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窃梦》 第一卷 第1章 把她嫁出去 “表小姐,您梳洗装扮得如何了?” “快些,那位公子已经到正堂了。” 听到门外侍女催促,燕微应了一声,放下妆匣,起身时又扫了一眼镜中的自己。 月牙白的柔绢曳地长裙,头上低调地别了几只玉钗,再没有其他任何首饰,脸上浅铺了一层妆。 通身素净。 她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在心里想,打扮成这样不像是去相看夫婿,倒像是去给死人吊丧的。 “表小姐,别在里面磨蹭了,您——” “来了,”燕微走出去,在侍女略微惊艳的目光中平静问道,“那位公子现在是谁陪着?我直接进屋见他?” 侍女听见她这话,脸上闪过几分不屑,旋即装作无事道:“大夫人和王妃正在那帮您相看呢,您是未嫁女,怎么能直接去见外男?一会大夫人派人叫茶,您就和送茶的婢女一起进去请安,到时候自然就见上了。” 侍女说完,忽然瞥见她手腕上的玉镯,皱眉提醒:“表小姐还是把镯子摘掉为好,听说那位公子喜欢朴素些的女子。” 还要摘? 燕微嘴角抽了抽,觉得对方应该很喜欢看别人披麻戴孝。 她把玉镯藏进袖子里,皮笑肉不笑道:“我知道了,多谢露珠姐姐的指点。” 名叫“露珠”的侍女连称不敢,背过身时却撇了撇嘴。 在陆家养了几年,这位表小姐除了这张脸拿得出手外,还是这般上不了台面。 要不是王妃发善心,又是给她的婚事牵桥搭线,又是帮她打听对方的喜好,她连今天那位公子的一根头发丝都够不上! 露珠腹诽几句,带着燕微去了正堂。 刚走到门外时,燕微就听到里面的男子正扬声说:“……老师他老人家觉得我缺乏磨砺,明年春闱我勉力一试,等拿了功名,就向皇上自请去青州体察民情。” 青州? 燕微挑眉,在心里打了个叉。 那么远的地方,她可不去。 旁边的侍女掀帘进去,通传一声:“夫人,王妃,表小姐来请安了。” 燕微熟练地挂上笑脸,抬脚迈了进去,老老实实地一路低头,缓步走到堂前。 “大舅母、表姐安好。” 大夫人坐在上首,扫视她的衣着打扮,满意地点了点头。 身如扶风细柳,妆容浅淡合宜。 齐家虽然门第不显,但也是书香世家,家风甚严,对高调奢靡的女子最是厌恶。 燕微这身,就刚刚好。 大夫人又侧脸看向女儿,却突然发现女儿正死死盯着燕微,表情不太好看。 看来是小心眼的老毛病又犯了…… 她拍了拍女儿的手,笑道:“礼容,你表妹今天这身打扮真是像极了出水芙蓉,是不是?” “是呢……” 陆礼容努力克制着表情,盯在燕微的月牙色长裙上的视线却怎么也移不开。 就是这身衣服! 她攥着手心里的帕子,几乎要坐不稳。 就是这身衣服,她在梦里见过! 陆礼容脑海中的画面越来越清晰,她甚至能清楚地记得,在梦里,她死后,燕微就是穿着这件长裙在湖边撞见了靖王。 那是靖王第一次私下遇见燕微,这个他名义上的小姨子。 然后隔了一个月,燕微就以续弦的身份进了靖王府的门。 这个贱人…… 陆礼容的视线又从月牙色长裙移到燕微的脸上。 这时的她只是个未出阁的少女,还没有梦中嫁人后的那般风情。 一张脸生得冷白如玉,高鼻广额,瞳仁形似琥珀。不笑时透出些许疏离的冷淡,像一尊小玉观音。笑起来时又灵动明媚,鼻梁上的一颗红痣仿佛都活了起来。 那颗红痣…… 陆礼容死死盯着,她记得,靖王最爱的就是这颗痣。在她纷乱无绪的梦中,印象最深的就是靖王俯身轻吻那颗痣的画面。 她回想着梦中的情景,眼神越来越冷,燕微似有所感,侧头看了一眼。 陆礼容瞬间换了表情,笑着道:“表妹先坐着吧,我出嫁这几个月,和你许久不见,真是想念得很。” 燕微眨了眨眼,觉得这女人今天说话真是古怪极了。 不对,应该说,她自从病愈,就变得越来越古怪了。 燕微有着惊人的直觉和把任何人都往坏处想的习惯。 陆礼容以前眼高于顶根本看不上她,现在莫名其妙开始异常关注她的婚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坐在一旁,一边想着,一边分神去瞧了瞧她今天要相看的“夫婿”。 刚看过去,正好和对面的人目光相撞。 后者愣了一下,耳根顿时泛红,有些慌忙地移开了视线。 燕微却面不改色,依旧盯着他,多看了几眼。 眼前这人是陆礼容精挑细选出来的。 论家世,虽然出身平平,但也是书香世家齐家的长房长子;论才学,他师从大儒王岳,甚至称得上天子师弟,在今年的院试中刚拿了案首,即将参加秋闱,是许多人押注了的未来解元;论样貌,长相清秀,举止守礼,言谈温和,颇像是个好夫君。 不过…… 燕微收回目光,微微垂下眼。 要真是这么完美无缺,表姐会牵这个线吗? 燕微可不信她会有这种好心肠。 大夫人把他们男女两人的视线交错看在眼底,笑了一下:“子衿,瞧我都忘了向你介绍,这是我的外甥女。微儿,这位是咱们京城里有名的才子,你大表哥也认得的,齐佩齐子衿。” 燕微起身见礼:“见过齐公子。” 齐佩回礼,注视着她,颇为满意地称赞道:“燕小姐果真如传闻中所言,深居简出不事俗务,天然去雕饰,是质朴脱俗之人。” 燕微:“……?” 什么传闻? 谁传的?站出来。 她故作羞涩,掩面而笑,实则往后退了一步,暗暗和对方拉开距离。 自己身上这件月牙白长裙是用绣金丝绢织的裙底,这低调的奢靡可千万不能熏到对方视金银如粪土的眼睛。 而一旁的陆礼容冷眼瞧着他们二人交谈,光是想想燕微要嫁到齐家,她就心底一阵快意! 以燕微的家世,能攀上齐佩已经是烧了高香了,她给表妹“精挑细选”的好夫婿,无论如何也要把她嫁过去! 等到齐佩日后去了青州,燕微也就会离京北上。 最好永远都不要回来…… 陆礼容咬了咬牙,却不知她的神色已经被暗中观察的燕微收入眼底。 又随意聊了几句,看也看得差不多了,大夫人正要派人把燕微送回去,门外忽然响起一声通传: “夫人,王妃,靖王殿下和世子正往前院来了。” 大夫人以为靖王是特意来接女儿,一下子笑开了眼。 旁边的陆礼容却猛地站了起来! 什么?! 王爷为什么会这时候过来?! 她几乎是瞬间就看向了堂上的燕微,目光灼灼。 “表妹身子弱,坐这一会估计也累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说完都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接示意自己的侍女:“抱琴,你送表小姐回院子。” 燕微瞥了一眼她难掩焦急的模样,没说话,跟着抱琴就往外走。 时下正是盛夏,她出了门,心里揣测表姐的古怪之处,右拐往长廊上走,一个不留意,旁边伸过来的栀子花枝勾住了头上的发髻。 燕微立时被拽得“嘶”了一声。 她停住脚步,抬袖把花枝从头顶挪开,扶正头上的玉钗,又拂去肩上落的花骨朵,然后才转身离去。 ——这一幕恰好落在缓步而来的靖王殷恺和世子陆晋眼中。 陆晋看到她的背影,下意识皱了皱眉。 旁边的靖王若无其事地问:“怎么了?” 陆晋回过神,摇了摇头,把他请进正堂。 听到掀帘的声音,陆礼容侧头看过去,逆着屋外日光,就见一道高大逼人的影子正不紧不慢地迈进门,他负手走进来时,室内顿时一静。 靖王殷恺是当今皇帝为数不多的兄弟之一,官居要职又深受信任,向来喜怒难测,积威甚重,在京城里被称为“铁面王爷”。 陆礼容连忙笑盈盈地迎上去,心却悬了起来。 “王爷怎么来了,”她走上前去,挽住他的手臂,装作不经意地问,“方才下人就禀报说您和大哥要过来,怎么我感觉你们在外面还耽搁了一会?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靖王淡声道:“邢国公府是太祖年间的名匠所造,本王每次来都想观赏一番,就让世子一起走得慢了些。” 他长了一张轮廓分明的脸,深目高鼻,眉骨挺拔,深褐色的眸子配上细长锐利的眼尾,盯着人看时像是鹰隼的眼睛,让人望而生畏。 陆礼容嫁过去几个月了,还是摸不清丈夫的脾气。听到他的回答,只暗暗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 大夫人看女儿和王爷相处和睦,心下高兴,起身请靖王坐到上座。 旁边的侍女低眉顺眼地给他上茶,是这个时令最盛行的栀子龙井。 靖王低头抿了一口,忽然看到茶盏底漂浮的栀子花,他的手指微顿。 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方才那个画面。 女子素衣白裙,眉眼疏冷,侧着脸伸手拈花,皱起的眉头比花还动人。 靖王垂着眼,叫人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他什么话也没说,把手里的茶就这么一口一口喝光了。 第一卷 第2章 古怪的表哥 靖王是来与陆晋议事,顺便接陆礼容回王府。 不知为何,他觉得陆礼容病愈后回娘家的次数越来越多。 问了才知道,她是在忙着给她的那个表妹相看夫婿。 “本王记得她还未及笄,年纪尚小,怎么突然如此着急?”靖王坐在马车里,随口一问。 陆礼容却迅速捕捉到关键信息:“王爷怎么会知道她的年纪?” 靖王不说话了。 在成婚前,他就对自己的王妃细细调查过,包括邢国公府的上下人口,他都仔细看了一遍,防的就是自己的岳家给皇帝留下把柄。 他又素来记性不错,所以有印象。 陆礼容悄悄看了一眼他的神色,主动把话茬揭过去:“倒也不是急着把她嫁出去,只是我这表妹以前深居简出,在京城里鲜有人知,明年她就及笄了,我和母亲商量了一下,就先给她相看着,订下个婚约。” 靖王嗯了一声,侧过头合上了眼。 这是他不感兴趣的表现。 陆礼容心里清楚,她是应该放心的,王爷和燕微以前从未见过,自己大婚时燕微又生了病,更不可能有交集。 只是她很害怕。 那个梦! 那个缠了她半个月的梦! 她在病榻上一次又一次地梦见燕微被一顶火红的婚轿抬进了靖王府。 在梦里,两年后,她难产而死,邢国公府就让燕微做了靖王的续弦!做了她孩子的继母! 在梦里,靖王对燕微的态度不同寻常,甚至……隐隐有倾心钟情的苗头。 那个贱人凭什么?! 陆礼容几乎要把牙齿咬碎。 她不知道那个梦是真是假,但她绝不会让它发生,她要改变这一切! 首先要把燕微早早地嫁出去! 不仅要嫁得早,还要嫁得“好”才是。 陆礼容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得阴翳。 谁叫你惹到我身上来呢?表妹? …… 邢国公府前院。 世子陆晋确实是认识齐佩的,只是听到母亲说要把燕微嫁给他,他下意识摇了摇头。 “为何?”大夫人很疑惑,“难道那人身上有什么隐患?” “不是。”陆晋停顿了片刻,想了想才道,“他一介白身,只是个秀才,身上没有功名。” 大夫人笑了一下:“这有何难?过两个月就是秋闱,到时候掂量掂量他的成色,实在不行,等到明年春闱有了结果,再议也不迟。” 陆晋心底深处还是隐隐觉得不行,却说不出缘由。 于是他只能冷着脸点头,权且再议。 告别了母亲,出了前院,陆晋还想着这事,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惜风院。 这是燕微住的院子,偏得很。 他站在院外的角落里,莫名地想到了今天燕微的那身穿着。 他记得很久之前,她初入府的时候,有一次误尝了果酒,醉着跟他说她不喜欢白色。 “我不喜欢白色,表哥,你少穿白,太素净了,不好看!” 少女幼时骄横的话语竟然被他记了这么久。 只是这么些年过去了,燕微变得越来越寡言少语,鲜少出现在人前,也再不会在他面前流露那样的性情了。 原来她竟已经到了要订婚的年纪了么…… 陆晋拧眉,心里冒出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涩然,像是愧疚,又像是别的什么。 忽然,旁边的院门“吱呀”一声,陆晋侧过头看去,就见里面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是换了一身蓝色长裙,正神色疑惑地看过来。 “表哥?” 燕微看着眼前长身玉立、神似谪仙的男子,心想他怎么会站在她院子门口。 陆晋注视着她,开口道:“表妹,借一步说话。” 燕微有些纳闷,跟着他走到一旁的亭子里。 “表妹今日见了齐佩,觉得如何?”陆晋开门见山。 “看起来是个端方君子,其他的我也不知……表哥问我这话是何意?” “如果你不喜欢,可以告诉我,我替你拒了这门亲事。”陆晋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她的神情。 看到她脸上表情的停顿,他就知道,他猜对了几分。 而燕微则是在暗暗惊讶。 她这位高高在上的仙子表哥怎么也突然管起她的婚事来了? 邢国公府最近这是撞邪了? 她心里觉得好笑,脸上却故作羞怯:“倒也不是不喜欢,只是不了解罢了,况且我听他说他明年考了功名后想自请去青州……表哥,我除了你们,没别的家人了,我不想离开京城。” 燕微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她当然不想嫁给齐佩,但婚事是大夫人和表姐定的,眼前这个只是关系平平的表哥,又不是亲哥,不能直接说。 陆晋似乎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亲昵的话语,一双黑眸盯着她看了许久。 他看着她小心翼翼的表情,忽然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燕微窥见他的神色,觉得有戏,接着说:“表哥若是担心我,不如帮我打听打听那位齐公子私下里的日常和家风,我也好知己知彼。” 她又找补了一句,“他是表姐帮我挑的人选,我不是不相信表姐,我只是想多了解了解——” “我明白。”陆晋斩钉截铁。 他拧眉想了片刻,提出一个万全之策:“我会让人去调查他,不过,自请去青州一事,是他自己的打算,你若是不愿,我带你去和他见上一面,你亲自跟他说清楚你的意见,或许有转圜的余地。” “啊?” 燕微愣了愣,觉得今天太阳好像打西边出来了。 自己这个从不过问闲事的大表哥也转了性了。 不仅耐心地说了这么长一段话,竟然还愿意帮她打掩护?! 她心里疯狂猜疑,脸上已经下意识挂上了笑脸。 “那就多谢表哥了,表哥待我如亲妹,我最信得过表哥!” 少女笑盈盈的眼和她身后湖心盛开的莲花相映,落在陆晋眼底。 他觉得周遭闷热的空气忽然都流动起来,似乎有风拂过。 陆晋忽然意识到,他今天来这一趟,其实是因为他自己不放心。 他顿了顿,以长兄关心幼妹的语气颇为生硬地说道:“你叫我一声表哥,就不必谢我。” 燕微笑着点头。 两人达成约定,陆晋起身把她送回惜风院后才离开。 翌日,燕微就收到了陆晋送来的消息,他已经和齐佩约好,五日后出府见面,用的是他们二人小聚的名头,这样也能保护燕微的声誉。 想起表姐脸上藏不住的幸灾乐祸,燕微“啧”了一声。 她倒要看看表姐到底在算计什么。 第一卷 第3章 她只是我的妹妹 六月底,大暑。 正是夜晚游湖的好时节。 连着好几夜,京城的林湖上浮着大大小小的船只,男男女女在其中游乐赏景。 燕微就是在黄昏时随陆晋上了画舫。 她穿着玄色绣金窄袖长袍,发尾高高束起,带着帷帽,垂下的黑色轻纱隐隐约约地映出冷白脸庞,别有一番神秘风韵。 ——竟是一身男子打扮。 和她平日在国公府完全是不一样的画风。 陆晋把她带进去,放下帘子后,多看了她几眼:“表妹这身装扮,若是我不仔细留意,恐怕一时还找不到你。” 黑衣黑纱,几乎要融进夜色中去了。 燕微用手指掀开轻纱,莞尔一笑:“表哥在京城中可是大红人,我自然要穿得低调些,怕给你惹出什么流言蜚语来。” 那些贵女之间可是早有笑谈,“易求无价宝,难得陆郎顾”,说的就是陆晋。 燕微默默多看了几眼身穿浅蓝袍衫便服、眉眼清俊的表哥,心里猜测肯定有不少小姐倾慕他。 可惜,她表哥是仙子下凡,对情爱之事半点不关心。 陆晋听出她的打趣,神色不变,只是叮嘱她:“靖王喜爱游湖,说不定礼容也会跟来,一会你若是见到了有‘靖’字的船,小心避开。” 燕微点了点头,随口附和道:“表姐和表姐夫感情真好。” 陆晋以为她是在羡慕,缓声道:“夫妻相处,相敬如宾为宜,看一个人要看他的品性,不要被花言巧语所惑。” 燕微忍不住笑出了声:“表哥自己都没订婚呢,竟也有这些感悟?” 陆晋扫她一眼,似乎察觉到她的揶揄,默默侧过了头。 “这是说给你听的。” 燕微在他背后浑不在意地笑了一声。 不一会,就到了约定的地方,陆晋让船夫停靠在岸边。 没等多久,船身一动,是齐佩踏上了船。 隔着帘子,渐渐显出两个身影。 齐佩后面竟还有一个少女,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燕微记得他是家中独子,那这是谁? 她眉梢微挑,默不作声地看着,旁边的陆晋已经拧起了眉头。 齐佩和那少女一同掀帘进来:“退之,家中有事,我到得晚了些——” “子衿,”陆晋打断他,表情淡淡的,“不如先介绍一下你身后这位。” “哦,这是我的义妹廖梦柳,我把她看作亲妹疼的,今夜游湖她也想来,所以我就带上了。”齐佩一边说着,一边把视线投向画舫里侧的黑色窈窕身影,语调温和,“她不是外人,不用回避我们今晚的谈话。” 说完,他目光并未移开,似乎期待着能收到里面那道倩影的回应。 但燕微还是没说话。 她只是静静坐在一旁,一口一口地喝着茶,像是没听见似的。 一直旁观的廖梦柳忽然出声:“那位一身男子打扮的是燕姐姐吗?在船上何必带着帷帽,也好让我等见识见识美人风采。” 她话刚说完,恰好湖上起了波浪,不知从哪吹来一阵风,穿过画舫,钻进帘子,拂过那道黑色身影,在一瞬间微微掀起那帷帽垂下的黑纱,露出一截冷白如玉的下巴。 下一刻,那人扶正帷帽,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依旧不动如山。 齐佩看得脸红。 廖梦柳却一动不动地盯着,暗暗咬牙。 陆家表小姐长了这么一张狐媚子脸,若是进了门,肯定要把她义兄的心思都勾走! 她绝不允许! 旁边的陆晋不动声色地拉紧帘子,对着齐佩开门见山道:“子衿想要明年自请去青州,可是受了王太傅的指点?” 齐佩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老师只是给了建议,说到底还是要看我自己。” 陆晋接着问:“为何去的是青州?不是其他地方?” “这个倒是有我义妹的缘由在里面,”齐佩笑了一下,“她是青州人,跟我讲了一些当地的风俗和政令,我觉得合适,再加上她想让我陪她回一趟故乡,所以有此决定。” 廖梦柳在一旁羞涩地笑。 陆晋脸色有些难看:“你的意思是,如果明年中举去了青州,她要和你一同去?” 齐佩这才意识到眼前人似乎误解了什么,慌忙出声:“退之,燕小姐,你们误会了,我只是送我义妹回家,并不是掺杂别的什么,我们二人——” “世子和燕小姐似乎对我颇有意见,”廖梦柳忽然开口,“莫非是觉得我待在义兄身边,会碍着燕小姐的眼?我们兄妹情谊至深,他是我的兄长,所以格外关照我,难道燕小姐的脾气这般不容人,还未进门就要先把我逐出去了?” 她说着,语调带了哽咽,直接朝外面恨声说道:“我听不得这样的羞辱,船夫,靠岸,我要下船。” “阿柳……”齐佩连忙轻声去哄她。 “哥哥……” 陆晋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诡异的“郎情妾意”画面,略微烦躁地合上了眼。 再睁眼时,面前忽然递过来一盏茶。 