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桐面具师》 第一章 她来了 “你是谁?……你走开!别过来!!”狭小黑暗的空间里,有人手中握着把带血的水果刀,直直指着前面,脸上满是恐惧的神色,几乎要吓疯。 然而她的前面,只是一面墙而已,一个人也没有,也没有别的东西。这面墙,白得过分,一如她的脸色。却又从墙中间,慢慢地渗出深红色的血来。 这里没有别人,只有灯光,闪了又灭。但这时她看见身边出现一个人影。 那个东西,那个一直跟在她背后的东西出现了! 她手里的水果刀毫不犹豫地往旁边划去,只听见尖锐的声音。那是一面玻璃镜子,里面的人是她自己。 我颓然坐到地上,感觉身下的阵阵冰凉,却没有一丝理智回归我的大脑。我第一次看见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镜子里的那人不像是自己。那个人头发乱得不成样子,脸上上着的淡妆被眼泪弄得一塌糊涂,眼睛几乎要瞪出来,瞳孔却是缩得很小。我还是看不见那个人,她躲起来了。 “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你在哪里?”没人回答我。那个人又看不见了。 可我知道她在这里,是的,她在这里,只是我看不到。她来找我了,她要杀了我。我要完蛋了。她是恶鬼,她要害人! 我自认为没有什么仇人,我这个性格估计以前记得我的人都没几个。若是以前有的话就太冤枉了。因为我失忆了,而且失忆是三年前的事情,三年前我惹到了什么人,现在怎么可能知道。还有谁那么小气都三年了还没忘记那些恩怨。 我现名白堇,原名唐果,改名就是在失忆时,那时候什么也不记得,一睁眼就是医院天花板,一呼吸就是消毒水的味道。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的智商没有回归到零点,据我的好友司空说,是上帝看我智商实在太可怜,收不收都一样所以懒得理了。 那时候,一个自称是我亲戚的女人推开病房的门走进来,她神色很憔悴,跟着我聊了几句话很快发现我失忆了,医生也立即下了定论----精神受到了太大刺激,失忆了。 但是那个女人并不急着让我恢复记忆,似乎还十分高兴。因为一株变异奇怪的白色三色堇,我给自己取了个新名字。生活还在继续,没有因为这个失忆的插曲发生任何奇怪的事,除了给高考带来一点麻烦外,似乎也没别的。 然而这个女孩骚扰我一个多星期了。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是圣诞节和司空逛完街,骑着车回家时在路边看见的。我当时就被她这副模样吓到了,可司空坚持说她没看到什么女孩。那次女孩只出现了一秒,我也觉得自己不过看错了。 但接连几天,这个不知名的女孩经常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就连做梦她都不放过我。开始她只是安安静静站在我身边,用刀子一般的眼光盯着我,后来她用红色的手指甲抓我,用尖利的牙齿咬我,扯我的头发,踢我。那种痛很真实,但是每次她走后我都发现自己身上其实一点伤口都没有。 “你给我出来!”我再次喊。 呼呼…… 身后有什么声音,我猛地回头,这时灯光毫无预兆地亮了一秒,那一刻我就看见身后出现一红色衣角,一个穿着红格子衣的女孩已不知不觉站在我身后几米处。 她低垂着头,一头乌黑细长的头发把脸遮了个严严实实,自然看不见脸,可我还是认出她,我们“见过”很多次了。 然而这并不是一个人,以我多次的经历看,她绝对不是人。 因为她没有脚,下半身只有两条裤腿,身体不着地也没有任何影子。 “啊!!”我拿水果刀对着她一阵乱划,却碰不到她。想逃出去却发现怎么也开不了门。 “阿堇,阿堇!你怎么了?在卫生间里乱喊什么啊?”有人敲门。 “司空!救我!她来了!”我听见那声音就连忙大喊。我很怕很怕这个女孩,莫名其妙的怕,不只是因为这副恶鬼的外表。 “别闹了阿堇,快睡觉吧,大家都被你吵醒了。”门外的人有些恼怒,随后便有其他室友的骂声:“白堇,大半夜在厕所乱喊个什么鬼?吵到我们不说,明天被扣分就惨了。” 我已经无法回应她们,恐惧堵住了我的喉咙,让我只能靠着冰冷的墙壁颤抖,看着那女孩步步接近。 “阿堇?阿堇?”门外的人听出里面不对劲,又开始敲门。 “难道掉进屎坑里了?”这是一句玩笑话,此话一出厕所里还没回应,那就是有问题了。 “阿堇,开开门,你怎么了?” 室友听见我们还没安静下来,有些不耐烦。 “司空,她肯定是躲在里面跟你开玩笑呢,快别吵了,当心舍管阿姨上来。”但一说话就觉得不对。 不对呀,白堇这个家伙平时话都不多一句,几乎和所有人都保持着一种不敌不友的态度(当然也有几个例外),不是个会随便开玩笑的人。 “会不会真的掉进去了?”有人问。 “也可能蹲坑太久腿抽筋了……我记得她腿好像经常发麻的。” “对,她好像贫血……” “那还是去看看吧。” 几个人连推带打,最后是有人用发卡把锁给弄开了(顺便说一句,这里卫生间的锁用的是平常房间的那种锁,只有阿姨有钥匙不然只能从里面开,所以除了有人在里面上厕所外门都是开的)。 司空对我那天的描述就是,她们都吓得尖叫起来,还以为见到鬼了。 我那时全身靠着墙壁,头发乱得不成样子,脸白得吓人,那场景跟拍恐怖片似的。 后来我才记起来,那天我根本没化妆,或者说我根本是个不会化妆的人。而卫生间里也根本没有镜子,司空说她们没有看到什么女孩。还有一件事,宿舍熄灯之后是绝对不会再有灯的,舍管阿姨关掉了总开关。 顺便提一下司空,她本名司空贯,别误会,此人姓司名空贯,认识她的人都喜欢叫她司空,是我那不敌不友原则的例外。 我们都是本市一个二本大学的大二学生,倒也没有多少特别的地方。 这几天我都被一个“人”困扰着,就是“她”。我说过了,“她”经常出现在我的梦里,有时候压在我身上,有时候掐我脖子,或者是站在身边一言不发。甚至,还会出现之前那样的情形,我在现实中也能看见“她”。 “医生都说了你有轻微的幻想症,你还不信?”走出医疗室的大门,司空就在我身边叨叨,一路上她都在找机会挤兑我。 “我总觉得很怪……司空,你会连续几天都梦到一个人吗?如果是幻想的话,怎么可能几天都看到同一个人?” 司空脸色不太好,拍了拍我的肩膀:“是你想太多了。你还是少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好吃药吧,不然下次我得去精神病院里看你了。眼下才刚开学,可能你压力太大了?不行的话去请个假吧。” “我只是觉得很奇怪……” 我无法证明世界上是否有鬼神,或者其他的东西。我在想,那个女孩到底要做什么,或者是要说什么?该不会我的失忆跟她有关吧。 想到这里,我总觉得有种被人窥视的感觉,背脊直发凉。下意识地回头,可后面哪有什么东西。而且前面的司空还在喋喋不休。 “司空,这里怪怪的,我们快走吧。” “你看你,整天疑神疑鬼的,也不怕神经衰竭。”司空有些不满了,我连忙赶上她的脚步。 正说着,忽然,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连同红色的袖子。 我尖叫一声,胆子都要吓炸了。她……她来了! 第二章 闯鬼巷 “杀死你!”手的主人叫了一声,随后便是我的尖叫声。 我吓得不轻,可身后的家伙却没心没肺地继续问:“要去鬼巷探险吗?” 司空回头狠狠瞪了那个吓我的女孩一眼,却没有真的生气,嗔怪道:“你吓到我们了!”她也明显被吓到,脸都吓白了。 来者叫赵停妆,是我们的室友,就是典型的小说动漫看多了严重中二,没啥特别的爱好,是个半吊子有神论者,喜欢研究神学玄学那种我们视为封建迷信的东西,所以我们都叫她“小封建”。今天她穿的是件红衬衫,差点把我吓进棺材里。 这家伙不知道打哪里听来的故事,说是市里城西有个闹鬼的巷子,叫九曲巷。巷子的前身是个歌舞伎厅之类的地方,国民革命时期就荒废了的。据说里面的歌妓舞妓们啊,一有了孩子就要丢进河里淹死。 其实九曲巷在本市还是很有名的,因为巷子里破败荒凉的景象以及十分幽暗的环境----我曾看过关于它的照片,巷子有些古老所以有一定的历史价值,自然有人为了不同原因愿意走进去看看。 当然,包括赵停妆这种完全为了好玩刺激进去探险的中二病患者。 司空立即坚决表示不去,她说她看过那里的照片,阴森森的,谁知道里面有什么。她还劝我别去,本来我神经就很脆弱,再吓一吓恐怕要直接联系火葬场了。 我则是问她信不信鬼神,我说,小封建你研究玄学研究了那么久,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 她白了我一眼,说她从小到大研究了那么久都没见过一只鬼,别人见鬼的故事倒是听了不少,这东西得亲眼目睹才知道。你要知道啊,跟我们走一趟就弄明白了。 司空立即表示不满:“别想拐阿堇……” 我却立即问:“我们?” “嗯……说实话,这是一次宿舍活动,我已经把其他人都动员了,就差你俩了。” 这不奇怪,小封建是舍长,宿舍里一切活动都是她组织的,比如去年清明硬是拉我们玩笔仙还有四角游戏……我在网上看过很多说玩这种灵异游戏出事的,网友的评论无异是一个意思:你可以不信,但不能不敬。还好我们每次都安然无恙。然而我们年纪尚轻,这些故事没发生在身边,对于我们而言太远太远,并不起到威慑的作用,所以小封建顺利地带着我们玩了好几次这种游戏。 宿舍里一共六个女生,小封建的动员能力一向很强,往往一呼百应。有时候有谁不想去的,也勉为其难去了,因为不想被其他人说耍大牌。 接着她又笑道:“这不是快七月十五了嘛,鬼节哦……” 司空忍不住插嘴:“那不是去找死?七月半鬼门开诶,不过说不定真的能见到鬼。”司空从来不信鬼神,只是开玩笑罢了。 小封建摇摇头,“实际上,可能很多人,比大街上还多。你知道么司空,很多像我们一样追求刺激的大学生已经蠢蠢欲动。” 按小封建的说法,来自个个年龄段的好奇宝宝们以及各种专门研究灵异事件的社团都会想到那里来一次探险。因为恐惧,大家会紧紧挨在一起相互依靠,可以增进彼此间的感情,特别是那些小情侣…… 小封建这次的活动就是打着团结宿舍人员的旗子,还特意强调了一点:可以带上自家男友或者老是追不上的男神!可以借着害怕吃吃豆腐什么的。 我说小封建你要是想见鬼,我这里就有一只,这几天老看见,你要见的话我跟她谈谈? 小封建一下子兴奋起来,道不是吧,白堇你是出现幻觉了?那你得给我讲讲她的样子,说不定是你前世的情人呢。 我还在回忆那女孩的相貌,虽然看不见脸但我还是能描述她的衣服。司空脸色不好,她不太喜欢这些鬼神之说,又插嘴道:“你们别胡说了,还有小封建你能不能别老宣扬这些,当心那天被文化部封嘴。” 小封建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 我忙打圆场:“不是,我上辈子哪能有这样的情人……要么我就是被她克死的……” “哟,那你说说她长啥样?”小封建虽然研究玄学神学,实际上只是信一半而已,就是她看见了就信,没看见就算了的那种。这些年,她只是一直追寻着它们的存在罢了。她显然认为我是在开玩笑,虽然这不太可能。“说不定是**难耐了,想叫你给她找个帅哥哥。” 小封建越说越离谱,我忙制止她。这东西有时候还是很灵的,像网上说的那样,不信可以,可千万不能不敬。 司空和小封建有些不对头,换句话说就是对欢喜冤家,碰上了都要挤兑几句,其实关系好得不行。现在她也不忘挤兑两句:“小封建,你自己都没找着,还想着给那女鬼找个小帅哥?啧啧,恐怕宁采臣已经变成一堆泥了。” 小封建倒不在意,她在学校里还是有帅哥追的,还有不少。这个女孩生性活泼开朗,运动细胞超强,这两点就足够吸引学长们了。不过她提出一个条件之后追她的人都只能扼腕叹息,唉,女神我们不是同路人…… 小封建的条件,是睡一晚棺材…… “说来说去,你们两个到底答不答应啊。阿堇我跟你说,你这种性格就应该多和舍友们交往。你看这机会多好!”小封建双手叉腰,义不容辞,好像我参加了这个游戏后就会和她一样拥有一条大街的追求者似的。 我看看司空,又看看小封建,前者皱了皱眉,眨着眼睛,显然希望我拒绝,而后者努力眨出星星眼,非把我们也拉去不可。 我看着小封建,恍惚间有种错觉,似乎又看见了那个红衣女孩,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好,那天刚好是周末,下午六点在九曲巷前碰面,记得每人一根蜡烛和一只打火机。” “啊?打火机?蜡烛?”司空一头雾水,“难怪你叫带上自家男神男朋友,敢情是想弄烛光晚餐。还有,九曲巷里面没有路灯,晚上很暗的。要是里面有什么坏人……” “嘿嘿,增加点恐怖气氛嘛……而且,你觉得谁打的过我?”小封建扯出一个古怪的笑,我们都不约而同地想起她正暗恋一个学长,她一定是想请他来的…… 司空很是不悦,说她们疯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闹? 我耸耸肩,无言以对。 夜晚,闪动的烛光在黑暗中映出几张脸,整个世界仿佛只有这几点光芒。 一共十张脸,十个人。我和司空(其实司空跟来的目的是随时劝我回去),始作俑者小封建带了她暗恋的学长萧萧枫(不得不赞佩小封建的眼光,考古系的校草,颜值已过关估计是不用睡棺材了)。宿舍里几个女生,刘千古、莫已、陈懓,以及她们的男朋友或男神,文空、吴爵、唐家宝。因为几个女生是同宿舍的,各自的朋友其他人也都认识,倒不怕没话题。 “今晚这里不是该很热闹的吗?”莫已打了个寒颤,脖子后面一阵阵地发冷。她本不想来,然而以小封建的口舌,说服她并不难。 “嘿,小猪仔,不会现在就怕了吧?我们才进来几米呀,九曲巷有九个弯道道,咱连第一个都没过呢。”小封建立即开始稳定军心。“那些人都躲在周围的屋子里,想装鬼吓唬后面进来的人----这事我哥他们经常干。等下我们也找个地方,给那些胆小的家伙们来个惊喜!” 小封建这么一说,气氛就活跃起来,特别是那些男生,别忘了捉弄人的把戏经常出现在他们大脑里。 “好久没捉弄人了,趁机玩玩也不错。”吴爵说。 “我说,你们可别玩过火了,我……我有点怕。”陈懓也不是个大胆的女孩,叫她进来费了小封建不少口水,如今又叫她躲进那些黑咕隆咚的屋子里----她是万万不会干的。 “没事,我不是在呢嘛。”唐家宝拍拍她的肩膀表示安慰。 “你看你看,刚才还说怕呢,一转眼就秀恩爱了。”简直闪瞎狗眼。 “行了行了,都别啰嗦了快走吧,晚了就没回学校的公交了。”司空忍不住抱怨。 她话刚说完,就听见巷子里有声音,吚吚哑哑的似乎是有人在唱戏,听不清唱的是什么,只是那声音十分阴冷。 “谁?谁乱吓人?”司空吓了一跳,顿时身上直冒汗。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那声音不属于我们任何一个人,甚至听起来不像是来自这个世界的声音。 是谁? 第三章 哭七关 一呀吗一炷香啊,香烟升九天,大门挂岁纸,二门挂白幡,爹爹归天去,儿女们跪在地上边跪在地上给爹爹唱段哭七关…… 手捧啊一柱香香烟升九天大门挂岁纸二门挂白幡爹爹归天去呀啊女儿跪在地上边儿给爹爹免灾难啊跪在灵前哭七关 哭呀吗哭七关哪啊哭到了一七关头一关关是望乡关啊~爹爹回头望家园啊~爹爹躺在棺椁离女儿我跪在地上边为了爹爹免去灾难我给爹爹哭七关 歌声悠悠,清冷如落了一地的月光,浇得每个人心凉。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拉紧身上的衣服。 “谁啊,乱唱这种歌?”司空怕了,紧咬着嘴唇,瞳孔中白多黑少,脸色如纸。 我们都没敢答她的话,我拉住她,尽量让她冷静一点。每个人都集中注意力仔细听着这声音。 “这,这也太邪门了吧?”陈懓缩了缩脖子,大夏天的怎么就那么冷呢?无缘无故的,从哪里传出来的诡异歌声? 她的眼角,忽然瞥见身后有一个影子! “啊!”她忍不住尖叫起来。 陈懓因为害怕一直是跟在最后面的,听见她的声音我们都齐齐向她身后看去。 “啊,鬼啊!”几个人同时尖叫起来,只见陈懓身后面飘着一个影子,穿着猩红的戏服,脸上化着很浓的妆,我们的蜡烛把他的脸照映得无比恐怖。 戏子轻启朱唇,又唱起来,我们皆是毛骨悚然,双腿没软倒下来都不错了,更别说逃跑。而戏子唱完一段,忽的身形一动,就在我们几个活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只剩下歌声还在耳朵旁边缠绕,怎么也隔绝不了。 “你、你们都看到了吗?刚才那是什么东西?我怕……”陈懓刚才根本没敢回头看,现在几乎要哭出来,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全身都再发抖,唐家宝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没有人敢确定刚才的是个什么东西,风吹得烛光闪烁,映出几张苍白的脸。 “丢咔吧(骂人的话)!肯定是有人在巷子里装神弄鬼!”小封建恨恨道,“刚才那东西,我说,好像是有影子的吧?”其实刚才大家都被吓懵了,谁会去注意那东西有没有影子,她这只是一种心理暗示。 “对,好像是……”被她这么引导,我们都跟着她的思路走了,都觉得那个人是有影子的。 “太可恶了,走,我们去把捉弄人的家伙捉出来。”唐家宝愤愤道。四个男生刚才都被吓到了,回头想想,那个东西真可能是有人在恶作剧罢了,自然有些挂不住面子。 “嘘!安静!听,那家伙又在唱戏了。”萧萧枫把食指按在嘴唇上,我们都停了下来。只听见,巷子深处,又传出那冰凉的歌声。 “走,走,在那边呢!我们把他抓住!”小封建一脸兴奋,蠢蠢欲动。 我们便尽量放轻了脚步,跟着那声音往前。 和小封建说的一样,今天这里还是蛮热闹的,才拐了几道弯就遇见两批进来探险的人,都是附近的学生,把只容两个人并肩通过的巷子变得十分拥挤,他们甚至向我们打了个招呼,不像是刚遇见那个戏子。小封建更加肯定是有人在装神弄鬼,我们也放下了心,这么多人都没遇见他,那个人是有意在吓我们。我们都气呼呼的,。这也难怪, 那声音越发的凄厉,悲凉,不堪入耳。最后我们到了一个小院子前面,歌声正是从里面传出,此刻已是很清晰,仿佛唱的人就在身边。 “阿堇,我们就别进去了吧。”一路上都不怎么说话的司空忽然拉住我道。她的脸色很差,似乎有什么话,欲言又止。 我就奇怪啊,陈懓这个胆小的都没发话退缩,她怎么就打起退堂鼓来了。她刚才也被吓到了,依照她的性格现在应该第一个冲进去把恶作剧的那家伙狠狠揍一顿才对。 但见她脸色煞白,朝我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问。 忽然,烛光背后的黑暗里伸出了一双惨白的手搭在司空肩膀上!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司空和我手上的蜡烛同时熄灭,司空被拖入黑暗里,连尖叫都来不及发出。 “司空!”我慌忙伸出手往那片黑暗里抓去,却扑到旁边屋子的墙上。那一瞬间我看见了那个红衣女孩! “啊!” 我们是两人一对并排走,我和司空走在队伍中间,一时间前前后后几双眼睛都看过来。 妈呀!这哪里还是小封建他们?目光所及之处已经没有一丝烛光, 这时候一双白手也搭上我的肩膀,把我一拖,硬生生的拖进那破旧木门后的院子里! 那一瞬间我脑袋里所有思绪都归为空白。 白手把我拖进院子里就丢在地上,同时我看见一个黑影从我旁边一闪而过!我叼,捉弄人也未必捉弄得太过分了吧。 我一边在心里暗骂,一边扶着旁边的东西站起来,借着月光把院子打量了一遍。院子是南方很传统的那种院子,里面显然很久没有人住了,院子里的空地上整整齐齐摆满了长凳,我就是扶着其中一个。 长凳最前方,是一个戏台。一看到那个戏台我的心便咯噔一下。 那戏台子上,正站着一个身穿红色戏装的戏子。 他在唱那首《哭七关》…… 月光朦胧,我这个距离应该看不清他的脸,我却总觉得我能看到,那张涂抹着厚厚的脂粉的脸……那木然的表情是死人才会有的。 那歌声不悲不喜,摄人心魄,像是能抓住人的灵魂一般,我的头脑竟一片空白,呆愣着任由那冰凉的声音落进心里。 戏台子上有着浓浓的雾气,唱着唱着,那戏子竟就在浓雾里消失了,一切仿若梦境。我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整个人不由自主地走向戏台。 戏台两边各有一个房间,都是用来给戏子化妆的,左边那间像是有着什么,一直吸引着我的脚步。 木门一推就开,里面空空的。 只是每个角落,都站着一个人。他们每人提着一盏发出鹅黄色光的灯,各自站在房间的四个角落里,分别是小封建、莫已、陈懓、文空。 他们仿佛没有看到我一般,表情动作都很奇怪。我一时间不敢接近。 忽然,小封建说:“游戏,开始了。” 她开始向下一个角落走动,下一个人是莫已,房间不大,十几步她便到了莫已身后,拍了一下莫已的肩膀而后停下。 莫已开始走动,拍下一个人的肩膀,而下一个人也就是陈懓也按照规矩拍了一下文空的肩膀。 这是四角游戏。我们的第一次四角游戏是在半年前,在一个破败的庙里。 那时那个庙里还有三个神像,黑暗中显得十分狰狞可怕。我们和那多出的“一个人”一起完成了这个游戏,然后各自回家洗洗睡了安然无事。 现在那诡异的事情又发生了。 要知道,四角游戏的规则,最后一个人走动到他该到的那个角落时,那里是不会有人的,那时候他就需要继续走到下一个角落遇到最初开始游戏的人。 我却看见一个不属于他们的人影立在那最后一个角落。明明很近,可无论如何我都看不清那个人。唯一能确定的是那个人不是我们这群人之中任何一个,也不是那个戏子或者红衣女孩。 他是谁? 文空拍了他的肩膀,他也走动起来,身体几乎是没有重量似的,飘飘然走到小封建后面,伸手拍到她肩膀上,而小封建浑然不觉。 第四章 伊叔 小封建今天穿着一件很漂亮的白裙,那个人影一碰到她,她的裙子就以小腹处为中心,慢慢散开一抹血红色,一眨眼的功夫竟蔓延到全身,在空气中我也嗅到一股血腥味。 我试图去喊她,却感觉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好像不存在一般。而我的手脚也动不了。 小封建依旧是浑然不觉,但她的脚步已经迈开了,也像是飘着的,长长的头发披散开来,脸白得不像人,倒像恐怖片里的女鬼。而后面的同伴也不知道她发生了这样的变故,一直到被她拍了肩膀,也变成她的样子…… 没几分钟,房间里就有几个不人不鬼的影子在走动,他们分别是小封建、莫已、文空、陈懓以及那个不知名的影子…… 我瘫软在地上,一时间不知所措,因为不知道他们要干嘛,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世界上真的有鬼吗?还是小封建她们故意吓我?小封建可能吓我,可是陈懓不可能,她胆子比我还小,要她吓人绝对不可能。 “小猪仔(莫已外号)?小灰(陈懓外号)?死小封建,你们别吓我啊……”我几乎要哭出来,她们明知道我胆小……这时陈懓正好走到我所在的地方,她好像看见了我,猛地抬头冲我扯出一个阴森的笑! “啊!”我连连后退,身子接触到木门----该死,什么时候关上的?妈的,我完蛋了!我手忙脚乱的爬起来想开门,却发现门上根本没有锁,而是和墙连在了一起!这是怎么回事? 身后有一股寒气袭来,我知道他们开始接近我了,可是我不敢回头看,我怕…… 我把脑袋里能骂的脏话都骂遍了,那股寒气已经绕到我脖子上,我知道是有人在我背后吹气! 我身边忽然出现一个人影。 “戏快开场了,你们几个不好好听戏,在这里干什么?” 我这才敢回过头来,几个人包括那个不知名的东西都围到了我后面,那名戏子就是我身边的人影。 这名戏子不知什么来路,一出声便把几个人镇住了,从他们的耳朵、鼻子、嘴巴、眼睛里竟慢慢飘出一股黑烟,凝聚在他们头上各自形成一个人形。吐完黑烟之后,他们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什么概念?特效? 随后戏子看见了始作俑者----其他人都吐黑烟,只有他看起来一点影响也没有,猪都注意得到。 “我好像没见过你,何故来我这里捣乱?” 那个影子却是不答,身形一闪,瞬间没了影子。 “啧。”戏子想说些什么,却只是露出一种鄙夷的目光,很是不屑。随后他又转向我:“唐果丫头,这是你朋友吗?” 害得我一阵惊愕,这人怎么看都有三十多岁了,虽然化着浓妆但从声音上还是辨得出来的,我可不认识什么大叔级别的人物。还有,他竟然知道我失忆前的名字? 戏子见我不认得他,径自打了一盆水擦掉脸上的妆,露出一张三十多岁、扔进人群里绝对不能找出来的脸。 “我是你伊叔,不认识了?” 我摇头,这个人我看着很面生,有种狐狸的即视感,总觉得不小心就会被他算计了。我正犹豫该不该把自己失忆的事情说出去,如果他真的是我以前认识的人就应该知道些什么。但这种人我看着总觉得心计太深,不该和他说真话。 “三年没见就不认得啦?”戏子有些不满。 “哦,抱歉,我三年前失忆了……” “唐果丫头,你辛姨真过分,都是一个市里的,也不知道经常走走亲戚。”伊叔接着道。 他连辛姨都知道,又知道我以前的名字,感觉不像是在骗人。但他长着一张写着“我会骗人”的脸,让人很难信任。 “你……真的认识我?刚才那是什么东西?还有,你……是死人还是活人?”我觉得这个人很怪很怪,刚才还吓唬我,现在就拉关系。难道是刚才不小心撞到墙傻了? “死人还能跟你讲话?我们自然是认识的,刚才那东西真是说来话长,总之这里你们不该来,等你朋友醒了带他们快走,别再来了。” “为什么?”他刚才不是还抱怨辛姨没带我来过吗?这人真是语无伦次外加前后矛盾,我总觉得他下一秒就会变成青面獠牙的恶鬼,但我还是得大着胆子与他说话,好拖延一下时间。只要小封建他们醒过来,四对一逃出去还是有很大可能的,而且其他人很快就会找来,只要别遇到像我们一样的情况。 “刚才你也看到了,难以解释不是吗?”伊叔挑眉。 “……世界上真的……有鬼?” “不然你觉得刚才的是什么东西?” “那……你是干什么的?” “给死人唱戏……” 话音未落,一阵冷风吹进来,眼前的人瞬间化作一道烟消散了! 我慌了,莫已他们还昏迷不醒,司空他们下落不明,现在还遇到个身份不明的人,这下该怎么办? 耳边竟又响起唱戏的声音! 这时我看门,门已经能打开。我胡乱从地上捡起一件东西,摸黑开门,大着胆子出去。丢咔吧,拼了!天知道他是谁又要干什么,总之先保证我们的安全。 可打开门那一刻我便愣住了。 原本空荡荡的院子里,那些长凳上竟坐满了人! 不过,他们真的是人吗?从我这里看过去,朦胧的月光披在他们身上,显得十分模糊。但我还是可以看见他们那没有任何表情的脸,白的不像人。我并不敢确定这些人是真正意义上的人。而这群说不上是人的人,竟都在认真的听着台上的戏。 戏台上的正是伊叔。 我忽然想起他那句话,给死人唱戏……难道这些都是死人?我不禁背脊发凉。可我在看清每个“人”的脸之后,另外一种更深的恐惧立即占据了我的心。 我从“人群”里看见了自己。辛姨、司空一左一右坐在“我”旁边,三个“人”面无表情的听戏…… 我完全可以认为伊叔那句“给死人唱戏”是骗人的,可我在这些人里面看见我、辛姨、司空就不对劲了。 我们,都死了? 开玩笑!开玩笑!死了还可以上大学?死了还能吃喝拉撒睡?死了还能工作赚钱?我敢保证现在回学校我还能找到自己的成绩单,我现在去辛姨工作的地方,她的同事还能说出和她在一起的那些事! 不可置信渐渐的被另一种心情替代,我说不清是什么,只想走过去问个清楚,觉得这个世界骗了一个失忆过的人,事实上我也这么做了。 我悄然走到他们身边,发现所有“人”竟都像是看不到我一般,而且我从这些“人”中间穿过时总有很奇怪的感觉。我尽力忽略那种感觉,走到辛姨身边拉着她问道:“辛姨,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来了?还有她……”我同时用另一只手指着那个“我”。却发现辛姨根本没在看我。 她甚至没听见我说话也没看到我。 我继而转向司空,可她也是一样的反应。 而那个“我”,我质问她是谁她也没反应。真是太阳了整个生态系统了,都当我不存在? 既然这些“死人”都不说话,那就只有问台上那个活人了。我握着手里的东西,想着怎么给他一下,才能让他丧失行动能力,就算是几分钟也好,足够我去找根绳子把他绑起来。 然而这想法似乎又不太现实。 想想吧,台上那家伙正值中年,力气大的很,我就算有武器也未必打的过。而且台下这些“人”会眼睁睁看着我把他敲晕么?虽然他们不一定看得到我…… 我正琢磨着该怎么办,还有怎么不见司空他们?虽然我和他们几个关系都不十分要好,但是司空是不会丢下我自己跑掉的,萧萧枫、唐家宝他们也有朋友在这里(也就是小封建他们),他们的关系也不一般,轻易不会自己逃跑。我又看向那个房间,他们没有醒来的迹象。 算了,天将降大任于废柴也,必先逆袭…… 我忽的感觉身上一冷,才发觉戏已经停了下来,台上的人正冷冷地看着我,眼光跟刀子似的。 不会吧,他不会猜出我想要干嘛了吧? 但细想也不奇怪,伊叔跟个人精似的,我手上又拿着武器,用大腿想都知道我要干嘛了。我总不能拿根棍子什么的对他说我要献花之类的混账话。 一抬眼,却见伊叔已往台下走来。 惨了,惨了…… 第五章 坟墓 伊叔没理我这茬,而是两眼看着“人群”里那个“我”,目光很有深意。 “你不是唐果丫头。”伊叔非常肯定地说出这句话。 我真是百口莫辩,我身上没有身份证学生证一类的证物,这下子可说不清了。我当然是唐果,我现在只是失了忆换了个名字罢了。他说我不是我就不是了么?笑话! “活人是不会来听戏的,我只给死人唱戏。” 我莫名的火大,不由骂道:“呸,你才是死人,你全家都是死人!我还要问那个‘我’是谁呢!还有,辛姨和司空绝对是活人,你到底是谁?!” “我确实全家都是死人。”伊叔没否认,口气里透着哀伤。我忽然意识到我说的有点过了,触到了伤心处,却见他继续道:“因为你们便是我的家人之一啊……” 我心头一紧,他这话什么意思?嘴里依旧逞强:“胡说!我唐家家谱里没你这个人!”说完心里有些发虚,家谱我看过一两眼,但里面信息量太多,我不可能每个人都记住,这句话不过是诓他的。 “那是因为唐家家谱里面的人大多数都不是活人了。唐家家谱,现在是一大群鬼的名字。”伊叔不紧不慢道。这个人倒是十分滑头,我的话都没把他激怒,平常人听了这些大概早被愤怒冲没理智了,他却一句一句听在耳朵里不痛不痒,还能给我驳回来。 “屁!你把辛姨她们怎么了?还有和我一起到这里的人呢?”我心里浮现一个十分可怕的想法,他可能是个连环杀手或者变态,他喜欢把人做成台下这些“人”的样子,听他唱戏。 现在我心里的推测,便是这样的: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唱戏这东西越来越不受欢迎,被世人冷落了。伊叔以前可能是个唱戏的天才,像那些少爷逆袭小说中的天才,什么几岁几岁就能出台,几岁就打败某个有名戏子,几岁就傲视群雄……于是养成了一种性格。但后来因为唱戏这行当的衰落,伊叔屡屡受挫,慢慢变成这样。他躲在这里装神弄鬼,把那些进来探险的人都抓来,用某种药物把他们变成这副模样好来听他的戏……倒是蛮符合恐怖故事的普遍套路的。 “没怎么样,他们早就死了,现在只是来听我的戏。”伊叔自然没猜到我心里对他的猜测。 “屁……”我刚想要说什么,眼睛的余光却又瞥见“人群”里的一个女孩。 那是一个红衣女孩…… “啊!”我知道我脸上的五官在那一瞬间全部都扭曲了。她怎么也在?我看到的不是幻象?还是说她被伊叔做成了这样然后来吓我? “你大概不知道你是谁,可惜我也不知道。”伊叔指着“我”说,“你也看到了,唐果丫头已经死了,你根本不是唐果丫头。” “骗人!我当然是,你说你是唐家的人,有本事明天去医院做个鉴定!”我不服,这个人肯定是个疯子,口口声声说我不是我,这个世界又不是主观世界。 “不信便跟我来吧,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伊叔说完话,便卸了妆,进另一个屋子换了套中山服,出来时手里已经提了个老得看不出年代的黄灯笼。 “你想知道真相么?跟我走。” 我心中凛然,走就走,估计小封建和小猪仔他们也快醒了,司空他们不久也会找过来,十对一我就不信他能跑。到现在我还对自己的世界观持坚信不移的态度。 伊叔打着灯笼,很快便走出巷子,到了大街上。有了外面的灯光,他却不把灯笼吹灭。他这样子本是要引得大街上人人侧目的,逛街的人们会用惊奇的目光看着他,指指点点,猜测他是有什么特殊爱好还是脑子有病。确实,大热天的穿一身中山服,大街上灯火通明他却提着灯笼,任再不好事的人都会停下脚步来看看。 可大街上竟没人注意到他。就像是,他根本不存在一般。 我跟着伊叔一路走出城区,忽然觉得自己真是蠢的不要不要的。现在我是一个人,连个武器都没有,他把我带到外面,要是要把我变成像那群“人”一样,我就是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我。 蠢就蠢吧,体育成绩从来不及格的我还能耐他如何?我不肯跟来,他也照样能办了我。 脚踩上青草,周围渐渐的有大大小小的坟包。墓地?这是打算把我活埋?都怪修理草的工人,修那么低矮干嘛呢?这块地方周围很少有树木一类的高大植物,偶尔散落着几棵,哪里都不好藏身。 伊叔带着我在墓地里走了一段路,一直没说话,忽然停下脚步。 “到了,自己看吧。” 他身前是一个坟墓,轻轻拂去墓碑上面的灰尘,我终于看见了墓碑上的名字。 辛姨。 “你再看旁边这个。”他又指向旁边另一个坟墓。 司空? 天! “这……”我哑口无言,倒不是因为我和他的争辩输了,而是…… 辛姨,司空,她们明明是活着的,怎么会死了?她们怎么能死了呢?那我呢?我又是谁?现在我看到的活着的辛姨和司空又是谁? “不对!我的坟墓呢?”我并没有看见写有“唐果”的墓碑。天知道这墓里面埋的是谁,墓碑写是司空和辛姨就真的是司空和辛姨了吗?说不定他还有同伙,在刚才换衣服的当儿通知了同伙在这里弄了两个坟墓,时间不够所以没弄我的。 但是伊叔真的会犯这种错误吗? “但,刚才是怎么回事?你第一次说的话……”这是一个疑点,伊叔一开始就把我当成唐果,但如果他知道我、辛姨、司空已经死掉了的话,是不会向我说那些话的,他应该把我直接弄死或者弄成台下那些“人”的模样。 “回去再慢慢解释。”伊叔提了灯笼,小心翼翼的擦干净墓碑上的灰尘,又鞠了一躬才起身走开。一系列动作做得虔诚,好像他真的很怀念这两个人。 不多时,四方桌上茶香袅袅。 “你说你失忆了,对吧。” “对。” “有没有什么关于过去的证明?” “有,我有身份证,有户口,我在读的大学里还有我的资料。甚至现在去警察局里查一查,都能查到。” “你有没有怀疑过你只是一个和唐果长得像的人?虽然性格都一样。” “没有……”谁会无缘无故怀疑自己不是自己?那肯定是疯了。 “好。”伊叔抿一口茶,我却始终不敢碰我面前的茶杯。会不会喝下去就会变成那样子? “你难道没奇怪过,除了司空贯之外其他朋友都没联系过你,除了辛姨之外你没见过其他亲人?” “这很奇怪吗?我性格就这样,没几个朋友,以前的同学大概都忘了我了。至于亲人,辛姨说我们家家道中落,很多亲戚都去了很远的地方,联系不上。”我的性格就这样,不擅长交流。而且我有轻度脸盲症,高中只有两个学期的记忆,班里面的人都认不齐,而那些所谓的亲戚我更是听都没听辛姨提起过,没人联系也很正常。 “你确定?”伊叔眯起了眼睛,我又心虚了。我确实怀疑过的,但……我总是有意无意地回避着什么东西。 “你刚才看到安常在了吧。你还记得她么?”伊叔接着问。 “安常在?”那个红衣女孩?“我不知道……她是谁?”我很奇怪,似乎她认识我。以前结下的仇家?也难为她如此穷追不舍了。 伊叔很轻蔑地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往外面看了一眼,长凳上的“人群”已经散去。“她也是你朋友。如果你真的是唐果丫头,你会在以前的东西里找到她存在的痕迹。”他顿了一下,补充道:“你们的关系比谁都好。” 我太阳,他不会接着说我是个同性恋者之类的话吧。我不反对,只是觉得发生在自己身上有点……等等,那个安常在每次一出现不是掐我就是打我,哪里像是好朋友了?难道她是个虐待狂?看样子很有可能啊。 伊叔没看出我的小心思,他的手往外一占,一个人影随着他的动作闪了进来。 “常在丫头,你看她。”伊叔面对着我,话却是对那个人影说的。 常在丫头?安常在?我看向进来的“人”,确实是我这几天看见的女孩。这次我终于看见她的脸,不算漂亮却很清秀干净,但此刻面无表情的,而且脸色极白,那双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不免让人看着害怕。 第六章 三年前的秘密 “堇。”那个女孩抬起头看着我,唤出了我的名字。千回百转间,我竟觉得那张脸分外的熟悉亲戚。 就好像一个认识了很久的朋友,多年后你已经不记得他的模样,可要是有一天你们遇见了,就会把对方认出来,即使可能那时候连对方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你……”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该问什么是好,心里装满了惊讶。能不惊讶吗?整天扰我清梦的人和一个自称认识我的人在这里一起证明一件事,那就是“我不是我”。而且气氛还很怪,大有他们来一句“其实你和我们是同类快回归怪物的怀抱”的势头。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从走进这个巷子开始,事情就变得非常奇怪和莫名其妙。 “我一直想告诉你,关于这些事情……你不是……”安常在话还没说完,我就听见很清晰的“咚”的一声,她应声整个人仰面倒下,扑通一下倒在地上,似乎是晕过去了。几乎在同时,伊叔那边也传出一声沉闷的木棍敲击头部的声音,随后伊叔也趴在地上。房间的黑暗里走出几个人来,他们每人拿着一样东西作为武器。我看着他们,终于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安全了。 “司空!你们终于来了!”我激动不已,小封建他们全部都醒了。我们说了几句话,原来他们早就醒了,就在伊叔带我去墓地的空当里。他们没在院子里发现伊叔,估计他会回来所以埋伏在这里,就等着伊叔回来。伊叔没开灯,只点了蜡烛,这里连电灯都没有。但那无疑是个错误的举动,给他们提供了极好的机会。 “你们刚才都去哪里了?我一下子找不到你们,吓死我了!”我摸摸心口,仍觉得后怕。也幸好他们没丢下我跑了,不然今天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阿堇,我们还要问你呢,你无缘无故跑进院子,我们拦都拦不住。”莫已奇怪道。 刚才……明明是司空被安常在拉走,然后他们都不见了只剩下几对恐怖的怪眼睛,然后我被一双手拉进了院子,还看见他们玩四角游戏……是臆想症又犯了?那么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那你们怎么出现在这里?”如果我看到的是假的,那他们……? “些话说起来就太长了,我们跟着你进了院子,莫名其妙的就被刚才那个人请来喝茶,然后都晕过去了。”文空答。 陈懓轻声问,“那……这个人是谁?鬼吗?他,他要害人?” “说出来你不要害怕,”萧萧枫拧眉,脸色十分阴沉。“我是后来才想起来,听长辈们说过,这里住过一个很出名的唱戏的人,后来上吊自杀了,就是在这间院子里……” “我、我们快跑吧!人是打不过鬼的……”陈懓缩在唐家宝背后,脸上的妆糊成一团,她早就哭成了个泪人,现在一双眼睛红通通的里面还不断有眼泪流下来,很是害怕。 “别胡说,世界上没有鬼神!”吴爵有些不满,他摆摆手,斜睨一眼伊叔道:“他现在晕了,我们趁机把他绑起来,送去警察局问一问,什么都清楚了。对了,还有他的那个同伙。”说完他看向安常在倒下的地方,忽然爆出一句话:“我叼,那个女的呢?” 我们面面相觑,刚才的关注点都在伊叔身上,我们都忘了有这号人了。她是什么时候不见的,竟没人注意到。她消失得悄无声息,每个人刚刚放松下来的心又提起来了。 “刚才我打她的时候是实体,肯定是人。也不知道是哪个狗叼做这么缺德的事。”萧萧枫边骂边找了根绳子把伊叔绑起来,又试了试牢固,完事才向我们点头。文空也附和道:“管他是谁,反正我们知道是人,鬼还能被人打晕?是人就好了,我们十个人一人一根头发都勒死他们。这个人我们带出去好好问一下,没准是哪个在逃的嫌疑犯。” 司空摇摇头,极度的不耐烦,说:“我就知道不该来。这下好了,扯上个大麻烦。” 小封建拍拍她的肩膀,“嘛,如果是个在逃的嫌疑犯的的话留在这里也是害人,我们正巧把他抓了,不也挺好的嘛。”又走出门口,对着我们说,“我们去把他同伙抓住。” 此时她看见一抹嫣红忽然在月光下闪过,立即大叫起来:“看!她在那里!快追!” 我正想说那里面肯定有诡计,未来得及出口,满屋子的人都嘴里喊着“别跑”追了出去,一下子就只剩下我和司空。 “司空,你不追?”我盯着司空的脸想从那上面看出些端倪来,却是枉然。气氛有些怪异,我无法解释在院子里听戏的三人是谁,虽然一直告诉自己伊叔在骗人,他说完这些话我又不由得有些怀疑了。我一向很信任身边的人,不管是谁,因为我自己本身就很讨厌被怀疑。但是伊叔的一番话把我以往潜意识里忽略掉的一些疑点都挑了出来,我也觉得奇怪了。 如伊叔所说,我以前的朋友确实没联系过我,辛姨也没带我去见过其他亲戚。我的圈子里,似乎也就那么可怜兮兮的几个人,从没去过高中初中的同学聚会,过年了家里从来没有亲戚来也不去任何亲戚家拜年。我不是个善于发现疑点的人,如果伊叔不提,我会一直觉得这些都很正常。 我真怕司空一转眼,像电视里演的那样,从脸上撕下一张面具,变成另一个人…… 司空摇摇头,她看起来一切正常。 “司空,你认识安常在吗?”我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她的脸色,司空不是那种特别会骗人的人,她面部的任何一个器官都有可能出卖她的真实想法,我太了解她了。 话刚说完司空眼里就掠过一丝惊愕,闪瞬即逝。果然!我还想从她的表情里获得更多信息,她却偏开脸,这才意识到自己说认识也不是,说不认识也不是,十分尴尬。然而她的动作让我更明白了几分,难道伊叔没撒谎,辛姨司空真的瞒了我什么事情?可是为什么?别人或许不明白,可司空和辛姨是我最亲近的人,三年真情,竟是谎言吗? 最后司空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一个该来的始终是要来的表情问我:“是那个伊叔告诉你的,是吧?”语气确是肯定的,仿佛她已经料到了。但是她眼底有什么东西在闪烁,似乎还打算瞒着什么。 “没错。司空,你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吧?你……就不能告诉我?还有,你怎么也认识伊叔。”我不给她找理由推脱的机会,我一定要把他们藏起来的秘密挖出来。想想就郁闷,三年的感情了居然还有事瞒着我不带我玩。 “我自然认识,你叫他伊叔,他其实真的是你一个叔叔。不过伊叔的话并非全部是真。我还是我,司空贯,你还是你自己,辛姨也是。”司空苦笑着坐回桌子旁边,那上面的蜡烛还在燃烧,烛光衬得她脸色十分苍白。蜡烛的焰火摇曳着,我听见胸腔里全是心脏咚咚咚的声音。不知是不是错觉,我觉得从司空身上,有一种悲痛的情绪,从空气中蔓延开来。 “为什么?还有,安常在……”我惊讶于她的坦白,但是内容我却无法理解。简直匪夷所思。伊叔既然是我亲戚,为什么要撒谎呢?他这样骗我又没有糖吃。难道要来一场哲学的诡辩论? “你觉得他是个活人吗?”司空反问。她的神转折瞬间雷到我。 这……伊叔不是活人?小封建他们明明一棍子把伊叔给打趴下了,怎么说不是活人?这群大学生还没厉害到能降妖除魔的地步吧?那么牛逼还上什么大学,到大街上摆个摊子或者在网上开个店给人算命捉鬼得了。“可死人能被打晕吗?”我问。 司空眨了眨眼睛,我发现那双眼睛里竟没了她一贯的平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那种眼神令我觉得很陌生,仿佛就在那几个小时里她被人替换了。“你难道觉得他是真的晕了?” “可我看到……”我看到你们一棍子把他打晕了,安常在也是。如果随便从角落里抄根棍子就能把鬼打晕,那这所谓的鬼除了穿穿墙吓吓小孩子好像也没别的厉害之处了。 司空白了我一眼,脸不红心不跳道:“你看到就是真的了?眼见也不一定为实,如果他们都在骗你,你又该从哪里知道他们在骗人?光看着就可以看得出来了吗?除非世界上的骗子都是智障的脑残次方。” 我听着她的话觉得很不舒服,然后忽然明白了!司空她是故意留下来的,就是为了撇开其他人,争取和我独处的机会!她有话要说!“你想说什么?小封建他们有问题吗?司空,这种时候你就别开玩笑了……”我有点怕。短短几个小时内,我的世界观已经被刷新太多次了,大有要在精神病院订床铺的势头。司空虽然平时和小封建不对头,对这次活动也很不满意,也不至于趁机抹黑他们吧?司空绝不是这种人,但我也不相信小封建他们有问题。 “难道你看我我很像开玩笑吗?”司空的脸上有着她从未有过的严肃,怎么看也不像在开玩笑。我愣了愣,心说今晚是没吃药还是吃错药了,臆想症频发,总看见些平时看不到的事物。 “那……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唉,得从三年前说起,先坐下来吧我慢慢说给你听。”司空叹了口气,我同时坐到她对面,就听她讲起来。 三年前,我还没有失忆的时候。 我、司空、安常在是三个非常要好的朋友,几乎是形影不离。可以说,我和安常在的感情远比司空厚,整天就黏在一起。 三年前那个暑假,我们三个女孩,还有辛姨、伊叔一起到外地旅游,中途找了个旅馆住下。没想到,这一住便出了问题。 这是一家黑店,竟然专门做那种买卖,老板拥有每个房间的钥匙,半夜溜进客人房间里偷钱财之类的不说,遇到那些漂亮点的女客人就…… 安常在,就是在那个时候……第二天她就在旅馆里,用床单自尽了,舌头伸得老长,眼睛瞪得老大,带着一股子怨气。 当时还发生了一些争执,我因为受不了那样的刺激,当场就气晕了,在医院里醒来就失忆了。而伊叔也在那时受了过大刺激,患了精神分裂症,老觉得自己是个给死人唱戏的,老是觉得唐家人都死光了,老是觉得自己是个死人,不愿去医院,疯疯癫癫的住进了这里。他后来还给司空辛姨立了墓碑。她之所以不让我跟来,就是怕伊叔发疯乱说话。 而她和辛姨,在我醒之前就约好了要一起保护好这个秘密,于是我改名换姓,搬了家转了学,和以前几乎所有的人都断了联系,就是怕有人有一天再提起。不管有意无意,那件事都是当事人心里的伤疤。 我无法想象事实竟然是这样的,只能不可置信的摇头。 “可三年来,我们都没拜祭过一个叫安常在的人……” “你都受了那么大刺激,我们哪里敢带你去,甚至我们自己都不敢去,去了不免心里不安。”司空低下头来,盯着自己的脚尖。我老觉得她还有事情没说。不会那么简单的,安常在的冤魂不找她仇人找我干嘛?什么恋恋不舍留在阳间都扯谈,一出现不是吓我就是打我,哪里像好朋友了,搞得好像我才是害死她那个人似的。 “等等,那个旅店老板呢?”闹出了人命,当时的媒体肯定要报道的,我就算失忆了也该知道一些。要知道这种事情,在一段时间内都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谈,可我未曾听人提起过。这件事给当事人以及当事人的亲友都留下了很大的创伤,造成这一切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别提了,该死的畜生!安常在死不瞑目啊!他背后有高官撑腰,立即就把事情压住了,还反咬我们一口说我们在贩卖毒品,差点没把我们送进去。”司空猛地抬起头脸上的表情无比愤怒,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两只手都攥紧了。她恨不得把那个人千刀万剐,丢进鱼塘里喂鱼。“个贱嗨,有权,有钱,人命就不重要了吗?……畜生,祖宗八十代全都是畜生!”她现在依旧记得安常在死去时的模样,那种哀怨的眼神,仿佛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那瘀肿发紫的喉咙,几乎要爆出来的眼球,悬挂在吊扇上白色带着一抹鲜红的床单,露出恶心笑容的猥琐男人……是怎样的伤痛!痛到我失忆!痛到伊叔变成这副模样,痛到三年来司空辛姨只字不提!可就是那样的伤痛,也得不到一个合理的解决。 “你养有一株三色堇吧,白色的。”司空接着说,慢慢地从愤怒又变回哀伤,“她啊……她生前,最爱三色堇……她以前说,三色堇开了,她的妈妈就回来了……她一直养着三色堇,她死了之后,那株三色堇就没了颜色。” 是这样么?不是这样么?,没有一处可以反驳的地方,白堇白堇,白色的三色堇,我手里最后攥紧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把那株三色堇看得比命还重要,那种重视令我觉得莫名其妙。 一个失去过去一切记忆的人,觉得某件过去的东西很重要,唯一的可能是那件东西意义无比重大。 就像潘多拉宝盒里最后的希望,贪婪和罪恶的头被放出去了,它却被关在里面,谁也不准打开。过去的记忆已经被清空,只剩下那朵花,似乎拿着它就可以回到过去,握住一个已经消失了的人的手。 第七章 安常在有话说 我忽然觉得有什么很重的东西压在了心上,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仿佛一不小心那些被刻意遗忘的记忆就会从盒子里逃出来,剩下希望被关在里面,却没有普罗米修斯帮我打开了。我仿佛已经看到了她记忆里那些画面。这样的事实令人难以接受,可我还是得去接受。事实很残忍,三年前和三年后都一样的残忍。 我想我真的很幸运,但那种幸运在走进这条巷子之后就消失了,一条不知来处去处的路正在眼前,而我什么都不知道。 “对不起,司空……”我很是愧疚,这件事在司空心里一定留下了极深的伤痕,现在却要把这些伤都揭开,怎能不痛?旧事重提,便是逼着她去回忆,去面对那她一直逃避着的过去,让那可怕的一幕幕在脑海里重现。这三年来,她每次见到我都会想起那个已经死去的女孩,那个不会再回来的好友吧?辛姨也是一样,可她们未曾在我面前露出一丝悲伤。我来到这世上,最大的幸运就是有一个辛姨这样的亲人和司空这样的朋友。 “没事。你记不起这些,真幸运。”司空轻声说道。她的心情不比我好。 我心里想着那个红衣女孩,安常在。我现在看到的她是假扮的还是世界上真的有鬼?她……确实最近经常出现在我的身边,我的梦里,有段时间我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她,一转过头就觉得她躲在我身后某个角落里。每次她都打我踢我,却又什么话也不说。但我不认为鬼不会说话。 如果她是别人假扮的,我这里又找不出对那个人有益的理由。假扮一个死人,光听起来就很不吉利,更不会有利可图。如果真是安常在的冤魂,就更加奇怪了。还有这中间的时间差,就算她要拉我垫背,也不至于等了三年再拉。或者她觉得让我在世上溜达几年,混个文凭啥的出名一下她在拉我下去,但是后来她发现我实在太不中用,所以中途打算把我拉下去。 这些都不是理由,他丫的都扯谈。我还是很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缠着我?偏偏离那件事都差不多三年了。 我想了想,又问:“对了,司空,刚才院子里那么多‘人’又是怎么回事。”我想起院子里的情景,这一点很难解释,院子里的那些人,他们脸上木刻成般的表情,很奇怪很奇怪。他们来自哪里?巷子里的冤魂吗?或者如同我猜测的那样,是被伊叔,用某种药物变成了这样。 “那就奇怪了,阿堇,除了伊叔和安常在我们没看见有别人啊。我们醒来之后一个人也没看见。是你臆想症又发作了?”司空答得牟定,倒是她很奇怪我的话。我盯着她的眼睛,她并不闪避,不像说谎。 我叼,我心里认定了她又骗我。打死我也不信刚刚看到的那些“人”是自己臆想症发作的幻象,我心里又渐渐有疑惑浮起,司空肯定还瞒着我什么事情,但我还愧于揭开了她的伤疤,现在不好问她。 “那他们呢,你为什么要支开他们?”我看向门外,院子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小封建他们也不知道追到了哪里。我再看屋子里,伊叔也不见了!我们说几句话的功夫里,他居然就消失了,还在两个大活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在这里,不可思议的事情太多了。 “问题就在这里。”司空端起桌子上的一盏茶想喝,却又想起它的出处连忙扔到一边,她似乎并不担心伊叔的事。“我们之中,有人知道当年的那件事,可能要置我们于死地。”她的话,让我的心无故变得更沉。好好的一群同学,忽然就变了? “旅馆老板他儿子还是他本人?”这是我第一反应,一对三横一竖旁边一撇一捺父子。我觉得至少是个觉得我们的存在威胁到他的人。 “差不多,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司空恨恨道。 我郁闷,呕嗨的,我都已经失忆了,司空他们也没再提过这件事,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呢?就算赶尽杀绝,为什么又偏偏等到现在?三年了,有钱有势的人,早把我们抹得灰都不剩一点。司空一下子看穿我的心思,继续道:“本来没什么的,过了那段时间之后就风平浪静了。我们虽然为安常在打抱不平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忍气吞声决定不再提起,那边也没有再逼紧。原本我们还以为就这样瞒一辈子,但是这件事后来出了点变故……” “什么?”我整颗心都被她提了起来,就不能别说一半藏一半的吗?最烦就是讲到重点忽然停下。变故,都三年了还能有什么变故,安常在还能从坟墓里复活爬出来报仇吗?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司空没回答我的问题,反而问道。 “呃,这……”说不上什么信不信的,毕竟鬼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我也不了解。至少我现在觉得应该是有的,概率至少在百分之八十以上。 “安常在的鬼魂可能找上那个人了,至少那个人是这么认为的。他可能以为是我们咽不下这口气,暗中装神弄鬼报复他。更有可能的是,那个人觉得这是我们对他的警告,告诉他我们要翻旧案。”司空继续说道,她的语气并不十分确定。 “扯谈!”我觉得那些人真是荒唐,什么破事都往我们身上推,简直猪渣。便接着问:“那你已经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司空慢慢说出三个字,让我倒吸一口冷气。 刘千古。 “司空,你开什么玩笑!” 对方至少应该是个男人才对,不然安常在的事对他就没有任何影响。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而且同在一个大学,安常在有什么理由偏偏缠着我呢? “她……是同性恋?”我再次被她雷到,不得不考虑她被之前的经历吓疯的可能。别逗了,她家男朋友不是刚在我们眼前晃悠呢吗?双性恋?我太阳,谁能告诉我为什么几个小时之内世界就疯了,还要带着我疯。不只是打开方式不对,一切都很不对! 司空狠狠在我肩膀上掐了我一把,她知道我最怕人动我的肩膀。她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十分凝重,但她的话让我怀疑她精分了。“你乱想些什么!谁告诉你刘千古一定是女的了?” 我的世界观瞬间遭到了皮卡丘十万伏特的攻击……刘千古是谁?她可是和我们住了两个学期,我们在宿舍里穿超短,穿胸罩内裤,有时候还直接在床上换衣服,岂不是都……不对吧,养条狼在女生宿舍里,哪有不出事的?除非他是条灰太狼,只吃草不吃羊。 “收起你的苦瓜脸,这只是猜测。不过现在基本可以证实了。”司空淡淡道。难得她还能这么淡定,换作别人,就是我这样与世无争的性格也有进厨房里抄出菜刀剁了他的冲动。不过司空应该早就怀疑了,刚开始时一定也恨不得把刘千古扒皮……我看着司空的样子,心里暗想,恐怕很早之前她就知道了,这两年都是装着过的。 正说着话,一声尖叫贯穿耳膜,把我们都吓了一跳。那声音无比凄厉刺耳,无法想象它的主人此刻面临着什么危险。 司空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跳起来,话都没再说一句,飞也似的冲了出去。这是他们的声音,我心里暗叫不好,随便从地上捡了根棍子,也跟着跑了出去。同时我也很奇怪,司空不是说他们有问题吗?怎么听见了他们的声音立即就追出去了? 我追出了院子,抬头一看,外面已是月明星稀,看来这个恐怖的夜晚终于快结束了。转头却不见了司空,也找不到尖叫声的出处,一时间不知道往哪里走。巷子里十分安静,什么声音也没有。可越是这样的安静,我就越觉得害怕,有些危险的接近是不会有声音的,有时候没有声音只代表很危险。 忽然,一双手从背后搭上我的肩膀。 “司空,你闹什么呢?”我下意识地抓住那只极度冰冷的手,在摸到那只手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有些不对,但是我的头已经转回去,看到了背后的人。 “啊!”我连忙丢开手里抓着的手,连连往后退,那表情就像是刚才抓到了一坨翔。那个红衣女孩……安常在!她又出现了! 我极力告诉自己,她是人,她是人,她只是在装神弄鬼……但在看到她的脸时我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恐惧从胸腔蔓延开来。我无法欺骗自己的眼睛。 她就站在我的身后,长头发披散开来,上身一件红格子外套,下穿一条黑色牛仔裤,下面一对黑色帆布鞋。她的脸极白,长长的平刘海下双眼瞪得老大,看起来几乎要挤出眼眶,长长的舌头从口中垂吊下来,上面流淌着猩红的血液。她的头向下低着,我看见她白皙的脖子上有一条紫色的於痕,触目惊心。 我吞了吞口水,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在抖,棍子都快握不住了。真没用!我暗自骂,可还是不敢再看安常在的脸。和难怪司空如此隐晦,倘若我没失忆,看见这张脸非得疯掉不可。如果我和她的关系真有司空说的那么好,没几个人能看着自己的朋友变成这样。 我常听人说,穿着红衣服的人死了之后会变成厉鬼,安常在这是变成厉鬼,不认得我们了吗?听说厉鬼杀人,从不分敌友,因为在变成厉鬼的那一刻全世界都是它的敌人。还是说她想拉个替死鬼,或者觉得下面太孤独顺便把我也拉下去?我真是躺着也中枪。 我后退了好几步,和她拉开了一点距离才敢发声。“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我是人,也是鬼。嘿嘿嘿……嘶嘶……”安常在阴阴的吐出一口气,扯出一个十分怪异的笑来,脸色变得更为恐怖,表情十分狰狞,和恐怖片里面那些女鬼无异。 “你,把他们怎么样了?你为什么要害我们?”小封建他们的尖叫声大概是追她时反被她害,而司空也是追出院子之后不见了,他们去了哪里,又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如果她要报复刘千古,可能顺手也把其他人给解决了,可能他们除了刘千古之外都是无辜的,所以司空冲了出去。那么她现在,就是来索我的命了。我只想和她多拖延时间,说不定还有希望。 “嘿嘿嘿……厉鬼杀人,从来都不需要理由的。”安常在扯出一个更加怪异的笑,笑得整张脸都有些扭曲变形了,模样非常可怕。。我看着她的样子后背直冒冷汗。 “少在这里瞎逼逼,厉鬼还会说人话?少装神弄鬼了!我这就报警!”我心虚地说着,一边在口袋里摸索我的手机,却因为太慌乱,结果手机从口袋里往外一滑----啪…… 我太阳了整个生态系统! 而安常在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滑稽的动作,慢悠悠的说道:“唐果,不,白堇,换了个名字换了段记忆,智商还是不变的。” 我听得出对方语气里戏谑的味道,只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想尽力离这女孩远点。虽然她的死很值得可怜心痛,我可不想因此丢掉小命。最重要的是,司空他们还不知道怎样了,我没看到伊叔,八成是要去解决他们了。 “呵呵,白堇,老实说吧,你真的觉得司空贯对你说的是真话?你未免对她太过于信任了。不,你本来就好骗。”安常在的脸上满是嘲弄和戏谑,仿佛我刚做了最愚蠢的事情。不过我不明白,她要害人就来害把,干嘛还要先挑拨我和司空的感情?我胡思乱想起来,这丫的该不会是看不惯我和司空走的近吧?扯谈。 “你少挑拨离间,司空是我最好的朋友,她不会骗我更不会害我。”司空纵然可疑,我相信她也相信我自己的感觉,她不会有意害我,怎么都比眼前的人可信。 然而三人成虎,现在已经有两人说司空有问题了,这东西不是真不真实的问题,而是说的人多了,心里形成了一种观点,慢慢地就信了。用哲学上的话来说,物质的性质是不变的,但是一个人的主观意识会影响到其他人的主观意识,从而使人做出错误的判断。 想来古代的忠臣,那些皇帝最开始是信任他们的,无奈身边奸邪太多,说的人多了也就信了。可是事实上他们还是忠心耿耿的。我必须坚持自己的立场,我确实怀疑司空,她身上有很多疑点,但我不想被安常在引导进一个错误的方向,免得造成误会。 “呵呵。白堇啊白堇,司空贯是不会害你,但她会骗你啊。你认为她真的是司空贯?你到现在都还觉得,你看到的听到的就是真的了吗?”安常在笑得更加轻蔑,好像我的反应她都已经料到,她的话无疑是一把刀子,砍人不带眼睛的。 “你!你少胡言乱语!你到底把他们怎么了?”血气翻涌,怒上心头,我也顾不得害怕,向前踏两步,将棍子往她的脸部打去。管她以前是我多好的朋友,害人,就是不对!这个人,太不可理喻! 安常在动作也不慢,身子一侧便轻轻松松的躲过了我拙劣的攻击,反而一手扣住我的肩膀,把我的身子扭过来,瞬间便把我的手扣住,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她手上冰冷的温度覆在我手臂上,冷得彻骨。那种冰冷,一下子将我的神志唤了回来。 “乖一点,我有话说。”安常在淡淡道。 第八章 安常在版本的真相 我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的看着她从眼睛上摘下一个很厚的隐形眼镜来,张开嘴,又从嘴巴里把长舌头给扯下。随后她飘进了院子,片刻后又出来。她出来的时候脸上的妆已经卸掉(我也是才发现她化着妆而且很浓),俨然不是刚才恐怖的模样,连脖子上的於痕都没有了。看来於痕也是用颜料涂上去的。 “你?!”我一时说不出话来,大脑瞬间短路。安常在竟然是人?她应该死在三年前!不会有人愿意假扮她! “不错,我还是活人,但和死人也差不多了。”似乎这一切理所当然,她用一只手抚摸着另一只手的手臂,感受着那冰凉的体温。“不过在真正变成一个死人之前,我倒是不介意把真相搬出来晒晒太阳。”她接着又说到。 那是一个蛮久远的故事,发生在二十多年前。 二十多年前,唐门,还是个制毒世家。唐家的繁荣是他人所不能及的,经历过几个世纪的变幻,以其制毒手法闻名天下。任江湖上谁人都听说过唐家堡这三个字。 而我所在的唐家,是这个唐门的一个分支,唐门的分支分别主管制作不同的毒药,而我们这一分支所掌握的是各种尸毒。我们祖祖辈辈研究尸毒,和盗墓贼做尸体交易,以制毒解毒闻名天下。 但是随着社会的进步,一次次的战争,守旧的唐门逐渐走向衰败,抗日战争之后因为大量唐门人士遭日本兵杀戮,唐门也对战争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大战之后又被卷入国共两党的战争,唐门也分裂成两大派,互相仇视,死的死伤的伤,唐门名存实亡。而我们这些分支,因为某些原因也退隐江湖,彼此未再联系过。 家族兴衰,本就是历史必然。 这些唐家的历史我早已耳熟能详倒背如流,安常在提它干什么?然而接着她又说到了另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唐家十九代人接触、研发尸毒,积累下了十九代的罪孽,所以唐家在极兴之后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下去。到了第二十代,就是我们这一代,所谓江湖已经不存在,存在的是社会两字。我们唐家,也被人预言即将灭亡。 和我们唐家一同衰落的,还有其他几个家族,做的事情都与一些难以解释的东西有关。有赶尸、算命、抬棺、盗墓等等。传说这些家族曾是蚩尤最得意最邪恶的部下的后人,所以一直干着这些行当。 这几个家族为求自保再次相聚,并且商量着合力解决这次困难。其中有一家墨家,当然不是墨子的墨家。这个墨家,拥有一种神奇的青桐面具,墨家的嫡长女是面具师的继承人,而安常在便是那个人。这个墨家十分强大,凭借着这种力量在各个朝代各种战争里都能保持繁荣。 “可是你不姓墨。”我提醒道。 “别打岔,后面你就知道了。”安常在很不满我打断她的话。 安常在便说起墨家的规矩来。墨家的规矩十分繁琐,安常在对它们的定位就是,一般这种大家族,规矩比人还多,都是吃饱了撑的弄出来折磨人的东西。 其中就有一条关于继承者的规定。原来,墨家嫡长女在出生时就要送给他人养,因为每个嫡长女的煞气都太重,不够年龄会克到家人。而且事情是隐秘的,是族长亲力亲为,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她被送到了哪里,而收养那个女孩的父母也不会知道她的身份。若是以后墨家有什么争端就不会波及到继承者。安常在就是被送到一户姓安的人家里,那是一对年过四十的夫妇,没有孩子,就给她取名“常在”,希望她多陪在他们身边。 这个继承者一直长到十四十五岁的时候,脑子里就开始出现关于青桐面具的资料----这是一种不可思议无法解释的遗传,连墨家都解释不清楚。这种遗传对于后代而言是一种至高的荣耀,你根本不用做什么牛逼的事,你的血统里就有很牛逼的基因。 到了那个时候,墨家就会开始寻找那个女孩,把她接回家族里,嫡长子作为族长的身份,而嫡长女在族里相当于巫女。当然有时候也是继承者自己找回来,据说是“受到了宿命的召唤”。然而我觉得那是扯谈,想回去分一份财产才是真。 当时安家夫妇已经死了几年,辛姨看着安常在一个人孤零零的,我跟她关系又很好,于是把安常在接进家里。于情于理安常在都不会对唐家的没落坐视不理,因为几个家族中的一个家族,预言了其他家族的灭亡,甚至预言多年后天下连一个和自己同姓的人都找不到。 几个家族当即决定联合在一起,寻找一种“改命青桐面具”,安常在是一个关键点,只有她才知道青桐面具的制作方法,但是这种方法早在前几代面具师的记忆里就遗失了,一切仿佛约好了一般要置他们于死地。事关生死存亡,他们哪肯放弃追寻。 然而青桐面具的下落没人知道,墨家一直靠遗传来传承这种面具,为防止外人窥探所以没有留下任何记载。然而那种记忆是在什么时候丢的,也无从考证了,更别说找回来。以前的人科技又没有现在发达,墨家人也没有那么大能力找到那一任继承者再给她弄个克隆人出来。 人被逼急了就什么鬼办法都有,后来这些人决定互换自己所在的职业,以洗清自己的罪孽,就算无法打破预言,也求千百年后这世上自家的血脉还在,香火未断。 但是合作的过程中出现了意外。不,不能说是意外,只能说我们对人心里面的贪婪实在是不够了解。我们几个后生仔都没料到大人复杂的心思,谁曾想这几家人都想把其他人的手艺都学来,自己却不肯把自家的手艺交出去。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谁都有着这样的担心,或多或少都有些保留。 做出最大反应的是墨家,因为青桐面具师的继承只能有一人,而且那个人必须流着墨家的血,不可能让任何人沾染,不然墨家也不会小心到一点记录都不敢留下。 但墨家也不屑于与其他家族交换职业,它本身就很强大。于是墨家从中退出。然而它的退出并不代表争端就此停止,反而使得事情进一步恶化。 那时候的我万万没想到,司空竟然是其中一个家族打进来的奸细。她从小跟我一起长大,但我忘了,她不姓唐。她的真实姓名我却也不知道了,总之她是另一个导火索。 唐家也不肯对外公布自己研制尸毒的秘诀,她偷偷潜入唐家老宅的地下室,窃取了唐家安放在地下室的一种很恐怖的尸毒,却在运送途中出了问题,不仅自己死于尸毒,尸毒也害死了几乎整个唐家的人,在场的人没一个能逃掉的。伊叔那时候在外给死人唱戏,才躲过一劫。 那种尸毒,与其说是尸毒不如说是尸蛊,由于中毒者的症状表现得很像传说中的“鬼”,就被人称为“鬼化”。鬼化鬼化,沾染上它就不能见阳光,阳光会使病人灰飞烟灭。中毒者有两种下场,一是当场死亡,二是那个人的身体的分子构造会发生变化,可以轻易地穿墙而过,也可以随着自己的意念去触碰任何东西。但是那个人的身体会慢慢地消失,消失过程中要承担很大的痛苦。而且“鬼化”也会给心灵带来很大的伤害,比如孤独感。人们会因为病人的样子把病人当成怪物,厌恶,隔离,甚至追杀。 唐家大部分的人死于鬼化,只有一些人侥幸逃脱,却要生活在痛苦中。因为外界的压力他们搬离了原来的老宅,各奔东西,一部分人就集中在了巷子里。他们相互之间还有联系。 鬼化从司空手里逃出之后成了几个家族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那我为什么活下来了?”没有那种巧合的,而且全家都死光只剩下我的话,别人定会在我背后指指点点。我自认为我不是那种特别幸运的人。 “因为有我,因为有青桐面具。”安常在接着说。 在青桐面具的七七四十九种类别中,就有一种青桐面具,名为阴阳青桐面具。这种面具实际上又分为两种,阴面具和阳面具。两种面具要一起用,阴面具戴在活人身上,阳面具戴在死人身上。不多时,戴阴面具的人便可以灵魂出窍进入地狱,从中带走死者的灵魂,当然,地狱的百鬼会阻拦,能不能成功就要看那人的本事,不然就得一辈子留在那里。如果成功,死者可以顺利活到救人者想要他活到的年龄,不管中间发生了多要命的事故他都不会有事。然而这个救人的人也会因此沾上地狱的戾气,将来死后被天堂拒绝,只能投入地狱。安常在那时就用这种面具救了我。 “那为什么不能救辛姨她们?” “地狱的规矩,只能救一个人。本来死人复生就有悖于万物生长的客观规律,那些人注定要死,弄你一个出来已经够冒险的了。” 我还是很疑惑,救了我以后她又去了哪里?为什么现在才出现?三年,三年了啊!就算最近她出现了,也就是打打我,扯扯我的头发,却什么话也不说,好像跟我有血海深仇似的。 安常在接着提到了一个和墨家的约定,救人之后和唐家再不要联系,还有进入墨家禁地----那个祖先最初研制出青桐面具的地方,寻找青桐面具的制作方法。那个地方拥有很多人类想象不到的东西,因为它来自远古的洪荒中,远在我们的认识范围之外。 她不得不进入那个要命的地方,但由于她哥哥的帮助,她得以和另一个女孩互换身份逃了出来,但已经是两年后的事情,而且自己也因为在禁地里受的折磨,加上自己也染上鬼化病,就成了个半死人。 从禁地里出来后,她很惊讶的发现我身边又出现了已死的辛姨和司空,还发现其他家族在我身边都安插有耳目,赵家、莫家、陈家、刘家----他们大概以为,我会对青桐面具有些了解,就算不了解也是个靠青桐面具活下来的人,加以研究必能有结果。 这几个人分别是,刘千古、赵停妆、莫已、陈懓……就连萧萧枫几人都有问题,萧萧枫原来姓赵,原名赵停棺,和赵停妆其实是兄妹关系,其他的人各自来自自己所姓的家族,只有唐家宝身份不明。 她在这里观察了很久才得到了这些消息,一直到最近才有机会出现在我身边。之前那几次她都利用我的幻觉,给我下了一种能产生幻觉的药,第一次吓到我之后我就会老是看到她,所以后来看到的安常在都是幻觉。 但假司空和假辛姨的目的似乎是不让我知道这些,那几个耳目却希望我知道,于是策划了这次探险。他们早料到我会跟着来,因为他们知道我那几天都看见“鬼”了。赵停妆估摸着我可能遇到了什么事,时机已成熟了。而司空看见我接受,不想让我去却又怕拒绝得太果断,被我察觉出问题来,只好跟来。其实一路上他们都在做着斗争。 事情到了这里基本明了,安常在说的有条有理,几乎无法反驳。 我却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裂开了。我真是个傻子,这三年来我身边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我竟然浑然不觉。感觉有点像看后宫剧,皇上永远不知道他的妃子们在搞什么飞机。 她说如果我不信,现在回家,辛姨司空可能在打包行礼了,甚至已经走了。她们知道纸始终包不住火,只能一直拖着时间想能瞒一天是一天。而现在,安常在一定会把事实说出来,她们瞒不下去,自然也没必要再在我身边呆下去。 清晨的太阳,打在两个人身上,在地上留下淡淡的影子。 回家的路上我没再看见和我一起来的任何人,中途只看见了伊叔,他用奇怪的眼神盯着我,让我觉得很不舒服。那时候我在想啊,肯定是他们串通好了的,伊叔把其他人都藏起来,这样我回家之后找不到辛姨司空就会相信他们的话。 其实,一切只是他们的阴谋对吧? 可是所有希望,都在我回到家里时,瞬间破灭。 第九章 信 阿堇: 忽然面临现在的状况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不是无话可说,而是话太多,想写下来的时候不知道先写哪一句好,毕竟我要说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复杂,我自己都觉得很乱。 总之非常抱歉,我们的不辞而别。现在的你或许感到非常奇怪吧,可能你还不信那个安常在对你说的话吧?现在我们可以告诉你,她的话是对的,她所说的才是真正的真相。没有什么旅馆老板,安常在也不是那么死的,事实上她还算得上是活着的,伊叔也不是疯子,我们不是真正的唐木笔和司空贯。 在司空贯回来告诉我这一切时,那一瞬间我几乎不敢相信,事情竟发生得如此之快。她说我们瞒不下去了的。我们最不希望发生的,迟早都会发生,而现在它已经发生了,谁也无法阻止。就像是历史,谁也阻止不了历史的前进,如那个人所预言的,没有半分偏差。 我不清楚世界上有没有真正所谓的命运,但是未来的那些事情已经避无可避,无法改变。如果真的有命运这种东西,人类再怎么挣扎也是它手中的玩物。 不用质疑这封信的真实性,你对我的字迹很熟悉,也知道我说话的口气,虽然我是个冒牌山寨货,可这三年我模仿得很真实,现在我的性格也是你真正的辛姨的性格,说话的语气也是她的语气,都习惯了,就好像我就是真正的辛姨,然而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却忘了。我几乎以为我就是辛姨,如果这件事情没有发生的话。 如果你还想继续怀疑我的话,那我也没办法了,我能说的,对你帮助最大的话,我都说了。 这一天我们早就料到了。不,不能说是我们,而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人,那个人预言了这一切,而且绝对准确无法改变。你永远不会明白我们在整件事里所处的位置,也不必去明白,你很快就会知道你所处的位置要比我们复杂得多。 但我们没想到事情来得这么快,我们还计划着再过那么几年,再久一点。或许等你大学毕业,或许等你结婚生子,或许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发生,管它外面闹成什么样。然而事情还是发生了。 因为事情很紧迫,我们甚至都来不及和你解释,也来不及和你道别,我们不能再用唐木笔和司空贯的身份出现了,多停留一秒钟都不行。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有很多很多的东西要问,我只可以告诉你,这是一个大秘密大阴谋,然而我真的无法说出来,就算我要离开了要抛弃这个身份,也决不能透露半个字。至少,现在还不能说。 你一定很奇怪我们的身份,两个本和你不相关的人忽然就假扮成你身边最亲密的人,还假扮了三年,假扮得有模有样。这样的两个人,到底贪图些什么呢?钱财?我们所追求的,远不止钱财,那是钱财所不能及的。要我描述的话,就是它的伟大如同主的光辉,引领每一个迷茫的信徒走向光明的未来----我想你知道我是基督教信徒。 说完这些,你大概更疑惑我和司空贯的身份了。不过也没关系,因为我们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是谁,而且事到如今我们的身份和目的对于你而言已经不重要。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且有很多,从现在开始你得做好准备,这封信是我最后可以帮你的了。 三年前我们就被以这样的身份和相貌安排到你身边,一直观察着你是否真正失忆,以防你有一天再次陷进这个阴谋里。不要质疑我们的做法,我可以很明确的讲,我们始终站在同一边,只是各自的立场不同。我们有我们的目的,我们需要一定的时间去做某件事,而这个时间的长度与你发现真相的时间有关。一旦这个时间用完了,我们就必须做其他的事继续拖延时间。 从根本目的和个人意见上,我和司空贯都不会害你,不过你也要明白,个人的利益在面对一个大利益时,我们不得不放弃小的。所以我不敢保证下一次我们还会站在同一边。 我们无法阻止赵停棺他们的接近,有些事情你一定不知道,比如从三年前的那件事情过后,他们就以各种身份出现在你身边。所以,从现在开始千万别再把他们当同学,在你发现真相之后你们的身份和立场就变了。 不过你读到这封信时我们已经不是唐木笔和司空贯,以后我们还会作为其他人出现,那时候可能你还记得我们,也可能已经记不得了。不管如何,希望到时候事情没我们预料的那么糟糕。 其实,真正的唐木笔也就是你的辛姨,还有司空贯,她们三年前已长眠在地下,化作尘埃。我们只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又或许真的有某些关联,但还是那句话,现在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我们没必要去追究,因为没有任何意义。 你很笨,所以我们成功的骗了你三年。在接近你之前我们已经摸清了你的性格,也摸清了我们所要扮演的角色的性格,该做的戏也都做足了。我和司空贯成功的模仿了真正的唐木笔和司空贯,你包括你身边的人都相信我们还活着。只有伊叔,他清楚这一切,却没办法告诉你。你现在应该知道了,关于那种叫做鬼化的病,所以伊叔怕见光。也因为我们一直在你身边,他没有机会接近。 我所知道的事情都很糟糕,我们没想到其他家族在我们身边都有势力渗透进来了,走到哪里都是他们的耳目。这是应该的,他们肯定想从你口中套出点什么来。 相信那个安常在已经告诉你一切了吧? 你愤怒也好,伤心也罢,我们真的没有要害你的意思,不管现在你是否相信。你应该很清楚,如果我们想害你,你现在绝没有机会读这封信。 不管你对我们的看法如何,我们必须走了,因为在这件事发生之后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我们为这一天所做的准备现在要用上了。千万别试图寻找我们,那会浪费你为数不多的时间。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样面对你。或许,作为同一盘局里的棋子相互感慨一番。 记住,从现在开始,你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珍贵。他们既然暴露了身份撕破了脸,就肯定挖好陷阱等你跳了。 然而关于事情的真相,也不像那个安常在说的那样简单。这其中还有很多东西是你不知道的,我们知道她会瞒着什么会说出什么。很遗憾的是,她所隐瞒的那一部分我们也不能说。还有,别看伊叔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如果你还信得过我就听我的话,伊叔是个可信的人,安常在反而未必可信。伊叔只是被他的成长环境所累,不得不狡猾,有时候严肃苛刻了点,但只要你开口他一定愿意帮你。有个聪明的人在身边出谋划策,相信事情会顺利得多,而你也需要人来引导,毕竟失忆之后你根本没碰过这些,也不了解其中的复杂。 我们或许还会再见面,当然了,已经不是以唐木笔和司空贯的身份出现,或许到时候我叫二妞,司空贯叫如花,哈哈。那时候可能是敌人也可能是朋友。总之,不能在你身边了。 你所要靠近的真相,也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所以我们才会阻止。 还有,楼上有东西。虽然一直不想说,但对你一定有帮助。那是你哥哥三年前留下来的“惊喜”,他让我转告你一句,他那边很好,不用担心。 说了那么多我们也该走了,再见。 唐木笔、司空贯 第十章 诡异视频 我手里抓着那张纸,好长时间不敢动,不敢呼吸。其实我的心在颤抖。里面每一句话都比刀子还锋利,嵌在心里。 真的是辛姨的笔迹,她的笔迹我十分熟悉,如同她本人。信里面的语气也是她一贯用的语气,没有任何问题。我呆愣了半天,忽然觉得很想笑。人生如戏,有时候很荒唐。 我看了看客厅里她的衣柜,发现她的衣服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串她房间的钥匙,那里面包括她房门和所有抽屉的钥匙。我打了司空的电话,一个甜美的声音告诉我此用户不存在,打辛姨的电话也是一样。然后,qq,微信,微博……都已经没了她的身影。就好像她从来不存在一般。 怎么会是假的呢?我记起刚在医院醒来时,那个自称是我辛姨的女人守了我几夜,眼睛又红又肿,我还没来得及问她什么,她就忽的倒在我身上。之后她又无微不至的照顾我。她对我而言像妈妈,你能接受有一天对你特好的妈妈跟你说其实她是假的是一个陌生人假扮的,真正的妈妈早就去世了吗?反正我接受不了。 而她对我也如同母亲对亲生女儿,甚至还要亲上几分,我刚醒的那段时间里身体不好,有什么毛病她都彻夜守着,简直是要风给风要星星月亮她也愿意给我摘。 顺便一提我还有个哥哥,五年前就患病死去,我有时候晚上睡不着,会听见辛姨在她房间里悄悄哭……我一时好奇就过去看,她房间没关灯,透过门的缝隙,我看见她拿着一张照片哭。我知道那是我的哥哥,是我醒来之后她第一个让我认的人。她说要记得他,他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她不分昼夜的工作,便是为了减轻哥哥去世给她带来的伤害,甚至多次劳累过度住进医院。甚至我有时候会很嫉妒,嫉妒哥哥在她心中的分量竟是如此重。 如果是假的,她何必做这么真? 还有司空。我这人性格比较内向,出院回校之后不敢和任何人打交道,不认识任何人。也不知道谁以前是我朋友。对于我而言,这个世界是陌生而危险的。要不是司空,恐怕我高中最后那一年会过得十分不愉快。我身体不好,她一直都照顾着我。她一直是我的朋友,我自认为了解她如了解我自己。 这些,竟是假的?玩笑也开得太大了。如此真实的她们竟也能是假的,我忽然觉得没什么事物可信了。 我用那串钥匙开了辛姨房间的门----直觉告诉我,她在里面还留了点东西。她在信里说哥哥留有东西给我,但我觉得她房间里应该也有东西。 和往常一样,辛姨的房间里一切都收拾得整整齐齐。她的房间没有多余的家具,只有一张床,床头有一个半人高的柜子,柜子上有三个上了锁的抽屉,看来就放在里面了。 我逐个打开来看,发现第一个抽屉里放着唐家的族谱,辛姨一直不肯给我看,生怕我把它弄坏了,宝贝得不得了。我有时候借着找东西的由头溜进她房间,会随手翻来看,只看了几次觉得无聊得很,因为这种大家族取名字都要分派,比如“造”字派啊,“通”字派啊什么的。一路看下去都是这样。 我随手翻了翻,竟从书页里面掉出一张信用卡来,农村信用社的。我捡起来一看,信用卡背面还贴着一张淡青色的便利贴,贴纸上写着六个数字,应该是密码。我又继续翻看,在族谱里果然找到伊叔的名字,他本名唐伊,于我是叔叔一辈的,所以叫他伊叔。在家里应该排名第四。不过我有些奇怪,他那一辈应该是“通”字派的,他的名字里却单有一个“伊”字。辛姨则是小姨辈的,本名唐木笔,木笔花也叫辛夷花,那时候女孩子好像没什么字派可分,有些家族分有些家族不分吧,反正不知道辛姨是什么字派的。我这一辈的孩子都叫她辛姨。 族谱很老旧了,用一张纸包住了封面,我翻到最后时,发现书皮里面包着一个泛黄的信封,是我以前翻看时都没有见过的,似乎是辛姨特意夹在这里。 我心下好奇,辛姨是那种老式人物(至少我看到的是这样),有什么事情都喜欢写信,所以我才能认出她的笔迹。但辛姨一般不怎么写信,她是个工作狂,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没多少闲的。还真没见过她跟谁交往。 我拿出来拆开。这封信乱糟糟的,怎么个乱法呢?从头到尾没有一个字是我认识的,原因是里面居然掺杂了数十种语言,偶尔用中文写几句话,也大多数用古代的文字,看到后面居然连甲骨文都冒出来了…… 丢咔,写信的人得有多牛逼?这种人放在战争时期,妥妥的一个地下党啊,敌方若是截获了什么情报,那么翻译它至少要找十几个人来翻译……等翻译完,战争都结束了。不过我方也需要同样的人才来翻译才行。 然而更牛逼的是署名和日期。这个人还算有良心,署名日期都是中文。 唐悝。 唐悝是哥哥的名字,这封信竟是哥哥的信!然而信里面的日期让我更加难以置信。 二零一二年七月十四日 三年前的鬼节!可是,哥哥五年前就死了……刚才我才提到,因为哥哥的死辛姨老是在夜里偷偷哭,若哥哥不是真死,她为什么要哭?仅仅是为了演戏给我看?那她的心计也太深了。你说一个活得好好的人,忽然装死干啥呢?还是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貌似也像,毕竟那天是鬼节。这个可能暂时不考虑,主要是我觉得太扯谈。 哥哥没有死,为什么辛姨不告诉我?为什么这三年来私底下和他联系?我脑袋里乱糟糟的一团,或者说这个哥哥和她们一样也是假的?那他们到底要干什么?不,不应该是假的,如果这个哥哥是假的,辛姨就不该留下这封信让我产生怀疑。 信的真假,有待考证。 我平了乱糟糟的心绪,又接着打开第二个抽屉,里面很空,只躺着一只旧手机和一个u盘。那只手机有些旧了,还是只杂牌机。我按一下电源键,居然还有电,显然是辛姨走之前给它充了电。手机设有屏幕锁,密码却不是我生日,也不是辛姨或司空的。但是那个屏锁壁纸,让我确定它是我以前用的手机。那是我和安常在的合照。还有就是它机身的颜色,白色,绝对是我的首选。辛姨喜欢棕色,司空喜欢橙色,辛姨说哥哥喜欢黑色。 我又试了高中的学号,还是打不开,试哥哥的生日(辛姨告诉过我),也不行。不过要打开它也不是问题,改天去手机店里弄弄,还是能开的。至于u盘,我也收好了,里面肯定有重要内容。 我打开第三个抽屉,里面放着一个盒子,我一看,差点没叫出来。里面竟放着一张人的脸!那张人脸我怎么看怎么熟悉----叫我如何不熟悉?它和我的脸一模一样!我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以确定它还在我头上。 我差点没摔倒,这是什么东西?人脸?人皮面具?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令人胆寒。家里藏有这种东西,我只觉得不舒服。且不说它的用处是什么,辛姨把它留下来,那它上面肯定也藏了很多信息。 我伸手摸了摸,立即触电似的收回来,别说还他丫的真是人脸的触感!软软的凉凉的!我再仔细一看,上面连十分微小的汗毛都有,我想要是我有勇气拿个放大镜来看,还能看见上面的毛孔……我定了定神,赶忙把抽屉关上了。 开完所有的抽屉,我发现辛姨给我的钥匙里多了一个,既不是开房间的,也不是开抽屉的。我在家里各处都试了一下,竟然开不了任何东西。 奇怪,难道不是家里的钥匙?或者是开家里某个隐秘的地方的钥匙?辛姨说,哥哥留有东西给我,可我却不能用它开我哥哥的房间。 隐秘的地方!我灵光一闪,辛姨信中提到“楼上有东西”,会不会指的是楼上有个暗阁之类的?她们把一个秘密藏了三年! 然而我在这里呆了三年,上楼下楼,我家一共三层楼,并没有所谓阁楼。要是真有阁楼,我也不至于三年都发现不了。 我困得要死,补了个觉,家里没人也不必在意形象了,蓬头垢面的回到客厅打开电脑,插上u盘,想看看里面的内容。 打开里面的文件一看,u盘里只有一段视屏,看了下大小时长,只有不够一个小时,一百多m。然而,这一个小时差点要成为我生命里最长的一小时。 画面有些模糊,可能是因为放太久了有些消磁,而且时间是夜晚,拍摄的地点似乎也不好。画面的背景是一个小山坡,我一看后背就直冒冷汗,因为那个小山坡上密密麻麻堆满了死人,周围阴森森的还有鬼火在晃动。时间是在夜晚,光线很差也没有灯光。估计是个乱葬岗。过了几秒钟,摄像头调好了,拍到远处一个人。我仔细一看,竟然是安常在。 安常在正站在一个小土堆上,如果没猜错的话那是个坟墓。摄像头和她隔得有些远,又因为是夜晚,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朦胧中,我看见地上忽然多出几个很模糊的白色人影,朝着安常在“走”去。为什么要说“走”呢?因为这几个人影没有脚,给人的感觉更像是在飘。那些人让我心里发毛。 摄像头拍到安常在左手持一张脸皮,右手拿一支毛笔,脸皮上没有五官,与其说它是脸皮,不如说是块面膜,全是白色的。那白色的脸特别显眼。很奇怪,安常在整个人都是模糊的,唯独那张脸非常清晰,应该是后期做了些处理。 安常在用毛笔在上面画上颜色,奇怪的是,毛笔上没有颜料,画到脸皮上却有颜色,她每画一笔,身边白色的人影就会少一个。那张脸慢慢有了颜色,不久便画好了五官,只差嘴唇上的一笔了。怎的如此熟悉?这……画的分明是我的脸!我骇然。这时候当时的我忽然冲进画面里,这个视频没有声音,但是看得出来我是在阻止安常在。画面忽然拉近了。 同时,安常在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红衣女鬼,趁着安常在向我看来,那女鬼伸出双手,搭再她脖子上作势要掐!接着便是我、安常在和女鬼的争斗,没想到周围那些白色的人影一起在旁边挖出了两个坑,安常在被女鬼掐得半死扔进了坑里,我也被扔进另一个坑中。几分钟后,那些白影竟把我们给埋了,安常在的坑上,开了一朵白色三色堇……那朵三色堇我太熟悉了,每天早晨我都要给它浇水,怎么不熟悉! 后面便是白花花的一片,我还以为是出问题了,没想到过了几分钟又跳出另一个画面。背景还是乱葬岗,画面中两个大坑已经被挖开,旁边是我和安常在两个女孩满身是泥躺在地上,周围围了一大群人,都是些警察,其中还有个警察牵着一条大狗。一群人神情悲切,似乎在议论着什么。看口型和表情,我猜他们说的是这两个人死了,无外是年纪轻轻就死了,怪可惜的。 过了几分钟,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走出人群,提着医药箱,应该是个医生。他给我们检查了之后摇摇头,一挥手几个人便抬着担架过来,把两个人放到上面,用白布盖住。 谁都清楚这是什么意思,这两个人死了。我注意到一个细节,辛姨在画面的角落捡起了什么东西,因为距离得太远谁也没发现。这个动作十分可疑,她好像知道拍摄者的存在,刻意不让那个人拍到她在干什么,或者是拍摄者故意不把重点放在她身上。 然后画面又一闪,竟是一个葬礼。 参加葬礼的人全是一群描绘不出模样的人,大概拍摄的人后面做了模糊处理吧。这群人给我的感觉很奇怪,明明隔着屏幕,却让我心里发毛,浑身不舒服。 我看见了辛姨和司空,我的照片被放在灵台上……慢慢地我反应过来,这是我的葬礼!应该是快到起灵的时间了,好像辛姨不想我那么快被送去火化,一直哭着和人群发生了争执,后面终于拦不住,几个头上缠着白布条的男人走到棺材旁边,正要抬起…… 棺材里面的人坐了起来!然后辛姨就忽然扑到我身上,两个人抱做一团,哭得稀里哗啦。 后来画面又花掉了,我还以为是要跳转画面,没想到等了半天也没反应,最后显示已播放完。 我不知道这视屏是谁拍的,如果是辛姨司空,一定不会坐视不理,而且辛姨和司空也在里面。可这段视频为何在辛姨手里?它要告诉我什么?里面并没有关于辛姨和司空死去的内容,明明我“醒了”之后她们还好好的。拍摄者显然和我们有关系,可那个人却不插手。 还有一个非常大的发现,那便是……安常在版本的真相,与这段视屏的内容有出入!视频里安常在已经死了,却没有她活过来的部分。拍视频的人不管出自于什么目的,也不应该只拍了我醒过来的那一段。也就是说,安常在的存在是一个谜,她说她用阴阳面具救了我,而我醒的时候她根本不在场。不,等等,她那时候明明和我一样死了,又如何能救我? 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她那时候做的肯定不是阴阳面具,因为我那时候还没死,我们是在乱葬岗出了事,被那里的厉鬼活埋我才死了,但是后来我又活了过来。安常在说她用条件与墨家交换,但那根本不可能,因为我死的时候她也死了。而司空,似乎也不像她说的那样背叛了我们。然而有一点我更奇怪,我分明记得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可视频里我是在葬礼上醒的,当时还抱了辛姨。 人的记忆出错的概率会有多少?我可能会忘掉,也可能会记错一些内容,却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差距吧? 那我现在看到的安常在又是谁?鬼么?还是和辛姨她们一样是假扮的?辛姨她们,又是什么时候开始被人替换?我并没有看到她们染上鬼化的内容。还有哥哥……这段视频的内容与他无关,但我隐约觉得与他有很大的关联。 我有一个猜测,那时候我可能还没失忆,后来受到了一个极大的打击才失忆的。这个视频只想告诉我一件事:安常在不是一般的可疑。 我又走进辛姨的房间,把她的床和被子都翻过一遍,什么也没发现。 倒是天花板上,有了些蜘蛛网。 我便从外面拿了长扫帚进来扫,想着一段时间内这里不会住人了,不免有些惆怅。 然而这一打扫,我便发现辛姨房间的顶部竟比外面大厅的矮上一大截!电光火石之间,我忽然想到了什么。 原来,那个看不见的暗阁藏在这里啊…… 第十一章 楼上有人 我家一共有三层楼,辛姨的房间在最顶层。辛姨的房间旁边是一条楼梯,可以从那条楼梯上顶楼。楼梯上有一个小平台那里只留下一点空间给人通过,因为其他地方平日里都堆着很多的杂物,辛姨还语重心长的警告过我不要去碰它们,说都是些易碎的旧物,还有一些以前唐家的东西,可能尸毒都有。那时候我还不以为然,且我不是好奇心强的那种人,不会吃饱了撑着去研究自己家可能有什么机关,也没去看过。 而且一般不会有人到顶楼。现在想想,莫不是那里面有什么? 我又仔细观察了一下辛姨的房间,跑出去目测一下整栋楼的高度,又看了辛姨房间的大小,发现不止是顶部比外面低了一点点,里面的空间也不该这么小。 从客厅里面看,辛姨的房间还算是蛮大的,可是里面只放得下一张床和一个柜子,由于设计得巧妙,竟很难发现。所以我才会轻易猜到那些东西会放在哪里。如果用尺子量一下,会发现外面的长度和里面的长度整整相差了一米。再敲敲墙壁,会发现有一面墙是空的。 原来墙里面竟然还有另一个空间。 我欣喜若狂,立即清理了那些杂物,果真都是些易碎物品,大多数是黑褐色的瓷罐,做工很粗糙,口子小肚子大不知道用来干什么,口子都被密封住了,却还是发出一股很奇怪的味道。当然,我也懒得去追究,总觉得那里面不是什么好东西,辛姨当初说这里面可能连尸毒都有,天知道是不是像“鬼化”这样的,弄不好还更厉害。费了大半天,弄好之后天已经擦黑,果然搬开杂物之后,墙壁上半人高的地方露出一个小小的钥匙孔。那个钥匙孔居然还藏在一层漆下,可能因为时间太长了,上面的漆已经掉落了好些,不然我还真发现不了。 我猜这堆杂物后面是一扇门,但是被刷成了和墙一样的颜色,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端倪来。而且平时我也不会到顶楼。我把那些漆都刮下来,果然露出一扇棕色的雕花木门来,很是复古。 我还想继续弄,不过肚子开始抗议了。我只能草草弄了泡面,看着只有我一个人的饭桌,心里很不是滋味。 以前,虽然辛姨经常不在家,却老是发信息过来叫我千万别嫌煮饭麻烦,不要老是吃外面的东西之类的。而司空大小姐偶尔会过来蹭饭,这家伙吃货属性,又煮得一手好菜,嘴巴有些挑剔,老是抱怨这个不好那个不香。她有时候看不惯我的口味(我口味比较重),干脆一捋袖子给我来一顿标准饭食。 辛姨走之前一定还准备做早餐,她已经洗好了米,却来不及煮了,泡着水的米就留在高压锅里,旁边放着油和盐。但我懒得去碰了,我一直嫌粥太过于清淡,要煮粥还非得弄些有味道的食物拌来吃。 睹物思人,就是这个道理。我匆匆解决了泡面,又从冰箱里摸了两瓶牛奶肆无忌惮地喝了。呵呵,以后都不会有人对我说别喝太多冰冻饮料了。 解决了温饱问题,我又继续我的伟大事业。暗阁的楼梯里没有灯光,出于昨晚的经历我对蜡烛很是恐惧,便拿了个手电筒进去。最后的钥匙正好与那钥匙孔配上,一打开便有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吹得我心惊胆战。用手电筒一照,只看见门后面是一条非常窄的楼梯,呈正方形,边长不过半米,灯光一下子就照到黑乎乎的墙壁。如此狭小黑暗的空间不免让人觉得压抑。我总觉得里面会跳出一个怪物来。 我有瞬间的窒息,这种环境里说不怕的都特么是扯谈。然而下一秒,一个影子从我身边掠过,飞快地往楼梯上去了!我心里一惊,觉得周围的温度一下子下降到冰点。那肯定不是个人!因为我此时已经进入楼道,这里不是一般的窄,窄到我几乎迈不动步子,怎么可能有人无声无息地从我身边过去?而且还是以那样快的速度。 我艰难的往前走着,想快却快不了,心里很是着急,要是被刚才那东西逃掉怎么办?或许它就是辛姨想要给我看的。一方面我又很怕,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鬼吗? 最近几天老是下雨,楼道里阴暗潮湿。然而里面没有窗口,为了隐蔽也没有通风口,闷的要死,空气中还有一股子霉味,说不清是什么东西发霉的味道,只是觉得很怪很不舒服,弄得晚餐在肚子里不断翻腾。 走过了十几级楼梯,我终于可以舒展一下手脚----到阁楼了,不过我还是不能直起腰来,阁楼不够空间让我站起来。用手电筒四处扫了一圈,阁楼大概只有半个人那么高,地上满是灰尘,墙壁上也布满了蜘蛛网。我一看见蜘蛛网心里就砰砰跳,因为这代表这里会有蜘蛛。蜘蛛这种东西,大概上辈子跟我有仇吧。 看来辛姨不怎么来这里,甚至根本不来,不然依照她的性格一定把这里打扫得一点灰尘都不能留。然而我苦笑了一下,自己居然还没能接受辛姨是假的的事实,潜意识里还把她当辛姨。 灯光照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似乎是个很大的长方形,估计有两米长。我猫着腰爬过去,心想刚才那影子去哪了呢?阁楼里除了那个东西之外什么都没有,它难道藏到那东西后面去了?这些疑问在看到那东西时,瞬间从脑袋里逃走了。 那个东西是我始料未及的。 它居然是一口黑漆漆的棺材! 我心里就一句话,whatthefuck!我自认为这几天够倒霉的了,什么样的事情都被我撞见,同学一下子要害我,最亲的人是假的。没想到还有更倒霉的,自己家里居然放了口棺材,那发霉的味道正是从棺材上面发出的,可见这东西放在这里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了。不是倒霉,是晦气,怪不得我整日心神不宁,是棺材里面的主儿在作怪呢? 后来我变得有点神经质,总担心自己床底下或者家里地下也有什么东西…… 总之我被吓得不轻,心想不是吧,里面莫不是关了头旱魃,然后接下来的剧情是我带着旱魃刷副本打boss?纳尼……谁来告诉我剧情不是这样的!要么就是来一个现场版的生化大战!扯谈!丫的,还是说从此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从此一去不复返……果然小说看太多容易中二。 想归想,我还是朝棺材摸去。反正倒也倒霉了,我的性格是破罐子破摔,不介意再倒霉一点,大不了尖叫一声晕过去然后不省人事,管它会发生什么呢。 很快我就摸到棺材旁边,手电筒的灯光下棺材的一切都很清晰。棺材用上好的楠木制成,棺材盖被封得严严实实,上面没有任何花纹,倒是有不少菌类长在上面,让人恶心。大概是因为日子有些久了,棺材的几个面都有不同程度的腐烂。我又敲了敲,看来棺材很厚。棺材盖子上一共好几根钉子,我试着用指甲松了松,不行,都钉得很稳当,不借助工具是不行的。我只得又下到楼下去。 楼下是我的房间,还有书房,书房里堆积着一些工具,我取了块铁片和锤子,又上去把棺材盖上的菌类都刮掉,才让棺材看起来干净一点。 接着便是开棺,说实在我心里很忐忑,一是人本身对这种东西就很害怕,二是里面不知道有什么,要是事情又出什么变故,我可真要疯了。可能是个死人,那就很麻烦了,看这棺材的腐烂程度里面的尸体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还能找出什么信息?而且处理起来相当的麻烦,我总不能任它在阁楼上腐烂。 棺材钉很快都被卸下,出于警惕和恐惧,我只敢先把棺材的一角掀开,没想到…… 啊! 我看见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从打开的棺材缝里面死死地瞪着我!那双眼睛里装满了怨恨,只有黑白两色。 我吓得胆都快炸了,一下子松掉了手上抬起棺材盖的力气,差点没被棺材盖夹到手。那东西没跳出来。我心有余悸,妈呀,刚才那是什么东西?之前跑上来的影子躲进去了? 可是不对啊,上面的棺材钉都没被动过,不然我一定会发现。它是怎么进去的,难道还真是只鬼?想到它可能真是一只鬼,我反倒没那么害怕了。是所谓鬼的话还好,顶多难看点……最怕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当然还是要防备的,我再次掀开棺材,这一次已经做好了准备,冷不丁的又看见那双眼睛。这次我强忍住夺路而逃的冲动,猛地把整个棺材盖都掀开,毫不犹豫地往上面来了一,没有刚锤子! 咚! 锤子却砸在棺木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那东西不见了??可我没看见它逃走? 我疑惑不已,明明对准了的……再往棺材里面看时,却见棺材里,竟躺着个人! 虽然看到棺材时已经猜到了七八分,我还是很惊讶。且看棺材里这人,一头如墨长发,眉目犹如画中人,有些不真实。这个人穿着一身水蓝色道袍,道袍上没有任何花纹,脸色如纸。应该是个死人,却像是睡着了一般。我太阳,古代穿越来的?这个梗被我玩坏了么? 前面我说过,棺材放在这里很长时间了,其中也没有人进来过,不然地上的灰尘上一定会留下脚印,刻意涂抹掉的话只会让痕迹更明显。 而且外面的棺材已经有一定程度的腐烂了,里面的尸体却没有半点损伤,更像是睡着了,随时可能醒来似的。 到底是什么时候放进来的呢?之前看见的眼睛去了哪里?我靠……这人不会是在装死吧……装死的我见过,没见过在棺材里装死到棺材都烂掉还没死,棺材没被开过,那他吃的什么?棺材里甚至连空气都没有,开棺时我明显觉得周围有冷风刮过----棺材里和棺材外形成的气压差,一高一低,才会造成这种现象。我就不信这人还能那么神,简直违背了大自然的常理。虽然以前小封建在宿舍里讲鬼故事的时候,也提起过一种“龟息大法”,是否存在谁也不知道,传说龟息大法就算有,也只能是一段时间,毕竟身体消耗再少也还是要消耗的。棺材里没有空气,他龟息大法能撑多久? 乱猜测也没用,我见这尸体大半天也没个动静,便放下了心,可能我最大的麻烦是怎么处理它了……管他是生是死,探一下鼻息不就得了。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把手伸进去想探一探他的鼻息。 然而,我的手离那个人的脸还有一厘米时,我的手竟被一股力量硬生生的擒住,同时那股力量打了个弯,只听一声清脆的声音。 咔吧---- 我的手腕竟被扭得脱了臼!我连忙甩手推开一点,却无法挣脱那股力量。只见一只手正死死抓在我手腕上,它的主人是棺材里那个死人,我甩手时那所谓死人已经坐了起来……一时间四目相对,我的大脑瞬间短路。 我深刻体会到盗墓贼开棺取宝的时候墓主人忽然坐起来抓住他的感觉。 天,这丫的诈尸了!我以前也听小封建说过,有些尸体很是邪门的,据说要葬在一些很特别的地方。那样的尸体被风水养着,只要一闻到生人气息,就会起尸,然后变成僵尸来咬人。所以那些盗墓贼开棺时才要弄那么多仪式。那时候她说的认真,但我完全忘了这茬。我还没来得及想他到底是什么,另一只手便已经搭到我脖子上,一用力就把我提起来,同时尸体也站了起来。但阁楼的高度不足够他把我提起来,我不够他站起来,所以他只能继续坐在棺材里,我则是半跪着被他掐住脖子。 咳咳……我立即有一种窒息感,可尸体的力道极大,提起我如同提起个扫把,尸体手上冰一般的温度让我浑身掉鸡皮疙瘩。我伸出那只握着锤子的手,却怎么也不敢给他来一下。照我现在的位置,唯一好打的是他的脑袋,我不懂掌控力度,要他真是个活人,我这一锤子下去岂不是成杀人犯了?如果打的是手臂,一旦有个差池还会把他惹怒。 我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心思全在打和不打上,身后呼呼地冒冷风。一股风吹进我脖子里,顿时全身酥麻,引起一阵阵的战栗。我背后……有东西!虽然看不到,但我能清晰的感觉到! 是那个影子吗?我的血液都快冻住了,整个人都变得僵硬。但我不敢回头,心脏砰砰地跳。尸体向着我背后看了有一会儿,那双迷茫的眼睛有一丝光闪瞬而过。也不知道这一尸一鬼在进行什么对话,施加在我脖子上的力度小了,直至松开。那个人又把我放开了。 其实我的手差不多探到他鼻子时,我分明探到了他的鼻息,轻轻的,像是睡着了一般。居然还是个活人。 但我发现他并没有明显的攻击意识,因为此人双眼无神,没有任何杀气。恐怕那一掐,只是本能罢了。他一放开我,背后那股寒气就不见了,似乎是走了。但我不太明白,刚才那影子到底要干嘛?还有,这东西该不会一直躲在我家里吧?会不会有一天我从梦中惊醒,忽然看见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瞪着我……我摇摇头,把这些恐怖的想法甩出大脑。 再看眼前这人,简直是逆宇宙的存在。我猜棺材放在我家恐怕有两三年了,一个人两三年不吃不喝甚至不呼吸,醒过来还能有这么大力气,真该上交国家为研究事业做贡献。这人刚从深度睡眠中恢复过来,好像神志还不太清醒。我试着和他说话,但是我问什么他都像是没听到似的不理人,也不回答。开始我还以为他是对我心存戒备,问多了才发现,他好像听不懂我说的话。然后我用古人的说话方式,又是吾又是汝的,他还是没听懂。最后我豁出去用了鸟语,然并卵。事实证明这丫的真的神志不清。 我把那个人拉了下来,煮了点白粥给他,好在这丫的还知道吃东西,但看样子,颇有教养,像是大户人家教出来的,平时规规矩矩惯了,吃东西没有一点声音的。大概是一种行为习惯吧,就像我明明失忆了却保持着以前的习惯,身体在做这些动作的时候是无意的,不需要记忆。 期间我又大着胆子进阁楼里逛了一圈,然而除了棺材之外其他什么都没有了,就连刚才那个东西也不见了踪影。 我悻悻地下楼,看来辛姨所说的就是这个人。我就奇怪了,难道这个人知道很多事情?辛姨在信里说是哥哥留下来的,他不给我留个绝世武功秘籍留件牛逼的远古宝物,留个来历不明的人闹哪样? 再想想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和他有个半毛钱关系?我真太阳的郁闷了。 第十二章 一曲荒唐戏 我看不出他有什么问题,似乎是不会说话,要么就是不能。我很想掐他一把看他会不会疼得叫出声,然而开棺的经历告诉我除非我想见阎王老爷了,一个人如果即使意识模糊也对人保持警惕性,要么以前就是干那行的,要么就是以前被人伤得太深。不管是哪种人,手上怎么都沾着几条人命。 也不知道辛姨想的什么,一个哑巴身上能有多少信息?也不知道放个标签贴个名字在身上,我好去查一查。 我又带了锤子上去把棺材拆了,不得不佩服自己此刻的心理承受能力,也幸好那东西没再出现,这个棺材改天我找个地儿扔掉就是。再下楼时那个哑巴已经喝完了粥,自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但睡眠很浅,我一下来他就醒了。 我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他不是真的意识不清,反而意识很清醒。 但我不是fbi,也不会读心术,而且这哑巴脸上也没有很微妙的表情,从头到脚都写着“我没什么秘密在身上”这几个字,我就是想读也读不出来。心理学的东西在高中最后一个学期我曾很感兴趣,多多少少知道一点。但是看着那些弯弯道道的东西觉得真心不适合自己,一方面我脑袋不太会转弯,一方面是觉得心理学很枯燥。 想太多也没用,眼看都快九点钟了,我上去把书房收拾了一下,找了个床架和几块木板搭好,再铺上个席子,挂上蚊帐,竟然也弄得像模像样的。我又拉了个插排进去,放了个电风扇。现在是夏天,在这里,别说垫被了,光铺个席子都觉得热,不开风扇不行的。 这天总算没什么事,第二天我就带哑巴去看了医生,瞧瞧他到底哪里有问题。既然不是他脑子里带有信息,那么极有可能是他身上带有信息,比如他为什么可以呆在棺材里面不吃不喝甚至不呼吸,比如他为什么会意识不清。他身上的谜必然与我现在所处的事情有关。我怕拖久了会发生像港片里的那种剧情,他既然带着一个秘密出现了,那么很快会有人发现他的存在并且想趁秘密被发现之前把他灭口。 医生便给哑巴小子检查了一下。医生的结论,这个人被长期注入一种精神药物,乃至于神志有些不清醒。问他是哪一种,医生说了个名字,我却听不懂。 医生似乎早料到我的反应,不由得对自己的学识感到骄傲,炫耀似的滔滔不绝地给我介绍起了这种药物。 “这种药物呢,微量服用是没有问题的,一定程度上还能起到安神作用,有些镇静剂里面都有它的成分。但是这种药也作为致幻药剂来服用,会长期在人体里对大脑进行破坏,难以消化吸收或排出,只是人体不会对它产生依赖性。如果长期服用,会造成意识模糊,过度服用甚至可能影响到智力。不过你别担心,你的这位朋友服用的量不多。不过,这种药并不多见,你这位朋友是怎么接触到的?” 我心里一惊,敢情医生有点怀疑了,是啊,一个人体内怎么会有那么多致幻剂?忙堆笑道:“这个您还是问他的好,我好几天没见到他了,然后在垃圾堆里看到他的时候他就变成了这样。”说完我恨不得咬断舌头,这谎未免也太蹩脚,别看楼上的棺材已经烂了,地上也积了半厘米高的灰尘,这人身上可是一尘不染的,还穿着道袍,除了头发比较乱之外,俨然一个修道之人,哪里像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 医生笑了笑,“你这位朋友不说话,我可问不出来。” 我说:“他是哑巴?” 医生眯起眼睛:“你是他朋友,不知道他是哑巴?” 我意识到差点说露馅了,连忙道:“其实也不算是朋友,他是我一个远亲,我来这里打工想投奔个亲戚,听说他在市里就找来了,没想到变成这样。”这谎言有多蹩脚,说出来傻子都不信。 医生大概是看惯了患者家属朋友对患者一些信息的隐瞒,倒也不以为意。“可能是那种药的问题,损害到了他大脑的语言皮层,不过应该是暂时性的。药物可能造成心理障碍,他不愿说话也说不定。” “谢谢你了,医生。”我匆匆道别,心里又有了一个疑问,到底是谁这么大仇,把哑巴小子弄成这样,又放进棺材里?辛姨?司空?哥哥?目的何在?仅仅是为了让他带一个秘密的话也太奇怪了,我不觉得是那种致幻剂有问题。 我还意识到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三年来没人到过阁楼,那么是谁给他长期注射致幻药物?那个“东西”吗?实在可怕,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在我家藏了三年,说不定半夜还贴在天花板上盯着我,或者躲在床底下。 我没有直接开车回家,走到半路时车头一转,转去了昨晚我们去的巷子。 其实,巷子周围是很繁华的街道,但一进去就仿佛与外面的世界隔绝了。现在已经是白天,外面反而没有那么热闹。人声渐渐小了,不由得有些冷清。 即使是白天巷子里还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阳光只透进去一点,带来十分卑微的光明。仿佛里面除了黑暗之外什么都没有,又像是除了光之外什么都有。 我来这里只是想问个清楚,真正的真相绝没有安常在说的那么简单,哑巴小子的身份,以及她被挖出来之后到底怎么了,这些都是一个谜。我有种直觉,安常在一定知道哑巴小子是谁。辛姨的信给了我很大的影响和启发,想来想去觉得伊叔还是蛮可信的,却是安常在很可疑。 今天的巷子没有昨天热闹,我跟着来的那群人我也没有再看见,我很快凭着记忆找到了伊叔唱戏的院子。 “唐果,进来吧。”我才走到院子门前,里面就传来伊叔的声音,吓了我一跳。他竟是猜到我会来。 “伊叔……” “戏快开始了,在座位上坐好吧。”伊叔开了门,引我进去。也不知他要唱什么戏,穿着一件黑色戏服,化着极浓的妆,很是怪异。我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 我茫然落座,哑巴小子坐在后面,身边没有人。声音很是凄凉,本来唱给死人听的戏就是这样,活人不该听。听着听着,忽的就鼻子很酸想哭。那声音很奇怪,比昨天多了几分悲切,戏文我也听不懂。我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群一起哭的“人”。一个人坐在我身边。安常在悄然落座,一言不发。 我看着她的脸色,似乎并不打算和我有任何交流,她不说话我也不打算招惹她,她也没有看向哑巴。是我直觉错了,他们根本不认识? 戏罢,伊叔说:“我们去上上香吧。唐果,你有三年没拜过你辛姨了。安常在,你也一起去吧。”听着这句话我心里很是难受,三年了,我竟没给辛姨上过一柱香,甚至都不知道她已经死了。而且现在这个事实我还不太想接受。 但伊叔这次没提他的灯笼,连妆都没卸,一身戏服便引着我们出去了。伊叔来到辛姨坟前,点上三支香,大概是放了很久,味道有些怪。 随后他转向我说道:“唐果,给你辛姨拜一拜吧。”我点头,走到辛姨坟前,鼻子酸酸的,完全没有察觉到背后有人靠近。 咔吧! 后面忽然传来一声骨骼碎裂的声音,接着男人的尖叫声差点划破我耳膜。我回头一看,只见伊叔正向我伸出手来,但是那只手被旁边的哑巴小子抓住,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被硬生生扭脱臼了。可那声尖叫分明是萧萧枫的声音。我忽然意识到什么,忙往后退几步。怪不得伊叔不叫我“唐果丫头”,叫安常在也是直呼其名,这俩个人是假扮的!也怪我对伊叔了解的不多,那么轻易就被他们骗了。 他们见自己露了馅,也不慌张,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从脸上撕下一张人皮面具来,露出另外两张熟悉的脸。 “小封建,萧萧枫?”我惊叫起来,他们要干嘛?之前安常在说过,他们属于几个家族中的赵家,想从我身上得到有关于青桐面具的信息。现在遇到他们,绝非什么好事。 萧萧枫吃痛,忙甩手想甩开哑巴小子,但是他力度极大,萧萧枫甩不开,反而被哑巴小子的另一只手掐住脖子,便对我道:“白堇,你朋友这是干嘛?我们只是开个小玩笑……”小封建也在一边附和:“白堇,我们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吓到你了,快叫你朋友放开他吧。” 我太阳,真当我好骗吗?萧萧枫刚才那个动作分明是要偷袭我,偏偏我还找不出证据,只能没好气地答:“他不是我朋友,你看,我说话他根本不理。”说着便装模作样的对哑巴小子说,“他是我同学,你能不能放了他?”哑巴小子果然不理我,反而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掐得萧萧枫的脸一阵青一阵红,好像跟他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似的。 小封建是何等聪明,见我如此反应心里也猜到了几分,知道自己被拆穿了,疑惑道:“你都知道了?” “嗯。我知道,你们是兄妹。我只是奇怪,那种若即若离的感情你们究竟是怎么装出来的。”恶心,恶心,除了恶心没有别的词能形容。小封建自大一一直与我在同宿舍,因为长的漂亮,追求者无数,但她说她自入学就看上了那个学生会的学长萧萧枫。新生入学时学生会的学长学姐们会担任导游角色,萧萧枫就是帮小封建的学长。我仍然记得小封建第一次告白被拒绝的时候,性格开朗的她躲在厕所里哭…… 真和假交替,除了令人作呕,也令人费解。有必要吗?像是假辛姨那样,装得那么像,到底是为了什么? “呵呵,人来到这世界上都是个演员戏子,只要心中想成为那个人,又怎么演不出来?白堇,其实论‘演技’,最厉害的还是你。”小封建反笑道,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戏谑还是嘲讽。 我有点莫名其妙,我演?明明周围这些人都是假的,世界疯了还要带着我一起疯?说话间,我的眼角忽然瞥见有几座坟的坟头动了。正惊骇不已,只见那些坟头的泥土一松,竟同时从坟里面钻出几个人来!然后便是身子…… 我看着那些钻出来的人,心里很不是滋味,这种感觉比恐惧还令人难受。这种感觉叫做崩溃。 文空、陈懓、莫已、唐家宝、吴爵……曾经的同学,一个个都是一张狰狞的脸。我好像今天才真正的认识他们。 赵停妆拍拍手:“今天可真热闹呀,同学们。看来毕业聚会提前开了。” 陈懓也笑了起来,对着赵停妆满脸谄媚:“七对二,插翅也难逃。还是停妆姐计谋好。” “好好好,就是弄了一身泥,你说我们躲哪里不好,非躲进坟里。”吴爵抱怨道。 “你也不看看!这周围有能躲的地方吗?”赵停妆脸色变了变,我发现几个人脸色都不太对。 唐家宝道:“有用的只有一个,怎么分?”真是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这些人大概之前约好的一起干,却没谈好分配问题。 “对哦,面具的秘密……”莫已皱眉,她想说面具的秘密总不能一起分享吧?谁都知道,几个家族里最强大的是墨家,第二就是赵家,面具师的力量他们也曾经听说过,因为有青桐面具这手艺墨家才能繁荣至此。谁都知道,一旦那些东西落到别人手里,对自己可是大大的不利。 我见他们似乎要起内乱,这种狗血剧情实在是来得太及时了,我不跟着狗血一回就太不厚道了。灵机一动,插嘴道:“其实,安常在告诉过我,青桐面具师世界上只能有一个人。这个秘密,只能一个人知道。” 他们皆是半信半疑,哑巴小子也把萧萧枫放下,悄然退开几步。我心中大喜,只要他们有私心,不管我说的是真是假,他们肯定会先从自己的利益出发,只要多挑拨几句,说不定就反目成仇了。我这个说法还是有可信度的,我一活过来安常在就“死了”,而我身上又极有可能带着青桐面具的秘密,不知情的人还真有可能觉得是我说的这样。 我和他们两年同窗的感情他们可以瞬间不顾,更何况他们本就是以利益聚在一起的人,也会因为利益而刀剑相向。有句话说得好,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没错,”我干脆胡乱编下去,“你们没注意过吗,墨家,从来只有一个面具师,下一个面具师遗传基因开始起作用时上一个面具师必然死去。”我猜这群人对墨家不怎么了解,至少这样宝贝的信息墨家不会随便传出去。其实我也不了解,这是乱编的。这招数果然有效,我能感觉到他们情绪的微妙变化。 “你不是失忆了吗?怎么可能还记得这些。”赵停妆果然聪明,一下子看出了问题,牙尖嘴利的。 “失忆是骗人的,我只是有些东西记不起来了,并不是完全失忆。本来我以为假装失忆会骗过你们,让你们放过我。没想到你们还藏到了我身边。”我一脸严肃道,“你们算计错了,其实我比你们都藏得深。” “大家别相信她的话!”莫已狠狠瞪了我一眼,“她想挑拨离间罢了,带回去好好拷问一下,就什么都清楚了!” 我听了心里那个气啊,记得平时在宿舍里没少照顾莫已,偶尔还帮她打打饭,教她写写作业什么的,没想到一转头她就把我给卖了,还提出严刑逼问,其阴险毒辣可想而知。嘴上仍然辩解:“挑拨离间?貌似我挑拨离间也没什么用,总要栽在其中一个人身上。” 莫已两步走到我面前,伸出手就是两巴掌:“叫你胡说!”那两巴掌打得我的脸火辣辣的疼。我心里气急,既然她不顾念昔日同窗之情,我干脆也翻了脸,一把把她推开,同时也往她脸上回了两巴掌。别他丫的都以为我不会打人!气疯了兔子还咬人呢。 莫已惊讶至极,她大概没想到平日里不怎么生气的我竟然也会打人。她往后退几步,摸着自己发红发肿的脸,忽的哭出来:“吴爵!她欺负我!” 我太阳!这是打不过就找帮手吗!谁欺负谁啊……同时我也明白了一些,大难临头便抱做一团,这几个家族大概想通过联姻来增加势力。 吴爵从她背后扶住她的肩膀,我忽然发觉这群人的关系也不怎么样,因为我看见后者满脸厌恶,可惜莫已没看见,还在哭哭啼啼的撒着娇。 我忽然觉得,他们也和我一样是某个局里的棋子,被人摆弄着。因为我们活该,因为那个布局的人抓紧了人心中的弱点,深知人性人心。 人生这场戏,多荒唐。 第十三章 不能说的秘密 “呵呵,你们大概不知道,安常在当初进墨家禁地的时候,其实已经得到了青桐面具的做法,她哥哥为了掩人耳目才把她换出来。”我又抛出了一个诱惑,就不信他们不来个窝里反。他们应该知道这件事,如果不知道那我现在就让他们知道,让他们知道安常在带了个秘密出来,而现在这个秘密在我身上。 是鱼就会咬饵,不然人不会去钓鱼。饵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鱼上了钩。钓鱼的花样再多,还不就是为了条鱼? 可惜我还是太嫩了,没手熟到姜太公那种没饵鱼也上钩的地步。赵停妆盯着我冷笑道:“白堇,现在我们几家是利益共同体,明里暗里都有着极大的联系,你以为就凭你几句话便能挑拨我们的关系?你说你有青桐面具的资料,有什么证据?”赵停妆虽然平日里风风火火大大咧咧,在重点上可是一点也不含糊,往往是一击即中。 她明显是个导火索,难对付的角儿,她身上的优势就造成了我的劣势。那种粗中有细的心不是我能学的,我脑子也就偶尔转一转,更多的时间是作为一块静止的木头存在。 我一下子慌了,这种时候让我到哪里去找什么青桐面具?总不能把事实说出来,说安常在还没死,他们要是信的话我名字可以倒着写。我只得继续嘴硬,和他们周旋:“青桐面具的秘密哪是随便给你们看的,休想套出来!安常在以前嘱咐过,只要是确定有人想知道,不管对方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要透露半个字。至少,不能让你们白得一个秘密。” “白堇,收起你蹩脚的谎话,别妄图挑拨离间。”莫已双手环抱在胸前,头微微抬起,一脸不相信的表情。她疑心恐怕不比赵停妆轻,但她远没有赵停妆细心,只是跟着她走罢了。这些人对我而言个个都是人精,我并不懂得隐藏自己的表情,脸部永远都能暴露我的内心。刚才我的惊慌被他们尽收眼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了。 不是我不精明,而是从来没有人教过我要精明,我也没想过要学着精明,没人告诉我精明会这么有用。事实上我这三年还在接受着捡到东西要交给警察叔叔,看见有人摔倒要去扶,陌生人问路要带路的良好公民的教育,没被坑已经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 糟糕,这下子应对不了了。我忽然不知所措起来。他们对我本就没有多少信任可言,他们之间又有着共同利益,没有那么好挑拨。 正无言以对,忽然听见他们身后有人说:“戏快开始了,你们在这里捣什么乱呢,嗯?这可是我的场子。”语气阴森森的,有点像鬼片里鬼说话的语气,让人心头打颤。 此话一出,赵停妆等人的反应像是鱼碰到了海鸟,生怕自己落后一步就会发生可怕的事情似的,立即四散逃开。我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不由得想笑。周围四顾,发现原本空旷的郊外,竟多了黑压压的一大群人,然而他们不一定是人,因为我看见他们的身体是漂浮着的……他们是一群染了鬼化病的人。 最前面站着一个人,我一下子认出了他。“伊叔?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伊叔点点头,他站在不远处,依旧穿着一件中山装,理着小平头,下巴干干净净的,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见我眼里带着疑惑,慢悠悠的解释:“他们这群小屁孩还是不够精明,以为一点蒙汗药就能把我迷昏,还用录音机录了我的声音,殊不知我根本没喝进去。不过他们我够胆小的,我也就随便吓吓他们。”我听了这话心中不免哭笑不得,这哪里是随便吓吓,他随便化个妆唱个戏,能把人吓得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也难怪他们会怕,在他们眼里,伊叔就是个怪物,一个未知的怪物,是鬼魂。人对未知的东西,终究还是会害怕的。 随后伊叔又回过头指向他身后黑压压的人群,“正好今天家里人都齐了,唐果丫头,过来我给你认认亲戚。” “亲戚?”我一头雾水。 “他们……全是唐家染上了鬼化病没死,却比死了还痛苦的人。”伊叔下巴一抬,指他身边那黑压压的人群。 我骇然,没想到有这么多。这仗势,要是有人不小心闯到这里,一定以为自己不小心进鬼门关了。伊叔严肃地把每一个人指给我认:“这是你大伯,这是你秋姨,这是你舅舅……”我看着那一张张面无表情死气沉沉的脸,没有一张是认识的,甚至连一点熟悉的感觉都没有。但还是感觉心头被什么东西压住了,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心跳变得十分沉重。这种感觉有些要命,忽然有一天有人告诉你你的亲人全部变成了这样的怪物,不难受就怪了。 “唐果丫头,你要记得,死去的人是为唐家的未来而死,活着的人也将为唐家而活。但现在的唐家不像以前的唐家了,很多事情都难以解释。”伊叔把手背到身后,俨然一个封建社会的家长教育小孩子的模样。我点点头,看着人群里两个熟悉的人,悄悄抿住了嘴吧。这两个人一个是辛姨,另一个竟然是我。不,应该说是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真的一模一样,一样黑的头发,略长的斜刘海,高高的马尾辫,连那种迷茫的眼神和有点呆傻的表情都一模一样。 我心里疑惑不已,当即指着“我”问道:“伊叔,她是谁?”那绝不是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那么简单,世界上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的概率很小,一般只发生在双胞胎身上,而且就算长得一模一样,气质却不可能完全相同。 然而……这个人身上的气质,沉默、内向,如果不是那张与我一模一样的脸引起我的注意那她本质上就是个小透明,和周围的人站在一起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看着就觉得有点傻里傻气的。长得一模一样就算了,气质也一模一样,这是闹哪样?双胞胎克隆人都做不到。人就像雪花,有千千万万,有可能以相同的姿态降落在世间,但是没有一朵是完全相同的。同样,也没有气质完全相同的人。 我倒是听说过,两个长期生活在一起的朋友或者亲人,如果本身性格就有些相似,在相处中就会有意无意地按照对方的思路来行事,慢慢地被对方同化。但也不至于完全一模一样,而且前提条件是长期生活在一起很熟悉的两个人。我对安常在有种熟悉感,但对她却没有,证明安常在和我的关系远比她好,甚至我可能都不认识她。安常在都没被我同化,她同化个什么劲儿。 伊叔向着我手指指着的方向看去,看着那个女孩,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不是我想瞒你,在这件事情上知道的东西太多未必是一件好事。很多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知道了它只能得到更多的谜团,知道更多复杂的东西。你现在的状态还不能理解,有些事情不是知道了就可以去解决的。” 我心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能不能解决呢?虽然他的话不是并无道理,他这样看我也是正常,他都无法解决的事情我更不可能解决。可他越是不说,我越是好奇,什么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现在不是该摆出十分配合十分诚恳的态度对我全盘托出吗?再复杂也不过是一个谜,不复杂怎么叫谜,说得我现在身上没带着谜似的。而后我又发现一个问题,我并没有发现我哥哥。 看来三年前,他没有被这场灾难波及到。 你一定会奇怪,三年前我就失忆了,我哥哥五年前便死了,按理说我记忆里不该有他的模样。但辛姨做戏做得很足,我和她的房间都放有哥哥的照片,虽然那是五年前的,但一个二十多岁的人五年之后面貌是不会有太大变化的。如果他出现,我一定会认出他,曾经多少个日夜里我曾妒忌过他,妒忌他即使死了也仍然让辛姨牵肠挂肚;曾经我看着辛姨累倒的模样一直相信着他还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存在着,只是我们看不到也不知道;曾经我希望过有一天他从外面推开家里的门,给辛姨来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我趁机敲他一笔什么的…… 这也是我对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疑惑的原因,同在唐家,她应该是我双胞胎姐妹才对。辛姨的戏足到对“死去”的哥哥都装得那么真那么伤心,不可能不对她也这样。我才不信她是因为嫌装着为两个人伤心太麻烦。一个大计划的实施,是不能嫌麻烦的,什么事都嫌麻烦那还不如直接放弃算了。 这件事情还有很多奇怪的地方,既然辛姨背后还有更大的计划更强的势力,那么他们应该不介意多花费一点人力才对。为什么不直接找一大批人假扮唐家所有的人?这样绝对安全。他们要么是有所保留,要么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觉得前者可能性更大。然而事情无绝对,天知道是不是他们喜欢这么做,好给我多制作点疑惑和麻烦。 “伊叔……你说我哥哥是不是还活着?”我摸出口袋里那封信递给伊叔,哥哥给辛姨的信我一直随身带着,深怕它丢了。我也暂时没空翻译它。 伊叔一看到那字迹便有了反应,不断地点头:“确实是唐悝小子的笔迹,还别说,谁也模仿不了他这写信方式。奇怪,唐果丫头你怎么弄到的?你都没见过这小子吧?” “这个是辛姨藏在族谱里的,我不清楚。”