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大人她又跑路了》 第一章 天之骄女 苍山之巅,人间四月。 宫殿巍峨,高耸入云巅,弟子穿行来往于其中,恍如人间仙境。 赵锦岚穿过回廊,来到女儿的房门前,推门走进去。 赵清念睁开眼,双手收势,看着来人疑惑道:“娘亲?” 赵锦岚来到她床前坐下,拉住她的手关心道:“念儿,今日修行如何?” 赵清念不语,她伸出手,掌心朝上,一把缩小版的古琴在她手心中缓缓旋转,周身围绕着极其浓郁的灵气。 赵锦岚见状大喜:“九霄清音与你完全契合了!” 赵清念点点头,然后就看见母亲用一种熟悉的眼神看着她:“念儿,你既已契合了九霄清音,那便该是人间四月下一任的掌门,择日不如撞日,母亲已经选好了日子,就在半个月后,如何?” 赵清念颦眉:“娘亲,孩儿觉得不妥。” “哦?何来不妥之处?” “孩儿自幼便在山中清修,从未下过山体会人间百态,孩儿自觉心境不足,不足以担当掌门大任。” 赵锦岚叹息一声:“念儿,山下人心险恶,你要听娘亲的话,娘亲是过来人,不会害你的。” 娘亲此番早有预谋,容不得她反抗,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赵清念沉默着垂下头,赵锦岚见此,也没了多说的想法,女儿自小到大,从不会违逆她的意思,想来这次也一样。 赵锦岚自顾自出了门,心情舒畅。 待赵锦岚离开后,赵清念走下床,将敞开的房门关上,半晌,她靠在门后,目光中难得露出些迷茫的神色。 恒安十三年七月,人间四月大手笔的包下了江陵城所有的酒楼,请各位来往的侠客们喝酒。 各处酒楼门前都挂起了招牌,让本就极为繁华的街道更加热闹,店家和小二在门口招呼着,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 年轻的剑客走进酒楼,他初出江湖,消息不太灵通,便向旁边一位大侠问道:“稀奇,人间四月为何要请我们喝酒?” 大侠本在自顾自的喝酒,闻言放下了酒碗:“害,这你都不知道呀?人间四月那位少掌门,修行有成,即将成为新一任掌门人了,如此喜事,自然要大肆庆祝一番。” 剑客深感意外:“那位少掌门去年才及笄,今年就要上任了?那赵掌门也放心?” 大侠感叹道:“不然怎么说人家天赋奇绝,再说了,什么放不放心的,人家赵掌门都不在乎,我们几个无关人等,瞎操什么心。” “也是。”他仰脖一口饮尽碗中酒水,自顾自小声道:“还是年纪轻轻的少女,就要挑起这么重的胆子,着实不易。” “害,谁说不是呢。” 传言纷扰,转眼便似一阵风般,席卷整个江湖,与此同时,烫金封面的邀请函也从人间四月发至各大门派。 半个月后,掌门大典的前一天晚上,赵清念独自去寻了赵锦岚。 大殿内云雾环绕,赵锦岚忧心忡忡,手指离开赵清念的手腕,急道:“明日就是掌门大典了,这该如何是好!” 赵清念看向赵锦岚,眸光平静如水:“母亲,人间四月历代的掌门大典,都从未要求过掌门人必须到场。” “可是这次能一样吗?”赵锦岚急得焦头烂额,不自觉脱口而出。 赵清念反问她:“这次为什么不一样?” 面对女儿不解的眼神,赵锦岚一时无言,她该怎么说? 说要让她结识各门派的优秀弟子,最好能与那位听风阁的少阁主情投意合,好让她的母亲能够一览里面的珍贵情报,最好能从中窥见她父亲的踪影? 见母亲无话可说,赵清念心里多少也猜到了。 人间四月从未有这样的先例,娘亲如此急切的让她上任,是为了自己可以全心全意的寻找她爹吧?那位传说中她早逝的父亲。 从小到大,从来都是这样。 赵清念后退几步,幽凉的嗓音回响在空旷的大殿中:“母亲,孩儿体内灵气紊乱,须得闭关静心修养,明日的掌门大典,有劳母亲了。” 说完,她径自告退,一路上,不断有弟子与她行礼,赵清念不疾不徐的走着,纷纷给予回应,脸色却越来越苍白。 转过回廊,她回到自己的房间,便再也撑不住了,体内灵气呼啸震荡,内力迫不及待的自其中剥离,二者之间泾渭分明,何来根基不稳,灵气紊乱之态? 第二日,醉江月门前来来往往,不断有前来恭贺的各大派掌门弟子与江湖侠客,赵锦岚和五位长老分身乏术,眼见日上中天,偌大的酒楼座无虚席,她才有了些歇息的时间。 她好不容易趁着间隙,揉了揉笑僵了的脸,转眼有人上前来与她寒暄,赵锦岚又撑起笑脸来应付。 这场盛宴在众人的恭贺中结束,这位新任掌门人的事迹也被传的沸沸扬扬,任谁都能说上两句。 传闻她幼时丧父,此后由赵锦岚悉心教诲,小小年纪便显露出了过人的天赋,七岁时便取得灵器九霄清音,自此摒弃剑术,一心一意研习音律,于半月前成功与九霄清音契合,修行更上一层楼。 有人说她不愧是天之骄子,也有人说她不过是好运,一路顺风顺水,从未受过打击,站得高,到时摔得也重。 比如说这次的掌门大典,那新掌门也不出来露个面,让无数奔赴而来的侠客们失望而归,于是有人猜测,她是不是因为进步太快,落下了隐患,如今还在修养。 人间四月的不世天才,传闻中说她仙人之姿,不染凡尘,关于她的一切,似乎都能轻易掀起一场流言风语。 不论世人如何评价,这场盛宴还是圆满结束了,没过几天,赵锦岚就迫不及待的把门中事务扔给了长老,据说下山去云游四海了,不见踪迹。 自赵清念继任后,各大派的新任掌门人也不甘落后的纷纷上位,江湖,掀起一页全新的篇章。 按理说,自小便没有忤逆过母亲的赵清念之后也该听从母亲的话,老老实实的待在门派中,好好的做她的掌门,受万人景仰。 赵清念背着包裹,走在后山隐秘的小道上,微微一笑。 她偏不。 第二章 初见 待她行至半山腰,侧目一瞥,远处长街繁华,游人如织,车马络绎不绝,江面上映着点点星火,凌凌波光,煞是动人。 冷彻的山风吹拂过眼角眉梢,迎着风,她的笑容舒展开。 憋了十几年,一朝得了自由身,要她老老实实的遵从别人的安排,哪怕那个人是她的母亲,也绝无可能。 这般想着,少女脚下徒然发力,身影如白虹破空而去。 江陵不愧是繁荣的大城,灯火通明,街上到处是小贩此起彼伏的吆喝叫卖声,卖糖人的,挂花灯的,甚至还有耍杂技的。 土包子赵清念在山上待了十六年,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只是随便开了间客栈放行李,她就迫不及待溜出去了。 长街尽头,垂下的门帘一角被风掀起,隐约可见里面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赵清念走近了几步,还是不敢贸然进去,于是拦住了一位中年男人:“这里面是什么地方?” 中年人兴味的上下扫了她几眼,猥琐的盯着她嘿嘿笑着:“这里面,当然是赌场咯。” 见她目露疑惑,男人心中升起一丝邪念:“姑娘,看你这样,单独进去可是要吃亏的,不如…” 男人凑了上来,不算好闻的气味蔓延至她身前,赵清念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拒绝了他的好意,自顾自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人很多的大厅,她一走进,便察觉到有贪婪下流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让她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贼眉鼠眼的男人和她擦身而过,不老实的手摸向她腰间的荷包。赵清念表情不变,手指却擒住了那人手腕,轻巧的向右一翻。 杀猪般的嚎叫声响起,周围人见怪不怪,那人没得手,不死心的把手伸向她的腰带,妄图不轨。 赵清念轻松的侧身躲过了他的袭击,同时手指轻弹,内力凝结成一股打在他的腿上,那男人膝盖被击中,腿一软,当即跪倒在地。 知道碰上了硬茬子,他仓惶的爬起来往大门跑去,赵清念不欲多生事端,便收手继续往里走。 她的指腹间互相摩挲了两下,方才出手,内力中还夹杂着一丝灵气。大意了,赵清念心想着,又不免带上些侥幸心理,这里的人这么多,应该不会被发现。 长乐坊二楼雅间,一位少年斜倚着身子,独自下一盘未完成的棋局。 一股微弱的波动自底下传来,转眼又似水面上荡起的涟漪般消失不见。兴致缺缺的少年赫然一惊,噌的一下站起身子,差点打翻了面前的棋盘。 他全然不顾,在室内快步的来回走了两圈,惊疑不定的嗓音响起:“九霄清音?!” 倒不能说他大惊小怪,听风阁作为这片大陆最顶级的情报组织,手里掌握了数不清的消息,而他自记事以来,就坐拥这一切。 不客气的说,元祈想知道什么,就能知道什么。可是这位最近名声大噪的掌门人,自小就被捂的严严实实,甚至从不下山,人间四月的规矩极严,就连他们的情报弟子也混不进去。 目前关于她的一切认知,都来源于传言,而传言大多不尽实。 他推开房门走出去,双手搭在走廊的栏杆上,身子随着目光往下探。 无须刻意寻找,她这样的人,即使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也有着独特的吸引力,更别说这一身看起来和这里格格不入的衣裙。 绛紫色的长裙层叠繁复,走动间似乎晕开一片如水的波纹,优雅曲起的臂弯处挽着如雪的丝质披帛。 绸缎般的长发间点缀一颗坠金珍珠,熠熠生辉。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饰物。 她姿容清艳,眉清而唇红,肌肤极白,似新雪般剔透,这般看去,不见一点瑕疵。 兴许是因为年龄尚小,她的两颊还带着些稚气的丰盈,却因避世清修,不染凡尘,让她看起来纤尘不染,风姿卓越,绝不会泯然于众人。 元祈摸了摸下巴,传闻果然不尽实。 赵清念敏锐的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不同于别人的目光,这人审视的把自己从头到尾扫了一遍,几乎要把她看透一般,叫她极度不自在。 她四下张望,没有发现可疑的人选,目光接着往上看,扫了一圈,看见了将半个身子都搭在栏杆上的一位少年。 赌场里灯火通明,映着金碧辉煌的墙壁,满间绮丽繁华。那人见她看过来,嘴角划过一丝笑意,眼角眉梢间满是少年郎的风流意气。 偷看被人抓个正着,元祈不但不羞,还笑容灿烂的抬起手臂,大喇喇的朝人家挥了挥。 这人莫名其妙的,赵清念心中古怪,索性不理他,她扭过头,若无其事的四处看看,仿佛刚才并没有看到有人在和她打招呼。 元祈动作一僵,有些僵硬的放下手臂,装模作样的舒展了几下身子,便准备进去了。 临走前,他招来一名下属:“查一下她,把消息尽数送到我房里来。” “是,阁主。” 元祈又躺了回去,零落的棋子散乱的掉在地上,他全然不顾,一动不动发着呆。烛火快要燃到了尽头,他却恍然未觉,直到敲门声将他惊醒。 展开手中薄薄的一张纸,他不由得满心失望,盯着纸张看了许久,才轻飘飘的放下。 元祈垂眸沉思,人间四月的掌门人,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且她又如此出名,传闻中描绘的她什么模样都有。 有人说她幼时习武,身材壮硕,貌若无盐,又武功高强,一顿饭量可顶三名壮汉。 也有人说她修行有成,貌若天仙,手中九霄清音叫人闻风丧胆。 更有离谱的说她双目如铜铃,一张血盆大口,体型高挑健壮,可止小儿夜啼。 关于她的生父,更是众说纷纭。 如此种种,想要一见她庐山真面目的人多如过江之鲫。 如今,这位新任掌门,孤身一人下山,不巧被他撞见,不试探一下怎么行,所谓情报险中求! 更何况……想到那些明里暗里嘲讽他不如父亲的人,元祈眸光微寒。 元小祖宗向来是说做就做的性子,恰好,太初掌门因为一单生意耽搁许久,如今还在江陵,不如让这两人互相会会。 想明白了,他又舒服的翘着脚躺在软榻上,对外吩咐:“长垣,今日要事在身,长乐坊暂歇业。” 不知从何处响起的嗓音平静无波的应了他一声:“是,阁主。” 第三章 暗鲨现场 身着短衣的壮汉走上二楼,敲了几下锣。 底下安静了一瞬,立刻便有赌徒不满的嚷嚷开了:“时辰还早着呢!怎么就打烊了?” “莫不是看错时辰了?” 打烊了?见周围人开始喧闹,赵清念连忙往门外走,不愿去看这热闹。 月上枝捎,晚间的凉风拂过她耳畔碎发,赵清念在门前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埋头沉思。刚刚是从哪条路过来的? 她左看右看,恰好身边路过一位小姑娘,便叫住了她:“小妹妹,你知道桃花客栈往哪里走吗?” 小姑娘笑眯眯的看着她,一张小脸蛋天真可爱,她抬手指了指右边:“往那边走。”赵清念看向那边的街道,确实有几分熟悉。 她点头道谢,抬脚匆匆离去。 小姑娘蹦蹦跳跳,回到了长乐坊。 赵清念顺着街道走了有一会,行人越来越稀少,地方也越来越偏僻。 走过拐角,便看见前方有一位步履瞒珊的老人,赵清念心中一喜,连忙上前道:“老人家,请问桃花客栈往哪里走?” 衣着朴素的老人慢悠悠的抬头看了看她,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指了个方向:“往前走再右拐,再走一会就到了。”赵清念欣喜的道了谢,抬脚继续往前。 等到看不见她人影了,弓腰驼背的老人家直起了腰背,抬手撕下脸上覆着的面具。 年轻男人在原地活动了下身体,便赶回去复命了。 这边赵清念越走越偏僻,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处清幽的小树林。 要说这里有什么客栈,她是绝不信的,事到如今,赵清念后知后觉,莫不是有人在算计她? 环顾四周,斑驳的树影映在地上,脚底的触感软绵绵的,是柔软混杂着腐烂树叶的泥土。 揉了揉酸痛的脚腕,她强撑着往回走,这般渗人的地方,她才不要多待! 才走了没多久,她就敏锐的察觉不远处有动静。 想必这就是那人布下的陷阱?想要算计她,赵清念面无表情,收敛了内息,足尖点地,跃上树藏起来。 她上树上的潇洒利落,一方手帕却从她袖中飘落下来,赵清念蹲在树上瞥见,连忙伸手要去抓,却抓了个空,眼见来不及了,她顾不上手帕了,连忙藏好。 声响由远及近,最后在树前三丈停了下来,不一会儿,树下传来一男一女的说话声。 男子虚浮轻佻的嗓音配合着衣饰拉扯声响起:“好妹妹,这里可合你的心意?” “还是公子最知晓奴家心意。”女子魅惑的声线似一根柔软的羽毛,慢悠悠的划在心头,令人酥倒半边。 方公子忍不住了,她吊了他许久,今日好不容易才哄了出来,趁着她还没变卦,方公子急色的扒扯她的衣裳,坏笑道:“既然喜欢……”他凑近,作势要来亲她。 晏昭娇羞的低下头,恰好躲开了他的亲吻。她的长睫垂下,恰到好处的遮掩住眸中厌恶的神色。 “公子,那边还有那么多人呢。”她说道:“先前他们跟着,奴家能理解,只是到了现在…” 方公子有些为难:“这…这个…他们站的远,看不见的。” 她捏住方公子的手腕:“看不见又如何,被这么多人守着,公子当然不在乎,毕竟奴家只是个风尘女子。说到底,还是奴家身份低微,都是奴家的命罢了。” 晏昭一边说着,抬眸盯着方公子看,一双脉脉含情的桃花眼中泪光闪闪,欲落不落,惹人怜爱。 方公子立刻心疼起来,连忙抱着人哄:“不哭了不哭了,我的心肝宝贝儿,我怎么会这样想你呢,哪次我对你不是百依百顺的,只是这次…” “只是什么?都这么晚了,这儿哪还会有旁人,公子您说是不是。”她说着,柔顺的将脸庞贴在方公子的胸膛上,一手沿着他的脖颈,拨开他的衣襟,一路往下。 方公子头脑一热,对外吩咐道:“吴遇,带着他们往后撤。” 吴遇一动不动,他的声音带着不近人情的冷酷:“属下奉方大人之命保护公子,请公子不要为难属下。” 提到方大人,方公子又犹豫了,他对着怀中美人道:“美人,你看,这也不是我想的,是我爹他太在乎我了。” 方大人?树上躲着的赵清念在脑海里搜索着这个称呼,却无一丝头绪。她装模作样闭关的时候,门中一应事宜都交由霏雪全权处理了。 想到霏雪,她不禁有些出神,当初说好的要一起下山,如今自己溜了下来,留她在门中被繁琐事务缠身,这种感觉,真不是一般的爽。 正神游天际之时,她又被底下一声压抑的怒喝惊的回过了神来。 “让你退下你就退下,爹那边我自会去说!” 一只白皙的手轻抚上他的面颊,晏昭柔声细语,细眉颦起:“公子别生气,你一皱眉,奴家心口便疼得慌。” 她怜爱的凝视他的面容:“奴家不愿叫公子为难……”她低低的说着,逐渐没了声音。 方公子连日来对吴遇的不满在此刻达到了顶点,他的声音仿佛淬了冰:“吴遇,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 吴遇听了这话,沉默片刻,带着人手分成两队,隐藏了起来。 晏昭眸中闪着兴奋的光芒,她感应了一番,四周确实没有了那些讨人厌的气息。 面对着迫不及待开始亲吻她的方公子,她也没了之前的耐心。 晏昭勾着方公子的衣领,把他推倒在树下,面对他的污言秽语,晏昭唇角勾起,白皙如玉的双手摩挲着他的脖子,宛如调情。 下一秒,这双手轻飘飘的往旁边一扭。 骨骼响动声传来,这具躯体无力的软倒在地上,他的双眼不可置信的大睁着,似乎不敢相信,自己会就这样死去。 赵清念还蹲在树上悄悄往下看呢,见到这般场面,呼吸不禁一乱。 母亲说江湖险恶,果然。自己不过是因为迷路了误入小树林,就碰到这样的事情。 嗯?树上有人。 晏昭的武功何其高强,赵清念不过乱了一瞬呼吸,便被她察觉。 晏昭抬头打量起身前这棵树,潋滟的桃花眼微眯起,绕着大树走了几步,捡起地上一方丝帕。 啊,原来这里还藏着一只小老鼠。 低低笑了一声,她将丝帕收起,身影微晃过,消失不见。 听到女人离开的动静,赵清念溜下树,想要找回自己的丝帕。 她左右寻找了一番,地上干干净净的,丝帕似乎不翼而飞了。 心中预感不妙,她抬脚欲逃,却迎面撞上一名女子。 女子身形异常高挑,指尖绕着一缕缱绻的长发,脸上盈满了笑意,一双桃花眼潋滟多情,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赵清念。 夜风吹起她额前松散着分开的刘海,细碎的发尾堪堪扫过纤长的眉。女子盯着她,轻声问道:“姑娘方才在找什么?” 赵清念身体僵硬起来,她是什么时候来的,自己竟丝毫未曾察觉! 心中思绪万千,她嘴上胡乱应道:“没什么,没什么,我无意间路过此处,这会也该走了,马上就走。” 女子拦住了她:“这般着急做什么,姑娘仔细想想,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未曾带走。” 赵清念心中叫苦,但还是停下了脚步,装作恍然大悟道:“对对对,我的帕子掉在了地上,姑娘有看见吗?” 晏昭将帕子递了过去,赵清念连忙伸手接过,使劲扯了扯,帕子纹丝不动。 她抬眼看她,眸光微冷:“你这是何意?”晏昭柔柔笑了一声:“姑娘怎好白拿奴家的东西,怎么也得付出点代价来吧?” 什么代价?话还未说出口,身体便下意识的躲开一道突然袭来的劲风,在看那女子,她仍是笑着,放开了手帕:“倒有几分本事……” 赵清念松了口气,收起手帕就要走,下一秒就听见眼前女子徒然爆发出一声尖叫,震耳欲聋。 赵清念一惊,想起不远处的那些护卫,她连忙冲上去捂住了女子的嘴巴。 有动静?!吴遇警觉的望向那边,抬手示意,十数名年轻男子跟随在他身侧,匆匆往那边赶去。 第四章 惊!美貌大佬竟是男扮女装… 女子轻轻的挣扎起来,赵清念却捂的更紧了,她一边捂着,心里冒起嘀咕来,这么轻飘飘的力道,和方才那个出手如电的简直判若两人。 不远处又传来动静,赵清念当下反应过来,这个女人,分明是想让她背锅! 来不及多做反应,也许只是一瞬,赶来的护卫已经将二人团团围住。 晏昭的泪水盈满眼眶,她使力挣脱了赵清念,如瓷的脸颊上因为被她粗鲁的捂住脸颊,留下了几点红痕,惹人怜惜。 她红着眼眶凑近吴遇,指着赵清念抽抽噎噎道:“是她,她杀了公子,吴侍卫,你要为公子报仇啊。” 恶人先告状!赵清念猛的看过去,女子的身子一颤,似乎被她吓到了,躲在吴遇后面,怯怯的不敢出声。 吴遇冰冷的盯着赵清念,扫过地上躺着的不知是死是活的方公子时,眸中杀机乍起。 月色如霜,照在雪亮的剑身上,冷光映入眼帘,下一刻,数不尽的刀光暴起,直冲她而去! 黑夜的林中,亮起一片刀光剑影,赵清念赤手空拳,她吃力的躲开十数名护卫的袭击,没有武器,她干脆扯下披帛,丝白的披帛柔韧,在内力灌注下,飞舞于空中,干扰着众人的视线。 兵器碰撞间,似有一声轻笑响起,下一刻,长剑从天而降,剑尖闪着锋利的冷光。 赵清念瞥见,飞身上前,手指卷起披帛收入袖中,待她又落在地上,手中便握着剑柄,转眼间反守为攻。 “你!”吴遇回头狠狠盯着晏昭,晏昭摆摆手,无辜的笑起来:“哎呀,奴家方才手滑了,可不是故意的。” 她有一双多情的桃花眼,眼角泛红,微微下垂,左眼尾点缀一颗泪痣,月色下,她笑起来,美的让人晃神。 吴遇不再理会她,攻势越发迅疾,赵清念剑术疏于练习,略有些生疏,随着时间推移,身上已经绽开了几道小口子。 晏昭理了理衣装,刀光剑影交错,她的身影有如惊鸿游龙,翩然游走于其中,不消一会,方才还缠斗着的护卫们就悉数躺倒,只余一人苦苦支撑。 吴遇死死的盯着晏昭,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晏昭却似无所察觉一般,笑看着赵清念:“奴家为姑娘杀了那么多人,这最后一个,不如就交由姑娘动手。” 她又打着什么鬼主意?赵清念摇头:“我不,要杀他你尽管杀,我不管。” 晏昭的指尖绕着一缕长发:“那可不行,姑娘看见奴家做了这样多的事情,不做些什么,奴家恐怕,不能让姑娘离开呢。” 这个人,想要让她当从犯。这怎么行,见识过她刚刚出乎意料的招数,她一点也不信她的鬼话。 赵清念心想着,不说话,晏昭也不开口了,只盯着她,气氛一时间凝固。 吴遇挣扎着出言,打破了凝固的场面:“这位姑娘,不如你我二人合作,共同对付她,如何?” 赵清念心下权衡利弊,还是没有理会吴遇,他受了重伤,这个女人随便给他来一下恐怕就要当场身亡,跟他合作,无异于自寻死路。 深吸了一口气,赵清念看向晏昭:“非要杀了他不可吗?”晏昭这会似乎失去了耐心,抱着手臂站在一旁,随意的点点头。 赵清念抬起长剑,剑尖锋锐,直指晏昭。 晏昭见此,惊讶的挑眉:“呀,姑娘为了他,还要和奴家再打一场?”无人应答,回应她的是劈头砍来的长剑,晏昭连忙侧身躲开。 一旁的吴遇见二人打了起来,吃力的撑起身子,转头就跑。 晏昭余光瞥见,冷笑一声,赵清念的半吊子剑法,根本近不了她的身,晏昭随手挥开长剑,凌厉的掌风直逼吴遇心头,吴遇避不开这一掌,无力的倒在地上。 在她的身后,长剑飞速逼近,晏昭来不及闪避,下意识就地一滚,剑尖的位置偏移,沿着她裙子的侧面划过,划开了腰带。 裙子唰的一下往下掉,晏昭下意识伸手抓住裙子要往上提。后脖子处却传来一阵剧痛,她眼前一黑,软倒在地上。 赵清念松了口气,总算逃过了一劫。 她丢下长剑,想了想,自袖中摸出一包药粉来。 迷魂散,无回谷秘药,据娘亲说,乃是无回谷鬼医江诲生所制,可使人昏迷,并且醒来后忘却一段时间的记忆,乃栽赃嫁祸杀人潜逃必备良药。 她打开纸包,把里面的迷魂散悉数喂进了女人的嘴里。 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脱离了危机后,身体松懈下来,她看着不省人事的女子,灵机一动,想看看她究竟是哪个组织的人,年龄不大,武功竟如此高强。 今晚的事,若是能抓住她一个把柄… 头一次做这种坏事,赵清念颤抖着手指,解开女子的衣襟,饱满的弧度忽然往两旁滑落了一点。 嗯?刚刚看见了什么东西?她揉了揉眼睛,起了疑心,又伸手摸了摸,把那东西往上挤了一点。 这里面什么东西?赵清念打量起眼前的女子来,看她身材这么好,难道是假的… 赵清念好奇心起,趁着人还在昏迷,一股脑扒扯开她的衣服,然后就看到两枚分量不小的绸缎小球掉了出来,在地上滚了两圈。 赵清念呆滞了两下,表情复杂的捡起一枚小球,上面还残留着她身上的体温,她捏了捏,里面塞了棉花,软乎乎的。 她一时间心乱如麻,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谁能想到,如此美貌动人的女子,竟然是个男人。 揉了揉眉心,她既把人衣服扒了,那还得负责穿回去,否则露了马脚。 赵清念将两枚小球捡起,给他放了回去,系上里衣繁复的衣带,又拉上一层纱衣。 如此反反复复的穿了四层衣服,赵清念只觉头晕眼花,这个人穿的什么裙子,衣带比她的还要复杂。 赵清念失去了耐心,套上最后一层外衣,胡乱的系上衣带,她拔腿就走。 夜深露重,幽暗的小巷地上坐着一个漆黑的人影。 人影晃动了两下,从地上站起来,小幅度的活动了一下酸麻的腿,又坐了下去。 这漆黑的人影自然是暗中赶来的元祈。 赵清念久久未归,他心里也泛起嘀咕来,太初掌门晏昭心狠手辣,也不知那赵清念能不能从他手中逃脱。 若是第一天就折在了晏昭手里,啧啧,元祈摇了摇头,那还真是个废物,不值得他再多废心思。 