端茶的手纤长白皙,将茶盏塞到他手心里。 “表哥勿气,你看窗外。” 少女轻声示意,陆晋侧过头,正好看见不远处湖边的打铁花,火树银花流星般璀璨,在浓稠夜色里更加夺目。 “能看到这样的美景,出来这一趟也值了,是不是?” 陆晋听着耳旁的轻笑声,心里也莫名沉静下来。 他抿了一口茶,把手边的披风递给燕微:“风大,小心着凉。” 燕微老老实实穿上,笑着道谢。 齐佩一边哄着义妹,一边忍不住偷偷往他们那边看,廖梦柳察觉他的心思,更加恼火。 船一靠岸,她就哭着跑了出去。 齐佩担心极了,正要跟着下去,燕微忽然叫住他:“齐公子,我有话想单独和你说,可否耽误你片刻?” 说完,她看向陆晋,笑了一下:“表哥,你替齐公子去找一找廖姑娘,好不好?” 陆晋心里清楚她是在支开他。他黑眸深深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转身就往外走。 齐佩犹豫着,想要跟他叮嘱两句:“退之,阿柳被我惯坏了,她要是说了什么你别跟她计较——”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陆晋冷着脸连头都不回,已经大步下了船。 ……他这是在生我的气吗? 齐佩呆呆地看着,旁边的始作俑者燕微却像没察觉似的,已经若无其事地给他倒了杯茶。 “坐吧,齐公子。” …… 陆晋下船后,沿着人流攒动的街巷快速走了几步,就看到了廖梦柳的身影,她正躲在角落里哭。 他正要走上前去,忽然听到湖上传来几道落水声,紧接着便是一声尖叫。 “杀人了!杀人了!” “死人了!” 巡逻的京城卫队一下子反应过来:“不好!有刺客!快去保护贵人们!” 陆晋大步冲过去:“怎么会有刺客,今夜湖上有谁?” 领队回头一看是他,愣了一下:“世子,您怎么也在?今夜出游的有靖王、五皇子……” 他话还没说完,陆晋转身就往湖边赶过去。 领队看着他急切的背影,心里纳闷: 这么慌张,难不成湖上有这位世子爷的心上人? 另一边,燕微刚摸清楚齐佩的底细,正要再细细追问。 身下的画舫忽然狠狠晃了一下! 燕微透过窗户看过去,就看到一艘船猛地改道,直直撞了过来,船头上赫然挂了个“靖”字。 是靖王的船! 第一卷 第4章 花精化身 湖上有人在尖叫,伴随着数道箭矢落水的声音。 她眼尖地看到湖边的卫队已经聚拢过来,领头的喊着“拿下刺客”,空气中都仿佛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不好! 燕微咬牙。 贵人斗法,路人遭殃。 燕微当机立断,对齐佩说:“外面有刺客,不能出去,你身后有隔间,你先躲进去藏一藏。” 她说完,看到齐佩犹豫了一下,接着深深看了她一眼,来不仅说什么,转过身就躲了进去。 燕微哂笑,心道这位齐公子还真是既多情又无情。 她无心管他,朝着船夫命令:“绕开旁边的船,抄最近的路靠岸!” “小姐,绕开的话就不好靠岸了,那边水深湍急。” 燕微冷着脸,忽然望见不远处的湖心亭旁有一叶小舟在静静飘着,颇有一种置身事外之感。 她想了片刻,让船夫去驶向那只小舟。 反正无论如何不能落到靖王手里,陆礼容最近本来就有些不正常,再牵扯上靖王,燕微真怕她疯起来吃了自己。 船夫使了大劲,画舫飞快地贴近停靠在湖心亭旁的小舟。 等到两船相碰,燕微借着夜色遮掩从画舫中跑出来,在船头纵身一跃! “咻——”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飞来一只长箭,箭身射向燕微的头顶。 燕微狠了心,扒着小舟的横梁,直接翻身滚进了舟棚! 由于抓握得太过用力,她的手心划出一道血痕。 帷帽早就掉入湖中,头上的玉簪也落在船板上摔了个粉碎。 等到燕微喘着气侧躺在舟棚里时,她才后知后觉疼得“嘶”了一声,正要低头去看,忽然察觉头顶撞到了什么东西,她从散落的长发中猛地抬头—— 正对上一双漆黑无波的眼睛。 但就在两人四目相对的下一刻,对方眼底的漠然瞬间褪去,凝出一道锐利的视线,一寸一寸地爬上了她的脸。 燕微刹那间产生一种好像在被藤蔓缠绕绞住的错觉。 她心悸了一下,下意识往后退,手心的伤口却疼痛发作,让她半边身体都隐隐发麻,剧烈地颤抖着,几乎要支撑不住摔倒在地时,一只手忽然伸过来稳稳扶住了她的手臂。 “手上有伤就别动。” 燕微愣了愣,再去看时,对方已经移开视线,那张脸在明暗交错的湖光映照下显得神色莫辨,眼睫低垂,目光定在她的掌心上。 方才一瞬间的异样与失态如同她的错觉,仿佛从未出现过。 下一刻,他整个人贴近,钳住她的手臂将她从地上扶起,半搂着将她放在了一旁的软垫上。 离得太近了…… 燕微能感受到对方身体贴近时传来的温热感,还携着一缕若有若无的浅香,像是莲花混杂着莲叶的香气,丝丝缕缕地向她侵袭,好像侵染得她也浑身都是。 不对…… 哪来的香气? 燕微在失血带来的晕眩中突然意识到什么,看向他颈侧,一枚浅浅的莲花印记骤然映入眼帘。 她迅速垂下眼,掩去眼底的意外。 坊间传闻,五皇子殷瑄生而有异香,颈上带有莲花胎记,是花精化身,故而体弱多病。 竟然是他! 燕微瞬间悲喜交加,悲的是明明为了躲靖王才跳到了这个小舟上,没想到遇到了五皇子,早知道直接跳湖算了。 喜的是还好遇到的是五皇子,不是其他人。 “怎么,认出我了?” 这人像是随口一问,然后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一条青色的锦帕,缠在了她手心的伤口上。 他低着头,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还给她系了个好看的蝴蝶结。 又垂眼盯着瞧了片刻,才满意地松了手。 “谢五皇子殿下救命之恩。”既然已经识破身份,燕微恭敬垂首。 殷瑄这才抬起头。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眸色幽深,把眼前人的情状一点一点收入眼底。 ——冷白的脸隐匿在披散下来的乌发间,由于失血而发白的唇微微颤着。分明是女儿身,却一身男子打扮,更衬得身形单薄,形容狼狈,像是被冷风一吹就要跌入湖中。 在梦中日日窥探的人,就这么出现在他眼前。 殷瑄的视线盯着她扫视一圈,不动声色道:“你是哪家的姑娘,穿成这样落到我的船上?” 燕微捏着手腕,莫名有些紧张,正在思考要不要扯个慌,眼前的男子却忽然把视线投向她的披风,打量了片刻。 “邢国公世子的披风,却穿在你身上,你是他什么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燕微觉得他脸上的表情好像变淡了些。 她非常识时务地坦言:“民女燕微,邢国公府表亲,见过五皇子殿下。” “燕,微……” 殷瑄重复了一遍,咬字很轻。 燕微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名字读起来这么声调黏稠。 半晌,又听见他哦了一声:“表亲,陆晋是你表哥?” “是。” “那你怎么穿着他的披风落到了我的船上?” 燕微低眉顺眼,诚实道:“殿下,外面有刺客,民女本来和表哥在赏景,情急之下走散了,民女害怕被误伤,所以慌不择路闯到了您这,请您海涵。” 她把“外面有刺客”这五个字咬得很重,竭力提醒他,现在外面还乱着呢,我们在这东扯西扯的,就是不跑路,这不是转着圈找死? 殷瑄却似乎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而是不紧不慢地问了另一个问题:“靖王的船离你更近,你怎么不去找你姐夫?” 燕微沉默片刻,她又不能说自己是怕表姐发癫,只好低声道:“因为王爷的船不仅离我近,也离刺客近,我怕死,就跑了。” 她说完,自己都忍不住闭上了眼。 听说五皇子为人君子、品行高洁,曾经在朝中责备某个臣子贪生怕死作小人之态。 她这么说,他不会把她丢到湖里吧? 然而想象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燕微闭着眼,只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忽然传来异样的触感。 她睁眼一看,殷瑄隔着袖子牵住了她的手腕,把她的手从湿润的船板上往旁边挪了挪。 他没有评价她的回答,垂着眼睫,叫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伤口不能沾水,不然你这只手就救不回来了。” 燕微怔愣片刻,点了点头,真心实意地道了一声谢。 “既然你是和陆晋一起来的,估计一会他就带着卫队寻过来了。”殷瑄说着,侧过了头,燕微恍惚间好像看见他笑了一下,又好像是错觉,接着就听他说道,“外面的刺客都是冲着靖王去的,你选了我的船,就不必担心。” 燕微松了口气。 “谢殿下。” 她道完谢,一边观察他的神色,一边试探着说:“我深居在邢国公府中,也常听说殿下“莲君子”的美名。我有个不情之请,今日我与表哥是私自出府,结果就遇上了这桩刺杀案,表哥有官职在身,我却只是一个闺阁女子,若是和刺杀案扯上关系,只会给家里人徒增担忧,不知殿下可否替我隐瞒?” 说白了,就是别和其他人说见过我。 燕微就是这样,一句简短的话,她要说个有理有据、面面俱到,把自己的真实想法隐藏起来,她才能放心。 没想到她刚一说完,就看到眼前人神情古怪地扯了扯唇:“莲君子……” 他眼睛里似乎有什么飞快闪过,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温声道:“可以。” 燕微大喜。 看来今天还不算太倒霉。 她正准备再夸一夸眼前这位好心人,就突然听到对方说了一句:“不过,我也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燕小姐能不能答应。” 殷瑄说着,视线落在燕微受伤的手上,明明他的表情很淡,但燕微莫名感觉自己的掌心好像被他的目光烫了一下,忍不住手指蜷缩。 “这条锦帕,是我的心爱之物,如今给你包扎用了,还望燕小姐收好,日后若有机会,当面还我。” 燕微大惊,一想到日后还要见这位五皇子,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她直接利索地开始解帕子:“既是心爱之物,民女不敢经手,这血也止住了,还是还给——” 一只手忽然伸过来,颇为强硬地摁住了她的动作。 燕微抬眼,就看到殷瑄的目光锁着她,表情变得不太好看。 他语气淡淡:“再心爱,也是物件,不比人重要。” “可是,”燕微还想推脱,“民女恐怕少有机会能面见贵人,让表哥代为转交给殿下如何?” “会有机会的,”殷瑄注视着她,扯出一个极淡的笑容,“况且,我与世子并不相熟。” 好吧。 燕微只好应下。 又隔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外面的骚乱声不知何时渐渐停了。 小舟飘在湖心亭旁,在燕微的位置上正好能看见湖心倒映的弯月。 她一直悬着的心微微放松下来,转头看去,旁边坐着的五皇子竟不知何时合上了眼,呼吸平缓。 他睡着了吗? 燕微这时才细细端详起他的面容来。 这人长了一双水光潋滟的凤眼,闭上眼时眼尾弯曲成一道绮丽的弧度,整张脸美得似人非人。 偏偏他身上萦绕着病气,湖上湿冷,他裹在大氅里,眉眼间透露出些许疲倦,面色苍白,青袍长身,适时地透着几分温文尔雅的正人君子气质。 素到极致,反而生出一种脆弱的艳丽。 燕微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没留意到后者忽然眼睫微动,接着掀起眼皮,直直朝她看了过来。 燕微一惊,口不择言:“殿下醒了?休息得如何?” 殷瑄却没说话,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她,静静地看了许久。 久到燕微都有些莫名地头皮发麻的时候,他才移开眼,低声道:“睡得尚可,做了个梦。” “哦,”燕微随口附和,“做梦是因为睡得浅,殿下应是最近太劳累了。” 殷瑄嗯了一声,懒散地向后靠在舟棚上,他颈上的莲花印记在月光下时隐时现,随着他的呼吸起伏。 燕微忍不住飞快看了一眼,又连忙收回目光 下一刻,就听到他忽地笑了一下:“我经常做梦,梦到一些从未见过的场景。” 殷瑄说着,望向湖心里倒映的弯月,在那片粼粼月光中,显现出他们两个人坐在小舟上的倒影。 他注视着那两个缠绕在一起的影子,眼底隐隐浮现骇人的血丝。 “就在方才,你落到我船上时,我还以为又是个梦呢。” 第一卷 第5章 表哥的责难 月上中天的时候,燕微才跟着殷瑄在岸边下了小舟。 刺客被擒,靖王无碍。 卫队已经将林湖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疏散了人群。 殷瑄专门挑了个偏僻的位置下岸,避开了靖王一行人,他们二人旁边也只有他的私卫跟着。 “燕小姐,劳烦伸手让我瞧瞧。” 殷瑄侧过头,明明是请求的语气,姿态却不容反驳。 燕微一边下意识地露出包的严严实实的掌心,一边在心里咂摸了一下,觉得眼下这个场景很古怪。 还好没人看见。 “血止住了,但是沾了船板,过两日会肿,让陆府的府医多给你熬几剂当归、姜黄,消肿镇痛,”殷瑄垂眼盯着她的掌心,淡声道,“再加一些清热的药材,免得体虚发烧。” 燕微讶然看他:“殿下还懂药理?” “久病成医。” 夜深了,湖边湿冷,殷瑄身上的大氅和燕微身上的披风沾了水,不能再穿。 一旁的私卫走上前来,恭敬地递上两件白狐皮里斗篷。 殷瑄接过,把另一件递给燕微。 等到燕微穿在身上、浑身被裹得毛茸茸的时候,她看了一眼身边同样毛茸茸的五皇子殿下,视线扫过他微微有些发白的脸,心底不由得浮现几分怜惜。 她忽然想起围绕着这位五皇子的那些传闻。 怪不得皇帝最疼爱这个儿子呢…… “燕小姐。” 飘远的思绪被拉回来,燕微抬眼,就看到眼前人咳了几声,嘴唇有些嫣红。 他声音微哑,叮嘱道:“若是世子问起,只说你落到我船上,我把你带回来便是,不必说你手上的伤是我包扎的,也不必提起还我锦帕一事。” 看到她眼底的疑惑,殷瑄直勾勾盯着她,忽地笑了:“世子谨慎多疑,若知道我们之间还有这么一桩牵扯,也许会疑心我们关系匪浅、私相授受。” “本就是我要麻烦燕小姐保管我的心爱之物,燕小姐若是因为我受了自家表哥的责备就不好了。” 燕微尴尬地笑了一下,心想这位殿下还真是想多了。 先不说自己和五皇子私相授受这种设想有多么天方夜谭,单说表哥……陆晋眼高于顶,压根就不是关心这种事的人。 燕微心底哂笑,面上恭敬地俯身:“多谢殿下嘱咐。” “燕小姐今晚都向我谢了四次了,”殷瑄浅笑,谦和地看不出一点锋芒,“什么包扎之恩都足够给抵消了,若是我以后想挟恩图报,都不好开口。” “殿下真会说笑……” 燕微听出他的揶揄,本是再恭敬不过的附和,抬头时却正对上他潋滟润泽的眼睛,不由得晃了晃神。 陆晋赶到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就是这一幕。 那站在湖岸的两人穿着一模一样的两件白色斗篷,一个低头,一个抬头,正对视着说话,两人脸上都带着扎眼的笑容,透着一种莫名的亲昵。 他顿时沉了脸,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 燕微一转眼,远远地望见了他,笑了起来:“表哥!” 殷瑄站在她身后,表情却顷刻间淡了下来。 “燕小姐和世子兄妹情深,”他轻声道,“看来我方才的顾虑倒是显得多余了。” 清凌凌的声音如同拨弄瑶琴,燕微回过神时,眼前已经闪过一道白色身影,不紧不慢地朝着陆晋的方向走了过去。 陆晋定定注视着这位五皇子,俯身行礼:“见过五皇子殿下。” 殷瑄嗯了一声,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语气无波无澜:“夜里湖边寒凉,世子出门还是带件披风,莫冻着了才是。” 五皇子的为人京城皆知,能说出这种体贴臣下的话倒也符合他的性子。 陆晋却觉得他语气有些古怪,只垂首低声道:“多谢殿下。” 还没等他说完,眼前人已经从他身侧走过,带着两个私卫缓步离去。 陆晋回头望向他的背影,神情莫测。 燕微已经快步走了过去:“表哥,我今晚误闯到了五殿下的船上,还好他大人不记小人过,把我送到岸边,也没撞见表姐和表姐夫他们,你怎么样?没被刺客伤着吧?” 她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发现没什么伤口,心里定了定。 还好还好。 要是她这位金尊玉贵的大表哥受伤了,那她难辞其咎,回陆府铁定要完。 陆晋不吭声,直起身看向她,语气有些冷硬:“外面冷,去马车上。” 燕微敏锐地捕捉了他话中的不虞,侧头看他一眼,若无其事地点头。 等到两人都上了马车,车夫驾着车稳稳驶向陆府,陆晋坐在她对面,视线落到她手上,开了口:“手怎么回事?” 燕微晃了晃手,给他示意:“下船的时候蹭破了皮,我自己用帕子包了一下,不打紧。” 陆晋盯着那条青色的锦帕,上面的云纹低调矜贵,他抿了抿唇,多看了几眼。 沉默半晌,他忽地开口:“今晚五皇子跟你都说了什么,不要遗漏,一五一十讲一遍。” 燕微把事先准备好的说辞给他讲了一遍。 “……所以,他知道你是邢国公府的表小姐了?”陆晋反问。 燕微装作恭顺地点头:“贵人面前,不敢欺瞒。” 陆晋周身的气压顿时低沉下来。 他忽然抬眼,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开口道:“表妹,今夜靖王遇刺,兹事体大,你在湖上遇到五皇子一事,所见所闻,要守口如瓶。” 他说着,顿了顿,一字一句道:“而且……五皇子身世复杂,又得圣眷,不是可以随意攀附的人。” 他的言外之意,燕微听的明明白白。 她顿时冷了脸:“表哥这话何意?” 陆晋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我只是在提醒你。” 燕微面无表情,扯了扯唇:“表哥是觉得我故意遇见五皇子,实则心怀不轨,想要攀附他,嫁进皇家?” “我并无此意,”陆晋淡声道,“我相信你和他是偶遇,只是提醒你不要有其他心思,你我是表兄妹,我是为你考虑。” “表兄妹又如何?”燕微垂眼,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表姐妹之间都能不怀好意,要不然怎么会给我挑齐佩当夫君。” 她在人前一向温顺低调,这时才隐隐泄露出一点锋芒来。 陆晋听见她的话,狠狠皱眉。 “表妹即使心有不满,也不应该揣测礼容,她没有害人的心思。” 燕微随意点了点头:“表哥与表姐是亲兄妹,自然信她,不信我这个名义上的妹妹。” 陆晋看着她冰冷的脸,又道:“齐家是书香世家,极重礼法,他身边那个义妹和他只可能是兄妹关系,你不必怀疑你表姐会在这上面动手脚。” 好一个明断是非的邢国公世子啊…… 燕微心底讥笑,语气却软了下来:“是我失言了,表哥勿怪。” 说完,察觉到马车慢慢停了下来,她掀起马车帘子,看了一眼窗外。 到陆府了。 燕微已经平复了表情,若无其事道:“表哥,到了,我们下车吧。” 说着,她就要先行一步。 陆晋伸手拽住她的衣袖,正要再开口解释,忽然敏锐地闻到一缕似有似无的莲花香,迎面袭来。 他想起方才湖边看到的那一幕,骤然意识到什么,脸色瞬间难看到极点。 