哥哥的笔迹确实独特,世界上能用十几种语言和文字写一封信的人恐怕用显微镜找也找不到下一个了,几乎可以排除有人假冒他的可能。“伊叔您再看看日期。”我指了指信的末尾那行数字。 伊叔往下看去,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这小子……难怪我一直没找到他!不对呀,我和你辛姨是看着他去火葬的,不应该的……虽然……啧啧,怪了,怪了……本来就是件怪事……一直觉得有问题……”伊叔的手放在信纸上来回摩挲着,若有所思。 “伊叔,你告诉我,哥哥到底是怎么死的?”我看他的表情和动作,隐约知道,哥哥的死,有蹊跷!他是不是真的死了还是一个疑问,这下子连他的死都有问题,我再不发现什么就太迟钝了。他若真的是假死,我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有别的情绪。一般情况下谁会不高兴?只是现在的情况太复杂,他显然也处在这件事情里,立场如何还尚且不知呢。 “唉,他死于一种很奇怪的病。他跟着人家去考古,回来之后就变得奇奇怪怪的,我们最初还没怎么注意到,直到五年前年底他就生病了,怎么也查不出是什么问题,而且越来越严重,最后就……我们当时也觉得蹊跷,但是确实什么也查不出来。”往日的情景历历在目,伊叔不怎么肯去回忆,那些记忆还是用脑海里翻涌出来。“本来我还以为是一种新形病毒,但后来发现不是,他身体很健康,却表现得像个病人。我也开始怀疑了。我以为是什么怪东西缠上了他,毕竟这种东西说不准拿不定的,但也不是。我觉得他很可能受到了某种打击。” 我又问起哥哥的事情,比如伊叔提到的考古。我知道每一次提起对伊叔来说都是一种伤害,但不弄清楚这些就无从下手,伤害就会被无限延续。面对和解决从来都是最好的办法,比一昧逃避要好。 “唐果丫头,这件事你就问对人了。唐悝小子他是在我眼皮子底下长毛的,他的朋友我也都见过,尽管可能他们都不记得我。和你一起来的那群小屁孩子里,就有两个是他考古队里面的,伊叔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伊叔得意地哼哼,把手伸向中山装上的一个口袋子,掏出一张有点旧的照片来,递给我。 “你看看,就是这两个小子,是不是你那两个同学?”说着便指了指照片上的两个人。照片里照的其实是一群人,大概十个左右,我一眼便从中认出文空和唐家宝两人,还有我的哥哥。 照片应该拍在几年前,都有些发黄了。几个人都是一副学生仔的模样,只有一个最大的,是个大爷,四五十岁的样子,一看就觉得这人十分豪爽。他们穿着清一色的西装,分别排成两排,前排蹲下后排站立,互相勾搭着肩膀,笑得格外灿烂。 背景是一个沙漠。我看了看照片背后写的日期和地点,果然是在几年前的,塔克拉玛干沙漠。每个人在照片的背面相对的地方都印有名字,我发现几个熟悉的姓氏,唐,莫,陈,文。都是他们的姓。 “这是他们考古带回来的照片,我总觉得那沙漠里面有问题,但是一直没办法去。自从三年前那次事情发生之后,我再也不能见阳光……你辛姨也因为唐家的事情走不开,你那时候又不合适去,一直没人能去成。”伊叔说话的时候表情有点怪,配合着他脸上极浓的妆,显得无比诡异。似乎欲言又止,有所忌惮。 “回来之后我哥哥是怎么个奇怪法?”我越发觉得奇怪。伊叔应该不是那种会随便害怕的人,看起来就不像。 “……他……唉!这些故事不是你一个小孩子能听的!或者说,至少你现在还不能听。唐果丫头,相信伊叔,有些东西你暂时还是不知道的好。”伊叔口气决绝,不给我套话的机会。 但我不死心,非得挖出他的话才甘心。又接着问:“伊叔,大丫头我都二十岁了,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不能听?你还怕我像三岁小孩子,听了之后哭个半天大半夜睡不着不成?” “不是小孩子也不能听。”伊叔一口回绝。 我看向周围一大圈人,心知这个问题是问不下去了,只好转向另一个:“伊叔,我爸我妈呢?怎么你没给我指他们?”我可是连他们照片都没见过,伊叔刚才指的那一堆三姑六婆里也没他们。 不想伊叔听得我的话脸色瞬间大变,眉头几乎连在了一起,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很可怕的回忆。过了大半天,他才缓缓吐出一句话:“这个……也是不能听的。事实上,我也不十分清楚,真的,不骗你。” 我心下更加疑惑,我失忆之前应该也一直是辛姨在照顾,可能对所谓父母没多大感情,一直把辛姨当妈看。 既然我对亲爹妈没啥感情,他顾忌个什么劲儿?只有一种可能,在他们身上发生的事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即使他们几乎是以陌生人的身份出现,这件事也会波及到我,让我难以接受。他说不清楚,我要还信我就该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第十四章 墨家规矩 伊叔还想说什么,忽然看见我身后的哑巴小子,下巴朝他微微一抬,“唐果丫头,这小子你哪里看见的?好像不是你同学吧。我记得上次没看到他来。这衣服,怎么怪怪的?大热天还穿着道袍?而且有点眼熟……” “这我就不清楚了,他出现的方式也够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从棺材里蹦出来,自带五毛钱特效biubiubiu外带神秘身份,附加一个谜团。呵呵呵呵。”我无奈极了,从昨天到今天我一直试着跟他沟通,从家常拉到神舟七号,语数英政史地物化生,从禽流感扯到大街上美女们的丝袜和高跟鞋,从古人类扯到天上的北斗星,又找了些笑话,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在电脑上下了部毛片(我也是够了),最后我得出一个结论,这丫的肯定不是地球人,然并卵。我想要不找时间拖他去红灯区玩玩(真是够了)?没有特殊的信息。我对伊叔说了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从回家发现辛姨留下的信到早上给哑巴检查出来的结果,当然忽略了他一醒来就攻击人的那一段。 伊叔看了几眼,总觉得哑巴小子很眼熟,却又记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便问我:“你朋友叫什么名字?我老觉得见过。唉,人老了不中用了。”其实我不觉得伊叔有多老,大概也是他保养得好吧,按照族谱里的他那一辈排名他应该有四五十岁了,然而光看脸却像只有三四十岁。 “不知道,辛姨之前留有信给我,但是没有提到这个人的身份。”我说。果然,我就说了还是在他身上贴个标签的好,现在他的身份就够人烦了,猜来猜去都没个头绪。 伊叔说:“不介意我看看他的手?” 我点点头说不介意,心想,反正他也还不算是我朋友,哑巴小子现在的警惕性没昨天高了,至少接近他不会被扭手腕掐脖子什么的。给伊叔看一下手应该没关系。 伊叔三步做两步,一下子蹿到哑巴小子跟前,问他能不能抬起手给他看看。却见哑巴小子一点反应都没有,我补充道:“我说过他有些神志不清,可能还听不懂您说什么。” 伊叔便不再说话,直接拿起哑巴小子的左手来看,过一会儿,啧啧了几声,叹道:“果然……果然哪。” 我看得一头雾水,“果然?什么果然?”伊叔还会看手相?看个手相就知道是谁了?便也走过去看哑巴小子的那只手,便见他左手食指指尖处,竟画着小小的一朵黑色的梅花。那花画得栩栩如生。栩栩如生,可惜太小,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他的手指脏了。我抓过他的手用力擦了擦,那朵花擦不掉,不是弄脏的也不是乱画的,倒像纹下来的。 “这什么东西,纹身?”我问。总算有个东西能证明他的身份,伊叔觉得他眼熟,至少证明没有出现那种他从几千年前穿越过来的剧情。 “丫头,伊叔这下也不知是福是祸了。这小子是墨家人。我听说墨家每一个人,都要在左手指尖上用一种特殊的墨水纹上一个与名字相关的图案。”伊叔放下那只手,却立即又惊奇了起来,“哟!这小子袖子有些重!里面恐怕有什么重要的物什能证明他的身份。” 他又抓住哑巴小子的手,把道袍的袖子往外翻,果然里面还有个口袋,很像是古代汉服的那种风格,袖子里弄个口袋放东西。这东西有些沉,好像是个盒子之类的,伊叔伸手正要去拿,哑巴小子的手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的手抓住。而后便是咔嚓的一声…… “唐果丫头你这朋友真是……”伊叔扭扭手,明明已经脱臼了,他这么扭了几下,居然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不过,意识不清还保护着这东西,证明它确实很重要。要不改天你带他去墨家看看,说不定能弄清他是谁。” “这不就有一个墨家人嘛。”一股冷风迎面而来,再看时,安常在已一身黑衣站在哑巴小子旁边,郑重其事地拿起他的左手来看,果真看到一朵梅花,点头道:“确实是。不过我回到墨家之后只见过父亲,一直致力于研究青桐面具,未曾见过其他人。”随后她也抬起自己的左手,“我在墨家的名字是墨染萱,我手上纹的是紫萱花。也是黑色的。墨家规定,墨家的人未出生就要夜观天象,预测这个孩子的未来并想好名字,一出生便用一种特殊的墨水在左手食指指尖上画一个与名字有关的图案,永世不灭。图案存在一天,那个人就得是墨家人。墨家人的小孩子一出生便要在他身上下蛊,这种墨水可以抑制蛊毒,任何人想逃离墨家的掌控都只能靠断指断臂来去除印记,可印记一旦去除那个人就会中蛊毒死去,所以没有人能背叛墨家。这个人手上的是梅花……还有,墨家人都是左撇子,天生的左撇子,打死也改不了。” 听完她这句话,我心里立即一个激灵,那么安常在也是个左撇子了。可我想起视频里她画面具的那一段,分明用的是右手。难道那个视频里的安常在是假的?那辛姨留下这个视频的目的就太匪夷所思了,仅仅是为了制造更多的谜团吗? “墨染梅?”伊叔吐出一个名字,却又摇摇头,“好熟悉的名字,可怎么就是记不起来呢?我记得唐家和墨家关系挺好的,我应该记得才对……” “我也觉得好熟悉……染……和我一样是染字辈。看样子他要么是我哥要么就是堂哥一类的。”安常在盯着哑巴小子看了又看,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奇怪,怎么不记得了?” 哑巴小子对我们的话完全没反应,只不过提到墨家规矩时眼神有一刹那变得很复杂,然而谁也没注意到。伊叔挠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说:“要不,常在丫头,你明天带唐果丫头去墨家走一趟?以你的状态混进去应该没什么困难,你对里面应该也算熟悉。” “不不不,我可不敢。伊叔,我是个死掉了的人,这样子回去……我不保证要是被发现的话老头子不会收了我,我可不觉得他对我的态度像父亲对女儿的,更像是个工具。墨家管得严着呢。聪明的人可不会允许一个对自己来说很危险的工具存在。”安常在苦笑,“这就是我坚持不用墨家给我的那个名字的原因。我从来不觉得他们是我的家人,他们也未必把我当成家人。说实话,他们没找到我的话,我更愿意拿个破碗在街头讨饭吃。”在墨家,天使会被折断双翼变成恶魔。 “你……唉,你父亲也是为家族好,毕竟这是墨家千百年的基业,不能毁在他手里。” 安常在摇头,不再说话。她低下头,看不清表情却能让人感觉到她身上的悲伤,浓如漆黑的夜。只有在那种环境中生存过的人,才明白其中有几分痛苦辛酸。 “伊叔,要不改天你给地址我,我去走一趟吧。”墨家的人被藏在我家阁楼,还被关在棺材里,干这事的人很有可能是唐家人。天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不会是有人吃饱了撑着干这种事。我这么不引人耳目,混进去应该没什么关系。 “啊!对了,我记得确实有个人……”安常在忽然想起些事来,把手放在下巴上做思考状,“染字辈的,我哥哥好像就是这个名字……什么来着,墨染梅……” 我疑惑:“怎么,你没见过你哥哥?”她怎么连自己哥哥叫做什么都不知道? “呵呵呵,他妈的那半死的老头子根本没打算带我去认亲戚,直接扔进禁地里了。”安常在冷笑。“我是在和那个代替我的女孩互换时,听她提起过的。”安常在冷笑,脸色一下子阴了下来,“真是可怜了她,那种地方……根本他妈的不是人该去的,谁去谁疯掉。” “会不会是一种惩罚?你哥哥救了你,但是被发现了,所以被关进棺材里?”伊叔的眼光在哑巴小子身上移来移去,“可那是三年多前的事情了啊……把一个人关三年?就算没死也只剩一张皮包一把骨头架子了吧。”不可能有人被关三年还安然无恙。 “不可能,放在我家里楼上这点说不通,而且,安常在,你哥哥是不是墨家嫡长子?”我说。墨家就舍得他们的准族长冒险?一般这种含着金勺子长大的人,家里面不应该宠上天吗?再大的惩罚,也应该是像电视剧里那样打几棍子,禁个足关几天,终归要放的。 “没错。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是家族的继承人,无论如何家族是不会这么对他的。如果他们知道我没死他们也绝不会放弃对我的追寻。”安常在用手撑住下巴,点点头。 “那就奇怪了……”伊叔说,“或许他不是你哥哥呢?我留意一下,查查看这些年墨家有什么人失踪没有。” “没用的,”安常在答得斩钉截铁,“墨家好面子,不会允许任何对自己不利的消息传出去,包括有人失踪。你们看到的不过是墨家表面的强盛,墨家内部的体制其实非常非常的严格,我只在那里几天就深有体会。” 伊叔听了,无奈的摇头。“好,让我们理清一下思路。他是墨家的人没错,唐果丫头家算是唐家。现在我们假设,假设有个人想挑起两家的矛盾,把墨家的人给绑了放进唐家,有多大可能?这件事情里,想引火的人肯定不会少,现在还是特殊时期。墨家唐家本身就有很大联系,到了你们这一代一下子才减轻了些,有人从中下手未必不可。” 安常在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指尖,轻抚上面的紫萱花道:“那这个人至少要很重要,重要到让墨家觉得为了他挑起两家人的争端很有必要。伊叔你应该知道,以我们两家这种复杂的关系,一旦挑起事端,也牵扯到其他很多人和物,其他家族也多多少少会被牵连到,没有那么简单。而且,没用的人丢失的话,墨家的态度跟丢了件垃圾差不多。他们说不定还暗地里开庆功会呢。” “你说你们曾经想过合作,伊叔,你有没有听说过墨家有什么很出名很厉害的人?”我问。 “只知道确实有个很神秘的人,不知道名姓。不过那个人出现的消息在二十多年前,那时候这小子还在喝奶呢吧。说不定他娘都没嫁给他爹呢。”伊叔努力想了一会儿,还是不能确定。“但是一个三年不吃不喝都能活下来的人,也可以有这样大胆的猜测,比如不老。不过这个猜测太不靠谱了,人类不可能违背自然的常理而存在。” “如果真的很厉害,也不会轻易被人抓到。但这样的话那个人可能连下手的机会都没有,墨家人的眼睛又不是白长的。”安常在说。 哑巴小子的身份就太怪了,如果不是个厉害人物,那把他弄来也没用,如果他是个厉害的人,就根本连下手的机会都不给对方。辛姨和司空,他们有那种能力吗?哥哥呢?我现在才发现,其实我一点也不了解他们。 “莫不是,他自愿的?”这只是我的猜测,我觉得若非自愿,他怎么也得反抗一下,但是哑巴小子出棺时衣衫都很整齐,也没有发现伤口,身上没有打斗的痕迹,只是这样一来他被下药就无法解释了。“不对,说不通,他被人下药了才变成这样。” 伊叔想了一会儿,他的脑子好,又扔出一个推测来。“或许是有人把药放进他的食物里,而且那个人是他十分亲近的人。人对亲近的人没有防备,很有可能是这样。” “不会的,你们没进过墨家所以不知道,在墨家从来没有‘亲近’这个词。没有利益相联系是不可能的。”安常在紧皱着眉头,她对墨家的印象不是很好,一提到墨家就想起那个食古不化的老头子,在他眼里,一切都没有墨家千百年的基业重要。 我忽然想起医生的话,说:“医生说他服用的药物也有麻痹的作用,会不会是为了麻痹身体的感官才服用的?让身体在一段时间内进入休眠状态,来减少身体的消耗……”或许,伊叔的推论能成立。当然,我是说被亲近的人下药。或者是他自愿的。 “倒是也有点道理。只是为什么呢?把自己关进棺材里,又藏在别人家楼阁中,他就不怕别人一辈子都发现不了他,让他沉睡直至腐烂?”伊叔说。然后他忽然一拍脑袋,大叫:“啊!我想起来了!唉,果然人老了就不中用了!” 安常在立即问:“伊叔您想起什么了?别告诉我是上厕所忘洗手还是忘冲了?” 伊叔气呼呼地给了她一个爆栗:“你这丫头专开玩笑!伊叔我是说这小子的身份!他恐怕还真是墨家的少爷,墨染梅。” “怎么个说法?因为他长的帅吗?”安常在问。伊叔没理她,继续说:“怪不得我觉得他眼熟了,我们见过,还不止一次呢!以前我们几个家族打算联合的时候,我远远地见到过几次,可惜也只是眼熟而已。那时候他穿的就是这道袍,我记得以前看见他的时候应该还没那么高,道袍还拖地呢!我当时就想,谁家的小子穿得这么怪?后来就知道了,墨家准族长是这么穿的。” 哑巴的身份算是清楚了,但这个人的特殊性让我不得不怀疑这件事的动机。如果他是准族长,那么墨家人在这件事上表现得也太淡定了点。我觉得应该不是我哥把他弄来的,伊叔刚才说了,我哥的朋友他大多都见过,也一眼认出了唐家宝和文空。如果哑巴真是我哥弄来的,那他们的关系肯定很好,伊叔不可能不知道。 伊叔也觉得很奇怪,他说墨家和唐家自古就有很深的渊源,几代人都纠缠不清的,但是我们这代人由于情况特殊,除了安常在之外的都暂时还没什么交流,我和我哥应该都没见过墨家和我们同一辈的人才对。什么时候又有了联系? 我特地重提了怪东西的那一段,表示很有可能是那个怪东西干的。那东西很可疑,或许是一个和伊叔一样患了鬼化病的人,可以初步确定它不想害人,至少现在还不,不然哑巴掐我的时候它就不会出现在我背后。某种程度上来说,哑巴和它是认识的,而且关系一定不浅,不然它不可能三年不间断下药,哑巴那时候看着它就是在和它交流。再某种程度上来说,哥哥跟它也认识,关系也肯定不浅,它就相当于一个媒介,把两个人拉进同一件事里面来。 推理来推理去的怀疑了半天,还是没个结果,我们无法猜测墨家的用心,更不明白其中的秘密。据伊叔说,从当时的情况来看,只有唐家的人感染了鬼化病,那个人真是感染了的话,就应该也是唐家的人。现在唐家还“活着”的人并不集中在一起,他们躲藏在各个阴暗的角落,躲藏在人群里。过几天伊叔会清点一下人数,看看到底是谁干的。 那么说哑巴是个很正常的人,他几年前还是个穿衣服会拖地板的毛头小子,他唯一的不正常就是被拉进来,于是事情就变得越来越不正常。 “什么鬼……”我还想说什么,安常在忽然一伸手臂挡在我面前:“嘘,都先别说话,快听,有声音!” 第十五章 打起来了 安常在一发话,我和伊叔立即停止了说话,都集中注意力仔细听着那边的动静,果然听见一些说话的声音,但是距离很远,听得不清晰,也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 我们便顺着声音的方向,放轻了脚步走过去。那声音越来越清晰,走了两分钟左右,安常在便朝我们打了一个停止的手势。我停下脚步,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远远的我便看见一群人站在草丛里,什么顾忌都没有,大声的说话,而且声音熟悉得不行。他们的那些对话我们都听的很清楚。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这下两年潜伏都白费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这样的机会。拖太久了恐怕又会发生别的变故,我们也没有多少时间去拖了。再这么下去迟早完蛋。”陈懓一屁股坐到草坪上,一副无奈的模样,似乎很是疲惫,还有些惊魂未定。“我们不可能再装成其他人,这需要很多时间来重新安排和设计,我们没有这种机会了。还有……我也不想再对上那些东西了。” “我们能怎么办?!白堇现在跟唐家那群不人不鬼的东西肯定认祖归宗了,那些人看起来……不是那么好惹啊。我们现在可惹不得他们哪。”莫已干脆也坐了下来,“不然只能叫族里多派点人手了。再不行的话我只能认命了,随便找个湖跳进去算了。反正本来也没抱多少胜算。那个狗屁预言出来的时候,就没抱多大希望不是吗?本就是垂死挣扎,唉,还不如认了命安安稳稳过剩下来的日子,瞎折腾这些有什么用?命运这种东西要是可逆,发明出这个词有个卵用啊。” “那你掺合进来干什么,别告诉我你是太闲了跑来冒个险玩玩。人在没死的时候大多数都抱着希望,因为死亡太可怕,人一死了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东西属于他了。你不也一样在垂死挣扎?”一旁的赵停妆恨恨道,接着她又说,“原来唐家人一直躲在这里,之前三年一直没有唐家人消息,没想到竟然如此有能耐!也不知道是人是鬼!这几年我一直研究玄学,就是想知道世界上究竟有没有鬼,唐家到底还存不存在。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了。啧,要是有必要,可以考虑让那里发生点意外,比如火灾或者爆炸。最好一下子毁了那里。我就不信了,真的伤不到他们。” 文空摇摇头,拿出打火机点了烟,“我看唐家不一定出手,他们恐怕自身都难保,一群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跟人干?我们人多,也不一定吃亏,我们只是本能的对那些弄不清楚的东西觉得害怕罢了,以后对上了可能就不觉得害怕了。白堇他们大概是顾不上的。他们只能表面上吓吓人。” “这倒是个不定数,她可是唐家最后正常的人。如果这群不人不鬼的东西还想在这个世界有立足之地,就很有可能会插手。鬼没有人那么好对付,人我们对付的还少吗?可是对付鬼我们实在没经验。”莫已说。 “没错,如果他们真像我们所认知的那种‘鬼’,就太可怕了,可以下咒,可以穿墙,可以附到人身上,还不能被一般的实物所伤。我们没有能对付他们的东西,老实说,我不觉得桃木剑什么的在他们身上会有用。其实其他的都还好,我觉得最可怕是附身,如果他们附身到我们其中任何一个人的身上暗算我们,那其他人都要完蛋。”赵停妆说,“简直没办法预防。” 赵停棺也说:“没错,他们是我们认识范围以外的东西,如果是人我们有的是办法,因为我们太了解人心,掌握了人心的弱点那个人就完全可以控制。但他们不是人,用在人身上的办法套到他们身上不一定有用。” “可惜我家是算命的,不是捉鬼的,不然还真想抓来研究研究,说不定能研究出点有用的东西来。”刘千古无奈插嘴道。 “你也不看看那个伊叔,死唱戏的。打心眼里护着白堇,听说以前唐家有几个权力大的人,就很是看好唐悝唐果这两个孩子,毕竟唐悝是唐家未来的继承人,唐果也是她老爹亲生的,有血脉在,唐悝出什么差池唐家就是她的了。说起来那个伊叔还算得上唐家能说话的人,他一旦倾向于帮白堇,那可是大大的不利。他要是做了出头鸟,这风就不往我们这边吹了。”莫已的口气里满是抱怨,“而且……谁敢跟鬼干上啊……大多数人都怕鬼的吧,出于本能的害怕。” …… 我们听得无聊,这样的对话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似乎他们并不打算进入如何对付伊叔的讨论,而是一直在讨论唐家会不会出手。其实我也蛮好奇的,听起来还有变故。 安常在给了我们一个眼神,我和伊叔心领神会,我拉着哑巴就往后走,伊叔也悄然后退。既然没什么有用的信息,我们也懒得再听下去。 才转过身走出两步,又听闻后面人群中有一个不熟悉的声音说道:“你们都别吵了,在这里吵也是浪费时间。你们的时间本来就很少,可不是用来浪费的。” 那个人一说话,果然刚才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人,个个都闭了嘴,没人敢再发出声音,原本热闹的草地瞬间安静下来。 我们心知此中有端倪,又转回头趴进草丛里,只见对面那几个原本坐着的人也都站了起来,站得笔直笔直的,满脸的严肃和恭谨,似乎要面对的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只见他们的后面有一个人慢慢地朝着他们那边走去。那个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身影很是陌生,看来那陌生的声音也是他的。我有些近视,看不清楚那个人的面貌,却能感觉到那股气势,一出口便如同君王降临,几个人都不敢再出声。 我们也不敢再乱动,总觉得那个人的眼睛在发光,会忽然把头转向这边然后把我们秒杀。我心里立即给这个人下了个定义:洪水猛兽,蛇蝎心肠,一肚子黑水。反正不是好人。 “执事大人。”良久,才有人出声,声音甚是恭谨,都辨不出是谁的了。 “嗯。”执事轻轻点头,应了一声,“这边的状况我已大概知道了,事情也未必糟糕到不可收拾的程度。唐家现身未必是坏事。” 赵停妆一看就觉得希望来了,忙道:“执事大人打算亲自出马?这件事情恐怕有些棘手了,唐家人又出现了,他们掺合进来事情会很复杂很麻烦。” “不,还不行。”执事摇头,“我暂时还不方便出马,我这边可是看得紧。等过了些时日,那边风声放开了,我大可以放手干。” 执事的话都没说完,我旁边就有个人影以子弹般的速度蹿了出去,在场十几个人谁也没反应过来,那人影便一拳打在执事身上,发出一声极其沉闷的声响。 我连忙下意识往回看,只见我们后面,已经没了哑巴小子,伊叔和安常在也是往他们后面看,表情愣愣的,谁都没反应过来。 等我们反应过来,那两人都打起火来了。 “那小子怎么回事?不是说意识模糊吗?”伊叔从草丛里窜出来,冒出一个沾着草屑的头,样子有些滑稽。估计我们已经暴露了,再藏下去也没用。 “大概是太大仇了……因为那个人是……他妈的墨家执事!握了头草泥马的!”安常在脸色一变,变得很是狰狞,“墨家有四分之三的人和他都有深仇大恨,想灭了他的人可以从桂林排到广州去。妈的,我也好想上去给他一拳怎么办!待会儿我要是控制不住打他,你们千万别拦,谁拦我我揍谁!早就想揍他了!一看就想揍不然不舒服,浑身都不舒服!” “我靠……”我扶额。至于反应这么激烈吗,弄的好像生活落魄的女人碰见了多年前抛亲弃子却混得超好的男人。 安常在的表情看起来已经不是一般的深仇大恨,而哑巴看起来更不像一般的深仇大恨,这哑巴小子上去冲着执事就是一拳,收回手的时候还顺带踢了一脚,听那声音,被命中的人一定不是一般的疼。 但执事显然也不是吃素的,哑巴小子准备给他来第三下大概是要直接抹脖子,手都搭在了他脖子上,没想到执事手一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在哑巴手臂上,啪嗒几下就硬生生把他的手给掰下来。 他的动作看似简单快捷,其中不知费了多少力气,哑巴小子的力气我和伊叔都领教过,一下子骨头就错位了,一般人打不过的。这也不特别奇怪,如果执事没有几把刷子,这几个人也不会这么敬他。 旁边几个人也不是干看着,刘千古和吴爵已经搭上了手,一人抓着哑巴小子胳膊,一人扯住他道袍,只是力气都不如他大,也起不到什么作用。我最怕他们手上有冷兵器,从背后给哑巴来一下就不好了。 其他人都已发现这边有人,朝我们走来。 “常在丫头,你那些吓人的东西还带在身上吗?”伊叔看着接近我们的人忽然问。 “有的有的,当然有的,随身带着呢。”安常在心领神会,把刘海往旁边一拨开,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假眼睛迅速戴上,又拿出假长舌头戴上,用一种紫色粉末抹在脖子上,在脸上涂了厚厚的脂粉……十秒钟不到,她又变成凶恶的女鬼,前后的反差让人目瞪口呆。靠,鬼化病真的不是一种优势? 我立即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了,敢情这几个人还怕这些。他们可不知道安常在还“活着”。也是,看他们刚才被吓到落荒而逃的样子,现在才冷静下来一点吧。 安常在已经“飘”了出去,速度非常快,一下子就从几个人前面晃过,他们只看的见一个红色的影子。她今天穿的又是一件红格子衣,我对红格子衣的印象非常深刻,每次看到脑袋里都会自动出现一个画面: 两旁被浓密的花草包围住的水泥路上,一个穿着红格子衣的女孩背着书包在上面走,那个女孩的脸怎么也看不清。但我知道那是安常在。我可以确定,那是我过去回忆里的画面。以前看见红格子衣我脑子里也会出现这个画面,现在遇到安常在之后我便知道那个人是她。怎么听起来我对红格子衣感情更深?我自认为没有红格子衣情结。 可能,是对过去的一种承载吧。记不住一个人的相貌,记不住一个人的名字,记不住关于那个人的一段记忆,就记得那个人经常穿的衣服。衣服不像人脸会被记忆模糊,你只要记得它大概是什么样式,什么颜色就够了,记这些总不难。 其实我的记忆是很随机的,以前发生某件重要的事情时,总告诉自己要记住那天,记住那一段记忆,但是到后来反而忘了。反倒是一些不经意的,看似无足轻重的小片段,多年之后我还记得一清二楚。 “刚才……那是什么?”莫已忽然警惕起来。她揉了揉眼睛,以确认自己没有眼花。 赵停妆摇摇头,停下脚步四周看,“不知道……刚才有什么东西?什么人?好像是一个影子。”他们一直在说话,没怎么注意到周围的环境。看来他们的警惕性也没多高。 此时伊叔不知从哪里拿出件戏服(能随身带着戏服我也是醉),随手披在身上,把里面的中山装掩盖住,拿出脂粉来在脸上随便抹了抹。其实我想说他不抹那些东西脸也很白了的,只是一抹上去脸上的表情就更加僵硬,与死人无异。伊叔的身子一晃也飘了出去,速度不快。 他一飘出去,周围的温度也下降了好几度。我不禁打了个寒颤,靠……这效果,吓死人不偿命,比那什么五毛钱特效强多了。 伊叔已然飘到离陈懓五米开外的地方,能感觉到他身上阴风阵阵。他轻轻地开口,又是那冰凉凉的声音,凉彻心扉。 一呀吗一柱香啊啊啊啊香烟升九天大门挂岁纸二门挂白幡那啊啊啊啊妈妈你归天去呀啊儿女们泪不干那啊啊啊啊啊啊为给妈妈免灾难,儿给妈妈哭七关那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哭呀吗哭七关哪啊啊啊啊……哭到了头七关头七关是望乡关啊……妈妈回头望家园啊~啊啊啊妈妈上了望乡台那啊,回头你看一看那啊-啊啊啊啊再想见到妈妈的面那只能在梦间那啊-啊啊啊 哭呀吗哭七关哪啊-啊啊啊哭到了第二关那第二关是饿狗关饿狗把路拦那啊-啊啊啊饿狗它来拦路啊撒口干粮仍在地平川那啊啊啊啊叫恶狗快闪路妈妈过了第二关那啊-啊啊啊 …… 还是那首《哭七关》,声音低沉,浸染着凄凉的味道,即使是听了好几次自认为有了些承受能力的我,即使我知道这是伊叔在搞鬼,背后也不由得发冷。 那声音,仿佛是从地狱里的死神口中传出的对死者亡魂的召唤,一不小心就能将人的灵魂摄取。陈懓当即大叫起来,慌了神。 唐家宝倒是看准了时机,他愣了愣立即反应过来,从旁边冲着伊叔就是一拳。我心里忙道不好,我和伊叔距离实在太远,我现在冲过去根本来不及。唐家宝有多大力气我不清楚,但看那势头以伊叔的身子骨应该是受不住的。虽然他不一定会被打到。 但是那铁似的拳头还没碰到伊叔的身体,就立即被一大堆黑乎乎的头发缠住,怎么也动弹不得。安常在适时出现在伊叔旁边,她的头发正紧紧地缠绕在唐家宝的手臂上,她张牙舞爪的,脸上的表情很是狰狞。 “我日!这他妈的什么鬼东西?!”唐家宝惊叫,拼命甩手想甩开那堆头发,谁知头发越缠越多,而且怎么扯也扯不断,最后几乎要把手腕都包住了,看起来恶心的要死。 “呵呵呵呵……还我命来……还我命来……还我命来!!呵呵呵呵……”安常在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红色液体涂了一脸,实在是吓人,再加上那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声音,唐家宝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他这一愣神,头发就趁机缠得更紧了些。唐家宝的手几乎动弹不得。 边上的赵停棺连忙搭把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瑞士军刀,抓住安常在的头发一通乱割。若是平常人的头发自然是很容易被割断的,更何况对上一把锐利的军刀。偏偏这不是正常人的头发,怎么割也割不断,反而缠绕上军刀,大有要把军刀夺掉的势头。见状,赵停棺咬咬牙,把刀身往手掌心里一反,再用力一握,手心立即有血渗出,沾染到刀刃上。刀刃一沾上血,他就用另一只手握紧了刀,再次割安常在的头发。奇怪,这刀刃沾了他的血之后,竟一下子就能将头发割断。 第十六章 阴兵借道 安常在自然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赵停棺动手割掉自己的头发,一头及腰长发可不会给他割去,早把头发收回去了,迅速让到一边去。我也是才知道,沾了血的东西可以伤到患上鬼化病的人,一旦他们效仿赵停棺的做法,恐怕安常在会吃亏。 但安常在动作很快,一下子就跟赵停棺拉开距离,显然力量上她是对不过赵停棺的,但她在速度上可是一点也不吃亏,脚底抹油是一眨眼的事。 赵停棺却根本不打算放过她,他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厉,军刀紧握在手中,身子迅速往前一倾,同时迈开脚往前大跨一步,竟就冲着安常在的心窝子里捅去。 ……我完全被无视了。然而我来这里是打酱油的吗?并不!我其实离他们很近了。 我也不能干看着,一个箭步冲过去撞他。 可惜我速度不够快,那刀眼看着已经从安常在心口错开了,却来不及被她的身体避过,硬生生插进肩膀里,整个刀身都没入她的身体,流出的竟是……什么也没流出?! 不……! 有一种淡黑色气体慢慢地从伤口飘出来,给人的感觉很不好。场景甚为怪异。我倒吸一口冷气,也不知道这样的创伤严不严重,只希望鬼化病不会带来伤口痛处被扩大的副作用。幸好安常在看起来不像是很痛的样子。 “白堇!安常在!我们不想的,可是,对不起了!”赵停棺借着身体往前的惯性顺手把刀拔出来,转过头就对着我冲来。 我也因为身体的惯性,已经跌坐在地。见他发怒,旁边几个人也围了过来,我赶忙把身子一翻,骨碌碌的滚到了旁边去躲过了那刀,不想一只手忽然从我身后袭来,趁机把我头发给抓住了。我勉强抬起头看见抓住我头发的人,那个人竟然是陈懓。 以前在宿舍里总觉得陈懓是个柔柔弱弱的女孩,特别特别柔弱的那种。洗澡等水的时候都要别人帮忙抬水,冬天洗棉衣稍微重一点她就拿不起来,跑个步跑到一半爬都爬不起来,身体状况比我差了不只是那么一点点,好好的上着课,外面的风一吹进来,她就流鼻血了的那种,吃药比吃饭还多。这会儿她的力气却还算是蛮大的,一下子竟把我从地上拎起来,扯得我头皮都快掉了,头发被她弄得很乱。 “呃!……”我忙伸手去抓住她的手,想把她的手扯开,但是她不给我机会。 “我抓到她了!!”她兴奋地大叫起来。 “……” 莫已就在她身侧,这时也忙过来一把抓住我手臂,“还想跑?”她的力气也不小,抓得我的手一阵阵的疼。 我看着她的手心里气急,自己脑袋都没转过来,就把脚往地上一蹬猛地站了起来,莫已还没反应过来我已经一口咬在莫已的手背上,留下一排牙印。呸,我皱眉,立即往旁边吐了一口口水,也不知道她涂的什么护手霜,难吃死了。 “啊!!!!白堇,你特么是不是属狗的啊?!”莫已立即把手收回,看着上面血红色的牙印心疼不已。 一口恶气涌上来,我不假思索接话:“我属虎(并不),专门咬狗!别说,今天还真让我咬到了一条,还是条杂毛的!就是味道差了那么一点。”说罢又用另一只没被抓住的手往她脸上打。文空早到了我们身边,见状忙一把抓住我那只手,又从莫已手里接过我的另一只手,陈懓适时放开我的头发,文空便把我的双手背扣在我身后。 文空的力量要比莫已大很多,一下子就把我按到地上,我挣扎不起来。 有人在背后轻拍他的肩膀,他回头看。岂不料,一回头,他便看见安常在在他身后,长发披散开来,一双眼瞪得比乒乓球还大,舌头有几十厘米长吊在外面,满脸是血,对着他呼呼地吐着冷气…… “啊!”文空没料到安常在会忽然出现在他背后,心理上没有防备,被吓了一跳。他尖叫一声,同时放开我往后退。旁边的莫已和陈懓两个女孩子的反应比他还要夸张,莫已踉踉跄跄地往旁边跑,陈懓直接摔到了地上,差点没晕过去。 趁着他们都放开了我,我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往旁边退开两步,而此时那边的赵停棺已经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过来。我和安常在赶忙都往旁边跑,但看赵停棺的刀明显是冲着安常在去的。我忙过去又拦,几个人又乱做一团。 咚---- 忽的,传来一声钟声。似是寺院里那种敲钟声。不十分洪亮,只是很沉很沉,仿佛那口大钟就压在心上。那种声音,庄严肃穆,让人心中无端端地生出一股敬畏之情来,逼得人不由自主地想逃跑。 这荒地之上本是打得热闹非凡,这不知来自何处的钟声一响,竟所有人都停手了。就连那边打的水深火热的哑巴小子和执事,都一下子停了手,一动也不动。他们两个姿势有点怪,哑巴小子掐着执事的脖子,执事两手抓着哑巴小子的头,身体都倾斜着。维持这样的姿势肯定难受得很。 我不明所以,看这气势却也不敢发问,心里知道大概是个了不得的东西。 试想这大白天的荒郊野外的哪来的钟声?多半是有人装神弄鬼,但要是一般的装神弄鬼,绝逃不过伊叔的眼睛。不过,就算是真的也不会吓成这样吧?我自认为至少对于伊叔和安常在而言,这一类的东西都不足以畏惧了。他们本身就是作为一种未知的东西存在,鬼化病有很多症状还没被发现,他们现在的状态应该没什么能吓到他们的东西,反而他们才是会吓到别人。 只是现在,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别的表情,除了惊恐和不可思议之外什么也没有……所有人的动作都静止了,很奇怪,像是有人在钟声敲响的那一瞬间按了暂停键,世界上的一切都静止了。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时间明明在一点一滴地流失,却像是已经凝固了,被冰封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周围的景物像是蒙了层灰似的,怎么也看不清晰。 从空旷处刮开阵阵冷风,钻进衣服袖子里,贴着身体,冰凉冰凉的。 天边有白色的光芒浮现。 是黎明到来了吗? 不!那是一团团白色的雾气!仔细一看,竟还带有淡青色的光芒。只几秒钟,白雾就布满了整个视野,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包围住了。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迪迦奥特曼最后打的那个怪兽,好像也是这样,船被浓雾包围,怪兽无处不在。 我能很清楚地感觉到那白雾冒出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还看什么看,都想死吗?!跑啊!”片刻后,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大喊了一声,我们都被那景象惊呆了,这下子终于反应过来。 “娘的,怎么这么倒霉?他妈的本命年提前了吗?怎么没人告诉我要买红腰带?”文空破口大骂,一脸不相信自己会这么倒霉的表情,却还是转了身子做出逃跑的动作。 “奇怪……不该是这个时候的……为什么……不,不可能的!它要是这个时候出现,才最可怕!”赵停妆话音未落,便被赵停棺抓住手往后拉:“还管它什么!遇到这种事就快跑吧!再呆在这里就真的要完蛋了!” 我一看这情况不妙呀,这是哪个大人物要来?忙问:“伊叔!这是怎么回事?它……” 没等伊叔回答,我的身子被站在我旁边的安常在拉住,她二话不说拉着我就跑,我整个人就被她往后拖,差点摔倒。 看我还是一脸不明白的模样,她骂道:“你还啰嗦个球啊!没听说过阴兵借道也知道看见怪东西要跑吧?!遇上了还不快跑?!没看见那边两只多厉害的人都跑了吗?”安常在一边骂一边还不忘甩我个白眼。 呃,她这个装扮给我一个白眼是什么感觉……简直不要不要的 阴兵借道? 我下意识地往回看,只见那团白气越来越近,越来越浓密,有什么声音,也越来越大,越来越近。那种声音,犹如铁骑踏过草原,沉重无比。踏踏……踏踏……踏踏…… 阴兵借道,托赵停妆的福,我还真知道那么一丢丢。她在宿舍里讲的鬼故事中就包括阴兵借道,我还听过好几次,有一次讲得陈懓都吓哭了,非和莫已一起睡才行。听说阴兵借道,遇见的人都要避开,不然魂魄会被勾去,最常见的就是自己不由自主地跟着这些“人”走,一直走到另一个世界。 可在这里的人都不是等闲之辈,且不说赵停妆几个人,就是那执事,一身的本事,也不该看见阴兵借道就吓呆了。还有哑巴小子,他自己意识模糊,应该不懂害怕这种情绪,真有什么东西能让这种状态下的人也呆住了,那可怕的程度不是我能想象的。这群人吓成这样,恐怕不是一般的阴兵借道。 “我说你不作死就会死吗?!千万别往后看!会被勾走魂魄!除非你想变成他们中的一员。”安常在狠狠地把我的头掰过来,我第一次看见她惊慌失措的样子,配合着她一身女鬼的装扮显得非常恐怖,总觉得是误入了恐怖片的拍摄现场…… 一群人没命地往前跑,然而那种声音还是在接近,而且越来越大。 渐渐地,身体被白色的雾气围住,抬眼望去,那白雾已看不见尽头。而白雾中,十米开外,竟什么也看不见。而不知不觉中安常在也放开了我。我左右看了看,看不见任何人,只有一团团的白雾。 这下可好,人都走散了,我连往哪儿逃都不清楚。我仔细听着周围的声音,但是那种嗒嗒嗒的脚步声太大,耳朵里只有这种声音了,其他一概听不见。 忽见一人从后方的白雾中走出,只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我以为是安常在,伸手就去拉,结果却扑了个空,摸到一大团冷气。 嘶……怎么?一下子好冷? 我猛地抖了一下身子把手缩了回来,不对,安常在不是跑在我前面吗?后面这是谁?我一下子愣住了,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没等我想明白,那个人便从我身上穿过,吓得我脸都白了。我发现那人身上有淡淡的绿色光芒。不,这东西……不是人!有点像是鬼化病人?或者,它是真的鬼? 白雾之中淡绿色的光芒越来越亮,奇怪的是依旧看不清十米开外的东西,可怕的声音就在耳边。那种脚步声就在身边,还可以看见那些“人”从我身边经过,消失……仿佛我现在就在战场上,万千铁骑从身边踏过,却没有人看我一眼。就好像我才是不存在的。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表情,五官像是刻在木头上的一般,不像古装剧里古代士兵那样一身铠甲手拿兵器,每个人身上都披着白麻。民间有披麻带孝的说法,这样的穿着,莫不是要出殡?谁出殡这么大气场,还得让阴兵来?看他们的反应,厉害的不是阴兵,而是阴兵送的这个东西吧。能牛逼到这个份上,不怕就怪了。 它们来自哪里?它们将要去何方?为何我会觉得棺材里面的人很熟悉?即使我只看见了棺材的大概形状,根本没看清它的模样,只看见了阴兵……可我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在为它而悲伤,而且那种悲伤随着它的接近变得越来越强烈,鼻子像被陈年老醋泡过似的。 白雾之中,只见几个人抬着个很大的黑色棺材,飘飘然走过来。我离那棺材不过几米远,心里不免慌得砰砰跳。这个距离棺材上的花纹我自然看的一清二楚。 一群阴兵抬着棺材悠然停下。 棺材似乎是合金做的,目测要有几百斤,竟然落地一点声音都没有。棺材的整体显黑色,乌黑乌黑的那种,乌黑得发亮。棺材的头雕刻着龙头,可以说整个棺材根本就是以龙的形象制作出来的,棺身为腹纹,如同蛇腹,四角雕刻着龙爪,上分为三段,龙头龙身龙尾。上面覆盖了大量的青苔,以及各种不明物体。 阴兵放下棺材,开始围着棺材转圈,嘴巴一张一合,念叨着我听不懂的语言。我听不懂,却觉得心里面一下子变得清明了,就像是在庙里听见念经的声音,就算听不懂也会被那种气势所影响。 我看着这一场面,腿怎么也迈不开了,或者说我已经忘记了要逃,整个人都呆住了。 围着棺材转圈的阴兵在转圈的过程中一个接着一个地消失,到最后竟然只剩下一个了。那个阴兵停留在棺材前面,弯腰把头往棺材上轻轻一磕。 啦咔咔…… 看似坚硬无比的棺材竟然因为阴兵的这一磕从中间破开了,棺材盖各自往旁边退开。我心里那叫一个紧张,难道要从里面跳出一个千年旱魃?也不知道是红毛还是白毛……天,难道不知道这年头千年旱魃已经过时了吗?直接来个核武器貌似才更可怕。等等,不会真是核武器什么的吧? 棺材中传出轰轰隆隆的声音,从那棺材中竟凭空浮起一只比它小一号的棺材来。那只棺材通体圆润,泛着玉的光泽,上面密密麻麻的刻满了符文。它的重量少说也有两百斤。 同时,一股奇怪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开来。这股味道有点像是八角,却比八角的香味更加浓烈刺鼻,太香了闻着很难受。 阴兵张开嘴,又咏唱了一段咒文,我依旧听不懂。玉棺在它的咏唱中慢慢开启,从玉棺中,竟然又飞出一只棺材来。搞什么飞机? 咏唱完咒文,那个阴兵也消失了,棺材顿时失去了支撑力,轰然掉落到地上,同时棺材盖也打开了。 呼---- 风一吹,所有的白雾都被吹散了,但是整个世界像是打了马赛克,怎么也看不清楚。 心中那股莫名的悲伤忽然变得非常非常的沉重,沉重得我的灵魂几乎不能承受,而我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竟然扑通一下跪到地上。 “白堇……” 恍恍惚惚的,听见有人在叫我。 “白堇……” “……”幻觉吗?是我的臆想症又发作了吗?也是,早上我忘了吃药了吧,好像昨晚也没吃? “白堇……”又一次听见有人叫我,我听得很清楚,仿佛就在耳边,又仿佛很远很远。 “……”棺材在说话?我没听错吧,棺材里面有人在叫我?而且声音好熟悉,好亲切?棺材里的人,难道我认识? “跟我走吧……”棺材说。 “嗯……”不知怎的,我忽然好想好想跟着这棺材走啊……走到另一个世界。为什么?没有为什么,只是忽然很想很想……很想跟着它走,不管走到哪里都好,就是想跟着它走,不需要一点理由。 忽然,一双大手及时的覆上我的眼睛。那双手有些粗糙。这个时候还有闲心救我的,大概也就只有伊叔和安常在了。 未待我说话,便被拖着往后跑。 第十七章 计中计 我慢慢清醒过来。刚才那是怎么了?看着棺材居然失神了,竟然不由自主地想跟着这队“人”走。看来棺材能够蛊惑人心。要不是我被捂住眼睛,恐怕魂儿要被它勾了去。以前一直觉得这些传说都是扯谈,自己经历了才知道,还真有那么不可思议的事。 只是,伊叔的手我看过。他虽然年龄不小了,手却细滑好看得很,比女人的手还要好看,一看就是那种不经常干活的人,又保养的很好。可覆盖在我脸上的手略为粗糙,甚至有茧,绝不是伊叔的。而安常在更不可能,我虽没看过她的手,却也知道有哪个女孩子家的手会这般粗糙?安常在看着也不像那种干多活的人。至于哑巴小子,他自己都神志不清的,上帝保佑他别被勾了魂去都算好了。说起来,也不知道他跑没有,当时雾太大人太乱,我也没注意到。 我百思不得其解,忽然手臂上猛地一痛。我低头一看,只见一支针已然扎进我的皮肤里,同时针里面的液体也推进我的手臂,而且速度非常快,我根本没有机会反抗。只一秒多的功夫那支针便拔走了,那一瞬间身体忽然变得疲惫不已。这种疲惫很可怕,我意识到不管我是握紧了手还是咬紧牙关也无法抵御住它,因为它来自药物,人的身体和意识都无法违抗它。我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了,眼前一黑便再无感觉。 ……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体的感官逐渐恢复过来,浑身都没有力气,平日里一点重量都没有的眼皮此刻竟怎么也抬不起来。我还没有觉得口渴,应该没有睡多久,但是也够呛的,因为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可能已经发生了很多不可控的事情。我的代入能力向来很好,我觉得这件事情和我有关,我有必要参加进来,就会以百分百为这件事情着想的态度加入进来。那些不可控的事情,可能会带来很多影响,当然了,都是不良的。 迷迷糊糊中,耳边似乎有说话声,听的很不清晰。我现在处于半睡眠状态,想东西都不是很清楚。又过了一会儿,意识清醒了些,我也慢慢能听到那些对话了。我试了试,身体大部分地方都没恢复知觉。这种感觉很糟糕,比我失忆后醒来时的感觉还糟糕。那时候我不知道自己是谁,要干什么,整个世界都是陌生的,我是孤单而无助的。现在的状况显然不同,不会有随叫随到的美女护士,而连我的身体都不肯听使唤。我试了几次都无法恢复知觉,手和脚都不受控制。最后我干脆放弃了,集中精力去听那边的声音。 “哥哥,这下家族许诺我们的,总该要实现了吧……”女声甚是温柔,我一听这声音便清醒了几分,却未完全清醒过来。这不是赵停妆的声音吗?我尽力把眼皮撑开一条缝儿,周围却一片黑暗。我好像在某辆车的后备箱里?车身有些颠簸,应该走的是一些土路。我想我需要这种颠簸,它能够加快我血液的流动,尽快让我恢复过来。这时候体力和清醒的头脑实在是太必要了,前者我不具备,但后者我可以尽量具备。 我可以判断,车子上只有两个人,赵停棺和赵停妆两兄妹。 “是啊……这次,我们终于可以摆脱家族的控制了。停妆,这件事之后你想去哪里?我都随你。”我听见赵停棺问。 “嘿嘿,哥哥你知道么?我最想做的事其实就是离人群远远的,去那些最神秘危险的地方,我要去喜马拉雅山,要去神农架,去亚马孙河……” “好,好,都随你,到时候可别被吓坏了……” “哥哥,有人,有人心的地方,才可怕啊……呵,这几年我们看到的人心,还不够可怕吗……” “不管如何,到时候我们只要做一对避世的兄妹即可。” 这两人的对话看似简单,却让人心酸的紧,敢情他们也是被家族所迫。也是,在大家族里,为了所谓的大业,根本没有谁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我也基本清楚了一些事情,他们并非自愿参与进来,可能就连莫已他们也并非自愿,家族可能抓住了他们的把柄或者给了他们一些承诺,一些条件作为交换----这太容易了,他们自小在家里长大,家族里的人对他们的习性自然一清二楚,也知道他们最需要什么。 原来救我的不是伊叔,是赵停棺。我想,我该在去赵家的路上了。接下来我会面对什么?总不可能把我绑去当皇帝。想的倒美,然而事实永远都是骨感的。 想起安常在对墨家的坏印象,想来赵家也好不到哪儿去。安常在口中的墨家有着非常严格的体制,有点像旧时代的封建制度,但我觉得墨家的制度对人的压迫可能更厉害些。看看哑巴,本应该是社会主义下大好青年一枚,这个年纪还不知道在哪里挥舞着汗水做志愿者呢,结果却变成一个从棺材里冒出来随时会攻击人的神秘人士。赵家的话,赵停棺赵停妆两人本是两个普通大学生,他们也本该像其他大学生那样修够了学分然后毕业,最好在大学时代就谈个恋爱,毕业后找个工作,一两年之后结婚,生个孩子什么的,这个计划,大概花费了他们的青春吧,总之在大学里读到毕业然后结婚生子都不太可能了。 我看过老人们下棋,棋子能出局的那天就是它们被吃掉的那一天,在那之前棋子永远都是棋子,只要还活着就还有利用的意义,这种意义要一直持续到他们死。他们的结局,绝没有他们想的那么轻松,这个恐怕他们心底里也很清楚。 我们一共走了三天,这三天里我除了吃便只有睡,一般都是吃完了,便又被镇静剂弄倒。期间我也迷迷糊糊醒过几次,但一直处于意识模糊的状态,当然也试过几次逃跑,最成功的一次是翻出了车子,滚下了一个山坡,差点就能跑了。结果他们从附近拉了条大狗,不够半天的功夫又找到了我。 我在心里估摸着目的地应该到了,这次是少有的清醒,因为待会儿我下车之后很有可能就要接受一大群人的问话,要是还昏迷不醒的话会拖延时间,而且我必须保持很好的精神状态,免得有些细节被我记错或说错。几天的跋涉,车子猛地停下来后,我赶紧闭上眼睛装昏迷,心里拨弄着小算盘。 这架势肯定是要严刑逼问了,然而青桐面具什么的我真的不知道,任凭他们怎么个套法,我总不能编个方法出来。若告诉他们安常在还活着,只是鬼化了而已,却又有些不道德了。且这些人一定不信的。话说回来,也不知道他们那边怎么样,莫已陈懓他们应该还不知道我到了赵家,而且一晃眼就过了三天,伊叔那边也找不到我,伊叔那么聪明大概也猜到一些事情了。怕只怕那个执事,似乎有些难缠。那边顾及不上我,我只能自己想办法。 我的速度快不到哪儿去,而且也跑不了多远的。旁边肯定有几个他们的人,身手自然不是战五渣,然而我这个货真价实的战五渣肯定打不过他们。使诡计也根本没机会,以前司空曾评价过我,说我一旦说谎,脸上就会写着“我在骗你”几个大字,我的表情会完完全全把我出卖。那我总不能就这样装睡吧? 车后盖被外面的人打开,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有光线进来。 “别装睡了,起来吧,这次镇静剂的作用只有两小时,你早该醒了。”赵停棺淡淡道。接着也不管我有没有真醒,就有两个人过来把我从车后备箱里拽了出来。我一时还无法适应光线,只能眯着眼睛看着周围。 “这是赵总承诺你们的。”一个一直站在旁边的女人走过来,拿出一张支票递给赵停棺,“五十万,希望你们今后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不要以赵家人的身份在出现。” 赵停棺很不客气地收下,冷哼一声:“别担心,我们会跑的远远的,绝不回来参与任何关于财产的争斗。这个老虎穴,打死我们也不回来。” “好,长大了果然翅膀就硬了,说话也还真有那么点底气。哼,算赵家白养你们了。”女人说。 “我们可以走了吗?”赵停妆问,她半个身子都已经钻进了车子里,显然很迫不及待的想走。 “请便。”女人淡淡道,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赵停棺砰地盖上后备箱,“停妆,我们终于可以走了。” “嗯。哥哥快上车吧。” 赵停棺上车,关车门,发动引擎,车子绝尘而去,无半分留恋。 我心里那个哀嚎,说走就走酱紫真的好么!现在也装不下去了,我干脆狠命瞪着那个递给赵停棺支票的人。 谁知那个斩头鬼根本不看我,直接一挥手:“带回去。”也是够拽。这个女人一身黑色皮衣,身材极好,只是……那能够吓死人的眼神以及手里的皮鞭,一看就知道不好惹。我不由得在心里想,长这么凶干嘛?当心没人要哼!貌似,这女人也奔三了吧?一看就知道还没对象,这样子谁敢要她…… 那女人望着车子开走的方向,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丝笑意。我正莫名其妙,下一秒钟,只听一声爆炸声,有股热浪从不远处袭来。我转头看向那边,只看见那辆被淹没在火海中的车子。那火势,不管是谁都活不了了。 另外两名男子对视一眼,皮衣女人命令道:“去看看他们死了没有。如果还剩一口气……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吧?”女人眨了眨眼睛,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当然不是要去救他们。这两个人是给他们去补刀的。 “是!” “记住了,今天少爷和小姐的事,只是车子引擎过热引起的爆炸,做的干净点。” “是。” 我立即感觉到一股恶寒!赵家,根本没打算放过这两人!只是没想到,竟会如此心狠手辣……恨只恨生为棋子,既无作用,为防后患,应当抹去。这两个人……好歹……也带着赵家的血……我不敢想象他们会对我怎样,赵停棺和赵停妆都能轻易杀死,我进去恐怕要挨一下炮烙什么的,也可能一片片切我的肉。丫的,他们不会先切了我一些不太重要的部位的肉切下来,煮熟了再逼着我吃吧?好吧,不吓人了呵呵。 “还不快带进去?”女人吩咐道。 架着我的两个人对视一眼,皆是笑了,同时从脸上撕下一张人皮面具来。 “你、你们?!”刘千古,文空!他们是怎么装成这两人的?!什么时候的事? 两辆摩托及时出现,迅速朝这边开来。车上的人准确停在我们身边,“快!上车!” 我们忙上了车,几个人骑着车一溜烟走了。 女人立即打了个电话。两秒钟之后,一大堆保镖从她身后的大楼里涌出。“追。” 很快,几辆车从那里追出。 “你们就不能快点,后面的人快追上了!我靠他们还有枪!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陈懓虽然这样说,脸上却没有惊讶的表情。也是,有枪不是应该的么?这样的家族,没有枪才怪呢,大街上开枪都没几个人敢管的,而且这里又不是北京那种地方。 “靠!我倒想啊!赵家人的子弹都打不完的吗!”莫已把车速开的很大,一路飞驰着,我坐在她后面感觉都要被颠成两半,风声大到我都快听不清她说的话。 “日,你少罗嗦,快给想个法子,不然要变马蜂窝了!”文空骂了几句,一颗子弹正从他耳朵旁边擦过,“日,当老子吃素呢?!”说着松开右手抽出一支枪,对着后面追来的人就是两个点射。 “还有什么法子,按照计划做啊!” 两辆车子一个转弯,一前一后开进一个胡同里,我们把车丢在一个屋子前,头也不回的钻了进去。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几个家族都对他们许诺给他们自由,但他们心知他们身上流淌着家族的血液,日后若是有所变故会对家族造成极大麻烦,所以家族是觉得不会真正放过他们的。为防止被家族抹杀,且知道青桐面具秘密的人只有一个,我们便联合起来想了个法子。 在巷子里的时候赵停妆就告诉了我真相,她说我除了与他们合作之外别无选择。他们不过是棋子,死了再拿个棋子补上他们的位置即可,但我不一样,任何人都找不到另一个知道青桐面具的人。 我确实别无选择,我们几个相处了两年,好歹还有些同学情分在,换了别人,大概就不会这么宽容了。 我们计划,我假装被赵停棺赵停妆兄妹抓住,被送回赵家,刘千古、文空坐火车到赵家,悄悄弄掉皮衣女人带来的两个保镖再接替他们,而赵停棺和赵停妆事先就知道车子上有炸弹,控制器在皮衣女人手里,所以两人都做足了保护措施。他们到赵家比我们早两天,有足够的时间踩点布置,所以我们到的时候一切都正好。 而其实之前的一切完全是一个假象,一个为了迷惑执事而制造的假象,我们扮演着自己原本的角色,我很被动,他们的反应也很正常,但执事万万没有料到什么阴兵借道都是假的。伊叔带来的那些人,最后都去了哪里?他们只是去准备去了,他们伪装成阴兵再合适不过。哑巴动手的那一段我们倒没安排过,不过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整个计划的进行,反而因为这个插曲变得更加顺利。 车子爆炸后必然烧起大火,其实车子后座藏有两具尸体,穿着与他们一样的衣服。车子一爆炸,刘千古和文空就故意暴露身份吸引注意,这样赵停棺两人就可以趁机逃跑,等赵家的人回来,车上两具尸体早已面目全非,赵老爷子总不可能还要拿去做个亲子鉴定看看他们真假。至于我们,他们会以为是刘家干的好事。 按照计划,我们会以相同的方式把所有家族都骗过一遍,既能让赵停妆他们全身而退,我也不会被捉住。 这个计划听起来或许不那么完美,但我们会在中间施加许多小伎俩,使得整件事情变得不那么巧合,他们有的是办法设一些看起来很可疑的信息,让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他们的家族没有预料到的是,他们了解他们手中的棋子,但是他们手中的棋子同样也很了解他们。赵停棺和赵停妆就是这样,他们知道赵家人生性多疑,至少接管这件事的人必须具备这个特点。生性多疑的人有时候会察觉到一些十分敏感细微却很重要的东西,但同时这也是一个缺点,常常会使他们无中生有。 既然是一个生性多疑的人,就不会把这件事情往简单的方向想,不管那个人是谁,都会尽量往复杂的方向去思考,去做一些无谓的事情,这样能给我们争得更多的时间,甚至可以把赵家人往另一个错误的方向引。 第十八章 盘点 我们一窝蜂地冲进屋子里,纷纷以最快的速度往楼上冲去。 “走走!” “走,快进去!” 不算宽大的楼里,一下子十分吵闹,说话声和急促的脚步声混杂着。 负责殿后的刘千古和文空急急忙忙将门关好,我们已经都跑到了楼梯上,准备上到顶楼。 这个屋子已经提前布置好,按照计划,我们从屋子的楼顶跳到离这栋楼只隔不过半米的另一栋楼,再从那栋楼里逃出。两栋楼所面向的街不同,两条街虽然隔的不远,但是要绕的路很长,等他们反应过来我们早逃跑了。 而安常在和伊叔,负责在这里演一出鬼戏,以拖延时间,再留下些小线索,制造一点谜团,让赵家的人多绕两圈。再者就是让他们以为这世上真的有鬼,以后对唐家的人多少都有些忌惮。执事那边,恐怕还没那么快明白过来,等他明白过来我们的计划也完成了,而且他那边有哑巴拖着,想脱身出来没那么容易。 这些都是小手段,只能起到迷惑作用,让他们把目标转移。最重要的是我们速度要快,因为赵家会第一时间封锁所有能出这个市的道路,在那之前我们必须逃出去,最好易个容,弄个假身份证。 屋子里还布下了一些机关,是文空的手笔。他是这方面的能手,弄些简单的机关不在话下。赵停棺故意开车从一些土路上绕,就是为了拖延时间,让其他人能提前在这边布置好。这样也会让赵家以为赵停棺他们在有意躲避着什么人,那些人来自其他家族,随时会抢人,让他们觉得这次意外是理所当然的。他们暂时猜不到我们头上。 真是好一招借刀杀人,哦不,是金蝉脱壳。 我们帮他们的忙也是有条件的,文空和唐家宝要用我哥哥的信息作为交换。这是我自己的要求,伊叔并不是很同意,他觉得发生在我哥哥身上的事情远比我们想的要复杂。但我确实想知道,即便它会给我带来更多的疑惑和麻烦。 这两人始终对那次考古忌讳不已,不肯多言。不过这几年我哥哥还活着这是真的,只是现在和一个朋友在印度搞什么研究,但是那个朋友他们谁也不认识他,而且这些都是我哥哥跟他们提起的。这些年他们一直有着联系。 当我说出我哥哥假死这件事时,他们的态度和伊叔一样,不能说,坚决不能说。他们不知道我哥哥为什么要假死,为什么跑到印度去,这很有可能和他的那个朋友有关。 当然,这也只是文空和唐家宝的猜测罢了,他们说我哥哥在认人识人方面眼光是绝对不差的,他看得入眼的,觉得可以信任的人,就绝对可以信任。 考古队也几乎散了,只剩下队长和几个主干。至于文空和唐家宝找青桐面具的原因,倒不像其他人般为家族所累,只是那次考古遇到了些事情,几个人没办法才分道扬镳,各自寻找解决的办法。 那些事情他们说不清楚,更不敢对外人说,他们的内部也面临着一种非常奇怪的气氛:一方面,队里的队员感情都是真的,都很深,这一点不可质疑。但是另一方面,这些人又相互猜忌着。很奇怪的说法,他们对自己的朋友深信不疑,可以在生死关头把后背交给对方,同时又怀疑着对方。 这种猜忌不无道理,一个真正的朋友不会害你,但他会根据自己的判断把一些他认为对你不利的信息隐藏起来,有时候还会编造出一些假的信息来迷惑你,他觉得那样可以保护你。但你觉得那些信息对自己至关重要,可能是破解某个谜团的关键,于是就开始猜忌。 有点像我现在的情况,伊叔和安常在有事瞒着我,他们不会害我,但是他们的隐瞒给我带来了极大的困惑。可以说,如果他们全盘托出,那我所疑惑的很多问题都能得到解答,我们也不会这么被动。但他们就是不愿意告诉我。 冲进屋子后,由莫已打头,一股脑冲着楼顶跑。 跳去另一栋楼,说着容易做着难。且不说中间隔着半米,再看看,两栋楼可是有着三米多的间隔,也就是说隔壁楼比我们这栋楼矮了一层。但是附近附和我们条件的只有这两栋了,最重要的是这些楼都是废楼,我们一时间拿不出那么多钱来买两栋好的楼(如今这楼价你懂的),而且在这里的话搞出什么破坏都没问题。 我们快速下了另一栋楼,不多时,那边便传出枪声,我们无暇去顾及了,楼下早放着一辆面包车,赵停妆和赵停棺早在车子里侯着了。 现在我补充一点,他们两个刚才确实在那辆爆炸的车子上,但是他们没有死,甚至没有受伤。他们早在身上做好了保护措施,但是赵家人在他们身上安装了跟踪器之类的东西,他们需要一场爆炸把那东西毁掉,而不是亲手破坏掉。在这里可以解释一下我们现在的位置和赵家的位置,两栋相依的屋子对着的两条大街都有路到赵家,这样形成一个角,这个角是个很小很小的锐角,赵家是两条线的交汇点,而我们所在的两栋楼分别是两条线的另一端。 我这样说大多数人可能不明白,我的表达能力也到此为止。我觉得可能画图才会明白。这个例子放到现实中会容易理解很多。两间屋子挨着,它们两个门总是有差距的吧?这个差距就是三角形的一条底边。而现实中的道路,总不可能像三角形的两条腰那样直吧?所以以两个房子的门和赵家作为三个点,整体上可以看做一个等边三角形,但是中间的路实际上是弯的。 事实上,赵家到我们逃出的那栋楼的路程更短,短了很多。所以赵停棺他们可以一早等在那里。赵家那边也不用担心,他们完全没想到我们会用这种方法逃跑,而且看样子他们大部分人手都集中在另一条街。他们发现我们从这条街逃跑了,会立即从赵家调人手来追,但是现在赵家里面能出动的人已经不多了。 我们打算从南宁的机场出发,再搭飞机到刘家。我们飞在天上,他们总不可能找个轰炸机来轰我们。怎么看都是到墨家所在的南昌最近,只是我们有意绕开墨家,免得显得一切太过于巧合,被人看出破绽来。而且墨家不是那么好惹的所以我们干脆绕开墨家,直接到刘家。这样明面上就是刘家人把我们给救了,八竿子也打不到我们头上来。 这次是文空和唐家宝先走,到上海踩点,把该布置的都布置好。我们早料到赵家管家(那个皮衣女人)会带人来,不管带多少人,只要有人混入她的手下中就有办法逃走。 同样的,事先假扮下人这一招在其他家族那里未必不奏效。只不过我们在这些家族面前用的办法不一样。 只是从赵家一家家的走,我估计会花掉我两个星期的时间,还得找个理由请假,唯二值得高兴的是这一趟旅途任何花销都算不到我头上。还有便是关于整件事情的一些信息。我本来知道一些,只是不如他们知道的详细。 比如哑巴小子,他确实是墨家少爷,墨染梅。道袍不是谁都能穿的,墨家有资格穿的只有两人,一人是现任族长,另一人就是未来的族长了。 而这道袍也绝非凡物。据说族长的道袍为紫色,准族长的道袍为水蓝色,皆由天蚕丝织成,出自神织女之手,千万年难灭。所以这两件衣服传了上千年,是件不可多得的宝物。 至于哑巴小子,他可神了。赵停妆说作为两大家族,赵家墨家曾想过联姻,所以她对哑巴小子了解很多。这其中还有一个传说。这个少爷的母亲谁也没见过,那个女人恐怕只有墨老爷子还有给她接生的接生婆见过。她在世人眼中总共只出现过两次,第一次她带来了墨染梅,第二次她带来了安常在。没人知道她来自于哪里,又去了哪里。但不可否认的是,墨染梅和安常在确确实实就是墨老爷子的血脉。 据说这位少爷五岁都没说过一句话,那时候墨老爷子还以为他不会说话。这可是很严重的问题,据说当时墨老爷子都想趁还没有多少外人知道他的存在,私下里把这位少爷给了了。 没想到他打起那心思的时候,就是那次娃娃第一次说话的时候,只有四个字。“墨家将亡。”一语震惊墨家上下。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学会说话的,也从来没人问过,估计问了他也不会回答。人们猜测,他生来便有语言能力,但是他不肯说话。他这种能力极有可能来自于他的母亲。 再后来,墨家人也发现了他有预言的能力,只是很少说话(呵呵遗传,貌似还包括面瘫),就是他预言了几个家族的未来。然而,那个时候他仅仅七岁。他预言的事情,从来没人能改变。此后墨家人对这个小少爷更是宝贝得紧,从小就各种磨练。 外面对他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不过我想大多是墨家想给他包装得神秘一点,牛逼一点。 这里还有另一个传说,关于墨染梅的名字。 他出生了之后,他的母亲便又不见了。她说这孩子命中有劫,到了时候,便自有天命在。后来墨家人请来一个算命先生算他的命,以便取名。 那个算命先生在道上也是出了名的厉害,这个人也是不太爱说话的那种,特别拽,说话也是按字收钱的。算命先生只给了他六个字。 血染霜,墨染梅。 我听到这一段的时候心里就犯嘀咕,这群人都是傻蛋,这六个字能听出个鬼来?随随便便就给坑走一大笔钱。 然而关于这句话,他们还真解释出了点名堂来。墨家人给了极其恰当的解释,血染霜,墨染梅,预言着墨染梅的劫难可能是在冬天的早上一个有梅花的地方,而且有霜。 我无语,居然还可以这么解释。 不过我就奇怪了,既然墨家这么宝贝他,这不见了三年多,墨家还淡定得下来?明里暗里都应该有所行动,却没听到一点风声。这次我和赵停棺几个走了,倒是亏了哑巴和执事缠着。以他的功夫我也不担心,反正伊叔他们完事后会去找他。 不过,听他们盘点了一下最近的情况,这几个家族的格局我也大概了解了,用的都是比较古老的运转模式,有一定的等级制度,有点像周朝分封制,不过因为衰落,格局多少都变了些。墨家看起来强大,其实内部分歧极大,墨家执事野心勃勃,背后有堪比墨老爷子的势力。但是此人生性狡猾,眼前一套背后一套,墨老爷子这多疑的性格他竟也能瞒得过。赵家还是赵老爷子最大,皮衣女人忠心耿耿的,但就是手下人太乱了些。刘家老爷子将行就木,连床都下不了,一切事务都交由刘家大少爷刘四方代理,和他家管家斗得如火如荼的。莫家看起来是最风平浪静的,不过天知道它平静表面下有多少暗流涌动。最后是陈家,可是乱得不得了。陈家的权力大部分集中在陈夫人手里,不过这位陈夫人是后来上位的,阴险狡诈,陈家管家也有极大的权力,明摆着想把陈家掏空。只可惜陈家族长现在已经没有实权,两人把陈家闹的是鸡飞狗跳,没一天安宁的。 好吧,我承认我唐家也不是什么慈善家族。唐家遇难之前的格局是这样,我的父亲,唐家族长早逝,所以由几位叔叔来代理事务。大概是我爷爷能力好(大雾),我共有十四个叔叔,我爸是族长已然我爸最大。十四个叔叔品性不同观点也不同,据说放到一起能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 这样的格局,唐家不乱才怪。伊叔这次能带那么多人来,其实是动用了很多权力才做到的,这之后一段时间,他的控制权会处于一种几乎冰封的状态,作为动用这种权力的代价。 我开始听着还兴趣盎然,后面却越发乏闷,以至于最后陈懓和我讲陈家那一段,我是半打着瞌睡听完的。这有点像上政治课,我高中时期学的文科却最怕政治,当初选文科恐怕是因为觉得理科那边物化生三科我都怕,文科我只怕一科,怎么说都要好一些。 我又记起了以前上的历史课,我因为失忆把那些东西都忘了,就专门找老师来补习。有一次讲到新中国成立的那一段我记得非常清楚,因为在我段时间内复习了大量历史之后在对历史做出总结的时候,当时一个人说的一句话让我十分有感触。 原谅我已不记得那是谁,原话也已经不记得了,毕竟那不是考试要求背的内容。说中国历史是个循环,分分合合,合合分分,好像中国历史就是个朝代更替,盛衰循环的死圈,加上中国以前比欧洲兴盛,后来被欧洲赶超,更加剧了这种感觉。 当时毛主席就回答,说新中国一定会跳出这个死圈。现在看来效果已经出来了。不过我要说的不是这个,而是这几个家族。他们无法逃脱这个怪圈,或许上个世纪他们走在大街上的时候人们都不敢抬头看,但他们陷入了这种死圈里,旧的体制使得他们也面临着和旧体制一样的结局----毁灭。 像延续了两千多年的封建制度那样。 历史老师说,这种时候往往会有一些比较聪明的人站出来主张改革。 我觉得他们这次的行动顶多算得上是洋务运动,治标不治本。洋务运动好歹还学了西方一点东西,也传播了一些思想,促进了资本主义发展,但他们不一样。这些家族似乎根本不打算改变体制来顺应潮流,而只是一昧地想把家族维持下去。 有点像慈禧太后,我相信主张改变体制的人是有的,比如像赵停棺他们这一代人,完全接受着新思想的教育,面对着先进的社会,而另一边就是自己的家族。他们会想些什么呢?他们学历史的时候,肯定也有所领悟了。 但是前一辈人的力量太大,他们这一代人只是刚长齐毛的鸟,根本没力量去争,也没老一辈人那么有经验。这和我国封建社会末期的景象实在是太像了,旧势力和新势力的冲突,旧思想和新思想的冲突,旧制度和新制度的对比。只是这种现象,远比封建社会末期来迟了几乎半个世纪。 好吧,不小心说多了。不过我觉得以上比喻真的很贴切。 赵停棺在开车子,刘千古坐在副座放了几首曲子哼哼唧唧地跟唱,每每高音都上不去,老是跑调,吴爵吐槽了他一路,说哥们,你要是哪天想毁灭世界,去开个全球演唱会,保准到哪哪儿生灵涂炭。 刘千古不理他,现在他恢复了男儿身,但我知道他肯定免不了被几个女生打一顿。毕竟……他丫的可是在女生宿舍混了两年。 第十九章 辗转周折 车子行驶在土路上,漫长的路途让人不得不想着法子热闹起来。似乎又回到了那天进入巷子之前,同学还是同学,朋友还是朋友,恋人还是恋人,热热闹闹的。可是不同了,永远都不会一样了,连气氛都不一样了。车子里一共有六个人,明明很拥挤,却有种每个人之间的距离都很远的错觉。 “我在网上已经买好了机票,走完这一趟,咱几个就去整整容,弄个新的身份证,一切就过去了。”莫已拨弄着她的手机,抬起了头,露出俏丽的化着淡妆的小脸。她的心思永远在那些时髦的名牌身上,名牌包包,名牌衣服,名牌化妆品……看起来刚才买的可不只是机票,顺带买了一大堆东西。 “这也好,现在有钱什么弄不到?不过他们动作很快的,相信现在已经派人在封锁道路了。”赵停妆坐在副座上,她和赵停棺都一样,全身脏兮兮的,一身的灰。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手绢,也不管是在车上,往手绢上倒了些矿泉水开始擦脸。 “我说,你们就甘心这么逃了?你们要是不跑,乖乖听赵家的安排,以后这诺大的赵家总有你们的一杯羹。”刘千古放停了音乐,大概是唱的累了,拧了瓶矿泉水喝。 “呵呵呵。”赵停妆干笑了两声,一挑眉,“听起来好像不错。安排安排,他妈的我老爹给我安排的化妆师的工作,还是给死人化妆。我下辈子要在阴冷的停尸间里工作。我名字也跟它有关。化妆师有个规矩,死人睁眼,画师停妆。听起来挺刺激的,要不我给你一百万,你去试试?” 刘千古连连摆手,靠回椅背上,“嘿嘿……还是别了吧……我宁可接下我老爹的烂铺子,停尸间那种地方阴气重,死的都不知道是什么人呢,要是有什么怪病,下辈子岂不是栽了。就算没有怪病,常年累月在这种环境里,等到老年了身体也会出问题。” “哈?那你哥这是……”陈懓想着赵停棺的名字,赵停棺,赵停棺…… “嗯,他被安排,做一个入殓师。”赵停妆说,又继而问“刘千古,刘家对你也不错吧?这性格扭曲得……” “呸呸呸,烂铺子烂铺子,我爹就给我丢了个烂铺子。他们对我倒是挺好,要我是个女孩的话,这些对我来说都是好。”刘千古想找一根烟抽,摸了大半天什么也没找着。这人天生的多动症,非得有什么东西干才行,又不是干活的那种勤劳。不一会儿刘千古又拿出手机,看片去了。“那些人,动不动就割手砍脚的,烦。知道我为什么扮成女生吗?”刘千古忽然发问。 众女生回答:“鬼知道!恶趣好变态!以后最好别让我在大街上撞见你。” 刘千古只呵呵一笑,他看起来很需要烟,赵停棺就给他递了一支烟,刘千古接到手上就立即点了,无比享受地吸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不得不说刘千古真的很有当女生的潜质,他的脸部线条十分柔和,眉毛又很细,不知道为什么,喉骨还没发育,如果不是他坦白了身份,现在俨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孩。 “家里没有女孩,他们就把我当女孩养。老爹的铺子原本是我姨的,我姨死了之后他就暂时接管。但是规矩是必须女性来继承。我个人觉得是老爹的性染色体有问题,总之家里没有女孩,他们就把我当女孩养。从小他们就给我注射各种药物,想让我变得更像女生。雌性激素知道吧?还有我的喉骨,他们给我做了一个手术把它切除了,差点让我哑掉。听着,小姑娘们,我除了胸比你们小外加下面有个蛋之外,其他的都和你们一样。”确实,刘千古从小被当做女孩来养,他作为女孩存在的时候比女孩还女孩。 “我也没好到哪里去,我爸安排我去盗墓……”莫已一脸郁闷地发牢骚,她正在给自己的指甲涂上一种黑色的指甲油,她永远不放过打扮自己的机会。“我一个女孩子,去盗什么墓?!跑路跑不快,打架更不可能,难道让本小姐我色诱墓主人把宝贝都交出来吗。再说了,这个年代哪里来那么多墓给我盗,要么是别人盗了,要么是国家收了,我还能自己生产古墓不成。” “哈哈哈……”一车人大笑起来。“你老爸其实是想给你找个粽子女婿吧。以后开棺粽子起尸,他就去沟通一下。” 陈懓就坐在她身边,也说道:“你还别说,我跟你的差不多呢。我以后一辈子都要在地底下接触尸体研究尸毒。那种东西……我还不如去学医呢,尸毒又不像普通的毒,尸毒的成分大多数都没有人知道,也很少有人知道解药。要是一不小心出了差池,直接死了都还算幸运的,最可怕生不如死,求死不能。” 我又想起伊叔他们的鬼化病,确实,生不如死。“那不是我唐家的手艺吗?” “嘿,以前几个家族相互学习手艺,唐家那些东西我也要学,但是暂时还没学会。”莫已笑了起来,“不过还好,这件事情如果成功的话以后都不用学了。” 我郁闷了,怎么他们家里祖传的手艺我是一件都不会呢?呃,化妆师什么的,我还是不会的好。说起来,要不是因为那场变故,可能我也和他们一样,命运被族人掌握着,不是笼子里的金丝雀,金丝雀好歹还被好吃好喝伺候着。我会是一头困兽,任人宰割。这也应了我的猜测,他们的家族果然给了他们一些条件,不过我总觉得不应该这么简单。我也多留了个心眼。 车子继续前行,弯弯绕绕的大半天,眼见就快到机场了。只要离开了南宁,离开了广西,到了上海便有刘家的人接应我们,到时候任他们赵家有天大的本事也奈何不了我们。 但是赵家的反应比我们想象的要快,也幸好赵停妆眼尖,一眼认出赵家几个人在机场周围走动。“那边上的几个口子都有人了,你们看,就是帽儿沿压的很低走路鬼鬼祟祟的几个。”赵停妆坐在副座上,指了指那几个人,眉毛都拧在一起。“我认识他们,是因为我老爹看重他们,而我老爹看中的是他们的身手。他们的身手都不是盖的。要不找个人出来把他们引开?” “这也不是法子,准不定周围还有他们的人,过不去的。他们在打人方面都是专业水平,但我们不是。”赵停棺握着方向盘,手一拐,车子也顺着他的姿势打了个弯,开向另一条路。一路上他都特意绕开有电子监控的路,走一些较为偏僻的路,才费多了时间。很明显,这些被浪费的时间给了赵家人机会来截我们。但也没办法,如果他们查那条街的摄像头,就会发现我们坐着的这辆车,知道我们要去的地方。 陈懓还闲闲地靠在后座上,和莫已在逛淘宝,貌似又买好了东西,看见赵停棺把车开走了立即问道:“学长你那怎么成,你这是开去哪?别一转头把我们给卖了啊。” “我们开车出南宁,虽然时间久了一些,也比冒险去机场的好。其他机场肯定也被封了。”赵停棺说着,打开了导航地图,很快车子就绕上一处人迹罕见的小道。“还好预备有油,不然真不够折腾的。我们应该提前把所有路线都安排好的。这次果然还是太仓促了。我想现在开快点的话,应该可以赶在他们封锁其他路之前出去。”三天时间确实太紧,文空和唐家宝根本不可能在三天之内把南宁的所有路都摸过一遍,再设计出逃跑路线。 “我看恐怕已经晚了……”正在玩手机的莫已脸色忽的一变,拿起她的手机对着我们道:“你们看这条新闻。他们可真够快的!搞得我们像携重款潜逃的。要不咱们几个在头上蒙条黑丝袜,就是抢银行的了。” 莫已说着,一边点开了通知栏上的一则新闻,居然是直播,我转回头一看,竟是警察开始封锁出南宁的所有道路,南宁北边的高速公路基本被全部封锁,而南边的公路也基本封锁起来,说是在市内查到了毒贩子,正欲逃出南宁。我太阳,幸好上面没写谁的名字,不然我这辈子就栽了,无缘无故就留了个案底,冤枉得。 赵停妆无奈摊手:“我从不知道我爹有这么大能耐,真的。我还以为他会直接扔颗炸弹把机场炸了。”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开玩笑,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可能她认为她老爹会叫人往机场扔个炸弹,再把事情说成是恐怖袭击事件,然后自然的我们几个就成了制造混乱的恐怖分子。 “这时候就别打趣了,公路都封锁了,飞又飞不了,难不成我们还能做个小木船,走水路不成?”莫已终于收好手机,“这年代水路不好走啊,今年雨水不多啊。我也想学红军长征过雪山,躲过敌人的围剿。这里也得有雪山给我躲才行啊。” “我们走出南宁。”赵停棺说了一句让所有人都很震惊的话。 “别逗了,你疯了吗?!”刘千古从座位上跳起来,头一下子撞到车顶,他嗷地叫了一声,又做回座位,一脸不满地揉着头。 赵停棺把车开到一条弯路上之后停了车,拿出支烟,点火吸了两口,“我没疯,我清醒得很。我们现在已经在南宁的边界,你们好好看看周围吧。” 我们便纷纷下了车,周围走了走。赵停棺开车一直走的土路,现在大概开到了某个县的边界,周围全都是山岭,一片连绵的绿。往远处看可以看到农田和只有一两层的红砖平顶楼,蝉在耳边吵闹,天空总飞过一群鸟。 “有什么?这里周围全都是山,还有农田。”莫已和陈懓两个逛了一圈,“那边还有个关卡,也有警察。从乡下走,也一样过不去的。” 赵停棺摇摇头,他掐灭了手里的烟忽然问:“我说,你们走田埂的话行吗?今天没人穿那种难走路的鞋吧。” “高跟鞋?你不说我还不记得呢,”莫已说,“谁逃跑还穿高跟鞋的,等被抓的节奏。” “那就好。” “等等,你不会是要我们从此在这里隐居种田吧?” “你要想种我不介意留你下来。这里的老光棍应该不少,你这种小女生会很受欢迎的。” “哥哥是说,既然路上都有警察,我们就绕开大路,装作农民,从田埂上走出南宁?”赵停妆一下子就看出了他的意思。这个法子确实行得通,这南方的农田都是大片大片连着的,市与市之间有农田相连,农田之间却不会设有收费站之类的,更不可能有警察站岗。如果走田埂,警察离我们很远,就算是看见了也会以为是几个农民。最重要的是附近绝对不会有摄像头。这个季节的田埂没有开春那么滑,是最结实的时候。但是田埂一般都很高很窄,且弯弯曲曲的,对于我们来说也算难走了。 走了大半天,我们都累的不行,更别说走田埂了。大家都是城里人,走惯了平坦的水泥路,这田埂又细又高,今儿个又是艳阳高照的天气,不修整一下恐怕还没走出南宁,我们几个就被晒成人干了。 “哥,走过这片田是哪个市?那里有机场吗?火车的话恐怕会不够快。”说话间,赵停妆已经拿了块面包咬了大大的两口,一点也不顾形象。她本来就大大咧咧的,不像陈懓,她从不介意别人的看法。 “来宾。到了来宾我们就搭飞机去香港。”赵停棺坐在一片树荫下,正在用焖烧壶闷面条,已经到了后段,往里面舔了些盐油。 刘千古一听,立马就抓狂了,说不是吧,还要飞香港?!你们有钱你们折腾,我听说那边物价高的要命。 他的担心是对的,不仅我们没那么多钱,时间上也很紧了。 你个大男人咋就一点胆气都没有呢?吴爵忍不住奚落几句他,他的意思是,香港那边他们难查难管,顺便他们兄妹两个换个身份整个容什么的,从那里飞去上海绝对安全。 我心里直犯嘀咕,去一趟香港,再飞上海,中间又要拖好几天时间了。学期才开始我就整天请假,这学还念不念了?便道:“这中间的时间拖沓得太久,恐怕又有变故吧?我等着完事回校呢。你们倒好,个个都跑了,我还得回去接老王(班主任姓王)的口水。” 陈懓也很担心。“是啊,就怕拖的太久,要是他们把上海西安石家庄的机场都封锁了,我们到时候还会被逮个正着。”如果是这样,那接下来的计划也很难走了。 “嗯,确实,赵家要封锁那边的机场,只是时间问题。他们大可以把我们说成毒贩子,到时候全国都在抓我们。”赵停妆肯定道。 “那好吧,莫已,你先订好去上海的机票。我们走。”赵停棺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我们也各自收拾了一下自己的物件,出了大路,走上一条泥泞小路,下了田。 夏日的阳光毒辣的紧,这几年全球变暖气温就更高了,虽然提前备了些干粮,此刻最重要的却是水。然而之前只准备了一壶,二十升的水,眼看着已经见底了。而忙了一天,天色渐渐晚了,夜里在田里走着总不是回事儿,会被农民当做是贼。 刘千古和赵停棺便商量着找个农家借宿一晚,想来这种地方民风还是很纯朴的,再不行问个路也好,也能找个小旅馆住下。通常乡下若是有什么旅馆,管束不会太严,有些甚至不需要身份证什么的。再不行,找个网吧,占着电脑睡一晚……反正给够了钱老板是不会介意你用电脑当枕头的。这种地方的网吧一般都是私人的,有点钱就能进,不需要身份证的。 商量好之后刘千古就指了一座有点破旧的瓦房,跟我们说到了那里之后要怎么怎么的,首先给人家印象要好。这就需要我们提前编好一个谎言,接下来就只是让谎言看起来很真实。以他们的演技,要做到这一点绝对没问题。至于我,倒不需要说什么话做什么事,站在一边就好了,更显得我们没问题。 刘千古很快准备好了一套说辞。这个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就是,我们几个本来是来这里旅游的,结果运气不太好,遇到了一个黑心导游。导游在夜间偷偷拿走了我们的所有钱。我们差点被卷光钱不说,还被丢在这荒山野岭的,实在是没办法。 刘千古说的没错,第一印象好是最重要的,我们必须向屋主人证明我们真的是来旅游的,而且没有坏心思。 所幸车子上还带有两台相机,有相机的话看起来更像旅游者。不过我们只能把车子抛弃在这里了。 这理由蛮合适的,看我们几个都衣着光鲜,一看就是城里人,附近山山水水的来旅游的人也不少,难免有些人出什么意外。刘千古还准备了一些夸人的话,说我们来这里旅游,这里山青水秀人淳朴,总之要多好说多好。 准备好之后,我们便出发了。 第二十章 眼熟的老伯 走出这片田野,便有好多一条羊肠小道,四通八达的。小路周围密密麻麻的全是说不出名字的花草,有些都有膝盖那么高了,蝴蝶蜻蜓到处飞,眼看着接近了,伸出手要去捉,它却又忽的飞走了,飞得远远的。太阳灼得人口渴,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出那片田野。 还好现在不是春天,不然田埂和道路都坑坑洼洼的更不好走。我平衡感很差,这主要来自于我的恐高症,总觉得自己会摔下去。 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那些平房啊,瓦房啊,背后烟囱黑咕隆咚的洞里都开始冒起烟。我在城乡结合的地区,却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因为那里的厨房几乎都不用柴火了的,而是用煤气和电。我有些犹豫,该不会这里还落后到没通电吧。不过田埂上路上远远近近的电线杆打消了我的疑虑。 我们沿着最近的一条条小路一直走,顺着那条路拐了几个弯,一直到天色暗了几分,才到了目的地。我们也见识了不少“新鲜”的事物:猪,牛,七星瓢虫…… 刘千古指的那个屋子并非我想的那种有一个大院子,是那种南方很常见的土楼,这里的土楼都是这个格式,一个人家里总共有三栋土楼,一栋主楼两栋副楼。主楼总共可以分为两层,但是看起来只有一层,因为第二层不住人,也没有楼梯上去,一般是放东西的,下面有个开口。人要取或者放的时候就取个梯子搭在开口处爬上去。 主楼的第一层一般有一个厅堂和四个房间,整体呈“凹”字形,不过,是倒“凹”。主楼左右两边各一个副楼。左边的副楼分三个房间,两个是养猪的,一个是茅坑。右边的副楼也有三个房间,一个是厨房,一个是洗澡的,还有一个是养鸡的。一般来说,还会有个水池,当然不是露天的那种,上面修了个打水的东西,不知道普通话怎么叫,打水时把上面的棍子压下抬上,水就会出来。 当然,这只是我看到的,这里的屋子格式上大概就是这样,也有些是不一样的,而有一些的作用不一样而已。不过,农村里的土屋的主楼都是这个格式,一个厅堂四个房间,两边两个房间突出来一米左右。主楼一般修得比副楼高半米左右。好像听谁说过,这种地方农忙的时候,收下来的东西都放在指定的地方去晒,木薯拿进山里,谷子花生什么的,拿到大队附近的坪上晒。 这里处处是田和山,我们走的时候特意绕开了那几个警察。我觉得他们不一定注意到我们,这种地方不像市里那么混乱复杂,他们守的也很松懈。我们走过去的时候,那土楼旁边只有个上了年纪的伯伯捧着一碗饭,背靠着一只竹凳坐在厨房门口吃,旁边一只同样上了年纪的大黑狗也在吃着它破碗里的饭,吃的扒拉扒拉响。这里的屋子还用了红砖堆成墙半围起来,上面种植着一盘盘的仙人掌。那种东西我知道,农家人种来不是用来看的,有时候得甲状腺炎了,用来敷在患处的效果很好。这里的鸡一点管束都没有,在主屋周围乱跑,有些甚至跑到人家地里面去。这一切对于我们来说都十分新鲜。 似乎是听见了陌生人的脚步声,大黑狗抬起头来对这边警惕地叫了两声。老伯伯也抬起了头,但是眼睛里一点警惕都没有。 我停下脚步。我自幼怕狗,这是辛姨说的,因为小时候经常被狗咬。直到失忆之后,虽然以前被狗咬的经历都忘掉了,可是对狗的恐惧还是深深根植在心里,见状立即不敢向前了。 其实我何尝不知道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可以看家,不会见利忘义,只要认定了主人就会很忠诚。但狗的好归狗的好,我的害怕归我的害怕,就像一个好人,不可能让全天下所有好人都喜欢他,虽然大家都是好人。不过其实我还是蛮喜欢狗的,然而喜欢不代表不害怕…… 刘千古的搭讪能力最好,立即就换了一副笑,整理一下衣领,踏着方步走过去,操着流利的普通话问到:“阿伯(此处刘千古念bǎi,以显得更亲切),食夜(吃晚饭)呢?今儿个的什么菜色呀?” 一般很多地方都有自己的方言,但是有些地方的方言在发展的过程中逐渐被后人遗忘,只有一些老一辈的人会说。我不知道南宁地方的方言跟我们那边有多大差别,以我在桂林的情况来看,几乎每一个县,甚至有些村落都有自己的方言,大抵有些相同,又有些不同,能够听懂,只是讲的快了便难以辨清。不过这一点似乎用不着我担心,农民伯伯显然是会听普通话的,我也相信刘千古的交际能力。刘千古一开口就用了他的家乡话,我猜语种和阿伯说的话差不了多少,毕竟隔的也没多远。而且我知道,在一些说土话的地方,说一些土话更加能赢得当地人的好感。 果然,阿伯抬起头笑了笑,满脸皱纹像刀刻出来的似的,让我不由得想起那副名为《父亲》的油画。那幅油画里的父亲,正捧着碗坐在稻田里。我 “小猴(伙)仔(子),爱地(外地)来的?”老伯也笑着打招呼,他的一口普通话很是不正宗,脸上还是那种老实的笑,我发现他说话中带着客家人的口音。 在南宁以及它周围这些城市里客家人并不少见,但和汉族杂居大多数被汉化了,不过当地汉族人也过他们的节日。我所知道的客家人最多的地方,就是玉林市的博白县。我高中时正在玉林一个学校读书,虽然我的记忆只有那里的最后一年,还是记得一些。班里面有对姐妹就是博白人,说起话来大多数听不懂。也由于听她们讲过客家话,我才能听出老伯的口音。 也不知道老伯是因为什么原因住在这里,村子里的楼完全不是客家建筑,学过高中地理的人都知道客家建筑的模样。 那边刘千古和老伯不知道扯了些什么,老伯眉飞色舞,哈哈大笑,一个劲地说话。看起来势头不错,留我们停停脚应该没问题。旁边几个人也走上前和老伯搭讪。不同于我们对农村人沉默的印象,老伯十分健谈,谈了几句就哈哈的笑,笑得十分爽朗,不像是一个穷苦农民,倒像武侠小说里面描写的那种老侠士。说不定老伯年轻时候,也有那么一段传奇。 我从他那不正宗的普通话中听到他年轻时当兵的事情,聊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好像他又回到了当年的战场,意气风发。看来是刘千古很适时地夸了他几句。我忽然觉得这老伯很眼熟。 一种很莫名其妙的眼熟,很眼熟,但是没有见过,从没见过。可是我的心告诉我我认识他。 这是什么概念?我一向在桂林玉林两个城市之间辗转,但很少到过南宁,更别说这种乡下地方,我是连听都没听说过。而且老伯显然也不认识我。 最后刘千古凭着他那舌头,愣是把老伯给说服了,还说的人家乐呵呵的,直说:“好猴仔啊,都系好猴仔,读虚(读书)多了擦去(出去)有本事!” 刘千古忙笑道:“哪有哪有!看您的年纪,您儿子女儿也都上大学了吧?” “嘿!鹅(我)女去年哈(夏)刚毕业,人嘎(家)讲是去什么西大勒。周围的人都跟我说,你个宝贝妮子,给你长面子嘞。可是俺老汉,哪里知道啥西大哟,就知道它一年要的钱都贵死,还好俺娃子争气,会自己挣钱。”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广西大学诶……好厉害……那可是一本啊,然而吾等只能在二本中挣扎。 “那您女儿现在该找了个好工作了吧?”刘千古又问。 “阔(可)不是,”老伯笑的更欢了,“她讲鞋(学)诺过(那个)刻骨(考古)……嗯,刻骨,老光荣咧,跟俺当年当兵一样,给国家干佛(干活)。” 考古?不会这么巧吧?我心里想着,自从伊叔说了哥哥的那件事之后,我对考古这两个字就很敏感。 “你肯肯(看看),俺还有照片呢,跟她朋友一机(一起)拍的。”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照片,一脸自豪。看起来,老伯经常把照片带在身上。 我们在旁边看着好奇,忙都挤过去看。 “诶?这不是唐家宝还有文空吗?”刘千古指着照片上几个人中的两个人,惊叫道。“我只知道他们是一个考古队的,没想到居然这么巧?!天,这张照片是好几年前的吧。我听说他们早散了,这个背景,好像还是在巫山拍的?” “你眼睛有这么厉害?我怎么没看出来?”赵停妆立即提出质疑。 刘千古一摆手,“嘿,还真去过,你不知道吗?前几年……”话没说完他脸色忽然一变,噤了声,不再说话。 几个听他说话的人脸色也忽然一变,气氛忽然有些怪异。 我一看就知道有问题。哥哥他们也去过巫山,那绝不是毫无目的的,而刘千古肯定也去过,而且在那里发生了些难忘的事,这件事情他们都知道,而且绝对不能说。直觉告诉我,关于哥哥的事情,他们还隐瞒了很多。我可以肯定,刘千古那次去巫山,也跟我哥哥有关,甚至,他就是冲着我哥哥去的。哥哥果然陷得很深啊……而这其中的渊源,自然也不会太浅。 我正在心里猜测,刘千古就拍了拍自己脑袋:“嗨!前几年开春的时候我去那边旅游,兴趣一上头来跑去划船,他娘的一不小心整个人连着船掉进了水里,差点冻成了驴,哪能不记得呢!” “那还真是够印象深刻的。”赵停妆讪笑。 “啊哟,我哥哥他也在啊。”陈懓指了指照片上的一个人惊讶道,“太巧了吧”。 “靠,不能这样吧?!我哥也是。”莫已也挤过来,指着另一个人说。 好巧! 世界上还能不能有更巧的事情!我挤过去看,也在相片上看见一张与我十分相似的脸,不是一般的相似,而是十分的相似,简直是男版的我。 “里(你)们还识这照片里的人?”老伯奇怪道,然后看到了我(好吧我存在感略低),“哦哟,姑凉仔,俺咋感觉见过你勒。” “是啊,你们看,照片上这个人跟白堇好像!简直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刘千古惊叹,“我们记得你资料里没有去过巫山的部分吧?难道我们接到的资料是假的?” “不是,这里面……应该是我哥。” ……好吧,我无语了,世界上真有这么巧的事情。 不得不说,我跟我哥哥长得实在是太像了,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我的哥哥体格偏瘦弱,脸上的线条也比一般男生要柔软,穿着的衣服颇为不合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里面那个人是剪短了头发踩了双内增高换了件衣服的我呢。所以刘千古才会以为那个是我。 我不禁有些怀疑,哥哥真的比我大?怎么看着,我们有点像龙凤胎?不然哪能那么像呢? 几个人又聊了一番,扯来扯去天也黑下来了。 当晚我们就在老伯家住了下来,这老伯和我们也算认识了,心肠特别好,叫我们几个女生去他女儿的房间里住,又给刘千古他们扫出了一间屋子。老伯是一个人住,我在上面说过这种屋子的结构。老伯的房间是在厅堂右边的第一个房间,他女儿的房间在他隔壁,厅堂左边的两个房间都是放杂物的,一个常年放着些谷物,因为这种屋子里面多老鼠,里面也摆有床铺,老伯有时会在里面睡,正好我们队伍里面有两个男生,只得委屈他们去老鼠共度良宵了。那种地方总不能让女生去睡。 不过老伯家里看起来并不是很富裕,从他今天吃的那汤拌饭就看的出来,老伯家里没有人,就一群鸡,一条大黑老狗,几只肥母猪。老伯家里的摆设也简单的很,木门土墙,木桌木凳,几样家具,打开门就一览无余。 老伯说你们年轻人哟,不要什么事都想着钱,人老了还要那么钱有什么用?还不如清清闲闲,儿女不愁。老伯我就一辈子窝在这里,图个清静。谈话中我们得知,老伯以前是博白人,年轻的时候因为种种原因到了这里,然后也不懂回家了,干脆在这里定居下来。这里山好水好人也好,老伯也没觉得苦。 但我仍旧觉得老伯眼熟,我真的没见过他吗?还是我失忆前见过他?这一切很难解释。如果我失忆前见过他确实有可能,因为哥哥是考古队里的一员,我和考古队的其他人可能也有某些接触。但为什么我对唐家宝和文空就没有这种熟悉感? 那种熟悉感跟对安常在的熟悉感不同,老伯给我的熟悉感也伴随着一种安全感,而安常在给我的是一种亲切的熟悉感。我觉得老伯应该也跟考古队有很大关联,甚至在这件事情上,老伯所了解的事情可能比我都要多。但是老伯有意隐瞒,我也不好意思问,毕竟也不是很亲近,而且老伯也不像认得我的样子。 老伯还很热情的想给我们煮饭,刘千古连忙拒绝,我们是绝对吃不惯白菜汤拌饭的,而且我们身上还有很多吃的,最主要是压缩饼干。这东西厉害,吃一点进去,喝口水,立即撑了。当然这不是提供能量的最好办法,只是暂时让人不觉得饿而已,倒也挺管用。我们又洗了澡,把房间都收拾了一遍,刘千古他们的房间真是够呛的,一打开门就冲出好几只老鼠,把我们几个女生吓得不轻。刘千古就问老伯为什么不养只猫,老伯就说猫会跟黑狗闹,黑狗不喜欢猫。农村的家猫不像外面的那么温顺,而且一般猫遇到狗都不会安宁。老伯说,这山里面有好多的黄皮子,黄皮子都聪明得很,整天来偷鸡。但是大黑狗在的话,它们就不敢来了。 夜渐深了,蚊子知了吵个不停。夏天炎热,谁也睡不着,再加上老伯这里实在没有风扇,我们便摸了两副扑克牌,干脆在屋子外面打了个地铺,点上蚊香,打起了地主。周围的萤火虫飞来飞去。我实在没见过这种东西,我想其他人也是,但是他们不想碰虫子。 红砖围墙外面不知哪只发情的猫在叫,叫声特别凄厉,实在吵的要命。正好,赵停棺那边,赵停棺、刘千古、赵停妆三人打了几局,赵停妆都输了,正心情不好呢。她听着那声音,越听越烦,火气一上来,干脆狠狠地甩了只鞋子出去。 边上的刘千古还不知死活的调侃了两句,于是悲催了----另一只鞋子啪地甩他脸上,留下一个火红的印子。老伯在一边抽着烟笑,年轻人嘛,莫要急莫要急,别咋么大火气嘞。 第二十一章 黄皮子 我和莫已、陈懓一伙玩一副牌,也打得如火如荼。陈懓先打了三条四,莫已打了三条k,我有三个二,但是没敢要,陈懓又打了三个a,莫已没要。 陈懓打出一条顺子,78910j。莫已不要,我打akqj10,她们都不要,我终于可以出我的大叶四…… 赵停棺、赵停妆和刘千古那边玩腻了(我觉得是赵停妆输得太多不想继续了),赵停妆退出,挤到我们这边来跟我们玩一副牌,赵停棺那边只剩下两个人玩不了了,于是收了牌,向大爷要了一些酒,喝得整张脸都红通通的,又闹了起来。这次他们改玩七王五二三,吼声一个比高,好像比的不是打牌,是声音。 七王五二三的规矩是这样的,整副牌里面七最大其余依次是王、五、二、三,其他牌则按照平时玩的顺序排大小,只容两个人玩。两个人分别从一副牌里面摸出五张牌,谁有最小的数字谁就先出,一直到有一个人不要牌的时候,就可以进行下一次摸牌。期间,如果有5,10,k这三个数字的牌出现,那个打得对方不要牌的人就可以将它捡回作为分数,下一轮摸牌之后也是这个人先出牌。一直到两个人摸完一副牌,得分多的人就是赢家。 其实我知道的两个人玩的排还有另外两种方法,有一种是直接摸牌,两个人轮流摸牌,王最大,然后到三,二,a。整副牌里面也是四最小,其他的地方也跟斗地主的规矩差不多,但是两个人手上握的牌太多没有斗地主方便。不过这个是最常玩的,因为摸牌摸到顺子和炸的可能性比较高,而且还可以根据自己的牌猜测对方的牌,玩起来比较有挑战性。 另外一种玩法我们管它叫“火车”。这种游戏随便摸牌随便出牌,前提是决不能看牌,两个人轮流摸完一副牌,倒扣着不能看。谁先出都没问题,出的牌要正面向上,然后另一个人接上。下一个人的牌与上一个人的牌最好排成一条直线,直到有人出了一张与前面的某张牌一样数字的排,那个人就可以把自己出的那张牌到与它数字相同的牌中间的牌都收掉,一直到其中一个人手里没牌了,另一个人就算赢。这个游戏很耐玩,往往大半天都没结束,一般只是打发时间用,暂不考虑。 闹了大半夜,终于有些犯困了,刚开始斗地主的时候我们都还还吵吵嚷嚷的,到后面个个都哈欠连天。我们也不用担心吵到别人,瞧,隔壁在玩猜拳呢,比我们还热闹。晚上都是热闹的,去广场看戏的人们都还没回家呢。说起看戏,我倒想去凑凑热闹,不过想想还是算了,省的被捉住。在老伯家里打牌,我们都还能听见吚吚哑哑的声音,只是不清晰,听不清楚戏文,旁边路上还不时的有老人孩子搬着凳子经过,也是去看戏的。 我们想着明天还要早点出发,保不准会有人挨家挨户的搜查,到时候还连累了老伯。赵停棺便早早调好七点钟的闹钟,莫已也调了个七点的,就各自回房间睡下了。老伯自己抽了一会儿烟,看着大黑狗也睡下了,他也回了房间。 在陌生的地方人没有那么容易睡着,但我们是真的累了,连我都忘了睡到一半喝杯水的习惯。我们睡到半夜,外面唱戏的声音已经停了。但是朦朦胧胧中,总听见外面有人走动,窸窸窣窣的,很吵。刚开始还以为是梦,这种声音却没有停下,甚至更加清晰,我们以为是有人经过。大概是实在觉得烦了,赵停妆在睡梦中迷糊不清地骂了两句,想扯被子盖过头顶来隔绝这种声音,才想起来天气实在太热,没盖被子。这里的城市,不盖被子都热的不行。也还好这里是农村,没那么热,不然不弄一个电风扇,第二天能蒸出一床汗来。 房间里的床分上铺下铺,我和赵停妆挤上铺,莫已和陈懓挤下铺。赵停棺已经很不耐烦了,在我旁边翻来覆去的,最后终于忍不住了,她猛地起身。 床不是很稳固,她一起身床就直摇晃,那动作也把我们都弄醒了。 “什么声音,吵死了。”赵停妆轻声骂了几句,三两下就爬下了床铺,我想按她这率直又火爆的性子那边的声音再不停她肯定要开骂了。广场的戏应该早停了才对,老伯家里前面这条小土路周围又不是很多居民,哪来的那么多人走?而且这声音也不像是人走动的声音。哪有人走路专门挑草丛走的?但我们的意识都还有些模糊,没有想到这些, “你妈的外面吵死了!大半夜不睡觉干什么?”赵停妆大骂道,她已经下来了,连鞋子也没穿,光着脚丫子就向门后走,电灯的开关在那里。虽然大热天的可能周围的人没有睡得那么早,也不该这么吵。重要的是现在也已经不早了。 赵停妆开了灯,我们更加睡不着了,也都起了身。赵停妆走去开窗,一边开一边嘴里还骂个不停。 窗开的那一刻,她的话才喊完,然后整个人忽然呆住了。她呆愣了足足有一秒多钟,然后她立马砰地一声关住了窗户(这里里的窗玻璃是不透明的,而且是能推开的那种),立即靠在在窗口旁边的墙壁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刚才因为生气而有些红润的脸颊,此刻竟然变得像纸一样白。 我们顿时察觉到不对劲,忙过去查看。只见她缩在角落里,蹲着,双手环抱在膝盖上,脸埋进手臂里,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着。陈懓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问,“怎么了?”外面可能是黑了点,赵停妆也不至于被吓到吧?在我们女生之中,她的胆子可是最大的。 赵停妆猛地抬起头来,脸上满是恐惧的表情,五官都扭到了一起,双眼瞪得老大,让我有一种看到厉鬼版安常在的错觉。赵停妆满脸泪痕,把我们吓得不轻。 “怎么了,外面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啊?停妆姐,你研究玄学都那么多年了,没那么容易被吓到吧?”陈懓问,她说着就要过去开旁边那扇窗,蹲在地上的赵停妆却忽然猛地站了起来,狠狠抓住陈懓的手用力把她往后拽,然后朝着她吼:“别开!不可以打开那扇门!千万不可以!” 陈懓猝不及防的被她抓住了手往后拖,差点站不稳。大概赵停妆那一下抓的力气太大,一下子抓得陈懓尖叫了一声。陈懓好不容易挣扎开来,赵停妆就疯子似的挡在窗前。 陈懓这才被她的样子吓到了,意识到这外面可能真的有很恐怖的东西,让一向大胆的赵停妆也能吓成这样。“停妆姐,你,你别吓我们啊,你知道的,我胆子小经不起吓唬的。你说说,外面到底是什么东西?”陈懓本来胆子就有些小,忙离开了窗户几步。 “外面……外面……它……它……”赵停妆语无伦次的,我们说了几句安慰话,好一会儿她才稍稍平静了一些,才吐出三个字,却让我们所有人都胆寒。 “黄大仙!它是黄大仙!” 黄大仙!竟是如此怪异的东西! 所谓的“黄大仙”是北方农村地区流传的迷信说法,还有农村的村民供奉黄鼠狼所立的牌位,他们认为黄鼠狼会“附身”操纵人的身体,使人精神错乱。黄大仙的传说我们多多少少都听过,邪门的很。 在中国人的印象中,黄鼠狼和狐狸一样,是妖兽。中国人反感黄鼬,除了它有偷袭家禽的毛病外,更重要的是它还有与狐狸一样的“魔法”,能够迷惑体弱多病之人。 只是,区区一只黄大仙,赵停妆不至于吓成这样。一个多年接触玄学的人,说胆子不大都是骗人的。她见多了奇怪的东西,无法解释的事情更是多了去了,怎么可能那么不经吓。而且老伯也说过,这里晚上会有黄大仙来偷鸡,不过有大黑狗在,那家伙不敢下手的,她至于那么怕吗?黄大仙又不是来偷人的,除非和我对狗很害怕一样,赵停妆也因为某些原因很害怕黄大仙。但那是几乎不可能的,城市里最多见的动物是猫和狗,再者就是鸟了,其他的除非到动物园去看,否则想也别想看见。赵停妆可能只在研究玄学的时候,在查一些图片时看到过这种动物。 “外面那个黄大仙,是不是很奇怪?它长得很可怕吗?”我搬了张高凳子抵住窗户,这里的玻璃虽然不透明却也能略微看见些东西,我却没看见外面有影子。那东西估计没多高大。赵停妆往旁边躲了躲,似乎是很不愿意接近窗子,也不愿意我们接近窗子。她真的很害怕窗子外面的东西,好像那东西随时会要了她的命,或者更严重。但我想不出比这个更严重的事情来。 “我……它……那个……”赵停妆吐出几个字,左顾右盼的,欲言又止。 我在屋子里面转了一圈,最后悄悄趴在窗子旁边听着动静。外面还是那种窸窸窣窣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我知道那个东西就在附近,应该个子不大,动作却不小。赵停妆不知道为什么不肯说话,很有可能是怕它。便让陈懓从桌子上拿了纸和笔给赵停妆,赵停妆一把抓过去,窸窸窣窣的就写了起来,写字的时候手还在抖,满手的冷汗,纸都给她弄湿了。 片刻后,我们都看到了她写的话。 “我看到了……一大群黄大仙在村子里!这里的人……都是黄大仙变的!” 村子里的人……竟都是黄大仙变的?! 陈懓吓得几乎要尖叫出声来,还好莫已的动作很快,她连忙捂住了陈懓的嘴巴,轻声训斥道:“嘘,都说了千万别吵,它们还在外面!千万别惊动了它们!天知道它们要干什么!”说得陈懓不停地抽气。 “怎么办?”片刻后陈懓才压低了声音问。陈懓的胆子最小,她的双腿都开始发软了,眼看就在撑不住身子。“要不然,咱们趁它还没进来,从里面挖个地道逃跑吧?挖到外面郊外去。” “你傻啊!”莫已恨不得敲她一记,“别天真了,你以为挖个地道跟吃饭一样容易?我老实跟你说,就我们几个,挖到明年都挖不出这个屋子。” “确实不行,我刚才在这里转了一圈,连个尖锐的东西都没找到。再说了,这里虽然不是水泥地面,地基也是杠杠的,一时半会儿我们可挖不开。”我之前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这里确实没有任何尖锐的东西,也没有通向外面的通道。 莫已径自走到茶几旁,倒了一杯水喝,安慰道:“也不用太担心,它们在外面未必是要害我们。而且,这不是四面都有墙,还有个门,窗是也关着的,它们在厉害总不能穿墙而过吧。等他们走了,咱们偷偷离开就是了。” “不行,我不安心,一大堆黄大仙在这里我总觉得没好事。我们去找我哥他们吧。”赵停妆摸着心口,始终惴惴不安。她刚想打开门,却又胆怯了,手搭在门上不敢打开却也不愿收回来。 看她这模样,我猜测她刚才看到的可能不止是一大群黄大仙,还有更恐怖的东西,让她草木皆兵,连门都不敢开了。我记得阴兵借道的时候她也只是吓呆住,现在这样子胆子都要吓炸,难道这次来的主儿更厉害? 我见她犹犹豫豫,半天不见动静,干脆过去助把力,开了门。门开的那刻她的身体猛地抖了一下,看见门外面没有东西,才松了一口气。 “等会儿要是遇到黄大仙,千万要绕路走,这东西邪的很,还是不要惹的好。”陈懓心里还后怕,赵停妆都能吓成这样,换成她估计直接吓疯。 “黄大仙一时半会儿还进不了屋子的,我去把所有入口都堵上。”我有点担心外面的东西会进来,如果是黄大仙的话还不用那么担心,但那可是比阴兵还可怕的,三更半夜出现在外面总不可能是看星星月亮顺便吹吹晚风的。我也不信,一大群黄大仙装成一村子的人,能有什么好事? “也好,等会儿快点过来。”赵停妆神色有点不对劲,我发现她的眼神有些迷离,明明是对着我,目光却没有落到我身上。那眼神让我疑惑,回想起刚才的一幕幕,越发觉得奇怪。我听见外面的声音,不是很大,我并不是很擅长以听来判断东西,但我还是能判断出那边只有一个东西,而不是一群。一个和一群的差别很大,如果是一群,那就是一片声音,而不是一个声音。赵停妆身上还有以下疑点: 第一,赵停妆没有在现实中见过黄皮子,玄学上也是半吊子,对黄皮子应该没那么害怕。可以判断外面的东西应该不是黄皮子。但是那就更奇怪了,那东西应该不大,但若是别的东西的话,赵停妆也一样不该那么害怕。 第二,赵停妆反应的时间只有一秒,如果外面的东西不是黄大仙,她应该没有那么快编出一个谎来,而且还是在极度害怕的情况下。外面的东西可能真的是黄大仙。 第三,赵停妆没有见过村子里其他人,她怎么知道那些人是黄大仙变的?她开窗的时间只有一秒多钟,不可能看着一群村民变成黄大仙或者看着一群黄大仙变成人,一秒钟的时间根本不可能。 那么,外面的东西,究竟是不是黄大仙?我又把刚才赵停妆的动作反应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心里暗叫不好,怪不得她反应那么奇怪,很有可能是被黄大仙给迷了!我就说她没那么容易被吓怕的。 黄大仙的故事我倒是听多了,却没听人说过真被它迷到了要怎么办,毕竟不管是讲故事的人还是听故事的人,都只当它是个故事,听完就算了,谁知道有一天落到自己身上。 可能外面只有一只黄大仙,但是它把赵停妆迷住了,赵停妆才说村子里的人都是黄大仙变的,才会那么害怕。我知道农家里面,一般迷不迷信都放有些符咒或者些驱邪的东西,一般贴在门后。老伯家里每扇门都贴着门神,都是尉迟恭和秦叔宝,也有大红大红的对联,不过因为是过年时候贴的,离现在已经大半年了,都有些褪色。我顿时明白了几分,也难怪她不敢开门了,不是因为怕黄大仙,而是因为怕门神。 赵停妆不敢开门不是因为被黄大仙吓到了,而是她被黄大仙迷住了,身上有邪气,所以她害怕门神! 门神到底有没有辟邪的作用我不清楚,听了那么多故事我觉得一点点驱邪的本事应该还是有的,毕竟本事不是靠传出来的。以前赵停妆在宿舍里讲鬼故事,说人们把门神贴在门口,这样鬼怪就进不来了。门神和对联的底色是红色,本就是一种可以辟邪的颜色,门神上的尉迟恭、秦叔宝两位将军(一般市场上卖的也是这种)都是武将。 不如试试? 第二十二章 一条命 我说:“我来开门吧。”我又听了一会儿动静,确实只在窗那边有声音,门外应该没有东西。小心地把门拉开一条缝,借着灯光看了看外面的情况。门外面没有黄皮子。顺便说一句,那扇窗是在房间的另一面,如果我们的动作够轻的话那黄皮子应该不会发现我们。我只是怕。 看外面没有黄皮子,我们才松了一口气,悄悄往外摸去。 我看着她们都走了出去,一连走出了几步,更加确定我心中的猜测----赵停妆刚才明明不敢出去,现在我开了门,她却又敢出去了,脸上也没有十分害怕的神色。我悄悄走到门旁边,手一抬就把贴在门上的门神给揭了下来。不知道是最近的怪事太多了还是什么,我也变得有些神经质了。我对着那张门神心里直说:有怪莫怪,有怪莫怪!您两位疾恶如仇,小生今日之为也是无可奈何,无可奈何啊!您千万高抬贵手,期末考试别让我挂科就行!大不了我回家,拿最好的东西供着您,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我心里越想越心虚,搞得好像做贼似的,周围明明什么都没有,却总感觉在哪里有双眼睛看着我。我很少有这种被窥视的感觉,因为我平时都是比较迟钝的那一类人,偶尔才会灵光一些,所以真有什么感觉的时候感觉的东西一般都是真的。 不是吧,门神还真成神了?别是它盯着我,我掀都掀下来了总不能往上面吐两口唾沫再贴回去。丫的,背后这股寒意是怎么回事……难道那黄皮子听见声音跑到这边来了?我开门的声音没那么大,我们走路也是蹑手蹑脚的,那丫的还能听见,耳朵就太厉害了。丫的,我胡思乱想些什么鬼! 我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甩出去,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将门神给卷了起来,小步跟上赵停妆和莫已陈懓:“你们快过来,看我发现了什么!一个好东西!”三人听了我这话都立即止步,纷纷回头看,眼睛里带着迷惑。我三两下冲到她们面前,然后忽的打开手里的纸:“你们看!” 莫已看着我,又看着那张门神,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愣了好一会儿他才有些莫名其妙的挠挠头问:“白堇,这不是贴在老伯伯加门口的门神吗?又不是没见过,也不新鲜,你没事揭它下来干什么?当心待会儿老伯伯看见了不高兴。” 莫已还想再说些什么,这时候旁边的赵停妆身子忽然晃了晃,几乎要站不稳。我更加确定她是被黄皮子迷住了,便一个跨步朝着她又凑近了几分,将那门神对着她大喝道:“大胆妖孽,还不快快现形(电视里学的台词,勿吐槽)!” 赵停妆的身形晃了晃,瞳孔慢慢地放大,似乎很难受的样子,有什么东西要从头上冒出来似的。然后只见她的脑袋后面真的慢慢生出一团金黄色的光来,淡淡的。起初只有她的头那么大,慢慢地就变得像狐狸般的大小。那场景十分奇妙,我想不明白那小东西的姿势……我感觉它在看着我,即使我看不到它的眼睛,它趴在赵停妆的肩膀上,像是在对我们打招呼。大概是错觉吧。 我对着它那么一喝,它像是吓着了似的,一下子从赵停妆身上跳下来,逃得没影子了。旁边的人早都惊呆了。 “这是怎么回事?那东西?……”莫已咬了咬嘴唇,陈懓紧扯着她的袖子不放,看起来害怕到了极点。 “恐怕她刚才是被黄皮子迷了,那东西迷了她。”我仍旧是心有余悸。 “阿堇,你什么时候学的法术,也不早说一声?”陈懓一下子就明白发生了什么,身手敏捷的扶住了赵停妆。正好赵停棺和刘千古听到了动静,已经过来了,正好听见我们这边的谈话。 “不是我会法术,是这幅门神的功劳。我也只是胡乱猜猜,没想到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这东西还真的有用。”我将门神收回来,待会儿肯定还有用。那黄皮子怪极了,我们得小心点才是。 刘千古一听,就过来抢我手上的门神:“是吗?还没听说过门神有这功能,以前被迷住了是要大师来招魂的。我得拿回去好好研究研究。”莫已见状狠狠拍开他的手:“你急个什么劲,市场上多的是。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那黄皮子。那东西不知道躲去了哪里,我们不能再拖了。” “黄皮子?什么黄皮子?我们刚过来就看见一坨屎一样的光芒差点闪瞎我狗眼。还有就是她被附身了。”刘千古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比喻还能再差点儿么?这事儿恐怕得待会儿再解释了,有一只很奇怪的黄皮子溜进来了,我们要先捉住它才行。”莫已答。 “靠,那么邪门啊。”刘千古郁闷,“希望她不是只母的,天啦噜我这么帅要是一不小心被它看上怎么破,哦多kei卡基嘛雅蠛蝶……” 莫已对着他的脸就是一巴掌,怒道:“要轮也轮不到你,丑嗨!帅的人在那边!”说着指指赵停棺。赵停棺咳了两声。 这时刘千古幽幽道:“说不定那家伙还是个蕾丝呢……” “蕾你妹啊,他娘的要是那只黄大仙是只公的,还是个gay,你这受样是首选。” “嘿,不是说帅的人在那边呢吗,也轮不到我。”刘千古指赵停棺。 后者一脸无所谓:“你长的比较受,能主动的它一定是攻,所以在理论上我觉得还是你比较危险。” “……” “……” “……”顿时整个世界都无语了。 说话间,陈懓看赵停妆已经恢复了过来,于是问:“停妆姐,你开窗的时候看见了什么?外面真的有很多黄大仙吗?” “黄皮子,我只看见了一只黄皮子趴在窗户外面,盯着我,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可是……那只黄大仙非常非常的奇怪!很可怕!”赵停妆揉揉脑袋,看清了周围,才又问道,“我们不是在房间里吗,怎么出来了?” “这事很难解释。”莫已摇头,“你说那只黄大仙很奇怪?奇怪在哪里?” 赵停妆很努力地想了一会儿,最后却茫然地摇头:“不……不知道……我是说,我不记得了,只记得它很奇怪很可怕。”众人皆是一惊。 赵停棺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不记得最好,可能只是被吓到了才不记得吧。” 刘千古还不死心:“嗨!现在还怕什么呀,这门神不是挺有用的吗,我们多揭几个,谅它有仇也不敢报。” 但是黄大仙的小气是出了名的,有仇必报,一个小小门神或许能吓到一只,却一定能吓到一群。 “老伯呢,你们刚才过来,这么大动静他没醒吗?”我有点担心,虽然一个老人家睡眠可能有点沉,但我们说话的声音不小,连刘千古他们都听到了,老伯虽然老了听力也不至于那么差,不可能现在还没醒。 “糟了,刚才我们看见那一团光好像跑他房间里去了!”赵停棺忽然想起什么。我们一下子有些慌,刚才那道光到底跑哪里去了谁也没看清楚,要是真溜进了老伯房里就糟糕了。 我们在他房门口喊了几声,里面一点回应都没有,便更加确定了。商量了一下,决定把门撞开,于是赵停棺和刘千古两个男生一捋袖子,几下就撞开了大门。 这里的灯的开关都设在门口,赵停棺摸到了开关。打开电灯之后,只剩下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再过几秒钟,便是一片尖叫声!! 老伯,他竟然死了。老伯确实是死了,他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双眼瞪的圆圆的,那双眼睛几乎要瞪出来。从门口可以看到老伯七窍流血,那些血液都凝固了,原本红润的脸也只剩下白色,不用想也知道那身体已无任何温度。下午还好好的一个人,现在就没了?! 一只黄皮子正坐在他的尸体上面,用那双幽绿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我们。这只黄大仙的模样非常奇怪,头是狐狸的头,身子却是人类孩子的身子!那身子身上居然还穿着一件红肚兜!它头部的毛发看起来非常柔顺,不知为什么,我看着老是觉得,它应该是经常被人摸的那种,毛发像宠物猫那样柔顺。那双耳朵非常的尖长,眼睛眯成一条细细的缝儿,从那条缝儿里闪出幽绿的光芒,令人胆寒。 它的“手”上沾有些许的血,它正在慢悠悠地舔着。 刘千古还不知死的喊:“妈呀,这畜牲成精了,还会杀人!” 赵停棺拿起身旁一个矮凳:“我真他妈想把你掐哑!白堇,门神给我!”我忙将门神给他。 赵停棺拿了门神向老伯的床冲去,一下子就将门神扔在黄皮子身上。谁知黄皮子一点也不怕,也不躲避,反而一下子咬住那张门神,用“双手”把门神给扯开了,动作居然和人撕东西的时候是一模一样的!这畜牲……难道还有人的智慧?! “妈的这东西居然不管用了!啧,关键时刻掉链子。”赵停棺见门神不管用了,干脆一甩手,把手里面拿着的凳子扔向黄皮子,“看你这次敢不敢接!”黄皮子自然不蠢,一看见那凳子气势汹汹地砸过来,一下子就跳开了,跳到床头,一双眼睛里满是敌意。 “走,我们快走,惹到它了!” 我们忙往外退去,只听刘千古骂:“我靠,还没听说过门神也是一次性的!购买之前就没有使用说明书的吗。” 我说:“我看不是门神的问题,可能是黄皮子杀了人,变厉害了。” 冲出老伯家之后,我忍不住往回看了一眼,正好看见月光下的墙头上,那只黄皮子就正坐在上面,也不追上来,只是拿一对眼睛盯着我们。我正好看见它那双幽绿的眼睛…… 我们不敢再逗留在村子里,明天一早就会有人发现老伯出事了,我们不能留在这里。一群陌生人来借宿,主人当晚就死了,说我们不是凶手,连鬼都不信。谁会相信它是黄皮子杀的呢?我们信,又有什么用。 夜晚,那辆本该被丢弃的汽车旁边。几个人靠着车身,在吃东西。 莫已吃了一大口手里的压缩饼干,嘴唇上的口红在饼干上面留下浅浅的痕迹,但她并不介意。“这回,赵家人再也找不到我们了。” 赵停妆啃着面包冷笑:“就这点计谋,也想骗过我们?他们未免也太小看他们的棋子的智商了。他们养出来的棋子,智商不比他们高又怎么能去吃掉对手的棋子?可最终他们也被吃了,活该!” 这是怎么回事呢?让我来解释清楚一切吧。其实刚才那么多东西都是骗人的,被耍得不轻吧…… 世界上其实没有那么巧合的事,那个老伯是赵家事先安排好的。赵家早料到他们会走乡下的道路,但这群少爷小姐们绝对不会露宿在农村的外面,因为危险,蚊子又多。我们一定会找个地方借宿。 赵家人的速度远比我们快,没想到他们这次用逆向思维,专门查没有电子监控的道路,再根据我们逃跑的方向迅速排除,把最有可能的几条路记下。我们的一切可能都被他们猜到了,在赵家面前,每个人都是如来神掌里面的孙悟空,再多几个筋斗云都飞不出去。 村子的人很多都被替换掉了。或者说,很多警察混进来了,而且都是便衣。 我们在田埂上走时就很奇怪,现在虽然不是播种或者丰收的季节,但也不至于农田上一个人都没有。如果说这一点还不足以让人怀疑,那另一点呢?乡下的田里也有菜园,农民不同于城里人,大多数要吃就来摘,而且要新鲜的,一般都是在快煮饭的时候去采摘。然而在黄昏的田野里走,那时候也快到饭点了,并没有看见摘菜的人。为什么我们几个城里人会对这些东西如此清楚?这就多亏了陈懓了。陈懓的外婆家是在乡下,她小时候在外婆家里长大,对这些很清楚,一下子就看出了端倪。她刚刚提出的时候还没人相信,但是她提出的疑点越多我们就越疑惑,确实很可疑。 老伯是装的很像,但他给我们布置房间的时候,明显还不太熟悉这屋子。 什么熟悉感,都是假的。 我本不愿意手上沾人命,但老伯给我们的饭里,以及帮我们烧的洗澡水里都掺有麻药,饭我们都没吃,澡也找了个理由没洗。不是我动了杀心,而是赵停妆和赵停棺,他们绝不会让赵家的人知道他们还活着,才主导了这场戏。 老伯之前吃的那碗饭,因为给我们布置房间所以放了一会儿,他们就是在那空当下的药。我们本打算天不亮就出去,在老伯面前调的闹钟回了房间又重新调过,调到四点半,方便我们逃跑。 黄皮子是一个意外,它的出现真的吓到我们了,而且它迷到赵停妆也是真的。它的出现使得一切变得顺理成章,它也让赵停妆想到把事情都推到它身上。如果这只黄皮子到天亮还呆在老伯家直到被别人发现,一切事都会顺理成章推到它身上去,人们会以为这是个灵异事件。那我们的行踪呢?又是一个谜了,可这次赵家不会再猜到我们的行踪。孙悟空也有翻出如来神掌的一天。至于黄大仙会不会记恨我们,这根本就不值一提,马上这些人就会东西南北各自飞,可能会到国外去。它还能怎么着?坐飞机还是撘火车,或者是乘船? 至于真正的老伯是不是真的认识我们,谁知道呢?不过现在可以确定,在我,甚至赵停妆他们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这几家人就有很深的渊源。莫已的哥哥,陈懓的两个哥哥还有我的哥哥都在同一个考古队里,文空和唐家宝也在那支考古队里。而之前伊叔也说过,我们唐家和墨家一直有很深的羁绊,虽然他不肯再多说些信息。他那时候也说了,一旦墨家和唐家起了争端,其他家族也会被波及,就足以说明这几家之间的关系。 我越发觉得,在一个阴谋下面,生命竟是如此卑微。赵家人可以因为顾忌赵停棺他们回来争夺财产而不顾他们身上流的血,在车子上安装炸弹,车子爆炸之后还要叫人去补刀,赵停棺和赵停妆也会为了他们的自由把那个连姓名都不知道的老伯杀死,虽然他是赵家某个人假扮的。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有其父必有其子,有这样的赵家也有这样的赵家人。 他们手上,可能还沾有更多我不知道的人命。 后来直到我亲自去经历某些事情的时候才知道,一个人如果想达到不被世界所允许的目的,必定要走一条血铺成的路。这条路上有爱人,亲人,朋友,甚至是自己的血。那么,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的命,又算得了什么?生命在贪婪之下,才会卑微。 第二十三章 环环相扣的计谋 我在旁边默默地吃了一块饼,在一边想着今天的事情。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我在一群人里面话不多,一路上基本没有说话的份,大部分是看着别人说话,如果说到一些有水分的内容就分析罢了。我一直是这样的性格,不亲近的人从不亲近。所以我这样也没什么奇怪的。 我一直都很习惯这样,很少有人知道这一点,分析有时候是我的强项,只要把信息堆在我面前我一定能分析出一大堆新的信息来,并且能找出很多疑点来。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喜欢把所有的信息所带来的疑点和线索都堆在一起,慢慢地分析,找出共同点并联系起来。面临危险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不是逃,而是呆在原地去观察,去思考我为什么会遇到危险,危险发生的前因后果等等。郁闷的是这样适合学历史的脑子怎么历史老是挂呢? 咳咳,说人话。这是关于今天晚上的分析。晚上的事情有很多令我觉得奇怪的地方。 门神为什么到了赵停棺手里就没用了呢?我现在才怀疑起来。门神确实吓到了黄皮子,然而门神又不是一次性筷子用了一次就不行,从没听说过辟邪的物件用一次就没用了的。黄皮子杀了人变厉害了,那更荒唐。又不是打游戏,打怪可以升级,而且老伯又不真是黄皮子杀的。那时什么“黄皮子杀了老伯变厉害了”不过是乱说罢了。 那黄皮子看我们的眼神总让我觉得不舒服,也有可能是最近怪事情太多的缘故,而且那只黄皮子太怪了,人类的身子,黄皮子的头?难道世界上真的有妖怪,然后那家伙是人类和黄皮子的……混血??人妖??而且身上还有件红肚兜?而它身上的毛发,我越想越觉得那是被人摸惯了的,被人摸得很顺。那就说明,这只很奇怪的黄皮子是有人养着的,而且养它的人还特别“疼爱”它。这一点就更加奇怪了。 首先,在生物学上,两个不同的物种是不会有后代的,若是不信可以去翻翻高中的生物书,里面有解释。当然有时候也会有例外,比如羊驼,比如骡子,再比如虎狼。 但是人和黄皮子……这种挑战道德底线的事情,相信不会有人那么变态的。一男人,能对一只黄皮子下手么?换作谁都不会。一般人面对动物的第一反应应该是思考怎么弄来吃。若是一如花似玉大姑娘还说得过去,就算不一定要如花似玉也好歹得是个人。也总不会有黄皮子强把人干的说法…… 人妖恋则根本扯谈,这种情节从来只在小说动漫电视剧里出现,至于现实中,妖怪出现了你非但不跑还跟它谈恋爱生娃子?首先还得考虑妖怪这种东西出现的可能性。而且那黄皮子似乎还很受疼爱。养它的人让那丫的长到这么大,也没人去灭了它?根本不可能,一般情况下人对未知的东西所有的不仅是害怕,更多的是排斥,人不喜欢自己不认可的东西存在。而它恰恰就是那种东西。 还有另一个可能,这个可能更加挑战道德底线,根本不可能。试管婴儿听说过吧?同样的道理,从人和黄皮子身上各自提取所需要的细胞,结合、培养……如果真的有人这样做,那就不是丧心病狂了,而是禽兽不如了。这种人一定带着一个十分大的阴谋,某个目的。这种人对它肯定不好,也不会去摸它的毛发,更不会疼爱它,所以可以排除这个可能。 这只黄皮子的来历,会跟我所在的事情有关吗?虽然没有线索,但我觉得它能出现在这里绝不是巧合,它,它的主人,也肯定跟这件事有关。 想太多也没用,我翻出手机,打算给伊叔发了条信息,告诉他这边一切都还好,顺便问一下他们那边的状况。手机却从衣袋子里面带出一张黄色的纸来。我赶忙捡起来握在手里,看了看四周,他们还在谈话,没人注意到我。 我这才悄悄打开那张纸,发现上面全是不认识的字,龙飞凤舞的。我好一会儿才大概清楚了,这竟然是一个符咒。 符咒? 我这个人从来不信鬼神,身上是连一个辟邪的物件都没有,别人说的什么红绳,观音一律不带。通常来说,不管信不信神鬼,很多人都会带些辟邪的东西,比如玉观音吊坠,玉佛什么的,我总觉得麻烦,也从没想过要带。另一个原因是我本身就是个糊涂人,丢三落四的容易丢东西,放在身上迟早会丢掉。花钱买了带在身上又丢了,多浪费!而且好像一般情况下都不会遇到鬼怪,好像也没什么大的用处。 家里面也没有这种东西,辛姨信的是基督教,但是从来不把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带回家里。而且,谁见过基督教教徒用纸符的?不是用十字架吗(我的印象是这样的)……我这个人糊涂,出门从来只会忘记带东西,却从来不会带多了,更不会带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不会是我误拿进口袋里的。 那它是什么时候进我口袋的呢?我赶忙拿来自己的包翻了翻带来换洗的衣服,发现衣服的口袋里竟然都装有一样的符咒。 难道竟是这符咒的作用?我把这些天的事都过了一下忽然想起了什么,忍不住爆出一声:“我太阳的!”引得几人向我看来,我忙摆手:“没事没事!刚才看了个新闻,说乡下的道路也被封锁了。”也许是上帝听到了我的声音,我在手机通知栏上果然看到一则刚来的新闻,说从南宁出去的任何道路都被封锁了。 “靠,还真是这样。”那边又沸腾起来。 我想起了哑巴,只有他有可能接触到。安常在和伊叔都有“鬼化”的病,不能接触辟邪的物件,而赵停妆等人更不可能把它们放进我衣服里,他们没有机会,也没有必要。我渐渐的能把一些东西联系起来,哑巴恐怕不是真的意识不清醒,而是装的。他之所以装,是因为有人监视着他,他必须在一段时间内在那个人或者那些人面前装傻,监视者可能就在某个看不见的角落,目的未知。哑巴是要通过这种方式告诉我他其实是清醒的吗?只是为什么呢?我并不觉得我有多可信,我在知道之后很有可能在某种状况下把这秘密泄露出去,因为我身边已经没有可信的人了。但我这个人没什么缺点,就是比较好骗,若是我一不小心给别人说了去可怎么好。 另一个疑惑,监视他的人是谁?墨家人?还是别的什么人?哥哥他们吗?没必要啊,哥哥难道是不放心他?可不放心的人他又怎么会挑来?没有人会亲自给自己安排一个变数。我始终想不明白,这个谜实在复杂。 