第五章 见不得人 赵清念原路返回,街道上空落落的,她跃上屋檐,不一会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足尖飞掠过瓦片,她赶路之余,还在埋头沉思。不管怎么说,今日之事看起来都十分蹊跷,可她是偷偷溜下来的,连门派中人都不知晓,现在还以为她在闭关,按理说,不应该有人会知道她的消息… 路过长乐坊,赵清念脚步不自觉停驻两秒。那位朝她打招呼的少年又是何身份?若是他能认出自己来呢… 夜色浓厚,大片乌云遮住了月亮,直到最后一点月光也消失不见,好在她已经看见了前方的客栈。 轻巧的跃下房顶,走了没几步就又察觉到了身后不远处传来小心翼翼的脚步声。 怎么就没完没了了?心中涌上一股无名火,还敢来招惹她,一会定要给这些人一个教训! 这样想着,她走过小巷,旁边突然传来一阵劲风。 这一头,元祈百无聊赖的等了她许久,刚才还在乱七八糟的想着赵清念是不是徒有虚名,技不如人死在晏昭手里了。 结果下一刻就捕捉到了逐渐接近的脚步声,他精神一振,悄悄探头往外看,渐隐的月色下,一道轻盈纤细的身影正往客栈的方向走。 看来她活着从晏昭手里出来了。 能从晏昭手中全身而退,这让元祈心中战意升腾。来吧,就让他见识见识这位掌门人是否真的像传闻中那般厉害! 这样想着,他脚下徒然发力,像一头优雅的猎豹,朝她猛扑过去。 赵清念在感受到劲风的同时便就地一滚,躲开了这次攻击,还未等她回过神来,她又收到了第二次攻击。 电光火石之间,二人已经过了数十招。 攻击她的人出招极为猛烈,前后几乎无缝衔接,叫她应付的越来越吃力。 这个人又是谁?!她来不及细想,腰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脚,被踢得一个趔趄,不受控制的朝前扑倒。 眼见要跌在地上,对方精准的捉住她的手腕,一脚踢在她膝窝上,同时手掌发力,带着她的手腕狠狠往后折,叫她紧握的拳头一下散开。 她扭过身,扫腿猛踹,对方一声闷哼,紧接着松开她的手腕,反擒住了她的脚踝。 骨骼响动声伴随着一阵剧痛传来,黑夜中,少女压抑的痛呼响起,教元祈不自觉犹豫了一下,放慢了动作。 赵清念眼前发黑,心里还憋着一口气,她朝前狠狠撞了过去,两个人倒在地上,转眼间扭打成一团,毫无形象可言。 打斗间,对方身上的气息不断钻入她的鼻尖,像初春破土而出的嫩芽,充满了活力。 乌云渐渐散开,四周又撒上月色,赵清念占了先机,跨坐在他腰上,出手如电,双拳接连不断的落在他腰腹间。 肌肉痉挛,元祈面色一白,唇角溢出一丝压抑的痛呼,他制住少女的手腕,将她整个人一掀,长腿欺上前,反骑在了她的腰上。 赵清念疼的冷汗直冒,手脚胡乱的扑腾,偏偏这人力气奇大无比,无论她如何挣扎,握着她的双手始终纹丝不动。 情急之下,她张口咬住了撑在耳畔的手腕,元祈倒吸了一口冷气,松开了手。 此刻乌云已散去大半,赵清念粗略扫了一眼,是个身形修长纤细的男子,一身夜行衣,面上蒙着黑布,看不见脸。 她正想仔细再看,元祈却将她披帛一掀,把她整个脑袋罩在其中,接着腰上一轻,赵清念心里暗叫不好,胡乱扯下披帛,四周却早已不见人影。 任由自己剧烈的喘了几口气,赵清念从地上站起,打架的那股劲头过去,现在她只觉得浑身疼痛。 摸了摸磕的生疼的脑袋,赵清念觉得自己很委屈,下山第一天,就遭遇了这么多事情,江陵城也不是很太平啊。 她这样感叹着,一瘸一拐的往前走,不一会就看见了自己落脚的客栈。 三更半夜的,客栈大门早已关闭,只有一旁的小门处点了一盏微黄的灯。 赵清念扶着门框走进去,打盹的小二听到响动,一个激灵,撑起了脑袋。 门外一瘸一拐的走进来一位少女,虽说衣裳脏乱,可小二还是依稀辨认出了是自家的客人。 按说他不应该过问江湖中人的事情,只是她的模样实在太过凄惨,小二还是忍不住询问道:“姑娘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赵清念沉吟片刻,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递给他:“劳烦小二哥去帮我请个大夫。”小二利索的接下银子去跑腿:“好嘞!” 赵清念回到房间,往镜子前一坐,才知道方才小二为何会好心的帮她去请大夫。 乌黑润泽的发丝在地上滚过几番,乱糟糟的像鸡窝一样,发上的坠金珍珠也不知去了哪里,衣服黑一块白一块的,上面还有几个脚印,脏兮兮的。 脸上也不知什么时候从地上蹭来了灰尘泥土,这般狼狈不堪,和之前出去的自己简直判若两人。 幽静的树林中,一位女子躺在地上,看起来睡得很不安稳,似乎马上就要转醒。 片刻后,她警觉的睁开双眼,环顾四周,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这位女子便是被迷晕了和满地的尸体一起大喇喇丢在树下的晏昭。 晏昭眉头紧锁,他是怎么莫名其妙的躺倒在地上去的,竟然一点印象也没有。 他低下头,打量了一下身上穿的乱七八糟的衣服,顿了顿,骨节明晰的手指抬起一段胡乱打着结的系带。 有人曾解开过他的衣服,又将衣服系好,而他却完全没有印象。这让晏昭不自觉捏紧了拳头。 环顾四周,地上躺着的全部是方公子的护卫,他上前检查了一番,俱是一击毙命,完全是自己的手法。 事有蹊跷。晏昭闭上双眼,朦胧的雾气自他体内丝丝缕缕漫出,环绕在他的周身。 薄雾后,他的表情晦暗不明,月光透过摇晃的树影打在他脸上,让他看起来美好不似凡间人。 不知过了多久,浓雾渐渐散去,现出他的身形。 他捡起地上的长剑,手中灵气翻涌,感应一番后,睁开了双眼。 原本安静环绕着他的浓雾此刻不断翻涌,看起来不太平静的样子,晏昭心想,那位见不得人的据说还在闭关的人间四月新掌门,背着所有人偷偷摸摸的下山了? 他冷笑一声,人间四月作为江湖正派之首,她们的掌门竟如此恶劣,真叫他刮目相看。 第六章 栽赃嫁祸 确认了她的身份,晏昭蹲下身摸了摸脚边的尸首,尸体尚存体温,还未僵硬,看来她刚走不久。 拍了拍手,他手中雾气翻涌着朝地上的尸体漫过去,不消一会,尸体尽数被浓雾笼罩,不见了踪迹。 天光破晓。 赵清念深感此地不可久留,她收拾好了包袱,趁天色尚早,前往渡口。 她要坐最近的一艘船,离开江陵城。 在渡口拥挤的人潮中,有两条灵活的小尾巴,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紧紧跟着前方的少女。 敏锐如她,很快就察觉到了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有了昨晚的经历,赵清念如何还不明白自己被人给盯上了。 想跟踪她,做梦。 她来到一艘船前问道:“老伯,这船几时开?”老伯见有客人询问,忙回道:“一会就开啦,姑娘现在上船,还有几个位置呢。” 赵清念爽快付了银子,上了船板,趁着底下的小尾巴还在排队付钱,她飞快穿过走道,来到大船的另一头。 角落偏僻,鲜少有人踏足。她正走着,脚下一阵轻微的晃动,船开了! 身后又传来脚步声,那两条尾巴又追上来了,赵清念偏头侧目,瞥向身后拐角,在人赶来之前,轻巧跃上了船顶。 她蹲在船顶,自上而下俯视底下四处张望的两位年轻男人。 “人呢?” “刚才还看到她往这里走的!” “人跟丢了,阁主那边可怎么交代。”“先别着急,她可能躲起来了,我们分头找找。” 阁主?赵清念敏锐的捕捉到这个词,默记在了心中。 人逐渐走远了,此刻,船距离岸边已经有一段距离,赵清念望向河岸,脚下徒然发力,纵身自船顶上一跃而下。 似飞燕掠过水面,漾开层层涟漪,少女立于水面之上,踏波而行,身影一晃而过,不见了踪迹。 岸边伫立的小孩子揉了揉眼睛,拉着娘亲的衣袖,奶声奶气的说:“娘亲,水上有人。” 妇人抬眼看过去,启程的船只仍在缓缓前行,水面波光粼粼,哪有什么人。她拽紧了孩子的小手:“哪有什么人,尽胡说!” 清新的晨风吹进长乐坊敞开的大门,少年的身姿挺拔俊秀,手腕处还裹着纱布,他提起毛笔,迫不及待的在纸上书写了几行字。 没过一会,他满意的拿起纸张,吹了吹上面的墨痕,又打量了好几遍,才小心翼翼的拿荷包装了藏在衣襟里头。 他觉得自己像一个守财奴,又像一个探宝人,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她,为了这一点点信息,在暗处死死的盯着她不放。 目光扫过桌上厚厚的一沓纸,上面满满的写着某种与赵清念有关的交易。 元祈颇为可惜的轻叹一声,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 天时地利人和,这样好的时机,若是他耐心的布局等待,最后岂不是能名利双收! 想到那个画面,元祈忍不住笑出了声。动作太大,扯到了肚子,他又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赵清念下手未免也忒狠了,居然还上嘴咬人。元祈撇撇嘴,小声嘟囔了一句。 牙尖嘴利,像小狗似的。 门又被敲响了,一名男子走进来:“阁主,您让我们盯着的目标,把兄弟们全部都甩掉了。” 什么?!怎么可能? 元祈不可置信,忍不住问道:“你说谁跟丢了!”下属不明所以,于是又重复了一遍。 他烦躁的挥挥手:“还不抓紧去找!”属下匆匆领命离去,元祈的肩膀怂了下来,像被霜打过的茄子一般,蔫蔫的坐下。 少年初出江湖,一番雄心壮志,转眼间就被一盆冷水浇透了。 河岸口杨柳依依,繁茂的枝条后,走出一位少女。 少女穿着浅墨绿色的长裙,挽着墨绿色的披帛,更显肌肤白皙,她脚步款款,走进一间不起眼的小店铺。 片刻后,一名穿着普通衣裙的少女走出来,她张望了一下,像无数个普通老百姓一样,走进渡口。 河岸口的小店铺里,一名中年妇女拿着一封标着金青色印记的信封,心中默念道,一等密信,收起信封,她禁不住回想。 光线昏暗的铺子,少女背光而立,脸上细小的绒毛仿佛绕着一圈金色光晕,普通的面容并不能掩盖她周身的气度,她偏过头,吩咐道:“把这个送到李副掌门手中,她自会明白。” 感叹一番,妇女回过神,想起一等密信丰厚的报酬,在心中期盼着夜晚的到来。 在赵清念离开后不久,晏昭就领着几名下属来到了桃花客栈附近。 下属的身边还跟着一名精瘦的中年男人,男人被几名身着黑衣的人包围,显得畏畏缩缩的。 见到桃花客栈,男人嘴里就兴奋的叫嚷开:“就是前面!就是那间客栈!昨天那女人回来的时候我在后面看着的,她就是进的这间客栈!“ “小声些!”男人身边的年轻男人低声喝道,中年人缩了缩脖子,讨好的笑了笑,不说话了。 游手好闲的中年男人深夜游荡在街头,试图捞点便宜,恰巧在前方看见了赵清念的身影。 还在隐隐作痛的手腕让他想起了今天在医馆白花出去的银子,他心存怨恨,便悄悄跟了上去。直到看见那两人扭打在一起,心中萌生退意,不敢招惹,连忙离开,前往不远处的芳华苑压了压惊。 玩了好一会,等他踏进家门,一把寒光闪闪的剑就横在了他的脖子上,这才有了如今这一幕。 晏昭打量起眼前这座不起眼的客栈,独自迈步走了进去。 小二昨晚没睡好,此刻正拿着扫把有一搭没搭的扫地。看见有客人走了进来,他揉了揉眼睛,强打起精神笑脸迎上去:“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晏昭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来:“是想打听一件事的,请问小二哥昨晚可有看见一位女子?” “咱们这客人还真多,公子您说的是什么样的女子?” 晏昭想了想:“一位身着紫色长裙,姿容绝佳的一名少女。” 听的这话,小二有些为难,少女他是见过的,可就她昨夜的情况来看,面前这位公子如果是她的仇家,那他岂不是害了她。 晏昭见此,上道的摸出来一块碎银子递过去:“我找了她许久,有些要事,须得当面解决,若是小二哥能将知道的告知于我,在下感激不尽。”他一番话说的诚恳,说到最后,还叹了口气。 无数个故事情节涌上心头,小二一脸恍然大悟,眼前这位天人之姿的公子,确实和那姑娘相配。 他接过银两:“这倒是好说,那位姑娘今晨已经离开了。” 意料之中。 晏昭并未气馁:“她可有说要往哪儿去?“小二把银子收进衣袖:“她一大早就往渡口那方向去啦,要我说呀,没准是去躲仇家的呢。” “仇家?”晏昭有些意外,她才下山多久,这么快便能招惹上仇家了。 小二见他感兴趣,索性一一道来:“昨晚那位姑娘回来的时候一身狼狈,连头上的首饰都不见了,那首饰我先前瞅着可稀罕了,那么大一颗珍珠!” 小二说着,比划了一下,他接着说:“然后我看不过去了嘛,就问她需不需要找大夫,那姑娘也是赶时间,大夫才进去一会就出来了,那么一点儿时间够看些什么伤的。” 他说着,凑近了若有所思的晏昭:“公子,要我说,姑娘没准就是招惹了什么穷凶极恶的贼人,这才急匆匆逃走的。” 晏昭得到了想要的,施施然走出客栈。 中年人殷勤的凑上去:“大人,您看您找到地方了,接下来小的对您也没什么用处了,您看……”晏昭点点头,又问他:“昨夜你看了那两个人交手,可有看出什么来?” 中年人歪着头回想:“这个…那时候一片漆黑,小的那时候没怎么看清,只是看身形,像个男的。” 晏昭点点头,微笑着问他:“今天你都做了什么?“ 他十分上道,嘿嘿笑了几声:“小人晚上一回家就睡着了,现在还未起身呢。“他点点头,示意下属让开一条路。 中年男人捡回一条命,感恩戴德的磕了几个头,随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晏昭打量了一下四周环境,受了伤还能走回客栈,她受伏击的地点应该就在这附近。 “搜。” 下属们得了命令,纷纷四散开来,打着火折子仔细的搜查。 没过一会,便有下属呈上来一件金光闪闪的东西,晏昭接过来一看,是枚发饰。 无数金丝缠绕着珍珠,于其上勾出一朵朵小巧妖娆的花,花蕊点缀着碎玉,精巧无比。 如此巧夺天工的发饰,世间少有。 晏昭把玩着那枚坠金珍珠,闷闷的笑了起来,这东西来的可真及时。 眼见天光即将大亮,事不宜迟,晏昭吩咐下属把这枚珍珠丢进小树林内,便挥手任他们下去了。 街上渐渐热闹起来,客栈前,雪肤乌发的美貌公子转过身,目光似乎穿透过曲折的街道,看到了长街尽头的长乐坊。 江湖中有点门道的人都知道,长乐坊表面上是娱乐场所,实际却是听风阁交易的地点,以元祈的手段,知道的必定比他多。 他遭此无妄之灾,说不准其中便有他的手笔。 第七章 暗流涌动 丝毫不知自己已经被晏昭怀疑到头上的元祈背着手,烦躁的在房间内来回踱步。 怎么就跟丢了呢,赵清念如今炙手可热,错过了这次绝佳的机会,再想找到她,无异于在大海捞针。 正思考对策,下属又来禀报:“阁主,太初的掌门来了。” 眉心猛的一跳,元祈伸手压了压。太初掌门晏昭,心狠手辣,睚眦必报,可不是个好惹的。 为何突然要来他这里,难道昨晚的事情这么快就被他发现了? 元祈想不出个所以然,他换了身衣裳遮住腕间纱布:“走吧,去见见贵客。” 长乐坊二楼雅间,丝丝缕缕雾气自香炉中升起,紫檀木桌前坐着一位青衣少年。 单从外表看,他绝不像个杀手,单纯是个风姿卓越的美少年。 元祈推开房门,二人点头打了个招呼,他坐在晏昭的对面,撑起假笑客气道:“元某仰慕太初大名已久,今日掌门远道而来,令此处蓬荜生辉。长乐坊简陋,没什么好招待的。” 他提起茶壶,为晏昭倒了杯茶:“晏掌门,请。” 晏昭客气道:“元阁主客气,都说元阁主风姿不俗,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顿了顿,他继续说:“晏某此番前来,是有些要事,想和阁主商谈一番。” 元祈摆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掌门请讲。” 晏昭轻飘飘的扔出一个重磅消息:“人间四月那位,不知阁主对她了解有多少。” 元祈心头一跳,果然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晏昭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元祈心中忐忑,七上八下的,面上却不显出来,只是抬起茶杯遮掩,顺势反问道:“怎么?掌门也来找在下做生意么?” 晏昭捧起了茶盏,吹散悠悠的水汽:“当然,不过在这之前,晏某有些疑问,还请阁主解答。” 元祈挑了挑眉:“哦?” “昨夜本座于林中赏月,一只小鹦鹉不长眼的乱叫起来,坏了晏某兴致。”他淡淡道,仿佛真的只是一只鹦鹉。 元祈似乎来了兴致,追问他:“然后呢?” “然后?”晏昭嗤笑一声,自袖间取出一物,推到元祈面前,那是一根沾了血迹的白色羽毛。元祈一愣,好不容易安插进太初的情报弟子,就这么没了。 即使心头疼的滴血,他还是疑惑的反问道:“晏掌门这是何意?” 晏昭不为所动,他的眼神极其锐利,盯着元祈看,似乎可以把他看穿:“这是从一位太初门人身上发现的,元阁主看着是否有些眼熟?” 都说什么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这杀手头子武功虽高,可也没那么蠢嘛。 元祈心道来者不善,面上却装出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前段时间,阁中确实丢失了一片心羽,这根羽毛,敢问掌门是在何人身上得到的?” 晏昭似笑非笑的瞥他一眼,转而道:“听风阁名头甚大,晏某行走江湖,略有耳闻。” 听风阁可是顶级的情报组织,他居然说略有耳闻! 元祈心中不满,面上装出一副谦和的模样来:“哪里哪里,这都是大家抬举。” 晏昭笑眼盈盈:“的确是大家抬举,元阁主又哪里及得上,当初老阁主执掌听风阁时的风姿。” “连阁中的心羽都收管不好,传言果然不假,元阁主说,是不是。” 元祈一愣,漆黑的眸子瞬间覆上一层寒霜,冷冷的盯着晏昭。 晏昭冷笑一声,从椅子上站起身,极具压迫力的气势铺天盖地的蔓延,他俯下身,双手撑住桌面,缓缓逼近元祈,轻声道:“不过,有一点,老阁主不及你。你尚不知她的底细,便贸然设伏试探。” “究竟是狂妄大胆,还是已经安排设计好了陷阱,早有预谋。” 元祈迎上晏昭的目光,二人的眼神在半空中交汇,碰撞出无形的火花。 对视良久,元祈率先移开了眼神:“掌门想与我做什么交易。” 晏昭又坐了回去,铺天盖地的气势一瞬间便收了起来,又变成一位清润的翩翩少年郎。 “本座所求不多,要她的一切消息即可。” 元祈忍不住瞪大的双眼,就这还所求不多呢?? 况且他好不容易得到的那么一丁点东西,才不会给晏昭。 他还要一举扬名江湖,像晏昭这样心狠手辣的笑面虎,赵清念这个土包子,肯定是斗不过他的,到时候人没了他拿什么去扬名。 更何况现在人还跟丢了。 “这个嘛…”元祈面上现出为难之色:“听风阁的规矩,掌门可知晓?” 晏昭好整以暇看着他演戏:“略有耳闻,不知元阁主想要什么。” 元祈双眼亮起精光:“我想知道太初的位置!” “阁主在同本座开玩笑?” 元祈的肩膀垮了下来,就知道他不会同意。 不过这个回答正合他的意,元祈满脸歉意的看向他:“既然如此,晏掌门,对不住了。” “元阁主别急。”他说着:“本座可以拿她的消息来换。” 就他?他能有什么好的消息?元祈半信半疑,这狡猾的晏老狗,要是骗了他,以目前的情况来看,短时间内也无从查证。 若是他有心算计,报了个假的消息给他… 想着,元祈摇摇头:“多谢掌门好意,元某无心于此,还请掌门见谅。” 晏昭也不强求,能知道的都知道了,再待下去便也没必要。他起身欲走:“既然如此,那么本座就此告辞了。” “掌门好走。” 他一踏出大门,元祈就撑不住势了,瘫坐在椅子上。 硬着头皮与他掰扯了那么久,他还真怕惹了这位杀手头子不高兴。 等等,他进来扯了半天,最后好像还没付钱? 这边晏昭回了据点,方才一派温和无害的模样早已消失不见。听风阁有胆子敢在太初安插情报弟子,况且还算计到了他头上,说什么也该回敬一局。 拿过来一份名单,他的手指挑挑拣拣,选定了一个名字。 张远成。 听风阁的老巢位于宁安城,而张远成作为宁安城的知府,与听风阁有诸多交易来往,是他们的一位大顾客。 “金南。” “太初最近收敛了许多,便老有些烦人的苍蝇凑上来,金南,你说,是不是该给他们个教训。” “掌门有何吩咐?”暗处走来一名劲痩的黑衣男子,他大步走上前,单膝跪下。 发丝缠绕在白皙的指尖,黑暗中,嫣红的唇瓣含笑,微微弯起。 第八章 找到一个工具人 江陵城如一潭幽深湖水,表面风平浪静,水面下却一片暗流涌动。这一边,对此事一无所知的赵清念在宁安下船了。 宁安同样是个繁荣的大城,只是风气稍微开放些,与江陵城有所不同。 赵清念随着人群在城门口排队,她看着前方的人向守城的官兵出具什么东西,随后才能进去。 “那是什么东西?”她自言自语,旁边一人应道:“这你都不知道,那个是通行证。” 赵清念摇摇头:“我没有通行证。”那人见她一副乡下丫头的打扮,指了指旁边的桌子:“这还不简单,去那张桌子前写清楚自己的各项信息,就能领到通行证了。” 原来如此。 一辆华贵的马车驶过来,官兵远远的看见,连忙招呼人,打开了旁边一扇门,以便那马车能顺利通过。 “那辆马车…”她问,那人看一眼马车,又解释道:“那都是大人们的马车,都是有身份的人,哪里还需要什么通行证呀,他们自己不就是通行证了,来去无阻的。” 赵清念附和了一句,便谢过那人,往官兵那走。 官兵见有人过来,随意扯过一张纸,不耐烦的问道:“叫什么?” 既然是偷偷溜下山,那必然不能使用真实的姓名,赵清念想了想:“李霏雪。” 官兵意外的抬头看她一眼:“李霏雪?啧啧,你这乡野丫头,居然和人间四月的副掌门同名。” 嗯?霏雪的名声已经这么大了吗,连守城门的官兵都知道她的名讳了。她忍不住打听:“人间四月的副掌门?她很厉害吗?” “你这不废话吗,自从那位传说中的掌门闭关后,就是她坐镇人间四月,那可是,啧啧。”官兵颇为敬佩的说:“女中豪杰。” 赵清念听着,心中百味杂陈。她冲动之下,图一时痛快溜下山,自己逍遥快活了,却把那么大一个门派悉数扔给了霏雪。 官兵没有给她多想的时间,粗暴的打断她:“喂,问你话呢,从哪儿来的?” 赵清念回过神,下意识道:“从江陵城来的。”“哟,奇了,你从江陵城来,竟不知道李副掌门的大名?” 官兵起了疑心,打量着她,赵清念急中生智:“唉。”她叹了口气,说:“每天疲于奔波,那些大人物的事情,哪是我这种小女子能够听说的。” 官兵见此,也觉得是自己太过多疑,他摆摆手:“也是。” 一问一答间,她真假参半的报了好些虚假信息,官兵放下纸张,抬抬下巴点了点她的包裹:“好了,包袱打开,我们检查一下。” 赵清念心下一紧,包袱里尽是她的衣裳,与身上这件粗布衣裙完全搭不上边儿。 她拿过身后的包袱,还未放在桌上,便故作懊恼:“哎呀!我有东西落在船上了!”她左右张望一番,又看向官兵:“我先不进了,我得先回船上一趟。” 说着,她顶着官兵的视线,提起包袱急急忙忙走了。 摇了摇头,官兵把那张纸压在了下面:“丢三落四。” 逃过一劫,赵清念坐在茶馆里喝了口茶,侧着耳朵听茶馆里的人谈论。 门外又驶过去一辆马车,旁边两名读书人话风一转,议论起来:“最近怎么时有贵人进出宁安城?” “听说是上头有人下来了,这些大官们,都去拜见拜见,打点关系。”书生语含嘲讽,继续道:“这些官员们,沆瀣一气,贪污腐败,呵,竟还自诩为百姓父母官,可笑。” “唉,你可别说了,那些人离咱们这儿这么近,可别被听见了。”另一位男子劝他,书生愤愤不平,到底还是没再说了。 赵清念若有所思,既然这些大官们可随意进出城门,那么…… 结了茶钱,她走进一间客栈,片刻后,客栈后门处走出一位少女。 她步履款款,自狭窄的小巷深处迈步走出,雪青色的裙摆翩然,一路来到街道上,她坐在茶馆门前,垂眸凝视面前的茶盏。 路上行人来来往往,路过她旁边,少不得要多看她几眼,她恍若未觉,兀自低头摆弄自己袖口上的暗纹。 少女的眉眼剔透,眼角眉梢,神情是漫不经心的冷淡,垂着眼帘的模样带着一丝倦怠,身边人来人往,皆与她无关。 魏星盛乘着马车路过街边,挑起帘子看一眼,就被她吸住了目光,再不能移开。 “停!停下!”他急忙喊道,行驶的马车一下就停了下来,魏星盛掀开帘子跳下去,快步来到少女的面前,想开口说话,又懊恼自己太过心急。 来了?赵清念心中发笑,身后急切的脚步声又顿住了,犹豫了一会儿,像是羞涩的少年人,懵懂的不知该如何开口。 那她就来帮他一把,给他个借口。 赵清念轻轻一声叹息,不大不小,刚好能让身后的人听见。 魏星盛自然听见了,美人叹气,机会来了! 鼓起勇气,魏星盛上前,少女恰好起身,四目相对间,他的脸上泛起薄红:“啊…姑娘…这位姑娘…你…你好啊。” 他磕磕巴巴的说完,不知所措的站着,心中期盼着少女的回应。 赵清念暗自打量眼前这位年轻的公子,通身清贵之气,看起来极有修养。 她礼貌的点点头:“公子找我何事?” 魏星盛看她一个人坐在茶馆,有心事的样子,便问她:“方才听闻姑娘叹息,姑娘可是有烦恼?”