话到嘴边转了弯,他瞬间松手,几乎是失态地冷声道:“今夜靖王遇刺风波不小,表妹这段时间就待在惜风院,哪都不要去了,也不必去正院请安,母亲那边我会去解释。” 他视线落到燕微的手上,语气生硬地补了一句:“……好好养伤。” 这就是要关她禁闭了。 燕微垂眼,掩去所有神情,恭顺道:“谨遵世子吩咐。” 陆晋又深深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下了马车,大步进了府门。 燕微坐在马车上,盯着远去的背影,良久,不辨情绪地轻轻“呵”了一声。 第一卷 第6章 尊品命妇 没过两日,燕微还是发起了低烧。 等她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时,她想起了在湖畔盯着她掌心的那双眼。 “……当归、姜黄,消肿镇痛,再加一些清热的药材,免得体虚发烧。” “殿下还懂药理?” “久病成医。” “……” 燕微裹在被子里,轻喘着气,笑了一下:“还真是神医,可惜……我忘了。” 她回来后心情不好,关上院门窝了两日,把要抓药的事忘在了脑后。 “小姐嘀咕什么呢?”英珠端着一盆水,掀帘进了里屋,把她额头的湿毛巾换了换。 英珠是燕微唯一的贴身侍女,从她十岁进陆府时就开始照顾她,可以说是看着她长大的。 “英珠姐姐……”燕微从床上撑着坐起来,轻声道,“我想吃云片糕。” 英珠哼了一声:“小姐偷溜出府,回来没两天便染了风寒,再要紧的事也要紧不过身体,小姐若是下次还这么做,奴婢就生气了。” 说着,轻轻瞪她一眼,转身就往屋外走。 燕微知道她是给自己端云片糕去了,在她身后轻笑起来。 由于生了病而有些喑哑的笑声格外挠人,英珠听得耳热,快步出了屋门。 她一边朝小厨房走,一边在心里暗叹,自家小姐这副模样,谁能耐得住? 不一会,英珠端着云片糕出了小厨房,结果下一刻,迎面撞见一个长得像年画娃娃的小丫鬟,正笑眯眯看着她。 “你就是燕小姐身边侍候的英珠姐姐吧。” “你是哪个院的?”英珠退后一步,有些警惕地打量着眼前人。 小丫鬟笑得甜甜的:“我家主人是府上的府医,我是奉命来给燕小姐送药方和药材的。” 府医? 英珠想起府上那个寡言少语、行踪不定的老头。 可是他怎么知道的? 为了不引人注意,自家小姐特意叮嘱是去府外请的大夫、抓的药,那个府医怎么知道的? 英珠心里疑惑,自然也就问了出来。 小丫鬟笑得意味深长:“我家主人神通广大,自然无所不知。” 英珠切了一声,嘟囔道:“一个老头,还神秘上了。” 小丫鬟:“……” 她觉得英珠应该是误解了什么,但是又不好解释,于是表情有些尴尬。 英珠接过药材,检查了一番,她粗通医术,看出来都是平常药材,放下了心。 然而等她再抬头时,方才那个小丫鬟竟然在她面前凭空消失了! 英珠吓了一跳,站在原地看了一圈,跑过去关上院门,确认四周无人才啧了一声: “来无影去无踪,这府医跟做贼似的。” …… 皇宫大内。 皇帝早早地把靖王召进了宫。 靖王是皇帝最小的弟弟,虽非同母兄弟,但当初皇帝作为太子即位之初,底下几个兄弟不安分,是靖王协助他一同镇压。 所以皇帝一直对靖王格外恩宠,一听弟弟遇刺,让他在王府休养几日后就连忙把他召进了宫。 “那些刺客在狱中不知用了何种手段自尽,朕已经让大理寺和神策卫去调查了,”皇帝转着自己拇指上的玉扳指,表情很淡,却莫名令人森然,“敢在林湖动手,胆子不小。” 说完,他看向靖王,语气柔和了些:“还好你无事,要不然朕连觉都睡不好。” 一旁的掌印太监井仁适时出声附和:“王爷可是不知道,一听您有危险,皇上批折子都记挂着,还让奴才给您挑了一些在国库里压箱底的药材,打算给您送去让您好好补补呢。” 皇帝笑了一下:“多嘴多舌的东西。” 井仁连忙扇了自己几嘴巴:“哎呦,皇上息怒,奴才知错了……” 靖王恭敬俯身,面上感激道:“皇兄如此记挂臣弟,就算是被刺客捅一刀,臣弟也得争一口气活下来辅佐皇兄。” “哈哈哈哈哈哈……”皇帝震声大笑,手指在半空中点了点他,“你倒是能说会道得很。” 靖王道:“臣弟肺腑之言。” 皇帝笑着看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揶揄道:“朕听说刺客动手的时候,靖王妃不顾自己的安危,扑到你身前护你周全,此事可属实?” 听到这话,靖王素来冷硬的脸上也浮现了几分不自然。 皇帝一看他的脸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笑着打趣:“好好好!你真是娶了个好王妃啊。” 他说着,颇为愉悦道:“既然如此,朕要赏赐她。” 靖王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叩首推辞:“她作为臣弟的王妃,理应事事以臣弟为先,皇兄何必因此赏赐她?师出无名,太过抬举她了。” 皇帝淡笑不语。 一旁的井仁轻飘飘作了一揖,开口接话:“恕奴才斗胆,王爷这话说得可就错了,皇上可不是在赏赐她,而是在给您做脸,让外人都看看您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更何况,怎么就师出无名了呢——” 井仁笑了一笑:“您年前剿匪凯旋,还未要奖赏呢。夫妻一体,您的这份赏赐,落到王妃身上,再好不过了。” 他话说完的下一刻,旁边的皇帝就直直看向了靖王。 后者深深地垂下头,脸色沉了下来。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靖王的眼底一丝温度也无。 他本来能靠剿匪凯旋这件事名正言顺地向皇帝讨要天机营的军令,现在这么大的功勋就这么随意地变成了后院妇人的赏赐。 这之间的差距……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但话说到这份上,靖王明白,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容不得他推辞了。 他索性俯下身,大大方方地叩首谢恩。 “皇兄为臣弟如此着想,臣弟代内子谢过。” 皇帝笑了,直接道:“好,传朕的旨意,靖王剿匪有功,靖王妃身为宗妇,外协夫君,内理王府,更是有功,就赏她从正一品命妇破格升为尊品命妇。” 他说完,看向台下还跪着的靖王,语气温和:“你们夫妻刚成婚没多久,好好相处,朕可还等着抱侄子呢。” 靖王再次叩首,脑海中闪过陆礼容那张脸,他语气无波无澜:“是,皇兄的教诲,臣弟记住了。” 皇帝挑挑眉,抿了一口茶,不说话了。 井仁白面带笑,不声不响立在他旁边。 大殿上一时诡异地静了下来,直到门外宫人一声通传:“启禀陛下,五皇子殿下过来了。” 一听这道不甚正式的通传就知道,五皇子恐怕是乾阳宫的常客,连宫人都见多不怪了。 果然,皇帝不轻不重哼了一声:“又来了,不知道这次又想跟朕要什么。” 井仁在一旁窃笑:“皇上这话说的,五殿下哪天不来一趟?不还是为了见您这个父皇。” “就你多嘴。”皇帝嘴上反驳,实际上已经笑开了眼。 靖王默不作声地从地上站起来,退到一旁,下一刻,门外一个白色身影就缓步走了进来。 “儿臣见过父皇。” 殷瑄不紧不慢地行礼,皇帝的视线跟着他的动作,看到他些微红润的脸色,才算放下心来。 “皇叔也在这?皇叔身体如何?” 靖王知道这个侄子惯会做表面功夫,心里厌烦,面上还是回道:“无事,但是听说五殿下游湖回来后就病了一场,可让太医看过了?” 殷瑄咳了一声,温和道:“染了些风寒,并无大碍。倒是皇叔,不比我们这些年轻子侄,应当好好保养身体,切莫逞强才是。” 靖王眯了眯眼睛。 这话乍一听起来是晚辈对长辈的关心,细细琢磨却有些绵密的刺耳。 皇帝像尊佛像似的,坐在上首看自己的弟弟和自己的儿子闲话,淡笑不语。 不过殷瑄不是多话的人,没说两句就引到了今天来的正题上。 “父皇,齐老太君下月生辰,儿臣想着,理应去一趟,特来跟您知会一声。” 第一卷 第7章 抢了她的东西 齐家在京城里算是一个特殊例子。 一方面,齐家虽然在朝中并无势力,但由于出过几个大儒,重诗书礼仪,又有齐佩这些才名在外的小辈,在本朝文人心中地位非凡。另一方面,齐家现任老太君曾做过太后最信任的贴身侍女,照料着皇帝长大,又在皇帝登基时劝说丈夫参与文史编撰,以正国史,立下大功,被封为正一品命妇。 如今老太君寿诞,京城里多少人都盯着宫里的动静,想测测齐家恩宠几何。 皇帝本来就打算指派一个皇子过去,只是没想到殷瑄主动提了。 他不免有些好奇:“平日里这些宴会,你都是能推就推,怎么今日改了性子?” 殷瑄浅浅笑着:“齐老太君是半个长辈,皇祖母离京前就嘱咐我要去祝寿,齐府的寿诞自然和其他宴会不同。” 皇帝摆摆手道:“那就你去,送什么寿礼你心里有数,你办事周到,就不用再问朕了。” 殷瑄行礼应声。 皇帝侧过头看向一旁的靖王,随口问道:“七弟与齐家关系不错,是不是也要去?” 靖王说:“是,给齐老太君的寿礼,臣弟已经备好了。” 皇帝点了点头,正要再说,殷瑄冷不丁开口:“皇叔要亲自去?我觉得不必。” 这话来得突然,殿内众人顿时都看了过去。 靖王挑了挑眉:“五殿下是何意?” “齐家今年和明年都有要应试科举的举子,圣眷过浓,恐怕会让人怀疑齐家子弟入仕是否公正。”殷瑄缓声道,“我去,皇叔也去,这一场寿诞太过张扬,不合适。” 皇帝一听就知道他心里有主意了,顺着他话头问:“那小五觉得该如何?” “方才在门外听说皇婶被升了尊品品阶,不如就让她去,”殷瑄笑着打趣,“初得赏赐,总要有个场面展示一番。” 皇帝笑出了声,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七弟,就按小五说的办,如何?” 靖王扫了殷瑄一眼,只捕捉到他唇边滴水不漏的笑意。 他收回目光,面不改色应了下来。 殷瑄在旁边温声赞道:“皇叔和皇婶感情真好。” 井仁也极有眼色地跟着夸了几句。 靖王垂着眼,面上表情平常,眼底一片幽深。 又待了一会,靖王辞别出宫,殷瑄陪着自己父皇拉了几句家常,也起身告退。 皇帝盯着儿子离去的背影,默不作声看了半晌,忽然侧过头,对着身边的井仁说:“你去查查齐家未出阁的女眷。” 井仁心里一动,试探着问:“皇上是觉得……” 皇帝大喇喇向后靠在椅背上,哼笑一声:“猜的,朕还不知道他?不管是什么,一旦盯上,费尽心思也得抢回来,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德行。” 井仁跟着笑了笑,眼前不经意闪过五皇子小时候的那张脸,那张稍显稚嫩但难掩凌厉的脸。 皇室子女,面上再怎么周全,骨子里也带着强势。 更何况是金枝玉叶、面慈心狠的五皇子? …… 一入盛夏,天气一日比一日闷热。 到了齐府寿诞那天,烈日高悬,烤得人浑身上下都热烘烘的。 燕微坐着马车刚到齐府,正要下去,伸出手臂掀帘的时候,就觉得露在外面的皮肤被晒得发烫。 英珠撑着伞连忙来扶她。 燕微下了车,看着眼前“齐府”两个大字的牌匾,心里更烦躁了。 按照常理,她大病初愈,本不该来,但陆礼容跟大夫人提了一嘴,让大夫人来参宴的时候一定要带上她,美其名曰在齐家面前多露露脸。 大夫人欣然应允。 于是就有了这一幕。 燕微正要陪着大夫人进去,忽然不远不近传来一声娇俏的“母亲”。 不是陆礼容还能是谁? 她这表姐最近也太阴魂不散了…… 燕微无奈转过身,和大夫人一同熟练行礼:“见过靖王妃。” 陆礼容是专门过来的,她下巴微抬,眯着眼睛扫过自己表妹的全身。 齐府门外的不少人都盯着这位新得了赏赐的靖王妃的一举一动,自然也就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顿时就被行礼之人吸引住了目光。 少女身着紫烟罗纱裙,外罩浅粉色的双蝶薄衫,头上简单用一只玉簪别住发丝,弯腰行礼时乌发散落,垂下的侧脸像一幅画似的,偏偏敛目低眉,表情极淡,让人迫不及待想看看那张脸灵动起来的样子。 陆礼容却对这张脸越看越烦,几乎是恨得咬牙切齿了。 于是她先晾着燕微,把大夫人扶了起来。 “母亲免礼,家中可一切安好?” 大夫人笑了起来,意有所指:“一切安好,家里人只盼着王妃与王爷恩爱和睦呢。” 听出她的打趣,陆礼容顿时满脸羞涩。 她最近这段时间格外风光,京城中谁人不知靖王为靖王妃求了个尊品命妇之位? 想到这,陆礼容瞥了一眼旁边的燕微,忽然笑了:“表妹快起吧,都是自家人,何必多礼。” 燕微直起身,抬眼看向陆礼容时,忽然发觉她今日的打扮格外高调。 头上戴着鎏金点翠簪花头面,十足的名贵,一身绯红鎏金牡丹曳地长裙,落地的裙摆足有三尺长,一旁的侍女亦步亦趋地扶着她的手腕。 黛眉朱唇,眉眼之间尽是春风得意。 这是遇着什么大喜事了?穿得这么高兴? 大夫人看见她眼中的疑惑,在一旁笑着对陆礼容说:“你表妹病了一场,还不知道你得了赏的事呢。” “微儿,你还不知道吧,你表姐夫跟皇上求了赏,他年前剿匪有功,什么都没要,特意给你表姐求了个尊品命妇回来呢!” “哎呀……母亲怎么把这件事到处说。” 陆礼容故作害羞,暗暗扫了燕微一眼,眼神里满是说不出的得意与讥嘲。 她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因为在她的梦里,得到尊品命妇之位的是燕微。 燕微嫁进靖王府两年后有孕,靖王进宫向皇上求了赏赐。 当时皇后在场,觉得继妻不应得到这么高的品阶,还劝了他一番,只是靖王执意要这么做,皇帝不忍拂了弟弟心意,只好答应。 陆礼容记得,在梦里,靖王求赏一事在京城传开来,许多人都说他对继妻用情至深,不少高门夫人夸燕微命好,嫁了个好夫君。 可如今,这尊品命妇的位置变成了她的! 陆礼容盯着眼前低眉敛目的表妹,心里更是畅快! 她笑了起来,向前走一步,忽然抓住燕微的手腕。 “母亲,今日就让表妹跟着我参宴吧,我也好带她见见齐家的人。” 大夫人看清了女儿眼底的恶意。 她掩唇一笑,轻拍了拍燕微的肩:“看你表姐多喜欢你,去吧,别惹她生气。” 虽然语气温柔,但眼底没有任何关心的意味。 燕微温顺地应声,微垂下头,忽然想起京城中对她这位大舅母的风评。 “贤良淑德,才高行洁,邢国公夫人当是女德典范。” 她嗤了一声。 装模作样的典范吧。 第一卷 第8章 齐大夫人 陆礼容光采焕发地带着燕微进了齐府大门。 刚转过门口的假山盆景,里头就已有人迎了出来。 来者是一位中年妇人,通身低调典雅,莲步轻移,一举一动就像从仕女图中走出来似的,端庄标志,礼仪丝毫不差。 “靖王妃驾临,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陆礼容笑着让她平身:“您年高德劭,我是小辈,怎敢托大?” “王妃哪里的话,最近您可是这京城里的红人……”妇人说着,扫了一眼身边的丫鬟,不怒自威,“一个个的怎么做事的?就让贵客们站在这日头底下说话?” 几个丫鬟畏惧地低声认错,接着错开身,引着其他客人进了不远处的凉亭,又从后厨上了点心和茶水。 遥遥看去,井井有条,沉稳无声。 足见这府上的主母治家之严。 妇人转过身,面色不改道:“王妃,请随我来吧,婆母已在堂上等候多时了。” 陆礼容含笑点头,接着忽然故作惊讶地“呀”了一声,把身旁的燕微往前推了一步。 “瞧我,都忘了跟您介绍了,这是我娘家表妹,子衿前些天来陆府时见过的,燕微。” 话落,妇人眉梢微挑,视线落到燕微身上,眯起了眼睛。 燕微被她打量着,只觉得头皮发麻。 她哪还能不明白,眼前的就是齐佩的亲娘,齐家大房夫人,齐府当家主母。 齐大夫人盯着她看了一会,微微一笑:“小姑娘长得真标致,怪不得我家子衿回来时常常把你挂在嘴边。” 陆礼容笑意加深:“齐大夫人要这么说,我可当真了,回去就和我母亲叮嘱,就等贵府来下聘了。” 燕微却看见齐大夫人的表情微微变色。 “王妃可真会说笑,瞧我,今日寿诞的事我都忙不过来呢,哪还顾得上其他。” 她若无其事地转了话题,进了正院,就让丫鬟领她们进去,自己则匆匆告退,去处理其他事情。 陆礼容微微沉了脸,说好的婚约,搞不清楚齐大夫人为何忽然变卦。 莫非是嫌弃燕微的出身? 想到这,她啧了一声,轻蔑地瞥一眼立在自己身旁低眉敛目的少女,心想果然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陆礼容正要讽刺几句,忽然一转眼,望见不远处的堂下立着一道靛蓝色的高大身影,正是齐佩。 她思考片刻,笑了起来。 男女之事,关键还在男人的心意上,当婆婆的能做得了什么主? 要是能生米煮成熟饭…… 她这么想着,正准备低声催燕微过去和齐佩说话,就听见旁边传来英珠的一声惊叫。 “小姐,你怎么了?!” 燕微扶着头,声音有气无力:“表姐,我热得有些喘不上气,这副样子不能去堂前见礼,想先去旁边坐一下。” 陆礼容冷下脸,目光盯着她被晒得泛粉的面颊,正要斥责,忽然想到什么,状若无意地问:“我记得表妹不能饮酒,是么?” 燕微心里警铃大作,微微垂眼:“是,我饮酒后头晕得厉害。” 陆礼容笑了笑,眼底一道凶光闪过:“去吧,英珠,好好照看你家小姐,别走远了。” “另外,齐府酒酿的菜肴不少,表妹可要小心些,别误食了。” 燕微面上装的一副马上要驾鹤西去的样子,虚弱道:“多谢表姐。” 实则在心里暗暗嘀咕: 你要是这么说,我今天一口东西都不会吃了。 她带着英珠飞也似地出了正院。 离得远了,才松了口气。 “小姐?” “我无事,方才装给表姐看的。” 燕微喘了口气,和她一块进了一处偏僻的凉亭躲一躲。 英珠似乎想说什么,犹豫了片刻,才道:“方才您和王妃说话的时候,奴婢看到齐公子往这边看了……他好像在看您。” 燕微扯了扯唇,索性道:“他并非良配,以后你若是远远瞧见他了,及时提醒我,咱们躲得远远的。” “是。” 英珠看了一眼自家小姐淡漠美丽的侧脸,好奇问:“小姐喜欢什么样的郎君?” “喜欢正常的、会说人话的、长得好看的。”燕微随意道。 英珠:“啊?” 这是什么形容? 她疑惑道:“小姐的要求会不会太低了些……” 燕微撇撇嘴:“低吗?我没见过符合条件的。” “不会吧?”英珠仔细搜罗自己认识的,但其实根本没几个,“齐公子他……” 燕微道:“三个条件都不符合。” 英珠又问:“那世子?” “他不会说人话。” “二公子呢?他前几年跟着二爷去边关了,小姐还记得他吗?” 燕微顿了顿:“有点忘了。” 英珠又想了想,忽然道:“小姐之前说游湖的时候遇到了五皇子,他呢?” 燕微琢磨了一下,本来想回答说他好像……有点不正常。 但是感觉这话比较藐视天威,所以她改口道:“他是皇子,还轮得上我挑?” 说完,燕微随性地向后靠在亭柱上,笑道:“英珠姐姐,别提这些烦心事了,我们坐这好好休息会,齐府的景还挺不错的。” 英珠笑起来,凑过去坐到她旁边,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帮她扇了扇。 两人坐着小憩,结果约莫才过半柱香的功夫,一声孩童的大叫忽然打破了这凉亭的平静。 “找小兔,找小兔,你找不到小兔我就打死你!” “轩哥儿!慢点,别摔着了……” 一个虎头虎脑、穿着华贵的小孩忽然从旁边的长廊跑下来,闯进了凉亭。 他看到凉亭里坐着的燕微和英珠,一点都不怕生,反倒语气倨傲道:“你们两个,看到小爷我的小兔了吗?” 没人回答他。 小孩瞪大眼睛,恶狠狠道:“问你们话呢!你们要是敢骗我,我就让我爹把你们都抓起来杀了!” 燕微坐着不动。 英珠冷哼一声:“你是谁家的小孩?