骁微微一愣,随即弯下腰去,将掉落在脚下的书本捡了起来。 而坐在软榻上的徐舟野听到声响,也是不由得一惊。 当他看清来人竟是楚云骁时,整个人瞬间呆住了,脸上露出一丝惊愕的表情。 楚云骁站直身子,抬头看向徐舟野那副呆滞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说道:“皇后何必跟这些死物过不去?” 他不提还好,一提他心里更堵得慌。 “金銮殿的一片狼藉不也是一地死物?” 这话一出,原本还强装镇定的帝王不禁心生几分心虚。 他微微一怔,手上的动作也随之停住,迟疑片刻后,还是将手中的书本缓缓放回原位。紧接着,他顺手拿起搁在一旁的拭巾,伸向面前之人,想要为其擦拭那湿漉漉的头发。 然而,他的好意徐舟野可不领,毫不留情将他伸过来的手拍开。 楚云骁的脸色瞬间僵住,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他垂下眼眸,静静地凝视着眼前这个一脸怒容的人,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对方那光着的双脚,心头不由得一紧,眸色也跟着深沉了几分。 徐舟野见人目光幽幽地盯着自己,心里有些发毛,但还是没好气地偏过头去,不去看帝王的神色。 楚云骁沉默不语,只见他缓缓抬起手,手中拿着一块柔软的拭巾,继续轻柔地为徐舟野擦拭着头发。 他全然不顾徐舟野是否愿意接受这般伺候,一只手稳稳地摁在徐舟野的肩膀上,让其无法挣脱束缚,另一只手则熟练地握着拭巾,在徐舟野那湿漉漉的发丝上来来回回地擦拭着,仔细地抹去每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 迫于身前人的威严,徐舟野只好乖乖地坐着,一动不动,同时紧闭双唇,一言不发。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过去,整个房间里除了偶尔传来的轻微水声和彼此的呼吸声外,一片寂静。 经过漫长的擦拭之后,徐舟野的头发总算干透。 楚云骁放下拭巾,丝毫未给徐舟野一个反应的机会,二话不说就把人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朝着里间走去。 等到徐舟野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然置身于床榻之上。那光裸的双足此刻被楚云骁按在手里温柔且有力地揉捏着。 仅此一瞬,所有的抗拒与不满都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徐舟野不仅没有了再闹脾气的心思,还情不自禁地沉醉其中,只觉一股难以言喻的舒适感涌上心头。 楚云骁一直在观察着眼前之人的神情变化,当看到对方紧皱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的时候,他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稍稍落定,于是嘴角也悄悄地微微上扬起来。 过了不知多久,那双原本轻柔揉捏着赤足的手开始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松开了。 原本一脸享受的徐舟野此刻因为帝王动作一停,不解地睁开了眼,迷茫地看着他。 只见帝王缓缓起身,慢条斯理地解开身上华丽的衣物衣带,一件接一件地将外衣脱下,直到最后只剩下一层薄薄的里衣穿在身上,这才开口道:“朕去沐浴。” “哦……” 徐舟野下意识地应了声,随即有些恍惚起来。 自己不是很生气来着?怎会如此轻易便被哄好…… 第119章 你没事吧? 想着想着,徐舟野的思绪逐渐变得模糊起来,上下眼皮也开始不停地打架。没过多长时间,倦意便如潮水般汹涌而至,迅速将他淹没其中,很快他就陷入了深深的沉睡之中。 楚云骁沐浴过后,用拭巾仔细地擦干湿漉漉的头发,然后缓缓走了出去。当他来到床边时,徐舟野已然呼吸绵长,睡得正香。 楚云骁静静地站在榻边,目光如水般温柔地凝视着徐舟野那恬静的睡颜,心中满是怜爱。 就这样看了好一会儿之后,楚云骁才上了榻,轻轻地放下帷帐,然后伸出手臂,动作轻柔地将身旁的徐舟野揽入怀中。 感受着对方温暖的身躯,楚云骁满足地闭上双眼,很快也进入了梦乡。 次日清晨,天边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微弱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了寝宫内。此时,一股莫名的寒意不知道从何处悄悄地渗透进来,透过薄薄的帷帐,悄然侵袭着床内的一切。 正在睡梦中的徐舟野突然感到一阵凉意袭来,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出于本能,他下意识地朝着身边的热源处挪动身子,想要寻找更多的温暖。 在这一连串无意识的动作之下,他的手脚已经不知不觉地缠绕上了躺在枕边的楚云骁。 徐舟野似乎对这样的亲密接触习以为常,甚至连脑袋也不自觉地往楚云骁的颈窝处蹭了蹭,仿佛那里就是最安全、最舒适的港湾。 楚云骁感受到怀中之人如此亲昵的举动时,心中顿时犹如有一只小猫在用爪子轻轻挠动一般,痒得厉害。 与此同时,他的身体也很自然地产生了生理反应,原本搂着徐舟野的手更是不由自主地收紧了一些,让两人之间贴得没有丝毫缝隙。 徐舟野很快就感受到了抵在腿间的炙热。许是平时没少经历,他很是自然地动了一下,试图远离又似在拉近距离。 楚云骁被徐舟野这不经意间的一蹭动,很快只觉一股热流自下腹涌起,原本平稳的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来,轻轻地拍了拍徐舟野的后背,压低声音柔声哄道:“莫要乱动,朕会难受。” 处于迷蒙状态下的徐舟野似乎听懂了这句话,竟然真的如孩童般乖巧,一动不动地安静下来。 见此情景,楚云骁心中稍稍松了口气。他闭上双眼,暗自调整着紊乱的心绪和体内那股大清早便极易蓬勃而起的欲火。 可谁知,就在此时,徐舟野仿佛做了什么美梦一般,毫无征兆地伸出双手,一把揽住了楚云骁的脖颈。紧接着,无意识地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哼声。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楚云骁刚刚平息下去的欲火再度熊熊燃烧起来。 他感觉自己如同置身于一片炽热的火海之中,难以自拔。 实在无法忍受这种难耐的折磨,楚云骁微微喘息片刻之后,缓缓松开了一直紧拥着徐舟野的双臂,试图挣脱这片极具诱惑力的浴海。 然而,就在他松手的那一刹那,徐舟野张了张嘴,毫不犹豫地咬住了帝王的侧颈。 楚云骁浑身一颤,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他垂下眼眸,凝视着此刻正像一只小兽般埋首于自己颈窝处的皇后,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与无奈。 而徐舟野在咬了他一口之后,便又如之前那般安静下来,不再有任何动作。 楚云骁无奈地深吸了口气,摸了摸颈间被咬得发红的印记,微眯着眼,呼吸沉沉。 * 自从上次商九穿着廷尉的服饰在芳菲阁出现后,那些平日里行为举止颇为可疑的官员们便犹如惊弓之鸟一般,鲜少再踏入芳菲阁这片温柔乡半步。 即便如此,庄砚依然雷打不动地抽个时间来这儿听曲。 不过酒倒是少喝了许多。 有时和他来的好友见他酒喝少了,都是一副满脸不可置信的模样,甚至调侃他是不是遇到心仪对象了,从此改过自新。 每次遇到这些问题,庄砚只觉无语。 怎么戒个酒还能跟情爱扯上关系不成?为何就不能单纯只是因为他深刻领悟到保持身体健康的重要性,才戒的这酒嘛? 当然后者这话说出来多少带了点心虚。 是领悟了。 但更多的是被刺激到了。 一想到那次向恒对他说的话,他就忍不了! 是个男人就忍不了! 就算他这辈子对姑娘们硬不起来了,也不能屈就在男人身下! 尤其是他的顶头上司! 他实在搞不懂向恒的脑回路。 谁会喜欢上一个每天压榨自己的上司啊? 庄砚越想越气。 他二话不说,端起面前的大碗就开始猛灌凉水,一碗接一碗,转眼间竟然已经喝下了二十几碗。 坐在他对面的裴显看着眼前这一幕,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担忧地问道:“你这......没事吧?” 庄砚听到这话,猛地放下手中的碗,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一本正经地说道:“小爷我能有什么事!这凉水挺好喝的。”说完,还故意咂巴了一下嘴,似乎真的在回味那凉水的味道。 裴显见状,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脸上露出一副一言难尽的神情,心想这家伙今天到底是吃错什么药了。 不过既然对方都说没事了,他也不好再多问,只能默默地看着庄砚继续生闷气。 庄砚见裴显一副完全无法理解自己的样子,心里不禁更加恼火。 他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说,可是看到裴显这个态度,顿时觉得没了倾诉的欲望。然而,那股无名之火却在心底不断燃烧着,如果不说出来点儿什么,恐怕他会被活活憋死。 就在庄砚终于想好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裴显突然抢先一步开口问道:“昨夜东湖发生的事你可有听说?”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庄砚不由得一愣,随即皱起眉头反问道:“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揉了揉太阳穴,努力回忆着昨晚是否听到过有关东湖的消息。 裴显无奈地叹了口气,解释道:“就是我弟弟成亲的事啊,你应该知道的吧?” “知道啊,不就是和文家的那个五姑娘嘛!”庄砚嘴角微扬地说道,“哎呀,真是不巧得很呐,我昨儿个恰好有任务在身,实在是没办法前去给你们捧场祝贺啦。但是呢,这贺礼我可是早早就备下并且让人送过去了哟!” 裴显一时间竟有些语塞,顿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其实,我想要跟你说的并非这些。而是昨日迎亲之时,不知怎的突然有许多孔明灯从天而降,紧接着便引发了一场大火。” “什么!”庄砚闻言不由得瞪大了双眼,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这么大的事?我居然现在才知道!那你弟弟和弟媳可还安好?” “放心吧,他们二人都安然无恙。”裴显赶忙回答道,“至于你未曾听闻此事,或许是因为消息被刻意封锁住了吧。毕竟当时皇上和皇后也亲临现场了……” “嗯?皇后也在场?”庄砚不禁又是一惊,眉头紧紧皱起,追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赶紧一次性将事说完,这般断断续续的,听得我急!” 裴显看着他那副心急如焚、迫不及待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深吸一口气,开始将昨夜在东湖所发生的一切前因后果详详细细地讲述了出来。 庄砚静静地坐在那里聆听着,随着故事的推进,他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凝重,到最后整个人仿佛都僵直在了座位之上,一动不动。 特别是当听到徐舟野遭遇到刺客袭击的那段惊险情节时,庄砚只觉得自己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说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近距离见到皇上和皇后……怪紧张的。”裴显一边说着,一边不自觉地挠了挠自己的头,脸上露出一抹憨憨的傻笑。 一旁的庄砚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轻声笑:“怎么样,皇后是不是很好看!”说话时,他的语气里充满了难以掩饰的自豪。 裴显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应道:“是,但不敢多看。” 那旁边可站了个皇帝,也就匆匆一瞥。 虽说就只有这么短暂的一眼,却也足以让他深深地记住皇后那清冷矜贵的容颜了。而且,皇后与皇帝并肩而立的画面,看上去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别提有多般配了。 “你刚才还说,淮王也在?”庄砚突然问道。 裴显嗯了一声,“淮王出现在那并不意外吧?可是我请他来的。” 庄砚一愣,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怎么从来都没跟我提起过你和淮王还有这样的交情?” 裴显微微皱起眉头,似乎对庄砚如此激烈的反应感到有些意外,他迟疑了一下,缓缓开口道:“我没说吗?”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确定。 庄砚顿时变得有些心虚起来,眼神闪烁不定,结结巴巴地回应道:“你......好像真的没有说过吧?”其实此刻他自己心里也犯嘀咕,到底有没有听裴显讲过这件事呢? 裴显见状,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努力回忆着过往的点点滴滴,自言自语般喃喃道:“没有吗......可我明明记得有提过呀?难道是我记错了?”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不过很快,庄砚便打破了这份沉默,他干笑两声,故作轻松地摆摆手说道:“哎呀,都是些小事儿啦,现在我不是已经知道了嘛,就别再纠结这个问题了。” 说完,他迅速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袖,然后一脸郑重地对裴显说道:“先不说这些了,我得赶紧进宫一趟,去看看皇后的情况如何。” 裴显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庄砚的匆忙,轻声应道:“好,那你快去吧。路上小心一些。” 得到裴显的应允后,庄砚毫不犹豫地抬起脚,大步流星地朝着门口走去。然而就在即将跨出门槛的时候,他又忽然转过头来,冲着裴显大声喊道:“别忘了替我向你弟弟和弟妹问好啊!” 裴显微笑着回答道:“知道了,放心吧。”目送着庄砚渐行渐远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外,裴显才慢慢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地重新坐回椅子上。 第120章 体贴入微 庄砚手持皇后宫令,脚步匆匆忙忙,仿佛一阵风般向着皇宫疾驰而去。 当他踏入那宽敞而又庄重的宫道时,心中不禁暗暗叫苦不迭。 只见前方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不是别人,正是商九。 尽管此刻庄砚的内心充满了不爽,但多年官场生涯养成的习惯让他迅速收敛情绪,脸上丝毫没有显露出半分异样。 他赶忙快步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向商九行了个礼,并老老实实地打了声招呼:“大人,没想到在这里能碰见您,您这也是要前往凤鸾宫吗?” 商九面无表情地淡淡瞥了他一眼,语气平静地回答道:“我要去觐见皇上。” 听到这话,庄砚不由得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见皇上不应该去金銮殿才对嘛......” 商九用一种看傻子似的眼神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说道:“皇上歇在凤鸾宫。” “啊?”庄砚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讶之色。 他当然知道皇帝对皇后宠爱有加,只是万万没有想到,都已经到了这个时辰,皇帝竟然还留在皇后的寝宫里。 一时间,庄砚站在原地,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商九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开口安慰道:“你此番前来探望皇后,皇上定然不会说你什么。” 庄砚听后先是一怔,随后干笑两声,强装镇定地说道:“属下自然也未曾担心这个......”然而,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他的声音却越来越小,明显底气不足。 商九见状,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但很快便恢复了往日的冷淡神情。 他再次深深地看了庄砚一眼之后,便不再多言,转身继续朝着凤鸾宫走去。只留下庄砚站在原地,望着商九远去的背影,暗自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他眉头微皱,似乎突然想起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脸上瞬间浮现出焦急的神色,脚步也不自觉地加快了许多,匆匆忙忙地向前追赶而去。 待到追上前方之人后,他一脸关切地开口询问道:“对了!药铺的事可是查清楚了?” 走在前面的商九听到这话,脚下的步伐并未停顿,只是侧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紧追不舍的人,然后一边不紧不慢地走着,一边回应道:“查清楚了,正打算去向陛下禀报此事。” 听到这个回答,庄砚那颗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稍稍落定了一些,整个人也随之放松下来。 不枉他恐吓了一番那李药丞。 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庄砚又接着问道:“那昨夜发生在东湖那边的事情,大人您是否有所耳闻啊?” 商九闻言轻轻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确实知晓此事。毕竟昨夜留活口的刺客可是他亲自审的。 不过就在此时,他原本平静如水的眼眸忽然间变得深沉起来,一抹不易察觉的担忧之色从眼底快速闪过,但很快便又恢复了正常。 * 徐舟野紧紧地裹着被子,丝毫没有起床的迹象。他的头深埋在软枕下,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隔绝开来。 躺在他身侧的楚云骁面露无奈之色。 这一早上被他的皇后变着法的折腾,他几乎是无法静下心来。 楚云骁看着徐舟野那安静沉睡的面容,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这个人就躺在他面前,近在咫尺,可他却不能轻易去触碰。 这种感觉让楚云骁有些烦躁,他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一下内心的波动。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苏明那压低了声音的禀报声:“陛下,商廷尉和庄少卿在外求见。”这声音虽轻,但还是清晰地传入了屋内人的耳中。 楚云骁微微皱起眉头,目光落在了仍旧紧闭双眼、似乎毫无反应的徐舟野身上。 他沉默片刻后,轻声回应道:“嗯,朕知道了,让他们先在偏殿等候吧。”语罢,他小心地将自己的手臂从徐舟野的脑袋下方慢慢抽离出来。 得到皇帝旨意的苏明应了一声“是”,然后便恭敬地退下了。 楚云骁缓缓坐直身子,转头看向身旁那个背过身去继续装睡的人儿,不由得轻叹一口气。他放低声音,温柔地道:“庄砚也来了,皇后就不想起来见见吗?” 谁知徐舟野只是不耐烦地翻了个身,用后背对着楚云骁,嘴里嘟囔着说了一句“要的”,便不再有其他动静。 楚云骁见状,不禁蹙紧了眉头,心中有些失落。 “还在生气?”楚云骁微微俯身,关切地看着面前的人儿。 徐舟野却紧抿着双唇,一言不发。 楚云骁不禁轻轻叹息一声,回想起昨夜的事情,心中满是懊悔与自责。 的确是自己一时冲动,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竟然将气撒在了自己心爱的皇后身上。 此刻想来,真是追悔莫及! 于是,他诚恳地说道:“是朕不对,皇后若是心中有气,只管打骂于朕,朕绝无怨言。” 徐舟野微微动了动身,缩进了温暖的被窝里,嘴里还小声嘟囔着:“臣可不敢。” 见到这般情景,楚云骁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他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哄得皇后消气,脑中思绪万千,目光紧紧锁住被子下那缩成一团的身影。 这时,只听徐舟野轻声提醒道:“陛下还不快起,莫要让商大人久等了。正事要紧。” 听到这话,楚云骁心头一震。 都到了这种时候,他的皇后竟然还一心为他着想。这份深情厚意让楚云骁内心的自责愈发强烈起来。 徐舟野见楚云骁依旧没有动作,犹豫片刻后,终于缓缓坐起身来,柔声道:“既然陛下不愿动身,那不如臣陪陛下一同去吧。”说罢,他轻轻地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楚云骁见此情形,伸手止住了他下床的举动,“就让庄少卿来主殿见你罢,想必你们也有诸多言语要叙,朕自去见商九便是。” 说着便要迈步下榻。 就在这时,徐舟野眼疾手快,一把紧紧拽住了帝王那粗壮有力的胳膊。 楚云骁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拽弄得一愣,随即回过头来,满脸疑惑地看向身后之人。 只见徐舟野低垂着头,像是做错了事一般,略显局促地清了清嗓子,然后用极小的声音说道:“陛下的脖子左侧……那里有一处痕迹,最好还是拿些药膏擦拭一下吧。”说完之后,仿佛生怕引起什么麻烦似的,又迅速将头低得更低了。 楚云骁听闻此言,原本忐忑不安的心,瞬间如同烟雾般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微微向上勾起,接着抬起手来,带着几分玩味和眷恋之意,轻轻地抚摸着自己侧颈处那个浅浅的牙印。 那动作轻柔而缓慢,仿佛在回味着不久前那一刻的温存与亲昵。最后,他缓缓开口说道:“权且当作是皇后对朕的小小惩罚好了。”言语之中,竟没有丝毫怪罪之意,反而透着一丝淡淡的宠溺之情。 此刻偏殿。 庄砚静静地坐在那张雕花檀木椅上,身体微微前倾,左手慵懒地撑在下颌处,双眸毫无神采,仿若失去焦点一般,呆呆地眺望着窗外那片湛蓝如洗的天空。 而坐在他身旁不远处的商九,此刻正悄然将视线投向庄砚。 当看到对方那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时,商九不禁微微垂下眼眸,试图掩饰住嘴角那不经意间泛起的一丝浅笑。稍作停顿之后,他轻咳一声,缓缓开口提醒道:“你要这样发呆到什么时候?” 正在出神的庄砚冷不丁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整个人猛地一激灵,瞬间回过神来。他有些茫然无措地转过头,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商九,一脸惊愕地问道:“啊?什么?皇上来了吗?” 商九无奈地摇了摇头,回答道:“尚未。不过看你这状态,我担心待会儿皇上真来了,你都未必能及时反应过来。所以才出言提醒一下,希望能让你稍微清醒清醒。” 听到这话,庄砚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尴尬之色,心中暗自嘀咕道:“……我可真是谢谢您嘞!”然而嘴上却还是礼貌地应道:“多谢大人关心。” 就在这时,只听得门外传来一阵内侍尖锐高亢的呼喊声:“皇上驾到——” 刹那间,原本还有些散漫的气氛骤然变得严肃起来。 商九与庄砚几乎同时从座位上弹起,动作迅速且整齐划一地朝着门口方向屈身作揖,恭恭敬敬地迎接皇帝陛下的驾临。 楚云骁身着一袭白色织金的龙袍,步伐从容不迫地从远处悠悠走来,神色淡然如水,双目随意地扫过眼前二人,而后便径直走向主位,并稳稳当当地落了座。 待坐稳之后,他方才微微抬手,语气平静地说道:“免礼,都坐吧。” “谢皇上。”商九与庄砚再次齐声回应道。紧接着,两人像是经过无数次演练般,极为默契地直起身躯,然后各自坐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上。 此时,楚云骁的目光慢慢转移到了庄砚身上,轻声说道:“皇后就在主殿,庄少卿若是有事找他,现下便可前去。” 庄砚闻言连忙站起身来,双手抱拳躬身行礼,应道:“是,微臣这便告退。” 就在他即将踏出抬脚离开的那一刻,像是心有所感一般,不由自主地用眼角的余光朝着商九的方向轻轻一扫。 仅此一瞬,商九的目光恰好与他的视线交汇在一起。 庄砚心下一颤,连忙收回视线。 心中顿时萌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的。 第121章 借酒消愁 这一细微之处,楚云骁尽收眼底。 只见他微微侧过头去,用眼角余光迅速扫了一眼向来不苟言笑的商九,脸上浮现出一抹让人难以捉摸的神情,口中更是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庄家可是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庄砚这根独苗上,期盼着他能够为家族延续香火。” 商九闻听此言,身体不禁微微一颤,整个人仿佛瞬间被定住了一般。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回过神来,原本明亮的双眸此刻竟黯淡了不少,声音低沉地回应道:“属下明白。” “或许可以试着说服庄侍郎和庄夫人。”楚云骁似乎并未察觉到商九情绪上的变化,依旧自顾自地说着:“不过机率渺茫。” 商九:“……”您可以不用说的。 气氛沉默了片刻,楚云骁话锋一转,语气严肃地说道:“说正事吧。” 得到楚云骁的示意后,商九连忙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内心复杂纷乱的思绪,然后重新恢复到之前冷静沉着的状态。 紧接着开口向帝王详细禀报起调查所获的重要情报:“经过一番查探,已经可以确定药丞李德暗中收受户部尚书冯缺贿赂。此二人沆瀣一气,利用职权之便,肆意谋取私利。冯缺指使手下每隔一段时间,就到城中各大药铺大量采购各类药材。不仅如此,他们还私自开设一家名为‘启祥’的药铺。此药铺虽名义上售药,实则兜售假冒伪劣药品,以此手段大肆敛财。而对于这些假药行走途经,李药丞完全置若罔闻,有意纵容包庇甚至提供掩护。” 楚云骁闻此,脸色骤变,阴沉至极,他猛地用力一拍扶手,怒声呵斥:“朕以为,他们是想要买断了城中药材,不曾想还胆大包天,以假乱真!” 商九颔首,接着道:“此外,李德向属下透露,那冯缺并非此次事件主谋。据他所言,在他们之上似乎另有其人。李德未能与那幕后之人直接接触。至于冯缺这边,属下不敢擅自行动,还请陛下定夺。” 楚云骁微微眯起双眸,目光冷冽如刀,沉声道:“你是说,他上头的人不在昭京城中?” 面对皇帝的质问,商九未作明确回应,只是沉默不语,表示默认。 楚云骁见状,冷哼一声,道:“你放手去查吧!‘王子犯法,庶民同罪’,朕绝不姑息养奸!” 有了皇帝这话,商九心中那块悬着的巨石终于落地,“依属下之见,那些人选择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对药铺动手,恐怕另有企图。属下斗胆推测,他们极有可能是想……” 话未说完,楚云骁嘴角扬起一抹轻蔑的笑容,仿佛对于这样的阴谋早已了然于心。他轻笑道:“凭他一人怕是不能够。” 商九起身,心领神会道:“属下定会赶在他们计谋得逞之前将其缉拿归案!” 楚云骁满意地点了点头,“东湖之事可查出点什么来了?” 商九犹豫道:“属下不说,陛下也能猜到是何人所为。” * 戏台灯火通明,伶人唱腔婉转清脆,赢得堂下阵阵喝彩。 雅间内,楚云铮借酒消愁。 一杯接过一杯,丝毫不想停下。 坐在对面的裴显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猛地伸手,一把夺过楚云铮手中的酒盏,焦急地说道:“我说王爷,您再这样喝下去,怕是不妙。” “不妙又如何?”楚云铮脸颊泛红,微醺模样,“喝死算了!” 裴显顿时感到一阵无语,皱起眉头问道:“这可是我第二次见到王爷如此疯狂买醉了。难道说,您这次又是因为感情受挫? 楚云铮虽然已经有些醉意,但意识还算是比较清醒的。听到这话,他突然瞪大双眼,几乎怒喝道:“谈什么情?都是个屁!本王要身不要心!再说了,又不关这事……” “那是为何而买醉?”裴显好奇地追问。 楚云铮瞧了他一眼,随即便用力夺回被裴显抢走的酒盏,再次给自己倒满酒,然后接连喝下好几杯之后,才缓缓开口道:“本王以为……这皇宫唯有三皇兄待我赤城……” 话到此处,他嘴角泛起一抹自嘲般的苦笑,轻轻摇了摇头,那笑容中夹杂着几分无奈和苦涩,“也是,坐上那个位置的人哪有什么真心可言。” 听了这话,裴显瞪大了双眼,满脸惊愕之色。他压低声音说道:“王爷,您这些话,还是烂在肚子里吧,我就当没听见,以后莫要逢人就说了。” 楚云铮却只是微微一笑,似乎并未将裴显的劝告放在心上,打趣道:“本王除了你这位心腹之交,还有谁可以倾诉衷肠呢?你呀,就好生珍惜此次与本王闲谈的机缘吧。待这中秋佳节一过,本王便要启程离开昭京,此去不知何时方能归来……” 裴显沉默了会,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出言安慰道:“兄弟之间总会有矛盾的,说开就好了。” 楚云铮不以为意,冷哼一声道:“若仅是寻常琐事倒也罢了,可这回……本王绝不会就此揭过!他就不该……无端猜忌本王!”说到激动处,他的双眸之中隐隐泛起一层水雾,仿若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 “王爷……”裴显被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惊得不知所措,一时间竟也想不出合适的话语来宽慰他了。 “算了,不说这个了。你家夫人身体如何?可要生了?”楚云铮问。 “王爷您真是……我家娘子半年前就生了呀,是个女娃。”裴显无奈。 楚云铮一顿,随即嚷嚷道:“……是本王的不是了,竟把你这事给忘的一干二净,着实该罚!”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轻拍自己的额头,似乎对自己的疏忽感到十分懊悔。 裴显挥了挥手,表示习惯,“您这会能跟我清醒交谈已是不易。” 楚云铮乐呵呵,接着又是话锋一转,“你在昭京这么多年才混出了个参军,不知日后再次相见,那朝堂之上是否有你一席之地……” 裴显:“……”还真是谢谢您时刻提醒我晋升慢。 楚云铮此刻明显已经快要醉得人事不省了,但他的脑海之中却冷不丁地蹦出了这么一句话来:“你家……嗯,你家那谁,哦对,就是你家大哥的孩子应该都有七岁了吧?” “是。”裴显点了点头,“王爷问这个做甚?” 楚云铮微微一笑,“本王在想,我那好皇兄定是盯上你们家了……想来会拉你那大侄子去给太子……当伴读的!” 裴显一听,面露纠结,“这……恐怕有些难办。” 楚云铮疑惑:“怎么就难办了呢?” 裴显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解释道:“王爷,您有所不知,我家中祖父母压根儿就不想让他进宫啊。”言外之意,不想给太子站队。 楚云铮听后却是满脸狐疑之色,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说道:“不能吧……你们家世代忠良,这太子可是未来的……额,未来的一国之君……这般难得的机会,你们家居然不去分了这杯羹!” 裴显赶忙伸手扶住楚云铮,同时压低声音说道:“王爷,您喝多了,还是少说两句吧。这些事,实在不宜在此等场合随意谈论啊。” * 原本碧空如洗的天空,不知何时竟渐渐地被一团团乌黑厚重的云彩所遮蔽掩盖。这些乌云犹如汹涌澎湃的海浪一般翻滚着、涌动着,迅速地占据了整个天际。 与此同时,窗外的树枝在狂风的吹拂下,发出阵阵飒飒的声响。没过多久,豆大的雨点便开始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像是无数颗珍珠断线后纷纷坠落地面。 徐舟野见状,动作利落地将四周的窗户一一关闭严实,以防雨水飘入屋内打湿物品。 而庄砚则静静地端坐在软榻之上,目光紧紧地盯着徐舟野的一举一动,脸上流露出一副复杂难辨的神情。 自打他方才进门那一刻起,便觉得好友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整个人看上去也是萎靡不振、无精打采的样子,仿佛随时随地都会闭上眼睛昏睡过去一般。 终于,庄砚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关切和疑惑,率先开口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昨夜之事我已有所耳闻,真是有惊无险啊!” 听到这话,徐舟野缓缓坐回到软榻上,轻轻应了一声:“嗯。” 接着,他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壶,为庄砚斟满一杯茶水,并递到对方面前,同时神色平静地说道:“我真的没什么大碍。只是这天气逐渐转凉,人也就变得懒散起来,总喜欢多睡一会儿而已。” 然而,对于徐舟野这番说辞,庄砚显然并不是完全相信。他微微皱起眉头,追问道:“果真如此吗?可我怎么瞧着你今日兴致缺缺,莫不是心里藏着什么烦心事吧?” 面对庄砚的追问,徐舟野只是轻轻地笑了笑,再次解释道:“能有什么事?我向来怕冷,你又不是不清楚。这不,这鬼天气说变就变,温度一下子骤降许多,再加上现在又下起了雨,真是要了命。” “别说,这雨真是越下越大了!”庄砚起身站在窗前,眺望着外面那阴沉沉、灰蒙蒙的天空和倾盆而下的大雨,“这我还能回得去么?” 一旁的徐舟野听闻此言,连忙安慰道:“要是实在回不去,就在这儿住下。我马上叫人去收拾一间宫室出来,保证让你住得舒舒服服的。” 庄砚略作思索后,轻轻摇了摇头,表示拒绝。只见他一脸认真地说道:“还是算了吧。昨夜东湖之事,也不知道伯父他是否知晓。我先赶回去帮你探听一下消息,如果伯父已经清楚此事,我也好替你报个平安,免得他老人家为此惦记着。” 庄砚这番话犹如一股暖流涌上徐舟野的心间,令他感动不已。他抬起头,用满含感激的目光看着庄砚,嘴唇微微动了几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感谢的话语。 然而,还未等他把话说出来,庄砚便大手一挥,笑着打断了他:“你可千万别跟我来煽情这套啊!我最是受不住了!” 徐舟野顿时有些语塞。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开口说道:“嗯……我看你最近气色挺不错,酒戒了不少吧?” 庄砚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即疑惑地反问道:“你怎的就知道我没喝酒?” 徐舟野微微一笑,语气平淡地回答道:“没闻到酒气。” 庄砚:“……” 他实在是连一个字都不愿意再说出口了。只要有人提起酒这个字眼儿,向恒曾经对他讲过的那番话就如同魔音一般,在他脑海里不断回响起来。而每当回想起向恒的话语时,商九的身影便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在眼前。 徐舟野见庄砚闷声不吭,便自顾自地伸手拿起放在一旁的一本古书,随意翻阅起来。 庄砚此时脸色阴晴不定,内心仿佛正被无数纷乱的思绪所纠缠。他用力地晃了晃脑袋,想要把脑海中的那些杂念统统甩掉,但无论怎样努力,它们依旧像幽灵一样阴魂不散。 终于,庄砚放弃了挣扎,将视线转移到了好友徐舟野手中的那本古书上,开口问道:“怎么突然看起这种晦涩难懂的东西来了?” 徐舟野头也没抬,随口应道:“闲着也是闲着,随便看看。” 听到这话,庄砚不禁感到有些狐疑,再次瞄了一眼徐舟野手上的书本。从封面上看,似乎是一本与医学相关的书籍。于是,他忍不住又追问道:“难不成你还打算从医啦?” 徐舟野闻言,轻轻一笑,回答道:“随便翻翻。” 庄砚:“……” 第122章 记大舅哥的功劳 接下来的两日里,徐舟野仿佛完全沉浸在了那些古老的典籍之中。 他整日将自己埋首于书卷之间,全神贯注地阅读着一本又一本厚重的古籍,似乎正在急切地寻觅着某个至关重要的线索或者答案。 每当他翻开这些泛黄的书页,都不容任何人打扰。哪怕只是轻微的脚步声靠近,都会让他立刻警觉地停下手中的动作,并迅速将正在阅读的书籍小心收好。 楚云骁每次过来探望时,那些原本摊开在桌上的典籍就像是突然隐匿了起来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徐舟野则会若无其事地起身相迎,仿佛刚刚根本没有在埋头苦读。之后,他要么继续在凤鸾宫中四处踱步、若有所思;要么干脆径直前往藏书阁,再次投身到那浩如烟海的知识海洋里。 一整天下来,他几乎与书本形影不离。 如此这般,楚云骁终于按耐不住发问,徐舟野却是轻描淡写地以“闲来无事,权当消遣”之类的话语敷衍了事。 这样的回答显然无法打消楚云骁心中的疑虑和担忧。哪怕找了暗卫问话也无济于事。说是藏书阁的书几乎被皇后翻了个遍,看的内容广而散,并无特定类别。 这般举动更让楚云骁心生不解。 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他明显感觉到皇后对待自己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以往那个温柔体贴、时常为他着想的皇后,现在常常找各种借口拒绝与他亲近。 有时候好不容易能够共枕而眠,但也仅仅只是干巴巴地相拥而卧,再无更多亲昵举动。更有甚者,就连这种简单的拥抱入睡都不被允许。如此种种,使得楚云骁不禁心生烦闷和焦躁。 也怨不得楚云骁会如此多虑。 毕竟曾经两人浓情蜜意之时,皇后对他几乎是寸步不离。可如今这般冷淡疏离的模样实在令他难以接受。 楚云骁不禁心想,难道是因为上次自己发脾气的事情,皇后至今仍耿耿于怀?还是说随着相处日久,皇后已经对自己感到厌倦腻烦了…… 越想下去,楚云骁的心就越发地慌乱不安起来。 这夜,万籁俱寂,月光如水般洒落在宫殿的金砖玉瓦之上。他如同往日一般,轻车熟路地解开衣衫,准备爬上皇后的床。 当他刚刚踏上床榻,还未来得及躺下身子,忽然间,一双白皙分明的手从他的身后悄然伸出,轻轻地缠住了他的腰腹前。 楚云骁只觉得一股温热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让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地一顿。 “陛下,臣想要......”徐舟野轻柔的声音带着丝丝蛊惑,悠悠地传入了楚云骁的耳中。 楚云骁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惊得怔愣,原本紧绷在脑海中的理智之弦在刹那之间崩断开来。 他的胸膛开始微微起伏不定,心跳也骤然加速。他抬起双手,紧紧握住那只在自己身上肆意游走的手,强自忍耐道:“要什么?” 徐舟野低笑一声,并未立刻回答他的问题。他微微侧过头来,用下颌轻轻地蹭了蹭帝王刚毅冷峻的脸庞,稍作停顿之后,吐气如兰地道:“要......陛下**。” 话音未落,楚云骁再也忍不住,甚至还来不及等待徐舟野再有进一步的动作,他已然一个翻身,将他的皇后狠狠地压在了身下。 楚云骁双眸墨色翻涌,炽热的目光毫不掩饰地紧盯着身下的始作俑者,沉声道:“皇后既开了这口,可不许中途反悔。” 说罢,他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翻涌的情感,猛地俯下身去,狠狠地吻住了那两片日思夜想的红唇,似要将这段时日被冷落的不满全给报复回来。 一瞬间,两人的世界里只剩下彼此急促的呼吸声和热烈缠绵的亲吻。 很快,那轻薄华丽的帷帐之内弥漫起一片旖旎温情,春光无限。 …… 翌日,晨曦初露。 徐舟野紧闭着双眸,睡眼朦胧,迷迷糊糊间下意识地翻动了一下身子。 仅此一瞬,就让他感觉到全身仿佛散架了一般,又酸又软,没有一丝力气。那种难以言喻的不适感让他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哼哼声。 过了好一会儿,徐舟野才慢悠悠地睁开眼睛,视线逐渐清晰起来。 当他看到眼前那个依旧沉浸在梦乡中的身影时,心中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回想起昨夜的种种,楚云骁简直像着了魔似的,对他疯狂索取,不论他哭喊求饶,都无济于事。而且,似乎他流的泪水越多,楚云骁就会越发兴奋。 徐舟野思绪纷乱,目光却不自觉地再次落到了身旁的帝王身上。 就这样静静地凝视着楚云骁沉睡的面容,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间恶从心起。徐舟野鬼使神差般地凑近前去,张开嘴巴狠狠地咬在了楚云骁结实的肩颈上。 就是这突如其来的一咬,原本还在酣睡中的楚云骁瞬间被惊醒过来。 他先是低低闷哼了一声,然后迅速抬起沉重的眼帘,目光直直地射向那个惊扰他美梦的始作俑者。 只见他的眼神略带迷离,但其中又夹杂着几分明显的幽怨之意,低沉而沙哑的嗓音缓缓响起:“昨晚那样折腾,皇后竟然还有精力来戏弄朕?” “哪里是戏弄。”徐舟野扬起下巴,毫不退缩地直视着楚云骁,理直气壮地说道,“臣这是在叫醒陛下啊!今日可是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呢,陛下可千万别忘记了您的那些兄弟姐妹啊。” 楚云骁一脸无奈,他抬起手轻轻抚摸着自己那被徐舟野咬得微微发红的肩颈处,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满脸得意之人,调侃道:“皇后还真是体贴入微啊,只不过……还请皇后下次下嘴轻点儿。要是没个轻重,朕就这么一命归西、登天而去,那以后谁来满足皇后的需求?”说完,他挑了挑眉,眼神里满是戏谑之意。 徐舟野顿时语塞。 果然比起耍流氓来,自己还是稍微逊色了那么一点点儿。 如今的楚云骁,说起荤话简直就是信手拈来,而且还能够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实在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厚颜无耻!”徐舟野忍不住低声呢喃着,狠狠地瞪了楚云骁一眼后,便迅速起身离开了床榻。 动作利落不拖泥带水,只留下楚云骁独自坐在床上,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徐舟野刚坐在镜台前,清禾的声音就由远及近传来。 “殿下,少将军传信来了!” 听到这句话徐舟野瞬间坐直了身子,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之色,他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迎向清禾,急切地问道:“快给我看看!” 接过信件之后,徐舟野迅速将其拆开,一目十行地阅读起来。 当看到那熟悉的字迹时,他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睛里更是泛起了明亮的光芒,犹如春日暖阳下波光粼粼的湖水。 自从他大哥前往北境征战以来,虽然也会时不时地有书信寄回,但数量并不多,而且内容大多都是简单的报个平安,无非就是“安好,勿念”之类的话语,很少有什么新奇有趣的事情讲述。 不过尽管如此,每一封书信对于徐舟野来说都是无比珍贵,他会仔仔细细地看上好几遍,然后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因为这些简短的文字能够让他知道自己的兄长在外一切安好,这便足以令他感到欣慰和安心了。 而今日中秋,这信来得也真是时候。 楚云骁见徐舟野喜笑颜开的模样,不禁也扬起了唇,替他高兴。 至少今日,他的皇后不会轻易再心绪烦乱了。 这波记大舅哥的功劳。 第123章 越王 楚鹤远被一阵嘈杂声吵醒。 他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嘟囔道:“这大早上的,谁啊?” 门口传来宫侍焦急的声音:“殿下,快醒醒,王爷和公主们都来看您啦!” 楚鹤远心里不禁犯起嘀咕:“来这么早干什么呀?宫宴不是要到晚上才开始吗?真是扰人清梦!” 虽然心中有些不满,但他还是迅速起身,任由宫侍们伺候着穿衣洗漱。不一会儿,他便被打扮得整整齐齐。 “殿下,他们都已经在庭院里等候多时了。”一旁的十安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楚鹤远没好气地应了一声:“知道了。”脸上满是不悦之色。 十安见状,轻声劝说道:“殿下,您还是把情绪稍微收一下吧,毕竟来者可都是您的长辈啊。” 楚鹤远皱了皱眉,不耐烦地说:“知道了!” 十安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自己的担忧也许是多余的。 果然,当楚鹤远踏出房门,来到庭院看到那些皇亲国戚时,他瞬间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只见他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步履轻盈地走向众人,那副乖巧可爱的模样简直让人无法抗拒。 特别是嘉宁公主,她一见到楚鹤远,眼中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甚至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捏捏楚鹤远白皙的小脸。想到这里,她竟然真的付诸行动了。 “小姑,您别捏了......”楚鹤远那张白皙的面庞此刻泛起了一抹如晚霞般的红晕,他轻轻地扭过脑袋,试图躲开那只在自己脸上揉捏的手。 嘉宁公主闻言,一双美眸弯成月牙状,看着眼前这个羞涩的侄子,心中满是喜爱之情:“哎呀呀,皇兄的眼光可真是好啊,瞧瞧太子这小模样,生得如此俊俏可爱,日后长大了定然能够迷倒万千少女呢......哦不对,说不定连万千少男都会被你吸引哟!”说着,她又忍不住伸手轻轻掐了一下楚鹤远的小脸。 听到这话,围在一旁的其他几位公主以及驸马们纷纷露出了不同的表情。 其中有几个人似乎对这样的场面已经感到些许不耐烦,眉头微皱,嘴角微微向下撇;而另外一些人则显得一脸平静,让人难以捉摸他们内心真实的想法。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轮椅与地面的摩擦声传入众人耳中,同时还伴随着一道略显虚浮的男低音:“嘉宁,太子年纪尚小,你就别这般打趣他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被这动静吸引过去,齐齐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个男子正坐在一把由槐木制成的轮椅上,缓缓地被侍卫推着向前移动。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可以清晰地看到他那面若冠玉的面容,只是那苍白的肤色以及时不时轻咳几声的样子,无一不在显示出他身体的虚弱。 “二皇……叔”楚鹤远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唤出了这个称呼。 尽管他从未与这位皇叔谋过面,但仅凭着十安的一番生动描述,便能在脑海中迅速勾勒出对方的大致形象。 要知道,在这皇室之中,终日坐在轮椅之上,面容憔悴、身形羸弱且一副病恹恹之态者,除了那越王之外,恐怕再难找出第二个人来。 楚云翊用拳头轻轻抵住嘴唇,掩饰性地咳嗽了好几声,而后缓声道:“说来真是惭愧!当初太子入主东宫之时,本王因身体抱恙,实在无法亲自前往道贺,还望太子莫要见怪才好。今日得以一见,方知太子当真如传闻所言那般,生得俊俏可爱,着实令人心生欢喜。” 面对楚云翊如此这般的夸赞之词,楚鹤远却是面色平静如水,内心没有丝毫波澜起伏。 不知怎的,眼前此人给楚鹤远的感觉就是一个字——装! 这种刻意营造出来的亲切和善之意,让人觉得格外虚假做作。 楚鹤远微微垂下眼眸,似是在思索该如何回应楚云翊这看似热情实则充满套路的客套话语。 就在这时,站在一旁的嘉宁公主却抢先一步挡在他身前,嬉笑着开了口:“哎呀,二皇兄您瞧您这身子骨儿还是那般不利索,其实这宫宴,您大可以不必勉强自己过来的。这样来回折腾一趟,二皇兄您这矜贵的身躯怕是承受不住哟!” 嘉宁公主此言一出,犹如一道惊雷炸响在众人耳畔,周遭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当中。 楚云翊脸上原本挂着的笑容,也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般骤然凝固住了,足足停滞了好一会儿都未曾恢复如初。 因为谁都听得出来,嘉宁公主这番话明摆着就是在毫不留情地当众戳他的痛处! 楚鹤远怔怔地抬起头来,目光直直地落在挡在他身前的小姑姑,打心底默默给她竖了个拇指。 “有劳皇妹时常挂念着皇兄。”楚云翊说着又是一阵轻咳,“只是难得一次团圆节,皇兄我自是要来的。” 嘉宁公主瞧他这副模样,心中刚刚升起的一丝恶趣味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她扭过头去,不再理会这位皇兄,似乎觉得再多看一眼都会心烦意乱。 一时间,整个场面再度变得鸦雀无声,气氛愈发尴尬起来。 楚鹤远看着这些个亲戚,只觉头大,真只想尽快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远离这些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 于是眼神求助式地看向十安。 十安心领神会,连忙屈身向着在场的各位行了一个标准的礼,恭恭敬敬地说道:“时辰已经不早了,太子殿下还要前往凤鸾宫给皇后请安。” 众人听闻此言,相互对视几眼之后,也纷纷意识到确实不宜在此久留,便相继起身告辞离去。 就在人群逐渐散去之时,唯有越王还停在原地,丝毫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楚鹤远有些不解。 十安也是疑惑地看着越王。 大约过了半晌,沉默不语的楚云翊终于缓缓地张开了口,轻声说道:“太子要去凤鸾宫,本王刚好想去慈宁宫见一见你皇祖母,正巧也算顺路,不如一起吧?” 听到楚云翊这番话,原本还有些心不在焉的楚鹤远猛地回过神来,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对啊!今天可是十五呢,按照惯例,确实应该去向太后请安才对呀! 一旁的十安此时也是心头一惊,心中暗暗责怪起自己的疏忽大意来。 若是没有越王的提醒,恐怕太后知晓此事后,定会借此机会找太子殿下的麻烦! 尽管楚鹤远心里头对这位越王并不是特别喜欢,但此时此刻,人家既然已经主动给自己递来了一个台阶,那倒不如就顺势而下好了。 于是,他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微笑着回应道:“既然二皇叔也要去拜见皇祖母,那孤便带着二皇叔一同前去吧。毕竟您已许久未曾踏入这皇宫之中,想必其中的许多道路怕是都有些记忆模糊了。就让孤陪着您一起走,也好为您指引一二。” 楚云翊闻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谦逊地回答道:“那就有劳太子亲自带路了。” 第124章 认亲戚 与此同时,凤鸾宫。 “皇后,这是要去做甚?” 楚云骁一脸疑惑地望着眼前正在更换衣裳的徐舟野。 “今日十五,得去向太后请安。”徐舟野微微叹了口气,语气中透着些许无奈。 他轻轻转过头看向楚云骁,眸中闪过一丝嗔怪之意,仿佛在责怪对方竟然连如此重要之事都能忘记。 楚云骁被他这么一看,顿时有些心虚起来。 也不怪他不记得,只是昨夜与皇后共度良宵,现下还意犹未尽,满脑子想的都是他的皇后,以至于其他事情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陛下这是不去?”见楚云骁久久没有回应,徐舟野不禁皱起眉头问道。 楚云骁终于从思绪中回过神来,连忙说道:“朕自然是要陪着皇后的。”话音未落,他便迅速站起身来,走到一旁拿起一件雪白的斗篷为徐舟野披上,并细心地整理好领口和袖口。 “昨日下了场雨,今日天气微凉,皇后怕冷,莫穿少了。”楚云骁温柔地叮嘱道,眼神里尽是浓浓的关切之意。 这一举动使得徐舟野心里泛起了一阵暖意,不过很快便被疑问所取代:“陛下怎知臣怕冷?” 楚云骁微微一怔,脸上随即浮现出一抹淡淡的轻笑:“近些日子天气逐渐转凉,夜里更是增添了些许寒意。皇后睡着时就会下意识缠着朕取暖。再说昨日大雨连绵,寒意袭人,皇后这榻上的被褥都叫人换了,朕岂会不知?” 未等徐舟野回应,楚云骁又接着说道:“而且……”说到这里,他若有所思地看了面前之人一眼,眼神之中饱含深意,“去年秋猎,朕远远地一眼望去,便瞧见皇后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想来是怕冷的。” 听到这话,徐舟野愣了一下。 去年的秋猎他的确在场,与众多世家子弟一同参与其中。而那次,正是他与楚云骁于东平侯府分别没多久后的再度相逢。 然而,那时的他满心都是如何在这场狩猎中展现自身的风采,对于高台上的帝王他并未去留意。 不曾想,原来在那个时候帝王竟在悄悄地注视着他。 想到此处,徐舟野只觉得心头一阵发痒,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间。 他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开口调侃道:“陛下您为了笼络朝中大臣的心,可真是费尽心思,连这些细微末节之处都能够如此上心啊!” 面对徐舟野的打趣,楚云骁只是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回应道:“那也是因为朕对你颇感兴趣,才会特意多加留意。” “以前是兴趣,那现在呢?”徐舟野抬手圈住帝王的脖颈,眉眼含笑,“现在是什么?” 楚云骁只觉得呼吸猛地一滞,他不由自主地垂下双眸,深深地凝视着眼前这笑靥如花的人儿。 随后,他缓缓抬起手来,轻柔地捏住了徐舟野的下颌,指尖轻轻地摩挲着,他将手慢慢地移动到徐舟野纤细的手腕上,引导着对方的手掌缓缓地向着自己的心口靠近。 “问题的答案,皇后心知肚明。” 简短的一句话直击了徐舟野的灵魂,他的手心顿了顿,那有力而急促的心跳声透过肌肤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让他不由得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徐舟野抬眸与之目光交汇,嘴角悄然扬起,绽放出一个极浅却无比动人的微笑。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对视着,无需言语,一个眼神便能心照不宣地互诉了彼此的爱意。 * 为了照顾这病体缠身的越王,楚鹤远出行没有用轿撵,还特别好心地走在越王身边,时不时搭上几句话,缓解这一路的无聊与尴尬。 “话说怎么不见十一皇叔啊?”楚鹤远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十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好奇与疑惑。 十安轻轻地摇了摇头,脸上同样带着迷茫之色,缓声回应道:“许是先去了慈宁宫给太后请安了吧。” 一旁的楚云翊突然发出一声轻笑,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只见他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十一皇叔不会来了。” 楚鹤远疑惑地转过头,“为何?” “说是……无趣,便不想来了。”楚云翊轻描淡写地回道。 “这对吗?”楚鹤远有些诧异,“十一皇叔还真有个性……”这理由父皇和皇祖母能忍得了? 好歹也是一年一度的家宴啊,都不找个像样的理由推拒。 