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霓》 第1章 偷放窃听器 “吱——” 书房门被轻轻地推开。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气味。 丛霓警惕地朝四周看去,确定没有人,才欠身进去。 门关上,巨大的黑暗把她裹了进去。 为了不被发现,丛霓没有开灯,借着微弱的手机手电筒光堪堪望着。 她紧紧咬着下唇,高跟鞋摆在门边,光脚走着,寻找放窃听器的最佳位置。 一般来说,书桌下面是最好的,面积大,光整,而且因为更接近张云海,搜集到的声音也最清晰、最完整。 但是不行。 那里也最危险。无论是打扫发现,还是被人偶然间触碰到的可能性都最大,她不能冒这个险。 双耳竖着,她竭力辨别着门外的声响,明媚的双眸在昏暗的灯光中闪动着灵动的光芒。 如果被抓到,之前十三年日日夜夜的心血就全部白费了。 按那个人的深沉心思,以后再出手就困难了。 所以,只允许成功,不允许失败。 * 张云海,男,现任汪氏集团董事长,年约五十五岁上下,平日里总是西装革履,金边眼镜更显儒雅慈祥,对于属下和小辈的失误总是包容,笑一笑,不常生气。 虽然丛霓才归国半年,还未得见这位位高权重的大佬,但是张云海的儒雅与仁德,在柏市商界,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每当这个时候,丛霓只是垂下头笑一笑,没有人能看见她嘴角的冷意。 他仁慈? 别开玩笑了! 他是一条藏在丛中的毒蛇,丝丝地吐着毒信子,只等待一个时机,就把猎物撕扯成片,吞入囊中。 近云山庄在东郊,原先是一座百年古院。原家主后辈凋零,仅有的独苗还吸毒成性。 张云海一掷千金买下破落古宅,花重金重修,才得今日如此磅礴的建筑。更让人称道的是,张云海还专门派人送原房主去解毒,出钱出力,如此宅心仁厚,又是一段佳话。 今天是他的独生女汪安娜二十五岁的生日宴,柏市社交名流皆聚于此。 整个别墅金碧辉煌,一盏百万水晶灯从顶上悬下,照得每个来参加酒宴的宾客都是谦和有礼的,一片和谐与富贵。 一位偶入名利场的女孩看着这高楼,疑惑地指着请柬问:“为什么主人家叫张云海,而他的女儿却姓汪啊?” 旁边的人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双眼警惕地看看四周,确定没有人注意才松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回答:“因为张云海是赘婿啊。” “所以带来的女儿跟着妻家姓汪。” “啊?所以这个汪安娜不是汪家真正的血脉,是个拖油瓶?” “嘘!小心让人听见!” 听到这话,提着裙边上楼梯的丛霓唇边笑容更深,眼底却冰冷至极。 “拖油瓶?她可不光是拖油瓶?她还是一个小偷呢。” 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那个人就在汪家老宅不远处重新起了一座别墅,起名叫“近云山庄”,只住了他和女儿汪安娜,汪老爷子被安置在老宅好生休养。 所以这是丛霓第一次踏进这个房子。 从进了大门后的第一秒起,就有一种强烈的恶心感哽在她喉头,吞不下吐不出。 丛霓很美,一袭深v黑蕾丝礼服勾勒出好身材,浓密的长卷发披在背后,美眸如湖水般迷人,挺翘的鼻子,微勾的嘴唇,从她一进大厅,就引得众人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很快有人认出,这大美人并不是什么名媛小姐,而是柏市商界最当红的采云集团的丛霓丛总经理。 最近这个当红炸子鸡话题最劲了,不光工作能力强,而且人长得美貌异常。听说年纪轻轻就已经在华尔街摸爬滚打了五年,履历极其漂亮,被求贤似渴的采云集团的商明英商总高薪挖回国。 回国的这半年,丛霓主持的几个项目也是捷报频传,短短时间内,集团的股价高了30%。只可惜神龙见首不见尾,这种酒会她参加得不多,大部分人只是听说过这位商场新贵,还是第一次见。 到底是汪氏集团面子大,这个传说中的“女将军”竟然也现身了,一时间递名片、敬酒的人络绎不绝,丛霓也是从容有礼,不时地把手中的香槟杯递到嘴边抿上一口。 突然,大厅灯全部暗了下来。 一束追光灯打在楼梯之上。 那是全场瞩目。 今天的主角——汪安娜,一身玫粉色蛋糕裙,像一朵盛开的玫瑰花,衬得她更加的美艳动人,她正站在楼梯顶端,挥手向楼下宾客致意。 丛霓勾起淡笑,同大家一起鼓掌喝彩,眼中尽是嘲讽。 好久不见啊,妹妹,你还是跟当年一样惹人怜爱。 让姐姐猜猜,这个世界上什么是你最在乎的东西? 金钱,众人的追捧,还是情郎?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还是像原来一样的贪婪,那就是说这三个你都要喽? 那好吧。 那我就把这三个东西,一个一个从你生命中夺走,一点点碾碎,让它们散在风里。 当然我亲爱的妹妹,你也得眼睁睁看着,就像当年你对我做的事那样。 丛霓笑意更浓,她继续鼓掌,真心诚意地为妹妹祝福。 张云海还在从机场赶来的路上。 按理说宝贝女儿的生日宴,他本不会缺席,但是前天汪氏欧洲最大的合作商临时变卦,要撤资,张云海大局为重,只能带着几个经理赶过去稳住,刚刚才下飞机。 时机正好。 半个小时前,丛霓借着抬头饮酒、到处交际,已经观察过,一楼的确每个角落都有监控。 之前她找过被汪家开除了的保姆,一张支票塞过去,刚才还言之凿凿签了保密协议的老妇眼睛都亮了。 保姆说,整个房子只有一楼是有摄像头。也许是为了保护主人家私隐,再往上的楼层没有,只靠几组保安日夜不停地巡逻保证安全。 盛大的酒宴上,做为宾客,不在一楼大厅交际,反而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主人家的私人生活区,即便是巧舌如簧的丛霓,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摆脱掉不断近身的宾客,隐在侧面楼梯间的丛云霓一扫刚才和善的笑容,重新把冷漠摆在脸上。 终于有时间做自己的事了。 喧闹的人群声还在一楼,她小心地走上二楼。 因为今天宾客很多,大部分保镖和佣人都在一楼帮忙,二楼和三楼都各只留了一组保镖巡逻。保镖交班时间在九点。 她站在最后一层楼梯上等待,手腕上的钻石手表分毫不差地为她计时,一分钟之后就到九点了。 直到九点零五分保镖交完班,她只有五分钟可以去做自己的事。 紧紧贴在在大腿上的窃听器已经被汗水沾湿了一些,她动作极轻地攥紧手指,牙齿因为极度的紧张和兴奋颤抖着。 十三年了,她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这么多年,她从无数个噩梦中哭醒,眼前仿佛还燃烧着火焰,皮肤还残留撕裂般的灼痛,还有火中妈妈那绝望的眼神。 表盘转动,九点了。 保镖们一散,丛霓像个猫一样,隐上了二楼。 谁知,不远处的一个人正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第2章 欠我一次 二楼的书房。 手机电筒光线刚刚好看清屋里的摆设。映入眼帘的是巨大的楠木书桌,左手边茶几、一把椅子,茶几上摆着一套茶具,右手边是一整排实木书柜。 丛霓摸出窃听器,迅速往书柜走去。 她小心地用戴着手套的手打开书柜门。黑色蕾丝手套除了修饰美丽,还能隐去指纹。 放在书桌下太危险,但是书柜就不一样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张云海从来都不喜欢看书。 她踮起脚尖,把最上层的中间的一本大部头拿下来。《拿破仑全集》中的第三部,很好,崭新,没有翻阅过的痕迹。 丛霓把窃听器夹进中间页,再小心地书壳朝外放回去,瞬间所有的书都严丝合缝地挨在一起,沉默地保守着这个秘密。 不错,看不出动过的痕迹。 手表有夜光功能,指针清清楚楚地指向9:02。 还有三分钟,丛霓眸光一转,现在该到张云海的卧室了。 如果保姆没说错的话,那个人的卧室在三楼的最后一间。 她屏住呼吸,提起高跟鞋轻轻地打开门,再合上。她的动作很轻,像只猫一样敏捷。 但是, “谁!” 楼梯转角处突然响起保镖的声音,人还没上来,看样子只是听到了声音。 被发现了! 丛霓浑身汗毛瞬间立起,恐惧爬上她的额间。 逃跑已经来不及了,回书房只会暴露目标。丛霓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内决定好,马上穿鞋,假装是到二楼找洗手间,最起码能暂时解围。 但是按照张云海那个疑神疑鬼的性子,要是被他发现二楼上来了这么一个可疑的人,即便挖地三尺,他也会找到那颗窃听器的。 但是现在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突然,旁边房间的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一只大掌伸了出来,将她一把拖了进去。 力道大,加上掌心很大,是个男人。 如果没记错,这个房间是客房,平日里一直上锁,这个男人是谁? 丛霓后背大片裸露的肌肤触碰到冰凉的墙壁,手又被一个人微热的手掌紧紧地握着,她心都快跳出来了,忍不住低呼一声。 “啊——” 黑暗之中,大掌立即捂住她的嘴,一股温热陌生的呼吸危险地吐在她的颈间,一个磁性又低沉的男声在笑,“你声音可以再大点,正好把保镖都叫来。” 丛霓赶紧把尾音吞下去,同那个男人一起,静静地立在黑暗里。 男人温热的大掌还捂着她细嫩的唇上,丛云霓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衣料下硬邦邦的肌肉,但是她无暇顾忌这些,她所有精力都在一墙之隔的走廊上。 门外保镖们的脚步声此起彼伏,说话的声音却不高。 那个保镖只是在上楼取对讲机的时候恍惚间看见模糊的人影,根本没有确凿证据。特别是现在楼下还在举办宴会,如果惊扰了宾客,那张总追责起来,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门外的声音越来越稀,最后只能听见不远处的脚步声。 丛霓暗暗松了口气,剧烈跳动的心逐渐回到胸腔。 她吞了吞口水平复心情,开始观察面前的男人。 察觉到她的注意力收回,男人又是极低地笑了一声,“害怕我?” 房间里很暗,只有她的右手腕手表发出莹莹蓝光。此时她的右手正握着男人小臂上,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一个极具男性特征的喉结。 他松开手,身子往后退了几步,不再说话。 “你是谁?”丛霓问。 她斟酌了一下,对面的人是敌是友尚不可分。如果贸然道谢,恰恰坐实了自己刚刚有不轨的举动。 想到这里,她决定以不变应万变,等对方先亮底牌。 窗外月光皎洁,却被窗帘一把拦住,半分都没漏进来。 真是可惜,不然丛霓也许就能看见对面那个人眼中汹涌的情绪。 如此两人沉默了好几分钟,倒是他先等不及了。 他自嘲地笑了两声,“你竟然忘了我。” 暗夜里,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丛霓的耳边像是有一只苍鹰飞过,扑棱棱地抖进她的心里。 这个声音是? 她颤抖着嘴唇,难以置信地吐出一句,“你是,林匪?” “啪嗒。”灯被打开。 刺眼的光线从天花板上洒下来,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丛霓被突如其来的光明刺得眯了眯眼,一秒之后才能睁开。 真的是她大学同学——林匪。 男子很高,一身合体西装裹着训练有素的身材,头发向后抓,露出深邃的眉眼,长腿一支,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跟六年前一模一样的英俊长相,甚至更加地夺人眼球,但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丛霓观察了一秒,敏锐地感受到了区别。 是眼神。 六年前林匪的眼神不是这样的。那时候的他眼神是平和、温暖的,但是这个人眼神却是冰冷、压抑的,看着她的眼神像是在拆解她的骨架,把她一点点吃掉般危险。 丛霓心里一惊,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说六年前他们是大学同学,那现在的林匪是敌是友? 男人对她的反应很满意,薄唇一扬朝她靠近。 “你认出我了?”他勾了勾唇,“丛霓,我可是记了你很多年。” 其实他何止记得,这几年,当他最绝望的时候,当他痛苦到想放弃自己的时候,那个声音总是在他耳边响起来, “别放弃。” “林匪,别怕。” 他无数次在梦中梦见她,她还是大学时候的样子,眉眼还是很冷漠,但是手却是温暖的,正握着他的手跟他说话。他曾无数次回忆起那双眼眸,所以才能在重逢的第一秒,就把她认出来。 但是这个没良心的女人很明显就是把他忘了,恐怕这么多年都不曾想起。 对比之下,自己的激动就显得那么可笑。这怎么能不让他恨得牙痒痒? “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咱们有几年没见了?” 同学总比敌人好,丛霓笑起来,双眸极亮,红唇勾起美艳的弧度。 她的确也变了,不再是那个朴素的每天背着大书包穿梭在食堂和图书馆的女大学生。她变得更加美。 林匪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惹火的黑色礼服,勾勒出好身材,大片裸露的锁骨、双臂皮肤雪白光滑,刚刚两人黑暗之中相拥,林匪也确定自己碰触到了女人整片的裸背。 光滑得像是一匹绸缎。 虽然只是匆匆一触,但是他的手上仿佛还残留那一抹润,从指尖润到心头。 他的头扬起来,灯光从头顶打下来,照亮他立体的五官,在下巴上打下浓重的阴影,玩味的目光向丛云霓投来, “刚刚你在干什么?” “偷东西么?我帮你!” 他的语气轻巧,“偷东西”被他说得自然无比,浑然看不出道德底线在哪里。 丛霓微怔,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们是同班同学不假,但是当时她一心上课和攒钱,根本没有时间维持同学间的友谊,只是大四的时候,照顾过发烧的他,才堪堪让两人不至于形同陌路。 但是现在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他? 她心里下定决心,不行。 还没等她来得及编瞎话,门外又突然吵闹起来。 “怎么回事?” 丛霓一凛,是张云海的声音。 即便他被挫骨扬灰,自己也不可能认错。 浑厚的中年男人声,在多年权力与财富的浸润下,嗓音中十足的权威感,还真是让人反胃。 “报告张总,我当时看到了一个人影,像是在这个方向,但是什么都没找到。” 张云海继续说:“那愣着干什么,找!” 察觉到女人的异常,林匪双手环绕,悠闲地看着这场好戏。 丛霓绕过林匪往里间走去,如果藏在衣橱里,或者挂在窗户外面是不是能躲过一劫? 此时门外声音越来越大。 房间被一间间搜过,马上就要到这里了。 丛霓千头万绪,正拉开窗帘,想往外跳,手臂又被大力拉住。 这是什么时候了,你还闹?! 她愤怒地想斥责一句。 结果身子顺着力道被带回来,还没等她反应,林匪就压着她躺回了床上。 强壮的男人压在她身上,男人身上特有的龙涎香味夹杂着淡淡酒气瞬间冲击她的鼻腔,把她裹在昏沉的怀里,林匪在她颈间轻声说:“记得欠我一次哦。” 而后低头,将她所有的惊呼吞入唇间。 就在这时,客房门被推开了。 第3章 我比较保守,就不邀请各位参与了 门被推开,一群保镖拥着一个戴着金边眼镜的中年男人闯了进来。 丛霓双眼半阖,强装沉浸情欲中,但是紧紧地捏着男人两侧的衣服的手却在微微颤抖,泄露了自己慌张的内心, 林匪把她压在身下,单手将她双腕压过头顶按在床上。不知是为了真实感,还是太忘情,倒是吻出几分热意。 闯进来的众人皆没想到竟然是如此香艳的场面,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这怎么办? 之前那个发现可疑的保镖迟疑地向张云海请示,“张总——” 张云海立刻抬头阻止这个冒犯的下属,精明的双眼眯起。 林匪会出现在自家上锁的客房,只可能是安娜请进来的,但是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安娜再想讨好林匪,也不至于在家里给他安排这个吧? 更何况林匪这位石破天集团的总裁可是他千邀万请才请到的贵宾,千万不能得罪。换句话说,即便是这位客人要把他这宅子炸了,他张云海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看样子,林匪是像传说中那般放荡不羁,竟然在人家客房…… 不过也不能怪他,虽然那女人脸被挡得严严实实,但是从露出的这几分肌肤来看,恐怕是个绝代佳人。 只怕这次,女儿要伤心了。 张云海默默地挥手让大家全部退下,自己也正准备离开。 突然这时,一个倩丽的身影闯入房间,她先是愣了几秒,不敢置信地看着床上交缠的男女,而后终于反应过来,倩影微颤,嗓音中带着哭腔:“林总,你怎么能这样?” 爸爸一直说要攀上林匪这支高枝,汪安娜也在尽力这么做,她不信以自己的美貌,有什么男人能不动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反应一直淡淡的。 之前好不容易酒会上见到,林匪就全程把自己当空气。 而且自从一个月前石破天集团来柏市,她每天都去送早午餐。每天她都盯着阿姨买最新鲜的食材,然后再亲自做好送过去,但是即便堂堂汪氏千金将自己的姿态降得如此之低了,她也从来没有见到过林匪。 餐食总是在一楼前台就被接下,前台很礼貌说一定会转交,但是汪安娜有信心,这些爱心餐一定能打动他。 整个柏市,她算是才貌双全的顶尖美女了,如此佳人为他洗手做羹汤,没有男人能拒绝的。 更何况自己身后还有整个汪氏集团。 刚才自己看林匪好像喝醉了,好心请他在客房躺一躺,但是他竟然带这个来路不明的野女人,在这里做这种事! 谁都知道自己为他卑躬屈膝,他这么做把她的脸面放在哪?! 自己绝对不能容忍! 听到女人的哭声,丛云霓身子僵硬了一秒,很快又恢复清醒,一双美眸打算了起来。 汪安娜? 她也认识林匪? 他们俩很亲密? 察觉到身下女人的游离,林匪再无赖,也没有继续演活春宫的想法。 像是好事被打断的所有男人一样,他松开怀里的女人。 他右手一挡,将她揽入背后,堪堪挡住她身子,一脸欲求不满地看向现场的众人。 经过刚刚的纠缠,林匪的衬衫领口大开着,露出健壮的胸肌,不知是酒意还是情欲,红晕从颜面部延伸至胸膛。 好事被打断,英俊的脸庞上满是不耐烦,似笑非笑地说,“这么多人?” “可惜我还是比较保守,就不邀请各位参与了,请回吧。” 他懒懒地躺在床上,单手支起身子往后靠,高傲的头骨昂着。姿态矜贵优雅,话却十足的混不吝。 仇人近在咫尺,而她却不能手刃,丛云霓皓齿紧紧地咬住下唇,不一会就猩红一片。 汪安娜被气得满脸通红,林匪的姿势明显在保护身后的女人,她伸手就想上前去看看那个狐狸精。 张云海突然伸手一拦,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般,云淡风轻地笑起来:“诶呀,都是误会,难得林总有兴致,您继续,继续。” 张云海是老江湖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林匪对安娜无意,如其再纠缠惹得林匪不高兴,倒不如现在就断的干净,免得后面合作泡汤,安娜名声也坏了。 张云海嘴上挂着笑,心里却记了林匪一笔。好小子,我的女儿你这样侮辱,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林匪不动声色地往后再靠一点,“张总真是宽宏大量啊,连我也感动了,要是不介意的话,麻烦都出去,我们要继续了。” 继续?丛云霓哽了一下。 好小子!在别人家,你倒是挺放的开的! 张云海心里咬牙切齿,面上却还是维持着平静。他伸出右臂掌心向上,做了个“请便”的动作,就要带所有人走出房间。 但是汪安娜还是不甘心。 说好的这场生日宴是要撮合她和林匪的,现在从哪里冒出来这么个贱女人? 汪安娜从来没见过林匪这样的男人,作为石破天集团唯一的继承人,他拥有无穷无尽的财富,和那样迷人的外表。190的身高,健硕的身材,还有一张神似当红男星的脸,无论什么衣服穿在他身上总有一种量体裁衣的高级感。 虽然他从来都是冷冰冰的,看向人的眼神没有一丝温度,但是有钱人都是这样的,这就是富家公子应该有的矜贵,更何况因为这一丝冷漠,他跟其他的朝她涌来的臭男人又不一样了。 林匪才是这世界上唯一配得上她汪安娜的人。 但是现在这一切,都被这横空出世的贱女人打乱了。 越想越气,汪安娜猛地往前几步,冲到床边来,嘴里恨恨地说: “小狐狸精,你到底是谁?!” 眼看着汪安娜的手就要薅住女人的头发,林匪一把抓住,冷冷地警告道: “放肆!我的人你也敢动?!” 刚才还怒气冲天的汪安娜顿时没了气势,像是被一秒被点了穴位的娃娃一样,立即停了手。 是啊,她刚刚是气糊涂了,羞愤一上头做事也不管不顾的。要是真把林匪惹急了,他撤回还在谈的合作,那爸爸估计会骂死她。 而且按照外人传得话,这种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他完全做得出来。 刚才汪安娜还张狂着要抓人,现在却像看门狗一样温顺。 看样子,让坏人脾气好起来的方法,除了感化,还有压制。 一直存在感很低的丛霓笑出了声。 她这次回来,就是要夺走张云海和他女儿汪安娜的所有东西。 名、利、在乎的人,当然还有最重要的自由。 她要把这对父女胸中的空气一点一滴地全部榨出来,看着他们脸憋得通红,让他们挣扎、求助,然后绝望地死去,就像他们曾经对自己做的那样。 现在全部人都相信了自己是林匪的“姘头”,当桃色新闻出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放在八卦和扩展想象力上。那个窃听器也安全了。 现在就是恶心他们的最好时间。 躲了这么多年,她也终于要跟他们见见面了。 更何况,她的脸已经完全不同了。 “呵呵呵。”安静的房间,女人突如其来的闷笑声显得格外突兀。 现场的几人面面相觑,就连林匪也有些疑惑地看向她。 被抓奸也这么高兴? 众人的注视下,丛霓在他身下慢慢地起身,姣好的容貌在灯光下一点点显露出来。刚刚被撕开的领口掩不住一片雪白,口红已经被全数吃干净,露出原有的粉红唇色,几分狼狈反而显出她惊人的美貌。 汪安娜看清她的脸,诧异一秒,怒气瞬间涌了上来。 好你个丛云霓,别人说你工作能力强得惊人,我看你是床上能力厉害! 丛霓不紧不慢地整理了下衣服,施施然朝张云海颔首行礼,“张总,您好,我是采云集团的丛霓,初次见面,不好意思。” 从容有度,优雅异常。 仿佛这里不是近云山庄的客房,自己也不是跟一个男子衣衫不整地躺在这里,而是在动辄上亿的谈判桌上,而且主动权还在她手里。 她就是丛霓? 张云海微微有些吃惊,他是听过这个名字的,采云集团的总经理,从华尔街摸爬滚打几年归国,现在是商明英的得力干将。 他也曾动了挖人的心思,没想到这在这里见到了。 张云海再度笑起来,往前一步伸出手,“您就是丛经理?果然是一表人才,让人一见难忘啊。” 丛霓压住心底翻涌的恶心,握住他的手,“以后还要多向张总学习,还望不吝赐教。” 妈妈,我见到那个人了。 他比十三年前要老一些,背要驼一些,但是那种像蛇一般黏腻的眼神却丝毫未变。他死死地盯着猎物,巴不得一口吞掉,这真是让人恶心坏了。 妈妈,但是我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我不怕了。 如果做好人会被欺负,那我要做鳄鱼,把这条蛇一口吞掉,渣都不剩。 第4章 意料之中的无情 从近云山庄出来,已经是深夜了。 一楼的宾客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丛霓裹紧身上林匪的大衣,盖住里面被撕破的礼服,走进暗夜里。 今天肯定会喝酒,所以她没有开车,由助理肖婷送来,本来也准备由肖婷来接。 只是她们俩本来约好的是晚上十点,经过刚刚一闹,全部结束,已经是十一点了。 为了放窃听器,她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后面根本来不及调回来。 现在手机上好几个肖婷的未接电话,点进消息框,“滴当滴当”冒出一长串,最后一条消息是, 【丛经理,我先回去了,您有事再联系我。】 估计是看丛霓一直不回复,肖婷以为她已经回去了。 现在怎么办? 丛霓站在路边,晃了晃已经酸胀难忍的脚踝。白天一天高强度的工作,晚上又一直踩着这么高的高跟鞋,她的每块肌肉都在叫嚣着想休息。 可惜近云山庄是一个郊区别墅,旁边都是森林,孤零零地连个邻居都没有,更别说偶然经过的车了。要是从这里走回去,估计要走到天亮。 丛云霓暗暗思索,早知道就同意林匪送自己了,明天还有重要的工作呢。 身后的灌木丛被风吹动,发出簌簌的声响。一只穿山甲,或者是黄鼠狼之类的小动物,从低灌木中穿过去,在灰暗的路灯下,皮毛光泽一闪而过。 不浪费时间了,丛霓把背挺直,踩着高跟鞋往前走。 手机一直握在手里,还在不断拨打着肖婷的号码。只可惜这小姑娘恐怕是睡着了,一直没人接。再打两个,如果还接不通,丛霓就准备下载打车软件了。 天上布满了黑云,只有一轮明亮的月亮被遮了一半,悬在空中。 今天收获颇丰。 窃听器顺利放进去了,虽然没有在张云海主卧也放一个,但是能保住书房那个已经不容易了,而且也跟那对父女打了照面。 最痛快是,看到汪安娜那副吃瘪的表情,明明生气的不得了,还得假装镇定,最后还把自己送出门。真是笑死了。 “滴滴——” 刺耳的车鸣声响起,身后光线大亮。 丛霓转过身去,只见一辆黑色的布加迪静静地停在她身后,艺术品般的机身如同猎豹般,伏蛰在黑夜里。 光线太强,她看不清车里的人,但是直觉告诉她,这是林匪的车。 看丛霓不动,车身缓慢行驶过来。后座探出个头,正是那个人。 “上来。”语气不容置疑。 丛霓一噎,大哥我们已经熟到您连主语都不加了么?人情是需要还的,今天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她完全不能明白林匪出手相助的原因,只能姑且归结于同学情。 那现在再欠他一次,就真的没必要了。 下了软件,再等车就行了,完全是自己可以解决的事情。 她面上还是客气,微笑着推辞:“不用了,我助理马上就到,谢谢你。” “今天的事我铭记在心,等有时间一定请您吃饭。” 林匪丹凤眼状似无意地瞄了下女人的脚,看她走路姿势已经不对了,恐怕脚都磨破了。即便都这样还要逞强,她得脾气一点没改。 丛霓已经能感受到脚后跟有液体冒出,丝丝疼痛系在她脚踝上,但是身后的车子没走,光线仍在,她不能露怯。 “真有意思”,林匪似笑非笑。 大学毕业之后,林匪还见过她一次。 那是三年前,他去纽约见学长。开车从曼哈顿区经过的时候,遇到一个红灯,正百无聊赖之时,他见到了那个梦中的身影。 那是个秋天,肃萧的风在高楼之间穿行,窄窄的街道上,出租车、私家车横行。 丛霓穿着一身灰色的套装,也像今天一样,穿着双高跟鞋,左手拿着咖啡,右手抱着一沓材料,耳朵和肩膀之间还夹着一只手机。 脸倒是还美着,像是在笑,嘴唇也红,就是她像是比大学的时候更瘦了,身上没有几两肉。 他就这么一直看着,直到丛霓穿过一条巷子,消失在远处。 直到后面的车暴躁地鸣笛提醒,林匪才惊醒,继续往前开。 吃饭的时候,林匪不经意间同学长提起,“我有个同学,女生,国内本科,现在在华尔街工作,不知道你听说过她没有。” 学长吹了个口哨,不置可否。 话题本来在这里就可以停止了,但是林匪不得不承认,刚才那个瘦瘦的身影还在他心里走,惹得他心里乱乱的。 “怎么了?”他难得追问。 学长一看,乐了,“你什么时候对别人感兴趣了?” “行,那我告诉你。” “华尔街有鄙视链,而你的同学,无论是学历、性别,还是族群都是鄙视链底端,所以可想而知她不可能融进去的,即便融进去了也肯定撑不下来,你看着好了,不用多久她就会离开,要么身体垮了,要么心理垮了。” 从那之后,林匪总会去偷偷看她。 有时是在她公司楼下的咖啡店,有时是在她下班必过的西餐厅,又或者等一天都没见到人。 他想看看,那个女人有没有像学长说得那样屈服。 是啊,她没有。 林匪见过她深夜下班,被路边灯光照亮的脸,还有未干的泪痕。她满脸疲惫,浑身软哒哒的,像是被抽掉了所有的精血。 看样子工作压力的确很大。 但是她从来也没放弃。从最低级的打杂开始,两年analyst,两年associate,再到vp。她付出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努力才走到今天。 那个在在月光下,冒着暴雪,去图书馆自习的女同学,现在已经长大了,正踩着昂贵的高跟鞋离他越走越远。 月亮还是那个月亮,此时的已经她坚强得像个石头。 但是,刚刚…… 她刚刚在床上可不是这样的,那样的温婉诱人,柔得如水一般,不知想到了什么,林匪眼神暗了下去。 一开始他发现丛霓鬼鬼祟祟地进了书房,实话说是诧异更多,但是看到她差点被发现时惊慌失措的样子,一丝丝心疼涌了上来。 等他回过神来,人已经被他拉进来了。 可见,身体绕过了大脑,听从了内心。 丛霓有些烦躁,不光是因为肖婷电话还是没接,也因为身后的车一直不紧不慢地跟着,像只逗弄小猫的棒子。 “呵,”坐在后排的林匪终于失去了耐心,“同学一场,刚才我救你一命你不报答,反而如此无情,实在是在我……” 丛霓脚步一顿,结果他竟然话锋一转,“在我意料之内。” 他又笑起来,半是提醒半是警告,“不过我没想到,明天就是石破天的合作会了,丛经理竟然会放弃这么好跟我单独汇报的机会。” 丛霓心里一惊。 他怎么知道?他是谁? 明天是石破天集团组织的合作会,只邀请了国内几家顶尖的企业参加,采云和汪氏都受邀出席,丛霓心中惦记的重要事也就是这件。 这么多年深耕国外的石破天集团,一个月前转向巨大的国内市场,斥巨资在市中心买了一栋高耸入云的大厦做总部。数十年前石破天先是做房地产起家,而后又开枝散叶,开拓了体育、文娱等种种分支,这次回国也是想在科技与目前大热的ai方面大展手脚。 为了尽快熟悉国内市场,石破天还公开向国内几家规模比较大的公司提出战略合作联盟邀请。深层合作,共享资源。这么大一块馅饼,汪氏和采云都跃跃欲试。 如果能得到这次机会,对采云集团来说如虎添翼,对她个人,还能给张云海添恶心,丛霓自然志在必得,早早就为明天的合作会做准备了。 难……? 据她了解,石破天的新总裁之前一直在国外,特别注意保护隐私,国内相关报告非常少,即便有配图,也都是非高清,糊成马赛克一般的远景图,只知道是创始人林狮的第二子,按照年纪推算,恐怕新总裁不到三十岁。 丛霓打听到一个月前这位总裁归国,但是不管她如何跟他的助理预约,托多少人关系,都没能见到。 该不会林匪就是…… 一道闪电从她脑中炸开,把刚才发生的事都照了个清清楚楚。 是的! 林狮姓林,林匪也姓林,年龄也对得上。大学的时候,她也曾经听说过林匪家家世不凡,但是对方刻意低调,没有人知道大名鼎鼎的石破天集团就是林匪家的。 刚才那个场面,正是因为对方是林匪,张云海才会如此客气、如此忍让,汪安娜才会羞愤难当,又不敢造次。 丛霓眸光一闪,现在夜深人静,没有旁人打扰,的确是最好的私聊地方。 她朝车内嫣然一笑,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麻烦林总送我一程。” 第5章 走,杀他个片甲不留 女人垂首往车里坐,不经意间露出的颈脖,在夜色衬托下,越发雪白迷人。 林匪下了很多决心,才挪开目光。 丛霓坐定,边观察林匪的表情边斟酌着说:“我们采云对这次石破天的联盟合作非常感兴趣,而且我们也为了获得这次合作的机会做了很多努力,希望林总……” 林匪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像是听进去几句,又像是神游在外。 丛霓有些捉摸不透,迟疑着想再说些什么。 突然,他开口打断,“脚还疼吗?” 什么?丛霓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后顺着他的目光,才明白他在说什么。 被高跟鞋磨出的血凝在黑色皮质上,显出暗色的光影。 她有些难堪,把脚往里面收了收,摇了摇头,“不疼了,谢谢林总关心。” 林匪像是预料到她的反应,轻笑一声。 “你一直都是这么嘴硬么?” “大学的时候,我记得你只在食堂吃饭,从来不跟同学出去聚餐,有一年冬天,暴雪封校,学校早早就放了假,我回学校拿东西,看到你从小卖部出来,手里拿了一袋方便面,想必是食堂关门,你就吃这个填饱肚子。” “你正要往图书馆去,我开车问你要不要上来,你当时也是摇头,说不用,自己可以去,” 他的思绪回到了很久之前。漫天的飞雪,校园里人比鸟儿更少,她瘦得像是要被雪盖住,左手捏着方便面,右手还拿着一本单词本。她的双手冻得通红,但是脸上却没有一丝自怨自艾,自然地像是在泡温泉。 跟现在倔强的样子,一模一样。 他忍不住好奇,“当时你每一年都拿最高等的奖学金,而且听说还做好几份家教,我们那个学校出来的学生价钱都不会太低,即便家里条件不行,供你吃喝是完全足够了,为什么还要那么省呢?” 看样子,好好谈工作是不现实了,今晚林匪这个天之骄子是想忆过往、谈往昔。 如果这能给明天加一点感情分,丛霓乐于奉陪。 她低头笑了一下,也跟着林匪走进了那场大雪。 “不出去是因为一方面是省钱,另一方面我的时间太少了,有出去吃大餐的时候,我就能多做几道题,多赚一点钱,多投一份简历了。” 果然是典型的丛霓风格。 冰凉、势力、理性。 林匪没说话,侧目看她,这样的女人到底是从哪里长出来?为什么有着花蝴蝶一样的外表,却有着这样如寒冬般的内心? 分明只是生意,为什么要犯险?搞得跟谍战片一样的。 趁着转弯,林匪助理刘泽南悄无声息地瞄瞄后视镜,心想, “这个女人是谁?能让吐字如金的老板说这么多话,真是个人物。” “难得美得像是个花瓶,说的话却又都是工作,真奇怪。” 职场上,有一种人具有顶级的外表,和强大的执行力,如果再配上更强大的内心,那真是最危险的。 刘泽南再瞄瞄老板,林匪这两年烟瘾越来越大,能让老板这一路上都不抽烟的,恐怕是大人物。 他在脑子里刻下这个女人的面容,免得下次见面没认出来,犯了老板忌讳。 终于到市区了。 林匪把车窗降下来,抬眸往窗外看去,微风习习,万家灯火已经熄灭,“你住哪?我送你。” “我就住附近,把我放下就行,”丛霓把微皱的衣服理正,“你的大衣,我后面干洗好再还给你。” 林匪没有说话,眼神像是钩子在她脸上扫了一圈。 下了车挥手告别,等渐渐看不见那辆车的身影,丛霓才打了一辆车,回了住所。 第二天早上六点半,肖婷终于从睡梦中醒过来。 看到手机上有很多丛经理的未接电话的那一刻,她连自己墓碑上的字都想好了。 【会做ppt,会做会议记录,但终身自由。】 肖婷抖抖嗦嗦地回拨,嘴巴都快被自己咬烂了,生怕领导不接,更怕领导接起来。 虽然她的上级丛霓从来不骂人,但是当她做错事,那眼神十足的冰冷,一瞬间就把她抛向北极,比骂人还可怕。 “喂。”那边终于接了。 怎么有点哑?不会是因为没接到她,冻着了吧? 肖婷赶紧满脸堆笑,用最恭敬的声音把话一股脑说完:“真对不起,丛经理,我昨晚按原时间去接您,结果找了一圈没找到您,问了很多宾客,都说没看见您,我以为您走了,所以我就回来了。” 她像是抖豆子一样赶紧说:“昨晚是我妈妈生日,所以我赶回来之后多喝了两杯,没接到您的电话,真是对不起,我错了,请您原谅。” 肖婷说完,把眼睛紧紧地闭了起来准备接受狂批。13个未接电话,时间持续四十分钟,很难想象丛霓昨晚多狼狈,该有多生气。 结果半晌之后,那边还是没有动静。 肖婷把眼睛睁开一半,小心翼翼地打破平静,“丛经理?” 丛霓这才回过神来。 妈妈生日么? 平日里熙熙攘攘的金融中心,清晨时竟然是如此的冷清。丛霓站在公司大门口,把手机换了只手拿, “好。” 预料之中的批评没有到来,反而是轻飘飘的一句“好”,肖婷不敢置信地睁开眼睛,愣愣地看着阳台上的仙人掌。 这时,丛霓刚踏进前厅,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回声,“帮我跟阿姨说声生日快乐。” “另外,”她抬手看了一眼手表,“今天是合作会,不要迟到!” “啊!” 等肖婷慌忙赶到公司的时候,全部人都已经到了,气氛如火如荼,像是在打仗。 当然也差不多是在打仗,采云集团董事长商明英在会议室上动员, “今天是石破天集团首次在国内寻找合作联盟,请各部门都打起精神来,如果这次成功了,那后面的机遇会源源不断,奖金每个人都有!当然如果失败,那也是对我采云集团的巨大打击,如果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我一定会追究到个人!” 丛霓安坐在第三位,没有什么特殊表情。 商明英是着名的“商场花木兰”,奖罚分明,爱恨情仇分得清清楚楚,唯一的软肋正斜靠在她旁边座椅上,吊儿郎当地看着妈妈。 她的独生子商原泉。 在请丛霓回国之前,商明英为表诚意,把采云的主要领导都介绍了一遍。 当说到这个儿子的时候,刚刚还干练专业的女人有些迟疑。 当年她老公出轨,为了争一口气她开始创业,却万万没想到,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把已经换成母姓的儿子一个人孤单单放在家。后来为了给他更好的教育,陶明英又把刚小学毕业的儿子送出国,没有在合适的时间给予足够的爱和陪伴,等她发现时,已经…… 用商明英的话说,就是“走了点歪路。” 丛霓当时微微一笑,并没有在意,她回国是只为了报仇。小商总怎么样,她并不关心。 但是—— 没有人告诉她,这个他妈口中“走了点歪路,现在已经完全改好了的”荣耀小商总,竟然是个彻彻底底的纨绔子弟。 坐站都没有正形,开会十分钟就像食人鱼咬了他九分半似的,龇牙咧嘴。 更别说代表采云出面跟客户会谈了。 这种正式场面,属实是有些为难这位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的二世祖了。不到半个小时,他就像菜市场被捞出水的鱼一样,失神地睁着眼睛望着对方,直把甲方看出心理阴影。 因为儿子实在是提不上台面,商明英才会在数次伤透了心的情况下,高薪把丛霓请过来。 “走吧。”商明英拍拍丛霓的肩膀,锐利的眼神像鹰一样,“都准备齐了吧?” 丛霓点点头。 商明英笑起来,丛霓办事一直让她放心。 “走!杀他个片甲不留!” 第6章 正正好出现 秋高气爽。 石破天集团地下停车场里,停满了车。 采云的人一到,丛霓就看见旁边几辆车也在停车。 商明英看了那边一眼,唇边现出几分讥笑,“你往那边看,那是汪氏的张云海,还有宇航集团的沈宇航。” “哼,他们竟然一起来,看样子他们想拧在一起,合力吞了这个面包。” 最近采云的势头正盛,几个项目赚得盆满钵满。不管是汪氏,还是宇航集团,都没有信心可以赢过它,所以才会私底下达成合作,希望以两家公司之力,打击采云。 丛霓没有接话,远远地看着那个熟悉的面孔,心中翻腾着翻天的恨意。 张云海还是昨天晚上那副假惺惺的样子,金丝眼镜后面一副温文尔雅的企业家风范,像是随时准备好上杂志内页讲述辛酸史似的。 好恶心。 商明英压低了声音,在丛霓耳边说:“你别看张云海现在人模人样的,听说没有入赘前是小工出身,嫁了个好老婆改变人生啊。” 眼见张云海和沈宇航往这边走过来,商明英笑着迎上去,悄悄下了最后的评语,“真是好大的两条狗啊。” 丛霓手指捏紧,跟在最后面。 三个企业家在偌大的停车场握手,言笑晏晏地一起上了电梯。 电梯徐徐上行,装下了三家公司的主要高管。 张云海往丛霓方向点了点头,关心地问:“丛经理怎么样了?身体还好么?” 丛霓客套地点点头,“还好,谢谢张总关心。” 见商明英疑惑地看过来,张云海一拍脑袋,“哦?商总不知道?也是我多嘴了,昨天丛经理在小女生日宴上小酌了几杯,等她走后,我还颇为担心。” 张云海女儿汪安娜生日宴,商明英是知道的,也是她让丛霓替自己去的。但是后面丛霓喝多了的事,她真的不知道。 女孩子家的,在外还是得少喝几杯,太危险了。 待会散场,她一定要跟丛霓说。 宇航科技的董事长沈宇航,是从大学老师转行创业的,一直自诩刚正不阿,最看不惯商场上的勾心斗角,他冷笑道:“喝几杯怕什么?更添妩媚嘛!” “之前一直没见过丛经理,昨日我也在,一见果然是美丽动人,也不怪石破天的林总着迷。” 他讽刺道:“其实商总又何必跑这一趟,您手下的女将这么厉害,哪还有拿不下的男人,办不成的事?” 一席话尤为难听,明里暗里都在说采云是靠献媚拿下的生意,商明英脸色变了变。 昨夜刚到家,丛霓已经跟她电话汇报过见到石破天董事长的事,当然隐去了林匪为她解围的事,只汇报了林匪原来是她大学同学,并且送她回城。 汇报不为其他,昨晚的事闹得这么大,想必丛霓不说,商明英也会知道。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是让自己的老板放心,不能这种时候生了间隙。 果然,这才过了几个小时。 就有两条狗来门口吠了。 吵死人了。 既然被人指着鼻子骂了,丛霓也没理由退缩,她勾了勾嘴角,回击道:“沈总也像传说中的快人快语啊。” “您一席话,不光得罪了商总,得罪了林匪林总,还也得罪了昨天承办宴席的张总,您话意思不是在说张总拉皮条么?一句话能得罪三个人,晚辈真是佩服。” 今日的丛霓,一身修身白色西装精致干练,妆容也被细细描过,秀发盘成了团束在脑后,一缕秀发飘在脸畔,更是美艳。 黑瞳凝视刚刚来挑衅的沈宇航,她毫不退缩。宇航科技前些年还行,这十年来不求创新,光在吃老本,不出数年,一定会被淘汰掉。 丛霓的视线转向站在最前面的张云海后脑勺上,更何况人还愚蠢,被人拿着当枪使,还把人当兄弟,真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一个电梯得罪了一大半,沈总紧张起来,结结巴巴地朝张云海解释起来:“我不是……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锐利的目光从丛霓方向剐过,张云海换上一副笑脸迎上沈总,“沈兄,我们多年兄弟了,这种话你自不必说。” 瞥见沈宇航面色大缓,张云海才转向商明英继续说:“不过我们的确是得向商总学习,林总回国我们连面都不好见,商总都已经把人情攀上了。” 他语调讥讽,本意是指商明英手段龌龊,为了合作把女将往甲方床上送,但是在不知情的商明英听来,还以为是丛霓和林匪的大学同学的事被发现了。 商明英没有争辩,只是骄傲地看了一眼丛霓,把头昂得更加高昂了。老子家就是有人脉,你管得着么? 丛霓也对自己的老板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张云海越是生气,她越是高兴,最好气死他。 “滴——” 电梯到了。 石破天集团,二十三楼。 巨大的会议室,可以同时容纳数百人。 商明英抬头打量了几眼,估算了在总部,特意设一间这样不常用的会议室,需要的人力成本、房租、水电及维修费、物业费。 窥一出而知全貌,听说最近还要实施一周四天工作制,行业内最高的薪资待遇、最完善的晋升渠道,食堂、健身房、休息室一应俱全,这样算下来,所有支出又翻了个翻。 商明英咋舌,石破天集团果然是财大气粗。 丛霓把手里的文件放下,抬眼看了下主席台,会议还有半小时,目前只有石破天的一位副总招待。 在场的几家公司,她多多少少都有所了解。除了刚刚打过照面的汪氏集团和宇航科技之外,还有做日用品起家的佰佰集团,和最近很红的新锐ai公司。 丛霓把视线收回,集中精力放在桌上的文件上,心里开始默念待会要竞选的稿件。 结果无法控制,她最起码能确定过程中尽最大的努力。 总裁办公室里,林匪坐在办公桌前,电脑屏幕显示着是会议室的实时监控。 他姿态懒懒的,身子往前倾,视线一直固定在屏幕上的那个小白衣服上。丛霓一直低头看着文件,像是考试前一秒还在复习的同学,全程都没有动过。 “真有趣,还是这么努力啊。” 会议开始了,石破天总经理主持,中层领导坐了一排,显示出石破天对这次合作的重视。 丛霓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会议室入口,林匪没来。 她的心里竟然闪过了一丝遗憾。 “今天真的很荣幸能请到这么多优秀的企业和企业家们,参加本公司此次联盟合作会,我先自我介绍一下……” “巴拉巴拉巴拉……”坐在丛霓身边肖婷端坐着,时不时点点头,心里却想,“屁话连天,什么时候可以开会不说这些废话,直接进正题?给领导省点事,给我们也省点事。” 总经理说完后,就由下一位介绍石破天集团的发展史,然后就到了重点的各家公司介绍自己的时间。 宇航集团先开始,然后到汪氏集团。 半个小时过去,数家公司已经简单介绍结束了,马上就到最后的采云了。 丛霓咽了咽口水,手指头紧紧捏着文件,准备站起来。争取这次合作是采云的大事,也是她的重要一环,紧张是不可避免的。 突然,“啪——” 会议室门打开了。 穿着西装三件套的林匪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两个助理。他双手插兜,步子迈得很大,浓密的头发还是向后梳,露出立体有型的五官。 他径直走到主席台,一众领导早已站起来,战战兢兢地等待着总裁指示。 林匪随意地坐在了主席台正中间,伸出手一压,乌泱泱的人又忙不迭地坐下来。 他薄唇轻启,笑道:“不好意思啊,刚才有个会耽误了,继续继续。” 没想到石破天的总裁竟然这么年轻,又这么英俊,在场的几个小姑娘均是脸红,拿眼悄悄望他。 被这么一打断,丛霓动作顿了两秒,才继续站起来,走到主席台前开始介绍。 林匪斜斜地坐在皮质座椅里,右手弓着抵在唇边,视线却极炽热,直烫得丛霓背后一痛。 沈总看着眼前的一幕,摇摇头。 开会耽误了,但是时间掐得刚刚好,这是什么?这不就是“昏君不早朝”么?! “大家好,我是采云集团的丛霓……” 她开始了。 第7章 告诉我,你为什么想杀了张云海 丛霓准备得很充分。 石破天集团业务很广,包括房地产、娱乐、体育、旅游等等方面,但是他们是初入国内市场,缺乏的是对国内市场的了解和把控,所以才会举办这次联盟合作会。 这方面恰恰是她们的优势。 这段时间,她天天加班,为的就是把手上这份材料赶出来。这里面包含着采云集团近几年的增长产值、成功案例,自己的研发团队、调研团队等等详情。 在开始之前,她就眼神示意肖婷把复印好的文件,人手一份送到主席台上。 所以林匪的看到这份文件,是她辛辛苦苦几周忙出来的结果。 “我的介绍就到此结束,希望贵公司可以考虑同我们采云合作,我们必定不会让您失望。” 自信的目光落在主席台上几位,丛霓礼貌地微鞠了个躬。 她的瞳孔很黑,眼睛亮得惊人。被像羽毛一样的眼神扫过后,林匪喉头滚了滚,抬起手就鼓起了掌。 真是不错! 石破天几位高管不得不跟着鼓掌,面面相觑,几脸懵逼。 还从没听说过,甲方给竞标乙方鼓掌的,更何况这还只是简介会啊! 纵使自己表现得再好,也不值得这些掌声啊,丛霓有些尴尬,不知道这掌握着生杀大权的林匪搞的什么鬼。 背后各家集团老总的目光也是如剑一般刺来,她浑身都不自在。 林匪直起了身子,长指扶住面前的话筒,目光环视一圈,“好了,今天的合作会就先到这里结束了,稍后有我们的感谢晚宴,恭请各位参加,当然一有结果,我们石破天会立即通知各位的。” 此言一出,下面几个集团老板面上均有些不信。刚才林匪表现得很明显就是想保采云集团,他们都看出来了,那几个石破天的高管更不是傻子,花落谁家不是现在就昭然若揭了么?还需要再商议? 看出台下的骚动,林匪微微向前倾着,剪裁得当的西装下肌肉鼓鼓的,嘴角挂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请相信,我们一定会公平、公正、公开的。” 嗯?会公平么?还没等沈总自我怀疑,林匪又加了一句,“对了,丛霓留一下!” 在场众人都要吐血了,想必这位大佬连自己脸都没记住吧?就这么水灵灵地喊上人家丛经理的名字了? 几束探究的目光同时朝丛霓射过来,她只得僵着身子,向旁边的商明英汇报:“那商总,我先留一会?” 商明英内心也诧异,本来以为只是普通的大学同学,但是看今天林总的架势,恐怕两人比自己想得更加亲近。 她拍了拍丛霓的手,表示知道了,神情有些复杂地随着人群往会议室外走去。 今天的合作会结束,石破天在二十一层举办的感谢晚宴,由专人引领大家过去。 总裁办公室内。 林匪坐在桌前一直不说话,只是用探究的目光扫过丛霓的额头、眉眼和嘴唇,像是在想什么。 “林总这是为什么?”丛霓忍不住问。 她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两人中间隔了个办公桌。 “什么为什么?”林匪不明白她在问什么。 “为什么你在这么重要的会上面,给我鼓掌,让我留下来,林总,您位高权重,不知道人间疾苦,您这样的表现只会让别人误会……”丛霓有些急迫,脸涨红了几分。 工作这么多年,她一直都是靠的自己实力,一分一秒地工作赚回来的底气,但是今天林匪这种表现会让人误会,误会她是那种凭交际上位的女人。 听她这么说,林匪像是才恍然大悟,像是偷了一条大鱼的猫,他笑起来,“误会什么?误会我会把这个合作直接给你?” 丛霓压抑着满腔情绪,点点头。 林匪极贪婪地再看一场她的脸,强迫自己把视线挪开,他活动了下肩颈,声音极清晰地传来:“那倒不是误会,我本来就准备直接给你。” “啊?” 这下轮到丛霓愣住了。 直接给?什么意思? 天下没有才吃的午餐,她的目光立马带上了几分戒备。他到底在想什么? 如果说是因为当年同窗情,她自认为不值这么多钱。 不会是这个项目本身有什么问题吧? 想到这里,她的眸中又多了几丝怀疑。 看到面前的女人数秒钟之内,表情变化了几次,林匪乐了。蒙住心窍的薄灰像是一瞬间被吹走,很久以来他第一次笑出了声。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他的笑声在回荡。 许久之后,他才擦擦眼眼角笑出来的泪,解释道:“你别怕呀,合作期一年,中间什么猫腻都没有,产品、市场、资源,咱们都共享。” “只是一年之后,到底还续不续,这得另说。” 丛霓心里默算了一下,能续期当然好,即便是没续,这一年期间采云能扩大的市场份额也是非常惊人的。 但是他为什么跟自己说这些? 已近傍晚,红彤彤的夕阳挂在西边天上,橙红色云霞点缀,像是在梦境中一般华美。 林匪面背着落地窗,丛霓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见黑压压一片,极具有压迫性。 “为什么您选择跟我们合作?有什么条件么?”丛霓不相信这世界上有单纯只付出,不需要回报的行为。 听她这么说,林匪头抬了起来,像是临时在想自己要什么条件,阳光给他的轮廓染了金边。 “条件嘛,倒是真的有。” 丛霓直起身子。 来了。 林匪难得正经,他立起来,拔起长腿朝对面的丛霓走去。丛霓戒备地靠着椅子背,双手握在一起,目光中都是警戒。 呵,倒是蛮有趣的。 林匪停在她面前,突然低身向她压去,在即将碰到她,也在即将被她扇巴掌的前一秒停住,嘴角都是戏谑的笑, “怎么?怕我吻你?” 他唇边笑意更大了,再往前一点,侵近她的脖颈,温热的呼吸惹得她心里一紧, 男人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条件就是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想杀了张云海。” 丛霓瞳孔地震。 第8章 我愿意跟你合作 她的手无意识地微屈一下,嘴角颤抖了一下,强装镇定哑着嗓子回答: “别开玩笑了,我和张总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杀他?” 看她还在嘴硬,林匪饶有兴趣地起身,双臂环起,目光始终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你不会是想说,昨晚你只是喝醉了,走错房间了吧?我当时可是看着你走进他的书房的,好几分钟呢,我可是帮你捏了把冷汗呢,生怕出什么事。” 话里面内容是好意,语气却是十足的调侃,丛霓嘴角抽了抽,没有说话。 他知道的太多。 “但是你知道的,我又不是什么好人,不可能为了他出卖我的‘老同学’的,这你放心。”林匪伸出手,轻轻地点了点“老同学”的鼻子。 细腻的皮肤像是豆腐做的,他没想到指尖下的触感这么好,像是停在了一块玉上面。 他和丛霓均是一惊。 勉强止住心中的悸动,林匪挪开视线继续说:“所以,想让石破天跟你们合作,很简单,就是告诉我,你究竟想干嘛。” 丛霓已经足够有耐心了。回国半年,一直在积累金钱和力量,从未主动招惹汪氏,去参加生日会也是被邀请的,商明英也知道,一切都很自然。 唯一冒险的就是昨晚去放窃听器。 但是即使再给她一万次机会,她还是会选择冒险这一次。总是在外围打转,根本得不到真正有用的信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她把脸微微抬起来,决定嘴硬到底,“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掩去眼底的失望,林匪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那行吧,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就只能……” 他停了下来。 丛霓蹙眉,只能什么? 感受到女人目光,林匪满意地笑了,他接着一字一顿地说:“我还是会选择和、你、合、作。” 丛霓呼吸一滞。 他到底为什么? 心中不禁升起几丝烦躁,这个人的行为根本就没有规律可言,像是全凭喜好和兴趣。即便现在拿到了合作的初步意向,保不齐后面又出什么幺蛾子。 丛霓最不喜欢这种感觉。 黏腻,不清爽。 预想的感谢并没有到来,林匪明白她为什么而纠结,淡淡地说:“这是为了报答你当年救我一命。” 丛霓动作一顿。 他还记得? 那是大四上学期的冬天,同学们都要么在考研,要么在实习,只有像林匪这样的公子哥,和丛霓这种有其他安排的少数几个同学在校。 马上要到辅导员五十岁生日了,班长在班级群里,号召大家群策群力给老师办寿宴。很快一个寿宴筹划小组就出现了。 本来这种事丛霓是没兴趣参加的,寿宴当天出现一次就行了,但是当时她迫切需要老师写一封推荐信,自然不能错过这种机会。 学生时期,主意太多,经费却太少,代表们聚了一次两次三次均没有共论。 到了约定的第四次见面时间了,丛霓看了眼阳台外的飘雪,第一次产生了不去的念头。不是因为天气太冷了,而是因为太浪费时间了。 有这个时间浪费,她还不如直接送个贵重的东西来得直接了当。但是他们辅导员老师,是有名的视金钱如粪土,贿赂相当于是在侮辱他。 没其他办法想打动老师,恐怕还得用这个办法。 丛霓叹了口气,裹紧围巾出了门。 等林匪出发的时候,雪势已经非常大了。 鹅毛般的大雪成群结队地从天上压下来,飘飘扬扬盖在屋顶、树上、车上。 风一吹,树上堆积的积雪成堆往下落,扑棱棱地洒在林匪的领口里,冻得他直跳。 前一天冒着寒风打球,已经让他有些鼻塞、头痛了,现在这么一折腾,更是浑身酸胀不舒服,头昏昏沉沉的。 但是难得丛霓参加这样的活动,能这样近距离看着她而不被发现,这种机会万年难遇。 林匪把大衣拢一拢,继续往教学楼走去。 到了约定的教室,林匪推开门发现,只有丛霓一个人。 寂静无声中,漆黑的墨眸望着自己的,不是她,又是谁? 被那双水眸一定,六年前的林匪有些手足无措,他紧张地舔了舔嘴唇,手都摆得不自然,问:“只有你一个人么?” 教室不大,一目了然。 丛霓看了一眼面前傻兮兮的同学,点了点头,没有出声,继续低下头忙自己的。 林匪状似无聊地晃来晃去,一分钟后凑过来,“英语?你想出国?” 丛霓不准备详谈,嗯了一声,手不停把笔记本合起来,眼睛却往门外看去。 马上就要到约定时间了,怎么其他同学还不来? 她本身就不爱说话,林匪早就习惯了她的冷淡,摸摸头继续搭话,“你想去国外那个学校?我其实也想出国再读个研究生,但是我爸说当个职业混子,本科学历也就够了。” “职业混子?” 这么小众的词,丛霓还是第一次听说,她把头转过来,疑惑地看着林匪。 丛霓本来就生得极好,冷白皮上缀着如星辰一般的双眸,挺直的鼻子,玫瑰色的嘴唇,乌黑的长发扎成个马尾辫摆在脑后。 她专注看人的时候,眸子里像是汪了一池湖水,现下眼神中多了一丝疑惑,平添了几丝生动。 林匪被这样的目光一看,心漏跳了半拍,只能逃似得避开,解释:“就是说啊,没有能力、没有工作,以混日子为生。” “我爸有两个儿子,我大哥又有能力又帅气,肯定是继承人嘛,而我从小就不服管教,自然拿不出手。” “正好我的梦想啊,就是当一个混子,每天吃吃喝喝,好梦好觉地睡着,就这样过一辈子。” 还有这样的人生? 丛霓眼中闪过一丝羡慕。 她这么辛苦,每天打工兼职、学习到深夜,并不是心怀大志,而是因为过不到“职业混子”的生活。 林匪说完,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像是在等待评语的幼儿园小朋友。 丛霓只好斟酌了一下,挑选了下用词,勉强夸奖了一句,“真不错。” 又等了十几分钟,丛霓实在等不及了,掏出手机准备给班长打个电话问一下。 结果发现群里早就通知了,因为大雪,会议暂停。 是丛霓醉心学习,而林匪醉心聊天,两人一直没看见。 丛霓叹了口气,又浪费了一个小时。她站起来,把书放进书包,又朝趴在一旁的林匪打了一声招呼:“我走了,再见。” 林匪像是睡着了,含糊地应了一声。 那答应声很奇怪,像是在沸腾的水里冒上来的水珠破开的声音。 丛霓停住脚步,伸手推了推他,结果他竟然直地朝旁边倒了下去。 丛霓大惊,赶紧上前抱住他,急急地喊: “你怎么了?林匪!” 第9章 两清 扶着比自己重很多的男人在雪地里走的时候,丛霓咬牙切齿地想,有的时候自己还是太有善心了。 林匪很明显发烧了。 身上烫得可以煎鸡蛋,脸红透了。 更危险的是,他已经烧迷糊了。 教室里,丛霓堪堪稳住他的身子,右手伸进他的口袋去掏手机,总得联系上他家人才行啊。 结果却在密码验证上犯了难。 “喂,你手机密码多少?”丛霓推推旁边的林匪,后者满脸烧得通红,浓睫下双眼紧闭,没有应答。 没办法,再放任他烧下去,估计脑子都会坏掉。 丛霓环顾四周,在讲台下找到一个隐蔽的角落把书包放了进去,再回到林匪身边,认命地把他扶起来往外走。 那一年的雪下得特别大。 别说是出租车了,就连平日里热热闹闹的同学们,都看不见几个。 突如其来的暴雪让整个城市陷入慌乱之中,刚丛霓打了几个急救电话,工作人员都让她耐心等待,等有空车会派出来的。 “当然,如果您那边方便的话,我们还是建议可以自行就医,免得耽误患者病情。” 电话那头专业甜美的女声这样说。 会耽误病情么? 看样子是的。 林匪已经烧糊涂了,除了顺着她的力量往前挪一点,他头都抬不起了,嘴里更是不断呓语。 丛霓咬着牙,把倚在自己身上的林匪再往上提提。好不容易挪到教学楼外,她停下脚步,摸了摸他的额头。 还是滚烫。 诶,继续走。 不知走了多久,冰天雪地里,丛霓身上的衣服被汗湿了几次,终于遇到了一个巡逻的保安。后面的事就顺利多了。 把林匪送到急诊的时候,天已经大黑了,透过医院的阳台能看见外面如黑幕一般的天空。 丛霓把林匪翻身扯下来的被子再往上提提,正准备走,就被护士制止了,“诶,那个家属,你不能走,病人必须24小时陪护,不然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可负不了什么责任。” 丛霓争辩了两句,“我不是他家属,我只是他同学,”小护士根本不听,一扭头就去给其他病人吊水去了。 丛霓只能继续坐下来,眼睛望着还在昏迷的林匪。 “滴、滴、滴、滴。”回忆的思绪被车窗外零落的雨声打断。 妆容完美的丛霓晃了晃脑袋,这两天她怎么了,自从见到了林匪,总是会回忆微不足道的大学时期。 如果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时间分割线。那她的时间分割线应该是在十三年前,那一场意外把她所有习以为常的幸福全部敲碎,把最美好的事情破碎在她面前,自此她身心都变成一缕一缕的,到现在还没拼凑起来。 不急,等报了仇就好了。 二十分钟前的,林匪办公室。 “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就当谢谢你当时救了我,怎么样这回报,是不是超值?”林匪凑近她的脸,希望看到一丝惊喜和感激,或者更多一点什么。 丛霓垂头笑了一下,声音中染上了轻松的笑意,“林总,听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原来是为了当时的那件事,那您不必挂心上,当时无论是谁,都不会放任同学在自己面前出事不管的,所以完全可以不用这么大谢礼。” 丛霓慢慢地站起来,白西装因为久坐已有了些褶皱。 她还在笑,“更何况您昨天晚上已经帮了我一个忙了,我们两清了。” “所以这次的合作会,还是请您不必费心了,如果是我们采云中标,那我们会竭尽全力,如果不是,那我们再加油,希望下次有机会再合作。” “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不等林匪说话,丛霓转身就走。 她非常想要得到这次合作,但是理智告诉她,不能开这个先河。一方面,如果是不顾实力,总裁一言堂就定下来的合作,后面落地的时候肯定会出现更多的问题,带来更多的麻烦,第二个方面,从刚才的会上表现来看,她们采云也是表现得最好的,不走后门中标的可能性也很大。 其实,在她的内心,有一个声音在小小地说话。林匪很危险,别靠近。 他不是像张云海这种卑鄙小人带给人的这种恶心感,实话来说,他甚至过分英俊了,但是每次靠近林匪,丛霓都情不自禁地心中悸动。 她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告诫他,不能再接近他了。 再靠近就失控了。 所以这个人情她不能再承着了。 回去的路上,丛霓接到了商明英的电话。电话那头,喧嚣极了,看起来商明英还在石破天的感谢晚宴上。 丛霓从林匪办公室出来,赶着回公司完善方案,所以并没有去找她。 “怎么样?林匪找你去说了什么?”那头商明英压低了声音问,背景里还有各路老总的觥筹交错。 丛霓瞄了眼在端坐在前排开车的肖婷,思考了两秒回答:“没说什么,只是找我叙叙旧,说很久没见了之类的。” 她想了想,加了一句,“商总,林匪说,这次合作会他会秉公考虑,不太考虑私情。” 那头的商明英点了点头,“嗯,这么大的合作,要是因为你们是老同学就直接给我们,那就太儿戏了,不过你今天表现得很好,回去好好休息。” 丛霓道了谢,关上电话,靠在车后座上闭目养神。 她跟商明英说这些,也是希望把老板的预期降到最低。丛霓不喜欢凭着自己的女性身份,和那一点点美貌,就允许自己生出不好的心思。 在美国的时候,不管是同胞,还是高大英俊的外国人,都有些跟她求爱的。有不富的,也有极富裕的,信誓旦旦地保证会保护她,可以养她。 但是丛霓一秒都没有动心过。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几个字刻在她的骨血里。 靠着男人的疼爱过日子,就像是凌晨青草上的露珠,还不等太阳出来,风一吹就消失了。 只有靠自己的双手,只有靠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的汗水,靠一点又一点的进步,才能把一切牢牢抓在手里,才能真正幸福。 妈妈,这是你用生命告诉我的,我这辈子都会记得。 丛霓睁开眼,把头靠着车窗,冰凉的玻璃隔绝了户外的水汽。她的视线迷离,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第10章 科技园考察 虽说石破天的结果一周后才会出来,丛霓还是一刻都不敢耽误。 在征得商明英同意之后,连夜拉了个小群,把公司骨干力量都拉进来,专门负责完善现有方案和后续对接。 肖婷还跟着她在加班,现在正坐在丛霓对面看手机。 “丛经理,你看,商总把小商总也拉进来了。”肖婷话说了一半。她的意思很明确,这小商总进群能干什么啊,拼多多砍价么? 他每次都在大群里说一些有的没的,一会批评前台见到他没有笑得像花一样,一会又说昨晚聚餐没有第二场很不尽兴,一会又指责公司没人性,中午午休时间太短。 这种人也能当副董事长,而丛霓还得屈居他之下,肖婷气不过地看了眼她,真是想想都气死人。 丛霓全程视线都没有从电脑上移开,她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这个小助理在想什么。 肖婷其实工作很有热情,学习起来进步也很大,只是有时候有些情绪上头,感情用事。 丛霓语气平淡:“很闲?你把最近五年采云资助的贫困大学生名单,整理下发给我。” 啊?这工作量可不小。 肖婷哀嚎一声,正准备回工位,丛霓清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以后不要在任何人面前,包括我,不要对小商总有任何不敬。” 肖婷脚步一顿。 丛霓接着说:“小商总是商总唯一的儿子,不管他是什么样的,血缘关系永远更改不了,商总绝对不会放弃他,所以这家公司只会是小商总的。如果你还想继续干,就认清自己的地位,绝对不要说出对自己职业生涯有隐患的话。” 肖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走了出去。 半年前,当这位美艳的女人穿着高跟鞋空降成为采云的副经理的时候,肖婷跟其他人一样,都是不服的。 除了脸长得美些,年纪看上去也没有多大,不就是有几年华尔街经验么,这也不是直接飞升的理由啊,现在这个年代,谁没有点学历、能力、背景在身上。 但是很快,肖婷就察觉到她跟其他的领导不一样。 怎么说呢? 如果丛霓让大家加班,自己会比别人更晚走;她布置工作,也不是凭空乱说,而是根据每个人的能力和不足安排,团队合作起来,就像是严丝合缝的七巧板般得劲。 有一次,在医院门口,肖婷扶着摔成软组织挫伤的妈妈排队打出租车,还被偶然路过的丛霓送回了家。 丛霓不像其他领导一样,给了一点小恩小惠,恨不得属下以命报答。 她一直淡淡地,像块冰,但是靠近了,又发现暖暖的。 日子过得很快,又过去了六天。 商明英在办公室转来转去,坐不下来,嘴里一直念叨着:“按照石破天的要求,第二轮计划书已经交上去了,怎么还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次合作这么重要,要是能拿下来,这一年的kpi都超量完成了,有可能还是集团发展史上最重要的时刻。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真是急死人了。 丛霓坐在她对面椅子上,还在低头看着手上的文件。 商明英急得走过来,问道:“你跟林匪后面一点联系都没有么?” 丛霓奇怪,她和林匪能有什么联系? “没有。”丛霓摇摇头。 商明英知道自己手下的这员大将不喜欢来这套,但是她犹豫来犹豫去,还是忍不住开口说:“你看能不能给他打个电话,问一下最后结果,总不能一直这么等着啊。” 看样子,不说清楚,估计商总今天是过不去了。 丛霓从面前的文件上把头拔起来,认真地说:“我没有林总的手机号,而且也没有任何联系。” “你连他手机号都没?我都有啊!”商明英嘟囔道。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估计是真的普通同学了,还是塑料情的那种,也许真是自己误会了,林匪那天开会时的眼神并没有这个意思,他只是长了双深情的眼睛。 正胡思乱想着,丛霓站起来,把手上的文件交给她,“商总,您看,这家公司证件齐全,资质也很好,最近几年项目也ok,可以考虑合作。” 这是一家小企业前两天交上来的意向书。 商明英这几天都在烦石破天的事,根本没有心情去看这个,难得丛霓还在这种工作。 外人说得对,真是个“女将军”啊! 商明英把文件接过来,赞许地说:“你都看完了?这种时候还能耐得住性子,真是不错!” 等待的时刻远比准备的时候难熬。就像高考成绩揭晓前的半个小时一样,又期待又害怕,就像蚂蚁咬着心尖尖上的肉,每一分钟都很难熬。 “总不能光等着,多浪费时间啊。”丛霓的哲学就是,不浪费每分钟,不浪费每一点宝贵的精力。 “叮咚——” 商明英拿起手机,大喜过望,“你看,石破天有消息了!” 她颤抖着手点开群消息,一秒垮脸,“还得去石破天新买的园区考察?这是什么操作?” 丛霓不动声色地看向群里通知,【各位友商,为了加强双边了解,现特邀请各位,于明日17:00至我方科技园参观,地址如下,届时会有专人陪同,谢谢。】 消息下方是个地图标注。 的确有些奇怪,丛霓特意了解过,林匪买下的这个科技园,成交才不过两周,现在还是个空园区。 去哪看什么?看鬼么? 到时候一群人大眼瞪小眼,在那个空荡荡的地方尬聊? 丛霓暗暗摇了摇头,她这个“老同学”出手可不是一般人,实在是不能从常理计算。 不过这次倒是丛霓误会他了,因为这么个馊主意倒真不是林匪想出来的。 刘泽南放下手机,抬起眼睛偷瞄坐在沙发上的林匪。 手指紧张地搓搓,“总裁,通知已经发出去了,采云的商明英也回复‘收到’了。” 林匪满意地嗯了一声。 刘泽南还是有些不妥,冒死上言:“可是伦敦总部传来的消息是让您亲自去,再写个汇报书啊,没说要带这么多人去参观啊,您这么做是不是不好?” 林匪慵懒地转过头去,看着这个多话的助理是不是多长了个舌头,转念又一想,算了,这个学弟又是为自己好,所以难得好心地解释起来: “明天我去不去?” 刘泽南点点头,“嗯,您也去。” “回来,你会不会写报告?” 刘泽南再点头,“当然,我明天晚上就把报告赶出来。” 林匪站起来,往落地窗前走去。 窗外阳光正好,万里无云。 “那不就结了,都是按照总部的意思来的,老爷子生什么气?” 这当然不是他的真实意图。 已经一周了,一点丛霓消息都没有。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见见她,再问一次,她是不是改变主意了。 第11章 快躲起来 丛霓本来是想去的。 但是出发前,她收到余琳的电话。 那时候是下午四点。 “姐,你得来一趟,我觉得这事挺重要的。” 丛霓握着手机,望向身旁的商明英,几番斟酌,还是向商明英告假,去找余琳了。 这姑娘很靠谱,不会没有缘由就让自己过去。 余琳是丛霓五年前开始资助的贫困生,两个月前大学计算机专业毕业,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 丛霓也曾提出让她来采云工作,但是余琳心气高,一直在自己开发软件,想靠自己的实力赚钱。 一周前丛霓装好窃听器后,就交由余琳日夜监听,一旦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同自己汇报,同时自己也会付给她工资。 可惜,一周下来,都是些窸窸窣窣、零零碎碎的声音。 今天可不一样,余琳握着鼠标的手都有些颤抖。 “怎么样?是不是有些内容?”余琳的出租屋里,她激动地盯着丛霓。 丛霓屏气凝神,认真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声音。 听起来像是张云海接了某个人的电话,那个人应该势力很大,即便是通过耳膜,也能感受到张云海的点头哈腰, “您好,您好……能接到您的电话真是荣幸……岂敢岂敢……您放心,已经都安排好了……是的,今天下午五点半……您放心,一定办好。” 电话从这里结束。 丛霓捏着耳机,有些摸不着头脑。 对面那人是谁?“今天下午五点半”是什么意思?张云海说的“安排好了”是什么? 看着丛霓愁眉不展的样子,余琳有些心虚,会不会是自己小题大做? 余琳安慰道:“也有可能就是正常工作安排,五点半安排了晚饭、会议之类的。” “可能是我多想了,霓姐你不要太放心上。” 没有其他信息,自己继续纠结也没有用。 丛霓朝余琳点点头,问:“可不可以把这段录音拷贝给我?” 余琳朝她眨眨眼,“当然可以啊!” 回去的路上,丛霓一边开车,一边听着这段录音。 是的,就像余琳所说,这段话哪怕是在说工作也完全没有问题,但是就是有哪里感觉不对。 张云海一直自诩“雅商”,虽然出身不好,是入赘汪家才得来的这大好前程,但是不可否认,这些年的富贵浸润下,他还是非常有架子的。 丛霓从来没有听过他用这种卑微的语气说话。 除了对着林匪。 这个念头,像是黑夜里突然惊起的小雷,只照亮了一方天地,又很快暗了下去。 丛霓总感觉有个很重要的细节,自己知道,但是没有回想起来。 这份纠结一直萦绕在她的脑海里,分分钟扰得她无法休息。 突然,手机响了。 丛霓把耳机戴上,接通了电话,视线还是放在路面上, “喂,商总。” 商明英喝了口面前的咖啡,关心道:“你这边怎么样?家里事情处理好了么?” 为了赶到余琳住处,丛霓刚只能编出家里临时有事这种借口,现在被老板一问,她倒是有些不自然,只能含糊地回答: “已经处理好了,谢谢商总。” “您那边呢?进行到哪一步了?见到林总了么?” 商明英端坐在石破天科技园一楼的咖啡馆里,虽然没什么顾客,但是这便利员工的咖啡馆还是照开。更让人惊讶的是咖啡竟然全场一元一杯,这种价格下,肯定是公司兜底优惠员工的,可想而知这石破天的福利有多好。 “我这边林总只是出现了一下,现在听说临时石破天总部的人来视察,林总陪同了。现在我们也是尴尬,也不知道是等还是不等。” 丛霓随口问:“那其他老总呢?” 商明英又往自己咖啡里加了点糖,刚刚她看旁边年轻人点的冰美式,也跟着点了一杯,结果还是跟印象中一样苦,这种东西也不知道怎么喝得下去。 “其他人跟我一样等呗,也不知道林总什么时候回来。” 商明英想了想,加了句,“哦,不过张云海没等,刚才林总一说有事,他就借口公司有事走了,什么公司有事,我看他就是老滑头,不想等了。” 所以现在张云海也不在,丛霓往腕表上看了一眼,17:01了。 突然,像是个巨大的惊雷闪动天地,把地面上的一切照得清清楚楚。 他们的目标是林匪! 如果真的是这样,张云海很有可能是因为这次合作联盟的事对林匪心有芥蒂,更有可能电话那头的人对他许诺了什么。 她越想越有可能,脑海中一直回想着林匪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不管是大学时期他凑过来搭讪的脸,还是烧红了躺在医院的他,还是重逢之后,为自己解围的他。 即便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丛霓也不想他出事。 “商总,您上次说您有林总电话?” 商明英大喜,苦咖啡都不怎么苦了。她的宝贝丛霓竟然开窍了。 商明英应下来,边从手机里搜号码,边说:“我就说嘛,这林匪肯定是对你不一般,刚才你没来,林匪一直往我这边找你,那眼神以为我把你揣肚子里似的。” 丛霓顾不得商明英的调侃,匆忙把电话记下来,挂断了电话。 17:05。 丛霓边加快速度,边看着电话,嘴里念叨着:“林匪,接电话啊,接啊。” 她车开得飞快,一颗心在胸腔里剧烈跳动着。 石破天科技园,七楼,实验室门口。 依旧西装领带的林匪,斜眼看着跟着老爷子三十年的伦敦总部杨总经理,嗤笑了一声:“什么意思,杨叔?现在我花个小钱都要被总部查了?我们石破天什么时候这么穷了?不会工作餐也吃路边摊了吧?” 好好的这时候要求林匪亲自视察科技园,又突降杨正杨总经理视察,全程要求林匪陪同,重点考察烧钱最多的实验室和人才管理库。 总部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这次对我不放心的是谁?老爷子,还是我哥?”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杨总经理满脸黑线,你们一家人y不要带上我啊,我只是小小的打工人啊。 杨正果然是见惯了世面的,场面话张口就来, “林总,你这是哪里的话,总部对您在国内的投资非常地关注,并且寄予厚望!老爷子现在对您真是赞不绝口啊!” 还没等杨总经理马屁拍完了,林匪电话响了。 他低头一看,是那个自己日夜念叨的号码。 嘴角一勾,长腿一迈,林匪朝杨正做了个接电话的姿势,独自一个闪到楼梯间去接,“喂?哪位?” 丛霓急迫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林匪,是我,丛霓!”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但是你恐怕五点半会有危险,你赶紧躲起来!” 第12章 你快躲起来 话说得没头没脑的,而且内容还挺惊悚,但是林匪还是很愉悦。 这是丛霓给他打的第一个电话。 连带着夏日傍晚的余辉也看着顺眼起来,他左手抵着玻璃,右手长指握住手机,逗她:“啊?这么恐怖啊?那我们是不是得报警?” 听出他的调侃,丛霓气急,“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你也许真的会有危险!” 听出她的急切,林匪也敛了几分笑意,认真地问:“为什么我会危险?你从哪知道的?” 丛霓一噎。 总不能说她给张云海放的窃听器录到的吧?要是这么说,进警察局的恐怕就是她了。 “你别管,你要是信我,就躲起来,躲到六点!不对,躲到明天早上!” 林匪四处张望了一下,园区还在空着,远处只有飘飘荡荡的云和几个保安,根本没有可疑人物。 他正要说些什么,电话里急刹车的声音传来。 “你不信的话,我当面跟你说!”丛霓把车停在园区门口,没有通行证,保安把她拦了下来。 “你让我进去!”丛霓在电话里催促道。 林匪握着手机,视线一直定格在大门口的那辆红色宝马上,一双细嫩白皙的手伸出来,像是在跟保安交涉什么。 他朝刘泽南挥挥手,指指大门口。刘泽南秒懂,赶紧去旁边打电话去了。 被放行的丛霓,开车在园区里漫无目的地逛着,问:“你在哪?我去哪找你?” 17:25。 还有五分钟。 电话一直没挂,林匪还能听见因为着急,丛霓喘息的声音。他知道不应该,但是忍不住想偏了。 “喂,你在听么?我去哪找你?”丛霓没听见他说话,催促道。 直到这时,林匪还是不相信她,从哪听来的消息,在他自己的园区里,他还能有危险?话虽如此,还是有一阵阵温热的感动像是海浪一样,撞击在他胸腔里,暖得他嘴角都拉不下来。 “你在那别动,我下来找你!”林匪拔腿就往电梯走。 刘泽南一看,惊了!大哥,总部的人还在这里啊,说走就走?咱们说好的参观实验室呢!那么多总部的大佬都在,您竟然就走了?我真是有前途,跟了个恋爱脑。您走了,把我留下应付他们?呜呜呜,谁来替我发声。 眼看着林匪消失在下行的电梯里,杨正经理的表情十分不好看。 林匪是他看着长大的,小时候性子就不怎么好,一直闯祸,这几年感觉像是懂事一些了,哪知道还是不行,这么多人就这么被他撂下来了。 刘泽南一看杨经理脸色就知道不好,赶紧上前圆场:“杨经理,各位,我们林总想请各位移驾另一栋楼,有一个惊喜给各位观赏。” 至于是什么“惊喜”,刘泽南准备在路上现编。 望着缓缓下降的电梯,刘泽南默念,打工人真是太不容易了,还得给不靠谱的老板擦屁股,那点工资都是精神补偿啊。 等林匪在停车场找到丛霓时,时钟已经指向17:28了。 看他下来,丛霓赶紧上下打量,嗯,没有伤口没有血,她不放心,上前拉住他的胳膊好好打量。 再三确认之后,才后知后觉自己行为的暧昧。 脸红不过一秒,她的精力又回到正题,“咱们赶紧走,去一个安全的地方,一切等明天再说。” 林匪任她拉着,满意地看着搭在自己胳膊上的小手造成的肤色差,“行啊,你说去哪就去哪。” 紧跟其后出来的刘泽南眼前一黑,林总你要去哪啊?总部的人还在啊?我总不能告诉他们,“惊喜”是林总离开吧? 但是刘泽南这种绝望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 突然,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声传来,3号楼在他们面前爆炸了! 无数玻璃碎片瞬间砸了下来,几人躲闪不及,肩膀上纷纷被戳中。 林匪提前一步抱住丛霓,弯腰护住她,背上也被玻璃划伤。 滚滚浓烟从爆炸楼层漫出来,染黑了半边天空,刺鼻的气息传来,引得众人纷纷捂鼻。 丛霓看着从高楼破损处露出来的点点红光,惊得浑身颤抖。她的记忆被唤醒,那天也是这样,爆炸,火,还是疼。 丛霓眼眸中水雾一片,妈妈。 林匪感受到她的害怕,将她紧紧抱住。再望向爆炸处的眼神,褪去最后一丝玩笑,锐利地像一把寒刀。 发生爆炸的七楼,就是他们原本准备参观的实验室。 这一切,不是意外。 很快,保安队长带着队伍过来了。林匪、丛霓和受惊了的总部来的几位领导,被安置在离3号楼最远的大平地上。 杨正经理明显有些被吓着了。本来以为是出差,结果差点去阎王爷那里报到。幸好林匪准备了惊喜,不然真成巨大的惊吓了。 丛霓还是有些发抖,她抿了一口杯中的热咖啡,汲取温暖。 林匪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她,走到她旁边坐下,“说说吧,你怎么知道的。” 他们俩离人群较远,再加上刻意压低了声音,几乎算是安全的。 丛霓思考了一下,应该怎么回答,如果直接说是偷听张云海得来的消息,势必得回答为什么、之前发生了什么之类一系列问题。 但是如果不说实话,她拿眼偷偷瞄了眼林匪。 从刚才开始,林匪原先的漫不经心,如同围在猛兽身上的薄雾一般,消失了。现在的他精干、锐利,很难糊弄过去。 看丛霓还是没有回答,林匪伸手揽向她的肩。 一股松香味传来,丛霓浑身一紧,本能地就想挣扎。 “不管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来救我,就说明我们俩的敌人是同一个。”林匪困住她的胳膊,在丛霓耳边说:“你完全可以相信我。” 任是谁,都会以为这是一对眷侣,经历了刚刚的磨难,像是一对绕颈的天鹅一样,正依偎着取暖。 但是丛霓心里却翻涌起巨大的浪花,是啊,如果真是张云海干的,那这件事真的会把林匪这个最好的合作伙伴推向她,有了林匪的帮助,还有什么仇报不了? 但是她真的可以信任林匪么? 正在想着,林匪却放开她站了起来。 双手轻松地拍拍裤子上沾染上的杂草,姿势矜贵地像是从高尔夫球场上打完球的贵公子。他朝丛霓头顶印下一吻,轻声说: “警察来了,什么也不要说。” 丛霓一怔,抬头看向来人。 几辆警车停在面前。 林匪已经迎上去了,“张局长,您还亲自来了,感谢,感谢。” 第13章 我不放心她 张局长握住林匪的手上下晃着,“林总受惊了,听到手底下的人汇报,我都吓死了,生怕林总出什么事,这么大的爆炸,幸好林总吉人自有天相。” 林匪笑起来,“还是托张局长您的福,有您的关照,我心里安稳多了。” 很快初步事故原因就出来了,目前考虑是七楼实验室里的某一种物质变异爆炸所致。 “看样子是意外。”张局长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要是石破天的总裁在他管辖的区域出事了,那柏市后面再想招商引资就困难了。 林匪表示很认同,会积极配合整改。 回去的路上,丛霓坐在林匪的车离开,因为她的车被刘泽南开走了。 “丛霓吓坏了,我不放心她自己开车。”林匪对刘泽南说:“另外,你去帮我查一下……” 刘泽南应和一声,把还在颤抖的手藏在衣袖后面。 刚刚明明是他刘泽南站在最后面,刚刚明明是他刘泽南差一分钟被炸死,但是老板却说丛霓吓坏了,说“不放心她”。 行,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刘泽南坐进那辆宝马,眼睁睁看着老板开着布加迪带丛霓离开。 黑色的车越开越远,远到看不见直上天际的浓烟了。 玫瑰色的晚霞挂满天空,一颗星星露了出来。 车匀速开着,车窗都摇了上来,耳边只有车载空调呼呼的声音,丛霓胸中疯狂的鼓点终于慢了下来。 她靠在副驾驶上,偏头看向林匪。男人西装上沾满了灰尘,领带上还有点点血迹,面容坚毅,鼻梁高高地耸着,他的眉头紧紧蹙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丛霓有些恍惚,刚刚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差一分钟,林匪就真的葬身那场爆炸中了。幸好自己没有放过心中那点不安,幸好他当时接了电话,幸好他愿意下来找自己。 幸好。 林匪把车缓缓地停在了路边空位上。 “好,现在我们来好好谈一下。” 临近体育场,四周很空旷,三三两两的人在不远处散步,慢悠悠地走着。 他单手把安全带松开,转过身来凝视着丛霓,像是在审视她的每一个表情。 他脑中已经隐隐有些线索了,现在需要丛霓把这些串起来。 林匪表情异常认真,丛霓忍不住双手有些发麻,她悄悄地把手握起来,怎么办?实话实说,还是只说一半? 她自认跟林匪交情还没那么深,无法把自己的过往全盘托出。 但是如果不说出个好歹来,按照林匪乖张的性子,恐怕这件事过不去。 更可怕的是,他会不会直接去问张云海?毕竟自己在近云山庄的鬼祟行为,林匪看到了。他又不是傻子,肯定已经联想起来了。 思量再三后,丛霓拢拢滑下来的头发,把它别到脑后,开口说:“其实我只是猜测。” “什么让你有了我会出事的猜测?”林匪接的很快。 这次爆炸像是冬日里最后一场大雨,把他这么多年的懒散、晦暗全部洗净了,他感觉自己头脑从未如此清醒。 刚才巨大的爆炸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热浪袭来的那一瞬间所有的毛孔都被灼伤了,这是一种近乎死亡的绝望。 但是这一切,都在看到怀中丛霓表情的时候后烟消云散了。 她仰起的脸上,目光无比的空洞,像是借着这场爆炸回到了过去的某个时候,睫上还沾着一滴泪水,欲掉不掉地悬在那,小嘴微微张开,仿佛下一秒就有痛苦的呻吟从里面发出。 林匪无比确定,她肯定有事。 “那天在近云山庄,你看到我的时候……”丛霓直了直身子,“我是在张云海书房放窃听器,因为我自己跟他有些私仇。” 她的言下之意,私仇是我的隐私,跟这件事无关。 林匪看她面无表情地说出窃听器的事,恨不得朝她吹个口哨。 真飒!有仇就报,完全不内耗! 后面的事进展得很快。 丛霓把手机中收到的窃听器录音放给林匪听。 外放声音不大,为了听清,林匪刻意靠她很近。丛霓甚至能感受到面前人的呼吸,和看清他的睫毛。 这录音丛霓不是第一次听了,自然不像林匪那么入神。她盯着林匪的表情变化,试图从中看出点什么。 表情是没看出什么,眼福倒是大饱。 今天为了迎接友商参观,林匪穿得很正式。白色衬衫,配着淡蓝色领带,黑色西装挺括,一副精英人士的干练优雅。经过刚刚的波折,他的脸上有些破口,细细血丝渗出来,还有些灰尘黏在脸上,但是这都毫不影响他的帅气。 甚至在这种狼狈时刻,丛霓感受到一种蓄势待发的狼性力量。 她赶紧别开眼睛,不敢再看。 林匪没注意到她的异常,皱着眉头问道:“就是因为这段话?” “这段话没头没尾的,唯一有用的是五点半这个时间节点。” “但是用这个就来指控张云海就是这场事件的发动者,未免也太草率了。” 林匪把她的手机放下,舔了舔嘴唇回正身子,靠在驾驶位,闭目思考了十秒。 而后精亮的双眸睁开,勾起嘴角,凝视着丛霓说:“如果你真的只从这段录音和我们今天下午的会,就判断我会出事,只能说明两点。” 他的眼睛很亮,像是吧嗒一下打开了射灯,丛霓只觉得眼前一闪,心意无所遁形。 “第一,在你心里,张云海就是个为非作歹的坏人。” 是的,张云海的一举一动她都会特别关注,因为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毒蛇,所以更加的警惕。 “第二,我在你心中很重要,重要到你希望我平安无事。” 林匪甚至有些开心,除了女性的第六感的功劳外,丛霓肯定时时刻刻想着自己,不然也不会联想到,也不会那么急地打电话,也不会为了让自己相信飞车赶过来。 那个红色的宝马车急刹车,停在门口的时候,林匪也在心里的停车场给她留了个位置。 林匪的话有理有据,丛霓一秒钟被击穿。第一条是结论,第二条无异于在说丛霓在跟他表白。 她翻了个白眼,刻意忽略心底那点慌张感,问到下一个重点:“那你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是谁么?” 林匪弓起右手食指,擦了擦嘴角的血渍,眼神阴霾犀利,像是一头嗜血的狼, “嗯,大概知道。” “不是我家老爷子,就是我哥。” 第14章 亲爱的,你又有什么秘密呢 丛霓大惊,他爸和他哥?这两个人不是林匪的骨肉至亲么? 女人震惊的表情映入眼帘,林匪反倒笑了,伸出手拍拍她的头顶,安抚道:“谁家没有点烦恼呢,别用这种看流浪狗的眼神看我。” 老天爷啊!普通人家哥哥和弟弟打架,不就是抢零食、抢遥控器,相互扭在一起挠两下么?谁家的烦恼是这种啊?!不惜炸掉整个楼层,只为了杀掉对方! 你家这烦恼可真是太烧钱了。 今天注定是个坦白局。林匪决定从自己开始,看能不能勾出这个嘴硬的女人的一点点真话。 刚才大掌下柔润的发丝手感很好,他忍住想再次抚摸的冲动,轻启薄唇,“我家里条件不错,你知道。” 丛霓默默地点点头,您家何止是不错,那简直就是太不错了。从大一开始,林匪犯的错,几乎就已经够把他简介填满了,但是在钞能力的作用下,每次院领导都秉持着“宽容为上”的原则无私地原谅了他。 看到丛霓难得生动的表情,林匪又是勾唇,右手支起头,目光却落在了车窗外的黑暗里。 “但是你恐怕不知道,我和我哥不是同一个妈,哥哥是我爸和前妻的儿子,后来他们俩离了婚,我家老头子就跟我妈结了婚。” 像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他苦涩地勾勾唇,“后来我妈也死了。” 丛霓一怔,问:“什么时候……” 林匪回忆了一下,“大概是我五六岁的时候,我还记得我妈长得很漂亮,嘴唇很红。” 丛霓点点头,“嗯。” “后来我就慢慢长大了,”林匪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眼睛又是一亮,“你还记得吧?我之前跟你说过,我想当个“职业混子”。” 是有这么件事,当时是大学时期他们仅有的一次深度谈话。 他的目光重新变得冰冷,声音也低沉下来,“但是我哥不相信我,他以为他想要的全世界都想要,唯一的办法就是铲除我。” 打拼的这么多年,丛霓听多了兄弟反目、骨肉相残的事,但是在自己身边出现,还是忍不住一阵唏嘘。 “当年我那次发烧好了,本来想去找你道谢,但是……” 他的声音阴沉下来,暗得跟窗外沉下来的黑幕一般,很快车里寂静无声。 那是一段艰难的时光。 林匪被兄弟挟持,被威胁,还得保命,还得反击。 等可以喘息时,时光已经过去好几年了。 他的眼里再也没有明朗少年的朝气了。 辛苦有哥哥的鞭策,他现在不是“职业混子”,而是有些自己的实力。 林匪自嘲地想。 车里气氛太凝重了,丛霓不自觉清了清嗓子,“就算你哥哥有可能,不过你为什么觉得你爸也有可能?” 两个儿子,无论哪一个出事,都是断指之痛,林匪的爸爸真的会下这种狠手么? 看她一脸严肃,林匪倒是想得很开,乐了,“因为啊我爸不光只有我哥和我两个儿子啊。” “哈哈哈,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妈死了之后,他肯定不可能闲着,我猜我的弟弟妹妹估计已经遍布全世界了,不过都是私生子罢了。” “这次我执意把公司开回国,已经让老爷子很不高兴了,想用这件事来震慑我也说不定。” 附近都是黑暗,只有布加迪车灯亮着,无数小飞虫往车窗上扑,然后落下。 丛霓有些心疼地看着林匪,繁华的灯光下,竟然是如此孤独的人生。 林匪刻意避开她的目光,把车里的灯光关了。 “不过老爷子可能性小一些,因为培养一个继承人太难了,而且总部派的人也在,要是老爷子干的,不会选择把他们也炸死。” “所以大概率还是我哥。” 车里昏暗一片,丛霓忍不住问:“你哥还在么?” “什么意思?”黑暗中,林匪问。 布料摩擦的声音传来,丛霓猜想应该是林匪转身看自己,解释道:“你刚刚不是说你哥哥对你动手了,那你没有……没有反击么?” 她的本意是想问,你没有杀了他么?但是多年的教育还是让她更委婉了一些。 只可惜林匪并不欣赏这种委婉,冷静又带着一丝嗜血的声线传来,“还活着,只不过断了条腿。” 他的口气平静,像是在说一只蚊子。 丛霓不是圣母,同情心不多。 她嗯了一声,接着问:“所以,有可能是张云海跟你哥哥筹划得这件事?” 林匪点点头,身上戾气更重了,“很有可能。” “我哥被老爷子发配到澳洲了,没什么权,但是钱却是多,最近汪氏资金断裂,前两天又神奇地接上了,想来是我哥发了善心。” 丛霓本来想问,别的公司资金链断裂,又续上的事,应该是秘密,你怎么知道? 想想还是闭了嘴。这种消息是特意打探的自己来说难以企及的,但是对于这种位高权重、财大气粗的总裁来说,却小菜一碟。 这个世界还是太“公平”了。 一切都对上了,丛霓沉吟一声,“那你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林匪磨牙的声音传来,“既然敢对我下手,就说明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要是我死了就算了,现在我没死,就得跟他们好好算一算了,有一个,一个,都别跑。” 丛霓心中一惊,那就是说林匪也不会放过张云? 她急忙问:“你打算怎么处理张云海?” 林匪打趣道:“呦,还关心他?” 丛霓不想听他说没用的,催促道:“快说,怎么处理?” 话中带着她自己也没意识到的亲昵。 视野之内一片昏暗,这时候人的听觉就特别敏感,像是一根羽毛挠过耳朵,林匪被这句问句挠得心头发痒,不得不回答:“还能怎么办?把他搞破产呗。” “我看他还年轻,五十几岁真是拼事业、东山再起的好时候。” 丛霓问:“那他女儿汪安娜呢?” 林匪奇怪,问道:“你也在汪安娜房间里放窃听器了?” 丛霓不想搭理他奇怪的脑回路,执着地问:“他女儿,你准备做什么?” 林匪笑起来,磁性的嗓音像是森林里的雨声,“罪不及妻女啊,还是说你有其他意见?” 听到要把别人弄破产,普通的姑娘肯定是大惊失色、同情心上头,觉得太过分了,但是丛霓果真不是普通的姑娘。 又或者, 林匪舔舔嘴唇,问: “你跟张云海一家,是不是有什么其他恩怨?” 我刚刚贡献了自己的秘密,那你的呢? 亲爱的丛霓,你愿意说出来么? 第15章 正好医院需要家属签字 一句问话,让丛霓彻底冷静下来。 今天的一切都发展得太快了,突如其来的事件带来了她最重要的盟友——林匪。 但是自己真的能完全信任他么? 按照林匪刚才所说,罪不及妻女,他明显不想向其他人下手,而自己的目标是张云海和他的女儿,及可能参与到当年事件的所有人。 而且林匪是商人。 现在生命被威胁时,他义愤填膺,所以一时想杀了张云海都可能,但是一旦后面张云海以利相邀,献祭汪氏以求自保,林匪还会如此愤怒么? 到时候自己现在和盘托出的秘密,会不会被他当做笑柄说出来。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 丛霓不信任男人。 甚至不信任任何人。 这是她妈用生命告诉她的。鲜红的血迹还在眼前,妈妈痛苦的哀嚎还在耳边,她怎么可能就把自己生存的意义托付呢? 别人疼爱、怜悯,或者喜欢,都是一时的。 只有自己的能力、地位、金钱才是稳固的。 丛霓回答:“没有什么。” 林匪的眼神暗了下去。 他听见女人心门关闭的声音。刚才的某一刻,他似乎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丛霓,信任、好奇、疑惑,这些平日里看不见的色彩让她变成个彩色的人,但是现在门又关上了。 他还想说些什么,突然丛霓手机响了。 闪亮的屏幕在黑暗里很突兀。 是“商明英”。 丛霓对林匪说了一声:“不好意思”,林匪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喂,商总。”丛霓接起,把手机贴紧右耳边,声音很小地说。 那边商明英没明白她的用意,商场“铁娘子”一向直来直往,现下大嗓门从话筒中传来:“喂,丛霓,你还好吧?我回公司后,才看到新闻说科技园爆炸了,你也在那里么?怎么样?没受伤吧?” 商明英的声音很大,关心扑面而来,丛霓心里暖暖地,领情地回答:“我没事,没有受伤,谢谢商总。” “没受伤就好。”商明英松了一口气,她的视线还停留在助理递过来的手机上,网上新闻配图是林匪把她护在身后,满脸保护。 “不过你去科技园干什么?你为什么跟石破天的林总在一起?你们俩是不是有一腿?”商明英连环夺命问。 刚刚还正常的问题,瞬间转到了不可预测的方向。 丛霓有些尴尬地瞄了眼跟自己“有一腿”的林匪,两人之间距离不过几十厘米。刚才谈正事还不觉得,现在天已经全部黑了,孤男寡女,两个人靠着坐在车里,是有些说不清楚。 她往旁边退了退,“商总你误会了,我是去找您的,电话里您说您在那,我想着去帮帮忙,没想到遇见这件事。” “林总就更加是巧合了,他吉人天相,幸好躲过了那场爆炸。” 瞎话张口就来,虽然天黑看不清,但是林匪还是确定丛霓脸色未变。 她还是同六年前一样。 像是一个满身灰白色刺的刺猬在赶路,自己把肚子贴上去表示诚意,结果毫不意外被顶了回来,这只刺猬晃晃自己身上的武器,威胁道:“快走,不然扎你!” 不参与别人的世界,也不让别人走进来。 此时,丛霓已经挂了电话,坐正了身子,催促道:“麻烦林总把我送回公司,我去加班给贵公司再交一份合作意向书。” 嘿,把人当司机用了。 林匪正要说什么,手机传来消息,他低头一看,是刘泽南,已经查到什么了。 话不多说,林匪重新启动车。 两个人一路上各想心事,当真无话。 下车的时候,丛霓对着车窗内说:“谢谢林总,早点回去休息吧。” 本来是句客套话,谁知那人竟然微微撇了下嘴,颇为痛苦地皱眉,“我还回不了家,得去趟医院。” 丛霓不解。 林匪“好心好意”地把靠在真皮坐垫上的后背歪了一下,让给她看。 刚才光线太暗,她没注意,现在被集团门口明亮的灯光一照,后背竟然大片破损,暗红色的血已经凝固了,一条一条的伤口,看起来颇为渗人。 “刚刚警察就让我去医院处理了,但是我担心你有话跟我说,耽误到现在。” 他抬眼看看丛霓,“没事,你上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去医院。” 为了配合“自己一个人”,他还往驾驶座缩了缩,一副娇弱无所依的样子。 丛霓有些不忍,问:“你家人呢?方不方便联系下陪你去?” 林匪看有效,索性更加卖力,“我的家人,刚刚我们不是讨论了么?都不太适合过来,要是我受伤的事让他们看到了,也许我死得更快。” 刚才爆炸那一刻,林匪冲过来抱住了自己,说起来这么重的伤自己也得负三分责任。 丛霓咬咬牙,说:“那要不我陪你去?” “也行,”林匪等的就是这句话,立马把门一开,“正好医院也要家属签字。” 敢情在这里等着她呢。 丛霓无语,跨进车里的同时,遗憾地用余光扫了扫眼面前的采云集团总部。 刚下车,又上来,坐垫都是热的。 按照自己之前的经验,一进医院,几个小时肯定没了。 丛霓想了想,给正在办公室等待自己的肖婷发了消息,让她先回去休息。 接到通知的肖婷,看着手机上的外卖软件发愣,我奶茶都点了,你跟我说这个? 算起来,这已经是丛霓第二次作为家属,给林匪签字了。 小护士指着家属签名说:“签这里。” 丛霓点点头,“好的,谢谢。” 小护士瞅瞅坐在座椅上等待的高大患者,再看看面前抱着病人西装,难掩美貌的丛霓,问:“你是病人什么人?女朋友还是爱人?” 丛霓尴尬的脚指头都发麻,本来想说:“都不是,他是我甲方”,但是这么回答就太此地无银了,丛霓只好淡淡地回答:“朋友,他是我朋友。” 字很快签好了。 小护士把同意书拿走时,一脸的意犹未尽。短短几分钟,她已经脑补出两人之间相爱相杀、纠结缠绵的爱情故事了。 换药的时候,丛霓把头别过去,没有看,只是把手递过去,任林匪握着。 十分钟下来,林匪一身汗。 疼倒是还好,关键是丛霓不经意间露出来的光滑脖颈,实在是美极了。 第16章 那我和你一起 周一,接到林匪电话的时候,丛霓正在会议室开会。 电话震动不停,丛霓拿起来一看,是“林匪”。 正在等待石破天消息的关键时刻,丛霓不敢怠慢,举起手机向正在布置任务的商明英致歉:“抱歉,商总,重要电话。” 商明英正为石破天即将要发布联盟合作方而烦心,点点头同意了。 丛霓走到会议室外,“喂?林总,怎么了?” 清甜的声音像秋天的葡萄一样,只是这称呼实在是疏远,林匪皱皱眉想纠正她,但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喂,丛霓。” “嗯?怎么了?”今天林匪怎么怪怪的,丛霓飞快地瞥了一眼身边走过去的同事,催促道:“林总,您有什么事?” “你是不是必须报仇?而且是要把张云海全家都弄死的那种报仇?”那边问。 丛霓握着手机,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看她不说话,林匪在电话那头笑了,小勾子一样地挠着她痒痒。 两秒钟之后,他说:“那我跟你一起。” 商原泉从她旁边过,并且朝丛霓油腻地一笑。 丛霓心里一恶心,耳朵罢工数秒没听清,她捂着手机往角落里挪了挪,问“跟我一起什么?” 林匪也不计较,重复了一遍:“我跟你一起报仇,把那些人往十八层地狱送一送!” 嘶—— 丛霓握着手机,听到耳鸣了一声。这个声音越来越大,直到整个世界都是嘶嘶声。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会议室门被推开了。 商明英从里面走出来,握着手机,满脸失望,“石破天出通知了,他们选择了汪氏集团合作。” 选择了汪氏集团?丛霓不解地皱皱眉头,电话那头的林匪还在信誓旦旦地说一起报仇,转过身又选择了汪氏?这算哪门子一起? 林匪不会是打错号码了吧?他根本是想联系张云海的吧? 林匪明显也听见了商明英在这边的声音,他轻笑一声,解释道:“这是第一步,我和张云海合作,才能套出更多有利于我们的信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嘛。” 丛霓翻了个白眼,神tm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这是哪是报仇,根本就是把虎子喂给张云海吃给他养身体? “这就是你说的报仇?谢谢你,我的难度升级了。” 汪氏跟石破天合作,那实力肯定更上一层楼。林匪这一步,敌我双方,此消彼长,实在是堵得她说不出、吐不下。 “您要是没什么事,我就挂了。”丛霓作势要挂断,她现在没空跟林匪唠家常,得赶紧给采云找下一个项目。 林匪急了,从真皮座椅上跳起来,制止道:“你别啊,怎么听话总是听一半啊?” “我是选择了汪氏不假,但是这次合作形式只是预合作,签的半年,有了这份合作我就能全面参与汪氏内部,给你找线索不就更容易了。” “到时候你想在哪放窃听器,就在哪放,即使你是想在张云海的坟头放一个,我也能实现。” 丛霓眼睛一亮。 是啊,半年一签的预合作,对于很多项目来说,都来不及开展,即便汪氏发展了,也很有限,但是对于她来说,就相当于张云海自己把汪氏的门打开,邀请她进去,可算是天大的便利。 特别是她有林匪这么个队友。 想到这里,丛霓心脏又砰砰跳起来,像是一株小草复活在春天里,这么说,我的确可以报仇了? 此时会议室里突然沸腾起来,丛霓往那边探了探头,什么情况? 丛霓捂着电话,低声说:“谢谢林总,我要挂了,我这边有点事。” “好,去看看吧,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第二份礼物。” 电话从那头挂了。 “礼物”? 丛霓有些奇怪,推开门走了进去。米色的裙装衬托着她姣好的容貌,风从她身后溜进去,同众人一起庆祝起来。 “丛经理,”肖婷的眼睛闪闪发亮,“石破天刚刚来电,说有好几个项目交给我们做!” 丛霓一愣,这就是他说的“第二个礼物”? 后面的一周,丛霓都忙得脚不着地。每天天不亮就在公司,夜幕降临还在加班,累了就去健身房运动一会,回到住处就直接倒头就睡。 林匪等了好几天,也没等到她的感谢。 真是伤脑筋,她出国几年,不会连我们中国人知恩图报的优良品德都忘记了吧? 普通人遇到这种事,不应该是千恩万谢,送礼品,请吃饭,最好再邀请领个证什么的么? 怎么到了丛霓这边,就什么都没有了?除了采云交上的一份份项目进展书,其他的什么消息都没有。 他们俩倒是在同一个“石破天+采云合作群”里,丛霓也冒泡,汇报、解释做得比谁都好,但是私底下的联络就什么都没有了。 林匪对此很不满意。 晚上八点半,从石破天大楼出来的林匪有些疲惫。 长指捏了捏眉心,双眸紧闭,一天不停地开会,各种项目同时展开,但是一个开心的事都没有。 刘泽南从后视镜里瞄瞄总裁,最近的领导真是让人费解,过分勤快不说,现在还不苟言笑起来了,之前的松散一去不回,像是一只觉醒了的猎豹,终于等到了猎杀时刻。 唯一让总裁还像个凡人的时候,就是他也频繁地看手机,虽然瞄一秒钟就放下。 看样子,一直没等到想要的消息。 刘泽南清清嗓子,问道:“总裁,送您回家?” 林匪本来想说,还能去哪? 突然想到,对啊,可以去看看友商啊,两家公司初合作,他完全有充分的理由关心下她们推进项目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需不需要协助这类的。 去采云?刘泽南咽了咽口水,斟酌着问:“那需不需要跟商总提前联系下?” 已经快九点了,大哥,你没下班不代表别人也不下班啊!大半夜的去友商,不得把商明英吓死?我到底是跟了个什么样的领导啊。 林匪看向车窗外,兴趣盎然,“不用,她肯定没下班。” 车平稳地行驶在夜晚的街道上,只有不断飞驰的路灯在林匪脸上留下跳跃的光影。 丛霓当然是没下班。 也不知道林匪是发了什么疯,好几个赚钱的项目都给了采云,害得丛霓是分身乏术,忙得手脚不停。 她喝了一口肖婷买的咖啡,继续看着面前的屏幕。 电脑屏幕右下角显示,时间已经是20:53了。 她往办公室外看去,透过磨砂玻璃,能看见偌大的公司,只剩下几盏灯还亮着。 “肖婷。” 肖婷很快进来了,顶着黑眼圈,眼神明显发直,这孩子已经困了。 自从跟了丛霓,丛霓的加班次数就直线上升,到现在攒的调休假都没机会用。再不用,她婚假都不用请了,北欧几国游个来回都够了。 丛霓朝她举举手中的杯子,“谢谢你,等这几个项目忙完,我给你发个大红包。” 提到大红包,肖婷眼睛都亮了,正欲道谢。 只见公司其他人纷纷站起来,朝来人打招呼。 丛霓越过被肖婷挡住的视线,往外看去,一个身着正装的高大身影正走过来, “打扰了,这么晚了都还加班?我买了点吃的东西,给各位补补能量。” 他的话虽然是对众人说的,视线却直直地注视着丛霓,等她看过来,他勾唇一笑。 丛霓心跳漏了一拍, 是林匪! 第17章 汪氏答谢晚宴 关上门,丛霓转身问正大喇喇坐在自己办公椅上的林匪: “林总,这么晚了,你来我们公司做什么?” 长腿长脚的林匪安坐在奶白色座椅里,舒服地像是回了家,他表情自然,一点也没有不请自来的不适感, “你还知道这世界上有个人叫林匪啊,我以为你忘记了呢。” “林匪!”丛霓没时间跟他玩,工作还剩不少呢,“你到底想说什么?” 被点名的男人终于认真起来,他坐正身子,问:“我的礼物你满不满意?” 丛霓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了,所以这么晚了,这么别扭的过来就是为了要感谢来了? 他林匪还吃这套? 丛霓在他对面坐下,那本来是肖婷最常坐的位置,“对不起,为了防止被人发现,我以为我们之间联络要少一些。” 林匪哼了一声,“怎么?你手机也被人放窃听器了?” 丛霓一噎。 林匪看看她辛苦工作一天而稍有些凌乱的发丝,心中怨愤顿时减了三分,再看看她已经脱妆了的口红,一点怒气也找不到了。 没有一个女人,能允许自己的口红掉光了。除非是真的忙不过来。 “你真的那么忙?”林匪翻了几下桌子上的文件。大标题都是石破天、石破天、石破天,想必她忙碌的原因不是别的,正是自己。 丛霓翻了个白眼,废话。 领导张张嘴,底下人跑断腿。 所有的数据收集、任务布置,后期落地,全部都得一步一步来,更别说中间可能出现的各种差错了。 商原泉不知道最近怎么搞得,特别爱工作,犯的错一个比一个高级,一个比一个更难发现,为了监督他,丛霓已经安排了专人一对一,但是有时还是防不胜防。 但是这些不是可以跟甲方爸爸说的。 对于林匪这样的人来说,如果自己真的抱怨工作太多,他会贴心地立马撤掉几个,完全不会只给情绪价值,他行动给你拉满。 但是丛霓最不期待的就是男人的行动。 “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了,下次我一定注意。”丛霓道歉:“是我礼数不周了,您这么大的礼我都没有亲自上门道谢,对不起。” 丛霓态度很真诚,林匪满意地哼一声,瞬间原谅了她,“你知道就好,下次注意。” “说到礼数周全,”林匪身子朝她方向倾一倾,“张云海真是非常懂礼貌,合作宣布当天他就带人上我石破天的门来感谢了,并且这周日在汪宅举办答谢晚宴,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陪我一起去?” 汪宅? 丛霓一愣。 汪宅是她长大的地方,虽然现在那里只有外公一个人住了,但是对于她而言,那里有她和妈妈的所有回忆,依旧是不可碰触的梦之地。 “我……”她有些犹豫。 虽然她跟小时候长得完全不同,但是那里的佣人是从小看自己长大的,难免不会露出马脚,更何况那里还有外公汪启山。 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老人家怎么样了,虽然后来她也回来过,但是到底没有好好看看外公。算起来,外公现在也七十几岁了。 看出她的纠结,林匪在旁边加油添醋,“你怕什么?不是还有我么?” 丛霓翻了个白眼,靠你?你把汪宅炸了,还会跟我说是在给我放烟花看! 她思考再三,想回家的心思还是胜了一筹,“好吧,我跟你去。” * 最近的张云海很焦虑,非常焦虑。 他之前鬼迷心窍,答应了林匪哥哥的邀约,虽然操作很高明,他也私下打听过警察那边考虑意外,但是谁能想到林匪竟然没死! 而且还把汪氏选做了合作伙伴! 张云海都快吓死了! 生怕是林匪知道了什么,特意设的鸿门宴,但是经过几次上门求见,张云海几乎可以确认,林匪也以为是意外。 经过这件事,林匪哥哥那边暂时也稳了,答应后面有机会再说,暂时不轻举妄动了。 危机解除,张云海夜间终于可以安睡。但是有根眼中钉、肉中刺横在他的心头。 就是采云集团! 也不知道这个商明英是从哪挖来的丛霓这个宝贝,工作能力强不说,长得还漂亮,更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好像还打动了林匪的心。 爆炸当时,新闻上也拍到了他们俩相拥的照片,后来采云集团也吃到好几个油水满满的项目。 都是那个丛霓! 张云海狠狠地想,要不是为了跟她见面,林匪早就炸死了,更别说现在还留在世上给人添堵了。 看着林匪那副天之骄子的模样,张云海就来气。林匪这种人,一出生就占尽了便宜,一点苦头都没吃过,还敢指挥别人干事,还敢表现得像个实业家一样,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总有一天,我要给这个张狂的小子好好上一课! 汪宅里所有佣人都在忙碌,擦家具、摆餐点、放鲜花。 连久不露面的汪启山汪老今天也出席了,场面更是宏伟壮大。 一袭水绿色高定礼服的丛霓,挽紧林匪的胳膊,水般柔滑的大波浪卷发披在脑后,她有些紧张,不自觉手指捏得很重。 踏进汪宅的每一步都是踏进回忆的旋涡里,宅子最南边有棵高大的枫树,小时候她最喜欢爬,枫树下立了一个秋千,妈妈总是推着她。 那时候的她还小,总以为明天很远,当下就足够美了。 现在想来,像是一场梦一样。 站在大门口迎接的外公老了很多,背也驼了,头发倒还是黑色的,想必是染了,精神倒是好。 他会认出自己么?丛霓脚步一顿,有些不敢上前。 林匪注意到身边女人的失态,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轻声说:“别怕,有我。” “别怕。” 手背上的温度拉回了丛霓的一点理智,她看向林匪。 纯黑色西装性感十足,没有系领带,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点点锁骨,高鼻薄唇,五官深邃,现下正关切地看着丛霓,“怎么了?紧张?别怕,有我在呢。除非是你把他房子烧了,不然没人敢对你声音很大。” 丛霓一下子镇定下来,微笑着挽好林匪的胳膊,往前走。 张云海远远地就看见两人了,心里恨得牙直痒痒,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 等两人走近,张云海上前一步握住林匪的手,“林总,欢迎欢迎!” 他转身向汪启山介绍:“爸,这就是石破天的林总,您看,少年英才,实在是不可多得啊!” 汪启山朝林匪笑着颔首,而后又被他旁边的丛霓吸引了目光,疑惑地问张云海:“林总果然是人中龙凤、气宇非凡,只是我看这姑娘倒是熟悉得很,我是不是在哪见过啊?” 丛霓后背一僵,差点站不稳,当场摔在地上。 第18章 他只是一时新鲜 宾客络绎不绝地来,有些相熟的老朋友听到汪启山这句话,打趣道:“老汪啊,我看你是老糊涂了,您已经退隐江湖这么多年了,身边就那几个人来来回回,怎么可能认识这位美女呢?连我都是第一次见呢。” 十三年前,汪家女儿出事之后,汪启山就宣布彻底退休、不问世事了,谁都知道这么多年,他身边只有佣人和保镖,更别说丛霓这位初来乍到,最近惹扰风云的“女将军”了。 来人之所以加这一句,也是怕她身边这位石破天总裁不高兴。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两位关系暧昧,从近期商明英的春风得意就可以看出来,石破天这根大腿她是抱定了。 这种时候,张云海代表的汪氏集团才更让人钦佩啊,这种情况下,汪氏还是顶住拿下了同石破天的合作,真的是不得不服。 张云海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今天的答谢会他特意办的大大的,让所有人都看看,他和石破天的林总,有多么的亲密,后续的汪氏后力无穷,大有宏图。 “林匪只是一时新鲜,丛霓是个什么东西,她怎么能跟你比?”宴会开始前,张云海劝女儿,“你把心放在肚子里,有爸爸在的一天,一定给你找到一门好亲事。” 汪安娜扭着身子撒娇,“爸,我不要其他人,我就要林匪!” 她作势要哭,“爸,我真是气死了,那个什么丛霓有什么好的,林匪为什么看上她?我不管,我就要林匪!” 张云海最受不了女儿哭,她一哭,老父亲心都要碎了,赶紧哄:“好,好,我一定撮合你和林匪,你放心,安娜。” 他想了想,又叮嘱道:“不过你最近可千万要忍耐,爸懂男人,得到手就不会珍惜了,你尽管让他们腻歪两天,等林匪厌了,那个丛霓自会被他甩掉的,这个不用你操心。” 看女儿还是愤愤不平状,张云海告诫道:“但是你千万不要现在去触霉头,林匪现在正上头,你现在去破坏,只会火上浇油,让他们烧得更旺。” 汪安娜气不过,“要是等着,等着,他们结婚了怎么办?” 张云海嗤笑一声,“像林匪这样的人,是不会跟丛霓那样的结婚的,丛霓可以给他什么?家室?人脉?嫁妆?林匪又不是傻子。” “那我现在干坐着?” 张云海笑起来,碰碰女儿的鼻尖,“傻孩子,老爸给你花了那么多钱,让你学了那么多才艺,现在你就没有可以拿出来惊艳林匪的?” 汪安娜眼睛一亮,笑嘻嘻地跑开了。 现在汪启山旁边陪着的正是汪安娜。 自从林匪出现,她的眼睛就黏在了他身上。 定制的西装简单低调却尽显奢华矜贵,西装裤下的长腿紧绷有力,五官更是没得说,林匪看向丛霓的眼神,带了三分纵容三分欣赏,看得汪安娜怒火中烧,恨不得直接冲上前扇她一个耳光。 汪安娜稳了稳心神,低头跟汪启山解释:“爷爷,这是采云集团的丛霓丛经理,是今年刚回国的,您恐怕没见过吧?” 汪启山近几年记忆力不好,记事情总是颠三倒四的,有时还把佣人的女儿认作那个贱货,平白让她惊出一身冷汗。 所以汪安娜已经习惯了。 现在在众人面前,汪安娜还是耐着性子解释的,特别是在林匪面前,她恨不得把“尊老爱幼”四个大字刻在脸上。 汪启山也笑起来,“那也许是我认错了,不好意思,丛经理。” 林匪放在丛霓背上的大掌有意无意地轻抚了一下,丛霓敏感的脊椎骨瞬间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她向汪启山点头示意,笑说:“能让汪老觉得我眼熟,是我的荣幸,您好,我叫丛霓。” 她边说,边右手往后背,拉下作恶的林匪的大掌。 林匪挑眉,没有挣扎,任凭她握住自己的右手。 两人就这么进了汪宅,在外人看来,只能看见两人十指交叉的郎情妾意模样。