怎的这么没规矩。” “两位姑娘莫怪……” 这时,一个面容和善的年轻妇人快步跟了进来,语气带着歉意:“我们是威节侯府的,轩哥儿语气急了些,没有恶意,不知道两位是哪家府上的?” 她说着,就要去牵那个小孩的手,却被狠狠甩开! “你别碰我!” 年轻妇人被甩得往后跌了一步,脊背猛地撞在亭柱上,痛得弯下了腰。 小孩看见她受伤,一点都不担心,反而语气厌恶:“都怪你,我的小兔丢了,我回去就让我爹罚你!” 他说完,就跑出了凉亭,站到湖边,四处张望有没有小兔的身影。 英珠看不下去,去把那年轻妇人扶起来,说道:“他这脾气也太坏了,没人管管吗?” 年轻妇人摇了摇头:“他爹公务繁忙,没时间管他的。” 燕微注视着她,忽地问道:“那你呢,你们应该是母子吧?” 年轻妇人愣了一下,半晌才道:“我管不了他的。” 她侧过头,泫然欲泣,“我只是他的继母。” 第一卷 第9章 落水 她这么一说,燕微忽然反应过来,想起了眼前人的身份。 齐府二房的大姑娘,去年被许配给了威节侯,本是高嫁,可惜后者是个丧妻的鳏夫,还有一个去世妻子留下的五岁儿子。 齐大姑娘年纪轻轻的就做了继母,这桩婚事在京城里争议不小。 但齐家说是威节侯曾救过齐大姑娘性命,因着这救命之恩才喜结良缘,这才堵住了不少人的嘴。 可是眼下,任谁都能看出来,这位新进门的威节侯夫人过得很不容易。 英珠皱起了眉,想要说些什么,但看见一旁的燕微,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家小姐和她人微言轻,多说无益…… 威节侯夫人也发现自己在这两个陌生女子面前表现得有些失态,慌忙擦了眼泪,跑下亭子去湖边追继子。 燕微望着她的背影,沉默片刻,正要转身带着英珠离开时,忽然从背后传来一道短促的女声。 “啊——” 燕微猛然间回头! 方才那个小孩还站在湖边,而威节侯夫人却已没了身影。 那小孩伸着手,愣愣地盯着湖面看了一会,注意到燕微二人投过去的目光,神情慌乱,转身一溜烟跑了。 不对劲! “小姐!”英珠目力极好,一眼就看到了湖上残留的起伏的涟漪,“威节侯夫人落水了!” 燕微当机立断:“去门口找几个护院过来,快!” 英珠点头,正要上长廊往外跑,迎面就撞上了一道靛蓝色的身影,她愣了一下:“小姐……” 燕微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是齐佩。 齐佩定定注视着她,踏着台阶快步走上来,语气急促又微妙:“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怎么来了?还来得这么巧? 燕微眉头微蹙,却顾不上想这些。 “齐公子,令姐方才掉进湖里了,我正要让我的侍女去请府上的护院——”燕微语速加快,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湖面,紧接着嘴边的话却戛然而止。 和刚才不一样,偌大的碧波湖,湖面已经一片平静,半分涟漪也无。 那道喊声就像幻觉一样。 齐佩皱了皱眉,不知为何,神情竟有些僵硬:“我大姐落水了?” 他看了看异常平静的水面,干脆地命令身边的侍卫:“快,你去下湖救人。” “是!” 两个侍卫飞身跳进湖中,顿时惊起水花阵阵。 齐佩盯着他们在水中翻滚寻人的身影,眉间隐隐浮现几分焦灼,却竭力掩饰。 燕微站在他身边,没理会他的异样,只盯着湖面一言不发。 怎么可能呢? 她心想,难道威节侯夫人没有任何挣扎?直接沉下去了? 燕微这般想着,忽然瞥见左手边的草丛里一抹白色闪过。 她定睛一看,是一只小兔。 燕微联想到方才那个小孩的动作和神态,心底微微一沉。 他推了他的继母…… 所以威节侯夫人落水时已经心灰意冷、心存死志了么? “子衿?你怎么在这?发生了什么事?”忽然传来一道女声,打断了燕微的思虑。 齐大夫人、陆礼容还有其他几位女眷被侍女簇拥着,快步走进了后园,燕微还在其中瞧见了廖梦柳的身影,她并没有跟在齐大夫人身后,而是隔着一段距离,默默走在边缘,像是和齐大夫人有些疏远。 “母亲,大姐落水了,”齐佩走过去,俯身行礼,“我正让他们在湖里找人。” 齐大夫人神色大变:“什么!怎么好端端的就落水了?今天可是你祖母的寿诞,容不得任何差错!” 她的语气极为生硬,仿佛一点也不在乎水中之人的性命,相比之下,不给齐老太君的寿诞惹麻烦才更重要。 齐佩微微压低声音,像是提醒:“母亲……” 齐大夫人瞥他一眼,稍微冷静下来,忽然想起什么,连忙道:“不对!轩哥儿呢?你大姐落水了,轩哥儿在哪?” 众人四处张望,并没有看到孩子的身影。 齐大夫人这才着急起来:“快!子衿,你别待在这了,赶紧带人去找轩哥儿!他千万不能有事!” 齐佩飞速看了一眼身侧的燕微,有些犹豫,似有难言之隐。 燕微注意到他的神色,不禁有些奇怪。 他怎么这副表情? 这时,陆礼容斜斜往这边瞥了一眼,忽然缓声开口:“听下人禀报这后园出了事,我记得表妹也在这边休息,就跟着来瞧瞧,表妹若是一直在这凉亭里,想必见到了那位威节侯夫人,可看到发生了什么事?” 这话就像是开了一个口子,惹得齐大夫人的视线骤然扫了过来。 燕微垂着眼,被她用审视的目光盯着也面不改色。 她在心里暗暗罗织说辞。 恰在这时,湖里的人上来了。 齐佩的侍卫找到了威节侯夫人,把她带上岸时,她已经是浑身湿透、脸色发青,几乎没有什么呼吸了。 “都愣着干什么!”齐大夫人呵斥身边的侍女,“把你们大姑奶奶抬到内院去,赶紧叫大夫,后园这边的动静动作快点!” 一帮人带着威节侯夫人,火急火燎地离开了后园。 齐大夫人这时才看向那两个跳湖的侍卫,厉声问道:“方才谁在湖边,谁是第一个看到她落水的?” 两个侍卫彼此对视一眼。 齐佩心下着急,还不等他开口,其中一个侍卫骤然看向燕微,低声道:“回禀大夫人,是那位姑娘。她和大公子说她看到了大姑奶奶落水。” 齐大夫人听到燕微和齐佩不仅共处凉亭,还说过话,下意识皱了皱眉。 众人的目光霎时间都投了过来。 燕微心里一顿。 还是来了。 参加个寿诞也能惹上事,她感觉她最近有些过于倒霉了,要不改天去庙里拜拜吧。 而一旁的陆礼容看到这一幕,唇角微勾。 威节侯夫人……不就是那个威节侯刚死了妻子就眼巴巴嫁过去做续弦的齐大姑娘? 这种女人,和燕微一类货色。 陆礼容在心里啧了一声,若是她那条贱命没了,还能给燕微吃个趔趄,这一趟倒也真是来值了。 想到这,她笑了一下,说道:“既然表妹是第一个看到威节侯夫人落水的,那还是说说你都看到什么了吧,我相信表妹是无辜的。” 这话说得真是有十分恶毒。 但是却挑不出什么错漏。 齐大夫人脸色微冷,盯着燕微淡声道:“蕙娘是再端庄不过的人,她向来怕水,从不会靠湖岸太近。燕姑娘,好端端的,她怎么会落水?” “是啊,大姐姐未出阁时就向来文静,”廖梦柳忽然低声开口,她神色娇怯,语气却意有所指,“难不成有什么其他内情?” 众人怀疑的视线落在燕微身上,软刀子似的割了一遍又一遍。 齐佩站在一旁,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似乎有话要说,但心有挣扎。 英珠却突然给众位女眷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我家小姐在凉亭歇息,撞见威节侯夫人落水,便命奴婢去找护院救人,恰好齐公子在这附近,才向他求助。至于其他,都是没有证据的事,难道众位夫人要在此逼供不成?” “放肆!” “一个贱婢也敢——” “贵人们何必为难我的侍女?”燕微忽然开口,打断了众人的怒火。 “我不仅见到了威节侯夫人,还见到了她的继子。”她神色平淡,仿佛丝毫不觉得自己说出了多么骇人听闻的话,“他是叫……轩哥儿吧?正是他把威节侯夫人推进湖里的。” 第一卷 第10章 我在跟着她 她这话刚一落地,周围顿时静了下来。 众人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年仅五岁的继子把自己的继母推进湖中,这是多么天方夜谭的事情? 倘若传出去,威节侯府和齐家这两家人又该如何共处? 齐大夫人率先反应过来,冷声喝道:“一派胡言!” 她怒目而视,一字一句道:“你一个年轻姑娘,想不到竟然有如此歹毒的心肠!见自己脱不了干系,就把蕙娘落水一事推到一个五岁孩子头上!蕙娘自从嫁给威节侯做续弦,向来勤勤恳恳,孝敬公婆,相夫教子,你说出这些话挑拨她和轩哥儿母子二人的关系,究竟是何居心!” 齐佩在一旁难以忍耐似的低声道:“母亲……您这都说的什么。” “你也住口!”齐大夫人像是终于找到了机会,冷眼道,“子衿,别怪为娘说话难听。你今日和这位燕姑娘同在凉亭,你觉得合适吗?你也是快及笄的人了,怎的如此莽撞,遇到女眷不懂得避让?” 眼下除了陆府,都是齐府亲眷,她索性直接道,“我们齐家向来恪守礼仪,更别说,你和燕姑娘并无婚约在身,应当避嫌才是,她年纪小不懂,难道你也不懂?” 这话看似是在责怪齐佩,其实暗指燕微不守礼。 陆礼容暗笑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十足的快意。 齐佩则是愣愣地看着齐大夫人:“母亲,您之前说好的,婚约一事——” 齐大夫人不理会他的失态,而是直接看向燕微,语气稍微冷静了些:“燕姑娘,念在你自小孤苦伶仃,没有父母照料,我们齐家也不会咄咄逼人,只是你方才说的话实在恶毒,你可知错?” 她连着说了这一大堆话,又是当面喝斥又是指桑骂槐的。 换作其他姑娘,受了这一通指责,早就痛哭流涕落荒而逃了。 偏偏燕微站在一旁,跟没事人的,脚下动都没动,表情也云淡风轻。 只是静静垂着眼,像一幅矜傲的仕女画,一言不发。 气氛僵持着,陆礼容适时道:“齐大夫人,我这表妹年纪小,说了不合适的话您也莫怪,这样吧,等寿诞结束了,让她跟蕙娘和轩哥儿道个歉,如何?” “表姐,恕妹妹口直心快,”燕微就在这时忽然出声,“我没有过错,为何要道歉?” 陆礼容冷不丁被她驳了面子,沉下了脸:“表妹,这不是在陆府,更不是你耍脾气的时候。” 说得好像她在陆府就能经常耍脾气一样。 燕微心里冷笑,面上反倒表现出几分怯然,眼睫轻颤:“事已至此,燕微不知再说什么是好,不如请府上的齐老太君来一辨清白。” “绝无可能!” 齐大夫人狠狠皱眉,正要再说什么,一旁的齐佩忽然走近一步,拦住了她的话头,低声道:“她说的是对的。” 一语惊人,众人顿时都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子衿!”齐大夫人神情愕然。 廖梦柳站在人群里,暗暗拧紧了帕子。 齐佩一狠心,先朝着燕微作了一揖:“燕小姐,我要先和你道歉。我方才是一路尾随你到后园的。” 什么?! 燕微愣了一下,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她第一反应是:果然如她所说,这人真不是正常人。 齐大夫人这个时候已经有所预感,简直想上前堵住这个傻儿子的嘴,奈何慢了一步。 齐佩垂着头,有些难以启齿地开口:“我是想来找你说话,但又怕你不愿,所以跟着你走了一路,你坐在凉亭的时候,我就在长廊拐角那里。我看见了一切,确实是轩哥儿推了我大姐。” 燕微松了口气。 怪不得,怪不得他方才表现得那么异常 陆礼容站在一旁,看着齐佩耳边的红晕和眼中流露出的对她这个表妹的痴迷,顿时笑不出来了。 她又忍无可忍地想起了那个梦中的靖王。 这些男的都中了蛊么?! 齐大夫人脸色铁青,其他女眷眼见气氛越来越诡异,却不知说什么好,一个个的都尬在当场。 齐佩悄悄看了一眼燕微,还要再说什么,齐大夫人当机立断,开口道:“够了!” “子衿,你也说了你是站在长廊拐角处,离得那么远,你确定你能看到是轩哥儿亲手推了蕙娘?” 齐大夫人冷哼一声:“燕姑娘好大的本事,连我这个儿子都被你迷惑了过去。退一步讲,就算蕙娘落水与你无关,也不可能是轩哥儿推的,他们母子二人情分深厚,你不过是胡说八道一通,想了结此事不惹麻烦罢了!” 燕微挑了挑眉:“我与那孩子无冤无仇,为何要说这些话害他呢?” “燕姑娘巧舌如簧,方才若不是我儿出面为你证明清白,你自说自话怎么能说得清楚,所以情急之下想拉个五岁孩子垫背而已。” 齐大夫人说话一套一套的,不愧是执掌中馈多年的当家主母。 几句话就把齐佩尾随姑娘的变态行为说成了英雄救美。 若是一般人,已经掉进她这个话语圈套里去了。 可惜,燕微不是一般人。 她嘴毒得出奇。 “齐大夫人,恕晚辈直言,”燕微抿唇一笑,“齐家家风清正,可您教出来的儿子却尾随我一路。您口口声声说我是在诬陷那个孩子,您不信我,可我也不服您,还是另找一位长辈来明断是非吧。” 齐大夫人一下子就听出了她的讽刺,简直怒火冲天:“你——” “哎呀,怎么这么热闹?” 忽然,一道深沉沙哑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平和慈蔼。 齐大夫人和陆礼容同时脸色一变。 燕微抬眼看过去,就见一位鬓发如银的老妇人被簇拥着缓步走了过来。 树皮一样深刻沧桑、雕刻着岁月如流的面容,一双平静如湖的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睛。 燕微就知道,这位就是传言中的齐老太君了。 齐大夫人连忙迎上去:“婆母,您怎么来了?这外面热得很,儿媳怕您的身体吃不消……” 齐老太君“呵呵”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我要是再不来,还不知道你们要让五皇子殿下在这看多久的笑话。” 齐大夫人僵立在当场。 什么? 五皇子?! 他在这儿? 燕微眉心一动,微微转头,猝不及防地,从她身后假山的阴影处拐出一个人来。 第一卷 第11章 黄雀在后 众人顿时哗啦啦的跪了一地。 侍女搀扶着齐老太君上前,齐老太君正要躬身行礼,却被那人稳稳扶住了。 众人跪在地上,就听头顶传来一道温润清泠的男声。 “今日我是晚辈,特来庆贺长辈寿诞,哪有让您行礼的道理?” 齐老太君被他扶起来,恭敬赞叹:“殿下仁德。” 殷瑄唇边含笑,扫了一眼她身后的众人,视线在某个方向轻微顿了顿,又不着痕迹地移开。 “都平身吧。”他温声开口。 燕微垂着眼,缓缓起身。 早就听说他会来,所以她特地带上了那条贵重的帕子,此刻就在她袖中,蹭着她的手臂。 见到他后,燕微忽然就感觉那地方仿佛在传来淡淡的刺痒感。 出于某种不愿让别人发现他二人有这桩牵扯的心思,她尽力不去看他。 齐大夫人却打量着殷瑄的神色,试探着问道:“这外面烈日炎炎,五殿下怎的在这后园子里,您待了多久?确是府上侍候不周了……” 齐老太君这时转过头不轻不重地看了她一眼,齐大夫人说到一半的话顿时咽了下去。 “前院人多,殿下喜静,才和我说要来后院四处走走,怎么,殿下的行踪你也要问个清楚?”齐老太君一脸平和,语气却隐含警告。 齐大夫人神情一僵,立刻低下头,掩去面上的难堪。 殷瑄反倒颇为好脾气地回答了她的问题,只是说出的话让人惊骇万分:“劳大夫人记挂,待了不久,不过,要比齐大公子来得早些。” 什么?! 齐大夫人和齐佩同时抬头,神情震惊。 这么说,他看到了全程? 燕微听到这句话,也骤然看向他。 殷瑄注意到她的视线,语气不紧不慢:“我在假山后赏景,就看到齐大公子一路跟在这位姑娘身后,神色不太自然。察觉有异,我便站在这观望了一会。” 他说着,忽然看向燕微,直直和她对上目光,笑了一下:“我不是故意窥探,姑娘莫怪。” 燕微愣了愣,看到周围人的视线都投了过来,她连忙恭敬还礼。 心里暗暗纳闷,他既然来得早,怎么不来找她要那条帕子? 而另一边,众人将殷瑄的话反复琢磨,倒是回过味来了。 他这话说得可谓是意味深长。 他说他不是故意窥探,言外之意,那谁是? 齐佩听得面色发红,羞愧地低下了头。 齐大夫人看见他的神色,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燕微长了那么一张脸,就是做皇妃也使得,她这个儿子根本压不住。 更何况方才这么一争吵,她小小年纪就顶撞长辈,牙尖嘴利的,一点也不像表面那么性子温顺。 齐大夫人暗暗咬牙。 她绝不可能让燕微进门做她的儿媳妇! 就在这时,陆礼容忽然开口:“既然五殿下也在,不就能证明威节侯夫人到底是怎么落水的了么?” 她说完,看了一眼殷瑄。 陆礼容心里想的是,威节侯好歹是皇后娘娘的表侄子,五皇子的表兄,五皇子总不可能戳穿这种丑事,让自己表兄面上无光吧。 所以,燕微这次一定得把苦水咽下去了。 可她没料到,她话刚落,殷瑄就笑着摇了摇头。 “我只有一双眼,看着凉亭,哪还有心思留意别处?” 这话说得怎么有些怪怪的…… 燕微眨了眨眼。 下一刻,就听他接着说道:“不过,我把另一个在场的人带过来了,你们正好当面与他对质。” 他身后的私卫身形一闪,拎着一个浑身是泥的小孩走到了众人面前。 “轩哥儿!” “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齐大夫人简直是大惊失色! 又脏又乱,神情瑟缩,他在哪的泥地里滚成了这副模样? 殷瑄在一旁淡笑不语。 他的私卫平静道:“轩小少爷慌慌张张地从湖边跑出来,摔进了角落的泥坑里,正好我们殿下经过,就命我们把他捞了上来。” 轩哥儿被放到地上,一看到齐大夫人,正要嚎啕大哭,但一想到身后那个男人,顿时吓得打了个冷战,什么都不敢做了。 齐大夫人冲过去,让一旁的侍女抱起他,上看下看检查了半天,看到他没摔出什么好歹来,才放下心。 齐老太君在一旁静静看了半晌,这时才出声问他:“轩哥儿,可是你把你母亲推到湖里去的?” “婆母,”齐大夫人有些着急,“他只是个孩子……” 就算他做错了,难不成真要蕙娘记恨自己的继子? 蕙娘本来就是继妻,要是跟轩哥儿闹掰了,以后怎么在威节侯府立足? 齐老太君却不理会她,只是神情平静地盯着侍女怀中的小孩,自顾自地又问了一遍:“轩哥儿,说实话,是你把你母亲推进湖里去的吗?” 轩哥儿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本来想编个瞎话一口否认,但他忽然瞥见对面那个一直在笑着的男人正盯着他看。 轩哥儿想起方才他面无表情地命令私卫把他扔进泥坑的样子,顿时“哇”地大哭出声:“我,我,我不小心推了母亲,母亲滑了一下,就掉下去了呜呜呜……” 竟然真的是轩哥儿推了她?! 齐老太君叹了一声。 一众女眷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眼底都是不可置信。 而燕微则看他一口一个“母亲”地哭着,挑了挑眉。 方才从来没见他叫过威节侯夫人母亲,现在倒是识相得很。 只是,这小孩嘴脸变得这么快,是不敢在齐老太君面前说谎还是有其他什么别的原因…… 燕微面无表情,正思索着,眼角余光一瞥,忽然发现方才身侧的位置还空着,这时已经站了个人。 殷瑄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神情自然,两人的距离刚刚好,不远不近,燕微连稍微挪开一些的由头都没有。 她微微别过脸,装作没看见他。 轩哥儿还在呜呜地哭,上气不接下气。 见他哭得可怜,齐大夫人低声哄他:“轩哥儿,你不是故意的,你母亲不会怪你的……” 旁边的其他夫人也凑过去哄她,翻来覆去说的无非是威节侯夫人作为母亲疼他还来不及、不会怪罪他之类的话。 燕微冷眼看着,觉得面前这一幕颇为滑稽。 齐家在京城的地位虽比不上威节侯府,但也远远没有沦落到要出卖女儿、让女儿去笼络继子来在夫家立足的地步。 