赵清念抬眼看他,复又垂眸:“通行证丢了。” 见他一脸茫然,赵清念补充道:“进不去宁安城了。” 这还不好办?魏星盛发出了邀请:“姑娘,在下也要去宁安城,我们刚好顺路,不知在下可有荣幸,与姑娘同行。” 这么简单?赵清念心想,魏星盛见她没回应,指了指旁边的马车:“那边是在下的马车。” 她看过去,马车镀金的车厢在阳光下格外耀眼,帘子上还用金线绣着大片的云纹,拉车的两匹纯白色的马儿威风凛凛,极为夺目。 看着面前一脸期待的青年,赵清念福了福身:“多谢公子。” 第九章 日常口吐芬芳 车厢内十分宽敞,二人才坐定,外头鞭声一响,马车一晃,朝前驶去。 魏星盛开口,打破车厢内的平静:“在下姓魏,名星盛,不知姑娘如何称呼?”他的目光灼灼,赵清念微笑:“小女姓李,名唤霏雪,今日之事,多谢魏公子伸出援手。” 魏星盛为她斟了杯茶:“李姑娘见外了,请用茶。”见她低头品茶,他道:“霏雪姑娘通身气度不俗,只是,为何竟独自一人出门,眼下世道虽太平,可姑娘一介弱女子,委实不易。” 想打探她?赵清念幽幽叹息:“家中长辈有心叫我出门历练,我怎能拒绝?在家中…我从来都不受重视。” 魏星盛无意揭人伤疤,见她一副失落的模样,只怪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补救的推了推面前的糕点:“这碟荷花香糕,乃是宁安城的特产,与这壶清茶最配不过,姑娘不妨尝尝。” 点点头,赵清念转移了话题:“魏公子可是住在宁安?”魏星盛摇摇头:“也是家中长辈叮嘱,让我前来宁安赴宴,与姑娘此行相差无几,也是一种历练吧。” 原来如此。那么他不是也在那些读书人口中狗官的一列? 说话间,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直直驶过城门,进入宁安城中。 魏星盛挑开帘子,转头对着她道:“霏雪姑娘要在何处下车?”赵清念随着挑开的帘子向外看,此处极尽繁华,显然便是宁安的中心地段。 她微笑道:“前方有一客栈,魏公子在那里将我放下便好。” 住在客栈里好啊,魏星盛心下雀跃,知道了她住在哪里,以后不是还能见到,现在,自然不急于一时。 马车停了下来,赵清念自马车上走下,目送依依不舍的魏星盛远去。她转头看了眼身后客栈,离开了这里。 出门在外,怎么可以随便就和陌生人暴露自己的位置呢?万一他心怀不轨……她一名弱女子,多危险呀。 是夜,月明星稀,中年妇女利索的走着山上小路,来到一处恢宏的山门前。 一身青衣的守卫弟子拦住了她:“大娘,这里面可不能进了。”妇女谄媚的弯腰点头笑着:“知道知道,我有要事要见副掌门,还请通报一声。” 见副掌门?守卫弟子目露怀疑,妇女见状,忙从怀中拿出一块令牌来:“这个,您看看,我是真的有要事。” 是城中线人的令牌。守卫弟子面色和缓了不少,说道:“还请大娘稍等片刻,我去通报一声。” 越过重重山门,书房里灯火通明,李霏雪伸手揉了揉眉心,看见桌上堆积如山的案卷,又打起精神来,伸手拿下一卷。 幼时便看着自家爹娘忙碌的李霏雪,如今也是忙的脚不沾地,好在她极有天赋,将门中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 门在此刻被敲响,李霏雪扬声道:“进来。”是她的心腹李岳,李岳上前禀告:“副掌门,门外有一位线人,自称有一封重要的信件,需要亲手交由副掌门手中。” 李霏雪扬眉,靠在椅背上:“可有说是何人要交给我的。”李岳点点头:“只说是一名年轻少女,其他的,便没有了。” 没有头绪,李霏雪站起身:“走吧,去看看。” 夜风习习,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少女来到山门前,守卫弟子连忙抱拳行礼:“见过副掌门。”李霏雪摆摆手,示意众人起身,她面向中年妇女:“听说大娘有一封密信,须得亲手交由我手中?” 中年妇女连忙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封印着金青色印鉴的信封:“就是这个。” 李霏雪接过,信封上熟悉的灵力气息仿佛让她明白了什么,她示意弟子带妇女下去,随后脚步匆匆,回了书房。 李岳跟在她身旁,见她模样反常,忍不住问一句:“副掌门,这信有异?” 李霏雪点点头,却未曾多说,兀自进了书房。李岳守在门口,禁不住捂嘴打了个哈欠。 烛火摇曳,她手中灵力涌出,解开了那道金青色的封印,入目便是熟悉的歪歪扭扭的蚯蚓一样的大字:“霏雪亲启。” 李霏雪面无表情,展开了信纸。 才看了一会,她就捏住了眉心,头疼不已,这个不省心的小祖宗,说是闭关,其实早就遛下了山去,白费了她日日送到她房门前的滋补汤品! 压下心头怒气,她一口气看完,越看越生气,同时心中涌出巨大的恐慌来,这个土包子她去哪不好啊,偏偏去那长乐坊,长乐坊是她能去的地方? 听风阁阁主的心眼多的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就她那样儿,被卖了都不知道!什么被算计,什么误会,她扒了谁的衣服?太初掌门的衣服! 扒了就算了吧,她竟然还给他穿上了,这猪脑子怎么想的?她连自己穿衣都勉强,更别说给别人穿衣服了。 呼出一口闷气,李霏雪想着,遇害的方公子,说不准便是江陵城那位知府大人的独子。 冷着脸,她站起身,看着纸上最后一句话:我乘上了十八日最早的船,速来寻我。 船只开往天南地北,该去哪儿寻她? 李霏雪不想去,她宁愿处理门中公务,也不想为她收拾烂摊子。可是,以她的经验来看,这土包子多半是被元祈盯上了。 就算不为她着想,为了人间四月,她都必须走这一趟。 真是欠她的! 将信纸凑近烛火,待烧成了灰,她才扬声吩咐道:“李岳,速去请五位长老过来,有要事相商!” 这一晚,书房内的烛火燃到四更,五位新上任的年轻长老才走出房门。 李霏雪匆匆收拾行装,门中事务已尽数交代,接下来她要尽快找到那位小祖宗,否则,按照她的性子,说不定又要惹事。 更深露重,李霏雪悄悄从后山门溜了出去,翻过极高的墙,她回望一眼,身后是巍峨庄重的山门,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那一年,她还是个小女孩,顽皮好动,不学无术,趁长辈不察,翻过青墙想要去摘里头探出来的花枝,看见了令她此生都难以忘怀的一幕。 墙内有一名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孩在练剑,她只看了一眼,就看痴了,不知不觉间,手中折的花枝掉在了地上。 她一惊,手忙脚乱的要去捡,差点儿掉下去,底下的女孩却收起剑,朝她走来,捡起地上的花枝递给她。 她抬头看向年幼的李霏雪,她的眼眸很安静很清澈,里面映着一个脸红的,手足无措的她。 后来,她四处打听,一直在关注她,知道了她的名字,赵清念。 赵清念,那个和她不是一路人的天才。 一向喜好玩闹的她开始央求爹娘要习剑术,从此那个小院中,两个小女孩风雨无阻,共同练剑。 后来,赵清念也不习剑了,掌门让她学奏琴,她再也没有机会摸过剑。 李霏雪心中可惜,她仍然风雪无阻,日复一日,寒来暑往,春日暖阳中,凛冬风雪里,当初的两位小女孩,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一位长大后当了掌门,身负盛名,一位当了副掌门,接手了爹娘的重担,为整个门派操心。 第十章 风起 暮色四合,街上挂起了一排排红灯笼,张府的门前停了一辆辆马车,平日里不常见的各位官员从马车上走下来,随着侍女的指引进入张府的设宴厅。 魏星盛下了马车,今日有贵人到访,家父叮嘱他必须好好表现,清贵的小公子自小耳濡目染,熟谙官场的规则,他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若不是真正的贵人,又有什么能够吸引这些酒囊饭袋们齐聚一堂。 张远成在门口迎接,见了魏星盛,连忙上前,躬身作揖,脸上是谄媚的笑:“哎哟,今日刮的是什么风,竟然把魏公子刮来了,本府不胜荣幸。” 魏星盛脸上也挂起了虚伪的笑容:“不敢当,不敢当,张知府为国效力,鞠躬尽瘁,着实辛苦。” “咦,今日魏大人没来?”“家父事务繁重,着实走不开,便由小侄代劳。” “那是那是,魏丞相贤良,为国为民,乃是我等楷模。” 两人有说有笑,走进府中。 觥筹交错间,身穿便服的中年男人走进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位气度不凡的年轻男子,二人说说笑笑,迈入大厅。 立刻便有官员眼尖的发现,呼啦啦的跪倒了一大片:“臣等见过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中年男人嘴角含笑:“众爱卿平身,朕此次微服出巡,万事以低调为主。” 众人连连称是,一通寒暄后,纷纷端坐于宴席中。 待宴饮过半,换了一队舞女上前来,魏星盛漫不经心的欣赏着歌舞,脑子里想的尽是白日里的那位姑娘。 李霏雪,京中并没有哪位大家小姐叫这个名儿,可她通身气度,并不像寻常人家的姑娘,难道是哪位商贾之女? 正想着,领舞的女子凑上前来,绕着他妖娆的扭动腰肢,魏星盛连忙躲开,对着貌美的舞女求饶的拱了拱手。 女子掩唇轻笑,放过了他。 舞女继续旋转着,摇摆在众人之间,她的腰肢款摆,身上红纱朦胧,凑近了张远成,她执起桌上酒壶,作势为他斟酒。 灯火朦胧间,美人腰间薄刃泛寒霜。 人来人往的闹市中,赵清念来到一处小摊上,拿起一枚狐狸面具,小贩见有生意上门,连忙招呼着:“姑娘好眼光,这面具可是最近卖的最好的一张,小摊上可就只剩下这一张了!” 听了这话,赵清念放下手中的狐狸面具,转而拿起另一张凶神恶煞的狮子面具,往脸上比划:“那这个呢?” 小贩热情不减:“姑娘长的好,戴什么面具都好看!”赵清念掏出银子递给他:“那就这张吧。” 趁着小贩找钱的间隙,她不动声色问道:“摊主,你在这儿做了很久了吧?” 小贩乐意和这样的美貌少女多说几句,便应道:“嗨,我呀,也算不上多久,也就在这儿摆了十几年。” “这么长时间了呀,那摊主岂不是已经很熟悉宁安城了。” “那是那是,我们走街串巷的,什么地儿都去过。” 如此甚好,她说:“摊主扎根宁安城许久,可有听说过听风阁?” “这个…倒是有些熟悉,但说起这个,还是那些江湖人士最为清楚,姑娘不妨找别家问问。” 赵清念还想再问些别的,小摊上又过来了人,小贩连忙上前招呼,没套出什么有用的来,赵清念止住话头,离开了摊位。 另一边。 富丽堂皇的张府此刻兵荒马乱,张大人在圣上面前被当场刺杀身亡,杀手还企图灭口,满座官员惊慌失措,关键时刻,七王爷英勇护驾,不知所踪。 被此事吓得不轻的管家领着护卫们在一张桌子下找到了昏迷的万岁爷,连忙把人安置到床榻上,又宣了太医把脉。 官员们纷纷杂杂,你一言,我一语,为自己洗脱嫌疑,一时之间,死里逃生的众人,把孤身一人引开杀手的七王爷抛在了脑后。 赵清念正沿着小巷准备绕去另一条街,走到巷子中间时,敏锐的嗅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 她不欲惹事上身,转身便走。 身后传来男人低低的求救声:“阁下!阁下留步!”她充耳不闻,脚步越发快了。 “我乃皇族中人!若是阁下肯救我离开,我愿意满足您任何一个愿望!”那人压抑着声音,急切的冲她喊。 听到这话,赵清念犹豫着停下脚步,心中权衡利弊,上方却传来她熟悉的脚尖飞掠过瓦片的声音。 来不及了!赵清念拔腿就走,冷不防一把匕首从上空落下,隔着她鞋尖一指的距离,笔直的立在石板上。 匕首的尾部颤动,触碰到她的鞋尖。赵清念停下了脚步,知道自己今天走不了了。 这人明摆着在挑衅,她撞见如此场面,定然是不会放她走的。 一队黑衣人从屋顶上跃下,下饺子一般落在她旁边,转眼间就把她牢牢围住。 为首之人眼神冷漠,没有一点怜香惜玉之心,看她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按理说,她的身手足够应付一伙杀手了,可是这伙黑衣人比她想的还要厉害。 穿着夜行衣的杀手们如一团黑云般朝她冲了过来,赵清念应付的手忙脚乱,寡不敌众,眼见形势不好,她催动灵力,碎星一般的光芒星星点点,在她怀中凝聚成一架古琴。 她一手抱琴,一手急抚,不消一会就躺倒了一地的人。 头领喷出一大口血雾,倒在地上不甘的盯着她,赵清念面无表情,手指轻拨弄琴弦,又是一道劲气飞出,彻底葬送了他的性命。 碎星一般的荧光又自她怀中散开,她转头面向前方黑暗的角落:“解决了,出来吧。” 今日的长乐坊内部,气氛明显严肃了许多。 元祈百无聊赖的撑着下巴点数账本,底下立着两排姿态恭顺的各分阁负责人。 不知过了多久,元祈轻飘飘的丢下最后一本账本:“张远成的东西可是拖了两月,安排人去问了么。” 一位青年上前两步:“回禀阁主,张远成月前以多加一成数目为由,要求延期一月。” 元祈慢悠悠道:“他倒是有心。” 说完,他看了一眼忐忑不安的青年,挥了挥手:“那就再宽限他两月。” “是。” 有敲门声响起,随后,门外响起了长垣的声音:“阁主,属下有要事禀告。” 众人纷纷识趣的退下,元祈见屋里没人了,忙猛灌一口茶下肚,装模作样的看了那么久的账本,渴死他了。 长垣匆匆走上前:“阁主,张远成死了。” 噗——! 元祈一口茶刚入喉就悉数喷了出来:“你——”话还没说完,又是一连串剧烈的呛咳,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元祈调整了下呼吸:“张远成死了?” 长垣严肃的点头:“昨日在官邸遇刺身亡。” “谁干的。” 他低声道:“作案之人毫无隐藏的想法,根据我们暗中的调查,种种证据都指向太初。” 想到大笔白花花的银子就这样飞走,元祈心如刀绞。 天杀的晏昭,不就是算计了他一下,竟然直接让他损失了一头大肥羊! 元祈一掌拍在桌上,咬牙切齿道:“看看晏昭现在何处,本阁主倒要去会会他,看他究竟有何通天本领,竟敢挑衅听风阁!” “属下遵命。”长垣领命,匆匆告退。 第十一章 菜鸡互啄 一小队玄色马骑朝着城门方向疾驰而来,马上之人清一色黑色劲装,来到城门口,领头的黑衣男子勒马,守城军官看清来人,连忙单膝下跪,行礼道:“末将王千,见过严统领。” 严恪摆摆手,道:“上头有令,即刻起,宁安封城,任何人,只许进,不许出!” 王千低头领命:“是!” 恒安十三年,七月底。 宁安封城,只许进,不许出,满城传言纷扰,官府却不管不问,流言蜚语四起。 赵清念执起茶壶,给自己续上了一杯茶,旁边两名书生模样的人正在低声讨论。 “怎么好好的就封城了?” “张府守卫森严,是何人有如此能耐,竟然能杀了知府大人?” “是何人?”那男子语含嘲讽,却还是小心的压低了嗓音:“张大人为国效力,大肆搜刮民财,想来是看不过去的江湖侠客,为百姓除害。” “周兄还请慎言,不过那晚张府中好像正在设宴,听说是有贵客到访……” 后面的声音实在太小,赵清念不自觉竖起耳朵倾听,结果被那两人察觉到,狠狠瞪了她一眼,随后止住话头,离开了茶馆。 轻啄一口略烫的茶水,赵清念陷入回忆。 昏暗的小巷内,一位衣裳布满血痕的年轻男子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戴着狮子面具的少女立在满地的尸体中,鲜血沾上她脸上面具的獠牙,在冷冷的月色映照下,倒真有些唬人。 男人定了定心神,朝她拱手道谢:“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赵清念不在意的摆摆手,眼含期待的看他:“你说可以满足我任何一个愿望,是真的吗?” 男人失笑,伸手解下腰间一枚玉佩递给她:“我会在宁安城逗留一段时间,姑娘若是有事,可随时来张府找我。” 她伸手接过,玉佩触手温润,样式古朴,是一块不可多得的好玉。 赵清念点点头,二人就此别过。 伸手取出袖间那枚玉佩,摩挲着玉佩上的花纹,赵清念神思恍惚。 她隐约察觉到一些隐藏在表象下的暗流,脑袋里却乱糟糟的一团,没有线索,也没有思绪。 这边元祈还在等着晏昭的消息,冷不防又是一个噩耗传来—— “阁主,宁安城因为张大人遇刺,今日开始封城,任何人只许进,不许出。” !!! 封城!!这得损失多少银子?! 元祈惊怒至极,一掌拍到桌面上,紫檀木桌案裂开了一道缝。 他面色沉下来,眸中燃起熊熊烈火,咬牙切齿的念着两个字—— 晏昭。 震怒之余,元祈察觉出什么不对劲来,不过是死了个知府,为何会演变成封城这样严重的事情? 他顺口吩咐长垣:“张远成遇刺恐怕还有内情,调查一下。” “是。” “晏昭有消息了么?”长垣点头:“属下接到密报,第三渡口处出现了他的身影。” 元祈冷哼一声:“他出现的正好,我正愁找不到他算账!” 明月高悬于夜空,如水月色下,道路一览无遗。 河水喘急,不断有浪花拍打着地面,晏昭负手立在河岸口,衣袂被大风掀起,随着乌黑的发丝一起张扬的飞舞在空中。 他在等人。 双耳微动,晏昭嘴角上扬,来了。 他转过身,恰好看见元祈落在他身后几步处。 两人今晚不约而同的穿了一身劲装,袖口利落的扎着,绑带垂下,随风飘扬。 元祈看见晏昭孤身一人在这里等他,瞬间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好你个晏老狗,杀了我的肥羊还看不起我! 晏昭察觉到元祈一瞬间剧烈加重的呼吸,垂下的眼睫扬起,眸光冰冷似月,恰好对上元祈怒火中烧的双眸。 不知是什么触动了敏感的神经,也许是风,也许是一声鸟啼,二人瞬间缠斗在一起。 元祈屈膝上前,左手成招,直逼晏昭的喉咙,晏昭抬手招架,顺势一个后空翻,朝元祈的脑袋踹过去,元祈矮身躲开他扫过来的腿,晏昭一落地,便双手向后擒住了后方的元祈,接着弓腰轻巧的一挑,将元祈整个翻在地上。 元祈暗自用力,顺势朝旁边翻滚,晏昭的拳头砸在木制的地面上,木屑四溅,结实的地面出现了一个坑。 二人你来我往的过了百来招,元祈眼见自己渐渐落于下风,便趁晏昭出招时猛一抬腿,想一把将他踹入水中。 晏昭重心不稳,随手乱抓,一把抓住了元祈的领口,元祈大惊,无奈晏昭抓的太紧,他根本挣不开,扑通一声,二人双双落水。 河水冰凉刺骨,四溅的水珠让晏昭有些睁不开眼,他胡乱的揉了揉眼睛,努力在水中稳住身形,以免自己被水冲走。 经验丰富的元祈却很快在水里适应下来,他落了水也不老实,看着还在扑腾的晏昭,抬腿想要踹他,却忘了这是在水里,只能坏心眼的朝他又拍又打。 晏昭猝不及防之下,劈头盖脸被元祈打了好几下,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他毫不客气的进行了反击,乍一看,便像是两个幼稚鬼在玩水。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精疲力尽,不约而同的示意歇战,双双朝河岸上游去。 待脚踩上实地,元祈放松的喘了口气,舒展开疲惫的四肢。他撩起自己湿漉漉的额发,把它们尽数拨到后头去,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 他整理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一边和晏昭说话:“张府守卫森严,张远成虽是个废物,却也没那么好对付,晏掌门此行,怕是损失不小。” 晏昭手中内力升腾,抓住额前的刘海整理烘干,鬓边长发滴落下水迹,顺着湿淋淋的脸庞淌进领口。 听到元祈问话,他不予理会,自顾自烘头发,元祈毫不气馁,继续作死:“所以我很好奇,赵清念到底对你做了什么,让你这么迫切的要找她?” 听到这话,晏昭抬头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找她?” 元祈的笑容在晏昭看来是有些欠揍的,他笑嘻嘻的说:“我好歹是听风阁的阁主,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也是,这个人还是有几分能耐的。晏昭这样想着,问他:“你当真想知道?” 元祈期待的点点头,晏昭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元祈搓了搓手,一脸狗腿的凑上去,却见晏昭冷笑一声,趁元祈毫无防备,抬手给了他一拳。 元祈捂着脸,大怒,打他身子可以,打他脸不行!他扑了上去,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两人转眼间又扭打在了一起。 天光渐亮,这件事最后以二人双双鼻青脸肿的结束。 第十二章 身陷囹圄 从落脚的小院子里出来,赵清念拨弄着手心里为数不多的碎银子,心生忧愁。 按理说,她现在应该去赚钱。 回想起在江陵城看到的杂耍,那位表演胸口碎大石的壮汉,她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小巷到了尽头,她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垂头丧气的,抬眼却看见一栋精致的阁楼,鬼使神差般,她绕到正面,看清了阁楼的招牌。 长乐坊。 好巧,江陵城也有个长乐坊。 站在门外,隐约听得见里面传来模糊的琴声,赵清念灵光一闪,自己不会杂耍,但是会弹琴! 她迫不及待上前询问起看门的年轻男人:“这里还招人吗?” 那男人目露惊艳,上下打量了她好几眼:“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当然是弹琴的乐坊了。 赵清念自幼在苍山清修,不沾俗世凡尘,不通男女情爱之事,眼下听闻琴声,单纯的以为是乐坊,殊不知这世间,还有“青楼”这样的地方存在。 男人有些可惜的样子,却还是拿出一串钥匙开了旁边一扇侧门:“跟我来吧。” 长乐坊内部的装修奢华糜艳,因为是白天,门窗都是关着的,只从缝隙里漏出些日光来,四处都透着一夜荒唐过后的失落颓败。 男人领着她穿过中央的高台,来到一扇房门前敲了敲,恭敬道:“红姨,有新人来了。” 里面传来女人的嗓音:“进来。” 卸了妆显得有些憔悴的女人坐在椅子上喝茶,她随意瞥了一眼赵清念,眸子骤然亮了起来。 女人放下了茶盏,走过来将赵清念拉进去坐下,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姑娘先喝茶。” 说完,又拉着男人走到一旁,低声问道:“好小子,哪里找来的这么个极品?”年轻男人嘿嘿笑着:“红姨,这是我方才看门的时候,她自己找上门来问的。” 红姨闻言,下意识朝她看过去,赵清念正抬起茶盏准备喝,见红姨看过来,浅浅的冲她露出一个笑来。 红姨连忙挥手让男人下去,自己殷勤的坐在了她的旁边,赵清念眉眼间罕见的带着些忐忑:“这里还缺人吗?” 红姨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什么缺不缺的,像姑娘这样好看的,可遇不可求。” 赵清念松了口气,下一刻就听见红姨问道:“姑娘都会些什么呀?”“我会奏琴。” 会弹琴的好,红姨喜笑颜开:“那姑娘准备何时接客呢?” 这么快就可以开始了?赵清念心有疑惑,脱口问道:“不先试试我的水准么?” 饶是在风月场混迹了许久的红姨,听了这话也有一瞬间的呆滞:“姑娘还真是奔放…” 赵清念不明所以,红姨还只当是捡到了宝,一张脸上笑开了:“既然这样,那今晚上姑娘就过来吧,红姨保准给你安排的好好的!” “对了,姑娘准备叫个什么名儿?” 起名字可太为难她啦,赵清念低头沉思,余光瞥见自己绣着暗纹的烟青色裙摆:“就叫小青吧。” 红姨一怔,接着露出了一个堪称沉痛的表情,仿佛她糟蹋了什么绝世宝贝一样,她小心翼翼的看着赵清念,试探着问:“真就叫这个了?” 赵清念点点头,红姨欲言又止,还是应了下来。 问了今晚开业的时间,赵清念就起身告辞了,红姨看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看一株摇钱树,让她喜欢不起来。 夜晚的长乐坊门前热闹非凡,门口站着招揽客人的妖娆女子,门庭大开,里面灯火融融,不断传来恩客和女子暧昧的调笑。 赵清念这边尚不知情,她从后门进去,妆容精致的红姨就领着她来到高台下:“小青姑娘,一会儿你就在这上面演奏,剩下的事情,都有红姨来安排。” 赵清念点点头,这儿人这么多,没准今天能有好多银子。 走上高台,她来到一架古琴后,盘膝而坐,伸手试了一下音,便收回手,搭在膝上,垂首静等着帘子拉开。 她没有等多久,就有一位穿着金红色舞衣的女子走了上来。她轻瞥了赵清暄一眼,见她衣着贵气,发上虽只有一支玉簪,却不显得穷酸,反而有一种不动声色间的清贵。 