我意识到哑巴身上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地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认识我哥,他们在三年前达成了某个约定,可能我所经历的一切哥哥都预料到了,所以他布下这个局,只要我身边的人出手,不论如何都会引出后面的事情来,辛姨和司空会走,我还是会发现辛姨房间里她留下来的线索与谜团,辛姨特意没扫天花板,我一打扫就会发现她的房间有问题,继而发现哑巴。哑巴服下致幻药物,恐怕也不止是麻痹自己的感觉那么简单,有人想他出来之后还处于迷茫状态。我推测了一下,照当时的状况,能这么做的只有我哥,但他没必要让哑巴处于这种状态,我猜当时他身边应该混进了别的人,暗中把剂量加大了。 这个举动被哑巴察觉了,可能哥哥也察觉了。但他们发现他们无法摆脱那个人的钳制,或者他们没办法找到那个人。也就是说,哥哥预测到今天的一切(后来我觉得更有可能是哑巴预测的),于是做了这个安排。他同时也发现自己身边可能有其他势力的耳目,所以我的哥哥才捏造一个自己已经死去的谎言,试图以这种方式走出别人的控制范围。而哥哥还是把哑巴留下来了。 只是时间上说不通,哥哥在五年前已经“死去”了,何故三年前又给我铺路,留下哑巴?难不成,五年前哥哥已经被监视和控制了,但是那次假死没有让他彻底摆脱控制,所以后来又安排了这一切?然而这样一来,他根本没机会结识哑巴,更别说变成朋友了。 哑巴至少得和他有某种关系,可能是利益,可能是朋友。看哑巴的样子我倾向于后者。如果仅仅是为了利益,多少钱才能让一个人肯睡三年棺材?而且这个人还不缺钱。难道缺人?倒也不是不可能,抓了他的亲信来威胁他。但是这个到后面则更加不可能。 哑巴的亲人就是墨家的人,想抓他们?都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然而他们有没机会认识,是不是太奇怪了点?之前我曾推测哑巴和哥哥中间还有第三个人,看来这个推测是对的。 真是神秘的家伙,哑巴这种人一看就知道不会轻易跟与人深交,哥哥的朋友伊叔基本见过,那些人之中,谁会是搭桥的人? 假辛姨和假司空留在我身边,极大可能是因为要迷惑监视者以及尽量把一切拖得慢些,尽量给哥哥争取时间。也就是说,那个监视者就在我的周围,监视者的势力渗透了我的生活,无孔不入无处不在。 我猜这个监视者属于墨家。如今几个家族安在我身边的人,我的同学们,他们都暴露了身份,只有墨家。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墨家在哑巴失踪这件事上表现的那么淡定,因为他们的人始终监视着哑巴。 三年前的事件,真是越来越复杂了。 我正想的入迷,忽的听见陈懓爆出一声:“鬼啊!”我闻声看过去,却见本来他们一起说话的地方竟一个人都没有了。我发呆的空当儿,他们竟然就不见了。我立即寒毛倒竖,喊了几声,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似乎我又被丢下了,丢在无尽的恐惧里。不知怎的,夏天的风忽然冷了下来,吹出一身冷汗。 鬼……在哪里?我所面对的,只有一片黑暗!!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我一弯腰,躲进车子里。其实我不会开车,但我对机器从来都是无师自通,好歹还分的出刹车和油门。我立即关上车门,发动车子,可车子大半天不见动静。我暗自在心里骂娘,车子里狭小的空间更让我觉得压抑。 黑暗中忽然有一双手伸出来,我正要尖叫却被捂住嘴巴。我心里咯噔一下,恐惧又翻涌上来,简直不能思考。 “别叫,是我。”然而这个声音我并不认识。我点点头,感觉那人手上的力道放松了些,于是压低了声音问:“你是谁?”那个人没有回答,好一会儿那个人才放开我。我立即回头看,换来的只是更大的恐惧。丫的,我后面是一排空座位什么也没有!我仔细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真的什么都没有! 我只觉得不属于夏天的冷风呼呼地钻进身体里,让我瑟瑟发抖。试图打开车门走出去,却发现车门怎么也开不了。 这时候,我闻到一股汽油的味道,很浓很浓。接着,温度逐渐升高,我看到车子周围有火焰围着车子跳舞,那几个不见了的人正围着车子。 我惊讶:“你们竟然都知道了。” “白堇,不,安常在,你装的可真像。”赵停妆双手环抱着,脸上是万年不变的冷笑。 “呵呵。看来你们还没有那么蠢。”我淡淡一笑,手一挥,从脸上撕下一张人皮面具来。人皮面具下,是安常在的脸。 哈哈,又被骗了吧?其实,前面那么多都是骗人的(不服来咬)。 安常在和伊叔自然不放心我跟着他们走,表面上是帮他们瞒过家族,谁知道暗地里使什么阴谋。我和安常在体型身高都差不多,连性格都有些相似,安常在假扮我最合适不过了。所以我暗地里和安常在互换了。 “我很好奇你们怎么认出我来的,据我所知你们并不是很了解阿堇。” “很简单,”赵停妆道,“白堇身体不好,你却和我们在太阳底下走了大半天都没事,这不奇怪吗?可能这也不一定,毕竟白堇身体不好只是有时候,但是看出我被黄大仙附身,这就更奇怪了。众所周知,白堇是个很容易被人骗过去的人,不然我们也不可能骗了她那么久。我只是疑惑,原本还以为是别人装的,没想到竟是你!妈的,现在的鬼都不怕太阳了吗?光明正大的在太阳底下走?” “那还要多亏了我哥这符咒啊。”安常在抽出口袋里的符咒得意的扬了扬,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车子外面的火会烧起来。“墨家可不只有青桐面具这个手艺。它还有很多秘密,这些秘密堆在一起在造就了今天即使在劣势下也不可撼动的墨家。你们了解的那点皮毛,也不过是皮毛罢了。” 赵停棺忽然醒悟过来:“不好!走!我们快回去!白堇肯定已经跑了!”几个人同时也醒悟过来,“妈的,中计了,我们被耍了!” 几人急急忙忙走开,很快跑远了。 待他们走远,车子旁边的林子里走出来三个人。伊叔从外面试着把车门打开,但是不行,哑巴便过来,一用力门就开了,我忙钻了出来,几个人远离了快要着火的车子。 “唐果丫头,没事吧?”伊叔问。我撕下脸上的又一张人皮面具,露出自己的脸。“没事,幸好你们来得及时。” 安常在提醒:“快走吧,等会儿火大了车子会爆炸的。” “哈哈,那群小鬼头恐怕怎么也想不明白今天的事!” 我也笑了,“是是,伊叔你的计谋真是太阴了!” “诶你这丫头,损我呢!”伊叔笑了起来。 是啊,恐怕他们知道的话会郁闷死的吧。可惜他们短时间内是不会猜透伊叔的小计谋的。我知道他们并非真心要让我帮他们过家族那一关,每个人都不允许有人知道他们还活着,因为在我们走完最后一趟之后对外他们必须都是死人。 然而,每个人的秘密都被其他人知道。秘密这种东西,只要有人知道,就总有一天会泄露出去。人心是这世界上变化地最快的东西,没人知道身边的人谁会是那个在背后捅自己刀子的人。那么有什么办法是最快最好最方便的呢?还是那句话,杀人灭口,永绝后患。如果回头仔细看一下,你会发现一路上这群人之间都充满了火药味。 有一个词,叫做暗流涌动。 他们以为我真的很好骗吗?是,我很好骗,但是伊叔不好骗,安常在也不好骗。伊叔想到了这个计谋,伊叔和安常在了解我可比他们深。黄皮子确实是一个变数,也多亏了我智商及时上线,才能猜出赵停妆的异样。他们没料到我还留有一手,我能够猜到赵停妆被附身也完全靠运气和巧合,毕竟我智商不是经常上线。不管如何,只要他们察觉到我的不对劲,我立即会撕下第一张人皮面具,让他们以为真正的我已经设计逃跑了,立即去追,自然不再顾及我。千算万算,终究是棋差一招,他们没有想到面具下的脸也是面具,我还是真正的我。 第二十四章 性格迥异的叔叔们 伊叔笑哈哈的拍着哑巴的肩膀:“倒是亏了这墨家小子,不然执事那边还过不了呢。” 我一听便知道其中有什么趣事,忙问:“那个执事怎么了?”伊叔和安常在对视了一眼,几乎同时爆笑。我眼里的伊叔一直都挺严肃的,一看居然连他都笑了,肯定是件很好笑的事。我心说难道还是哑巴破例讲话了,还讲了个笑话,让执事笑到没气了?就说:“我太阳,你们要笑也先说出来再笑啊,到底是什么事啊。” 伊叔拍拍胸口给自己顺了顺气,好一会儿才喘着气说:“他把人家老二踢了……而且那力度……以及那个执事的叫声……” “卧槽!”够阴的,我一个没忍住大笑起来,也学着伊叔去拍哑巴的肩膀,“好机智的小伙伴……执事他下辈子都不用要了哈哈哈……”哑巴没什么反应,只是看了看我。但我觉得他那招绝对是故意的。可能那个监视他的人就在附近吧。 “可不是吗!”伊叔大笑。 安常在扔给我一张人皮面具:“明天去搭巴士,光明正大的走。换件衣服,戴上面具,肯定没人认得出来。”说着她自己也戴上了面具,换下那件红格子外套,又换上一件灰色外套。 我拿着面具左看看右看看,感觉真的很像人脸,不由得问:“该不会真的是从人身上扒下来的吧?所以才叫人皮面具?” 安常在忽然神秘一笑:“你猜?” 我顿时一阵恶寒,安常在才解释道:“面粉做的,不信你咬一口?”我忙摇头,鬼才要咬这种东西,然后又看着哑巴,指了指他:“我觉得你哥更显眼,话说我没带别的衣服来欸,他这身道袍会不会太惹眼了一点?”会瞬间被围住的吧? “我觉得他脸比较惹眼,要不然给他上几道疤吧。老哥你不说话就是默许了哦。” 我都看不下去了。“你真是他亲妹么……”我现在很怀疑…… 伊叔咳了两声:“没关系,我可以给他化妆。你们年轻人不是有个什么东西,叫什么咳死不拉的吗?装作在玩就行了。” 我和安常在皆是扶额:“叔,是cosy啦……您读音能再准一点?咳死不拉?……”都什么跟什么啊? 离开南宁之后,事情倒是平顺了许多,除了面对班主任一大堆唾沫星子,以及一个空了的宿舍,还有很多很多事情。司空肯定是不在了的,赵停妆她们也已经办了退学,曾经的506宿舍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我想,过段时间我也要办外宿了,毕竟太冷清,一个人也呆不下去了。 伊叔说几天后还要有个大会议,所以我和伊叔、安常在双脚一回到桂林的土地上,伊叔就开始着手布置一个会议。 因为管理人比较多,唐家规矩,一旦有什么大事,必须投票决定。这个规矩也是现在才有,因为管的人多了,必须统一意见。不过有权参与投票的人仅限于几位领导人。 唐家隐匿了三年多,从这些人得鬼化病开始到现在,相信有的人已经蠢蠢欲动了。这次会议就是关于是否要“出山”的表决,以及把唐家原本分散的权力慢慢集中起来。 唐家出面是迟早的事,因为哑巴几年前的那个预言,为了尽量使唐家存活下来,他们总还是要出来的。只是唐家还在犹豫,毕竟现在的唐家四分五裂,气息奄奄,没多少能耐了,哪能那么快站稳脚步。而唐家的权力握到一个人手里那是迟早的事,但是在那之前唐家决不能因为内部分裂而垮掉。 其实在我来之前,巷子里唐家人的局势已经很紧张了,伊叔曾组织过很多次这样的会议想重新整顿一下,却因为分裂的太严重都是无果而终。我父亲走后,我哥哥还没有能力来打理这个庞大的家族,事情就交由我这十四个叔叔来打理。而后来我哥哥又死了,我也出了这档子事,他们也染上了鬼化病,事情演变着演变着就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这十四个叔叔嘛,人都说龙生九子,九子不同,就这十四个叔叔的性格就更加了,竟然能闹到水火不容的地步。性格上的差异使得他们聚在一起能拆掉半边天,唐家如今光景的原因也有部分与他们脱不了关系。 哥哥本是原定族长,现在他不在我就是代理族长,本来唐家里面族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伊叔说有我这个代理族长出面,还带来一个准族长没死的消息,这次会议一定比往常的会议有趣。因为这里还牵扯到其他十几个叔叔手里的权力。族长出现了,就算是个代理的,也得有根羽毛拿来当令箭使才行,他们手里还握着权力算什么规矩?但我那十几个叔叔中,有忠心耿耿的,自然也就有心怀叵测的,各自立场不同,恐又是一场好戏。 个中之利益与关系,不用我说,细想便可以参透。一个家族就是一个社会的缩影。 伊叔在唐家的名望极高,倒也不是名望极高,而是真的需要一个组织的人。一方面是他的管理能力比较强,另一方面是他在以往的事情里态度都属于比较中立的,谁也惹不着。所以他负责组织工作。但是由于最近那次动用权力(也就是聚集很多人在草地吓赵停妆他们的那次),伊叔帮不了我多少忙了。会议的布置安排也没别的人选了。伊叔便和我还有安常在在那戏院子里商量了一下,终究是不能拖太久,太久了日久必生变。 伊叔泡好一壶茶,三个人在一张四方红木桌子旁边坐好。我发现伊叔特别爱喝茶,还只爱喝这种茶叶,喝起来有些苦,我茶品不好,也喝不出和端倪来。每每问他是什么品种他都说不出来。有一次我就开玩笑,说该不会是多年不洗澡,从身上长出来的吧,结果我还是不说的好,被赏了一只五果子。 一杯茶饮下,伊叔忽然向我甩出厚厚一本道德经:“唐果丫头,你得在三天内把它背下来。”我仔细盯着他,他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那本道德经压得桌子都晃了晃。 我看得牙齿直打颤,瞬间整个世界都无爱了。要知道背一篇几百字的课文都要好几天,这砖头似的道德经就是给我三十天都背不完啊。“叔,这也太多了吧?” “就这点你还嫌多?我们唐家素来注重古经古典,在会议上大多以能引经据典的人为理。将来你面对着他们,能引经据典他们就比你矮了一截懂吗?你现在看着还太年轻,本来就一身傻气,谁都觉得你好欺负。你不来点下马威,这位子怎么坐稳?你以为古代皇帝都是一句‘我想当皇帝’就可以道袍加身了?给你看的这些已经是很少的了。以后还有别的要看,多着呢。”伊叔慢慢地点茶,他的手确实十分好看,白净,修长,跟他的年龄一点也不相配。啧……我的意思是有时间我一定要向他讨个保养的法子,他这手我看着都嫉妒。 “我就不能背出师表么?我觉得孔明先生写的很好真的!孔明先生v587!”孔明先生救命! 安常在看着我幸灾乐祸地笑道:“你认命吧,大家族就是这样,我当初在墨家可是把四书五经伦理纲常三从四德都给背了,而且只有一周。现在真是风水轮流转哪……”我狠狠瞪她一眼,你妹啊……学霸秀优越不是?好吧我承认闪瞎我家狗眼了…… 伊叔看着我们笑了笑,又喝下一口茶,“看样子你是不想背它,还有另一个方法,不过对你来说也很难。不知道你做不做得到。” “哦?”有多难?考试科科满分? 伊叔指了指一个方向,我朝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条很繁华的大街,据我所知那里的东西都很贵,都是一些卖名牌的店。我就问:“要去那里买什么东西?”那里的东西确实不是我能消费得起的,可是买那么一两件,应该不是问题吧?伊叔点点头,“你去把那条街都买下来,告诉他们你有一定的经济实力。嗯,最好把那里那片地方都买下来,这样就没人敢有异议了。” 我吞了吞口水,那条街上的店每个月的租金比我的学费不知道要贵多少……任何一家店都是……所以别说一条街了,就是让我买下一块巴掌大的地方我都买不起!默默摸了摸口袋,瘪的。丫的,谈钱伤感情啊……“叔,还有没有第三个方法?” 伊叔想了想,“智障儿童看数学。” “什么东西?” “无解!别想这些没用的了,你的时间不多了,背书去吧丫头!”伊叔摇摇头,把手反手到背后,“我在这边布置,最慢也只能是三天,再慢那些人就要找上门来,到时候别怪叔不帮你。我现在还没那么多权力。”我拿着那本道德经,一脸无奈的走开,最近好像有特多人说“你时间不多了”这句话,如今时间还真是个值钱的东西,然而我现在要用这个值钱的东西好好补个觉。 “诶你先别走,还有呢!”伊叔看见我要走,连忙朝我喊。 我没听见没听见没听见……好吧,不管我听没听见,伊叔已经大跨步走到我旁边,手一伸就往我怀里塞了几张纸。我一看,全是打印出来的。“什么东西?” “你其他几个叔叔的照片和性格,名字,排序都在里面。给我记好了,到时候别叫错人。”伊叔一脸严肃,然而我觉得我死定了。轻度脸盲症,记脸如背书,怎么破? 安常在一下子看出我的难处,说:“没事,你这些叔叔性格都很特别,超级好认的。你只要记住什么性格对哪个叔叔就够了,” 我数了数,好像数目有些不对劲。“怎么只有十二张,除了你之外不是有十三个叔叔吗?还漏了谁吗?” “没有漏。缺的那张是你十四叔的。你十四叔是个爱干净的人,不喜欢唐家这暗流涌动的地方,早就与唐家断绝关系了。” 我愣了愣,十四叔啊……一听见这个名字心里就莫名涌出一股暖流,大概我以前对这个人的印象非常深刻吧。“这个人是不是特别亲切啊?” “还用说吗?”安常在插嘴道,“小时候他对我们几个小孩子最好了。” “是,”伊叔点头,有些怅然,“旧时候,大的带小的,你十四叔就是你爸带大的,比你也大不了多少岁,自然亲近。” 我就随手翻看了一下那些资料,发现几个叔叔似乎都很难伺候。 二叔还好,唐通天,一看名字就知道是个心直口快的主儿,事实上也是。伊叔给我的档案里提到二叔非常讨厌那些耍心机的人,非常非常非常非常讨厌!有心机这一点,安常在毫不客气地评价:“你就是想装,也还是副傻逼样。整个一傻狍子。”我无语。 三叔唐通地,也是个算得上老实的人,但是这个人吧,吃硬不吃软,面对他的时候语气一定要够犀利,够霸气。然而安常在又是一句:“还不如开空调来的有效。”伊叔说这个三叔还是向着他的,如果他站在我这一方,就算三叔不赞同也不会为难。 四叔是伊叔,我看其他人名字里都有个“通”字,他们这一辈应该都是“通”字派,怎么伊叔却没有?还有辛姨呢?我有那么多叔叔,也不会只有一个姨,我看族谱的时候也没大留意。这是个什么道理? 安常在解释:“是你爷爷取的。你也知道这老人嘛,一般都有些迷信,还是从老时候过来的人。他是第四个孩子虽然也是通字派,名字里却没有这个字,你十四叔也是。你辛姨是旁系的。”伊叔也说:“那时候,女孩不讲字派的,你一共有五个姨,都是。” 五叔唐通华,才华横溢,对着他必须与他斗智斗勇,不能让他觉得你没他聪明,对于好欺负的人五叔欺负起来从不留情,也是吃硬不吃软。这就难了,会议时叔叔们都在场,我能一边在二叔面前一副毫无心机的样子一边和五叔斗智斗勇么?估计会精分。 六叔唐通顺,在以前的会议里一向是个表面上的中立派,暗地里是很会见风使舵的那种,妥妥的墙头草。要解决他不难,只要他觉得我胜算最高他就会倒过来。不过这种人要小心,只要他觉得有一点点的不利就会立即反咬一口,我可不想背后受刀子。 七叔唐通济,超级无敌吝啬,看过《欧也妮?格朗台》吧?没看过也听说过,安常在评价七叔是从那书里面穿越出来的老格朗台,伊叔说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种人的心性实在难摸清,就爱点钱。伊叔说,只要保证他钱财方面的利益就没有大碍。 八叔唐通财,性格和七叔正好相反,也和七叔最不对头。八叔一点理财观念都没有,一向挥霍无度,在生活各方面都享受着皇家级别的待遇,特别在意别人的穿衣打扮,可以说审美能力极好,人又时髦,特别讨厌和鄙视穿着寒酸的人。这个人我是搞不定了,我从里到外都不是那种好湿哦的人。这种人也不用理他,只要支持的人超过半数就够了。 九叔唐通鉴,性格和刘千古有些相似,专门跟别人唱反调,谁也不放在眼里,做事全凭喜好。这人阴晴不定的,要小心。 十叔唐通史,学识渊博,特别喜欢读书好的人,喜欢与人谈古论今。安常在说小时候就是十叔督促我的学习,有一定的情分在,肯定支持,不用担心。 十一叔唐通明,很固执的性格,看人只看一眼就能决定是否要帮那个人,一旦下了什么决定,就是全天下的人来拉他都拉不动。这种人也难搞,天知道他的观念是什么样的。 十二叔唐通仁,最是难搞的一个。此人比狐狸还要聪明上几分,平日里计谋最多,在家族中权力也最大。掌权多年,忽然蹦出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叫他交出手里的权力,他肯定不答应。 十三叔唐通谦,也是个把利益看的很重的人,疑心很重,攥着手里的权力不放,生怕一放开自己就被别人害了去。也难怪,他们出生的那几年正是唐家最乱的时候,爷爷走了,各路人马勾心斗角,在这种环境里成长难免耳熏目染。我只是奇怪,同样生长于那种环境里的十四叔,为什么就能是个干净的人? 有的人,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也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说法。我想,都是因人而异吧,想来这位十四叔也是个硬性子。安常在说这十四叔本名唐白,也因为位数有个不吉利的数字,名字里没有“通”字。虽然离开了,但他在家族中的威望比伊叔还大,现在还有不少人都敬他有德。可惜,不肯出面。 唉,这么多年来唐家还没倒真是个奇迹……我也是第一次奇怪,这样的唐家,我的父亲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呢? 除此之外,几位叔叔的关系也十分微妙,因为种种缘故分成好几派,相互拉拢却又斗争不停。 第二十五章 会议 安常在分析了一下,冷不丁的就问:“我哥清醒了吗?” 我喝了一大口茶,心说伊叔怎么就爱喝这个,苦苦的,心不在焉地答:“还没,不过好多了,现在说话他能听懂了,就是没反应。” “记住到时候把我哥带去,身份一亮,他们都会客气些。” 茶的苦味在口中蔓延,我点点头,“也是。这茶真苦。”安常在看着我笑了笑:“茶是要慢慢品的,你这样牛饮,不苦才怪。” “我这是心里苦,”我拍拍那本道德经,“这本砖头厚的书想要我的命啊。” 安常在冷哼,说你是傻狍子你还真不砸自己招牌,叫你全部背完你就真的背? 我大喜,这其中难道还有什么巧妙的法子?心想安常在是吃定了我傻,我要是傻里傻气的她肯定得意洋洋的就把法子说了,但要是我表现的聪明一点,她倒不愿告诉我了。 “哦,还能做小抄?不是,那么多人我总不能光明正大的作弊吧?像呆头那样小抄卷鼻子里,必要时候喷出来吗?” “你个傻狍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考试时,真不懂的地方给答案你你都不会写!”安常在得意道,她就吃这套,给她一种优越感。“我给你挑几个重点句子背下来,该引经据典就引经据典,使用得当才行。” 我只有点头的份,确实,里面水分太多,不捞点有营养的出来。安常在拿了支笔坐到我旁边,开始划重点:“你看这句……这句……这句……”卧槽,科任老师的即视感有木有! 这时候伊叔就说:“常在丫头,记得到时候教她些礼数。” “嗨!还不就是那一套。” “好。” 会议流程是这样的,上半段,先谈权力问题。要是能把权力先收回来,对于后半段“出山”的表决那可是大大的有利。伊叔又同我说了些规矩,自己就进屋子里安排去了。按照规矩,屋子里由里到外一共十七只太师椅,我一只,旁边一只空的代表哥哥,比较远处一只是哑巴的。伊叔提前探过几位叔叔的口风,有意无意的提到这家伙,想来也有些威慑的意思。再有,安常在虽然没资格出席,到底身份也是摆在面前。其中有些有心思的人,不免就联想到我可能已经得到墨家的支持。其实伊叔说我不用多说话,人摆在上面就行,多说话反而让人找到破绽。必要说话的时候,他也摸清了我几个叔叔的性子,无非也就那些话。 “四哥,她真是大哥的娃子?”八叔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我看怎么长的不像呢?你莫不是想这当家的位子想急了,随便找个野娃子过来?”我一听这话就急了,不知怎的很反感他这句话,超想拿起凳子狠狠打他一顿。伊叔忙给我一个眼神,叫我不要乱动,我只好死咬住牙。 “八弟这话说的倒是不对了。”伊叔不动声色,以他的性子,就是八叔话里的刀再锋利也激不了他。“唐果丫头几年前你们是见过的,难道记性竟差到这等地步?不知道八弟可还记不记得自己姓唐?” “几年未见,瞧着眼生罢了。四哥不必如此慌张,搞得这孩子真是你随便找来的似的。”这八叔果然是只老狐狸,绕来绕去,和伊叔争锋起来是一点也不吃亏。 “都是自家兄弟,坐下,坐下!千万别伤了和气,哎哟我的娘哟。”有人出来打圆场,我一看就知道是那个墙头叔(六叔),他大概是看着局势不好预测吧。“这丫头我们几年前是都见过,不过嘛,女大十八变,认不出来也是正常的事。” “也是,我们在这里吵也没用,代理族长都没说话呢。”八叔表明了想让我发话。丫的,伊叔搞不定,倒过来针对我了,以为我是软柿子专门给他捏的么?幸好伊叔提前就给了我些话,他对八叔的性子很了解,有些话总会用到的。 “我也没什么话可说,现在唐家这样子已经很乱了,我再插一脚进来恐怕不好。但是我听四叔说,家里出事了,没个管事的人不行。”我想了想,“自古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我们唐家分了太久,是该合一合了。终归不能给外姓人占了便宜。” “好,好,”十叔拍手大笑,“侄女真是越来越聪明了。”我一看,这个十叔好像有向着我这边的意思,就说:“枉读百卷书,却不料家中事,哪算得上聪明。”伊叔教我一个小动作,那就是喝茶,这群鸟人特讲究,看你喝茶的姿势就知道你是装逼还是真牛逼了。我抿了一口,差点没吐出来。我太阳,他可没说过这茶这么苦!跟喝中药似的。呃,不会是提前被别人换成毒药了吧?脑内各种小剧场,就听见有人说:“只是不知道,侄女这么多年在外面,对家里的事情还了解吗?只怕管不了人。”我一看,是坐在下面的十二叔,这位置是按位分排的。我心想不好,几只老狐狸要是联手,伊叔一只老狐狸怎么够用。丫的,这是鸿门宴啊,我这他妈才意识到,没进虎口,倒是入了狐狸窝了,还不如被老虎一口吃了爽快。 “十二叔也不用这么担心。”我有点不服气,老油条还想吃人不成。“我父亲管得了,我虽然是女人,也管的了。而且,我只是代理哥哥打理,迟早要还他的。” “这不合规矩啊。”十三叔立即站了起来,“要管,也得我侄子回来管,你一介女流,怎么能管这些!”又是那一套封建伦理,我心里把他祖宗,呸,他祖宗也是我祖宗,我心里把他虐了千百遍。都什么年代了,还拽个屁男尊女卑,活该找不到老婆。 “那敢问十三叔,按血缘按情分,是我与兄长比较亲切还是您呢?” “女子当家不合理!” “原来十三叔竟不是爷爷所出。” “你!血口喷人!” “十三叔这般的不待见女子,难道不是因为没有母亲吗?我昨日回家了一趟,发现家中旧宅一块顽石不见了,莫不是受了天地精华,成精了?”这些话是伊叔教我的,十三叔虽然也是个狐狸性子,但是心中有痛处。一旦戳中,他就没有威胁了。他并非我奶奶所出,而是我爷爷的一个小妾,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一直很不被待见。这含沙射影的,就不怕他还耐得住。 他恨恨地瞪着我,却还是坐在位置上,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再也不说话了。果然,戳了他这个痛处就等于间接告诉他他没资格跟我辩论。非正室所出,这已经够了。 十二叔一看就耐不住了,他清了清嗓子:“放肆,一家人在这里吵吵闹闹这像话吗?还让不让地下老爷子安宁了!”这会儿,就一家人了?丫的,我可不跟你一样,属狐狸。 二叔一听“老爷子”,也坐不住了。“像不像话,唉!你们几个这几年争来争去,你们不烦,我烦!家里本来好好的,你们几个吵吵吵,就知道吵吵吵,家里才这样!现在大哥的孩子回来当家,有什么不好的!你们还在这里争!还唐什么家啊,不如散伙来的干脆。” “可也要先证明她是大哥的孩子,谁知道是不是野孩子。”八叔像是咬定了我不是我老爹生的,非把这事挑出来。 “我身上有个信物,可以证明。”其实,哪来的什么信物,是昨天我们去了原本的老宅一趟,那地方破的很,屋子都塌掉一半了。所幸还有些有价值的东西在,我就捡了几件,后来给安常在找到颗珠子,说是老爹以前最喜欢拿在手里把玩的,一直以为不见了,没想到在宅子里呢。我拿在手心里把玩,“这东西恐怕你们都以为不见了,如今却在我手中,不知道够证明身份没有?” “这……”三叔一看就拿了过去,左看看右看看,眼睛瞪的比那颗珠子都还大了,“还真是大哥的东西,这破石头他宝贝的紧,吃饭睡觉都不肯放下,据说是他以前喜欢的姑娘送的。” “什么破石头,三哥,这可是上好的和田玉琢成的啊。”十叔激动不已,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个放大镜来,也不顾什么规矩了,就上来盯着那珠子,恨不得把那珠子放进眼睛里看。 “我是个粗人,又不懂这些!你拿去看吧!”十叔拿着那珠子在手里捏了又捏,其他人都说不信,纷纷上来看,还真是他们大哥的东西。 我看这东西这么重要,当知它一出现,这件事情就明朗了,我是不是唐果已经很清楚。只是我奇怪,这东西他们当初也肯定找过,怎么不偏不倚给我找到了呢?是运气太好?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看完二叔就嚷嚷:“这不就成了吗?合情合理呀。”十二叔却不赞同了,愣说我还太小,又不熟悉家里的事情,要有一个磨合期。唐家总不能交给一个毫无经验的小丫头来管理,这样比他们现在还容易让唐家垮掉。我不反感他的话,确实,我根本不了解这个家族是怎么运转的,也不知道内部有什么样的斗争,光这几个领头人之间就这么乱,手下人更不用说。我一下子跳出来要接管这里岂是易事。中间还需要一个磨合期,来让我适应、管理。听起来好牛逼的样子然而……算了没有然而了。 只是这磨合期不能太长也不能太短。太长了日久生变,也让别人觉得我没有能力,太短了让人怀疑其中有猫腻。 九叔反着手,在屋子里绕了几圈,直摇头说不行,反正他是不会给一个女娃子管的。我心里郁闷,明明这几个叔叔,最大也就比我大三十岁左右,看十三叔的样子应该也就比我大五岁左右,可能也就比我哥大一点点。就因为辈分,说话都有底子,一个个的把我当小屁孩。我太阳,我成年两年多了好吗!一口一个女娃子,不知道天下是年轻人的天下么。 一直都不发话的五叔也掺合了进来,“对,当家是大人的事,何况还是一个家族。这和古代君王管理国家是一样的,要管理好一个家族,必须能服人,会权衡利弊。说句难听的,就是要有手段。你一女娃子心肠软,怎么应对的了外面的大风大浪?” 我太阳,一个倒个个倒,就吃定了我能力不够。其实我来接管,最大的目的是通过他们找回哥哥,顺便找一些线索,只有伊叔和安常在的话,我不觉得我能做什么。人要做一些本来做不到的事,就必须有一定的权力。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路都可以用脚来踏平,有些路,要有很多人来开。 只见伊叔依旧淡定,只是我捕捉到了他的一个小动作,右手食指轻敲着太师椅的扶手。这个动作想必很多人都知道,做这个动作的人要么是紧张,要么就是在谋划着什么。我相信是后者。片刻后,果然见他悠悠开口:“五弟说的真是好听,我们唐家这内浪可是卷了十多年,也没见有谁应对得了。” 五叔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强辩道:“这种矛盾积攒了多年,哪里还有人解决得了。”伊叔立马反驳,那唐家就该这样衰弱下去直到垮掉?现在能解决一切的人就站在跟前,还要任由唐家走下坡路?说完,他朝我挤了挤眼睛。 我一愣,伊叔这是提示我提哑巴了。我忙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非常装逼地说:“肃静,肃静。都冷静点。”随后望向了哑巴那边,“外姓人看着呢,多不好意思。”一群人才发现哑巴。 “唐家的会议一般不许外姓人干涉,四哥,你胆子也忒大了。”五叔老早就想提这个茬了,只是角落里那个人一直安静地坐在那里,并不知道他来插一脚家族会议的作用。他恨不得有人提起呢。 “是,他是外姓人。”我站起来,慢慢往哑巴那边走,心里其实在想:杀生丸代入杀生丸代入代入代入代入……“但他不是一般的外姓人。你们看!”我忽然抓起他的左手举在半空中。 “他是墨家人!” 一时间,满堂寂静。 “墨家人……”八叔喃喃,“那手指确实是墨家人的规矩。还有那衣服……靠!”八叔骂了一句,“你们居然有那么大的本事,把他从墨家拐出来!” “不是拐,”我放下那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是我兄长的杰作。他大概料到有这一天,早早的安排好了。”其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其实我心里也很奇怪,我哥哥好像提前就知道要发生这些似的,什么都安排好了。 “唐……侄子?”八叔自言自语,“他确实很聪明,很小的时候就比我们几个大人都厉害……” 诶,哥哥还挺牛逼的啊。要是今天换他站在这里,局面肯定是不一样的。 “是了,这种衣服天底下也就两件啊!”十叔拿着他的放大镜,都贴到哑巴身上了,恨不得把他衣服扯下来研究。我赶忙拉开他,免得一个不小心哑巴不高兴了,还不得被他掰断手腕去。所幸哑巴并没有什么表情和动作,只是静静的坐在椅子上,什么人也不理。他只需要坐在这里,就够了。 九叔还不太肯相信,这次会议是内部会议,墨家人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非要掺合进来? “我自己来的。”忽的,我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 谁?……卧槽,哑巴?!我呆愣了有一会儿,忽然觉得莫名的冲动。我太阳,这家伙一字千金,这一下子五个字,可没提前谈好价钱哎。要是他坐地起价,我丫的全部财产恐怕还不够他半个字。 几个叔叔想来也听说过了这一字千金的名声,八叔的下巴都能把老王家的鱼塘给装下了。伊叔的脸上也略微有些惊讶之色,只是很快就藏了起来。 “天!五个字!一字千金!”八叔叹,几乎激动得要晕过去。 “什么?老八,你不至于这么激动吧?诶诶老十你干啥子呢?”二叔大叫,只见十叔几乎整个人都趴在了哑巴身上,正研究他的嘴……我默默点蜡,十叔你就悠着点吧,已为你准备好医药费……但是哑巴并没有动,过了一会儿实在不习惯十叔的靠近,我一看不对劲,忙给了伊叔一个眼神。伊叔不由分说拉开十叔:“十弟也别太激动,这样失礼数了。”十叔就一个劲的点头,脑子都有点糊涂了:“不失礼,不失礼!”我只在这边保佑哑巴千万别再说话了,但愿他有什么优惠活动,比如说一送四啥的然后再来个友情价,最终结果是个我付的起的数。 然而,老天爷并不保佑我,哑巴咳嗽了两声:“各位继续谈,我不过来旁听。”我太阳了整个生态系统!你数数你数数,这算什么事啊,加起前面那句话,一共十六个字。我想要不我找法子给他后脑勺来一棍,失忆啥的最可爱了。 “天,侄女,你是给了他多少钱!”七叔捂着胸口,一副心痛到要死的样子,“就算有钱也不是这么败的啊……”败你妹啊!我心里抓狂,脸上还得装淡定。“都回位子上吧,外姓人面前,多失礼数。” 众人又回到自己位子上坐好,我发现气氛有了微妙的改变,我一面用安常在在道德经里面挑出来的重点给他们胡吹一番,一面又有意无意提到哑巴和哥哥可能认识,甚至最近得到的一些关于哥哥的消息。我只是想告诉他们,哥哥会回来的。 二叔持摇摆不定的态度,看的出来二叔虽然讨厌玩阴谋诡计的人,却明白当家的必须有些手段,光凭个软肠子只能被人欺负。三叔倒还好,支持,整个会议里他都没怎么说话,气势也被伊叔压了去,吃硬了。伊叔不用多说,支持。五叔也看出伊叔明摆着帮我,若是我当然好欺负,但是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四哥可不好欺负。既然不好欺负,五叔表示支持。十叔更不用说,简直都要举双手双脚赞成了。 然后,奇迹般的是,两边打成了平手……八叔的嘴撬不动,七叔说我太败家他可不忍心看一大堆钱就这么流出去,九叔摆明了唱反调,十一叔十二叔十三叔也跟着唱反调,六叔弃权。 唉……无果而终。 第二十六章 会后安排 一场会议就这样结束了。出了所谓的会议室,安常在忽然从旁边蹦出来,二话不说的就拉我们到一边,神神秘秘的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干嘛?”我心里还想着哑巴这次说了十几个字,一字千金这茬,正郁闷着呢。安常在故作神秘的笑了笑,不说话。她一下子蹿到哑巴跟前忽然向哑巴伸手,那动作吓了我一跳。只见她在他脖子上摸了一把,几秒钟后收回手来,摊开手掌。我一看,她手里面已经多了个黑色的小东西似乎是什么机器。“这什么鬼?监听器?”那东西实在小,藏在哑巴头发下面才没人发现。 “这个,看过柯南吧?和变声器差不多的东西,和我这里这个是配对的。”她说着又从自己身上摘下另一个。这小东西做的精巧,头上还有条天线作为接收器,再多的原理我这个物理渣渣也不懂了。说着她还实验了一下。她说了一句话,那机器上面也传出那句话,不过是另一个声音,就是在会议里听到的声音。 “我太阳,原来刚才是你的声音的变声。”我恍然大悟,这玩笑也开得忒大了,害的我差点以为等会议结束我就要打包东西跑路了。 “哈,看来我老兄这一字千金的名声很响啊,把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了吧。”安常在得意洋洋的把那两个小机器放回口袋,正逢着几个叔叔也出门了,连忙收回笑意,恭恭敬敬行礼,我太阳,这家伙变的可真快!要是这些人知道他们全被这个表面上人畜无害的女娃子给耍了,脸上的表情肯定很有趣。 十叔一出来就冲我道:“侄女儿,那小子借我一晚行不?”我差点来一句:要的话自己去红灯区找。所幸这次脑袋比嘴巴快,我立刻意识到他不是那种意思,忙把那句差点吐出来的话收回肚子里消化掉,笑道:“只怕他在这里不方便,打扰了十叔。” “不算打扰,不算打扰!若是墨少爷愿来,我自然求之不得。”十叔话音未落,安常在就拉住哑巴:“叔叔,我哥他实在不太愿意跟生人亲近,不然别说一晚,一个月我们也借啊。” 十叔有些失望,但还不死心。“侄女儿,有空记得多到十叔这里走动走动,熟络熟络。”我就有点想笑,这个十叔还挺可爱的,遇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就没了底线,那衣服他可喜欢得很。安常在就接话说,自然自然,这次会议过后我们会经常过来,一方面搞好关系,另一方面呢熟悉环境,见面的时间多的是。到时候,我们要不小心打个什么青花瓷什么唐三彩的,你可千万别怪罪。 正说着话,伊叔也从里面走了出来,十叔笑了一下,“四哥。”伊叔点点头,就对我们说:“这次会议虽然是打成平手,但他们的阵营已经没有当初守得紧了。唐果丫头,过来,我还要你做一件事。” 我立即扯了扯脸:“叔,要是背道德经之类的活计还是算了吧。自从背了那本道德经,我的寿命已经打了五折。再打个五折,我就要联系火葬场和棺材铺了。”伊叔毫不客气敲我一个五果子:“还不是为你好!听着,记得我给你提过的十四叔吗?” “嗯。记得。” “我们边走边说。老十,我们走了。” “四哥便忙去吧。” 一路跟着伊叔走出了巷子,伊叔打了把伞。鬼化这种病,见不得阳光,必须要在伞下。而这种伞也不是普通的伞。伞面是上好的黄牛皮,上面用一种药水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然而肉眼根本看不见。伞架子用老柳树做成,只有这种伞才能阻挡阳光对他们的伤害。我想起一个早上,安常在说出真相时,好像不那么怕阳光。她身上有不少可疑的地方,我始终解不出来。 按伊叔的说法,我十四叔以前是个极有威望的人,虽然最为年轻,但在我父亲走后他在家里权力最大。他出生不久我爷爷就死了,所以一直由我老爹照顾。都说长兄如父,我老爹对他也像亲儿子那样疼,所以父亲走后,大部分权力都在他手里。他的德行品性和他的哥哥都不同,我父亲并不是最会耍阴谋的,但他很稳重,十四叔比他灵巧些。二叔三叔又太老实直接,伊叔看事情没有他通透,五叔花花肠子太多,六叔出了名的墙头草靠不住,七叔八叔,一个爱财如命,一个专业败家,九叔则是出了名的见人就咬的那种,十叔对古物太痴迷,十一叔的牛脾气谁也拗不过,十二叔十三叔这两狐狸,耍起狠来谁的命都不顾。他们管理起来都没有十四叔好。 十四叔吧,根据伊叔的描述,容易让我联想到古代的白面书生,一身墨水味,开口闭口都是礼义廉耻,有种孔夫子的即视感。爷爷死的时候父亲三十岁,那时候十四叔才两三岁,我老妈也怀了我哥。这样一算,也不过比我大了四五岁。他待下面的人很好,现在虽然走了,但有不少人还念着他。 伊叔还谈起一段往事,是十四叔最终离开唐家的原因。 十四叔还差一年成年的时候,唐家还在北方的一个城市。十四叔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但是那个女孩子呢,身份有点特殊,至于怎么个特殊法,伊叔却不肯说,反正两个人就是不能在一起。于是小说桥段出现了,后来那女孩被嫁给另一个男人,生了一个女孩。谁知,那男人居心叵测,竟要将女孩家灭门。十四叔想发动唐家的力量帮忙,但此时唐家也内乱不断,不肯出手。后来他只身犯险,但是只救出女孩那个瞎了的孩子,还落下了心痛的毛病。后来唐家更是不顾他的想法,举家南迁。南迁后唐家的内部更乱了,他实在看不下去就带着那孩子远走他乡,再也不肯过问唐家的事情。听说走的时候很是决绝,愣是割了三碗血下来,一碗敬父亲生他,一碗敬兄长养他,一碗从此断了与唐家的血缘关系。他带走了女孩,带走了自己,却一分钱也没带走。 我听了就心想,该不会是要我触这霉头吧,我可不要做炮灰。看样子,这个十四叔肯定很不愿意再见到唐家的人。安常在一看我的脸色就明白我在想什么,说你还纠结什么,十四叔那里哪用怕,小时候我们几个都把他当哥哥亲近得不行,你怕他赶你不成? 我觉得安常在又在坑我,说的轻松,十四叔说不定恨唐家恨到牙痒痒了,我要是去求他给个意见,保不准我一转头他就拿刀来捅我了。而且他都表明了要跟唐家决裂,这些年来也没有消息,我何必又去惹人不高兴。 我当然不肯,而且我这边也还有很多事情做。但是伊叔说这种状况我迟早还是要去拜会拜会,可以先拖一段时间,让他打听到十四叔的下落。我就郁闷,他也是太急连十四叔人在哪里都还不知道就开始谈见面的事了。这种着急也是事出有因,赵停棺他们逃不了多久,虽然我相信以他们的智商躲一段时间是没问题的。有点头疼的是墨家,身边有墨家的眼线我却找不到。要是墨家忽然发难,我只能和安常在合计着假装劫持哑巴了。这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要是哑巴一个不高兴墨家人就只有给我们收尸的份。 伊叔又安排了一下,干脆让安常在到我那边去。我也没说什么,这段时间我这边确实冷清了些。辛姨司空不在吧,哑巴又不说话,在大学里也没有其他朋友。前些天外宿申请就上去了,大概过几天就批下来。但我总觉得自己有种卖火柴的小女孩的即视感,外面跟家里都一样冷。 多个人,也挺好。 第二十七章 哥哥的房间 接下来几天,我发现监视哑巴的人应该走了,因为哑巴渐渐的对别人的话有了反应,可以点头或摇头表示同意或者不同意,眼睛里也不再是一片迷茫。然而笑话还是不管用,这家伙好像天生不会笑似的。至于红灯区什么的,我倒想丢他去那些地方,怕只怕转过头就被安常在以拐带她老哥的名义给剁了。 安常在整天在哑巴旁边实行那套催眠大法,看来效果不错。又这样风平浪静的过了差不多两个月,天气渐渐的凉起来。我几乎都忘了还有这茬,生活也渐渐回到正轨上,偶尔和安常在吵吵嘴,偶尔吐槽一下生活学习,唯一证明这一切已经发生了的事情,就是伊叔每天送来的练习题,就是教我那些谋略的。譬如面对一个人的时候,说话的语气该如何、动作、脸上的表情该是怎么样的,怎么根据对方的表情和动作去判断对方的想法。简直是侦查与反侦察,与心理分析相似。 我这种人,纸面上的东西从来学不好,纸面上的东西会给我一种感觉:反正资料就在面前也跑不了,什么时候学都可以,没必要现在就学。也就是说,纸面上的东西让我觉得可学可不学,学不学无关紧要,所以不用那么着急。我要学一样东西,就必须得扔进那种不得不学的状态下才行。让我觉得非学不可我才会学。我在特定环境下的学习能力异常惊人,但如今没有所谓特定环境,所以那些问题我根本看不出它们写的是什么。 还有一件事情,就是我和安常在打开了老哥的房间,因为要给哑巴收拾出来,毕竟总住书房那里不好,天气也凉了。这件事安常在催了我好几次,打树叶开始发黄就催,我一直推脱着,不只是不想。我从阁楼外面搬下来的那些瓶瓶罐罐还得找个地方放,省得不小心碰着了又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三年了我都没进过里面,因为辛姨说它的钥匙丢了。而且一个死过人的屋子,任谁也不会乱开。其实打开它很容易,只需要一只发夹。门易开,心结难解。我知道这些年肯定没人动过里面的东西,哥哥的一切都完好地保存在里面。我其实并不知道真正的哥哥是什么样子的,因为他的一切都是别人对我说的,他的性格相貌怎样怎样,都不属于我的记忆了。辛姨口中的哥哥是一个古董迷,比较精明,从小就很聪明,只是有些调皮。我猜这多半是真的,以前伊叔和十叔照顾我们几个,他这爱古董的性子恐怕是和十叔学来的,精明这一点大概是伊叔教的。 记得打开房门后,里面脏的程度超乎想象。哥哥的房间里落满了灰尘,蜘蛛网布满了天花板,看得我直冒冷汗。看起来真的很久没有打扫了。后来我叫人重新换了个锁,自己又配了几把钥匙,可以随意出入。 我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呛鼻的味道,风夹着灰尘扑面而来。我背后的安常在被呛得直咳嗽,我说我挡在前面的都没咳嗽呢,结果话一说完鼻子一痒,打了两个阿嗤,安常在就笑我说人品不够好,整天有人惦记着骂。我郁闷,我有那么多仇人么? 哥哥的房间布置十分简洁,虽然因为太长时间没有打扫已经很脏了。我一进门就看见墙上贴有一些他考古时拍的照片,或者图,还有他以前得过的一些奖状。倒是我们家庭的照片非常少,扫视了一圈都没发现,哥哥以前应该不经常回家。以前辛姨也说过,我哥哥因为是准族长,从小就被放到外面“游历天下”,好让他多经历一点东西,一年到头都很难见一面。长大之后则更加,天南地北的跑。我走近一看,发现这些照片和图纸上面要么就泛黄了,要么就发烂了,有些上面布满了黑点,都散发出一股子霉味。 从照片上看得出几个人十分亲昵,都笑得很纯真,拍照的那时候这些人都还很年轻,一副未经世事的模样。我发现那些地图上面有些地方圈圈点点的,什么颜色的圈都有。那些地方应该是他们去考古的位置。我脑海里便出现一幅画面,夜漆黑,灯光惨白,与我年纪相仿的哥哥背手对墙而立,或者把手指贴在地图上,研究某个地点的地形地势,像极了古代那些军师,只在地图上指指划划,便可筹谋天下。三个字,帅炸了。 不过墙壁上面贴着的地图由于没有人维护而且经历了多次的天气潮湿都被虫子咬坏了或者腐烂了,变得模糊不清,已找不到当年他们考古的确切位置。我还是能看出其中一些地图所画的地方,有好多张都是塔克拉玛干沙漠的地形地势图,有些地方附近还加了很多自己的注解,只可惜被时间模糊了。让我奇怪的是,里面竟然还有撒哈拉沙漠的地图。怎么考古还考到海外去了?这是一个值得关注的地方。其中还有云南那边横断山脉和西藏、内蒙古的地图,巫山的地图,都十分详细,上面都用红笔画着圈。 其中巫山的地图上面有用好几种颜色的笔画圈,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图案和箭头。我拿出手机,将这样地图一一拍下,只要对照一幅完整的地图,就可以推测那些圈所在的大致位置,应该可以买到一模一样的地图。 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房间里的一切都收拾得整整齐齐,哥哥的生活显然比我的要规律得多,瞧我那狗都嫌乱的窝。当然也可能在钥匙丢掉之前有人收拾过。只可惜这里的家具都落满了灰尘,看得出来辛姨确实也没进过这里,而它真正的主人确实几年未归。不知道有几年,所以它就这么被人遗忘。 哥哥的房间很是宽敞,电脑、单人沙发、小茶几等一应俱全,茶几甚至有放大镜、手套、望远镜等东西,还有几个很古朴的瓷碗和一个茶壶。瓷碗里竟还有已变色变质的茶,那股怪味就出自于它。窗前有白色的窗帘,然而此刻已是面目全非。窗的旁边是床,床头旁是个高大的衣柜,差不多到屋顶。我和安常在试着开了一下,我拉还拉不开因为开关有些生锈。然后安常在帮着我一起拉,门一下子开了,我们差点吓晕过去----一大群老鼠蟑螂还有些不知名的小虫子从里面跑出来,有些还爬到我们脚上,吓得我们直跺脚。衣柜里满是衣服,死人的衣服应该烧掉的,看来哥哥走之前这里的钥匙就丢了,后来还出了那么多变故也没人再管这些东西。一股霉臭味扑面而来,引得胃里的食物一阵闹腾。 衣柜一般放些冬天的衣服,里面塞满了大衣毛衣和毛裤。目测哥哥身高有一米八以上。床脚后是一个书桌,上面摆满了东西,依旧是整整齐齐的,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奇怪的是,我逛了一圈他的房间,竟然一双鞋子也没找到,连拖鞋都没有。难道拿走了? 我的主要目的是给哑巴小子收拾出一间房间来,哥哥如果真的没死的话,倒也不用那么忌讳了。本来我也不打算从里面找出哥哥的什么信息来,如果这一切是早就预料好的,我就是挖地三尺也只能挖出堆泥来。 最吸引人注意的是一张照片,是哥哥和另一个男人的合照。我拿出之前伊叔给的考古队的照片对比了一下,发现这个男人不属于考古队里任何一个人。不过可能他是拍照的那个也说不定。但是除了这张照片之外,关于这个人竟然再没有别的照片。哥哥的房间里有很多考古队的照片,但是没有一张里面是有他的。拿去问安常在,安常在也说没见过。和伊叔一样,她也见过我哥的很多朋友,但她对这个人没有任何印象。 我们也懒得再去追究这个人的身份,我只是在心里悄悄留了个谜。我觉得他很可能就是我哥和哑巴之间那个牵线的人。我们开始打扫屋子。打扫这种屋子并不容易,首先需要打扫的勇气,我永远不知道从哪里又会跑出一大群老鼠蟑螂来。 我们只草草收拾了一下,也不一定要一尘不染,只是不再闻到怪味道,床单被子衣服安常在全部拿去重新洗过了,看了哑巴那件千年不变的道袍,又把我哥的衣服给洗了一下,还抱怨我吝啬,这么久也不给他添件。我太阳,那也得我有胆子给他量尺寸才行啊。后来她还抱怨我家的伙食,我太阳,有本事她煮啊!这丫的还反客为主了?而且我也不知道哑巴穿些什么好,或许古装更佳。 哥哥房间里的电脑还能用,趁着安常在洗衣服被子的空当,我正想着翻译他写给辛姨的信,这里面可是有十几种语言,多种文字组合,我还得一句句翻译。我随便翻了下里面的文件,发现哥哥的电脑里有几个文档上了锁,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明摆着告诉我这里面有东西,可惜我把我、辛姨、他的生日都试过了,一个也打不开。然后我让安常在输入她生日,还是没用。其实每天窝在电脑前我也就会购购物聊聊天打打游戏,有时候查点东西,其他一律不懂。 我没再管那些文档,翻译了那封信。幸好哥哥的信件不长,他写的字也极好,扫描没什么问题。我只能一句句扫描上去,统统翻译成中文。 信的内容如下。 辛姨: 你的身体如何,唐果还好么?家里的情况还好吧?发生这么多事情,我真想现在就赶回来。可惜我这边也是很乱,实在是脱不开身。我在外面多年,很少入过家门。唐果还有家中的一切都要拜托你来打理了。 最近我们这边又出现了新的状况,事情的发展超乎我的意料,恐怕不止现在,我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回不来了。赵家乱成了一团,而墨家也人心惶惶。墨老爷子将行就木,但他没找到他儿子,两个女儿一个死去一个失踪,墨家都乱套了。不知道是机会还是陷阱。不过你放心,我会小心。 写这封信的目的是想提醒你,墨家开始行动了,他们似乎怀疑是我们干的好事。而其他人,我相信你们现在住的地方周围一百里以内全是那些家族的势力,睡个觉都有人盯着。 所以你和司空贯一定要注意,别让唐果发现了,也别让墨家发现我们的计划。虽然这是迟早的事,他们不会坐以待毙。我还是希望你能给我多争取一点时间,这件事情太奇怪了。 如果有一天唐果真的牵扯进来,记得尽量让她别陷那么深。必要的时候,你们可以告诉她“他”的存在。有他在,墨家人不会对他们的准族长如何的。 祝身体安康, 一切顺利。 唐悝 哥哥竟真的还活着,看样子在做一件十分隐秘的事情,或许是调查这几个家族。我基本知道了是哪几个家族,也基本清楚这几个人几个家族之间的关系。墨家、陈家、、莫家、赵家、刘家,赵停妆和赵停棺(萧萧枫)属于赵家。吴爵是一个公司的未来总裁,但他的家族不涉及这几个家族,只是莫家需要他的力量支持。文空和唐家宝是考古队的人,他们混进来肯定有问题。而陈懓的两个哥哥还有莫已的哥哥都是考古队的人,当年的事情似乎非常复杂。只是不知道,唐家宝也姓唐,这是个巧合吗?他也是唐家那次灾难的幸存者之一,或者只是个巧合?哥哥所做的研究,为什么非得要别人以为他死了才行?我相信不会有人随便开这种玩笑。虽然,哥哥为我安排了很多,但我无法确定和辛姨通信的哥哥是安排一切的哥哥还是假冒的哥哥。 我相信五年前他没有死,但我对他现在所安排的一切很是疑惑。 可能我说的有点乱了,这样说吧,我觉得可能有两个哥哥。以三年前那个灾难为分界点,灾难前给我安排好哑巴的哥哥是真的,但是灾难后给我安排辛姨和司空的哥哥未必是真的。哥哥既然想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就必定不会和辛姨保持太多联系,更不可能通过辛姨来监视我。 首先,从哑巴往我衣服口袋里塞符咒这件事时,我就猜测到监视我们的另一股势力在生活中已经无孔不入,这种联系方式未免太冒险。就算是用了多种语言,现在科学技术发达,动几下电脑就可以翻译过来。其次,既然他原本就不希望我知道他的存在,为什么现在又让辛姨告诉我他还活着?信中还提到要给他争取时间。我想,真正的哥哥现在应该还没有出现,只是不明白这个假哥哥冒出来究竟要干什么。就算他是真的,那么前后的态度变化也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那我是不是可以反过来想,以前我以为已经死去的人,其实他们都还活着,现在我认为还活着的人,其实他们都死了? 听起来很奇怪。还有一点让人很疑惑,我不知道这个哥哥是真的还是假的。信中的口气,似乎他知道辛姨和司空是假扮的,还让他们尽量为他争取时间。 如果哥哥是假的,辛姨就不会放出他死去的消息,因为没必要。他们仅需为哥哥的研究找个常年不在家的理由,反正我也傻不拉几的说什么都信。若哥哥是真的,他知道辛姨是假的,为什么还要和她联系? 只有一种可能,假辛姨和假司空是他找来安排在我身边的,所以他们才说他们只是骗了我,并无意伤害我。谁知道,哥哥是不是在钓那个监视者上勾呢? 伊叔说他得了怪病,是什么怪病可以骗过医生和精密的机器?我想,说不定那是个替身,或者根本连替身都没有。当年的记忆要是能恢复,说不定就没那么被动了。联想到这几天哑巴的状态,好像那个监视者真的把目光转移了。他们,又开始什么行动了吗?哥哥可能早在那边做好了准备,要把监视者连同他背后的势力一起给揪出来。 可我觉得没有那么简单。这阵子伊叔经常教我去怀疑,去布局,去设计。除了背道德经那几天,他每天都给我出一大堆问题,都是问比如你遭遇了什么状况要怎么去做,或者身边某个人忽然变的很奇怪,要你从那个人的变化中推断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那种变化对你有什么用处和害处,等等等等。伊叔说,看起来最简单的东西其实最复杂,越简单越可疑。练习多了后来我想事情都习惯性的怀疑,所以我现在的第一反应就是怀疑,因为实在太简单了。信是几年前的,为什么监视者几年里都没发现,偏偏现在才发现?这是个非常大的疑点,让我不得不怀疑现在的这个哥哥和监视者是一伙人,真正的哥哥依旧下落不明。那就奇怪了,怎么忽然就把监视者给叫走了?或者是现在真正的哥哥已经有所行动? 这样说来,过些日子,肯定又不安宁了。 第二十八章 家里有鬼 这下子信总算是翻译好了,也猜到了哥哥的一些动向。但粗略计算一下,我手里还有很多弄不明白的谜。我发现我做的事情越多,手里的谜团也就越多,而且基本没什么有用的线索。就好像一个迷路的人夜里打着手电筒走路,走的路越多就离目的地越远,周围的地方越陌生。然而我觉得最悲催的结局就是丫的路边还没有可以休息的地方。 从最开始进去鬼巷子算起,可以挖出一大堆谜团来,而且都很难下手去解决。首先我觉得赵停棺赵停妆他们不只是为了青桐面具那么简单。我能感觉得到,他们另有所图。不然他们的家族不应该准备得如此仓促,让我有机可乘。我依旧觉得我没有逃出他们的局,这只是个诱饵,后面还有更多的东西。 后来就是伊叔和安常在,伊叔口中“不能听的故事”究竟是一段怎样的故事?哥哥那次假死的时候又发生了什么?还有安常在活过来的原因。她染上了鬼化病却不怕太阳,而且也比一般的鬼化病人厉害,像伊叔,就不能见阳光,也不能随意用头发缠人。我觉得是某个经历导致了她变成这样,极有可能是那次进墨家禁地里的经历。 还有哑巴被放在我家阁楼的原因,他一个好好的墨家准族长,没事睡什么棺材?一睡睡三年?还有他身上过量的致幻剂,那个奇怪的监视者,监视者背后的势力,以及分不清真假的哥哥和派过来的辛姨司空……他们之间必然存在着某种联系,谁也说不清楚。 如果监视者患有鬼化病,那么他就是唐家人。可是,根本没道理呀……再说了,这件事的参与者我都基本上知道了,还会有谁是参与者?还有就是哑巴,哑巴无缘无故出现在我家阁楼,墨家人还这么淡定,说不定是墨家人有意为之,目的未知。最近哑巴清醒多了,回来时我还顺便带他看了一次医生,意识基本清醒,我得找个时间好好问问。 好吧,那之前我还要问问他的价位,要是真的一字千金,我卖肾都买不起。看看我自己的钱包,貌似最近安常在的花费也毫不客气地算到了我头上,搞得我最近一直对着钱包发愁。我忽然觉得好悲伤,为嘛捏…… 之前从辛姨房间里搜出的人脸,我一直弄不清楚它到底是真的人脸还是人皮面具。说不定我头上的才是面具,而那个才是我的脸呢?我不敢去问安常在,怕得到肯定的答案。那个手机应该是我以前用的,屏幕锁的密码却不是我或者辛姨、司空和哥哥的生日,我甚至把以前高中的学号都弄来了也开不了。我想里面应该有很重要的信息,能用手机存的,很有可能是一些通话记录或者通信录。我以前的通话记录?以前和我通话的无非就这么几个人,辛姨,司空贯,安常在,伊叔,哥哥。目前只有和安常在还有哥哥的通话记录最为值得怀疑。会是什么呢? 哥哥的信绝不是辛姨无意留下来的,她想让我知道哥哥还活着,以及他们在做某个行动。但她想让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些。让我这些信息对他们的行动不会造成什么阻碍,又会在一定程度上满足我的好奇心。 我现在还不敢在有两个哥哥这件事上下定论,总结得可能有些乱。两个哥哥,身在何方?安常在还是很可疑,我没有得到任何有关于她复活了的消息,至于她怎么复活的还是个问题。而且得鬼化病的她,竟然不怕太阳。再有考古队那边,唐家宝透露说队长想要重组考古队,貌似又和那次奇怪的考古有关,最终目的是什么还不得而知。 还有一点,陈懓的两个哥哥都是考古队的人,莫已的哥哥也在考古队。恐怕,这里面还有猫腻。这支考古队自成立而起就有很大问题。考古队就是天南地北挖东西的队伍,挖的都是一些古物,但是那些古物都是要上交国家的。他们应该不会冒险去私藏古董,目标就不会是古董。考古的过程也会接触到当地的风俗文化,难道他们要的是这些?很有可能,还有考古的时候古墓里总该有一些古代的书籍,不能私藏,看看总可以吧?这些人恐怕是要从那些古籍里找什么信息。 非要在古籍里找的信息,只能是现在已经失传了,不然没必要去古籍里找。过程中出现了些问题,才有了我哥那档子事儿,才有了考古队后来的解散。而文空和唐家宝又透露说考古队要重组,就说明他们没找到那些信息,但那些信息是真真切切的存在着的。 如今哥哥电脑里那些被加密的文档,我看了一下,总共有四个。我看也不是他真的想加密,反而是想将它们加密好引起我的注意,告诉我这里面有重要信息。但是都不是用的简单的密码,加密的方式十分复杂。 不得不说,哥哥之前一定是个电脑高手。他的文档解密有两种方法,一种是直接输入密码,另一种是个解密游戏,而且几个文档的解密游戏不同。也不知他是怎么弄进去的。第一个文档的解密游戏是这样的,我打开界面,里面只显示了一幅图片,图中只有一个三角形和一个正方形,显示要我猜一个字。 第二个文档的解密游戏是一个迷宫,然而我试了一下,他丫的连入口在哪里都找不到。我自认为平时路感挺好的,但迷宫这种东西我实在玩不来,光看着就眼花。 第三个文档的游戏里只有一张照片,是一个孕妇,一手摸着肚子在笑,下面有个输入框。我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可解密的。我打了“孕妇”,不行,打了“母爱”,也不行,打了“快乐”,还是不行,最终放弃。真是太阳了狗了,我又打了个“小三”进去,还是不行,靠,究竟什么意思!除了这些难道还有别的。 最后一个文档的解密游戏,我一看,那简直是太阳了整个生态系统。这是个拼图游戏,但是我猜实在是原图太为复杂不怪我(呃),拼了好几次,总之我无能为力了。我想等会儿安常在下来我再让她试试吧。 门外忽然吹进一股风,吹在脖子上有些冷。我有些奇怪,家里大门一般是关着的,怎么还有风呢?难道是安常在出卧室的时候顺便把门开了?她又不出门,开门干嘛。我赶紧出了卧室查看了一下大门,确实没被打开过。大概是幻觉吧。好像,最近都没有吃医生开的药,不是不愿意吃,而是快要吃完了不想去拿,现在又开始有幻觉了。 然而当我回到哥哥卧室时电脑却黑屏了。 我立即感觉到事情不对劲。不好!刚才恐怕真的有人进来,可能速度极快,趁我出卧室之后进来,可能这会儿已经把那些文档给删掉了!那是怎样的速度! 我立即重新开机,感觉开机的每一秒都是煎熬。真是太阳了整个生态系统,要是那些文档真的被删掉了,我跟谁哭去? 电脑开机之后界面居然模糊一片,像接受不到信号的电视机,不管我按什么按钮都不管用。我点了几下刷新都没用。我正焦急不已,却看见屏幕上忽然出现一张惨白的脸! 那张脸出现的时间只有一秒钟,却把我吓得够呛,那张脸闪现后电脑屏幕里的画面竟然又立即恢复了正常。我拍拍自己的脸,真是该吃药了。或许是电脑中病毒了吧,也难怪,都很久没用了,没坏都算好的。我立即消毒,免得又出现什么问题,真是吓死人。 忽然,一只手搭上我的肩膀。我下意识的一回头就被身后那个人吓了一跳:“啊!”转回头一看,却是安常在在我身后拍我肩膀。 “安常在,你丫的有病啊?!”我不由得大骂,摸着心脏靠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呼气,安常在这是吃饱了没事干来吓我不是?只见她又是一副恶鬼的装扮,站在我身后。 只是……给我感觉很奇怪,很不对劲。 “……安常在?”我吞了吞口水,你丫的别吓我啊……虽然经历了这么多事也不代表我能坦然面对她这副模样。 “……有什么事吗?……” “喂……你不是专门跑来吓我的吧……” “……” 安常在很不对劲,很不对劲!她全身都是杀气,弄的我整个人都不舒服了。这人今天没吃药还是吃错药了?刚才还在楼上好好的洗着被子,这会儿抽什么蜜蜂?她不知道她周围的温度比气温低几度吗?气氛一时间很尴尬。想到这里我的血液立即凝结。 安常在,她明明在楼上洗衣服,衣服很多很脏,她一时半会儿是下不来的。 她不是安常在。 这时楼上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我猜是哑巴下来了。安常在走路是不会有脚步声的,她的脚已经消失了,走路都是用飘的,哪里会有声音。我一直把哑巴丢在楼上书房,他现在下来还真是来的及时,我倒要看看这东西打不打的过哑巴。我又习惯性地开始思考起来,她是谁?为什么要装成安常在吓我? 那个假安常在也听到了脚步声,她转头往门口看,正好哑巴就进门了。可是他好像没看到这个假安常在一般。我不免有些奇怪,再次看向那个安常在所在的地方时,她却已经不见了!我揉揉眼睛,她没有再出现。好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敢情是臆想症发作了。我不由得在心里骂,又是臆想症,害人不浅! 哑巴小子看了一眼房间,二话不说走到电脑前,又看了一眼我。我看见他的眼神,立即很识趣地站起来给他让了位置。刚才那个眼神的意思是他懂怎么解密。看他表情也看了一两个月,哑巴虽然不肯说话,可是相处久了,光看眼神也能知道他要说什么。 他打开电脑,动作居然非常地熟练。奇怪……他以前经常用这台电脑吗?好像他对里面软件的布置都一清二楚?哥哥的电脑与其他的电脑不同,他自己重新组装过,二十六个字母的排序与一般电脑不一样,害我找一个字母能找半天。可哑巴用着却很迅速,说明他对哥哥的电脑很了解。电脑上显示着我刚打开的第一个加密的文档,他坐到电脑前就像是早已预料到似的,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打了几下,迅速拼出一个字来:家。 开始我还不解其意,片刻后我恍然大悟!细想之后就会觉得其实很简单的,简单到幼稚园水平。一个三角形搭到正方形上,不正是一个家的图片吗?幼儿园里小孩子画画都是这样的。我太阳,刚才还以为是什么数字,于是非常傻逼的在脑内数了一下,比如两个多边形加起来一共有多少条边,比如角…… 解开之后哑巴删除了解密游戏,又把密码删了,算是把加密锁给删了。哑巴点了退出,又去解下一个密。看着他解完第二个密之后,我才发现其实那个游戏不是真的要我找到出口,而是用鼠标操纵里面的一个黑点,沿着迷宫里一定的路线,走出一个“里”字。这很奇怪,这个迷宫看起来几乎每条路都相通,只是绕来绕去的,哑巴居然看的出来。不过,一开始他就知道解密的方法吧? 第三个解密游戏就更简单了,谜底是个“有”字。我哑巴打出那个字,看得目瞪口呆,心里的羊驼在草原上狂奔。后来就释然了。谁都知道妇女怀孕,通常都说“有了”,但看着这张图片一般人还真想不到这个点上,而是是母爱一类的词,而且图片里的女人还在笑。哥哥这谜题实在是设得高明…… 到了第四个解密游戏的时候,哑巴的速度忽然变快了,一直移动着鼠标,不给我一点反应和分析的时间,我只能站在旁边拉长了下巴在心里惊叹。我几乎看不清楚他的手的动作,只看见屏幕上的拼图迅速变得规整,慢慢露出原来的模样。真是神了…… 这张图实在是很复杂,几乎所有能连接起来的地方看起来都是无法连接的,但是最后竟能拼接在一起,等哑巴拼好的时候,我发现屏幕上最后出现的竟然是一个“鬼”字。 鬼……鬼……鬼?等等……是不是有些奇怪?几个文档,解密游戏的谜底连起来,竟然是一句话,家里有鬼?家里……有鬼? 我想多了吧?一定是想多了……我极力告诉自己我想多了,但我心里很清楚,绝对不会这么巧合的,哥哥不会随便选几个字作为答案,如果是随便选,那几个字也不会正好是这四个字。世界上那么多种语言那么多字,他又会很多种语言,他怎么就不选几个阿拉伯语,几个英语,葡萄牙语,西班牙语法语,梵语,韩语日语啥的或者选几个生僻字,偏偏选这四个字? 家里……有鬼?什么意思,有鬼?世界上是否存在鬼神,定义是什么,我都一无所知。安常在他们只是被尸毒所累,得了一种被叫做“鬼化”的病才变成这样,伊叔则是被轻度传染了。那天晚上看到的阴兵借道也是假的,为了迷惑执事才做出来的假象,阴兵都是唐家人。而家里阁楼上出现的怪物,也可能是患了鬼化病。当然也可能是真的鬼。 只是,家里有鬼,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的?是好鬼坏鬼?那个鬼是谁,什么身份?短短几个字,却又带来一堆谜团。家里的那个“鬼”,是指那天在阁楼上看见的怪物?可我觉得它更像患了鬼化病的人。他只是告诉我家里有鬼,却不告诉我这只鬼要干什么,害人还是帮人,为什么呆在我家。谜团一下子变得更多了,哥哥这不是添乱呢吗? 伊叔还教我把遇到的谜团和线索搜集起来,联系起来,这样可以获得更多的线索。所以我现在就想,是不是那个“鬼”就是监视我们的人?这里“鬼”的意思并非一定指真正的鬼,也可以是某种像“鬼”的东西,比如患上了鬼化病的人,或者那个人的代号叫“鬼”,或者那个人行事如同鬼一般变幻莫测。如果阁楼上那个怪物真的就是“鬼”,事情就太复杂了。我觉得那个“鬼”就是监视哑巴的人。 他可能是唐家人,也可能是墨家人,唐家人才有鬼化病,是墨家人的话就可以解释墨家冷静的态度了。因为鬼化病他没有脚,还可以穿墙而过,这也就能解释他是怎么在三年里不间断地给哑巴注射致幻剂而不留下一丝痕迹的了,根本不可能留痕迹。 现在我有一个以前的结论可以推翻了。哥哥和哑巴可能很早之前就认识,中间没有第三个人作为牵线者,不然哑巴不会对哥哥的电脑如此了解。 我还奇怪的是,哑巴为什么就懂解密?老哥既然把解密的方法告诉他就代表他信得过,也确实挺信得过的,这种惜字如金的家伙哪天要是被人抓住了严刑逼问,肯定打死也说不出一个字。这还得考虑他有没有被人抓住的可能。 第二十九章 墨家人来了 这时,哑巴指了指屏幕,示意我来看。这家伙明明是会说话的,不过听说他说话的价格很高,有人为了买他几个字而倾尽了家产……当然,那个人也因为他的几个字再度发家致富,而且比以前更富裕。 看,这就是传说中的一字千金,我想哪天我穷到掀不开锅,可以考虑拿他去拍卖……前提是他别劈死我。 我走到边上,按着他的指示来看,发现四个文档里分别是四句诗。 第一句:在地愿为连理枝。 第二句:僧敲月下门。 第三句:独对赤墀下,密宣黄阁中。 第四句:高窗正午风飒变,室中不减春天寒。 四句诗中,第一句出自白居易的《长恨歌》,似乎高中课文出现过。第二句出自贾岛的《题李凝幽居》,我看过一篇论文,正是讨论那句“僧敲月下门”是用“敲”好还是用“推”好,还为这两种用法做了详细的解析和评价,印象十分深刻。第三句出自张籍的《和裴司空即事通简旧僚》,这诗我还真没见过。要知道我面对课文,几乎是看一眼就过去了的,偶尔有些记住的,要么是喜欢那个诗人,要么就是喜欢诗里面的某一句。最后一句诗出自皎然的《桃花石枕歌赠康从事》,以前考试的时候出的题就是这首诗的赏析,然后我栽了栽了栽了…… 我发现这四句都是唐代诗人的诗歌。其他地方,却没有别的相同点了。 第一句,明显描写的男女感情,第二句好像是描写诗人心中孤寂,第三第四句我则完全不知。第一句为七言诗,第二句是五言绝句,后面分别是五言诗和七言诗,其中若不分律诗和绝句,就有两句五言诗和两句七言诗。七,五,五,七?二五二七?是阿拉伯数字还是中文?有什么意义? 第一句的原句其实是“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第二句的原句是“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可是两句诗哥哥都只取了下半句,肯定别有用心,只是用心为何实在难以猜测。 还有最近挺流行的藏头诗,但是几句诗的开头连起来根本读不通。或者从中间、结尾挑一个字,也读不通。我只好把这些诗里面字拆开来分别重新连起来。得出的字词如下: 在僧独高、地敲对窗、愿月赤正、为下墀午、连门下风……一大堆,整整废了我一支笔两张纸,在此就不一一列举。 其中比较读的通的便是:地下密室。有且只有一个。 我的天,原来是这么读的!我回头看了几遍这些诗歌,忽然发现一个规律:“地”字在第一句诗的第二个字,“下”字在第二句诗的第四个字,“密”字在第三句诗的第六个字,“室”字在第四句诗的第八个字。也就是说,这些字在诗中的读法是个偶数,二四六八,这也难怪开头的两句诗都只有一半。 老哥这法子,果然坑妹,明知道我智商不够用,不过要是换了别人,恐怕也读不出来(几句诗这么多字,恐怕也只有我会用重组这种蠢办法了)。 它们都是唐诗,我有个猜测,它们合起来就是想告诉我,我家地底下有个密室,开门密码是七五五七或者二七七五,抑或是别的什么。 天,十几天前我才发现了阁楼,在阁楼里发现了棺材,棺材里发现了哑巴……这地下密室,是不是有一大堆丧尸粽子?或许我会看到哥哥和司空、辛姨在下面聚会……呃,其实我觉得最有可能的是从下面走出来一批木牛流马,然后哥哥坐在最前面那头牛,开口就是一句话:“我这几年去学赶牛了,家里出什么事没?”卧槽不敢想下去了。 我想过各种可能的事情,最后只能自嘲的笑笑,哥哥的心思我怎么可能猜的透。 还有一个问题,地下室什么的,我是不是该叫一辆挖掘机?呃,把我家挖掉那是不可能的事,虽然我现在怀疑家里的墙壁里可能也留有什么东西,但真要把屋子拆了,以现在的房价,加上我上大学的开销,现在家里又多了两个人,花费全部算到我头上。而以后我必然是要去找哥哥的,又是一笔开销……然而很现实的是,我之前只有一份做家教的活计还有一份派传单的兼职,而且这个月因为我请假的天数实在太多,请我的那个家长担心小孩成绩落下,辞了我又找了另一个家教…… 不过,既然是密室,想来也应该有机关来打开吧。 我家只有三层,第一层是哥哥的卧室、厨房,第二层是我的卧室,第三层则是辛姨的卧室。三层楼都有卫生间和客厅,二楼外面有个阳台,和客厅隔着落地窗。虽然范围不大,但此时此刻,房子里的一砖一瓦都有可能是机关,让我怎么找啊…… 不过既然哥哥给出我这几句诗,想必谜底也在里面。只是我实在想不出还要怎么读。老哥,你不知道你有个智商欠费愚蠢爆表的老妹么?也不知道这种坑人的法子他是怎么想的,简直腹黑。 正想着,安常在也下楼来了。我让她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来,只好暂时作罢。 又是这样闲在了几天。一个周末的下午,我百无聊赖的打着游戏,忽然门铃响了。我开门后看见外面的人第一反应就是把门迅速关上,只听见外面一声惨叫,看来脸部中招了。我拿出手机灰常淡定地打了个电话:“喂?是精神康复中心吗?我这里有十来个精神病人要杀人了……” 然后我听到那个脸部受伤的人对身边的人恨恨道:“上来,撞开!”吓得我赶紧跑上三楼,把午睡中的安常在拖出来。这家伙在我家倒是挺享受,话说回来鬼化这种病就只是让人呈鬼魂状态而已吗?貌似福利还不错…… 安常在睡眼朦胧,“干嘛?除非你掉厕所坑里了否则别吵我睡觉。”我一看她的脸超想来两巴掌,一把抓起枕头扔在她脸上:“我太阳的,那只没蛋的执事带着人寻仇来了,你还有闲工夫睡!” 安常在一听顿时就清醒过来,刚钻回被子里的身子立即立了起来,快速翻身下床:“什么?!那我哥呢?” “书房里面,先别让他出来,我看这执事这次来肯定没好事。” “这不废话吗!” 我们匆匆忙忙下到二楼,却见哑巴已经出来了,也正要下去,看来也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哥!你别下去,他们是来寻仇的。”但是哑巴没有理会她的话,径直往楼下走去。我们一看拦不住,也不敢再拦,也跟着下了一楼。 还没下楼梯,就听见一楼门外面一阵撞击的声音,然后门砰地一声开了。我太阳!下次一定要换个铁的,门前带刺的那种,看你丫的怎么撞!我一边还在心疼我家大门,哑巴已经下了楼,屋外的几个人都走进来了。 “小少爷,别来无恙。”执事眯着眼睛,有种狐狸的即视感,那种笑令人无故的发毛。 哑巴也不跟他客气,一把抓住执事的后领,作势要扔。“诶诶!别扔!小少爷,这次我是带了老爷的话来的,”执事神秘地笑了笑,压低声音说了几个字,我们离得不够近什么也没听清。但是哑巴听完之后就把他放下了,想来应该是重要的事情。 随后执事看到了刚下楼的我们,眼睛直盯着安常在。“小……姐?”安常在瞪了他一眼,“今天天气真好,这么多狗出来散步。” 执事的脸色忽然冷了下来,指着她对手下人就道:“把她也带回去!”“嘿,还有没有王法了!”我怒道,“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民男,抢民女民男也要看主人哪。这小子是我捡的!” “墨家的人就应该回墨家去。” 安常在随手拿起旁边一个花瓶朝着执事的脸扔,“墨你妹!谁姓墨谁倒霉,还搞得自己很光荣似的。”执事闪身而过,花瓶啪啦一声砸到墙上。“你妹的还敢躲?”安常在又拿起放花瓶的凳子,狠命砸过去。执事身手灵活,又躲了过去。“你这点本事也就能躲了!” 执事冷笑着答:“我当然不敢对小姐出手。”这句话听的我莫名其妙,怎么听起来安常在在墨家的地位比哑巴还要高几分?这墨执事对哑巴说话一点也不客气,甚至还有些轻狂,对于安常在却不能出手。奇了怪了,准巫女地位还能比准族长高,这家族能更奇葩点吗? 执事冷冷盯着哑巴,好一会儿才开口:“小少爷,家里的事情就这样,你回不回去是一回事,我们能不能带你走又是另一回事。”言下之意是要抢人了,我更为奇怪,好像这执事十分忌惮安常在,却并不在意惹到哑巴。 他一抬手,几个手下人都朝哑巴围过去,我一看,这群人个个都牛高马大的,一看就是练家子。此时我们已经走到哑巴旁边,他们一点点靠近着。“我家里的东西是狗想叼走就叼走的?这里是我唐家的地盘,信不信揍到你横着出去?” 执事摸摸鼻子,上面还一片青肿,鼻孔里塞着两条纸巾,显然门摔到他脸上的时候挂彩了。但这一点也不影响他的气势。“唐家现在的气候,哪里有你说话的份!”这时候安常在附到我耳边,对我耳语:“他们不敢拔枪的。你顶一下,我去拿些东西。”我点点头,说你可得快点。于是安常在上楼去了。 我见执事那边已经耐不住了,心生一计,就随手指了指房子周围,笑着说:“我唐家是不景气,但是再不景气也不至于厉害不过你这边的几个人吧?好歹我也是唐家的人,我能不能说话还轮不到你管。”言下之意便是周围有唐家的人,而且数量不少。 执事只信了半分,他带来的人加上他只有五个人,刚才安常在对我说他不敢用枪我也料到了。准族长在这儿呢,误伤怎么办?“这是墨家内部的事情,不需你们要唐家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我这是拿狗去了,不算多管闲事。不过大执事,我离你们家少爷这么近,也不怕我劫持他。”我一边说着一边向哑巴靠近,手里没有刀之类的武器,只能装模作样的把手搭到他脖子上。然而哑巴没反应。我太阳,你丫的倒是给点被劫持的反应,行不…… 执事噗地笑出声来,一双眼睛眯成一条缝,我发现他一笑整张脸就跟狐狸似的。“别管那个女人,把小少爷带回去。” 几个人又围过来,我寻思着,安常在在上面干什么呢,这么久了还没下来,就听见一个爆炸的声音,就见一个手下的头已经炸成杀马特哦不呸,爆炸头。我往楼上一看,正看见安常在往下面扔擦仗。这是一种和鞭炮差不多的东西,一旦受到激烈撞击就会爆炸。安常在的手法十分的准,扔谁中谁。趁着一片混乱,我拉着哑巴跑上了二楼,往后一看,几个人也看见我们想逃了,竟然不顾头上砸来的擦仗,也追了上来。安常在见势,擦仗扔得更猛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重的火药味。“快,快上来。”“我太阳,你说的倒轻松,你试着拖块一百多斤重的木头爬楼梯看看!我太阳,哑巴你倒是自己跑啊!”这两兄妹,我上辈子不知道是欠了他们钱还是怎么的,遇上了就总倒霉。关键是,有时候哑巴还自带坑队友技能,比如现在。 然后爆炸声就停了,我又抬头看,只见安常在拿着一桶花生油作势要往下倒。“我太阳!安常在你敢!”我一下子急了,拉着哑巴狂奔到三楼,安常在才讪讪地收回那桶花生油:“果然,速度都是逼出来的。”接着她从旁边拿起一个大木盒子。 “这里面是什么?” “那天从你哥衣柜里跑出来的老鼠蟑螂还有那些不知名的虫子,后来都被我给偷偷抓回来了,本来想着找时间吓一吓你。” “我太阳……”不坑我真的会死么。 “躲着点,放老鼠了。”安常在的手一用力,盒子就开了,一大堆老鼠和虫子全部走出来,安常在把它们全赶了下去。其实虫子还好,老鼠却是饿了好几天的样子,五个人刚追到二楼,被那些狂奔下来的老鼠又啃又咬,而且目标太多不能用子弹。 但是这种情况持续不了多就的。“别愣着了,辛姨房间里有绳子,我们从窗口下去。” 我话刚说完,就感觉到一股寒意,只见楼道下面,执事已经飞快地冲了上来,我看见他的时候他的脚已经踩到三楼的地板上。 这边的哑巴终于有了反应,执事还没站稳他就冲过去,双手搭在执事的脖子上,一用力就把他提了起来。执事起初试图用手掰开他的手,但是哑巴的手跟铁链似的。 执事不但没有怕,脸上还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连语气都不阴不阳的。“咳咳……墨家大祭祀……真的不回去么?真是不孝啊……”最后那两个“不孝”咬得很重,哑巴狠狠瞪了他一眼,似乎是怒极。可过了几秒,他还是把执事扔下了。执事倒在地上又咳了几声,随后得意洋洋的说:“怎么,少爷还真不回去吗?”我恨不得撕了他。 哑巴走过去,一脚把执事踢下二楼,径自走了下去。“诶?哑巴?”我正欲追,安常在就拉住我:“罢了,罢了吧……怪不得呢,墨家大祭祀,他不回去怎么行呢?再讨厌,也还是有那么些记挂的人吧。” “墨家大祭祀?什么日子,很重要?你怎么不跟他们回去?” “就是一个祭拜墨家先人的日子。我不去,我从来不觉得我姓墨。” 哑巴一走,执事竟也没有带走安常在的意思。这其中的疑点太多了,看吧,之前他对安常在的态度就比对哑巴要恭敬几分,表明安常在身份比哑巴尊贵。可他拼了命的要把哑巴带回墨家,却不一定要带走安常在,这是什么道理?就像公司开一个会议,把清洁工绑去了,却不请董事长,没一件是正常的。安常在有很多疑点,但她从来没有刻意把疑点给隐藏起来或者暴露出来,而是随我去发现和怀疑。我知道她跟在伊叔身边的这些年肯定学了不少,那些值得怀疑的地方若是她想隐藏起来,那我肯定发现不了。或者她认为这些疑点根本不足为重?还有一点就是,即使我知道她身上的疑点很多也无从下手。 执事带着墨家的人把哑巴带走后,又冷清了一段时间,我琢磨着伊叔的事儿是没着落了,没想到伊叔又说有事情干了。 这次他直接叫我请假,因为他查到了十四叔的下落,就在湛江市的一个海边小镇。我几乎要抓狂,现在是几月份了?十一月了!这个学期已经落下差不多半个学期的功课,这一去只在那边呆个两三天肯定是不够的,还要不要上学了(我可是好孩子哈哈哈)。好吧,隐约觉得挺好的呢? “那我们快打包东西走吧。” “为毛你也要去……” 安常在双手叉腰:“我怎么就不能去了。” “我太阳,车票钱又不是你出!!”悲了个催,我的钱包…… 第三十章 腹黑小萝莉 刚下了火车就觉得一股冷风迎面扑来。我心里不禁哀怨,啧……说好的全球变暖呢?前段时间还挺暖和的,还以为今年冬天不用穿棉衣了,没想到这几天又冷了下来,简直是把前几天吃掉的低温都吐出来了。才下了车,安常在这丫头就把行礼全部扔给我,自个儿去逛街了。丫的,我看她就是来逛街的。 我太阳,活该你待会儿被猥琐蜀黍拐掉卖了去!人生地不熟的她居然也敢乱走!我幽怨地看着伊叔给我的地址,心里就盘算着,见面要怎么打招呼才好?我又不会和人套近乎,偏偏安常在还跑了。靠,这货属狗的么,越叫越走。而且这里还不是最终目的地,我还要搭下乡的巴士。也就是说,我要带着这堆比得上我体重的行李走上几公里的路。 下了巴士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天有些灰暗,一副要下雨的样子,风从身边呼呼地过。我在心里默念着那个地址,和平街五十五号,花店。嗯,这里的街道分什么街什么街的吗……我左右看了看,根本没有提示好么,房子也不像我们那里,墙上会有几栋几楼的字样,完全不知道那条街是和平街,哪一号是五十五号。 忽然,感觉身体被人拦住了,抬头一看却看见前面没有人。我再低头一看,呃----诶?诶?诶……只见一团肉肉的小东西拦在我脚前,身高还不到我膝盖,头上扎着小小的辫子,身上裹了件青色的小棉袄。看形状衣着酷似一只软萌小萝莉----诶诶诶(流口水……)?我看了看天色,早听说到了偏远一点的地方,特别是山里,靠近天黑就会有妖魔鬼怪变化成人类来勾搭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后生仔。这是盯上我了?妖魔鬼怪要是有这么萌,说不定还有人把自己打包了送上门去呢……啊咧,这么想的是我吧…… 胡思乱想间,小萝莉扯了扯我的衣角。我忍住捏她一把的冲动(口水流了一脸啊……),半蹲下来问她怎么了。 “姐姐好漂亮,粑粑说遇到漂亮姐姐要打招呼给礼物哦!”小萝莉奶声奶气地答,她的普通话还不太正,然后还真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来。我靠,萌死了萌死了萌死了……我接过那小盒子,毫无防备的打开,随后……一只……全身绿油油……呃(噫)……疑似农田中抓蚊子专业户的东西……从里面跳了出来,然后……呱…… “……诶……你个小东西!”我顿时意识到这小萝莉是在捉弄人,也不怒,只是有些无语了。然后我想问,大冬天的这小鬼哪里找来的青蛙谁来给我解释一下?小萝莉吐出粉嫩的舌头朝我做了个鬼脸,“啊,姐姐背后有个很大很大的蜘蛛哟!” 卧槽!握了个大草!握了整个校园的草!我一个激灵,顿时全身一股恶寒袭来,惹得我全身都在抖。其实我从来不怕虫子,下雨天时教室老是会飞进很多会咬人的大水虫,有半截手指头那么大,我还拿着玩呢。但是我怕蜘蛛,莫名其妙的怕,特别特别的怕。这东西黑不溜秋且鬼鬼祟祟的,虽然吧它吃蚊子吃苍蝇算是个益虫,但颜值真的不咋地。从没有什么东西能比蜘蛛给我带来的恐惧感更深,甚至那些鬼神毒蛇在我心里都没有一只小小的蜘蛛可怕。我看到鬼,顶多喊几句叫几句,看到蜘蛛,直接连喊都喊不出来,整个人都软了。而我脖子后面真的有痒痒的感觉,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上面爬一样! 我简直要吓哭,却又不敢拿手去拍,我害怕一拍它身上的毒液全部沾在我身上。一时间只能呆站在那里也只敢呆在那里,要是我一动把它吓到了惹怒了咬我一口,虽然这地方没有什么毒蜘蛛,关键是我怕啊。此刻我只能默念,千万别钻进我衣服里千万别钻进我衣服里!我真的会抓狂的! 小萝莉满意地看着我的表情,奶声奶气地笑着说道:“姐姐,其实你后面什么都没有。真的。”语气很是诚恳,不像是骗人。我半信半疑,咬了咬牙硬是把手伸到脖子上摸。诶,真没有了?是我刚才太过紧张才会觉得痒吗?“你这捉弄人的小东西,我要告诉你爸爸听。”我恐吓道。谁知这小萝莉非但不怕,还扯了个鬼脸:“略略略略略略,这么大的人了还找家长。” 靠……现在的小孩都这样么?这腹黑的属性到底是跟谁学的啊…… “略略略,有本事追到我啊。” “诶?小朋友别乱跑啊!”我慌忙追上前面的小萝莉,这孩子的爹妈也真是的,四五岁的孩子就这么丢在大街上,还是这么可爱的萝莉,也不怕被人拐了去。不想这小东西跑了一段路,忽然就往旁边闪去,我一个没刹住脚步踩中一片很滑的地面,然后一下子摔了个狗吃屎。幸好这种地方不像大城市那样遍地水泥,不然我鼻子肯定得挂彩。不过好像也比挂彩好不了多少,我摔了一身泥。 小萝莉双手叉腰对我吐了吐舌头,正一脸得意,身子就忽然被人提起来。“唉,你这小丫头又捉弄人了。”她身后的人无奈的摇摇头。 然后她就看见身后的另一个男人捂着嘴轻笑,不由得训了几句。“笑什么笑,还不是你给惯的。” “诶诶,我都还记得悦悦你是最宠她的,怎么反过来怪我了。怪我咯?” “你还笑,就怪你!快把人扶起来看看她受伤没有。”提起小萝莉的女孩道。 我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污泥,“没事。”这两个人年龄跟我差不多,看来是这小萝莉的家属了。 “不好意思,别介意。这孩子眼睛看不见,小时候家里人比较惯着,可能有点调皮。”我心里大惊,看向那小萝莉。那双眼睛又大又圆,但仔细一看,眼里竟无半分光彩,我拿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她的眼珠子也没有动。天……这么小的孩子就看不见?也怪不得她家里人这么由着她了。 “你这小家伙,又胡闹,看我回去跟你爸告状,以后都不给你出门了。”那个男的说罢还故作威严,拧起了眉,却是一副很好笑的表情。 小萝莉不满地哼了一声,对着他又做了个鬼脸,那个人笑了笑,周围看了一圈,故意压低声音对小萝莉说:“哟,说来就来,小家伙你惨咯。”果然听见一阵脚步声,我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白衣白裤的男人正走过来。 “青丝,你又胡闹了。” 拎着小萝莉的女孩盈盈一笑,用另一只手摸摸小萝莉的头。“店长先生,你看看这孩子,还不就是你惯出来的。” “怎么就是我惯的了?每次我要教训她的时候,你们两个哪个不是拦着?好像那样能刮掉你们一斤肉似的。”那个人摇摇头,脸上挂着无奈的笑。 我看着来者愣了有一会儿,天,真巧,十四叔!我有些轻微的脸盲,但是对这位未曾谋面的十四叔印象十分深刻。伊叔已经提前给我看过他的照片了,这个人和照片上的十四叔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更加孱弱,脸色更为白皙,总觉得他撑起一把伞就可以来个环球旅行。他显然也看到了我,脸上很是惊讶:“唐果丫头?” “……”我曾设想过十几遍看见十四叔时的情景,却万万没想到会这么狼狈。糟了,第一印象啊……然后我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青丝,别闹,叫姐姐。”十四叔回头,十分宠溺地摸着小萝莉的头发,提着她的女孩便把她放下来。小萝莉又回过头朝她吐了吐舌头:“就知道粑粑不会怪我的,哼。”“诶?你这小屁孩……” 十四叔无奈的摇摇头,一把搂过那小萝莉,慢慢地哄:“乖,叫姐姐。”小萝莉应了一声,果然奶声奶气地叫了声姐姐。心都被萌化了…… “十四叔好。”好久我才反应过来。 “叫我店长先生就好了,我已经不姓唐,他们都是这么叫我的。几年没见,都快认不出来了呀。” 我于是明白十四叔哦不店长先生为什么要走了,如伊叔所说是一个非常干净的人,不仅表面干净,心里更干净,正应了周敦颐那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看见他,仿佛身体每个毛孔也都变得干干净净的了。不过店长先生的至爱是养花,那院子里,一片片的,可惜逢着冬天都败了。 这花店就是一个大院子,别的什么都不卖,就卖各种各样的花。 一看院子就知道这里每天都热热闹闹的,这种热闹多半是因为青丝这只小萝莉。她眼睛先天性失明,但是性子非常活泼调皮,所以周围的人都疼她,旁边的邻居有事没事也聚到这里喝茶,因为空间比较大。 店长先生泡了茶,他这里的茶和伊叔那边的茶不同,这是茉莉花茶,自带一缕清香,如闻茉莉,遥远的芬芳。我闻着那股香味,忽然觉得在这里生活真是极好的。多像一个家,明明相互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却比亲人还要密不可分,虽然生活一点也不富裕,但谁都过的开心。再看看现在唐家那边,眼看着都要垮了,兄弟间亲人间还斗来斗去的,整个就一狐狸窝,哪里能比得上这里。院子不大,但是住的人少,就店长先生、小萝莉还有这对在花店里打工的小情侣,女的叫秋安,男的叫陈叶,在这里打工有两年了。 店长先生端了一杯茶坐到沙发上,慢慢地品了一口,这姿势竟和伊叔品茶的姿势一模一样。几个人也很喜欢他的茶,据他们说,他们泡茶的功夫都不如他。 我品了一口,只觉得顿时神清气爽。“丫头这次来,是家里又出大事了吧?”这……我不太想面对这个问题,确实是出事了,可要我怎么开口呢?让店长先生回到唐家,帮我开完那个会议,然后呢?他还要面对那个勾心斗角的唐家,不管是谁当家,掌权者的勾心斗角永远不会停息。而且,店长先生很坚决,连姓氏都不认了。“我走了这么久,若不是家里出事想来也不会有人来找。” 我苦笑,也是,要是想找他回来,这几年早就该找到了,哪轮得到伊叔来找。“唐家的事情我这些年也略有耳闻,却听说过一夜全亡了?” “不是亡了,”我低下头来,声音也随着低了下来。“店长先生可知道‘鬼化’这种尸毒?” “那是唐家研制出的最致命的尸毒,一直封存在地下室里,绝对没人拿得出来的。难道出意外了?” 我心说世上无绝对,你说不可能的事,它偏偏就发生了。“嗯,其实我也是听说的,因为那之后我就失忆了,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真的。” “失忆?”店长先生把玩着茶杯,盯着茶水里自己的倒影若有所思,“看来事情很大。” “对,据说是受了很大刺激。但是我也很奇怪,应该不会失忆得太彻底,但是我失忆都有三年了却连梦都没有一个?还有,店长先生,安常在以前跟我真的很要好吗?” 店长先生点点头,似乎是回忆起了以前的事情:“你们两个啊,差不多十岁的时候就一起玩,两个人都是内向的性子很投缘。说起来,那丫头呢?怎么没跟你来?我记得以前你们两个可总是粘在一起。” “别提了,她出火车站之后直接逛街去了……” “……” 聊了半个小时,外面果然下起了雨,滴在房瓦上噼里啪啦响。秋安和陈叶那边已经煮好了饭菜,听见院子外面有人敲门。我们开门一看,居然是安常在。只见她左手一大袋东西,右手也一大袋东西,用脖子和肩膀夹住一把伞。我无语,来的倒是挺准时,专挑吃饭的时候。“丫头也来了?快进来,别被淋到了。” “十四叔好!”安常在拍了拍身上的水,虽然有伞但也不免有点湿。“因为买礼物来迟了,嘿嘿。” “来就来,大老远的跑一趟还带什么东西。” 然后我就疑惑了,因为安常在身上的钱哪来的?然后的然后我终于反应过来,摸了一把口袋,果然……“安常在你丫的还我银行卡!!等等,你怎么知道密码的……” “噫,我也是随便试试的,谁知道就对了……” 店长先生又给她倒了杯茶,安常在闻了闻,不禁赞叹:“多年不见,叔叔这泡茶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只是这院子里的花都败了,再过几天就没得喝了吧?不行,我要趁机多喝几杯才行。” 店长先生走进内间,拿出一包干茉莉花来塞给安常在:“这个不用担心,我这里什么没有就是茶多。你们两个这次只来几天吧,走的时候多带几包。”“那多不好意思……”安常在说着却伸手接过,话是这么说身体却很老实呢…… “叔叔也不怕被我们喝光。今年那么冷要是把这些花都冻死了,明年岂不是没得喝了?” “冬天再冷,雪化之后花还是要开的。” 这时候小萝莉走了出来,奶声奶气地喊我们吃饭。“哇靠……好萌……叔叔这是谁家的丫头?”安常在捏着小萝莉的脸,那样子恨不得就把她领回家养了去。 “这是我女儿青丝……” 安常在瞬间两眼放光:“原来是妹妹,来,亲一个。”没想到那小萝莉从口袋里掏出了个什么东西放到安常在身上。“姐姐看,多可爱的蛇。” “我的妈,蛇!!”安常在几乎是一下子就跳起来了,惹得小萝莉咯咯地笑。我定睛一看,那居然是条玩具蛇,不算特别逼真但是很有弹性。心里暗笑,原来安常在也有害怕的东西,叫她整天坑我,哼哼…… “青丝,你又调皮了。”小萝莉俏皮地笑笑,接着把假蛇丢给我:“姐姐,蛇来咬你了,嗷!” 我伸手一抓,抓住那条假蛇的身子,然后露出得意的笑容:“那么,这条蛇姐姐就拿回家当宠物了哟。”我一定要放在安常在枕头底下,嘿嘿嘿…… “不行!白堇你快把那东西丢了啊啊啊啊……”“我要在客厅还有每个房间里都挂几条。” 小萝莉一本正经的指着我的鼻子,俨然一个大人教训小孩子的模样说道:“哼哼,看你那么好欺负,以后遇见坏人就把它丢出去它会咬人的哦!你要给它喂奶奶哦!” 呃……黑线…… 安常在一看她把假蛇给了我,整个人都不淡定了,用哄孩子的口气说:“姐姐也要一个!” “好嘛……我回房间看看。”小萝莉想了想,一路小跑回了房间。你能想象我的表情,这孩子到底是有多少捉弄人的东西啊……片刻后这小萝莉就抱着一大堆东西出来,哗啦一下全部放到地上:“只能挑一个哦。”然后我看见安常在的阴笑以及那堆东西中的一只玩具蜘蛛……我忽然觉得我也没好日子过了。 “就选它了,一只可爱的大蜘蛛!”安常在拿出那只蜘蛛就往我身上丢。虽然知道是假的但是我还是无法让自己不害怕。 “安常在!!!”找时间我一定在她被子里藏满蛇! “你们别闹了,快进来吃饭,饭都快凉了。” 第三十一章 风起 晚间,外面的雨下得越发的大了,隐约能听见海浪拍击海岸的声音。风也很大,吹得窗子开开关关的,外面的风夹带着雨不时从窗口飘进来。细心的秋安把窗都关好,擦了把手,站在屋檐子底下望着灰蒙蒙的天不住的抱怨:“又是个刮风下雨的天气,听说下雨天和忧伤更佩哦。”然后回去哄青丝睡觉。 陈叶在屋子里霸占着唯一的电脑手指打在键盘上噼里啪啦的响,头也不抬就回了她一句:“可不是。诶,刮大风搞得信号都不好了。何止是忧伤,想死的心都有了。”他似乎是要下载什么,看着那缓慢的进度条,翻了个白眼。 “这几天真冷,白先生,你说过些日子会不会下雪啊?”秋安刚把小萝莉哄睡了,从房里出来,从冰箱里取了瓶优酸乳喝,似乎渴得不行。 “不知道呢。我来这里四五年了,从来没有见过这里有过这么冷的天气。也是很久没有见过北方的雪了啊……” “诶?说起来,每年冬天白先生都会到北方去呢,今年这冬天都过了一半了,白先生打算什么时候启程?”秋安喝着优酸乳忽然问。 “今年啊……过几天吧,等天气暖了些,我身体好了些再去也不迟。”白先生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似乎想到这件事整个人都精神多了。“到时候你们可要好好看着店,别让青丝乱跑,省的她又闯祸。” 边上的陈叶答:“有我秘制的甜点,小东西她能不听话吗。” “是----是,青丝经常说,陈叔叔最好了,一弄东西吃她准听话。” 第二天风停了,雨也停了,剩下海浪哗哗的响。安常在就吵着要去海滩上捡贝壳,我瞄了一眼,白先生就说,昨天下了一晚的雨,现在水肯定涨高了,贝壳应该在退潮后再捡。安常在只能哀叹。 说这话的时候,白先生正在修剪一盘桂花的叶子,我看着觉得有趣,也拿了把剪刀去剪,结果是杀马特乱入植物世界。修剪不行我又换了浇花,正玩得高兴,手机铃声就响了。 我看到了联系人,原来是伊叔都打电话来催了。刚接通他劈头盖脸就给我一顿骂,看起来心情十分的不好,说搞不定还在那边耽搁什么时间,这边的局势越来越乱越来越紧张……问他怎么个紧张法,说是家里几位叔叔都闹了起来,几位看重手中权力的叔叔对当家人这个位子很是垂涎,再久一点恐怕又有变故。再有就是,赵家那边似乎已经抓到了赵停棺和赵停妆,和他们在一起的那几个小子丫头还好,都被自家族人领回去了。这会儿该在想新的主意了。 我心里不禁唏嘘,我们才走了几天这些乱子真是商量好了一起来的,全撞到一起了。也难怪伊叔会这样烦躁,简直就是更年期提前了。于是叫上安常在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准备回去。 小萝莉就在旁边一直嚷嚷着要跟我们走,我心里暗想,要是这只满肚子坏水的小萝莉真的跟来了,我觉得我和安常在绝对没有命回到桂林,在路上分分钟就会被她玩死的节奏。本以为白先生会不同意,最开始他也是不同意的,没想到小萝莉又是卖萌又是撒娇的,白先生最后无奈了,说拜托你们带她几天了。 我们的内心是拒绝的!!!!小萝莉则是欢呼一声,跑进房间里收拾东西去了。我们都知道她收拾的不是衣服,而是那些假蛇假蜘蛛的玩具…… 安常在毫不客气,真的从白先生这里顺了两大包茉莉花茶,说这里太远(其实并不)来一趟不容易,说不定又要有好长一段时间喝不到了。 白先生忽然想起了什么,说了句“你们等等”,双手反到脖子后面,竟拿下一条绳子来,绳子上面挂的是一颗珠子。 “这是舍利子,据说我出生后你奶奶带着我到处烧香拜佛,遇到一个老僧人说和我们很投缘,就把它送给你奶奶了。你拿着,虽然我不回去但到底还是要帮一帮。他们会认出这颗舍利子,见其物如见我,相当于我同意你的任何意见。” “谢谢白先生……”我接过那舍利子,放入口袋中。白先生不肯回去,但心里面还为唐家着想啊…… “你来的时候就该给你了,有它就够了。对了,青丝要拜托你们多照顾一段时间,因为过几天我要到北方去,过年了大家也要回家了,可能暂时没人照顾。这孩子虽然调皮了一点,但还是很听话懂事的。” “啥?!!!”我和安常在立即懵了。一段时间?!不是几天而已?听起来要差不多到新年。 “青丝,你要乖一点,听两个姐姐的话。” “嗯。”小萝莉露出一个“我可是很乖的哦我会很听姐姐们的话”的表情,然而我总觉得后背有点凉……难道,二零一五才是世界末日? 一路上我们也任由这小萝莉闹,不过,说她眼睛看不见,其实精明得很。火车站人多,未免就有些扒手,这小萝莉眼睛看不见却聪明的很,上车的时候她扯了扯我的衣角,我下意识地回头,便看见有个人头上戴着顶鸭舌帽,帽子压得很低,正在我的右侧后方,手已经伸入我外衣的口袋,见我回头连忙缩了回去。我只瞪了他一眼,快步走开了。后来好几次都是这小萝莉提醒我们,之前火车到站的时候我们就丢过钱,这次还真是多亏了她。这实在令我们这两个长着眼睛的自愧不如。 后来在火车上,我就问她,明明就看不到,为什么还能知道周围有扒手? 小萝莉很是得意,嘴里嚼着软糖含糊不清地笑:“因为我生下来就看不见嘛,所以听力很好啦,那些坏人跟在我们后面,我听见他们走路的声音。我们快他们也快,慢了他们也慢,肯定是坏蛋,哼。安姐姐我要糖糖!” 安常在忙把那一袋糖护在身后,坚决不给小萝莉动。“你今天已经吃了很多了,吃太多糖对小孩子不好,嘴巴里会长虫子。” 小萝莉阴阴一笑,指着安常在的背后,“安姐姐,你座位后面有蛇欸。” “啊啊啊啊……”安常在,败。太恐怖了有木有啊……于是小萝莉成功把一袋子糖都拿到手了。如此神奇的技能,我决定要向小萝莉看齐。 “但是堇姐姐,为什么不捉掉那些坏人呢?” 我愣了愣,心里暗叹一声,这种人多的地方肯定还有同伙,保不准你抓了一个,待会儿就被他同伙给收拾了,而且旁边的人不一定帮你。小萝莉当然不懂这些,只觉得奇怪。我想了大半天才勉强想出一个很蹩脚的理由:坏人也有老爸老妈媳妇儿子女儿要养,所以我放他们回去养家糊口……小萝莉听完,哦了一声,“那粑粑为什么说见到坏人就要抓啊?” “呃……” “还是让我来说吧,”安常在插嘴,“那是因为要把坏蛋抓去变成巴啦啦小魔仙……” “哦……” 噗……安常在你……不行不能笑,但是真的……太逗了!而且这小萝莉居然相信了,表情好萌…… “白堇我知道你想笑,你就别憋着笑了小心憋出内伤……” “哈哈哈哈……” 其实小萝莉不腹黑的时候,简直就是个活宝。不过小萝莉腹黑起来……那天小萝莉自发给我们等水,偷偷把一种感冒药的药片溶进杯子里,我们那天都不敢吃饭一直反胃……后来我们绝壁不让她再碰我们的杯子。还有在我鞋子里放只假蜘蛛,在安常在衣服口袋里放假蛇(小萝莉已经把自己所有家当都带来了)……诸如此类的恶作剧,由于情景实在太惨烈就不一一列举。 一天后我们就回到了桂林,一路上被小萝莉折腾的要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鬼附身了。伊叔没空来接我们,他这会儿忙得恨不得自己能会分身术,正焦头烂额的处理那些麻烦。 我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大概是我们这样的组合有点奇怪,司机就多看了两眼。小萝莉双手叉腰:“看神马看,没见过女女啊。”刹那间全世界都安静了安静了……我太阳,这小萝莉跟谁学的,我要用高中的试卷砸死他!! 我又给伊叔打了个电话报平安,顺便在电话里告诉他舍利子的事情,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在电话那头说这样就好了,这下子任由他们怎么闹,结局是已经定了的。 于是乎回到家之后家里来了一场表决,哦呸,辩论。哦呸,啧,算了,反正也就那个意思,关于小萝莉和谁睡。呐呐,小萝莉还那么小总不能自己睡(在白先生家她和白先生睡),半夜害怕怎么办?但是重点是,和她睡的人才该怕啊……谁也不想第二天起来看见一床的蛇或者蜘蛛亦或是别的东西。 安常在表示,小萝莉怎么说也是我堂妹,于情于理都应该我和她一起睡。然后小萝莉带着它的玩具们华丽丽的入住我的房间。我的上帝,谁来救救我……(上帝曰:你走,你又不信耶稣) 最郁闷的是,小萝莉还非得听童话故事不可。我太阳,不是姐姐没有童年,而是姐姐根本记不起来好么!于是我去书房,翻了大半天终于找到本格林童话,然而回房的时候小萝莉已经睡了,身子蜷缩着像只小猫咪般乖巧(个头)可爱。我顿时松了一口气,终于安全了!好萌有木有……于是我小心地掀开一角被子,只见被窝里放着好几只玩具蜘蛛…… 我默默地拿了一床被子去睡沙发。 我半夜有起床喝水的习惯,不然第二天准咳嗽,第三天就感冒,第四天就发烧……好吧我只是在强调喝水的重要性。这次也是。我不习惯开灯,家里的布置我又不是不熟悉,而且晚上也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漆黑,还是能摸得清路的。我出了房间,下到一楼,在热水机旁边等了杯温水,听着水流进玻璃杯里的声音,觉得这样安静的世界真好。 水停之后,忽然听见了什么声音。 咚……咚……咚……咚…… 很轻,像什么肉乎乎的东西有气无力的拍打着什么。我刚起床意识还有些模糊,以为是幻听,那声音却越来越大了。我一下子警惕起来,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耳朵上,那声音却还是很细微,像是从某个角落里传出的,却捕捉不到方向。 不是吧……难道家里有什么怪东西?我又想起阁楼上那个影子还有那张脸,不由得吞了吞口水,整个人都清醒过来。竟然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吗?现在正好是午夜…… 随后我听见比较清晰的一声“咚”的声音,来自门口。我压低声音吐出一个字:“谁?”同时猫下身子朝门口慢慢摸去。那边没有人回答,仍是断断续续的发出声音,越接近门声音就越清晰。难道,门外面有东西? 我趴在门背后,不敢看猫眼,我怕会看到一双血红邪恶的眼睛或者更恐怖的东西…… “你是谁?”我压低声音又问了一遍,门外没人回答。忽然看见从门下的缝隙中,有一张纸被从外面塞进来。我仔细一看,好像,是一张符纸? ……哑巴?!我赶忙开了门,没想到门外面的人立即就倒下来,同时带进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我不由得拧紧了眉。只见哑巴身上披着一件黑色斗篷,斗篷和里面的道袍还有其他衣服上沾满了血,手里还紧紧抱着一个盒子。怎么回事?我也顾不得他的重量,往周围看了看,确定没人,立即关了门把他拖了进来。 我上楼把安常在踹醒,她还一脸茫然,我就说,你哥回来了还不下去接驾。安常在呼地就从被子里出来了,也不顾自己还穿着睡衣,光着脚丫子就下楼了。我进我房间看了一眼小萝莉,幸好这小家伙睡得沉没被吵醒,据说孩子被吵醒以后很难哄的。 我和安常在合力把哑巴扛到沙发上,扯了他的斗篷,我扯他道袍的时候他不肯,我知道是因为道袍里面的东西,便无奈道:“别怕,谁也抢不了你的东西。你要不信,我拿出来给你。”我把手伸进道袍的袖子里,果然摸到一个盒子,硬梆梆的。 “给你。谁也抢不了。”我把盒子塞进他怀里。早就想洗掉这身道袍了,叫他整天跟宝贝似的。没想到我才转身,就听见屋子附近有脚步声,窸窸窣窣的。 “看来,墨家出了大变动了。”安常在皱皱眉,我扯下道袍之后两个人都同时深吸一口气,哑巴身上好几个口子都在流血,枪伤刀伤都有,让人不忍直视。 “好像追来了,我去引开他们。哑巴,借你斗篷。”我捞起那满是血的斗篷就往身上披,却被安常在拦了下来。“不行,就你这点三脚猫功夫,一跑出去就被打成马蜂窝了。子弹伤不了我,我来。” “我倒想你来啊!”我摆出一副郁闷脸,“我又不会包扎又不会上药,你留我照顾他不是害人吗。等会儿,我引他们去东边的小竹林,你快点通知伊叔叫他带几个人来吓吓他们。”走了几步我忽然想起什么,回头补充:“对了,厨房有消毒水,知道不?就冰箱前面,贴有标签的,你可别告诉我你只看到了食物。我房间里面柜子上有止痛剂,别拿错了,绷带压在药下面,你进去的时候记得走路轻一点不然吵醒了青丝你就完了。” “停停停停停!”安常在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别跟讲遗嘱似的,我照做就是。你再不走就要被敌军包围了。” “嗯。” 我打开门,快速跑了出去。 “看!他在那边!”我一出现就听见有人低喊,然后十几个人的脚步声在接近。 我拔腿就跑,我确实运动细胞太差,但也不至于废到跑几步都跑不动。我专门挑那些人家的屋子后背跑,这样更不容易被发现。以前赵停妆在宿舍里讲鬼故事就提到那个地方。朝东边走是有个小山坡,那里的竹林传说是个闹鬼非常厉害的地方,大白天都能看见几百年前的人。有一天,一个不信邪的人拿了把斧子进去砍竹子,砍了一个早上,累了就坐在地上喝水。他正想睡个午觉,便隐约听见有小孩子的哭声。他不信邪自然不怕,以为是谁家的孩子走丢了,便顺着声音的方向走。 过了一段路,果然见一衣衫褴褛的小男孩,坐在林子里轻声哭泣。“小孩子,你怎么不回家?” 男孩抬起头:“因为我的家人都死了。” “你还是快走吧,大半夜的多不安全。” “我走不了了……”男孩说着竟把头从脖子上拿了下来,“因为我一走路它就会掉,好麻烦哦……” …… 我不觉得那故事有多恐怖,但那片竹林,最真实的故事就是那里在文化大革命的时候,很多人都被拉到这里进行批斗。赵停妆说,听说死的最惨的就是一个被罚砍竹子的人,只因为走路时脚滑了一下,头部撞到拦着他的竹篱笆上。那种篱笆末端很尖,正逢后面的人踢了他一脚,于是……那场面我就不描述了。 反正那是个要多邪气有多邪气的地方。 第三十二章 哑巴回归 拐了几个弯实在累了,我靠着一面墙壁不停地喘气,四周已听不见声音,黑色的建筑物伫立在黑色的夜里,远处隐隐约约有灯光,很安静。但我知道,不是他们没跟上,是他们故意放轻了脚步,可能正在周围的某一处藏着呢。还是我想的太简单了,现在我离那个小竹林还有两条街,体力有点吃不消。也不知道安常在通知伊叔没有。身子才离开墙面,忽然手臂上猛地一痛。嘶!痛得发麻!无法形容的痛毫无预兆,附着在手臂上。我举起手臂一看,上面已经有了个孔正在流血。竟是枪打的。我太阳,这些人居然用了消声器。然而这枪一打,就连续有其他子弹打过来。我知道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忙一个转身拐进了旁边的胡同里,可惜动作不够快,吃了几颗子弹。 “追,别让他跑了!” 我又连续拐了好几个弯,算是我幸运,身上只挨了几枪却没伤到要害,但是实在没力气再跑了。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我快速脱下斗篷,把它塞进旁边的垃圾桶里,心想拼了,于是硬着头皮往回走。没走几步那些人就追了上来,看见我就拦住了。我有些紧张,夜色下应该不会被看到我的表情,也看不到我身上有伤。 “你,刚才有没有看见有人从这里过去?”领头的人问。 “哦……你,你们是警察……要抓那个坏人的吗?”我尽量控制住自己,语气还是颤抖的,“刚才……刚才有个人,呼,一身腥味撞到我身,身上,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弄得我,我也一身腥味。你们快抓他!” “这样吗?那你看见那个人往哪里跑了?” “东边。他,他是不是,是个杀人犯啊?好可怕……”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装作很害怕的样子,忽然觉得我演起戏来也是挺能的,就是表情不行。 “好了,你走吧,放心,我们一定会捉到他。”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慢慢往回走。没想到才走出两步,那领头的忽然回头拔枪,对着我后背就是一枪。我太阳!背后猛地一痛,全身的力气和知觉都被那痛处夺去。我往前倒下。 “走吧。”那人踹了我一脚,看我没反应也没再检查,匆匆带着人走了。 后半夜又下起了雨,硬是把我给淋醒了。头很痛,手臂直发麻,没失血过多直接挂掉算好的了。我打了个滚,身子翻到旁边的屋檐底下,后背一阵阵的疼。我摸出手机,马上打了安常在的手机。 “傻狍子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安常在那边似乎特别忙,因为我听见她噔噔噔的脚步声。“是我高估自己了……如你所愿变成了马蜂窝……的n分之十五。” “你在哪里?” “康平街,咳咳。” “等着,伊叔就快到了。”安常在说完立即挂掉了电话,她那边实在很忙。手机从手中滑落,意识又变得模模糊糊,只觉得周围房子都在晃,随后眼前一片模糊…… 不知睡了多久,隐约听见旁边有说话的声音,刚开始还模糊不清,到后面却越发清晰。撑开眼皮,就看见有个影子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在我身边。等我看清了那东西,立即吓得清醒过来。蜘蛛!! “我……我太阳!安常在,你丫的,快拿走!”我尽力想避开她拿着蜘蛛的手,丫的是看我还有一口气想来补刀吗?果然江湖险恶人心惶惶…… 安常在把蜘蛛丢到我身上:“看你这点出息!不就是只假的吗!胆子也忒小了。” “啊啊啊啊你快拿开!!!”看见它我整个人都不好了,就算是假的也很可怕啊。我太阳,得意个什么劲,自己不也是很怕蛇?“常在丫头,她刚刚醒过来,你就别吓她了。”伊叔走过来,把假蜘蛛丢开。 安常在还不服气,似乎有再吓我一次的迹象。“嗨,可是这方法好用呐,傻狍子不是醒了嘛。说不定再吓吓,她直接就好过来了。” 我拍拍胸口,顺了一口气,看见手上已经绑了绷带。动了动,身上中枪的地方也绑了绷带。算我好运,那个人竟然没有打中心脏。不仅没打中,还偏了好多,只打到左边肩膀,因为距离很近肩膀都被贯穿了。“没吵醒青丝吧?” 安常在立即露出一个十分苦逼的笑容:“你说呢?你打电话来的时候她刚醒过来,吵这吵那的,从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孩子。”我看着她的表情心里一阵雀跃,心说,报应!爽快!果然一物降一物,叫你整天坑人! 因为担心他们会查医院的枪伤治疗记录,这几天只能在家里养着了。我倒没大碍,幸好那人没冲着我心脏来一枪,把子弹取出来再止血、包扎,痛几天就好了。哑巴就不太好了。我问了他的情况,安常在说是失血过多,整个人精神也很不好,清理伤口的时候很不配合。不过身上的伤口都及时清理好了,应该没什么大碍。 伊叔断定,墨家也出了大乱子,恐怕我们的会议也不能再拖下去了。我想,连这么强大的墨家形势都恶劣到这种地步,确实不能再拖下去了。唐家那边还有事情要忙,伊叔嘱咐了几句就急急忙忙的走了。然而让我觉得无比悲哀的是,我还是要在沙发上睡…… 后来几天做早饭的任务十分顺理成章的推给了安常在,我在茶几上的饮水器旁边等了一口温水喝,正看见哑巴从哥哥房间里一声不响的走出来,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表情。这人身上那么多伤,都不觉得痛的吗?还以为像他这高一米八重一零八的身板好歹多要躺几天,没想到一觉醒来就像个没事人似的,眉毛都不皱一下。“哑巴,我说你身上那么多伤就别乱跑了,等会儿伤口裂开还得麻烦安常在。” 厨房里的安常在听了就直哼哼,“你还知道我麻烦,我看你这一大早就跑出来,就是专门想让伤口裂开给我找麻烦的吧。”我头一偏,摆出一副笑脸,还真被她说中了…… 他没说话,默默坐到沙发上,对着茶几发呆。靠,还真没见过这么能发呆的人,难道脑子里都是播不完a级yellow片吗?或者,合他口味一点的,别告诉我是喜羊羊?噗,合口味那句去掉,被他知道我这样猜测他的爱好会被打死的,而且还是儿童动漫。胡思乱想间小萝莉已经从楼上下来了,我看她爬楼梯那叫一个惊心动魄,而且她的眼睛还看不见。一般几岁大的孩子都不给爬楼梯的,因为小孩子很容易摔倒。 “青丝,在上面呆着别动,姐姐抱你下来。”我赶忙放下杯子,准备爬楼梯。安常在就从厨房里冲出来急急忙忙喊:“别!你千万别再上去,等会儿你们滚下来我就要多一个要照顾的人了。”说着急急忙忙冲上二楼,迅速把青丝抱了下来。 “傻狍子姐姐,家里又多了个姐姐了吗?”小萝莉下楼后就腻在我怀里,指了指沙发上的人问。黑线……小东西你可千万别乱说话啊!我已经感觉到背脊在发冷了!虽然哑巴受伤了也不代表他好欺负啊……“诶?等等青丝你不是看不见吗??” “嗯,有股怪怪的味道欸,那个姐姐受伤了吗?”原来是闻到了血腥味。 “他不是姐姐,青丝要叫哥哥。” “哼,傻狍子姐姐骗人。这么漂亮,还有长头发,当然是姐姐啦。” “……”靠……我欲哭无泪,孩砸,谁告诉你长头发就是姐姐了?你老师是不是幼儿园没毕业?等等!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青丝,你怎么知道他长头发?还知道他漂亮(呃,貌似不该用这个词)?”“哼,直觉!傻狍子!”靠……这孩子! 我正了正色:“叫哥哥,不然不给糖吃。”我从旁边茶几上随手抓了一把糖在她面前晃了晃,小萝莉闻到奶糖的香味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叫不叫?” “哥哥!” “乖,我们先去吃饭吧。”我又随手把糖放回茶几,茶几有点高小萝莉根本够不到糖。 “傻狍子姐姐骗人!”小萝莉赌气似的环抱双手,嘴巴鼓鼓的。安常在把几碗粥端出来放到餐桌上,见状提醒一句:“不想下午惨死在她手上的话你还是给她吃吧。” 我想起她还有一大堆蜘蛛玩具,呃……“青丝,来,吃糖。” “这才对嘛。”小萝莉像个大人似的教训道,满足地接过我抓给她的糖,我摸了摸她的头:“去,分一点给哥哥吃,他受伤了吃药很苦的哦。而且吃了糖就不会那么痛了,是不是呀?”我忽然想逗一逗这小家伙,小萝莉乖乖的点点头,摸着桌子一路跑到了哑巴面前。 “姐姐,吃糖,傻狍子姐姐刚刚说疼的时候吃糖就不会那么疼了哦!不要心情不好嘛。”小萝莉说着把所有的糖都放在哑巴腿上,“我那边还有好多呢。傻狍子姐姐,我还要。”说着又摸着桌子一路向我这边跑。 我心里一咯噔,倒不是因为小萝莉又叫哑巴“姐姐”,而是因为小萝莉对外界的感知能力。很奇怪不是么?有些身体上有缺陷的人确实直觉比其他人敏感,但小萝莉这样就太敏感了。她看不见哑巴,却能借着味道知道这里坐了个人,居然还知道他长头发。这还不算,哑巴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就算有表情她也看不见,哑巴一句话都没说我也没说他心情不好,她竟就能知道他的心情。还有一点也是我现在才觉得奇怪的,小萝莉为什么一看到我就拿出假蜘蛛,一看到安常在就拿出假蛇?我们未曾相识,她却一开始就知道我和安常在怕什么。真的是她直觉太准?该不会是上帝关了一扇门,却给她开了扇心窗吧?这孩子……很特殊啊。之前就听伊叔说过,她是白先生喜欢的女孩的孩子,那个女孩身份很特殊。或许也是像墨家这样,利用血液为媒介来传承某种能力。 “我说你们,还要不要喝粥了?”安常在没好气的说。 小萝莉指着哑巴:“我要大姐姐喂!” “青丝别胡闹,来,堇姐姐喂你。”我一把将她楼进怀里,正要舀一勺她碗里的粥,小萝莉却挣扎着走开了。“怎么了,不喜欢堇姐姐喂吗?” “不要,傻狍子姐姐手上有伤!我要大姐姐喂嘛。”我一愣,也是,我身上肯定也有血腥味,她怎么可能闻不出来。 安常在扶额,“来,乖,安姐姐来喂你。那个是哥哥,他也受伤了。青丝不可以调皮哦。” “那,我要喝奶奶!” “……”我和安常在瞬间黑线,这丫头又捉弄人了…… “对了,大姐姐叫什么名字啊?”安常在满脸黑线喂了她一口粥(后面小萝莉还是肯喝粥了):“都说了要叫哥哥。” 莫名其妙的心情很好,我又从茶几上抓了一颗奶糖:“青丝,叫墨哥哥,我给你糖吃。” “墨哥哥!” “好,记得以后都要这样叫,不然不给糖吃。”我手一抛,奶糖准确落入小萝莉的怀里。 “对了,哥哥需要休息,待会儿你可别太吵,姐姐可以带你出去玩。” 小萝莉仰头:“我要傻狍子姐姐带我出去买猫猫!”安常在捂着胸口一脸受伤:“青丝,你不要安姐姐了么?”然而我却从她脸上看见一个阴险的笑容,明摆着就是想我半路被这小妮子整死。 “唔……”小萝莉想了一会儿,“安姐姐,我要维多。” 呃……维多?那是什么鬼? “因为我要买咖啡(加菲)猫,然后要千层面!” 我听了便笑,加菲猫我是看过的,敢情小萝莉是在说里面那个厨师。我朝安常在挤了挤眼睛:“记得啊,维多!”心里都快要笑翻了,这小萝莉太逗了。 因为现在还不方便开车,我拦了辆出租车带着小萝莉到了宠物店。小萝莉高兴得不行,我就暗自寻思着,得趁这个机会好好拉拢这小东西,免得她哪天一时兴起往我鞋子衣服里放蜘蛛。现在是冬天没有蜘蛛还好,到了春天,她恐怕就不会拿假的来吓唬我了。 “狍子姐姐,我要这个。”小萝莉抱着一只猫。狍子姐姐是什么鬼,我太阳,小萝莉居然学安常在那样叫我。然后我反应过来,好像她今天早上都是这么叫我的而且我都应了。我一看她怀里那只黑猫,立即全身不舒服了。我本人是非常喜欢猫的,但不包括这种看了就让人不舒服的猫。那只黑猫眼睛里满是警惕,似乎很不想理人,我总怕它太野性,小孩子嘛不免调皮,要是它不够温柔听话伤到她怎么办? “青丝,我们换一只更可爱的吧?它可不是咖啡猫哦。” “不嘛,我就要这个。它就是咖啡猫。”小萝莉说着,小脸蹭了蹭那只黑猫,黑猫有点不适应,但也只是偏了偏头。 “店家,你确定这只猫不是从外面抓来的野猫?我怎么看它跟人一点也不亲近呢?” 店家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唉,还真给你说对了。我是看着它可怜才接到店里的,但它很怕人,又是只黑猫,一直没人肯要,我也就养着了。” “安全吗?”不会有什么怪病吧?看那身子瘦的,跟磕了药似的。 店家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拍拍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养了两三年,放心,很安全的。” 很可疑啊…… “姐姐,我就要它嘛,不然明天我就在你饭里放蜘蛛,哼。” 我一听这话立即投降了,毫不犹豫掏出钱包:“等等等等!别别别呀!谁说我不买的!”作势拿钱,“老板,这猫多少钱?” “算你三十吧,反正也是只没人要的猫。” 小萝莉冲天比了一个v的手势大叫:“噢耶!”我摇摇头,又买了些猫粮,拉着她到外面拦出租车。 我伸手想摸一摸那只黑猫,谁知它一点面子也不给,露出一个很凶的眼神,我看着觉得更不舒服了,只得讪讪收回手。“青丝,你能不能告诉姐姐,为什么要养它呢?你不是想要只咖啡猫吗?”这只猫一点也不可爱!家里已经有只黑面神了,再来一只,还是全黑的,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 小萝莉轻轻抚摸着怀里的黑猫,黑猫看起来很抵触,但没有攻击,只是仍旧闪避。“因为猫猫好伤心好可怜的,我要带它回家嘛。”“你怎么知道它好可怜呀?”“它以前一定被坏人打,而且没有粑粑麻麻,好可怜的。”我愣了愣没想到小萝莉也有这么懂事的一面,平常混熟了,都是她各种捉弄人。不过小孩子的心性天生就纯洁,加上白先生的教导,虽然调皮了一点,却很懂事很善良呢。 “那,猫猫买回去之后,青丝要听话哦,不然猫猫会很伤心的,对不对呀?” 小萝莉一本正经的回答:“嗯!” 回到家里,小萝莉就吵吵嚷嚷的,要给那只黑猫做个窝,还像模像样的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小黑”,于是我从我床底下翻出一只旧鞋盒,在里面垫了块布。好吧,也只能这么寒酸了。最后还是安常在拿了彩笔在上面画了只加菲猫,然后宣布大功告成。 小萝莉高兴得欢天喜地的,就差跟那只黑猫结拜了,我赶忙拉住了她叫她安静些,某个疑似脾气不太好而且不好惹的人刚吃了药在房间里睡着呢。 第三十三章 剪发 “对了,墨哥哥呢?”小萝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开始四处找哑巴的影子。她似乎很喜欢这位哥哥,不过我觉得她更多的是打算捉弄他,因为这里就只有他没被捉弄过。安常在招呼她过来,把她圈进怀里,用食指在她红红的嘴唇上轻轻一点,小声道:“嘘,青丝别吵,墨哥哥刚吃完药睡着了。” 小萝莉小嘴一嘟,把怀里的猫放回窝里,又摸了摸,甚是疼爱。黑猫仍是不理她。“安姐姐,我要维多,咖啡猫肚子饿了。”安常在扶额:“姐姐去找千层面行不行?”哪来的维多,要她把维多利亚港搬过来不成? 小萝莉点头,脸颊因为兴奋变得很红,“咖啡猫要千层面,千层面最好吃嘻嘻。我,我要欧弟,安姐姐给我买欧弟嘛。咖啡猫要欧弟,不要妮蒙哦。” “……”安常在的内心是崩溃的。 “我要欧弟嘛。” “好好……”安常在拿出她那些吓人的东西,我立即问:“你想干嘛?别吓到青丝。” “谁要吓她,我去把宠物店老板给吓跑,以后那里我承包了!”安常在无比鄙视的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而且我吓她她也看不见好吗!” “……”为宠物店老板默哀三分钟。 安常在走后。小萝莉扯了扯我的衣角,仰起头来做出一个非常萌的表情。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小家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傻狍子姐姐,我们去偷看墨哥哥睡觉好不好啊?” “……” “傻狍子姐姐,我们回房间玩游戏好不好啊?” “不用了,我们去看看墨哥哥吧。”我太阳,小萝莉说的游戏就是和她那堆玩具玩包括蜘蛛,所以我立即选择投降。“待会儿你千万别吵醒他。”虽然吃完药的人睡起觉来特别沉,我还是担心小萝莉把他吵醒了,受伤的人心情可能不好。 “知道了知道啦。”小萝莉说着就要走去开他房间的门,却怎么也摸不到门把手,我走过去帮她开了门。她踮起脚尖,一步一停的溜进去,模样特别滑稽,还摆了一个动画片里那种小偷走路的姿势,就这样摸到了床的旁边,我以为她会在旁边坐着,谁知这孩子胆子忒大了,爬到床边伸手就去摸哑巴的脸。 “嘘,青丝,别调皮,哥哥在睡觉呢。”我忙走过去把她抱了下来,顺便看了一眼睡着的人,他模样很是安详,不像是被吵到了,稍稍松了一口气。我顺便给他掖好被子,把小萝莉抱了出去。 “傻狍子姐姐,哥哥的头发应该是短的,所以我们帮他把头发剪掉好不好?” “来,青丝,姐姐和你到楼上玩游戏……”开什么玩笑,剪墨染梅的头发?那和让我去剪老虎的尾巴有什么不同吗?貌似前者比后者要麻烦多了,老虎还嫌我这副骨架子咬着牙疼呢。我想起他从棺材里醒过来的那一次,要不是身后那个东西我可能已经被掐死了,那时候我就知道即使是休息这个人也保持着警惕。可能是因为他生长的环境吧,看墨家现在这么乱,谁知道自己睡觉的时候会不会有人进来一刀就送他去见阎王了。 “不嘛不嘛!”小萝莉开始撒娇,“头发长多不好玩。”我就说:“头发长才好看嘛,哥哥长头发很好看的哦。像青丝一样好看,青丝想想,头发短短的多难看呀。”哑巴头发长确实挺好看,最主要的是长发配着道袍好看,短发配道袍总觉得有些违和。 “粑粑头发也很短呀,可是粑粑也很好看嘛。” “……”神逻辑。我心想那是你爸,以店长先生那个淡然的性子,就是你把他剃成光头他也是一笑而过,这位爷看起来就不像会轻易放过动他头发的人。 “可是哥哥和爸爸长的不一样,哥哥要长头发才更好看哦,短头发就丑丑的了,是不是呀。” “不嘛,我就要剪嘛。哎,姐姐,角落里有一只蜘蛛欸。” “……” 小萝莉摸着墙走到墙角,蹲下来,伸手在那里摸索着,几分钟后果然拿着什么东西过来了。我心想小东西不是又捉弄我呢吧?大冬天的哪来的蜘蛛。然后我就后悔了,只见小萝莉摊开的手中,真的有一只货真价实的蜘蛛,因为被小萝莉抓住受到了惊吓,整个身体都缩成一个黑乎乎的球,看的我直发毛。“靠!”我连忙后退几步,什么状况?“青丝,你怎么能看见那里有蜘蛛?”小萝莉答:“因为我听见它吃东西的声音呀。” “姐姐,我们和它玩游戏吧?它是我的好朋友哟。” 我泪奔,“让这位朋友回家吃饭吧。走,我们给哥哥剪头发去……”过些日子我一定要买瓶杀虫剂把家里所有蜘蛛都灭了! 然后我拿剪刀的时候想了想,还是我亲自剪比较安全,怎么看小萝莉也不像是能剪出个好发型的人,要是她一个不小心把哑巴剪成了地中海或者更糟糕的发型……我说:“青丝,让姐姐来剪好不好?姐姐剪得很好看的哦。”小萝莉一个劲地点头,随后大笑:“那好,姐姐快去剪吧!”我忽然觉得我又被耍了,这小东西明摆着就是想坑我,偏偏我还傻乎乎的跳进去了,靠,果然小萝莉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我拿着剪刀心里直打鼓,哑巴睡的很熟,我忽然觉得我这样做很不厚道。我悄悄走到他旁边,正要伸手去拿他的头发。那一瞬间哑巴忽然睁开了眼睛,同时坐起身来盯着我手里的剪刀! “……” “早……上……好……”有点像小孩以为老爸老妈不在家然后翻老爸老妈放钱的抽屉的时候被抓个正着然后说我是来这里找我数学作业的。我太阳,我拿着个剪刀要么是谋杀要么就是图谋不轨啊。 我尴尬极了,为毛我哥设计房子的时候不在这里设个地缝呢?这时候安常在在屋外喊了句“青丝姐姐把千层面带回来啦”同时冲了进来,我哥哥房间的门正对着大门所以她一进门就看见了这一幕。安常在愣了两秒,“哇!傻狍子你想谋杀我亲哥啊?!胆子也忒大了。” 我太阳,跳进黄河再跳长江里都洗不清了。我立即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在下刺杀不成,求放过……”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我还真希望他瞥一眼就继续睡。 小萝莉说:“安姐姐,傻狍子姐姐在给哥哥剪头发啦。” “那你继续,我去给你买个保险,快死的时候记得通知我一声。” 哑巴翻身下来,坐在边缘上盯着我手里的剪刀。我脸色一变,忙把那剪刀收回身后,但动作没有哑巴快。我的手才弯过来就被哑巴抓住,他一下子抢掉了我的剪刀。令我、安常在都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只听见咔的一声,他居然把一撮头发剪了下来。 然后,他并没有停止,而是继续剪,一刀一刀的,很快一头长发就变成了短发,哑巴手里也多了一堆头发,我和安常在都看呆了,连小萝莉都没有出声。剪完头发,哑巴把头发和剪刀放在一边,缩回被窝里继续睡了,看起来很是疲惫。 “……” “……” 安常在悄悄把我们拉了出去,问我:“傻狍子,你确定医生说我哥好了?我怎么觉得……”她小心地往哥哥的房间看了一眼,确定没有动静,“我怎么觉得他更严重了呢?” “不是吧?”我走向厨房,拿出哑巴的药一瓶一瓶仔细检查了一遍,“没吃错药啊,而且也按时吃了。” “我说,没过期吧?”安常在夺过我手里的药,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还打开盖子闻了闻,生产日期厂家保质期都没问题,没有怪味道。我们无比纳闷。 安常在看了两眼,说她还是不放心,得去摸摸看她哥有没有发烧。忽然一群人闯了进来,安常在立即退回厨房:“又是墨家的人?!”转身去拿菜刀,“靠,来的也太快了!”我往外看了一眼,便见一群人穿着颜色款式很统一的黑大衣,领头的人牵着一条大黑狼狗进来了。看见那狼狗,我不由得打颤。 第三十四章 墨家人又来了 “青丝,躲好!”我把小萝莉拉过来,“呆在厨房里面,待会儿要是他们进来了就找地方躲好。诶哑巴你干什么?”哥哥的房间那边门开了,哑巴从里面走出来,又是那一身水蓝色道袍。我这时才发现他的手一直抱着那天抱回来的盒子。他两手在盒子上面一扣,再用力一反,像是打开了什么机关。盒子“咔”地一声开了,里面竟是一把扇子。不是市面上那种随便碰一下就折掉的扇子,这把扇子有点像是铁做的,色泽却比铁还要白许多,上面刻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图案,很精细。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芭蕉扇?