所谓的家风清正,不过如此。 燕微看得恶心,正要转身离开,就听旁边的殷瑄悠悠开口:“本朝以孝治国,今天这事,不是他哭一哭就能过去的。” 一听这话,燕微挑了挑眉,不动了,打算站在原地看看热闹。 而齐老太君神色一凛,当场就想下跪请罪。 ——却被殷瑄给拦住了。 陆礼容算是看出来了,这位五皇子压根就不是站在轩哥儿这边的,她于是皮笑肉不笑地开口:“我说句公道话,虽然本朝重视孝道,但哪有后娘为难继子的道理?别的不说,威节侯要是知道自己的儿子因为蕙娘被罚了,他会怎么对待蕙娘这个继室?” 第一卷 第12章 两道视线 她说完,目光如刀子般刮了燕微一眼。 梦中场景和眼前画面交错闪现,陆礼容简直要压制不住心中的恶意和愤恨。 一个占了别人位子的下贱的继室,就该低三下四、为奴为婢地讨好先夫人留下来的嫡长子,就算是真死了又如何? 她的命比得过侯府血脉吗?! 她配吗?! 陆礼容神色讥讽。 殷瑄挑了挑眉,忽然看向一旁的齐老太君,摆出一副万般谦和的语气:“今日是您老的寿诞,再大的事也大不过您。至于威节侯夫人落水一事,这是齐府和威节侯府的家事,您是从宫里出来的,这些是是非非之后由您来明断,自然最合适。” “不过……”他说着,看都没看陆礼容,又缓声补了一句,“既然皇婶这么热心肠,老太君您把这件事了结后,不妨派人去靖王府上告知一声,免得她记挂。” 陆礼容神情一僵。 燕微躲在一旁,暗暗笑弯了眼。 这主意也太损了…… 靖王向来行事低调,要是知道表姐在外面又是点评别人家的家事,又是一口一个“继室”“后娘”的称呼人家府上嫁出去的姑娘,露出这种尖酸嘴脸,夫妻一体,岂不也是在打他的脸? 陆礼容当然听出来殷瑄是故意的,她冷下脸,但又不敢真的和这位最得圣宠的五皇子呛声,忍了又忍,一句话都没说就拂袖而去。 她走了,其他女眷看这阵仗也不敢多留,纷纷离开。 燕微本来也想走,可她刚一动,齐佩的视线就跟了过来,颇有一种她走他也会跟上的意思。 她简直头皮发麻,脚步一顿,不走了。 她不想和齐佩单独相处。 还不如待在这,至少人多眼杂,又有齐老太君,齐佩不敢做什么。 燕微这般想着,于是低眉敛目,乖巧地站在一边,殊不知她和齐佩二人方才的眉眼官司都尽数落在了另一个人眼中。 “唉,我早就说了,蕙娘不应该嫁到威节侯府,天底下最难当的就是后娘。”齐老太君叹了一声,接着指了指齐大夫人——这个她哀其不争的儿媳妇,语气无奈,“奈何你一直坚持要让蕙娘嫁过去,趁我不在京城就私自给她定了婚约,老二家没人了,只留下蕙娘这么一个女儿,就让你这么作践……” 齐大夫人讷讷道:“婆母,我是为了她好……” 齐老太君摇摇头,什么话也不说了。 闹出这种事,还得她亲自出面收场。 齐老太君命人将轩哥儿带回去,让齐大夫人回前院招待宾客们,眼下这桩丑事自然是瞒不住了,她只能勒令下人们管好自己的嘴,绝不准把后园发生的事添油加醋地往外乱说。 明日,她就亲自去威节侯府登门拜访,她得好好跟威节侯聊一聊。 想到这一桩桩的糟心事,齐老太君疲惫地合了合眼,再睁眼时,瞧见站在一旁安安静静的燕微,笑了一下:“好姑娘,今日让你受委屈了。” 燕微愣了愣,抿唇一笑:“不委屈,倒是我给您的寿诞添麻烦了。” 齐老太君听出她是在恭维,摇了摇头,她打量了一眼旁边眼巴巴的长孙,叹了口气。 再眼巴巴又能如何呢?齐老太君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一眼就察觉面前这姑娘不简单。 她也清楚自己的长孙几斤几两——够不上。 于是她直接敞亮地说道:“闹成这样,小姑娘,依我看,子衿和你有缘无分,这桩婚事还是算了吧。” 燕微眼神一亮,正纠结着要用何种爽快而又不失礼貌的话术一口应下,就见齐佩一脸苦涩地忽然出声:“祖母,我想和燕小姐单独再谈一谈,求您了。” 他对着齐老太君说话,眼神却望着她。他求的不是齐老太君,而是她。 齐老太君看见齐佩这么低声下气,表情有些松动,半晌,她什么也没说,只带着侍女转身上了长廊,缓步出了后园的门,表现出一副不再插手的态度,算作无声的默许。 齐佩又看了看一直侍候在燕微身旁的英珠,后者撇了撇嘴,心里暗想我家小姐一会就狠狠拒绝你,一边想着一边不情不愿地拐进了假山。 这时,齐佩才眼神晶亮地看向燕微,却忽然意识到在场的竟然还有一个人。 “你们聊你们的,不必管我。”殷瑄从方才到现在就默不作声地当着背景板,现下眼瞧着齐佩暗示的目光,仍然自顾自地靠在长廊的柱子上,慢条斯理地理起袖口来。 齐佩不敢催他离开,只好请求燕微和他下凉亭,去另寻一处说话的地方。 不过话音刚落,殷瑄的声音就又不紧不慢地传来:“外面又晒又热,你还准备带着这位弱不禁风的姑娘往哪去?” 齐佩被噎了一下,他虽然不怎么熟悉殷瑄,但也听说过这位五皇子君子之风美名在外,想必不会干出听墙角的事,所以索性就在这凉亭站住了。 他压低声音,目光真挚地盯着眼前人:“燕小姐,之前在林湖上,情况危急,我和你走散了,我后来一直惦记你,听说你回去之后生病了,现在身体可好?” 燕微眨了眨眼,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齐佩是背对着殷瑄的,站在她的视角,她能看到殷瑄靠在柱子上仰着头,露出颈上起伏的莲花纹路,似笑非笑的视线投过来时,似乎是在端详他们旁边的一簇荷叶,又仿佛是在盯着她。 那人若有若无的目光,再加上眼前直直注视着她的齐佩,两道视线定在她身上,让她别扭得很。 燕微于是别开脸,飞速说道:“齐公子,现在不是闲叙的时候,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第一卷 第13章 苍头燕雀 齐佩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语气涩然:“燕小姐,我是想问问你对我们的婚约是什么想法?” “上次带义妹前去见你和世子的事,我后来反省了,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但我也想和你澄清,我和阿柳清清白白,真的只是兄妹关系,母亲今年已经预备要为她定亲了。” “至于去青州一事,若是你另有打算,我们也可以再商量。当时在画舫上我鬼迷心窍,自己进了隔间,把你一个人留在那么危险的外面,我真的对不起你,但我那时感觉我的魂都跟着你飞走了……” 齐佩似乎是在心里打了许久的腹稿,这些话说出口时字句流利,没有丝毫的停顿,像在发誓一样诚恳。 他铺垫了这么多,最后才敢问出那个最想问的问题:“我是真心想娶你为妻,你可愿嫁我?” 话语落地,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停滞住了。 燕微垂着眼睫,叫人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 齐佩盯着她脸上的表情,不错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两人僵持着,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对面,有人在刹那间侧过了脸,危险幽深的目光如刀子般刮过来,定在齐佩身上,把他割了一遍又一遍。 过了良久,才见燕微缓缓抬眼:“齐老太君说得有道理,我们确实不合适,齐公子还是另觅良缘吧。” 她的一句话,让齐佩顿时像是浑身被抽干了力气,怔愣着往后跌了两步。 他定定注视着她,神色难看到了极点。良久,才深呼一口气,猝不及防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 “是不是因为陆晋?”齐佩眼底泛红,“你喜欢你那个世子表兄,是不是?!” 燕微:“?” 这都什么跟什么? 方才还情深似海呢,怎么没有任何预兆地突然就癫起来了? 你真的不正常。 她向后退了两步,脸上浮现几分警戒的神情:“英珠!” 英珠从假山里冲过来,一把挡在燕微身前。 齐佩却没有再接近她,而是恨恨地看了她两眼,忽然转身跑出了凉亭。 不巧的是,下台阶时,不知道哪飞来一颗小石头,绊住了他的脚,齐佩崴了一下,身形不稳,猛地摔倒在地。 燕微吓了一跳,紧接着就听到他痛得“唔”了一声,似乎摔得不轻。 她狐疑地看向一旁的殷瑄,却见他这时脸上也流露出了恰如其分的惊讶。 他下了长廊,不慌不忙地走到齐佩身边,俯身将他扶了起来,甚至颇为好心地帮他理了理他的衣摆。 脸上带笑,还是那副温润如玉的君子作派:“今日可是老太君寿诞,齐大公子还是当心些,别摔出个好歹才是。” 齐佩难堪地直起身,咬牙忍下心头不快:“多谢五殿下。” 殷瑄嗯了一声,齐佩向他躬身行礼后才大步离去。 他一走,霎时间,这凉亭没剩几个人了,但燕微却觉得莫名逼仄起来。 殷瑄这时才转过身,笑着看向燕微:“又见面了,燕小姐。” 燕微隐隐发觉这位五皇子似乎非常会装。 在旁人在场的时候,他就装作不认识她,本来这么做当然是对的,可他偏偏一口一个“这位姑娘”地叫着,明明要装不认识,还话里话外提到她,每次都让燕微都听得提心吊胆的。 她在心里暗暗琢磨,面上恭敬俯身:“民女见过五皇子殿下。” 见礼完,她连忙把专门带来的帕子拿了出来,递到他面前:“殿下,您的帕子,民女一直悉心保管,如今物归原主。” 她垂着眼,自然没看到,殷瑄瞧见她是从贴身的袖摆中抽出帕子时,脸上表情微顿,下一刻,眼底墨色更浓。 他接过帕子,不动声色地摩挲两下,折叠好后放进了自己的左侧衣领中。 那是一个隐秘的、靠近心口的位置。 “多谢燕小姐了,替我保管了这些时日,”殷瑄走近了一些,燕微又闻到了他身上那一缕清甜的莲叶香,丝丝缕缕向她浸染,接着就听他语气神秘地说道,“正好,方才我找到了一份最适合燕小姐的谢礼。” 他说着,在她眼前缓缓伸出一只手,轻笑着摊开掌心。 上面卧着一只极小的苍头燕雀。 殷瑄方才一直是负手而立,这只小燕雀被他握在手里藏在身后,约莫是捂得热了,这一放开,它就叽叽喳喳地叫起来,一边叫一遍扑腾,活泼的不得了。 再一细看,这只小燕雀生得颇为秀气,在殷瑄修长手指的衬托下更显得娇小可爱。 只是它看上去略有些怕他,一个劲地想朝着燕微扑腾过去。 燕微略一思索,没怎么拒绝,直接收下了它。 一方面,她喜欢这只珍贵而不贵重的小燕雀,另一方面,她也想尽快了结和五皇子的这桩牵扯。 她于是大大方方地将小燕雀放进了贴身的香囊里:“多谢殿下。” 燕微自以为自己的想法颇为隐秘,却不知这世上还有人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了解她。 殷瑄的视线在她脸上打了个转,一下子就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他笑意淡了些,忽然一转话题:“方才我在这里乘凉,齐大公子又是尾随燕小姐,又是单独和燕小姐闲话,莫非邢国公府有意让燕小姐嫁进齐家?” 燕微本来觉得和五皇子聊这个也太奇怪,但她忽然察觉到他语气中的异样,于是开口问:“殿下是何意?” “齐佩这个人是不是良配我不清楚,但齐家对于女眷而言,却非什么好地方。” 燕微来了兴趣:“为什么?” 殷瑄温声道:“齐家对妇人日常举止的要求颇为苛刻,家中长辈也过于迂腐。你今日说的那些话驳了齐大夫人的面子,若是嫁进去,和跳进火坑无异。” 他说话时总是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再加上神情和话语挑不出错处,看上去再大公无私不过了,所以总是让人下意识信服。 燕微挑了挑眉,意识到眼前人是在提醒她,于是曲身道谢:“多谢殿下提点,不过,我已经和齐公子说清楚了。” 殷瑄嗯了一声,视线随着她行礼的动作,落到她那只方才被齐佩拉过的手腕上,神情莫辨:“那便好。” 燕微还想再说什么,耳边忽然传来“叽叽叽叽”的声音,是香囊里的小燕雀在叫唤。 一时间,她和殷瑄都看了过去。 她低下头用指腹轻轻揉了揉它的头顶,小燕雀颇为亲人,往她掌心钻。 英珠在一旁笑着问:“小姐,要不要给它取个名字?” 燕微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来,半晌,犹豫道:“叫,二丫?” 英珠:“……” 你这取名风格莫不是小时候在边塞学的吧? 殷瑄这时在旁边轻笑出声,惹得燕微看向了他。 他今日破天荒的穿了一身深紫色的锈金广袖长袍,贵气至极的紫金缎映衬出他冷白绮丽的面庞,他气色看上去好了不少,原本苍白的唇色有了些许血色,更让他的五官显得立体逼人。 燕微最喜欢的就是紫色,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二丫是大名,不如再起个小名,”殷瑄眼底笑意加深,温声道,“就叫纤纤,可好?” 燕微神情一顿,面色古怪起来。 殷瑄状若无意地看向她:“燕小姐,怎么了?” 英珠犹豫了半天,小声开口:“纤纤,是我家小姐的小名。” “这么巧,”殷瑄哦了一声,“看来这小东西确实和燕小姐有缘。” 燕微这个小名没几个人知道,也很久不用了,记忆中,只有幼时父亲会这么叫她。 她记得小时候在幽州时,父亲也常给她抓一些小鸟小雀让她养着玩。 可惜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了…… 燕微从回忆中抽离,索性笑着道:“没事,我觉得这两个名字都好听,都可以。” 她低下头,逗弄起圆乎乎的小燕雀来:“二丫,纤纤,二丫,纤纤……” 就像小时候父亲逗她那样。 燕微没注意到,旁边的殷瑄的目光已经在她身上停了许久。 半晌,他动了动唇,声音压低到几乎听不见。 “嗯,纤纤。” 第一卷 第14章 王妃万安 没过多久,到了晌午吉时,燕微便与殷瑄别过,去前院的宴席落座。 大夫人来之前特地打点过,把她安排在了陆礼容的身后。 对面隔得不远的男眷宴席上就正好坐着齐佩。 不过,经过刚才那一场决绝,齐佩整个人周身的气质都冷淡下来,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的桌案饮酒,一眼也没往她这边看。 燕微觉得他俩肯定没戏了,一旁的陆礼容当然也看了出来。 她强撑着笑容参加完寿宴,在回去的马车上,才一股脑地把怒火对着燕微发泄出来。 “表妹是心里有了更好的人选,所以今日才故意在齐府闹出这么一桩事,是么?” 燕微面上没什么表情,温顺地低着头:“表姐……见到了威节侯夫人那般惨状,我哪敢撒谎,只是如实地把我看见的说出来而已。” “好一个不敢撒谎!” 陆礼容咬牙,恶狠狠道:“不敢撒谎,你就敢顶撞我?就敢得罪齐大夫人?还心安理得地看着齐佩当众为你出丑然后什么也不做?” 燕微不吭声。 在陆家人面前,她一贯沉得住气。 这是她自从十岁回京、住进陆府后学到的最有用的东西。 陆礼容死死盯着她,一瞧见她又露出那副沉默的、无所谓的表情,就真想扑过去撕烂她的脸。 她这个表妹向来如此,看似温顺,实际上骨子里就跟她那个母亲一样,压根不是个安分的主。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陆礼容轻嗤,“我走之后,齐佩单独留你在凉亭待了一炷香,你们都说了什么?” 燕微眨了眨眼,将真实情况进行了一番包装后才道:“齐老太君觉得我和齐公子不合适,我们就单独把话说清楚了,估计过两日,齐府就会把之前交换的名帖退回来了。” “不合适?哈,”陆礼容冷笑一声,语气十足的讥讽,“是他们觉得不合适,还是你压根不想嫁?” 燕微索性摆出一副仿佛真是在被婚约之事烦心的天真少女模样:“既然没有两情相悦,表姐,我为何要嫁?” 秉持着既然装了就装到底的想法,她面上浮现几分羞赧,一字一句道:“我只想嫁给我喜欢的人。” 燕微说这话其实是想把这事糊弄过去。 但她没料到这句话简直是戳到了陆礼容的肺管子上,后者立时神色大变! “什么喜欢?!你喜欢谁?简直恬不知耻!”她几乎是跳脚般地喝斥道,“婚姻大事,自古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陆家让你嫁给谁你就老老实实嫁过去,休想算计什么幺蛾子!” “要是有什么不三不四的念头,想勾搭男人攀高枝,败坏陆家的门风,到时候我第一个处置了你!”陆礼容语气阴森,“听清楚没有?!” 燕微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觉得她此刻的怒火来得毫无道理。 就随口扯两句少女心事,她有必要这么气吗?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似的。 陆礼容也发觉自己太过失态,冷眼盯着眼前人,脑海中闪过几幅画面,忽然开口:“今日五皇子倒是一反常态,竟然还管起这些家长里短了。难道……是看你可怜,想为你撑腰?” 燕微眉心一跳。 陆礼容目不转睛审视着她,冷声质问:“我问你,你可有在别的地方见过五皇子?” 燕微摇了摇头,动作表情滴水不漏:“这种贵人,岂能轻易见到。” “料你也没这个本事,”陆礼容讽刺道,“别去妄想什么不该得的,听家里的安排好好嫁人便是。” “表妹,别怪姐姐说话难听,你就算是想嫁什么皇亲国戚攀高枝,也不想想你够得上么?!” 陆礼容装也不装了,注视着燕微的眼神就像嘶嘶吐信的毒蛇:“你那个娘当年敢和长公主抢男人,最后落得离京十余年,死在幽州那种鬼地方。这种前车之鉴,难道还不能给你警醒——” “所谓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她把话说完,满意地看到燕微那张向来宠辱不惊的脸上瞬间变了表情。 陆礼容在心里满怀恶意地想:有其母必有其女,若是燕微真能和她那个娘一样早些死掉就好了,最好是和她娘一样惨死。 就在这时,马车的车辙“吱呀”一声,停住了。 是到了靖王府。 燕微还静静垂着眼睫没说话,像一座石像似的。 陆礼容见她失态,心情反而好了起来。任由侍女掀开帘子,搀扶着她下了马车。 就在即将合上马车帘子的时候,里面坐着的少女忽然出声了。 她微垂着头,雪白的颈在车窗的光线下折出一道脆弱纤细的弧度,她的语气异常平和,仿佛没有听到方才对方说的那句尖酸刻薄的话似的。 “燕微拜别王妃,”她一字一句道,“王妃万安。” 陆礼容听见这话,哼笑一声。 到底只是个十四岁的丫头,心计手段都嫩着呢。 她以为燕微是害怕了,向她示好,心里快意十足,笑得花枝乱颤:“表妹回吧,回去好好学学礼仪,可别再像今天这样,在那么多人面前失礼。” “是。” 陆礼容转身,趾高气扬地进了靖王府。 一直在马车外侍奉的英珠这时才上了马车,她万分担心地掀开帘子往里一看。 少女紧攥着袖口,忍了许久,此刻才浑身发抖,半张侧脸隐在暗处,面无表情,低垂的眼睫都仿佛锋利起来。 刹那间,她手心里银光一闪,显出一柄匕首来。 从方才陆礼容提起她母亲时,她就一直握着这把匕首。 “小姐!” 英珠神色骇然,正要冲进去把她手上的匕首夺走,却见燕微摇了摇头,语气沙哑:“噤声。” 英珠顿时闭上了嘴。 但眼神依然担忧地看着,还连忙扯下了帘子,生怕别人会看到这里面的情景。 燕微读懂了她的表情,半晌,才吐出一口气,扯了扯唇:“怕什么,大不了捅完别人再割我自己。” 第一卷 第15章 让她做妾 另一边,陆礼容回到王府后,反倒收起了一身的嚣张气焰,把管事的召到身边,问了又问。 “王爷可回来了?” “回王妃,王爷方才下值回府,这会刚进书房呢。” “可曾吩咐过什么事?” 管事的摇了摇头:“就让下人送了几盅栀子龙井茶进去,没吩咐别的。” 陆礼容疑惑皱眉。 栀子龙井? 王爷向来偏爱浓茶,最近怎么忽然喝上这么淡的茶了? 陆礼容在心里仔细记住,问完这些,就让管事的退下了。 她回到自己院里,换了一身温婉柔静的浅色衣裳,细细地扑上妆,又让小厨房做了一些爽口解腻的点心小食,自己带着去了靖王所在的正院。 一路到了书房门前,才有人将她拦下。 是靖王身边的长随,见到是她,表情和看见旁人没什么两样,依然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王妃,王爷正在里面办公,吩咐了谁都不能进。” 陆礼容脸上挂着的温柔笑容一僵。 “王爷可用过晚膳了?”她强撑着体面,轻声问,“我专门做了一些点心带过来,担心王爷忙起来顾不上吃饭。” 那长随只摇了摇头,表情平静,一副无可奉告的样子。 陆礼容暗暗咬了咬牙。 她是靖王妃! 是靖王府堂堂正正的女主人! 这么一个小小的仆人也敢给她甩脸子?! 等哪天王爷心情好了,她就给他吹吹枕边风,让他把眼前这个不长眼的奴才逐出王府! 她在心里恶狠狠地想着,面上却大方包容地笑了笑。 “那我就在门外候着,等到王爷空闲了,我再进去。” 说完,就站在了一旁的檐下。 眼下正是七月热夏,傍晚虽有微风,但还是让人热燥难耐。 陆礼容从小在陆府就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只站了一会,身上的疲惫就一阵一阵袭来。 约莫过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书房里才传来动静。 长随听到王爷叫他,弓身进了书房,给主子添完茶后,才跟他提起王妃在外面等候的事。 靖王皱了皱眉:“她来是有何事?” “王妃是来给您送晚膳的,说是记挂您的身体。” 靖王嗯了一声,没什么表情:“让她进来吧。” 长随出去传了话,陆礼容一听,连忙理了理衣领袖口,莲步轻移地进去了。 “妾身参见王爷。” 靖王让她起身,看都没看她手里的点心盒,淡声问:“你今日去参加了齐老太君的寿诞,如何?” 陆礼容心里一惊。 脸上不由得流露几分惊慌:“正要和王爷您说呢,我那表妹在齐府惹是生非,闹得我和齐家也有些不愉快。” “本王怎么听说,是因为你插手人家的家事,被五皇子给教训了?” 靖王还是一副淡淡的表情,陆礼容却顿时明白他已知道了一切,一颗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这,蕙娘到底只是威节侯的继室,我也是为了她好,才劝说让齐家原谅轩哥儿这一次……” “威节侯那个儿子敢公然做出这种事,已是被惯得不成样子了,难不成你还觉得他有理?”靖王放下手中的书卷,扫她一眼,“你这么想,若是以后有了孩子,本王怎么放心把它交给你教养?” “王爷!” 陆礼容惊得骤然抬头,心里一阵刺痛。 孩子…… 她生下第一个孩子就撒手人寰了…… 她只能在那个梦里眼睁睁看着那个孩子叫燕微“母亲”。 想到这,陆礼容攥紧手指。 直把细长的指甲扎进手心都浑然不觉。 燕微! 都是因为燕微! 那个贱人抢了她的位置,夺走了她的一切! 她就是个灾星! 陆礼容恨恨咬牙,眼底妒火熊熊燃烧。 正在这时,靖王低头将手中的书翻了一页,随口问道:“你方才说你那个表妹惹是生非,又是怎么一回事?” 陆礼容悄悄看向他,语气里带上了些无奈和鄙夷:“表妹她自幼就没了父母,约莫是因为无人教养吧,反倒生出一颗不安分的心来,在婚事上挑挑拣拣、一心钻营,看不上人家齐公子,还当着齐家众人的面说他的不是,下午回来的路上被我责备了一通,才认了错。” “看不上齐佩?”靖王挑了挑眉,语气意味不明,“她可是有什么心仪的人了?” 陆礼容摇摇头:“不知道呢,也是我前些年忽视了对她的教习,才让她变成了今天这幅样子。” 靖王放下手中的书卷,不知是开玩笑还是什么,说了一句:“她想嫁高门,家世又够不上,那让她去做个妾不就行了?” 陆礼容心里咯噔一下,出于某种隐晦的防备,脱口而出:“不可!” 话落,对上靖王投来的视线,她无比紧张,缓缓补充道:“她虽然年纪小,但心气高,让她做妾,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事呢。更何况,她怎么说也是陆家表小姐,父亲也未必同意……” 她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靖王听完,只嗯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陆礼容打量着他的神色,揭过话题,又待了会,和他汇报府上今日的情况。 等到窗外的弯月爬到树梢枝头的时候,她才准备要告退。 临走时,靖王不动如山地坐在书案旁,头都不抬,淡声对她说道:“既得了尊品命妇之位,就要担起这个名头。本王不管你想如何炫耀,在外行走交际务必低调,不要丢了靖王府的脸,给靖王府惹上祸端。” 陆礼容浑身一僵,知道这是在敲打她,于是恭声应是。 出了书房,走到房门外的走廊上时,晚风一吹,她这才惊觉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陆礼容回到院落里,想了又想,还是不安心,叫来自己的陪嫁嬷嬷尚嬷嬷,低声耳语几句。 尚嬷嬷惊讶地看着她,语气担忧。 “王妃,您——” “嬷嬷,”陆礼容神色嫉恨,“听我的,你就去这么做!” …… 凤栖宫,齐老太君寿诞的第二日,皇后少见地召见了五皇子。 凤栖宫的宫人们猛地见到这位极少登门的皇子步伐缓缓地踏进宫门,一时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皇宫上下谁不知道,皇后和五皇子这对亲母子一年见面的次数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拜见五皇子殿下。” 宫人们齐齐跪下,此起彼伏的参拜声惊起一地白鸽。 这些鸽子是皇后娘娘的爱宠,最是金贵,在凤栖宫内由专人驯养。 殷瑄今日也穿了一身白,远远望着像是一块莹润生光的玉,他又一向脸上带笑,走过年轻宫女身旁时,激得对方只悄悄看他一眼,便耳边染上一抹红。 宫人们都清楚,这位五皇子是众皇子里脾气最好的。 有时候哪个奴才不小心打翻了东西,其他皇子准要发火,五皇子则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饶过他们。 这么一位长相才干品行都顶顶出色的皇子,可惜却有一副病弱的身体,和一个苛刻偏心的母亲。 殷瑄刚一踏进凤栖宫正殿,迎面就从上首摔过来一只茶盏。 他躲都没躲,立在原地。 下一刻,肩头被狠狠砸中! “啪”的一声。 上好的青玉瓷落在地上,碎了一地。 那茶盏里还带着刚烧好的滚烫的茶水,殷瑄的半个袖子被泼得湿了一大片。 他能感到肩膀传来阵阵的肿痛,脸上却仍然没什么表情,侧头轻嗅,是红袍岩茶的味道。 这是他七弟的最爱,所以凤栖宫上下备的最多的就是这茶。 第一卷 第16章 天煞孤星 殷瑄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袖,上前几步,走到殿中央,行了一个挑不出丝毫错处的跪安礼。 “儿臣给母后请安。” 连脸上的笑容都看上去格外标准,分毫不差。 坐在上首的女人正修剪着插在瓷瓶里的花枝,看见他来也没有抬头,一旁的侍女恭敬地给她上了一盏新茶。 殷瑄还跪在地上,她却自顾自地继续剪着,一点没有让他起来的意思。 等到茶凉了些,她低头抿了一口,接着合上茶盖,突然毫无预兆地又一把朝他砸了过去! 这第二次,殷瑄躲开了。 皇后瞥了一眼他的动作,轻嗤道:“这不是挺会躲么?” “方才在殿门口,外面的宫人都能看见,你就装起孝子一声不吭地挨砸,现在到了殿内,没什么其他人看着了,你又突然能躲开了。” “不愧是声名在外的五皇子,装模作样的本事不小。” 她一句一句说着,语气生冷,表情更是漠然,压根不像是一个母亲在和自己的儿子说话,更像是对着最怨恨的仇敌。 殷瑄却对她的冷漠毫不意外,依然摆出一副好儿子的架势,恭恭敬敬回话。 “惹母后生气,自然是儿臣的错,只是这次,不知错在何处。” “你不知道你错在何处?”皇后冷笑一声,“你都代表皇上去参加齐家那个老不死的东西的寿诞了,你还不知道你做错了什么?” 她恨声道:“你拿皇太后当亲祖母,连她身边嫁出去的一个老丫鬟你都毕恭毕敬地哄着,却不知道在她心里你是不是最亲的孙子!” “我才是你的生母,小七是你的亲弟弟,你却一心亲近那些外人,对凤栖宫上下不闻不问,也不怕到最后落得一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殷瑄站在殿中央,静静听她说着这些刺耳的话,唇边含笑,眼底异常平静。 等她发泄完,他才俯身又行了一礼,温声道:“母后说的这些,儿臣铭记在心。只是父皇身边的井仁方才传话,让儿臣一会过去,所以不能在此久留,母后保重身体,儿臣下次再来看望您。” 这就是要走的意思了。 告退的话也说了,殷瑄刚转过身,正往外走,身后的女人却盯着他,忽然又开口了。 她的语气很轻,接近呢喃,说出来的话却比方才所有那些指责加起来还要重,重重砸在殷瑄的心上。 “你小时候为了讨到你父皇的欢心,几乎丢了半条命,可过去了这么多年,还是没什么人在乎你。” “那个道士说的果然不错,你真的……是一个灾星,天煞孤星……” “你生下来就是要孑然一身,一个人走到死的……” 一旁的侍女纵然已经见过几次皇后对五皇子大发雷霆的场面,但猛地见到眼前这情形,还是瞬间瑟缩地低下了头,掩去脸上的惊骇。 而殷瑄听着这些诛心之言,脚下却停都没停,缓步走出了正殿。 殿外侍候的私卫见到他出来,连忙上前,小心打量他的神色。 以往五殿下去一趟凤栖宫,回来后整个人周身的气质都阴沉下来。 只是这次,除了半边衣袍湿了,表情看上去却没什么异常,还是那般春风拂面。 “殿下,皇上那边不着急,要不然先回去让您换一身衣服?” 殷瑄嗯了一声,从衣领中掏出一条青色的云纹锦帕,将自己沾湿茶水的一只手细细擦了擦。 私卫跟在五皇子身边多年,最是了解他的性情,知道他向来对这些贴身之物格外挑剔,眼下忽然瞧见这条帕子,不免有些奇怪。 殿下怎么最近总是只用这一条帕子? 侍奉的人怎么回事?没点眼力见? 他于是向前一步,递上一条新的,躬身示意:“殿下。” 殷瑄斜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私卫是皇帝从北大营里提上来专门送去保护殷瑄的,带着一种军营将士的憨直气:“属下看您那条用了好几日了,怕是身边人怠慢了。请您用这条新的,还是您之前赏的呢,挺贵重的。” 殷瑄笑了一下,将手上的帕子裹着自己的手指轻拭,动作间,莫名有一种令人耳热的缱绻。 良久,他才道:“再贵重,能有我这条珍贵?” 私卫没听明白,不解地“啊”了一声。 殷瑄玩笑似的用手指了指他的头,少见地流露出几分矜傲来:“自己想去吧。” …… 七月初五,小雨。 燕微从齐府回来后,很是过了几天安静日子。 既没有尖酸刻薄的表姐催婚,笑里藏刀的大夫人也去了郊外礼佛,不用再去请安。 她于是在自己的小院里舒舒服服地窝了几天。 只是……她一直在琢磨心里那份疑虑。 为什么陆礼容这么想把她嫁出去? 燕微百思不得其解。 她这些年一直在陆府当小透明,自得其乐,也没人理她。自从陆礼容前不久生了那场大病,痊愈后就屡次来招惹她,看她的眼神也越来越奇怪。 那种恨意…… 到底是因为什么? 燕微坐在屋檐下的摇椅上,望着暗灰色的天边,沉思不语。 英珠就是在这时候兴冲冲地走了过去。 正巧过两日便是七月七乞巧节,京城里最近夜里张灯结彩,比以往还要热闹。 英珠一个劲地撺掇燕微出府逛一逛,总是待在府里窝着,人都要长草了。 燕微回过神,笑着答应,七月七那天晚上,就带她一块出了门。 第一卷 第17章 金纸仙鹤灯 平心而论,来京五年了,燕微能这么放松地出来逛街的机会不多。 刚到京城住进陆府头两年,她一边沉溺在父亲去世的痛苦中,一边想尽办法融入陆府,想和舅舅舅母、表哥表姐们打好关系,那时她真的想把他们当作家人。 只是……他们从未看得上她罢了。 燕微还记得自己初入府的第一天,风尘仆仆地下了马车,一看见站在门口的大表哥和大表姐,就满是期待地迎上去。 “幽州燕微,见过表哥表姐!舅舅舅母们可安好?我现在能去见他们吗?” 表哥那时冷冷看她一眼,没说话。 表姐倒是从上到下扫了一眼她的穿着打扮,语气轻蔑:“父亲母亲都忙,哪有功夫见你?进了陆府就给我安安分分的,收起你那一身北蛮子作态,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样子。” 年幼的燕微十分钝感地哦了一声,乖乖点头,但又不死心追问:“敢问表哥表姐,大舅舅和二舅舅可曾说过何时从京城出发,一同去幽州祭奠我父亲?” 表姐当时的回答燕微直到现在都记得一清二楚:“姑父那般无能,陆家哪还有脸面去祭奠他?这件事你以后不要提了。” 燕微的心一下子就凉了个彻底。 那时候她就明白,陆府成为不了她的新家。 她开始渐渐学着收敛性情,乖乖做起了陆家寄人篱下的表小姐,平日里能少出门就少出门,逢年过节拜见拜见陆家各房亲眷,装装样子蒙混过去也就是了。 一晃竟已经过了五年,燕微都快要及笄了。 “小姐!”英珠兴奋的声音打破了燕微的回忆,“这里有卖花灯的,小姐之前不是一直想要一盏么?快来挑一挑!” 燕微笑了笑,跟着她走到一旁的摊位前。 卖花灯的摊主一看她的穿着,就知道是位贵客,乐呵呵开口:“姑娘想要个什么样式的?我这的花灯可比其他摊子上的要做得精细多了。” 燕微看向了他旁边摆着的一盏仙鹤灯。 红顶的丹顶鹤,用金色勾了边,身上画了一团瑞鹤云纹,格外雅致。 “这个好看,给我拿一盏吧。” 摊主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顿时面露难色:“这……姑娘来得不巧,这是我这里的最后一盏仙鹤灯,方才已经被一位公子买走,只是暂存在我这,实在没法卖给您。” 英珠在一旁道:“小姐,不然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说不定别家还有。” 摊主听到她的话,笑了笑:“这种金纸仙鹤灯是我家的独门绝学,在这京城里绝对找不到第二家,姑娘要是实在喜欢,可以等到明晚再派人来买。” 燕微有些遗憾,笑着摇摇头,正准备离开,身后忽然有一道熟悉的女声响起。 “兄长,是燕小姐!” 少女笑得娇俏,挽着身旁年轻俊秀的公子的手臂,走到她身边,不是齐佩和廖梦柳还能是谁? 燕微暗暗皱了皱眉,正打算装没听见赶快带着英珠走掉。 没想到廖梦柳像是预料到了她的动作似的,忽然走近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 燕微抬眼,正对上对方笑得意味深长的目光:“没想到会在这里再遇燕小姐,真巧。” 燕微面不改色,往旁边走:“借过。” “哎——都是熟人,别急着走啊。燕小姐怎么一个人出来逛?” 廖梦柳又拦住她,把“一个人”这三个字的音调咬得格外的重,眼中满满的不怀好意。 她当然是故意的。 她知道齐佩和燕微的婚事已经吹了,但还不清楚具体的原因,看那天齐大夫人的反应,就下意识以为是因为齐家看不上燕微。 天知道她有多高兴! 眼下猛地见到这位之前还在她和兄长面前摆架子的燕小姐一个人孤零零地逛街,心里更是得意,免不了出言讽刺几句。 不过,燕微听到她这话,倒没有什么反应,只默默地给她的不正常名单里又多加了一个名字。 一个人逛街? 英珠这么大个人站在旁边她看不见么? 廖梦柳打量着她漠然的神色,攥了攥手指,又笑道:“乞巧佳节一个人逛多没意思,要不然,燕小姐和我们一起?” 她话刚落地,一旁的齐佩就皱眉呵斥道:“阿柳,胡说什么。” 他从方才到现在都没有正眼看燕微一次,也不说话,听到廖梦柳这句挤兑似的询问,才出声制止。 “哎呀兄长!”廖梦柳娇笑着打趣,“我当然知道不合适,开个玩笑而已啦。” “再说了,”她看向燕微的打扮——清冷疏离的美人穿着一身如嫩笋般俏生生的青绿长裙,在这条街上格外出挑,廖梦柳一半妒忌一半调笑地说道:“燕小姐这般姿色,怎么可能会一个人夜游?想必一定是佳人有约了……” ——这是专门说给齐佩听的。 齐佩面上却没什么反应,只往旁边的摊位看了一眼,摊主将那盏仙鹤灯递到了他的手中。 “公子,您来得正巧,方才您对面这位姑娘还想向我买这盏灯呢,我都给您留着呢。” 下一刻,齐佩提灯的动作一顿。 廖梦柳愣了愣,瞥了一眼他的神情,急忙道:“原来燕小姐也想要这盏灯?” 她说着,从齐佩那将仙鹤灯提在了自己手里,羞赧一笑:“若是其他物件倒也罢了,燕小姐喜欢,我一定让给你,但这盏灯是兄长给我买的乞巧礼物,我就不割爱了。” 燕微冷眼看着廖梦柳一边说一边提着灯朝她走近一步,炫耀似的晃了晃,语气温婉,眼神却讥嘲。 而旁边的齐佩则垂着眼,表情似乎有些不忍,又有些怨恨。 至于这怨恨的对象是谁,不言而喻。 燕微像看猴戏似的盯着他们,冷冷地“呵”了一声,一句话没说,拽着英珠的手腕转身就走。 “燕小姐!” 刚走没几步,身后的廖梦柳突然又叫住她,挑衅似的问道:“下个月我兄长就要参加科举,相识一场都是缘分,燕小姐不送一句祝福么?” 廖梦柳其实是想炫耀自己兄长的才学,让燕微为错失这段好姻缘而更加痛苦。 可她却没有注意到,她这句话刚说完,对面的燕微没什么反应,齐佩的身体却瞬间僵了一下,几乎是逃避一般别过了脸。 半晌,不远处的青裙少女转身,冷白的侧脸在街旁灯笼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她的目光直直地看向齐佩,没有任何躲闪,大大方方道:“既然如此,我祝齐公子金榜题名,步步高升。” 说完,扬长而去,行走时荡起的裙摆划出一道美丽的弧度。 ——深深映在齐佩的眼中。 廖梦柳暗暗咬牙。 在她的设想中,燕微被齐家拒绝了,错过了齐佩这个好郎君,看见他们这么亲近,会万分痛苦地落荒而逃,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 这么坦坦荡荡,这么……令人印象深刻。 廖梦柳看向身边的齐佩,发现他望着燕微离去的方向,神情也变得恍惚起来。 “兄长!” 廖梦柳快要恨死燕微了,恨她轻而易举地夺走了齐佩的目光,但却不得不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方才你不是说要带我去逛茶楼么?走吧。” 齐佩强撑起笑容,点点头,带着她往一旁的岔路拐弯。 只是背影怎么看却怎么失魂落魄。 …… 齐佩和廖梦柳的心情不怎么好了。 但燕微依然乐得很。 夜色有些深了,她带着英珠过了桥,去旁边的酒楼上吃饭。 这家酒楼主打的是家常菜,所以往来食客多是寻常商户百姓, 燕微也不爱吃多么金贵的菜肴,只是留恋这种平凡人家的烟火气。 所以她如果出门,就只会来这家吃饭。 酒楼老板是一位爽利能干的寡妇,带着自己的小女儿和十几岁的小叔子开了这家酒楼,燕微来过几次,就和他们一家人熟了些。 一进门,燕微就看向迎客的柜台,笑着寒暄:“陈老板,今天生意不错啊。” 