这就是红姨要捧的那位?女子心想着,出言搭话:“喂,弹琴的,看你这副穷酸样,又是一个家道中落的大小姐?” 赵清念没有理会她,她甚至懒得抬头看一看这位出言不逊的女人是谁,只盯着琴,等帘子拉开。 那女子不屑的嗤笑一声:“管你当初是多尊贵的大小姐,红姨再怎么要捧你,最后还不是与我们一样。” 赵清念还是不理她,女子似乎也觉得无趣起来,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就在此时,外头的调笑起哄声徒然加重,女子连忙摆好姿势,赵清念知道要开始了,便将手覆上了琴弦。 琴音流泻而出,女子舞姿飞扬,她一手按弦,一手轻拂过琴弦,古琴声空灵,渺渺若九天仙音,底下不知何时少了喧嚣声,女子一舞毕,她也停下了双手。 一曲惊艳四座。 红姨在一片起哄声中,走上前掀开高台上的帘子,扬声道:“今儿咱们坊来了位新姑娘,名唤小青,与阿云姑娘一道。” “阿云姑娘大家也都知道,可是咱们小青姑娘呀,她可是头一回,所以还是老规矩,价高者得!” 底下几位公子哥瞧见赵清念,忙不迭开始叫价:“红姨!我出三千两!”话音未落就被另一人顶了回来:“钱公子小气了,三千两算什么!我出五千两!” 眼见底下开始竞价,气氛逐渐热烈起来,红姨眉开眼笑的,立在上头的赵清念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来不及多想,底下红姨已经高喊道:“五万两!彭公子出价五万两银子!” 见没人再应,红姨连忙叫人下去安排,又把赵清念领到了一间房内。 房内燃着红烛,满间异香扑鼻,赵清念绷不住了,朝红姨发问:“刚刚是怎么一回事?” 红姨满面红光,拉着她的手:“哎哟,小青姑娘你要享福啦!彭公子家大业大,以你的姿色,若是被他赎回府中,富贵的日子等着你呢!” 赵清念皱起了眉头,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可能走错地方了。 她甩开了红姨的手:“我不是要卖身的!”红姨表情冷了下来:“姑娘,银子已经收了,况且当初是你先找上门来的,这卖不卖,可由不得你了。” 她心中焦急,抬脚便走:“银子我不要了!”门口的两名护卫伸手拦住了前方去路,红姨悠悠自她身后走来,她的手中还举着一支红烛。 她将红烛凑近赵清念:“小青姑娘闻闻这个,你可知这是何物?” 赵清念嗅了嗅,方才这红烛离的远,香味似有若无的,现下凑近了才发现,这东西好香啊。 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她还想说话,却感觉身体发软,扶住门框,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烛火跳动,红姨的笑容有些诡异:“这迷烟,方才姑娘吸了那么多,现在任你万般手段,今日也得给我乖乖的接客!” 夏日天气无常,方才还明朗的夜空此刻笼罩着阴云,乌云蔽月,空气闷热,沉闷的压着人的心头,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离此处不过一条街距离的张府,奢华的房间内燃着安神香,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目光沉沉,坐在床前,床上躺着一位英俊的年轻男人。 年轻男人自然是前两天英勇救驾,独自引开杀手,死里逃生撑着一口气被救回来的七王爷周毓。 周毓悠悠转醒,见皇兄坐在床前,他一惊,连忙坐起身来要下床行礼。 皇帝伸手扶住他:“无需多礼。”周毓假意推辞一番,又躺了回去:“皇兄可有受伤?” 男人脸上挂着关爱的神情:“皇弟英勇护驾,朕毫发无损。”周毓这才松了口气:“皇兄无事便好。” 皇帝眸中满是担忧:“皇弟重伤昏迷,此番死里逃生,着实凶险,差一点,便是回天乏术。” 他顿了顿,状似疑惑的问道:“那群刺客武功高强,皇弟是如何逃出来的?” 周毓心道来了,皇兄这是怀疑我和刺客勾结呢?他连忙说道:“说来惭愧,那晚是一个江湖女子救了臣弟。” “江湖女子?” “是,她武功极其高强,两三下便把刺客全部杀了。” “江湖人,又是江湖人。” 在守卫森严的官员府内都能旁若无人的进出的一群杀手,却被一介女流之辈轻松除掉。 江湖从来不受朝廷约束,侠客们仗着武功高强,来去自如,打着为民除害的名头,尽做些妨碍朝廷的事情。 自从那几位所谓的天才出世,江湖人便越发嚣张了,现在竟敢当众刺杀官员,一点都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而那女子武功极高,能轻易除去杀手,哪天也能轻易的威胁到他。 “皇弟可知那位女子的身份?” 周毓摇摇头:“并未,不过臣弟给了她一枚信物,嘱咐她有事可以来寻官府。” 皇帝点点头,不再说话。 周毓见此,便知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他安静的不再说话,让他安静的思考。 他了解他的皇兄,生性多疑,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不过说来也巧,那晚他也有安排人演一场刺杀,让张远成死在皇兄面前。 却有人先他一步,那晚的刺客究竟是谁的人? 第十三章 风波四起 天空中阴云密布,雷霆撕裂开,在云层中翻涌咆哮,雨滴密密麻麻落下来。 狭窄的屋檐角落里,蜷缩着一位少女。 雨水不断的打在她身上脸上,凉意浸透四肢百骸,她抑制不住的轻轻发抖,水滴顺着她的长发往下淌,赵清念抹了一把眼前的水迹,没敢动。 底下又传来说话声,大雨滂沱,人声模糊的传入她的耳朵里。 是红姨气急败坏的声音:“这狡猾的小贱人,又跑哪去了?” “红姨别气,当心气坏了身子,她吸了迷烟,就算身怀武功,她跑了这许久,总归跑不远的。” “继续给我找!竟敢戏耍我红姨,还真不把咱们长乐坊放在眼里!”脚步声渐远,赵清念松了口气,跳下屋檐。 刚落地,腿脚就是一软,差点没摔在地上去。赵清念揉了揉酸麻的膝盖,心道长乐坊迷烟好生厉害。 人已经走了,赵清念不敢多做停留,抬脚便要往院子赶,一转身,她的脚步顿住了。 不远处,红姨带着数十名护卫,冷笑着从拐角处走出来,让本就狭窄的小巷越发拥挤。 赵清念后退两步,环顾四周,数十名年轻壮汉已成包围之势,红姨缓缓上前,打量着她,很是悠闲的说道:“跑,继续跑啊。” 糟糕!她大意了! 她抬眼看着红姨,红姨挑了挑眉:“怎么,想求饶?你知道你惹了多大的麻烦么?现在倒是怕了,我告诉你,太晚了!”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她给我绑起来!带到彭公子府上去赔罪!” 旁边几名壮汉得了命令,狞笑着紧了紧手中粗麻绳,步步向她逼近。 怎么办?她不要去那彭公子府上啊!情况危机,她反而缓缓闭上了双眼。 耳旁充斥着壮汉游移不定的说话声:“她在做什么?”“故弄玄虚罢了!犹豫什么?还不赶紧给我把她绑起来?!”这是红姨的声音。 体内灵气震荡,灵力似无形的水波一般,自身体中往外荡漾开,淋了雨而沉重垂下的裙摆无风自动。 天际一声惊雷炸响,赵清念紧闭的眸子骤然睁开,雷光张牙舞爪,映入双眸。 大雨如注,夜色浓厚,像一盘晕染开的墨汁,女人惊慌失措的尖叫声,掩埋在这雨夜中。 不知何时,暴雨停歇,而在顽石与荒草疯长的郊外,有一人独行。 时有轻风掠过草尖,树影婆娑摇曳,草尖在月色下轻颤,微不可察。 隐秘的小巷深处,赵清念睁开眼睛,入目是一片明朗的夜空,全身酸痛无比,她扶着摇摇欲坠的脑袋,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怎么回事……”她低声呢喃,眼中一片茫然。 腿一软,她无力撑住身子,整个人跌坐在地上,膝盖磕到了冰凉的青石砖,身体下意识一缩,疼的弓起了身子。 环顾四周,稀稀落落的躺倒了十几个人,其中便有身着红衣的红姨。 记忆逐渐回笼,赵清念心中一惊,趁着还在深夜,无人察觉,强撑着身子离开此处。 回到了落脚的小院子里,赵清念换下湿透了的衣裳,拿粗布裹了两圈,准备明天出去丢了。 洗漱后,她躺在硬邦邦的床上,陷入沉沉的睡眠。 暴雨已经下了有一会,元祈坐在桌前,手中毛笔圈圈点点,丝毫没受这场暴雨影响。 长垣推门走了进来:“阁主,我们瞒不住晏掌门了,他现在已经在赶来宁安的路上了。” 元祈算了算时间,比他预估的要早。他笑了笑,应了一声:“差不多了,若是他现在还没有察觉出端倪,我反而怀疑晏昭徒有虚名。” “阁主,我们可要……”长垣做了个手势。 元祈摆摆手:“不必,我们没必要和太初结仇,且看看那晏昭要如何做。”况且,他实在好奇,那晚赵清念到底对他做了什么,让他这样穷追不舍。 长垣顺从的应下,又向他汇报:“那位……入了长乐坊,被彭公子以五万两银子买走,结果人却跑了,红姨带了护卫去寻她,暂且下落不明。” 话音刚落,空中骤然响起一声炸雷,长垣识趣的噤声,元祈忽有所感,望向窗外。 距离长乐坊不远处,他能感觉到一股剧烈的灵气波动,即使是他,也难以招架。 心中有什么在蠢蠢欲动,叫嚣着催促他前去一观。元祈强行按捺下自己的好奇心,吩咐道:“有关她的事,务必不能透露分毫。” “今日之事,若是透露出去了,唯你是问!” 长垣一惊,立刻跪下拱手道:“属下遵命!” 好像睡了没一会,天刚蒙蒙亮,赵清念就惊醒了。 头疼欲裂,腹中还有火烧似的疼,四肢无力发软,摸了摸额头,一片滚烫。 好饿,好难受,自己这是生病了吗?赵清念心想着,挣扎着走下床,把桌上摆着的糕点一股脑吃了下去。 待她喝了水咽下去后,才发现味道古怪,刚刚吃的好像是前两天买的荷花香糕! 这个时候了,她也管不了那么多,反正吃都吃了。 生病了,要去看大夫,可她身上没有银子。想了想,赵清念走到梳妆台前,拿起那支束发用的玉簪,自己只剩下这个了。 她匆匆穿上衣服便出了门,还不忘带上那套被粗布包裹着的衣裳。 杏林医馆,须发皆白的大夫手指离开了赵清念的手腕:“姑娘不必担心,你的身子并无大碍。先喝了这一碗药,过会儿老朽再给姑娘开几副药,姑娘回去喝了就好。” 赵清念厌厌的应了一声,接过散发着酸味的药碗,犹豫了一下,一口气灌了下去。 真难喝。 她面色扭曲的想着,又灌下去一碗温水。 清晨的大街上弥漫着各种诱人的香气,赵清念丝毫没有想要吃东西的欲望,想来昨晚的荷花香糕给了她太大的心理阴影。 想了想,她还是走到一处小摊前买了一包白糖糕。旁边卖糖葫芦的老人见她厌厌的模样,笑眯眯的开口:“小丫头,怎么了?不开心吗?” 赵清暄抬眼看了看,点点头。 老人拿下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递给她,饱满的山楂裹着红的透明的糖衣,看起来十分诱人:“来,拿着,吃了就开心了。” 赵清念伸手接过:“谢谢。” 她低头咬了一口,酸甜的滋味盈满整个口腔,味道有些新奇。这是她第一次吃糖葫芦,感觉还不错。 赵清念抬起头冲老人笑了笑:“谢谢,糖葫芦很好吃。” 空旷的小院子里,贼眉鼠眼的男人爬墙溜了进来。 他在附近的垃圾堆里翻到了一套衣服,做工华丽精细,裙摆上的绣纹竟是用金线绣的!如此精贵的东西说扔就扔,想来这院子里住的人富贵无比,随便顺点东西走,自己后半辈子可不是吃喝不愁了! 想到这里,男人动作又加快了几分。 不料此刻门却被推动了,男人一慌,连忙躲进了旁边的厨房。 进来的人正是赵清念。 她一进门就察觉到不对劲,有生人来过这里,此刻说不定还没走。 扫视了一圈不算大的院子,她决定暂不轻举妄动,提着东西进了卧房。 大夫的药果然有效,此刻的她虽然脑袋还是有些昏沉沉的,但是比起早上来说,还是好了许多。 她叹了口气,生病太难受了。 赵清念并没有忘记院子里进了人这回事,但还不能确定这个不速之客到底还在不在。 提着药材,她去了厨房,才推开门,一股劲风突的从后边袭来。 身体比脑子的反应更快,她下意识矮身往旁边闪,躲开了这次袭击。 待站定,她往那个方向看去,是一个精瘦的壮年男人。 那男人见了她,眼睛都看直了,嘴里还下流的念叨着:“我的乖乖,我还以为是哪个躲官差的江湖大侠,没想到竟然是个仙女儿。” 躲官差的江湖大侠?朝廷从不过问江湖之事,何来这一说? 赵清念问道:“躲官差的江湖大侠?为何要躲?”行走江湖的侠客们大部分都是住的客栈,就算是有仇家,也不会像她这样租院子住。 那男人嘿嘿的笑了两声,目光猥琐的黏在她身上:“小娘子还不知道呀,最近风声紧,官府的人查江湖人查的可严,一言不合,就要关大牢呢。” 他闪着精光的眼睛下流的看着她:“看姑娘这样儿,难道是个躲风头的江湖女子?否则放着客栈不住,来住这里。” 他心里暗自有了计较,想着这么好看又有钱的女人,自己这辈子可能都见不到第二个,如今在这里遇见了,还抓着她的把柄,如何能放过? 赵清念见他来者不善,语气也不像个好人,颦眉问道:“你想要干什么?” 男人搓了搓手,凑上前来:“我想要和小娘子,一度春宵。” 赵清念面色冷了下来:“你找死。” 男人越发痴迷的看着她:“能和仙女儿睡觉,就是死我也认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向赵清念靠近:“你就从了我吧,这样你还能少吃些苦头,否则…” 赵清念往后退了几步:“否则什么?” 男人不怀好意的盯着她,小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否则我就去报官,让官老爷把你抓起来,严刑拷打,把你关大牢!” 男人一番恐吓,似乎认定了她不会反抗,猛的扑了上去。 赵清念偏身躲过,绕到了男人背后,她出手如电般扭住了男人双手,接着猛的一翻。 杀猪般的惨叫声响起,赵清念把他双手反剪在背后,左腿朝他膝弯处大力踹了一脚,一下把他踹的跪倒在地。 男人额上冷汗连连,暗骂自己不长眼,嘴里痛呼之余,还在止不住的讨饶:“饶了我吧小姑奶奶,我错了,是小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饶了我吧,小的给您磕头了!” 她加重力道,冷声道:“饶了你?让你跑出去和官府告状?” 男人被她戳中了心思,连忙否认道:“不不不,怎么会,小人怎么敢做这种事情!您给小人一百个胆子小人也不敢呀,您大人有大量,放了小人吧。” 赵清念冷哼,这种人的话她是半分都不信的,男人还在求饶,冷不防被她一手刀劈晕了过去。 赵清念见他软软的倒了下去,便取下臂弯处挽着的披帛,把他捆的结结实实,拿抹布堵住了嘴,锁在了厨房里。 第十四章 淫贼? 半夜,赵清念从睡梦中转醒,警觉的睁开了眼。 最近怎么回事?白天里收拾了一个淫贼,晚上又来一个。 有人偷偷接近了房门,比起白日里的那人,这个人的身手算得上不错,可惜她也不是吃素的。 赵清念没有轻举妄动,这个人半夜偷偷摸摸的遛进来,不知道想要做什么,且让她看看他的目的。 她悄悄的从枕下摸出了一把匕首,手臂又悄无声息的滑到身侧,继续躺在床上装睡。 来人自然是元祈,宁安城可是元祈的地盘,赵清念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他的耳目,早上她才当了簪子看病,不出一会那簪子就到了元祈的手里。 元祈把玩了一会玉簪,从桌上拿起一叠名单翻了几页:“这头饰,关老板的出价最高,可是田掌门的秘籍也着实让我心动。” “长垣,你说我选哪样比较好?” 长垣立在他身后,默默的开口:“阁主,若是两样都要,属下认为,何不再去取一件她的饰品来呢?” 元祈有些犹豫:“可是…不问自取,未免太不入流了,不是我的风格。” 长垣心中翻了个白眼,心说你都设计了人家多少次了也不差这一次啊。 不管心中如何吐槽,长垣面上还是一派忠心耿耿:“阁主拿完后,可以再选择物品与她交换,如此便是与她做买卖,岂不妙哉。” 嘶……元祈一拍大腿:“好主意啊!”于是便有了他半夜不睡觉来爬人家墙的事情。 元祈对于顺走别人姑娘家东西的这件事情丝毫不感到羞耻,小心翼翼的摸进房间,一眼就看到了床头放着的一段月白色丝带,和旁边睡着的少女。 她的房间朝向不错,如霜的月光透过窗棂,丝丝缕缕月色投射进来,在夜里也不觉得昏暗。 少女姿容胜雪,睡颜恬静,长发散乱的搭在床上,比起初见时更多了一丝人畜无害的模样。 如此绝色之姿,他也只是胡乱扫了一眼,目光全被那段月白色的丝带吸引了。 早在他遛进房间时,赵清念的心跳已经跳的飞快,她努力平复下来,又听到了往自己靠近的脚步声。 难道这真的是传说中的采花贼? 赵清念暗自提气,如果这人想要对她不轨,可别怪她不客气。 元祈已经来到她床前了,他收起丝带,却没有急着走,反而打量了几眼床上的少女,觉得她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元祈环抱手臂,细细端详一番后,得出了结论。 初见时,她脸颊腮边带着尚未褪去,属于少女的,柔嫩的丰盈弧度。 可是现在,兴许是因为病了一场,又吃了几天的苦头,她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来,那抹柔嫩的弧度也消失不见,褪去了稚气,让她更添一丝艳色。 让他惊艳的是,不管是当初在长乐坊初见时的她,还是如今已经在尘世中行走的她,看起来依旧是那样净无纤尘,风姿卓越。 元祈看着赵清念,心里逐渐蔓延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她本不用经受这一切,如果不是他自私的要靠着她的一切来扬名。 人间四月位于苍山之巅,积威已久,作为天下正派之首的掌门人,如此天赋奇绝的天才少女,如果不是遭了他的算计,她断不会沦落到今天这样的境地。 想要叹一口气,元祈硬生生憋住了,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就怕把人给惊醒了。 注视着睡着的少女,鬼使神差般,元祈伸出了手,轻轻的捏了捏她脸颊上微微鼓起的软嫩的丰盈。 手下的触感柔软细腻,他忍住想摩挲一番的冲动,生怕自己把人给吵醒了,到时候可没好果子吃。 元祈转身欲走,路过桌子前,注意到了她买来还未开封的糕点。 白糖糕没有被动过,隔着油纸包还散发着香甜的气息,一旁装着被咬了几口,糖衣有些化了的糖葫芦。 糖葫芦?元祈无声的笑了一下,她竟喜欢小孩子的零嘴。 元祈走后,赵清念睁开了双眼。 在那人的手指捏上她脸颊的时候,她隐约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清淡好闻,她叫不上来名字,像是初春破土而出的嫩芽,充满少年的活力。 这样的味道,她只在一个人身上闻到过,有什么想法自脑海中一闪而过,让她觉得自己即将触碰到真相。 还差一个契机,赵清念心想。 害得她落得如此境地,让她揪出来是谁算计她,不死也要让他脱层皮。 次日,人迹稀疏的宁安城门口。 一辆华贵内敛的马车慢悠悠的往城内驶去,守城官兵拦下了马车:“请出示您的通行证。” 赶车的仆人一脸被拦住的嚣张和不耐烦:“通行证?你知道车里坐着的是谁么?我们主子过城门,从来都不需要通行证!” 官兵见到仆人的态度,心里也明白了里面坐着的是位他得罪不起的贵人,他连忙弓腰赔罪:“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大人赎罪,只是不知…这马车里坐着的,究竟是哪位贵人?” 仆人轻蔑的冷哼一声:“我家主子的名头,也是你配打听的。” 官兵一脸的诚惶诚恐:“大人赎罪,实在是最近查得严,小的职责所在,不敢疏忽,还请大人发发好心,不要为难小的。” 马车里传来一位女子温和的嗓音:“金南,不要为难人家。” 仆人应了一声,随后小心翼翼的从马车里接过一只荷包,递给官兵后,一脸不情愿的又坐下了。 那女子接着道:“我不便出面,荷包里的东西乃是信物,把它交给你的主子,他会明白的。” 官兵摸了摸荷包的料子,心里已经相信了,他下意识的就要打开荷包一探究竟,却被仆人厉声呵止:“大胆!我家主子的东西也是你一个小小的官兵配查看的?!” 那官兵被他的话语震慑,反应过来自己唐突了贵人,连忙点头哈腰的道歉:“小的知错,小的知错,小的这就把东西上交,贵人您宽宏大量,就饶了小人这一回吧。” 女子温和的嗓音叫人如沐春风:“不碍事,金南,我们走吧。” 马车缓缓驶进了城,淹没在人群中,不见了踪影。 第十五章 捧住他的小脸蛋 马车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得到消息追过来的晏昭,宁安城是元祈的地盘,就算是他,也要小心谨慎,否则一不留神被他卖了还不知道。 马车在一处清幽的宅邸前停了下来,晏昭一身珊瑚色的裙子,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被金南搀扶着走进了大门。 一进门,二人就极为默契的放下了双手,晏昭低声吩咐道:“最近宁安城形势紧张,让我们的人做的隐秘些。” “是,属下明白了。” 月光朦胧,照在赵清念身上,她扒开厨房的窗子,偷偷往里面看。 那天被她捆起来的中年男人心如死灰的坐在地上,近乎两天滴米未进,他对出去已经不抱希望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如此柔软的披帛,竟然会这样坚韧,他半点都挣不开,只能在这里等死了吗? 赵清暄见他还有一丝意识,心中不禁感叹着这人的生命力之顽强。她收回巴着窗台的手,准备回房去沐浴。 身后传来了些许响动,她一转头,一张放大的恶鬼般的脸庞出现在她面前,赵清念心尖颤动,强压下心中恐惧,抬手往恶鬼的脸庞上挥。 恶鬼闪避不及,被她一掌打掉了面具。 “嘶……好疼。”元祈捂着被波及到的脸颊,疼的龇牙咧嘴:“你为什么不怕?” 赵清念上下打量了两眼,这才看清是那晚在长乐坊朝她挥手的那位少年。 按捺不住,找上门来了?她装作没见过这个人一样,反问他:“少侠来了有多久了?” 元祈挑了挑眉,他自以为漫不经心,嘴角却抑制不住的上扬,眉眼间流泻而出一点得意的神色来:“不久不久,你还在往厨房里看的时候我就来了。” 赵清念一愣,他来的早,自己竟然半点没有察觉。心中起了警惕心,便反问他:“少侠与我之间素不相识,为何要来找我?” 素不相识?元祈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活像个被抛弃的妇女,连嗓音都有些扭曲了:“什么素不相识!这才短短几天,你就不记得我了?” 赵清念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大,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两步:“怎么了,我应该记得你么?” 元祈大受打击,他一张俊脸往前凑:“我不好看吗?” 这确实是一张毫无瑕疵的脸庞。 少年的眼角眉梢挂着风月清朗的神韵,上挑的眉尾让他添了一丝意气风发,他抿了抿嘴,薄唇像早春的桃花瓣一样润泽。 他的眼睛水汪汪的,这样看着她,像一只可怜的小狗。 赵清念打量了一会,元祈被她直勾勾的注视,不自在的想要低下头,却一把被赵清念捧住了脸,固定好。 元祈不配合的想要挣脱开她的双手,赵清念却低声轻语道:“别乱动。” 她的手指仿若上好的玉,微凉的手心捧住他的脸颊,元祈感觉脸上蹭的窜上一层热气,像烧起来一样。 她在干什么?她摸我脸!她为什么要摸我的脸,她不对劲啊,这应该是在调戏我吧?我要不要反抗一下? 元祈心里胡思乱想,却还是一动不动的任她摆布,被盯着看了好一会才被放开,赵清念语气平淡:“还算凑合吧。” 这个答案让他不是很满意。 元祈气鼓鼓的站直了身子,藏在发丝后的耳尖冒着热气般,滚烫绯红,他理了理发丝,轻哼道:“那你也还算凑合吧。” 这是在夸她吗?赵清念眨了眨眼睛,非常谦虚的说了声谢谢。 元祈觉得被人嘲笑了,他不开心,他一不开心,就不想告诉她晏昭来宁安城了。 他不理赵清念了,转身就走,赵清念却在身后慢悠悠的叫住了他:“喂,要不要一起去河边走走。” 散步聊天,是打听套话时惯用的套路,二人各怀鬼胎,并排走在街上。 元祈身高腿长,步子迈的也大,赵清念慢吞吞的走在他身后,他注意到身侧没人,走一会就得停下来等她。 没过多久,他就非常自觉的放慢了脚步,配合的走在她身侧。 赵清念没有开口,元祈自然也不会出声,这似乎是一场二人之间的较量。 前面有小贩在卖糖葫芦,赵清念忍不住看了几眼,元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心道这么晚了她还念叨着糖葫芦,真是小孩子心性。 心里嘀嘀咕咕的,动作却很顺畅,他走过去买了一串,回来递给她:“给你。” 