就在楚鹤远满心狐疑之际,楚云翊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眯起双眼,微笑着解释道:“其实十一弟不来也好,他每次一来,总会因为各种事情跟你父皇争吵不休。要是他今日在场,恐怕这宫宴也就别想安宁地进行下去。” 听到这里,楚鹤远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惊愕之情溢于言表。 他万万没有料到,十一皇叔竟与父皇之间有着这样紧张的关系。 他不禁将困惑的目光转向十安,希望能从对方那里得到更多的信息。 然而十安只是摸了摸自己的鼻梁,接着无奈地摇了摇头,表示对此事一无所知。 “太子不知道也正常,这十一弟打小就和你父皇相处不来,经常拌嘴闹矛盾。”楚云翊解释道,“不过矛盾归矛盾,你父皇还是很疼他的。” 不然也不会屡次纵着他这般目无尊长、肆意妄为了。 “哦,原来竟是这般情况。”楚鹤远点了点头,表示已然明白其中缘由,便不再搭话。 气氛瞬间沉寂了下来。 就这样过了许久后,一行几人堪堪地抵达了慈宁宫。 刚迈入主殿大门,里头早已座无虚席。 “是太子和越王到啦?” 殿内众人听到声响,纷纷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他们走来的方向。 只见楚云翊面带微笑,神色自若。 在侍卫小心翼翼地推动之下,他所坐的轮椅平稳而缓慢地向前行进着。 待到临近主位时,楚云翊先是恭恭敬敬地朝着坐在上面的三个人深施一礼,而后才转动轮椅,向着属于自己的座位徐徐而去。 而站在一旁的楚鹤远此时则显得颇为手足无措,他呆呆地望着那些如潮水般齐刷刷向自己投射而来的目光,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发烫,心中更是尴尬万分。 因为在这里面,不仅有早上那会儿前来拜见他的诸位公主驸马们,更有着许多他从未谋面、甚至连名讳都未曾听闻过的陌生亲戚。 即便是以前见过,现在也记不住了。 那时他入住东宫才四五岁吧,印象中的这些亲戚他并没刻意放在心上。再者这些人平时也没法常来皇宫中走动,基本在自己的封地待着,就别指望此刻他能挨个认全了。 面对如此众多全然不识之人,楚鹤远兴致缺缺,着实不知该如何称呼他们,即便想要勉强叫出一声来也感到难以启齿。 上方的徐舟野敏锐地捕捉到了楚鹤远的窘态,他迅速将视线投向楚鹤远所在之处,并及时开口解围道:“太子,快些过来本宫这边吧。” 这声呼唤仿佛一道救命稻草,瞬间让楚鹤远回过神来。 他急忙收敛心神,先朝着主位上端坐着的太后以及皇帝和皇后分别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然后才抬起脚步,快步走向皇后身旁站立。 徐舟野面带微笑,轻轻拍了拍楚鹤远的肩膀以示安慰,紧接着便抬起头来,将目光缓缓扫向下方的众人。 然后微微侧身面向楚鹤远,指着坐在右上角首位位置上的那位老者,轻声对太子介绍道:“太子,这位是你父皇的九皇叔,按照辈分,你应当尊称他为九王叔。亦或是称呼尊号——豫王。至于他身旁所坐之人,则正是豫王妃。” 楚鹤远全神贯注地听着徐舟野介绍,待对方话音落下,他的目光缓缓移动,最终定格在了豫王身上,露出一抹乖巧的笑容,轻声唤道:“九王叔。” 接着又将目光又是一转,朝着豫王妃望去,只是这一眼就让太子怔了一下。 这豫王妃是个男人。 短暂的惊愕之后,他便迅速回过神来。 尽管心中仍有些诧异,但良好的教养还是让他下意识地开口叫道:“王叔母。”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别扭。 叫王妃都比王叔母好听吧?要不王叔父?嗯……好奇怪,唉! 好在豫王妃对此似乎并不在意,反而面带微笑,亲切地点头回应。 得到回应后的楚鹤远不禁松了一口气,同时心底对这位豫王妃产生了一丝好奇。 于是,他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抬眼打量起眼前这一对老王爷和老王妃来。 只见他们二人虽已步入天命之年,但相貌却保养得极好,看上去与实际年龄相差甚远。若非仔细观察,几乎难以察觉那眼角处若隐若现的几丝细纹。 用的什么保养得这么好? 楚鹤远心里暗暗思忖着,眼中不自觉流露出钦佩之色。 两个男人能够携手走过漫长岁月,一直相伴到如今这般岁数,实属不易。这份深厚的情感和坚定的信念,着实令人感叹。 站在一旁的十安静静地观察着太子此时的神情变化。只见太子时而迷茫时而豁然开朗,就知道这小太子显然在此之前并没有将自己所说的话语真正放在心上。 关于豫王和豫王妃的事他之前就和太子讲过了,怎么现在还一副又惊又呆的模样…… 唉,也罢。 这豫王和豫王妃平日里极少进宫,就连那些至关重要的家宴以及庄重肃穆的祭祀活动也只是偶尔出个面,太子没印象也正常。 第125章 果真是病得不轻 “再下去的位置便是你二皇叔了,你们方才一同前来,想必已然打过照面了吧。”徐舟野面带微笑地说着。 楚鹤远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越王正端坐在那里,便微微颔首道:“儿臣的确是与二皇叔一道过来的。” 语罢,楚鹤远的眉头却不自觉地轻轻皱起,心中暗自思忖起来:怎的不见二皇叔的王妃呢? 这般想着,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朝着越王身旁那个空荡荡的座位投去。 徐舟野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眼底的疑惑之色,于是倾身靠近他的耳畔,压低声音解释道:“越王妃早些年就殁了。” 楚鹤远闻听此言,心头一惊,赶忙将视线收了回来,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心中暗道了一句罪过。 竟然把这事给忘了,而且好像昨夜有听十安讲过来着…… 楚鹤远心虚地瞥了一眼身后的十安,见十安注意力没在自己身上,他又把目光收了回去。而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不经意扫过了越王身后站立着的一名面无表情的侍卫。 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他竟然从那侍卫的神情之中捕捉到了一丝仿佛要拔刀杀人般的凛冽寒意。 楚鹤远不禁眨了眨眼,待他再次定睛看向那名侍卫时,却发现对方的表情已恢复得极为正常,甚至可以说是毫无波澜。 难道真的是我看花眼了不成……楚鹤远在心底喃喃自语道。 想着想着,视线不由自主落在了左上首的位置,只见这个位置也是空着,楚鹤远疑惑地转头看向徐舟野。 徐舟野顺着他示意的目光看去,脸色稍稍变了变,才耐心地介绍道:“这个位置是你父皇的七皇叔,大魏最尊贵显赫的王爷——魏王。魏王与魏王妃素不参与此类宫宴。” 楚鹤远听后怔愣一下。 魏王的名讳他听过。 这可是唯一能与皇帝比肩的王爷啊。 如此权势,难怪可以轻易不到场。 楚鹤远默默地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继续专注地聆听着徐舟野逐个介绍那些他没见过面的皇室成员。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楚鹤远在徐舟野的引导下,逐一向这些长辈致以问候。 每一次微笑、点头和寒暄,都需要耗费他不少精力,但他依然保持着礼貌与谦逊。 终于,当所有皇室成员都被介绍完毕时,楚鹤远感到一阵疲惫袭来。 他有些麻木地走到属于自己的座位旁,缓缓坐了下去。 身体仿佛失去了支撑一般,软绵绵地靠在了椅背上。楚鹤远无精打采地伸出手,端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一口热茶,希望借此能让自己清醒一些。 与此同时,一直在不停介绍的徐舟野也终于停下了话语。连续说了这么久,他只觉得口干舌燥,喉咙里像是要冒出火来一样。 于是,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微微放松紧绷的神经,定了定神。 恰在此时,一杯还冒着热气的茶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徐舟野下意识地扭过头望去,目光瞬间与那双充满温柔的眼眸相遇。 此刻,帝王正一脸关切地凝视着他,轻声说道:“润润嗓吧。” 徐舟野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暖流,他毫不犹豫地伸手接过帝王手中的茶水,仰起头,一饮而尽。 那杯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滑入腹中,仿佛一股清泉滋润了干涸已久的心田。 他们之间亲密的互动并没有逃过下方众多人的眼睛。 在场的众人纷纷将视线投向这边,其中大部分看向徐舟野的眼神都不太友善。 几乎是面露鄙夷之色。 面对这些异样的目光,徐舟野却仿若未觉,依旧坦然自若。 对于他来说,只要帝王给予的这份温暖和关怀是真实的,其他一切都已不再重要。 然而,人群之中还是有个不嫌事大的开了口:“皇兄和皇……嗯,应该是叫皇嫂吧?”说话之人正是长乐公主,只见她用手轻掩朱唇,娇笑出声。 那笑声如同银铃一般悦耳动听,但其中却夹杂着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嘲讽之意。 长乐公主继续说道:“皇嫂可真是受尽皇兄的宠爱啊!就连喝杯茶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要皇兄亲自来喂,当真是让旁人羡煞不已呢……” 有了长乐公主带头挑事,那些同样对徐舟野心怀不满、看不惯其受宠模样的公主和驸马们纷纷站出来附和。 “可不是嘛!瞧瞧这后宫如今都已被解散一空,由此可见陛下对皇后的疼爱程度简直无人能及啊!”某位驸马酸溜溜地说道。 另一位公主则阴阳怪气地接道:“你们一个个都只知道羡慕,依本公主看呐,这件事情虽说是好事一桩,但如此这般遣散后宫之举,未免也太不将祖宗礼法放在眼里了些……” 一时间,场面上各种闲言碎语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有的夸赞帝后的恩爱之情,有的则对这种打破传统规矩的行为表示质疑和不屑。 这些话语虽说不算太大声,但恰好传入了刚刚走到此处的楚鹤远耳中。 一听到有人竟敢在当众议论自己的父皇和父君,楚鹤远原本平静的面容瞬间变得阴沉下来。他猛地抬起头,正欲开口与这群人理论一番。 就在这时,主位上的帝王率先出声:“怎么?诸位对朕的做法存有异议?不妨大声提出,朕好‘论功行赏’啊?” 此话一出,原本还算其乐融融的氛围霎时间陷入一片死寂。 他们都听出了帝王所谓的“论功行赏”是为何意。立刻就联想到之前太后寿宴上那些被皇帝一并处置的世家子弟。 看来这事并非传闻。 想到这,他们不禁打了个寒颤。 “今日中秋,朕可不想见血。”楚云骁冷冷道,凌厉的目光瞥向方才那几个多嘴的公主和驸马。 被盯上的那几人急忙踉跄着站起身来,膝盖重重地磕在了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陛下息怒,臣等知错!” 那惊恐万分的声音从他们口中传出,带着无尽的恐惧和懊悔。 他们一边高呼着求饶之语,一边偷偷地抬起头来,用充满哀求的目光望向徐舟野,希望能得到他的宽恕和庇护,“还请皇后原谅臣等无心之言!” 听着他们的求饶,徐舟野神色淡淡,连眼都未曾抬一下,语气轻描淡写:“都是自家人,无需这般紧张,陛下不过是开了个玩笑,诸位快快起身落座吧。” “这……” 跪在地上的几人满头大汗、面面相觑。 开了个玩笑? 且不论是不是玩笑,为何叫他们起来的不是皇帝而是皇后啊…… 他们该不该起来啊? 这般纠结着,几人又把目光战战兢兢地投向皇帝。 只此一瞬,很快就被皇帝那富有十足震慑力的眼神给吓得收回了视线。 过了一会儿,他们只能求助地看向了姜太后。 此时的姜太后心中烦闷不已。 这些个蠢货一出事才能想到她,好事竟是一个也碰不上。 尽管如此,她还是要故作慈爱地回了他们一个心安的眼神。 正要轮到她发挥时,皇帝却开了口:“皇后说的话你们没听见?叫你们回去坐着这么难?难道还需要朕亲自请你们就座吗?” 这一声呵斥惊得他们又是一个心颤,反应过来后连忙起身回到各自的座位上去。 经此小小的插曲一闹,原本那些心存挑衅、跃跃欲试想要闹事的皇亲们瞬间安静如鸡,再也不敢轻易造次。 而恰好此时,楚云铮迈着大步走进了殿内。 他那挺拔的身姿在大殿之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但此刻他脸上却挂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厌烦之色。 当他扫视过眼前这一群皇室宗亲时,只觉得脑袋一阵阵地发胀疼痛。相比之下,他宁愿去边疆吃几年沙子,也不愿面对这样令人心烦意乱的场面。 尽管满心不情愿,但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 楚云铮强打起精神,神色有些萎靡不振地走上前去,先是向着端坐在主位上的三个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然后又略带歉意地转身面向太后,深深地作了一揖,缓声道:“儿臣今日有事缠身,以致耽搁了些许时辰,故而才来迟了,还请母后莫要怪罪。” 姜太后一脸慈祥地看着楚云铮,脸上露出一抹和蔼可亲的笑容,轻轻挥了挥手,说道:“无妨无妨,哀家能够体谅,快快入座吧。” 话音刚落,楚云铮快步朝着越王的身旁走去。 待到他安然坐下,越王的目光便立刻投射到了他身上,同时饶有兴致地开口问道:“四弟啊,究竟是何要事将你给绊住了?是要事还是趣事?不妨讲出来与大家分享分享,也好让这气氛热一热!” 楚云铮一听,蹙眉瞥向楚云翊,那表情似乎是在说:“你没事吧?一句场面话你也要拿出来推敲打磨?果真是病得不轻!” 第126章 你莫不是病入膏肓了 面对楚云铮这不和善的眼神,楚云翊却没有恼,脸上依旧挂着笑,“难得久久见一次面,皇兄就想和你多说说话。” 楚云铮显然对这番说辞毫无兴趣,他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不满,迅速将视线收了回去,心中暗自鄙夷道:本王又不是死了也不是再也见不着了,说什么不是说,非要说这些没脑子的话。白长了这嘴,连话都说不明白。 虽是这般想着,但还是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免得他这二皇兄尴尬,“说来也是无奈,这不你们个个都成家了,就我还没,你说我这血气方刚的年纪身旁没有个妻妾在侧,还能去哪逍遥快活?那美人在怀我又不是柳下惠……故而才耽搁了些,迟来了几步。” 说这番话时,楚云铮可谓是面不改色心不跳,仿佛这一切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一般。 而他这副厚颜无耻的模样,却是成功地将在场的众人逗乐。 坐在主位上的楚云骁满脸无语地朝着楚云铮斜睨了一眼,可楚云铮当作没看见。 而楚云翊似乎对楚云铮这种常常口出惊人之语的行为早已习以为常,只见他面带微笑,不慌不忙地说道:“四弟这又是何必?野花哪有家花干净?四弟若是心中已有中意之人,不妨直说出来,恳请陛下为你做主赐婚,好免受了这无妻妾相伴之苦。” 楚云翊的话音刚刚落下,楚云铮便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给他。 就在这时,席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我记得淮王喜欢的人好像是......”原来是某位驸马一时不慎说漏了嘴,但话才出口,他便立刻感受到了来自楚云铮凌厉如刀般的目光。 那驸马被吓得浑身一颤,赶忙低下头去,再也不敢多言半句。 看着眼前略带几分怒意的楚云铮,楚云翊却是嘴角微扬,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来:“哈哈,若四弟尚无心仪之人,也是小事一桩。要不这样,皇兄我送你几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如何?想来定能让四弟满意。” “二皇兄还真是爱操心得很呐!”楚云铮阴阳怪气道,“父皇在的时候你也这般爱操心,怪不得父皇喜你喜得紧。” 这话楚云翊就不爱听了。 他原本还扬着的唇角悠地沉了几分,“这般好的日子,四弟竟提这些陈年旧事,岂非扫兴?” 楚云铮笑了笑,“我又没说错话,父皇在世时不是最疼爱二皇兄么,这是人皆尽知的事啊,我都羡慕得很!” 众人看着淮王一再拿这话堵越王,纷纷心照不宣地相互用眼神对视了一会儿。 淮王这话无疑是在提醒越王他能有如今这地位,全然仰仗姜太后的扶持。还有就是如若没有他的母妃,哪有他今日活生生地坐在这。 不仅如此,他还是个私生子,当初先帝尚未登基之际,便与其母私通生下了他和他的兄长。直至先帝上位之后,时隔许久方才将他们二人名正言顺地接入宫中。 而他最是痛恨有人在他面前时刻提醒他的出身。 虽说后来他和他大哥都记入了姜太后名下,可这出身还是揭不过去的。 眼看越王快要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姜太后连忙插话道:“哀家也觉老二说的不无道理,老四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这婚事还是要早些定下为好,王妃之位一直空悬着也不像样。淮王府总要有个主内的不是?” “儿臣谢母后关心。”楚云铮起身,一板一眼地向姜太后作揖一礼,婉拒道,“只是儿臣向来洒脱惯了,不想耽误了好人家的子女,王府的一切儿臣自是能打理,母后不必为此操心。” 姜太后听后无奈地摇了摇头,柔声叹道:“罢了,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有自己的想法,哀家是说不上话啦。” 只见太后那原本雍容华贵的面容此刻却满是哀愁之色,她微微垂首,似乎心中有着无尽的愁苦难以言说。 楚云翊见状,赶忙温言软语地安慰道:“母后何必如此伤怀,儿臣们还是敬重您的,四弟不过是尚未收敛心性罢了。倘若能为他觅得一门如意的亲事,说不准来年此时,母后还能抱到皇孙呢。” 这番话听得姜太后很是舒心。 楚云铮却是剑眉紧蹙,满脸的不高兴。他猛地站起身来,毫不客气地直接驳斥道:“我早就说过了,绝不会成亲!二皇兄是听不懂人话吗?” “这大好男儿哪有不成家的,四弟怎么还是孩子脾气。”楚云翊皱眉,十分不认同楚云铮的想法。 楚云铮闻言,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不屑地回道:“哼,你可真是个古董,与那些冥顽不灵的老古董无甚差别!” “你……你怎么跟你皇兄说话的?简直目无尊长!咳咳……”楚云翊气得咳嗽不止。 “是你非要说些我不爱听的!”楚云铮争辩道。 楚云翊咳得更厉害了,“我这也不是为了你着想……” 楚云铮:“我还不知道你,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你!你……” 就在兄弟二人为此事争得面红耳赤、互不相让之际,一直默默坐在主位上未曾开口的楚云骁终于忍无可忍。 他霍然起身,面色阴沉地低声呵斥道:“够了!区区一件小事,竟也值得你们在此争吵不休。莫不是真把自己当成三岁孩童了不成?真不嫌丢人!” 听到帝王发话,楚云翊和楚云铮皆是心头一颤,方才激烈的争论之声戛然而止。他们对视一眼后,各自翻了个白眼,然后赌气般地扭过头去,谁也不再吭声。 楚云铮气呼呼地甩袖落座,目光瞥向主位上的帝王时,更是没有好脸色。 “兄弟之间拌嘴也是常有的事,皇帝没必要发这么大的脾气。”姜太后语重心长道,“哀家就觉老二的话没说错,这大好的年纪就该成了家,哀家也想抱孙子……”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然后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皇后,继续道,“皇家子嗣单薄,如今后宫更是除了皇后便空无一人,太子没个兄弟姐妹也不像样……” “哀家也不指望皇帝能再添皇嗣了。”姜太后一边轻轻地摇着头,一边喃喃自语道,“老二和老四也都是先帝血脉、皇帝手足。他们所生的孩子,自然而然也就是哀家的孙子......” 此时的姜太后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完全没有留意到帝王此刻已经把注意力放到了自己的皇后身上。 楚云骁细心地投喂着徐舟野品尝精致的糕点,压根就没把太后的话听进耳朵里。 姜太后就这样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一会儿,眼见着皇帝始终毫无反应,便又转而自顾自地对着越王开口说道:“老二呀,你也是!都这般年纪了,却连个子嗣都还没有!你可得多花些心思在你的后院上才行啊,这样才能早日让哀家如愿以偿地抱上皇孙啊!” 说完这番话后,姜太后忽然转过头来,目光落在了她身后一直低着头默默站立着的宫女可心身上。 她缓缓伸出手去,一把将可心拉到了自己的跟前,脸上满是慈祥与亲切之色,轻声细语地说道:“这丫头名叫可心,打小就伺候在哀家身旁了。哀家可是亲眼瞧着她一点点长大成人的,一直以来都把她当作女儿看待。瞧瞧这模样,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哀家实在不忍心随便找个人就把如此出众的姑娘给嫁出去了,那样未免太过可惜。所以思来想去啊,倒不如干脆就将她许给老二你做妾室好了。” 楚云翊见此,脸色微变,“母后有心了,只是儿臣尚且还拖着这病体,怕是很难能达成母后的期望。” 说话间,他的目光轻轻一瞥,落在了一旁的楚云铮身上,接着继续说道:“母后您若舍不得可心受苦,倒不如将她许配给四弟,让她成为四弟的侧妃可好?” “什么?!”楚云铮一声惊呼,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满脸怒容地质问道,“二皇兄,你莫不是病入膏肓了!” 在场众人在听到楚云翊的那番话后,也是瞪大了双眼,十分不解地看着楚云翊。 姜太后倒是一脸为难之色,“可心虽是哀家看着长大的,但说到底不过是个宫女罢了,以她这般低微的身份,确实是没有资格做淮王侧妃的呀。” “这有何难?”楚云翊掩嘴咳了一声,顺着姜太后的话慢条斯理地说道,“让她脱了这奴籍,再设法给她安排一个官家小姐的身份,如此一来,这侧妃之位自也是做得的。” 第127章 无召,不得回京 楚云铮被气得怒极反笑,胸膛剧烈起伏着。 他满脸厌恶地斜睨了一眼楚云翊,冰冷的话语仿佛能凝结空气一般:“既然这样,那理应许配给二皇兄您啊!臣弟尚且年轻,并不着急于此等事情。哪像二皇兄您呢,都快要步入而立之年了吧?要是不趁此年华赶紧要个孩子,恐怕日后想要也要不上了,更别提您这副弱不禁风的身子骨……啧啧啧……” 楚云翊听到这番话后,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但多年来养成的隐忍性格还是让他强压住心头的怒火。 “四弟若是无意,直说便是,何必拿本王的身体状况来说事?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 “你不要太过分!”楚云铮怒不可遏,伸手猛地一把揪住楚云翊的衣领,双眼喷火般瞪着对方,大声吼道,“真拿本王当小孩看了!本王算是看明白了,二皇兄今日这一出当真是别有用心啊!”话音未落,他便挥动拳头狠狠地朝着楚云翊的脸颊砸去。 站在楚云翊身后的侍卫见势不妙,本能地想要冲上前去将楚云铮推开。 然而,他的目光不经意间与自家主子交汇,看到了楚云翊眼底那不易察觉的暗示之后,心领神会地悄然退到一边,不再有任何动作。 而此时此刻,在场的众人目睹这样的场景后,皆如触电般纷纷霍然起身。 “淮王,快给哀家住手!”姜太后眼见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心下大惊失色,整个人不由自主地从座位上弹立起来,声音尖锐得几近划破空气。 一旁的楚云骁与徐舟野亦是面色微微一变,两人对视一眼,似乎在用眼神交流着什么。 再看楚鹤远,原本要将一块精致的糕点送入口中,突然瞧见眼前发生的一切,嘴巴瞬间僵在了半空中,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一般。 然而,面对众人投来的目光以及姜太后的厉声制止,楚云铮却恍若未闻,甚至连头也未曾回一下。 此刻的他犹如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着,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只见他依旧毫不留情地挥动着拳头,就要直直朝着楚云翊再次砸去。 “楚渊!”就在这时,一道威严无比的喝声骤然在大殿之内响起。 楚云骁满脸怒容,“这儿还轮不到你来放肆!” 这一声怒喝宛如一道魔咒,顷刻间便将楚云铮那已经愤怒到极致、几乎失去理智的思绪硬生生地扯了回来。 不为别的,只因帝王直呼了他的全名。 尽管心中仍旧充满了愤懑与不甘,但楚云铮还是不得不停下手中的动作,缓缓松开了紧揪着楚云翊衣领的手。 不过,他并未因此而流露出丝毫怯懦之意,反倒是挺直了身躯,高昂着头颅,以一种“错不在我,你们又能奈我何”的傲慢姿态傲然立于原地。 “淮王,你目无尊长、以下犯上!这中秋家宴你不必参与了!从即刻起,速速返回封地去好生反省!若无朕的应允,断不可再踏入京城半步!”说话间,楚云骁眉宇之间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烦躁之色。 楚云铮闻听此言,心中怒火更甚。 然而面对皇帝亲自下达的旨意,他纵然满心愤恨却也不敢公然违抗。只见他强压下怒火,极不情愿地挪动脚步上前,用力一挥衣袖,躬身作揖,咬紧牙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是,臣弟遵旨!” 话音刚落,他甚至都来不及与在场的其他众人打一声招呼,便怒气冲冲地猛甩衣袖,头也不回地径直离开了慈宁宫。 楚云翊静静地凝视着楚云铮那愤愤不平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的身影,他那双深邃如墨的眼眸之中忽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且意味深长的笑意。 这丝笑意稍纵即逝,快得让人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而此刻,在座的众人眼见这场风波终于尘埃落定,纷纷松了一口气,随后陆陆续续地重新坐回到各自原本的位置之上。 只不过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众人先前高昂的兴致已然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闷压抑的氛围。 姜太后一脸忧愁之色,她无可奈何地轻轻摇了摇头,动作缓慢而沉重地缓缓落座,然后用轻柔的声音叹息道:“罢了罢了,今日的请安就到此为止吧。哀家着实有些乏累了,需要先去歇息片刻调养一下精神,也好应对今夜的宫宴啊。” “母后所言极是。”楚云骁迅速地回应着姜太后的话语,但与此同时,他的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姜太后身旁的可心。 紧接着,他以一种看似随意但又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母后您只管安心休养,至于这可心,正如越王所提那般,不妨就给她抬高一些身份,准许她入越王府为妾好了。” 此言一出,楚云翊不禁浑身一震,他那原本平和的面容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墨色的双眸微微瞪大,其中的震惊之色难以掩饰,而搭在扶椅上的双手更是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下来。 姜太后显然也未曾预料到皇帝竟然会如此果断地亲自开口做出这般决定。 她先是一愣,脸上的表情出现了短暂的凝滞,随后略作迟疑,方才缓缓点头应道:“既然皇帝拿定了主意,那便依皇帝所言便是。如此一来,也是了却了哀家的一桩心事。” 得到姜太后的首肯之后,楚云骁面色依旧沉静如水,只是淡淡地轻点了下头,表示对此事的最终定论。 而楚云翊的脸色却是愈发阴沉了下去,他冷冷地瞥向可心所在的方向,那凌厉的眼神之中分明透露出几分令人不寒而栗的狠辣之意。 感受到这道瘆人的目光,可心原是低着的头更加往下埋了几分。 * 廊檐之下,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落在地面,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宫侍们身着统一的服饰,手捧着精美的膳食托盘,迈着轻盈而又整齐的步伐,缓缓走进金銮殿内。 徐舟野身姿挺拔地站立在帝王身前,伸出双手轻柔地为帝王解下那件绣有龙纹图案的华丽外袍,并仔细地将其挂置于一侧的衣架之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微微抬头,目光关切地望向眼前这位面无表情的帝王,轻声询问道:“陛下,还在因为淮王之事而生气?” 楚云骁闻言,脸色更加沉了几分。随后,他一言不发地径直走向圆桌旁,甩袖坐了下去。 徐舟野见状,稍作思考之后,慢慢地移步到了楚云骁的身旁,并轻轻落座。 此时,众多宫侍正有条不紊地将一道道色香味俱佳的佳肴一一放置在圆桌上,然而面对这些丰盛的美食,楚云骁却丝毫提不起半点食欲。 徐舟野无奈叹息,轻轻地挥了挥手,示意那些候在一旁的宫侍全部先行退下。 待到他们都退出殿外之后,徐舟野这才缓缓站起身来,动作优雅而又自然地主动坐到了楚云骁的大腿之上。 接着抬起手臂轻轻地环绕住对方的脖颈。与此同时,他那如秋水般清澈动人的眼眸凝视着楚云骁,“陛下,当真在生淮王的气?” 楚云骁感受着怀中之人的温香软玉以及那满含深情的话语,心中的怒火仿佛在一瞬间被浇灭得无影无踪。 他情不自禁地抬起右手,温柔地揽过徐舟野纤细的腰肢,然后稍稍用力,将人儿更紧密地拥入自己宽阔温暖的怀抱之中。 他勾起唇角,语气略带几分醋意地道:“怎么?朕的皇后莫非是想要替淮王向朕求情不成?” 徐舟野蹙眉,迅速收回了原本轻轻搂着帝王脖颈的双手,不悦地从那温暖得令人眷恋的怀抱中挣脱开来。 这一下,怀中的温热如同潮水般骤然退去,留下一片空荡荡的失落感。 楚云骁不禁一怔,显然没有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发生。他缓缓抬起头,眼眸中满是疑惑和不解,直直地望向此刻已经站在离自己稍远一些地方的皇后。 只见徐舟野正双臂交叉抱于胸前,脸上流露出明显的不悦之色,嘴唇轻启说道:“陛下答非所问,臣可应付不来。” 第128章 症状加重了 楚云骁一脸无奈地坐在那里,心中暗自叹息。 正当他准备站起身来的时候,一股突如其来的剧痛猛地袭来,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头上。 这疼痛来得如此迅猛,以至于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眉头瞬间紧皱起来,不由自主地抬起双手捂住了那阵阵发痛的脑袋。 徐舟野原本正静静地看着帝王,突然间见到楚云骁脸色骤变,额头上竟然开始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他顿时感觉到情况不妙,迅速走上前去,关切地喊道:“陛下!” 此时的楚云骁已经被疼痛折磨得双眼紧闭,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仿佛每一次呼吸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尽管如此,他还是强忍着痛苦说道:“朕没事,皇后不必担心……”然而,他颤抖的声音却无法掩盖身体所承受的巨大痛楚。 徐舟野怎么可能相信他的话?他心急如焚,毫不犹豫地转过头去,对着殿外的人大声呼喊:“快传太医!”紧接着,似乎觉得还不够稳妥,他又急忙补充道:“把太医院生药局的向副使也给本宫叫来!” 听到命令后,匆匆赶来接令的赵德全不敢有丝毫耽搁,连忙应声称是,然后转身快速离去。 徐舟野则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楚云骁缓缓走向软榻,并轻轻地让他靠在上面。此刻他的脸上布满了忧虑和焦急之色,眼神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楚云骁。 楚云骁感受到了徐舟野的关心与担忧,他艰难地伸出一只手,将徐舟野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同时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试图安慰他道:“只是个老毛病而已,皇后无需这般紧张。” 可是,他越是这样说,徐舟野就越发心疼不已。最后,他只能轻声说道:“臣不提其他事便是,陛下切莫动怒伤了龙体。” 听了徐舟野这番话之后,楚云骁的唇角微微上扬起一个极其细微且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缓缓地抽出一只修长而有力的大手,动作轻柔地将身旁之人揽入自己宽阔温暖的怀抱之中。就这样,两人紧紧相依偎在一起。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紧接着,陈太医与向恒二人神色匆忙地赶到了这里。 隔着道道珠帘,陈太医和向恒毕恭毕敬地对着软榻之上的帝后躬身施礼,齐声高呼道:“微臣参见皇上、参见皇后!” “免礼!你们赶紧过来给陛下瞧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徐舟野闻声连忙坐直了身子,双眸透过那晶莹剔透的珠帘,焦急地望向正弯腰行礼的两人。 听到皇后的吩咐,陈太医与向恒不敢有丝毫怠慢,异口同声地应道:“是!”话音未落,他们便迈着大步快速向前走去。 待到走到跟前时,楚云骁十分配合地主动伸出右手,平放在案几边,好让陈太医能够顺利地为其搭脉诊断病情。 而站在一旁的向恒,则微微弯曲着身躯,抬起头仔细地观察起帝王的面容气色来。 如此这般又过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陈太医忽然皱起眉头说道:“陛下这是气急攻心所致......” 向恒闻言,深表赞同地点了点头,表示确实如此,这一看就是一时生气才引发的头疼罢了,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徐舟野紧蹙双眉,面色凝重如乌云密布,心中暗自思忖道:瞧这情形,此次淮王怕是真将陛下给惹恼了。 站在一旁的陈太医缓缓收回搭在皇帝脉门上的手,转头看向徐舟野,神色严肃地叮嘱道:“殿下,皇上平日里用以缓解头疾之苦的药方切不可停用啊。”徐舟野闻言,微微颔首,轻声应道:“嗯,本宫知道了。” 而此时,站在另一侧的向恒却是紧紧皱起了眉头,心中满是疑惑。 在他看来,这不过就是个寻常的头疾而已,只要平日里多留意些,应当不至于如此严重,怎还需常常按时服药呢? 想到此处,向恒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径直对着陈太医开口询问道:“陈太医,不知陛下平素所服用的究竟是何药方,可否容下官一观?” 此言一出,楚云骁与徐舟野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将目光投向了向恒。 陈太医显然没有预料到向恒竟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一时间有些愣住了,但很快便回过神来,轻点了下头表示应允。 然后伸手探入药箱之中,摸索片刻后取出了一张泛黄的药方单子,递到了向恒手中。 向恒赶忙双手接过那张药方单子,然后神情专注地仔细端详起来。 这张药方里面涵盖了川穹、白芍、当归、生地以及桃仁等等一系列药材。将它们合理搭配起来,对于缓解头部的刺痛或者胀痛症状具有一定程度的功效。 从表面上来看,似乎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妥之处。 “可是有何问题?”陈太医面露沉凝之色,其语气之中还夹杂着少许难以掩饰的慌张情绪。 而一旁的楚云骁与徐舟野二人同样神情紧张,目光牢牢地锁定在了向恒身上。 听闻此言,向恒缓缓抬起头来,但那紧皱的眉头依旧没有丝毫舒展之意,他轻声说道:“单从方子本身来看,的确找不出明显的问题,它确实属于用于治疗头疾的常见药方。” 这话一出,陈太医那颗一直高高悬起的心总算是稍稍落回了原处,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要知道,这张药方可是经过太医院众多同仁共同鉴定确认无误的,按理说绝对不会存在问题。 方才向恒突然开口质疑,着实把他吓得不轻,心跳瞬间加速到仿佛要冲破胸腔一般,整个人都紧张得要命。 毕竟,向恒乃是众人皆知的神医向氏之后,其家族世代行医,积累了深厚的医学造诣和崇高声誉。 因此,哪怕只是他随口说出的只言片语,都会让人不自觉地产生一种莫名的信任感和信服感。 就在陈太医刚刚放松下来,紧绷的神经尚未完全恢复平静之际,向恒紧接着又开口说出一番话语,令他脸上刚刚浮现的轻松神色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愈发凝重的眉头紧锁之态。 “依微臣之见,陛下的头疾不过是寻常病症。想来定是陛下日理万机,操劳过度,以至于休息时间严重匮乏所致。此等症状于常人而言亦是屡见不鲜,实无频繁用药之必要。只要陛下能多加保重龙体,确保充足的休憩调养,当可安然无恙......” 言罢,向恒恭恭敬敬地朝着楚云骁躬身行了一礼,而后缓声道:“还望陛下恩准微臣为您诊一下脉象。” 楚云骁微微颔首,表示应允,随即再度缓缓伸出右手来。 向恒见状,忙不迭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将手指轻轻搭在了楚云骁的手腕处。 一旁的徐舟野则满脸忧虑之色,目不转睛地紧盯着二人,一颗心早已悬到了嗓子眼儿。而那陈太医此时更是如坐针毡,额角竟已渐渐地渗出汗珠来。 时光悄然流逝,众人皆屏息以待。 少顷之后,但见向恒眉头紧皱,脸色愈发显得凝重起来。 终于,他缓缓收回了手,并向后退了数步,紧接着双手抱拳深深一躬,颤声说道:“陛下......恕微臣直言,就眼下这情形来看,您这头疾之症似乎在加重啊!” 此言一出,犹如一道惊雷炸响在楚云骁与徐舟野耳畔,两人的心猛地一颤,皆是惊愕不已。 陈太医则直接傻了眼,呆立当场半晌说不出话来。 第129章 悬梁自尽了 就在此时,一名内侍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碗冒着腾腾热气的汤药缓缓走来。 当走到近前时,内侍轻声说道:“陛下,该用药了。”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瞬间打破了原本沉寂的气氛。 徐舟野一见到那碗汤药,原本舒展的眉头立刻紧紧皱起,脸上露出一丝不悦之色。 他的目光转向身旁的楚云骁,两人的视线交汇在一起,彼此都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凝重之意。 楚云骁同样面色阴沉,双眼如鹰隼般死死地盯着内侍手中呈上的那碗药,似乎想要透过那褐色的汤汁看穿什么。 站在一旁的向恒也目不转睛地直视着那汤药,略微犹豫了一下之后,便跨步向前,伸手稳稳地接过了那碗药。 与此同时,楚云骁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内侍先行退下。 向恒手持汤匙,轻轻地舀起一勺褐色的药汁,然后将鼻子凑近汤勺,微微吸气,仔细地嗅闻着药汁散发出来的气味。 接着他转头带着征求的目光看向帝王。 楚云骁微微颔首。 得到帝王的首肯后,他伸出舌头轻舔了一下药汁,细细品味其中所含的各种药材味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众人都屏息凝神,静静地等待着向恒给出判断。 终于,过了片刻之后,向恒放下手中的汤匙,将药碗小心地放置在旁边的案几之上,然后向后退了几步,恭敬地弯下身子,双手抱拳作揖道:“启禀陛下,经过微臣的查验,此汤药所使用的药材与陈太医开处方完全一致,并未发现有任何多余的药物混入其中。” 听闻此言,帝后二人以及陈太医不约而同地暗自松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着的心弦也稍稍放松了一些。 “那这症状加重又是为何?”徐舟野问。 向恒微微垂下眼眸,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 一边的陈太医同样敛眉沉思,脑海中的思绪在飞速转动。 心想,总不能是在煎药时出了差错吧? 这可是皇帝所用之药啊! 每次制药之时,都有着极为严苛的流程与规定。 但凡是为皇帝所制之药,需得尚书令、中书令乃至殿中监和奉御等一同到场监督。而且,在药物制成之后,更需由医佐等人先行品尝,以确保万无一失。如此严密的各个环节,想要在此动手脚简直难如登天。 想到此处,陈太医的目光忽然一闪。 立刻联想到了之前的洛侧君。 那洛侧君即便扮作内侍给皇帝送药,也是要经过赵内侍之手才能安然无恙送进去。 进去之后还要当着皇帝的面试药。 他几乎没有能在汤药下手的机会。 除非…… 除非一早就和制药环节的人有所勾结。 如此一来,定是这过程有了纰漏。 怪不得那会自洛侧君出事后,凡是那日制药送药的相关人等都被处置了。 念及于此,陈太医只觉得自己的额头上开始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来。 有洛思言的前车之鉴,那些暗中在皇帝汤药上动手的人还这般肆无忌惮,实在是胆大妄为…… 陈太医不禁为他们捏了一把汗。 “看二位的神色,朕心中已然有数。”楚云骁沉声开口,“此事切不可声张,这药还是每日要熬。” 说完之后,楚云骁伸手端起放在旁边的那碗热气腾腾的汤药,毫不犹豫地将其轻轻地倾倒在了一旁摆放着的精致盆栽之上。 向恒和陈太医见状,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即拱手应声:“微臣遵旨。” “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 话落,向恒和陈太医一前一后地迈步离开。 * 入夜,城中万家灯火,阖家欢乐。 徐舟野手中轻轻捧着一块精致的月团,一口接着一口细细咀嚼着。他微微仰起头,目光投向夜空中高悬的那轮皎洁圆月,眼眸深处闪烁着纷繁复杂的思绪。 此时此刻,他不禁想起远在北境戍边的大哥。 不知道在这个月圆之夜,身处边疆的大哥是否能够像他们这般安然地坐下来,吃酒赏月…… 徐舟野心念至此,不由自主地抬起双眸,朝着下方宴席间望去。 只见老父亲面带微笑,与他人推杯换盏。 徐舟野轻轻叹了口气,自家父亲那看似灿烂的笑容背后,实则隐藏着几缕难以掩饰的忧愁之色。 一旁的楚云骁刚饮下一杯香醇美酒。 转头就发现他的皇后一副神思恍惚、心不在焉的样子。 楚云骁关切地凑上前去。 轻声问道:“怎么了?” 徐舟野被突然凑近的声音怔了一下,稍稍愣神后,才缓缓转过头来。 当他对上楚云骁那张充满担忧神情的面庞时,心中不由得一暖,但那笼罩心头的阴霾却并未因此而消散半分。 说来也怪,今晚的他总觉得内心深处仿佛有一股无名的躁动不安正在四处乱窜。 这种异样的感觉让他心绪不宁,烦躁不堪,可任凭他如何苦思冥想,都始终无法找出个确切的缘由来解释这份突如其来的不安。 “若是不舒服,就先回去。”楚云骁温柔地抬起手来,轻轻地揉了揉眼前之人的脑袋,语气温柔地说道,“莫要强撑。” 徐舟野微微低下头,轻声应道:“嗯。”随即便缓缓站起身来,朝着皇帝与太后恭敬地行了一礼,而后转身告退离去。 众人眼见着皇后如此突兀地离场而去,脸上的神色瞬间变得各不相同起来。 有的人面露惊讶之色,有的人则是一脸疑惑,还有些人暗自揣测着其中缘由。 然而,不过须臾之间,他们便又迅速恢复了常态,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般,继续沉浸于这场宫宴之中,推杯换盏、饮酒作乐。 而一直坐在席间的徐老将军,此时见到自家小儿子竟然中途退场,那原本就有些黯淡无光的眼眸此刻更是深深地沉了下去,犹如一潭死水般毫无生气。 这细微的变化却并未逃过楚云骁的眼睛,他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半炷香后,凤鸾宫内。 徐舟野刚刚坐下没多久,只见玄柒步履匆匆地快步走了进来。 玄柒一眼便瞧见自家主子面色阴沉,心情似乎颇为不佳。于是,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语硬生生地被他给咽了回去。 徐舟野抬眼瞧了一下玄柒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已然明了,遂挥了挥手,示意他有话直说无妨。 得了主子的授意之后,玄柒这才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缓声开口道:“卫芙……悬梁自尽了。” 第130章 几近殒命 还挺讽刺,上一世的文五姑娘也是在中秋月圆之夜悬梁自尽。 徐舟野敛眸,抬手撑着脑袋,沉默不语。 玄柒见自家主子这般神色,心中已然明了主子此刻并无多少谈兴,于是识趣地不再多言,恭恭敬敬地向徐舟野行了个礼,正欲转身告退。 然而就在这时,徐舟野却突然出声道:“等等。”声音不大,但在这静谧的氛围中却显得格外清晰。 玄柒闻声止步,迅速转过身来,垂首问道:“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只见徐舟野略微低下头去,似乎在沉思着什么,过了片刻之后,方才缓缓抬起头来,目光凝视着前方,口中轻声说道:“让他们父子俩见上一见吧,难得的阖家团圆之日。”说完这番话,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情。 “是。”得到命令后的玄柒应了一声,随即领命而去。 王若在听闻能够出宫与自己分隔数日的父亲相见之时,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他满心欢喜地换上一身简便的衣裳,在数名身着便装的侍卫严密护送之下,一路来到了位于城中偏僻处的一家客栈。 进入客栈的客房之内,王若一眼便望见了正端坐在圆桌前的王成。 王成满脸愁容,眉头紧锁,似有满腹心事难以排遣。 然而当他看到那道熟悉的小身影出现在门口时,原本愁苦的面容瞬间如同春日暖阳般舒展开来,嘴角更是不由自主地上扬,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一把将小小的王若紧紧地拥入怀中,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若儿!” “爹爹!”王若也很是激动。 父子俩就地寒暄了好一阵。 王成捏着王若的小脸,感叹道:“若儿都胖了不少。” 王若咧着笑脸,“皇宫里吃的真的很好很好呀,若儿自然就胖了……” 说着从王成的怀中离开,从放在一旁的包袱中拿出一盒月团,“这是太子殿下赏给若儿的,我不舍得吃,就想着能和爹爹一起吃就好了,结果真的见到爹爹啦!” 王成看着眼前这么乖巧懂事的孩子,心里既感动又泛起了一股酸涩,终是没忍住颤声说道:“别人家的孩子都是与亲生父母在一起,就若儿……唉……” 想当年他刑满释放,重获自由后,满心迷茫与彷徨,宛如一只受伤的孤雁,无处可依。最终,他选择一路奔逃至一处相对僻远之地,试图在此觅得一丝生机,谋求生计。 后来,一次出海捕鱼归来时,在海边的礁石上发现了这不知被何人所抛弃的孩子。 那孩子看上去不过才两岁左右,小小的身躯蜷缩成一团,显得那般无助和可怜。 不禁联想到自己,自幼就是失去双亲的孤儿。望着眼前这与自己身世相似的孩子,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强烈的共鸣和同情。 经过一番激烈的内心挣扎之后,他终究还是无法狠下心来对这孩子置之不理,于是小心翼翼地将其抱起,带回了自己简陋的居所。 自从有了这孩子,他的日子不再那么无聊孤寂,也算有了个消遣。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是三年。 他每日除了带这个孩子,满脑子就是想着怎么样重回京城,找卫芙一雪前耻,以报昔日之仇。 而现在大仇得报,本该了无牵挂。然而,当他回过头来,看到那个陪伴了自己整整三年的孩子时,心中却又泛起了层层涟漪。 三年的朝夕相处,即便不是亲生也有了感情,让他彻底放弃这孩子实在难以办到…… 念及此,王成眼眶逐渐湿润。 见王成这般难过,王若踮起脚尖,伸手擦了擦王成眼角的泪花,“爹爹不哭,爹爹是若儿的爹爹,现在是以后也是!” 说完,王若从桌上拿起一块香甜可口的月团,小心翼翼地塞进王成的嘴里,接着自己也开心地拿起另一块月团,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只见他吃得眉开眼笑,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儿,一眨不眨地望着王成,那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王成被他这模样逗得哭笑不得,看着孩子这般懂事体贴,也不再说些扫兴的话了,开开心心地和孩子一起过了这团圆节。 外边的烟花响了又响,人群的喧闹声此起彼伏。 王若原本打算和父亲一起过夜,不曾想王成今夜就要启程离京了。 “爹爹,就不能过完这一夜再走吗?” 王若满眼不舍,抓着王成的手不放。 王成弯腰站在车辕前,无奈地摇头,“爹爹还会回来的,若儿乖乖的,好好读书,争取考个功名,亲自接爹爹回来,爹爹在老地方等你。” 听到这番话后,王若那紧握着王成双手的力道逐渐松缓下来,他微微颔首,将头低得更深了些,轻声说道:“那爹爹此去一路定要多加小心。” 话音刚落,只听得车夫手中长鞭一挥,清脆的响声划破空气,紧接着便是车轮滚动发出的阵阵闷响。 马车缓缓启动,渐行渐远。 坐在车内的王成却始终难以割舍那份牵挂之情,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掀起车帘一角,那张其貌不扬的面庞此刻满是眷恋与不舍之色。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炽热的火焰,直直地投射向车窗外那个仍呆呆伫立在原地的王若。 在过了许久之后,王成看到王若转身缓缓走进了街边的那家客栈,才长长地叹了口气,缓缓放下手中的车帘。 然而,就在他松手让帘子落下的那一刹那,街道一侧那光线昏暗的胡同里忽然有了动静。 只见两个身材高大壮硕、行踪诡秘的男子鬼鬼祟祟地从胡同深处走了出来。 这两人一出胡同口,便毫不犹豫地朝着王若刚刚进入的客栈后门快步走去。 他们的步伐显得有些匆忙,似乎生怕被人发现一般。 * 戌时,金銮殿。 楚云骁微微眯起双眸,凝视着眼前的棋盘,心中暗自思忖着下一步棋该怎么走。 经过短暂的思考后,他果断地下手,只见他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夹,便准确无误地将对方棋盘上的“帅”收入囊中。 然后,他嘴角微扬,略带得意地说道:“朕又赢了定国公一回。” 坐在对面的徐老将军目光紧盯着自己那已经被吃掉的“帅”,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和惋惜。 他缓缓地松开紧握棋子的手,将其轻轻地放在棋盘旁边,叹了口气,语气诚恳地说道:“是老臣技不如人啊。” 楚云骁听闻此言,并未表现出过多的骄傲之色,反而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若有所思地说:“是定国公心里藏着事。” 徐老将军听到这话,身体不禁微微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显然没有料到皇帝会如此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内心的想法,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然而,面对皇帝的询问,他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怔怔地望着楚云骁,沉默不语。 楚云骁见此情形,面色依旧平静如水,他不慌不忙地拿起茶壶,优雅地为徐老将军斟满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茗。 做完这些之后,他轻声说道:“今夜定国公想必是喝了不少酒,先喝杯茶醒醒神吧。” 徐老将军有些心虚地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皇帝递来的茶杯。 他低头看了看杯中碧绿的茶水,心中犹豫不决。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还是将茶杯轻轻地放在桌子上,再次长叹一声:“唉……这茶虽能解酒,却难解我心头之思愁啊。” 楚云骁微微点头,对于徐老将军的感慨表示理解。 他静静地注视着面前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缓声道:“定国公有什么心里话不妨直说,朕愿听一听。” 徐老将军不禁又叹息一声,稍作停顿后,才娓娓道来:“临江远在北境,今日家书至,本应欣喜,可孙尚书却来信说,临江于战场身负重伤,生命垂危,几近殒命……”说到此处,他的眼眶渐渐泛红,泪水在眼中打转,随时都有可能夺眶而出。 “老臣深知临江的性子,素来报喜不报忧。要不是老臣事先恳请孙尚书,去了北境之后定要将临江一切情形如实相告,恐怕老臣今日都不会知晓我儿正经历着生死攸关啊!” 第131章 人贩子 深夜子时,万籁俱寂,整个客栈都沉浸在一片静谧之中。 所有房间的灯火就像约好了一般,逐一熄灭,只剩下黯淡的月色透过窗户洒落在地面上。 在这寂静的氛围中,忽然间,一间客房的后窗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 一只尖锐的细棍小心翼翼地伸进窗户纸,轻轻地捅破了一个小洞。 随后,一缕淡淡的白烟从烟筒里悠悠吐出,宛如一条白色的丝带,缓缓地向着房内蔓延开来。 原本守在王若身旁、因困倦而时不时打瞌睡的侍卫,突然间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异样,猛地睁开双眼。 他那原本还有些迷糊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迅速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不寻常气息。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敏捷地用手捂住自己的鼻孔,并悄然无声地往角落一侧挪动身体,尽量隐藏自己的身形。 过了好半晌,漆黑如墨的房内终于开始显现出两个模糊不清的身影。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那一点点微弱月光,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出这两个人身材颇为肥壮,脸上戴着黑色面纱,看不清真实面容。 他们蹑手蹑脚、鬼鬼祟祟地朝着床边一步步悄悄靠近。 当他们终于走到床边时,看到床上那个睡相憨甜的小孩,两人不禁兴奋地对视了一眼。 彼此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后,便迫不及待地各自从怀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麻袋和粗布粗绳。 他们的动作熟练且迅速,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眼看着他们就要伸出双手触碰到王若的时候,一直隐匿在黑暗中的侍卫犹如鬼魅般骤然现身。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两名歹徒身后发起攻击,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在了其中一人的后背之上。 随着“砰”的一声闷响,那名壮汉毫无防备地向前扑倒在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另一名歹徒见状想要转身反抗,但还没等他有所动作,侍卫又是一记凌厉的掌风劈来,直接将其打得晕头转向,也重重摔倒在地。 