众人纷纷挪开眼睛假装没有看见。 只有汪安娜气得都要冒火了。 竟然在她家,在她面前秀恩爱,这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么? 汪宅比近云山庄历史更悠久,也更加大。丛霓被林匪拽着,不得不被动接受一波又一波的敬酒。 当时都是朝林匪来的。 “林总,您好,我是润雪集团的王雪,这是我的名片。”名片递到面前,林匪却笑笑,没有接。 来人一愣,看林匪一只手拿酒杯,一只手牵着美人,立刻自我检讨:“是我的错,我的错,林总,那您忙,下次我再来毛遂自荐。” 丛霓看着那张笑脸消失在眼前,有些痛心,问:“你不能松开我的手么?” 林匪有些意外,挑眉问:“为什么?” 丛霓下巴往刚才那个人方向点点,“那个人看起来是真的想跟你认识。” 林匪没想到她现在自己一大堆事,还为别人操心,不禁笑起来,刚刚的不耐烦气息一扫而光,“可是他的润雪集团规模实在是太小了,不值得我接他名片啊。” 他的口气理所当然,听得丛霓心口一堵。 是啊,这是世界的运行规则。强人只跟强人玩,他即便是接了你的名片,他也不会让你上桌。 这本来就是不对等的关系。 你身上此刻,并且以后都有别人贪图的东西,才能保证自己不下桌。 不然名片接了,也没有用。更何况,遇见林匪这样没礼貌的,他连接都不会接。 华灯初上夜未央。 晚宴开始了,林匪自然是主桌,丛霓在林匪旁边坐下,不意外收获了一堆的关注。 刚才她曾经试图去角落里坐,被林匪的一句话打消了这个念头,“你今天来,本来就是收集信息的,不跟在我旁边,坐那么远干什么?喂蚊子啊。” “叮叮叮”。 清脆的声音传来,是张云海站在舞台上讲话。 “各位尊敬的来宾,欢迎各位光临汪府,来参加石破天集团与汪氏的合作联盟感谢晚宴,众所周知……” 林匪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刚才人多眼杂,现在整个内宅灯光都集中在张云海那边。丛霓趁着这个机会,可以好好打量汪宅了。 十几年过去了,汪宅装饰跟以前一模一样,丝毫未变。 不对,变了,变腐朽了,变得破败了。大理石的地板开始有了裂缝,连米白的柱子也变成了晦暗的颜色。 丛霓不自觉看向坐在自己正对面的汪启山。 印象中年富力强的外公也老了,显现出破败的味道。 不对,他不是现在老的,那件事发生之后的某一年,当她千方百计回到汪宅,想向这个外公求助时。 汪启山正接受电视台采访,他对着镜头,拍着张云海肩膀,笑谈:“我是不幸的,一场,我的女儿、外孙女都去世了,但是我又是幸运的,我拥有了一个比女儿还亲的儿子,还有已经改成我的姓的孙女,老天拿走我的两样宝贝,还给了我更珍贵的,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心满意足呢?” 丛霓瞄了一眼汪启山胸前挂着的佛珠,嘴角溢出一丝冷笑。 外公,你信佛了?你竟然信佛了? 如果我当着你的面把你的“儿子”和“孙女”杀掉呢? 你还“心满意足”么? 第19章 找狗洞 张云海致辞结束,如雷般的掌声响起,他朝台下儒雅地欠了欠身。 林匪侧目看丛霓,后者扯着嘴角正鼓着掌,一副深受触动的模样,那副表情活像一只小猫。 他低头一笑。 丛霓高兴的原因还有一大部分是以为张云海下来,后面就是正式用餐了,她早就饿了,可是万万没想到,汪安娜又上台了。 一袭公主裙的汪安娜被灯光一打,皮肤晶莹剔透,大眼睛忽闪忽闪,芭比娃娃一样完美。 几个保镖在她身后搬钢琴。 丛霓凑近林匪,林匪忙偏头听。 “得,一家人来这表演春晚来了。” 女人戏谑的声音低低地擦着耳膜通过,语气里充满不耐烦与无奈,林匪笑意更大了。 平日里这种无聊的场合,他只是现个身就走,但是今天不一样,丛霓在这里。 她静静地坐在他身边,不看手机,不看文件,再加上两人放得很近的手,四舍五入这也算约会了。 汪安娜一开始有些紧张,但是她注意到台下林匪的笑容,顿时信心大增。 是啊,本来就是临时安排的,她想在林匪面前好好表现一下,只要他喜欢就行。 凭心而论,汪安娜钢琴弹得很好,一首赫尔巴赫的《夜曲》优雅迷人,坐在聚光灯下的她像是个天生的公主一般。 丛霓思绪回到第一次见到汪安娜那天。 那是她十三岁那年。 妈妈说遇见了一个可以保护她们母女俩的人,妈妈说他们是认真的,妈妈说那个人还有一个女儿。 “她比你小,是你的妹妹,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她。”妈妈笑着对她说。 那时候张云海在郊区的电厂做出纳,因为下班路上帮助了车抛锚的妈妈两人结缘。 那时候她还叫张安娜。 相处三个月之后,妈妈把张云海和张安娜带回了家。 “叫姐姐。”妈妈笑着对张安娜说:“从今天起,你们就是一家人了。”。 那时候的张安娜黑黑的,小小的,缺乏母亲照顾的她头发枯枯的,像是一株杂草一样。 “姐姐。”张安娜小声地喊,眼神怯怯的。 “哎。”此时的丛霓在心里应了一声,冷笑起来。 我的好妹妹,这个汪家小姐当得还过瘾么?当年,妈妈为了弥补你缺失母爱,确实是煞费苦心。每季的名牌衣服,陪你美容,请名师教你钢琴,甚至连睡觉都陪着你。 妈妈说你睡觉时会害怕,有时甚至会哭醒。 可是我亲爱的妹妹,即便妈妈如此做了两年,还是打动不了你的心啊。 你还是同张云海一起,把我和妈妈推向了地狱。 现在你睡觉还害怕么?还会哭醒么? 汪安娜钢琴曲顺利结束,因为兴奋,脸红扑扑的。 张云海骄傲地看看女儿,又转头观察林匪的表情。虽然林匪这小子实在是狂傲,但是如果他能保证对女儿好,倒是也还相配。 只是这丛霓…… 张云海眸光一暗,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场面太吵,丛霓正偏头跟林匪说些什么。她的细掌抵到男人耳畔,两个人脸上俱是笑意,像是全天下的都是傻瓜,就他们两个聪明人似的。 张云海看着丛霓这张气定神闲的脸,没来由地生气。 漫长的晚宴终于结束了,后面是自由交流和活动时间。 林匪早就被旁人请走了,丛霓也乐得轻松。 好不容易从旁边的目光中脱离出来,她静静地提着裙子走在后院里。 水绿色的缎面裙身,在月光下如水一般流淌,衬得女人越发魅惑、迷人。 站在后院的丛霓有些茫然,她记得在靠南墙的角落有个狗洞的。小时候,她养了一只狗,叫做“牛牛”,那个洞就是专门给牛牛准备的,后来小狗死了,她也不让封,就这么放着。 那一年,当她千方百计回到汪宅时,就是从这个狗洞里钻进来的。 可是现在想找,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去哪了呢?”她踩在草地上,低着头简单地寻找着。 “去哪了呢?” 丛霓不是个固执的人,她非常善于半路放弃,特别是毫无价值的事,但是这个洞不一样,这个洞是她在这个家存在的最后一点印记了。 秋千拆了,枫树也砍了,连妈妈的钢琴现在也是汪安娜的了。 今晚所有的佣人脸都很陌生,所有的老佣人都被换光了。 没有人再记得汪府原来还有个小姐,和她的女儿。 妈妈曾经拥有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疼爱,那时候她以为幸福是唾手可得的。 所以她跑车抛锚之后,轻而易举地相信了帮助她的男人,相信了在那个小出纳内心有伟人般的雄心壮志。 自己是他的伯乐,也会是他永远的妻子,她以为。 所以当最后一通电话响起的时候,当被燃烧着的车压在身上的时候,她才会一滴眼泪都没流,只用绝望又痛苦的眼神看着女儿。 那眼神持久地灼伤了丛霓,痛得她流下泪来。 丛霓还在那个角落找着,“怎么没有了呢?” 突然,林匪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你在找什么?” 丛霓有些失神,过去和现实交织,她朝林匪看过去的眼神有些迷茫。 林匪被那个眼神一烫,脚步不停地走过来,“在找什么?我帮你找。” 这么多年来,丛霓一直是一个人,没有人在她身边停留。即便有追求者,很快也被她的冷淡冻到,消失得无影无踪。 特别是回国这半年,她很孤单。除了工作还是工作。 但是林匪不同,他曾经参与过丛霓的大学四年,后来又愿意一起报仇,对于这个身上有着松香味的男人,丛霓一直有着自己说不清道不明的信任。 她喃喃地说:“我记得有个小狗洞的。” 于是加起来快六十的两个人,蹲在地上开始找起了狗洞。 后院是有灯光的,可惜院子里的树太多,分到这个角落的就少了。林匪把手机手电筒打开,两个人借着微弱的灯光开始找起了那个记忆中的小洞。 丛霓肯定自己没记错,牛牛每次就是从这个方向爬回来的,更何况那一年自己还亲身经历地爬过那个洞。 两个人头歪在一起,快要靠到之时,突然身后传来汪安娜的声音: “林总,你们在找什么?” 第20章 第一次接吻 林匪发现这个汪安娜真讨厌。 每次他跟丛霓气氛好一些的时候,总是会被她打断。 上次在她家客房也是,现在在这个氛围极好的小角落也是。 丛霓直起身子,正在思考怎么编,林匪已经快她一步回答了:“我的腕表掉了,丛霓在帮我找。” 汪安娜站在亮处,只能看见并肩而立的两人模特般登对,根本看不见林匪背过去的手,迅速地把腕表摘下,塞给了丛霓。 丛霓接过来,不动声色地握在掌心。 一听说是他腕表掉了,汪安娜有些慌。从今天开始,她的眼睛几乎悬在了林匪身上,自然看清了他的装扮。 那是一块理查德米勒的白金方钻款腕表,价值数百万。 汪安娜正准备去多叫些人下人来找,又想到什么似地停下脚步,问:“林总,您的腕表怎么会掉在那?” 那个角落很偏僻,即便是汪安娜自己,也百年不去一次。 丛霓几乎想说粗话,还不走,还问?问、问、问,你当自己是蓝猫淘气三千问么? 林匪却是完全不恼,他轻笑了一声,好心解释:“当然是躲在这里接吻啊。” 像是防止汪安娜不信,他伸出手固定住丛霓的后脑勺,在两人反应过来之前,吻了上去。 一开始这只是一个很轻的吻。 今天看见丛霓的第一眼起,他就想这样做了,直到现在才有正当的借口执行。 水红色的樱唇果然如想象中芬芳,他几乎是亲上去的那一刻,就发出了一声满意的喟叹。 林匪不由自主地把吻变得热烈起来,像是对待珍宝一般,他垂首真挚地、专注地吻着怀中的女人。 丛霓脑子几乎要爆炸。男人清冽的气息吐在她的鼻尖,温度由着两人唇齿间互换。 因为没有经验,丛霓很快就喘不过气来,她头脑昏沉,呼吸急促,不禁右手握拳捶向林匪胸口。 在丛霓缺氧晕过去的前一秒,林匪才放开她。食指屈起抚过女人红肿的嘴唇,刻意忽略丛霓如水的眼眸,林匪凑近她的耳畔,轻轻地说: “不用谢!” 丛霓翻了个白眼,几乎想敲晕他。 即便一开始是为她解围,也没必要真的亲这一下吧,即便是真的亲,也没必要这么久啊。 再说一看见两人接吻,汪安娜立刻就闪开了,根本没看。他还继续,完全就是假公济私。 很快,面色不善的汪安娜带着好几个佣人就赶回来了。 几把强光手电筒一照,再暗的地方也无所遁形。 丛霓悲哀地发现,那个洞是有的,只是被封起来了,年岁恐怕不短了,连颜色不同的两种墙砖都褪色了。 就像她在汪府的回忆一般,已经物是人非了。 后来,尽心尽责的汪府管家在不远处的草坪上发现了那颗价值百万的腕表,一切都顺其自然起来。 宴会之后,同张云海告别后,林匪心满意足地揽着丛霓离去。 一上林匪的车,丛霓就甩开他的胳膊, “放开!” 李泽南往后瞄了一眼,懂事地把中间的挡板升了上来。 “怎么了?”林匪凑近问,脸上还是挂着满意的笑容,丝毫不知风雨即将到来。 丛霓一看他的笑就来气,“你还问我?” 她气得胸口起伏起来,这么一来,林匪的表情就更不正经了,丛霓也气得更厉害了。 她双手往胸前一挡,“你……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林匪倒笑了,问:“我怎么不要脸了?” 他好整以暇地坐正,左手大拇指往内一扣,说:“今天我参加这个晚宴,是为了你,这是不是我对你的第一个帮助?” 如果不是丛霓,即便是到了,他也很快会走,不可能在那浪费一整晚。 丛霓明白这一点,再不情愿也只能点点头。 林匪一看,这个女人还算讲理,他继续扳手指,“那我帮你找狗洞,算不算第二个帮助?” 说到这里,他还追问一句:“为什么你会觉得那里有狗洞?” 丛霓面不改色地回答:“一般富贵人家都有,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林匪懒懒地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你说,是不是第二个帮助?” 丛霓咬咬嘴唇,只能再点点头。 这就好办了,林匪继续列举,“还有第三个帮助,就是在汪安娜面前,帮你蒙混过关。” “说实话,要不是我也在,我都不知道你该怎么解释刚才的行为。” 丛霓暗暗心惊,心想林匪提醒的是。 这种错以后不能再犯了。 自己一时情绪上头,竟然浑然不顾那是敌营。即便那是你出生长大的地方,那又怎么样?现在那里已经不是你的家了。 你已经没有家了。 酸涩涌上心头,丛霓眼眶中也不禁有些泪意。 她倔强地咬紧嘴唇,不让眼泪落下来,朝林匪说:“你说的对,是你救了我。” 林匪没想到她这么乖,疑惑地望过去,竟然看见了她眼中的点点泪光,不禁有些慌神,倾身上去哄: “哭什么?我是说着好玩的,你不喜欢的话,我以后不说就是了。” 他手还没碰到她脸,丛霓就已经躲开了, 她转过身去,垂首给自己擦干眼泪,“是我不对,是我失态了。” 林匪本来就是打趣,被丛霓一哭,一点开玩笑的想法都没了。 奔驰车稳步开在大路上。风挠它一下,又跑开,这辆机器毫不受影响,继续往前飞驰。 丛霓下车告别后,先是走了两步,而后停下脚步,回头朝车里的林匪说了句:“今天就算我又欠了你三次,我以后会还给你的。” 不等林匪说话,丛霓已经大步朝前走了。 路灯下,纤长的她美得像是个仙子一样。 刘泽南很为难,他不知道这车到底是开,还是不开。 车中间的挡板还在,他只能隐隐听见老板在后座大声欢呼的声音。 又是记了三次账,按照丛霓的性格,肯定是一次巨大的回报,恐怕是吃饭、看电影也说不定,也有可能是约自己去看流星雨,当然半夜开车去海边也有可能。 林匪头昏脑涨地想,这怎么不算是约会呢? 第21章 林匪这种男人,你把握不住的 商明英最近很苦恼。 她完全搞不清林匪和丛霓是什么关系。 一开始,她高薪邀请丛霓回国,完全是看中了她的能力。事实证明,她这薪水也没给错,丛霓的确是把所有的时间、精力都耗在了采云集团,各种项目也是做得完美,整体效益都翻了翻,公司志气也起来了。一扫之前低落、下降的氛围,现在的公司充满着青春、昂扬。 但是最近公司里的舆论又有了微妙的变化。商明英不止一次听到下面的人,称呼采云集团为石破天子公司。 大家明里暗里都在讨论丛霓和林匪的关系,不然完全无法解释,石破天集团的总裁,为什么作为甲方爸爸,深夜还带着蛋糕和饮料来采云探班。 探的谁的班,这还不明显么? 除了丛霓,哪个高层这么晚了还在加班?更别说,林匪还直接进了丛霓的办公室,两个人关着门详谈了好一会。 那个办公室里发生了什么,商明英都不敢想。 更别说,最近几个商业晚宴,其他几个老总总是揶揄她选了个好助手,有了石破天的支持做背景,哪还有什么做不成的买卖? 商明英只能笑,不说明不说破,任由大家误会。 但是挥之不去的不安感还是萦绕在商明英的心头。 物极必反。 林匪那种男人,不是丛霓可以把控的。一旦林匪的动向变了,那对于采云集团的声誉、公司同事的心态,都是个打击。 从这个角度来说,现在这种情况,不一定是好事。 她作为总裁,有权利、有义务提醒自己的下属。 “咚咚咚。” 敲门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商明英的思路。 “坐。”商明英笑着指着旁边的沙发,对丛霓说。 丛霓恭敬地点点头,坐了下来。 商明英倒了两杯茶,其中一杯递给丛霓,“最近忙坏了吧?我看最近两周你的打卡记录,每天在公司都超过14小时,身体能不能受得了?” “还好,已经习惯了。”丛霓前倾身子,接过领导手里的茶杯。 商明英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丛霓,按理说,这样的工作强度下,没有女人能不面如菜色,但是丛霓却还是有本事面若桃花,唇红得像是月经很规律似的。 作为领导,她很满意。 但是作为女人,商明英实在是…… 嫉妒啊。 “最近那几个项目书,我已经都看过了,你做的很好。”商明英往丛霓旁边坐了坐,左手在丛霓的手背拍了拍,“你放心,奖金一定大大地给。” 钱到位就行。 丛霓真心地笑了,“谢谢商总。” 商明英欲言又止的样子,完全不是她的风格。丛霓不急,只静静地等待着。 被丛霓湖水一般的眼眸看着,感觉就像裸泳一样的尴尬,商明英战略性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貌似无意地说道:“对了,听说你和林匪林总最近走得很近?” 原来是为了这个。 丛霓笑了一下,“不算很近,偶尔一次,也是老同学叙旧,没有什么内容的。” “哦?”商明英明显不信。 “咳咳,”她咳嗽了两声清清嗓子,“所以你们俩没有在谈恋爱?” 丛霓笑容更深了,她本身就是浓颜,日常忙碌起来很专业并不惑人,但是笑起来就不一样了,眉眼顿时生动起来,像是在晨光下盛开的玫瑰,花瓣上颤巍巍留着几滴露水,芳香诱人。 “商总是从哪听到的消息?”丛霓把茶杯放下,收敛了几分笑意,认真地说:“我们没有在谈恋爱,坦率地说,我个人最近一段时间都不考虑这个。” “那就好。”商明英松了一口气,明显就是相信她了,“我本来不相信的,说的人太多了,我就当真了。” 原来是害怕她的恋情耽误工作,丛霓保证道:“您放心,我肯定会以公司利益为先,不会让任何事耽误工作的。” 商明英松弛下来,脸上的肉也愉快地垮下来,“我当然放心你,你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 言至于此,丛霓站起来,请示道:“商总,那没什么事,我回去忙了。” 商明英挥挥手,“去吧。” 丛霓手握住门把手的那一秒,商明英的声音幽幽地从身后传来,“你不要以为我只是为了公司跟你说这些,我也是为了你个人着想。” 丛霓动作一停,没有说话。 商明英褪去了刚才的试探,话语中多了几分真诚,像是一个姐姐,或者一个妈妈,她说:“林匪那种男人,不是你可以把握的住的,他即便现在喜欢你,以后有一天也会不喜欢的,到那时候,受伤的可就是你了。” 如果能长久的靠着石破天这棵高枝的话,商明英做梦都会笑醒,可是这是不可能的。 林匪这种男人,她见得太多了。 跟他结婚,想都不要想。光是家室都要把人压死了,现在喜欢你,什么都可以捧到你面前,一口一个“心肝”、“小乖乖”,等到他又看上了别人的时候,他就会嫌你碍事,嫌你麻烦了。 “你是女孩子,如果名声坏掉了,不管是以后开展工作,还是再找对象,都会受影响,我是为你好。” 商明英的话温温厚厚的,恍惚间让丛霓回到了初三那年。 那时候妈妈还在,往女儿床头放了杯生姜水,又心疼贴了贴女儿的额头,“妍妍,天降温了,妈妈让加穿衣服,你非图漂亮不肯穿,现在好了,感冒了吧?” 这一刻的商明英让丛霓想起了,那天妈妈给自己盖好的被子,有种妥帖的暖和感。 丛霓把喉间的涩意咽下去,她没有回头,只回答说:“谢谢商总,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回到办公室的丛霓缓了下心情,视线回到面前的手机上。 有三个未回复消息,都来自刚刚话题的中心——林匪。 【到公司了没?今天忙么?】8:05。 【有时间一起吃个饭么?我知道一家特别好吃的意大利餐厅。】9:47。 【你肯定还在忙,饿了告诉我。】11:13。 丛霓撇撇嘴,把手机一把扫进抽屉里,继续把心思放回工作上。 第22章 把应酬给我推了,我怕有人找我 工作日就是一个接一个的会。 林匪的眉头就没展开过,一副对全世界都不满意的样子。 刘泽南瞥了好几次坐在最上面的总裁,再瞄瞄正在汇报的面色尴尬的中层领导们,不禁有些心疼他们。 如果刘泽南的心声能被听见,他一定要振臂高呼安慰同僚,不要内耗!老板不是因为你们汇报得太烂而生气,完全跟你们没关系啊! 他其实在等人家回复,但是很明显是被放了鸽子啊! 自从丛霓那天说欠老板三次人情之后,林匪的眼睛没离开过手机。 “今晚的应酬帮我推了,我怕有人找我。”昨日临下班时,林匪交代。 刘泽南应了一声,但是内心却在疯狂吐槽,“别等了老板,今晚她要是找你,老早就已经联系你了,不会直到17:25了,还没有消息啊。” 虽然自己也是单身,但是刘泽南实名心疼自己身家百亿的老板。 这种财富,和此等样貌就应该游戏人间,偏偏林匪硬是个痴情种,真有一种巨大的违和感。 刘泽南甚至想冒死提醒丛霓,“你忘了,你答应要联系我老板的么?” 虽然跟丛霓不太熟,但是刘泽南有这个自信,毕竟丛霓刚刚还回复他的微信来着。 【好的,周五之前,我把合作书交给你,谢谢。】 不理老板,偏偏回复自己,刘泽南赶紧把手机藏得深一点,免得被林匪看见,殃及池鱼。 其实丛霓说的感谢,并不是一句空话,她找了自己相熟的代购,想给林匪买块手表。 才见了几次,林匪手腕上的手表就没重复过,丛霓想着身为总裁,估计挺耗手表,所以咬咬牙准备送他一块,补补自己的人情。 但是她没想到男人的腕表这么贵。 动辄数十万,更好些的百万朝上。 她有些心疼,还有些肉疼,虽然这两年她薪水开始直线上升,但是都是她一分一分赚过来的,一块一块存下来的。 但是, “买吧。”她还是付了款,吩咐人家包的漂亮些。 她不想欠人情,特别是她看得出来林匪对她有意思。 她对商明英说的话,都是真心的。 现在不是谈恋爱的时候,她的精力被工作和报仇瓜分,根本没有余力去管其他的。 所以林匪释放的好意,她感谢,却不能回应。 “所以,你们这个项目进展这么慢,是因为石破天的孙经理故意为难?”丛霓问面前的市场部经理mary。 刚刚的公司例会,只有mary负责的项目进展缓慢,还卡在一开始。会议结束之后,丛霓特意把人留下来,问原因。 mary点点头,“丛经理,你不知道,我们找那个孙经理有多不容易,沟通起来有多麻烦,总是一个消息传过去半天,那边来一句‘开会中’,然后又是等半天,闹得人一点脾气都没有。” 丛霓蹙眉,“我记得上周,你的项目计划书已经交到石破天呀。” mary一听领导挺自己,更加来劲了,她一屁股坐在了丛霓面前的座椅上,开始疯狂吐槽:“我真是受不了那个孙经理了,看个文件这么慢,是不是不认识字,要查字典啊?我们计划书都交上去一周了,一直催反馈,一点结果都没有,真是气死了。” 都是女人,mary也不顾忌,单手指胸,“我乳腺结节要是长大了,这个姓孙的得负一半责任!” 话题从工作转到了医学,丛霓没有立即说话,思考了一会,说:“今天你有没有其他安排?没有的话,我带你一起去石破天,看看能不能跟这个孙经理碰个面,见面推动下进展。” 有领导愿意出面解决问题,mary自然乐意,喜滋滋地带着纸质项目书跟着丛霓出门了。 但是几个小时之后,石破天集团一楼大厅,mary捶捶自己坐僵了的双腿,又偷偷地瞄了瞄坐在旁边正面色如常打开电脑工作的丛霓,不禁在心里骂了孙经理数万遍。 她们俩一到石破天集团,就在前台求见孙经理。 一楼前台笑得很甜,“好的,请您稍等。” 挂了电话之后,前台的笑容都有些僵了,“恐怕得请两位在那边沙发休息一会了,孙经理说他正在和汪氏集团代表开会。” “谢谢,大概需要多久?” 前台还是甜美的笑,“这个我不清楚,待会我再帮您打电话上去问。” 丛霓点点头,在会客厅找了个插座,开始插上电脑电源工作。 这个“稍等”可真是等得太久了,半个小时之后,前台还跑过来添了杯茶,说:“会议还没结束,请两位再等等”,两个小时之后干脆连面都不敢露了,每次mary看过去,小姑娘都战略性地低头避开目光。 姓孙的完全是故意的! mary没想到这姓孙的架子这么大,按理来说,他跟丛霓职级相同,但是因为他是石破天的人,所以平日里傲慢也就算了,现在这算是什么,当众给采云难堪? 丛霓倒是没那么气,一个小时之前,她已经看见汪氏的人离开了,所以现在又等了这么久,想必是那位孙经理在给自己下马威。 但是为什么呢? 如果他不是张云海的人,那想必跟林匪爸爸、哥哥那边脱不了关系。 诶,她默默地叹了口气。 采云最近的这几个项目都是肥差,完全是在汪氏的嘴里抢肉吃,最近是得低调点。 丛霓站起来,朝前台走过去,温和地说:“麻烦请您再跟孙经理说一些,我们今天势必要见到孙经理,多久我们都会等。” “好的,我马上帮您联系下。”前台脸上还是挂着职业化的微笑,年轻的嘴角抖了两下,都怪孙经理,还在说忙,忙什么,她从电话里都能听见那边手机游戏的声音了。 这个美女已经等了三个多小时了,再等下去,天都要黑了! 等周染到林匪办公室的时候,林匪已经快下班了。 周染拥上去,假模假样地要拥抱,“兄弟,咱们都多久没见了,你回了国有没有想我?” 林匪把他一推,“你什么毛病,两个男人抱什么抱?” 虽然现在他回了国,发小周染工作定在了纽约的医院,两个人的确距离很远,但是他林匪回国才一个多月,还远远不到需要拥抱的地步。 周染假装擦擦眼角的眼泪,“你真是没良心,我一有假期,就千里迢迢跑回国见你,结果你竟然这个样子,真让我失望。” 林匪无语,作势要呕。 刘泽南默默地合上总裁办公室的门。 周染是林匪最好的朋友,现在有他在,想必总裁的心情也会好一些。 不过,刚刚在楼下接周先生的时候,刘泽南似乎看见了丛霓,只不过他身边有客人,不好打招呼。 嗯?能不能这样? 精光一闪,刘泽南准备给自己老板个大大的惊喜。 一分钟之后,丛霓站起来,疑惑地看向前台:“你确定,总裁办请我们上去?” 第23章 林总,和那个帅哥,谁是你的菜? 在丛霓她们电梯上来之前,刘泽南就简单地向林匪汇报了。 刚刚前台说,丛经理她们已经来了三个多小时了,一直在等孙经理开会结束。 刘泽南有些犹豫,“听说孙经理一直在忙,没有时间。” 林匪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似笑非笑,“忙到这种程度?那就把他裁了,让他好好休息休息。” 当丛霓带着mary到达石破天集团顶楼时,林匪已经站在办公室门口接了。 顶楼是总裁办和几个会议室,总体色调是奢华的灰白色,昂贵的水晶灯一排展开,地板干净得光可鉴人。 同楼下热火朝天的干活气氛不同,这里安静得连个针掉下来都能听得见。 当一身玫红色西装的丛霓走出电梯,林匪眼睛一亮。 丛霓本身气质就偏冷艳,今天这一身更是将她的冷淡和妖娆混合得淋漓尽致。合体西装显出纤细的腰身,往上挽的袖口露出白藕似的手腕,豆沙色的红唇不夺目却足够诱人。 林匪不禁想起那个吻,他咽了咽口水,迎上去,“你在楼下等了很久了?怎么不告诉我?” 已经快下班时间了,他的衬衫领口松开,微微露出锁骨,小臂也露出来,一动就能看见精壮的肌肉。 林总口气之熟稔,像是她们要找的人是他似的。mary微微咋舌,不由得多看丛霓两眼。丛经理还是面色如常,没有一丝丝变化,果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 “正常工作,哪能总是麻烦林总呢。”丛霓不动声色地避开男人伸过来的手,站在原地朝林匪客气地笑了一下。 林匪手有些尴尬地停在半空,数秒以后,才自己收起来。 他转头朝刘泽南问道:“孙勇现在有时间了没?” 眼看老板碰了软钉子脸色难看,刘泽南赶紧回答:“孙经理说刚忙完,马上上来给您汇报。” “哼……”林匪正要再说些什么,办公室里的周染闪了出来。 他视线在林匪和丛霓脸上来回了几圈,自来熟地朝着丛霓伸出手,“你好,我叫周染,是林匪最好的朋友。” 凭心而论,只要周染不开口,他的样子还是挺能糊弄人的。 不输林匪的身高,冷白皮,黑框眼镜,英俊的脸上总是温和的笑容。再加上不俗的家世,和医生的工作,桃花数量完全不输林匪。 刘泽南的目光在脸色更差了的老板身上停留了一会,心疼资本家几秒。 “你好,我叫丛霓,幸会。”丛霓伸出手,简单地同他握握。 “幸会。”周染向mary伸出手,“这位美女是?” mary都快感动地哭了,终于有人看见自己了。自从来到这个石破天顶楼,她总感觉自己呼吸都在污染环境,呜呜呜呜,这位帅哥温暖了她的心。 “你好,我叫mary,是丛经理的属下。” 此时,电梯响了,几人的目光都集中过去。 “诶呀,丛经理,久等了久等了。” 孙勇孙经理是跑上来的,肥胖的脸上挂满了汗珠,他涨红了脸,喘着粗气解释:“林总,我一直在忙,怠慢了客人,真是我的失职,请您罚我吧。” 传闻果然是对的,这个丛霓果然是林总的人,诶,其实也不是他孙勇吃了熊心豹子胆为难贵妃,主要是上面人的吩咐,他不得不遵从啊。 林匪善解人意地点点头,转头向丛霓她们帮忙“解释”:“大家都理解,你肯定是很忙。” 孙勇擦汗的手停了一下,林总也蛮温和的嘛,不像其他人传得那么鬼见愁嘛。 见属下面色稍松,林匪加了一句,“孙经理你年纪也大了,总是这么累我心里也过意不去,正好我看你下面的副经理能力还行,你们俩位置换换,你也正好休息休息。” 说完,他挥挥手,不再听孙勇说什么,对着刘泽南吩咐一声:“把新经理请上来,跟丛霓她们谈。” “林总,林总,您听我解释啊……”孙勇嘴唇哆嗦着,瞬间面如死灰,一下子老了十岁。 其实,现在交权也不是什么坏事,现在上面人在斗,要是哪一天祸及池鱼,那就不是贬成副职这么简单了。 他垂头跟林匪众人告辞,走向电梯。 后背一片冷汗。 林匪将丛霓她们安排在距离自己办公室最近的会议室,“丛经理,你们先在这里等一下,新的负责人马上就到。” “谢谢林总。”丛霓颔首。 回到自己办公室,林匪心里痒痒的,坐也坐得不安心。他总感觉那个人呼吸就在耳边,小嘴也在朝他说些什么似的让他心痒。 还在等他下班的周染坐在沙发上正安心品茶,看好友的样子颇为好笑,“那个大美女,不给我介绍一下?” 林匪瞥他一眼,“不急,等我和她婚礼那天,再介绍给你认识。” 周染差点被一口茶呛死,剧烈咳嗽半天才缓过劲来,“什么婚礼?你认真的?” “当然认真的。”林匪心思还是在隔壁,看好友呛到了,连个关心都没给,继续全部感官放大感受隔壁动静。 周染从震惊中回过神,脑中不自觉回忆了一下刚刚那个美女,脸很惊艳,身材也很好,但是跟整个石破天集团比,是不是还不够格? 周染组织了下语言,提醒林匪,“现在你爸可是在挑继承人,婚姻大事关系重大,你是不是得顺着老人家心意来?” 婚姻自由,只有在普通人家才能实现。就连周染家,也得考虑利益得失,考虑资源整合,不是光凭感情就能决定婚姻的,更何况林匪这种家庭。 明白周染是好意,林匪难得的没怼人,他勾了勾唇,朗声说:“老爷子不会同意的。” 周染饶有趣味地笑着,“你知道就好。” 林匪的眼神一瞬间亮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所以,我得把老爷子弄下来!” 商业帝国的改朝换代,不异于剔骨拔筋。巨大的压力,无数的阻挠,周染光是想想就头皮发胀,他完全不能理解,好友为什么是这么一副轻松的表情。 周染后背微微发寒,幸好这个人是自己的朋友,而不是对手。 但是,恶趣味上来,周染凑过来问:“可是刚刚那个美女好像不是这么想的哦。” “你出去接她,她都不高兴,恐怕不是喜欢你这一款吧。” 林匪听不得这些,他抬起腿朝门口走,“你要真这么无聊就再读个博士,或者我不介意把你打包送走!” 林匪得去看看丛霓她们谈到哪一步了,怎么会一点声音都听不见。 石破天会议室。 还是只有她们两个人。 mary无聊地晃着腿,看看这里,望望那里,石破天果然财大气粗,连会议室都装修得比她们公司好好几个档次。 她朝丛霓看过去,丛经理还在看文件,天啊,就那个项目书,她丛霓应该会背了吧,果然是最怕这种长得美还努力的。 mary突然想起刚刚林总迎出来的笑容,虽然知道不是为自己,但是还是忍不住心动。 mary早就听说过自家丛经理和林总的传闻了,听说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听说两人还按耐不住思念,深夜在丛经理办公室热火朝天了一把,但是刚刚丛经理的疏离,不像是演出来的啊。 mary思量再三,还是决定满足自己的八卦欲,“丛经理。” 丛霓抬头,疑惑地看向她。 mary咽咽口水,问:“刚刚的林总,和另一个帅哥,哪个是你喜欢的类型?” 喏,她已经足够委婉了吧,既能问八卦又不动声色,mary为自己的机智狠狠点赞。 会议室门口,林匪的脚步停在那里。 另一个帅哥?不会说的周染吧? 于是他也在热烈地等待着丛霓的回答。 第24章 我觉得戴着眼镜的那位,更沉稳些 丛霓没想到mary问的是这种问题。 她在脑海中回想了一下林匪和“另一个帅哥”。 两个人都是顶级的帅哥,但是林匪皮肤偏健康,常年健身,更加健壮,像美洲豹一样危险,周染明显更秀气,肤色白,眼镜一戴,高知智性力满级。 凭心而论,丛霓更喜欢林匪这个类型。 但是她不能这么回答。 mary正兴致勃勃地盯着她的脸,想必这个回答不出一个小时,就会传遍采云集团。丛霓不禁想起今天商明英对她的叮嘱,现在这个时候,和林匪要保持距离,不能再为绯闻添砖加瓦了。 思考至此,丛霓淡淡地说:“我觉得戴着眼镜的那位,更稳重一些。” 站在门口的林匪,晴天霹雳。 没想到挖墙脚的竟然是自己的兄弟,亏自己刚才还想准时下班跟他一起出去玩。小时候,老爷子曾经跟自己说过,不要跟周染玩,跟他玩,玩不出个好歹来。 自己没听,现在好了,连好不容易喜欢的一个人,都要被他撬走了。 正在隔壁的周染,不自觉打了好几个喷嚏。他站起来张望了两下,他也没感冒啊,是不是中央空调吹得太冷了? 丛霓不知道门外站了个林匪,还在兢兢业业地准备马上开会的材料,“好了,八卦到此结束,你把你们做的工作总结再发给我看下。” mary吐吐舌头,立即进入工作状态,“好的。” * 天色很快就晚了。 喜从天降的新任赵经理感激地晃着丛霓的双手,“还劳烦您跑这一趟,辛苦了。” 真是劳烦您跑这一趟了,要不是您等了这几个小时,我要熬到经理位置,估计又是十年。真是太感谢您了。 丛霓也笑了,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手从他掌中抽出,“您客气了,我们以后还得跟您多多沟通。” 赵经理答应一声,又准备上手握住她的手。 这倒不是他想揩油,主要是这一腔火一般的感激实在是没有地方释放啊。 “咳,咳。”林匪开门从自己办公室出来,玩味地看着眼前几个人,门发出“嘎吱”一声。 赵经理被冷冷的眼神一盯,胸腔中一团火灭了个干干净净,他赶紧收起笑容,按了电梯,得体地告别,“那我们今天就到这里了,两位留步。” 说完,赵经理非常有眼力见地先一步跨进去,并且极速按了关门键。 丛霓无语地看着电梯下行,这里是石破天,她们两个采云的人留什么步啊,不应该一起下去么? 但是面上的礼貌还是要有的,丛霓转过身,对上旁边等候已久的林匪,“今天谢谢林总,要不是有你,我们今天不会这么顺利。” 她的话真心诚意,温软的声调带着窗外夕阳的几分瑰丽,定定地直往林匪怀里撞。 林匪非常受用,半阖着眼点头,嘴里还在客气,“丛经理也是为了工作,我这是应该的。” 事谈好了,感谢的话也说完了,丛霓把手上的包挂在肩上,颔首准备离开,“那我们今天就先走了,下次再请您吃饭表示感谢。” 站在最后面一排的刘泽南往后退了两步,太好了,马上下班! 林匪出声:“别啊,吃饭哪能等啊?丛经理今晚有没有时间?” 林匪已经看透了,丛霓这种女人就等步步紧逼,你要是等她开花,主动联系你,那长江水都要等干了。 丛霓一愣,正准备按电梯的手停在原地,“啊……我倒是没事……不过您不是有客人么?” 她侧过头,看向林匪背后的周染。 林匪也转过来看周染,眼神中充满警告。 周染也震惊了,他总共就两天的假期,来回飞机就用掉一天多了,不过就今晚一个晚上可以跟发小喝喝酒、吃吃饭。这么折腾,他不过就是想来关心下林匪这个归国浪子,没想到人家早就在国内开了屏,还嫌他麻烦。 男大不中留啊! 周染僵硬地扯着嘴角,干瘪地说:“没事没事,一起吃,人多热闹嘛。” 周染余光看到正竭力缩小的刘泽南,内心终于平复了一些,“刘助,你也一起吧。” 一起分担痛苦,痛苦会慢慢消失。特别是看到别人痛苦,你还会乐出声。 * mary单身,晚上也没事,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ktv。 其实按照丛霓的想法,几个人找个餐厅,安安静静吃顿饭也就结束了,但是周染不依,刚认识不到两个小时,他已经熟络得像是丛霓一辈子的朋友一样。 “你是不是怕花钱?没事,哥哥替你付!” 正说着,他的胳膊已经伸出来了,眼看着就要环上丛霓的肩膀,林匪往两人中间一挤,顺利地往周染挡在了一米之外。 丛霓倒不是因为钱,而是她酒量实在是太差了。 啤酒两杯倒,白酒一口晕。 作为沉浸在商场的“女将军”,她实在是不好意思坦言自己的这个弱点。 之前有应酬,她都是能躲就躲,能让就让,实在没办法,就安排两个自己信任的助理陪着,免得被人“捡尸”。 但是,现在。 丛霓的目光放在了正在尽情摇摆的mary身上。也许是近期工作压力太大了,喝了酒的mary把头发解散了,正在激情演唱世界名曲《红日》, “命运就算颠沛流离,命运就算曲折离奇,命运就算恐吓着你做人没趣味,别流泪、心酸,更不应舍弃……” 标准的普通话直译成粤语,发音非常不正确,但完全不影响理解,刘泽南正深受触动地跟唱着。 这么美好的下班时光,还得跟着领导来ktv,怎么不算是让人心碎呢? 看丛霓安安静静地陷在沙发里,小口小口地吃着小食,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表情,女人平日里逼人的气势消失不见,现在乖得像个小猫咪,林匪不露声色地凝视了一会。 端着酒杯就走了过去。 “来,咱们俩干一杯,庆祝石破天和采云的合作顺利完成。” 丛霓很为难,不喝吧,甲方爸爸,甚至是爸爸的爸爸,俗称“甲方爷爷”,喝了吧,就这一杯,自己就倒定了。 林匪端着酒杯的手稳稳未动,深眸凝视着丛霓。 “为难女孩子算什么英雄?我替她喝了!”正为难的时候,周染靠了过来,端起丛霓面前的酒杯就一口闷。 他喉结上下翻滚几下,一杯威士忌见了底。 周染喝得太急了,最后一口咳了两声,毕竟是为自己,丛霓关切地帮他拍背,问:“怎么样?还好么?” 周染故作虚弱地缓了一下。 丛霓偏头看他的脸,“很难受么?我去给你倒杯温水。” 林匪看不见丛霓的表情,只能看见她细白的侧脸隐在披肩发之后,声音温柔得像是浸泡在水面上的月光一样,她从来没有对自己这样。 “哼,就你会怜香惜玉。” 林匪一时气急,把杯中酒灌进嘴里。 第25章 纯洁的友谊关系,和不纯洁的其他关系 周染一开始只是想给林匪添点堵,但是没想到,自己被酒实实在在地呛了一下,呛到肺里面,呼吸都在疼。 一个不能喝,一个已负伤,两个人坐在角落里,观看mary和刘泽南合唱《死了都要爱》。 再加上刚刚出去接电话的林匪,五个人组成了非常诡异的组合。 丛霓往嘴里塞了一口葡萄,甜腻的汁水顺着唇齿流了出来,她很喜欢。 不远处的周染一直看着她,ktv灯光又炫又杂,炽热的光线从头顶各个角落洒下来,反而衬得她五官更为优秀。 丛霓跟他们认识的任何女人都不同,她似乎没有迷惑人的想法。 见不到孙经理,她就在楼下等着,一直等,虽然只需要一个电话,林匪就会帮她解决,但是她好像没有这样考虑过。 再比如现在,她不跳舞,不唱歌,不敬酒,只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吃水果,不像是在夜场,倒像是在山林里写生的女画师。 林匪的邀约,她视而未见,倒是对那个女同僚多加照顾。 丛霓这种女人,像是很奇怪。 包厢里声音很大,周染凑过去问:“听说你在华尔街待了几年?” 丛霓把葡萄籽吐在纸巾上,点点头,“是啊。” 刘泽南已经在撕心裂肺地唱高音了,“许多奇迹我们相信,才会存在!” 破音唱的太凄惨了,在座的每个人,心里都跟猫挠似的不得劲。周染靠丛霓更近,在她耳边说:“我现在在纽约工作,以后还请你多照拂。” 丛霓微笑着点点头,根本没往心里去。两个人完全是不同的行业,能跟林匪玩的人又会差到哪去,这样的人怎么会需要自己照顾呢? 刚才的交谈,完全就是客套话,但是看在推门进来的林匪眼里,却不是这么回事。 周染虽然平日里就不正经,但是从来不会这么不注意分寸,自己已经明确表示过丛霓是自己的人,他还往上凑,分明是生了其他心思。 更让他觉得碍眼的是丛霓的笑容。 不管是六年前,还是现在,丛霓对自己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笑意绝不会入眼内三分。即便自己给她解决了大麻烦,她也不会这样对自己的笑。 滔天的酸意顺着他的腹部往上涌,直冲天灵盖。他感觉自己鼻腔里都是醋意。 因为后面林匪的兴致缺缺,刘泽南好眼力见地赶紧结束,并且在众人出门之前,把单买了。 丛霓摇摇头,“不行,说好的今天是我请。” 林匪任由刘泽南扶住,不去看她,“下次吧,这里是我说要来的。” 这家ktv档次不低,今晚的酒又不便宜,她辛苦赚的钱还是留给她吧,虽然看她一眼都会更加心酸,但是林匪还是舍不得。 mary也喝多了,站不住,周染只好扶住她往外走。 丛霓想想,按照林匪说一不二的性格,自己现在再纠缠也没用,只能继续打着空头支票,说:“那下次,我一定请你,林总。” 林匪把头偏过去不看她,一副心伤透了的模样。 今天是周染,下次是不是还会有个张染,李染,马染? 回去的时候,依旧是刘泽南开车。 先送的是mary,她是本地人,当布拉迪开到巷口的时候,父母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了。衣着朴素却干干净净的老两口,把喝醉的女儿接过来,手不断地给女儿拍背,嘴里却不忘道谢。 开出去很远了,丛霓还回头看着,很受触动的样子。 林匪侧目看了她一眼,依旧只看到丛霓半张脸,似乎眼中有泪花。 林匪当然是最后一个送,那接下来送谁呢? 周染坚持先送丛霓,理由是丛霓是女孩子,当时要早一点回去,越晚越危险。 这个理由,林匪一句话堵了回去,“你以为这是你们美国啊?在我们这里,再晚都很安全。” 他其实也想让丛霓早点回去,但是实在是看不惯周染,就他体贴,就他心疼女孩子。 周染下车的时候,先是跟林匪告别,“明天我就走了,下次再见了,兄弟。” 林匪摆摆手,很明显不怎么难过。 周染转向丛霓,笑道:“那下次你去纽约一定找我,我请你吃最好的餐厅。” 周染是一个很温和的人,像是一块滑不留手的鹅卵石,不让任何人难堪。 丛霓很领情,把头伸出车窗,挥挥手, “好,去了联络你,一路顺风。” 听完这很正常的一句话,林匪都快被醋意淹死了。 车开了,刘泽南非常识趣地把挡板再次升了上去。 刚刚还热闹非凡的车内,瞬间气氛就有些冷。 丛霓不是热络的人,不知道怎么找话题聊天,她拿眼睛偷偷看闭目养神的林匪,心里一直在打腹稿。 说不感动,是骗人的。 今天在石破天,等到最后一刻的时候,丛霓已经有些生气了。无论是什么原因,孙经理这样的行为,都是一种侮辱。但是她作为乙方,只要甲方的行为还在法律规定范围以内,她就没有权利生气。 但是林匪不同,他理解她,帮她出气。 如果今天没有林匪,这个项目的进展不会这么顺利,后期开展肯定还会有更多问题。 “谢谢。”丛霓说:“今天多亏了你,林匪。” 她的声线很好听,像是秋风吹过,分成了个梳子在他头发上梳了两下,一句话下来,林匪喝多了发胀的头顶都舒服了几分。 他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丛霓叹了口气,继续说:“我不想麻烦你,因为我没有什么可以回报你的,我不能再消耗咱们俩的同学情了,存量不多,马上就要变成负数了。” 本来六年前,他们俩就不怎么熟悉,或者说丛霓跟任何人都不熟,她太忙了。 她知道林匪对自己有意思,但是靠男人一时的恩宠解决问题,实在是最愚蠢的办法。因为问题永远都有,但是恩爱却难永存。 一旦习惯了依靠别人,那后面遇到大问题,身边也没有人的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林匪知道她在抗拒什么。 他叹了口气,睁开依旧清明的眼睛,看定她, “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在纯洁的同学情上,再发展点什么不纯洁的呢?” 第26章 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林匪终于说出来了。 丛霓有些无措。 她紧紧地用牙齿咬住嘴唇,不知道怎么回答。 黑色的布加迪还在深夜里穿行。路上行人很少,只有路灯下树影闪烁,印在车身上。 丛霓慌极了,她能感受到林匪的目光炽热,要把她灼伤似的,更要命的是她能听见内心的声音。 “答应他,答应他。” 她无法否认,自己被林匪深深吸引。那天在近云山庄救了自己的林匪,在爆炸中把自己紧紧抱在怀里的林匪,还有今天为自己解围的林匪。 她总是会在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听见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就像小时候,自己还鲜活的时候一样。 但是她不能再往前迈一步了。 一是真实的她,没有一个人能够接受。发生在她身上的故事,离谱得过分,她要做的事,又艰难又痛苦,她不应该把另一个人扯进来。 无论哪个人是不是叫林匪。 二是她更害怕的,她怕自己丧失独立的能力。 目前为止,她觉得困难的事情,都被林匪轻松化解。完全不对等的社会地位,不对等的财富,让林匪的人生像是打开了“easy”模式。 如果以献身为条件,请林匪帮忙报仇,想必是很简单的,最起码比她慢慢走简单几十倍。但是那样的话,她也会看不起自己。 妈妈也会看不起她。 “不要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妈妈曾经用自己的生命告诉她这个道理。 那天在火里,妈妈的眼神那么痛,像是有一把刀插进她心房一样,冰凉的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来,被火焰的热气一蒸,消失了。就像她的生命,消失得无影无踪。 丛霓要求自己必须有独立的模样。 已是深夜,林匪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到她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意有所指地说:“到这里就可以了,林总。” 就在这时,刘泽南把车停了下来,原来是丛霓住的地方到了。 还是停在上次下车的地方。 丛霓无言地下车,再靠近车窗朝车里的人挥挥手,勉强扯了一下嘴角,离开了。 已是深秋,落叶被风一吹,晃晃荡荡地飘下来,地上已是金黄色一片。 刘泽南一直关注着后座的动静,现在看丛小姐下车的架势,恐怕是谈得不好。 他很焦虑,生怕老板抑郁。 谁知几秒之后,林匪把挡板降下来,一缕笑意挂在脸上,他问刘泽南,“你还记不记得,上次近云山庄请客,汪安娜生日那次,我送丛霓回来,她让你把车停在哪了?” 刘泽南回忆了几秒,才想起来,“是不是在刚进城的某一个路口?” “bingo!”林匪赞赏地地拍拍他的肩膀,果然是自己的人,记忆力蛮不错的,“所以你看,我们是不是已经有了极大的进展?” 原来都是送到远远的路边,连真实地址都得防着自己。 现在大不一样了,已经直接送到楼下了,这怎么不是巨大的进步呢? 下一步,难道不是送进家门么? 林匪非常有信心,他已经摸清了丛霓的性格。要想从她对工作的热情中抢一点精力,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自己和她的工作融到一起,逼着她跟自己见面。 例如,一起开会,一起讨论。那时候她就用欣赏的眼神看着自己,崇拜自己,爱上自己。 另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就是弄清她和张云海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一个女孩子,怎么会做往人家书房放窃听器这么危险的事? 她曾经说过要复仇,是什么仇?她到底想怎么做? 从丛霓这边直接获取信息是不可能了。往事像是她的禁忌,稍微触碰下,就会激起她浑身的防御。 只能从侧面找到答案。 林匪垂头沉思,深邃的眉眼在路灯下尤为深情。 刘泽南很感慨,林匪的心态值得自己终身学习,太乐观了,太励志了,重逢两个月了,连手都没碰过呢,还搁这“极大的进展”呢。 要不说人家是总裁呢,是牛逼啊。 他正胡思乱想着,林匪出声问道:“要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大半夜汇报工作,刘泽南瞬间瞌睡醒了一半,“丛小姐是在c城高考的,我已经派人查过了,她是高一的时候,搬到c城的,初中及之前的学籍是在c城下面的小镇上。” “丛小姐从小丧母,父亲之前是一个医生,后来听说是酗酒,现在已经半瘫了,住在养老院里,我已经安排人假扮记者想采访丛父,目前还没有成功。” “从目前掌握的消息来看,丛小姐的成长轨迹,和张云海张总没有什么重合的地方。” 从小丧母? 林匪双眼眯起,右手抵在额间,眉毛微皱。刚刚送她同事回去的时候,丛霓下意识的表情不可能说谎。 她同事的母亲朝他们笑的时候,她几乎是第一时间给了个笑脸,生怕冷落了老人。 走的时候,她也是一直挥手,像是一个热情的孩子一样。即便车开走了,她还在朝后视镜里不停张望。 要是她生性活泼就算了,偏偏是这么一个冷淡的人,能让她这样的行为只有一个。 她十分注重亲人,特别是妈妈。 要是用年幼丧母,似乎也能说得通。 但是林匪想到另一种可能性,如果她曾经有妈妈呢? 回到住处的丛霓,立即去洗了个澡。 虽然是秋天了,但是秋老虎作祟,忙了一天,衣服还是湿哒哒地黏在身上,不舒服得很。 她在浴室里,把衣服褪下,白皙的胴体在全身镜前显露出来。 她的视线集中在左侧大腿尽头的一块疤痕上。丑陋的褐色的血痂粘在上面,局部组织增生凹凸不平,她看着这块疤痕陷入回忆。 许久之后,她抬起手,一点一点把血痂撕开,剧烈的疼痛并没有阻止她的动作,明艳的鲜血顺着大腿流了下来。鲜红的血和白皙的肤色反差剧烈,触目惊心。 血痂已经粘的很深了,此时扒开,不异于再受伤一次,丛霓疼得嘴唇都在颤抖,但是手上动作却不停。 那件事之后,一旦事情发展顺利,一旦她稍微愉悦,她都会动手把这里的疤撕开。 于是这块伤口就这样破了好,好了破,常年在愈合。 疼么? 疼就对了。 你现在这么疼,是因为当时那件事。那件事对你的伤害,你永远不要忘记。 只有当张云海的财产、名誉和自由被剥夺的那一天,只有当汪安娜的财产、声誉、如意郎君都被夺走的时候的那一天,你才有权利让伤口愈合。 那时候,你才能安睡。 丛霓抬起头,看向镜中的自己。 如同鬼魅一般,她冲自己笑了一下。 第27章 穷人有穷病 第二天一早,刘泽南就到了工位开始忙。最近集团动作很大,有很多需要整理的数据,一直忙到中午,他朝林匪办公室瞄了一眼,总裁还没有到。 有些人上班需要打卡,有些人一出生就拥有打卡机。 诶,刘泽南默默叹了口气,继续埋头苦干。 “滴——” 电梯响了,从里面出来个人,刘泽南往那里简单一瞄,高大的身影很像林匪。 有哪里不对,再看。 不对啊。 刘泽南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林匪一脸笑容地走进了办公室。 那个俊脸上顶着一副陌生眼镜的,不是总裁又是谁? 刘泽南嘴巴都合不上。 一夜不见,近视了?! 带上眼镜了?! * 汪安娜最近非常烦! 一方面是因为林匪,本来爸爸费尽心思帮她牵线,希望可以跟林匪结缘,最好成为石破天的老板娘,那这样一辈子的荣华富贵算是保住了,再加上林匪那张脸完全是长在了她的审美上,被他一瞥,汪安娜心跳都能停半拍。 但是偏偏林匪被那个什么丛经理迷得神魂颠倒的。在自己生日宴上,带着那个贱女人鬼混就算了,爸爸说男人都是这样,逢场作戏嘛,但是后来,石破天和汪氏合作的感谢晚宴上,他竟然在那么多人面前跟那个贱女人接吻,光是想起那个画面,汪安娜肺都要气炸了。 还有一个方面,就是她的公司。 是的,为了给汪安娜更好的生活,张云海为她创建了一家公司,名字叫做“千金置业”。张云海想的很明白,自己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汪氏以后肯定都是她的,让安娜跟着老爷子改姓,也是这个原因。 但是不光是要把汪氏留给她,还要为女儿计深远。与其把所有死钱留给她,不如把这钱生钱、生钱,一直供养女儿。 安娜从小就不爱学习,更喜欢化妆、打扮和party。大学没考好,张云海把她送到英国去读了个大学,拿到学位证的同时,“party queen”的称呼也拿到了。 等汪安娜回了国,张云海就按照她的喜好,给她开了一家化妆品研发公司。但是成吨的钱砸下去,连个水花都没砸出来,就拿回来几箱面霜。汪安娜拿给张云海试了一下,结果害得张云海脸上起了很多红疹,一个星期都没脸见人。 后来,又给她开了个婚礼策划公司,人员、资源、活动都给她配齐了。但是小公主一切都要最好的,鲜花要国外空运的,葡萄酒要法国的,连打蝴蝶结的绸缎都要意大利进口的。价格不高,成本巨大。一两年下来,汪安娜人累得半死,还赔了好多钱,不得已关门了事。 后来张云海想清楚了,也许女儿就是生来要享福的,公司是要帮她开的,但是经营的事就交给职业经理人嘛,一个小女孩,漂漂亮亮就行了。 于是张云海为她开了一家公司,有汪氏一块肉,就给这家公司一口粥。 给女儿一个“xx公司总裁”名头,不比爱马仕更衬人?! 但是问题就出在这个公司身上。 汪安娜太爱骂人了!喝下午茶、做spa的日子过久了,她就想找点事做,想点存在感。最好的地方,当然是她的公司。 一开始汪安娜还会提着点蛋糕、咖啡进公司,人手一份笼络人心,低着脑袋装谦逊,后面就原形毕露了,公司总经理是张云海特意请过来的国外高材生,今天刚三十岁,女强人,贫民家庭出身,这种姑娘,你要是给她一块肉,她能给你干一辈子。 张云海就是拿捏了这一点才敢放心把女儿公司交给她,但是汪安娜不满意。 分明叫“千金置业”,但是偏偏所有人都听那个姚经理的,自己一点分量都没有。 “不嘛,不嘛,爸爸。”近云山庄书房里,汪安娜晃着张云海手臂说:“我好讨厌那个姚瑶哦,太惺惺作态了,我都快吐了。” 汪安娜虽然已经二十五岁了,但是在父亲面前还是时不时撒娇,就像小时候一样。 张云海有些好笑,“姚经理不是蛮好的么,我看了这个月的公司报表,满能赚钱的呀。” 汪安娜一听爸爸也给她说话,不乐意了,嘟着嘴说:“你是我的爸爸,还是她的爸爸?她说我是草包,你都不管么?” 眼眶里包泪,汪安娜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的爸爸。 其实姚瑶根本没有这么说,当时是公司每周一次的例会,也不知道汪安娜今天怎么会有空,大驾光临。 各个部门报告的时候,汪安娜金贵的左手抵在办公桌上,右手持刷,正全神贯注地给自己涂指甲油,认真极了,仿佛在做几千万的工程。 市场部的赵主管刚汇报完,汪安娜就插嘴,她手里还捏着金光闪闪的指甲油指点江山,“不对啊,赵主管,你们部门努力了这么久,就给了这么个方案?一点都不上档次,真丢我汪安娜的人。” 后面每一个部位汇报,她都得把人家贬低一番,优越感展露无疑。 各个主管敢怒不敢言,面色极其复杂。 姚瑶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她可以接受张云海时不时的抽查,但是汪安娜这个领导属实是太让人恶心了, 你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公司,但是你知道她终究会来。你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恶心你,但是她终究会恶心你个大的。 姚瑶向汪安娜恭敬地颔首,汇报道:“汪总,您有所不知,咱们公司体量小,自然是得一点点来的,这些项目虽然不那么大,但是都是大家一点一点争取来的,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一席话,有理有据,在场众人纷纷点头。 但是汪安娜非常不喜欢,她觉得姚瑶完全是给她故意给她难堪,她是不是不知道这公司姓什么? 想到这里,汪安娜继续上前,轻轻地捶着爸爸的胳膊,哄道:“爸,我不喜欢这个姚瑶,你帮我换一个经理嘛,好不好嘛?” 张云海叹了口气,摇摇头:“诶,这都是第几个经理啦?不能比你漂亮,不能比你年轻,还不能惹你生气,你到底是要仆人,还是找给你赚钱的人啊?” 汪安娜晃着脑袋撒娇,“反正我不管,我就是觉得姚瑶这种人不能出现在我的视线里,真是穷人有穷病,脏了我的眼睛。” 正在余琳出租屋的丛霓听到了以上谈话,俏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余琳啧啧几声,气骂道:“这个汪安娜真恶心,她看不起穷人,对人家一点尊重都没有,不就是她出身好嘛,呸!” 闻言,丛霓笑了一下。 汪安娜出身好?她跟着她爸生活在电厂宿舍的日子,估计早就忘记了。她以为过了几年富裕日子,就全身血液都换了个遍,所以才会看不起同为底层的穷人。 倒是这个姚瑶,可以见一面了。 丛霓眸光一闪,心思动了几动。 第28章 我有两个条件,你选一个满足 来石破天开碰头会的时候,丛霓被林匪突兀的眼镜吓了一跳。 她眯着双眼稳了稳心神,回忆了一下,无论是六年前,还是前几次见面,林匪都没戴眼镜啊,怎么这一下就变身了呢? 他这个眼镜,主要是起个装饰作用么? 有没有镜片啊? 但是不可否认,新形象的林匪更加符合“斯文败类”这个词了。依旧是西装革履,依旧是笔挺的身姿,依旧是往后抓的头发,但是有了这个眼镜之后,过于锐利的目光瞬间被钝化了,智感瞬间加了好几层,帅气逼人。 “丛经理,你怎么看?” 被点名了,丛霓赶紧给了对面一个笑脸,把心思放进会议里。 她精力放回正途了,但是林匪做不到。今天的丛霓又是穿的西装,宽大的灰色西装裤上面搭着质感很好的白衬衫,脖颈处一根细细的玫瑰金的项链露出来,看起来又精神又专业。 林匪真是醉了,他偷偷看了丛霓好几眼,每一眼心里都是一阵悸动。要是新闻联播说今天已经是2023年了,他还以为自己重回青春期了呢。 会议上说了什么,他完全没听进去。 不过这个会议本身就不需要总裁亲自参加,他刚出现的时候,总经理都愣了,忙不迭地站起来让位置,差点没把老胳膊老腿摔断。 开完会,林匪叫住正忙着收拾东西的丛霓,“到我办公室坐会?” 语气之亲密,惊得丛霓手一顿,众人手上动作纷纷一顿。 “呵呵,”丛霓抬起头,脸上带着客气又疏远的笑容,“您太客气了,林总,您上次说的恩师教师节礼物的事,您做主就行了,我到时候跟着随份子,感谢。” 丛霓一心一意要把目前场面往同学情上面引,不让一丝八卦的火苗爆发。 眼看着所有人脚步不停地走出了会议室,连丛霓也即将消失,林匪又加了一句,“是关于窃听……” 眼看着就要说出来。 丛霓赶紧一个急回头,补了句:“《且听风吟》?你有这本书?那我一定得拜读下了!” * 林匪的办公室。 门关上的一瞬间,丛霓的火气就压不住了,她往前一步,质问林匪:“林总!你以为我不累,是吧?你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窃听器的事啊?要是被有心人知道了,怎么办?” 她为了保住自己的工作,每天都加班到深夜,回去之后,还一边洗漱一边听余琳整理好的录音,真真是快累死了。 每天都在计划怎么增加自己的实力,怎么报仇,但是偏偏林匪一直来招惹自己。 他每天轻轻松松的,不代表别人不需要为生活拼命啊。 越想越委屈,丛霓眼眶带红,牙齿死死咬住嘴唇,那一眼更多了几分真心。 林匪完全没想到会惹哭丛霓,“对不起,对不起,我看人都走光了才说的,况且今天在场的都是我的人,不会让张云海知道。” 他慌忙抽出桌上的纸巾,给丛霓递过去,“我给你发信息,你一直都不回,刚刚我叫你,你又不理,况且我的意思是,你还有没有新的窃听器,我帮你放几个在张云海办公室里。” 丛霓捏着纸巾一愣,眼眶中的泪挂在长睫上,“还可以这样?” 在他办公室放窃听器,相当于把话筒抵在张云海喉咙里,那不就是想知道什么,就能知道什么。 林匪鼻梁上的镜片一闪,混不吝地说:“可以的,我最近总是去汪氏开会,举手之劳。” 原来他说的“窃听器”是这个意思,丛霓疯狂心动。 总裁办公室很大,整体风格是灰白色,看起来又清爽又高级。丛霓边思考边把视线投向落地窗外,一簇巨大的云被风吹着,身姿悠扬地向前飘去。 “那你会不会很危险?”丛霓小心翼翼地问林匪。 林匪静静地观察她,白皙的脸上挂着几缕碎发,眉如山峦,眼如画,小巧的鼻梁上渗出晶莹的汗珠,红唇微张,正关切地看着自己。 林匪心里又是一动。 赶紧走了几步,掩饰自己的不自然,继续说:“那恐怕是的,毕竟是这么危险的事。” 看丛霓眼神黯淡下来,像是要打退堂鼓,他又赶紧加上一句,“但是每天张云海办公室进进出出那么多人,他怎么可能知道是我放的?放心。” 丛霓还是不放心,“可是……可是你没必要这样做。” 她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原因,让林匪陷入危险。张云海是什么人,丛霓最清楚,他如果知道林匪对自己不利,一定会对付林匪的。丛霓自己可以冒险,但是不能接受不相干的人为了自己,去做这种事。 像是看出她的犹豫,林匪拍拍她的肩膀。本来很正常的行为,因为林匪的异常心态,反而有了一丝暧昧。 他隔着衬衫,都能感受到丛霓的肌肤,掌下顿时一烫,赶紧把手收回来,喉结大大地翻滚了一下, “你忘了,张云海想跟着我哥杀了我,这能忍?” 他指的是之前科技园的爆炸事件。 丛霓敏锐地察觉到林匪话里的重点,“你哥?你已经确定了?” 林匪勾起嘴唇,一扫刚才的温情,眼中升起几丝暴戾,“是啊,所以我也送了我哥一个礼物。” 丛霓心中一跳,“是什么?” 林匪回过头来看她,这时眼镜也压不住他的霸气了,这个男人浑身上下散发着野兽的气息,“一副轮椅。” “我把他另外一只腿也弄断了。” “……” 丛霓无言,半晌之后,才呐呐地开口:“那你爸是什么反应?” 林匪笑了一下,“老爷子批评了我几句,又往我这送了几个眼线。但是他想真的控制我,门都没有。” 兄弟反目,骨肉相残,丛霓听到过很多豪门故事,按理来说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是这一切发生在林匪身上,还是让她很难平静下来。 偌大的办公室里没有人说话,丛霓甚至都能听见脑中思考的声音。 “所以我对付张云海,不是光为了你,我也得防止我哥反扑啊,毕竟他可是出了名的小心眼。” 林匪的话有理有据,丛霓无法反驳。 她略略沉吟一声,回答道:“那我去拿几个窃听器给你,拜托了。” 她一爽快答应,林匪反倒不干了,“哎哎哎,让我做这么危险的事,我是有条件的。” 丛霓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耐心地笑,“林总,您说。” 林匪笑眯眯地靠过来,一双俊眸亮得惊人,这时丛霓才发现他左眼下有颗小小的泪痣,挠着人心都痒了,赶紧避开他的目光。 “我有两个条件,你选一个满足。” 第29章 信息分享,步履一致 “什么条件?”丛霓避开他的目光。 “第一个,把你跟张云海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我。” 丛霓摇摇头,“这个不行,下一个。” 她拒绝得很干脆,这是林匪意料之中的事,他往沙发上一坐,懒懒地靠在真皮靠椅上,头往后仰着,“那只能满足第二个了,以后我给你发消息,你必须回复。” 第二个比起第一个条件,简单了一万倍。丛霓略微思索了几秒,便答应了。 原来不回复,是因为林匪发的信息实在是没有什么实质性内容。 堂堂一个大总裁,总是发一些早餐、中餐、晚餐干什么,而且看见下雨天躲在树下面的小猫也发,看见属下交上来的文件中有个错别字也发给她看。 当丛霓忙了一下午,中饭还没吃的时候,看见林匪发过来的“飘在天上心型的云”时,她连杀了这资本家的心都有了,更别说还要要求她回复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有了共同的目标,回复林匪的消息,就变成了工作之外最重要的事情。 “咚咚”,她拿起手机一看,又是林匪。 【下班了么?什么时候把那个拿给我?】21:43。 【明天早上,我去你们公司开会的时候,带过来,】丛霓咬咬牙,在最后加了句,【感谢林总提醒。】 很快那边消息就发过来了,【那我等不及了,我想现在就见见亲爱的小东西们,我在你公司楼下等你。】 “咚咚”,他甩过来一张照片,她公司大门。 丛霓咬牙切齿地保存文件,关了电脑,离开了空荡荡的公司。 老天爷啊,为什么要给她这么一个烦死人的队友啊?他每天没什么事干么?专职来烦她? 在楼下等待的林匪,一直专注地看着手里的文件。 是丛霓的档案。 从小到大的学籍资料,照片,还有具体表现。 刘泽南的汇报还在耳畔,“林总,我们的人已经进了养老院了,但是丛小姐的父亲生了病之后就不怎么说话了,据医生说,他只是身体残疾了,但是言语功能应该没有受影响,不管怎么样,他就是一言不发,我们只能从其他方面去了解。” “丛小姐高中开始,学习成绩就非常优异,特别是数学,她的数学老师到今天还能记得她,说丛小姐是她见过最努力的学生,但是我们找到丛小姐的几个室友,她们的说法却跟老师不太一样,她们说……” 说到这里,刘泽南有些吞吞吐吐。 林匪催促道:“说!” “好的,她们原话是丛小姐‘脑子有病’,”看林匪不满地瞪过来,刘泽南赶紧撇清关系,“这是她同学说的,跟我们没关系啊,据室友的说法,丛小姐高中住校期间,从来不跟任何人说话,并且晚上总是哭醒,说‘好烫,好烫’之类的。” “所以我们就回到丛小姐的初中去问,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问题。” 刘泽南停在了这里,拿眼睛瞄着总裁。 林匪刚皱眉,他就赶紧接上,“那就是,丛小姐,初中的时候,身体特别特别差。” “啊?”林匪没想到是这个。 连这都能打听到,刘泽南对自己非常满意,如果有一天被林总裁了,他就跟现在还在丛霓老家的兄弟一起,做私家侦探去。 “是的,丛小姐初中的时候,身体差到连跑步都困难,据说一跑就喘,就咳。” 林匪愣了一下,“医院就诊记录查到了没?” 刘泽南回答:“没有就诊记录,您大概还记得,丛小姐的父亲原来是个医生,从小丛小姐的病都是父亲开药的,没有任何就诊记录,我们专门去问了丛小姐的初中老师,老师也对此非常不理解。” “据老师说,丛小姐的父亲似乎有些偏执,不太好沟通,据说之前是很有名的,不然按照他的履历也不会回那么小的镇子上去工作,不过也有可能跟丛小姐大伯也住在那个镇子有关。” 她还有大伯?林匪无法想象,丛霓那个冷冷淡淡的性子,竟然还有这么多亲人。 “大伯前几年得了胃癌死了,现在丛小姐的确只剩父亲一个亲人了,我们查了一下,养老院每个月都会收到丛小姐的汇款,但是丛小姐本人,倒是没怎么去看望过父亲。” 月光淡淡的,洒在奔驰车身上,林匪指示道:“你想办法弄到丛霓父亲的头发……” 远远地看见丛霓出来,林匪把手里的文件放起来,扬手打开车门。 “谢谢。”丛霓坐进车里,把长发整理了一下。 从楼上坐电梯,再穿过整个大厅走上车,丛霓只用了很短的时间,脸上微微出汗,但是不咳不喘。 林匪的视线从她平稳的呼吸划过,再飘向她的双腿。 她现在的身体,倒是比初中的时候好了很多。 “林总很喜欢我们采云大楼?”丛霓还是有些气不过。现在明明她已经回复他的每条信息了,但是两人见面次数还是有增没减。 林匪假装听不出她的讽刺,问:“你说的窃听器在哪?我送你去拿。” 这么敏感的事情他可不能听见,刘泽南赶紧把挡板升上去。 丛霓无语地看着小挡板徐徐上升,心中的脏话就像这机器一样顺滑,但是林匪现在又是甲方爸爸,又是放窃听器的主要选手,她都不能得罪,只能咬着牙,笑道:“哪能麻烦林总呢,我自己去就行了。” 丛霓习惯了把两个人的距离拉远,林匪倒是不恼,习以为常地解释:“你忘了?我们俩现在已经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信息必须分享、步履必须一致。” 闻言,丛霓在黑暗中大大地翻了个白眼,也就是说虽然石破天选择和汪氏战略联盟了,但是您个人是和我步履一致了,是吧? “既然你没有意见,那走吧,给我看看你的快乐老家。”林匪敲了敲挡板,示意刘泽南开车。 接到丛霓电话的时候,余琳有些惊慌。 什么?林匪要过来?就是那个时不时上财经报道的大帅比? 自从毕了业之后,几乎就没怎么见过除了外卖小哥之外人的余琳,手忙脚乱地在家里忙碌着,硬生生把自己一个“i”人,忙出了几丝过年的激动感。 第30章 林匪,别怕 丛霓的本意,是让林匪在门口等。 但是林匪不同意,非说丛霓合作诚意不足,他很受伤。 于是,当他一个大老爷们缩在小小的客厅的小小沙发上时,丛霓的笑意不可谓不真心。 “怎么样,没见过这么小的房子吧?”丛霓递了一瓶饮料给他。 这个房子是她给余琳租的,生活用品也是她定期买过来。余琳不爱交际,非要替她打工,丛霓劝了她两次无效,索性也就不再干预了,只是把自己工资的三分之一打到余琳账户上,并且给她买了灵活就业人员保险。 第一次工资到账的时候,余琳颤抖着双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丛姐,不用这么多的,不用……” 丛霓笑着安抚她,“这件事很危险,我得给你一点保障,虽然钱跟生命比起来,不算什么,但是你多赚一些,我也会安心一点。” 余琳一直都知道,丛霓是个好人。 五年前要不是遇见丛霓,她恐怕早就失学了,更别说考上大学,拥有这么多可能了。无论如何,余琳都想用余生感谢她。 林匪当然知道丛霓是好人,也知道她带自己来的地方是绝对安全的,但是坐在他正对面这个姑娘也太“诡异”了吧。 当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小区里大部分人家都睡了,只有几个窗户里还亮着灯。 这其中不包括他们这。 “客厅灯坏了?”丛霓按了几下开关都没反应,嘟囔道:“你记得找人来修,你一个女孩子,没有灯很危险。” 余琳坐在林匪对面的餐椅上,边应着,边继续偷看他。 不是她没见识,主要是林匪实在是太过迷人了。黑色大衣放在旁边,领带松了一半,松弛地挂在脖子上,沿着喉结往上,昏暗的灯光下只能看见锐利的下颚角,还有那一张不逊于混血儿的脸。 余琳有些目眩,觉得美色硬生生治好了自己的社交障碍,她甚至想当场给林总递一份简历。 丛霓在林匪旁边站定,催促道:“你去把窃听器拿过来。” 丛霓也是刚下班,周身都是忙碌了一天的疲惫,还带着一丝不耐烦。当然她的不耐烦主要是对林匪,在接到余琳递过来的东西之后,她拍了一下林匪的肩膀,“走了。” 林匪速度极快地站起来,同丛霓一起往门外走去。 余琳从背后看着这两人,心里直呼般配,一样的职场精英装束,一样的强大气场。 她默默地给两人撒花,祈祷两位当场领证,她愿意把小房子让给两人洞房。 当然丛霓不知道这些。 她手里捏着一个黑色的窃听器给林匪演示,“这样就可以使用了,明白了么?但是林匪,你千万注意安全,如果情况危急,先保护自己知道么?” 长长的乌睫之下,深褐色眼球把他看定,这么危险的任务,丛霓有些后悔交给林匪了。 她退缩道:“算了,你不要去了,下次等我有机会去汪氏,我去放吧。” 林匪哑然失笑,成年之后,他还从来没有被人保护过呢。 他接过女人手里的东西,细细打量着,嘴里还在不依不饶:“怎么?只允许你一个人当猫女,不允许我当超人?” 那天她孤身一人躲进张云海书房,林匪每每回想起来,都觉得后怕,那么多保镖,如果发现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偏偏是这么孤军奋战的一个小女人,保护别人的心,却比谁都强烈。 丛霓挣扎着说:“我不一样,我已经习惯了……” 她已经习惯了什么呢?大概是习惯了孤独,习惯了辛苦,习惯了无数次的白做工,习惯了没有人关心自己,习惯了她如果消失,这个世界上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丛霓借着路灯看林匪,“你是林匪啊,你还有美好的未来,所以你……” 林匪打断她,“所以你才让我别放弃?” 时间回到六年前。 把林匪送到医院的丛霓,因为护士的阻拦,只能在那里陪护着他。她刚刚已经汇报过辅导员了,一听见这个小少爷生病了,老师头都要炸了,只恨自己刚去异地出差,被大雪困住,没办法立刻赶回来。 老师在电话里语气急迫,“拜托你一定要在那里守着,丛霓,拜托了。” 丛霓答应了,这个人情可比为老师庆生大多了。 医院里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原本蔚蓝的床单已经洗得发白了,躺在其上的林匪的脸也是苍白的。 他这场病来势很猛。 一夜之间,热势起了好几次。丛霓听从医生的指示,不断地打来温水,给他擦拭身子物理降温。 林匪那时候就很有男人味了,即便是在昏迷,周身弥漫的同自己迥然不同的气息还是让丛霓红了好几次脸。 只能手脚不停,给他擦汗、喂水,摸额头还烧不烧。 林匪只觉得自己一会被火烧,烧得嗓子眼都疼,一会又在冰中泡,冻得他直哆嗦。 “妈妈,妈妈……”他像是回到小时候,那时候他妈妈还没死,抱着他的脸亲个不停。林匪记不得妈妈的脸了,但是记得她红红的嘴唇。 妈妈死了之后,他已经孤单了好久好久了。 “妈妈……”昏迷中,他的眼角濡湿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在乎我,爸爸不喜欢我,哥哥也讨厌我,妈妈,你把我带走吧,妈妈…… 突然,一个温热的小手放在了他的额头上。 像是沙漠里突然出现的甘露,又像是凌晨乍现的第一缕阳光,林匪安静下来,另一个人的温度顺着皮肤持续地传到他这里。 丛霓显然听到了他的呢喃,一只手感受他的温度,另一只手轻柔地拍着他的肩膀,温柔地说:“不怕,林匪乖哦,不怕。” 女人的声音很陌生,又莫名地让人安心。 林匪躺在病床上,被丛霓哄着拍着。急救室里闹哄哄地,但是林匪只能听见丛霓的声音。 看到同学面色好转,她欣慰地笑了,声音更加温柔:“林匪,别放弃哦,你很快就会好的。” 夜幕似深蓝色绸带盖在万物之上。 林匪靠丛霓很近,近到他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两人略带紧张的呼吸,加热了冷空气,连带着车内的氛围也热了几分。 第31章 做得好的人,有、礼、物 今天是林匪去安装窃听器的日子。 大概9:15分,他就会进汪氏,然后就直接进张云海的办公室,运气好的话,张云海会临时出去接个电话,那时候就是林匪动手的时候了。 其实丛霓不想知道的这么详细。 她以为林匪会像电影里大盗得手那般,事后给她发个【done!】的消息,没想到林匪是实时直播。 【我明天行程里有去汪氏开会。】昨日19:13。 【已到公司。】7:32。 【大概9点出发。】8:34。 【到汪氏了。】9:13。 然后就是几分钟的空白,当手机突然响起的时候,丛霓几乎是一秒钟抓起来看,把旁边的肖婷吓了一大跳。 【进张云海办公室了,可是他似乎很热情,一直在跟我说话,找不到机会。】9:21。 丛霓紧张到手指都蜷缩起来,心也在怦怦跳着。如果林匪成功了,那她就能掌握更多张云海的信息,之后一把把他扳倒,指日可待。 但是如果林匪被发现,那…… 几分钟之后,丛霓握在手中的手机又响了,页面上有一个未读消息,只有三个字; 【成功了】 连标点符号都没有,但是还是让丛霓看得鼻头一酸,胸中涌动着无数情绪。 如果林匪在她面前,她恐怕会直接亲上去。 一个小时之后,林匪刚从汪氏出来,就立即拨通了丛霓的号码,迫切得像是个讨赏的狗狗。 丛霓也是一秒钟接电话。 嘟的声音一停,两人呼吸均是一停。仿佛对方在身边,又仿佛刚亲热了一番般亲密。 林匪先说:“成功了。” 丛霓在这头“嗯”了一声,“辛苦了。” 她又加了一句,“困难么?” 林匪回答:“困难倒还好,只是汪安娜中途进来了,耽误了。” 早上九点,汪安娜去汪氏干什么?她也去那上班了? 像是听见了她的想法,林匪解释道:“她说是出国旅游给我带了礼物,结果拿出幅画,非说是名家的,要送给我。” 他爆了句脏话,“老子两只手都是窃听器,哪有手接你的画?” 空荡荡的楼梯间里,丛霓只听见了自己的笑声。 “那后来呢?”丛霓问。 林匪敲敲挡板,示意刘泽南开车,“然后我就没有收,汪安娜就哭丧着脸不高兴了,张云海就出去哄她了,正好给了我好几分钟。” 时间掐得刚刚好。 林匪感慨地摇头,面不改色心不跳,后面还能正常开会,结束之后,还能跟张云海握手告别,自己还是过分优秀了。 电话那头丛霓停了一会,才接着说:“明天我要来你们公司开会,结束之后,我们见一面吧,我有个礼物送给你。” 她左手握着手机,右手握着一个深蓝色的表盒。 礼物?林匪眼睛一亮,“好。” 挂了电话之后,丛霓在楼梯间放空了几秒。 表盒里装着一只百达翡丽星空腕表,摄人心魄的穹顶之上,洒满了璀璨的星星。 当然价格也是让人咋舌,丛霓狠狠心才舍得买的。 她知道这块表对于林匪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于她而言,已经是最大的诚意了。 她账户里的钱,都是她一点一点赚过来的,从大学时期50块钱一小时的家教,到后来的华尔街工作,她从每顿饭、每个出租屋里,把钱一点点省下来。 如果你问丛霓,你怎么表达你的感谢? 丛霓会回答,我把我的钱给你,这就是我最大的诚意。 晚上,林匪完全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想丛霓会给自己什么礼物。 来开会,能随身携带的礼物。 他鼻血直流,不会是她自己吧? 他越想越过分,不会是把礼物穿在了西装下面吧? 林匪开始脑补丛霓欺身过来,想象中的她表情暧昧,“做得好的人,有、礼、物。” 他几乎要失血而亡了,赶紧仰着头去浴室冲凉水澡,而后更是连消息都不敢发了,胡乱地把被子裹在头上,睡了过去。 因为昨晚某人没有打扰,丛霓倒是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刚到公司,她就喊肖婷,“走,去石破天开会。” 一路上,肖婷都欲言又止,很犹豫的样子。丛霓等了她一会,终于不耐烦了,“有什么事,直接说。” 肖婷把头抬起来,眼眶都红了,带着哭腔说:“我恐怕得罪了小商总。” 原来两天前的夜晚,肖婷照旧加班,商原泉鬼鬼祟祟地从她身后闪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杯咖啡。 肖婷吓了一跳,立马回想起同事们曾经说过的小商总骚扰女职工的事,谨慎地往后站了站拉开两人距离,说:“您有什么事么,小商总?” 商原泉还是猥琐地笑,把杯子往她面前一递,“辛苦了,犒劳你的。” 如果可以,肖婷宁愿渴死,也不想接他的咖啡。 但是为了保住工作,她还是尴尬地笑笑,伸出手去接,“谢谢小商总。” 但是没想到这一举动被商原泉默认为更多的含义,竟然像是看见肉的癞蛤蟆一样,露出一个更恶心的笑容,身子往前倾,作势要吻她。 肖婷心一慌,立马大力把他一推。 丛霓问,“后来怎么样了?” 肖婷情绪镇定下来,她撇撇嘴角,“后来商总没碰到我,倒在了地上,头碰到桌角,碰了一个好大的包。” “他这两天看我的眼神都变了,不像是要吃了我,反倒是想杀了我。”一想起这两天自己在公司的处境,肖婷又想哭了。 这已经是她换的第三份工作了。 第一份公司倒闭了,第二份老板不做人,好不容易找到这份工作,上级很靠谱,工资很满意,谁知得罪了大老板的亲儿子,这可怎么办啊? 想安安静静打个工怎么就这么难啊? 丛霓听完这整个故事,思考了几秒,问:“你想我怎么帮你?” 都是成年人了,肖婷的能力她不是不知道,小姑娘肯定是有想法了才来找自己的。 “丛经理,我想过了,那天晚上的事情,小商总连我的手都没摸到,并没有对我造成实际的伤害,如果我告他,他完全可以反驳是角度问题,而且如果他反过来告我故意伤害,我连一点点胜算都没有。” 真恶心。 女性职员被猥琐的眼神伤害,不算是证据。你得让他摸到手,摸到胸,摸到腿,最好更深入一点,才能告他。 但是那时候伤害已成,即便是告成了又怎么样呢? 肖婷继续说:“所以丛经理,我希望你能不能帮我去调下那天晚上的监控,虽然不知道拍没拍到他的表情,但是我想保留下来,防止小商总报复。” 肖婷权限不够,只有丛霓这样的级别可以做到。 但是如果丛霓真的这么做,事发之日,就意味着她跟商明英母子正式作对,对于她正在上升期的事业而言,是个巨大的打击。 她敢跟老板叫板,传出去,下家都不好找。 丛霓不是不知道,但是对上肖婷期待的眼神,思及那么多日夜肖婷在公司的努力,如果这样的员工,因为领导的报复而不得不离职,也是她丛霓的无能。 丛霓点点头,“好。” 第32章 你分明可以把这个当做礼物的 刘泽南不能接受。 他能接受24小时开机,24小时有任务,只要薪水能匹配,他乐意干活,但是他完全不能接受自己老板开屏。 刘泽南无语地看了眼坐在总裁办公室的林匪,心想,大哥,不过正常上班,您三件套的西装是不是过分了? 即便西装他忍了,您这个利落到苍蝇都站不住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还有那双皮鞋,沾到一点点灰,林匪都得立刻蹲下去擦掉。 要不是不敢,刘泽南真想摇醒他,您是来上班的,不是来走秀的喂! 现在正是跟总部打仗的关键时刻,麻烦大哥您振作一点,不要以为正常工作完成了就结束了,麻烦您也表现得忧心一点喂! 会议开完,都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了。 丛霓让肖婷先走,自己留下来。 她站在石破天顶楼的电梯旁,等林匪下班。 她今天穿得很休闲,黑色皮衣之下,一件复古的美拉德拼接皮裙将身材包裹得正好,配上露趾高跟鞋,浓郁得像秋天的枫叶一般。 林匪生怕她久等,飞快地走过。 傍晚的光线既明亮又不刺眼,慷慨地洒在顶楼的地板上。 两个人就这样走进一片光明中,相视而笑。 “走吧。” “好。” 原则上来说,这是丛霓回国以来,下班最早的一次。她也惊讶地发现,原来下班的时候能看见阳光,真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 也许是一件大事完成,又可能是最近的项目开展得很顺利,去餐厅的路上,丛霓嘴角都挂着一抹笑。 落日余光洒在她脸上,能看见她闪闪发亮的眼眸和脸颊上微小的绒毛。 林匪早就打发刘泽南下班了,他亲自开车,一路上偏头去看好几次。 晚餐过后,林匪将车开到了半山腰上,熄了火等在那。 光影很暗,微风徐徐,正是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 丛霓往前多走一步,立在一颗岩石上看着山下的点点灯火。这么多人家,里面都有爸爸妈妈和孩子,也许爸爸正在洗碗,妈妈在敷面膜,也许孩子正吃完了晚饭,赖皮不想写作业。 或者有些家里,跟她一样,空荡荡一个人。下不下班都没有区别,在哪里都是一个人待着。 林匪在她旁边站定,风将两人大衣边角卷到一起,轻轻碰触一下,很亲密的样子。 “小时候,我妈妈特别喜欢开我的玩笑,说我动不动就哭,以后一定是个娇气的小新娘,”丛霓回忆道:“我那时候是喜欢哭,一会是钢琴太难了,一会是不想写作业,一会又是没吃到糖,反正就是爱哭。” 丛霓不知道林匪曾经调查过自己的家庭,知道丛霓从小丧母,她只是把自己这一刻的感受说出来,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暴露。 林匪朝她看了一眼,风把她的碎发吹乱,昏暗的光线中,只有一双水眸在发光。 她继续说:“后来我妈就不在了,我就不怎么哭了。” 林匪想象不出来她小时候的小哭包的样子,从他认识她的时候起,她就是这副无坚不摧的样子。 不动声色,不为外扰,一心扑在重要的事情上的模样。 但是一个爱吃糖的小姑娘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呢? 她要遇到过多么大的挫折,曾经多么无助与绝望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呢? 细密的疼痛从林匪的心脏里钻出来,他脑子里出现了一张哭得鼻涕拉呼的小女孩的脸,他认真看,才发现那个小女孩是缩小版的丛霓。 小丛霓边哭,边朝他伸出手,像是终于找到家的小猫。 酸楚感从林匪鼻间冒了出来,他也朝那个小女孩伸出手,你好啊,我终于找到你了。 也许是晚餐时候喝了一口红酒的缘故,丛霓觉得此时的自己头晕晕的,她吸吸鼻子,自嘲地笑笑, “喂,林匪,你终于相信我不能喝酒了吧?” 她脚步微晃,吓得林匪赶紧扶住她,生怕她掉下山崖去。 直到两个人相扶着坐下,林匪心里才稍微稳一些,他把自己的大衣脱给丛霓,感慨道:“我真是服了你,你这酒量,连一条金鱼都比不过啊。” 才喝了一口红酒,他就眼睁睁地看着丛霓的脸红起来,连带着颈脖的皮肤也转为粉红。虽然他不介意在这种美好的时候品尝下她的美味,但是酒量这么差,的确是比较危险的事情。 “那你这么多年怎么过来的?” 他指的应酬啊之类的。 脑中像是有一朵云在飘,身体也很轻,丛霓很喜欢这种感觉,她伸出手指头比划,“能不去就不去,能不喝就不喝,实在不行就喝一点,然后再请同事送我回去,当然只有两次。” 林匪眉毛挑了挑,“两次也不行,你以为谁都跟我似的,是个正人君子啊。” 而且他也不怎么清白,他不是还总是往人家唇上看呢么? 保不齐下次她遇见什么变态客户,吃了亏呢? 丛霓突然想起今晚的正事,她推推林匪,“快,闭眼睛,我要送礼物了。” 今晚的重头戏在这放着呢!林匪很满意,除去那天在汪家老宅的匆匆一吻,他根本没有机会一亲芳泽,今天不一样,一切都很好。 他喜滋滋地闭上眼。晚风轻轻地吹拂着他的眉眼,却压不住他的嘴角。 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笑得更开心了,忍不住催促道:“你快点啊。” 丛霓从包里拿出那块表盒,想想又打开手机手电筒,将光线照在表盘上,内心感慨一句,贵的表是不一样哈,太闪了。 “咚咚咚,睁眼睛吧。” 期待之中的吻没有出现,反而被眼前的强光刺了个正着,林匪几秒钟之后才看清丛霓手里拿着的表盒,和那双期待的弯弯眼眸。 他扫了那只手表一秒,按照丛霓的年薪,买这只表实在是大出血。 “您太破费了,丛经理。”林匪淡淡地朝她的方向靠过去,即便是晕乎乎的丛霓也感觉到危机感了,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不成想这个动作当场惹得林匪眼神更加幽暗。 “你分明可以把这个当做礼物的。”林匪说完,欺身压住她。 两唇碰触到的瞬间,丛霓脊背都麻了,她眼睛瞪大了,随即昏沉袭来,她娇哼一声,无力地拽住林匪的衣服。 林匪本来想的是轻轻一吻,但是都怪他之前期待了太久,揭奖之时,果然像记忆中销魂,他忍不住越吻越深,呼吸逐渐炽热。 丛霓头晕得更厉害了,她把头仰起,任由林匪将领地转移至脖子、耳朵。她半睁开眼,只觉得天都是转的。 突然,万物安静之时,丛霓手机响了。 “held in by your heart''s gravity……” 突兀的铃声在空旷的半山坡尤为的刺耳,丛霓抓住最后一丝理智推开身上的林匪,指着手机屏幕说:“是余琳!” 林匪一脸不满地瞪着那个手机,那个人最好是有大事! 第33章 录音 去余琳出租屋的路上,车内气氛很奇怪。 丛霓酒醒了一大半,被风一吹微微发冷,她裹紧大衣,护住内里微皱的裙装,刚刚的一幕还在脑中循环播放,尴尬到小脚趾都蜷缩了。 旁边开车的林匪,却是一脸不满,鼻腔里呼出来的气都是热的。 千年难得一遇的好机会,现在好了,等丛霓这只乌龟再从壳里爬出来,估计又得一千年。 到了楼下,停好车,两人结伴往上走。 夜色已经很浓了,深蓝色的天幕像是立体的,一轮模模糊糊的弯月缀在上面,看不清形状。 小区环境一般,走进楼栋里的时候,丛霓才发现声控灯坏了。这个房子是余琳选的,一开始是看中它便宜,后来拿到丛霓给的大笔酬劳之后,她又说这里外卖便利,硬是不肯换。 房子在三楼,没有电梯。楼梯间黑乎乎的,林匪走在前,右手向后伸护住后面的丛霓,“慢点。” 丛霓穿的高跟鞋,在这黑暗之中并不方便,她双眼紧紧地盯着脚下,倒是有惊无险。 “来啦?”打开门的余琳冒出一个头,神神秘秘地招呼他们进来。 对于大半夜,林匪跟着丛霓一起过来这件事,余琳已经见怪不怪了。她虽然嘴上没说,心里脑补的可非常起劲。 丛姐平日里工作那么忙,还不允许人家下了班约会了? 至于林匪,如果忽视他偶尔散发出来的怨气,那么大一个帅哥杵在哪都很养眼啊。 余琳带着两人走进书房,里面挂着几块写着“奋斗”、“加油”、“专注”字体的横幅,把小房间渲染的格外有气氛。 两张板凳一拉请他们坐下,余琳翻出笔记本,对照着记录好的时间节点把录音点开,调大电脑音量,“你们听。” “咚咚咚。”有人敲门,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进来。” 是张云海,看样子这是他的办公室。 “张总,工地上坠亡的那个农民工的事已经解决了。”听口气,像是张云海的秘书。 张云海很满意,“嗯。” 那边顿了几秒,像是在观察张云海脸色,“按照您的吩咐,给了家属三十万的慰问金,并且不再追究那个饮酒工人的法律责任,合同都签好了,全程公司宣传部都陪同,素材已经准备好了,审核好后公众号就可以发布了,想必社会反响肯定不错。” “好,我知道了。” 张云海声音还是淡淡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秘书还没走,几秒之后,继续问:“张总,还有件事,就是那个包工头,他想见见您,来了好几次了,都被我挡回去了,您看……” 到目前为止,内容都很正常。丛霓朝余琳投去疑惑的目光,光是这内容,至于大半夜得紧急找她过来么急招? 余琳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表情。 果然,张云海沉吟两声之后,回复道:“不用了,他现在过来,无非是想邀功。人是在他工地上出的事,本来他也脱不了干系,但是这小子脑子竟然转得这么快,趁那个工人没死,给他灌了几口酒,又在他摔下去的地方放了几个酒瓶,把一场安全事故,硬生生变成了工人违规,饮酒操作,为我们节省了好几十万赔偿金,舆论也大不同。” 一席话说得轻描淡写,丛霓却听得毛骨悚然。一条生命,一个家庭的希望,被几个恶魔合伙做局彻底毁灭,连死人钱都要省,张云海你还是不是人? 那边秘书笑道:“您说的是,这小子是有些头脑的,但是我不太明白,您为什么不见他?这样聪明的人,您用起来不是也很顺手么?” “啪嗒。”茶杯放在桌上的声音。 随后就是道貌岸然的张云海说话,“我现在已经不需要厉害的狗了,留他在身边,迟早有一天会被他咬到。” “好的,我知道了,张总。” 然后又是两秒钟的沉默。 “这是那个工人的女儿给您写的感谢信,托我转交给您的,感谢您给了那么多慰问金,她才能继续上学。” 丛霓瞠目结舌,她眼前像是出现了那封感谢信,白白的信封,稚嫩的笔迹,信里肯定都是感激之情,感谢这位大老板不追究自己父亲的失误,感谢给了她们这么多钱,她才能继续上学。 张云海依旧是淡淡的,“放那吧。” 他丝毫没有愧疚,对被孤儿寡母没有愧疚,对不幸身亡而且名誉全毁的死者更是没有一丝不适。 丛霓听得异常难受,身上像是爬满了蚂蚁黏腻不堪,她忍不住站起来活动活动,目光转至身边的林匪身上。 谁知林匪竟然一直在看着她。 像是想看出她的内心感受,他俊脸一直沉着,只有探究的眼眸生动。张云海这种视众生为蝼蚁的态度倒是让林匪大开眼界。 别人都说张云海儒雅,是有名的“大善人”,没想到私下里竟然是如此干如此勾当。此人手法如此熟练,想必非一日之功,丛霓这么恨他,难不成也受过这样的伤害么? 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余琳出声;“怎么样?刺激吧?” 她往唇上竖了一根手指头,示意他们两噤声,“嘘,还有呢。” 先是脚步声,然后是关门声,想必秘书已经出去了。 “爸。” 熟悉的声音传进耳膜,丛霓瞬间明白了,汪安娜也在现场。 “嗯?”跟刚刚的冷淡不同,面对女儿,张云海可是一万个温和,“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汪安娜有些于心不忍,小声嘟囔说:“爸,这样做会不会不好?会不会有报应?” 她觉得这种事有些丧阴德,谁知道那个死了的工人会不会变成鬼来报仇,而且汪家也不缺这点钱,全部赔给他不就行了。 张云海为女儿的单纯笑了几声,说道:“我们家安娜就是好,比爸爸要善良。” 话锋一转,他接着解释: “工地上死一个人不怕,但是今年前面已经死了两个了,再多就得停工整顿了,这个损失可不小,再说了,这世界上哪有什么报应,要是有报应,你爸爸我早就没命了。” 他用哄小孩的音调哄着汪安娜,“但是这都不是我女儿该考虑的,你只用每天快快乐乐就行了。” * 走出余琳房子的时候,丛霓已经有点累了。 她脑中不断地画着笔记,一会是那个工人家属,一会是张云海的秘书,没有精力顾及脚下。 谁知一个不注意,踩空了脚,丛霓惊呼一声,已经做好了摔一跤的准备,谁知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她被林匪紧紧地拉进了怀里。 “小傻瓜,看路。”林匪拍拍她的后背,后怕似地看看台阶。 如果刚才自己没拉住,从这里滚下去,丛霓可真是受了大罪了。 丛霓把自己的手臂从他的怀里拉出来,淡淡道:“谢谢。” 数小时前,萦绕在两人之间,暧昧的气氛,荡然无存。 第34章 退回原地 汪氏的公众号上新刊登了一篇文章,名叫《醉酒工人失足坠楼,汪氏托起希望天空》。 一点进去,就是那封工人女儿写给张云海的感谢信,正如丛霓所料,全篇只用了极少篇幅描述那场坠楼事故,却着重描写了张云海对家属,特别是工人女儿的关爱。 张云海对着镜头动情地说:“我也是个父亲,这种不幸的时刻,最让人痛心的是这位工友年幼的女儿,请大家放心,只要有我汪氏的一天,这个孩子我们管到底了!” 评论区纷纷表示: 【感天动地我汪氏!】 【从面相上来说,这个张总还真有些福相,应该是个心善之人。】 【为富却仁,活该人家赚钱呢!】 正常来说这种文章传播率不会太广,但是汪氏买了流量,大批水军拥入,转发、评价,倒瞬间成了个热门新闻。 丛霓边冷哼边截图,心里盘算着先扮成记者找到家属打听情况,再想法找到那个包工头,当然如果能贿赂张云海的秘书,肯定更好,但是不管是哪一个计划,都好困难啊。 丛霓挫败地扶额,不经意间发现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推开她的办公室门想进来。 “小商总?”丛霓把背挺直,顺手把下滑的衣领拉上去,“有什么事么?” 商原泉嬉笑着进来,手里提着蛋糕盒。 他装作没看见丛霓眼神中的戒备,笑着把盒子递给她,“丛经理,我刚出去谈生意,看那家蛋糕特别好吃,特意给你带了一份。” 丛霓脸上还是疏远的笑,“谢谢您,小商总,但是我最近在减肥,就不吃了,您自己吃吧。” 没想到丛霓会直接拒绝,商原泉表情有些讪讪的,他僵硬地扯了下嘴角,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是啊,你们美女都怕胖。” “那这个呢?”他神秘兮兮地从西装裤口袋里掏出个盒子,打开递给丛霓。 盒子打开的一瞬间,丛霓差点被这满钻的奢侈品镯子的光芒闪到,她抬起头正视商原泉。 其实商原泉并不难看,相反,一米八二的身高,再加上常年泡健身房练得一身腱子肉,穿上奢侈品衣物,还是挺能唬人的。 但是丛霓不是小女孩了,她早就过了依靠别人买东西的年纪,即便商原泉再会包装,也掩盖不了他虚浮的内心和浑浊的眼神。 他把钩子撒满全国,钓到哪个是哪个。 公司里稍微有些姿势的女员工,他都有想法,之前丛霓刚入职的时候,他也曾经追求过,后来被商明英狠狠警告才放弃。 现在丛霓在职时间已经长了,他越来越发现这个女人跟他之前约过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 不光美,而且她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她站在那里,就像一幅画一样,让人忍不住想探究画背后的故事。 但是他商原泉不相信这世上有钱买不到的东西,如果有,那就是钱不够多。 丛霓把手里的文件合上,眼神很冷,声音更冷,“小商总,这种玩笑请您以后不要再开了,我们只是同事关系,我不希望有任何因素影响工作。” 商原泉举着手镯盒子的手僵在空中,这下他的笑容装都装不了了,他冷哼一声,“哼,你装什么?” “我那天看见你上林匪的车了,他林匪碰得了,我就碰不了?” 他油腻的笑容一出现,丛霓就想吐了。 原来她也不觉得林匪气质不错,这样一对比,真是清新极了。 丛霓拿起手里的文件,站起来往办公室门口走去,边走边说:“你既然打定主意要骚扰我,那我只能跟商总辞职了,正好马上开会,你和我一起去,跟商总说明下。” 商原泉天不怕地不怕,只怕他妈。他怕他妈停他的职,停他的信用卡,更怕他妈妈失望。 而现在的丛霓在他妈心里完全有这个分量。 所以他只能愤懑地把盒子往裤子口袋里一塞,嬉笑着说:“丛经理,刚刚我跟你开玩笑的,你要是不喜欢,我不说就是了。” 丛霓不再说话,走出去的时候,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看了一眼。 还是没有林匪的消息。 这是第三天了。 从余琳家回来的那天晚上,丛霓和林匪都没有睡好。 林匪是一直在回忆那个吻,只要一停下来,他就会立刻被带入那个夹杂着丛霓香气和酒意的吻中无法自拔。 但是丛霓不是,你侬我侬已经从她的世界里清空了,她满脑子都是爆炸中的妈妈,和那个坠落工人的女儿。 那个孩子,跟她们母女一样天真,以为张云海是带着温暖降临的天使,可是却不知所有的苦难都是他带来的。 丛霓永远忘记不了妈妈带张云海第一次回家来的场景。那时候她才13岁,天真浪漫,被妈妈和外公保护得很好,她还以为世界就是一个温暖的大家庭。 当文质彬彬的张云海,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旧制服出现时,她几乎瞬间就为妈妈找到归属而感动了。张云海叫她:“明妍,妍妍,我可以这样叫你么?” “张叔叔。”她笑着打招呼。 张云海的笑容在她梦里不断扭曲、变形。 丛霓听到梦里有很多人喊她,有妈妈的声音,还有张云海的,好像还有林匪,她头越来越重,胸中越来越晃,最后的梦境定格在妈妈的最后一滴眼泪上。 “不要!”丛霓从梦中惊醒,再也没有了睡意。 她抱着被子坐了起来,茫然地看着窗外,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显示:04:56。 丛霓抱紧自己的双腿,目光定格在窗台上的一个蚊子上。蚊子不动了,也许是具尸体了。 最近她越来越频繁想起林匪,开会开到一半也会想起他,走到路上,看到相似的衣服也会忍不住快走一步确认是不是他,就连晚上加班也会想问问林匪在干嘛。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就像是一壶酒,会让她头晕,失去理智。 停在现在做个队友就好了,不能再往前踏一步了。 她从心里下了决定,但是她并不知道,等林匪真的消失在自己生命中的时候,她竟然是如此的不舍得。 第35章 传说中林总的未婚妻 林匪消失那天,凌晨5点,丛霓的手机响了。 她从睡梦中惊醒,迷迷糊糊接通了电话,“喂?” 褪去白天的专业与疏远,刚苏醒的丛霓声音有些哑,像是个小猫。 林匪感觉自己心脏被爪子挠了一下,他定了定神,说:“是我。” 男人磁性的声线从黑暗中传来,丛霓有数秒钟的恍惚,她下意识地接道:“这是真的,还是在做梦?” 林匪笑了,心情很好的样子,“怎么?刚梦见我了?” 丛霓慢慢醒过来,她扫了一眼窗外,天刚蒙蒙亮。 “这么早打给我什么事?” 最近他们都比较忙,好几天没有见面。丛霓自然是想保持距离,只是林匪一直没有联系她,实在是少见。 果然林匪那边停顿了几秒,说:“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去纽约,总部有点事。” “是因为你哥哥?”丛霓睡意立即褪得干干净净,一想到这兄弟俩时不时搞个爆炸,导致个残疾什么的,她就不自觉为林匪担心起来。 一担心,她的感官就特别明显,电话那头的林匪像是在车上,背景中还能听见风的声音。 他夸奖道:“我家霓霓真聪明。” 宠溺的语气像是在夸一条小狗,丛霓不做声地翻了个白眼。 “但是只猜对了一半,这次是我哥哥的妈妈,她在逼老爷子的宫来着,我得去斗斗看。”他边下车边继续说,不远处停着一架私人飞机。 丛霓呼吸都凝滞了,她心慌到不行,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斗得过么?” “不知道啊,”林匪还是那副轻松的语调,就像这一趟并不是凶多吉少一样,他嘴角含笑,对着丛霓说了句真心话,“你安安静静地等我回来,别自己跟张云海动手,我担心你。” 丛霓愣在了原地。 现在是他林匪有危险,结果他惦记的却是自己? 此时一轮新日从东边升起,云霞都被染成橙色,林匪的脚步也停了两秒,他对着手机那头说:“后面几天我没什么时间接电话,你不要担心。” “好了,挂了。” 口气熟稔得像是出差的丈夫交代待在家的妻子。但是丛霓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是见过豪门之争的,为了财产、股份,撕破脸闹上法庭,当街大打出手的都有,但是林匪和他的哥哥,闹矛盾的危险系数更是升级,在背后坐观虎斗的林匪爸爸心思更是深不可测。 从这天起,丛霓总是时不时看下手机,没有任何他的电话或者消息。包括她发过去的消息,他也没有回复。 林匪这个人就像是石沉大海,毫无声息。 丛霓之前不知道惦念的滋味,这几天下来,她胸口时时有根弦绷着,一点点声响就能惊动。 到第三天时,她拒绝了商原泉走出办公室,肖婷正在接电话。 看她出来,肖婷挂断电话,请示道:“丛经理,石破天集团想再开个高层会,了解下项目最新进度。” 丛霓大惊大喜,“林匪回来了?” 肖婷还没见过丛霓这么明媚的笑容,一时有些愣神,数秒之后才回复道:“没有,那边说从总部调了个总经理过来,暂时总管业务。” 丛霓一颗心沉到了井里。 到达石破天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了。肖婷临时想上个洗手间,丛霓先进去会议室。 等肖婷洗手出来,看见远远地走来一个女人,波浪卷发,橙色复古半身裙配蓝色衬衫,红唇风情十足,高跟鞋踏在大理石地板上回声清脆。 肖婷有些近视,眯了眯眼睛看,心想,这个女人跟丛经理好像啊! 等到了会上,丛霓和肖婷才知道,这个美人就是从石破天总部暂时调过来的赵安惠赵经理。 赵安惠分明是有备而来,简单寒暄之后,直接进入正题,“那我们开始吧,麻烦贵公司把目前几个项目最近进展介绍一下。” 丛霓扬了扬唇,颔首站起来,“好的,赵经理。” 同林匪的粗中有细不同,这个赵安惠完全就是冲着采云来的。 一连三个项目,均被鸡蛋里挑骨头,丛霓带过来的几个项目经理都有些坐不住了。 就连石破天自己的人都有些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天降奇兵的真正用意。 刘泽南被林匪带走了,现在石破天给赵安惠配了个新助理。小姑娘趁会中休息,低声提醒赵安惠:“赵经理,刚才采云的提议,林总之前已经同意了。” 小姑娘故意压低了声音,但是赵安惠却笑起来,笑声很大,目光在会场上的几个人脸上点了一下,才扬声说:“林总同意,那是他的事,现在暂时是我赵安惠代管,一切以我的意见为准。” 在座众人纷纷咋舌,小助理更是低下了头,不敢再说话。 一个会议下来,不光是采云的人后背尽湿,就连石破天自己的人也是吃了一个狠狠的下马威。 休了会,丛霓和肖婷留在石破天赵经理那里讨论方案。 说起刚刚的赵安惠,赵经理无奈地摇了摇头,一副凄凄惨惨的样子。 “你不知道,今天是她第一天上班,就把我们全部人闹得人仰马翻的,之前林总定好的方案全部推倒重新做,但是你说人家有什么问题么?没有,一切都是按照流程来的。” 赵经理跟她们很熟悉了,之前他能上位也是多多少少跟丛霓有些关系,这个时候自然是知恩图报,他往门外看看,确认没有外人,又神神秘秘凑近丛霓,说: “你们根本不敢相信,这个赵安惠是什么人。” 他的表情郑重到像是在说一个国际消息。 肖婷乐了,“怎么?她难不成是公主殿下?” 赵经理再次朝门外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差不多,她的家族在国外政坛很有影响力,她真的是个小公主。” 丛霓回想了下赵安惠刚嚣张的表情,瞬间就理解并接受了,“嗯,她的确气质非凡。” 赵经理朝她们挤挤眼,八卦道: “她还有一个身份呢。” “传说中林总的未婚妻。” 第36章 救人 闻言,肖婷立马担忧地看向丛霓。 丛霓先是一怔,而后赶紧恢复镇定,朝肖婷笑笑。 采云内部都在流传着丛经理和林总的绯闻。肖婷离丛霓最近,她能看出来,林总对丛经理很不一般。现在突然冒出来个“未婚妻”? 而且,肖婷心里嘀咕,不过这赵安惠跟丛经理感觉好像哦。 不会丛经理是她的国内替身吧? 想到这里,肖婷看向丛霓的眼神中,更添了几分同情。 工作能力再强有什么用,不抵别人有个有势力的爹,同等条件下,林匪肯定是选赵安惠啊。 赵经理看看肖婷的脸色,突然意识到说错话了,赶紧噤声,一时间办公室气氛压抑起来。 丛霓面色未变,等把最后一个字敲在笔记本电脑上,不经意地问:“你们林总还不回来么?” 赵经理瞄了一眼丛霓,回答:“还没,一点消息都没有。” 离开石破天的时候,丛霓想去买杯咖啡,肖婷陪她走进附近商贸的咖啡厅。 已经是下班时间了,里面坐满了休闲的白领,配合着落地窗外郁郁葱葱的茂盛植物,整个环境又幽静又舒服。 隔着很远,丛霓就看见了那一抹惊艳的橙,只有很张扬自信的人,才会不怕任何目光。 是赵安惠。 很明显赵安惠也看见她了,红唇一勾,抬手朝身后的朋友示意,施施然走了过来。 “丛经理,我是赵安惠,”赵安惠朝她伸出了手,笑容迷人,“刚才有所冒犯,还望谅解。” 丛霓也笑着伸出手去,“哪里,都是工作,感谢赵经理指教。” 两个人手稍一握到,就松开了。 丛霓还是没有林匪的消息,她的每个细胞都迫切地想知道,她很想问问这位总部来的总经理,但是还是忍住了。 一来她和林匪没有这么亲热,不是女友更不是妻子,顶多现在是暧昧期,她没有立场问这位赵安惠,二来假如赵安惠真是林匪的未婚妻,现在自己多言,反而是给林匪添麻烦。 不痛不痒地寒暄了几句,两人很快告别了。 晚上十点,丛霓洗过澡正坐在阳台发呆,脑子里都是那天科技园的爆炸声,林匪愕然的目光,还有他背上的伤口。 丛霓把腿屈起来,紧紧抱住,忧心忡忡地把头偏靠在大腿上。她能感觉自己的内脏都被担忧烧完了,只剩下一个空壳。林匪到底在干什么,他怎么样? 手机就放在腿边,她一个小时看几十次。 突然,清脆的消息声打断了宁静,真是的是林匪, 【我很好,勿念。】 眼泪瞬间涌上了眼眶,顺着洁净的脸颊滑下来。 看着那几个最简单的字,丛霓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那个头像已经好几天没亮起了,一股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涌上心头,她嘟囔道:“谁念你了”,但是手指却很诚实,敲下几个字, 【怎么样?还安全么?】 纽约曼哈顿,现代简约的大平层客厅里,林匪把身子放松地陷在沙发里。因过度疲劳而血丝满布的双眼,依然舍不得休息。 他贪恋地看着那几个字,想象着间隔着十二个小时时差的丛霓,说出这句话的表情。 他实在是累了,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能去卧室休息,一躺下他根本起不来,还有两个小时就要见下一位客人了。 他敲下【安全,但是不顺利】,想想又删了。自家哥哥的手段还是不要告诉丛霓了,免得她担心。靠着老爷子,哥哥不敢玩阴的,只是皮笑肉不笑地劝林匪放弃石破天,分完钱去享受生活,要是林匪喜欢,林家所有房产他都可以挑,瑞士的雪山下别墅,日本富士山附近也可以,随便他去哪里度过余生。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弟弟?”哥哥“好心”劝他。 林匪都快笑出声来了,几年前的他的确是这么想的,包括大学时候他跟丛霓说的时候,也不添加一丝丝虚情假意,但是只怪他这个哥哥不相信他。 也许是老爷子的重视,也许是只有他们两个人是明面上的林家继承人,也有可能是巨额的财富迷惑人心,反正林匪差点死在哥哥手里。 如果现在还相信哥哥,放弃一切离开,那不久之后,偶尔出现在报纸一角的“意外事件”主角就是他林匪了。 有这样的家人,争权只为了自保。 既然撕破脸了,林匪也没什么好顾忌的,冷冷地说:“我要的我自己挣,就不劳您操心了。” 这段时间的辛苦,他自不愿再提。丛霓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但是她已经很辛苦了。如果刘泽南打探的消息是对的话,丛霓的痛苦不比他少。 揉揉疲惫的眉心,林匪敲下,【安全,放心。】 短短的四个字不是林匪的风格。要是平时,丛霓主动的关心肯定会招来他一连串的汇报,今天却难得的简练,可想而知,这几天他面临的局面有多艰难。 隔着屏幕,丛霓手轻轻地抚摸着那几个字。环境太安静了,她甚至都能听见对面人的心跳声。 真是奇怪,之前总是见面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分开了,反而觉得密不可分,反而觉得更亲近了。 丛霓想了想,敲下,【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我等你回来”,几个字跳出来的同时,林匪的眉心也跳动了一下。他恍惚了一下,以为是自己做梦,但是很快又清醒过来,唇边绽放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他从来不知道语言的威力有这么大,比承诺更正式,比吻更让人心悸。 他轻轻地呼了口气,把剧烈的心跳留在胸腔里。 【好。】 一个简简单单的“好”字,让丛霓一颗心都放进了肚子里。她感觉全身上下第一次这么顺畅,像是所有的经脉都打通了,说不出的愉悦。 晚上睡得很好。 但是第二天,她和几个项目经理又被叫到了石破天开会,依旧是因为这位赵安惠经理。 “我实在是对你们很失望,这种方案怎么好意思提上来的?”赵安惠把手里的文件重重地砸在桌子上,惊得坐在她旁边的小助理一抖,“明天下午下班之前,我要看到一份新的、合格的项目书,不然咱们两家也不用合作了。” 离开的时候,采云的几个人均是低气压。 五十出头胖胖的李主管摇摇头,花白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飘扬,他一脸感慨,“哎,真是钱难赚,屎难吃啊,这赵总是什么来头,我怎么感觉她在故意为难我们?” 一旁年纪相仿的同事宽他的心,“那倒不是,我已经找石破天的人问过了,最近他们也是鸡飞狗跳,听说汪氏的人也被折磨得很惨。” “这位赵经理不是故意针对我们,那她就是单纯的不做人。” 一听张云海也受到如此待遇,丛霓自然心里好多了,特别是昨晚接到了林匪的消息,她现在心情很难抑郁。 作为项目负责人,她给大家鼓劲,“我之前在上一家公司的时候,有一次方案被甲方否了十六次。” 她的背景大家都知道,此言一出,几位高层均安静下来,认真听着。 “后来这个项目过了,我拿到一笔丰厚的奖金,赵经理是从美国过来的,她的要求是高一些,但是也并不是不可以达到,大家回去再辛苦一下,等项目通过,我保证为奖金一定大大的。” 有领导这话,众人情绪昂扬,我可以干活,只要你给我一张我爱的饼。 在同事的欢呼声中,丛霓回头望了一眼。 今天的赵安惠还是踩着高跟鞋,配着一件刺绣连衣裙,细密的亮片在灯光下折叠出如玉般光泽。 真是一个色彩突出的人。 等忙完下班,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丛霓拿起手机,聊天页面还是昨天晚上的。 她照老习惯,给林匪发了句; 【我下班了,等你忙完联系我。】 手机很久没响,丛霓把它收进了包里。 开车经过酒吧一条街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把车速调慢。这里时不时会有些喝醉了的酒鬼突然冲出来,她已经遇见过好几次了,可惜这条路是必经之路。 开过十字路口时,她往右看了一眼,那是一个偏僻的后巷。 就是这一眼,她看到了那件刺绣亮片裙。 好像是赵安惠。 她被好几个男人围住,站在昏暗的巷子里,表情有些惊慌,嘴里似乎在说些什么。男人们手脚不老实,在丛霓看过去的几秒钟间,手已经伸到赵安惠胸前了。 第37章 受伤 本来车已经开过去了,丛霓想想还是停下,捏着手机冲了回去。 她如果没看见也就算了,看见了就得帮赵安惠一把。 果然那几个男人是在骚扰她。 赵安惠出生在美国,华人家庭长大,从小身边有很多留学华人,这次回国,自然也要约几个。 高兴的时候喝酒最容易醉,她喝多了出来吐,结果遇上一群小混混,几人上来搭讪,碰了冷眼,反而动手动脚的。 赵安惠手机又放在夜店包间了,现在跑也跑不掉,叫人也没人来,已经吓得快哭了。 被团团围住的她很害怕,几个大男人越靠越近,力气极大,不管她出言威胁,还是好言求饶,那几个人通通不为所动,用一种恶心巴拉的眼神扒拉她身上的衣服,“美女,一起玩玩嘛,你也很寂寞吧?哥几个都是好人,你别怕。” 赵安惠双手死死地抱在胸前,那几个人的目光还是像苍蝇一样黏在她身上,这种时刻下,男人和女人的力量悬殊是很强烈的,她强装镇定:“你们赶紧走,不然我朋友出来,一定给你们好看!” “要来人早就来了,怎么会到现在?”男人们大笑起来,手也肆无忌惮地伸了过来把她的手按住,眼看着就要摸到她的胸。 突然,一道女声从身后传来:“你们放开她!” 丛霓强装镇定,走上前去,趁着众人皆愣住,把赵安惠护在身后。 眼看着又是一个美人,几个男人对视一眼,都很兴奋,嘴里不干不净地说道:“呦,又来一个,刚刚还怕不好分呐,现在好啦,美女,一起玩玩吧!” 丛霓避开其中一人的手指,左手朝后伸,护住赵安惠,右手把手机举起来,昏暗的巷子里,只有手机屏幕是唯一的光源。 “我刚刚已经报警了,警察快到了,你们识相就快点走!” 几人相互对视几眼,都不想惹麻烦,但是到手的鸭子飞了实在是不甘心,暗骂几声,其中一人走之前狠狠地推了丛霓一把。 丛霓猝不及防被推倒,加上那人力量太大,一下子砸在了巷子里废弃的花盆上,“啪”的一声发出巨响,吓得赵安惠一颤,赶紧上去拉她。 丛霓从地上爬起来,胳膊上带着血。 “丛霓?”赵安惠把她扶起来,看着一片血迹瞬间手足无措起来,“你流血了,等我一下,我送你去医院。” 丛霓疼的眉毛都皱起来了,嘴里发出“嘶嘶”声,她看看地上那摊破损的花瓶,是得去医院。她想想又把那花盆拍下来,到时候给医生参考下,是不是还得打破伤风? 丛霓的确报了警,警察也来得很快,仔仔细细地给赵安惠和丛霓录了口供,拍了丛霓的受伤部位,保证会尽快抓到嫌疑人。 “辛苦您了。”丛霓捧着手臂道谢,鲜血顺着上臂弧度流下来。 警察看了她一眼,担心地说:“快点去医院吧,要不要我们送你去?” 赵安惠已经回去取完包了,听到这句话,赶紧表态,“我送她去,就不劳烦了,谢谢警察叔叔。” 话说的很好听,但是赵安惠喝了酒,结果变成丛霓作为伤者开车送自己去医院,赵安惠坐副驾驶。 车里气氛不可谓不尴尬。 白天赵安惠还是甲方,把丛霓公司方案批评得一无是处,勒令继续修改,采云全员因此加班,但是现在又被丛霓救了,乙方还因为她受伤。 两人在狭小的车里并不说话,心里都在想着自己的小心思。 到了医院之后,赵安惠跑前跑后,挂号、缴费,还扶着丛霓进诊室。 伤口很深,消毒、换药之后,医生还是建议打破伤风。丛霓当然是同意。 这样折腾下来,已经是半夜了,急诊科还是来来往往好多人。远远地,丛霓看见好几个人推着个轮椅跑过来,轮椅上坐了个头破血流的半闭着眼睛的年轻人,她赶紧站到一旁,避免影响人家。 轮椅被推得飞快,不久之后,丛霓就看不到他们了,只看见沿路地板上留下一排血迹,鲜血泠然,让人不寒而栗。 丛霓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后怕起来,要是那些人再凶狠些,那受伤的恐怕是她,或者赵安惠了。 从诊室出来,一身的消毒水味被凉风一吹,她精神总算是恢复了一些。她抬头,赵安惠正站在不远处药房排队,手里捏着一沓缴费单。 不久之后,赵安惠拎着药袋子走过来,视线一直盯着丛霓缠着绷带的胳膊,有些愧疚,“怎么样?还疼不疼?” 丛霓是因为自己受伤,赵安惠非常不好意思,伸出手指想碰碰伤处,又怕弄疼她,赶紧缩了回来,感激地说:“今晚真谢谢你了,刚才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丛霓也看了眼自己的胳膊,细细的一截被裹得跟木乃伊一样,她笑道:“不用客气,你一个人去那玩的?” 