陈老板站在柜台后,一身火红的绸面衣裳,手里拿着算盘,看见是她来了,“哎呀”一声,惊喜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侧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厨房。 “绒绒,快看看是谁来了?” 里头钻出来个虎头虎脑的小女孩,一看见燕微就笑得见牙不见眼:“仙女姐姐!” 英珠每次听绒绒叫自己小姐“仙女姐姐”,就打心底里乐得不行。 第一卷 第18章 他不请自来 她从口袋里抓了一把糖,递过去。 绒绒接过,朝英珠像模像样地行了一礼:“谢谢可爱姐姐!” 英珠嘿嘿一笑,揉了揉她的头。 一旁的陈老板又叫出来个相貌周正、气质内敛的少年,一身的皂衣短打,就是她的小叔子陈巡,让他带着燕微她们二位上楼,先在雅间里休息一会。 燕微的口味长情得很,一成不变,陈老板记得清清楚楚,压根不用她再点菜了。 陈巡带着两人上楼,给她们安排了个靠窗的雅间,开了窗,又细心地给她们点上驱虫的香料,才默不作声退了出去,轻轻合上了雅间的房门。 细细看他走路的姿势,会发现他有一点坡脚。 ——他小时候帮家里人挡上门讨债的债主,被对方派人打断了一条腿,兜兜转转治了很多年,总是治不好,落下了坡脚的毛病。 燕微很欣赏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有骨气,有本事。 她自己虽然也不是多么大富大贵的人,但也偷偷给陈老板塞过银子,让她带着他去找个好一点的大夫,但陈老板只摇了摇头,说他是心病,治不好了。 燕微注视着一瘸一拐下楼的少年的背影,叹了口气。 世道艰辛。 她正陷进回忆里,旁边的英珠忽然用手肘碰了她一下。 燕微抬头,就看见她一脸惊讶地盯着门口。 顺着她的视线转头看过去,燕微一眼就看到了在门口探头进来的绒绒,和她手里提着的金纸仙鹤灯笼。 “小姐……” 英珠的语气满是讶然。 燕微比她好不到哪去,只是瞬间脑海里闪过一个惊悚的想法。 难道齐佩那憨人又发癫了? 千万别啊。 绒绒笑嘻嘻地从门缝里挤进来,把手上的仙鹤灯塞进燕微手里,神神秘秘地贴着她的耳朵说:“仙女姐姐,有个好漂亮好漂亮的哥哥让我把这个给你。” 燕微还在回想方才和齐佩他们走开时的一幕幕,心里七上八下:“他在哪?” “就在门外,”绒绒兴高采烈地和她解释,“漂亮哥哥说我是小孩子,能从门缝里偷偷挤进来给你个惊喜,但他是大人,不能随便进人家的房门。” 燕微:“?” 这是还得让她出去把他请进来的意思么? 燕微简直是五味杂陈,直起身,朝着雅间的门走过去,心里已经酝酿了无数个彻底翻脸骂醒齐佩的说辞,打开门,却冷不丁对上一张让人惊艳而意外的脸。 “孤家寡人一个,无处可去,前来叨扰。” 殷瑄笑眯眯地注视着她。 淡淡的莲花香从他身上扑面而来,间接昭示着眼前这一幕不是幻觉。 燕微懵了,刹那间,心底无数疑惑和怀疑翻涌而出,她把他拉进来,关上门,转过身没有任何缓冲地对着他开口质问。 第一个问题。 “别告诉我你是路过这里吃饭才遇见了我?” 这家普普通通的酒楼,他这种身份的人绝无可能踏入。 “不是,”他笑了一下,诚实道,“我是在桥上看见了你,跟着你过来的。” 第二个问题。 “这盏仙鹤灯是从哪来的?”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个摊主说,这种样式的灯只有一盏了,又是他家绝学,所以现在这个时候,这盏灯本来应该在…… “抢来的。”殷瑄朝她眨了眨眼,暗示的意思不言而喻。 什么?! 真的假的?! 燕微顿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呈现自己此刻的心情。 旁边的英珠也傻了。 什么?又遇见五皇子殿下了? 什么?他跟着小姐和我进来的? 什么?他抢了齐佩和廖梦柳那两个贱人的灯笼?! 哈哈哈哈哈,嘶,额…… 英珠一边乐,一边又觉得怪怪的,短短片刻接收的信息太多,一时之间她竟不知道该先去理解哪个。 只有小小的绒绒坐在地上的垫子上,傻乎乎地看着他们笑。 正在这时,陈巡在外面敲门,说要进来上菜了。 总不能劳累他端着菜在外面等,燕微应了一声,让他先进来。 陈巡推开门,看着雅间里凭空出现的男子,表情停顿了下。 第一卷 第19章 靖王也来了? “这位客官,是不是走错雅间了?” 陈巡谨慎开口,一边说一边看了燕微一眼。 以前燕微总是和英珠两个人来这酒楼,眼前这人,他从未见过。 殷瑄没说话,一旁的绒绒倒是一蹦一跳到自家小叔身边,乐呵呵和他说:“小叔,这个漂亮哥哥是仙女姐姐的朋友!” 朋友? 陈巡暗瞥一眼这个脸上带笑、衣着华贵的男子,抿了抿唇。 燕微还处在有些懵懵的状态中,半晌,才找回理智,她深吸一口气,道:“我认识他。” 这场面太复杂了,必须先控制一下。 “小巡,你带着绒绒先出去。” 陈巡点点头,把菜放下,细细地摆好盘,才拉着绒绒的手走了出去。 出门时,又用探究的目光看了燕微和那个神秘男子一眼。 他分明看见燕微收敛了表情,连同英珠一起,对着那个男子缓缓曲身行了一礼。 而在她低着头看不到时,那个男子的视线就定在她身上,紧紧跟着她的动作,缠绕逡巡。 “参见……五皇子……” 身后的问安声断断续续从门缝里泄漏出来。 五皇子? 陈巡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下,接着一言不发地抿了抿唇,轻轻为他们合上了门。 而他走后,雅间里面已经是另一幅景象。 燕微回过神来,才发现方才情急之下自己竟然用那种拷问的语气质问了面前这位五皇子的行踪。 她暗暗“嘶”了一声。 不应该。 这不应该。 一时着急忘了装一装了。 于是连忙俯身,恭敬问安。 殷瑄倒是依旧笑得温和,还是那副四平八稳的体贴君子模样,她膝盖还没弯下去就出声让她免礼,还极为好脾气地问她:“这盏仙鹤灯你可满意?” 燕微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土匪啊…… 这人到底是什么情况,一会正常一会不正常的? 殷瑄读懂了她的眼神,蓦地轻笑出声。 他本就生得好看,一笑,更衬得这雅间里斗室生辉。 “不是,”他笑着解释,“不是抢他们的,这盏灯是我让长生在街市上买的。” 长生就是总跟在他身边的那个私卫。 燕微愣了一下,细细去看手里的仙鹤灯,确实和方才齐佩拿的那盏有所不同,同样都是金纸勾边的样式,但相比之下,这盏的勾边更细致,仙鹤的头也并不再是垂着,而是高高扬起来,呲着牙高傲地扫视一切,仿佛随时随地要振翅而出。 嗯……怎么说呢,看上去要比刚才那盏灯更威武凶猛一些。 “小姐,”英珠有些惊讶地问,“可是方才那个摊主不是说这是他家独门绝学么?” 燕微同样有这个疑问,侧过头看向殷瑄。 殷瑄瞧见她这个下意识转头来问他的动作,脸上笑意更深:“商贩之言不可轻信,也许是为了抬价,哄一些冤大头付钱而已。” 他这一句“冤大头”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燕微方才撞见那两个人的晦气被他这句话一扫而光,她突然很想笑,但心头又莫名闪过一点疑问。 她最近怎么总是碰上这人? 是不是有些太巧合了? 而且他还一路跟过来…… 这位金枝玉叶的五皇子难不成还能对她这种无名小辈有所图谋? 燕微垂着眼睫,眼底情绪飞快闪过,正欲开口试探,就见眼前之人忽然收回目光,似有所感,转身朝着门口扫了一眼,然后回过头叹了口气。 “真是阴魂不散。” 这话来得莫名。 燕微正纳闷他说谁呢。 下一刻,就见殷瑄走近一步,那张精雕玉琢的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几分歉疚,单薄冷白的眼皮耷拉下来,朝着她可怜兮兮地低声道,“燕小姐,又要麻烦你一次了,我是为了躲我那皇叔才来找你,却好像把他引过来了……” 燕微:“?” 好消息,知道五殿下跟过来的理由了,与她无关,可以松一口气。 坏消息,众所周知现在皇室里只有一个皇叔身在京城,请问,是哪位? 心中浮现一个可怕的猜想,她简直倒吸一口凉气。 她那个靖王姐夫怎么也来了? 今夜这个酒楼里会不会有些热闹过头了?! 燕微当机立断,走人,现在立刻马上走人。 谁料刚快步走到门口,摸到房门把手的瞬间,一墙之隔的门外就传来了陈巡的声音。 “两位客官这边请,二楼的雅间只剩一间了……” 接着就是熟悉的女人娇笑声:“夫君怎么突然想到来这里吃饭?这种地方,妾身怕不合您的口味……” 燕微猛地退后几步,仿佛门外是洪水猛兽。 英珠小心翼翼凑过来,同样满脸不可置信:“是靖王和王妃么?” 燕微沉痛地点了点头,她转过身看向房间里那个笑意盈盈、一脸和气的罪魁祸首,有一瞬间很想以下犯上把他扔出去。 “燕小姐似乎很怕令姐和令姐夫?” 罪魁祸首笑得温温柔柔的,从几案上的茶壶里倒了杯茶,赔罪似的递给她。 燕微倒是大大方方接过,尝了一口,反问:“五殿下又为何要躲着靖王?” “在街上撞见了,他一直窥探我的行踪,”殷瑄笑意不达眼底,直白地回答,“我想甩开他而已。” 燕微暗自皱了皱眉。 她从未听说过五皇子和靖王有什么不对付的传闻,京城中盛传的反而是皇上最疼爱的儿子和最信任的弟弟相处得和和睦睦。 燕微于是若无其事地住了口。 皇室隐私,她可不敢多问。 殷瑄提起茶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反过来笑着追问她:“你还没回答我方才的问题,燕小姐很怕令姐和令姐夫?” 燕微的神情略微复杂。 她能说她是害怕她那个表姐发疯吗? 她并不明言,轻轻皱了皱眉:“只是不想惹祸上身而已。” 惹祸上身…… 殷瑄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的眉眼。 她每次皱眉时,就和梦中那张脸丝毫不差地重合起来。 那些破碎、混乱、梦魇般的情景在殷瑄脑海中一幕幕闪过,他摩挲着茶盏,指尖微微泛青,乌黑的眼瞳透出几分压抑的沉郁。 早知道,他就应该让长生把那两个人敲晕,彻底甩掉,然后再过来了。 阴魂不散的东西。 殷瑄的笑容有一瞬间变得森冷。 不过…… 雅间的隔音并不算多好,一墙之隔的旁边房间里时不时传来女人故作娇柔的说话声,毫无疑问正是陆礼容,时不时靖王还会简短地回应她几句话,只是语气有些冷漠。 殷瑄听着,不动声色地观察燕微的表情。 他想,若是靖王能在她面前丑态百出、让她一直这么避而远之就好了。 第一卷 第20章 听墙角 燕微其实并没有很在意隔壁的两位,只要不正面撞上就无所谓。 她细细听着隔壁的动静,听到房门已经合上,就递给英珠一个眼色,打算悄悄溜出去离开。 此地不宜久留。 没想到她刚站起来,殷瑄倒是非常自然地坐在了她旁边的位置上,理了理衣摆,不紧不慢地又给自己倒了杯茶。 燕微第一反应是这人方才到底走了多少路才会这么渴? 第二反应是他为什么不跑?还呆在这干嘛? “殿下,”她压低声音,“隔墙有耳,你不走吗?” 殷瑄摇了摇头,懒散地靠在床边,一身黑金色的长袍在窗外灯火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摄人心魄。 他笑了一声:“我要听听我这皇叔为何跟踪我。” “燕小姐,这一桌的好菜,你要是现在就走,未免太可惜了。” 燕微怔了怔,忽然想起来,既然陆礼容也在隔壁,那她是不是能从他们夫妻二人的话里偷听到一些蛛丝马迹? 陆礼容为何会这么恨她、这么疯狂地急着逼她出嫁? 而且她也确实不舍得这一桌好菜…… 这么略一思索,燕微又坐了下来,若无其事道:“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殷瑄眉梢微动,注视着她的神色,定定盯了她片刻。 半晌,才移开视线,用他那双金枝玉叶的手又给她倒了杯茶,在她身侧压低了声音,几乎是用气声道:“没事,我们小声些就好。” 燕微点了点头,接过茶盏,忽然发觉他今天身上的莲花香有些浓。 相比前几次遇见时淡淡的清香,现在他身上的香气格外有侵略性,离得近了,像是无形的轻纱,把人裹在他身边。 虽然挺好闻的,但是…… 燕微低头抿了一口茶,百思不得其解。 难不成他还真是花精转世? 身上香气的浓淡都会变? 太神奇了吧…… 殷瑄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见她时不时偷瞥过来一眼,以为是在看他,于是笑得越发温柔无害。 没想到燕微看他的眼神更奇怪了。 殷瑄:“……?” 他俩倒是面不改色、正大光明地坐下来了,旁边的英珠满脸震惊。 这不就是偷听别人墙角么? 话本子里贼才干的事。 她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一个是从来坦坦荡荡的她家小姐。 一个是号称谦谦君子的五皇子殿下。 现在竟然坐在这里一块听墙角。 英珠坐在了桌案边缘,一边默默降低自身的存在感,一边偷偷打量他俩。 嗯……竟有一种诡异的默契…… 而另一头,隔壁的雅间里,靖王和陆礼容正在一无所知地饮茶。 他们直接和陈巡说让他把店里最贵的菜端上来,至于酒,一壶都没点。 都是一些寻常人家喝的烧刀子酒,靖王皱了皱眉,就让他撤下去了。 陆礼容贴在他身侧,给他倒茶布菜,语气轻柔:“这种地方平日里王爷您连看都不看,怎么今日来了兴致,要上这吃饭?” 她捂着嘴轻笑一声:“也就是您没亮身份,恐怕这里的老板这辈子都没接待过像您这样的贵客呢。” 靖王语气淡淡:“走到这边累了,就上来歇歇。” 他放下茶盏,环视一周,在脑海中默默回想方才上楼时看到的这酒楼的布局。 他分明看到五皇子提着一个灯笼进了这里。 怎么消失不见了? 靖王默不作声,皱了皱眉。 他方才问过那个打杂的,隔壁雅间接待的是两位女客,可是其他房间都在对面,要穿过整个酒楼一楼才能过去,他刚才一直跟得紧,要是五皇子穿过了一楼,他一定能看到才是。 靖王眯了眯眼睛,视线投到对面的墙壁上。 一墙之隔,隔壁却杳无声息。 他不动声色地盯着,心里思虑万千。 若不是这次出门刚好碰上,他也不会发现,五皇子殷瑄竟然暗中派人盯着齐佩。 为什么? 他和齐家不是向来交好么? 靖王怀疑其中另有玄机。 “王爷……”一旁的陆礼容见他走神,带着些许试探的、故作生气地挽住了他的手臂,“说好了是陪妾身出来夜游乞巧灯会,您怎么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 她说话的音量不小,“心神不定”四个字一出,靖王猛地转头,深褐色如鹰隼般的眼睛冷冷盯住了她。 陆礼容被他吓了一跳,顿时撒手。 靖王看她的脸色有些难看,收敛了些许表情,淡声说道:“本王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陆礼容攥紧手上的帕子,强撑笑意:“是妾身没眼色,打扰王爷了。” 靖王沉默片刻,似乎有些疲倦,靠在一旁的座位上,说了一声“你吃你的”,然后便合上了眼,也许是小憩,也许是沉思,反正是不理会她了。 在他闭眼的一瞬间,陆礼容就沉下了脸。 她死死注视着眼前俊美如铸的男人,心里想不明白他为何对她这么冷淡。 他们才刚成婚不到一年,却连半点新婚夫妻的热情劲都没有。 在成婚前,陆礼容就被陆大夫人叮嘱过,靖王性情深不可测,和寻常男人不同,小心服侍便是,至于其他,莫要强求。 陆礼容那时候便不服气,她是高门大户出身,千金万金养大的娇小姐,长得娇艳欲滴、楚楚动人,再冷的冰疙瘩也能焐热,定能让靖王一颗心全系在她身上! 可没曾想嫁过来后,却事与愿违。 平心而论,靖王对她也算不错,从不吝啬赏赐金银珠宝,给了她一切王妃应有的东西。 但他一直对她冷冷淡淡,毫无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疼爱。 也只有在房事上……他会热切几分,但也仅限于每月十五去她院里住一晚,公事公办似的,仅此而已。 陆礼容想起梦中靖王面对燕微时流露的迷恋与沉溺,嫉恨地咬了咬牙,一狠心,趁他不注意,将藏在袖口的一粒药丸飞速放进了他的茶盏。 那药丸遇水即化,无色无味,那杯茶静静放在那,就像从未被人动过似的。 第一卷 第21章 抓马的隔壁 隔壁雅间,燕微正在认真吃饭。 “陛下又要下手了!”本以为这次不过是去祸,却没有想到张让出来之后精锐先看看说出了这番话,心思灵透的其他十常侍当即全都是眼前一亮。 在城外就不同了,没有城内的规矩管束,就算东昌或野狼找来了,自己也可以进行有力的反击,哪怕是打不过,因为城外的地势宽广,自己也可以顺利的撤走。 这两句话说完,刀光才落下,落下时已分成两点,流星般掉在地上。 时隔多年,林冲再次回到了当初来到这个位面的地方,不过这次可以放心大胆的露面了,不需要的想当初那样偷偷摸摸挖矿造飞船了。 “你不觉得温的比较适合人喝吗,之前可是冷藏的。我可是特地帮你温的呢。算是补偿你的雪糕。”乔治对我梦对她的关心不重视有点生气。 他已经完全明白蔡旭的意思了,就如蔡旭所说,除非冀州战场或者南阳战场出现有利于黄巾军的大反转,否则一旦南阳战场先一步被平定了,那么黄巾军对汉庭的声势影响就再也没有之前那么大了。 火炉口的火苗窜出老高,舔着大铜茶壶壶底的边缘,发出轻微的嗤嗤声,而铜壶里茶水已经沸腾开来,从壶嘴出冒出浓浓白气。 “那你就不怕我们杀了海王之后再对你动手?”听到风定云的解释一旁的战星魂粗声粗气的说道。 【信息】:“哥!我今天的首次主此圆满成功,为我感到笑傲吧,嘿嘿悄悄告诉你哟,今晚台长为了庆祝我首战大捷特地为了弄了一个庆功宴,不跟你说啦,我今晚会自己回去的,不用担心我啦。 “纲手老师,那个加藤鹰似乎在追你?!”在某一天,纲手再一次拒绝了加藤断的邀请,志村阳开口了。 宋明庭不置可否,春之道兵的身影凭空出现,神光暴涨,直接将那企图靠近的怪鱼轰飞出去。这怪鱼的实力不过和苏剑亭、秦飞炎他们实力相当,在太始禁地中属于最弱的法则异兽,怎么可能挡得住春之道兵的攻击? 在他说话的时候,八枚黑色果实仿佛熟透,直接从枝头掉落。地鼠收到指令,慌忙端着铜盆去接。 见少年侠气和月满西楼没能建功,宋明庭心中暗道一声“可惜”。不过他也知道像周震南这样的天才弟子不是那么好杀的,所以也没有气馁,剑诀一变,瞬间变招,催动的飞剑再度杀了上去。 其实牧天体内的混沌原力,完全隐藏了他的实力,即便以两人老者之能,也无法通过自己强大的神识感应出牧天如今的境界,只能从他与人的对战中发掘出蛛丝马迹。 见到陈征默然不语,瘦皮猴赶紧收敛了那份自得,生怕他一不高兴把他宰了。 迎春正在和绣橘几个选花样子做被罩,泽兰进来禀告说,陈姨娘来见夫人了。 “呃……”听着梦茹这般说,天下第一帅男愣了一下,饶是以他的厚脸皮,都不知该如何接口了。 第一卷 第22章 他心情不错 不过认真说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靖王的声音。 陆礼容出嫁那日她身体不舒服就没有到场,之后他们夫妻也很少回门。 所以燕微从未和这位传闻中的靖王打过交道。 没有朋友的地方就算遍地都堆满了黄金,在他们眼中看来,也只不过是座用黄金建成的牢狱。 战斗在瞬间爆发,巨龙一边喷射着龙炎,一边将自己的速度达到了最极致,冲着远处的机械星球,急速的冲了过去。 不过换做别人的话,或许他们就做不到了,但是这一次杰克的对手却是萧风。 回到酒楼吃过饭,乐清打算先去与乐云见上一面,商量一下她的事。如果今天还有时间,就再去逛一逛,如果没有。那就明日再说。