赵清念却没有如他意料之中的接过去,只是仰头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会。 她的眼睛很好看,清冽的月光将她的眸子照的透亮,这样直勾勾盯着人瞧,那种感觉又出现了,元祈浑身都不自在起来,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赵清念这才大发好心的接过糖葫芦,又不急着吃,使唤他道:“我还想要他的那根竹竿。” 元祈回头看去,竹竿上还插着几根没卖出去的糖葫芦,天色已经很晚了,小贩收摊准备回去,孤零零的背影有些可怜。 他低低应了一声,多花了些价钱,把竹竿也买了回来。 元祈拿在手里,不急着递给她:“你先吃吧,吃完了我再给你拿一根。” 赵清念不依:“你给我拿着做什么?区区一根竹竿,我又不是拿不动。” 元祈心中升起一股无力的感觉,她是一根木头吗? 赵清念接过竹竿,摘下了上面串着的糖葫芦,一一用油纸包好了收进袖中,饶有兴趣的研究着那根竹竿。 二人继续往前走,不同于方才的沉默,赵清念主动开口:“你为什么想到要给我买糖葫芦?” 元祈随口答道:“你不是喜欢吃糖葫芦吗。”这话一出,元祈就觉得不好,他连忙补救道:“我刚刚看你往那边看了好几眼呢,女孩子嘛,就是喜欢这种小零嘴。” 说完,他小心的打量着赵清念的神情,见她神色如常,便在心里偷偷松了一口气。 而赵清念听到他方才脱口而出的话,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二人聊的好好的,她突然示意元祈噤声。元祈不明所以,她却顺手指了指前方的河流:“我刚刚好像看见,看见河里有什么东西。” 元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河水波光粼粼,一片宁静:“什么东西?我怎么没看见。” 赵清念眯了眯眼:“刚刚河里头有个东西在动,黑色的,动作太快了,我没看清。”元祈神色一凛,晏昭的人来的这么快? “你在这里等我,别动,我过去看看。”安顿好赵清念,元祈走上前张望了一下,没看见什么东西。 可是赵清念又说自己看见了黑色的,黑色的东西,难道是人的头发? 思及此,元祈站到了桥上,还未站定,身后就有一股极大的推力传来,直直将他推入水中。 第十六章 女装使人变态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水珠糊了元祈满脸,他却顾不得拭去,只是不可置信的回头。 赵清念立于桥上,她霜色的裙摆飞扬,半透明的同色披帛亦被风扬起。 初见时她发上的坠金珍珠不见了,漆黑的发丝只用一根丝带浅浅的束着,此刻被风吹起,拂过面颊,看起来很有些超凡脱俗的姿态。 逆着光,元祈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他猜,赵清念现在一定很得意。 很得意的赵清念冷眼瞧着水里狼狈的元祈,手上还拿着那根竹竿。 元祈慢慢的不挣扎了:“你为什么要推我?”少年清越的声线带上点嘶哑,听起来竟然有点委屈。 赵清念垫了一张手帕,不慌不忙的在桥边坐下,看见元祈往回游,她伸了伸手中的竹竿,把他又戳了出去,就是不让他靠近桥边。 “有些事情,我心存疑虑。”她将手肘搭在桥上,一手拿着竹竿,一手撑着自己的下巴。 元祈可怜巴巴的看着她:“什么事情能让你把好心又无辜的我无情的推进水里。” 赵清念瞥他一眼:“别再装了,你的破绽太多了,贸然接近我,总不会是为了一根发带吧。”看到元祈脸色一僵,她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我的脸好捏吗?” 没等他说话,赵清念又抬起下巴,慢悠悠的晃了晃纤细的手腕,语笑嫣然:“当初握着我的手腕,手感如何?” 元祈不知道她是怎么分辨出来的,明明他戴了面巾,还忍着没敢出声。 他干巴巴的笑了两声:“什么手感如何,你在说些什么,不要和我打什么哑谜,我听不懂。” 赵清念冷哼一声:“你还嘴硬。”元祈撇撇嘴:“什么嘴硬,我的嘴很软的,你不信,你可以过来摸一摸。” 他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赵清念没了和他周旋的心思,一手挑起竹竿,精准的指了指他的腕部:“袖口掀起来给我看看。” 掀袖口做什么?他手腕上被她咬的牙印现在可还没消呢! 元祈双手护胸,一副小媳妇的委屈模样,装疯卖傻试图蒙混过关:“干嘛突然叫我掀衣服,大色狼,女流氓,垂涎我的美色,我才不会让你得逞呢。” “…………”赵清念默然,见他死活不承认,大有和她耗着的趋势,她突然良心发现,叹了口气:“水里怪冷的,你快起来吧。” 元祈却不信她拆穿了自己的真面目后还会这样好心,连忙拒绝道:“不用了不用了,多谢你的好意,我不觉得冷,我现在刚好有点热,我再泡会吧。” “你当真不起来?” 元祈连连摇头:“不起,你说什么我都不起。” 赵清念颇为可惜的叹了一声,就在元祈以为她要放弃的时候,河面突然躁动不安,涟漪层层叠叠的散开,她手中的竹竿被灌以内力,像一道迅疾的闪电,直冲元祈腰带而去! 元祈大惊失色,为了防止在水中宽衣解带,他原本悠然在水里摇晃着的足尖猛的发力,点水而起,飞身立于桥上。 桥面上淅沥落下一层水迹,他看着略带一点得意的赵清念,心里梗着一口气。 想他作威作福了这么多年,今天竟在她手里吃了瘪。 元祈心气不顺,刘海还不停往下滴水,看的他心气浮躁。手上便捏了一把湿淋淋的头发,朝她快速的甩动。 密集的小水滴撒了赵清念一脸,她猛的往后退,一脸嫌弃:“你怎么和小狗似的。” 元祈心里想着这句话好生熟悉。 他的衣服头发都湿透了,湿哒哒的贴在身上,如此狼狈,实在叫他不适应。 赵清念看他这幅落水狗一般的惨状,难得大发好心:“去我那里换一身衣裳吧。” 元祈想了想,以她的武功,若是自己拒绝了,保不准被跟到家门口都不知道,于是欣然应允。 白玉砌成的浴池中水汽朦胧,雪肤乌发的美貌公子沐浴后站起身,才披上丝白的寝衣,就有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他淡道,手中一边系上了寝衣繁复的系带。 金南垂首匆匆走近,拱手道:“掌门,我们的人发现元阁主和一位女子在一起,正是您之前要找的那位。” 晏昭呼吸猛的一顿,接着问他:“具体位置找到了?”金南点头,晏昭也顾不得许多,他今天才过来,男装尚未来得及准备,便匆匆套上一件裙子向外走。 走到一半又觉不妥,折回来道:“金南,迅速给本座寻个面具来。” 金南领命退下,不出一会就拿着一张狐狸面具过来:“掌门,这是前几日府中下人在街上买的,据说卖的最好,戴这个绝不会让人起疑。” 晏昭接过戴好,又飞速离去。 小院里,只着了一件里衣,被赵清念关在房间的元祈,面对床榻上一套整齐的大红色长裙,满脸绝望。 好歹毒的赵清念,竟将他骗到房中,趁他没有防备之时震碎了他的衣服,还全部收走了,一件碎布条都不给他留着! 如此用心良苦,如此阴险狡诈,就为了让他穿女装,穿她的裙子! 元祈欲哭无泪,未关紧的窗子处吹来一阵冷风,他紧了紧里衣,瑟缩了一下,满脸不情愿的勉强穿上这套繁复的衣裙。 衣裙有些短了,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紧绷,好在他身形颀秀,看起来只是有些不伦不类,并没有很丑。 他松了一口气,健壮的双臂舒展开,挥了挥几欲拖地的长袖,遮住手腕,这才踏出房门。 一推开门就看见了守在外头的赵清念。 也许穿着不同的衣服会让人释放天性,元祈见赵清念看过来,朝她送了个秋波,接着娇羞的掩唇一笑,还拿下腰间的手帕朝她挥了挥。 赵清念不忍直视的移开了目光,似乎被辣到了眼睛:“你好丑啊。” 这句话让正感到新奇的元祈十分愤怒,正要反唇相讥,却忽闻不远处传来的破空声。 二人脸上各种神情不约而同的收了起来,对视一眼,紧张的氛围下,元祈突然四处寻找起什么东西来。 终于,在厨房前面的地上拾起一张恶鬼面具,拍了拍地上的尘土,将之戴在了脸上。 他好歹是堂堂听风阁的阁主,在江湖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若是穿裙子被人瞧见,还是这样的大红色裙子,那他还要不要做人啦? 第十七章 两个男人以姐妹相称就尼玛离谱 来人是一名戴着狐狸面具的女子。 她身形修长,体态优雅,浅翡翠色的衣裙上密密麻麻绣着花纹,丝白的披帛在空中飞扬,如绸的黑发大半披散在肩后,很有些出尘脱俗的韵味。 不知怎的,赵清念看着她总觉得有些莫名的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女子轻飘飘的落下,看见一身女装的元祈,清润如珠玉的嗓音带笑:“呀~奴家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赵清念的小脑袋一个激灵,这不是那个被她扒了衣服又穿上,然后丢在小树林的那个男扮女装的变态么? 他怎么追到这里来了,那迷魂散也不知道有没有用,那晚发生的事情他还记得多少? 赵清念心弦紧绷,看到一丝不对劲的苗头就准备跑路。 晏昭自然不准备打草惊蛇,雪耻固然重要,可现在却在这里看见鼎鼎大名的听风阁阁主,不伦不类的穿着短一截的裙子,还欲盖弥彰的戴一张面具,他当然要嘲笑一番。 晏昭上下打量着站立不安的元祈:“这位,姐姐。” 他柔声说着,一边缓缓走近,绕着他打量了一圈,道:“姐姐的裙子看起来不太合身呢,显得姐姐肩宽体胖,腰身粗壮呢。” 他顿了顿,又说:“姐姐的发髻,也有些不齐整呢,配上姐姐这一身大红裙子,有些不伦不类的呢。” 晏昭叹了口气,他自然知道这身裙子是谁的,红唇一张一合间,吐出的话语十分拉仇恨:“这件裙子这样好看,穿在姐姐身上呢,还真是,暴殄天物呢。” 元祈本就不喜晏昭,现下在这里意外遇见,他窘迫之下,又被晏昭这样一句话一个呢字的,阴阳怪气的冷嘲热讽。 元祈少年心性,哪里还忍得住,怒气冲冲的回嘴:“叫什么姐姐呢,你装什么嫩呢,你比我还大一岁呢,应该叫我妹妹才是呢!” 这话一出口,元祈就忍不住扶额,真是气的神志不清了,竟也学他阴阳怪气起来。 赵清念:“……………”两个男人以姐妹相称? 土包子赵清念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当即愣在原地,看看晏昭,又看看元祈,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而晏昭似乎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右手蜷着放在胸前,柔弱的后退一小步:“是姐姐的不是,只是,妹妹的语气未免也太凶了些,姐姐只是实话实说,竟不知道是哪里,惹了妹妹不高兴。” 他垂下头,细白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很有些楚楚可怜的味道:“妹妹别生气,都是姐姐的不是,姐姐给妹妹赔礼道歉可好?” 赵清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却也觉得他的话没错,元祈本来就没他好看,人家好心提醒他,还要被怒骂一通,也太过分了些。 她在一旁小声的劝道:“你别太过分了……” 一句话还没说完,元祈猛的转向她,怒目而视,惊的她连忙闭嘴,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我没有说你过分,没有说你不如他。” 好家伙,她这句话还不如不说呢! 元祈冷笑一声,新仇旧恨夹杂在一起,他现在看晏昭真是哪哪都不顺眼! 晏昭又被他的目光吓了一跳:“妹妹怎么了?妹妹的眼神突然变得好可怕哦,是姐姐有哪里做的不对,让妹妹不开心了吗?” 她握了握拳头,似乎是在给自己勇气,又看着元祈道:“妹妹若是有哪里不高兴的,尽管冲着姐姐来好了,别对着旁边的那位姑娘宣泄,她是无辜的。” 一旁的赵清念点头如捣蒜:“对啊对啊,你要怎么样就冲着她去嘛,我是无辜的。” 赵清念现在可以确定,那个人确实不记得她了,不然怎么还会护着她,怕是巴不得她立刻在原地消失。 小心的拍了拍胸口,她心里松了一口气,隐隐的对他还有些愧疚,毕竟自己那时候做的确实有点过分了。 趁着赵清念出神,元祈逼近晏昭,低声问他:“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晏昭意味不明的勾唇一笑,元祈心中预感不妙,却无法阻止他接下来的动作。 一声压抑的惊呼响起,赵清念回过神来,看见那位女子跌坐在地上,右手在身侧撑着地面,左手蜷在胸前。 他露出的眼眸水光盈盈,泫然欲泣的模样:“妹妹,姐姐知道你素来脾气不好,可是这光天化日之下,你怎么能公然对姐姐动手呢。” 元祈人都傻了,他不过是想问问晏昭到底在作什么妖,都没碰到他! 结果这个逼人就弱不禁风的倒在地上,这还是那个上次他们两交手时,一拳把地板砸出一个坑的晏昭? 见赵清念颦眉看向这里,元祈铁了心要叫晏昭露出真面目,他上前一把抓住了晏昭的领口,想要逼他按捺不住,对他出手。 结果元祈没控制好力道,差点将晏昭整个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晏昭忍耐着没动,赵清念却冲上前来,劈手将晏昭救了下来,同时对着元祈怒斥道:“你干什么欺负人家,你太过分了!” 元祈看着被她扶起来的晏昭,气急败坏道:“什么叫做我欺负他!赵清念你个没脑子的被他骗了还不知道!” 这话赵清念就不乐意听了,她冷笑一声:“我与他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骗我?” 顿了一下,见元祈支支吾吾的,赵清念双手抱臂,抬起下颌问他:“倒是你,三番两次算计我,你究竟是何目的?” 元祈呼吸猛的加快,面具底下的脸部肌肉抽动,拳头握的死紧,却又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来。 晏昭躲在赵清念身后,未被面具覆盖的嘴角上挑,冲元祈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 元祈索性闭眼不去看他,眼不见心不烦。 赵清念无意掺入这场闹剧,摆了摆手便往屋里走:“各位请便,我还有点事情要做,恕不奉陪。” 她刚走过元祈身边,晏昭就眼疾手快的屈指一弹,内力凝结成一股,精准打在了她的臀部上。 元祈被他这一套骚操作惊的愣在原地,待他回过神来,就看到赵清念咬牙切齿的怒视他。 第十八章 那个穿女装还撅着屁股爬墙的变态 乌云蔽月,天色本就深沉,现下没了月色,四下里一片漆黑。 元祈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赵清念羞愤至极,冲过来就是一掌,他狼狈躲闪间,看见旁边悠哉看戏,准备坐收渔翁之利的晏昭,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硬抗着赵清念的攻势,朝晏昭打去。 晏昭见状,连忙侧身躲避,混乱中,三人不知何时打成了一团。 初时大家并未用全力,后面也不知是哪个缺德鬼,用上了十成十的力气,打的人贼痛。 慢慢就变成了似乎大家要决一死战的这幅模样了。 虽说下手都很重,但却心照不宣的没有怎么动用内力,最近宁安城不太平,大家做事都是万分小心。 赵清念和这两个仿佛不知疲倦的人打了好一会,有些吃不消了。她心想着反正他们两武功高强,就让他们打去好了。 是以,她慢慢的减少攻势,想要逐渐退出战圈。 晏昭敏锐的发现她想要退出,心下冷笑,身体一边朝她靠近,一边嚷嚷:“姑娘别怕,他刚才非礼你,现在又对你拳打脚踢,奴家生平最见不得这种猥琐龌龊的事迹,奴家一定会保护你的。” 猥琐?龌龊?元祈敏锐的捕捉到这一字眼,恨恨道:“好你个不要脸的晏老狗,今天不打死你我就不姓元!” 元祈的攻势越来越难以招架,赵清念又被晏昭不知不觉的推到了中央,被动的抵挡着从各种刁钻角度袭来的拳脚。 有时候躲闪不及时,身上就挨了重重的一拳。 好疼!她眸中泪光闪闪,不擅近身打斗的赵清念此刻苦不堪言,只想快速逃离现场,和这两条疯狗打不下去了。 慌忙中,赵清念瞥到院子里的大树,她满心欢喜,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飞奔过去。 下一刻,一道不知来自谁的内力重重的打在了树上。尘土飞扬,三人的目光同时被吸引了过来。 大树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于半空摇摇欲坠,在赵清念期翼的目光注视中,还是坚持不住,轰然倒下。 大树压垮了卧房,就连厨房,都被压塌了小半边。赵清念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脏破碎的声音,她的全部家当都在里面! 巨大的声响终于让周围的房间亮起了烛光,赵清念却顾不得旁的,冲进废墟残垣里,试图从里面抢救出自己的荷包。 而在厨房里,被绑着的奄奄一息的男人也被这响动声惊醒,看见眼前的一切,欣喜若狂。 天不亡我! 锋利的木刺就在男人旁边,他挪了挪屁股,左右摇摆扭动着身躯,挪到了木刺旁边。 男人往侧边一倒,绢帛撕裂声响起,木刺把披帛刺穿了几个小洞。他坐起身子,复又倒下数次后,披帛被扎的破破烂烂的。 男人心中狂喜,奋力挣脱开,跌跌撞撞的站起来朝着官府的方向跑去。 元祈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这一场变故,一直到那个厨房里的中年人逃走。他转头看着一旁好整以暇的晏昭,悄悄凑近他问道:“你故意的?” 晏昭斜倪他一眼,优雅的理了理凌乱的发丝,又正了正面具,连带着吐出来的说辞也带着一股子浩然正气:“元阁主,饭可以乱吃,但话可不能乱说,这分明是一场意外。” 闻言,元祈默默的站离他远了些,看向还在废墟里扒拉的赵清念,他双手环胸,丝毫没有上去帮忙的想法。 推他落水,拿着他心软时买来的糖葫芦竹竿威胁他,还逼迫他穿裙子! 让他被晏昭这厮嘲笑不说,竟然还敢说他不如晏昭! 气死他了,这个坏女人,亏自己还对她心软愧疚,居然对他这么过分。 哼! 四周亮起的烛光将这一角小院落照亮了些许,赵清念呆坐在废墟中央,愣愣的看着手里一张落满尘土的狮子面具。 她只扒拉出来了这个东西。 周围的邻居们已经穿上了衣服走出来了,此刻围在墙外七嘴八舌的说话:“这里头的大树怎么倒了?” “不知道,睡得好好的,就被吵醒了。” “这里面,前几天似乎搬进来一个顶漂亮的姑娘。” 一旁的大婶冲他嗤笑一声:“丁坤,就你这样,还想着什么姑娘,人家能看得上你?” 名叫丁坤的年轻男人轻佻的笑着:“我有一次可是撞见她从长乐坊的后门出来,任她有多漂亮,总归不是什么正经姑娘。” 大婶目露嫌弃,连忙捂住了口鼻后退两步:“长乐坊?有这种女人住在我们旁边,真是晦气!” 三人都是武功高强之辈,外面的声音分毫不差的传入他们耳朵里,三人神色各异,尤其是元祈。 心里对她的愧疚感又漫出来了,若不是他,赵清念如何会遭人非议? 元祈叹了口气,移开了目光,不去看那道坐在废墟里的有些可怜巴巴的背影。 晏昭垂首,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长发,远处传来大批人马赶过来的动静,他先一步察觉,当即便微笑着道:“天色已晚,奴家便不多留了,告辞。” 话音未落,元祈就一把抓住了他的裙摆:“惹了祸就想跑?”晏昭看了一眼他抓着裙摆的手,又抬眼看他,冷然道:“拿开你的脏手。” 元祈气急:“什么脏手!我的手干净的很!” 晏昭嗤笑一声,柔声讥讽他道:“那么,劳驾您干净又尊贵的手大发慈悲,不要死死的拽着奴家的裙子,否则,奴家会误以为您爱上了奴家呢。” 元祈被恶心到了,也阴阳怪气的讽刺他:“逃跑之前,不把这位姑娘的损失先赔偿一下?” “怎么,之前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她,一出事情就脚底抹油了?” 晏昭盯着他,挤出了一抹微笑:“怎么会呢?只是今晚之事,似乎起因都是因为妹妹非礼她,这损失,应该妹妹赔才合理。” 提起这个元祈气就不打一处来,捏起拳头想再与他友好切磋一番,却也察觉到了越来越靠近的大批人马。 赵清念早在二人争执时就戴好了面具,她缓缓自废墟中站起,眸光投向墙外,心中默默计算着逃跑的路线。 周围的纷纷议论声变得有些惊慌,随后便是刀剑碰撞的声响。大门不堪一击的被破开,紧随其后的是官兵的声音:“衙门办案!都不许动!” 然而并没有人把捕快的话听在耳朵里,最先动的是赵清念,她足尖轻点,轻盈的跃上墙头,如同天边轻飘飘的云朵,几下就不见了踪影。 晏昭一把拍开元祈的手,飞身而起,却听见底下元祈捏着嗓子,还穿着那身大红裙子,不男不女的在大声嚷嚷:“本座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太初掌门晏昭是也!今日你们坏了本座的好事,本座必然不会轻易放过你们!” 他说完,便用一个极其不雅的姿态,撅着屁股,翻过了墙头,消失不见。 官兵们面面相觑,太初大名并非所有人都知晓,但多少有些听闻。太初掌门晏昭,武功绝世,神秘莫测,来无影去无踪,令众多江湖好汉闻风丧胆。 而现在,这个名字从眼前这个不伦不类的男扮女装的变态嘴里说了出来,让他们的一切幻想都破灭了。 晏昭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从半空中一头栽下去,他停住脚步,眼神极为锋利的瞥了一眼已经逃跑了的元祈。 他回过身,立在墙头,也学着元祈,极为嚣张的大声嚷嚷:“底下的朝廷走狗们听好了,吾乃听风阁阁主元祈!宁安城乃是本阁主的地界,你们破坏了本阁主的计划,本阁主之后定然会好好的关照你们!” 比起太初,显然听风阁更为人所知一些。 听风阁盘踞宁安城许久,说宁安城是他的地界一点也不为过。可这语气实在太过嚣张,一点也不把朝廷放在眼里!竟然讽刺他们是走狗,实在太过分了! 底下便有捕快不忿的嚷嚷:“真有这么大本事,那你别跑啊!”旁边的同伴连忙制止他:“你疯了?这两个人是我们能对付的吗?” “可是他们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同伴眼神幽冷的盯着二人离开的方向:“上头已经开始整治了,且让他们再得意一段时间。” 并没有跑多远的赵清念躲在暗处听着那边的一场闹剧,心头发冷。 她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想要下山游历一番,竟然这么快就被算计,踏入了陷阱,还被迫羞辱了太初的掌门人。 元祈,元祈,听风阁阁主,好算计。 她眸光黑沉,最后望了自己的小院一眼,离开了这里。 这边远在江陵城的李霏雪几经查探,最终确定了赵清念很有可能坐上的是前往宁安城的船。 她背着包袱来到渡口处,远远的就看见有官兵在检查。 她问向旁边一个大婶:“婶子,最近为什么多了这么多官兵?” 那大婶看她衣着得体,便小声道:“听说方大人的独子被一位女子杀害,那女子的首饰落在了现场,是一枚好大的珍珠呢!方大人现在就是在排查凶手。” 方大人?那不是掌门信中提到的事情么。可她并没有说自己的东西有遗落……李霏雪双眼微眯,掌门绝不是如此粗心大意之人,此事只怕另有隐情。 她也不急着上船了,修书一封回了门派,交代长老们抓紧赶制一枚一样的坠金珍珠,又嘱咐他们坚持说掌门闭关从未下山,如此种种,这才放心的上了船。 第十九章 交易 龙涎香弥漫在华贵的房间内,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坐在上首处理政务。 一位面白无须的男人轻手轻脚的上前:“皇上,严统领有要事禀报。” 男人应了一声,放下手中朱笔:“传。” 房门打开,身着便装的年轻男人恭敬的走上前,单膝下跪道:“卑职见过圣上。”皇帝摆摆手:“爱卿不必多礼。” 年轻男人起身,拱手向皇帝汇报:“皇上,昨夜于槐花街处,有三名江湖人士混战,为两名女子与一名穿着女装的男子,武功高强,脸上都戴着面具,我们的人一来,她们就逃走了。” “可有后续的线索?”严统领为难道:“暂时没有追查到,不过……不过那名女装的男子临走前大喊着他是太初的掌门,晏昭,还直言不会放过我们。” 皇帝眸色沉重摸了摸下巴:“继续。” “在他之后,又有一名女子自称乃是听风阁主元祈,还放言宁安城是他的地盘,说不会叫我们好过。”男人一边说,一边小心的观察着皇帝的脸色,额上冷汗淋淋。 