赵安惠扶住她另一只胳膊,把她往休息区带,今晚两个人都是累了,“不是,我跟几个朋友一起去的。” 丛霓愣了,“啊?那你怎么会一个人在那?看你不在,她们也没出来找么?” 听她这么问,赵安惠也无语,叹了口气摇摇头,“别提了,她们竟然以为我走了,拜托,我包还在那呢,真是一群不靠谱的。” 年纪越大,越能感受到朋友“靠谱”是多大的优点。 赵安惠已经过了全世界交朋友的年纪了,她慢慢地越来越珍惜自己的精力和时间。 今晚丛霓的行为实在让她感动。丛霓分明可以装作没看见的,但是她还是出现了,一个女孩子,能愿意站在她身前,这种勇气与善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幸好刚才有她出现,不然即便赵安惠家有天大的势力,事后追责已经于事无补了。 赵安惠从来没有如此直观地感受到男女在力量方面的差异,一想到刚刚那几个人伸过来的手,她还是有些后怕,说:“你救了我,我一定要还你的一个人情,你说吧,哪怕你现在拉我回去写ppt也行。” 丛霓心中一动,这的确是个好机会。林匪虽然说的很少,但是猜也能猜到,他最近日子不好过。那可不可以问她,林匪在总部的消息? 丛霓抿唇,开口:“好,我想知道林匪……” 丛霓才说了林匪两个字,赵安惠就哈哈大笑起来。 第38章 嗨,老同学 赵安惠笑声之大,愣是把急诊科几个病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其热烈程度,同深夜的医院气氛格格不入。 丛霓赶紧推推她,“声音小点,你笑什么?” 赵安惠好不容易止住笑意,此时胸口还在剧烈地起伏着,她边抹眼角笑出来的眼泪,边说:“我是在替林匪高兴。” “他果然没有在单相思!” 原来林匪在纽约总部的处境并不理想,哥哥的妈妈并不是单打独斗,她还带来了娘家的支持,百年基业的大家族势力可想而知,只为了逼林匪交权,林匪独力支撑十分困难。 丛霓忍不住问:“那他爸爸是什么态度?” 作为石破天真正的掌门人,此时林匪爸爸的态度十分关键。他到底属意哪位儿子,才是这件事最重要的因素。 “这时候,老爷子可就阴险了,等林匪快撑不下去了逼他娶我,你说这是不是太过分了?”赵安惠十分不满,气愤地说。 “老爷子”这个词,丛霓曾经听林匪用过,现在赵安惠也在用,说明她们俩的关系是真的很密切,而且,逼他们结婚?这不是两全其美么? 丛霓垂下眼眸,情绪复杂,“要是打不过,通过结婚拉拢势力也是有的。” 闻言,赵安惠笑起来,偏头去探丛霓的表情,一脸的兴致盎然,“哈哈,你吃醋了?” 被戳破心事的丛霓瞬间坐直,动作大到扯到了胳膊上的伤口,细密的疼痛传来,她忍不住呻吟一声,嘴硬道:“我和林匪只是工作关系,我吃什么醋?” 赵安惠倒是不信,瞥了她一眼,“是么?‘工作关系’?” “他可不是这么说的。” 林匪最近非常、非常忙,他忙着见各路人物,哥哥那边来势汹汹,他也不可能束手就擒。一开始他也想联系丛霓,最起码报个平安,但是消息输进去好几次又删了,目前根本不平安。 他怕她担心,又怕她不担心。 但是即便是最艰难的时刻,对于老爷子要求他联姻,林匪还是一口回绝了,“不可能!我要结婚,也不跟赵安惠结!” 一句话把赵家小姐面子驳得干干净净。 所以赵安惠到国内的时候,的确是带着些怒气与怨气的。 当时林匪的斩钉截铁,还是让当了一辈子家的林狮眉毛都竖起来了,“不跟她结,那你跟谁结?你不是一直喜欢她的么?不然你这么多年去看她那么多次?” 夜越来越深了,凉意像一件披风直接钻进两个女人的脖领里。 丛霓缩缩脖子,继续听赵安惠说。 “其实我一直知道,林匪喜欢的不是我我,他喜欢的一直是你,他来看我也是为了打听你。” 赵安惠朝着丛霓笑笑,长卷发滑下来,顺着脸颊修饰成完美的弧度。她的睫毛极长,唇线有些花了,但是唇型很完美,配上小香风外套,看起来还是气质非凡。她双手搭在冰凉的座椅上,晶莹的指油精致,实在是一个富贵千金。 “其实,我四年前就知道你了。” 不意外地接收到丛霓惊讶的眼神,赵安惠笑意更深了,“很诧异吧?是啊,那时候我也在华尔街。” “我跟林匪从小就认识,但是长大之后联络不多,直到四年前,我硕士毕业,留在了华尔街工作。有一天他找我,一直问我怎么样,工作压力大不大之类的。” “就在我以为他真的是关心我的时候,你出现了。” 赵安惠陷入回忆里,“那天你穿着一件卡其色的大衣,怀里抱着很多文件。” “其实在我看来,你跟很多在那工作的华裔长得很像,虽然美,但是没什么不同。” “但是林匪却不这么觉得。” “你一出现在很远的街头,他就认出你了,他说你是他同学,一个人在美国,很辛苦也很厉害,他说话时表情认真,视线一直锁在你身上。” “那时候我才知道,他哪里是关心我,只是透过我,了解你罢了,他说直接找你,怕你嫌他烦,他说你大学的时候就嫌他烦。” “只是‘同学’?什么同学,会让他隔三差五就跑一趟来偷看?最后他爸都误会我们了,把我招进石破天培养,我也就将计就计,毕竟也没什么损失。” 急诊室里慢慢人也少了,旁边渐渐安静下来,丛霓静静地听着,仿佛回到了那几年。 “真好笑啊,我想着是什么样的天仙会嫌林匪烦,所以一有机会,我就申请回国了,想看看你。” 赵安惠把视线定格在丛霓脸上,丛霓自然是个美人,现在乍听见同自己相关的消息,表情迷茫依旧有难言的韵味,果然是林匪会喜欢的类型。 赵安惠别开目光,继续说道:“回了国之后,我也曾私下打听过,都说是林匪的单相思,丛经理没有这个意思,但是今天一看,好像不是这样。” “我到现在都忘不了四年前,看到你出现时,林匪的表情。” 四年前的纽约,好像一直在秋天。赵安惠刚毕业,经家里介绍进入投行工作,即便是有心理准备,她还是被巨大的工作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 她看见那个穿着卡其色风衣的同胞走进他们的视线,林匪的目光一下子从漫不经心变得专注,变得激动,变成难以言表的深情。他不再说话,只是看着那道身影步行穿过街道,直到消失在视线尽头。 丛霓走后,林匪又开始问起自己,在这工作怎么样,累不累,晚上可以早点下班么?主管会不会针对你?后面晋升是什么样的?工资怎么样? 虽然知道赵安惠同丛霓情况完全不同,赵安惠的家世注定了她不是辛苦打拼的类型,但是林匪没有其他办法。 他见过一年四季的丛霓,见过她穿着各色大衣行色匆匆,手里或拿着咖啡,或者空着手插兜,他很想走上前去假装偶然遇见,说一句:“嗨,老同学,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 但是他不敢。 他的情形比丛霓更艰难。 闲散少爷,自从大学毕业后,就不再“闲散”了。也不知道老爷子抽了什么风,各种场合暗示他最喜欢二儿子,说林匪更像年轻的自己,害得哥哥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从一开始面上还能维持,到后面暗地里做手段,不过半年余。 他不得不角色变换,从一个懒散的人,变得争权夺利,变得阴暗、有权谋,现在的林匪还没有自保的能力,根本不适合站在丛霓的面前。 更何况,毕业那年,丛霓跟他说过,“我们俩不是同一种人,林匪,我不会喜欢你的。” 他曾经很不满,为什么说他们俩不是同一种人?无非就是财产多一些,自己性格更活泼一些,但是经过这几年,被家族捶打,他慢慢明白了,之前的自己有多么幼稚。 只有有能力,才能保护自己和珍视的人。 丛霓行色匆匆,也有自己要做的事。 赵安惠离开前,留下一句:“林匪每次去看你,都会说一句,‘我都不知道她有多辛苦’。” 丛霓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第39章 只是有些想你 那段时间有多辛苦,她已经要忘记了。 因为这十几年来,都是这么辛苦过来的。 大学毕业之后,她怀抱着无限的憧憬来到美国,但是根本找不到工作。她本来是可以上这边的研究生的,即便有奖学金覆盖学费,这边的生活费也太贵了,更何况那些钱是她一分一分赚的,是她后面要来对付张云海的手段。 穷人,想做成什么事,真是太难了。 更何况,她的目标是,打败现在的张云海。 原来是千金小姐的时候,她从来没觉得钱宝贵。想要什么,外公和妈妈对她百依百顺,不管是娃娃还是衣服,还是旅游,都不费劲。身边人既客气又优雅,世界真是美好。 但是这十几年以来,她的确发现原来世界是多元的。 人也是多面的。 老师、同学,还有后面工作中遇到的同事、领导,都会对不同背景出来的不同人,态度迥然不同。 本来丛霓是进不去那家公司的。她是国内本科毕业,即便是好学校,还是不够格,但是她不放弃,拿着厚厚的简历每天站在那家公司门口,遇见衣冠楚楚的中年人就双手送到人家手里。 她的简历很厚,都是金融相关证书和比赛获奖证明,但是想进华尔街还是太单薄了。 无数次被拒,甚至保安都上来了,但是最后她遇见了一个华裔女高管。也许是想起当年的自己,那位女高管破例给了她一个机会试用。 说是试用,其实只给了她一个机会,参与一个项目。丛霓只有在这个项目里证明自己,才有机会留下。 那段时间,丛霓几乎住在了公司,她废寝忘食,甚至戒掉了睡眠,没日没夜地工作,即便她榨干了自己全部的聪明才智,榨干了自己最后一点精力,她还是悲哀地发现,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她的同事来自全球顶尖的家庭,有最高学府的教育背景,金融硕士打底,博士也比比皆是,谈起项目来手到擒来,自信的样子像是已经掌握了全世界。 只有丛霓,她背后是空的,她把大部分工资用来学习和武装自己。她不轻易开口,只在必要时阐述意见。丛霓深深明白,有很多无知,就在你开口的时候袒露的。 午夜梦回的时候,她也会恍惚间回忆起自己的小时候。那时候她的世界还是轻松的、愉悦的、充满善意的,但是自从那件事发生后,一切都改变了。 她只有走上复仇这条路,才能让自己灵魂不至于躁动不安,不至于夜不能寐,不至于梦见妈妈的时候,痛哭不已。 林匪是对的,如果几年前在华尔街的时候,他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丛霓只会把他当做阻碍,毫不留情地剔除在外。 那为什么现在她做不到呢? 住处的阳台,丛霓把自己安坐在藤椅上,遥望天上的繁星。为什么现在的她,无比地希望林匪在自己的身边呢? 是她变了么? 也许是吧,回国之后,她跟林匪的接触变多了。下班晚了有人问,遇见困难了,他也会帮忙解决。 有一次丛霓发烧,半夜起来头昏沉得厉害,喉咙里燃烧般疼,她爬起来喝了口水,迷迷糊糊地想打急救电话,结果不小心打给了林匪。 在她还没发现打错之前,那边就接了,林匪稍微有些诧异,“丛霓?你找我?” 丛霓把手机拿开,看了眼屏幕,才发现是自己拨通了对方的号码。她想解释一下,一出声才发现嗓子已经沙哑到不能听了,“我没有……” 话音未落,电话那边就已经有起身的动静了,林匪边穿衣服边说:“你生病了?” “我马上到。” 烧到浑身发软的丛霓,已经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自己又是怎么开的门,怎么去的医院。 她只记得那个人的拥抱,和他在耳边的轻声安慰:“不怕,不怕,我在这里。” 想到这里,丛霓眼角湿润了。她已经孤独了很多年了,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温暖是什么感受,但是在林匪出现之后,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爱。 原来,她也是有人关心,有人爱的。 也许丛霓就是为这个沉沦的。 她抬起头,看向天空。如黑布般的夜空上,点缀着点点星光。丛霓在上面找了一颗最亮的,喃喃道:“妈,我可以接受林匪么?妈,我可以幸福么?” 很小的时候,爸爸就去世了,所以她的生命里只有妈妈和外公。 每次洗完澡,妈妈都会给她擦头发,她的头发一直很厚很黑,妈妈总是打趣着说:“我们家妍妍这头发,自己是吹不干了,以后只能找个好老公帮忙吹了。” 后来,妈妈遇见了张云海,再后来,她就死了。 从此以后,丛霓忘记了妈妈曾经的期待,只一心一意地为她报仇。妈妈的事情告诉她,不要把期待放在别人身上,特别是男人。 但是妈妈,如果我不是依附他,而是独立长出根叶,我自己滋养自己,能不能有这种可能,我可以幸福? 妈妈,如果我答应他,你可以原谅我么? 丛霓的脸上挂满了泪水,她已经孤独太久了,现在越靠近火源,越觉得心里灼痛得厉害,她畏光、怕光,又不舍得放弃那一点点温暖。 突然,手机响了。 屏幕在黑暗中亮了起来,不再暗下。 这次是电话。 林匪的电话。 丛霓接起来,“喂,林匪?” 那边很急,问:“丛霓你出息了?我才离开一周,你就把自己伤成这样?” 丛霓一愣,“啊?”受伤是刚才的事,她也才刚刚到家,怎么林匪远在纽约都知道了? 赵安惠作为社交达人,第一时间发了朋友圈,并且着重感谢了她这个“靠谱”的新朋友,配图还发了丛霓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的胳膊。 刘泽南第一时间看到了,立即汇报。 所以林匪在会议中途收到消息,匆匆解散众人,立即给她打了这个电话。 虽然知道国内已经是凌晨了,但是林匪还是忍不住打了电话,看图还伤得很重,都怪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赵安惠。 他恨恨地想,得赶紧把找赵安惠弄回纽约,不然不知道会给丛霓惹什么麻烦。 此时,远在国内的赵安惠缩在被窝里打了好几个喷嚏,她怎么也猜不到是林匪在骂自己,她觉得自己作为最强辅助,如果日后两人办酒的话,自己理应坐首席。 林匪气极,丛霓倒情绪平稳,她握着手机在回话,“我还好,一点点伤,没什么。” 她顿了顿,加了一句:“只是……” 林匪追问:“只是什么?” “只是有些想你。” 丛霓低低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在林匪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这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 强烈的幸福感从他脚底冒出来,直冲到天灵盖。 他激动地咳了一声。 数日未休息好的俊脸,疲劳顿消,瞬间神采奕奕。 第40章 他终于从那个吃人的地方回来了 喜悦染上俊眸,林匪温柔地坐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哄着;“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低沉的声线中的温柔随着电流传来,在黑暗中把丛霓包裹住。 她的脸红了一红,身子往藤椅里缩了缩,低声道: “你要是没听清就算了。” 要是让丛霓重新汇报一遍工作,当然没问题,关键这是情话,是她现在完全陌生的领域,实在是有些为难人了。 她想想又重复了一遍:“你要是没听见,就算了。” 林匪怎么可能就算了,他好不容易等到这个乌龟把可爱的小头伸出来。他立刻说:“我听见了,你说想我,你想我想得快死了,吃不下饭喝不下水。” 男人的声音本身就充满磁性,几日未见的思念更是为他加了滤镜,几句话传来,甚至比接吻更让丛霓心悸。 她悲哀地发现,自己恐怕是真的心动了。 但是这种陌生的体验,并不让她难受,反而激发起更多的斗志和温情,她顺着刚才的话题问:“所以你,最近好不好?” 丛霓声音太温柔了,像是拂在身上的羽毛,林匪非常受用。他把领带拽松,舒服地靠在座位,长腿往桌上一架,唇角的笑意为五官分明的脸加了一丝生动。 “之前比较辛苦,现在现在好一些了。”他简单地说:“我找到了一个很厉害的盟友。” “哦?” “当然不是汪氏那种猪盟友啊。”林匪突然加了句,不意外听见丛霓在那边笑了一声。 夜还很长。 第二天的丛霓,还是很忙。 虽然赵安惠非常够意思,连夜回去拉了个文档,把需要修改的地方一条条列了出来,给采云集团众人省了大麻烦,但是工作量还在那,整个公司忙得底朝天。 临下班时,丛霓接到赵安惠电话,“下班了没?出去喝一杯?” 即使回了国,赵安惠的作息还是美国式的,下了班就应该立刻离开公司,过自己的私人时光,丝毫不被国内过卷的工作氛围影响到。因为丛霓的无私帮忙,她现在单方面宣布,她和丛霓已经是“最好的朋友”了。 丛霓搭眼看了下面前高高的文件,这是今天的任务,目前还有很多没有完成,想必又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加班。 她朝着电话那头说:“我没时间,你自己去吧,我还要加班。” 此时的赵安惠刚下石破天的电梯,正准备往停车场走,闻言诧异地挑眉:“什么?今晚你还要加班?昨晚你就加了班啊!” 她以为是偶然,没想到是常态。 “还不是托你的福么?三天后给你交新的方案。”丛霓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几个字的。赵安惠的工作要求奇高,虽然很辛苦,但是丛霓不得不承认,在她的“折磨”之下,整个采云的能力又提升了不少。 电话那头是赵安惠解锁跑车的声音,然后传来一句:“你等着,姐姐带着晚餐来找你吃。” 于是,夜晚的采云迎来了第二位甲方爸爸到访。 赵安惠还是明艳动人,下班前刚补的口红鲜艳明媚。她踩着高跟鞋,提着餐盒走进来,所到之处,灯光都亮堂了一些。 丛霓笑道:“小姐,你是来看我,还是来走秀的?” 赵安惠翻了她一个白眼,把手里的餐盒放下,说:“白眼狼,我是特意给你送吃的的,这是我特意打包过来的,很难买的,尝尝。” 餐盒包装精致,看上面的标牌,是附近一家很难订到的米其林餐厅出品的,想必赵安惠费了些法子。 丛霓感谢地笑笑,招呼赵安惠坐下来一起吃。 赵安惠坐她旁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不一会就停筷子了。 看到丛霓不解的眼神,她解释道:“我怕胖,晚上向来吃得少。” “我以前在纽约的时候,每天晚上都有丰富的夜生活的,哪像现在一样,寡淡无趣,吃素的。” 她朝丛霓眨眨眼,示意自己说的话的确带些颜色。丛霓毕竟不是小孩子,秒懂,但没有接茬,继续认真吃饭。 她一边吃,一边瞄着手边的文件,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赵安惠啧啧两声,非常感慨:“我真是受不了你了,你怎么会这么热爱工作啊?” 她凑近丛霓的脸,仔细看她,虽然劳累了一天,丛霓的粉底有些脱妆了,但是配合着淡淡的疲惫,容颜竟然更加明媚,像一朵红色的芍药在风雨中颤动。 赵安惠上手摸了摸丛霓的脸,问道:“你长得这么好看,难道是给门卫大爷看的么?你得燥起来!去谈恋爱啊,去撩小鲜肉啊!” 虽然赵安惠才回国很短时间,但是周围有名的夜店,她都去遍了,虽然昨晚被骚扰的事已经给她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心理阴影,但是不可否认,国内的帅哥真是多啊,而且更符合她的体质。 赵安惠忽地站起来,怂恿道:“姐姐有存酒,我带你去!放心,我一定不告诉林匪!这是我们的小秘密!” 如果她们两个人同时出现在夜店,赵安惠能想象到受欢迎的程度,到时候还不是想摸谁的腹肌就摸谁的? 丛霓对此毫不动心,淡淡地指了下电脑,说:“拜您所赐,我们还得再更改方案。” 赵安惠看看她眼下淡淡的黑眼圈,有些心虚,“那我也没让你们加班啊,反正林匪明天也回来了,无论你们送什么方案上来,他都会同意的。” 什么? “啪嗒!”丛霓手中的瓷勺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狂喜从她心底钻了出来,丛霓甚至能感受到眼底有热泪在涌上来,她站起来,双手微颤,跟赵安惠确认:“林匪要回来了?” 赵安惠这时候才意识到犯了大错。 “你不知道?我靠,这不会是他特意安排的惊喜吧?” 看着丛霓惊喜交加的表情,赵安惠千叮万嘱,可千万不要出卖自己,这才后面的把实话说了出来。 其实这段时间,纽约总部的局势的确越来越明朗,也不知道林匪从哪里找来一个极有实力的欧洲家族做同盟,硬是把他哥阵营其他人的股票一点点买空,等他哥突然意识到,已经回天乏术了。 赵安惠说:“我刚下班前得到的一手消息,老爷子宣布林匪是整个下一任继承人,林匪胜了,明天回国。” 丛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班的,她一路开车一路都在走神,甚至还闯了一个红灯,幸好旁边没人,没造成什么事故,倒是把她惊出一身冷汗。 林匪要回来了。 他终于从那个吃人的地方回来了。 第41章 你到底是谁? 赵安惠的猜测没错。 林匪的确是想给丛霓一个大大的惊喜。 他兜里揣着一颗巨大的祖母绿戒指上了私人飞机,嘴角的笑容一直拉不下去。 “总裁,”刘泽南在旁边汇报工作,“咱们是明天回石破天工作,还是您想休息一段时间?” 林匪双手扶额,脑中都是丛霓惊喜的小脸,难得的好耐心回答道:“我再通知你吧,也许今晚我很辛苦,也说不定。” 等到他们回到国内,正好是夜间九点。 一轮弯月挂在迷雾般的云后面,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形状。 让刘泽南回去后,林匪车自己开车,他迫不及待想见到丛霓。 自从两个月前重逢后,他们总在一起,虽说丛霓一直都很冷淡,但是他厚着脸皮,还是能见到几面的,这段时间的分离几乎是要了他的命。 累、压力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孤独。 身边没有可以说话的人,告诉丛霓吧,一是有时差,每次他忙完,丛霓那边都是早上最忙的时候,二是他怕丛霓担心。 现在好了,终于可以见面了。 前面我们知道,他精心策划的惊喜被赵安惠搅破了,但是少了惊,反而将丛霓的喜酝酿到了顶峰。 当林匪刚在丛霓家门口站定,刚从怀里掏出妈妈生前留下的戒指,再按响门铃时,丛霓就立即开了门。 “我回来了……”林匪话还没说完,就被扑上来的丛霓强吻了。 他好像瘦了一下,脸颊都凹下去了,头发也长了点。 丛霓越吻,眼泪越流,汹涌的思念像潮水把她淹没,她只能踮着脚,攀住他的肩头,紧紧地靠近,才能释放自己胸中起伏不断的情绪, 这一下倒是出乎林匪意料的惊喜,他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迅速地接过主力棒,抱紧丛霓,护住她的背,把她压在了墙壁上。 从唇齿到脖子,再往下,丛霓感觉自己快被吃干净了,只能仰头任他肆意妄为,双手无力地攀住他的肩头。 炽热的呼吸交换,林匪单手把她腰一环,往上一提,然后右手捧住她的臀将她锁在了怀里,顺手关上了门。 “啊?”突如其来的高度让丛霓吓了一跳,惊慌爬上了眼底,她拍着林匪胸膛,“你快放我下来。” 此言一出,她自己都大为震惊,这种沙哑的娇嗔是自己发出来的? 林匪更是受用,喉结大大地滚动了一下,脚步更大,将她压在沙发上。 丛霓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但是幸好在最后一刻,她恢复了清明,睁开迷离的双眼,按住操作不止的林匪,问:“那个呢?你有么?” 林匪愣了一秒,双眼瞪大,肠子都悔青了。 他预想到今天会顺利,没想到这么顺利!这么关键的东西他竟然没买! 赶紧手忙脚乱地穿衣服,林匪爬起来,安抚道:“你等我,我马上去买。” 但是丛霓却冷静下来了,她拉好自己的衣服,拉住林匪,笑着说:“今天就到这里吧,你饿不饿?我给你做点面吃。” 林匪快哭了,我饿,但是我不想吃面啊。 * 后面的时光很温馨,从激情片变成了日常片。 丛霓回房间换了身家居裙,一只玉簪子将长发盘起束在脑后,露出莹白的脖颈。同平日里的高效、严谨不同,此时的丛霓好像是一块温润的玉石,看之细腻,触之凉润,林匪完全看不够,穿着皱巴巴的衬衫跟着,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她。 丛霓打开冰箱,从里面拿了一袋手工挂面,几个鸡蛋,几颗青菜,再加上一袋培根,关上冰箱门的瞬间,她发现了林匪不解的眼神,解释道:“我这里定期都有阿姨来打扫,每次我都会让阿姨都带点新鲜的食物和水果,以防晚上回来饿了,没东西吃,空着肚子睡觉。” 她把青菜放在水池里,有些好笑地看着林匪说:“其实我妈说的话,我都有记得,除了好好睡觉做不到,我真的在认真吃饭,好好锻炼身体。” 天下家长的叮嘱都差不多,无非就是好好吃饭、好好睡觉,降温了多穿点衣服。 初中的时候,为了后面送她去留学,妈妈曾经送她去过一段时间寄宿制的国际学校,但是最后,不是她受不了,而是她妈想她想得受不了了。 妈妈边跟校长道歉办理退学,边跟她说:“其实也不急着现在送你去国外,以后还多的是时间呢。” 她一直记得被接回那天的天空很蓝,被妈妈惦记的感觉真好。 经过这次的分离,丛霓自觉跟林匪亲近不少,仰头看着他的脸就觉得亲密,不自觉就说出很多私隐。 但是林匪却想起了不久前看到的亲子鉴定,她的确不是那个医生的女儿。 换句话说,她也许不是丛霓。 眸光微暗,林匪垂下浓睫,不动声色地问:“你妈妈是什么样的人?” 丛霓观察着炉灶上的火,回忆了一下,回答道:“我妈妈生得很美,很温柔,而且很善良,总是想帮助别人。” 厨房里的灯光从她头顶打下来,顺着光洁的脸庞,停留在女人上扬的唇角,点点水润。 林匪视线停留在丛霓的左边胳膊上,刺眼的绷带还裹在上面,老天保佑,刚才的激烈没有加重她的伤情。 “你能去救赵安惠,你也很善良。”林匪上前一步,观察起她的绷带来,“还疼么?” 他的手轻轻碰触到她的手臂,又赶紧拿开,很心疼的样子。丛霓安抚道:“已经好多了,不怎么疼了。” 关了火,丛霓指挥,“拿碗筷,咱们吃饭。” 餐厅不大,却很温馨。 丛霓偶尔回来下面条,只配备了最起码的餐具。但是林匪坐在温暖的灯光下,看着丛霓忙来忙去,感觉异常满足,别无他求。 面只加了盐、生抽,配菜是蛋和培根、青菜,再配上一点点虾皮,很鲜。丛霓倒是还好,赵安惠先前打包的晚餐,她吃了好多,尝了几口就停下筷子,倒是林匪饿极了,止不住地吃,止不住地夸。 “没想到你厨艺蛮好的,很好吃。”气势褪去,林匪笑得很温和,模样倒像是一个年轻的小丈夫,而不是百亿身家的总裁。 丛霓心里也是暖暖的。 一顿饭下来,两个人俱是心情愉悦,精神极好。 饭后是林匪洗碗,丛霓陪着。 清澈的水流流下,林匪细致地把一个个碗清洗干净,再摆到旁边沥水。 “我去给你拿毛巾擦手。”丛霓转身想去洗手间拿一条干净毛巾。 只听身后,林匪问:“你到底是谁?可以告诉我么?” 第42章 到那一天,你还爱我么? 你到底是谁? 时间像是静止了,丛霓没有回头,僵硬地看着不远处。 她眼神慌乱,拜托,不要是今天,不要是现在,现在我很幸福,拜托请让我再幸福一会。 她大腿上的疤突然变得瘙痒难耐起来,丛霓忍住想挠的冲动,突然意识到,其实真实的她就跟这块疤一模一样,一样丑陋,一样见不得人。 如果让林匪看见,他也会露出嫌弃的表情的。 “我……”僵持很久之后,丛霓还是没办法说出口。 她身后的林匪往前一步,紧紧地环住她的身子,手上的水珠早已经干了,他温声说:“其实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但是我不在乎。” “你尽管可以告诉我,因为不管是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一起的。” “我已经知道那么多了,那有一天,张云海也会知道,到那时候就更麻烦了。” “所以,你愿意告诉我么?” 他的声音极温柔,像是在哄一个不敢走路的幼儿。他说一句还在丛霓脸上吻一下,竭力证明自己是值得信任的。 但是丛霓还是有些犹豫。 她的故事太沉重了,沉重到她从来都是一个人走。那些过往像是烙在她身上的疤,光是被人看见就足够她蜷缩了。 刚才那般意乱情迷之时,当林匪即将触碰到大腿的那块疤之前,她还是把他拉了上去,与之接吻,就是怕他看见那块疤追问。 天人交战了许久,丛霓还是回答:“你再给我点时间,我现在还不想说。” 林匪眼神晦暗了数秒,终于还是吻了吻她的头发,“好,我等你,等你完全信任我那天。” 被他拥进怀里的丛霓,眼神空洞,等到那天,你还这么爱我么? * 第二天,林匪还是按时出现在了石破天。 跟随在他身后的刘泽南收获了一票注视,一一点头,表示收到,待会小群里聊。 早上刚醒,刘泽南就收到了林匪的电话,让他去取一套西服,送到丛霓处。 他们俩睡了?消息来得太劲爆,刘泽南差点从床上跳下去。他看看自己凌乱的房间,冷锅冷灶冷床单,一瞬间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他每天跟着林匪,两人分明是一样的行程,在纽约的时候,林匪更是比他忙百倍,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即便如此,总裁还是在水灵灵地谈恋爱了? 甚至一回来,就得手了? 这么说,公司也得了,美人也抱了?他林匪的人生还有什么遗憾? 难道整个世界,只剩他刘泽南一个单身汉了么? 石破天顶楼会议室里,赵安惠捏着中性笔,咬牙切齿地看着坐在最上面的林匪,低下头掏出手机。 偷摸着给丛霓发了个消息; 【不对劲,林匪非常不对劲。】 那边很快回复了; 【怎么个不对劲法?】 赵安惠把视线重新拉回会议室,牙齿咬了咬下嘴唇,总结道: 【他笑得太多了吧。】 林匪并不是一个温和的人,特别是在工作中,可以说是个暴君也不为过。遇见不得力的手下,撤职、降职是常有的,但是今天的林匪,笑得太温和了,连副经理刚刚支支吾吾的汇报都收到了一个鼓励,“是我回来的太匆忙了,你没来得及准备,也是能理解的。” 赵安惠眼看着副总的目瞪口呆,和那半秃的额头上流下的几束冷汗,又敲下几个字: 【有没有一种可能,去了一趟纽约的林匪,被老爷子换了个替身?】 肖婷不知道林匪是不是替身,但是当她看见刚到五点半,丛霓就从办公室走出来时,惊讶的下巴都快掉了。 她站起来,结结巴巴地问:“丛经理,你去哪?” 丛霓朝她笑了一下,把办公室门关上,“下班啊,不是已经到时间了么?你也快点回去吧。” 肖婷目瞪口呆地看了眼窗外还是大亮的天,再回头看了眼正准备离开的上级,问:“您今天不加班了?” 自从丛霓成为了她领导之后,肖婷已经习惯了晚归了。一开始肖婷她爸妈对此很不满,每次在路边接她都嘀嘀咕咕的,直到肖婷把第一个月的奖金打到她妈账户上,她妈才改了口,说支持肖婷所有的工作,说女人就是得拼事业。 但是这么早就下班了? 肖婷还想说些什么,正往外走的丛霓倒是停了脚步,温和地说:“之前辛苦你了,现在项目终于上了正轨,后面应该可以轻松些了。” 啊?还不光这一天?以后都可以准时下班? 肖婷顿时觉得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老板啊,我不想下班,我只想赚钱啊! 但是其实丛霓是有私事,林匪在国外的时候,每次联系都千叮万嘱地要她千万不要靠近张云海,有什么事都等他回来。 所以余琳那里,积攒了一堆录音等着两人去听。其实大部分丛霓都已经听过了,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但是刚刚余琳发消息,【我钓上来一条大鱼,姐姐晚上来吃。】 余琳是个很谨慎的人,用这样的词想必是个劲爆的消息,她赶紧联系了林匪。 林匪当然乐意,经过跟丛霓昨晚的相处,他觉得偌大的世界不过是他和丛霓的新房,哪里都很甜蜜。 例如现在,他开着布加迪停在离采云集团不远处的街道上,等待着丛霓下班。 “把车停远一点,不要让其他同事看见你。”丛霓电话里说道:“头也低着,低调。” 之前没在一起的时候,丛霓还不觉得,即便别人看见他们,她也问心无愧。但是现在,她还是希望两人的关系能低调一点。 这样无论是于公于私,都更加方便一点。 林匪听话地把头靠在方向盘上,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突然就看见了向自己走来的丛霓。 正如在美国时,他已经看了无数遍一样,丛霓身着长风衣盈盈向他走来。风一吹,白色衬衫晃动,露出纤细的锁骨,右肩上黑色链条包,同腕上钻石表盘相映,显出绝佳的气质。 林匪看得痴迷,同多少次的凝视相同,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他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很快,丛霓走到他车前,朝他挥了挥手,林匪如梦如醒,赶紧下车替她打开门。 丛霓一笑,坐进车里,把咖啡递给他,“等了很久了?” 林匪看着她也笑,“不久,我也刚到。” 第43章 别戴这副眼镜了,影响我亲你 丛霓侧脸看他,分明早上刚分开,才几个小时,自己就已经想念他到不行。 林匪身上的西装还是在她家换的,深蓝色剪裁合体的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挺括的领带更是显得衣冠楚楚,连往后抓的头发丝都矜贵帅气。 倒是他为什么又要戴这副眼镜? 丛霓没急着系安全带,靠近林匪,盯着那副眼镜。 林匪被她的目光看得毛毛的,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么?” 丛霓伸手把他眼镜一掀,随手扔到后面的座椅上,单手架在他肩上,笑道:“你又不近视,以后不要再戴这副眼镜了。” 林匪被这笑容晃了下神,问道:“为什么?” 丛霓欺身上前,扶住他的头,靠了上去。在他唇前一厘米处,丛霓停了下来,玫瑰香气诱惑着男人,只听她说:“碍着我亲你了。” 然后,丛霓吻了上去。 从刚才看见林匪的第一秒,她就想这么做了。 衣冠楚楚的林匪更显得帅气,看着这样的男人失控,是一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 例如此时,林匪被她撩得浑身酥麻,正想不顾一切施展一番,却被推开。丛霓喘息着说:“别,别,余琳还找我们有事。” 开到余琳住处的时候,林匪还是那副想继续亲的样子,被丛霓拉到楼栋里,补偿似地在唇上啄了好几下,才好一些。 上楼的时候,林匪顺其自然地拉紧丛霓的手,丝毫不顾及来往住户的眼光。 男未婚女未嫁,合情合法,他骄傲! 丛霓挣扎了几下,完全挣脱不开,也就随着他去了。等那余琳那,小妹妹毫不修饰的诧异的目光让丛霓脸又红了红。 她强装镇定,问:“这么急着喊我们过来,钓了什么好鱼?” 余琳此时的目光才从两人紧握的双手上挪开,朝她灿然一笑,“你一定会满意的。” 还是那个拉满了奋斗横幅的书房,林匪无语地看着角落里的那张行军床,嘴角抽搐了一下,问:“工作量这么大?日以继夜?” 丛霓也很心疼,双眼紧紧地看着余琳,观察她的状态,关心道:“小琳,是不是姐姐给你太多压力了?你不要这么辛苦,还是要注意休息,先录下来,白天再听也可以的。” 余琳支支吾吾地没有回话,双眼心虚地瞟着其他地方。 果然不愧是给下属挑刺的人,还是林匪脑子转得快,他指指角落里多出来的一台ps5问:“窃听器都是放在张云海的书房和办公室之类的,他一个老人家,睡得可早了,所以你这是熬什么夜?通关夜么?” 被揭穿的余琳脸只红了一秒,她清楚地知道,在丛姐面前,这位总是上报刊的大总裁只是纸老虎,根本不足为惧。 余琳朝林匪吐吐舌头,又拉丛霓坐下,神秘兮兮地点开录音,说:“大菜放后面,我先给你点冷盘吃吃。” 第一段录音播放起来。 里面是汪安娜和张云海的声音。 “爸,我还是喜欢林匪,好喜欢好喜欢,你得帮我想想办法。” 正屏息倾听的林匪没想到开场就是这种话,一时愣住,无措地看看丛霓,眼神中都是无辜。 丛霓不理他,默默翻了个白眼,继续听。 张云海无奈的声音传来,“可是女儿啊,林匪好像是真的喜欢那个丛霓,那么多项目都是他被它用来泡妞了,可想而知,他完全是个昏君,以后没什么前途的。” “昏君”林匪咳了两声掩饰尴尬,就连“妲己”丛霓也别开目光,不大的房间里暧昧顿起。余琳提醒,“哎呀,注意听后面!” 丛霓立即垂眸,只听汪安娜继续说:“我不管,哪怕给林匪下药,我也得跟他在一起!我就要跟他结婚,就要给他生个孩子!” 越说越离谱,林匪站起来,双手掐腰,长腿不断地在房间里走着,问余琳:“这种话有哪里值得听?” 还让他和丛霓认真听,结果听了一耳朵的污言秽语,按照他对丛霓的了解,后面免不得要吃些飞醋。 余琳倒是很无辜,指着还在播放的录音说:“后面还有啊……” 张云海沉吟几声,缓缓开口:“你说的倒不是不可以实现,虽然我跟林匪攀不上交情,但是见面次数还是有的,酒会也是有的,等有机会我再给你们拉拉线。” 在汪安娜几声欢呼中,张云海接着说:“他跟那个经理是没有以后的,现在也是一时兴起,你自己也要努把力,把他拿下。” 在汪安娜不断地“爱你”“你可真是我的好爸爸”声中,第一段录音结束,林匪的眉毛都快结成块了,他无语地看着余琳。 就这段录音,哪里值得特意来听? 你给两个热恋的人听这段,真的好么?你是特意给我们降降温的么? 丛霓也很意外,她本来以为汪安娜对林匪的心思已经断了,没想到现在又重燃了,想必是林匪在纽约的胜利已经传到了国内。 不光是汪家,其他名媛估计也会伺机而动。 余琳迎着林匪“仇恨”的目光,很难不结巴,“我……我其实就想给林总提个醒……后面有些酒不要喝……也许是下药了……” 林匪闭了闭眼,指示:“好,心意我领了,听下一段吧。” 闻言,余琳恢复了神采,朝丛霓神神秘秘地眨了下眼,说:“丛姐,接下来就是你最想听到的东西。” 手指一按,录音开启了。 “啪!”突如其来的推门声吓了丛霓一跳。 显然张云海也是如此,他扬声怒斥道:“谁!” 却在看清来人之后,没了声音。 然后是一个中气十足又略带了点江湖气的男声,“是我啊,张总,你怕是把我忘了吧?我们之前关系那么好,现在你却要跟我撇开关系,我好伤心啊。” 听声音像是个中年男人,但是很陌生,丛霓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声音,她朝林匪看了一眼,林匪正垂头安静地听着,若有所思的样子。 张云海干笑了一声,然后是刺耳的椅子被拖动的声音,想必是张云海起身同来人寒暄了, “哪能啊?我忘得了其他人,怎么可能忘得了您周大哥呢?最近实在是太忙了,所以都没有时间上门向您求见,实在是我做得不对,您大人有大量,还请您包涵。” 那个人也笑了,椅子一动,像是坐下来了,浑厚的声音传来,“就不劳烦您上门了,我亲自来请,我新开了一家公司,你想必知道了,还请张总抽空出席我一周之后的开业典礼,为我撑撑面子……” 他还没说完,张云海就为难地说:“一周之后?那时候我恐怕在国外出差……” 像是料到张云海会拒绝,那个人没有一丝诧异,只笑道:“那我只能请你的妻子,也就是汪启山的女儿出席了。”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捂住了嘴,“不对啊,弟妹已经死了十几年了,现在怕是成了白骨了。” 张云海没说话,电流声传来,一阵难言的凝滞在蔓延。 那个人凑近张云海,低声威胁,“你如果不想让别人知道当年的真相,就必须来!” 真相? 真相! 丛霓浑身颤抖起来,双手紧紧地捏住才能勉强维持镇定,努力了这么久,终于碰触到当年事件的影子了。 她呼吸变得急促,喉间像是有什么东西吞吐不下,眼眶慢慢红起来,半晌之后才回过神。 房间里的三人俱是安静。 数分钟之后,丛霓才把目光转到林匪身上,后者正神情复杂地看着她。 “丛霓,我想我知道那个人是谁。” 第44章 那个女人好美 今天刚回公司,刘泽南就拿来一沓信件,其中包括一封请帖。 是一家叫“井然科技”的新公司的开业典礼,邀请林匪一周后出席。 林匪只是瞄了一眼,长指一挥就准备扔掉,被刘泽南阻了一句,“总裁,这家公司有些特殊,请您再斟酌一下。” 具体怎么个特殊法呢? 林匪耐心地跟在场的两人解释,“就是说这个公司的老板姓周,叫周亚锋,先前手脚不干净,专门做一些黑色的勾当赚钱,后来查得严了,他将自己的亲弟弟交出去顶罪,自己脱身,干干净净地转到了正途。” 用刘泽南的话来说,“一身的纹身,即便穿上白衬衫,那也是印迹啊”,商场上没有多少人敢得罪他,同时也没有人敢和他合作。 所以这个新公司的开业典礼,想必是他一定要扬眉吐气的大动作,所以才会特意前来威胁张云海,请他出席,为自己撑撑面子。 “周亚锋?”丛霓翻来覆去地想,还是毫无头绪。这个名字很陌生,她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 但是如果结合这个人的黑道背景,倒很有可能也是同谋。毕竟当时的张云海只是个商人,那种事他没能力独立完成。 想到这里,丛霓问林匪:“那这个典礼,你会去么?” 林匪不回答,反问:“你去么?” 他浓黑的眉毛带着几分不羁,微微上挑的眼尾又深情无比,他向前倾着身子,极珍重地看着她。丛霓被这样的目光看得心悸不已,避开视线问:“你什么意思?” 林匪笑着转过头,骨节分明的长指抚弄着桌上的摆件,“你去的话,我就去。” 即便这种公司比起石破天规模实在是小得可怜,即使他根本不怕这位“有背景”的周老板,但是如果丛霓要出现在这样的场合,那他林匪自然是在的。 丛霓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沉默着。 离真相越近,她越害怕。 假如当年的事情,不仅是张云海一个人所为,这个无恶不作的周老板也参与了。那么林匪被牵扯进来,难保他不会有什么危险。 目光所及,两边绿化带纷纷后退,一个红绿灯出现在她视线了,如同一个惊雷,炸在了她的脑中。 丛霓回过头,唤:“林匪……” 林匪在认真开车,修长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路灯不断地从深邃的侧脸上滑过,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听见丛霓说话,他侧目看了她一眼,“嗯?怎么了?” 丛霓还是保持看他的动作没动,视线从他额前的碎发滑到眉眼,再到高挺的鼻梁,问:“你现在已经不用担心张云海了,是不是?你哥哥已经不足为惧了,张云海现在只会巴结你,怕你知道他曾经的事,根本不会再对你动手了,是不是?” 意识到丛霓想说什么,林匪慢慢把车停在路边的空位上。车轮慢慢划过去,发出些许的摩擦声。 林匪明白她想说什么,转过头来与她对视,“理论上是这样。” “那你为什么还要跟我去听他的录音?” “你真的不知道么?”林匪叹了口气,伸手抚上丛霓的脸。 如同羊脂般细腻的皮肤在掌心下化开,他沉迷地看着,丛霓眼睛很美,大而且亮,笑起来又有些媚,扰动人心,但是里面从来就没少过自保和怀疑。 哪怕是最亲密的时候,丛霓从未想着依靠他。 林匪忍不住抚上那对眉眼,想抚平她的痛苦,“因为我担心你,我想保护你。” 说不感动是假的,丛霓的心像是寒冬结成的厚厚的冰,遇见了春天的第一缕阳光,终于有了一丝破冰的迹象。 但是这个男人,真的能相信吗? 林匪从她眼中看出了松动与挣扎,低头在她唇上轻吻一下,继续说:“不管你过去是什么样的,你发生了什么,我都爱你。” 他重复了一遍,“我都爱你。” 他的双眸专注,像是在看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珍宝,丛霓几乎就相信了他。 * 一周之后,“井然科技”的开业典礼。 在进场馆之前,丛霓宝马车里。 她把林匪气愤地推开,眯着眼睛低声威胁:“你不是说你爱我么?你不是说愿意听我的话么?” 林匪懒懒地挪开身子,长腿一支,将副驾驶前的空位撑得满满当当,他眉毛一皱,有些不满,“那你也不能逼我去接受汪安娜呐!” 丛霓看他表情有些生气,声音赶紧转柔,小手在他手背上轻轻地拍着,哄道:“我没让你接受她啊,我是说,一,你待会不要靠近我,当做我们不熟悉,毕竟我今天是代表采云集团,跟着商总过来的,二,假设你遇见了汪安娜,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你得和善一点,我还想知道她想干什么呢,好不好嘛?” 这是为了报仇,把他给卖了? 林匪都气笑了,他把自己不值钱的身子离丛霓更远一点,矜贵地理理袖口,表情恢复了平日里对待他人的淡漠与疏远,“如果这是丛经理希望的,那林某自当从命。” 没等丛霓回答,林匪就起身下了车,孤身走进了会场。 林匪的身高非常优越,全黑色的整套西装穿在常年锻炼的身体上性感十足。他一出现,众人目光纷纷被吸引。 周亚锋更是喜出望外,他根本没想到这尊大佛今天竟然会出席,赶紧半躬着身子迎上来,谄媚的笑容挂在脸上,紧紧地握住林匪的手,激动到声音都变了,“没想到林总您会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周某感恩戴德,实在是难以言表,难以言表啊!” 也不怪周亚锋把毕生所知道的场面话一股脑说了出来,林匪能出席实在是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自从张云海搭上了石破天集团,尾巴都快翘到了天上去,正眼都不看别人一下。 现在林总给周亚峰面子,竟然大驾光临自家这种小公司的开业典礼,他周亚锋也觉得自己事业接近腾飞,上市指日可待。 他一路上紧紧拥着林匪进去,兴高采烈的老脸抬得极高,嗓音洪亮地为林匪介绍。 一路送到了会场正中间,周亚锋不得不回去迎宾时,才将儿子喊过来,低声交代:“小子!这位林总,你可千万要陪好了,千万不要惹得他不高兴,听见没?” 周君唯唯诺诺地低下头,连声答应。 他刚从国外混了个野鸡大学学历回来,一回国就被爸爸喊回家帮忙。周君早就听过林匪的大名,听说这个林总不比他大几岁,但是身家财产却是他爸的几十倍,年纪轻轻就是大总裁了,人生赢家啊。 周君伸出右手恭敬地往前送,“林总,您这边请。” 他全程垂着头,余光意识到林匪并没有动,才敢抬起头看。 谁知林匪的目光留在入口处,静静凝视着刚走进来的两个人。 商明英身着一身紫色的锦绣旗袍,脖子上挂着一串满绿翡翠项链,看起来富贵逼人。丛霓跟着她后面进来,一身笔挺的白色西装很优雅,脖颈间系着一条质感极佳的蓝色点状丝巾,皮肤极白,连垂下来的几缕发丝看上去都散发着香气。 感受到林匪视线的热度,她右手不自觉地抚上了脖间的丝巾,娇嗔地瞪了回去。毫无威胁力,反而惹得林匪笑意渐增,唇角极小幅度地扬起来。 这丝巾不光是装饰,还是在遮丑,不知道这林匪是属什么的,总是亲亲啃啃,在哪都想留下印迹。 周君眼睛一亮,那个女人好美! 身边宾客跟他家熟悉,看公子明显有了兴趣,介绍道:“那是采云集团的商总,她身后的更年轻一点的是她的下属,丛霓丛经理。” 周君肆无忌惮的眼神把丛霓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丛经理?这种美人还需要工作?这种气质的女人,只需要男人疼、男人养,享清福就好了。 隔着人群,林匪还是能感受到只存在于两人之间的亲昵,心情顿时好了一些。 他转过身,刚准备同身边的二世祖说话,只听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侧面响起,“林总,您也来啦?” 那声音他在录音里听过很多遍了,林匪几乎条件反射般就要皱眉头,但是, “记得笑一下。”丛霓刚刚的叮嘱还在他耳边。 林匪勉强温和,朝汪安娜点了一下头。 第45章 与其听墙角,不如直接上桌 就是这一个点头动作,直惹得汪安娜喜出过望。 她爸不允许她过来,说这周家背景深不可测,轻易不要招惹,他自己一个人过来就可以了,但是汪安娜不肯。 周家这开业典礼数月前就在筹办了,全城稍有些门第的人都收到了请帖,她的小姐妹们都说要来,这已然成了名媛千金的聚会,要是别人都来了,她不来,还不定惹什么闲言碎语呢。 张云海对这个女儿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妥协,“好,好,好,但是你要答应爸爸,待会一定要乖乖的,不要招惹其他人,这周家,爸爸是真的不喜欢啊……” 得到爸爸同意的汪安娜很是高兴,她欢呼一声,在爸爸脸上亲了一下。本来以为又是吃吃甜点,看看珠宝和包的平常下午茶,但是林匪竟然也来了,怎么能不让她开心? 刚刚林匪一进门,她就看见了。 主要是林匪太显眼了,傲视群雄的身高让他在人群中很突出,量身定做的西装彰显着主人的身份,他迈着长腿进门,矜贵挺拔的身姿惹得一群小姐妹均是红了脸。 汪安娜特意挤过来跟林匪打招呼,兰花指朝后面一指,“林总,我爸爸在后院。” 她的意思很明显,现场谁不知道她汪氏集团同石破天关系匪浅,现场同林匪最密切的,自然也是她的爸爸。 也许林总也是看她爸爸的面子才来的也说不定。 林匪不知道她为什么平白无故提张云海位置,但是知道一下也没坏处,也许待会丛霓需要呢,所以还是忍住不耐,淡淡地回答:“好。” 即便林匪毫无表情,但是汪安娜还是非常得意地朝挤在旁边的几个小姐妹笑笑,从林总进这门,他跟谁说过话?只跟她汪安娜! 余光扫过靠近的商明英和丛霓,汪安娜的嘲笑藏也藏不住了,鄙视从唇角溢出,再爬到眼底,一张精致的小脸表情肌发达。 几个月前,她生日宴上,还以为这个爬上林匪床的丛霓有什么大不了呢?现在还不是被林匪抛弃了,看都不看一眼,一块烂抹布罢了,还以为自己上得了台面? 开业典礼,不过就是那几个流程。 先是周亚锋上台发言,从自己的辛苦打拼史讲到这家公司成立时的困难,再说到感谢台下所有来宾,一根红色的领带在风中飘扬,大大的肚子隔着衬衫抵出来,想必道上的大哥也难逃年纪大了,肌肉松弛啊。 再往后,是市里一位退休领导发言。商明英鼓掌之后,悄悄对丛霓说:“你知道为什么是位退休领导来么?因为在位上的,都明白周亚锋是什么出身,都忙不迭地避嫌呢?” 丛霓哦了一声,继续往下看。 最后是林匪被请上台。他很明显是临时得知的,因为周亚萍锋根本没想到他会来。作为全场最大的嘉宾,林匪上去自然是万众瞩目的。 丛霓站在台下,饶有趣味地看着台上的男人。 凭心而论,林匪长相极佳,眼底的冷漠带来的距离感惑人得很,再加上滔天的财富带来的矜贵,他分明没看这边,丛霓还是能感受强烈的视觉冲击感。 但是,她眸光一动。 接吻时的林匪,跟平时完全不一样。他会变得更加热烈,更加专注,眼里像是有团火要烧起来,嘴唇也会更红,双手更是有力。 她最近才发现林匪左眼下有一颗痣,很小很小,只有四目注视时才能看到。接吻时,这颗痣会变成红色,异常惑人。 丛霓咽了下口水,赶紧垂头掩饰自己,幸好没有人看见。 从台上下来时,林匪开始到处找人。刚才某人不专心,一直用湿漉漉的眼神盯着他,嘴唇还一直动啊动的,害得他好几次差点失语,现在必须惩罚一下。 这次场馆是选在一家大宅子里,四进四出,每个庭院里都有几间屋子供客人休息。宅子的最中间有一家中式风格庭院,间有流水与小桥,风景极好。 林匪就在这里找到了丛霓。 她孤身一人,正站在最靠南的角落里往后院张望,旁边一株红枫正旺,一身修身白西装把丛霓衬得与众不同。 林匪本想悄悄地走过去,轻轻地摸一下她的头发,但是又怕吓到她,只能先咳嗽两声做提醒。 即便如此,于极静时刻突然听到声响,丛霓还是吓了一跳。她惊恐地往后看了一眼,看到是林匪才放心下来,朝他招招手,做了个口型:“快来!” 她的唇比旁边的枫叶更红,林匪心里一动,往她身边走去。 “刚刚张云海跟着周亚锋往里面去了,”丛霓指指后院,表情认真,“两个人单独去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林匪顺着她的手指朝里一看,那间院子青檐红瓦下,倒是有一间屋子紧紧地关着门,恐怕两人在那里。 丛霓不再说话,只死死地盯着那扇门,像是要把门看穿,又像想凭空生出顺风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林匪耐了性子陪她看了一会,还是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头顶,乌黑的发丝如想象中柔软,像是一朵化在了他的手心。 丛霓挥挥手,不耐地说:“别闹。” 林匪好脾气地笑笑,“谁跟你闹了?带窃听器了没?” 丛霓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她眼睛瞪大了,嘴巴也微微张开,一副“这也可以?”的模样,看得林匪心情舒爽,特意矮下半个身子同她对视,说道:“为什么不可以?我待会就主动过去,我看谁不欢迎?” 他的意思是,这两人都在上赶着讨好他,自然不会拒客,待会林匪再找个理由先走,待两位继续刚刚被打断的话题,自然可以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了。 可惜,这种场合丛霓没带窃听器。 她心生懊恼,如果一直在屋外,就永远不知道桌上的人在说些什么。 这样下去报仇要到什么时候? 是不是该不藏锋芒,直接开战? 她心里有事,身子无意识地逐渐靠近林匪。 他偏头,女人暖香的脸颊近在唇边,幽黑的发丝散发着木兰香,因为紧张她的嘴唇紧紧抿着,上唇峰弧度分明,很好亲的样子。 他正准备身随心动,突然一道刺耳的女声在两人身后炸起,惹得林匪不耐地皱眉, “你这个女人,竟然敢勾引林总!” 丛霓又被吓了一跳,在回头之前,她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真是服了,怎么今天谁都要吓她? 丛霓回头看,果不其然是汪安娜和她的朋友们。 但是这次却不是汪安娜说的话,她像是伤透了心似的,泫然欲泣。 出头的是汪安娜的闺蜜,沈家大小姐,沈奕然。 沈大小姐冷哼着盯着狐媚子的丛霓,怎么看怎么来气! 丛霓回国不到一年,采云集团的项目顺风顺水,赚钱赚到手软,其他同类型公司却日子不好过了,特别是她爸,每次见过商明英回来,总要拿她出气,说差不多年纪,她连丛霓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沈奕然就不明白了,有的人生来就是来享福的,有的人就是来打工的,她丛霓命不好,就好好地做她的牛马不行么?为什么害得自己被骂? 而且既然名号叫“女将军”,那为什么一天到晚狐狸精似得到处勾引男人?汪安娜生日的第二天,她就知道了,这个丛霓爬上了林匪的床,那可是石破天的林匪!一等一的身家,一等一的长相,自从他被汪安娜相中之后,沈奕然作为最好的朋友,也只能暗暗肖想一下,结果这个丛霓,竟然在主人家就去勾引男人! 这样的女人需要给她脸么? “你别说话,”丛霓叮嘱完,默默地从林匪身边退开,走到水池旁,视线从悠然自得的小鱼身上,滑到对面正“义愤填膺”的女人脸上,问:“这位小姐是?” 丛霓不卑不亢地仰着头,漂亮的笑容从嘴角绽放,不像是被抓了奸,反倒是在郊游似的悠闲,平白多出几丝坦荡。 “呵,有趣。”林匪好整以暇地走到庭院的亭子里坐下,等待丛霓的下一步动作。 第46章 借刀杀人 “我叫沈奕然,沈明安是我爸!” 沈奕然回答完,扬头朝丛霓得意的一笑,哼,怕了吧! 汪安娜冷眼看着一切。 她早就发现了,男人最不喜欢的,就是撒泼的女人。当然如果他现在需要你的财产、背景,那他会忍一时,可是绝对不会忍一世。 更何况林匪这种男人,绝对不需要依靠女人,所以汪安娜绝对不能在他面前失态。 而沈奕然就是她最好的工具。一是因为沈奕然精力充沛且没脑子,每天忙于花钱买包、买钻石,总想找点乐子,二是因为丛霓,沈奕然被她爸骂过好几次,厌恶的种子早已种下。 她只需要在沈奕然面前,添砖加瓦说几句,丛霓勾引男人的“罪行”便已确认,根本不需要汪安娜再下场。 爸爸说得对,要会用人,就像杀鱼时要戴手套,血放完了,手还是干净的。 “你不要说了……”汪安娜阻止道。她咬紧下唇,伸手拽拽旁边沈奕然的衣袖,眼眶一包泪,一副受尽了委屈的样子。 几人动静不小,很快庭院里聚满了看热闹的宾客。 青天白云之下,流水声徐徐。 身着华服的名媛们拥在一起,各个脸上都是鄙夷与不满,她们对着的正是近一年来名声大噪的“女将军”,采云集团的丛霓丛经理。精彩又难得的对峙的场面,这不比别的院子里那几盘糕点吸引人? 这也就算了,大名鼎鼎的石破天总裁林匪竟然也在!这位先生回国才几个月,早就搅得数位小姐动了春心,直往上扑,可是这尊大佛看起来真真清心寡欲,从来没听说有什么桃色新闻,现在正施施然坐在亭子里。 莫非,这是抓奸现场? 八卦的雷达迅速响起,吃瓜群众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手指飞动,呼朋唤友,小院里越发热闹。 见汪安娜还在劝自己,沈奕然生气了,“我为什么不能说?” 她的视线在丛霓和林匪身上转了个来回,再看看汪安娜受气包的可怜样,真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明明是汪安娜先认识的林匪,虽然林家不是小门小户可以攀得上的,但是汪安娜背靠汪氏,也算是门当户对。 而且汪安娜这种大小姐还亲自下厨,给林总送了一个月的爱心便当,这不是蜜里调油是什么?眼看着就要确定关系了,结果遇见了丛霓这个贫民女。 沈奕然依旧记得,汪安娜在生日第二天,哭着跟自己说,丛霓勾引林匪,甚至两个人在她家客房…… 不知廉耻! 想到这里,沈奕然更加生气,一心帮好友出气,怒骂丛霓:“你刚刚在干什么?一个女孩子家,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勾引男人,真不要脸!” 丛霓好笑地看了眼一脸正义的沈小姐,被人当枪使还不自觉,好蠢,果然有她爸沈明安的影子。 她再瞟一眼不远处坐在亭子里,正双手环臂看戏的林匪,暗自感叹,这个男人太招人了,真是麻烦,早知道不招惹了。 林匪发现了她的目光,无辜地朝她耸了耸肩。他可什么都没干啊,要是丛霓想承认恋情,他当然愿意,要是她一心隐瞒,他也乐于做“奸夫”。 沈奕然还在等丛霓的回话,看她竟然还在跟林匪眉目传情,更加气急,“你还在勾引林总,你还要不要脸了!” 丛霓凭白被骂了几句,再好的脾气也不想控制了。她朝后院看了一眼,那两人还在屋里,想必在说重要的事。她的笑容淡下来,看向沈奕然的表情就像是在看一只苍蝇。 “没想到沈小姐不光嘴巴臭,眼睛还不好,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在勾引男人了?” 丛霓伸手从自己西服的领子往下捋,姿态优雅淡定,同气急败坏的沈奕然形成鲜明的对比。 沈奕然完全没想到她竟然能这么不要脸,一时睁大了眼睛,憋红了脸,气都喘不匀了,道:“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你靠在林总身上,眼睛都快拉出丝来了!你这还不是勾引?!” 她旁边的名媛们纷纷应和,都说:“是的,我们也看见了” “是啊,就是的,可恶心了”! 汪安娜还是没说话,只用一双红红的眼睛往丛霓这边看着。 丛霓看着妹妹这副娇弱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十几年没见,没想到妹妹倒是长进了不少,懂得借刀杀人了,这样就有意思多了。 “哦?靠得近一点就是勾引?我衣服都在,头发也没乱,甚至口红也没花,这就是你说的勾引?” “再说了,林总未婚,我未嫁,即便是我们俩两心相悦亲近一下,也没碍着别人什么事,就不劳各位费心了。” 丛霓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把众位小公主望着。 她最不喜欢这群每天无事生非、花钱找乐子的小姐,她们总是自觉血脉高贵,自诩为公主,手指尖不愿触碰灰尘,却把别人的尊严紧紧地踩在地上。 她丛霓有什么错?无非就是碰触了林匪这个本应该是这群小公主才能接近的“高贵财产”,所以她们生气了,不惜污蔑,不惜辱骂,完全不顾这会对别人的生活和事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丛霓想,既然你们不想让我得到林匪,我还非得拿! 什么能恶心你们,我就做什么! “我们无论做什么,都是合情合理,合法合规的。”她边说话边朝林匪身边走去。 亭子在院子的南边,四角飞檐,高大古典,她刚走进去,就被阴凉包裹住了,瞬间舒适了几分。 不经意地对上林匪充满笑意的眼神,丛霓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对视期间,两人目光流转,意思都很明确。 林匪:“你这是想承认我了?” 丛霓:“你说呢?老实坐着,不要说话!” 看两人还在旁若无人地对视,目光都粘得分不开,汪安娜终于忍不住了,她清了清嗓子,对着丛霓说道:“丛经理,我们也是为你好,都是女孩子,你这种行为,会让别人误会的,误会你行为不端……误会你之前的工作都是靠男人得来的……” 汪安娜声音非常温柔,听起来的确是为丛霓着想。 林匪手指捏紧,眉眼瞬间沉下来,想动手。 丛霓没说话,只是笑了一下,在这里等着我呢? 但凡工作中有点成绩都是靠男人得来的?又来荡妇羞辱这一套? 这话分明是在提醒沈奕然,果然她一听,像是得了个大助攻,声音又大起来,一副理不直气还壮的样子,“是啊,谁不知道丛经理,手段惊人,没想到竟然是靠勾引男人上位的。” “怪不得我爸总是回来夸你,想不到丛经理年纪轻轻,老少通吃啊。” 听到这里,在场的宾客若有所思、议论纷纷。是啊,这位丛经理也是现在商界的名人,传闻说是从华尔街回来的,一个小姑娘,没背景没后盾的,怎么可能在那种地方存活? 而且又长得这么好,即便她想纯着在那种大染缸也不太可能,想必是有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更有甚者,已经在心里记下了,准备回去之后好好拷问自己的老公。 听到沈奕然提她爸,丛霓都惊了,这个大小姐是吃什么长大的?脑子一点没开发么?给别人出头就算了,现在还把自己爸爸扯进来,这不是在说她爸爸自己也“行为不端”么? “啪,啪,啪。”丛霓不怒反笑,极慢地鼓掌。 被这样骂,反而还鼓掌,她不会傻了吧? 众人俱是一惊,疑惑地看着她。 第47章 吃了一个月的爱心餐? “都说沈家大小姐聪明伶俐,”丛霓掌声不停,继续说:“但是我今天得见,实在傻了眼。” 她手上动作停下来,表情也冷下来,眼内更是没有一丝笑意,“如果我没记错,最近采云集团和贵公司的合作只有一个项目,而且还是您父亲上门六次,千求万求,我们商总才勉强同意的。” “我们商总说,当年她刚创业的时候,您的父亲就和她合作过,所以即使现在贵公司技术落后,人心浮躁,软件硬件一塌糊涂,产值远不如前,她也愿意给一次机会,同你们合作这么一次。” “但是现在,沈小姐却出言不逊,污蔑采云是靠不正当关系拿合同的,友商这么操作实在是伤透我们的心,我想等合同期结束,恐怕是没必要再继续了。” 沈奕然愣住了,什么?这合作是爸爸去求来的?她们家现在已经衰败到这种程度了么? 丛霓当然说的是实话,商明英这个人非常惦念旧情,不愿别人说她忘恩负义,所以即便沈明安的公司一点优势都没有,甚至跟其他公司比,差了一大截,商明英还是把一块肥肉喂到了他嘴边。 现在好了,沈小姐亲自把自家的饭碗打破了。 可是一直被家人保护得很好的的沈奕然哪里知道这些,她根本想不到现在对方的姿态已经这么高了,还需要爸爸上门去求合作。 现在好了,场面这么难看,即使刚刚已经离开的商明英能原谅,这个丛经理也会记仇,听爸爸说,她现在可是商明英面前的大红人。 要是真的把合作搞砸了,爸爸会不会骂死她?不会连生活费都断掉吧?不行啊,苦日子她可过不了! 沈奕然慌了神,愣愣地解释:“我说的是你……不是说你们公司……” 丛霓又笑起来,眼中充满嘲讽,真是温室里的花朵,一句话就把她吓到了?刚才还在这盛气凌人的,现在又唯唯诺诺,果然有实力才能决定对错。 “需要我把沈小姐刚说的话复述一遍么?我作为采云的员工,刚刚可是听得很清楚呢。” 丛霓的唇型很美,此时嘴角微微上扬,像是月光下盛满夜色的船。 她解决得很好,林匪捏着的手指松开,继续欣赏她。 沈奕然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脸色变得煞白。她生来只会花钱,根本不知道自家公司已经早不如以前,现在还得罪了丛霓,回去之后想必不会有好果子吃。 想到这里,沈奕然剧烈地呼吸着,不再说话。 这就结束了?刚开始就结束了,真没劲。丛霓叹了口气,在林匪旁边的石凳上坐下,手往前一送,就离林匪的大掌差一个茶杯的距离。一只手极白,另一只手是健康的小麦色,肤色对比,有种说不出的暧昧。 废物!汪安娜狠狠地剐了一眼颓然的沈奕然,才一个回合,就被丛霓压在身下不得动弹了。 她朝身后看去,一群人中,汪氏集团总经理赵康民的女儿,赵欢儿正蠢蠢欲动地看着她。 汪安娜留着这个小镇来的女孩,就是为了今天。她朝赵欢儿使了一个脸色,后者迅速明白她的意思,上前一步,假装惊讶, “安娜姐,这个丛经理,是不是就是在你生日会那天,跟林总一起进客房的女人啊?” 汪安娜没有回话,只是将右手伸到发红的眼尾擦了一下。 吃瓜群众们瞳孔大震,什么?! 还有些记性好的人已经算出来了,汪安娜生日那天,已经是两三个月之前的事了,那天全城名流都出席了,热闹非凡,所以这个丛经理和林匪早在那时候就勾搭上了? 而且还是在主人家的客房里。 众人看向丛霓的眼神非常精彩了,没想到啊,还是你们玩得花! 丛霓没有立即回答,饶有兴趣地继续听她说。 没想到,这个年代对女人的迫害,竟然还是清白问题。把人钉在耻辱柱上,只需要一张嘴随便张张就行。 闻言一直坐在旁边没参与的林匪,终于忍不住了。他浓眉一皱,刚才还慵懒地坐着的高大身躯站起来直视说话之人,双眸中露出一道逼人的精光,瞬间压迫感十足,逼得赵欢儿也不敢再说什么。 汪安娜赶紧捏了捏赵欢儿表示继续,后者惊魂未定,慌忙看了她一眼。 林匪她不敢得罪,但是汪安娜她更不敢忤逆,且不说她爸爸在人家手下工作,再加上她也实在想加入汪安娜她们小阵营,今天这压力,她顶不住也得顶。 想到这,赵欢儿终于鼓足勇气,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就是啊,我记得安娜认识林总更早一些,而且当时还给林总送了一个月的爱心餐呢,要不是有你从中作梗,人家两个人不知道有多般配!” 汪安娜像是被说中了伤心事,眼尾更红了。 她就是要让全部人都看见丛霓这个贱女人的嘴脸!要不是她用了什么狐媚手段缠住了林匪,他不可能看不见自己! 她今天不光是要给丛霓颜色看看,更是要提醒全城的女人,林匪是她汪安娜盖了章的,不允许任何人染指。 吃瓜群众又是一片哗然,交头接耳地讨论。目前看,女主和渣男先相识,后面女配竟然用了手段夺走人家爱人,还在人家客房…… 啧啧啧,随机脑补出一部小电影。 围观的每个人都兴冲冲的,没有中间商赚差价的一手瓜就是好吃! 越说越不像话!汹涌的怒气冲击着林匪的胸腔,他隐在暗处的面容隐忍不耐。无论丛霓之前千叮万嘱,他还是受不了别人如此诋毁她,眸中雷电聚集,正要发作,结果一只小手轻轻地攀到了他的肩膀上,轻而易举地化解了一场震怒。 丛霓“啧”了一声,她等了半天,等来这种毫无力度的话,真是失望。 众目睽睽之下,丛霓往前倾着身子靠近林匪,左手扶在他的肩膀上,右手却勾上去,摸了摸他的嘴唇,像是抚摸,也像是擦干净,问道:“吃人家爱心餐了?还吃了一个月?” 跟刚刚冷静的口气不同,丛霓现在在对恋人说话,音调温婉动人,尾音上挑,像是个勾子,直勾得在场男人均是一怔。 丛霓故意刺激汪安娜,所以现下格外温柔动人。 林匪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笑了一下,“没有,每次都让前台直接扔了。” “你放心,爱心餐我只吃你做的。” 要是什么人做的饭都吃,他岂不是跟垃圾桶没什么区别了? 他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这个只见了一面的汪小姐非要每天送饭。他明明跟前台叮嘱过,直接拒绝,但是好像这个汪小姐就不是不明白别人的意思。 没吃?!全部扔了?! 汪安娜脸色瞬间大变,那一个月是她人生最卑躬屈膝的日子。为了讨林匪的欢心,她每天都亲自下厨,亲自送过去,即使手上烫了好几个包,即使每次都被一楼前台拦下,她都没有放弃过。 但是没想到这个男人不但没有吃,还在这里这样说来羞辱她。 汪安娜眼内生出浓浓的恨意,都怪你,丛霓,都怪你! 城中千金不少,但是汪安娜却是极其出挑的。围观的人看到这么一出好戏,现下看向汪安娜的眼神,三分嘲笑,三分同情,还有四分玩味。 都说汪家这个小姐眼高于顶,遇见追求者正眼都不看一眼,现在好了,被人家石破天总裁当众羞辱。 一片心意被这样践踏,汪安娜大怒,柔弱的面具瞬间四下,她紧逼一步,直视同林匪旁的丛霓,质问道: “丛经理,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自问对你并没有恶意,我生日甚至还好心好意地请你去做客,但是你是怎么对我的呢?” “先是在我生日那天,跟林总纠缠不清,现在又在这里这么羞辱我,难道你家没有家教么?你妈妈没有教你,跟男人不要大白天搂搂抱抱么?” 汪安娜不提她妈还好,一提丛霓的怒气就压不住了。 家教?你有什么资格说家教?!你有什么资格提我妈?! 第48章 要是我家明妍还活着,应该和你一般大了 丛霓正准备上前扇她几个耳光,狠狠收拾下汪安娜。 突然,有一个飒爽的女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扬声道: “你还有脸提家教?!你家家教好?!你爸张云海带着你个野种入赘汪家,后来人家母女死了,你们鸠占鹊巢占了人家家产,怎么?以为大家都忘了?” 此人是个俏丽的女人,却像男宾一样,身着合体的黑色西装,一米七的身高,短发,气场无双。 是万高玲。 丛霓愣了愣,小胖墩跟小时候大不同了,只是这副为她做主的样子,还是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万高玲继续说:“我上个星期回国,去了一趟明妍的坟墓,你猜怎么着?她就跟上我了,她总是在我耳边说话,说是你抢了她的东西,说她死不瞑目,说她做鬼也不放过你!” 突然万高玲指了指汪安娜身后,压低了声音说:“你看,她现在不就站在你身后,看着你么?” 汪安娜闻言,陷入巨大的惊恐中,她瞪大了眼睛,极其缓慢地朝后看去,在看见一片虚空后,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 姐姐,就是她内心最深的恐惧,每当她越幸福就越害怕,怕有人会跳出来,说她是小偷,说她偷了姐姐的人生。 自从姐姐和妈妈死了之后,她在家里总感觉她们还在,有时候是在楼梯口,有时浴室里,她害怕极了,每天哆哆索索、惊恐度日,终于爸爸重新买了个宅子,带着她搬走了,她也终于能安心了。 随着张云海势力越来越稳固,汪安娜慢慢越来越放心。妈妈和姐姐已经化成了白骨,被蛆虫吃干净了。 现在只有她姓“汪”了,她把这个姓刻进了自己的血肉里,让呼吸中都带着骄傲,无论谁说什么,她都是汪家唯一的继承人。 她是那么的尊贵。 可是现在,汪安娜惊恐地看着旁边指指点点的众人,她无助地四周看去,但是不光林匪只看着身边人,连她平日里的小姐妹都纷纷避开目光,仿佛她真的会引来鬼魂。 这个穿着男人西服,满嘴怪力乱神的女人是谁? 有人认出来,这是“幸福食品集团”的万高玲,万小姐,刚刚从国外读完研究生回来,最近刚回自己集团工作。 还有知道内情的人,小声地指着万高玲,跟旁边的人介绍:“汪家死了的那个小姐,跟这个万万高玲是从小一起长到大的朋友。” 这边的丛霓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万高玲的一举一动,她眼眶温热,小胖墩,你长大了。 万高玲是她最好的朋友。 她们年龄相仿,两家又住得近,从小就一起玩,万高玲家是做糕点的,总是带着一袋好吃的来找她,两人小时候均是圆滚滚的。 后来两个人一起上了初中,关系好到连初潮都是一起来。 每天她们俩都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讨论操场的男生,还一起喜欢电视上的明星,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妈妈还总是吃醋,打趣说明妍要小玲陪就够了,不要妈妈也没事了。 那时候,她们整天形影不离,约好上同一个大学,等毕业之后,再买对门的房子,永远永远在一起。 即便不结婚也没关系,我就想跟你永远在一起。 她跟万高玲曾经是这样的好友。 直到十三年前,那件事发生…… 丛霓眼眶红了起来,嘴唇也颤抖了一下,但是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垂下头把泪意擦掉。 林匪一直拥着她,自然看到了她的神情变化,探究的眼神转向那个刚刚出现的人。 她是谁?得让刘泽南查一下。 不过明妍这个名字,倒是起得很好。听起来就像是一朵阳光下灿烂的太阳花。 即便汪安娜表情再难看,万高玲还是不想放过她,她紧走一步,逼视汪安娜,问道:“我问你,你到底姓什么?” 汪安娜嘴唇颤抖了一下,想吐出个“汪”字,结果万高玲冷哼一声,直接打断她,“你姓‘张’!你和你那入赘的爹一样,都姓‘张’!我家明妍说,让你快把姓还给她,不然她今晚就去找你好好聊聊!” 汪安娜被吓得面如死灰,双腿一软就要坐下去,被身后的赵欢儿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才没有更加丢人现眼。 万高玲笑起来,“你这就不行了?” “有的时候,我真是羡慕你们父女俩的厚脸皮,父亲攀上有钱人家的女儿,甘心入赘,女儿呢,在人家母女尸骨未寒的时候,就连自己的姓都改了,只为了吞掉人家的遗产。” “你们父女俩的脸皮之厚,我想全世界都没有几个人比得上!我要是有你们这种气魄,还有什么事做不到?” “哦,不过我也不想这么做,我怕自己睡不着。” 万高玲此言直指汪家尘封已久的往事,十几年前,张云海入赘汪家,两年之后,妻子和继女出车祸去世,张云海悲痛欲绝,将自己的独女改姓“汪”,以宽慰汪老爷子。 谁知这般感天动地之下,竟然藏着这样的狼子野心。 白日的清风一吹,在场的人都看到了真相的一角。 丛霓看着好友为自己出头,丝毫不顾会不会因此得罪张云海,心中忍不住一痛。 只听万高玲继续说:“只可惜我可怜的明妍,小小年纪就丧了命,她说她好冤啊,冤到根本投不了胎!” 万高玲本来就疯疯癫癫的,没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现在神神叨叨的,更是让汪安娜吓破了胆。 汪安娜肩膀剧烈地往里一缩,恐惧地低着头到处查看。 之前跟姐姐形影不离的万高玲回来了,她这番话像是带回了姐姐的鬼魂。汪安娜感觉全世界都是那种黑暗、恐惧的感觉,她害怕,她挥手想把这种感觉全部打掉。 姐姐,你不要怪我,要怪就去怪我爸,不要来找我。 看到汪安娜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万高玲嗤笑一声。 胆小鬼,却心肠最坏。 明妍发生车祸的时候,万高玲也是初中生。噩耗传来的时候,她只会哭。 但是后来她慢慢发现,张云海和张安娜这对父女肯定有问题!先是张云海大张旗鼓地宣布帮亡妻和继女办葬礼,然后又紧接着将独生女的姓改成了“汪”。 这说明什么? 这是张云海在吃绝户! 万高玲站在汪家老宅门口,眼泪都流干了,明妍明明只是陪着妈妈去给捐助的希望小学剪彩,怎么就死了? 她手里拎着一个大大的袋子,里面装满了好吃的零食,本来说好的等明妍回来吃,现在东西都坏了,她还不回来? 万高玲觉得心都快碎了,她都不敢想象那场车祸是什么样的惨烈,听说起了一场大火,两人被活活烧死,那明妍和她妈妈该有多痛啊。 明妍早也回不来了。 她们永远都见不了面了。 但是葬礼那天,在万高玲眼里,张云海却是那么开心。其实他已经尽力在表现悲伤了,下葬的时候哀嚎、哭泣,但是他的眼睛却骗不了万高玲,他眼底那样愉悦、那样轻松。 万高玲好恨,为什么死的不是他?! 全场沉默,大家白日里听了个鬼故事,都面面相觑,浑身发凉,丛霓和林匪更是沉默着,各自若有所思。 “是小玲回来了?”浑厚的中年男声打破了现场死一般的寂静。不知何时开始,张云海已经离开后院,走向人群。 他后面跟着脸色极其难看的周亚锋。这场活动,耗了他极大的心血,可是被这么一闹,大家只会想起豪门秘史、情色八卦,好好的开业典礼就这样被搅黄了。 但是跟他对比,张云海神色倒是如常,他依旧是云淡风轻地笑着,金丝眼镜架在鼻梁上,岁月带来了皱纹,更增加了几分儒雅,一副“衣冠禽兽”的样子。 他像是没听见万高玲刚刚的挑衅,态度依旧温和,“听你爸说,你出国留学了,叔叔还总是惦记你。” “要是我们家明妍要是还活着,应该跟你一般大了。” 第49章 不能让老板娘不高兴嘛 明妍。 张云海说,我们家明妍。 语气之亲昵,同那时候一模一样。那时候她还小,真心以为这是从天而降的父爱。但是现在听起来,就如同一条毒蛇爬上了腿,黏腻感引发不适,毒信子就吐在眼前,丛霓把头垂了下来,极力掩饰眼底的厌恶。 林匪用大半个身子掩住她,右手极其隐蔽地拍着她的背。 万高玲跟她一样的观感,冷哼一声,说:“张叔叔关心的人都已经没命了,我可不敢劳烦您费心,我怕我短寿。” 她说完就走,像是呼吸同一片空气,她觉得恶心。 她一走,刚才有些凝滞的场面就有些动起来了。 周亚锋谄媚地笑着,往林匪这边点头哈腰,“林总,林总,正好您大驾光临,其实我有个项目想当面跟你汇报,您看,您有没有时间,就五分钟。” 刚刚不管他怎么说,张云海都不愿意投资。 哼,真当他周亚锋求着他么?他不投,自然有人投,更何况还有林匪这个大佬在。 要是林匪能点头,后面他根本不需要鸟任何人。 林匪本想拒绝,但是丛霓轻轻地拍拍他。你不走,别人怎么演戏呢? 眸中闪过一丝兴味,林匪拥着丛霓的手收紧一秒,而后松开,对周亚锋点头,“可以,去哪说?” 周亚锋喜出过望,迎着林匪就往刚才那个后院走。想必那个房间是他的基地。 这边,汪安娜被张云海环住,在爸爸的怀里瑟瑟发抖,宛如一个受惊了的小鸟。 在场宾客均是人精,眼看着林匪走远,心想今天的好戏已经结束了。男主角都谢幕了,还有什么好看的呢?众人活动活动站到酸软的腿,正准备离开。 谁知一等林匪他们消失在视线里,张云海出言了,他阴沉的目光射向丛霓,像只黑夜里投出来的暗箭,“丛经理,我女儿到底是怎么得罪你了,你竟然把她害成这样?” 正欲离开的宾客脚步一停,咋,又有好戏看?其实张云海出来的时候,只听见了万高玲说的话,但他是什么人物? 只浅浅地朝人群站位扫了几眼,再看见沈奕然时不时朝丛霓投去的仇恨目光,就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张云海能在商场浮沉这些年,靠得就是自己精通人性。 张云海知道自己女儿喜欢林匪,也知道林匪对安娜没有意思,但是天下男人都是一个样,天仙似的美人再好,等真的得了手,玩几天也就厌了。 世界上的所有男人,血液里都是有征服欲的,都想把财富牢牢把在手心里,更加不可能放弃汪安娜这样可以帮助他事业的富家千金,而选择跟丛霓这样的贫民厮混。 他林匪也不例外。 只要他汪氏集团还在一天,他女儿就不可能受丛霓这种低贱女人的气。 万高玲家最近势头很猛,工厂建了一个又一个,他不好得罪,但是丛霓一个没背景没家室的人,难道他还怕她不成。 不敲打敲打,她恐怕真的要上天。 林匪一走,亭子里的阴冷翻倍。丛霓突然觉得有些冷,伸手环住自己的胳膊。 看丛霓没有立即回话,张云海继续逼问:“你说啊,你为什么把我女儿害成这样?” 经过刚刚的事情,汪安娜明显失了智,她双眼无神,幽然欲泣,双手攀在爸爸的臂弯上,想阻止爸爸深究下去,但是却已经无力再开口了。 丛霓虽然看着张云海那张伪善的脸就觉得恶心,但是事已至此,她不可能不迎战。 她笑了一下,瞥了一眼张云海,眼神中没有丝毫畏惧,淡淡地说:“我还得问您呢,张总,您是怎么管教女儿的,堂堂一个汪家大小姐,竟然连别人的男朋友都想勾引,不怕别人笑话么?” 什么别人的男朋友?这丫头颠倒黑白!汪安娜几个小姐妹气都气死了,跃跃欲试想上前来扇丛霓耳光。 张云海眉头一皱,什么男朋友?刚才的一幕他没看见,安娜不会真的有什么不规矩的地方吧? 他有些为难地看了眼周围,都是熟识的名流贵族,要是安娜真的做得不对,这件事传出去,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想到这里,张云海眼神瞬间变得狠毒了起来,怒斥道:“好你个丛霓!年纪轻轻,不把心思放在工作上,一心走捷径!林总也是你能攀咬的?你说他是你男朋友,你有什么证据么?” 丛霓都听笑了,正想回怼谁质疑谁举证,就被打断。 “张总好大的威风!我的人,你也敢动!” 声音极低,却足够慑人。刚刚还气势嚣张的张云海只觉背后一凉,害怕顺着脖颈爬上来,他浑身僵硬地转过头去,本该去密谈的林匪此时正懒懒地抱肩立在不远处,林匪升星身后还跟着面色复杂的周亚锋。 原来林匪根本没跟着他进房间,两人站在墙后面隐蔽处,一直听到现在。 “我的人”几字一出,在场众人均是一怔,特别是张云海和他身后的周亚锋。 张云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之前林总再混不吝,也知道分寸,今天这是什么意思? 张云海咽了一口口水,试图解释:“林总,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匪左手一挥打断他,像是在挥一只苍蝇,不耐地说:“我没有兴趣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你逾规越矩了。” “我提醒你,我们两家公司签的合同只有半年,等合同期满,如果你还是这么让人不舒服,我就换一个合作伙伴了。” 他戏谑的眼神朝丛霓看过来,“毕竟不能让老板娘生气嘛。” 看到张云海吃瘪,有些人已经笑出了声。周亚锋心情也极度得好,这几年,张云海飘得厉害,完全不念旧情,特别是最近攀上了石破天集团,架子越发大了,现在看来,林匪也没把你放在眼里嘛。 张云海几乎要气炸了,好你个林匪!竟然如此地驳人面子!他拼命压抑住心中怒气,扶住女儿告别:“那林总,周总,我们还有事,就先离开了。” 林匪还是淡淡的,没有看他一眼。 倒是周亚锋面子上还是做得很好,拱拱手说:“张总,您有事就先去忙,招待不周,招待不周啊。” 今天发生的事远远超出丛霓的预料。一场戏下来,她同张云海、汪安娜父女彻底撕破了脸,但是她也不怕,她在局外已经太长时间了,是得给他们添点恶心了。 以后这样的事,只会越来越多。 院子里的人都走干净了,就连东道主周亚锋都转转眼睛,忙不迭地表示要出去招待客人,请林总自便。 丛霓没有看林匪,脑中还在回想刚刚万高玲的一举一动。小胖墩没有忘记她,相反还在为她难过,而且“幸福食品”近几年规模扩张的新闻,她也有所耳闻,有实力又有义气的朋友正是她现在需要的。 只是,如果真的邀请万高玲一起报仇,想必会大大得罪张云海,不知道小胖墩敢不敢。 她这样想着,不自觉的眉头紧锁,视线定格在院中一株兰花上。 林匪没有打扰她,只在她旁边站着,口中默念:“明妍……明妍……” “你是不是应该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第50章 我看我自己的女朋友,怎么?不行么? 丛霓朝亭外的天空看了一眼,天色渐黑,云朵像是漂浮在灰海里,马上就要消失不见了。 刚才林匪的全然袒护,她并不是不感动,但是很明显,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勾出手去,红唇在他唇上简单啄了啄,而后转战他耳畔,轻声说:“当然要告诉我男朋友了。” “但是这里人多耳杂,咱们来日方长。” 丛霓脚步匆匆,她已经跟工作人员打听过,知道万高玲还没走。 等找到的时候,万高玲正从洗手间出来,在洗手。 丛霓谨慎地朝四周张望,确定没有其他人才走过去,往墙上一靠,道谢:“刚才谢谢万小姐为我解围。” 可惜万高玲并不想同丛霓废话,虽然才回国一周,但是这个“女将军”的名号她还是听过的,听说工作能力很强,人也漂亮,一个女人只靠自己创出了这么大一片天地,本来万高玲还是有意结交的,但是今天一见,不过是一个依附在男人身上的野花,实在是失望透顶。 万高玲冷淡地把手擦干,回答道:“我不是为了你,所以完全不用谢。” 旧时好友,长大了竟然这么装,丛霓有些忍俊不禁。 她迅速地朝万高玲靠近像是说些什么,竟然惹得后者不悦地“啧”了一声,神态是全然没有遮掩的嫌弃。 丛霓一愣,万高玲随即快步走开了。 * 今天的事传得沸沸扬扬,丛霓的车刚开出去五分钟,就接到了商明英的电话。 商总今天临时有事,早就走了,现在接到朋友电话,才知道自己的员工当了把舆论的最中心。 “丛霓,我听说你今天跟张云海张总起冲突了?”商明英边打电话,边用眼神压制着从派出所走出来的商原泉,一个个的都不省心。 丛霓听到电话那头声音嘈杂,正好她也实在累了,就准备长话短说,回答道:“商总,今天是张总和他女儿有意为难,我只是维护自己而已。” 那就是真的了?商明英大喜过望,“所以你跟林总真的在一起了?我还听说你们已经谈婚论嫁了?” 听说林匪当场还称丛霓为“老板娘”,这可真是难得的好消息。有这层关系,以后出去,还有谁不给她几分薄面?商明英顿时觉得扬眉吐气。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丛霓没回答,用眼神谴责旁边的“罪魁祸首”。刚刚她电话一直外放,全部对话林匪全部听见了。 他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饶有趣味地挑挑眉,似乎不准备澄清,有任由谣言越传越大的架势。 场面极其尴尬。 偏偏商明英还在追问:“你说话呀,是不是真的把林匪拿下了?” 商明英是她上级,也算是她的长辈,用词自然不用顾忌什么,丛霓面上发红,刚想回答,就被一直沉默的林匪抢了先。 “嗯,拿下来。” 男人低沉的声线中夹杂着一丝笑意,听得商明英头皮发麻,立刻抱了句歉,挂断了电话。 今天本来是呕死人的一天,她儿子商原泉开车不小心撞了人,不但不送医,还下了车把伤者打了一顿,说都是他把自己游戏都耽误了,派头极大。 群情激愤之下,有人报警,警察把商原泉带回了警局。 商明英这几个小时都不知道怎么过的,先是找人疏通,而后找到伤者砸钱,最后再回警局让商原泉书面写道歉信。 幸好伤者接受了赔偿,这件事就这么了了。 诶,为了这个儿子,她的心都操碎了。 幸好还有丛霓。这个女孩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工作实在是负责,更难得的是,她现在还谈上了林匪,以后荣耀的订单都有着落了,真的是哪哪都让商明英满意。 通话突然被挂断,刚刚还算热闹的车内瞬间回到了平静。 丛霓强装镇定,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直视前方,一副心无旁骛的样子,其实心里混乱得很。 一开始是她说的保持距离,后面又是她宣布的恋情,她甚至都没有问过林匪的意思。 她喃喃地说:“今天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林匪依旧懒洋洋地靠在副驾驶座上,目光炯炯地看着她,追问到底问:“嗯?对不起什么?谢我什么?” 丛霓叹了口气,解释:“道歉是因为我没有尊重你,没有得到你的同意,就说你是我男朋友,你毕竟是石破天的总裁,我这么说会给你带来工作上的不方便,所以对不起。” 谁知,林匪毫不在意,他伸出手拨了拨站在丛霓唇上的头发,回答:“没事,别说你只说是我女朋友,即便你说的是我们已经结婚了,我也可以今天跟你领证,配合你。” 丛霓无声地翻了个白眼,这种时候还开玩笑。 “那为什么谢我?”林匪继续问,视线依旧没有从她的脸上挪开。 他第一次发现,主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之间的距离,真是美妙极了。手一伸就能摸到她的脸,而且安全带一绑,那个人还跑不掉。 前面是个红绿灯,丛霓把车停下,想转过头认真地跟林匪说下面的话,结果被林匪炽热的眼神一烫,她赶紧挪开目光,继续看向笔直的马路, “我谢谢你,是因为你今天无条件地保护我,不管张云海是不是你最大的合作伙伴,你都站在我这边,我很开心。” 丛霓靠在椅背上认真说话,此刻的她同平日里公事公办不同,有种难得的温柔。 情意像是水,晕在了不大的车厢里。 “其实你可以用实际行动表达谢意的。”林匪继续看着她。他的外套已经脱了,衬衫领口解了两只扣子,小麦色的皮肤露出来,从丛霓角度看过去,能看到隐隐的锁骨,和再往下的胸肌。 她和林匪已经很熟了,最起码她和林匪的吻很熟悉了,不自觉脑补了被衬衫遮住的美好风景。 她再次别开目光,脸红了一红,藏不住的娇羞。 林匪没有再调戏她,视线往不远处望去:“饿不饿?我带你去吃饭。” 他订的餐厅在江边上,独栋别墅,极高的规格。 她们的车一到,就有穿着西服戴着白手套的服务员半弓着身子跑过来开门。 别人家都是男人开车带着美人来吃饭,这家反而是林匪从副驾驶下来。服务员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忍住惊讶,朝林匪一弯腰, “林总,都安排好了。” 林匪淡淡点头,朝丛霓伸出手,“走,咱们上去吧。” 这家别墅叫“江院”,几十年前是私宅,后来家底破落,被主人家卖了出去,但是谁知,新一代的江家人起来了,辗转把房子买了回来,重新整装用作休闲,平日里只用来招待达官显贵。 别的就算了,只是这景在全城算是一绝。 丛霓之前跟商明英来过一次,但是顶楼太难定了,当时她们是在一楼房间,只能透过大窗户看见被划成一格一格的江水,愣是少了几分气势。 但是今天不同。 服务员一路指引,林匪拉着丛霓的手上了三楼。 临江的露台上,月色初起,朦胧的夜空中闪烁着几颗星星。抬头看了会夜空后,丛霓一天的疲劳都消失不见。她拿起温热的毛巾擦了擦手,面前的茶杯里清香扑鼻。 林匪还在看着她。 红唇勾起,她问:“怎么了?我脸上有脏么?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我看我自己女朋友,怎么?不行么?” 这是他第一次称自己为“女朋友”,丛霓立即心漏跳一节,赶紧端起茶杯喝水隐藏自己的表情。 第51章 林匪被烫伤了? 丛霓见过很多大场面。 之前在美国的时候,她跟着上级去见政客,一码排开的黑色西装保镖,大墨镜之下,腰间鼓鼓地别着武器;她也曾经硬着头皮带着犯错的下属,去客户那道歉,被强势的甲方骂到狗血喷头,无法反驳。 但是她从来没有跟“男朋友”在一起,约会过。 因为林匪,是她第一个男朋友。 之前也亲过,但是当时顶多算是暧昧期,两个人都在试探,要是感觉不太好随时喊停,但是今天一切都不一样了。 不管当时她脱口而出的那句话是不是形势所迫,反正现在他们是正正经经的情侣关系了。 丛霓有些紧张,深吸了口气。 “别怕,我又不会吃了你。”林匪坐在她旁边,安慰她。 星空下,男人黑色西装敞开,胸前的衬衫被健壮的肌肉撑死,眼神也足够深情,丛霓都快溺死在这氛围中了。 他的视线在不远处等着上菜的服务员们身上转了一圈,意有所指地说:“至少不会在这吃。” 正往嘴里灌水的丛霓停了一愣,差点把自己呛死。骨子里的倔强劲上来,把之前聚齐的几丝羞涩扫得一干二净。 凭什么,他像逗小孩似的,跟她说话? 真论起来,还不一定谁演聊斋呢! 正要说话,林匪电话响了。是刘泽南,林匪颇为不满,直接挂断。 我们才子佳人的,你一个妖怪还敢来打扰? 那边竟然还打,林匪再挂断,几秒钟后,第三个电话来了。 刘泽南从来没有这么不要命过,肯定有什么事,丛霓赶紧拉住林匪即将挂断的手,劝道:“他应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不接一下吧。” “女朋友”都发话了,林匪勾唇一下,按了通话键,“说。” 简短的一个字,让刘泽南后背都快湿了,他赶紧汇报:“总裁,您是不是也在‘江院’?” 林匪还是淡淡的,“说。” 他没承认,也没否认,还是同样简短的一个字。刘泽南像是看到了自己的“解聘通知单”,立马闭着眼把话一股脑说了出来:“林总,这两天康奈德集团派来的团队都在咱们公司,这您是知道的,今晚我奉您的命,在‘江院’招待大家,刚刚席上jorden对您缺席稍有不满,我刚解释完说您身体抱恙确实无法出席,您就出现了,被出门抽烟的其中一个代表看到了……您看,您是不是过来露个面……”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康奈德集团是这次林匪能大获全胜的首要功臣,当时危急时刻,该公司总裁抛来了橄榄枝,才让林匪渡过难关。 当时两方也是约定,积极寻求合作,看能不能共赢。最近在他们总裁的授意下,由美籍华人j总带队来石破天考察,寻求合作的可能。 林匪最烦这个j总,分明黄皮肤黑眼睛,非要一口一个英文,实在是让人极其不适。 更何况,今天丛霓需要他,他自然明白主次,就让刘泽南全程陪同他,不用来禀告了。 谁知,在这里见到了。 林匪皱了皱眉头,“你为什么把他们安排在这?” 李泽南也很委屈,“咱们柏市还有哪能听真人唱小曲子比这更好?” 原来这个j总虽然年轻,但是装逼也是由来已久了。他虽然声称自己是美国土着,但是对中国文化却是推崇至极,最喜欢的歌曲便是“茉莉花”,最痴迷的景色也是“秦淮河”。 刘泽南把不准,他是喜欢“茉莉花”,还是唱“茉莉花”的姑娘,反正友商有要求,他就满足,特意安排在了这“江院”,结果自己本应该“发烧卧床,爬都爬不起来”的总裁竟然自己撞了上来。 现下康奈德集团是林匪的重要合作伙伴,丛霓也非常理解。她亲自帮他穿上西装,理好领带,顺从地往他唇上一啄;“快点回来,我等你。” 林匪最喜欢她这种软萌的样子,活像一只小奶猫,毛绒绒的一团,伸出个粉红色的舌头逗引着人。 心上像有只爪子在轻轻地挠着,林匪刚出包厢门,就开始想她了。 硬着心肠往外走,林匪找到了三楼的另一个包厢。 一推开门,里面的人均是一愣。 刘泽南面露喜色,石破天几个陪酒的老员工也像看到了救星,那几个康奈德的人也站起来鼓掌,表示“感谢林总大驾光临”。 酒席正对面,现下被铺成了一个小舞台。几个穿着古风衣衫的女子正在弹奏琵琶、古筝之类的,正中间坐着一个粉衫女子,正在唱曲。 看见林匪进来,主桌几个人纷纷站起来让座,迎着他坐在了主位上。林匪长指一抬,立即有人帮他把酒倒满。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自罚一杯,”他勾了勾唇,仰头将酒灌了下去,然后右手一挥,“大家继续吧。” 得令,粉衣女子继续,边唱边拿眼睛偷瞄主位上的那个男人。 林匪气场极大,又不喜说话,冷漠中贵气感十足,惹得几个女子纷纷红了脸。 他终于出现了,刘泽南终于大松一口气。总裁愿意把谈情说爱暂时放一放,说明他还是重视工作的。 温婉娥语,细腻动人,一个句子五个勾子,再加上女人衣衫又薄,雪白的肌肤透在粉红的料子后面,十分诱人,在座都是男人,听得双眼迷离,看得色意熏心。 坐在次桌的一位经理听得痴迷,一个不注意,把滚烫的开水尽数浇在了手上,直烫得惊叫起,差点摔下桌去。 林匪看了一眼,指示刘泽南,“派个人,陪着去医院处理下。” 刘泽南恭敬地点点头,喊了旁边的同事一起将人送走了。 林匪不经意地往手上腕表看了一眼,很好,来了五分钟了,再过五分钟,就可以走了。 他又担心丛霓等久了,摸出手机来,发了一条消息过去,【出了一点小问题,再等我五分钟。】 这样就应该差不多了,他满意地朝自己点点头,他安安心心把手机收起来,继续看腕表。 但是丛霓收到这个消息时,就有些坐不住了。 出了问题?什么问题?不会是出事了吧? 包厢很幽静,但是她越想越觉得憋得慌,只好到走廊上透透气,正好遇见几个从林匪他们包厢出来的服务员边走边讨论:“是啊,烫到了,烫红了好大一片。” 丛霓心一惊,拽住其中一个,问:“请问是谁烫到了。” 服务员自然说不清,只含糊地说:“是个老总,我也不认识,好像职位还蛮好的吧。” 那一桌里,只有林匪职务最高,谁敢在他面前称“老总”?她根本没想到,服务员的“老总”指的是他的年纪,而不是职位。 她越想越担心,林匪烫到了?有没有处理?疼不疼? 她立即朝那个包厢走去,跑到鎏金门口,她先是等了一会,只听见里面喧哗,听不见具体对话,她担心到脸都白了,犹豫着要不要推门进去看看。 正在这里,曲子已经结束了。 j总大力鼓掌,手都拍红了,直呼被“勾起了乡愁”。刘泽南为难地看了他一眼,你的故乡不是美国皇后区么?这“愁”从哪来的呀? 林匪也在懒懒地鼓掌,但是他的掌声更像是一种敷衍,一种结束。真好,马上就要到时间了。 “难得林总喜欢,来,美女们,我们都来敬林总一杯。”j总率先举杯,怂恿这些姑娘上来敬酒。 酒席上其他人立即怂恿,“敬酒”,“敬一杯”的起哄声不绝于耳。 领头的粉衣女子是刚刚唱曲子的,她端着酒杯往前走一步,又抬头偷看了一眼林匪,看对方年纪轻轻,竟然如此气宇非凡,更是羞红了脸,面颊比衣衫更粉。 林匪皱皱眉正要推辞,不料这姓j的竟然把那个姑娘用力一推。 美人始料未及,脚步一个不稳,扑倒在林匪怀里,手中酒也洒了个干干净净。 抬起来的小脸一点点大,双眸里含满了惊慌,我见犹怜。 于是,丛霓推门进来,正好看见林匪怀拥着佳人,旁边人都在起哄,“亲一个,亲一个。” 第52章 男人至死都风流 “亲一个。” “亲一个。” 在场的男人,兴奋不已。平日里的严谨慎重,全部抛到九霄云外了。人不风流枉少年,而所有的男人至死都风流。 丛霓进来一看,脸瞬间黑了。 林匪自然是一秒钟就站起来了,直直地将怀里的女人推出去好远,朝她笑,“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等我么?” 此时大家才关注到,刚刚还紧闭着的门,此时已经开了,门口还站着一个大美人。之前合作比较多的赵经理立马将她认出来了,招呼道:“丛经理,你也来这里吃饭?” 丛霓顾不上应付赵经理,她的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林匪。 刚刚还跟自己你侬我侬,现在又跑过来安抚美人,林总可真忙啊。 刘泽南一看这修罗场就头皮发麻,虽然刚刚的一幕真的很容易让人误解,但是总裁根本就没做什么对不起丛霓的事啊。 眼见着丛霓眼神由失望转为冷淡,林匪心惊,他特意从酒桌后面绕过来,急急地跟丛霓解释:“你听我说,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会倒过来,不是我要抱她。” 在场的众人明白了,原来传言不是虚的,咱们林总是喜欢丛霓,眼下这是自家总裁“被抓奸”了。这个解释:“丛经理,您千万不要误会,刚才的确是个意外”。 那个又说:“是啊,是啊,我们给林总作证,我们你还不相信么?” 丛霓看着逐渐走向自己的林匪,浑身上下衣服规整,没有一处烫伤的地方,看他表情也没有痛苦,刚刚的紧张松了一半,现在只剩失望。 什么也没说,拔腿向外走去。 林匪正要追,j总在后面喊住他:“林总,这种女人太作了,这点小事都受不了,我劝你还是给她点苦头吃。” 林匪正要走出门,闻言脚步一停,根本没搭理他,回头朝刘泽南说道:“同康奈德联系下,合作可以,把这个人给我换了。” 而后扬长而去。 丛霓都快气疯了,她脚步不停,顺着楼梯往下走。她真是吃饱了撑得,还担心他!担心他被为难,被灌酒,担心他被烫着! 现在好了,人家其实可开心,可幸福了,那姑娘那么少的衣服,半个胸脯都要露出来了,也难怪那个房间气氛那么好,是好啊,能不好么? 她越想越气,恨不得现场把林匪抱着人家的手砍掉。 她原来还觉得林匪对自己一往情深,实在难得,现在想来,男人都是不可靠的,刚刚还在自己那里含情脉脉,现在换一个包间就跟别的女人搂搂抱抱。 她可不相信什么意外,能有多少意外?以外能让那姑娘扑到你怀里? 她是疯了,才会相信世界上有好男人! 这么想着,丛霓已经来到了楼下了。 她拉开车门,往里面一坐,正要发动,侧面车把手被赶来的林匪一把拽住。 林匪拍拍车门,紧张地解释:“你相信我,刚刚真的是意外,我真的没想到……” 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丛霓气得更厉害了。她淡淡地瞥了林匪一眼,加满油门,直接将车冲了出去,林匪始料未及,差点被拽出去。 几秒钟功夫,他只能看见丛霓车的尾气消失在风里。 丛霓坐在车里,眼睛直视前方,胸中还是有团火在燃烧,她双手把方向盘死死地捏住,捏得指间发白。 她本来就不该完全信任男人的,她本来还以为林匪不一样,结果并没有什么差别。 幸好今天是她开着自己的车来的,女人还是要有自己的底气,不然那种场合,她就不得不待在那里,听他的解释,直到出租车到。 旁边的手机一直在响。 她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待会如果回住的地方,保不齐他也会过来骚扰。此刻的丛霓并不想见他,幸好包里有身份证,她掉头往酒店开去。 到了酒店以后,天已经黑透了。 等丛霓做完spa,躺在酒店房间里时,舒畅的身体感受带走了一部分的愤怒。她此时只想吃饱睡觉。 手机自然是早就关机了。她按了内部电话,点了些餐食。 很快,门铃就响了。丛霓惊讶:“这么快就到了?” “谁啊?”她朝门外喊了一句,那边是一个女声:“客房服务,给您送餐的。” 丛霓朝外看了一眼,果然是一个女服务员推着一个餐车等在门外,她放心地将门打开了一点。 结果,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将门往后一推,房门大开,丛霓吃了一惊,一个男人闪身进来。 林匪! 他还是穿着白天那套西服,有可能是跑得多,西服皱了,头发也有些乱,他站在玄关处,灯光被遮了一大半。 丛霓有些生气,单手抵住他,秀眉一拧,“你怎么乱闯?这是犯法的,知不知道?” 那个女服务员有些无措,为难地看看林匪和丛霓。 林匪把丛霓的手臂一拉,将她整个身子抱在怀里,安抚道:“吓死我了,幸好你没出事。” 从丛霓闯进包厢时,他的心就没在原位待过,直到她负气开车离开,更是担心到了极点。现在亲眼见到,他才算是放心。 朝旁边的服务员说了一句:“辛苦了,你先走吧”,林匪径直朝里走去,套间不大,他直直地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女服务员早就闪了,门口只剩下丛霓和那个银制餐车面面相觑。 林匪拍了拍自己旁边,喊丛霓:“坐,我给你看个东西。” 丛霓根本不想看那个什么东西,她只想知道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林匪把手机掏了出来,在屏幕上点些什么,边忙边为她解惑:“这家酒店是我的。” 石破天集团的业务里,有酒店么?她记得没有啊。 看丛霓很疑惑的样子,林匪好心解释:“跟石破天无关,是我个人的资产,你想啊,要是我没斗得过我哥,我总得有个吃饭、睡觉的地方吧。” 他管这个寸土寸金的酒店,叫吃饭、睡觉的地方…… 丛霓嘴角抽抽,她实在是不理解有钱人的世界。 “那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家酒店?” 林匪叹了口气,说:“你一走,我就去你住的地方找你了,但是拍了很久的门,才知道你不在家,那有可能住酒店了,我就让刘泽南把我名下的酒店全都查了一遍,幸好找到你了。” 还不止一家…… 此时丛霓心中充斥着无限的荒诞,她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意识到她跟林匪的差距。那些她竭尽全力争取的项目,她加的无数的夜班,还有那个她拼了命也完成不了的复仇,同他的势力比起来都是那么微不足道。 他甚至抬抬手,就可以碾死张云海。 如果他想的话,他也直接碾死自己。 这样的一个男人,还要求他深情,是她异想天开了。 丛霓一言不发地关上门,把餐车推了进来。 忙完这一切,她静静地走在了林匪面前,站着问:“你要跟我说什么?说完赶紧走。” 她站在林匪一米之外,面无表情,像是毫不在意一般,他顿时心生不好。 第53章 买下一家酒店,只为了看监控 “我是想跟你解释,那个人我真不认识,她是不小心扑到我怀里的。”林匪把手机上的视频调给她看。 满城找丛霓的时候,他抽空把包间里的监控视频弄到了。 长指把屏幕拉大,林匪转头紧紧地盯着丛霓的脸,观察她的表情。 监控正在放到那个女人举着酒杯来敬酒,林匪还坐在自己位子上没有动,突然一双手出现,狠狠地推向了女人。 几乎是她撞进林匪怀里的同时,视频一角,丛霓进来了。 一切都明明白白。 林匪觉得身上污水褪了个干干净净,瞬间清爽了不少,连看向丛霓的表情,也带着几分求夸奖。 丛霓没有动,视线还落在视频的最后几秒钟上。 半晌之后,她问:“这家餐厅的监控你是怎么弄到的?” 她曾经和商明英去过一次,江院虽然看上去服务周到,但是其实背景很深,隔壁包间有人酒后打起来了,为了明确责任,吵吵闹闹要调监控,最后连自家大人物都搬出来了,经理就是不同意,说是要保护其他客人隐私。 那林匪是怎么弄到的这监控? 林匪有些懵了,这时候这种事情还重要么?但是丛霓问,他不得不回答。 他往沙发上一靠,双手搭在椅背上,说:“是很难弄,那家主人废话很多。” 那你是怎么弄到的? 看出丛霓的疑惑,林匪笑了起来,“所以我买下了那家店。” 他的话云淡风轻的,像是在菜市场买下一颗鸡蛋般轻轻松松。 丛霓没有再接话,只是把目光从他的发丝顺着往下移,光洁的额头,高挺的鼻梁,眸子深邃,像是隐藏着夜空般静谧。 丛霓知道这件事是自己误会了,而且林匪闹出这么大阵仗来澄清,也不可谓不诚心,但是她的心还是沉了下去。 她和林匪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被林匪拥进怀里的丛霓没有反抗,她能感受到那个人的体温,但是她的眼中失去了光彩。 * 汪安娜病了。 余琳急急忙忙喊丛霓过去,说是有重要的消息告诉她。 原来那天从开业典礼回去后,汪安娜就生病了,高烧、说胡话,还总是哭。 张云海都急疯了,在近云山庄书房里,极其焦虑地转着圈,一个电话一个电话地打。 先是联系家庭医生,效果不好之后,又在全球找相关医学专家,后来还是不行,就找风水师,各种办法都想遍了。 丛霓听着窃听器里录到的声音,张云海像是在打电话,“麻烦你,一定要帮我联系到那位大师,多少钱我都付……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女儿,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此时录音中出现了敲门声。 一个女佣说:“老爷,小姐请您过去,说……说……” 张云海催促道:“说什么?不要支支吾吾的!” 那个女佣都快哭了,慌张极了,“小姐说……死去的大小姐在她床头……” 张云海没有再回话,步履匆匆地出去了。 丛霓坐在小椅子上没有说话,她人好端端地在这里,根本不在近云山庄,自然不可能相信那些怪力乱神。 这么看来,汪安娜是那天被万高玲的话吓着了。 活该! 她唇角勾起来,兴致很好。 余琳却不这么想,她有些忧心地看着最近都是独来独往的丛霓,问:“丛姐,你是跟林总吵架了么?” 吵架?没有。也许用单方面冷战更合适。 “没有,我的事你不用担心。”丛霓安抚道。 说完,她站起来在不大的屋子里走了一圈。房子很老了,采光不好,洗手间顶上还有些漏水,淹出淡黄色的水渍斑,客厅的灯修好了又坏了,想必想彻底好,得大修。 这里条件实在是不好。 丛霓从包里拿出一把钥匙递给余琳,说:“美景苑,16栋1103,我给你买了一套房,你收拾收拾就住进去吧。” 余琳愣愣地看着那把钥匙不敢接。 美景苑就在附近,外卖也很方便,但是那是个高档小区,当时她租房子的时候就被房租吓退过,现在丛姐直接给她买了一套。 余琳咽了咽口水,不敢相信,说:“丛姐,为什么呀?我这也没做什么,你给的工资已经够多了。” 她每天只是听听录音,再把重要的地方标注下,工作量并不大,特别是最近张云海几乎是守在了汪安娜身边,公司也不去,书房也进得少,她基本上可以用闲出个蛋来形容。 这怎么能收房子呢? 丛霓知道她顾虑的是什么,索性坐下,顺手把钥匙放在了餐桌上。铜制钥匙搁在玻璃桌上,发出“啪嗒”一声。 “我本来就把你当亲妹妹看,现在你帮我做事,不管是工资,还是保险,我当然要给你配齐了,而且……” 丛霓沉吟一声,有些话没有立即说出口,余琳看不得她这样,握住丛霓的手,催促道:“丛姐,你有什么吩咐,就尽管说。” 余琳年纪尚轻,性子直率,但是对于丛霓却是一百个感激,一万个忠诚。要不是丛姐的资助,她不可能上大学,现在要不是丛姐给她这么高的工资,她也不能把这么多钱寄回去补贴家用,丛霓是她的恩人。 丛霓看看搭在自己手背上的小手,感动地说:“谢谢你,小琳。” “现在是我出现的时候了。” 经过上次开业典礼的事,她想清楚了,一直在外缘活动,是参与不到中心事件的,只有主动出击,才有可能获取证据,把张云海和他的同伙一网打尽。 “所以,小琳,我需要你去帮我接触几个人。” 丛霓想方设法地弄到了当年几个汪宅老佣人的联系方式,她需要余琳拿着礼品和慰问金去拜访,顺势拿到她们的口供,当时那场车祸前后,汪宅到底有没有什么异样。 丛霓把一张银行卡交给余琳,叮嘱道:“这是给你的备用金,你去的时候,就说是我爸爸这边的亲戚,才知道我死了,万分悲痛,所以来看望她们。” “危险的地方不要去,危险的人不要见,听到了没有?” 余琳兴奋地点头,终于有她出动的时候了。 丛霓反握她的手,还是不放心,“你只要接触那几个老人就行,另外我给你安排了一个男保镖,从明天开始,他会跟你同吃同住,安全你放心,他是专业的。” 第54章 他是来找我的 最近丛霓和林匪是在冷战。 当然,自然是林匪被单方面冷战着。 他完全不理解,丛霓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他们的关系了么?怎么现在又不回信息了? 【起来了么?睡得好么?】 没有回。 【上班了么?早餐吃了么?】 还是没有消息。 【马上下班了,今晚要加班么?】 还是杳无音讯。 林匪握着手机,像是在看一块砖头。想来想去,应该还是因为那天“江院”发生的事情,丛霓估计还在吃醋,还在惩罚他。 他又编辑了一条,【饿么?我给你买夜宵来?】 没有回话,那我就默认答应了!林匪瞬间来了精神,从办公椅上坐了起来,站起来就往外走。此时落地窗外,夜色正浓。 刘泽南听见总裁出来,赶紧整理自己的衣服,跟上,“总裁,您下班了?” 刘泽南最近非常谨慎,一点错也不敢犯,林匪的焦灼在他这里被放大了数十倍,都怪那天他一个电话。 “你下班吧,不用跟着我了,”林匪脚步一停,刘泽南差点砸他身上,“帮我定一下岭南馆的夜宵,我马上去拿。” 上次丛霓吃了好多,想必是喜欢吃这家。 刘泽南得令,赶紧去办。 他就不信了,有自家总裁这英俊伟岸的一张脸,再加上岭南馆的外食,还有什么女人能抗拒? 但是丛霓其实不在家。 她掏出手机看了看,数秒之后又塞了回去,招呼余琳继续搬。最好今晚搬完,待会她再请她们吃个乔迁宴。 丛霓请的男保镖也到位了,叫郑海,有着海一般宽广的胸肌和结实的腹肌,一米九的身高,刚进来的时候,余琳差点以为他会把房顶捣穿。现下正脱了外套,穿着黑色背心搬扛箱子,细密的汗珠把衣服都湿透了,顺着背部线条往下滑。 余琳好不容易把眼神从郑海身上挪回来,就看见了丛霓在看手机。 余琳把手里的包拎起来,问:“丛姐,最近怎么不见林总?连来听录音,你都是一个人来。” 丛霓继续整理手里的东西,头也不回,“他忙。” 忙?余琳有些不信,“他不是一直都很忙么?我看他最近上的财经杂志,感觉更有魅力了,丛姐,你得看紧点。” 丛霓朝她笑笑,“怎么?喜欢?我把他手机号发给你。” 我在真心实意地为你着想,你还说笑,突然,一个想法冒上了余琳的脑海,她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忍不住跟丛霓确认,“丛姐,你们不会是分手了吧?” 丛霓手上动作一停。 数秒钟之后,平静的声音才传到余琳耳中,“小琳,你听说过藤蔓么?” 啊?我在跟你聊恋情,你说什么植物科?余琳摇摇头,“不知道。” 丛霓轻轻地吸了口气,继续说:“在森林里,有很多这种藤蔓,她们一般都很美,花艳丽,藤也长得飞快,只是她是依附着身下的大树过活的,如果大树死了,它也就活不久了,一点自理能力都没有。” 丛霓把头转过来,看着余琳,“我不想做藤蔓,我那么努力不是为了做藤蔓的,我想做我自己的大树。” 她的表情很认真,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余琳愣了半天,才说一句:“那林总怎么办?” 是啊,林匪怎么办?他喜欢丛霓已经好几年了,好不容易在一起,结果因为一场已经被解释开来的误会,就被“判了死刑”。 从天堂到地狱,也不过如此。 “他很快就会好的,像他这样的男人,根本就不缺女人。” 丛霓把视线收回来,重新开始打包。 林匪拎着餐盒站在丛霓住处很久,手都快敲肿了,里面还是毫无回应。 是不是还没下班?不应该啊,他来之前去过荣耀了,整层楼都关灯了。 “可能在余琳那,那个小姑娘最喜欢半夜把人喊过去。”林匪想到这,转身下了楼。 快到九点时,她们大致已经搬好了。 幸好今天有郑海,把所有的重活都包揽了,丛霓她们才能轻轻松松的。 小区楼下停了一辆大货车,来帮忙拉行李的。余琳还要在房间里收拾些女孩子的东西,丛霓就先带着郑海下去了。 郑海年纪不大,退伍后就一直做贴身保镖,练得一身腱子肉,刚才忙了许久,现在背心都被汗透了,看上去辛苦极了。 丛霓想想,把手里未开封的矿泉水递过去,说:“辛苦了,喝点水吧,待会姐姐请你们吃饭。” 这个雇主还挺和善,郑海朝她一笑,接过水,拧开,喝了一口。 不远处车里的林匪看到这里,心都碎了。 他不敢相信,这才几天,丛霓竟然已经移情别恋了。她还朝他笑,她喜欢的是那种男人? 他下了车,脚步很快,径直往那两人走去。 郑海敏锐地感觉到了危险,他往前一站,把丛霓藏在了背后,警惕地看着来人。 今天的丛霓为了帮忙搬家,穿了一身深色牛仔服,头发被一块鲜艳的头巾裹住,藏在高大男人身后,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看着。 林匪觉得这样的画面异常刺眼,他屏住怒气,朝丛霓招了招手,“过来。” 谁知,丛霓并没有动,眼神从刚刚的诧异变为平静,仿佛在质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气氛僵持住。 一身黑色大衣的林匪,站在不远处,滔天的怒气往上涌,他再次发声,“过来。” 慢慢的,他的眼神中染上了些祈求,还有些绝望,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那天的事他也解释了,为什么前几天还浓情蜜意的一个人,现在竟然用这么陌生的眼神看着自己,像那些天都是他的梦一样。 “你过来,好不好?”林匪第三次说。他并不像前两次那么果决,那么肯定,他甚至有点像是在祈求妈妈抱抱的婴孩。 郑海有些犹豫,面前这个气质出众的男人,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恶意,甚至有些可怜…… 正想着,丛霓把郑海的手一推,自己往前走了一步,说:“他是来找我的。” 第55章 我改,我改行不行?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 好像大多数见面都在晚上。 丛霓坐在了林匪的车里,脑中竟然首先闪过了这个念头。 车窗都摇下来了,不远处汽车鸣笛声、行人说话声都传了过来。 “余琳要搬家?”林匪率先开口。 看样子东西还不少,那个男人会不会是搬家公司的工作人员,或者是余琳的朋友? 如果丛霓好好跟自己说的话,说不定自己会宽宏大量原谅她。 丛霓“嗯”了一声,并没有想多聊。 林匪又问,“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他的语气中有试探,有失望,还有一些期待,也许是丛霓最近工作太忙了,或者手机坏了也说不定。 但是丛霓心中一痛,视线落回到不远处的郑海身上,故意暧昧地回答:“刚才你不是看见了么?还问为什么?” 巨大的惊骇让林匪彻底掩埋,痛苦与绝望在他胸中涌动,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转过头去看着丛霓,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丛霓不着声色地把头转向别的地方,表情平静,只剩捏在身侧的双手捏得极紧。 她知道林匪是一个极其骄傲的人,一旦伤了他,后面就看不到他回头了。但是她更怕自己心软,重新回到旧途。 “你是说真的么?你喜欢哪个男人?”林匪有些疯狂,眼睛瞬间红透了。 丛霓紧紧地捏住自己的手,咬着牙坚持着,“是真的,我觉得他很好。” “他没有你那么有钱,但是他也没有你那么强硬,他比你要温柔,更知道我要什么。” 她的话字字句句都在戳林匪的心脏,他不知道原来自己在丛霓心中竟然是这样。