就在这时,屋内原本昏暗的烛火突然被其他侍卫迅速点亮。 刹那间,明亮的火光映照得整个房间如同白昼一般,将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 而那张宽大柔软的床榻之上,王若紧闭双眸,仿佛沉睡于一个甜美的梦境之中。浑然不觉自己已被吸入了那神秘的迷香,沉浸在深深的昏睡里。 侍卫们见他只是昏睡,便也松了口气。然后迈着轻盈的步伐,悄然无声地靠近那些横七竖八躺倒在地的身影。 恰在此时,原本寂静无声的房间突然又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侧被推开的窗台处,两道黑影如鬼魅般骤然跃入屋内。 一时间,空气似乎都凝固了起来,紧张的气氛弥漫在整个空间。 侍卫们瞬间警觉起来,目光犀利地投向这两个不速之客。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走在前方那个估摸只有七岁左右的孩童。 他身着一袭鲜艳夺目的赤色骑装,小小的身躯挺得笔直,宛如一棵傲立风中的青松。 尽管年纪尚幼,但他那张稚嫩的小脸上却透露出一种超乎同龄人的沉稳气质,细长的眉毛微微上扬,明亮的眼眸中闪烁着冷漠与傲气的光芒,令人不敢小觑。 紧跟在这名孩童身后的,则是一位神情严肃、不苟言笑的带刀侍卫。 他身材魁梧,步伐稳健有力,腰间悬挂的长刀在微弱的月光下泛出丝丝寒光,给人以无形的威压。 \"呵,这两货总算栽了次亏!\"裴南朝嘴角微扬,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他双臂环抱胸前,侧过头去,向着身后的带刀侍卫使了个眼色。 得到指令后的带刀侍卫毫不犹豫地迈步向前,径直朝着那些躺在地上的人走去。他的脚步坚定而果断,仿佛带着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你们是谁!\" 蹲伏在地上的几名侍卫见状,猛地站起身来,迅速移动身形,将裴南朝及其随从挡在了身前。 他们个个面色凝重,手中紧握着兵刃,严阵以待。 面对侍卫们的质问,裴南朝面不改色,神色漠然地回应道:“替廷尉办事的人。” 侍卫们一听到是廷尉来人,不由得面面相觑,目光交汇间流露出一丝疑惑与警惕。 他们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眼前这个看上去乳臭未干、稚气未脱的小孩子身上,心中满是怀疑,不肯退步。 裴南朝稳步上前,只见他伸手入怀,不紧不慢地掏出一块令牌。 他将令牌举至身前,嘴角微微上扬,略带挑衅地问道:“这下你们总该相信了吧?” 侍卫们定睛一看,当看清那块令牌时,脸色瞬间变了变。 他们深知这块令牌所代表的意义和分量,于是不敢再有丝毫怠慢,忙不迭地向后退去,迅速让开一条道路。 裴南朝的下属毫不犹豫地上前,双手左右开弓,轻而易举地便将两名身材魁梧的壮汉如同拎小鸡一般提了起来。 这惊人的一幕让在场所有人都瞠目结舌,惊得合不拢嘴。 众人呆呆地望着那名下属展现出如此骇人的力量,心中不禁暗暗庆幸刚才没有贸然与他们发生冲突。 以这兄弟的臂力来看,一拳一个恐怕不在话下。 裴南朝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轻轻一挥手,那名下属立刻心领神会,带着被擒获的两人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客栈房门。 而他自己则不慌不忙地跟在其后,眼看就要踏出门口。 就在即将离去的一刹那,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转过头来,目光直直地投向床上躺着的王若。 只见他眉头微微皱起,双眸低垂,似乎在沉思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抬起脚,最终还是毅然决然地离开了房间。 待裴南朝等人走远之后,原本寂静无声的屋子里顿时炸开了锅。 侍卫们交头接耳,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言语之中充满了对刚刚所发生事情的惊讶和不解。 “你在廷尉里见过这小屁孩吗?” “没见过,但是他手中拿的是前任廷尉卿的令牌。” “前任廷尉卿不就是裴家的大公子……” “没错,当时裴大公子自请调离了廷尉,现任东湖镇县令。” “好好的大官不当,为何去做小小的县令……” “不知。但是以他们家这祖辈功勋,不论在哪就职,都是块香饽饽啊。” * 徐舟野在床上辗转反侧,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眠。他的脑海里不断地浮现出各种思绪和担忧,让他的心绪愈发焦躁不安。 身旁的楚云骁察觉到了他的异样,轻轻地伸出手,温柔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安慰道:“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样的安抚并没有让徐舟野心绪平静下来,他只是微微皱起眉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要不是一个时辰前他过来金銮殿,都未能听到父亲的那一番话。 怪不得他今夜心绪不宁,原是大哥在北境受了重伤,险些丧命。 上一世受了重伤的是林卓然,这一世即便他给大哥开了个未卜先知,试图避免这场劫难,终究抵不过这一命数…… 父亲说大哥是为了替小兵挡了刀枪而受的伤。那锋利的枪刃距离心口仅仅只有几寸之遥,稍有偏差,后果不堪设想。好在最终抢救及时,才保住了一条性命。 徐舟野闭眼思量着。 之前符太尉执意要举荐大哥出征,那必然少不了在其中安插了眼线,以便动作。 如今这伤恐怕不是表面上说得那般简单。 大哥那么谨慎理智的人,在刀剑无眼、生死一瞬的战场上,身为主帅的他怎会轻易替一个小兵挨刀,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毕竟,在战场上,主帅是全军上下的灵魂与核心所在,其安危直接关系到整个战局的胜负成败。 倘若主帅不幸倒下,那么这场战争恐怕便会瞬间失去主心骨,变得不堪一击,不攻自破也是极有可能之事。 舍大家救小家这种蠢事大哥岂会干得? 徐舟野睁开眼,还是没能按捺住内心的焦急情绪,忍不住开口向楚云骁进言,“孙尚书是自己人……” 楚云骁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继续拍着他的背安抚,“孙尚书自会查明一切,给朕回音。” 第132章 晋升太慢 裴府,东苑书房。 裴南朝疾步走到书房门前,毫不犹豫地伸手猛地一推,那扇厚重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响,打破了这片宁静。 这突如其来的响动,惊醒了正靠在椅子上打瞌睡的男人。 他身体一颤,原本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脸上还带着一丝尚未散去的迷茫和惊愕。 待看清来人后,他才如梦初醒般瞬间坐直了身子,目光有些茫然地望向已然稳稳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男孩。 “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这儿来干什么!”男人皱起眉头,面露不悦之色,语气中也带着几分斥责之意。 此人正是裴南朝的父亲——裴启。 面对父亲的质问,裴南朝面不改色,从容自若地从怀中掏出一块象征着廷尉身份的令牌,随手一扔,那令牌便如同一只轻盈的蝴蝶一般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准确无误地落在了裴启面前的书桌上。 “父亲之前曾经许诺过,若是我能够成功抓获近期出没的那些的人贩子,您就会应允我进入廷尉参与考核。如今,人已经被我悉数擒获,此刻就五花大绑地关在密室之中,父亲大人尽可以亲自前去查验一番。” 裴南朝双手抱胸,微微扬起下巴,眼神坚定而自信地直视着裴启。 裴启听闻此言,先是一愣,随即迅速伸出手拿起那块令牌仔细端详起来。 当他确认这块令牌确实属于自己所有时,脸上不禁露出了震惊之色。 “原来如此……我说这几日怎么都不见你的人影儿,敢情你这小子竟是为了这件事情在外奔波忙碌!” 裴启一边说着,一边缓缓站起身来,然后饶有兴致地围着自家儿子转了好几圈,上下打量个不停。 片刻之后,裴启满意地点点头,笑着夸赞道:“不错不错,小小年纪居然能够毫发无损地完成这样艰巨的任务,看来你的确具备成为一名优秀廷卫的潜质啊!” 听到父亲的称赞,裴南朝心中暗自窃喜,然而表面上却依旧维持着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只是淡淡地开口问道:“那么,父亲是否愿意兑现当初的承诺,让我如愿以偿地进入廷尉参与考核?” 裴启听到儿子的话后,前行的脚步猛地一顿,他那张原本还算平静的脸庞瞬间阴沉了下来,眉头紧紧皱起,沉声说道:“那地方可不是什么好去处,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把小命给丢了。” 裴南朝对父亲的警告不以为意,他撇撇嘴,反驳道:“父亲以前不也是那儿的老大么?怎么现在反倒说起这种丧气话来了?” 面对儿子的质疑,裴启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苦笑着解释道:“傻孩子,那可是个高危职业啊!你看,就连为父最后都不得不选择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 裴南朝显然并不服气,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双手抱胸,一脸坚定地说:“我才不管那么多呢!父亲既然已经答应过我的事情,就绝对不能反悔!这次廷卫选拔,我势在必得,不就是一场百人比试嘛,我相信自己一定能够在这百人之中崭露头角、脱颖而出!” 看到儿子如此自信满满的模样,裴启忍不住仰头大笑起来,笑声爽朗而豪迈:“哈哈哈哈,你这小子,还真是颇有为父当年的风采啊!你这自大狂妄的性子比我当年还要更胜一筹呢!” 听到父亲的调侃,裴南朝有些急眼了,他瞪大眼睛,急切地追问:“那您到底同不同意让我参加这次廷卫选拔?” 裴启收起笑容,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不行!” “为何?”裴南朝闻言顿时怒火中烧,他提高音量再次质问道。 裴启缓缓转过身来,背负着双手,目光深邃地望着远方,悠悠说道:“即便为父这边同意了你去参加,你曾祖父、曾祖母那边也是绝对不会应允此事的!” “这又是为什么呀?”裴南朝满脸困惑,完全无法理解其中缘由。 裴启叹了口气,“你以后会明白的。不仅如此,这太子伴读的人选,也与你无缘咯。” 听到这话,裴南朝那张稚嫩的小脸瞬间涨得通红,他紧紧握住自己那双小小的拳头,语气坚定地反驳道:“太子伴读我本就不稀罕,廷尉才是我想去的地方,孩儿想要像您一样,除奸扶弱,抓贪官,除狗官!” 看着儿子一脸坚决的模样,裴启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欣慰之情。 他点了点头,表示对裴南朝志向的认同和赞许,但同时又轻轻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劝说道:“那你可以去参加科举,和你小叔叔一样去御史台,那儿也能弹劾百官。” “不要。”裴南朝毫不犹豫地一口回绝道,“晋升太慢了。” * 城郊的小树林里,一辆马车正沿着蜿蜒的小道滚滚前行。车轮急速转动,扬起一片尘土,其速度不断加快,仿佛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一般。 马车内,冯缺面色凝重,精神高度紧绷。 他时不时就会探头望向车窗外,借着微弱的月光查看路途两旁的景色,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或者提防着什么。 环绕在马车四周的护卫们同样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老爷,想来夫人他们已经出城了。” 坐在一边的管家轻声安慰道。 冯缺却皱起眉头摇了摇头,说道:“出城还不够,起码得离京千里.……”说着话锋一转,“还是得再加快速度,如果不幸碰上了廷尉的人马……” “冯缺!” 话未说完,一道冷冽的声音蓦地响起。 冯缺和管家瞬间心跳漏了一拍,身体颤了一下。 与此同时,原本疾驰中的马车骤然停下。 车夫和周遭的侍卫一脸戒备地望着前方出现的那群人。 只见来人皆是一身锦袍,头戴乌纱,为首的锦袍为紫色,与他身后其他颜色的锦衣相比显然品阶最高。 商九亮出利刃,挥剑指向车夫,“劝你们最好不要有多余的动作,否则……” 话音未落,手中的利刃脱手而去,迅速越过车夫的头顶朝着马车内飞去,径直朝着马车内部飞射而去。 只听“噗”的一声闷响,那利刃稳稳地扎在了冯缺头顶上方的木板之上,剑身入木三分,仅留剑柄在外微微颤动着。 坐在车内的冯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肝胆俱裂。他浑身一颤,整个人直接从座位上滑落下来,双膝跪地,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而一旁的管家则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他紧紧抱住自己的脑袋,身体蜷缩成一团,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商九淡漠的神色里闪过一丝讥笑,挥手示意身后的廷卫将一群老弱妇孺押了上来。 “你的家人此刻都在我手上,你还想逃到哪儿去?” 第133章 疫病 是夜,皇宫,琅华殿。 楚云翊像是被梦魇所缠,突然间猛地从床榻上直直坐起,额头上的汗珠滚滚而下,浸湿了他的衣衫。 他的呼吸急促,心跳声如同战鼓一般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显然心绪极不宁静。 一直守候在床榻不远处的侍卫穆松,听到动静后迅速上前一步,但脸上却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冷静地开口问道:“王爷,可是又做噩梦了?” 楚云翊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嘴里喃喃自语着:“死都死了,还要这般阴魂不散……”话音未落,他便转过头来,目光投向穆松,眼神中闪过一丝警觉,“事情办得如何?” 穆松闻言,当即低头抱拳,恭声道:“回王爷,冯缺那边出事了。” 听闻此言,楚云翊原本就皱紧的眉头更是紧紧拧在了一起,他的瞳孔微微一颤,咬牙切齿地道:“这么快就将矛头指向了冯缺!李药丞的嘴还真是不牢固!” 穆松眼中寒光一闪,紧接着冷冷说道:“可要属下将他们解决掉?”说话间,一股森冷的杀意自他身上弥漫开来。 然而,楚云翊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异常平静地回应道:“暂且不必轻举妄动。如今在没有掌握到确凿的实际证据之前,仅凭这些个三瓜两枣,也奈何不了本王。哼,他们想要引蛇出洞,本王偏不让遂他们的意!” 穆松听后,神色依旧未变,沉默片刻之后,并未再多言一句。 楚云翊见状,若有所思地淡淡扫了他一眼,然后再次开口询问道:“那些往来的书信,可都处理得干净了?” 穆松毫不犹豫地点头应道:“一丝不留。” 楚云翊满意地点了点头,“另外一边的事办得如何?” 穆松眸光一动,道:“不出意外的话,此刻应是成了。” 楚云翊眼底闪过一丝阴险,“此事若成,届时京城大乱,本王倒要看看,本王那自命不凡的三弟对此该如何收场。” * 江岸边,房屋依山而建,参差错落,此刻已是灯火尽灭。 河边的流水声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庄砚静静地靠坐在一家农户门前粗壮的枝干上,打着无声的哈欠,时不时地低下头,目光紧紧地盯着院中那口水井,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时间悄然流逝。 突然,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现在了井口附近。 这个身影行动极为小心谨慎,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很轻,生怕发出一丝声响。 原本还有些困倦的庄砚,在看到这个身影的一瞬间,所有的睡意立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瞪大眼睛,直直地盯着底下那个人的一举一动,不敢有丝毫松懈。 只见那个身影迅速地从怀中掏出一包东西,然后慌慌张张地打开,正准备将里头白色的药粉撒入井中。 庄砚见状,如同一道闪电般从树上飞身跃下。 在那贼人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的时候,庄砚已经稳稳地落在了他的面前,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过了他手中的药粉。 紧接着,庄砚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在了贼人的身上。 眼看这人就要重重地摔倒在地并发出巨大的声响,身后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三两个同样身着黑衣的人。 他们眼疾手快,连忙伸出双手,稳稳地扶住了即将倒地的贼人,成功地避免了发出响动惊动他人。 庄砚对同伴们的表现非常满意,他微笑着朝他们比划了一个手势。 随后,这群人没有丝毫耽搁,纷纷施展起轻功,如同轻盈的鸟儿一般,眨眼间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 诏狱 冯缺赤裸着上身,被绑缚在木架之上,身上已经布满了道道血痕。每一鞭子抽下来,都会带起一串血花,溅落在地上,形成一片片触目惊心的猩红。 他疼得面容扭曲,声嘶力竭地呐喊着:“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只是一时贪念作祟,借职务之便多收了些许赋税,其他的事情我真的一概不知啊!”冯缺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回荡在整个房间之中。 商九则悠然自得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茗,嘴角挂着一抹冷冷的笑容。 听到冯缺的求饶,他轻轻抿了一口茶水,不紧不慢地说道:“如今,城中各大药铺皆因涉嫌假药案而被暂停营业,正在接受全面整顿。你若还想保住自己这条小命,就老老实实把知道的一切都交代清楚,否则……可就不仅仅是承受这区区鞭刑这般轻松了。” 这番话犹如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冯缺的心上。他心头猛地一紧,一双眼珠子滴溜溜地快速转动起来,显然是在绞尽脑汁思索着应对之策。 恰在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紧接着,房门被推开,庄砚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只见他身后还跟着一群被五花大绑的男人,那些人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容。 庄砚旁若无人般走到商九身旁,极为自然地坐了下去。 还顺手一把夺过商九手中正欲再次送往嘴边的茶杯,仰头便将杯中剩余的茶水一饮而尽。 全然没意识到商九眼底流露出的那一丝惊讶。 “总共有十余人,都盘算着在村民们赖以生存的水井中投毒。不仅如此,甚至妄图直接对江域下手。幸好大人早有发觉,当机立断地在各大江流附近安排布置好了人手。” 庄砚像是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事情的经过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中间连口气都没喘一下,“可惜终究还是迟了一步。当大人意识到他们很有可能会对水域动手的时候,这帮人已经付诸行动了。这不,现下有好几个村子的无辜村民不幸中招了。更糟糕的是,这疫病传播速度快得惊人,目前仍在不断蔓延扩散之中。” 庄砚的话音刚一落下,只见那被绑缚在十字架上的冯缺,突然间脸色变得苍白如纸,眼神也开始迷离恍惚起来。 他直勾勾地盯着地上那些同样被五花大绑押解而来的新面孔,只觉呼吸不畅。 商九瞥了他一眼,眼神淡漠如冰带着一丝冷嘲,随后微微垂下眼眸,转头面向庄砚,语气严肃地开口问道:“防疫措施做到位了?” 听到商九的询问,庄砚连忙挺直腰板,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回答道:“放心吧,到位了!” 只是话刚说完,庄砚原本自信满满的神情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忧虑和无奈。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只不过……唉,这疫病寻常的大夫根本束手无策,到目前为止,已经死了不少人了,再这样下去,怕是会引起恐慌。” 商九面色平静,“宫里的陈太医有治疫病的经验,还有那谁……” “还有向恒那贼子!”庄砚咧嘴笑道,“祖上出神医,到他这一辈应该也不会差到哪去吧?虽说家道中落了……但他这运气也是绝,转眼又是太医院生药局的副使了……” 第134章 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 夜色逐渐退却,一缕曙光缓缓升起,照亮了整座昭京。 原本冷清的街道上,逐渐传来了零零散散、此起彼伏的叫卖声。 晨间早点铺子也迎来了一天中的第一批客人。 不大一会儿工夫,几张简陋的桌子周围就已经围坐满了好几桌人。 这些早起的食客们一边品尝着热气腾腾的早点,一边兴致勃勃地闲聊着各种家长里短。 “昨夜长兴侯府的事儿你们听说了没?” “听说了听说了,可不就是他们家老四的媳妇上吊了……说是受了贼子淫辱,出事后那贼子逃得还挺快,到现在还不知所踪!” “据说他们家中长辈撞见此等丑事时就没见过那贼子了,唯有卫氏衣衫不整地躺在地上,那浑身被折磨得……啧啧啧……” “还有还有,那卫大将军亲眼目睹那场面后,更是怒不可遏,当即便给了卫氏好几个耳光,还扬言其不再是他亲妹,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可不丢人嘛,出了这么大的丑事,她那父母也是为此闹腾了整整一宿啊,估计都快愁白了头发咯。” “唉,要说起来啊,这吴家也是够倒霉的。先是他们家老四在宫里闹出那么一档子事儿,如今又轮到他家这老四媳妇……还真应了那句老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夫妻俩当初走到一起,还真是堪称绝配啊!” “他们两家这中秋过得真够晦气……” * 皇宫,尚药局。 宽敞明亮的房间里,负责为皇帝抓取和炮制药物的主药以及药童们正全神贯注地忙碌着。 他们手法娴熟而又有条不紊地用精准的秤杆称量着各种珍贵药材的重量,将其仔细分类后,再小心翼翼地分别倒入不同的药蛊之中。 在这群忙碌身影的旁边,站着几位神情严肃的医佐、司医和奉御等官员,他们目光锐利如鹰隼般紧盯着整个制药过程,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差错,以确保每一味药都能符合最高标准,万无一失。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只见一名身着绿袍官服的男子稳步踏入药屋。 向恒恭恭敬敬地朝着众人拱手施礼道:“诸位大人,下官太医院生药局副使向恒,奉陈太医之命前来抓取三十克桃仁、十五克生地、十克川芎。” 刘奉御见状,不禁微微蹙起眉头,疑惑地问道:“这些药材,你们太医院生药局不是有么,为何还要特地跑到这里来取?” 向恒面露难色,满脸忧愁地解释道:“不瞒大人您说,实在是出了岔子啊!看管我们生药局库房的那位仁兄不知怎的,竟然一不小心把那套至关重要的钥匙给弄丢了,而且一丢就是一整串呐!如今大伙儿都着急等着用药呢,可这钥匙却怎么也找不见,无奈之下,陈太医只好差遣下官到贵处来借些药材应急……” 刘奉御听后,眉头紧紧皱成一团,脸上露出不满之色,斥责道:“真是胡闹,这么重要的东西都能弄丢?这到底是如何办事的?” “可不是嘛,那仁兄正被罚着呢。”向恒叹息道。 刘奉御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生地和川穹倒是都有,可这桃仁嘛我们也要用,一时半会儿实在是拿不出来多余的给你!还得再派人去采收。” 听到这话,向恒微微一怔,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连忙躬身施礼道:“多谢大人的体谅,给您添麻烦了。” 刘奉御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客气,接着说道:“让那边的主药先帮你抓一些其他的吧。” “是,多谢大人。”向恒恭敬地拱了拱手,然后快步走向一旁那个正在认真称药的主药。 此时,秤盘上正好摆放着一堆桃仁。 向恒不经意间扫了一眼秤杆,不看还好,一看不禁生了几分疑虑。 那上面显示的桃仁克重是十三克…… 他下意识地眨了眨眼,想要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然而当他再次定睛看去时,却发现秤杆上的刻度分明指向了十克。 真看错了? 带着满心的疑惑,向恒偷偷地用余光瞥向站在主药身旁的几位司医。 只见他们一个个面色平静,神情专注地盯着主药和药童抓取药材的动作,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之处。 向恒眉头微皱,不禁陷入了沉思当中。片刻之后,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刚刚被称好的那些桃仁之上。 药童手脚麻利地将这十三克重的桃仁倒入了一个精致的药蛊之中。 而这个药蛊,正是专门用来为皇帝熬制汤药的。 向恒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不着痕迹地将视线移到旁边的这位主药。 而这主药似乎并未察觉到向恒如炬般的目光,依旧不紧不慢地重复着称药的动作。 主药的动作犹如行云流水般顺畅自然。 他干净利落地从众多药匣中精准地抓取各种药材,并迅速放入秤盘中称重。没过多久,就将向恒所需要的药材便已全部集齐。 整个过程看上去天衣无缝,毫无破绽可言。每一味药材的分量都恰到好处,既没有丝毫的过量,也不存在半点缺斤少两的情况。 向恒见此,掩在袖下的手屈了屈。 * 几日后,宣政殿。 “启禀陛下!” 朝堂之上,一名大臣急匆匆地走出队列,躬身行礼后高声说道:“连州之地近月来阴雨连绵不绝,致使洪水肆虐成灾。河道决堤、农田被淹,民众流离失所,生计维艰!现今当地仓廪存粮不敷支用,饥民日众,遂起诸多流民骚动。连州刺史特上奏折,恳请遣人援救、运粮济灾!” 话音未落,又有一臣子站出来拱手道:“陛下,城郊、江域一带村落,近日疫病突发,已有数人罹难。寻常医者对此等恶疾,皆束手无策,着实令人忧心。微臣斗胆提议,当速从他处选调医术精湛者前往驰援,以期遏制疫情蔓延之势。” 紧接着,第三位大臣也跨步而出,面色凝重地奏报:“陛下,南下睦州近来匪患猖獗,那帮山贼四处横行霸道,烧杀抢掠无所不为。当地百姓深受其害,苦不堪言!若再不加以整治,恐怕后患无穷!” “陛下……” “陛下……” 一时间,朝臣们纷纷出列,将各地纷至沓来的灾情和棘手问题逐一呈报给皇帝。 而随着一份份折子递到眼前,楚云骁原本尚算平静的面庞逐渐阴沉下来,怒意直冲嗓门。 “雨季洪涝不断,防洪固堤乃是基本,连州刺史为何应对不力?先前发往连州的赈灾粮如此之快便用尽了?究竟是流民暴乱还是蟾蜍吞金啊?” “城郊、江域一带疫病发生至今已有些时日,廷尉早已调遣人手去解决。尔等现今才察觉此事,是否太迟?” “南下剿匪,为何匪患愈演愈烈?其中缘由,你们可有深思?” 帝王的质问之声如洪钟般在大殿内回荡,令在场之人皆沉默不语。 见此情形,楚云骁面色阴沉似水,手中的奏折被他狠狠地甩在地上。 大殿内的臣子们纷纷跪地,“陛下息怒!” 楚云骁的怒色愈发深沉,“为官者,应以民生为重,一旦起了贪念,遭殃的始终是百姓!此次祸乱频生,除却天灾,怕是还有人祸作祟!” 第135章 儿臣愿放手一试 慈宁宫 姜太后正慵懒地靠在榻上,由刘嬷嬷轻柔地为她捏着肩膀。 听到外面传来关于皇帝在宣政殿发怒的消息,姜太后只是微微睁开双眼,眼尾轻轻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各地灾情如此严重,那些官吏又不尽职尽责,皇帝自然是心烦意乱啊。这么多事情堆积在一起,恐怕够他烦心上好一阵子。”姜太后漫不经心地说着,似乎对这些情况早已了然于心。 刘嬷嬷一边继续为姜太后按摩,一边小心翼翼地附和道:“太后娘娘说得极是。不过,要是在这节骨眼儿上再出点什么岔子,岂不是……” 姜太后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平静但坚定地道:“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得住气,按兵不动才是上策。皇帝向来心思缜密,若是在这会儿贸然行动,难保不会被他察觉到蛛丝马迹。再者,想要趁机出手对付皇帝的大有人在,这局势就如同那煮开了的一锅粥,迟早都会乱成一团。既然如此,哀家何必急于一时?等到他们斗得两败俱伤之时,哀家再来个坐收渔翁之利,岂不妙哉?” 刘嬷嬷听了姜太后这番话,心中虽然仍有些担忧,但还是点了点头表示认同。然而,她很快又皱起眉头,犹豫再三后开口道:“可是太后娘娘,上至朝廷下达地方官吏,咱们安插进去的人手也不在少数。彻查起来,只怕会牵连到您啊......” 姜太后听闻此言,不禁冷哼一声,她那原本端庄秀丽的面容此刻微微皱起了眉头,眼神之中透露出一丝不满与威严:“哼!他们若是稍有几分识趣,便应当知晓何事当言,何事不当言。” 说着便拿起一旁的热茶轻抿了一口,“如今灾情不断,百姓们苦不堪言。哀家亦是痛心疾首,决定自请前往宁佛寺清修静养,以此为我大魏诚心诚意地祈福祷告,祈求上苍庇佑我大魏能够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刘嬷嬷闻听此言,脸上顿时浮现出钦佩之色,只见她扬起眉毛,笑着说道:“太后娘娘此举实在令人敬仰啊!相信待到此事传扬出去之后,朝野上下必定会对太后娘娘您歌功颂德,万民也定会称颂太后娘娘您的仁德与慈悲呢!” 刘嬷嬷越说越兴奋,“此举民心所向,到那时,若真有矛盾指向太后您,势必引起公愤,娘娘都无需为自己开口,便有天下子民为您证言。” * 楚云骁还在气头上。 一早上几乎把朝中能骂的官员都骂了个遍。 朝臣们也是相互争辩不休。 整个朝堂上怨气十足。 就在这紧张压抑的氛围持续许久之后,终于有人站出来打破僵局。 只见工部尚书缓缓走出队列,向楚云骁躬身施礼后说道:“陛下,官吏之过暂且不论,当务之急还需派遣人手于各地灾区增援。” “不错,若不尽快增派人手,怕是会闹得更为厉害,微臣举荐归德将军前往南下剿匪!”一官员附和道。 “微臣附议!” “微臣也附议!” 一时间,朝堂之上响应声此起彼伏。 听到这里,楚云骁强忍着心头的怒意,用手轻轻地按压住自己的眉心,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后,抬起头将目光投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商九身上,缓声道:“将军以为如何?” 被点名的商九毫不犹豫地跨步向前,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声音洪亮坚定地回答道:“回陛下,末将愿意亲自率军前往南下平定匪乱,势必要将这群为非作歹之人彻底铲除干净!” 看到商九如此果敢决绝,楚云骁微微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也逐渐恢复了平静,淡淡地回应道:“好,既然将军有此决心,那么这件事情就交由你来全权负责处理吧。” “遵旨!”商九拱手,起身退回原位。 就在此时,又一名官员迈步向前,恭敬地躬身施礼道:“启禀陛下,如今连州之地遭受流民之乱,情况甚是危急。微臣斗胆举荐卫大将军以及翰林院学士前往该地支援并安抚民众。” 他的话语刚刚落下,还未等皇帝回应,另一名官员便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高声反驳道:“万万不可!卫将军对此事可谓一窍不通,毫无经验可言,如何能够担此重任?” 先前那位官员见状,不禁怒目而视,大声质问道:“那依你之见,究竟何人最为合适?” 这名反对的官员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任何人都行,但唯独卫贤绝对不行!” 听到这话,先前的官员气得满脸通红,指着对方怒斥道:“你……简直无理取闹!” 一时间,朝堂上的官员们纷纷交头接耳,议论声此起彼伏,一场激烈的争论就此展开。 有的官员支持前者的提议,认为卫将军平定西乱威名赫赫,定能镇住场面。 而有的则坚决站在后者一边,对卫将军的能力表示怀疑,力荐他人。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局面愈发混乱不堪。 就在众人争执不下之际,一直沉默不语的符太尉突然站了出来,朗声道:“既然诸位大人意见难以统一,不如就让太子殿下亲赴连州吧。” 此言一出,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朝堂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官员都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将目光投向了符太尉和坐在龙椅上的皇帝。 被突然提到的当事人楚鹤远不禁心中一惊,他万分疑惑地转头看向符绰仁。 紧接着,一名老臣缓缓走出队列,拱手说道:“太子殿下尚且年幼,对流民安抚、粮草运输以及灾民救济等诸般事务,皆未曾有所涉猎。如此重要且艰巨的任务,恐怕太子殿下难以胜任啊。” 其他官员纷纷附和道:“是啊,太子殿下年纪尚轻,确实不合适啊。” 一时之间,朝堂上再次陷入一片嘈杂之中。 符太尉脸上不见丝毫波澜,他那双精明而沉稳的眼眸,仿佛早已洞悉一切。只见他微微颔首,缓声道:“太子殿下贵为我朝未来之主、一国之储君,日后必将面临诸多艰难险阻与重大挑战。此次负责运粮救灾之事,于太子而言,不啻为一场磨砺自身的宝贵历练,更是一个能在黎民百姓面前树立威望的难得契机。” 楚云骁听闻此言,剑眉轻轻一扬,犀利如鹰隼般的目光瞬间便落在了楚鹤远的身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缓缓问道:“太子,对于此事,不知你意下如何?” 楚鹤远只觉得心头猛地一颤,犹如被一道惊雷击中。 他不敢怠慢,赶忙快步走出队列,低垂着头,面露迟疑之色,结结巴巴地道:“此事关乎国计民生,实在过于重大……儿臣自觉能力有限,恐怕难以担此重任……” “这……”话未说完,朝堂之上的一众官员们顿时炸开了锅,交头接耳之声此起彼伏。 其中大多数人皆是满脸怒其不争之意,心中暗暗叹息着这位太子殿下竟如此怯懦无能。 楚云骁见状,不禁眉头紧蹙,一股无名之火涌上心头。 他烦躁地伸出右手,用力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正欲张口呵斥之时,楚鹤远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般,急忙补充说道:“但若有裴侍郎与儿臣一同前往处理此事,儿臣愿竭尽所能,放手一试!” 第136章 哪里不舒服 徐舟野慵懒地斜倚在软榻上,目光透过雕花窗棂,静静地凝视着窗外那片片飘零而下的枯黄树叶。 秋风萧瑟,带着丝丝凉意拂过他的面庞,心中忧思更甚。 也不知道大哥的伤势如何了…… 想到此处,徐舟野不禁轻皱起眉头,长叹一声。 正当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时,一名宫女迈着轻盈的步子缓缓走上前来,微微欠身行礼后,轻声问道:“殿下,眼看已到用膳时辰,可要传膳?” 徐舟野闻声转过头去,看向那名宫女,眼中闪过一丝期待之色,开口问道:“陛下可下朝了?” 宫女轻轻摇了摇头,柔声回答道:“回殿下,尚未呢。” 听到这个答案,徐舟野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再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罢了,传膳吧。” “是。”宫女应了一声,便转身退下。 不多时,只见一群宫女鱼贯而入,手上捧着精美的托盘,小心翼翼地将一道道色香味俱佳的膳食依次摆在了圆桌上。 徐舟野缓缓起身,移步至圆桌旁坐下。 尽管眼前摆满了丰盛的佳肴,他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手中无意识地拿起一支晶莹剔透的玉箸,却迟迟没有夹菜进食。 这几日以来,楚云骁一直忙于处理繁重的政务,几乎抽不出时间来陪伴他。 徐舟野心里明白楚云骁身为一国之君责任重大,可那种空落落的感觉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 徐舟野叹息一声,漫不经心地伸出筷子,随意地从桌上那盘色香味俱佳的菜肴中夹起一块色泽诱人、香气扑鼻的肉块,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其塞进了自己的口中。 可就在肉块刚刚滑入喉咙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感猛地涌上心头。 他的眉头紧紧皱起,原本轻松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紧接着,他迅速伸手抓起放在一旁的洁白帕子,捂住嘴巴,将刚刚咽下的那块肉又吐了出来。 随着这一动作,他的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比之前难看了许多。 一直站在不远处候着的清禾见状,心中不由得一惊,连忙快步走上前去,满脸担忧地问道:“殿下,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要不要传太医来瞧瞧?” 徐舟野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翻涌的胃和紊乱的情绪,缓缓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了,许是今日心情欠佳,没什么胃口。把这些都撤下去吧。”说完,他便站起身来,脚步略显虚浮地朝着内间走去。 进入内间后,徐舟野径直走到床边坐下。 他轻轻地靠在床背上,闭上眼睛,有气无力地对跟进来的众人吩咐道:“本宫乏了,想歇息一会儿。你们都先退下吧,没有我的传唤,谁也不许进来打扰。” 听到这话,众人不敢多言,齐声应道:“是。” 接着便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内间,并轻轻合上了房门。 * 楚云骁结束了早朝之后,便乘着御辇往凤鸾宫行去。 一路上,宫女和太监们纷纷行礼问候,但他只是微微点头示意,心思早已飞到了那个令他牵挂的人儿身上。 当他踏入凤鸾宫时,却发现屋内异常安静。 走近一看,原来徐舟野已经安然入睡,此刻显得格外恬静。 楚云骁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怜惜之情,他小心翼翼地收敛自己的脚步声,生怕吵醒了他的皇后。 走到床边,楚云骁轻轻地脱下身上那件厚重的朝服,仿佛卸下了一身的重担。 接着,他又缓缓地褪去鞋袜,轻手轻脚地上床,很是自然地躺在了徐舟野的身旁。 一股熟悉而又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那颗原本烦躁的心瞬间平静下来。 刚才在朝堂之上所经历的那些烦心事,似乎在此刻都变得不再重要。而满身的疲惫感,也随着与爱人的靠近渐渐消散无踪。 或许是因为感受到了楚云骁身上那独特的气息,睡梦中的徐舟野不自觉地翻了个身,向着楚云骁这边靠过来。 楚云骁见状,嘴角不由得扬起一抹宠溺的微笑,他伸出手轻轻将徐舟野揽入怀中,感受着他柔软的身躯和均匀的呼吸。 “陛下……”徐舟野虽然还未完全清醒,但口中却喃喃地唤出了楚云骁的称呼。 “嗯。”楚云骁温柔地回应着。 听到楚云骁的回答,徐舟野微微睁开眼睛,抬起头来,将脸颊枕在了楚云骁的手臂上。他眨了眨眼,带着些许慵懒问道:“今日下朝怎么这般晚?” 楚云骁低头看着怀中人儿那睡眼惺忪的模样,轻声解释道:“这些时日群臣上奏各地灾情,为此争论不休,所以耽搁了一些时间。”说罢,他轻轻地抚摸着徐舟野的秀发,眼神中满是疼惜之意。 徐舟野不禁怔了下,前世这个时候并未有此等事件发生。 不过也是,自打他重生之后,事情的轨迹基本发生了改变,太多是他无法预料的。 就好比这次中秋家宴,去年的这个时候越王抱病未曾过来,今年反而能来了…… “孙有为飞鸽传书,说江临的伤势有所好转。”楚云骁轻轻拍了拍徐舟野的肩。 听到这个消息,徐舟野黯淡的双眸亮了一度,“父亲可也知道?” 楚云骁微笑着点了点头,回答道:“嗯,朕一大早就派人将此消息传给定国公了。而且就算朕不说,以孙尚书和定国公的交情,他定然也会顺带给定国公捎去一封信告知详情的。” 得到楚云骁如此肯定的答复后,徐舟野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了一些。 “不过,江临受伤之事尚未有个结论,皇后还得再耐心等上些时日。”楚云骁轻声安抚道。 “嗯。”徐舟野身子挪了挪,再往楚云骁的怀里凑了过去,“陛下也要照顾好自己。这些时日很累吧?” 面对枕边人的体贴问候,楚云骁心头一暖,他缓缓低下头,温柔地在徐舟野光洁的额头上落下深情一吻,轻声回应道:“有皇后在身边悉心照料着朕,朕一切安好。” 话音刚落,他伸出手轻轻地挑起徐舟野小巧的下颌,用手指的指腹轻轻地摩挲着他柔软的嘴唇,目光炽热而充满爱意。 紧接着,他再也按捺不住,俯身将自己的双唇覆盖在了徐舟野的唇上…… 两人的唇舌交缠一处,吻得难舍难分。 楚云骁来了感觉,一个翻身就将人压在身下,抬手爱惜地抚摸着徐舟野的脸颊,眼中的温情愈发深厚。 低头又是一阵灼热的吻落下。 没多久楚云骁便转移阵地,顺着徐舟野的下颌流连于他的颈间,手上的动作也没闲着,三两下就除掉了各自的衣裳。 徐舟野喘着气,胸膛微微起伏,垂眸望着身上愈发往下的人,清澈的眸中渐渐泛起了几许雾气。 …… “今日怎会如此敏感?” 楚云骁那低沉且略带暗哑的嗓音响起。 深邃如渊的眼眸紧紧凝视着徐舟野那异常泛红的脸,担忧地问道:“不舒服?” 徐舟野紧闭双眼,微微张开嘴唇,急促地呼吸着空气,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楚云骁见状,心头不禁一紧,赶忙停下手中的动作,关切地问道:“哪里不舒服?” 听到这话,徐舟野缓缓抬起一只手,握住楚云骁的手掌,并将其拉至自己的腹部位置,虚弱地说道:“此处......好痛......” 楚云骁顺着他的引导,目光落在那只覆盖于腹部的手上,感受到手下传来的轻微颤抖,再看向徐舟野时,发现他的脸色已渐渐变得苍白,额头上也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显然正承受着巨大的痛楚。 见此情形,楚云骁心急如焚,再也顾不得其他,随意拢好衣裳迅速下榻,同时扯开嗓子朝外大声呼喊:“来人啊!速速去传太医过来!不得延误!” 第137章 只在意他的皇后 午后的日光渐渐收敛,伴随着一阵清爽宜人的微风悄然拂过,带来了丝丝缕缕的寒意。 李太医从始至终都紧紧皱着眉头,他那只搭在徐舟野脉搏上的手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着。 一旁的楚云骁则面色凝重地紧盯着太医,迫不及待地问道:“如何?” 李太医赶忙收回自己搭脉的手,额头上竟不知何时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低着头,身子微躬,根本不敢抬起头来回话。 见此情景,楚云骁不禁蹙起了双眉,声音中明显泛起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怒意,“诊不出来?” 李太医一听,顿时吓得脸色煞白,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他浑身战栗不止,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微臣......微臣实在不好判断啊......” 此时,躺在床上、面色略显苍白的徐舟野似乎已经察觉到了情况有些不妙。 他强打起精神,隔着那层薄薄的帷幔缓缓坐起身来,轻声说道:“陛下,也许是李太医经验尚浅,不如等陈太医和向副使他们回来之后,再一同会诊罢?” 楚云骁对此不以为然,他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说:“李太医不行,那就换别的太医!总会有人能够诊出皇后的病症所在。皇后的身体最为要紧,拖延不得。” 徐舟野听后,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他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李太医,微笑着安慰道:“李太医莫要太过紧张,兴许只是我这几日心情不好,导致食欲不佳,所以才会觉得肠胃不适。你看是不是这个原因?” 李太医闻听此言,原本紧皱的眉头稍稍松开了一些,他一脸恭敬地点着头,表示十分认同皇后所说之话。 只见他面色凝重地说道:“殿下所言极是,确实是微臣医术不精、能力有限,竟然连这样浅显的问题都无法察觉出来。微臣实在惭愧不已,根本就不配担任这宫廷之中的太医一职啊!今日之事,皆是微臣之过,请允微臣自请辞去此官衔,自此再不入皇宫半步。” 徐舟野缓缓摇了摇头,轻声开口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太医也不必如此自责,谁都会有犯错失误的时候。你先暂且退下吧。” 李太医听到这话之后,心中原本存在的那些疑虑瞬间烟消云散。 他如释重负般地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恭恭敬敬地向着皇帝和皇后行了一个大礼,口中应声道:“多谢殿下宽宏大量,微臣先行告退。” 楚云骁微微颔首表示应允,顺便挥了挥手,让其他在场之人也一并退下。很快,整个房间里就只剩下了楚云骁和徐舟野两人。 楚云骁轻轻地掀开了帷幔,迈步走到徐舟野身旁坐下,不解地问道:“皇后,这是何意?” 听到皇帝的疑惑,徐舟野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似乎想要借此动作来掩饰自己脸上那难以言喻的羞赧之色以及内心深处的些许心虚之情。 他略微迟疑了片刻,方才低声回答道:“陛下是否还记得......之前您曾经跟臣提及过关于您身世之事.....” 话音刚落,楚云骁的身体猛地一颤,呼吸也随之变得急促起来。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人,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半晌都未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过了许久之后,楚云骁才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内心汹涌澎湃的情绪压制下去一般。他的目光微微垂落,带着几分难以置信和迟疑,轻声呢喃道:“皇后……是说……” 楚云骁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抬起自己略微有些颤抖的右手,轻轻地覆盖在了徐舟野平坦的腹部之上。 当手掌触碰到那柔软的肌肤时,他的声音抑制不住地发起抖来:“这里……有……有朕的、朕的孩子?” 徐舟野看着眼前这个平日里威严无比的男子此刻如此激动,心中既紧张又害怕。 他咬了咬嘴唇,低声回应道:“嗯……臣目前也不敢完全确定。一切都还要等待向副使归来之后,方能做出最终的定论。” 楚云骁放在徐舟野腹部上的手依旧不停地颤抖着,他的眼眸之中似乎有水雾在隐隐闪动。 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他终于用低沉而沙哑的嗓音开口说道:“妇人生子尚且九死一生,更何况皇后你……朕只希望皇后能够平平安安地陪伴在朕的身边,这便足够了……” 听到这话,徐舟野脸上勉强扯出一丝微笑,但那笑容却显得十分牵强。他凝视着楚云骁,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么……陛下是不希望这个孩子留下来吗?” 楚云骁闻言先是一愣,随后眼中原本弥漫着的心疼之色并未消散,反而愈发浓烈起来。他皱起眉头,忧虑地反问道:“若是不让这个孩子留下来,是否会对皇后的身体造成伤害……” 徐舟野显然没有预料到楚云骁会这样发问,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犹豫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轻声回答道:“臣也……不知。不过想来,应该是会有所损伤的吧……” 楚云骁深吸了口气,伸手将人搂在怀中,“所以你前些日子一直躲着朕,整日埋头苦读那些稀奇古怪的书籍,竟是为了……” “臣只是在找那禁药的秘方……然后让向副使研制。”徐舟野静静地依偎在楚云骁的怀里,坦然地回答道:“至于方才臣那般对李太医,便是想让他坚信自己就是误诊了……” 听到这里,楚云骁不禁无奈地叹息一声,“皇后这是都考虑周全了。” “嗯。”徐舟野轻轻应着,“臣真的很想……要这孩子。” 面对徐舟野如此恳切的请求,楚云骁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他紧紧拥抱着怀中的人儿,心情异常复杂。 他实在不愿看到他的皇后去鬼门关走一遭。 即便以前对子嗣奢想过,可如今他更在意的,只是他的皇后。 眼看着楚云骁迟迟不肯给出回应,徐舟野的心渐渐沉了下去,那双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眸此刻已开始泛起丝丝泪光。 “陛下可曾记得答应过臣的一个要求,不无论是什么,只要是臣所求,陛下您都会应允臣的。” 楚云骁一顿,“你……” 徐舟野抱紧楚云骁,“本来这要求臣还不想用,可观陛下这心思,臣只能此时提出。” 回想起最初的时候,他心里就在默默盘算着帝王这金口玉言的承诺。 待将来某一天,楚云骁对他再也没有丝毫兴趣之时,他就会借着这个机会,郑重地向帝王提出,请求放他离去,让他能够摆脱宫廷的束缚,不再局限于这小小的一方天地之中。 可后来的相处,他真切地体会到,楚云骁对他的在意程度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且不论后续如何,至少在这一刻,他可以清晰无比地感觉到,他们二人的心早已紧密相连,彼此相爱。 徐舟野满怀期待地看向楚云骁。 拗不过爱人的执意坚持,双臂微微用力,将怀中的人儿搂得更紧一些,然后柔声回应道:“君无戏言,朕……依你便是。” 第138章 道别 入夜,城郊屋外。 屋前空地上,庄砚熟练地找来一些干柴,就地升起了一堆篝火。跳跃的火苗映照着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庞,闪烁不定。 不一会儿,庄砚从旁边拿出几个刚刚烤熟的地瓜,香气四溢。 他笑着把地瓜分给围坐在四周的同僚们,一边还不忘调侃道:“来来来,尝尝小爷我亲手烤制的地瓜,保准你们吃了一个还想再吃第二个!” 说着,庄砚特意挑出最大个儿的几个地瓜,盛放在一个小盆里,朝着不远处的向恒走去,并大声喊道:“喏,向贼,可别说小爷亏待了你啊!瞧瞧,这可是专门给你留的呢!” 听到喊声,向恒慢悠悠地转过头来,瞥见庄砚递过来的那一盆热气腾腾的地瓜。 他微微皱起眉头,用略带嫌弃的口吻问道:“我说庄少卿,您这盆子该不会是从哪家犬兄的虎口里夺食得来的吧?” 庄砚一听这话,顿时气得笑出声来,没好气儿地回道:“爱吃就吃,不爱吃拉倒!我好心好意给你送吃的,你还挑三拣四起来了!” 向恒见庄砚有些动怒,连忙赔笑道:“哈哈,别生气嘛,我这不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么!吃吃吃,我都快饿死了。” 说罢,他迅速伸手接过庄砚手中的盆子,然后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个地瓜,剥开外皮后便大口大口地狼吞虎咽起来。 看着向恒那副饿鬼投胎般的模样,庄砚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回到篝火旁坐下。他望着跳动的火焰,嘴里轻声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再过几日我们才能回去……真希望一切都能快点结束。” 正在埋头苦吃的向恒听到庄砚的话,抬起头来回应道:“放心吧庄兄,依我看最多再有个两三天咱们就能打道回府啦!这次的疫病虽说比以往稍微复杂那么一丢丢,但你别忘了我是谁呀!这点小病小灾于我而言根本不在话下!而且还有陈太医他们那帮经验丰富的老家伙在呢,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彻底解决问题,让所有人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说完,向恒又继续低下头去,风卷残云般消灭着盆中的地瓜。 吃完之后,抬头仰望着夜空中闪烁着微弱光芒的繁星,不禁心生感慨,“不过,好在及时阻隔了这蔓延之势,不然恐怕几个月乃至几年都应付不来。” 说话间他扭过头去,目光落在了庄砚的身上。 此时的庄砚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思绪早已飘飞到了九霄云外。 向恒见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调侃道,“瞧你这样,莫不是思春了吧?” “说什么呢!”庄砚跳了起来,立刻反驳道,“简直是胡言乱语!” 见人这般激动,向恒笑得更欢了,“这是踩中了尾巴,急了。” “你!”庄砚一时语塞,半天蹦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来回击,气急败坏之下,转头就要往屋里走去。 就在他刚刚转过身的一刹那,一个人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他面前。 由于事发突然,庄砚根本来不及躲闪,就这样结结实实地撞在了那个人的身上。 庄砚和向恒都愣了一下。 尤其是庄砚,他瞪大了双眼,满脸惊愕地看着眼前之人,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赶忙行礼问道:“大……大人,您怎么会突然过来这里?”一边说着,一边还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几步。 站在庄砚面前的商九见此,眸中闪过一丝愉悦,随后抬眸淡淡地瞥了一眼旁边的向恒以及其他在场的人,最后将目光重新聚焦到庄砚的身上,语气平静地回答道,“路过。” 话音刚刚落下,向恒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 这笑声在安静的氛围里显得格外突兀,一下子就吸引了在场众人的目光。 商九见状,一道凌厉的眼刀瞬间投射了过去。 感受到那冰冷眼神中的警告意味,向恒心中一紧,连忙伸手捂住那张怎么也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而一旁的庄砚则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人之间的这番小动作一般,只是满脸疑惑地开口问道:“路过?