跟《西游记》里面铁扇公主用的差别也太大了,这可是一把折扇。 一转头,便见他左手执着那折扇,一个箭步冲过去,折扇在他手中竟如刀剑一般锋利,配合着哑巴的步子,竟能准确地划开那些人的喉咙。几秒钟之内就倒了五六个人,其他人都朝着他开枪。我不由得有些担心,看刚才他睡过去的样子应该是非常疲惫的,而且现在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被这些人一闹恐怕又要裂开了。 “天!那把扇子!”安常在完全呆住了,我就奇怪:“怎么,什么东西?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你知道虎符吗?”安常在反问。 学过历史看过历史剧的大多数都知道,虎符乃是古代皇帝调兵遣将用的,虎符在手便是千军在手,拥有虎符几乎等于拥有了一半的号令天下的权力。 “那把扇子我见过的,在墨家就等于一个虎符,本就应该是我哥哥的东西,没想到执事没能抢得过他。” 正说着,执事两步走出来,一拍手,手里竟拿出另一把折扇来。 “素来人们都说,墨家双扇,一扇最为轻柔,一扇最为霸道。执事我,早就想试试哪一把更厉害了。” 哑巴不说话,手一反,又划开一个人的喉咙,我忙把小萝莉引到厨房最里面去,再到厨房门口时哑巴和执事已经在对峙,其余人都冲了进来,安常在正和他们周旋。安常在不能被一般的实物攻击,所以他们的枪很吃亏,枪响一声接着一声却怎么也伤不到她。因为得“鬼化”的人可以根据自己的意识来让自己不被人触摸到。其实鬼化这种病其他都挺好,就是身体会慢慢地消失,每天都有那么一段时间身体要忍受巨大的疼痛,不能在阳光下生活,也无法融入人的社会了。我暗道不好,哑巴的身体状况我是知道的,对付那些杂碎还行,和执事对打起来可能有些吃亏。只见他那把折扇在他手里非常灵活,他却只是单方面防御却不攻击,看来体力确实有点吃不消。 安常在倒还顾着我这边,她抢了几个人的枪都扔了,又给我丢了一把:“你给我瞄准点!我记得你准星应该挺好的!” 我点头,抓住枪的手有些抖。叫我……杀人吗?什么展开,是不是我以后的日子里都会三天两头的有事没事杀一次?不是我矫情,丫的死人都没见过,叫我一三观正常的三好学生去杀人怎么行,一般人都会想,那不是成杀人犯了?会留案底吗还是直接拉去吃子弹? 我咬咬牙,看了一下枪,我说过我对这一类东西都很容易手熟,我发现它和那些小男孩玩的玩具枪也没什么两样,只是重了些,看起来也很高大上。枪里面还有子弹,也上了膛。安常在说得没错,我的准星很好,扔东西从来都是扔哪中哪,但是开枪不一样。然而我忽然想到,反正又伤不到安常在,担心准星有什么卵用? 抬头正好看见一个人已经冲过来,我心一慌,手指无意间扣紧。 砰---- 正打中那个人的脖子,后面几个人也跟上来了,我看他们都拿着枪,连忙走出去关上厨房的门,免得伤到小萝莉。 安常在见我犹犹豫豫的,便骂道:“你矫情个什?以后流血的日子多的是,不想流你的血就只能让敌人流血,你妈的再犹豫就是有病了!”我踹了前面的人一脚,恨恨道:“我这不是不敢吗!想我当年捏死只蚂蚁都要半天!” “有病!刚才杀都杀了,还怕个鬼啊!”安常在自己也拿了两支枪,砰砰砰又倒下几个人。见状我也不再犹豫,抬手就是两枪,正中前边追上来的人,但同时他后面的人也来了两枪,我忙一侧身,终究是不够快被它打进右肩。我心里莫名的有一股子火,两步过去踹了那人一脚,随手往他身上就是一枪。一屋子人打得正热闹,门又开了,我一看,竟然是伊叔带着一群人进来了。 “这是我唐家的地盘,几位是不是嚣张了些?”伊叔慢慢地踱步,他身后的人也跟着“飘”进来。他从中山装的上袋子里翻出一包东西,拿在手里把玩着,慢悠悠的说:“不知墨执事,可知道天下第一尸毒,‘鬼化’呢?刚才小生来到门前,可听闻执事对那折扇很感兴趣想试试,我这尸毒也挺厉害的,要不要试试?” 执事正和哑巴打斗,他虽然力量上速度上都比一个受伤的人要占优势,但是用扇子的灵活度和熟悉度却远远不如哑巴,一看就知道是刚拿的,还没手熟呢。此时他后退了几步,哑巴已经展开攻势,刚才执事一愣神差点被刮掉半张脸,而哑巴的折扇又扫过来,他伸手就是一挡,手指在折扇的扇面上动了几下,扇子的扇沿居然飞出几个铁爪子来,哑巴手一弯正要去挡,却被执事的扇子硬生生拦住那只手,那铁爪子便抓进他的身体。 这时执事才松了一口气,“开玩笑,‘鬼化’这东西,唐家怎么会轻易拿出来用。” 伊叔一呵呵,淡淡道:“你看看,我身边的人是谁?”说着手一招,他旁边一直静静站着的人抬起手,一下子从脸上撕下一张人皮面具来,露出哑巴的脸。 “怎……怎么会?!”执事瞪大了眼睛,安常在刚把他带来的最后一个人给撂倒,我抬起枪来对着执事的脑袋。执事一把抓住哑巴的领子,用折扇抵住他的喉咙:“别过来!过来他就死定了!” 我嘴角一钩,以前电视看多了,那些警匪片,总觉得这种桥段里面的绑匪,他们绝不会真正杀死人质,因为那是他们最后的生机,至少在他们绝对安全之前不会。但他们一旦拿人质来威胁,就证明他们真的无路可走了(个人意见,不喜勿喷)。 “一个打下手的人罢了,这种人随便一抓就是一大把。”我瞄准了他,砰地就是一枪。执事的速度也不是盖的,已经放弃去思考眼前的人是不是哑巴了,一转身,一抬手,硬生生地用折扇将子弹挡开。 “砰!”我没有停止,对着他的头就是一枪,但是被他躲过了,我骂了一声,想再打,枪里却没子弹了,于是大吼:“安常在!你磨蹭什么!”话音未落,身边就闪出一道影子,安常在冲到我身边,一甩手就是几枪,全被执事用折扇挡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已经是身后那个人的猎物了。哑巴悄然走在他身后,手指在折扇的扇面上做了几个动作,那折扇一收,一下子长出好几截,竟变成了根鞭子,扬手一打便从执事的后背穿过。 “你!……”执事倒在地上,说时迟那时快,安常在冲过去给了他的腿来了两枪,都打在膝盖处,总算是站不起来了。 第三十五章 折扇 见状我和伊叔都松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高兴,却见哑巴摇晃了两下,一下子倒在地上。过去一看,竟是又睡着了。我和安常在去扶他,只见他身上伤口又裂开了,不过没有失血过多。 这回好险,也亏得伊叔临时想到这个主意,我们和他有了一定的默契才能反应得那么快,若是我开枪的时候因为他挟持着哑巴而有半分犹豫,他会从我的反应看出哑巴是真正的墨染梅,会抓住他不放。他以为哑巴是假的,来应对我和安常在的子弹时就会完全放松对身后的防御,我也是赌着来的,要是哑巴那时候撑不住了,我俩可不够执事打的。 “啧,捉到了一条大鱼吶。”伊叔拍拍执事的脸,“正好有种新型尸毒要研究,我还在烦恼不能用人的事呢,你这条大鱼倒自己找来了。” 执事狠狠咬着牙,额头上手上青筋暴跳,“你们敢?!” “不敢不敢,所以要用最好的东西来招待您啊,贵客。” 我问:“伊叔,你怎么知道这边出事的?”伊叔抬手就给了我一个爆栗:“还不是我今天正好有点事情来!遇到这种事也不懂给我发个信息。” 安常在早远远地躲到了一边,“什么事?” 伊叔坐到沙发上,等他带来的人把客厅都收拾好了,抬哑巴进了哥哥的房间,他摆了一个手势,叫那些人将执事带走了。“一件急事,”伊叔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信的人声称自己是唐悝小子的朋友,说唐悝小子只剩一口气了。我拿不定主意,唐果丫头你看看吧。” 我疑惑地接过,从信里面翻出一张照片和一张信纸来,照片是哥哥和一个男人的合影,竟和在哥哥房间里看到的照片一模一样。我心下一动,将信纸打开。 写信的人自称孟仁,是哥哥的好朋友,一开始就说哥哥病重,后面啰啰嗦嗦一大堆介绍他病情的话,总找不到关键点。信的最后是希望我亲自去印度一趟,好歹看看他最后一面。 安常在就认为,不用说肯定是个陷阱,我就说他是我哥又不是你哥,你当然不担心了。 这个哥哥是假的,我知道。虽然没有接触过,我认为我哥真要见我的话绝不应该是用这样的理由。上次在他房间里给那些文档解密就领教过了,做什么事情都弯弯道道的,不可能一封信过来这么直接明了。我又捏了捏信纸,里面没有第二层,捏捏信封,里面也没有藏别的东西,信里面用别的方式来读也读不出别的信息,照片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这封信太正常了。我自认为那个自称孟仁的人如果真是哥哥的朋友,那他写信也该按照哥哥的口气和方式来写,虽然他那十几门语言确实不好学。至少我在信里没有看到任何表示他焦急的语句,而只是尽力将病情描述得真实让我觉得哥哥真的病了。 既然叫我去,必定是布下了网的。我心说,是真的哥哥和他对上了,他手里没有筹码才想把我骗过去吗?这骗术也太拙劣了,如果真的是个骗术,那么想出这个办法的人根本不可能与我哥哥对抗,这种智商连我都骗不过。所有简单的背后都藏着复杂。 本着万事简单最可疑的心理,我又把这件事从头梳理了一遍,发现至今那个假哥哥还是来路不明,目的也很不明确。只是这个人的一切都在模仿着哥哥,模仿着他的行动和习惯。在安置哑巴之前辛姨和司空很有可能就被调包成假的了,所以她们知道哑巴的事情。我只是奇怪,为什么非得冒充这个身份,还有辛姨在信中提出哑巴的存在以及伊叔是可信的,还有说安常在不可信,这些都是真的。但按照我和那个假哥哥的状态来看我和他们应该是处对立两边的,告诉我这些对他们完全没有好处,反而让我的优势变得越来越大。 我知道这绝不是辛姨对我产生了恻隐之心,像伊叔教的,任何对峙中的每一步都是有目的的,绝不是因为感情。除非那个人认为,就算我优势再多也不可能跳出他的控制范围,或者我这些优势根本就是他故意为之。可以这样推测,哥哥之前给辛姨的那封信是真正的哥哥写的,但他那时候不知道辛姨是假的,辛姨故意把那封信留下,必定是因为有一天我会为他们所用。既然料到我会为他们所用,必定会在中间布局,让我不知不觉间被他们利用。看,这才是真正的老狐狸。 而现在这封信里面的意思,似乎纯粹是急着见我,不像是布了什么局,除非他那边的局势已经急到只剩几天时间了。看起来没有局,谁知道呢?这封信来的这么突然,偏偏又是在这种时候,肯定是为了某件事而做铺垫。 伊叔点了支劣质烟来抽,说他也觉得这封信很奇怪,信的主人明摆着知道我们会不相信却还是把它寄来了,而且地址也没有造假,似乎是料定了我们一定会去,也不怕我们去查证,或者根本不想隐瞒什么。伊叔并不知道我的有两个哥哥的推论,但他也觉得那封信很奇怪。 我就问他,是不是我们这边有什么把柄被别人捉住了?心想又不对啊,有了把柄他还用那么急吗?那边一定有筹码,却又不告诉我们筹码是什么,放出一个钩来给我咬。但我不得不承认,他这姜太公还真钓到了我这个愿者。可能这个“钩”过一段时间就会“过期”了,我不确定。这么急的姜太公我也是第一次见到,钓的还是我这条杂鱼。 伊叔说就先给他拖个十天半个月的,等我放假了再过去看看,让他急一急,看看能出什么事。这封信毕竟不是他的亲笔,可能那个人挟持了我哥哥,或者知道一些关于哥哥的信息。正好他安排了几天后的会议,要是顺利的话,可以发动整个唐家的力量去找他的下落。只要哥哥还想回来,就不怕找不到他。 我心里便有了些希翼。 伊叔望着哥哥的房间,说那墨家的小子真不简单,另一把扇子等他醒了帮我给他。 这把折扇很不简单,比他身上的道袍还不简单,刚才我也看见了,执事动了什么机关扇子里才飞出铁爪子来,哑巴似乎也是动了什么机关,扇子变成了鞭子。我便问,那么说这东西很了不起咯?我听说过古代有出名的刀剑和将军或者马,古有越王剑,干将莫邪的雌剑雄剑,几乎各个朝代都有出名的将军勇士,马有赤兔千里,凡是厉害点的东西,特别是带点历史故事的,随便那一样都闻名天下,我却从没听说过这扇子,能牛逼到什么程度? 伊叔说这你就不懂了。这两把折扇,一把至刚,一把至柔,看起来简单,其实里面有很多机关,至于怎么使用以及到底有多强大,他也只是听说罢了,用什么材料打造的以及机关是哪个门派的机关都不清楚。这些都是几千年前的东西了,想要去查也无处查,只有墨家人自己知道。至于为什么历史没有,也是因为这些家族极少涉及王位之争,或者是权力太大,把相关的记载都抹去了。这个我倒是知道一些,古代的史官记的都是皇帝想让后人知道的事情,有时候野史里的记载可能更为可靠。当然,也只是有时候,我真的没听说过这东西。 第三十六章 店长先生 伊叔走后,小萝莉在厨房里探出个头脑,我伸手招呼她出来:“青丝,你是不是饿了?”同时想进去开冰箱。小萝莉却还是躲在厨房里面,不肯出来。我当她是被刚才外面的惨叫声吓到了。“怎么了?青丝别怕,坏人已经被赶跑了。” 安常在对我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她可能有什么话要说。小萝莉犹犹豫豫的,最后好像决定了什么重大事件似的跑了出来,扯着我的衣摆:“堇姐姐,要是我说一件事,堇姐姐也不会生气吗?”我心说只要不是你把蜘蛛什么的扔进我饭里床里鞋子里衣服里其余都不会生气,却见这孩子一脸真诚,难道是想家了? “青丝是不是想爸爸了?”青丝来我这里也有好几天了,小孩子离开爸爸那么久自然会想家,只是我们这几天都太忙了她没机会提吧。现在这边这么乱,肯定吓到她了。 小萝莉点头,却又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安常在走到她旁边,蹲下身来,伸手捏了捏小萝莉的脸,“想回家的话就说嘛,来,姐姐带你回家看粑粑。”小萝莉却哇地一声哭了。我们立即慌了,立即各种哄。 “堇姐姐,安姐姐,粑粑不要我了。” 我和安常在皆是一惊,今天已经发生了太多让人惊讶的事情,可是小萝莉怎么忽然说店长先生不要她了呢?安常在摸着她的头:“怎么会呢?青丝的粑粑是世界上最好的粑粑,肯定不会不要青丝的,姐姐带你回去看粑粑好不好?” “不是,粑粑要走了,呜呜……”我和安常在对视一眼,安常在立即问:“什么要走了?” “医生叔叔说,粑粑过了新年就要走了,再也不要青丝了,呜呜呜……” “青丝,你先回房间睡觉,乖,粑粑不会有事的。”安常在把小萝莉抱上二楼,等她下来时脸色已经变得很阴沉。 “青丝不像是开玩笑。”我说。 “她当然不是在开玩笑,”安常在的脸色更加阴沉了,“你知道吗?刚才我哄她睡觉,她说她都知道的。我就问她,你知道什么?青丝就说她爸爸早预料到我们会来,医生说他活不过今年,他不想麻烦花店里的其他人所以把青丝托给我们一段时间,等我们送她回去时他已经……还有,她提到店长先生说那些人快要追来了,我猜应该是以前杀掉她母亲一家的人。” 我深吸一口气,我知道,店长先生有心脏病,我们在的那几天他的身体状况确实很差,三天两头的跑医院,每次回来脸色都极差。但没想到会这么快,快到他过不了这个冬天。他不肯托付给花店里的其他人,是因为他们也将会有各自的家庭,将离开那里吗? 我急急忙忙地跑上楼,“安常在,你就在这里照顾哑巴和青丝,我趁时间还早去湛江一趟。” 他恐怕……早料到自己会死,所以把青丝托付给我们,可能他现在已经把花店都关了。就这样么?追杀他的人也来了,所以他要把所有人都推开,然后去死?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至少,我去了。我不信,世界上作恶多端的人多了去了,满大街的跑还肠肥脑满的,店长先生这样的人却会活不过2015。世界能容忍污秽,为什么就不能给一朵干净的花一个空间?他还要去北方看雪,看他心爱的女子的墓碑,要看明年的茉莉花开,看小萝莉长成一个大美人……有那么多东西没看的人,是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那好,如果追他们的那些人出现了,你……” “得了,你还指望我能拼命不成?”我翻了个白眼。 去湛江的路途,不知不觉中竟变得遥远,遥远得让我我感到害怕。 我回到那个镇子里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黄昏,那个院落中落满了阳光,屋子里却空空如也,什么东西都被搬空了。院子门口放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春节期间,本店放假,寻找租客,条件:照顾好这里的茉莉花。联系人:店长先生。联系电话:╳╳╳……ps:若过了春节无人料理,请好心人接管,多谢。” 我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正巧他邻居买菜回来了,见我对着门口发呆大概以为我是来买花的。“小妹,来买花的呀?店长先生这里早不开了。”我心一揪,“不开?不开几天了?店长先生现在在哪里?” “不开好几天了,刚才我出去买菜还瞧见他呢,好像到海边散步去了。” “好,谢谢。”我道了声谢忙走了。海边?他还想跳海不成? 说是海边,却没有说确切位置,海边太大,天色慢慢暗了下来,远处的楼群开始亮起灯光。冷风刮过耳畔,冰冷的海水上泛起一圈圈涟漪,会不会就是这片冰冷的海,吞掉了一个冰冷的身体? 忽然我眼睛一亮,只见很远处的一块大石头旁边站着一个人,很远很远,只看的见一身白。我心里立即想到是那个人,除了他,没人能白得那么干净,白得柔和,一点也不刺眼,远远看着像他养的茉莉花。 他正面对着那块半个人高的石头,用手指在上面比划着什么,看见我就停了下来。 “丫头?” 我喘了几口气,点点头,这时太阳收走了所有的光辉和温暖,天空全部暗了下来。幸好,我来得及时。 店长先生看着我的样子叹道:“我就知道,青丝那丫头应该早就知道了的。” 我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来,店长先生也坐在我旁边。 “现在唐家这么乱,你把青丝给我,不觉得很危险吗?”我想起昨天的那些事,要不是伊叔过来,我还真的保护不了小萝莉,以后也免不了出现这样的情况,不可能次次都那么幸运。唐家这边的烂摊子都没收拾好,无意间有摊上了墨家这烂摊子,我可以照顾小萝莉但绝不是现在,至少也得过了今年。 店长先生摇摇头,“杀她母亲的那些人迟早会找来,普通人家根本护不了她的周全,我必须将她推进唐家。丫头,舍利子不是白给的,唐家这个烂摊子你既然接了,便好好打理吧。” 我苦笑,原来是要在唐家身上赌一把。确实啊,如果唐家收拾好了,它将是小萝莉最强的保护盾。“这个担子,就这么撂给我了?”我想说他也太看得起我了,其实我也不知道如果收回所有的权力之后我该怎么打理。我没有想过,如果哥哥段时间内回不来我该怎么办。复兴唐家,说的容易,现实是我只是个大学生,虽然伊叔教我怎么制衡怎么服人,我却没有一点实战经验,根本上不了台面。 “丫头,你知道你小时候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吗?”店长先生淡笑,“平时也和我一样什么都不争,但是被逼急了什么都能干的人,特殊环境下会做出惊人的举动。我觉得,你现在还是这样的人。”随后又说:“我这一辈子只赌一次,老天爷总会卖我这个面子。” 海边晚风的温度,一点一点的下降,渐渐凉入骨髓,吹得心都凉凉的。 “店长先生,你怎么就知道,赌我是对的呢?赌注可是你最重要的人,我觉得你最好活到唐家能保护青丝的时候,天知道他明天又出什么乱子。”唐家实在太乱了,就算我能服众那又怎样,有伊叔帮忙又怎样??我根本不会去管理,管理好一个大家族不免涉及到一些经济上的政治上的以及各方面的知识,这些东西学起来都非常枯燥且不是一天两天能学成的,让我学我宁可老老实实背道德经。在这方面,我就只是扶不起的阿斗。 “赌注都下了,也没路可走了。”店长先生幽幽地说,“你知道茉莉花过了冬季之后会开花,却不知道它也可能会永远被封藏在雪下。可能,我是比较倒霉的那一朵吧。” 店长先生,讲起了他的故事。 第三十七章 盗墓活动 那时候,白先生才两岁。那年开春,雪还没融呢,他的父亲也就是我的爷爷,就带着一批人在一个古墓里研究尸毒。那是九七年,他父亲云游了大半个北方。那时候,已经很少有尸毒可以研究了,如果墓穴被国家保护了那在下面搞尸毒肯定是不可能的,而且他们又不是专门盗墓的,许多“资源”都掌握在盗墓贼手中,每一年他们都要花费大量资金从盗墓贼手里购买古尸。只有小部分是他们自己进到墓里弄的。盗墓贼闹得凶呀,前几辈的当家,都只能由着盗墓贼开价,一个谈不拢,那些个不要命的人倒也不介意手上多一条命。唐家虽然有尸毒,可是货源在人家手里呢,哪能惹。 唐老爷子在当时是出了名的凶,命硬,白先生的爷爷唐老老爷子就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唐造孽,据说可以压命。人家都说,丢进狼群里孽阎王也死不了,因为他是阎王,谁碰着谁没命,生死簿在他手里呢。 我爷爷还没当家的时候,好像才八九岁吧,我太爷爷带他去和盗墓贼做一起尸体交易,本想着这小子一身戾气压压场子,谁知因为价钱方面对方咄咄逼人,这小子把他老爷子腰间的枪一掏,一枪把那头子给崩了。从那以后我爷爷就出名了,因为当时他杀的不只是那个头子,接着他又把几个讲话的也给崩了。 我奶奶其实是抢来的,是个盗墓贼的女儿。这又是另一段传奇了。 唐老爷子十八岁当家,当家之后唐家和与唐家有尸体交易的盗墓贼们的关系发生了很微妙的变化,唐家在以往的交易中一直处于劣势,可他当家之后这种劣势就不见了,变成了对方在交易中吃亏。盗墓贼都说,千年旱魃也没有孽阎王来的凶险。唐老爷子渐渐不满意从盗墓贼手里购买的尸体,开始在盗墓上下功夫。 唐老爷子当家的时候刚好是文革时期的第二年,在当时来看,唐老爷子可是货真价实的大地主。红卫兵都拿着锤子火把跑到楼下了,唐老爷子就叫人在家门前挖了个大沟,沟里面放满全是尸毒的水。如果有人过去了,也会被沟这边的机关杀死。再后来,没人敢再动这位孽阎王。文革时期唐家各方面都衰落了,但是由于后来唐老爷子的打理,唐家在当时的势力仅次于墨家。 这一次,唐老爷子和一伙盗墓贼合作。其实这种合作不只是研究尸毒,唐家人在下墓穴的时候也会带一些尸毒的解药,在盗墓活动中很有用。这伙盗墓贼是出了名的凶,道儿上传闻,他们是老虎的皮肉狐狸的心,杀人跟吃饭似的,偏偏又狡猾得不得了。 古墓的地点似乎是在巫山,他们的人马一路南下到了宜昌,又从水路而过,逆水行舟,在巫峡附近靠了船。 老爷子一下船,就感觉这地方不对劲。同行的一个风水先生就说,这里地势险恶,处于三峡之中,山前有水什么的,反正就是这斗一定是个凶斗。 老爷子也没在意,反正倒斗又不是他的活计,他分的很清,唐家跟来不是帮忙的,斗凶不凶是盗墓贼担心的事。他们是在一个清晨靠的岸,雾气很浓,十米开外都看不清东西。 一伙人靠岸之后,在岸边休息了一下,正好逢上当地一个大户人家的大喜日子,就听当地的人说山里面有山神,总把财宝给那些穷苦人勒。他们就顺道问了问,便得知常有人在山里捡到宝物,但山中有些地方很凶险,去了若是山神看不上,非但拿不到宝物,还会丢了性命。唐老爷子听后嘿嘿一笑,心说世界上哪里有什么山神,分明是山里面有个油斗。不过这斗油不油也跟他无关,他们有他们的规矩,在和盗墓贼合作的过程中除了尸体之外古墓里的一切东西都归盗墓贼所有,这是一项不成文的规定却像铁一般不可撼动。一旦破坏了这个规定,唐家的信用就会被破坏。那个年代还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信用对于一个家族而言是非常重要的。 等雾气散了一些,一群人便各自收拾了东西,跟着一个当地的猎户上山了。外地人要上山,还带着这些个挖泥土的物件,任凭猎户再笨也知道这群人是来干嘛的。但他没敢管,毕竟这群人一个个都凶神恶煞的,他吃傻了才会和他们干。 猎户带他们进了山,到了深处,走到一片林子前面却不肯再走了。 唐老爷子当即抽了刀,一刀卸了猎户的左手,骂他耍他们。猎户吓得当场失禁,一下子跪倒在地上不断磕头,一路上他也听队伍里的人称那个人为“孽阎王”,他就哭着说:“阎王爷,您饶了小的吧!就是您把小人给砍了小人也不敢进去呀!” 唐老爷子生平最恨这种遇到点事儿就磕头的人,特别是男人,就抓住那个人的领子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骂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你个鬼崽子哭天喊地的像什么样子,老子最恨这种人,丢男人脸!给老子好好说话,不然废了你!” 猎户颤颤巍巍的,下巴抖个不停,一说话没一句是完整的。唐老爷子没耐心听他再说下去,干脆丢在地上,骂了声没用的东西真不是个男人,痞子强已经带着人进去了。他也没再理那个猎户。 他们一直走进这林子深处,发现这片树林相对于旁边的树林都更加茂密,树都长得特别奇怪,像张牙舞爪的怪物,而且树干都是扭曲着的。那时候巫山还没有像现在这样被弄成旅游区种上经济林,各种各样的树木都有,他们也没有太奇怪,只是更加确定这下面有东西。 队伍中便有几个人出来闻土、探土,风水先生四处踩点,最后终于找到一处地方,闻土的伙计抓了一把土,一闻,说味道好重,就是这里了。那头子一声令下,几个伙计就开始动铲挖土。唐老爷子就坐在远处,慢悠悠地抽着旱烟。 那头子就走过来跟他搭话。 头子原本是个新疆那边的土匪,杀了人好不容易被抓住进了窑子,他又把看守给掐死逃了出来,才三四十岁不知道手上沾了多少人命,眉目间都带着杀气。这个人能和唐老爷子联系上也是有些渊源的,他的伙计们都叫他痞子强,痞子强啥也不会,杀人放火最在行。 唐老爷子刚坐上当家的位子,在唐家还没有那么大权力,算这痞子强眼光好,当时就决定帮唐老爷子应对着那些闹批斗的人。而且那时候唐老爷子也给了他们不少好处。明面上没什么联系,其实私底下唐老爷子和盗墓贼做的交易大多靠痞子强这帮人联系的,其中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唐老爷子对他极为信任。 痞子强说,你这把年纪出来了,也不怕家里两个老婆跟别人跑掉。 唐老爷子喷了一口烟雾出来,家里那老太婆我还不知道?除了老子谁还敢要她。 嘿嘿,别忘了你家里还有个小的呢,瞧那漂亮劲儿,不知道有几个男人佬偷偷流口水嘞。 别跟老子提那女人,提起来就一肚子气,居然敢给老子灌酒爬老子床,要不是看在后来她有了孩子,老子早一刀劈了。为着这件事,我家老太婆闹了我足足一个月。 看不出来,孽阎王也会倒在女人脚下,还偏只倒一个女人。 你以为老子像你?老子凶是凶,女人照样泡。 第三十八章 怪粽子 其实白先生的母亲比唐老爷子年轻十二岁,在那时也是个美人儿,嫁进来的时候闹得不是一般的厉害,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没试过,倒是硬生生靠一双手打人打了一路,要不是后来自己愿意了,也没有后来这么一大群崽子了。唐老爷子为红颜没少冲冠一怒,算是一段风流佳话。反正白先生的母亲后来也接受他了(看这一窝猴子都知道了)。 痞子强和唐老爷子在边上坐了一阵子,谈天说地的,扯了一会儿女人,又说最近哪个哪个墓被别人抢了,上头抓的又严了,盗墓的都不安生。唐老爷子就说,你这匪头子也老了,怎么不找个女人回家耕田去?痞子强就说,你唐老爷子对女人倒是柔情,我这糙汉子杀惯了人,要是找个女人,哪天喝醉酒一巴掌就给拍死了,多麻烦。 说话间那边的几个伙计已经挖好洞,又把挖好的洞清理了一下,痞子强拍拍身上的泥:“阎王爷,走喽。” 墓道里非常黑暗,唐老爷子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跑来个旱魃他都能把它砍了去。但他总觉得身后面跟有什么东西,他以为是自己带来的伙计,但那东西给他的感觉跟人不一样。这群人总共也就十个人,唐老爷子自己带了三个全部跟在后面,痞子强带了一个风水师两个摸金校尉和两个专门破解墓室里机关的人。 唐老爷子觉得奇怪,却又说不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正要拉住痞子强,却听见有个不属于他们任何人的声音响了,而且在步步逼近。这下没有人敢说话了,而是紧捂住嘴巴和鼻子,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楼道更深处,仿佛那里随时都会窜出一个大怪兽来。 痞子强悄悄地把手搭上腰间的枪,他从来不懂枪,据说是洋人的枪,他用了几次觉得射程很远又很顺手。唐老爷子也按住了腰间的刀,这把刀从打造成之后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性命,削铁如泥。他不是第一任主人。 哒哒,哒哒,哒哒,整个墓道里都回响着那双脚逼近他们的声音,感觉心脏被一个锤子慢慢地敲打着。 近了……近了……近了!! 这些五大三粗的大汉个个都崩紧了神经,摸出自己身上的枪,几个漆黑冰冷的洞口齐齐对准那口子。 走出黑暗,走进视线里的是一双黑色的靴子,竟也只是一双黑色的靴子,它,在自动向他们走来!! 我猜那些家伙一定在心里想,妈的,这是个什么东西! 那时候靴子这种东西,大概他们连听都没听说过,这种大家族一般都很守旧,身上没几件洋人的东西。 由于不知道是什么,所有人都不敢妄动。但是屏住呼吸一点也没有用,似乎那个“人”还是能看到我们。唐老爷子很想砍过去,但理智告诉他,在没知道那个东西是个什么东西的时候不能轻举妄动。 “该死!还真他妈是个脏东西!是男人就别怕,只管开枪!!”痞子强说着自己开了几枪,他那些手下眼疾手快,子弹如雨随着枪声袭向那双靴子。唐老爷子也不甘落后,他四五十岁的年纪心正狂傲,怎么能让别人出了风头。 他瞧着那靴子走近,身子一弓就跳了出去,谁知那双靴子聪明得很,两只靴子一下子分开了。唐老爷子更怒,心说让你躲掉了我这孽阎王的脸往哪儿搁,手腕一转,那刀便硬生生地削去了靴子的一块皮。那种质感很奇怪,看起来像是某种动物的皮做的,砍起来却跟铁似的,震得他手麻。 可是不管火力有多大,靴子上面那里都像是没有任何东西一般,子弹没有受到那个东西的阻力直接打进墙壁里,打到靴子上就发出十分清脆的声音。 “娘的,这是个什么东西这么厉害!” “老大,子弹不够了!!” “黑狗血!快拿黑狗血,那东西最管用……”痞子强话音未落,那双靴子有一只就飞起来踢在他的小腹上。 “娘的,这点力气还想伤老子?!”痞子强一下子把靴子扔到一边。他的手下趁机七手八脚地往靴子上面泼狗血。 但是狗血没有用,没有泼到那个东西,也泼到了地上。靴子又立了起来,而且充满了攻击性,又往痞子强身上踢了两脚,看起来踢的很重,痞子强惨叫了一身,全身卷缩起来在地上滚来滚去。 好家伙! 唐老爷子在旁边也不是闲着的,他换了只手,看见那靴子才在痞子强旁边站稳,一刀给它砍了下去,一下子火星飞溅闪得他眼花。 “鬼我们见是见多了,就没见过怎么也伤不到的鬼!那东西恐怕太厉害?老大,还要进去吗?我看这里面可是险得很。”风水师说。 “进!怎么不进。老子杀了一辈子人,老爷子也是倒斗的,老子出生就没怕过这些脏东西!待会儿我们一进去只顾往里面冲就好了!” “可是老大……那东西实在太……太邪门了!!” “有什么……比我们可怕?是吧,孽阎王。”痞子强拍了拍唐老爷子的肩膀,给他点了一支烟,自己点了一支,又给其他人各扔了一支。 稍作休息,痞子强又带着手下们继续前进,离开时还顺带踢了两脚靴子,呸,叫你踢老子!回来再把你烧了炖粽子吃!唐老爷子就笑道,别呀,粽子我还要呢,你回家炖癞蛤蟆肉吃吧。 痞子强带头一路往里面摸,感觉前面的墓道有些不稳。他边走边检查,发现这里的墓道年久失修,墙壁都有些塌了。没想到后面的几个人跟上来之后,脚下的路忽然就塌了。 这破路! 不,不是路塌了,是有人在下面挖了个洞。 “哇靠!这什么地方他妈的这么黑!”唐老爷子听见自己一个伙计的声音。奇怪,唐老爷子周围看了看,不黑啊。 他似乎掉进了什么东西里面,坐起来才发现这是一个黑漆漆的棺材。 周围居然放着十来口棺材!角度正好合适,人掉下来的时候会掉进其中一个里面。 再一看,原来痞子强掉下来的时候也掉进了棺材里,但不知道为什么,棺材关上了。他的那个伙计似乎也是掉进了棺材里,棺材盖关上了。 痞子强自己摸索着打开了棺材,但同时惊叫起来。 “他妈的,粽子……粽子啊啊啊啊!”痞子强惊恐万状,唐老爷子不禁在心里把他鄙视了好几遍。屁大点事,土夫子,粽子不是经常见的吗?有什么值得怕的。又觉得不对,痞子强这个人遇到粽子,有枪拔枪有刀拔刀一点也不吃亏的,死在他手上的粽子比他逢年过节吃的那种粽子还多。难道还真的有千年旱魃? 走过去一看,自己也不由得觉得怕了。棺材里面确实躺了具尸体,唐老爷子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但是还是在看到的那一刻被吓了一跳。 尸体浑身长着白毛,湿漉漉的,他最讨厌湿漉漉的东西,总觉得恶心。最为诡异的是他的脸,人不人鬼不鬼的,全身长毛却没有头发和眉毛,头顶是裂开的,从裂缝处长出一个怪东西,额头上居然长着一只突出来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他,恨不得爆出来似的。而其他两只眼睛都是空的,从那些空洞里面可以隐约看到里面的东西…… 此时痞子强正压在粽子上面,那双干枯的手已经掐住他的脖子。 不等他细想,里面那个不人不鬼的粽子一下子坐了起来,用那张专业催吐的脸环顾四周,脸上扯出一个令人头皮发麻的笑。 唐老爷子哪有那么容易被吓到,痞子强也冷静了许多,两人对了一下眼色。 痞子强忽然挣扎着起来,一下子把粽子的手反掰过去,粽子的骨头不比正常人的坚硬,更何况就算是一个正常人痞子强也能硬生生地把他骨头折断。只听咔嚓一声,痞子强从棺材里面跳出来,唐老爷子就一刀砍在粽子额头的眼睛上。 只一下,粽子的头都被削掉一半了。 “娘娘的!这东西到底是有多少年头了……”一个伙计啐了一口,抓起身边一根棍子似的东西,却又立马发现不对。 “天……天哪!” 那个伙计居然抓到了一根白森森的骨头! 只见每个棺材里,都有一个模样怪异的尸体坐起身……看装扮,似乎是秦朝的。 “老……老大,这下子怎么办?” “呸!老子给别人倒了一辈子斗,那古墓里多少机关都逃过去了,小屁孩弄的糊弄人的机关还想困住老子?告诉你们,就这几个粽子,拿枪照样搞定!”痞子强说着,迅速地拔出枪。没想到这人智商不高,又肥又壮的,动作倒是很灵活,砰砰砰地几颗子弹就过去了。 子弹嵌入那些尸体里面,却只产生了些许阻力,竟然完全伤不到它。 “愣着干什么?!快开枪!”痞子强还不忘朝伙计们怒吼,就在那一瞬间,无数子弹从痞子强身边擦过飞向他后面的粽子。 “妈的,你们几个想害死老子是不是?!” 正还要说什么,只见周围的尸体都趁着这个空当围了过来。 “这是个什么东西啊!!” “白毛活尸。”有人在黑暗中轻轻说。 他们齐齐往后看,谁知那里什么人也没有,只有一片黑。 “谁他妈乱说话吓唬老子?!” 没人敢应。 “老大,是幻听吧?” “瞎说!哪有几个人一起幻听的!不懂别捣乱!!”唐老爷子怒骂。 四周的粽子依旧在靠近。 第三十九章 机关 管他是什么死尸活尸,白毛黑毛的,身上那么多毛,一把火就烧死了!”痞子强习惯性的往背包里面摸索,却没找到火折子,看来是落下了,要么就是路上被人偷了骂了几声,真他妈穷山恶水出刁民。唐老爷子在口袋里摸出一盒火柴:“早知道带点火药,直接炸了,多爽快。” “非也非也。”一个陌生的声音说道。他们齐齐地往那个方向看去。只见那个角落里,站着一个人。 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一个鬼更为准确。来者身上带着恶臭,穿着一身很脏的白袍,黑森森的头发从头上垂下来,带着血腥味,脚上穿着一双靴子,装扮与靴子十分不搭。 但这种时候也没人在意他的靴子跟衣服搭不搭了,个个都满头大汗,青筋暴跳,似乎下一刻血液就会了因为过度紧张从血管里面喷出来。唐老爷子和痞子强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这种时候怎么能慌,都拿紧了手里的武器,只要那边稍有动静就会出手。 那个鬼用手做了一个“停”的动作,所有的粽子居然乖乖的停下了。 “头儿,这个东西是……”随行的风水师瞪大了眼睛。不会这么牛逼吧?! “老子倒了那么久的斗……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东西……这墓里面有的宝物恐怕几辈子也花不完!”痞子强像是是发现了新世界的琼斯,但是除了兴奋之外,还有些许的恐惧和疑惑。“赶尸鬼!!”他听老一辈的人说过,人可赶尸,鬼也可以赶尸。赶尸这行当很危险,而且有些尸体的阴气戾气很重对赶尸人的身体伤害极大,就有人想出用鬼来赶尸的方法。 这种鬼未必是真的鬼,更多的是指某种机关,类似于木牛流马,制作的方法十分的隐秘,唐家以前对这种方法也略懂一二,但是唐门分崩离析之后这种方法就遗失了。所以说对于这种东西他们都不知道。 唐老爷子暗自想着,这东西老祖宗的书上是不是说过?可惜唐老爷子虽然杀人很能,这双眼睛一看到书就酸,上学的时候也没有学校敢要他,他太爷爷,我太太爷爷跟他说的这些都记在一本书里,他连摸都没摸过,只是小时候经常听他讲起一些里面的故事罢了。 切,本就是老子家里的东西,遇上老子也只能显摆显摆。唐老爷子想着,抡起刀,朝着那赶尸鬼就砍。赶尸鬼也不慢,说时迟那时快,赶尸鬼一个箭步跳起来,一脚踹到唐老爷子的下颚处,唐老爷子便栽倒下来,起来看的时候,整个下巴都瘀肿了,那一脚要是再往下踢一点就踢到喉骨了。唐老爷子啐了一口血痰,心中杀意正浓。 赶尸鬼微微仰起头,虽然整张脸都被头发盖住,但是他们知道他在笑。 赶尸鬼又做了一个手势,几个粽子立即又向他们攻击。 痞子强不甘示弱,他甩出了几个子弹,全部打中赶尸鬼的头,把它打得连连后退。几个伙计早准备好了黑驴蹄子,都是些有年头的,等那些粽子靠近,一个闪身就塞进他们嘴里。 痞子强这边赶尸鬼有点吃亏了,唐老爷子看准了时机跃起,拔刀,砍下,一气呵成!! 但是赶尸鬼的动作也不慢,机灵地往旁边一侧身。谁知,就在那唐老爷子的刀快要从赶尸鬼上面拂过的时候,他突然手一转往下方砍去!!!同时,痞子强朝赶尸鬼开了枪! 几乎在那一瞬间,时间变慢了,刀从赶尸鬼的腰间砍过,把它变成两节,可是衣服下面竟是空的!!而子弹从它身上穿过,竟一点血也没有。 “!!”唐老爷子一个不留神,赶尸鬼的脚从下方狠狠踢了他一脚。 赶尸鬼力道不小,唐老爷子哼了一声,很快又重新站起来,狠狠骂了几声。而赶尸鬼的下身还在动着,向他走来! 痞子强看见这家伙不吃子弹,连忙摸出了一把腰刀,立即冲过去把那双黑靴子劈开,赶尸鬼的下身总算不动了。 没想到赶尸鬼的上身竟飘起来,看起来更为恐怖,只剩下半截的白袍上下飘动着,白袍下空空如也。 “妈的,那是什么鬼啊!”一个伙计惊叹不已,“像是死不了似的!” “呸!他妈的再厉害也是人造的,就不信老子今天折在祖宗的东西手里!”唐老爷子自己也奇怪,这里并不是唐家的墓,也不见得和唐家有什么渊源,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唐老爷子还有痞子强和赶尸鬼来来回回打了好几个回合,竟不分胜负,赶尸鬼没了下半身,虽然不能像之前那样偷袭,却灵活很多。 痞子强在一边与它周旋,唐老爷子就趁机悄悄对准了它的头发----他总觉得那里是它的缺陷。 唐老爷子给了痞子强一个眼色,作势要刺赶尸鬼的心脏处,赶尸鬼果然把身体往旁边侧,痞子强就趁它侧身,手一反,把刀向上一刺,竟把头发给挑开来! 原来,这里面根本什么也没有,头发下面也是空的,但是这几样东西通过什么诡异的力量连在了一起! 头发被挑开之后,那白袍立即失去了生命力,轻飘飘地往下坠,慢慢铺到地上。 “这东西真恶心!”痞子强还没来得及说不要碰头发,风水师就大着胆子去踩了一脚那团头发。那团头发竟像是爬虫一般,立即缠住了风水师的粗脚。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风水师尖叫起来,但是怎么也甩不开那些恶心的头发,它们正在疯狂地往上蹿,不断地变长、变多,眼看就要把他的脚给全部包住。 “他妈的尽惹事!”唐老爷子骂了一声,用刀在风水师脚底下一划,那团头发就纷纷断开,掉落下来。风水师踉踉跄跄地往后退,被后面的两个同伴给扶住。 头发还在挣扎,像是无数黑色的小虫,痞子强对着头发连连开了几枪,头发终于不再动。 “草他姥姥的,这东西真够邪门!还敢伤老子,看你还嚣张个什!”唐老爷子摸出一盒火柴,连续擦燃了几根,全部扔在那团头发上面,一下子就给烧掉了。 赶尸鬼一干掉,那些粽子居然就不动了,两个摸金校尉过去踹了几脚,真的不动了。本想着点了火折子把那些粽子都烧了,但墓道里空气流通不好,要是有什么毒气吃亏的还是他们,只补了几颗子弹。一行人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才继续前进。 痞子强身上的装备不多,但是用起来都非常顺手,简直就是专门为了他而设计的。进斗里最重要的是身手和胆量。一个倒斗的人如果连接受住一点惊吓的能力都没有,给他一枚核弹也照样下不了斗,而身手不够敏捷的话,说不定都没来得及进墓呢,有些墓光是在入口处就有很多机关。 甬道周围十分结实,青砖密密麻麻铺满了甬道的周围,没有一块推得动。如果不是因为周围很黑,估计很快就可以把人看晕。 越向里面走,里面越黑,痞子强从机关师那里拿了几个火折子,一个点着,其余揣在怀里。机关师往前面放了颗冷烟火,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机关师从自己身后的背包里摸出一个大探照灯来,这种背包用的是粗麻布,当然外观不怎么样,还印有几个动漫图案,本来是要让它变得美观些,却反而让人觉得滑稽。却是这样的背包,是很难会被弄破的,遇到机关还可以用它来挡挡。探照灯的电力可以坚持三天。 第四十章 鬼美人 前面突然有一丝银光闪过,拿探照灯照过去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 因为光顾着前面,没有注意脚下,才一分神,机关师踩到的地方突然凹下去----踩到机关了!!他连忙从那机关上拿开脚,紧张的环顾四周,身后的人有刀有枪都拿了出来。 刚才还很坚固的墙面居然动了起来,青砖按着某种顺序一块一块地突出。如果估计不错误的话,这也是一个墓地里很常见的机关,一般来说墙上会出现一些洞,或者出现一排箭,历来无数盗墓者就有不少被这样的机关刺成刺猬。 不过以之前的机关来看,这似乎小儿科了点,应该没有那么简单。通常这种机关,机关师只要破坏它的开关就行了。 墙上的那些突出的青砖果然掉出来,露出一个又一个正方形的洞。但是这些洞的出现不是因为机关,而是因为洞里面的小虫子!那机关不知道怎么弄的,让那些虫子一齐发疯似的往外面飞,所以青砖就被推开了。 该死,他刚才运气不好,想来那些砖头只有有虫子的那些后面是空的,他刚才敲到的那些后面都是实的所以一直没有发现! 拿手电筒一照,周围密密麻麻的全是这种虫子。 等那些虫子靠近,机关师才看清了它们的真面目,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这鬼地方,怎么什么都有……”带有一些不可思议的味道,这些东西,竟是皇娥阴阳蝶----卡申夫鬼美人!!这种蝴蝶也被称做骷髅美人,正如它的名字,它的翅膀并不像其他蝴蝶那样是对称的,而是一边是美人的图案,另一边却是骷髅头,简直是大自然独一无二的奇迹。 他知道这是个值钱的东西,早年他在广西也想捉几只来卖,但是发生在它身上的诡异事件太多了,他无法下手。传说中的卡申夫鬼美人凤蝶,传说抓到一只就可以得到25万美元,但捕捉者全部死亡,离奇,惨不忍睹。左翼为颠倒众生的美人,右翼却是骷髅图像。在昏暗的灯光下,欣喜与恐惧交替…;…;它的双翅的形状、色彩和大小各不相同,看上去是一只奇形怪状的蝴蝶;它翅的左边是雌性,右边是雄性,雌雄混合,交替闪现。在这样的环境和气氛里,如何能让人不畏惧?畏惧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更畏惧这个地方…… 鬼美人十分稀有,在一千万只蝴蝶中才能发现一只。然而这座宋朝的古墓里,为什么会出现大量的鬼美人? “这东西……全国加起来都没那么多吧?”机关师喃喃,而且,那些洞后面到底有什么样的环境供鬼美人生存呢?据他所知,这个地方的环境并不是那么适合鬼美人,而且现在才开春,花都没一朵。 他突然灵机一动,回头对唐老爷子说:“孽阎王,您下刀看看?”唐老爷子拔出刀来迅速把左侧的鬼美人给砍掉,一刀插在甬道的墙壁上。既然鬼美人可以生存在这里,那打通墙壁之后肯定又是另一条路!之所以用青砖,是想让墙壁显得坚固,那么来的人就会以为后面没有玄机。 凡是刀剑等利器,自制造出来的那一刻就带有戾气,今后屠杀的生命越多,刀的戾气就越强,时间长久的刀连鬼神都可以斩开。这只是一把明末清初的刀,戾气也不是一般的刀可以比的,同时也锋利无比。 砍了几下,甬道上的青砖簌簌掉落,果然露出好些个泥洞来。这些泥洞都很小,刚好嵌下一块青砖。但是肯定通向外面。 “他妈的原来是这样,今儿个就算折在这里都值了!”机关师转过身,他本来以为墙后面也是空的,青砖是为了制造墙后面是实心的假象。那些洞虽然通向甬道外面,却不一定是密室,而且也不知道有多长多深,要是挖的话恐怕来不及。 天下机关本一家,这应该是老祖宗的东西,这回他长了见识,真是值了。 眼看着无数只鬼美人铺天盖地地飞过来,黑压压的一大片。唐老爷子把刀横在胸前,关掉探照灯,硬生生地从蝴蝶群里面冲出去!痞子强也没闲着,那枪打的叫一个准,但是蝴蝶太多密密麻麻的,他不想打光自己的子弹,干脆取了怀里的火折子,又跟一个摸金校尉要了打火机,点燃。果然那些蝴蝶都怕火。 一群人跑了几步路,跑在前头的突然感觉喉咙上一痛,像是有人把刀横在前面而他现在正撞在那把刀上!他立即意识到那是什么,连忙甩出一把袖刀,那种力量就没了。再打开灯一看,心里不由得觉得好险!地上,是一根断了的钢丝,它的两边还连着甬道的墙壁,钢丝上还有刚刚沾染上的血迹。这种小机关很简单却最阴险,钢丝细而坚硬,足够把喉咙割开。一旦碰到,等反应过来要停下脚步,已经晚了。人的身体因为惯性仍旧会向前倾,虽然不会立即断头,但割开的伤口足够让人失血过多而死亡。正分析着,脚下又突然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一张脸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嘁!死人头!”痞子强踢了一脚那颗头,他跟在后面差点以为是像那个赶尸鬼一样的怪物。其实那只是个掉在地上的人头,之前因为光线不好没看到。他一脚踩爆那个早已干了的头,它大概就是中了这招,割痕很整齐,看表情受了不小的惊吓,跑的速度很快。他在这里死去了很久很久,这里终日阴暗潮湿,日夜不分,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 一行人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唐老爷子忽然爆出声:“娘娘的,老子干什要怕那些鬼蝴蝶?”蝴蝶能有什么攻击性?!无毒的好么?!就算是一大群,也细胳膊细腿儿的,比女人还容易捏死!” 他们只是本能地觉得机关很危险,在这里诡异而可怕的气氛下他只顾着慌张和脱险了,根本没想到根本不险,只是他没能反应过来这机关没有危险,机关竟然巧妙的利用了盗墓者的这一点!! “这机关还真是把人当猴子玩啊……”机关师擦擦汗,有点不好意思,没想到老祖宗还会玩心理战术,然而他一个学都没上过的人根本没听说过这东西。 唐老爷子看到刀柄上沾了好些颜料,心生疑惑,随手捉了一只来看,手上立即沾上蝴蝶翅膀上的颜料。 “他妈的,敢骗老子!!!这鬼娘的蝴蝶居然是假的……”机关师哭笑不得,怪不得会有这么多…… 机关师没再理那些蝴蝶,继续摸索起来。 但是那些蝴蝶像是惧怕他往前走一般,竟然纷纷飞到他们的前面,组成一堵厚厚的墙。 “奇怪,这些蝴蝶还他娘的不怕人?”痞子强抓了几只,一把捏死,可是旁边的蝴蝶一点也没有要逃走的意思。 “后面有什么东西吗?是它们在警告我不要过去?”机关师不禁疑惑。他听同行的老人说过,墓地周围的动物或昆虫要是有什么奇怪的反应,那就是要告诉人这里有危险。不可能吧?蝴蝶怎么可能有人这样的智商,知道前面有危险的东西,还知道组成墙来挡住侵入者?分明是受了训练! 他们试图把蝴蝶群分散掉,但是蝴蝶很固执,他可以杀死它们,但是所有蝴蝶都不会躲开。 奇怪,难道那后头真的有什么东西? 机关师顿时感觉背后有一股凉气,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想到刚才那个头。头在那里,身体呢?是谁拿走了它吗?这不可能!他们都在这里,没有一个人见过那个身体。而且谁会把身体带走了头却留在这里呢?! 那……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身体是自己走掉的!! 难道再往前面走,就会遇到那个东西? 第四十一章 无头人 机关师用刀挥舞了几下,可那些蝴蝶跟被粘在那里似的,动也不动。那些蝴蝶既不怕人,也不怕死,却偏偏就是怕他们过去,好像它们背后藏着一个惊天大秘密似的。 再多的蝴蝶,砍掉就是了,反正蝴蝶又不像老虎,蝴蝶一拍就死。但是蝴蝶一直在他们的前面拦着,这群经验丰富的盗墓贼不禁也有些怀疑。以前盗墓也未尝没有碰到过这种奇怪的景象,老时人说因为墓地的影响,那周围的动物会有一些灵气,墓里面有机关的话它们会做出反应。都说自然万物都是有些灵性的,或许它们真的是在警告自己呢? 他们都有些犹豫了,这个奇怪的古墓里面到底都养了些什么东西啊!走一趟血尸墓都没这么险的。那个身体会动,恐怕也不是不可能。他们再往前走,说不定会看见那个尸体赶着一大堆人头朝他们走来…… 机关师就一直与蝴蝶对峙着,不敢贸然前进,却也不能就这么回去。总不能说自己好不容易走到了离目的地很近的地方,却因为一群蝴蝶拦路而被吓到了,以为后面有脏东西不敢过去,所以就放弃了吧?不被别人笑掉大牙才怪!怎么说面子上也过不去不是?可是生死什么的,不是面子的问题吧?而且,痞子强跟在后面呢,还有唐老爷子,要是他敢打退堂鼓,分分钟子弹和枪一起伺候。唐老爷子最恨胆小的人,看谁不顺眼都是一刀下去来个干净的,管你妻儿老小呢。 机关师咬咬牙,心说不管了!横竖也是个死,倒不如赌一把,就这么硬着头皮进去,说不定运气好就没事呢?前面那么凶险不也照样走?而且,也不排除前面那个东西也是只为了吓唬人而虚张声势的可能。这些怪蝴蝶无缘无故的冒出来,又莫名其妙的追着他跑,现在却要警告他向前走会有危险,这可能吗?没那么好心的! 机关师还这么想着,那些组成墙的蝴蝶突然间就飞散了,像是大难临头似的。它们本来是有队形的,现在却一下子全乱了。一眨眼的功夫,全部以自己最快的速度飞回了那些洞里,景象颇为壮观。 “去!这些蝴蝶都疯了是吗?!”机关师轻骂了一声,不敢让身后的人听到。制造这种机关的人肯定是个心理变态……虽然机关师不知道这个词,我心里想到的就是这个词。 蝴蝶快速飞回洞里,洞的左侧有一块青砖,往右移动把洞堵上,再往外出来一点,一切看起来就跟刚进来时一样。任谁也想不到后面的机关吧?就算是机关师也被骗过去了,因为墙壁和机关的接合处实在没有缺陷。 不知是不是错觉,机关师似乎听到有脚步声,忽远忽近,有时远如从深而远巷子里传出来,或者如同来自另一个时空,遥远得几乎不可闻,有时候却又突然很近,感觉就在身边。不,不会是错觉。做这一行的,靠的是敏锐的洞察力和直觉,因为错的直觉会让人丧命。他的直觉,从来没有错。机关师警惕地环顾四周,发现所有人都警惕了起来,仔细听着那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声音。 难道,是那个东西来了? 机关师对后面说了一声小心,全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事实上他的神经一直没敢放松过。这个古墓太奇怪,当初痞子强请他的时候他也是犹豫再三才决定来的,一来一旦得手了自然少不了他的一份,二来他也想见识一下祖宗的机关。可惜他还是低估了古墓的凶险。当前面的危险无法预料时,他唯一该做的就是开启每一个感官,注意周围一切动静。不只是靠直觉,机关师的听力和视力、嗅觉都必须要很灵敏,每一个机关都需要绝对的警惕与机灵,以及足够快的反应。 机关师握紧了手中的狼眼,一点也不敢松开,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盯着前面。只见灯光所及之处,确实有个人向他走了过来。他远远地看了看,呼,幸好,那个人是有影子的。但在这里肯定是没有什么活人的,这鬼地方各种怪东西遍地走,要是真的遇上什么也肯定不是好东西,子弹伺候就对了。 等那个“人”走近时,灯光终于整个把他包裹。所有人都被那个人的样子吓了一跳。那居然……居然是一个无头人!!!机关师顿时感觉全身发凉。无头人穿着很滑稽,穿的不是衣服或者铠甲,竟然裹着一身树皮,配合着他肥得一捏能流出油的肚子,看起来活像个水桶。其实无头人死了应该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全身的肉都干了,捏不出油的。这个无头人全身皮肤黝黑,散发出一股恶臭味,幸好这些人都是大老爷们儿,倒不打紧。 “有人吗?”那个“人”问,无头人似乎看不到东西,但是居然可以发出声音。 “有人!哈哈哈哈……有人!啊啊啊啊哈!”无头人突然疯笑了起来。“头……我的头……掉了掉了……我要头……我要你们的头!!!” 机关师皱了皱眉,这肯定就是刚才那个头的尸体了,不知道被下了什么术变成这样。这已经不在他能解决的范围。 再看他的腰间,竟然挂满了很多干枯了的人头!!!那些人头的头发被系在他腰间,人头一个挨着一个,看样子都是被刚才那条钢丝给割的,而且死了很久了。 等等,那些人头好像不是死的吧?!它们在无头人的腰上挣扎着四周乱飞,满脸惊恐,像是要逃跑!!!但是因为头发被绑在无头人的腰上,这些人头没能成功逃跑。它们……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活着,还可以乱飞? “这……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从地狱来的使魔……”机关师喃喃,身后的人已经开始给自己的枪上膛,一片咔嚓咔嚓的声音。他们用的都是洋枪,射程不远,但是杀伤力杠杠的,就是一层铁皮,它也能打出块痕迹来。 “小苍蝇们……嗬哈哈哈哈……把你们的头借给我吧,借给我啊!!!我要头……我要头……我要头……”无头人忽然笑了起来,笑得疯疯癫癫的。那声音毛刺刺的,让人不忍听。它一边笑着大叫,一边到处乱扑,挥舞着双手似乎想抓住什么。 这家伙在下面呆好久了吧?!收集每一个被钢丝割掉头的倒霉鬼的头,再挂在腰上……看来是察觉到了机关的启动,以为又有倒霉鬼撞上钢丝了。 “切!这种连路都不会看的粽子放出来,还真当老子吃草长大的?”唐老爷子往后退了几步,悄然拔出腰间的刀。痞子强也迅速给枪里上满子弹。几个伙计也不是几声怪笑就能吓唬住的纸老虎,跟着自家老大走南闯北也学了一身本事,此刻也是磨拳擦掌。 “丝!!!丝!!!丝……”无头人摸不到钢丝,立即变得非常生气,大吼,“还给我……丝……还给我!!”说着竟然从腰上摘下一个人头,力气奇大。那个人头脸上的表情更为惊恐,拼命想逃跑,怎么挣扎也逃不出他的钳制。 无头人不理会人头的挣扎,一把扯下那个人头,安在了自己脖子上!!! “头……给我头……”无头人的脖子竟然跟那个头合起来……它背着他们,慢慢地转过头,他们才看清他的正脸,只觉得后背都湿了…… 如果不考虑刚才一系列恐怖的事情,这个头加在无头人身上真的很滑稽。那是一个干枯的头,头的主人肯定有些偏瘦,脸上每一个棱角都十分明显清晰,而且头原本的主人是个女人。看得出来那个女人应该只有三十多岁,死的时候应该挺好看的,有一头很长很黑的头发,一张瓜子脸。这人头呈土黄色,仿佛一件陶土制作的顶级工艺品。 但它可是真真正正的人头啊。 “头!啊哈哈哈哈!……我看到你了喔,头,把头给我吧!!!”无头人因为过度兴奋全身都痉挛起来,发出的笑越发刺耳。 笑声让机关师再也站不住了,只觉得心里一阵烦躁,头疼欲裂。 “笑你条吊毛敢在老子面前笑?”唐老爷子最看不得别人嚣张,何况还是这个连人都不是的东西。他发起狠来老虎见了都要绕道,又怎么会怕这个怪物。唐老爷子身体结实,人都说给他肚皮上来一刀他也死不了。之前和赶尸鬼搏斗的一身伤一点也不妨碍到他。在刀尖口子上舔血舔了那么多年,怕痛的都不是好汉。大大小小的伤他都已经痛习惯了。 “哈哈哈哈……”无头人竟然也不躲,或者根本不怕,那颗被安在脖子上的头不停地左右摇晃着,嘴巴一开一合,模样十分恐怖。 随后,只听锵地一声,顿时火花飞溅,众人都不敢去看。再睁眼看时,只见唐老爷子的刀竟然从中间断开来。这可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刀!从唐老爷子刚坐上当家那位子的时候,这把刀不知收了多少人性命,割了多少人的头,几十年来都不曾有所损坏。 无头人身上那粗糙的树皮,居然挡得住几百年的刀吗?这把刀刚才可是三两下就把青砖给切开了,而对上无头人,却连一点痕迹都留不下? “你这吊蛋还挺硬!”唐老爷子揉了揉手,竟然有些发麻。一愣神,那无头人竟就往他身上打了一拳,害他猛地摔到墙壁上。 “妈的……”唐老爷子骂了一句,迅速起身。幸亏他体力好,身体很强壮,不然这一打说不定要断好几根骨头,爬都爬不起来了。 这时候那个机关师忽然就惊叫起来,“我的天,这怪物身上穿的竟然是见血封喉树的树皮!!!他娘的这次连祖宗都不开眼了。” 他不是不知道这种树,相反他还很清楚地知道它的用途。见血封喉树的干、枝、叶及果的汁液都有剧毒,从伤口进入动物体内可使心脏麻痹、血液凝固而死亡,所以才叫见血封喉。他曾经听说,一旦伤口碰到它的汁液,走几步就会死。 但这种树的树皮十分坚固,常被用来制作铠甲。无头人身上的树皮应该经过特殊处理所以坚不可摧。一定是很了不起的秘术。 “头!头!啊哈哈哈哈……你的头一定很好玩吧?!把它给我,给我,给我!!!!”无头人更加兴奋了,像是小孩子找到了一个很好玩的玩具。 唐老爷子手里还有半截刀,猜测无头人腰间头发绑住的地方或许会有空隙。他趁着无头人跑过来,迅速把他腰间挂着的头都砍下来!!!同时,那边的痞子强还有几个伙计也没闲着,趁着唐老爷子和无头人有了些距离纷纷开枪。痞子强的凶狠也是出了名的,见子弹也不管用,干脆腰刀一拔也冲了上去。他已经大概猜到无头人身上树皮的厉害,但看无头人的脖子处并没有树皮保护,如果从脖子上从上往下动刀,说不定会有用。 见唐老爷子已经砍掉无头人周围的头,痞子强轻身一跃,跳到无头人身上。他的腰刀也是从血肉中磨出来的,除了短一点之外和唐老爷子的刀比并不逊色,手一比划那头就滚落到地上,骨碌碌地滚出去老远。几个唐老爷子的伙计立即围上来,朝着那头开了几枪,头的脸做了几个狰狞的表情,就再也不动了。 而唐老爷子一把那些缠在无头人腰上的头砍掉,所有的头都挣扎着,带着无比畏惧的表情逃开。 “头!!!我的头!快回来!!”无头人试图再抓住那些头,却不知道该先抓哪一个好,而且他也看不见了。结果一个也抓不住。那些惊恐万状的头一下子就飞得无影无踪。 “捏碎你……我要捏碎你!”无头人全身的肌肉都爆了出来,仿佛随时都会炸出皮肤,骨骼咯咯地响着。痞子强心一横,又拔出枪来,对着那脖子上的伤口开枪。 “啊啊啊啊!”无头人漫无目的的挥舞着手臂,唐老爷子就喊:“快下来!这吊毛一身子肥肉树皮,泼点酒给它烧了!” 痞子强还不服气,又对着无头人的脖子开了一枪,无头人的双手已经抓了过来。 “嗬,这点肥肉!”痞子强看见无头人手上也没有包裹这种树皮,对着那手就是一枪。无头人一下子怒了,痞子强才把身子一弓,从无头人身上跳了下来。唐老爷子的三个伙计立马把包里的酒都拿出来泼向那个无头人,一个摸金校尉就把手里的火折子一点,扔在无头人身上,无头人立即烧起来。。这些都是街边摊上的烧酒,最近才开春天气冷,他们带着酒来是暖身壮胆用的,却也派上了用场。 “痛!”无头人身体倒地,不断挥舞着拳头,在地上打滚,显然还想战斗,想灭火。但他身上的树皮已经有好些年头了,里面没有什么水分,很是利火,这火怎么也滚不灭,反而因为无头人的滚动带动了空气流通烧得更旺了。 “你个吊毛……他娘的该来给老子来报道了!!……”唐老爷子走到无头人旁边,在颈部又是一刀,“去地狱找你的头去吧!阎王面前你也敢嚣张?!” 至死,无头人都在说,“把头给我……” 第四十二章 变故 过了无头人那里之后,后面又有很多类似的机关和怪物,几个人里死的死伤的伤,总算还有几个活着的,终于进了主墓室。 我觉得痞子强当时是故意为之。接下来的事情就不赘述,开棺时起尸了。这个尸体不是一般的厉害,几个人合力才卸掉他一只手,没想到他变得更加狂躁,接连咬了几个人。唐老爷子的性子哪里容得这只怪物在他面前胡作非为,一身蛮力的当下就去打,却不小心被咬了一口,中了尸毒变异了。几个人趁他还没有完全尸变,开枪杀死了他。 唐老爷子染上的应该是一种比“鬼化”还要厉害的尸毒,被发现后没人敢将它从古墓里带出来。那时候店长先生还小,还不懂事,经常听自己的母亲念叨,到处去烧香、拜佛,叫他的那些哥哥姐姐们抄写经文,还经常带着他到处去拜寺庙。那个舍利子就是在拜一个古庙的时候,一个老僧送给他们的。 那次他随着母亲下南海,天气明明好好的,却忽然下起了泼瓢大雨。母子两人刚拜完了一处寺庙想走到下一处去,看见外面下了雨也只好在寺庙里等到雨停。 雨下了有一阵子,没有要停的意思。一老僧戴着斗笠披着蓑衣从外面回来,见这两个人在寺庙里躲雨,便掐着手指算了一算,只是说有缘,从怀里摸出了一颗舍利子给了那时候的店长先生。 那时候,老僧还和母亲说了些话,他听不懂,但是母亲的脸色在听完那些话之后就变得很阴沉。母亲告诉他,这个东西就作为你在唐家的凭证,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丢掉。她还说,爹爹会回来的。 慢慢地,他隐约知道,父亲在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情。那时候,他有几个年纪稍大较为早熟的哥哥私底下已经在谈分家产的事情了。那时候,他就问母亲,为什么每天都看不到父亲呢?为什么要做那么危险的事情呢?那时候他不明白,母亲也不会对他说。 店长先生说,有些人的担子太重,背负着太多人的生死存亡,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下。因为放下了,就将会有更多的人死亡,所以他不得不牺牲自己的朋友、家庭甚至是8他自己。这种人在所有人看来都是十分古板冷血难以亲近的,却没有人一个他为了他们都做了些什么。唐老爷子在是父亲的同时,也是唐家的当家,不能一人笑来百家哭。 母亲不回答,永远都不会回答,只是静默着将手中的佛经又抄一遍。母亲年轻时候是一个很刁蛮的人,据说打得一手好架,却大字不识一个,竟然能为了父亲习字。 店长先生慢慢回想着,以前的一幕幕似乎都在大脑里重现。往事就是这样,以前觉得奇怪的忽然就不奇怪了,不珍贵的忽然就珍贵了。 事情来得那么快,快得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也是,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老天爷,那肯定是个做事情从来不打声招呼的人,就那么残忍干脆。两岁那年的冬天刚下了一场雪,有人匆匆跑进跑进家里的大院子里,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他正在桌子前面练习写字,母亲在旁边抄写佛经,一笔一划。那人嘴里喊着什么,母亲就冲了出去,在外面和那个人说了些什么,然后哭着回来了。他没敢问,他那时候太小还不懂这些。 那天家里人的表情都很阴沉,没人肯多说一句话。 第二天,有人抬了个白色的担架进来,担架上的人用白布紧紧裹着,放进一口黑漆漆的大箱子(棺材)里。那以后,他再没见过那个被叫做“爸爸”的人。母亲说,父亲是那里面的人,父亲睡在里面,再也不会醒了。 夜晚守灵的时候,忽然不知从哪里刮过来一阵冷风,而且非常大。那股风非常奇怪,居然将棺材盖硬生生掀开了。棺材盖开了之后,裹在尸体上的布也一下子被吹开了,他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一幕。母亲告诉他里面的人是他的父亲,可他永远都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的父亲,永远永远。 白布之下,那个人的皮肤竟是火红色的,半边头都已经腐烂了,露出皮肤下骨头下的神经组织和肌肉组织,那些已干涸的血液呈黑色一块块地粘在那个人的身上。那个人的双手完全从后面被反过来,十指呈不可思议的姿势扭曲着,胸口处有一个猩红色的大洞,脚像一双巨大的鸡爪,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除了那身属于父亲的衣服,没有任何地方能够证明那是他的父亲。而那时候的他,很难相信这是自己的父亲。 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呢?那般厉害的父亲,会如此轻易地中毒?母亲从不说。小时候店长先生还不明白,他问母亲,母亲还是不肯回答。长大后他渐渐的明白了,杀死他父亲的东西根本不是什么尸毒,而是人心。 因为他意外的发现,那次父亲带下去的人,除了被咬的人和父亲都死了之外,其他人都莫名其妙的不见了。再后来就是他大哥,也是我的父亲当家,那时候他三岁,家里面又有一些人莫名其妙的不见了,过了几天,有人在河边发现这些人的尸体。 渐渐地,他了解到,家里有别人混了进来,而且跟着父亲去的那群人,全都不是自家人,而是那些盗墓贼。他们看不惯唐老爷子的嚣张跋扈,因为唐老爷子已经有很多盗墓贼在他手上吃亏了,他们早计划在墓里不要出全力,一旦有机会就将他干掉。所以唐老爷子是被害死的。还有那些大哥当家后莫名其妙不见的人也不是自家人,大哥把他们找出来,悄悄丢河里去了。后来因为这件事,唐家和那伙盗墓贼闹得不可开交,对方几次三番威胁恐吓,甚至欲图封锁唐家与其他盗墓贼的交易,才导致唐家从那时候开始衰落。 店长先生说,那次其实是这样的,唐老爷子冲上去要和那粽子开打了,不料遭人暗算,有一个伙计从背后推了他一把让他没站稳才被粽子咬了。而唐老爷子和痞子强的人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损耗了很多体力,在面对那个粽子的时候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唐老爷子是不怕死的那一类人,当即就抽刀把那个暗算他的人给砍了,又想砍掉自己被咬到的手臂,却被痞子强的其他伙计开枪打死了。开枪之后唐老爷子还没死透,还是一个伙计在他心口上补了一刀才死的。 仔细一想,唐老爷子肯定不会贸然接触尸毒,若不是其中有人设计,以他多年来的经验怎么会有事?!唐老爷子虽然凶,一辈子却也算清白,从来不设计陷害人(一般都是直接砍了),却没想到最后被人害了。那之前唐老爷子对痞子强也是很信任的,不然不可能亲自带队去。 这只是查到的一部分,谁都知道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却无从考证了。其中有些谜题便一直被隐藏。 再过一段时间,母亲也随父亲去了,他就交由大哥收养。 大哥当家之后,子承父业继续研究尸毒,从那时候起,大哥就开始教他怎么在风雨飘摇的唐家立足,怎么建立威望,怎么服众。 那时候,大哥说,死于尸毒是唐家男人的宿命,从这个姓氏形成的那一刻起,这种宿命就无法逃脱了。就算是店长先生这一代被安排了做其他的职业也无法将这其中的干系切断。死是悲哀的,也是伟大的,死时没做完一件事便是悲哀,因为完成那件事而死便是伟大。 但他不想像父亲那样被人害死。 他还小,就问大哥什么是宿命。 大哥说,逃不掉的,改不了的,看不见摸不着却又躲在身边的,就是宿命。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什么时候是长大了呢?小时候,周围的人都极力让你相信这个世界是无比美好的,每个人都是善良的,而当周围的人都极力将世界丑陋的一面摆在你面前的时候,那就是你该长大的时候了。大人有时候很好笑,一边教你道德礼仪,一边却和别人打架赌钱喝酒。 世界不会允许小屁孩存在,因为总有贪婪的人想要夺走别人的东西。小屁孩太弱小会被夺走一切。那时候小屁孩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继续做小屁孩让世界夺走他的所有东西包括生命,一是长大,有了足够的力量就没人能抢走自己的东西了。 那时候大哥就说,没有一个父母可以抱孩子抱一辈子,是个人都要学会自己走路的,跟何况我不是你爹妈。所以那些能自己走的路,就自己走,不能自己走的路,也别太孤单。 我寻思着,这句话怎么那么熟悉呢?我太阳,伊叔也是这么说的。 店长先生四五岁的时候,他的第一个侄子,我的哥哥出生了,他五六岁的时候,我便出生了。 再过几年,大哥也死于尸毒,他偷偷去看了一眼,死状竟和他的父亲一模一样,同一个墓穴,同一种尸毒,几乎相同的经历。那时候他很恨,也很怕。那个时候大哥的尸体竟在半夜起尸逃了出去,至今都找不到下落。其实早在他父亲死后,唐家的厄运就开始了。 那时候,便是由十哥,也就是我十叔带着我们三个。十哥原本是被安排做一个历史学家,对古物有极其浓厚的兴趣,不喜欢争权夺利,店长先生的性子有一半也靠他后天培养。 唐家当家的宝座向来传嫡不传贤,如果那一任当家出了意外但他的孩子却还小,就由那个当家的兄弟来共同管理,因为只有嫡长子是被作为当家来养的。他算是命最好的,被安排做一名教师。 那时候店长先生还太小,后来长大了才知道大哥留给他的是怎样一笔财富。大哥不教他权谋,不教他任何手腕,不教他如何去拉拢他人,不教他争权夺利。但是大哥教给他的,宽容、明理、淡然,却让他的优势在以后的日子里变得越来越明显。因为他懂了那句话,你若盛开,蝴蝶自来。正是他待人的态度,才有人肯追随。 零一年,有一个孩子预言了几个家族的灭亡,便是那被人称做“来自未来的眼睛”的墨染梅。那时候墨染梅刚有了点名声,但是几个家族都不信这个七岁的小屁孩可以预测未来。但是这些家族后来每况愈下,墨染梅的名声也越来越大。人都说,一字千金,千金难求,得之堪比千金。那个预言,由不得他们不信。于是零六年的时候,是几个家族第一次决定联合起来,当然要通过会议讨论来决定各个家族在合作中的地位以及任务,保证各自的礼仪。决定联合的家族把会议地址选在北京朝阳区老胡同口。 那是个很冷的冬天,店长先生记得,那时候刚下完一场雪。作为唐家的代理当家,他跟着哥哥们出席了会议。 那时候店长先生还没有现在这般淡然,十七岁的年纪正是坐不住的时候,而且也受不了这种规规矩矩的会议,便悄悄地溜出去了。 因为这个会议有一定的秘密性,大门是关着的,还有人守着。他摸到一处旁边有个草垛的墙,翻身爬了出去。 但是翻墙的时候店长先生没站稳,而且墙的外边没有草垛给他垫脚,正巧一个女孩子从墙下面走过,他一下子摔到人家背上了。说来也真是巧了,那个女孩也是偷跑出来的,是文家的大小姐。他从没见过,有一个人笑起来的温度与阳光可以如此相像,像夏天的云那般干净。就算她什么也看不见,可是那个女孩,如同会读心术一般,猜的出他所有的心思。 两个人一来二去的,差点都私定终身了,可两家人都不肯。一是唐家这边那时候实在太乱了,几乎被排挤在会议之外,没有人想和这烂摊子摊上关系,二是文家那边也势如水火,有要把那个女孩作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的意思,以及那个女孩的特殊性----也是一种遗传,他没有猜错的话,那是一种类似于读心术的能力。 这种能力只存在于x染色体中,且是隐性,也就是说后代中只能是女性可以得到这种能力,并且对方也要有这种基因存在。那并非是完全的读心术,而是靠通过除了眼睛之外一切能用的感官来感知世界,每个细胞都在接受外界的信息,通过感知其他人或物身上的电磁波来感知世界,感知人的喜怒哀乐。 青丝完美的继承了这种能力,甚至变得更为敏感。 当那个女孩踏进另一个男孩的家门,他觉得他们的结局也不过如此,曲终人散,他觉得命运就是这样的。但他没有想到,这曲子终了人也散了,却还有余音。 五年前那个女孩生下了孩子之后,赵家的人忽然就和文家打起来了,一连对峙了一个星期,店长先生想救,却被扣留住----唐家内部已经很乱了,根本没有力气去管这桩事,也不会让他去管,免得唐家被赵家盯上。 店长先生想尽了办法,最后是我的哥哥,偷了放在我父亲房间里的虎符,悄悄地把店长先生放出去了。但是等店长先生赶到文家的时候,那里已经烧成了一片火海。 原来在赵家的人冲进去之后,文家人眼看要败,便咬了牙,放了一把火,想着干脆来个两败俱伤好了。 那个女孩,他已经抓住了她的手,却不料她身后那个娶了她的人,用最后一口气把枪口对准她的心脏,砰---- 那场火烧毁了文家,烧死了赵家大少爷,烧掉了他心中最爱的女孩,毁了自己的身体----年纪轻轻却患上了心脏病。 但是一切并没有就此划上句号,那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的哥哥考古回来整个人都变得非常奇怪,文家出事后没几天他也去了,而唐家也迅速分崩离析。或许是垂死挣扎吧,那一年冬天结束之前唐家就移到了南方。 转眼间,沧海桑田,阴阳相隔。 到了南方之后,几个哥哥争得更加厉害了,甚至不惜牺牲家族的利益。午夜梦回时,他总梦见父亲和大哥死去时候的模样,惊出一声冷汗。唐家的当家必须是随时能够牺牲自己来换唐家繁荣平安的人,但在他看来,唐家那时候几乎没有这种人存在了。他实在受不了这种生活,毅然割下三碗血,和唐家断了关系,带着青丝出走。 赵家却从未放弃对他的追寻,或者说是对青丝,对文家后人的追寻。赵家畏惧这种力量,或者是想要得到它,更有可能是想得不到就毁掉。他在湛江躲了差不多五年,他知道不可能永远躲下去,而且自己的身体,也不允许他再躲下去了。七月中旬,医生就告诉他说你活不过2015了。店长先生只是惨淡一笑。 直到我来了,那天他就想了很久,关于青丝。他决定把所有赌注都压在唐家身上。 第四十三章 嘱托 事情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很多,现在将我所听到的看到的经历过的都搬出来看看,便可以发现这只是冰山一角,相当于南极洲中一个细菌。我在想,赵家是不是已经料到为了坐上当家的位置我会去找店长先生,而店长先生也因为自己时日不久就把小萝莉托付给我,所以最后小萝莉会回到唐家。也就是说这是一招引蛇出洞,目的是让小萝莉出现。现在的赵家,完全有能力撂倒唐家。 从把赵停妆赵停棺他们安在我身边开始,他们就不只有一个目的,是我单纯的以为他们只有一个目的,以为他们只是为了青桐面具而来。我所看到的想到的还是太少太浅了。 店长先生能躲五年都不被他们发现,也许暗中也有人帮忙。只是那个人是谁呢?不会是伊叔和十叔,他们根本没有精力去做这件事,更不可能是其他叔叔。 难道是以前唐家愿意追随着他的人在暗中保护他?这倒有可能。 有时候人的思维是非常迟钝的,我的思想没能跳出一般的认知,呆板的认为一件事只有一个目的。但我错了,对方未必只能有一个目的。赵停棺他们一开始的目的是任何他们能够拿到的东西,青丝也好,面具也好。 也就是说,现在小萝莉在唐家可能更加危险,她一旦走到明处就会引起赵家人的注意。赵家人连赵停棺和赵停妆都能下手,更别提这个他们连见都没见过的孩子。 但是店长先生别无选择,这是一个局,一个他不得不跳进去的局。他若不跳这个局,等他走了还会有更多的人布更多的局,到时候还有谁能保护青丝?倒不如赌一把,把青丝送进唐家,如果赌对了,青丝就不必担忧。 那么说来,其他人的目的可能也不只有青桐面具那么简单,比如文空,他也姓文,依照他们的状况来看很有可能是文家的人,像陈懓的两个哥哥都是考古队的,我哥哥也是考古队的,莫已的哥哥也是考古队的……呃,等等,这支考古队是专业包哥哥的吗?我忽然发现一个疑点,那就是墨家没有人在里面。还是已经化了名,里面的某个人就是墨家的人?那就只有几个人符合条件,考古队队长顾俞,还有那天赵家人假扮的大爷还有大爷的女儿,都有可能。唐家宝也很有可能是墨家人装成的,他不一定真的姓唐。 我暗自猜了文空的年纪,考古队照片上的文空年龄和现在的店长先生差不了多少,但是照片是前几年拍的,也就是说他比店长先生大那么几岁,如果那个文静是他的妹妹,年龄也正好。这考古队还真是专业包哥哥的。 然而赵停棺赵停妆两人是赵家的人,他们对文家应该是水火不容才对,现在却要合作?相信没有不得不合作的理由他们根本不可能合作,杀父之仇尚且不共戴天,灭亲之仇就更加了,相信文空听见一个“赵”字都会恨得牙痒痒,但文家已经灭了文空要青桐面具也没用,那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生死青桐面具?别闹了,生老病死乃是大自然的规律,呃,先忽略我这个例外。照伊叔和安常在当初说的,这种青桐面具一次只能救一个人,这也是地狱的规矩。还是说他要用这种面具救一个非常重要的人?恐怕也不止这些。 如果是因为那次奇怪的考古,那么关于那次考古,实在是有太多秘密,太多奇怪的地方了。如果将那件事和假哥哥监视我们这件事联系在一起,又会怎么样呢? 那个或者那些监视我们的人,是在那次考古中才出现的,可能已经超出了我们的预知范围。假如那些人的头儿就是假哥哥,他的身份就更加扑朔迷离了。至少我觉得他没有必要冒充我哥哥,而且还是继续装死。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是有原因的,而原因一般藏在一些难以被人发觉的细节上。 只是我所知道的东西实在太少,更别提知道什么细节了。 那么,现在考古队的人就面临着和我一样的状况。但这也不足以让文空和赵停棺他们合作。而这一切的起始点难道就是那次考古?不对,恐怕从我爷爷那时候,甚至更远更久以前,某件事情就发生了。我们都只是局中人,想要摆脱却越陷越深,因为布局的人几乎预料到我们所做的一切,或者对我们做的任何事都有应对的方法。 店长先生久久没有说话,他静默着。我感觉到有些不对,刚才我听他的故事实在是太入迷了,竟然都没注意到。我去碰了一下他,手立即触到他冰凉的体温。一探鼻息,竟然已经十分的微弱了。 靠!听他讲什么故事,今天这么冷我应该拉他回去才对! 我试着把他从地上扶起来,这时候海滩旁边肯定已经没人了的,而且近海的居民屋子都在离海较远的高处,想求救都没办法。 这店长先生其实比哑巴还要瘦些,哑巴身上还能摸到肉,店长先生几乎是一张皮包着个骨架子那种,体重恐怕还没哑巴重呢。天气非常冷,店长先生身上竟只有一件白色风衣和一条白色牛仔裤。一个有着心脏病的人穿着一件牛仔裤和风衣出现在冬天夜晚中的海岸,不是在作死就是在找死。我怕得不行。丫的,这事不能发生在我身上。 但是店长先生等不到我背他回镇子上了,只走了几米路,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慢慢地消失了,身体的温度慢慢变得和海风一样冷。 有一种东西,比蜘蛛鬼神人心什么的可怕得多了,那种东西,叫做失去。有些事情,来得真特么快,你一眨眼就到了。 多年后我仍能想起这个恐怖的夜晚,想起我背着一具尸体在猎猎的海风中。是的,不管我怎么努力他都只能是一具尸体了,就算我对他说我不喜欢青丝要是你死了我就把她卖去做小姐做最脏最累的活给别人糟蹋之类的话,就算我说你店里的花明年要开了,过几天他若身体好些就可以去北方看那个女孩的坟墓,就算是走的迟一点也好,能和她死在一起。人生在世的一切事物都有改变的可能,却唯有死亡不能改变。没有人能阻止死亡,所以人类才会害怕死亡。 我不敢再看那个人一眼,他亲切的邻居们,正为他准备着一场葬礼。我想他这样的人,很多人喜欢吧。我收拾了一下里面的东西,发现很多店长先生和他口中的女孩的照片。女孩叫文静,人如其名,长得干干净净的,全身透着一种大家闺秀的气质,眉目间与青丝有五六分相似。很难不让人心动。 我只给安常在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这边的事情。她的起床气真不怎么样,骂起人来比楼下摆摊的大妈还凶。我觉得我真是个受虐狂,要一个人来把我往死里骂,心里就松了。 鬼使神差的,我弄了包烟来,忘记了我那让我连站在矮凳上都发抖的恐高症,坐在店长先生对着的那块大石头上,一根一根地抽。 这种感觉很奇怪,像是我很熟悉这种动作似的,人第一次吸烟大概都会觉得呛,我却不觉得,而且动作十分熟稔。或许在我失忆之前,也曾有过无数个这样可怕的夜晚,失去了什么,所以像个孩子似的躲在某处吸烟? 我无从得知。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八九点钟的时候,这座几乎不下雪的南方城市,这个小镇子,竟下起了雪,还是雨夹雪,冷得要命。 第四十四章 另一种担心 小萝莉刚收回手,转过头要回来,却忽然转回头又把将双手举高环抱住,好像是用尽力气把那个人抱紧了,怎么也不肯松手。我心里一惊,只见接着她奶声奶气地撒娇,“不行,粑粑不要走嘛。青丝不要粑粑走。” 我看着她的样子,忽然有些心惊。小萝莉……该不会吧?难道她因为过度悲伤,也产生了幻觉?只有两种可能可以解释她的这一动作,一是世界上真的有鬼,她抱着的是店长先生,二是她也有臆想症。臆想症有多可怕我自己知道,我所看见的东西完全不受我的控制,臆想症随时会害了一个人。而小萝莉这个年纪就患了臆想症的话,以后不吃药是不行的。而且臆想症还会造成一些社交上的问题,如果不及时治疗就会恶化。最可怕的是有一种说法,恶化成就是精神分裂症。小萝莉这般年纪就要与药物共度? 第一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如果可以,我宁愿世界上有鬼。可世界不是唯心的,鬼也不是我想存在它就存在,想不存在它就不存在的。世界上的东西并非人“信则有,不信则无”。鬼神?什么是鬼神?谁也说不清楚。基督教有耶稣,北欧有宙斯,中华有天帝,佛教有释迦摩尼。耶稣是基督教徒眼中的救世主,宙斯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天帝无所不能,佛教有死后极乐之说。居住在不同的地方的人心里的鬼神也不一样。有时候鬼神对于人来说是一种信仰,一种精神寄托。人的信仰不同,心中的鬼神就不一样。 而且显然第二种说法显然比第一种更具有科学性。现在谁都知道人类是由动物进化而成的,天空的上面没有天宫,天空的外面是宇宙。但是……科学能解释所有的事吗?世界上还有很多很多东西是科学无法解释的,这又会不会是属于科学不能解释的事情? 鬼神这东西,其实我心里很清楚的,却又很不清楚。它们是人的主观意识创造出来的东西,所谓鬼神恐怕没人真的见过,就好像没人真的见过嫦娥奔月,谁也不知道嫦娥长什么样子。但是嫦娥奔月的传说流传了千百年,没人会冲出来对着所有人喊:“历史上没这回事!不可能有人飞到月亮上去!”现在的科学社会,所有人也都知道没有人能不借助任何机器就可以飞到月亮上去,而人们还是每年都过中秋节。 我不明白为什么最初创造出鬼神的人意识中的鬼神会是这样的,大多都以人为参考,那些传说流传下来,有很多都被世人改过了,至于原来的版本如何,谁也不知道。人根据自己的意识来创造自己心中鬼神的模样,或凶神恶煞,或慈眉善目,或庄严肃穆……可人心里鬼神的模样不一定是鬼神真正的模样。鬼神甚至可能根本不存在。 人创造出鬼神,信奉它们,敬畏它们,但鬼神究竟长什么样子天知道。甚至鬼神是不是真的存在,千百年来都没人给出个结论。鬼神的形象最初来自于山海经,里面记载着形形色色的鬼神,后人的传说里都多有参照里面鬼神的形象,但鬼神不一定长那样。 也是,世界上有没有鬼,谁都无法给出一个证明来。换句话来说,真的有人捉到了鬼,但是这种事情不发生在你身边你会相信吗?谁能真的捉到一只鬼,把它放到世人面前,大声的宣布世界上是有鬼的?我是不信鬼神的,现在却忽然很想相信。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鬼神的话……店长先生若是在天有灵,保佑这小东西千万不是什么臆想症。 “粑粑,青丝以后都会很听话的哦,粑粑不要走嘛。”青丝的头来回动着,好像她前面真的有一个人站在那里,她在乖巧的蹭着那个人的身子,而那个人也用厚大的手掌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像往常一样。“粑粑不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有坏人。粑粑,青丝会很乖的嘛。” 我不忍再看,我不希望得到那个狗屁结论,我宁可选择相信世界上有鬼。心里却不免担心。青丝这孩子太过于早熟,大人的世界她还不懂,但是却早早地接触到了,无论如何都会对她日后的成长造成很大影响。我最怕的是她的心理健康,懂的东西多了想的东西也会很多,也会很乱,可小萝莉还是一个五岁大的孩子,不知道怎么去处理,去对待。现实有时候特招人讨厌,现实被叫做现实大概就是因为它特别喜欢招人讨厌也特别惹人讨厌。 小萝莉继续在那边撒娇,声音是一如既往的调皮,我却越听越觉得心酸。又过了几分钟,小萝莉忽然坐到地上,蹲坐着,双手抱在膝盖上,把脸埋进手臂里,开始呜咽。她哭不出来,但嘴巴能发出呜咽的声音。我看着她的样子,一时间很是手足无措,只能走过去抱着她,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我抱着她回到桌子前,我又试着和她说了很多话,还是很担心她的情况。小家伙给我的感觉越来越不安,她真的是太懂事了,很多情绪都会自己藏着。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青丝刚才和爸爸说了些什么呀?青丝有没有听爸爸的话呢?” “粑粑说他要去麻麻那里了,让青丝跟着傻狍子姐姐和安姐姐,要青丝听姐姐们的话,不可以调皮。”小萝莉仰起脸一字一顿地说。 “那……”我看着她的小脸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问出口,“青丝,你知道妈妈去了哪里吗?” “粑粑说麻麻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等我长大了,长得和姐姐一样大了,麻麻就会回来的。”青丝说,我刚刚松了一口气,却听她继续说,“但是我知道的,我其实知道的,粑粑在撒谎而已,麻麻不会再回来了。姐姐不用问了,这些事情青丝都知道的……” 我顿时觉得通体发寒,这些事情她竟然一直都知道。她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妈妈已经不在了,再后来,爸爸也要随妈妈而去了。她心里很清楚,可是在店长先生向她说出那些谎言的时候,她还是装作相信了。 我现在只希望她千万不要知道她妈妈是怎么死的。按照店长先生的说法,当年她妈妈死的很惨烈,她在这世上算是一个亲人都没有了。亲母被亲父开枪杀死、对她极好的店长先生不是她的亲父、店长先生的死也是因为五年前那次闯进文家救她而患上心脏病最后才死的……经历这一切的人,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女孩。我怕她小小年纪就背上仇恨,被那仇恨所累,一辈子都活不快活。 但我不是个懂的旁敲侧击的人。“那……青丝……知道妈妈怎么走的吗?”我尽量小心翼翼的问。我看见青丝的小手忽然攥紧。 “我……不……知……道……”小萝莉这样说。但她脸上的表情很明确地告诉我,她知道这一切的来龙去脉。她知道这一切!我的心情不由得又沉重了几分,果然最糟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那么小一个孩子,就接触到了大人世界的丑恶,就看到了这世界的残忍,恐怕她的心理多少都会受到影响。 店长先生说得没错,这孩子的眼睛……人能看到的东西她看不到,但是那些看不到的她却都能看到,能感觉到。小萝莉看不见,但是她的其他感官都比一般人的要灵敏许多,导致了这个五岁的孩子感情可能比一个成年人还要细腻。可小小年纪感情就太过于细腻,也未必是一件好事,感情细腻的人比较执着,甚至很固执,很难放下某个人或某件事。小萝莉的人生还那么长,以后会有更多的事情去经历,这样下去她得有多少放不下的东西! 这时候,我忽然听见门外面一片喧闹声,好像在吵些什么,似乎还伴随着邻居们的骂声,非常的吵也非常的乱,然后连摔东西的声音都有。我仔细听了几秒,只依稀听清了几句话。听起来像是有人闯进来捣乱了。 我身体一僵,难道说赵家的人已经耐不住了,连葬礼都等不过吗?竟然这么快就知道了我们的行踪?!以我们的状况,他们要是现在就来了的话,我们根本没办法应对! 但是这样也未免太嚣张,真当我们好欺负呢是吧?!正想着,安常在就从门口快速冲了进来,一口气也没喘就说:“糟糕了,外面出事了!他娘的外面有一帮神经病闯了进来,好像是想要抢店长先生的遗体!!” 我一听这话就立即冲了出去,只见小小的院子里挤满了陌生人,个个五大三粗膀大腰圆,凶神恶煞的。他们皮肤黝黑,身材堪比电视上的练举重的运动员,身上肌肉一块一块的,一看就知道不是善类。来准备葬礼的人和他们发生了冲突,但显然一般人打不过他们。这伙人已经占了上风,我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有几个人已经冲进灵堂。 我一看情况不妙,也顾不着对方有多少人,心里暗骂了一声连忙冲过去,但是中间拦了几个人,我这么一冲,立即被人注意到了。忽然身体一轻,竟一下子被人拎起来。那丫的比我还要高一大截。我大惊,立即抬起腿就踢,但是不起效果,那个人手一甩就将我扔到了地上。“你们是谁?!要干什么?!”我迅速爬起来,厉声问。他们的目的好像不是来抓小萝莉,而是冲着店长先生来的,这些人居然连死人都不放过!一个死人还能用来做什么,真是莫名其妙!他们到底是谁?店长先生隐匿已经有五年左右,这群人在他活着的时候没出现,现在却来捣乱?是什么人偏偏要在他的葬礼上捣乱?不……我想或许这些人出现过的,只是我不知道,店长先生也未曾向我提起过罢了。 此时安常在已经从房间里面出来,她又换上了恶鬼装扮,这次不知道她涂的什么,脸色发青,煞是可怕。她一出现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毕竟在他们的观念里,这是一只“鬼”。那些人看见她都退了几步,脸上有惊恐的神色,有胆小的人已经惊叫着慌慌张张的四处逃散,一时间院子里又变得更乱了。 “谁敢带走这里的任何人,我就带他去见阎王!死人也不行!”安常在大吼。因为愤怒,她的五官都有些扭曲了,一身的杀气,连我都被她吓到了。 但我很快回过神来,趁着这些人呆住了,连忙往灵堂那边跑。但我还是晚了那么一步,就见几个人抬着棺材从灵堂里面跑了出来,速度非常快,一下子整个棺材都被他们抬了出来。“丫的,你们都给我站住!!不准你们动那口棺材!!”我一时气急,却还没能冲到他们跟前,忽然听见冲在身后的安常在又是大吼:“哥哥!可以杀生!”声音极大,吼得我差点耳膜破裂。同时我也看到前边不远处正被几个人缠着的哑巴,他似乎有所顾虑。 听了安常在的话哑巴已经想出手了。我咬咬牙,也喊到:“哑巴,可以杀生!不用手软!”千万不能让这群人走出这个院子,决不能让他们带走店长先生!不管目的是什么,店长先生已经走了,就应该让他安安静静的走。天知道他们要一具尸体做什么! 我只知道,如果最后连店长先生的遗体都被这群莫名其妙的人带走的话,小萝莉肯定会崩溃,而且还是在她面前带走的。 我一个箭步冲到抬棺材的几个人面前,安常在也赶过来了,那几个人一看见安常在就吓得哇哇尖叫,手一松,棺材一下子就脱了手,砰地一声掉到地上。我看着这情形心里直发火,“全他妈的一群混账!”对死者不敬的混账!便冲过去狠狠地一手掐着一人的脖子,另一只手立即就扇了几巴掌,安常在已经和另一个人纠缠起来,打得火热。 实物攻击对她无效,所以对方很吃亏,而且对方以为她是鬼,很明显害怕她。 但是我和安常在只缠住了两个人,那两个人的位置马上被另外两人代替。然后这些人继续抬起棺材作势要走。我愤怒不已,一个分神就让那人踢了一脚,一下子踢得我那好不容易好了一些的枪伤都裂开了,清晰的痛立即在身上蔓延。我倒吸一口冷气。 “妈的!你们谁敢走!”只一刻,我一咬牙忍住痛,同时一个发狠又给了那人一巴掌,用了很大力气,打得我手生疼。 “你这女人找死!”那人更加愤怒,抡起拳头就打在我脸上。我没能躲过去,顿时脸上火辣辣的疼。同时我心里的火气也越来越大。“明年清明给你上坟!”我一踮脚,再猛地一伸手,手指狠狠地插在他眼睛上。很多人认为我不会发狠,好像也是,我发火最大的一次就是那次打了莫已一巴掌,平常时候就是有人指着我鼻子骂我也懒得理的。 但其实我觉得我在发狠这方面多少还是有我一些爷爷的遗传的,只要心窝子里有一团火被点起来,发起狠来也是完全没有顾忌的。每个人心里都关着自己的另一个人格,或者是自己的另一面。那一面是否会出现,只决定于那个人是否愿意打开那个牢笼。 “啊!!”那大汉尖叫一声,立即双手捂眼,我很感谢我手上留的长指甲,这么一戳就算没瞎也得报废几天。光凭这点儿力气我当然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我要下手,只能找他们身上那些比较脆弱却又很重要的地方,比如眼睛,快而有效。 安常在也不赖,几分钟的功夫她已经打了那人好几下,不是打下面就是打头打脖子,出手都很黑。她力气不大,但是几个回合下来一点也不吃亏,她手里多了一张刀子,看来是从对方手里抢过来的,这些人身上应该没有枪。再看她缠上的人,她这次没用头发,大概是经过了上一次的教训知道了自己也能被攻击到。她的刀法非常狠厉,对方身上很快也多了深浅不一的几条红口子,体力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了,她正要对下一个人下手。 哑巴那边更加厉害,我几乎都不忍去看了,耳朵里只听见一片惨叫声。哑巴下手都很黑,比安常在还黑。这家伙虽然平时总是沉默着不肯说话,却是装得一肚子好坏水,主要打的几个地方都是手臂或者腿的膝盖处,还有一些人体比较脆弱的地方。他并不用全力,所以一招下去还不足以致命,却能让对手失去行动能力,而且疼痛无比。那家伙没亮出他的武器,已经算是很仁慈的了。 解决了一个人,其他人抬着棺材已经跑出好几米远了,中间还拦了好几个人。 第四十五章 你们是谁 我忙追过去,那些人的动作真的是十分轻快,抬着个棺材却像手上什么也没有似的,跑起来跟兔子似的。那棺材有多少斤两我不清楚,不过肯定很重,一般来说一个棺材要几个人才能抬的起来,而且绝对走不快的,更何况说跑。这些人居然能抬着棺材还能跑那么快,身手不会很差,至少力气很大。 我很奇怪这些人是怎么知道的消息,店长先生刚走他们就来了,而且来得太巧合了些。难道这些人一直跟踪着我们?可以确定的是,他们的目的只是带走店长先生的尸体,但是一个人的尸体能干什么?他们要尸体,去抢劫火葬场,去医院的太平间,一大把的尸体任他们挑。而店长先生的尸体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为什么偏偏是他的尸体?如果是他们背后的人是赵家的人,要他们追杀店长先生,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所以他们才把尸体带走,这是有可能的。但是赵家人不可能放过小萝莉,赵家人一定会顺便把她带走。 如果这些人仅仅是为了得到店长先生的尸体,在跟踪的情况下,他们完全有机会暗中把店长先生杀死再把尸体运走,也会避免像今天这样的麻烦,可是他们却偏等到店长先生走了才来抢夺尸体,有点说不过去。 现实的状况已经容不得我去思考和分析,那口棺材已经被抬出好几米远,再费力气在脑子上那些人就要跑了。而我眼前还有另外几个人堵在了前面,组成一排高大的人墙。我使自己冷静了一下,我很清楚我绝对打不过他们,不论我心里火气有多大。但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把店长先生带走。 这时候我看见小萝莉忽然从房间里面跑出来了。我忙折回头,不再和眼前的几个人对峙。这些人都打眼红了,下手都不分轻重的,要是不小心伤到她就糟糕了。我好歹骨架子还长结实了,挨个拳头巴掌也就痛几天,但是小萝莉哪能受的住。 “求你们不要带走我粑粑!”小萝莉没等我过去她那边,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冲了过来,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我也愣住了。那速度实在不可思议,一个五岁的孩子跑起来就像一阵风,呼呼呼地就跑到了跟前。 “叔叔!求你们不要带走我粑粑!”小萝莉的声音带着哭腔,在我们都还愣住的时候,她已经跑到棺材后面,扯住一个抬棺材的人的衣角,声音依旧是奶声奶气的,却听得出她很认真很诚恳。 “叔叔,你们不要带走我粑粑好不好!青丝的玩具都给你们,不要带走粑粑好不好?”小萝莉再次重复。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我的鼻子就泛酸。多懂事的孩子,如果换作是别人,外面打成这样,又都是些生面人,哪里敢出来。小萝莉心里肯定也是害怕的。她能有出来的勇气,因为棺材里躺着的人是她的爸爸,她最后的亲人。 “走开!小屁孩!别妨碍大人工作!”那个被她扯住的人却狠狠地一挥袖子把她推开,然后手一挥直接一巴掌打在小萝莉脸上,啪的一声很响,听得别人都肉疼。从我这边可以看到,小萝莉的脸都有大半边红肿了,但她只是紧紧地咬着嘴唇,继续去拉那个人的衣服。 “你妈的!”我和安常在几乎同时吼出声,冲了过去。这些人连孩子都打!妈的一点也不知羞耻!“安常在!那丫的,打到他阎王都不敢收!他们是膀大腰圆五大三粗,膀大腰圆五大三粗怎么了?!这小家伙整天恶作剧,不是在我衣服里放蜘蛛就是在安常在床上放蛇,我们都不舍得骂一句,哪里容得他打!”说话间我已经跑过去照着那个人的脸就是一拳,一身的力气全在那上面。唐老爷子,我白堇这么多年没拜过你没给你上香算我不孝,你妈的要是当青丝是你孙女儿,就给我显显灵!靠!唐家光景再差也不是好欺负的!发觉拳头没巴掌厉害,又立即换了巴掌,一连打了几下,周围几个人已经过来拦了。 “我他妈的告诉你们!今儿个你们敢带走这口棺材,以后只要我白堇在一天,必让你们生不如死!!”我被几个人拦住,动弹不得,只能恨恨地朝这些人吼。 “嗬,小姑娘口气倒挺大的哟!”我头一痛,已经被一个人揪住头发拎了起来。 我抬起手用双指狠狠地朝那个人的眼睛捅去,这一下没有顾忌,正在火头上的我用了极大的力气,一下子竟真的捅进了那人的眼窝子里,好像伤的不轻。 “啊!!”那个人立即放开我,捂着眼睛大叫,我下手太重,而且我收回手的时候手指头还狠狠地弯了一下,他的眼睛肯定是不能要了。只见他虽然捂着眼睛,还是有血液从脸上流下。旁边立即有人猛地抽了我一巴掌,打得我脑袋嗡嗡作响。 “找死!”那个大汉收回手,但是下一秒安常在的刀子已经捅进他的胸口,我在他前面也来不及躲避,炽热的血立即喷了我一脸。 “你才找死!”安常在不解气,抽出刀来一个转身又在另一个人脸上划了一道,而我面前的大汉正要倒下,我连忙避开。我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带起一阵火辣辣的疼。 安常在已经连续刺倒两个人,她手上的刀子只有一寸长,却是锋利得很,配合着她的动作,简直招招致命。那刀的刀柄正好够她拿在手里,刀刃上有一面带着倒刺,一旦刺中目标,刀抽出来的时候目标的肉也会翻开,随便割一下都会留下很深的伤口,十分痛苦,不过用起来比一般的刀费力。 但是很快更多的人围了过来,他们虽然看起来很害怕安常在,但还是要带走棺材。究竟是什么样的利益催动着这群人? 小萝莉已经抱紧了棺材:“不准你们带走粑粑!”但是很快旁边的一个杂毛大汉就把她扯下来扔到一边。“切!别阻我们财路!”但是小萝莉没放弃,她立即爬起来,又回到棺材前,奶声奶气地朝着棺材喊:“粑粑!青丝在哦,别怕,青丝保护你!粑粑,青丝会把坏人都打跑,粑粑就不用去很远的地方了。”听得院子里来帮忙的邻居们都鼻酸,有人就骂:“你们看看!这么小一个孩子,你们也忍心!一个死人带走能干什么?这孩子现在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就不能留孩子一个念想吗?这么懂事个孩子,你们害不害臊!” “就是就是!” “真是没人性,以后活该子孙不孝,没人送终!”来帮忙的人七嘴八舌的骂起来,唾沫星子满天飞,一边还没停止和那些闯入者打斗。店长先生所在的镇子虽然不富裕,但是这里的人都纯朴善良,所以才肯来帮忙。他们的金钱观念没那么强,一般道德至上。 “财路财路!你们他妈的带走一个死人能有什么财路!你们他妈的有良心吗?!你爸怎么不把你们尿马桶里!”我也大骂起来。我这人就这样,平日里小心翼翼的谁都可以欺负一下,不大火,但是真正一发起火来什么口德公德都不顾了的。“妈的当心以后睡觉都不安稳!”一群王八养的狗孙子,连死人都动。看着这么小一个孩子在这里,他们忍心吗?! “一群乡巴佬懂什么事!这事儿不干哥几个才睡不安宁呢!屁道德屁良心,也就臭读书的讲这些屁话,道德良心能当饭吃能当娘们睡?爷就没见过。”一个大汉回答到。 第四十六章 日后定教你,悬尸于他坟前! “你们的佣金是多少,我出三倍,不,十倍!十五倍都行!只要你们不带走这棺材!” “嗬,口气倒是挺大。”那些人都笑起来,“让大爷们猜猜,你这傻冒小丫头有多少家产呢?这张脸有多少身价?十万?一百万?你皮相是可以,可卖出去都不够我们走一趟的零头,还十倍?要笑掉大牙了。” “你们这么做就不怕明天见阎王?”安常在恨恨地问。她的心情不比我好。 “阎王爷也没有钱有用,你个恶鬼若是有本事,现在就送我们见阎王呀,嗯?有钱能使鬼推磨!” 我们恨得直咬牙。 忽然安常在的余光瞥见我背后有一个东西朝我飞过来,她一个激灵伸手就去抓,没想到我她的手还挺准,一下子将那东西抓在了手里,好像还是个挺重的玩意儿,砸得她手掌疼。摊开手一看,竟然是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安常在一看见那颗珠子先是露出很惊讶的表情,然后忽然向我冲过来,抓住起我的手。还没等我骂她发的什么神经,就听她用几乎能把屋顶震塌下的声音喊:“谁说我们出不起的?!你们那点儿佣金,别说十五倍了,就算一百倍我们也出得起!!” “黄帝珠!!天哪,那个女孩手里拿着的是黄帝珠!”还没等我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对方已经有识货的人惊讶的大叫起来。“那东西价值连城,一百倍都不止!” 我吓得一愣一愣的,这东西啥时候到她爪子里的?回想刚才的光景,也不知道是谁扔给我的,难道真的是店长先生显灵了,见我们不济就扔了个宝物下来?不对,这珠子分明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而是有人扔给我的,安常在伸手接住了。周围四顾,我的目光忽然定在了哑巴的方向----他刚刚收回手,但我还是捕捉到了他的动作。那个动作,像是刚刚扔了件东西。 我心说谢了,哑巴。至于这东西多少钱,以后再慢慢还吧…… “没错,它是货真价实黄帝珠!现在,你们猜猜我们是谁?”安常在故作神秘地问。她竖起她左手的食指,露出上面黑色的图案。“天!那个女的是墨家人?!”墨家人,不好惹啊…… “切!”杂毛不屑一顾地哼了一声,“你以为在手上乱涂个东西就是墨家人了?” “呵呵。”安常在干笑两声,忽然又伸出另一只手,她的左手忽然插进右手的手臂里,瞬间却又抽了出来!再看时,她手里已经多了一样血淋淋的东西,不过那血是黑色的,我立即闻到一股非常奇怪的臭味。 “看来你们不信啊。”安常在一拿出那个东西,底气就多了几分,“我虽然很讨厌这样用,不过不让你们吃点苦头是不行的。”她左手拿着那东西,上面的血差不多流掉了,露出它的原形。那竟然是一支毛笔。我立即想起诡异视频里面安常在拿的那支毛笔,好像还真的是一模一样! 我之所以记得这毛笔的样子,因为它实在是太特殊太好记了。毛笔全身都呈白色,现在看着就更为印象深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种毛笔的笔杆是用骨头做的!等等……用骨头做的,从她身体里拿出来的?鬼化病还有这么屌的功能,我怎么不知道? 安常在在空中比划了几下,我发现她好像在画着什么,速度非常快。一眨眼的功夫,竟然就凭空出现了一黑一白两个人! “这可是墨家的马良笔,你们既然知道墨家,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马良笔?”安常在慢慢把玩着手里的马良笔,“这次我画的是黑白无常,各位恐怕真的是要去报道了。” “糟糕,墨家人怎么也掺合进来了?”有人说。这些闯入者开始犹豫了。 “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识相的,现在,立即,马上,把棺材抬回灵堂里去!然后,这辈子都不要再让我撞见!趁我还没改变主意立即要你们的命之前!”安常在身边的黑白无常蠢蠢欲动。 马良笔的传说我是听过的,不过记得不太清楚了,只知道用马良笔画什么东西就能变出什么东西来。不过故事也只是故事,现实中真的有这种笔?要是有的话那可还得了?要知道人的欲望是没有尽头的,若世界上真的有这么一样东西能够满足人的欲望,那将是十分可怕的一件事。如果墨家真的有马良笔,也不至于是现在的光景。那安常在手里的究竟是什么? 但是……黑白无常是真真切切的凭空出现了,没有任何计谋或者安排。 天上忽然刮起一阵大风,院子里的人都差点站不稳。然后我听见天上传来一种“突突突”的声音。抬头望,就见一辆小型飞机正飞在我们的头顶上不远的地方飞!这群人真是疯了,连飞机都能调来! 从飞机上降下一条绳子,然后我看见飞机上的门开了,一个人从里面探出头来,拿着喇叭冲下面喊:“你们在磨蹭什么!把棺材绑好!继续做事,不然你们知道你们的后果!” “不准你们带走粑粑!”小萝莉再次抱紧了棺材,任由旁边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拉扯,却怎么也不肯再放手。“不能带走粑粑!” “你们不准……”安常在的话说了一半,我忽然发现她的脸色很不对劲,她整个人都卷缩起来,似乎很难受。 “怎么回事?”我正要过去查看她的情况,她连连摆手:“不打紧,快去拦住他们,别让他们带走棺材!” 再看那边,已经差不多给棺材绑好了,小萝莉正被几个人拦着,怎么求都不让她过去。 哑巴也已经冲了过来,他的速度本来极快,但是伤还没好,不免慢了些。他手一拨,将离他最近的人推到一边,然后双手压住棺材,再没有别的动作。可是飞机上面的人拉棺材却怎么也拉不动了。我心里暗想,他们的力气哪里够哑巴的大。 “大哥哥!求你!不要让坏人带走粑粑!”小萝莉挣扎着大喊,“以后我的糖都给你吃!以后青丝都乖乖的,再也不要和傻狍子姐姐偷剪大哥哥的头发了!” 哑巴破天荒地点了点头,小萝莉忽然就安静下来了。然而哑巴旁边的棺材居然动了起来!哑巴的力气居然压不住棺材! 只听砰地一声闷响,棺材盖猛地打开,飞到了旁边! 里面立即有一道白色的影子扑出来,待人看清时,那竟是店长先生! 他……竟然尸变了?! 离棺材最近的哑巴第一个遭罪,店长先生一下子扑到他身上,对着他的脖子就咬,但是哑巴的速度和反应都极快,立即就把店长先生推开了。 事情发生得太快谁也没有反应过来,也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店长先生失手之后又连续咬了几个人。 “粑粑!”小萝莉喊了一声,差点就要冲过去,幸好安常在在旁边紧紧地拉住了她。安常在的脸色比刚才更差,看得出她正在尽力忍受着巨大的痛处。果然,使用这种笔是要有代价的? 飞机上立即下来几个人,二话不说掏出一些黄色的符咒贴在店长先生身上。店长先生不动了。然后他们带着那尸变的尸体迅速回了飞机,整个过程持续不过五秒钟! “你们给我停手!”我冲着那飞机骂,在打开的门里,我看见了一张蒙着纱布的脸。那应该是个女人,我的直觉第一次这么准确,它告诉我,那个人是始作俑者。 “我,记住你们了!”我用尽力气,一字一顿地说。日后定教你,悬尸于他坟前! 第四十七章 发病 闯入者来得快去得也快,一眨眼功夫,除了几个受伤的没跑掉,其他人全跑出去了。那辆小型飞机也不见了踪影,只留下院子里一片骂声。哑巴很及时地扣住了几个受伤的人,周围的人立即过去帮忙,很快就将那几个掉队的家伙绑起来了。这地方也真是够偏的,打架打了半天,那么大动静也没人来管。 邻居们带着那些人进了里屋,我过去看安常在,她已经放开了小萝莉,但脸色非常不好,我走过去一看,不免一阵心惊。 只见她的大腿正在慢慢地消失!安常在的小腿在我遇到她的时候就已经消失了,而现在她的大腿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记得伊叔介绍鬼化病的症状时就说过,它会使身体慢慢消失,而且过程十分痛苦。 “我说,你怎么样?!”我试着去把她扶起来,双手却穿过了她的身体,触摸不到??“安常在?”怎么回事?旁边的小萝莉也试着抱住她:“安姐姐?”手也是穿过了她的身体,小萝莉被吓到了,双手到处乱抓:“安姐姐?安姐姐?!”安常在努力伸出一只手想抓住小萝莉的手,却是枉然,她什么也触碰不到,而且不是她自己的意愿。 “别……别怕,姐姐还在!”安常在从嘴巴里挤出几个字,我和小萝莉慌乱不已,却见她一下子倒在地上。“喂!!”“安姐姐!!” 我试图把她扶起来,双手还是触摸不到她的身体。我不知道鬼化病发作的时候会有怎么样的痛苦,那种痛苦肯定不一般,而且就算旁边有别人也没有医治和应对的办法,只能干看着着急。怪不得伊叔说鬼化病也会带来心理上的痛苦,鬼化病发作的时候没人能帮到她,这种感觉一定很无助。 哑巴正从里屋出来,我忙朝他招手。哑巴过来检查了一下安常在的状况,他也触摸不到安常在,但我看见他脸上没有焦急的神色,好像还是有办法的。他在周围走了一圈,似乎是在寻找什么,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支毛笔,就是安常在刚才用的那支。 他用左手拿着那支毛笔在安常在身上比划,我疑惑地看着他,小萝莉则不敢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示意可以了,我有些奇怪,旁边的小萝莉一下子扑到安常在身上,抱着她不放:“安姐姐!!”安常在的身子能触摸到了!我去抓她的手,真的,能摸到了! 哑巴点点头,脸上还是那百年不变的表情,他抓起安常在的右手,竟然将那支毛笔又放回了她的手臂中!他还向我比划着什么,我表示看不懂,让他说话,然而他摇摇头。我不由得又喜又气,这鸟人,人都肯帮忙救了,顺便说句话会死吗? 哑巴见我看不懂他的手势,干脆背起安常在往屋子里去了,我抱起小萝莉忙跟过去。安常在躺了一会儿,脸色不见好,我问哑巴:“她这病,药物管用吗?”对于鬼化病,我除了知道它是一种尸体上的毒,还有刚刚知道它发作起来非常严重,其余都一无所知。 哑巴没回答,又是在发呆,我自觉无趣,去找药来处理伤口了。刚才没空注意到痛,注意力全放在那些人身上,现在立即就觉得痛了。处理完回来,邻居们已经散了,那几个被抓住的闯入者都被打晕了关在里屋。我去看了下,顺便报了警。 再回到安常在那边时,还没走到门前就听见小萝莉的说话声,安常在已经醒了过来,气色恢复了一些,问她还难不难受,她也只是摇摇头。再看她的大腿,已经消失了一大截。我带了点药给小萝莉涂,疼得她呲牙咧嘴,安常在看不下去了,干脆自己动手。 收拾完这边的事情,又要准备回桂林了。 这次简直是我们最惨的一次,因为走得太急谁也没带太多钱,又办了店长先生的葬礼,最后我们发现我们凑不齐回去的车费,因为正好是春运车费涨价了。屋漏偏逢连夜雨,远在桂林的伊叔传出病倒的消息,我奇怪鬼化病人也会像人一样生病?安常在的话却让我的心咯噔了一下。 那是他老了,鬼化病的侵蚀恐怕已经到腰部了。有鬼化病的人不会再有其他病,因为鬼化病已经够受的了。这种病对病人的侵蚀,越到后期、越往上就越频繁。 安常在很担心,她说之前伊叔发病的频率就已经有点高了,最近一段时间伊叔几乎是一周发作一次,她则是一个月两次,而我的其他几个叔叔,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事,其实也好不到哪儿去,特别是二叔三叔五叔六叔,最大的二叔一周发作三次,最小的十三叔也是一个月发作三次。 可怕的是这种病还会遗传,他们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育,孩子十八岁之前都像正常人一样,但过了那个年纪就会开始出现鬼化病的症状。 后来差不多到年关的时候,我们打了份电子厂的零工,才终于够了钱回了桂林。 我们马不停蹄的赶去伊叔那边,那巷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昏暗,到了冬天,更是寒气逼人。我和安常在轻车熟路地回了戏院。 伊叔病得不轻,安常在给他倒了口茶,说:“这种病越是到后面越痛苦,最痛苦的时候极有可能会意识不清醒,甚至对人产生攻击意识。伊叔经常喝的这种茶,一定程度上有一些抑制的作用,不过……” “不过什么?” 安常在的脸色一阴:“不过要是你以后再遇到我发作,或者别的鬼化病人发作,能跑多远就多远吧,很容易传染的。而且你也帮不上忙,不是每次都像这次那么幸运。” “为什么?”我说,“唐家不是致力于研究尸毒的吗?总会研究出解药的。”看起来这种鬼化病发作起来没有一点预兆的,好像也没有特别固定的时间,要是遇上了我才不跑呢,肯定要找出个治疗的法子才行。 安常在看着我的样子嗤笑出声,有点无奈道:“别逗了,你知道你们唐家找到这种病毒多久了吗?唐家把它当做最恐怖的病毒,不只是因为鬼化病给人带来的变异和痛苦,更多的是因为它的无解。唐家努力了很多代,甚至暗地里召集能人异士,其中不乏一些医学上生物学上物理学和化学上的顶尖高手,日以继夜地工作,但是一点进展都没有,我们对于它的成分、构造一无所知。” “那这种茶,又怎么知道它可以抑制鬼化病?不如去分析茶的成分吧。”这东西还真难下手。 “还记得当初你嫌茶苦的时候,问伊叔这是什么茶,伊叔怎么回答的吗?”安常在苦笑,“他是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茶,它是一个偶然,也同这种鬼化病一样分析不出成分。鬼化病是一种尸毒,它从尸体里提取出来之后,唐家人也在发现那种病毒的古墓里发现了这种茶,但他们那时候还不知道它的作用。而且它只是抑制病情,没有办法减轻病人的痛苦。一般鬼化病发作只有几分钟,但是人往往要躺好几天才行。” 我一抬眼:“你还真是个例外。” 安常在苦笑着摇头:“我他妈宁可不要这种例外。” 我一看她可以套话,连忙问:“你怎么会变成例外?” 安常在却摇头,只说了几句,说是从墨家禁地里面带出来的,然后就神神秘秘的不肯再说下去,反而反问道:“先生跟你说了什么吗?我看你老心事重重,又不像只是因为他被无缘无故的带走了。” 第四十八章 谎言 我便把店长先生说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听着我嘴里店长先生说过的故事,安常在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到最后,那张清秀的脸阴沉得简直能拧出水来。我仔细瞧着她的脸色,像是惊讶或害怕。 听完后她忍不住说:“我说你都这么久了还不学精明一点,还真是什么都信,我看你是把他的原话都搬过来了。店长先生说的故事确实是很生动,细致到对话动作都出来了,作为一个故事,简直无可挑剔。但作为一件现实中的事,你不觉得很荒诞吗?古墓里会有靴子?还有无头人,鬼美人什么的?” 我奇怪道:“没道理吧,他没必要骗我,这里面又没有关于他的利益的东西。”店长先生本就知道自己时日不长了,而且他在这件事里面涉水也很浅,根本没有理由。 “没有?”我知道安常在暗指的是小萝莉。 “难道会跟青丝有关?”我更加奇怪,“我爷爷走的时候,店长先生都没懂事呢吧,更别说这小家伙,八竿子也打不着。” “你可别忘了,小家伙的妈妈是文家人,她跟当年的事情多少还是有一些联系的。你怎么就敢肯定,那群跟进去的人里面没有文家人?或者说那伙盗墓贼根本就是他们家的人?那个痞子强我也听说过他的名声,,没人知道他究竟姓甚名谁,说不定他姓文?” “我们和文家没有矛盾的吧,更没必要了。”我已经有些心虚,很早之前几个家族就相互渗透了,谁敢确定一定没有呢?因为痞子强是文家的人,他设计杀了我爷爷,店长先生考虑到小萝莉又流着文家血液,所以编了一个谎?不无可能…… 安常在看说不动我,就无奈的说:“那好,我们先排除他说谎的可能性。首先店长先生的故事里有一些是对的,我也听很多人说过,就是你爸还有你爷爷中尸毒之后的症状,文家和赵家有仇也没骗你。我只是觉得进墓里的那一段有问题。” 我点头,“听店长先生说的时候他说得很精彩,我完全被吸引了,也没去注意它的真假。现在想起来,确实是荒诞了些。” 安常在叹了一口气,“何止一些,最不经大脑的科幻小说都没这么荒诞的。你没进过墓穴我不怪你,在你的意识里那里面有什么都是可能的,就算盗墓贼在里面发现另一个空间都有可能。但是我得告诉你,大傻狍子,世界是物质的,到了墓穴里它还是物质的。或许它可以有什么粽子,也可以有外星人,甚至可以有任何人类没发现过的东西,可它还是物质的,懂吗?” “可那靴子,无头人,鬼美人不都是物质的吗?墓里面墓外面它也还是物质的啊。” “那你也得看它符不符和逻辑啊,”安常在扶额,“店长先生显然也没进过墓,不知道这方面的东西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你确定相信真的有那么奇幻的事情?” 我不说话了。 “还有你觉得,那天去抢店长先生的尸体的人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而来?据我所知店长先生是一个极容易相处的人,你应该也是这么觉得的。他从不会去惹什么人。那些人的目的不是青丝,却是店长先生,你不觉得奇怪吗?再加上,为什么店长先生会尸变?是不是太巧合了点?” “你是说,店长先生本来就有问题?不……我不信……”不可能的,店长先生不会骗人,我想不出他骗我的理由…… “你很缺乏课外知识啊,”安常在摇头,“你以为一般死人说尸变就能随随便便尸变了?那这地球上谁还敢让人死啊,死之前就肯定给烧了。我现在给你普及一下啊,除非尸体死的时间或者地点有问题,或者尸体本身就存在问题。时间上地点上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一般有问题的话旁边的环境都会有异样,但我那天去找你的时候并没有发现那里有什么异样,只能是他本身的问题。” “你还会看风水?” 安常在咳嗽了一声:“不会,但是我作为一个鬼化病人,对这些还是有点感应的。像是第六感,懂吗?” 这时候,伊叔忽然咳嗽了几声,意识有些清醒了,我和安常在都忙停止了辩论,伊叔正努力地想起来。但是他使不出力气,只见他的嘴唇一张一合,好像是在不断地重复着些什么,却听不见声音。 “伊叔,您说什么?”我和安常在都凑近了去听,但他的嘴里真的发不出任何声音,脸上露出很焦急的表情,手指指着一个地方。我忽然想起儒林外史里面那个什么鬼员外,难道他是指灯芯草放多了?这年代哪里来的灯芯草。安常在这回却没拿他打趣,而是一手撑着下巴很认真地看着他的嘴唇。 我又递了杯茶给伊叔:“先别急着说话,休息一下,不急不急。” 伊叔却还是很着急的样子,不断挥着手,嘴巴不停地动着,然后终于发出几个含糊不清的音节,而且一直重复着。 “什么?胡夫?怎么扯着扯着扯到埃及这个埃及人去了?”我奇怪,忽然想起那个“哥哥”好像就是在埃及,难道跟这位国王有关?未等我想下去,就被安常在敲了一记:“什么胡夫!伊叔是说虎符!我理解的对吗,伊叔?”伊叔听了她的话,兴奋不已,一个劲儿地点头,就差热泪盈眶了。 “虎符?又关虎符什么事?” “你们唐家有一个虎符,作用和我哥的折扇差不多。”安常在解释道,“可是伊叔,那东西自从唐悝哥走了之后就不见了,谁找也找不到。您是找到它的消息了?” 伊叔拼了命地点头,嘴唇又不断地动。 “没……没?”安常在只听到这个音节。我提醒道:“他说的是梅。梅花的梅。”伊叔又拼命地点头,然后头立即歪到一边,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伊叔?!”我和安常在都同时过去查看,叫了几声他都没反应,紧闭着眼睛,吓得我直冒冷汗。还是安常在懂的比较多,她立即拿了那种茶的茶叶,用个碟子装着,放在旁边点了起来。很快屋子里到处都弥漫着茶叶燃烧时散出的烟,以及一种奇异的味道。 伊叔过几天就会没事,但是这几天内他都会很痛苦,至于伊叔说的那个“梅”字,我们推测应该指的是哑巴。他是指哑巴知道那虎符的去向。哥哥很有可能最后选择把虎符给了他,又把他留了下来。 这事儿就深了,虎符失踪多年,最后没在唐家任何人手里,却在一个墨家人手里,安常在就开玩笑说,该不会是你哥把我哥拐进棺材里的吧?啧啧……眼光里别有深意。我说我呸,什么叫我哥拐你哥,眼光别那么污行吗……在巷子里又跟十叔碰头了,他本来是远远地看见我俩,然后一路高叫着冲了过来,把我们都吓了一跳,还以为他又有什么重要的事。谁知他只是问了哑巴,问我什么时候带他来给他研究一下。 我看着他那双贼亮的眼睛心里眼泪哗哗的流,哑巴没之前那么好骗,之前没恢复过来的时候,只要扯着他袖子,我愿意拉他去哪里他就去哪里,然而哑巴现在自己会走,想直接拉过来已经不可能了。 安常在安慰了他几句,后来她跟我说,十叔就是这样的性格,遇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立即变得像个小孩子。我想着十叔说话时的样子,特别有趣,确实像个小孩子。 第四十九章 地下室中虎符现 回到我家之后,我和安常在商量了一下,毕竟哑巴不是个好惹的主儿,想从他嘴里套出虎符的下落来几乎是不可能的,谁也出不起那个钱。安常在在外面听说过他讲话的价钱,我让她形容一下,安常在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说你去看看现在北京的楼价,他价钱也不高,也就比那个也就高了那么几倍。我不知道,她又形容了一次,说假如把我卖了的钱兑换成一块钱的张数,大概跟哑巴说一次话得到的一百块的张数也差不了多少。 我一听,这不是挤兑我呢吗。我,我活了这么多年,我还不值哑巴说一句话,还能不能好好做小伙伴了。 我暗自算了一下自己剩下的钱,她说的倒是容易,这个月我们还能吃到肉,估计再过段时间就得一家四口去大街上乞讨了。哦呸,这什么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也不是我危言耸听,仔细算算,把小萝莉接过来,我得给她转移居住地办领养手续什么的,还要桂林湛江两地跑,一路上的花销自然不低,当然她既然过来了就要有地方读书,现在的幼儿园老贵了。说到读书,我这上大学也是件烧钱的事儿,可惜我成绩没好到能够免学费得补助。再有家里每天柴米油盐酱醋茶的,钱从来只出不进,感觉过段时间就要吃土了的样子……更别说买哑巴一句话了,还是那句话,卖了我都买不起。 最初,安常在说:“他好歹是我哥,你看,你给我们也供吃供喝供住还供欺负的这么久了是吧,我跟他交涉一下,你看,这个数你出得起吗?”她竖起三根手指。 “三万?”我不禁心中一喜。 “想的美你,三十万。” 我一摸胸口,好像那里刚被人打了一记。 “哎,店长先生被带走的时候你说什么三倍十倍的勇气呢?你说的什么我在一天你们就别想安宁呢?那雄心壮志呢?都被乌龟吞了?”安常在盯着我的脸阴阳怪气的说,同时还拍了拍我的肩膀,“现在知道当家有多难了吧?现在知道珍惜劳动成果了吧?” 我回瞪她:“没钱还讲个球啊!你不知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哦呸,反正就是这个意思。再这样下去,明天集体吃土去吧。也不知道谁最经常玩电脑买东西看电视,搞得我家电费水费网费一下子比平时多了一倍。这几个月去交费,每次交的钱都比别人家的多一倍,人家收费的都认识我了,你好意思说我吗你。哎,不行,你得给我降到这个数!扣除你们两兄妹的房租电费水费还有吃饭钱,再多也只剩下这点了。我丫的一个穷大学生,我供你们我容易吗我。”我竖起一根手指。 “十万?”安常在愣了愣,随后又恢复了阴阳怪气的语气,“行呀,不过效率如何我就不敢保证了。我哥应该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然而我是就够了……”她一脸就算我和哑巴谈妥价钱她也会立马搞吹的表情。 我泪奔:“咱不谈了,谈钱多伤感情。” “没事儿,妹们。你要相信,虽然我们穷,但是我们还有理想,年轻与希望。那么,友情价,咱给增到二十万吧。我好有点儿底气。”安常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妹们是什么鬼……” 玩笑归玩笑,这个钱我出不起是真的,哑巴不会收也是肯定的,他在我这里要吃有吃要穿有穿要住有住,根本不需要钱。不过客套话还是要的。 但是安常在临时变更说我去和哑巴谈的话成功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毕竟虎符本来就是我家的,我亲自出马也才更有诚意。 我一想,好像还真是那么一回事儿。 哑巴正在我哥房间里看电脑,安常在推着我过去,他竟然又在翻那天解密出来的文档。安常在是知道这件事的,她看了电脑一眼,就说:“保不准虎符被藏在那个密室里。”于是又朝我挤了挤眼睛示意我去问。 “我说哑巴,你应该知道我哥他把密室开关弄到哪里了吧?你给吱一声,价钱好说。”我面对着哑巴完全没有面对安常在那样的剑拔弩张张牙舞爪,他要是开个高价,我可不敢砍,我怕到一个不留神被他砍了。不过他应该不会开太高就是了。 老哥也真是的,搞这么多东西干什么?虽然可能会有别有用意的人来解密,可他这个保密的法子,让人连边都摸不着。 哑巴点了点头,用手指比划了几下,我们还是看不懂,他干脆自己动起手来。 房子大概是我哥设计的了,这是我之后才猜的,我、安常在只能跟在哑巴后面干瞪眼看着他启动那些机关,简直是目瞪口呆了。 有几个地板砖下面有机关,哑巴逐个按了按。不过看他这按的顺序和手法好像也有一定规矩,而且手熟得很。难不成我家这地下室他以前还经常去?哑巴在厨房的桌子的一个桌脚下找到一个,但只是摸了摸,把其他机关都找出来才逐个按下,且按的力道不同,其中之门道我还真参透不了。 看来哥哥早已料到在我打开他房间时哑巴已经醒了,不然这些东西,我就是多长几颗头也不会弄。这世上,最懂得解铃的人永远都是系铃人。 当我陷进去的时候,他料到我需要唐家,需要唐家就需要有人帮忙,需要虎符。嘿,这丫的敢情都是算计好了的,把他亲妹往坑里推啊这。 接着,哑巴挪开了沙发,安常在忙拉着我凑过去看,只见沙发下面有个很小很小的洞,只有牙膏盒那么大,一眼望下去深不见底,什么也看不见,手也伸不进去。 “这里面有东西么?”哑巴点点头,打了几个手势,但我实在不明白他要表达的意思,安常在也看不懂,只能摇头。安常在就问,我说,该不会哥你真是哑的吧。哑巴懒得回应她,手一个劲的比划着。 “哥你等着,我去拿纸,你在纸上写吧。”安常在没耐心了,立即去找了纸和笔,她对我家任何物品的放置都十分清楚,也没花几分钟。只见哑巴在纸上画了几下。 我拿过来一看,真是有够简单直接的。 这是一幅画,画中只有一条线,连着一个有点像镯子的东西,那个像镯子的东西旁边标了个箭头,箭头后写着“磁铁”。有点莫名其妙,哎,难道是说这下面有磁铁?磁铁跟密室有什么关系。 “是叫我们把线绑在磁铁上,再把磁铁放下洞里去,把里面的东西给吸上来吧?”安常在的脑袋比一般人都转的快一些,很快读出了里面的意思,哑巴果然点头。 不一会儿安常在就找来一块磁铁,我在上面绑了一根长长的线。 我把磁铁放下去,自己拿着线的另一端,放了好长一段下去,线快尽了的时候,我感觉另一头吸到了什么东西。放的可真深! 安常在示意我往上拉,我向哑巴投去询问的目光,我可不想这么一拉就忽然从下面飞出一排箭来把我变成刺猬。确定下面没有别的机关,便快速把下面的东西弄了出来。 很快那东西就到了我手上。那是一个小盒子,似乎是普通的塑料做的,呈黑灰色,戒指盒一般大小,握在手里刚好。我拿捏了一下,很轻,不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的样子。 我刚想打开,猝不及防的,哑巴小子的手就伸了过来,一下子夺了过去。“怎么,别告诉我它表面有毒。”我忙擦擦手。安常在仍旧盯着盒子不放:“哎哎哎别拿走呀,有毒我也不怕,以毒攻毒最好。” 哑巴摇摇头,把盒子对着另一个方向打开。冷不丁的,银光一闪而过,定睛一看,竟然是盒子里飞出几枚银针,只是飞的不远,就五六米左右。这针飞出来的力度不大,但要是刚才我打开了,那么近的距离我们仨肯定立马中招。 哑巴又把它给回我,自己去捡回那些针。 我仔细端详,盒子由很薄的铁皮做成,虽然小但是里面的机关十分巧妙。盒子底装有小弹簧,弹簧上有一张铁片,铁片有五个凹下去的地方用来固定好针,一旦盒子被打开,针就会飞出来。这是一种很常见的机关,也可以是捉弄人的小伎俩。 我把弹簧摸出来,弹簧下面竟然还有一块布垫着。直觉告诉我下面有东西,反正打开也不碍事。我想,如果我没有摸出弹簧,大概永远发现不了下面有东西。我只是觉得,铁盒子里没必要再多放一块布垫着,他既然这么做肯定别有用意。 果然,布的下面有一个图案,似乎是屋子的结构图,可以看见上面有五个孔,正好形成一个五角形,分别在房子的各个角落。 再看那盒子的盖,盖上面铺有棉,我闻了闻,上面竟涂有一些药物。似乎药性不强,至于其中有什么成分,我想我还是不知道的好。 这个设计很是巧妙,一般人会以为盒子只是个吓唬人的机关,任凭他来几波,谁也不会想到盒子下面会有线索。这用意,难道除了我之外还会有别人来?这下面到底有什么?安常在说,你家小偷就是多,你不知道而已,大把大把的人惦记着呢。 靠,那岂不是我家都给摸过一遍了?怪不得最近几个月花钱那么快,敢情小偷是喜欢一点点的偷好不让人发觉? 安常在看了一会儿,她眼力极好,但是那图太小看着不方便,她又找来放大镜。用放大镜看这里面。这幅图里面的点对应的地方肯定是机关所在,小点大概是孔之类的,五枚针分别放进去,就可以把地下室的门打开。针的作用如同钥匙,而那些孔就是锁。 等我们研究完那幅图片,哑巴已经找齐了五枚针,很快又按照图片找出了几个孔,分别把针放进去。 电灯突然爆出火花,哑巴忽然拉着我们就往一个方向跑,把我们甩到一个塑料垫子上,在脚离开地板之前的那一刻,我清晰的感觉到身体瞬间麻木。那是触电的感觉。 到底怎么回事? 安常在观察了一番,猛地一拍手,哎呀,原来是这样。我就问她,你这左瞧瞧右看看的,到底看出了什么名堂?安常在开始解释。 原来,墙里面装有被特别改造过的电路,只要五枚针一插进去,电灯就会立即短路,而电灯和墙之间肯定有导体,导体另一端连接着某个导电物。虽然看样子电压应该不大,但是把人电晕没问题。我们脚下都有塑胶板,呆在上面就没事了。 这里面一定有定时器,在时间到之前之前谁都不能走出塑料垫子。垫子放在这里,也是为了让我在打开机关的时候能躲上去吧?