“强硬”? “如果我改,我改行不行?你可不可以不要离开我?”林匪朝她看过来的双眼中竟然有着水光点点。 丛霓一时间愣住了,她从来没有见过林匪哭,六年前没见过,六年后也没见过。他一直都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像是全世界的东西,只要他招招手,就能得到。 但是如此骄傲的一个人,现在在问她,“我改行不行?” 丛霓一瞬间有些后悔,后悔刚刚跟他说的那些谎话,也许那些话已经把他撕得七零八落了。正如她现在一样。 但是她别无选择。 当时她向自己发誓,要报仇,要为妈妈讨回公道,绝对不要相信男人的花言巧语。但是前段时间,她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竟然希望依附于林匪报仇,是她太天真了。 她把心疼的感觉压下,硬着心肠朝林匪一字一句地说:“你不用改,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我们永远都不会在一起了。” 说完这句话,她再也没有看林匪一眼,径直开门出去。 不远处,余琳已经下来了,正朝她招手。 丛霓也朝她挥了一下手,但是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她赶紧抬手去擦,谁知越擦越多,越擦越急,像是一条奔流到海的河流似的。 她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 许久之后,林匪才从方向盘前把头抬起来,他觉得自己胸口好疼,像是心脏被人掏了出来,他眼神空洞。 甚至比几年前,被哥哥打压时,更加痛苦。 那时候他躺在地上,还能想起丛霓朝他说的那句,“林匪,别放弃”,而如今那个魂牵梦绕的人对他说:“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我们永远都不会在一起了。” 整个世界瞬间失去了颜色。 * 丛霓睡得很差。 她先是梦见了纽约,还是那家林匪偷看她的咖啡厅,他不说话,只是用一种绝望的眼神看着她,像是在问她,我是真心的,你为什么不要我? 我是真心的,你为什么不要我? 而后镜头一转,她梦见了自己的妈妈。那个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妈妈带着她坐在小花园里,桌上摆着好多面包、蛋糕,阳光洒在上面,回忆也染上了金边,妈妈也在笑,看起来很幸福的样子。 她在梦里贪婪地看着妈妈的笑脸,妈妈,我很想你,我好想你。 谁知突然天降大雨,把所有东西都浇湿了,妈妈的脸也从笑容变得阴暗,点点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一切都变灰了。 丛霓听见自己喊:“妈妈,妈妈……” 妈妈没有说话,很快一切都消失在混沌中。 丛霓从梦中惊醒,满脸泪水。 妈妈,你不要怪我,我只剩你了。 * 即使失恋,即使晚上睡得不好,工作还是要做。 采云集团。 丛霓双手将文件递给商明英,汇报道:“同石破天的合作都已经步上正轨了,我已经交给其他同事了,最近有一些其他计划,我想向您汇报下……” 商明英打断她,眼中都是担心,“所以你们真的分手了?” 即便丛霓隐藏得再好,但是她眼下的黑眼圈、抑郁的神情,还是骗不了人,更何况从石破天那边传来的消息,林匪几乎以一己之力将全公司都变成了低压之所。 每次上班大家都像上坟一样,要不是工资实在是给得高,谁愿意去伺候那个阎王? 私人感情跟工作无关,丛霓并没有回答,她依旧是想谈工作,“商总,我还是跟您汇报下我后面的计划吧。” “诶,”看丛霓这个样子,商明英又不傻,自然明白传言是真的。在两人在人家开业典礼上大胆开麦表达爱意之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分了手。 商明英有些失望,她以为荣耀可以扒住石破天这个大树,现在看来,能不牵连都算好的,哪还会有什么后期合作。 她往老板椅上一坐,问丛霓:“为什么啊?林总不是对你挺好的么?” 看样子不给老板一个解释,今天这事是过不去了。丛霓眼前不可避免出现林匪那一双通红的眼睛,一时间胸口也有些堵,简单解释:“不太合适,就分开了。” 商明英可不相信什么“不太合适”,钱合适,性别合适,不就行了?有的时候,钱到位了,性别不合适也可以。 她朝丛霓挤挤眼睛,“林总出轨了?” 应该算是她“出轨”,但是丛霓并不想再继续聊下去了,这是她的私事,不在工资付费范畴内。 看丛霓没有说话,商明英以为是自己猜对了,朝丛霓挤挤眼,安慰道:“男人不就那么回事么?更何况像林匪这样的男人,即便是没钱,他那张脸也会有很多女人倒贴往上扑,更何况他还富得流油,你别多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 看她越说越离谱,丛霓只好接话,“不是,商总,您误会了。” “要是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她说完转身离开,留下还在满脸遗憾的商明英。丛霓这是伤透了心了,不然怎么会聊都不愿意聊? 第56章 乳母白苗 刘泽南最近也忙疯了。 他白天上班,晚上下了班还不能关机,随时等着电话上门。 最近的总裁实在不像话,在公司的时候,暴虐脾气已经惹得人心惶惶了,每天下了班之后,更是无法无天。 林匪原来酒量很好,酒局上千杯不醉,现在也不知道是怎么搞得,跟独孤求败一样,每天晚上都把自己喝得醉醺醺的。 无数个夜晚,刘泽南都得去小酒馆、餐厅、夜店去接他,他旁边也没人,看样子只是一个人点了酒喝。 刘泽南往桌上瞄,连盆花生米都没有。就干喝啊? 总裁失恋,他跟着痛苦。诶! 一个月之后,林匪像是终于走出来了。 他不再动不动就暴怒,也不再买醉,只是那双眼睛像是再也没有温度似的,总是冰冷的。 林匪原先性格也不算很好,跟丛霓在一起之后,倒是温和了很多,偶尔还会开些玩笑,可惜好景不长,这恋情一失败,他变得更加乖张,让人捉摸不透。 刘泽南硬着头皮敲门汇报:“总裁,康奈德集团来消息,他们总经理康匀文康总最近来华,想跟您见一面。” 林匪坐在一堆文件后面,头都没抬,“我听说你二姑妈家的孙子满月了?等姓康的来,估计满月酒要开了,我得去喝喜酒。” 刘泽南脑子都快炸了,这是他上次接电话说的闲事啊,怎么林总还听进去了?要是康总来,林匪真的抛下贵客不管,去喝他家的喜酒,那他这工作也算是做到头了。 心里明白,林匪还在为“江院”那天,康奈德的人所作所为而生气,但是作为尽职尽责的助理,刘泽南还是不得不向林匪继续报告: “康奈德集团这次过来,是希望深化两方合作的,对我们石破天意义还是很深远……” 他一个助理都明白的事情,林匪不可能不知道。 “嗯。” 他淡淡地说了一声,没有再继续为难刘泽南。 * 汪安娜的病还是没有好转,张云海爱女心切,带着她飞往瑞士寻医问药去了。 这倒是给了丛霓和余琳一个好机会。 余琳假装成明妍爸爸这边的堂妹,带上穿着穿休闲服的郑海到处拜访。 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当年的佣人倒是大部分都在世,只是在收下礼物和钱之后,对当年的事都闭口不谈了,像是早就被威胁过似的。 名单上只剩最后一个人了。 当年明妍的乳母。 明妍出生的时候,爸爸意外去世了,妈妈悲痛之下断了奶水,后来外公找来一个乳母照顾明妍。 后来,明妍大了,她舍不得乳母就此离开,外公只好将此人留在了汪家。 直到明妍和妈妈出事,乳母才跟众人一起,被遣散回家。 “这个人,也许是唯一愿意告诉我们的。”出发之前,丛霓指着这个名字跟余琳说。 余琳知道山路难走,但是没想到这么难走。 下了飞机之后,再坐绿皮火车,再坐中巴,再走路,等三个小时泥泞山路走下来,余琳都有些连滚带爬了。 “小心!” 郑海赶紧扶住她,原来是余琳踩上了一块不稳的石头,差点摔下去。 悬崖之下,森林郁郁葱葱,要是真的摔下去,不死也得残废。余琳后怕,赶紧拍拍自己的胸脯安慰自己。 郑海也往山崖下看了一眼,刚松开余琳胳膊的手又扶了上去,说:“我拉着你走。” 路的确难走,余琳没反抗,只是脸有些红红的。 紧赶慢赶,终于在天黑之前进了村。 余琳找了个村民,掏出一百块钱请他帮忙带路。 那个人很高兴,接过钱就往前走,边走边介绍。 原来这个乳母叫白苗,是跟着她儿子来这里生活的。 说来也可怜,她是个工地工人,来这边盖房子的时候,从屋顶摔下来,,从此成了植物人。 她也闹过,但是老板跑了,她儿子又没买保险,实在是闹不出几个钱来。最后还是好心人捐了些钱,供她建了个房子,在里面生活。 那个村民指着一处低矮的平房说:“喏,就是这家,不过日子也的确是过得苦,你们要有个心理准备。” 这个村庄不算富裕,其中这间矮房更加破落。余琳站在院子外,总感觉这家的灯光都比别人家暗一些。 她拉住郑海,说:“等一下,我给丛姐打个电话。” 电话里,丛霓听说了乳母的惨境,沉默了几秒,交代了一些事。 余琳进门之前已经做了些心理建设了,但是等她真的走进去,看见昏暗的灯光下,破旧的桌子,瘦弱的母亲,和她躺在床上,已经全身肌肉痉挛的儿子时,还是大吃一惊。 那个儿子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他躺在一张小床上,个子看上去很高,双手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往内收着,面容消瘦,无神的双眼盯着屋顶,口水顺着他张开的嘴往下流。 那个母亲也像是被抽干了血肉的木乃伊一样,僵硬地在房子里挪动着,看见外人进来,她只直愣愣地看着。 余琳看着她满头的白发,有些不敢确定,“请问,您是叫白苗么?” 资料上写的白苗不到五十,但是面前这个老人,看起来六十都有了。 白苗已经很久没听见过自己的名字了,几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是在喊自己,答应下来:“我就是,你是……” 昏黄的灯光把她脸上的皱纹勾勒得更深了,不远处男人无意识的呻吟更是让人心忧。余琳朝郑海看了一眼,自我介绍:“您好,白阿姨,我叫计琳,是计明妍的堂妹,来看看您。” 计明妍…… 乳母瞬间被拉到了十几年前的回忆里,计明妍是小小姐,是她没日没夜一口奶一口奶喂起来的小小姐。当年她家里困难,生了儿子之后,就得出来找工作,补贴家用,幸好遇到了老爷。 做完体检之后,白苗就来到了汪家,做起了乳母,后面更是贴身照顾小小姐十几年。 直到小小姐她们出事。 她朝身后的儿子望了一眼,转过头来时,已经红了眼眶了。 “要是小小姐不死,今年跟我儿子一样大,已经二十六了。” 只听她说: “你想问我什么,就直接说吧。” “但是我是不会说的。” 第57章 混账张云海 余琳被她一句话噎到了。 可以问,但是她什么都不会说。这不是一句废话么。 但是如果仔细看,这个乳母脸上似乎有泪痕,看向儿子的眼神也有些不忍。 有戏!余琳在心里给自己鼓劲。 不等主人邀请,余琳就大喇喇坐下,并且把旁边凳子拉开,让累了一天的郑海也坐下。 她把手里的礼盒往姐姐乳母手旁一送,再从兜里掏出一个鼓鼓的红包放下,说:“我知道我们来的突然,但是我们的确是为了明妍姐姐而来,这是给您的一点礼物,不成敬意,还请您收下。” 余琳本来很有信心,这里这么破,估计全部家产算在一起,还没有这红包里的钱多。这么穷,又这么需要钱,怎么可能不动心? 结果乳母只是看了她一眼,分毫未动,只淡淡地说:“这钱我不能要。” 啊?你不要,我这戏还怎么唱啊? 余琳急了,问:“为什么?” 乳母正要说些什么,只听她儿子咳嗽一声,她赶紧站起来,走上前去给他拍背。 灯光把她瘦弱的身影拉得老长。 余琳看着这熟悉的场景,一时没有说话。她爸爸在世之前,患了很严重的肝病,在床上躺了好几年,为了防止肺炎,她妈妈也是这样,每晚起来给爸爸拍好几次背。 对于她们这种家底薄的家庭来说,一生大病,随后失去劳动力,贫穷真的会像影子一样,甩都甩不掉。 她再想起刚刚丛霓在门口叮嘱她的话,心中感激更甚,幸好当年她遇见了姐姐。 正想着,乳母已经回到原来的小椅子上了,看余琳还没把红包收起来,她站起来,把红包往余琳这边推一推,说:“收起来吧,我是不会要的。” “为什么?”余琳不明白,“有了这钱,你就可以给你儿子看病了,你们日子也会过得舒服些。” 突然乳母朝她投来锐利的目光,同刚才昏昧的神情截然不同,她说:“因为你是张云海派来的人。” 这下,不光是余琳了,连郑海都张大了嘴。 乳母是她们找到的第七个汪家老佣人了,前面几个基本上都是收钱加不说话,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们的身份。 为什么她这么想? “小小姐是有个堂妹,但是这么多年,只联系过几次,你想活着的时候都不熟悉,现在死了十几年了,突然想起自己这个堂姐来了?还拿着这么多钱,为她讨回公道?谁信啊!” 乳母语气中充满了气愤,像是一只护犊子的鸡妈妈,又回到了照顾小小姐的时光,“哼,所以你肯定是张云海派过来的,当年我一分钱不要,就是为了不说违背良心的话,要是让我说小小姐死得不冤,那我死都不会说的。” 当年她找了很多人,老爷面前她也哭过,也去警察局报过警,她觉得小姐和小小姐死得蹊跷,但是没有人相信她,都说她是个疯子。 当年汪家佣人被解散,张云海曾经私下找过她,愿意给她一笔不小的补偿金,只要她不要再乱说了。 当时的乳母还很年轻,她冷笑着把钱扔回了张云海脸上,说:“要是让我违背良心,我死都不愿意。” 她后面也曾为小小姐奔走过,但是没有人相信她。 后来她儿子出事了,她也就陪到了今天。 但是她从来不曾后悔没有接那笔钱,要是有什么遗憾,她只恨自己当时没有啐在他脸上,为小小姐报仇。 说这些话时,她高高地仰着头,花白的发丝在风中颤动。一扫刚刚的衰败、颓废,像是回到了年轻时无畏的时光, 余琳被震撼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组织了一下语言,劝道:“我们的确不是张云海派来的,你想啊,现在你住在这里,又没人相信你,等于把你嘴堵得严严实实的了,花这钱干什么?” 是啊,张云海没有必要再来找她了,如果她就这么死了,当然是最好的。只有不希望当年的事,被掩埋的人,才会为此而奔走。 余琳看她面上松动,继续说:“但是我们可不一样,我们真的是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为姐姐讨回公道。” “我保证现在你说的每一句话我们都会记下来,好好查,一定要给姐姐一个公道。” 余琳说得情真意切,但是乳母还有最后一丝顾虑,“你们到底是谁?” 余琳越过桌上的红包,一把握住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说“我真的是姐姐的妹妹,之前我们没有能力,现在终于有这个实力了,我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啊,当时谁有这个能力跟张云海斗呢? 连老爷都选择相信他。 白苗回忆道:“当年小姐生下小小姐,后来一直都没有再结婚,直到遇见那个张云海。” “小姐说张云海人非常老实,对人又好,非常可靠,但是我总觉得他怪怪的,不像是什么好人。” “一开始,他的确对小姐和小小姐非常好,可以说是无微不至,但是后来等她们俩结了婚,他就慢慢没有那么好了,我总是能听见半夜他跟小姐发脾气,白天起来,小姐却说是我听错了,后来……” 余琳追问:“后来怎么了?” 白苗叹了口气,说:“后来小姐带着小小姐出门,第二天就传来消息,车祸死了,尸骨都被烧光了,我不敢相信,我的小小姐,走之前还抱着我腿撒娇的小小姐,怎么可能就死了?” 说到这里,眼泪从白苗眼眶里涌出来,她啜泣起来。对于她而言,小小姐不光是主家,更是她用心血养大的孩子。 “第二天,我听见张云海跟人打电话,他说‘给你一千万不少了,不要太贪心’,然后他就挂断了电话,你想,到底什么事他要给人家一千万?从此以后,我就对他处处留心,总是在他房门口听着。” “后来发现,他每天晚上都会在房间里笑。” 余琳以为自己听错了,“在房间笑?” 白苗肯定地点点头,说“是的,笑!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忘不了那个笑声,谁死了老婆,半夜还会笑?就是张云海杀了她!” 余琳听得脊背发凉,她看看四周,缩了缩双肩。 看出她的害怕,郑海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黑暗不说话,也在旁边静静地听着。 余琳感受到背上传来的温度,转过头来朝郑海笑了一下,而后继续问白苗:“那你跟姐姐的外公说了这件事么?” 第58章 丛姐,你有多少钱可以这么烧啊? 白苗叹了口气,“当然说了,但是老爷说是我听错了,以后不要再提。” 后面张云海作为汪启山现在唯一的亲人,理所应当地成为了汪氏集团的董事长,并且为了安慰汪启山绝后的痛苦,他将自己的女儿也改为了汪姓,从那天开始,张云海父女正式接管了汪家的一切。 一个月之后,张云海以各种理由解散了原来的佣人们,里里外外都换成了自己的人。所有人都拿到了高昂的遣散费,只有白苗没收,她觉得脏。 她离开汪宅的那天,天很阴,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住在里面的人好像彻底忘记了小姐她们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姐姐她们其实没有死?”余琳问。 白苗被她突如其来的问题吓得一愣,而后摇了摇头,说:“怎么可能?老爷收到了当时的车祸照片,里面小姐和小小姐满身是血,都闭着眼睛昏过去了,后来救援的人还没来得及把她们拉出来,车就爆炸了,尸体都烧光了,捡都捡不起来,只能原地安葬。” “即便没爆炸,流那么多血,人也是要没命的。” 白苗又叹了口气,她这辈子对两个人掏心掏肺过,除了儿子就是小小姐。临了临了,一个植物人,一个尸骨无存。 “我这是什么命啊,太苦了。”白苗左手握拳,抵在胸口处,低声啜泣。 余琳也听着心碎,忙上前右手轻拍白苗的背,安抚道:“白阿姨,你不要太难过了。” 她环顾了下这个简陋的房子,连最简单的家具都没有,更别说康复的器械了,她柔声说:“白阿姨,我们想带你和大哥离开这里,我们出钱送大哥去康复,您也可以陪在他身边。” 这种善意白苗已经很久都没见过了,她止住了哭泣,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余琳,灯光下她脸上的泪痕明显,她喃喃地说:“可是,可是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送礼品和红包就已经很仁慈了,为什么还要送她儿子去求医?那可不是一笔小费用。 余琳站起来,朝她笑笑,眼睛极亮,回答说:“但是我们有条件。” “有一天,等我们指认张云海的时候,还需要您出来作证!” 少女爽朗的声音在昏暗的环境中格外清晰,语气中的势在必得更是让人动容,不光白苗不断点头答应,郑海也深受触动。 他抬起头来看着余琳,第一次感觉自己身上除了工作,还有更多的什么。 余琳她们动作很快,简单修整一夜后,第二天一早,她们就去村口雇了辆车,把白苗母子接了出去。 自从儿子生病,白苗已经很久都没离开过那个村子了。 山路颠簸她还能忍受,但是她倒是从来没想到,连小镇上变化那么大。当年儿子生病的时候,省城的医生都说没有办法治了,那现在科技发达,是不是会有什么新的办法? 白苗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她偷偷地看一眼坐在最前面的余琳,心中暗下决心,为了小小姐,为了这位姑娘的恩惠,等有一天需要的时候,她一定好好表现,不让小小姐她们含冤而死。 等余琳找到合适的康复医院安顿好白苗母子,再回到自家房子里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下午了。 她和郑海刚打开门,就看见丛霓已经坐在客厅等着她们了。 见她们进来,丛霓站起来,关心地问:“已经安顿好了么?” 劳累了好几天,余琳黑了不少,笑容倒是一样明朗,她朝丛霓一仰头,说:“我办事,丛姐你放心。” 丛霓几乎是看着余琳长大的,自然知道她生性善良,为事又灵活,交给她的事没有什么是不放心的。但是看着小妹妹因为自己的事这么劳累,自然是有些舍不得,她上前几步,爱怜地帮余琳把乱发梳到脑后。 郑海跟在她们身后,还是面无表情得靠谱。 丛霓朝他也点点头,说:“这几天辛苦了,你们先洗漱,姐姐带你们出去吃点好吃的。” 余琳先是欢呼一声,后面不知想到了什么,收拾东西的手停了下来,吞吞吐吐,“算了……要不我们不吃了吧……” 丛霓心里咯噔一声,跟着余琳蹲下去,黑白分明的双眸看定她,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余琳从包里把医院收据掏出来,递给丛霓,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几个数字。丛霓想让白苗母子安心康复,不为钱操心,就先交了二十万住院费,再加上两个人的生活费,的确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余琳垂着头,闷闷的声音传来,“丛姐,我怕把你的钱花光了。” 丛霓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不由得笑起来,说话间也夹着笑意,“哈哈哈哈,是这个原因啊,那你不要怕,你随便吃,姐姐供你吃顿饭的钱还是有的。” 她说得轻松,但是余琳听着却很心疼,她抬起头看向丛霓,眼中竟然带着一丝泪意。 丛霓一惊,赶紧把她抱在怀里,一边拍她的背,一边问:“怎么啦?怎么说得好好的,还哭起来了呢?” 郑海也慌了神,从桌上拿了一盒纸巾,也跟着蹲了下来。 余琳被她抱着哭得更狠了,泣不成声,“姐姐,你也过得太苦了,不光养着我,给我买房子,你还给她们付医药费、生活费,你还怕白阿姨一个人忙不过来,给她请护工,你有多少钱可以这么花啊?” “姐姐,都怪我没用……不但没有出去赚钱,还花你的钱……对不起……” 余琳是直到今天才知道医院的烧钱速度有多快,别的不说,白苗儿子这种情况,身边日连夜得不能断人,丛霓心疼白苗,特意给她请了个顶级的护工,这又是一大笔花销。 余琳回来的路上,算了算,再加上付自己和郑海的钱,丛霓压力是真的很大。 她抱着丛霓白皙的胳膊哭得很认真,“丛姐,你有多少工资可以这么花啊?” 丛霓哭笑不得,任由余琳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蹭到自己衣服上。 是啊,成年人的世界真的很不容易,细细支支都是开销。即便是她这种高薪人士,也觉得压力不小。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只是最近的商原泉越来越不像样子了,实在是让她有些无法接受。 第59章 姐姐有个赚大钱的项目带你飞 之前的商原泉只是蔫坏,时不时地出去喝喝酒打打架,偶尔再骚扰骚公司的小姑娘,被他妈商明英一训诫,也就收敛了,只敢垂着头认错。 但是自从上次在路上打了伤者,被扭送派出所后,他像是彻底变了个人。 青春期重来,叛逆期延长,而且完全死不悔改了。 正如现在。 丛霓一下电梯,就发现公司前台被一群人堵得严严实实的。一看见人过来,那群人就围过来,手里的横幅拽得好高,口号喊得震天响, “富二代死渣男,骗身骗心哄打胎,不得好死!” 丛霓心里明白,又是来找商原泉的。 看丛霓衣着不凡,要不就是高管,要不就是来找采云谈合作的,几个家属把她团团围住,哭诉自己家姑娘的惨状。 “你还敢跟这家公司合作啊?他们家公子可真不是个东西啊,我们清清白白一个大学生,被他骗得,打了胎,现在五十万就想了了这件事?没门!” 说着说着,几个人情绪更深,在门口吵吵闹闹的,连保安上来都无济于事。 丛霓进门之前,特意回头看了一下,来往的人都被那些家属围住,影响非常不好。 果不其然,商明英正在办公室朝她儿子发飙。 她越想越生气,把手里的文件狠狠地砸向商原泉,没准头,文件“啪嗒”一声砸在了地上。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败家玩意?你什么时候能给我省点事?” 商原泉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二郎腿翘着,嘴上还叼根烟,一副完全不受影响的样子,他把身子往前倾一点,劝妈妈:“您消消气,不要气坏了身子,多大点事?” 商明英一个怒视过去,恨不得把这不孝子塞回肚子里重生一遍,她气得嗓音都抖起来,“‘多大点事’?人家都已经找上门来啦,打胎!一条生命,你说这事大不大?” 商原泉还是不以为意,他朝门外看了一眼,外面还是闹哄哄地,估计人还没走,“妈,他们不过就是要钱,你给不就是了嘛,咱们家又不是没有钱。” 商明英看他这副吊儿郎当样子,气得脸都涨红了,她喘着粗气说:“这都是第几个了?你自己说说!我都已经给你付了几次这种钱了?” 她痛心疾首,“我不是不让你谈恋爱,只是你不要总是这么办事行不行?你要谈就认真谈,为什么办这么龌龊事呢?怀了就打掉,怀了就打掉,这是人命,有报应的你知不知道?” 商原泉都被他妈逗乐了,他笑着把烟点着,吐了口烟雾,说:“那不打掉,直接生?要是都留下来的话,估计都七八个了吧。” 他瞧着商明英,笑说:“给你生七个葫芦娃,一生下来,就喊你,爷爷,爷爷。” 商明英都要被气死了,她捂着胸口,半天才缓过劲来,说:“那你到底要找一个什么样的人?你能不能认点真!” 她这话问得专业。她还是希望能有个人出现,让她儿子彻底改变。 商原泉把手上的烟灰弹弹,故作思考,半天才“啧”出一声,说:“我倒是有个觉得不错的人,而且你应该会喜欢,要是我能跟她生个孩子,我保证能把心安下来,好好过日子。” 商明英问:“谁?” 商原泉伸手点了自己右边方向,“喏,你的爱将,丛霓。” 商明英一听他还在开玩笑,没好气地说:“你在开什么玩笑?她看不上你。” 丛霓可是跟林匪谈过恋爱的人,虽然现在已经分手了,但是可想而知,这姑娘心气极高,恐怕是看不上自己儿子这种纨绔子弟的。 商原泉也不恼,他两手一摊,无奈状,“你看吧,我不说你非要我说,现在我说了,你又办不到。” 他懒懒地起身,屁股后面的西装皱得跟抹布一样,他走了两步,脚步一停,朝他妈回头一笑,说:“你知道为什么她看不上我么?除了我自己的原因,还有一个。” 商明英问:“什么?” 商原泉朝她露出了蛇一般的笑容,“因为她也看不上咱们公司。” “你觉得像丛霓这样的女人,会甘愿一辈子做咱们家的员工么?只要有机会,她一定会出卖你,你看着吧,我说的。” 他边哼曲,边出去了,走之前不忘给他妈抛了个媚眼。 商明英半天没有缓过劲来,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 如果说他的私事影响了公司,那他后面的行为就是赤裸裸对丛霓的挑衅了。 荣耀一周一次的例会上。 商明英照例坐在主席台上,商原泉坐她旁边,丛霓再下一位。 “这个度假村项目合作已经初步达成了,接下来,丛经理,你继续跟进,有什么进展及时跟我汇报。”商明英指着手中的文件说。 这是丛霓前段时间一直忙的项目。本城靠南边一直有块空地没有开发,现在政府初步计划做度假村,吸引游客,只要完成的好,又是咱们公司另一个利益增长点,她非常有信心。 丛霓点头,“好的,商总。” “哼,”一句冷哼传来,原来是她旁边的商原泉。 “妈,这个项目我想跟进,你就不要劳烦丛经理了。” 丛霓把前头最困难的地方都做通了,现在交给商原泉,难以服众,商明英低声斥责:“你在胡说什么?这个项目一直是丛霓负责的。” 商原泉倒是没恼,他悠闲地转着笔,回答道:“妈,我没闹,我是认真的,你不要以为我每天喝酒是为了自己,其实我是为公司忙,其实我认识市里旅游局局长的儿子,拜把子的关系,他朝我打了包票,一定不会让我们荣耀失望。” “妈,你还不相信我么?我这也是为了证明自己。” “这倒是一个好人脉。” 其实商明英正愁没有一个证明儿子的好机会,这个项目倒是正合适。只是,现在这种情况直接交给原泉,恐怕难以服众,她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丛霓,问: “丛霓,你觉得呢?” 她话一出口,丛霓就知道她的真实想法了。商明英不想背负一个“任人唯亲”的罪名,特意让她来知难而退。 丛霓垂下因为熬了几天夜而越发红的双眼,顺从着说:“当然是好,有人脉的话,公司也能少走些弯路,少花些功夫,我自然同意。” 听丛霓这么说,商明英也很高兴,当时就宣布度假村项目由商原泉全权负责。 刚走出会议室,肖婷就忍不住了,她恨恨地跺跺脚,“真恶心,什么好事都给她宝贝儿子!咱么熬了那么久,反倒是给他做了嫁衣!” 肖婷声音不小,惊得丛霓赶紧朝四周望去,看没有人注意她们才堪堪放下心来。 看助手还在闷闷不乐,丛霓拍拍她的肩膀,说:“还生气呢?不要气了,他接了这个项目也好。” 看肖婷一脸疑惑,丛霓神神秘秘地说:“姐姐有个赚钱的大项目带你一起飞!” 第60章 离开我,就这么幸福么? 丛霓很少这么神神秘秘的,肖婷兴趣一下子被勾了起来。 她朝丛霓靠过来,压低了声音问:“什么大项目?” “康奈德集团,听说过没有?” 肖婷当然听说过,那可是世界一百强。公司业务遍布好几个版块,随便一个项目就够采云这种小公司吃好几年了。 同样的,奖金也会非常高! 肖婷兴奋起来,朝丛霓投过去敬佩的眼神,这种公司丛经理也有办法联系上,真牛!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谈?” 丛霓拍拍她的头,指示她回工位坐好,“我先去谈谈看,你在公司等我。” 其实跟康奈德集团的合作,还八竿子打不着,但是她看不得肖婷那副蔫了的样子,这才先把这事说出来鼓舞士气。 丛霓回办公室拿包,笑着摇摇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会画饼那套了,果然当领导当久了,恶习免不了。 她要去的地方,是康奈德集团此次来鑫城住的酒店。 她走进酒店大厅的时候,头顶水晶灯一照,她一时有些恍惚。这家酒店就是她跟林匪吵架那天,她住进来的那家。 记得当时林匪说,这是他的产业。 所以丛霓谨言慎行,尽量低调,生怕再遇见他。 其实她们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见面了,不光是之前合作的项目,由其他同事接手,他并没有任何意见,而且后面很多不得不去的商业宴会,丛霓也再也没见过他。 原来只要不是他特意安排,他们的世界真的差了很多,没有重合。 【师兄,我到了,酒店大堂等您。】丛霓拿出手机发了这条消息,再安安心心坐在大堂的一侧等唐北林。 唐北林是她在华尔街的上级,那五年,多亏了这个同胞的帮助,她才能在那里存活下来,直到丛霓回归。最近唐北林联系她,说自己跳槽到康奈德集团了,最近要跟着集团副总裁回国,想跟丛霓见一面。 丛霓当然是乐意,当即回了个电话。 “师兄。”丛霓喊,其实唐北林比她大好几岁,更不是一个学校毕业的,但是当时唐北林坚持,说这样有亲切感,让那些洋鬼子听不懂去吧,她才没坚持,没想到这么一喊,就是好几年。 唐北林还没说话,电话那头就传来了一个婴儿的哭声。 丛霓乐了,“师兄,嫂子生啦?男孩女孩?太好了,我当姑姑了。” 那头的唐北林也笑起来,他“哦哦哦”地哄女儿,朝电话说:“是啊,前两天刚生的,女儿,七斤三两,长得特别像我!” 唐北林的妻子也是中国人,跟他是研究生同学,两个人三十几岁才生了这么个宝贝女儿,自然疼爱得很。 唐北林此次回国,是陪同集团副总裁回国考察的。之前康奈德主要是在国外做医药研究,赚的盆满钵满,近几年转行,目前看重中国市场,准备在一二线城市推出高端的医疗和养老为一体的疗养院。 康奈德副总裁,中文名叫康致道,爸爸是美国人,妈妈是中国人,混血儿。别看名字起得老气横秋,其实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顶级富四代,样貌上更像妈妈,偏中国这一方。行为处事也像中国人,不光一口流利的中文,连身边的重臣他也喜欢用国人,这不唐北林就是被他高薪挖过来做经理的。 丛霓在电话里有些犹豫,她怕师兄为难,“可是康奈德不是跟石破天集团合作的么?” 她之前就听林匪说过,纽约一战,要不是有康奈德的帮助,他未必能全身而退。 唐北林笑得很轻松,“他们吃大肉,你喝口汤不行么?一点点边角的小项目不是很好么?我不是说许诺什么,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争取。” 丛霓赶紧道谢。 在等待师兄的过程中,丛霓有些无聊,她把脚边的购物袋拿起来,再次检查一遍有没有遗落的针头。 这是她给唐师兄的女儿买的小衣服,当时只顾看颜色和款式。小女孩的衣服真好看,满是粉色蕾丝和细腻的绸带,丛霓当即被萌到,立马付款带回了家。 结果回去之后才发现,为了包装好看,上面竟然用了好多小别针卡着。 丛霓不理解,给小孩子的衣服,为什么要用别针呢?但是一看时间,来不及重买了,她只能一遍吐槽一遍把那些别针细细取干净。 要是留了一两个,扎到了婴儿可怎么得了? 正好现在有时间,她把衣服又抖了出来,低着头细细地查找一遍。 正在这时,刚才还清静的大堂突然热闹起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然后是很多人说话的声音。 “林总来了么?” “到门口了。” “各部门准备!” 丛霓惊讶地抬头,正好看见一行人拥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那一群人人均西服,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一水的皮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气势十足,他们微微弓着点背,拥着前面的那个人走着。 丛霓心里一惊,是林匪! 走在人群最前面的林匪,一身宝蓝色西装与众不同,合体的剪裁把他的宽肩完美地勾勒出来,条纹领带上缀着一颗宝蓝色领夹,在灯光照射下熠熠生辉。他极挺拔,立体的五官、棱角分明的下颌角像是上天的杰作。目光所到之处,几个女性工作人员俱是红了脸。 “林总,请您这边走。” 他点点头,顺着指引走远了。从始至终,都没有往丛霓这边看一眼。 看着林匪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丛霓的心里也像是空了一块。几个月没见,她以为自己已经淡忘了,但是其实是她自欺欺人。 她静静地坐着,双手死死地捏住沙发两边的扶手,她垂着头,告诉自己:“不要后悔,不要后悔,这是你已经做好的决定,不要后悔。” 晶莹的泪滴从她脸颊上滑下,“啪嗒”、“啪嗒”滴到地上。 在电梯关上之前,林匪都有一种冲动,跑到那个女人面前,问她有没有想自己,是不是像他一样,度日如年。 但是何必自取其辱呢? 林匪眼眸沉下来,哼,她倒是会避嫌。把自己的情夫和资助的妹妹放在一个房子里养着,也不怕祸起萧墙。 但是又怎么会呢? 她手里都已经拿着婴儿衣服了,想必是已经怀孕了。 一想起她刚才唇边无意识的笑意,林匪浑身血液都凝固了。离开我,就那么幸福么? 第61章 康奈德的项目 林匪此次前来,正是为了和康致道见面。 康奈德集团准备开拓中国市场,合作的第一人选当然是石破天,更何况两家还有过命的交情。 “你好,欢迎来到中国!”林匪朝康致道伸出手。 比起林匪的正装,康致道更有悠闲,黑色漆皮大衣利索帅气,混血儿特有的浓眉大眼少了一份严肃,他也伸出手同林匪交握,很快松开,“谢谢,我也是半个中国人,这一趟算是回家了。” 他朝唐北林眨眨眼,“等我也找一个中国老婆,那我回来就更名正言顺了。” 唐北林笑着点头,陪同康致道入座。 他这个副总裁什么都好,就是过于参与别人的生活。也许是因为康致道生长的环境没有那么热闹,谁能想到,堂堂一个副总裁,在去过一次唐北林的大家庭之后,就总是挑各种原因来拜访,生生吃掉唐北林老婆一半的月子餐。 “我太喜欢吃红烧肉了,太喜欢吃京酱肉丝了,太喜欢这么多人一起吃饭的感觉了。” 听可怜的孩子这么说,唐北林的丈母娘抹抹眼泪,进厨房继续给他炒菜,岳父带着康致道去花园里种菜。 每次唐北林去找副总裁签字,总能想起领导在自家花园里勤劳的身影,要不是康致道给的红包太大,唐北林表示这真的很难忍。 这是个小插曲,后面就是初步会谈。 这几年,老龄化问题越来越严重,怎么养老就成了很多人心里的大问题。此次康致道一行人回国就是想同石破天合作,打造国内高端连锁的养疗机构。 林匪倒是很同意这个设想,两边人聊得很顺利。 【再稍等一下,还有一会。】台下,唐北林悄悄给丛霓发消息。 丛霓回复:【没关系,师兄,你不用担心我,我顺便摸摸鱼。】 唐北林苦笑,谁偷懒他都信,只有丛霓从来就不会,几年前她就工作得太认真,几乎牺牲自己身体般的忘我,现在才回国不到半年,自然是付出了巨大努力才能创造今天的成就。也正是因为心疼她,唐北林才会想私下帮一把。 * 康致道太忙了,虽然唐北林有心帮助,但是这么大财团的副总裁回国,大把趋炎附势的人想去巴结,丛霓倒是没机会得见。 一周之后,唐北林又联系她:“丛霓,你明天有没有时间?我们康总有时间,我想引荐你们认识下。” 丛霓当然乐意。 简单同商明英汇报后,她带着肖婷,开车前往约定地点。 那是郊区的一个别墅群里。康奈德要做的是高端养老,服务客户是有钱人,目前康致道一行人正住在其中一栋半休息半考察。 有唐北林提前打好招呼,丛霓的车顺利地进了环形大门。 说是小区,其实是个别墅群,每家之间隔得很远。丛霓不经意间往前看,不远处有湖,波光粼粼。 肖婷看着窗外不断出现的风景,嘴都张不上了,“丛经理,这里也太豪华了吧,谁家小区里有个动物园啊?” 正说着,一只孔雀从她们车窗前施施走过,很高傲的样子,完全不怕人。 丛霓对动物没兴趣,对窥视别人的幸福生活更没兴趣,问肖婷,“材料都带齐了么?” 她从来都不打无准备之仗,搜集康奈德集团的资料只是第一步,备齐自家公司的成功项目是第二步,近期国内几个相同养老机构的资料也得查,她前两天更是假装咨询的家属,实地考察了好几家,写了第一手的体验报告。 她并没有跟石破天竞争的野心,也不可能做这种青天白日梦,她只想吃下其中一个小环节,帮助荣耀再上一层楼。 当然,如果这些材料,她有机会给康总看的话。 康奈德集团才来一周,a城商界就传疯了,人人都想分杯羹,就连一直陪女儿在国外看病的张云海都回来了。 商明英消息精通,说是几批人纷纷拜访,都铩羽而归,人影都没见到。 对于最后是不是能见到康总,丛霓不抱太大希望。 只能寄希望于这个了。她的视线移到放在副驾驶的餐盒上。 听唐北林说,康总最喜欢吃中国菜。丛霓托了好几个人,才能请动醉月轩早已隐退的老主厨出山,做了这几道拿手菜,这也许是她唯一的致胜关键。 【宴会厅二楼。】丛霓最后一次瞄了眼手机,顺着导航停在了宴会楼停车场。 停下车,丛霓先是补了个妆,而后脱下开车用的平底鞋,换上高跟鞋。 肖婷侧目看她,感慨地摇摇头,“丛经理,你是我真实生活里见过最漂亮的女人。” 没有女人听见这种夸奖会不高兴,丛霓也不例外,她嗔怪地瞥了一下肖婷,回道:“怎么?你幻想世界里,我就不漂亮了?” 说完,她把波浪卷发拨到肩后,踩着高跟鞋下了车,灰色的地下室里,立即被这套玫红色西装照得明亮起来。 她身材极好,再加上偶尔下了早班就去锻炼,力量与线条兼有,走起路来气质十足,利落明媚,同裙装比起来,丛霓还是更喜欢一整套西服,更适合上场打仗。 这场酒会是金鼎丰的金总举办的。据说是他有康致道母亲那边的关系,在别的公司见康一面都困难的情况下,金总已经拍着康致道的肩膀,为他举办欢迎酒会了。 为了炫耀,也为了撑场面,金总请了不少友商,包括林匪和张云海。只可惜,商明英似乎和金总有纠纷,采云并没有受到邀请。 现在丛霓要做的,就是等待在里面的唐北林出来,把她和肖婷带进去。 到了二楼登记处,丛霓没有邀请函,自然进不去,她指指旁边的等候区的沙发,跟肖婷说:“我们在那等一等。” “好。”肖婷点点头,拎着装满文件的包舒舒服服地坐了进去。 她非常喜欢跟丛经理出来跑客户,一方面是能学到东西,另一方面丛经理从来不会让她吃太多苦。工作餐一定是吃好的,酒店也很舒服,如果要坐飞机,也是公务舱及以上,坐地铁更不可能,丛经理总是说宝贵的精力应该用来做更重要的事。 唯一恶心的人地方,就是会遇见很多讨厌的人。 正如现在。 这两天在公司处处针对她们的商原泉,也人模狗样地穿着西装,端着香槟杯从宴会厅里走出来,看见丛霓她们坐在这等着,先是一愣,而后唇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抬起腿朝她们走过来,边走边说:“刚出来我还以为看见一朵花呢,原来是我们采云最厉害的丛经理啊,你这么厉害怎么没进去,反而在这坐着呢?” 丛霓嘴角弯了弯,没有说话。 说到底,商原泉和她都是荣耀的人,在外人面前把矛盾放在外面,反而让人看了笑话。 她不说话,却有人不想放过她。 张云海从商原泉身后跟出来,看见丛霓她们,笑道:“丛经理也来了?今天真是热闹。” 声音亲切,笑容和蔼,像是之前他们从来没有发生过不愉快一样。 丛霓看见他那张假惺惺的脸,就想吐,但是面上还得不动声色,站起来打招呼,“张总。” 第62章 挑拨离间 张云海看着丛霓站起来,笑呵呵的两手一压,说:“坐坐坐,丛经理还是这么客气。”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朝商原泉一拱手,说:“要我说,你母亲商总,真是有眼光,把这么个宝贝请回了国,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好端端的被夸,丛霓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商原泉倒是没觉得异常,反而冷哼一声,抱怨道:“张总,你就别说风凉话了,你分明知道我有多讨厌她。” 商原泉这个人实在是蠢到极致,丛霓眸光变冷,他把内部矛盾讲给张云海听,就等于狗把柔软的肚皮露给拿着尖刀的敌人,这智商恐怕都比不上哈士奇。 她抬起头,对商原泉说:“商总,我是采云的职员,与您自然只有共同的追求,您喝多了。” 商原泉闻言,倒是清醒了几分,瞪了她一眼,没有再继续说。 倒是张云海听了,哈哈大笑起来,他先是看了看热闹非凡的宴会厅,再看看丛霓,饶有兴趣地问:“这么看来,丛经理是想见康总?” 他感慨道:“大家都说丛经理是‘女将军’,果然是没有说错,这种没有收到邀请的场合,你还是厚着脸皮在门口等,有此等胸襟,还有什么事办不成?” “我家安娜就不行了,做事情遇见什么事就打退堂鼓,把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特别是男女感情上,她更是比不上丛经理。” 丛霓面无表情地听着,自从上次之后,张云海自然恨死了她,现在终于逮到机会,他自然是要把之前的气全部撒出来的。 果然张云海不准备停,迎上商原泉疑惑的目光,他哈哈一笑,解释道:“商总,您没听说么?我们安娜跟丛经理都喜欢上林匪林总,但是我们安娜不行,她要女孩子的尊严,这不,没抢过丛经理,当然后来丛经理也是单身了,只不过这件事对我们家安娜是造成了一些不好的影响,看得我这个父亲很是伤心。” 商原泉闻言,立即对丛霓摆出不齿的表情。想当初她刚进公司,他也曾经追过她,结果她表现得像是个贞洁烈女,誓死不从的样子装得真像。 结果遇见林匪,就自己迎上去了,果然是婊子! 听他还敢提安娜,丛霓觉得好笑,她撩了撩额间滑落的头发,瞬间换上了冷淡的表情,对张云海说:“张总要是不提,我还忘了这件事了,我听说张总的爱女为了追林总,愣是送了一个月的爱心餐,可惜我知道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当时我已经答应他了。” 她假装真诚地叹气,“诶,要是早一点知道,我就会劝劝林总,不要因为喜欢我就拒绝她呀,也不要一口不吃啊,全部扔掉啊。” “听张总的话里话外的意思,你已经听说我和林匪分开了,那这些话就只有你去跟林总说了,毕竟安娜小姐的面子是折在林匪那里。” 丛霓极度真诚地看着张云海,要讨公道,去问林匪啊,只敢在她面前撒泼算什么本事? 她已经完全不想掩饰太平了,这次回国,同张云海相处的每一刻,她都觉得极其反胃。 张云海像是没想到她这么说,表情僵了几秒之后,他的表情也变得阴冷起来,“丛经理不光人长得美,伶牙俐齿也是不得了,安娜输给你,我是心服口服,可惜你也是林总的过客,是他见不得光的情妇。” 他话锋一转,对商原泉说:“不过,我倒是很可惜你,商总。” 商总一脸疑惑,怎么又说到我了?“可怜我什么?” 张云海慢吞吞饮了口酒,一脸惋惜地摇摇头:“我可怜你,谁能看出来你才是真正的采云集团继承人呢?” 他又饮了口酒,若有所指地笑了,走开了。 商原泉被他轻描淡写几句话刺激得满脸通红,这里没有旁人了,他恶狠狠地朝丛霓瞪了一眼,问道:“你也想见康总?” “我喝了好几顿,才托关系进去了,康奈德这关系我势在必得,你不要跟我争,不要以为你有我妈的纵容,就可以为所欲为!” 同一家公司,兵分两路,相互内斗,蠢货! 丛霓压下火,她警惕地朝四周看了一眼,四周都是来来回回的宾客,没有人注意到她们,她压低了声音说:“商总,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 “你如果能见到康总,谈到合作,我愿意现在就走,现在你先回答我三个问题。” 一听到丛霓愿意知难而退,商原泉面色稍缓,他端着酒杯,朝丛霓抬抬下巴,“要是你肯走,别说三个,少爷我三十个也会回答你。” 丛霓实在是讨厌愚蠢的人,而且这个张狂到毫无边界的人还是她的领导,真是让人无法忍受,她稳了稳心,说: “第一,康奈德这次回国,是要做什么项目?” 得意僵在了商原泉脸上,丛霓没有管他,继续说:“第二,咱们采云可以参与什么?” 谈合作,第一点是对合作内容的了解,然后用自己的筹码去谈判,要是这点都不清楚,那还谈什么? 商原泉哪知道这些,他只知道最近康奈德集团是香饽饽,谁都想喝一杯羹,但是更具体的,他没打听到。 他支支吾吾地回答:“这个,我……等我见到康总,当面聊不就行了……他们需要什么,我们采云就办什么,不就行了……” 刚才还张狂的少爷,瞬间萎了,丛霓想起刚刚在公司看见的商明英的背影,顿时有些心疼商总,有这样的儿子,可想而知商明英过得有多辛苦。 丛霓朝商原泉方向招招手,后者一脸狐疑地往她方向凑近了点,问:“什么事?” 丛霓压低了声音说:“第三,你来这里,商总知道么?” 她已经为了今天的会面忙了好几天了,包括前两天请假出去实地考察,商明英也是知道的,所以如果商明英知道自己儿子已经过来了,刚才丛霓跟她汇报的时候,她不会一个字没提。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商原泉瞒着他妈过来的,只为了拿下康奈德的合同,一举在她面前扬眉吐气。 听她提到商明英,商原泉气势更弱了,他慌张地朝旁边看了几眼,生怕妈妈会突然出现。他是真的想把丛霓比下去,才会削尖了脑袋挤进来。 他心里知错,语气自然也很虚,“算了,我先回去吧,你别以为我怕你,我是给我妈面子。” 听他终于要回去了,丛霓心里松了口气。没有他碍手碍脚,她也终于可以放开手脚了,她垂下头,从包里掏出手机,想再联系下师兄。 结果,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小商总这就认输啦?看样子,采云集团会继续姓商,还是会改姓丛,可真是说不准哦。” 怎么又来? 丛霓一个凌厉眼风过去,想把那个人射成个筛子。 第63章 她一个人就能抵一个军队 只见张云海不知从什么时候又回来了,正端着杯酒虚虚地鼓掌,“丛经理是好手段,小商总被您拿捏得老老实实的,怪不得比起她这个儿子,商明英更喜欢你。” “都说采云有丛经理就够了,她一个人就能抵一个军队,果然不虚。” 这种话无异于往商原泉气管里插,他气呼呼地朝丛霓这边瞪了一眼,责怪丛霓让他丢了面子。 最近商原泉在公司处处针对她,现在又在外面闹这一出,饶是丛霓这么好的性子,也有些受不住了。 张云海分明就是在离间他们,只有商原泉这种蠢人才看不出来。 看在工资的份上,再忍他一次,丛霓默默安抚自己,在吐出一口浊气之后,她对商原泉温和地说:“小商总,您刚刚不是说公司有事找您,您要回去一趟么?是您负责的项目有进展了,是么?” 商原泉脚步还没动,张云海下一句话就接着跟上了,“你看,我就说采云是丛经理说了算吧,别人都听老板的,只有她敢指挥小商总干活,我就说采云是姓丛吧?” 商原泉哪受得了这么激,他果然就不走了,朝丛霓嚷道:“我就不走,你管天管地,还能管的上我么?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拿我们商家工资的!要是我不喜欢,随时可以跟我妈说,把你换了!” 丛霓叹了口气,说:“小商总,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来这里也是为了公司,更谈不上管你,咱们有事回公司去说,别在这里让别人看了笑话。” 几人唇枪舌战之时,一直在旁边的肖婷都快麻了。 妈呀,这些大佬们怎么这么喜欢明面上来啊?肖婷原来预想过的商战是,随便砸几个亿搞垮对方公司,实际上丛经理还得找厨师做菜。 她原来以为的离间是美人计、计中计,结果竟然就是言语上挑拨。 可是看起来,她们小商总还就吃这一套。 肖婷担心地看着丛霓,丛经理真不容易,不光得干好自己的活,还得负责给商总教儿子。 她正胡思乱想着,不经意看见从厅里走出来两位高大的男士,同张云海和商原泉气质截然不同的真正精英男,肖婷眼前一亮。 但是,两秒之后,她看清了其中一个人的脸,肖婷更加担忧了。 “丛经理,是林匪林总。”肖婷在心里拽了拽丛霓的胳膊,汇报。 张云海明显不想轻易放过她,商原泉像是被抓了小辫子似地纠缠不清,有热闹看,自然聚在他们周围的人越来越多。 一旁的丛霓根本没有看到林匪,和他身边的男人。 丛霓眉头皱了皱,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怎么尽遇小人? 再继续下去,只会让旁人看采云笑话,最后是丢商明英的脸。丛霓把包拎起来,朝肖婷说:“我们先走。” 这么灰溜溜地走,只是为了顾全大局。还不等肖婷回答,为丛霓撑腰的人就站了出来。 林匪说:“这里好热闹啊,我还以为有什么好玩的,原来是在欺负女人。” 周围的人一看,俱是一惊,纷纷让开,让他站在了正中间。 今天场合很正式,林匪难得的带了领结,端着酒杯的袖口上别了个精致的袖扣,顶光明耀,从他头顶打下来,更显得他眉眼深邃。 刚刚被刁难,丛霓没什么感觉,现在这一刻,看见思念已久的林匪的脸,她眼眶里竟然有温热的感觉。 好久不见了,林匪。 像是察觉到她的情绪,林匪朝她看了一眼,眼神中几分怜惜让她心悸。 他别过脸,继续对一脸心虚的张云海说:“张总真是好雅兴,按理来说,丛霓跟你女儿年纪差不多,不说疼惜,也应该为自己女儿积点德,结果你竟然这么为难一个小姑娘。” 他半笑不笑,几分真几分假地说:“我之前听人家说张总是‘儒商’,这才同意同汪氏合作,没想到越来越失望,恐怕马上合作期到了,就真的合作不了了。” 之前石破天同汪氏合作签的是半年合同。这半年里,汪氏也跟着吃肉喝汤,发展了不少,同时也扩大了招聘,新建了厂区,投出去不少,如果合同到期之后不再续签,那这些人员该往哪放?这些支出也就打了水漂了。 张云海看林匪走出来,就知道自己收到的消息有误。他以为丛霓被林匪玩完了,扔掉了,没想到林匪竟然还会为她出面,而且还因此迁怒自己。 张云海自然知道利弊,即便心里恨意翻涌,面上他也立即装作诚惶诚恐的样子,忙道:“林总您指导的是,是我作为长辈,做错了,我给丛经理道歉。” “丛经理,刚刚是张伯伯说错了话,请你不要见怪。” 刚刚还颐指气使,现在又忍下来道歉赔罪,丛霓看得叹为观止,张云海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真是能屈能伸。 后面免不了会遇到,台面上她也得做得过得去,所以简短地回了句:“不敢”,便不再说话。 这件事到这里就应该要结束了,但是林匪怎么可能同意。 眼看商原泉要溜,他出声:“小商总,是吧?” 商原泉被点名,停下脚步,转过身尴尬地朝林匪一笑,恭敬地点头:“林总,您好。” 饶是他,也知道石破天林匪不能惹,他不光权势滔天,更是个疯子。 林匪走近丛霓,伸出长臂拦住她的肩膀,一副为她撑腰的样子,转过头对商原泉说:“之前咱们两家合作那么多次,我都不认识你。” 说完,他朝丛霓笑了一下,像是在说看哥哥怎么给你做主。 林匪接着说:“主要是因为,都是丛霓跟我们对接的,她为你们采云忙前忙后,现在反过来,你跟着外人一起对付她,我看着很心疼。” “外人”张云海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把头低得更低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在说什么?!丛霓预感到他后面的话更加过分,不禁用力挣扎了一下,眼神警告也递了过去。 谁知林匪不但不松开,反而垂头对她笑了一下,说了四个字:“别害羞,乖。” 第64章 听说你找我? 此言一出,不光是丛霓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就连围观群众都震惊了,传言中林总和丛霓分手了啊。 全程吃瓜的某名媛一脸迷茫,“啊?他们还在一起?怪不得我刚给林匪敬酒,他兴致缺缺的样子,原来不是我妆容出了问题,幸好幸好。” 商原泉满脸迷茫,张云海更是心生懊恼,看样子林匪是想保她到底了,刚刚他得罪错人了。 只有肖婷一脸心疼地看着丛霓,她知道丛经理这段时间怎么过的,日连夜的在公司忙,跑项目,谈合作,最近几个月,林总的面都没露,怎么可能没分手呢?要是没分手,丛经理怎么可能那么难过呢? 饶是千人有千心思,在林匪面前,全都不敢表露,都悻悻的。 丛霓忍不住心中愤懑,又是这熟悉的感觉,无论她有多努力,别人永远只记得她是石破天总裁女朋友这一个标签,而他林匪只需要出现一下,就可以解决她所有困难。 等有一天,她习惯了这种依赖,他再全身而退,说现在只是一段“美好的意外”。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真是太难受了。 林匪话很重,商原泉只能讪讪地解释:“林总,您别误会,我跟丛经理闹着玩的,我们一个公司的,关系好,张总也是开玩笑的。” 张云海在这边点头哈腰,忙说“是,是,开玩笑的”。 林匪懒懒地朝他瞥了一眼,嗤笑一声:“虽然张总说了很多胡话,但是有一句倒是真的。” “啊?哪句?”商原泉抬头,满脸痴呆相。 林匪把头向丛霓方向靠了靠,直到侧脸碰到柔软的发丝,躁动的心才安顿下来,他为商原泉解答疑惑: “如果你再这么针对她,那采云集团姓商,还是姓丛,还真说不定。” 姓丛的那个女人凡事压他一头,现在又攀上了林匪这颗高枝,组团来这里恶心他了?商原泉气得手都在抖,他扯开嘴角,努力维持着体面,说:“林总说笑了。” 丛霓挣脱了一下,低声阻止:“林匪!你在开什么玩笑?” 你还嫌商原泉对我不够忌惮?火上浇油? 意识到女人的抗拒,林匪箍着她的手臂更加用力,他垂下头,像是在哄一个婴儿,声音极度温柔:“我没开玩笑,乖,他如果还欺负你,我就把采云买下来。” “给你玩。” 说完,林匪锐利的眼神向商原刺去,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直挺挺地插向他,商原泉一颤,心里凉了半截。 “给她玩”,轻飘飘的几个字,像是买下一家公司,就跟个玩具一样简单。 这场酒会上都是身家极高的人,自然知道这不是一句戏语,只要林匪愿意,他完全有能力买下一家公司,自然对这个丛经理敬了三分。 她本来的处境就已经很艰难了,现在被林匪这么一闹,回去之后,商原泉还不一定会出什么幺蛾子。 丛霓本来有些愤怒,正抬头准备说些什么,不经意间对上他的双眼。四目相对,她被林匪眼中的悲伤刺伤了。 久违的拥抱,温热的触感透过西装印到她皮肤下,烫得她心慌,她熟悉的冷檀香更像是专属他们两个人的味道,之前他们曾经接吻、亲热,像是永远不会分开一样。更让她悲伤的是林匪的眼神。 之前林匪虽然也没什么正经,但是他的眼神不会像这样一样,平静之下,翻滚着滔天的痛苦。只需要她注视一眼,他就像是要缴械投降一样,将自己所受的伤摊开给她看。 即便被“戴绿帽子”,即便被那样伤害,林匪还是看不得她被嘲笑,看不得她受伤,他有什么错呢? 等她回过神来,商原泉和张云海都离开了,围观的人也渐渐散去。 她努力把心里的情绪藏好,挣脱开林匪的怀抱,道:“谢谢您林总,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怀中的温暖突然离开,像是一场美梦被惊醒。手臂上的温热还没消退,丛霓就已经退到林匪两步开外了,他状似无所谓地笑了一下,“丛经理还是同记忆中一样,翻脸不认人啊。” 他单手背到身后,刚才触碰到她的皮肤此刻还残留她的味道。 丛霓被刺了一下,手上动作不停,准备先离开,“谢谢林总解围,只是下次还是不要开这种玩笑,别人误会了就不好了。” 只是在收拾食盒的时候,她有些犹豫,这么好的食材做出来的菜,没遇见欣赏的人,真是可惜了。 林匪没动,停在她旁边没走,双目凝视着她因为动作垂下来的发丝,她动作利索、迅速,正如她之前做的那样,绝不拖泥带水。 她就像是迫不及待一般,离开他,跑向了另一个男人怀里,还怀了孕。 有的时候,林匪真的想把她的心挖出来看看,看她到底是什么做的,为什么能那么轻易地说出分手? 但是他更怕丛霓说出更伤人的话,丛霓不怕的,她好像天生就不喜欢他一样,六年前不喜欢,现在还是不喜欢。那段让他愉悦到极点的时光,像是他一个人做的一场梦。 但是即便被伤,他也做不到看着丛霓难过,他知道自己出手反而会惹丛霓生气,她巴不得跟他扯开距离。 但是当时她的脸僵硬到发白,那么努力的一个人被二世祖背刺,她该有多难过,林匪的心也跟着疼起来。 在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的身子已经站出来了。 罢了,他败给丛霓不是一次两次了,只要她能幸福就好了。 看丛霓真的要走,对她今天的真实目标了若指掌的林匪,上前一步,拦住她的手,“你不是为了认识康总来的么?他不就在那里么?怎么,忘了正事?” 林匪伸出右手,朝向旁边看了整场热闹的男人。 丛霓顺着他的指引看向旁边,墨绿色瞳孔,棕色发丝,端正的西装装饰的优越身材,那张混血儿特有的脸庞,不就是她的目标——康致道么? 刚刚都被他看到了?她有些尴尬,停下正收拾东西的手,怔怔地说:“康总……” 看美人看过来,康致道举了举手中的酒杯致意,问:“听说你找我?” 男人看起来并没有一丝鄙视,丛霓立即挂上专业的笑容,朝前一步伸出手,“您好,康总,我是采云集团的丛霓,很高兴认识您。” 真是现实啊,自己帮了她,但是她只顾看着目标。 林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但是自己真的好想这个人啊。 第65章 怀孕了? 宴会厅。 刚被其他老总团团围住的唐北林匆匆赶来,看见丛霓已经坐在了康致道旁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悄悄地给丛霓竖了个大拇指。 丛霓汗然,朝师兄轻轻地摇了摇头。刚才的事实在是太尴尬了,她不准备给师兄详细解释。 在康致道的邀请之下,她坐到了他左手边,康致道的右手边坐着坐姿舒展的林匪。 林匪虽然一直在倾听康致道说话,但是眼神从来没有离开过丛霓,他留意到丛霓和唐北林的小动作,心里酸意又起,这个人她也认识?还那么熟悉? 他端起香槟杯,猛灌了一口。 唐北林坐在了丛霓的左手边,他顺势向康致道介绍,“康总,这就是我给您说过的,我在华尔街的小师妹,丛霓,人非常用功,也很聪明,现在回国了,在采云集团工作。” 康致道倒是惊奇起来,他知道在那里打磨几年的人,通通脱胎换骨,但是面前这个女人不一样,身上一丝腐朽气息都看不到,鲜活、坚韧,看向丛霓的眼神就多了几丝钦佩,几丝探究。 意识到康致道的眼神,丛霓落落大方地朝他点头示意,然后偏头朝唐北林一笑,“师兄,你别笑我了,我当时偷偷哭了多少次你又不是不知道。” 极度缺乏睡眠,工作压力又大,熬大夜时她常常会不自觉哭出来,但是哭完之后,洗个澡,盖上厚厚的遮瑕膏,继续白天的工作。 她哭了多少次,林匪不知道。他每次见她的时候,都是在白天,她上班的路上,千篇一律的高跟鞋、衬衫,外面裹了个风衣,有时也许是要出差,她会穿得比较舒服,身后拖了一个大大的箱子。 林匪眼神幽暗,那时候她哭了很多次么? 现在还哭么? 有没有一次是为他哭呢? 康致道是典型的西方面孔,东方脑袋,听到这么一个大美人受过这么多苦,骨子里的怜香惜玉心泛滥,他用流利的中文夸赞道: “丛经理不但是个美女,性格也很利落,真是个女中豪杰。” 他最近在看“七侠五义”,脑子里都是除暴安良、行侠仗义,康致道表示对自己的中文水平很是满意。 旁边还有本地认识丛霓的的商人作陪,看康总对这个姑娘感兴趣,立即附和道:“康总好眼力,丛经理在我们这,人送外号“女将军”,就是指的她上场杀敌的能力太强。” 说完给丛霓递了个大拇指,丛霓很不习惯在这种场合出风头,嘴角上扬弧度很浅,摆摆手,不再说话。 康致道一听更吃惊,异国风情满满的脸庞上都是感兴趣,他笑着说:“我真好奇,这位‘女将军’以后会嫁给什么样的男人。” 说到这,他朝旁边一直沉默的林匪看去,“刚才我看林总为‘女将军’说话,你们很熟?” 林匪把手里的酒放下,正准备说话,就听丛霓就否认,“不是,我们不熟。” 撇清关系倒挺快,林匪心中一痛,朝丛霓瞥过去。 丛霓本意是好的,之前的事已经过去了,她怕给他再惹麻烦,但是林匪很明显不领情,看丛霓的眼神晦暗不明,她只好又加了一句:“林总人很好,总是热心帮助别人。” 这句不加还好,一加之后,之前那句否认可信度也大大下降。 “林匪人好”?同桌知情的客人均面露难色,无法苟同,“热心”的林匪还嗤笑一声,丛霓顿时石化,恨不得立马找个地洞钻进去。 林匪把身子往后一靠,说:“是,我们没关系,我天性善良。” 他声音不大,但是戏谑感十足,丛霓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同席的客人均不敢多言,只是低头用餐。 但中国话满分,微动作理解零分的康致道却一脸原来如此,他把桌上的餐盘挪开,朝丛霓方向凑近了一点,问:“那你觉得我怎么样?我可不可以当中国女婿?” 此言一出,丛霓顿时如芒刺背、如鲠在喉、如坐针毡,她不得不一边大脑飞速运转思考怎么回答,一边极力抵抗来自林匪的眼神攻击。 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回答:“康先生您的确很好,只是我现在还是想集中精力工作。” “考虑下,”康致道朝她眨眨眼,“嫁给我很好的,后面你再也不用哭了。” 林匪手捏酒杯,几乎要把它捏碎了。 * 饭吃得很快,丛霓一心想着工作,自然食不知味,但是不知为什么康致道也没吃几口,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丛霓边整理衣服准备站起来,边问:“康总,不合您的口味么?” 终于有人发现了,康致道幽绿的眼眸闪过一丝感动,他指了指桌上的餐食说:“我都在中国了,为什么还得吃西餐?” 他表情很生动,一看就是宝宝心里苦,宝宝不说。 今晚酒会是金鼎丰的金总为康致道举办的,一切流程都按照西式的来,主打一个“宾至如归”,可惜这小老外完全就是一颗中国心,对牛排、鱼子酱习以为常,就想吃口炒菜。 丛霓心里一动,把一直放在脚边的餐盒拿了上来。 “这本来是想给我朋友带的,还没动过,您看看合不合胃口。” 丛霓将餐盒一层层打开,第一层是油渣炒菜心,第二层是梅菜扣肉,第三层红彤彤的麻婆豆腐,第四层是一碗白米饭。餐盒保温,刚打开的时候菜冒着热气,荤素搭配,颜色干净清爽,让人极具食欲。 今天早些时候,老师傅让丛霓点餐,拍着胸脯说,什么菜系自己都会做,让丛霓尽管点,自己定不辜负她给的酬劳。 丛霓想了想说:“还是请您做几道家常菜吧。” 如果菜太复杂,像是炫技,目的性太强,反而会暴露唐北林给自己私报消息的事,所以家常却不简单的菜品,才是她真正想为康总送的。 她的目的达到了,康致道很喜欢,刀刻般的五官此时汇成欣喜的表情,嘴里还在客气,“可以么?那你朋友怎么办?” 筷子就已经夹起来了。 第一口下去,“哇哦”一声之后,头就没抬起来过。 康致道吃得一脸满足,旁边的林匪却是在似笑非笑。 他自然知道丛霓是在“无中生友”,她这个餐盒拎了一天了,就为了此刻。但是,穿过康致道埋头苦干的脑袋,林匪还是能看见那几道香辣诱人的菜。 刚刚自己也没吃几口,但是丛霓就完全没注意到,只关注那个小老外果然还是自己赚钱太少了,不值得她特意…… 不对,这会不会是丛霓亲自做的?他都没吃过,现在竟然被这小老外抢了先? 想到这里,林匪面上的怒气怎么也压不住了,他双眼微眯,嘴紧紧地抿起来,满脸都是不满意。 康致道浑然不知自己的后脑勺已经被射成了个筛子,还凑空抬起脑袋看丛霓,嘴上还沾着一丝麻婆豆腐的红油,“太好吃了,太好吃了,‘女将军’,这是你做的么?” 来人啊,谁能让他忘了这个称号,丛霓余光注意到四周目光都往这聚拢,头皮避无可避地麻了麻,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不是我做的,是我一个朋友做的。” 不是她做的就好,林匪心稍松。 谁知,康致道转头对一旁的唐北林说道:“我就说跟中国女孩结婚好吧?我能每天吃到这么好吃的菜。” 唐北林嘴角也很僵硬。 好“充分”的结婚理由,不过您是老总,您说了算。 另外一桌的肖婷从很远之外就瞧见她们的目的已达成,兴奋地往这边快步走来,谁知,她刚顾着看丛霓了,没看路,竟然和端着餐盘的服务员撞了个正着。 餐盘上都是香槟,被外力猛地一撞,直直地往丛霓身上砸去。 丛霓躲闪不及,微微侧身缩起来,突然被一个男人满头满脸地抱住。 “啪嗒。”杯子砸到人的声音在整个宴会厅回荡,连康致道都惊讶地抬起头。 “没事吧?”林匪活动活动手腕,问怀里的丛霓。他刚扑过来,动作太急,不经意间撞到了手腕,现在隐隐得疼。 他的背都湿了,金色香槟顺着他的西服滑下来,流了一地。 丛霓说不感动是假的,她急忙抽出几张纸巾帮林匪把他发丝上的酒擦干,头发可以洗,但是这件外套恐怕是不能要了。 “谢谢,”要不是有林匪,她估计都湿了,被酒杯碰到受伤也说不定,丛霓很感激,“西装我帮您干洗,如果洗不干净,我赔您一套。” 她话说得很真诚,但是林匪浑然不察,他正拧眉看着丛霓脚底的高跟鞋。 拨开丛霓为他擦拭的手,他的声音有些愤怒: “怀孕了为什么还要穿高跟鞋?摔一跤怎么办?” 肖婷都呆了,什么?丛经理怀孕了? 她震惊的眼神转到林匪身上,孩子是林总的? 第66章 要不要给你的孩子找个爸爸? 康致道举着筷子的手很为难,他瞧瞧这个看看那个,心中八卦之音回荡,这就是丛经理刚刚说的不熟? 唐北林也是很诧异,他这小师妹他知道,心中只有工作,没想到这么久没见,连这种大事都办了,果然是迅速。 不过,唐北林疑惑的眼神转到林匪身上,这个林总又充当什么样的角色呢? 围观群众纷纷表示即便今晚餐食再不合胃口,他们也不抱怨了,没想到林总的感情还是个连续剧啊,吃瓜都吃饱了。 丛霓消化了下林匪的话,反问道:“怀孕?谁?我么?” 林匪直当是她不愿承认,没理她,只是低头打量她的银色高跟鞋,像是在考虑把自己的鞋子脱下来给她穿的可行性。 丛霓终于回过神来,她摆摆手,“我没怀孕,真的没有。” 她之前跟林匪的确是在一起过,但是根本没到那一步,怎么可能怀孕呢?她又不是竹节虫。 林匪脱了外套下来,露出里面的浅蓝色衬衫,衬衫领口微微敞开,明显的喉结上下滚了一下,“你说没怀,就没怀吧。” 语气明显不信,丛霓急了,恨不得当场做彩超证明自己。今天她贡献给这些名流们的下午茶配餐已经够多了,现在不解释清楚的话,明天还不一定会传出什么话来呢。 他不光是西装湿透了,连衬衫都淋上了酒,湿漉漉地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林匪只不悦地皱了皱眉,酒店经理就上前来,右手恭敬地往右边方向一送,那里有个小门,“林总,您如果需要的话,那边有间休息室,有洗手台和吹风机。” 丛霓这才发现林匪的窘境,不光上衣湿了,就连西装裤上都沾了些水渍,之前一丝不苟往后梳的头发也因为刚刚的动作,有几束头发挂在了额间。 冷漠的表情,衬衫下隐隐可窥见的肌肉线条,骨节分明的手指提着西装,现在的林匪少了平时的肃然,反而荷尔蒙爆棚。 丛霓不敢再看,她偏过头说:“林总的衣服是因为我弄湿的,我去帮您擦一下。” 她的本意是以为自己单独去擦拭下外套,没想到林匪勾了勾唇,凑近与她对视,眼中的笑意隐现,活像她是一个猎物。 “那就麻烦丛经理陪我去这一趟了。” 说完,林匪已经先走一步,一旁的酒店经理赶紧跟上,热心地做着指引。 话已经说出去了,丛霓只得抬起脚跟上。 肖婷犯了大错,手足无措地看着脚底一瘫酒发愣,她再抬头看着自家丛经理的背影慢慢走远,真想叮嘱一句, “林总,她怀孕了,你动作别太激烈。” * 酒店二楼的休息室。 经理带到了之后,就得体地离开了。 “谢谢。”丛霓看着门被关上,瞬间感觉旁边男人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平心而论,林匪没有干什么,只是光着上半身,坐在距离她不远的沙发上,凝视着她。从她的发丝,滑到衣服,再到她耳垂上挂着的珍珠耳饰,再往下滑,光洁的脚踝,还有那双碍眼的高跟鞋。 丛霓拿着林匪的衬衫站在洗手池前,虽然她的视线一直在流动的水柱上,但是身后炽热的目光还是让她如芒在背。 林匪一等门关就把衬衫脱了,太黏了,他早就受不了了。 常年健身的肌肉可不是没辜负他,丛霓才反应过来,就看到衬衫下摆露出的紧实的腹肌,她赶紧转过头,低声质问:“你干嘛脱衣服?” 语气带着颤,说不出的惊慌。 林匪像是嘲笑她,“你不是说帮我洗一洗么?怎么?没见过?” 丛霓说的是外套,没让他把衬衫也脱了呀,但是现在说这些都晚了,她只好不看他,伸出右手去够林匪提着的衬衫,拿到之后,退到水池边去洗。 “不对,你还真没见过,我还没来得及给你见,就被你甩了。”林匪幽幽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丛霓僵硬地用手接水,轻轻地擦拭着衬衫。 林匪靠在柔软的沙发上看着她,这个女人的心真硬,不管怎么对她,她好像都是那套公事公办的样子,那个人就那么好么?她竟然要为他生孩子? 脑中闪现那个肌肉猛男的样子,林匪出奇的烦躁,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准备点上,但是视线再一看旁边的丛霓。 她怀孕了,不能抽。 那包烟就这么握在他手里,没收没点。 丛霓好不容易把衬衫擦得能看一些,很满意地抬头找林匪,眼中都是欣喜,“你看,是不是好一些?” 她发现,刚刚看到的腹肌的冲击力还是太小了。 距离她不到两米的真皮沙发上,林匪正光着上半身坐着,堪比建模的五官自不必说,最绝的是他结实的肌肉,流畅的线条从肩颈部滑下,发达的肱二头肌几乎要爆炸,小麦色的腹部皮肤上,腹肌异常明显,西装裤裹在腰上,让人不自觉想看看下面的风景。 丛霓咽了咽口水,有些后悔,之前为什么不见完这些再分手。 看她目不转睛,林匪挑了挑眉,问:“怎么?喜欢?” 丛霓几乎是反射性地想点头承认,但是一秒之后,巨大的自制力还是把她从美色中救出来,她摇了摇头,朝林匪举起手中的衬衫,说:“看你穿那么少,冷吧?我马上把它吹干,你就可以穿上了。” 她找到吹风机,插进插头,开始吹衬衫。 丛霓身形纤细,虽然西装把她身材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但是如玉的侧颜,还有露出来的几分白皙手腕,还是泄露了几分她的美貌。 林匪知道她不会再转头,所以毫无顾忌地盯着她,眼神复杂。 衬衫吹好后,丛霓往后退,递给林匪,“外套估计是处理不好了,我会赔您一件。” 林匪站起来,从她手里拿回衣服,但是却不急着穿,只是不断靠近她,问:“你就那么怕我?” 同自己迥然不同的男人气息瞬间袭来,丛霓甚至能感受到自己耳侧都吹拂着他的呼吸,她僵了僵,说:“不敢。” 因为他的靠近,丛霓的脸颊开始发红,像是春日里的梨花,林匪满意地看着,再往她面前凑了一点,几乎要吻上她的耳朵,“不敢什么?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这下,丛霓的耳朵也红透了。 她不明白,之前的林匪虽然算不上温和儒雅,但是最起码没有这么恶趣味,现在的他可以算是恶劣,把别人的窘境当做自己的快乐,像是一只抓到了猎物但是不吃的狼,只是享受猎物的苦苦挣扎。 丛霓胸中生出几分勇气,她往后退了两步,直视林匪的眼睛,回道:“我们的事早就已经结束了,衣服我后面赔给你,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她转身就准备走。 林匪看她一副毫无眷恋的狼心狗肺样,苦笑了一下“,衣服可以赔,其他的怎么还?” 丛霓回头问:“我还欠你什么?” 她不想再跟林匪玩这种爱情的把戏了,他这种有钱人才有这个闲情雅致。 看她极力隐藏自己的愤懑,林匪笑了。 他凝视着丛霓的双眼,想从中找一些爱自己的证据。 几秒之后,他问:“刚才你一直不承认怀孕了,那是不是意味着你不想别人知道那个男人?你们分手了么?” “要不要给你的孩子找个爸爸?” 第67章 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丛霓都快疯了。 今天的林匪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不管是一口咬定她怀孕了,还是言语暗示可以给她孩子当爸爸,都远远超过丛霓的认知范围了。 她艰难发问:“为什么你觉得我怀孕了?” “之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没有……你也知道,所以我不可能怀了你的孩子,后来我也没有去妇产科,更加没有药房买验孕棒这种让人怀疑的举动,我都说了,我没有怀孕没有怀孕,你到底是为什么还会这么想?” 丛霓甚至想效仿前人,剖腹自证清白。 林匪双眼紧紧地凝视着丛霓,她表情激动,不像是在演戏,“上次酒店,我看到你拿着婴儿衣服。” 丛霓回忆了两秒,才想起来,原来那天他看到自己了。 一阵酸楚涌上心头,她平静了两秒,才开口:“那是我送给别人的礼物,唐北林师兄,你刚才也见到了,嫂子生了宝宝。” 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希望破灭,林匪还是保持注视着她的姿势,想把她的所有表情都收录进来,“所以你真的没有怀孕……” “没有。” 室内沉默了半分钟,丛霓叹了口气,“林总,我没有理由骗你。” 林匪嘴角勾了一下,眼中却极痛,他往前两步拦住丛霓去路,“你不会骗我么?你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衬衫还提在他手上,天气很冷,他的皮肤应该很冷,但是更冷的是他的心。 “当时你还说喜欢我,想跟我在一起,说以后一定不离开我,”他说话之间逼近丛霓,他越来越近,近到丛霓可以看见他眼中的风雪,“但是你转转头,就把我甩开了。” 像是吞了沙子,林匪的声音哑起来,“当时我去了那个饭局,见了那几个女人,你生气,我明白,但是你可以打我,骂我,把那家店关了都可以,但是你不能不要我。” 他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跋涉而来,疲惫、绝望。 “那天,我不应该丢下你去应酬的,不然你就不会生气,就不会去找其他人了。” 丛霓后知后觉地想起,他说的那天,应该是他们在“江院”的时候,她以那几位唱曲的女人为由,同他冷战。 其实心魔是她的,他并没有多少责任。 她只是在他厌倦自己之前,先甩开他,避免自己被抛弃的结局。但是她没想到,林匪被永远地留在了那天。 但是林匪越靠近她,表情越挣扎,眼中都是自我怀疑、犹豫与痛苦,“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我让你伤心,你生气是应该的,所以你才会惩罚我,你才会喜欢上别的男人,是我错了,但是现在你们分手了是不是?” 那个男人现在在跟余琳住,林匪在楼下待了很多夜,都没见过丛霓跟他单独出门,有时是三个人出来吃饭,有时又是余琳送丛霓出来。 他的眼中闪着希望,祈求,“你可不可以再考虑一下我?” 丛霓知道不应该,但是她还是在这一刻想到了自己小时候养的狗。 很多年前,丛霓还很小的时候,她曾经养过一条原本流浪的小狗,叫“牛牛”。它来了汪家之后,很会撒娇,也很会闯祸,每次打碎了花瓶,被妈妈罚不给吃饭的时候,小狗就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怕被讨厌,怕被抛弃,就是这种眼神。 她扭过头,避开林匪的注视,“林总,之前是我不对,我不应该伤害你的感情,但是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其实很短,我以为不会对你造成什么伤害……对不起……” 她语气虽然抱歉,但是话却在拒绝。 即便把心掏给她,她也不要。 林匪自嘲地笑了笑,麻木地把手里的衬衫举起来,让开:“丛霓,你最好不要后悔。” 丛霓推门离开时,休息室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林匪垂着头靠着墙壁站着,修长的身姿被灯光拉得老长,落寞极了。 * 丛霓一路上开车都开得极不顺利。 刚开出别墅群,就有只小猫冒出来,吓了她一跳。好不容易进了市区,闯红灯的路人多到让人受不了,丛霓不是路怒症,此时却只想狂按喇叭。 连肖婷都担忧地侧目看她,“丛经理,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丛霓摇摇头,没有说话。 她该怎么解释心脏上蒙着的那层不适呢?抓不到,摸不着,却不能忽视的极度不适。 她的眼前总是浮现林匪那双通红的眼睛,眼尾上挑,好看得让人沉醉,眼中的痛苦却让人无法忽视。 十几年前,丛霓就决定了,从此以后,单打独斗,绝对不要相信男人。之前是她一时得意忘形,一时敞开了心门接受了林匪,等幡然悔悟之时,已经来不及了。 她只能狠心离开,避免自己受伤。但是现在却换成林匪被抛弃,并且遍体鳞伤。 “他不好过,我又好到哪去呢?”丛霓盯着面前的红灯,悲哀地想。 “这几个月来,每一个停下来的时刻,我都在想他,等红灯的时候想,等开会的时候还会想他,晚上下班出大门的时候会以为他在楼下,连那个曾经接吻的山顶,我也去过好几趟。” “也许是感受过温暖,所以不习惯孤独了。”丛霓 “因为有林匪这样的人照拂过,所以遇见一点小事也会想哭。” 原来的丛霓,有一次为了谈合作,穿着高跟鞋走了好几个小时,走到脚指甲盖都翻过来了,有点疼,但是她只为自己感到自豪。 但是这次跟林匪相逢之后,即使是分开之后,她依赖林匪的习惯也深入骨髓。上次从甲方偏远的工厂回来,她走在一人高的野地里,天很灰,路很远,她却突然想给林匪打个电话。 问他今天怎么样?在干什么? 说自己很想他。 问他能不能原谅,他们重新开始行不行。 这样懦弱的自己真是让她害怕。 “可是我真的做对了么?” 人想做成事,只能断情绝爱一个方法么? “用仇恨灌溉出来的心,好孤独啊。”丛霓悲哀地想。 肖婷从来没见丛霓流露过这种脆弱的表情,她没敢说话,一直偷偷观察,终于忍不住才闷闷出声,“丛经理,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你如果想聊一聊的话,我保证保守秘密,绝对不跟任何人说。” 丛霓从情绪中回过神,朝肖婷安抚地笑笑:“我没事,一会回公司,你跟我一起去找商总汇报下,后面有的忙了。” 离开酒会之前,丛霓就跟康致道解释了自己真的没有怀孕,并把之前整理的养疗机构的资料都交给了他,表明了己方想合作的诚意。 康致道表示吃人的嘴软,会好好考虑合作的事。前提是丛霓愿意把那个做饭的朋友介绍给他。 还没等丛霓和肖婷踏进公司,就被相熟的前台一把拽住,“丛经理,你是不是得罪小商总了?” 丛霓被她拽得脚步一停,心里已经有些数了,她问:“怎么了?” 前台一脸焦急,“小商总一回来,就气势汹汹地去商总那告你的状了,听说商总也很生气。” 肖婷都快气傻了,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丛霓拍拍肖婷,“走,我们去看看。” 第68章 这个项目就让阿泉跟着你吧 丛霓走进商明英办公室的时候,商明英正被喋喋不休的儿子围着,面容疲惫。 看见丛霓带着肖婷进来,商明英勉强笑了一下,“回来了?怎么样?” 丛霓刚想开口,就被商原泉拦住,“你先别说话。” 他立在商明英旁边,手还搭在他妈胳膊上,一副不同于其他人的亲密,“妈,我刚跟你说的,你听见没有啊?” “听见了,听见了,你都没停过。”商明英敷衍道。 近几天都在给她宝贝儿子解决桃色绯闻,好不容易休息两天,现在还得硬着头皮听他告状,商明英头都大了。 她这辈子,最大的幸福是生了孩子,最大的悲哀也是生了这个孩子。 之前她一直觉得是自己没注重孩子的教育,耽误了孩子,多有亏欠,所以一直把商原泉放在身边培养着。但是近几年,他越来越不像样子,不光是到处沾花惹草,而且对公司内部人员也不放在眼里。稍微年轻漂亮点的小姑娘,他都想聊,年纪大的他又不敬重。 商场那么不易,她好不容易找到丛霓这么好的帮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商原泉就是跟丛霓不对盘,总是明里暗里地针对丛霓,光是在商明英面前说,就已经很多次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也想跟儿子好好谈谈,奈何这小子每次听到正经话,就打岔胡扯些其他的。 诶,算了,孩子还小,慢慢教吧。 她拍了商原泉胳膊一巴掌,“啪塔”一声,“你怎么跟丛经理说话的?她为了公司累了一天了!” 商原泉朝妈妈投去不可置信的目光,委屈坏了,“合着我刚刚跟您说的,您都没听进去,是吧?” 他扭脸看着丛霓,下巴挑衅地上挑,“你来的正好?你来告诉我妈,为什么你会出现在酒会上?你跟进康奈德的事,有没有拿到公司例会上讨论?你知不知道我有个兄弟跟康致道是拜把子的关系,我本来可以轻轻松松地拿下康奈德,现在好了,你这么一掺和,公司人力、物力双倍浪费,还没有后续,这件事你怎么解释?” 如果丛霓没看错,一个小时前她跟康致道自我介绍她来自采云集团的时候,康致道脸上的迷茫可不是装的。但凡商原泉在她之前见到了人家,也不至于连个公司名字都没叫出去。 丛霓从小就知道“贼喊追贼”这个词,今天亲身见到实在是大开眼界,她嘴角勾了勾,说:“最近小商总公务繁忙,没有时间来公司,所以不知道。我已经为了这个案子忙了好久了,包括出去考察,包括今天的酒会,我出发前都跟商总汇报了,倒是您,大概去得着急,所以没来得及跟商总说,不然商总不会不拦我。” 她依旧笑得云淡风轻,“小商总,我有个建议,您人脉满天下,但是一定要记得跟商总说,不然白白辛苦,我也觉得可惜。” 她笑得一脸真诚,但是商原泉却恨得牙痒痒。谁不知道他不来公司是因为通宵喝酒,白天起不来?她丛霓是什么意思,在他妈面前揭他短板? 昨晚商原泉喝得迷迷糊糊,听同桌的一个狐朋狗友说有酒会的邀请函,他酒一下子全醒了,好说歹说,给那哥们推了好几个妞的微信,才得到了进这个酒会的机会。但是在里面晃了一圈,康致道没见到,反而是见到了这个他最讨厌的人。 他冷笑一声,“是啊,我跟你人脉比不了?” 她转头对商明英说:“妈,丛霓是不是跟你说她和林匪分手了?” “分个屁!你没看见,今天林匪像是护眼珠子似地保护她。” 正绘声绘色地说着,商原泉忽地抱住了商明英,吓得后者一抖,她骂道:“好好的,你干嘛!” 商原泉紧紧抱着妈妈,说:“就是这样,林匪当时就是这么抱着她的,你说这关系能是分手了么?” “要我说啊,她的心思根本就不在采云,她怕采云用她的关系攀上石破天,她怕我们挡了她少奶奶的路。” 听他这么说,商明英心里也是泛起了嘀咕。是啊,当时两个人蜜里调油,结果很短的时间里,他们竟然就分手了,而且丛霓还把石破天的项目全部交给了其他同事处理,一副划分界限的样子。但是商明英见过林匪看丛霓的眼神,那种炽热,不可能短时间内消耗掉的,也许阿泉说得对,丛霓只是把两个人的恋情转向地下了。 商明英看向丛霓的眼神充满了思索。 肖婷可不知道商明英这么想,刚才听商原泉这么说,她肺都快气炸了,当时她也在现场,林总只是搭了下丛经理的肩膀,根本不像他说的那么亲密,而且林总为什么出面保护丛经理,他商原泉还不清楚么? 真是卑鄙! 这个场合没有肖婷这个小助理说话的份,丛霓看她表情激动,伸手拍了拍她安抚,然后开口:“第一,我和林匪并没有拥抱,第二,小商总,您在酒会现场和张云海一起羞辱我,把我们公司内部的小问题拿出来公之于众,让其他友商看笑话,我觉得非常不妥。” 她咬了咬牙关,说:“我只有一个忠告,你离张云海远一点,他这个人,很卑劣。” 其实采云集团和汪氏是明面上的竞对已经很多年了,商原泉不顾公司利益,同张云海走得很近,这是犯了大忌。 并且,从她私人的角度来说,她不想商明英唯一的儿子被张云海污染。 张云海一直跟采云关系不佳,商明英也很诧异,问儿子:“丛霓说的是真的么?你和张云海一起侮辱她?” 刚刚的控诉没有预想中的效果,反而话题被丛霓轻而易举地转变,商原泉急得团团转,“诶啊,妈,你怎么抓不到重点啊?重点是她和林匪根本没分手,她是骗你的!” “我以我交过那么多个女朋友的经验保证,她和林匪绝对不干不净。” 他这话粗俗不堪,丛霓蹙眉,不管她和林匪是否在一起,都是她的隐私,跟公司无关。 “也是,你其他能力不行,谈恋爱的确是一个好手,丛霓啊,你跟林匪到底是什么关系?到底有没有分手?”商明英问道。 丛霓心中不悦更甚,她知道商明英是站在公司立场上问,但是这会让丛霓觉得,公司是在压榨她的最后一点自我,把她的感情也当做合作的条件,极度不尊重人。 但是现在不是翻脸的时候,哪里都需要钱,裸辞这种事,她暂时做不出来。 理了理思绪,丛霓回答:“商总,我和林匪的确分开好几个月了,您也能看到,我最近都在公司加班,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谈恋爱。” 她朝商原泉说:“还有,我不知道小商总因为什么原因对我这么不满,但是这都不是你和外人一起损害公司形象的原因,请你好好想想,我随时愿意接受你的道歉。” 丛霓往后退一步,揽上肖婷的胳膊,“如果商总没其他事了,那我们就去忙了,我们得给康致道出计划书。” 这下不光商原泉愣了,连商明英也大吃一惊,“你跟康致道谈成了?” 丛霓坦然地摇摇头,说:“还没有,只是初步聊了一下,对方要等我们出计划书。” 商原泉嘴巴张得老大,都能吞下一个鸡蛋了,他今天也去了,但是连康致道的影子都没见到,这个丛霓连合作都谈了,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刚刚还郁闷到死的肖婷,此刻骄傲极了,她原来没感觉,但是跟着丛霓这大半年,她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同商原泉截然不同的工作态度。 ” 肖婷背挺得笔直,要是拿下这个项目,丛经理在云采集团的功劳可就更大了。 但是乐不过三秒,只听商明英对丛霓说: “那这个项目,就让阿泉跟着你吧。” “有你教他,我才放心。” 第69章 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走出商明英办公室穿过公司走廊时,肖婷很气愤,“商总这是什么意思?活咱们干,但是功劳都归她宝贝儿子呗。” 这是实话,但是不能在公司说。 丛霓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幸好现在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了,同事们都走了一大半,没有几个关注到她们。 她低声告诫肖婷,“这种话以后不要说了,我也会当做没听见。” 商原泉是商明英的儿子,这是任何事情都改变不了的事实,肖婷这句话犯了职场大忌,如果被商原泉之类的听到了,麻烦多多。 被丛霓一说,肖婷才后怕起来,她忙朝旁边观察了一会,确保安全才松了口气,吐了吐舌头说:“知道了,丛经理,我以后不会再说了。” 公司暖气很足,肖婷被吹得有些热了,等回到丛霓办公室,肖婷边往外拿文件,边好奇地问丛霓:“商总这么明摆地偏袒自己的儿子,你不会生气么?” 生气? 丛霓有些愣神,她有什么资格生气呢?没有入职之前,商明英就已经清楚地跟她说过了,她只有商原泉一个儿子,以后采云集团也是要交给他的。 所以自己给他做嫁衣,供他日后登上总裁宝座,也是可以预见的。 丛霓低头从公文包里拿文件,声音很平静,“商总给我的工资不低,买了我的劳动力,和我的嫉妒,所以我不生气。” 她手拂过公文包表面,意外地摸到了一丝黏腻,回忆了两秒后,她恍然想起,刚刚宴会上,林匪帮自己挡的那些酒。 林匪…… 几个月之前,那时候她和林匪还在一起,有一次深夜加班,林匪坐在旁边陪她。盯着丛霓哒哒哒打字的小手半小时之后,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采云给你多少钱啊,值得你这么给它卖命?” 他凑近丛霓,琥珀色的瞳孔在灯光下像星星般闪烁,“我给你双倍,你来石破天吧。” 丛霓记得自己当时瞪了他一眼,一口回绝,“我想以我的专业吃饭,而不是美色。” 林匪当时很可惜,他叹了口气,幽幽地说:“可是分明可以分给其他人的工作,偏偏布置给你,逼得你熬夜连轴转,商明英不会不知道,她这么不心疼你,你难道不失望么?” “失望?” 丛霓现在才觉得“失望”这两个字在心里萦绕不去。商明英对她有知遇之恩,之前她再辛苦,从来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是最近三番两次的,商明英希望通过她的关系攀上林匪,再加上商原泉在众人面前侮辱她,商明英通通一笔带过。 关门的时候,丛霓甚至见到商原泉像个幼儿般被商明英抱抱。 丛霓失望是有的。她不是觉得商明英应该对自己特殊,而是商明英对商原泉的过度袒护,反而会导致公司人心涣散、效率下降。 其实商原泉如今的模样,商明英的确有责任。 * 最近余琳异常辛苦,她的时间分成了三份。一份是她得总是去医院看望白苗和她儿子。经过一段时间医生专业的治疗,现在儿子对外界的反应快了很多,也能随着妈妈的呼唤睁开眼睛了,白苗非常感激,每次见到她都感恩戴德的。 余琳受了丛姐委托,不敢提到她,只能心虚地受着谢意。 另一份是对张云海的窃听计划全面重启。随着康奈德集团的到来,张云海也是第一时间回了国,留了几个心腹陪着尚未痊愈的汪安娜在瑞士治疗,他孤身一人,在五六十岁的年纪拼命工作。 白天在公司,晚上回家在书房继续。 余琳对张云海也算是熟悉了,但是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大的工作量,想必是离开一段时间,公务堆积。 但是张云海那虽然热闹,但是有用的信息没有多少。汪氏集团毕竟是大企业,各种事情都有完善的规章制度,想抓住他的把柄并不多。 偶尔丛霓过来一趟,听了几分钟之后,也很沉默。 看样子,想扳倒他,只能再查当年的事了。 可惜事情久远,张云海为人又很谨慎,根本查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事,一切都要从长计议。 余琳的第三份时间分在了郑海身上。相处越久,她越觉得郑海是一个好男人。 虽然从部队退伍已经好几年了,但是郑海还是不忘部队对他的培养,不光是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就连地板上他都不能见到一点脏,家里不能有一点乱,特别勤快。 出门办事的时候,他是保镖,一身腱子肉让余琳安全感十足。不出门的时候,买菜、做饭,打扫卫生,郑海都一力包揽。 “你往后退退,最好坐沙发上去。”他边拖地,边把余琳原来坐着的懒人椅提起来,边角的灰尘也不放过。 “这个糖醋里脊你爱吃?我看你吃了很多,下次再给你做。” “你出去,浴室漏水,我来修一修。” 不到一周,家里焕然一新。 而且郑海从不抱怨,从不拖延,余琳愿称他为“家务永动机”。 连丛霓过来,都感慨自己是出了一份保镖的钱,收到了两份服务。每当她们调侃的时候,郑海只是笑,说自己力气反正在那,不用白不用,干活反而舒服些。 余琳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却看得明白,要是真能跟郑海在一起,老了之后,连护工都省了,人家单手就能把她抱起来。这种绝世好男人,她能放过么? 更何况,郑海这行当赚钱,他又不像是浪费的人,估计老婆本早就存够了。 所以余琳花了很多时间来攻略郑海。 正如现在,她大半夜化了个全妆,穿着鲜亮地敲郑海的门。 那边很快开了,郑海一脸正气的脸隐了一半在门后,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余琳茶歇裙领口实在是开得太低了,被客厅灯光一照,她都被自己白花花的皮肤刺花了眼。余琳把裙子往上提了一下,有些尴尬,“没事,是因为张云海已经睡觉了,我的工作也完成了,有点饿了,你想不想出去吃点东西?” 职业需要再加上常年的健身,郑海已经戒了烧烤、油炸之类的“快乐源泉”,但是今晚余琳的装扮过于正式,他沉默地注释了一会,几秒钟之后回答:“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不太方便,我陪你去吧。” 余琳特意选了双高跟鞋,出门的时候,脚一扭,往郑海方向一送,嘴里惊呼一声:“哎呀!” 郑海不疑有它,转身抱紧余琳。 走廊里是白炽灯,明晃晃地闪人眼,余琳心剧烈地跳着,眼神却紧紧地抓着郑海。郑海有些慌乱,脸上的黑皮肤似乎可疑地红了红,大掌下温热的体温熨烫着余琳。 一切都是恰到好处。 余琳正想出声说些什么打破这暧昧,旁边的电梯就开了,从中间走出个人来。 林匪走进亮处,看着正抱在一起的两人,不知道是应该往前走,还是装作没看见离开,脚步顿时就有些为难。 他有些迟疑,问余琳:“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第70章 车祸,爆炸 刚走进余琳新家的林匪有些不习惯。 他记得之前那个出租屋,不能说是一片狼藉吧,只能说是“花花绿绿”、“琳琅满目”。但是这个新家,几乎可以用“空无一物”来形容。 光洁的客厅只有一张米白色的皮质沙发和一张同色系茶几,上面空空荡荡的,泛着干净的光,连遥控器都藏起来了。 房子不小,做了好几个房间。门也都开着,林匪走进来晃了一圈几乎都明白了。 三个房间,其中一个还是书房,摆着他熟悉的仪器,估计还是做监听用的,另一个粉粉嫩嫩的装饰,是余琳的房间,最靠近大门的应该是那个肌肉男的,典型的利落风格,被子叠得跟豆腐块似的,床面上平平整整。 余琳看着林匪的身影,犹豫着要不要给丛姐打个电话。 她依旧记得第一次见到林匪时的场景,震惊、惊艳,那张常年出现在商业杂志上的脸,现实看竟然更有冲击力。小出租屋光线很暗,但是完全不影响他散发贵气。林匪坐在小板凳上,像是报纸上下乡慰问贫困家庭的企业家。 后来余琳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林总就不再来了,她也曾经问过丛姐,但是丛姐每次都很敷衍,要么说林匪最近很忙,要么说他们最近联系很少。 但是余琳其实什么都明白。 林总对丛姐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夹杂着欣赏、心疼和担心。偶尔丛姐也会看向林总,她总是淡淡的,一点点动心,一点点防备,连大笑时也不敢放松。 所以余琳大胆猜测,即便这对金童玉女分开了,也肯定是她丛姐提的分手。 “林总,您这次来,是有什么事么?”余琳大胆开麦。她警惕地瞄瞄坐在新沙发上的林匪,他长腿一支,舒适地像在拍家居广告。 余琳坐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身后站着那个肌肉男。 林匪勾了下唇角,温声说:“没什么大事,就是你搬家了,我还没给你送贺礼,实在是有些不成礼数,所以今天有时间,特意过来看看你。” 余琳沉默了,她抬头看看挂在墙上的时钟,几何图形的钟盘里,棕色的时钟指向十一点半。 晚上十一点半,上门来送乔迁新居贺礼。 林总果然是别出心裁。 余琳思索了几秒,转头对身后一脸戒备的郑海说:“林总是丛姐和我的老朋友了,你先进房间休息吧,有什么事我喊你。” 郑海已经把林匪认出来了,他之前见过,就是跟这个男人见面之后,丛姐才一直哭的。郑海还想说些什么,余琳已经上手推他了。 “进房间去,去。” 虽然是丛霓雇的自己,但是丛霓也说过,有事情一定要听余琳的话,他自然不敢违背。 看着郑海的脸消失在房门之后,余琳才继续说:“林总,现在有什么话可以说了吧。” 要是没什么事,林总怎么可能有时间大半夜地上人家门呢? 玻璃杯里热水冒着气,翠绿的茶叶在水中缓缓移动,林匪指尖碰了碰杯体,不出意料得温暖。 “我说我是送礼的,你怎么不信?” “啊?” 余琳一脸迷茫,我都搬来好几个月了,你现在送什么礼?另外,林总,我是值得您送礼的人么? 林匪继续说:“之前你搬家的时候,我有些事……没能及时过来,现在终于有机会来了,特意过来给你送个礼物。” 他从怀里掏出一份合同递给余琳,“我知道你大学时候学的会计,现在工作不好找,你恐怕也是吃了些苦头,如果你愿意的话,这是我们石破天的工作合同,你可以直接来我们公司工作。” “当然如果现在你还得丛霓工作的话,那等这件事结束之后,你再入职也行,这份合同终身有效。” 林匪声音很淡,但是余琳心中却敲起了大鼓,她接过合同,仔细地看了起来。她只是本科毕业,学校又一般般,根本没有机会进石破天这样的大公司。 这哪是送礼啊,这简直就是她的再造恩人啊。 余琳望向林匪的眼神多了八分感激,两分畏惧,林总,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兵,你让我打哪我就打哪。 不对,她可不能答应,她得问过丛霓之后再说,如果这份工作是以丛姐的牺牲为前提,那她宁愿不要。 反观林匪,他还是那副精英人士的模样,时间已是深夜,他不可避免有些疲劳,眉宇间化不开的思绪。 他也没想这么晚过来,但是今晚刘泽南的汇报实在是让他无法平静下来,一想到那个人受的苦,他的心也像是浸在死海里,蜷缩成一团。 “总裁,十三年前,汪家大小姐带着唯一的女儿,也就是明妍去山区为自己捐助的希望小学剪裁,在半路上,因为司机行驶不当,车辆滚下山坡引发了火灾,很快车就爆炸了,当时的爆炸声几里之外的村民都听见了,等救援人员赶到现场的时候,车已经烧成了焦炭了。” “三人尸骨零碎,已无法分辨。” 刘泽南垂头继续汇报,这段时间的户外调查让他黑了一个色度,“汪启山老爷子悲痛欲绝,将女婿张云海扶做汪氏集团董事长,张云海也知恩图报,将自己之前婚姻留在的女儿张安娜改为‘汪’姓。” 办公室里只开了几个灯,光线很暗,林匪面向落地窗站着,刘泽南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三个人的尸骨呢?埋在哪了?” 刘泽南一惊,大哥,你不是想挖出来做亲子鉴定吧。 知道你疯,没想到疯到这个程度,刘泽南惊恐地舔舔嘴唇,继续回答:“因为现场太过惨烈,没办法把几人尸骨划分干净,听说埋在汪家祖坟里的是故人旧物,并没有尸骨。” 石破天大楼旁边正对着市中心的公园,人工湖面绚烂的灯光把林匪的脸照亮了,他的眼眸中却没有一点温度。 车祸。 火烧。 爆炸。 这些就是她经历过的事么? 林匪闭了闭眼,任凭疼痛从心底冒出来,几秒之后,他继续问:“我让你查丛霓和她爸爸的事,你查的怎么样了?” 第71章 她是个毛毯 余琳房子里。 她睁大眼睛把合同仔细地一条条看着,生怕错过了一丝陷阱。许久之后,才发现,石破天集团的福利好到令人发指,同时林总这个举动也可疑到爆。 余琳警惕地把合同往林匪面前一推,说:“林总,您为什么给我这份工作?先说好,一切不利于丛姐的事,我都不会干。” 余琳本身不瘦,眉头再一皱,倒像是个圆鼓鼓的小球,林匪都看笑了,“你能有什么本事伤害丛霓?我又怎么可能伤害丛霓?” 他双臂环胸,矜贵的头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说:“我一是想送你个礼物,二是想帮丛霓解决一个心事,她总是为耽误你的事业而忧心。” “你可以考虑考虑,再问问丛霓的意见,等决定好再回答我,不急。” 他回答的很坦荡,一时看不出有什么端倪,这下轮到余琳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林总,您也看得出来,我是对您很有敬意的。” 林匪笑了一下,闭着的眼睛依旧没有睁开。 几秒钟之后,他像是在闲聊,问余琳:“你和那个男人是在谈恋爱?” “那个男人”?余琳立马回忆起刚才门外的炽热气氛,林总说的恐怕是她和郑海。余琳不知道丛霓曾经拿郑海当做过挡箭牌,自然不知道需要圆谎。 她脸红了一红,实话脱口而出:“他叫郑海,是丛姐请过来当我保镖的,现在我偶尔需要出去办事,丛姐不放心。” 她轻咳一声,不好意思地承认:“我是有些喜欢他,但是目前我们还没在一起。” 听到这里,林匪脑中一个闪电闪过,一切都清清楚楚了。所以丛霓根本就没有第三者,她只是用这个男人来拒绝自己。这个人可以是肌肉男,也可以是男同事,只要不是他林匪就好。 但是为什么? 看林匪突然坐直,余琳误会了,赶紧表态:“林总,先说好,我不会跟你说我在办什么事的,你要是想知道,可以去问丛姐,我是不会背叛她的。” 不容易啊,余琳刚收到工作,心中的感激还没过,但是还能记得维护丛霓,想必她跟丛霓的感情一定很深,这样的人的确适合帮她工作。 林匪又放松下来,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叶质量不算很高,但是出乎意料得清爽。 林匪把茶杯放下,淡言道:“你不要误会,我不会为难你的,我只是想问问你跟丛霓怎么认识的,这个和你们的秘密无关。” 余琳思考了几秒,这个告诉林匪应该没事。 她组织了一下语言,回答道:“我第一次见到丛姐,应该是五年前。” 余琳家不富裕,父亲常年生病,只有母亲一个人做苦工支撑,家里还有个弟弟上学,日子过得紧巴巴的。高三那一年,学校要交资料费,母亲拿不出来,苦着脸劝她退学,说考上了大学也没办法供她去上,不如现在就去打工,还能赚钱补贴家用,供弟弟读书。 那时候余琳成绩一般,她也讨厌上学,觉得不自由,索性也就退了学,跑到外面去打工。 她说:“我当时年纪太小了,没有成年,很多地方不要我,我只好到我一个老乡那里帮忙,她在大学食堂工作,我就在她那里打下手,丛姐正好在那上大学。” 林匪愣了一愣,“你在丛霓的大学打工?我也是那个学校的,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此言一出,他和余琳都沉默了,答案不言而喻。 像余琳这样的穷苦孩子会在食堂打工,丛霓这样不富裕的会吃食堂的饭菜,但是富二代如林匪,生活圈子根本不包括食堂。 他们就像是在同一个面上的几个圆,没有交叉点。包括现在,要不是丛霓努力,要不是林匪硬凑,他们俩也不会有交集。 余琳继续说:“但是我没想到,打工好耗神,我们是面摊,早上四五点起来揉面,熬汤,然后十点钟关摊铺,等午市、晚市又得继续开门、关门,等晚上八点钟休息的时候,身上已经没有一块肉不酸不疼了,比我上学时辛苦一百倍。” “更何况,这个工作根本不赚钱,我未成年只能拿很低的工资,即便是我老乡,工资也很可怜,原来没文化,打零工赚的是这种辛苦钱,我那时候才知道。” “我有时候站在店铺里看着来吃面的大学生,很羡慕,我也想每天拿着书去上课,跟同学打打闹闹,一起学习。” “那时候我就总是能见到丛姐,她背着一个深蓝色的书包,头发扎得很整齐,明明是很漂亮的姐姐,但是总是一个人。” 林匪也想起来丛霓大学时候的样子。大一的时候,丛霓的美貌就已经传遍了大学,但是她为人一直淡淡的,无论是谁追求,都不为所动。她的生活中只有三件事,学习、比赛、赚钱。 她像是一个永远朝着目标前进的机器人,没有情绪,不知疲惫。 林匪永远记得,大三那年的元旦晚会,班长特别想邀请丛霓参加。大课间休息时,班长特意挤到丛霓面前,问:“丛霓,你这么漂亮,跳起舞来一定很美,你放心,不会没关系,我们请了专业的舞者来培训。” 林匪那时候正趴在丛霓背后一排睡觉,他听见丛霓回答:“不好意思,我没有时间,另外,我的漂亮是假的。” 当时班长半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当时林匪以为,丛霓的意思是美貌没有用,不能用来解决温饱问题,现在看来,她恐怕是指的其他。 林匪回忆起他看见的两张照片,她为什么能从汪家小小姐,变成了丛霓,她的脸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边余琳还在述说,“我忍了几个月,终于有一天忍不了了,我躲在食堂的角落,给我妈打电话,我在电话里哭,说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我知错,我想回去上学,我保证一定好好上学。” 余琳越说越激动,嗓音中带着哭腔,“但是我妈不同意,她说家里已经没钱再负担我的学费了,既然考上了大学也上不起,不如现在就不读了。” 豆大的泪珠从余琳脸上滑了下来,她不怨恨妈妈,这么多年,赚钱养家、照顾老公、照顾孩子的责任都压在了妈妈身上,余琳当时成绩又不好,很有可能考不上大学,浪费这个钱干什么呢。 但是余琳不甘心,她像是回到了当年那个昏暗的食堂角落,永远散发着食物残渣发酵出来的酸味的地方,她紧紧地咬着下唇平复自己的心情,林匪也不催她。 几分钟之后,余琳平复好,接着说:“我知道我妈不容易,但是我还是求她,我说我可以一天只吃一顿饭,我保证好好学习,我只想继续学习,我不想再做这种工作了。” “我妈没有松口,但是有一个声音出现了。” 余琳笑了起来,脸上泪痕还未干。 林匪也明白了她说的是谁,那个人当时还在省吃俭用着,竟然还管这事,丛霓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丛姐喊住我,问我刚才的保证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她愿意资助我重新读高三,如果我能考上大学,大学四年她也包了。” “我当时以为她在开玩笑,后来我才知道,她从来不开玩笑。” “丛姐这个人太善良了,表面看上去是冰块,其实暖和得像是个毛毯。” 第72章 他怎么来了? 林匪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大学四年,他并没有什么机会跟丛霓接触,直到那次丛霓把高烧的他送进医院。 那年雪太大了,南方多处受灾,飞机、火车、公交车停运,一切都静止了,只有医院里比平时更热闹了。 林匪热势很猛,在呼吸科住了五天,体温一直有起伏,好不容易好一些,第二天又烧上去了,让丛霓很是烦恼。 辅导员老师被困在了外地,没办法赶过来,他电话里跟丛霓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林匪同学的家长都在国外,你们都是同学,能帮一把是一把是不是?丛霓,你要是能忙得过来,老师就把这个任务托付给你了,请你一定要好好照顾林匪。” 丛霓本来很为难,她有不少家教的活不能耽误,但是因为下大雪,几个家长纷纷来电,表示家教暂停,她才得空,答应下来。 林匪趁她出去打水,赶紧给自己几个狐朋狗友打电话,自己好着呢,别有事没事来看他,他忙着呢! 他一边打字,一边用余光瞄着病房门,等熟悉的身影一出现,他就立即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哎呦哎呦地叫唤。 果然丛霓慌了,紧走几步,把微凉的手覆在他额头上,关切地问:“怎么了?怎么了?又发烧了?” 林匪闭上眼,闻着额头上传来的香气,虚弱地问:“反正不舒服,我是不是快死了?” 丛霓又是一阵哄。 很多年之后,当丛霓知道当年的事件的真相,不禁反思,她最大的缺点就是看不得弱小的事物。 小狗是这样,人也是这样。 当年的林匪,同他日后的沉稳不同,那时的他还带着男大学生特有的清爽,破碎地躺在病床上,脸烧得通红,眼睛湿漉漉的,脆弱感十足。 当时丛霓像是小时候照顾小狗一样,照顾着林匪,关怀备至,以至于很多年之后,林匪还能回忆起她搁在自己额头上的小手的温度。 正如林匪在余琳家说的那样,“我知道,丛霓一直是个温暖的人。” * 三天之后,丛霓的计划书赶了出来。 办公室里,她准备好思路,给康致道打了电话,那边很快接了。 丛霓把笑容准备好,声音尽量专业又不失温度,“康总,上次酒会感谢您慷慨解围,我想请您吃个饭。” 正坐在林匪办公室里的康致道答应得很爽快,“好啊,几点?” 林匪从康致道接电话起,目光就没离开过他搁在耳边的手机,那专注程度,仿佛想钻进康致道的耳朵里。 看康致道挂了电话,林匪喝了口面前的咖啡,状似无意地问:“今晚?你们约在哪?” 康致道笑了,他学习能力极强,才回国十天,他已经把国人察言观色的能力学到了七八分,现在绿眼睛一转,他就知道现在是怎么个意思。 他不动声色,问:“怎么了?感兴趣?也想一起去?可是人家只请了我,说是谢谢我为她解围。” 这个小老外,好的不学,坏的东西一个没错过,林匪暗骂一声,只好硬着头皮说:“那天为她解围的人,不光是你,也有我,这顿饭我去吃合情合理。” 康致道不为所动,“是合情合理,但是主人不是我,所以我没有权利请你一起去,除非……” “除非什么?” 康致道还是那副清澈的愚蠢样,他倾下身子,手指点点面前的文件,“除非林总跟我们的合作,愿意再让一个点,那我肯定就愿意为您破这个例。” 林匪咬牙切齿,“成交!” * 下午五点五十。 肖婷跟着丛霓走出公司的时候,天上还挂着晚霞。 西边天空被染成了粉紫色,橙黄的夕阳正慢慢地向下落,丛霓她们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美的风景了,她们俩的脚步同时停了。 等夕阳完全降下去,丛霓喊肖婷,“走吧。” 丛霓定的是家私房菜。馆子很小,就在一个居民楼里,别看环境一般,味道没话说。 老板兼任厨师,做川菜一辈子了,临老回故乡开了这家私房菜,只开晚市,每晚只接待一桌,虽说收费不低,但是依旧非常难预定,一排就排好几个月。 丛霓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挤到了今天。她知道康致道一定喜欢。 果然当康致道穿过老小区重重叠叠几个门,终于到楼下时,期待感爆棚。他闻着楼里隐隐传出来的菜香,口水已经忍不住了。 走在他旁边的林匪皱着眉头看楼栋里堆着的两三辆电动车,表示很怀疑,“开在这种地方,能好吃么?” 听到他的质疑,自诩深知美味宗旨的康致道小怒一把,“要是你不喜欢,现在就可以回去,我们合同改回来也行。” 要不是林匪也跟着,他就不用拒绝丛霓说要来接的建议,也免了刚才这一通迷路。要是没有林匪,说不定他现在已经吃上菜了,康致道有些不满。 “我就是说说,怎么可能不去呢?”林匪走到他前面,爬上了楼梯。 唐北林跟在他俩后面,无奈地摇摇头,谁能想到,身家百亿的两个大老板,竟然像是个小孩子一样钻苍蝇馆子找吃的。 他一想,不对,他老板是找吃的,另一个可不是。 302室。 门铃一响,丛霓就带着肖婷站起来了。 随着老板娘慈祥的一声“来了”,门被打开了。 丛霓听见有人进来,然后是师兄的声音,确认好后,脚步声往这边来了。 丛霓走到门口,手握着门把手,往左一拧,把门打开。 她笑容还挂在脸上,声音亲切,“康总,您到了?” 走在最前面的林匪先是一愣,而后后知后觉地发现两个人之间隔得好近,差点就亲上的程度。 之前几次两人亲热的场面映入脑海,他眼神有了内容,掩饰似得偏过头去,回答道:“嗯,到了。” 丛霓一惊,他怎么来了? 谁请他了? 第73章 嗯,很熟,差点结婚了 这家是川菜馆子,厨房离包厢不远,丛霓坐在位置上,都能闻见辣椒下油锅煸香的刺激味道。 康致道更是无法抗拒。 良好的教养不允许他立即冲进厨房,棕色头发下,一双如绿宝石般晶莹的眼睛愉快地转着。他挺着背等着,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丛霓,你是说师傅是做川菜的,是么?” 丛霓这时才从尴尬中稍稍脱身,她将桌上泡好的茶给康致道倒上,笑道:“是的,上次看您爱吃麻婆豆腐,想着您也许喜欢吃辣的,所以我就打听到了这里,想着请您尝尝,就是不知道您喜不喜欢。” 不光是喜欢,简直可以说是爱死了,康致道他妈就是四川人,他深信自己体内有四川人的dna,在国外的时候,他就爱吃中餐厅,这次回国,他几乎可以用“回家了”来形容。 而且上次丛霓带过去的菜味道非常好,也让他对这次晚餐充满期待。 康致道此行纯粹是吃饭,目的极为单纯,但是在场的其他人却没有那么简单了。 林匪坐在主位,同丛霓间隔了个巨大的电灯泡——康致道,自从知道郑海并不是丛霓情人之后,林匪的心思又像是春天里的绿芽一般,活泛了起来,不需要风吹,自己就能摇。 此时丛霓顶着他炽热的目光,硬着头皮给林匪倒茶,素手纤纤,伴随着幽静的茶香,她的声音传来,悦耳动人,“林总,我给您倒茶,感谢您今天有时间,大驾光临。” 光听话,还真的以为她很期待呢。 “不请自来”的林匪闷声开口:“不好意思啊,丛经理,我知道你今天只想请康总,说是为了感谢他那天的帮助,但是我想,那天我帮的忙不比他少,自然可以担得起这顿饭的。” 有理有据,甚至有些委屈,隐隐在指责她不识好歹。丛霓被他说得头皮发麻,笑容僵硬起来,回道:“是我的错,我以为林总公务繁忙,而且这家店也并不是您平时爱吃的口味,所以才没有邀请您,是我失误了。” 她头垂得很低,从林匪的角度,只能看见她黑发落在细嫩的耳畔,平白地挠得他心痒。林匪“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坐在下位的唐北林瞧瞧这个,再看看那个,笑道:“师妹,你怎么知道林总的口味?你和林总很熟么?” 丛霓尴尬地笑笑,这时候说熟悉也不好,但是要说不熟悉吧,又怕林匪反驳,闹得场面更加难看,所以很是难做。 当她正在苦恼之时,只听林匪淡淡地回答:“嗯,很熟,差点结婚了。” 此言一出,正在喝茶的康致道惊得茶全部喷了出来。 “噗——” 丛霓赶紧拿桌上的纸巾帮他擦,边擦边朝林匪说:“你胡说什么啊?你看把康总呛的。” 康致道被茶水呛到了,一张混血小脸憋得通红。 林匪瞥着丛霓不断替他擦拭的手,慢悠悠地朝唐北林说:“不好意思,我开玩笑的。” “我这个人生性幽默。” 唐北林扯扯嘴角,好的,林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之前电话里,康致道已经授权丛霓全权负责,所以在他们来之前,丛霓已经把菜点好了,都是些川系代表菜。 第一道是回锅肉。煸好的猪肉配上青椒、蒜苗,香气扑鼻,肥而不腻。而后上了道水煮鱼,鲜嫩的鱼肉在热油上滚了一遍,细腻滑嫩。 这才两道菜下去,康致道就已经被深深地征服了,他晃着脑袋问:“丛霓,你告诉我,中国这种店多么?” 他旁边的林匪挑了几根豆芽,姿态优雅,同康致道形成鲜明的对比。 丛霓咬了口鱼肉,点点头,“嗯,很多很多,而且不同城市,菜系都不一样,各有千秋。” 康致道在麻辣鲜香中深深地吸了口气,真诚地朝丛霓发问:“那你愿意跟我在一起么?” 他口气极其真挚,要不是手里没拿钻戒,说是求婚也不过分,这次轮到林匪被呛到了。 “呃,呃,呃。”才塞进嘴里的豆芽辣极了,他的喉咙像是被火烧着了,差点没把他送走。 丛霓没时间回答康致道,赶紧站起来给林匪倒水,但是水又是烫得,林匪喝下去,火上浇了油,差点去世。 肖婷赶紧出包厢给他拿矿泉水,康致道更是繁忙,赶紧把桌上的菜往旁边挪,免得被林匪口水污染到。 “怎么样?好些没有?”丛霓伏低了身子帮林匪拍背,水眸关切地看着他。 