大人您这是要去往何处呀?” 听到庄砚的问话,商九微微收敛眼眸,缓声道:“南下睦州,剿匪。” “这么远……”庄砚下意识地轻声呢喃道。 他好似没有察觉到,此时此刻,他的神色和说话的语气之中不知不觉间已经多出了些许不易察觉的不舍之意。 商九听到庄砚的低语,不由得微微怔愣了一下。 短暂的沉默之后,他缓缓开口说道:“此次前去,尚不知道何时才能归来。廷尉府中的事务,暂时便全部交由你来主持。” 一边说着,他一边从怀中掏出象征着廷尉卿身份的令牌,轻轻地递到了庄砚面前,接着又补充道:“见令如见人,所有人都会听你号令。” 原本还在一旁抱着看热闹心态的向恒,看到眼前发生的这一幕,顿时傻了眼。 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商九手中的那块令牌以及庄砚那呆若木鸡的模样,心中暗自嘀咕起来:这这这……这是话里有话吧?应该是吧?是吧…… 庄砚更是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怔怔地盯着商九递过来的那块令牌,只觉得心跳突然加快了许多,仿佛就要跳出嗓子眼儿一般,一种难以言喻的异样感觉在心间悄然蔓延开来。 那话仿佛是在说:拿下这块令牌,以后我就是你的人,随你差遣。 眼看着庄砚始终没有伸手去接那块至关重要的令牌,站在一旁的向恒急得原地打着转,嘴里还在小声地嘟囔着:“接啊,你倒是快点接啊!急死我了!” 庄砚微微抬起头,目光有些迟疑地看了一眼那枚静静躺在商九手掌中的令牌,然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缓缓地将自己的右手伸了出去。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令牌的那一刻,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他,让他不由自主地将其紧紧握在了手中。 而一直在密切关注着这一切的商九,见到庄砚终于接过了令牌,他那原本紧绷着的面庞上,瞬间扬起了一丝极其细微、几乎让人难以察觉的笑意。 向恒看到庄砚成功地接过了令牌之后,他那张嘴一下子就咧到了耳根子后面,开心得连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 此时此刻,他心中的激动之情简直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若不是碍于场合,恐怕他早就兴奋地跳起来欢呼雀跃了。 * 十安井井有条地为楚鹤远整理着出行要用的行囊。 各种日常所需之物一件接一件地被放入囊中,很快便把行囊塞得满满当当。 给一旁的楚鹤远看得一愣一愣的。 “不过就是去一趟连州而已,真的需要带上这么多东西吗?”楚鹤远忍不住开口问道当他看到十安竟然还准备将桌上精致的金樽玉盏也放进行囊里,急忙抬起手来阻止道:“这个就没必要带着了吧!刺史府想必不会缺少此类物品的。” 听到楚鹤远的话,十安手上的动作猛地停住了。他稍稍思考了一下,随后认同地点点头,说道:\"这倒也是……不过,肯定比不上太子殿下宫中所用之物的好。\" 楚鹤远轻轻皱起眉头,摆了摆手说道:\"那又如何?孤这次前往连州可是去救灾的,并非游山玩水。若是太过铺张浪费,被皇祖母知道了,她必定会借此机会大做文章的。\" 十安听后恍然大悟,心中对楚鹤远的考虑周全深感钦佩,忙不迭地应道:\"还是殿下考虑得周到。\" 楚鹤远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如水的神情,缓缓地坐回到椅子上。 他的目光穿过窗户,静静地凝视着外面深沉如墨的夜色,嘴里喃喃自语道:\"听闻父君今日身体抱恙,请来了太医诊治,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十安心开口试探道:“依属下只见,殿下不妨此刻就前去探望一下,毕竟从明日开始咱们就要离开这昭京城了。此去路途遥远,归期未定,临行前能与皇后道别一番也是好的呀。” 楚鹤远轻轻地摇了摇头,面上闪过一丝犹豫之色,缓缓说道:“还是算了吧,夜色已深,还是待明日出发之前,孤再去向父皇和父君辞行。” 第139章 办法多的是 “陛下,您再往外靠,可就要掉下去了!”徐舟野看着楚云骁不断向外倾斜的身子,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连忙出声提醒道。 楚云骁听到这声呼喊,身形猛地一顿,脸上瞬间闪过一丝窘迫之色。 他缓缓转过头来,看向一脸戏谑的徐舟野,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了几下,目光中流露出几分委屈之意,轻声道:“朕也不想……皇后就别再为难朕了。” 看到楚云骁这般模样,徐舟野心中的恶趣味顿时被完全激发出来。 他嘴角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臣只是怕冷,想抱着陛下取暖。”说着,还故意朝楚云骁又靠近了一些。 楚云骁见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但依旧难掩其中的沙哑:“你那哪里是取暖?分明是……” “是什么?”话未说完,便被徐舟野打断。 他主动将身子更紧地贴向楚云骁,双手更是开始不安分地在他身上轻轻游走、肆意撩拨起来,口中还喃喃低语道:“陛下的身体好烫……” 感受到徐舟野的举动,楚云骁只觉得一股热流自体内涌起,直冲脑门。 他拼命压抑着自己那已经明显紊乱的呼吸,抬起一只手用力摁住徐舟野那双正四处点火的小手,沉声道:“夜已深,还是尽早歇息吧。明日鹤远就要出发前往连州赈灾了,想必他会一大早就赶来向皇后道别。” 听闻此言,原本还沉浸在逗弄楚云骁乐趣中的徐舟野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眸中闪过一丝惊讶:“鹤远要去连州赈灾?” 楚云骁微微颔首,缓声道:“嗯,此去也当是一次难得的历练。” 徐舟野沉默了片刻,突然间,他的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迅速飘回到了前世。 在上一世,负责连州赈灾并安抚流民的人是越王。 那时候,越王所在之地与连州相距较近,因此能够在第一时间赶赴现场提供援助。 越王为了救援,几乎倾尽了整个越王府的财力物力,甚至不惜拖着自己久病未愈的身躯,也要亲自出面安抚民心。 正是凭借着这份无私的奉献精神和对百姓疾苦的深切关怀,越王渐渐地赢得了民众的衷心拥护和爱戴。 而待到朝廷派遣官员前去支援之时,局面已然被越王扭转。 原本动荡不安、民不聊生的连州,在越王的努力下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生机与秩序。 想到这里,徐舟野心中的疑虑越发深厚。 “越王启程返回封地至今,应该有些时日了吧?”徐舟野收回思绪,转头向楚云骁问道。 楚云骁略作思索后回答道:“大约已有四五四日了吧。怎么突然想起询问此事了?”他的语气平和,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好奇。 徐舟野稍作停顿,然后小心翼翼地继续说道:“若是此次越王未能前来参加中秋家宴,想必以他与连州之地如此之近的距离……”说到此处,他故意停住话语,用一种试探性的目光望向楚云骁。 只见楚云骁的脸色依旧十分平静,丝毫没有因为他贸然谈论政事而显露出半点不悦之色。相反,楚云骁轻轻点头,表示赞同地道:“惠民利己之事,倒也符合他的一贯作风。” 听到这话,徐舟野暗缓缓收敛眼眸。 前世的他并未过多关注朝堂政事,只有偶尔与自己的父亲交谈时,才能够从父亲口中略知一二。 关于越王,他所了解到的情况也相当有限。只晓得越王似乎跟皇室中的所有成员之间的关系都是那种不咸不淡、若即若离的状态。 哪怕是他常挂在嘴边要敬孝的太后,也并未与之频繁往来,平日里都是低调行事。 除却连州赈灾之际,越王的出手收获了不少民心,引得不少关注。除此之外,关于越王其他方面的事情,他实在是所知甚少,也没有花费心思去深入探究。 再后来他禁足凤鸾宫,更是消息闭塞,到死他都未曾知晓外界到底发生了何等天翻地覆的变化。 故而他也不好确定这越王到最后是否有过叛变,是否与楚云骁有过正面冲突……如今他这样贸然一问,确有不妥。 哪料到楚云骁就差直白地告诉他,越王确有谋逆篡位的野心。 楚云骁看着徐舟野此刻有些失神发呆的模样,忍不住微微一笑,开口问道:“皇后是觉得此次灾情,越王会插手干预?” 徐舟野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缓缓地开口说道:“先前臣观越王的意思,似乎是想要在皇宫里多停留一些日子的,没想到……” “没想到这灾情一起,朝臣还未上奏之前越王便已事先赶回封地。”楚云骁笑着接过他的话说道。 “那鹤远这次过去,会不会……”徐舟野担忧道。 楚云骁轻轻地翻了个身,将徐舟野温柔地揽入怀中,安慰道:“皇后大可放心,若是连这么点小事都处理不好,那他这个太子之位又怎能让众人信服?况且还有裴侍郎陪同前往,定然不会让鹤远受到半点委屈的。就算没有裴侍郎跟从,依着鹤远那性子,他不主动去招惹别人已是祖上积德,哪里还轮得到他被旁人欺负?” 听了楚云骁这番话,徐舟野稍稍放下心来,轻点了下头,表示认同:“这倒也是。” 话落,他眸光微动,恶又从心起,抬手轻轻地圈住了楚云骁那线条分明的脖颈,然后将自己的脸庞凑近过去,主动送上了一个热烈而缠绵的吻。 楚云骁完全没有预料到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整个人不由得一愣。 不过仅仅只是一瞬间,他便情不自禁地跟随着徐舟野的引导,渐渐地陷入了这个激情四溢的漩涡之中。 两人唇齿相依,发出了一阵轻微而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新。 随着他们之间的亲吻逐渐加深,唇齿间的交缠也变得越发激烈起来。 楚云骁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一股难以抑制的灼热感迅速传遍全身,使得他刚刚才勉强平息下去的欲火,在刹那间又被重新点燃,并且燃烧得比之前还要旺盛。 就在这时,徐舟野慢慢地松开了一直搂在楚云骁脖颈处的手,而后顺着他的身体曲线缓缓向下移动。 眼看着就要继续往下探索的时候,楚云骁猛地回过神来,连忙伸出手制止了对方进一步的动作。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情欲而变得沙哑低沉,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喘息,低声喝斥道:“徐锦!” 听到楚云骁的呼喊,徐舟野也是微微一怔,但很快便恢复了过来。 “怎么了?”他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此刻充满了无辜和迷茫之色,就这样直直地望着眼前已经明显动情的帝王。 接着他翻身压在了楚云骁的身上,低下头去,将自己那温热的气息轻柔地吹拂在楚云骁的耳畔,仿佛是一只调皮的小猫咪正在故意挑逗着它的主人一般。 “是徐锦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还请夫君明示,徐锦一定虚心改正。”徐舟野探出舌尖轻轻舔舐了帝王的耳廓。 楚云骁被他撩拨得呼吸紊乱。 尤其是那句夫君,差点就把他那仅存的一点理智彻底崩断,喘息声愈来愈粗,伸手毫不客气捏了一把徐舟野的腰。 摁住人的后脑勺,再次唇舌相抵。 原本放在徐舟野腰间的手,没过多久就转移到了对方的手上,并牵引着它一路向下…… “那处用不了,那就用手、用嘴……”楚云骁轻笑着,“办法多的是,皇后是想各种姿势都尝一遍吗?” 徐舟野被他的孟浪之语说得耳尖发红,很快就软下身来,不再去调戏楚云骁。 楚云骁瞧他彻底认栽,便也不继续逗弄他了,收了手将人翻了个身躺好,扯过一旁的锦被为他盖上。 然后拥着他闭眼入睡。 感受到帝王身上的热气还未退却,徐舟野略显心虚,“要不,臣用手……” 楚云骁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安抚道:“无碍,睡吧。” 第140章 口是心非 次日清晨,天色刚刚破晓,楚鹤远就迫不及待地来到了凤鸾宫,准备道别。 当他踏入宫门时,却惊讶地发现他的父皇和父君早已等候在此。 只见父君身披一件厚厚的披风,而父皇则衣着相对单薄,紧紧地挨着父君,静静地站在院子中央,仿佛知晓今日他必定会前来一般。 不仅如此,父君还细心地准备好了许多过冬的衣物和充足的干粮,整齐地摆放在一旁。 徐舟野走上前,亲手将这些物品递给楚鹤远,并一遍又一遍地叮嘱着途中需要注意的事项,要记得时常写信报平安。 楚鹤远心中满是感动,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他接过那些饱含关怀的物品,重重地点了点头,表示一定会牢记父君的嘱托。 在随后前往连州的漫长路途上,楚鹤远的心情始终难以平静下来。 他一路上对十安滔滔不绝地讲述着父君的种种好处,夸赞他的体贴入微、关怀备至。 十安默默地听着,耳朵里都快要被楚鹤远念叨出老茧来了。 他忍不住笑着打趣道:“太子殿下,其实陛下也是非常关心您的呀,怎么不见您提及一下陛下呢?” 听到这话,楚鹤远先是一愣,随后沉默片刻,缓缓抬起头看着十安,一脸无语地说道:“父皇平日里总是喜欢恐吓孤,那次数可比关心孤的时候多多了!” 说完,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起来。 十安听后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想这倒确实是事实,让人无法反驳。 就这样,两人有说有笑地继续踏上了前往连州的旅程。 * “太后启程去宁佛寺为民祈福了?”徐舟野听到这个消息后,不禁微微蹙起眉头,原本拿起弓箭准备射击的动作也随之一顿。 他心中暗自思忖着太后此去的目的以及可能带来的影响。 一旁的清禾连忙应道:“是啊,殿下。就在您歇息的时候,太后娘娘已经悄然启程了。临行之前,太后娘娘还特意吩咐过,说是此次出行要保持低调,不必为她送行呢。” 徐舟野听闻此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重新拉紧弓弦,将箭头瞄准远处的靶心。 只听“嗖”的一声,箭矢如闪电般飞驰而去,精准无误地射中了靶心。 看到自己这一击命中目标,徐舟野的脸上并没有露出太多欣喜之色,而是紧接着又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箭镞。 “那陛下可曾前去送行?”徐舟野一边搭箭上弦,一边看似随意地问道。 “自然是去了。”清禾轻快地回答道,“而且陛下还与太后娘娘寒暄了几句。当太后提到您的时候,陛下便以您身体略有不适未能到场为由,替您挡了回去。” 徐舟野闻言,嘴角轻轻上扬,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轻声自语道:“如此说来,那我是不是应该回宫好好装一装病才好?” 正当此时,一个清朗而沉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那倒不必。” 徐舟野闻声一怔,手中的动作瞬间停住。 他握着弓箭的手缓缓垂落,转过头来,只见楚云骁正迈着稳健的步伐朝着这边徐徐走来。 阳光下,楚云骁身着一袭白色织金龙袍,身姿挺拔,气宇轩昂,威严之中透着几分柔和。 徐舟野凝视着逐渐走近的楚云骁,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他静静地看着楚云骁走到自己身前。 楚云骁上前一步,伸手搭过徐舟野握着弓箭的右手,帮助他调整姿势,一同将箭头再次对准了靶心。 随着两人手臂的发力,箭矢瞬间离弦而出,带着凌厉的风声直直飞向靶心,又是一次完美的命中。 楚云骁微微低下头去,将下巴轻轻地抵在了徐舟野的肩膀之上,嘴角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戏谑笑意,轻声说道:“如何?朕这技术,可得皇后认可?” 徐舟野闻言,白了他一眼,然后稍稍用力,从他温暖的怀抱之中挣脱出来。 澄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之色,意有所指地嘲讽道:“嗯……尚可,但……还是不够到位。” 面对徐舟野这番略带挑衅意味的话语,楚云骁不仅没有丝毫恼怒之意,反倒是扬起唇角,缓声道:“口是心非。” 说罢,楚云骁再次伸出双臂,将徐舟野重新拥入怀中,接着问道:“此次秋猎,皇后可要随行?” 徐舟野轻轻摇了摇头,缓缓说道:“陛下只管去便是,臣就不去凑热闹了。” 楚云骁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调侃之意回应道:“朕还以为,皇后此刻拿起弓箭,是准备想在秋猎上大放光彩。” 徐舟野轻笑,“臣是皇后,没法像从前那般进入围猎场,去了也只能在行宫待着,那还不如在宫里。” 楚云骁不以为意:“皇后若是真想进围场一试身手,朕自当应允,又有何不可?” 徐舟野闻言,随即转过身来,抬起头,如水般清澈的眼眸直直望向楚云骁,柔声道:“陛下为了臣做的够多了,可不能一再地为臣破例,省得落人话柄。” * 越王府 屏风之内,雾气腾腾,热气弥漫整个空间,仿佛置身于云雾缭绕的仙境之中。 温热的水流轻轻划过男人线条分明、结实有力的肌理。 他那如墨般漆黑的长发随意散落在冒着热气的水面上,随着水波荡漾起伏。 楚云翊紧闭双眼,静静地沉浸在这舒适的药浴当中。 忽然间,一双柔软的纤纤玉手如同灵蛇一般从他的身后悄然伸来,轻轻地圈过他宽厚的脖颈。 那双手的动作亲昵而暧昧,顺着他的肌肤缓缓向下抚去,带来一阵酥麻的感觉。 楚云翊心中一惊,猛地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他毫不犹豫地抬起右手,迅速摁住那只正在作乱的小手,然后手臂一用力,猛地将身后之人一把拽入了池中。 伴随着女人惊呼声,平静的池水瞬间被打破,水花四溅而起,四处飞溅。 女人猝不及防地跌入池中,拼命在水中挣扎着想要冒出水面。 她接连呛了好几口水,原本精致的妆容也因为池水的浸泡变得模糊不堪,整个人显得十分狼狈。 “王爷……”可心极力稳住了身子,缓缓地向着楚云翊所在的方向移动过去,她的声音娇柔婉转,带着无尽的委屈和哀怨。 楚云翊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这个跌坐在水池中的女子,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怜悯之情。 他的神色依旧冷冽如冰,语气森寒地说道:“再敢靠近,休怪本王无情。” 听到楚云翊如此绝情的话语,可心的身体微微一颤,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她眼眶微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可怜巴巴地望着楚云翊,喃喃道:“王爷,您以前……对可心可不是这样的……” 楚云翊蹙眉,原本平静如水的面庞此刻却像是被一层乌云笼罩,极力想要掩盖住内心翻涌的躁郁,“闭嘴!从今往后,你只需老老实实做好你这侧妃的本分即可,倘若再敢有别的心思……” 可心闻言,心头猛地一紧,慌忙开口辩解道:“王爷,您……您不能对妾身动手……妾身可是陛下……” 她的话尚未说完,便被楚云翊毫不留情地冷声打断:“威胁本王?可对你没有半点益处!” 听到这话,可心如遭雷击一般,身子不禁一颤,满脸惊愕之色。 她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个男人,脑海中不断闪过以往对越王的印象——那个向来以温文尔雅着称的谦谦君子,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一种独特的儒雅气质。 可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为何会变得如此冷酷绝情? 想当初在慈宁宫时,越王待她可谓关怀备至、呵护有加。 她天真地认为,此番能够进入越王府,成为越王的小妾,必定是一段美满幸福的良缘佳配。 怎料事到如今,一切竟与想象中大相径庭…… “发什么呆?”楚云翊那双狭长的眼眸如同寒星般冷冷地凝视着她,语气愈发不耐烦起来,“还不赶紧给本王滚出去!” “是……妾身遵命,妾身这就告退。” 可心被他那犹如实质般充满杀意的目光吓得花容失色,再也不敢有丝毫迟疑,匆匆忙忙地转身逃离了汤池。 第141章 有喜了 待人走后,楚云翊终于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紧绷着的神经也稍稍放松下来。他缓缓侧目,目光投向一旁。 就在这时,一直隐匿在此处的穆松同鬼魅一般从暗处闪现而出。 他悄无声息地来到楚云翊身旁,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太子出发了吗?”楚云翊面无表情地问道。 穆松微微颔首,恭声回答道:“回王爷,太子已经踏上前往连州之路,按照目前的行程推算,大约再有十日左右便能抵达目的地。” 听到这个消息,楚云翊嘴角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整个人显得愈发慵懒起来。 他漫不经心地将身子往后一仰,轻轻靠在了身后的池壁之上。 “呵呵,等他慢悠悠地赶到连州,那里恐怕早就乱作一团了!那些饥馁之民才不会管来者是太子,还是皇帝。只要无法解决他们的温饱问题,那么无论是谁,都会被视为十恶不赦的罪人……” 楚云翊的声音冰冷而又无情,仿佛对即将发生的混乱局面早已了然于胸。 穆松自然明白自家主子话里的深意,当即心领神会地点头应道:“属下明白,请王爷放心,属下定当全力以赴,妥善安排好一切事宜。” 说罢,他身形一闪,再次没入黑暗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 秋日的阳光如轻纱般洒落在庭院里,轻柔而温暖。 徐舟野悠然自得地斜倚在院中的摇摇椅上,手中捧着一本泛黄的书卷,神情专注而闲适。 如今太后、皇帝和太子皆不在宫中,原本热闹非凡的宫廷顿时显得有些冷清。 徐舟野看似正全神贯注地阅读着书籍,实则心绪早已乱飞,越过重重宫墙,停留在围场观猎的皇帝身上。 徐舟野心下不禁暗自苦笑。 果然还是太高估自己了。 没有楚云骁在身侧,感觉度日如年,心中无时无刻不牵挂着他。 一旁的清禾将自家主子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尽收眼底,她轻步走上前,柔声宽慰道:“殿下莫要忧心,若是一切顺利的话,庄少卿他们应当就在今日归来啦。” 清禾的话音未落,忽然间,一阵清脆爽朗的呼喊声远远地传了过来:“小锦儿~” 徐舟野闻声惊愕地扭过头去,只见庄砚满脸兴奋之色,犹如一阵疾风般朝着自己飞奔而来。 他张开双臂,那架势仿佛恨不得一下子将徐舟野紧紧拥入怀中。 而在庄砚的身后,则紧跟着步履稳健的向恒,两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眼见着庄砚来势汹汹,徐舟野赶忙从摇摇椅上站起身来,动作敏捷地侧身一闪,巧妙地避开了庄砚热情似火的扑抱。 庄砚由于惯性收不住脚步,一个踉跄后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他一脸哀怨地抱起双臂,嘴里嘟囔着抱怨道:“好哇,徐锦,你我之间到底还是生疏了!” 徐舟野则悄悄地长舒一口气。 他抬起头,目光中透着些许无奈,望向面前之人,开口说道:“这次是真不能由着你胡来了。” 庄砚听闻此言,不禁皱起眉头,疑惑地问道:“怎地不再用那‘已有家室,注意分寸’的那套说辞了?” 徐舟野:“……” 稍作停顿之后,他只得挥了挥手,示意众人跟随着自己一同走进屋内。 庄砚与向恒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又看了看清禾和苏明,见大家都是满脸狐疑,但也只能按捺住内心的好奇,跟随徐舟野迈入寝宫之中。 踏入寝宫后,徐舟野径直走向一侧摆放着柔软锦垫的榻椅,施施然坐下,然后将右臂轻轻伸出,搭放在旁边的案几之上。 接着,他微微抬起眼眸,向着站在不远处的向恒投去一个示意的眼神。 向恒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迈步上前,动作轻柔而熟练地将手指搭在了徐舟野的脉搏处。 其余人等皆围拢过来,脸上满是好奇之色,却又不敢贸然出声打扰。 向恒的手指静静地停留在徐舟野的腕间,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然而没过多久,原本神色平静如水的向恒,面容之上突然闪过一抹讶异之色。 他眉头紧紧皱起,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于是再次将手指搭上徐舟野的脉搏,仔细探查起来。 如此反复数次,确认无误之后,方才缓缓收回手,并向后退了几步。 此时,整个寝宫内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向恒身上,等待着他给出诊断结果。 徐舟野倒是显得颇为镇定,只是淡淡地开口说道:“情况如何,你但说无妨。” 向恒先是朝着徐舟野恭敬地拱了拱手,随后略微迟疑片刻,这才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回殿下,依微臣之脉象判断,您……这是有喜了。” “什么!” 庄砚瞪大双眼,满脸都是震惊与疑惑之色,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什么……什么有了?” 一旁的清禾和苏明同样惊愕得合不拢嘴,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难以置信的事情一般。 徐舟野却神色如常,似乎对众人如此大的反应早有所料,他缓缓开口解释道:“我吃了秘药。” 这句话犹如一道惊雷,在庄砚等人耳边炸响。 庄砚仍旧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结结巴巴地道:“不是你……你可是……”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倒是苏明在最初的震惊过后,稍微恢复了些许冷静,他深吸一口气说道:“古往今来,此类情况……倒也不是未曾没有过。只是这其中风险极大,稍有不慎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啊。” 清禾此时已是满脸忧虑,她焦急地看着徐舟野,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是啊殿下,这……奴婢实在担心您的身体。万一出了什么岔子,那可如何是好啊!”说着,眼眶都微微泛红起来。 “就是,一切都要以你身体为重!”庄砚连忙附和着清禾的话,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显得忧心忡忡。 徐舟野自然明白他们的担忧,但他心意已决,目光坚定地说道:“既然已经决定了,就没有回头的道理。” 庄砚无奈地叹了口气,对于这位好友的脾气,他再清楚不过,一旦下定了决心去做某件事情,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绝对不会轻易改变主意。 沉默片刻后,庄砚又问道:“那……陛下可知此事?” 徐舟野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回答道:“知道的。” 听闻此言,众人那颗悬着的心这才稍稍落定下来,暗自松了一口气。 “殿下放心,以后您这身子就由下官照料,保证万无一失!”向恒打包票道。 徐舟野颔首,“有劳向副使了。” “那伯父那边的话……”庄砚神色纠结。 徐舟野:“暂且不要告知我父亲了,如今大哥带伤未归,不能再让他担心了。” * 蜿蜒曲折的山路上,地面凹凸不平,使得那辆马车一路颠簸不停,车轮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马车内,楚鹤远一脸困倦地坐在那里,时不时地打着哈欠。 一旁的十安注意到这一幕后,轻声询问道:“殿下,要不您躺下休息一会儿吧?” 楚鹤远摇了摇头,苦笑着回答说:“这路实在太过颠簸,根本无法入睡。”说完,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十安微微敛下眼眸,刚想再开口劝说几句时,马车突然间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 他心中猛地一惊,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急忙伸手掀开了车帘,朝着前方张望过去。 就在这时,一阵嘈杂而激烈的打杀声从不远处迅速传来,打破了山间原本的宁静。 楚鹤远听到声音后亦是吃了一惊,脱口而出道:“这么快就来了?” 十安表情凝重,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后方那一车车装满了救灾物资的车辆,片刻之后,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回应道:“嗯。” 话音刚落,他便果断地将视线收了回来,转头看向楚鹤远叮嘱道:“殿下,您留在这里莫要出去,属下前去查看一番,马上就回来。” 楚鹤远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并关切地嘱咐道:“一定要小心!” 十安郑重其事地应了一声,然后将目光移向车厢内的其他几名侍卫,再次强调道:“务必要保护好殿下的安全!” “是!” 得到众人肯定的答复后,他才放心地跳下马车,向着打斗声传来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142章 越王不举 宽阔的山道之上,喊杀声、兵器相交之声不绝于耳,血腥之气弥漫在空中,令人作呕。 放眼望去,满地都是尸体,有的身首异处,有的则是四肢不全,鲜血染红了整个地面。 十安双手紧握双刀,刀光闪烁之间,已有数名山匪模样之人倒在了他的脚下。 而在他的身后,一群身着甲胄的官兵也正与山匪们激烈地厮杀着。 就在这时,山顶上滚下巨大的石块,朝着下方那一辆辆装满救灾粮的车子狠狠地砸了下去。 只听一声声巨响传来,那些车子瞬间被砸得粉碎,车上的粮食也随之滚落一地。 紧接着,又有人从山顶上往下泼洒着混有油水的液体,并扔下了火折子。 刹那间,熊熊烈火燃起,火势迅速蔓延开来,转眼间便烧毁了将近一半的物资。 而这群始作俑者,立刻逃离了现场。 见此情形,十安奋力砍倒身前余下的敌人,然后飞身跃上了楚鹤远所乘坐的马车。 一上车,他便急切地问道:“殿下,您没事吧?” 楚鹤远微微摇了摇头,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坚定:“无妨,继续赶路便是。” 听到这话,十安稍稍松了一口气,随即点了点头说道:“幸好殿下之前考虑周全,安排我们兵分三路行进。这群恶贼定然没有料到,他们所损毁的并非真正的粮草!” * 是夜,万籁俱寂,越王府内一片静谧,唯有主院的一间屋子透出一丝微弱的光芒。 屋内,床榻之上的帷幔轻轻垂下,宛如一层神秘的面纱,遮住了榻上的景象。 楚云翊缓缓走进房间,他一边解下身上那层层叠叠、华丽而繁琐的衣衫,一边漫不经心地朝着榻前走去。 随着他的靠近,一股淡淡的香薰气息扑鼻而来,那香气若有若无,似能勾人心魄,让人不禁生出几分困倦之意。 楚云翊满脸倦容,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榻边,然后像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疲惫不堪地一头栽倒在了榻上。 刚刚躺下,他便感觉到一个娇软的身躯如同灵蛇一般迅速缠绕了上来。 楚云翊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开始渐渐涣散,双唇微张,仿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此时,一张樱桃小口突然凑近,一粒小小的药丸被塞进了他的口中。 楚云翊下意识地吞咽了下去,甚至来不及反应。紧接着,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声响起:“王爷,今夜就让妾身好好服侍您吧……”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楚云翊心中一惊,残存的理智让他想要伸手将身上的女子推开。 然而,此刻他却感觉浑身无力,仿佛所有的力量都在瞬间被抽离了身体。 不仅如此,体内还有一股炽热的气血不断向下涌动,使得他的呼吸也变得愈发急促起来。 “你……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婢!”楚云翊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声音虚弱而颤抖。 尽管心中充满了愤怒和羞耻,但他的身体已经完全不受控制,只能任凭那个女人在他身上肆意摆弄。 出乎意料的是,仅仅过去了不到半炷香的功夫,楚云翊就缴械投降。 可心都惊了。 “王爷您……”可心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她可是下了猛药来着。 按照常理来说,寻常男子服用了那药后,必定持久无比。 怎么到越王身上,就…… 难道说他本来就…… 可心绝望了。 怪不得越王至今为止连一个子嗣都没有! 问题出在这儿啊! 可心越想越是觉得自己前途黯淡无光,仿佛已经陷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此时的楚云翊脸色涨得通红,眼底尽是屈辱与愤懑。 他拼尽全力,抬手死死地掐住可心的脖颈。 感受到死亡的威胁正逐渐逼近,可心拼命挣扎着想要从楚云翊的手中挣脱开来,但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王爷……妾……妾身……知错!” “求您……放过妾……杀了妾身,您……您要如何向……向陛下、向太后交代……” 可心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丝微弱的声音,苦苦哀求着,脸因窒息而变得通红,眼角不停泛着泪光。 楚云翊愤恨地盯着眼前这个让他怒不可遏的女子,心中的杀意犹如汹涌澎湃的海浪,一浪高过一浪,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 这时,一个身影蓦地的出现在屏风外,“王爷。”穆松恭敬地拱手。 楚云翊听到穆松的声音后,这才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样,稍稍松开了一直掐着可心脖颈的手。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翻涌不息的怒意,然后用略带沙哑的嗓音开口问道:“何事?” 穆松一脸严肃地回答道:“如王爷所料,太子的一队人马所携带的粮草有半数掺假。不过王爷放心,真正运送粮草的队伍,属下已经派人前去拦截了。” 楚云翊听完穆松的汇报,心头的阴霾顿时消散了不少。 他微微点了点头,表示知晓此事,接着挥挥手说道:“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穆松领命称是,但当他转身准备离去时,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屏风后的异样。 他停下脚步,关切地问道:“王爷,可是身体不适?” 楚云翊强忍着胸口的烦闷,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狠狠地瞪了一眼早已吓得不敢吱声的可心,咬着牙说道:“无碍,下去吧!” 穆松见状不再多问,再次向楚云翊行了一礼之后,便匆匆离开了房间。 * 数日之后,历经漫长的路途奔波,楚鹤远所率领的赈灾队伍终于缓缓靠近了连州城的郊外。 此刻,天空阴沉得仿佛被一层厚重的乌云笼罩着,透不出一丝光亮来。 放眼望去,道路两旁尽是流离失所、衣衫褴褛的流民,他们拖家带口,面容憔悴而疲惫,眼神中流露出绝望和无助。 楚鹤远透过车窗,凝视着那些四处可见的流民,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怜悯之情。 眼前这凄惨的景象实在令人触目惊心,他不由得眉头紧蹙起来。最终,他轻轻放下了车帘,似乎不愿再目睹这一幕幕让人痛心的场景。 随着马车队伍继续缓慢向前行进,眼看着距离城门已经不远,但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周围原本散落的流民不知何时开始逐渐聚拢过来,并很快形成了一道人墙,挡住了车队前进的道路。 “求求你们……给我们一口吃的吧!” “我的孩子快要饿死了……” “求求你们……发发慈悲吧!” 此起彼伏的哀求声不绝于耳,这些声音充满了痛苦与无奈,听得人心酸不已。 越来越多的流民如潮水般蜂拥而至,他们不顾一切地冲向楚鹤远的马车。 尽管官兵们奋力阻拦,但面对数量众多且饥肠辘辘的流民,他们渐渐有些招架不住。 “放肆!尔等可知拦下的车驾所乘者为何人?”为首的官兵高声呵斥道,企图以威严吓退这些疯狂的流民。 此时的流民们早已顾不得那么多,他们对官兵的警告充耳不闻,只是一味地拼命往前挤,一心只想冲到楚鹤远的马车前求得一线生机。 听闻前方传来一阵嘈杂的动静,楚鹤远不禁心中一紧,再次探出头去,眉头微皱,高声喝问:“怎么回事?” 前方负责带路的那队人马听到楚鹤远的问话,不敢有丝毫怠慢,赶忙掉转马头匆匆奔至近前,抱拳躬身行礼后,恭声回答道:“回殿下,周围的这群灾民将咱们要进城的道路死死拦住了!” 楚鹤远闻言脸色微沉,眉头紧紧蹙起,随即转过头去,目光落在身旁的十安身上。 十安与他对视一眼,瞬间心领神会,轻轻点了点头之后便迅速下了马车。 那群原本气势汹汹的人们一见有人从马车上下来,顿时眼睛一亮,还当是车上坐着的贵人露了面,于是一窝蜂似地朝着十安猛扑过来。 “贵人啊,您就行行好吧,可怜可怜我们这些苦命之人,给口饭吃吧!” “贵人呐……发发慈悲救救我们吧!” 十安看着眼前这混乱不堪的场景,不由得微微蹙眉,但还是强自镇定下来,提高音量大声问道:“诸位莫急,先告诉我,你们是否皆是来自连州的灾民?” “是啊……大人,我们都是连州遭灾的老百姓啊!家里的房屋田地全被那场突如其来的大洪水给冲毁啦,如今真的是走投无路、无处容身呐!”人群之中,一位满脸泪痕的大娘泣不成声地哭诉着。 “可不是嘛!我们倒是能勉强撑一段时间,可孩子们年纪尚小,实在经受不住这般折磨啊,如果再得不到救助,恐怕就要活生生被饿死啦……”旁边另一个中年男子也跟着附和道。 “求求贵人赏些吃的吧……”众人七嘴八舌地哀求起来,现场气氛愈发悲戚。 十安静静地听完他们的诉说,脸上露出一丝怜悯之色,随后转身扭头对着仍坐在车内的楚鹤远恭敬地问道:“殿下,可要救济?” 楚鹤远:“搭个粥棚,让他们排队领吃的吧。” 十安:“是。” 第143章 庄少卿的心上人 众人在听到有吃的时,那一张张疲惫不堪、饥肠辘辘的面庞之上瞬间绽放出欣喜若狂的笑容来。 他们忙不迭地挪动脚步,稍稍为车队让出一条通道。 没过多久,一座简易但却实用的粥棚便已搭建完毕。 众多百姓在十安及官兵们苦口婆心的劝告之下,纷纷自觉地排起了长长的队伍,秩序井然地等待领取属于自己的那份救命吃食。 当所有事情都被十安妥善安排妥当之后,他匆匆赶回了太子所在的马车之中。 刚一掀开车帘,映入眼帘的便是楚鹤远满脸凝重之色的面容,看样子似乎正在沉思着某些至关重要的问题。 “殿下,可是察觉到有何不妥之处?”十安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道。 楚鹤远缓缓抬起双眸,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迟疑与疑惑,轻声说道:“此处距连州城门不过数百丈之遥,按理而言,他们理应知晓孤今日将至。可时至此刻,连州刺史与司马等一众官员竟皆未现身前来相迎。” 十安闻听此言,义愤填膺地说道:“属下以为,这些人必定有问题。此前朝廷拨发下来用以赈济灾民的大量物资很快便消耗殆尽,由此可想而知,这其中必然隐藏着一只只贪婪无度的''硕鼠''!” 楚鹤远:“还有这城外,四处皆是从连州城中逃出以求避难活命的无辜百姓,而这刺史竟然坐视不管,任其自生自灭。如此毫无担当、漠视百姓苦难之人,怎能担当得起一州之长的重任?” * 这几日,庄砚时常往凤鸾宫跑,一门心思地陪着徐舟野谈天说地、排忧解闷。 哪怕皇帝已然从行营回宫多日,庄砚依旧我行我素,一如既往准时准点地出现在凤鸾宫里。 这可把楚云骁给郁闷坏了,他都已经好些天都没能和自家皇后好好亲近一番了。 每次兴冲冲地想去看望皇后,结果半路上总能撞见那个阴魂不散的庄砚! 碍于皇后的情面,楚云骁心里就算有一万个不情愿、一肚子火气,也是敢怒不敢言。 没办法,只好憋屈地转身回到御书房,埋头处理那些堆积如山的奏折来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 赵德全眼瞅着皇帝一脸阴霾,自然是心知肚明,于是非常识相地悄悄退到一旁,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以免不小心触了霉头。 楚云骁眉头紧皱,手握朱笔,正对着一份份奏折圈圈点点,但时不时就会突然停下手中动作,像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打破沉默开了口:“朕觉着,睦州那边的剿匪事宜着实繁琐,光派商九一人过去处理,是不是有些不太稳妥?” 赵德全心领神会,一听这话就知道皇帝这是话里有话,连忙快步走上前去,躬身回应道:“陛下所言极是!依奴才看……要不再调拨些人手过去协助将军?奴才斗胆进言一句,这庄少卿倒是不错的人选!” 楚云骁面不改色,看似若无其事,但其实心底早就乐开了花,不过嘴上还是故作镇定地问道:“哦?那廷尉府这边……” “东湖县令裴启曾担任过廷尉卿一职,经验丰富,不如就让他暂时代为处理。”赵德全连忙回道。 楚云骁微微扬唇,“嗯,就按你说的办。” 彼时的庄砚还在和徐舟野插科打诨。 徐舟野原本起伏不定的心情因着他的热情逐渐好转。 他微微笑着为庄砚倒了杯热茶,“难为你天天往我这儿跑,快坐下来喝口茶润润嗓子。” 庄砚依言落座,毫不客气地接过徐舟野递过来的茶,随后一饮而尽,“我这不是怕你无聊,闲着也是闲着。” 徐舟野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究竟是怕我无聊,还是你自己心里藏着事啊?” 庄砚被他这么一问,握着茶杯的手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一时间,他竟然有些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徐舟野笑了笑,“以往时常能在你口中听到商九的事儿,怎么这几日一反常态,只字不提其人,我要是稍微提起那么一嘴,你这脸色啊就变得……” “咳咳……”庄砚清了清嗓子,努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故意抬高了音量说道:“为何要提他,他不在这几日,小爷我轻快得很,没人管束着就是爽啊!” “是吗?”徐舟野微微一笑,用手托轻轻起下巴,眼神直直地盯着庄砚的眼睛看。 庄砚被他看得发虚,“你……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徐舟野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眼神不会骗人,你就承认了吧,你在想他。” 似是被戳中了心思,庄砚紧张地语无伦次,“谁……谁想他了,他又是谁……” 看到庄砚这般窘态,徐舟野忍不住笑出声来,边笑还边调侃道:“他啊,他当然是……庄少卿的……心上人!” “胡说!”庄砚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猛地一下跳了起来,一张原本白净的脸庞此刻已经涨得通红。 徐舟野见到这种情形,缓缓地将托着下巴的手放了下来,脸上故意流露出一丝遗憾之色,轻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当作是我胡言乱语罢,你可别放在心上。” 听到这句话之后,庄砚心中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具体是哪里出了问题。正在他暗自思索的时候,只见赵德全步履匆忙地赶了过来。 “奴才参见皇后!”赵德全一边说着,一边恭敬地行了个大礼。 徐舟野见人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不禁感到有些疑惑,很快就收敛了刚才和庄砚开玩笑的心思,面色平静地问道:“免礼吧,不知公公忽然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赵德全先是拱手谢过恩,然后站起身来,恭声回答道:“回殿下的话,奴才此次前来乃是奉了陛下的口谕。” 一听说是皇帝的口谕,庄砚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紧接着便跟随着徐舟野一同跪地听旨。 赵德全清了清嗓子,手持玉石令牌,高声宣读道:“陛下有旨,近段时间,睦州匪患肆虐,局势愈发紧迫。为迅速平息匪乱,保一方平安,特遣廷尉少卿庄砚同为剿匪先锋官,即刻动身前往睦州,与归德将军并肩作战,务必将匪患彻底剿灭!钦此!” 庄砚听完这番旨意,眼中光芒微微闪动,一时间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徐舟野却笑着对庄砚说道:“庄少卿,这可是陛下对你的信任和器重啊,还不赶快领旨谢恩!” 被徐舟野这么一提醒,庄砚终于回过神来,急忙叩头谢恩,接过赵德全的玉令。 赵德全欣然一笑,准备离开。 庄砚和徐舟野起身后,见赵德全要离开之际,连忙叫住了人。 赵德全脚步一顿转过身来。 庄砚上前,从身上掏出了个钱袋子悄悄往赵德全怀里塞,“有劳公公跑这一趟了。” 赵德全面不改色,点头笑道:“少卿言重了。” 第144章 绕道而行 天色越发阴沉得厉害,那厚重的乌云不断翻滚涌动,像是随时都会倾泻下一场狂暴的大雨。 十安抬头望着这片黑云压顶、风雨欲来的景象,心中不由得一紧。 他转头看向那源源不断涌上来的难民们,心生了几分担忧。 “殿下,这难民之数只增不减,似乎都知道殿下您在这里设下了粥棚施舍救济。照这样下去,我们恐怕很难脱身离开了。”十安忧心忡忡地说道。 楚鹤远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十安的看法。他微皱眉头问道:“裴侍郎带领的那一队人马至今仍未赶到吗?” 十安不太确定地回答道:“应该快要到了吧,但具体时间我也难以估摸准确。” 楚鹤远略作思索后果断下令:“撤了这粥棚,继续赶路。就告诉这些难民,天色乌蒙,风雨将至,先暂时躲避了这场阴雨。接下来的几日,连州刺史将会于城门口开设粥棚发放粮食救济大家,让他们按照规定的时间前来排队领取即可。” 十安立刻明白了楚鹤远的意图,恭敬地应道:“是,属下明白!” 楚鹤远紧接着吩咐道:“还有,你马上挑选几名得力之人先行进入城中,凭借孤的命令要求刺史调拨兵力在城门口维护秩序,务必确保后续抵达的裴侍郎一行能够安全进城。此事至关重要,切不可有任何闪失!” 与此同时—— 裴洪叫停了前行的队伍。 裴南朝见此情形,心中充满疑惑,焦急地问道:“怎么了祖父,为何要在此处停下?咱们不是正急着赶路去连州吗?” 裴洪没有立刻回答孙子的问题。 他微微眯起双眼,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那乌黑的胡须,然后转头对着外头驾车的车夫沉声吩咐道:“这条路不能再走下去了,改道绕行前往青县吧。” 车夫听后一脸茫然,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故发生。 但他深知主人的决定必有其道理,于是不敢怠慢,连忙点头应道:“好嘞,大人!小的这就叫人跟前面带路的兄弟传个话,让大家在这儿原地调头,改往青县方向前进。” 说罢,车夫便跳下马车,匆匆跑向前方传达指令去了。 眼看着车队开始缓缓调头改变行进方向,裴南朝愈发感到困惑和不安起来。 他皱紧眉头,忧心忡忡地说道:“祖父,如果我们绕到青县那边去,路程可就要增加不少啊。原本预计今日就能到达连州城的,现在这么一折腾,恐怕得至少两日后才能抵达了。而且连州城里还有那么多等待救援的难民,他们怎么能够撑得住这么久?” 面对孙子的担忧,裴洪的脸色变得越发凝重起来。 他压低嗓音,凑近裴南朝小声解释道:“孩子啊,此次行程可谓是险象环生。太子殿下深谋远虑,预知可能有人会阻截物资运输,故而将兵马分作三路行进,以分散风险。然而,我们又岂能保证对方不会多做筹谋,专门针对咱们这一路人马下手?倘若我们仍旧沿着这条官道一直往前走,直接通向连州城,莫说是两天,即便是多给了一个月的时间,恐怕都难以顺利抵达目的地啊。” 听了这话,裴南朝恍然,“那我们还得加快速度绕过青县才是,要是被他们反应过来,就也走不掉了。” 裴洪欣慰地点头,“正是此理。” * 楚云骁眉头紧皱,目光时不时地瞥向门口,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消息。 终于,在听闻庄砚离开之后,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躁,猛地将手中的奏折扔到一旁,霍然站起身来,大踏步地朝着凤鸾宫的方向走去。 当他心急如焚地赶到凤鸾宫时,却发现徐舟野竟然已经安然入睡了。 自从有了这孩子之后,他的皇后就变得格外嗜睡起来,一天之中大部分的时间都被困倦所笼罩,整个人看起来总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 看着榻上安静沉睡的徐舟野,楚云骁心头不由得涌起一阵深深的自责和疼惜。 他轻轻地迈动脚步,缓缓走到榻边,生怕发出一点儿声响会惊扰到他的美梦。 然后,他小心地伸出手,轻柔地掀开帷幔一角,默默地凝视着熟睡中的徐舟野。 不知不觉间竟看得入了神。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放下帷幔,慢慢地脱去身上的外衣,轻手轻脚地上了榻,躺在徐舟野身旁,闭上双眼,很快也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楚云骁睡得沉,也睡得长。 等到他悠悠转醒之时,窗外的天空已然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黑色幕布。 楚云骁下意识地扭过头,想要看看身边的徐舟野是否还在安睡。 可转过头,原本应该躺在身侧的人儿此刻居然不见了踪影。 楚云骁心下一颤。 他急忙翻身坐起,一把掀开帷幔,焦急地四处张望。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只见徐舟野正端坐在窗前,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含情脉脉地望着他。 见到楚云骁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徐舟野忍不住轻笑出声,柔声问道:“陛下,您这一觉睡得可还舒服?” 听到这句话,楚云骁那颗悬在半空的心总算是落回了原处,他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回应道:“有皇后在侧,朕自然是睡得无比舒坦。” 徐舟野满意一笑,柔声道:“起来用膳罢。” 楚云骁听话地下了榻,穿好衣裳后走到圆桌前坐下,“皇后今日心情不错。” 徐舟野脚步一顿,“不久前大哥来信了。说是他身体又有了好转,现下都可以提枪上阵了。还说他受伤一事只是个意外……” 楚云骁一听,脸色微变,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他抬起头来,目光直直地望向徐舟野,缓缓说道:“江临没事就好。正巧,朕今日收到捷报,皆因江临筹谋,我军再胜柔然。料想不日,柔然必败,你大哥也能早日凯旋。” 徐舟野闻言,眸光亮了亮,“那就好,过年前应该是能见到大哥了。” 第145章 遇害 连州,刺史府。 门卫神色慌张、脚步匆忙地从前院一路小跑而来,径直冲进了前厅。 正在前厅悠然自得地喝着茶的袁见山,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扰,不禁微微皱起眉头。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投向那喘着粗气的小厮,沉声道:“何事如此惊慌?慢慢说来。” 门卫顾不得擦去额头的汗水,急切地说道:“大人!太子殿下的人过来了!” 听闻此言,袁见山的眉头瞬间拧紧,心中暗自思忖道:“不是说还需得一两日才能抵达吗?怎会来得这般迅速?”他缓缓站起身来,双手轻轻一挥衣袖,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和担忧。 “小的也不知其中缘由啊。”门卫弯下腰,连连摇头,语气中满是惶恐,“大人,他们此刻就在门口候着呢。” 袁见山深吸一口气,略作思索后,迈步朝着门外走去。 当袁见山快步走到门口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由得一愣。 只见为首的一身墨蓝劲装,手持利刃,带领着几名全副武装的官兵,直直地矗立在那里。 他们个个神情严肃,不苟言笑,那气势汹汹的模样,活脱脱就是前来兴师问罪的架势。 袁见山定了定神,稍作犹豫后,便大步向前,与他们一同行了个标准的见礼,然后客客气气地开口问道:“敢问阁下是……” 十安没有理睬对方提出的疑问,他面色冷峻,猛地将令牌高高举起,同时放开嗓子大声喊道:“我等奉太子殿下之令,请袁刺史即刻批文调拨一队精锐迅速赶往城门口,以维持那些难民们的秩序。务必要保证太子殿下率领的队伍能够毫无阻碍地顺利进入城内,此事至关重要,不得有误!” 袁见山见到这一幕,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他紧紧皱起眉头,不停地唉声叹气。 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说道:“大人有所不知,目前连州处境艰难,城中混乱不堪,无论是兵力还是财力以及各种物资储备,都已经严重短缺。太子殿下想要调拨整整一批人马,这实在是有些……” 未等袁见山说完,十安厉声呵斥道:“殿下说了,立即调遣兵马,不得有丝毫延误!”说话间,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刃眨眼间便横在了袁见山那白皙的脖颈之上。 十安的眼神冰冷而凶狠,死死地盯着袁见山,口中继续威胁道:“还望袁刺史莫要为难我等。” 袁刺史:“……”到底是谁为难谁。 * 夜色凄凄,整个山林被一层阴森的气息所笼罩着。偶尔有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沿着蜿蜒曲折的林间小道向前望去,可以看到一座隐藏在深山之中的山寨。 这座山寨依山而建,四周都是茂密的树林和险峻的山势,易守难攻。 商九此刻正静静地倚靠在一棵粗壮的树干后面,他微微低下头,目光投向埋伏在不远处草丛下面的胡县尉。 只见胡县尉小心翼翼地抬起手,向着南边轻轻示意了一下。 商九心领神会,连忙侧过头去,顺着胡县尉手指的方向看去。 透过朦胧的月光,他隐约看见山寨里负责巡逻的几个人正迈着缓慢的步伐朝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商九不敢大意,立刻屏息凝神。 然而,就在这紧张万分的时刻,突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喷嚏声。 “阿嚏!” 这突如其来的喷嚏声在这寂静的夜晚里显得格外刺耳,如同炸雷一般打破了夜的宁静。 原本慢慢靠近的巡逻人员听到声响后,瞬间警觉起来,纷纷加快脚步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奔袭而来。 商九脸色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他当机立断,迅速向埋伏在周围的同伴们打出一个撤退的手势。众人收到指令后,纷纷起身准备撤离。