这个机关如此设计,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等一段时间,等它自动停电。 然而既然他如此设计,也只能干等到停电,顺便为我家这个月的电费点蜡…… 算哥哥还有点良心,大概一个多小时之后时间就到了,哑巴自己走出了塑料垫子,对我们点点头。他时间掐得准,一点事也没有,看来提前跟老哥就约好了。我都开始怀疑了,这到底是我家呀还是他家呀,怎么他知道的地方我都不知道。 但是这我和安常在在屋子里逛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安常在自认为已经检查得够仔细了,可还有什么地方没看过呢? 这时,哑巴正倚身在楼梯下一口大缸前面,他不轻不重的敲了几下,安常在会意,知道那个缸有问题,立即拉着我过去。 现在这种城市化的地方已经很少能看到这种缸了,倒是乡下十分常见。以前我听辛姨说,兄弟分家,分田分地也分缸,以前哪里有的蛇皮袋装谷物。这种缸呀,当时在乡下是用来装谷物的,缸多,就代表那个人家里田多,吃得饱饭。现在这种缸的作用就是放在屋檐底下等雨水,因为现在箩筐和蛇皮袋都比它方便很多,这东西骨重,直接砸了或者扔了也很麻烦很浪费,也只能这么用了。至于我家这个,还是我太爷爷的时候留下来的。我们家以前算是地主,家里有很多口这样的大缸,现在大多数放在老宅里。 这缸能放在这里,也是有故事的。辛姨并不是很忌讳当年的一些故事,只要是跟这件事无关的她都跟我讲。当年日本鬼子杀进来的时候吧,我爷爷还没当家,好像身子都没长开,我太爷爷把他放进缸里才躲了过去。 我过去看了一眼那缸,那里面的水因为电的缘故已经分解得只剩下一半。原来是这样!不注意的人会以为入口在别的地方。我忽然想起些什么,问:“电解水,这里的空气会不会很多氢气和氧气?不会中毒吧。” “你担心个什么劲儿,你哥还会谋杀亲妹不成,肯定早早的准备好了。你个傻逼,要真有过量的氧气,咱还能在那里等一个小时?”安常在说的没错,她往往是一针见血。 哑巴双手猛地一用力,只听见个清脆的碎裂声,我知道碎的不是他的骨头而是某个坚硬的物件。下面果然有一条通道,水流下去发出滋滋的响声,并不断变成蒸气。 如果换成别人来开这些机关,一旦顺序和手法出现错误,停电的时间就会延迟到把水分解光。到了那个时间点缸里面的水就全部分解,但是下面楼道里的温度十分高,人根本不能进去。而这热量,恐怕也跟房间里安装的电路有关。 如果缸里面的水没了,人是可以通过,但是如果不能及时感觉到下面的热量,恐怕得遭罪。除非停电之后重新弄些水进去,但哥哥一定预料到了这点,还留有后招。 敢情前面的步骤都是误导别人的!直接打破缸才是最正确的办法。不过哑巴这人大概不会转弯,跟着他的提示一步步来。 等到热量差不多散完了,哑巴首先走了进去,安常在往里面看了一眼,有些犹豫说你们等等,然后跑去拿了手电筒。我倪视着她,这鬼化病人还怕黑?伊叔的戏院子里一整天下来都见不到几分钟阳光,也不见她怕过。安常在就打哈哈,这不是看着你怕么,而且下面乌漆吗黑的,有蛇怎么办?我会心一笑,原来她担心的是这个。安常在怕蛇怕到了一定的程度,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家里是一根粗一点的绳子都不能有。 哑巴一路往下摸索着,他看起来对这里十分的熟悉,一路上碰到很多小机关,都被他破解掉了。这些机关都超级坑人,到处都是极其锋利的钢丝,一不小心就会被割到。 哑巴熟悉每一条钢丝所在的地方,用手一捻钢丝就断了。这捻的手法也是有讲究的,不然随时会割到手。旁边的墙壁上有无数的小孔,我们有理由相信,只要捻的方式不对,触动了钢丝,出来的要么是毒气要么是箭。 这里是向下的台阶,走起来都是有规矩的,有时候在左边走,有时又得走右边,为了防止我们走错,哑巴走了几步就会等一下。 大概走了十多分钟,因为哑巴在,算是有惊无险。到最后面前只剩下一面墙壁。 那墙壁上面有一个浮雕,占据了整个墙壁。画面里只有一个男孩,直直的伸出手掌,用迷茫的眼神看着前方。 哑巴比划了几个手势,这回我看得懂了,是叫我把手印在那男孩的手掌上。 我把手放上去,哑巴忽然就用双指扣进浮雕的双眼,浮雕中间忽然裂开一条小小的缝儿,竟从里面慢慢地送出了一个透明的盒子。那里面,是虎符…… 第五十章 哥哥来信 拿到了半个虎符,然而事情才真正的开始。我们从地下室出来之后,小萝莉就屁颠屁颠跑过来,说刚才有人按了门铃,在外面叫她开门。小萝莉虽然小,她也懂得不要随便跟陌生人开门的道理,于是和那个人斗智斗勇起来。她把当时的情形描绘得十分好笑,这小东西实在是太逗了。 原来那个人是来送信的,但是他不是邮递员。小萝莉是看不见的,可是她第六感很强,分辨出这个邮递员是真是假那是一点难度都没有的。小萝莉说,她最后能感觉到那个人很奇怪,她年纪小,说不出到底是哪里奇怪,于是又把信给了我们。 我一看信封上面字迹,居然是哥哥的笔迹,太好记了。“天啦噜,我们还没说曹操呢,曹操他怎么就到了?”安常在故作惊讶,催促着我拆开。信的内容是这样: 白堇: 这真的是我能写的最后一封信了,我的身体恐怕时日不多。现在已经没有医生敢接手我的病,我只能在家里等着那天到来。 在此我不得不向你解释整件事情的经过。我和我的好朋友孟仁五年前就脱身到了埃及。 你一定很奇怪吧,这是你的通病,接触到一件事情,要么就怀疑到底,要么就坚信不疑。不过你得相信我,我说的全都是事实。 事实上,我们原本只是从一艘偷渡到我们这里的船发现了一具来自埃及的木乃伊。你也知道的,这种东西可以作为药材,有时候,还能作为颜料,偷买偷卖也是有的。我们没接触过木乃伊,但那家伙实在奇特。 起初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后来我发现接近它的人,都会莫名其妙的患病,而且症状与鬼化病一模一样,但是最后都死了。 天哪,多么重大的发现! 我们当即带走了那具木乃伊,但中间遇到了不少的麻烦,我们试了很多种办法才能防止被它传染鬼化病。那时候我们商量了一下,就决定将它藏在家里面研究,不敢让我们以外的任何人知道它的存在,知道我在接触这种恐怖的尸毒,而这种尸毒藏在家里。 唐家一直在研究这种尸毒,因为它的活力,就算把它放在低温或者高温的环境里千百来年,再拿出来一看,它还是能存活。我以前就试过很多种办法想消灭它,但是它实在是太顽强了,根本没有对策。 至于我那时候是怎么“死”的,我想你身边应该没有人肯告诉你,我给你安排的辛姨对这件事的解释也是含糊其辞。很遗憾的是,我也不会告诉你。但我可以告诉你我忽然装死离开家里到埃及并且做这样的布局的原因,因为那具木乃伊忽然间不见了。 它消失得莫名其妙,我是在一个早上醒来之后,像往常一样去看它,但是放置它的地方空空如也。我试图用任何一种我能想到的办法找到它,却一无所获。它好像一下子就人间蒸发了。但那是不可能的,它一定是被人偷走了,不可能是自己跑了或者蒸发了。 同时很多很多平时我不曾发觉的事情,一下子我就全部发觉了。我发现我陷入了一个怪圈中,而且这个怪圈是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了。不,不只是我,我相信这个怪圈里面的人肯定不少,整个唐家都可能陷了进去,但是没人发觉罢了。我试图用各种办法来摆脱它,到最后我想到了制造一个奇异的现象,然后假死,自己则偷渡到埃及去,把墨染梅留了下来。你不必去思考我和他是怎么认识的,这一切很奇特,我们认识得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早,我把那种东西叫做宿命。 如你所知,我的计划很顺利,我摆脱了那个怪圈,到了埃及,没人知道我的下落。但是除我之外的所有人都还在那个怪圈里。 看见我电脑里那句“家里有鬼”了吗?你,应该不笨,但你肯定没注意到,身边还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存在。我不知道他是谁,我甚至试过那些笔仙碟仙之类的通灵游戏,但没有一个奏效的。 以前的事情实在是太多,我就直接跳过讲最近的吧。我们到了埃及,前两年还好好的,但是到第三年就出事了。 我的身体每况愈下,刚开始谁也不在意,只是一些小病,不想到后来竟发展到卧床不起。当我们意识到它的严重性时,已经来不及了,我得了一种非常奇怪的病,到处都找不到医治的办法。 我已经不能回去了,另一半虎符在我这里,但我不放心让孟仁带回去,毕竟你们都不认识。而且他也坚持留在埃及。如果可以,希望你能够亲自来一趟。 我离开的时候唐家已经乱得不成样子,这些年我为了彻底摆脱那种怪圈,几乎不敢打听关于唐家的消息,也只和辛姨通过一次信,那封信她留下来了,想必你也看见了。 唐家还没垮,这是最好的消息,但它肯定是四分五裂了的。我走后伊叔会帮着你把唐家管好,还有十叔、二叔三叔他们,其实都是很好讲的,你要是对他们掏心掏肺他们也对你掏心掏肺。可能十二叔和十三叔有些麻烦,我算是很了解他们,终究也都是自家人,也不会对你太过刁难。 墨染梅会带你去找我留给你的那一半虎符,但半个虎符就想管理唐家是不够的,另外半个我一直好好的收着。不要怪我没把整个虎符都留下来,我不在那边很多事情都难以预料,要是哪一天发生了变故,还能以防万一,不至于整个虎符都落入他手。 好了,我的身体状况也只能写到这里了,希望你尽快来,虎符在这边,已经不安全了。 唐悝亲笔 信里面竟然全篇都用的中文,里面说他真活不长久了,想要另外半个虎符,立即去见他。这话越听越有威胁的味道,安常在问我怎么看,我说反正在埃及的那个哥哥肯定不是真的,这不像他的作风。这封信里面哥哥的口气与之前那封信完全不一样。 虎符也分两半,得一起用才奏效,我手里的半边,也就是根鸡毛,平时用来吓吓人发号施令倒是可以,他们要是再挑错就不行了。两根鸡毛一起用才是令箭。 看得出来,这个假哥哥已经虎视眈眈,他既然想引我过去,自然有的是办法,但是在那之前我必须保证能把唐家握在手里,到时候不管他出什么招都有力量去抗衡。虎符究竟是不是在他手里,谁都说不清楚,我哥这个人应该是很聪明的,安常在也这么说,他识人的眼光极好,不会看错人,所以不会是有人故意接近他然后把虎符偷走了。他脑子又极灵活,一般的人想从他手里抢东西那是不可能的,从来只有他抢别人的份。 依那封信里的口气,确实不是哥哥的,笔迹也不是哥哥的,但是信封的落款却是他的笔迹。为什么,会犯这样的错误?信纸与信封上的笔迹会不一样? 原来的那封信那封信很有可能出自于他的手,假辛姨和假司空贯确认里面没有对他们不利的内容,才会把信留下来。这件事暂且就不说,反正它直接推动了这次会议。 伊叔短时间内帮不了我了,我也不能麻烦他。他的情况已经非常严重,安常在已经禁止我去探望他了,因为怕会传染。最近几天我每每问起伊叔的状况,她都不肯说了,但我猜一定是恶化了,却也只能干着急。 第五十一章 又一次会议 安常在就帮着我再组织了一次会议,本来就计划着年关之前赶紧开了,不然年后肯定够麻烦的。我听她的口气,好像是料到了年后要有事情发生似的,她却又不肯明说,只催促着我赶紧把事情给办了。 为着这事儿我也亲自跑了一趟,探了几个叔叔的口风,还见了几个本家的姨子,伊叔把他的说话权还有一些管理权都给了我,安常在又给我支了个招,对于二叔三叔十叔那些向着我的,自然是说几句就过去了,况且现在有虎符,有虎符一切都好说。比较麻烦的是我那几个比较聪明又重利益的叔叔。对于八叔十三叔那些狐狸脑袋,还得多费些口水,最好是让他们以为我处于弱势。 这不难,伊叔病倒的消息谁都知道,那几只狐狸正看着我没人帮忙好欺负呢。 平时看着学校那些领导啊老师啊开会,都只觉得困,到自己去弄,靠,简直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也难怪伊叔会累倒了。 地点安排、时间安排、会议的议程等等等等,因为是会议,当然也得有纸上的内容,以及一些注意事项都是要仔细阅读的,一个字都不能漏。因为这次我算是发起人,还要比上比背更多的书籍,它们叠起来都比我还高了。会议的名字还挺长挺无聊的,叫什么“第五十三次唐门旁支唐家本姓人的事务处理会议”,而上一次会议的全称是“第五十二次唐门旁支唐家本姓人的要务处理会议”。规矩也是够麻烦,直接说是第几次会议不就行了?这些过程太繁琐,我也就不赘述。 会议未开始,几个人就开始叽叽喳喳的低声讨论,我放下手里的茶,时间该差不多到了,这次伊叔安常在还有哑巴都不在身边(因为我没有伊叔那么大的权力把外姓人弄进来),面对这气场我还真有点焉巴。 实在是底气问题啊,要是我有当年我爷爷的霸气凶狠,那还开个球会议,直接一摸腰上的刀,谁不同意砍谁。现在吧虽然不能砍人,可是那气场,谁见了不得焉巴啊,你提个什么事情,谁还敢反对啊。 “时间到了,肃静。”我喊了一声,可下面还是叽叽喳喳吵个不停。伊叔不在,有几个叔叔压根就不把我放在眼里。前一段时间我好不容易把他们分清楚,下面说话的也只有这几个,五六七八九,十二十三这几个叔,我算是记住他们了,上一次会议就一直唱反调,这次也肯定是故意的,给我摆架子。 五叔吃硬不吃软,一看伊叔不在就认定我是只好拿捏的软柿子,我是搞不定他了。六叔这棵墙头草也明显不看好我,这种人管他呢,免得他在背后捅刀子。七叔吝啬,却和挥土如金的八叔很合拍,讨论声最大的就是他们两个,一点都算不上低声,整个屋子里的人都能听见。九叔不怎么说话,不是因为不想说,而是没人陪他说。他的性格是最为古怪,跟其他叔叔都相处不好,只能偶尔插上两句。此刻正坐在位置上等着看好戏。十二叔十三叔这两只大狐狸倒是也挺合拍,交头接耳的不知道又在计划些什么。 我清了清嗓子,早就预料到了的,也早准备好了。会议安排在这里,是因为这个房间里的布置,嘿嘿……都是安常在的手笔,她也会弄一些小机关。 “肃静!!”说话的几个叔叔仍旧不理我。 我暗笑,手开始在椅子上摸索,摸到一处凹下去的地方。该让你们吃吃苦头了。我轻轻一按,同时一甩手做出了甩刀的动作,忽然寒光一闪,一把刀从椅子中甩出来,只听刷地一声,那刀闪电一般地从屋子中间飞过,最后飞到墙壁上,整张刀都插了进去,那速度和力道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他们没看到我刚才的小动作,都以为刀是从我手里甩出来的,一下子安静下来。都说有钱的怕不要命的,果然能吓到他们。 “好了,现在可以开始了。关于第五十三次唐门旁支唐家本姓人的事务处理会议,我提前搞了一份议案,请大家看桌上,翻来议案,提出自己的意见。若没有意见,就可以签字通过了。” “意见?”十二叔连翻都没翻那议案,摆出一份百分百不满意的姿态,“这里面简直是错漏百出啊,叔叔我都不忍心看了。” 我本来不想理他,但是他一带头,有几个不安分的也不看议案了,我只得忍着气说:“是侄女疏忽了。这其中有什么错漏的地方还请十二叔指明,好做改进。” “改进?”十二叔用食指敲了敲桌子,“这里面哪一项我都不满意,不是我挑剔严格,也不是我故意刁难,但我真的要说,这个议案必须全部改掉才行。” 我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早挖好陷阱给他了,就怕他临时心软不说出这种话来,顶多让我改一下,没想到他还真一点都不客气。 “好,既然十二叔提了,我自然也要虚心接受。议案中关于‘甲方同意保护乙方的利益,保证乙方在唐门旁支唐家的个人所得利益不少于甲方的所得利益’,这一条也要改?” “竟然还有这样的条款?!”众人面面相觑,顿时觉得新鲜,没打开议案的都纷纷打开来看,一片翻纸的声音。 “这……”十叔看着议案,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惊讶是一定的,这样的条件怎能不惊讶,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谁也猜不出。 “怎么,十叔也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吗?不用犹豫,可以尽管提。”我明知故问。 “你看看这里,这第九条,依旧保留乙方各人在唐家一定的控制权,这怎么行。还有还有这第二十三条,什么需要时乙方可以调动一定的权力?丫头,那些既然都要收回去了,可不能再保留下来。”十叔的手指重重的指在里面的一张纸上,心痛不已。 这里面确实有很多空子可以钻,但十叔只看到我会被钻空子,却没想到我也会钻空子。而且他们一旦想钻空子,后面还有的是坑他们的地方。不告诉他我有点不忍心,但是大局为重,十叔的疑惑我也不能立即解答。 “十叔放心,我知道这几条里面是什么意思。这不是几位叔叔都不放心嘛,我也年轻没经验,现在伊叔又病倒了,这担子全部摊我头上,我怕弄塌了。几位叔叔管唐家也有好几年了不是,比较有经验,这样我以后好借鉴借鉴。”计谋得逞了,“而且刚才十二叔不是说嘛,要改的,要全部改的,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定全部按着相反的意思来改,到时候十二叔可不能再挑剔了呀。” “不是,我说,侄女,这你这十二叔他,他的眼光是挑剔了点,大家都知道的对吧。你也别介意,这议案我看着倒好得很,哪里还用改。”七叔立即就坐不住了。要是我真的把它们都往反方向改,那他们还不得亏死。 我当然推脱,尽量把脸藏进茶的水汽里,免得那心虚的表情把我的心思都暴露出去。 实际上这份议案我和安常在足足讨论了三天,从起草到不断改正,再到成文,每一项都仔细推敲过。表面上它维护了几个叔叔,可是实际上都是有利于我的。 一场会议下来,二叔三叔五叔六叔十叔十一叔都同意通过,我全权代表伊叔,同意。 出了房间,哑巴和安常在正在外面等着,我简直都要哭出来了。 安常在就笑我,怎么,在里面牛逼了一把,出来就焉巴了?等会儿你那几个叔叔出来看见你这衰样,打不准立即就反悔了。说说,都有些什么感触,是不是特爽? 我泪奔:“到时间吃饭没?快饿死我了……” 姑子 姑子又打架了。 姑子从小都是这样,骂人,打架,杀人。姑子这样,最大的原因是因为她爹。她爹是个恶贯满盈的盗墓贼,整天凶得不行,打人比喝酒吃饭还多,他不打人就不舒服。 姑子一共有过三个妈妈,但她不会数,是伙计们告诉她的。那些妈妈都被是她爹喝醉酒之后发脾气打死的,所以她爹喝酒的时候,尤其是喝得很凶的时候,没人敢在旁边。 后来姑子的爹再也没娶。不是姑子的爹觉得这样会误了人家的姑娘或者是心里对前面几个妈妈存有愧疚,或者是因为她,而是她爹觉得反正迟早都是要死的,干啥还非得去弄个证办个酒席呢,麻烦又费钱?还不如直接在外面玩。 所以姑子还是有很多“妈妈”,就是那些围在爹身边的女人。那些女人她一个也不认得,因为随时会有人像她的前几个妈妈那样,消失不见。姑子从不喜欢忽然间消失不见的人,不管是因为什么理由。 拥有这样的父亲,姑子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她只知道,因为有了那样的凶爹,整天打她,把她也调教得很凶,她才会打架。姑子和她的爹一样的凶,打起架来连大她几岁的男孩子都怕她。街头巷尾的孩子都骂她,骂她是没妈的野种,骂她爹是个大坏蛋,骂她是个小女流氓,小混混,长大了就是大混混,骂她是扫把星天煞孤星,克父母克夫克子。但是姑子从来都不怕,她抡起拳头就去打,张开手掌就去扇,把那些人都狠狠揍一顿。 姑子就是凶,对谁都凶,她十几岁的时候就凶出了名。给她算命先生说要她的男人都是短命鬼,她一转头就抽了刀子,直接捅进那人的心窝窝,又把摊子给拆了,把人家的钱全拿了,扬长而去。 姑子从小不上学,姑子爹有的是钱,但那些钱很少花在姑子身上,那些钱最终会跑进某个赌场的老板,或者酒馆的老板,亦或是风月场所的老板的口袋里。反正,她的口袋里几乎没装过爹的钱。对了,连她的衣服,都是一些好心的伙计送的,她爹对她实在不理解也不关心。 姑子从小自理能力就很强,也比别的女生成熟,会吸烟喝酒,会偷偷穿着爹的衣服溜进赌场酒馆里。 她偷偷进过赌场,觉得那里的男人都是傻子,他们的老婆儿女在外面隔着墙哭,他们在里面玩得不亦乐乎。酒馆里的男人都是疯子,他们为了屁大点事整夜整夜的买醉,时不时还打个架,那是个混乱的年代,打个架死个人,多大点事儿?风月场所里的男人都是骗子,他们骗自己的女人说,我要出去工作啦,我需要钱,我会很努力,赚大把大把的钱回来养你。但是那些钱最终落入另一个女人的口袋。 反正都不是好东西。 姑子又是一身伤地回家。1970年,文革开始了好几年,街头巷尾都是红卫兵还有被批斗的人。她受伤的次数已经多得数不过来。姑子不会数数,也没人会帮她记。姑子回家不是因为会有人给她上药或者是别的原因,仅仅是不想在大街上睡觉。家,就是一个围着四面墙的地方,上面有几个窟窿,贴着地面的窟窿叫门,不贴着地面的窟窿叫窗,里面有爹和他的伙计,却从来都很冷清。不管有多少人,她都觉得冷清。 风不是冬天的,却很冷冽。姑子忽然就想起了很久以前的夜晚。那里面没有什么内容,只有她一个人赤脚在雪地里走,留下一串很长很长的脚印,特别好玩。天上的星星特别好看。她老是想,为什么冬天没有萤火虫呢?那就太漂亮了。可惜现在不是冬天,也没有萤火虫。冬天和萤火虫永远也撞不到一起。 “少来,老子就问一句话,这笔钱你到底赔不赔?赔不起钱,你就给老子赔命!少耽搁老子的事儿。”姑子刚接近家门就听见里面有个陌生的人在说话,说话的声音很大,隔着门都刺得她耳痛。姑子知道,说这种人手里没沾过血是不可能的。那个人还顺带把什么东西拍在了桌子上,力气很大,听声音那桌子几乎要碎掉。姑子猜测,那是一把刀。 又是奇怪的人啊,最近很多这种人呢。姑子知道,上头搞的什么“除四旧迎四新”,红卫兵闯进来差点旧的东西都给砸掉了,要不是伙计们个个都凶,恐怕这屋子也给拆了。铺子里的生意不景气,不是不敢开,而是没人敢来看货,这走资派的名她爹敢当别人也不敢当。 伙计们好多被批斗,也有好多不敢干了,铺子已经是一点钱也赚不了,还出现了亏损。她爹还是继续去赌场酒馆那些地方浪,也被批斗过几次,凶得很,直接跑出来了。她爹肯定是又在赌场里欠人钱了,这个人是来追债的。姑子想着,推门而入,正看见门里面一屋子爹的伙计,围着中间的四方桌子,旁边两个男人对坐着,一边是自己爹,另一边完全不认识。对方只有一个人,爹是一屋子伙计,居然看起来都怕他。 姑子也不打招呼。姑子和爹很少有交流,最多的交流就是打,根据打的轻重知道爹今天的心情,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躲才安全,知道铺子里面墓道下面又发生了什么。小时候是被他打,长大了一些身子结实了,就和他掐架。姑子想,再过几年他就打不动了。 爹对那个人说他还不起。姑子心里还是有些惊讶,爹这种人她太了解了,欠谁的债,往往是带着伙计扛着刀儿去了的,什么大官没砍过。以前几次有不要命的人来讨债也是这样,早上还好好的谈着话,下午那个人的家人就开始着手办丧事了。爹说过,就是当年蒋介石到他跟前,他也照样敢砍。还有谁敢追债追到家里?而且对方只有一个人。她家里的伙计是散了很多,但人还是有的,掰着手指头来数,比手指头还多呢。 爹和那个人继续说话。姑子没有多想,她回到了房间。她听到外面的声音。 她贴着门背,开始给自己上药。她听见了那头拔刀的声音。最终还是打起来了啊。她听见伙计们倒地的声音,听见她爹求饶的声音,听见惨叫声。然后她闻到那边的血腥味。她没有开门,而是把药都收好,倚着墙壁开始睡觉。 姑子一点也不怕那个人。就像她从来不怕死。她听说睡着了之后挨刀,就不会那么痛。 “女娃子,这样的还能睡着?你老子都被老子砍了。”门开了,进来的人说道。 姑子没有理,她很困,但这个人声音太大吵得她无法入睡,只能继续闭目养神。 “小娘们长的水灵灵的,咋一身子血咧?”那个人说着就要动手动脚。 姑子忍无可忍,猛地睁开眼,又猛地站起来朝着那个人就是一巴掌。姑子从来都不是好惹的人,她的脾气火爆,也是从她爹那里遗传来的,一般的男人挨了几巴掌牙齿都能掉下几颗,可是眼前这人壮实,才二十岁左右的样子,却比爹还老成,也比爹结实,她一巴掌居然打不动。 姑子很少吃这样的亏,她吃亏是因为她没什么朋友,打架的时候都是对方群殴她,一个人应付不过来。但是单打独斗的时候,她只在爹身上吃亏。姑子火脾气一上来,便把脚猛地一抬,冲着那人的命根子就去了。 “啊!……” 痞子强和孽阎王 真是一个极冷的冬天,北方的冬天一直都是这样,整天整天的下雪,一点都下不厌。特别是在山里,那雪啊,一下就没个停的时候,好像恨不得把里面的树都给埋了才甘心。这时候什么河什么湖都给冻住了,百里之内别说鸟了,人都不见一个。 孽阎王正在一个土丘上抽烟,肩膀上和头上都落满了雪花,但他懒得在意。他在等人,足足一个小时,从天边开始有点光,他就披了件狗熊皮。姑子问他去哪里,他就说,我跟那伙盗墓贼再谈一下价钱。姑子说,饭我给你留着,早点回来。孽阎王应了一声,说看好孩子,然后打开门,风夹带着雪立即吹进屋子里。他的身影消失在漫天风雪中。 以孽阎王的心性,要他等一个人绝不可能,他肯定直接冲到那个人面前来两拳再说,更别提像现在这样,大冬天的蹲在个破土丘上等足足一个小时。可他真的是在等人。他从没有过这样的耐心,只能抽着烟解闷。 又过了半个多钟头,土丘的不远处,有个马夫赶着马车向这边过来,那马夫把斗笠压得低低的,看不清脸。马车里面运着一些干草,孽阎王狠狠地抽了一口烟,像是马上来了精神,双腿猛力一弹,就从土丘上跳开一米多远,正好拦在那条鸡肠细的山路上。 随即他大吼:“痞子,我跟你说,今天这事儿你要是不同意,我还就不让你走了。” 马夫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着摘下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标准黝黑的国字脸。那上面大大小小的一共有好几道疤,但是平日里他一点都不遮着,觉得有疤才算男人。不留点疤,怎么吓唬得住下面的人。他年纪都快五十了,却还是没儿又没女的,手下人都眼巴巴的望着他赶紧死,好接了他的手呢。 这孽阎王也真会找地方,这条山路可是他每日必走的。他早料到孽阎王会在这里拦路,特地给自己弄了这一身装扮,看着前面过了几个马夫他都没拦,痞子强才敢过去。 痞子强这辈子没怕过什么人,如果硬要说怕谁,大概也就只有孽阎王了。却不是怕他的刀还有凶狠,孽阎王有多凶狠谁都知道,他怕的是孽阎王不是阎王的时候。 痞子强就没见过这么会死磕的人。为了这件事,孽阎王简直是无处不在,他上个厕所,他都能从门背后冒出来,幽幽地问一句:“我说你倒是干脆一点,到底同不同意?别跟个娘们似的。”已经连续好几天了。 “我说阎王,你也就别为难兄弟我了,我也想帮你的忙,可是这事情,它肯定还有另一个法子,你也不一定要走险招,非这么干啊。”痞子强牵着马,马叫了几声,在原地来回的踏步,鼻孔里直出气。 孽阎王抽一口烟,“不这么干咋行,我要是能想出别的办法来,我还用走这一遭?” 痞子强就问:“你这么做,你就舍得你婆娘?你看看那新出来的娃子,一白白胖胖的小子,又乖,也不担心被别人偷了去。” “怕什么,谁敢动他们,老子一刀……” “得得得!我算是服了!阎王,到时候你可不能出来砍人了,就是你婆娘出事你都不能出来。你还真能忍?”痞子强忍不住打断他的话。以孽阎王的心性,怎么可能忍得了,脑袋一热就动手了。 “甭操这份心,老子又不是没种,个个都有老子一半凶,个个都鬼精鬼精的。也就委屈你遭点骂而已,你痞子强这几年骂你的人能塞几个箩筐,你还在意个什?” 痞子强喝了口酒暖身。“屁,我痞子强哪里在意过这些。阎王,你这可是苦煞我了,嫂子待人都很好,你叫我怎么担这个罪名。” 孽阎王踹他:“老子的婆娘老子都没担心,你担心个什么劲儿。甭管,老子也是为她好。你要是不答应,那才是事儿呢。” 痞子强说:“你得让我好好想想。这事儿啊,说不定真的有别的法子呢?” “就这法子,你就直接给个回应。” “好吧,这事儿我痞子强就应下了。不过咱可得提前说好,你不许半路反悔。” “狗娘养的才反悔。” 最后两人在雪地里又抽了一会儿烟,肩膀上头上全是厚厚的雪,也不拍。估计他们要是呆到明天早上,土丘旁边就要多两个大雪人了。不过他们最终没呆下去。天色已经不早了痞子强要走了,孽阎王也要走了。 “我说痞子,你这都快奔五了,人都说奔五的男人,没碰过女人以后都没那个力儿了,你还真不想取一房媳妇儿?以后过了五十,到大街上看见那些水嫩嫩的美妞儿,都只能流流口水了,你就不眼红?” “阎王,我可不像你,我可不敢误了人家女儿。我这刀儿口子上走路的,睡个觉都不安宁。有个婆娘我还得给她操心,有了儿子女儿,也得操心,多没劲儿。”孽阎王不是很了解痞子强的过去,好像痞子强生来就是一个浪子似的人,天南地北就凭着一双大脚丫子走,在一个地方根本站不住脚。 外人都说是姑子被孽阎王收服了,只有跟孽阎王近的人才知道,其实是孽阎王被姑子收服了。别人不知道,他知道,孽阎王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婆跟他闹起来。 “我那婆娘,算命的说要她的人都是短命鬼,反正别人要她也是短命,老子要她也是短命,反正都是短命鬼,她迟早给误了去。她给别人误了还不如给我误了。” “我可不像你。”痞子强这句话没让孽阎王听到,他是说给自己听的。 其实痞子强本来不叫痞子强,但是现在人们都叫他痞子强,因为他很厉害,做事又像个痞子似的,一点也不讲道理,所以才叫痞子强。叫着叫着,连他自己也忘了自己究竟叫啥名字。 痞子强当年年纪轻轻就跟着红军长征,差点没死过去。他能活着全是因为一个姑娘。 他跟那姑娘是在长征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痞子强特别不长进,掉队了。 那姑娘后来一直陪着他,一直过了长征,再过了解放,那姑娘走过了雪山走过了草原,却挨不过一颗敌人的子弹。在南京打国民党的时候,她挨子弹死了。 从那以后,痞子强就变凶了。到六六年文革,他看着祖国的样貌越想越觉得心里不自在,脾气就变得更加暴躁。没想到他还没找别人事儿,自己就给莫名其妙的抓去批斗了,愣说他是什么走资派。 痞子强天生怪力,胆子又大,对于法律这东西是一点概念都没有,况且那是个黑白颠倒的年代。他干脆把看守的人杀了,逃了出来。但他到的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他自己又没有个一技之长,还杀过人,谁敢要他。他就做了土匪,后来文革持续了十年,经济萧条了,他觉得谁都一样穷,抢人也抢不了多少钱,干脆干起了盗墓的行当。没想到这一干啊,就是一辈子。 孽阎王回家的时候,路上已经没有光了,冬天里的人都睡得早,连灯光都没有。他的那身熊皮因为沾了雪已经湿了,他干脆拿在手里。姑子刚把晚饭热了第五遍,见他进门,狠骂了他一顿,又闻到他一身烟味,说他肯定是跟朋友去玩了。孽阎王一个劲的笑着,不敢应她。 痞子强回到家的时候,路上也没有光,伙计们都睡着了。他回到屋子一摸他的坑,坑已经冷了很久了,一床被子铁似的冷硬。切,铁卖了还能得点钱,这床被子拿去烧火都点不着的。床头上放着今天早上吃剩下的馍馍,他躺到床上,随手摸了一块馍馍来吃。 今年的冬天,恐怕要比以往任何一个冬天都要漫长。 第一卷总结 第一卷终于顺利完蛋!(哦呸!泥奏凯!是完结哦!)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与陪伴~(貌似没多少人吧)由于小生我文笔比较差在贴吧连载好像也没啥大反响的说(还算有自知之明嘛)而且自挖坑以来一直处于只挖不填而且越填越深的状态qaq?!所以就算是第一卷完了也没啥人气qaq(活该→_→)。but第一卷结束了还是有辣么一小点点嗨森的说…… 好像从挖坑到现在都有一年了吧应该?忽然觉得时间过的好快。期间大大小小的修改已经数不清,去年最后的一次也是最大的一次,已经有十几万的存稿了,觉得不好,连大纲都改了。不……我不能告诉你们,我没有大纲这种东西……不过每个角色的性格、喜好都在我心里,他们要经历的事情也很多很多,现在在你们眼前的,可能连十分之一都不够,嗯,如果不被腰斩的话。 第一卷完结就这点人气,说实话换谁都觉得有些失望,我也反省了一下。呃……等等,谁来告诉我怎么反省? 不得不说文笔还是太渣,对各位主角的描写也不那么好,而且一直断更……签约之后立即有了使命感。but,使命感是什么来着,好吃吗?(ˉ﹃ˉ?)……满大街甩节操ing~ 嘛,本鸟一直坚持高兴为重,存稿次之,更新为轻的原则……如今速度已经是最快了真的。原本还打算高三之前码完一年的量没想到……没想到我败给了懒癌…… 第一卷人气这么低其实也是意料之中,其实我并不怎么热衷于更新,码字也不快,而且因遇到的事情比较多经常会出现情绪波动,一这样我就卡文。 总结一下第一卷吧,在吧里更新的时候有读者说读起来很费脑,我在这里就简化一下。 首先是它的名字,这个我好像在评论里说过,但还是要提一下。 本来它是叫《面具师》的,签约的时候编编也问我要不要就改成面具师?我就说青桐这两个字有她自己的含义,不改了。 其实我只是偶然在网上看到了一部也是叫做《面具师》的小说,不想同名,所以才改的。这是一场很美丽的错误,原本我想写《青铜面具师》,但是当初题目打字打错了成了“青桐”但是文里面还是“青铜”。错了好久,后来有读者告诉我说你字打错啦。我才发觉,然后想改过来。然后那个读者就说还以为“青桐”有什么特殊意义。 对呀!为什么一定要走老套路,为什么不想些新的东西?为什么没想到? 于是我又蹦出了对“青桐”这两字的解析,其实那时候想的青桐面具是用尸油做的,不过不是青桐的,而是随便一种。那时候我完全没想还要设这样神奇的一个人出来。其实在那之前写是写的盗墓剧情,当时刚看完盗笔,文风都跟着它转的。后来班里面有个看小说的同学说,盗墓一类已经有了经典,引起了一大波跟风的作者,已经没墓盗了,写这个不火。我就想,好像也是,于是开始第一次改。那时候我已经有十万多的稿子,说实话,改起来很肉疼。 关于它的名字,我最想说的是,青桐,记住是木字旁的桐,小天使们千万别看错啦。可是为什么是这个“桐”呢?可以透露一点,因为一个名叫青桐的女孩,她是青桐面具师最初的制造者,她的存在甚至跟今天的局面有很大关联。这个女人第二卷我会提到一些,所以说别着急哦! 我先说一下人设,可能有些读者读完了第一卷还是不太清楚。 白堇,主角,其实我刚开始设定她叫三色堇的……后来……后来觉得好非啊……啊……啊……(声音久久的回荡着!)然后改来改去成了白堇。她的名字,其实是因为那株三色堇下面有秘密哟! 安常在,其实设定这个名字的时候我是很……不懂怎么说吧。都说小说中的角色剧情大部分来自于生活,安常在的设定就来自于我曾经的一个朋友。她的名字我改过好多次,她身上的事情也改过好多次,像什么“月见英”啊……不得不说听起来好玛丽苏……后来我想到了安常在这个名字是在最后把她的经历定下来之后,我总结出五个字:“安得人常在”。是说安常在命不好,于是我就给她取“安常在”这个名字。在小说里她的名字是养父母取的,想让她在世上活的安宁,可她的结果却截然相反。嗯,不剧透了哈哈~ 墨染梅,这个人我好像没什么可说的。我原定剧情里面根本没有这个人,后来我想,应该加个比较神秘比较强大的人进去,一般这种人,不怎么说话但是绝对可靠。当时几大家族的背景势力都已经设定好,这么强大的人也应该来自强大的家族,而且安常在正好就是墨家的,我干脆就把他归为墨家。他也是一个很苦命的人,因为家族的担子压在他肩膀上,父亲绝情,好友失踪,自己在棺材里呆了三年,只为了改变命运。 然后……woc人设太多就不一个个来了。 现在来讲讲各位主角之间的感情。第一卷人气不好,我想感情描写的不够好也是一个原因。第二卷里面他们的感情会变得更加明朗。 现在的设定是这样的,白堇对哑巴墨染梅,墨染梅对唐悝,但是唐悝一直没出现他就把白堇当唐悝,而唐悝是个妹控,安常在蛮喜欢白堇。有点乱。也是这种乱最后让他们分道扬镳。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以后分解。 在此先介绍一下第二卷的剧情(因为好像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了就水一水吧-u-) 第二卷中白堇等人(话说看了这么久你们造白堇是谁了吗)和一伙盗墓贼联系上了(唐家做的事要研究古尸,古尸从盗墓贼手里买),中了痞子强的圈套(不知道这个人的请看店长先生的故事那几章)。 他们遇到了内部矛盾重重的考古队,最后还遇到了变成疯子的唐悝,并且在那里遇到了爆炸事件,伊叔死在火里。后来白堇回到唐家之后,她的叔叔看伊叔没了自然对她也很不客气。白堇在唐家举步维艰。他们又接到“唐悝”的来信,为了找到事情的真相,白堇、安常在、墨染梅三人去了埃及,没想到唐悝在那里布下重重陷阱…… 相信第二卷会更加精彩、劲爆,大家请多多支持嗷! 啊咧??等等好像还没够二千五……嗯……我水一下吧orz……but这样做会不会不通过审核啊……大家可以用qq、微信号、贴吧号、微信号、微博号、手机号等登录网站,搜索《青桐面具师》,记得是“桐”不是“铜”哦~如果觉得好就请收藏一下,本鸟虽然更新慢了点但是以后一定会改过的orz。 然后再说一下投票和打赏,投票只要点击一下“推荐票”那里就好啦~至于充值,机智的窝选择从百度上直接复制! 1:首先,需要注册一个账号,按照提示进行注册完后,进入注册时使用的邮箱,打开邮件“黑岩用户邮箱验证”,点击里面的链接进行激活。(验证邮箱是为了保护账户密码安全,充值必须得是注册并且激活邮箱的用户,另,如果验证的链接点击不开的话,可以复制到网址栏目再打开,已经注册并且激活邮箱的可以无视这一步骤) 2,注册完毕,并且激活邮箱后用电脑再次登陆账号,然后,大家去网站首页左边“充值”那里,点进去,按照提示选择支付方式,就可以进行充值了。 充值方式暂时只能用各大银行的网银、支付宝、财付通、国际paypal四种方式。其中网银、支付宝、财付通一块钱可以兑换足额100岩币(建议用这三种充值方式,最划算),paypal1美元=500岩币。海外朋友可以可以使用paypal。(注:以上充值方式都需要登录电脑才能够进行,另:移动、联通、电信的手机充值卡以及游戏点卡等充值方式也会在这几天内很快上线,没网银和支付宝的同学耐心等下) 至于手机用户的话,如果手机支持支付宝的话,可以登录黑岩手机版进行充值,其他方法的话都需要登录一下电脑才行,不过如果电脑充值成功的话,以后可以登陆手机进行订阅、阅读。 收费方式是一千字字三分钱,大家如果订阅了某一章节的话,那么以后再看那一章,是不会再收费的。 最后,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一章 收拾残局 二月的月底是最忙的时候,过了年(我们这里老历正月初一才是年)规矩也多了起来,好不容易偷得一点闲喝口茶歇歇脚,凳子都没坐热呢就被叫起来了。 十叔说这很正常,每年都这样,今年还不算太忙的。像前几年,哪还有喝茶的功夫,觉都没得睡,一个人掰成两个用都不够的。因为去年那些叔叔的事情都是分开办的,到最后就弄得人手不够用了。 我刚刚接手,这山芋可不是一般的烫手。且瞧瞧这里的生活状况。那屋子,我早就想说了,除了较少数生活得比较好的人屋子还好,其他的都特破,屁大点风都能吹倒。再看看吃的喝的,最好也不过有口肉吃,最穷的,至今还在刷新下限,简直比历史书里描绘的经济危机爆发之后的苏联人还惨。 唉,想来这种状况下我那几个叔叔都还能互相争斗,而不是想着怎么去解决困境,也就能理解唐家的衰落了。真正重要的事情不去做,反倒在这里自家人打自家人,到了有人想解决这些难题的时候,居然还有人百般阻挠。像十二叔十三叔这样的要是放到古代,妥妥的是一个昏君,保准遗臭万年。 如伊叔所说,唐家并不是所有人都集中在这里,而是分开的,彼此间都有联系。 从北方流亡到南方,再分散开来。现在总计一算,一共有大大小小的分支共五十多个,因为唐家是到了南方之后才开始真正的崩溃,所以这些分支主要集中在南方,近的桂林就有,远的应该在西藏那边,不过主要以两广地区还有四川以及云贵高原一带最多。 这些人都是得了鬼化病而躲起来的,现在偶然看到的一些荒废的屋子,说不定还是他们以前的住宅呢。 最好,在冬天过后就可以把这些人都集中起来,搬回南方的老宅里。那老宅早已破旧不堪,但远比现在的环境好。等小钱包鼓了,有点儿钱了,修缮一番,弄点儿遮蔽太阳的东西,就能回去继续住了。 不过我看如今这形势,想搬回老宅那不是一般的困难,且不说搬回去之后的一大堆麻烦,先说搬回去的可能。饭都吃不起还谈什么搬家。就算好不容易搬回去了,这群人在法律上那可都是死人了,不可能还用回以前的身份。知道唐家的人也都以为唐家人都死了,可能连唐这个姓氏都不能继续用。 这可真是难为人,唐家上上下下有几百上千号这样的人,要搬当然是一起搬,那么身份也得一起弄,我就是后背长多两双翅膀,我也不能在开春之前搞定。 说起来,今年的冬天也真是够冷够长的,桂林这个地方吧,天气最冷的时候结点霜还可以,要说下雪,我还真没见过。想要看雪啊,除非爬到一些高山上去,山顶上才有雪呢。然而今年一月它就下了一场雨夹雪,一直冷到现在,出个门能冻死人,听说啊,新疆那边一人在菜市场门口等自己老妈买菜出来,等他老妈出来的时候他的手指都冻坏了。我从没见过这么冷的冬天,其实过完年之后会更冷,取暖的东西是一刻也离不开的。 唐家的人啊,跟外面的人还是有交流的,甚至他们都没停止和盗墓贼的交易。他们都有鬼化病,而且大多数小腿是已经不见了的,严重的一些,像二叔,十叔偷偷告诉我,二叔的腰可能都已经没了。 我很好奇,腰没了,那吃饭怎么消化呢?鬼化病是鬼化病,人还是得吃东西的,腰没了咋办?十叔就说,只能吃一些在食道就能消化的东西,如果到最后一直到了喉咙消失了,那要么是鬼化病发作痛死要么是饿死。总之,没有好下场。十叔说,这就是宿命吧,也可能是报应。唐家的祖训就是,唐家的男人都将死在尸毒上。唐家的尸毒害死的人,远比唐家尸毒救的人多。 他们若要接触正常人,就在把鞋子和裤子用和裤子颜色一样的线缝起来,这样看起来就好像是有脚的。然而这个办法有一个坏处,最怕起风。只要一起风----呼的一下,嘿嘿,在没人的时候还好,要是旁边有人,想想那个景象,你好好的在大街上走着,忽然刮起一阵风,就看见大街上有一个路人的裤腿就连同鞋子一起被吹得飞起来……不造成恐慌我都不相信了。而且这样会导致“走路”的姿势很怪,不过唐家人研究了多年,也知道怎么“走路”才能看起来没有异常。 我已经在唐家的书房里闷了大半个月,二月中旬的时候才得出来,连新年都走不开脚。说是书房,我太阳,里面的藏书量简直比得上一个图书馆,我刚进去那会儿还在里面迷路了。里面什么都放,这些年唐家研究尸毒得来的成果(里面就包括找到的尸毒的地点、年份、存放地点、注意事项、尸毒中毒的症状、与之相配的解药以及尸毒和解药的成分等等等等)、还有唐家这几年的收入支出,几年来都跟哪些人打交道,还有报纸杂志都按照日期放好,这里的书籍还有报纸杂志都是每天更新的,以便于及时知道外面的事情。巷子里没有电,也只能这样。当然,也少不了那些古书古籍。我最喜欢历史,特意看了一下这里的史册,从黄帝到现在,正史野史一应俱全。再看看别的类型,外国名著也收罗有,而且都是用的外语,当然也有中外的词典以便翻译,也难怪我哥会懂十几种语言了,他肯定经常进来看书。 听说唐家到南方以前,还有更大的书房,这些书连原本藏书量的十分之一都不够。 除了这些,我和安常在都学着看手语。原因自然是哑巴,免得他要表达什么重要事件时我们看不懂他的手语。到如今已经小有成效,大部分看得懂了。不过我们俩暗地里商量着,哪天谁要是有钱了,铁定让这死哑巴说话说到变成真哑巴。嗯……主要是我们都对他的声音很好奇,据说颜值好的人声音也不会太差。 都是些琐碎的小事,今天要说的啊,是件大事。 我这不是当家了吗,就算是个暂时代理,还是得有个样子。这不,最近几天就有一个生意来了。西街头最近来了一个盗墓贼,找到了我们,说他们最近又倒了个海斗,刚得了个粽子,在手上还热乎着呢,现在啊,他们的船只刚要进广东的一个港口,要我们去看呢。提出要面谈价钱。可是听说碰过粽子的人,都得了怪病,莫名其妙都死了。这年头,居然还能那么光明正大的运古尸,这盗墓贼也是够屌的。 我心里头就想,这不是找套子给我钻呢吗,偏偏还不能不去。我要是不去,那几个爱找事儿的叔叔,肯定又拿来做文章。 然而安常在并不放心,她觉得这事儿实在是太巧合了。因为鬼化病,唐家人会尽量少与别人接触,已经一个多月没接过生意了,我刚过来这生意就找上门来了,这天上掉馅饼的事就砸我头上,哪能这么巧。 我一听,也是,这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它也不可无啊,现在正在风口浪尖上,做个事都得留点儿心眼,保不准儿一转头就给别人卖了,还傻逼兮兮的帮着人家数钱呢。安常在是去不了了,她要照顾小萝莉和伊叔,巷子家里两头跑,恨不得把自己掰开来用,根本没空。哑巴倒是可以拐过去,反正他也没事干。而且也不过是跑一趟,谈个价钱而已,路上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还有伊叔手下一个很信得过的伙计,叫毛嘴,嘴皮子很是伶俐,也可以带去。 时间地点都已经约好了,今天下午就出发,明天早上就可以到达。不过对方要求我们要早,因为清晨的人少,不容易引起注意。 第二章 两个王老虎 我们到达那个港口的时候,周围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海边就是这样,现在又是大冬天。港口还没什么人,几个渔夫在船上打瞌睡,还有些商人模样的人在到处走动,穿着的衣服都很奇怪,说的都是外国佬的话。 我原本还担心,这事干到一半会不会有便衣冲出来,把港口的人都抓了,然后我的下半生只能与囚服一起过。毛嘴告诉我,这是一个非常隐秘的港口,也不是说它的位置很隐秘。据说这个港口是有人“罩着”的,所以啊,那些偷渡的,倒卖某些违禁物品的船只都可以停来这里,绝对不会传出半点风声。像这样的港口,沿海设有不少。当然,是要收费的,而且你若是出去后敢透露风声,分分钟完蛋。总有那么些人,愿意欺上瞒下。 不过在这里停船有个规定,必须先派人过来征得罩港口那个人的同意,当然还得把他们的资料拿过去,以证明他们不是条子。 这些渔夫,别看着他们个个都老实巴交的模样,他们等在港口可不是为了捕鱼,而是和那些黑船接头。其中有一个就是要跟我们接头的盗墓贼。 凡是干那些跟法律有点儿不对头的行当,都得有些暗号暗语,各自的暗语和切口都不同。像我们,我们的暗语就是:“老伯,今儿个的鱼新鲜不?”如果对方答:“新鲜个嘞,要几价?”那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然而对方长什么样子,我并不知道,只说对方会戴着斗笠,而且接应的只有一个人。 我环视一圈,周围的雾还是很浓,没有看见什么戴着斗笠的人。 雾变小了一点,又有一群渔夫向港口这边过来了。我一下子从里面看见一个带着斗笠的人,其实那个人的斗笠一点也不显眼,倒是他的身材十分显眼。周围走着的人个个都有老虎那么壮实,而那个人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弯着腰走在人群中。偏偏他的身高就比周围的人都矮上一大截,几乎只到别人的胸脯,这样一来,看起来就特别滑稽。 等他走近了一看,更加觉得贼眉鼠眼。此人脸小且瘦,还蓄着长长的山羊胡,那双眼睛眯成一条缝,叫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再一看,嗬,还没我高呢。 对了暗语之后,那个人果然是来接头的。对上了暗语,那个人看了看表,周围的人开始多了起来。 “看嘞,船来了。”矮山羊胡的手往海面上一指,只见远处的海面,有几十艘船在雾中若隐若现。都说大雾的天气不适合行船,看今天早上雾那么大都敢开船,真是要钱不要命。 我不知道他究竟指的是哪一艘,应该不止一艘,因为也连同着他们盗来的东西。不过待会儿就知道了。 船靠岸,他走到几艘船前面,那上面的人开始往下搬东西,又对了暗语,得了,自己人。他们搬的东西都是一箱箱的,看起来数量不少,肯定也都是些贵重的陪葬品。 到最后,那些伙计从船上搬下一个大棺材来。那棺材特意用白布给严严实实的包裹住了,但从形状上来看,肯定是口棺材。毛嘴就说:“你们不厚道呀,怎么连棺材也一起搬过来了,这棺材,我们可不加价呀。” 矮山羊胡连忙笑着说:“哪能,哪能啊。是这棺材里的主儿太厉害了,都害死咱好几个兄弟了,这不好容易才给它关进去的嘛。” 等那些伙计抬着棺材走近,我才发现,棺材上裹着的白布,原来用一种淡黄色的液体画了很多奇怪的符号。似乎是某种符咒。 “不得了啊,没个千百年都对不上这号,这回你们伙真是赚大发了。”毛嘴刚想过去看看,却立即被哑巴拦住,示意他不要过去。 我们立即警惕起来,因为谁都看到了他的眼神,那表示棺材里的主并不好惹。 到最后这伙人的老大出来了,那个人姓王,干他们那一行的人,都叫他王老虎。好家伙,腰都快赶得上学校里长的树了,一身子的纹身和伤疤,头顶上那叫一个寸草不生。 毛嘴和他不咸不淡的聊了几句,看得出这人自负得很。其实王老虎在他们那行也不是很有名,完全是下面人给他吹的。 然后那王老虎自己去跟一些倒卖文物的人接头去了,留个矮山羊胡跟我们谈。 矮山羊胡做了个请的动作:“这里人多,不好谈事儿,三位跟我过来吧。”一群人便往回走,矮山羊胡就领着我们一直走到了一个废弃的工厂里。这个工厂已经非常的破旧,但里面有人生活的痕迹,看来是他们的地方。 “三位,先验一下货物吧。” “等下,不是说棺材里的主儿很厉害么,这一打开,不就等于放它出来了?”毛嘴有些担忧。 “几位不用担心嘛,这粽子我们刚给喂了个黑驴蹄子,你想让它醒,它还醒不过来呢。”矮山羊胡笑了,矮山羊胡一笑起来就特难看,总让人觉得没好事。 “可我们这位兄弟觉得它不安全,”毛嘴拍拍哑巴的肩膀,哑巴不着痕迹地躲过去,毛嘴有点尴尬的咳了两声,继续说,“也不是我们胆小,当家的在这里呢,哪能有闪失。” “懂的懂的,可您三位不验货,这价钱就不好谈啊。” 我看边上的哑巴有所动作,连忙拉住他,小声说:“这死矮子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也不知道葫芦里装的什么药,要那里面真是个千年旱魃什么的,你身上又没带防身的东西,这不是找扑么。” 哑巴摇了摇头,打了个手势,我还没明白他的意思,他已经走到棺材旁边。旁边一个伙计就递给他一把小刀。他用得极顺手,三两下就把缠在棺材上的布都割开了。 随后他后退了几步,打了个不要过来的手势。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口棺材。 那棺材足足有八尺来长,乌黑乌黑的,上面也不是雕龙刻凤,却是雕刻了一个面目狰狞的大海怪。那个海怪有点像城隍庙里供着的神像,一双眼睛有乒乓球那么大,呲牙咧嘴,张牙舞爪的,好像随时会跳出来咬人似的。毛嘴就问:“这是它原本的棺材,还是你们自己弄的,咋上面的雕刻怪模怪样的?” 矮山羊胡就解释:“这是它原本的棺材,我们找不到别的东西来装,所以干脆用原来的棺材装。”能葬在海里面的,一般都是一些近海的王公贵族,或者当时一些有名的人。不过这些贵族大多数都是贬谪的,墓葬哪里比得上那些皇宫附近的贵族,不过从他们搬下来的东西来看,好像这个墓很有来头。 毛嘴继续问:“不是,这一海斗还能倒出那么多东西?海边的贵族没那么有钱的吧。” “嘿嘿,天赐福呗,”那矮山羊胡神秘一笑,“我告诉你们啊,你们可别跟别人说去。” 毛嘴一下子来了兴趣:“什么什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我也是听别的伙计说的,咱们这一趟走呀,遇上了个暴风雨,哗----那叫一个电闪雷鸣。哎,还别说,真是巧了,风暴吹走了几个伙计。那几个伙计啊,被吹进了一艘沉船里。他们进去一看,哎呦喂,可真是不得了,一大堆宝物在里面,后来一看,明朝的。”原来这伙盗墓贼无意中发现了一艘沉船,而且经过检查之后,竟然是一艘明朝的船,好像,还是郑和下西洋的船队中的一艘。 郑和下西洋,据说带回无数的金银财宝,当然回来的船也因为种种海难,不可能全部完好无损的回来,也有一些中途就出了事故。也难怪他们有那么多东西。 哑巴仔细听了一会儿,他的耳朵其实十分灵敏,里面确实没有动静。他双手往棺材上一放,再一用力,只听到一阵咔嚓咔嚓的声响,棺材盖,开了。 哑巴开棺之后,看着棺材里面愣了好一会儿,我看着他的反应有点莫名其妙,不像是被吓到了,而只是惊愕和疑惑。他打了个让我们过去的手势,已经没有危险了。 我们过去一看,只见这尸体穿着一身贵重的服饰,好像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呀。只是我看着这尸体怎么有些眼熟呢?旁边的矮山羊胡忽然大叫起来,毛嘴一把拽住他的领子:“你耍我们呢是吧?” 矮山羊胡却不理他,一个劲地往后退。我就问:“怎么,别激动啊,它不是还没伤人吗?” “当家的,您看清楚,这不是他们的头头王老虎吗?这不是糊弄人呢吗?”毛嘴指着棺材恨恨道。 什么?我又多看了几眼,唉,怪我眼拙,刚才竟然没认出来,现在一看,还真是。怪我智商不够,之前都说了是具古尸,肯定都腐烂了的,而眼前这具尸体,身上才出现尸斑,我竟没想到这点上。 “那么问题来了,”我拉住毛嘴,“如果这个是你们的老大,刚才的是谁?” 毛嘴张大了嘴巴,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不,不是,这事儿,太邪门了吧?你,你给我好好看看,这到底是不是你们老大。”说罢又把矮山羊胡拉过来。 矮山羊胡的脸色十分难看,他仔细检查了一番,最后他一脸凝重地说:“确实是……” 我们面面相觑,一片静寂。 真正的王老虎一直睡在棺材里,看起来也断气有好一段时间了,而在这期间,我们都看到了王老虎。若是以前只有我一个,我肯定以为是我臆想症又犯了,但现在谁都看到了王老虎,总不可能一大群人一起犯病吧。 “我说,你们老大是不是有什么胞兄胞弟的,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事情还没搞清楚,都可别胡乱吓人啊。”毛嘴说。 “我们的老板我们还不清楚么,”矮山羊胡几乎要哭出来了,“您三位说说,这老大变成了古尸,会不会古尸……” 我忍不住说:“他们刚才去的是什么方向?带路,走!”这个港口再进去,就是海滨城市,虽然有点小,怎么说也得有上千口人,再加上我们到废弃工厂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正是人流密集的时候,那古尸带着尸毒,一过去那还得了。矮山羊胡显然隐瞒了一些事情,但是已经容不得我们细想了,要是有半分钟耽搁,事情可就要闹大了。 第三章 沉船 矮山羊胡叫剩下的那些伙计看好这里的东西,就忙带着我们往另一个方向走,一直出了废弃工厂的大门,门口旁边停着辆有些破旧的吉普车。走近一看,好家伙,何止有些,瞧瞧那车面上,全是锈,扔大街上都没人偷的,开出去还不敢承认是自己的车呢。 毛嘴看见了就调笑,说,兄弟,你们这样可不厚道,干的都是些从死人身上捞油水的行当,卖的都是些值钱货,要遇上几个傻不拉几肯出大钱买下来的就更赚了。分钱的人又不多,个个赚得盆满钵满的,咋这骑的东西那么寒酸?以后要跟人抢,风头就比别人矮了一截,哪行啊,我看着都觉得郁闷。 矮山羊胡摇摇头说:“没办法,好的倒是有,但是原本那些好的都让那群运东西卖的伙计骑去了,就留下一些破的,只能将就一下。本来我们也没料到会出这档子事。” 矮山羊胡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一边开车他还一边给我们讲解。 他们在墓里面盗得的东西一般都不在本地脱手,因为他们都不是本地人,而那些墓葬啊什么的,本地人都看做是自家的财宝。虽然说吧自己不能挖,可是这肥水也不能让它流到别人家田里去,自己不能动,那留在家门前当风景看,也总比变成别人腰包里的钞票来得舒坦,哪天要是政府想弄个景区,赚钱也还有他们的一份。所以啊,本地人是很讨厌他们这些外地人来挖他们宝贝的。若在本地脱手,保不准一个转身就把你给卖了。 一般那些盗出来的陪葬品都是等风头过了再拿出去倒卖,一是国家抓得紧,二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但是在这里不用太担心,因为在当地就有不少黑市,可以倒卖任何物品,绝对的隐秘和安全。他们要卖,那都是有固定地点的,就在镇西一个地下黑市里。 别小看那个黑市,它可是全城最大的黑市,这里面卖什么的都有,都是些价格奇贵又见不得光的东西,这些东西放在手里烫手,可要是有人愿意买,必定是个高价。能来这里的都是些有钱人,不然身上没几张过百万的卡,走进来都比别人矮一截。 我心说,这,这算什么话嘛这,这不就是我们的真实写照么这。我们走进去,那就是矮了一截啊,一身的寒酸味儿。 矮山羊胡领着我们,轻车熟路找到了黑市。说是黑市,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它是一栋普普通通的大厦,外面还有人守着,上面还像模像样的弄了一块某某超市的牌子。从外面看,还真是普普通通的超市,里面的商品琳琅满目,不少顾客在里面购物。恐怕他们之中没一个知道这下面有个黑市。 矮山羊胡又告诉我们,这样的楼其实有很多,表面上看起来是很正常的,其实啊秘密都藏在地底下。明面上都是做些正规营销的,楼上楼下分开的,账目一点也不沾边。若是有人查,上面那层绝对查不出什么来,而且也会有人放风。一旦有事情发生,地底下也有逃跑的通道或者躲藏的地方。 这些个地方可都是有人罩着的,这些人一般都不会亲自露面,事事都有人代办,就算是被查到了,也只是那个代办的人背黑锅而已,与自己是没有半点干系的。等风头一过,钱照赚。这些人,要么就是些黑道老大,要么就是些富商巨贾,权钱势力总有那么一样,或者是有两三样,不然这种地方干的勾当,哪里罩得住。 矮山羊胡的脸太好认,看来这人是经常进来,仅靠刷脸那几个保安就让我们进去了。 矮山羊胡引着我们,一路逛遍了黑市,真是卖什么的都见过了。矮山羊胡领着我们到了专门倒卖古物的一片区域里,却找不着王老虎那伙人。 正郁闷而奇怪着,就听见矮山羊胡裤子兜里传来一阵铃声。他摸出手机一看,竟是一个伙计打来的。他立即按下接听键,里面伙计就急急忙忙的说出事了,一问他们现在在哪里,竟然在郊外,问到底是什么事,那边却忽然传来一声惨叫,然后再也没有回应。 看样子,已经出事了。 矮山羊胡一下子坐不住了,他又带着我们,开着老吉普车,走的路越来越偏,一路的颠簸,开的速度却是一点儿也不慢。 我们赶到郊外的林子旁边的时候,却听见一片乌鸦的叫声,便知道很不正常。再往深处走,那种啊啊啊的叫声就越来越大,越来越近。矮山羊胡的同伙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他自己也很不好受,想不到这外面看着略猥琐的家伙还挺重情,走路走得极快,我们得小跑着才能追的上他。 果然,最后我们在一个洼地里,发现了数十具早已经面目全非了的尸体,其实我们刚看到它们时,只看见一大群乌鸦都围在什么东西上,密密麻麻的,因为有人走近,那些乌鸦就扑拉扑拉地飞开了,留下一具具尸体。那些尸体都已经没了人的样子,没有一处皮是完整的,有些惨一些的,肉都没了,剩下一堆凌乱的骨头。 矮山羊胡捏着鼻子过去检查了一番,我看他的手法,很娴熟的样子,大概他在队伍里也负责检查尸体吧。 随后他的脸色煞白,对我们说,这些伙计都是被乌鸦生生咬死的。 毛嘴也想过去查看,但是看到那些尸体实在太不堪入目,就不肯过去了,就说,胡说呢吧,刚才我们四个一来乌鸦就散了,那些个乌鸦连四个人都怕,你们队伍里有几十个人,个个都打得死一只老虎,哪只鸟敢啄他们,怎么可能被这几只雀子咬死。 哑巴过去看了两眼,忽然眯起眼睛好像发现了什么,在一个伙计的尸体旁边蹲下,等他站起来,手里已经多了一样东西。他拿着那东西走过来,我一看,那是一只手机。 诺基亚,按键机,据说现在已经停产了,这个机子上面明显有人狠狠踩踏过的痕迹,但是,接过来一看,不由得叹,好家伙嗬,就是外壳破了,一按电源键,它还能亮的。 这种机不像我们的智能手机,一般来说是不会有屏幕锁的,按一下开锁键它就开了。哑巴眼光倒是很尖,这手机上面有人用力踩踏的痕迹,踩踏的那个人自然不会是它的主人或者是其他伙计,就算他们真的想毁了这手机,也知道直接扔进水里远比用脚踩来得有用。踩它的只能是那具古尸,它很可能想要毁灭里面的什么东西。 我们连忙打开一看,手机立即展现出发短信的界面,里面是一条未来得及发出的短信,短信要发出的联系人就是矮山羊胡,里面只有几个莫名其妙的字:神来诅咒我们了。 我、毛嘴还有哑巴都很莫名其妙,只见矮山羊胡咬着牙,然后居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嘴里边不断念叨着:“是神……是神来诅咒我们了……天……天啊……” 我越发觉得他们这一趟有问题,于是给了毛嘴一个眼神,毛嘴心领神会,走过去对着矮山羊胡的脸就是两巴掌:“你给我清醒点,什么神什么诅咒?哪有这东西?” 我说:“矮子,你跟我们老实说,那个古尸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依我看,那家伙根本不是尸体,而是某个活物。尸体是可以尸变没错,可谁见过尸体它尸变了,它还能有智商,还能假扮成人逃跑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它根本不是什么尸体。 矮山羊胡犹豫了一阵子,毛嘴有点不耐烦了,就说:“哎呀,我说你到底说不说啊,这事儿它不说它也不行不是?你不说咱跟瞎耗子似的啥也不知道,害死人哪。” 矮山羊胡原本什么也不肯说,嘴巴严实得很。但是毛嘴厉害,这家伙很有当审讯官的潜质,对着矮山羊胡连番轰炸,几个回合下来矮山羊胡就招了。 矮山羊胡眯起了眼睛。他眼睛本来就不大,一眯起来,我都有点怀疑他还能不能看到东西了。 九叔也整天眯着眼睛,我十几个叔叔里九叔最好认,一身的阴郁之气,整天眯着眼睛一副睡不醒的样子,无精打采的。哑巴有时候也会眯眼睛,他眯起眼睛的时候肯定是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或者是在找什么东西。 而矮山羊胡眯眼睛,显然又在动些小心思了。 原来这群盗墓贼根本不是去挖什么海斗然后偶然碰见沉船的,他们原本就是冲着沉船去的。这个沉船,本身就不简单。 在它上面有过种种的传说,有人说那些年代久远的沉船里都住着幽灵和海怪,或者死者们的灵魂,也有人说,它们的里面存在着另一个不可思议的世界,或者连接着另一个世界。左不过都是些传说罢了。 好一帮胆大的盗墓贼,一群人摸进船里去,看见满地数不清的金银财宝,他们简直像当年英法联军进了颐和园,都不知道要先拿什么才好,好不快活。 什么海怪什么另一个世界,都没被他们撞见,倒是遇到了不少奇怪的事情:潜水服忽然漏水,氧气罩忽然失灵,人工作得好好的忽然晕厥等等,当然这都没能阻挡他们的行动。这其中的过程就不赘述。 除了这些奇怪的事情,他们一路上畅行无阻,最后在甲板下发现了一个密室。 那个密室外面封锁得十分严实,门与墙壁的接口都用铁水封住了,外面用无数铁链围着,而且门和墙足足有一米厚。他们认为这里面一定放了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于是不惜一切代价把门打开了。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那密室里面空得要命,只有中央一个大平台上,放着一口巨大的棺材,也就是之前我们所看到的那口棺材。 沉船由于常年浸泡在水中,表面早已经破败不堪,每一个房间、每一块木板上面都长满了海苔,到处都有鱼。 唯独那个密室,很干净,里面别说是霉了,简直是一尘不染。 当下谁都觉得奇怪,难道那棺材里还能放着什么珍宝不成? 那棺材的外貌非常奇怪,雕刻着个大海怪,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其实他们最初看到的不是棺材,而是棺椁。棺椁可比棺材怪异多了,上面密密麻麻的镶嵌满了一种内黑外白的珠子,乍一看还以为那是人的眼珠子,可怕得紧。 他们自然没那么好心,下手会有所保留,当即把那些珠子都敲下来了,还估摸着能卖多少价钱。 珠子都敲完之后,他们就把棺材搬了出来。这不太附和盗墓的规矩,但这里是沉船而不是正规的古墓,他们早被钱财迷了心智,哪里还去顾那些规矩。 棺材搬出来之后,上面是有很多封条的,这么多年居然没有腐烂,真是奇迹中的奇迹。每一张封条上面都写着一句话:神会诅咒打开棺材的人。 听起来有点像金字塔里那句举世闻名的话。当时这群人哪里有顾虑那么多,什么狗屁神狗屁诅咒,神长什么样子谁知道?还不都是为了吓人,要真有那么大本领,这艘船还能沉?还不如赶紧干完这一趟,回家抱自家婆娘捏猴子来得实在。 可是他们打开棺材之后发现,里面并没有什么宝物,而仅仅是有一具尸体,而且是被冰封着的。说来也奇怪,这都多少年了,居然都还没有化开,里面的尸体更是没有腐烂,还保留着刚死时候的模样。 听说死人尸体在外面也卖钱,而且老贵,就有人要用来做实验的。如果这尸体里面的器官也没腐烂,那就最好,挖出去卖了,谁管你死了多久,他们不会放过一点点敛财的机会,于是立即又把那棺材整个儿给抬出来了。 第四章 怪尸 他们看了一眼棺材里面的尸体,好家伙,光看着都觉得漂亮,一开棺就闻到一股特好闻的香味,迷得人脑袋都有点发热。谁也没闻过这种香味,想这尸体,也忒金贵了,这得是填充了多少香料,隔着那么厚的冰,放了几百年,居然还那么香。 那是一具女尸,而且绝对是一具漂亮的女尸,在当时指不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那具女尸穿着古代的那种火红火红的凤冠霞帔,只不过头上还盖着红盖头。那是古代女子出嫁时穿的衣裳,但是,好像不是那个朝代穿衣的风格。 宋朝服饰属于汉服,比较偏向于简洁质朴。一般来说宋代女装拘谨、保守,色彩比较淡雅恬静。宋时不论权贵的皇亲国戚,还是一般的百姓,都爱穿着直领,对襟的褙子,因为既舒适得体,且又显得大方典雅。 女性礼服一般为大衣,背子为窄袖对襟,里面配抹胸,大衣继承晚唐代,与晚唐服饰有几分相似,但做了些改进,改帔为霞帔。 而这女尸,不管是穿的衣服还是脖子上手上脚上戴着的那些东西,好像都不太附和,尤其是那身凤冠霞帔。 那女尸体态丰腴,完美的s型身材,从那衣服的袖子里露出比玉还白净的手,都能想象到红盖头下的脸究竟有多美。 女尸的旁边没有任何陪葬品,倒是女尸身上有很多东西,光是脖子就戴了一大堆项链,一双手上面就戴满了镯子,十根手指上面都戴着戒指,脚上更是戴着各种样式的脚环,随便哪一个都价值不菲。 但是,要知道宋朝的时候,衣着饰品都是极其繁华且考究的,特别是那些王公贵族。 再看那衣服,更是犯了禁忌,上面描龙画凤的,竟然一共有九条龙,五只凤。 在古代,谁才可以穿上面绣有龙的衣裳?而且是九条龙?谁又可以穿绣着凤凰的衣服?五条凤凰? 绣着龙的衣服只有皇帝才能穿,而绣着凤的衣服大概只有皇后还有一些后宫中地位较高的女人才能穿! 在当时平常人家要是穿这种衣服,肯定要被株连九族。而这样一个不知名姓的女子,为何穿着这一身既不符合时代,也不符合身份的凤冠霞帔?只是他们没有想那么多,只觉得这衣服在古代是个烫手的玩意儿,可它在现在,那可是绝对的值钱。 奇怪的是,从冰层外面看,好像女尸没有任何地方是塌下来的。那两只露出来的手上面,似乎还隐约可以看到青色的血管。 一般存放久了的尸体,不论它防腐措施做的有多好,都多多少少有些损坏,而且尸体一般都是干的,身子自然也没有活人那般圆润丰满,更别提还可以看到血管了,尸体存放了那么多年,里面的血液肯定干了。 可是那尸体,红盖头紧贴着女尸的脸,显露出女尸的脸部的线条,把她的脸廓和鼻子嘴巴眼睛都完美的勾勒出来,身上各处该凸的凸该凹的凹,没有一处是缺的,看起来没有一点损坏。就好像这个人没死似的。 更加奇怪的事情在抬棺材出来的时候就忽然发生了,有一个伙计忽然倒地,痛苦不堪。等旁边的同伴过去查看的时候,这个伙计已经七窍流血,断气了,模样非常可怕。 一群人这才感到害怕,都纷纷觉得这棺材邪门。仔细一想来,这里又不是古墓,而且沉船是忽然遇到暴风雨或者触礁才沉到海下的,事情发生得突然,怎么会有人提前准备好棺材?船是在归途中沉没的,那棺材八成是从海外带回来的东西。可是,从外面带棺材回来? 棺材这种东西又不是什么金银珠宝,对于国人而言,除了那些专门做这种行当的人,看到棺材肯定会觉得不吉利,晦气,又有谁会从异国他乡专门把棺材搬回来。 难不成,他们还上错船了,这艘船里面原来的人,也是一伙盗墓贼? 而且,这是从海外带过来的棺材,棺材里面的人却穿着中国古代的凤冠霞帔?这群人虽然没啥文化,却也知道,不是哪里都兴凤冠霞帔,还喜欢在衣服上绣龙。 那这棺材究竟是干嘛用的? 疑惑归疑惑,既然船队要把这东西带走,那就代表它肯定也是个值钱的东西,他们哪里肯因为这点突发事件而放弃。 而且到后面,也没有伙计再暴毙了,谁都觉得这不过是一场意外,巧合罢了。他们已经连续工作了两三天,撑不住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在棺材被搬上船的那个晚上,怪事就发生了。当天晚上,碰过那具尸体的伙计开始梦游,竟然纷纷跳海。而原本天气还好好的,忽然就来了风暴,船抛锚竟然也没用,被硬生生地吹走了,差点就触礁沉船。 那些伙计是在船被吹走之后才跳海的,个个都是头碰着海礁,死得凄凉。矮山羊胡描绘那情景的时候说,那血染得一下船周围的一片海域都红了,原本那地方不应该有鲨鱼的,却忽然就冒出几条鲨鱼来。 事到如今,不管这棺材值多少钱,也不能再留在船上了,不然有钱花也没命消受,而且这么邪门的东西谁肯买。 可是没想到,那个东西像是跟定了他们似的,怎么也甩不掉。那棺材里面的东西根本不是一个尸体,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且那人还十分厉害。他们最后用了所有的镇定剂,才把那个人重新锁回棺材里。 他们意识到,只要这东西还存在一天,他们就没一天可以安宁的。他们知道有像我们这样的人,专门买尸体来干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儿,而这棺材里的人短时间内是醒不过来的,在她醒过来之前恐怕已经被人弄来做实验了。于是他们联系上了我们。 毛嘴一听就嘀咕,说你们这不是坑咱们呢,要是中间一不小心出个差池,岂不是要赔了性命? 矮山羊胡连忙赔笑,说,哪敢哪敢,这镇静剂的量都是放够了的,您看我们这不是也没敢开高价么。而且道上都有传闻的,干这一行的都多少有些了不得的手段,不然哪里降得动那些尸体。 我听着这出场方式,好像还有那么点儿耳熟,像哑巴,也是从棺材里冒出来的。难不成这年头厉害的主儿都喜欢把自己关在棺材里,过个几年或者几百年再出来蹦哒? 我压低声音问哑巴:“我说哑巴,你这方法不是原创的吧,那里面那位该不会还是你祖宗吧?” 哑巴摇摇头,他也很疑惑。 讲了半天,事情没有一点进展,矮山羊胡处理了他那些伙计的尸体,现在这伙人还剩下几个伙计,后面如何也不是我们该关心的了,而那个人,竟然也像人间蒸发一般,再也找不到踪迹。我们开始往回走,山路寂静,四个人各怀心事。 这时毛嘴忽然凑过来小声对我说了些话,我一个激灵,立即疑惑地看着他,只见他十分肯定地点点头。 我悄悄转头,和哑巴交换了一下眼色,意思是差不多可以动手了。 哑巴忽然冲向矮山羊胡,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反,立即听到一声极其响亮的咔嚓声。然后他迅速把矮山羊胡的手背过来,把他制伏在地。 矮山羊胡有点反应不过来,一脸疑惑地问:“哎哎哎?这,这,这位爷,您干什么呀?生意做不成也不要生气嘛,大家都是自家人,来来来,一起喝口酒消消气,小的请客,您看行吗?” 毛嘴过去踹他一脚:“痞子强,你别装了,我们都看出来了。你当我们都是智障吗,这点小屁孩玩的把戏都看不出来?”他伸手往脸上一抓,竟然撕下一张人皮面具来,面具下竟然是安常在的脸。 这一切实在是太巧合,所以一开始安常在就表示很怀疑,所以就出了这计谋,她假扮毛嘴,多次提示我矮山羊胡是痞子强假扮的。我们早想出手了,就等着周围没人呢。 周围的树林里忽然传来拍手的声音,一群人从林子里走出来。我们惊讶了。 “精彩,精彩。不过你们几个小娃子,还是太嫩了啊。”领头的是个五大三粗的人,五六十岁的模样,国字脸,一脸的疤。没想到算计来算计去,还是我们棋差一招。 “痞子强!”安常在指着那领头的鼻子,恨不得马上撕了他。 第五章 痞子强 等他们都走出来,一看,啧,可真是不得了。痞子强的周围一共有四五十个人,个个都长得很高大,腰间居然还光明正大的别着枪,真是肆无忌惮,嚣张至极。他们可以如此嚣张,自然有他们嚣张的本钱。首先这里比较偏僻,平常没什么人,若是偶然有人经过了看见他们配着枪,这么多人在这里还怕他有机会跑出去报警不成?而且谁敢惹他们。安常在掐着矮山羊胡的脖子问:“你伙计在我们手里,想要他性命,最好别乱动!”矮山羊胡也不出声,动了几下,眯起眼睛,眼珠子骨碌骨碌的转,脸上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痞子强哈哈大笑:“一个小伙计有什么好威胁的,没了就没了,干这行的迟早都要丢命。矮子,要不老子顺道送你一场吧。”说着立即拔枪,连一点反应的时间也不给我们,一眨眼的时间只听一声枪响,那矮山羊胡的额头上就多了个血洞洞,头歪到一边,没气了,喊都不喊一声的。 “少得意,你还真以为什么都被算计到了?!”安常在打了一个响指,在我们身后原本平静的草丛里,也冒出了几十个人,只是这些人都打着黄牛皮做的伞,伞上画着奇异的咒文,身子竟然是漂浮在半空中的,模样无比的怪异。他们都是唐家的人。 带头的人,是伊叔。 “好久不见啊,痞子强。”伊叔的脸色越发阴沉,“没想到你痞子强一生靠蛮力说话,现在居然也会布局了,这是要把我们唐家吃透?算计了两任当家不说,现在这个刚上任你就想拖下来,还真当唐家是你家米缸呢,想吃什么米就拿什么米?也不知背后有什么高人指点,那两个眼线害我不浅哪。” 伊叔这话,可算是点清楚一切了。痞子强以前在伊叔身边安插有两个眼线,这次伊叔的病也是他们搞的鬼,但是伊叔起初并不知道一共有多少个人,他们是谁,这两个人也真是精明,但他们这次出手,着实是把自己坑了。以前他也设过不少的局,比如说故意把某个文件放在某处,对手下们说是重要机密,看看有谁对它动手脚。但无奈这两位实在是耐性太好,隐藏得太深。从我入这个局到现在,连上一次会议那么大一个香饽饽在面前都不下手,等店长先生愿意帮我们,伊叔的茶水就开始频频被人动手脚。 这次也实在是险,也是那两个人没料想到伊叔的茶放过期了,最后上吐下泄把那茶给吐了出来,不然那浸泡着鬼化病毒的茶,份量掌握不好的,能直接要了伊叔的命。 他们动手,因为伊叔和十叔是唐家打心底里愿意支持这任当家的人,但是十叔说话不管作用,所以不用担心他能做什么。他们的重点是伊叔,只要伊叔不能出手,那么解决掉现在这个连凳子都没坐热的当家那是实实在在的soeasy。 所以除了我、安常在、哑巴和伊叔自己知道以外,没人知道,伊叔的病其实没那么严重。他故意装出病得很严重的样子,偷偷观察自己的伙计里有哪些是行迹可疑的,再设下种种圈套,终于把那两个人套了出来。但是伊叔不动声色,静静地观察着他们的举动。 那个西街头传给我们消息的盗墓贼自然是他们的人,那两个眼线先是把伊叔病重的消息传给他,他就立即和我们联系,说有生意可做。至于沉船怪尸是真是假,我猜八成是假的,这矮山羊胡倒是编得像模像样的。 痞子强身后肯定还有个出谋划策的人,在我们去找店长先生的时候这个局就已经开始了。痞子强是个靠拳脚功夫和枪弹说话的人,早年间又有无数出生入死的经历,力气自然就比一般人大得多。但若说脑袋,那可远远没有别人精明,说不定卖了他他还会给别人数钱呢。所以以痞子强的脑子想布出这样的局,那只能是下辈子的事儿。痞子强身后那个出谋划策的人在他设计陷害我爷爷的时候就出现了,因为那次的局与这次无比相似,定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 不过这个人到底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呢还是自己有自己的目的,也没人知道。不过这算计的法子实在是老套,嘿嘿,当唐家的人都是傻子呢,全往同一个套里钻啊。 “老子管你死没死,嚷嚷个什子!就算计你们怎的?!一人一杆腰儿枪,怕着你?你们也敢套老子。”痞子强抽出腰间的枪,指着我们,“也不看看老子的伙计这些年打了多少天下!就你们唐家那几个念臭书的,风吹都折了。想当年唐老爷子带伙计明面上多少风光,说是阎王,地狱小鬼不敢收他命,还不照旧吃了老子的子弹报道去了。” 话虽如此,放在以前啊,唐老爷子在的时候,谁敢放出这样的话。他怎样我是没见过,可是这些日子听那位孽阎王的事迹我那是听得耳朵都生了茧子,几乎每一个人碰到我,迎面儿就是一句,当家的,你不要辜负我们唐家,想当年孽阎王……后面便是一个那位传奇人物的故事,恨不能把他描述成上天下地无所不能的神。 痞子强的话不无道理,唐老爷子走后,唐家再也没出现过那么凶猛的人,而且唐家一直注重的是修养,唐老爷子是个例外,但是他这个例外恰恰给重文不重武的唐家结结实实打了一巴掌。瞧瞧瞧瞧,唐家那么多任当家,都是偏重谋略,交易的时候也只会引经据典,随便一句话能把人忽悠得团团转,还不是被人欺负到头上去。唐老爷子大字不识一个,在当时的唐家看来那是倒行逆施,是没有德才,可偏偏他就压得住盗墓贼。在我所听到的故事里,也只是说他怎样怎样厉害罢了,并不推崇别人像他那样用武力解决问题。所以即使出了唐老爷子这个例外,唐家还是个重文不重武的家族。 偏偏对方是以武力说话,吃铁刀子不吃嘴刀子,若是想跟他们理论,他们也听不懂呀。文人一千条舌头,都不够武夫一张刀来得痛快,风吹都折了。 “那倒是不一定,人都说武夫的一张刀可以杀人,却不知道千百年的历史,文人靠嘴巴杀了多少人。” 痞子强一脸戏谑地说道:“咋个杀人的法子?一人一口口水把别人淹死,还是说书把别人困死?”痞子强那群伙计听了,都笑起来,捏着嗓子说:“说书把我们困死喽,口水比大海还多,我们怕死嘞!” 伊叔不气也不恼,只是笑,“想要淹死杂鱼,当然要用口水。” 痞子强也懒得跟他再多作废话,在口头上他是占不到上风的,还不如直接动手来得痛快,他可不信这群人能有多大本事。 可双方都对上眼了眼看着就要动手,恨不能一下子就能打起火的空当儿,却见一个不知死活的小生冲了过来拦在两批人中间,嘴里还喊着:“等等等等等等,先别急着打!” 说是小生还真是个小生,白白嫩嫩的一小子,十三四岁的模样,看着就像一初中都没毕业的初中生,那种特别傻的小子。还真的就是个初中生,肩膀上还背着双肩背包,怀里还抱着本初中的英语课本。这样一个小子,怎么敢来拦如此的大战? 却见痞子强那边,那些人都是倒吸了一口气,那表情好像是在说,小祖宗哟,您怎么来了?! 我们这边的人,都有些莫名其妙,哑巴的眼睛在那小生身上不断的打量着,对我们摇摇头,肯定不是个危险人物。 什么状况,一群地上能打死老虎豹子地下能对抗僵尸机关的盗墓贼和一群鬼化病人的决斗,竟然被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初中生给拦住了? 我听痞子强的故事,比我那阎王爷爷的故事还要多,因为周围的人都在向我灌输他是我的杀父仇人兼杀爷仇人的思想,其行为间接导致了唐家的衰落和分裂(其实我一直觉得那主要是因为我的那些叔叔们),简直比法西斯还要邪恶,邪恶到人神共愤天地不容。面对这种人,我势必要头悬梁锥刺股挑灯夜战发奋图强以图有一天把这仇报了…… 咳咳,无奈在教室中久经如此沙场的我,对洗脑这一招已经完全免疫,任他们嘴皮子都说破了口水都说干了,我也没多大波动。 痞子强,说好听了就是勇猛,说白了也就是缺根筋,做事不经大脑的那种,怎么倒对一个小生犹犹豫豫的? 第六章 小生 于是双方大眼瞪大眼,一时间竟然再没有任何动作,都是愣愣的傻在原地,不像是要打架,倒像是两伙人在森林里迷路了,绕了很多路之后和对方碰上了,并迷茫地站立在原地,只是迷茫而已。我们都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只能相互对视着,疑惑着,猜测着。 伊叔始终警惕着,却也不敢轻举妄动,他可不敢放松。虽然只是面皮上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生,跑过来时还一路喘着气,体力不是很好的样子,模样也不是很狡猾的那种,却也不能被这些外在的现象迷惑住。 一路上也不知设了多少计谋,谁不是走在刀尖儿口上的,自发觉入了痞子强的圈套,伊叔可是打起了八倍精神,却也是冒了很大的险。毕竟以现在风口浪尖上的局势,唐家这边,他一放出自己病重的消息,几位“自己人”都虎视眈眈着呢,私下里也有不小手脚,恨不能从中多捞点油水。他当然得处处防着,事情也多了,可偏偏他“生病”了,能明着来的事情不多,什么事都得偷偷干,不敢让别人知道真相。但是那茶他又不能碰了,保不准身边还有别的居心叵测的人给他下毒啥的。工作量大,又不能喝茶抑制病情,这样一来会很冒险,他很容易真的会病重。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是把痞子强给引出来了。可不能在紧要关头栽了,不然一向以狐狸般的狡猾自诩的伊叔不得郁闷到把头塞进尿壶里淹死自己。哦不,应该是马桶里了。 痞子强那边气势一下子减了好些,在我们看来却是奇怪的很。谁不知道他们精心策划就是为了今天,不可能因为有人跑进来搅和了这桩好事他们就轻易放弃。从算计我爷爷,再到算计我老爹,然后又算计到我头上,我都有些怀疑,哥哥的事情跟痞子强也有关了。看他们专业算计唐家家主数十年也不是什么易事,此决心真是天地日月可鉴,简直犹如附骨之疽,也像屁股后面的影子。我白某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无比惭愧,就差自个儿引刀自尽了他这桩心事了。 以痞子强以及痞子强那群人的作风,管这小生是何来历,愣是该愣一下的,却也早该动手了。哎,可是奇了怪了,没动手就算了,犹犹豫豫可不是那群蛮子的作风。 我们都有些不明所以,谁也不知道这个白白嫩嫩的小生跑进来掺合个什么劲儿。这又不是普通的中学生打架斗殴事件,不是喊一声老师就可以解决的。而且两方都是成年人了,都不是那种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平日里坏事干了不少,也不见有几个人管的着的,黑的白的都吃过,谁手上没几条人命。除非喊来十几辆坦克车,否则别想掺合。 只见那小生朱唇轻启,双方皆是深吸了一口气,等待着那小生开口。我们以为他要放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至少会是威胁的话,比如如果你们不停止,他会考虑扔个炸弹过来一类的话。一般看到这么大场面还有勇气闯进来,还敢喊停的,可不能小看。 对战双方是谁?一边全是高大威猛的汉子,脸上身上哪里没有疤,皮肤是古铜色,肌肉多得像健美教练,而且个个都带着枪,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这个年纪的普通小孩,论谁有那样的胆量?尤其是未见过世面的,或者像这样看起来比较柔弱且呆的学生,看到这场面没吓到尿裤子已经很好了。 而另一边,在正常人看来则完全是鬼了。人类,千百年来也有违背道德,违背人性的例子,说是天不怕地不怕,可还不是怕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人看到鬼哪能不怕,似乎鬼神在形成之初就受到人的敬畏,后来畏大于敬。他们是以鬼化的状态出现的,身体漂浮在半空,还打着模样怪异的牛皮伞,搞得原本好好的,温度却骤然下降。别说是普通人,恐怕这些人自己都觉得不舒服。 鬼化病与其他病症最大的不同之处是,无论何时何地都能给病人和病人周围的人带来恐惧,给病人带来孤独----从骨头到皮肉,彻头彻尾的孤独和恐惧。那简直是无形的恶魔,我敢说,经过了这三年,鬼化病人没有一个心理是真正正常的,他们心里的黑暗面被病症无限地放大,而且没人医治。他们会给周围的人带来恐惧,所以即使是与这些人有很多接触的我,也会受到那种恐惧的影响,这也是我为何能在书房里呆几个月的原因,我实在不敢面对那么多鬼化病人。看见这一幕,普通人胆子都要吓炸了。 这小生能无所畏惧地跑进来喊停,绝不是因为什么初生牛犊不怕虎,而是他有不怕的底气,所以伊叔他们不敢妄动。 然而随后我们都清楚的听见那小生用一种受气小媳妇的口气说:“老爹!二叔三叔四叔五叔七叔九伯……”是一大串亲戚的称呼叫完之后他呼了一口气,继续说,“臭痞子老爹,你说过多少次不打人了的?!还记不记得回家煮饭了?!要搓衣板还是榴莲?!” 我们都愣住了,一时之间脑子有点儿转不过来。这其中的信息量不大,但是实在是来得太突然太不可思议,比子弹还让人难以及时反应。对方痞子强那群人也在发愣。 ……神转折……简直了。 这只应该是刚从学校里跑出来的,拥有一头萌得不得了的呆毛,还一脸正气凛然的中学生……居然是痞子强的儿子?我回想起痞子强的故事,不是说他身边没有女人的么?而且,如此白嫩青葱可爱的小生,跟痞子强完全是天壤之别好么……感觉是他就算有孩子生,一辈子造了那么多孽,那个倒霉小子肯定要么矮要么挫要么丑要么傻…… 嗯,综上所述,这小生一定不是痞子强亲生的。 “嘁,得了,不跟你们这帮木头计较!”在我们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痞子强以及他的人都已经迅速撤走了。那速度如风,真是来得快去得更快,我们目睹了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有种被人当猴子耍的感觉。 靠,我太阳,双方这局棋各自都费了不少力气,算计来算计去,好不容易现在对上了,对方却忽然扔下一个我要回家做饭的理由,再也没理我们,就这么跑了……估计伊叔会郁闷到整个人钻进马桶里去。 “……” “……” “……” 我们沉默了一阵子,安常在说:“伊叔,要不我们回去吧,这痞子是打定了跑路。” “不行,”伊叔何止是郁闷,他是憋了一肚子闷气,看着痞子强那群人离去的身影说,“好不容易这些人露面了,就这么让他们跑了,估计下次我们就没那么好运了。” 这时,那小生却忽然折回来,跑得很急,一溜烟又跑到我前面,头也不抬就往我手上塞了封信,什么也没说就跑了,跟兔子似的。 痞子强一行人火速离开之后,哑巴倒也没上去追,伊叔的几个伙计都愤然道:“他娘的王八犊子,痞子强还是老模样!真真是对得起痞子二字,一家皆是无赖!”更有人捶胸顿足,纷纷拿旁边的呆头大树出气,结果?拳头硬的是没事,拳头脆弱一点的,消气是消气了,却也疼得嗷嗷大叫,眼泪花儿直打转。这群书生里面别想能找出一个一拳把树打弯的人,全是伊叔的手下,却不像伊叔那般古板,是十足的活宝。 就有个伙计特逗,双手叉腰占在道上,抹一把鼻涕甩过去,朝着痞子强他们离开的方向就狠骂:“骡子它娘养的!做事不地道!你跟咱唐家到底有多少恩怨,打都要打了还临时跑啥?回家煮饭?蛮子你村不村呀你!不就是买卖那几分二毛钱,你还杠上了不是?!文人怎么了?我就不动手,骂都骂到你自个儿拿头发自尽去!” 我隐约听过这些人的背景,比伊叔还要老一些,唐老爷子带出来的人,信得过,性子也是极容易相处的,手上也有一点功夫,骂起人来自有自己的套路。 第七章 九头龙藤 然而伊叔始终脸色阴沉。 伊叔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脸上就只有这个表情。这是他平常思考时的专用表情,特别是思考一些特别严重的事情时。不过这次他的表情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凝重,脸上简直能挤出水来。 我开始担心他是否真的想找个马桶然后把自己整个儿给塞进去,却看他脸上的表情好像不是郁闷,倒像是痞子强那群人这一走,不但顺手卷走了他全部身家,同时还顺带把他妻儿老小都给拐了房子也给拆了似的。 不过也难怪,痞子强和他们这些老一辈的还有唐老爷子那些更老一辈的恩怨有多少,我不是不知道。连续算计两代当家,这帽子可不是谁都敢戴的。唐老爷子那会儿,是因为唐家在鼎盛时期,疏于防备。谁能料到当时如此强大的唐家,也有人敢对它的当家下手?而第二次痞子强得手,也算是百密一疏,千算万算都算计不过他们。唐老爷子在那一会儿唐家有多鼎盛,走到大街上跟那行的人说你姓唐,没谁见了你敢抬头的。 想当年唐老爷子叱咤风云,是何等的风光,更有烧虎头坪、怒打白虎、喝贼显威风等事迹,以往那些做个生意都要特意踩踩唐家的卖主,说话都收敛了,只敢暗地里骂一声“造孽蛮子”,明面上却还是得恭恭敬敬的。 能不恭恭敬敬吗?要是一般跟他们做这种生意的人,尸体的买卖,火堆里捞钱的玩意儿,谁能没点势力,都是些黑白通吃的主儿,但是对着他们,还不是都得低眉顺眼。 但是唐老爷子不一样,他也黑白通吃,可是黑白通吃也就算了,盗墓贼们第一次碰到这种视法度为狗屎的无赖蛮子。以往这样的人不是没有,可是嚣张到像唐老爷子这般无法无天的人还是第一次见。他要杀谁,说杀就杀了的,丝毫不忌惮那人背后有什么势力。而唐家,完全有与之对抗的实力。 而到了我们这里,唐家的伙计们走出去都不敢说自己姓唐了,对于真实身份更是忌讳,走到街上都紧盯着自己裤腿,生怕别人发现了自己的异常。 而如今的光景,还不都是拜痞子强所赐。 “伊叔,你不至于吧?大不了下次再打过呗,反正那群人只要还打着这心思,就不怕逮不着他们。”我看伊叔的脸色是真的不好,不由得说了一句。 伊叔拼命地摇摇头,说:“你们不记得,可我却是记得清清楚楚啊!老伙计们!你们认不出那孩子,可我认得出,与当初唐悝那臭小子的模样,一分一毫也不差!” 平地一声雷!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伊叔,刚才那孩子……莫不是你太想唐悝哥,看错了?”安常在有些不敢相信。 伊叔没有回答,他颤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后,才说:“没有看错啊……”我们一窝蜂的挤过去看,都吓了一大跳。那照片里正好是我哥初中时期的照片,一身洗白的校服,一头软得不得了的头发,简直和刚才那小生是一模一样! “还愣?!快跟过去!那小屁孩指不定是谁的!”平日里以严肃和处事不惊为著称的伊叔立即站不住脚了,恨不能自己多出两条腿来追。 我们立即追痞子强那群人,但是他们溜得非常的快,而且走的都是一些非常偏僻的小道,周围的景物也越来越陌生。我们跟在他们后面,他们好像并不急着甩掉我们。不知道走了多久,痞子强他们忽然就不见了。空气很潮湿,有股泥土的臭味。 伊叔扼腕叹息,说这群人怎么变得这么滑头了。这下可好,迷路了。前面有水的声音,滴滴答答的,我们便摸寻了过去。 前面果然有水!这是一条河流,很小很小,但是因为混浊深度未知。在它旁边,一棵大树,它的树顶已经高得看不到。周围还有绿油油的草和各色的花。我们疑惑极了,知道痞子强是故意引我们过来,就开始慢慢靠近河流。 大树似乎有点怪,不是似乎,是真的特别怪! 它的枝丫从树干向四周扩散,生长,延长,呈现出无比怪异的形状,像是张牙舞爪的老巫婆。更奇怪的是,这么大一棵树,居然连一片叶子都没有,全身光秃秃的!在树干上,还围绕着藤蔓,很是突兀。 藤蔓也是绿油油的,却不知怎么的让我觉得恶心,混浊的河水发出一股很强的腥臭味,草丛的草和泥土的触感都很粘腻,我心里开始发毛。 这时,我发现伊叔和他的伙计们脸色都十分的可怖,还没等我问有什么奇怪的发现了吗,就听见伊叔的一个光头的伙计说:“九头龙藤?!!怎么会……现在还存在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出现在这荒郊野外?” 我心里觉得奇怪,便问:“什么东西?”好像很牛逼的样子? 伊叔解释:“九头龙藤本是我唐家的一件吉祥物,传说它的根源下埋藏着丰富的宝藏,是十分古老的植物。它的种子似乎是最初搞尸毒的唐家人和一伙盗墓贼在西汉的某个墓葬里发现的,看见它形状怪异,认为是吉物就带了回来。那时候唐家和盗墓贼没有像现在闹得那么僵,关系也挺好,那种子就归唐家所有。从此唐家真的就兴旺了起来。它被奉为圣物,生长的地方只有每一任家主才能知道。据说,以前的家主把他们最宝贵的东西都埋在了下面,作为对九头龙藤的祭品,感谢它带来了财富。但是一旦任何一件东西被人盗出,九头龙藤就会枯萎,也代表着唐家几百年的基业毁于一旦。” “但是,早在唐悝那臭小子走的时候,它就枯萎了,因为某个小贼窃走了藤蔓下面的东西,藤蔓一夜枯萎。那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拥有几百年历史的唐家,现在活下来的人寥寥无几。我知道它的模样,也是因为它枯萎之后唐家召开大会,得以看一眼。” 哥哥走后的第二天,九头龙藤就枯萎了,下面空空如也。九头龙藤一夜枯萎,唐家的气运从此就断了。能不断吗,前是老当家走了,再到唐家分了,然后最有能力的十四叔离开了唐家,小当家的也没了,第二天这九头龙藤也枯萎了。 只是枯萎?“既然是从古墓里发现的,那东西只有一棵咯?”我上下打量着那棵树还有树干上的藤蔓,“伊叔,那时候的消息确定是真?” “千真万确……”伊叔脸色本来就白,现在简直白到能吓死人,“我说了我见过它的样子,这棵树就算是化成灰烬我都能认得它!” 他的伙计们也纷纷点头,光头说:“当家的,老伊说的没错,那时候那棵树的模样,唐家上上下下几万口人都有目共睹,真的是枯萎了。当时二爷就当着大家伙的面把树和藤一起烧掉的,假不了。” 伊叔想了一会儿,说:“九头龙藤只有这么一根是没错,寄生的树也只有这么一棵,是世界上唯一的一棵,不会有第二棵。离开了原来生长的地方,九头龙藤立即就会死掉。要把它偷走,除非把它生长的地方,根部所及之处的泥土连带着它一起拿走,还有下面埋着的宝物,不仅要带走,找到新的地点之后还要按原来的顺序埋下去。短时间内做成这一切根本不可能,但是九头龙藤失窃只是一个晚上的事!” 安常在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或许这棵树是假的?再仔细看看吧,可能只是相像而已。总不可能唐家枯萎的那棵是假的……” 伊叔点头:“淌水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这东西……本应该不存在的!难道是哥哥他偷走的?可是为什么啊……而且如果九头龙藤还在的话,唐家就不应该灭亡!可这里的九头龙藤若是假的,痞子强引我们来做什么?不过不管它是真是假,痞子强的目的都难以猜测。 那些藤蔓居然有嘴,像蛇一般,朝我们张开了血盆大口!一共九条,每一根的大小相同,手臂般粗壮,藤蔓的尖竟呈现出龙的模样。忽然,感觉脚下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差点把我摔了个狗啃泥。 一看脚下,差点就吓尿了。缠住我的脚的哪里还是什么草,明明是又黑又油又脏的头发!地上的草一瞬间全部变成了头发,水也变成血红色,恶臭味愈发重了。 我摔倒后,地上的草趁机把我的身体缠了个遍,连动都很难。真恶心的触感。 “这些头发竟然对鬼化病人起作用?!”不知谁喊了一声,那些得鬼化病的人,居然也会被头发缠住,动弹不得! 而且那头发不是普通的坚韧,哑巴被缠住的时候,竟然也只能拨开一些,更别说伊叔他们,用尽力气也弄不断半根头发。 这时候,树上的藤蔓都围了过来,纷纷把我们中的几个人缠住,从头发堆里面拉出来,抓到半空中,一个个的将我们扔进水里! “哇!”’猝不及防的,就有几个人栽进了恶心的河水里,我很不幸地成为了其中之一。腥臭味充满了鼻子,河面上的人脸就漂浮在我旁边,因为我们落水产生的涟漪,变得更加扭曲,似乎每张脸上都挂着一个诡异的笑。 红色的河水里面,渐渐地浮现出无数张狰狞而模糊的人脸,血淋淋的。 我扑腾着,糟糕,我体质不好,根本没下过水,更别提游泳了,完全没办法动啊! 面前的水忽然泛起波纹,我吓了一跳,还以为有什么古怪的东西要冒出来了,却见一颗光头从水里冒了出来。 原来是伊叔的伙计呀。 那光头才从水里冒出来,噗地吐出一大口水,苦着一张脸就说:“当家的,下面有东西!硬梆梆的,像骨头啊!” 我悚然,闻到这河里的味道时就觉得不对劲,还以为是铁锈的味道,没曾想是死人的味道。味道这么重,河流下面说不定有不下百具的尸体。靠,越想越恶心。 “火!火!火!”有人大喊。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哪!”有人大声回答。 突然有耀眼的火光爆出,应话的人把火点燃,所有头发都烧了起来地下变成了一片火海。被头发缠住的人都忙挣脱开来,另外几个人就游下了水,哑巴朝我们打了几个手势,说下去看看,也没等人发话,就潜进了水里。我又气又急,想去拉他自己又动不了。靠,他就这么下去怎么行,且不说河水里面有什么古怪,就冲着他身上一件称手的武器都没有,未免不妥。倒是旁边的光头帮了我一把,一边岸上下来的几个会水的伙计也把那几个不会水的伙计给拉到了另一边岸上。 我揉了揉头发,看看自己,衣服已经全部被泡红,身上全是红色的液体,臭烘烘的,我把头扭向另一边,哇哇地吐起来。伙计们也不顾形象,在岸边猛吐。 吐完之后我擦了擦嘴角,哑巴速度很快,这会儿竟然已经从水里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根骨头。那家伙真是一点废话都没有,打几个手势示意我们过去看,我便知道那骨头上面有蹊跷。河水又混浊又有腥臭味,也不知道哑巴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找的到它的。不过看他脸色不是很好的样子。 我咳了几声,手脚并用爬了过去。 根据它的大小和长短就可以判断,那是一根人类的大腿骨,居然还是蛮完整的,只是大腿骨的中间卡了一块小小的玻璃碎片。 满嘴腥味实在不想说话,但我还是忍不住问:“骨头上面有什么信息吗?” 哑巴点点头,把玻璃从骨头里拔出来,我不由得有些惊讶----那块玻璃,插进骨头的部分一点也不锋利,像是一个半圆的镜子的边缘,但它是弧形的那边。一般来说,这样的玻璃根本不可能划伤人体,更别说插进骨头里了。而且那块碎片是大半块都插进了骨头里。看样子也不像是被河水冲得磨掉了棱角。哑巴小心翼翼地把那玻璃留下的切口擦干净,那切口竟然很不整齐,像是被人一下一下砍开的。他打着手势说,下面的尸体,大腿骨上都插有这样的玻璃。 也就是说,这些玻璃是人为放进骨头里的,可能是在这些人死前,也可能是在他们死后。死后放入比较有可能,毕竟一个人在还活着的时候,一刀一刀把皮和肉砍开,再把玻璃放进骨头里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当然,不排除放玻璃进去的人用了麻醉剂。 哑巴接着又把整根骨头都擦干净,我才发现那根骨头不是一般的完整,而是非常非常的完整,它的表面还是十分光滑的,没有多少河水侵蚀的痕迹,就好像不久前的骨头。 更让我奇怪的是,这种河底堆着死人骨头的河里面应该生活着数以万计的血线虫,但是我却一条也没看到。 哑巴打着手势告诉我们,骨头很有可能是人死后才丢下去的。这就排除了有人不小心跌落水中的可能。然而接下来他表达的意思,着实把周围的一圈懂得看手语的人都吓到了。 他那手势的意思,是说河底这些人是在死后才被人剥掉的皮肉,将玻璃片插进大腿骨里,再把骨头丢进河里的。 真正的剥皮抽筋! “造孽啊!”一个能看懂手语的斜眼伙计立即捂住眼睛哀叹,“惨无人道,惨无人道!” 光头摇了摇他那颗跟电灯泡一般亮堂的光头,“小伙子,你看这是谁下的手?痞子强那群人吗?”他刚问完伊叔几人就走了过来,伊叔说:“发现了什么东西?快给我看看。”光头就把刚才的发现都说了,伊叔看着哑巴手里的骨头,不住的点头。 “手法确实很残忍,只怕这些人被剥皮抽筋的时候还是活着的,那才是惨无人道。切割的手法十分的娴熟,我想我们遇上了杀人碎尸案,不过这不是我们该管的东西。”伊叔说,“动动脑子,这些人为什么会死,死后为什么要扔进这河里面?” “等等等等,伊叔,理清下思路哈。”安常在从人群中冒出一个头,随后飘到哑巴旁边,也盯着那根骨头看。安常在有时候脑子比伊叔转得还要快,她说话往往是一针见血。 “痞子强带着和唐悝哥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孩,那小孩叫他老爹,还把他的手下都当做亲戚。痞子强把我们引到了这里,没有任何机关和埋伏,却有一棵与九头龙藤一模一样的植物,植物前面有条不知名的河,河里有大量的死尸,这些死尸死得莫名其妙,大腿骨上插着不锋利的玻璃……这些人和物连起来,是什么呢?” “痞子强不可能在这里种植一棵与九头龙藤一模一样的植物,”伊叔继续分析,“他根本不可能见过九头龙藤的模样。它究竟是怎么长在这里,什么时候的事,都很值得思考。它看起来也应该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 “比唐家得到九头龙藤的时间要晚的很多呢。”安常在倒不在意这棵九头龙藤是怎么来的,“应该也是盗墓贼在墓里发现的。” 伊叔没再回答,闭上眼睛开始思考。我才发现不见了这么些天,他下巴已经有了些胡茬,头发远远看着是黑的,其实近看,里面已经掺杂了不少白发。 安常在摆出一脸笑向我凑过来,“傻狍砸,你怎么看?” 我白了她一眼,说:“现在我们手上的线索和信息看似联系不起来,可我相信,暗中有一条线将它们串起来,连在了一起。” 撇开九头龙藤什么的不说,光说那个小生,都疑点重重。那小生,如若是哥哥真的没死的话,会是他的孩子?不可能,现在算来,哥哥也不过二十一二十二岁,那小生有十三四岁,他出生的时候我哥还不够十岁呢,怎么可能。而且这么大的事,不可能没人知道。可,若是我老爹的呢?那又能说明什么?当初店长先生也说过,亲眼看着他们大哥的尸体跑了,至今生死未卜。可他要还在世,也该是个怪物,怎可能还有孩子。或者,其中还有更深的东西。比如说,他中尸毒是假的。 我一个激灵,脑袋立即炸开了。 我就说:“安常在,你快把我老爹中毒那事儿仔细说说?”我心里已经有了些想法,真是有这样的儿子就有这样的父亲!说不定老爹也是假死的,因为有了唐老爷子被痞子强一伙人暗算的事件,他干脆就把黑锅套在了痞子强他们背上,反正多一个不多。那他……也是在躲避那个,或者那些人?那个势力?想当年唐家是何等的风光,唐老爷子走后唐家应该还有些家底,不至于太狼狈吧?还是说,他们所害怕的那个人太强大? “其实那次和唐老爷子那次那次差不多的,也是那伙人放出的消息,他想把那伙人逮住,没想到……唉,当时的状况也和唐老爷子一模一样,但是到后来听说唐家的人给他守灵的时候,那具尸体忽然就跑了,而且怎么也找不到了。伊叔他们试过很多种方法,但是多年来它一直下落不明,就好像人间蒸发。”安常在不肯多说。“但如果你说那件事是假的,那是绝不可能的事,不论从哪方面看,这么做都是百害无一利。” 伊叔想点根烟抽,他从不喜欢抽烟,而且刚才他们都是从水里过来的,身上所有东西都湿了,烟怎么也点不起来。不过我很清楚,抽烟是一种心情焦虑的表现。 “不一定,唐果丫头刚才说的也有一点可能。问题是,痞子强带我们来这里到底是为什么?”伊叔设想了一种可能,他们找不到的尸体被痞子强的人给找到了,那个小男孩是他们用特殊的方法制造出来的。 那孩子身上流着唐家当家的血,痞子强想用他来威胁唐家的人也不是没可能。可是痞子强好像不想那么做。 第八章 怪村子 静谧的山林给我们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现在又已经是傍晚,眼看太阳就要下山,在山里面还不知道有什么样的怪东西呢。 哑巴站起身,他开始往河流的下游走,我和安常在对视了一眼,立即跟了上去,伊叔和他的伙计们也跟了上去。 河流能往下流,自然是因为它所在的地形高低的缘故,跟着河流到山脚下未尝不是个好主意。才走到一半,哑巴忽然朝我们摆摆手,停了下来,开始往后退,眯着眼睛紧盯着地面,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哑巴平时是极为警惕的,大部分是因为他的生长环境的缘故,我们都不敢打扰他。 哑巴用脚翻了翻地面的泥土,又从旁边找了根树枝在地面上拨弄起来,我们也有样学样,纷纷找些树枝来。 地面的泥土很是松软,也很臭,往下挖的时候,渐渐便挖出一些白乎乎的东西,触感很恶心。拿过来一看,我顿时想吐。那居然……居然……居然……是一只蛆……蛆……白白胖胖浑身不知道布满了什么液体的蛆……再看看周围,其他人也挖出了很多很多的蛆。这地皮下,恐怕有数以万计的蛆! 安常在扯了扯我的衣服,指着地上白花花的蛆,轻声说:“这些蛆恐怕是前些天的。” 我还不太明白,“怎么,几条蛆还能把我们吞了不成?” 伊叔敲了我一记,道:“不长进!有蛆附近嘅就应该有尸体,就算尸体都腐化了也该有几根骨头,可是这里别说尸体骨头了,连根头发都没有,河里却有很多骨头,河对面有很多头发,这说明什么?” 安常在还打趣:“说明山神把死人的身体分成三份,头发分给河对面,骨头分给河神,肉分给山上的生灵们。” 伊叔吹胡子瞪眼,道:“果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唐果丫头真是被你这丫头带坏了。” 接着他又说:“这些只说明一个问题,周围有人死了,而且很有可能是附近村子里的人。可是他们的尸体却以这种形式出现在这里,这很有可能是痞子强他们干的好事儿。” 哑巴比划着手势说:“大概是一个村子里的人,而且就在山下。”之后他的手指往下面一指,果然看见山脚下面,茂密的森林里,隐隐约约有几座低矮的房子,都是农村那种常见的土房。远远望去,烟雾缭绕,明明应该如同仙境一般与世隔绝,我却只觉得很不真实。 “一个村子那么多的人集体死在这个山里?痞子强没理由这么干吧?那这算是邪教的集体活动么?”安常在看着天边,道。没人接话。 山不大,却是太安静了点,虽说是冬天,却也不该安静到连风的声音都听不到。 走到山脚下时,天已经黑了,周围又黑又安静,闹得我心慌慌的,不禁加快了脚步,跟紧了哑巴。说实在话,我到现在都还害怕着鬼化病人,更别提这样的夜晚,他们不在还好,可现在他们就跟在后面。本来就觉得害怕,他们跟在后面我更觉得鬼气森森的,也还好有哑巴在。 周围依旧安静,几乎没有路可走。哑巴在前面开路,都只能向着村子的方向拨开草丛就走。下到山脚时,一轮红月正在背后的天空,散发出一种妖异的美,仿佛多看一眼就会被它蛊惑心神。我们不久就来到了村子前面。 村子前面是条栈道,两边也是长满了草。奇怪的是,从外面看向村子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挂在房子与房子之间,而且很多。 村子里面竟然长满了一种很奇怪的花,安常在阴阳怪气地说,那是蔓珠莎华。我最讨厌她这种口气,总是很吓人,可她老是喜欢在这种有点恐怖的环境下阴阳怪气地说话。从外面看去,里面竟然没有灯光。即使村子可能没有电灯,甚至没有电,好歹也会有蜡烛,也应该会有人影走动。这个村子里的人,应该真的死光了。很奇怪,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外界不知道?又不是十分偏僻的地方,也不至于如此。 村口的栈道旁,有一块很大很大的石碑,刻着一些文字,有些潦草,用的是繁体字,看得出这里十分落后。伊叔看了两眼,招呼他手下那个斜眼伙计过来,道:“这些都是古文,你给看看。” 那伙计左瞧瞧右看看,一脸奇怪的表情,开始翻译。 上面的内容十分奇怪,让人很容易怀疑它是从某本玄幻小说里面抄出来的句子,有些脱离实际了。里面是这么记载的: 今二零零零,灾祸横生,天煞孤星主道,天地颗粒不收。恶鬼当道,邪灵肆虐,深知将亡。 果然,年六月,邪魔入主。逃至山中,终为灭亡。 安常在忍不住嘟囔:“靠,这口气,村子里的人肯定被邪教祸害得不浅,集体自杀了。” “问题是究竟是谁把他们分尸,扔到山上去的?要么就是痞子强干的好事,要么就是这里的人还留有活口。总之我们要进村子里看一看,才知道里面究竟有什么。”伊叔摆摆手,带头走进了村子里。村子里果然没人,却也没有所谓的鬼,只是走起来十分安静,这安静太可怕了。 我很好奇那些挂在头顶的是什么东西,于是和伊叔说了一声,就爬上了一个屋子的顶。这里屋子全是泥砖做墙壁的瓦房,身手稍好一些都可以爬上墙头,走几步踩过一个鸡窝就到了屋顶。有好些就挂在屋子旁边。 显然村子里的人十分纯朴,与普通的农村没什么两样,也没有设法坛一类的东西,排除信奉异教而去自杀的可能。 瓦房一看就很古老破旧了,总感觉脚下的瓦会随时塌下去。我可是有些恐高症的……虽然不高,但是让我很没安全感。我大着胆子走过去,但是远远地隐约就看到是一个人形的东西。心里一惊,立即有种不好的感觉,想往回走却又没有勇气。就像之前,我曾经爬过树,爬上去很轻松,却没有勇气下来,辛姨在下面说了好多那里不高之类的话,可我总觉得下来会有危险。 那果然是一个人,不,不止一个人挂在上空。每一座瓦房都用粗绳子在顶上连接起来,每一根绳子上面都吊着三四个人,他们的脚都被从脚踝处砍断。怪不得有这么多蔓珠莎华,这些人是被杀死了再吊起来的,杀他们的人还特别残忍地砍掉了他们的脚。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忍不住尖叫起来,脚下一滑就跌到地上。幸好这里的屋子都不高,只是手和腰擦破了点皮。我皱着眉不停地揉着腰,却突然听见了一种不属于我的声音,似乎就在刚才发出声音的地方。 “傻狍子,你是不是又忘记吃药了?”没等我的情绪平复下来,安常在就从旁边冒出来。 我喘着气,指着头顶那些在黑暗中模糊不清的东西说:“你才忘了吃药!那些都是死人,赌你节操,不信你上去看!” 安常在摊手:“那东西,早掉到地上碎了。” “……” 伊叔从后面敲她一记:“这丫头,说话也不分场合。”安常在吐吐舌头,不再说话。 哑巴一个飞身跳上去,不一会儿就从上面掉下了一具尸体。非常奇怪的是,那具尸体掉落在地上的时候没有一点声音,而且它掉落的样子不像是人体在做直线下降运动,却像是羽毛,仿佛尸体本身没有半点重量。 我们从河里过来的时候,身上除了打火机之外的一切能发光的东西都用不了了,现在只能打一下火,借着那短暂的火光看一看尸体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尸体看起来有一种透明的感觉。伊叔让光头把尸体上下都摸了一遍,光头转过来就对我们说:“不是鬼化病。”此时哑巴从屋顶上跳下来,顺势蹲在尸体旁边,眯着一双狭长的眼睛,紧盯着尸体看。 他的手开始在尸体身上摸索,修长的手指仔细拂过失身,忽然在尸体的大腿处停下了。他用食指在上面划出一个圈,我看见他摸的地方有点突出,光头给他递了把刀,哑巴立即把尸体那里的裤子划开了,手往里面一伸,竟然拿出一块小小的玻璃碎片来。 “看来这些人和山上的人一样,只是没有分尸。”伊叔说。 “不过这癖好也太奇怪了,谁会喜欢收集死人的脚呢?恋足癖也得有个限度吧。” 哑巴摇摇头,伊叔有点下不了台,就问:“那你怎么看?” 哑巴打着手势说:“这些人恐怕得了一种与鬼化病相似的病。或者是有人想制造鬼化病病毒,但这种病毒还不十分完整,他们是试验品。” 我更是惊讶,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还有人干这种事情,岂不是太目无法纪了?当我们纳税人的钱,都扔狗嘴里呢?鬼化病有多可怕,我虽然不是病人,却也深有体会,一个不小心染上了,还是那句话,直接没命还算好的,像伊叔和安常在他们,虽然能活到五六十岁,却一辈子都要受鬼化病的折磨,远比死亡要痛苦。 如此凶猛又可怕的病毒,如今居然还有人想要制造出来,简直是丧心病狂。不用说,肯定是些亡命之徒。极有可能是痞子强他们干的。 “嘎吱嘎吱……”寂静的夜里,忽然传来奇怪的声音,这种声音听起来有点像野兽在啃食动物的尸体。我知道那绝对不可能是什么野兽。哑巴立即打了个噤声的手势,不用他表示,我们个个都屏住了气息,一动也不敢动。仔细听,声音好像是在附近一个屋子里传来的。 安常在给了我们一个眼神,意思是她动作比较轻,先去看看。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那屋子旁边,悄悄地趴在窗口前,想看一下外面的状况,没想到正好就看到一张老人的脸。“鬼啊啊啊啊啊……”要是身边有任何东西我一定毫不犹豫的扔出去拍到她脸上。靠,这丫的自己就是个鬼化病人,很接近鬼的存在,还怕个毛线球啊,傻逼。 “别吵吵嚷嚷的。”老头儿在屋子里面骂,“世界上哪来的那么多鬼,到处都是?你好好看看,老头儿我虽然也是半只脚进棺材的人,身体还硬朗着呢!”那老头说着话,就手脚并用从窗子里爬了出来,身体灵活得很。 我们往地上一看,不由得都松了一口气。果然,他还有影子呢!是人就好了,最怕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说老人家,这荒山野岭怪可怕的,您腿脚又不方便,来这里干什么?”安常在摸了摸胸口,似乎也觉得自己不应该害怕。 “你以为我老人家老了就不中用了?”老头儿哼哼,“我告诉你,这一村子的鬼都是老头儿灭的!”说着又从手里的肉上咬下一大块肉。 “……鬼?”我们瞪大了眼睛,不太相信。世界上真的有鬼? 老头毫不客气地用手指头一个个的指着我们:“你,你你你你你,你们这些人,加起来都有一百多只眼睛的,就没一个看的透的。” “怎么,高人您给指点一下?” “你们仔细看那些吊起来的人吧,你看他们有影子吗?”老头儿手往外一指。 靠,果然……都是没有影子的!!! “究竟是谁杀了他们?”一整村的人死在了山里,他们的尸体被剥皮抽筋,他们变成的鬼魂却被吊在这里……碑文上提到的灾难,为什么全村人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死亡呢? “这是一场灾难。也是这个村子的报应。你知道天煞孤星吗?”老头儿的眼睛发出绿光,我战栗了一下,不断告诉自己他是有影子的,是人,可是那种恐惧还是在全身蔓延开来。哑巴用眼神告诉我们,不要离这古怪的老头太近,事实上我们也不敢靠近他。 “天煞孤星的命格很少见,一般人都不相信世界上还有这种说法,但它是真实存在的。”老头儿拿起竹子做的烟筒,抽了两口,露出满口黑牙,“本来村子里的人没造什么孽,应该一辈子安分,你们知道吗,就是因为村子里的人太纯朴善良了。十几年前啊,一个女人带来了两个小孩,其中那个四五岁的小孩,我一看就是天煞孤星,谁看见谁死。我就告诉村子里的人,那个女孩的八字太硬了!她应该是被原来生活的地方的那些人驱逐出来,流浪到这里了。这样的灾祸,留在村子半天我都觉得怕!” 老头儿的语气中带着点惋惜的意思,“没人听我的,他们太善良了!村子里留了那三个人几天,原本还没事的。那三个人一走,村子里就闹鬼了…;…;”老头儿咕咚咕咚地喝一口酒,有点失落,“那个女孩,还跟村里一个孤儿成了朋友,带她走了。我看那个被带走的女孩也死了。是诅咒吧,因为我当初反对他们留下那三个人,而且我原本也不是村子里的人,报应没到我身上来。可是……整个村子的人都遭了报应啊。” “你看我们,算鬼不?”光头说着,忽然撩起一截裤腿,下面空空如也。 老头儿惊讶了一番,一脸奇怪:“老头儿我可没闻到你们身上有鬼气咧?咋弄的?” 光头笑笑:“一言难尽。” “那这些鬼是怎么回事?是那些作乱的鬼吗?”安常在隔着几个人问。 “不,不是。那就是他们。他们变成了恶鬼,永世不得超生。我只能这么做……” 我有点怀疑他的话,总感觉不真实,却又想不出是哪里。 “尘归尘,土归土……”突然有人念叨着这句话走近了。 “有、有鬼?”我立即俯下身来,伊叔和他的伙计们都靠在一起,安常在也露出一口尖牙,哑巴则是弓着身子,所有人都警惕起来,仔细听着那个渐渐接近我们的声音。 “都说了世界上哪里来的那么多鬼满大街跑!”老头儿露出一口黑牙,笑得诡异,让人看着发毛,“都别紧张,坐下嘛!” “哦……可是村子里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了吗?”光头问。 “那个确实是鬼,不过是带这些吊鬼去往往生的。不会害人,安啦安啦。” “不是说他们永世不得超生吗?” “你也太小看老头儿我了吧?!把他们挂起来,就是为了让他们偿还以前的罪孽,偿还完了,就会被带往往生。” “哦……”我们表面上相信了,却暗地里认为他在撒谎,越说越假,简直荒谬!如果我们信神信佛,说不准就被他这一番话给洗脑了。然而,我们信奉的是无神论。 伊叔凑到我身旁,用桂林话轻声说:“小心点,小老头儿身上鬼气森森的,虽然有影子指不定也是个脏东西。” 我暗自点点头,注意到安常在离怪老头远远的,她好像也察觉到老头儿很怪异。 不过有哑巴在我也就安心了一点,一路过来他的身手都很厉害,而且这人除了不说话之外其他都蛮好的。 第九章 孤独者 “那您继续吃,我们在这里面走走,不打搅您吃饭了。”安常在打着哈哈,转身就走,我看得出来她其实十分慌张,心想,不会吧,这丫的平时除了蛇之外还真没见过能吓到她的东西,怎么就怕这老头? 不过我也没太在意,谁都觉得这老头儿不太对劲,安常在害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而且呆久了我老觉得不安全。 “夜深了不能乱走啊,年轻人们!尤其是漂亮的女孩们!看你们什么也不懂,老头儿我好心提醒你们一下,村子里怪异的地方多了去了,有些老头儿我自个儿都不敢去的呢!特别是不能走到那个开满三色堇的院子里。那是那个女孩原来住的地方。那女孩要是死了,说不定还变成厉鬼在里面。这地方我都进不去!”老头儿“好心”地提醒。 我心说,你就胡说吧,瞎扯。这里遍地都是蔓珠莎华,三色堇怎么可能开在这种地方! “老头儿我有说过谎吗?我能说谎吗,这么一大把年纪耍你个小毛孩干什么!好玩啊?!”老头儿看我们不是很相信的样子,就气哼哼的,“那是那个离开这里的孤儿,她很喜欢三色堇。说也奇怪,自从这里的人都死后,村子里每一寸土地都长着蔓珠莎华,竟然只有那个院子,依旧长着一片三色堇……那个院子很邪,这里其他地方虽然也邪,看你八字硬,进去走走是没关系的。但是那个院子,不是八字硬就可以进去的。” 我越听越疑惑。三色堇?我不自觉地看向安常在,她的脸隐藏在墨黑的夜色里,看不清楚表情。世界上可能有很多喜欢三色堇的人,而我身边正好有一个。以前她留下来的那株三色堇,现在还放在楼顶上呢,但是她好像并不记得有留下过它,更不知道这件事。 我们告别了老头儿,在村子里转悠起来。一路上没有人说话,仍是哑巴打头。虽然很怀疑老头儿的话,但鬼使神差的,我们想去那里看看。没有语言交流,我们知道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老头儿没告诉我们那个院子的地点,我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头顶挂满了被吊死的鬼,月光在瓦房顶上反射出幽绿的光芒,周围安静得让我几乎以为这个世界就只剩下我们走在青石板上的脚步声…… 虽然前面有哑巴、安常在,后面还有伊叔他们,却给我一种错觉,好像一下子整个世界就只剩下自己! 真孤独啊!这样的孤独似曾相识!或许多年以前,我也曾这样孤独地徘徊在幽深安静的巷子里,没有哥哥,没有辛姨……只有,我与影子和孤独……影子紧跟在我后面,孤独与我并肩而行,长长的路永远没有尽头。 我心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连自己都吓了一跳。那白纸一般的十八年,似乎开始有了轮廓。 村子不大,就是小巷子特别多,阴森森的,隐约看到有些不明物体,让人没有走进去的想法。我们快要把村子都逛遍了,根本没有老头儿口中的长满三色堇的院子。还说不骗人,唬人玩呢吧? 哑巴最后走进一个巷子里。不知为何,有一种安详的感觉,一走进来,刚才一路悬着的心竟然安静了下来。这里十分偏僻,蔓珠莎华都快把那条巷子给挤满了,相互紧挨着。巷子里有一股幽香,很淡很淡的,绕在鼻尖,沁人心脾。这种味道是我最熟悉不过的。就在前面了,那是角堇,有微香。不是我鼻子尖,而是这味道天天闻,实在是太熟悉了!!每天侍弄那株三色堇,我都快成养花高手了,那家伙养久了还嘴刁,指定时间,指定地点的水才行,不然就焉巴…… 再往里走,走的很深了,一眼就看见一个非常破败的院子。真的是太破败了,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一下子就吸引了我的眼球。 已经说不上是院子了,它有一半的墙都塌了,瓦片落了一地,不是一般的破败,院子中间的屋子让我有种错觉,如果走过去的声音太大会把它给震塌。最重要的是,院子里长满了三色堇……院子周围全是血红色的蔓珠莎华,却只是隔了一道墙,三色堇在里面竞相开放,几种艳丽的颜色冲撞在一起,显得如此突兀。它们不像人可以随便走,可以走出这快地方,像是被什么力量禁锢着。它们作为异类在这块怪地方里生存着,孤独地被人遗忘。于是它们在无数的夜里彼此拥抱着取暖,因为相同的宿命拥抱在一起,也因为孤独…… 真是奇怪,怎么又窜出这些奇怪的想法来。有时候人的思维就是这样,连自己都摸不清。 哑巴摆摆手让我们停下,自己则准备进去。伊叔有点不放心,一把将他拦住,说指不定痞子强那些人就躲在里面等着我们进去呢,还是添几个人好,要是里面有什么变故,也好有个照应。 哑巴却摇头表示不用,随后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尽量不踩到那些三色堇,它们太美,引得人不由自主地靠近,却又不舍得触碰,生怕一不小心它就破碎了,一切都归于现实。 走进了院子里,哑巴没发现异常,才招手,我们便跟了进去。越是往里面那个屋子靠近,我的心就跳得更厉害。里面该不会有什么东西吧……但是这绝对不是我心慌的缘故,我应该是不怕的。隐隐约约的,有另一种情绪在心里起伏,怎么也抹不平。 哑巴蹲在一面墙前面,跟过去的斜眼伙计看了一眼就惊叫道:“啊,墙上居然有字!” “我好孤独啊。”我看到这样一句话。墙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一些很潦草的红笔写的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第一眼就看到这句。是它太特别了吧?不过说来也奇怪,这里至少荒废了十几年,那些字居然还能留下来。虽然潦草,但是看得出来,写字的是个女孩,就是老头儿口中的女孩了。我相信那个女孩存在着,但是老头儿的故事很可能是假的。 靠,是谁这么寂寞空虚冷?看样子写字的时候,这些字的主人都还不够十岁吧?现在的小孩,心理未免发育得太早了点。 我踮着脚靠近那堵墙,现在我要是呼吸再重些,说不定它就塌了呢!安常在也凑过来,却是看了几眼就走开了,和伊叔他们在院子里转悠。 “我好孤独。”女孩这样写道,我想象着十几年前那个孤独的女孩在这里书写的样子,落寞又瘦弱的身影在夕阳下留下长长的一道影子……或许是在阴沉地哭泣,又或者是在孤独地笑。她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说、要写,但是她没有上过学,也没有人教她,她能写出来的就只有这些…… 只有孤独的人才能一眼看穿别人的孤独。每个人生来都带有孤独,人来人往,但是所能看穿的和所被看穿的只有一个,因为这么多孤独里面只有一个人与你拥有一样的孤独,那个人同样也能一眼看穿你的孤独。可是我却感觉,我像是已经看穿了那个女孩的孤独似的…… 我有种一个外星人在地球上生活了上千年后,终于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遇到了自己的同类那样的感觉……这只是一个很孤独的女孩,尽管可能内心有点……可我自己内心也不怎么样光明吧?在那么多那么长的孤独的年月里,那个时候还是个女孩子,渴望爱与被爱,可是愿意倾听这一切的只有一堵墙。她分裂出了一些人格来跟自己玩也说不定,毕竟孤独这东西可大可小,真的孤独起来,很要命的啊…… 但我不一样,不管我以前有多么孤独,就算我放不下也得放下,因为过去十几年的回忆完全没有,就像我一生下来就是十七八岁,然后慢慢长到了二十一岁,欲图寻找虚无缥缈的过去。过去的孤独,过去的痛苦完全不存在我的记忆里,一切苦难都消减为零,计算机按了消除键又开始下一个计算……有计算机在计算一道题的时候还记得被清零的上一道题吗? 靠,等等,怎么说得我好像也空虚寂寞冷了。 “请来吧,不管你是谁,请来到我的身边。”女孩接着写。 “不管你是谁……”写到这里,女孩似乎颤抖了一下,“就算你会带来灾难……请你来到我的身边,就算会带来灾难也好!我不想再这样孤独下去!!!” 这些话让我感觉心很闷。下面的字还有好多,只是有些很模糊了,大晚上的看到那些已经很勉强了。 那个女孩……在那时候是有多孤独啊…;…;所以她种了好多好多的三色堇,不同的颜色同样的形状,盛开着单调的鲜艳。直到有一天,一个女孩来了。 因为后面有一段看得清的,上面写着:“你来啦,你终于来啦……即使你会带来灾难,可是你终于来啦……” “来带走……我的孤独啦……”女孩最后写道。“有一天,我也必将带走你的孤独……”就像是在她心里已经悄悄地约定好了,女孩的到来带走了她的孤独,所以在未来的某一天,她也会带走女孩的孤独。 我还想再看清前面那些,好不容易看了这么多,好奇心决不允许我就这么走了。换作以前我会觉得这很矫情,事实上也是如此。但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说不清楚,却让我像是中了魔魅一般。 第十章 怪物? 我似乎在白纸一般的过去里隐约看见了一些东西,可是再去翻看就什么也没有了。 刚才闪瞬而过的那些……到底是什么?有什么东西,重要到连这次如此彻底的失忆也还是会保留住吗?即将死去的花朵,无论如何都会保存下自己的种子。在明年春天,那些种子就会发芽开花,是一种生命的延续。未来是过去的延续么?只要留下一点点东西,只要还与过去有一丝牵连,便可以任性地觉得还回的去!而我也在凭借着那些不清晰的东西欲图寻找过去!是潜意识,在有意无意地指使我去寻找,那些绝对不可以放下的东西。 哑巴用手在那些写有字的土砖上摩挲,随后冲我们点点头,上面没什么异样。我再次想看安常在的脸色,四周扫视了一圈却发现找不到她的身影了。躲的也是及时。 然而伊叔在屋子的大门处朝我们挥手,示意我们过去。他们刚把们给撬开,好像发现了什么东西。往里面一看,啧!那厅堂的中间居然还放着一口黑色的棺材,活像一个黑色的大箱子。 最奇怪的是,棺材上面居然还盖着一块猩红色的方布,方布上面有一个大大的红双喜。我们相互对视着,都有些哭笑不得,哑巴也有些疑惑了。自从遇到痞子强,一路走过来,不可思议又奇怪的事情是一单接着一单,而且一件比一件怪异,大家咬咬牙也就过去了,都是跑江湖的,谁没经过点大事。可是,他娘的,哪个跑江湖的见过棺材上放红布,红布上还有个红双喜的? 棺材里面也是黑漆漆的一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线问题。我趴到棺材沿上往里面张望想看清楚一些,不曾想还没等我低下头来看,里头竟然搜的一声蹦出个老头儿来,就是昨晚遇到的怪老头儿!我吓了一跳,还没来的及逃跑,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老头儿就往我手臂上狠狠地咬了一口,手臂上立即传来钻心的痛。我惊慌不已,连尖叫都忘了,只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慌慌张张地甩开那老头儿,低头一看,心里不禁一紧,原本干净的手臂,留下一道十分清晰的牙印,正不断地往外冒着血。最让我无法忍受的是,手臂上还嵌入了一颗黑黄的、散发着恶臭的烂牙齿!刚要伸手拔掉它,它竟然自己刺进了皮肤里,怎么也弄不出来了! 我想着老头儿那一口恶心的牙齿,也不知道多少年没刷了,这些年都吃了些什么,只觉得背后一阵阵地发凉。那只被咬的手臂开始肿胀。抬头,老头儿已经不见了。 哑巴正作势要追,但是那老头儿是忽然消失了的,无处可追。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连我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没等我细想,周围开始有粉尘和大大小小的石头簌簌地往下掉落。有人大叫一声不好,这屋子要塌了,我就被人往外拉。 没想到,一跑到院子外面,哪里还是原来阴暗的小巷子!我们看到的,是一条十分繁荣的大街,繁荣而平凡,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空气中掺杂着早点的香味,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买东西的人跟卖东西的人讨价还价……然而那些人,好像都看不到我们的样子? 我揉揉眼睛,又狠狠捏了几下脸,还真不是做梦。“都别动,这是鬼打墙。”伊叔说,“遇到鬼打墙,最好的办法就是坐下来,如果继续走的话,说不定会有悬崖或者河流。谁知道哪一步会踩进万丈深渊呢?”说着,他用询问的眼光看向哑巴,哑巴却蹲下身,开始用手指在地上一寸一寸地摸。 又是一个忽然,斜眼伙计尖叫起来,我们都往他那边看去,见他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脚,脚!!”原来斜眼伙计觉得累了,于是就地坐下来。他一坐下来就感觉不对劲,哎,怎么软乎乎的,像坐到了烂泥上,还臭烘烘的??他一想,以为自己坐到了翔,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觉得恶心,立即跳了起来。 然后他发现自己刚才居然坐在一只血淋淋的脚上,脚上面的肉已经腐烂了,还爬满了白色的蛆,腐臭味四散…… 就在那一瞬间,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早点香,叫卖声,还有讨价还价的声音全部不见了,一切都变回原来的那条小巷子,刚才在大街上走动的人,都变成了血肉模糊的脚,在巷子里机械地行走着…… 这下,我连跑的力气和勇气都没有了。 突然有人从后面拍了一下我的左肩,我知道那是鬼拍肩。 人的肩膀上有两盏灯,是阳气所在,有它们在,一般的鬼无法近身。一回头灯就熄灭了,此时人阴气最重,鬼就可以接近人了。 但,现在我还是不相信世界上有鬼这个说法。 哑巴见状立即退到我后面,一脚踢过去,只听一声闷响,我感觉搭在我肩膀上的力道没了,那个东西应该跌到了地上。我这才敢转过身。可是地面上什么都没有。 我就懵了。 哑巴立即警惕地环顾四周,我发现忽然我们所有的人都不见了,一时间很是慌张,只能拉着他,生怕最后一个人也找不到了。 我看着周围那些草,明明昨晚被我们踩过了的,四五十个人,怎么都会有些倒向两边的痕迹,现在却完全没有痕迹。我本来想着,草高又密,被那么多人踩过之后一定会有很明显的痕迹,如今却一点也没看到。 我下意识地回望村子,突然觉得怪怪的,却又说不出为什么。古老破旧的瓦房依旧没变,青石板上光溜溜的,正值动天,一片破败荒芜的景象。没哪里不对呀? 对了,蔓珠莎华!我用力拍一下自己的头,人有时候头脑真是够迟钝的!蔓珠莎华,竟然都不见了,怪不得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还有那些被吊起来的鬼竟然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村子里瓦房的烟囱上,渐渐飘出一缕青烟……接着便听到鸡鸣狗吠声,村子里开始有人走动。 “村民”们都穿着灰色或褐色的粗布衣服,一副纯朴农民的样子。只是……他们的脸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的脸,那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木然而呆滞,谁也不说话。除了这一点,这里其他的一切看起来就是活生生的一个小山村!而且……这些“村民”竟然都是有影子的…… 那就说明,他们不是幻象。 我看着几个“村民”从村子里走出来,就想拉住一个来问问,没想到我的手怎么也触碰不到他们!而且,他们也好像根本看不到我……我开始有点怕了,下意识地往地上看,阳光下,我竟然是没有影子的!难道说,我什么时候不小心中了那种类似于鬼化病的病毒?我想起那老头咬的一口,看胳膊上,却是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哑巴用手指捏起一些土放在鼻子前闻了闻,这个人的状态和我一样,我看见他脚下也是没有影子的,他肯定也察觉了。但是他远比我要冷静得多。我不止一次的觉得,对于他的信息我知道的还是很少,毕竟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随时保持淡定的。而哑巴不淡定,似乎只有在遇到墨执事的时候。 随后他就用手语告诉我,这些都是幻象罢了,不用太担心。他这么说,我震耳担心起安常在来,她也不知道跑哪去了,我这里有哑巴在,倒不必担心,而伊叔肯定和他的伙计在一起,万一发生了变故相互间还有个照应。可安常在显然是自己一人走开的。 要是她和老头儿撞上,肯定凶多吉少。正想着,我忽然听见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一声“有鬼”差点脱口而出,我立即紧捂住嘴巴,瞪大了眼睛紧盯着那个人。 是怪老头儿?! 不,好像又不太像。怪老头是那种瘦得全身只剩下骨头的老头,而这个身影看起来要比怪老头高大许多。我和哑巴对视一眼,那个人正好停了下来,双方都静默着,在黑暗中打量着对方。 不,那似乎不是个人?只是身形和人相似,在黑暗中,很容易被认作是人。 我隐约看见那东西有个圆圆的脑袋,脑袋旁边有形状和人手一模一样的耳朵。呃,应该算是耳朵吧。好吧,好像,还有个长长的鼻子?那是个什么怪物? 第十一章 考古队 哑巴拿出打火机,扔给那怪物,没想到怪物头上我刚才以为是耳朵的那俩东西真的是手,那双手稳稳地接住了打火机,然后咔嚓一点燃,居然把他鼻子给点着了。然后我才发现,那不是鼻子,而是个烟筒,竹子做的那种。然后那怪物就打亮了一支荧光棒,我们终于知道它是什么了,它其实……卧槽,我忍不住骂了句脏话,那分明是个人,嘴巴里紧咬着烟筒,刚才应该是做了一个双手举高投降的姿势,所以我才会以为他是怪物。 那个人也看清了我们,惊讶了一下,嘴里吐出一句英语说:“well!”然后大大咧咧吸了一口烟继续说,“我就说鬼哪里会有火,原来是两个年轻人哪。”此人说话的口气十分滑稽,我一看他那黄色的头发还有蓝色的眼珠子,就知道了个大概,那是个外国佬。 这个外国佬和我所见过的外国佬不同,我见过的外国佬都是来市里打工的,一般在工业区那边比较多见,都有些偏肥,皮肤白中带红,走在一堆黄皮肤的人群中,很容易就能认得出来。这个外国佬偏瘦,可能是因为近些年走南闯北的晒多了,皮肤比我见过的外国佬都要黑很多,看起来也就是三四十岁的年纪,说得一口滑稽的中文。 还未升温,这个外国佬却穿着一身很不合时宜的t恤,下身配着中裤,身上还不停地冒着汗。不过,那可不是因为他觉得很热,而是他在冒冷汗,因为我看见他那双在夜里几乎看不清楚的大腿在瑟瑟发抖。 不过,是敌是友还真不好说。对方也肯定是这样想的,所以即使他的语气很轻松,却还是没有继续前进,保持着应有的警惕。 我轻声问哑巴:“你看他奇不奇怪?”我感觉这个人和怪老头完全不同,身上一点鬼气都没有,完完全全是一个正常人,还有些搞笑。不过光凭表面现象看还不够,在这方面我可拿不准。再说了,谁会在这种天气穿成这样啊,这不找虐呢吗。 哑巴示意我噤声,他忽然蹲下来,瞬间抓了颗石子在手里,眨眼间又站了起来,手往前一用力,那石子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了出去,随后那外国佬尖叫一声----那石头很准,一下子打到了他的手腕,他猝不及防,荧光棒就掉到了地上。 本来荧光棒的光线就很微弱,一掉到地上,能照明的范围就更小了,只能照到他小腿。外国佬根本看不见我们。 哑巴趁机冲到他后面,迅速捂住外国佬的嘴巴,外国佬唔唔唔地叫了几下,还想挣扎,被哑巴在他脖子后面敲了一下,就晕过去了。哑巴朝我比划了个“耶”的手势,我忍不住笑了一下,没想到他也有搞笑的时候。便走过去看那外国佬。 那外国佬身上的东西还真不多,他身后背了个很大的灰色米老鼠双肩背包,我翻看了一下,没有能证明身份的物件,倒是发现了一台照相机,一个小型望远镜,几支手电筒还有几节电池,其余的都是些干粮。 这时,周围传出了更多的脚步声,不过很轻,哑巴手一抬,干脆把外国佬背了起来,躲进了周围的草丛里。 来的人似乎是这外国佬的伙伴,听脚步声也不过十个人左右,应该不是痞子强他们,但深更半夜的出现在这诡异的村子,想来也不是什么普通人,还是小心为妙。 “金毛!金毛!”远远地我就听见那群人喊,我想应该是这外国佬掉队了,金毛?噗,这名字倒还真挺合适他的。 “靠,那死老外去哪里了?”一个青年显得十分的不耐烦,用脚踢了踢周围的草丛,忽然,队伍里一直走在前面的人打了个停止的手势说:“别动!周围有人!” “老兄,你可别吓我呀,大半夜的能有什么人?”另一个人问道,我听着这个声音似乎有点熟悉?奇怪,是谁来着? “你们看这草丛,都向旁边倒了,刚才肯定有人踩过,而且走得慌张,很可能就躲在这附近。”那个人说。 我暗自惊叹,这人也太敏锐了,听那说话的语气似乎是和哑巴一个级别的,超拽。我朝哑巴挤挤眼睛,意思是,那人该不会是你本家吧?哑巴微不可察地摇摇头,紧盯着草地上那个人的身影。 那个人一发话,周围的人也都停下脚步,他环顾四周,忽然就把目光定格在了我们这边的草丛里。我的心立即跳到了嗓子眼,要不要这么惊悚?!这个角度,他应该看不到我们才对,难道还长了一双透视眼不成。 然而哑巴没有动作,我也不敢妄动,悄悄地观察着他们的动静。 “我说,傻狍子,你们在草丛里玩躲猫猫呢?其他人呢?”身后一个女声差点把我吓出心脏病来,我一下子跳起来,往回看。我太阳,果然是安常在!真是猪队友害死人,我瞪了她一眼,这家伙肯定看见那群人了,显然是故意出声让我们暴露的。 我很想知道刚才那段时间里她去干嘛了,但这个时候显然不适合问,回头一看那群人,他们手上手电筒的灯光全打到了我们身上,亮得我们睁不开眼睛。 “什么人躲在那里!” 安常在却不知死地回应道:“嗨,这里,这里呢!别激动,都是自己人!”,一边说还一边朝着他们招手,我都快被她气死了,心说平时她坑我也就算了,关键时刻还要推我下水,果然江湖险恶,交友需谨慎。 哑巴扶着外国佬,也站了起来,那几个人就朝我们跑过来,最后只与我们保持了五米左右的距离,我们都看清楚了对方,有两个个听起来有点儿熟悉的声音就喊:“卧槽!白堇,你害我们不浅啊!” 我的大脑快速地转动着,这次终于清楚了一回,于是连忙拉住我旁边那位刚想溜走的罪魁祸首,心想安常在你丫的推我下水,你也别想跑,我非把你也给拖下来不可。我把安常在往前一推就说:“不怪我,计谋又不是我出的,要找晦气,你找她去。” 同时,说话的那两个人身边的同伴也惊叫起来:“唐悝?!你小子怎么穿着女装?!你不是在埃及呢吗,什么时候回国了?!” “……” “……” 顿时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我哭笑不得,我和我哥真的是太像了,连失忆后最开始我看到我哥的照片时,都差点以为是我有异装癖呢,换作他人肯定也会认错。 然而这些人是……考古队!我敢断定他们就是哥哥所在的那个考古队,因为除了他们没人知道我哥在哪里,而我刚才听到那两个熟悉的声音……他们是唐家宝和文空! 两边发现原来还算得上是认识的人,也是无巧不成书。 之前文空和唐家宝说过,考古队打算要重建,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重组了,大概还是以前那些人,只是唐悝在国外没能回来,倒是拉了一名老外进来。 至于他这次没能回来的原因,猜也能猜出个大概。据他们的说法,埃及正好处在撒哈拉沙漠的边缘,而他们两次考古的怪事都发生在撒哈拉沙漠,他长期隐姓埋名的呆在哪里,其中的干系不用点透也想的到。我开始怀疑起之前的猜测。或者,这个唐悝是真的呢?种种线索都告诉我,他就在埃及,暗中调查当年那件怪事的真相,那他做出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伊叔不是没调查过,自从那来自埃及的封信出现之后,伊叔每隔几天就打发一拨人去查,他们利用鬼化病的优势,把所有五年前有去过埃及的航班的飞机场的监控都调了出来,也把所有有去埃及的船的港口都仔细调查过了,发现大多数监控录像都被人做了手脚,有些地方被刻意剪掉了,而航空公司的航空记录,竟然是几张空空的白纸。不过看那些被剪掉的录像拍摄的时间,他出国的时间应该是在一零年九月的时候,他倒是狡猾,大老远的跑到北京去搭飞机。到北京去还没直接到印度,而是转了次机去香港。到了香港,他还不消停,搭船去了墨西哥一路东行。到了墨西哥,又忽然调转方向朝着西边走了,从墨西哥又飞到俄罗斯,从俄罗斯转到中东地区,最后才到了埃及,兜了一个大圈,可没让伊叔省功夫。其实我比较好奇的是,他的钱是怎么来的。靠,该不会暗地里被哪个富婆给包养了吧…… 我向他们打听近些年的事情,唐家宝和文空也像安常在倒起了苦水。我估计他们那一趟被那玩弄人的小计谋弄得够呛。那段时间我也略有耳闻,和赵停妆赵停棺他们一起被赵家人给逮住了,可是吃了不少苦头才被他们家里给领回去的,肯定郁闷哪,却又没处说,肯定憋得要死。这下子一肚子郁闷总算找到地方倒了,他们哪肯放过安常在。 都说无巧不成书,这世上,有些事情它就是那么巧。 不过我相信这一切也绝非巧合,既然是痞子强一手引我们来的,自然就做有准备。现在的局势屁大点儿小事背后面都可能藏着某个目的,算计来算计去,恐怕我们连吃饭吃几粒米都被算清楚了。所谓巧合,不过是看起来像巧合,谁要是信,就是自己跳进那么大个的圈套里了。人家挖好了坑给我们跳,我们也没傻到会以为这是个藏宝的洞穴然后屁颠屁颠的跳进去。 第十二章 乱葬岗 伊叔隐约透露过唐悝的“死”和痞子强有关,具体如何我是不知道了。如果这是真的,也不排除痞子强把考古队引来的可能。毕竟当时他们是一起遇到那些事情的,也被牵扯了进来。想来是痞子强忌惮这些人背后家族的势力,不是每个家族都像赵家这样不爱惜羽翼,连未来的接班人都算计。这些人可是家族的未来,那些位高权重的人同时也上了年纪,这是很正常的现象,年龄没有个六字开头,再厉害在其他人看来也是只没经验的雏鸟,说话没多少份量的。可那些人再位高权重,到底也是老了,长江后浪推前浪,才能到头是大海,他们可不想家族子嗣断流。 这个我倒没有提也没有问,痞子强同时把两批人一起引来让我们遇到考古队的目的却是很让人摸不着头脑。难道,他还想在这里把我们一锅端不成?现在的考古队重组之后一共有九个人,大抵还是以前的人,不过多了个外国佬而已。 女领头顾俞,二把手莫立碑(刚才发现我们的就是他,他是莫已的哥哥),完全和哑巴一个气场,生人勿近。两兄弟陈楼、陈墙主要担当队医的角色(陈懓的两个哥哥),药箱都是随身带着的。大爷和温柔两父女,一个拥有长期考古的经验,一个是考古界的新人奇才,配合得十分得当。唐家宝则充当跑腿的角色,而文空,是能力介于唐家宝和大爷之间的角色,再有就是这外国佬,胆子大路子多,他们正缺个人手,也不介意。这样一队人,倒是什么角色都有了,打游戏才适合呢,去刷副本感觉都能无敌了。 “我说你们三个年轻人,大半夜的怎么到这鬼地方乱逛?哎,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像当年我们年轻的时候了,都不肯好好学习,净想着玩喽。我们那时候,上个大学多美哟,光想着读书,老大年纪了恋爱都不舍得谈,就想着周总理那句话呢。”边上头发花白的大爷从外国佬身上拿了烟筒来抽烟,看来那本是他的烟筒。他踢了几脚外国佬,看外国佬没反应,就说,“怎么睡得这么死。” 真是天大的误会,我心里想,哪有这种事,除了玩我分明还想吃想睡呢。不过周总理那种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的志气我是学不来了,泱泱中华十几亿人口想报国的一抓一大堆,中华之崛起还轮不到我努力,我最大的目的就是大学毕业以后还能混口饭吃。然而在我家一下子添了三人一猫的情况下,安常在却插嘴道:“青春就是用来挥霍滴!” “年轻人!到我这个年纪,后悔死你们喽。” 安常在吐了吐舌头,我看着她下身的双脚,也幸好今晚没风,而且天很黑,不然这群不知底细的人恐怕要被吓疯。不过也不一定,之前听文空和唐家宝讲他们在沙漠中遇到的怪事,应该比看到一个“鬼”更令人崩溃,也不见得他们会疯。 她忽然朝我挤眉弄眼:“你看,那个女孩的鞋子。”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那个叫做温柔的女孩,鞋子上裹了厚厚的纸巾,一看就是仔仔细细包了好几层的。 我感到非常奇怪,唐家宝就压低了声音对我们说:“我告诉你们,胆子再大也别去惹她,别看她名字可爱人长得也可爱,千万小心别把她弄脏了,要是熟人还好,生人的话,赶紧写好遗嘱联系好火葬场棺材铺吧。” 安常在疑惑道:“她还能吃人不成?” “她有很严重的洁癖,你们没注意到吗,这荒山野岭的我们几个都灰头土脸的,就她身上一尘不染。名义上那姓莫的是二把手,其实那丫头发起脾气来,谁都得跑。” “你看她鞋子上的纸巾,还有她身后那个大背包。”唐家宝轻轻朝那女孩的方向指了指,“因为怕走路鞋子沾到泥,鞋子上包满纸巾,背包里也全部是纸巾。” 果然,考古队其他人都是在这里奔波了几天,灰头土脸的,只有那个女孩,白衣白裤,身上却一点灰尘都没有。我不由得又想起了店长先生,他是发自内心的爱干净,不只是自身和周围环境的干净,也喜欢心灵上的干净。但是那样爱干净的人,现在尸身却下落不明……什么悬尸坟前,根本连让他安睡都做不到,我现在连他的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世上的人啊,越是干净,越是容易被弄脏。因为社会本就是一个大染缸。 “这鬼地方倒是很阴,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鬼怪。”陈墙说。 “鬼神之说不可信,没什么阴不阴的,这里四处都是山,采光不好罢了。”顾俞狠瞪了他一眼。村子里弥漫着一股怪异的气息,尤其是现在深更半夜的。顾俞说来到这种地方最好不要被心理所影响,心里没鬼就不会怕鬼,平时行事端正的人也不用怕。 大爷却在旁边抽着烟笑,哈,你们这些个年轻人,还想干什么大事,这就害怕喽? 我不免苦笑,看来他们的运气要比我们好得多,想我们一路上遇到了多少怪事怪物都比现在厉害得多,要是这就怕了,估计伊叔知道的话都要气得把我们敲进娘胎里。 他们本来要去村子西头,却在这里迷路了,因为发现这里似乎有奇怪的磁场,让那些导航的仪器都失灵了。他们转了大半天才终于弄清了方向,没想到一转头,外国佬就不见了。这可不妙,他们事先没了解过这里的地形,只知道附近有山。有山就应该有动物,动物中不乏凶猛的,虽然不会有老虎、熊和狼一类的动物,蛇却还是会有的。 现在才是开春,天气虽然还是冷的,冬眠中的蛇却是快要醒了,正是毒性最旺的时候。两广一带的亚热带丛林,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尤其是现在人类的足迹遍布全球,那些树林都变成了经济林,全是有毒的速生桉。光看,还真没什么危险。 但是里面有多少东西,毒蛇毒蚁毒蜂,随便赚上一样都够喝一壶的了。那外国佬人生地不熟的,又没有个人照应,且这三更半夜的看不清楚,也容易撞着东西。虽然外国佬进队没多久,说到底都还是队友,莫要说关系好不好,总不能就这么丢下他不管了。 忙了一天他们却没有要休息的意思,我本想跟着他们走,毕竟人多安全。安常在却拉了一把我,神神秘秘地说她找到了个地方。 她不说我还都忘记了,她无缘无故的就不见了,我还没来得及问她原因呢。 结果我一问,她还真不肯讲实话,说见月色朦胧,她一个起兴就自己走去逛了。 切,当我真傻啊,鬼都不信。 安常在见我不信,也没有多解释,就说,你还记得那个乱葬岗吗? 乱葬岗?我翻了下白眼,天底下那么多乱葬岗,鬼知道你讲哪个,还有,我什么时候去过乱葬岗了。 安常在一模额头,说,差点都忘了你失忆了。她指着村子北边的一个小坡道,说,就在那边,跟着去就知道了。 于是我们和考古队就分开了,大爷背着外国佬,一行人就往村子西边去,我们休息了一下,就跟着安常在去了村子北边。 我差点都要忘了乱葬岗那茬儿了。 还记得去年辛姨和司空贯离开后留下的视频,那视频里面的背景就是一个乱葬岗。即便拍的只是其中一部分,也让我背脊发寒。无数腐烂的尸体不规则地摆放着,满地都是,而且一具堆着一具,堆在一起的都成了一滩不堪入目的烂肉,已辨认不出原本的模样。 与之前的事情联系起来,痞子强引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就能猜出点大概了,三年前的事情说不定也与他有关,甚至那个监视哑巴的人都很有可能是他的人。这样一想,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背后给痞子强出谋划策的人像是跟唐家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看来是想把我们绕死在一个圈子里。 安常在并不知道我看过那段视频,也不知道我最大的疑惑。墨家人都是左撇子,我观察过,确实,安常在和哑巴都是左撇子。但是视频里的安常在拿毛笔时却是用的右手。我曾一度以为那视频是假的,或者里面的安常在是假的,但是现在安常在这番话,却证实了视频的真实性。 不知不觉我们就走出了村子,空中仍是那美丽的月亮,美丽得过分了点,显得妖异。这里属于半开发区,不像我想象的那种山清水秀的景象,大部分山都被开发了,偶尔耳边还会响起一声炸山的声音。没被炸过的山,像村子周围这一圈,上面原本生长的植物都已经被松树和速生桉替代。 安常在很讨厌这种植物,她说她的生物老师说过,它是“畜生桉”,虽然长的快,但是有毒,对周围环境破坏很大,种上几年周围就会变成不毛之地。 我们所在的山面是一个迎风坡,与周围的山连在一起,竟然围成了一个圈,把小小的村子围得严严实实。 这种地势并不好,若是下雨,雨水就只有进的没有出的。奇怪,我们进来时好像都还没有那么多山。 第十三章 安常在的疑惑 乱葬岗其实是一块坡地,不大,却阴森得很,才接近了那个小坡地就觉得有凉风习习,吹得我一身鸡皮疙瘩。旁边两位倒没受影响,安常在不用说,鬼化病的体质最适合这种环境了,而哑巴本身就是个制冷机。 乱葬岗外面被好几排长相如鸡爪的桉树围着。一般来说桉树都是直的,这几棵是桉树没错,那叶子都是狭长的,树干也是又白又光滑的,却没见过有桉树能长成这副丑模样,树干弯弯曲曲的一点美感都没有,像极了鸡爪子。别误会,不是凤爪,是那种皮肉被啃光了的鸡爪子。 周围的村子普遍穷,来之前伊叔和安常在都已经做了很多调查,我也耳熏目染。沿海这一块地区倒也没穷到人人要饭的地步,平均算来每个村子却也真有那么几十户人家穷得叮当响的,什么五保户贫困补助,没点关系是轮不到的。有点儿脑子的人都明白其中的干系,那些钱落进谁的口袋里,不一定非是口袋见底的人,那些家里楼比电线杆还高出几倍的人,倒反而拿着一份呢。 在十几年前,这里一大块地方的光景可比现在要穷得多,莫要说要饭了,方圆几里找不出一个三餐都有饭吃的人,你跟谁要去?那时候广东一带,乱糟糟的,土匪强盗满地跑,特别是这种港口附近的地方,偶尔还会有海盗进来,打打杀杀抢劫的事情不少有。都说人越穷生的孩子就越多,因为没文化,又受了新中国成立时生得越多越好的思想影响,都喜欢多生。 那时候计划生育抓的严哪,听说还时不时有拆房子的事情发生,可谁家没有一窝小孩,不多生几个都不觉得踏实,大不了有人来查来抓的时候,进山里躲着得了。 还有一点就是,十几年二十年前思想没现在开放,特别是穷的地方,重男轻女,家长们非得憋出个儿子不可。可有些事情它就是那么不如意,有些家庭,生了几个女孩都没一个男孩。在当时看来,生女儿没什么用处,养大了要嫁人,嫁人了就是别家的人,有的去没的回,亏本。谁喜欢用自己那点本来就不多的钱,养一群有去无回的姑娘? 有些家庭,一两个女儿还可以养,一旦多了,要么送人,要么抱到一处人流量多的地方,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扔掉,想以后还找回来的,就在身上放点东西。 最严重的时候,满大街都是哇哇哭的女孩子,刚出生没几个月的那种。然而在人们普遍穷的年代里,谁家都是一个样,哪里有那么多人肯抱养,于是大多数就死在了路边。有些人看不过去的,就捡了尸体到山里埋掉,或者仅仅是看不惯尸体在路边太丑太恶心,直接拿进山里丢掉。周围的人家,谁没了却没钱下葬或者没亲人下葬的,偶尔死了些猪牛狗鸡的,也拿去些偏僻的地方扔了。扔久了就慢慢有了固定地点,便是现在的乱葬岗。 安常在想弄清楚当年发生的事情,那两个坑现在说不定还在,她自己心里有着比我还多的谜团。 是的,安常在疑惑的东西很多,她知道的东西越多,就会发现她不知道的东西也越多。所有人都不肯把他们知道而我却不知道的那部分信息说出来,因为陷进去的人需要一个没陷进去,或者陷得没那么深的人,这跟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道理如出一辙。 一方面,作为当事人安常在自己都觉得很莫名其妙,她对这个奇怪的村子有和我一样的感觉,好像自己多年前来过这里。她三年前确实来过,就是乱葬岗那次,但她相信在那之前她还来过一次。但她不记得。 安常在的记忆何其好,小时候那些囧的事情,经常被她拿出来损我。我自然是一件也不记得,全靠她讲。她若真到过,又怎么会不记得。 另一方面,和怪村子有关又没关,真要串到一起就有些勉强,可两件事情又有着那么一层联系,比泡泡的表面还薄。 她用进入禁地作为条件换得了青桐面具的材料。青桐面具,是桐不是铜,仅仅是一字之差,就大不一样了。 世人皆知青铜,却不知青桐。世人皆知青铜面具,却不知青桐面具。 可若不是墨家有心不张扬,青桐面具未必不比那些个青铜器出名。 青铜面具,再厉害也不过是个死物,顶多是那些从商周留下来的青铜器古老值钱一些,再高也没有了。青桐面具只有七七四十九种,却远比那些东西要珍贵。 连安常在自己,一个货真价实的青桐面具师,都弄不清楚青桐面具是怎么来的。 明面上它的制法可以通过血统来遗传,可这东西又没有师傅教,因为没留有书面记载,门路也只有自己知道,所以路也只有自己摸,摸不摸得到还得靠自己本事,所以才会有遗失的说法。而安常在其实也是个半吊子,自己真正做过的面具也只有一种,阴阳面具,中间的过程也不简单。 至于其他种类的青桐面具,对她而言自然是玄之又玄,都摸不着边际,所以据她的说法,墨家那群老不死的扔她进禁地里,不免太强人所难了点,也太高估她了。 我就问,墨家的什么禁地,外界传得神乎其神,你在禁地里就没学点东西? 安常在点头,我正欣喜,却听她说,就学了怎么偷鸡摸狗打鸟。 然后她话锋一转,说,唉,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果然如此。 任凭我平日里蠢到了猪都能骗我一把的地步,也听得出这牙尖嘴利的妮子是在损我。算了,看在现在开春蜘蛛多了的情况下,我还是别惹她的好。我想有时间一定要养蛇。 安常在看我的表情就知道我不敢还嘴,一下子心情大好,约莫是太好了,就跟我说起青桐面具的制作材料来,饶是我久经沙场(呸)早已做好准备,却还是被震撼到了。 怎么能不震撼,它的材料不是青桐,是……尸油!至于具体,安常在倒是没说,我也不想听。 以青桐面具的特殊性,当然不是随便一具尸体的尸油可以做的。它被叫做青桐面具,因为制作它的材料来自一具名为“青桐”的女子的尸体。你无法想象有一具尸体,它存在了两千多年,却依旧是死的时候的模样。而那位女子,死的时候才二十五岁,正是青春年少。 但她的皮肤,依旧能渗出尸油,几千年来没人知道原因。 我猛地想起辛姨房间里那张极其像我的脸的面皮,不由得一阵恶寒,连忙问,依照你的说法,该不会我脸上的就是那面具吧? 安常在只是笑,我当她又开玩笑,于是继续问,你说过用这种面具救活的人会活到救人者想要被救者活的年龄,你给我的是几岁?心里只保佑,这妮子可千万别给我来个千百年,看样子有了这种面具人不是不老,而只是不死而已。那么千百年以后,我还不得变成全宇宙最丑的人类? 安常在曰:“你猜。呵呵呵呵……” “蛇。”我淡定的吐出一个字。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安常在来这里做青桐面具自然有她的原因在。这里有一种白色的“鬼”,而且也只有在这里才有,做青桐面具就要这种鬼。她很想弄清楚其中的原因,还有这样重要的地方,为什么墨家不据为己有? 才走到那几排桉树面前,就闻到一股子臭味,一脚跨进去,差点没被那臭味熏翻。了得,连一向沉的住气的哑巴都忍不住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把头撇过一边。难为了前面几排树,怪不得长得这么丑,要是天天都得闻着这种臭味,换谁都受不了。 现在还不是黎明破晓时候,荒山野岭的也不知哪里来的鸡鸣声,天竟然已经有些微微亮起来了。可从那几排桉树外面看进去,里面还是黑乎乎的一片。 早说过安常在记忆力好,都三年过去了,她还轻车熟路带着我们找到了那两个坑。三年的风雨并没有把它们埋平,只是里面长满了杂草,似乎那件事情过后也再没人理会这两个坑。虽然时过境迁,当年那么大动静总还该留有一些蛛丝马迹。 此时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没反应过来,没想到那只手把我猛地一推,我就一下子摔进了坑里面,啃了一嘴泥。 这还不算什么,那缺德的玩意儿,我才撑起半个身子,就又中奖了----安常在和哑巴同时摔在我身上,幸好坑不深,不然我这两截手这次算是要报废了。 心里一窝火,正抬头看,没想到还有更让人窝火的事情,一堆泥迎面到我脸上,然后上面的家伙还不罢休,连续扔了两堆下来,都正中到我脸上。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泥,就看见哑巴一个起跳,便跃出了坑,那罪魁祸首躲避不及,被反扣住。 第十四章 女鬼 我和安常在被推下来也就算了,像哑巴这种随时警惕的人,那东西在接近他的时候早该被察觉了,那东西也不知道有多少本事,竟然连他都察觉不到。看周围已经围了一圈白影,都退到了一边去。我暗自庆幸,要不是这次哑巴在,三年前的悲剧可能又要上演了,这次恐怕就没那么好运了。 当下我们也没有想太多,手脚并用就爬了出去,那些白色的人形怪物,简称白影吧,应该是很忌惮哑巴的,竟然全部退开了。 推我们进坑里的是个红衣“女鬼”,因为暂且不知道是什么就这么称呼吧。安常在一下子就认出了这红衣女鬼是当年差点掐死她的家伙,旧恨未了又添新仇,被逮住也算她倒霉。也还好是哑巴有一身好功夫,不然光看皮相,说不准会被那女鬼抓回去当夫君。 那群白影已然退到一边,安常在恨不得能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两次算计她的女鬼。安常在和我不一样,今天的事儿我明天就可以忘得一干二净,别人跟我提起我还要怀疑好一阵子。安常在也不是特别小气,不过秉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百倍奉还的原则,况且那件事可差点要了她小命,哪个大度的人能大度到这样的仇家找上门来了,还不好好修理一顿的,那还不如赶紧找根三寸白绫自挂东南枝得了。 她伸手就去挠那女鬼的脸,却被哑巴拦住,哑巴摇了摇头,安常在只能干瞪眼。 旁边已经围满了白影,并不前来攻击,却也没有要逃走的意思,模样颇为怪异。 忽然,女鬼长吼一声,头发都披散开来。随着她一声吼,我们的身边竟然又多出一群白影来,几乎围满了整个斜坡,在以我们为中心五米以外的地方围成一个圈。 他们也不敢向前一步,而是张大了嘴巴各自吐出一股黑色的气体,那些黑色的气体慢慢朝我们围过来。傻子都看得出来那气体肯定有问题,此时哑巴手上的女鬼正怒吼着挣扎,安常在说:“不好!这些白影没什么道行,它们吐出的黑气却很厉害。三年前我就吃过它们的亏,吸进去就难搞了。” 我们立即找了个突破口跑过去,哑巴没再理那女鬼,只扔到了一边。可怜女鬼怒气冲冲的,却只能趴在原地怒吼,不敢冲上去拼命。 女鬼的表现不像鬼化病,鬼化病是可以在自己不愿意的情况下不被人触摸到的,而她却被哑巴抓到了。 而旁边这些白色的影子都不是鬼化病人,颜色清一色的白,都是人形,也是飘在半空中,看不清样貌。我们一靠近它们就自动散开了,留下黑色的气体。那股气体果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说不定就是它们的杀手锏,竟然连屏住呼吸也没用。这种气体可以从毛孔进入身体,无孔不入。 没一会儿我就觉得头晕目眩,心跳得厉害,眼睛也有些看不清楚,便知道那种气体的厉害之处。眼前依稀可以看见那几排桉树,安常在一看我撑不住,连着哑巴一人拉我一边,然而……你妹啊,你们两个真的是兄妹吗?!怎么可以一点默契都没有?!没默契就算了,居然在这种事情上没默契…… 这俩人一人拉一边,没能统一方向,于是我迎面撞到了一棵树上…… 我已经没有时间哀怨,只觉得耳边都是蜜蜂嗡嗡叫的声音,满天的星星都在转。 然而哑巴和安常在依旧继续没默契,两个人动作简直是神同步,同时把我放开,大概都以为对方会拉着我,于是我悲催的挂在了那棵树上一脸懵逼…… 我手忙脚乱的错开那棵树,没曾想哑巴又回来抓住我的后衣领就拖,可怜我只能一路倒退着跑,最后被他跟拎兔子似的拎了起来。要命的是我很快有了窒息感,因为他拎着我的后领,衣服的前襟就勒着我的脖子,我想叫他要拎也换个地方拎,无奈被勒住了喉咙发不出声音。 这算是,间接谋杀吗? 我就被这么拎着,几个人拐了几个弯,但是后面那股黑色气体像是有眼睛有腿似的,紧追着我们不放。 三人就跑进一间屋子里,我被哑巴一提,一放,砰地摔倒了地上。幸亏地上有稻草,不然我这把老骨头非散架不可。安常在接着冲进来,迅速关好了门窗,身子倚在墙边,手摸着喉咙大口大口的呼气。 但很快,我发现她不是在呼气,而是在催吐,但她的方法不奏效,就转过头对我们说:“那种气体很像是一种蛊,如果吸进去了会在体内形成虫子,把人从里吃到外,得趁它们没爬进肉里,赶紧吐出来才行。” 我好不容易能够呼吸了,头晕目眩的本来就想吐,听得她的话,心想妈呀,还会变成大虫子,就立即忍不住吐了出来。没想到还真吐出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来,是一堆黑色的虫子相互爬在一起,粘糊糊的。我都不忍心看了,特别恶心,赶紧拿了点水漱口。安常在继续扣自己的喉咙,不一会儿也吐出一团黑色的虫子来,狠狠灌了几口水才算完。 只有哑巴,跟个没事人似的,我递了点水给他,他却摇头,打着手势说自己没事。这人真是惜字如命不是如金了。整天就肯打手势,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哑巴呢。 忽然他把食指竖在嘴唇上示意我们安静,倚着墙坐下,却不背靠着墙,而是保持着警惕,把耳朵贴在墙上听另一边的动静。 他用手势告诉我们,墙那边有个“人”。 我的背脊一寸寸地结冰,不由得想起了一句话。 你在黑夜里寻找它,它就贴在你背后。 那东西是什么?女鬼,白影,怪老头,还是痞子强的人?它会不会就隔着一堵墙,和哑巴一样贴在墙上,听着墙里面的动静? 而此时我才发现屋子的角落里竟然躺着一具尸体。他双眼翻白,身上一点生气也没有了,头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歪到一边,脖子上有淤青,看来是被人掐死的。看着有点眼熟,我一下子没认出来。安常在就指着尸体,比划着告诉我,就是那个鬼老头。 我不由得一阵惊奇,才想起安常在那时脱队的几个小时里,看来不只是找到了乱葬岗,也顺手把怪老头给解决了。 哑巴听了一会儿动静,站起身,叫安常在给他马良笔。 安常在往手臂上按了按,正要抽出笔,我忙拦住她道:“不是说不能随便用吗,要是又引得你发病,这里可没有那种茶。”安常在消失到了哪里,我很清楚,自从在店长先生院子里大病过之后,安常在发病越来越频繁,算下来几个月内就发了十几次。她小腿全部消失,大腿没了一半,且有向腰部进发的势头。再折腾,恐怕连腰都要没了。 而她消失的速度也会加快,如此算下去,安常在顶多也就能撑个二十来年,还没算上胃消失后会减少的时间呢。 安常在噗嗤一笑,那手就打了个弯往我头上摸:“自己用后果会很惨,别人用就不一样了。这支笔只认墨家人,他正好会用。” 随即她又收回手,探入另一只手的手臂中,如入无物,从中取出一支毛笔来,也是上次的模样,骨头白的笔身,头发黑的笔尖。 她粗略擦拭了一番,面对着我却是跟哑巴说:“我没那个精气神儿给它做材料了,不然非得香消玉损不可。怎么用?” 哑巴点了点头表示没问题,把手伸进他道袍的袖子里开始摸索。最后他拿出一个暗红色的盒子来。一打开,便闻到一股非常好闻的香味,像是风从远方带来的花香,沁人心脾。往里面看,却是一块红色的东西。 我有些不明所以,安常在却把笔递给哑巴,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土豪也不是这么豪的啊,血墨都敢拿出来用,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宝贝。”说着就真把手伸进哑巴袖子里,哑巴也没拦,任由她从里面弄出一大堆东西来,嘴里边还念叨着:“端州的砚台,都算名贵的,你这砚台实在说不出价钱来,也敢带着乱跑。” “哟,大黄帝珠还带在身上呢,早说拿来典当了换成钱砸死痞子强他们了。” “靠,墨老头的扳指都在,到底是怎么弄过来的啊。” …… 我哭笑不得,平常哑巴道袍的袖子我也是以为它只是宽而已,没想到里面还装了那么多东西,简直是个百宝袋。我只得感叹那制工真是太好了,里面装了那么多东西,外面却一点也看不出来。不过看样子,那些东西加起来应该有不下十斤重,还只是一个袖子里的,也只有哑巴还能云淡风轻的走路了。 怪不得我那次拿他道袍觉得手沉。这一幕要是让十叔撞见,他恐怕口水都能养鱼了。 见安常在还有意想翻另一个袖子里的东西,我连忙打停,哑巴要是愿意,回去了就算安常在把他道袍翻穿底都没问题,现在的问题是赶紧逃出村子,和伊叔他们汇合。 第十五章 抓鬼 安常在只是不服气地盯着另一个袖子看,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也知道大局为重,没再去弄,随手拿起个东西在旁边研究。 哑巴放好了砚台,把其他东西都收好,往砚台里倒了点水,开始磨墨。不一会儿一砚的清水都化做红色,散发出来的味道比刚才还好闻,让人恨不得能多几个鼻子来呼吸。我看着觉得新奇就问安常在:“那血墨到底是什么来头?好香。” 安常在瞥了我一眼道:“你想想它的名字,听名字猜材料?你再看看它的颜色。” “……血?血做的?”我一阵讶异。“不会吧,闻着很香啊,血怎么可能做出来。”而且血块和墨块完全不一样,墨块当然是不透明的,血块却有点半透明,而且放久了的血块也不可能被水稀释。说起来,大概也没有谁会变态到用血来制墨,那简直是道德的沦丧,人性的泯灭。 “我知道这确实是一个很挑战道德底线的东西,可它确实真真切切的存在着。人性泯灭的人比野兽还可怕,有些野兽还有母性善性。当然不是全部用血。物以稀为贵,要是血墨有那么好弄,还算什么珍贵。而且血的来源也很珍贵,记得我说过的青桐吗?” “又是那具尸体。”我叹道,“或许过几天我会听到你告诉我那具尸体的肉还能让人长生不老,或者别的什么。”她就是说那具尸体能让人返老还童拥有堪比传说中神的能力,估计我都得信。 “没有那种事啦,哪有那么牛逼,不然怎么轮得到墨家。”安常在嘿嘿一笑,“你以为养个唐僧很容易啊,也就孙猴子猪悟能沙僧能护得住。不过这血确实是她身上的。” “等等,这好像是个悖论吧?”我指指脑袋,“不带这样的,太扯了吧。那具女尸都有几千年了,身上的血不该早干了?”那具女尸应该死了很久了,把她全身的血液都榨干都不会太多,这血墨制造出来总还是要用的,不可能用了几千年还剩有。 “青桐身上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谜,”安常在这次没有开玩笑,而是一本正经的说道,“她身上的那些谜,连拥有了它几千年的墨家都不知道,更别说我这个只见过一次的了。发生在那具尸体上的事情,科学无法解释。墨家的体制很奇怪,这完全是因为那具尸体的需要。” 这时候哑巴已经打开门走了出去,安常在拉了我一把:“想看抓鬼吗?” “想!”我不假思索答。那是当然,我一直好奇这两兄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我跟他们一起厮混都有半年时间了,但是这两人都是一样的谜底重重,一个是沉默寡言打死都套不出话来,一不小心还会被他偷袭。另一个则截然相反,但是没一句话是真的。 出到外面时已然是早晨,狂风呼啸而过,卷起安常在空荡荡的裤腿,差点没把她给吹跑了,哑巴正往乱葬岗的方向跑。一抬头,头顶的天空堆着厚厚的一层乌云,且都朝着他的放向去了! 安常在没有借力点,鬼化病还有一个缺点,重量很轻,像一个气球,风大真的能把他们吹飞,我便拉住安常在也朝着哑巴的方向冲。哑巴跑得飞快,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但,我知道他去了乱葬岗。 越接近乱葬岗风就越大,还能听见各种呼啸声夹在风中,我一个箭步冲了进去,拉着安常在跑上斜坡,几乎在同时看见了惊人的一幕。这一幕几乎重现了当年安常在招鬼的情景。 无数的白色影子把哑巴团团围住,但都不肯上前。哑巴手里拿着一张青灰色的人脸,脸上没有五官。他左手拿着马良笔,一笔一划画在脸上,慢慢地,那张面皮竟有了人脸的正常颜色。而他每画一笔,身边的白影就会少一个。我顿时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威压,那些白影肯定是想逃的,但是它们被某种力量压制住,屈服于这种威压之下动弹不得,只能任由着自己消失。 那种威压之强大让我这凡人的灵魂竟也忍不住为之一颤,几乎就要双膝跪地。 而安常在此时的表情,竟无比的庄严肃穆,仿佛念了一辈子经的唐僧看到了如来佛。 马良笔本来是安常在的东西,在哑巴手上却更为厉害! 面具渐渐有了五官,那女鬼忽然出现在哑巴身后,伸出惨白的双手掐住了哑巴的脖子!安常在大骂:“草!又是她!做面具的过程中决不能被打扰,她这是非要跟姓墨的结仇吗?!”想过去但是风太大,她现在只能抓住附近的一棵树好让自己不被吹飞。 我忙冲过去,伸手扯开女鬼的双手,顺势往她身上踢了一脚。女鬼怪叫一声松开了哑巴,后退几步,刚刚站稳又转过来扑向我。我正要躲开,旁边忽然冒出两道白影将我抓住,我挣扎不开,躲闪不及。 但女鬼还未扑过来,一道金光忽然凭空闪出,我定睛一看,居然是一串佛珠!这串佛珠正好砸在女鬼脑袋上,居然把它半个脑袋都砸成了一团黑烟,黑烟飘散开来,无法聚回去。随后女鬼的整个身子以肚子为中心往后凸起,一下子飞了五米多远,像是有人用了极大的力度往她小腹是踹了一脚。 我一下子懵了,什么时候学的隔空打物?貌似我都没出招呢把?难道这是我的金手指吗?天啦噜这都第二卷了我金手指终于出来了吗?! 我疑惑不已,却见那袭蓝衣闪了过去,正是哑巴。他手上的面具,五官已基本具备,只差一笔嘴唇,脸颊有一些红润。连我都不禁要怀疑那是不是从人脸上扒下来的面皮。他一笔勾在面具的嘴唇上,最后一笔完成,女鬼也消失不见! 一片寂静! 我一下子想清楚刚才发生的事情,是他,那个跟踪和监视哑巴的人,那个看不见的人,他回来了!果然是痞子强派人监视他们?! 眼下哑巴已经与他打起来,但似乎双方都占不到便宜,那个人看不见,而哑巴动作太快下手又重,只可惜哑巴手上没有武器,而那个人手上似乎有刀,似乎是摸清了哑巴出招的套路,开头就让哑巴吃了几刀。 哑巴眉头都没皱一下,手一反,应该是抓住了那个人的手臂,就听见咔嚓一声。两人就这样过了几招,哑巴却忽然摸不到对方的所在了,应该是那人处于劣势藏起来了。 风已经停止,安常在飘过来,默不作声地接过马良笔,放回到手臂里。安常在思考的时候就是这样,会安静得能憋死人,看哑巴身上的伤口直流血,她检查了一番后说:“肯定是个男的,伤口都是用刀割的,刀刀入骨,可见力气很大。你看地上的脚印。” 我只瞥了一眼地上那些凌乱不堪的脚印,从包里面摸出绷带来扔给她:“别分析了,男的女的还不都一样,又不是要处对象,还分析什么。还有,再分析你亲哥血槽就空了。” 安常在皱眉:“你不是学会包扎了吗。” 我一想也对,就凑过去说:“手上的我来,身上的你来,合作干活才不累。” 我们包扎的时候哑巴一声不吭,我们这次带的东西并不是很足,绷带带有,但是消毒水还有一些清理伤口的药品都没带,只想着尽快找到伊叔,然后回去。 令人费解的是那个看不见的人,他是痞子强的人就应该站在我们的对立面,恨不得女鬼把我们都撕碎才对,却在关键时刻出手把女鬼挡住了。他为什么不出手害我们呢? 也不知道乱葬岗里还有没有别的厉鬼,一只已经够呛了。给哑巴包扎好之后,我们回了村子,打算在里面等伊叔他们。 没想到刚下了斜坡,才走进村子里没多少步就被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同时撞进我鼻子里的还有一股子呛人的血腥味。我低头一看,差点没吐出来。那哪里还是个人,分明是个人形的怪物!他已经辨不出人样,全身都是红色的窟窿,硕大的白色虫子在窟窿里蠕动着,鲜血不停地从窟窿里流出来,立即沾了我一身。 然而那人并没有停下,撞了一下我之后又立即跑开,一溜烟就不见了,身后留下一串血脚丫印子,仿佛后面有恶鬼在追着他。 我看了那人跑过来的方向,是村子西边,考古队去的方向! 我好生惊讶,另一个人却又从那个方向冲过来,又撞了我一下,追着之前的那个人,一下子就不见了。安常在记忆力极好,一看那个人的身影,说,好像是考古队里的二把手,姓莫的,叫莫立碑!刚才冲过去的那个怪物,身影好像……好像唐家宝! 真是惊人的记忆力,我们只见过一面,她却一下子认出了那两个人。 第十六章 崩溃的考古队 我们顺着一路的血脚印子摸过去,那股腥臭的味道越发刺鼻。村子里已经恢复正常,各处小道上都长满了杂草。最讨厌是那种长在路边的茅草,叶子无比锋利,要是有人想从中穿过去,必定得给这山大王留下几道血痕才行。不过由于之前考古队经过的时候顺手也把这些碍事的茅草割了,也不用担心。 但剩下的一截草也没到了腰,我们正前进着,忽然前方草丛里面冒出一颗人头来,披头散发的。我和安常在同时怪叫一声,往后退到哑巴后面,那人头却忽然转过来,头下面的身子嗖的一下蹿出草丛,一双白玉般的手立即掐在我脖子上! 安常在见状,立即拉住那个人的手,边拽边喊:“顾俞!是我们啊,你干什么?!”原来是那个考古队队长。顾俞双眼通红,脸色发紫,看起来很不正常,紧掐在我的那双手没有要放开的意思,反而越来越紧。 边上的草丛里又冲出一个人,冲着我就喊:“你们快都走开,她发疯了,谁都认不出来!”我听得出那是大爷的声音,属于考古队里我能认得出那几个人之一。但我哪里脱的开身去,那顾俞的力道大得很,根本不像是一个女生该有的力气。 顾俞疯疯癫癫的大笑着,完全没有女领头的风范。她连自己多年的伙伴都认不得了,又怎会认得出我这种萍水相逢的路人!哑巴一看安常在拽不走顾俞,也把手搭在顾俞的另一只手上,那只手一动,只听一声响亮的咔嚓声,顾俞尖叫起来,立即放开了我,踉踉跄跄地往后退。哑巴却没打算放过她,立即伸出另一只手抓住她的手,又把那只手扭脱臼了。顾俞不断挣扎着,无奈哑巴的力气太大,她挣扎不开。 大爷从草丛中赶了过来,抡起烟筒照着顾俞的后脑勺就是一敲,只听一声沉闷的响声,我听着都觉得肉疼,顾俞更是扛不住直直倒下。 大爷转过头,又给我们一人一记五果子,数落道,你们仨以为是过家家呢,不说是去村子北边吗,咋也过来了?这边有的东西,年轻人可碰不得。 我被他那一记打得生疼,两眼直冒金星,安常在就把我们在村子里撞到唐家宝和莫立碑的事说了,问他们这边发生了什么。 他们的状况很不好,莫立碑、唐家宝两人脱队了,顾俞忽然发疯攻击队友,其余几个人都受了伤,那两兄弟正给他们包扎伤口。 大爷吸了一口烟说,造孽啊,我们为国家文化宝藏的发掘和保存做贡献,却遇到这种事情,真是祖宗都没法来保佑了。大爷说话的口气有几分凄凉,我看了考古队的惨境,心里面便猜出了个大概,他们是遇到和我们差不多的事情了,不过运气没我们好。 大爷说他们一进村子西边就觉得不对劲,迷路迷了大半天,居然找到几户人。当时他们不以为然,还以为不小心走错了地方走到周围其他的村子里去了,这种地方的村子本来就小,经常是村村相连,有时候会以一些路、田埂、溪流、山林之类的东西作为界限,并不明显,很容易就会到达。 既然有人家,走了那么远那么久谁都觉得累了,他们就找了个店坐下,想弄点水喝,顺便问起这个怪异村子的事情。 这家店的老板神色怪异,说话有些不正常,经常前言不搭后语的而且有些莫名其妙。几个人也没有多想,只是多留了个心眼。 没想到那个时候,唐家宝忽然大叫起来。周围的伙伴忙向他看过去,只见他全身都长出了大血泡,然后又瞬间破掉变成一个个大血窟窿,白色的虫子从窟窿里冒出头来。旁边的顾俞忽然袭击了莫立碑,发起了疯。要不是莫立碑速度快,恐怕已经中招了。随后唐家宝疯了似的逃开,莫立碑立即去追他。而唐家宝和顾俞,都喝了那里的水! 剩下的人立即警惕起来,旁边的“村民”一下子变了样子,化作了一群面容模糊不清的白影! 过程不用多说,双方打了起来,他们好不容易才出来的。 事情出乎意料,考古已经不能继续进行下去,他们打算给上面汇报一下状况,说周围的风水怪得要紧,修整调查一番再继续。但是他们的通信工具都坏了,这次考古不得不作废,先回去再说。 我心叹,这群人似是还要再来一次,简直是不要命了。不过也理所当然,他们有谜在心里,一天不解开就一天不能安宁。一群人走到今天也算不容易,换作一般人早崩溃了,就他们还敢一次次的深入其中。 事情到这里也差不多结束了,我们搭上回家的班车,一路上谁也不说话,各自怀着心事。我们坐的是同一辆班车,从镇上到城里,再从城里搭不同的班车回去。 我也是刚刚接到伊叔的信息,他们发现我们不见了,在村子里绕来绕去找我们,结果自己也迷路了,后来又碰上了痞子强,双方都折了一半人,正在回去。 我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考古队在骗我们。那时候顾俞是清醒的! 顾俞当时作势要掐我,实际上却是在把一个东西挂在我脖子上。那是一根细线,她用灵活的指尖打了个结以便它挂在我脖子上,同时我还感觉到一个类似于盒子的东西随着那根线落入我的胸口。 安常在和哑巴何其聪明,他们的反应要比我快,一下子就看得出顾俞不是真的要掐我,安常在在拉顾俞的时候就一直朝我挤眉弄眼。好在一起厮混了那么久,也有了那么点默契,我还是能反应过来的。 一路上我们都在悄悄观察着考古队这些人的神色,很有可能他们才是真正中邪的人。但他们刚刚丢失了同伴,个个都沉默着,神情悲切,表明一定要回来找回伙伴。 忽然车子的车身一抖,若不是都系了安全带,我们都要摔出座位了。考古队里一个青年骂道:“司机,看着点路!”司机回头一笑:“阴天路滑,阴天路滑,呵呵……”我们立即觉得不正常司机说话的口气阴森森的。车身再次抖了一下,大爷爆了一声:“不好!”车子便一骨碌翻了个身!正是一段下坡路,它哗地就往下滑去! 车子接连翻了几个身,这段路是比较险的那种,旁边有一处悬崖。也说不上是悬崖,只能全是个坡,路就开在坡上,虽然一眼就能看见底,旁边也没有乱石一类的东西,但我们这车子一旦摔下去就肯定玩完。 车子打了一个滚之后本不该掉下那个坡,车身旁边却忽然出现几个白影!它们是来拉我们一把的吗?错,丫的,它们是来推我们一把的,他们围在班车旁边合力把班车往坡那边一推,车子又是一个翻身,滚进了坡下! 整个过程容不得我们思考,车子还没在坡上停住,旁边的玻璃就传来碎裂的声音,一个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跳了出去,全力把班车往另一边一推,使班车卡在了一棵大树的旁边,才避免了滚下去车毁人亡的结局。做完这些,哑巴快步冲上山崖,实在把一车子的人都吓到了。这个坡不是一般斜的那种坡,若是一个人身上什么都没有,光在上面走都觉得举步维艰,更何况冲! 那些白影一看到有人冲上去,当然不会在上面乖乖等着哑巴追击,一下子就不见了。哑巴追出了几十米远便返回。 文空悠悠道:“这就是墨家人啊,难怪如今的局势墨家最厉害……” 我心说一个在棺材里呆上三年不吃不喝都没能出事的人,能不厉害么? 我试着动了动身体,全身骨头都在痛,安常在从后背的座位上探出头来,解开了安全带,她倒是没什么事,趁着班车停下了,我们一个个的爬出了车子。 经过驾驶座时我们看见司机面目狰狞,但是他的头撞到方向盘上,一块来自挡风玻璃的玻璃碎片从斜后方插进他的脑袋里,已经没气了。忘了说了,这辆车没有安全气囊。但他不是现在才没气的,很明显死了有一段时间了,很可能刚才是被控制了。 我们在坡下一时半会儿还爬不上去,就在下面坐着,等恢复过来再爬上去。我、安常在和哑巴三个有意离他们远一些,此时我们都受了伤,班车翻到树上的时候那一侧的玻璃几乎全都破了,好多碎片都插进身体里,他们也无暇顾及我们,两个队医在给他们检查、包扎伤口,没注意到我们。 我把那跟线从脖子上拿下来,看到了线上吊着的盒子。盒子一看就是青铜做的,只是涂了红漆,上面全是精致的浮雕,盖子上雕刻的是嫦娥飞天,侧面四面分别雕刻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盒子有些沉重,像戒指盒一般大小,入手冰凉。 第十七章 盒子 我转头看安常在:“你怎么看?给个盒子我们,然后让我们拿它去把幕后黑手砸死吗?”我智商是下线了,哑巴的手势我和安常在这两个刚入门手语的也只是半知半解,问哑巴,他打出的手势我们只能看懂一半,所以只能问安常在了。安常在跟伊叔跟久了,也学得伊叔那些逻辑,不过也跟伊叔一个性子,我得让她吃定我不懂,她才会说。 “都说唐家就是个狐狸窝,几个家族里面墨家最冷血,赵家最势利,唐家最狡猾。生在这个狐狸窝里的人都像狐狸一样狡猾而聪明。我以前一直这么觉得,直到现在某个唐家正统出现。你要是这么想,我可以考虑先砸你。” 安常在就是那种不显山露水的智囊,倒不是她故意藏,而是懒得去想。关键时刻还得激一下她不可。我一看她果然中招,忙说:“我就不信了,你还能看出点什么来?” “或许……可以和我们的事情联系起来,”安常在盘起双腿,一手撑住下巴,认真道,“我们和他们都被痞子强盯住了,那是不是可以猜测,痞子强用在他们身上的手段,和对付我们的方法差不多?”安常在也知道唐悝和哑巴被监视的事情,哑巴弄面具那次之后就更加确定。但是在我接到哥哥那封信的时候,监视者已经走了,现在却忽然又出现,代表着什么? 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有另一场与我们息息相关的斗争在悄然发生着。 唐家和痞子强他们,是一对矛盾体,哑巴、安常在和墨家,墨家和唐家以及各大家族之间,考古队他们还有哥哥那边和那股不知名的势力,都是对立的矛盾体。 其中的联系错综复杂,唐家和盗墓贼素来就有矛盾,像资本家和工人,唐家是资本家,盗墓贼是工人。哑巴和安常在两人都是墨家未来举足轻重的人物,像赵停棺、赵停妆和赵家的矛盾一样,是被家族“逼”出来的人,注定要牺牲自由的人。墨家和唐家,本来就有很深的联系,文家和赵家,深仇大恨肯定是有的。哥哥对上的势力,最有可能是痞子强。不,是痞子强背后那个人! 考古队里有些什么人我也大致清楚了,两个队医是陈家的,莫立碑是莫家的,文空是文家的。很奇怪,唐家宝却不是唐家的。唐家没有这个人,我很清楚,之前伊叔就调查过。更加诡异的是这个姓唐的人资料竟然是一片空白,好像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似的。 至于顾俞,我没听说过顾家,估计是个化名,她极有可能是墨家人。看如今的形势,墨家最为强大,如果考古队里是以家族势力来决定每个人所在的位置的话,那她就应该是墨家人。不过不是墨老头那一脉的罢了。 而温柔和大爷,我估计两人也都是化名的。这件事情里面的家族只有墨、赵、莫、陈、唐、刘、文几个。他们姓什么?莫、陈、文已经有了,墨也算有了,唐的我哥算一个。只剩赵和刘。赵家?感觉不太可能。赵家给我的印象不是很好,会好就怪了。 还有那个外国佬,我有理由相信他的来历也不简单,考古队现在的状况应该不会轻易让外人介入他们的事情。如果无法确定大爷和温柔究竟姓刘还是姓赵,那么可能外国佬也有一些刘家或者赵家的血统。 而外国佬现在才加入,很可能是弥补他们之中某个人的位置。但是,考古队里只有老哥一人没回来,他却不是代替他的位置。 也就是说考古队里面还有一个我们不知道的人,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他的身份可能很特殊,考古队中任何人都不想提起他。但是那个人的存在又必不可少,所以外国佬才来代替。 这支考古队组建起来,究竟是为了寻找什么?痞子强应该只是盯上了唐家,却连他们都下手。那也就说明,他,或者他背后那个人的目标不只是唐家,唐家只是个幌子。 这时候我们才真正的看到了冰山的一角,看到了对立的两方。那是一场看不见的对弈。 安常在则猜测考古队里面也有一个监视着他们的人,或者那个人不在考古队里面,而是一个看不见的人,至于为什么可以看不见,也不是我们能深究的问题。正好我们这一趟那个看不见的人也出现了,可能正是因为那个人在,顾俞就得装疯卖傻,把这个盒子交付给我们。但为什么不是考古队的人?这群人是她出生入死的伙伴,从第一次考古开始一直和她一起面对种种困难,随便交给谁都比交给我这种萍水相逢的人要可靠。 难道她已经不相信他们?我们和他们又不熟,如果唐悝在的话还能猜出个所以然,让我们玩“谁是凶手”的游戏实在有点难。我们只有三个脑子,最多也就能顶一个诸葛亮,他们能顶三个,比我们要方便。 “或者他们和我的目的一样,想拉个局外人进来,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嘛。”安常在用手指在地上画了几个圈,“他们去村子西头遇到的事情未必和他们说的一样。你看,他们在西边,我们在北边,那个监视者出现的时候应该也差不多也是他们出事的时候吧?”安常在指了指地上的两个圆。 “我们中间应该有一段距离,不大,但是监视者肯定没那么快一下子把我们两批人都袭击了。所以推测监视我们和他们的不是同一个人,但应该隶属于同一个组织什么的。”安常在在两个圆中间画了个直角把两个圆连起来,“我们之间的路线大概是这样的,当然了,实际上会长很多。” “都是痞子强的人吧?”我问。 安常在点了点头,把裤腿小心翼翼地放好,免得一起风就被风吹起来。“应该就是了。我觉得比起这一切,那个藏在痞子强背后的人则更为可怕。那个人肯定不是为了谋求利益,而是专门针对我们。前几个月发现痞子强安插的眼线时还觉得那手法很幼稚,现在看来,是我们低估他们了。本以为只是个布置拙劣的陷阱,没想到踩进去却是悬崖啊,简直没完没了,一环扣一环。” “你觉得那个人会是谁?” “那个孩子,我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就是那个很像唐悝的孩子!当然了,和你也很像。那个孩子给我的感觉……很不安。” 我沉默了。 那个孩子吗?说实话,现在我也有点怀疑他。虽然看起来很无害,但是一个能让痞子强一群杀惯人的大老爷们都听他话的孩子,会是普通人?更奇怪的是他的相貌,既无我唐家的血液,怎么会有那样的相貌?他究竟是什么来头? 忽然我和安常在的身体就同时离开了地面,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我们向后,我一下子慌了,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痛,一块大石头正从我的旁边擦着我的脸滚过去,差一点就把我们碾成肉泥! ……太阳,倒霉的又是我。 同时我就看到坡顶,几个白影探出头来,露出模糊不清的面容。又是它们! 哑巴迅速把我们拉到一处安全地带,又赶紧去找考古队的人。但是他们都已经跑散了,离他最近的陈墙就有几十米远。这小子运气不好,跑在最后,屁股后面就跟着一大块石头,眼看着就要被石头碾成肉泥。 哑巴眼看着赶不上了,却见陈墙身后忽然出现一个身影,那个身影用力挡了一下石头。石头因为他的动作慢了一秒,那一秒他迅速扯着陈墙滚到一边,才逃脱一劫。 按理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一个人站在落石下只能瞬间被压扁,妥妥的秒杀。就算不这样,他的骨头肯定也断掉了。 陈墙几乎要哭出来,带着哭腔喊了一声:“莫立碑!” 世界上有一种人,他可能不太说话,性格可能不那么暖,可是他一旦出现,就有一种万事不难的感觉。 哑巴和莫立碑都是这一类人。 莫立碑朝陈楼点了点头,他的出现如同及时雨一般。再看考古队其他人,都躲到了比较安全的地方。莫立碑伸出来挡石头的手现在呈现出弯曲的姿态,上面的肉浮现出大片大片的青紫色,伤的不轻。陈墙立即给他上药,发现他的另一只手的手臂上有一大块肉没了,正不停地往外流血,看起来像是被咬掉的,血淋淋的惨不忍睹。 莫立碑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他刚才追唐家宝,一直追到村子头。眼看着就要追上了,手都搭在了唐家宝的肩膀上,没想到他忽然回头冲着莫立碑的手臂一咬,便硬生生的咬下一大块肉来,他趁这空当跑了。 这位二把手的归来使得考古队每个人都又惊又喜,上面还不断有石头掉落下来,一时半会是走不了了。 我脸上火辣辣的疼,一照镜子,太阳,毁容了,半边脸的皮都被擦破了。安常在也没好到哪里去,左手手臂擦掉了一块皮----当时她并没有避开的意识,所以石头能砸到她。我递了绷带给她,她却摇摇头说没用的,再过一个时辰伤口就会因为鬼化病的缘故而自动愈合。我也是现在才想起来,鬼化病人不管是受伤还是生了别的什么病,都有一个小时的治愈期,一个小时后会被体内的鬼化病毒治愈。而且其他药物在病人身上完全不管作用。至于能不能活过中间这一个小时,就完全听天由命了。 第十八章 他回来了? 我叹一口气,鬼化病实在是折磨人,如果安常在的伤口再深一点,或者受伤面积再大一点,这一个小时足够让她失血过多了。她的身体里的血小板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而且伤口愈合后也仅仅只是愈合而已,缺掉的血都补不回来的,要靠身体自己造血慢慢恢复过来,她的身体要虚弱很长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里大部分药物对她的身体都不起作用。能起作用的都是些偏方奇药。都说弯有七分毒,她要用药,恐怕要用九分毒的,那就不是药,可以称做毒了,制药用药一旦有一点点差池,后果可想而知,肯定没命。 我还是把绷带塞给她,好歹别出血太多或者被感染,至少也不会太过虚弱,后面还不知道会出多少事情,这一个小时内要是被感染了,也是挺麻烦的。 哑巴自己弄掉了身上的玻璃碎片,还是万年不变的表情。我问他几句话,他又恢复了不理人的状态。经过这几个月的接触,我已经大概摸清楚了他的性子,一般这种状态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在发呆,二是在思考。不过不论是哪种,都最好不要去打扰。 我自觉无趣,坐到一边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把这几天的思路都理清。 然后我就郁闷了,好像这几天都被人当猴子一样耍。 我们在原地等了一天,终于等来了搜救的人,在县医院里又呆了两天,我们准备走了。考古队的事情不是我们能插手的,至少在我们完全了解他们的经历之前,我们还不够格。至于那个盒子,也只能带回去慢慢研究了。 我们没有个考古队多磨,因为他们的行为太匪夷所思。特别是那个莫立碑,他的身手应该和哑巴差不了多少,既然有那样的力量,肯定是留有一手的。他要是想追,以唐家宝那点速度,简直像是兔子追乌龟,想抓到他还不容易?那就说明,他和我们分开后并不没有去追唐家宝。但他为什么要撒谎?那段时间他去干了什么? 这群人虽然相熟相识,但心里都有着各自的秘密,使得他们相互欺骗和隐瞒。或许他们认为只有那样才能不伤害到别人。就是这些欺骗使得事情成了一个巨大的谜团,里面的人看不到外面,外面的人也看不见里面。 安常在说得对,他们这些处于谜团中心的人,他们的秘密不能暴露出来,所以绕来绕去都无法解开它。这时候需要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这个人不用保护任何秘密,不受这件事的影响或者有能力影响这件事,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把谜团解开。 不过,我有种所托非人的感觉…… 在医院里又呆了两天,考古队那帮人却是包扎了伤口,整顿了一下又重新出发了。 我们没那么急,而且还打算先回去一趟。痞子强还在这一片地带,既然他都把自己的行踪放到我们跟前了,要眼睁睁的看着他溜掉,我同意,唐家的其他人也不同意。 刚出院那个下午,也不知道安常在发的什么神经,自己还虚得很,非得拉我们去吃一顿海鲜。不过似乎也不奇怪,安常在本就是个隐性的吃货,平常绝对看不出她是个吃货,但她房间里藏着多少吃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我们那里和沿海地区不同,这块地方盛产鱼虾,价格公道,而且虾都很大只。上次在店长先生那里走的太仓促,没能够吃成,安常在好不容易又有了到海边的机会,肯定是不会放过的。 我看了看天,是阴天,风一阵阵吹过去,让人感觉凉飕飕的。不是大风的日子,但是偶尔刮过的风还是让我有些担忧,且不说风吹起她的裤腿会吓到人,要是风稍微大一点,可能我一转头她就被风刮走了,我们得追着她满街跑,岂不悲催。 安常在却信誓旦旦,说她大腿上绑了两截木头,风绝对不会把裤腿吹起来。至于被风吹走什么的,她有了木头的重量,风也吹不起来了。我拍了拍她的小腿部分,还真是,硬梆梆的。便问道,你懂路么? 安常在呵呵一笑,道,早在来的时候就找准地方了,馋了好久,就等着吃了。 ……果然正宗吃货,关于吃的早有预谋。 于是安常在带着我们绕了好几条街,才找到一家挺大的海鲜店。我就问她,这么远的地方她是怎么找到的,她就指指自己的鼻子,说方圆几里以内有食物香味的地方怎么可能逃的过它?我笑笑,不可置否。三人去进去吃了顿海鲜,安常在一如既往的不客气,我暗自摸着口袋的外侧,要是不够钱付款,就把她放这里抵债,嗯,没错,决定了。然而付款时,我在我口袋里不仅摸到了钱包、银行卡等物件,好像还摸到了一张照片。 我从来都是那种只会丢三落四绝不会多带任何东西的人,怎么可能会多带东西?我边想着,那边的服务员已经白了我好几眼,以为我没钱付呢。我赶忙付了钱,拉着哑巴和安常在出了店。想想也不对呀,我家里没有多少张照片,一是不喜欢拍,二是没空拍,所以大部分照片都是我哥哥以前留下来的照片,我是不会乱带的,更别提只放进口袋这种容易丢失东西的地方里了。 且我掏钱搭车到港口的时候都没摸到,怎么现在就摸到了?光天化日之下,它还能自己跑进我口袋里?还真神了,怎么从来都不见有钱自己跑进我口袋里去…… 照片肯定不是我自己拿的,安常在和哑巴也不会无聊到没事往我口袋里塞东西,更不是天上飞来的。可除了这些,便只有一个可能----考古队。 我开始仔细回忆那些事情,是不是我忽略了哪个细节? 回忆闪现,我猛然想起那天唐家宝往我身上一撞,好像手就放在我口袋附近!他竟然是故意撞上我,然后把照片塞进我口袋里?衣服是护士帮忙洗过的,但洗之前为了防止损坏物品,里面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我想着唐家宝血淋淋的样子,抽出照片一看,上面果然有几个血指印子!也许是洗的人拿出来的时候没注意到罢了。 安常在啊了一声,道:“这是他们队伍的照片!让我看看时间!”照片背后就印着拍的时间,2016年2月13日……就在不久之前! 确实,照片看起来还很新,也很清晰。里面,全部人都穿着西装,表情动作一点也不严肃,也不见生分,反而十分亲切的扭到一起,男的排成一排紧挨着蹲在前头,勾肩搭背无不笑得灿烂。 这些人如何都不关我的事,让我们都想不到的是里面那个不可能出现的人。 唐悝。 这张照片里的他他比我以前看到的照片里的他都要黑很多,人很瘦,他的手刚好搭在莫立碑的肩膀上,干瘦,骨节分明。 可是他们不是说,他没有回来吗?而且这次他也没有出现在考古队里,作为他的亲人,我和伊叔都不知道这个消息。 既然他已经回来了,还和考古队的其他人一起拍了这张照片,为什么这次考古独独缺了他?他既然不是回来考古的,大老远从埃及回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不是回来考古,又为什么和他们拍照? “你有没有发现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安常在忽然指着照片问。 我说,这不废话呢嘛,谁都能看见我哥那么大一个人在里面。 安常在朝我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你个傻狍子,没看见里面少了个人吗?就是那个黄头发蓝眼睛的外国佬啊。” 我一看,哎,还真是。不过按理说那时候外国佬应该自己加入他们了,没理由不一起拍照,这张照片显然是在照相馆里拍的,自然有店员帮他们拍照。那么为什么会缺了个人?那个外国佬虽然说刚加入,也不至于地位低下到连一起拍个照都不行。 照一路上他们的行为举止来看,外国佬和他们关系还是不错的,这个人说得一嘴蹩脚的中文,性格有些脱线,是很容易相处的那一类人。 安常在说:“他假扮成那个外国佬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会……体型不像……”安常在这个猜测着实是吓了我一跳,外国佬顶多比我高五厘米左右,偏肥,极白。再看看照片上的老哥,目测应该比我高十几厘米,精瘦,偏黑。他大可以往衣服里塞东西让自己“变肥”,大可以在皮肤上涂点东西让皮肤看起来很白,大可以戴个面具,在面具里塞点东西让他的脸看起来也偏肥,但是身高无法解释。 他怎么可能把自己变矮? 而且照以前得到的信息来看,他可以很熟稔地使用多国的语言,说话也很流畅,怎么可能连中文都说不好? 安常在似乎猜到了我在想什么,道,未必不是装的。 “可是他……没理由这么做吧?”我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可心中还是百味杂陈。 他终于回来了? 第十九章 考古怪事 越往下想越乱,我们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安常在思考良久,忽然爆出声:“不好,那群人要出事!!”我连忙问:“怎么?” 安常在猛敲自己头脑。 “我们还是太笨了!那个莫立碑有问题!或许顾俞早就知道他有问题,但是没有足够的证据和足够能力揭穿他。后来唐家宝也发现了一些事情,他可能在受伤的情况下想把这个信息传达出去,莫立碑发现了他的目的所以追了上去。情急之下,唐家宝只能把照片塞给我们。”安常在深吸一口气,照这样推想下去,唐家宝可能已经遭遇不测,所以莫立碑没有继续追。 “不止是唐家宝有危险,他们这次去肯定要出事!”我自然明白安常在说的出事是什么意思,顾俞这个领队的精神出了问题,现在正在疗养,不可能同行。那么考古队里现在能说话的人就是莫立碑这个二把手了。 此时此刻,莫立碑要下手,那还不容易?第一次在村子里他们就遇到了很多危险,他们再去就肯定会有第二次。那就有理由说队里其他人的死与他无关。如果莫立碑要解决掉他们,简直是太容易了。 莫立碑身手好,若是说队伍遇到了危险,全都遭遇不测了,只有他自己活着回来也不为怪,上面的人也没法子深究。 其他人可能我们没多大感觉,毕竟萍水相逢,紧张一下、怜悯一下是肯定的,但重要的是,我的哥哥很有可能就在那支队伍里! 我们连忙搭车折回村子。 其实那地方没车,下车之后还要走一段很长的山路,再到村口时已经是傍晚。村子里有些阴暗,比唐家那条巷子要阴冷得多,总让人产生一种错觉,感觉里面有什么半透明的东西飘来飘去若隐若现…… 哑巴走在前头,拳头紧握着,比上一次来还要警惕,我走在他后面,安常在跟在我后面,寒意从四面八方涌到背后。那些所谓的“鬼”都已经不见了,大概本来就是一些幻象吧,那老头儿没了,幻象自然也没了。草丛里时不时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我不住的往回看,却什么也没有。 忽然,一只苍白的手搭在我肩膀上,我吓了一跳,忍不住往回看,不由得瞪身后那人一眼。“如果身后有人搭肩吹气,千万不要回头哦……”安常在朝我做着鬼脸。她不提醒还好,一提醒我就浑身发凉,要命啊。 草丛里冒出个声音来,像是有什么大型动物从里面跳了出来,一秒钟不到,我就看见安常在的肩膀上搭了一只血淋淋的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曹操来的也太快了!安常在从我骤然缩小的瞳孔中猜到了她背后有东西,且她也知道有只手在肩膀上,但又不敢回头看,只敢用余光打量那只手。 那只手通体发紫,皮和肉全都皱到了一起,关节处的骨节十分突出,像是老人的干手。那只手上面的手指甲很长,是黑紫色的。 她身后是个黑乎乎的人形的东西。 安常在不是那种特别胆小的人,但此刻身体却在发颤,走在我们前面的哑巴立即后退两步,抓住那只手往上一提,用眼神示意我们:跑!我立即毛骨悚然,刚拉着已经呆住的安常在往前几步,一双手就忽然伸过来,几乎在同时一下子捂住我们的嘴巴,同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冲进我鼻子里。 安常在终于反应过来,这人要是呆起来反射弧比我还长,我算是见识到了。她唬了一声,对着那个人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嘘!嘘!我是唐家宝!”那个人道。 那声音,确实是唐家宝的。此人一身的血窟窿,但身上的血都已经擦干净了,衣服还是来时的那件,但是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的,上面满是血污。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很不正常的白。 “你怎么在这里?”我压低了声音问。 “说来话长,说来话长,妹儿们有烟不?” “你当我们烟枪呢,没有!”安常在一把拍开他向我们伸来的脏兮兮的手。 “嘘!嘘!姑奶奶,我好不容易找着一个藏身的地儿,你这么大声是想要我的命啊。”唐家宝不停地竖起手指,好像在害怕。 “我说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啊……” 唐家宝便开始叙述整件事情的起因和经过。 这一切啊,还要从零八年说起。 那年七月,他们组建了这支考古队,轰轰烈烈地开始了第一次考古。问题,也正出在那次考古上。 考古的地址位于塔克拉玛干沙漠中的一个荒废的古城,出发前他们和所有考古界的新人一样热情洋溢,浑身上下都充满了青春与活力,但出来后个个都变得怪异了。 本来按照他们提前设计好的路线,是不会遇到沙尘暴的,而且他们设备精良食物充足,可以说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 当然了,像水壶无缘无故漏水,骆驼病死,机器因为高温忽然报废之类的就是例外了。也就是因为这些例外,他们在茫茫沙漠中跋涉了好几天,几乎没命。 但这不是他们产生变化的理由。最后他们晕倒在了沙漠中,被路过的探险者发现并且被送进了附近的医院里。他们此时应该感叹自己的幸运,但他们很快就发现,他们竟然不在国内! 他们在非洲,撒哈拉沙漠! 这是一间很奇怪的医院,平时几乎没有客人,里面也没有多少病人,却有一百堵带着电网的墙----据说是这样的。而且里面护士医生也不少。他们被冠以精神病人的名头被禁锢在里面,手机等通讯工具全部被没收,每个人都被单独隔开,与外界失去了一切联系。后来他们才知道,这里是个精神病院。 但他们在那间医院里并没有受到任何虐待,也不是被关疯了,而是在医院里发现了自己以前生活过的痕迹。 人是一种很敏感的生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习惯,以前生活过的地方自己的东西习惯放在哪里都一清二楚,就像我失忆了也仍能根据我以前固有的习惯和直觉在房间里找到任何一件我想找的东西。 他们甚至找到了以前的日记本和笔记本还有照片一类的东西。 他们甚至在资料室找到自己以前的资料。他们都曾经有一段根本的时间住在这里,而且是重症病人!唐家宝不知道其他人的病症,他的病症是----臆想症,很严重的臆想症和抑郁症,还有狂躁症。一年前他们曾作为精神病人在这间医院里接受治疗,一年后他们又回到了这里,但不记得自己来过。 是巧合吗?恐怕不是! 他们千方百计终于从里面逃出来,并且联系到了上面,上头也搞不清楚,只好把他们领回来算了事。 后来他们开始对那间医院展开调查,他们认为自己没进过医院,因为记忆里他们根本没出过国,更别提去到那么远的地方。 第二年他们又不死心,再组织了一次考古,这次他们成功的踏了入那座古城,却发现荒废已久的古城里居然有人生活。 古城是早已荒废了的,他们敢肯定。几百年前这里可能很繁华,却面临土地退化风沙侵蚀的危险,再加上种种的原因,过了这么多年,不可能还有人住在这里。 他们为了调查,便留在了古城,却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很多诡异的事情。 古城里面的食物他们无法消化,即使制作的方法和一般的食物没什么两样。古城的人白天绝不会出门,也绝不让别人出门,只有到了三更半夜才能出门……诸如此类的事情,让他们变得十分的不安。他们在古城里呆了几天却什么也查不出来,只能往回走。没想到中途又遇到了沙尘暴,被吹得七零八落。 几个人一下子乱了方向,由于在古城里得不到补给,食物和水也快没了,只能往古城的方向走。回去后他们发现,古城却又是空的了。他们搜遍了古城,别说是人了,连人生活过的痕迹都没有! 简直像是一场梦! 他们也不敢多想,权当是一场怪梦,急忙往回走。但他们那时候已经迷路了,也是一切能导航的、能与外界取得联系的工具要么坏了要么就暂时失灵了,粮食和水也很快就没了。他们又一次晕倒在沙漠里。再次醒来,竟然又是在撒哈拉沙漠里的那间医院! 接下来他们有了同上一次几乎相同的经历,都觉得不可思议,但直觉告诉他们,决不能再踏入塔克拉玛干沙漠。 那次考古弄得他们人心惶惶,他们怀疑一直有人暗中盯着他们,毕竟这支考古队从开始成立起的目的就很不一样。而这种不一样,唐家宝却不愿说。 能做到这一切的一定是一个小有规模的组织,而且在他们身边安插有人。于是曾经要好的伙伴开始相互猜疑。他们相信他们的感情是真的,很可能那个作为监视者的人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就是那个监视者,只是那个人的一些行动会让对方了解到他们的信息。那甚至可能不是一个人,而是藏在某个人身体里的一种意识,它潜伏着,到了它该出现的时间,它就会把那个人的头脑占领。 考古队就此解散。 第二十章 爆炸 这次考古本来唐悝也要来的,回都回国了。但到底最后没来,其中的底细只有女领头顾俞才知道。他们私底下讨论过,唐悝可能是偷偷跟着他们,或者去做更重要的事情。 这次来考古也是吃尽苦头,在村子里迷路迷了半天,被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吓到。他们和我们分开,进入村子西边之后,他们被引入一个幻境里,便是那座古城的幻境!他们“重游故地”,那段恐怖的回忆再次被勾起,那些被他们忽略的,视为虚幻的东西与现实结合起来,他们几近崩溃。这时,忽然有个白影冲了过来,抓了一下唐家宝的手臂,唐家宝立即觉得身上又痛又痒。他的身上开始起泡,它们破开后他就变成了这样。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周围立即多了一群白影,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结果当然是打起来,本来他们这群人有勇有谋的人都有,胜算很大,没想到伙伴临阵倒戈,他们才伤成这样。他们的通讯器在山里没有信号,唐家宝不管不顾地冲出来,也是那时候,他才知道莫立碑有问题。但唐家宝身上有伤,怎么跑的过二把手莫立碑?他死命的死命的跑,眼看着莫立碑就要追上来了。幸好远远地就看见了我们,便狂奔过来偷偷把照片塞给我,所幸莫立碑也没有看见他的小动作。他本是在莫立碑脸上印了几个血印子的。 最后唐家宝咳了一声,说他时间不多了。我便看见他的身形竟然开始模糊,一阵惊愕。 唐家宝摇头笑,你以为莫立碑会轻易放过我?那家伙下手可真狠,为了封口,硬生生把我脖子给拧了下来。我现在哪里还是人?要不是我有点执念,愣是留点意识下来,哪能遇到你们。如今我不过是一缕残魂,还希望你们能够找到我的尸身,就在那个方向,请找个地方好生埋下。 说完这些话,唐家宝的身形一晃,竟然像烟一般慢慢地消散了! 我和安常在都呆住了。世界上竟然真的有鬼? 当下也没有多深究,唐家宝的尸身还未收拾,遭了莫立碑的毒手,还不知道会有多惨。再看哑巴那边,自然是把搭安常在肩膀的家伙给抓住了,确实是一个人,黑乎乎的,但那是因为他全身都被污泥包裹住。那个人很费力的挣扎着,发出野兽般的吼声,嘴巴里竟然有尖锐的獠牙。但是不管他怎么挣扎,都逃脱不了。因为他的动作身上的污泥有些掉了下来,露出半张毫无血色的脸。 安常在可能觉得那张脸有些眼熟,就走过去看了看,看来看去,然后愣住了。 愣了几秒钟之后她像是受到了惊吓,一下子栽了个跟头然后忽然惊叫起来,说:“白堇,这个人他……他……他……”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别的什么情绪,她说话结巴了。但我知道,她若是直接叫我名字,那肯定是很严重的事情,而且什么事能让她激动? “他的脸……好像……好像……长得好像你?!快!擦掉他身上的污泥!”于是哑巴抓住那个人,他在哑巴手里自然是动不了了。我们把包里面的纸巾和一切能擦的东西都拿出来,把他头上的污泥全部擦干净,最后竟正的露出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我看着眼前那张脸,一瞬间有些恍惚,好像在我面前的是一面镜子里我的映像,而不是真真切切的一个人。因为,我们实在是太像了!不,根本就是一模一样!若不是因为它的主人处于癫狂状态,而且非常憔悴,那张脸真是和我的脸一模一样了! 关于哥哥,我曾想过很多次我们相遇的情形,或许是在埃及的某个飞机场,他在接机的人群里朝我伸出手,或许是他完成了他那些密不可宣的事情后自己回来,平平淡淡的过日子。现在他回来了,却变成这副模样。 我们中间,只缺了五年,仿若一个人在完全相反的两个世界里的样子。嗯,一个在人间,一个刚刚从地狱里爬起来。 确认了身份我们立即把他身上的污泥全都擦干净,发现他的手本来就瘦,硌得我手疼。上面裹了一层黑紫色的泥,也不知道在哪里弄的。他的指甲大概很久没剪了,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鸟窝,身上有一股酸臭味,应该好久没洗澡了。他黑眼圈很重,整个人看起来比照片上的还要黑很多、瘦很多,也很憔悴。脸上的表情……像个……像个疯子。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看向哑巴,他们是合作过的,应该说哥哥这几年去了哪里干了什么,他的计划是什么样的他都清楚。连伊叔都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认识的,我就奇了怪了,哥哥唐悝和我应该是在各位长辈的眼皮子底下长大的,除了考古那次他们不太清楚,可以说他们对他是很了解的。很显然哥哥认识哑巴是在考古之前的事,因为考古之后哥哥就借着“死”的理由消失了,不可能有多深的关系。 哑巴只是拧着眉,盯着他,可能他也没想到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人现在会忽然间变成这副疯疯癫癫的鬼模样吧。我问了他几句,然而他现在越来越懒得和人交流,手势都懒得打,直接用眼神了。我连他手语都没能全看懂,更别提眼神了。哑巴,你还真当心灵感应是万能的啊? 安常在就打趣:“现在我们两家人家长那一脉的人都堆一起了,要不来个联盟吧?” 我没好气的对她笑笑,“都说墨唐两家自古就有割不断的缘,我算是服了。” 都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然而我们这三人一人负责到处闯祸,一人负责背后补刀,一人负责背锅摆平,已经够祸害了。要是再加上我哥,他清醒过来的话,就多了个出主意的人。靠,从三人行变成了西游记?我肯定是唐僧,哑巴肯定是沙僧,哥哥是孙悟空。安常在……算个悟空版的猪八戒吧……只是,怎么感觉怪怪的?说好的老孙先出场呢? 哑巴还抓着他的手腕,他不断挣扎着,我看着他消瘦的脸只觉得鼻子一下子酸了起来,过去抱他,也蹭了一身泥,可是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喊他,他也听不懂。 妈的,还想跟你说欢迎回家的,现在你连听都听不懂了,怪我矫情喽? 安常在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不要太灰心,唐家现在虽然式微,要治好他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唐家祖祖辈辈都是接触毒药和解药的,在这方面好歹也有点优势。 我还是有点不甘心,安常在提醒我还有唐家宝的事情没办,我担心地看了一眼仍旧在挣扎的老哥,这时候哑巴悄然把另一只手伸到他脖子背后敲了一下,他就倒了下来。哑巴就直接背起他,对我们做了个ok的手势。安常在眼睛滴溜一转,忽然凑到我耳边道:“好像有猫腻哦。” 我立即想起,她好像是半个腐女…… 我们朝着唐家宝指的方向走,过了十几分钟,便闻到一股子臭味和血腥味混在一起,安常在断言那就是尸体的味道。大概就是这附近了,却怎么也找不到尸身。想来,莫立碑应该已经把他藏起来了。这事儿让我立即想起了店长先生的事,现在闹出了那么多幺蛾子,也不知道何时何月才能找回来。 哑巴把老哥放下,他似乎又有了发现,四周走了走,应该是在辨别腥味传出来的地方。他身手好,鼻子更是灵,一下子就绕到一棵树干很粗的大树前面,伸手在树干上摸了摸,忽然一抬脚,往树上一人高的地方猛地一踢,只听咔咔一声响,大树的上半身应声倒下。他伸长了手,一把从树干里拽出一个东西来,扔到旁边的地上,顿时那股血腥味浓烈了许多,瞬间熏得我头晕。 那是唐家宝的尸体,已经不成样子,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肉,无数条白色的蛆在他身上蠕动。他的头如他所说的那般被拧了下来,只剩下一块皮把颈部和头连接起来,因为哑巴的拉扯现在已经完全断了,头滚落在一边。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进入了村子,管你是手机还是电脑,一切能为你指明方向或联络外界的工具都会统统失灵,根本没办法。 正想着怎么解决,却听闻一声炮响,顿时火光冲天,一股热量袭来,我们根本来不及躲开。那一刻,我的脑袋是空的,懵了。 爆炸点就在这附近,所以会波及到这里。哑巴是唯一不为所动的人,火光之下他看起来就像一块铁,那么冷硬,却又坚不可摧。他在挡那些热浪冲来的瓦片!因为他身后的人!安常在差点没被那股热量冲走,她及时抓住了旁边的树,幸好她不是一般的鬼化病人,不然这会儿早就烟消云散了。她倒是不紧张,还有闲心对我吐舌头,一脸得意。而我却是被爆炸的冲击带着滚了几个跟头,中途撞在了一块大石头上面才停下,上次被石头擦伤的脸还没好,额头上又多了个伤口,我都不敢照镜子了。 第二十一章 想听一曲戏 情况不容乐观,哑巴所在的位置让他挨了一身的瓦片,但他毫不犹豫地把插进身体里面的瓦片都拔掉了,眉头都没皱一下的。安常在则是几乎毫发无损,我就逊色很多。我心知学不了哑巴这种毅力,哑巴一看就是从小吃苦耐劳练出来的,我这种娇惯了的大学生连雨都没淋过几次,拿着刀自己都觉得怕,屁大点事就吓没魂了,怎么能跟他比。 前边的屋子本来就不稳固,被这么一炸,便倒了许多,变成一片破败的废墟。没倒的那些也是摇摇欲坠,一副随时要塌的样子。哑巴带头探路,不时还在旁边的废墟里面搜寻一下,远远地还时不时的听见爆炸声,但比刚才要小很多,也没波及到我们。 那边的山林早已经烧成一片火海,惊动了附近的村民,早已拎着自家的水桶和水盆去救火了,一时间热闹不已。然而这里树木茂密而繁盛,一起火哪有那么容易灭掉。木头杂草被烧得噼里啪啦响,周围人来人往的十分嘈杂,我看这火势一下子就愣住了。这么大的火熏都能熏死人,他们除非有九条命,不然怎么逃得出来?! 当下哑巴就安置好老哥,走进了火里,我和安常在根本跟不上他的速度,只跟进去几十米就跟丢了,他似乎不希望我们跟进去。烟熏得厉害,周围的树纷纷倒下,我刚竖起衣服的领子来捂住口鼻,安常在忽然大喝一声,小心!同时我眼角就瞥见一个白影从我们旁边一闪而过,一根被烧着了的树就向我们倒过来! 一时间火星飞溅,安常在把我扯到地上,拉着我一骨碌滚到旁边,那树就正好砸在我刚才停留的地方,顿时左手传来灼烧的疼痛。再晚那么一秒钟,它就要砸在我脑门上! 因为白影捣乱,我们的退路自己烧起来了,根本不可能再从那里出去。我和安常在都沾了一身的灰,我不敢再看左手,肯定惨不忍睹了。我们把腰弯得很低,把浸湿的布捂在鼻子上,又往里面走了一段路,已经辨不清方向。安常在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傻狍子,你看那里!”然后用手指指着一个地方。我热得厉害,只看到一片火光,揉了揉眼睛,那火光里面的大树下,似有着什么。 不!不是似乎!那棵全身都被火占领的大树下,有个人被绑在树干上! “走,我们快过去看看!”这么大的火,但愿那个人还有一口气在! 跌跌撞撞的跑过去,一看就差点没掉眼泪。被绑在树干上的人是大爷,双手双脚都缠着铁链子,火已经烧到他身上,过去一探鼻子,呼吸已经很微弱了。我们赶紧把他身上的铁链子解开,放下来之后发现他身后的皮肉都被烧烂了,后面的头发几乎都没了,我们给他扑灭了身上的火,他一点反应都没有,着实把我们都吓到了。 “住手!”身后忽然爆出一声娇喝,回头看时,只见一个人影挡在我们身后!我一下子认出她是那个很爱干净的女生!同时我也看到一道白影闪过,后面的一棵树向我们倒过来!她冲上来,抱着着火的树干往旁边滚去,同时身上也起了火。“啊----” 那白影看见自己的计谋失败了,身子一闪就不见了。 “天!”她不要命了吗!我忙跑过去扑火,温柔身上的火势不大,她在地上痛苦地打了几个滚,终于熄灭。她捂着脸,身上的肉已经被烧红了,待火熄灭,我看见了她的脸,忽然就愣住了----完了,完了。 原本清秀美丽的一张脸,现在半边脸都被烧毁了,留下一个大大的伤,想来结疤之后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温柔给我的印象并不太好,一开始听了唐家宝的描述,我就只觉得她是个娇气任性的小姑娘,有极强的洁癖,弄脏一点点都要歇斯底里。这张脸毁了,她承受得了吗? 温柔却像是一点也不疼似的,她只是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手脚并用爬到大爷旁边,一个劲地喊着“爸”。我鼻子一酸,不知道说什么好。安常在已经被烟呛得说不出话,只能不断地摆手表示他没事。 这时火海里又冲出一个满身是火的人,他身上还扛了一个人。哑巴!太阳,速度还挺快!他根本不向我们打招呼,似乎很急,迅速将背上的人扔到地上,迅速整理出一片地方来,整个过程很快,然后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跑了。我看着他扔下来的那个人,鼻子又是一阵发酸,温柔小心地扶起他,已经哭不出声音。 是陈楼,大半个身子都被烧烂了,重度烧伤,已经开始发炎。一模额头,烫得吓人。 他居然醒了过来,咳了一阵子,温柔就喊他:“楼子?楼子?没事儿吧?”陈楼又猛咳了几声,说不出话来,却忽然咧嘴一笑,用手做了个“v”的手势表示自己没事。 火势有变小的势头,温柔起身要去找其他人,但她伤的不轻,走路都走不稳。安常在就让她先歇着,说我们去找就好了。 温柔一个劲地摇头,道,他们还在火里面,她实在不放心。 我说,你这样子进去更加让人不放心,连走路都走不好,这不添乱呢吗?你还是留下来照顾这两个人吧。 温柔看着火里面,还是不太想干坐着,安常在就补充道:“你看,我们总要留下一个人守在这里,这只傻狍子留下来当然不行,我也不能让她自己留下,不然回去非得被五马分尸不可。你自己去找人,待会儿要不见了,回头我们还得找你,是不是?” 温柔想了一会儿,这话很有道理,只能点了点头,说谢谢你们了。 我看了一眼安常在,谁叫我们就愿意淌这一趟浑水呢? 那边的火势还是很大,浓烟之中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四周只有火烧树木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像一场巨大的宴会。可只有我们知道,这样巨大的宴会是致命的。 我们漫无目的的摸索着,忽然,我看见了一个人,在不远处,好像也晕倒了。 走过去一看,竟然是伊叔!安常在也有些不知所措,我们把他扶起来,过了一会儿,伊叔悠悠转醒。 我有点生气,道,不是说回去了吗? 伊叔颓然一笑,颤抖着伸出一只手。 “二十个人啊……二十个人啊……” 我忙着帮他顺过气,一时间有些头大。 “他咬去了我们二十个人,他就在这片林子里啊。” “丫头,我,和你爷爷这一辈的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痞子强的。” 我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回去,总还有那一天的。” 伊叔摇了摇头,颤抖着站起身,“我唐伊,这辈子都不会放过这伙盗墓贼!”他试着朝里面走。 我立即拦住他,说:“伊叔,你聪明了一辈子,可不能糊涂在这点上!你糊涂,我可不由着你糊涂!” 伊叔摇摇头,“丫头,你大概还不明白。我们这种人,一辈子就只认准一件事情,非做不可的。” 他接着说:“小时候,我父亲,也就是你的爷爷,经常带我们一帮兄弟去看戏,那时候家里还很好。我们经常听的是《穆桂英挂帅》,我就对老头子说,我说爹,以后我也要唱,比上面那个人唱得还要好。” 他咳嗽了几声,继续说:“然后我就真的学了唱戏,但后来,再没有人为我唱戏。” “你们会唱吗?我就想听第一段,已经几十年没听人唱过戏了。” 我哑然失笑,安常在却说:“会,会!” “唱一个,算给叔叔我送送行。” 安常在就真的唱了起来,在伊叔身边呆久了,她也练得一口好戏腔,只是感觉没有伊叔那么有感情。 打一杆帅字旗,飘飘荡荡竖在、帅字旗竖在了空,打一杆帅字旗竖在了空,浑天侯挂了元戎,此一去我要把那安王贼平。马到要成功,不枉我当年的老威名。回头来我观见了老爷的面,不由得为妻我想起了前情。你不是三战铜台杨宗保,我不是那大破天门的穆桂英。此一番到在那军阵以上,咱老夫老妻可要并马行。号角吹起我心头恨,我连把安王反贼骂几声。想当年我常到边庭走,哪个闻名不害心惊?这几年我未到边庭地,尔好比那砖头瓦块都敢成了精!想当年破天门一百单八阵,走马又捎带了那个洪州城。此一番到了辽东地,管叫尔不杀不战自收兵。未曾兴兵先传令,马步三军你是听。此一番到了辽东地,努力杀敌把贼平。那时候得胜回朝转,黎民百姓得安宁。沿途公买要公卖,不要扰乱好百姓。听我令,必有赏,不听令差箭去游营。忙吩咐众三军老营动,穆桂英五十三岁又出征…… 曲未终,人已散。 我要去追,安常在拦住我向我坦白,其实伊叔那次是真的病了,身上大半已经消失了。他没有多少日子了。所以他才会这么急。他这一辈人,还有唐老爷子的那一辈人,都恨不能在自己死前看到痞子强的死,伊叔也是。她说伊叔这一行,已经下了死心。就是这样的伊叔,走进火里没再回来。 火在烧,血液却在一点点的冷却,我感觉到身体开始结冰。 火里面那个人,边走边继续唱着。 老太君为国要尽忠,她命我挂帅去征东。穆桂英我懒掌这招讨印,穆桂英懒穿那铁衣鳞。我若是不到校场去传令,聚将钟啊!聚将钟催得我两耳轰。穆桂英我多年不听那战鼓响,穆桂英二十年未闻过那号角声。想当年我跨马提刀、威风凛凛、冲锋陷阵,只杀得那韩昌贼他丢盔撂甲、抱头鼠窜、他不敢出营。南征北战保大宋,俺杨家为国建奇功。如今安王贼子反边境,我怎能袖手旁观不出征?老太君她还有当年的勇,难道说我就无有了那当年的威风?我不挂帅谁挂帅?我不领兵叫谁领兵?我怀抱帅印我去把衣更,到校场整军我去把贼平…… 第二十二章 总有刁民想害朕! 我们继续向前进发,火势在渐渐变少,烟雾却越来越浓,我们不得不先闭上眼睛,用耳朵来判断哪里有树木倒下,然后避开。忽然,面前袭来一阵热风,我下意识地伸手一挡,手上立即有灼烧的疼痛。 睁开眼一看,居然是一棵树向我们倒了过来!不用想也知道又是那些白影在暗中作梗,这些白影像是跟我们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一直追杀个不停。我就郁闷了,我们也没惹到它们呀,要算惹到,也是安常在和哑巴,它们为什么要对考古队下手?难道它们也跟痞子强是一伙的? 附近肯定不止一个白影,因为我听到其他树木倒下来的声音,烟太浓我们看不见罢了,不用看都知道会倒向我们。 这时安常在忽然就把我按下来,大喊:“抱头!”我忙把头抱住,但看她自己还没蹲下来,就把她往下一扯,道:“蹲下!”两个人都抱着头蹲在地上。 身边的树木接二连三的倒下,一波又一波的热浪袭来,周围越来越热。在树木倒下发出的声音中,忽然杂进了一种脚步声。 一股风首先迎面袭来,随后我的身子一轻,我、安常在同时悬在半空中,衣领勒着喉咙的窒息感让我立即想起了一个人。 “哑巴!”也只有他会用这种方式救人了。他没出声,步伐有些沉重,我们被提起来只有一秒钟,下一秒就被丢到一边。落地的地方没有着火,睁开眼睛一看,哑巴身上还背了一个人,是文空。哑巴身上有几处烧伤,幸好看起来不严重,但是文空看起来很严重,身上全是灰,脸部几乎被烧毁,脖子、手臂上也都是烧伤,衣服上有几处焦黑的地方,看样子他身上也起过火,只不过被哑巴扑灭了。哑巴扫了一眼我们,指了指一个方向,然后打着手势,意思是说:“跟我走。” 跟着哑巴绕了几个圈子,他倒厉害,绕着绕着就走出了火场范围,他才把背上的人放下来。这是一处泥地,周围一切能被火点着的东西都被清理干净了,上面也坐了几个人,都是考古队的,队医在给其他人包扎。 我扫视了一圈,果然,没看到莫立碑,看来他们也应该知道了。 消防队赶到,慢慢被扑灭了,哑巴又背回了温柔他们,后来又把老哥背过来了,他还是疯疯癫癫的样子,连自己的伙伴都认不得,但是不攻击人了。一群人抱在一起痛哭。 等周围的人都散了,我又想回火场再找找,安常在知道我想去干什么,拉住我就骂,伊叔犯老糊涂,你怎么也跟着犯? 我想了想,就说,他犯傻的时候你没拦他,你现在倒过来拦我干什么。 安常在心情也不太好,她翻了个白眼,轻轻掐掐了我的脸,说,我说你是不是智商没够三岁啊,伊叔就只有这一次机会了,不管成不成功他都是要去的,不然会遗憾死。 我拗不过安常在,只觉得全身都累,干脆两眼一闭,不想那些烦心的事。 我们在医院(当然这次是市里的医院)呆了几天,就得出去了。给我选我倒愿意一辈子窝在医院,省的理唐家那些事情。如今伊叔不在了,虽然对外的消息只是“暂时失踪”,但各人有各人的想法。谁知道这个“暂时”是多久呢?一段时间内我那几个叔叔不会为难我,但是再过一段时间他们还没有伊叔的消息的话,他们就会怀疑,是不是伊叔已经死了?就会越发肆无忌惮。他们肯定会展开调查,但我不能阻止他们,我越是阻止他们就越会觉得里面有问题,可我若是不阻止,他们会很快查到伊叔其实已经死了的事实,到时候指不定就把我踹下来了。 其实唐家这档子事儿也跟我没什么关系,毕竟我没有它的记忆,认祖归宗之后照顾我的也只有伊叔和十叔,有时候二叔三叔也会照顾一下,其他人对我,比如九叔,总抱着一种如临大敌的姿态,我在他们面前自然也得是万分小心,每每遇上都有种误入宫斗剧的错觉,不斗个几百回合不罢休。总之我对整个唐家没什么感情。但是在小萝莉这件事上,我却必须接手这个烂摊子,还得把它搞火了。 说起小萝莉,我们外出那段时间她一直由十叔照顾,现在黏人得很,就喜欢呆在巷子里了,十叔倒也喜欢她,平时对古董可是比命还宝贝,相信小萝莉在他那边也捣了不少乱,反正我回去的时候看见他宝贝的几套瓷器都没了,应该的是被那小家伙给打碎了,他却提都不提。我知道小孩子心里在想什么,她不知道鬼化病的事情,以为巷子里那些叔叔阿姨们都是真的鬼,以为世界上真有鬼,以为她的爸爸还在。 也好,她一直这样以为下去,可能心理压力会小一些。 我回来之后十叔不止一次提过,赵家那边不断施压,恐怕是已经知道了小家伙的藏身之地,明里暗里很唐家作对。这个烂摊子要是没人接,那由着它烂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这样一来我们根本没办法保护小萝莉,这是我们不能允许的。 再有就是哥哥,现在没了伊叔,唐家已经很乱了,对于所有人而言,他的存在就像一根救命稻草,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根救命稻草已经疯了,唐家会一下子崩溃,外人就会趁虚而入。这也是不允许的。 我必须找个隐秘点的医院,他的病必须治疗,但是保密一类的工作一直是伊叔在打理,我是不懂怎么弄了。左看右看,忽然发觉伊叔不在,我自己就变成丢了诸葛亮的刘阿斗了,然而并没有人让我乐不思蜀。后来这事儿还是安常在摆平的,问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她神神秘秘的指着哑巴说:“问他喽,特权,特权,你懂的!” 我便软磨硬泡的去问哑巴,他更加。那时候哑巴正在护士姐姐的监督下吃药,一脸很嫌弃的模样。电视剧里见多了男生吻住女生让女生不说话的剧情,但你见过随手抓起他的药往女生嘴巴里塞的男生吗你见过吗见过吗?!反正我现在是见过并且切身体会了……最可怕的是,机智的护士姐姐还立即往我嘴巴里灌水……你们一定是一伙的,来人啊,救驾!!有刁民想害朕!! 伊叔一走,唐家的局势就起了新的变化。出院后我调查了一下,以十二叔为主的那一帮人,包括七叔、八叔、九叔、十二叔、十三叔几个在内的一帮人,组成的对立派。对立派野心勃勃,蠢蠢欲动,这几天已经有很多小动作,一方面是在调查伊叔的踪迹,一方面也开始调查这件事,也幸好还有十叔和二叔暗中帮我挡着,不然伊叔和哥哥的事情早就被捅出去了。 以三叔、五叔、六叔、十一叔几个人组成的中立派,不温不火,谁也不偏。但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他们也是在观察局势,现在伊叔的事还没定下来,中立是最明智的选择,日后一旦形势有变,难免会立即倒戈。这群人不会在明处出手,但是如果他们看到局势所向,当然也会私底下做些小动作推波助澜,这一类人,谁也抓不住他们的辫子。 如今我还能叫的动的只有二叔和十叔。二叔这人疾恶如仇,视正统为大宗,老派思想,自然偏向我们。但是他性子比较简单,守不住嘴,不能知道太多事,自然能帮上忙的事情也不多。十叔遇到如今的局势悔得肠子都青了,他一直醉心于对古董的研究,没掌握什么实权,要是他当时知道唐家以后会乱成这样,也断然不会那么淡泊,这样伊叔走后他也还能撑一撑场子。 有早知就没乞丐,现在局势却是一边倒,十二叔等人,最奸诈狡猾的那几个老狐狸都扎堆在一起了,最有权有势的也扎堆在一起,就算他们一直没查到伊叔的下落,这样发展下去他们的势力也会越来越大,在家族里也会越发的肆无忌惮。是,他们最聪明最厉害的几个都抱成一团了,就算伊叔回来,甚至是老哥回来,短时间内都不能耐他们如何。 再看看中立派,权势自然是有的,但是属于不轻易显山露水的那一类,在十二叔他们看来,中立派的人很傻。谁心底里不唯恐天下不乱?现在好不容易乱了,谁不趁机多捞点油水,多占点便宜,多收点势力?其实不然,中立派比他们那些明目张胆的叫嚣的人还要狡猾。 世事难料,大家都知道伊叔这个人是出了名的狡猾,一个人的脑子就压下了一群人的脑子,谁知道这是不是个抛砖引玉的圈套?要是他只是假失踪,真正的目的是把作乱的人引出来再一口气解决掉,那不是不可能。他们才没那么傻。这么大一块馅饼掉下来谁都想去捡,他们不去捡,不过是想看看在他们前面去捡的人有没有踩到陷阱罢了。如果有,他们也愿意安安静静的等待下一次的机会,若是没有,那他们对于以后出现的机会,可不会像这次这样拱手让人了。 而二叔和十叔,虽然明里暗里都想将唐家稳定下来,但是明显的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在昏黄灯光下面对着这一大堆资料的时候,不得不再次哀叹,你们这群刁民,怎么总想着害朕…… 第二十三章 难题百出 如果说伊叔死的消息就是一颗定时炸弹的话,那么现在,这颗定时炸弹,爆炸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心怀鬼胎的王八蛋养的狗孙子首先爆出来的消息,比整天偷窥的狗仔还可恶。反正这条消息不胫而走,硬生生把我这个装鸵鸟的病号从床上拉了起来。我不得不面对事实,心想反正事情迟早是要被捅出去的,迟捅不如早捅。 消息被传开是在第五天下午,前一秒我还在对着镜子里缠满了纱布像个木乃伊的自己傻笑,后一秒安常在就带着一直红彤彤的苹果来谋杀我了----确实是谋杀,她以探病的名义差点用那只苹果把我的药水瓶打到了,事后还忍着笑说那是个意外,她准头低。 低你个头!有人带苹果来看病人,差点把人谋杀了不说,最后那个苹果还是她自己当着病人的面吃掉的吗?!我想起被哑巴往嘴巴里塞药那次,不由得咋舌,真不愧是亲兄妹,都一样的……欺负人啊雾草! 除此之外她还给我带了这个消息,碍于现在的势头,我只能立即办了出院手续,至今我都记得医生看着我那幽怨的眼神。因为我把哑巴也带走了。给他收拾东西的时候我发现他枕头底下居然藏着这几天的药,定是趁着护士姐姐不注意,藏进去的。我惊讶,立即想起他吃药时的表情,很不情愿。没想到他也是个有些孩子气的家伙,居然也怕吃药,总算让我抓住把柄了。 唐家现在的局势,只能用水深火热来形容。 以十二叔为首的对立派,现在可以分为两个小派。其中一派一得到消息就立马开始对我进行声讨,声称伊叔是因为讨伐痞子强才死的,不能白死,所以一定要找到痞子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其实谁心底里都很明白,他们不过是打着这个幌子支我再去冒险一趟罢了。如果痞子强死了,那也好,他们趁着我不在伊叔也不在,拿了当家的位子,没了和他们作对的盗墓贼,还怕以后会有谁来捣乱?到时候我又能做什么?根本就是一个假皇帝,空壳子罢了。 如果痞子强没死,那更好。伊叔那般聪明对上他都是死路一条,我的话基本没有胜算。我这一去,根本不可能回来。 但是不去,他们又会对我进行道德绑架,对外大肆宣传,说我不忠不孝,不配姓唐。 而另一派侧重于自己的现实问题,不断施加压力,希望尽快搬回老宅里,希望尽快把唐家搞好来,这样他们才有更多的利益可图,他们的利益也会更长久。 而中立派暂时还没有什么大动作,小动作却还是有的,比如私底下也会做些煽风点火推波助澜的勾当。 那个破村我是不会再回去了,当我傻啊回去送命,这一趟的经历已经明摆着告诉我们,我们不是强龙,更加压不过那些地头蛇。于是我干脆忽略了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管它什么不忠不孝呢,他们往我身上安的帽子还少吗?自从我坐这个位子以来,他们就到处宣扬重男轻女的思想,说什么女子不该当家,说唐朝之所以乱掉是因为中间出了个女皇帝武则天,甚至还说,古代诸国纷争,朝代衰亡,都是因为红颜祸水。 靠!我真想指着他们的鼻子骂,没有朝代更换,哪里有现在的他们?简直智障,都什么年代了还搞重男轻女的思想,都不是女人生的么?而且你看看你看看,我这张裹满纱布的脸,我,我祸害谁了我?再说了,我这副样子,我能祸害谁呀我。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听狗吠,不想发作罢了。 更加可笑的是,他们一方面说红颜祸水,一方面又说我丑得连鬼都能吓死。这种舆论一度被人信以为真甚至以讹传讹。后来我得到了一张对立派给其他人分发的据说是我的照片的东西,瞬间血槽清零。耍人呢吧?那特么明明是头骡子啊雾草!这也不怪他们,我在唐家人面前出现得实在是太少了,一般只在书房里和戏院里呆着,其他地方懒得走也没空走。他们怎么捏造都有可能。他们就是说我长得像坨翔,说不定都有人信。 谁说唐家人都聪明来着,明明是一群脑残……当然,也有可能是那些对立派的洗脑术太厉害了。 更加过分的是,他们这一群食古不化,站着茅坑不拉屎的老古董居然给我扣上了复古的帽子。靠,我作为一个善良正直的好公民,一个优秀的社会主义接班人,虽然思想比较懒惰,可我还是非常先进的!你们这群上一秒还在宣传重男轻女的思想的家伙好意思说我吗好意思吗?!不服来战! 我干脆只专注于搬进老宅这件事。 然而对立派不愧是对立派,在搬家这件事上对方也没少让我省心,我没开口说搬的时候,个个都要我搬,简直要闹到以死相逼的地步。现在倒好,我一说要搬出来,之前软磨硬泡提出要搬走的人态度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这个说现在还不合适,那个说自己不舒服,连在狭小的地方住惯了忽然搬到大宅院里面去心里会很空虚这种不沾边的理由都能搬出来,明摆着跟我作对。 这时候就需要一些强硬措施,免不了要杀鸡儆猴,不过要遭罪的是谁一直没个定数,首先,不管挑谁出来做那个倒霉的例子,我都不免要触一身霉头。要挑人自然也是从反对派里挑,他们个个有权有势有脑子,想解决谁都不容易,而且不能一次把人清干净,最后未免要留下话柄,也要结仇。 不过对于我来说,我跟他们本来就对不上眼,也不介意再多招些仇恨,大不了破罐子破摔呗。 商量来商量去,柿子还是得挑软的来捏。十二叔、十三叔太狡猾,一不小心就可能被反咬一口,暂时还动不了,别倒过来我成了柿子。七叔八叔九叔这三个也不是随便能宰的,九叔是典型的老狐狸,藏得极深,给人一种很阴鸷的感觉,别说对上他了,我一看见他就觉得心慌,我敢保证,他要是真肯露一手,未必不比十二叔、十三叔差。 七叔和八叔,跟双生子似的,要打就得一起打。单个的对的话他们的性格很容易找出把柄,不过这两人估计已经猜到我要拿他们来开刀了,立即抱做一团。 安常在建议我先搞定七叔,八叔虽然拥有许多财产,但是这几年八叔挥霍无度,想来也剩不下多少。七叔小气,他排第二没人有资格排第一,老格朗台都得乖乖给他让位。他吝啬了这么多年,肯定也有一笔不菲的积蓄,可以趁着这次,好好宰他一顿。 但我还有点拿不定主意,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去见过一次七叔,探了探他的状况,被他的吝啬吓得不轻。 想起来那天我这病号到了他门前,还没敲门他就轻轻推门出来了,对我说:“别敲!别敲!敲多了容易坏知道么?败家!”后来还一定要我脱了鞋子才能进去,因为害怕鞋子和地面摩擦多了会把他房间的地面慢慢磨烂,还不许我呼吸里面的空气。我心里有一万头羊驼在奔腾,果然连格朗台遇到他都只能排第二了!已经不能用铁公鸡,一毛不拔来形容,靠,这明明是一只金刚鸡,激光都别想轻易从他身上拔下一根毛来。 相比之下,八叔虽然现在可能没那么多油水,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不是?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非常困扰我,十叔提出,伊叔的位置得有个人替着。我原本还不知道有这档子事,多亏十叔提醒了我。伊叔是个戏子,他的接班人自然也是戏子,他生前也培养有几个徒弟,但是临走前并没有说要谁继承他的衣钵。 左思右想,我没骨气的原则这件看起来最简单的事情来先解决掉。 然而最简单的也没简单到哪里去,大家族的规定都是折磨人玩的,万事都要有个规矩。这需要一个很烦琐的仪式,那个人我得亲自挑,还得亲自给他化妆。 解决掉这些之后还要给伊叔办个葬礼。所谓葬礼,其实鬼化病人死后是不会和人一样留下身体的,而是完全消失,所以早在他们患病之后就给自己立了坟墓,留给后人祭拜。 伊叔总共收有三个弟子,都是十八九岁的年纪,一般来说这个年纪的人都比较浮躁,特别是在唐家这种狐狸窝里长大的人,多少都有了些功利性。他们却不一样,也是伊叔教的好。这里不弄戏班子,只唱那种一人两人就可以的戏,多数时候只有青衣一人,有没有锣鼓队还得看戏的排场,负责敲锣打鼓的都是一些老家伙,轻易请不动的。 我不禁暗自庆幸,还好他没收一大堆,不然我这脸盲的毛病连人都认不齐,到时候容易闹乌龙。事实证明伊叔挑人的眼光也是极好的,当时安常在和十叔都在场,评头论足的头头是道。可惜我不是个听戏的行家,都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他们的唱功我只能听出个五六成来。也难怪,我这种被现代流行歌曲摧残得体无完肤又对音乐一无所知的人,听戏的时候能听得下去就已经很不错了。 第二十四章 戏子凉薄 这三个人每个人唱一台戏,整整唱了一个下午。最后脱颖而出的是三人中最小的那个,刚过十八,伊叔从小带大的弟子,挑了一曲《贵妃醉酒》,惹得安常在和十叔连连喝彩。继承伊叔的衣钵还得走一走程序,过了两天,事情基本就定下了,也不枉我学了好几天的化妆。选唱的是《凤还巢》,除旦角是他之外其他角色都由其他老戏子扮演。其实这仪式也是伊叔的葬礼了。 开戏前我进了一趟戏院。 戏院子还是那副老旧的模样,有些褪色的红砖墨瓦,冷清而破败。我轻车熟路来到它面前的时候,门外面有一把生锈的大锁,摸起来很沉重,上面还积了好些灰尘,使得这座戏院看起来好像被时光遗忘了很久很久。可如今,还有人惦念着它。 伊叔把锁的钥匙留给了十叔,十叔又把钥匙给了我。打开门,里面古老而令人熟悉的味道就让人的心里舒坦了几分。 院子里依旧摆满了黑色的长凳,因为常年没有阳光,这几天又下雨,地面有些潮湿,好些地方已经长了青苔,有些地方落的灰尘多了,竟然也能长出花来。那些凳子,上面都挂着水珠,有些凳子的表面都开始发霉了,因为很久没人擦它们了。伊叔不在的时候,连他的徒弟们都不能进院子。 打开戏台旁边的化妆室,我立即被里面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到了,不停地咳嗽。还是老样子,化妆室的最中间摆着一张桌子,桌子还是很简单的四方桌,喝茶用的茶具一应俱全,桌子四面都各摆着一张简单的木椅。多少次伊叔在这里向我甩下一大叠厚厚的纸,可能是某些资料,可能是某些经书,或者别的东西。安常在就坐在我身边偷笑。 房间角落里的木架上挂满了各色的戏服,房间里唯一没有落灰尘的就是它们了,因为架子上面披了块布。它们的主人很细心,预料到自己要有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不会回来,或者根本就不会回来,才会这样。如今烧掉这些戏服是不可能的,资金上不允许,心里头也不允许。伊叔最宝贝的就是这些戏服,每天换着样式来穿。 木架旁边有个一人高的柜子,柜子里有六个大小相同的抽屉,两个一层。下面那层是一些化妆品,全身些上好的化妆品。中间的是演戏用的饰品,钗子耳环镯子头饰都有,我一时兴起拿了个头饰来戴,谁知重得要命,那些唱戏的要戴的东西可不止这一样,便可知这一行也是个体力活。最上面那层则是一些记有戏词蓝面小本子,封面都被翻烂了,里面的内容全都是手抄的。可想而知它们的主人是一个多痴迷于戏曲的人。 东南边的角落,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太师椅,静静地放在那里,上面还搭有几件衣物。 化妆间的南面有一扇窗,房间里所有的光都从那里进来。化妆台就摆再窗子旁边,台上摆着一面泛黄的古老铜镜和一把木梳。伊叔这人,什么都喜欢用旧的。 除此之外,化妆间再没有别的东西。 站在这里总有一种错觉,就好像周围的时间都已经停止了,你在这里,忽然就可以安静下来,这世界上的一切浮躁和喧嚣都隔离在墙壁外面,与你无关。 伊叔在这里化妆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吧,尘世喧嚣,独此宁静。 伊叔不在,化妆间便没有别人肯打扫了,恐怕伊叔不在的这一段时间里所有人都很理所当然的忘了这里,而且根本也没有人能进来。地面落得一地灰尘。我不得不打扫一番,把老鼠蟑螂统统赶走。 一天后辰时,院子已经打扫好,旦角开始上装。 不,是我开始给旦角上装。 猩红衣袍,金流苏银步摇,我仿佛看见了年轻时的伊叔。这让我有些恍惚。 “当家的?”我正在给他戴头饰,见我停住,年轻的戏子就转过头来,道,“当家的放心,我虽然是年轻了点,师傅这个位子既然给我做了,我没有师傅做的那么好,但也定不负师傅平日里的教诲。” 我想着那个表面上有点严肃,却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不由得问:“你们师傅他……他平时怎么教你们的?” 年轻戏子望着窗外:“练妆,练功,练嗓子,偶尔帮忙打扫院子,挑挑水做做饭。” “唱一句看看?” “唱什么曲子?”年轻戏子反问道。 我不假思索道:“穆桂英挂帅吧。” 年轻戏子咋舌:“师傅最喜欢的戏。” 然后他唱了开头那一句:“打一杆帅字旗。”声音铿锵有力。 我倒吸一口冷气,“真像伊叔”。此时旁边燃着的香,已经尽了差不多一半。 “我说,你们唱戏的,都有个艺名吧。”但印象中,伊叔从未提过他有什么艺名。 “没有艺名,只有坐上了师傅的位子,才能有艺名,准确的来说,那是某个职位的代号,一个名称,像什么政委啊书记啊的。” “什么样的称号?” “青衣成戏,戏子凉薄,凉薄无心。” 我才给他勾好朱唇,香燃尽,门外锣鼓喧天,有人喊:“戏子凉薄上台。”年轻戏子点了点头,道:“坐什么位子挑什么担子,走也。” 出了化妆间,外面院子已经坐满了人,好不热闹。按照规矩,我是不能在台前看戏的,而是在台后听戏。 程唱西皮导板)日前领了严亲命,(慢板)命奴家在帘内偷觑郎君。只见他美容颜神清骨俊,义见他衣褴褛家道清贫。倘立志苦用功自能上进,也能够功名就平步青云。 (南梆子)他明知老爹爹为奴行聘.反将她亲生女嫁与穆门。想是我程雪娥生来薄命,因此上难得配如意郎君。(散板)我二人婚姻事已然言定,却为何无故地独自潜行?左思来右想去心中难忍,儿的亲娘啊,我暂且回绣阁再听信音。 (程唱西皮原板)本应当随母亲镐京避难,女儿家胡乱走甚是羞惭。小妹行见姐夫尤其不便,何况那朱千岁甚是不端,那日他来将奴骗,幸中母氏巧机关,如今若再去重相见,他岂肯将儿空放还。(唱流水)母亲不可心太偏,女儿言来听根源:自古常言道得好,女儿清白最为先,人生不知顾脸面,活在世上就也枉然。强盗兴兵来作乱,不过是为物与金钱,倘若财物随了愿,也未必一定害人结仇冤。倘若女儿不遭难,爹娘回来得团圆。倘若是女儿遭了难,爹爹他定要问一番。如今称了儿心愿,落一个清白的身儿我也含笑九泉…… 唱完了程雪娥那段戏,却久久不听见有人接唱穆居易的戏。之前老戏子说等旦角唱完了一段再上台,虽然有些不符合规矩,但是那些老戏子傲气,这马威我也只能由着他们来下。 “恐怕已经被其他人买通,不肯唱了。”安常在脸色阴沉,“老家伙们硬脾气,都是一个茅坑里的石头,我就知道没这么容易。没想到连这一场戏他们都要捣乱。” 我下巴一抬,指着化妆间说:“现在请其他人,还来得及吗?” 话音未落,就听见幕前的戏子又开唱了! 娘子不必泪涟涟,卑人言来听根源,也是我作事少训练.还望银子恕下官…… 他唱程雪娥那段戏的时候用了比较尖的嗓音,到了穆居易这段就用了一种比较沉的声音。他竟然一个人唱了两个人的戏! 接着他一个戏份一个音,硬生生演完整场戏,唱了一出独角戏! 一鼓而落幕,台下掌声滔天! 有人叹:“老伊在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疯呐,敢一个人唱完的。” 一场戏,辰时开场,午时散场。唱了一个早上的戏,散场只要两分钟。人生何尝不是如此。 待人都走光,我拉住安常在说:“带我去认一下伊叔的墓呗。”安常在就带着我去了郊外,因为是开春,墓地周围的草都长到膝盖高了,想来以前也是伊叔修剪的,如今修剪的人不在了,也就疯长起来。 安常在忽然在一个墓碑前面停下,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跑这来别是想给自己挖坑。 我立即举起双手,心说真不愧是我肚子里最大的蛔虫,这点事儿都被看破。我摸出口袋里装的烟,说哪有哪有,找个地方抽一根而已,给看个风。 安常在扫了一眼那包烟,别是上瘾了,来,上交国家。 我没理她,点了一根,不吸,光看着它烧。看着那一星点的红光,我仿佛又置身于大火中的树林,周围全是火烧树木和树木倒塌的声音,我都闻到了浓烟的味道,还看到了那个消失在火里的背影。 安常在笑,每次看你吸烟,都像是那种刚上初中的叛逆少女,要是再剪个非主流发型,染一染头发,就可以去泡吧了。 什么非主流发型,我还玛丽苏七彩长发随时随着心情变化,自带五毛钱特效呢,我心里嘀咕。 安常在抽出一根烟来,正要点上,忽然站直了身子盯着一个方向看,说:“惨了。” 三分之一秒的时间,我第一次反应这么快,意识到她说的“惨了”是什么意思,一屁股站起身,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见远处的地平线上,一袭蓝衣正向这边徐徐走来。 “风紧,扯呼!!!”我和安常在几乎是同时撒腿就跑。 第二十五章 祭祖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就过了春寒陡峭的初春,到了草长莺飞的时候。雨一阵阵的下,梅树的果子已经开始发青,枫树上的枫叶一片片地长,无不提醒着忙碌的人们一件事----清明节要到了。 我估摸着搬进老宅这件事情差不多也可以了。清明祭祖是一个很好的时机,家族里那些平常里没露过面的老人们都会出来溜达溜达。其实唐家不止郊外那一片墓地,那片只是后来专门给鬼化病人开出来的墓地罢了。唐家正真的墓地,其实在北方。 唐家在南方和北方各有一座老宅,当然南方那座老宅是后来才修建的,规模虽然也很大,却远远比不上唐家北方的老宅。唐家全盛的时候还在北方,对北方的老宅做过多次的修缮和扩大,以前听伊叔提起过,北方的老宅占地面积比这里两个村子合起来还要大,简直是一个被墙围起来的建筑群。 南方的这座,却是唐家分崩离析之后才修建的,根本没法比。 清明祭祖自古以来就十分重要,祭祖要用的东西必须早早的就准备好,一家出一点东西。清明之前就要把唐家在南方的老宅打扫干净,先在南方墓地祭过一次,接着就要赶在清明那天之前到北方老宅去,同样要打扫干净,然后才能开始祭祖。 其中的过程很麻烦,祭祖过程自然很繁琐,但在那之前还有一件头疼的事情。对于外界而言唐家人是不存在的人,是“鬼”,不可能像正常人一样明目张胆的搭火车搭飞机,特别是这种容易刮风下雨的天气。我们也不可能开一个新闻发布会,对着全世界的人说唐家人只是患了鬼化病而不是变成了鬼,我想下一秒他们就会被抓起来做研究。 十叔告诉我,这件事完全不用担心。以唐家人的聪明程度,要解决这样一件事不是问题。他们能靠嘴皮子把火车或飞机上的人都骗得团团转,前几年都是这样。 在此之前我们又开了一次会议,便是关于搬回老宅的事情,当然这里指的是南方的老宅,因为唐家老的人禁不起舟车劳顿,一趟祭祖能要掉他们半条老命,更别提还要往返几次将巷子里的东西全部搬回去了。 而那些新一代的年轻人,早在南方待惯了,变成了货真价实的南方人,习惯了南方夏天炎热冬天温暖的天气,也习惯了这边的饮食习俗,也把自己当成一个南方人。对于他们来说,北方就是个陌生的地方而不是他们的老家,更不会像长辈们那样对北方牵肠挂肚念念不忘,自然不会同意搬到北方去。 会议的过程我就不一一赘述,反正还是老样子,各人有各的心思,我斗斗狐狸,装装大尾巴狼,走走程序就完事了。 根据提上来的意见,二叔认为必须搬,老宅已经很久没有维修过,再拖下去,以后想搬回去就要耗费大量资金来修复它。 三叔表示赞同,则完全是站在自己的立场,当初他分到的屋子并不是很理想,是整个巷子里太阳照射时间最长的地方。一般人可能喜欢阳光多的地方,可他是鬼化病人,最怕的就是阳光,搬家呼声最大的也是他。 其他的中立派,如五叔六叔十一叔这三个,打心底里是想搬的,巷子里的住宿条件大家都有目共睹,连老鼠蟑螂都嫌这地方太破旧,更别提人了。住在巷子里,不得不每天都提心吊胆,生怕哪一天刮起了大风,里面屋子就塌了。我也清楚,巷子里有很多屋子属于危楼,而且听说本来这一块地方就属于拆迁范围,要不是来拆屋子的人在这里遇到了唐家的人,以为巷子里面有鬼,这地方早建成商业街了。但碍于如今局势还不明朗,贸然偏向亲族派,日后对立派当家了,肯定倒过头来找他们麻烦,意见尚不明确。 至于令人头疼的对立派,七叔认为搬家会耗费大量财力物力,特别是他的东西,搬出来肯定要人搬,会有所损坏,和空气接触摩擦也会损坏,即使那种损坏用显微镜都不一定能看得见。唉,这人太小气,习惯就好。 八叔则明目张胆的表示,搬家可以,但是搬家的规模一定要大,要声势浩大,要各种高大上。我顿时有点方,他们这副鬼模样悄悄搬回去都是件难事,更何况要大张旗鼓的搬,知道的人还清楚这是在搬家,不知道的还以为遇到阴兵借道了呢…… 九叔也不同意搬,不过他的理由要官方得许多,首先很详细地考虑了老宅的地理位置,说那里没有巷子阴暗,不太适合鬼化病人。 …… 这样看来,对立派已经有些松口了,十叔也和我说过,他们并不是真的要针对谁,而是事事都盯着自己的既得利益来看,一切以利益至上。其实谁打心底里不想搬?谁想整天提心吊胆?他还分析了一下回到老宅之后的局势,对立派之所以不同意,也是因为担心他们在老宅里所占到的利益。世间万事,最大莫过于一个“利”字,他很清楚自家这帮兄弟做事的风格,什么事都要捞点油水,能捞就捞,捞多一点是一点。 据他所知,老宅周围的一大片地区都属于唐家,因为是“闹鬼”的地方也没人敢去动,过了这么多年早荒废了。但是这并不代表着那些土地就不能再次开发,一旦开发了,不管是用来办厂子还是种东西都是主人的自由,搬回去之后他们有的是办法融入正常人之中,所有的经济贸易、工业发展、科学技术也都会慢慢与社会接轨,生产力也会发展起来。一旦生产力发展起来,土地的拥有者也将获得最大利益。 所以,要花费多少功夫搬回去和搬回去后会遇到多少麻烦都不是他们要担心的问题,他们真正关心的是搬回去之后自己所拥有的土地。我不由得在心里骂娘,文革的时候怎么就没把这群资产阶级大地主给批掉呢?不过话说回来他们那时候还没出生吧…… 但是按理来说,新当家上位,他们就属于“老一辈人”了,应该从自己位置上乖乖退下来,把位置让给新一代的人。至于土地,当然要拿在当家手里。所谓改朝换代也是这样,哪里容得下那么多前朝臣子。这唐家的运营模式,还真是样样都带着封建的味道,也难怪会衰败了。我想唐家真不适合搞尸毒,应该改行去出版历史教科书,还有历史参考书。 那些老狐狸一般的人,斗了半辈子才有如今的权势地位,哪有可能会乖乖让位,放在眼前那么大一块肉,虽然不能独吞,谁又不想多吞点! 于是当下之急又从抓一只鸡来敬候变成了划分土地。安常在连夜给我找到了一张老宅的地图,零二年的物什,唐家有多少块地都在上面标有了。 我看着这对兄妹,就问,你俩不回家祭祖? 祭祖,对于任何家族而言都是非常重要的,据我所知,家族成员不管多远多忙都要回家祭祖,这就是中华文明的凝聚力。特别是像他们这两个重要成员,能不回去么? 墨家的风波应该已经过了,这些日子也没听见有什么动静,他们也该回去一下。 安常在耸耸肩,道:“如果你是问墨家那边的话,打死我我也不回去,去了肯定没命回来。我爸妈那边的话……”安常在顿了一下,继续道,“我得走开几天了,肯定要回去。” 我顺口问道:“很远吗?” “不算太远,”她说,“就想回家住几天。” 我才记起来,好像染上鬼化病之后她都没回过家。“那也好。” 我问哑巴的意思,哑巴却表示不回去,我就劝他,到时候我跟着唐家去祭祖,安常在也回老家去祭祖了,就他自己留在家里,也不觉得冷清?当下墨家肯定没有看起来那么太平,不过他好歹也回去走个过场。 哑巴还没来得及表示,安常在就抢话:“回去干嘛,又没有家的感觉。”哑巴还真的就点了点头,打着手势说不想回去。 “那,要不你帮忙照顾下我老哥呗。”我眼睛一转,我恐怕有些日子不能在家里,安常在也不在,家里没人,老哥没人照顾,正好。 “你啊,”安常在狠狠地戳了戳我的额头,“你忘了么?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我一拍头脑,确实。想起被他塞药那次,我哥要是不肯吃药,他不会也这样干吧?于是连忙改口:“你要是觉得无聊,跟我们去玩一趟也好。”一般外姓人跟着去祭祖,多数人都会觉得尴尬,但在唐家就没什么可尴尬的了,除了姓唐和流着唐家的血之外他们和外姓人没什么差别。哑巴想了想,随后点点头,打着手势说:“跟你走。” “也好,省的九叔他们半路给你找麻烦。你这个软柿子我还真不放心,任由着人捏的。”安常在又叮嘱了几句,她知道我是那种很容易犯糊涂的人,大家族祭祖规矩又多,别到时候出错了,可不止闹出笑话那么简单。 我嘿嘿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说:“放心放心,十叔早给我准备好了,祭祖的规矩都在上面,出不了错。” “这样我就可以放心收拾东西去了。”安常在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对了,记住路边的野花不要采,也别被路边的野花采了。” “……”我冷汗,“你上辈子肯定是我妈。” “诶,儿砸!” “你滚……” 第二十六章 尸体 按照规矩,我和那一大堆叔叔阿姨还有我爷爷那一辈的以及太爷爷那一辈的人提前一天走,亲自打扫、布置好老宅,这样才能表现出自己对祖先的敬佩和真诚。第二天,第二批人就会出发前往墓地,把杂草都清理干净,在坟头上添些新土。而第二天一早,我们这批人就要动身去墓地,开始祭祖。 本来哑巴是不能跟着第一批人去的,但似乎其他人并不介意他也跟来,因为没有触动到任何人的利益,只要有了这一点,谁都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懒得管。 算起来,我现在还剩下五个姨和十一个叔,那十一个叔叔我算是认齐了,但五个姨里面我只认得辛姨。假辛姨和司空已经离开有大概半年的时间了,我也不是那种特别放不下的人,不知不觉间关于她们的一切已经慢慢淡出记忆。人的记忆就是那么脆弱,有些你以为可以记一辈子的人和事,到头来会模糊得连你都怀疑它只是一场梦。 回到唐家之后我和这位真的辛姨却一点也不亲近,我基本上没和她说过话。 我很早就意识到唐家重男轻女思想的严重性,要比其他家族都厉害。像墨家这种食古不化古板到要死的家族女子都可以分字派,比如安常在,和哑巴一样是“染”字派。比如赵家,赵停妆和赵停棺都是“停”字派。 可是在唐家,女孩却不能分字派。而且,家族里出生数字不吉利的人,比如伊叔和店长先生,只因为在家中兄弟里排名有个“四”字就不得分字派,唐家的迂腐可想而知。 唐家的女子,一般也不出门,我能看见辛姨的机会少之又少。如果这三年是她陪着我,也不至于如此生分。我甚至有种错觉,好像她是假的辛姨,走掉的那个才是真的。 按照规矩我走在最后面,当家归当家,再怎么说前面几十位也是我长辈。我不得不在庞大的队伍里感叹前两辈人的造人能力。 我们上次到老宅还是去年,为了开那次会议伊叔带我来的,走得比较匆忙,根本没机会逛逛,留给我的印象也只是很大而已。 没想到再来的时候,距离上一次到老宅来还不到半年时间,就已经物是人非。 老宅周围的草都已经没到膝盖了,根本看不见路。年纪最大的二叔打头,拿着弯刀一路割过去,三叔用铲子把剩下来的草根铲掉,后面的人再踏平,总算走出一条路来。 老宅说老也不为过,伊叔以前提起过,宅子的前任主人是一个老地主,据说还是前清旗人。后来清朝灭亡了新中国成立了土地改革了分田到户了家庭联产了,也就没有地主这个阶级了。宅子早在文革时期就被充公,因为这样特殊的身份,一家人都遭到批斗。文革后那家人又得回了宅子,但是家族兴衰,时过境迁,已经住不起。唐家到南方后就把它买了下来。 二叔抽出一把钥匙,老宅的门是那种老式的门,现在农村的一些地方可能还有这种门,开门用的是用一根铁棒做成的钥匙,看起来扭两下就开了,其实扭的方式也是很有讲究的,不然就开不了门。 二叔刚弯下腰想要开门,忽然,他顿住了,然后立即对我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我心里一咯噔,像这种门上面都有缝儿,二叔是不是看见什么东西了? 二叔的嘴唇不断重复着几个动作,他一边打着手势叫别人不要靠近,自己也悄悄退到旁边来。我仔细看着他的嘴唇,哑巴打着手势说:“他说宅子里面有人。” 我顿时感到全身发毛!宅子周围的草很高,如果有人要进去,肯定会留下很明显的痕迹。而且要进去也只能是翻墙进去。宅子的墙有多高?目测有五六米,墙上还插满了锋利的玻璃片,谁要想爬过去,很难不被它们伤到。墙外面也没有搭梯子,那个人得有一定的功夫才能翻墙而过。 哑巴往门那边一抬下巴,示意我别轻举妄动,他先进去看看。彼时其他人都已经从门边撤开,不断用眼神、唇语和手语交流着,猜测到底是谁敢闯进宅子里,却没人敢推门而入。谁都不敢弄出动静来。我点点头,哑巴顺着墙一路摸到宅子的另一面,我已经看不到他。过了几秒钟,门从里面开了,一个人形的东西首先被扔出来,哑巴接着从里面走了出来。 “是石头。”哑巴用手势说。 那是一块很大的石头,灰黑色的,依稀有人的形状,但也只是外型而已,上面没有手脚五官。