她已经很久没有给过林匪好脸色了,这样的温柔更是久违,林匪边剧烈地咳嗽,边欣慰地想,一试就知道,她果然还是关心我的。 只是他不知道,此时丛霓的心里想着的是:“我可真行,好好的吃什么川菜啊,一场饭局下来,差点把两个甲方爸爸送走。” 几十秒之后,林匪捏了捏自己的喉咙,烧灼感比刚才好多了,最起码不那么疼了,他再咳嗽几声,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坐下来缓了口气,立即对康致道说:“你不要以为你是个老外就可以胡言乱语,你刚才那句话,在我们中国,可是会被看做性骚扰的,我可以报警抓你。” 康致道没想到这么严重,他举着筷子的手僵了两秒,嘴张了一半,说:“啊?这么严重么?” “邀请丛霓陪我一起,环游中国是犯罪么?” 唐北林已经习惯了自己老板又是奇怪的脑回路,他反应了一回,问道:“所以你刚刚的话,意思是说你喜欢吃中国菜,希望丛经理陪你周游中国,去各个地方尝美食,是么?” 康致道头点得很认真,“是啊,我虽然会说中国话,但是不会写,读得也不好。” 误会解决,唐北林往林匪方向意有所指地一看,调侃道:“老板,你有话一定要说全,你看给人家吓得。” 丛霓垂着头,脸已经烧起来了。这个林匪,也不知道今天来干什么的,这么好的商业会谈场合,他一出现肯定就能变成你侬我侬黏黏腻腻的地方。 肖婷往嘴里塞了口夫妻肺片,堵住自己的嘴巴,八卦已经在她胸中翻滚,马上要控制不住了。 吃瓜第一视角,家人们,谁懂啊,这么高的工资,还给这么多瓜,她愿意干一万年。 第74章 我该叫您丛霓爸爸么? 一顿饭,几人各怀鬼胎,吃得极其辛苦。 饭后,厨师兼老板推门进来,老板是中年男人,个子不高,性格直率,脖子上挂了个汗巾,笑嘻嘻地进来了。 他扫了一眼桌子,满意地看到菜空了一大半,对丛霓夸奖道:“你这女娃真不错,我还说你菜点多了、点多了,没想到还吃得很好。” “都很好吃,辛苦老板了。”丛霓瞄了一眼身旁的康致道,在座五个人,他最起码起了一半作用,实在是太惊人了。 老板一听她这么说,就不急着走了,乐呵呵地问:“是么?你们喜欢哪道菜?” 老板并不是看不出来几人穿着不俗,非富即贵,但是进了门就都是客,把客人吃好喝好,是他的本分。 这题他会!康致道抢先回答:“这道叫什么?宫保鸡丁?这道菜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太香了,太嫩了。” 小老外纯洋的长相,和熟练的普通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句马屁完全拍到了老板的心坎里,他朝康致道郑重地比了个大拇指,感慨道: “你真有品味啊,小伙子!实不相瞒,很多人喜欢吃什么东坡肘子,喜欢吃水煮肉片啊,我都一般般,只有这道宫保鸡丁,是我的骄傲,你不知道,这道菜全部的食材都是我特意去找的最地道的,就像这个花椒……” 老板拿起公筷点了点菜盘里剩下的花椒,“这花椒还是我特意去汉源,一家一家尝,选出的最好吃的花椒,麻而不辣,爽口得很。” 不愧是老板最得意的菜,他滔滔不绝,最后还热情地邀请康致道去厨房看看,那里更多门道。 康致道求之不得,迅速起身,跟着老板出了门。 唐北林一看,赶紧跟上,别一顿饭下来,生意没谈成,老板失踪了。 瞬间,包间里只留下林匪、丛霓和肖婷三个人。肖婷再迟钝,也能感受到空气中涌动的尴尬气息,她明白,如果自己走,林总会舒服一些。 她赶紧起身,说要去洗手间,将两个分了手的人单独留下了。 “哎,”丛霓本想喊住肖婷,奈何姑娘腿脚实在是太快了很快消失在了门后面。她只能重新坐了下来,房间里立即弥漫着更难言的凝滞。 林匪倒是很愉悦,他浅浅地抿了口茶水,他不爱吃辣,刚刚吃到一半,丛霓出去了一下,很快老板就送了道不辣的清蒸江团鱼上来,想必是丛霓看他吃得少,临时出去加的。 哼哼,她心里果然有自己。林匪有些得意。 “那个,你给余琳工作的事,我听她说了,”一直沉默着也不是办法,丛霓艰难开口,“我总想着找个机会感谢你,一直怕你没有时间。” 林匪斜斜地瞥了她一眼,薄薄的眼皮没有波动,“哦?你给我打电话了?我说我没有时间?” 他话噎人,丛霓顿了几秒,继续说:“那要不下次?下次我给你打电话。” 她话说得含蓄,给林匪拒绝的机会,也给自己缓和的余地。 但是林匪不依,“别啊,要是真想谢谢我,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吧。” 明天还吃?丛霓朝窗外看了一眼,外面漆黑如墨,只有几盏路灯孤独地亮着,她咬咬牙,“好,那我明天请你吃饭,到时候我订好餐厅,把地址发给你。” 恋爱不成还可以做朋友,特别是如果她还想在这里混,石破天的林匪终究是她绕不过去的,与其一直尴尬,不如缓和下,说不定等石破天和汪氏合作结束的时候,她们采云也会有机会。 想到这里,丛霓热情了一点,她朝林匪笑了一下,唇边笑意比酒更甜,“到时候见。” 看起来,像朋友般相处也没什么,只是她得止住时不时的心悸,能掩饰住奔流的难受,能压抑住总是迸发的对林匪的思念。只要做到这些,跟林匪只当朋友也可以。 她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有多思念林匪了,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会想到他,看到窗外的云也会想到他,来之前她看到了天边的云彩,也会想,这么美的云,林匪看见了么? 丛霓眼神晦暗了几分,林匪是她生命中的火把,但是她怕烫伤自己,甘愿离开。所以即便现在冰冷刺骨,她也得独自承受,这就是代价。 但是林匪不允许她这么逃避,他可以从丛霓微颤的眼睫看出她的心思,他恨不得立即把丛霓拥在怀里,把她亲到说实话,但是他不能这么做。 他怕康致道报警,同时也怕吓坏丛霓,让她退得更远。 他只能回答:“好,你订好餐厅告诉我。” 视线平移到依旧关着的门上,那几个人都很懂事,值得记大功,林匪继续说:“把余琳和她男朋友带上。” 丛霓愣了几秒,“你知道了?” 你知道余琳和郑海在一起了?你知道我是用郑海骗你的了? 林匪回答一语双关,“嗯,知道了。” 茶水已经凉透了,冰的丛霓握着杯子的手都有些颤,前尘往事在她心里放映,没来由地让她慌张。 她能感觉心中的小船在不可控制地朝林匪移动,以一种飞蛾扑火的姿态扑向他。也许是孤单太久了,也许她也是群居动物,也许是之前同林匪在一起时,感觉太过幸福,总之丛霓能察觉到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正飞速丧失。 初冬已经来了,今天又是私底下的场合,林匪穿得很休闲,黑色翻领单排扣皮衣外套,配上里面驼色羊毛衫温暖俊朗,卡其色休闲裤包裹不住的长腿在桌子下舒服地延伸着。 也许是气温低了,丛霓悲哀地发现,她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怀念林匪的拥抱。 * 第二天,还没等丛霓想好去哪吃,林匪的电话就来了。 来电显示一出现,丛霓的心就乱了拍子,她定了定神,接起来,“喂。” 没有客套的“林总”称呼,语气也不疏远,林匪满意地勾了勾唇,温声说:“我今天临时有事,不能跟你一起吃饭了,等我回来再联系你。” 不能一起吃饭,本来应该是解脱,但是丛霓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冒出来一些失望。 “好,那再联系。”她回答。 电话这边,林匪等她先挂。 唇边的笑意还没消失,林匪的眼神已经有些冷了,他身姿舒展地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点了根烟,平视着坐在轮椅里的男人。 “我属下告诉我,你愿意说了?” “是么,丛先生,或者我该喊您,丛霓爸爸?” 第75章 撒谎 坐在轮椅中的男人大概五六十岁,两鬓斑白,鱼尾纹堆在眼角,即便如此,正还是能看出年轻时的风采。可惜他的左手扭曲,身子也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往左边歪斜,衣领上还有些食物残渣。 久病之人,受别人照顾,难免有些邋遢。 林匪看向他的眼神,既无嫌弃,也无同情。 听到林匪的问话,男人并没有急着回答,反而迫切地把身子往前一倾,双眼中都是疯狂,他嘴唇蠕动,“你会把我和我老婆葬在一起?你真的会?” 林匪没有抽烟,只是任凭它烧着,青烟袅袅升起。他一双眼睛却紧紧地盯着男人,像是从他身上要挖出点什么,几秒钟之后,他懒懒地弹了弹烟灰,回答:“我当然可以,但是我要看看值不值。” “丛先生,您现在已经是病入膏肓的人了,可以说身无分文、肢体残障,而且你女儿——丛霓,看上去也同您关系不佳,现在要是您真的希望死后可以和令夫人合葬,真的要把握这个机会,因为我这个人非常没有耐心,如果你有一个回答不说实话,我就会立即离开,明白了么?” 林匪本身就气势十足,现下特意做派头,自然是更加唬人,一双慑人的眸子中都是探究与威胁“。 丛罗意被他看得遍体生寒,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垂下抖抖索索的头,缩着脖子问:“我可以问为什么么?你是那边的人?为什么来问我这个没用的人?” 林匪轻笑一声,“丛先生,你没资格问问题,毕竟求人的不是我。” “第一题,令夫人生下女儿不久就去世了,从此你再也没有再婚,是或不是?” 一句话把丛罗意拉回最痛苦的那段时光,那是他最爱的女人,在生下孩子后,她精神上出现了问题,疯疯癫癫地说胡话,有一天擅自外出,被汽车撞死了。 那段时间他过得几乎生不如死,一想到爱人独自躺在冰凉地下,他就恨不得跟着去死,但是女儿还小,在襁褓里呱呱直哭,他不能丢下她,只能独自一人把孩子养大。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想到过那天了,还以为痛苦已经减轻,但是现在乍被提起,丛罗意心中还是绞痛异常,他抬眸叹了口气,说:“你们这些年轻人不会懂的,我爱人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我怎么可能再婚呢?再说,再婚了之后,要是那个人对我女儿不好呢?” 他说得认真,林匪也听得仔细。 待丛罗意说完,林匪把烟灭掉,起身鼓掌,“果然是感天动地的痴情,那听说你对你女儿也是非常的宠爱,百依百顺也是真的了?” 到现在,丛罗意还是不明白他的用意,为什么花这么大的功夫来听这种故事?又不是在评选恩爱夫妻? 但是为了林匪的承诺,丛罗意还是继续回答:“是的,我对我女儿很好,为了让她有个好的生长环境,我从城里搬到了小镇上,我就希望她过得轻松、开心,这样就够了。” 林匪在房间里晃了两圈,桌上浅浅一层灰,看样子不常打扫,但是家具却是真的少,而且没有老年人房间常见的保健品、营养品。 女儿应该很久都没来看望过他了。 林匪点头,“是啊,城里学习压力太大了,所以小镇子能让她健康成长,但是孩子每个阶段的重点不一样,所以我猜你在她高中的时候,带她往县城搬,是为了她有更好的学习环境吧?” 这下子轮到丛罗意愣住了,这个人怎么对自己家的事这么了解?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疯长,丛罗意眼中冒出惊恐,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不会是为了那件事来的吧? 他眼神瞪得极大,眉心颤抖,惊恐地看着林匪,“你到底是谁?” 林匪垂首,无聊地把手擦干净,淡道:“我本来以为丛医生心理素质会很好,谁知这么不禁吓,还没说两句呢,就自己快晕过去了,真是没劲。” 话音未落,林匪忽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突然出现的木质擦地的声音吓了丛罗意一大跳,他鬓角的白发也跟着抖了抖,一根口水顺着嘴角挂了下来。 坏人果然也会老,一老也会显得可怜,可是啊,不能因为他现在可怜了,就忘记了他做的恶。 养老院条件一般,建在已经被抛弃的城市区域,临街而建,丛罗意自从中风之后就活动不了了,只能每天坐在轮椅上等着护工来喂饭、换纸尿裤,从他坐着的地方朝外看,只能看见被窗户隔出来的一小片灰色天空。 丛罗意就枯坐在这不大的空间里,反复咀嚼着年轻时的过往,在这不断回忆里,他把自己美化了。 林匪猛地向前一步,死死地盯着丛罗意的眼睛,肆意地摧毁着他的心理防线。 “丛先生,我刚才都差点相信你的话了,我差点都要哭出来了,但是幸好我来见你之前,去见了你爱人的家人们。” 林匪满意地看到丛罗意露出惊慌的表情,弯弯嘴角,继续说:“没想到吧?你的丈母娘竟然还活着,而且按照老人家身体状况,估计要活得比你久。” “可是老人家可太讨厌你了,说你当年趁着她女儿大学毕业涉世未深,才认识一个月就哄得她跟你结婚,而且结了婚也不好好对待她,家暴是常有的事,常常打得她女儿跑回娘家,你再假意忏悔,去接她回去。” 丛罗意眼神开始躲闪,他把上半身拱起来,如一个刺猬般防御起来,嘴里时时嘟囔着:“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了,老人家还是非常非常后悔,当年她应该同意女儿离婚的,她说那时候跟现在不一样,那时候说要离婚可太丢人了,但是现在老人家肠子都悔青了,如果当时离了婚,她女儿说不定还在。” 听到这里,丛罗意终于忍不住了,他抬起头,眼神中都是疯狂,他嘴角抽动着说:“你说够了没有!我老婆是被车撞死的,不是我打死的!” 终于有反应了,林匪在靠窗的桌前站定,长指在桌上点了点,声音很平静,“是啊,她是被车撞死的没错。” “但是如果不是你一直折磨她,她就不会在产后抑郁的情况下,走出家门,被车撞死。” “丛先生,你还需要我继续说么?” 第76章 你有一个新女儿了 丛罗意呼吸急促起来,摇着头否认,“不是,不是,我对她很好的,我自从她生了孩子之后就没出去鬼混了,男人不都是这样么?而且……而且我对女儿那么好……” 说到“他女儿”,林匪赞同地点点头,“是的,你后面是没有再婚,并且正如你所说,你在她小时候,带她去了小镇上投奔你唯一的哥哥,小镇风景宜人、人情味更重,自然是有利于孩子成长的。” 丛罗意心中划过一丝欣喜,“对吧?我是难得的好爸爸,她就应该对我百依百顺,对吧?” 可惜他这是独角戏,林匪往后一退,语气变冷,“可是你搬家根本不是为了你女儿啊,你是因为做手术时患者不幸死亡,你怕家属报复,才举家搬迁的啊,丛医生。” 丛罗意浑身一怔,恐怖的往事瞬间袭来,他沙哑着嗓子问:“你是谁?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林匪没理他,继续刚才的话题:“那是一台简单的抽脂手术,或者对于你这种很有经验的医生来说其实很简单,但是你前一天喝了很多酒,上了台眼睛已经有点看不清了,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会闹出大事,后面医院为了声誉,只能选择保你,赔了一大笔钱给家属,但是你怕,你说你总是会想起来那天那摊血,你怕死了。” 林匪凑近丛罗意的双眼,残酷的笑容在林匪嘴角绽开。 “丛医生,你本来是前途无量的整形美容科副主任医师,因为一场手术而留下心理阴影,真是可惜,但是更让人遗憾的是,家属非常有势力,多种途径要你血债血偿,那你能怎么办,只能带着女儿搬家啊。” 丛罗意双腿剧烈地颤动起来,他眼睛慌乱地在房间里找着什么,尘封已久的秘密被揭开,他像只吸血鬼遇见阳光般难以招架。 “当然这些事你女儿和你哥哥不知道。” “我见过你女儿小时候的照片,那时候她还有正常的生活,两个小辫子梳在头上,头发软软的,看起来很可爱。” 林匪遗憾地摇摇头,“可惜啊,到了新家之后,除了上学,你把她一天到晚锁在家里陪着你,不允许她交朋友,不允许她出去玩,把一个好好的小姑娘锁得灵气全无。” 这是他愿意的么?为什么他们都来指责自己?哥哥也是,女儿也是,现在这个陌生人也来说这种话! 丛罗意愤怒地说:“外面危险!你不知道么?外面那么多坏人,她要是遇见危险怎么办?我是她爸爸,我得保护她。” 刚搬到小镇来的丛罗意也曾经想正常生活,但是他是整容医生,现在却怕上台,老本行自然是不想做了,但是其他的他又看不上。 丛罗意的哥哥曾经劝他跟自己一样,开救援车。他们小镇旁边有很多山,不管是车抛锚,还是出车祸,都需要救援,按照丛罗意的专业,上手肯定很快。 但是丛罗意不愿意,他看不上这种低级的工作。 于是,积蓄也就在这无尽地挑挑拣拣中耗尽了,困顿、窘迫把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医生紧紧裹住,他越发郁闷、偏执,慢慢地难以沟通。 “罗意,你得工作啊,哪怕出去干点什么都行,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小霓想想啊,她还这么小,家里什么都要钱。”有一次,丛罗意的哥哥把手里的鱼放下,语重心长地对弟弟说。 父母死的早,这个世界上只剩他们兄弟俩了,自然哥哥是心疼他的。 但是这时候的丛罗意已经很偏执了,他把多了一句话的哥哥往外推,门猛地关上的同时,他朝女儿狠狠一瞪,骂道:“干什么?回去!” 女儿房间很小,门被关上后,只剩一个小窗户能透进来日光。每天放了学,她就坐在床上盯着那一处光亮,直到黑暗降临。 久而久之,她身体越发差劲,再加上丛罗意不愿意带她就医,她的心脏病更是进展迅速,初中时连体育课都不能上了。 丛罗意脑中回忆起女儿那个小小的脸,很大的眼睛无神地睁着,总是没有笑容。自己是她爸爸,还会害他不成?她就是被外人带坏了,才一点都没有感恩之心! 林匪坐在了椅子上,双手随意地搭在椅背上,帮他回忆,“初中毕业那年,丛霓的病情被老师、同学注意到,大家捐款,去小镇上募捐,为丛霓凑来手术费,丛霓很感动,她当时都哭了,说感谢大家的帮助,以后一定好好活下去,可是丛先生你为什么不同意呢?” 丛罗意像是受了奇耻大辱,破口大骂:“真当我不知道?他们一个个仁义道德,其实tmd都在看我的笑话,他来送钱的时候,一个个都tmd在笑我!笑我穷,没本事,没能力治好女儿,这种窝囊钱我死了也不会要!” 想必他的激动,林匪倒是很平静,他垂头仔细观察自己的手指,眼中说不清的遗憾,“可是你问过丛霓的意见么?你知道她愿不愿意收么?” 闻言丛罗意先是嗤笑一声,而后越发掩饰不住疯狂,他眼睛瞪得很大,再无之前那副颓废,“我是她爸!我能害她?外面都是坏人,都是希望她死的,只有我对她好,她怎么就那么不懂事呢!” 那一天女儿跟他大吵一架,哭着回了房间。 等他第二天去房间找她的时候,她已经病得起不了床了,丛罗意吓坏了,赶紧把家里的药都拿出来给女儿喂了下去,谁知越喂越糟糕。 不久女儿就去世了。 亲人一个个离世,现在连女儿都被人害死了,他抱着女儿的尸体,从天亮坐到天黑,泪水都流干了。 丛罗意瘫坐在轮椅上,眼中流露出破碎之意。他不知道老天为什么对他那么残酷,他才是本本分分的好人。 眼见他如此,林匪满意地笑了。 “你是她爸爸,她去世你肯定最难受,世界上不会有人比你还痛苦。” 顿了几秒之后,林匪压低了声音,“但是很快,老天的恩赐就来了。” “你有了一个新女儿。” “不是么?” 第77章 你怎么会知道? 林匪的声音极低,像是地狱之门打开,邪恶之物在朝他招手。 丛罗意听得头皮发麻,本能就想否认,“没有!我就一个女儿!” 他躲开林匪的注视,心虚地重复,“我只有一个女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匪当然预料到了他会否认,轻笑一声,好心地解释:“丛先生,我当然不会无凭无据就这么说。” 他从一直放在地上的包里掏出一沓文件,耐心地一页一页翻着,“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哒哒,找到啦。” 林匪声音轻快,像是在玩一个极有趣的游戏,反观丛罗意浑身颤抖,处在情绪崩溃的边缘。 林匪朝他挥挥手里的纸张,亲切地问:“你看这是什么?” 丛罗意呆了两秒,他年纪大了,视力不好,只能看见林匪手里白花花一片,并不能看清上面的字,他像是在寒风中久行的人一般,怕冷地缩了缩脖子。 林匪也不再逗他,把纸张翻转过来,视线落在了上面的圆珠笔字迹上,“丛先生,你能活到今天,其实应该感谢你哥哥,是他在这么多年里,一直资助你,资助丛霓上学,为此他日连夜地接救援工作,连家里都没时间照顾。” 丛罗意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些。 很快林匪就为他解答了,“我手里的是你哥哥当年手写的请假条,当时领导还很诧异,他一直努力工作不轻易请假,这次为什么一请请两天,来,让我看看,上面写的什么请假理由。” 林匪低头看了几秒,而后“惊奇”地抬头说:“哦,他写的是‘侄女去世’!” 谜底终于被揭开。 丛罗意浑身发冷,颤抖不止,他竭尽全力地想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但是冷汗还是从他额头上往下滚,他紧紧地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点点声音。 林匪给了他一分钟安静的时间。 那一年女儿死了,丛罗意感觉灵魂也跟着她走了,活在世上的只有自己的躯体。 他没日没夜地抱着女儿的尸体发愣,直到尸体变得腐烂、腥臭,他才被哥哥拉开。他们早就没有其他的亲人了,丛罗意避世也很多年,不需要去给什么人报丧。 在一个雨夜,哥哥在家门口,刨了个坑把丛霓埋了。本来哥哥是建议送去殡仪馆火化,但是丛罗意不同意,他不想女儿死了还经历火烧之刑。 在家自然死亡的话,如果不送殡仪馆就没有死亡证,就这样,这个小女孩消失了,像一阵尘土消失在风中。 往后的日子,丛罗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他没日没夜地喝酒,在烂醉的状态下睡一会,然后再苏醒,再喝酒,恶性循环。 直到那天,哥哥带来那个人。 林匪帮他回忆,“那个夏天,整个小镇都在下雨,雨水丰沛了树枝,也灌溉了河流,很快泥石流也来了,车祸也多了,你哥哥那段时间非常忙,原来还有一个同事和他一组,但是需要救援的人太多了,他有时得一个人行动。” 冬日午后的阳光并不刺眼,地上偶尔有灰尘扬起来,璀璨得像细碎的宝石。 “那一天也是下了很大的雨,很多地方都发生了洪水,当然你家里没电视,自然不知道这些,但是那天,你好几天未见的哥哥,给你带来了礼物。” “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女孩。” 林匪像是从地狱出来的恶鬼般,把丛罗意往那个电闪雷鸣的夜晚带。 “你一开始也没明白哥哥的意思,直到你看清那个女孩子的脸。” 丛罗意并没有说话,他缩成一团,视线死死地盯着轮椅下自己的腿。 林匪继续说:“那个姑娘跟丛霓差不多年纪,长得也有些相似,只是那姑娘长相可爱,而你女儿眼睛更大一些,鼻子更挺一些。” 他从那沓资料里翻找了一会,拿出两张照片,亮给丛罗意看,“其实你女儿的确长得很像你,任凭谁看都会说是美人胚子,这样的小美女就这么死了,是很可惜。” 那是丛霓初中时候的入学照,雪白的皮肤,极大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镜头,有些受惊的表情。丛罗意已经很久没见过女儿了,他鼻腔发酸,喉间溢出几声哭泣。 “可是,明妍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啊。”林匪拍拍另一张照片,那是明妍的照片,同丛霓阴郁的表情不同,明妍更阳光,她笑容极大,圆圆的小脸,圆圆的眼睛,嘴巴抿着,笑嘻嘻地。 林匪指尖极轻地从明妍脸上划过,眼神中闪过一丝心疼,“所以丛先生,你开始把这个女孩变成自己的女儿,幸好你宝刀未老,只需要一点点麻醉药,只需要手术刀和纱布,你就可以独立完成这件大事。” “果真是宝刀未老。” 今天冲击太大,丛罗意的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了。当时他也曾经犹豫过,这样做是不是犯法。但是哥哥告诉他,司机和孩子她妈都死了,他是看这孩子可怜才救了她,现在那辆车都已经烧得干干净净了,马上这场大雨一刷,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哥哥问他,你不想再要个女儿么? 是啊,他想要女儿,他值得再次有个女儿。不光是之前当医生的时候,他攒下很多福报,就光是后面独立抚养女儿这一件事,他就有大德。 这个女孩是老天给他的报酬,不然为什么这孩子就偏偏被他哥哥救了? 那孩子脸上他并没有动多少,一是因为麻药太少了,二是因为他这里设备太少了,需要的药品、辅助器材都没有,只能把那女孩子的眼睛照着丛霓的模样整了一下。 当第二天,那女孩子裹着满头的纱布从丛霓的床上爬起来的时候,丛罗意以为自己的女儿真的回来了。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想错了。 这个女孩比丛霓厉害一百倍。丛霓性格懦弱,总是在房间里不说话,这个女孩可不是这样,她哭、她喊,她咬他,即便是门被锁起来,她也会砸窗子,想跑出去。 她把丛罗意送进去的饭全部砸在地上,在房间里大喊,“我妈妈呢?我妈妈呢?” 她就像是一只未被驯服的小狮子,易怒、易爆。 但是丛罗意很高兴,他终于有新的事情忙了,老天眷顾,他终于有女儿了,这次他再也不会把女儿弄丢了。 在丛罗意这么幸福的时刻,他哥哥过得却不是很好,他没想到那个小女孩家世竟然这么好! 虽然车被烧焦了,车上也有烧成骨灰的遗骸,但是先后还是有好几批人到这个小镇来调查,那时候他才知道这个女孩竟然是汪氏集团老总汪启山唯一的外孙女。她跟妈妈来资助的希望小学剪彩,路上下暴雨,路上偶遇泥石流,司机躲闪不及,连人带车滚落山崖。 如果他在救出女孩的第一时间就送医,那现在想必报酬丰厚、前途无量,但是那时候他不知道,现在孩子已经面目全非,而且被弟弟折磨地够呛,要是现在说出来,那后果不堪设想。 哥哥盯着不断重播的新闻画面,红着眼睛给丛罗意打电话,叮嘱这件事就烂在他俩肚子里,绝对不能再有人知道。 于是,丛罗意终于找回了一丝理智,他阴森森地笑了,问林匪: “你是鬼么?你当时在现场?” 第78章 我不过有一点点钱,还有一点点权,和一点点好奇心 “我当然不是鬼,”林匪也跟着笑起来,爽朗得像是夏日的风。 “我只是有一点点钱,一点点权,还有一点点好奇心的平常人罢了。” “我也可以用这些钱帮你办点事,怎么样?现在可以说实话了么?” 说了这么多,林匪已经有些渴了,他朝房间里张望了一番,没找到水瓶或者杯子之类的。为了防止这些不能自理的老人多拉多尿,养老院严格控制进食和进水,只过几个小时才派护工来看看。 没有找到水,林匪有些意兴阑珊,他站起来活动了几下,点点灰尘飞扬,随着他的动作有少许黏在了他黑色的休闲裤上,他没有动手去拍打,只是静静地看着,视线虽然留在现场,心思却已经飘到了很远的人身上。 片刻之后,他继续说:“小姑娘性子犟,丛先生恐怕吃了不少苦吧。” 丛罗意瞬间反应过来,他说的小姑娘,是他口中的“明妍”。 之前丛罗意只养育过丛霓一个女儿,他以为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即便有些脾气,即使有些性子,也不长久,一旦知道妈妈死了,哭几天后自然是算了,但是他错了。 明妍先是哭、喊,但是居处偏远,根本没人来救她,后面她就开始了绝食,几天之后,圆圆的小脸都饿瘦了,小脸煞白,眼神却极恶,像是背负了许多冤屈和仇恨似的,死死地盯着他看,一声也不吭,丛罗意被她盯得心慌,也为了让她心死,直接告诉明妍,她妈已经死了,骨头被火烧得渣都不剩,让她死了这条心。 谁知这小姑娘哭了一夜之后,第二天哑着嗓子跟他谈判,说自己会回去找姥爷,绝对不会提被他关起来的事,就说是被他救的,一直在他家养伤,一定帮他要很多很多的钱,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了他的恩德。 言辞恳切,丛罗意差点被她说动了,可惜啊,他还是只想要女儿。 没办法,她只能接着绝食,滴水不进。 丛罗意原来就是医生,自然不怕她这样,她不吃,他就给她吊水,逼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也可以给她插鼻饲管,不需要她张嘴就可以维持她的生命。 就这样一个月过去了,盛夏过了一半,还有一个月丛霓的高中就要开学了。丛罗意每天看着自家门口齐腰高的杂草想,要是这个小姑娘不开窍,那就不去上学了,一直这样下去也挺好。 但是小姑娘有一天突然开始大口大口吃东西了,喝水呛到也继续喝,一副想活下去的恶鬼样子。 丛罗意有些发怵,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很快他就知道了。 因为一周之后,那个女孩借机跑了。 她前几天很乖,一口一个“爸爸”喊着,博得他的信任,丛罗意有些意外也有些惊喜,明妍比自己的亲生女儿更加活泼,也更加俏皮,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也很不错。在获得了能房子里自由活动的奖励后,明妍趁丛罗意一周一次出去买菜的功夫,偷了家里仅剩的钱跑了出去。 她不认识方向一直往公路上跑,不顾安全直接拦车,直到遇见一个好心人将她带回了城。 等丛罗意回来一看,心都凉了,赶紧联系哥哥,弟兄两人连夜出去寻找。他们知道小姑娘一定是回家了,但是直到两人按照网上的地址找到汪氏集团老宅门口时,还是没有见到她。 两人畏畏缩缩,不敢靠近。当时丛罗意心灰意冷,恐怕他这辈子都见不到女儿了。他哥哥更为惊恐,这件事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祸端。 但是,他们很快不难受了。夜幕之下,在墙边犹豫的他们,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从汪家的一个狗洞里钻了出来。 “狗洞?”林匪想起来那头她在汪宅,蹲在地上找那个狗洞的样子,她的背影看起来那么瘦小,当时她一口咬定一定有的,原来是因为她曾经钻过。 好不容易回到汪宅的明妍为什么要回头呢?她在汪宅到底看见了什么? 林匪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 她当时到底下定了什么决心?竟然愿意同丛罗意兄弟回去? 那时候她就想到要复仇了么? 丛罗意叹了口气,他的嘴角有些颤抖,积了一小团白色的口水沫,“她回去之后,就说要读书,要不然就去死,我实在拗不过她,又不敢让镇子里的人见到她的样子,只好托哥哥把她送到了县里读书。” 顶替了“丛霓”身份的她异常用功,成绩很好,门门领先,但是并不与人亲近。每年寒暑假,她也回来,陪他吃饭,把下个学期的生活费拿走,但是从来不多话,也不笑,像是一个能活动的玩偶似的。 林匪打断他,“我查到初中时的丛霓身上有很多伤,那你打过明妍么?” 丛罗意瞳孔一缩,连死了的人身上有伤他都知道?还有什么是这个男人不知道的? 再否认只是自取其辱,丛罗意眼神闪躲,“没多少,就打过一两次,我供她吃喝,供她读书,自然有这个资格管教她,我印象中只有一次最厉害,那就是她考上了大学的时候,志愿报的那么远,竟然想远走他乡,那我能受得了么?我只能打她啊,把她打怕了,她就不敢走了。” 可是明妍没有被打趴,她只是趁半夜月色很高,彻底离开了小镇。 她只带走了几件换洗衣服和录取通知书。 丛罗意去她高中老师那里查过她录取学校,也曾经去那家大学找过她,但是两人才见到面,她报警,让警察抓走了“爸爸”。 当时丛罗意又气又恼,明妍说她从小被爸爸家暴,并且在警察局脱下衣服展示了自己身上的伤痕,请求警察叔叔保护自己。 丛罗意在警察局根本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缩着脑袋蹲着,警察说什么他就应什么。 丛罗意激动起来,右手拍着轮椅扶手,“啪啪”作响,“等我回去后,我才明白,我之前打她都多久了,伤口早就好了,但是她身上的伤却是新的,她根本就在陷害我!” 自从她离开小镇,她就一直知道“爸爸”会来找自己。 她已经准备好了,即便把自己重新弄得遍体鳞伤,她也得靠自己的力量活着。 在小镇挨打的时候,她在想什么?大学的时候,拼命打工赚生活费的时候,她又在想什么?在华尔街,日复一日的加班、熬夜的时候,她又在想什么? 林匪曾经怨过她冰冷,但是这个世界又何曾给过她一丝丝值得信任的时刻? 林匪又想起来大学时候的“丛霓”。她总是背着褪色的深蓝色书包、未施粉黛,朴素的马尾高高地扎在头上,她一直坐在课堂的第一排,总是沉默着,无论旁边的人说什么,她只是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并不参与。 久而久之,她就真的孤身一人了。也许这就是她希望的,但是无论如何,她也太孤单了。 “你说怎么会有这么狼心狗肺的人?”丛罗意还在那愤愤不平,林匪纠正他,“你不是她爸爸,你是她的‘医生’,记得么?” 你并没有养她长大,你只是把她当做你女儿的替身。 丛罗意愣了几秒,终于认清了事实,他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待久了,是真的会忘记中间发生的很多事。 悲痛的、惊恐的、难过的,要不是今天林匪逼问,很多事他已经淡忘了。 是的,他不是那个女孩子的爸爸,她再也没给自己近身的机会。 时间一年年过去,丛罗意再也没有接到过她的消息,他一个人缩在那个远离人群的小房子里。 常年营养不良,再加上哥哥胃癌去世之后,再也没有人来接济他,丛罗意身体越来越差,一次中风之后,他独自躺在家里动弹不得,屁股上都烂了疮。 奄奄一息之际,他见到了“女儿”。 她已经完全长大了,一身高级服装,同这个破烂的家看起来格格不入,她妆容精致,眼睛也亮得出奇,看得出来过得很好。 看他躺在地上呻吟,旁边都是食物残渣,她先是一愣,又出去打了个电话,不久救援人员就到了。 救援车发动时,她伏在“爸爸”耳边轻声说: “这次救你是因为当年你哥哥某种程度上救过我,后面我会送你去养老院,我们两不亏欠。我后面会很忙,不想费心思在你这,要是你胆敢阻碍我,我就送你去和你哥会面。” “听清楚没有?” 丛罗意再虚弱也只能点头,他第一次后悔救这个女孩了,这不是他的女儿,这是一个会威胁人的恶魔。 第79章 祝您长命百岁,长长久久地享福 丛罗意得的是脑梗死,他体质较差,脱离危险之后,又在医院住了几个月做康复,后来就被送到了这家养老院。 “丛霓”说到做到,除了支出必要的医疗费、生活费之外,她从来不曾主动探望过丛罗意。 丛罗意知道她只当自己死了,现在还为自己付钱,只是因为需要顶替这个身份,逼不得已的义务罢了。但是丛罗意还是很恨,他恨得日夜难眠。 之前他可以活动时,还有些日常琐事吸引他的注意力,但是现在他瘫痪了,床和轮椅就是他所有的活动范围,连擦身子都做不到,他自然难以接受,日日夜夜在这个地方咒天咒地咒恶女。 要不是因为她,自己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他无论如何都原谅不了那个人。 他做鬼也不会放过她的。 想到这里丛罗意垂下眼眸,恶毒的寒光从他模糊的双眼中射出来,他冷冷地笑了,“这位先生,所以你是为这个女人来的吧?你是她的什么人?男朋友,同事,还是姘头?” 他猛地抬起头逼视林匪,“不管你是她什么人,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这个人根本就没有良心,你救她一命,反而会被她狠狠咬一口,所以我劝你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从见到丛罗意第一眼起,林匪就有深深的不适感,这种感觉随着谈话越久越明显,现在已经强烈到林匪无法忽视。林匪觉得自己后背像是被什么不良生物盯上了,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并不是怕丛罗意伤害自己,不光是因为现在他已经残疾了,即便是之前,他最年轻最风华正茂的时候,再给他一百次机会,他也是没办法碰到林匪一根毫毛的。 林匪只是恶心于丛罗意扭曲的三观和极度自私的行为。不管是他的职业生涯,还是他的爱人、女儿,都葬身于他的一意孤行和自以为是,但是丛罗意从来不会自我反省,他责怪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只要他活着,他也在恶心这个世界。 但是现在,林匪需要他再做一件事。 “我的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再说了我看你现在也自顾不暇。”林匪话刚说完,门外就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是刘泽南的声音传来, “领导,现在是晚饭时间,您忙了一天都没吃东西,我实在是很担心,所以冒昧来问……” 门一直打开着,为了防止打扰他们,刘泽南只敢靠得远一些问。 听他这么说,林匪才意识到,不知何时开始,天已经暗了下来。养老院里绿植很少,仅有的几盆花垂下更暗的阴影。 “好,”林匪站起来,活动了下酸痛的肩膀,吩咐刘泽南,“让护工也来吧,给丛先生也安顿一下。” 刘泽南应了一声,很快消失了。 不一会,护工宋阿姨拎着一袋餐食走了进来,哆哆嗦嗦地向林匪打了招呼之后,才照旧去给丛罗意擦脸、喂水,然后是喂饭,按照习惯她最后才会给老人换纸尿裤,免得喂饭的时候,他再拉,还得换。 之前已经被这样照顾了无数次了,按理来说应该已经很习惯了,但是今天因为林匪在旁边,丛罗意尤为地觉得羞耻。 他恨自己成了残废,也恨这个让他难堪的世界。 但是林匪并没有让他难堪多久,他很快就提了步子出去了。他累了一天了,值得更好的就餐环境。 大概一个小时以后,林匪又回来这个房间的时候,丛罗意已经被照顾得当放回轮椅上了。 看见那双长腿迈进屋子,丛罗意掀掀嘴皮露出个渗人的笑意,“今天宋阿姨尤为得有耐心,送的菜也有肉,是托了你的福吧?先生。” “是啊,以后你就明白了,要是你和我合作,可不光是享这一天的福。”林匪倒是没否认,他边说边环顾了四周,很好,添了一些生活用品。 这下轮到丛罗意想不通了,他疑惑地问:“你花钱给我升套餐了?” 他之前也曾觉得这里简陋,想换地方或者换成更好的套餐,但是后来他看了下价目表,顿时没了想法,那可不是一点点钱啊。他之前只工作了一段时间,这么多年坐吃山空早就用光了,后来哥哥又死了,现在的他身无分文,即便是把他骨头敲碎了,也卖不了几个钱。 林匪摇摇头,俊眉间都是无所谓,“不止,我把这家养老院买下来了,而且给了全部工作人员两倍工资。” “啊?” 丛罗意惊呆了。他知道这是一尊大佛,没想到竟然如此有实力。一场谈话下来,他的全部私隐被全部挖出来,可是对于这个年轻的男人,他还是一无所知。 “为什么?” 为什么买这家养老院?为什么花了这么长时间调查我?连“丛霓”都不来见我,你为什么还费这个心思跟我谈话? 这是个好问题。林匪偏头思考了几秒,回答:“可能是因为我天性善良吧。” 这下连门外还没走远的刘泽南都沉默了。他的总裁大人可真是太“善良”了。 屋外的月光亮了起来,照得屋里的每一个人身上都蒙了层纱,林匪就在这朦胧中淡淡开口:“另外还有件小事,以后我也许需要你上庭作证,如果你还活着的话。” 丛罗意眼睛都瞪大了,心不由自主地砰砰跳,“上什么庭?做什么证?” 林匪懒懒地继续坐回椅子,漫不经心地说:“放心,不是告你,就是需要你把明妍怎么出现在你家的,你怎么把她的脸换掉的,这些真实的事说出来。” “那你是想让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承认犯罪?你是想让我死?”丛罗意把话喊了出来。 这tmd算是小忙? 林匪被他炒的有些头痛,伸出手做出往下压的动作,示意他声音小一些,“你别那么激动嘛,是,我知道,这毕竟不是见义勇为,不是好人好事,也许上法庭作证会对你造成一部分影响,但是你现在还怕什么呢?” “就你这种身体,即便是你想坐牢,法庭也会考虑考虑,毕竟怕你讹人,所以我会请最好的律师,帮你申请保外就医,一般都会通过的。” 林匪声音越来越低,他说:“我只是让你说实话,难度系数并不大,你想啊,我已经买下了这家养老院,是让你舒服地过,还是难受地过,只是我一句话的事,可是对你而言,可就大不同了啊,丛先生。” “我给你五分钟时间考虑,只需要你一个承诺,也许将来需要上法庭作证。” “当然你如果现在答应,到时候反悔的话,丛先生,请相信,我也有足够的手段让你生不如死。” 丛罗意是坏,但是他不是傻,这种选择不是很难做,从他瘫下来的那一刻起,他已经失去了对很多事情的掌控权。 在林匪得到满意的答案,即将走出去时,丛罗意喊住他,说了今天最后一句话, “这位先生,不管你是谁,你看到那张假脸不觉得恶心么?那可是我一刀一刀做出来的。” 林匪嘴角勾了勾,“我觉得你才恶心至极。” “希望你长寿,长长久久地继续享福。” 第80章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这是个小城,养老院又偏,所以等他们从那里离开时,路上已经没几个人了。 为了让刘泽南办事方便,林匪为他临时配了辆奔驰。现在事情终于结束,刘泽南开车的手都在欢快地打着节拍。 他朝后视镜看看,林匪也许是累了,正闭着眼睛靠在后座上休息。刘泽南本想说些什么,又怕打扰总裁休息,只好闭着嘴专心开车。 谁知林匪却说话,他依旧是闭着眼,眉间有不甚明显的疲惫,“这件事办得好,你放心,奖金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刘泽南大喜,马屁跟上,“谢谢总裁,为您工作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林匪听惯了他的“谄媚”,不为所动,继续说:“车你留着吧,这么大人了,没辆车也不行。” 这突如其来的大恩典,要不是在开车,刘泽南都差点跪了,他激动地往后视镜看了好几眼,脸都憋红了,“总裁,我这辈子都是你了,你说东我不去西,你说爬山我绝对不下海,我愿意为你,愿意为你~” 他就说嘛,这辆车怎么开,怎么舒服,原来是命中注定属于他! 看他没完没了了,林匪赶紧伸出手打断,“好了,好了,别说这些没用的,明天休息一天,赶紧回来上班,我那一堆事等着让你办呢。” 一说后天就要上班,刘泽南笑开了花的脸僵住了,他支支吾吾地说:“总裁,不是我不想工作,只是我接下来有点事要办。” 他从来不会因为私事影响工作,这种明晃晃的拒绝更是从来没有过,这下林匪倒是起了好奇,睁开眼睛问:“怎么?相亲?” 怕总裁过度发散的思维过于地发散,刘泽南赶紧否认,“不是,不是,您想到哪去了,是……” 他吞吞吐吐地,林匪没有耐心地命令:“说!” 刘泽南迅速回答:“是这样,我调查的时候,发现丛罗意哥哥的儿子,也就是他的小侄子,现在才初中,就因为家境太差,辍学在家了,我去看过那孩子,很懂事,不上学太可惜了,所以我约了这边的学校,后天带他去办重新入学。” 丛罗意的哥哥只能算是个好哥哥,不能算是好爸爸。 他牢记去世父母的叮嘱,无论工作多辛苦,都承担长兄的责任,供养弟弟和弟弟的女儿,却只给家里最基本的生活费,以至于他后来患病的时候,本来就薄的家底更是直接通了底,连唯一的儿子都只能辍学在家。 刘泽南去的时候,正好是下雨,小男孩一双胶鞋通了好几个洞,一笑露出黑黑的牙齿。家里好不容易有客人来,他把小板凳让给刘泽南,自己抱着膝盖蹲着,浑身脏兮兮的,只露出一双很亮的眼睛。 刘泽南不忍心让这样的眼睛黯淡下去,所以费尽心思,想帮小孩重新办理入学。从现在开始,所有的学费、生活费他都承担。 林匪听完,沉默了一会,而后才缓缓地说:“看样子我准备给你的奖金还是少了,我会再加一点的。” 还没等刘泽南惊喜,林匪又接着说:“帮我做事,怎么可能最后让你花钱?全部费用我都包了,你再叮嘱小孩多吃点饭,注意营养。” 刘泽南赶紧答应,又是一场彩虹屁。 林匪又嫌弃地瞄了瞄刘泽南,“我刚才就想说你了,你的裤子怎么回事?怎么会这么脏?” 正好是红灯,刘泽南赶紧垂头去看自己的衣服,最近一直在这个小镇调查,路不好开的时候,他就走路,裤子和鞋子总是没有特别干净的时候。 林匪说:“我会多给你发点钱,你去买点好衣服,别给我丢人。” 刘泽南差点溺死在对总裁的感激中。 * 到了a市,再回公司换回林匪的布加迪,已经是凌晨了。 刘泽南后面还得回去,所以林匪自己开车。他并没有回家,而是开到了丛霓家楼下。 跟之前送她,同一个位置,但是完全不同的心境。 六年前的他,觉得丛霓漂亮、特别,那次发烧,丛霓照顾他,像是一个冰山美人终于恢复了一些温度,他觉得新奇,觉得温暖,觉得不一样。 但是六年后的这次重逢,他才能深刻地感受到丛霓的痛苦与希望。 调查的越多,他越心惊。从前的他觉得,自己已经很牛了,闲散王爷上位,逆风翻盘,值得被歌颂,而且在那么多诱惑面前依旧保持着相对比较端正的三观,非常值得歌颂。 但是对比丛霓,他还差得远。 他脑中浮现她的冷漠,她的笑容,她要求分手时的绝情,还有浓情蜜意时她的娇羞。 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有正常的情感,希望爱人与被爱,只不过这么多年下来,她只是习惯了自我保护,她很难再信任别人了。 明妍的照片他见到了,那般活泼、明媚,要变成后面的样子,该多疼啊?怀揣着这样的秘密长大,一定很累吧? 风还在静静地吹,林匪靠在驾驶座上,一阵心疼。 他掏出手机,虽然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虽然知道丛霓也许已经睡着了,虽然丛霓依旧会不接他的电话,但是林匪还是想努力一下,想听听她的声音,以安抚胸中的野兽。 “滴、滴、滴。”那头没人接。 林匪等了一会,在挂断之前,那边突然被接了起来。 “喂,林匪么?”丛霓想必是睡了,同平日里的专业干练不同,从听筒里传出来的声音有浓浓的睡意,林匪立即想到了她小时候的那张照片,心中软了一片。 “嗯,是我?” 丛霓把手机拿远了一点,艰难地睁大眼睛看时间,00:12,“已经很晚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半夜被吵醒,丛霓的防备心比平时少了不少,她没有想到两人已经分手了,大半夜打电话于礼不合,而是林匪声音有些不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嗯,出了点事。”林匪握紧手机贴着自己的耳膜,贪恋着这一分难得的亲密。 出事了?丛霓睡意全消,头脑恢复清明,她坐正了身子问:“到底怎么了?你怎么了?” 她的着急显而易见,她的关心像是个被子盖在了这个奔波了一天的男人身上,林匪心头一暖,笑了笑,像是那年发烧撒娇一般,哄着丛霓。 “自从和你分开,我过得很不好,我喝酒、抽烟,睡得一点也不好,我好想你,好想你。” “我们重新开始,好么?” 第81章 我不爱你 夜在沉默中晕开。突如其来的表白,突然出现重新开始的机会,丛霓心在狂跳,头开始变得昏沉,甚至有一种想立即答应他的错觉。 但是理智告诉她,不可以。 她想报仇,注定是艰难且危险的,更何况两个人的差距还在那里,每次和他亲近,她的一半细胞在沉醉,一半细胞在叫嚣危险。 相信男人,很危险。 后果,你不是知道么?明妍。 她将喉间那一团棉花般的酸楚咽了下去,将心铸成铁的,回答:“不好意思,真的不行。” 林匪几乎是吐口而出,“为什么?如果是……” 如果是因为你的过去,我不在乎,如果是因为你想做的事,我可以陪你。无论是什么原因,我都想跟你在一起。 他话头刚起,就被丛霓截了过去,她不允许自己心软。 “因为我不爱你,林匪,我不爱你。” 然后就是死一般的沉默。 丛霓不知道电话是什么时候挂的,她只记得林匪在电话那头轻轻地说了一句:“好样的,你真是好样的。” 很久之后,丛霓把已经挂了线的电话放下,缓缓地躺在了铺着丝质床单的大床上,她能感觉到暗色的疼痛如同黑暗一般丝丝缕缕地爬到她身上。 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两滴泪从她脸颊滑下。 * 下班后的私人情绪,会准时在早上八点半结束。 上班时间,丛霓非常专业,手指翻飞地在键盘上敲着,粉底细细扑好的眼下看不出一丝倦怠“。 “肖婷,昨天让你查的资料准备好了没?” 肖婷瘪瘪嘴,瞪了躺在角落里补觉的商原泉一眼,抱怨道:“没有,有这位祖宗在,怎么可能准备得好嘛!” 商总把他送过来,真是帮了“大忙”了,在丛霓和肖婷容忍度的极限上来回拉扯。 成天睡觉不说,关键是等大家正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他帮不上忙就算了,还捣乱。以昨天为例,还没到五点,他就嚷嚷着饿了,要点外卖。 当时肖婷还愿意理他,回了一句,“如果小商总您饿了,麻烦您自己下班去吃吧,我还有丛总布置的资料没查好,估计要加班。” 商原泉惊讶地眉毛都要飞起来,他朝肖婷摆摆手,一副“有难同当”的表情,“小姑娘,我怎么可能丢下你去吃饭嘛,我马上点些大餐过来,让你也享享福。” 然后他朝肖婷打量了两眼,嘴里啧啧出奇,惋惜极了,“不过肖婷,你这个努力的态度是好的,但是方向完全错了,你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肯定是要以嫁个好人家做主要目标的嘛,呐,别说哥哥我不照顾你,我身边有好多单身优秀男士,要是你喜欢,我可以帮你介绍。” 商原泉朝肖婷眨眨眼睛,“或者说,你喜欢已婚的,也行。” 别看他年纪不大,爹味巨重,油腻的表情堆在肉嘟嘟的脸上,看得肖婷都快吐了,什么大餐也吃不下去,只好扶额掩饰自己的表情, “男人,真不如自己靠得住。” 她指指手指,婉拒道:“小商总,有个重要的电话我必须回一下,您早点下班吧,路上注意安全。” 说完她就去楼梯间打电话去了。肖婷为人细致,对待工作更加,一个电话下来,同对方的合作枝枝条条都捋清了。 工作顺利,肖婷自然开心。半个小时之后,她挂断电话,嘴角扬着回到了办公室。 当时已经下班了,办公室其他同事也断断续续都走了,丛霓办公室门还锁着,今天丛经理跑现场,不在。 黄昏中,四面都是落地窗的办公区域,被橙黄的夕阳装点成了秋天的颜色。 肖婷就在这样的美景中瞪大了双眼、张开了嘴。因为短短时间内,商原泉几乎把一家商场所有的美食外卖都点了回来。 闲置的几张办公桌现在已经变成了临时餐桌,上面密密麻麻地放着米线、麻辣烫、臭豆腐等小吃,再往中间看,一大盆冬阴功汤,还在散发着肖婷最讨厌的香茅的气味。旁边放着几杯不同口味的奶茶。 视线尽头是几盆烫菜,中间是一个正在翻滚着的牛油火锅,商原泉正在践行着“七上八下”的原则烫着毛肚。 看见肖婷进来,他非常霸总地朝她勾唇一笑,解释:“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只好都买来了。” 要是男朋友做这些,肖婷只会哇哇大叫,扑进怀里喊“欧巴”,但是现在是之前骚扰过她,并且刚刚还在她旁边的长椅上打呼的商原泉。 油腻加倍,恶心加倍。 牛油很香,但肖婷直想吐。她朝商原泉叫起来:“小商总!” 商原泉被她突如其来的尖嗓音吓了一跳,涮着毛肚的手不自觉地停了下来,一脸无措地看着她。 肖婷气死了,“你把桌子摆满了,我待会文件往哪放?!我不管,这么多你自己收拾!” 保洁阿姨已经下班了,商原泉来回跑了几趟扔东西,实在是忍不住了,直接把保洁阿姨的工具车推了出来。 他戴上保洁常用的手套,把一整个锅底倒进垃圾袋,心痛得无法呼吸。 这一天,他彻底明白了,他原来引以为傲的伎俩,只对一部分女人有效,对丛霓、肖婷这样子强悍的,根本就是对牛弹琴。 于是,后面的一段时间,他彻底放弃了撩妹,专心致志地白天补觉、晚上趴体,继续醉生梦死。 三天之后,丛霓答应康致道的计划书终于赶出来了。 出门之前,她喊上了肖婷,本来很犹豫要不要喊还在睡梦中的商原泉,谁知这位二世祖自动醒了过来,睁开迷离的双眼就要跟着她们出门, 丛霓没办法,只好带他一起去了。 她们要去的是康奈德集团在a城临时的办公点,康奈德集团之前一直重心在国外,此行匆忙,没来得及准备工作场合。 没想到国内市场这么大,康致道竟然越了解越着迷,不得的租下一整层楼,供此次的小分队工作。 “实在是市场广大,我得好好考察考察。”康致道在跨国会议里,言之凿凿地对他父亲说。 唐北林一边赞同地点头,一边在心里吐槽,“是得好好考察考察,大少爷刚吃完一个区,还有四个区待开发,这怎么舍得走?” 正想着,丛霓的消息来了。 唐北林悄悄瞄一眼正回报得起劲的康致道,低下头回复:“康总现在在跟总部开会,这样,你在一楼等一下,我一会来接你,估计二十分钟。” 丛霓比了“ok”的手势,加了句,“师兄,你先忙,不用等我。” 康奈德集团临时办公室在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方,距离石破天集团不远。丛霓带着肖婷坐在了一楼的会谈区。 商原泉在她们不远处松垮垮地站着,嘲讽道:“丛霓,你不是说合作已经谈好了么?怎么我们也只能和这些求见的人在一起坐着?真是把我们采云的脸都丢光了。” 他撇撇嘴,意有所指。 丛霓朝他视线方向看去,会谈区的其他地方都坐满了人,一簇一簇的,手边都有公文包,想必都是来找康奈德谈合作的。 见丛霓他们坐下,好几束不怀好意的眼光已经扫了过来。 更有一个胆大的男人直接贴脸嘲讽,“呦,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采云的‘女将军’啊,照你和林总的关系,还要在这等啊?” 丛霓朝那人看了一眼,正中集团的老总的小儿子郑义,之前跟她一起竞争项目,被她赢了。手下败将,不足为惧,丛霓别开目光,没有追究。 见丛霓听见了,反而装作没听见,郑义更生气了,他直接站起来,嚷嚷:“哼,什么女性独立!还不是想爬林匪的床没成功,被人踹下来了!” “呸,这种道貌岸然的人,我见她一次打她一次!” 第82章 当街打女人? 丛霓一开始根本不想理会,但是架不住他嗓音极大,等待的几家公司又有好几个熟悉面孔,这场热闹她不得不掺和了。 她懒懒地站起来,朝郑义瞥了个漫不经心的眼神,“你爸勤勤恳恳一辈子,到头来都毁你手上。” 懒懒散散的样子,分明就没把他放在眼里,郑义都快气疯了。 他和丛霓早就结下了深仇大恨!他爸有两个儿子,自己自小就得宠,偏偏大哥一直暗自下劲,大学考得好不说,后面进入公司工作也是深得爸爸的心,自己又是小儿子,工作本来就晚几年,已经落了下风,谁知,那个已经八字有了一撇的项目竟然被这个“女将军”直接夺了,害得他在公司夸下的海口根本收不回来,折了好大一个威风。 这种仇,他怎么能不报? 之前他还忌惮着林匪,现在听说林匪早就有了新欢,两个人在石破天集团里成双成对地过着,现在难道他还怕丛霓不成! 采云集团风头是劲,但是他郑义也不是好惹的! 郑义把背挺得笔直,反击道:“哼,丛霓,外面都传疯了,说你争取项目都是靠这张脸,靠爬上男人的床,之前输给你,也是怪我妈没给我生成女孩,没有你的先天优势,怎么?今天没有跟你的相好林总一起来?”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两秒钟之后,又故作惊讶地捂住嘴,一脸戏谑,“哦,不好意思,我忘记了,你被踹了。” 丛霓啧了一声,不耐烦地盯着面前的男人。她真受不了,郑义难道一点正事都没有么?一个大男人,一天到晚嚼舌根,“床”啊“床”的挂在嘴边,整天琢磨这肮脏事。别说一个项目,就是给郑义十个项目,就凭他这种胸怀,和这张臭嘴,他也把握不住。 丛霓摇摇头,惋惜地叹了口气,问:“你在那么?”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问的郑义有些发蒙,嘴张了一半,不自觉接了句:“什么意思?” 不光是郑义不明白,就连站在旁边的商原泉也不太理解。他看着丛霓不怒反笑的表情,一时间有些琢磨不透这个姑娘,正常姑娘要么已经气疯,要么就在哭了,怎么可能还在淡淡地笑啊。 看他不理解,丛霓“好心”解释:“我是在问你,你是一直趴在林总床底下么?不然为什么谁爬了上去,谁被踹了下来,你这么清楚?”“ 她突然微微张大眼睛,一副突然想到什么的表情,“还是说你爱慕林总,有心巴结?” 别诬陷,最好的办法不是澄清,而是从自证变为他证。你既然说我出卖身体博上位,那不该是我哭着喊着说,我不是我没有,而应该是你拿出证据来证明你的话。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跟你在同一个层级,让你的口水喷到我,我也有一点责任,只能继续往上爬。 听她这么说,原本看笑话的众人脸色各异,有一些之前同丛霓打过交道的自然知道她的实力,还有一些忌惮林匪的,更加不敢多言,只敢声音极低地窃窃私语, “之前林总在光天化日之下,维护她好几次,之前还说这丛经理是他的女朋友,虽然最近几个月是没什么消息了,但是我看还是不要惹她了,免得踢了铁板。” “是啊,石破天之前那么多项目都给采云了,这还不够说明问题的么?” 还有一个说:“这个郑义也真是给他爸爸丢人,到处惹是生非,怪不得他爸喜欢大儿子。” 最后一句被郑义听见,更是戳到了他的痛处,他喘着粗气,双手紧紧地捏了起来,看上去像是随时准备好上来动手一般。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双眼狡诈地眯起来,像是抓到了丛霓的把柄,冷笑一声,“你还不知道吧?林总现在天天跟一个大美女出双入对,甜甜蜜蜜的,腻死个人了,这件事石破天上下人人知晓,你看看你那尖嘴猴腮的样子,一副克夫相,你怎么可能嫁得进林家奶?” 成双入对、甜甜蜜蜜?丛霓眼眸极隐蔽地暗了暗。 丛霓耸了耸鼻子,实在是不想多言,冷冷地说:“放心吧,我看不上你爸,所以你爸暂时还是安全的。” 郑义本身长得不丑,只是优渥的生活和卑鄙的灵魂腐蚀了他,现在他气质污浊,实在是臭不可闻。 “至于林总的私生活,”丛霓叹了口气,“他要是知道你这么关心他,一定会很感动的,说不定会赏你个项目也说不定,毕竟以你的能力,也只能靠这种手段了。” 郑义气急,但是几下出去,对方都是轻飘飘的,像是石头砸在了棉花上,让他心里十分不吃劲。看平日里喝了那么多场酒,称兄道弟的商原泉跟在丛霓身后,像是个跟班似的,郑义找到了新的攻击点,他喊了一声:“商原泉!” 商原泉把脖子一缩,像只受惊了的鹌鹑,本来吃瓜吃得好好的,这里面怎么还有他的事? 现在郑义目光炯炯地看着他,连丛霓也分了几分注意在他身上,商原泉感觉自己头皮发麻,回了一句:“郑总,什么事?” 我都喊你“郑总”了,你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么?意思就是我根本不想跟你相认啊,兄弟,这个女人太凶了,你刚刚吵架都没吵赢,现在把我拖进来是什么意思? 同归于尽么?兄弟。 可惜郑义不会读心术,他只顾着朝商原泉心窝里插,“商原泉,我问你是不是男人,你甘心被这么个女人这么压着?我看你还给她拎公文包,你堂堂一个小商总,不会现在是她秘书了吧?怪不得你妈喜欢她。” 他朝四周看看,想找几个同盟,可惜大家都跟看傻子似的看着他。郑义其实心里已经后悔挑事了,但是既然气氛已经到这了,无论如何,他都得把这戏唱结束了再下去。 郑义继续挑火,“商原泉,难道你之前说的都是假的么?你不会也跟这女人睡了吧?” 如果再容忍他说下去,丛霓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她上前一步,“啪”的一声打在了郑义脸上。 巴掌声巨大,很快郑义脸就肿得老高了,这下不光是商原泉、肖婷惊呆了,连远处的两位前台都惊得站了起来,目瞪口呆地望着这里。 郑义捂着脸,有些不敢置信,“你打我?你tmd敢打我?” 丛霓揉了揉有点酸痛的手腕,“让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打得就是你!” 郑义的脸火辣辣的疼,但这远不及从此萌生的巨大的羞耻感,他看了一眼四周,已经有人捂住嘴悄悄笑了。大庭广众之下,他被一个女人打了,这话传出去,他郑公子还有什么面子在江湖上混? 商原泉在震惊中回过神来,赶忙上来劝,“诶呀,都是误会,误会,两边都消消气。” “给我个面子,这件事就这么算了,行不行?” 他可千万不能再得罪这位丛经理了,上次的事他差点被他妈训死,要是这次他的朋友把丛霓给打了,那他这辈子就别想出去喝酒了。 商原泉真情实意地劝,郑义却听不进去。 滔天的怒气裹挟着他,郑义狠狠地甩开商原泉的手,举起胳膊,用力地朝丛霓脸上扇过去。 他下手极重,站在旁边的商原泉甚至听到了风刮过的声音,围观中有胆小的人都已经闭上眼睛了。 但是预想中的巴掌没有落下来,停在了丛霓的头顶上。 她抬头,是林匪捏住了郑义的胳膊,还是那个熟悉的松懒的声音: “当街打女人?我看你正大集团加在一起都不够赔!” 第83章 不是丛霓被踹,而是她不要我了 林匪眼神极冷,立体的下颌线紧紧地绷着,显示出他正在盛怒中。刘泽南默默地往后退了两步,同肖婷并肩站着。 最难堪的场景为什么一直被他看到?丛霓一时有些郝然,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敢打我们丛霓?林匪,打死他!”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丛霓惊喜地抬头,果不其然看见久未相见的赵安惠,深黄色伞裙上印着重叠的向日葵图形,一如既往地张扬、自信。 赵安惠站到丛霓旁边,伸手拍拍她的背,一脸的“我挺你”,“打女人的男人最没品了,而且还在这么多人面前,又愚蠢又低级,丛霓,你放心,姐姐陪你一起还手。” “林总?”刚才还嚣张跋扈的郑义看见来人,顿时气势全无,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被林匪握着的手臂还在半空中举着,郑义想抽回来,他使劲了一下,没有成功,再使劲,还是没抽回来。 郑义面上露出讨好的笑容,要是没有颤动的嘴唇,想必会更加真实一些,他结结巴巴地找补,“林总,我刚跟丛经理开玩笑的,闹着玩的,您不要误会。” 说完,郑义朝丛霓方向谄媚地一笑,“丛经理,您帮帮忙,帮我跟林总解释一下。” 他知道丛霓识大体,后面采云同正大还会有其他交集,从此结仇根本不是丛霓的一贯作风。但是他太小看了自己这张嘴,正大已经彻底被丛霓拉黑了,即便现在林匪不教训他,丛霓也不可能放过郑义。 丛霓微微一笑,眼波中隐出几丝愉悦,“怎么?现在是闹着玩了?刚才你不是说我,工作全都靠爬上男人的床么?你不光是侮辱了我,你还侮辱了林总,你刚刚不是还关心他的么?现在人在你面前,你自己说啊。” 林匪来得晚,其实根本没听到什么,看到丛霓这边氛围不对,就忙着上前保护人了,根本不知道前面丛霓被人如此侮辱。 闻言,林匪咬了咬牙关,嘴角勾出一个危险的笑,他猛地把郑义的手臂推开,冷笑道:“还说了什么,直接说完,一起罚。” 郑义一时不察,被林匪推得往后一退,差点砸在地上。他根本不敢搭腔,他本来只是想出一口恶气,现在肠子都要悔青了。听林匪这么问,他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丛霓,求她饶自己一命。 其实自己最在意的话刚刚已经复述过了,丛霓一时有些想不起来他刚刚还说了什么。 但是肖婷没她这么健忘,刚刚肖婷都快气炸了,恨不得上前打郑义一拳才够,现在终于可以报仇,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肖婷往前一步,朝林匪颔首,“林总,他说得可多了,你不知道他刚刚多嚣张。” “他说石破天和我们采云的合作,是因为我们丛经理向您出卖身体才得来的,还说我们丛经理那么多工作成果都是靠爬男人的床才得来的。” 林匪牙齿咬得铁紧,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哦?” 郑义缩着脖子看林匪铁青的脸,从心底冒出巨大的恐惧感,林匪的权势他是知道的,要是把石破天惹怒了,他们整个公司都得遭殃。现在经济不好,正大本来就在寻求各种合作机会,要不也不会派他来康奈德这边试试运气,现在好了,这把直接搜哈了,彻底玩完了。 郑义还想挣扎一下,他倒吸着凉气否认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还想往回退?肖婷可是一把吵架的好手,自然不会放过他,她发动群众的力量, “怎么?刚刚说的话,现在就不敢认了?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刚刚声音那么大,这里全部人都听见了,全部都可以作证,大家说是不是啊?” 这话的确是郑义刚刚说的,人群中不少人已经在点头了。 林匪靠她很近,右边身子微微往前,把她护在左边,呈一种保护姿势。丛霓能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透过空气晕到自己这里,不太熟悉的被温暖的感觉烫得她眼底都有些发酸,她极力控制住自己,右手死死地捏住。 像是察觉到她的僵硬,林匪稍稍偏头看了她一眼,动作之间,眼神由凌厉变为温和,视线从丛霓脸上划过,像是在问,怎么了? 林匪的左手更是揽上了丛霓肩膀,安抚地拍了拍。没有女孩子,在这种污名之下能毫无波澜,除非她当时身边没有可以信任的人。 身在其中的人不觉得,但是旁观的人看了个清清楚楚,这种自然流露的亲昵可不是能演出来的,郑义当即面如死灰。 肖婷一看,这我还不赶紧把你咔嚓了,还等什么。她继续添油加醋, “林总,还不止呢,他还说我们丛经理被你踹了,是个弃妇,说你现在已经有新欢了,说你们每天在石破天出双入对,甜蜜得要命,马上就要结婚了,他说我们丛经理克夫相,以后肯定没有好下场。” 肖婷越说越气,忍不住就添油加醋起来,恨不得当场给他现编些罪名。郑义本来低垂的头猛地抬起来,他慌张地看向肖婷,最后几句他怎么没有印象?死丫头,借机陷害我! 丛霓也听着不对劲,偏过头,低声说:“肖婷,别说了!” 旁边的赵安惠本来听着兴致盎然的,越听越不对劲,这个跟林匪甜甜蜜蜜的人不是说的自己吧?不然整个石破天还有谁敢站在林匪旁边? 她舔了口嘴唇,弱弱地举手,向丛霓认领自己“女二号”身份,“丛霓,你别误会啊,有可能他说的是我。” 林匪淡淡地瞟了一眼赵安惠,赵家有这种“真诚”的女儿真是有“福气”啊。 丛霓心里咯噔一声,她知道赵安惠曾经喜欢林匪,也知道林匪父亲想撮合两人,现在看来一切都是顺其自然,遂了所有人的愿望。丛霓感觉心在不断下坠,根本触不到底。 丛霓勉强笑了一下,“赵小姐,你不用跟我解释,林总想和谁在一起是他的自由。” 她已经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了,但是林匪还是从她的语尾听出一丝醋意,他惊喜地挑了挑眉。 赵安惠一听,知道她一定是误会了,赶紧解释,“其实不是这样的,是老爷子派我回来的,一个月之后我就走了,我和林匪也只是工作上有接触,其他的都没什么。” 吃瓜群众表示自己不能再垂着头,假装不在看这边了,实在是信息量太大了。 连一直离核心三步远的商原泉冷汗不断冒,这种场面真是太诡异了,林匪的保护意味太明显,而且那个人为什么要跟丛霓解释?救命啊,为什么丛霓竟然有种正宫娘娘的气势?! “真的不会跟我解释,我和林总已经分开了,他跟谁在一起,是他的自由。”丛霓正式给这段绯闻盖上个戳。 林匪整个人晦暗下去了,片刻之后立体的眉眼在顶光的照射下竟然有了杀气,他死死地盯着面前的郑义,“刘泽南!” 刘泽南赶紧上前,“总裁。” “从今天起,凡是石破天的工作,禁止正大集团参与。” “另外,查一下正大集团目前的项目,不惜一切代价抢过来,让郑总给他儿子带到医院看看脑子,别误了孩子。” 林匪瞄了一眼顿时面如死灰的郑义,淡淡地说: “不是丛霓被踹,而是我被抛弃了,这都看不出来,让他爸给他再挂个眼科。” 第84章 你踹了他,是因为他不行? 从康奈德集团出来,丛霓昏沉的头被夹杂着晚霞的风一吹,终于有些舒爽了。 肖婷在一旁已经欢呼起来了,“丛经理,成功了!太棒了!太棒了!我们也太牛了吧!” 肖婷实实在在的喜悦,冲散了丛霓心头的一丝阴霾。辛苦的工作有了巨大的反馈,丛霓也笑了起来,说:“今天时间已经晚了,你先回去休息,明天咱们又有硬仗要打。” 拿下合同,还能早点下班,肖婷大笑了几声,自封“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丛霓被她逗得笑容也大起来,丝绸般的发丝被风缠住,她停下脚步伸出手去理,水绿色的丝质吊带配在米白色西装里,她像朵百合花般散发着香气。 肖婷一时看呆了,喃喃地说:“丛经理,你也太美了吧……” 谁知这句马屁被突如其来的汽车警告声打断,“滴滴——” 丛霓和肖婷纷纷望过去,不远处停着一辆大红色保时捷,张扬的颜色被夕阳的橙光一照,像是要烧起来般。 是赵安惠。 她坐在驾驶座,朝丛霓潇洒地一招手,“丛霓,走,姐姐带你见见世面!” 丛霓默默地退了一步,满脸戒备,“去哪?” 赵安惠乐了,“你还不相信我?法治社会,我又不会把你卖了。”已经下班了,她的口红颜色比刚刚深了很多,配上墨镜,说不出的不羁。 肖婷朝这边伸伸爪子,问:“赵经理,我也可以去么?” 赵安惠把墨镜扒拉下来,认真地看了眼肖婷,嗯,之前见过,一直跟着丛霓的,目测成年了。她红唇一勾,“上车!” 一离开市区,拥挤的车流顿时变得顺畅很多,连绿化带也变得稀疏起来。不远处的护城河在夕阳的照射下波光粼粼,微风把一阵阵桂花香送进车里,赵安惠把音响调到很大,把跑车开出飞机的架势来,她单手开车,另一只手伸出去,嘴里大叫,“爽!” 肖婷也跟着音乐在后座上小范围舞动着,难得的放松自我。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丛霓已经有些后悔上车了,她默默地检查了下安全带系得牢不牢,右手把住把手不放开,她问赵安惠:“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赵安惠百忙之中朝她眨眨眼,“给你赔罪,到了你就知道了。” * 很快丛霓就知道了。 并且更加后悔上她的车了。 “朽木”,a城最大的夜场。 一楼是遮天蔽日的黑暗,色彩斑斓的灯球在天花板上剧烈地晃动着,照在舞池中的人群上,多了一丝群魔乱舞的疯狂,刺激的dj打碟声刺激着耳膜。 赵安惠虽然回国机会很少,但是她积极地丰富下班时光,自然来过数次了,她顺着音乐声放松地摇晃着身子。 倒是丛霓,一副拘谨。 她双手环胸,微微朝身体两边撑开,阻开不断朝她涌来的人群,在巨大的音乐声中,凑到赵安惠耳边喊:“这里太吵了,我不会喝酒……” 赵安惠听了,往楼上指指,“走,上去。” 原来“朽木”还有第三层楼。丛霓她们下了电梯,仿佛像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刚刚还不绝于耳的音乐声在这里突然消失了,全黑的装修被水晶灯一照,高级神秘,暗红色的地毯往前铺就。 工作人员帮她们推开包厢门,殷勤地打开灯。 灯光闪烁了几下,终于停住了。这个房间跟普通ktv也没什么不一样的,都是长沙发、茶几,还有大屏幕。如果忽略旁边的钢管舞棍子,和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突兀的大浴缸。 “坐,点歌唱。”赵安惠自然地像是回了家,她凑近点歌屏幕,开始选起歌来。肖婷也跟着坐了过去,跟赵安惠一起,脑袋对脑袋,像是树下长着两株蘑菇。 这里的确私密,又安全。丛霓放下心来,她把背包放下,舒展了下身子。 “喂,丛霓,你唱什么?”赵安惠像是翘课唱k的女高中生,兴奋地问。 丛霓朝她摆摆手,“我都不太会唱,你们选吧。”高中她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学习上,后来大学又忙着打工,再往后是工作,几乎同同龄人脱了节,所以有赵安惠这样的朋友,她也很珍惜。 但是她的这种珍惜在五分钟之后消失殆尽。 肖婷正一心一意地点蔡依林,赵安惠却若有所思地凑近丛霓,眼神时不时瞟到她脸上。 “说。”丛霓受不了她这种偷感,赵安惠一定有话说。 果不其然,得到“恩准”的赵安惠立即放下手中的坚果,凑得离丛霓更近,双眼中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几乎要把丛霓看通。赵安惠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说:“呐,是你让我问的啊。” “你和林匪到底为什么分手?他说竟然是你提的分手?为什么?” 一旁正在选歌的肖婷手不自觉停住了,身子没动,耳朵却竖了起来。 丛霓叹了口气,实话实说:“我们不太合适。” 赵安惠不太满意,这个答案就太广了,哪里不合适呢?不提林匪的身家,就只说他这张脸吧,就已经有乌央乌央的女人往上扑了,每次跟林匪出去开会,都会有无数倾慕的眼神露在他身上,赵安惠都已经习惯了。 也不可能是林匪出轨,在纽约的那几年,林匪的深情几乎要感动自由女神像了,现在更是的,看向丛霓的眼神中哀怨得就要滴出水来了。要是林匪会出轨,那世界上就没有可以相信的男人了。 难道是丛霓外面有人了? 赵安惠立马否认了这个想法,除非丛霓把那个野男人藏在自己办公室桌子底下了,不然她绝对没时间跟那个人见面,她太爱工作了。 那是什么原因? 隐隐约约的一个想法在赵安惠脑中越来越强烈,赵安惠心脏怦怦跳,暗暗自己的“大不敬”。她战略性地瞥了一眼丛霓,转移注意。但是她悲哀地发现,即便服装同这种场合不太符合,丛霓还是美得惊人。 死亡顶光打在她头上,只能突显她优越的骨相,她眼中似乎没有任何欲望,但是正是这种格格不入,才更加吸引人。连赵安惠都想把她伪装撕开,看看她狂野的模样。 赵安惠舔了舔嘴唇,郎才女貌,突然分手,也许真是那个原因也说不定。 她紧张地搓搓手,状似无意地问:“你踹了他,是不是因为……他不行?” 第85章 丛霓,你有出息了 赵安惠自觉已经问得极其隐晦了,她从小在国外长大,同国内略微保守的教育截然不同,她从高中开始就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了。 毕竟男人的作用不多,这也算是其中一件。 她一脸理解,同丛霓开始交心,“我知道的,我之前有一任男友也不行,我也是义无反顾地分了手。” 丛霓还没反应过来,“啊?什么意思?” 这面肖婷已经彻底放弃了选歌,她右手张开,抵住颤抖的嘴唇,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用全身的细胞吃自己老板和甲方爸爸的瓜。 赵安惠看向丛霓的表情一脸同情,看着林匪生龙活虎,西装之下宽肩窄腰的,没想到还有这方面的隐疾,实在是没想到。 两秒之后,丛霓才反应过来。少儿不宜的画面冲向她的脑海,她的脸瞬间变得滚烫。丛霓跳了起来,大声否认:“怎么可能?!” 不对,他是不是有这方面的问题,她也不知道啊。接吻的时候,她偶尔能感觉到什么在抵着自己,但是毕竟没有实操过,她没有发言权。 想到这丛霓冷静了几分,她语气比刚才虚了一些,“不会吧,我觉得。” 这下轮到赵安惠惊讶了。她瞪大了双眼问:“你们俩这么纯?林匪到现在还没得手?” 不用丛霓回答,赵安惠已经开始为林匪心疼了。林匪爱这个女人爱到骨子里,结果没想到竟然还没发生点什么,就被踹了。真是可惜、可叹啊。 她瞄瞄旁边丛霓的脸色也不是很好。 得,自己戳了人家伤心事了。 赵安惠知错就改,赶紧把故事推向另一个高潮。 她转身按按墙上的服务铃,很快有一个女声传来,“赵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熟客赵安惠不悦地点了点沙发,“快点!” 那边立即明了,应了一声:“明白。” 一分钟之后,包厢门被敲了两下,然后由外向内推开了。 还是那个带她们进来的服务员,只是现在他身后跟着一长串的身着衬衫、西裤的男生,昏暗的灯光下,都很年轻、英俊的样子。 赵安惠朝她再次眨眨眼,“这是给你的礼物。” 礼物? 那七个男人留下了,当他们一本正经地介绍自己的团名的时候,肖婷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口水了。她本来就有追了七年的欧巴,但是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非欧巴不嫁的心也不怎么强烈。 服务行业竞争很大,前几年日韩风盛行,“朽木”与时俱进,特意挑选外形出众的年轻男女,在自家的训练室里大量练习,再以组合形式推出来。 一长溜的腹肌男本来就视觉冲击力极强,看得赵安惠斯哈斯哈了,而且他们还会跳舞! 其中一人把灯光调成了霓虹模式,七个脱了衬衫只穿着西装裤的男人在她们三个人面前站定,配着韩国最新舞曲开始齐舞。 男人微微出汗的身体,在灯光下闪耀着点点光芒,配合着霸气的眼神,赵安惠感觉自己的疲劳一扫而光。 肖婷抖抖嗦嗦地掏出手机录,她最喜欢中间那位小哥哥,灯光一照,他长得好像年轻时的吴彦祖,阿祖啊,收手吧,来姐姐这里。 坐在沙发正中间的丛霓被他们误会成是今天的主角,一个一个朝她眼神拉丝。丛霓对这样的工业糖精没有想法,正如坐针毡之时,放在上衣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她赶紧掏出来一看,再朝赵安惠指指手机,比出个“林匪”的嘴型,出去接了。 她记得房间的隔音很好,没想到在走廊上竟然真的一丝噪音都没有。她缓了口气,假装淡定地接了电话,“喂,林总。” “你在哪?”林匪没说废话,直接问。他像是在室内,背景很安静。 丛霓心虚地瞥了眼四周,把手机捂得更紧,开始编谎话,“我在公司加班,林总有什么事么?” 她编得真情实意,理由也合情合理,她几乎大部分休息时间都用来加班,自然可信度很强。但是丛霓没想到,在她脸不红心不跳撒谎的同时,林匪正站在采云集团里。 听到丛霓的回答,他有些迷茫,视线从手上提着的小蛋糕转到早已关灯的丛霓办公室。他旁边,还站着战战兢兢的采云集团销售部主管孙兴东。 这个大神怎么会又来一次?丛经理早就下班了呀。 林匪没有直接拆穿,他喉头滚动了一下,说了句“好,很好”,然后挂断了电话。 他本来是担心丛霓因为今天的事有些伤心,特意买了甜点过来安慰,结果没想到,丛霓竟然对他撒谎,看样子她最不缺的就是他的关心。 林匪眼神变冷,嘴角刚刚还若隐若现的微笑彻底消失。孙主管被吓得几乎要落荒而逃,哪位来救救他! 此时“好人”刘泽南站了出来,朝孙主管笑笑,“谢谢你,你有事就去忙吧。” 等孙主管屁滚尿流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刘泽南才对林匪恭敬地垂下头,“总裁,也许我知道丛小姐在哪。” “哦?” 刚才从康奈德出来的时候,已经要下班了,林匪走在最前面自然没注意,但是细心的刘泽南看到赵安惠没有上公司的车,他特意退后两步,问:“赵经理,你不跟我们一起走么?” 赵安惠朝他笑笑,“我不回去了,不能让工作占用我下班时间,另外,我还得等丛霓出来,带她出去玩。” 赵安惠本身就行事海派,刘泽南当时就留了个心眼,担心她把总裁心尖尖上的人物带坏了,只一心期盼丛霓没有跟她走。现在看来,越怕什么就来什么。 林匪听完刘泽南的汇报,反而轻笑了一声,“很好,你给赵安惠打个电话,问她在哪。” 刘泽南最害怕听到林匪这种冷笑,每次听到,都会有人倒霉。刘泽南不敢不从,他握了握发麻的手,掏出手机拨给了赵安惠,并且开了外放。 铃声响了好久,那边才接。 赵安惠没有丛霓这种自觉,她并没有出去接,于是喧嚣的音乐声,和男人们混合的声线立即透过听筒传出来。 赵安惠嘴角根本放不下来,“喂,刘助理,什么事?”她的手还放在旁边男人的腹肌上,跟刘泽南打完招呼,她还抽空对肖婷喊:“喝啊,怕什么,怕他吃了你啊,谁吃谁还说不定呢。” 虎狼之言,刘泽南瞳孔地震,慌张地瞄了瞄林匪,后者正一脸铁青地站在他旁边,想必已经脑补出了那边的场景。 刘泽南把慌乱咽下去,假装轻松地笑笑,问:“赵经理,你那好热闹,你在哪啊?” 赵安惠不疑有诈,热情地介绍:“‘朽木’啊,好好玩,刘助理,我跟你说,你有时间一定要来玩,特别棒!” 很好,地点问出来了,刘泽南忽略旁边人散发出来的慑人气息,继续专注任务,“你跟谁一起去的?安不安全?” 这下轮到赵安惠不开心了,老子百忙之中接你这电话,你跟我来送关心了是吧,她有些不耐烦,“我跟丛霓,还有她同事来的啊,你到底有没有事,没事我就挂了。” 还不等刘泽南说话,那边电话啪地一下挂断了。 当然挂断之前,赵安惠还在那头热情地朝丛霓招呼,“丛霓,你摸他的肌肉,好棒!” 姐妹之间的“知心话”分毫不差地透过音波传到林匪耳朵里。 他脑中不断补全对面的场景,手指捏得贴紧,咬牙切齿道: “很好,丛霓你有出息了。” 第86章 好热 等林匪赶到“朽木”的时候,丛霓已经喝多了。 本来她没想喝酒,她对自己的酒量有清晰的认知,但是作为服务行业,那几个帅哥对自己应该做的事更加清晰。 来这里喝酒唱歌的姐姐都需要快乐,那喝酒可以快乐,自然她需要喝酒。 同赵安惠那边的狂野,和肖婷这边偶像签售会截然不同,丛霓成功地把愉悦的夜场变成了低气压的地方。 因为丛霓的坚持,坐她旁边的小帅哥只好把衬衫穿上,听到丛霓说不喝酒,他好奇地问:“姐姐,你是会过敏么?” 丛霓老实回答:“不是,是我酒量不行。” 听到不会闹出人命,小哥哥放心下来,趁丛霓去上洗手间,他悄悄地把一杯后劲很足的果酒掺进了丛霓喝得果汁里面。反正都是水果味的,待会玩嗨起来,这大美女也不会再追究。 吵闹的场合,人所有的精力都在应付过于丰富的听觉和视觉,自然其他感觉就弱了下来。等丛霓喝的时候,她果然没发现,只是有些诧异这果汁味道怎么这么浓。 丛霓酒量极差,很快她就茫了。 丛霓笑得越来越多,看哪里都满意。她觉得自己身子极轻,像是漂浮在半空中,没有烦恼,没有压力,真是太舒服了。 一旁的赵安惠也喝多了,她从进来之后就开始喝,此时终于到了昏昏沉沉状态,她脚步虚浮地站起来,坐到丛霓旁边,开始掏心掏肺,“丛霓,你不知道,我好喜欢你哦。” “在华尔街的时候,我其实已经对你很好奇了,后来回国你还救了我,我就非常喜欢你了,最近知道你把林匪甩了,我已经彻底爱上你了。” 说完,赵安惠夸张地趴到了丛霓身上,紧紧地抱住她,宣布道:“从此以后,我们就是最好的姐妹了,好么?” 酒精果然能加速感情,要是平时清醒的丛霓,她只会把赵安惠推开,现在的丛霓反而感动起来,她也回抱赵安惠,回应道:“我也喜欢你,我们永远是好朋友。” 场面瞬间达到了巅峰,这时一位男模躺进了浴缸,开始往自己身上倒香槟。灯光一打,无数水花从他身上溅起来,璀璨极了,众人俱是鼓掌、喝彩。 空调开得很足,丛霓喝了酒,穿得又多,自然觉得热。她拉扯了一下西装领口,嘟囔一句:“好热。” 她脖子上已经汗津津一片了,坐在她旁边的帅哥咽了咽口水,劝道:“那姐姐,你要不要把外套脱掉。” 正在这时,包厢门被踹开了。 林匪把脚收回来,一脸怒气。“朽木”经理抖抖索嗦站在他旁边,心中哀嚎,今天怎么惹了这么个阎王。 林匪虽然不常来夜场,但是作为人精中的人精,“朽木”的经理自然是知道这位拥有着顶级财富的男人,但是还没等自己找机会巴结上,林匪倒是来找自己了。 只不过一开口就是让他交人,不然就把“朽木”给拆了。 趁着林匪在门口生气,他朝包厢内飞快地瞄了一眼,很好,一切都很合理。 但是林匪却不那么想,从他的角度看过去,目瞪口呆的丛霓旁边,坐着另一个目瞪口呆的男人,那个人的手竟然就放在丛霓腿旁边,差点就摸到了。 他脸色铁青地迈开长腿往里走,高大的身姿被背后走廊的灯拉照出一长条影子。 喝了酒的丛霓反应有些迟钝,小嘴微张,她眯了眯眼睛想看清来人,直到那个影子完全将她盖住,她才认出来,欣喜地喊道:“林匪?你也来啦?” 丛霓语调雀跃,实打实的开心,甚至她还朝林匪伸出了双臂以示欢迎,水眸也愉悦地弯着,说不出的娇媚。 林匪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不同,边把身子往前一送顺势被她抱住,边嗅了嗅她的气息,俊眉拧起,“你喝酒了?谁让你喝的?” 鹰眼一睁,林匪平等地扫射所有人。 喝酒这么差还敢喝酒,要是今天他不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刚被哄好的怒气瞬间到达顶峰,林匪把丛霓胳膊一提,左手顺势一抱,瞬间就将人抱了起来。 丛霓惊讶地发现自己双腿都离开了地面,一双杏眼瞪得溜圆,“哇,好厉害哦,你是怎么做到的?你力气好大哦。” 林匪挑眉瞥了眼怀里满脸红晕的丛霓,喝了酒之后的她像是一只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安全感的小猫,她好像把智商丢了。 赵安惠就在这种重压之下,鼓起勇气上前去跟林匪解释:“那个……我只是看丛霓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所以带她出来放松下……你放心,我们这边很单纯的,什么也没发生……” 她说这话的时候,特意点了两次头,以示真诚。但是现在场子太冷了,还待在浴缸里的小哥哥一个没注意,打了个巨大的喷嚏,直接把所有的目光全部吸引过来。 “有点冷……”小哥哥边说,边往浴缸里缩。 房间里灯光早就被刘泽南打开了,只有霓虹旋转球还在径直地晃着,林匪沉默着看了眼小哥湿透的衬衫,和衣服下隐隐约约透出来的胸肌。 赵安惠自知闯祸,垂下头一言不发,顺从地跟在林匪身后走到门口。 被走廊上的强烈灯光一刺,丛霓酒醒了一分,她睁开迷糊的双眼,问:“嗯?就走了么?” 一想到如此媚态被旁人看到,林匪就生气得想杀人。赵安惠听得冷汗直冒,心中暗求,姑奶奶,你不要再说了,杀我焉用林匪这把刀? “明天上班之前,我要看到一万个字的检查,”林匪出门前,头稍微朝赵安惠偏了偏,“不然你就给我回纽约去,这辈子都不要回来了。” 肖婷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经理被抱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局是不是已经结束了。 但是,肖婷嘴角停不下来,她加到了“吴彦祖”的微信,男色真是很让人愉悦啊。 “朽木”停车场,丛霓被林匪小心放进副驾驶座上。 刚才很舒服的肉感垫子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硬邦邦的汽车坐垫,丛霓气坏了,哼唧几声。 林匪刚准备上车,闻声停住了脚步,又垂首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他不问还好,一问,丛霓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般,眸中水汽一片。小嘴一瘪,她朝林匪伸出双手,“还要抱。” 大道上,布加迪平稳地行驶。车内挡板早已升起来了,主驾驶位上的刘泽南开得很安心。 他回忆了下今天,得出一个结论,有些人是脆弱的外表包裹着坚强的内心。但是有些人的心是夹心糖,一层坚固表皮之下,还有着一层甜蜜。 酒精对于丛霓来说,就是让她放下防备和戒心的催化剂。 第87章 醒过来 车后座上。 丛霓她坐在林匪结实的大腿上,头靠着男人宽阔的胸口,如愿以偿地继续享受着林匪的拥抱。 喝了酒之后,她体内平时被压抑的小作精基因释放,横竖不满意,她挪来挪去都找不到最舒服的位置,气得很。 林匪本来就被她不断磨蹭折磨得不轻,现在听她哼唧,更是平添了几丝怒气,他把怀中人的双手一按,沉声威胁道:“动什么?不许动了!” 丛霓先是一愣,然后小嘴一瘪,眼尾随着双颊红透,她任凭情绪做主,一撑他的胸膛就要起身,“你吼我?我生气了,你别抱我了。” 她一挣扎,身上的酒味夹杂着果香就慢悠悠地飘进林匪的鼻腔,同平时沉着冷静的模样截然不同,喝了酒的丛霓放松、舒适,甚至有几分骄纵。 就像是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小时候。 像是明妍的模样。 林匪眸子一深,心中柔成湖水,温声去哄,“是我错了,我不该吼你,你想怎么动就怎么动。” 毫无原则的退让,无底线的宠溺。 丛霓这才满意过来,只是气还没全消,闭眼、双手抱胸做沉思,尽力避免同林匪的接触,只是过于平稳的呼吸出卖了她,林匪低头一看,她早就找到最舒服的位置,睡着了。 “这就睡着了?”林匪嘴角弯了弯,在丛霓看不见的地方,他极珍重地在她眼睫上落下一个吻。 虽然知道你清醒之后,依旧会恢复狠心,但是我对你的爱,却无法克制。 亲爱的明妍,如果当时没有出事,你就以这样的模样和我见面多好。 * 第二天一早。 丛霓在一个陌生的床上醒来。她茫然地盯着米色印花墙纸看了好一会,手指头搭在光滑的丝质床单上,头还是昏昏沉沉的。 她回忆了好一会,才想起自己昨天的所作所为。一瞬间,灯红酒绿的夜场、跳着韩国男团舞蹈的男模们,还有林匪那张铁青的脸一股脑钻进她的脑子里,丛霓瞬间头清明起来,一口吸了大大的冷气。 如果没有记错,她昨天好像大大地放纵了一下。 突然,有一个更惊人的回忆涌入她的脑海。 当时她貌似还对林匪伸出双臂要抱抱,好像还说了“林匪,你来啦”之类的。 口气之亲昵,像自己是他养的宠物一般, 丛霓头皮发麻,尴尬地手指头都僵了,几乎不敢跟自己相认。那后面是林匪送自己离开的?所以这里是林匪家? 她头没动,只挪眼珠观察,幸好,幸好,身上还有衣服,而且身体并无任何不适,应该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水蓝色真丝睡裙衬得她肌肤似雪,是谁给她换的? 蹑手蹑脚地爬起来,丛霓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发现了自己昨天穿的衣服,已经洗干净、熨好了,整整齐齐叠在那里。 她边拿起衣服,边打量这个房间。按照昨晚的记忆推断,这里是林匪家,但是估计不是林匪的主卧,这满眼的精致印花不像是他的风格。 估计是客卧之类的。那他现在在哪? 回忆逐渐苏醒,丛霓想起自己在布加迪车里发出的那些不成体统的撒娇,就觉得胸口发闷、手脚发麻。几天前她还义正言辞拒绝林匪的求和,昨天她就主动要抱抱、要挂在人家身上,甚至还睡在了他家里。 真的是喝酒误事,以后千万不能这样了。 丛霓拿着衣服进了洗手间,里面洗漱用品一应俱全,甚至连最基础的彩妆也配着,都是全新的。 丛霓立马火气冒了起来,“我还觉得不好意思,结果人家都不知道带多少女人回来了,都已经有经验了,连卸妆水都有,这是什么‘良家妇男’会有的操作么?” “哼,‘渣男’!” 从客卧出来的丛霓本来有些心虚,她拉了拉身上的西装,尽量表情自然。推开房门的瞬间,丛霓瞄到了厨房里有一个忙碌的身影,她抿了抿嘴,客套地开口:“林总,谢谢你……” 谁知那个身影却定住,走到厨房门口对她笑。 不是林匪! 是一位阿姨,五六十岁的样子,偏黑的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双眼下有一对明显的黑眼圈。 “丛小姐,您起来了?”阿姨把手里的锅铲放下,自我介绍道:“我是林总的保姆,您可以叫我宋嫂,林总交代给您做些早餐,也不知道您喜欢吃什么,所以我就都做了点,不知道您吃不吃的惯。” 清晨的朝阳并不刺眼,橙色的光芒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客厅的地上,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护城河静静流淌。 丛霓视线落在靠窗的餐桌上,有中式小米粥、小笼包、油条、豆浆,还有西式的三明治和意大利面,都很常见,却品类繁复,想必宋嫂已经忙了好一会了。 这么多年,家里有做好早餐等她的机会并不多,丛霓很领情,她礼貌地点点头,“谢谢你,宋嫂,看起来都很好吃。” 丛霓状似自然地环顾了客厅一圈,问:“宋嫂,林匪不在么?” 宋嫂还在往桌上摆咖啡,“林总一大早就回公司去了,说公司有点事,请您不用管他。 林匪不在,丛霓觉得自己身上的枷锁褪了一大半,她道谢一声,坐下来吃早餐。 丛霓本身气质极佳,刚才着急出来,妆容更是极淡,所以平日里极具攻击力的美貌淡了几分,显出一丝小家碧玉般的清纯来,如墨般的秀发披在颈后,被晨光一照,显出瀑布般的光泽来。 宋嫂在她对面摆醋,竟然看得迷了,半晌才发出声音:“丛小姐,您可真是个美人,怪不得林总那么爱护,大半夜让我出去给您买化妆品,我哪会买这些东西啊,只好柜员推荐什么就买什么,倒是给那个柜员开了个大单。” 这下丛霓有些愣住了,“洗手间那些化妆品是您昨晚买的?” 宋嫂回答得很爽快,“是啊,还有您的衣服也是我换的,我就说嘛,林总再体贴,毕竟是个男人,很多事还是不方便的。” 宋嫂瞥了一眼丛霓,想想还是有些话不能说出口。虽然衣服是自己换的,但是林总在她房间待了大半夜是真的,宋嫂进去送水的时候,看着林总一会摸摸人家的小手,一会亲亲她的小脸,宝贝到不行的样子。 但是天快亮的时候,一夜未睡的林总却出门了,虽然他嘴上说是公司有事,但是宋嫂又不是小孩子,当然明白林总是为了不让丛小姐醒过来之后尴尬。 半个小时前,宋嫂一边炸油条,一边脑补林总的艰难爱情,恨不得当场就替他撒一把热泪。 第88章 吃火锅 日子过得很快。 写完一万字检讨的赵安惠安生了好长时间,不是因为精神上崩溃了,而是她体力实在是扛不住。不知道林匪是不是公报私仇,反正给赵安惠安排的工作量实在是满满当当。 【资本家!活脱脱的资本家!】会议间隙,赵安惠咬牙切齿地敲下这几个字发给丛霓。 丛霓消息回得很快,【?】 赵安惠气得直摇头,手指不停翻飞,【我还能说谁?林匪呗!你都不知道他给我安排了多少工作,这几天我都快忙死了,我觉得就是他怕我继续带你去那些地方,特意占满我的下班时间,真的太卑鄙了。】 像赵安惠这样总部派来考察的高管,一般来说,都是走个过场,不会让她特别劳累。 联想到那天的荒唐和林匪盛怒的表情,赵安惠的推断不无道理,丛霓有些心虚,她打打删删,最后只发出,【今天你还忙么?等你忙完,我请你吃饭。】 收到消息的赵安惠,抬头瞄瞄坐在主席台上一脸闲适的林匪,再联想到刚刚自己偷听的林匪电话内容。真是气死人,自己忙成个骆驼,这个资本家倒是悠哉游哉。 看她怎么整林匪。 赵安惠悄咪咪地笑了一下,一个完美的计划浮现了出来。 她啪嗒啪嗒敲字,【好啊,那就约晚上八点,我知道一家火锅很好吃,对了,我带个人没问题吧?】 那边丛霓回复得很快,【ok。】 * 晚上八点,川王府火锅,最近城里最火红的馆子。 丛霓十分钟之前到的,报出赵安惠的名字之后,她跟着服务员的指引来到了一个定好的包间。道谢之后,丛霓找了个位置坐下,安静地等她。 门一关上,跟刚刚热闹非凡的大堂比起来,包间里更是安静得出奇。 白天她忙起来倒是没感觉,一旦空气都静下来,就难免陷于胡思乱想。最近林匪都没有联系她,就像水蒸气一般消失了。 每晚回去的时候,她总会路过楼下,那里现在空荡荡的一片,没有那辆车和那个人。她往回看,隐隐有些期待看到那双盛满深情的眸子。 “哈喽,亲爱的霓霓!”赵安惠人未进门,声音先到,脆生生的一句打断了丛霓的思绪。 丛霓闻声,站起来迎接,与赵安惠热情的拥抱不期而遇。 “好朋友,我最近都快累死了,赶紧给我抱抱。”赵安惠把她抱得很紧,一副“想死她了”的既视感。 丛霓本身就是i人,实在是无法承受赵安惠突如其来的招待,她略微僵硬地立在原地,右手在赵安惠的背上轻轻地拍了拍。 门开了一半,时不时有路过的服务员朝里面看两眼,丛霓觉得些许不适,特意从赵安惠怀里挣脱半个身子出来,伸手去关门。 谁知,门外有人要进来。两人手碰到了一起,陌生的触感惊得丛霓赶紧放开,道歉,“不好意思。” 来人很英俊,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让丛霓舒适的距离,“应该是我不好意思,没吓到你吧?” 丛霓伸手别了下滑下来的发丝,笑了笑,“没有。” 颜值相当的男女见面,碰撞出浓烈的荷尔蒙,赵安惠眼神在两个人中间转了转,眼中兴味更浓,介绍道:“霓霓,这是我表哥,季屿,最近回国探亲,怎么样,很帅吧?” 男人很高,长相俊俏,蓝色条纹衬衫叠穿深蓝色毛衣,一双长腿束在黑色休闲裤里显得舒适有型,高挺的鼻梁上戴着一副黑色边框眼镜,更显得温和有礼,用“帅”这个词并不过分。 丛霓笑着点点头,伸出手打招呼,“你好,我叫丛霓,是安惠的朋友。” 赵安惠一把搂住她,一脸的不同意,“嗯?怎么只是‘朋友’呢?咱们俩可是‘最好的朋友’啊,你忘啦?” “最好的朋友”是那天夜场的梗,丛霓被她一提醒,不自觉地想起那天的荒唐,耳垂都红了起来,面上还在镇定自若,哄道:“是是是,咱们是最好的朋友,先坐下点菜吧。” 赵安惠坐在中间,左右两边分别坐着丛霓和季屿。刚坐下,赵安惠就当仁不让,开始点餐,“这家听说很好吃,我早就想来了,今天幸亏你们陪我,霓霓,鸭肠、毛肚、鸡爪你都吃吧?” 来人多了,气氛自然就热起来了,丛霓笑着点头,“嗯,我都爱吃。” 她很久之前就想请赵安惠吃饭了。丛霓之前性子孤傲,身边朋友不多,回国之后又一直忙于工作,除了肖婷和几个工作上接触比较多的同事之外,她几乎没有什么说得上话的朋友。所以对于赵安惠的热情,丛霓是有些受宠若惊的。那句“最好的朋友”,并不是一时兴起。 “惠惠不要光顾着自己看,让丛小姐选几道。”季屿在一旁提醒。 “都可以的,我都爱吃,两位随便点,今天我请客。”丛霓朝坐她旁边的赵安惠偏头一笑,目光很自然地转到了季屿身上。 季屿也正在看她,不经意间两人四目相对,俱是不自然地移开目光。季屿没有作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掩饰自己。 火锅店里温度高,丛霓大衣早就脱下放在旁边,修身的灰色短袖v领针织质感高级,下身穿着一件棕色伞裙,连接处细腰不足一握,锁骨之上一条钻石链子,盈盈地晃动着, 季屿难得休假,回国来看外公外婆,本来表妹赵安惠说邀他吃饭,他还有些犹豫,想说这丫头一直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直到他进门才发现原来还有一个人。 他眼波微动,想必表妹是看他单身很久,特意攒的局。 这个丛小姐倒的确是他心动的类型,看了两眼后,他仿佛回到了情窦初开的时候,心跳得厉害。 季屿越过专心点餐的赵安惠,跟丛霓攀谈:“丛小姐哪里人?做什么工作的?” “我不是本市的,现在在采云集团工作。”丛霓把手中的杯子放下来,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季先生您呢?刚刚安惠说你是回国探亲,您是在国外工作么?” 火锅店的灯很亮,白茫茫地打在几人头顶上,从季屿的角度,丛霓的身子被中间的赵安惠挡了一大半,除了一张惊艳的小脸之外,他只能看见她细腻的乌发挽在一边,露出的左耳垂润得像块玉。 季屿觉得那块玉化在了自己心里,“嗯,我毕业之后,就在自己家公司帮忙。” 末了,他又加了一句,“不过最近有计划回国工作。” 这下轮到赵安惠诧异了。表哥有计划回国?她怎么不知道?真是奇了怪了,这一个两个三个的接二连三回国。爱国之心苏醒得太突然了。 赵安惠转念一想,今天这局本来就是她赵安惠的“媒婆处女秀”,看样子意外得成功啊。 不过她不光是为了撮合表哥和霓霓,赵安惠此行还有个更重要的任务——恶心林匪,所以距离八点半时间越近,赵安惠就越紧张。 在她朝门看了十几眼之后,季屿终于误会了,站起来打开门,“是不是有些闷?开着门会不会比较好?” 表哥啊,你真是体贴!果然我把小霓霓托付给你是对的。赵安惠猛猛点头,感激涕零。 果然不出赵安惠所料,几分钟之后,两个熟悉的身影从远到近出现在她们包间门口。 一个男声说:“喂林匪,你快点走啊,跟你约个饭都难死了,都这么晚了,你们公司少了你就会倒么?你闻着这牛油味难道不饿么?” 丛霓心里一动,是康致道,那旁边的是…… 果然,林匪的声音出现在门口,还是那般漫不经心,“本来饿,一看到你的脸就饱了。” 丛霓浑身僵成一块,怎么在这里也能见到? 她肩膀往里缩了些,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不过也没关系,火锅店那么多包间,他们不一定会看到。 谁知下一秒,她的如意算盘就落空了。 “丛经理,你们也来吃么?”康致道惊喜的呼唤炸在她耳边。 丛霓呆若木鸡地抬头,林匪略带冷淡的目光正停在她脸上。 第89章 她就喜欢戴眼镜的? 被康致道点名,丛霓只好站起来,笑容僵硬,“林总,康总,这么巧?” 丛霓伸出右手,介绍旁边的人,“我请赵安惠赵总和她表哥吃饭。” 林匪自然是认识赵安惠,他的目光从丛霓稍显紧张的脸上划过,转向那个戴着眼镜的男人脸上看了两秒, “又是个戴眼镜的,她是不是真的喜欢这一类……” 康致道不光认识赵安惠,更认识毛肚和鹅肠啊,满桌的牛油火锅香气勾得他魂都没了。他朝赵安惠和季屿点点头,算打招呼,催促林匪,“好了,走吧,一会菜都该凉了。” 林匪无语,吃火锅,你还怕菜凉?更何况菜都还没点呢。 但是再留下来也不过是自取其辱,之前丛霓的拒绝还在他耳边回荡,林匪眼中黯淡几分,挥挥手准备走。 要是就这样结束了,那还有什么好玩的?“中国好员工”赵安惠出声打招呼,“要不林总跟我们一起吃?多个人,多双筷子的事嘛,对吧,霓霓?” 林匪脚步一停,眉毛也挑起来,“哦?这样方便么?” 今天是她坐庄,自然留不留客是丛霓说了算。她非常纠结,本来跟康致道的合作才刚刚开始,换做旁人,这种请甲方吃饭的场合是求也求不来的,但是中间偏偏加了个林匪。 两人目前情形尴尬,像是分个手还偶尔偷个情的情侣般。每次同林匪相处,丛霓的心一半灌在蜜糖里,一半被火煎。她心怦怦跳着,总是期待两人眼神对视,又期待他说出那些话,但是她又害怕,怕自己不回应,又怕自己有回应,煎熬异常。 注意到几人目光俱是在自己身上,丛霓勉强笑了一下,“要是康总和林总方便的话,就留下来一起吃吧。” 片刻之后,林匪施施然坐了下来,座位正对着丛霓。火锅要煮一会才够味,康致道饿了,道谢了一声,顺势地坐在了林匪旁边。 临时的一桌已经凑起来了,丛霓唤来服务员,多点了些菜。 沉默两秒,季屿先站起来,伸出右手,“你好,我是季屿,是安惠的表哥,还请以后多指教。” 康致道最喜欢自己中文的自我介绍了,他先林匪一步,伸出手,握住季屿,“你好,我叫康致道,身心健康的‘康’,闲情雅致的‘致’,得道多助的‘道’。” 季屿听说过这名字,大名鼎鼎的康奈德集团的副总裁,没想到在这种场合遇见了,自然少不了一顿寒暄。 同他们俩的客套不同,林匪自始至终都皱着眉头,等季屿终于分出心来朝他握手时,林匪还是问出了自己心里深藏已久的问题,“你叫‘鲫鱼’?这是外号,还是谐音梗?” 季屿场面人,自然是打着哈哈,“林总好幽默,我是‘岛屿’的‘屿’,家父希望我既爱星辰大海,也有遗世独立的能力。” 林匪也笑起来,这个话题就这么过了,只有丛霓都快心梗了。 老天爷啊,林匪好好的一个人,偏偏长了张嘴啊。 等几人坐下,气氛一时沉寂下来。 这边三人,除了计划达成、如愿以偿的赵安惠外,丛霓自然是眼观鼻鼻观口,一直盯着在寂静中翻滚的火锅,而季屿分明是感受了什么,左手握着筷子,时不时朝丛霓看一眼,表情复杂。 康致道自然是吃得很开心,丛霓她们早来一会,现在是菜也上齐了,锅也开了,毛肚水灵灵地脆爽着,整个餐桌上就属他最享受当下。 林匪从始至终没有动筷子,他的目光由始至终盯着丛霓,几天没见,丛霓变瘦了,像是憔悴了一些似的,不会是张云海那边有什么问题吧。 赵安惠受不了饭桌上这么压抑,再这么吃下去怕是得胃结石,她打着哈哈破开沉默,“哈哈哈哈,没想到吃个火锅还能遇见您两位,有缘千里来相遇嘛,今天我本来是打算介绍我表哥和丛霓认识的,我表哥好不容易回国一趟,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丛霓表示,你一个abc,有些话不知道怎么说就索性不要说,什么叫“多个朋友多条路”,你表哥一个回国省几天亲的人,需要多条路么?你指的到底是什么路? 但是林匪却不这么觉得,他冷笑一声,对着季屿问:“那季先生觉得丛霓怎么样?” 饶是康致道这么迟钝的人,也对当前场面略懂皮毛了。他一双幽绿色的大眼睛在好友林匪身上看看,又在那条“鲫鱼”身上瞄瞄,顿时对丛霓感同身受起来。 这种醋味连天的火锅让人怎么吃嘛?关键是他兄弟还吃的是自己前女友的醋。前女友,不就像是去年的大闸蟹一样,再好吃,也是过季的美食了啊,怎么他林匪还念念不忘,护得跟眼珠子似的。 “丛小姐当然非常好,”季屿倒是面色未变,他用公筷夹了一根煮好的贡菜给丛霓,温声说:“刚才看丛小姐吃了一些,是不是喜欢吃?” 什么叫“非常好”?什么“非常好”?丛霓避无可避,只好迎着正对面林匪灼热的目光,朝季屿笑了一下,“谢谢。” 当她夹起那根可怜的贡菜,抖抖索索想送进嘴里的时候,只听林匪在旁边淡淡地说:“我怎么不知道你喜欢吃贡菜?那天宋嫂跟我说你喜欢吃小笼包,我已经让她做了一冰箱的,等你下次过去住吃。” 此言一出,几人俱是石化。 赵安惠鹅肠差点卡在嗓子眼了,什么住一起?什么时候?她眼神复杂地瞄了一眼一脸呆滞的丛霓,暗自懊悔刚才没有对丛霓“严刑拷打”。 其中康致道更为懵逼,他自诩语文很好,但是什么叫“下次过去住吃”?“住”和“吃”,哪个是动词? 不过不对啊,他们什么时候一起住了?“ 是不是去哪里吃好吃的,没带自己? 正当康致道悲愤之时,丛霓的心更是慌得不成样子,她竭尽全力想跟林匪保持距离,但是越澄清越乱,现在好了,她跳进黄河水也洗不清了。 赵安惠最先反应过来,她毕竟在国外长大,思想比较开放,再加上上次同丛霓的“谈心”,她自觉了解林匪“不行”的秘密,看向丛霓的眼神更是多了几分同情,不管怎么样,我表哥可一定“行”的,放心,姐妹,我一定把你们撮合在一起。 她言简意赅地朝表情复杂的季屿重新介绍,“表哥,你也看出来了,林总——我的老板,以及丛霓的前男友。” 是男友,但是是“前”的,你放心,你还有机会。 这么一解释,台面上的关系清楚多了,也尴尬多了。 但是赵安惠时刻不忘今天组局的目的,势要在林匪心头插上自己胜利的旗帜,她伸出左手重新介绍自己的表哥,“季屿,季家唯一的孙子,另外,有可能丛霓小姐下一任男朋友。” 第90章 相亲时,遇见前男友 丛霓人都麻了。 如果现在有人问她人生什么时刻最尴尬,她绝对会回答,“当你前男友想跟你复合时,发现你已经在相亲了。” 赵安惠出去上洗手间时,包厢里更为安静。丛霓头都不敢抬,手中的筷子不停,往嘴里送食物。一不小心,吃下去一个朝天椒,顿时辣得她肺都要咳出来了。 “咳、咳、咳、咳、咳。” 喉咙里像是烧着火,呛得她眼泪夺眶而出,她站起来剧烈咳嗽,右手使劲地拍着胸口。 季屿也跟着站起来,担忧地凝视她,他伸出手想帮她拍拍背,又觉得初次见面这样不合适,原地呆了半秒,就这么一愣,直接把机会让给了两步之外的林匪。 只见林匪迅速地起身,疾步走向丛霓,把她拦进怀里,右手帮她顺气,左手端起桌上已经凉透了的茶水递过去,眸子中都是关切:“怎么样?来,喝点水。” 丛霓想说些什么,但是喉间的灼热感还很鲜活,逼得她就着林匪的手,把他手中的水杯一饮而尽,终于好一些。 她眼睛都辣红了,将身子往后退了两步,跟林匪拉开距离,声音嘶哑,“谢谢林总,我好些了。” 饭吃到这里,场面已经很明确了。 康致道三番两次见识林匪的“英雄救美”,终于明白兄弟白长了一张花天酒地的脸,其实根本就是感情中被抛弃的一方。不说其他的,就光说林匪刚刚被人家姑娘嫌弃,坐回来时那一脸的落寞,就足够让康致道为他吟诵十遍,“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不止林匪,康致道边吃脱了骨的鸡爪,边观察那条“鲫鱼”。这季总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毛病,完全不知道什么是知难而退。 林匪懒散,季屿就坐得跟校长讲话时台下的少先队员似的,林匪不说话时,季屿就温声细语,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格外刺眼。 康致道眼看着林匪脸色越来越差,终于忍受不住压力,拼命把最后一盘菜吃完了。 没想到一顿火锅治好了丛霓饥饿的毛病,她吃完最后一口,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馋火锅了。 “我去个洗手间。”丛霓朝赵安惠打了声招呼,准备先出去把单给买了。赵安惠一听,忙说自己也去,让丛霓等她一下。 刚出包间门,赵安惠就搂着丛霓的胳膊问:“你觉得我表哥怎么样?” 丛霓边从包里掏手机,边问:“什么怎么样?” 赵安惠啧了一声,对她这回答很不满意,“当然是作你男朋友啊,你别说我不够意思啊,我有四个表哥,只有这个最好,不光人长得帅,而且还专情,还能赚钱。” 说到这里,赵安惠朝四周谨慎地瞧了瞧,凑近丛霓耳边轻声说:“我表哥前几年赚的钱特别多,虽然比不上石破天吧,但是养你几辈子肯定是足够的了。” 赵安惠把头摆回去,郑重地拍了拍丛霓的肩膀,认真地说:“他平时只在国外生活,这次他回国我也回国,实在是最好的机会,所以我才特意给你们介绍的,现在见过了,你觉得他怎么样?” 丛霓被她问得有些发蒙,刚才的修罗场赵安惠全程在场啊,有林匪在,丛霓根本没精力感受赵安惠的表哥到底怎么样。 但是面对赵安惠炯炯的目光,丛霓委婉地表达,“可是你也知道,我刚跟林匪分开,实在是没这个心思……” 她和林匪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怎么还在考虑他? 赵安惠恨铁不成钢,把丛霓拉到角落,晃着她的肩膀想摇醒她,不自觉声音也大了起来,“他都‘不行’,你就忘了他吧,忘记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开始另一段感情。” 看着丛霓还是茫然,赵安惠更加着急,“你得睡下一个人,才能知道‘不行’的男人,是绝对不能留的。” 赵安惠掏心掏肺,属实是姐妹间的“金玉良言”,当然如果林匪没听见的话。 赵安惠说得激动,双眼没控制得到处乱瞄,谁知竟和一旁的林匪对视了,惊得她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林匪是出来买单的,手机都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就听到这一番“高谈阔论”,脸铁青地站在那了。旁边的康致道看他的眼神很同情,没想到这兄弟平日里看起来人五人六的,竟然还有这隐疾。 丛霓也呆了。 “什么‘不行’?”林匪盯着赵安惠的眼神像是要杀人,“谁告诉你我‘不行’的?” 他转向看丛霓,暴戾之中竟然起了几丝兴趣,“你告诉她的?你对我没信心?想先试试看?” 这种传言对于任何男人而言,都是无法接受的,特别是林匪这种自尊心爆棚的。丛霓自然明白,其实上次赵安惠这样推测的时候,她就已经否认了,但是也不知道赵安惠小脑瓜子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还在大庭广众下,又提这件事。 而且还被林匪听见了。 这不是在男人的忍耐极限上来回蹦迪么? 那次在夜场林匪的表现就已经很渗人了,丛霓不敢想今天的暴怒,赶紧否认,“你误会了,刚刚安惠不是这个意思,她的意思是我们不合适,她让我考虑考虑其他人,不是那个‘不行’。” 中文博大精深,经过丛霓一解释,康致道彻底迷糊了,哪个“不行”?到底有几个“不行”? 一顿饭终于结束了,丛霓站在火锅店门口,感觉比加了一夜的班还累。 季屿开车来的,自然是开车回去,他把赵安惠送进车里,又返了回来,“丛小姐,能不能留您一个手机号?” 丛霓本想说,没必要了吧,但是面前的男人有着和好友赵安惠同样的一双大眼睛,盯着人看的时候,真诚又友善,丛霓实在狠不下心来。 “好。”丛霓掏出手机,加了季屿一个微信。反正季屿马上休假结束就回去了,以后接触机会很少,没必要现在闹得难看。 季屿得偿所愿,笑意明显,他朝丛霓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说:“你是开车来的吧?我帮你看着路,你先走。” 丛霓本身车技一般,现在店门口停满了车,能有一个人帮忙看着,她本身就求之不得,“好的,那就麻烦你了。” 她按了下车钥匙,她的小宝马顿时发出清脆的“哔哔”声。 丛霓朝季屿挥挥手,“那再见了,季先生。” 季屿也跟她道别,“好,路上慢一些,下次再见。” 在丛霓上车的那一瞬间,她的副驾驶门被另一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了,并且极其自然地坐了进去,像是自己是被邀请的。 她瞪着眼睛看着神不知鬼不觉出现的林匪,心中只有一句mmp要说。 林匪一脸惬意地将自己在副驾驶位上安顿好,然后特意朝窗外的季屿打招呼,“那‘鲫鱼’,我们就先走了。” 第91章 我该怎么做,才能回到你身边? 宝马车缓缓驶入车流。 丛霓目不斜视地盯着前面车的尾灯,问旁边一脸悠哉的男人:“你不是刚和康总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林匪先是瞄了一眼她放在一旁的手机,然后长腿往前一伸,悠然自得地回答:“我跟那个洋鬼子不是一路人。” 丛霓:“……” 你刚刚明明跟康致道一起出现在火锅店的。 车马上要开上高架桥了,丛霓问,“你去哪,我送你。” 要是开上高架,再想回头就太麻烦了。 问了一遍,林匪没有回声,她继续问了一遍,他还是没有回答。等丛霓把车开稳,这才有精力有些恼怒地瞪他:“你到底去哪?” 谁知竟和林匪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他一直在偏头看她,想在探究她到底是怎么想的。车外飞驰而过的路灯,在他立体的脸上打下一个个明暗对比的阴影,藏在这阴影之下的林匪的眼神,悲哀地像水一般。 丛霓被这眼神一烫,不自觉手抖了一下,于是车也跟着小幅度地抖动了起来。她赶紧稳住心神,专心开车,不再说话。 半晌之后,副驾驶的林匪才回答:“我也不知道我也应该怎么做,不如你告诉我,我怎么做,才能继续回到你身边。” “我想给你送花,请你吃饭,像其他男人一样追求你,但是我的身份尴尬,你又把工作看得比我还重,要是我的行为影响到你的工作,你会把我推得更远。” “那应该怎么办?顺着你的心意,离你远远的?可是这样做的话,你真的会把我忘了,开始跟其他人谈恋爱的。” 白车下了高架,期间车子一个小颠簸,丛霓手把着方向盘,心都微微地颤抖了。 林匪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看着她,有磁性的如夜色在安静的车里流淌,潮湿一片。 “我不敢靠近,又不能走开,你看,你是真的会跟别的男人在一起的,好像不是我就可以,你只是讨厌我而已。” “六年前,你就讨厌我,现在你还是不喜欢。” “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才到你心里……” “你难道真的没有心么?” 六年前,丛霓照顾他的时候,是林匪此生最开心的时候。他本身就喜欢丛霓,而且也许是他当时病情太重,或者丛霓的善意释放,总而言之,她尤为温柔。 帮他物理降温的毛巾始终是温热的,喂到他嘴边的水永远是温温的,就连架在他额头上试体温的小手也是关切的。 林匪以为这里是天堂。 但是很快他的病就好了,医生通知可以出院了。 尽管他一再表示自己病情还没稳定,有时还很虚弱,希望再观察两天,医生还是明察秋毫地剐了一眼他,毫不留情地下了出院医嘱。 丛霓把他的东西打包好,坐在陪护椅上陪了他最后的半小时,然后在林匪朋友来的几分钟之后,消失在人群里。 往后的日子,无论是林匪怎么感谢,怎么邀请,她都没有再赴约。 那个温声细语的丛霓,好像是医院限定款,那几天的照顾如昙花一现,消失在她的记忆深处。 “我真的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你为什么就不能答应我呢?” 下车之前,林匪留下这句话。 丛霓没回答,在原地坐了几分钟,夜色如水,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但是今晚还没有结束,她今晚还得去趟余琳那里,据说有新消息。 丛霓到的时候,余琳正在做笔记。 她最近做监听已经有了些心得,甚至有些意犹未尽。丛霓和林匪之前放的窃听器分别是近云山庄的书房和汪氏集团的办公室里,当时是丛霓高价从国外买来的,每个可以用5个月左右,现在已经快到时间了,所以有时会有些接触不良,传回来的录音断断续续的,所以现在余琳听一半,猜一半,做的很是辛苦。 