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他们刚刚转身还没走出几步远,前方的道路上竟然出现了一群手持长刀、凶神恶煞的山匪。 这些山匪显然早有预谋,气势汹汹地朝着商九等人冲杀过来。 商九见状,心中暗道不妙,侧目瞥了一眼身旁同样面露惊色的胡县尉,然后环视一周,收紧了别在腰间的利刃。 此刻前后夹击,已无路可退。 面对如此危急的局面,他别无选择,只得咬牙抽出腰间的佩剑,上阵杀敌。 刹那间,杀声四起,横尸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敌方越挫越勇,人手越来越多。 商九微微喘息,暗道在这样下去,只怕都要命丧于此。 他扭头四处张望,却始终看不见胡县尉的身影,便知已陷入圈套。 而自己身边的下属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如今仅剩下寥寥数人还在苦苦支撑。 “大人,我们来替您挡住,您趁机从下方的小道离开!”一名士兵靠向商九,低声说道。 话落,他抬手示意其他士兵们围了过来,护在商九跟前,为其挡住一波又一波的袭击。 商九心头猛地一揪,看着眼前这一张张坚毅而决绝的面庞,以及周围那源源不断、汹涌而至的敌人,他知道此时此刻已别无选择。 于是,他咬紧牙关,强忍着内心的悲痛,按照下属们的建议行事。 在众人的掩护之下,商九小心翼翼地朝着身后的山崖挪动脚步。 眼看着就要成功跃下山崖脱身之际,一侧的山匪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如饿狼扑食般猛冲上来,硬生生地拦住了他的去路。 此刻他的手下正和这群亡命之徒激烈厮杀,无暇顾及到他。 见此情形,商九只好再次抽出利刃,与这群人周旋一番。 奈何寡不敌众,他逐渐感到力不从心。 身上也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每一道伤口都像是被火灼烧一般疼痛难忍。 他身边的手下一个接一个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商九眸中闪过一丝绝望。 恰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背后袭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把冰冷的长剑便无情地刺穿了他的身体。 剧痛瞬间传遍全身,让他几乎昏厥过去。 出于本能,商九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转过身去,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向那个偷袭之人。 只听一声惨叫,那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直地飞了出去,随后重重地坠入了山崖之下。 与此同时,他终于支撑不住,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身体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尽管如此,他极力地稳住自己,用残存的一点意识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向着后方纵身一跃…… 第146章 姑息养奸 “陛下,据越王府的眼线所报,越王府昨夜不幸遭贼人光顾,越王侧妃也因此惨遭毒手,香消玉殒。”暗卫单膝跪地,低垂着头,恭恭敬敬地向楚云骁禀报。 而正在为身旁的徐舟野细心夹菜的楚云骁听闻此言,手中动作蓦地一顿。 他微微眯起双眸,似笑非笑地道:“哦?这可当真是巧合得紧啊!” 言罢,楚云骁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暗卫暂且退下。 待暗卫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他方才重新将注意力转回到眼前的美食之上,继续温柔地往徐舟野碗里夹着菜肴,仿佛刚才的插曲并未对他造成丝毫影响。 徐舟野不禁皱起眉头,面露忧色道:“陛下,臣有些不解,您当初为何要将可心赐给越王?这般做法岂不是正中太后下怀?臣可是听苏明说,从前越王和可心走得倒是挺近……” 楚云骁面不改色,只是抬起手来,轻柔地替徐舟野擦去嘴角残留的食物残渣,缓声道:“太后还是将越王想得太过单纯了些。她自以为是地认为,只要不断地给越王送上些厚礼,对其关怀备至,便能轻而易举地拉拢他。殊不知……” 说到此处,楚云骁忽然停住话语,唇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略带戏谑意味的笑容。 紧接着,他那双深邃如潭水般的眼眸深深地凝视着徐舟野,稍稍停顿片刻之后,方才又接着说道:“皇后可曾知晓,越王妃究竟是因何缘故而亡故的?” 面对楚云骁突如其来的问题,徐舟野一脸茫然,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对此一无所知。 楚云骁嗤笑,简洁扼要道:“越王不举,意外被越王妃得知,遂杀之。” 短短的一句话,刹那间就让徐舟野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 他眼神飘忽,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之中,气氛也渐渐地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与徐舟野那副惊愕呆滞的模样不同,楚云骁倒是面色平静如水,丝毫看不出有任何情绪波动。 过了好一会儿,徐舟野才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缓缓地抬起头,目光望向楚云骁,开口说道:“怪不得现下可心忽然遇害,想来也是……”顿了顿,眸光一转,“当日太后曾言可心乃是一个好生养之人,陛下您听闻此言之后,还将她赐予了越王,不就是在戳他痛处?” 楚云骁见到徐舟野已然领悟到了自己的意图,不禁轻声笑了出来,笑声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他语气温和地解释道:“不止于此,朕之所以如此行事,一则是欲借此事警示越王,使其知晓无论如何,皆难以摆脱太后的掌控与束缚;二则是希冀借此举,在太后心处稍稍埋下一颗疑虑之种。” 徐舟野听着楚云骁的这番话,心中暗自感叹不已,忍不住喃喃自语道:“陛下此举……杀人诛心。” 楚云骁微微一笑,伸手轻轻地将徐舟野揽入怀中,继续分析道:“如今这可心已然殒命,太后获悉此事,定然会觉着越王绝非她原本所料的那般简单。如此,她日后必会对越王倍加留意,不再像从前那样对他全然信任、放任自流。” “而朕的这位好皇兄,最不喜受人约束,向来以自身为重。倘若让他察觉太后有拿捏他的心思,定会与其背道而驰,二人终将有一场交锋。” 听到这里,徐舟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紧接着又皱起眉头提出疑问:“可是据臣所知,越王平日里对待太后可谓是毕恭毕敬、孝顺有加……” “嗯,他却有这愚昧之处,不过有朕的帮衬,他自然会舍去这一味的愚孝。”楚云骁道。 徐舟野怔了怔,“陛下这是在……姑息养奸。” 楚云骁笑了笑,捏起徐舟野的下颌,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沉声道:“朕只不过是替他扫除了障碍,好成全他这谋权篡位之心啊。” * 经过一夜的折腾,负责运送救灾物资的车队总算就要抵达刺史府。 此刻的天空依旧阴沉沉的,如注的暴雨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 雨点猛烈地砸落地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那哗啦啦的雨声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淹没一般,甚至完全掩盖住了车轮滚滚前行所产生的声音。 放眼望去,前方道路白茫茫一片,视线受到极大影响,只能隐约看到模糊的轮廓。 负责看管运输这批物资的队伍尽管早已装备好蓑衣草帽,但在如此凶猛的雨势面前,仍然难以抵挡雨水的侵袭,一个个都被淋得浑身湿透。 过了许久,车队缓缓停下,最终稳稳地停靠在了刺史府门前。 十安率先跳下马车,动作敏捷而利落。 他迅速撑开一把油纸伞,静静地站立在一旁,耐心等待着楚鹤远下车。 楚鹤远轻轻掀开马车帘子,探出脑袋向外张望。 几乎在同一瞬间,十安手中的雨伞便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准确无误地迎了上去,为楚鹤远遮挡住倾盆而下的雨水。 与此同时,十安的另一只手则很自然地向前伸出,示意楚鹤远搭上自己的手臂。 楚鹤远搭过十安的手,不慌不忙地下了马车,随后迈步伐朝着大门口走去。 刚刚在门口站稳脚跟,袁刺史等人恰好从后方的一辆马车中下来,并快步朝他们走来。 走到近前,袁见山连忙弯下腰,恭恭敬敬地向楚鹤远行礼,同时双手作揖说道:“此次实乃下官之过,未曾料到太子殿下竟会如此迅速抵达连州城,下官未能及时出城相迎,实在是有失礼数,还望殿下海涵宽恕!” 楚鹤远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此时的他实在提不起兴致与这些人说长论短,于是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他们先起身,其余之事等过后再说。 袁刺史见此情形,赶忙上前为他们引路,领着他们前往早已收拾妥当的院子。 刚踏入府门,楚鹤远便与十安心有灵犀般迅速扫视起四周的布置陈设。 目之所及之处皆透露着一股俭朴之风,毫无奢靡之感。 地面上铺着的那一砖一瓦,显然都历经岁月沧桑,已然陈旧不堪。环顾整个府邸,也寻不到一处有翻新痕迹的建筑…… 楚鹤远缓缓走到窗边,悠然坐下,压低声音对身旁的十安轻声低语道:“这袁刺史怎么看都不会像是那种会吞金的蟾蜍啊。” 十安深表赞同地点点头,随即迈步向前,为楚鹤远斟满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并应声道:“而且这州府内的陈设布置亦未曾有丝毫越界之举。” 楚鹤远伸手接过水杯,轻抿一口热茶,陷入沉思之中。 片刻之后,他突然抬起头来,目光锐利地盯着十安问道:“不过,我们所见到的只是这州府而已,他自家所居住的宅院又当如何?” 十安闻听此言,即刻心领神会,拱手施礼道:“属下明白,这就差遣人手前去探查一番。” 楚鹤远摇了摇头,“现在查还是有些晚了,说不定人家早在孤来之前就已改良一番了呢……罢了,暂且不提此事,赶了许久的路大家都累了,先歇会吧。” 十安皱眉,“这倒也是……不过还是要找人盯着这袁刺史和朱司马等人。” 第147章 神秘男子 夜晚的天空被闪电撕裂成无数道裂痕,雷声如同战鼓般轰鸣作响,大雨倾盆而下。 就在这狂风骤雨肆虐的深夜,淮王府那气势恢宏的主院里,闪烁着微弱的灯火。 楚云铮正醉意朦胧地斜倚在榻上,目光直直地锁定在屏风前方悬挂着的一幅画像之上。而他的手中,则紧紧握着一个酒坛子,时不时仰头灌下一大口烈酒。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一名身材修长、头戴兜帽的神秘男子低着头,缓缓地走进了房间。 他的步伐轻盈得几乎听不到声响,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让人难以捉摸的气息。 楚云铮用那不咸不淡的眼神随意地瞥了来人一眼,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略带嘲讽的笑容,懒洋洋地说道:“你就是樊妈妈口中所说的……那个只需看上一眼便能让人心动不已的绝世美人?”说完,他又继续举起酒坛,大口大口地吞咽起来。 面对楚云铮的质问,那名男子始终保持着沉默,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低垂着头。 见对方毫无反应,楚云铮有些不耐烦地放下了手中的酒坛,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步履蹒跚地朝着男子走去。 当他走到男子身前时,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命令道:“把头给本王抬起来!” 听到这话,男子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顺从地抬起了头。 就在同一瞬间,他伸出右手,轻轻将头上的兜帽摘了下来,然后扬起脸,毫不畏惧地与楚云铮对视着。 借着微弱的烛光,可以清晰地看到男子那清俊秀逸的面容,一头墨发如瀑布般垂落在双肩上,其中一半被巧妙地挽起,更增添了几分儒雅之气。 楚云铮面无表情地凝视着眼前之人的容颜,心中暗自思忖片刻后,突然抬起手,用力捏住了男子的下颌,声音冰冷刺骨地道:“樊妈妈的眼光可真是越来越差劲了。” 话音未落,他便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仿佛碰到了什么不洁之物一般。 由于楚云铮突如其来的动作,男子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小步,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之色。 但很快,他便恢复了镇定,重新垂下眼帘,不再与楚云铮对视。 “本王是醉了,不是瞎了。”楚云铮面色阴沉,狠狠地瞪着眼前的男子,眼中闪烁着怒火,“凭你也想取代他?” 话落,他猛地转过身去,用力一甩衣袖,气呼呼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那名男子见状,吓得脸色煞白,双腿一软,扑通一声便屈膝跪了下来。 他抬起头,泪眼汪汪、可怜兮兮地望着楚云铮,颤声哀求道:“王爷饶命啊,奴真的没有那个非分之想……只不过……只不过是奴有幸与王爷您的心上人稍微有那么几分相似罢了,奴又怎么敢跟他相提并论?” 楚云铮对于男子的苦苦求饶似乎完全不为所动,甚至连看都懒得再看一眼。他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听到这个字,男子浑身一颤,脸上露出无比惊恐的神情。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楚云铮,结结巴巴地说道:“王爷……这……这才过了没多久啊,您就要把奴给打发走了。若是被樊妈妈知道了这件事,她肯定会认为奴无能无用,以后奴的日子恐怕就更难过了呀……” 尽管男子说得如此凄惨可怜,可楚云铮的神色却始终没有丝毫变化,依然冷漠如冰。他再次开口,语气愈发冰冷:“立刻给本王滚出去。” 这下子,男子彻底慌了神,他急忙以跪着的姿势向前挪动身体,边爬边哭喊道:“王爷开恩呐!求求王爷就让奴再多留片刻也好啊!哪怕只是短短的一会儿……” 楚云铮终于忍无可忍,他眉头紧蹙,额头上青筋暴起,突然猛力一拍面前的桌案,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桌上的杯盏都被震得跳了起来,“一刻?你竟觉得本王的能耐就只有一刻?” 男子一脸茫然无措,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奴、奴不是……这个意思……”他额头上冷汗涔涔,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攥着衣角,眼神里充满了惶恐和不安。 楚云铮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着他的自尊心。 只见他猛地站起身来,由于起身太急,椅子都被带倒在地,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楚云铮却不以为意,挺直身躯,居高临下地怒视着眼前的男子,那凌厉的目光犹如两把利剑,直直地刺向对方。 “既然如此,那你就乖乖地在这里给本王待够整整一夜!” 楚云铮咬着牙,一字一句地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 说完之后,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随着房门“咣当”一声重重关上,房间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 经过一夜的洗礼,连绵不断的雨水总算是停歇了下来。 清晨时分,天色依旧有些阴沉,但空气中弥漫着清新湿润的气息。 楚鹤远早早便起身了,他身着一袭素雅的常服,和十安一同出了门,打算在居所附近随意走走逛逛,看看这雨后初晴的景象。 二人信步而行,不多时便来到了街道之上。 然而眼前所见之景却让他们微微一愣,只见道路两旁的店铺全都紧紧关闭着大门,不仅如此,店门口还用厚重的木板给围了起来,就连窗户也都被钉得严严实实的。 街道此时也是冷冷清清,行人稀稀拉拉,屈指可数。 继续沿着街道往下走去,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个粥棚。 此时,几个士兵正在那里忙碌地生火做饭,袅袅炊烟缓缓升起。 楚鹤远见状,心中不禁一动,便带着十安迈步向前走去。 可就在他们快要走到粥棚跟前的时候,一名守在旁边的官兵突然伸手将他们拦了下来,并大声喝道:“还未到时候,赶紧退下!” 听到这话,十安不由得一阵无语,心说:这么没有眼力见儿?我们看起来很像来讨吃的? 不过他嘴上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站在了一旁。 倒是楚鹤远显得颇为镇定,他向后稍稍退了一步,然后和声问道:“请问此处可是用来救济城中百姓的?” 那名官兵闻言,脸上依旧毫无表情,只是生硬地点了点头回答道:“正是,每日午时方可过来领取。” 楚鹤远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而是微微皱起眉头陷入了沉思之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过身来,对着十安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其继续前行。 就这样,两人又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了许久,一路上所见到的情景与刚刚走过的地方几乎别无二致,到处都是门窗紧闭的商铺以及空寂无人的街道。 “看来这城中的情况比孤想象中的还要糟糕啊……”楚鹤远轻声呢喃自语道。 沉默片刻之后,他转头对十安说道:“去备辆马车来,我在这儿等你。” “这……”十安看了看这四周,眼神里透露出一丝迟疑和担忧,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没事儿,这有官府的人在,你快去快回。”楚鹤远见十安犹豫不决,上前一步,轻声地安慰道。 听到楚鹤远如此肯定的话语,十安心里虽然仍有些忐忑不安,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点了点头,说道:“好吧,那殿…公子您千万要小心啊。”说完,便转身匆匆离去。 十安离开之后,楚鹤远慢慢地走到旁边的一处屋檐下,静静地站立着。 一边的烧火的官兵打趣道:“小公子是外地来的?真够稀奇的,大伙儿都是巴不得往外去。小公子却反其道而行之……这城里啊,每日饿殍遍地。你瞧瞧,这道上无人出来抢掠食物已属难得,小公子竟还想乘马车闲逛。” 楚鹤远转头看向他,“可我看这家家户户都关紧门窗,都没人出来。” “那是因为这雨时不时就下,不好出门,也生怕自己的家和其他地方一样被洪水冲毁,好在这儿地势相对高些,刺史大人也一早让人做好防范,损失还不是那么严重。”官兵回道。 “这么说来,这刺史大人还是个好官咯。”楚鹤远试探道。 官兵愣了会,“城中的百姓也是这么说的。不过刺史本人说,这些不过是身为父母官的基本职责,谈不上好与不好。” “这样啊……”楚鹤远低声呢喃。 就在他失神之际,衣角忽被轻扯。 感受到脚下的动静,楚鹤远立刻回神,低头看去。 只见一个面容憔悴,头发凌乱,衣着褴褛的妇人跪在他脚下,一脸焦急地做着乞求的动作。 她微张着嘴,却发不出一句话来,只有“啊啊”的用手快速比着令人费解的手势。 楚鹤远皱着眉问道:“大娘,你……不能说话?” 大娘点头如蒜,后又拼命摇头,一脸悲戚。 楚鹤远被她这副模样搞得茫然无措。 一旁的官兵好心地对他解释道:“小公子不必理她,她就是个疯子,又哑又疯,整天神经兮兮的,看见人就往上凑,有好几次还不要命地冲去刺史府,要不是刺史大人宅心仁厚,看着她可怜,又是送吃的又是给住的地儿,否则还不知道上哪儿疯去呢。” 第148章 噩耗 耀眼刺目的日光犹如一把把利剑般直直地投射过来,楚云铮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刺激得眼睛生疼,他下意识地抬起手遮挡住双眼,嘴里同时大声呼喊着:“来人啊!” 他一呼唤,书房的门就被轻轻推开。 守在门外的侍卫走了进来,“王爷,可有什么吩咐?” 楚云铮缓缓从椅背上坐直了身,面色微红,眼神有些迷离,一副尚未酒醒的模样。 他微微眯起双眸,揉了揉太阳穴,然后开口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王爷,辰时有一刻了。”侍卫恭敬地回道。 楚云铮晃了晃脑袋,努力让自己稍微清醒一些,接着站起身来,随意地挥了挥衣袖,像是要赶走身上残留的困倦之意。随后,他又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皱起眉头追问道:“那谁……那人走了没?” 侍卫闻言先是一愣,稍作思索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回应道:“王爷所说之人,可是那位玉公子?” “没错!就是他!”楚云铮显得有些不耐烦起来,“昨晚悄悄送进来的,今天也得给本王悄悄地送回去!本王可不希望被人瞧见,然后传出王府夜里留宿小倌这种荒……” 话未说完,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切的呼喊声打断了他的话语,“王爷!王爷不好了!” 楚云铮敛眉,“放他爹的狗屁,本王这不是好好的,哪里不好了!” 侍卫对主子的谩骂恍若未闻,只是猛地止住步伐,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道:“王爷,不好啦!如今外面到处都在疯传您昨晚把楼里的小倌叫到王府,跟您共度良宵呢!” 楚云铮:“……”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现在的他特别后悔,昨夜喝得酩酊大醉,脑子一片混沌,尽干些愚事!那人都已经被带进王府了,怎会又糊里糊涂地准许人家回去?这下可好,简直就是自个儿给自己挖了个大坑往里跳! “这小子绝对是成心要让本王出丑难堪的!”楚云铮越琢磨越是气恼,额头上青筋暴起,拳头也不自觉地握紧。 侍卫无视主子的怒意,自顾自地接着说道:“而且更为荒谬的是,那些长舌之人竟然还说您……说您始乱终弃!” “什么?”楚云铮一脸惊愕,瞪大了眼睛,满脸狐疑之色,“本王如何就始乱终弃了?一个小悺罢了,哪来的那么多不着边际的流言蜚语!” 对于楚云铮的愤怒,侍卫习以为常,无奈地解释道,“外边说是……您之前就与那玉公子有过一段露水情缘,还有海誓山盟,玉玉公子甚至为了您甘愿踏入那风月场所,只为有朝一日能与您再度相逢……而昨夜终于得偿所愿……您却……用完就丢……”侍卫说到最后,头垂得更低了,偶尔还用无奈的眼神瞄一眼他家主子。 楚云铮越听越难受,拳头咯咯响,咬牙切齿道:“本王一世英名,今日却被他毁于一旦……去,去把他给本王请过来,本王定要好好‘招待’他!” * 宣政殿 楚云骁有些慵懒地撑着脑袋,眉头微微皱起,目光扫过下方那些正念叨着各种琐事的朝臣们,心中暗自叹息。 这些大臣们要么就是没完没了地讲述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要么就是因为意见不合而争吵不休。 每当他们吵得不可开交之时,还会把问题丢给他这个皇帝,非要让他来评判个是非对错。 楚云骁只觉得一阵烦躁涌上心头,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试图缓解这种不适感。 就在他准备开口喊出“退朝”二字的时候,突然间,门外传来一声高呼:“五百里加急!” 这声呼喊如同惊雷一般在朝堂之上炸响,原本喧闹嘈杂的场面瞬间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紧急情况给震住了。 楚云骁也不由得放下了支着脑袋的手,身体缓缓坐直起来,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个正匆匆忙忙走上大殿的士卒。 只见那士卒一路小跑来到殿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略带颤抖地说道:“启禀陛下,归德将军于睦州剿匪时不幸身负重伤,最终跌落山崖,至今下落不明!” 士卒的话音刚落,整个朝堂顿时炸开了锅,众人皆惊,一时间议论纷纷,嘈杂之声不绝于耳。 然而,楚云骁却仿佛没有听到周围的喧嚣,他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极为难看,搭在扶手上的手猛然一顿,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沉默片刻之后,他才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山崖底下……可都仔细找过了?” 那士卒不敢抬头直视楚云骁,只是低着头小声回答道:“回陛下,都找过了,将山崖底下翻了个底朝天,除了发现一摊血迹之外,并没有看到归德将军的身影……” “没见到人……那也许还是个好消息……”楚云骁像是在自我安慰一般喃喃自语,紧接着眸光一转,吩咐道,“传朕旨意,加派人手,务必……” 未等他把话说完,殿外又传来一声高亢而急切的呼喊,那声音犹如惊雷一般划破长空:“八百里加急!” 楚云骁心头再次猛地一颤,一种更为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就感觉脑袋像被重锤狠狠地砸了一下,疼痛开始在太阳穴处蔓延开来,并且逐渐加剧。 “启禀陛下,柔然战败!我军大胜!” 这个突如其来的捷报如同一道闪电照亮了整个大殿,原本凝重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欢快起来。 大臣们纷纷面露喜色,相互祝贺着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然而,这份喜悦并没有持续太久。 士卒深吸一口气,用略带颤抖的声音继续说道:“然……我方主帅徐江临不幸战死沙场!”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将所有人都震在了原地。 徐老将军更是面色陡然苍白,险些站立不住。 刚刚还欢声笑语的朝堂霎时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楚云骁听到这个噩耗,只觉得眼前发黑,头痛欲裂。紧接着,一阵尖锐的耳鸣声响彻耳边,像是要冲破耳膜一般。 刹那间,他什么也听不见了,只能看到周围人嘴巴一张一合,却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摇晃起来,脸色苍白。 “陛下!” 一旁的赵德全心急如焚,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紧紧地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楚云骁。 楚云骁下意识地搭过他的手臂,喉咙一动,一口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溅落在华丽的龙袍上。 “陛下!” 连绵不绝的呼喊声穿破耳膜,楚云骁艰难地眨了眨眼,意识涣散地看着周围不断涌上来的人,随后,双眼紧闭,昏了过去。 与此同时,徐老将军也跟着倒了下去。 “陛下!” “定国公!” 赵德全扯着嗓子大喊:“快传太医!快传太医啊!” 此刻,整个朝堂乱成了一锅粥。 * 庄砚一路快马加鞭,胯下骏马疾驰如风,扬起阵阵尘土。经过数日奔波,他终于抵达了睦州。 当他刚刚踏入当地乡镇的府衙大门时,一阵沉重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般传来——商九遭遇不测的噩耗! 庄砚瞬间怔住,仿佛时间都停滞了一般,脑海中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接受这个残忍的消息。 一旁的胡县尉见状,赶忙屈身向前,满脸忧虑地望着庄砚,轻声问道:“大人?您还好吗?可要保重身体啊!” 庄砚的手指微微弯曲,努力克制住自己略微急促的呼吸。他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胡县尉缠满绷带的手上,眉头紧紧皱起,沉声问道:“当日情况如此危急,为何只有你一人得以逃脱?” 胡县尉被问得一愣,随即面露悲戚之色,声音略带哽咽地回答道:“大人有所不知,当时战况惨烈至极,那群山匪凶狠异常且诡计多端。就在下官命悬一线之际,幸得归德将军奋不顾身地冲入敌阵,以一己之力将下官从虎口救出。然而,自那以后,将军便身陷重围,至今下落不明……下官每每念及此处,心中悲痛万分呐!” 说到动情之处,胡县尉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泪水如决堤之水般汹涌而出,“这群可恶的山匪,不仅凶残无比,而且狡诈阴险!可怜那些英勇无畏、上山剿匪而壮烈牺牲的将士们……下官真心期望将军能够平安无事地归来啊……” “行了,你别说了!”庄砚听不下去了,胸口剧烈起伏着,他瞪大双眼,死死地盯着对方,怒吼道,“他一定还活着!”话音刚落,他那冷峻如刀的目光便直直地刺向眼前之人。 胡县尉面露难色,嘴唇嗫嚅着想要说些什么,但在庄砚凌厉眼神的逼视下,最终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庄砚一步上前,紧紧揪住胡县尉的衣领,咬牙切齿地道:“既然当时是你和归德将军一同上的山,那么此刻你就立刻给我带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胡县尉被吓得脸色煞白,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他结结巴巴地说道:“这……大人,那山上和山崖底下,下官都已经派人仔细搜寻过了,确实未曾发现将军的身影啊。而且如今这时间都已过去了两日之久,山中更是有诸多凶猛野兽出没,依下官之见……恐怕将军他……” “闭嘴!”庄砚猛地一声怒喝,打断了胡县尉的话语。他的双目几欲喷火,愤怒地质问道:“你口口声声说希望将军还活着,可为何现在让你带个路却如此推三阻四?难道这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莫不是你有意为之!” 胡县尉闻言,顿时大惊失色,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般,忙不迭地解释道:“不不不!大人您真是误会下官了呀!下官对天发誓绝无此意!下官这就带大人前去寻找将军!只是此去山路崎岖,危机重重,咱们须得小心行事才好,万不可惊动了那些藏匿于山中的悍匪,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呐……” 庄砚冷哼一声,松开了揪着胡县尉衣领的手,不耐烦地喝道:“少啰嗦!赶快带路!” 第149章 卫将军他摊上事啦 “殿下!殿下……”苏明一路小跑着,神色慌张,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匆匆踏入凤鸾宫那扇朱红色的大门。 正在殿内静心阅读书卷的徐舟野听到这急切的呼喊声,心中不由得一紧,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放下手中的书卷,抬眸看向门口处正喘着粗气的苏明,眉头微微皱起,问道:“发生何事了?如此惊慌失措。” 苏明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不容易才顺过气来,断断续续地道:“陛……陛下、陛下他……” 还未等他把话说完,徐舟野已然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虑,猛地站起身来,快步走到苏明面前,焦急地追问道:“陛下怎么了!” 苏明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语气依旧急促:“今……今日早朝之时,有两则加急消息火速送达朝堂。其一,归德将军奉命前去剿匪,却不幸身负重伤,从山崖跌落而下,至今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其二,与柔然之战我方大胜,可主帅英勇捐躯……陛下骤闻噩耗,当场气血攻心,口吐鲜血,随后便昏厥过去了!” 说罢,苏明又重重地喘了几口气。 徐舟野听后,如遭雷击一般,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两下。他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道:“不可能……大哥他怎么会……” 话音未落,只觉得心跳急剧加快,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一般,胸口一阵沉闷,呼吸困难起来,“父……父亲如何……” 见主子这般难受,苏明面露难色,低垂下头不敢立刻回答。 迟迟得不到回应,徐舟野脑子一片混乱,腹部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犹如千万根钢针同时扎入腹中。他强忍着痛苦,艰难地吐出话来:“还有陛下,快带我去见……见陛下……” 然而,话刚说完,徐舟野眼前突然一黑,整个人失去意识,软绵绵地向后倒去。 “殿下!” …… 宁佛寺 香火鼎盛,梵音绕梁。 姜太后身着一袭素衣,身姿端庄地跪在庄严而神圣的佛像前。 她手中轻轻捻动着一串晶莹剔透的佛珠,嘴唇微微翕动,口中念念有词,嗡嗡作响的诵经声在寂静的殿宇间回响。 此时,刘嬷嬷轻手轻脚地走上前来,生怕惊扰了正在虔诚祈祷的姜太后。 姜太后缓缓睁开双眼,斜睨了刘嬷嬷一眼,轻声说道:“也该是时候去抄写这佛经了。” 话音刚落,她便在刘嬷嬷小心翼翼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来,然后迈着轻盈的步伐朝着门外走去。 两人并肩而行,穿过庭院中的小径,绕过假山与池塘,一路向着禅院的方向徐徐前行。 大约过了半晌工夫,她们终于来到了禅院的屋子前。 姜太后优雅地踏入屋内,在一张古朴的椅子上款款落座。 刚刚坐定,刘嬷嬷便迫不及待地开口说道:“宫里那边传来消息说……” 刘嬷嬷小声地将今早上朝时皇帝所经历的种种事情原原本本地讲述给姜太后听。 随着刘嬷嬷的叙述,姜太后越听越是入神,眼中不时闪烁出惊喜的光芒。 当听到关键之处时,她更是激动得双手微微颤抖起来,心中那难以抑制的喜悦之情简直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一时间损失两名大将,皇帝能不急么……”姜太后扬唇,“尤其是这徐程,定国公世子,年轻有为的少将军,未来可是要继承定国公的衣钵,如今这人竟然就这么没了……你说,这定国公怎能经受得住这般沉重的打击?” 刘嬷嬷附和着笑道:“自然是经不起的,届时定国公也倒下了……徐家一脉后继无人,那皇后倒台也是迟早的事。” 听到这里,姜太后不禁展颜轻笑起来,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徐程能死,还真要多亏了符太尉。” 刘嬷嬷也陪着笑了几声,但很快她便收起了笑容,面露迟疑之色,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不过……太后娘娘,越王府那边传来的消息可不太乐观啊。” “怎么了?”姜太后敛眉。 “越王府夜里遭了贼,可心不幸惨遭毒手,去了。”刘嬷嬷神色紧张地回答道。 姜太后原本还挂着笑意的脸庞瞬间阴沉下来,她猛地一拍桌案,怒不可遏:“这哪里是遭了贼,明摆着就是越王故意为之,以此来表达对哀家的不满!” 刘嬷嬷眉头紧蹙,面露难色,试图为越王辩解:“太后娘娘息怒,依老奴看,这可心当初能入越王府也是皇帝顺水推舟,想来是越王是对皇帝心生不满……” 姜太后冷哼一声,“越王和皇帝表面和和气气,私下争锋相对也不少,哀家会看不出来?上次东湖走水一事,哀家细细思量一番,越觉得其中大有文章。只怕这事根本就是越王一手策划,而后借机将罪责全都推到淮王身上去!” “还有中秋那日,齐聚慈宁宫给哀家请安之时,越王当日行径,分明是蓄意挑拨淮王,引得他对自己动手,好让皇帝责罚淮王,从而令皇帝与淮王愈发离心……呵,如此心机,恐怕待他顺利除掉皇帝后,下一个就是哀家了吧!” 听到此处,刘嬷嬷满脸惊愕,难以置信地说道:“可是太后娘娘,越王平日里最敬重您了!” 姜太后:“虎毒不食子,人毒不堪亲。越王固然是念及哀家对他的养育之情,可一旦这份养育之恩与权势相碰,你说,他是会坚守孝义之道,还是会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将哀家这绊脚石、斩草除根呢?” 刘嬷嬷:“那依娘娘的意思……” 姜太后稍作沉默,轻轻地转动着手中的佛珠。 她微微眯起双眸,目光不经意间瞥向了窗外那棵屹立百年的苍天古树。 树影摇曳,仿佛也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变迁。 “皇帝这头疾时不时就犯,想来也与越王有干系吧……这越王,私底下不知有多少能人异士……眼看这情形,若是皇帝撑不住,越王趁机揭竿而起那还得了。” 刘嬷嬷闻此,压低声音宽慰道:“不还有魏王和淮王么……不说魏王,就这淮王,可是手握重兵的王爷啊!若越王胆敢有所异动,魏王和淮王定然不会坐视不管的!” 姜太后冷笑:“淮王倒也罢了,魏王?哼!他能成什么大事,他若真有能耐,早在先帝登基之前就先坐上了那位置!又何必等到今日?之所以至今仍保留着那个名号,无非是仗着他手中握有皇祖留下的一道圣旨,得以保住这一封号罢了。说到底,这魏王也就是个徒有虚名之辈,平日里顶多能充当一下长辈,说些无关痛痒的和气话。” 听到太后这番评价,刘嬷嬷不敢再多言,只得恭敬地垂首应是。 姜太后眉头紧皱,烦躁地说道:“如今也唯有让咱们这边的人与那淮王多多往来走动了。这卫贤眼下不正是处于事业蒸蒸日上之时吗?倘若他稍微有点脑子,就应当趁着这个机会毛遂自荐,主动请缨去给淮王操练兵马啊!如此一来,既能彰显自身本领,又能博得淮王欢心,何乐而不为呢?” 她的话音尚未完全落下,突然间,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清脆的敲门声,在这寂静的宫殿里显得格外突兀。 屋内的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身体猛地一颤,面面相觑,脸上均流露出惊愕之色。 刘嬷嬷定了定神,赶忙迈步向前,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前,压低声音询问道:“是谁这般无礼,竟敢前来惊扰太后娘娘清修?” 门外传来一个略显低沉的男声:“刘嬷嬷,是奴才欢喜呀。”那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紧张,还刻意压制着音量。 听到熟悉的声音,刘嬷嬷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仍未放松警惕,继续追问:“你来此处所为何事?若没有要紧之事,可莫要随意打扰太后娘娘。” 只听门外的欢喜连忙回答道:“回刘嬷嬷的话,确实有十万火急之事要禀报太后娘娘。”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刘嬷嬷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缓缓打开了房门。 门开之后,欢喜急匆匆地冲了进来,一路小跑到姜太后面前,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颤抖不已,结结巴巴地开口道:“太后娘娘,不好啦!卫将军……他、他摊上事了!” 第150章 对不起 姜太后霍然起身,“到底怎么回事!简单说来!” 跪在下方的欢喜身体一颤,缓缓抬起头,眼神闪烁不定,磕磕巴巴地回答道:“回……回太后娘娘,卫将军他……他把晋国公世子给……给打了!” “什么!”姜太后不禁失声惊呼,双手紧紧抓住椅子的扶手,由于太过震惊,以至于身子都有些摇晃,险些站立不稳。 “这可如何是好啊!”姜太后心急如焚地喃喃自语道,“晋国公爱子如命,眼下卫贤把人打了,定是要上公堂无疑了!” “已经告上公堂了!”欢喜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卫将军下手实在太重,把那晋国公世子打得鼻青脸肿不说,甚至还见了血。这公堂对峙完全毫无胜算……现在卫将军暂时被押入大牢了。” 听完这番话,姜太后气得胸口一阵发闷,头也跟着疼起来。 一旁的刘嬷嬷见状,急忙快步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搀扶住姜太后,并轻声劝慰道:“娘娘莫急,先稳住心神要紧。这件事倘若能够与晋国公私底下协商解决,想办法让那世子改变口供,或许还有一线转机……” 姜太后听了刘嬷嬷的话,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连连点头表示赞同。随后,她转过头来,目光凌厉地盯着仍然跪在地上的欢喜,再次追问道:“说吧,究竟是因为何事而动手的?” “就是、就是世子在酒楼当众说了卫、卫芙小姐那丑事……不仅如此,还口出狂言说卫将军的母亲才是那横插一脚的后来者,甚至还辱骂他们母子三人不知廉耻、厚颜无耻……卫将军一听,一个没忍住,就、就动手了!” 欢喜一边战战兢兢地说着,一边把头压得低低的,生怕因为自己的转述而惹恼了太后。 姜太后听完这番话后,只觉两眼一黑。 她抬手吃力地扶住额头,紧闭双眼,满脸都是无可奈何的神情,“哀家这外甥,哪都好,就是这脾气……” “不出意外的话,哀家这好妹妹就要火急火燎来求哀家帮忙了!” 姜太后的话音刚刚落下,仿佛是要印证她刚才所说的话一般,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道急切而又熟悉的呼喊声—— “太后娘娘!太后……臣妇姜氏、求见太后!” * 暮色苍茫,金銮殿烛火通明。 楚云骁面色发白地躺在龙榻上,下方跪着一众面色凝重的宫侍。 赵德全一脸焦急,在原地不停地来回踱步,双眼时不时地投向身后正在为皇帝诊治的陈太医。 陈太医全神贯注地为皇帝施针,额头上不断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根本无暇擦拭,只能任由汗水顺着脸颊滑落。 整整一下午过去了,他和其他太医合力诊治,可皇帝却依然昏迷不醒,此刻的他心里防线越来越弱。 又过了半晌,就在他快要陷入绝望之际,忽然发现皇帝的手指竟然微微颤动了一下,紧接着那双紧闭许久的眼睛睫毛也开始轻轻抖动起来。 陈太医心头猛地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他顾不上许多,立刻站起身来,然后屈膝跪地,声音因激动而略微发颤:“陛下,您终于醒了!” 这突如其来的呼喊犹如一道惊雷,在寂静的殿内炸响。原本紧绷着神经的众人先是一愣,随后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不约而同地长舒一口气。 楚云骁艰难地扭过头去,用虚弱但仍不失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屋内的每一个人,眸中渐渐透露着一股焦急和慌乱,似是在急切地寻找着什么。 赵德全见状,连忙上前跪下,“陛下,可有什么吩咐?” “皇、皇后……”楚云骁喉咙发涩,艰难出声地问道:“皇后如何了?” 赵德全低垂着头,面色踌躇,一时半会儿不知拿什么话来回皇帝。 楚云骁见状,心中更是一紧,猛地伸手紧紧抓住赵德全的手臂,厉声喝道:“说!皇后如何了!” 赵德全被皇帝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但他仍然紧闭双唇,眼神闪烁不定,不敢正视楚云骁那凌厉的目光。 楚云骁见赵德全这般犹豫不决,焦急地转过头,将目光投向跪在地上的一众宫侍,抬起手指,随意指向其中一名宫女,“你、你来说,皇后到底如何了!” 被指到的宫女浑身发抖,哆哆嗦嗦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奴……奴婢……奴婢不……” 楚云骁脸色愈发难堪,他咬着牙,强忍着怒气,缓缓将手搭在榻上,试图支撑起自己的身体。 赵德全心急如焚,眼见皇帝如此冲动,生怕他会因此伤了身子。他连忙不停地磕着头,哀求道:“陛下,当心龙体啊!” 陈太医见此,满脸恳切之色,苦口婆心地劝说道:“是啊,陛下!您好不容易苏醒过来,此刻身体正处于极度虚弱之态啊!万万不可随意乱动,更不能轻易动怒!” 楚云骁无力地倚靠在床头,紧盯着眼前的众人,声音略带沙哑但威严不减地喝道:“那你们倒是给朕讲讲清楚,皇后到底怎么样了?若再不从实说来,休怪朕亲自前往凤鸾宫探个究竟!倘若谁敢对朕有所隐瞒或是撒谎欺骗于朕,朕定当严惩不贷!” 面对皇帝如此凌厉的气势和毫不留情的威胁,纵使是在宫中侍奉多年、见惯大场面的赵德全,此刻也不禁有些心惊胆战。 他深知这位帝王的脾性一旦发作起来,那可是真会说到做到的。 无奈之下,赵德全只得硬着头皮,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禀报出来:“皇后他……皇后在闻得噩耗之后,一时之间急火攻心,当场便昏……” 还没等赵德全把话说完,楚云骁已然按捺不住内心的焦急与担忧,猛地掀开身上的锦被,挣扎着就要起身下床。 “陛下!”一旁的陈太医见状,急忙上前想要阻拦。 而赵德全更是吓得面无人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道,“陛下息怒啊!皇后现在有向副使在旁悉心照料着,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相信用不了多久便能苏醒过来,请陛下放心便是!” 尽管赵德全这样说,楚云骁依旧放不下心来,“备轿辇,去凤鸾宫。” “陛下……”赵德全再次伏地叩首,“太医方才所言,您可切莫不顾及自身龙体安康啊......” 此时的楚云骁心急如焚,哪还听得进去这些劝阻之语?他猛地一挥衣袖,怒喝道:“废话少说,快去!” 赵德全无可奈何,只好听命照做。 正待转身离去,吩咐下人赶紧备好御辇之时,突然间,只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徐舟野步履匆忙地走了进来。 “殿、殿下……”赵德全一惊,屈身行礼,“奴才参见皇后!” 众人忽闻此声,连忙以最快的速度调整好自己跪着的姿势,毕恭毕敬地向徐舟野行礼。 楚云骁见到他心心念念的皇后出现在眼前后,激动万分,甚至顾不上穿鞋袜,便急匆匆地下了榻,大步流星地朝着徐舟野飞奔而去,不由分说地张开双臂,将心爱的人紧紧拥入怀中。 赵德全眼见此情此景,极为识趣地轻轻挥了挥手,示意那些仍跪在地上的人跟随他一同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而后蹑手蹑脚地退出了殿内。 楚云骁紧紧抱着徐舟野,喉结滚了滚,过了好一会儿,才用略带沙哑的嗓音轻声呢喃道:“对不起……” 徐舟野眼睫微颤,眸中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他伸出颤抖的手,缓缓地搭在了楚云骁宽厚坚实的背上,轻轻地抚摸着,同时,他用略带哭腔但又坚定的语气回答道:“现在想来,当日大哥的信,信中所言皆是假象……大哥的伤根本就没有好是不是,他带伤上阵,受伤之事也绝非意外,是不是!” 说到此处,徐舟野再也抑制不住内心汹涌澎湃的情感,声音愈发哽咽起来,情绪也变得越来越激动。 原本搭在楚云骁背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来支撑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和心灵。 感受到怀中之人情绪如此剧烈的波动,楚云骁心头一紧,急忙松开了紧紧拥抱着徐舟野的双臂。 他垂下头,目光焦灼而又紧张地凝视着眼前这个泪流满面、泣不成声的人儿,心中满是疼惜与愧疚。 楚云骁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徐舟野脸颊上源源不断滚落下来的泪水,每一滴泪珠都像是砸在了他的心尖儿上一般,让他痛彻心扉,“是朕不好,是朕的错,朕就不应该让江临出征……” 随着话语的吐出,楚云骁的声音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发起颤来,带着深深的自责和懊悔继续说道:“当日也是朕有所隐瞒,朕深知若将江临身负重伤仍执意上阵的消息告知于你,你定会寝食难安,担忧不已……朕也没想到,事情竟会发展到这地步……”说着说着,眼眶逐渐湿润,“对不起……” 第151章 陛下可要撑住啊 “臣还是不信……大哥就这么……”徐舟野面色苍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着,双手更是如同铁钳一般紧紧地捏住楚云骁粗壮结实的手臂。 他的眼眶通红,泪水在其中打转,满脸都是无法掩饰的悲戚之色。 楚云骁也很痛苦,他不想看到自己心爱的皇后如此伤心难过,那种感觉就像是有千万根细针同时扎进他的心窝一般,令他痛不欲生。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内心的痛楚,再一次伸出宽厚温暖的大手,轻柔地将徐舟野揽入怀中。 徐舟野像一只受伤的小鹿般,乖巧地依偎在楚云骁宽阔坚实的怀抱里,微微闭起双眸,感受着那熟悉而又令人安心的气息。 再次睁眼时,那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眸却在变得黯淡无光,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机与活力。 此时,窗外的枝叶正随着夜风轻轻摇曳,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皎洁如水的月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洒落在地上,给整个庭院都披上了一层如梦似幻的银霜。 清冷的光辉透过雕花窗户映照进屋中,使得屋内的气氛更显凄凉。 屋内两人依旧紧紧相拥着。 不知过了多久,徐舟野终于轻轻地动了一下身子,然后慢慢地抬起头,凑近楚云骁的耳畔,用极其轻微但又饱含戏谑之意的声音说道:“陛下可要撑住啊……” 楚云骁一怔,缓缓地松开了紧抱着徐舟野的双臂,低下头,目光直直地凝视着他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容。 只见方才还痛哭流涕的人儿此刻的眼中流露着一丝狡黠。 未等他反应过来,徐舟野牵着他的手走到龙榻上落座。 紧接着,他的皇后再次凑到他的耳边,压低声音道:“可以了,人已经走了。” 楚云骁又是一怔,搭在膝上的手无所适从,他轻笑道:“皇后果然看出来了……” 徐舟野头靠在他肩上,调侃道:“陛下有暗卫,臣也有,玄柒现在可是臣的人了。” “那日朕无意间听到皇后与清禾的对话,是玄柒告知你的了。”楚云骁无奈。 徐舟野笑着点了点头,“陛下偷听墙角也就罢了,还不敢承认。那日臣可是问过陛下了,陛下就知道转移话题。” 在他收到大哥来信时的前一天,清禾就急匆匆地带了封父亲的家书给他。 当他打开家书看时,都愣了好半晌。 原因无他,经过一番调查,终于得知大哥所受之伤根本不是一场意外那么简单,而是有人处心积虑、蓄意而为。 为了不打草惊蛇,顺了那人的心意,他的大哥只得将计就计,佯装出一副身受重伤的样子亲自奔赴战场。 最后更是要把他接下来战死沙场的噩耗传回京城。 为了能呈现出最逼真的效果,徐江临在那封信里毫不掩饰地写道:定要将戏做得真切些! 徐舟野显然将这话印在了心上。 演戏这种事于他而言就是小事一桩。 不过为了确保最终的效果能够尽善尽美、无懈可击,他还是决定与清禾一同深入地探讨一番。 而这一幕全然让早就过来,并且有意听墙角的楚云骁尽收眼底。 他本来也是想来告诉徐舟野,他大哥受伤一事已经有结论了,并且还需要他配合做场戏。 没想到自己还是比清禾迟了一步。 没能亲自将好消息带给他的皇后,楚云骁有些失落。 自从他的皇后有了身子之后,心情就起伏不定,很少像之前那般亲昵地找他寻求安慰。故而想借此机会让他的皇后开心些,让彼此更加亲近些,怎奈事与愿违,他到底还是棋差一着,慢了半拍。 于是他便转念一想,既然都是要演,不如他自己也悄悄地配合一下,让这场戏更加逼真才好。 “陛下还说自己不是三岁孩童,想让臣担心就直说,何必这般拐弯抹角,真是幼稚得紧!”徐舟野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指轻轻地捏了捏楚云骁的脸颊。 楚云骁无奈地扯动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缓缓说道:“五十步笑百步,皇后又何尝不是?朕是转移了话题,可只要皇后继续开口,朕自然会把事情全盘托出,毫无保留。” 听到楚云骁这番话,徐舟野顿时面红耳赤,窘迫地低下了头:“臣也不知道为何,近些日子以来,总是变得异常敏感起来。总觉得陛下对臣不再像往昔那般亲昵了,因此才会……”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几不可闻。 楚云骁听闻此言,心头不由得一酸,赶忙张开双臂将徐舟野紧紧地搂入怀中,柔声安慰道:“都是朕不好,是朕误会了皇后的心意。朕以为皇后是不愿与朕亲近,便一直强忍着.....” 说着,他微微低下头,在徐舟野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地落下一吻,然后伸出右手,小心翼翼地搭在徐舟野平坦的腹部之上,轻柔地抚摸着,关切地问道:“最近感觉如何?” 徐舟野被楚云骁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发愣,他怔怔地盯着楚云骁放在自己腹部的那只大手,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正在绞尽脑汁地思索着该如何回应楚云骁的问话。 楚云骁被他这副模样逗笑,“皇后果真与众不同。” 徐舟野跟着笑出了声,他一边笑着,一边缓缓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轻轻地搭在了楚云骁正在抚摸自己腹部的手背上,“臣觉着,它落到臣身上也是辛苦了,以现在这形势,定少不了要跟着臣见一见这大风大浪。” 感受着手背上传来对方手掌的温热,楚云骁心里一暖,他垂眸温柔地注视着徐舟野,不以为然道:“明明皇后才更辛苦。” 徐舟野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轻轻叹了口气,沉默了片刻之后,终于抬起头来,眼眸中流露出深深的忧虑之色,语气沉重地问道:“也不知道商九如今怎么样了……” 楚云骁原本轻松的神情突然一顿,但很快便恢复了镇定,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双眉紧蹙,沉思片刻后,用坚定而沉稳的声音回答道:“朕相信他一定还活着。” 第152章 陛下这是在向臣示爱? 与此同时,睦州。 “大人,咱们这都来来回回找了一整天了,眼看着这天色越来越暗,您瞧瞧,要不咱还是先回去吧?” 胡县尉一脸忧虑地紧跟在庄砚身后,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再这么耽搁下去,等会儿那些野兽可要出来觅食了呀!