再看门里面,老宅的地面上还有一个坑。看来这块石头是被人扔进来的。 “哪儿来的兔崽子,往别人家里乱扔石头?!还有没有规矩?当唐家人都死透了?”二叔一见那石头就气哼哼的,过去狠狠踹了一脚,旁边的三叔连忙劝他:“二哥别管什么石头了,赶紧进去吧,我看这天要出太阳。”二叔抬起头,见天上隐约有些亮光,看起来好像还真的会出太阳。“再让我撞到,非抓到那人,给他吃一顿拳头不可。” 石头一出现,在场有点儿脑子的人都开始思考其中的原因了。能把那么大一块石头扔进去的人肯定也不是普通人,瞧里面被砸出的坑就知道,是从外面扔进去的。那个人是在宅子外面的哪个地方扔的石头?不管如何,这块石头少说有几十上百斤,扔进来很费劲。老宅也已经荒废了多年,各种恩恩怨怨都随着唐家人的退隐而消逝了,现在谁还有那个闲工夫专门跑来往里面扔石头? 什么时候不扔,偏偏挑祭祖的时候?要是想给唐家的人制造麻烦,还不如一把火把老宅烧掉来得干脆,光砸出一个坑来有什么用,不疼不痒。那个人究竟想怎样? 老宅很大很大,这一批来的人都在老宅里拥有一块地方,因为老宅本就只是给家族里的主干住的,其他人的住处则没有很明确的规定,有些分支甚至可能在海外。搬进来之后唐家人又对宅子进行了改造,用院墙隔成二十几个部分,每个部分都是一个独立的院子。唐老爷子的亲生儿女各自占一部分。 本来我以为老哥不在,老爹老娘都走了,加上我自己以前的屋子,够我打扫的了。可是后来一看,老宅里根本没我爸妈那一份屋子,然后才猛然想起,唐家南下之前他们就走了,老宅里自然不会有他们的房间。那时候哥哥也走了,所以只有我的院子。 第一次来的时候伊叔就带我认过,我印象颇为深刻。在祭祖之前我就把老宅的布置都看清楚了。如果哥哥没出那些事情的话,他就是货真价实的当家,我以后要站的位置便是现在那些叔和姨所处的位置。 如今再说这些,好像也没什么用了。 绕过惨白的院墙,踏过水泥铺成的地板,向西走过几个弯,便有一处台阶。沿着台阶拾级而上,地面上完好的地方都布满了青苔,其他地方,水泥都已经裂开,裂开处暴露出来的土地上有杂草长出,一路上郁郁葱葱。 上了台阶,再绕过一棵榕树,就可以看见大树后面斑驳的院墙,院墙上只有一处圆形拱门,朱红色的大门紧闭着。 我正要打开院门,忽然一只手搭到我肩膀上,同时我被人猛地往后拖!我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下一秒哑巴就向前一步,脚上用力,猛地把门踢开! 大门经不住他这一脚的力度,啪地一声摔在两边,同时门上的红漆也开始迅速掉落!我仔细一看,差点没落荒而逃。妈呀,那些哪里是什么红漆,明明是一大堆红色的蜘蛛,只是那形状和颜色太适合伪装了。它们密密麻麻地爬在门上,我居然没看出来! 要是我刚才真摸上去了,别说这些红蜘蛛的毒素有多厉害,估计我自己就给吓疯。 “进去别随便碰里面的东西。”哑巴用手语说,我看着那堆蜘蛛一阵恶寒,连说不的勇气都没有,忙点点头表示:“你是老大你打头,尽管放心,小的绝对不闯祸。”蜘蛛在前,打死我我都不敢乱走了。 不过,门上怎么会有那么多蜘蛛? 哑巴小心地挑起一只蜘蛛来看,见他好像没什么表情,我也大着胆子过去看。 蜘蛛的身体呈现出一种颜色像是凝结的血液的红,在阴暗处就变成了朱红。一般蜘蛛都很怕人,不只是怕人,还害怕来自外界的一切攻击,所以会立即缩成一团。这只蜘蛛却不一样,它大胆地在哑巴手上爬来爬去,张牙舞爪的像是威胁,却又有些忌惮他。它的形状居然是正方形的,身子是扁扁的,所以爬在门上很没有立体感。 我看得心里直发毛,事实上我看任何蜘蛛都是这种感觉。 我看了半天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蜘蛛除了长相比较特别可能毒素也挺强之外,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劲的,比较难解释的是它们为何成群聚在门上。 哑巴却好像是看出了些门道,紧盯着手上的蜘蛛,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下子走到墙面前,似乎是在找东西。我不敢贸然过去打扰,过了一会儿,他示意我过去,还指了一个地方。我沿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墙根出一片红色的土地,味道非常的难闻,像是铁锈味。但我立即意识到那根本不是铁锈味,那是血的味道! “这种蜘蛛是喝血大的。”哑巴用手语说。答案已经非常明确,地下藏着大量的尸体,而且尸体是不久之前埋下去的! 第二十七章 十叔?! 发现自己脚下的地里藏着尸体,谁能有兴致干别的事,也不管破坏掉老宅地面会有什么后果,当下我和哑巴就把整个院子的地面都砸开,又用铲子把土挖掉,发现地底下真的藏有很多尸体,有些尸体有一部分还在墙的另一边。我们先把这边能挖出来的尸体都挖出来,又过去旁边的院子。 紧挨着我院子的是二叔的院子,二叔一听说有尸体,也不怀疑,立即也拿了锤子和铲子,很快他院子里也挖出了二十几具尸体。 挖完了二叔院子里的尸体,又去三叔那边检查了一下,三叔没说话,但显然是很震惊的,二叔过来帮忙,很快又在地下挖出了五十多具尸体,和我们院子里挖出的一样。 紧接着,以前伊叔、现在五叔六叔等的院子下面都挖出了好几十具尸体,多则上百,少则十几二十具。七叔八叔几个,我们过去挖的时候还不信,挖出来之后脸色都变了。 老宅地底下藏着尸体,这件事把所有人都吓坏了。哑巴在老宅的各处都检查过了,发现几乎到处都埋有尸体,用锤子把水泥敲开,再用铲子把泥挖掉,整整挖出四百多具尸体,都没有头,身上有很多创伤。四百多人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些人为何惨死,还被埋在这里?最后我们几乎把整个宅子都拆了,在墙里面发现了成堆的人头。 老宅的中央,被挖出来的尸体和头堆成一座小山,原本有望阴转晴的天空现在又阴云密布,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使得腥臭味更加重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误入了大屠杀过后的南京,那惨状我实在不想描绘。 这些尸体显然埋在这里还不超过两天,但要把这么多尸体埋到地下势必会留下很多痕迹,且不说这里的水泥要重新铺过,而且新铺的水泥和铺了很久的水泥完全不一样,泥土也应该有被翻过的痕迹,可这些泥土,我们挖的时候完全没有被松动过的痕迹,就好像……就好像这些尸体是从土里面长出来的一样!谁都知道这不可能,但究竟是谁? 老宅那么大,想要在它下面埋下如此多的尸体,一个人短时间内是没办法完成的,对方至少得有不下十个人。 尸体都是生前被人硬生生割断了头,看样子应该是很锋利的刀,切口十分整齐,身上有打斗和反抗的痕迹,衣着相貌都很平凡,里面男的女的都有,都是二三十岁的年纪,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找不到线索二叔和三叔两个不甘心,又往下挖了两米,还是没有线索,其他人忙去拦,再往下挖恐怕老宅真的要塌掉。 尸体这么放在老宅里也不是事,可是这群人也没那么仁慈,便打了电话报警,骗术依旧很好,说自己是到附近来玩的大学生,偶然发现了这些尸体,还找了个理由说自己不能留在现场,就把这事儿推了。 每个人,心里都蒙上了一层迷雾。从莫名其妙出现的石人,到挖出一宅子断头的尸体,就像天上的云一般越发阴沉。 我们不得不离开老宅,在远处扎寨过夜。从发现尸体后天就一直下着雨,这片地区是郊区,地面都很是泥泞,很滑。然而对于一群鬼化病人并没有什么影响,可惜我不是。最烦的是蚊子多,我发现我整个一制杖,我居然忘了带蚊香……然而其他人,出来哑巴外都是鬼化病人,根本不用怕蚊子好吗?!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的原因,我的睡眠非常差,而且很口渴----这来源于我半夜必须喝水的习惯,不然我第二天就要咳嗽。 我翻身爬了起来想找水喝,但是,忽然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帐篷里有另一个人的呼吸,没错。 我一下子紧张起来,我的直觉远没有哑巴那样灵敏,但我确实感觉到了,那是一种非常强烈的感觉,我动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有一股风吹到了我的脸,但我敢肯定那不是来自自然界的风,而是来自人。这说明那个人离我非常近,或者体型比较大,或者是刚刚有过激烈运动导致呼吸急促。 也可能是因为我受环境影响而紧张过度,或者是受了今天的事情的影响。我没有乱动,而是在背包里摸索武器。 摸了一阵子之后我不禁有些懊恼,你说清明去祭祖谁会带武器去?铲子和锤子都在二叔那里,我这里别说武器了,包里面只有吃的,难不成还能用吃的砸死他?! 没有摸到武器的我立即警惕起来,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我只能集中听力。想着这家伙是男是女劫财还是劫色?要是劫色,我,我要不要先给自己抹一脸灰?不过还是算了吧……上次去鬼村,脸烧伤了,伤还没好就跑出来,现在还留着手指大小个疤呢,平日里全靠刘海盖着,估摸着是好不了了,说不准还能吓吓那人呢。 但我仍旧不敢轻举妄动,而是悄悄地趴回席子上,把耳朵贴紧席子,这样的话只要那人一走动我便可以听见他的声音。 我果然听见那细微的声音,窸窸窣窣的。我不知道这个忽然闯进来的家伙想要找什么,不过对方应该不是那种直觉灵敏又警觉的人,不然就不会那么粗心被我察觉了。 我摸出了手电筒,现在手里能砸人的东西只有它,但我不打算用它砸人。 黑夜里手电筒的光非常刺眼,那个人肯定得闭上眼睛。此时,我的身子还是趴在席子上的,刚摸到手电筒,忽然,感觉有什么软绵绵的东西压到了我的头上! 我大惊,那是一只枕头,对方想让我死! 我忙把手一缩,从包里面取出手电筒来,同时拇指按着开关往前一推。刹那间,阴暗的空间变得明亮起来,所有罪恶丑陋的一切都暴露在光明之下! 那个人没料到我还有这招,手上的力道一下子就松了,我趁机挣脱出来,一下子就看到了强光之下捂着眼睛的人,不由得惊讶道:“十叔?!”怎么可能?! 可没等我反应过来,一个冰凉的物体就贴到了我的脖子上,我感觉到刀刃切开皮肤的疼痛!他竟然带有刀?!“别叫!”十叔低声说,同时迅速捂住我的嘴巴。 “很惊讶对吧?!”十叔放开捂住我的手关黑了手电筒,另一只手依旧拿着刀架在我脖子上,我知道那是一把非常锋利的水果刀。 “为什么?”怎么会?现在十叔大概是我所有叔叔中最不争最淡泊的叔叔了,他聪明,但是远比不上十二叔十三叔,也没什么野心,整个就一古玩控,除此之外什么都不上心,他……难道这么久以来都在骗人?骗过我很简单,可要骗过唐家那么多狐狸般的人物,他究竟藏得有多深?“你究竟要干什么?” 安常在很早之前就提醒过我,最近要小心点,可能会有人趁着机会下手,我没当回事儿,我那几个叔叔狡猾是很狡猾,都不过冲着利益去的,平日里顶多也就为难几句,杀人灭口什么的,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呢?但我万万没想到真的有人会下手,那个人还是十叔! “很简单,刚才你也看到了,杀人。”十叔淡淡道,同时手上的力度加强,我开始紧张,他又继续说,“你真以为我很淡泊?可笑,真正淡泊的人怎么可能在人人如狼似虎的唐家立足?!白痴,都是一群白痴!” 我脑子里一下子炸开了:“你什么意思,杀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难道你也是痞子强的线人?!” 十叔呸了一声:“你以为我收集古物是为了什么?一群白痴都以为老七和老八最有钱,他们再有钱又能怎样?其实最有钱的是我啊!这群凡夫俗子看不见而已!” “你是说那些古董?!”我打了个寒颤。 “对!它们都是无价之宝!” 没错……那些东西,少则几万,若是他有门路,自己嘴皮子又好,恐怕一件倒卖个几百万都没问题!七叔八叔的财产,恐怕加起来也不过几十万吧?!以现在的唐家来看,恐怕全部人的财产加起来都不够他一件宝物倒卖出去得的多!而十叔现在……我和安常在经常带着哑巴去串门,知道他家里还有个内室,但从没进去过,只知道最宝贝的东西都在里面,而外面普通些的古董,怎么说都得有几百件!到时候他可以靠着自己的经济实力坐上当家之位! 我故作镇定,道:“你杀了我这位子也不一定轮到你坐吧,应该是二叔,或者十二叔十三叔,至少他们不会让你快活。” 十叔冷笑:“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不在大哥走的时候就坐这个位子?不然你以为今天会发生这么多怪事?!” 我恍然大悟!“是你干的?!!!” “是。”他继续说,“以唐家人的狡猾,你以为这三年内为什么他们没办法融入正常人的社会,只是因为鬼化病吗?不,我们完全有融入社会的能力。那是因为每个人都在等,等待一个名正言顺坐上当家之位的理由。” “我就是那个理由?!”我心里立即明白了。他们不知道哥哥还活着,所以,杀了我就可以做当家! “所以,说白了,今天我不杀你,也会有其他人来。” “安常在和墨染梅呢?他们都是墨家的人,如果他们要报仇,也有人敢杀我?”就算他再有钱也不可能让唐家一夜变强,怎么可能斗得过墨家。 十叔听我问,显得更加得意洋洋:“忘了告诉你,墨家那个小子,我悄悄在他的东西里放了点镇静剂,就算是雷劈他也醒不来。有这个未来墨家当家在手里,谁敢动我?” “什么?!”我一个激灵,“什么时候?” “放进他要喝的水里。” “是不是一瓶矿泉水?”当时正要哑巴拧一瓶矿泉水喝,但最终还是没喝,放到一边。 “没错。” 等等……有什么不对?!我脑子里的记忆开始倒带,那瓶水,好像最后是我喝的吧?! 第二十八章 总有一天 “你确定里面的药没过期?”我摆出一副苦瓜脸,十叔还以为我在担心哑巴,就冷哼了一声说:“我知道那个墨家的小子很厉害,所以用的药之前也试过,骆驼都能迷倒,别想拖延时间!” 我更加慌了,又问:“你确定没拿错药?” “别拖延时间,没错,怎么可能拿错!”十叔有点不耐烦了,我脖子上的水果刀开始深入皮肤。 我有些心惊。 鬼化病的预兆,好像就有一个是抗药性?脖子上的疼痛让我回过神来,我心一横,心说你不仁我也不义,横竖是个死,也不让你回去害其他人,同时忽然挣扎起身,手一抬,两指直戳他眼睛!十叔没料到我会忽然暴起,大概我是那种看起来会乖乖等死的家伙,也没有防备,但是那水果刀还是在我脖子上留下了另一道痕迹。我摸了一下脖子,应该不深,同时抢掉那把刀立即冲出帐子。 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去找哑巴! 没想到我刚冲出帐篷就撞到一个人,我瞬间呆住了,一股很不明的情绪从胸口中蔓延开来,我哑着嗓子喊了一声:“伊叔----” 他竟然还活着!他衣衫褴褛,大半个身子都不见了,头发乱糟糟、白花花的的,脸上也多了好些胡茬,整个人好像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伊叔却没和我叙旧,他迅速塞了个冷冰冰的东西进我手里,压低声音说:“小心。” 我有点发愣,然后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们要反水! 却见伊叔抓住了我的手腕要把那刀往他胸口里送!我立即收回手,有些惊慌失措,说:“叔,你回来不是为了自杀的吧?!” 伊叔苦笑着摇摇头:“还记得我教过你的东西吗?想坐你现在这个地方,不沾点血怎么行?!快,爽快一点的就下刀,杀鸡儆猴!” 我心里已经开始打颤,怎么可能下得去手!却看见十叔已经从帐篷里追出来了,伊叔拉着我向他背后退开几步,做出一个被挟持的动作,对我耳语道:“不要仁慈,你只有一次机会!叔迟早要死,你就不能让伊叔我死的安心点?!让我看着你坐稳位子不好?” 我几乎要急哭了,怎么可能!“伊叔,你也懂说自己是快没了的人了,给侄女我个安心日子吧。”没错,如果这时候我杀了伊叔的必定能杀鸡儆猴树立威望,可以后呢?我说:“伊叔,我们去找哑巴,不论如何熬过去就行了!” 伊叔狠狠拍了我一巴掌同时拉着我往后退,道:“怎么教你都不懂机灵一点!真等着被人吃成渣吗?!只是今晚活下来了又怎么样?有了出头鸟,唐家下面的人人心就散了,一个反个个都反,谁都闹腾起来,你叫伊叔我怎么瞑目!” 我没回答,吃成渣渣就渣渣吧,以后要是伊叔不在了这也是迟早的事,我又何故听他这话。 伊叔推着我一路往后退,他的手一直在用力想把刀往心脏送,我自然不会让他自杀,用了吃奶的力气握住那把刀,忽然身后有人叫了一声:“傻狍子姐姐!”同时,我一个失神,手上的力道松开了一些,接着我听见刀尖没入身体的声音!我的心一阵刺痛,不可思议地看着伊叔,比我更加不可思议的是那个喊我的,五六岁的小女孩。 是小萝莉?这小家伙怎么跟来了?!她看不见,但是她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她可以凭嗅觉和听觉来“看”! 这一刻,外面的雨下得似乎又大了些。一股血腥味在雨幕中蔓延。 阴谋!阴谋!那是阴谋的味道! 今晚他们要反水的话,要么我就给他们灭了,要么我就把他们灭了,总之要有一方沾血。我只是没想到十叔会这么阴毒,竟然连我会杀鸡儆猴的可能都算计进去了,竟然把小萝莉也带来----他很清楚,我接管唐家完全是因为这个小家伙需要唐家的保护。 伊叔和小萝莉关系也挺好,小萝莉三天两头到他那里串门,如果她“看见”我杀了伊叔,如果她不再信任我,甚至可能怕我、恨我,我又怎么能帮到她? 我足足愣了几秒钟,不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如何,只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世界的光好像一下子就被一只大手遮住,背后的世界在一点点、一点点的崩塌。 我紧咬住牙齿,这种感觉我已经经历过一次了,这是第二次,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我全身打颤。 不只是因为有人在我面前死去,更多的是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哑巴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我旁边,他的眼神还是那样淡淡的,甚至可以说是冷漠。他伸手把我的手按了一下,使得那把刀插得更深。伊叔满意地笑笑:“你小子不赖嘛。”没想到哑巴点了点头,打了个“你放心”的手势,伊叔又转头对我说:“坐什么位子干什么事,别让我失望。” 我深知他心意已决,只能点点头。 “跟着我说,”伊叔低低的喘着气,“唐四唐伊,大逆不道,天理难容,我白堇,今日诛之,以扬家法!” 我咬了咬嘴唇,这样一说,伊叔此后岂不是得背个大逆不道的黑锅? “快,别犹豫!唐家就没几个人干净的,我身上抹点灰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要是能换得唐家以后的安宁,我还是功臣呢!” 我有些心酸,伊叔这人,一辈子就为着唐家了,到最后连清白都不顾了。 “唐四唐伊,大逆不道,天理难容,我白堇,今日诛之,以扬家法!!” “唐四唐伊,大逆不道,天理难容,我白堇,今日诛之,以扬家法!!” “唐四唐伊,大逆不道,天理难容,我白堇,今日诛之,以扬家法!!” “唐四唐伊,大逆不道,天理难容,我白堇,今日诛之,以扬家法!!” ……这声音一声比一声高,每一个帐篷里的人都听到了这句话。 真的是个很难熬的晚上,雨浇在身上,那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站在雨中,她什么也看不到,但是她知道那个大姐姐杀了人,杀了她的亲人。我宁可让她这样认为,而不是看透这件事背后的阴谋。因为它是人性的罪恶面,太复杂、在龌蹉、太肮脏、太恶心了。 我故作冷静地看着伊叔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瘫倒在地上,但其实若不是哑巴在旁边暗中扶着我,我也要瘫软了。 “以后还有谁敢不忠,便是这种下场!”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好像说话的那个人,已经不是我了。 …… 黄昏,戏院子里安静得出奇。 戏院已经打扫干净,住在巷子里的最后一批人已经迁回老宅,没有什么人敢反对了。那天的风波过后,十叔落了应有的下场,其他人也收敛了许多。也还得多亏后来安常在回来之后又去巷子里闹,她一听说那些事,尤其是伊叔活着回来又因此死去,还莫名其妙背上了骂名,背后的策划者居然是十叔,她差点没去把十叔给拆了。 而老宅的地面和墙早就重新修过了。 戏院里的所有东西都已经搬空,包括化妆室里面的戏服、化妆台、铜镜、太师椅,全都没了,只剩下一张四方桌和四方桌旁边的凳子。 四方桌上的茶壶里依旧泡着那种说不出名字的茶,我端起来喝了一口,苦涩在口中蔓延。以前还以为伊叔是喜欢这种苦到要死的茶,后来就知道是因为鬼化病,再后来就没有后来了。那天过后我检查了一下,确实不是鬼化病。但是为什么突然出现了抗药性呢?以往都没有过身体会抵抗某种药物,不然我早就发现自己的怪异之处了。想想以前,发烧感冒不都是吃药好的么? 这个问题,恐怕暂时还无法解答。 坐在我对面的人也喝了一口,身上穿着一身猩红色戏服,一如伊叔以前的模样。 戏子凉薄。 “我说,你该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我左右看了看,说,“趁现在那两个墨家的不在,方便。放心我不会武功的。待会儿要是他们来了你可得特别当心那个哑巴。” 戏子噗地喷出一口茶,笑道:“当家的别开玩笑,凉薄我这次来可不是要落实罪名的。师傅的心思别人看不透很正常,我这个当徒弟的怎么能看不透师傅的心思。” 我惊讶了。果然什么样的师傅教出什么样的徒弟,都一样的精明,甚至可能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是,他跟在伊叔身边应该有好几年了,清楚伊叔的秉性,也清楚伊叔根本不会作乱,更别提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伤天害理的事情了。伊叔是很聪明,但他的聪明从来不会用在这些地方上面。 “幸亏聪明,不然伊叔得失望死。”我笑了笑,从凳子后面拿出一个被布包住的长方形盒子来,“这个也该给你。” 那盒子沉甸甸的,仿佛承受了一个人一生的重量。戏子已经猜到里面是什么,伸手接了过去。里面是伊叔的牌位,伊叔给自己安了个反叛的罪行,按照规矩不能立墓,他原先立好的墓也已经被毁掉。他死后身体也立即全部被鬼化病病毒侵蚀,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这世上从没有过一个名为唐伊的人。 但是我保留了一个牌位。 只要坐好这个位子,总有一天这个牌位会恢复它应有的荣耀。 第二十九章 尸体再现 然而,新的事情又开始了。 半夜,我习惯性的起床,感觉到有些口渴,肚子也饿了,便下楼倒了一杯温水喝。冰箱里应该还有些食物,热一下就可以吃了。哗哗哗的水声中,却掺杂着另一种更加细小的声音。我立即警惕起来,竖起耳朵仔细听,只隐隐约约听到有什么声音在楼上响。 一二三,木头人。 一二三,木头人。 一二三,木头人…… 很有节奏,而且很近,很真实,不像是幻听,好像就在阁楼上。天,阁楼上?! 我毫不犹豫地走到厨房的水龙头前面把水龙头拧开,狠狠地泼了自己一脸冷水,简直冰冷刺骨,我立即打了个寒颤,似乎不是在做梦。那声音却还是继续响着,就在楼上,那阁楼里,让人心悸。 难道,是那个阁楼上的怪物?一想起那张惨白惨白的脸我后背就直冒冷汗,它若不是鬼化病人,那只能解释成真正的鬼了。虽然说它好像是认识哑巴的,也不像是要害人的样子,但这么惊悚的东西放在家里,管它是什么来路,不弄清楚心里面能不害怕吗。 最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东奔西跑的就没多少时间给我闲,我差点都要忘记家里还有这个鬼东西的存在了。爱妃,你这是在提醒朕不要忽略对手后宫里的你?你妹啊什么神展开…… 那东西一天在我家我就一天别想安宁。靠,那东西不是好久都没出现了吗。那东西就出现过几次,屈指可数,在哑巴出现的时候它出现过,我打开哥哥电脑的时候它也出现过,然而那次还很有可能是我自己的臆想。 最近的事情太多,这东西也掺合进来了。 不过奇了怪了,它弄出这么大声音,难道整个屋子就只有我听见吗?嗯,实际上是不算大的,但是夜晚太静,这样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在夜里实在是太突兀了。 且不说安常在,哑巴绝对是个警惕的人,半点声音都能吵醒他,像我这样半夜下来等水喝,脚步放得再轻都能吵醒他。这么诡异神秘的声音他肯定能听到,早就起来了。 而且也不是幻觉,我今天吃药了的,不可能说发作就发作。不过,说起来,那种诡异又莫名其妙的抗药性会不会也让那些药物不起作用?好像我吃了那么久药病情确实没多大好转…… 我拿了支手电筒,把楼梯的灯全都打开,开始往上走。周围静得可怕。我心里更加慌了,为什么我打开了这些灯,还是没人醒? 我战战兢兢地摸上了楼,阁楼的门还是紧闭着,但是没有上锁,看不出究竟有没有人进去过,因为阁楼附近没有灯,那里只有一点灯光能够照到,十分昏暗。打开门来看,里面黑乎乎的一片,黑暗吞没了一切。 我打开手电筒,往里面照了一圈,还是那样狭窄的楼梯。登上那门口背后狭窄压抑的楼梯,我感觉自己几乎透不过气来。 狭小的空间总是很容易令人感到害怕,因为一旦受到攻击,将很难逃走。 阁楼上已经被我打扫过,棺材早被弄走了,我拿着手电筒扫视了一圈,上面空空的,什么也没有,那种声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停下来了。大概又是幻听吧? 我松了一口气,才转过身…… 啊! 却见身后有一张惨白惨白的脸!那张脸上面,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我。 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我听见有人在我耳朵旁边说话,模糊不清的。努力睁开眼,却见周围一片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清楚。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一丝光芒,那光芒来自一个漂浮在半空中的头!我看着那张与我一模一样的脸马上清醒过来,那,那竟然是哥哥的头! 他说:“救救我……救救我……我在这里……”一阵阴风刮过,然后他的头被风吹着开始不由自主的往前飞!我大喊一声,就跟着那颗头跑,一直追一直追,追到一处悬崖边上我还是追,然后就掉了下去。 我掉进一个很明亮很明亮的地方,但是根本不痛不痒。周围都是沙漠,我在一个大大的屋子里,手脚都被绑着,周围都是样貌疯疯癫癫的人,他们的脸上挂着怪异的笑容。然而那些脸都是我见过的,他们竟然全是考古队的人!其中包括我的哥哥! 这时候一个看不清容貌的,护士装扮的人拿着一支针筒有手臂粗,针管有吸管粗的大针,看也不看就往我身上扎! 我没办法挣扎,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就闻到草的香味,起来一看,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片林子里。 此时的不远处,一群人走进了林子。我爬起身向他们走近,发现他们都很眼熟。 是那支考古队。 他们跟着一个人进了林子。 不,那个根本不是人,我说不出那是个什么东西。那东西拥有人的形状,走路的方式动作和人一模一样,可那东西看着实在不像人。那个人的皮肤竟是火红火红的,半边头都已经腐烂了,露出皮肤下骨头下的神经组织和肌肉组织,但是都干了,所以没有流出来,但看着真的是十分的恶心。他的身上到处都有红色的块状物,好像是一块一块凝固的血块。那个人的双手完全从后面被反过来,十指呈不可思议的姿势扭曲着,手上竟然布满了青灰色的鳞片,就好像两条形状怪异的蛇。他的胸口处有一个猩红色的大洞,数不清的黑色小虫子在那上面爬,脚像一双巨大的鸡爪,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那不能说是个人,充其量也就是个人形的怪物,我在他们的侧后方,只看得到一群人的背影,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我正看着他们,队伍里的哥哥却忽然回头,他看到了我,嘴唇开始蠕动。 我听不到他在说什么,直觉告诉我,他在说,救救我……救救我…… 我拼命地追那群人,拼命地拼命地追,可是那群人一直一直地往前走,怎么也追不上。渐渐的丛林归为荒芜,绿茵变成黄土,再也闻不到芳草的香味,阳光刺得眼睛生疼。 那群人走呀走呀走呀,走到一个大大的狮身人面像前面。狮身人面像后面是个巨大的金字塔,金字塔上面站着一个金色的雕像。好像是一个法老的雕像,它双手拄着拐杖,脸长得像狐狸,上面挂着一个诡异的笑。 静卧在金字塔前面的狮身人面像忽然动了,它忽然起身,然后俯下头,朝着考古队的队员们张开嘴巴。那群人竟然就这么走进了狮身人面像的嘴巴里! 我忙去追,却不想脚下忽然出现一个万丈深渊,我一脚踩空就掉了下去。 我能感觉到我结结实实的摔到了地上,但是四肢都不能动,只能睁开眼睛。 我看到有个人在我身体旁边跳,再一看,那竟然是个穿着火红色衣服的女人,她的衣服很像电视里古代女子出嫁时穿的那种火红火红的嫁衣,只是上面画了好多好多龙,繁琐得紧。她头上盖着盖头看不见脸,一双手在胸前伸直,像僵尸一般围着我跳。她跳得很有节奏,一秒一跳。 她身上满满都是那些镯子和项链,一跳它们就相互碰撞,叮铃叮铃的响,不知为何,总觉得很像送葬时葬乐的乐声。我想起身,但是发现最后我飘到了半空中,看到了另一个躺在床上的我!我……怎么忽然就死了? 然后那女人忽然抬脚,狠狠地就往我身上踩!我一个激灵,忽的就醒了过来,惊得一身冷汗。原来,竟然是在做梦。 可是四肢怎么还是动不了?鬼压床了? 这时,我忽然觉得更害怕了,不是因为我梦醒了被鬼压床,这东西是有科学解释的,我并不害怕。怕就怕在,我能感觉到身边有个人。但那个人不是小萝莉,我们回来之后也不敢把她接回来。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猜到事情的真相,但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暂时不要见面,我们一见面我就肯定会露馅,我不能让她知道这些事情。安常在或者哑巴也不可能,安常在是没有脚的,只会飘不会跳,哑巴则根本没有这种癖好。 我动不了,也无法睁开眼睛,但我真的能感觉到身边有一个东西,而且是人形的。人的直觉有时候是很准的,我觉得那个人没有任何属于生者的气息。这才是最可怕的。 我甚至可以清晰地听见周围的声音,应该已经是早晨了,楼下有走路和说话的声音。 好像人都起床了,安常在在弄早餐。一时半会她还不会上来,到早餐时间我还没起来的话她自然会上来,我这么想着,干脆又闭上眼睛继续睡,管它旁边是个什么东西呢。 然而还没睡多久,就听见了开门声,然后就听见安常在大喊:“傻狍子,你快给我醒醒!看看床上那是什么东西?!” 我一下子醒过来,身体已经能动了。再看我身边,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然后也顾不得形象,一骨碌的滚到了床下。 那是一个人,就是梦中那个穿着一身火红色嫁衣的女人,它就直直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双手向前伸直! 他娘的,那家伙好像矮山羊胡描述的棺材里的尸体!想我跟它无怨无仇,怎的就找上门来了?! 第三十章 女尸配酸菜鱼?! 可是他们不是骗我们的么?难道他们真的弄到了这样一具诡异的尸体?什么盗墓,什么沉船,什么郑和的船队,难道是真的? 现在再想这些已经没用了,尸体的来路一定与痞子强有关,然而现在的重点是怎么对付它。若是真的和那个矮山羊胡说的一样厉害,那我们岂不是只有等死的份儿? 还是说这又是他们的阴谋,痞子强其实还没死,或者是他背后那个人搞的鬼? 我们立即屏住呼吸,退到门边,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睛直直的盯着床上那具尸体,生怕那具来历不明的尸体忽然暴起。要不是最后哑巴进来了,我们可不敢乱动。 哑巴检查了一下,最后打了一个放心的手势,我和安常在顿时松了一口气,早说嘛!吓得我都开始在心里想遗书怎么写了!安常在也吓得不轻,按理说她不应该被吓到,毕竟要是尸体忽然起尸她可以不被攻击到,但是当时情况太突然,这一点连她自己也没反应过来,就跟着我一起害怕了。 哑巴把那尸体放到了客厅。原本还以为尸体的存放太久了会因为脆弱一碰就碎,不想看着哑巴从扛起到放下,尸体竟然一点事儿也没有。那尸体好像也没有出现异常。 我就问道:“尸体保存的这么好,该不会起尸吧。”家里好像没有黑驴蹄子一类的东西,而且,它皮肤上要是有毒怎么办? 哑巴摇摇头,打这手势说:“暂时不会,它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镇住它了。” 他这么说我就松了一口气,尸体暂时还是安全的,而且三个大活人在这里,还怕它不成?不过回想起刚才的噩梦还是心有余悸,这家伙昨晚该不会真的绕着我的床跳吧?而且它是怎么到我床上来的?我的房间在二楼,它要上来必定经过一楼,而且我家的门是关着的,废话,谁晚上睡觉不关门窗?!我特地检查了一下门窗,都没有被撬开的痕迹。它是怎么开的? 且不说它怎么进来的,就算它能进来,哑巴睡眠那么浅不可能察觉不到。难不成这东西还能飞?不可能吧?……太阳,怎么越想越觉得恐怖! 安常在拍了两下手,看着地板上的尸体嘿嘿一笑,道:“要不解刨一下看看?” 哑巴点了点头,安常在随即走进厨房,片刻后就拿了两把银光闪闪的菜刀出来。我看着她手中的菜刀不由得说:“喂,姓安的,我想我们得好好沟通一下,首先我们家还没穷到吃这东西的地步,你要是对家里的伙食有意见我们可以商量一下,别激动……”果然黑暗料理都是出自吃货手中么? 安常在做了个“叉”的手势说:“加点葱花或者姜来炒一炒或许会不错。” “……”这么重口味真的好吗…… 哑巴向我们这边递了个眼神,我们识趣地闭嘴,知道那是叫我们别吵。随后他将掀开女尸头上的红盖头,露出一张非常年轻的女子脸,十分漂亮。不是十分漂亮,而是一个十足的大美人,有着标准的瓜子脸,五官精致清秀,头发如乌云一般,头上戴满了头饰,看起来都很贵重。如果她还活着的话肯定是那种一笑颠倒众生的美人,只不过现在这张脸上已经没了生气。 她脸色苍白,像是睡着了一般。我有点惊讶,她身上的衣服首饰肯定不是我们这个年代的东西,至少得有个几百上千年的历史,那么这应该是一具年代比较久远的尸体了,就算防腐工作做得再好也不可能保持她原本的模样,好像她不是死了,而只是睡着了。 她身上那件嫁衣如烈火一般,款式看起来非常复杂,上面用金丝绣着好几条龙和凤凰,全身都戴着首饰,美丽而神秘。 安常在看着尸体直发愣,最后深吸了一口气:“这具尸体和青桐的状况一模一样!!” 青桐,又是青桐,那具不会老去不会干枯的尸体!那具谜一样的尸体! 哑巴不可置否,把手按在尸体衣领上,开始扒尸体身上那件火红火红的衣服。然而他只是扒开了领子,连着女尸里面的衣服也一起扒开,却没再继续下去,随后转过头来无奈的看着我们,意思是你们来。 我看见女尸被扯开的衣服下面袒露出来的那一片白花花的皮肤,也是没有半点损坏,很是惹眼,顿时明白了几分。 重点是原来那家伙居然是在害羞么?……难得的情绪,平时我还以为这家伙是块木头变的。不,哑巴还是有点小孩子气的,比如那次忽然做个“v”的手势还有偷偷把自己的药藏起来的那次……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反差萌? 我扯开嫁衣的前襟,露出她雪白的肌肤,然后也退到了一边。 安常在看我要溜,立马抓住我问:“怎么,午餐在这里呢你想开溜?” “安大女侠饶命!”计划暴露的我连忙双手举过头顶认错,道,“我一枚社会主义大好少女,党的优秀接班人,刚刚想起我的被子还没洗,现在立即去改过行不?”我实在不想解刨尸体,不然我以后都别想睡好觉了。 “回来!没出息的,怪不得伊叔教你的东西你一样都不会。”安常在扯了我一把,将我又扯到尸体旁边,摆着一副义正言辞的表情教训道,“又不是活的你怕个什么劲,这些事你迟早得自己干。要是再遇到类似的事情,我们两个又不在的话你怎么办?” 我犹豫了一下,安常在已经操起了刀,一手按住女尸的身体,画了一个圈,那是开刀的范围。随后她另一只手用刀划开了女尸雪白的皮肤,立即有液体从切口处流出。但那种液体不是血液,说不清楚是什么。我立即闻到一股酸酸的味道。很奇怪,却不是尸体腐臭的那种酸臭味。 “啧……看来里面没外面看起来保存得那么完好啊,不过这味道……怎么闻着有点熟悉?”安常在用刀拨弄着女尸身上被切开的地方,继续扩大解刨的范围,全然不顾那些液体的存在。我惊讶于她内心的强大,同时也觉得……女尸身上的味道,似乎真的有点熟悉?不是酸臭味,反而……有点香?? 我再次看向尸体,她现在已经惨不忍睹,脖子以下的地方都被安常在切开,那种液体不断地往外流。她没有解刨的经验,所以也是凭着感觉下刀,说白了就是乱来,所以尸体身上的切口很乱,皮肉都翻了出来。 她用菜刀在尸体里面搅啊搅,我看着直反胃,她心理素质也未免太好了。 “哇塞傻狍子你看,她的身体里面真的是灌满了这种液体诶。”她说着继续解刨,更多的液体流到地上,流了一地,我只好拿着拖把把液体都擦掉,看着都恶心。 最后她似乎发现了什么,动作一下子停住了,然后用刀挑了几下,从尸体里挑了些不明物体出来,在哑巴面前晃了晃,喃喃道:“什么东西?” 我看了看,越看越觉得那形状眼熟,道:“怎么我觉得有点像酸菜?”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很像……” 我有点懵。……酸菜什么的,出现在一具女尸的身体里,还有比这更奇葩的吗? 安常在继续用刀翻着尸体,然后又从尸体里面挑了个形状很可疑的东西出来,问我:“你再看看这个像什么?” 我不假思索道:“鱼!”准确的说是鱼肉,那是一块鱼肉,而且……而且居然还是熟的。果然有比尸体里有酸菜还奇葩! “听说大热天尸体和酸菜鱼汤更佩哟。”安常在和我对视了一眼,表情有些哭笑不得,这具尸体里面居然灌满了酸菜鱼汤……什么概念? “这具尸体是看我们太可怜给我们送饭吃来的么?”我捂脸,真是够了! “还真有创意,”安常在继续检查,“不知道里面还有什么。说不定我还可以从里面翻到些锅碗瓢盆,可能连打火机都有。” “打住打住,你可别乱来,”我赶忙拦住她,要是再翻下去可还得了。 这时候哑巴凑到旁边,尸体身上的肉都已经模糊了他也不用顾忌什么,将尸体抬了起来,倒掉了里面的液体。顿时整个房子都弥漫着这种酸菜汤的味道。 等尸体体内的液体都干掉了,我发现尸体里面的器官完全被挖空了,躯干部分连骨头都没有,但是它的四肢却还是有骨头的,怪不得刚才看起来软趴趴的。 液体都倒完之后,液体里面的东西也都一起流出来,搞得遍地狼藉,我只得又拿拖把拖了一次,而哑巴则是拿起另一把刀也开始解刨尸体。 他的手法显然比安常在娴熟许多,下刀也很有规律,把尸体的肚子翻了一遍,没发现什么东西,于是按住尸体的头,似乎要在那里下刀。他好像在寻找着什么。我看着胆战心惊,心说你不是吧,这都下得去手?却见他真的要下刀,忙把脸别到一边去,不敢看那情形。 第三十一章 又来信啊 趁着哑巴解刨,安常在也没闲着,她把女尸头上的头饰全部去掉,手脚比平常都要快,干活都没见过她这么勤快的,并且一点也不客气地把这些头饰都据为己有,簪子耳坠一样不落下,又把女尸脖子上的项链都摘下来。我就说,我说你这样是不是不太人道啊?安常在无奈,说,也不看看家里最近的经济状况,都要出去讨饭了,她一具尸体要那么多东西干什么,死都死了又不能花掉,给我们还能算接济一下穷人呢,算是积了德以后投胎也能投个好胎。 接着她把女尸的头抬起来,哑巴这回倒是和她有了些默契,也跟着把女尸的身子整个翻过来,让尸体趴在地上,方便检查。安常在检查了女尸的后脑勺,居然在那里发现了动过刀的痕迹,而且是最近的。头颅上的伤口都已经结痂了,惨不忍睹。 “手法很糟糕啊,比我还差。”安常在只看了几眼,用手指对着那些切口不断比划着,“你们看,切口并不整齐,不像是解刨开的,像是被砍开的,但是砍它的人力气不算大。” 哑巴用手语说:“是最近有人砍的,但是有两种切口,一种是纯属于让她致命的砍伤,另一种是是她死后才有的。后者的切口很大,里面应该放有东西。” 那显然才是这具尸体出现的原因,我不确定它是否昨晚一直围着我的床跳还是在我身边睡了一夜,那个梦跟它又有什么关系。不过看来是有人想用它来传达什么信息。是什么信息,一个人不能直接传递,非得用这么奇葩的办法? 我一看,果然,女尸的后脑勺上有一片地方头发都已经光了,上面有几个刀砍的伤口,很是凌乱,而且深浅不一。 哑巴这回倒是一点也不怜香惜玉,用刀把女尸的头发全部割掉,他“剪发”的手艺并不是很好,去年他自己把自己头发剪了,刚刚剪掉的那天还好,结果第二天一觉醒来就炸了,害得我和安常在躲进厕所里笑了半天。后来情况好点了,却变成了自然卷……好吧,我会说我和安常在都很想摸么? 他基本就是把头发全部拿起来,再一刀割下去,干净利落。女尸的头发很快被割光,那几个切口就更加明显了,哑巴就把切口扩大些,果然从里面抽出一封信。 被哑巴拿出来的时候那封信已经很脏很脏了,因为它藏在了女尸的头颅里面,很难想象哑巴居然把它拿出来了。那褐色的信封上面沾满了白色的脑浆和红色的血污,两种颜色混在一起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实在可怕。我一下子忍不住了,连忙冲进厕所里干呕。我不得不再次佩服这对兄妹,不去当法医真的是浪费资源了,真够淡定的。不过……我说你们两个,这么对一具尸体真的好吗? 安常在一见我出来就招呼道:“傻狍砸,快过来,你看这笔迹是不是很熟悉?” 我疑惑,走过去一看,立即一个激灵,这不是哥哥的笔迹吗?!再看那信上,最后的署名也是唐悝!依旧是使用了好几个国家的语言,因此只得用电脑来翻译。现在家里只有一台电脑,在哑巴的房间,原本二楼客厅也有一台,不过之前因为家里的资金问题我把它卖了。 老哥的电脑也不知道搞了些什么东西,反正不是wifi,居然不要网费,这也是我留下它的原因。翻译的过程很漫长,最后翻译出来的信的内容和上一封信完全不一样,它不是写给我的,而是写给哑巴的。 染梅兄弟: 真应该庆幸我现在在埃及还有一口气在,还有力气来写这封信,来把我想说的这些都告诉你。不知道你在国内如何。 这个时候你应该已经按照我们的计划和约定出来了,这也是我写这封信回来的原因。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能代替我打点好远在中国的唐家。但我写信回来并不仅仅是为了说这些话。 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是所有人都意料不到的,计划依旧进行着,可是却没有取的预料的成果。我发现作为一个唐家的人,不管有多大的智慧都无法在短时间内解决这些事情,中间有太多的变故,任何一样都有可能让我们前功尽弃。我一个人所能推算出来的东西还是太少太少,不可能细致到计划中每一个人的一饮一啄。可正是这些我无法顾及到的细节,就好像打地洞,原本很小很小的一点偏差会不断被放大,只要你不断挖下去,最后你会发现你到达的地方完全不是你要去的地方。我就是这样,幸运的是我并没有迷失方向。我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却不知该如何逃脱。 所以事情变成现在这样,既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现在我的病已经好多了,但还是处于病危的状态,不过这并不妨碍我写一封信,特别是写给一个三年未见的家伙,我觉得一写手里的笔好像就没办法停下来了,要真把我想说的话全部写下来,恐怕到我死都写不完一半。没办法,和你的沉默不一样,你很早就知道我是个很容易犯啰嗦的毛病的人。 你们在唐家的事情,孟仁已经告诉我了。你应该还不知道他是谁,他是我的主治医生,很早就认识了的,现在是他一直在照顾我的病情。 没错,我又回到了那个奇怪的医院。 我在埃及前面的几年里,什么都没做,而是假装成了一个精神病人混了进去。 我在里面发现了太多太多的秘密,包括你、我的妹妹、还有安常在,我也终于弄清楚为什么我的伙伴们会变成这样,可我始终弄不清楚事情的起因。 调查出那些秘密之后我就想办法离开了那个医院,奇怪的是事情出奇的顺利。但是更加奇怪的是,在我妹妹失忆那段时间我也生了很奇怪的病,那种病无法根治,而且还越来越严重。你也知道的,那就是我们计划的起因。 你有你自己的计划,我也有我自己的目的,我相信作为朋友,我们的目的始终是一致的。三年沉睡,或者是更长的沉睡,你既然有这样的毅力,我便选择相信你。 我知道我那白痴妹妹肯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计划到现在变数也太多太多。 你应该还记得我们的约定,我敢肯定,这也是我选择相信你的一个原因。 我这边的状况很难说清楚,很不负责的说一句,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所以我才要用这样的办法把这封信送给你们。 痞子强是我联系到的,个中的原因你不需要明白,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他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十恶不赦,甚至,当你发现唐家的人无法信任的时候,痞子强的人可能更加可靠。我们的父辈之间有太多太多的纠葛,到我们这一代即使刻意疏远也无法斩断这些纠葛,但我觉得不必把父辈的恩怨背在自己身上,而且他陷害的是我爹不是你爹。 因为很多不得已的状况,计划发生了一些变动,不用太担心,这些变动不会太大,也不会影响太多。 那个孩子相信你也见到了,怎么样,很像我吧?别误会,我也不知道这孩子是从哪里来的,刚看到他的时候我自己都吓到了,要是我年龄再大一点,我可能也会相信是我哪天喝醉酒不知不觉留下的种…… 关于他的过去,我什么都调查不到。 根本没有什么沉船,尸体的事情也是假的,这具尸体死于不久之前,真是个很美丽的女人,但她是医院里的护士,我费了很大力气才把她弄出来。她的身份你会感兴趣的,因为她是墨家人,据我所知她叫做墨染纸,也就是说她是你们这一辈的人。 这让我意识到,墨家的人早就掺合进来了,进而可以推算出,其他家族也掺合进来了。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是这个状态了,当然,我指的是她已经死了,内脏也已经被挖空。首饰和衣服都是后来弄上去的,脑袋后面的伤口是致命伤,我知道这样对一具尸体是很不人道的,但我们必须这样做,因为我已经被人监控了,很严密的监控。我现在想要联系到你,必须通过非常特殊的方式。 监视者知道我的一举一动,我必须制造出更多诡异的事件来迷惑他,所以我才选择这么奇怪的办法。他们会以为酸菜鱼汤里面、尸体身上的衣服首饰里面都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然后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去调查。 可是实际上这些都没有任何特殊意义,调查到最后他们只会发现自己被耍了…… 不过我发现医院方面非常重视这个女孩,我做过很多调查,觉得世界真是充满了巧合,她好像还算得上你们的侄女。 好了,又到治疗的时间了,我一天以内能够自由的时间就只有那么一点点,到以后会越来越少,所以这是我能写的最多的话。 时间已经到了,我们也该见一面了。 唐悝。 第三十二章 被遗忘的时间 这封信写得可谓是掏心掏肺真心真意,就好像他就站在我们的面前,像叨家常一样把这些事一件件的说出来。不像上一封信,这封信的口气非常亲切,让人怀疑不起来。 不过信最后的意思,是想让哑巴过去?现在已经出现两个唐悝了,哪个是真哪个是假还真不好说。医院那个,每天疯疯癫癫的,我每次看望他都只能隔着铁门,隔着那冰冷的温度,试着和他说几句话,可回应我的从来只有怪叫。埃及那个,我也觉得莫名其妙,人总容易对处于弱势的人产生同情心,我想因为这种同情心,我才比较偏向医院中的那个。很讽刺不是吗,作为他的妹妹我却认不出他,就连他疯了我都无能为力。 至于埃及的,我只觉得一阵无奈,又觉得好笑,那边那个哥哥还不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了他的身份,还想下圈套呢。另一半虎符当然是要拿到的,自从清明祭祖那次事件之后我更加意识到虎符的重要性,没有一整个虎符就镇不住这帮人,他们有了第一次造反,左不过是被吓了吓,未免还抱有一种侥幸心理,觉得下一个倒霉的未必是自己。所以反水一类的事情,短时间内不会,时间长了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很难姑息。 这样的事多发生几次,唐家就倒了。 伊叔不在了,戏子凉薄的决心很大,我相信他能坐好这个位子,但对于唐家其他的在位者他还是太年轻了,不只是年龄,也有经验上的差距。有些人打拼了一辈子,都没有这样的位子,但他才十九岁,不免被某些人看不起,也有人不服气。他的势力当然没有伊叔那么大,说话比我还没有份量。但他跟我不一样,我太过于软弱,我需要一种坚韧,但我遇到困难的时候只会左看看右看看,看看旁边有没有人能帮忙。但是他早准备好独自担起这些了。 我也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医院中哥哥的病情没有任何好转,唐家依旧乱糟糟的,沙漠里的哥哥又来信了…… 然而他可是在埃及,想要我们过去好歹也得考虑下我的经历状况好吗?!!前段时间,三月是开学的时候,我原本打算借故休学,可是为了文凭学费还得照样交,左思右想,最后还是申请退学好了,感觉就算有钱上,我也没时间了,这边的事情根本分不开身。 而小萝莉,也是心累。现在幼儿园的学费都贵到飞起,原本她可以读小学了的,但是却因为一些问题,要多读一年,我只得面对那些高昂的费用。再看这几个月,我们仨是一件正经事都没做过,使得家里的钱只有出的没有进的,最近几天更是捉襟见肘,往往是煮一锅汤,料留着能煲好几餐的汤,我们就吃汤拌饭……经济状况如此,连搭趟公交车都不敢只能走路,还怎么去埃及?买了我都赚不到一趟的路费呢。 然而信封里面的另外那些信就不一样了。 我一下子认出那是辛姨的笔迹,真的是很久很久没见过她了,但是那笔迹依旧让我有一种熟悉而亲切的感觉,尽管她已经离开很长一段时间了。这和哥哥的信不同,对于他的来信我只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但那不是辛姨要这给我的什么话,而是一份记录,使得我觉得整个事件更加迷雾重重。它用一种很奇怪的叙述方式,把这些年发生的事情都一条条列了出来。 这个谜团,我也第一次看到了它的庞大,但也是仅此而已。它所带给我们的不是任何答案,而是更多更大的疑惑。 我无法描述那些纸上面的东西,它所带给我的线索实在是太庞大了,最后我们三人又另外找了纸和笔,把我们所知道的事情以及纸上带来的线索都总结了出来,总算大致明白里面说的是什么。 这个事件,可以暂且这么命名,因为实在不知道怎么给它下定位,它真正的起因到现在都没人知道,也没人摸得清楚。 这个事件应该是很早很早以前就开始了的,哑巴的推测是,在他的预言出现只是事件就已经发生了,事件可能起始于我们的父辈、爷爷那一辈,甚至更久远。 我爷爷的死也不是什么意外,事件真实的模样比我们所看到的要复杂许多。 那时候应该是七八十年代,以前我特意查过这一段时间里唐家的状况,很奇怪的是,里面对他死去的时间描述得非常模糊,我也特意向其他人打听,但是每个人说出来的版本都不一样,到最后我连唐老爷子死的时候到底是多少岁都不清楚。这是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很致命的错误,他的年龄被人刻意地忽略掉了,或者是根本没人知道。 有人说他当家时是六六年,有人说没有那么年轻,应该在七十年代,也有人说他七八岁就当家了,众口不一,这封信里面也没有给出确切信息。 而他是哪一年出生的呢?说法也有很多种,在此我就不赘述,各位要想知道,我想大抵也是出生时候天上有霞光啊一类的,都被人渲染过,说得像是玄幻小说中主角带着特效出场的场景,不可信。 这些信息之所以重要,是因为信里面还列了其他家族衰败的例子,虽然也一样都没有确切时间,不过也大概是那段时间里。那是一段很重要却被人忽略的时间。 唐家的衰落,前前后后恐怕不过十几年时间,唐老爷子中尸毒后又过了十几年,新任当家也中尸毒而死,同年,九头龙藤枯萎,唐家南迁,十四叔与唐家断绝关系,未来得及当上当家的唐悝也出事了。 势力最大的墨家,那个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信上也没有详细的说,有点莫名其妙,也是在那段时间里,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衰落,曾经的繁荣昌盛不再。 文家,这个已经灭亡的家族也是在那段时间内开始衰落。和其他家族一样,文家也有着传承下来的东西。那是一种眼睛,很特殊的眼睛,它不长在脸上,相反,拥有这种眼睛的人反而会是个瞎子。但是那个人可以靠着这种奇怪的“眼睛”来看一些人们看不见的东西,类似于读心术。我相信小萝莉就是那个人,而且她是最后一个拥有这种能力的人。文家的灭亡就是在唐家南下之前,店长先生就说过。 赵家,第二大家族,因为和文家的对峙削弱了本身的力量,也衰弱下来。 刘家,莫家,陈家这几个也是在这一时期里。为什么这么重要的时间会被人忽略?这不可能是巧合,当年那么大的事情别人可能会记不住时间,但经历那些事情的人有些现在还活着,有着切身的经历不可能不记得。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所有人都不愿意提起,也不希望别人知道。这好像也并不奇怪了,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考古队以及几个家族里的每一个人都保有不同的秘密。 秘密之所以成为秘密,是因为它们最接近谜团的核心。那些秘密,同时也是禁忌。每个人都是破解和扩大谜团的一部分。 可这么一段时间,有什么可隐瞒的呢?一段时间,能是什么秘密?隐瞒一段时间,还不如把那段时间的事情也一起隐瞒起来。可是所有人都没有隐瞒当年发生的事情,而是隐瞒了这些事情发生的时间。那段时间有什么特殊的吗?特殊的是那段时间里发生的事吧,可为什么当事人隐瞒的却是时间? 这让我们觉得莫名其妙,安常在仔细推算了一下,发现其实前前后后总共过了二十多年时间,范围实在是太大,中间究竟哪一段最重要,有多长,还是这二十多年的时间都很重要? 还有一点很奇怪的是,痞子强的身世并不像我之前听到的那样,里面很简要的概括了他过去的一些事情。痞子强原本是在上海沿海一带做土匪的,后来新中国刚刚成立那段时间,穷啊,人一穷心思就多了起来,跟着一个相熟的兄弟去盗墓。那个兄弟就是一伙盗墓贼的头儿,平日里没少惹仇家,文革时期给人暗地里整死了,痞子强就接了那活计。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更唐家联系上了。 他和唐家的关系始终说不清楚,很是模糊,有人说是他在文革时期救了唐家所以和唐家结下了交情,也有另一种说法,说其实是痞子强差点被别人弄死,唐家出手相救。 两种说法都很可疑,反正我不相信。首先唐家没有那么仁慈,从唐家对店长先生那个喜欢的女孩的态度就可以知道,更多时候唐家选择漠视,如果有利可图的话落井下石都有可能。而痞子强,我承认我现在对他有很大的偏见,这来源于伊叔对他的态度,但我确实觉得他也应该没那么好心肠。 不过,也不排除那时候痞子强希望得到唐家庇护才出手的可能。 线索到这里就嘎然而止。 第三十三章 暗局 东西很多,好不容易整理完,又把尸体清理掉。说起来这个尸体十分麻烦,总不能藏在家里冰箱里,也因为它的特殊身份。于是编了个谎送去火化了,不然在家里放着心里未免忐忑不安。然后我们开始为钱犯愁。看样子我们是非去不可了,我猜哑巴会去,不是猜,而是读完信后他就开始收拾东西了,明摆着要去。哑巴也跟着我走了一路,并且这事儿跟我也脱不了干系,不去就太不仗义了。至于安常在,她说不去,打死我都不信。 但是这个世界,没钱就什么都办不成,没钱连饭都吃不上,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更别提去埃及了。 不过不得不佩服沙漠里那家伙的智商,说我说不动,就改口说服哑巴,料定了哑巴会吃这套。这封信无疑就是一个诱饵,它给我们带来了太多线索又带来了太多谜题,使得每个人心里的谜在得到一些解答的同时又多了一重迷雾。反正这个饵,我是肯咬了。 金钱至上的年代钱始终是我们这户贫穷人家的大问题,如之前所述,已经穷得快没米下锅了,再过那么几天,真心要结队乞讨了。讨论来讨论去,家里好像也没有什么可以卖的东西了,那些桌子椅子什么的卖出去,连六分之一的本都捞不到,衣服之类的也没有多少,以前我和辛姨都不是爱买东西的人,现在哑巴和安常在也没多少。家里最多的东西是试卷和书,从小学到大学一样都没少,平日里都放在床底下的箱子里,数量很吓人,但是卖了也不过几毛钱一斤…… 也是哑巴带出来的那些东西起了作用,安常在从女尸身上搜刮下来那几件也只得交公。这也是无奈之举,家里面实在拿不出能换钱的东西了,于是就挑了几件出去,托人拿去换钱,六成利润,没办法,都是些难出手的东西,特别是女尸身上那几件,对方一看就说是古董,问我们是什么路子来的,要不是安常在机灵,说是别人转手送的,几句话就给应付过去了,恐怕又得惹上麻烦。 钱弄够了安常在和哑巴还得弄身份证,按理说安常在对于外界而言只“死”了三年,户口还没注销,但是……但是她压根就没有户口这东西。这件事我也是现在才知道,当年她父母领养她的时候出现了一些特殊状况,开始的时候没能让她上户口,后来就更难,总之是一直没弄成,她现在是个黑户,墨染萱这个身份也是墨家加给她的,但是也没有上户口,所以她一直不承认在墨家的身份。 至于哑巴,我是没见过这家伙的身份证长什么样,想来他也不会记得带这类东西。那次墨家的变劫,他走得仓促,奇怪的是后来墨家人再没有找上门来,好像这位未来当家并不重要似的。哑巴不需要去什么地方,大概身份证对他是可有可无的。 趁着这空当儿我也安排了唐家的事情,唐家已经没几个信得过的人,但这还是最好的状况,至少现在人心还没坏到那种地步。每任当家都会在刚开始的时候培养自己的亲信,唐老爷子当家的时候应该在二十岁以下,却靠着一身蛮力和自己的凶狠,把唐家治理得井井有条,上上下下几百号人对他服服帖帖的。我……咳……我现在一个二十出头的人,放眼整个唐家,就我服了自己……没办法,我不是干这个的料,要凶凶不起来,要狠没狠劲,能管谁呢? 过了几天,东西都弄好了,那之后的第二天早上我们就出发了。这几天谁都没睡好,毕竟信息量太庞大。一路过来到现在,当年唐家几任当家以及哥哥“死”的原因,越发让人摸不到底,而痞子强和唐家的关系也变得扑朔迷离,当年发生的事情好像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儿……这一切,必须去弄明白。 走之前我们又去看了老哥一次,他还是没起色,医生说,连催眠都对他不管用。 那很有可能是某种药物导致的。 我一下子认出那种药物,就是以前在哑巴身上的药物!如果这种药物长期使用,会给使用者的大脑带来极大的伤害,久而久之会使其丧失理智,变得狂躁不安,具有攻击性,严重者可能会猝死。也就是说,如果哑巴再被发现得晚一些,他也会变成这样。医生也终于分析出了这种药物的一些成分,发现药物大部分由组成,其他的究竟是什么,还没能查出来。 和哑巴身上的药物相同,那么也应该是同一个人,或者是同一个组织下的药。 又是……那个看不见的人么?他会是痞子强的人?或者……属于更加隐秘的组织? 去埃及的旅途遥远而漫长,从桂林到南宁,还要再转好几趟,才能有去埃及的飞机。有些地方不是没有,而是航班实在太少。却没人知道,离开医院之后,那个疯疯癫癫的人却忽然笑了。他原本空洞荒芜的眼神,一下子变了,变得阴沉,变得冷漠。此刻,他恢复了所有的神志。不,他从未不清醒过。 接着他从床上坐起来,对着窗外发呆,嘴角挂着一抹冷笑。这时候,医院外面,有个人自称是他的家属进来探望,医生带他来到病房面前,他却忽然出手,将医生打晕。 “现在,可以该开始布置了。”坐在床上对着窗口发呆的人忽然开口。 与此同时的埃及,夜幕降临,黑暗笼罩了沙漠,干燥寒冷的风吹得人很难受。 天空中有一轮明月,撒下的月光在沙漠上投下几十个长长的影子。 在撒哈拉沙漠里白天的温度最高可以达到五十多度,且近年来越来越高,而晚上最低可达零度以下。而且,撒哈拉沙漠的夜晚极其危险,各种动物和昆虫在你不知名的角落里游走,随时狩猎着它们的美食,流沙也不会因为夜晚的降临而停下,相反的,人可能因为光线不足,看不清沙漠里存在的这些危险。很难想象夜里的沙漠中居然还有人在活动,而且还是一大群人,总共有五六十个,不像是当地人的样子。因为地方比较偏僻,当地人大多数是阿拉伯人,服装都具有很浓厚的民族色彩。而且沙漠里的人大多数聚居在绿洲附近,没人会愿意大晚上的到荒漠中去,除非有旅行者迷路了。 但这群人绝不是迷路的旅客,因为他们的神色看起来一点也不慌张,有条不紊的更像是在进行着什么行动。他们不是第一次出现在这里,其实在此之前这片沙漠下面已经打好了一个巨大的地基,然而这么庞大的工程没人知道,因为它只在晚上进行,且周围几里地连个鸟毛都没有,谁会发现呢? 沙漠里一共二十多辆重卡,都运着砖,另外还有三辆搅拌机。 他们的任务没有别的,在几天之内,他们要在这里建成一座很特殊的建筑物,一个巨大的医院。这个医院,和多年前出现在这里的医院一模一样,细致到每一个房间的布置,每一样器具的摆放,甚至医院里的植物。每一个房间都经过很特殊的布置,它们的主人都拥有自己的生活习惯,而他们的任务就是按照那些习惯,把所有东西一件一件的摆好,半分都不能差的。像多年前那样。 他们是一支经过特训的建筑队,可以在几天之内建好一栋巨大的建筑,同样的,也可以在几天之内拆毁一座规模不小的建筑群。 几天后,埃及。 埃及是个很古老的国家,和我们的国家一样,拥有漫长的历史和悠久而神秘的文明。埃及曾经也是个十分辉煌的国家,是世界四大文明古国之一,埃及文明的发源地。曾经,这片土地上的人拥有先进的技术,但因为战争和人类的破坏,埃及文明逐渐衰落,现在的埃及,从地图上看,大部分地区都被沙漠覆盖,西边是世界上最大的沙漠撒哈拉沙漠,东边是,首都坐落在尼罗河畔。但我们的目的并不是那里,我们的目的是位于埃及最西部的两个大城市新河谷省和马特鲁省的交界处,那一片茫茫荒漠之中。 我们的航班只到开罗,到达后机场很是拥堵。开罗的景象和我们那边完全不同,没有郁郁葱葱的树林,入目的是大大小小的金字塔,建筑群坐落在绿洲之中。我们在开罗又休息了一天,等待着第二天的航班。 新河谷省和马特鲁省的交界处是一片荒芜之地,黄沙漫天,人迹罕见,我们打算从新河谷省出发,一路向北。 我对沙漠的了解非常少,对于撒哈拉沙漠,大概也是因为它是世界上最大的沙漠,地理书中提到的比较多,所以印象比较深刻。但是对于沙漠,三人都是一窍不通。 出发前地图已经准备了很多,关于埃及,关于撒哈拉沙漠的资料也上网查了一大堆,但我们毕竟是门外汉,沙漠中的一切都变幻莫测,所以除了地图之外也准备了其他东西。 第三十四章 出发 机场外面有旅馆,来之前早就预订好了,价格也不高,为了省钱我们只订了两个房间,我和安常在挤一个,一共也就一百多埃磅(1埃磅=一块七毛九人民币),我们带来的人民币大部分都兑换成埃磅或者欧元了。网上查到的资料都不太详细,我用的百度搜索,搜出的一些词条都是几句话概括,根本没有详细信息。这也难怪,如果我们查国内的东西,比如一个村,度娘连村里面有多少条路,都能给我查出来。但毕竟这是在国外,要是也能查到这些的话,埃及这边就该着急了。 关于一些详细信息,恐怕只有用军用的设备才能查到,我们自然没那个权力。 我们把行李都安置好,明天十点多才有航班到新河谷省,三人出去逛了一圈,这时候,才发现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太阳,语言不通啊,光想着怎么在沙漠里走,都忘了这事儿了,这里又不是在国内,现在普通话普及率高,会一门普通话就路路通的。竟然没想到要找个向导翻译什么的。 语言不通是硬伤,百密一疏,竟然犯下这么大个错误。在埃及这块土地上的民族很多,有阿拉伯人、希腊人、罗马人还有一些土著的埃及人,但是他们已经没有了自己的语言,大多数讲着阿拉伯语。 阿拉伯语我是一点也不认识,比甲骨文还难认,幸好可以和当地人用英语交涉,阿拉伯语是埃及官方语言,通用的语言也有英语和法语,上了那么多年学,总算有样东西派上用场。但是英语这东西传到每个国家,都会不可避免地染上一些地方特色,中式英语和埃及式英语(暂且这么称呼吧……)在很多地方上还是有差距的,一旦讲快了就难免会听不懂。 我们在机场附近转悠,试图问沿路的商人,想了解一下这里,没曾想当地人的英语说得非常流利,一句话往往得重复好几次我们才能听懂,同样的,我们也要重复好几次,对方才能听懂那句话说的是什么。 这时,旁边摊上有个卖东西的中年人就用一口不怎么流利的中文问:“几位客人,听口音,是中国人吧?” 我当时一听就激动了,总算听到一句中文,太阳,一路过来除了英语其他什么都听不懂,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安常在打量了一下那个摊主,他和周围所有摊主一样,头上裹着发黄的头巾,皮肤黑黝黝的,个子不高,却瘦得吓人,只是鼻子上挂着一副眼镜,看起来不伦不类的,衣服也很破旧。他的摊子上摆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有些连名字都说不出。安常在随手拿起一样东西来把玩,看似很随意地问道:“你听得懂中文?你是本地人吧?” “不不不,并不是,”那个人喝了一口水,“我是到处跑的,哪里都去过,什么都会讲。” 这时哑巴朝安常在递了个眼神,他大概是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那是“小心”的意思,安常在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背过手做了个“放心”的手势,继续问那个人:“你是做什么的?光卖东西吗?”她的语速故意放得很快,她很清楚,如果是一个普通的阿拉伯人,也没有专门学过中文,只要她讲得稍微快一些对方就很难听懂,这人要是还能听懂,那就肯定不是一般的商人了。 出门在外,人生地不熟的,不得不防。 “慢,慢说话,不听懂。”那人抬了抬眼睛,嘿嘿地笑着说。 于是安常在放慢语速再说了一次,那个商人才听懂。 原来这个人叫眼镜蛇,确实是个商人,常年在外经商,但是并不顺利,总共游走了十几个国家,都是偷渡过去的,干些倒卖东西的活计,但是运气不好,到哪里都被人抓。他懂中文,是因为有一年一个泰国友人托他带一批象牙到中国境内,这事儿很险,当时方方面面都抓得很严,但是油水也不少,完事后他可以得三成。 可惜上帝没给他带来好运气,过境的时候他就被人抓了,连同十几个同伙。他半路上逃出来,在中国呆了两年,才敢离开。 他不想懂中文都得懂了。 最后眼镜蛇还问我们要不要向导,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安常在说道:“要,不知道你收费多少?” “不大不大,五十(此处指埃磅),包一路走。” 我拉过安常在,用我们那里的土话问:“你觉得信得过吗?”我不是很清楚这块地方的物价,总觉得这人有些太热情了,别被他卖了我们还给他数钱,被坑了都不知道。 “没什么信不信得过的,大不了出什么事,咱跑不就成了。” 第二天我们就出发了,很快便到达了新河谷省。新河谷省位于埃及的西南部,是埃及二十五省之一,在这里,到处可见来往的商人,服装的纹样也十分复杂精美,大多数用印花和刺绣的方法做出对称和反复的纹样,带着浓重的宗教色彩。如果仔细看,会发现纹样的种类主要有抽象的几何图案,动物或者植物的形状以及具有特殊象征意义的图样譬如太阳和双翼。或者有些直接是白色亚麻短袍,这样的穿着主要是因为他们的文化。为了避免太显眼,我们也换上了这种白色亚麻短袍,牵着几头骆驼走。 沙漠中最好的交通工具莫过于骆驼,现在的越野车、沙地摩托车也是非常好的工具,再三考虑下还是决定骆驼最安全,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如果在里面遇上了没水没食物的情况还可以有别的用途。我们选择骆驼的另一个理由,主要是谁都不会开车。眼镜蛇倒是有一手好车技,但是他开车太疯。在埃及的时候他耍了一次车,实在吓人。 在新河谷省的游客也不算少,所以也有专门饲养骆驼的人,这一带大多数都是单峰的骆驼,以前我从不知道,原来骆驼还分单峰双峰,而且两种骆驼产地不同。 从法拉弗拉绿洲出发,一直向北,确切地址是哪里我们并不清楚,因为查遍了埃及的资料,都没找到所谓的医院。是那个地方太偏僻太隐秘了吗?还是有人动了这些资料?可是,真的有人有这个权力吗?但是既然有这样的权力,为何还要参与进来? 法拉弗拉绿洲坐落于埃及西部的沙漠地区,是埃及最小最偏僻的绿洲,也是埃及西部沙漠中最与世隔绝的绿洲,所以生活在法拉弗拉的居民依然过着最古老、最传统的生活。法拉弗拉的卡沙村隐藏在这个绿洲之中,这里人们的生活方式非常地传统,建筑以土房为主体,历史悠久,风景独一无二。 法拉弗拉绿洲虽然偏僻,但这里却有着埃及最著名的一项景观----亚伯达白色沙漠。沙漠上覆盖着一层白色奶粉状的物质,这些物质是石灰石在沙漠风暴的长期作用之下形成的。这就形成了非常奇特的景观。 沙漠这个名词,对于记忆里只有桂林的山清水秀的人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从来都只是存在于教科书与电视里的世界。可是这一刻,我就站在沙漠之中,绿洲之上,放眼望去,只见黄沙,近处还有游人旅客,再远些,便没有人了,远远地还可以看见几座巨大的金字塔,狮身人面像静卧在金字塔前。说实话,到了这么空阔的地方,真想高叫几声。不过哑巴随时充当着家长的角色,省的我们俩一下子跑没了影子。 我们没有多少行李,考虑到沙漠中没有多余的水,所以衣服在少数,水和食物居多,其他的便是些导航仪器,像地图,有十几张,指南针、gps定位器是必不可少的。 我从没骑过骆驼,别说骑了,连见都没见过,骆驼自然都是驯好了的,温顺得很,不会乱跑乱跳,问题出在我该死的恐高症,在骆驼背上,总觉得头晕眼花。 眼镜蛇常年在沙漠中穿行,对于各种行走的工具自然熟悉得不行,跟他骑的骆驼关系简直好到能称兄道弟。 哑巴也没什么问题,一看就是经常骑马的人,骑马这东西本质上和骑骆驼差不多,都是骑,只是马的性子没有骆驼那么温顺。哑巴倒好,一个翻身就上去了。 安常在不比我轻松,她并没有恐高症,但是由于她自身有的鬼化病,风一吹就跑,这地方偏偏还老是刮风,她不得不把腿绑在骆驼身上,为了不让别人起疑,就说自己坐不稳,怕摔了。太阳不对她起作用,但她还是很怕太阳,像沙漠里这样毒辣的太阳,她一副要烤焦的样子,恨不得能藏到骆驼底下。 偏偏安常在骑的骆驼还很不卖她的帐,大概是察觉到背上这个人与正常人不一样,她的重量很轻,且她的周围温度会变低,所以骆驼总不安地走动着。 于是就我和安常在两个,以咸鱼的姿势死趴在骆驼身上,两头骆驼并排走着,哑巴在前面牵着我们的骆驼,眼镜蛇在最前面带队,除去我们的后面跟着的三头驮着东西的骆驼外,这是不是有点儿像取经四人组? 一路上安常在也向眼镜蛇打听那家医院,眼镜蛇没听说过这片沙漠里有过这样的一个医院。他近几年都在埃及的沙漠与绿洲中穿行,大大小小的沙漠绿洲走过几十个,见识也多,却唯独没听说过那家医院。她觉得奇怪,以为只是眼镜蛇没听说过。但是路上又用英语问了其他的当地人,没有人知道这里有过什么医院,当地人连听都没听说过。在人烟稀少的地区医疗资源也很少,医疗条件也差,想要建成规模那么大的一家医院,所需要的物资也肯定很多,并且必定要有当地政府的支持,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没人知道。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片沙漠中医疗条件差,那为什么会出现一家疗养院? 第三十五章 对峙 在沙地里行进了几个小时,那个偏僻的绿洲连带着那片白色沙漠,渐渐地被抛在身后。原本周围还有几棵胡杨树挡挡太阳,再往前走,便只是一片光秃秃的沙地了,放眼望去全是黄色的沙海,一丁点儿绿色都找不着,好像整个世界都被黄沙所吞噬了。更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山丘,全部是由清一色的黄沙堆砌而成,根本看不到尽头。 偶尔刮起小小的一阵风,沙地上便像起了火似的。 热带沙漠气候真是折磨死人不偿命,眼镜蛇告诉我们,要想在沙漠中行走就必须适应这样的温度,如果说人类社会是一个熔炉,那么大自然就是另一个熔炉,沙漠也是这个大熔炉中的一部分。社会磨练的是心,沙漠磨练的是身。 安常在从驼峰上冒出头来,环顾四周,随后头一侧,做病恹恹状道:“来人那,本宫不行了……传太医……” 我原本以为以安常在的体质会比我撑得久一些,我体质也是最近才好一些,没想到到了太阳底下她比我还扛不住,这么一会儿就喊停了。 说起来我也好不到哪儿去,身上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实在难受。 又前进了半个小时左右,温度逐渐降低,眼镜蛇就说,可以不走啦这个时间,走到那边那片沙漠,就是最危险的地方,是一片无人区,再往前就很少有绿洲了,还有好几个无人区,经常会刮热风,在那里不能停留,所以在此之前要做好准备。 眼镜蛇挑了块合适的地方,开始搭帐篷,哑巴在旁边帮忙。沙漠夜晚的温度十分低,一般在零度左右,我和安常在便打算周围找些植物,是什么名字也叫不清,反正直接连根拔起拿来生火。这里的植物枝干里水分都比较少,干燥,所以要点火也不费事儿。 我在沙地里转了几圈,没有什么收获,好像离扎营的地方也不是很远。我抬起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挂在西边的太阳依旧让人感觉到酷热。又往前面走了一段路,前面是个沙丘,不算太高,我用最快的速度爬了上去,视野果然开阔了许多,但依旧只能看见一片找不到尽头的黄沙,还看见一队车队,都是越野车,旁边的应该是些商人一类的,也跟我们一样穿着亚麻布白袍,不过应该不是这里的人,他们的肤色看起来没有当地人那样黑。 出于新奇我就大致数了一下,好像还挺多的,十几二十个人吧,三十多头骆驼,驮着的东西也很多。 最后我终于找到了我要找的东西----一片沙棘。 天黑了下来,在城区我从没见过星星,灯光太亮。现在这里的天空上却是星光点点,因为今天是个晴朗的天气。营帐的不远处,我和安常在点起了一堆火,哑巴和眼镜蛇依旧在整理帐篷,要整理的东西太多了。我的脚热得难受,干脆把鞋子脱了,将刚才走路时进的沙子全部倒出来,再看那袜子,这里的天气也怪热的,才走了一趟就湿透了,又因为鞋子里进了沙子,现在变得脏兮兮的。 安常在更甚,她弄了一身的沙子,她走路不着地,按理说是不会碰到沙子的,身上也不应该有沙子,但是她在收集燃料的时候遇到了蛇,她本来就很怕蛇,吓得立即躲进沙地里,才弄成这样。 我们各自损了对方几句,正好看见哑巴朝着这边走过来了,我连忙穿好了鞋子,安常在拍了拍身上的沙子,但是拍不干净,只好做出一副苦恼状。 哑巴在我们三人之中担当着家长或者保姆一类的角色,特别是这次沙漠之行,毕竟我和安常在两个都是闯祸精,到头来背锅摆平的还是他,在他面前,我们不免要收敛些。 而且我们之中,也只有哑巴知道那个哥哥到底在哪里,那是他们以前计划好和约定好了的见面。 虽然不懂他们的计划到底是什么样的,但是看哑巴的态度,应该是很重要的。 安常在立即在地上铺开了一张地图,是利比亚沙漠的地图,正是我们所在的这片区域,地图上有多处褶皱,已经有些老旧了,看起来存放了很久,地图上好几个地方被用红笔画上圈圈,有些还写着标注。 这不是我们的地图,它本来是在我哥房间里的,唯一一张还算完好无损的地图。 安常在故意大声说了一句:“哎,大家长,来来来,看看咱们接下来怎么走。”哑巴没理她,而是给了我一个询问的眼神,我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便打了个手势,之后又点点头表示确定。安常在看了一眼帐篷那边,挤了挤眼睛。哑巴也坐在地图旁边,手指点在地图上的几个圈上,并在它们之间来回。 三人一起走了那么久,相互之间都有了些默契,我拿着一支红笔在旁边,把他的手指划过的地方都画上箭头,安常在边偷瞄着帐篷那边,边用很大的声音说着:“哦,哦,先去这里,再去这里,这里……嗯……” 我的眼角瞥见眼镜蛇从帐篷里探出头来,就用手势示意她小声一点。 安常在又提高了一个音调:“怕什么,那个眼镜蛇,我们说话快一点他就听不清了。”随后她又压低了声音,用我们那里的土话道:“好了吗?” 我点了点头,哑巴打出几个手势说走开一下,于是站起来离开了。 安常在摸了摸背包,最后摸出一支信号弹来,然后她挑起一根燃着的枝条,将信号弹的引子点燃。 嘭!天空中立即亮起一道绿色的光芒! 这不是我们的信号弹,但它的确代表着一种信号! 十秒钟之后,原本空无一人的周围,竟然冒出十来个人影来!来了!我、安常在两人都立即从地上站起来,但是速度不快,那些人已经迅速把我们围起来了。 “哎,不小心找到一个东西,还以为是烟花呢,就点着了。”安常在假笑着说道,“对不起啊,打扰了各位的计划,回原处回原处啊,这次不算。” 而这时,这些人的身后,眼镜蛇忽然出现! “不用等了!我们的计划已经被他们看破了!就现在!刚才那个男的呢?”这句中文说得比我这个正宗中国人的口音还要准,不像是只在中国呆了两年,分明是学了很久,甚至是长时间内处于这种环境中。而这些人,也根本不是本地人! “放心,不都说了那个男的最厉害,所以刚才他借故走开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去跟踪他了。” “还真是聪明,果然挖了陷阱吧,”安常在忽然一抬手,一把抓住了“我”的头发,用力的往下一扯,那长发竟然被她扯下来,露出假发下面微卷的短发!那个人根本不是我,而是哑巴!“别老把我们当兔子,好欺负!” 我和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换掉身份的呢?其实是在刚刚看地图的时候,我和哑巴故意挨得很近,两个人都穿着亚麻布白袍,只要换个位置,再迅速给他戴上个假发----这对哑巴来说并不难,而且对方知道他非常敏感,所以不会偷看而只会偷听,无法把我们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在此之前那些人肯定看过关于我们三人的资料,但是和不相熟的外国人在中国人眼里都长一个样子的道理相同,不相熟的中国人在外国人眼里也都长一个样子,要骗过他们并不难。主要也是他们比较蠢,男人和女人都分不清,我不过是穿个白袍,身材就不太明显了,我和哑巴还都没戴人皮面具呢。 从我们下飞机那一刻起,这片异国的土地上就没有了可信的人,也没打算去相信谁。但是我们都很清楚,“唐悝”既然叫我们来,肯定是做足了准备的,为了掌控我们的行动,必定会有人跟踪监督。 眼镜蛇便是一个,我们选择让他跟着,不过是迷惑他们罢了。 出了绿洲之后就一直有一队人跟在我们后面,定是“唐悝”的手笔,但是那些人一直装得像普通游客那样。与此同时安常在还偷偷在眼镜蛇的东西里面找到了一支信号弹,是用来通知他的同伙,时机已到可以动手了。安常在点燃了那支信号弹,他们终于出现了。 其实我爬沙丘时数的队伍就是他们,只为了确定人数。 哑巴从亚麻布白袍里摸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那里面装着那把扇子。他从来不喜欢带这东西,更多时候他不需要依靠任何武器。但是,要见这位昔日的“好友”,不准备一份“大礼”怎么行。 此时此刻,假扮成哑巴借故走开的我也停下了脚步。前面有十个人,拦住了我的去路。信号弹已经点燃了,他们不出来才怪。当然了,既然已经提前计划好,我自然不会毫无准备。当然了我无法像哑巴那样攻击他们,甚至我连逃跑都跑不过他们。我的体能到现在都是一项非常大的缺陷,跑几步就喘气,怎么跑的过这些专业人士。 我的任务只是拖住他们,给哑巴和安常在那边争取时间,他们先把留在帐篷附近的人解决了再来对付这些被引开的,这样他们的人力会被分散掉,解决起来也容易些。以少胜多是很难的。 呸!去你的专业人士! 第三十六章 又一队人 我站在原地,知道自己不能跑。不仅不能跑,还要假装淡定的看着这些人,人话曰:装逼。这会儿就算我想跑也不可能了,我和哑巴的身高差了十几厘米,我不得不穿了一双很高很高的增高鞋来弥补这样的身高差,走起路来都非常困难,更别说跑了。幸好这种白袍最大的优点就是又宽又长,你在里面藏一把刀都不一定有人看得出来。如果“唐悝”够谨慎的话,一定会着重提醒,哑巴是个危险的存在。他们不会轻举妄动。 我正想着,忽然感觉脚下不知怎么的就开始打滑,一个没防备就摔进沙地里。我立即爬起来,就感觉风很大,又栽了一个跟头,就听见那些人在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大声说着话,听起来不是什么好话。 天上忽然乌云密布,我努力爬起来,却看见那些人都跑开了,在漫天黄沙里没了影子。我立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开始往回跑!要命啊,沙尘暴还是什么的?! 但我没有如愿,一回头风就夹着沙子扑面而来,我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铺天盖地的黄沙立即遮挡住了我的视线,我什么也看不见了,并且根本站不稳。于是我又摔了一下,但这次没能站起来,因为那个瞬间,我就被沙子埋起来了。 倒霉!没想到我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大学辍学学生,竟然体会到了上个世纪战争时期的人被活埋的滋味,我瞬间与空气隔绝了。 我感觉到四周的沙子全部都在动,我的身体陷入了一种无能为力的状态,比失去知觉还要难受。我一下子晕厥过去。 我醒来的时候是两天之后,哑巴把我找到了,天知道他挖了多少沙子,我醒的时候他还在一边搭帐篷,两手是血。 然后我看到了安常在,她脸色很不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试图出声来喊哑巴,但我花了十几秒钟发现我根本发不出声音,喉咙太干了。不过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看见我醒了过来,我便打着手势问他:“怎么回事?” 哑巴便把这两天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那天起沙尘暴的时候,他们都顾不上对峙,纷纷逃开了。那时候安常在被一条蛇给咬了,不知道是什么蛇,鬼化病人会在毫无防备的时候受到攻击。伤口就在手臂上,哑巴当即就把蛇扯掉,但还是晚了一步。蛇毒已经被吸出来了,哑巴也对伤口进行了清理,但是她整个人看着非常不好受,脸色发紫,身体紧缩着。知道她害怕太阳,哑巴几根树枝和石头作为支点,再用一块亚麻布支成了一个小型帐篷,不过二三十厘米高。 我们带了血清,可由于她的鬼化病在身上的抗药性,血清起不了作用。也就是说,一个小时内她是死是活完全听天由命。 那一小时已经过去了,可安常在还是非常虚弱。 我看了看哑巴手上的伤,与此同时也看到了沙地上长长的一串脚印,帐篷周围,骆驼都还在,想来我们的行李也没有差的,不由得心里百味杂陈,这个人呐,对谁的事情都上心。安常在手上的伤口清理得很仔细,自己的手却是理都不理一下,那些我们需要的东西他也一样没落下,还把我挖了出来----那么大一片沙地,也真是难为他了,这两天估计都忙坏了。 我给他清理了一下伤口,问了一下状况,得知这里离我们出发的绿洲其实没多远后我打着手势问:“我们现在回去租辆越野车还来得及吗?”走着实在是太费时间了。 哑巴就很奇怪,问我,你会开车? 我想起了高考过后不停地考驾照的那个暑假,我的教练被我的车技吓坏了,他从没见过这样一个学生,平地上开车自己都能侧翻的……然后我用手语说,会啊,如果你们有足够的承受能力的话…… 嗯,最好,买了几份保险。 我四处寻找,总算找了根棍子用衣服擦了一下想给安常在咬着,她摇摇头,硬生生从牙齿里挤出几个字:“你就……你就不能弄点干净的东西?” 我半蹲下来道:“或许我该找条蛇过来。”没想到安常在忽然小幅度起身,一下子咬住我的食指,我怒道:“靠靠靠!你当是香肠啊?!给我放嘴!!” 安常在虽然难受,却还是做出一脸嫌弃状,还不忘吐槽:“呸!一股沙子的味道。” 我揉揉手指,看着那两排牙印很是心疼,道:“沙子里新鲜出土的,你还想能有什么味道?鸡肉的还是玉米的?” 安常在没再接话,她忽然又变得难受起来,于是打了个手势叫我不要继续说话了,我就说,说说话嘛,分散一下注意力。 安常在仍旧没有回应,她的身子开始发抖,嘴唇颤动着好像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脸色也变得更差了。好久她才憋出几个字来:“走……别靠近……你们两个都别靠近我……” 我慌忙过去摸她的手,却穿过了她的身体,根本触碰不到她,顿时明白过来,她又发病了! 可是……她好像前几天才发过一次病……这频率,真的是越来越快了。哑巴又把那支笔弄出来,在她身上比划几下,才好多了。然后他用手语告诉我,其实昨天安常在已经发作过了。我一摸她大腿,还真是,又短了一截,没想到已经频繁到这个程度,不免心情又沉重了些。 若鬼化病真的无药可救,到最后无论是谁,都逃不过这样的结局。在安常在身边越久我对鬼化病就越了解,据现在的病情以及他们染上鬼化病的时间来看,三年前染上鬼化病的这些人活不了几年了。 然而所谓的解药,根本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我们也带了五罐那种茶叶,我曾设想过,如果大量的喝,会不会病就好了呢?但我很快发现这种想法是错误的,就像发高烧的时候,吃一种效果不怎么样的退烧药,就是把一整瓶都吃下去也没用。 我们休息了一天,便带着骆驼和行李,往沙漠深处去。 想要步行穿过利比亚沙漠,几乎是不可行的。向北,正北方有一片无人定居的区域,东北方向也有一片,这个季节,那几块地方根本没人,实际上大部分地方是没人的。想要走过去就得绕着过去,不然在那些地方遇到危险的话,将无法及时获得帮助。 利比亚沙漠向北是一片浩瀚的沙海,向南是撒哈拉沙漠,在这里人几乎无处可逃----哪里都是沙子。以我们这样的速度,穿过利比亚沙漠也得要半个月,这还得排除路上的客观因素。 如今迅速穿过这几片没人的地方才是最快的选择,虽然危险了些,但我们的食物不足以支撑绕路的一个来回。 最快的办法是直直穿过利比亚沙漠,回来的时候直接向东南方向行走到达锡瓦绿洲,可以省下好多时间。 我们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安好了营帐就先探路。 这里夜晚的星空似乎永远都是晴朗的,我跟在哑巴后面,看了看手机。奇怪,这里虽然没什么人,也不该没有信号的,现在只能看看时间了。我手机里设置的还是北京时间,北京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两点。这里的时间比中国晚了六小时,应该是晚上八点。 哑巴忽然停下来,他似乎又发现了东西,开始在沙地上挖掘。我跟着他蹲下来,就看见那沙地上的凸起的形状,似乎不是正常的凸起。挖开一层浮沙,我的手就碰到一个触感很奇怪的东西,我心里咯噔一下,就感觉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哑巴却加快了速度,好像他找到了他想找的东西,我也不矫情,跟着挖了起来。很快,沙子下面的东西就被挖出来了。我发现那是一块被沙土弄得发黄的亚麻布,亚麻布里面包裹着什么东西,所以有奇怪的凸起,害得我刚摸到的时候还以为是摸到了木乃伊。 把整块亚麻布连同它里面的东西都挖出来,打开一看,竟是一些望远镜、地图、gps、血清、绷带、消毒水、棉签、汽油(大概对方是开车的)、钟表(调的是埃及时间),还有好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大概是旅游团落下的行李吧,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打包起来扔在沙漠里。或许这里也曾有过沙尘暴,所以这些行李被埋起来了,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样。 我便打着手势问哑巴,这下面还有人吗?哑巴摇了摇头,忽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在亚麻布中的那堆东西里面翻找起来,然后翻出一张地图展开来看,我过去一看,只觉得里面几个被标记地方都好眼熟,再一想,啊!这些人要去的地方,好像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而且这东西居然是军用地图。 我看了一眼哑巴,居然也有人像我们一样向着沙漠深处进发的吗?他们会是谁?这些装备每一样都比我们的要精良,肯定不是旅游团,而是有组织有目的的探险。 第三十七章 蝎子 我又跟着哑巴在周围又转了转,踩踩点,把周围的地方都仔细找过了,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除了那些行李之外就没有别的东西了,于是只好打道回府。 走着走着,忽然哑巴就停下来,跟在他后面的我没能及时停住就撞在他后背,不由得抱怨:“你没事干什么忽然停下来。”他立即示意我不要说话,并且指着一个方向。 我有些奇怪,便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从这样的角度看去我只能看到一个沙丘,于是我跑到他面前看,就愣了愣。我看到那片沙丘后面,好像有个黑黑的影子。 虽然月光很明亮,夜里看东西当然没那么清晰,最可怕的是那个黑影附近好像还是有灯光的,我揉了揉眼睛,还是看不清楚,于是摸出望远镜朝那边看,果然看见一个同样穿着亚麻布白袍的人,背对着我蹲坐在远处的沙丘后面,所以只看得到背影。那个人身边好像还有很奇怪的光。那种光,不是一般的奇怪,好像是有形状的,一条一条的。 见鬼了,什么状况?我看了看哑巴,他开始朝沙丘那边走。我定了定神,紧随其后。有他在,倒也不用害怕什么。 走了一段距离之后,他就用手语说,这个人是个死人。我吓了一跳,这里距离沙丘还有一段路,光凭着眼睛看是看不出来的,就问他是怎么知道的?然后就看见他用手语表示,正常人不可能以一个姿势坐那么久。 于是我又拿起望远镜来看,其实这个距离看得已经比较清晰了,但在夜里就不怎么样了。果然,那个人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背对着我蹲坐在沙丘后面,一动不动的。 我便大胆了些,也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就是那些行李的主人,便跟着哑巴走过去一看,只见沙丘后面,竟还坐着许多人! 他们围成一个圈,中间燃着篝火,那篝火的火焰竟然有形状,很像蛇,幸好安常在不在,不然肯定得吓死。 我而那些人,显然已经是死了好久的,尸体都干了,十分恐怖。我现在对尸体没有以前那么惧怕,女尸事件的时候深受哑巴和安常在这对兄妹的影响,胆子被训练大了不少,至少不会被吓跑。 我正要走过去看那些尸体,哑巴却拉着我迅速的往回走。我有些莫名其妙,但没有发问,看他的神情好像有些紧张。哑巴不是个会轻易露出这种表情的人,面瘫最可恶的一点就是上帝给了他们一张做什么表情都好看的脸,偏偏这种人脸上一般没有表情。他会露出这种表情,只能代表着事情很严重。 他要觉得严重,我当然只有抹油跑路的份。我们迅速回了营地,没想到哑巴马上就开始收拾东西要走人了。我想,不至于那么紧张吧,但也没多想,叫醒了安常在,也帮忙把东西都打包好,立即离开了。 安常在有起床气,被我闹得莫名其妙,一路上就吵吵嚷嚷,说干嘛呀,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不知道早照顾病人吗?民主呢,民主呢!我被她烦的不行,便把刚才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她听了后脸色立即变得更白了。 “你说看到了蛇一样的火焰?” 我点点头。 “那怪不得要走的这么急了。” 我本想说:“你知道是怎么回事?说说呗?”然后一想,安常在的性子可能不吃这套,又改口道,“靠,你当自己是福尔摩斯转世还是乱入了柯南里面?都没看到就猜出来了。” 安常在倪视我一眼,做轻视状道:“你个傻狍子真是白读了那么多年书,唉……初中数理化就没见你及格过。” 我说:“这干数理化有什么事?” “这你就不懂了吧。”安常在得意洋洋道,“知道硫氰化汞吗?那是一种有毒的化学物质,还可以点燃,点燃之后会迅速分解呈卷曲状延伸,就像蛇一样,所以就被人们叫做‘法老之蛇’。” “那也不用那么紧张吧,它就是在那里烧而已,我们不接近那里就好了,没必要深更半夜的跑路啊。” “我说你这么多天的路都是白走了么。”安常在抬头望天,开始分析。“那些人的死法你不觉得太诡异了吗?中毒前他们应该有所察觉了的,肯定也有人有身体不适的状况,那时候他们就应该离开,就不会死亡。” 但是他们没有离开,而是继续在那里烤火。但那是不可能的,没人会明知道自己留下来会死却还是留在那里。那只能说明,他们根本不知道火焰有毒。 这样说可能有点勉强,在察觉到不舒服的时候他们就应该怀疑周围的环境里有什么让自己不舒服的东西,并且离开那里。安常在又换了一种说法,说事实可能不像我们看到的那样。或者,这些人是在火焰点起来之前就死了的呢? 对,尸体都已经是干尸了,肯定死了很久。如果这些人是生火中毒致死,篝火不可能燃烧那么久,根本没人给它添加燃料。 我和哑巴去的时候还没看到那些人,可是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以哑巴的洞察力,不可能去的时候没察觉到。也就是说,在哑巴离开我们发现那些人的地方和回去的那个时间段里面,有人布置了这一切。 那里不是死者死亡的第一现场。 这些人不知道究竟死在哪里,死于什么原因。但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让他们死的人是谁。这些人和我们一样是往医院去的,他们很有可能与我们有着相似的经历,或者因为别的原因才要进去。当然了,也有可能这些人是普通的死者,不过他们被摆放在那里,对方还在附近埋了一些行李。 哑巴否定了这个猜测,行李上面没有别人动过的痕迹,那些人应该死在行李挖出来的地方的附近。 这件事里面就出现了第三方。 第三方把这些死去的人移到了沙丘后面,并且在那里点了篝火,在火里放了硫氰化汞。 他们这么做只有一个目的,威胁我们。我们还是太小看“唐悝”了。 而且,这里不止我们一支队伍想去那个地方,有着这种目的的人都陷进去了,不管立场如何,遇上的话肯定会有麻烦。 往前走了两个小时,温度越来越低了,骆驼开始烦躁不安,原地踏步,怎么赶都不肯往前走,甚至还想回头。 安常在站在骆驼驼峰上四周看了看说:“奇怪啊,又不是风沙……”话刚说完她就停顿了一下,然后像是被吓到了,整个人从骆驼身上掉下来。 “靠!你们看,你们看前面!” 不用她说,我们已经看到了! 那是一片黑沙漠!!它正在向这里蔓延! 不对,它不是黑沙漠,我们用望远镜一看,竟然是一大群不清楚名字的虫子! “靠!什么鬼东西,怎么光朝着咱们这儿来?!”安常在从地上爬起来,转头问哑巴,“大家长,你能看清楚那是什么吗?” 哑巴拿着望远镜看了一会儿,摇摇头,距离还是太远了。但是那蔓延的速度,估计没几分钟就会蔓延到脚下了。 “都说动物啊昆虫啊什么的,要是出现异样就代表着有天灾了,”安常在重新爬上骆驼,但是那原本乖巧温顺的骆驼忽然就双腿发抖,安常在才爬到一半,骆驼就发了疯似的开始往回跑,一下子就把驼背上的人给甩下来了。“靠!”安常在骂了一声,“赶着去投胎啊!啊!……”她忽然尖叫起来,因为其他几头骆驼也跟着那头骆驼往回跑,都踩到了她身上,简直是慌不择路。 此时我们的行李大部分在驼背上,包括水、食物、指南针等重要物件,哪能让它们就这么跑了,不然接下来半个月吃啥子?不,没有了地图和指南针,就不知道路在哪里,要找到地方何止需要半个月。 当然另一种可能的几率更大,那就是在此之前我们已经饿死了。 我立即拉住最近的两头骆驼,但没想到这庞然大物的力气也不小,平日里看起来特好欺负,发起疯来跟大力士似的,我拉不住,还被拖着往前走。我一看拉不住,心想你们跑就跑吧,行李我可得留下,于是向前冲了几步,趁乱把这两头骆驼身上的行李斗扯下来。这俩家伙还真不好对付,慌忙中居然顺带踢了我几脚,我也懒得计较,扯下行李就放开了绳子。因为两头骆驼越跑距离就越远,我可不想体会被两马分尸的感觉。 再看时,哑巴也已经把其他骆驼身上的行李卸下来了。他没费多少功夫,基本上就是跑过去,再一扯就得手了,骆驼发了疯却怕他。唉,零基础和训练有素终究是不能比的,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那些黑色的东西离我们越来越近,没时间哀叹了,等着它们更近的时候,望远镜下终于能看到它们的面目。 居然是……一大群蝎子!不过沙漠中的蝎子又不是狼,不是群居动物,也没有集体捕猎的行性,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规模? 我放下望远镜道:“怎么办?躲?” “靠!后面是什么鬼东西!” 第三十八章 绿洲!绿洲! 我被安常在那句话吓了一跳,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特别瘆人,我再次拿起望远镜朝着那边仔细观望,同时也变得紧张起来。那么多蝎子突然成群出现在这里,肯定不是偶然,总不可能什么倒霉事情都可以轮到我们仨。蝎子出现得莫名其妙,后面又跟有人,难道这次幕后黑手要亲自出手了?我们还没送到门前,他们就迫不及待了? 只见蝎群后面,确实有好多好多的人!但是那些人……怎么有点怪怪的?给我的感觉,很诡异。刚开始我以为他们是赶蝎子的人,但是看了几秒钟发现他们自己根本不会动,手脚都没有摆动任何幅度,身体好像很僵硬。这不是一个正常人会有的僵硬,让人看着很别扭。再仔细一看,原来是蝎子驮着人在走,那些人……那些人其实是死的!! 看着这一幕我只觉得背脊发凉,好像……好像这些蝎子还带着不少死人! 那些人也和我们一样,都穿着亚麻布做的袍子,但是他们不可能和我们一样,他们的身上没有半点生气。我从望远镜里,已经能看到他们脸上惊悚的表情,嘴巴张得很大很大,能塞下一个苹果,大多数人的眼睛都没了,只剩下一个的眼眶,特别恐怖,脸上是斑斑的血迹,衣服上也全是,蝎子爬在他们身上,密密麻麻的,从嘴巴、眼睛、耳朵里进进出出,蝎子的身上都是血,都叼着一块血淋淋的肉。 靠,那些蝎子是吃人的!它们在向我们靠近!而且,速度也很快!很难想象,驮着那么多人,这些蝎子的速度居然也能那么快,我只知道一群蚂蚁可以抬起比他们重很多倍的物体,没想到蝎子也能。个体的力量很渺小,可是它们聚起来就不一样了,这些本来很微不足道的蝎子,此刻变得非常骇人! 我们也不能呆呆地站着等着它们过来咬人,但是对方的规模实在是太大了,前面大片大片的沙漠全部被黑色覆盖住,一眼望去竟然看不到尽头。我们爬上一个小沙丘往四周一看,立即觉得头皮发麻,原来不止是前面有蝎子,东南西北早已经被这些蝎子包围住了,刚才跑掉的那几头骆驼,早被它们抓住了,身上很多地方被咬了,那么大的骆驼才几分钟的时间就没了性命。 “两位,我军好像被包围了……”我有点方……这气势,显然是冲着我们来的。只是这对比的力量,未免也太悬殊了吧?!我方三人,有两人的战斗力几乎可以忽略,倒是另外一个人的战斗力一个能顶好几个人。但是对方有多少?恐怕比我们三人头上长的头发的根数加起来还多得多。 “大家长!傻狍子!你们快过来!这些东西虽然耐热,耐热也有个限度,肯定都怕火。”安常在把装着行李的包袱放到地上,打开,道,“咱得找个法子给它烧起来,一烧起来它们肯定怕!所有能烧的都烧了,我就不信了!” 我看了看周围,沙地上全是黑麻麻的一片,数是不可能数得清的,就说,不行啊,就是把我们烧了也走不出去呀,对方敌人太多了,这点东西都不够烧的。 哑巴就把另一个包袱打开,竟是先前挖出来的那个包袱,那时候我们还没丢掉,虽然感觉这样不太好,但我们剩下的东西实在不多,特别是食物和水。其次,里面的设备都比较精良,能帮上不少忙。所以当时它没有被丢掉。然后他就用手语对我们说,就用这里的东西,其实我们可以做一个小型炸弹。白堇,把你手机拿过来。 我很是疑惑,但还是把手机递给他,只见他立即把电池拆下来,放在一边,然后开始在那堆行李里面找东西,最后终于从里面摸出一只打火机来。 安常在往下看了看,说,西边是最少的,扔那里最好。然后她也拔出了自己的手机电池。我顿时明白过来,也猜到他们要干什么了,就说,就这些太少了,电池爆炸的威力固然大,这些蝎子也不知哪来的,恐怕耐力不一般。光这点东西可能还不够烧。 三人商讨了一下,又找了些易燃易爆物,易燃物比如望远镜一类的,除了镜片之外大部分是塑料做的。塑料这东西,谁都知道,烧起来是有毒的,人都得怕。还有那些钟表的电池、gps什么的都被拿下来,凑到一起,好像还不少。到最后我们居然还在一个胸罩里捏到了几枚子弹,却没有找到枪支,应该是这些物品的主人带在身上了。不过有子弹就够了,哑巴把子弹拆开,将里面的弹药倒出来,洒在要烧的亚麻布上。 我们所在的沙丘就是一处高地,这个地势虽然不险,但也算易守难攻,有一定的优势。眼看着对方大军压境,又弄些布掩盖住口鼻,往身上撒点水,再把石油往下一泼,并不断地把点着火的亚麻布扔下去。 很快下面就燃起熊熊大火,火势比我们想的要小一些,安常在说的没错,蝎子虽然在沙漠中生活久了耐热,但再耐热也会有个限度,蝎群在大火中被烧得噼里啪啦响。 这时我们又把手机电池扔下去,捂住耳朵蹲下来,没想到威力还真不小,立即炸起无数粒沙子,连在高处的我们都被波及到了。 但是在其他方向还是不断有蝎子爬上来,我们只能不断地用亚麻布拍打着它们,等着那边火势小了再冲过去。 没想到这些小东西实在是来势汹汹,打掉了一批又来一批,很快就爬到我们脚下,这时候安常在忽然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行了行了,快走,别被它们扎到了!” 我哦了一声,连忙去抓地上的行李,却不想正抓中刚刚爬上行李上面的蝎子,吓得我立即放开手,只觉得手掌心一阵刺痛,摊开手一看,靠!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不用管那袋行李了,我们还有别的行李!我方阵地已经被攻陷,还不快走!”安常在没给我愣神的机会,一把拉住我的领子就往前面拖。我看着追在身后的蝎子心里无限感慨,这对兄妹真是越来越像了!…… 那天晚上谁都睡不着,三人一起跑了几里地,完全不知东南西北,一直到太阳升起来,我顿时有了安全感,也不管那么多了,和安常在找个阴凉的地方倒下来就睡,睡得比猪还熟,哑巴就倚在旁边的沙堆上。 一直睡到中午,太阳把周围的温度都烤热了,实在热得我难受,我才迷迷糊糊的醒来,发现其他两人都醒了,坐在一边清点行李,把不必要的都扔掉。没有了骆驼作为工具,我们的旅途将会变得困难很多,这些东西都得自己拿着,自然要减轻些负担才行。 昨晚的事情着实怪异,哑巴怀疑我们身上可能有某种吸引蝎子的气味,这些蝎子是自己找过来的,而且还很多,如果不是有人有意驱使,那问题就出在我们的身上了。 我们把所有的行李都检查了一遍,也各自检查了身上的东西,我闻了闻身上,立即有种想毁掉鼻子的冲动,就说,靠,不行啊,太久没洗澡了,身上全是酸臭味,哪闻得到别的味道。又检查了一会儿,终于在我们的鞋子里面找到了些粉末,怪不得那些蝎子会追着我们走了。于是又把那些粉末擦干净。 我喝了一口水,哑巴已经铺开地图,一看,以我们的速度,再过几天就要到达无人定居的区域了。穿越过那片区域,便是我们的目的地了。手上那伤,好像没什么事,还是自己的抗药性起作用了,我也没有在意。 那块地区之所以没人定居,不仅是因为气温炎热,我来这里之前提前查到了这里的照片,只有很少的几张,屈指可数,因为能进来的人也很少。这里荒芜破败得不像样子,它肯定也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平静。 又过了几天,我们终于深入那片区域,在里面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其中的艰险我都不想回忆了,再想想当初万分哀怨的高考,跟这个比起来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走出去的时候都差点认不出自己来了。 此时我们已经进入弹尽粮绝的境地,因为体能的消耗大,我们需要的热量也就比较大,这几天走过来,几乎是有什么吃什么,我想现在就是让我再看见之前那些蝎子,恐怕也会毫不犹豫剥壳吃了。饥饿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医学上说人可以一个星期不吃东西,确实。但是对于第一次或者很少经历这种饥饿的人来说是非常难受的。承受能力不够强的人,可能撑不了那么久。 都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第一天发现食物很少了的时候,那天就腿软了,第二天走路几乎是一步三晃,最怕就是上坡,一句话,感觉身体被掏空……现在,看到自己的手都超想咬一口的。 当gps显示我们已经走出那片区域的时候,我和安常在两人几乎快疯掉了! 让人更加疯狂的是,我们竟然看到前面有一片绿色! 多么久违的绿色啊! 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明白,绿色对于人有多么的珍贵!它代表食物和水,代表暂时的安全! 我们几乎着了魔,欢呼一声,向着绿洲的方向猛地跑! 第三十九章 怪石头 真的是绿洲,是绿洲,绿洲啊!!!我从未觉得绿色是如此的可爱和美丽,如此的吸引人,又充满了生机!那一刻我们身上所有的疲惫、饥饿似乎一下子全消失了,身体的力气也恢复过来,像是用不完似的。此时此刻我们忘了黄沙,忘了困倦,也忘了自己……我们的眼睛里只剩下那片绿色!整个世界就只剩下那片绿色! 然而我们并不知道,看到那片绿洲的时候我们的心简直像是中了魔魅一般,那一瞬间我们的意识如同不属于自己的,而是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操纵了,不由自主地朝着绿洲冲去,其他的什么都可以不顾了。 我们一路向着绿洲的方向疯跑,哑巴竟然没能追上来。我们跑呀跑呀,竟然一点都不觉得累,心里只想着那片绿洲。到了那里就有水,到了那里就有食物,到了那里还可以躲在树下好好的睡一觉…… 然而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当我和安常在终于接近那片绿洲并走进去的时候,才发现所谓绿洲,只是一片绿绿的东西,而且那片绿绿的东西根本不是树木,而是一大片绿色的石头。原来这里是一片石林。只是我们实在是太渴望见到绿色了,看到石林的时候整个人都疯狂了,以为是绿洲,才没仔细看。 就在这时,我们两个忽然清醒过来,一切混沌归于清明。因为本来就又渴又饿又累,加上如此消耗体能的奔跑,两个人一下子就趴倒在沙地上。希望一瞬间变成失望,那种感觉就像是取经四人组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好不容易到了西天取到了经,回家路上却发现这些经文都是白纸……前后的落差实在太大,要不是眼睛真的很干了,估计两人都要哭出来。饥饿、困倦、疲惫在那一刻又回到了身体中。我躺了半分钟,感觉力气恢复了些,心情也没那么糟糕了,才爬起来。 这种情绪我们已经习惯了,其实不止一次,好几次,沙漠里出现了海市蜃楼,每次都让人兴奋,却无法接近它。刚开始的时候这让我和安常在感到非常崩溃,但慢慢地我们明白这种情绪起不了任何作用,中间的时候我们还能抱怨一下,到最后就有点麻木了。 看着周围造型奇特的绿色石头,我意识到自己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下。 我发现这里的地貌非常的怪异,石林在这里显得非常突兀。一路走过来我们都没见过这样的石头,肉眼所见,入目全是漫漫的黄沙,一片连着一片,数都数不清。这十几天,从未见过一丁点绿色。若是看到石头,也是那种黄土堆成的,随便一敲都能敲下一块来。但这些石头看起来像是岩石,只是不知为何是绿色的。这些石头,长得不像那种风沙侵蚀过的石头,倒像是我们桂林的那种山,地貌像喀斯特地貌。 嗯,如果这里再有水的话。 再观察一下这些林立的石头,就会发现它们根本不像是风沙侵蚀的,而更像是流水侵蚀的。流水侵蚀和风沙侵蚀完全不一样。当然了,出现这样的现象也不是没有可能,这里很多很多年前很有可能是一片汪洋大海,流水不断地冲击着这些石头,于是形成了奇特的景观,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地形地貌。 不过按理说沙漠里是极少有这样的石林的,因为数不清的沙子把一切都盖住了。像古楼兰,谁都知道,以前是特别繁华的一个地方,如今也变成一片荒漠。沙漠的厉害之处不在于它的危险,而是在于它可以“蔓延”,可以“吞噬”,能挡住它的只有树和草,只有绿色。就算有石头,也早该被风沙侵蚀得不成样子了,而不是流水。 沙漠里的风从石林中间吹过,拂过每一块石头,发出呜呜的声音,很空灵。从石林之中抬头往上看去,只见这些形状很不规则的石头,还有被分割开的蓝天,就给人一种错觉,好像这些石头都伸进了天空中,因为太高了,就有种随时会掉下来的感觉。 所以站在石林中,便会有一种压迫感,让人很不自然,想逃离这里又逃离不了。 我顿时心生好奇,就跑到一块大石头底下,想看看石头表面那些绿色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没想到我的手还没碰到石头,就被另一只手拽住,然后整个人被往后拖。我吓了一跳,回头看,原来是哑巴。 他拖着我退开好几步步才放开,然后打着手势说,别靠近这些石头。然而晚了,就在他“说”完这句话的同时我的眼角也瞥见了不远处的安常在。她手脚非常利索,现在已经爬上了一块绿色的石头,正在石头顶上往远处眺望,还朝着我们做鬼脸。我已经无力吐槽这个危险级别比我还高的闯祸精了,不过说起来我们两个应该是半斤八两的…… 我指了指安常在那边,说你还是管好自家老妹吧,哑巴的脸色马上就变了,才拉着我想过去,我也不断大喊着叫她快下来,就在这时,我看见那块石头居然动了起来! 没错,这块石头居然在变化!在它的中间,慢慢有条状的凸起,然后那凸起的上方的两边,和凸起的正下方,开始慢慢凹陷下去……那模样看起来……看起来就像一张人脸!而且随着石头的变化越来越像? 安常在自然不是傻子,她马上从怪石上“飘”下来,她回头看了一眼,很不巧,那石头的眼睛也“看着”她,一人一石头就那么四目相对。她忽然停顿在那里,就好像身上的时间被凝固了,一动也不动。 哑巴一下子冲过去,我发现他是闭着眼睛的,他的六感极好,感觉闭上眼睛时反而会比睁开眼睛时更为警惕、灵敏。我便明白和石头对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了。靠,难道这石头的前身是美杜莎不成?对视一下就会石化?不,安常在没有石化,她整个人都僵硬了,但那石头上出现的怪异现象,也在安常在和哑巴远离它之后全部消失。我们远离了那些石头,却发现竟然走不出去了。哑巴找了个比较空阔的地方,将安常在放下,然后就用手语说,这些石林似乎是机关,一旦发现有生人的气息接近,机关就会启动。 我就问道:“那怎么办?能找到它的开关吗?”安常在此时也恢复了过来,说起刚才的事情,她还心有余悸,说真是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再也不乱碰这种奇怪的东西了。 哑巴摇了摇头,大概是嫌手语太麻烦,于是拿了本子和笔出来----由于不愿意说话,他跟人沟通的方式就只有写字和手语,所以他写字的速度极快,字也很好看,是行书,还加了点自己的风格。 他在上面写,这里的机关很少见,又不是在国内,恐怕不属于我们的认知范围内。石林周围的地形地貌本身就很奇怪,这里的高度相对于周围沙地来说比较高,正处于风口处,石林应该受风沙侵蚀比较严重。 但是这些石头上面只有流水侵蚀的痕迹。这就说明,它们可能不受风沙影响。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的,只有某人的机关了。 说到某人,我立即想起“唐悝”来,靠,咱三个千辛万苦跋山涉水走了这么久,处处都遭他算计,别人一辈子都碰不到的怪事全被我们碰上了,到最后饿得差点连鞋跟都要煮了吃了,这个始作俑者还不知道在哪里吹空调泡美女呢,一想到这个我就郁闷。 这个什么机关十有八九也是他的手笔,看来他对我们的性格和状况都非常清楚,肯定也摸清了我们要走的路线,除了老奸巨滑我已经找不到别的形容词。 哑巴比划了一下,以他进来之前看到的石林的规模,想要从石林中穿过去至少需要半天时间,如果我们再在这里面迷路的话,恐怕到明天都走不出去。这里风大生火不容易,夜里也会比较冷,我可不想在这里过夜。 但我们越走就越分不清路,然后很快发现,石林里面有着磁场,而且非常强,以至于我们所有的gps和指南针竟然都没用了,gps的界面上完全是白花花的一片,指南针指的也不是南方。想来也是这种磁场,影响到了我们的心,所以我们才变得疯狂。重点不仅仅是这里的磁场,还有,我们真的迷路了。没了可以指路的工具,三个人完全不知道往哪里走,在石林里瞎转了几圈,结果也是越走越远,天色就这么暗了下来。 没办法,这里的温度实在是太低了,人在面临困难时最可怕的不是困难本身,而是人自己。人在面临困难的时候,只要有了一点点颓败,这种颓败就会被不断放大,侵蚀人的意志。一个人的消亡,往往是精神的消亡,肉体便也撑不下去了。所以到最后只有哑巴肯走下去,但是我、安常在两人都不肯走了,只能暂停下来,安营扎寨。 第四十章 巨大的图案 ,精彩无弹窗免费!入夜之后石林中的温度果然很低,外面的温度可能只有零度左右,甚至更高,估计最暖的地方能有四摄氏度,到了这里可能就已经负一负二摄氏度了。 风不算很大,夹带着沙子,才吹得人睁不开眼睛。即使穿得很厚,手脚也被冻得发麻,身子直打颤,鼻子也被冻得发红。即使我们已经度过了十几个这种温度的晚上,我们还是无法习惯这种低温。为了抵御这种寒冷,我尝试了很多次,但是不得不向现实表示屈服——这该死的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以为没什么,就等着你点起火的时候,它跟恶作剧似的一吹,火就灭了。这样子确实点不起火来。 实在不能继续走了,就搭起了帐篷,把东西都放好,又吃了点东西。 由于无法生火,温度又太低,我们只得挨在一起取暖,但没人敢就这么睡着。谁都知道,这样的夜里决不能就这么睡着,要是睡着了,那就真的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所以三个人就相互拍打,不时拍一拍对方,或者捏也行,省得有人睡着。唉,早知道这样就带副牌来好了,三个人正好可以玩斗地主,哑巴不想玩的话,剩下我和安常在还可以玩火车或者七王五二三,一旦玩上瘾,别说通宵,第二天玩一整天都可以,根本不会困。 我和安常在两个也轮流讲故事,我讲笑话,安常在讲鬼故事。 前面还好,安常在讲故事的能力非常厉害,我几次都被她讲得通体发寒,精神也比较集中。然后我还能撑开眼皮瞪大眼睛紧紧盯着帐篷里的某处,告诉自己不要睡,千万不能睡着。但是到了后面,睡意就越来越厉害,我进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也不知道是谁在拍打我了,总之一点也提不起精神来,就这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半夜我迷迷糊糊的起来找水喝,发现哑巴和安常在还都醒着,但是安常在已经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哑巴时不时拍一拍她,但是她还是很困的样子。我连忙摇了摇她,她可千万不能睡,要是鬼化病又发作了,大罗神仙也救不回她。 我找到了行李,水已经剩得很少了,我估摸着可能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于是就没敢多喝。这几天我们已经饿怕了,要是再加上缺水,恐怕真的没那个意志走下去了。我只喝了两口,没想到刚刚喝完了水我尿意立马就上来了。 我就说出去一下,便出了帐篷,却一下子呆住了。我看到一片奇妙的景色…… 皎洁的月光之下,以每一块石头为反光镜,月光投下来,又被反射到各个方向去,分割成无数道光,然后再被其他的石头反射。光不断地在石头间穿梭着、奔跑着,那些光束纵横交错,每一束光都清晰可见。现在的石林,仿若一个人间仙境! 一路走来我见过的奇异现象也不算少了,沙漠这块地方,最大的好处就是没有被人类文明所染指,一切完全属于自然。自然就是个奇迹,自然一直在创造奇迹,在自然中,一切都是奇迹。傍晚时火一样的西边天、夜里浩瀚的星空,一切的一切,无一不让人叹为观止。 但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观,它给我一个错觉,我们所在的地方已经不是石林,不是利比亚沙漠,甚至不是这个世界。在打开帐篷的那一刻我穿越到了另一个时空之中,这是货真价实的奇迹! 我呆住了,直到外面呼啸的冷风将我的意识又带回了现实中,我打了个寒颤,迅速找个地方解决了,然后开始在石林中乱逛。我一起床,原本好不容易暖和起来的身体现在又冷下来了,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快点暖和过来,于是就在帐篷附近小跑。在夜里的石林中穿梭非常有趣,不断被反射的月光在石头上投下我的影子,光从各个方向来,又往别的方向去,所以我一下子能看到好几个自己的影子。 很快我就发现,这些光束的分布表面上看起来十分凌乱,杂乱无章,但其实是有一定的规矩的,每一束光束所反射出的角度似乎大小都相同。 由于是反射的光,而且是向下反射的,所以越向下,那些光束的亮度就越弱,从石林中抬头往上看,比较强的光束就在头顶交织着,形成了一幅巨大的图案,就感觉这个石林被网罩住了一般。 但从下往上看,完全不可能看清楚这个图案,因为它实在是太大了,我置身其中,只能看到一小部分。只有站在高处,才能看到整个图案。而我这里,只能看到一个巨大的十字,我就处于它的中心。 我看了一会儿,确实没办法把整个图案联想出来,于是又回了帐篷里,把其他两人都叫了出来。 这图案里面,必定藏着玄机,于是三人拿着本子、笔和照相机,一路走一路拍,哑巴就把看到的高处的光束都画下来。 我们沿路都做了记号,所以也不怕最后找不到帐篷。 大概凌晨两点多,温度仍旧在下降,我实在走不下去了。温度一低,人的身体就会变得迟钝、麻木,我现在觉得使唤双腿就好像在使唤两根木头,小腿几乎失去了知觉。哑巴就不一样了,我无法理解这样的人,在沙漠的十几天,我、安常在都几乎崩溃,就他还淡定如初,好像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似的。想来以前也是经常遇到困难,甚至多次陷入绝境,历经磨练才能有这样的心性和耐力,跟我们这种从小娇生惯养的人是不同的。 安常在的鬼化病所带来的“福利”此刻也让人抓狂——鬼化病人喜阴凉,而且是特别特别的喜欢,她在夏天可以整天都躲在冰箱里面,沙漠夜里零度左右的温度正合她意,如果哪天不够冷,她还嫌热呢。 又继续往前走了一会儿,我们就沿着原路返回了。回到帐篷里我立马把所有能裹到身上的东西都裹到身上,接连打了几个喷嚏,等身体恢复过来,哑巴和安常在已经在地上研究起了哑巴画出来的图案还有那些拍到的照片。 我们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最上面那些最亮的光束上,可惜现在还不能晒出来,不然我们把照片像拼图那样拼起来。 由于画得不完整,哑巴又根据石林的分布,给一些画上表现光束的线条进行了扩充。可以看见,先是一个“田”字,然后中间那一竖向下蔓延,连着一个“土”字,组合起来就变成了一个“里”字,“里”字旁边还有一个点。 天!竟然是一个字!看起来,又是一个新的线索了,说不定能帮我们走出这片石林!有了这个想法,我又像打了鸡血一样,三人又研究了一下,合计着再出去看看。于是后半夜我们一直在石林里摸索,也不顾外面有多冷了,那种求生的欲望支撑着身体,就算身体发麻也没人肯停下。终于,我们赶在天亮之前把整个图案画了下来。我只看了图案一眼,不由得赞叹,靠,弄得这么大的手笔,这家伙就是为了写自己的名字么?果然够高!大!上! 去你的高大上! 那幅图案画出来之后,我们就发现,那不是什么图案,而是两个字:唐悝! 我靠!要不要这样!不带开挂开得那么厉害的,这样的boss该怎么打怎么打?在线求解,急等! 第二天白天我们睡了一个上午,由于太困了睡得太匆忙,晚上的衣物都没来得及换下来,那天我们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热出一身汗来,再这么热下去,恐怕都要长疹子了。当然了,除了哑巴。 醒来后三人草草的吃了点东西,经历了昨晚的事情,谁都没什么胃口,饿,却吃不下东西。并且现在我们也没多少食物可以吃了,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我们把行李都收拾好,就又出发了。按照昨天画出来的图案,我们大概能推算出每块石头所在的方位,中间必定有一条线条是引路的,我们就沿着“悝”字中“里”字的那条竖走。 不管在哪里,只要能确定自己是沿着直线走,就肯定会走出去,我是这样认为的。但在这里想沿着直线走非常困难,为了不触动机关,我们必须要绕开那些石头,这就不可避免的要绕弯路了,有时候绕着绕着,就会绕到之前走过的地方去,或者是发现自己根本是在绕圈。 没办法,最后我们还是停了下来,因为这样走下去是毫无意义的,只能白白的浪费掉体力,于是我们又搭起了帐篷,坐等着天黑。既然我们在白天里无法走直线,到了晚上,有了那些光束的指引,就肯定能找到方向了。 很不巧的是,那天之后,接连两三天的晚上,天上都乌云密布,看不见月亮,自然也不可能有月光,也无法走出去。 后来我们意识到,这种现象可能只会出现一次,想要再次看到那些光束并跟着它们走出石林,是几乎不可能的事。 于是我们就把拍到的照片全部晒出来哑巴负责把它们拼接起来,我们又回到了原处,按着照片里拍摄到的那些石头和光束,终于找到了方向。 第四十一章 麻木 ,精彩无弹窗免费!我们已经不知道走了多长的时间,因为走得太久太累,已经没有人有那个心思和精力去在意这些事情了。甚至,不管是对于脚麻或者腿软的感觉,还是饥饿、彷徨、绝望的感觉,早已是习惯得不能再习惯。这个世界里,我们只剩下几具空壳。 太阳从东边升起又从西边落下,周围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天黑天明相互交替,时间不断地流逝,我们却没有半点感觉,只是木然地行走着,就好像几具行尸走肉一般。 因为走了太久整个人都麻木了,已经不知道兴奋或者失望,是什么样的心情了。什么样的心情?不知道,不久之前我们还相互打闹着,看到一点风沙就紧张兮兮的,会因为饥饿和疲惫而不断地抱怨。 但现在已经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麻木,真是世界上最幸运又最不幸的事情。幸运的是,麻木可以让一个人不惧怕困难,因为不管前路如何,那个人都不会感觉到任何疼痛,所以什么东西都拦不住他,他只会不停地走不停地走。不幸的是,往往是这种人,才是真正绝望了的人,他们处于某种边缘上,看起来还活着,实际上和将死之人没什么两样了。这种人已经失去了精神支柱,走得再远也没有任何意义了,因为根本没有目标,根本看不到希望。大多数人认为人的肉体消亡了,精神才会消亡,但其实也有这类人,精神消弥了,肉体才慢慢消亡。 失去了精神支柱的人,面临的就是这样的结局。 成为一个麻木的人,不仅是一种不幸,也是一种悲哀。这种人对于世间的一切,都再无任何感觉。人很容易就会麻木,在不停地面对像这样的状况的时候,只会有两种状态,一是陷入癫狂状态,那个人的求生欲被最大限度地激发出来,他会疯狂地寻找生路。另一种,便是麻木了。这既是对自己的保护,也是对现实的妥协。 其实,说实话,更多的时候,人会选择后者。确切的说,是先进入前者的状态,再慢慢转为后者。所以说麻木是绝望的另一种姿态,它比绝望本身还要让人绝望。人在发现自己的任何行动都徒劳无益的时候,就会进入这种状态。从那以后,他们就开始“死亡”。这样的人,任何事情都能让他们消失。 这个世界绝望的背后并不一定藏着希望,失败也可能是成功他后妈,很多失败是有连续性的,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悄无声息的死亡吧。 我们漫无目的的走啊走啊,也不知道哪里是前进的方向了,身体已经没有了意识,只知道走,好像脚下的路永远没有尽头。 又是一个与黑暗相接的黎明,天上已经看不到星星月亮,但还有些微微的暗,地平线上有一道白光,那道白光慢慢地向周围蔓延。我们沿着小径向前走去,那地平线上的光芒越来越耀眼。我们的周围,开始出现一条白色的路。这条路,刚开始虚无缥缈,看着很模糊,只看到一个白色的轮廓,就好像它根本不存在一般。可我们的确就走在这条路上。而且越走,它就越清晰。原本只是两条平行的模糊的白色线条,渐渐的,就蔓延到脚下,变成一条白色的“路”。 过了几分钟,这条“路”上开始出现人影。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很多很多人!他们全都像我们一样,面无表情,死气沉沉。我们走在这些“人”中间,竟然与他们无异。我想,大概是走了太久,出现幻觉了吧。不管他们是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我们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惊讶或者害怕了。 现在唯一能让我们提起精神来的,恐怕只有到达目的地了。最好是这样。 忽然有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到近,越来越清晰。那脚步好像踩在我们的心上,一步一步,那么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那双鞋子踩着沙子,塑料的鞋底与粗糙的沙地地面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然而那个人一点也没有要放轻脚步的意思。现在,他已经没有任何必要去放轻脚步,鬼鬼祟祟的跟踪或者监视我们了,他可以明目张胆地与我们对峙,因为他明白,精神消弥的人不可能再有反抗的行为了。这种人,别说三个,就是来三百个三千个,对他也没有威胁性。 我都们知道,是他,不用猜的。我们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见他一面,而现在他终于出现了。晨光中,那个人背光而立,露出隐隐约约的身影,让人有些恍惚。我们都停下来,转回头,木然地看着那个身影。此时此刻,男人的身影在沙尘中看的不真切。 那个人,就是“唐悝”,也可能是唐悝本人。他的身份,让人不得不回想那些事情。 多年前唐悝背负了一个谁也不知道的秘密离开了所有认识他的人。为了能够顺利离开,他还制造了他死去的假象。在那时候,一切就可能已经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不然他不会就这么离开,而且一去就是五年,再也没回来。那时候他已经处于被监控的状态,而且对方的手法非常高明,他甚至无法知道对方到底是谁,但是他知道对方要干什么。 于是他选择装死,选择远离这块土地,远离自己的亲人和朋友,开始了自己的调查。 而三年前,应该在唐家出事,我失忆的那段时间里他又出现了,但没有出现在众人眼前,甚至没有回来。他只是用自己的方法介入其中。他在远方,操纵着这里的一切,为了隐瞒失忆的我而安排了辛姨和司空,因为知道不管怎么隐瞒,我都迟早会陷进去,又安排了哑巴。但是,我并不清楚安排哑巴的和安排辛姨、司空的是不是都是真正的他。现在看来,两者都有可能。 那时候我就隐约察觉到,他在与一股看不到的力量对弈,他越是想保护棋盘上的棋子,要投入的棋子就越多,棋局就越大。一个想要保护棋局上所有自己的棋子的棋手,都不是好棋手,任何胜利都是用牺牲的鲜血换来的。他那么聪明,应该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在此之前,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人,恐怕已经被牵扯进来。那么,这盘棋上,有谁是注定被抛弃的那些棋子?我们吗?还是沙漠里同样身为棋子的其他人? 没有人知道。 或许,死在这里的人,都是被抛弃的“棋子”,它是随机的,死神在任何时候都有可能向我们挥舞镰刀。