等到窃听器完全丧失作用,她们就如同没有耳朵的聋子一般,听不见身边发生的罪恶了。 留给丛霓的时间不多了。 “怎么样?”丛霓把包放下,坐到了余琳旁边的椅子上。 余琳把手里的耳机递给她,“丛姐,有新发现,你听。” 丛霓接过来一听,不禁眉头皱了起来,录音音质不好,吱吱喳喳的,听不清楚。她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好不容易才理出头绪。 这是一段取自张云海办公室的录音。 “张总,我求求您,您一定得帮帮我……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我儿子也是您看着长大的,求您一定帮帮他……” 这不是张云海,那是谁呢? 中年男人,声音尖,偶尔有些刺耳,既熟悉又陌生,是哪里听过呢?丛霓努力在脑中寻找记忆,不自觉手捏得铁紧。 余琳看到她这么烦恼,忍不住敲敲丛霓的肩膀,比了个“别急”的嘴型,示意她答案在后面。 然后张云海说话了,还是一如既往地假到离谱,听得丛霓想吐。 “我也想帮你,但是这次你儿子闯的祸实在是太大……罚款我帮你出了,其他的恕我没办法……还有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颐养天年了……等你儿子结婚生子,你也正好可以抱孙子……我这里你就不用再来了……” 闻言,一开始那个男人哭了起来,哭得很伤心,然后听筒里传来不清不楚的连续的“砰砰”的声音,像是在磕头。 “张总,请您一定要帮帮忙……帮我们最后一把……您如果不帮忙的话,我儿子就没命了……” 张云海还是没松口,很为难的样子,“不是我不帮……实在是我束手无策了……” 一来二去,那边也气恼起来,哭声停了下来,像是发了什么狠,从刚刚的可怜变得有些阴森,“张总,你现在要转型,要变成一个合法的商人……自然是要把我们父子俩收拾了……但是你别忘了,我帮您做过那么多事,不可能一点保命的东西都没留下来,您难道不想想……” 丛霓心中一动,他说的也许就是自己需要的东西,是可以扳倒张云海的证据。 谁知张云海浑然不怕,他哈哈笑起来,看样子完全不放在心上,“你尽管去告我……拿到警察局去,看警察先抓你,还是先抓我。” 脸面揭穿,他也不用再伪装了,张云海一扫刚才的和蔼,声调阴暗诡谲,“你还能给谁看……你家小姐?她骨头都烧没了……汪启山?他都快老死了。” “洪博温……你的秘密,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在乎了。” 洪博温? 是洪伯!丛霓脑中如惊雷炸起,惊得她站了起来。 洪伯是她家的管家,看着她从小长到大的,后来她和妈妈出事,洪伯没有跟其他佣人一样被辞退,反而被张云海调到汪氏集团帮忙。 录音自这里断了,丛霓把手中的听筒放下,喃喃自语道:“难道洪伯跟张云海一伙的?难道当时的事,洪伯也知情?” 丛霓面如死灰,眉心萧瑟,看到丛霓难得失态,余琳也很有感触,挥挥手,示意丛霓来看自己手机上的新闻。 “丛姐,你来看,这个新闻也许能回答你的问题。” 第92章 真的没有可能了么 那是一条昨晚的新闻,“深夜街头飙车党,三名无辜路人被撞”。 丛霓匆匆扫了下文字,昨夜凌晨,几辆改装过的机车在城里西南方向飙车,撞死了三名等红灯的路人。 那边最近在开发,路上行人稀少,所以最近成了飙车党集聚的地方。每次到了深夜,数辆机车一起轰鸣,噪音震天,两边居民不胜其扰。也有些居民跑出来赶过,但是那些机车党虽说模样像是未成年,但是举止却异常狂妄,非但不走反而作势要去撞人家,所以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 配图是一张现场图片。一辆青绿色的机车瘫倒在地上,旁边几片同色的碎片,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车头的几滩血。图片上看血迹是深红色,范围极大,一片片的,像是一个个小湖泊。 丛霓不可避免想到当时妈妈的惨状,喉头紧了紧。她缓了缓,不动声色地问余琳:“你怎么知道这件事和洪博温的儿子有关。” 余琳没注意到她的异常,笑嘻嘻地凑过来,帮她点开另一个网页,得意地邀功,“丛姐,你当我这么长时间的网白上的?为了搜集情报,我常年蹲在本地各大论坛上,看有没有和汪氏集团相关的新闻可以为咱们所用。” 她手指很灵巧,很快一个论坛的页面便被打开了。 一楼还是那张图,然后配着那篇报道的文字。下面的几楼都是表示愤慨的。 【死了三个?这么大半夜出门的,都是讨生活的可怜人,就这么被撞死了,真的好可怜。】 【严惩!!!还反了这些富二代了?!】 【我家就在附近,我作证,每天晚上都吵到凌晨三四点,完全没办法睡觉。】 丛霓视线聚集在屏幕上,一页一页地往下翻,很快看到了一个有价值的信息。 【大家不知道,这群公子哥吃喝嫖赌,无恶不作,终于有人可以治一治他们了。】 楼下有人回复他,【楼上的,你怎么知道是公子哥?你也想去,他们没带你?】 那个发言的人很气愤的样子,回复地很快,【别瞧不起人了,我才不跟那种人渣玩呢,其中有一个是大名鼎鼎的汪氏集团高管的儿子,自以为他爸了不起,就各种勾当都做,现在好了吧,玩脱了吧,看他爸还能不呢替他兜底。】 新闻里也提到了,除了撞到人的那个骑手受了重伤,被后来赶到的警察当场抓获之外,其余机车党均已逃脱。根据对肇事者的血液检查结果来看,当时他吸了毒,所以接下来警察会集中精力把剩余飙车党捉拿归案。 丛霓把页面关了,赞许地瞄了一眼余琳,“要是我的话,根本没办法抓到这么重要的信息,你能找到这么重要的消息真棒。” 余琳脸微微红,头昂得比谁都高,哼了一声,“丛姐,你要知道,我还做了什么,一定会夸死我的。” 丛霓来了兴致,身子往椅子上靠了一些,“哦?你还做了什么?” 余琳得意地一笑,说:“郑海正好有个发小在警局工作,他去打听了一下,那个肇事者不是洪博温的儿子,但是现在是到处是监控,上头又盯得紧,他被抓到只是时间问题,我们还查到洪博温今天找完张云海之后就消失了,想必是跟他儿子在一起,所以郑海就出去活动了一些,找了几个线人,要是有消息就通知我们。” 余琳一把把丛霓手握住,“丛姐,这件事你就放心吧,我们一定把洪博温的儿子盯紧,替你找到洪博温。” 话说得很简短,但是信息量却很大。丛霓不问也知道余琳和郑海为此做了多少工作。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丛霓眼睛发酸,反握住余琳的手,叮嘱道:“我非常感谢你们的帮助,但是安全第一,知道么?如果有危险,第一时间要跑,知道么?你们的安全对我来说,更加重要。” 余琳朝她眨眨眼,“好的,丛姐。” 送丛霓出去的时候,余琳脚步慢两拍,头也低着,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丛霓看了她好几眼,终于忍不住问:“小琳,有什么事么?” 余琳抬头瞄了她一眼,看丛霓不像是心情很差的样子,终于鼓起勇气问:“丛姐,你和林总现在到底什么关系?和好了么?他总是给我打电话问你最近的情况,问我们查到张云海什么了,我听他语气,他也在查,丛姐,我说吧不应该,不说吧也觉得驳了人家面子,非常为难。” 丛霓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林匪给余琳打电话的事,她是知道的。林匪也在很多场合跟丛霓叮嘱,张云海很危险,他很担心丛霓的安全,但是她有什么办法呢? 不靠近罪恶,就查不到罪恶的证据。 丛霓考虑了几分钟,回答:“我和林匪已经分开了,没必要把他再牵扯进来了,以后他的电话你想接就接,不想接可以直接按掉。” 余琳咋舌,我还是接吧,大不了不说什么,他可能是我下一任老板啊,按掉他电话是怎么个意思。 车开动了,丛霓挥挥手,说:“小琳,你快点回去吧,已经很晚了。” 的确是很晚了,小区里大部分人家的灯都已经灭到了,剩下几盏星星点点的分布在高楼上,像是睡梦人的瞌睡。 余琳也朝她挥挥手,为了兼顾工作,也为了避开耳目,丛霓一直是这么晚过来,再更晚的回去,余琳都已经习惯了。 但是今晚不一样,余琳看着她薄薄的身子坐在那辆白车里更显瘦弱,心中五味杂陈。她的丛姐真的是好坚强啊,什么都是一手扛,工作要拔尖,好不容易赚来的钱还得雇着自己和郑海,现在还得供着白苗的儿子治病。 之前丛霓很少笑,总是干练利落,凡事很有把握的样子。很迷人……同时也少了一点人味。 好不容易有个林匪出现,而且余琳也能看出来林总对她是真心的,那段时间他们俩每次都是一起过来,琴瑟和谐、甜甜蜜蜜,丛霓也难得的笑得很多。 可惜现在又回到了之前。 丛霓的车越开越远,眼看着就要消失在视线的尽头。余琳回过神,往前跑了几步,想跟她再说句话。 丛霓从后视镜看到余琳在追,赶紧停车,探出头来问:“怎么了?有什么事么?” 余琳追得气喘吁吁,扒着车窗缓了几秒,然后说:“丛姐,你和林总就没有可能了么?我觉得他对你是真心的。” 丛霓怔了一下。 往事历历在目,直到她回到住处,洗好澡还在她脑中萦绕。林匪对她的袒护,对她的宠溺,还有当时两人情浓深处,那些炽热的吻。 睡着之前,丝丝犹豫涌上她的心头,真的没有可能了么? 第93章 码头 石破天顶楼。 林匪面无表情地翻着面前的文件,时不时在上面划掉一些,心情并没有特别不好的样子。 站在他对面的刘泽南,犹豫着要不要把刚得到的消息说出来。 “说。” 刘泽南闻言,大惊,赶紧看向林匪。林匪还是没有抬头,一副“我还不知道你”的自在。 春日的暖阳顺着落地窗照进来,一束光正巧射在林匪的西装外套上,为他镶了个金边。 刘泽南咽了咽口水,恭敬地垂下头回答:“其实也没什么,您指示过的丛小姐那边没什么特殊的,还是正常工作、下班,偶尔去趟余琳小姐那里,只是您安插在汪氏集团的小唐有消息回来。” 林匪终于抬起头来,极高的眉骨下,一对鹰眼锁定刘泽南,“什么消息。” 这就是刘泽南犹豫的地方,小唐并没有上报什么重要的事,只是一些八卦。 “是这样,她说昨天汪氏集团出了件不小新闻,她们副总经理洪博温辞职了,说是因为家庭原因没办法兼顾工作。” 这算什么消息,林匪耐着性子“嗯”了一声,鼓励他继续说。 刘泽南往桌前靠了一点,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但是听说洪经理去人事科签字的时候并不高兴,甚至可以说是满腹牢骚,他这种职位要想离职按理来说需要提前一个月向集团提交辞职报告,董事局通过后,再交接,但是洪经理的离职,竟然是特事特办,当时就把所有手续都办齐了。” 刘泽南声音越说越小,他表情丰富,浑然陷入我同我上级说八卦的快乐中,林匪并没有阻止,只是几不可查地把身子往后退了退,继续听他说。 “总裁,你猜为什么能特事特办?” 林匪右手抵着下巴,眼中流露一丝玩味,猜测道:“是张云海?” 刘泽南猛点头,“bingo!小唐打听到,这是张云海特意交代的,所以洪博温事前并不知情,当时走之前还非常生气,骂张云海翻脸不认人。” 刘泽南边说边观察林匪脸色,斟酌道:“因为都是小道消息,并且又跟丛小姐没有关系,所以我一直很犹豫,要不要说出来耽误您的时间。” 林匪摇了摇头,重新看向桌上的文件,“你们做得很好,只要有张云海的消息,都可以告诉我,我需要知道谁讨厌他,和他讨厌谁。”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收到。”刘泽南将手中另一份文件递过去,“总裁,这是您今天下午飞往香港后的活动安排,今晚有一场商务酒会,明天上午是剪彩,预计用过中餐之后,明天下午专机回来。” “中餐就不吃了,剪过彩之后就直接回来,”林匪总感觉最近异常平静,丛霓那边,甚至是张云海那里,如同夏日暴风雨来临前的海水一样,他总是放心不下。 刘泽南应了一声,准备走,林匪叫住他。 “刚才你说那个经理是因为家庭原因无法工作,这次香港你就不要去了,查一查是什么家庭原因,必要时帮我约那个经理见面,就说石破天看重他的才能,想当面聊一聊。” 刘泽南答应一声,出去了。 * 丛霓这边也很忙碌,她手上忙着跟康奈德的项目,眼睛时不时还得盯着手机。为了找到洪博温,郑海找了好几个线人,如果有消息立即通知,结果今天真的有一个不错的消息传来。 有人在城南的鼎盛山庄见到了洪博温和他儿子! 别看“鼎盛山庄”名字很大气,其实是一个贫穷之处。之前的渔民上了岸,在这个地方建了个小区,鱼龙混杂,唯一值得称道的是,每天有无数条渔船从这里出海,浩浩荡荡地开往海面。 丛霓心中一紧,“洪博温是想送他儿子走,小琳,你们再去打探下,消息确不确切。” 余琳在电话那头嘻嘻笑了两声,回答:“根据线人回来的消息,他不光是送他儿子走,他自己也想跟着一起走。” 洪博温也走?那这条线索不是彻底断掉了么? 丛霓大吃一惊,不自觉地站了起来,双目瞪圆,“小琳,不能让他走。” “嗯呐,你放心,我们马上就过去看看,实在不行,报警抓人也得把他留下。”余琳在电话那头说得很快,想必是已经想好了。 可是如果报警抓人的话,就彻底得罪了洪博温,怎么做才能既获得他的信任又不触犯法律呢?丛霓头都大了。 她第一次在工作时间坐立难安,在办公室开始打起了圈。 半个小时之后,余琳的电话打了过来,丛霓立即接了。 但是这个电话不是向她报告最近的进展,反而是带来了一个更坏的消息,“丛姐,坏了,白苗阿姨那里被人发现了!” “谁?”丛霓心都快停跳了。 那边传来呼呼的风声,听声音余琳在外面,“白苗阿姨慌了神,在电话里说得颠三倒四的,说是在医院的时候,遇见了张云海的佣人来看病,当时交接工作的时候,他们都认识,后来白苗阿姨过得很惨他也知道,现在看到她有钱出来给儿子治病,肯定会起疑心,很有可能会向张云海报告。” 白苗阿姨的担心不无道理,现在她是丛霓最重要的证据,一点差池也不能出。 余琳还在电话那边说:“丛姐,我想现在去一趟医院,给阿姨和她儿子换一家医院,这边就交给郑海了。” 余琳那边风还在刮,丛霓觉得自己的头都被风声吹晕了。 她握着手机,沉思了几秒,阻止余琳,“不,让郑海陪你一起去,我去鼎盛山庄。” “这怎么行?”余琳吼,“要是你遇见什么危险怎么办?” 丛霓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以极快速度地拎着包走出办公室,手机还在她手里握着,“阿姨那,也许张很快会有行动,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如果能找到洪伯,我就跟他谈一谈,如果有危险,我就直接放弃。”丛霓说这话时已经在电梯里了,她按了“负一”键,安抚余琳,“放心,我没有那么傻,你那边也很重要,注意安全。” 余琳知道丛霓很有分寸,做的决定旁人无法阻止,自然不再多说什么,只好来回叮嘱几声,把洪博温和他儿子洪熙最后出现的地方发给丛霓。 丛霓车开得很快,按照导航显示,还有二十五分钟就可以到了。 她在心里默念,妈,保佑我,一定得见到洪伯,我一定要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二十分钟,林匪刚下私人飞机,就接到了刘泽南的电话。 “林总,查到了,汪氏洪经理的儿子涉嫌飙车,吸毒,目前在逃,我已经找人盯着了,”刘泽南那边说得很快,“但是,我的人却看到了丛小姐。” 丛霓!林匪心都揪起来了。 “把地址发给我。” 林匪喊道:“快!” 第94章 你能出多少钱? 鼎盛山庄。 时间到了下午五点多。上午繁忙的鱼市已经收了,港口人并不多,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闲聊。 车开不进去了,丛霓下了车,握着手机继续往前走。 穿过一个小巷子,突然到了港口。 一大片金黄色的海就这样出现在她的面前。 有些地方的海是孤独的,荒无人烟的,就像灰蒙蒙的天空一样,是了无生趣的,但是这里的海不一样。夕阳的余辉洒在海面上,黄澄澄一片,数不清的亮点在海上跳动着,连天边的云彩都是粉紫色的,美不胜收。 丛霓只欣赏了两秒,就不得不收起了心思。 因为景色虽美,人却不怎么友善。看她一个陌生女人出现,刚才还没有人影的船上,陆陆续续地从船舱内走出来几个光着膀子的大男人。 看向丛霓的眼神有警惕,也有调戏。 丛霓浑身发紧,赶紧停住脚步,略一思考,将手机抬到耳边,装作在通话的样子,“喂,哥,你不是说带我出海玩的么?你到哪了?我已经到了……嗯,嗯……你其他朋友也到了吧?” “好,那我在这等你们。” 她将手机从耳旁,按出一个报警电话拿在手里。 那几个男人听她这么说,纷纷散去,只留一两个还在不远处看着她。丛霓很紧张,连站在岸上的脚都是麻的,但是面上还是装作镇定自若。 刚才那些渔民的表现很奇怪,不像是在正经做事的样子。刚刚余琳在电话里说,洪博温想从这里送他和儿子离开,想必这里除了捕鱼,还做其他的勾当。 她一个陌生的女人出现在这里,而且身边没有引路人,自然是引人怀疑,担心她会断人财路。 丛霓清楚地知道自己和成年男人的力量差距,暗叹如果真的起冲突,她的确很难全身而退,准备离开。 转身的时候,余光扫到旁边的台阶,丛霓顿时停住了。 不远处,有三个年纪不同的男人走着。最前面的是一个渔民装扮,黝黑的皮肤露在外面,跟在中间低着头的是一个染着黄毛的年轻男人,正弓着背紧紧跟着前面的人,惊弓之鸟般受惊,最后面的那个人深深地吸引了丛霓的注意力。 他年纪不轻,头发黑白相间,背弯着看不出模样。要说有什么特殊的,他似乎两只腿不一样长,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丛霓就是从这一瘸一拐中认出洪伯的。 因为这腿就是因为她汪家摔断的。 很多年之前,洪博温就跟着汪启山了,先是做司机,后来因为机灵、牢靠,做了汪家的管家。 那时候明妍还小,正是调皮的时候,有一年她放风筝,一不小心把风筝挂在了院子里的梧桐树上了。洪伯哄她,说再给她买一个,不哭了,不哭了,但是明妍不依,哭着喊着要自己的风筝。 洪伯没办法,只能自己爬上树去取,一不小心从上面摔了下来,把一只腿摔倒了,后面即便治好了,终身落了个残疾的毛病。 汪启山因为大怒,把丛霓关在房间里禁闭一个月。洪博温回来之后,依旧是步行不稳。 丛霓站在他旁边心疼地直落泪,小小的人都快被愧疚压垮了,倒是洪伯反倒是安慰她,小小姐别哭,洪伯这不是好好的嘛,后面还带你放风筝。 洪伯一直是一个温和大过严厉的人,就是因为他并不擅长管教孩子。他的独子比丛霓小几岁,虽然也一直跟着住在汪宅,并且上着跟明妍同样的贵族学校,但是却一直冥顽不灵。 从小学的时候起,就开始拉帮结派,欺凌同学,到了中学后就更加变本加厉,逃学早恋就不说了,斗殴惹事更是家常便饭,进派出所就回家似的。洪伯为此烦恼不堪。 她记得,当时外公也为此出面过好几次,直到张云海跟妈妈结婚,托人将洪伯的儿子送进一家全封闭的私立学校,洪伯才算真正轻松。 没想到,十几年没见,洪熙不光是没有长进,竟然还碰了毒品。 当年洪伯对汪家的忠诚她看在眼里,如果说张云海有任何可以拿捏他的地方,就只有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现在两人已经闹翻了,正是策反洪伯的好时候,说不定可以拿到证据。 如果就这么让洪伯走了,以后想见一面真的很困难。 想到这里,丛霓朝前面几人招手:“洪伯!” 走在最后面的洪博温先是一愣,身子僵成一根棍子,而后上半身慢慢往后转,头也跟着转了过来,这个称呼已经十几年没有人喊过了。 丛霓背着光站着,从洪博温的角度,看不清她的脸,只依稀可以看出是个苗条的年轻女人,大卷发随着海风轻轻地飘动着,形态很美。 “小姐?”洪伯一瞬间恍惚了,像是看到了年轻时候的小姐,但是几秒钟之后,他就醒了,小姐已经和小小姐葬身于那场车祸了。 况且此时的丛霓已经顺着台阶走了下来,定在了他的面前。洪博温仔细辨认了一番,面前的女人是很美,但是和小姐并无任何相似。他叹了口气,说不出是放松,还是失望。 “小姐,你认错人了。”洪博温并没有打算久留,转过头就准备走。 丛霓赶紧说:“洪伯,我是明妍的表妹,想调查当年的事。” “我说了,你认错人了。”洪博温脚步并没有停留,继续往前走。 当年小姐跟夫家联系并不多,算不上亲厚,为了抢小小姐的抚养权更是闹得老死不相往来。况且事情已经发生这么多年了,现在才来查?还能查出来什么?张云海早可不是当年那个穷小伙了,要想扳倒他,并不容易。 再继续让他走下去,就真的得上船出海了。丛霓心里一慌,快走两步,直接拦在了洪博温的前面,“洪伯,明妍跟我说,当年你最疼她了,难道都是假的么?” 此言一出,洪博温倒是停了下来,但是长久的压抑与近期的打击,已经彻底地摧毁了他的斗志,于是他扬起的脸,就如同沉寂已久的枯塘般,毫无生机,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又有什么区别呢?当时死的人再也回不来了,现在活着的人难道就过得好么?” 同灿烂的夕阳截然不同的苍老声音穿入耳膜,丛霓凉得打了个寒战,拦着他的双手也不自觉失去了力气。 还没等洪博温继续往前走,丛霓身后有一个温热气息靠了过来,她赶紧回头,正好撞上了洪熙油腻的脸。 洪熙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刚才还像死鱼一般的眼睛中浮现出贪婪的光芒, “要是我爸告诉你,你能出多少钱?” 第95章 救命 距离鼎盛山庄不远的大道上,林匪差点将车当飞机开。 他和刘泽南的电话一直没挂,边开边听着汇报。 “另外我还查到洪博温的儿子涉嫌参与一场街头飙车案,此案导致三人死亡,并且肇事者吸了毒,所以最近热度很高,恐怕洪博温就是送他儿子出去才去的那里。” “那丛霓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呢?她去那里干什么?”林匪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的车,再一个转弯超过去,只留下旁车一连串的“滴滴”声响成一片。 听到这头的动静,刘泽南吓得要死。要是林总因此出事,他有几个脑袋也不够赔给石破天的。 他抖抖嗦嗦地提醒,“林总,您一定要安全驾驶啊,千万不要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 “快点回答!这事跟丛霓有什么关系!”林匪完全没听进去,只顾催促。 * 船要等天黑才开,现在还有点时间。 洪熙不顾洪博温的阻拦,把丛霓请进旁边的渔船。 丛霓一开始还有些犹豫,但是想知道真相的心情太过迫切,她一狠心还是走了进去。 “所以,你到底能出多少钱?”洪熙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前天街头的血已经暗在了他心里,不再像当时那般触目惊心,于是他便重新回答了不学无术、毫无畏惧的样子,浑然忘了那天跪在爸爸面前,祈求爸爸救救自己的样子。 丛霓瞄了一眼面前的男人,对方五官还有些她离家前记忆中的影子,但是神态却截然不同。当时的他虽然顽劣,但是尚有些少年清新的气质,现在却如一块死猪肉般,油腻、污浊。 “我出多少,取决于你爸爸的消息值多少。”丛霓不动声色地握住藏在桌下的手机。 洪熙咧嘴一笑,好几天没洗的脸上一层油,直看的丛霓犯恶心,“我不知道你什么来头,但是这种事,一直都是卖方喊价格的,不然我也舍不得让自己亲生父亲犯险。” 听到这里,站在船头的洪博温晃动了下身子,像是有话要说,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 丛霓往洪博温的方向看了一眼,又转过视线看向洪熙,伸出左手从包里拿出一张卡递给他,“这里有一百万,是定金,如果洪伯的消息值这么多钱,我自然后面还会重谢,如果不值,我也只当送给洪伯喝茶了,不会再拿回来。” 她纤指往身后一指,“来的时候,我看见这不远就有个银行,你可以去查一下,密码是,看我有没有骗你。” 一张通体黑色的银行卡静静地放在桌上。 洪熙戒备地朝她看了两眼,终于还是没抵住金钱的诱惑,迅速伸手将卡拿了过来。 他站起来,将银行卡揣进裤子口袋,手指在丛霓面前点了点,警告道:“我先去看下,我警告你,要是你骗我,那你就死定了!” 然后看也不看旁边的爸爸一眼,跟渔家打了招呼,快步往岸上走去。 直到洪熙消失在码头,洪博温才钻进船舱,朝丛霓低声说:“你快走!这里不安全!” 他找了好多关系,才找到这几艘可以送走自己和儿子的船,但是中间人也再三叮嘱,这几个渔民可不是什么善茬,千万不要给自己惹麻烦。 看丛霓不动,洪博温更加着急,他朝船舱外飞快地看了一眼,声音更低更急,“快点!你说小小姐的表妹,我不会害你的!” 丛霓知道他不是开玩笑的,赶紧站起来,劝道:“洪伯,我在为我表姐找真相,特别需要你的帮助,你能不能跟我说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现在不是好时候。”洪博温把她往外一推,“等我出了国,安顿好,我联系你。” 丛霓正想说些什么,洪博温直接把她手一拽,“刚才我就认出你了,你是采云集团的丛霓丛经理,你放心,等我到国外安顿好了,我会联系你的。” 洪博温动作太大,连带着船身也晃动起来,丛霓努力稳住身子,说:“好,那我就等着您的电话。” 她矮身走出船舱,经过一脸横肉的渔民,正准备下船,不远处传来洪熙的声音,“别让这个女人走!她是个大富婆!” 丛霓大惊,瞬间抱紧自己的包就往下跳。 她动作快,旁边的渔民动作更快,直接把手中的渔网往她头上一套,双手收紧,把她网了个严严实实。 丛霓只看到遮天蔽日的厚厚的暗色渔网从天上兜下来,然后双臂一疼,就被人推回了船舱,砸在了桌角上。 鲜血顺着丛霓的额头流了下来,模糊了她的视线。 丛霓竭尽全力忍住头脑中的昏沉,朝一旁惊慌失措的洪博温说道:“洪伯,这是什么意思?” 看样子洪博温也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他苍白着脸,双手惊恐地放在胸前,晃动几下,“怎么能绑人呢?怎么能绑人呢?” 此时,洪熙也跳上了船,他朝船舱里看了一眼,很满意。 “卡里真有一百万,看样子这位小姐你真的很有实力啊,”洪熙晃了晃手中的银行卡,嘴角都是嘲讽地笑:“那我就只能在出国之前,再干这一票了,总得再赚点钱,是不是?” 洪博温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儿子,他一直以来都觉得儿子只是没长大,并没有什么坏心思,只需要再多一点关爱,再多一点机会,自然会成才的。但是刚刚洪熙的表情太过恶劣,心思也太过阴沉,惊得洪博温赶紧阻止,“小熙,你在干什么?还不快放开这个姑娘!” 这个老头子!没几个钱,还在这碍事! 洪熙不耐烦地朝他怒吼,“你闭嘴!要不是你没用,只留了一点点钱,我会到现在还想着办法赚钱么!你别说话,不然我把你也捆起来!” 说完,洪熙转过头盯紧了丛霓,问:“怎么样?小姐,你能配合么?” “你想怎么样?”他的视线贪婪得像鳄鱼,丛霓遍体生寒。 洪熙朝船外看了看,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很快就要天黑了,马上就要到开船的时间了,他得抓紧。 他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丛霓,像是在隔着衣服抚摸她一般,“你放心,我不想怎么样,我也没时间怎么样了。” “但是你的钱,我倒是想再用一点,一会我会把你身上的钱全部捞干净,然后就会放你这个大小姐安安全全地回家,让你睡在自己舒服的床上进入梦乡。” 他边说,边动手摸上丛霓的衣服,手非常不老实。 丛霓惊叫,“你别动!你再动,我直接撞死自己,让你一分钟也得不到!” 第96章 请吧 丛霓作势就要爬起来,往旁边撞,面色极其坚毅,任谁看都知道不是句气话。洪熙只好住手,安抚道:“好,好,好,我不动,我松开你,你自己拿出来。” 银行卡、现金很快就被洪熙收走了。 “够了吧?”丛霓紧紧地把包拥在怀里,说不清是想保护包,还是想用包保护自己。 洪熙数完手中的现金,朝她晃了晃,“不太够啊,小姐,恐怕还得劳烦你给你亲爱的爹地打个电话,再要些钱打过来。” “我爸爸早就死了。” 洪熙也伤了脑筋,他啧了一声,说:“那你给你老公,或者你男朋友打一个。” 他往前走了一步,挨得丛霓很近,嘴唇都快碰到丛霓的脸了,“要是你没有男朋友,要不要现在找一个?” 丛霓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赶紧往后退了一步,“我有男朋友。” 洪博温被洪熙赶出去查看周边情况了,船舱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滴,滴。”那头电话接得很快,两秒之后,林匪镇定自若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丛霓?” 丛霓心尖微颤,她只能紧紧握拳,将指尖刺入手心,拼命压抑流泪的冲动。她知道林匪的财力,更相信林匪的人脉,要是他察觉到异样出手,自己会更安全。 “嗯,是我,你可以给我打一点钱么?” “好,多少?”那边愣了一秒,语气没有一丝波动。 丛霓想,他会不会没听出来异常?那再做点什么比较好呢? 手机是外放,林匪的问话洪熙也听见了,他龇牙咧嘴地乐了一下,朝丛霓张了张嘴,做出个“五百万”的口型。 丛霓只好照做,“五百万。” 这次那边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回答:“可以,怎么给你?” “对了,正好我车里有一百万现金,你要不要?我刚到城南,准备谈合作的,现在你需要,我现在就给你。” 林匪朝副驾驶的行李包看了一眼,里面装着出差的衣服,装五百万不像,但是装作一百万还是没问题的。 他边停车边问:“另外四百万我打到你卡上,一百万我给你现金,行不行?你在哪?” 洪熙很兴奋,城南?那就是附近啊。要是能拿到现金,就更好了。他朝丛霓点点头,示意她让林匪过来。这里的渔民都是他的人,即便再来一个男人也不是他的对手。 丛霓很犹豫,她本来是想提醒林匪救自己,根本没想到林匪会来,要是他也陷入危险之中,那该怎么办?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洪熙,他已经不是之前追着她喊姐姐的那个小弟弟了,现在的他完全是个恶人,现在又穷途末路,没有人能知道他到底会做些什么。 想到这里,她摇了摇头,朝电话说:“不用了,还是直接把钱打到我卡上吧,不劳烦你跑一趟了,你去忙你的吧。” 此时,林匪停好了车,他的手指捏着行李包,像是在摸丛霓头似地安抚道:“没关系,我的钱就是你的钱,告诉我你在哪,我来找你。” 看丛霓不说话,他更温柔地说了一句:“没关系,不管出了什么事都不要害怕,我马上就到。” 丛霓的心如同一汪湖水,不知何处凭空起了大风,起了剧烈的波澜。 感动、爱意翻滚,眼泪夺眶而出,丛霓朝手机喊道:“不!你不要过来!” 洪熙一看假象被撕破,怒不可遏,立马夺过手机抢在手里,再用力将丛霓向后一推,直到丛霓撞到船舱发出“砰”的一声,还不解气,上脚踹了她两脚,才稍稍怒火下降。 虽然丛霓竭力压抑自己痛苦的哀嚎,只在被踹剧痛时才发出闷哼声,但是那头的林匪还是听到异响。 他看不见,只能急急地握手机里问:“怎么了?丛霓你怎么了?” 洪熙冷笑一声:“你是她男人,是吧?你别听她的,你现在就把400万打到她卡上,再提着100万现金来赎人。” 洪熙抬手看了看腕表指向的时间,还有四十分钟开船。 他下了个最后通牒,“我只给你二十分钟,时间一到,我就带着这个女人跟我一起走,到时候你就去海底去捞她吧。” 风急速地在林匪耳边吹,林匪拎着行李包跑得极快,他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耳边一直回荡着电话里丛霓的呻吟声。 虽然挂电话之前,林匪一字一句地警告了洪熙,“我警告你,不要再碰丛霓一根手指头!不然我扒了你的皮!” 虽然林匪气势压人,如果是当面见到,洪熙未必敢当面叫嚣,但是现在他已经穷途末路了,所以已经几近癫狂的洪熙嬉笑着回了句:“我好害怕,等你哦。” 然后挂断了电话。 十五分钟后,约定好的渔市门口,林匪双手撑着膝盖,边剧烈地呼吸边观察附近的环境。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渔市里的店家早已经收摊了,只有不远处几盏路灯孤零零地亮着。 跑过来的路上,林匪看到了丛霓的车,更加确定她就在附近。 她到底在哪? 此时,林匪身后有一个鬼祟的脚步声响起,他立马转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渔民打扮的中年男人,但是畏畏缩缩的,跟林匪一对视就缩得更小了,不像是电话里那个嚣张的人。 林匪身形高大,那个人有些慌,站得离他好几米远,哆哆嗦嗦提着把刀,问:“钱呢?” 想必是洪熙派过来取钱的。 林匪把手中的行李包往上一提,对方立马双眼放光,就要上来取。林匪往后退了两步,把行李包护在身后,“人呢?我不看到人,凭什么相信你?” 那个人眼睛死死地盯着包,不耐烦地说:“你把包扔过来,然后回去等消息吧,放心,我们都是说话算数的好人。” 好人? 林匪冷哼一声,将行李包护得更紧,下巴倨傲地抬起,眉间俱是坚毅。 “没见到她,我是不会给钱的,而且你们只想要这一百万?胃口这么小?我身上还有张卡,没有密码,你们难道没有兴趣么?” 听到林匪还有其他钱,那个人顿时眼冒精光,恨不得现在就把卡掏出来,抓耳挠腮的样子更为滑稽。 林匪继续说:“你给你老板打个电话,就说我要求一边交钱,一边交人,要是她安然无恙,我会给你们更多的钱,你们这辈子都花不完。” 那个人一听,立马猫着身子去一旁打电话了。 只有跟丛霓在一起,她才能安全些。林匪稳住心思,右手提包,左手死死地捏住手机,此时刘泽南那边的电话还是没断。 那个人很快回来了,在昏暗的灯光下,形容更如鬼魅般阴森。 他嘿嘿一笑,做了个请的姿势。 “走吧。” 第97章 恶魔 船舱里只有一盏昏黄的灯。 丛霓被一根粗绳捆住,嘴里也被塞了一块脏布,刚刚撞到了的左腰还在隐隐作痛,但是这一切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林匪也要过来。 眼前的洪熙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简单的弟弟的,而是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恶魔,此时的他正好整以暇地摆弄着手中的匕首,莹莹灯光下,锋利的尖刀寒气逼人。 “电话里狂成这个样子,哼,我最讨厌这种装逼的人了,待会小爷就让他知道,这里谁做主!” 旁边的洪博温正在劝,“小熙啊,不要再把事情闹大了,你今天晚上不是要坐船出国的么?赶紧走吧,把这个姑娘也放回去,她有事求我,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 闻言,缩在角落里的丛霓赶紧点头,她嘴里塞了东西没办法说话,只能发出“呜呜呜”的赞同声。 洪博温还在劝,弯着腰苦口婆心地劝儿子,灯光下显得背更驼了,“小熙,听爸爸一句话,你还小,还有可能重新开始,只要你出了国,到了外面完全可以重新过日子,爸爸之前一直很忙,没时间陪你,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爸爸陪你一起去,从今天开始,我们父子俩再也不分开了,行不行?” 他离婚早,从儿子很小的时候,他就一个人拉扯孩子长大。为了这个顽皮的儿子,洪博温是求爷爷告奶奶,到处说情给他办入学、转学,儿子打架,他也是到处道歉、赔偿,可是不管他怎么管教,儿子都朝着一个完全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前几天和几个兄弟吸毒飙车,出了事跑回来求他原谅,哭着喊着说知道错了,求爸爸再帮他一次。洪博温只得把所有积蓄都取出来,房子、车子一时卖不了,只好请信得过的人帮忙变卖着,先帮助儿子出去了再说。 说到底孩子有什么错是父母原谅不了的呢? 但是洪熙早就受不了他爸了,他用刀把不耐烦地把洪博温一推,丝毫不顾他已年迈,根本就站不稳。 “你不要再废话了!烦死了!” 洪博温没料到他竟会推自己,一个踉跄就撞到了一旁的箱子上,花白的头发被海风吹得颤了颤,格外辛酸,“你……你……” 洪熙脸上浮起一个不在意的笑,凑近洪博温问:“我怎么了?” “你不会还以为我是小孩子吧?可以任凭你骂不还手?” 洪熙用刀一下一下地拍打着手掌,高大的身影在狭小的空间里被拉长,“你还说?要不是你没用,就给我留了这么点钱,我至于这么辛苦,临了了还得自己想法子赚钱么?” “都是你的错!要是你是个亿万富翁,要是我出生的时候就什么都有了,我也不会这么可怜,一天到晚的为了钱发愁!” 洪博温脸煞白,嘴唇干枯如同荒漠里的人,他不可置信,“你说我辛辛苦苦养你,做错了?” 洪熙阴沉沉地笑了,“你当然错了,不过你也不必自责,待会等我们拿了钱,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两个人做掉,然后出了国好好过日子。” 原来洪熙根本没想过放他们走! 丛霓听得后背发凉,边拼命挣扎着想解绑,边用祈求的眼神看着洪伯,不要,不要让他杀了我们。 洪博温也慌了,他站起来凑近儿子,脸上还带着最后一点希望,“小熙,你是不是在开玩笑?你不是说拿了钱就放他们走么?让爸爸来跟他们谈,保证让他们不报警。” “保证不报警?”洪熙转头问丛霓。 丛霓拼命点头,点到她脑袋都有些晕了,生怕洪熙好不容易升起的点点善心消失掉。 可惜洪熙还是摇摇头,朝洪博温说:“即便他们不报警,我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洪博温怔住了,苍老的双目中滚出不可思议,“为什么?” 洪熙不再看他,只蹲下来同丛霓对视,满意地看着她的挣扎,“因为我恨这些有钱人,能少一个有钱人,也算是我给这个世界做的贡献了。” “对了,你不会以为我只是怕吸毒被抓吧?”他笑嘻嘻地站起来问他爸爸,“你儿子做的事可比你想象中多多了,我不能进再进警察局了,要是进去了,这次恐怕就出不来了。” “所以啊,出国之前我得干一票大的,也不枉费我漂洋过海的辛苦,你说是吧?” 洪熙已经彻底坏透了。这么一来,她和林匪恐怕真的凶多吉少了。丛霓脊柱都凉透了,泪意直往眼眶里冒。 都怪她,根本不知道会这么危险,还一个劲往这里冲。后面即便遇险了,她也应该自己承担,不该把林匪拉进来的,现在好了,俗世里的情侣做不成,反倒是要成为黄河路上作伴的鸳鸯了。 丛霓异常悲伤,要是知道有今天,她之前还纠结什么啊,能幸福一天是一天啊。 这边洪博温也是浑身凉透了,他怔怔地呆立在洪熙的旁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洪熙转过头对丛霓诡异地一笑,“你男人来了。” 走在码头上的林匪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码头上只有几只船里亮着灯,更远处是暗色的大海,海面上一轮明月升在半空中,映下一条银色的路。 “到了。”带路的男人往中间一条渔船一指,停住不走了。 林匪点点头,拎着包登上了船。 昏暗的船舱里空间狭小,他一进去就看到了缩成一团的丛霓,小脸脏兮兮的,嘴里还塞着一块颜色晦暗的布,泪光点点,看得他分外心疼。 “丛霓!”林匪往前一步,想走到她旁边。 谁知洪熙提着匕首对着他,挡在了丛霓面前,“诶诶诶,我同意了么?你就往那凑!钱呢?” 林匪脚步停住,冷眼看着这个胆大包天的歹徒,右手一提,将手提包显露在众人视线中,“现金在这里,卡在我身上,你先放开她,不然一切免谈!” “好说,好说。”洪熙把匕首收起来,笑嘻嘻地凑近,“先让我验验到底是不是真的。” 一直颓然缩在角落里洪博温此时终于抬起了头,他先是迷惑地看了眼林匪,脑中冒出个人名,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 儿子得罪的不会是那位吧?那就真的一点活路都没有了。 洪博温咽咽口水,大着胆子继续看,越看越心惊。他早就听说过石破天的林匪跟丛霓关系走得近,但是没想到林匪那种人物竟然会犯险来救她。 洪博温抖抖索嗦地验证,“林总?” 第98章 跑! 林匪这时候才注意到一旁的角落里还蹲着一个人,连丛霓往那边看都一惊。 短短一个多小时,洪博温竟然像是老了十岁。脸上安然自若的笑意没有了,换上的是战战兢兢的惊恐表情,背驼得更厉害,就连头发也白了许多。他对这个儿子彻底失望了。 林匪蹙眉,他知道这两个人是汪氏集团的洪博温洪总和他儿子,虽然他跟洪博温见面次数不多,见到了也未必会正眼看,但是在林匪记忆里,那个意气风发的洪总并不长这样啊。 他犹豫了两秒,才回应,“您是……洪总?” 猜测被证实,洪博温悬着的心终于死了。他忽地站起来,动作之快几乎吓了在场的人一跳。洪博温冲到儿子面前,再次劝阻道:“你是不是疯了,这是石破天集团的林匪,林总!他动动手指头,就能碾死你,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下去了,就到此为止吧!不要再错下去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惜洪熙已经听不进去了,他极用力地将洪博温一推,只听洪博温闷哼一声,昏死了过去。 洪熙并没有去查看,反而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面前的林匪,“你就是石破天的林匪?我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只能在这种地方见面,实在是遗憾。” 他夸张地把匕首抛向天上,再接住,“要是在其他地方见面,也许我们还能成为兄弟,可惜啊……” 要是在其他地方见面,洪熙连为林匪提鞋都不配,但是林匪不准备刺激他,耐着性子回答:“今天的事,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放了我们,钱都给你。” 洪熙像是没听见他说的话,只是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感叹道:“今天这是什么日子?是我洪熙重生的日子,也是初次见到两位大人物的日子,可惜啊……” 林匪眉毛一挑,“可惜什么?” 简陋的船舱中,林匪太过高大只能微弯腰,但是丝毫不影响他的潇洒。他的外套早就脱了,衬衫袖口挽起来,露出精壮的上臂,领口也敞开着,喉结明显。 丛霓身子簌簌发抖,一双泪眸把林匪看定。你不该来的,你还有大好的人生,你怎么能为了我死? 洪熙笑了一下,“没什么。” 开船的时间要到了,洪熙不打算再废话,伸手就要夺行李包,“给我!” 林匪早有准备,往后一退,“先放人!” “你懂不懂做生意啊?”洪熙不再跟他纠缠,反而蹲下去提着丛霓身上的绳子把她拽了起来。 匕首在丛霓的脸上点了点,惊得林匪顿时慌了神。 洪熙自然是没有放过林匪的神情变化,他更加肆无忌惮地笑了,匕首指着丛霓的喉咙,“给我钱!” 洪熙也没想到还有自己指导石破天总裁应该怎么做生意的一天,但是他得承认,看到林匪顺从的把包扔给自己,这种感觉……还不错。 包被林匪扔到洪熙脚边,他放开丛霓,蹲下去捡包。 林匪立刻把丛霓一拉,护在自己怀里,垂下头怜惜地问:“怎么样?没事吧?” 丛霓嘴里塞了东西没办法说话,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滚滚往下流。林匪把她头往自己胸中一抱,安抚道:“我在这里,不怕了,不怕了。” 不知道是因为他言语中的温柔,还是因为拥抱传递的温暖,总之丛霓的确是感觉恐惧迅速离自己而去,温暖逐渐回来。 “妈的!耍我是吧!”这边洪熙打开包,看到是一堆衣服,顿时怒从心中起,双眼气得通红,他挥舞着匕首威胁道:“马上给老子钱,不然老子立马杀了你们!” 洪熙动作很大,好几次差点伤到了旁边的人。 林匪把丛霓往身后护一护,镇定自若地说:“我当时还没见到人,怎么敢给你真钱?要是你不守信用怎么办?钱就在我车里,你大可派人去拿。” 他不说还好,一说更是让洪熙陷入疯狂。洪熙眼中怒火更盛,面目也开始狰狞起来,当场就想把两个人撕得粉碎。 林匪自然知道他为什么动怒,他假模假样地看了下腕表,“是不是时间不多了?” “这好办。”林匪镇定自若地解下腕表递过去,“这只表你应该认识吧,肯定是远远超过一百万的,你到时候想去哪里换成钱都可以,比拿着那么大一袋现金可方便多了。” 璀璨的腕表在昏暗的灯光下发出金钱的诱惑,洪熙果然被说动了,伸手去接了。 林匪边松手,边观察船舱外,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船头上站着好几个男人。看起来面相凶残,不像什么好东西。 趁着洪熙看表,林匪右手拍了拍丛霓的背,嘴角凑到她额间亲了一下。他将丛霓抱得更紧,下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蹭了蹭,低声说:“我好想你啊,霓霓。” 亲昵的称呼,温热的触感,丛霓的心像是一团泡在水中的海绵,一挤就能压出水来。如果说之前她还怀疑林匪对自己只是新鲜感,现在的她还有什么资格怀疑呢? 林匪是最正经的生意人,买进卖出玩得比谁都准确,只有在丛霓的事上,失了分寸,竟然敢孤身犯险,她还有什么理由怀疑呢? “诶呀,真是感人,好一对才子佳人啊。”洪熙装模作样的拍拍手,刚拿到的腕表已经被他厚颜无耻地戴上了自己手腕上。 “一只表,一条命,我可以放了你,但是这个女人得留下。” 丛霓闻言,双目中立马燃起希望的光芒,她不能说话,只能用身子拱着林匪,让他离开。 林匪很轻地摇了摇头,垂首看向丛霓,不知道是在回答洪熙,还是在安抚丛霓,淡淡地说:“她在哪,我就在哪,绝对不分开,如果你要她的命,就先拿走我的。” “好、好、好。”洪熙鼓掌,“我果然没看错,你果然是个男人!既然命你都不要,那我也只能满足你这个愿望了。” 洪熙朝船舱外挥挥手,很快四个男人齐齐地冲了进来,将他们两人团团围住。 “你们放心,我们动手很快的,保证没有一点痛苦!” 洪熙再次挥手,几个眼看着就要上前。 林匪将左手抬起来,骨节分明的指间夹着一张黑卡。灯光晃动,这张卡上还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人出来了么?这张卡没有上限。”林匪护着丛霓,从容不迫地说:“足够你们几个人用一辈子了,要不要?” 几个面面相觑,最后俱是盯着洪熙等待指示。 洪熙舔了舔嘴唇,马上开船时间就要到了,按理说不能再节外生枝了,但是黑卡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他之前做了那么多功夫才存了那么点钱,只要再花个十分钟,把密码逼问出来,后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想到这里,他把林匪手中的黑卡一抽,阴笑着问:“林总,密码是多少?” “等我们安全下了船,我就告诉你,并且保证这件事就此打住,绝对不跟你纠缠。”林匪拥着丛霓往船舱外退。 原本围着两人的几个大汉都很犹豫,停在原地,不知道是该拦还是该放他们走。 洪熙的视线也跟着他们往后退的身影移动,他背光站着,丛霓看不清他的表情。 终于退回了港口上,踩到石板的那一刻,丛霓竟然有了劫后重生的巨大欣喜感,稍有些腥臭的海风往她脸上扑,带来的却是实实在在的凉爽感。 她一下子没站稳,差点崴脚,旁边的林匪赶紧扶住她,再伸手把她嘴里的抹布拔出来,顺手就在她脸上拍了拍,安抚道:“别怕,一切都结束了。” 也不知是夜幕增加了洪熙的杀意,还是林匪的话刺激到了他,总之洪熙终究是反悔了,他往前大走一步,下了命令,“抓住他们!杀了他们!” 几个渔民立即飞扑过来,手里的棍棒几乎要砸到林匪身上。 林匪赶紧把丛霓往前一推,大喊一声,“跑!” 第99章 不要再打了 丛霓立即飞快地奔跑起来,但是码头上灯光太暗了,挂在天边的月亮又太遥远,所以她一路上磕磕碰碰,跑得很艰难。 反观那几个追他们的渔民,像游在水中的鱼一般,动作流畅,手中挥动着的木棒没留余地,下手极狠。 丛霓挨了一下,差点疼晕过去,忍不住叫了一声。 此时在一旁缠斗另两个的林匪听见声响,赶紧护在丛霓身前,瞬间被打了好几下。 丛霓被他护着挣脱不开,泪如雨下,哀求道: “不要打了,求你们不要打了。” 听着扎实的木棒敲击声砸在林匪身上,丛霓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被撕碎了。很快,一根木棍敲在了丛霓的头上,一阵昏眩袭来,她晕了过去。 失去意识之前,丛霓只听见了林匪焦急呼唤自己的声音,“霓霓,霓霓!” * 等丛霓醒过来的时候,周边已经归于平静了。 她还未睁开眼时,只觉得全身很疼,特别是头。她轻嘶了一声,伸手摸上额头,竟然摸到了许多粘稠的液体,惊得她赶紧睁开眼。 瞬间记忆回到脑海中。 她去找洪博温,结果被他儿子绑了,后来林匪来救她,两个人遭遇危险。 “林匪!林匪!”丛霓急急睁眼找,但是熟悉的鱼腥味告诉她,这又是一个船舱,而且这里没有开灯,光线更暗,她根本无法看清里面的环境。 “林匪!你在哪?”没有人回答她。 要么是他不在这里,又或者他已经回答不出来了。 丛霓越喊越心惊,眼泪珠子像是掉了线的珍珠般往下掉,啪嗒啪嗒地砸在地板上。 “林匪,林匪,你怎么了?你回答我啊?”丛霓伸手到处去摸,只能摸到木板和自己的眼泪,没有人回应她。 突然船外有脚步声响起,丛霓身子一僵,立马躺下假装。 那个人举着一把手电筒朝里面探探,发现没有动静,果然放心了。 “两个都昏死过去了,点火吧。”洪熙挥挥手,指示旁边的渔民动手。 两个?也就是说林匪也在这里,丛霓心中一松,立马又紧起来。点火?! 今天做的坏事已经够多了,渔民有些犹豫,“真的要点火么?要是烧死了人,上面查起来怎么办?” 洪熙满不在乎,“都烧干净了谁知道?骨头后面往海里一扔不就一了百了了?上报的时候,就说一艘没有人的渔船着火了,没有伤亡就行了。” 他笑了两声,“你胆子也太小了,就这样还想跟着我赚大钱?你还是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就在这里捞一辈子鱼吧。” 被洪熙一激,那个渔民果然不管不顾起来,下定决心,“行!反正这里离码头也远了,烧起来也没人知道,之后船沉到海底就死无对证了。” 他想想不放心,跟洪熙要保证,“洪老板,你答应给我们兄弟几个的钱,可别忘了。” 洪熙不知道回些什么,两人声音越来越远,还不等丛霓爬起来,脚步声就回来了,而且这次更加沉重些,像是拖着什么重物似的。 “哗啦,哗啦。”液体洒在甲板上的声音,然后什么东西迅速地点燃了,丛霓听见洪熙尖叫两声,赶紧爬起来看。 借着火光,丛霓悲哀地发现她们的船已经烧起来了。 洪熙跳到另一艘船之前,看到了丛霓的身影,竟然很变态地朝她挥了挥手告别。丛霓沉默着看着那艘船越来越远,反而镇定下来。 她借着火光开始寻找林匪,终于在船舱里看见了他,或者准确地说,是晕过去的他。丛霓快走两步,把林匪抱在怀里,呼唤道:“林匪,林匪!” 但是依旧是没有回应。 林匪也没有被绑,想必是洪熙认为根本没这必要。丛霓从来没想到“虚弱”这两个字会出现在林匪的身上,但是现在的他头上流着鲜血,双眼紧闭,身子软绵绵地靠在她身上。 鲜红的血顺着他的额头落下来,不一会就将他的左脸染红了。 “你起来啊,你起来,你不是喜欢我么?你醒过来,我就答应你。”丛霓颤抖着双手轻轻碰触他的脸,又怕把他弄疼似的缩回来,她的心都快碎了,“你快起来啊,我也是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你。” “我们俩在一起,好不好?我其实早就不生你的气了,我早就爱上你了。”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起来,我们俩重新开始,好不好?” 林匪的双眸还是紧紧地闭着,毫无声息。 船头的火越来越大了,滚滚浓烟传到船舱里来,她们很快就会被呛死。丛霓强撑着精神把林匪身子往船尾拖,幸好船尾没有上锁,她使出全身力气,终于把林匪拖了出去。 凉爽的海风往他们身上一吹,瞬间带走了刺鼻的浓烟味。此时的夜空中,月亮被乌云遮盖住,只映出云彩的边。丛霓很快适应了极暗的光线,心里稳了稳,在林匪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开始半用视力半靠触觉寻找着可以用的东西。继续回船舱里寻找可以救援的东西,但是里面空空荡荡的,一无所有。 她没放弃,在船尾继续寻找,幸好被她找到一根长绳子,她伸手一拉,还算结实。 她的手机早就被洪熙收走关机了,所以余琳肯定知道她出事了,林匪身边那么多人,他失踪,也不可能没人发现,所以她们俩被找到只是时间问题。 丛霓要做的,只是抢在这个时间之前,保住林匪和自己的命,保住他们不被火烧死。 林匪已经很辛苦了,现在一切由她来。 可惜,船尾还是什么都没有。 她的视线重新回到燃烧着熊熊火焰的船头,火焰噼里啪啦地蹦着,不时传来木板被烧开的声音。 丛霓心中一动,朝林匪方向深深看了一眼,然后毅然决然地朝那团火走去。 现在没有什么办法了,只能从火焰周围拔一些被烧开的木板出来,如果木板多的话,兴许可以用绳子捆在一起,做成一个浮板。 能撑住两个人当然好,如果撑不住,她也得让林匪活下去。 第100章 我后悔了,我想跟你好好在一起 橙红色的火光连成片,在甲板上燃烧着,海水都被映成了红色。 热浪翻涌,一层层往丛霓身上扑。她靠得很近,不一会就闻见了自己头发被烧焦的糊味,剧烈的热气舔着她的手指,烫得她几乎想往回缩。 但是没其他办法了,里里外外她都找遍了,除了一根绳子其他的什么也没有,照这样下去,他们俩只有被烟呛死,或者随船沉入海底,这两种死法。 丛霓狠狠心,往前一步伸出手,拽住最近的一块木板,一使劲,木板纹丝不动。 她只好再近一步,此时的火苗几乎要冒到她面前了,她的瞳孔被火烧得直烫,但是回头看看还是毫无知觉躺在那的林匪,丛霓心中顿时生出无限的勇气。 她必须救林匪,无论是什么困难也绝对不会放弃。 她伸手靠近火堆,松动的木板发出“吱吱”的声音,她大喜,继续努力,终于将一大块木板拽了下来,同时,她的手背上烫出一个大水泡。 丛霓一抢到木板,就送到林匪旁边,很快林匪身边已经堆了好几块长短不一、半焦黑的木板了。 同时,火势也越来越大,已经朝船中蔓延了。船头被彻底烧光,船体无法保持平衡,眼看着就要沉下去。 丛霓动作很快,她将几块木板编好,再用那根绳子将它们牢牢地固定在一起。她甚至用剩余的绳子做了个简陋的安全带,保证昏迷的林匪的安全。 丛霓做完这一切,月亮已经从乌云后面出来了。雾气笼罩着海面,银色的水面上,倒映着星空点点,美得不像话。 精疲力尽的丛霓,瘫倒在林匪旁边,眷恋地靠在他的肩头,贪婪地嗅着他的气息。刚刚丛霓的头也挨了一棍子,刚刚一直忙着拆船,现在放松下来之后,觉得头晕目眩,几乎睁不开眼。 “也许这就是我们的结局了?”丛霓轻轻地在林匪脸上落下一个吻。 “我可真傻,总是担心以后,担心有一天你会不再爱我,所以宁愿不开始,可是没想到,我的生命也许就结束在今天了、” “我才二十几岁,我不想死,我还有好多事情没完成,我想报仇,让我妈安息,我也想跟你谈恋爱,闹别扭,然后和好。” “也许有一天我们会结婚,到时候我们俩会生两个孩子,一男一女,我们一家人生活在一个有花园的房子里,如果是这样的话,该多好啊。” “可惜我太傻了,我以为世界上的情感都是不长久的,特别是男女之情,你总有一天会厌弃我,所以我不敢开始,可是你看,你今天分明为了我冒险。” 她安然地仰面躺着,丝毫不顾身后火焰在燃烧。 “如果老天给我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一定好好爱你,林匪,我一定跟你好好在一起。” “可惜没有了……” 火要烧过来的时候,丛霓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林匪绑好木板送进水里。她拉着水中林匪的手,无限眷恋。 突然,天上出现了一架直升机。螺旋桨扇起的巨大的风惹得丛霓几乎睁不开眼,等熟悉的刘泽南的脸出现在半空中时,丛霓心中一松,得救了。 然后昏死了过去。 *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在医院了。 门外隐约有人在讨论的声音,丛霓头还是很晕,她有些茫然地坐起身子。 这是哪里? 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现在的她穿着医院的蓝白条纹病号服,她觉得手指隐隐发痛,她低头看了看,如木乃伊般,双手被厚厚的纱布包裹住了。 几乎是一瞬间,她想起来了。 林匪! 林匪怎么样了! 她撑住身子,就要下床往外走,结果双腿一软,差点跪下。门外的肖婷看见了,赶紧推门进来,“丛经理,你伤得很重,医生说你不能动。” 说完就要把丛霓往床上推,可惜丛霓更犟,她一把握住肖婷的手,急切地问:“林匪呢?林匪怎么样?” 肖婷欲言又止地朝她看一眼,没说话。 丛霓更急了,晃着肖婷胳膊,问:“林匪怎么样了?你说啊?” 突然一个念头涌上心头,丛霓差点晕过去,“他没得救?他死在海里了?” 看她越说越离谱,肖婷赶紧打断,“不是的,丛经理,林总也救出来了,现在就在你隔壁的病房,只是……” “只是什么?” 肖婷吞吞吐吐,“只是……脑子好像受伤了,目前还没有醒……医生说再醒不过来,也许就是个植物人了。” 丛霓感觉浑身血流倒涌,瞬间手脚冰凉,怎么会这样呢?他怎么会是植物人呢? 那么骄傲的林匪,怎么会像个植物人一样躺在那一动不动呢? 架不住丛霓的坚持,肖婷只好向护士站借来轮椅推着她,过去看看。 林匪的病房在同层,只不过医疗器械更多,房间更大。丛霓推门进去,看见一根管子从林匪的鼻腔插进去,顺着管子往上看,好几瓶液体被吊进他的静脉里。 他也穿着跟丛霓相似的病号服,只不过他的胸口敞开着,小麦色的肌肤上贴着好几个电极片,电极片连接的仪器上显示着好几个丛霓看不懂的数值,正发出“滴滴滴”的响声。 吵死人了。 可是林匪却一动不动地躺着。 好看的双眼紧紧闭着,连睫毛都不曾颤抖一下,就像在船上时一样。 丛霓忍不住伸出手摇他,哭着喊:“林匪,你快醒醒,醒醒!你不是说喜欢我,让我跟你在一起的么?我同意,我什么都同意,你快醒醒啊。” 一旁记录数值的护士赶紧阻止她,“诶,你不要碰病人,免得再脑出血。” 脑出血?丛霓呆在原地。 认识这么多年,她见过很多面的林匪,开会时的意气风发,热恋时的情意绵绵,吵架时的示弱讨好,甚至分开之后的冷漠无情。 但是从来没有一刻,林匪如这般悄无声息。 他像是空有一具躯体,灵魂早已走远。 我应该去哪里,把你找回来呢?丛霓的泪洒在床单上,很快渗了进去。 要是躺在这的,是我就好了。 丛霓无法入睡,非要在林匪病房等他醒过来。刚从临市赶回来的余琳很痛心,跟医生商量后,临时用了点安眠药,碾碎掺水,骗她服下。 在丛霓入睡后不久,林匪醒来了。 第101章 蛛网膜下腔出血 第二天一早,丛霓从昏沉中醒来,睁眼看见异常洁净的环境时,立马反应过来这是医院。 “林匪……” 她挣扎着爬起来要过去看,旁边守着的女护工赶紧劝阻,“丛小姐,先别动,你自己都还是病人,先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才是正经事。” 丛霓挣开她的手,执意要去。 护工阿姨没办法,只好扶着她过去。 丛霓的病情不重,轻度脑震荡,还有些软组织挫伤,伤得最严重的地方要属双手,烫伤,需要在医院观察、换药。在药物的作用下,睡了一夜,丛霓已经好多了,昨天还必须坐轮椅,今天就可以扶着走了。 林匪的病房在同层,走廊的尽头。 她到的时候,很多医生正在里面查房,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不许她们进去。 丛霓只好在门口等着,等医生查完房之后,她赶紧跟上去问:“医生,林匪怎么样?有没有好转?” 走在最中间的看起来最权威的中年男医生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她,“你是病人的什么人?我们只可以跟家属交代病情。” “女朋友。”丛霓脱口而出,后知后觉有些脸红,但还是重复了一遍:“我是他女朋友,请问医生,他现在怎么样?”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得为林匪的康复让步,所有的迟疑,所有的犹豫,在生死面前一分不值。 中年医生点点头,若有所思,“病人诊断还是很明确的,由于外伤导致的蛛网膜下腔出血,引起了病人昏迷,严重者甚至会导致死亡,接下来的一周非常关键,家属还是以悉心照料为主,可以多跟他说话,促醒,另外,积极配合我们的治疗,其他能做的也没什么了。” “蛛网膜下腔出血”。 “死亡。” “促醒。” 丛霓脸色变得煞白,本就失血,现在嘴唇颜色更是变得比白纸还淡,她腿晃了两下,终于还是稳住身子。 医生看她表情瞬间失神,也不忍心,加了一句,“所幸林总出血量并不大,可能可以自行吸收,不是最差情况,家属也不必过分担心。” 丛霓稳了稳心神,同医生颔首,“知道了,医生,如果有什么我们可以做的,请一定要告诉我。” “请您一定要尽全力救他。” 从走廊往回走的路变得异常艰难,丛霓感觉所有的力气都被抽掉了,腿软地不可思议。好不容易挪到病房,看到林匪毫无生气地躺在那,她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她的双手烫伤了,没办法触摸到他,只能隔着纱布轻轻地碰触他的脸。 他的睫毛还是那么黑、那么密,平日里淡然、沉稳的眸子却没有睁开,紧紧地闭着眼睛,像个婴儿般安睡。 丛霓的指尖顺着他的脖子往下滑,在他胸口上还有一处血渍,没有擦干净,像一块褪了色的红地图般显眼。 丛霓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原来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她慌乱地边擦眼泪边找纸,终于在床头柜上找到一包护士忘了带走的纱布。 沾了点温水,丛霓小心翼翼地用纱布去擦那块血渍。边擦边观察林匪的表情,生怕弄疼他,“我这么擦,疼不疼?这是什么地方流出来的血?现在还疼不疼?” 她越说越哽咽,几乎要说不下去。 “你是不是个傻子?你分明听出来那里有危险,你为什么还要来?他都让你走了,你为什么还要留下来?” 她的眼泪越流越多,很快模糊了视线,她胡乱地在脸上抹两把。 “我就知道你是个傻子,估计石破天也保不住,所以我才没有跟你在一起的。”突然床头的心电监护响了一声,丛霓心中燃起好大的希望,赶紧去看,铁机器却安静下来,屏幕上跳动着几个她看不懂的数字和图案。 “怎么?你不服?那你就醒过来,告诉我,你还喜欢我,还想跟我在一起,那我真的会好好考虑下,我保证,保证这次绝对不拒绝你,好不好?” 丛霓声音轻柔,像是在哄小孩,血渍已经擦干净了,他小麦色的胸口上,几个白色的贴片突兀地碍眼,丛霓心疼地触碰了几下。 “你知道么?当时我听见棍子敲在你身上的声音,比打到我自己都疼,要不是为了护着我,你根本不会受伤。” “你那么爱干净,现在身上贴着这么多东西,吊着这么多水,不能洗澡,很难受吧?” 丛霓眼神逐渐冷静下来,泪也止住了。她双手撑膝盖站起来,在房间找到一块崭新的毛巾和洗脸盆。纯色的毛巾摸起来细软舒适,应该是刘泽南为林匪准备的。 她打了一盆温水,回来坐下,正准备拧毛巾,被护工阿姨拦住。 “丛小姐,你的手……我来,我来……” 护工阿姨赶紧拧干毛巾递给丛霓,并且极其担心地看了眼丛霓裹着纱布的手。医生给丛霓换药的时候,阿姨都看见了,上面水泡多得吓人,还有黄色的脓水流出来,可不能再着水了。 丛霓一时忘记了自己的伤情,幸好有阿姨提醒,现在她可不能再出事了,丛霓非常感激,“谢谢阿姨。” 丛霓动作轻柔,先从林匪脸庞开始擦起,他的头发一直是朝后抓的,现在因为主人的懈怠,几缕刘海调皮地搭在额头上,倒是让林匪少了几分平时的气势,多了些孩子气。额头之下是眉骨,然后是高耸的鼻梁,鼻梁两边是他的眼睛。丛霓最喜欢他的眼睛,深邃,深情。 然后是他的嘴。林匪的嘴唇上薄下厚,亲起来很舒服,像是在吃一块很软的糖。可惜现在病了,嘴唇苍白、干燥。丛霓静静地观察了一会。 然后到他的脖子、胸口。 她的目光专注,毫无邪念。 “林匪,你放心,无论你能不能醒过来,我都永远陪着你。” “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此时,病房门被推开了,是表情局促的刘泽南。他没想到自己一进来,竟然是看到了总裁的胸口,和正趴在他胸口上擦拭着的丛霓。 “丛小姐,我来……看看林总……不好意思,我下次敲门……” 丛霓并没有在意,从容地把手上的毛巾重新放进盆里,转过头对刘泽南说:“你来的正好,我正要找你。” 刘泽南一脸诧异,“找我?” 第102章 瞒下来 林匪的病房。 护工阿姨早已经识趣地离开了,目前除了躺着的林匪,只剩坐在他病床旁的丛霓和规规矩矩坐在对面椅子上的刘泽南。 丛霓点点头,“嗯,我找你是为了石破天的事。” 她朝紧闭着双眼的林匪看了一眼,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在他昏迷这段时间为他守住石破天。 “林匪受伤的事,除了你之外,公司还有谁知道?” 刘泽南极认真地回忆了下,再郑重地摇摇头,“没有了,昨天本身林总就是从香港临时回来的,不用去公司,今天上午我也拿不定主意,只好为他请了一天假,本来想过来看看林总病情,再决定要不要汇报集团。” 林匪受伤是大事,按理说他一个小助理不应该瞒着集团,但是目前还有个棘手的事情,就是林匪的大哥。上次被林匪击败之后,有证据显示,他正在筹谋卷土重来,要是被他知道林匪现在昏迷不醒,那几天之内,他就能让整个石破天变天。 所以刘泽南非常纠结,十分拿不定主意。 丛霓赞许道:“很好,你做事很牢靠,林匪一直很放心。” 她想了想,继续说:“刚才医生也说了,林匪的出血量不大,很有可能会自己吸收,随时会醒,所以接下来一周是关键。” “这样,你替林匪请一周假,理由随便你写,旅游、相亲,都可以,记住,请一周。” 刘泽南记下来,抬头问:“那一周之后呢?” 丛霓深深地看向躺在床上的林匪,回答:“一周之后,如果他还没醒,那我们的重点就不是石破天了,而是要带着林匪全世界求医问药,这几天麻烦你多了解些职业经理人,有备无患。” 不是没想过现在就带林匪去医术更加先进的地方,但是丛霓也有常识,他现在脑出血,不宜搬动,要是在路上出现什么事,就更加危险了。 刘泽南称了“是”,然后准备退开。 “等一等。”丛霓出声喊住他,“昨天警察来过,告诉我洪熙和那几个渔民被抓了,我猜是你报的警,是不是?” 刘泽南坦白,“是。” “丛姐,其实总裁一直在关注您,知道洪博温离职的事情后,就一直让我盯着,后来我查到洪博温准备和他儿子坐船离开,就通知了总裁,他听说您也在,怕您有危险,一下飞机就直接赶到那里去了,没想到……” 刘泽南有些内疚,要是自己动作更快些,决定更果敢些,也许总裁就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了。 “后来,总裁的手机就打不通了,我料想你们大概是出事了,就赶紧报警了,谁知这洪熙他们太狡猾,带着船离岸了好远才点燃,找到你们花了点时间,虽然成功地抓住了洪熙和那几个渔民,但是找到你们的时候,已经……对不起,丛姐……是我办事不力,才让林总……” 丛霓轻轻地摇摇头,“你不用责怪自己,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我和林匪都要谢谢你,要不是因为有你在,我们早就死了,等林匪醒过来,我一定让他好好奖赏你。” 门在丛霓身后轻轻地被关上。 病房里很静,丛霓甚至能听见静滴的注射液落下的声音,她眷恋地盯着林匪的脸看, “你知道么?其实我们上大学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我们是同学,大课一直在一起上,你又总是跟我同一个教室自习,你又长得那么帅,你一过来别的女生都朝你指指点点,我自然会看到。” “毕业那年,我也知道你好像是喜欢我,但是我那时候没这个心思,一心扑在赚钱和学习上,再然后我就去了美国。”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哭得通红的双眼微笑了一下,抚摸着林匪鼻梁的手也越发轻柔起来,“再后来我听赵安惠说,你在美国总是偷看我,我才知道,原来你的爱绵长不绝啊。” “后来你在近云山庄帮我,帮我去放窃听器,我察觉你的确爱我,很爱很爱的那种,但是你离我的生活越近,我就越害怕,害怕你看见真实的我会嫌弃,会慢慢离开,与其被你抛弃,还不如一开始我就不要你。” “我错了,是不是?错的很过分,是不是?” 她抓起林匪的手掌靠在自己脸上,他的手指很长,手却软绵绵的,握着很舒服。丛霓拿开看了一眼,又重新按回到脸上,“你的手心好软哦,我之前都没注意过,小时候我妈曾经说过,男人手软如绵,是大贵之相。” “既然你是大贵,可千万一定要醒过来哦。” 丛霓在林匪额头上印下一个吻,继续说:“我其实也爱上你了,工作时也想你,睡觉时也想你,分手的那几个月我也很痛苦,没有一天不在后悔。” “都是我的错,是我太糊涂了,你能原谅我么?” “如果你醒过来,我们就在一起,好不好?” 她的声音蛊惑十足,像是最甜蜜的承诺,但是床铺上的人一动不动,只有心电监护上心跳的波动泄露了他的秘密。 不一会,余琳找过来了。 她有些不忍心打扰,但还是有重要的事要跟丛霓汇报,“丛姐,你有时间么?我有事找你。” 丛霓走出林匪病房的时候,头上的伤口和双手的纱布在走廊灯光下毫无遮蔽,齐齐地送到余琳眼前。 余琳一时梗住了,她昨天晚上就看见了,但是今天再见,还是触目惊心地后怕。 不顾旁边还有站着郑海,余琳把她抱住,眼底含泪地说:“丛姐,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原来那里那么危险,不然我也不会让你去的……对不起……” 丛霓安慰地拍拍她的后背,温柔地说:“是啊,你怎么可能知道,现在的坏人都人模狗样的。” 她本意是打趣安慰,结果余琳哭得更厉害了,“丛姐,对不起……我后面一定好好调查,不让你再这么危险了……对不起,应该我去的……要是我去就好了,你就不会受伤了……” 余琳哭得情真意切,丛霓一边安抚她,一边抽空看了眼郑海,他是皱着眉头,愁眉不展的样子,想必也很自责。 丛霓把自己从余琳的怀里拔出来,帮她擦干眼泪,说:“好啦,不哭了,你去也很危险,我不忍心,再说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她深深地朝躺在床上的林匪望了一眼,虽然她很痛,但是没必要加重余琳她们的内疚感。 “你刚刚说有事跟我说,是不是白阿姨那边?” 余琳点点头,“嗯。” “走,去我病房说。” 回到病房的时候,阿姨已经摆好要吃的药,和漱口的水了。丛霓一把把药咽下,再把水灌下,全部完成之后,跟阿姨道了声谢,请阿姨先去休息,如果自己有事,会找她的。 待病房重新安静下来,丛霓迫不及待地问:“白苗阿姨怎么样了?她儿子还好吧?” “嗯,我们昨天去的时候,张云海的佣人已经离开医院了,”余琳坐在了丛霓对面,郑海站在她旁边,“但是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办了出院,跟医生说回家休养一段时间,其实是给他换了另一个专门做康复的医院,想必这样遇见熟人的几率也小了。” 医院手续繁多,他们办出院,再办入院,花了很长时间才完成,所以才耽误了,没能及时去救丛霓。 丛霓看她眼神黯淡下去,想必是又在自责,赶紧岔开话题,“那白苗阿姨那边全部安顿好了吧?” 余琳终于恢复点生气,“嗯呐,我们给白苗阿姨留了点钱,白阿姨说她也想明白了,这么躲也不是办法,假如后面再遇见老熟人,就说儿子的赔偿款下来了,是用的这笔钱看病的,绝对不会背叛我们。” 丛霓点点头,“嗯,你们做的很好,辛苦了。” 就在丛霓说这些的时候,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人鬼鬼祟祟地进了林匪病房。 锁上门后,他警惕地朝门外等了好几秒,才转过身,把手里的东西轻轻地放在床尾,呼唤道: “我来了,饿了吧?” 第103章 针灸治昏迷 本应躺在床上的男人睁开双眼,双掌撑床,坐了起来。 一牵一扯,额头上瞬间传来剧痛,他忍不住嘶了一声,右手抚了上去。 “别动!”金奕晨把他的手拍掉,“你头上伤口还没长好呢,脑出血目前刚平稳,动作一定得小。” 林匪乖乖把手放了下去,嘴角含笑,“是,我听医生的。” 认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林匪这么听话,金奕晨狐疑地看了他好几眼,不会伤到了头,把性子也变了吧? 他哪知道林匪是被丛霓的情话哄得心花怒放的,虽然躺在那不能动,但是林匪的心里啊,比春天的海还荡漾。 看样子,美好的日子指日可待。 “饿死我了。”林匪把金奕晨带过来的东西打开,小米粥和一点蔬菜出现在视线里,香得他狠狠咽了口水。 为了掩人耳目,免得被丛霓看见生疑,金奕晨急中生智,将饭菜装在全新的换药碗中带了过来,一层层医疗包装打开,竟然是小白粥,你说惊不惊喜? 但是眼看着本应成为植物人的林匪,在那大快朵颐,金奕晨本就不多的道德感现如今爆棚,他有些为难,“我爸刚刚都生气了,说人家女孩子太可怜了,你没看见,他那几句话下去,丛小姐差点哭出来,我爸都编不下去了,气得说以后让我自己查房,他再也不来看你演戏了。 “我看她柔柔弱弱的,不像是你说的那么‘铁石心肠’啊,你昨晚就醒了的事,是不是应该跟人家说一声啊?” 林匪正矜贵地往嘴里送米粥,那优雅神情像是在吃鱼子酱,听到金奕晨这么说,他先是有些暗自欣喜,他就知道丛霓是爱自己的! 但是现在有个非常严峻的问题,他该怎么醒过来? 因为昨夜听刘泽南说起丛霓对自己的深情,他一时贪恋这种难得的温柔,刚刚并没有第一时间说出真相,那现在就很尴尬了。 按常理来说,昏迷的人苏醒过来总得有些仪式感吧。 电影里要么是女主角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要么就是她在深情表白的时候,但是现在丛霓明显已经冷静下来了,连哭泣都少了许多,一副要振作、准备好长期作战的准备。 那现在骑虎难下了。 该怎么办呢? 林匪咬着勺子,很苦恼。 要是因为事情败露,两个人好不容易缓和的感情又破裂了,那可得不偿失了。 林匪纠结,金奕晨也很不高兴,他看了看换药碗里装的胡萝卜条,职业素养刷刷起来了,迅速同林匪拉开距离,不赞同地摇头,“我说你还是快一点坦白吧,我也没几个新的换药碗给你这么霍霍了,再说了,你也不能仗着这家医院你们家有股份就这么胡来吧?医院是有医院的规章制度的!” 是,石破天是这家医院最大的股东,但是他金奕晨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是宣誓过的,他是以治病救人作为准则的,肯定不能和林匪继续同流合污下去了。 林匪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勺子放了回去,“我上次听说你爸想换一批新设备?预算出来了么?拿过来我看看。” “之前我不觉得,现在自己生了病,深深地体会到医疗行业的重要性,我一定全力支持。” 看金奕晨满眼放光地盯着自己,林匪懒懒地解释:“你别误会,没有其他意思,单纯地就是想为医院做出一点小小的贡献。” “没违背你的原则吧?” 金奕晨往林匪方向亲近地一凑,脸上都快笑出一朵花来,“哪能呢?我就说林总是最大的大善人,我为我们医院和那么多患者感谢你!计划书我们会尽快赶出来的,到时候请您过目,您好好养病。” 林匪朝他挥挥手,不再说话。 虽然问题暂时解决了,但是金奕晨提醒得对,要是他不能圆滑地醒过来,恐怕他和丛霓的关系还是会一下子回到从前。 该怎么办呢? 想着想着,他本来有些就痛的头,疼得更厉害了。 刚躺下不到一分钟,门口出现缓慢的脚步声,从虚弱程度来看,估计是同他一起被救出来的丛霓。 果然门被推开,丛霓的声音传入病房。 林匪赶紧把眼睛死死地闭上。 “丛姐,我已经按照您说的,给总裁请了一周的假。”是刘泽南的声音。 林匪对丛霓的这个安排很满意,现下虽然说看上去安稳,但是大哥那边随时可能卷土重来,不走漏风声是现在最重要的。 丛霓走到林匪床边坐下,“集团里没人怀疑么?” “没有。”刘泽南神情复杂地看了眼演技很好的林匪,得益于总裁平日里随性的作风,不光没有人怀疑,反而大家在积极享受这难得的一周假期,在刘泽南离开公司的时候,甚至感受到了一丝过年的气氛。 丛霓点点头,视线重新回到躺在病床上的林匪脸上,“那就好,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让林匪安安静静地恢复,什么烦心事都不要打扰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林匪的脸上沾了点脏东西,有可能是护士换药的时候,不小心沾上的碘伏之类的吧,丛霓心想。 她抽出一张湿巾,细心地帮他擦干净,声音轻柔,像是哄小孩,“真是的,都多大了,脸上还脏脏的,乖,我来帮你擦干净啊。” 林匪闭着眼,只能感受到一股温柔的力量轻轻地在他脸上擦拭着。女人衣袖在他脸上划过,只留下熟悉的身上的淡花香,这谁能顶得住? 更何况是长时间被冷遇的林匪,这难得的温柔差点把他溺死。 但是在他沉浸其中,刘泽南反倒过意不去了。昨晚还靠在床头听自己汇报的男人,一夜下来,病情不但没好,反而又昏过去了? 恐怕是有人“居心不良”吧? 但是刘泽南不敢拆穿。 当时背靠着一块木板飘在海上的林匪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的模样,他看得一清二楚,万分心惊,后来警察来找丛姐录口供,刘泽南也在,自然知道林匪为了救她,愿意牺牲自己。 这种深情,刘泽南深受触动。 同时暗自提醒自己,千万要记住在林匪这,丛霓才是天下第一重要的,比他的生命更重要。 以后跟着丛姐混,他刘泽南的饭碗算是稳了。 “丛姐,我来帮您倒杯水吧。”刘泽南马屁模式开启。 丛霓正欲拒绝,病房外响亮的呼唤声响起,“丛姐,你在林总这么?” 是余琳。 丛霓站起来,“我在,怎么了?” 余琳一把推开门,兴冲冲地把一个人拉过来,“你看我把谁请过来了?” “这是我们老家最有名的老中医,他的针灸可牛了,治好过好几个昏迷的人呢!” 在丛霓看不见的地方,林匪虎躯一震。 第104章 血气方刚的年纪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刘泽南根本来不及拦。 余琳已经把那位老中医请进来了,为了请这位大神,她可费了好多功夫,但是没办法,丛霓是她的恩人,而林匪是她下一任老板,自然得好好表现,如果他还能醒过来的话。 “丛姐,这位陈老,就是我们那里最有名的老中医了,已经给人看病几十年了,在他手上痊愈的病人不计其数,旌旗挂满了屋子,我好说歹说才把人请过来的。” 此时那位老人已经站在林匪床位了,白发、白胡,仙风鹤骨,眼神倒是很温和,从进房间起,眼中只有病人,流露出来的关心是骗不了人的。 丛霓有些犹豫,“这能行么?” 余琳拍拍胸脯,“放心吧,我刚已经去过医生办公室了,金医生说他们能用的药都用上去了,中医针灸也是很有效的,可以都试试。” 既然金医生也这么说,丛霓狠狠心,把床旁的位置让了出来,“那就辛苦您了,陈大夫。” 当老中医把怀中的布袋拿出来摊开的时候,刘泽南人都麻了。白炽光下,那一根根长针闪耀着冰冷的光芒。刘泽南还看见一根巨长的针插在最前面,那个长度,他不敢想象要是用在林匪身上会是什么效果。 其实丛霓也很担心,她知道林匪怕针。 上大学的时候,那次林匪发烧,不光是静脉的针头他怕,就连打肌肉的退烧针他也是战战兢兢的,非得拉着丛霓的手,才肯让护士扎。 这么多针,能行么? 丛霓手脚发麻,正欲阻止,又停下脚步,既然已经到这一步了,那就没有必要犹豫了。她刚刚查资料的时候也查到了,针灸有促醒的功效,才动了心思,余琳就把老中医请来了,这难道不是天意?也许老天爷也想帮林匪一把。 她狠狠心,站在了林匪病床的另外一边,握住了林匪的手,低声鼓励道:“别怕,我在这陪你。” 其实她不说还好,她这么说完,林匪更害怕了。 他闭着眼睛不能看,只能透过眼皮感受到模模糊糊的光亮,眼前有好几个人影在晃动。看不见的更为恐怖,林匪的其他器官感受被无限放大。 脚步声从他右边响起,然后是布料摩擦的声音,然后是两只苍老的手指搭上他手腕的皮肤。 陌生人触摸到他的那一瞬间,他差点跳起来。 算了,什么苏醒的仪式感都已经不重要了,不行就现在醒过来吧,宣称“爱的力量”也可以,可别真的扎了一脑袋针,到时候场面可就不一定好看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冰凉的物体在触碰他的头皮,从味道可以闻出来,那是酒精,马上就要扎了。 老中医动作很慢,针灸前的消毒做得很仔细,在林匪的额头和头顶上来回地摩擦,睿智的双眼始终观察着病人晃动的眼球。 终于笑了一下,将手中的棉球放下,伸出右手在林匪的人中部分深深地掐了一下。 老中医指甲又很长,这一下又极其用力,不易于一根长针扎进去,此法效果卓着,林匪果然缓缓睁开眼睛。 他略迷茫地问:“我这是在哪?” 声音沙哑,表情到位。 众人俱是震惊。 丛霓异常激动,惊呼一声后,紧紧地抱住了他,“林匪,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只有唯一知情的刘泽南在身后默默点了个赞,这种情况之下,林匪还能不叫出声来?还能继续演徐徐醒来,这自我要求得多高?不愧是总裁啊,怪不得人家能赚钱呢。 神迹在面前出现,众人无不信服,老中医收拾东西的时候,余琳毕恭毕敬地跟着,巴不得立马认他当师傅。 丛霓更是感恩戴德,“谢谢您,大夫,幸亏有您在,他才能安然无恙,谢谢您,太感谢了。” “我也没做什么,不用再谢。”老中医面色不变,目光划过在场众人,留下一句,“切记,珍惜健康的身体,和身边的人。” 众人纷纷垂首表示受教,只有林匪避开老中医的目光,不怎么自然地扭过了头。 vip室脑出血的病人醒了! 这天大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楼层,很快浩浩荡荡的医生队伍也过来了。一个个听诊器对着林匪的胸口听着,连林匪的眼皮都被扒开,看了好几次,医生们纷纷表示恢复效果超过预期,不错。 大家做这些的时候,只有管床医生金奕晨在旁边似笑非笑地环臂看着。 多年的兄弟,他知道林匪怕针,所以余琳来问的时候,他才会欣然同意。不能再让林匪演下去了,再这么下去,他的办公室都要被丛霓踏平了。 这么娇滴滴的美人,没日没夜地担心,林匪不心疼,他金奕晨还心疼呢。而且那个老中医也不是自己找来的,后面林匪问起来,跟自己也没关系,那批仪器他林匪是绝对赖不掉的。 “好啦,好啦,让病人休息吧。”金奕晨出面,把意犹未尽的医生组拉出了病房,“后面病人还得住院观察几天,大家有时间可以慢慢看。” 医生们出去之后,刘泽南也立马识趣地离开了。 偌大的病房里只剩下林匪和一脸泪痕的丛霓。 之前他睡着,听声音知道丛霓哭了,但是等见面,看到丛霓肿起来的双眼,还是心疼极了,瞬间后悔没有立即告诉她。 林匪伸出右手想摸摸她的脸,又停在半空中,生怕冒犯到她。 反倒是丛霓嘴巴一瘪,主动地把小脸送进了他手掌中。 真实的温热的肌肤触感传来,两人俱是从心底喟叹一声。 眼睛紧紧地锁着林匪,丛霓眼泪止不住,“你真的醒了,是吧?我不会是做梦吧?” 看林匪也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擦擦眼泪,“我现在是不是很丑?这两天我都没时间……” 她话还说完,林匪就迎了上来,在她唇上印下一个轻轻的吻,“不,你很美。” 昨天的一切,都在眼前放映。昏暗的船舱,粗糙的绳子,洪熙阴沉的目光和握在手里的那把刀,还有月光下渔民手里呼呼作响的木棍,都让人后怕。 但是丛霓这个人却是那里唯一光亮。他完全不后悔去救她,只遗憾自己能力不够,不能保护她。 丛霓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林匪,你怎么会这么傻?怎么会为了我不要命?” 林匪还想说些什么,脸上的触感却异常,他偏头一看,丛霓纤细的手掌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左手是,右手也是,有些纱布下还渗出淡黄色的脓液,看上去恐怖极了。 林匪心中一紧,想起了刘泽南昨晚的汇报:“丛小姐为了救您,从着火的船上扳木板,造成双手不同程度烫伤。” 当时刘泽南轻飘飘的一句话,没想到实际看上去竟然如此严重。 “疼不疼?”林匪心揪成一团,不顾自己头上还渗血,低着头就要去吻她的手。 刚返回病房,想再叮嘱两句的金奕晨看到这一幕直接瞳孔地震,“林!匪!” “你要想死你就说!免得我们这么费劲地去救你!” 把林匪强制按在床上之后,金奕晨又开始教育丛霓,“你也是的!你怎么能让他这么胡闹!” 他看了眼丛霓,欲言又止,“即便是年纪轻,血气方刚,也得控制一下啊,你当医院是哪?” 丛霓的脸,从里到外,红透了。 第105章 玩啊,你不懂 林匪在醒过来的一个小时以内,感受到了什么叫天堂。 “我渴了。”他躺在床上说,丛霓就端着水杯过去了,小心翼翼地凑到他嘴边,给他喂一口。 “我这衣服是不是有点脏?”林匪嫌弃地拽着衣服领子,结果丛霓更加温柔地把他的手握住,劝他放下。 “只有一点点脏,等仪器拆了,就给你换一件。” “乖。” 语气之亲昵之温柔之自然,哪怕是让林匪一辈子都穿着这件衣服,他都乐意。 等在护工阿姨的配合下,丛霓给他喂完饭喂完水果,擦身子也完毕之后,林匪又有了新的要求,“我困了,我想你陪我睡一会。” 丛霓看了眼护工阿姨,再瞧了眼得了“圣旨”——不允许离开床的林匪,终于认命地叹了口气,跟护工说:“阿姨,你先休息吧,我在这待一会再回去。” 护工阿姨得令,喜滋滋地走了,这工作真是不错,大量时间休息,小部分时间吃瓜。 丛霓把门关上,再爬到病床上陪林匪躺下。这张病床比她的大,躺下两个人还绰绰有余,她本来不想压到林匪,特意往左边挪了挪,只是两人手一直握着,没有松开。 倒是林匪不乐意了,他哼唧两声,“中间这么大空位你给谁留的?怎么?阿姨待会也要上来?” 丛霓无语,救命,这个人怎么身体一好起来,嘴就立马又毒了? 丛霓没办法,只好往他那边挪了挪,正好被他裹在怀里。林匪舒舒服服地躺着,怀里的丛霓只要低头就能看见,比那些抓心抓肺的夜晚好多了,女人丝滑的发丝还在他鼻畔,阵阵芳香传来,实在是触觉、视觉、嗅觉的几重享受。 他心情愉悦,常年冰冷的眸子中也染了些温暖。 现在是大中午,丛霓之前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但是被他环着,周边又安静,几分钟过去,竟然眼睛一闭一闭就要睡过去。 幸好在意识丧失的最后一秒,她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立马睁开眼睛,极其认真地同林匪商量:“我们俩的事,千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好么?。” 地下情人?恨不得立即跟全世界宣告的林匪自然是不同意,俊脸一冷,嘴角立马降了下去。 丛霓一看,赶紧去哄,她单手支起身子,倾身上前在林匪嘴角吻了吻,哄道:“不要生气嘛。” 亲一下,“别生气了。” 再亲一下,“你现在可以听我说了么?” 林匪表情有些松动了,并且主动把嘴张一半,等待下一个吻的到来。 丛霓笑了,反而将身子挪远,解释道:“我这么说,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张云海。” 林匪不解,跟那老东西有什么关系? “你想啊,洪博温的儿子被抓了,张云海很快就会听说,那要是被他知道这里面有你,有我的什么事,他会怎么想?”丛霓顺势躺下,把自己重新埋进林匪的怀里。 是啊,丛霓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要是被张云海发现,他一定会有所行动,到时候想再做点什么就困难了。 林匪左手环住她的背,有节奏地拍着,“你说的有道理,是得把消息封锁起来。” 丛霓非常感谢他的支持,奖赏似地在他怀里拱了拱,果然哄得林匪嘴角又弯了起来。丛霓继续说:“我已经跟刘泽南说过了,一定得把我们俩同这件事的消息给抹掉,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林匪“嗯”了一声,刘泽南做事他是放心的。 “那我们为什么还不能公开?” 丛霓被他拍的都快睡着了,眼睛一眯一眯地,“因为这件事还在风口浪尖啊,我想我们俩还是低调一点,好不好?” “肖婷回公司帮我请假的时候,没留神说漏了,说我受伤了需要住院,虽然她没有提你也在,但是如果被别人知道,我们俩又在一起了,并且同时受伤住院,难免不会被有心人连在一起,进而破坏我的计划。” 她强忍着困意,撑起身子问林匪,“你觉得呢?” 丛霓未施粉黛,白皙的脸颊上清清爽爽的,只有一双水眸如同一汪湖般幽深迷人,樱桃色的唇半张着,很期待地看着他。 林匪伸出左手将丛霓后脑勺按向自己,终于如愿以偿地同她深吻起来。 他不能起来,但是没说不允许丛霓靠过来啊。 两人呼吸逐渐发烫,丛霓努力维持最后一丝清明,从林匪怀里挣脱开来,确认道:“我们不公开的事,你同意了吧?” 林匪凝视着她尤为严肃的表情,懒懒地点头,“嗯。” “如果你能对我更好点的话。” * 很快,丛霓就知道,他说的“更好点”是什么意思了。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林匪的所有东西一点一点地装满了自己的病房,包括他的病床。 “这合理么?”她逮住想溜走的金医生问:“我这不是单人间么?另外,这个楼层那么空,为什么把他安排在我的房间啊?” 丛霓的问题合情合理,这是一家高档的私立医院,虽然有众多专家坐诊,但是病人其实并不多,完全没必要将两个病人安排在同一个病房。 更何况还是把林匪从最前面那个vip房间挪过来。 其实金奕晨也很为难,他的原则告诉他,应该拒绝林匪,可是计划书却告诉他,应该屈服。最后还是林匪替他省了这个麻烦。 只见林匪长指搭在床沿上有节奏地敲击了一会,还是没等到回答,他淡淡地开口,毫无威胁的意思,“我听说这家医院旁边又开了一家同等规模的医院,不知道他们需不需要投资,需不需要新股东。” 金奕晨都快惊呆了,他知道生意人卑鄙,但没想到这么卑鄙。 “可是,我们这家医院也是你的啊,你投资别的医院干什么?” 林匪长指停住,邪魅地一笑,“玩啊,你不懂,这就是投资的乐趣。” 于是,一肚子牢骚的金奕晨不得不通知护士,将林匪的床铺挪过去,并且又跑了趟丛霓病房叮嘱,“林匪目前脑出血还没吸收,千万不能让他下床。” 对于丛霓的合理疑问,金奕晨回答得很官方:“因为你们俩病情都已经平稳了呀,再继续住单间不是浪费医疗资源么?麻烦支持下我们工作。” 金奕晨再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林匪,“如果不是必要,千万不要刺激病人,更不能打他。” 大哥,我说句实在话,你要是总这么干,恐怕会被人打死。 于是丛霓就在目瞪口呆中送走了金医生。 并且又在目瞪口呆中,看见林匪将右手伸到半空中,同自己打了个招呼, “你好啊,室友,我们以后好好相处吧。” 第106章 撒娇的男人最好命 林匪对自己养病的生活非常满意。 他同丛霓同个病房,同吃同住,晚上偶尔还能睡到一起,虽然他身负重伤做不了什么,但是同她拥在一起看天花板、谈星星谈月亮还是非常有意思的。 只是有唯二个问题。 一是他的伤太碍事了。本来以为有了医生的医嘱,他可以名正言顺的同丛霓过上没羞没臊的同居生活,但问题是丛霓太遵医嘱了,亲亲可以,更深入的坚决不同意,只气得林匪头更昏沉了。 二是肖婷。 同刘泽南的“懂事”、“识眼色”不同,肖婷是那种汇报性的助理,无论是目前项目上的困境,还是私人感情,她都想征求丛霓的意见。短短两天,好几次打破林匪创造的美好气氛,堪称第一终结者。 林匪咬牙切齿,看样子要给肖婷找一个“更适合”的岗位啊。 可是丛霓非常喜欢肖婷,她隐隐感觉到近期商明英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奇怪,也许是丛霓锋芒太露,挡住了商原泉接管职权的路,或许是这样,最近几个项目即便是丛霓谈下来的,也会被商明英以各种原因交给商原泉处理。 丛霓明白,也许是到了离开的时候了。 所以她很喜欢肖婷事无巨细的汇报风格,正如现在。 “走吧,我们出去谈。”丛霓从病床上爬起来,穿上拖鞋,冲着肖婷指指病房外,“正好林匪也得换药。” 肖婷恭敬地同旁边的林匪打招呼,“林总好。” 林匪冷淡地朝她点点头,转向丛霓时,竟然有些撒娇的意味,“我换药的时候,你就不能陪陪我么?就非得出去么?” 堂堂的一个大总裁,换个药还得人陪,旁边早就准备好的两个小护士俱是捂着嘴笑,金金奕晨满脸无语。这段时间金奕晨深刻地感受到了大男人的黏人,丛霓出去一会林匪就跟失了魂似的,眼睛直往门外瞟,那神态活像被抛弃的丈夫苦苦等待狠心的妻子回来。 丛霓也有些尴尬,“换药的时候,旁边人越少越好,这样卫生一些,好了,你好好配合,我待会就回来了。” 林匪没说话,表情不太满意。 丛霓没理他,朝金奕晨笑了笑,“那我先出去,麻烦你了,金医生。” 金奕晨边戴上医疗手套边回答:“不客气,一会就好了,放心。” 他们俩聊得起劲,只剩林匪一个人躺在病床上生闷气,听到丛霓没有改变心意,他赌气似的把身子挺直,一副任凭你们处理的姿态。 真正的寒心,从来都不是大吵大闹。 丛霓出去之后,林匪周身的气质出现了微妙的变化。之前丛霓在的时候,他的表情是生动的,是活泼的,但是丛霓一走,他就肃静下来,眼神冷漠,似乎无一丝温度。 金奕晨瞄他一眼,见怪不怪,“那我们开始吧。” 林匪头上的纱布被层层揭开,直到伤口暴露出来。那是一条长约5厘米的外伤,猩红的皮肉翻开,里面一条狭长的红路,血痂顺着伤口生长,丑陋、触目惊心,吓得一个小护士惊呼一声, “呀!” 金奕晨视线没有移动,只专心地继续消毒。 另一个小护士忍不住问林匪:“疼么?” 人家是医护人员,林匪非常给面子,“好多了,不怎么疼了。” 男人嘛,有道疤,只能算是勋章,更何况这还是救丛霓获得的勋章。这疤留在头上更好,这样丛霓每次看见,就会想起自己的英勇无畏、爱意深沉,就不会再说些狠心的话了。 金奕晨动作仔细,他用镊子扒开林匪伤口,将消毒棉球伸进血肉深处去擦,不意外带出一些黄色的脓液。 他擦得认真,所以动作也就不轻,饶是林匪也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两个小护士相互望了一眼,均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心疼。 说实话,这样的男人谁不想要。对外疏离有度,只在女友面前出现的限定撒娇大熊,长腿长脚,肌肉扎实,更别说那一张魅惑人心的脸了。听金医生说,他还是身家显赫的集团总裁,为了救女朋友伤成这样。 天啊,这样的男朋友你们是在哪找的? 退一万步来说,国家难道不能每个人配一个么? “好啦,好啦,今日份换药已完成,期待得到您的五星好评。”金奕晨边包扎边同林匪搭话,“咱们明天继续哦。” 语气之愉悦,不像是在工作,反而是某种有趣的游戏。 林匪嘴角抽抽,瞥了他一眼,“我听说你在国外读博士的时候,有些小故事啊,很精彩,你爸知道么?要不要我找叔叔聊聊?” 此话一出,惊得金奕晨差点给他跪下,“我错了,林匪,你是我大哥还不行么?” 此时,丛霓敲门,“换好了么?” 金奕晨立马得救,急走两步开门,“好了,好了,你快进来吧。” 丛霓奇怪,“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 她心中一紧,立马看向林匪,语气有些着急,问:“哪里不舒服么?疼?头晕?” 她脚步很急,三步走到最里面的病床前,手摸上林匪的脸仔细看着,“疼么?” 俗话说,小孩见到娘,无事哭三场。金奕晨目瞪口呆地看见林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虚弱”下来,并且脸色变得憔悴无比。 林匪虚虚地咳了一声,声音低沉,“嗯,疼,还头晕。” 金奕晨:大哥,你是头受外伤,又不是肺炎,你咳个毛线啊咳。 但是丛霓完全没注意到异常,眼中瞬间有了泪意,抚摸着林匪的小手更轻柔了,头转过来问金奕晨,“金医生,怎么了?伤口长得不好么?” 金奕晨无言以对,只能认命地看了看病床上的林匪。 要不是自己下的“绝对卧床”的医嘱,金奕晨绝对要上前摇晃林匪的肩膀,把夺舍他总裁灵魂的脏东西摇出来。 但是现在,迎着丛霓急切的目光,金奕晨只能牵一牵嘴角,回答得模棱两可,“目前看,恢复得还可以,但是的确也需要时刻关注病情变化。” 林匪得逞,更加的娇弱无法自理。 只剩金奕晨在背后咬牙切齿,大哥,你也太会演戏了吧。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撒娇的男人最好命”么? 第107章 影子 深夜,走廊里护士站的护士也终于能休息了,整个病区安安静静的,只有林匪病床前还亮着灯。 他正就着灯光给丛霓演示影子动物。 “你看,这是鹰。”他左右手大拇指搭在一起,另外八只手指自由地摆动,在灯光下,的确像是只老鹰在翱翔。 “还有,还有,这是小鸟。”他将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搭在一起,一只小鸟的头就做好了,另外三只手指是它的身子,跃跃欲飞。 分明是最幼稚的游戏,超过七岁的小孩都不会感兴趣,但是这两个人还是玩得非常起劲。 丛霓眼睛一亮一亮的,盯着林匪的手不放松,时不时惊呼一声,完全给足了林匪情绪价值。林匪也是越玩越起劲,像是回到了小时候,拼命想在喜欢的女生面前表现自己。 原本安安稳稳趴在林匪怀里的丛霓忽地起身,按住他的手,“你看我。” 医院床头灯是为了夜间查看病人病情用的,灯光并不刺眼,她就在这种柔和的灯光下,将手指藏进手心捏紧,两个白皙的小拳头就这样提到了眼前。 “你看,我是哆啦a梦。” 林匪并不说话,只用眼看着。她手上的纱布已经拆过了,点点疤痕提醒着他当时火势有多大。丛霓的手并不大,粉嫩嫩一点点,但是这双手却在广袤无垠的大海上,孤独的,坚决的,一个人拖动着烧红了的木板,救他。 察觉到林匪的目光不对劲,丛霓也停住了笑,将手藏在身后,“不好玩么?” 林匪将她的手拉出来,送到嘴边吻一吻,“还疼吗?” “当时有点疼,但是后来好多了。”丛霓轻轻地依偎在他的怀里,淡淡地说:“真没想到,我们都能得救,当时我还以为我们俩就跟杰克和露西一样,总得用一个人献祭海神呢。” 林匪珍重地注视着她双手的每一寸皮肤,“那你就准备用自己献祭?不准备自己活下来?” 丛霓在他怀里拱了一拱,找到了一个更舒服的位置安置自己,“是啊,我想着你资产比我多,能力比我强,人还比我好,你总是得活下去的。” 人比她好?细碎的心疼往喉咙里钻,林匪几乎说不出话来,他蹭了蹭丛霓柔软的发丝,决定今晚把最后一层窗户纸捅破。 “我去过丛罗意的养老院了。” 安静的医院,安静的走廊,衬得房间里越发的嘈杂,丛霓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他没有用“你爸爸”,他说的是“丛罗意”。 林匪知道了! 丛霓绝望地阖了阖眼,再睁开时,眸中慌张终于少了几分。她问:“你什么时候去的?” 察觉到她的僵硬,林匪把她抱得更紧,“之前。” “我知道的事恐怕超过你的想象,所以,霓霓,不要推开我,好不好?让我们一起面对。” 怎么一起面对?连她都觉得荒谬、复杂、难以说出口。 丛霓还是直觉地想逃,她挣扎着从林匪怀里出来,想回到自己的病床上去,嘴里念念有词,“时间太晚了,你需要休息,先睡吧。” 但是林匪不同意,要是再让这只蜗牛回去,恐怕会耽误更多本应美好的时光,所以他撑起身子,狠着心说:“我都知道了,明妍。” 正在起身的丛霓愣住了,视线无神地停在了空中。 “明妍”?这个名字好熟悉,又好陌生,已经十几年没有人这么叫过她了。 她停住动作,距离林匪远远地坐着,直直地看过去,“你知道多少?” 丛霓的眼神中有慌张,有戒备,还有几分恐惧。也就是那星星点点的恐惧刺痛了林匪,她到底遇到了多少事,才会养成这习惯性保护自己的姿态? 从小小姐到孤女,那么多日日夜夜,她是怎么过来的? 看林匪没有回答,丛霓重复了一遍:“你知道多少?” 知道多少么?需要知道的,大概都知道了。 林匪想起那张明妍小时候的照片,两个小辫子俏皮地扎在两边,圆圆的脸上小小的酒窝,甜蜜蜜地笑着,眼中都是好奇。 当年丛罗意给她动的手术,不光是改变了她的外表,更是伤害了她的心,把她从对世界充满善意到不得不失望、绝望。一想到这里,林匪恨不得让丛罗意死。 但是作恶的又岂止是丛罗意呢?张云海,还有他女儿汪安娜,还有那个开车的司机,难道没有问题么?虽然不知道车祸那天,车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从丛霓对张云海的态度可以知道,张云海肯定牵扯其中。 还有那个周亚锋,当年他是黑社会,又同张云海走得那么近,从他后面威胁张云海看,当年的事他也脱不了干系。 丛霓只是一个小女孩,能活下来实属侥幸,她用什么同那些大人物斗呢? 她只能卧薪尝胆,以全部的精力、智慧去提升自己,将痛苦包裹住糖衣吞下去磨砺自己,在罪恶的路上开出一朵花。 这种女人,难道不是世间最少有的么? 能得到丛霓的爱,林匪已经万分感激,不敢再有一点旁求。 看着他的表情从怜惜到疼爱,再到坚定,丛霓心沉下来,她双肩垂下来,叹了一个无声的气,“看来你都知道了,是么?” 知道我是冒名顶替的,知道我的脸也是假的,甚至知道我从来都没有说过实话。 你知道我不愿意让你知道的所有黑暗面,那你怎么还能那么轻易地说爱我?难道你一点都不怕么?一点都不想逃么? “小时候,妈妈跟我说,等我长大了,我会遇见我自己的王子,然后我们开开心心地在一起,永远不分开。”丛霓坐在床位,屈膝紧紧抱着自己。 “但是我没想到,后面发生了那么多事,妈妈死了,张云海也变成了坏人,连外公也变成了别人的了,我们死了,他好像一点都不伤心,还跟别人那样笑,我那时候很伤心、很伤心,我没家了。” 林匪没有打断她,只是静静地听着。 她说的外公不伤心,恐怕是她历经千险跑回去的那次。之前林匪还疑惑,她好不容易脱离丛罗意,为什么还要从狗洞里钻出来,现在想来,恐怕是那时候的汪启山让她失望了。 “张云海想害死我们,他对我和妈妈的感情全部都是假的,无论是谁,也想不到,当时大家都说妈妈福气好,在这个年龄还能找到对她那么好的人,可想而知,人都是善于伪装的。” 从窗外吹进来的风有些凉了,窗帘轻轻晃动着,连带着丛霓也打了个寒战。 “后来我被丛罗意救了,养起来,我活得就像是个小仓鼠一样,不,小仓鼠也比我好,最起码它心里没有仇恨,我那时候都快疯了,我想妈妈,我还想死,我不知道老天爷让我这么活着有什么意思。” “后来有一天,我躺在丛霓的床上,看着一扇小窗户计划爬上去摔死的可能性有多大,突然,一只苍蝇出现了。” “我一直讨厌老鼠啊,苍蝇这类的虫子,但是那天不一样,它就像是老天爷派进来救我的,它也跟我一样困在了那个小房间里,但是它跟我又不同,它可以飞,并且在它旁边,窗户开了个小缝可以飞出去,但是它跟我一样愚蠢,总是找不到出路,一个劲地往玻璃上撞,撞得头晕眼花、头破血流。” “我看着它撞了好长时间,突然哭了,原来这世上最可怜的东西不是我,原来我的痛苦很多很多生物也有,人也有,动物也有,什么东西都有痛苦。”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只苍蝇突然开窍了,它往后退了几步,找到了那个小缝,摇摇晃晃地飞出去了。” “从那天起,我发誓,一定要找到自己的路,也许会撞得头破血流,也许到了死也没办法报仇,但是我绝对不会放弃,绝对不会对痛苦屈服,是的,我什么都没有,没有钱、没有权利,但是我可以拼命,我可以拼命,终于有一天我可以找到我的出路。” 丛霓说到这,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定定地看着对面若有所思的林匪, “只是我没想到遇见了你,林匪。” 第108章 从此以后,一起走吧,林先生 丛霓的目光似月光,一寸一寸地在林匪脸上挪动着。 “我从来没想过会遇见你,自从妈妈遇害,我就不相信男人了,但是我竟然慢慢地爱上了你,你就像是我不能碰的酒精一样,喝一点就会麻醉自己,但是却忍不住喝了一口,后来等我醒悟的时候,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再继续下去,你就会发现我说的都是谎话,我的名字、我的脸都是假的,我也会发现你这样的男人,不会有永恒的爱情,我怕我们到时候会相互怨恨,所以我逃了。” 丛霓的泪水一层一层地往下落,很多话她都没有跟人说过,但是这不代表她是个没情感的人,或者说,正是因为她过于敏感,才反而不敢向前。 林匪没有打断她,只是身子慢慢向前,伸出手掌将她的脸护在手心里。 丛霓感受着他手掌的抚摸,有些话现在不说,也许就永远没有勇气说了。 “可是这几个月,我好想你,好想你,我想你想得无法自持,每当我看见你,就想认输,就想问你,我们可不可以重新在一起。” “也许是你身边太温暖了,所以我才讨厌回到孤独里。” 丛霓泪眼婆娑地看了眼林匪,“是你把我变得脆弱,同时也更温暖了。” 闻言,林匪手掌加了一点点力,更加疼惜地看着她。丛霓笑了笑,将脸颊上的抚摸拥得更紧,“但是通过这次的事情,我明白了。” “之前我担心的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我不能因为害怕渴死就不喝水,不能因为担心被你抛弃,就不跟你在一起,因为我啊,真的很不错。” 迎着林匪怜惜的目光,丛霓更加凄楚地笑了笑,“谢谢你,我原先就知道自己不错,但是是你的爱,让我知道原来我这么好。” 她鼓起勇气,“如果你愿意,林匪,如果你也愿意,我们能不能重新试着在一起。” 林匪心中一动,深情地说:“好,说定了,我们一起。” 月光,如那天注视着海上的恋人般,凝视着病房里的这对情侣。 很多时候,我们被教导要独立、要坚强,但是人都是向往温暖的,必要的自立之外,如果能多一个人知冷知热,多一点点温暖源一起共同抵御无边的黑暗,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特别是丛霓。 她孤独太久了。 上天送给她林匪,也是对她的奖励。 林匪将她温柔地拉回怀里,刚坐了一会,他的确有些头晕,现在躺下来才算舒服些。 左手在丛霓背上轻轻地拍着,林匪静静地回忆着两个人的过往,是他的错,没有一开始就向丛霓表达自己的爱意,明知道她对谁都很警惕,依旧没有正视这个问题,以至于她在那么多担心中走失了。 那些被浪费的美好时光,教会了他一件事,永远、永远、永远不要放开彼此的手。 “我从很久之前,就喜欢上你了。”林匪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回忆一件久远的事情。 蚕丝被下,丛霓的右腿搭在他的长腿上,闻言不由心惊。 “啊?什么时候?” 林匪努力回忆了一下,最终还是放弃地摇摇头,“我记不清了,很多很多个瞬间连在一起,大学的时候你总是一个人,上课永远坐在第一排,下大雪的天大家都在休息,只有你还去自习,我那时候就对你好奇,大家都那么迷茫,都在浪费时间,为什么你就不一样,你好像知道自己要什么似的。” “有一天傍晚,我从学校出来,正好看见你下公交车,夕阳照在你的脸上,很美。” “我那一刻就知道,我忘了,我好想爱上你了。” 丛霓被他拉回了大学时那段繁忙的日子里,那时候她心无旁骛,每天活得很匆忙,没想到就是在她焦头烂额的日子里,竟然有一个人,默默地关注她,共同见证那段比清晨露水还短的美好岁月。 “你还记得我有一次发烧,你照顾我好长时间么?” 林匪想起来就忍不住发笑,为了多住几天院,他那时候可以算是无所不用其极。丛霓自然点点头,因为照顾发烧的林匪,自己还得到了老师的推荐信,不然也没有后面的自己了。 林匪继续说:“我真是感谢老天爷,也许是看我从小没有妈妈,所以可怜我,把你这么的人送到我身边,我常常想,要不是有你在,我恐怕已经烧死了。” 动不动说死,丛霓有些气恼,拍了拍他的胸口警告,“不许乱说。” 林匪把她的手捞到唇边亲了一口,答应道:“不说了,不说了,我们还有好多好多日子要过。” “后来你就出国了,我那段时间很忙,我大哥真的很厉害,他真的想把我整死,”现在说来,都是笑谈,但是对于当时的林匪来说,焦头烂额,“等我缓过神来,你已经在华尔街站稳了脚跟了。” 他爱恋地亲了亲丛霓的头顶,赞赏道:“你真的很棒,你像是在石缝中生长的小草一样,好像没怎么照料你就已经冒得好高了,我很为你骄傲。” “后来,你回国了,我也赶紧跟父亲申请跟着回国,幸好我们没错过。” 丛霓这时才明白,为什么她前脚回国,后脚他就回国来发展业务。原来并不是天意,而都是人为。 “明妍。”林匪突然喊她。 “嗯?怎么了?”她有些不明白,支起身子看林匪的表情。 只见床头灯下,眉骨阴影下,林匪双眼深邃,像是把星空装了进去,闪闪发亮。 “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原来长什么样子,不管你想做什么,我保证,我都跟你一起,永永远远不离开。” 教堂里的承诺需要戒指,但是今夜林匪的承诺,却是请黑暗和灯光做的见证。他英俊的脸在灯光下明暗分明,丛霓的心像是被什么击中了,立马变得酸涩、甜蜜与充实起来。 “嗯,我相信你。” 从此以后,一起走吧,林先生。 第109章 人生了病,又得了爱,就越发娇气 第二天一早,林匪就被冷醒了。 他怀里空荡荡的,风顺着窗口爬进来,吹得他胸口凉凉的。 生了病,又得了爱,人越发娇气,林匪哼唧几下,正准备出声呼唤丛霓。 床帘被拉开,穿戴整齐的丛霓小脸露了出来。 林匪眼睛一亮,正准备拉她过来,丛霓忽地将手指竖到唇上,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好床帘,回到了自己床上,动作一气呵成。 林匪正纳闷呢,门被推开了。 “丛霓,你怎么样?心疼死我了。”熟悉的赵安惠的声音传来,然后是几声夸张的拍背声。林匪没看见也知道是赵安惠把丛霓拥进了怀里。 现在难道不是上班时间么?她怎么有时间出来摸鱼?想必是石破天制度太松散了,给了赵安惠这个可乘之机。林匪咬牙切齿地想。 丛霓也有同样的疑问,拉开赵安惠,问:“谢谢,不过你今天不上班么?” “林匪那家伙休假了,大家乐疯了,都忙着玩呢,我也趁机歇歇,”赵安惠大喇喇地在她病床前坐下,凑过来认真端详丛霓的脸,“幸好你没瘦什么,不过做饭怎么会烫到手呢?受了大苦了吧?” 为了避免引起怀疑,丛霓对外一律说是做饭时不慎烫伤。但是毕竟赵安惠是她不多的朋友之一,丛霓还是有些犹豫,一时间竟有些心虚,低头碰碰自己的脸想岔开话题, “对了,你一个人来的么?” 其实她完全是没话找话说,但是听在旁人耳里却有其他意思,赵安惠自以为懂了,朝丛霓眨眨眼,“你也想我表哥了?” “放心,他也来了,停车呢。” 丛霓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从赵安惠进门,她就深觉不安,现下这种感觉越发强烈,这姑娘到底是哪根神经没有发育好,为什么每句话都能在林匪的雷区上来回溜达? 丛霓颇为担忧地瞄了一眼旁边紧拉着的床帘,正想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赵安惠的表哥,季屿提着花篮和水果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他朝丛霓温和地笑笑,将手中的东西自然地摆到了床尾,“我听安惠说你受伤了,吓一跳,丛小姐,你现在恢复得怎么样?” 伸手不打笑脸人,丛霓只能客气地笑笑,“我只是点小伤,季先生,您太客气了。” 她跟季屿只见过一面,算不上亲厚,虽说后面季屿总是给她发消息,但是丛霓既然没有近一步的意思,自然也明白界限,从来没有回复过。她还以为季屿早就出国了,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他,现在又得了人家礼物,自然有些苦恼。 正在思量怎么把人情还过去,突然她的手被赵安惠握住,拖到三人面前。 赵安惠大呼小叫,“什么叫小伤?表哥,你看看,烫得可厉害了,好几个水泡。” 丛霓的手指细长,本身皮肤白皙细腻,美得像艺术品,现下布着几个褐色的疤痕尤为明显,也不怪赵安惠心疼。 反倒是季屿竟然沉默下来,眼神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疼惜。 林匪都快气炸了,这条“鲫鱼”怎么总是阴魂不散的?丛霓的手也是他可以看得么?要不是之前丛霓千叮万嘱,他一定立马跳起来,把鲫鱼和他不长眼的表妹赶出去,赶回纽约。 季屿毕竟是个男人,陌生的男性气息萦绕在身旁,丛霓有些尴尬,赶紧把手掌抽回来,打趣道:“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我看我在医院里算是最轻的了,要不是医生坚持,我都不好意思住院。” 赵安惠笑嘻嘻地回答:“那是的,要是我做饭被烫成这样,我也不好意思住院,实在是闻所未闻,对吧,表哥?” 季屿视线还跟着丛霓的手走,一时有些愣神,两秒之后才接话,“这也倒是有的。” “丛小姐的手是用来签字,用来阅读的,不是用来做饭的,要是真的跟厨房不合适,以后不进也就是了。” 一番话说得贴身贴心,在场两位女士均有些感叹,谁以后跟他结婚也算是有福。 当然如果季屿没加后面一句的话。 “没关系,我会做饭。” 什么意思! 正在战略性喝水的丛霓差点被呛死,忽地听见旁边床位发出一声难耐的敲床声,她赶紧咳嗽两声提醒。 林匪往丛霓方向看了一眼,果然被浅蓝色的床帘挡住了视线,气得他当场脑出血即将加重。他就说赵安惠的表哥能有什么好东西,果然看他不在,就撬他墙角! 林匪的动作实在太大了,从震惊中醒来的赵安惠很难不注意,她狐疑地往旁边床位看了一眼,拔腿就要往那走,看看丛霓这病友是哪位神仙,怎么人家说两句话,就这么暴躁。 “别。”丛霓赶紧出声阻止她。 赵安惠手指头搭在林匪的床帘上,离掀开还有一秒,听见丛霓声音很急,停下动作问:“怎么?” 丛霓脑子转了转,赵安惠从小在国外长大,咱们国家的优秀美德继承得不多,要是跟她说界限,说人和人相处的分寸感,估计很难说服她。 不如…… 丛霓清清喉咙,开始胡编,“那个人的伤比我厉害多了……好像蛮吓人的……医生让我不要看,免得做噩梦……你怕不怕?” 比丛霓更重的伤?赵安惠立即脑补全了,浑身烫伤的病人,缠满了纱布,只剩两个眼睛露在外面,纱布下是血迹,到处流着黄色的脓液,病人也很痛苦,一直呻吟…… 她打了个寒颤,讪讪地把手放了下去,“啊?那人家也蛮不容易的,我们还是声音小点吧。” 丛霓点点头,“嗯,不光是声音要小点,还得早点走,不然害得人家被感染了就不好了。” 赵安惠理解,“好,我们一会就走,对吧,表哥?” 季屿一直在看丛霓,突然被点名免不得有些恍神,“啊?什么?” 赵安惠一看自家表哥这没出息的样就摇头,耐心地解释道:“丛霓说,让我们早点走,怕给别的病人造成不好的影响。” 丛霓说的自然没错,季屿立即赞成,“好,难得丛小姐善良,总是替别人着想。” 丛霓都快哭了,你怎么回事啊,你不会真是条鱼吧?你怎么滑溜溜地,总是抓不到重点啊? 我这是为别人着想么?我是担心,你们再不走,我就要命丧当场了。我要是有事,在场的几位都是最后一片雪花。 果然赵安惠同季屿一走,两张床中间的帘子就立即被掀开了。 林匪那张可爱的脸布满了冷漠,竟然一点也不可爱了,他冷哼了一声,模仿季屿说话: “‘难得丛小姐善良,总是替别人着想’……” 丛霓嘿嘿笑了一下,上前去哄。 第110章 要不我买下采云给你玩? “好啦,好啦,人家不是不知道么?”丛霓伸出手指,俏皮地点点林匪的鼻尖,“等我们事情解决掉,我第一个就去找赵安惠,告诉她,我有男朋友了,就是林匪林总。 “请她不要再给我介绍她表哥了,行了吧?” 