而且还有那一帮悍匪呢,大人您就算要找人,也犯不着拿性命去冒险不是?” 对于胡县尉这番苦口婆心的劝告,庄砚仿若未闻一般,依旧沉默不语。 只见他突然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瞪了胡县尉一眼,那眼神仿佛能吃人似的。紧接着,他用力一拽,紧紧握住胡县尉的手腕,脚步不停歇地朝着山崖方向走去。 胡县尉就这样身不由己地被拖着前行。 不一会儿,两人便再次来到了山崖之前。 庄砚毫不留情地将胡县尉猛力向前一推,直接把他拽到了山崖的最前端。 由于事发太过突然,胡县尉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脚下一个踉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滑去。 刹那间,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跌入那深不见底的悬崖之下。 惊恐万分的胡县尉顿时吓得脸色煞白,忍不住放声尖叫起来:“啊啊啊……大人,您……您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啊!” 胡县尉这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夜空的寂静,在山谷之间回荡不绝。 而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声,犹如一道信号,迅速引起了附近埋伏已久的山匪们的注意。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只见数十个黑影如鬼魅般从四面八方的黑暗角落里窜了出来,手持利刃,凶神恶煞地将庄砚和胡县尉等人团团围住。 面对这群突然现身的山匪,庄砚却丝毫未见慌乱之色。相反,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仿佛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控之中,“来得还真是时候!” 庄砚冷冽的目光紧紧盯着胡县尉,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然后缓缓转过头去,将视线转向胡县尉那张已经变得惨白的脸,冷冷说道:“当日你就是这样把将军逼下山崖的吧?”他的声音犹如寒冰一般刺骨,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什……什么?”胡县尉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吓了一跳,脸上满是茫然之色,仿佛完全不知道庄砚在说些什么。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庄砚,额头上冷汗直冒,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庄砚见状,心中更是愤怒不已。 他冷哼一声,手上突然发力,狠狠地拽住胡县尉的手臂,并使劲地扭动着,使得胡县尉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声。 与此同时,庄砚咬牙切齿地说道:“是不是还打算用同样的方法来对付我?嗯?” 胡县尉此时已经彻底慌了神,他拼命地挣扎着想要挣脱庄砚的束缚,但无奈庄砚的力气太大,他根本无法逃脱。 于是,他只好苦苦哀求道:“大人,您……您开什么玩笑呢!下官对您忠心耿耿啊!眼下当务之急,我们应该先把这群可恶的山匪给解决掉才是啊……” 庄砚对于胡县尉的辩解丝毫不为所动。 他再次冷哼一声,打断了胡县尉的话,厉声道:“我看最应该先解决你!”话音未落,庄砚便用力一拉,将胡县尉整个人拖拽到了山崖的最前端。 站在崖边,庄砚毫无畏惧地扭过头,向着身后那群虎视眈眈的山匪大声喊道:“此刻你们若是乖乖投降,或许还能留个全尸。但倘若你们继续执迷不悟,负隅顽抗,等待你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他的话语如同惊雷一般在山谷中回荡,震得众人耳朵嗡嗡作响。 那些山匪们听到庄砚的喊话之后,先是一愣,随后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正处于生死边缘、摇摇欲坠的胡县尉身上。 一时间,山匪们面面相觑,开始用眼神相互交流起来。 经过短暂的犹豫和商讨之后,这些悍匪竟然毫不犹豫地拔出腰间的佩刀,口中喊着杀声,如潮水般不顾一切地朝着庄砚这边猛冲过来。 看到这一幕,庄砚的嘴角泛起一丝轻蔑的微笑。 只见他眼中闪过一道寒光,然后双手猛地一用力,拉着胡县尉一同纵身跳下了深不见底的山崖。 胡县尉做梦也没有想到庄砚会如此决绝,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大脑一片空白,紧接着便是一股强烈的失重感袭来。 刹那间,恐惧占据了他的整个身心,让他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恐慌,扯开嗓子发出了一声声凄厉的尖叫。 见此情形,那些如饿狼般凶猛扑来的山匪们,在冲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齐刷刷地刹住了脚步。 他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地望着下方。 纠结片刻后,他们还是没有勇气跟着跳下去。 于是迅速转身,一窝蜂地向着一侧狭窄的小道狂奔而去。 这条小道蜿蜒曲折,隐藏在茂密的树林之中,显然是通往山崖底下的一条捷径。 山匪们一边跑,一边互相催促着,生怕晚了一步底下的人就跑了。 * 淮王府 楚云铮一袭绛紫色广袖华服,姿态闲散地倚靠在太师椅上。 他单手支着脑袋,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下方跪着的人。 “说吧,你费尽心机如此,到底想做什么?” 跪在地上的容玉安听到楚云铮的问话后,手指不自觉地微微弯曲了一下。 他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站在楚云铮身后的那两名威武雄壮的侍卫,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声音发颤地道:“王爷……奴……奴这么做就是想留在王府……” 楚云铮显然对这个回答感到十分不满,他有些不耐烦地深吸了一口气,语气生硬地说道:“这儿、是本王的地盘,他们、更是本王的人,你不必如此拐弯抹角,有话就直说。” 容玉安似乎被楚云铮的气势所震慑住了,他先是愣了一会儿神,然后才犹豫不决地开口说道:“王爷可了解如今这昭京城的局势……” 听到这话,楚云诤原本放松的神情立刻紧绷了起来,他的坐姿再也不像刚才那样随意,而是缓缓挺直了身子,上身微微向前倾斜过去,脸色冷峻如霜,双眼紧盯着容玉安,“你究竟是谁?意欲何为?” 容玉安仰头,似笑非笑地对上楚云诤那压迫感极强的视线,言辞诚恳道:“奴……无名无姓,自幼孤苦伶仃,阴差阳错之下被卖至烟雨楼,楼中众人皆唤奴为阿玉,可奴不甘这一生只埋没于风月之地,是以……奴欲毛遂自荐,愿为王爷所用,效犬马之劳。” * 楚云骁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件厚重的大氅,轻轻地将其展开,然后温柔地披在了徐舟野的身上,并仔细地理顺每一处褶皱,确保没有一丝寒风能够侵入。 “夜里凉,莫穿少了。”楚云骁轻声说道,语气中满是关切。 徐舟野微微一笑,伸出右手轻轻地搭在楚云骁放在自己肩上的手上,柔声道:“又不是在外边,陛下的寝殿暖和得很。” 楚云骁嘴角上扬,带着几分调侃地道:“朕的被窝更暖和。” 徐舟野语塞,扒开楚云骁的手,略带嗔怪地道:“陛下现在是病人,最好赶紧躺回去,若是被人瞧见,这戏可就白演了。” “那皇后陪朕一起躺着。”楚云骁耍赖般地要求道。 徐舟野无奈地叹了口气,皱着眉头抱怨道:“这刚穿上的衣服,又要叫臣脱下,陛下这又是何必?” 楚云骁闻言轻笑出声,温柔地说道:“无妨,朕来替皇后宽衣便是。”话音未落,他竟也不顾徐舟野是否同意,径直伸手解开了对方的衣带。 待到徐舟野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然被楚云骁拦腰抱在怀中,“皇后还是轻了,要多吃点。” 徐舟野:“……” 楚云骁小心将人放上榻,然后自己也跟着躺了上去,伸手拉过锦被,那柔软光滑的锦被便如流云般覆盖在了两人身上。 他微微侧过身来,如同往常一样,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臂,将身旁的人儿紧紧地搂入怀中,感受着对方温暖的体温和熟悉的气息,“明日皇后去见一见定国公吧。” 躺在他臂弯里的徐舟野闷声回应道:“自是要的,戏得做足不是。” 楚云骁抬起手来,轻轻地抚摸着徐舟野那张白皙如玉的脸庞,指尖划过细腻的肌肤,目光温柔如水,缓缓开口道:“等你回来,可要日夜守在朕的身边,为朕……侍疾。” 徐舟野闻言,不禁压低声音轻笑一声,“陛下说如此般郑重其事,不知道的以为是……”说到此处,他故意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要吊起楚云骁的好奇心。 楚云骁果然追问道:“是什么?”尽管他心中已经猜到了几分答案,但还是想听徐舟野亲口说出来。 徐舟野微微一笑,而后凑近楚云骁的耳畔,吐气如兰地道:“还以为陛下您……是在……向臣示、爱。” 话音刚落,楚云骁只觉心跳不止,深吸了口气,故作镇定地回道:“你就当是吧。” 第153章 这可真是太荒唐了! 冷风忽至,天空开始飘洒起冰冷的雨滴,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窗户和屋檐。 屋内,睡梦中的楚云翊眉头紧皱,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浸湿了他的鬓发。 他的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了咽喉。嘴唇微微翕动着,似乎在喃喃低语,但那模糊不清的话语却让人难以听清究竟在诉说些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在一阵令人心悸的惊呼声中,楚云翊猛然睁开双眼,像是从一场可怕的噩梦中挣脱出来一般。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 “王爷,可是又梦魇了……”一个略显僵硬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房间内的寂静。 穆松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屏风之外。 楚云翊心头猛地一紧,身体下意识地坐直起来,他迅速转过头,目光凌厉地望向穆松所在的方向。 此时的他,眼神中还残留着一丝惊恐未定的神色。 “你说,人死后真会化作厉鬼来纠缠不休么?”楚云翊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显然刚才的噩梦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冲击。 穆松听闻此言,不禁微微一怔。 沉默片刻后,他缓缓开口说道:“鬼神之说,属下向来不信。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王爷时常身陷梦魇所扰,或许是心结所致,执念太深。” 楚云翊缓缓垂下眼眸。 自从那些事发生以后,他就常常被噩梦所扰,难以安寝。 或许是他杀戮过多,罪孽深重,以至于心中滋生了可怕的心魔。 毕竟,他的双手沾满了亲人的鲜血。 他的大哥、六弟、七弟……甚至包括他的生母,无一不是因他而丧命。 尤其是那个年仅三岁的七弟,那张天真无邪的面庞总是会在他的噩梦中浮现。 每次看到七弟从熊熊燃烧的火海中挣扎着走来,哭喊着向他索命时,他都会被惊出一身冷汗,心如刀绞。 “王爷……”一旁的穆松察觉到自家主子的神色有些异样,忍不住轻声呼唤了一句。 楚云翊猛地回过神来,如梦初醒般地抬起头。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从那段痛苦的回忆中挣脱出来,然后定了定神,开口问道:“昭京和连州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穆松不敢怠慢,赶忙回答道:“回王爷,皇帝病重,皇后在侧侍奉。太后得知皇帝状况后,继续在宁佛寺吃斋念佛,为皇帝祈福。此外,卫贤将晋国公世子打伤,现已入狱。卫家人多次恳请晋国公私下和解,均遭晋国公拒绝,说什么也不会放过卫贤……眼下整个昭京都已经乱作一团。” 听完穆松的禀报,楚云翊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哼,就算冯缺被抓起来了,投毒之计未能得逞又怎样?看看如今这昭京,不照样是该乱的乱!” 穆松神色依旧,接着道:“不过,连州那边终究还是失策了,太子的人马已然入城,歇于刺史府内,救灾事宜亦处理得井然有序,哪怕是煽动流民滋事,太子皆能迅速妥当处置矛盾。不仅如此,还引领当地百姓开垦荒地,种植蔬果……刘连我们安插在内的人也被迫跟着耕田。” 听完这番话语,楚云翊沉默不语,只是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抹烦躁之色,随后更是紧闭双眼,似乎想要借此平复内心的焦躁情绪。 过了片刻,他才猛地睁开双眸,眼中闪烁着一丝冷冽光芒,沉声问道:“那容玉安呢,情况如何?是否已经成功混入淮王府中了?” 穆松连忙恭敬地点头应道:“已顺利进入淮王府内,眼下只差寻得合适时机,在淮王耳畔煽风点火了。” 得到肯定答复之后,楚云翊原本紧绷的面庞终于稍稍舒缓开来,嘴角上扬,轻声自语道:“如此甚好,不枉费本王当初救他一命。” * “大人啊,您瞧瞧,这都整整过去了两天两夜啦!可咱们啥都没找到啊,难不成还要接着这般漫无目的地找寻下去吗?” 胡县尉此刻满脸尘土,头发也乱糟糟的,仿佛刚从泥地里打过滚一般。他有气无力地瘫坐在山洞中的火篝旁边,整个人看上去疲惫不堪、无精打采。 庄砚面无表情,“是啊,两天两夜了,你都没想过向他们放个信号,看来是真对他们失望了。” 被这么一语戳中心思,胡县尉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他略微扭动了一下身体,缓缓地朝着身后的石壁靠近了些许,迷茫地望向山洞外,嘴巴紧闭,一言不发。 庄砚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嘲讽道:“替他人拼死拼活地卖命,结果到头来人家却想要取你的性命。这样的买卖,恐怕天底下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划算’的了!” 胡县尉猛地一怔,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笔直的线,抬起双眸直直地盯着庄砚,好一会儿才开口回应道:“大人,您若身处下官这位置,想必自然能够深切体会到下官的苦楚。” 庄砚冷嗤,不屑地驳斥道:“什么苦楚需要人命来作陪?少拿些牵强附会的借口来掩盖你自己的懦弱和无能!我现在可没心情听你废话,你若还想活着,就收起你那些花花肠子,老老实实跟紧我!” * 裴南朝简直无语到了极点!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千里迢迢赶来,竟然是为了种地这种事情! 这可真是太荒唐了! 这位太子殿下究竟是怎么想的啊? 朝廷之中明明有那么多才华横溢、能力出众的能臣谋士可供其差遣和辅佐,可他却独独盯上了自家的祖父,而且还非得让祖父把自己也给捎带上…… 裴南朝心里头不停地犯嘀咕,越琢磨越是觉得这件事透着一股子怪异。 难道说,这太子真看上他了? 莫非真打算让自己给他当伴读? 想到此处,裴南朝不禁满腹狐疑地将目光投向旁边正专心致志翻土的小太子。 说来也巧,就在他刚刚望过去的时候,那楚鹤远仿佛心有灵犀一般,竟也同时抬起头来看向他,并且脸上还挂着一抹天真无邪、人畜无害的笑容。 看到这一幕,裴南朝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 看来,自己的猜测并非空穴来风,这太子的目的性果然很强。 比起裴南朝的疑惑和不满,一边的袁刺史和朱司马可真是想要当众骂街了。 他们已经忙活了整整一个上午,累得气喘吁吁不说,连老腰都快要直不起来了。 袁刺史一边擦着额头豆大的汗珠,一边在心底暗暗叫苦连天,甚至忍不住开始怀疑起这小太子是不是成心在折腾他们。 毕竟,哪有堂堂太子亲自带着人下地干活儿的道理呢? 本来他们每日可以睡到自然醒。 现在每日要出来和百姓们一同农耕! 这都造的什么孽啊! 小太子到底是如何发现此等风水宝地? 怎么发大水时偏偏没把这地给淹了去! 第154章 梦回前世 秋风萧瑟,落叶飘零。 微弱的阳光穿过雕花窗户,斑驳地洒落在窗台边摆放着的那株君子兰上。 屋内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香。 床榻前,一名侍卫正小心翼翼地忙碌着。 他左手稳稳地端着一只精致的瓷瓶,右手则轻轻地拿着一根棉棒,小心地蘸取了一些瓶中的药液后,缓缓地将棉棒凑近商九的唇边。 接着,他动作轻柔地用棉棒别开商九的唇,并在他的牙齿上仔细擦拭起来。 没过多久,商九原本紧闭的牙关便渐渐地松开了一些。 侍卫见状,立刻放下手中的棉棒和瓷瓶,转而端起放在一旁的那个冒着腾腾热气的药碗。 他先用汤匙在碗里轻轻地搅动了几下,然后舀起一小勺黑乎乎的药液,慢慢地送到商九已经微张的嘴边。 就这样,一勺又一勺,侍卫耐心而专注地重复着这个动作,直到整个药碗都被喝得见底。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紧接着,一个身材壮实、留着一脸浓密胡茬的中年男人大步走进了房间。 他身穿着简洁的对襟窄袖衣衫,面容刚毅,只是岁月的痕迹还是无情地在他的脸上刻下了一道道深深浅浅的皱纹,显得他略带几分沧桑之感。 侍卫看到家主走了进来,赶忙停下手中的动作,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口中说道:“侯爷。” 东平侯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侍卫起身,然后目光急切地看向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商九,开口问道:“他还未曾醒过吗?” 侍卫连忙回答道:“回侯爷,已经过去四天了。期间倒是有醒来过一两次,不过每次都是很快又昏睡过去了。” 东平侯微微颔首,表示认同地点了点头,脸上满是感慨之色,叹息着说道:“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够侥幸存活下来,已是不幸中的万幸啊!” 想当时他外出办事,偶然路过河边发现此人,察其尚有微弱气息,于是便当机立断带回施救,幸而保住一命,否则稍有迟延,恐性命难保。 东平侯叹息了声,随即转过头,目光如炬地凝视着身旁的侍卫,沉声问道,“可把消息传去昭京了?” 侍卫连忙躬身应道:“回侯爷,消息早已传送过去了。”说着,他小心翼翼地伸手入怀,从中掏出一封密封严实的密函,毕恭毕敬地呈到东平侯面前,并补充道:“这是今日那边传来的。” 东平侯面色凝重地接过密函,动作利落地撕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展开阅读起来。 他一目十行,飞速地浏览着信中的内容,然而随着阅读的深入,他原本舒展的眉头却逐渐紧紧皱起,口中更是情不自禁地低声呢喃道:“现在的皇城,已经乱成这样了?” 片刻之后,东平侯缓缓合上密函,将其收入袖中。接着,他再次转过头来,一脸严肃地向着侍卫叮嘱道:“务必要尽心尽力地照看好他,绝对不能让有关他身在侯府的任何消息泄露出去半分。” 侍卫闻听此言,不敢有丝毫怠慢,当即拱手抱拳,高声应道:“属下遵命!” * 徐舟野毫无头绪地漫步在寂静得令人心悸的宫道之上。 此刻,天空仿佛被撕裂开一道口子,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转瞬间便形成了一场乱风暴雨。 这雨势异常凶猛,密集如珠帘般的雨滴狠狠地砸向地面,溅起无数水花。 狂风呼啸着,将雨幕吹得歪斜,视线变得模糊不清,几乎让人无法看清前方的道路。 徐舟野缓缓伸出手,任凭冰冷的雨水猛烈地冲击着自己的手掌。 就在他抬起头,目光投向远方的时候,心中突然猛地一颤。 只见不远处,清禾正不顾一切地冒雨狂奔,直直地冲向太医院的门口。 她的身影在雨幕中显得如此渺小而又坚定,但就在她即将到达门口的那一刹那,数支锋利的长枪无情地刺出,瞬间贯穿了清禾的身躯。 鲜血如泉涌般流淌而出,染红了脚下的石板路,形成了一滩触目惊心的血泊。 徐舟野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发生,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 紧接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绝望涌上心头,他毫不犹豫地拔腿飞奔向前,竭尽全力想要接住那摇摇欲坠的清禾。 可是,就在他的双手即将触及到清禾的那一刻,眼前的场景突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眨眼间,他置身于一片黄沙漫天、尘土飞扬的战场之中。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兵器相交的撞击声响彻云霄,不断刺激着他的耳膜。 徐舟野茫然失措地站在原地,环顾四周。 只见战场上两军激烈交锋,士兵们相互厮杀,横七竖八的尸体铺满了整个大地,血腥之气弥漫在空气中。 正当他不知所措之际,一道熟悉的身影如风一般从他身前疾驰而过。 徐舟野定睛一看,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喜悦与激动,他脱口而出:“大哥!” 随即,他迈开双腿,紧紧地跟随着那道身影。 而前方身穿厚重盔甲、正奋力与敌厮杀的徐江临,仿佛拥有心灵感应般,突然转过身子。 徐舟野见状,脸上立刻扬起一抹欣喜的笑容。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冲上前去,给久别重逢的大哥一个拥抱。 可就在徐舟野即将迈出脚步的瞬间,敌人的刀枪如毒蛇出洞一般,直直地刺穿了徐江临的身躯。 刹那间,鲜血四溅,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徐舟野怔在原地,瞳孔骤缩,巨大的惊恐和悲痛涌上心头,令他无法动弹分毫。 就在他双腿发软,即将跪倒在地放声痛哭之时,画面又是一转,他来到了自己家中。 徐舟野神情木然地环顾四周,目光缓缓扫过屋内的陈设。 最终,他的视线定格在了一张雕花大床上——那里躺着他的父亲。 此时的父亲面无人色,虚弱地倚靠在床头。一旁的小厮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药汤,一勺一勺地喂进父亲口中。 徐舟野呆呆地站在原地,四肢僵硬,不敢动弹。他满心恐惧,生怕自己再往前一步,他的父亲也会永远地离他而去。 “小锦……” 正当徐舟野沉浸在无尽的恐惧之中时,一声微弱的呼唤传入了他的耳中。 听到父亲的呼喊,徐舟野心猛地一颤,身体下意识地向前迈动。 几步之后,他终于来到了床前。 但见父亲那枯瘦如柴的手紧紧握着一块晶莹剔透的吊坠。 那块吊坠散发着温润的光芒,上面雕刻着精美的图案,正是象征着平安吉祥的纹路。 徐舟野一眼便认出,这块吊坠是他幼年时亲手赠予父母之礼,而且还是一对。 他期望双亲每次上了战场皆能安好无恙地回到家中。 可叹命运无情,母亲终究未能平安归来,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间。 此后每当看到父亲孤寂落寞的身影,他心中那份失去母亲的痛苦和无尽的思念瞬间涌上心头。 如今见到父亲如此珍视地紧攥着这块吊坠时,那些被深埋在心底的回忆和情感一下子全都喷涌而出。 刹那间,悲伤如决堤的洪水淹没了他整个人,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模糊了他的视线。 “咔嚓——” 一声清脆的声响打破了屋内原本凝重的气氛。 那声音仿佛一把锋利的剑,直直地刺进了徐舟野的心脏。他惊愕万分,瞪大了双眼,痛心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只见小厮双手颤抖着,原本稳稳端着的药碗此时已摔落在地上,化作无数碎片散落四周。 而躺在床上的父亲,脸上血色尽失,双眼紧闭,手里紧紧捏着那块吊坠,身体一动也不动。 第155章 未知的真相 徐舟野彻底崩溃了。 他双膝一软,无力地跪倒在地,身体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般瘫软下来。 无尽的悲痛涌上心头,让他心痛得几近窒息,但任凭心中如何痛苦,泪水却仿佛干涸了一般,无论怎样努力,都流不出来一滴。 他就那样呆呆地望着已经没有了丝毫气息的父亲,双眼空洞无神,仿佛要将这最后的画面永远刻在心底。 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父亲。 那种深深的绝望感,犹如黑暗的深渊,将他一点点吞噬。 然而,就在他还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之中时,眼前的景象突然发生了变化。 一切都如同烟雾般消散开来,转瞬间,一个截然不同的场景出现在他的面前。 在摇曳的烛火映照下,金銮殿显得格外庄严肃穆。 楚云骁正端坐在御案之前,那张曾经英俊威严的脸庞如今却是无比憔悴,原本乌黑亮丽的头发不知何时竟已变得花白如雪。 他的双手一刻不停地翻阅着堆积如山的奏折,眉头紧锁,神情专注而疲惫。 站在一旁的赵德全满脸忧虑之色,眼中满是心疼和焦急。 他忍不住开口劝说道:“陛下,奴才求您歇一会儿吧,您这般操劳,身子骨哪里吃得消啊......” 然而,楚云骁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手中的毛笔依然飞快地舞动着。 赵德全见状,心急如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用力叩头,声泪俱下地哀求道:“陛下啊,人死不能复生,您如此折磨自己,皇后和将军他们在九泉之下也难以安心呐,陛下!” 即便如此,楚云骁依旧充耳不闻,宛如一座雕塑般,继续埋头于繁重的政务之中。 徐舟野那颗早已变得麻木不仁的心突然狠狠地颤动了一下。 皇后? 说的是他吧。 这是前世…… 将军…… 说的是商九? 前世他与楚云骁之间始终未能真正地敞开心扉交流过,彼此间谈不上有什么深厚的爱意。对于他的逝去,或许于楚云骁而言,至多不过是如关系不甚亲近的亲人骤然离世所带来的些许哀伤罢了。 而能让楚云骁如此麻木的,应是商九的死了…… 徐舟野神情愈发恍惚,整个人如同坠入了无边无际的迷雾之中。 正当他努力想要从混乱的思绪中挣脱出来的时候,眼前的场景却再次毫无征兆地发生了变化。 此刻展现在他面前的,又是一处硝烟弥漫、烽火连天的战场。 只不过这一次,主角不再是他的大哥。 而是楚云骁和商九。 商九浑身布满了触目惊心的血痕,那些伤口狰狞可怖,令人不忍直视。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毫不退缩地挺身而出,用自己伤痕累累的身躯为楚云骁挡住了无数来势汹汹的锋利刀刃。 楚云骁自身也遭受了数不清的创伤,但他的目光依旧坚毅无比,透露出一股视死如归的决绝之气,与商九一同挥剑御敌。 过了没多久,楚云骁因精疲力竭即将支撑不住而摇摇欲坠之际,商九毫不犹豫地猛然冲上前去,毅然决然地用自己的身体替他承受住了来自敌军那最为凶狠致命的一击。 就在这时,远处扬起一阵尘土,伴随着阵阵马蹄声和呼喊声,那支他们翘首以盼的援军终于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楚云骁瞪大眼睛。 差一点! 就差那么一点! 若是援军能再早来一会儿,也许商九就不会死了…… 徐舟野目睹着这一切,眼角赤红。 他能够理解楚云骁此时此刻的心情,那种眼看着亲近之人离去却无能为力的痛苦让他感同身受。 他想要走上前去给楚云骁一个安慰的拥抱。 然而,就在他刚刚迈出脚步的时候,眼前的场景突然如幻影一般发生了变化。 眨眼间,他看到的不再是杀气腾腾的战场,而是一片宁静的墓园。 楚云骁正孤零零地蹲在一座新坟前,那座坟墓显然属于已经逝去的商九。 楚云骁沉默不语,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但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哀伤和绝望。 他的手缓缓地、轻柔地抚摸着那块冰冷的墓碑,仿佛这样就能触摸到商九残留的温度。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周围安静得只能听见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忽然有一名神色慌张的侍卫匆匆跑来。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地汇报道:“陛下,京城传来消息,皇后……薨逝了!” 听到这个噩耗,楚云骁原本抚摸着墓碑的手猛地停住了。 徐舟野也是心头一震,满脸惊愕。 原来…… 在前世自己临终之前,楚云骁并不在皇宫里。 那时的他身患重病,被困在凤鸾宫中动弹不得,对外界的事情一无所知,更别提他最不待见的楚云骁。 他每天睁眼面对的,是容玉安那嚣张得瑟的嘴脸。 等他死后,所有人都来他宫里哭丧。 众人皆至,唯有楚云骁迟迟未现。 过了很久很久,在所有人几乎都已经哭得声嘶力竭的时候,楚云骁才踏进了他的宫中,靠近了他的榻前。 当时身为一缕游魂的他还在想,楚云骁之所以会这般姗姗来迟,也许是由于事务繁忙脱不开身。 亦或是他们二人之间本就没有太多深厚情谊,能够前来走这一遭已算是给自己保留了最后一丝颜面罢了。 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楚云骁是因为商九的死,才姗姗来迟。 徐舟野垂眸,茫然无措。 当他再次抬头,目之所及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方。 他愣愣地站在榻前,望着榻上那个面无血色、毫无生气的身影。 没错,那正是他自己。 而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则是他此生最痛恨之人——容玉安。 徐舟野死死地盯着容玉安。 只见容玉安挑眉轻笑,高高扬起下巴,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姿态,道:“今儿一早,陛下已经将皇后宝印交给了我,如今整个后宫都在本宫的掌控之下,而你想活,那更是痴心妄想!” 这场景对于徐舟野来说并不陌生。 但当他再度亲身经历之时,心中却涌起了别样的感受。 那时的他并未在意容玉安这番话。 可时至今日,细细思量起来,容玉安这话简直是在放屁! 彼时的楚云骁尚在商九墓前沉痛哀悼,都还未闻得他的死讯,更别说赶到皇宫给容玉安亲自送上凤印。 还有他没记错的话,待到他入棺之际,楚云骁可是亲手将那枚凤印小心翼翼地放进了他的棺椁之中,作为陪葬之物。 并且当着众人的面,在他的灵堂之前立下重誓:绝不再立后。 当时这一举动可是遭到了诸多大臣们的强烈反对。 他们纷纷谏言道:“凤印可重铸,后宫之主亦可更迭啊陛下!” 毕竟一国之后是关乎国体、宗庙祭祀等重大事务的关键人物,岂能如此轻易地下定决心? 尽管如此,楚云骁依然坚持己见,毅然决然地驳回他们的谏言。 如此,大臣们也无可奈何。 他们深知,帝王之言,金口一开便如九鼎之重,难以更改。 而那些一直对后位虎视眈眈、心怀不轨之人,更是如同被迎头浇下一盆冷水,所有的希望都在刹那间化为泡影,再无半分可能。 更别提容玉安这个背靠着太后勉强得来的贵君。 容玉安前世所说的那些话语,或多或少都存在着夸大其词、甚至是胡编乱造,为的就是来刺激本就病榻缠身的他…… 第156章 全都杀了 想到这,徐舟野不自觉地微微屈了屈手,仿佛想要抓住些什么。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向着那无尽的天空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漆黑,如同深邃的墨潭一般,令人心生恐惧。 他有些失落地垂下头,视线转移到脚下。 就在这时,原本坚实的地板竟然开始发生奇妙的变化。 那些木质纹理逐渐扭曲、流动,像是有生命一般。 面对如此奇异的景象,徐舟野不再刚开始那般惊愕得不知所措,反而一脸平静地接受了这个光怪陆离的幻境。 这一次,当周围的场景稳定下来,他赫然发现自己正身处在宣政殿之上。 偌大的宫殿内空荡荡的,没有其他朝臣的身影,唯有端坐在龙椅上头发花白的楚云骁以及手持长剑、与皇帝对峙而立的庄砚。 庄砚挺直身躯,神色凝重而肃穆,手中的宝剑闪烁着寒光。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回荡在整个大殿之中:“陛下,今日庄砚冒死也要一问!”其语气坚定无比,不容置疑,“皇后的死,是否与您有关!” 听到这句话,徐舟野如遭雷击般浑身一颤,内心深处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和震惊。 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自己离世之后入土为安之时,他的挚友庄砚竟为了追寻真相,不惜以身犯险,直面皇帝质问此事。 此时的徐舟野心跳急速加快,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紧张万分地望向龙座,双眼紧紧盯着楚云骁,生怕他因为庄砚的冒犯而动怒,然后对其处死。 然而楚云骁神色依旧,目光沉沉地凝视着庄砚,而后薄唇轻启,缓缓开口道:“朕知道你想做什么,谋害皇后的罪魁祸首,朕已经将他四肢砍断,浸了猪笼,但你若觉得这还不够,还想杀人泄愤,尽管来取朕的命便是,朕有愧于他,自是无话可说。” 庄砚紧握着手中长剑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他眼底的怨恨之色丝毫未减,反而愈发浓烈。 他怒声吼道:“容玉安死有余辜,可太后和越王又当如何!陛下为何还迟迟不处置他们!他们才是那个始作俑者,害死了多少条无辜性命,陛下还要坐视不管吗!” 听到这话,楚云骁垂眸,低笑一声,轻声反问道:“你说朕今日孤身一人坐在这儿,是为何?” 庄砚一愣,“什么……什么意思?” 楚云骁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庄砚,语气异常平静地回答道:“越王、太后、符太尉以及其他所有同谋者,皆已被朕亲自斩杀殆尽。如此,你、可还有什么疑问?” 徐舟野瞪大了双眼,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楚云骁居然将他们……全都被杀了! 而一旁的庄砚则直接傻在了当场,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中一般动弹不得。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如梦初醒般喃喃自语道:“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传出来......” 楚云骁冷笑:“因为知道此事的人都已经死了。”说完这句话后,他的眼神变得愈发冰冷,让人不寒而栗。 庄砚听了这话,身体猛地一颤,如遭重击。他手中握着的宝剑也因为手臂突然失去力量而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看着眼前失魂落魄的庄砚,楚云骁轻轻摇了摇头,无奈地叹息一声:“你走吧。”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紧接着,楚云骁缓缓站起身来,脸上满是疲惫之色,他望着远方,悠悠说道:“从明日起,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将不再是朕。至于你,是愿意留下还是离开,由你自己决定。” 话音刚落,楚云骁便不再多看庄砚一眼,毅然决然地转过身去。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下台阶。那高挺的背影在这一刻看起来竟是如此的孤寂和落寞,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一个人。 徐舟野默默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楚云骁渐渐远去的身影。 他的眼神复杂难明,有惊讶、有惋惜、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就这样,一直到楚云骁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徐舟野依然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许久之后,徐舟野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缓缓收回目光,转头看向依旧呆呆站在原地的庄砚。 只见庄砚脸上毫无表情,双眼空洞无神。他时而缓缓抬起头,凝视着天花板,时而又低下头,目光落在脚下那柄闪着寒光的利剑之上,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与绝望。 过了好一会儿,庄砚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般,缓慢而艰难地蹲下身子,伸出颤抖的手,轻轻地将地上的剑拾了起来,然后—— 毫不犹豫地举起手中的剑,猛地朝着自己的脖子抹去! “庄砚!” 徐舟野见状,发出一声惊恐的呼喊。 他迈开脚步,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庄砚飞奔而去,同时奋力伸出双手,试图在千钧一发之际接住庄砚。 可是,当他的手臂触碰到庄砚身体的那一刹那,只觉得自己的手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屏障,根本无法抓住庄砚。 下一刻,他眼睁睁地看着庄砚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徐舟野的心猛地一颤,整个人都呆住了。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一幕,脑海中一片空白。 直到许久之后,他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双腿一软,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 …… “皇后?” 楚云骁面色凝重。 睡在他身侧的徐舟野,脸上此刻却被无尽的悲伤所笼罩,泪水如决堤之水般不断流淌而下。 楚云骁心疼不已,抬手轻轻地擦拭掉徐舟野眼角滚落的泪珠,“徐锦……”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可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寂静,他的皇后就像沉浸在了一个无法挣脱的噩梦中,对外界毫无反应。 见对方没有丝毫反应,楚云骁的心愈发焦灼起来。他下意识地提高了音量,“徐锦!” “阿锦……” …… 不论他如何呼唤,睡梦中的徐舟野依旧双眼紧闭,眉头紧紧皱起,眼角不停地有泪水渗出。 第157章 南柯一梦 这一切让楚云骁感到无比心痛,他从未见过徐舟野如此脆弱的一面。 此刻的徐舟野似乎完全沉浸在了梦魇之中,无法自拔。 楚云骁不知道他究竟梦到了什么,但从他那痛苦的表情可以猜到,一定是极其恐怖而又令人心碎的场景。 …… 徐舟野在梦中再次感受到了前世濒临死亡时的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苦。 在那个寒冷的冬日,他如同风中残烛一般,毫无血色地躺在冰冷的榻上。 尽管他用尽全力想要睁开眼睛,可那沉重的眼皮就像被铅块压住一样,怎么也抬不起来。 朦胧的视线中,只看到一片片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片银白所笼罩。 在那漫天飞雪的幻境里,他看到了自己的父母正微笑着向他走来,他们的身影渐渐清晰。 紧接着,他的大哥也出现了,还是那样英俊潇洒、气宇轩昂。 还有,他的挚友庄砚,以及誓死追随他的清禾和苏明也缓缓映入眼帘…… 徐舟野激动万分,他拼命地想要伸出手去抓住他们。 可是无论他怎样努力,手臂始终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怎么也伸不过去。 渐渐地,他感觉到自己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原本就模糊不清的意识开始一点点地涣散开来。 他的手依然无力地悬在半空中,距离亲人们只有咫尺之遥,却仿佛隔着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终于,在即将垂下手的那一刹那—— “徐锦!” 熟悉的呼喊声如同一道惊雷,划破了梦境的黑暗。 徐舟野原本正欲收回的手猛地一顿。 他费力地瞪大了双眼。 在他逐渐清晰的视野里,映入眼帘的便是楚云骁那张写满焦急之色的脸庞。 与此同时,一只宽厚温暖的手掌正朝着他伸过来。 徐舟野那空洞无神、宛如死水一般沉寂的双眸在此刻微微颤了颤。 紧接着,他像是受到某种无形的牵引一般,几乎出于本能地将那只快要收回的手又重新向前伸了出去—— “徐锦!” 徐舟野灵魂一震,猛地睁开了双眼。 楚云骁见到徐舟野终于苏醒过来,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总算是稍稍放松了一些。 他那原本布满担忧的面庞上,立刻如春风拂过般绽放出一抹欣喜的笑容。 他迅速地伸手紧紧握住了徐舟野的手,生怕一个不小心对方又会陷入沉睡之中。由于太过紧张,他的掌心甚至都渗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徐舟野则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楚云骁的脸颊。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指尖划过楚云骁肌肤时带来一阵轻微的战栗。 眼角还挂着尚未干涸的泪痕,声音也因为刚刚从噩梦中惊醒而变得异常沙哑且颤抖不已。 就连平日里对楚云骁常用的自称,在这一刻也被他抛诸脑后,只是喃喃地道:“我还以为……再也醒不来了。” 听到这话,楚云骁的心中不禁一紧,一股难以言喻的疼痛瞬间涌上心头。 他下意识地将握着徐舟野的那只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同时,他轻声安抚道:“你这是做噩梦了,现在已经醒来了,没事了,别怕……”说罢,他小心翼翼地伸出另外一只手,轻柔地替徐舟野拭去残留在脸颊上的泪水。 徐舟野扯唇苦笑。 他动作迟缓而艰难地缓缓坐起身子,喉咙里发出一阵沙哑的声音,如同被砂纸磨砺过一般:“我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大哥、父亲、庄砚、清禾还有苏明,他们一个接一个地离我而去……” 楚云骁听闻此言,心中猛然一紧,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揪住,疼痛瞬间蔓延至全身。 他上前毫不犹豫地将徐舟野紧紧揽入怀中,双臂用力收紧,轻声安慰道:“只是个梦而已,别怕,我在。” 徐舟野并未因此得到多少慰藉,他稍稍顿了一顿,略作犹豫后继续说道:“我还梦见……”说到这里,他突然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望向楚云骁,那眼神之中充满了深深的忧虑。 “怎么了?”楚云骁见状,心头不由得升起一丝不安,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变得低沉而沙哑,仿佛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恐惧。 徐舟野沉默片刻,终于还是咬了咬牙,吐出一句令人心惊胆战的话语:“我梦见……我……死了。” 这短短的几个字,却犹如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向楚云骁的心脏。 他抱着徐舟野的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呼吸也随之变得急促而紊乱。 一时间,楚云骁竟不知该如何回应,脑海中一片空白,唯有那句“我死了”不断回响,震得他头晕目眩。 “这和你曾经跟我说过的那个梦很相似……”徐舟野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楚云骁,“梦中的我就是病死的,在那个寒风凛冽的冬日,天空中洒落着冰冷的雨雪,我……” “阿锦。”楚云骁听不下去了,声音颤抖地打断了他的话,“不过是一场梦罢了,而今的你安然无恙,定国公他们皆安然健在。” 徐舟野怔了怔,随即苦笑出声,垂眸低声呢喃道:“就怕现在的一切只是南柯一梦。” 他再三犹豫,还是没有勇气直接告诉楚云骁,这个梦并非梦,是真实存在的,是他上辈子就发生过的事。这份沉重的秘密压在心头,令他喘不过气来。 楚云骁似乎并未察觉到徐舟野内心深处的纠结与挣扎。 他轻轻地蹭了蹭徐舟野的脸颊,温柔地安慰道:“不会的,你看,朕就在你身边,还有这里……”说着,楚云骁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搭在了徐舟野的心口位置,感受着那颗心脏有力的跳动,“你的心在跳动。” 楚云骁的目光坚定而又深情,他紧紧凝视着徐舟野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郑重说道:“这不是梦。” “不是梦……”徐舟野轻声重复着楚云骁刚才说过的话。 他那原本有些苍白的面庞此刻微微泛起一丝红晕,双眸紧紧凝视着楚云骁。 与此同时,他的右手不由自主地用力攥紧了楚云骁的左手,仿若欲将对方牢牢握住,生怕稍有松手,这美妙的瞬间便会如泡影般破灭消散。 目睹徐舟野如此激动的反应,楚云骁先是稍稍一怔,而后轻轻松开被徐舟野紧握的手,继而小心翼翼地牵引着它徐徐移至其腹上,柔声安抚道:“别怕,我们都在。” 第158章 他是不是当本王傻? “嗯。”徐舟野微微扬起唇角,轻声回应道。他安心地依偎在楚云骁怀里。 此刻,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唯有他们彼此相拥的身影。 …… 深夜,连州。 楚鹤远和十安悄然无声地穿梭于那空无一人的狭窄小巷里。 他们的步伐轻盈,几乎未发出半点声响。 在巷子的尽头处,两人默契地向左一拐,眼前豁然出现了一条更为偏僻的窄道。 这条窄道两侧杂草丛生,繁茂的枝叶相互交织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道路狭窄到仅能容纳一人通过,即便两人勉强并肩而行也显得颇为困难。 无奈之下,他们只好选择一前一后地缓缓前行,同时还要费力地用双手拨开那些高大而又茂密的丛叶。 走在后边的十安留意到,身旁这些高耸入云的灌木丛比小太子还要高出许多。 如此一来,太子在行走时不仅极为不便,而且很容易被那些杂乱的枝叶弄脏衣物,甚至还有可能不慎摔倒受伤。 想到这里,十安毫不犹豫地伸出右手,一把将楚鹤远轻轻地抱起,让他稳稳当当地趴在自己的肩膀之上。 然后腾出左手开始清理前方小道上的障碍物,以便能够顺利通过这段艰难险阻的路途。 被突然抱起的楚鹤远一时间有些恍惚失神。 他就这么水灵灵地被抱起来了。 甚至自己都没有反抗。 这个十安…… 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心里是这么想着,身体倒是很诚实,没有丝毫反抗之意,反而还不由自主地紧紧抱住了十安,生怕一个不小心从对方的肩头滑落下去。 察觉到楚鹤远的小动作之后,走在前方的十安不禁无奈地轻笑出声。他柔声安慰道:“放心吧殿下,属下一定会牢牢抓紧您的。” 楚鹤远:“……” 过了许久之后,时间仿佛被拉长了一般,两人终于穿过那狭窄而又阴暗的小巷子,来到了一座破旧不堪的庙宇前。 这座庙宇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墙壁斑驳脱落,屋顶的瓦片也残缺不全。 四周一片漆黑,如同被墨汁浸染过一样。 借着微弱的月光,可以看到正堂中央摆放着一尊陈旧的佛像。佛像身上布满了灰尘和蛛网,显得格外落寞。 在佛像面前,则是一些凌乱散落的贡品,有的已经发霉变质,散发出阵阵难闻的气味。 十安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率先走上前去。他轻轻绕过那座佛像,走到后面,然后压低声音轻轻地叫唤道:“柳娘……” 躺在一张破旧草席上的妇人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猛地一下坐了起来。她的动作略显仓促,似乎还没有完全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楚鹤远也缓缓地走了过来。他手中拿着好几袋鼓鼓囊囊的袋子,里面装满了各种食物。 他微笑着将这些食物递给了妇人,并说道:“柳娘,我们来看望您啦!” 柳娘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顿时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她伸出那双粗糙干裂的手,有些颤抖地接过楚鹤远递过来的东西,紧紧地把它们抱在了怀中。接着,她双手合十,对着楚鹤远和十安连连点头,表示感激。 楚鹤远见此情形,连忙伸手拦住了柳娘的道谢举动。他诚恳地说道:“该谢的是我们才对,要不是您,我们也不会这么快就认清袁刺史的为人,也不会发现这城中百姓竟过得如此疾苦。” 更不会想到当时在路边扯他衣角的大娘竟是袁刺史的糟糠之妻。 袁见山在擢升为刺史之前,曾在罗县待过一段时间。彼时,他为了晋升官职,频繁参加各种应酬活动。家中老小皆由其妻子柳娘照料。 柳娘是土生土长的乡民,因一次偶然的机会,救了在林间遭仇家袭击而昏迷的袁见山,并将其带回家中悉心照料。 袁见山苏醒后,见救他之人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心中感激之余,亦萌生出爱慕之情。 于是,他开始对柳娘展开追求。 在一番苦苦纠缠之后,袁见山终于如愿以偿,抱得美人归。 彼时的袁见山,虽只是一个县令,却也是一位心系百姓的好官,宁愿自己生活节俭,也要捐助那些生活困顿的百姓。 他也曾劝诫那些误入歧途之人,使其回归正道。 然而,后来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待他升任长史之后,逐渐沉醉于刺史、司马等人的热情款待之中,频繁地与他们一同接见形形色色的权贵,终日沉醉于酒色之中。 不仅如此,在他人的不断怂恿下,他开始结交权贵家的小姐,其目的无非是为了自己日后的仕途。 袁见山为了能尽快升任刺史,便蓄意接近前任刺史的千金王笑。 王笑是深闺中的小姐,不谙世事,难以分辨男人心的真假,很快便被袁见山的花言巧语所迷惑。 起初,王刺史并不同意这门亲事,毕竟他深知男人的心思,更何况他自己也是凭借此种手段登上刺史之位的。 怎奈自家闺女对袁见山深信不疑,即便他搬出袁见山已有妻儿这一事实,也难以让她回心转意。 王笑无法理解父亲的做法,始终认为父亲是在阻碍她追求真爱,屡次以死相逼,威胁父亲同意她嫁给袁见山。 王刺史别无他法,只得应允了这门亲事。 很快,袁见山如愿升任。 他欣喜若狂,将家中父母与幼子皆接至城中,独留柳娘于原处。 此后,幼子对外宣称乃亡妻所出。 岂料儿子被接回未满一月,便遭学堂里的世家子弟折磨致死。 柳娘闻此噩耗,悲愤交加,屡屡前往刺史府闹事。 因袁刺史声名在外,众人皆视柳娘为贪恋权势的疯妇,毕竟其前妻已逝,谁也不会相信一个突然冒出来惹事、大字不识几个的疯子。 即便遭众人唾弃,柳娘仍不退缩,为子不惜一切。 既然当地官府对此事无能为力,那便上京告状。 然而此事很快就被袁见山所知,他狠下心来,派人毒哑柳娘,使其无法开口,甚至欲将其灭口,但终是于心不忍,遂任其自生自灭。 此后,柳娘在世人眼中,俨然成为一个疯子。 时常能见她疯疯癫癫地去抓住每一个过路人,尤其是外地来客。 可过路之人皆不明其所表达之意,也无心去理会一疯妇,皆选择漠然远离。 …… 淮王府 容玉安半夜不睡,笔尖仓促,不知道在写些什么。不过很快就将写好的小纸条卷起,放入了小竹筒中,然后抱着白鸽鬼鬼祟祟地朝着院子里一个僻静的角落走去。 到了那里,他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周围没有人之后,就将白鸽放飞。 白鸽飞出小院后不久,就被一支箭矢射了下来。 射箭的人正是楚云铮的贴身侍卫大左。 他身手敏捷地接住了掉落下来的白鸽,手法熟练地解下了绑在鸽子脚上的信筒,然后快步走到了站在屋子门前的楚云铮面前。 楚云铮面无表情地接过信筒,轻轻挑开盖子,取出里面的小纸条。 他展开纸条,借着月光仔细看了起来。起初,他的脸色还算平静,但随着阅读的深入,他的眉毛渐渐拧成了一团,嘴角也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不屑的笑容。 “哼,这人是不是真当本王是傻子啊?隔三岔五就给他家主子传递消息也就罢了,竟然还敢把本王描述得如此之蠢!简直是岂有此理!”楚云铮怒不可遏地说道。 大左一副死鱼脸,习以为常地听着自家王爷的谩骂声。 楚云铮见他这副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你那什么表情,给本王收一收!” 大左:“对不起王爷,属下就长这样。” 楚云铮:“……” 楚云铮无奈叹息,“算了,把信继续给他送出去吧。” 大左有些为难,“鸽子死了。” 楚云铮拳头紧握,面带微笑,咬牙切齿,“死了就不会再去弄一只吗?” “有道理。”大左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属下这就去。” 第159章 请殿下三思! 这边徐舟野噩梦转醒之后,便再也难以入眠。 此刻的他紧紧地蜷缩在楚云骁的怀里。 楚云骁轻柔且极有耐心地拍打着徐舟野的肩膀,试图哄他入睡。 “这么晚了,你还是快闭眼歇息吧。”徐舟野微微抬头,对上楚云骁那对饱含柔情蜜意的眼眸,用温柔的声音轻声劝说道。 楚云骁扬唇:“等我的阿锦睡着了,我再睡不迟。” 听到这话,徐舟野不禁感到一阵无奈,但还是乖乖地闭上了双眼:“那好吧,我先睡了,你也要快点睡。” 楚云骁轻轻应了一声,手上安抚徐舟野的动作依旧没有停止,嘴里喃喃低语道:“好,我们一起睡。”言罢,他也缓缓合上了自己的双眸。 许久之后,徐舟野敏锐地感觉到身旁之人的呼吸变得悠长而平稳,想来应该是已陷入深深的睡眠之中。 于是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静静地凝视着楚云骁安静的睡颜。 看着看着,徐舟野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楚云骁那微抿的嘴唇所吸引。 鬼使神差之下,他慢慢地将自己的脸庞凑近,在楚云骁的唇上轻轻落下一吻。这一吻如蜻蜓点水般短暂而美好。 可仅仅如此似乎并不能满足内心深处涌动的情感,徐舟野竟有些情不自禁地轻咬了一下楚云骁的下唇,随后又如触电般迅速撤离。 做完这一切,徐舟野只觉得自己的脸颊瞬间滚烫起来,心脏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仿佛要跳出嗓子眼一般。 