不管那个人身上背负着什么,世界上大多数的死亡是不可抗的。 后来,他来信说自己病危,却没能引起我们的注意,我也一度认为他是假扮的,毕竟那封信的口气不像他本人。 直到我们遇到了痞子强,遭到了他的算计,看到了那个长得像他的小孩,又在怪村子里遇到了同样遭痞子强算计的考古队,再遇到了疯疯癫癫的另一个“他”。于是紧接着,那具身体里装满了汤的尸体出现了,它是墨家人,她的后脑勺里面带着他给哑巴的信,就是那封信将我们引到这里来。 在他身上发生的一切始终都是一个谜,他所做的事情在我看来没有一点逻辑性可言,可是这一切偏偏是有计划的、有目的性的,只是我不知道他的计划和目的是什么罢了。 我本以为我们的对峙,会有多么充满杀机,其实还是我们太天真了,对方根本没有费什么力气,只是布下了一些机关,加上沙漠里的天气本身就变幻莫测,给我们增加了不少困难,就消弥了我们的精神。是我们太被动了。不管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与我们对立还是别的什么,他已经很明确的用他的方法告诉我们,我们根本没有胜算。 他和我们一样,穿着亚麻布白袍却依旧显得很消瘦,那种消瘦看起来很不正常,让人感觉像是那件亚麻布白袍是披在了一根竹竿上。他的头部也被裹住,只露出一张脸来。 我终于看到了那张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脸。真的是一模一样,他的脸线条不像其他男人一般的棱角分明,反而有些阴柔。他当然不会是一个娘气的人,那只能说明这个人非常狡猾。但我们又不一样,他的脸偏黑,比我的要黑很多,这是他多年来吸收大量紫外线的证明,可以看见上面的肉很少,像营养不良。他当然不会营养不良,这只能说明他的工作强度非常大。 看来这个人过得并不比我们好受。也是,他应该很接近这个谜团的中心了,这样的人要承受的东西自然要比我们的重。 但我根本没有感觉到身体有“兴奋”这种情绪。他停了下来,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我们,目光在三人之间来回。我拍了拍僵硬的脸,想做出一个哪怕是害怕的表情出来,但是脸部的肌肉根本动不起来。 忽然,我的眼角就瞥见安常在身后有一个黑影趴在她背上,我刚想说话,就感觉自己脖子被人敲了一下,然后世界就陷入黑暗。 第四十二章 幽暗的空间 ,精彩无弹窗免费!我们三人被分开了。当我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黑暗的空间。我刚醒来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瞎了,但是眼睛感觉不到疼痛。我花了两分钟揉眼睛,才明白不是自己瞎了,而且周围的光线实在太暗。不论看向哪里,都是黑压压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没有一丝光,黑暗得令人绝望。我伸出手,也看不见它,这是真正意义上的伸手不见五指。但我仍旧感觉不到自己内心中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连最根本的恐惧,都不见了踪影。 我在床上躺了很久很久,开始不断地思考,并企图用这种思考把自己的求生意识唤回来。我意识到这样子是很危险的,如果我继续麻木下去,那我就真的会死在这里,没人知道我在哪里,更没人会来救我。哑巴和安常在不知道在哪里,我敢肯定他们遇到的麻烦要比我的大,我只知道自己被敲晕了。 我不知道我被放在这里是为什么,按照一般的套路,我应该是被关起来了。我摸了摸身上,还是来时的衣服。 我思考了一会儿,没有成功,但也算不上是失败了,至少没有刚开始的那么消极。这时候我开始试着去做一些事情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并引起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兴趣,来改变精神麻木的状态。我绝不能继续麻木,我已经在“唐悝”的控制之下,再放弃自己就只能成为刀间的鱼肉。 我从床上爬起来,开始用眼睛以外的其他器官来感觉我所在的这个空间。我闻到很浓烈的消毒水的味道,很像是在医院里。这味道弄的我很不舒服,我想翻个身。 没想到我刚想试着翻身,整个人就从床上摔下来,床边应该还放着一张桌子,为了防潮所以桌子的桌脚底下垫了块砖头,我的头正好磕在砖头上面,幸好不严重。 我没有立即爬起来,因为我马上发现了一个问题。我晕倒的时间应该没有多长,不可能出了沙漠,这里的天气不可能潮湿。桌子底下垫砖头是在南方才有的现象,因为南方天气比较湿润,特别是回南天,地上湿乎乎的,桌脚如果直接接触地面的话,就很容易腐烂,所以才要垫上砖头。 然而这里的天气干燥成什么程度自然也不用我说,哪需要垫桌子? 难道“唐悝”真的那么神,一下子就把我们转移掉了?那我真要考虑把砖头抽出来拍死自己了,这样的boss,谁打的过。我摸着桌子的腿爬了起来,忽然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很奇怪,无法形容。我尽力忽略了那种感觉。在桌子旁边,我还找到了一张椅子,我坐了上去,没想到一坐它就散架了。 我当时并没有防备,还以为椅子很稳固,所以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摔得有点疼,椅子也是木头做的,大概是太久没人维修了,拼接处都松动了,我一坐它就塌了。 嗯,与体重或人品无关!!! 过了一会儿,我的眼睛开始适应这里的黑暗,我应该在一个房间里。黑暗中我隐约可以看到这个房间里一些物品的轮廓,但最大限度也只能是这样而已了,其他的什么都看不见。因为我没有看到窗,里面没有光。我猜房间也不是完全封闭的,肯定有通风口,只不过隐藏得很好我看不见而已。 我摸黑把椅子重新拼接起来,在拼椅子腿的时候,我的手突然摸到了椅子上的一些刻痕。像是用小刀刻的,很浅,摸起来还茬茬的。果然,这个房间以前住过人吧,这应该是它的上一任主人留下的痕迹。 不得不承认,我以前也有这种爱好,有事没事就喜欢在椅子上刻个动漫人物的头像,再后来这种爱好就没了,因为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于是转为在作业本和课本上偷偷画,不过画风奇丑,不是眼睛不对称就是其他地方很走形,画圆不像圆画方不像方的。 我摸着那些刻痕,觉得心里轰隆隆的响——那种久违的,名为“惊讶”的情绪,此刻竟然又出现在我的身体里了! ……这些刻痕,好像都是我刻下来的!我甚至能猜到,上面刻的是一个哆啦a梦,它的头并不圆,眼睛一大一小,铃铛比眼睛还大,肚子像个秤砣,百宝袋像个半月,双手摊开,双脚也摊开,模样非常滑稽。 这……是我画的!我连忙找到了椅子的其他部位,并不断地用手抚摸,不一会儿就找到了好多像这样的刻痕,我看不到那些刻痕,但我知道它们刻的是什么,有虹猫蓝兔,有龙娃凤娃,有魔法小樱,有一休…… 对于这些动漫我都没有任何记忆,但我记得它们的名字,而且失忆之前一定看过它们,所以这是我失忆之前刻下的图案,此刻我的手抚摸着它们,莫名其妙就有了一种熟悉感。我的房间里的桌椅也刻有很多这样的图案,画风都一毛一样的,所以我才会那么熟悉。难道说,我以前来过这里?而这里又是哪里?沙漠中的那家医院吗? 椅子是我用过的椅子,那桌子呢?我要真的来过这里,并且在椅子上留下了痕迹,那就说明我留下的时间一定不短,这里肯定还有其他的痕迹。别说桌椅,甚至墙上、门上都应该有些痕迹。我以前应该不是个很乖的人,辛姨说过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患有抑郁症,也没有别的症状,就喜欢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墙壁乱涂乱画,而且画的都是些鬼物,模样极其恐怖。 这可能源于我的童年,我出生的时候唐家已经很乱了,谁也顾不上我,我小时候又是性格非常内向的那一类人,据说经常被欺负,到了初中这种现象才慢慢消失了。 我住在这里的时候,是否也患有抑郁症?可惜我现在手里没有能发光的东西,不然墙上有没有画有画我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如果我走后都没人来动过这里的东西,那这里的东西肯定是按照我的习惯来摆放的。一个人失去了记忆也仅仅是失去了记忆而已,某些习惯还是不会改变的。 我这样想着,就从地上坐起来,又把姿势改为半蹲着这时候我的头应该和桌子的高度差不多。我往桌子上摸索。我很快摸到了桌子上的抽屉,抽屉没有锁,很容易打开。 我随手摸了摸里面的东西,很乱,似乎都是一些纸,摸起来质感不同,似乎什么纸都有。我更加疑惑了,我放东西有一个习惯,那就是乱放,笔啊书啊一类的东西都喜欢成堆成堆的放在桌子上,我用的桌子也是有抽屉的,一些比较杂乱的东西,比如纸,就放在抽屉里。这些纸一般是用作草稿纸,特别是写数学的时候。这样我找起东西来会比较方便。如果把这些东西都收拾得整整齐齐,我反而找不到我要找的东西。我这种人,往往手里拿着什么纸就写什么,好几次考试都是这样,本应该写在草稿纸上的算式却写到了答题卡上,直到高考前夕才把这毛病暂时戒掉,所以我的柜子里会放很多草稿纸,以便随时拿来用。难道说,我真的来过这里? 我又站起身,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桌面上的东西也不会太整齐,我习惯于把书都堆在桌子两边,只留出中间一片空的地方来写作业或者看书。那块空的地方,也不一定是空的,往往放着笔和别的杂物。 我在桌子上又摸索了一会儿,确实是依照着我的习惯摆放的,另一个问题又接踵而至——为什么,这些东西上面都没有灰尘?为了确认,我还仔细检查过,发现不仅是桌子的桌面和书上没有灰尘,刚刚坐的椅子上也没有灰尘,我又检查了一遍地板,发现地板是用水泥铺成的,这些水泥似乎还很“新鲜”,像是不久之前才铺好的。 这这这这不太对吧? 凭着地板摸在手里的感觉,我敢断定它铺成不过一两个星期,而且没什么人在上面走动。当然了,不排除后来有人重新铺了一遍地板的可能。但是桌子上、椅子上没有灰尘,这就很奇怪了。如果我是在失忆之前来的这里,如果在我之后再没人动过房间里的物品,桌面上早该积满灰尘了。可现在桌面上干干净净的,那就说明有人将它整理过了。既然桌面被整理过了,那它就不该保留我离开时留下的痕迹,除非整理的那个人刻意制造出这些痕迹来。 有可能吗?我不断的问自己,有可能吗?即使熟知一个人的生活习惯,想要根据那个人的习惯来模拟那个人生活的地方也是件很困难的事情,比如说我对安常在的生活习惯非常熟悉,但让我按照她的习惯布置一个房间,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能把房间完全按照一个人的习惯布置的人,只有那个人自己。有了这种想法,我立即通体发寒。我终于明白考古队从沙漠里回来之后害怕的是什么了,也大概明白他们为什么会有所隐瞒了,发生这种事情,我的第一反应就是隐瞒,几乎是毫不犹豫地。 第四十三章 一张病历 ,精彩无弹窗免费!房间里存在的线索令人匪夷所思,同时也让我感觉到一种强烈的不安。我不明白“唐悝”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为什么这里会保留着我生活过的痕迹,或者说我为什么、什么时候来过,为什么他要让我看到这些……或许我以前真的来过……或许……有太多太多的猜测,我的血液几乎凝结。 我已经无法得知了,就是这种无法得知,我无法使自己安下心来,内心渐渐地产生了一种烦躁的情绪。我不再思考灰尘的问题,我需要光,能够照亮房间的光,我需要亲眼看到这里的一切,否则我无法相信。 我开始在桌子各处寻找,但是没有找到可以照明的东西,只能顺着墙壁摸索,如果里面有电灯或者别的能够照明的东西就好了,虽然光明不能带来这些谜团背后的真相,至少它能让我感觉安全些。现在唯一好的是,我对于这些事情不麻木了。 我顺着桌子倚着的墙一路摸过去,发现房间原来不大,我很快摸到了它侧面的墙,只是因为它太黑了,我不知道它到底有多大,才以为它很大,其实估计也就五十平方。 依照一般房间的布置,这面与它垂直的墙上面应该是有门的,有门就肯定有打开的办法,管它有多高科技,它总不可能跟保险柜一样吧。切,这年头保险柜都有人能开,更何况它一扇破门。我摸了摸身上,带的东西还在,还有几样比较锋利尖锐的东西,只要它有门,还不是掏几下就开了。 我很快摸到一根固定在墙上的冷冰冰的铁,然后继续摸过去,原来是一扇铁门,再捏一捏,上面的铁柱挺粗的。我急着找到灯,一般这种房间的布置,灯的开关不在床附近就在门旁边,这样开灯才方便些。 我在铁门旁边找到了灯的开关,房间总算亮起来。亮灯的那一刻我被房间里的景象吓了一跳,立即关掉了开关! 我看到了什么?!!!天!!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房间里有好多好多的“人”!!不,他们根本不是人!虽然只有不够一秒钟,看的我不清晰,我却分明看见了那些“人”黑紫色的脸,以及脸上骇人的表情,他们正紧紧地,面无表情地盯着我…… 我不敢喊出声音,几乎想夺路而逃,但是我的的腿不争气的开始发软,背后冷汗浸湿了衣服。世界上真的有鬼么?不会吧?就算有,也不该这么多吧?我刚才可是看见,整个房间里都是“鬼”,难不成这个房间以前死过人?该不会这里的墙里面,砌着一大堆死人吧?我开始胡思乱想。 不行不行,我连忙猛拍自己的脸蛋,你可是个无神论者,无神论者!而且,我又没做亏心事,怕他们干什么?不要怕不要怕!或许只是错觉呢?我这样想着,好像也是,要是房间里全都是鬼,那他们不早把我给灭了,我从醒来到现在都有半个小时了,还一点事都没有呢。 我不断地告诉自己那只是错觉,有可能我的臆想症又犯了。 于是我鼓起勇气,再一次按下开关。 啊! 我只按了一秒,却又立即按黑。太可怕了,真的,这个房间里全是那种“人”!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臆想症么?即使知道原因,我也没办法鼓起勇气再次开灯。我都看到了些什么啊!回头够我做几天噩梦的了。 我不想再呆在这里了,自从发现了自己的抗药性,我就停止了使用药物,因为我发现,似乎越是使用那种药物,身体的抗药性似乎就越厉害。看来,是该找个时间查一查一直以来给我开药的医生了。 前提是我能活着出去。 臆想症发作的时候我都尽量不会乱走乱动,免得又看到奇奇怪怪的东西,其实这些东西都来源于自己的恐惧,我无法战胜那种恐惧,脑袋里不断创造出恐怖的“怪物”来。 我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这种症状不会持续太长时间,出现臆想症不过是因为最近太累了而已。我没敢再走动,心里面还是怕着那些幻象,所以直接蜷缩在墙上。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的细节,好像有什么不对。我每次臆想症发作,看到的人或者物都是会动的,可是两次开灯我看到的“人”,他们所在的位置好像都没有发生变化,也没有任何动作或表情发生变化。 不会吧? 我鼓起勇气再次按下开关,这次我依旧被吓到了,但我决心要看个究竟,我一定要知道这些“人”究竟是什么,于是我硬着头皮朝着房间里的一个“人”快速冲过去,同时闭上眼睛。只要能摸到他,就可以知道他是什么东西了! 没想到我什么都没摸到,一头撞到墙上,立即感觉到一阵眩晕,满眼都是星星在转。 当我恢复过来的时候,依旧看见房间里有很多“人”,但是这次我的情绪不是害怕,而是哭笑不得。 excuseme?? 靠,原来我看到的那些“人”都是画在墙上的,而且黑暗的环境容易让人紧张。这盏灯可能年头有些久了光有些昏暗,而且是闪了一下,过几秒钟之后才亮起来。我第一次没看清楚,第二次就更害怕,才会以为里面有鬼。 即使知道那些是画,从发现它们的存在之后我就觉得心里非常不舒服,手臂上一直起鸡皮疙瘩。我老觉得那些“人”在盯着自己……再仔细一看,呀!这比例崩溃的头身,这丑不拉几的头发,这两边不对称的脸,这一大一小的眼睛,这歪扭的鼻子,这斜了的嘴巴……这这这这这不是我的画风么? 天,我真的来过这里! 我不会画衣服,所以这些画都只画了头部和颈部,果然是我的风格。我数了数,一共有五十多幅,短时间内不可能完成。 有了光,我就开始打量这个房间。房间的墙都用白漆刷过,上面布满了我画的图案,显出一种莫名的诡异,床上的被单也是白色的,床头还有一根挂药水瓶子用的那种杆。果然是在医院里! 我又回到书桌前,开始确认。桌面上书和笔的布置果然和想象中的一样,不过桌子上摆放的书非常奇怪,是一些恐怖类型的书,左边凌乱的摆放着整套的《十宗罪》,右边则摆放着《尸鬼》。我把每本书都打开来粗略看了一遍,直到眼皮发酸,上面有些折痕,很明显也是我留下的。 接着我打开抽屉,拿出那些稿纸来看,那上面也都是我的字迹。我的字比我的画还要丑,横不平竖不直,语文老师是如此形容的:像被鸡用爪子抓过。 我把这些稿纸一张一张地叠起来,如果对方真的是模仿我的习性,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模仿出那么多东西来吧,总能找得到一点破绽的。 不过我并没有找到破绽,还从这堆稿纸里面发现了一张被揉得皱巴巴的纸。 它的主人显然当时心情不太好。 我把那张纸摊开,发现那居然是一张我的病历单,不过,上面的字迹怎么好像有点儿熟悉啊这?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就诊日期是一一年的五月十三号,科室是精神科。主诉那一栏填着“精神分裂”、“抑郁症”、“臆想症”几个症状,而现病史和既往病史几个,记录得太多我就不一一赘述,罗里吧嗦的,我也看不懂那些内容。最吸引我注意的是医师签名那里,又把我拖入了黑暗中。 墨染萱??!这不是安常在在墨家的名字吗?怎么跑到我的病历单上去了?果然是臆想症发作了吧?!我用手揉了揉眼睛,心想不能被周围的环境所影响,再次睁开眼,看到的还是这样。我不甘心,又反复试了几次,可结果没有一点变化……她的笔迹我是知道的,字如其人,写得一手清秀的小楷。可病历单上确实是她的字迹! 我仔细看着那三个字,除恐惧之外,更大的是疑惑。 安常在从来不承认她在墨家的身份,从来不承认“墨染萱”这个名字,她有多讨厌墨家,多讨厌“墨”这个姓氏,现在叫哑巴,她也直接叫“大家长”了,带有一点点不想认这个哥哥的味道。可想而知她讨厌到什么程度。 我坚持叫哑巴这个外号而不是直接叫他名字的原因,也是因为安常在,所谓爱屋及乌,她现在是恨屋及乌,因为讨厌“墨”这个姓氏,后来就连带着“染”这个字也一起讨厌了。有几次我有意无意的喊哑巴的名字,她在旁边,虽然没有提出异议,脸上的表情却变得很不自然。哑巴在这一点上和她的态度是一模一样的,也不喜欢我叫他名字。 这三个字不可能从她的手里写出来,谁知道是不是有人刻意模仿她的笔迹?但是,自从看到他们的那一刻,我开始变得疑神疑鬼。现在我的精神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很容易就会进入这种状态。 我开始怀疑,真的不是她写的吗?如果不是她写的,“唐悝”给我看这个又有什么意义?他明知道我会不信,可他还是让我看了病历单,为什么?他想让我来判断它的真伪吗? 细思极恐……! 第四十四章 催眠 ,精彩无弹窗免费!我知道,病历单上写的病状我都有,除了精神分裂症。我不知道我还有这么一个病,总之感觉挺恐怖的,换作我是个普通人,刚才嘻嘻哈哈谈笑的朋友转过头就拿刀捅人了,不恐怖才怪。可我竟是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多年前被诊断出有精神病,被关在这里。 我甚至可以想象到当时的情形,甚至……可以体会到那种感觉!它唤醒了一些记忆的片段!我被关在这个黑暗的空间里,抑郁症又犯了,好痛苦……好痛苦!孤独、彷徨、绝望,像黑暗一样包围着我。 避无可避,无处可逃! 这时候,我仿佛听到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他们来了,他们来了,那是一群白衣的恶鬼!他们会把我绑在床上,用针扎我,给我味道怪异的药片。我进入了一种幻想中,进入了回忆的深处,还看到了那些……被我遗忘的东西!我听见开锁的声音,他们面无表情,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们的针筒里面装着世界上最可怕的毒药。 我的双手双脚都被铁链子固定在病床上,他们打开了电灯,并且向我靠近。 我开始拼命的挣扎,那些白色的魔鬼很容易就把我控制住了,紧接着我看见有一个白色魔鬼拿着针向我靠近! 我顿时感觉到一种非常真实且清晰的恐惧!我怎么也看不清那个魔鬼的脸!我挣扎着,努力看啊看啊……然后就看到了那张我无比熟悉的脸,一下子变得绝望起来。 整齐的平刘海大半被帽子盖住,清秀的五官也大半被口罩遮住,可我还是看到了,那双熟悉的眼睛,可是此时此刻,她脸上狰狞如魔鬼的表情让我觉得很陌生!那双眼睛里面竟然带着“恨”这种情绪,就好像我在这世上,非死在她手里不可……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摸了摸后背,已经湿透了。刚才那些,是记忆吗?它们那么真实,只有很短的几分钟,却无疑将我拉入了深渊中。 我发现不管过了多久,我对于这一切的了解都没有增加多少,我依旧处于团团迷雾之中,越往前走看到的谜团就越多。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去想这件事情,但是我已经有了一个猜测:多年前进入这里的考古队也和我们一样,他们被分开关起来,那个房间里有着他们生活过的痕迹,他们在房间里找到了一张属于他们自己的病历单,病历单上写着他们的病症,医师签名处写着好友的名字……怪不得会相互猜忌了,作为朋友,一般人会选择相信,可是又控制不住自己去怀疑,像我这样。 以前还没介入这些事的时候,我对司空,对辛姨,对小封建他们何尝也不是这样,我刚开始选择相信,因为觉得他们不可能骗我。我很信得过他们,因为这些人里面有我的亲人和朋友,所谓亲人,所谓朋友,就是无论如何都会站在你这边,可以毫无理由的去相信对那一类人。这类人怎么会骗我? 可是真正会骗人对人怎么可能让别人知道他在骗他们?他们演得如何真实,能一骗骗三年,而安常在呢?她那么聪明,要是骗我,我肯定也看不出来的吧。 不行,我不能现在就开始怀疑!“唐悝”带我来这里的目的恐怕就是让我对安常在起疑,他肯定对安常在和哑巴也用了相似对手段,借此来挑拨我们对关系…… 太可怕了,我要离开这里! 我走到门前,开始拨弄上面的锁。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我立即慌了,难道说,记忆里的事情又要发生了?我对那些事情非常恐惧,立即关掉了灯,抄起凳子躲在门后面——房间里这么暗,不开灯根本看不见什么东西,我躲在门后面,等他开门了,管他三七二十一,一凳子砸过去就好! 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前,接着就是开锁的声音,然后,门开了,我立即举起凳子向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猛地砸去! 没想到我却扑了个空,同时,手被一股力量擒住,然后电灯就亮了。 “现在已经很少人能够偷袭到我了。”那个人放开我的手,顺势就把椅子夺下来,力气非常大。我也看到了他。 “唐悝”。 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危险,我不得不警惕,道:“你干嘛,要杀要剐不随你便的!” 他扫视了一眼房间,不理我这句话,自顾自的说道:“看来你已经看过病历单了。真的什么都不记得吗?你以前曾经住在这里治疗,起码有一年多的时间……”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诱惑性,像是循循善诱的长者,让我的心情无缘无故就放松下来。明明那种诱惑性是致命的,可我就是摆脱不了他的声音,像催眠。 “闭上眼睛,闭上眼睛……”他慢慢地说着,同时伸出手来盖上我的眼睛。“慢慢地想。” “这是一家很大很大的医院,它有很高很高的墙,那些墙都是灰色的,它坐落在炎热的沙漠里,看起来却非常的冰冷……”听着他的声音我只觉得身体开始疲惫不堪,他好像在催眠我,让我想起那些事情来。 我似乎真的站在了黄沙之上,头顶是很热很热的太阳,烤得我一直流汗。然后我便看到了那家医院,它最外层有着好大的电网,电网之中可以看到高大的灰色的墙。 “好的,现在,请告诉我,你看到那个医院了么?”天空中有个声音问道。 “嗯,我看到了。”我毫无意识地回答道。 “好的,你很害怕它对吗?” “是的,非常害怕。” “现在,你看,医院的门口,有人从里面走出来了,他们要来抓你了。” 那个声音这样说着,然后我就看见有一些人从医院里走出。 “现在,你被他们抓住了……”那个声音引导着我进行回忆,就好像我的灵魂穿越到了过去。“你看到他们的脸了么?” 现实中对我忽然全身蜷缩起来,潜意识又开始反抗那段记忆了,头很痛很痛,“不!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好怕,我好怕!” “不,你看得到,一定看得到!”那个声音说着,“来,仔细看看,看看他们是谁……” 那个声音使我慢慢地平静下来,那种疼痛竟然消失了。我说:“看到了……” “他们都是你认识的人,对不对?” “对。” “告诉我,他们是谁?” “不,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潜意识又开始反抗,我不知道,不知道!!! “不,你知道的,来吧,告诉我,他们是谁……” “他们……他们是……他们是唐家的人!” !!!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仿佛刚从噩梦中醒来,那种梦中对恐惧是如此真实,在我面前,“唐悝”正微微笑着。 “刚才那些,是幻觉?还是你对我用了什么药?” “这是你自己的记忆,不过你不记得而已。”唐悝慢悠悠地说:“而且估计现在任何药物都对你不起作用了,不是吗?” “你怎么……知道?”’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件事我没敢告诉任何人,就连安常在和哑巴都不知道,他居然知道? “那个给你开药的医生,是我安排的。他给你开的药,其实不只是用来治臆想症的,里面还参合了别的成分。”他点起一支烟,“那是一种刚研制出来的新药,你是第一个实验品,看起来很成功。你知道的吧?鬼化病的一个症状就是抗药性,接着我们还会研制出能造成其他症状的药,再一步步制造出完整的鬼化病。”他的语气很淡,好像说的不是一件惨无人道的事情,而是饭后在和我拉家常。 “疯子!”我试着后退,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何时已经坐在了椅子上,“鬼化病,你知道它的病人有多痛苦么?唐家人花了那么多功夫才把病毒重新冰封起来,它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又害得多少人生不如死。这样的病毒你居然还想制造出来?!” “那是他们太过于愚蠢,如此神奇的病毒,他们却要封藏起来。”唐悝半蹲下来和我对视着,“还不如拿来做些有趣的事情。” “你不是我的哥哥,你不是唐悝,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冒充他?”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你以为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他抽着烟,脸隐藏在烟雾中,“我没必要回答你的这些问题,相反的,我还要从你嘴里套出很多信息来。” 我说:“不可能的,我已经失忆了,你再怎么套问都问不出你想要的信息。” “当然可能。”他笑了笑,“刚才我使用的方法就是一种催眠,可以引导人回到记忆中去。” “不,那些不是我的记忆,那是一些幻象而已。” “人的记忆是会骗人的,人的大脑就像一块磁铁,时间长了很容易消磁。但是那么深刻的记忆,你尽可以淡忘它,潜意识也会让你记错一些细节。催眠的妙处就在这里,会挖掘出人的内心里最真实的东西,包括记忆。” 他又用那种让人听着意识就犯模糊的声音说:“闭上眼睛,现在,闭上眼睛……” 我心里一惊,他又要催眠我了,于是连忙捂住耳朵,不可以听!可我还是无法隔绝那种声音,它渗入我的大脑中。 第四十五章 为了生存,我把自己杀了 ,精彩无弹窗免费!我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那些回忆,一点一点地回到大脑里。 “你还记得吗?三年前?那时候发生了什么?好好想想……”那个声音又出现了,它引导着我,我的世界慢慢陷入了一片黑暗。 过了很久很久,就隐隐约约地看见有光,听见了人说话的声音。 那是三年前的记忆…… 那是个很黑很黑的夜晚,天空中看不到星星,也看不到月亮。依旧是在沙漠里,天暗得什么也看不清,便越发显得医院鬼气森森的。那座医院,此刻它的里面布满了危机。 忽然,医院的院墙处发出一个巨大的爆炸声,显然火药的量没控制好,炸起一排沙浪。院墙外围还有一栏电网,一爆炸就马上起了连锁反应,竟然就烧了起来! 火势蔓延得极快,很快医院被炸开的院墙处,一片火光滔天,浓烟滚滚。 这时候,忽然有几个人从大火里面冲了出来! “大家,往那边跑!”一个中气十足的女音喊道,然后就有另一个女音说:“不好了,他们追出来了!”他们的身后,一群穿着白衣白袍的人正从火里面冲出来! “老爹!还有雷管吗?!”我身边一个女音道。 “只有几根了,领头!唐果!你们两个先快走!”身后有一个略为苍老却仍然铿锵有力的声音道,“不能让那帮滚蛋达到目的。” “不行,我们好不容易跑出来,是我们把你们拖下水的……”我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今天谁都要走出这里!” “别吵了!他们追过来了!”温柔往前跑了两步,冲身后的大爷喊,“老爹!!”话音未落,便听见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是大爷又往后面扔了一根雷管,因为距离过近,我们也被波及到,但是谁也不敢停下来。 “走啊!走出这里我们就自由了!” “走啊!走出这里,我们就胜利了!” 各种呼声高起,每个人都竭尽全力去喊,去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出去!这次逃跑,我们已经策划了太久太久,也实在是太冒险了。要是不成功,我们必死无疑。可即使是那样的结果,也值得去冒险,只有失去了自由的人才会明白自由有多重要。 但是那些穿着白衣白袍的时候依旧紧追着我们,在火光之中我看清了他们的脸……他们都是唐家的人!虽然我都不清楚他们的名字,但确实都很眼熟! “都别愣着啊!追!” “绝对不能让他们跑了!要是跑了,我们就完了,上头不会放过我们的!” “锁定那女孩子,听到了没有?!锁定那个女孩子!千万不能让她走出这里!” “不管用什么手段,都不能让他们逃了!就算她身上有着唐家的血液……必要时候可以把她直接击杀!!” “千万不能让她跑出去,千万不能让外界知道我们的秘密!” “她跑了我们也死定了!” …… 我紧跟在顾俞后面,所有人都辨不清方向了,只知道往前跑,往前疯跑! “你给我去死吧!以后,我才是唐果!”边上忽然冲来一个人影,我只觉得小腹猛地一痛,低头往下一看,便看见一把尖锐的刀已没入我的小腹,鲜血汩汩而出。“唐家是我的,唐家是我的!你去死!你去死!你去死吧!哈哈哈哈哈……你死了,我就是唐果了,这一切都是我的啦!”那张脸,竟然与我的脸一模一样!那个人疯狂地笑起来,捅了一刀还没过瘾,又继续想再捅一刀,就听见一个响亮的巴掌声。 啪!竟然是顾俞,此刻她青筋暴起,眼疾手快地将刀抽出来,扶住我道:“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也不管你们这些人是怎么计划的,我们只想要活下去!” “你们还想活?真可笑?”那女孩的表情阴沉下来,“本来如果你们好好的呆在医院里,乖乖的变成我们的实验品,你们还可以有几年活头。今天出了这档子事,你们还想活?!我们非杀了你们不可!!” 旁边的大爷就迅速冲上来,用烟筒往那人脖子后面猛地一敲,那个人应声倒下。“女娃子吵什子吵!谁要死也轮不到你杀!老大爷我可是还要回去插田种花养老的!” “唐果!”这时候有人喝道。那……那是安常在的声音!我猛地转回头,同时,就听见身后有枪声响起——砰! 脑门处立即传来钻心的痛,我能感觉到温热的血液喷涌而出,视线被染红。 我看见那个女孩,站在远处,手里举着一支“沙漠之鹰”,枪口对着我,她的嘴角,挂着一抹阴冷的笑。 眼前的一切迅速模糊,我也再也听不清旁边的人的声音。头,忽然剧烈地疼痛起来! “不!!”我不要记起来!这些不是真的!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头好痛! 现实中,“唐悝”打了一个响指,我一下子清醒过来,不住地喘气。那是我的回忆吗?真的,好真实…… “你到底……要做什么?”这个人是不是太莫名其妙了点儿?“你是想告诉我,我是个死人了吗?你真的觉得我会相信世界上会有死而复生这种事情吗?” “你当然没死。”他冷冷的说,“确切的说,你本人死了,但是你没死。”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是活死人么?抱歉,这种事情我也不相信。” “你还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失忆吗?”下颚一痛,他已捏住我的下巴,“当时死去的根本不是你。你早就不是你自己了!” 我愤怒地甩开他的手,胸口中莫名的觉得火大,又一巴掌甩过去:“你给我说清楚点!” “你没看你的病症吗?!你根本就不是原本的你,你是你身体里的第二人格!你是精神分裂症患者!你趁着那个机会,把自己的第一人格给杀了,独占了这具身体!” “不可能!当时,当时子弹都已经打到我的头部了!” “不可能?!子弹都打到头部了,但你到现在都还活着,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是你,是你杀了自己!!” 是你杀了自己!! 是我,杀了我自己……头的某处,又传来钻心的疼。 “是我杀了她,那又怎么样?!”我笑了两声,没错,是我杀了她。“可是那能怪我吗?”我低下头来,捂住那块发痛的地方,“那个该死的第一人格,她那么软弱,要不是她,要不是她,我就不会失去那么多!” 我渐渐回忆起那些事情来,“要不是她那么软弱,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 “要不是她那么软弱,我们就不必颠沛流离,要不是她那么软弱,哥哥就不会死……”她那么软弱,把自己所有珍贵的东西都丢了,到最后就只剩下性命,可是这样软弱的她,肯定连自己最后一件东西都会丢掉。我想要活下去,就必须获得这个身体的主导权!“如果当时不是这样,这个身体早就消亡了。”当年,被墨染萱枪杀的人根本不是我,我在被刀捅到之前,夺得了身体的控制权,和那个女孩迅速对换了位置,并且抢了她的刀捅了她一下。她出现得太突然,所以除了离我比较近的顾俞和大爷没入知道我和她对换了位置。 “可这么多年了,我一直觉得她还活着,你知道为什么吗?”我苦笑道。 “因为你一直在模仿她。”他终于说话了。 “是的,为了不让周围的人发现她被我替换了,我一直装成她的性格,甚至还说自己失忆了。可是我发现,到最后,我竟然变成了她,变得软弱起来……”真可笑,从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一个患有精神分裂症的人,她的第二人格把第一人格给抹杀了,想获得身体的主导权,自己却慢慢变成了第一人格。这个人格,其实杀的是自己吧。 “唐悝”点点头,道:“最后你几乎忘了自己,变成了她,甚至把自己当成她。你已经变不回来了。”他接着递了根烟给我,“中华,你最常抽的牌子。” 我接过来,熟稔地点起来,抽了一口:“嗯,以前在医院里的时候,有事没事就抽,有时候抽得一个地面都是烟头。要是正不巧被他们碰见了,墨染萱就拿来烫我。”我撩起袖子,但是手臂上没有任何疤痕。当然没有,我早就全都清除掉了。 “她也是个精神分裂症患者啊。”他说,“不过,她的第二人格没你那么猛,居然把本人给抹杀了。她恐怕还不知道自己还有另一个人格,那个人格才是真正的墨染萱吧。” “真不愧是一个顶尖的心理医师啊,你就是孟仁吧。怪不得当初听着这名字,总觉得有点熟悉,我们身上的病情,你都很清楚的。”我苦笑一下,道:“如你所愿,她很快就会知道了。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没想到你竟然听说过我。”他蹲得有点久,于是站起身,伸了伸懒腰,“不过,你可千万别这样夸我。我的一个师傅,他可是可以对抗自然死亡之外的一切死亡。” 我问道:“那墨染梅呢?我应该也有见过他,可我却不记得。” “你不记得他,最好不过。” 第四十六章 记忆(一) ,精彩无弹窗免费!墨染梅早就醒了。他只睡了八个小时零五分,这是一种无法改变的习惯,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只要晚了一分钟,他的境况就会变得十分危险,所以才会养成这种习惯。和别人不同,他被注入了大量的镇静剂,也只有这东西才能让他进入深度睡眠。 他睁开眼,房间里很黑,什么都看不到,但是他不需要看到些什么,或者说,看不看得到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即使把他的眼睛戳瞎,他也能靠其他的器官来感觉自己所在的环境。 如他所料,身上的东西果然都没有了。 不知为何,他在这里,总隐隐约约的觉得奇怪。墨染梅很少有这种感觉,从小到大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会给他制造这种说不清楚的氛围,久而久之他就习惯了,也就习以为常,不觉得奇怪了。可如今,这个房间却莫名地让他觉得奇怪。 他毫不费力就打开了灯,接着他愣了一下。这布置,好像有点眼熟。 房间里只有四面墙,一面墙上有个铁门,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其他三面墙上挂着的东西,那些东西让他不寒而栗。 墙边摆满了木头做的架子,上面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刑具,包括一些刀、叉子、铁链、锤子、锯子等等等等。 他害怕的不是那些东西,他害怕的是那段回忆……也算不上是害怕,只是本能的……抗拒罢了。 墨家,一个多么强大而繁荣的家族,它的繁荣旁人无法企及。可是谁也不知道,暗地里它早已腐败成一摊烂泥。 墨家,从来不是个留得住人的地方。墨染萱刚刚出生不过一个月,才四岁的墨染梅,就看着自己的父亲,将那个连哭都没力气哭的女孩,放进了一个小木盘里,在深夜里,将小木盘推进初春冰冷的河水中,冷冷的看着那小木盘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他还记得,他四岁的时候,还不肯说话,家里人都以为他不会说话,于是父亲准备杀死他。可是其实他从一开始懂得说话。他很清楚他会说话的原因,来自于他的母亲,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不说话是对他自己的一种保护,如果别人知道了他的这种能力,那他所要防备的,可就不只是墨家了。 他还是说话了,一语震惊墨家上下,他预想的后果,也发生了。十几岁的时候,父亲喂他喝下了一碗药,从此之后,他再也没能说话,变成了一个真真正正的哑巴。可是外界没有人知道,因为他本来就不喜欢说话,别人只会以为他不想说话。 但他对这些东西的惧怕并不来自于那几段记忆,而是一次意外。 墨染梅在还是孩童的时候,就会被所谓的“家人”有意无意地丢进一种险恶的境地中。 那次也是,墨染梅才六岁,第一次披上那件水蓝色道袍,所有人都说,这个孩子真幸运,小小年纪就站到那么高的位置,却没人看得到宽大的道袍里面他的一身伤。 几个小时前。 现在还是早上四五点,因为是冬天,所以天亮得格外慢,所以天还是黑的。不过墨染梅也能知道,这是一个房间,房间的四面都摆着很多架子,架子上挂满了各种刑具。 “你被关起来的信息已经传到了墨家那里,”黑暗的空间中,亮起一缕光来,但那不是灯光,是说话的人点了一支烟。他看到了那个人,从他的脸可以判断出,他的块头应该很大,“墨家小少爷,听说再过五个小时,就是你正式成为准继承人的仪式。墨家,会在什么时候发现他们的小少爷不见了呢?” 他们不会发现的,墨染梅在心里说,他们不会发现的。估计就算他死在这里,死个百年千年也不会有人发现。因为有人对他说过,在墨家,他的死是大部分人所希望的结局,所以他的死不会有人在意。说这句话的人,是他法律上的父亲。 他甚至都能想到,自己法律上的“家人”们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所会有的反应,那一定很有趣。 他们会说:“我们要相信,作为墨家未来的当家,他应该有那个能力逃出来,不然以后怎么担当得起墨家这个担子?!” 如果他死了,他们会说:“天命如此,天命如此,这只能说明他没有做当家的命,他还没有做当家的能力……这样子死了也好,免得以后白白浪费家族对他的栽培……” 可是如果他活着,那些人又会说:“这只是他运气好罢了,有没有那个资格,还要看他以后的表现,现在还早着呢。” 真烦的一群人,不管他做什么事,他们都能挑错,恐怕只有哪天他死了,他们才会暗地里拍手叫好。可是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才不会那么快就死。 这时候,门开了,房间里面亮堂起来,是有人开了灯。门外走进另一个男人,一开门,风就夹着雪吹进来,吹得他有点冷。 那个男人手里还提了一个小孩,体型看起来不过比他小那么两三岁,看不清脸。竟然是那么小的孩子,也不知道是谁家的。 “这小兔崽子,真难抓,差点就让他给逃了。外面的人传闻唐家的人都很狡猾,果然如此。”那个男人说,同时把手上的孩子放下来,两个人就把那个孩子绑住。 然后把他带进来的男人就出去望风了。 他也看清楚了这个负责监视他的男人,他是个大块头,头发剪的很短,脸是国字脸,上面满是伤疤,身上胡乱披着一件虎皮大衣,腰上还别着一把枪。看到那支枪,他反而有点安心,看来这里只有两个人看守,他若是速度够快,夺到了枪,局势就不一样了。 国字脸走到边上的桌子旁边,倒了一杯热水,走到他旁边的小男孩面前,毫不犹豫地泼了下去。 “嘿,痞子强,”那个男孩甩了甩头发,那杯水显然很烫,但他不哭反笑,“你叫人起床的方式真low。” 国字脸伸手抓住他的头发,将他抓起来:“你个狡猾的小子,总算让我逮住你了,这下可有的你受的了。你看边上那位小哥哥,猜猜他是谁?” 小男孩往墨染梅那边看了看,说:“还用说嘛,一定是哪家的贵公子。” “听好了,两个臭小子。你们家里的人,都已经听到了你们出事的消息。我们打一个赌,从现在开始,我每过一分钟就在你们身上划一个伤口,而且会越来越大。” “知道了知道了,”小男孩轻蔑道,“不就是想看我们死之前那些人会不会及时来嘛。” ……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天亮了起来,可还是没人来。 “好饿……好像闻到烤鸡的味道了,我说,痞子,外面那家伙该不是在吃烤鸡吧。”小男孩身上此时已经有很多的伤口,可是他不哭不闹,此刻正摆出一副嘴馋的模样,小巧的鼻子微皱着,就好像真的在嗅什么味道一样。 国字脸半信半疑地闻了闻,然后小男孩趁机向他挤了挤眼睛,他立即明白小男孩要干什么了,于是也道:“确实,很香。” “操你大爷的,那小子居然敢吃独食!”没想到国字脸那么好骗,听见两个小孩都说闻到了香味,就真的以为外面看守的人吃起了东西,怒气冲冲地出去了。 “嘻嘻,痞子就是痞子,没文化真好骗,”国字脸出去后男孩笑了起来,带着一种奸计得逞的得意感,接着他转过头问他,“大哥哥,你家人也没来吗?” 墨染梅没说话,沉默着点了点头,男孩不奇怪,反而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哦,那我们都一样啊。”接着他又问:“你会解绳子么?那臭痞子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我们可以趁机跑掉。” 墨染梅点了点头,他当然会,而且那个国字脸对他没什么防备,手上的绳子也是随便乱绑的,他只是找不到机会,因为国字脸一直盯着他们。他三两下就把自己手上的绳子解开了,接着又去解小男孩的绳子。 没想到绳子解了一半,门开了,国字脸推门而入。 “我操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居然想逃跑?!”他砰地关上门,拔出腰间的枪,“敢动,老子就开枪,打死你们!” 墨染梅冷冷的看了看那个人,从小他的力气和速度就比一般人厉害,他现在才九岁,可力气像十五岁。国字脸的力气看起来比一般成年人要大几倍,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是没多大胜算的,但是国字脸的速度绝对不会太快,所以他在速度上占一定的优势。 “嘿,迟了,痞子强。”小男孩自己解开了剩下的部分,舒展了一下手脚,“我敢打赌,我家的人一定已经埋伏在附近了。你们只有两个人,叫人来也来不及了。” “真的?”国字脸刚被小男孩骗了一次,这次没那么容易上当,有些怀疑。正在这时,角落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谁?!”国字脸立马朝那个方向开了一枪,没听见人中枪的惨叫声,他过去检查了一下,没看到有人,倒是有一只老鼠被吓到了,从里面跑出来,一眨眼就没了影子。 第四十七章 记忆(二) ,精彩无弹窗免费!“呸!一只土灰耗子,过街畜牲的来叼东西!居然还敢吓老子?!”国字脸不屑的往旁边吐了一口痰,然后踹了踹墙壁,看角落里没再有老鼠出来,继续道,“老子早说了,你小子就别妄想了,唐家的人现在可没功夫管你这个小鬼。”听了这话,小男孩却得意地笑起来,像是胜券在握。 “你小子笑什么笑?肯定是你出的鬼主意,还想逃跑。这回老子还不容易逮住你,”国字脸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下一张剪刀来,“等我把你舌头剪了,看你还怎么骗人!” 小男孩听了国字脸的话却也不怕,而是朝着他吐了吐舌头,依旧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洋洋得意的笑道:“略略略略略,他们已经在附近了,哈哈哈哈,你不敢动我的!尽管吓唬小孩子吧,我才不信你不怕呢。” 然而旁边的墨染梅很清楚,周围绝对没有小男孩口中的自己的人。墨染梅从小的洞察力就很强,周围要是有人,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到,更别提是很多人。他只是惊讶于那小孩的淡定,他肯定也知道这附近没有自己的人,墨染梅甚至有一种直觉,他和自己的状况是一样的,他们所谓的“家人”不会来救他们。他明知道不会有人来救,居然也敢冒险说救他的人就在附近,这种从容淡定,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有的。 看起来,要么是哪家的落魄公子,要么就是跟他一样,家里人不怎么愿意管吧。 墨染梅盯紧了国字脸的腰间,国字脸把枪又别回了腰间,只要那个小男孩吸引开国字脸的注意力,墨染梅就会立即冲过去抢。国字脸的反应肯定很慢,他看起来就不是那种很机灵的人,不过是凶狠了些,只要他速度足够快,完全可以拿到枪。他看了看那个小男孩,微微的抬起下巴指着国字脸的枪,小男孩那么聪明,肯定能懂他的意思。 小男孩朝他打了个ok的手势,又吐了一下舌头,往门口冲去,边冲边道:“蠢蛋痞子又被骗啦,活该!我们家的人都聪明,你谁也抓不到,哈哈哈哈,拜拜啦您那!”说着就打开门,一下子冲进寒风中,外面看守的人没料到会有人跑出来,等他反应过来,那小男孩已经跑出好几步远了,但一个几岁的小男孩怎么可能跑的过一个四五十岁的成年人,那小男孩很快就被抓住。“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个兔崽子!”屋子里的国字脸怒不可遏,操起剪刀就往外追。 他才要经过墨染梅的身边,墨染梅忽然伸出左腿,那国字脸自然来不及刹住,就被他绊倒,国字脸骂了一声,立即爬起来,墨染梅就趁机伸手,一使劲就把枪弄到手了。 “别动!”他指着国字脸的脑门,道。墨染梅对枪并不了解,他这个年纪所认识到的枪,大概就是那种装了子弹上了膛就可以打死人的东西。但是他知道枪是分种类和用法的,他不是太过于仁慈而不敢开枪,而是不确定这把枪该怎么用。 他后退了两步,稍微离国字脸远了点,免得国字脸突然袭击他,但是枪口还是指着国字脸的脑门,他头也不回的对看守的人说:“放我们走,不然开枪。” 国字脸揉了揉脸,恶狠狠道:“就凭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还想威胁老子?!”他忽然就朝墨染梅冲来,情急之下,墨染梅扣动了扳机——砰! 他的手立即被那巨大的后坐力震到了,双手发麻,抬头一看,那一枪只打到了国字脸的肩膀,他知道那是远远不够的,于是甩了甩手,又抬起枪,正要再次扣动扳机,在门外被看守抓住的小男孩冲着他就大喊:“快躲开!” 墨染梅下意识地回头,身后,看守手里举着一把柳叶刀,正要朝他砍来!他连忙迅速的弯下腰,整个人伏在地上,然后顺势打了个滚。他年龄还小,有着体型上的优势,如果是一个大人,手脚根本伸展不开来。 他打了个滚,便轻快的爬起身,迅速朝着门口冲去,两个人在外面,他又往屋子里胡乱开了两枪,手实在受不了了——后坐力太大,两只手都已经失去了知觉,头也有点晕,一摸鼻子,居然流鼻血了。 “大哥哥,跟着我走,我知道躲到哪里他们找不到!”小男孩朝他招了招手,墨染梅就跟着他跑,两个人跑了一路,小男孩一下子躲进了旁边一座屋子的背后,又把他拉了进去,往进来的地方堆了好些草,说:“嘘,别说话,也不用担心,他们智商都很低的,这样的把戏想要蒙混过关实在是太容易了,等他们走了我们就安全了。” 是你一直在说话吧,墨染梅想说,可没说出口。 两人在那里躲了半个小时,一句话都没说,大气都不敢出。慢慢地,天已经全亮了,国字脸和看守也应该走远了,小男孩才把堆起来的草都搬走。 “你经常会遇到他们?”墨染梅忽然问。小男孩好像知道那两个人是谁,并且很熟悉,当然了,不是朋友或家人之间的熟悉,墨染梅猜测,这个男孩跟那些人肯定有什么恩怨。不过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能有什么恩怨?想来是上一辈人的恩恩怨怨,小孩子遭罪吧。 “天天见啊。”小男孩不以为然,“他们老是想抓我,不过嘛,就没有一次是成功的。哼,也不想想,两个傻逼。我说,你跟他们有什么恩怨啊,难道你也是唐家的人?” 唐家的人?墨染梅倒是听说过唐家,他知道跟墨家合作的几个家族,不过墨家似乎有意无意的与唐家疏远,只知道是个专门研究尸毒的家族,里面的人都比狐狸还狡猾,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那是墨染梅第一次遇到唐悝,原本两家人故意不来往,想从此断了其中那些姻缘,却没人知道,这两个孩子就这么认识了,并且成为日后的棋局中两枚不可或缺的棋子。 墨染梅的回忆只到这里,因为门开了。 “嗨,老朋友。我就说嘛,你肯定醒了。招待不周,别来无恙。” 墨染梅微微张开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才记起来他已经不会说话了,于是冷冷的盯着那个走进来的人。唐悝对着他的目光倒是一点都不害怕,只是耸耸肩:“虽然没有鲜花和美女,不过环境不错。” 墨染梅暗自发力,他忽的站起身,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唐悝面前,同时出手,一下子扼住了他的喉咙,一下子就把对方整个人给提了起来。不过他没有用最大的力气,不然对方的颈部会被他捏断。他知道这个人不是真正的唐悝,虽然他们长得一模一样。他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只是出于本能的厌恶和警惕。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很危险。他的嘴唇蠕动着,做出几个口型,意思是在问:“他在哪里?!” 唐悝被掐得有些难受,咳嗽了几声,却还是故作无知状,耸耸肩不以为然道:“什么什么?我可看不懂唇语,我只是精通有声音的语言,肢体语言我一点都不懂哟。” 既然假唐悝不肯说出唐悝的下落,墨染梅也不打算跟他耗下去,他骤然放开手,将假唐悝扔到一边,往外走去。这个人能和唐悝对峙,甚至能让唐悝处于下风,就说明他很狡猾,不是他能应对的类型。 “你就不想知道他的消息?”假唐悝突然说,他手一抬,竟然从脸上撕下一块脸皮来,露出一张陌生的脸。原来他是戴着人皮面具的。“我是他的主治医师,孟仁。那封信其实是我写给你们的。实际上,大部分以唐悝的名义寄给你们的信都是我写的。” 墨染梅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他转过头,狐疑地看着身后的人,他觉得这个人无法相信,可是那句话对他无疑具有巨大的吸引力。有些事情,他一定要亲自弄清楚。 “不用怀疑,照顾他病情的是我,最后和他接触的是我,这段时间假扮他的也是我。除了我,已经没人知道他在哪里了。” 墨染梅思考了几秒钟,看出了对方的目的,于是用手语说:“你的条件是什么?” “好,果然都是爽快人,”唐悝掐了烟,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笔,“这是一支录音笔,我的条件不高,只需要你的一句话。随便什么话,不用顾忌我会用这段录音去干什么,你可以胡乱说一句话,比如‘孟仁傻逼哈哈哈哈’之类的。这对哦应该不难。” 墨染梅捏了捏喉咙,心想,那你就想错了。除了父亲,没人知道他是真的哑巴。于是他继续往外走。忽然他察觉到身后那个人在迅速朝他接近,他立即转身摆出防御的姿势,却不想对方的目的根本不是要攻击,而是顺势朝他撒了一种粉末。 墨染梅只觉得天旋地转。他不是那种体格弱的人,可想而知这种粉末有多厉害。 “放心,一种药效很强的麻醉类药粉而已,它会让你好好睡一觉。”孟仁走出房间前最后说道。他早就该知道,催眠什么的对墨染梅是没用的,他不可能从这个人嘴巴里面套出任何信息。 第四十八章 解药与条件 ,精彩无弹窗免费!安常在早就醒了。从小生活在比较安逸的环境中的她没有像墨染梅那样严谨的习惯,而且她只是被人敲晕了,麻药一类的东西,和其他药物一样,对她没有作用。要是真起作用,一点点剂量可以让她睡上一整天。 而在此之前的几个小时,安常在醒了过来。她不需要开灯,这是鬼化病带来的优势,因为病人要长期在黑暗中生活,眼睛在黑暗中看得反而更加清楚,比猫头鹰还要厉害。 她发现自己无法穿墙出去,这里的门和墙似乎都用了特殊材料,看起来就是针对她这种鬼化病人的。对方果然早有准备。她用了所有她能想到的办法出去,但都不行。现在,她正蜷缩在床上,鬼化病又犯了。这段时间,她鬼化病发作的很频繁,因为温度高的时候很容易发病,幸好墨染梅一直在。这次墨染梅不在,她只能硬撑。 安常在也已经在房间里发现大量她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还有一张病历单。她的主治医师是墨染纸,她还记得这个名字。墨染纸是忽然出现在家里的奇怪的女尸,唐悝在信上就提到过,这个女孩算得上是她的侄女,应该也就比她小几个月。她很奇怪,如果那个女尸是医师,还医治过她,她不可能不记得这里,她又没有失忆。但她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她的鬼化病来得很突然,因为这个房间里的布置刺激到了她,让她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来,情绪的波动直接导致了她的病情突然发作。 在十五岁之前一直是个平凡人的安常在也一直过着平凡的生活,和其他人一样,生活的圈子很小很小,家人,同学,老师,朋友,就是这个圈子里的全部了。 父母死后她就尽力让自己活得像一个没心没肺的人,所以现在最能刺激到她的,便是在老家的时候的那些记忆了。 其实,她也记不得多少了,但是她记得他们取这个名字的意图,可比墨家随随便便取的那三个字重要得多。什么墨染萱,听起来就一点意义都没有,墨是姓,染是字派,萱?那跟她有什么关系。可安常在这三个字,却是那对没读过书的老人,真心实意的取的。 他们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平平安安,时常陪在身边。收养安常在的时候,两位老人都年过半百,安常在还有个哥哥,比她大十岁,到广东打工去了,但是好赌,每年春节连回家的车费都没有,所以基本不回家。所以她父母才希望她常常陪在他们身边,几十岁的老人了,也没什么可贪图的。 “我不要死,还不要死……”安常在痛苦地抱着头,她又出现幻听了。 她听见父母的声音,她回忆起在老家的点点滴滴,可是同时也有另一个声音不断的告诉她:“你活不了多长了!” 她骤然清醒过来。不对!那不是幻听,而是真的有人在她旁边说话!!是谁?!她忍痛尽力翻了个身,果真看见有个人站在她床边。那个人应该进来很久了,如同鬼魅一般,一点声音都没发出。就算他发出声音,安常在痛得太厉害,也很难注意到他。 唐悝……吗? 不对,不是唐悝,这个人虽然身形和唐悝一样,气势上却有很大差别。唐悝对于周围的人,不论是亲人还是朋友,但凡是他亲近的,都是个邻家小哥哥的形象,对待对手,他也没有这样狠。而这个人,看起来就像隐藏在丛林里的毒蛇,光看着就让人觉得不安。你永远无法猜测他下一刻的行动会是什么。看来他就是假扮唐悝的那个人。 “安常在是么?真可怜啊……安宁,常在,可惜,从现在开始你只能活八年了……” 安常在咬紧牙关,恶狠狠地挤出几个字来:“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呵呵。”那个人蹲下来,脸上带着一抹玩味的笑,他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力,“墨染萱,你说我是谁?……” “你叫谁墨染萱?!”安常在怒道,她猛地起身,可只有一秒钟,她又因为剧痛再次倒下。“别叫我那个名字!” 可是那个人还是继续说:“墨染萱……你不知道么?你快要死了啊……难道你就甘心么?墨染萱,你要死了啊……你是墨家的嫡长女,可是你的命只有八年……” 安常在浑身都疼,特别是头,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脑袋里面冲出来一般。 “住口,你给我住口,不要叫我那个名字!” “住口!住口!住口!” “墨染萱……墨染萱……你要死了哦。” “再过八年,你就会死,会完全消失,什么都不会留下。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记得你,你难道甘心吗?” 不甘心,不甘心,我不甘心!脑袋里有个声音怒吼着,那个声音越来越大,她的耳朵里全是这个声音。不甘心,我还不想死! 我,不想死!!! 安常在低声道。 孟仁试探性地问:“墨染萱?” 墨染萱无法回答他,她痛得说不出话来。 “你想死吗?”墨染萱摇摇头。她,才不想死!随后她感觉到那个人往自己嘴巴里塞了什么东西,她没防备,一下子就吞了下去。 那是一颗药丸,很苦很苦,可是吞下它之后,墨染萱觉得舒服了很多,身上的痛苦竟然在迅速的减轻,一分钟不到,竟然就不觉得痛了,她摸了摸自己的大腿,没有变短。 “你是谁?刚才给我吃的是什么东西?!” 孟仁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医师资格证,说:“我是医师,孟仁。” “你……知道我是谁?”墨染萱只看了一下,其实看和不看没有特别大的差别,这个年代,伪造一张证明并不是一件难事。 孟仁不回答,把医师资格证放回口袋里,却反问道:“墨染萱,你还记得这里吗?” “废话,当然记得。”墨染萱曾用这个身份在这里当了至少一年的医生,同时又用安常在的身份在这里当了一年的病人。 “很好。你刚才说,你不想死,对吧?” “废话,谁愿意去死?!”墨染萱忽的站起来,抓住孟仁的领子恶狠狠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说!!” 孟仁却不急不慢地摆手道:“别那么着急啊,墨大小姐。知道刚才我给你吃的东西是什么吗?” “解药?”墨染萱半信半疑。 “宾果,答对了。那确实是鬼化病的解药,不过不能根治,只能在短时间内起到作用,想要根治还得长期服用才行。” “不可能的,”墨染萱惊讶了,“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可以研制出它的解药。” 孟仁摇头道:“只要是毒药,就一定会有解药,只是能够研制出它的人还没有出现罢了。你刚才也已经试过了,效果很好,到现在都没有出现副作用,不是吗?” “那么,你的条件是什么?”墨染萱不是笨人,这个男人刚才才说了药的效果不长,想要根治就必须长期服用,又强调了药的作用,她不可能听不啊对方话里的意图。 “墨家的人果然都非常爽快。”孟仁满意地点点头,“我的要求不高,你为我做些事情就好。现在,把你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格抹杀了。这是第一个要求,对你应该不难,你想独霸这身体很久了吧?” 墨染萱沉默了一会儿,她不是在犹豫,她当然很乐意把安常在抹杀掉,出于人性之中的占有欲和私心,她可不喜欢有另一个人格和自己同用一个人体,最可恶的是,对方才是本人,而她是第二人格。她只是讨厌自己心里的那些见不得光的想法,那些私欲被别人轻而易举的戳破,这种感觉像是有人在偷偷窥探自己的心一样,让她十分反感。但她没有将这种反感表现出来,现在她还没有必要因为这种感觉和对方摊牌。 “你还记得那个叫做唐果的女生吗?”孟仁恢复了循循善诱的语气,此刻他的语气像是长在神树上的禁果,带着神秘的、致命的诱惑,“你的主人格安常在最近和她走的很近呢。别忘了,最后她会杀了你,墨染梅的预言从来没有出错过。” 他居然知道那个预言,墨染萱微微吃惊,不过仔细想来,也是,对方不是一般人,知道的东西自然也很多。“我当然很清楚这一点,”墨染萱冷声道,“但是第一人格是一种精神上的存在,又不是肉体,不可能像杀人一样一刀捅死,我怎么抹杀她?”她更加疑惑了,难道眼前的男人已经强大到能够抹杀精神的地步?那她要考虑的就不是怎么抹杀本人,而是怎么对付这个人了。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人存在,现在的局势变化得太快了,万一哪一天对方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她肯定对付不了。 “当然可以,不然我也不会特地来找你。那个唐果,也就是白堇,当初她逃过一劫就是因为第二人格在那一瞬间把第一人格给抹杀了。” “怎么可能……在一瞬间就抹杀了?那么说,我也可以做到了。” 孟仁凑到她旁边,对她耳语了一阵。这段话的内容无人得知。 “我怎么知道,抹杀掉本人以后会不会对我产生不好的影响?”墨染萱道,她还是信不过这个人,“还有,你的药,虽然短期内不会有副作用,长期服用我也不放心。” “不会有影响的,唐果现在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如果有副作用,你大可以停止服用。不过放心,我是良心商家,只要你答应这些条件,以后的药我会定期给你。而且我也需要你的帮助,暂时还不会对你下手。” “好,一言为定。” 第四十九章 只剩一个半钟 ,精彩无弹窗免费!孟仁走后我靠在椅子上想了很久很久,事情就是这样,我这个第二人格把第一人格给杀了,然后自己代替她活了下来,活着活着发现自己变成了她。那天的记忆其实并不清晰,我也不记得最后我是怎么失忆的,现在看来,也应该不是简单的失忆,是潜意识里不希望我想起那些记忆。连孟仁催眠我的时候,我潜意识里都有很强的抵触。 我甚至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杀死”那个人格的,只是那时候的求生欲望很强,那个人格的意识又很薄弱了,我才能将她“抹杀”。 后来我还是放弃了去思考,现在思考这些已经没用了,我本能地觉得那些记忆是我不能接受的。于是我转为想打开那扇门,结果过去一看,我靠!该死的家伙,这叫我怎么开?!原来他出去之后顺道也把锁换了,现在的锁不是我想象中那种用钥匙就可以开的,因为它是……连环锁。一共九个铁制的环子,环环相扣,不给人留下一点破绽。 我靠!!!!好挑战智商有木有!!跪求爱因斯坦附身!跪求智商上线! 我记得,好像以前学数学的时候有学过,但是……曾经的学生党,大家都懂的,这种高大上又屌炸天的东西,我们在看完之后会默默的还给老师……和那些上课时候偷偷看,看完就忘记的结局竟然是一模一样的。现在想想,真是可怜了数学老师的唾沫。 我简直要把脑袋抓破了,就是记不起到底应该怎么弄,这时候要是手机在这里就好了,如今网络那么强大,还不怕找不到开锁的办法?或者换成哑巴,解不开,他可以砸开啊!可现在就我自己,单凭我的力气,就算再多加三个我都砸不开锁,而且房间里没有什么坚硬的东西可砸锁。 太特么郁闷了,眼看那连环锁,每一环的粗细都还比不过我的拇指,扣着扣着就把人扣住了,我还知道,这其实是一种游戏,也不知道是哪个古人大脑那么发达。人无聊起来和犯起懒来都很可怕,因为无聊才有了各种打发时间的东西被发明出来,因为犯懒才有各种能帮自己工作的东西被发明出来。 九连环原本是民间的一种智力玩具,最开始就以金属丝制成九个圆环,然后将圆环套装在横板或各式框架上,再加上环柄。这东西玩起来费的是智商,必须按照一定的程序反复操作,让九个圆环分别解开。明代杨慎在《丹铅总录》里曾有过这样的记载,以玉石为材料制成两个互贯的圆环,“两环互相贯为一,得其关捩,解之为二,又合而为一”。后来,就以铜或铁代替玉石,成为妇女儿童的玩具。它在中国差不多有二千年的历史,卓文君在给司马相如的信中有“九连环从中折断”的句子。清代,《红楼梦》中也有林黛玉巧解九连环的记载。周邦彦也留下关于九连环的名句“纵妙手、能解连环。” 我只能跟那几个铁环子呕气,正巧,这时候房间里的灯闪了几下,我过去一看,它就坏了。然后我试着去修,但是光线太暗了看不见东西,我又没有经验,也就放弃了。 这下可好了,连环子长什么样都看不见,让我怎么解?我心里一阵烦躁,狠狠踹了一脚铁门,听着铁门发出铛铛的声响。 忽然,我听到一种“噗”的声音,好像门外面有什么东西掉到地上了,听声音还不轻。我有点奇怪,这门上难道还挂了东西?怎么刚才灯还亮着的时候就没看见有东西? 我伸出手,隔着铁门的铁栏杆往外面的地面摸去,摸索了一会儿,果然摸到一个手感很可疑的东西。 那东西手感确实很可疑,圆圆的……感觉像是某种水果,但是水果的表面绝不会是这样,干巴巴的又不像果皮…… 我把那东西翻过来一摸,马上吓了一跳。那他娘的哪里是什么水果,分明是一个人头,我刚才摸到的是它的后脑勺,翻过来就摸到了五官!……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人头?! 我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又摸了摸那个人头——确实只是人头,没摸到身体。它的主人应该死了很久了,被挂在上面,大概是横着挂的所以隔着铁门我看不到它。 可能因为我刚才那一踢,人头就掉了下来,不知道身体有没有掉下来。 我再次伸出手往外摸了摸,果然摸到它的身体,已经是一具干尸了,没什么好怕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放在上面。 我没再理这茬,摸到桌子旁边,先把木头椅子给拆了,把椅子的脚拿好——如果孟仁再过来,我也有一样防身的东西。 说曹操曹操就到,开门声再次响起。我一个激灵闪到门边,开锁一定很麻烦,在这个过程中我完全可以袭击他!所以说为什么不在对方读取进度条的时候发大招呢?……不过,我只能等他开了锁之后才能下手,这东西太复杂,给我钥匙我也不会开。 我小心翼翼地站在门的这边,确定自己没发出任何声音,终于,门开了。 我举起那根棍子狠狠地往那人身上砸去。 “啊!”那人大叫起来,我听了就觉得奇怪,这不是孟仁的声音,而是个女声,而且……听起来怎么好像有点熟悉呢??!!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这声音实在太过于熟悉,我立即想起一个人的脸来。 “辛姨?!!”这次换我惊讶了。 辛姨立即捂住我的嘴,低声道:“嘘!嘘!小声点!让别人听到就不好了。” 我心里百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点了点头。辛姨放开手,又摸了摸我的头,说:“阿堇又瘦了好些。”她这句话让我觉得非常心酸,大部分时间她给我的感觉像妈妈,我也像女儿依赖妈妈一样依赖她,虽然她是假扮的,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我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阿堇,你赶快走吧,一定要在午夜之前离开这里。” “午夜?”我说,“难不成还会闹鬼?”辛姨又不是不知道,我不相信这些东西。 “我解释不了那么多了,我只能告诉你,现在这个医院里只有你们和孟仁四个人,几乎所有人都撤离出去了,这里设置了机关,到了那个点就会全部启动,孟仁是下了杀心。你千万要赶在那个点之前出去,或者找到让它们停止的方法……”她说着按亮了自己的电子表,“现在,只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了,你快走。我也要走了,免得他们怀疑。”辛姨从怀里摸出几张图纸和一支手电筒,又把电子表给我,就立即离开了,走得很匆忙。 我看着她的背影无限感慨。如果不是那句话,我恐怕还会怀疑,不知道是他们提前设计好了什么,还是她真的是来帮我的,毕竟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我也明白,在这件事里面所有人都不能太过于感情用事,很多看似真情实感的东西其实更加危险,任何攻势都没有感情攻势有效。但她的那句话让我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打开手电筒一看,那些图纸有些是这里的平面图,也有些是侧面图。 医院一共五十多层,可怕的不是它高,可怕的是我看了一遍,这里居然没有电梯!excuseme?!没有电梯,你修那么高干嘛?!平常上顶楼,难道都是坐飞机上去的吗还是带够了干粮背着蚊帐走上去?! 我深吸一口气——这么大的建筑,要我一个半小时内走出去?除去我要找哑巴和安常在的时间,除非我们直接从这层楼上跳下去,否则时间是不够的。唯一逃脱的可能就是找到控制室,暂停机关。 我粗略看了一下,只是平面图,上面没有太多标注,也不知道哑巴和安常在在哪里。我想,孟仁现在应该在控制室里守株待兔呢。 控制室在十楼,我出去走了走,再对比图纸,大致知道我现在应该在第三十一层,看起来时间有点紧。何止有点紧,如果孟仁真的在控制室,我一个人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就必须找到哑巴和安常在,如果他们两个人正巧一个在第五十楼,一个在一楼,岂不是到明天早上都找不到人?! 多想只能浪费时间,我穿过一个走廊,走廊的尽头有向下的楼梯,我没有时间往上走了,只能打赌,希望他们都在下面。没想到我的脚刚踩下去,楼梯吃了些重力立即就塌了,我就一脚踩空摔了下去!靠,不是吧?!刚刚辛姨还说我瘦了,我也不过百斤左右,再重也重没到那个地步,怎么脚一沾到楼梯它就塌了?这年头,豆腐渣工程真太阳的要命! 我摔得够呛,幸好下面有东西垫着,只是左腿小腿摔伤了,外加被从头顶上掉下来的水泥块砸了几个包。我找到手电筒,想查看一下小腿的伤势,没想到刚打开手电,就看到身体下压着的,居然是一具尸体! 那是一具死了很久很久的男尸,他死的样子非常可怕,一双眼睛正紧盯着我…… 第五十章 一模一样的伤口 ,精彩无弹窗免费!我被这尸体脸上的表情吓出一身冷汗,因为它的表情实在是太骇人。它的一只眼睛睁得很大,另一只眼睛却眯成一条小缝儿,给人一种十分诡异的感觉。它的鼻子已经塌了,嘴巴张得很大,下颚看起来几乎要和头部的其他部分分开。它的皮肤呈土黄色,很易碎。尸体分明已经死了很久,却给我一种它还活着的错觉,因为它眼睛里的那种恨,那种痛苦,实在是太真实了。 这个人死了一定很久了,他的皮肤都已经干掉,因为这里的空气十分干燥,它的骨头也十分脆弱,我一砸下来,它的手臂立即断了。现在我看着都有一种怨毒的味道,好像他的灵魂还在这附近。想必是死得非常不甘。幸好这家伙好像没有要起尸或者发生其他变化的样子,不然就我这身手,这条小命肯定得交代掉。我连忙爬起来,再拿手电筒往四周一扫,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楼梯下面应该是个储藏室,不大,但是很冷。我一掉下去就觉得温度非常低,应该在零度左右,甚至更低。我穿的还是白天时在沙漠里的衣服,冷得要死。 现在里面充满了死亡的气息——放眼望去,里面到处都是尸体。空气中有一股怪怪的味道,像是什么东西变质了。它们面目狰狞,各自有各自的表情,都十分可怖。有些尸体,眼睛都要爆出来了,或者是嘴巴张得很大,大到一种有点不可思议的地步。有些则是手脚扭曲了,形状很怪异。手电筒的光并不是很亮,所以我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我仍能够想象得到,他们死去的时候该是怎样的情形,显然死的时候非常痛苦。 他们大多数都穿着白色的大褂,或者是护士服,就是医院里医生护士常常穿的那种,有些尸体大概是医师,脖子上还挂着听诊器。他们被以各种姿势吊在储藏室里,挂他们的人应该有什么特殊癖好,有倒挂着的,也有被弄出各种动作挂起来的,比如两具尸体串在一起,摆成跳拉丁舞的姿势再挂上去。 这些人的身上都拴着大量的铁链,但不是铁链从身体外把他们缠住,而是铁链直接穿过身体把他们扣住,也不知道是在死前穿的还是死后穿的,如果是前者,那么干这些事的人着实令人胆寒。 随后我用手电筒照了照上面,抬头一看,就看到一根根的横梁纵横交错,每根横梁都有手臂那么粗,无数的铁链在横梁上面缠绕着,垂吊下来,然后吊住这些尸体。如果世界上真的有鬼神之说,那么他们,应该会永不超生吧?真不知道是谁,竟然有如此的深仇大恨,人死了都还不肯放过。不过想来也跟孟仁脱不了干系。孟仁应该和这些人一样是医院里的人,而且他还是个医师,怎么就他活下来,实在可疑。不排除他把这些人都杀了的可能,只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我看了看这具被我撞下来的尸体,因为我摔下来的重力比较重,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裂开,从肚子中间凹下了一块,正不断有酸水冒出。我顿时想起了十几天前莫名其妙出现在我床上的那具女尸,她也是这样,肚子里的器官全部被掏空了,灌满了这种酸水。 难道…… 我一个激灵,便过去掀开那尸体身上的衣服一看,果然,肚子里面已经被掏空了,而且灌满了汤,因为放太久,都已经变质了。 再往上看,就看见胸口处的伤口。然后我把尸体翻过来,查看了尸体的后脑勺,果然看见很多切口,竟然和之前的女尸后脑勺上面的伤口是一模一样的。 我又去查看了其他尸体,一共有五十多具,他们身上的伤口竟然也都是这样的…… 这么多人集体死亡想来也不是偶然,而且最后活下来的只有孟仁,我更加觉得他们的死与他有关了。 我没办法多做思考,虽然这确实是一个很大的疑点,仔细发掘一定能找出很多重要信息,但我的时间已经不够了。本来时间就跟仓促,被这破楼梯一耽搁时间又过了十几分钟,可我仍旧找不到安常在他们。 “别走……”我刚转身,身后就隐隐约约有声音传出,我愣了一下。刚才每一具尸体我都仔细检查过了,绝对没有活的混在里面,活的和死的我还分不清么?这声音……果然,夜路走多了总会见鬼的!我觉得如果这趟能够回去的话我有必要信鬼神了…… 我没敢回头,只敢闭上眼睛一个劲的往门的方向走,然后我就感觉我的脚被人拽住,那个声音道:“操!都叫你别走了!” 我回头一看,只见脚跟下趴着一个黑乎乎的人,更加害怕了,连忙双手合十嘴里碎碎念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恶鬼大人我也没招惹你什么,你的死跟我真没啥关系,我只是个路人,一npc而已啊啊啊!” “啊哈哈哈哈!”没想到那恶鬼却笑了,说,“傻狍子,你看看我是谁?”她抬头,拨开头发,露出那张我无比熟悉的脸。 我看到那张脸以及她一只手按住的脖子,就明白了,原来刚才是这家伙在吓我,还刻意压住声带来改变声音。我立马转过身照着这恶鬼的门面一个巴掌打了上去,同时骂道:“靠!安常在你丫的又吓我!” 安常在嘿嘿笑了两声,从地上爬起来,一边站起还一边打理自己的头发,道:“刚刚我从上面下来,就看见这里楼梯都塌了,我还在想是谁那么胖居然楼梯都能压塌,下来就看到了有人……刚开始我还不知道是你呢。”接着她的脸色忽然迅速变白,双眼瞪大,颤颤巍巍地举起左手,指着我的身后发抖。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我的倒影,我身后……还有个人影! 我全身冰冷,摆出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安常在你倒是别光看着,想想办法啊!他娘的这东西都快趴到我背后了! 安常在看着我的表情,忽然“噗嗤”地笑了出来,我有点懵,怎么,难道她被我身后那个东西的样子吓傻了吗? 却见她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我身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嘴里还模糊不清的说着:“傻狍子,你好好看看你身后的是谁,啊哈哈哈……我要笑死在这里了……” 我疑惑极了,正要转过头,一双大手就忽然从后面伸过来捂住了我的眼睛。我能感觉到,那双手是有温度的。我哭笑不得:“哑巴,我知道了,是你!”他果然放开了我,我转过头去,就看见了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以及那对淡然的眸子。那一瞬间疑惑变成愤怒和欣喜交杂,我一个没忍住就拿手里的手电筒往身后那人的脑袋上砸。“我靠你们两个家伙,居然合起伙来吓人!”这对兄妹什么时候变得那么默契了?! “你们怎么出来的,我还想找你们呢。” “是假辛姨。” 原来假辛姨给了图纸和手电筒我之后,又往楼上走,先后找到了哑巴、安常在,但是我却没看到她下来。奇怪,难道是从别的楼梯上下楼了?只剩下一个多小时了,希望她能及时出去才好。安常在却觉得假辛姨不太能信得过,她认为我信任假辛姨是当然的,毕竟她照顾过我三年,潜意识里还把她当亲人看待,所以才会相信她。哑巴在这方面上的直觉和安常在一样,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对方要这么做,但是假辛姨所做的这些事情如果在对立的角度来看的话,不管是多么的匪夷所思都可以解释了。而且她自己说医院的机关会在一个半小时之内启动,这里没有电梯,她要走很久,是很危险的事情,但是她自己却没急着下楼。 如果从感情的那一面看,她确实有一点可能会帮我,朝夕相处了三年,心又不是石头做的,说没有点感情是不可能的。 但是她没有必要再费工夫放走哑巴和安常在,安常在在第四十层,假辛姨上去的话时间肯定不够她下楼了,而安常在只是一个她不熟识的人,权衡利弊,她冒险的理由不大。而且谁都没有看见她下楼,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而且,她既然知道哑巴他们在哪里,为什么要自己去救,而不带上我呢?或者是在图纸上标明这两人的位置,我自己就会去找,也劳烦不到她。她根本不必冒这个险。她的做法,令人费解。 听这两人的分析,我也开始怀疑了,确实,她没什么理由冒着生命危险去救我们,并且她很有可能没有下楼…… “我想,我们应该被骗了。”安常在说,“或许……真正的控制室不在下面,而是在上面!她想通过这种方式误导我们!” 我连忙打住她的话,道:“这可不能乱猜,虽然是很有道理的,但我还是觉得不应该那么简单。以他们的作风,应该不会留这么大个疑点给我们,说不定是假的,就想把我们骗到上面去呢?他们没有那么不小心的吧。” 第五十一章 午夜 ,精彩无弹窗免费!这下子我和安常在的意见就出现了分歧,我坚持认为往下走才是对的,图纸在我这里,刚才走的路也都对了,比起胡乱猜测,这个更加可靠。如果我们真的往上走的话,现在是三十层,只剩二十层就可以走到顶楼,花的时间和我们到第十层的时间是差不多的,可是这么一走,时间肯定不够了的。 如果那时候机关启动了,我们又恰好在第五十层或者其他比较高的楼层上,要遇到的机关也肯定很多。三个人,两个拖后腿的一个撑场面的,一两个机关可能哑巴还应付得了,若是每一层都有,又带上我们两个拖后腿的,保准完蛋。 安常在却觉得我们应该往上走才是安全的路,因为她觉得辛姨的行动太可疑了。她没必要救他们,而且她很有可能到上面去了,如果如她所说的那样出去才是最安全的,那她没理由到上面去。这不是找死呢么?她上去的理由只有一个,除非上面是安全的。 而且,对方那么狡猾,肯定早就给我们设计好了圈套,说不定就在图纸上面做手脚了呢?如果上面才是真正的控制室所在地,我们却按着图纸往下走,南辕北辙,就算时间足够,我们也得累死在这里了。假辛姨是孟仁的人,她更有可能站在孟仁那一边,帮我们几个能有什么好处? 相信假辛姨,不过是我潜意识里对她还有依赖性而已,她觉得假辛姨做的这些事情决不能光从感情的角度看,人比起感性,的理性和贪欲往往占上风。 双方争执不下,很难想象在这节骨眼上发生争执会引发的后果,心不齐往往是导致失败的致命因素。时间那么少我们却用来吵该往哪里走,但毕竟谁的意见都有点道理,时间已经不多了,要是因为这点分歧再争执下去,恐怕谁都别想最后能够找到控制室。 以安常在和我的脾性,都属于比较倔的一类人,平常看起来都挺好说话的,可是倔起来却很死要面子,用土话说就是“死鸡唱硬颈”一有事情非要给自己找个有脸的台下不可。一旦有意见的分歧,谁都不肯先让步。 安常在是那种,半夸她半刺激她她才会好好跟你讨论,而不能全盘否定她的想法,她的性子都随了伊叔,哪点都好,就不喜欢被别人反驳得太厉害。而我是那种脾气有点怪的,平常别人的意见我一般会同意,但是一旦有什么分歧,就真的一直不同意对方的意见,九头牛都别想拉动我。 “没想到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说好的坚固的友谊呢?说好的乘风破浪直挂云帆呢?说好的扶摇直上九万里呢?你咋不飞上天与太阳肩并肩?”安常在也气了,她一生起气来话就特别多,什么古怪的东西都能扯进去。“要不然这样算了,我往上面走,你往下面去!你有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说着就往上走,然后走了几步,又突然折回来,我故意揶揄道:“怎么,觉得我说的有道理了?” 她摆出一副鄙视的表情,冲我扬了扬中指,然后又做了个鬼脸,却是在对哑巴说话。“大家长,你跟我上去呗,”见哑巴没有动的意思,她继续说道,“不是吧,你可别重色轻友啊,我可是你亲妹亲妹亲妹啊,血浓于水啊懂不懂。你怎么忍心看你冰雪聪明聪明可爱的妹妹独自一人走那么黑的路?” 去你的,哪来的冰雪聪明聪明可爱,你要是冰雪聪明那还有一点,要说聪明可爱,还是把可爱那俩字删了吧。我心里盘算着这可不行,要是哑巴真跟着她走,我的阵亡估计就是下一秒钟的事情,于是连忙拉住哑巴说:“不行不行不行,你这是独裁主义,我们是社会主义,要民主,民主!他要走哪边,应该让他自己决定,权力始终握在公民手中,你说对吧,哑巴。来来来,发表你的意见。” 我转过头看着那张依旧面无表情的脸想,他此刻的内心一定是这样的:女人的战争好可怕……为何男人总是炮灰……要是他不是面瘫,此刻的表情一定超级精彩。 “说好的梅悝的设定呢设定呢?!为何说好的设定为何会崩掉!!谁出来给我解释一下!相爱相杀还是傲娇女王受vs沉默强攻什么的,我都准备好好纸巾和鼻血了!我都准备好粉你们了!我都准备腐了!”安常在炸毛,“然而呢然而呢?然而设定居然崩了崩了?不行!现在这设定我反对!” “去你的!你这什么鬼奇怪的设定……你要掰弯自家哥哥,你去掰啊,我知道你房间里藏了很多大尺度bl剧各种bl肉文什么的……但可否别把别人家的哥哥也拉进去,你对得起苍天吗你对得起大地吗?给我吃两斤脑残片去!”我瞬间有种想把自己手里的手电筒砸到她头上的冲动。这家伙腐的程度怎么又提高了一个等级,难道最近看多了肉文? “唉,算了算了,算了吧,”看哑巴不好发表意见,她也不为难,只是无奈的摆摆手表示退让,继续道,“估计我们要是走一路的话,留那个傻狍子自己走下去,这里那么危险肯定下一秒人就没了,还是他跟着你走安全些,不然出了事我可负不起。靠,说来也是,要是唐家那帮大头鬼把罪都推到我头上,我岂不是大祸临头了。”说着就往上走。 终究还是个嘴硬心软的家伙。我又有点愧疚,说起来还是我太咄咄逼人了。 安常在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视线中,我看了看时间,不由得骂娘,果然人生在世,就只有在学校上课的时候时间过的最慢,其他时候时间都跑得比马还快,我和安常在这么一吵,就过了半个多钟头了,现在只剩下四十几分就到午夜十二点。这可糟糕了,我们都还留在第三十层,一步都没走呢。 我、哑巴两人立即往下跑,寻思着在午夜十二点之前到达控制室已经不可能了,我们还在第三十层,控制室却在十楼,飞都不够时间飞的。现在看来,我们只能尽量接近那里,这样一旦时间到了机关启动的话,也不会遇到太多机关。这样胜算比较大。 事实证明和哑巴走会快很多,基本上能够跳下去的楼梯他就带着我跳,蹭的一下就下去了,但时间还是不够。 我一边跑一边盯着电子表,不停的用另一只手将它按亮,我是生平第一次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最好慢到一秒钟能够当做一分钟用。医院里的楼梯不像我们平常家里的楼梯,一般人家里每一层的楼梯都有个拐角连着,但是这里的楼梯非常折磨人。比如这是第二十八层,从第二十九层到第二十八层的楼梯在西面,从第二十八层到第二十七层的楼梯却在东边,也就是说我们得穿过整层楼才能下楼,而且中间的路也不是直的。设计者一定是故意的!! 本来时间就不够了,再这么绕来绕去的,就更加费时了。还有,这里是豆腐渣工程,几乎走三步就踩一个坑,楼梯都是摇摇欲坠的,只要走路的步伐稍微重一些就会塌掉。靠,完全不需要机关,如果是我自己走的话,稍微不注意都能把自己摔死。 谁也不知道医院里面会有什么机关,按照孟仁的作风,肯定不是墙壁上飞出几支箭那么简单。家中的机关是哥哥设计的,可这个人可能比他还要聪明几分,所以设计的机关未必会比哥哥设计的差。 孟仁是何许人也?我也不太清楚,只是以前听说过他,一个案犯,非常危险。他是个很出名的心理医生,但是好的不干干坏的,专门去诱导别人干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儿。法律上这个人是没有罪的,因为他从来都不参与进去,他只是对当事人的心理进行了一些引导,周围的人都知道他,但是拿他没办法。这种人,躲都来不及,谁敢惹他啊。 但是我知道有他这个人的时候,得到的消息明明是这个人已经被枪决了。我并没有特意关注这个人的动向,所以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犯了什么事。他干的事应该不少,纸总有包不住火的时候,大概是哪里出了疏漏他才锒铛入狱吧。不过想来也是,这么危险的人哪会那么容易死,一定找到法子逃出来了。 说起来也奇怪,这样的人,完全不需要费如此大的心思来设计,此人洗脑技术一流,大可以催眠我们自杀,却没有这么做。 光是家中那些机关都已经够险的了,若不是当时有哑巴带着,恐怕随便哪一个都够我死一万次了,更别提这里的机关了。安常在一个人也不知道应不应付得来。 我盯着那块电子表,现在我们只剩一分钟……然而我和哑巴,还在第十九层!我的心砰砰跳,这时候我和哑巴才走在十九层的走廊上,医院每一层的面积实在是太大了,一层一层的下去,简直是折磨人。 尽管我一路祈祷着时间慢点,但是在第十八层的时候,那电子表上面的数字,还是变成了00:00…… 第五十二章 机关启动 ,精彩无弹窗免费!我只扫了一眼那四个数字,立即全身僵硬。一路上我都盯着电子表上的数字,无奈地看着他们的变化,真实得不能再真实。谁也不可能让时间倒流。一种不详的、冰冷感觉立马爬满了全身,仿佛被放置在冰天雪地之中!糟糕,机关……要启动了! 我的神经紧绷着,不断的告诉自己,千万要小心,千万要小心!虽然有点危言耸听了,但现在不是放松的时候,一旦放松下来那才危险。这和我最后在沙漠里麻木的状态完全相反,因为那时候实在是太难受了,身体和精神的消耗都极大,精神就渐渐变得麻木。在这里,只有全身都进入一种警惕的状态才能应对无法预知的危险。 但是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四秒钟……我几乎是以一种等死的心态来等着所谓机关的启动,但是半分钟过去了,周围仍旧没有任何动静。我和哑巴依旧好好的在楼道里跑,也不见有什么东西出来。难道,是钟表错了?那才好,最好现在才十一点,但那是不可能的。还是说孟仁最后打算放过我们,没有启动机关?不,不会的……孟仁那种人,绝不是会感情用事的,而且他对我们有个鬼感情啊。孟仁也不会那么仁慈,这个人我不是很了解,但一看就是那种作风非常狠厉的人,和以前见到的墨执事有的一比。 被这种人盯上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除非你能比他牛逼比他强。 我正这么想着,忽然额头一痛,抬头看,原来是哑巴突然停了下来。我正想着那些事情,不留神就一下子撞到他后背。 一般他突然停下来就肯定是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正走在楼梯上,我用手电筒往楼下扫了一圈,好像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我奇怪道:“怎么了,难道机关启动了?”也不见有什么动静啊?他没有回答,而是对我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盯着楼下看,似乎在仔细观察。我没敢打扰他,他的洞察力不是我一个常人能比的,我唯一能帮得上忙的就是闭上嘴巴别打扰他。 哑巴和安常在的身份都不是一般人,他们带给我的落差让我感觉非常不爽。不爽归不爽,有事的时候我还是乖乖退在一边的好,免得给别人添乱,越帮越忙。 哑巴往下面仔细看了一会儿,突然就拉着我开始往回退,我问他发现了什么,要是现在就往后退的话可要费更多时间。他抿着嘴巴不做任何表示,只是一个劲的拉着我往后退。一直退开了很远,我又问他,他才告诉我下面有毒气。那些毒气的成分他还不能确定,他的洞察力非常厉害,在下楼梯的时候就看到楼下一些黑暗的角落里冒出了一些烟,很淡,但直觉告诉他那不是好东西。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但还是不能确定那是什么,只看见那些毒气蔓延的速度非常之快。按照毒气蔓延的速度,恐怕在一分钟之内就会布满第十八层的整个地面,半分钟,肯定不够我们穿过第十八层。如果这种毒气对人的皮肤也有损害的话,就这样穿过去的话太危险,保不准就给阴了。 以现在的速度,毒气很快就会从第十八层蔓延到第十九层,并且一直向周围蔓延、扩散,这里的空气流动性不太好,毒气能有如此快的速度,下面一定有机器来传播,如果可以破坏掉的话,也就会安全了。可现在下面第十八层的地面几乎都布满了这种毒气,已经没有落脚的地方,更别说靠近。 而且也不能确定第十九层就是安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一样能够防止毒气侵入身体的东西。普通衣服自然不能发挥什么作用,这里是医院,也不知道有没有剩下一些防毒的物件。毒气蔓延再快,十八层的体积还是很大的,想要蔓延到十九层还需要一点时间,要是可以找到防毒的东西一切就好办了。 和哑巴搜了几个房间,都是单独的病房,面积竟然也很大,里面都有人生活过的痕迹,还可以找到一些资料,但就是没有我们想要的。接连找了好几个都是这样,里面按照主人的习性布置好了,还可以找到房间主人在这里的记录。并没有有用的信息。 在打开一个房间的时候,忽然就从里面爬出一条蛇来,速度很快,我只看到一道黑色的光一闪而过,然后鼻子上就传来一阵阵疼痛感。然后我就看到了它。我走在前面,没有防备。哑巴已经迅速向前抓住它的尾巴,但这家伙还是咬住了我的鼻子……我:“……”excuseme我是得有多倒霉! 把蛇扯下来之后哑巴立即拉着我后退,同时我就看见房间里的地面上、墙壁上全都爬满了蛇!也幸好安常在没跟我们走,她要是看到这一幕,估计要疯掉。他碰的一声把那扇门关上,接着看了看那条蛇。 它的头是一个略长的三角形,颈很细,翻过来一看,它的头背部有很多细小的鳞片。鼻鳞和颊窝鳞前缘之间有很多很多的小鳞。大概有我的手臂那么长,不太粗,左右体背颜色是棕褐色,在背部中线两侧有并列的暗褐色斑纹,左右相连形成链状,腹部灰褐色,上面布有很多的斑点。 这家伙原本非常嚣张,就算被哑巴死死抓在手中,它也还嘶嘶地吐着信子,像是在威胁。一般人遇到它只有逃的份,但是它可威胁不了哑巴。哑巴稍微用了些力气,它就表现得很痛苦,不断扭动着身体,试图逃脱。 这种蛇我知道,叫做原矛头蝮,台湾那一带的毒蛇,也叫做俗名烙铁头、笋壳班等、老鼠蛇和恶乌子等。但是原矛头蝮主要生活在丘陵及山区,有时候也会在竹林、灌丛、溪边、茶山、耕地,或者到住宅周围如草丛、垃圾堆、柴草石缝间活动,这里可是利比亚沙漠,怎么会有原矛头腹。 这里的病房都是按照病人的习惯布置的,或许住在这间病房的人喜欢养蛇。重点不是它的开路,这东西可是有毒的。这条蛇的出现让我想起了自己抗药的体质。 抗药,毒能不能算进去?我捏了捏鼻子,没有奇怪的感觉……真的是……不起作用!靠,这么久了,我终于有自己的金手指了…… 当下我也管不得要隐藏这个秘密了,我立即停下,问哑巴:“哑巴,你说是不是拆掉那些放出毒气的东西就没事了?”哑巴点点头,打着手势告诉我,只要能让毒气的机器停下,过不久毒气自然会消散。他有点不明白我问这句话要做什么。 我说:“老实跟你说吧,我的体质有点特殊……我觉得,可能有点算百毒不侵了,我也不懂怎么回事,就是那个孟仁的人下的药。不过他大概不会想到,他费尽心机给我设的计到头来却帮了我的大忙。” 哑巴不是看不出来,一般人被毒蛇咬了,伤口还在鼻子上,就算不会立即死去,也肯定会有一些中毒的反应,可说了这么久的话我还一点事都没有。 眼看下面的毒气应该已经漫过脚踝了,我走下楼梯,探出脚来试了一下,好像还真没什么事儿,于是我胆子就大了起来,干脆跳下去,踩进这些烟雾中。毒气还在往上蔓延,不过速度不算快,既然对我不起作用,我也不用担心它蔓延到哪儿了。 由于我的洞察力没有哑巴好,不知道哪里才是发出毒气的地方,就由哑巴在楼梯上给我指着,我顺着他手指指着的方向走。先找到一处角落,蹲下来用手电筒一照,就看见一个小小的、类似于盒子的东西在那里,它的大小像鞋盒,金属做的。我对金属的辨别能力完全为零,所以也认不出这东西。 盒子大体呈长方形,底下和地面连在了一起,上面四个角往上翘起来,每个凸起的角上面都有个小小的洞,就是毒气的出气孔,中间则是有些凹下去。我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事情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这个盒子不像我以前见过的那些机器,我所见过的机器都是用螺丝钉封住外壳,只要用螺丝批就可以拆开的,然而这个盒子竟然是密封的,上面没有任何可以撬开的地方。它和地面连住了,我也不能直接拿起来就砸。说起来,走了这么多层,在医院里居然连一扇窗都没看到,怪不得那么闷那么黑暗,不过通风口一定是有的,只是这样的话,待会儿毒气消散得会很慢。 我在旁边找了些坚硬的器物想把这东西敲开,但金属就是金属,我敲得手都麻了也只能在它上面留个小小的痕迹,十分无奈。 我只得回头,哑巴朝我招了招手,我便过去跟它说了那下面的情况,我砸不动那个盒子。 哑巴突然打着手势问:“你力气有多大?” 我想了一下说:“扛个一百斤左右,最大也是这样了。” “扛得起我?” 我对着他比划了一下,哑巴现在最多也就一百一,反正就没见他肥过,背起来应该没什么问题。我就说可以,哑巴朝盒子那边比划了一下,说那个距离呢? 我想了想,心说你让一个妹子背你真的好吗?但这时候也不能介意这些了,他一定能够弄坏那个盒子,如果我能带他过去那就最好了。不过那个距离,我心里也没有底儿,我最怕半路我没力气了,摔他下来就惨了。 第五十三章 茧 ,精彩无弹窗免费!我正有些犹豫不决,我知道哑巴是肯冒这个险的,但我实在有点怕。这些毒气肯定不是一般的毒气,刚才哑巴说他还不确定毒气的成分,我觉得毒气之中还有古怪。一般辨别毒气,可以根据它的颜色、气味等特征来辨别,气味不用说,都说了是毒气,也不会有人刻意去闻它。其实不去闻毒气也可以闻到它的味道,但我没有闻到气味。至于颜色,灰黑色,也不见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它的成分让人担忧,它让我想起了鬼化病。我想,这东西若是像鬼化一样厉害,或者是更厉害,一沾到可不是开玩笑的。看看鬼化病,把唐家人折磨成什么样子,好好的人,身体会平白无故的消失,随时会被风吹走,还不能正常地在人类社会中生存。折磨没关系,最可怕的是这种毒居然还没有解药。这代表着什么?代表着中毒的人一辈子都要忍受病痛的折磨! 如果这些毒气没有解药,或者毒性很强,沾上它的后果谁都担不起。 就算它是普通的毒气,那也是毒气,毒性肯定也不轻。我们这里根本就没有解毒的东西,刚才那些病房也找过了,也没有有用的药物,中毒的话根本无法应对。 这里才是第十八层,下面还有八层,姑且算他一层一个机关,也有好多机关等着我们,够折腾的了。现在的情况看来,不管是谁中毒都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能不能活着走到控制室都是件难事。而且,别忘了,孟仁还在控制室里呢。 即使我们运气够好可以从医院里面逃出去,估计也半条腿踩进棺材里了。这是哪里?沙漠深处啊!利比亚沙漠深处!往北就是浩瀚的沙海,往南也是一望无垠的沙地,不管走哪边,没有十天半个月绝不会看到有人聚居的地方。这鬼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有人的地方医疗条件又不够好。一旦中毒,九条命都不够用的。 犹豫归犹豫,我还是选择冒险试一试。时间不多,如果那些毒气漫过盒子的顶部,哑巴就不能接触它,自然也就没办法砸了它。到时候我就得背着他穿过整整一层楼,不然他没办法过去。或者是想别的办法,到时候更加麻烦,也更容易出意外。 我背他走几步还可以,但是医院面积那么大,真要我背一个男人走完一层楼,就算我力气真的可以,我心理压力也很大,老想着自己不行,然后就真的不行了。 再者,毒气要是继续蔓延,就会通过从十八层到十七层的楼梯,往下飘去。依照它蔓延的状态,这种毒气的密度应该比空气大一些,所以肯定会通过楼梯往第十七层蔓延。毒气到了第十七层,又会向第十六层蔓延。它下沉速度自然也比上升的快很多,如果我们下得太晚,可能连第十七层甚至十六层的地面也会布满毒气,到那时我只有哭的份。 于是我站在楼梯下,哑巴站在第一级楼梯上。背负上他的体重时我有点站不稳,事实证明这家伙确实挺重的,他肯定有一百一多斤了,这可有点呛。上次他从墨家受伤回来,我扛他的时候也不觉得怎么费力,而且这么久也没见他看起来肥了,没想到过了几个月他小子还真肥了那么几斤。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力气。 我摇晃了几下,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但背上背着个人我实在没办法平静,还是个男的……靠,现在可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但不管放在什么时候,我都不得不承认,我就是个二十出头的女生,这方面的感情还是有的,这也是正常反应。 幸好是背不是扛,背的话我还勉强背得起来,吃力的是腿,身子也一起承担,那样就不会太吃力。要是换成扛的,我觉得手断了都有可能……出于形象我也是不会考虑扛的,扛是女汉子的事,女汉子什么的,人家是软妹好吗! 我背着他走了几步,感觉还行,就是有一点,心里不免会有很奇怪的感觉。全世界都安静了,只听得到那种有力的心跳声,很近,一下一下的。这样的情形使我莫名其妙的又想起了店长先生走的那个晚上,天气很冷很冷,满天的星星,身边有海水拍打海岸的声音,那个人也是这样,静静的趴在我的背上,但也只是静静的,他的身体没有体温,也没有心跳…… 我有些发愣,这时候分神是很危险的,但我还是没办法控制住自己去想那些事情,想到了店长先生,想到他的尸体至今下落不明,小萝莉还在唐家,而唐家还没有强大到可以保护这个孩子。 想来也是,唐家若是有力量,若是能够和赵家抗衡,当年文家出事的时候就完全可以去帮一把,也就不会有那最后的悲剧,后来这些事也不会发生。以现在唐家的势头,如果现在赵家要对小萝莉下手,唐家那帮老鬼完全有可能第一时间就会把这个孩子交出去。毕竟,连血缘上和法律上,小家伙都不是唐家的人,于感情,于利益,都没有理由。 哑巴察觉到我在分神,不时拍一拍我,但我这个人一分神起来思想就跟绑了翅膀似的,根本就停不下来,我不停地回忆着那个冰冷的夜晚,想起那个趴在我背上的人,他像月光那样不管穿过多少地方都一如既往的干净,可是那个干净的人不会再回来……我这么想着,忽然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因为身上背着人,我立即就站不稳了,摔了个狗吃屎。果然一分神就容易出事! 我忙试图爬起来,这时候毒气已经有一些高度了,要是哑巴碰到了就不好了。 但他压在我背后,已经先行起来,脚一点地,直接跳到了一处比较高的地方,用左手朝我打了个ok的手势,我却分明看到他的左手手掌开始发黑! 他还是碰到了毒气!但他没有很在意,迅速找到了几个比较高的落脚点,一路跳了过去,我赶忙跟了过去。 他到那个盒子面前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个很小很小的瓶子,用手掌就可以整个握住。他小心翼翼的打开那个瓶子,把里面的液体都倒到盒子上面,盒子的表面立即有被腐蚀的迹象。 我没管那盒子,连忙掰过他的左手一看,刚才看见还是手掌中心有一些发黑,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整个手掌都黑了。如此快的速度,可想而知,毒素要蔓延到他全身,可能也就是走下这层楼的功夫。哑巴骤然收回手去,只看了一眼,摆摆手表示暂时还没事,又指了指那个盒子。 “硫酸?你哪来的硫酸?”学过化学的人都认识硫酸和盐酸,不然基本算是白学了。我知道,硫酸的腐蚀性极强,初中化学最重要的实验就是如何配置稀硫酸,但我学的是文科,当年老师补习的时候也没有说过这些,是我自己好奇去翻了以前初中的课本,所以印象不太深刻。 哑巴轻轻点头,说是一个房间里捡的,觉得应该有用就带着了。盒子的上面已经差不多都被腐蚀掉了,可以看见里面是白色的东西。我用手电筒一照,原来那些白色的东西是一些网状物,盒子中间,有一个白色的茧,毒气就是那个茧里面散发出来的…… 手电筒的光才照到茧上,茧的表面就开始破裂。这个茧表面很坚硬,破裂时发出如同地面碎裂的声音。我不由得惊出一身汗来,厉害的东西肯定在这个茧里面,现在它要爬出来了吗? 可是最后茧只裂开了一个很小很小的口子,看起来伸根手指进去都是件难事。就停止了破裂。噗,难不成是茧太硬了,里面那家伙没办法把茧都弄开吗?我凑近了一些,想要看清里面到底有什么,却被哑巴拦住。我疑惑极了,只见他忽然又伸出手来把我手上的手电筒按黑了,周围立即陷入一片黑暗。 ……不!没有陷入黑暗……大量青色的光点从茧上面破开的洞口中飞出来! “这些……是萤火虫吗?”这奇异的场景很难用文字形容,好像关掉手电筒的那一刻,我就进入了梦里,或者是仙境中。 哑巴打开手电筒,一有光,那些光点又都不见了,他又把手电筒关了,随手抓住一个绿色光点拿来看。他也是够不要命的,这东西能制造出毒气就肯定有毒,居然那么随便就抓来看。 由于那东西自己可以发光,也不用打开手电筒才能看清楚了。哑巴摊开手,那小家伙还不老实,他干脆就用手指捏住拿起来看。这一看可就不得了了,这虫子实在是长的太怪异了,它根本就不是什么虫子,因为它不具备昆虫的任何特征。一般的昆虫纲又称6足纲,就是说昆虫都有6足,分三对。身体分头、胸、腹3个部分。具有口器和触角,一般有两对翅(但是有的昆虫的翅在进化过程中却退化了以适应它所生活的环境)。 体躯由若干环节组成,这些环节集合成头、胸、腹三个体段。头部是取食和感觉的中心,具有口器和触角,通常还有复眼与单眼。胸部是运动和支撑的中心,成虫阶段有3对足,一般还有2对翅。腹部是生殖与代谢中心,其中包括生殖系统和大部分内脏,没有行走用的附肢。 但这东西……根本什么都没有! 第五十四章 硫酸?! ,精彩无弹窗免费!那个东西的样子,看起来……看起来竟然像是一个骷髅头!很奇特,啧……它的样子已经不是像了,看看吧,后脑勺、头盖骨、眼窟窿、鼻梁骨、鼻孔、嘴巴,仔细一看嘴巴里面连牙齿都有。真可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它,它根本就是一个缩小版的骷髅头嘛!这……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蛊虫? 不对,在苗疆的传说中,应该没有这样的蛊虫。蛊虫应该不长这样吧?既然是虫子,不是那种有六条腿的生物吗?我对蛊虫并不感冒,因为在形态上我总觉得它们和蜘蛛有那么一点儿相似,看着让人发毛,要我去深入了解是不可能的。蛊虫在毒这方面和唐家的尸毒也多少有些相似之处,所以在唐家学习的那段时间,我也懂了一些皮毛。可惜也只是皮毛罢了,并没有多大用处。 我所了解到的蛊,和毒无异,它在我的意识中,就是一种活着的毒,而非这样长着一颗骷髅头飞来飞去还会发光的东西。 这东西的整体呈灰白色,像是那种刷着白漆的年代很久远很久远的墙的颜色,这让它看起来有些老旧。然而奇异的不只是它的外表,奇异的是,它竟然是凭空飞起来的,而且身上也没有翅膀。真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飞起来的……好吧,世界上不能解释的东西多了去了,这小东西会飞也不出奇。 它的眼眶里面还有两个红色的很小很小的小点,在不停地转动着。现在,我看着它,它也正好“看着”我,四目相对……我无法形容那种感觉,非常奇妙。 这好像……可耻的萌了??什么鬼嘛?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却忽然感觉鼻子上传来火烧的疼痛!我立马后退,眼睛已经被一道火光刺到,然后我便明白了。原来它不仅可以释放毒气,这东西居然还会吐火?!它是红孩儿转世么?该不会是毒气部队留下来的实验品吧?!靠,要是这些小东西知道攻击人的话,除非我皮是铁做的,不然非被这些小东西烤了不可。 我看它们还只是乱飞,好像还没什么攻击性,便离得远了些,省的惹到它们。哑巴却不怕,毒气没退的时候他还抓了几只来看,我看着他把一个骷髅头的嘴巴掰开,里面却什么都没有,也是奇怪。 脚下的毒气已经消退了好些,哑巴就站到了地上,我奇怪于他的反应,再看他的手时,那手上的黑色似乎有退去的迹象,我想起之前他身上被下的药可能也是孟仁下的,可能他也在里面掺合了会让人的身体产生抗药性的药,就说,不会你也是这什么百毒不侵吧?我心知那抗药性不是什么好事,是,它是可以百毒不侵,可是同样的,要是人受了伤也无法进行医治。那将比中毒还要麻烦。 哑巴摇了摇头,他抬起了手,撩起了袖子。他老是穿着道袍,袖子里的手臂极白,用手电筒照就更显得白,好像里面没有血似的。我清晰的看到他手臂上的黑色,原本已经蔓延到臂弯,现在居然褪去了好些。 然后他放下袖子让我看他的食指。是指上是那朵黑色的梅花,由于皮肤发黑的颜色和梅花的颜色有很大差距,所以可以分清楚。 现在那朵梅花……居然在迅速它吸收周围的黑色!!它可以吸收毒素?!只是它也没有变大,好像吸收那毒素对它也没有影响。 怪不得毒素没有继续蔓延,原来是被它吸收去了。以前听安常在讲墨家人食指上的画的时候,听她不以为然甚至有些轻蔑的口气,我都以为这不过是个让人讨厌的印记罢了。那时候她也粗略讲了它的功用,我却也没大当真,没想到竟是真的。看来这个画的功用还不少呢,不过他和安常在都很不喜欢就是了。 我看的呆了,忽然脚下轰隆一声,我有种做自由落体运动的预感!我下意识的站起身,却一下子失去了重心,整个人往后倒。 这层楼的地板竟然轰地裂开了!我一瞬间随着那些碎裂的水泥块往下掉去!哑巴迅速抓住我的手,同时他脚下的地板也裂开了,裂开之后,竟然还剩下数十根横梁!我也看到了第十七层的景象:几十根横梁纵横交错,无数的铁链缠绕在横梁上,那些横梁上,挂着无数面目狰狞的尸体…… 哑巴也迅速掉落,但是他这人当然远比我要机灵得多,一下子就用另一只手抓住旁边的一根铁链,硬生生的挂在那里,旁边就是一具尸体,因为太久了所以很脆弱,被他那么一撞就掉了下去,几乎同时就响起它落水的声音。我的手电筒因为刚才那的事情也掉了下去,所以我什么也看不见,估计是下面有水。他还是抓着我,不然我该摔下去了。 哑巴挂的地方不高,至少离水面不高,所以我的脚也碰到了水面,我闻到很浓很浓的酸味,有点像醋但绝对不是,同时脚上也传来了疼痛。我闻着那味道忽然想起了这是什么东西,连忙勾起脚来,尽量离这些液体远一点。那不是水,是硫酸,浓硫酸! 也不知道有多深,听刚才尸体掉下去的声音,噗通的一声,想来肯定不浅,也不知道底下是用什么东西乘着的。可想而知,要是一不小心掉下去,肯定就完了。 不少人听说过走在大街上被泼硫酸什么的,谁都清楚,这种液体只需要小小的一瓶就可以把脸毁掉,简直是噩梦。 哑巴摇晃了一阵,最后示意我上去,他原先试着用手硬拉我上去,但他拽住我的是左手,还没全部恢复过来,使不上力。 我连忙扯住旁边的几根链子,一脚踩上去,再借着他的力爬到了横梁上。也多亏了旁边这位尸体老兄,他身上的铁链结成了一个叉,我心一狠就把他往下面推,然后踩着那铁链上来了。现在的我做这类的事情心里已经没了那么多顾虑,毕竟我这个人格是可以在一念之间就把本人杀掉的。不管怎么装,我自己始终有着暴戾的一面。我一上来哑巴身上就没了负担,也爬到了横梁上。 我这个人本身的平衡感就很不好,再加上还恐高,即使看不到距离地面有多高,我还是非常害怕,因为同样的,我也看不到横梁有多宽。我特怕这样的情况,要是一脚踩空了掉下去,我又没有哑巴那样机灵的身手,肯定是一下子掉进硫酸里,连骨头都不剩,便只好整个人趴在横梁上。我觉得只有这样我才是安全的,任何动作都会让我掉下去。 才喘了一口气,抬头就看见刚才那些发着光的骷髅头居然又成群结队的飞了下来!有几个直接在空中就朝这边喷起了火。它们竟然还知道要攻击人,我整个人都被哑巴拖起来,他倒不客气,又拎着我后颈的领子,我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他往上一甩,差点没摔下去。 我还没站稳,那些骷髅头就已经飞了下来,我被哑巴硬拽着跑了几步,一回头,它们已经追到身后了,还真的是有意识的,喷火烧不到我们,这群小东西就边飞边乱喷,有时候火喷到横梁上,横梁竟然就烧起来了。 糟糕了!这横梁已经有些年代了,是很干燥的,这里的天气也很干燥,火一烧就起来。横梁本来就不够稳固,上面挂着死尸都可能有些勉强了,再搭上我和哑巴两人,现在可谓是摇摇欲坠。横梁一断,肯定会摔下去的! “去你的!”见它们已经飞了过来,我一手拍掉一个骷髅头,这些家伙身上可真烫。哑巴四周看了看,忽然就停下来,两步跑到我的后面,伸手就抓住两个骷髅头,身体往下一倒,竟然顺着横梁滑向了另一边!! 我也连忙趴下来,但我绝对学不了他这招,人格再厉害也比不过身体太菜,我只能躲一下骷髅头的攻击。没曾想它们还不依不饶的,我躲它们就追,一口火喷在我脚跟底下,差点没把我鞋子给点了。 我伸腿踢掉了两个骷髅头,哑巴过来又拖了我一路,他手脚快,几下子就打掉了几个骷髅头。但这些家伙也是机灵得很,见不敌,又飞得高了些,一个劲的往下面喷火。我估摸着抗药性应该不包括浓硫酸,不然我可以下去,只要找到排水口就可以排掉硫酸,不过这样始终太冒险。 横梁本身就不坚固,这么一下竟吃不消了,我们所在的这根横梁塌了下去! 停更 这段时间挺迷茫的也不知道是要写自己喜欢写的还是别人喜欢看的,犹豫之后决定双开。然而新书到现在都没搞好人设啊啊啊啊啊啊啊!要疯掉了然后呢现在呢虽然面具师已经三十八万了,既然里面存在一些问题,那我肯定要改的,不仅要改,还要大改,从头来过。 第一章我试了新的写法,好像效果还不错,如今网文难混我也只能做到这地步。 由于要重新改,这次大纲什么的也要重新列过,主线铺线剧情发展,我觉得有必要逐句思考。 于是乎这恐怕是这个月,甚至下个月结束之前我最后一次更新了 然后然后然后反正也没啥人看吧唧我就混个更新mua走也 我听说你们晚上都不敢看我的书【滑稽】 关于修改,就算字数已经到达三十八万,我个人觉得还是挺值的,也可能是我加大了宣传力度的缘故吧ψ(`?′)ψ总之慢慢有人说喜欢了,说好看了,觉得这样的声音,就算只有那么几个,这文改的,我都觉得挺值了。然后最近都没有在更新(似乎很久了,都一个月了吧),而是从第一章开始一直一直的在改,然后从qq和贴吧里拉人气,也是挺醉的~ 说下次更新的日期其实我也不清楚,反正我这人就挺懒的,一天码那么几千没错就是几千,别往八千那头想,是三千到五千,五千是最佳状态(好了都别打了我知错但我就是不改ψ(`?′)ψ) 感觉可能嗯十月会恢复更新吧嗯我就这样相信着我自己(乖巧脸)这段时间之内我也会不断征求别人的意见,哪里不对尽管提!相信修改之后的内容会更精彩! 话不多说,我睡觉去!(啥,难道你以为我会说码字吗ψ(`?′)ψ) 番外 所谓开端 墨家。 预算的日期快到了,说不怕,是假的。 禁地已经制造好了,关于青桐面具的所有秘密,连同自己都会被封藏在里面。 墨家的本家,本就是机关术的起源。最早于战国,机关术便达到了巅峰,却极少有书籍流传下来。他们这一支,本就是旁支,窥不得本家的东西,不过这机关术好歹也学了两成,都用在了禁地里,外边还设了一道火墙,别说进去了,光是离那里近一些,便觉得不舒服。 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进去,就连他们墨家的人,走进去也是凶多吉少。而那个人究竟是谁,她也不知道。 她甚至不知道,千百年之后,那个人会不会如同预算的那般出生、长大、被牵扯进来、找到他们,并且进行这一系列的事情,未来的变故太多太多,再厉害的预言也猜不透人心。命运是不变的,可人心却是千变万化的。 她的命不重要,重要的是舍命之后仍然得不到想要的结果,那才叫亏。她不会真的死掉,不过是作为一个牺牲品,把自己的人生毁掉罢了。 每过那么三四十年,她就会醒一次,作为一具尸体,给墨家带来一个能领导它的孩子,再过四年,就带来下一个孩子,便是墨家的下一个青桐面具师。 周围的人,会把他们当成怪物看的吧。 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这样的人,没有任何来历和牵扯,最干净。在这个世界上,他们不会有真正意义上的父母和亲人,所以做很多事情都会方便些,也不会牵扯到太多的人。虽然说她算是一个母亲,不过不会有人愿意认一具尸体做母亲。 她只是个怪物罢了,一开始就是,给不了他们什么,却给了他们整个墨家的担子。 为什么会选中自己呢? 所谓命运,便是那种你怎么也逃不过的东西,它像血液一样在身子里流动。 青桐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屋子外面悬挂着的铃铛一阵阵的响,不为着风,只为着屋子里的动静,屋子里地板下藏着无数根丝线,丝线连着铃铛,人一走动铃铛就响,现在不免吵闹。她一向很冷静,可是这件事,不是光冷静就可以解决掉的。 旁边木架上挂着两件衣服,都是白色的,在幽暗的屋子里就显得十分醒目。难得的干净。 一个小时前,青桐在左边那件衣服上落下最后一针,这件两重纱衣便完成了。只有这件纱衣,才能带着未来那个被选中的人进入禁地,禁地前面的火墙只有它能够抵御。 如今这两件衣服的染色才是她最头疼的,最后一样材料还没找齐,这两件纱衣很快就要不干净了,永远都无法干净了。 一件要染成黑纱,用的不是人世轻易能得到的黑雨水。现在,整个家族的人都在东边的神山上求雨,已经好几天了。光说是下去,这一个月就能有四五次,不稀奇,可是下黑雨,就没人见过了。 而另一件,要染成红色,用的是小孩心脏里的血,就是心头血,而且还是墨家的小孩。想到这里,青桐的心口就有点颤抖,那可都是些孩子啊 她自己还好,因为异于常人的体质,从小没被人当正常人过,再多这一次她也不介意,那是她活该,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遭这样的罪。有些事情经历得多了,也就习惯了。她就是那个不想习惯也得习惯的人。 可是那些都是很普通的孩子,和其他孩子不同的只是他们流着墨家人的血,和墨家其他能活下来的孩子不同的只是他们的血缘淡了些。 他们没有错,他们也不像自己是个怪物,他们还那么小 她叹了一口气,终归只是一些传说,可是人面临绝望的时候,什么荒诞的传说不能信呢?因为那些不知是真是假的传说,整个族的人去求所谓的黑雨水,把那些选房的小孩关起来,让他们等待死亡 青桐倒也不是同情那些小孩子,只是她心里清楚,急到连自家的人都杀,这一招险棋,很明显他们已经输了一半了。 一阵凌乱的铃铛声响起,显然是有人朝着这里跑过来了。一个人掀开帘子冲了进来,连站都没站稳就喊:“下、下雨了!小姐,下雨,下黑雨了!” 青桐愣了一下,也不管身上繁琐沉重的衣服,噔噔噔地就冲了出去,惹得头顶的风铃跟着她一路响,可是很快就停了,因为她停在了长廊里,倚着栏杆,盯着漆黑漆黑的雨幕,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该感到高兴还是悲哀? 赵家。 同样来回踱步的人还有赵家的族长,可是他们着急的不是同一件事。他心里面更多的不是着急,而是心慌,还有不确定。 离他只隔了两个台阶的,就是一间产房。可那里面躺的不是任何人的老婆,甚至不是人。 那是一只母狐狸。它不是任何人的宠物,但是它肚子里的孩子,是家族等待已久的。 传说中的狐面人身。 一直到屋子里传出一阵婴儿的啼哭声,那年过半百的老人才一屁股坐到地上,放声痛哭,旁边的下人怎么拉都不肯起来,不知道是哭自己家族以后的命,还是哭这孩子以后的命途坎坷。 只片刻,那蒙着脸的产婆,便抱着一个被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孩子出来了,说来也怪,孩子身上的血腥味竟然无比的重。 赵族长立即起身,哭着把那个孩子抱进怀里,全身发抖。孩子真的是全身都被包裹住的,包括脸,只留下一个缝隙给他呼吸。 他颤抖着把包在孩子脸上的布扯开一点点,看到里面孩子的那张狐狸的脸,哭得更凶了。 这害死人的命啊! 莫家。 莫家朱红的大门紧闭着,门两旁的石头狮子上已经沾了些许灰尘,显然这几天都没人打扫。当然没人有空管它们。 这扇朱红的大门,五天之内不会有任何人能够出入,包括莫家自己的人。和墨家一样,家族里所有的人都聚了起来,他们将要在宅子里,开一个长达五天的会议。 他们的生死存亡,全在这五天。 唐家。 大堂里面按照顺序坐满了人,没人说话,都不停地喝着茶水,或者发呆。他们在等一个人。 一个青年走了进来,只说了一句,药拿到了,语气非常疲惫。 在座的所有人立即站起来,却又全都跪到地上,朝着青年磕了一个头,为首的老人道:“是我们唐家对不起你啊!” 刘家。 只有刘家的院子最冷清,所有人都被暂时遣散了,只剩下一个人。 他大大方方地躺在院子里的地上,身体摆成一个“大”字,盯着天空。终究是要来的,他挡不住,谁也挡不住,所以唐家派人来拿那药,他也给了。即使违背祖训。因为命这东西,祖训也挡不了。 他想搏一搏,他的家族,也想搏一搏,不然在这件事上,他们不会不出声。 陈家。 伙计在一大堆瓶瓶罐罐之间睡得嘴角直流口水,有人悄悄推门进来也不知道。他本不该睡得如此熟,只是有人想让他熟睡,也不是什么难事。 那个人抱起最里面的一个罐子就走了出去,从此再无踪迹。 文家。 文家的人聚集在一条大河旁边,一群七八岁的小女孩,正在猜对面的大人在想什么。只有猜对了的才能留下来。 猜错的那些,这条大河就是她们的归宿。这下面,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具文家人的骸骨。 最后,一个瞎眼睛的小女孩,留了下来。 这一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好像有关,好像又无关。 月圆人不缺 我吃完饭从屋子里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周围那几个邻居,都早早的在家门口摆好了供台,用破碗乘了些灰或者土,放在供台上做香炉,小孩子则是提着一些果蔬,一双小眼睛也不看路,光盯着那些好吃的东西看,一副很眼馋的样子。宠溺他们的父母,往往拿出一两样给他们,或者看着他们偷偷摸出一点来吃而默不作声,节日嘛,也不过图个开心,又不是那些豪门贵族,讲那么多规矩干什么。 因为我们这里的人都穷,月饼是没人吃过了,那东西可是比肉还稀罕。中秋夜也就这样,家里有点好吃的就搜罗过来,家里没有月饼,有些有点钱的人家,却也能弄到点面粉来,或者拿自家的玉米粉,这儿捏一捏那儿揉一搜,扔进锅里一煮,倒也像模像样的,小孩子也喜欢。 唉,平时在家里难得有些好东西吃,毕竟穷,能不能吃得饱都是个天大的问题。 去年有个北方来的,也是躲着兵,据说背景没什么大问题,以前差点就能跟着人家红军走雪山了。 可是他一个以前的战友,偏偏看中他老婆,拿不到手,就到处跟别人说,说他讲主席的坏话。上头一听,哎,你这丫的大逆不道啊,当即就派人来抓了,还下了死命令说,宁可要死的,也不能让他逃了。 可怜了他那一房妻儿,全死了,他自己逃到南方来,没被上头抓,却是饿死了,在路上还遇到了一些怪事,被吓疯了。不然以他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的,哪儿能饿死呢?他这一疯,别人好心给他吃的,他还不肯呢。 不过临死前总算清醒了一回。 那时候说了一句啥? 这年头,人厉害还是鬼厉害? 狗屁,能吃饱肚子的才厉害! 平时都如此,中秋节嘛,大家伙都只图个团圆,吃的什么倒不那么重要了,只是小孩子比较在意。 这样的节,简单却有味儿。不说家里有钱没钱,跟春节一个样,只图热闹,老人们看着儿孙在院子里闹腾,就够了。 这乱世中人,逃的逃躲的躲,打工的打工,流浪的流浪,能有几个人,有几个时节能聚在一起? 不过是新年与中秋罢了。可就这两个能聚的节日,家里人都未必能到齐。 我和辛姨也摆好供台,青丝把辛姨早上做的玉米饼子端了出来,小脸儿红红的,我知道她要是有眼睛,那她两个圆溜溜的眼珠子,肯定盯着这些玉米饼子呢。 辛姨笑着接过,放到桌子上,那小东西还“盯着”玉米饼子不放,辛姨会意,随手拿了一个给她。 青丝咬了一大口,丝毫不像刚刚吃过饭的样子,口水都流了出来,含糊不清道:“姨娘姨娘,月亮长什么样子呀?” “呃就是圆圆的,黄黄的呗,跟玉米饼子似的。”辛姨思考了一下,很是一本正经的道。 “哦”青丝又大咬了一口,然后又天真地问,“那它跟玉米饼子一样好吃吗?” 我和辛姨都哭笑不得,辛姨连声道:“好吃好吃,当然好吃,就是飞得太高了,没见过有人拿得下来吃。” 小家伙又哦了一声说,要是能吃一口就好了。 供台摆好,东西也都齐了,可是时间还早着呢。 都说十五的月亮害羞,每年都如此,迟迟不肯出来,非得拖着。我们六七点准备好东西,月亮却在七八点才露面,这一个小时正是家里小孩最不耐烦的时候。小孩子哪懂什么团圆,只知道今天可以看月亮,还能见到亲人,最重要的是有好吃的。青丝就是这样的孩子,吃完了一个玉米饼子还不够,趴到供桌旁边,小嘴流着口水,辛姨无奈地笑道:“青丝,你刚吃晚饭,不能吃那么多。” 小家伙吐了吐舌头,却依旧趴在供桌旁边,虎视眈眈,似乎准备着只要我和辛姨一个不注意就拿上面的东西来吃。 “听阿爹说月亮上面有个姐姐,堇姐姐你认识她吗?”没有东西吃的小家伙始终不肯安分下来,问道。 我听这句话差点没笑得岔过气去。以往中秋节我们家只有我和辛姨两人,摆了供台供完月亮就回房间了,我躺在竹席子上,隔着一堵墙,隔壁那一家人热热闹闹的。 今年来了这小东西,虽然还是人少,不过想不热闹,怕是不行了,于是胡诌道:“不认识,等哪天姐姐会飞了,带你去看看她?” 小家伙居然还真信了,咯咯笑道:“好呀好呀,那个姐姐肯定有很多很多饼子吃!” 我和辛姨都忍不住笑了,灌木丛里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辛姨顿了顿,道:“什么声音?” “应该是蛇吧。”我立即走回墙边,那里立着一把铲子,是平时翻地用的。我这三年长于农村,又是孩子心性,十几二十岁的人以前却也没少跟着赵停妆他们那群人做掏鸟窝挖老鼠洞洞的勾当,自然也不怕蛇。 我才要去那铲子,一双惨白的手就从灌木丛中伸了出来! 我一个激灵,立马举起铲子作势要砸。这中秋的日子,居然也有鬼怪出来作祟?!就听灌木丛里面的人喊道:“别别别!是我!” 我一听这声音,也忒耳熟了点,那人从灌木丛里钻出来,我一看,大骂道:“好你个安常在,专门跑来吓唬我呢。” 安常在嘻嘻笑道:“我在伊叔那边呆着闷,虽然人多,可个个都是老油条,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都心惊。我瞧着大街上人少,便出来逛了逛,正好来这里蹭点吃的。” 辛姨一看是安常在,连忙走过来,左看看右看看,红着眼眶道:“阿堇跟我说瞧见你们的时候,我还估摸着啥时候大家能见个面。哎哟,三年不见,都出落成一个大美人了,辛姨快要认不出来咯。你看看我们家阿堇,多大个人了一点也不学好,还是老样子,有时间你得带带她。” 安常在笑道:“好说,好说。咦——”她突然看见了青丝,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阿堇什么时候嫁了人,孩子都这么大个了?赶明儿一定要请回酒啊!”说罢就过去捏了捏青丝的脸,“别说,还真水灵灵的,一看就很机灵,咦,跟你个傻狍子不像呀。” 青丝也不怕生,甜甜地叫了一声姐姐,我黑着脸道:“这孩子真不是我的!!!” 安常在哈哈大笑:“怪不得,我说你的孩子,哪儿能这么机灵呢,辛姨你说是吧。” 辛姨笑着点了点头,道:“阿堇要是有你一半机灵,我倒不急着让她嫁了。” 我憋着一肚子气,瞪着她们都懒得说话了。 安常在却逗着青丝,笑个不停。 一抬眼,有个人影正在大道上奔跑,朝着这边跑过来,后面是漫天的尘埃。 待我看清楚那人影,不免在心里面叹息,中秋节还让不让人好好过了! 那个人一溜烟冲进我家院子,哟了一声:“人好齐呀!”脚下动作却不停,直直冲进屋子里,躲在门背后,只探出一个头来,“借个地方躲一躲,就躲一躲哈!几位不介意吧,嘿嘿。”模样颇为滑稽。 我毫不犹豫道:“介意,非常介意!” 安常在奇怪道:“这人谁啊?真没谱。” “正是我之前和你提到的,老不正经刘半仙。这会儿也不知道惹了什么祸,大概是揩了哪个姑娘的油水,被姑娘的爹妈追着打吧。” “哈,”安常在笑了笑,朝着屋子里调侃道,“你个窝囊男人,揩油水算个什么本事,拉到床上,才当得嘛!” 我没想到安常在这丫的也是个满嘴巴开火车的人,这刘半仙一听,喜道:“哎哟,知己,知己呀!世人都说,这知己难求,这位姑娘,等这事儿过了,叔叔给你个奖励,让你做那开头人,如何?不过这会儿叔叔要躲个人,待会儿他要是追过来了,几位可千万别说我在这里啊。”却依旧不肯从屋子里走出来,只是探出个脑袋,他那个斗笠大概跑着跑着就被他丢掉了,此时此刻正眯着一双眼睛看安常在。 安常在呵呵一笑,不可置否。我问:“你躲谁呢?别又惹了哪家姑娘,这锅俺们可不背。” “放心放心,不是哪家姑娘。要真是这样,俺哪用得着躲啊是吧。你说凭俺这本事,兵都不怕,怕他们干啥子咧。”刘半仙苦着一张脸道,“是你之前带过来的那个臭小子啦。你说说,俺好心好意给他剪头发,他反过来打我,都追了我大半个村子啦,我容易么我。” “得得得你厉害,”刘半仙的性子也就这样,我懒得计较,又是一阵脚步声,转身看那大道时,上面已然站了一个人,正东张西望。 我一看,这刘半仙哪里是给他剪头发,分明是糟蹋别人的头发嘛,那手艺,也忒差了点这里一刀那里一刀,把人家的头发剪得那个词叫啥来着,不伦不类?反正就是那个意思。怪不得哑巴要追着他打,换作我,早就一个扫把过去让他灭种了。 哑巴不同于刘半仙,他不认识这里的人,也不熟悉这里的环境,根本不知道刘半仙能躲到哪里去,当下也是一脸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