皇帝重重的从鼻子里呼了一口气出来:“不必担心,这两人估计都是些冒牌货。” 看到严统领有些疑惑,他道:“且不说从未有江湖传闻那二位有如此癖好,况且那听风阁的阁主,并不是女子。而在如此紧张的时刻,两位掌门人都乃天之骄子,如何会犯这种错误,想必是有心人栽赃陷害。” 严统领低下头:“是属下愚钝了。”皇帝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那另一名女子呢?” “另一名女子戴的是一张狮子面具,都是最近时兴的款式,她跑得快,属下们并未看清。” 皇帝端起了茶盏,面庞隐在悠悠的雾气后面,看不清脸上神色:“严统领,朕受了惊吓,一病不起,太医束手无策,素闻无回谷鬼医医术高绝,闻名天下,速去请他来为朕医治。” 严统领不明所以,但还是领命退下,一出张府,他便往长乐坊走去。 无回谷在哪里他不清楚,但是听风阁一定清楚。 这边,元祈还在纸上慢悠悠的写着字,他一边写一边念叨:“心胸狭窄,观察敏锐。” 写着写着,方向就变了:“喜欢吃糖葫芦,还喜欢逼迫别人穿女装。”写到这里,他恨恨的又添了笔:“智商不高,容易轻信别人花言巧语。” “阁主,有朝廷的人过来了。” 元祈笔一顿,墨汁滴在刚写好的字迹上,晕染开一片漆黑的墨团。 他连忙放下笔,理了理衣装:“走吧,去见见那位,朝廷的人。” 元祈推门走进,看见一名身着黑色便装的年轻男子正坐在桌上喝茶。 见元祈过来,他连忙起身:“想必这位就是元阁主了。”一边说,他一边隐晦的打量他,见他身形俊秀,眉眼间意气飞扬,别说是昨夜那名女子了,便是任何一个人都与他不相像的。 严统领放下心来,与元祈客套了两三句,便单刀直入道:“元阁主,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我这番便是为了无回谷过来的。” 元祈挑了挑眉:“无回谷?” 严统领面色严肃:“圣上受惊,重病卧床,太医皆束手无策,而无回谷鬼医医术高绝,末将须得请鬼医出来为圣上治病。” “哦?圣上这病倒是来的蹊跷,此前竟从未听闻圣上身体有恙。” 严统领心中满是压抑不住的怒气,眼前人不识好歹,竟还敢探听圣上龙体。 他勉强应道:“还不是昨夜那几名江湖人士,昨晚那般大的动静,圣上受了惊吓,自然一病不起。” 元祈喝了口茶:“给你们位置倒是不难,只是听风阁是做生意的地方,不知您拿什么来换?” 严统领早有准备,他自信的笑了笑,拿出一个箱子,当着元祈的面打开,随后推给了他。 金光闪闪,映着人的面庞,满屋生辉。 这竟是一整箱的金条! 元祈却毫不动容,伸手合上了箱子,把它推了回去。 严统领笑容一僵:“你这是什么意思?” 元祈微微一笑:“您不会以为,无回谷的位置就值这些吧?” “你!贪得无厌!” 此话一出,元祈不怒反笑,悠闲的靠在椅背上,双手搭在身旁:“看来您对我们的规矩还不了解。”他顿了顿,继续道:“我听风阁可从来不缺金银财宝。” “那你想要什么?”身为皇帝身边的红人,严统领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此刻隐忍着怒气发问。 元祈眼中闪着精光:“如此珍贵的消息,我们只接受互相交换,至于你们可以给什么,那就要看你们圣上的命值多少了。” 他笑看着咬牙切齿的严统领,慢悠悠的说完。 严统领大惊失色,拍案而起:“你!你好大的胆子!” 元祈却丝毫不惧:“我们江湖中人,从不受朝廷规矩管束,严统领,你们的那套,对我们来说,并不适用。” “况且,现在是你有求于我,我听风阁可不是您严统领能随意撒野的地方!” 严统领想到皇上的计划,又忍气吞声的坐下了。 元祈见他安静下来了,抬手给他续了杯茶,微笑道:“如此,我们便可好好商谈了。” 一直到了晌午,严统领才起身离开。 元祈哼着小曲,正准备离开雅间,就看见长垣神色匆匆的朝他走来:“阁主,昨晚的事情不知怎的流传开来了,现在江湖上都传闻太初的掌门是个喜好穿女装的壮汉!” 嗯??? 元祈一愣,长垣翻着手中一叠情报,继续说:“现下说的最多的,就是太初的壮汉掌门,喜欢穿着艳俗的大红色裙子撅着屁股爬墙!” 这,这说的不是他吗? 元祈的脸上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他问道:“晏昭听到了吗?他什么反应?” 长垣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晏掌门暂时还没有什么反应。” 元祈咧嘴一笑:“带几个人过去,本阁主今日大发好心,免费给他听听时下最热的江湖八卦。” 长垣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领命下去了。 第二十章 晏昭风评被害 槐花街大道上,人来人往的繁华路口站了一圈人,围着三张通缉令指指点点。 其中一位大婶痛心疾首的指着其中一张说:“青天白日里,竟有如此伤风败俗的男子!” 旁边人一看,画上是一名女子,旁边备注着一行字“男扮女装”,画中面庞上覆着一张面具,形似恶鬼。 那位大婶继续说:“听说这个人在江湖上名头大的很,好像是什么,太初的掌门,名叫晏昭,听说是个杀手呢!” 周围一阵嘘声,旁人七嘴八舌的说:“杀手,现在的杀手都是这样的吗?”“审美也不行啊,这套大红色的裙子被他穿的好丑。”“全身上下,也只有那张面具能看了。” 另一个大婶也感叹道:“都是年轻人,好的不做,去做这种事情。我听说这三名男女把张老三绑在厨房,日夜与他……” 大婶顿了顿,才道:“张老三逃出来的时候走路都不利索,人都瘦了好多!” 旁边又是一阵唏嘘,却不合时宜的插进一句话来:“王大婶,这话谁和你说的,是不是那个张老三。” 王大婶应道:“那可不是,他还和我说其中一人貌若天仙,仿若九天仙子下凡尘呢!” 插嘴的中年男人不屑的说:“那张老三的话你也信,要真是个仙女儿,他会跑?” 大婶啐了一口:“能看上张老三的会是什么样的仙女儿,又不是没有男人了,他那又穷又丑的,呸!” 提着菜篮的大婶附和道:“那可不是,张老三惯会做些小偷小摸的,而且,据我听说,那个院子里住的女的可不是什么好姑娘。” 此话一出,气氛立刻热烈了许多:“什么不是好姑娘?”“对啊,徐大婶,和我们大家伙们都说说呗。” 见众人热切的盯着自己,徐大婶理了理衣襟,神气的道:“有人可是亲眼瞧见了,那院子里住的姑娘半夜从长乐坊的后门出来!”“深更半夜的,家里动静那么大,还是一男两女呢!” 那大婶越说越起劲,两只手在空中比划着:“一男两女!听说大晚上的不睡觉在大树上,能做什么好事情?还不要脸的搞塌了大树,依我看,根本就不是什么江湖人士,而是个伤风败俗的贱婆娘!” 那边的大婶们说了多久,赵清念倚在大树下就听了多久。 虽然她的荷包没有抢救出来,但她昨夜震碎了元祈的衣裳,便也顺理成章的把他的荷包也收走了。 眼见人群渐渐散去,她才上前去,仰头看起来。 她昨晚走的匆忙,官府不知查到了多少,这段时间里,她是提心吊胆的,生怕被抓去吃牢饭。 好在,她又易了容,混入了长乐坊。 想起元祈,她的眸子染上寒霜。 长乐坊。她自其中现身后,必会遭遇事故,先是被算计得罪了晏昭,后又被袭击丢失了她心爱的头饰,接着来到这里,没逍遥两天,钱袋就没了。 想必当她一踏入宁安城,元祈就收到消息了,难为他步步为营了,真是好算计。 日头越发大了,眼见街上行人逐渐稀少,赵清念听不到什么,便也回去了。 槐花街拐角的一间茶楼里,坐着一位雪肤乌发的美貌少年,他一身青衣,本是温润的颜色,却因他周身渗人的凉气,显的极其清冷。 茶楼中人声鼎沸,都在讨论着昨晚那场事故。 “听说那位神秘的太初掌门,是个男扮女装的变态!” “男扮女装?那样的高手穿女装是什么样的?”身边的大汉来了兴致。 “还能有什么样?江湖人士个个身体健壮的,那么厉害的掌门更是身材壮硕,穿了女装,还是大红色的裙子,肯定是不堪入目的。” “哟,给你厉害的,你怎么知道他身材壮硕的?” “害,老哥,你的消息落后了啊!”“行啊,你小子消息灵通,你来说说。” 年轻的男人扬了扬眉毛,口若悬河:“那位掌门自幼习武,可不身材壮硕吗?且他武功高强,可止小儿夜啼,必然生的无比恐怖!” “双目若铜铃,一张血盆大口,针尖般倒立着的头发,还喜欢穿红裙子!” 周围一片唏嘘声,此起彼伏的“变态吧”“果然是变态”“好恶心哦”不断的钻入晏昭耳中。 晏昭面无表情,身后立着的金南把脸都憋红了,忍不住露出一点笑声来,下一刻就听见晏昭阴森森的嗓音:“金南,你觉得他们说的很好笑吗?” 金南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他们说的什么东西,属下没有觉得有什么好笑的地方。” 冷哼一声,晏昭拂袖而去,这什么破茶楼,不坐了! 流言越传越离谱,而作为那晚的风云人物之一,晏昭饱受议论的同时,也没忘了带上元祈。 元祈没想到流言蜚语竟然还会惹到自己身上来,在拒绝了数十位前来看热闹的江湖人士后,他决定暂避风头,这段时间闭门不出。 唯独那晚的另一位神秘女子,至今没有一点消息。 风波都被两人吸引了,赵清念一点都没被波及到,安稳的过她的日子。 她回到长乐坊,这里的妈妈已经换了人,红姨突然消失不见,仿佛并未在这里掀起一点波澜,平静的让赵清念胆寒。 她低着头,沉默的绕过回廊,迎面走来一名女子,正是长乐坊新来的妈妈崔娘。 崔娘正抱着琴,身后跟着几名花枝招展的女子,匆匆的走过,途经她身边时,叫住了她:“诶,你过来。” 赵清念顿住了脚步,面向女子:“崔妈妈有何事?” “没记错的话,你是新来的乐师吧?” 赵清念点点头:“是的妈妈。”“那正好,我正要去秦公子房里,今日娇娇身子不爽利,你便替了她,在旁边奏琴吧。” 这……为免她起疑心,赵清念低头,应了下来。 雅间内茶香袅袅,秦公子素来风流,眼见美人来了,醉眼朦胧唤到:“哟,崔娘,本公子可是等了你好久了,你怎么才来?” 崔妈妈脸上带笑,寒暄了几句,便示意身后的美人们迎上去,那秦公子不一会便被淹没在脂粉堆中,不知东南西北了。 她松了口气,眼见赵清念还站在那,忙朝她使了个眼色。赵清念低头敛眉,顺从的坐在一旁,装作认真的弹琴。 崔娘走出房间,内心感叹,最近招的乐师质量还真是不错,这个虽然没有前面一个功底好,却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了。 第二十一章 神秘少年 森林中的光线昏暗,四处弥漫着雾气,极易使人迷失方向。 走到这里,早已经没有路了,到处都是高大的树木与缠绕着的藤蔓,还有数不尽的毒蛇猛兽。 短短几天时间,严统领率领着的百人精骑就已经折损了一半,剩下的将士们也都疲惫不堪,马匹坐骑进不来这里,与大部分的物资一起,悉数被留在了外头。 眼见夜色渐浓,严统领看了看天色,抬手示意队伍停下:“扎营,先在此地修养一番,明日我们再继续赶路。” 将士们停下一阵忙碌,很快生起了火堆,众人从背上的行囊中取出干粮,就着清水咽下。 夜风吹过,猛烈的风将不算大的火吹的偏斜了方向,让人怀疑火堆会被生生吹灭。 这阵子风过去后,火堆又极为顽强的继续燃烧,丝毫没受影响。 一位年轻男子蹲着挪上前来:“统领,我们距离无回谷还有多久的路程?” 严统领看了看四周,叹了口气,小声的说:“其实我们已经到附近了,就是一直没找到结界所在。” 严统领心中有气:“这些江湖中人,就是喜欢故弄玄虚。” 他捏起一粒石子,用力向远处扔去:“明明就是个看病救人的大夫,偏偏把地方藏的那么深,卖弄虚名,还什么鬼医呢,就这鬼地方,等病人过来,不早就死了?” 凑过去问的年轻男人也是一阵叹气,正想说些什么,忽然又是一阵夜风拂过,他拢了拢衣襟,真别说,这森林里是真的很冷。 他止了话头,又回去自己的火堆边上,安静的闭目坐着,想要酝酿睡意。 闭目养神了一阵,安静的夜里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他一惊,连忙起身,感觉到身边的气息已经不大对劲了。 他看向严统领,严统领面色沉重的站起了身子,紧盯着距离不远的树木深处。 在那里,一对对萤绿色的光芒闪烁,即使身在火堆边上,也让人感觉不寒而栗。 一声凄厉的狼嚎划过夜空,紧接着,周围一连串的狼嚎响起,隐隐有将众人包围之势。 将士们抽出兵器,速度极快的围成一团,毕竟是训练有素的精骑将士,危机时刻倒不见得有多慌乱。 领头的狼蠢蠢欲动,幽绿的狼眼中凶光乍现,它龇了龇锋利的尖牙,吐出长长的鲜红色的舌头,腥臭的涎水滴落下来,它后腿屈起,像一道黑色的闪电般朝众人扑了上来。 狼群前赴后继,一阵恶战过后,众人逼退了狼群,地上洒满了狼血与皮毛,与人的鲜血断肢混合在一处,气味冲天,血气刺鼻。 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严统领强忍悲痛的心情,吩咐道:“收拾一下,大家轮流休息,天亮继续赶路!” 树下,一名将士满脸疲惫的疑惑道:“这里有火堆,为何狼群仍会上前?不是说猛兽惧火么?” 身旁的同伴抹了抹脸上已经干涸的血迹,接过话茬:“没准这正是此地的诡异之处,可能是我们快找到地方了呢。” 他安抚的拍了拍同伴的肩膀:“别多想了,好好休息吧。” 将士点点头,将身体放松了下来,也许是因为同伴在身边,他安心的倚靠着树干,陷入深深的沉眠。 夜幕中点缀着一轮银月与闪烁的繁星,被森林厚重层叠的树冠所遮蔽,浅浅流泻下的月光似一层银纱,不规则的铺在少年如流泉般的黑发上。 冰冷的月色映着他精致冷淡的五官,少年坐在高高的树枝上,夜风带着他雪白的衣袂在半空中飞舞。 他面上的神色清冷而高傲,狭长的眸子冰冷的看着不远处的火堆,火光映在他漆黑的眸中,里面尤带一丝尚未褪去的嘲弄恶意。 见远处那群将士度过了这次危机,少年纤长的眼睫垂下,将指尖上夹着的一个小纸包松开,任它随夜风而去。 些许粘在纸包上的细小粉末被风带出,随即便不知被风卷去了哪里,了无踪迹。 治病救人的大夫?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被大夫弄成这样,多可怜啊。 现在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少年无趣的跃下树枝,像一只优雅轻盈的猫,无声的落在残枝败叶上,很快又隐去了身形,不见踪影。 夜晚的长乐坊一如既往的热闹,如今姿色普通的赵清念现在也不配坐在高台之上,她缩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埋首弹琴。 崔娘有一双慧眼,那日见她琴技过人,而娇娇最近身子不爽利,不能登台,崔娘便让她每晚都在头牌雪梅姑娘跳舞时给她伴奏。 赵清念抱琴站起身,心中颇为无奈,却也不忍拒绝妈妈的好意,毕竟多加了银子呢。 待赵清念上台后,崔娘望向娇娇的房间,心中冷笑一声。和她装病摆架子?做梦,她崔月就是要她知道,没有那个本事就不要学人拿乔! 待到天快亮了,长乐坊即将关门,赵清念收起琴,从后门离开。 她身后精致的阁楼里,一位姿容娇艳的女子立在窗边,正愤愤的盯着她,手中绣帕已经被她揪的扭曲了。 女子旁边还站着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不停的说着坏话:“就是那个黄毛丫头,趁姑娘生病了,向妈妈自荐,妈妈才让她替了姑娘的位置的。” “呵,真是不择手段,她一个刚来的小乐师,竟敢算计到我的头上,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丫鬟见状,更是一副为她们姑娘愤愤不平的模样:“那可不是嘛,就她那个丑样子,弹得再好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没有男人看她,哪比得过我们姑娘!” 女子却似乎灵光一闪:“小云,你说,她手段这样下作,是不是应该遭到些惩罚?” “那当然了姑娘,就该让她狠狠吃一个教训!”女子笑起来,丫鬟不明所以:“姑娘,你笑什么呀?” “没什么小云,对了,既然你也觉得她应该受到惩罚,那么……”她示意小云上前,小云附耳上前,不过一会,大惊失色:“姑娘…这……” 女子见丫鬟不愿意,冷冷的看着她:“怎么,之前与我口口声声表忠心,要你做点事情你就不乐意了?”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只是小云手生,怕坏了姑娘的事。” “无事,你尽管去做,反正,你我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女子朱唇含笑,悠然离开了这扇窗前。 第二十二章 迷烟吸的快升天 幽静的森林深处,一片结界被悄然惊动,波纹一圈圈震荡,扫过落在树枝上的鸟儿,小鸟丝毫未曾被惊动,仍在欢快的啼叫。 充盈的灵气冲刷着严统领满是血污与疲惫的脸庞与身躯。 御前百人精骑,个个都是好男儿,到了这里,堪堪剩下他一个。 好在他不负圣命,终于找到了结界所在。 恍惚间,他看到一片温和的白光,随后头一歪,彻底晕倒过去了。 没过一会,几个背着药篓的小童围了过来,七嘴八舌道:“他就是那个来求医的?” “就是他,之前也是他对谷主出言不逊的!” “哇——”小童们哗的一下后退了几步,好奇又嫌弃的看着他:“既然他都对谷主恶语相向了,为什么还要来求医?” 白衣小童不假思索道:“那肯定是因为谷主大人厉害!” “嗯,说的有道理。”“你们看,他好像快死了耶。”一位小童出声。 几人看去,严统领脸色苍白一片,嘴唇没有丝毫血色,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可最致命的却还是内伤。 他们到底还是些孩子,做不来放着人在这里等死的事情,虽然眼前这个人对他们最敬爱的谷主大人出言不逊,但这些小团子们还是一起使力,把他一步步拖回了无回谷内。 “谷主大人!谷主大人!”一位小童跑向药房,大声呼喊道。 白衣少年正在案前捣药,闻言抬起头,看向气喘吁吁的靠在门边的小童,不禁有些疑惑道:“发生何事了?” “谷主大人,我们在外面采药,感应到了结界被人触碰,便去看了看,结果救了一个人回来,这会儿正在塌上趴着呢。” 江诲生心里有数,那晚的人没死,估计找来了。他站起身子:“带我过去吧。” 严统领趴在榻上,他背后的衣服早已经被崎岖的地面磨破了,肌肉结实的背部一片血肉模糊,看起来十分凄惨。 江诲生看着眼前人的惨状,朝门边几个小童问道:“怎么回事?”小童纠缠着手指,不好意思道:“那个…他太重了,我们抬不动,只能……只能一路拖回来了。” 闻言,江诲生忍俊不禁,无回谷灵气充沛,他们自小便开始修炼,怎么会抬不动一个成年男子?怕是因为这人的话心生不忿,给了他一点小惩罚。 他不甚在意的摆摆手:“好了好了,都退下吧。” 小童们应了声,便嬉笑着跑远了。见人都走了,江诲生看向奄奄一息的严统领,眼眸中的温和被一片寒霜所取代。 朝廷的人,他在心中默念。 无回谷向来避世不出,除非情况特殊到不得不出的地步,这一点,与人间四月那些不下山的掌门倒是相似。 也罢,既然他活着找到了这里,救他一命又有何妨。 浓郁的灵气自他掌中引出,他的灵气特殊,隐隐呈现出些许淡青色。灵气朝严统领的身躯涌去,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显然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江诲生收手,唤来一名药童:“这个人,就交给你们练手用了,记住别弄死了。”药童喜不自胜:“多谢谷主大人!” 窗外的小鸟叽叽喳喳,赵清念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高处。 她抬手,指尖触到的是雾霭流云,她朝前望去,便看见连绵的山脉起伏,万顷河山皆在她脚下。 这里是,苍山之巅。 山巅凛冽的风将她的衣裙发丝悉数吹乱,赵清念低头,看见自己穿着小时候的衣服。 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唤:“清念!清念,该去练剑了,你还呆在这里做什么?” 练剑?她早就不练剑了。心里这么想着,却还是回过头去,果不其然,看见了李霏雪笑意盈盈的脸颊。 赵清念便也笑了起来,往前走去一步,却忽然跌落万丈深渊。 下一刻,赵清念满头大汗,忽的从床上弹坐起来,记忆回笼,她意识到刚刚是在做梦。 深呼吸了几口气,她起床洗漱,今晚还要继续去长乐坊。 穿上普通的衣裙,赵清念看着镜中一张有些营养不良的蜡黄脸蛋,心中叹了口气,这样的日子还要维持多久? 待她出门不久,平静的小院中闯入了两位不速之客。 “那女的出去了?”“应该出去了吧,这儿都没人。”“那不正好,这院子里又没人,她深更半夜出去,正方便我们做事。” 两个黑衣人絮絮叨叨的鼓捣着什么,末了,便敛去气息,躲藏在一旁。 这一等,便等到了天光微亮,度过了最黑暗的时刻,这会正是人们最困的时候。 晏昭不知何时寻了来,她依旧穿着一身裙子,坐在赵清念的院子中喝茶。 好不容易摸到了她的尾巴,她今晚却不在房中,还是察觉到了什么,提前离开了? 晏昭更倾向于后者,房中还燃着香,况且这茶水,是新沏的。 虽然沏的不怎么样,但想到是赵清念沏的茶,不知抱着什么样的心态,他一杯接一杯的下肚,极有耐心的守株待兔,很快茶壶就见了底。 正想站起来活动活动身体,却一下软倒在桌上。 怎么回事?晏昭呼吸一顿,目光扫过房内幽幽冒着烟雾的香炉,瞬间明白了。 他以为女儿家用的香料,竟然是迷烟。他有一天竟会折在如此下作的手段之下!晕过去之前,他隐约听到有疑惑的男声:“不是这个人啊?” 两名强壮的男子在黑暗中面面相觑,其中一人道:“先把这个女人藏起来,等另一个人回来再说!” 两人上前,把晏昭搀扶了起来,想把他藏到厨房里去,却不料手底下的人,一被人触碰,便马上有了转醒的迹象。 男人一慌:“这女人怎么回事?”他顾不得许多,既然寻常迷药没用,他连忙取出迷烟,燃了一把对着她的鼻孔吹。 女人马上就不挣扎了,身体又软倒下去,另一名男子见状,欣喜道:“还是大哥你有办法!”男人自豪的哼了一声:“这可是上好的迷烟!” 可怜晏昭,吸迷烟吸的快要升天了。 天光渐亮起,长乐坊照例关门,赵清念收拾好自己,自后门走出一段路,便敏锐的发现有人在跟踪自己。 这个人跟踪的技巧高超,像条狗似得,闻着味儿,紧紧跟在后面,无论如何都甩不掉。 街道上人迹稀疏,这个点还在街道上晃荡的,除了贩夫走卒,便多是她这样的人或者嫖客。 赵清念加快脚步,于拐角处转入一家成衣店藏起。那人见跟丢了,竟丝毫不慌张,就在周围徘徊。 赵清念心中暗骂一声,要不是最近城中戒严,她不敢动用武功,如此无名小卒岂不是挥手就能解决。 眼见天色越来越亮,街道上陆续有人路过,而那人竟还没走。她心头微冷,迈入店中,想要寻找后门。 店里挂着许多好看的成衣,自从院子塌了,行李没有抢救出来,她就没有好看的裙子穿了。 赵清念叹了口气,目光不经意间瞥到了旁边的男式衣袍。 没过多久,明眸皓齿的黑衣美少年便自成衣店中缓步而出。 赵清念洗掉了脸上的易容,又重新束了发,还垫了几张鞋垫,总算弄了一副不招人怀疑的样子。 她走上街道,一个陌生男人扫了她一眼,又移开了目光,继续寻找着什么。 她心中得意,大摇大摆的回了院子。 一推开门,便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院子里又有旁人来过了。 气死她了,总是不放过她,这宁安城她以后是再也不来了。 以往受的气在此刻一股脑涌上心头,冲动之下,她也不藏着掖着,直奔卧室,一把推开门走进去,刚想放点狠话,就被扑面而来的迷烟熏的手脚发软。 这…这是什么东西? 她没有时间多想,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旁边窜出两个男人来,抓耳挠腮的:“也不是这个呀!”“不行,管不了这么多了。”其中一名男子道:“天就要彻底亮了,先把这两个人带走!” 为防二人中途转醒,他掏出一把迷烟塞进香炉,将二人塞入马车中,帘子紧闭,便驾车离开了这里。 赵清念何时遭遇过这种下流手段,绕是晏昭,都已经快要升天了,她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二人一路上就没个清醒的时候,待到天光大亮,壮汉将二人拖下来,才发现这一男一女竟都有着万里挑一的好相貌,看着就不像普通人。 “这……”那名粗布短衣的男子搓了搓手:“反正也要把他们两卖了,不如我们先快活快活?”他刚说完头上就挨了一下:“你怎么不长教训呢!” 男人恨铁不成钢:“上次那个撞墙的女人你忘了?若这女人是个烈性子,你这样对待她,她如何受得了?那些迷烟可是花了我不少银子,用了一半在她身上!