林匪抓住她的手指头在嘴边轻轻咬着,很生气,但是又无可奈何,他看得清楚,分明是季屿对她单方面有意,总不能把丛霓关在家里,不让任何人看见她吧? 但是想想还是很气恼,林匪别过头去,不看她笑嘻嘻的脸,“光是告诉赵安惠有什么用,还有李安惠,刘安惠,唐安惠呢。” 丛霓知道他是在吃飞醋,也知道让他谈地下恋情也的确是为难他了,自然声音带哄,身子放软凑过去在他右手旁蹭, “好啦,好啦,别生气了嘛。” 丛霓一直冷静,现在乍一下热恋,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一样,姿态完全不一样,把林匪吃得死死的。 她几个动作下来,林匪胸中的气恼荡然无存,只有横冲直撞的激情亟待解决。 他哼一声,头微微抬起来,望着丛霓,“那你亲我一下。” 丛霓脸红了一下,立在床前倾下身子去。 正当两人要接到吻的时候,病房门上又传出了规律的敲门声,“咚咚咚。” 商明英的声音传来,“丛霓,你在里面么?” 不好! 丛霓立马“啪叽”一声,把林匪按回到床上,然后忽地跳到自己的床上,在商明英和商原泉进来之前,又警惕地检查了一下两人之间的床帘,确认没问题,才松了口气。 此时的林匪,瘫倒在床上,眼神空洞。 客人怎么这么多啊? 丛霓慌张地揽了下头发,站起来跟商明英打招呼,“商总。” 商明英看丛霓这种情况还站着迎接自己,赶紧快走一步,将她按下,“坐下,坐下,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得好好休养啊。” 跟在她身后的商原泉晃悠着进了门,随手将果篮摆在地上,戏谑地打量着丛霓的病房。 商明英慈祥的眼神在丛霓身上扫了一遍,这才放心下来,“幸好你气色看起来还行,你不知道,听到你受伤了,我都担心死了。” 商明英表情极其自然,眼神更是妥帖细致,想必是真的担心。 丛霓心中一暖,要不是有商明英的赏识和信任,她不可能回国,也不可能有现在的生活,这份恩情是实实在在的。 “商总放心,我已经好多了。”丛霓微笑着说。 还没等商明英回答,身后的商原泉反倒是说话了,他冷笑一声,嘲讽意味十足,“听说丛经理是下厨烫到了?” “你这样的女人可真可怕,不光是工作能力强,还不会做饭,真的是男人们讨厌什么,你就偏偏去做,以后谁敢要你?” 商原泉?那个草包?床帘后面的林匪眸光变冷,周身变得肃杀。他原来只觉得这人愚蠢,没想到还这么找死。 丛霓倒是不恼。 她轻轻地笑了一下,神情毫无波动,“谢谢小商总关心,我的私事就不劳您操心了。” “你是探病的人,怎么说话的?!也就是丛霓不跟你计较。”商明英呵斥儿子一声,又转过头来同丛霓寒暄,“你别生他的气,对了,在医院还住得惯么?” 丛霓笑笑,“这里医生、护士都很好,谢谢商总。” 商明英点点头,“嗯,我知道你住这家医院之后也托人问了,都说这家医院好,不过人家又说,这家医院好像是石破天集团投资的,能办住院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你是怎么住进来的?” 石破天投资的?丛霓心跳漏了一下。 那金医生也认识林匪? “是我运气好,我有个同学在这工作,我找了他,所以就住了进来。” 有个同学当医生的确是方便一些,商明英理解地点点头。 “不过,别人都说这家医院条件很好,但是我看也不是嘛,怎么不能弄个单人间呢?跟别人住一起多不方便啊。”商明英瞥了一眼隔壁床,压低了声音说。 丛霓心中说,本来是单人间,后来人家有关系,又变成了双人间。 她面上只好笑笑,“好像是其他病房满了,没办法,医生安排的。” “那是没办法,只是辛苦你了,”商明英拍拍丛霓的手背,终于绕到了正题上,“对了,丛霓,我有个事想跟你商量下。” 丛霓抬起头,除了商明英欲言又止的模样,她还看见了不远处的商原泉一脸的得意,心中了然几分,“商总,您说。” 商明英颇有些为难,她转头看了下身后的儿子,“嘶”了一声,又回过身子来看丛霓,数秒之间权衡出了轻重,“是这样,康奈德的那个项目,我想交给原泉来负责。” “咚、咚。”心里出现了第二只靴子落地的声音。 之前商明英也曾经将丛霓的功劳抢走给她儿子过,但那都是小项目,并不什么分量,但是康奈德的项目却不同,不管是前期的接洽,还是后面的执行都是由丛霓一手负责,商原泉只起了个点缀的作用。 现在商明英竟然要将整个项目完全交给她儿子,意思就是说前期丛霓所有的付出全部打了水漂。 和康奈德集团的合作,对采云集团至关重要,也是商原泉接班的第一步。 如果丛霓是商明英,她也许也会为自己儿子打算,但是绝对不会做得如此难看,如此决绝。 商明英继续说:“是这样啊,你看,有两个原因,一是你受伤了,得好好休养,后面如果你请假来换药啊、复诊啊,手头上没有项目,你也松快一些,另外嘛,最近几天你住院,原泉接手处理得蛮好的,所以我想让他锻炼下。” 丛霓住院这几天,都由肖婷把文件抱到医院来,白天晚上地处理工作,凭心而论,并没有耽误进程。但是她明白商明英的意思,也知道这个决定不是征求意见,只是通知。 丛霓并非不知好歹,只是难免气堵。 看丛霓不说话,商明英有些尴尬,正巧此时她手机响了,于是她朝丛霓挥了下手机,说:“你好好考虑,我出去接个电话。” 然后走了出去。 商明英走了之后,病房里气氛就清爽起来了。刚才丛霓和商原泉碍于她在场,都藏了几分真实想法,自然有些尴尬、别扭,现在能放开做自己,反而舒服起来。 丛霓冷冷地看了一眼商原泉,“小商总想吃掉这个项目?你能行么?” “呦,你都行,我还有什么不行?”商原泉油腻地朝她眨眨眼,顿时惹得丛霓中午饭差点吐了出来。 他豪情万丈地拍拍胸脯,“之前跟着你做项目的人,我妈都派给我了,现在都在跟着我干活呢,不过是区区一个康奈德,哪怕是石破天,有一天,我商原泉也一定能吞下去!” “呦,石破天也想吞下去?”丛霓忍不住直乐,“林匪知道你有这么大的志向么?” 商原泉这个人实在愚蠢,也实在单纯,眼见没有外人,牛皮都要吹到天上去了,“我怕林匪?!之前我只是看他年纪大,给他点面子,现在小爷可没这个心情了,下次见到林匪,我一定要把他搓圆了,当做丸子踢。” 林匪眉毛一挑,哦? 十分钟之后,商明英满意地带着商原泉离开病房。 几秒之后,丛霓掀开床帘,不意外地看到林匪体贴的眼神。 林匪朝她张开怀抱,“你真的不想让我买下采云,送给你玩么?你知道并不难的。” 第111章 去我家吧 “诶,被你见到这种事,好丢脸。”丛霓爬上林匪的病床,平躺下,把自己嵌进他的怀里。 林匪吻了吻她鬓角的头发,“别说傻话。” 他打趣道:“不过你们商总也真是翻脸不认人啊,就这么对你这个大功臣,难道不怕你跳槽么?” 他不提就算了,一提丛霓刚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顿时冒了上来,她哼了一声,左手撑起身子,看向林匪的眼神多了几分愤懑, “你还说?!你们这些资本家!你们都是一个样!我们这些小喽喽辛辛苦苦帮你们打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结果你们一扭头要么降职要么扣工资,甚至开除,你们有没有把我们当人看?!我们也是活生生的人啊!” 她越说越气,说到最后,杏眼里甚至有了泪意。 丛霓并不是个情绪化的人,工作中更是以专业为傲,但是最近她发现自己越来越有情绪,更容易开心,也更容易表达。 像是一夜之间,原来萎缩的情绪触手全部长出来了,血肉逐渐丰满起来。 “谁跟商明英一样啊?”林匪赶紧把丛霓拉下来,重新揽入怀里,右手在她背后轻柔地拍着,哄着:“咱们俩才是一起的。” “她让我家霓霓给她儿子做嫁衣,也要看看她儿子能不能穿的下。” 他的大掌温柔有力,温热的触感顺着背后的衣服布料渗进来,丛霓很受用。 她哼唧了几声,勉强把林匪拉出“坏人”的阵营。 林匪瞄了几眼她的脸色,“所以咱们要不要给商明英一个教训?” “嗯?”丛霓已经有些迷迷糊糊了,听他这么问,有些疑惑,勉强半睁开眼。 未施粉黛的小脸仰起来,颜色很少,却素得迷人。林匪最喜欢看她这个小迷糊的样子了,他忍住想把她压在怀里狠狠亲两口的悸动,回答道: “她不是最看重康奈德的合同么?我可以让她竹篮打水一场空,怎么样?” 还以为他有什么好主意呢?没想到竟然是这种馊主意。 丛霓没好气地拍掉他在自己头上作恶的手,安稳地把双眼继续闭了回去,气息慢慢平稳下来,最后甚至是在用气音说话:“别闹,我到底是采云的人。”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隐入平静之中。 林匪斜靠着,静静地注视着丛霓的睡颜。 他最近常常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但是面前的女人手是温热的,头发是柔软的,就连被他时不时碰触的脸也是细腻的,一切真实、有效。 两人二十四小时生活在这一个空间里,无论是夜里几点,只要他睁开眼睛,都能看到旁边有她在熟睡,幸福感将他包围,甚至有一种踏实的稳定感。 好像他们俩能一直这么下去。 可惜啊。 “目前看,林总的脑内出血已经吸收得差不多了,危险期已过,后面就是慢慢修养了。”有一天,金奕晨医生查房时说。 丛霓勉强理解,“金医生,那您的意思是林匪可以出院了?” 金奕晨在捧在手里的病历夹上写写画画,“可以在医院继续观察,当然如果林匪想回家去修养也可以的,只是记住一点,如果有什么不适,一定得立即就医。” 斜靠在床头的林匪蹙眉,这康复也来得太快了点吧?他还没准备好呢。 他懒懒地发言:“既然还会有不适,那我就在医院再观察几天吧。” 这段时间,他同丛霓在这一个小小的房间里朝夕相处,除了每天换药时有些疼痛,其他时间都很甜蜜,可以算是“蜜月旅行”了。要是出了院,丛霓肯定会遵守之前的“地下恋情”约定,那时候再想如此这般可就难了。 “是啊。”这边的丛霓也是一脸担忧,“我觉得还是在医院安心些,免得出什么事,来不及。” 人之常情,金医生理解地点点头。 他朝丛霓挥了挥手,“丛小姐,你的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那你就先办出院吧。” 一个小时以后。 刘泽南认命地把林匪的行李往布加迪上放。 他真是服了老板了。本来说好的在医院再观察几天,结果林匪一听丛霓要出院,就非要跟着一起走。 于是,刘泽南就在金医生不出所料的表情中办好了出院手续,接两人回去。 一上车,丛霓就小心翼翼地扶着林匪坐进后座,再把他的头慢慢地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慢一点,很好,再慢一点。”丛霓轻声对林匪说。 林匪满意地哼几声,俊逸的身子靠在丛霓身上,一副柔弱不可依的样子。 林匪的病情已经好了很多了,医生交代可以短时间坐一坐,但是还是要注意动作幅度不要太大。丛霓引为圣旨,朝开车的刘泽南叮嘱两声:“刘助理,麻烦你开车的时候慢一些,尽量不要急刹车。” 本来她是想请救护车送林匪回去的,但是金医生说不用这么夸张,尽量慢一点就行,她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好。”刘泽南答应一声,想了想又回头问:“林总,丛小姐,我应该往哪开?是先送丛小姐回去,还是直接去林匪那?” 这是个好问题!林匪暗暗给自己的助理点赞,“你问丛霓,她说了算。” 之前他就跟丛霓讨论过这个问题,希望可以借此机会,同丛霓住在一起,纯素地住在一起,完全不含一点杂念,只是从医疗角度出发地住在一起。 但是丛霓当时不同意。 “不行。”丛霓一口拒绝,“你回了家,自然有宋嫂照顾你,我去了也没什么可以做的,当然如果你需要,我想安排一两个医生住家观察也不是不可能。” 她朝林匪戏谑地眨眨眼。自从知道这家医院是石破天集团投资的之后,她把所有的事情都串起来了。包括当时的病情介绍,后面两个人的病房合并,还有些点点滴滴的特殊照顾。 生气是谈不上,但是林匪的实力再一次让她开眼。 本来她义正言辞地拒绝,但是这几天朝夕相处下来,丛霓也有些不舍。她甚至已经习惯了林匪温暖的拥抱,前天她一个人睡,竟然冻醒了。 可见习惯实在是一个可能好可能不好的东西。 “唔,金医生说林总随时有危险,算了,我这段时间还是在他那住吧,方便随时照顾他。” 宋嫂毕竟是佣人,不可能随时进出林匪房间,要是晚上他出了什么事,没人知道…… 光是想象那个画面,丛霓的心跳都要停住了。 “那好吧,那就去我家。”林匪左手揉眉心,稍有不适的样子,只是他唇边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第112章 算盘是好的,只不过打错了 算盘是好的,只不过打错了。 林匪千算万算没想到,丛霓竟然不跟自己一个房间,更没想到,送自己回去的第二天,她就回去上班了。 一觉醒来,他诧异地发现家里只有自己,和一脸茫然的宋嫂面面相觑。 “丛小姐说她回去上班了。”宋嫂“好心”地解释,她实在受不了林先生满家晃着找人的可怜样,这个身家上亿的大老板此时流露出流浪狗的同款表情。 闻言,林匪停住了脚步,“什么时候的事?” 他刚大病初愈,身着灰色条纹居家服定定地立在床边,一头的顺毛在晨光下映出了金边,往日里的攻击性荡然无存,一脸的我见犹怜。 宋嫂暗叹一声,回答:“大概七点多吧。” “丛小姐起得很早,她说您现在需要休息,就不叫醒您了,所以一大早起来给您熬了粥,做了早点。” 宋嫂把桌上的砂锅盖提起来,香味扑鼻。 林匪瞄了一眼,黑黑红红一片,看上去是什么食疗的方子。 “哼,算她上心。”醒来之后,发现丛霓消失的沮丧感被瞬间哄好了一半,林匪懒洋洋地坐下来,给自己盛了碗热腾腾的粥。 宋嫂边忙着在旁边布菜,边说:“林先生,您可不要小看了这粥啊,丛小姐一大早就起来熬了,我都过意不去了,但是丛小姐说这是她的心意,黑米糯米红豆粥,用来补血补气再好不过了。” 熬粥最费时间,要想粥粘稠却不糊锅,想必是花了很多功夫的。 林匪被极大地取悦了,连同琳琅满目的一桌早点也看着顺眼了起来,随口问:“丛小姐出门之前,吃早餐了么?” 此言一出,宋嫂大大地尴尬起来,“丛小姐什么都没吃。” “丛小姐出门时间太早了,当时早点才刚刚做好,她说太烫了就算了。”宋嫂手足无措起来,“是我的错,后面我早点做好,对不起,林先生。” 不吃早饭可不行。 伤胃。 林匪边喝粥边想。 * 采云集团。 想象之中的忙碌并没有出现,丛霓悲哀地发现,自己被架空了。 果然如商原泉所言,商明英将自己手底下的人都派给了他忙康奈德的项目,只留下肖婷等着她的吩咐。 之前石破天的项目她已经不插手很久了,现在手头上的确没有什么可以立即忙起来的项目。丛霓在办公室晃悠悠一个小时,第一次感觉到时间过去得那么慢。 肖婷是跟着她大半年的人,自然知道商明英此举是在为儿子铺路。但是肖婷想想,还是气恼得很,关上丛霓办公室门,忍不住说:“丛经理,你说这不是欺负人么?我们忙前忙后那么久的项目,说给小商总就给小商总,连个招呼都不打,商总这么做,难道就不怕底下人寒心么?难道不怕我们离职么?” 离职倒不至于,但是丛霓是真真正正心疼,快到手现在又跑了的奖金。 自从把白苗母子送到医院,又请了郑海之后,她才感受到钱不够用。她现在一个人身上肩负了好几家的生计,包括她之前一直资助的好几个失学儿童,现在不能断,都不算特别多,但是各处加加,开销不算小。 如果后面商明英继续这样办,那她的奖金就永远高不了,那时候真的就得想想别的办法了。 “别乱说话。”丛霓警惕地朝办公室外面点点,“采云姓什么,你得弄清楚,不要被人抓了把柄。” 肖婷自然知道利害关系,只是实在是为丛霓抱屈,“丛经理,之前当着我的面,就有好几家公司朝您抛橄榄枝,不行您就撤吧,带着我一起。” 这下轮到丛霓哭笑不得了,她这助理真不得了,不光是把丛霓的事安排好了,连自己跟着走也想到了。 丛霓忍住笑意,回答道:“没到那一步,先别说这话,要是被有心的人听到了,你和我都没有好果子吃。” “之前的项目没有了,咱们就开拓新的,你先出去吧,有需要我再找你。” 肖婷点点头,关上门出去了。 春光顺着窗沿爬进了办公室,落在丛霓摆在窗前的一盆绿植上,透亮一片。 她想了想,摸出手机给林匪发了个消息,【起来了没?今天感觉怎么样?】 昨晚她虽然没有睡在林匪房间,但是一夜下来,她跑了不知道多少趟,一会摸摸林匪的额头怕他发烧,一会又探探他的鼻息。 林匪对此很满意,拉拉扯扯地让丛霓睡在自己旁边,“你累不累?你就睡着吧,免得来回跑,我保证不动你。” 但是丛霓不同意,她说:“你得好好躺着睡觉,乖,我陪着你,睡吧。” 丛霓之前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男女应该怎么相处,但是此刻的林匪却让她有了牵挂,怕他头疼,怕他睡不着,怕他睡着醒不了。 对林匪的爱像是藤蔓,在短短几天里迅速蔓延,结满了丛霓所思所想。 “滴答。”林匪的回话很快就来了。 【很好,除了早上看不见你,心情有点差。】意料之中的回答。 这也是丛霓为什么要瞒着他,悄悄回来上班的原因。要是被林匪知道自己第二天要离开,那他会想出一万种方法让她出不了门。 丛霓在屏幕上敲字,【你好好休息,我今天不用加班,一下班就回去看你。】 不光是不用加班,她连可以忙的工作都没有,但是这些不能告诉林匪,不然以他的性格,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呢。 林匪依旧很快回答,简洁的一个字。 【好。】 丛霓很快给自己找了事干,之前有小公司接洽她,想寻求合作,当时她忙康奈德项目没有时间,现在得空了。 她正同对方联系的时候,mandy敲了敲门。 “丛经理,您在忙么?” 丛霓示意她进来,之前她把石破天的项目全权交给mandy,两人已经很久没碰面了,“我有时间,什么事?” mandy尴尬地指了指手上的手机,“丛经理,您可不可以陪我去石破天开个会?” “我?”丛霓有些疑惑,她已经很久都没有接触过石破天的事了。 mandy点点头,“嗯,听说是林匪林总要求的,说是有新的指示,想跟您面谈。” 林匪? 他回去上班了? 就顶着那个破脑袋,他还能上班? 丛霓感觉自己的头顶都在冒火。 “好!走!” mandy边拿包跟上,边疑惑地偷瞄在前面走着的丛霓。也许是自己多想了,她怎么总有一种丛经理很生气的错觉呢? 第113章 醋意呛死人 果然如丛霓所料,石破天根本没有什么正经事找自己,一切都是为了满足林匪这个总裁的“私欲”。 台下的各个经理、主管在汇报,他左手扶额,旁若无人地盯着丛霓瞧,惊得众人纷纷低头,生怕被总裁炽热的视线灼伤。 正在汇报的石破天赵经理终于简单介绍完手中的资料,他颤抖着擦了擦头上渗出的汗,朝坐在最上面的林匪汇报:“林总,您看您还有没有什么指示?” 林匪收回视线,赞许地点了点头,“我没有什么意见,看得出来,你们的工作很用心。” 赵经理忙不迭地点头哈腰,“哪里,哪里,都是林总您指导得好。” 丛霓嘴角抽了抽,都靠林匪的指导? 别人她不知道,但是林匪她熟悉得很,之前几天他在医院住院,每天除了换药、跟自己打情骂俏,什么别的心思也没烦,就这样也算是指导? 不过这也算是林匪的能力。 像丛霓这样的管理层,凡事亲力亲为,容易把自己累死,反倒是林匪,即便他有事休假很长时间,公司运行依旧是有条不紊,这才是大公司应该有的制度和秩序,她后面应该学习。 正当丛霓沉浸在自我反省中时,会议结束了。 众人纷纷离场。 虽然mandy完全不明白两家公司换汤不换药的碰头会,为什么今天林总出席了,而且还点名希望丛经理也出现。 但是打工人的最大快乐就是下班干饭。 一想到现在是中午下班时间了,又可以蹭一次石破天好吃到出奇的食堂,mandy就神采飞扬。她悄悄地拽了拽丛霓的衣服,想分享下这个理念。 结果。 “丛经理,你来一趟我办公室,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讨论。”已经走到会议室门口的林匪此时回头,朝丛霓说道。 mandy这段时间忙于工作,对林匪和丛霓的感情发展漏读已久,根本不知道两人的情感纠葛,此时除了感叹丛经理赚钱不容易,中午了还得加班之外,并没有其他的想法。 “好。”丛霓淡淡地说。 即便林匪不来找自己,她也得去找她。 石破天顶层,林匪办公室。 大理石的地板被丛霓的高跟鞋踩得“哒哒”作响,她顺手把门关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惊出门外的刘泽南一大跳。 “怎么了?”林匪也吓一跳,转过头去看,脸上的笑意来不及掩藏,一览无遗地出现在丛霓面前。 丛霓往前走了几步,直到林匪面前才停下,双眼都快冒出火来了,“你说怎么了?你是能上班的人么?你是脑出血啊大哥!这几天医生才允许你起来坐坐,你是可以上班的身体么?” 她越说越气愤,连林匪伸上前的手也打掉。 “你如果不要命了就直说,免得我成天挂念你,担心你。” 她的泪水如水幕般滚下,“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医生说你恐怕醒不过来的时候,我有多害怕,我想要是你死了,我也不活了,我在地下面陪你。” “可是你呢,你根本没把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你今天竟然上班了!为什么?不会是生我的气,故意来上班气我的吧?要是那样的话,林匪,你就太幼稚了!” 丛霓说的情真意切,哭也是哭得有理有据。 除了生死,没有大事。 她就不相信,石破天少了他林匪一天,就不转了? 林匪根本没想到丛霓反应会这么大,他赶紧上前将丛霓拥进怀里哄,任凭她把眼泪擦在自己定制的西装上。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林匪轻轻地擦掉丛霓脸上的泪珠,心里柔得不像话,“是我错了,下次不会了。” 丛霓一拍他,“还有下次?” “没有下次了,绝对没有了。”林匪凑过去吹她红肿的眼,丛霓皮肤细,刚刚哭了一场,眼周就全红了。 几番下来,丛霓终于消了些气。 “是我错了。”林匪拉她在沙发上坐下,握住她的手细细地捏着,“只不过我这次受伤公司里没人知道,如果长时间不露面,我怕有不良居心的人用这件事做文章。” “之前我大哥已经安生了,但是最近有消息,又有动作,所以我不得不防啊。” 丛霓一惊,那头还有消息? 林匪迎着她的目光点点头,心里安慰于丛霓的理解。 “另外,你早餐都没吃,我想着要给你送点去,但是要是送到采云去,估计你跟我闹,所以只能拿到石破天来,再找理由请你来拿。” 他往大理石茶几上一指,刚刚丛霓没注意,现在才发现,原来上面摆了个餐盒。餐盒很大,想必里面满满整整摆着不同的餐食。 丛霓一时心虚,说话也支支吾吾起来,“给我的?” 她刚刚还义愤填膺,现在又感动起来,表情生动丰富,林匪看得着迷,最近的她像是刚破壳而出,之前强撑的伪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真实的有血有肉的人。 “嗯。”林匪抬起腕表看了一眼,“可惜现在太迟了,现在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 此时,敲门声传来。 “进来。”林匪扬声说。 门被推开了,是刘泽南。 丛霓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还坐在林匪身上,自然是脸面一红就要站起来。 “别闹。”林匪将她小手按住,语气亲热,像是在制止撒娇的小娇妻。 丛霓面红更甚,慌张着就要站起来。 其实她根本不必尴尬,刘泽南非常上道,从始至终,视线都没有在室内聚焦,眼神虚无到底,他低着头一步步将打包盒送了进来,“林总,您点的中餐。” 丛霓从餐盒的外包装上认出,这是自己爱吃的一家餐厅。想必是林匪看了时间,觉得再吃早餐不合适了,这才早早地改定了中餐。 大费周折,就是为了让自己按时吃饭。 丛霓一时语塞,感动的酸涩从胸腔涌向鼻腔,她几乎想将今天工作上的烦心事和盘托出,但是她还是忍住了。 林匪需要操心的事已经够多了,这件事,她能对付。 吃完午餐,丛霓就劝林匪回去休息,“够了,你上午已经出现了,现在可以回去了吧?” 仔细看的话,他的额头上还是能看到一条未愈合的伤疤,她心疼地揉了揉林匪的头发,竟然比想象中柔软。 “那你也回去陪我。”林匪拉住她的手不让她离开,试图谈条件。 其实她回公司也没什么事,要不就请半天公休假回去陪陪他。起心动念之时,突然丛霓手机响了。 她掏出来一看,是季屿。 自从丛霓生病住院,季屿探病之后,问候就一直很多。丛霓看在赵安惠的面子上,一直没有把话说得太难听,只是拖延着很晚回复。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此举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但是不知道这个季屿是不是因为常年生活在国外,并没有察觉到异样,依旧联络她。 这件事必须解决了。 丛霓想了想,按掉手机,转头朝林匪说:“林匪乖,你先回去好不好?等我忙完工作就回来。” 她面色带些慌张,所以没发现在她按掉手机的那一刻,林匪已经看到了她手机屏幕上的名字。 于是,吃醋成性的林匪快被酸味呛死了。 第114章 老婆都快被人拐跑了 丛霓到的时候,季屿已经在那等着了。 正好是午餐时刻,这家餐厅里都是人。 在丛霓来之前,季屿已经按照服务员的推荐简单地点了几道菜了,他知道丛霓午休时间不长,要是现点,恐怕来不及。 “等很久了吧?”丛霓有些抱歉,笑笑坐下。 “没有,刚到,”季屿还是那般温文尔雅,他将手边的菜单递过去,“你看看你想吃点什么?不好意思,我有点饿,所以先点了一些。” 丛霓的视线从桌上几道菜上过了一下,红彤彤一片。上次吃火锅时,她就发现了季屿并不能吃辣,现在点这些,恐怕不是因为饿了,而是刻意迎合丛霓的口味。 “就这些就可以了,谢谢。”丛霓接过菜单,放下,并没有翻开。 季屿知道她发现了,只是笑笑并没有说破。 几秒之后,他开口打破沉默,“今天我去医院探病,发现你已经出院了,所以才联系你,想看看你恢复得怎么样,希望没打扰你。” 丛霓也笑,“医生说我恢复得很好,可以出院了,我想着不要给大家惹麻烦,所以才没跟你们说,是我不好意思。” 气氛再次沉默下来。 她跟季屿本来就不是很熟悉,之前中间有着赵安惠,所以才不显得生疏。现下,却是实打实的尴尬。 丛霓今天的目的是把话说开,但是季屿却有别的想法。 “丛小姐,我后天就要走了,后面恐怕很长时间没有这么长的假期了。”季屿开口。 丛霓理解地点点头,算一算这次季屿回国的时间不算短了,谁不是呢?自从工作以后,她再也没有超过一周的假期。 “好,那就祝你一路顺风,有时间再回国,我请你吃饭。”丛霓说得很客套。 但是季屿并不想成为这样的陌生人。 “丛小姐,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男人沉稳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我知道很匆忙,但是我希望你可以考虑下我。” 他说得很真诚,“自从第一次见到你之后,我就喜欢上了你,后来听小惠说了你很多事,我就更喜欢你了,我从来没想过,世界上竟然有你这样的女人。” “有这样的美貌,却又那么的坚强。” “所以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走。只要你愿意,你从此以后可以不这么辛苦了,如果你想工作,你尽可以找一份轻松点的,工资不用太高,我的钱足够我们一家舒舒服服地生活在一起了。” 季屿从小就向往中式暖暖和和的小家庭,爸爸、妈妈、孩子热热闹闹地在一起生活,没有经济压力,也不管什么社会规定,只要家人在一起,温温热热地过日子。 丛霓没想到他会说这些,一时间有些诧异,她跟季屿才见面几次,都已经聊到“私奔”了么?是不是她做的不好,给他这种暗示了? 季屿误会了她愣的几秒,进一步解释道:“你不必为你的未来担心,我可以在婚前就把我的一半财产转给你,保证你衣食无忧。” 这下丛霓是彻底愣住了,巨富之家果然是出情种啊。 “季先生,您误会了,我只是没想到您竟然有这样的误会,我对您真的没有朋友之外的意思,并且暂时也没有出国的打算。” “您是小惠的表哥,自然也是我的哥哥,我非常感谢您的厚爱,但是我还是想自己赚钱,这样才比较好。” 命运的馈赠,都暗自标好了价格。 被人圈养的代价,她付不起,也不愿意付。 看她误会了,季屿急得脸都红了,结结巴巴解释:“我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我是想让你不要那么辛苦了,你一个女孩子,本身就应该在老公的保护下,漂漂亮亮地活着,做着轻松的工作。” 丛霓淡然地看着季屿眼睛下慌乱的表情,她知道季屿没有恶意,但是人和人之间三观的差别的确比云和泥更大。 “季先生,我听小惠说起过,您母亲名门世家,嫁给了您父亲,从此一生一双人,生活得很幸福,但是我没有这个福气,也没有这个想法,我还是想靠自己,谢谢您的好意。” 季屿跟林匪最大的不同是,季屿以为把她保护在羽毛之下就是对她好,而林匪知道她并不是笼中鸟,所以任她去飞。 有的时候,男人的作用并不是圈养女人,而只是起支持作用。 季屿沉默了。 他上午去探病的时候,没见到丛霓,所以找了个小护士问了几句,这才知道在丛霓同一个病房,还躺着赫赫有名的石破天总裁——林匪。 同一时间受伤,又男女混住,很难不让人往深处想。 于是季屿垂下眼眸,问:“你是因为林匪,所以才拒绝我么?” 丛霓没想到季屿会说起林匪,更是哭笑不得,“不是,不是,即使没有林匪,我也不会接受你的。” 闻言,刚刚还落寞的季屿重新抬起头,眼神中汹汹的希望之火,“所以你和林匪没有关系?” 丛霓无语,大哥,你语文阅读理解是不是没学?我说a,你说b,你这让我怎么回答? 此时包间的帘子被人拉开,刚刚才消失在丛霓视线尽头,信誓旦旦表示会立刻回家休息的林匪出现了。 “这里好热闹啊。”林匪大喇喇地拉开椅子坐下,“不介意再多一个人吧?我和刘泽南都饿死了,只能享两位的福,蹭一顿饭了。” “呵呵,不介意。”季屿的目光重新黯淡了下去,这已经是林匪第二次不请自来了。柏市不小,更不可能有“机缘巧合”那一套,林匪的不请自来,只说明这里有他在意的人。 上一次就罢了。 这次恐怕又是为了丛霓而来。 当然,丛霓比他更诧异,她拧着眉盯着林匪的脸上,想看穿这个本应出现在卧室的床上,而不是吵闹异常的中餐厅的男人。 “林匪!你的命还要不要了?!你到底是什么品种做的,人话一句都听不懂?” 刘泽南拼命忍住,这才没有在老板挨骂时乐出声来。 只见林匪长腿懒懒地往前一身,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他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季屿,这才回答丛霓, “我老婆都要被拐跑了,要这条命有什么用?” 第115章 我不想恢复得这么快 老婆? 已经是老婆了? 季屿脸憋得通红。 刘泽南拼命装隐形,期待多吃点瓜。 现场只有丛霓一人表示了反对,“谁是你老婆?林匪,你不要胡说!” 林匪倒是不恼,只问她,“你是不是说过这辈子不离开我?” “嗯……”丛霓试图回忆,但是林匪受伤的时候,她说的承诺实在是太多了,这一下子实在是想不起来具体的。 “你是不是说过爱我?说心疼我,想照顾我?” “嗯……”这话恐怕她也说过。 林匪继续控诉,“那你有没有说过,要跟我回家,好好照顾我?” 好像她是说过相似的话,但是这话被林匪说出来,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丛霓想反驳,“是,可是……” “可是什么?不是你说的么?从此以后,只爱我一个人,难道你都是骗我的?”林匪的语气委屈十足,像是个被抛弃的小媳妇。 季屿再粗线条也能看出来他们两人跟上次见面时状态不一样了。上次火锅局的时候,丛霓周身的冷漠很明显,但是今天一见,她瞧见林匪时的惊喜、生气都不是假的。 不知道是不是同这次住院有关。 总之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像是两个人密不可分,从此成为了一体一样。 季屿匆匆告别,走之前不忘把单买了。 刘泽南看着他的背影有些遗憾,可惜自己没有妹妹,不然这么好的男人,一定是不能放过的。 只是丛霓没时间管这些,她皱着眉头把林匪赶上了车,“回家!” 回到林匪的房子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半了。即便再赶回去,也是迟到了,丛霓索性任性一把,向公司请了半天假,同林匪亲亲热热地挤在了一张床上。 “好了,睡吧。”丛霓任由他躺在自己的怀里,白皙的指尖抚摸着林匪的额发。 为了掩盖额头上的伤口,林匪并没有照旧把头发往后梳。这还是丛霓第一次见到他微分碎盖的发型,面部流畅的线条,配上分明的五官,异常适合他,看起来像是个忧郁的男大学生。 当然如果他不张嘴的话,这份忧郁能维持更久。 “我睡不着,除非你也陪我睡。”林匪有些厚颜无耻。 “我怕公司会找我。”丛霓瞄了瞄放在身旁的手机,这还是这么多年,她第一次请假,正处在工作状态的细胞们不愿意就此休息。 林匪真是笑了,“采云只是买了你的工作时间,不代表你二十四小时都得给它干活。” “你应该要有自己的时间,你知道么?” 丛霓怔怔地重复:“‘自己的时间’?” 林匪往她怀里拱了拱,脸上满足的笑意压都压不住,“嗯,这么说吧,就是指假设有一天,你不用工作,你想干嘛?” 林匪觉得自己启发得很好,女孩子们无非是想逛街、吃饭、买化妆品,看电影,买包,看书,看展等等诸如此类的放松方式。 只是丛霓跟旁人不同,她回答:“那当然是去余琳那里,看张云海最近有没有什么消息啊。” 放在张云海书房和办公室里的窃听器已经完全没有电了,近期她们完全失去了张云海那边的消息,只能靠余琳和郑海坐在汪氏集团楼下的咖啡店,人力盯着。 工作效率陡然变差了不说,盯了一个星期,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得到。 丛霓本来想召集余琳和郑海开个会,近期一直没得空。 “现在恐怕还得加上林匪一起开会了。”丛霓想。 “张云海?”林匪被她的回答一噎,俊脸出现了几秒钟的停滞,而后失笑,是的,他的丛霓可不是需要人救助的公主,而是开拓新的王朝的女王。 林匪方向向阳,朦胧的纱窗轻轻地飘荡,屋子里暖暖的,很舒服。 不一会,丛霓就有些困了,她之前没有这么娇气,但是最近时不时就想睡午觉,她觉得是自己年纪慢慢大了,新陈代谢变慢了。 不然怎么解释,她傍晚在公园里散步的时候,听着广场舞的音乐,会不自觉地举起手臂跟着阿姨们一起舞呢? 肯定是体内的dna觉醒了。 她眼睛一闭一闭地,靠着林匪的身子就往下滑,顺势拥住他,双腿架在他的大腿上,严丝合缝地将自己挂在他身上。 “你这是在考验我作为一个男人的定力。”林匪咬牙切齿地想。 丛霓眼皮越来越沉,慢慢地,四周声音离她越来越远,只有身旁的那个男人依旧温暖,丛霓喟叹一声,往他那边再靠一靠。 丝毫没有注意到林匪幽深的眼神。 林匪的目光往身下某一处看去,被叫醒的欲望现在拿这个明显已经熟睡的女人毫无办法,而且他也不敢再挑战丛霓了。 要是被丛霓发现,自己顶着这样的身体,还有那样的想法,估计会生气个好多天。 他可不敢再惹丛霓生气了。毕竟他们两个人还有长久的日子要过。 于是,在春日的午后,房间里的两人,都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往后的一周,林匪都在慢慢好转。回医院复查时,金医生宣布林匪恢复得很好。 “谢谢。”走出病房时,林匪难得地同金奕晨道谢,后者诧异地挑了挑眉,认识这么多年了,这还是第一次从林匪嘴里听到人话。 “客气什么?都是自家人。”金奕晨也有些感触,他们两个人从来没有这么人模狗样地对话过,想必他们真的长大了。 接着,林匪凑近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下次麻烦你说得再严重点,我不想恢复得这么快。” 这世界上还有人不想恢复快的,金奕晨无语。 并且深深地鄙视他。 听到好消息的丛霓,只觉得浑身轻松,她喜滋滋地在最前头走着,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慢吞吞走着的林匪一眼。 “你快点。”丛霓催促道,“我待会还得回去收拾东西。” “收拾东西干什么?今天就搬过去跟我住?”林匪长腿像是注了铅,走得很慢。 丛霓瞪了他一眼,这才解释道:“我是要出差!”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合作机会,我跟肖婷一起去,要去一个星期,待会就出发。” 这是她千挑万选才得来的合作机会,自然不可能放过。 丛霓朝他眨眨眼,“你等着我,等我赚钱回来养你。” 第116章 你是不是想我了? 丛霓到a市的时候,天气很好,但是心情却奇差。 明明是约好的同对方公司老总见面,但是到了前台却让她们“等一等”,这一等就是很久。 “丛经理,你困不困?”肖婷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她们赶清晨的飞机,两人都没睡好。 其实丛霓也是困意袭来,特别是身下的沙发非常暖和,人坐进去就如同陷进去一样,坐了一会她也有些困顿了。 但是她还是摇摇头,提醒肖婷道:“我们跟灵通的人约的是十点见面,现在时间已经过了,随时都可能见到甲方,所以你也振作起来,去洗把脸,补个妆。” 肖婷点点头,顺从地往洗手间走。 透过一楼的落地窗,丛霓能清楚地看到天上的白云和蓝天。现在天气越来越暖了,草地上绿油油一片,本应是美景,但是丛霓心里却有不好的预感。 她之前在柏市是跟灵通旅游的宋明术宋总联系的,本来谈的是他们新开发的度假区的项目,电话里宋总非常热情,主动介绍。 但是从今早开始,他就不怎么回复消息了,就像是将女孩骗过来后,淡然处之的渣男。 “可能是我想多了,无冤无仇的,人家哪有这时间、心力,恐怕是有事耽搁了。”丛霓暗暗否定自己的想法,继续把精力放在手头上的文件上。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眼上午就过去了,丛霓还是没见到传说中的宋总。她第三次站起来,走向前台,笑容明媚,没有一丝不耐, “麻烦你,再帮我联系下宋总,我原来同他约的是十点钟。” “好的,您稍等下。” 还是毫无回信。 就连丛霓发过去的几个消息也是石沉大海。 就连粗线条的肖婷也摸不着头脑,“丛经理,这是怎么回事?合不合作给句准话啊,这不是耍我们么?” 是的,很奇怪。 等丛霓再见到宋明术时,已经是下午四点了。宋总很年轻,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合身的西服,得体的举止,一副青年才俊的样子,一见到丛霓就上前来握手。 “真不好意思,丛经理,”宋明术将丛霓手握得紧紧的,满脸歉意,“我今天开了一天的会,本来想早点见您的,但是实在是抽不开身,真抱歉,等久了吧?” 即便是开会,发个消息的时间总是有的。让别人等一天,起码的尊重不会么? 但是丛霓并不打算把话说得难看,即便最后没有合作,也不能树一个敌人。 她笑起来,眼神清澈,无一丝疲态,“还好,正好宋总给我时间好好休整了一下,现在可以好好谈谈我们的合作了。” 宋明术拱起右手,“咱们去我办公室谈吧,请”。 后面的合作谈得很顺利,宋明术邀请她们明天去还未正式营业的度假区实地考察,丛霓欣然应约。 之前的不愉快就如同一层布般,被揭掉了。 等丛霓消失在视线尽头,宋明术就迫不及待地拨通了商原泉的电话,“喂,阿泉,你没骗我,这丛霓的确是个大美女,那腿白的,我看着都要流口水。” 那头的商原泉也淫笑起来,他们俩在同一个国外大学镀金,多年好友,臭味相投。 这次宋明术同丛霓联系,也是商原泉的主意。他下定决心要给丛霓一个好果子吃。 “那当然了,我商原泉做生意一般,但是鉴定女人却是真的厉害。”正坐在柏市办公室的商原泉懒懒地将脚架到办公桌上,嘴里衔了根烟点着,“你按我说的,晾了她一天没?” “当然了。”宋明术很兴奋,“而且你说得对,这个女人根本没打算走,就这么一直在楼下等着,看得我都心疼了。” 商原泉吐出一口烟,露出一丝嘲讽的笑,“那当然了,她们这种出身的人,就像是条恶狗一样,看见骨头就走不动道,不咬上一口绝对不罢休的。” 丛霓这种性格,一直是商明英最喜欢的,也是跟商原泉唠叨的最多的,听得他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她丛霓不是绝对不会放弃么?那商原泉就利用她这个性格,好好地治治她。 宋明术还在回忆丛霓的美貌,忍不住嘴里吧唧作响,刚才伪装出来的干练清爽顿时毫无踪迹,取而代之的是猥琐油腻,“那我们还是按照原计划?明天把她带到那个无人区去,然后好好地跟她‘玩一玩’?” 想到兴奋处,‘宋明术还“嘿嘿”两声。 但是他又忍不住有一丝担心,“你们这个丛经理,会不会跟别的姑娘不一样?不会被我们‘欺负’了之后,闹出什么幺蛾子吧?” 宋明术用这招欺负了不少姑娘了,有一些给了钱,有一些用权势压了下来,闹得最大的那次,是宋父出马才解决,当时宋明术结结实实挨了他爸好几个耳光,自然有些畏惧。 当时宋父一边扇他耳光,一边恨铁不成钢地说:“你玩也得看对象啊!那些不经玩的,一看就不好惹的,你动她干什么!你嫌自己命不够长么!你个傻子” 于是,宋明术暗暗记下了父亲的教诲,好好安分了一段时间。 直到上个月商原泉联系他。两人毕竟是老相识,商原泉清楚他的喜好,特意发了很多偷拍丛霓的照片给他,有她走路的样子的,有开会的样子,更多的是从监控里截出来的图。 “怎么样?绝色吧?”商原泉问他,“心不心动?我有办法帮你弄过来。” 宋明术最喜欢这一款女人了,看上去正经,但是私底下的样子没人知道,他也乐于开发丛霓的这一面。 被怂恿了半个月之后,宋明术终于下定决心,两人一拍即合,商量出骗丛霓见面的计划。 “你要记住,永远不要暴露我们俩认识的事,”商原泉在电话里千叮万嘱,“不然她就会有戒心了。” 宋明术拍拍胸脯,“你放心吧,到时候我把她灌醉,然后两个人发生点好事,事后再告诉她我也喝醉了,什么都记不起来了,要是她愿意,我可以负责,要是不愿意就各走各的,给她点钱,解决,一切顺理成章。” 商原泉犹豫着,要不要把丛霓之前曾经和石破天林匪在一起的事告诉宋明术,但是转念一想,这已经是八百年前的事了,林匪还记不记得有丛霓这个人都不一定,没什么好说的,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还怕丛霓告状不成。 她是女人,要脸,名节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最重要的是把丛霓按下,好好地乐一乐。 商原泉冲着电话嘿嘿一笑,“明天我也飞过来,等你小子得手之后,你吃肉,我也喝点汤。” 宋明术被他的无耻恶心到了,怒骂一声,两个人再次“心有灵犀”地笑起来。 深夜,酒店,丛霓洗漱好,穿着浴袍坐在阳台上吹风。 褪去了冬日的料峭,春天的风温暖的像是恋人的手掌。 丛霓掏出手机,打通今天同林匪的第三个电话,响了两秒,那头就接了。 丛霓笑了一下,“喂,你在干什么?” “我还在公司,一堆事。”之前受伤,林匪很长时间没有好好工作,现在堆积了一些必须他过目的工作,所以忙到现在还没下班。 丛霓的声音软软的,像是丝线顺着音波蔓延了过来,林匪朝窗外看了一眼,瞬间觉得思念浓到无法承受,他咽了咽口水,说:“你平时不怎么给我电话的,说,你是不是想我了?” 他哄骗道:“乖,说实话,我绝对不嘲笑你。” 丛霓爽快承认,“嗯,我是想你了,我想我估计是疯了。” 落地窗映出林匪立体的五官,他再一次有了想立即见到丛霓的冲动。 第117章 危机四伏 第二天的游览进行得很顺利。 宋明术打了其他的主意,所以介绍起来很殷勤,明里暗里显摆自己显赫的家产,和雄伟的实力,“你看丛经理,这一片都是我爸开发的,包括这几家酒店,还有这个人工湖,怎么样?规模大不大?是不是你见过的最大的度假区?我跟你说,以后这里开发了之后,肯定很多游客,我们灵通集团能赚更多的钱。” 凭心而论,这个度假区规模只能算是一般,甚至比不上很多已经规模成熟的景点。但是丛霓见惯了二世祖的狂傲,并没有反驳的想法。 “是的,规模很大。”丛霓淡笑不语,她将视线移到了不远处的人工湖上,翠绿的湖面上还有几只天鹅在悠闲地游泳,看上去饶有生趣。 今天是来度假区参观,自然不能穿套装和高跟鞋,丛霓套上了一件灰色西装马甲,内搭米色背心和短裤,头上一顶浅色遮阳帽,绸缎般的秀发披在肩膀上,腰背笔直,脖子纤长。 看样子,丛霓对这个话题并没有多少兴趣,宋明术脆弱的自尊心小小地被打击到,他上下打量着一身休闲装的丛霓,暗自惊叹丛霓出众的气质,也暗暗期待今晚的安排。 他掏出手机瞄了一下,商原泉刚发了条消息过来,【我下飞机了,一切按计划进行。】 宋明术将视线从手机上移开,看向丛霓的眼神多了份贪婪,丛经理,我看你现在还冰清玉洁,待会可得听我的摆布了。 天色很快就黑了。 “丛经理,今晚我请二位吃个便饭?”宋明术将两人送到度假区唯一一家正在试营业的酒店试探地问道。 丛霓颔首,有礼地一笑,“不了,宋经理,您今天已经陪了我们一天了,不能再耽误您了,您先去忙吧,我们自己逛逛。” 肖婷也猛点头,今天参观了一天,她早就累了,现在就想好好休息下。 宋明术并没有强求,表面犹豫了几秒之后,“勉强”同意了,“好,那你们好好休息。” 说完就离开了。 “这宋总还真是年少有为,是不是?长得也很英俊,是不是?”肖婷看着宋明术的背影,小声地跟丛霓八卦。 “有么?一般吧。”丛霓开始在包里翻身份证,明显不想多聊。 肖婷撇撇嘴,“丛姐,你可是跟林总那种极品谈过恋爱的人,自然是看不上这个宋总,但是丛姐,也请你脚踏实地地过日子,不然以后你很难找到对象。” 肖婷跟她时间长了,两人混得很熟,现在竟然也敢跟她打趣了。 丛霓跟林匪复合的事,还没告诉肖婷,自然有些心虚,她虚张声势地瞪了眼肖婷,结果毫无威慑力,反倒惹得肖婷笑了好一会。 丛霓没理她,继续找身份证。 刚才宋明术想替她们开房间,被丛霓拒绝了。她不习惯受人恩惠,特别是还没确定合作谈成之前。 “麻烦你,两间房。”丛霓将自己和肖婷的身份证递给工作人员,并且接着问了一句,“你们这有spa么?” “有的,女士。” 于是,这段时间劳累得很的肖婷被自己上级安排去做了spa,而丛霓则留在了房间写跟灵通的计划书。 出门前,肖婷感动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丛姐,你对我也太好了吧?你竟然给我预约了两个小时的按摩?这该多少钱啊?” 丛霓拍拍她的手,“这是你应得的,这段时间你辛苦了,按摩回来好好休息,我们俩一人一个房间,我就不打扰你了,咱们明早见。” 肖婷指天发誓,一定用这辈子来孝敬丛霓,然后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工作人员走了。 丛霓笑了笑,刷了自己的房卡进了房间。 这是一个套房,有个小会客厅,这样正好,可以方便丛霓工作。 她掏出手机看了眼,跟林匪的聊天还定格在中午休息时,当时她溜出去拍了那几只天鹅给林匪看。 配的文字是,【好美。】 林匪秒回,【怎么?想跟我生个孩子?】 丛霓瞪大了眼睛,赶紧返回查看自己拍的照片,好巧不巧,她正好拍的是两只大天鹅,角落里还有一只小小的天鹅,看起来可不就像一家三口么? 她敲下,【难为你还能想到那里去。】 可是字还没发出去,对方消息又来了,【我同意,尽快安排吧。】 丛霓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从此再也没搭理他。 倒是林匪锲而不舍,一直在问她定位在哪,而且言之凿凿,【你一个女孩子在外地出差,的确得多加小心,我作为家属,担心是应该的。】 于是,被担心的丛霓只好到一处就发一次定位。 并且有丝丝甜意。 丛霓放下包,走到窗前,把窗户打开,凉爽的风吹来,瞬间吹散了她的疲惫。 她将手机拿起来,发了酒店定位过去,并且加了一句,【我想你了,林匪,非常非常想。】 那边很久都没有回复,估计在忙。 丛霓将手机放下,专心地工作起来。 之前的她不知道,原来爱也是种能力,获得爱需要运气,表达爱则需要勇气。她曾经害怕得到林匪,因为她怕失去。 但是直到渔船上的事发生,她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根本不知道。既然如此,不如把握今天,好好地在一起。 想念他的时候,就告诉他,想吻他的时候,也不要掩藏。 我想你了,林匪。 我想你。 此时的林匪,并非故意不回复,他只是在坐在私人飞机上往a市赶。自从丛霓出差之后,他的体内总是拱动着两股不同的想法。 一股是把她狠狠地箍在怀里,不允许她再离开,另外一股是想轻柔地把她脸上的碎发拨开,印上一个吻。 希望时刻在一起,又不希望折断她的翅膀。 也许这就是被套牢的感觉吧,西装革履的林匪懒懒地喝了口手中的香槟,这感觉还不错。 正当丛霓聚精会神地敲字时,门铃响了。 她们刚入住,根本没把房号给其他人,怎么会有人来找呢? “谁啊?”丛霓没开门,透过猫眼朝外看。 门外竟然是宋明术,他是这个酒店的老板,自然拿到她的房号也不稀奇,丛霓透过猫眼看见他整理了下自己的领带,回答:“丛经理,我是宋明术。” 既然知道是谁,再关着门也不太合适,丛霓斟酌了一下,打开了门,“宋总,您有什么事么?” 打开门之后,丛霓才发现宋明术身后竟然还跟着一个矮他一个头的姑娘,看她的穿着,应该是个秘书之类的。看丛霓开门,那个姑娘朝她露出一个淳朴的笑容。 宋明术解释道:“是这样,我本来都要走了,结果公司临时通知我,市里的几个领导和几个友商过来视察,让我陪同一下,我想着丛小姐后面要开拓a市的市场,是不是这种机会也挺难得的。” 是挺难得的。 市里的领导,还有其他的友商。 如果能见面,落了印象分,对于采云集团以后开拓a市市场,是个很好的机会。 但是丛霓往身后看了看,肖婷去做spa了,自己孤身一人,而且自己的酒量…… 她有些犹豫,“宋总,我就不去了,我不会喝酒,免得扫了各位领导的兴……” 宋明术露出一个体贴的笑容,“今晚不喝酒,纯素的,各位领导还得连夜赶回市区呢。” 他都这么说了,丛霓再也没有了拒绝的理由,“宋总,您等我下,我回房拿包。” 跟着宋明术走在酒店走廊里的丛霓,悄悄地给肖婷发了个消息,【宋总临时有个饭局,我去一下发个名片就回来,你看到消息立即打电话给我,就说有急事找我。】 丛霓专心致志地发消息,并没有看见宋明术猥琐的目光在自己如玉般的小腿上扫了几个来回。 此时林匪正在下飞机,看到丛霓刚给自己发的消息时,长腿一停,嘴角勾起的弧度压都压不下来。 他把手机收起来。 我也想你了。 我们马上就能见面了。 第118章 林匪…… 宋明术将丛霓带进了酒店旁边的一个大理石建筑里,说那里是他们专门宴客的私人会所。 夜色已深,丛霓跟着走进去的时候,只觉得墙体发出阵阵凉意。 她朝四周望了望,寂静无声,并不像有人的样子,她停下脚步,问:“宋总,领导们呢?” “在路上了,马上就到,我们先上去布置下。”宋明术回答得很自然,他朝小秘书挥挥手,“小陶,你待会跟厨师长说一下,大领导不吃辣,多做几道不辣的菜。” 小陶应了一声,低头不再说话。 电梯定在了三楼。丛霓从电梯里走出来,看见一大片暗色地毯铺成的走廊,名贵的水晶灯一字排开,向前延伸,将黑夜照得如白昼般明亮。 的确是私人会所。 不远处有工作人员的操作间,里面不时传出一些讨论声,一派热火朝天的样子。这里同一楼的冷清截然不同,丛霓心中刚刚升起的警惕少了几分。 她按照宋明术安排,在偏厅里等着。 宋明术一会一个电话,很忙的样子。 “丛经理,领导们快到了,我马上出去迎一下,你在这等一下。”几分钟之后,宋明术站起来,跟丛霓打招呼。 丛霓也跟着站起来,“你去忙吧,不会管我。” 她想想又加了句,“我最近身体不好,医生说滴酒不能沾,还请您理解。” 宋明术笑笑,“放心吧,都不喝,我今晚还有重要的事呢。” 说到“重要的事”的时候,宋明术的目光从丛霓的脸上扫过,又引起了她些许的不适感。 宋明术走之前,将自己的秘书喊过来,交代了两句,“小陶,丛经理就交给你了,你负责照顾人家,知道吧?” 从丛霓的角度看,只能看见宋明术和小陶的背影,看不清两人的表情。 小陶还是垂下头,重重地点了点。 宋明术走后,小陶像是淹了水的纸人重新被晒干,明显生动了起来,她走到桌前,给丛霓倒了杯水,递过来,“丛经理,喝杯水吧。” 水质纯净,袅袅水汽顺着玻璃杯壁散出来。 今天忙了一天,丛霓的确是渴了,她接过来,笑了笑,“谢谢。” 丛霓喝了一口,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小陶在她旁边坐下,端详着丛霓的穿着,感慨道:“丛经理,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美的人,穿休闲装还这么好看,真是让人羡慕。” 丛霓一时间被她夸得非常不好意思,只好打趣道:“我只要是靠衣服和化妆,其实素颜不太行。” 谁知这句话像是刺激到了小陶什么,她垂下头打量了下自己身上廉价的西装外套,低落下来,“我真羡慕你们这种人,像我这样学历不高、长相又一般的农村女孩,根本没有人看见,我其实已经在灵通工作好几年了,但是还是像个小透明一样,幸好宋总赏识我,但是我不想再做这种工作了……” 初次见面的人,在自己面前表露脆弱,丛霓不知怎么回答,只能安慰,“其实大家都是一样的,工作中需要长时间的积累,才能看到一点效果,没有一蹴而就的。” 小陶猛地抬起头,动作之大,吓了丛霓一跳,“丛经理,我不需要你的安慰,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们有你们的幸运,但是我也有我的方法。” 小陶眼中冒着同之前截然不同的火花,刚才的脆弱褪得一干二净。 周边还是很安静,但是丛霓却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她的心异常地砰砰跳着,一股股热流涌了上来,不对,这水里有药! 一阵虚弱袭来,丛霓几乎要昏死过去。 她倚在沙发上,一点力气都没有,红晕爬满了她的脸颊,看上去艳丽极了。 此时走廊上响起了脚步声,听声音,来人很多。 小陶朝她看了一眼,确定药效发作,就起身出去了。她作为宋总的秘书,市里领导出现的时候,她得跟着招呼。 门被虚虚地掩着。 眼前都是瑰丽的画面,头晕的不像样子,丛霓用尽最后一丝理智掏出手机,给肖婷发了个定位,并且打了肖婷的电话。 可惜,肖婷还是在按摩,根本没有接。 热浪袭来,诱惑着她脱掉衣服。 丛霓哼了一声,绝望地发现自己的声线近乎于呻吟,她几乎想把自己的舌头咬断。 她拼命睁开眼睛,打出一个【救】字发了出去。 而后她虚弱地瘫倒在沙发上,怔怔地盯着天花板。手机就在身边,她想报警,但是手指头颤抖得厉害,页面怎么点都点不进去。 丛霓要哭出来了。 林匪,林匪,你在哪? 她早该发现不对的。 她不应该让肖婷去按摩,留自己一个人在酒店的。她不应该跟着宋明术来这里的,不应该相信小陶,不应该喝她的水。 但是一切都晚了,再说这些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丛霓知道自己现下的处境危险,但是理智离她越来越远,她渐渐发现热意夺走了她所有的理智,正在这时,宋明术走了进来。 他毫不意外地看到了趴在沙发上的丛霓,欣赏着丛霓脸上不正常的红晕,他舔了舔嘴唇,“丛经理,你这是怎么了?” “你的脸好红啊,是不是生病了?” 丛霓不想跟他演这一套,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卑鄙!” 说完这两个字,体内另一股热浪袭来,诱得她几乎要呻吟出来,她赶紧咬紧牙关。 宋明术非常满意这个药的效果,果然贵是有贵的道理的。他蹲下来,摸了把丛霓的脸,指下触感好到他几乎停不下来。 “丛霓,没想到你也有今天,自从昨天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想这么做了,没想到真的有这个机会让我一亲方泽。” 他朝丛霓一笑,“你放心,待会我会温柔点的,但是商原泉就不一定了,我只能说我会尽力帮你周旋,但是你知道商原泉这个人的,他毕竟不像我怜香惜玉。” 商原泉…… 丛霓的理智在逐渐离她远去,但是事情的真相还是逐渐拼凑起来。 为什么宋明术这个陌生人能针对她的弱点,制定这么完美的计划?一切都是因为商原泉。 丛霓将指甲尖死死地抵进掌心,剧烈的疼痛换回来数秒的清醒,她就在转瞬即逝的数秒中,睁大了眼威胁道:“如果你敢对我做什么,我发誓……” 宋明术夸张地拍拍胸脯,一副“我好怕怕哦”的样子,“你凭什么说我对你做了什么?你放心,市里的领导真的在隔壁包间,我也真的在招待他们,只不过待会等我安顿好那边,就过来‘照顾’你就是了,而且即便以后闹大了,这些领导都是我的证人,你又有什么翻天的本事?” “这里都是我的,又没正式营业,即便是监控全部没开,一点线索都没留,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他凑近丛霓,恶心的气息吐在她脸上,“而且如果你说出去,你在我和商原泉身下辗转承欢的视频就会立即放到网上去,我看你还要不要做人。” 他拍拍丛霓的脸,“丛霓,你跟我们斗,还是嫩了点。” 现在还不是品尝的最好时间。再晾她几分钟,待会会更加美味。 宋明术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好几次,这才关门出去。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丛霓现下才真正感受到这句话的意思。药效越来越强,她几乎睁不开眼,但是身子却极热。 巨大的空虚在她体内萦绕,身体叫嚣着想要清凉。 此时,一旁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熟悉的音乐响起。 是林匪。 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丛霓拼命地伸手过去滑屏幕。 一下,没滑开。 两下。 三下。 她半闭着眼睛,颤抖着手去按,那边也没放弃,屏幕一直亮着。 终于通话声响起。 “丛霓,怎么电话一直不接?出什么事了?”熟悉的林匪声音响起。 惹得丛霓眼泪瞬间流了下来,“林匪……” 第119章 救我 等到林匪赶到的时候,丛霓还在那个房间。 一路上林匪都是心急如焚,他等不及电梯,选择爬楼。 踩在楼梯间的每一步,他都知道,但是头顶上的屋顶一直都在晃,晃得他几乎站不住。 要是丛霓发生什么事,他一定烧了整栋楼! “丛经理,我来啦,”宋明术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双手举到胸前,活像一只苍蝇,“等急了吧?没办法,我总得应付他们几句嘛,小美人,我的心总是在你这边的。” “等待总是有价值的,你看,现在我不就是你的了么?” 宋明术越凑越近,眼看就要亲上丛霓的脸了,门又被另一个人推开。 是商原泉。 丛霓紧紧地闭着眼,浑身肌肤均是难耐的粉红色,细细的呻吟从她嘴里哼出来,完全丧失了理智。 商原泉贪婪地上下打量着丛霓,感叹了一句,“那药真是不错,怪不得要老子那么多钱呢。” 宋明术嘿嘿一笑,“泉仔,这件事我功劳最大,先让我来尝尝鲜吧。” 商原泉本来是不愿意的,但是宋明术说的没错,丛霓能中招的确是他的功劳,而且后面一个人,当然也有更多的时间。 他“大方”地挥挥手,“你先吧。” “砰!”巨大的踹门声响起,惊得两人俱是回头望。 只见身着暗色西装的林匪正如天神一般,立在门口,将走廊的光挡住大半,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握拳,眼中射出残暴的光芒。 今天在这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跑! 林匪的视线穿过呆立的两人,看向躺在偏厅沙发上的丛霓,她的头发胡乱地披在脸上,像是昏迷了一般。 尖锐的疼痛从林匪的心间冒出来,他几乎气得要发狂,“是谁干的?站出来!” 陡然一个陌生男人出现,宋明术本来还有些心虚,但是余光扫到隔壁包厢几个市领导已经探头出来看了,他输人不输阵,硬着头皮说:“你是谁?怎么擅自闯别人会所?你不怕我报警抓你么?” 商原泉倒是没他这么好的心理素质,颤抖着嗓音说:“林匪?不对,林总,您怎么会在这?” 林匪?石破天的林匪?那个无法无天的林匪? 宋明术的瞳孔瞬间缩小,不可思议地看向面前高大的男人,他不应该在柏市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丛霓跟他到底什么关系? 要是他们关系匪浅,被他看见丛霓这个样子,那恐怕…… 容不得宋明术多想,林匪的拳头已经下来了。 林匪用力十足,丝毫没留情面,一拳下来,宋明术只感受到面前一股疾风刺过,鼻梁立即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嘎”的声音。 “啊!”剧痛袭来,宋明术捂着鼻梁,痛苦地蹲了下去。 商原泉想跑,但是被林匪一把拽住,拉过他的头就往地上砸。商原泉脖子被掐住,动弹不得,他死命地双手抵住地板,免得脑袋遭殃,还想狡辩,“林总,您误会了,事情不是您想象的那样,您听我解释……” 林匪冷哼一声,“解释什么?有什么话,你去跟阎王爷说吧!” 接着右手一用劲,将商原泉的头狠狠地砸向地面。 大理石地面威力可不是小瞧的,砸一下,不丧命也会出个好歹来,更何况林匪根本没留情面。 果然“砰!”一声巨响传来,商原泉以撅着屁股的姿势,趴在地上不动了,一滩血慢慢地渗了出来。 “你真的是石破天的林总?你看到了,她一点事都没有,我们跟她闹着玩的,拜托你饶过我,我愿意赔偿,两千万够不够?不,五千万……”此时的宋明术吓破了胆,他瘫倒在地上,鼻子也不捂了,两只手交替向后爬,想远离林匪。 “你托梦告诉你爸,我也愿意赔偿,一个亿换你一条命,够不够?”林匪俊脸肃杀,眼中更是气势慑人,长腿提起,他往前一步步走着,直把宋明术逼到没路可退。 宋明术退无可退,几乎要昏过去了。 突然林匪古怪地一歪头,朝他露出一个嗜血的笑,“你哪只手碰过她?我给你三秒。” 啊?宋明术被吓得根本不敢说话,什么意思?什么三秒? “一。” “二。” “三。” 场面太诡异了,宋明术他听着林匪数数,像是听见了来自地狱的声音。他腿一抖,温热的暖流顺着裤子流了出来。 “时间到,既然你不说,那就两只手一起断吧。”林匪利落地把宋明术拉起来,像是在掐一个小鸡仔般,将他左手背过去,再一用劲,左手小臂被齐齐折断。 然后是右手。 “啪”、“啪”,两声下来。 “啊……”宋明术已经双眼通红,痛得只能出气声了。 此时偏厅外面已经围了一圈人了,都是本地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看到里面的场景,都明白了几分,不敢多言,生怕惹火上身,只敢小声地朝里面指指点点。 小陶缩在最外面一圈,深深地低着头,唯恐被看见。 解决掉两人,林匪视线重新回到丛霓身上。她浑身汗湿了,黑发贴在雪白的颈脖上,异常惑人。 “笨蛋。”林匪眼神中的杀意逐渐褪去,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丛霓身上,伸手抵进她的膝窝,将她直直地抱起。 “我带你走。” 丛霓忽地感受到不属于自己的热源靠近,本能地朝他靠过去,嘴里发出满意地喟叹,“嗯~” 她已经睁不开眼了,但是这个人她好熟悉。 此时门口又是一阵喧哗,是肖婷和刘泽南赶来了。 肖婷一看丛霓昏迷不醒的模样,眼泪立马就下来了,她站在旁边不敢靠近,“丛姐,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留你一个人在酒店的,更不应该一直不看手机的,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 刘泽南则是有些惊讶,林匪并不是善类,但是按照躺在地上的两人非死即伤的伤势来说,总裁这次是前所未有的盛怒。 刘泽南白天看林匪的脸色以为是度假,所以厚着脸皮缠着,特批自己跟着一起去,想休息几天。结果没想到到了a市竟然是这副光景,看样子工作量不会小。 李泽南认命地叹了口气,站到角落里,联系起了石破天的法务。 走出小楼时,晚风已经有些凉了,旁边的竹林沙沙作响。 丛霓被凉风一吹,燥热褪去一丝,清醒了几分。 她艰难地睁开眼睛,先是感受到抱着自己的人宽阔的胸膛,他白衬衫上沾惹着几丝血迹,视线上移,性感突出的喉结,然后是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林匪?” 正抱着人往车上走去的林匪脚步一顿,细密的内疚无处隐藏,他心疼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亲,“是我,我来了。” 压抑已久的委屈与依赖交织,丛霓眼中竟然有了泪意,“你怎么才来?你怎么才来?” 你怎么才来? 林匪认罪,“是,是我来晚了,让你受苦了,放心,现在没有任何人能够伤害你。” 已经都结束了么? 燥热重新袭来,她难耐地扭动了下身子,浑身像是有蚂蚁在爬,直挠得她痒痒。细指一把抓住林匪领口,声音急得要滴出水来, “林匪,救我。” 第120章 热 这家酒店是不能住了。 肖婷开车,刘泽南坐副驾驶联系最近的酒店和a市的医生,只留林匪护着丛霓坐在后排。 “嗯,不舒服~”丛霓觉得自己要热死了,她怎么扭都挣脱不开这种燥热感,连空气都热得一点就着,她扭动着身子,想把衣服脱掉。 “不要动!”林匪将她作乱的手一把按住,幽暗的眸子瞄了眼前排,不动声色地将丛霓掩在了身后。 药效很强,丛霓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她闭着眼睛往他方向蹭,细腻的皮肤像是条水蛇,熨得林匪咽了咽口水。 眼角的泪都逼出来了,她动作更大,水红色的唇一张一合,“那你帮帮我,好不好~” 林匪狠狠地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将视线从她光洁的胸口上移开,沉声问前排的刘泽南,“最近的酒店还有多久到?” 这辆车是临时调过来的,车中间并没有挡板,刘泽南正将自己打电话的声音和体型缩至最小,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呢,听到林匪问话,如遇大赦,赶紧回答:“还有三分钟。” 林匪视线移到车窗外,度假区很偏,并无人烟,笔直的大路朝前,深蓝色的夜幕下只有点点路灯在闪耀。 “那医生呢?”石破天在a市也投资了一家医院,本来调人是很简单的事,但是丛霓被下药毕竟是私隐,大张旗鼓地多学科会诊不合适,所以反而费了点功夫。 “医生还有十分钟到,到时候会直接去酒店。” 林匪点点头,视线重新回到已将座椅汗湿的丛霓身上,她脸颊、脖颈俱是不正常的红晕,看上去异常魅惑,此时正难耐地呻吟着,忍不住想往林匪身上贴。 “别怕,我马上就能救你了。” * 翌日一早,丛霓是被剧烈的头痛唤醒的。 她意识还没恢复,半闭着眼睛呻吟了一声,结果发现自己的嗓子竟然有些哑了。 “嗯?”细指抚上额头,丛霓有些疑惑,她这浑身的酸痛是怎么回事?不会是被人打了吧? 瞬间,昨晚的点点滴滴重新回到脑海里,她猛地睁大双眼。 她被小陶下了药! 是那个宋总! 不对,她记得还有商原泉。 视线所及,这是一个陌生的房间,看格局,应该是在酒店里。她身上穿着一条睡衣,但是睡衣下什么都没有。 丝丝凉意爬上她的脊柱,冻得她几乎坐不稳。商原泉!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卑鄙!这次合作是一场局,都是为了引她上钩而设的。 羞耻、愤怒堵住了她的喉咙,逼得她狠狠咬紧牙关,“商原泉!宋明术!” 但是,她恍惚间还看见了林匪。是他救了自己。 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突然,房门被推开了,丛霓迅速将被子抱起来,抵在了胸口,同时警惕地看向来人。 没想到,是肖婷。 看她醒了,肖婷很高兴,忙不迭地将手中的托盘放下,“丛姐,你终于醒了,可急死我了。” 丛霓的头更疼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昨晚真的是林匪救的她。肖婷后面跟刘泽南打听,才知道昨天下午,林匪坐私人飞机到a市,本来想给丛霓一个惊喜,结果打电话过去,听到丛霓非常不对劲。 幸好之前丛霓有给他定位的习惯,所以才能及时救出她,没有造成大的遗憾。 肖婷愧疚得头都抬不起来,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床面上,“对不起,丛姐,都怪我,我不该留你一个人的,要是当时我跟你一起去了,你就不会被下药……” “如果我能及时看到消息,报警或者怎么样,你也不会受这些苦……” 丛霓握住她的手安慰,“别傻了,不是你的错,我们都没想到一场正常的合作,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该道歉的不是我们,而是那些作恶的人。” 她的目光变得坚毅、果决,刚刚淡淡的羞耻变成无边的恨意。 是啊,被害人不需要道歉,需要忏悔的应该是那些加害者。商原泉知道她在外不会喝酒,并且一切以采云集团利益为先,所以才会设这个局。宋明术人模狗样,人前正经,人后竟然在做这种勾当,还有那个小陶,出身一般不是她为虎作伥的理由,只是她甘愿堕落、与狼共舞的借口。 这些人都应该为他们的恶付出代价。 肖婷眼见丛霓的表情迅速变化,眼睛都直了,愣愣地说:“丛姐,你现在的表情跟林总昨晚好像。” 肖婷这么一提醒,丛霓才回过神来,她的视线在房间里找了片刻,问:“林匪呢?” “昨晚你脱离危险之后,林总就走了,”肖婷将床头柜上的粥端过来,递给丛霓,“林总说他有很多事要处理,让我好好照顾你,丛姐,你饿了吧?这是我让后厨熬的粥,现在温度正正好,你尝尝。” 肖婷很细心,白粥里加了青菜和细细的瘦肉,香气扑鼻,吃起来很舒服。 丛霓慢慢品尝,脑子里盘算,林匪到底去处理什么事了? 林匪这一忙,就到了下午。 药效已解,但似乎还有些残留,丛霓一天都有些迷迷糊糊的,早上吃完早点,就让肖婷去休息,自己躺下睡了,一直到林匪回来才醒来。 这一觉绵长、安心。 丛霓好像梦见了小时候在花园里玩,那是个春日的午后,阳光晒得人很暖,她只穿了一件红色点点连衣裙在捕蝴蝶,妈妈在她旁边削水果,应该是个橙子,应该她能闻见那股清新又醒神的味道。 四周并不真切,像是褪色的淡黄色般模模糊糊的,但是丛霓却异常安心,她好像一直笑、一直笑,那是一种确信自己很幸福才能有的安心。 于是,睡梦中的丛霓幸福的眼尾都湿了,嘴角却含着笑。 林匪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酒店卧室里,只拉了层薄纱,阳光被锁在外层,光线却溜了进来。 躺在洁白柔软的床单里的丛霓长发铺开,皙白的小腿伸出来,精灵般调皮。她闭着眼睛沉睡着,房间里只有轻轻的呼吸声,像是梦见了什么好事,她的唇角都是笑意。 林匪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睡美人。 第121章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丛霓缓缓醒来,睁开眼睛的动作都带着慵懒。 林匪挪开视线,抬手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刚刚,没有多久。” “怎么不喊我?”丛霓向他伸出右手,左边细细的肩带顺着肩头滑了下来。露出一大片洁白。 林匪垂眸看了几秒,拉住她,顺势坐在了床边,回答道:“我看你睡得很熟,所以没有叫你,你辛苦了。” 他不提还好,一提丛霓就想起那团燥热,羞得脸微微红。 她定神,“谢谢你救了我。” 林匪拉过她的右手靠在自己的脸上,是啊,幸好及时救了她,不然的话,他们两个人都会非常痛苦。 都怪那几个人! 戾气积聚,林匪的眸光变狠,虽然已经惩罚了他们了,但是他还是觉得不够。 他长腿舒展在床边,衬衫上还留着昨天沾上的血迹,袖子随意地挽上来,露出精壮的小臂,丛霓往那一看,忽然想起昨晚被他抱起来的时候,自己慌乱中抓住他的手,当时她一切感官全部关闭,只遗留触感作祟。 当时除了林匪胸膛的肌肉之外,她还记得自己手掌下他手臂的肌肉在颤动,充满力量。 “你还没洗澡么?”丛霓垂下头看他的脸,果然俊秀的下巴上已经长了些细密的胡渣,怪不得她觉得手掌下刺刺的,“你是去处理什么事的?跟昨晚有关么?” “嫌我扎人?”林匪笑了一下,拉紧她的手指轻轻地咬了一口。动作不重,却十足亲密。 “我去把那几个坏人送进去,免得时间拖长了,犯罪证据都破坏了,那就不好玩了。”林匪说话很简洁,他边说边站起身,将自己的领带解开。 领口一松,他异常分明的喉结就露了出来。 丛霓顺着他的动作看着,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心想,难道药效还在么? 林匪倒是没注意到她这一点,转身朝浴室走去,边走边脱衬衫,“借你的浴室用一用。” 于是丛霓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见他的宽肩窄腰,和轮廓分明的后背,惊得差点吞了舌头。 浴室里水声传来,丛霓的头脑也跟着乱了。她跟林匪从来没有跨过最后一步,并不是她抗拒,而是她们复合之后,先是林匪受伤,并不能起身,有些动作受限,然后就是她一心扑在工作上,出差谈合作。 跟商原泉闹成今天这一步,丛霓明白,工作短时间内不用再忙了。 那她和林匪呢? 丛霓抱着被子偏头看,浴室玻璃是磨砂的,只能看见里面隐隐约约人影在晃。 说不动心是假的,说不感动是假的。她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在这个陌生的房间睡了那么久了,是因为她知道林匪曾经在这里,虽然很淡,但是她还是能闻见残留的林匪身上的味道。 就是这种味道让她安心。 承认吧。 承认吧,你爱他,就像他爱你一样。 想通了之后,丛霓不再纠结,她放开怀中的被子,穿着睡衣往浴室走。 “介意我进来么?” 浴室里水温不低,雾气遍布。 丛霓进去之后,丝质的睡衣很快潮湿了,湿答答的黏在身上。 林匪乌黑的头发垂在额间,眸子却亮得惊人。 他低沉的嗓音中带着砂砾般的沙哑,“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 丛霓将他炽热的双眸盖住,以此掩饰自己内心点点的怯弱,故作镇定地回答:“别废话,感受就好。” 一切都发生得极尽温柔,丝丝渗入丛霓心间。 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诱得丛霓失神,彻底迷失在了波涛汹涌的大海上。 * 许久之后,林匪将精疲力尽的丛霓擦洗干净,抱到床上,自己也跟着躺了下来。 他单手支起身子,细细地吻着丛霓的肩膀。丛霓被他闹得没有脾气,只好送了个毫无威力的眼风过去,不经意间看见他宽广的胸膛上结实的肌肉。 刚刚的种种荒唐回到脑海,丛霓垂下头暗羞,将整片细腻的脖子都露了出来。 林匪眸子越来越暗,越来越放肆,半干的发梢扫在丛霓身上,惹得她一阵发痒。 林匪抬起头,星眸里都是幽深,他停了一秒,捧住丛霓的头,吻了下去。 逼得她同自己一起沉沦。 * 初尝蜜汁般的亲昵的两人,俱是废寝忘食。 等丛霓听见自己肚子里的“咕咕”声时,天已经全黑了。 晚风将轻薄的薄纱窗帘吹起,将室内的气息冲淡了些。 “我们得出去了,我饿了。”丛霓推推身边的男人,算起来她一天只吃了大半碗粥,林匪恐怕吃得更好,难得他还有力气。 这个人怎么这样…… 丛霓被他羞得没地方钻,只好从床上跳起来,远离他,“好了,好了,我要出去吃晚饭了,门一直锁着,肖婷会担心的。” “你以为他们不知道我们在做什么?”林匪不满意地盯着越退越远的丛霓,知道暂时是没办法继续了。 没关系,吃了饭,力气会更大些。 他懒懒地起身,随手给刘泽南打了个电话,“给我送一套新衣服来。” 刘泽南在电话那头估计问了些什么。 林匪边握着手机,边向丛霓望着,剑眉之下,俱是笑意,“嗯,全套,我之前衣服不能用了。” 林匪从来没有跟助理解释的习惯,更别说还好心地解释“之前的衣服不能用了”,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丛霓又羞又愤,她实在是不明白男人和女人差别怎么会这么大。 她现在只想找一件保守的衣服,将身上点点的痕迹全部遮住,但是林匪像是一只偷了鱼的猫,大摇大摆地,恨不得把鱼拎在手里。 出门的时候,林匪凑近气呼呼的丛霓耳旁,在她鬓角亲了一下。 第122章 处理 林匪下手极狠,商原泉被送进医院抢救,第三天才堪堪苏醒,而宋明术双上肢骨折,医生猜测手术后依旧会留下后遗症。 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反正当时在场的所有人均做了他的人证,表示是他们两人先攻击的,林总是正当防卫,并且当时场面焦灼,并没有丝毫防卫过当。 至于小陶,之前她帮着宋明术做的那些肮脏事也被挖了出来,她名誉扫地不说,接下来也同两人一起面临牢狱之灾。 宋父初听噩耗,几乎要昏死过去。好不容易赶到医院探望重病的儿子,也得到警局的消息,需要他协助调查。 宋父年过半百,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忧心极了,没办法嘴里长满了水泡。 经过高人指点,他来到酒店求见林匪。 “林总,是我儿子有眼不识泰山,竟然想动您的人,是他大错特错,我替他给您赔不是了,”宋父站起来,极郑重地朝林匪鞠了个躬,“但是丛小姐毕竟没有受伤,还是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儿子一马。” 酒店大厅里人来人往,都在盯着这个角落看。不光是坐位的男人风姿卓越,更因为这么一个长辈拜晚辈的组合实在是太吸睛了。 林匪懒散地坐在大厅的长椅上,右手扶额,表情没有一点波动,“诶呦,宋总,现在离过年还早呢,这么着急拜年么?” “这么说,你是不愿意原谅他了?”宋父头抬起来,眼内冒出一丝凶狠。 林匪还是那副懒散的样子,他将头放下,身子向前,手肘架在膝盖上,盯着眼前的宋父,“我本来也没想做的这么绝的,毕竟我已经废了他的手了,留他在外面被人指指点点,恐怕更解气。” “但是,后来我的人一查,他做过的错事可不止这么一条,qj,下药,他不光是做过一次,受害人好几个,都想出来作证,指认他,那我就不得不管了,毕竟谁叫我是守法公民呢。” 他表情正义,十足的义愤填膺,跟宋父知道的林匪完全是两个模样,但是把柄都在人家手里,他又能说什么呢。 宋父只好咬紧牙关,吞下这口恶气,“林总,我知道我儿子错了,后面我一定好好管教,还是不麻烦您了,这样,您来这一趟也辛苦了,我愿意将身家全部孝敬给您,只希望您能高抬贵手。” 说完,他将一张黑色的银行卡递到林匪面前。 要不是为了保住唯一的儿子,他不可能拿出全部身家。宋父头垂着,眼中精光一闪,他不信,有人能对这么多钱不动心。 宋家几代积蓄,恐怕不菲,但是林匪一眼都没有朝那张卡上看。 他只是轻笑一下,懒懒地站起身子,整理了几下笔直挺括的衬衫,“钱就不用了,你送给缺它的人会比较有效果。” “不过,”林匪凑近宋父,混不吝的笑容挂上他俊逸的脸庞,“我的人在调查的时候,发现有些有趣的案子里,您也有份参与啊。” “是啊,上阵父子兵嘛,他的本事肯定都是您教他的。” “我也理解您的父爱,肯定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在里面,”林匪长腿向前,只将一句轻飘飘的话留在了原地,“那您就进去陪他吧,两个人也有个伴,我也能放心点。” 说完,他就迈步向前,不再回头,只留下宋父瘫倒在地上,如一摊烂泥般,面如死灰。 宋父好打发,商明英就比较难缠了。 事情发生的第二天,丛霓的辞职信就躺在她的邮箱里了。当然商明英当时没有看到,她被临时通知,趟着大雨赶到飞机场,再浑身湿透地赶到医院,看望重病昏迷的儿子。 商原泉是个高个子,没想到躺在病床上,竟然还有点孩子的模样。 商明英隔着抢救室的玻璃往里看,只能看见反着光的玻璃后面,儿子头上裹着一层层纱布,面色苍白地躺在那里。 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当年她一时跟家里赌气,跟那个没用的男人结了婚,日子过了三年,那个男人赌了三年。钱没有拿回来,拳头却带回来了。 被打得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商明英就看看熟睡的儿子,心想,总归是给儿子一个家,他总归是儿子的爸爸。 但是那个男人并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性格越来越暴躁,竟然把外面的女人带回了家,并且还对儿子动手。 当时商原泉才三岁,就因为吃饭时,把碗掉在了地上,被他爸打得皮开肉绽,哭得嗓子都哑了。 那次是商明英第一次反抗,她冲进厨房拿了把刀出来,作势就要砍死那个男人。 男人被唬住了,她趁机夺了儿子就走。那一夜,她抱着孩子在荒无人烟的郊外走了一整晚,她没有地方可以去,也不知道天亮了怎么办。 她就这么走啊,走啊。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从今天开始,没有人能伤害她的儿子。 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她要赚钱,要自己养家,要给全部人看看,她商明英没有男人,依旧可以把儿子带好。 所以天一亮,她就将儿子送到娘家去了,自己独自南下打工。 终于经过十年的奋斗,终于小有成就。 正当她欣喜地将儿子接到身边时,才发现当年那个懂事的儿子已经完全变了个人了。 因为缺乏父母的关爱和教养,他早恋、缺课、打架,甚至对老师不敬,短短三个月,商明英给他换了三个学校,还是不行,通通劝她转学。 商明英那段时间,急得头发都白了。 她不明白,是自己错了么?当年就不应该跑,就应该留下来给儿子一个完整的家么?可是那个男人实在是可恶啊。 那难道她不应该出门打工,不应该将儿子托付给娘家?可是当时她一个女人,身无分文,无一技之长,只能拼命靠着卖鞋垫起家,哪有时间和精力照顾三岁的儿子呢? 商明英泪水涟涟,她死死地盯着玻璃里正被抢救的儿子,眼神充满了绝望。 她到底错在哪了? 第123章 您是想让我做伪证么? 商明英找过来的时候,丛霓刚洗漱好。 乌发被拎在林匪手上,旁边吹风机轰鸣,丛霓倒是也乐得清闲,闭上眼睛笑眯眯地。林匪看她这么惬意,手上动作一停,忍不住垂头下来偷亲一口。 正在嬉笑之间,门被敲响了。 林匪开门一看,是肖婷。 “丛姐,你的手机是不是没开?”肖婷苦巴巴地站在门外,手里捧着手机,“商总的电话打到我这里了,她说在楼下咖啡店等你,想找你谈谈。” 能谈什么呢? 辞职信已经交了,无非是想让她劝林匪放过商原泉。 丛霓起身,准备换外出的衣服,却被林匪一把拦住。 林匪正垂首看她,脸上都是担心,“你如果不想见她,交给我,免得你为难。” 林匪太了解丛霓了,丛霓表面冷静,其实是个很重感情的人,从她之前为采云集团拼死拼活地工作也能看的出来。 即便这次商原泉罪有应得,也难保丛霓为了顾忌商明英的颜面,委屈自己。 林匪不愿意她委屈自己。 丛霓笑笑,将他的手拦开,“这是我和我前老板应该有的一次谈话,你放心,我很快回来。” * 楼下咖啡店。 丛霓推门进去的时候,好闻的咖啡香气充斥着整个鼻腔。 她四下张望了会,终于在休闲的一簇簇人中找到了孤身一人的商明英。 丛霓走过去,将包放下,朝商明英笑一笑,“商总,您等了很久了么?不好意思,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我为了躲清静,手机没开机,让您久等了。” “没有,我也刚到。”商明英也扯了个笑,只是那笑容太苦了,丛霓别开眼,假装没看见。 “服务员。”商明英挥挥手,很快就有一个服务员将丛霓的咖啡送上来。 是丛霓惯常喝的拿铁。 “您还记得。”丛霓拿起咖啡,正想喝一口,突然想到前几天的遭遇,手一停,顿了几秒。 商明英是何等人物,自然知道她想到了什么。 “对不起,是我儿子做错了,我跟你赔罪。”商明英站起身来,“扑通”一声直直地朝丛霓跪了下去。 “商总。”丛霓赶紧起身去扶,只是商明英使着劲,无论丛霓怎么努力都扶不起来。 “商总,那我陪你好了。”丛霓也放弃了,陪着她坐在了地上。 幸好她们座位隐蔽,不然这两个穿着高贵的女人有位置不坐,都坐在地上,可不算是一景么? 半晌之后,丛霓终于把商明英劝到沙发上坐好。扶她的时候,丛霓看见一向雷厉风行的商明英竟然头顶都是白发,细细密密的,被白炽光一照,甚是惊心。 丛霓想到一年前,在纽约同自己第一次见面时的商明英,当时是何等的富贵逼人、和蔼慈爱,一时间酸涩袭来。 静默半刻之后,商明英开口了,“丛霓,你长大了,比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更加成熟、稳重了。” “这一年以来,你为我和采云,做了很多,很多时候,我既骄傲又害怕,骄傲你那么优秀,是我把你带回国的,又害怕你随时会辞职。” 商明英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这很好笑吧?” 丛霓不知道说什么,百种情绪交织,她只能怔怔地开口,“商总,我很感谢您当时请我回国,这一年来,多亏了有您的照顾,我才能很快地适应国内的工作,并且您也非常信任我,给了我很多的自由,让我可以尽情地发挥自己工作的热情。” 听到这里,商明英嘴角再次扯了一下,她苦涩地说:“你这么好的女孩子,是谁把你养大的?为什么我就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是啊,谁把她养大的呢?她今年二十六岁,短暂的人生中一半是幸福无忧的,一半是暗无天日的,甜蜜的回忆和暗黑的现实交织,把她紧紧地裹住,养成今天这个模样。 她好么? “小泉你也认识,并且在一起工作过,之前我也一直以为他只是没长大,没定性,”商明英将肩膀上搭着的围巾揽紧,像是很冷的样子,“之前很多姑娘找过来,说我家小泉始乱终弃,甚至为他打胎的都有,但是我都不当一回事,还等着他长大。” “结果,就发生了你这件事。” 商明英抬起头来看着丛霓,丛霓也不得不看向商明英。 几天没见,商明英眼角都是纹路了,分明老了好几岁,即便是今天要出门,特意上了妆,还是遮不住眼底的疲惫和愧疚。 “我真不知道他跟灵通旅游家的儿子认识,不然我会想到的,不会让你过去的。” 丛霓点点头,“我知道,我也相信。” 商明英终于有了一丝欣慰,眼底轻松了一些,瞬间又沉重下去,“昨天小泉醒了,但是痴痴呆呆的,不太认识人,医生说要恢复很长时间,也有可能终身回不到过去的智力了。” 闻言,丛霓抿了抿嘴,没有回答。 “后来,警察也来了,跟我谈了很多,我才知道他跟宋明术干的坏事,”她再次抬头跟丛霓道歉,“对不起啊,丛霓,对不起。” 丛霓摇摇头,“这跟您没有关系,商总。” 商明英眼神迷茫,“警察问我知不知道他有没有相关的前科,我才想起来那些女孩子,那些人里也曾经有人跟我说过,她们是喝了小泉送过来的饮料才昏过去的,之后醒过来之后已经……” 丛霓心中一惊,商原泉这不是第一次? “但是醒过来之后,她们看小泉有钱有势,也就半推半就了,并没有闹大,只是到了分手的时候,才气愤,才想着要点钱,来找我。” 商明英深深地叹了口气,她把自己都叹老了,“我真是太糊涂了,要是我当时留个心眼,好好地管教这个儿子,也不至于有今天,也不至于你和他都受这么重的伤,我太糊涂了……” 世界上的父母是不是都是这样?无论孩子多大,犯了多大的罪,父母总是会往自己身上怪,总是会愧疚自己做得不够? 丛霓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商明英。 这个对她来说是领导更是长辈的女人,这个曾经拍着她的手背夸她做得好的女人,也是这个女人,将丛霓所有的功劳都交给自己的儿子,费尽一切心思为儿子铺路。 又有谁能说她错了呢? 缓了好久,商明英情绪才稳定下来,她擦掉眼角的泪水,对丛霓说:“你知道么?我来这之前,律师建议我,跟你谈条件,希望你作证,你和小泉是情侣关系,药物只是你们之间的情趣,说这样对小泉好。” 她和商原泉是情侣?情趣? 丛霓都快被恶心吐了。这是哪个丧尽天良的“人才”才能想到的好主意啊? 视线将商明英看定,丛霓问:“所以,商总,您想劝我做伪证么?” 第124章 你妈妈一定很为你感到骄傲 商明英摇摇头,“我不想这样。” “我来找你之前去看了小泉,他在睡觉,”想到儿子病情相较前几天好多了,商明英笑了一下,“他最近总是睡觉,醒过来就缠着要见妈妈,医生说目前智力只有五岁。” “我摸着他的头,怎么也看不够。” 一行眼泪从商明英的脸上滑下来,“我拼命地想,小泉五岁的时候我在哪,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后来我想起来了,我在卖鞋垫。” “鞋垫?”丛霓有些诧异,她知道商明英是白手起家,但是具体的辛酸商明英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是啊,鞋垫,一开始是在工厂里给人做鞋垫,后来厂子倒闭了,发不出工资,其他人都在闹,只有我找厂长要了一包鞋垫,在天桥下面卖,当时的天真冷啊,我裹着两件棉袄还是冻得受不住,一直在天桥底下跺脚,这样可以暖和一点。” “后来鞋垫卖完了,我就回厂子里谈,低价把全部鞋垫卖给我,然后我给原来的同事日结工资,各个天桥下面、街边小区里去帮我卖,赚了钱我给提成,不赚钱我自己掏腰包。” “那时候真是年轻啊,每天累死了,醒过来吃个馒头喝口凉水继续干,终于赚了第一笔钱。” 商明英从来没跟人说过这段过去,多年之后的她富贵优雅,像是天生的好命人一般,但是这段历史却是支撑她走到今天的力量。 “后来我就贷款开厂,什么赚钱卖什么,什么地方赚钱我去哪里,慢慢地,我越来越有钱,后面就有了现在的采云集团。” 当年创业的人,身上有着一股闯劲,不服输、不认输,丛霓很敬佩。 “所以我就没有时间管小泉了,等我再回过头来,想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他已经长大了,已经不服管了。” “后来我听从别人的意见,把他送出国留学,想让他见见世面,等他留学回来,就把他留在身边历练,没想到还是酿成大祸。” 丛霓永远记得商明英看向儿子的眼神,三分失望,三分骄傲,还有四分期待。 “商总,您后面什么打算?”丛霓不是圣母,她不会因为商明英跟自己说这些就心软,商原泉做错了,那他应该受到法律的严惩。 商明英已经接到助理的电话,知道丛霓辞职的事了。事到如今,想要两方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还是按照原来的方式生活,已经不可能了。 她硬撑着精神回答,“丛霓,你不用担心我,我已经考虑好了。” “律师也跟我谈了,如果小泉康复了,那很有可能是坐牢,如果小泉没有康复,可以申请法外就医。” “无论是哪种情况我都能接受,我都会陪着他。” 丛霓抬起头,“那采云集团呢?您打算一边管理公司,一边照顾……他么?” 商明英摇摇头,一脸的疲惫,“我老了,没有这种精力了,我本来想把采云交给你管理,但是即便你同意,人言可畏,采云集团永远是你摆脱不掉的枷锁,所以我只能接受你的辞呈,放你走了。” 到这个时候了,商明英还在为她考虑,丛霓双手握起,心中感激。 “很有可能我会请职业管理人来,毕竟小泉后面的康复还需要很多钱,我也需要有源源不断的收入供我们娘俩生活。” 丛霓理解,“嗯,应该的。” “好了,我想跟你说的话已经说完了,现在我很轻松。” 商明英露出今天第一个真心的笑容,单纯是为丛霓而开心,“丛霓,作为你的长辈,我很开心,你能得救,也很开心你能找到林匪这么好的对象。” “如果我是你的妈妈,我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商明英走了很久之后,丛霓都没缓过来。 自从十几年前妈妈去世之后,商明英是她身边唯一的女性长辈。丛霓不能否认,为采云卖命的时候,她内心有一点点的原因,是希望商明英开心。 商明英身上有种很好闻的味道,不是香水,而是她本身散发的温暖和体贴的妈妈的味道。 每次丛霓闻见,心总是会安稳下来。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可挽回了,商明英永远地留在了儿子身边,这对于商原泉,或者对于商明英来说都是最好的。 她终于有足够的金钱和时间用来照顾儿子了。 等林匪按耐不住性子,大步走到丛霓身边时,她抬起头来,小脸上满是泪痕。丛霓想扯出一个微笑,结果却又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林匪心头一紧,径直蹲下去,抱住丛霓,低哑的嗓音安慰道:“不哭了,不哭了,小霓乖,你哭的我的心都碎了。” 丛霓靠在温暖的怀抱里,终于恢复了一丝暖意,她把脸上的泪水擦掉,说:“我没事了。” 她仰起头,眼神清澈得像个孩子,“商总说,如果她是我妈妈,她会为我感到骄傲的。” “你觉得我妈会为我骄傲么?” 林匪凝视着她的眼眸,如黑雾般的过去缠着她,在这种情况下生长出来的女孩,没有堕落,没有自暴自弃,无论发生什么都没有放弃过报仇。 更难能可贵的是,无论多艰难,无论自己处在何种情况之下,她都不曾想过伤害无辜的人,永远保持一种善心。 她妈妈怎么可能不为她骄傲呢? 于是林匪单腿屈膝,长指擦去丛霓脸上的泪痕,极其认真、极其珍重地回答:“你妈妈一定是为你骄傲的。” 他的话笃定,温暖。 瞬间,丛霓的梦连在一起了。 那个淡黄色的梦境里,妈妈对她笑着,摸着她的头发。那般温柔,那般愉悦,恐怕是对她很满意的。 丛霓视线模糊了,哑声说:“林匪,你想听听我的故事么?” 林匪心中一动,你终于相信我了么? 相信我是爱你的。 相信我不会背叛你,永远会跟你在一起;相信我即便知道了你最深处的秘密,也绝对不会用这个做武器,刺伤你。 丛霓,你终于相信我了。 第125章 你真的想跟我在一起么 春日的各个角落都充满生机,天上有麻雀在飞,街角的迎春花已经旺盛地开了。 林匪把房间门关上,将窗帘拉起来,顿时,房间里就变成了述说秘密的最好场合。 丛霓换上睡衣,拿着抱枕抵在怀里,林匪想靠近,被她拒绝。 “你就躺在床那边听,不要靠近我,不然我会说不下去。” 林匪难得的听话,他没有再往前,“好,你慢慢说,我都听着。” 抱枕是个向日葵形状,毛线材质,拥在怀里意外地合适。丛霓躺下来,在脑后垫了个枕头,仰面朝上,看着天花板,开始了讲述。 “我跟张云海有恩怨,你已经知道了,你恐怕还知道一些其他的,但是我想我还是从头跟你说会比较合适。” 深幽的往事,如潮水般袭来,她的嗓音也染了些海水的湿气,“我其实不是丛霓,这个名字是另一个人的,脸也不是真的,你如果生气,我也能理解……” 极力隐藏的秘密被亲手揭开,她不敢看林匪的表情,只是盯着洁白的天花板。心中某一处揪起,像是被人打了个死结,无法解开。 要是你因为这个原因离开我,我接受。即便是我自己,午夜梦回,看到镜子中的样子也很难说服自己。 谁知,身边的人只是传来一句极淡的,“嗯,我已经知道。” 音色极轻,没有斥责,没有鄙夷,甚至连惊讶都没有。丛霓讶然,偏头去看,只见林匪也在偏头看她。 自从上次受伤后,他就没有再把头发往后抓了,这几天荒唐,现下细碎的额发坠在分明的额骨上。他正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丛霓,往日里总是漫不经心的眼眸,盛满了心疼。 丛霓被这心疼一烫,刚刚还拼命压抑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出来。她睁开眼睛,任凭视线模糊,“你已经知道了?” 丛霓平日里精明干练的模样褪了个干干净净,未施粉黛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睛亮得过分,林匪心中一痛,眼前像是回忆起了她小时候的那张照片。 从那般的天真浪漫,到今天的谨小慎微,她走过的路该多艰难啊。 林匪忍不住起身,将丛霓拥进怀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温暖她,才能让她收起那些防御的刺,才能让她苍白的嘴唇有些颜色。 “丛霓,不,明妍,无论你叫什么,我都认得出你,我爱的只是你,跟你的名字、身份无关。” 他垂首去吻丛霓微凉的眼皮,然后辗转向下,吻她凉透的嘴角,声音史无前例的温柔,“我爱你,我爱你的灵魂,爱你的一切,无论你身上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 他将两人拉开距离,“相信我,好么?” 丛霓只觉大脑一片昏沉,“所以你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他到底是以什么心情,看她这么东躲西藏?她所有的顾忌,在他那都不算什么么? 林匪默默叹了口气,刚才的表白恐怕丛霓没有听进去,他只好重新说:“上次你跟我分手之后,我很痛苦,但是也察觉出了什么不对。” “其实自从我看到你在张云海的办公室放窃听器,就已经派人在调查了,只不过最近几个月才有些进展。” 丛霓嗓子发紧,她听到自己问:“你查出来什么了?” 怀中的丛霓抖得跟个受惊的小动物似的,声音也在颤抖,林匪明白,她在害怕,害怕被抛弃的洪流再次将她卷走,只能更用劲地将她裹在怀里,温热的吻一个个落在她的额头、鼻尖和唇上。 “我知道一部分,包括你的小时候,看到了你的照片,还有阿姨的照片……” 明妍的妈妈,有着女儿同款的笑容,除了早年丧夫之外,她的人生似乎没有什么痛苦。良好的家境,极其爱护的父亲,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 妈妈像是裱在镜框里的模特照,永远在笑着。 直到后来,她爱上了张云海…… 丛霓从回忆中苏醒,躺在林匪怀里,问道:“还有么?你还知道什么?” 她的态度太过镇定,反而引得林匪低头看她,他回答的声音有些拿不定主意,像是怕刺痛她,“后来我还去见了丛罗意……” 丛霓轻笑了一声,“你还见了丛罗意?那你恐怕什么都知道了。” “你什么时候去见他的?” 林匪顿了两秒,回答:“大概两个月之前。” 两个月之前。 大概也是那个时候,丛霓接到了养老院电话,说有个阔气的老板买下了这个养老院,并且愿意负责目前在住的老人养老,让她不必再打费用过去了。 丛霓当时还很奇怪,再三确认,“请问,我是不是听错了?如果我没记错,您那里老人不少吧?都不用付钱么?老人活多久,那个老板就资助多久?还有这种好事?” 养老院的财务丛霓是熟悉的,一开始丛霓总是会接到那个中年女人的电话,说又要给丛罗意置办点什么,需要再加点钱,丛霓后来索性就每个月多打一点钱过去,授权她全权做主。 当时电话里,那个财务声音倒是有些慌张,“是啊,我说丛小姐,有钱人嘛,就是这样的,我们小老百姓想都不敢想的事,他们抬起手就做了,我想应该是想给自己积福吧,就连我们的工资都涨了,你管他呢,只要有好处就是了,是不是?” 为了积福么? 现在想来,一定是林匪那时候见过丛罗意了,特意为她减轻负担。又怕她不同意,索性一个养老院都承担了。 丛霓胸中复杂情绪像是打翻了厨房里的调料瓶,酸、辣、辛、麻混杂,所以林匪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两个月前还发生了其他事,那天夜里,他打电话过来,求着复合。 丛霓只顾着跟内心挣扎对抗,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奇怪,然后第二天她就接到了养老院的电话,说起了有个老板买下养老院的事。 “你见过丛罗意之后,还想跟我在一起?” 丛霓抬起头,眼中水雾升起,眼尾一片红。 第126章 你这是邀请么? “你知道我的脸是假的,是丛罗意做手术做出来的?你知道我的名字也是假的,是他死去的女儿的?你知道我什么都是假的?” 她越说越泣不成声,最深处的溃疡被人挖出,摊在阳光下认人看。 她觉得无地自容,觉得无法呼吸。 她有些畏缩,“林匪,这些你都知道?” “是的,”林匪双手将她的脸捧住,逼她跟自己对视,“我还知道你小时候很爱笑,一笑起来左边脸上有个酒窝,我还知道你被丛罗意抓了之后,甚至想绝食反抗,我还知道你曾经回了家,想求你外公帮忙,结果不知道什么原因,又走了。” 他说得又急又快,根本不给她逃跑的时间,“后面我们就遇见了,一起上大学,但是我从来不知道,你努力赚钱,拼命工作,原来是肩负着那么多。” 沙哑的声音中藏不住的心疼,林匪凝视着丛霓通红的眼眸,继续说:“我从来不知道还有这种女人,自己都那么穷了,竟然还资助别人上学,我都不知道你怎么熬过来的。” 长指移到她的脸侧,极疼惜地抚摸着,“我听说你当时伤得很重,后来还疼不疼?” 贫穷、绝望、病痛如果都不能打败这个女人,他还有什么理由不爱她? 他没有一句话在说他不介意,但是每一句都像是在说他不介意,世界上怎么会有林匪这样的男人?他不顾丛霓满身的污泥,只问她累不累,冷不冷? 自顾自地将她保护起来,丝毫不管自己也沾染上了污物。 眼眶哭得很酸,丛霓摇了摇头,打定主意镇定下来,“脸上早就不疼了。” 林匪手掌下移,放在了丛霓的大腿上,温热的触感透过睡衣传过来,烫的丛霓心慌,“脸不疼了,那这里呢?” 丛霓的大腿上,有一块伤疤,一开始是当时车祸造成的创面,后面是经年累月被她自己撕掉皮,以此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仇恨。 这段时间,她跟林匪和好,已经很久都没有碰那块疤了,前几天她看,虽然上面还有可怖的结痂,但大抵愈合了。 心中一惊,丛霓问:“你……你怎么知道的……” 林匪怜惜地将手掌停在那里,轻轻地抚摸着,“我很早之前就发现了,一开始以为是你不小心弄得伤口,后来发现还是没愈合,就留了个心眼,后来观察多了,才发现竟然是你自己不让它好。” 原来是这样。 之前他们也曾经有过你侬我侬的时候,当时丛霓心中芥蒂,每次接吻都避开他的触碰,想必那时候他就已经留了心。 是了,真的爱的话,怎么会不留意她的一切呢? “没想到你早就知道了,”丛霓失笑,荒唐感由心中升起,“我还藏得跟什么似的,不敢被你发现。” 她的笑意停在唇角,但是没有抵进眼底,苍白的唇色泄露了她的脆弱。 “你怎么这么冷?”林匪将她紧紧压在怀里,额头抵在她的头顶上,“还有哪里冷,我给你捂捂。” 丛霓本来还忧郁着,被这一句不着四六的话一打断,顿时觉得哪里不对。怎么想怎么觉得林匪意有所指,终于忍不住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一笑,才算是破冰。 就像是冬日里灰色的水面上,苏醒的第一只野鸭子,它猛地扑腾起来的翅膀,惊扰了沉寂,也宣告寒冷一去不再来了。 “林匪。”丛霓想起什么,同他确认,只不过声音中多了几分释然。 “嗯?”林匪挑眉看她,同时动用自己为数不多的理智管住自己试图妄动的手,“想问什么?” 丛霓睡衣很薄,丝质一条,贴身穿,之前不觉得,现在同他紧紧抱在一起,才觉尴尬,她的头就抵在他胸前。 耳朵能听见他剧烈的心跳声,脸颊甚至能感受到结实的肌肉。 更别说她小腹上抵着个什么了,光是想想,就让她有些有些说不下去。 但是今天是个大日子,应该把最后一块阴暗照到,洗洗涮涮,再无嫌隙。 “你既然都知道,那为什么之前不跟我说?” 之前他们分开了,两人已经是陌生人了,不说能理解,但是渔场事件结束,他们俩已经和好了,林匪有大把机会可以说。 为什么? “因为我在等你。” “等我?”丛霓有些茫然。 林匪受不了她这样湿漉漉的眼神,忍不住低头亲亲,“嗯,我知道你有多骄傲,也知道你有多介意那段过去,所以我在等,等你完全信任我,愿意把所有的事都告诉我。” “如果我一直不告诉你呢?”感动如热潮涌动在心中,丛霓硬着喉咙追问。 “没关系,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 不是我,不是你,是我们,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 丛霓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压抑已久的情感像是开了闸的洪水般奔泻而出,她倾身上去吻住林匪,同时右手将他的后脑勺一按,非常霸气地将他压向自己。 林匪微诧异,顺势压住丛霓,将节奏接过来。 他的吻缠绵、温柔,细细地从她的眼角、鼻梁,吻到唇,边吻边盖章,“我的。” “我的。” “这也是我的。” 丛霓被他烦得没办法,正准备推他,结果双手被束,被推到头顶,整个人无助地被浪潮席卷,逼得她迫不得已抱住林匪,才堪堪稳住身子。 “你……不要……”丛霓抱住他的头,阻止林匪继续作恶。 “嘘,别说话,只需要感受。”林匪将她双眼捂住,用她前两日的话堵她的嘴。 眼睛被封,视觉瞬间丧失,丛霓只感觉自己周身在不断燃烧,星星点点,烫得她难受,只能双手握住他的手,一起沉沦。 * 事实证明,抗击悲伤,要么出汗,要么出汗。 等浪潮平息下来,丛霓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了。 瞥见林匪正靠在自己背上心满意足地笑,丛霓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去洗洗,脏死了。” 林匪星眸中俱是笑意,对她的嫌弃置若罔闻,“我当你这是邀请,走吧,一起去浴室,我还可以。” “去你的!”丛霓将手中的向日葵抱枕扔过去。 第127章 郎才女貌 林匪是被冻醒的。 他睁开眼,躺在床上沉寂了片刻,终于起床气缓解,套上居家服,爬了起来。 到了客厅,丛霓果然在修改简历,看到他出来,还挥挥手, “你醒了?来帮我看看,是不是我简历哪里有问题,为什么一个面试邀请都没有?” 坐在晨光里的丛霓,肤色匀称细腻,乌黑的秀发镶着金边披在肩上,同林匪身上同款居家服毛茸茸的,粉红色的小耳朵耷拉在耳后,惹得他心里一阵痒。 从a市回来之后,丛霓就想着搬家,毕竟原来的房子是商明英联系着帮忙租的,租金不高也是房东看在商总的面子上。她已经离职了,再消耗人家的好意就不合适了。 林匪当然愿意,软磨硬泡把丛霓的那点行李搬过来一起住了。 林匪瞄了眼屏幕,将她拉到自己怀里裹住,终于有了笑颜,“简历就这么两张纸,还能有什么问题?你都已经修改好几遍了,怎么可能还会有问题?” 他的手已经开始不像样子了,再这么下去,丛霓的正经事就变得不正经了。 她把林匪拉开,一脸认真,“所以说啊,为什么都没有人请我?你说是为什么?” 她已经被迫失业半个月了,虽说余琳那边现在已经不肯要自己的钱,非推说之前拿的工资养她几年都够了,后面愿意无偿劳动,但是白苗阿姨那里,住院费消失得就像是在烧钱一样,丛霓还得为后面打算,自然是紧赶慢赶在找工作。 之前她在采云集团时,还有些人冒着商明英的白眼上前递名片,现在自己是自由身了,反而没有人来请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丛霓百思不得其解。 林匪心虚地摸摸鼻子,将橄榄枝再次抛过去,“所以我说啊,你就直接来石破天帮我不行么?职位跟你之前一样,薪水我给你双倍,行不行?” “不去,不去,我就不去。”丛霓的耳朵都要被他唠叨出茧子来了,这几天她每天登录邮箱几十次,每次都安静如鸡,偏偏这个没眼力见的人还在他耳边唠叨,真是气死人了。 丛霓皱眉,“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你那是给我工作的薪水么?我都不想点破你。” 她苦口婆心,“林匪,我也是为你好,你想啊,你好不容易从你大哥手上把石破天夺过来,自然是要笼络人心的,要是你空降你女朋友去这么高的职位,别的同事会这么想?他们会不会认为你任人唯亲?一个晋升只凭关系的公司,他们还会为你尽心尽力地工作么?” 丛霓脸没笑,眉头微皱,义正言辞,几句话下来,林匪一直没说话。 丛霓很满意,推推他,“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 林匪轻笑了一声,垂头下去吻她,然后意犹未尽地抬头,回答:“有什么道理,我们俩后面结婚,你就是老板娘,你来公司工作,本来就是理所应该的,谁敢说什么?” 这还是林匪第一次提到他们的以后。 “结婚”两个字,就像是冬天里的烙铁,看一眼就让她想转过头去。 耳垂微红,丛霓避开他的目光,“你不要乱说。” “总之,我还是想靠自己的努力工作。” 林匪心中哀叹一声,只好接受现实,心中暗自思考有没有合适的人脉可以帮上丛霓。 突然,丛霓看了眼电脑上的时间,惊呼一声,“我都没注意,都这么晚了,走,我们去换衣服。” 今天是周六,去哪?林匪有些莫名其妙,还是听话,转身进衣帽间换了衣服。 丛霓是想去菜市场。 天知道,林匪从来没去过菜市场。他一进去就被鸡鸭鱼齐叫的热闹场景惊呆了。 “我们不能去家楼下的超市么?”他握住丛霓的手,脚步虽然没停,但是紧绷的俊脸实在是算不上开心。那个进口超市虽然没什么人气,但是胜在干净啊。他嫌弃地瞄了瞄旁边人手里提的装着鱼的袋子,表面甚至还有血迹。 丛霓四面看着,回答得很自然,“这里食材全啊。” 昨晚做完后,他们照旧抱在一起聊天,丛霓问他最想吃什么。 宋嫂最近女儿生产,请了长假回去伺候月子去了,丛霓正好有时间,可以大展身手。 “薏米燕麦砂锅粥。”林匪想了想回答。 丛霓很意外,“哦?这么具体的名字,你之前喝过?” “嗯,喝过。” 林匪的妈妈是广东人,非常热衷于煲汤、熬粥,每年季节变换,厨房的香气也会跟着变化。林匪那时候年纪小,除了红烧肉之外,只记得这个粥。 印象中,每次他咳嗽、发烧,他妈妈都会熬这个粥,说是现在脾胃虚弱,喝点粥舒服些。妈妈端着碗的手很温暖,每次喂完他,还会细致地给他把嘴擦干净。 他已经忘记了具体的味道,但是那股子香气他还记得。 其实这些他已经很久没想起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几天同丛霓朝夕相处,他总是会不经意间闻到那股香气。 就像家,本身就应该是这样一样。 “我想喝薏米燕麦砂锅粥。”他重复了一遍,低头期待地看着丛霓。 在外面酷得跟欠他几百万似的,一回了家就是个乖宝宝,各种要抱要亲,反差萌十足,丛霓对此最抵抗不住。她伸手拨乱林匪的头发,“好啦,知道了。” 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时候,丛霓搜索了一下这个粥怎么做,结果没想到意外的简单。她信誓旦旦地要早起去菜市场买食材,结果清晨被早醒的林匪拉过去温存了一次,再醒来时菜市场里已经满是人了。 不上班,林匪穿得很休闲,质感上乘的灰色拉链针织衫,浅色裤子下长腿笔直挺拔,他的额发还是搭在额头上,鼻梁挺直,五官立体,完全不是平日里的总裁风,反而添了几分温和感。 同旁边穿着同色系灰色针织外套的丛霓,说不出的相配。 蔬菜区摆得很整齐。通红的西红柿干干净净的,清爽的莴笋、芹菜鲜嫩欲滴,最喜人的还数绿油油的青椒,丛霓一走进去就移不动目光了。 配菜总得有吧? 喝个粥,再搭个小炒肉,最好再煎条鱼。 丛霓在国外那几年,除了工作,其他时间都用来下厨了,实在是白人饭不合她的口味,没办法,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不过也幸好有那几年。 不然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像模像样地挑菜。 “老板,这个葱也太老了,有没有嫩一点的?”丛霓低着头挑菜,时不时同老板交流一句。 “有!”男老板拿了把新鲜的小葱出来,想想,再拽了个塑料袋一同递过去,“美女,给你袋子。” 丛霓谢了一声,挑选起来。林匪看她认真,忍不住好笑,也凑过来看。 男老板刚忙完,正掐腰休息,看到这郎才女貌的一幕,忍不住感慨道:“小伙子,你是真有福气啊,老婆不但长得这么美,还贤惠,真是羡慕死人了。” 丛霓没回答,脸一红,将手中装好的菜递过去,企图结束这个话题,“老板,结账。” 林匪满脸笑意地拦住她,“急什么?我看老板人好,菜也不错,再多买点。” 买,买,买,你怎么不把他整个摊子买下来!丛霓腹语,撇撇嘴继续挑选蒜头。 第128章 再来一次 回到家,落地窗前阳光已经大了起来,木地板一晒,整个屋子暖洋洋的。 丛霓把外套脱了,指挥林匪干活,“你把菜拿到厨房去,我去换件衣服。” 外出的衣服用来做菜不合适,丛霓提溜着两件套居家服进了洗手间,准备换上去。余光扫到洗漱台上的东西时,她的动作缓了下来。 洗漱台上,摆着两只电动牙刷。 他的是黑色的,她的是红色的,整整齐齐地摆在一起,就像那个菜摊老板说的,“小夫妻”一样。 耳边再次响起林匪说的那句“结婚”,丛霓抿了抿唇。 他在的时候,她可以装傻,但是独处时,却骗不了自己的内心。她才搬过来不到十天,整个房子里已经都染上了她的气息。 衣帽间是共用的,搬过来的第一天,林匪就将两人的衣服按颜色挂到了一起,毫无章法,甚至影响找到的效率,但是当丛霓看到自己长裙袖子塞在他同色西装外套口袋里时,竟然有一种比亲热更为亲密的感觉。 就像是他们呼吸着同一片空气,有着共同的喜悲,永远不会分开一样。 正出神,洗手间门被敲响了。 门外是林匪不着调的催促,“还没好么?等你的时候,有一只猪因为思念已经死了。” 丛霓没好气地迅速套好衣服,打开门,“你倒是说说,是哪头猪会因为思念而死?” 她动作太急了,小兔子居家服的帽子还没有扒拉下来,粉红色的长耳朵就这么水灵灵地竖在她头顶上,衬得丛霓唇红齿白,无比纯良。 林匪眸子亮了一下,揽过丛霓,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我说错了,是我会因为相思而死。” 煮粥的过程其实很简单。 丛霓把手机摆在灶台上,按照食谱一步步操作。 先是把薏米用干锅炒香,然后加入洗好的燕麦片、焯好水的排骨、适量清水慢慢熬,然后再处理山药和虾。 等粥熬到三十分钟时,放入山药,再煮十分钟,最后放进开了背的虾,最后撒上一把葱花,就好了。 等粥熬好的时间里,丛霓再炒了两个快手菜,农家一碗香和西红柿炒鸡蛋。 等喷香粘稠的粥上桌的时候,林匪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好了,吃饭。”丛霓将手中的筷子分给他,志得意满。 其实整整一上午,他们两个人其他事都没干,就忙活了这顿饭。就连平日里握惯了签字笔的林匪,拿起菜刀来,也是有模有样。 但是两个人还是尤为的开心。 特别是林匪,第一口粥下去,他竟察觉自己眼角有湿意。 大概是被热气熏得,他想。 “真是太香了,太好吃了。”林匪连吃几口,才肯放下筷子赞叹。刚才为了计时,丛霓让他把腕表戴上了,现在戴着表的手腕正搭在桌面上,骨节分明,说不出的诱惑人。 丛霓瞥了一眼,就把视线挪开了。 她不是没见过林匪人模狗样、一身西装霸气的样子,可是怎么觉得他现在身着围裙,帮她打下手的样子更迷人? 甚至让人有些想扒了他的居家服,看看内里是什么样子…… “啊~”她越想越深入,直到粥烫到了嘴唇才回过神来,赶紧将舌头吐出来,苦着一张脸扇风。 “烫到了?怎么这么不小心?”林匪放下筷子,快走过来,伏下身子看她,“我看看。” 林匪专心地查看她的舌头,还好,有点红,幸好没有起水泡。但是从丛霓的视线,只能看见他性张力拉满的喉结,随着他的动作上下滑动着。 丛霓的脸再度爆红,甚至比刚刚动作更大地跳起来,跟林匪隔出一米远,大着舌头说:“你……你跟我保持距离!” 后面吃饭时,丛霓颇为不容易,她舌头烫到了,不能吃烫的、辣的,这就意味着她只能吃些凉透了的西红柿炒鸡蛋。 虽说林匪还有些良心,拿出个小碗,将粥凉了一些递给她,但是她心心念念的农家一碗香是不能吃了。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林匪以一种异常浮夸的表情品尝着她的最爱。 “嗯~真好吃~”林匪甚至都闭上了眼睛品尝,“我不得不说,这道菜值得一百分。” 能不好吃么?丛霓恨恨地尝了口西红柿,她是无辣不欢的人,这道菜她已经做了一百次不止了,就是这道菜彻彻底底拯救了她的整个国外生活。 谁知她动作太大了,又碰到了刚才烫到的舌头,疼得她嘶了一声,“好疼。” “又碰到了?不行去医院吧。”林匪长腿一支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哑黑的睫毛下都是担心。 