他似是做贼心虚那般慌慌张张地将脑袋深埋进柔软的被窝之中。 而就在这一瞬间,楚云骁的嘴角微微扬起,抱着徐舟野腰背上的手更紧了些。 * “咚咚——” “咚咚咚——” 万籁俱寂的丑时末,东平侯府忽然间传来一阵急促而有力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份静谧。 负责值夜的小厮正倚靠着门柱昏昏欲睡,被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惊得一个激灵,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他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不情不愿地朝着门口走去,嘴里嘟囔着抱怨道:“哪个没长眼睛的,竟敢深更半夜扰我家侯爷清梦?” 待走到门前,小厮定了定神,隔着厚重的大门高声询问道:“外面是谁啊?这么晚了有何事?” 只听得门外传来一个略显急切的声音:“在下已至绝境,深夜前来叨扰,还望小哥通融。只因这方圆百里,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任我百般叩门,皆无回应。无奈之下,这才斗胆惊扰侯爷,恳请小哥为在下安排一处栖身之所,即便只是一间粗陋柴房,也可。” 小厮闻言不禁扯嘴苦笑起来,心中暗自思忖道:这人怎会如此有种,居然敢跑到侯府来借宿? “喂,小哥,你还在听吗?”见里面许久没有动静,门外的人愈发焦急起来,又连着喊了几声。 小厮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赶忙应声道:“这位兄台,不是小的不愿意帮忙,只是我们侯府向来没有收留陌生人过夜的先例,所以还请您另寻别处安歇吧。”说罢,便作势要转身离去。 然而就在这时,门外的人突然提高了音量,大声喝道:“且慢!麻烦小哥再帮我通传一声,就说鄙人姓庄,你家侯爷听后定然会出来接见我的!” 小厮原本已经迈出的脚步猛地顿住,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念头:表少爷的那位至交好友似乎也是姓庄…… 想到此处,他不敢再有丝毫怠慢,连忙说道:“那好,请您稍等片刻,容我进去禀报侯爷。”随后便匆匆跑向内院去了。 没过多久,小厮便一路小跑着跟随着东平侯匆匆赶到了大门口。 接着小厮动作极为麻利,三两下就将沉重的大门给推开了。 就在大门缓缓敞开的瞬间,东平侯不禁微微一怔。 门口赫然站着两个人影,皆身披黑色的兜帽,从头到脚几乎完全被遮盖住。 他们略显蹒跚的步伐以及偶尔露出的衣角血迹来看,显然二人都遭受了不小的创伤。 再仔细端详一番,便能发现其中一人正是他外甥的至交好友——庄砚。此人身材高挑,此刻却因伤势而显得有些佝偻。 东平侯目光迅速扫过一旁的侍卫,微微侧头向其递去一个眼色。 侍卫们心领神会,当即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庄砚和另一名伤者搀扶进府内。 待得众人进入之后,那扇厚重的大门又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再度紧紧闭合。 庄砚刚一踏入门槛,便毫不犹豫地双膝跪地,朝着东平侯拱手行礼,声音略带颤抖地道:“侯爷,您是小锦的舅舅,在这南下,庄砚唯一能信的就只有您了!” 东平侯见此,赶忙把人扶起来,“你是小锦最信得过得挚友,你和他都是本侯看着长大的,有什么话先起来再说。” 话落,回头对着一旁的侍卫吩咐道:“收拾两间房来,再请府医给他们瞧瞧。” 侍卫拱手领命,“是。” * “殿下,您可睡了?” 十安站在屏风外,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惊扰到床榻上的人。他的手紧紧攥着衣角,显得有些紧张和不安。 话音刚落,就见那厚重的帷幔微微晃动起来,借着微弱的烛光,可以看到楚鹤远正从床上缓缓坐起。 “还没,这么晚了,什么事?”楚鹤远的声音带着一丝困倦。 听到回话,十安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向前迈了几步,走到距离床榻不远的地方停住。 他面露难色,嘴唇动了动,却又像是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最终,他还是迟疑地说道:“京城那边传来消息说……”说到这里,他再次停顿下来,抬头看了一眼楚鹤远,然后才继续说道:“陛下……病危。” “你说什么!”楚鹤远闻言脸色骤变,猛地翻身下床,鞋子都来不及穿便快步走到十安面前,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他,“这怎么可能!” 十安无奈地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是真的,殿下。据传来的消息称,皇后此刻正在陛下身边侍疾。” 楚鹤远的心瞬间沉入谷底,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两下。他喃喃自语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一时间,各种思绪涌上心头,让他感到无比慌乱。 “不行,孤要马上回京!”楚鹤远突然回过神来,大声说道。话音未落,他便转身回到床边,动作迅速而利落地开始穿戴鞋袜。 一旁的十安见状,急忙上前阻拦道:“殿下,请三思啊!如今您身在连州,身负重任,若是没有陛下的召令就私自回京,可是要被重罚的呀!” 楚鹤远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一边系着鞋带,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父皇病重,危在旦夕,孤身为太子,理当陪伴在侧侍奉汤药。就算因此受到责罚,孤也心甘情愿!”说完,他站起身来,整理好衣袍,就要朝门口走去。 十安连忙屈膝跪地,“殿下,您若还相信属下,便继续留在此地,静待后续的消息!” 楚鹤远闻言身体猛地一震,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他眉头紧皱,目光如炬地盯着十安,追问道:“什么意思,你是说……” 十安不敢有丝毫犹豫,赶忙抢在楚鹤远再次发问之前插话道:“殿下,属下这么做完全是出于对您安危的考虑。如今陛下病危,京城局势动荡不安,各种势力错综复杂,您在此时贸然冲动地赶回京城,岂不是正中那些心怀叵测之人的下怀?此去京城路途遥远,一路上危机四伏,实在难以保证没有人会趁机对殿下图谋不轨。属下深知,陛下和皇后一直都对殿下寄予厚望,他们定然不愿意看到您如此莽撞行事!” 说到这里,十安抬起头,目光坚定而恳切地望着楚鹤远,接着劝说道:“况且,昭京的大局至关重要,切不可轻易为心术不正者所掌控。唯有您先在这里稳住阵脚,待到时机成熟之后,再返回昭京为陛下主持大局,方能确保一切顺利,不致出现意外变故。还望殿下能够听进属下这番肺腑之言!” 第160章 少废话,带走 听了十安这番鞭辟入里、条理清晰的分析之后,楚鹤远心中犹如掀起了惊涛骇浪一般,久久难以平静。 他紧咬下唇,眉头紧锁,内心陷入了极度的挣扎之中。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缓缓地抬起头来,目光直直地落在了依旧跪在地上的十安身上。 但见十安低垂着头颅,看不清其面容,但从那紧绷的身躯以及略显僵硬的姿势可以看出,他此时的心情也是无比紧张与沉重,而在那份紧张与沉重之中,似乎还隐隐透露出一种视死如归般的决然之意。 楚鹤远心想,倘若此刻他不听从十安的劝告,仍然一意孤行要坚持回京的话,那么十安会先以死谢罪吧? 想到这里,楚鹤远不禁感到一阵揪心之痛,他那小小的手掌也下意识地微微弯曲起来。 他不想十安死…… 楚鹤远再一次陷入了漫长的犹豫当中。最终,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他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现在跟孤一同前去将那袁刺史之事妥善处理了吧。唯有早日将此事解决妥当,我们才能尽快赶回京城。”说罢,他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仿佛已经做好了应对一切困难的准备。 十安听到楚鹤远的决定后,原本紧绷的心弦瞬间松弛下来。 他迅速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地应声道:“属下遵命!属下定当竭尽全力协助殿下处理此事。属下这就派人去将柳娘和朱司马等人统统带来!”话音未落,十安便转身急匆匆地离去安排相关事宜了。 * 庄砚靠在榻上。 一旁的东平侯正襟危坐于太师椅上,神情肃穆且凝重,眉头紧紧皱起,凝视着庄砚问道:“你是说这个胡县尉有问题?” 庄砚毫不犹豫地点头回应道:“对,所以还请侯爷务必要将此人牢牢看住,绝对不能让他出现任何差池。他得活下去,我还得从他口中问出点东西来。” 东平侯皱眉,“圣上派你剿匪,你却这般莽撞行事,连命都不要了?” 庄砚缓缓低下头去,轻声说道:“没办法,我刚到时就听到将军出事了,一时情急就想出了这样的法子。” 东平侯叹息,“你可有想过,若是那胡县尉没有问题呢?” 庄砚猛地抬起头来,目光坚定无比,斩钉截铁地回答道:“绝无可能!以将军的能耐,倘若局势真到了那般危急的程度,恐怕在场之人无一能够幸免存活。但此次事件当中,所有人皆遭不幸,就连将军也未能逃脱厄运,偏偏只有这胡县尉命般侥幸存活下来,能不有问题?” 东平侯一时间竟被庄砚这番话堵得哑口无言,只得苦笑着摇头叹气道:“你这也太信任你的上级了。” “我和他一起出过的任务已经多到数不清了,自然了解他的行事风格,自然也……”说到最后,庄砚声量小了许多,“自然也相信他。” “唉……你们一个两个还真是不要命的。来之前也不好好查一下南下睦州这个地儿,来了之后也不去打听打听,这地儿做主的都是些什么人。但凡你们多留个心眼,问问当地人也就知道了。那可是官官相护的黑地啊!” “为何剿匪越剿乱?那些当官者与匪寇明显就是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啊!” 东平侯十分无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所幸此次你并无大碍,而你口中的那位将军,目前也安然无恙。他此刻正在我的府邸之中,正卧床静养呢。” 庄砚一听此言,顿时激动万分,难以自抑地喊道:“您说什么!商九……商九竟然就在您府上!” * “砰——” 一声巨响划破夜空,原本沉浸在美梦中的袁见山夫妇猛地被惊醒。 他们手忙脚乱地掀开温暖的被子,连外衣也来不及套上,便急匆匆地下榻,满脸惊恐地望向那扇正缓缓开启的门以及逐渐走近的一行人。 为首的是楚鹤远和十安。 袁见山双腿像被抽走了力气似的,差点瘫软在地。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后,他结结巴巴地开口问道:“太……太子殿下,您……您这是做……做什么?”声音颤抖得厉害,显示出他内心极度的恐惧。 楚鹤远面无表情,微微侧头,向身后的侍卫们使了个眼色。 那些侍卫立刻动作利落地将一个个沉重的箱子抬进屋内,并当着袁见山夫妇的面逐一打开。 随着箱盖的揭开,一道道耀眼的光芒射出来,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待看清里面的东西时,袁见山夫妇全都傻眼了。 满满当当的箱子里,装着的竟然全是金银元宝! “袁刺史,这些宝贝可都是你的呀!”楚鹤远怪声怪气道。 袁见山喉咙干涩,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再次颤声道:“太子殿下,您……您这是何意啊?”语气中充满了疑惑与不安。 而一旁的王氏更是惊得合不拢嘴,一双眼睛瞪得浑圆,直直地盯着那些财宝。紧接着,她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样,转头怒视着自己的丈夫袁见山,厉声质问道:“你、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么多银子!” 袁见山使劲地摇着头,满脸惶恐之色,声音颤抖着喊道:“不可能啊,殿下,您……您这简直就是污蔑呀!下官对天发誓,绝无半点贪赃枉法之举!” 楚鹤远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他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袁见山,嘲讽地说:“哼,你莫非以为将那刺史府和自家宅邸伪装出一副清廉之象,便能蒙蔽孤的双眼?简直可笑!” 未等袁刺史开口,楚鹤远继续阴阳怪气道:“不说别的,单看那刺史府中的地砖和墙板,那可是真松啊,松得都能藏匿无数金银财宝了。” 闻得此言,袁见山额上冷汗涔涔,他嘴唇微张,欲为自己辩驳几句。 十安却向前一步,截住他的话头,缓声道:“袁刺史,事到如今,你无需再强词夺理。朱司马等人皆已如实供认,证据确凿,不容抵赖。你又何必苦苦挣扎?是非曲直,民众的眼睛可是雪亮的!” 稍作停顿,十安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当时连州雨季,你身为此地父母官,不仅未积极组织人力物力防洪固堤、修渠引流,反而在这些工程上偷工减料,无所不用其极。最终致使洪涝肆虐,无情地冲垮了众多百姓的屋舍田地。一时间,流民四散奔逃,苦不堪言。而你对此竟熟视无睹,毫无作为!直至得知朝廷派遣太子殿下来此巡查救灾,你才仓促行动,且暗中威胁那些百姓不得吐露实情。难道这些事情都是假的不成?” “此外,太子殿下进城之际,你竟敢煽动其他外来灾民堵截城门,妄图拖延太子殿下进城!” “还有,若非柳娘,我们尚不知你竟在背地里奴役男丁为你开矿,以家人性命相要挟!你这官当得可真是‘好’得很呐!” 袁见山顿时慌了神,“大人,您在说什么啊!这些皆是、皆是无稽之谈!下官的为人,全城百姓有目共睹啊!” 王氏亦频频颔首应和,“是啊大人。我家老爷素来乐善好施,勤俭节约,人人称颂的好官,岂会行此等……知法犯法、眠灭人性的杀头大事啊!” 十安冷笑,“昔日或为好官,而今却未必。袁刺史,你曾劝人迷途知返,而今你自身深陷迷途,可尚知又该如何回归正途?” 袁见山心神一震。 楚鹤远转身,不耐烦地说道:“不必跟他废话了,带走!” 第161章 恳请淮王代为监国 又是一日,阳光透过窗棂洒落在金碧辉煌的宣政殿内,但此刻殿中的气氛却异常凝重,群臣们交头接耳,议论声此起彼伏。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空荡荡的龙椅之上,原本应该端坐于此的皇帝已多日未曾露面,这让一众臣子们心中充满了忧虑与不安。 “陛下已经好几日未曾上朝了,这状况恐怕不太乐观啊……”一位老臣忧心忡忡地说道,他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着,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担忧之色。 “是啊,如今太子殿下外出救灾尚未归来,而淮王也因事离京,这朝廷上下诸多事务,究竟该由何人来主持大局?”另一位大臣附和道,他紧皱眉头,双手不自觉地搓动着。 “归根结底,还是皇家的子嗣过于稀少薄弱,若能再多几位皇子,又怎会陷入这般尴尬境地!”有人长叹一声,无奈之情溢于言表。 “再这样下去,恐怕昭京要乱啊,这可如何是好?”更有甚者直接道出了大家共同的心声。 一时间,各种猜测和议论如潮水般涌来,整个大殿仿佛变成了一个嘈杂的菜市场。 然而,就在这片喧闹之中,唯有符绰仁显得格外镇定自若。他面沉似水,静静地立在一旁,对于眼前的混乱局面似乎毫不在意。 正当大臣们争论不休之时,大内总管赵德全迈着匆匆的步伐走上前来。他清了清嗓子,开口宣布散朝事宜。 “诸位大人,陛下龙体欠安,今日暂且散……”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便被另一道尖锐响亮的声音骤然打断。 “太后娘娘驾到——” 这突如其来的通报如同平地惊雷一般,瞬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众人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极为难看,他们面面相觑,眼神中充满了惊疑不定。 “太后回来了?” “太后怎么这个时候来这啊?”有人低声嘟囔道。 “难道说陛下真的病重到连朝政都无法处理了吗?” 部分人的心里不禁打起了鼓。 尽管心中怀着种种疑虑,但大臣们的动作却不敢有丝毫怠慢。他们纷纷整理衣冠,然后恭恭敬敬地朝着门口徐徐走来的姜太后弯腰行礼,齐声高呼:“臣等参见太后!” 姜太后面色肃穆,她目不斜视地穿过人群,径直走到前方稳稳站定。然后转身对着他们挥手,“众卿家请起。” 朝臣们听闻此言,纷纷挺直了身子,随后彼此交换着眼神,一时间朝堂之上安静得只能听到众人轻微的呼吸声。 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内心的疑惑与焦虑,站出来拱手问道:“敢问太后此番亲临此地,可是陛下有要事相托?” 姜太后脸色沉重,眉头紧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如今皇帝龙体抱恙,太子与淮王皆不在京城。外界诸般流言蜚语纷起,致人心惶惑。边域诸部落乘势而起,愈发张狂无忌、肆意妄为。虽言定国公世子于战场奋勇杀敌,击溃柔然,但以当下朝中局势来看,若不速行有效之策以稳局面,恐怕用不了多久,我朝就将面临内忧外患的双重困境……” “是啊……确实如此!” “这也是我等一直忧心忡忡的事情呐!” “只是现如今陛下身体欠佳,对此情形,我等实在是束手无策啊……” 大臣们一个个愁容满面,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显然对于当前的困局毫无头绪,不知道究竟应该怎样做才能化解危机。 就在这时,姜太后又是一声长叹,她略微沉思了一下,而后开口提议道:“依哀家之见,不如速速传召淮王归京,由他暂代监国,处理政务,也好替皇帝分担一些压力。” “不可!”一旁的裴太师急忙站出来出言阻拦:“太子尚在,怎能让淮王监国?若非要传召,倒不如让太子殿下回京更为妥当。” “嗯,裴太师所言极是……” “甚是有理!”其他大臣们纷纷附和着表示赞同。 姜太后眉头紧蹙,忧心忡忡地说道:“太子如今正在连州全力救灾,这个时候让他匆匆忙忙赶回来,那连州该当如何?”她一边轻轻摇头,一边用手揉了揉太阳穴,似乎心中十分纠结。 旁边有人附和道:“这倒也是……” 另一个人也跟着点头应和:“连州之事也极为重要……” 裴元一脸平静,缓缓开口道:“依微臣之见,当下之急,非争论监国之人选,而应先全力照料陛下龙体。据臣所知,陛下春秋正盛,本不应如此。然久为头疾所扰,致常感不适。此次更是因骤闻噩讯,气急攻心,方病倒榻上,难以起身。” 说到这里,裴元忽然屈膝跪地,神情严肃且郑重其事地继续说道,“微臣以为,太后若真心是为大魏安危考虑的话,当下最为要紧之事,应是亲往金銮殿探视陛下,与陛下同商此事!” 话音刚落,朝堂之上立刻响起一片响应之声。 “附议!” “附议!” “臣等附议!”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绝大多数臣子纷纷跪地,表示赞同裴太师的这番言论。 不过以符绰仁为首的那一拨人却依旧稳稳地站立着,一个个脸上都流露出为难之色,显然与其他人意见相左。 符绰仁神色傲慢,眼神冷冽地扫过那些跪地的官员,沉声道:“裴太师此言差矣,太后心系大魏之安,亦忧陛下龙体,令淮王暂摄国政,实乃权宜之计。待陛下龙体康复,自然无需如此。若朝中事务堆积如山,久拖不决,方为大患。” “的确!此番柔然虽败,然我方折损大将一名,就连南下剿匪的归德将军至今都杳无音讯。而且眼下各地灾祸不断,局势已然动荡难安,倘若此刻边境再有敌军来犯,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呐!”某位官员满脸忧虑之色,声音沉重地说道。 “事已至此,恳请淮王代为监国!” 以符太尉为首的一行大臣们纷纷拱手作揖,齐声谏言。他们神情恳切,目光坚定地望向姜太后。 姜太后嘴角微微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她轻咳一声,正欲开口说话,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只见一名内侍神色慌张、脚步匆匆地奔进大殿。 “不好了,陛下……陛下他又吐血了!太医院的诸位太医都说……都说陛下怕是……怕是时日无多了!”内侍气喘吁吁地禀报着这个惊人的消息。 众人闻听此言,顿时如遭雷击一般,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随后便开始焦急万分地在原地团团打转起来。 “这……这可如何是好?”有人惊慌失措地喊道。 符绰仁很快便镇定下来,他当机立断道:“依我看当下唯有传召淮王归京,方能稳定朝局!” “可是……”裴元刚要出言反驳,话还未说完,就被符绰仁毫不客气地打断了。 “裴太师,您年事已高,如今也是时候该退位让贤了!”符太尉一脸严肃地看着裴元,语气强硬地说道。 裴元瞪大了眼睛,满脸怒容地指着对方吼道:“你!”他那愤怒的模样仿佛能喷出火来。 转眼间,以裴元和符绰仁为首的两方人马便像点燃的火药桶一般,争吵声瞬间充斥着整个朝堂。 他们各执一词,互不相让,言辞激烈得让人几乎插不上话。 而在这喧闹的争吵场景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赵德全面露无奈之色,心中暗自叹息。 他心想,太后和符太尉这般行事不就是在把淮王架在火上烤? 眼见场面越发不可收拾,姜太后连忙出声喊道:“都别吵了,事到如今,也只能依符太尉所说的去办。淮王归京还须些时日,这段时日,就由哀……” 她话未说完,就被一道清亮的声音给硬生生打断,“不必劳烦母后了,就由本宫代为辅佐朝中事务吧。” 第162章 知我者,莫若阿锦也 徐舟野一袭素衣,身姿挺拔如松,步履从容不迫地踏入大殿之中。 他面沉似水,目光锐利地环视着殿内众人,缓声道:“近日来,圣上龙体有恙,难以亲政,故由本宫代掌朝务,诸位对此可有异议?” “这…这怎么能?” “就是,监国人选,上有太后,太子、淮王及一众臣子,哪轮得到皇后……” “实在荒谬!” 部分朝臣们表示强烈反对。 徐舟野面不改色,完全无视了他们的议论。 同时瞥了一眼站在一侧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的姜太后,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方国玺。 他将国玺高高举起,朗声道:“圣上有旨!” 众人一见这象征着无上皇权的国玺,皆是心头一震,连忙齐刷刷地跪倒在地,齐声高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徐舟野看着伏地叩拜的众大臣,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接着高声宣读起口谕来:“圣上有旨,因朕身体有恙,朝中一应大小事务皆交由手持本朝玉玺之人全权代为处置。待到太子回京之后,再行商议国之要事!此外,淮王若无朕之诏令,不得擅自返京!” 宣读完口谕后,徐舟野缓缓收起国玺,再次环顾四周,语气平淡却又带着一丝威严问道:“诸位大人,对于陛下此番安排,可还有其他异议吗?” 一时间,殿内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回应声。 “臣等谨遵陛下口谕,绝无异议!” “臣亦对陛下的决定心悦诚服!” “臣自然也是毫无异言!” 大多数大臣们都忙不迭地表态,表示愿意遵从圣上旨意,拥护徐舟野暂时主持朝政。 然而,在这片应和声中,唯有以符绰仁为首的一小撮人依旧沉默不语。 他们一个个面色凝重,眼神闪烁不定,似乎心中各怀鬼胎。 而此时的姜太后,则早已气得浑身发抖,那张保养得宜的面庞此刻也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僵硬起来。 她死死地盯着徐舟野手中的国玺,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一般。 过了良久,姜太后才终于强忍着心中的怒气和不满,艰难地咽下那口气,声音低沉而压抑地道:“罢了,既然这是陛下的旨意,诸位自然应当谨遵圣命,不可有丝毫违背。” 话毕,她猛地一甩衣袖,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些许决绝之意,然后转身便要离去,并丢下一句:“哀家先去瞧瞧陛下情况究竟如何。” 徐舟野见状,若有似无地扬起唇角。他先是轻轻地点了点头,随后优雅地微微屈身,态度恭敬地说道:“恭送太后!”其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在场之人听得清清楚楚。 紧接着,其他众人也齐声高呼道:“恭送太后!”一时间,整个朝堂之上回荡着这整齐划一的送别之声。 待到姜太后渐行渐远直至身影完全消失不见后,徐舟野这才不紧不慢、缓缓地直起身子来。 他目光环视四周,稍作停顿之后方才开口言道:“今日并无要事需要商议,众卿家可自行散去,早些回府歇息吧。” 听闻此言,大臣们纷纷拱手作揖,异口同声应道:“是,臣等告退。” 言罢,他们井然有序地退出朝堂,只留下徐舟野一人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望着众人离去的方向。 …… 三个时辰前。 楚云骁从雕刻精致的匣子中将玉玺小心地拿了出来,抬眸对上徐舟野疑惑的目光,唇角微扬,伸手拉住他的右手,慢慢地将手中的玉玺放在了对方的掌心之中。 徐舟野感受到手心传来的沉甸甸的重量,不由得皱起眉头,满脸狐疑地望向楚云骁,开口问道:“这是做甚?” “你说呢?”楚云骁挑眉戏谑道。 徐舟野低头审视着手中的玉玺,抬手轻轻地抚摸着上面的纹路和图案,玩笑道:“难不成……陛下要退位让贤?” 楚云骁轻笑出声,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回应道:“朕怎么不知皇后还有这般雄心壮志?” 徐舟野状似不悦地瞥了他一眼,“我说有,你信吗?” 楚云骁眸光一亮,毫不犹豫地绕过那张摆满文房四宝的桌案,径直走到徐舟野面前。随后微微俯身,垂眸直直地盯着眼前人,同时,抬手极其温柔地轻抚过对方的脸颊,声音散漫且低沉,道:“哦?阿锦想做皇帝?” 徐舟野被楚云骁这一连串亲昵的举动弄得面红耳赤,尤其是当他的手指触碰到自己脸颊的时候,一股热流瞬间涌上心头,连耳根都变得滚烫起来。 他在心里暗自唾弃道:明明相处了这么久,怎么还这般轻易害羞…… “怎么不说话?”楚云骁低头浅啄一下身前人的唇,然后意犹未尽地又轻轻咬了一下他的下唇。 徐舟野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瞬间加速,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推开眼前这个肆意轻薄自己的人,但当他触及到楚云骁那炽热的目光时,手上的动作却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徐舟野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一本正经地开口说道:“臣还真想试试坐在龙椅上是什么感觉。” 如此妄言,楚云骁不怒反笑,还伸手牵过徐舟野的手,紧紧握住,朝着主殿大步走去。 不多时,两人便来到了主殿之上。 那把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龙椅静静地矗立在那里。 徐舟野有些茫然地望着眼前的龙椅,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忐忑和紧张。 楚云骁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不安,微微一笑,轻声安慰道:“别怕。”说着,他拉着徐舟野一同迈向主位台阶,然后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缓缓坐下。 待徐舟野坐稳之后,楚云骁自己也在一旁侧身坐了下来,转头笑着问道:“如何?什么感觉?” 徐舟野:“……” 如坐针毡的感觉。 徐舟野微微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手中那方精美的玉玺之上。 他轻轻地摩挲着玉玺的表面,然后抬起头来,眼神直直地看向对面的楚云骁,缓缓开口说道:“陛下是想明日早朝之时,让臣代替您宣读那份监国旨意吗?” 楚云骁扬唇,伸出修长有力的手臂,轻轻一揽便将徐舟野的肩膀勾入怀中,使得徐舟野不由自主地依偎在了他的胸膛前。 “知我者,莫若阿锦也。” 徐舟野笑笑不语,一脸惬意地靠在楚云骁怀中,沉默半晌后忽然直起了身,说道:“对了陛下,您这头疾……”稍作停顿,“向恒之前潜入尚药局探查了一番,方知陛下的药是有人蓄意控制桃仁的剂量,难怪这药越喝您的头疾越严重……” 言至此处,徐舟野面色阴沉,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杀意。 楚云骁觉察到他眼神的变化,轻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无妨,向恒已在为朕研究治疗之法。他既说无事,那便无需担忧,皇后莫要挂心。” 闻得楚云骁这番安抚之语,徐舟野心中紧绷的弦方才稍稍松弛。他微微颔首,应道:“向恒确实医术精湛,不愧是神医之后。” 楚云骁深以为然地点头,若有所思道:“嗯,如此医术,在宫中担任副使是否有些大材小用?” “臣也这么认为,不如陛下给他抬个高官做做?”徐舟野调皮地亲了一下楚云骁的嘴角。 楚云骁心生荡漾,以牙还牙般低头吻住徐舟野的唇,须臾后才松开,“身居高位,如临深渊,朕观他志不在庙堂,不如放他归去,让他重振家族门楣。” 徐舟野再次依偎进他怀中,“这也是个好的归处。” 楚云骁垂首凝视着他,“嗯,朕还有一则好消息要告知皇后。” “什么好消息?”徐舟野配合地抬头看他。 楚云骁低头又轻啄了一下他的唇,道:“你大哥,过段时日便能归来,想必能在鹤远生辰之前抵达。” 徐舟野眼眸霎时一亮,激动地双手环住楚云骁的脖颈,挪至他的大腿上坐下,“真真是个好消息!” 楚云骁小心翼翼地将手移动到怀中之人的后腰位置,紧紧地护住,生怕情绪过于激动的徐舟野一不小心滑落下去。他轻声说道:不仅如此,商九还活着,此刻就在你舅舅家中。” 听闻此言,徐舟野眼睛再次一亮,兴奋道:“那庄砚也一定在!” 楚云骁不禁轻笑出声:“他们俩的事阿锦倒是观察得很仔细。” 徐舟野抬手捏了捏楚云骁的脸,“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陛下都看出来了何况是臣。” “而且我敢断定,定是商九先动的情,然后有意无意地勾搭我们家庄砚!”徐舟野信誓旦旦地补充道。 楚云骁被徐舟野这副模样逗乐,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嗯,阿锦说的是,倒是我们家商九的不是了。” 徐舟野得意地笑了笑,头倚在楚云骁肩上,双手不时轻触对方敏感之处,引得一向沉稳的帝王亦不禁轻笑出声。 “阿锦,莫要胡闹……” “没有闹,是陛下不禁逗。” “那换朕来试试,你不笑就算朕输!” “我才不……啊…哈哈哈哈……陛下,不啊哈哈……”徐舟野难耐楚云骁的挑逗,笑声不止。 …… “够了,陛下……” 不知不觉,楚云骁的逗弄已变了味道。 徐舟野笑着笑着,泪已滑落。 “陛下……” “我错了…呜!陛下…云骁…阿晟…好夫君放过我吧……这可是龙椅啊!”徐舟野叫苦不迭。 楚云骁仿若未闻,不论怀中之人如何叫唤他都不肯停手。 直至徐舟野困意来袭才肯罢休。 …… 徐舟野双颊泛红,双眸含雾,低头往楚云骁那处瞧了瞧,微微喘息道:“陛下这又是何苦呢……” 楚云骁声音粗哑地回道:“无妨,反正还有好几个月要忍,区区一日不算什么。” 徐舟野:“……” 第163章 重逢 东平侯府 庄砚心急如焚,脚下生风般紧紧跟随着前方带路的小厮,一路疾行来到了西苑的一间房前。 终于抵达目的地后,庄砚缓缓停下脚步,站在了门前,心中很是忐忑。 本来想昨日就过来探望,奈何自身也带着伤,行动多有不便,只能强行忍耐住这股冲动,硬生生又等了一天。 直到今天,身体状况稍许好转一些,便迫不及待地赶来了此处。 正巧听说商九醒了。 这让他原本紧张的心绪愈发难以平静。 一旁的小厮见庄砚站在门前许久,却始终没有敲门而入的意思,不禁面露疑惑,轻声叫唤道:“公子?”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呼唤,使得庄砚瞬间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他猛地转头看向小厮,脸上流露出一丝窘迫之意,同时压低声音对其说道:“你先下去吧,我自己一个人进去就行。” “是。”小厮恭敬地应了一声,随即便依言领命退下。 待小厮离开之后,庄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抬起手来,犹豫再三之后,轻轻地敲响了面前的房门。 “叩叩——” 两声清脆而短促的敲门声在寂静的空气中响起。 屋内正在包扎伤口的商九听到敲门声,动作一顿,迅速将已经褪至腰间的衣物重新整理好并穿戴整齐,然后强忍着身上的伤痛,艰难地站起身来,朝着门口缓慢走去。 过了一会儿,伴随着一阵轻微的“吱呀”声,房门缓缓被打开。 屋内与屋外的两个人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住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庄砚连忙低下头,目光闪躲不定,像是不敢直视眼前之人一般,嗫嚅道:“还…还好你没事。” 听到这话,商九心中不禁一紧,他垂下眼眸,细细打量起面前的庄砚来。只是那么轻轻一瞥,便精准地锁定在了庄砚那被刮伤的手背上。 商九的眸色瞬间暗了下去,嗓音虚浮地说道:“进来吧。” “哦…好。”庄砚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点了点头,脚步略显慌乱地走进了屋子。 待庄砚进屋之后,商九顺手轻轻地将房门关好。 庄砚有些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环视四周后,最终还是选择随意地坐在了屋内的一把椅子上。 他刚刚坐定,眼角余光便瞥见了桌上放置着的一些物品——沾染着血色的布条和零零散散的药瓶。 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庄砚心里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 这时商九迈步走了过来,在他对面款款落坐。 然后在其惊诧的注视下,毫不犹豫地伸手轻轻地拉住了对方那只被刮伤的手,拿起一支崭新的棉棒,蘸取了些许碘酒之后,轻柔地为庄砚手上的伤口轻轻擦拭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庄砚不由得感到一阵心慌意乱,心脏也开始莫名其妙地急速跳动起来。 他怔怔地望着眼前专注于为自己处理伤口的商九,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他怔愣之际,手背上的伤口就已经被商九熟练地包扎好了。 等他回过神来,发现商九已然开始着手准备给自己上药了。 此时的商九似乎没有注意到庄砚投过来的关切眼神,自顾自地伸出右手,将左侧肩膀处的衣服慢慢地褪了下来。 随着衣物滑落,一道狰狞的伤口赫然出现在庄砚的眼前。 那伤口极深,显然是被锋利无比的利剑硬生生刺穿所致,周围的皮肉都向外翻卷着,鲜血仍旧不断从伤口渗出,看上去触目惊心。 庄砚见状,瞳孔猛地一颤。 这得多疼啊! 商九一脸平静,娴熟地为自己的伤口上药。 庄砚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然后缓缓站起身来,步履坚定地朝着商九走去。 来到商九面前后,庄砚轻声说道:“我来吧,后面的位置你不太容易够得着。”说罢,他轻轻地从商九手中接过了那支沾有药水的棉棒。 仅此一瞬,商九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之色,但很快这丝惊讶便被难以掩饰的喜悦所取代。 他并没有做出任何抗拒的举动,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任由庄砚接手为他处理伤口。 仿佛已经完全忘却了在半炷香之前,侍卫好心准备为他上药,他却毫不犹豫地将其打发走的事。 他向来不习惯在自己意识清醒的时候接受他人为自己包扎伤口。 可是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人并非旁人,而是庄砚。 面对庄砚,那些所谓的习惯都可以轻易被打破,他不但能够欣然接受,甚至心底深处还隐隐有着一种渴望和期待。 * 越王府 楚云翊静静地坐在桌前,面无表情地凝视着手中那支容玉安传来的信筒。 他轻轻拆开信筒,抽出信纸展开,目光缓缓扫过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 只见信中的内容大多是关于淮王的种种行径,比如淮王又在背地里对当今圣上评头论足、大放厥词;还有说淮王表面上看起来心机深沉,但实际上不过是个有勇无谋的蠢货罢了。 看到这些描述,楚云翊不禁嗤笑出声。 对于自己这位四弟,他一直以来都有着根深蒂固的看法,觉得对方就是这般不堪。 如今看来,倒也的确如此。 想到此处,楚云翊毫不犹豫地将信纸揉成一团,随手扔到了一旁的炭火之中。 就在他转身准备走进里屋去歇息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楚云翊的脚步猛地一顿,回头望去,只见穆松正迈着大步匆匆赶来。 待穆松走到跟前,楚云翊开口问道:“何事如此匆忙?” 穆松连忙抱拳向楚云翊行了一礼,然后恭声回答道:“回王爷,刚刚得到消息,袁见山等人已被太子给擒获。” 听闻此言,楚云翊的眼眸微微一眯,闪过一抹暗色,沉声道:“没想到啊,倒是本王小瞧了这太子。” 紧接着,穆松依旧一脸严肃,继续说道:“另外,从昭京那边传来了一则好消息。据太医院的那些太医们所言,皇帝怕是时日无多了。” 听到这里,楚云翊原本紧绷着的唇角瞬间向上扬起,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不过太后那边想要淮王监国,最终被皇后驳了回去……”穆松声音平稳没有一丝起伏地将昭京那边最新发生的事一一陈述了出来。 楚云翊听完之后一整个心情大好。 他微微眯起眼睛,嘴角挂着一丝不屑的嗤笑,略带惋惜地说道:“真是太可惜了,母后看中的东西恰好也是本王所喜爱的呢……” “嗯……让本王猜猜,母后下一步怕是要假传圣旨让四弟返京了吧?届时四弟进退两难之下,不得不反……” 楚云翊顿了顿,眼中闪过一道寒光,接着冷冷地说:“既然她想利用四弟来与本王作对,那就休怪本王不顾及往日的母子情份了……” 话音刚落,楚云翊双手负于身后,快步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景色沉思片刻后,突然转身对着穆松果断地下达命令道:“时机已到,你立刻下去着手准备一番。待淮王进京,便随本王悄悄潜入京城。另外,安排一批精锐的马匹暗中设伏,随时等本王的信号,一旦收到指令,即刻倾巢而出,夺回玉玺,一举将叛军拿下!” 穆松闻言,神情瞬间变得极为严肃,他恭恭敬敬地抱拳行礼,应声道:“是,属下谨遵王爷之命!” 然而,楚云翊似乎还觉得不够稳妥,略作思考后又补充道:“对了,再派遣一支得力的队伍,务必在半路拦截住太子回京,能杀最好是杀了,绝不能让他坏了本王的大事!” 第164章 你还真是蠢得无可救药啊 慈宁宫 姜太后满脸怒容,猛地一挥衣袖,桌上的物品瞬间被扫落在地,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她愤怒地低喝道:“晋国公简直冥顽不灵,死活不肯和解,卫贤被困其中无法脱身,没有他又怎能调动兵马!”说到此处,姜太后愈发气急败坏,抬手紧紧捂住额头,似乎头痛欲裂。 “符太尉手中的兵力本就不足,想要围住整个皇宫无异于痴人说梦!” 姜太后咬牙切齿,眼中闪烁着焦虑和不安,“越王那边必定蠢蠢欲动!如此局势该如何破解?” 一边强装镇定的刘嬷嬷眼珠子快速地转了转,“娘娘息怒,陛下的旨意中有提到,手持国玺者可代为监国,但并未明确指出只能是皇后……” 听到这话,姜太后先是一愣,恍然似地扬唇,露出一抹冷笑:“这倒是个漏洞,不过以皇帝的精明,难道他会想不到?别又是个陷阱!” 刘嬷嬷急忙解释道:“皇上纵然对皇后宠爱有加,亦深知国玺之重及其所表之意。此番命皇后代为监国,想必仅是权宜之策罢了。待太子回京后,定然会将国玺传于太子。不然,旨意何以言‘手持玉玺者’,而非直言是皇后所有?” 听了这番话,姜太后微微颔首,表示认同地点了点头,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思索之色。 刘嬷嬷见此情形,赶忙继续趁热打铁地说道:“太后娘娘,如今形势紧迫,别无选择,唯有破釜沉舟,方才有一线生机啊!” 姜太后闻言,神色猛地一滞,显然被刘嬷嬷所言惊到,但她毕竟久经宫廷争斗,很快便回过神来,明白了刘嬷嬷话中的深意。 她还是有些犹豫不决,迟疑地开口道:“此举实在太过凶险,若是稍有差池……” 刘嬷嬷深知此时不能退缩,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后说道:“老奴自然明白其中风险巨大,但眼下正是太后您掌权的绝佳时机啊!一旦错过此次良机,日后再想要寻找其他合适的借口和理由,恐怕比登天还难呐!” 说到这里,刘嬷嬷顿了顿,接着压低声音道:“只要您以陛下的名义拟定一份旨意,宣称越王心怀叵测,妄图谋逆篡位,甚至已经起兵围困皇宫。命淮王速速回京救驾!等到淮王率领大军赶回京城之时,方知……” 姜太后听到此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接过刘嬷嬷的话语,得意洋洋地继续说道:“方知一切都是陷阱,等他反应过来也晚了,届时他既无皇帝诏令,却擅自率军回京。如此行径,朝中大臣必然会认定淮王有谋反之嫌。即便淮王到时竭力申辩,亦是徒劳无功,走投无路之际,他唯有一反……” “是啊娘娘,而越王那边的话,定也不会错此良机,倘若他真带了人手潜入皇宫,到时势必会与淮王有所交锋,而太后您只需趁乱将国玺取走,等他们两败俱伤,最后……”刘嬷嬷面色阴沉,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姜太后眉目舒展,“最后若是太子尚存,那哀家便借此国玺,拥立太子登基,再借太子年幼为由,垂帘听政……” “是极!”刘嬷嬷应和道。 姜太后神色一凛,当即走到桌案前落座:“事不宜迟,哀家这就来拟旨!” * 晨曦初露,柔和的光线透过云层洒向大地。 此时,商九和庄砚身骑骏马,率领着一队装备精良的人马,在宽阔而平坦的街道上徐徐前行。 队伍里,胡县尉被五花大绑地押在笼子里。只见他头发散乱,脸上满是不甘与懊悔之色。 街道零零散散的路人见状面露诧异,纷纷驻足观望。 不一会儿工夫,越来越多的人闻声赶来,将道路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这不是平县的胡县尉嘛!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谁知道呢,这些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抓了也是活该!” “看他们去的方向好像是都督府啊!” “都督府?难道此事与刘都督有关?” “刘都督都敢惹,这群人来头不小啊!” “……”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庄砚扬唇嗤笑,对着商九说道:“看来这地方是真来对了,这刘都督后台挺硬的嘛!” 商九微微侧过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嘴角扬起微不可察的弧度,轻声说道:“你说太后身边的老嬷嬷是不是也姓刘?” 庄砚闻言,眼中光芒一闪,立刻明白了商九话中的深意,兴奋地回应道:“竟还是太后的亲信!” * 睦州都督府。 侍卫神色慌张,一路狂奔,嘴里还不停地高喊着。 “大人!” “大人!不好了!” 坐在案前专心致志处理公务的刘常发听到声音后,心头猛地一颤,手中的毛笔也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他皱起眉头,一脸严肃地呵斥道:“何事如此惊慌失措!成何体统!” 那名侍卫此刻已是上气不接下气,甚至顾不得平日里的礼数规矩,径直冲到刘常发面前,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外…外边…有一队人马往咱们这边赶来了!队伍里有…有胡彻等人,都、都押在笼…笼里!” 听完这话,刘常发瞳孔骤缩,惊得一下子站起身来,气急败坏道:“何人如此放肆!竟敢羁押朝廷命官!是不把我这个都督放在眼里了!” 话落,刘常发愤怒地一甩衣袖,大步流星地走出书房,怒气冲冲地向着前厅奔去。 正巧此时,商九和庄砚率着官兵迅速闯了进来。 刘常发身子一怔。 “刘都督,早啊。” 商九扬唇轻笑,这一声轻飘飘的问候,仿佛一阵阴风拂过,直让刘常发心头猛地一颤,惊出一身冷汗来。 刘常发急忙收敛住自己脸上露出的惊恐之色,强装镇定地挺直腰板,直直地盯着眼前这一行不速之客。 “放肆,你们带兵公然闯入官邸,是想造反吗!”刘常发怒目圆睁,声色俱厉地大声呵斥道。 庄砚不屑一笑,“死到临头了还摆什么官架子!刘常发,胡彻一行人等指认你与匪寇相互勾结、谋财害命、仗势欺人,人证物证俱在,还得劳烦您跟我们走一趟咯。” “简直一派胡言!这分明是诬陷!”刘常发怒发冲冠,“我身为一府都督,对朝廷忠心不二,岂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休要信口胡诌!倒是你们,竟敢擅闯官邸,扣押朝廷命官,本都督定要上京状告你们!” 商九显然没有耐性跟他废话,“不巧,我们干的就是捉拿朝廷命官的活,还请刘都督识趣些,跟我们回了诏狱,之后再慢慢细谈,您看、如何?” 话音刚落,商九那双犀利的眼睛便紧紧地锁定在了刘常发身上,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令人胆寒的威严和不容置疑的警告之意。 刘常发愕然失色,“你、你们是廷尉的人!怎么回事…廷尉的人不…不是已经……” “不是已经死了?”庄砚冷笑一声,“刘常发,你还真是、蠢得无可救药啊。” 第165章 看来宫里的伙食确实好 定国公府 徐老将军躺在榻上。 他面色发白,双眼紧闭,嘴唇微微颤抖着,仿佛随时都会咽下最后一口气。 整个人看上去毫无生气,一副要死不活的凄惨模样。 前来探望的亲眷看到眼前这般光景,一个两个的唉声叹气,甚至忍不住掉了泪。 吵得徐老将军头疼得很。 他勉强睁开眼睛,用微弱的声音轻咳了几下,以表示自己的不满:“你……你们都回去罢,老夫……只想一个人静静。” 众人听到这话,虽然心中担忧,但也不好再继续打扰,只得纷纷抹着眼泪,陆续收拾东西离开了府邸。 待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原本奄奄一息的徐老将军突然像是换了个人似的,猛地从榻上坐起身子。 然后迅速伸手抹去脸上涂抹的那一层厚厚的白灰,满脸不耐烦地翻身下榻,大步走到桌子旁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仰头一饮而尽。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被人用力推开。 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得徐老将军手一抖,手中的水杯瞬间掉落地面,摔成了碎片。而后更是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了圆桌旁,又恢复到之前那副病弱残躯的可怜模样。 刚刚推门而入的徐舟野见到自家父亲这番情景,顿时吓得脸色煞白。 他来不及多想,急忙迈开脚步,两三步便冲到了徐老将军身边,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将父亲扶起来,焦急地问道:“父亲!您……您怎么了?” 徐老将军一见是自家儿子,便也不装了,利索地起身拍了拍衣袖,走到一边的椅子坐下,“没事儿没事儿,刚刚一群人在为父耳旁唧唧哇哇、鬼哭狼嚎,我这都没死呢,也不知道在哭什么,真晦气!” 徐舟野语塞。 徐老将军缓缓地叹了一口气,那声叹息仿佛承载着岁月的沧桑和无尽的忧虑。随后,他微微抬起眼眸,目光如炬地望向自家的儿子,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倒也不必三天两头地往我这儿跑,累着你。” 徐舟野上前落座,微笑着回答道:“父亲,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儿子来看望父亲,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又何来累与不累之说呢?” 这话听得徐老将军心花怒放,但面上却端得正经。他清了清嗓,抬眸打量了一番小儿子,须臾,眸光滞了一瞬,“为父发现,你近日来,似乎圆润了许多啊。” 徐舟野闻言心中一紧,下意识地垂下双眸,快速瞥了一眼自己的肚子。接着,他又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有吗?” 徐老将军见状,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嗯,是有点,看来宫里的伙食确实好啊。” 这话犹如一把火,瞬间点燃了徐舟野的耳根,使其迅速发热变红。此刻的他,竟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应父亲的话语,只能尴尬地坐在那里,双手不自觉地摆弄着衣角。 “怎么了?”徐老将军一眼发现他的不对劲。 “没…没什么。”徐舟野连忙否认,随后立刻转移话题,“这些时日父亲好好待在府里莫要乱走,门窗要关紧了。” 徐老将军神色一凛,“为父知道了。” * 夜里,荒山野岭的一家驿站内,几个穿着深色劲装的男子围坐在屋内的四方桌前。 坐在左边的男人面庞刚毅,浓眉剑挺,一脸肃穆之色。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对座的男人,迟疑道:“阿程啊,你当真要一个人回去?” 被唤做阿程的男子正是徐江临,他端起桌上的一杯热茶,轻轻抿了一口,随后缓缓放下茶杯,目光坚定而从容地回应道:“人太多反而打草惊蛇,孙叔,你尽管率着军队回京就好,我们就在此别过。” 听到这话,孙有为无奈地叹息一声。他深知徐江临所言不无道理,但心中仍免不了担心这个年轻人的安危。 沉默片刻后,他只能点点头,嘱咐道:“也罢,既然你心意已决,那一切都要多加小心!遇到危险千万莫要逞强,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徐江临微微一笑,表示让孙有为放心。 接着站起身来,顺手将头上的兜帽戴好,遮住了大半张脸。然后向着在座的诸位抱拳一礼,“归途艰险,也望诸君一路平安顺遂。” * 这日,万里无云。 楚云铮正想趁着这般晴朗宜人的好天气出门去肆意逍遥一番,可就在他刚踏出府门的那一刻,却与宫中前来的内官不期而遇。 刘内官迈着小步匆匆而来,一身宫装显得格外庄重肃穆。 楚云铮见到来人,不由得眉头微微一皱,心中暗自思忖这宫中之人突然到访所为何事。但面上仍保持着镇定,开口问道:“不知公公有何贵干?”语气虽还算客气,但其中隐隐透露出一丝不耐。 刘内官的手中小心翼翼地捧着一道明黄色的圣旨,听到楚云铮发问,赶忙上前一步向着楚云铮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然后低头答道:“回王爷,咱家是奉圣上旨意前来。” 楚云铮闻听此言,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满脸都是不悦之色。 尽管心中百般不情愿,但皇命难违,他还是缓缓屈膝跪地。 随着他的动作,王府中的一众仆从们也纷纷紧跟着跪倒在地,一时间整个场面鸦雀无声。 刘内官见众人皆已跪下,脸上流露出满意的笑容,继而深吸一口气,神色一肃,双手郑重地将圣旨展开,用略微尖细的嗓音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越王楚墨趁朕病笃之际,包藏祸心,妄图篡夺皇位,其率众围困皇宫,局势岌岌可危。特诏淮王即刻率军前往剿灭叛贼,以保我朝江山稳固……钦此!” 话毕,刘内官迅速收起圣旨,快步趋至楚云铮面前,眼中满是焦灼之意,催促道:“还望王爷速速率军援救圣驾,切莫贻误时机啊!” 楚云铮依旧跪地,双眼凝视着刘内官递至眼前的那道明晃晃的圣旨,整个人仿若木雕泥塑一般。 许久,他才低声呢喃道:“如今的昭京城竟已混乱至此了么?”言辞之中尽是难以置信与深深的忧惧。 “可不是!陛下突患急症,宫中御医皆束手无策。太子殿下又远在连州忙于赈灾之事,无暇分身!而今,满朝尽入越王之手,其更是肆无忌惮,竟敢逼迫陛下书写退位诏书!” “咱家亦是历经艰险才自那虎穴龙潭中逃出,只为将这旨意转达于王爷您啊!”刘内官言罢,重重叹息一声,面上尽是忧虑之色。 紧接着,他再次开口催促道:“王爷啊,时不我待!还请您切莫再迟疑,速速接下这道旨意!陛下正翘首以盼您去救驾呢!” 楚云铮闻后,目光缓缓移至刘内官,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犹豫与凝重。 他缄默须臾之后,终于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道沉甸甸的圣旨。 第166章 大难临头,各自飞 几日后,秋风吹过京城的大街小巷,楚云铮率领着浩浩荡荡的军队缓缓抵达了京城城门之下。 他身披铠甲,英姿飒爽,身后的士兵们步伐整齐,士气高昂。 同一时刻—— 姜太后满脸怒容,她那凌厉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障碍。在她身旁,跟着符绰仁及一众官兵,他们迈着沉重的脚步,径直闯入了凤鸾宫。 凤鸾宫的宫侍们看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瞬间被吓得面色苍白,纷纷惊恐地退到一边,身体颤抖不已,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姜太后在刘嬷嬷小心翼翼的搀扶下,步履匆匆地朝着主殿走去。 每一步都充满了威严与愤怒。 进入主殿后,只见徐舟野气定神闲地端坐于案几之前,手中正悠然自得地下着一盘棋。 棋盘上黑白棋子交错纵横,局势扑朔迷离。 在他身旁,分别站立着苏明、清禾和玄柒三人。 姜太后一见到这番情景,眼神微微眯起,随即向身后的官兵侧头示意。 那些官兵立刻心领神会,迅速围拢上前,形成一个包围圈,将徐舟野等人困在了中间。 与此同时,姜太后又给身旁的符绰仁递去一个眼神,符绰仁赶忙上前,义正词严地高声喊道:“皇后凭借国玺伪造圣旨,妄图唆使淮王起兵造反,行谋逆大罪,简直天理难容!今日,老臣奉陛下旨意前来捉拿叛党,收回玉玺!此刻起,免去皇后管理中宫事务之权,即刻关押,等待陛下亲自发落!” 听到姜太后的话语,苏明等人心急如焚,毫不犹豫地上前几步,张开双臂将徐舟野护在自己身后。 他们神情紧张,但眼中却透露出坚定之色。 姜太后见状更是怒火中烧,她瞪大双眼,厉声呵斥道:“皇后所犯罪行乃是伪造圣旨的滔天重罪,你们胆敢阻拦?还不快快闪开!否则休怪哀家无情!” 此话一出,清禾三人顿时面面相觑,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便默契地沉默下来,依旧坚定不移地挡在徐舟野身前。 同时苏明向前踏出一步,昂首挺胸,大声驳斥道:“即便皇后犯下大逆不道之罪,也应当由陛下来亲自定夺惩处,又岂能轮到太后您越俎代庖!更别提这符太尉,哪有臣子处置皇后的道理,简直就是倒反天罡!奴才相信,此事绝非出自陛下之意!” “没错!”一旁的清禾和玄柒闻言,连忙点头如捣蒜般附和着苏明的话语,表示出深深的赞同之情。 姜太后听闻此言,不禁嗤笑出声,她满脸不屑地讥讽道:“哼,还真是三条忠心耿耿的好狗啊!只可惜你们跟错了主子!” 