她死了,我们得赔多少?!” 闻言,粗布短衣的男子叹了口气,那男人见他歇了心思,便与他一人扛一个,把二人锁进了柴房。 第二十三章 小白脸 出乎意料,最先醒来的竟是喝了迷药还吸了迷烟的晏昭。 他警觉的睁开眼,暗道自己不小心,着了不知道是谁的道。他握了握拳头,还是绵软无力。 此刻,他怕是连一根筷子都折不断了。 晏昭靠在墙壁上,半眯着眼,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光打量起四周。 角落里坐着一个人,因为光线实在昏暗,晏昭看不清那人是男是女,便低低的叫了一声:“喂。” 那人没理他。 好吧,这个人还挺冷漠的。 晏昭撑起身子,扶着墙站起来,朝那个人走过去。凑近了看,好家伙,是穿着一身男装的赵清念。 这么说来,自己是被她给波及了?真是,一沾上她,总没好事情,她怎么就这么能惹麻烦? 晏昭有些头疼,还有些暴躁,连带着他手下的动作也不客气起来,他摇晃了两下昏迷之中的赵清念,没醒。 他皱了皱眉,又推了推她,人还是没醒。怎么回事?警惕心这么弱?还是说…她吸的迷烟太多了? 眼下情况不明,赵清念武功不弱,有她在,事半功倍。是以,晏昭又拿脚用力踢了踢她。 “嘶……”一声低低的痛呼,赵清念睁开朦胧的双眼,眼前是翡翠色的绣花裙摆,她的目光一路往上,掠过精致的腰封,看见了晏昭似笑非笑的那张脸。 !!!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为什么在我房间里?”晏昭歪头看她,疑惑的问道:“你的房间?” 赵清念这才开始注意周边的环境,她沉默了一下,问道:“这里是哪里?” 一直撑着墙壁太累了,晏昭索性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他扯了一角赵清念的衣摆垫在地上,才坐下去,道:“托你的福,我们被绑架了。咦,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没,没什么。”赵清念勉强答了一句,又问道:“那你为什么会被我波及呢?你也是在我家里被迷烟放倒的吧,你来我家院子里做什么?” “这个嘛……”晏昭眨眨眼,面对着赵清念怀疑的眼神,做娇羞掩面状:“当然是因为人家想你了。” 从晏昭嘴里吐出来的鬼话,赵清念一个字都不信,可眼下也不好拆穿他,这人武功高强,自己身上迷烟的效果还没过去,逃出去还得看他的。 “行了,大家都是打过一架的人了,就别藏着掖着的了,眼下情况不明,不如你我二人合作,如何?”赵清念看着晏昭,与他认真商量着。 晏昭乖巧的点点头:“好啊,只是,他们给我吸了太多迷烟,我现在还没什么力气呢。”说着,他顺势靠在了墙壁上,一副柔若无骨的模样。 赵清念:“………好巧啊,我也是。” “哎呀,那麻烦可大了呀~那伙人貌似不是什么好人呢,只怕…会对姑娘行什么不轨之事哦~” “这倒不必担心,论姿色,我一名男子,如何比得上晏姑娘你呢?” 晏昭面色一僵,接着柔柔的笑了起来:“也是,姑娘蒲柳之姿,如何及得上我国色天香?只是,对方来路不明,保不准会有什么特殊嗜好哦~” “什么特殊嗜好?”赵清念好奇,晏昭却是不说话了,低头把玩自己的长发。 赵清念眼珠子一转:“不如你就说我二人是夫妻?然后再利用你的美貌,去向他们套套话呀。” 夫妻?!晏昭纤长的眉毛扬起,这女人想得美!可是……眼下似乎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办法了。 他满脸不情愿的答应了:“好吧,我去套话,你负责对付他们。” 赵清念点点头,抬了抬下巴示意晏昭可以开始表演了,随后便白眼一翻,缩在墙角装晕。 晏昭走到窗户前,柔柔喊了两声:“有人吗?有人吗?这里是哪里啊?” 在一旁小房间的短衣男子听到了呼喊,走出门,便看见那位自己心心念念的美貌女子,倚在窗边,娇弱的呼喊求救。 他嘿嘿一笑,走上前去:“哟,小娘子你醒了?”晏昭见人过来了,连忙发问道:“这位大哥,我们被关在里面了,这门也被锁上了,您可以放奴家和奴家的夫君出来吗?” “里面的那个,是你的夫君?” “是呀,奴家与夫君伉俪情深,昨夜不知怎的,突然就晕过去了,然后就来到了这里。” 短衣男子摸了摸下巴,略带可惜的说道:“这位小娘子,你们也别挣扎了,说实话吧,我呀,就是把你们绑来这里的人。” “你?这位大哥,你为什么要绑架我们夫妻?”晏昭说着,明眸含泪:“我们夫妻二人安守本分,为何……为何会遇上这样的事情?” 男子眼含不忍,说道:“这个…我们也是身不由己,放心吧小娘子,我们兄弟俩会把你卖去一个好人家的!” “卖?你们要把我们夫妻二人卖了?”晏昭不可置信,眼中还带着泪花,就这样直直看着男子,娇弱惹人怜惜。 男子摸了摸鼻子,躲开了她的目光,晏昭觉得有戏,乘胜追击:“那…那么,是何人要对我们夫妻下毒手,大哥,您能否…让奴家做个明白鬼。” 美人放下身段,如此哀求,男子只觉脑海中血气上涌,鬼使神差,也许称为色迷心窍更贴切些,他脱口而出:“美人,反正你那小白脸夫君也没用了,不如你便跟了我,爷肯定对你好!叫你顿顿吃香的喝辣的!” 嗯?晏昭心里泛恶心,赵清念缩在角落装昏迷,听闻这话差点没破功,虽然只是一声微不可察的轻笑,却还是被晏昭捕捉到了。 他眼波流转,含羞带怯:“这个……奴家的夫君向来管的严……” 他抬眼看那男子,脸颊羞红,其余的意思,不言而喻。 男子魂都快被晏昭勾没了,他自认为邪气的勾唇一笑:“小娘子放心,你的夫君我今早见过的,那么个瘦弱的小个子,如何配得上你这样的美人儿?竟还敢管着你,且看我今日给他个下马威!” 晏昭手段得逞,朝着那人送了个秋波,见男子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便又柔弱的坐到了赵清念身旁。 “你倒真是好手段。”耳旁响起她幽凉的嗓音,晏昭唯恐隔墙有耳,挨着她坐下。 低声道:“什么手段?夫君对奴家可有什么误会?奴家心性纯良,从来不会使什么手段呢。” 赵清念自是不信,可也没有拆穿。晏昭玩够了,又问她:“你现在身子的情况如何?迷烟对你可还有效?” 她尝试了一下,摇了摇头:“灵气无法动用,内力也似乎被禁锢了一般。” 晏昭抬手,搭上了她的手腕,细细感知一番后,对她说道:“你吸入的迷烟比我少了许多,我将体内仅剩的内力渡与你,兴许能够助你破开禁锢。” 赵清念点点头,却在此刻,紧锁着的房门传来一阵动静,她连忙一歪头装晕,晏昭也连忙收回手,看向门口。 是刚才走了的那个男子,他端了一些饭菜进来,殷勤的摆在了晏昭面前:“小娘子,快吃吧。”晏昭娇羞的朝他笑笑,男子心神荡漾之下,去抓他的手。 晏昭一惊,连忙躲开,男子愣了一下,晏昭连忙补救道:“奴家的夫君就在一旁,奴家最重妇德,你我二人怎么可以做这种事情?” 男子面上挂不住,胡乱应道:“也是也是,是我太心急了。”说着,他退了出去:“还有一碗汤没端来,我去给小娘子拿过来。” 晏昭点头道谢,男子转了个身,变了脸。最重妇德?那便让她先与自己生米煮成熟饭!如此,那般美人,在夫君面前坏了形象,日后不还是得乖乖的跟着自己? 他越想,便越兴奋,连忙去寻了在房间里补觉的男人:“大哥!你的情春散呢?给小弟一用!” 男人倦意正浓,闻言只随意指了指抽屉,示意男子去那边找,一转头,又呼噜震天。 男子拉开抽屉,扒拉了一包药粉出来,又关上门去了厨房,将药粉尽数撒进汤里,搅拌均匀了,这才又打开房门,将汤端进去。 眼看着晏昭尽数喝下,他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男子离开后,赵清念睁开了眼睛,看着地上几乎没动过的饭菜,和空空如也的汤碗,问道:“他为什么催你喝汤?” 晏昭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兴许是汤里放了什么东西吧。” “你知道放了东西?那你为什么还要喝呢。” “不喝倒是叫他起疑心,坏了我们的计划,怎么了,姑娘心疼奴家?” 赵清念移开了目光:“那倒没有,就是怕你突然暴毙了。” 嗤笑一声,晏昭将手指搭上了赵清念的手腕:“好了好了,姑娘,该做正事儿了。” 涓涓内力被晏昭牵引着,流入赵清念体内,赵清念体内的灵气因为这股陌生的内力,有些蠢蠢欲动的暴躁,她又连忙分出心神去安抚。 如此一心两用,她额上很快渗出了汗水,晏昭摸着手下细腻温软的肌肤,忍不住摩挲了两下,待反应过来后,晏昭连忙收回了手,暗骂自己鬼迷心窍。 心头烧起一丝暗火,烧的他浑身燥热,他将衣领扯松了些,还是觉得热的慌。 难道是因为那碗汤? 第二十四章 晏姑娘与赵公子 没一会,晏昭白皙如玉的脸颊染上了胭脂朦胧的色泽,像一片极妍丽的桃花瓣飘落在他的脸上。 衣领已经被扯的有些松垮,他的目光忍不住投向了旁边心无旁骛的赵清念。 从前怎么没觉得赵清念好看到能吸引自己?晏昭颦眉,强制让自己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别忘了她对自己做过什么事情! 恰好此时那名男子又过来了,看见晏昭脸颊上泛着桃花色,便知道那药生效了。 他眼珠一转,看见“昏迷”在阴影中的赵清念,搓了搓手,打开紧锁的房门溜了进来。 “小娘子?现在感觉如何?” 晏昭还记着二人的计划,勉强稳着声音朝他发问:“奴家觉得有点热……”说着,他柔若无骨的靠在了男人怀里。 男子摸着他的手,就要将他顺势推倒在地,晏昭又开口拒绝了:“大哥,地上好凉,换个地方吧。” 男子朝一旁的赵清念抬了抬下巴:“喏,当着你夫君的面,不是更刺激?” “话说…”男子摸了摸下巴,打量起赵清念来,眸中划过一丝贪欲:“你的夫君生的也不错,不如你们夫妻二人……” 正在装晕的赵清念:“?”不知死活,敢打她的主意。 晏昭心里暗笑,嘴上还是推脱着。 男子到底不好男色,便搂着晏昭去了房间,晏昭一边走,还一边问他:“这里只有大哥一个人吗?” “怎么可能,还有我大哥呢,他还在旁边那屋里睡觉,昨晚上太累了嘛,补补眠。” “哦~原来如此。”男子推开简陋的房门,搂着晏昭进去了。 与此同时,赵清念借着晏昭的一丝内力,冲破了迷烟的效果,手脚虚软无力的感觉逐渐褪去。 赵清念站起身,劈开紧锁的房门,直冲一扇门前,一手刀劈晕了里面惊醒的男人,又原路返回,进去了另一扇门。 房内一片混乱,晏昭余光瞥见了赵清念,连忙示意她救自己,赵清念故技重施,将男子劈晕。 她上前扶起晏昭:“你没事吧?你身上好烫啊。” 凑近了,她身上幽凉的香气钻入他的鼻端,晏昭贪婪的吸了几口,泛红的眼角水汽朦胧,她身上好舒服啊,他想着。 借着最后保留的神智,晏昭推开了赵清念:“别过来,他给我喝了那种药了。” “药?你喝了那种药了?!” 在长乐坊待了几天,赵清念还是知道这种东西的,因此果断的离他远远的:“人已经解决了,那我先走了啊,你自求多福吧,晏姑娘,告辞了!” 她说完就想跑,晏昭见她这种态度,心中冷笑一声,叫住了她:“姑娘,你走之前,可否先把奴家的内力还给奴家?” 对哦,他的内力还留在自己身体里。赵清念脚步顿了下来,朝他走过去:“把手伸出来,我将内力渡与你。” 晏昭乖巧的伸出手,赵清念将手指搭上他的腕间,稀薄的雾气自他体内漫出,雾气出来的一瞬,赵清念似乎有什么奇妙的感应。 她凝眉沉思,还想再继续感受一下,便又输了些内力给他,可是雾气却尽数被晏昭收回去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这点赵清念是知道的,她欲收手离去,却一下被晏昭捉住了手腕,他的指尖滚烫,赵清念颦眉看向他:“干什么?” 这个神志不清的变态! 不能坐以待毙,再这样下去,自身难保啊。 赵清念断断续续的开口:“那个男的,还在地上躺着呢。” “不管他。”晏昭随意的应着。 赵清念不依:“不行,万一他中途醒过来呢?旁边卧房里也还有个男人呢。” “万一他醒了,闯进来该如何是好?” 晏昭抬头,呼吸急促的看了她一眼,利落的翻身下床,出门去解决旁边那个男人去了。 赵清念连忙下床,左看看右看看,地上除了稻草空无一物。 罢了,不碍事。她走到房门背后,敛息藏了起来。 晏昭解决了那名睡觉的男人,他回到房内,一走进,后脖颈处就传来一阵剧痛。 力道不够,没将他劈晕。 晏昭转身,看向赵清念:“你做什么?”赵清念尴尬的笑了一声,放下了抬起的手:“我想给你个惊喜的,没想到…” “别和我耍那些把戏,你还太嫩了些。”药效还没有过去,晏昭的双眼还迷蒙着,朝赵清念一步步走近。 她不愿坐以待毙,大脑疯狂运转,思索着有没有什么脱身的办法,瞥到地上躺着的男人,灵机一动,指着他说:“那个人,他醒了!” 晏昭将目光投向地上的男人,赵清念又是一手刀下去,这次她掌控好了力道,晏昭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松了口气,赵清念取下晏昭的披帛,上前将昏迷的男人绑了起来。 她走出房门,环顾四周,这里明显处于荒郊野岭,好在自己穿着便于行动的男装。 这里几乎没有路,只有一条被马车碾出来的小道,少女的足尖飞掠过草尖,一会就不见了踪影。 小房间内,男人先一步醒来,看见了躺在地上的晏昭。 他动了动身子,发现被披帛绑着,哪里还不知道遭了算计,惊恐的挣扎着,试图挣脱开。 可能是晏昭的披帛不够柔韧,亦或是赵清念因为被轻薄了,所以手脚无力,没有怎么绑紧,男人很快就挣脱开了。 被欺骗了的男人顾不得不省人事的,躺在地上的晏昭,连忙冲出去查看另一间屋子,果不其然,看见了被扭断了脖子的大哥。 男人出去的动静惊醒了晏昭,他的眉头紧锁,随后猛然惊醒。 意识回笼,晏昭头疼的捏了捏眉心,心道怎么回事,吃了药的自己竟然如此饥不择食,竟然会选择赵清念。 看情况,很明显她又自己跑了。晏昭站起身,迎面撞上一个双眼赤红的提着刀的男人 “贱人!都是你,都是因为你,杀了我大哥!”男人嘴里喊着朝晏昭砍过来,双眼中泪流不止,悲痛不已。 晏昭侧身躲开,劈手打落了他的刀,抬腿踹向男人膝窝,男人一个趔趄,双手被反剪在身后,被迫跪倒在地。 “与我一起的另一个人去了哪里?”男人怨恨的说:“我怎么知道他去了哪里?你们不是同伙么。” 晏昭皱眉,这个人的嘴里恐怕撬不出什么有用的来。他的动作利落,扭断了男人的脖子,送他去和他的大哥团聚。 第二十五章 憨瓜 “两个人都被绑走了?”元祈皱眉,捏了捏眉心:“为什么昨晚不告诉我?” 长垣低头:“属下不敢贸然打扰阁主休息,请阁主恕罪。” “知道她们现在在哪吗?”长垣递上一页纸:“与这件事有关的,所有的属下都已查明,都在这里了。” 夜凉如水,天上繁星闪烁,赵清念躺在树枝上,袖子滑落到了手肘处,她将手臂枕在脑后,三千青丝尽数垂下。 走了半天,不仅没有找到回去的路,反而迷路了,不知道胡乱去了哪里。 轻轻的一声叹息,便恰好被沿途追来的晏昭捕捉到。 一声轻笑,被缱绻的风送入赵清念的耳朵里,与那晚刀光剑影中,女子的轻笑重叠在一起。 她一下坐起身,不好,晏昭追来了! 她纵身跃上了更高的枝头,冷冷的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下方的晏昭:“你来做什么?” 晏昭哀怨的看着她:“公子丢下奴家一人跑了,真叫奴家伤心呢。” 这个变态又开始了。 她出言试探道:“宁安城繁华之下,苍蝇腐臭不堪,闻着味儿,纷纷扰扰,本公子不甚烦忧,今日此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望姑娘海涵。” “苍蝇?”晏昭笑了:“只要公子愿意,奴家愿意为公子解决这些苍蝇。” “姑娘此言当真?那苍蝇可不好惹。” “苍蝇么,一把火给它烧个精光,叫他长教训,此生都不敢再围着公子转。奴家说到做到,只是奴家从不做亏本买卖,不知公子拿什么来报答奴家?” “一把火烧个干净可不行,我想要这些苍蝇,让他们为我所用。” 晏昭双耳微动,捕捉到了远处的动静,掩唇轻笑:“公子,苍蝇来了。” 二人的眼神在半空中交汇,赵清念纵身自树梢跃下,假意与晏昭交手,十数招过后,她不敌晏昭,被打晕在他怀里。 晏昭听着逐渐接近的脚步声,手下动作不停,利落的扒下了赵清念的外衣丢开。 脚步声在身后停了下来,他横抱着赵清念转身,正对上少年焦急的脸庞。 晏昭笑开了:“哟,什么风把元阁主吹到这里来了?” “放开她!你对她做了什么?她的外裳呢!” “外裳?”晏昭抬了抬下巴:“在哪儿,在地上躺着呢。” “你!你这个变态!” “什么呀,奴家可不是这样的人呢,元阁主可莫要血口喷人。” 元祈捏紧了拳头:“什么血口喷人,我明明看见你把她打晕了然后脱她衣服!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你把她给我!” 晏昭更抱紧了赵清念,看着元祈,他的眉眼冷了下来:“给你?给你做什么,元阁主,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大家都心知肚明。” “什么算盘?我能打什么算盘,就算我目的不纯,那也比你这个卑鄙小人好,竟然想着趁人之危!” 晏昭没有回答元祈这一番话,他刚刚打晕赵清念,力道掌控的刚刚好,此刻她已经快醒了。 他冷眼看着元祈:“你不是想要她吗?那可要接住了。”说着,他手中握着什么东西往赵清念的领口塞进去,随后将她朝前一丢。 元祈连忙伸手接住了她,对晏昭怒目而视:“你给她的衣服里面塞了什么东西!” 晏昭纯良无害的笑了笑:“想知道?拿出来看看不就好了,喏,就在那儿,就在她,胸前的衣服上。” 伸出去的手犹豫了一下,元祈抬头,晏昭笑吟吟的看着他,他的心里响起了对晏昭的评价,心狠手辣,睚眦必报… 他会放过赵清念?必然不会!那他刚刚塞进去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元祈将赵清念小心放到了地上,然后双手并用,急不可耐的扒开她的衣服,在她胸前摸索着。 晏昭塞的什么东西,他怎么没有摸到?元祈手下捏了捏,心里一片荡漾,好软啊,手感真好…… “你在干什么?”耳畔响起了她幽凉的嗓音,凉嗖嗖的,元祈动作一顿,缓慢的抬起头,看见赵清念正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 “这个,这个,我这我我………”元祈从地上蹦起来,不知道怎么回答,再一看,晏昭又伏在了地上做柔弱状。 他轻轻抽泣几声,拿着小手帕压了压眼角,拭去并不存在的眼泪,悲戚的开口了:“姑娘,这个登徒子,他从奴家手中夺走了你,想要对你……” 楚楚可怜的晏昭吸了吸鼻子,继续说:“奴家技不如人,没有保护好姑娘,奴家对不起你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姑娘……” 元祈气的直跺脚,当下便开口反驳:“不要听他血口喷人!他方才暗算你还脱你衣服!是我救了你,是我!” “公道自在人心,奴家便不多辩解了,想必姑娘也看见了,他是如何轻薄你的。” 赵清念看着这两个人,晏昭趁元祈还在看着赵清念,对她使了个眼色,赵清念挑了挑眉,转头看着元祈:“方才之事,想要我不计较也可以。” “但是,你得将功补过。”元祈啊了一声,问道:“什么将功补过啊?我那是为了救你,那不一样啊。” “为了救我,所以扒开我的衣服?” “我……”元祈面红耳赤,想到刚刚手下的触感,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我一介弱女子,住的地方又不安全,才会遇上这种事情,所以,你要保护我。” “啊?你?你算什么弱女子啊?你也算弱女子??” “嗯?”赵清念扬起了眉毛:“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元祈连忙摆摆手:“你的意思是你要和我住在一起?” “我可没这么说。”赵清念顿了顿,看见元祈松了口气的表情,继续道:“不过我看你很期待的样子,那我就勉为其难和你一起住吧。” “啊??”元祈脸上的表情耷拉了下来,赵清念眯起了眼睛:“你不愿意?” “愿意!我愿意!我非常愿意。” 晏昭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趁元祈不察,和赵清念交换了一个奸计得逞的眼神。 第二十六章 切开黑 大雨里,一道身影笔直的跪在青石砖前,雨水滑过他高挺的鼻梁,彻骨的寒气,浸透他的四肢百骸,他仍然跪的笔挺,仿佛没有任何事情能动摇他的决心。 吱呀一声,门开了,男人抬起头,希冀的看着从中走出的白衣少年,少年目不斜视,步履生风,撑着一把油纸伞迈入大雨中。 男人咬咬牙,伸手拽住了少年雪白的衣摆:“江神医!请您随在下赴京!” 少年逆光而立,烛火隐约勾勒出他的面庞线条,弧度清冷而高傲,他依旧目视前方,开口说道:“严大人,您的伤乃是我谷中药童倾尽心血医治的,如今尚未完全康复,您就这样折腾自己,如此糟蹋他们的心血,着实叫在下心寒。” 他叹了一声气,摇摇头:“不知您的主子是如何管教,竟然调教出您这样的属下。” 他字字句句,都叫严统领面红耳赤,几欲反驳,又说不出话来。 看着严统领满脸难堪,自觉受了奇耻大辱般的站起身,衣摆终于得救了。他心里想着,大步离开。 严统领站在大雨中,捏紧了拳头。 倾尽心血救治确实不假,那几位药童知识浅薄,只学了个皮毛,医治他时,竟一边翻看医书,一边拿他来做实验,将他好一番折腾。 如此歹毒心肠,竟也配称之为神医? 大雨淋漓,他背后的伤口又裂了开来,严统领皱了皱眉头,他记得那时并未伤到背,为何背上会有一大片淤青擦伤? 轻云蔽月,一道黑影自屋檐上飞掠过,像一只灵巧的黑猫,潜伏在黑夜中。 底下的护卫驻足,察觉到有东西破风而过的细微声响,警觉的抬起头,低声喝道:“谁?!是谁在哪里!” 同伴打了个哈欠:“你太紧张了吧,我刚刚怎么没听见有声音?” 护卫满脸严肃:“不,我方才分明听见了,就在那片屋檐上。”同伴探头看了看:“哪有,没东西啊。” 赵清念矮着身子,伏在屋檐上,她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裹,解开,里面蜷着一只酣睡的小黑猫。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骤然响起一声猫叫,紧接着,一只小黑猫优雅的自屋檐上跳下来,圆圆的瞳孔还闪着光,就这样大摇大摆的,从两名严阵以待的护卫面前走过。 “原来是一只猫,我就说吧,没什么大事儿,你呀,就是太紧张了。”同伴拍了拍护卫的肩头,安慰他道。 “也许是我太敏感了吧。”护卫看着小黑猫离开,也有些无奈的说着,二人又继续巡逻。 他的同伴好像有些困了,开始与他聊起白日里的八卦:“你听说没有?”“听说什么?” “阁主今天早上出去了一趟,结果主动带回来一个女子!” “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的?” “我亲眼所见,那女子还穿着一套男装,一看那面料就知道是路上随便买的,害,而且那发髻束的松松散散的,看不出来,阁主居然如此心急。” “你的意思是……?”同伴便露出了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 随着二人越走越远,说话声也逐渐淡去。 青石砖上的落叶被风吹开了一点,紧接着,一双穿着软靴的脚就踩在了石砖上。 赵清念面无表情,心道果然是听风阁,就连护卫都这般八卦。 她一路往前,跃上重重亭台楼阁,又躲开了十数波护卫,终于来到了核心。 暗金色的大门悄无声息的被推开了,纤细的身影悄然潜入进去,厚重的门便又关上了,将里外所有的动静一律隔离开来。 听风阁号称坐拥天下情报秘密,没有这里不知道的事儿,作为人间四月的掌门人,为了以后着想,她必须将这个潜在的隐患去除。 再者,元祈一路算计她,不就是为了从她身上套出自己想要的吗?元祈这样苦心算计,占了她不少便宜,她说什么也要回敬一番,再不济,取点报酬也不错。 这样想着,连绵不绝的灵力自她指尖涌出,在一片黑暗中散发出温柔的光芒,这片光芒如水般荡漾开,驱散眼前的黑暗。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生动了起来,死物重唤生机,翩飞的荧光中,一阵轻微的机关转动声响起,旁边挂着字画的墙上开了一道隐秘的小门。 从外向里面望去,似乎深不见底,一片黑漆漆,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赵清念定了定心神,从袖中取出一只蜡烛,燃后举至身前。 灵力温柔的光芒逐渐逸散开,赵清念抬脚,迈步走进黑漆漆的小门。 她一走进,门便自动关闭了,同时两侧的墙壁上燃起一盏盏灯。