丛霓朝他摆摆手,她刚去镜子前看过了,没有水泡,一点点红,要是因为这个原因去医院,她会因为浪费医疗资源羞愧而死的。 “我休息一会就好了,别担心。” 即便丛霓安慰他,林匪的眉头还是没松开。吃完饭,他从善如流地套上围裙去洗碗,留下丛霓在客厅休息。 厨房里,水流响了一会,又停下来了。 很久都没有其他声响。 丛霓奇怪,起身去看,只见林匪捧着手机正在查些什么,侧脸极度认真。 丛霓悄无声息地凑过去看,只见屏幕停留在搜索页,关键词是:“女朋友烫到了舌头怎么办?” 烫到就烫到了,怎么还强调女朋友?丛霓小脸一红,正欲逃走。 刚刚还专心致志的男人已经转过身来了,手机被他随意地塞进裤子口袋,颀长的身子压了过来,把丛霓按在了冰箱门上。 冰箱传来极低的轰隆声,丛霓靠在上面,紧张地舔了口嘴唇。 林匪本就幽深的眼眸更深了一分,他视线集中在丛霓的红唇上,她因为紧张,嘴巴半张着,粉舌一点点抵了出来。 丛霓扬着头看他,清楚地看见他眼内逐渐积聚的情~欲旋风,想来不像平时一样好结束,只好硬着头皮打岔,“你刚刚在看什么?查到了没?” 她声线故意活泼开朗,企图把充斥着暧昧的空间冲淡几分,可是林匪低声笑了一声,嗓音磨人,惊起丛霓一身战栗, “我听说用冰块有用。”林匪在她唇上舔了一下,诱惑道:“我们试试?” 当晚,只开了一盏夜灯,丛霓紧紧地捏着被单拒绝,汗出了一身,“我不行了,不试了不试了。” 林匪将自己的右手食指塞进她喋喋不休的小嘴,极具学习态度,“别这么早放弃,再来一次……” 第129章 不要打工了,和我一起吧 丛霓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几天之后,她接到了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孙总电话,想约她谈一谈。 丛霓当然欣然答应,正准备出门时,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电话。 “喂,哪位?”丛霓接了起来,边套上外套边打量梳妆镜里的自己。嗯,唇色太淡了显得气色不好,得再补一点。 突然,电话那头炸开了,像是电视机陡然放开音量,吓了丛霓一大跳,“surprise!丛,我来了!” 这个声音。 丛霓手上动作停住,笑意爬上了她的眉梢、嘴角。 kim,是她在华尔街的男同事之一,也是丛霓不多的好朋友。别看同金卡戴珊同名,其实他是个一米九、一身肌肉的型男,当然他和卡戴珊一样,都喜欢男人。 kim是典型的混血儿,意大利混美国,据他坚持,听说还有十六分之一的瑞典血统,美国开放的成长环境更是造就了他异常爽快的性格,从小热爱中国文化,大学时期还申请来中国交换了两年,中文极溜。 之前工作的时候就是,kim有话就直说,从不拖泥带水,也从不暗地里伤人,丛霓对他很欣赏。 当然两个人关系深入,还是从kim被丛霓逮到在公司楼梯间和男客户鬼混开始的。 文化冲击震惊了丛霓,也让她不得不答应帮这个“姐妹”保守秘密。 毕竟客户总是换,工作就一个嘛。 “嗨,我现在在机场,你知道我这次来中国是干什么的么?”kim在电话那头,独自欢欣鼓舞,标准的金发蓝眼、模特身材吸引了机场众人注意。 已经很久不见了,乍一听到他的声音还是非常亲切的,丛霓也沾染上了他的积极,笑着问:“嗯,你是来干什么的?” “我是来跟你一起创业的!”kim放下手里的行李,站在人来人往的机场里欢呼起来,“我看到你的朋友圈就来了,丛!我觉得我们天生就是一对,我们一定能干出一番事业来的,相信我!!!” “天生一对”?有些词不是这么用的。 但是丛霓根本来不及纠正他。 “啊?你来跟我一起创业?”丛霓惊呆了,她是发了个求职的朋友圈,本来想释放出自己在找工作的讯息,结果没想到把她从美国吸引过来了,更没想到这姐们连个电话也不提前打,就这么直接来? 丛霓有些为难,她跟孙总约好的时间是两个小时以后,如果她去找kim的话,很明显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就丧失了。 但是kim为她,千里迢迢地赶过来了,不去听他的想就把工作定下来,实在是不够意思。 就犹豫了这么几秒,那头的kim已经乐得跳起来了。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同意的!丛,我爱你!我马上把酒店地址发给你,在我赶过去的时候,你一定要也赶快过去吧,我迫不及待地想跟你分享这个好主意了!爱你!” 无数爱心隔空发射,几乎要把丛霓敲昏。 她笑了起来。 “好,你把地址发给我,我马上过去。”地球上有几百个,甚至几千个孙总,但是kim这样看到一个朋友圈就坐十几个小时飞过来的“傻瓜”,只有一个,丛霓愿意去听听看他的“好主意”。 一个半小时之后,酒店房间,丛霓拎起花花绿绿的一小块布料,不可思议地问他,“这就是你的‘好主意’?这能穿?” 丛霓的表情缺乏预想中的欣喜,kim表示很受伤,“这多美啊,不好看么?” 他颇为惋惜,“要是我能穿得上,恐怕那个总裁就不会不爱我了。” kim是个英俊的男人,幽怨起来也是个幽怨的美男,但是丛霓根本没时间理会他混乱的情史,她现在一个脑袋两个大。 “是,挺好看的,特别,”丛霓点点头,“但是你确定在中国,这种‘类型’的内衣,好卖么?” 那点布料,什么也兜不住啊。 kim非常自信,“当然啊,你想这多美啊,不管在哪个国家,美丽都是不必推销的,谁不穿内衣?谁不希望自己有很美的内衣?对吧!所以,这是个极大的、极大的生意!” 想比kim的激情洋溢,丛霓已经开始后悔推了孙总的邀约了。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还有些时间,如果现在再挽回的,说不定还有机会。 丛霓站起来,把沙发上的包也拿起来,“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明天再来找你,到时候我陪你好好玩一玩,你今天先休息。” 连提都没提那个“好主意”。 看丛霓要走,kim张开双臂拦住丛霓,蜜色的肌肤在灯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幽蓝的眸子像湖水一样深情,“丛,你不许走,你还没听我说完呢。” 他个子高,两臂张开,阴影像座山一样压了下来。 丛霓叹了口气,坐下来,给自己茶杯中添了点水,“好,你说吧。” 原来kim这个主意,是从他大学期间来中国交流的那两年就有了。当时他凭借自己的异域风情,和独特的“姐妹”气质,和所有女同学混成了一片,很快他就能戴着假发进出女生宿舍了。 他发现,女生们挂在阳台、床边的内衣,几乎都是保守款式,甚至穿旧了、变形了也不换。 kim来的大学已经是国内顶尖的学府了,那里的学生既具有中国人的谦逊,又包容世界上其他文化。几番交流下来,kim才明白,原来不同文化下,人们的思想有这么多差异。 同美国人将内衣外穿不同,当时的女同学普遍觉得内衣是穿在里面的,是需要安全、保守、隐蔽的,不需要太花里胡哨,而且她们也不知道从哪里买漂亮的内衣。 丛霓耐住性子问:“你当时来中国上学的时候是哪一年了?” 说哪一年他一口报,但是要算出几年前实在是太难为人了,kim先在脑海里盘算了下,然后开始扳手指,美国人的数学能力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丛霓打断他,“别算了,你大概是七、八年前来的中国,当时的情况和现在已经大不一样了,现在的女孩子自信、大方,等你有时间出去看看,街上很多内衣店,毫不保守、毫不遮掩,这个市场已经被开发了,没什么好参与的了。” kim被她说的目瞪口呆的,半天才回过神来,“你是说这样的店,现在有很多?” 丛霓点点头,不忍心打击,但是也不得不说清楚,“是的,现在有很多这样的品牌,并且已经走了很远了,你并不是第一个发现蛋糕的人,也许,蛋糕已经吃完了。” 她本意是用这些话刺激kim,想打消他不切实际的创业梦,谁知kim的眼睛竟然越张越大,最后直接乐出了声。 他边笑,边绕房间走着,口中还在念念有词,“怪不得大家都说,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呢……怪不得,怪不得……” 丛霓心生奇怪,扬声问他,“你在说什么?你怎么神神叨叨的?” kim扭过头来,眼睛极亮,唇边是巨大的灿烂的笑容,“丛,我们面临的最大问题解决了!太棒了!” “最大的问题?”丛霓摸不着头脑。 “是啊!最大的问题就是思想解放啊!你想啊,思想最难改变,要是像几年前一样,大家不想穿那就问题大了,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呀,姐姐妹妹们都站起来了,女人们都知道要穿自己喜欢的内衣,而不是委屈自己了,这不是解决了么!太好了!” “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自己的品牌卖到她们手里就行了啊!” kim天性乐观,丛霓之前就知道,但是她没想到,一个人竟然能乐观到这种程度。即便是太阳陨落了,估计他都能说:“太好了,以后再也不用擦防晒霜”=。 丛霓瞠目结舌,大半天才发出声音:“可是,你怎么把自己的品牌卖到她们手里呢?市场调研你做了么?目前市面上有多少家相同定位的品牌?目标客户是多大年纪到多大年纪?这些客户想在内衣上预算多少?她们对自己目前内衣的不满是什么?换句话说,人家凭什么买你的?” “另外,这个品牌定位,设计,布料,商场合作,销售培训,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需要解决的啊,你想过没有?” kim朝她眨眨眼,“丛,其实这个生意,我在美国已经做过一段时间了,大致趟熟了。” 他坦言,“但是中国市场我不太熟。” “所以才需要你帮我啊。” 丛霓之前就知道kim不光是乐观,怂恿人心的能力也是一流,今晚更加验证了自己的这个观点。 因为她察觉到自己疯狂心动了。 kim说:“不要帮别人打工了,丛,我们一起做自己的生意吧。” 第130章 这是穿来,给我赔罪的? 等丛霓从kim那回来时,已经很晚了。 期间她曾接到林匪好几个电话,都是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一开始丛霓还能和声和气地回答:“还有一会,你先吃晚饭”,也许是她语气太虚,让林匪奇怪,总之后面又收到林匪两个电话,她狠狠心没接,直接挂了。 对此,kim毫无所觉,还是兴高采烈地给她介绍自己的思路。 设计师有了,打版他也有,只不过尺码还是外国人标准,后面还是得改。 不过都不是问题。 两个人越谈越起劲,到之后kim直接叫了客房服务,送了瓶好红酒来开掉,提前庆祝。 丛霓笑着摇头,这才哪到哪啊,后面的坎坷还多着呢。 但是血液中久违的冲动告诉她,也许这真的是值得她努力的方向,不是为了别人的公司打工,所有的努力,最大的受益人是自己。 她看着kim灿烂的笑容,抿了一小口送到嘴边的红酒,拿上几件样品,说暂时还没决定,先回去考虑下,过两天给答复。 等走出酒店时,丛霓掏出手机看了眼,糟糕,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 同冬日的冷冽不同,农历三月的晚风竟然也是暖和的,丛霓加快了脚步,暗自祈祷林匪已经睡了。 因为丛霓拒绝太多次,林匪最近已经不再提让她去石破天工作的事了,但是明里暗里还是表明了自己的底线。 那就是以后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不能再为了工作熬夜了。 熬夜多了,人的抵抗力就下降,生各种病的可能性就增加了,无论是任何工作,都不应该以牺牲健康为代价。 今天早上,餐桌上,林匪长指端着咖啡,一派舒适休闲,但是俊脸却绷着,没有一丝笑意,“丛霓,你怎么答应我的?又忘记了?” 自从和好之后,林匪很少连名带姓地叫她,有时会喊“霓霓”、“小霓”,意乱情迷的时候,也会叫她的小名“妍妍”。 平日里总是含着一丝笑意的眸子,现在淡漠极了,恐怕真是生气了,逼得昨晚熬夜看招聘的丛霓乖乖低头,“嗯,是我错了,我答应你,以后会按时睡觉。” 丛霓不习惯服软,语气生硬了些,并且没有语气助词,比起外面那些会撒娇的不知道差了多少,只是却让林匪极其满意。 他嘴角勾了一下,眉眼生动起来,心情极佳地走过来开始为丛霓按摩。 “昨晚那么晚睡,怎么样,腰疼不疼?我帮你按按,是这里么?” 他的手指节分明,按在丛霓左腰处的力度不大不小,正好是酸胀和舒服的临界点。丛霓斜靠在他身上,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发出“诶呦、诶呦”的呻吟声。 丛霓很奇怪,“你怎么知道我这里疼?” 他哪里也不按,一伸手就是她最不舒服的地方,这不是神了么。 林匪哼了一声,手上动作没停,瞥了眼安心享受的女人:“你以为你不睡,我就能睡得着么?” 一直等到半夜了,才看见丛霓从电脑桌前站起来,先是伸了个懒腰,接着捶自己的左腰,锤了得有好几下。 灯光下,丛霓茂密的头发垂下,浓密的睫毛在眼下遮住的阴影。 晚上睡觉时,林匪还是没忍住,翻身过去将熟睡的丛霓抱紧,大掌帮她细细地揉了几下腰,当时丛霓嘴里也是这种舒服的呻吟。 窗帘厚实,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但是林匪却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丛霓的每一个动作,像是只懒散的小猫似的,惹人喜爱。 要是她能听话一点就好了,但是如果她能听话,就不是她了。 “叮咚。”电梯开了。丛霓踮起脚尖,步子跨得极小,生怕自己的高跟鞋在大理石地板上砸出声音,吵醒了家里那个“管家公”。 “这么晚了,林匪应该睡了吧,毕竟他明天还有个重要的签约。”丛霓缓缓地将手按到门口的指纹锁上。 轻微的开门声响起,她紧紧地捏住包走进去,轻轻地将门带上,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房子是临江大平层,白天光线好的时候,能看见波澜壮阔的江景,和两岸茂密的森林公园,但是现在夜已深,万籁俱静,丛霓觉得自己软毛拖鞋小小踏在毛毯上的每一步,都像是在打鼓,都即将把林匪吵醒。 谁知,林匪竟然没睡。 餐厅的灯大亮着,晶莹剔透的水晶灯下,林匪正穿着一套深蓝色居家服端坐着,手边有一杯咖啡杯,没有冒气,恐怕是凉透了。 听见声响,他朝丛霓淡淡地瞥了过来。 餐桌上整整齐齐放着四个菜。黑松露炖鸡,西芹炒虾仁,清炒菜苔,还有丛霓最爱吃的农家一碗香,色泽上很鲜艳,只是恐怕也凉了。 最近宋嫂休息,这些菜难道是林匪做的?他一个大少爷会做这些? 怪不得他连打了好几个电话,催她回来吃饭,原来是这么个“吃饭”啊。 看丛霓偷偷摸摸进来,行为实在是可爱,林匪本来还有些凉意的表情,瞬间破防,他站起来,拎过丛霓背在身上的包挂好,很自然地揽过她的腰,“回来了?饿了吧?我马上热菜。” 他低头看了眼腕表,“咱们五分钟后开饭。” 做饭时看手机会分神,他还是更喜欢用表来计算时间,虽然那些腕表本身价值不菲,创造之初根本不是这个目的。 丛霓乖乖坐下,闻了下面前的菜,惊叹出声,“哇,好香啊,一看就好吃。” 她的夸张,他领情。刚刚还有些郁闷的心,奇迹般被磨匀了。 林匪从她旁边端菜走过,闻言停下脚步,空着的那只手,长指屈起在丛霓鼻子上刮了一下,“就知道你是喜欢吃,特意给你做的。” 预想之中的批评没有到来,丛霓一顿饭吃得有滋有味。她觉得自己越来越贪恋在林匪身边的日子,就像每分每秒都包裹在温暖的云里。 林匪平日里矜贵疏离,就像是有防御的刺立在表面似的,但是在家里,他只会把柔软的一面露出来,任凭她撒泼打滚。 最新季的大牌衣服,请柜姐按照丛霓的穿衣风格,一套套搭配好送过来,包和鞋子也是配套的;知道丛霓没有工作就没有安全感,银行卡已经备好了,随便她用。 丛霓很感动,但是从来没有动过。有些东西,放在那里,就足够美好了。 “我说实话,林匪,要是哪天你愿意,我们可以开个私房菜馆,你做菜实在是太有天赋了。” 林匪没说话,为她添了杯果汁。他可没兴趣给别人下厨,这是专人专供的。 自从两人说开后,丛霓会撒娇,会偷懒,开心时会大笑,郁闷时也会把自己团成一团,神情越来越生动,汇成了一个人该有的样子,同那个采云集团的冷静、杀伐决断的“女将军”截然不同。 你从前是不是就是这样? 幽深的眸子垂下,如果我能把你重新养一次,那些在你心里的伤口是不是会复原? 最后一个碗洗好,放在沥干架上。 林匪擦干手,转过来看定丛霓,“好了,现在告诉我,你刚才去哪了?” 为什么电话那头有男人鬼喊鬼叫的声音?赵安惠已经回美国了,不会又来了个李安惠把她拐到夜店去了吧? 林匪的眸子危险地眯起来,总有一天,他得把那些夜店都买下来。 丛霓视线不自然地转移到正端坐在玄关的包上,表情说不上问心无愧。 于是,等林匪顺着她的视线,从包里拿出那几块布料时。他的表情也不可谓不惊喜,他长指捏着一根绿色的带子,脑补出了一个美妙的画面,俊眉一挑, “这是准备穿来,给我赔罪的?” 第131章 赔罪 眼见那件绿色的小衣服在凌晨的空间里抖露出奢靡的光泽,丛霓耳垂大红,夺了过来,“不是给你的。” 不是给他的礼物,那是什么?林匪双臂环好,等着她的答案。 丛霓将内衣摊开,极力以自己专业的讲解打消他脑海里不健康的画面,“这也许是我以后的事业,目前还没想好,还在考虑。” 对啊,说到投资,林匪肯定熟悉啊。她干嘛舍近求远,自我内耗。 想到这里,丛霓把身子坐正,用词很难得的客气亲切,“林总,要是您有时间的话,能不能从专业的角度帮我分析下,您觉得可不可行。” 丛霓难得的态度恭敬,林匪眼一眯,懒懒地靠向背后的沙发,左腿悠闲地搭在右腿上,“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问了,可以,你说吧。” 经过丛霓简单的讲解,林匪大致明白了。 “所以你有一个从国外来的朋友,想找你创建一个自己的内衣品牌?” 他默认了那个“朋友”是女性。 坐在沙发上的林匪,长指屈起抵着下巴,深邃的眉间俱是思量,餐厅光线不强,极轻地打在他头顶上,更是显得他五官立体,眉目深情,气质矜贵。 相处久了,丛霓几乎都要忘了,林匪还是石破天的总裁。这双总是为她做饭洗碗的手,白天还在签字、跟合作方握手。 “设计师有了没?” “厂址找了么?” “生产线呢?” “销售渠道是线下,还是线上?定价多少?” 一个个问题细细问过,丛霓能回答则回答,回答不出来的就先记下来。 总之大半个小时过去,刚刚还是家庭栏目,一瞬间变成职场节目,班味重得很。 “你觉得怎么样?”丛霓有些期待。 “不怎么样。”林匪给出一个结论,“你们半路出家,根本没办法跟大品牌抗衡,更重要的是你们还没有投资,根本活不久。” 丛霓脸垮下来。 是的,林匪说的这些都是大问题,甚至任何一个,都能让她们这个小火苗直接熄灭在风雪里。但是怎么说呢?丛霓为别人打工时间太长了,好不容易有一个让她心动的项目,如果真的不能做,实在是可惜。 想到这里,丛霓直起身子,目光炯炯,“以上问题我都记下来了,多谢林总的建议,我们会一件件解决的,希望以后能跟林总有机会合作。” 林匪“啧”了一声,脸上还是公事公办的笑容,“你们,能和我有什么合作?” 他舔了下嘴唇,表情变幻,瞬间变成丛霓熟悉的那个人,唇角勾起,林匪笑得很轻,“怎么?现在就想换上,贿赂我?” “也行,不过下不为例。” * 林匪了解丛霓。她是个犟骨头,她只做自己认准的事情,如果这件事不影响公共利益,那即便粉身碎骨,她也会去做的。 这就是丛霓。 林匪从来没有过阻止丛霓的想法,即便后面的一周丛霓都忙得脚不着地,每晚都很晚回来,比他这个总裁还忙,但是他很骄傲。 他很骄傲,丛霓能这么快从采云集团的事情中恢复过来,他很骄傲,无论何时,丛霓都能很快找到热情,并且为此而无边努力。 “啊,好困。”深夜,丛霓洗漱完,几乎是沾到枕头的那一刻就睡着了,完全抽不出精力关注下旁边的男人。 林匪光着上半身,无奈起身帮她盖被子,精壮的后背在灯光下格外瞩目。 “啊?你就这么累么?”林匪亲了亲她的鼻尖,丛霓轻柔的呼吸刮到他的侧脸上,痒痒的,很挠人。 于是,林匪忍不住心悸,又凑过去吻了吻她的唇角。 嗯,还不够,再哄她微微张开嘴,入侵进去。冰柠味的牙膏他们俩都在用,但是在丛霓的嘴里就尤为的好尝,林匪无法自拔,直到丛霓睁开迷糊的双眼,极低地呻吟才回过神来。 “抱歉,我睡着了,”她懊恼地把头发拨乱。最近太忙了,早出晚归的,每天出门前,她都想着要早点回来,跟林匪好好聊聊,或者温存下。 但是等一天忙下来,又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只是可怜了林匪,每天就像是田螺姑娘似的,在家里眼巴巴等着,明明他赚的更多,应该更辛苦才是。 “很累么?”林匪帮她拨开搭在脸侧的头发,将她温润的脸露出来。 丛霓笑了一下,“非常、非常累。” “我们这两天在做市场调研,针对我们的产品专门做了个表格,雇了几个大学生,在柏市大型商场做有奖问卷调查,然后每天晚上集中汇总,了解客户群体。” 说起工作,她就不困了,一股脑爬起来,眼睛亮得跟当灯泡,“其中有一题是给我们的产品目录打印象分,结果意外地不错诶,也许他说得对,美的事物,它自己就可以传播,我们不用杞人忧天。” 指间捻着把玩的发丝悄悄溜走,林匪挑眉,“他?” 丛霓还很兴奋,“嗯,就是我的合伙人啊,他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在华尔街的同事,很厉害的一个人。” 林匪小时候刚学中文的时候,“他”、“她”、“它”分不清,后来等他慢慢长大,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犯这种错误,结果事实是啪啪打脸。 因为kim本身就喜欢男人,所以丛霓从来没有把他当做异性看待,也就没有想得起来要跟林匪解释一下。 两个很干练的女生创建内衣品牌,嗯,很酷的事情,林匪想。 丛霓眼睛越睁越小,到最后竟然又要睡过去,想必是真的累了。林匪没忍住,又亲了亲她的头顶,“好,不吵你了,睡吧。” 这句话仿佛是个按钮,丛霓几乎是一秒钟进入了混沌。 最近张云海那边的窃听器已经彻底没电了,石破天同汪氏的合作也已经终止了,林匪再也没理由帮她放新的窃听器进去。 线索断了。 不过余琳那边还在汪氏楼下继续盯梢,可惜条件有限,得到的信息并不多。丛霓只能耐着性子继续等待,并且嘱咐郑海开始跟踪汪安娜,希望可以从她那里得到突破。 这天,丛霓一大早爬起来,正在换衣服准备出门。 林匪走过来,敲敲门,见丛霓望过来,他指着手中的手机说:“洪博温,你还记得么?他想见你。” 洪伯? 第132章 您想问什么,就问吧 “丛小姐,您想问什么,就问吧。”咖啡厅里,坐在丛霓对面的洪博温,苍老了不止十岁。 他头发全白,落魄地立在头上,皱纹也深了,沟沟壑壑堆在脸上,最明显的是他的眼神,因为长时间熬夜、精神压力巨大,眼球上红血丝密布,原来沉稳自得的气质也变了,自从儿子入狱,自己也被牵连,他就变得畏畏缩缩,时刻在担惊受怕。 丛霓记忆中的洪伯,还是年轻时候的样子,那般的踏实、忠诚,那时候他腿脚很快,眼中有活,为汪启山省了不少心。 谁知,现在竟然老成这个样子了。 丛霓心中一酸,关心道:“您没事吧?” 洪博温摇了摇头,感激地望向丛霓旁边的林匪,“多亏了林总,大人有大量,愿意把我救出来。” “只是我那儿子,”想到痛心之处,洪博温忍不住老泪纵横,“数罪并罚,恐怕是……” 他叹了长长的一口气,“但是他咎由自取,也怨不得别人,只希望他能好好改造,真真正正重新做人。” “哒、哒、哒。”淡色木质桌面上,林匪右手弓起,有节奏地敲击着。 声音不算大,但气势十足,连带着正沉浸在悲伤情绪中的洪博温都感受到了,赶紧擦眼泪,把哭声咽下去。这位爷现在可是他要供起来的,自从他家出事,之前的好兄弟都像是避洪水猛兽般,根本不接洪博温的电话,只有林匪愿意帮忙,他才能这么快出来。 虽然洪熙犯了大错,但是林匪答应洪博温,只要他给的消息有价值,洪熙那边他会托人照顾一些的。 事到如今,谁是值得巴结的人,难道不是显而易见么? 旁人也就罢了,洪博温不顾颜面,在汪氏下面求见了三天,张云海还是不肯见他。这么多年,洪博温对汪家,对汪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这么被张云海一脚踹掉,他恨啊。 其实他已经知道丛霓是为什么而来。 那天在码头,她说的很清楚,是想知道张云海在小姐、小小姐出事期间有什么异样。 “也是,我还能有什么价值呢?”洪博温不敢在林匪面前抽烟,只能从兜里抖出一根,将烟丝蜷起,在鼻尖细细地嗅着,记忆回到了当年。 “丛小姐,您说是小小姐父亲那边的亲戚,我是相信的,因为仔细看的话,您和小小姐有些像。” 洪博温补充了一句,“您的眉眼和小小姐特别像,几个月之前我第一次开会的时候看见您,还以为是看见了长大了的小小姐。” “后来我才反应过来,小小姐和小姐一起死了,再也不能活过来了。” 洪博温是真心尊敬汪启山一家,小姐生产的时候,也是他跑上跑下安排佣人们伺候,可以说明妍出生之后,是他看着长大的。所以现在他流的泪水,也是真心的。 洪博温这么说话的时候,林匪一直在看着丛霓的表情,见她手指松了又紧,忍不住心中一疼,伸手将她僵硬的小手抱在掌中,在桌下紧紧握在一起。 洪博温没有看见他们的动作,继续说:“其实我是很对不起小姐的,我早就发现张云海不对劲,他一到汪家的时候,还看不出破绽,但是时间长了之后,他的狼子野心就藏也藏不住了。” “他先是每天跟着老爷上班下班,美其名曰是体谅老爷辛苦,想为他分担,其实是想一步步渗透进汪氏,后面变成自己的。” “而且他的狐朋狗友也越来越多,一开始在外面喝酒,后来他胆子越来越大,慢慢把人都带到家里来,好好的一个汪府被他搞得乌烟瘴气的,那些男人好多都是有纹身的,这种人能交么?小姐不同意,两个人就吵,最后还是老爷出面,他才收敛了一点。” 丛霓记得那段时间,之前从不发火的张云海变了性子,开始变得喝酒、易怒,还把不三不四的人带到家里来,妈妈总是为此跟他吵架,突然有一天,他好像又变回了那个好好男人,重新变得慈眉善目了起来。 狐朋狗友?纹身?想必周亚锋就是那时候跟张云海搭上关系的。 林匪冷哼了一声,“云泥之别,你们小姐难道就没想过跟张云海这种人分开么?” 林匪的问题正是洪博温那段时间的心头事,他总感觉这个“姑爷”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从面上来看,根本看不出什么,特别是张云海改邪归正之后,简直可以算是世界好男人。 不光是对汪启山恭敬顺从,对小姐更是一百个体贴,小小姐也很喜欢他。 “诶,哪有那么容易啊?”洪博温叹了口气,“如果只是谈恋爱,那一切都好说,分手只不过是把行李打包,派一辆车送他们走罢了,但是那时候小姐已经跟他结婚了,如果贸然提离婚,对两个家庭,特别是两个孩子,都是打击,所以小姐想再给他一个机会。” “当然张云海也把握住了这个机会,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这样过。” 结婚不光是多了一个有法律意义的证书,还意味着两家人以一种密不可分的形式结合在一起了。离婚,也就是直接拨开这种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连接,伤害是巨大的。 所以,在没有考察清楚之前,千万不要贸然领证。 在你没弄清面前这个温和纯善的男人,是不是戴着面具之前,千万不要把自己推进这种困境。 “那你们小姐出事的时候,汪府有什么异样么?”丛霓问。 其实她已经听很多人说过这段时期了,乳母白苗记得清楚,其他人也有些印象,但是洪博温当时是管家,想必知道的更多。 洪博温沉吟了一会,回忆道:“当时小姐在山区捐献了一个希望小学,带着放暑假的小小姐过去剪彩。” 最恐怖的回忆袭来,丛霓手指突然捏紧,林匪不动声色地将她手环住,继续听。 “小姐总是那么好心,光是我知道的,上不起学的小孩子她就不知道资助了多少,山区她也跑了很多趟,但是没想到那次……” 洪博温哽咽了,泪水充满了他的眼眶,“那次她们遇见了泥石流,听说是司机没注意,连人带车翻进了悬崖底下,什么都没留下,全部烧光了,我可怜的小姐啊,一辈子的好心人,临了临了什么都没留下,连小小姐都丧了命,老爷听见消息直接昏死过去了……” “至于说什么异样,”洪博温说得很慢,想必是想起了什么。“小小姐有个乳母叫白苗,从小看着小小姐长大,据她说,张云海那段时间白天装作悲伤,夜里开心地欢呼,很是可疑。” 林匪眸光一闪,脸色暗了下来,“哦?那汪启山知不知道这件事?” 第133章 你们倒是挺能忍的 “怎么不知道?不光是老爷知道,就连警察局,白苗都去过好几次,”洪博温那时候还有些佩服这个平日里安静做事,一点声响都没有的女人,“她非要让警察把张云海抓起来,说是张云海把小姐、小小姐害死的,要让他偿命。” 乳母白苗,个子很矮,脸上常年挂着和气的笑,洪博温从来没见她跟人红过脸。 但是为了小小姐,白苗就像是一个战士,她每天都爬到警察局,大吵大闹,像个泼妇一样,非要警察把张云海抓走,为小小姐报仇。 可惜她的那些证据都太薄弱了,根本没办法指认张云海。他只需要装装惨,就能把本就意兴阑珊的警察局局长打发走。 最后一次,局长走的时候,白苗绝望了。她嘶吼着上前紧紧拽住局长的胳膊,发出像动物一样的哭喊,洪博温要仔细听,才听清楚她说的话:“不行,不行,你不能走,不能让小小姐白死了,不行,不能让她闭不上眼啊……” 小姐她们出事的时候是盛夏,整个宅子里都热气腾腾的,闷死个人,被白苗这么一闹,每个人心上都燃着一把无名火。 张云海上前拽白苗,让她松手,“你起开!你还想干嘛!” 白苗还是死死地拽着局长,嘴皮都咬碎了,她的手指太用力了,以至于最后洪博温将她送过房间的时候,发现她右手食指指甲盖整个翻了过来。 白苗像是完全没感觉到痛,还是表情麻木,喃喃地说:“不能让小小姐白死了,她还那么小,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 那时候洪博温才知道,白苗,已经把小小姐当做自己的亲生骨肉看了。 丛霓喉间压抑,她别开视线,不让洪博温看见自己眼中的泪意,缓了一会,才继续问:“那汪启山呢?他是明妍的外公,白苗都能察觉到异常,他难道没有起意么?” “老爷?”洪博温此生对汪启山感情最深,他那时候身无分文,多亏了老爷给他一口饭吃,他才有了安身立命之所,后面甚至做成了汪氏集团的副总,所以说汪启山是他的再造父母也不为过。 “老爷当然是怀疑过的,他不像白苗一样摆在明面上,但是私底下让我找了好几个私家侦探,去查小姐她们出事的原因。” 那个燥热的午后,汪启山红肿着眼睛,叮嘱洪博温,“记住,一定要小心,不要让张云海发现。” 听到这里,丛霓很迫切,她将身子往前倾斜,胳膊撞到了面前的咖啡杯也不在意,“然后呢?调查结果怎么样?” 洪博温叹了口气,“哪有什么调查结果?到处都是张云海的人了。” 不光是洪博温找的那三个私家侦探被张云海收买了,就连警察局里都有张云海的人。 “那三个侦探刚到现场,就有人给张云海打电话了,很快老爷就收到了三份一模一样的结论——毫无异常。” “并且警察局局长还半真半假地上门安慰老爷,说是体谅他丧女心痛,但是千万不让给他们工作添麻烦,不然的话,对老爷不客气,气得老爷当时就心脏病发作,差点死过去。” 丛霓身子一紧,外公心脏一直不好,全凭进口药物调养,张云海出现之后,外公就将公司主要业务都交给了张云海处理,自己乐于退到幕后,没想到,这个张云海,狼子野心,不光是架空了岳父,还对妻子、继女下了毒手。 “可怜老爷年纪不轻了,醒过来之后发现身边一个可以信任的人都没有,”那天惊心动魄的,洪博温想起来还觉得心脏怦怦跳,“后来老爷把张云海喊进房间,跟他谈了很长时间,等张云海再出来时,脸上都是得意的笑容。” “我知道老爷输了,他输给了张云海的狠毒,也输给了自己的年龄,”洪博温眼中说不清的懊恼,“哼,要是老爷再年轻二十岁,张云海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但是老爷已经老了,斗u不动了,只能这样。” 所以,外公知道!丛霓陡然坐回来,惊得头都嗡嗡响。她一直以为外公被人蒙骗了,虽然记恨外公同狼为伍,但是她也一直抱着幻想,等外公知道张云海的真实面目,会把张云海赶走,为妈妈和她报仇,就像他一直以来那样、 但是外公竟然知道? 那他为什么还能那么温和地看着张云海笑?为什么他还能同意张云海的女儿改为汪姓? 难道一切都是虚假的?那还有什么是真的? 察觉到丛霓的异样,林匪不动声色地扶住她的肩膀,冷眸乜了一眼洪博温,笑容轻蔑极了,“所以你是说,因为是高龄,所以仇恨也会淡化,是吧?只要是高龄,就可以不为自己的女儿、外孙女报仇了,是吧?软弱就软弱,还给他找什么借口!” 最尊敬的人被中伤,洪博温不顾林匪的身份,极力维护,“你懂什么?!老爷也没办法!你根本不知道张云海的手段!他想把整个汪氏都改成姓张!” 原来汪启山是汪氏集团的第三代继承人,爷爷创下的基业,到他这一辈,就不光是财富了,还是家族的印记,是汪启山必须肩负的东西。 汪启山爱人早亡,只给他留下一个女儿。他虽然心痛家族企业再有男丁继承,却也再也动过再娶的心思,只一心培养女儿接班。 可惜女儿并不喜欢商场,想必合作、并购、项目,她更喜欢音乐、美术和历史,于是没办法,汪启山只好把希望放在外孙女身上。随着明妍长大,汪启山也越来越发现,这个小女孩处事不慌,颇有几分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于是加倍培养,跟养孙子一样尽力,甚至因为明妍是女孩,所以更加细心,生怕伤到她。 可惜啊,天不遂人愿,小小姐和小姐在那场意外中同时丧生了。同时逝去的,还有汪启山全部的希望。 知道真相后,他恨不得把张云海千刀万剐。 但是多年之后,汪启山在噩梦中醒来,还是会想起张云海那天的嘴脸,那张平日里温文尔雅的脸此时看起来却是那么的刺眼。 “爸,”张云海还是这么叫他。 “您如果愿意装傻,那我还是您的女婿,安娜就是您的孙女,要是您不愿意……” 汪启山气得嘴唇都白了,刚好一些的胸口又隐隐作痛,“要是我不愿意呢?” “要是您不愿意啊,”张云海笑得云淡风轻,“那我就送你去陪她们,并且立马将汪氏集团改成张氏。” “您葬礼那天,就是汪氏改名那日,我说到做到。” 汪启山能怎么办?他只能打碎了牙齿咽下,把所有的仇恨、耻辱通通咽进肚子里。 那双早已不问世事的苍老的双眼,在某一瞬间余光扫到张云海时,有没有怨恨未散,已经没有人关心了。 洪博温说得痛心,但是林匪表情依旧暗沉,他根本没有对汪启山起一丝的同情,他瞄了眼旁边一脸震惊的丛霓,一刀见血,“光是保住一个公司的名字有什么用?公司还不是张云海管?几十年之后,还不是张云海的后代继续发财、享福?你家老爷尸骨都烂在地里了,还有谁能记得他?‘” 被林匪一抢白,洪博温一怔,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还有你,”林匪没有放过他,“刚才我没好意思说,但是你哭倒是哭得满真情实意的,但是做事也是真的绝。” 他的目光冷冷地扫过洪博温,“你知道张云海是害死你小姐她们的凶手,还能为他干活,你是挺能‘忍辱负重’的,跟你的主子一个样。” 第134章 你的存在就是我的勇气来源 洪博温脸色白了几白,咖啡厅里暖气很足,吹得他头顶的白发抖了几下, “我,我是因为……因为张云海是会把我儿子的学校安排好……” 即便再怎么解释也掩盖不住事实,洪博温终于垂下头去,“是啊,是我做错了,我这么多年来,没有一天能过得好的,看见儿子也会想起无辜冤死的小姐和小小姐。” “我有罪,我有今天都是罪有应得。” 林匪仰头叹了口气,视线转移到丛霓脸上,从刚刚开始,她的表情就在纠结、痛苦和了然中来回转换。 打发走洪博温,林匪将外套脱下披在丛霓的肩上,目光扫过丛霓发白的嘴唇,担心地问:“还好么?” 肩上的西装很有重量,他的视线也有热度,丛霓回过神来,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我没事,不用担心。” “我就是在想,原来当年我和妈妈突然出事,大家并不是没有怀疑啊,乳母也是,外公也是,连洪伯也察觉到不对,但是乳母没有力量,洪伯一心为了儿子,连外公也为了保住汪氏,选择了隐忍,原来这么多年,不光是我一个人在恨着张云海啊。” “可是,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想报仇呢?” 乳母白苗就算了,拖着一个植物人的儿子,她已经过分辛苦了,让一个身无长物的女人为了主人家的小小姐,跟张云海斗,也的确是太为难她了。 洪伯也是,他毕竟不是汪家人,他有孩子,而且还是个不省心的孩子,从刚刚他的只言片语可以得知,张云海以他儿子的前途诱惑他,丛霓不能要求他是个正人君子,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屈。 但是外公,外公为什么会选择隐忍呢? 丛霓怎么也想不明白。记忆中的外公,身强力壮,无所不能,他对明妍非常宠溺,明妍想养狗,即便外公狗毛过敏,还是给她养了,从小就给她买宝石、教她生意经,那份关心、宠爱,不可能是装出来的。 这样的外公,在得知妈妈和自己的死亡真相的时候,怎么会选择隐忍呢? 他怎么能忍得下来呢? 午后,高级咖啡店的角落里,人流量很少,丛霓对面是棵一人高的滴水观音,绿油油的,很茂盛。 但是她无心观赏,只一心沉溺在回忆中。 视线逐渐聚焦在一直没有说话的林匪身上,丛霓抖动着双唇说:“所以,勇气会有耗完的一天么?” 连年轻的时候,大刀阔斧改革的汪启山,到了老了,经历了几场抢救,都开始变得懦弱起来。 所以勇气有耗完的一天么? 丛霓刚刚几次死死咬住的嘴唇上,唇色斑驳,神情迷茫,表情破碎,就像永远不会拼好的瓷娃娃一样。 林匪第一次后悔带她来见洪博温。 乌睫垂下,林匪将担忧的神色隐下,右手拇指抚上丛霓的唇,将她把唇色摸匀,“你知道么?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是在大一开学的第一周。” 刚上大学的时候,林匪异常开心。学校没有晚自习的硬性要求,一切全凭自觉,他每天跟朋友出去喝酒、唱歌,玩得不亦乐乎。 有一天,他又喝的迷迷糊糊,在夜色下回学校,经过教学区的时候,看见丛霓独自一人,背着个比她身子还大的书包低头往前走。 那个书包是浅白色的,简单,没有装饰,连一丝独特气息都没有。丛霓又是一身朴素装扮,未施粉黛,马尾辫,牛仔裤包裹下的长腿虽然笔直,但也保守。 林匪的朋友瞄了一眼,就转开了视线。 只有林匪出了神,在原地看了半天。 “走啊,怎么了?兄弟,迷上了?” 林匪拉住正欲走的朋友问,“这个女生好眼熟,是我们班的么?” 朋友笑了,打趣道:“这位同学你都不知道?虽然长得不错,但是冷冰冰的,无论怎么邀请,都不肯出来玩,说是要自习,你看着吧,不出三个月,她肯定就不会是这副清心寡欲的模样了。” 林匪记得,那天月色很淡,树影之下,丛霓脚步很快,她偶尔抬起头来看月亮的侧脸尤为的明亮。 虽然林匪没起哄,但是他也想看看,丛霓这个女同学,大概多久会放下书包,来到娱乐的怀抱。 谁知道,一年,两年,三年,四年。 直到毕业,他都没见到丛霓缺一天晚自习。 后来,林匪在纽约又见到了丛霓,她还是那副模样,只是背上的书包不见了,头发也散落下来,唇色明媚,像是个职场精英的样子。 但是唯一不变的是她的眼神。 那般坚定的眼神。 就像是她知道世界运转的规律,就像她坚持的东西一定是对的,就像她从来不曾放弃过自己一样。 在角落里,在月光下,独自一个,坚定地,不曾放弃拯救自己。 “我一直不知道,你身上这股吸引我的劲是什么。”林匪凝视着丛霓的眼睛,崇拜、爱意交织,引得丛霓挪不开眼睛。 “直到刚刚你说了那两个字。” “原来是‘勇气’,你是一个非常有勇气的人,而且这份勇气不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磨损,反而在你遭受了丛罗意的囚禁,枯燥的学习,及漫长的贫穷、劳累之后,依旧闪耀动人。” “几年之前,那时候我还是一个人对付大哥的时候,很多次我都想我比不过大哥的,要不算了,我都会想到你。” “一想到你,我的心底就会燃起无数火把,很温暖,很安心,我知道你一定这世界上某一处继续着你的路,我对此深信不疑。” “你刚刚问我,勇气是不是会有耗完的一天,答案是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勇气会不会有耗完的一天,但是我可以确定的是,在我有生之年,我都会一直陪着你,要是你想继续,我就陪着,要是你喊停,我们就休息。” “你的存在就是我的勇气来源。” 从此以后,我也有了想要保护的人。 丛霓,你的存在就是我的勇气来源。 第135章 做对了,做错了? “爸!”汪安娜闯进张云海书房,嘴巴翘得老高,气鼓鼓地。 正在办公的张云海笑了,停下手中的钢笔,“怎么了,安娜?又有谁得罪我的宝贝女儿了?” “当然是那个姚瑶!”汪安娜气得腮帮子都疼,恨恨地坐在了张云海对面的实木椅上,身上的公主裙陷了下去,衬得她宛若一块香甜的蛋糕。 但是样子虽然甜美,性子却实在是不好,汪安娜还在气头上,口不择言,“爸,我都快被那个姚瑶气死了!你就不能派两个人把她抓过去,办了么?到时候,我看她还是不是这么狂!” 她进来得急,书房门还大开着。穿堂风传过,刚才的话,还不知道有没有佣人听见。 “安娜,别胡说!”张云海边斥责,边站起身来关门。 “好了,现在可以跟爸爸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张云海关好门,又给女儿倒了杯桂圆红枣水递过来。今晚安娜去参加晚宴了,他早就让下人煮好了补身子的茶水,凉透了等女儿回来。 女孩子,只有尝多了甜甜的东西,这辈子找苦吃。 汪安娜气都气饱了,根本不想喝,手一推,玉瓷杯子一晃,褐色液体撒了旁边的文件一个正着,惊得张云海赶紧来擦。 眼见闯祸,汪安娜乖了,她偷瞄几眼正在擦文件的爸爸,告状道:“今天我不是去参加晚宴了么?最近那个烦人的丛霓消失了,本来人家都高高兴兴地,结果没想到姚瑶也去了那里,还打扮得跟个狐狸精似的,把好多帅哥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实在是让人讨厌死了。” “姚瑶?”张云海手一顿,“她去那种场合干什么?” 汪安娜气死,“她竟然说是想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生意可以谈,爸,你说扯不扯,要是她老实承认,是去吊金龟婿的,那我就算了,结果她竟然还骗我,说是想去谈生意,我看是把我当做好欺负的,爸,这口气我实在是咽不下。” “谈生意的?”张云海眼内精光一闪。 汪安娜的“千金置业”本来就是他给女儿开着玩一玩的,最近汪氏生意都不好,处在他下游的“千金置业”更是连汤都喝不到一口。 姚瑶作为总经理,不出面谈合作,恐怕是不行的。 只不过,这姚瑶实在是愚蠢,怎么想在这种安娜最喜欢的场合抢她的风头呢? 眼见张云海不回答,汪安娜更生气了,扭着身子就要哭出来,“爸,你还愣着干嘛?你女儿被人欺负了,你竟然就这么看着?你难道就不能给我报仇么?” 这下轮到张云海哭笑不得了,“宝贝女儿,你这算是什么仇啊?说实话,爸爸实在是不知道这姚瑶犯了什么错,她不过就是勤快一些、辛苦一些,然后还不知道怎么讨好你一些,完全是在做她的本分呐。” “什么?爸!” 汪安娜一急,竟然直接哭了出来,小泪珠一颗颗从眼眶中蹦出来,把张云海看得心疼极了,忙上前去哄,“好了,好了,爸爸知道错了,是爸爸错了,你不要哭了,哭得爸爸心都要碎了。” “不管你说什么,爸爸都同意,都照办,好不好?” 汪安娜这才雨过天晴,笑出声来。 其实姚瑶并无任何言语冲撞她,相反姚瑶还极度想保住这份工作,所以百般忍让。但是汪安娜讨厌人,并不需要合适的理由。 有时候是这个人唇色太深了,有时候又是因为她跟自己穿了同一件衣服,总之,她看不惯的人,都不会留在身边。 这是她作为千金小姐的特权。 汪安娜根本不在乎姚瑶这种人的想法,不在意她们是不是寒窗苦读才走到今天,不在意她们是不是每天敬小慎微,地铁来回两个小时通勤,汪安娜甚至不在意她们是不是为了自己的公司拼尽全力。 在汪安娜眼里,只要是她不喜欢的,都不应该存在。 不光是不应该存在在“千金置业”,甚至都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可是姚瑶的确有些能力,要是她不在,你的公司怎么办?”张云海还有些迟疑,要是没有人替女儿管着公司,难不成这个苦要汪安娜自己去吃? 汪安娜倒是不在意,她心安理得地枕在爸爸肩膀上,“没事的,爸,再重新招聘啊,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还不好找么?再重新换一个就是了。” 换一个倒是没有那么难,“千金置业”的重要岗位都是张云海自己的人,只要他动动手指头,一万个姚瑶也得下来。 只是。 “安娜啊,”张云海拍了拍依偎在自己肩头的女儿的小脑袋,怜惜极了,“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爸爸不能一辈子这么照顾你吧?” 汪安娜紧紧地抱住张云海的胳膊,晃了晃,装出小时候的嗓音撒娇,“不嘛,不嘛,我才不要长大,我就要跟爸爸永远在一起。” 书房门被紧紧关着,室内很温暖,张云海觉得自己后背都冒出了浅浅一层汗。他心满意足地揉揉女儿的头发,心情很好。 很多年前,那时候他还在厂里上班。 年底的时候,厂里很忙,他总是得加班,就把年幼的女儿一个人留在宿舍里睡觉。 小时候的安娜很乖巧,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自己穿衣服、扎辫子了,张云海还记得她尤其喜欢一个小兔子的粉色发卡,每次都舍不得戴,揣在兜里试不试掏出来看一会。 有一次,张云海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整个宿舍里都暗了,他脚步很急,生怕安娜一个人在家害怕。结果还没到门口,就被房间里的灯光吸引了。 安娜还没睡,正靠在煤气灶前守着一大锅水发愣,水中间还飘着几片青菜叶子。 看张云海进来,小脸上都是惊慌,嘴里还在低语,张云海走近才听见她在说什么。 “爸爸怎么这么快回来了?我的菜还没炒好呢?” 原来是安娜惦记他每天晚归饿着肚子,特意想炒个青菜等他回来。结果小小的女儿不知道青菜放油锅里煸炒就可以出水,反而灌了一大锅凉水,烧开了之后,又把青菜叶子放了进去。 张云海到现在还能想起,自己看到那几片青菜叶子的心情。 他往嘴里大口大口地塞毫无味道的青菜时,酸楚、骄傲和自责夹杂,冲得他眼泪直流。 小安娜蹲在他面前,她最珍视的小兔子发卡还夹在头上,大眼睛眨巴眨巴地,问:“爸爸,我炒的菜好不好吃?” 张云海重重地点头,把脸上的泪珠砸到地上,水泥地上瞬间数个水点。 从那天起,他就发誓,终身就不让女儿受委屈,一定要带着她过上好日子。 “只不过”,张云海的视线从汪安娜的头顶移过,心想,“当年那个一点橘子就兴高采烈的安娜,现在越来越不容易开心了。” 他作为爸爸,到底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第136章 因为你,是我最重要的妹妹 周一上午,汪安娜的“千金置业”出了大事。 等丛霓接到郑海通知的时候,姚瑶已经被抓了,因为贪污公款。 “姚瑶,你在担任经理期间,以压低分包商及供应商价格、虚增工程量等方式,向公司高报工程价格,从中赚取差价获利五百余万,现在人赃并获,你还不认?”财务总监赵云堂捏着一沓收据,冷冷地说。 姚瑶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想看清对方手里所谓的“证据”,“不可能!我根本就没做过!我从来不曾拿过一分钱好处,你去查!” 眼见姚瑶还嘴硬,赵云堂态度也强硬起来。他挥挥手,就让手下去打电话报警。 此时刚赶过来的汪安娜出现了,她先是虚虚地笑了一下,试图“圆场”:“出什么事了?怎么气氛这么差?” “汪总!”姚瑶据理力争,还在试图解释,“汪总,您是知道我的,我对公司没有一点私心,更加不可能贪污,我没有!” 汪安娜表情犹豫,表面偏头思考,实际上向赵云堂递了个眼色。汪安娜问:“会不会是误会啊?到底有没有证据?要是误会了好人,可就不好了。” 财务总监赵云堂是张云海多年的得力下属,特意派过来替汪安娜看住经济大门的,自然是心领神会,他将手上的一沓纸挥挥,“姚瑶,你还狡辩?这是你之前的实习生实名举报你的材料,说实在是受不了你的所作所为,只能出面指认,你现在还不认罪,难道要等到大难临头还知道害怕么?” 实习生? 实名举报? 天降冤屈,姚瑶蒙了。她没有做过,根本无从认罪,她看着赵云堂的嘴脸,觉得陌生极了。上周还一起加班、开会,一团和气的同事,现在神色肃然,像是要将她置于死地才肯罢休一般。 “我没做过……”姚瑶视线从赵云堂脸上划过,最后落在汪安娜身上,她往前紧走一步,跪在了汪安娜身前,央求道:“汪总,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贪污公款,我对公司是忠诚的。” 眼见着平日里镇定干练的姚瑶,方寸大乱,完全不顾形象地跪倒在自己面前,一副哀求的可怜样,汪安娜就觉得痛快。 她就是看姚瑶不爽,就是想让她消失,但是如果没有正当理由就开除的话,得赔一大笔钱,最后自己人赵云堂向她建议, “汪总,您可以告她贪污啊。” “‘贪污’?她有么?要是被查出来,她干干净净的,那怎么收场?” 赵云堂非常自信,“怎么可能没有?在这种职位的人,有哪个是干净的?即使没有大数额,只贪了一点点,也够她喝一壶的了,等她放出来,还有哪家公司敢要她?姚瑶最后只好灰溜溜去其他地方,像个老鼠一样重新开始,这岂不是如了你的意?” 要是能让姚瑶在柏市彻底消失,这倒不失是个好办法,但是, “这样会不会太绝了?”汪安娜有些犹豫,“坐牢的话,她的职业生涯就完了。” 赵云堂摇摇头,感慨道:“汪总,所以我从来都说您善良,总是替别人着想,却不曾为自己考虑考虑。” “您想啊,这姚瑶难道不是罪有应得么?她进公司几年了,有没有把您汪总放在眼里?她每天在公司跟那些小年轻谈谈笑笑,难道不是在笼络人心?我之前都没敢跟您说,现在公司里都在为姚瑶马首是瞻,谁还知道这家公司姓汪?我实在是为您抱屈啊,汪总。” 赵云堂明显就在挑拨离间,偏偏汪安娜最吃这一套,恨恨地说:“那她姚瑶是该死,我本来没想做的这么绝,但是她自己找死,就不要怪我了。” “赵叔,您是我爸爸最相信的人,自然也是我最相信的人,这件事我就拜托您了,以后也麻烦您帮我看着公司,别让其他人再惹出什么乱子。” 赵云堂答应下来,垂下来的头正好遮住眼中算计,还是一如既往老实可靠。 他早就看姚瑶不顺眼了。“千金置业”刚成立的时候,汪安娜根本什么都不懂,一切都是赵云堂做主,这让他踏踏实实地做了一段时间“土皇帝”,比他在汪氏集团的时候扬眉吐气多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张云海从国外把这个姚瑶挖了过来,美其名曰是为赵云堂减负,但是谁都知道,是来分权来了。 赵云堂牙关都要咬碎了,但是伸手拿工资的人,哪有什么资格跟老板叫板呢?再愤恨,他也只能忍下来。 幸好这个姚瑶生得美,工作起来颇有几分魅力,汪安娜终于忍不住了,出手拔了姚瑶这个钉子,实在是让赵云堂觉得身心舒畅,怎么可能不鞠躬尽瘁,为了美好的未来而绞尽脑汁呢? 找一个心术不正的实习生,再联系几个供应商,威胁和诱惑并下,一套“证据”整整齐齐,完全可以致姚瑶于死地。 赵云堂非常肯定。 只不过他忽略了一件事。 丛霓。 只要汪安娜想害的人,丛霓都想救。不光是救她于牢狱,连姚瑶的名声,丛霓也是要尽力保全。 “你为什么要帮我?”看守所里,姚瑶看向对面的丛霓,满脸警惕。 这段时间,她失去自由,万分痛苦之际,才察觉到一点真相的影子。现在的姚瑶根本不敢相信任何人,但是想明白了又怎么样呢?她家境贫寒,父母都是没有文化的农民,之前都是靠她供养的,根本没能力救她。连父母都指望不上,她怎么可能把希望放在陌生人身上呢?她跟丛霓只见过一面,当时两个人还各为其主,只遥遥地抬了下酒杯,并无交际。 现在丛霓这样费尽心机地救自己,又是为了什么呢? 丛霓笑了一下,本就明艳的脸上多了份生动,她说:“其实我之前很喜欢你,因为我们俩很像,都没什么背景,都只能凭借自己的努力才能站稳脚跟。” “但是我救你,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丛霓更轻地笑了一下,“因为我们俩的敌人是同一个呀。” 汪安娜,你看重什么,我都要夺走,你讨厌什么我偏偏要将她送到你面前。 因为你是我,最“重要”的妹妹啊。 第137章 三个老板 其实姚瑶这事也并不难办,无非就是联系厉害的律师,再通过特殊渠道,找那个实习生聊聊。 再通过赵云堂同样的手段,先恐吓,再诱惑,成功让那个实习生转了口供,至于后面那个赵云堂会受到什么惩罚,就不是丛霓可以控制的了。 这一系列操作,别人恐怕觉得很难,但是对于林匪来说,却是举手之劳。 姚瑶被无罪释放的那天,定了柏市最好的餐厅,专门感谢丛霓和林匪。 散席之后,姚瑶抱歉地说:“林总,丛霓,我恐怕要先走一步,我定了车票,我要回老家一趟。” 下班过来赴宴的林匪,此时已经脱了西装,衬衫领口也解了两只,悠闲地坐在椅子上,一派愉悦,正漫不经心地捏着丛霓的手,“好。” 凭心而论,有丛霓的场合,林匪气势的确刻意收了几分,但是乙方做惯了,姚瑶乍一下看到石破天的总裁,还是觉得紧张。 姚瑶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包,同丛霓比了个电话的姿势,“那丛霓,我就先走了,后面咱们电话联系。” 丛霓想站起来送一送,无奈自己的手还被林匪紧紧拉着,她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只好眼弯了一下,跟姚瑶挥手告别,“你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告诉我一声。” 姚瑶应下,推门出去了。 旁人一走,丛霓就不需要给林匪留情面了。她一狠心,将手用力从林匪掌中抽出,瞪了他一眼,“刚刚姚瑶还在呢,你能不能顾及点影响?” “哈哈哈,”林匪乐了,“什么影响?” 他装模作样地敲了敲面前的虚空门,“请问,今年是公元哪一年?我拉我自己女朋友的手,有哪位有意见?” 空气回应他的,只有寂静。 “那既然都没有意见,那我就继续了。”说完,林匪拉过丛霓的胳膊,从肘窝滑下,从腕捏到手指头。他垂首,神情专注,同幼儿园小朋友做心爱的手工时表情一模一样。 已经一天没见了,林匪很想她。 而且他家丛霓跟其他人也不一样,工作起来专心极了,除了中午休息时,给他发一个补充能量用的视频,其他时候几乎不联系他。 只可惜了林匪,那些毫无回应的消息。 【你到了么?】9:01。 【怎么?迟到了?没事,要是要扣钱,你就说,我们包月。】9:05。 【刚刚开会,我桌子上面有个大蚂蚁,我从来没见过跑得这么快的蚂蚁,飞快,极快,我敢说,比篮球场上很多兄弟都快。】11:14。 【我刚刚从茶水间过的时候,听见里面很多人在叽叽喳喳讨论你,有的人说话很中肯,说我们俩旧情复燃,恐怕这次来真的了,还有的就有些离谱了,说赌五十块钱,说我们长不过今年,石破天怎么会有这种不顾事实胡乱猜测的八婆,气得我直接走进去,下注五万,要是我们分手了,钱他拿走,要是我们能长久,结婚那天,也就是他离职之日,吓得他一句话也不敢说。】15:45。 【气死,小时候我妈总是说人要说好听的话,不然不吉利,那个人他妈没教他么?】15:46。 【还在忙么?】16:23。 【我想你了。】17:23。 丛霓对他的深情哭笑不得,拉着林匪站起来,“刚来的路上,我发现有个夜市,现在时间正正好,你陪我去逛逛怎么样?” 从古色古香的城墙绕过去,再经过一片绿意盎然的树林,就到了一片繁华的夜市。 华灯初上,烟火气十足的几十家小店面前,熙熙攘攘地堆了好多人。 初夏已到,丛霓穿得不多,米色无袖马甲搭配烟灰色短裤,白皙的肌肤比耳畔的珍珠更夺目,引得路过的男人们总是不自觉偷看几眼。 对于别人的目光,丛霓见怪不怪,她的注意力都被热腾腾的花生汤,糯叽叽的章鱼小丸子吸引了,谁知,一件黑色西装遮天蔽日地落下,将她蒙了个严严实实。 丛霓把西装扒拉下来,不解地看向“”始作俑者”,“林匪,你干嘛?” “我看你都起鸡皮疙瘩了,我好心把衣服给你穿,你怎么好赖不分呢?”林匪“好心”地将外套抖开,帮她穿上,最后再上下打量了一下,很满意,“嗯,不错,现在你就不会再冷了,不用谢。” 丛霓目瞪口呆。她面前的林匪不光是衬衫领口解开了,就连袖口都挽了上去,露出精壮的小臂。 你露这么多,还说我冷? 丛霓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个很多人排队,你想不想喝?”林匪比她高二十公分,视线轻而易举地越过拥挤的人群,看得更远,他一字一句地读着招牌,“‘精酿啤酒’,‘比利时小麦’,‘茉莉葡萄’,‘海盐味’……” 这个小酒摊装修得很有意思,绚丽的照片,甚至还弄了一整片花海打卡墙,最近在柏市社交媒体上很火,所以很多年轻人赶来打卡。铺子前面的小座椅上坐满了品酒的人,点餐的人流排在右边,热闹得很。 丛霓也踮起脚尖看,她几乎是没有青春的一类人,现在终于轻松一些,就像是重新回到十八岁似的,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得很。 “还有什么口味?林匪,你帮我好好看看。”捧着浇汁土豆泥的丛霓催促道,脸上都是兴奋,“我想喝喝看。” “就你那酒量,想喝一口就倒地,然后讹老板,实现财富自由?”林匪挑了下眉,嘴角勾起。 “哪有这么夸张,你没听说过么,治疗过敏的办法是脱敏,”丛霓把他往队伍里推,让他安心帮自己排队,她再去前面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好吃的,“那我现在就是要训练,训练到酒量好起来。” 最后林匪帮她点了杯白桃乌龙的,给自己带了杯海盐味。 这家店酒度数偏低,噱头大于口感,林匪喝了一口就放下来了,偏偏丛霓很喜欢。 她先是抿了一口,发现果味大于酒味,放下心来,随即狠狠高估自己的酒量,大起胆子喝了起来。很快酒劲上来,西服下裸露的肌肤大片大片地开出红花来,就连她的笑容就更加大了起来,眼睛比之前更亮,动作懒懒地,舒服地靠着林匪。 林匪朝她颈侧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挪走视线。 不远处音乐声响起,商家为了引流,请了乐队过来表演,于是人群越来越嘈杂,大家随着音乐开始扭动身体,一派和谐愉悦。 林匪瞄了眼旁边涌动的人群,将丛霓拉得离自己更近,“刚才吃饭的时候,我听你的意思,是想把姚瑶也拉进你们的小生意?” “嗯。”丛霓重重地点了点头,酒精上头,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力度,“姚瑶很厉害啊,要是她愿意跟我们一起,那真的是件好事。” 她声音越来越小,脑袋也越垂越低,眼见就要砸到桌上,林匪眼疾手快,手指一挑,将她脑袋搁在自己胳膊上,语气亲昵, “一个还没成型的生意,甚至连个员工都没有,先招了三个老板,我真是服了你了。” 他凑近丛霓的耳朵,故意吐了口热气,“你什么时候让我见见你的合伙人?我也得请人家吃个饭,让她不要欺负我女朋友啊。” 丛霓听见他在说话,但是模模糊糊,根本听不清,于是她抬起头,极认真地盯着林匪的唇看,想分辨下他在说什么。 于是,在林匪的角度,他只能看见丛霓娇艳欲滴的嘴唇,和她呼吸之间,散发的白桃香气。 喉咙一紧,林匪听见自己说:“已经很晚了,我们回家吧。” 当天晚上,林匪发现,嗯,有一个倔强的女朋友挺好的,喝酒这件事其实也挺好玩的。 第138章 丛霓,你出息了 最近丛霓她们很为找投资人的事情烦心。 丛霓已经回国一年了,之前做多了乙方,什么奇葩要求都见过,所以见怪不怪。 但是kim无法接受,他在被十三个投资人拒绝后,心灰意冷,每天垂着他英俊的老外脸庞,在酒店酒廊里喝闷酒,有苦没处说的忧郁模样打动了一位热心姐姐。在她的的劝慰下,kim终于重整旗鼓,带着丛霓到了一场酒会上。 “你知道么?姐姐说今晚会有很多有实力的企业家过来,她说待会等她有时间,会给我们引荐几位,到时候咱们再好好介绍下自己,争取能一举拿下。”kim将自己的领带松开,风流倜傥的小模样挺招人。 丛霓也端着杯酒跟他并立站着,金色亮片礼服妥帖地紧贴着美妙的身体曲线,随着她的动作,流光溢彩,美艳非常。她疑惑地问:“那位姐姐是什么人?她为什么帮我们?” kim在暗纹三件套西装的包裹下,长腿格外引人瞩目,他睁着惑人的蓝眼睛,眨巴眨巴,“姐姐说我跟她弟弟长得很像,觉得我很可怜。” 他不过就是喝多了,趴在酒廊里抑郁,就有个姐姐上前来开导他,劝他不要放弃,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kim表示很温暖。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实在是不应该相信kim这个外国人的表达能力,相似的几个字意思天差地别。 丛霓刚想追问,电话就响了。 她垂头一看,是林匪。 丛霓紧张地抿了抿唇,她最近跟林匪之间的氛围,除了甜蜜之外,还有些微妙。自从住在一起以来,每天临睡前,他们两个人都会谈谈最近的工作,但是自从丛霓这边完全无进展,近一个月她都是坦言找不到投资之后,林匪好几次暗示,他可以个人投资。 “我资金入股,合同你拟,我直接签字。” “我的钱就是你的钱,我不忍心看着你来回奔波,碰一鼻子灰。” 他的眼神格外深情,“你这样,我会心疼。” 但是丛霓不喜欢这样。她跟林匪的资产相差极大,本来就是丛霓心中的芥蒂,如果现在要了他的投资,两者之间就更不平等了,他们俩就重新回到了甲方、乙方的关系。 于是,她总是拒绝。 如果现在让他知道,自己为了找投资,竟然来参加平日里尽量避免的酒会,自然又会旧话重提。 况且林匪这几天去了澳门出差,计划是明天回来,现在不在柏市。 打定主意之后,丛霓捏着手机,走到音乐声音小一点的角落,接了电话,“喂,你忙完了?” 林匪没忽略她刻意压低的声音,一秒停顿之后,没有立即回答,反问道:“你在哪?很忙么?” 我在哪?丛霓瞄了眼不远处的香槟塔,玻璃杯里的酒精在灯光的折射下发出晶莹的光芒。我能在哪,我在被资本市场来回鞭打。 但是转到电话里,她还是笑得很甜,“我还能在哪?我马上就到家了,现在在路上啊,你是不是已经休息了?” 电话那头,林匪轻笑一声,磁性低沉的嗓音绕了个圈,反复敲击着丛霓。明明是很正常的反应,但是听在心虚的丛霓耳里,却有着别样的含义。 此时,余光瞄到kim在朝自己拼命朝她招手,丛霓赶紧结束对话,“好了,绿灯亮了,我不跟你说了,mua,我想你,明天见,拜拜。” 然后来不及等林匪回话,她干脆地挂断电话,朝kim走去。 二楼的走廊尽头,正施施然坐在一张奢华真皮沙发上的林匪没有说话,长指还是保持着握着手机放在耳边,没有放下来,耳旁传来嘟嘟的通话结束音。 眼见着丛霓加快脚步朝另一个男人走去。端着香槟的指骨顿时收紧,他浑身气息收紧,眼眸垂下,风雨欲来。 跟在他身后的刘泽南分外敏感,头皮发麻。跟着总裁的这么多年可不是白混的,刘泽南能从他的头发丝上,分辨林匪的情绪。 澳门的工作出乎意料得顺利,预计明天回来的行程,今天下午就结束了。总裁急着赶回来给丛小姐一个惊喜,结果刚下飞机就接到梁总电话,说是在一个酒宴上看到丛小姐了。 梁总是林匪的老朋友了,上周五晚两个公司的高管刚在一起聚餐,酒刚喝了半巡,林匪就要走。 “抱歉,家里管得严,我得早点回去了,各位不用管我,继续。”林匪将外套拎起来套上,落落大方地同一桌人打招呼,作势就要走。 “这也太早了,再喝两杯。”梁总站起来拦他。 林匪摆摆手,一派风流,像是把“女友奴”标签当做自己的装饰品,“不行啊,我家那位性子急,等急了也许会哭。” “你们继续喝,记我账上。” “没看出来啊,林总这种男人竟然这么快被人收服了?可惜可叹。”众人俱是调侃。 梁总接着问:“林总,您家那位怎么管得这么严啊?您护她就跟护女儿似的,到底是哪位天仙?有机会带来给我们开开眼啊。” 林匪停了脚步,已经搭在门上的腕骨上挂着一只暗色腕表,奢华又不乏品味。 他转过来的脸上十足的愉悦,像是在炫耀一件珍宝般,“我女朋友还能是谁?丛霓,你们见过的。” “女将军”丛霓和林总的绯闻,大家是听过的。特别是梁总,当年井然科技开业,他也被周亚锋请过去参加,当时开业礼上,林匪和丛霓的般配可是惹柏市好一阵喧嚣呢。‘ 只是后面梁总再也没见过两个人一起参加活动,原来林总还是被人家吃得死死的。 于是,当梁总今天在酒宴上见到丛霓的时候,他不可谓不惊喜,但是在她身边找了又找,都没见到林匪的身影。于是,热心过头的梁总给林匪打了电话,问他是不是也来了,忙完了来喝一杯。 “‘绿灯亮了’?”林匪指间慢慢收紧,“还会骗人了?丛霓,你出息了……” 第139章 钓凯子的能力,比工作能力强多了 kim是见到他“好姐姐”了。 隔着个暗红色的门,那个姐“姐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过去,想必是要介绍合适的投资者。 于是丛霓也跟他一起推开了门,笑脸迎了上去。 不远处,一个女人正死死地盯着他们。 是汪安娜。她先是诧异地瞪大了双眼,而后气急攻心,画着精致妆容的小脸扭曲着,恨不得把丛霓咬死,“丛霓?她这怎么会在这?” 最近汪安娜恨死她了。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姚瑶也被抓了,眼看着就要进监狱,结果突然杀出一个丛霓,她给姚瑶请了个大律师,还亲自去找赵云堂安排好的实习生谈。 也不知道这丛霓给那个实习生灌了什么迷魂药,一夜之间,他的口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竟然承认是自己诬告姚瑶。然后是那几个供应商,也改口了。 结果竟然是她的心腹赵云堂被抓了。 虽然赵云堂信誓旦旦,说绝对不会将她供出来,但是姚安娜还是担心,担心到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谁知道这赵云堂会不会反水?世界上没有绝对忠诚的人,只有绝对大的利益诱惑。 两个高层接连被抓,而且看起来还别有隐情,这几天“千金置业”内部人心惶惶,汪安娜不得不回公司坐班。把自己搞得一身疲惫不说,丝毫没有安抚人心,反而是辞职的人越来越多了。 好不容易接到个酒宴邀请,汪安娜想着能透透气,但是事与愿违。刚刚她遇见几个小姐妹,平时都亲密得很的,现在也在嘲笑她,说她好兴致,公司都要倒了,还出来应酬,真真是好心态。 说话阴阳怪气,汪安娜还不能反驳,气都要气死了。 正愁没处发泄,结果竟然被她见到了罪魁祸首——丛霓,她怎么可能放过她? “kim,这边。”“好姐姐”瞥了一眼kim身边的丛霓,眼神极淡,然后又扬起热情的笑脸朝他挥挥手,“我带你去那边,那里有我几个好朋友。” 姐姐的意思很明确,只带kim一个人去。 “你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回来。”丛霓知趣,笑着留在了原地。 kim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随后跟着姐姐走了。丛霓百无聊赖,开始研究面前长餐桌上的自助餐食来。 忙了一天,她是有点饿了。 突然,一道熟悉却刺耳的女声擦着三文鱼寿司的边,射到丛霓耳朵里。 “你竟然还有脸来这里?”汪安娜语气刻薄,她身上高定礼服上很多羽毛,此时正随着主人一耸一耸着,狐假虎威。 丛霓并不急着转身,她先是眉头皱了三秒,然后再缓缓地将另一块寿司夹到手中的盘子里,动作优雅,像是没有注意到汪安娜一样。 真是晦气,她最讨厌在吃饭的时间,见到汪安娜了。平白倒了自己胃口。 见丛霓不理自己,汪安娜火气更甚,她猛地扑过去,拽起丛霓的胳膊就往后掀,力气之大,差点害得丛霓摔一跟头,“丛霓!你竟然敢无视我!你这个贱女人!” 汪安娜已经完全顾不得名媛的形象了,她完全被怒意裹挟,只觉得头顶都要烫得冒烟了。 丛霓一惊,赶紧稳住身子站住,再低头一看,盘中的寿司还在,丛霓十分不满,“汪安娜,你在这发什么疯?你知道么?刚刚你的行为,我完全可以报警抓你。” “呵,”汪安娜气笑了,“你还敢提报警?你不提还好,一提还能指望我原谅你么?要不是你,赵云堂怎么会进去?” 汪安娜完全是在颠倒黑白,她关心赵云堂,因为他听她的话,是条忠实的狗,而无辜的姚瑶,为她拼命了好几年的姚瑶,汪安娜就像是丢一个有害垃圾似的,将姚瑶厌弃,甚至要将姚瑶人生毁掉。 丛霓盯着汪安娜的脸,细细看着,从眉毛,看到眼睛,再到鼻梁,再到那张樱桃小嘴。汪安娜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忍不住骂道:“你干嘛不说话?你个贱女人,理亏了吧?我跟你说,即便你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原谅你的,我死都要拖你下水!” 丛霓发现,汪安娜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有问题。 不管是十几年前,还是现在。她永远都觉得是别人对不起自己,所以她害人是被迫的、有理由的。她害人可以的,但是别人反抗不行。整个世界都应该蜷缩在她的世界观下,任她蹂躏。 丛霓摇摇头,一缕发丝顺着她的动作轻轻飘荡,“看样子汪小姐家教是真不行啊?张总都不管你的么?那既然这样,我就来管一管吧。” 丛霓扬起手,就要狠狠抽下去。 汪安娜大惊,瞪大眼睛往后退了几步,右手抬起来就要阻挡。 此时注意到这边动静的kim回来了,他往丛霓身边一立,伸手拉住她的胳膊,极具异域风情的脸此时十分迷惑,“丛,怎么了?我刚走几分钟,你怎么就要打人呢?” “放手,我今天就要打她。” kim很吃惊,他没有听见汪安娜的话,但是秉着丛霓做什么都是对的的原则,他还是默默松开了手,并且准备在汪安娜还手时,助丛霓一臂之力。 可是,汪安娜并没有收敛,她见丛霓身边竟然出现了这么一个穿着光鲜的外国大帅哥,而且两个人举止还这么亲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丛霓,你可真牛啊!”汪安娜鼓起了掌,在场的其他宾客闻声,都慢慢聚集过来。 眼见围观群众越来越多,汪安娜越说越激动,“你告诉我,先是林匪,现在又是这个老外,这些优质男人你都是从哪找到的?” “我是真心的,不行你就办个班吧,我一定报名,丛霓,你钓凯子的能力可比你工作强多了。” 汪安娜的尖酸刻薄,丛霓早就见识过了,不怎么吃惊。 但是kim却听不得这些,在他心里,丛霓的工作能力是天下第一好,不然他也不会千里迢迢,从美国坐十几个小时飞机来中国找丛霓创业。 而且是谁说,女人的价值就在钓凯子上的? 他kim第一个不服。 “好好的一个人,可惜长了张嘴,”kim普通话极溜,“这位小姐,你还是先不要报课了,先去把自己的脸好好整一下。” “要像跟丛霓一样美,估计医院任务不会轻,你还是省点吧,把钱都用在刀刃上。” kim金发蓝眼,腿长得过分,旁边一看就知道是外国人,一听他中文这么好,俱是惊讶,啧啧称奇,还有几个小姐,正捂着嘴笑。 汪安娜一看,就知道她们在笑自己,笑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 “丛霓!我就知道你是只狐狸精!”汪安娜叫起来时,像只打鸣的鸡,“你真是太讨厌了,我挠死你。” 汪安娜动作又快又急,吓了kim一大跳,反射性地就想拦在丛霓面前。 结果另一只手将汪安娜胳膊一推,砸倒了香槟塔。 清脆且络绎不绝的玻璃杯倒地的声音好听极了。整个宴会厅都安静下来,望向这边。 包括此时正在二楼被人拦住,不得不暂时应“酬的林匪。他眸光一闪,视线在丛霓发白的小脸上停留了几秒,随机长腿一拔,说了句抱歉,就急急地往一楼赶去。 汪安娜来不及躲闪,衣服全湿,就连头发也湿了一大半,礼服上白色的羽毛沾了酒,黄不拉几的,落魄极了。 她瞪着来人,几乎要气晕过去了,“万高玲!!!” 此时明妍的最好朋友,“幸福食品”大小姐万高玲正挑眉站在那,听见汪安娜叫自己,她勾了下唇角, “你姑奶奶就在这里!怕你不成!” 第140章 我倒不知道,你的合伙人竟然是个男人? “这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汪安娜气得嗓子都开叉了,她浑身湿哒哒的,非常难受,但是更让她难受的是旁边指指点点的目光。 丛霓也很惊讶,自从上次“井然科技”见过一面之后,她已经很久都没有万高玲的消息了,本来她是动了想跟万高玲相认的心思的,但是之前形式太不明朗,丛霓只能忍着。但是她的新身份跟万高玲本无交情,现在万高玲出手相助,又是为了什么? “是跟我没关系,”万高玲还是男士西装打扮,不长的头发梳在脑后,潇洒倜傥地笑着,“我就是看不惯你,看不得你得意。” 汪安娜咬得牙齿都碎了。她知道万高玲跟明妍姐姐关系最好,所以一直不敢惹万高玲,但是这不代表万高玲就能骑在自己脖子上。今天这件事,无论后面结局怎么样,她汪安娜的面子算是碎了个彻彻底底。 “我跟你们拼了!”她气急攻心,随手拿起身旁一本幸存的香槟就往丛霓身上扑去,“丛霓,都怪你!” 丛霓本来在看好戏,此时却不得不往后退了两步躲避溅出来的酒。kim蓝眼睛吃惊地瞪到最大,往丛霓身前一拦,帮她挡下了大部分酒,外套瞬间湿了大半。 “你干什么?你疯了吧?”丛霓瞪了一眼已经疯魔了的张安娜,拿起桌上的纸巾印在kim西装上,“你怎么样?你为什么帮我挡酒?你的西装好贵。” kim朝她眨眨眼,“我没事,你的裙子太贴身了,要是沾了酒就太美妙了,我不能让你抢走我的风头。” 要是丛霓在他面前被欺负,那他就白长这么高的个子了。 汪安娜眼见那个老外为丛霓挡酒,愣了几秒,喃喃自语,“为什么?你们为什么都要帮她,不帮我?你们都是坏人,坏人……我要回去跟我爸说,把你们都抓走……” “你是得跟你爸说这件事,你今天的行为,让汪氏彻底失去了以后跟石破天合作的机会。”此时,一道充满磁性的声音从人群后面响起,围观群众纷纷闪到两边,自动为林匪让了一个道。 林匪身上的灰色西装,做工上乘,笔直挺括地包裹着他健壮的身子。他手里端着个酒杯,视线极淡,还是往常那副慵懒淡漠的样子。 本来说好明天回来的男人,突然神兵天降出现在面前,丛霓目瞪口呆,任凭林匪走到自己身边。 林匪捏了捏她的手,说了一句:“手怎么这么凉?” 不等丛霓回答,他从善如流地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极其自然地挡住了女人裸露在外的大部分肌肤。 “你也要学会照顾自己,不能总是让我这么担心,要是我不在呢?你就任凭别人这么欺负?”他的手指头微凉,帮丛霓扣纽扣时,不经意触碰到她的锁骨,冰得丛霓往后一退,嘶了一声。 “好了。”林匪视围观群众无无物,旁若无人地继续扣,终于将最后一个扣好,他拉开丛霓上下打量了几眼,很满意,“合身,你就这么穿着吧。” kim眼睛都快眨瞎了,这位是谁?完全符合他的审美啊! “汪小姐,”林匪转过身朝正准备偷溜的汪安娜出声道:“刚刚你朝我女朋友身上浇了杯酒,我念你是女人,总不好亲自动手。” 丛霓抿了抿嘴,你不好动手,其实我可以代劳的。 汪安娜眼中泪光闪烁,双手合十放在胸前,看起来很是楚楚可怜,“林总,是我错了,我一时鬼迷心窍,请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次。” 可惜林匪并没有什么表情。 她只好转向丛霓,嘴唇极有技巧地颤抖着,“丛经理,是我刚刚说错了,希望你念在我爸的面子上,可以放过我这一次,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了。” “‘看在你爸的面子上?’”丛霓重复了一遍,“你不说也就算了,现在还把你爸扯进来,那我恐怕就真的不能放过你了。” “你要是还继续刚刚那副嚣张的态度,那我还敬你是个人才,但是你现在太怂了,跟你玩没有一点意思。” “你说的对,我是得跟你爸爸算算账了。” 汪安娜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丛霓。她搬出她爸,是为了让丛霓知难而退放过自己,难道丛霓连整个汪氏都不怕么? “你想做什么?你要是对我爸不利,整个汪氏都不会放过你的。” 闻言,林匪冷哼了一声,死到临头竟然还敢出言威胁,这个汪安娜实在是愚蠢至极。 暴戾的目光,就像是把箭,从汪安娜身上过了一下,她只觉得头皮发麻,心头颤得跟受伤了一样。 “汪小姐说得对,那既然如此,我就只能把汪氏全部整垮喽,我总不能等张云海兴旺起来,伤了丛霓,你说是吧?” 他话说得轻飘飘,但是在场众人心里俱是一惊。 林匪想整垮一家百年基业,说出来就像推倒积木一般简单。更可怕的是,大家知道,他并没有在开玩笑,只要林匪想,汪氏集团在他面前就如同螳臂当车般弱小。 “是我错了,我错了。”泪珠像是断了线的珍珠般滑下,汪安娜面如死灰,反应过来后,她扑腾一声跪下,拼命给丛霓磕头,“丛经理,请你原谅我,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请你劝劝林总,放过我们公司吧……” 事到如今,结局已定。 王高玲朝丛霓这边深深看了一眼,自顾自走开了。 “走吧。”丛霓不再看依旧跪在地上的汪安娜,拉着林匪和kim走开了。 围观众人一看主角都离开了,都咂摸着嘴,意犹未尽地散开了。 二楼贵宾室,丛霓一进门,就松开林匪的胳膊。 她拉过旁边星星眼的kim,跟他介绍:“这是kim,是我的合伙人,之前一直没机会,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 kim虽然明确地感受到了林匪百分之百是直的,但是他还是有些拉不回自己过于放肆的眼睛,健壮的胸肌把林匪的衬衫绷得紧紧的,一看就是常年健身才有的身材,五官立体,即便是跟混血儿比也毫不逊色。 “你好,你好,我叫kim,是丛霓最好的朋友。”kim将自己的手伸出去,单方面握住林匪的大掌。 林匪淡淡地同kim握了个手,更淡的眸子瞥向丛霓, “我倒不知道,原来你的合伙人是个男人。” 第141章 你是明妍? 什么意思?丛霓之前没有介绍过自己? 这种场面,无论在哪个国家都出现过,kim极有眼力见地打着哈哈,“我都忘了,刚刚姐姐还给我介绍了一个潜在客户呢,我得赶紧去跟人家聊一聊。” 他乐呵呵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室内恢复了平静。 “你不是说在澳门开会,明天才回来的吗?”vip室里空调开得很足,丛霓有些热,走到沙发前面开始动手解扣子。 她真是服了林匪了,给自己穿外套就算了,连扣子都扣上了,害得她解开还花了很多功夫。 林匪视线跟着她过来,“你也说自己在过红绿灯啊,我们打平了。” 丛霓一噎。 “生气了?”精心搭配的礼服重见天日,丛霓朝林匪妩媚一笑,身子也跟着蹭了上去。 金色亮片裙领口开得很低,从林匪的角度看过去,轻而易举就看见那抹雪白。他极不自然地挪开视线,声音倒不如刚才般冰冷了,“你还没回答,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合伙人是男人?” “我没告诉你么?”丛霓有些迷茫,也许是因为kim的取向,她从来没把他当做异性看。 她极快地接受了自己的失误,在林匪脸上亲了一口表示歉意,“那是我的错,这的确是需要提前跟你说的,下不为例。” “还有下次?”林匪的语气再次冰冷起来。 丛霓最喜欢他这种冷淡的模样,每次看见他眼中的冰块因为自己而消融,她都心动不已。 “怎么?生气了?”丛霓凑过去凝视他的双眼,又亲了他一口,“别生气嘛,我是有完全正当的理由的。” 林匪挑眉,“哦?你说给我听听,看是不是‘完全正当’。” 丛霓舔了舔唇,有些为难,这毕竟是kim的隐私,只是这时,她的手机疯狂响起,一声接着一声,没有停歇的时间。 看这频率,恐怕是kim。 丛霓掏出来一看,果然是他的连环call。 【丛,我心动了!我恐怕遇见了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了!】 然后是一张偷拍的照片,上面有个气宇轩昂的男人。 接下来是同一个男人的另一个角度的偷拍照。 【丛,我知道你也许很忙,但是我真的需要这个大帅哥的信息,你看能不能麻烦劳烦下你旁边那位,他见多识广,有可能认识。】 “叮。” 新消息到来。 【最后能不能请林总把大帅哥微信推给我。】 丛霓嘴角抽了抽,看样子kim是忍不了一点。 “喏,你认不认识这个人?”丛霓将手机递给林匪。 * 林匪一目十行,一分钟之后,他将手机还给丛霓,面上是止不住的尴尬。 “这理由是蛮正当的。” “另外你跟你的合伙人说一下,这个男人是振兴投资的老总,已经结婚了,女儿都生了两个了,让他不要再把心思放在不可能的人身上。” “哦,好吧。”丛霓转过身去回消息。 kim倒是知难而退,很快死心,专心地应酬去了。 休息室再次恢复平静。 “其实,我们遇见到了困难,根本找不到投资方。”丛霓出声打破平静,她咽了咽口水,极艰难地继续,“做一件事好难哦,我们已经非常努力了,kim和我的钱都投进去了,但是还是不够,最近一段时间我们到处在找投资,可惜石沉大海,很多公司连个机会都不给我们。” “前两天,我们从厂区出来,kim开玩笑的说,上辈子他肯定是个大坏蛋,所以老天爷才会罚他这辈子创业。” 丛霓自嘲地笑笑,“其实你别看kim是个老外,拜佛、烧香诚心得很,他说着说着,我就信了,我想,会不会是上辈子我也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所以这辈子才会这么辛苦?” “我妈妈死了,我一个人长大,我努力了这么久,连张云海的一根手指头都没有碰到,连创个业都这么艰辛,我觉得累极了,差点坚持不下来。” 她声音有了哭腔,像是打在湖面上的小雨,荡开一阵阵涟漪,惹得林匪一阵揪心。 他叹息一声,将丛霓揽入怀中,大掌顺着她的头顶抚下,“你这么辛苦,为什么不跟我说?如果你说了,我可以帮你。” “帮我什么呢?”丛霓闭上眼睛,感受温暖的怀抱,“你已经帮我够多的了,这种事情,我希望能自己处理。” 丛霓一直都是这种性格,她习惯了逞强,习惯了高标准要求自己,即便那样会让她很有压力。 “你可以依靠我的。”林匪感觉自己回到了那年冬天,大雪封城,丛霓背着书包去自习,边走边往嘴里塞方便面。雪珠掺在面渣上,冰冷刺骨,丛霓眉头都没皱,一口吞下。 那边的丛霓回头望了他一眼,就如同今晚一般,倔强。 他从来都为这个女人心痛,几年前是,现在也是。 她像是在夹缝中生长的野草一样,无论环境多么恶劣,哪怕极度困难,她都能挺过去,只需要一场甘霖,她就能舒展身姿,重新再来。 林匪吻了吻她的头发,声音如砂砾般沙哑,“你可以不用如此坚强的,我的东西都是你的,即便你是要我的命也行。” 他在心里给丛霓松了绑。 我是你的,而你是自由的。 如果你愿意跟我说,我在这里;如果你暂时不愿意要我的帮忙,那我也在这里。 我爱你,丛霓。 * 很久之后,当她们的生意正式步入正轨,开香槟庆祝的时候,丛霓总会想起那天。林匪从来没有如此温柔地吻过她。 成功固然让人欣喜,但是困境中的人们,不屈服的姿态才更应该赞赏。 丛霓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的人生,即便被甩进黑暗里,她也依旧明白,一切都是暂时的。她终将迎来美好的未来。 当天,当万高玲往地下室走去时,丛霓拦在了她面前。 万高玲撇撇嘴,连看都看丛霓一眼,“你别误会,我不是为了帮你,我是单纯地看汪安娜不顺眼,你不需要感谢。” 万高玲个子很高,又着男装,同小时候那个小胖墩无半点相似。 丛霓实在是不明白,当年那个天天捧着零食的小姑娘是怎么长到今天这个装逼的样子的。 她笑了笑,问:“你还喜欢tooca么?他塌房的时候,我震惊了很久,生怕你做为他老婆,接受不了。” tooca是很古早的一个韩国明星,很小众,国内知道的人并不多。当年万高玲爸爸为了打开国际市场,特意在整个亚洲挑选代言人,好巧不巧,其中一个男明星的照片被当时情窦初开的万高玲见到,从此深陷进去。 这件事很羞耻,也很隐私,当时只有万高玲和明妍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万高玲极度疑惑,她第一次仔细打量面前的女人,越打量越心惊。 终于红了眼眶,颤抖着声音问: “我是不是在做梦?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在做梦?” “你是不是明妍?” 第142章 我已经有计划了 相逢的场景电视里演了很多次了,但是轮到自己,万高玲还是觉得怎么哭,也不够。 她的手在丛霓的脸上捏着,越捏越伤心,“明妍,你怎么长成这样了?” “之前我们俩不是说好的么?一起塌鼻梁,你怎么趁我不注意,把鼻子长得这么高了?” 万高玲手劲很重,丛霓皮肤又嫩,不一会就红了一片。 丛霓从她手里把自己的脸拔出来,很艰难地劝道:“走,我们去个隐蔽的地方,细说。” 哪里隐蔽呢? 家里。 当万高玲跟着丛霓,来到那所临江的几百平房子里时,她的表情不可谓不精彩。特别是林匪为了给两位女士腾出空间,特意进了书房。 等林匪的颀长身影消失在门后时,万高玲才将自己潇洒的形象抛到脑后,一把抱住丛霓,蹦蹦跳跳。 “你没死?你没死?” “太好了,我真的得给菩萨磕一万个头,真是太感谢神仙们了。” 丛霓也很感慨,她们从小一起长大,两个人好得跟双胞胎似的,一开始出事的时候,丛霓也非常想念万高玲,但是当时她们都太小了,根本没办法保护彼此。 丛霓本来以为,时间会磨灭所有友谊,没想到万高玲竟然如此地惦记自己,她很感动。 她拉开万高玲,仔细打量好友的脸,“我还想问你呢,你是吃了什么抽条成这样?远远一看,我还以为是哪个超模在走秀呢。” 女孩子之间的友谊,由相互知道最糟糕的样子开始,在相互追捧中升华,然后相伴着长大,不老不衰。 万高玲个子很高,身材也苗条,穿着男士西装也并不违和,反而有一种难得的飒爽感。听了丛霓的追捧,她满意地哼了两声,“你别岔开话题,现在跟我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又是怎么变成丛霓的。” 这个话说起来可就太长了。 丛霓环顾了眼安静的客厅,拉着万高玲在沙发上坐下。米色沙发上,还留着丛霓平日里习惯用的一张毯子。 丛霓拉过彩虹色的毯子盖住两人的腿,开始了讲述。 在说到车祸现场时,万高玲直接惊呼一声“啊!” 声音之凄惨,像是重新回到了那个绝望的下去。 丛霓深深看了她一眼,继续说下去。 “然后我就被关起来了,我用了很多的办法,才回了家……”丛霓的眼眶中慢慢积聚泪水,清泉汪在眼里,不肯落下,“但是我听见外公说,他对汪安娜非常喜欢,他很高兴可以跟张云海成为真正的一家人……” 这件事万高玲也记得。 当时她气愤极了,就想上去理论,被她爸爸拉住了。她爸爸说,大人们的世界她还不懂,其实长大了之后,也是有很多身不由己的事情的。 万高玲当时不知道。 现在长大了也不明白。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不够成熟,等现在她已经成了一个大人,她才懂,很多错事其实不必往自己身上推,是那些人做错了,他们懦弱、胆怯,却推脱是身不由己。 “后来,我就努力学习,努力赚钱,希望可以报仇。”说到这里,丛霓拉开裙子,露出大腿上的疤痕。 上面只有淡淡的一块了,也因为她今天衣服性感,出门前丛霓特意打了些遮瑕膏,所以颜色更淡,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但是那块疤虽然颜色浅了,但是范围依旧很大。 万高玲忍不住伸手上去摸,越来越心惊。指尖凹凸不平的触感,仿佛带着她来到了当年的车祸。车子先是砸到崖底,发出剧烈的撞击声,然后是呻吟声。 她从昏沉中醒过来,先看到的是被困在车里的妈妈。当时妈妈受了重伤,鲜血顺着她的头顶往下流,很快模糊了她的一半脸。妈妈当时还没死,但是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妈妈的眼睛半睁着,绝望地看着距自己一臂外的女儿。 她不知道妈妈在想什么。 在这之后的很多个晚上,她都能想起妈妈的表情。妈妈悲伤、难过以及绝望,她肯定很后悔,爱上张云海,将他带进自己的家里,最后竟然害了女儿。 妈妈最爱她,妈妈肯定心都碎了。 “你好可怜啊。”万高玲再也忍不住了,扑到丛霓怀里,痛哭了起来,“阿姨和你都好惨啊,阿姨明明是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局啊?” 在万高玲面前,丛霓从来不曾掩饰过自己的情绪,她也哭泣着抱住万高玲,就如小时候一样。 “不过,”很久之后,万高玲擦干脸上的泪水,问:“你为什么一口咬定这件事是张云海干的?不是意外么?” 当天下了暴雨,路上有泥石流,司机躲闪不及,才坠崖的,不是么? 丛霓的泪也流干了,面色正经起来,“不是意外,当时我们接到了张云海的电话。” 原来,车开出去不久,张云海的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张云海一直很黏妈妈,不管什么时候,总是打电话过来问东问西,关怀备至。 可是明妍也在啊。妈妈有些为难。 此时电话还在响,像是不接通就永远不停歇的样子。明妍笑了起来,打趣妈妈:“妈妈,你接啊,怎么,怕我受不了你们?” “没事,平日里我狗粮吃得已经够多了,已经习惯了。” 妈妈这才有些羞涩地接了起来。 电话一开始,是很正常的。张云海问她们到哪了,天气怎么样。 妈妈往烟雨蒙蒙的车窗外看了一眼,开了外放给他听雨声,不无担心地回答:“好大的雨,也不知道今天到不到得了。” 电话那头的张云海还是很温和,安慰她没事,说司机老李是汪家最得力的了,一定会把活干得漂漂亮亮的。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老李听见张云海这句话时,手一顿,车辆剧烈地摇晃了起来,两秒钟之后才逐渐安稳下来。 后来丛霓调查过,其实老李在一周之前,体检发现了肺癌晚期,他一直瞒着所有人,但是这个消息却被体检单位私下告诉了张云海,所以车祸发生的半年之后,等一切都平息下来后,老李的儿子突然暴富,带着全家人消失了。 丛霓不是不心痛,但是她更为张云海的恶毒害怕。他当时该多么希望她们母女俩死啊,但是表面上却一点都没表现出来。 那天的电话里,依旧是在对她们嘘寒问暖。 期间妈妈几度想挂电话,有些私房话被宝贝女儿听见了,她实在是害臊得很,但是这次的张云海却不肯。 他一直聊这聊那不肯挂断。 直到车子开上了一段异常颠簸的路,明妍妈妈发出一声惊呼之后,他才在电话那头停顿了下来。 数秒钟之后,声音已经变了音调。 那是丛霓从来没听过的阴沉、黑暗,像是从下水道里爬出来的毒蛇,嘶嘶地吐着信子,正虎视眈眈地看着她们。 妈妈也被吓坏了,她装作镇定,强装笑脸,“你怎么这么说话?你别吓我,这可不好玩?” 那边的张云海声音还是阴沉沉地,他笑了一下,直笑得明妍心慌起来。 “这的确不好玩,我给你当牛做马这么多年,现在终于可以结束了。” 他在电话那头极阴森地笑了起来。 明妍心大慌,但是更让她害怕的是窗外的场景。本来还在下小雨的天空,一下子变得模糊了起来,漫天的黄土将天也染成黄橙色。 外面的地很不平,车一颠一颠的,像是开在波浪中的小船,很不安稳。 妈妈越来越乱,她拍着驾驶座,喊:“老李,停车,停车!” 忠诚了一辈子的老李,此时却像是聋子一样,对于小姐的命令置若罔闻,一直没有往后看一眼,就像是木头人一般,继续执行着开车的指令。 然后,张云海笑起来,“你干嘛为难老李呢?他是不可能停车的。” “什么?”妈妈手慌张地拉着后座的门,可惜老李早就把车门锁了,现在她的所有努力都只是让车晃得更加厉害而已,并没有任何帮助。 “李叔叔,你快停车呀,好危险,我好害怕。”明妍哭了起来,哭声极大,扰得电话那头的张云海也不得不抽出口来管管自己这个继女。 他来汪家两年了,从来都对明妍和颜悦色,温柔极了,比亲生父亲都做得好,现在听见明妍哭,他也很感慨,安慰道: “明妍啊,不要怕,只不过一瞬间的事,不疼,放心啊。” 妈妈再天真,也明白现在是怎么回事了。她浑身颤抖着,因为极度恐惧、愤怒,她死死地咬住牙关,就要将手机挂断。 她想勒住老李的脖子,抢回方向盘,那她和女儿还有一丝生机。 可惜,张云海早就派人测量过这段路了,他不肯挂电话,也是为了听见明妍她们母女出事的声音。 只听他跟旁边人说了一句:“安娜啊,来跟你妈妈和姐姐说拜拜。” 然后是“砰”的一声。 丛霓只感觉到天翻地覆。 剧烈的翻滚声响起,丛霓的五脏六腑都被甩到了别处。 她陷入了一阵昏迷。 再醒过来之后,妈妈已经快死了。 * 房子里重新陷入平静。 许久之后,万高玲才听见自己眼泪落地的声音。 她从巨大的震惊中醒过来,望向丛霓的眼神心疼极了,“那你准备怎么办?” 原来再提起,无限的愤怒只会转化成无限的勇气,丛霓很出奇地镇定,将万高玲脸上的眼泪擦掉,缓声说: “我已经有计划了。” “但是需要你帮忙。” 万高玲问:“我可以做些什么?你只管说。” 第143章 外公 那天早上出门的时候,丛霓的心情很沉重。 她拜托万高玲的事情,是请万父出面,承办一个小规模的聚餐,说是聚餐,其实只邀请了汪启山,和另外几个关系近的邻居。 他们俱是几代都是邻居,自然亲厚,时不时聚一聚也是有的。 只不过汪启山之前一直是隐退状态,从来不参加这类的宴席,犹豫了好一阵子。最后还是万高玲亲自登门邀请,才让老人家打定主意参加。 那天汪启山出门前,给张云海打了个电话,本意是告知这件事,可是张云海盯着响了很久的手机半天,都没有接。汪启山也就作罢,请佣人扶着,出门了。 “好了,继续吧。”等手机不响了,张云海才摆摆手,示意面前的管家继续汇报。 一旁正在吃早饭的汪安娜看见了整个过程,很不解,“爸,为什么你不接爷爷的电话?我看他打了好几个了。” 汪安娜问的正是他的烦心事,张云海眉头揪在一起,很苦恼的样子,“老话说的好,‘老糊涂、老糊涂’,真是没错!那个老不死的,这几年精神越来越差了,特别是最近,总是跟我说他见到了死了的女儿和外孙女,之前新来的小保姆,就被他认作是死了的那个小贱种,拉着人家的手哭,我真是受不了他。” 张云海边摇头边继续说:“我真是烦死他了,但是面子上的孝道还是要做的,待会有空我再带回老宅问下有什么事吧。” 汪启山近几年精神不太好,总是神神叨叨的,身边的佣人又都是张云海安排的,并没有贴心的人。 佣人们就把这件主人家的私隐当做趣事,当做下酒菜,有滋有味地传播了出去。于是,周边的几家便都知道了。 曾经英明神武、气宇轩昂的汪家老总汪启山,现在大部分时间糊涂、小部分时间清醒了。所以,在当天宴会上,大家并不怎么在意他,都把汪启山当做是个笑料。 只有万高玲和万父全程照顾他。 特别是万高玲,自从和明妍相认之后,她对汪启山的心情就越发复杂。她记得小时候明妍外公精明的神态,和炯炯有神的眼,总感觉他可以处理所有事,只要有明妍外公在,什么都不必担心。不管是老师布置的手工任务,还是她们俩想在院子里放个秋千,明妍外公都是轻轻松松解决。 “来,试试看,外公扶着你,不怕。”万高玲还记得阳光下,明妍外公扶着秋千一脸笃定的样子。 但是面前这位…… 相同的五官,但是却衰老的厉害。 同庄稼汉不同,汪启山常年不见太阳,所以他的衰老是苍白的、浮肿的。他脸上的皮肤全部挂了下来,双眼泡很肿,无神地凝视着虚空,嘴唇在盛夏也是紫的,一点鼻涕顺着法令纹流下来。 万高玲替他擦掉,暗想,“明妍的计划恐怕不能成功了。” 饭后,女士们去温室房插花,男士们结伴,外出打高尔夫去了。万宅顿时安静下来。 万高玲推着已经昏昏欲睡的汪启山在公园里逛着,等到汪启山的头一点一点的,万高玲才推着他往后走。 走回万宅时,汪启山的新管家已经等在那了。 “万小姐,谢谢您今天照顾我们老爷,既然老爷已经午睡了,那我就先带老爷回去了,晚餐就不过来了,我替老爷感谢您的邀请。”说完,作势就要来扶轮椅。 据汪宅佣人们所说,汪启山现在每天只有午睡后会清醒一小段时间,万高玲等的就是这时候,怎么可能让他推走呢? “欸,”万高玲推着轮椅,绕开管家,往里走,“刚才汪老爷子还在跟我说他年轻时候的事呢,谁知花园里太暖和了,说着说着老爷子就睡着了,睡过去之前,他跟我说了,让我等他醒,他还有好多精彩的没有告诉我。” “我家虽然比不上汪宅,但是客房也是有的,就让老爷子在我们家睡个午觉吧,你也不用伺候了,我家里佣人也是多的,你先回去歇着吧。” “这……”汪宅管家有些犹豫。 这么多年,虽然张云海并没有下囚禁汪启山的命令,但是基本上跟软禁也没什么区别了。一开始老友们还纷纷上门,下棋、品画,不亦乐乎,但是后来纷纷意识到汪家现在家主的微妙态度,也就推脱不来了。 于是汪启山,就在日复一日的寂静中,混沌的雾气萦绕,意识慢慢走向泥沼。 张云海很难说清,自己是更怕汪启山糊涂,还是更怕汪启山精明。 所以在接到汪宅管家的汇报电话,听到万家那个大小姐竟然想留汪启山下来时,他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看样子,她是想为她的好朋友尽孝了。” “算了,那就让老爷子留在那吧,你晚一点再去接回来就是了。” 糊涂的老人,对于张云海来说,就像是一滩烂泥,谁捏,谁粘手,靠近时老人味都扑鼻。 管家得令,先行回去了。 于是,万高玲松了口气,将汪启山送进了安排好的客房。在那里,有两个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万家二楼,最靠里间的客房。 古色古香的床铺,配套着几件家具。夏天的午后阳光太厉害了,即便是房间里透明的纱帘拉上了,无数的光点还是雀跃着跳进来,将靠窗的地上照得生机一片。 同如此生机相对的,是躺在床上安睡的汪启山。 丛霓坐在床旁边的凳子上,始终在凝视着熟睡的外公。她记得外公的每一个表情,也记得他温暖的拥抱。 但是当万高玲推着他进来时,丛霓还是很难从面前的这个老朽的人身上,看到外公的影子。 两秒之后,她原谅了外公。 也许即将苍老之人,本来就有虚弱的资格。他们能听见暮年的脚步,能在一派生机中,察觉到厚厚的窗帘后面的腐朽,如同房子的衰败是从房顶和墙壁开始的一样,人的衰老,是从心开始的。 他会害怕,会恐惧,会惶恐,会懦弱。 丛霓默默伸出手,拉住汪启山露在被子外面的右手。外公的手,比记忆中更温暖,也更粗糙。 林匪只是坐在靠窗的沙发上,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丛霓。阳光将他的轮廓镶边,将他的瞳孔变成琥珀色。丛霓不经意地回过一次头,当时她看见林匪朝她安抚地笑了笑。 也许是阳光太温暖了,总之丛霓认为,这就是永恒。 大半个小时过去,重重的一声叹息之后,汪启山睁开了浮肿的双眼,他的神态跟早上迥然不同,难得的清醒。 他先是环顾了四周,发现很陌生。 再盯着面前朝他微笑的女子看了一会。 大概一分钟之后,他的眼睛睁到最大,滚滚的泪水烫着脸往下落, “明妍?你是我家明妍么?” 第144章 我家明妍 明妍出事的那年是十三岁。 按照她妈妈的想法,等高中毕业的时候,就将她送到国外去读书,明妍喜欢什么就让她学什么,家里条件不差,养一个孩子,或者说永远养着她自由自在地在世间行走,是没问题的。 但是外公却不答应。 “我家明妍是要继承我的汪氏集团的,”外公拍拍面前的大部头书,“你看,这么多年,我哪天晚上不给她读个一小时书?为什么?不就是想告诉她,女孩子在商场上并不比男人差?” 外公看向她的眼神很满意,“我家明妍,是我这么多年见到的最好的丫头,聪明、踏实,还漂亮,以后不管她长成什么样,我都能一眼认出来。” 外公没有骗她。 外公真的认出来她了。 丛霓扯了扯嘴角,勉强止住泪水,温声道:“外公,这么多年,你还好么?” 气氛凝滞两秒。 汪启山的声音颤抖,头上的白发更是晃动,“你……你真的是我家明妍?” 得老天眷顾,有时候汪启山也会恢复暂时的清明,他会想起很多从前的事。每年生日小明妍都会靠在印花墙壁上量身高,汪启山记得她小学毕业那年长得特别快,小姑娘一下子抽条了,一天一个个子,爬起来也快,跟着万高玲在花园里跑,像只小鹿一样。 有一年,明妍和她妈妈出国旅游,神神秘秘地掏出来一个保温杯,再从保温杯里倒出来一些混黄的水。她说,这水是她趁人家不注意,从长寿村的小河里装的。 “外公,你赶紧喝呀,我看那里的人都是喝这个水长寿的。”小明妍仰着头,眼神中都是期待。 “外公,我希望你长寿,希望你永远跟我和妈妈在一起。”小明妍这么说。 但是有的时候,长寿是种惩罚。特别是对于汪启山这种失去了所有的子孙,并且还做错事的人来说,独自生活在这个世上,是一件最残忍的事。 于是当健忘、昏沉袭击他的时候,几乎是轻而易举地成功了。 但是汪启山也庆幸,老天还是给他保留了一丝神志,用以今天。 “明妍,你告诉外公,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汪启山粗糙的手在丛霓的脸上抚摸着。她的脸变了一些,不那么圆了,甚至连五官也变化了,但是汪启山还是知道,她是自己的孙女,是明妍。 于是丛霓就开始从头说起,从她们出车祸时说起,说到她们的车翻滚下山崖,妈妈满脸是血被困在里面时,汪启山的表情不可谓不痛心。 “那你呢?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孩子?” 丛霓又开始讲述,从自己被丛罗意困住开始,到上完大学出国工作,再到回来。她讲述简短,但是却不错过任何重点。 说到回国之后,她站起身来,向外公介绍一直一言不发坐在一旁的林匪,“外公,这是林匪,是我的男朋友。” 林匪向前一步,恭敬地垂下头,“外公,我叫林匪。” 汪启山边打量林匪,边满意地点头。 嗯,看起来不错。长得还行,个子也够,穿着也得当,从他刚刚一直没打断也能看出来,是个有家教的人。 汪启山的表情困惑起来,但是好像在哪见过这个男人。 丛霓为外公解惑,“外公,林匪也是石破天的总裁,就是之前跟汪氏合作的那家大公司,当时张云海在汪宅办晚宴,我还跟他一起见过您。” 原来如此。 “我记起来了,当时我对你印象十分深刻,年纪轻轻,身上的担子却不轻,难为你还挑得起来,真不容易。”汪启山笑起来。同上午的昏沉不同,现在的外公眼神很亮,丛霓在某个瞬间甚至看到了他年轻时的影子。 丛霓赶紧开始了今天最重要的事。 “外公,我这么费尽心机想见您,除了想告诉您,我没事,宽宽您的心之外,还有个重要的事。” “那就是当年我和我妈是被张云海设计出事的,我要报仇,我想问您那里有没有什么线索。” 轻而易举地原谅了张云海,并且将汪氏交给他,是汪启山做过最艰难的决定。同时,往后的时光,也在告诉他,这是一个极其错误的决定。 “我当年也觉得不对,是,天气不好,路不好开,但是老李不是个没经验的新手,你妈妈也不是笨蛋,为什么不在路上停下来,避一避?或者干脆就不要出发呢?” “另外,尸骨的处理也太草率了,当时那边回答的是,雨太大了,将现场冲刷得一片狼藉,很多尸块都被冲走了,所以只能找到一部分,并且尽快埋葬。” “还有张云海的态度,之前他刚到我们家的时候,毕恭毕敬,对待每个人,哪怕是佣人,都很温和,但是后来时间长了,他慢慢有了变化,开始变得醉心交友,甚至把那些狐朋狗友都带到家里来继续喝,你妈妈当时很生气,很认真地跟他谈了,我也出面了一次,他才收敛下来,一直到你们出事。” “你们出事之后,张云海的狼子野心就再也关不住了,特别是你妈妈的尸骨下葬以后,他觉得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于是越发猖狂,连家里的佣人都看不过去了,来跟我汇报。” “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他已经把所有的线索全部切断了,我派过去的私家侦探一个一个都说没有问题,就是意外。” “包括公司里也是,都变成他的人了。“” 汪启山满脸懊恼,死命捶着头,“都是我的错,我没有早一点发现他的问题,将你和你妈妈推进火坑,是我的问题,该死的是我。” “外公,您不要这样……”丛霓赶紧拉住他的手,轻声安慰道“张云海善于伪装,我们每一个人都受骗了,不关您的事。” 是啊,当年刚和妈妈认识的张云海,简直可以算是“正人君子”。多年基层的工作,让他又踏实又谦逊,最关键的是,他还有见识,不小家子气,不怯弱。 不光是妈妈爱上了他,几乎汪家所有人都对他很满意。 怪只能怪张云海。 “但是,明妍,”外公睁开被泪水糊住的双眼,极愧疚地看着外孙女,“可是后来,汪氏是我送到他手里的啊。” “我该死啊……” 第145章 别害怕,孩子,往前走,往前走! 当年的真相没有查明,但是张云海的步伐却没有停止。 他先是联合当时的jc局局长来给汪启山施压,将一份详尽的事故调查报告放在桌上,堵住了汪启山的嘴。 然后是汪氏整个董事局的联合签名,那些同汪启山一起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丛霓的叔叔伯伯爷爷们,都站在了张云海这一边。 汪启山能怎么办呢? 一次急火攻心之后,他的心脏彻底地报废了。那次濒死体验,彻底击垮了汪启山。当他知道自己随时有可能死的时候,恐惧一把捏住了他的心脏。 明妍和她妈妈已经死了。 但是被他看做是另一个孩子的汪氏集团还需要继续存活,甚至还应该更加壮大。汪家几代人的基业,不能在他手里被断送。 所以,他向张云海屈服了。他把自己那点怀疑埋在心里,接受了张云海和他女儿,接受了张安娜改姓“汪。” “但是明妍,你要相信外公,外公是真的不敢确定,你和你妈是他害死的,外公是真不知道……” 汪启山老泪纵横,过度的惊喜和愧疚就要把他压垮了,“要是我知道我的宝贝女儿死的那么惨,哪怕我拼了这条老命,都会杀了他的,你相信我……” “相信,我相信。”丛霓也流着泪握住外公的手,“外公,我和妈妈都相信,我们爱您,我爱您。” 很快,外公的动作越来越慢,说话也不太清楚了。 丛霓和林匪对视一眼,知道汪启山马上就要糊涂了。 果然,在几分钟之后,汪启山慢慢地把头垂下去,几乎要睡着了。丛霓叹了口气,扶着外公躺下。 她沉默着把汪启山的被子拉好。 此时,夕阳的光辉已经从向西的窗子照了进来,晚风一吹,晒了一下午的丛霓竟然觉得有些冷。 马上汪宅的人,就要来接外公了。 丛霓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同林匪说:“咱们走吧。” 她的动作缓慢,像是把所有的心事都压在了步子上,林匪上来拉过她的手,将她斜斜地靠在自己怀里,默默地承担了她大部分重量。 丛霓顺从地靠着林匪。 即将走出房间的时候,突然身后的汪启山说话了。 丛霓无法分辨他是清醒的,还是糊涂的,因为那句话两种可能都有。 这也是他最后一个清醒过的下午,从那天开始,不知道是病情加重,还是汪启山有意隐藏,总之他再也没有跟任何一个人,说过任何一个字。 不久之后,当丛霓接管汪宅的时候,那里的佣人曾指着某一个墙角,同丛霓汇报:“汪老后来就每天靠着那发呆,也不知道老爷子在看什么,直到那天他去世……” 丛霓顺着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在一片昏暗中看到了一条很模糊的线。她往前走了两步,凑过去看,才发现那是她小时候量身高的线。 外公直到死之前都在看着这条线。 上面的记录停在了明妍十三岁那年。 外公的人生,也停在了女儿和外孙女出事的那年。 于是,在汪启山还算清醒的最后一个下午,他费力地睁开眼睛,说出人生中最后一句话, “别怕,孩子,往前走,往前走!” 他声音很浑厚,也很有力量,隔着空气向丛霓砸过来。等丛霓回头过去看时,汪启山刚刚举起的手已经塌了下去,他也重新陷入了昏沉中。 丛霓回去之后,先是睡了十几个小时。 然后是长久的沉默。无论是林匪为她做饭,还是带她出去约会,看电影,丛霓一直是沉默的。 她也笑,只是眼中没有光。 林匪知道她是被过去击穿了,被抑郁挟持了,于是一向不喜欢有访客的林匪,特意请了丛霓看重的所有朋友过来聚餐。 好友聚餐,自然是中餐最合适,一大早,五星级大酒店的主厨团队就带着巨多的食材上了门。 但是余琳也想尝尝日料,于是林匪临时请了日料师傅上门。 余琳和郑海是拉着手一起来的,丛霓看见他们紧握的手时,眼神忍不住跳了跳,林匪没有忽略这难得的光,破天荒开始打听起别人的八卦。 当然即便是林匪不问,余琳也是准备要说的。 “我和郑海决定结婚了,”她向丛霓展示自己手上的戒指,“这是求婚戒指,漂亮吧?花了郑海好多钱呢。” 丛霓微笑着点点头,戒指上镶着一颗小钻石,的确很漂亮。 一旁的赵安惠打趣道:“不对啊,我怎么记得你们是在一起工作?快说,你们是怎么搞到一块去的?” 自从几个月前回了纽约之后,赵安惠就茶不思饭不想,她深刻地怀念祖国的一切,于是两三天一份陈情书,直把她爸烦死,同意她回国来工作。 余琳朝她灿然一笑,然后将自己有些散乱的头发拨弄干净,动作稍显矫揉造作,“主要是因为我的长相。” 余琳口气陈恳,“他被我的美貌吸引,无法自拔,哭着喊着说要娶我,我没办法,只能答应。” 一个敢问,一个敢答,赵安惠沉默了两秒之后,作势要吐。 余琳跳上去打她,两个人又吵又闹,郑海、kim和万高玲纷纷上去拉架。一时间场面非常热闹。 丛霓看得兴起,眉眼都笑得弯了起来,旁边一直注视着她的林匪看到,心中一阵安慰。 丛霓也回望他。 最近林匪有些瘦了,本就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更加明显,那双深邃的眼睛更加突出。而此时的林匪,正穿着同丛霓同款的居家服,分明是宽大的款式,却意外地合身,林匪正温柔地看着她。 就像她是他的全世界一样。 丛霓就在对林匪的爱中一点点苏醒。 她先是看到了颜色的回归,米色的沙发,和沙发旁那盏亮着的灯,灯下摆着kim刚带过来的国外最新的内衣杂志,杂志封面上红内衣鲜艳极了。 她的视线转向打闹着的朋友们。大家都能看出来她最近情绪不好,所以都愿意上门来为她耍宝,就连工作狂kim也不催她工作了,小心翼翼地等待她的复苏。 落地窗外,凝重的夜幕正挂在人间。江面上很平静,暗色一片,只有两岸的路灯亮着,偶尔可以看见三三两两跑步的人。 除了林匪和正在打闹的朋友之外,家里还有个很吸引丛霓的东西。 那就是餐桌上的菜。 大厨们已经赶出来一整桌美食了。左边是寿司、刺身等日料,右边整整齐齐摆着一道道中餐。 丛霓喜欢吃辣的,所以餐桌上基本上都是红彤彤的。红烧乳鸽拼叉烧颜色极正,爆炒香辣鱿鱼摆在避风塘炒蟹旁边,被油煸炒过辣椒盖在水煮鱼上,雾气腾腾,旁边还摆着她最爱吃的农家一碗香,看卖相,应该是林匪亲自做的。 丛霓肚子响了一下,她饿了,这还是这么多天她第一次饿。 她笑起来,不一会笑容越来越大,怎么也掩不住了。 林匪也扬起唇拍拍手,刚才还在嬉闹的朋友们立刻停住,他眸中像是有星辰般闪耀,“好了,开饭。” 丛霓吃饭的时候,一直在笑,她觉得能活着真好,能有朋友、有家人,能品尝美味,能睡得着觉,真好。 别怕,孩子,往前走,往前走! 第146章 和解 周一刚上班。 刘泽南就磨磨蹭蹭地到了林匪旁边,一副欲言又止的便秘样。 林匪瞥了他两眼后,淡淡地说:“要多少?账号给我。” 刘泽南这才大慌,忙说:“总裁,您说什么呢?我不需要借钱。” “那你是干什么?不会是突然发现爱上我了,想跟你丛姐抢我吧?”林匪视线都没从电脑上移开,“我告诉你,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自从幸福起来之后,他们总裁的恶趣味是越来越强,刘泽南嘴角抽了抽,忍住吐槽, “总裁,我还跟您请教,恐怕得挺长时间的。” 这次林匪终于将视线移回面前的小助理身上,他似笑非笑地回答:“这还不如跟我借钱呢?要那么长的假期干嘛?” 最后一句话,语气明显已经松动了。 刘泽南趁机坐下,往林匪旁边凑凑,回答说:“是这样,马上不是暑假了么?孩子们不是都放假了么?” 林匪还是不正经,“怎么?羡慕?想去生一个?” “但是你连女朋友都没有啊,不像我,我倒是有可能。” 刘泽南抿住嘴,尽量不口吐恶言。最近林匪不管是任何场合,都要有意无意地提及自己有女朋友的事情,此举固然让原来如云的莺莺燕燕全部消失不见,但是刘泽南也很寂寞啊。 他平静下心,认真回答道:“总裁,是这样,您还记得您资助的丛罗意的侄子么,就是他大哥的小孩,叫丛聪的那一个?” 之前刘泽南去调查丛罗意的时候,偶然看见了那个孩子,清贫的家庭让还在长身体的小孩异常消瘦,于是刘泽南出钱、出力将孩子重新办了入学,并且承担了他的生活费。后来这件事被林匪知道了,林匪就将费用全部承担了。 但是刘泽南还是一有时间就开车过去看他,就像是被那双清澈的眼睛控住似的,刘泽南总觉得那里有个牵挂。 上次过去,班主任老师反映,孩子很好,只是胆子太小了,总是怯生生的。 刘泽南就考虑,这不是马上暑假了么?他想请一段时间假,带着这孩子到处去旅游,去看看,见识多了才不会怯弱。 而且最近那孩子爸爸的忌日快到了,刘泽南也想陪他回去扫个墓。 听完刘泽南的理由,林匪反常地沉默了一会,他之前只觉得刘泽南工作能力强,最近这一段时间才越来越觉得这助理很不错。 人一旦辛苦起来,就很难关注自己的同类,更别说,还愿意无偿地帮助一个孩子。 “行啊,你跟小董交接下,后面就让他暂时做你的工作,”林匪边敲内线电话,边说:“费用我一会打给你,就当做我也表表心意,为我和丛霓积点德。” 刘泽南千恩万谢地出去了。 办公室只剩下林匪陷入深思。今天他穿得很正式,白衬衫扎进笔挺的西装裤里,袖子往上捋了一些,窄腰宽肩,长腿修长,俊美非凡。 他想想拨通了丛霓的电话。 她还是很忙,大概响了三十秒才接通。 “喂?”丛霓声音有些喘,听环境音,又去工厂了。 “嗯,”林匪还噙着那抹放荡不羁的笑,“周染孩子上周出生了,是个女孩,六斤六两,他炫耀的电话都打到我这边来了。” “他家满月宴在纽约办,所以他邀请我们俩去参加,你怎么想?” 车间里还在生产,丛霓捂着手机往外走,边走边抬头看了眼窗外,盛夏真是燥热,连树叶都要烤焦了,空气里都像在啪啦啪啦冒着火星。 她知道周染是林匪的好朋友,从小一起长大,自然情谊深厚。周染孩子出生,他是得出现的。 “什么时候办宴席?”丛霓立在窗前问,“要是忙得过来,我跟你一块去。” “下个月三号,你有时间么?” 丛霓算了一下,“应该可以,那时候应该都忙完了。” 林匪眼中的光冒了冒,“还有件事。” “嗯?” 林匪长指有些紧张地搭在键盘上,沉默了两秒,继续说:“你可以陪我去见一下老爷子么?” 见林匪的爸爸? 丛霓顿时头皮发麻,她早就听说过林匪爸爸林狮的英雄事迹,在她想象中,应该是个威严异常的老人,拥有着惊人的财富和不俗的魄力,恐怕还有着如海般深沉的心思。 这样的公公,她敢去见么? 丛霓为难地抿了抿嘴,有些担心,“可是你爸爸会想见我么?” 刚刚还担心她拒绝的林匪心尖那点涩意顿时消散,他仰起头大笑起来,眉宇间俱是志得意满,“你担心的是这个?那你完全可以放心了。” 自从上次林匪去纽约不同意跟赵安惠结婚,驳了老爷子的面子之后,父子俩的确进入了冷战期。 但是周染巧妙地化解了这一切。 当然不是因为周染有菩萨心肠,主要是他想炫耀女儿的心藏都藏不住。不管是谁,只要是相熟的人,一见面,他自然是要拿出女儿的照片给人家看的。 如果人家胆敢展现一点点兴趣,那周染已经备好的其他视频就派上用场了。 他会指着婴儿右脸那一点点印迹,启发人家,“你看,这是不是酒窝?我也有一个酒窝,你看的出来吧?随我,都随我。” 而林匪的爸爸恰巧就在两家的聚餐上,展现了不小的兴趣。 于是当晚老爷子头昏脑涨地回了家,脑中不断回忆着那个小婴儿粉红色的手指头,还有那紧紧皱着的眉头。 老爷子隔着屏幕,似乎都能闻见周染描述的那种奶香味。 说实话,刚出生的婴儿并不能算多漂亮。 但是在这个如水的夜晚,已经到了做爷爷年纪的林狮,第一次给自己儿子打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林匪还是那副混不吝的欠揍模样,“老头子,快说什么事,我和你儿媳妇忙着呢。” 林匪眉间挑了挑,安抚自己一定不要发火。 他清了清嗓子,头一次向儿子低头,“你不是喜欢那个叫什么丛霓的姑娘么?找个时间带回来给我看看吧,你是男人,得给人家多一点保障。” 隔着无数时差,林匪意外地挑了挑眉,沉默许久回答: “好,我们有空就来。” “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