话音刚落,未等她继续下令,只见一颗晶莹剔透的棋子如同闪电一般,蓦地从玄柒身侧疾驰而过,带着凌厉的风声直直朝着她身旁的刘嬷嬷飞射而去。 眨眼之间,那颗棋子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精准无误地射中了刘嬷嬷的脑门。 “啊!”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刘嬷嬷猛地向后倒退数步,双手紧紧捂住额头,发出痛苦的惊呼声。 姜太后见状,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她柳眉倒竖,一双美目中闪烁着熊熊怒火,抬手怒指着徐舟野,气急败坏地吼道:“放肆,公然行凶伤人,罪加一等!来人啊,快快将他给哀家拿下!” * 另一边,金銮殿。 龙榻之上,楚云骁面色惨白,眉头紧蹙,整个人看上去虚弱至极。 他发出几声难受的咳嗽声,打破了殿中一片死寂。 楚云骁缓缓睁开眼睛,用颤抖的手支撑着身体,艰难地想要坐起来。每一个动作都显得如此吃力,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好不容易坐直身子后,楚云骁喘着粗气,声音沙哑地呼喊着:“水……给朕倒杯水……”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仿佛随时都会昏厥过去一般。 可是,周围并没有回应他的声音。 楚云骁皱起眉头,提高音量再次喊道:“来人,给朕倒杯水!” 然而,除了他自己的回音外,依旧没有任何人出现。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嗓音也逐渐变得嘶哑起来,“人呢……” 就在楚云骁的耐心即将消耗殆尽,心中的怒火即将喷涌而出之时,一只手忽然伸到了他面前,手中握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温水。 楚云骁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楚云翊那张带着得意笑容的脸。 楚云骁的目光瞬间冷若冰霜。 楚云翊勾了勾唇,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榻上之人,眼中闪烁着嘲讽的光芒,讥笑着说道:“怎么?看到我,这水就喝不下去了?” 楚云骁闻言,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了片刻,然后毫不犹豫地伸手一挥,将其递过来的水杯猛地推开。 杯子里的水顿时飞溅而出,尽数泼洒在了楚云翊的身上,弄湿了他华丽的衣裳。 被如此这般对待,楚云翊也不恼,反而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气定神闲地将手中的杯子缓缓放置于一旁的桌子之上。 随后轻轻地拍了拍自己身上不小心沾染到的几滴水珠,云淡风轻地开口说道:“三弟啊,你可当真是一点没变呢,还是同从前那般傲得很。” 对于楚云翊的这番话语,楚云骁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上一眼,直接选择了无视。 楚云翊对此似乎并不在意,依旧我行我素地继续说着话。 他先是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咂咂嘴,发出几声叹息,接着摇着头感慨道:“瞧瞧你这宫里,冷冷清清的,竟然连个伺候的人影儿都见不着。唉……果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大难临头,各自飞’啊!” 面对楚云翊的冷嘲热讽,楚云骁始终保持着沉默。 这时,楚云翊脸上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他突然俯下身去,近距离仔细端详起楚云骁那张苍白如纸的面容来。 片刻之后,他挑了挑眉,带着几分戏谑之意问道:“怎么不见你那位心心念念的好皇后啊?”稍稍停顿了一下,他又像是恍然大悟一般,故作惊讶地大声说道:“哦……我倒是想起来了,好似听闻……他拿着你交给他的玉玺,胆大包天地伪造了一道圣旨,唆使四弟造反呢!” “哦对!听说四弟率军都到了京城门口了!”楚云翊状似满脸不可置信地说道。 “你这皇后本事还真大啊!你如此宠爱他,他却如此背叛你……”楚云翊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果然,你于他而言不过是随时都能抛弃的棋子罢了!他和四弟才是天作之合啊!”楚云翊双手抱胸,冷眼旁观地继续讥讽道。 “你看,三弟你这一病,他便想好了退路,直奔那手握重兵的四弟啊!”楚云翊摇头叹息,似乎对眼前的局势感到十分惋惜。 “不!或许他们一早就谋划了!你如今落得到这番田地,全是他们狼狈为奸的下场!”楚云翊越说越激动,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 “可恨吧!”楚云翊怒目圆睁,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弟弟觊觎嫂嫂,嫂嫂与弟弟暗度陈仓……哈哈哈……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啊!”楚云翊张狂地大笑起来,笑声回荡在整个宫殿之中,显得格外刺耳。 他言辞激烈,情绪越发亢奋,仿佛要将这些年来积压在心底的所有怨气一次性全都发泄出来一般。 而他之所以这样做,无非就是想要狠狠地刺痛此时此刻已然命悬一线的帝王。 正如他所预期的那样,随着他一句句刻薄尖酸的话语传入耳中,楚云骁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最后竟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甚至还咳出了几口鲜血。 第167章 造反 “别激动啊,气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楚云翊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戏谑的笑容,那眼神如同看着一个小丑般望向楚云骁,其中更是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讽之意。 “瞧瞧这四弟,都快打到神武门来了,简直就是胆大包天、无法无天!三弟莫急,皇兄我这就去替三弟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说罢,楚云翊轻轻抬起手来,随意地打了个清脆响亮的响指。 刹那间,原本隐匿于四周的众多侍卫如鬼魅般迅速现身。他们一个个训练有素、神情肃穆,手持锋利兵刃,散发出令人胆寒的气息。 楚云翊面色平静如水,语气却异常沉稳有力地开口吩咐道:“陛下的安危就交给你们了!”话音刚落,他猛地一甩衣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金銮殿。 与此同时,位于昭京城门口处。 楚云铮紧紧握住手中骏马的缰绳,用力一抖,胯下坐骑顿时昂首嘶鸣起来。 他抬头仰望着高耸入云的城门楼,对着上方的守卫高声呼喊道:“本王奉圣上旨意前来救驾,尔等还不赶来大开城门迎接!”言罢,似乎担心城楼上的人有所怀疑,他毫不犹豫地从怀中掏出一卷明黄色的圣旨,高高举起在空中挥舞着,大声喊道:“圣旨在此,谁敢阻拦!” 城楼上的守卫们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其中一名守卫略作迟疑后,连忙扭过头去,将目光投向站在身后不远处的那位威风凛凛的将军身上。 将军微微颔首,表示同意放行。 得到将军的许可之后,那些守卫们不敢再有丝毫耽搁,立刻行动起来。 伴随着一阵沉重而又缓慢的吱呀声响起,巨大而坚固的城门在士兵们齐心协力地推动下,缓缓向着两侧开启。 眼见城门逐渐敞开,楚云铮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 他手臂一挥,手中马鞭狠狠地抽打在马屁股上。只听一声长嘶,那匹雄健的骏马犹如离弦之箭一般疾驰而出。 紧随其后的大批精锐部队也紧跟着他的步伐,浩浩荡荡地朝着城中挺进。 然而此刻的城中街道上却空空荡荡,竟看不到一个人影。 放眼望去,家家户户皆是门窗紧闭,那紧闭的门户犹如一道道沉默的防线,将外界的喧嚣与危险隔绝开来。 楚云铮一行人就这样毫无阻碍地行进着,队伍气势如虹,径直朝着皇宫的方向进发。 眼看着就要抵达神武门了,楚云铮忽然抬起手来,轻轻一挥,示意众人停下脚步。 只见那神武门紧紧关闭着,门前没有任何人影,甚至连平日里负责守卫的禁军也不见踪迹。 宽敞的宫道上冷冷清清,别说是禁军的身影了,就连一丝风吹草动都难以察觉。 一旁的大左不禁皱起眉头,满脸忧虑之色,压低声音对楚云铮说道:“王爷,属下觉得不对劲!” 楚云铮依旧面色沉静如水,他微微抬眼,扫了一眼四周寂静的景象,缓缓开口道:“是个人都能瞧出这里头透着古怪。” 大左闻言愈发紧张起来,连忙问道:“可要撤退?” 楚云铮嘴角微扬,露出一抹略带戏谑的笑容,轻声说道:“怕是来不及了。”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就如同响应他的话语一般,只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眨眼间,一群全副武装的禁军如潮水般涌现而出,迅速将楚云铮等人团团围住。 为首的那人身材魁梧,身披一套闪耀着寒光的禁军首领铠甲,威风凛凛地堵住了楚云铮前进的道路。 此人正是殿前司南军副都指挥使蒋怀城,只见他怒目圆睁,瞪视着楚云铮,口中厉声道:“淮王殿下,您如此大张旗鼓、兴师动众闯宫,莫非是要造反不成?” 面对蒋怀城的质问,楚云铮面色沉稳,毫无慌乱之态,他神色自若,冷静如潭,不慌不忙地回应道:“本王是奉圣上旨意前来,岂有造反之说?” 蒋怀城满脸鄙夷,冷然笑道:“身披重甲,手持利刃,率众闯宫,如此行径,岂非谋逆?”其话语中满是质疑与轻蔑。 楚云铮双手紧攥着金灿灿的圣旨,高举过头,高声喊道:“越王心存不轨,妄图篡权夺位,本王奉圣上旨意前来擒拿此等叛逆之徒,于情于理皆无过错!”其声音如洪钟般响亮,回荡四周。 “荒谬至极!”蒋怀城毫不退缩,厉声道,“陛下何曾下达过如此旨意!分明是王爷您居心叵测!” 楚云铮沉默无语。 稍作停顿后,语气愈发愤怒地吼道:“如今圣上安危迫在眉睫,刻不容缓!你却在此处百般阻挠本王入宫救驾,倘若圣上因此遭遇任何意外或闪失,此责任你可担当得起?”楚云铮吼声震耳欲聋,似欲将周遭空气尽数撕裂。 蒋怀城身躯挺直,毫无惧色,他昂首挺胸,目光坚毅地回应道:“我等身为臣子,自当誓死效忠圣上,护圣上周全。今日即便拼尽最后一滴血,亦决不让你踏入皇宫半步!” “圣上先前便言,淮王殿下您若无召令,不得回京,而今您却擅自归来,此岂非公然违背圣旨?如此行径,就休怪末将无礼了!”蒋怀城义正辞严地说道。 话音刚落,只见他手臂一挥,那一群如狼似虎的禁军便如潮水般汹涌地冲了上去。 楚云铮面对此情此景也是万般无奈,但事已至此,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于是他当机立断地下达命令:“众将士听令,随本王杀进去,救驾!” 语毕,他猛地一拉缰绳,胯下骏马嘶鸣一声,前蹄高高扬起,同时抽出腰间佩剑,寒光一闪,身先士卒地向着前方冲杀而去。 对面的蒋怀城见此情形亦是毫不退缩,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之色,双手紧握住长枪,大喝一声后也纵马迎了上来。 刹那间,原本宽阔平坦的宫道之上瞬间变成了血腥残酷的战场,喊杀声、兵器相交之声此起彼伏。 只见刀光闪烁,剑影重重,鲜血四溅,令人触目惊心。 …… 此时,神武门外已然是横尸遍野,血流成河,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刺鼻的血腥味。 而神武门内则更是充满了肃杀之气,仿佛连风都在此刻凝固了起来。 徐舟野面色冷峻,左手提剑,右手则牢牢拉住身旁的清禾。但凡有敌人胆敢靠近他们半步,徐舟野手中长剑便会以雷霆万钧之势挥出,瞬间取敌性命。 而在不远处的另一边,玄柒身姿矫健,如同鬼魅一般穿梭于人群之中。 他将苏明小心翼翼地护在自己身后,手中一对鸳鸯刀上下翻飞,犹如两条灵动的毒蛇,每一次出击都精准无误,一刀便能结果一名敌人的性命,动作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看着眼前这一片混乱不堪、鸡飞狗跳的场景,被士兵们紧紧围护在中间的姜太后气得浑身发抖,对着周围那些手忙脚乱却始终无法抓住那四个人的士兵们大声怒吼道:“你们这些饭桶!一个个都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多人居然连区区四人都抓不住!” 然而,仅仅这样吼了一句似乎并不能完全发泄出她心中的怒火。 姜太后猛地转过头来,将尖锐的矛头直接指向了不远处的徐舟野,咬牙切齿地骂道:“皇后!你悖逆无礼,以下犯上,对着哀家挥剑相向,此番行径与那乱臣贼子又有何异!” 面对姜太后的斥责和谩骂,徐舟野毫不示弱,他挺直了脊梁,抬高音量高声回应道:“分明是母后您率先出手想要加害于我,儿臣无奈之下才不得不拔剑自卫,若不是儿臣还有几分功夫在身,恐怕此时早已命丧黄泉,成为您手中的冤魂了!” 听到徐舟野这番义正辞严的反驳,姜太后的面色愈发阴沉得如同锅底一般,仿佛能滴出水来。 她心里很清楚,此时此刻继续纠缠下去绝非上策,眼下局势已然失控,再这样僵持下去只会让事情变得越来越糟糕。 于是,经过一番权衡利弊之后,姜太后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厉声呵斥道:“够了!统统都给哀家住手!” 随着姜太后这一声令下,原本还打得难解难分的符绰仁等人终于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而另一边的徐舟野见对方已经停了下来,也缓缓收起手中的长剑,他只觉得双腿发软,身体有些摇摇欲坠。 身旁的清禾见状,连忙扶住自家主子,满脸关切地问道:“殿下……您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没事……”徐舟野摆手,随后又不自觉地捂着自己的肚子,心想:委屈你了,也算是先带你见了见这世面。不过……这要是让你父皇知道,定要气晕了过去。 姜太后见他如此疲惫,微微勾起唇角,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而后缓缓开口,语气看似和蔼可亲却暗藏威胁之意:“皇后啊,你瞧瞧你如今这副模样,着实令哀家心疼啊。只要你乖乖听哀家的话,自然能够少受一些皮肉之苦。哀家也并非那心狠手辣之人,不会轻易取了你和他们三人的性命。你只需将国玺老老实实交予哀家,哀家便会信守承诺,放你们安然离去。你看如何?” 然而,面对姜太后这番威逼利诱的说辞,徐舟野却是冷哼一声,满脸不屑地回应道:“不、如、何!”三个字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你!”姜太后顿时气得脸色发青,胸口剧烈起伏着,怒指着徐舟野呵斥道,“好个不识好歹的东西!敬酒不吃偏要吃罚酒,那就别怪哀家对你不客气了!” 说罢,她手臂猛地一挥,身后那群虎视眈眈的士兵们见状,立刻如潮水般一窝蜂地再次向前涌去,眼看就要对徐舟野等人发起新一轮凶猛的攻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传来一声厉喝:“且慢!”这道声音犹如平地惊雷一般,瞬间让在场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滞下来。 姜太后神色一怔,急忙循声转头望向宫门口处。 只见楚云翊正迈着沉稳的步伐,闲庭信步地朝这边走来。 姜太后面色大变,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嘴唇微张,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一时间竟惊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楚云翊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母后,您为何这般惊讶?莫不是见到儿臣太过欣喜所致?” “你怎么来了!”姜太后终于回过神来,满脸惊愕地质问道,“老四造反,神武门那边都快要守不住了,形势如此危急,你不在那里坐镇指挥,怎还有心思跑到这来!” 第168章 费尽心机为他人做了嫁衣 楚云翊轻蔑一笑,轻声说道:“这不还没打到宣政殿吗?”他的语气轻松随意,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小小的闹剧。 姜太后听闻此言,脸上顿时浮现出惊愕之色,她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楚云翊,声音颤抖地问道:“你……你究竟想做什么?” 楚云翊笑而不语。 他迈开大步,径直朝着不远处的徐舟野走去。他每一步都走得沉稳有力,身上散发出一种无形的威压,让人不敢轻易阻拦。 在场的众人感受到楚云翊强大的气场,不由自主地纷纷为他让开道路。 而一直护在徐舟野身旁的玄柒,见到楚云翊不断靠近,毫不犹豫地挥舞起手中的双刀,如一道旋风般迅速移动到徐舟野身前,将其牢牢护在身后。 楚云翊见状,停下了前进的步伐。 他缓缓转过身来,目光投向站在后方的姜太后,似笑非笑地问道:“母后,您这又是何必呢?” 姜太后眉头紧蹙,一脸疑惑地看着楚云翊,显然不明白他话中的深意。 楚云翊抬起手,轻轻按下旁边一名士兵高高举起的兵刃。 同时他抬起头来,双眸凝视着不远处的符绰仁,冷冷地质问道:“披甲持戟闯宫,对皇后威逼利诱,可有将陛下放在眼里?” 姜太后见状,心头猛地一颤,她的瞳孔微微收缩,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慌乱,但很快便强作镇定,怒斥道:“你在胡说什么!” 一旁的符绰仁更是气得满脸通红,他怒目圆睁,大声吼道:“分明是皇后与淮王暗中勾结,妄图谋朝篡位!老夫与太后乃是奉皇命前来捉拿这些叛党!” “哦?是吗?”楚云翊嘴角泛起一丝嘲讽的笑意,“可本王方才清清楚楚地听到,母后您可是在逼迫皇后交出…国玺啊。” 姜太后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回应,心中犹如翻江倒海一般,不安的情绪如潮水般不断涌上心头。 她暗自懊恼不已,心想自己终究还是在徐锦身上花费了过多的时间与精力。 还有,她明明已经派人前去牵制越王了,可为何连片刻都未能拖延得住?如今这局面,倘若硬碰硬,真不知道是否能够坚持到援军赶来…… 楚云翊仿佛洞悉了姜太后内心深处的想法一般,勾了勾唇,云淡风轻地道:“母后啊,您到底还是上了年纪了。” 话音刚落,未等姜太后参透这话里所饱含之意,楚云翊轻轻抬起手随意一挥,原本严阵以待、手持兵器的那群士兵们竟然毫不犹豫地纷纷将手中的武器放了下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姜太后和符绰仁瞬间傻眼了,他们瞪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 唯有站在姜太后身旁的刘嬷嬷脸上挂着笑,那笑意似是阴谋得逞后的满足。 她微微躬身行礼后,便不紧不慢地移步到楚云翊的身后稳稳站立。 姜太后看到这一幕,一颗心猛地往下一沉,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一小步。 与此同时,徐舟野一行人也被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弄得有些惊诧莫名。 “你……你!”姜太后气得浑身发抖,脸色涨得通红,胸口剧烈起伏着,一根手指颤巍巍地指向刘嬷嬷,那指尖因为愤怒而微微抽搐起来。 她瞪大双眼,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和痛心疾首,声嘶力竭地吼道:“哀家一直以来待你可不薄啊!” 楚云翊见状,不禁发出一阵轻笑。 刘嬷嬷神色自若,垂首而立,不慌不忙道:“太后娘娘,您曾经说过,人心最是易变啊。”言语中似有讥讽之意。 听到这话,姜太后的心瞬间沉到了无底深渊。 她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身体摇摇欲坠。身旁的符绰仁见势不妙,急忙伸手想要扶住她,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只听得“噗通”一声,姜太后已然重重地瘫坐在冰冷的地上。 她的脸上再不见往日的威严与高贵,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绝望和苦涩。她嘴唇微张,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喃喃自语道:“哀家算是彻底明白了……” “怪不得你如此迫不及待,苦口婆心地劝说哀家在这个时候动手……原来……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哀家呢!”姜太后的声音越来越沙哑,仿佛每说出一个字都要耗费掉她全身的力气。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胸口,那里正传来阵阵剧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哀家这些年处心积虑,机关算尽,到头来竟然全都是在为他人作了嫁衣!”说到最后,姜太后已是泣不成声。 面对姜太后的指责和哭诉,楚云翊却是一脸的不以为意。他挑了挑眉,轻描淡写道:“母后此言差矣,这不是还有符太尉么?” 被点名的符绰仁一脸愁容。 他看了看姜太后,又瞧了瞧楚云翊,心中暗自叫苦不迭。 他也没想到,自己在朝中尽心尽力拉拢的人竟全是越王的人。 也没想到自己最终是扶错了人。 姜太后抬眼瞧了瞧符绰仁,脸上的笑容愈发悲凉。她转头狠狠地盯着楚云翊,“你留哀家在此,就是为了让……让哀家对付皇帝,就是为了让哀家将所有精力都放在皇帝身上!你好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 “这么多年来,你都在隐忍,都在布局,四处皆是你的耳目,所有人皆是你的棋子!连哀家都被你算计在内!好一个算无遗策,狼子野心啊……” “呵呵呵……如今水到渠成,这病也不装了是吗?”姜太后自嘲地笑了笑,“亏哀家还时刻惦记着你,总担忧着你的身子骨,派人给你送了那么多补品……你却这么回馈哀家的!” 楚云翊垂首,手指微屈,沉默须臾后才沉声道:“母后,儿臣不得不承认,您确实对儿臣关怀有加,可……若是这关怀里不掺杂点其他东西,那该多好。” 姜太后心力交瘁:“哀家可从未想过要取你性命啊!” 楚云翊睫毛轻颤,“是,您虽未想过直接取儿臣性命,却欲借他人之手除掉儿臣。”稍顿,抬眼直视姜太后哀怨的目光,“母后,您此刻收心尚来得及,待儿臣事成,仍尊您为太后,您依旧是这大魏最为尊贵显赫之人!” 姜太后冷笑一声,“哀家所为,岂是仅为太后这虚名之位?哀家本不该心慈手软,见你们兄弟二人如此可怜,才将你们记入名下,岂料养出你这等忘恩负义之人。” 楚云翊拳头紧握,切齿道:“说到底,您所做一切皆是为了七弟罢了!” 姜太后一怔,“你提煜儿作甚!” 此语一出,在场众人神经瞬间紧绷。 徐舟野亦是好奇其中利害,全神贯注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甚至已坐在椅子上,与清禾他们一同嗑着瓜子,目不转睛地看着。 姜太后心中愈发紧张,她又一次问道:“这一切与煜儿有何干系?” 楚云翊眼神深沉地凝视着姜太后,“儿臣的意思是,您所谓对儿臣们的关怀,无非是出于对七弟的思念,见到我们,您又岂能不想起七弟?” 这倒是真的。 姜太后无言以对。 毕竟皆是先帝骨血,这些皇子们眉宇间皆有几分相似。 每每面对着这些与自己已逝孩儿容貌相仿的皇子时,心中总是不由自主地泛起阵阵涟漪,即便想要痛下杀手,也会在关键时刻再三踌躇、犹豫不决。 楚云翊见她如此,心中不禁泛起一丝酸楚,到了嘴边的真相也难以说出口了。 他本欲告知姜太后,她朝思暮想的煜儿正是被他所害! 是他放火烧了玉华殿。 可他不是故意的。 那时的他以为是其他皇子在里边…… 他也很后悔。 也很煎熬…… 他从未想过要对年仅三岁的幼弟下此毒手。 更何况那是姜太后所生之子。 他着实无心…… 每每午夜梦回,梦中七弟身陷火海,涕泗滂沱,悲痛欲绝。 他亦痛苦不堪…… 楚云翊越想便越是心如刀绞,呼吸也愈发急促起来。 姜太后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心生疑惑。 好似每次提到煜儿,越王的情绪就很不对劲。 莫非他知道些什么? 当年煜儿葬身火海,知情的宫女皆指认是某位妃嫔宫中的嬷嬷所为。 她盛怒之下,当即便将那嬷嬷处死,还向先帝哭诉,一同将那妃子也处置了。 如今细想,那妃子似乎对楚云翊多有刁难。而且她所诞下的六皇子屡次三番地讥讽楚云翊的身世…… 想到此处,姜太后的神色愈发凝重,抬眸紧紧凝视着楚云翊,绝望的眼眸中缓缓流露出迷茫与惊恐。 “你……”姜太后哽咽,“煜儿是不是……是不是你害死的!” 第169章 你这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 楚云翊一怔,眸中闪过一丝慌乱。 一旁悠闲嗑瓜子的徐舟野,手中的动作也是戛然而止。 四周陷入一阵死寂。 姜太后见楚云翊迟迟不回应,连忙站起来身来,不顾一切地冲到他身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费尽力气大声吼道:“为什么不说话!” 面对姜太后的质问,楚云翊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嘴唇紧闭,一言不发。 “为什么不说话!”姜太后再次扯起嗓子喊道,声音比之前还要高亢尖锐,其中饱含的痛苦、愤怒以及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楚云翊依旧保持着沉默。 姜太后的心再次坠入谷底,她绝望的神情很快被悲愤所取代,恶狠狠地瞪着楚云翊,双手更是紧紧揪住他的衣领不肯松手。 随着情绪越来越激动,她整个人开始剧烈颤抖起来,“你怎么忍心!你怎么忍心对一个……一个三岁孩童痛下杀手啊!”姜太后的声音已经沙哑到近乎失声,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眶中涌出,顺着脸颊滑落。 楚云翊紧握着双拳,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之中,几乎快要渗出血来。但仍然说不出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 也没什么好辩解的。 事实就是如此。 就是他害死了七弟。 “你这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哀家要杀了你!” 姜太后怒不可遏,双眼布满血丝,丧失理智地推开楚云翊,伸手迅速夺过一旁士兵的长刀,毫不犹豫地朝着楚云翊狠狠地劈砍过去。 楚云翊见状,又岂能如她所愿?他身形敏捷地一侧身,轻而易举地避开了那凌厉的刀锋,精准地夺过她手中紧握的长刀,并顺势一个眼色示意站在一旁的士兵们立刻上前将情绪失控的姜太后紧紧制住。 姜太后面部扭曲,奋力挣扎,嘴里不停地谩骂着楚云翊。 可楚云翊似是没听到一般,甚至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只是面无表情地抬起手微微一挥,示意手下人赶紧将姜太后以及符绰仁一行人带走。 待他们都被带走后,楚云翊这才缓缓转过身来,目光投向一直立于自己身后却始终保持镇定自若的徐舟野。 “殿下好胆量。” 楚云翊笑意幽微。 徐舟野神色平静,淡淡地开口说道:“怎么,你莫非也是冲着国玺而来?” “不错。”楚云翊毫不避讳地点头承认道。 徐舟野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挑衅之意反问道,“若本宫不给,你又当如何?” “那就只能……”楚云翊说到此处故意顿了一顿,然后缓缓转过身去背对着徐舟野接着说道:“委屈一下殿下吃些苦头了。” 话落,他再度挥手。 士兵们立刻蜂拥而上。 将他们四人困得死死的。 同时,楚云翊开口劝道:“殿下这次就不要白费力气了,你们再怎么反抗,杀掉这波人,还有下一波人,如此反复,不过是在耗费自身体力罢了。” …… 临到午时,蒋怀城指挥的南军终究抵不过楚云铮的铁骑。 神武门的大门被无情地撞开。 尘土飞扬之中,楚云铮一马当先,策马扬鞭冲了进去。 身后的一众将士们也毫不示弱,气势如虹地紧随其后。 没过多久,楚云铮便率领着这支精锐之师迅速抵达了宣政殿前。 他猛地拉紧缰绳,胯下的战马发出一阵嘶鸣,前蹄高高扬起后稳稳落地。 楚云铮端坐于马背之上,一双锐利如鹰隼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站立在宣政殿前的那个人。 “四弟来得正好啊。”楚云翊似笑非笑。 楚云铮神色不耐,“陛下呢?你把陛下怎么样了!” 楚云翊皱眉,“四弟公然造反,陛下如何,四弟不是最清楚?” 言罢,他高举国玺,朗声道:“圣上有令!” 楚云铮等人一见国玺,纷纷面露诧异,陆续从马背上跳下,极不情愿地跪地参拜。 楚云翊满意地笑了笑,举着玉玺向前走了几步,高喊道:“淮王未奉诏令,擅自回京,心怀不轨,妄图扰乱朝纲。今朕依国法,赐尔自裁,以正纲纪,以安民心。自接到此诏,即刻赴死,以全名节!” 楚云铮闻听此言,原本抱拳行礼的双手猛地收紧,手臂上青筋暴突而起,面色阴沉无比。 他霍然起身,怒火中烧,道:“臣弟究竟所犯何错!皇兄若是想要取臣弟性命,大可直言相告,又何须精心编排这场闹剧!倘若只是想要臣弟手中握有的兵权,只管开口索取便是,何苦这般费尽心思,强加给臣弟一个莫须有的谋逆罪名!” 随着情绪愈发激动,楚云铮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愤怒,他大步流星地朝着宣政殿的台阶冲去,一边上前,一边对着空旷的四周疯狂咆哮:“臣弟不明白!那个位置就这么重要!重要到皇兄非得将所有手足赶尽杀绝,方可心安吗?” 楚云翊见他如此冒犯皇帝,也不出言阻拦,只是冷眼旁观,任凭楚云铮肆意发泄心中的不满和怨恨。 “要本王死,本王偏不死!说本王造反,那本王就造反给你们看!”楚云铮咬牙切齿,目光冷冽地看向置身事外的楚云翊,“这可是皇兄想听的话?” 楚云翊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惊得一怔,他有些茫然地与楚云铮对视,“你说什么?” 楚云铮挑眉,戏谑道:“臣弟说,这是否是皇兄想听的?若是,臣弟再继续多说几句啊。皇兄想听什么,臣弟便说什么。” 楚云翊怔住,须臾回过神来,冷笑一声,“好啊,竟敢合起伙来戏弄本王……” 他死死握住玉玺,面色阴沉如墨,“既如此,本王索性也不装了。” 言罢,四周霎时涌出大批精锐。 将楚云铮的铁骑重重围困。 须臾间,双方厮杀起来。 楚云翊亦不多言,抽出腰间利刃,便与楚云铮缠斗起来。 楚云铮身手敏捷,只守不攻。 不知过了多久,台阶下已是尸横遍野,血流漂杵。 台阶上的楚云翊逐渐力不从心,却始终不肯停手。 而另一边的金銮殿内,楚云骁亦在浴血奋战。 满地皆是尸首。 不过须臾,楚云骁在禁卫北军的护佑之下杀出了殿外。 …… 相比于充满杀伐之气的宣政殿和金銮殿,凤鸾宫显得格外宁静。 徐舟野被缚住了手脚。 一旁还有众多士兵严密看守。 而清禾他们则被缚于偏殿,与他分隔开来。 徐舟野沉稳闭目。 他深知越王此时未取他性命,无非是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若是越王谋权失败,他便是要挟楚云骁的最佳筹码。 若是越王事成,他便是羞辱楚云骁的绝佳利器。 横竖都是针对楚云骁而来。 当然,他绝不会如越王所愿。 徐舟野边思索边用手中的小刀悄然割开缠绕在自己手上的绳索。 就在他解开绳索的瞬间,只觉身后袭来一股被刺痛的炽热。 徐舟野眼神微震。 他转头看向偷袭自己的人。 这一看,他的瞳孔再度猛然收缩。 “是你!”徐舟野满脸惊愕。 “没错,就是我!”容玉安紧紧握着沾满鲜血的剑。 周围的士兵见状并未阻拦,似乎早已料到容玉安会现身,对此全然无视。 “如何?很意外吧?”容玉安得意洋洋地挥剑指向徐舟野,“我还活着。” 第170章 我们永生不见 徐舟野不屑一笑,“所以呢,想杀我?” 容玉安哑然。 怎么和他想的情况不一样。 此时的徐锦不应该惊愕万分,不知所措吗? 徐舟野见他如此,更觉好笑。 他从容撕下自己的衣袍一角,漫不经心地为自己流血的肩膀做了个简单的包扎。 一切看起来那么不慌不慌,有条不紊。 可把容玉安刺激得面色铁青。 他手持长剑直逼徐舟野,“搞清楚状况,现在的你才是阶下囚!” 徐舟野不以为意,甚至都懒得理他。 容玉安能出现在这,并且这群叛军还无动于衷,无非就是这人早已和越王勾结在了一起。 既然都是越王的人,那想杀他,还是得掂量掂量。 他可是越王最好的筹码啊。 容玉安再蠢也知道此刻不能痛下杀手。 顶多就是…… “看来是一心求死?那我偏不遂你意!我定要好好折磨你一番,以报先前之耻!”容玉安有模有样地恐吓着。 没错,顶多就是耍耍嘴皮子,用他自以为是的手段来折磨他。 徐舟野神色冷峻,犀利的眼眸直直地凝视着容玉安。 被这样的目光盯着,容玉安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一丝心虚和不安。 尽管如此,为了不让自己在对方面前露怯,容玉安强打起精神,用力挺直了原本有些弯曲的身躯,双手紧紧握住手中的长剑,一步步向着徐舟野逼近。 他试图通过这种方式给自己增添一些底气和勇气,但实际上内心早已如惊弓之鸟一般惶恐不已。 面对容玉安咄咄逼人的态势,徐舟野依旧表现得异常镇定。 他不慌不忙地向后退了一小步,就在这一瞬间,趁着左右两侧守卫士兵没有防备的时候,他突然出手,手中的小刀迅速划过两名士兵的脖颈,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那两名士兵甚至都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已经双双倒在地上,失去了生机。 目睹这一幕,容玉安整个人直接愣住了,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而徐舟野并没有因此而停下脚步,他迅速地从怀中掏出一只精致小巧的骨哨,放在嘴边轻轻吹了两下。 声音清脆悦耳,在空旷的大殿之中回荡开来。 没过多久,只听得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一群身着墨色劲装的神秘身影出现在了大殿之内。 这些人个个身形矫健、行动敏捷。他们手持长刀,将徐舟野护在了身前。 回过魂来的容玉安见此场景,吓得脸色煞白,本能地找了个角落躲了起来。几乎就在他刚刚藏好身子的同时,殿内骤然响起了一阵激烈的兵刃相交之声。 没几下,徐舟野所召唤的暗卫就把殿内这群士兵解决了个干净。整个大殿瞬间弥漫着浓烈的血腥之气。 看着这群倒地的叛军,徐舟野目有得色,微微垂下双眸,目光落在自己手中那枚精致的骨哨之上,不禁心生感慨。 这骨哨还是楚云骁前几日赠予他的。 通过吹响这骨哨能够调动整支暗卫,可以说楚云骁几乎是将这支暗卫毫无保留地送给了他。 这份慷慨与信任,着实让徐舟野心生感动。 想到此处,徐舟野忍不住轻轻摩挲着手中的骨哨,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抹难以掩饰的笑容。 然而不过须臾,徐舟野神色一正,迅速对着身旁待命的暗卫们下达命令:“你们几个去偏殿救人,其余的跟着我。” “遵命。”暗卫领命而去。 安排好一切之后,徐舟野忽然转头,目光锐利地投向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容玉安。 此时的容玉安满脸惊恐,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但当他看到徐舟野正一步步朝自己逼近时,不知哪来的勇气和力量,发疯似的再次举起手中的长剑,不顾一切地朝着徐舟野猛扑过去。 面对容玉安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徐舟野却只是淡定地侧身一闪,轻松躲过对方凌厉的剑势。 紧接着,他一个漂亮的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绕到了容玉安的身后,然后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在了容玉安的后背之上。 只听得一声闷响,容玉安猝不及防之下遭受如此重击,顿时惨叫一声,整个人向前扑倒在地,手中紧握的长剑也随之脱手而出,哐当一声掉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同时,鲜血从口中溢出。 徐舟野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脚下的步伐坚定而缓慢,一步接着一步,带着无尽的威压朝他步步紧逼。 “国公府对你不薄,在我尚未入宫之时,你哪里过得不好?” “寻常家的公子哥儿就算踮起脚尖也难以企及你的半分排面。” 徐舟野的声音低沉而压抑。 “我也曾一颗真心待你。” “却换来如此回报。” 徐舟野缓缓抬起手中的长剑,剑尖直直指向眼前之人,口中轻轻吐出那个让他刻骨铭心的名字:“容玉安——” 与此同时,他的脑海之中忽地闪过前世临终前的画面。那时,同样是这个人站在自己面前,开口说着最后一句话, “徐锦,咱们——” “——我们,”徐舟野猛地回过神来,双手用力一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刺而出。 “永生不见!” 长剑瞬间贯穿了容玉安的胸膛。 在容玉安满脸惊恐和难以置信的表情中,鲜血如泉涌般喷射而出,溅洒在徐舟野白色的衣角上,宛如一朵朵盛开的红梅。 …… 徐舟野从凤鸾宫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他抬眼看向这一望无垠的天。 眼中似有释怀与解脱。 过了一会儿,他垂下头,视线触及到地面时,只觉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不清。 一阵眩晕感袭来,他的双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小锦!” 一声饱含关切与急切的呼喊划破长空,直直传入徐舟野的耳中。 徐舟野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尚未看清来者何人,跌入了一个温暖而又亲切的怀抱之中,他缓缓睁开双眼,望向眼前之人,心中不由得一惊,脱口而出道:“大哥!” 仅此一瞬,徐舟野原本涣散的意识犹如被一阵春风拂过,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徐江临半是担忧、半是欣喜地将弟弟小心翼翼地扶起,他的目光迅速落在了徐舟野肩膀上那处显眼的伤口上,眉头紧紧皱起,心疼之情溢于言表:“怎么受伤了,我先带你进去歇歇!” 徐舟野摇摇头,尽管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和虚浮,但依然坚定地道:“只是一点小伤而已,并无大碍,大哥不必如此紧张,不过是感到有些疲倦罢了。” 徐江临哪里肯听,他满脸忧虑地说道:“就算是小伤也不能掉以轻心,先躺下休息一会儿,让太医过来瞧瞧!” 徐舟野拒绝:“陛下还在呢!” 徐江临闻言更是焦急万分,大声呵斥道:“我知道,但你如今都已经这般模样了,难道还要强撑着提剑上阵吗?” 面对大哥的质问,徐舟野竟然微微一笑,浑然忘却自个如今还是个有身子的人,轻声回答道:“倒也不是完全不行......” 听到这话,徐江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打断道:“可闭嘴吧!陛下那边自有我去应对,无需你来操心,不还有你大哥我!” “别忘了,你大哥我可是殿前司副指挥使,这禁卫军,除却陛下与正指挥使,皆须听从你大哥号令。现今指挥使之位空缺,我便是这禁卫之首,兵符在握,无论是北军亦是南军,皆须听命于我。” “此外,孙尚书所率人马也快到了。” “你便在此安心等待就是。” 见大哥执意让他留下来歇息,徐舟野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这次就听你的。” 徐江临听到弟弟妥协,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小心搀扶着徐舟野走进偏殿,叮嘱了几句后便转身离去。 他步履稳健,手中紧握兵符,不敢有丝毫耽搁,匆忙赶往调兵之地,然后率众直朝着宣政殿而去。 第171章 臣弟不能继续为皇兄守护这大好河山了 此时的宣政殿外,一片死寂,唯有那满地的尸首横七竖八地躺着。 鲜血染红了地面。 风悄然吹过,带起一阵浓烈的血腥气息,弥漫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楚云翊紧紧地握住剑柄,长剑驻地,身体微微颤抖着,单膝跪地,依靠着手中的剑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躯。 他粗重地喘着气,抬起头死死地盯着站在眼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的四弟,眸中的幽怨与狠厉似要冲破他的理智。 从始至终,楚云铮都未曾主动出击,只一味的防守。 将他的体力消耗殆尽。 关键时候又不果断把他了结。 楚云翊握着剑柄的手更加紧了几分,“是本王输了,为何不给个痛快!” 楚云铮缄默不语。 楚云翊见状,更加气愤,“三弟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这般为他卖命!” 楚云翊强忍着身体的剧痛,咬紧牙关,艰难地借助剑身的力量缓缓站直了身子。 尽管双腿仍有些发软,但他还是努力站稳脚跟,直视着楚云铮说道:“他已然是油尽灯枯之态,你还这般为着他做甚?亦或是,你其实也跟本王一样,是冲着玉玺而来?” 就在楚云翊滔滔不绝地质问之时,一个冰冷刺骨且带着无比威严的声音突然传来:“谁说朕要油尽灯枯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楚云骁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此处,他浑身散发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冷冽气息,目光犹如利剑一般直直地射向楚云翊。 身后还跟着一众大臣。 底下的叛军见此,手中紧握的兵刃竟然不由自主地从掌心滑落,“哐当”之声不绝于耳。 恰在此时,徐江临身骑骏马,如疾风般疾驰而来。他身后紧跟着一支禁卫军,转眼间便将这群叛军牢牢地包围在了中间。 楚云翊见状,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 他难以置信地先转头望向楚云骁,随后又将目光投向徐江临,脸上写满了惊愕和茫然。 还没等他来得及有所反应,远处忽然尘土飞扬,又是一整队人马风驰电掣般朝这边奔来。 为首的是兵部尚书孙有为。 楚云翊彻底绝望了。 都没死。 这群人都没死! 为什么? 他明明早已派出杀手前去拦截孙有为的人马,为何他们非但没有丧命,反而还能及时地出现在这! 还有,不是说徐江临战死沙场了吗! 不是说皇帝病危了吗! 楚云翊眼中满是怨恨与不甘。 他呆滞了会,扯唇苦笑,然后缓缓掏出那枚国玺,面带癫狂之色,大笑着看向楚云骁,“是你……是你……哈哈哈……” “是你在一步一步诱导本王!”楚云翊怒目圆睁,额头上青筋暴起,他瞪大双眼死死地盯着面前之人。 “本王才会走到今日!”他声嘶力竭地吼道,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愤怒和绝望。 “三弟啊!皇兄真是小瞧了你啊!” 楚云翊一边说着,一边发出一阵狂笑,笑声凄厉而又悲凉,让人毛骨悚然。 “原来本王一直以来都只是个跳梁小丑,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本王所做的一切竟然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 楚云翊已然失去了往日的风度,他一手紧紧地拖着那柄染满鲜血的长剑,另一只手则死死地握住象征着无上权力的玉玺,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他已不再寄希望于那最后的筹码。 这所有的一切,皆是一个局。 操控者将他所有的心血尽皆摧毁。 他那所谓的最后退路在此刻一文不值。 想到这,楚云翊笑得更加放肆。 众人静静地看着逐渐丧失理智的楚云翊,一个两个面色平静如水,无动于衷。 渐渐地,楚云翊的笑声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沉寂。他低垂着头,身体微微颤抖着。 沉默片刻之后,楚云翊突然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声怒吼:“这一切都结束了!” 说罢,他便不顾及丝毫皇家的尊严和体面,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玉玺狠狠地砸向地面。 “楚云翊,你疯了!”楚云铮不可置信。 玉玺瞬间四分五裂。 众人见状,皆是倒吸一口凉气,瞳孔骤然收缩,紧接着便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唏嘘之声。 尤其是那些大臣们,一个个面色犹如被寒霜打过一般,难看到了极点。 此等行为,不仅是对皇帝的莫大侮辱,更是在明晃晃地诅咒着大魏江山分崩离析、支离破碎…… 楚云骁神色阴沉冷峻。 原本他还念及手足之情,心中还尚存一丝怜悯之意,想着好歹给自己这位皇兄留下一个相对体面的死法。 而此刻,也不必顾及这份情意了。 “来人。”楚云骁冷声下令。 士兵们迅速迈步来到近前。 “越王谋逆犯上,视祖宗礼法于无物,即刻起削去封号,贬为庶民,于明日午时行车裂之刑,以正国法。其他一众党羽皆问斩不留!” 话罢,楚云骁毫不犹豫地挥了一下手,示意士兵们立即执行命令。 得到指令的士兵们纷纷上前,准备将人一并拿下。 可就在这时,楚云翊不知哪来的力气和速度,挥剑朝着楚云骁猛地刺过去。 速度惊人之快,旁人都未曾做出反应。 生死攸关的瞬间,原本站立在楚云骁身旁的淮王,率先做出了反应。 他毫不犹豫地疾步向前猛冲过去,心中唯一的念头便是要将楚云骁推开,奈何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根本来不及,只好用自己的身躯为楚云骁挡下了这一剑。 “云铮!” 楚云骁瞳孔微颤。 众人皆是惊愕万分。 就连楚云翊本人也完全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呆呆地望着手中还染着鲜血的剑柄,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在他怔愣之际,士兵们迅速冲上前,将他牢牢制服并拿下。 而被一剑贯穿的楚云铮,此刻痛苦地倚靠在楚云骁身上,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显得异常艰难,口中微微喘着粗气,脸上却挂着得瑟的笑意,“还好……还好挡住了,不然……不然皇嫂该多……多伤心啊……” 楚云骁哪里还有心思听他说这些,心急如焚地打断道:“先别说话了,太医马上就来了,一定要撑住!”他的声音因极度的担忧和紧张而带着明显的颤抖。 楚云铮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艰难地继续说道:“这江山……只有皇兄坐着……我……我才能放心……” 说罢,他缓缓抬起那只早已失去血色的手,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去抓住楚云骁的手,“可……可惜了,臣……臣弟不能继续……继续为皇兄守……守护这……大好河山了……” 随着话音落下,楚云铮紧握着楚云骁的手突然毫无生气地垂落了下去,那双曾经明亮而坚毅的眼眸也慢慢地合拢了起来。 “四弟!”楚云骁见状顿时惊慌失措,他连忙伸手紧紧抓住楚云铮那已经开始发凉的手,心中满是恐惧和不安。 “云铮!” “太医呢?怎么还没到!”楚云骁声嘶力竭地呼喊着。 “楚云铮!” 楚云骁声音颤抖,不论他如何呼唤,楚云铮都未能睁开眼回应他。 就在这时,一群太医匆匆忙忙地赶到了跟前。 他们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围拢上来,为首的太医伸出手指搭在了楚云铮的手腕处,仔细探查着脉象。 片刻之后,那太医脸色煞白,身子一颤,随即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伏地叩头。 见到这一幕,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一个个脸上都浮现出悲痛欲绝的神色,纷纷跟着伏地跪下,整个殿外顿时响起一片抽泣之声。 第172章 国丧 …… 也不知过了多久,高耸入云的城楼之上,忽然传来一阵低沉而洪亮的钟鸣声。 那钟声庄严肃穆,却又带着无尽的哀伤与悲凉。每一下撞击都仿佛重重地敲打在人们的心弦上,令人心生悲悯。 悠扬的钟声远远地传到了凤鸾宫内,正在屋内休养的徐舟野猛地听见这阵钟声,心头不由自主地紧紧揪起。 他全然顾不得自己身上尚未痊愈的伤势,挣扎着从床榻上翻身而起,脚步踉跄地朝着门外奔去。 一旁伺候的清禾见此情形,吓得脸色大变,急忙快步上前,伸出双手牢牢地扶住徐舟野摇摇欲坠的身躯。 就在此时,又一声沉重的钟声轰然响起。 这已经是第十下钟声了。 “这……这是谁……谁的丧钟啊!”徐舟野瞪大了双眼,眼眸之中满是惊恐之色,声音颤抖地望向身旁的清禾。 此刻的他,内心深处充满了恐惧,生怕听到那个最不愿意面对的结果。 清禾满脸忧虑地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对此一无所知。 恰在这时,玄柒神色匆匆地疾步走来。 心急如焚的徐舟野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般,一把紧紧抓住玄柒的手臂,迫不及待地问道:“快告诉我,这到底是谁的丧钟……” 话音未落,那令人心悸的钟声再一次响彻云霄。 这一声声的钟响,犹如重锤般狠狠地砸落在每个人的心上,搅得人心神不宁。 徐舟野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面色惨白如雪,冷汗涔涔,腹部更是疼痛难忍,仿佛要被撕裂开来一般。 “殿下!您可要撑住啊!”清禾和玄柒齐声惊呼,两人慌忙伸手将徐舟野搀扶稳当。 “是……是淮王殿下的丧钟!”玄柒面露痛苦之色,艰难地开口说道。 徐舟野一怔。 淮王…… 怎么会…… 徐舟野脑子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而此时,那丧钟之声再次响起,如重锤一般狠狠地敲击在每个人的心间。 每一下钟声都像是在诉说着淮王生前的辉煌与荣耀,也在宣告着他生命的终结。 “铛——” 这是最后的一声丧钟了。 当它缓缓落下时,整个世界似乎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王爷为护陛下周全……以身挡剑,遭越王致命一击……最终不幸殒命……”玄柒垂首,面色凝重,满是悲怆,“而后……陛下力排众议,执意要以大魏皇室最高之礼厚葬王爷,遂有此丧钟之声,整整二十七响,是为国丧。” …… 夜幕如墨,缓缓笼罩住了整个城郊。 万籁俱寂之中,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彻云霄。 十安身跨骏马,手中马鞭挥舞得呼呼生风,而在他身前,则稳稳坐着楚鹤远。随着十安不断用力抽打马臀,身下坐骑如风驰电掣般向着昭京城疾驰而去。 夜风呼啸着掠过耳畔,发出飒飒的响声,道路两旁的树木也被吹得枝叶乱颤。 楚鹤远紧紧皱起眉头,心中满是忧虑与不安:“也不知道父皇他们怎么样了……” “殿下莫急,就快到达城门口了!”十安一边奋力驱策着马匹,一边高声安慰道。 楚鹤远闷闷不乐地应了一声,便抬起头,目光急切地望向远方那依然漫长的道路,恨不得能立刻飞到城中。 而就在这时,一阵尖锐刺耳的箭矢破空之声骤然响起,划破了夜空中的寂静。 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十安反应灵敏。 几乎在瞬间便做出了应对之策。 他猛地一把将楚鹤远紧紧护入怀中,同时双手熟练地操控着缰绳,驱使着马匹左闪右避,灵活地躲开了一支支如雨点般射来的暗箭。 经过一番惊险万分的躲避之后,正当他们以为敌人的这次偷袭已经结束之时,却见前方道路中央赫然出现一众黑影。 为首的身着墨绿色劲装,马尾高扬,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楚鹤远定睛一看,当即就认出了他的身份:“这是二皇叔身边的侍卫!” 十安原本平静的面容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瞪大双眼,眉头紧紧皱起,低呼道:“难道宫中发生了变故?”这突如其来的念头让他心头一紧。 还未等他来得及深入思索,只听得对面传来一阵凌厉的破风声。 只见穆松手握着一对寒光闪闪的飞镖,如疾风般迅猛地朝着他身前的楚鹤远攻来。 说时迟那时快,十安护着楚鹤远,双腿猛蹬马镫,整个人带着楚鹤远飞身而起,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穆松那致命的一击。 当他们刚刚落地站稳脚跟之时,前方突然又涌现出一大批黑影。 这些人个个手持利刃,面露凶光,如饿狼一般向他们扑来。 而刚才出手落空的穆松也不甘示弱,再次挥舞着飞镖,不给十安和楚鹤远丝毫喘息的机会。 面对如此凶险的局面,十安一边紧紧护住怀中的楚鹤远,一边身形灵活地左闪右避,躲避着敌人一波又一波的攻势。 同时,他口中喃喃自语道:“看来他们是一早就在这儿设好了埋伏!如今宫中定然是出事了,越王必定是趁着陛下病危之际起兵造反!” 听到这话,楚鹤远心急如焚,满脸忧虑之色。他大声喊道:“那父皇他们岂不是有危险!我们必须赶快回宫救驾!” 十安紧紧皱起眉头,面色因痛苦而扭曲,他压低声音,急促地在楚鹤远耳边说道:“嗯,以目前的状况来看,实在不适宜和这些家伙正面交锋。我们必须尽快想办法摆脱他们的纠缠,然后火速赶回宫中查明具体情况才行!” 说罢,十安毫不犹豫地抱紧楚鹤远,向着来时的方向狂奔而去。 楚鹤远紧紧地靠在十安怀里,脑袋不停地转动着,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焦急地喊道:“对了!裴侍郎他们还紧跟在我们后面呢!要是那些杀手也朝着这个方向追过来,那他们岂不是同样有危险?” 十安一边奋力奔跑,一边气喘吁吁地回应道:“放心吧,不会那么糟糕的。咱们带来的人手也都不是等闲之辈,对付这些小喽啰还是绰绰有余的!” 话落,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传来。 只见穆松看准时机,手中猛地甩出一把寒光闪闪的飞镖,直直地朝着十安的后背疾驰而去。 此时的十安一心只顾着躲避前方源源不断涌来的杀手,完全没有察觉到这突如其来的致命威胁正迅速逼近自己。 眨眼之间,飞镖便如闪电般狠狠地扎进了十安的肩背之中。 伴随着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噗嗤”声响起,十安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奔跑的步伐也随之明显地减慢了下来。 “十安!”楚鹤远大惊失色,忍不住失声高呼起来。 听到楚鹤远的呼喊,十安强忍着剧痛,咬着牙想要加快脚步,但受伤的身躯却已经无法再像之前那样健步如飞。 而一直在后方紧追不舍的穆松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他手腕一抖,毫不犹豫地再次挥动手中剩下的另一把飞镖,带着凌厉的风声朝十安射去。 眼看着第二把飞镖即将命中目标,千钧一发之际,楚鹤远用尽全身力气大喊道:“快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