烛火幽蓝,还在不住的晃动,她的影子,和壁灯的影子一起打在墙壁上,张牙舞爪的,恍若鬼影般,狂乱起舞。 此时此刻,绕是赵清念,也不免有些打退堂鼓,路就在眼前,她站在原地深呼吸,想起元祈算计她时丑恶的嘴脸。 那张大脸近在眼前,赵清念硬着头皮,举着手中暖黄的烛光,朝前走去。 出乎她的意料,这条路十分平坦,除了有些吓人之外,其他并无大碍。 小道的尽头是一扇古铜色的大门,她握住门上的拉环,这拉环似乎有着无尽的吸力,赵清念只觉的体内灵力纷涌而出,尽数没入这扇大门。 不知吸了多久,直到她都有些吃不消时,门才勉强开了一个角,仿佛一头不知餍足的巨兽,虽然嫌弃这点点食物,但是好歹吃了人家的,便勉强放她过去。 赵清念面色苍白,伸手抹去唇边一丝血迹,侧身滑了进去。 她前脚刚走,后脚便跟来了一位少年,少年一身黑衣,扎着高马尾,修长利落的模样。 幽蓝的烛火将他的发丝渲染成妖冶的暗蓝色,少年的唇瓣润泽,唇角抿着一抹笑意,像早春的桃花瓣。 “果然是为了这里来的……”他近乎无声的念着,抚摸了两下大门的拉环,鼓励般的轻拍了拍:“不错,做得很好。” 古铜色的厚重大门无声的敞开,少年又悄无声息的跟在了赵清念的身后,形如鬼魅。 第二十七章 你以为我是傻白甜? 长乐坊依旧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深夜,两名年轻公子从长乐坊中走出,明显是喝醉了酒的,步伐都不太稳了。 “杨兄,今天你不是说娇娇大病初愈,会重新登台吗?怎么人影都不见一个了。” 杨公子也疑惑的挠了挠头,有些尴尬的开口:“这个,这个我也是听小桃说的,我今儿专门去寻了小桃来问,她又改口了,说什么娇娇被一位富商赎身走了。” “什么赎身啊?娇娇不是不乐意做妾的么,上回我想给她赎身,她还婉拒了,说什么不想让正妻骑在她的头上呢,怎么就这么轻易走了。” “汪兄呀,这等风尘女子的话,最是不可信,没准她在你这儿一套说辞,别人那儿又是一套说辞,且她还是清倌呢,没准那富商就喜欢她那种调调。” “娇娇?什么被富商赎身走了,她不是自请离开这长乐坊的么?听说全部的家当都交给了崔娘呢。”旁边有人听到了二人对话,插嘴道。 “怎么回事?怎么都不一样啊,娇娇究竟是怎么走的。” “害,哪种都有可能,要我说,还是被赎身离开靠谱些,那娇娇一看就不是个好的,一副目下无尘的模样,实际上呢?哼,到底是青楼女子。” 汪公子摇摇头,叹了口气,与好友并肩离开。 明月高悬,乌鸦扑着翅膀,落在瓦片上,树木的枝条摇曳起舞,带起簌簌的风声。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娇娇衣衫凌乱,狼狈的坐在地上,嘴上堵着的布条被拿开后便迫不及待的朝着眼前人问道。 见那黑影不说话,她又开口了,试图自救:“是谁让你们绑架我的?她们给你多少钱,我出双倍!我是谁你们应该知道吧?我可是长乐坊的人!” 黑影似乎感兴趣了,反问道:“你是长乐坊的人?” 这嗓音清润,似上好的碧玉珠子洒落,娇娇心神恍惚了一瞬,听得他问话,便更有底气了:“当然了,长乐坊有多厉害,这位公子应该知道吧?” 她顿了顿,继续说:“若是阁下现在愿意放了我,本姑娘便既往不咎,若是您仍然执迷不悟,非要与我们长乐坊为敌,那么后果,可不是阁下您能承受的了的。” 黑暗中骤然亮起一丝烛光来,温暖的光芒照亮了四周,娇娇看见眼前人的面庞,怔愣了一瞬,随后眼中划过一丝惊艳来。 她垂下头,露出了细白的脖颈,显得楚楚可怜,又假意挣扎了两下,将本就凌乱的衣裳蹭开了些许,露出一大片似雪的肌肤。 “公子,这一切兴许是个误会呢,看您的模样,想必是认错人了吧?” 那人歪了歪头:“误会?可你的人也绑架我了呀,这可不是误会。” 绑架?!娇娇的面色骤然变得苍白,难怪后面那两人没消息了,原来是遇上了这人… 晏昭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缓缓逼近她:“你刚刚说,你是长乐坊的人?” 娇娇疯狂摇头:“不是,奴家不是,刚刚是奴家胡乱编了骗人的,求公子饶了奴家一条贱命。” “干什么急着否认,没让你干别的,你不是熟悉长乐坊么,想想办法,混进去听风阁,帮我递点东西。” “否则……”修长的指节从袖中掏出一只小瓷瓶,倒出了一粒红丸子来:“此乃蝎毒气煞丹,方才姑娘还在昏睡时,我便喂你吃了一颗,若是姑娘不按照我说的做,此毒发作时,姑娘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娇娇不信:“这真有这么神奇?公子不会忽悠奴家吧?” 晏昭好整以暇,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理了理衣摆:“姑娘大可试试看。” “啊!!!”平静的夜空被女人凄厉的尖叫声划破,娇娇浑身汗如雨下:“救…救救我,公子……” 晏昭颇为可惜的摇了摇头:“还以为你能坚持的久一些……”说罢,他袖中雾气漫出,地上狼狈的女人便瘫软了下来,如一潭死水。 瓦上的乌鸦叫了两声,粗粝嘶哑的叫声回荡在四周,让人毛骨悚然。 室内原本昏暗,赵清念一踏入,她周围的烛火便亮了起来,她又抬脚往里走,蜡烛依次亮起。 列满卷宗的书架最中间,漂浮着一只玉质盒子,里面盛满了莹白的羽毛,赵清念抬头看去,想必这就是听风阁的心羽了。 听风阁心羽,能传心语,无论二人身处何地,皆可心意相通。 她抬头看着那盒心羽,眼神坚定,心羽,她是一定要拿到的,不然该如何联系霏雪? 若是她此刻抬头往门后的天花板处看去,便能看见一道扭曲的人影,正悄悄的打量她。 元祈艰难的躲在上面,心中还在默默算计着,她拿到心羽要联系谁?晏昭?还是人间四月的人? 不管是谁,尽管用他的心羽吧,只要她们有接触,他什么都能知道。 摸了摸心口,元祈在黑暗中,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来。以为和晏昭联手能骗过他?好天真,好蠢。 剧烈的灵气波动自中央传来,一瞬间便惊动了所有人,偌大的听风阁眨眼间便灯火通明,人群沸腾着,冲向内院。 赵清念咽下喉间喷涌而出的鲜血,匆匆离开,她一边走,一边脱掉身上的黑衣,露出底下月白色的外套来。 夜色中,她跃上墙头,正欲拉下面上蒙着的黑布,就听底下有人高喊:“在这里!小偷在这里!!” 被发现了!她手指翻转,袖间飞出一枚石子,击晕了那个人。她不急着离开,反而跃上了一旁的大树,隐匿着气息,伺机而动。 “人呢?在哪儿?”“哎呀不好,他晕过去了!”“那贼人一定跑了!大家快追!!” 人走了一会,赵清念跳下树,又拖起地上昏迷的人,将他堵住了嘴,又解开了他的腰带,将人死死的绑在树上。 探头左右看了看,赵清念将面上的黑布取下,又重新系了一下外裳的系带,才施施然的朝人群走去。 她边走边揉着眼睛:“发生什么了?” 护卫一看是阁主白日里带回来的人,连忙道:“动静太大,惊扰姑娘了,姑娘不必慌张,不过是一小贼,并无大碍。” 点了点头,赵清念捂嘴打了个哈欠:“辛苦你们了,那我回去继续睡了。” 护卫连连点头,接着又四处排查去了。 第二十八章 当采花贼都不够格呀 赵清念不动声色回了房,房内昏暗,她才关上门,想要去点蜡烛,背后便有人影飞速靠近,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赵清念想转身,才动了一下,便察觉到有冰冷的匕首,正抵着她的腰。 她冷静下来,没再轻举妄动,挣脱开捂着她的大手,低声询问那人道:“阁下有话好说,在下不是冲动的人,可否先把这匕首移开?” 那人轻轻一声冷哼,收起了匕首,赵清念趁机转身,她听觉灵敏,右腿如风般扫出,将那人手中的匕首踢到了半空中。 趁着那人一瞬怔愣,她粗略看一眼,似乎是一名身着黑衣的人。 那人回过了神来,要去接空中的匕首,赵清念出手擒住了他的手腕,随后抬腿扫过他下盘,趁那人躲避之时,在空中轻巧的一踢。 匕首发出清脆的轻吟,嗖的一下滑到了柜子下面。 见匕首拿不到了,黑衣人索性不去管这把匕首,他的拳脚如雨点般袭来,赵清念不擅拳脚功夫,勉强与他应付。 拳头破空的风声不断响起,赵清念应对不暇,一时不察被一拳击中肩膀。力道之大,她连连后退,背部猛的撞上了枝状的蜡烛架子,立着的架子轰然倒塌,蜡烛和灯架滚了一地。 赵清念的脚下打滑,往后倒去,下坠时,她看见黑衣人朝她快步走过来,她心想不能就这么便宜了那个黑衣人,于是悬空了的脚尖一勾,勾住了那人的小腿。 黑衣人的身形不稳,被她这一带,踉跄着也朝地下摔去,他还试图补救,却不慎踩到了圆形的灯架装饰,猛的朝前扑倒,下巴重重的磕到了赵清念的肩膀。 那正是她刚刚被打中的伤处,此时雪上加霜,那人又重重的摔在她身上,赵清念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后便闻到了一阵扑鼻芳香,她的鼻头发痒,连连打了几个喷嚏。 黑衣人痛的不断低呼,他摔下时有赵清念在地上做肉垫,此刻倒也摔得不重,他挣扎着还要爬起来再打,赵清念心道不好,连忙拽住了他的衣摆。 “这位阁下,您已经把我弄成这样了,况且方才您摔下来的时候,我还为您挡了一下,您是为了什么来的,我可毫无兴趣,与其我们继续斗下去,两败俱伤,不如暂时歇战?” 歇战?现在的情形明显对自己有利啊。元祈摸了摸下巴,又是一阵剧痛传来,他忍不住嘶嘶了两声,随后想到自己不过是想吓一吓她,没必要闹大,便应了一声,勉强同意了赵清念的提议。 赵清念撑着地板坐了起来,她浑身酸痛,根本起不了身,便坐在了地上休息,她还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坐呀。” 外面还在找人,人群的动静浩大,混乱的人声隔着老远还隐隐传到房间里来。 元祈沉默着坐了下去,赵清念心中起疑,试探他道:“你这人为什么不说话,你是个哑巴?” 元祈摇了摇头,赵清念又问:“你身上怎么那么香?像是花香……” 说着,赵清念不知何时挨的近了些,她凑近他脖颈处,嗅了嗅,说:“比花的香味还要浓些,有些熏人,你是采花贼?” 她温热的吐息洒在元祈的脖颈间,方才打斗了许久,又摔了一跤仍然呼吸不乱的少年,骤然加重了呼吸,藏在发丝后的耳垂悄悄染上了一抹绯红。 闻什么?像小狗一样。 他不自在的偏了偏头,赵清念浑然不自觉一般,又凑了上去:“你真是个采花贼?看起来不像个男人啊,刚刚打架时候摸着你身上软乎乎的,一点肌肉都没有,你这样的也能当采花贼吗?” 她越说越离谱了!元祈听不下去了,越听她说话就越气,什么摸着不像个男人啊?他身上没有肌肉吗?他身材可好了! 元祈心里闷闷的,刚准备起身走人,赵清念便眼疾手快的一把扯下他蒙面的黑布。 元祈此刻正好站起身,他飞快的偏头,接着拉起衣领,试图遮住自己的脸庞,赵清念还在努力从地上爬起来,元祈便飞快的冲向房门,逃跑了。 “真是奇怪。”赵清念说着,站起了身,从地上捡起一支蜡烛燃上,随后她走出了房间,来到外院,唤来婢女收拾了一下。 “室内昏暗,我不小心将灯架撞倒了。” “姑娘没伤到吧?”婢女手脚利落的整理着灯架,将它重新理好,又燃上了蜡烛,便准备退下了:“天色不早了,姑娘尽快休息吧。” 赵清念点点头,待人走后,便松了口气,盘腿坐在床上。 李霏雪忙碌了一天,此刻正在客栈内熟睡,冷不防听到了赵清念的声音,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她睁眼细看,周围并没有人。李霏雪揉了揉眼睛,骂了一句:“真是欠她的,好不容易睡个觉还要梦到她,造孽造孽,也不知道这个土包子到底去了哪里,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霏雪?” “嗯?!是何人?出来!”李霏雪披衣而起,警惕的盯着四周,那声音又响起了,仿佛就在她的耳边。 她试探着回道:“清念?是你?!” “是我,我拿到了听风阁的心羽,霏雪,我在宁安城。” 宁安城?李霏雪皱着眉头:“你怎么跑到宁安城去了?那里可是听风阁的老巢,那个算计了你的人,就是听风阁的阁主,你跑去宁安城,无异于羊落虎口!” 赵清念的嗓音幽幽的:“我现在就在听风阁……” “什么?!你怎么会在听风阁?你个土包子,你知道怎么找听风阁??还是说你被元祈抓走了?” “此事说来话长,就先不详细说了,速来宁安城寻我,霏雪,此事不可张扬,你我先不要接触。” 李霏雪点点头,随后想到赵清念看不见,便又应了一声:“我知道了,你注意安全,那元祈可不是个好人,他就是个笑面虎,大奸商,你别被他骗了。” 赵清念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什么笑面虎,我看他倒是挺蠢的,被晏昭和我这么一骗,便将我带回来了,否则我还联系不上你。” “晏昭?!你和他怎么会有关联?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小心些,我速来找你!” 应了一声,赵清念便切断了联系,她收起灵气,面色苍白,软倒在床上。 今日灵力消耗巨大,她已经不太吃得消了,为了取到心羽,还受了内伤。 她盘腿继续坐着,在床上疗了一夜伤。 第二十九章 全都是黑的 第二天是个明媚的晴天,外头太阳极好,因着下巴那一块淤青,元祈今日没敢去找赵清念,一大早便出了门,躲在书房中看卷宗。 他还没看一会,长垣就敲门进来了:“阁主,朝廷的人又来了。” 元祈放下了卷宗,皱起眉头:“来的是何人?”长垣道:“是……是一个太监。” 放下卷宗,元祈随意应了一声,也不急着去见人,和长垣讨论起来:“朝廷最近动作频繁,有些反常。” 长垣道:“不是说圣上病了么?那严将军还去专程请了鬼医,这么些天了,一丝消息也无,不会是……” 元祈微微一笑:“江诲生素来高傲自大,又擅长伪装,心思深沉,他可没那么好请,严大人的性格,若是惹恼了那家伙,可没有好果子吃。” “若是严将军请不来他……” “那倒不会,朝廷的人都去了,江诲生知道分寸。你看他表面上避世不出,其实外边的事儿他心里都门儿清的,那开遍了的济世医馆不就是无回谷的产业么。” 他习惯性的要摸下巴,刚碰上就疼的龇牙咧嘴的,悻悻的收回手,起身道:“走吧,去看看朝廷又在玩什么花样,竟然让一个太监过来。” 雅间内,一脸高深莫测的白面男人坐在椅子上喝茶,看见元祈走进来,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哟,元阁主可来了,这茶都换了两趟,杂家来到宁安城这么些天,久闻阁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这一番话阴阳怪气的,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话,元祈不与一个阉人计较,大方的落座,开门见山问道:“公公今日来我长乐坊,所为何事?” 那太监也没想到这人不按套路出牌,愣了一下,随后说道:“杂家今日身负皇命而来,元阁主,既然你打开天窗说亮话了,那么杂家便也不与你客套了。” 元祈一边点头,脸上挂起了虚伪的假笑:“公公请说。” 太监清了清嗓子:“听风阁乃是江湖上最大的情报组织,这一点,大家心中都有数。可是要杂家说,这还有一些不足之处。” 元祈虚心发问,看那太监装腔作势的,心里猜测着,嘴上也应和他:“公公以为有何处不足?” “阁主的生意做得好,情报弟子遍布大陆,可听风阁的武力情况,明显不如其他几家。” “咱们就不拿人间四月做比较了,就说那太初吧,各个都是赫赫有名的杀手,杂家呢,素来喜欢听一些江湖传闻,最近便有消息流传出来,阁主与那太初的掌门人有些不愉快呐。” 元祈的脑袋瓜一转儿,便知道这太监是为了什么来的了,他疑惑的问道:“本阁主与太初的掌门人能有什么不愉快?这事儿倒是新奇,公公是何处听来的,不妨说道说道,叫本阁主也长长见识。” 太监一滞,这个人怎么不按套路来?他打了个马虎眼过去,终于提起了正事:“万岁爷心肠仁厚,不忍见阁主孤立无援,独自面对强敌,因此,朝廷只要听风阁提供一点点帮助,便可为其提供兵马。” “杂家为万岁爷排忧解难,不在话下,太初的掌门在江湖之中的风评如何,阁主想来心中有数,听了杂家方才所言,阁主有何想法?” 元祈一脸凝重的点点头,道:“多谢圣上好意,只是,江湖事江湖了,在下并无意牵连旁人,公公请回。” 太监没想到会被拒绝,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元祈于是又给他重复了一遍。 冷笑了一声,白胖的太监站起身,全然不见方才循循善诱的友善嘴脸,扔下一句狠话来,便匆匆离去。 待他回去后,自然又是一番添油加醋,皇帝面色略显阴沉,瞥了一眼底下冒冷汗的太监,沉声道:“太初的掌门不是与他不对付么,你去拉拢一下太初的人。” 太监擦了擦汗水:“皇上,这,太初所在之处神秘无比,从未有人找到过……” “那便直接去寻他的掌门,此事若是再办不好,你也不用回来了。” 太监连忙跪下了:“是,是,皇上,奴才绝对把事儿办好。” 窗外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森林,严统领坐在窗边,一脸无所事事,身后的药童娴熟的为他换药。 来这里已经有些日子了,圣上吩咐的任务却毫无头绪,那个什么鬼医,油盐不进的。 严统领沧桑的叹了口气,想到方才自己前一秒还对他言语威胁,结果下一秒,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美少年领着他来到药园子里,然后在他震惊的目光下,硬生生的将一把石凳碾成了粉末。 他当即就不敢动了,看着眼前黑发如瀑,似皎月般出尘的美少年,美少年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他僵硬的挤出微笑来,连忙告退离开了。 严统领走后,江诲生拿起扫帚,将地上散落的石头粉末打扫干净,恰好被一名小药童看见。 药童迈着小短腿噔噔噔的跑进来:“谷主大人,咦,大人今天又恐吓谁了?这凳子还有吗?没有了我们再去拿几个过来。” 江诲生笑了笑:“这药渣子石凳甚是好用,手也拍的不疼,那人被吓得不轻,我这儿无事,小六去玩吧,无事可去多看看那个病人。” 药童清脆的应下,又蹦跶着走了。 药童走了没一会,严统领又回来了,他做足了心理准备,一屁股坐在江诲生旁边:“江神医,你为什么不愿意出谷啊?” “无趣。” “为圣上办事不好吗?我们又不会亏待你,江神医你长得好看,咱们三公主最是喜欢,到时候你做个驸马,不是美滋滋。” “在下无意于此。” 叹了口气,严统领看着江诲生摆弄药草,灵机一动道:“皇家宝库里,有许多孤本医书,还有以前流传下来的药方子,神医可感兴趣?” 江诲生从药草上移开目光,去看严统领,这几天,这个人几乎把能使的办法全用了,毕竟是朝廷派来的人,自己折磨了他许久,再推脱不去,下次怕不是这么简单了。 他的双眼亮了起来,盯着严统领:“真的有孤本医书药方子?” 严统领自觉有希望,用力的点点头,江诲生道:“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就走。” “啊??这么快??”严统领一脸茫然的被拖着站起身,心中叫苦,折腾了这么久,他的伤还没好全!! 第三十章 试探 又是一天清晨,赵清念难得早起,来花园中散步。 花园里有个很大的池塘,里面开满了荷花,赵清念还未走近,便听到里面传来剑气破空的声音,听着声音,是一柄好剑。 她许久未曾摸剑了,有些心痒难耐,便朝里面走去,那股剑气在此刻却消失了。 她失去了方向,又往前走了几步,察觉到身后袭来一股极锐利的劲风,赵清念立刻闪身躲开,她回过头,方才还往前送的长剑立刻停下了。 额前的碎发被剑气拂起,赵清念抬头,看那直指着她脑门的长剑。 那果然是一把好剑,剑身寒光湛湛,绝不是随便就能打造出来的货色,她抬眼往上看,便看见了身着劲装的元祈,他的身后,是满池荡漾的荷花。 少年扎着的高马尾还在晃荡,因为晨起练武,他穿的也相当简洁,露出的胸膛精壮,随意束着的腰带勾出流畅的腰线。 他也抬眼看她,只是收起了手里的剑,像是晨起闲聊一样:“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他的眼神还带着尚未收住的攻击性,与以往看见的他都不一样,直让赵清念心里发毛。 “我以前也起的很早,从来不赖床的。” 元祈笑了笑,带着她往回走:“现下应该去用早餐了,怎么,前几天都不怎么出房间,今天想要出来走走了。” 在试探她?赵清念眼睛也不眨的撒谎道:“我不是吸了好多的迷烟么,听风阁卧虎藏龙,没点儿本事,我可不敢出来乱走。” 元祈领着她走,悠悠的开口说道:“担心什么,你是我带回来的人,没有人敢为难你。” 赵清念不置可否,只随意应了两声,便不说话了。 用完了早餐,她又在到处闲逛,一位婢女从远处走来,花园道路略窄,那位婢女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匆匆的抬头道个歉后,赵清念愣住了。 这个婢女与长乐坊中名唤娇娇的女人,长得有些相似,难道是她的姐妹? 这个想法只在她心中过了一遍,婢女还在道歉,赵清念点点头:“无事。”说完就要走,手心里却被她塞进一张纸条。 赵清念一惊,看了看四周,无人。于是她不动声色的攥住了纸条,婢女已经告退了,她没有再逛下去的想法了,匆匆返回房间。 李霏雪走下船,穿过小镇,来到了宁安城的城门口。她亦是做了伪装易容的,英姿飒爽的女侠身后负剑,看着就很不好惹。 她没有通行证,便非常自觉的去城门口办理了,官兵随意问了她几个问题,她心中惦记着赵清念,回答的十分迅速。 “名字叫什么?”“李霏雪。” “李霏雪?”官兵觉得有些耳熟,再一堆记录中翻找着,抽出了一张纸。 他按照纸上写的问她,重合之处甚多。 这个人身份可疑,很大的可能性是假冒的身份,不能放她进去,官兵心想着,随便找了个借口:“现在进城查得严,你先随便找个地方住着等吧。” 进不去?李霏雪急了:“要等到多久?”官兵眼珠子一转:“这个嘛,只能看上头的安排咯,我们只是个做事儿的,什么都不知道。” “好吧。”李霏雪应下,转身走了。 自上次后,清念再没联系过她,看自己久久未曾找到她,清念应该还会再次找她,为今之计,只能等了。 水面上泛起烟波,许久不见的方大人正坐在一条豪华的船上会客。 “万岁爷仁厚,怜惜方大人失去独子的心情,故而派了杂家过来,这里是万岁爷查到的一些线索,方大人请过目。” 方大人接过后,便迫不及待的翻看起来,看着看着,他的眉头不自觉皱起,但还是一瞬就平复了下来。 坐在他对面的太监笑容满面,眼见目的达成,起身离开了。 太监离开后,方大人猛一拍桌子,心中怒气升腾,什么怜惜他失去独子,想要助他查明真凶,这个死太监也不找个更好的借口,这叠情报里,就差没明写着让他去对付那人间四月的掌门了。 他扎根江陵城许久,与人间四月也有些来往,人间四月的弟子并不能随意下山,况且他们的掌门人,似天山顶上的雪水般不染纤尘,如何会做出这种的事情来? 方大人面色黑的像锅底,要他去对付人间四月,两败俱伤,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这太监把他当傻子忽悠,他与人间四月井水不犯河水,他何苦要去与他们为敌。 他又掏出了怀里的那颗坠金珍珠来,正闭目沉思,便听外面小厮声音响起:“大人,人间四月的长老来了。” 方大人连忙起身,年轻的长老款款而来,他穿过珠帘,在桌子的对面坐下。 “舒长老,方某此次,乃是有要事想请问长老。” 舒云真含笑点头:“方大人请说。” “此事有些唐突,望舒长老不要怪罪,人间四月的掌门人,是否是真的在闭关?” “哦?方大人此言何意?” 方大人拿出那枚坠金珍珠来:“这枚珍珠,长老可认识?” 舒云真接过来凝神细看了一会,面露震惊:“这……这与我们掌门人的发饰竟一模一样!” 方大人一直在观察着舒云真,见他神情不似作假,便说道:“这是当日在那片树林里搜出来的东西,想必凶手筹谋已久,欲借刀杀人,故而设了这么一个局。” 方大人解释道,极力撇清自己,人间四月名声在外,实力强劲,他并不愿意得罪这样的势力。 舒云真沉吟片刻:“此事,舒某会如实禀告,方大人手中的那枚珍珠,可否先借舒某带回门派,此物与掌门的饰物极其相似,几乎可以假乱真,门派必须调查一番。” 方大人将珍珠递过去:“这是自然,望舒长老早日查明真相,到时候,可别忘了知会方某一声。” 舒云真掏出一个荷包,将珍珠装了进去收好,这才放进去袖中,含笑道:“方大人不必担心,此事,我们定会给长老一个交代。” 他站起身:“舒某要事在身,方大人,告辞。” “舒长老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