她们会在洪县停留三到五日,等酒坊的事情有个定向了再回程。 新娘的人选也定下来了,没有见到人的情况下,哥哥凭着两幅画像和对两个家族的比较,选择了稍显弱势的那家,这让父亲不解,却让情儿极是赞同。 只不过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么多君子怎么都没有看出此事对大明的好处反而是去阻止此事呢? 当票上的字就和医生开的药方一样,简直就像是鬼画符,若非很有经验的人,连一个字都休想认得出。 “许大人,现在人我已经给你了,下面保密公安局的工作就看你的了。”魏希孟转过头对许显纯说道。 怎么可能不喜欢,虽然有些东西惊悚了点,但是丝毫不影响它的美,没有特殊的排列,也没有把它们圈起来修整成各种形状,而是随它们自然生长,让它们以它们的审美观去移动位置,组合成一处一处自然美景。 当然,即便是这样,人类已经是如获至宝了,至少现在其的战斗力已经比以前提升了许多倍。 “你听到练武的不是应该害怕吗?”其中的一个家伙瞪大眼睛,仿佛就该在佘泠泠的脸上见到些许害怕的神情。 “我在加班……”高逸的出现,让叶安安一阵乱跳的心稍作安慰,只是脸色依旧残留着受惊的苍白。 不管是冰阳还是成潘都在落霞谷所有人眼中出尽风头,冰阳那惊艳了所有人的神通,成潘那让所有人胆寒的蓝焰,都深深烙印进在场的所有人心中,或许多年后谈起这场资格大比,最先想到的就是这二人。 这好事来得太突然了些,苏婉用手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呲’疼的呲牙咧嘴的。 而这几天时间,阿离都没有醒过来,或者说,一直处于迷迷糊糊的阶段,身上发着高烧,必须要吃药,但是这迷糊的样子,却没有办法将要给喝下去,每次公孙谦喂了一点药,这姑娘就直接吐了出来。 颜沁卿觉得自从附身猪以后,连脑容量都有限了,总是被萧泽骁一句话哽的血槽空掉。 祝融也是一张凶脸,红色的虬髯,周身有热浪滚滚扑面而来。句芒倒是一脸温和,叫人如沐春风。蓐收却是平平凡凡,分毫不显,像是一个平凡之人。 就这样,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李山也在最后一天与熟人告别,在面见朴磬道长之后便与成潘、冰阳二人结伴同行来到主殿。 第一卷 第23章 表哥的示好 东华帝君等人停下身形,身上无比的凄惨,到处都是翻卷起来深可见骨的伤口,看上去无比的惨烈,就好像是被打断了腿的流浪狗一般,无比的凄惨可怜。 她好歹也是纯血之人吧,按说,这无极宫该是她的囊中之物才对。 对于夏明的恨,一点也不比其他人少,相反李天磊更加的恨夏明,自己好好的一个婚礼,最终变成了丧礼,这让他如何不怒? 此时,只见玉璧之上依旧环绕着一道寒气,不过看起来这些寒气看起来很稳定,并没有因为秦奋靠近,而出现任何的异常。 张口,霍青阳一口气突然又泄了大半:这里是夜总会、娱乐场所,人家花钱就是来宣泄找乐子的,难不成他还要把音乐都停了不成? 接着,秦云急忙催动青莲印记,青莲印记上发出璀璨无比的光芒。 就算是李白,那也是和李毅在地球上有着长期的接触和并肩战斗的经历之后,双方的感情才渐渐的深厚了起来。 乱糟糟的声音瞬息间升腾而起,宛如数百只鸭子齐齐的开口聒噪一般,只是那熟悉的语调停在了李毅的耳中,并没有丝毫的烦躁,反而心中涌起了一股淡淡的温馨的感觉。 秦奋脸上闪过一抹笑意之后,目光缓缓的落在这三人身上,最终定格在一个看起来年轻一些的野人身上。 这蛟螈王将三个魔物爪牙弄起来之后,冷声朝着身旁的蝎子说道。 “芸蒂姐,你先撑着,我去找主子!”芸鸢解决完身旁的敌人,然后看着芸蒂开口说道。 “这是什么时候布下的?”血辛看到自己了杨天的埋伏,顿时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不用说了,我都知道,青哥那人,青哥那人……嗨,不说了,都过去了,人的命都是老天定好了的。”兵哥一仰脖灌下一杯酒。 一脚把将近二百斤的人踹飞三四米之远,那力量得要多大才行?这个不起眼的家伙,难不成是武者?三名打手互相看了一眼,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震惊。 额,难道她今天来亲戚?真是太不赶趟了吧?不过楚若阑说了,她是有可能会改变主意的,只是今天不方便而已,她不方便我只能作罢了。 “她自我介绍的时候就说叫黄淼,听我前同事说,她在龙城这边背景吓死人什么的,喏……这里还有名片!”我从口袋里掏出黄淼的名片递给夏天晴。 进门时,韩金镛抬头,看了看宅院门口的牌匾,黑底金字赫然写着“张宅”。 也正是因此,他才对张占魁大发感慨,感叹张占魁收了个好徒弟。 “这副金月战甲,不知熊执事可还喜欢?”叶卿棠满意的看着熊峰的反应,笑着开口道。 叶悠被云霄宗看中之事,在凛城早已传的沸沸扬扬,叶家大长老更是放出了叶悠身有极品灵根的消息。 该吃饭的时候吃饭,该办公的时候办公,该休息的时候休息,这是子鱼说的,要让他有一副好身体陪她一百年,所以,磨刀不误砍柴工,吃。 “去吧。”杨萱不高兴地说。这表哥,几年不见自己了,也没句关照的话。没一会儿就要离去。 莫一诺也知道自己大概说了一个敏感话题,抿了抿‘唇’,不再多说。 可不,就是她以药石和音律控制了翼龙兽与九头妖兽鸟,也是没办法将它们带走,那不是白忙活了? 莫琼颜笑道,带着许些冷意的笑容,让看惯了她温柔笑脸的莫清雨好害怕。 “唔……这张供桌为何……为何会这么短?”慕云不再去想结局到底是否能够打败守护圣兽,因为他真的不愿去想,因此他只得把注意力转移到他处。 看着被敌人团团围住的令狐天海,萧鱼淼是心急如焚,甚至连传音都不敢用,心怕被敌人发现了她的存在。 破了前面的回魂梯,我们不需要拐弯抹角的,又走了约莫一刻钟突然,我停下了脚步,觉得恶心想吐,我猜测,可能是到了一定的高度,我有了高原反应,我心里估摸着,这坐山最少有一千米。 晋凌也知道刚才那一拳,将方方给激怒了。她的双眼,射出怨毒的光芒,尽管,脸上还是笑着的。 所以王忠第一次放在她‘床’头上的美食她就看了一眼,遏制住了。 “男的怎么了?我有个同事也是男的,就找了一个男朋友呢。”姬倾城夹起香肠,用力咬了一口说道。 “我知道了。”鹊掐断了自己不着边际的思绪,同时下意识的松开了和铃音握在一起一起的手。 第一卷 第24章 表哥发现端倪 燕微回过神,眼里有什么东西飞快闪过,半晌,她才笑了一下:“我们是亲表兄妹,我哪里会真的记恨表哥,那件事就让它过去吧,表哥勿要放在心上。” 在这十个多月里,可以说平静,也可以说改变了许多,至少世界的格局变得不一样了,至少世界的环境也变得不一样了。 或许是为了取信于我,又或许是为了炫耀自身武力。古泉一树给我看了,他作为超能力者得证据。 “继续向里走,好!我看你们能走出去几个。”姜风舔了下嘴唇,露出森然的笑容。不紧不慢的跟在狂风队伍的后面,不过距离却保持在猎人鹰眼范围之外。 擂木磨擦和撞击斜道的可怕巨响里,整座山城也似在害怕抖震,最后一批檑木在全无阻挡下,疯了般直滚往斜道底部,仍是余势未消,近半直撞至城门口,方停止下来,将山城唯一的出口完全封闭。 在周青曼神情有些恍惚的时候,陆天羽已经起身走到了她的身边。 一时间,众人仿佛忘了折从阮的存在,眼里只有韩奕这位敢与王峻分庭抗礼的天子近臣。韩奕早不是官场新丁,他与众人唱和寒暄着,谦虚地表示庆州诸事唯折老令公马首是瞻。 看得出來,卫世杰调查來的情况十分准确,陈金辉是个惧内的“妻管严”。 他们与ibm公司合作的话,永远处于从属的、被支配的地位,永远只是打工的,永远只能靠卖技术赚钱。双方一旦产生了裂缝,ibm公司随时都能翻脸,随时都能掐灭中国人的任何想法,因为ibm公司的势力太大了。 他身体伏地,不敢抬头看坐在上面的成国公,但心里可以想象上面那人的脸色如何。 赤谷拉着韩林进入屏障的一刹那,两人就那样凭空消失的无影无踪,那金色屏障也随之消散。 他扶住玻璃,慢慢让自己直立起来,双脚踩着缸底。此时他在缸里,我在缸外,我们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这就是两个世界。 通道越来越窄,他来到了那个摆满了魔界边境之地守卫的琥珀厅堂,韩林看了一眼满大厅的“人”琥珀,他逐个角落找了一下金手套,因为上次玲珑就是在这儿遗失了金手套的。 他这么一说,我大概有点明白了。魂魄这东西,本身就包含着记忆,现在我进入一个专门容纳魂魄的容器里,带着我的记忆而来,那么所看所闻,便会依据我的记忆应景而生。 虽然从数量上来看,黑色艾露猫比白色艾露猫的数量似乎还要更多一些,但是从战斗力上来看,却是白色的艾露猫完胜。 “当然不是,总统一号的关注度太高,就连总统都很少去坐,我们坐猩机回去。”米勒看向了楼梯口。 我左右犹豫,赌博这东西确实有点触到底线。且不说有没有这样的法术,这件事本身就在拷问我的良知。我正犹豫还没说话,陈皮还真是有脾气,转身就走。 他的本体胶团和龙鳞所化的骨架,此时都在疯狂的吸收着暗能量。 王姨让我稍坐,她到里屋,去了时间很长也不知在做什么。正等着,她从里面出来,手里拿了一个封口的信封。 第一卷 第25章 江南苏家 “行了都别说了!”韩昊看着苏雨萌几人跃跃欲试赶紧拉住他们。 内门弟子是有专门师傅,待遇也高了不少。真传弟子不仅有师傅一对一教学,而且资源非常丰富。 向前奔跑的时候,无意间,罗奇的刀尖上突然凭空滴落了一颗水珠,接着他手腕轻轻一转,大量的水流涌了出来。 沈蓦然低头看着苏觅妤呆呆的样子,笑着呢?“我还真的是好奇,你到底是在想些什么呢? 眼珠子齐齐看向炭治郎,他一翻白眼顿时倒在了妹妹弥豆子的怀里。 “万年前真有这样的时代吗?”众人都非常疑惑,从来没有听过的事情。杨潜曾翻开过云州的历史,在历史纸堆之中显露出片言半语,似乎有这么一段黑暗的历史。 “大杀四方。”杨潜收拾法诀,双腿猛然在地上一蹬,像一道闪电一样,直朝夜叉的胸口刺去。 谢婷心里吃了一惊,她和马向南一起共过事,还一起经历过生死,现在萧逸要查马向南那么说明马向南很可能有问题。谢婷感觉到很可惜,她也相当看好马向南,她现在只希望是萧逸判断错了。 “世界政府吗,七水之都的情况还真是复杂。”艾斯摇了摇头道。 “这样吧,开封城我们绝不会再碰,咱们就以开封为界,东边是你们的。”李自成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样子痛心疾首的道。 涟漪嘴角涌上一抹熟悉的微笑,她紧紧依在申屠鹰怀里,几分惬意、几分得意,只是依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一想到与千枫大战时的凶险,他依旧心有余悸,尤其是最后关头,若非自己的肉身远比其他武者要强悍得多,千枫那一掌足以要了自己的性命,更别说反杀了。 韩明也知道,自己该是时候开始领悟境界了。现在韩明已经达到了金丹后期大圆满,特别是身体中又出现了土之本源,韩明的灵力已然可以达到破阶用的了。 灵器,整个玄天界都没有多少,而破音铃更是万年前便已经失传的灵器了,能够炼制出其仿制品,这紫云天山的炼器水平,倒也是不凡了。 道无情见此眼睛一亮,抓过穆西风的那坛国色天香喝了一口道:“好酒!酒香绵软走于七窍之内,入口甘甜回味辛辣!好酒!”道无情说着再次仰头灌了一口,话说如此美酒他的确是第一次喝。 “没问题的,陈总,什么时间动身?我把手里的业务安排一下。”在其位,谋其政,自己既然端了这个饭碗,就不能挑三拣四的,何况那里就是条件差点,又不是要长住那里,怎么不能坚持一下。 这令我颇有些哭笑不得:“该死的乐乐……”我一边抱怨着,一边懒懒地翻身重新伏倒在乐乐松软的床上,抱着枕头,不知不觉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就神力来说,邪龙之后和北风之主并不强大,因为龙族的人口历来不多,要累积起强大的信仰之力几乎不可能。所以龙神更多的是靠着信仰之力来实现永恒,而不是用来战斗。 他不似凡间的人,就像是虚无缥缈的谣传,像是一部恒古的史诗。 不愧是被娘亲宠坏了的熊孩子,说着,端起廊檐下的花盆,真就让门上砸。 “急啥?在晚你肚子都出来了,你是准备生了孩子在结婚吗?”宋妈没好气的开口。 或许对方是看到她了,顿时故意把手上戴着的那些宝石戒指露出来。 看看时间真的不早了,秦良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和杨诗云告了别,就带着陈好离开了。 不管苏莹如何,终究是她大姐,同母的亲姐姐,若真在湘王府上有了麻烦,当弟弟的也不能坐视不管。 尘南平静的说着,三昧真火从他掌中涌出,那颗心脏瞬间被烧成灰烬,随即他大手一挥,烈火在空中扫过,地上的鲜血全都被吸为一团,烧成齑粉。 当年殷宝的事,殷二总管身边的一个奴才都那么趾高气扬,让还在葛山村的苏家应接不暇。 貔貅蓦然吃痛,自是挣扎不已,口中“嗷嗷”低吼着以示对主人的不满。 好像受到鼓舞周围拿伞背对她们的众人都忍不住屏住呼吸,只感觉时间过得好漫长。 结果,厉衍瑾把夏初初抱到了总经理办公室,找来医生,给夏初初处理伤口的时候,慕迟曜就派画像的人来了。 他们忠诚,他们团结,他们互助,他们被教导,他们乃是神京的中坚力量。 老国公当年,对那些亲兵可比下人好多了,亲兵在关键时刻是能够给你挡刀的。 因此,蛟龙之属大多是阴险狡诈的性子,能够克服血脉影响的没有几个。 摄影组的人递给她一瓶矿泉水,她接了过来,扭开盖子开始喝,心里还是记挂着程澍他们那边的救援情况。 辛德瑞拉看到白千舞也是一愣,随后脸上居然涌出一抹喜色,碍于自己的身份,她没有过多声张,敛下开心的神色变回刚刚高贵典雅的样子。 李来福知道这根本不是一个问题,他只要说练过功夫,王勇下一句肯定问什么功夫,然后他总不能说练的娘们拳? 慕颜翻了个白眼想起床,注意到搭在自己腰间的手,她尝试挣脱了下,没能成功。 王母乃是上古大神,和三清几乎是同一辈的,贾珲以晚辈自居,并不有损他的身份。 第一卷 第26章 苏弘深 好在他的雷霆剑域杀伤力极强,凡事靠近他的飞针无一例外被切成粉碎。 两人正吃的嗨,特别是秦戈,从掉下悬崖之后,就没吃过一餐正常饭,加上身体五脏六腑亏损很大,现在感觉就是怎么吃都吃不饱;吃下去后,那颗珠子释放出来的能量一转,马上就没了,好像肚子里多了个无底洞。 萧郎天数千万妖币妖识扫过,整齐的妖币如山堆起,瞬间点清妖币数目。 “伊荒天你别得意!杀我柳家弟子,真当我柳家无人?”只见一道黑影闪到擂台之上,底下顿时也响起了一阵欢呼声。 因为炼丹就是如此,没有什么对错,只有扬名,你借助这个机会,炼出来了,然后扬名立万,对你来说,就有很大的用处,而花费一些药材,就能做到,何乐而不为。 可仔细一瞧,老和尚并不是在祭拜佛像,也不是念佛经,而是在跪拜一条龙……的雕像。 如今事情已成定局,过多的挣扎都成为皇上眼中辩解的借口。与其再争论下去,不如早些完成祈福的好。 且封发现不仅是波风水门在战场,其他四位领导者,都已经来到战场。 不出意料,这突如其来的意志考核,成为了所有人谈论热度最高的话题。 “你可算醒来了,她为了救你,将一颗珠子给了你,然后她就昏迷了过去。”这时,一旁的火苗竟跑到了沈东的面前,直接说道,显然,在提醒沈东。 火精河中的火精向着罗盘冲去,但都被罗盘的防御力抵挡了回去,片刻时间,赤火柱就是带着他的手下飞过了火精河。 伴随着伊斯塔的怒吼,舰队星际战舰的所有火炮全开,炫目的光束和光雨洒向了敌人的阵形,引发了一连串的爆炸。 别说他不愿就这么离开了,恐怕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身后咣当一声,回头一瞅,那两扇陈旧的木门竟然自己合上了。马程峰回头看了眼,心里边也开始打颤了。 莫凡深呼吸了口气,想都没想一脚走了进去,心中心情也是随之激荡。 苏青带着梁飞来到最里面的办公室,不得不讲苏青确实是个很有很讲究的人,虽然她年纪不大,但她的办公室却装修得十分豪华,但这个豪华不是土豪,而是很有品位。 没有医生,单凭他们手里的那点西药,连人家到底得了什么病都不知道,实在没法医。 “嘿嘿……”佟四喜笑了笑,他就是最好的金点师,金点师也掌握风水秘术已经玄学易理的奥妙,镇鬼的勾当没有人比他更在行了。 说道这里的时候,可能是要牵扯到某个古老的往事,而且按照主宰的经历,怕是几千年或者数万年,也都无法全部讲述出来。更何况这个牵扯的因果,实在是太过于可怕了。 和林北城门上被绑着的大统领接到旨令时才认命了,因为这个旨令是皇帝发出来的,内容是让她投降。 只是……巴基露露可不像格拉汉姆这么轻松,毕竟杨辉在分别的时候专门说过了,战舰靠她,ms部队靠格拉汉姆。 对于其他苦于提高自己战斗力的玩家来说,毒药药剂会是战斗的好帮手。 突然间,宇智波夜话锋一转,直接望向了一旁露出一只阴鸷眼睛的志村团藏怼了上去,然而下一刻他的一句话直接令众人猝不及防。 五代目火影具体会花落谁家,这个很难说,但大蛇丸的机会确实最大的,要不然也不会在原著中九尾之乱后两三年都没有选出火影,更是最后导致大蛇丸叛逃。 原本的狐狸眼也瞬间变得圆溜溜的,并且还一脸自然的跟王婷婷打招呼。 犹豫片刻后,李西涯当即起身,走到金制·储物箱旁,按照所需取出了一批魔矿锭和暗影鳞片。 我们一行人继续往山顶走,路上遇到了几只张楚峰派来拦路的僵尸,这些僵尸跟我们在防空洞里见到的白毛僵尸不同,是实力更强一些的黑毛僵尸,一共有三头。 为此刘凯甚至承认自己是软柿子,是酒鬼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的了。 所以不管她身上的衣服多破,肚子多饿,都不会主动的跟大人张口。 蒋长生倒是没在,他前段时间都在江城陪郑双玲,芒果台的前期采访都被他拒绝了。 她放下汤碗,偏过头,发现坐在她们后面的两个男生端着餐盘走了过来,谢右望着自己的褐眸里划过一丝戏谑,气定神闲地注视着她。 不过狼狗我还不知道能在几招之类搞定它,因为我还没有实验过,我找了好一会,终于找到一条正在外面玩耍的狼狗,当我冲上去的时候,这家伙开始还看不上我,扬言要把我咬趴下,可是几招一下来,它就跪地求饶了。 况且这世上长相相似之人极多,所以他们犹豫了片刻后,也没有确定。 然而,即便是没有收获一个笑脸,门前簇拥的粉丝,仍旧是久久不愿散去。 等电梯门关上后,我嘴角的笑便一点点收了起来,面无表情的看向电梯门上倒映出来的我,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受到如此明目张胆的挑战,真是有意思,可惜,我从来没想过要争夺什么,她要就拿走,只要她拿得走。 大辽人来的时候,老铁家一家都在慕沙城里,他们马上就要启程。正商量要带的东西。 毕竟她性格太差!人品不好!没有什么优点,还能被他看上,她怀疑他是眼睛被什么东西给蒙蔽了,别真的到了某一天,挡住他眼镜的东西挪开了,他指着她的头骂她骗了他。 司空琰绯星眸向秦峥靖看过来,如同幽深不见底的深渊,里面暗藏杀机,仿佛只要踏进一步,便会万劫不复。 她一刀一刀地慢慢切菜,非常理智冷静地避开手指,但完全心不在焉。等一碗面条熟时。包奕凡电话再来。 第一卷 第27章 线雀情深 菲尔德怒喝一声,高阶的区控能力已经爆发了出来知‘潮’水般朝着卫风汹涌而去,与此同时,他的身形又切权弹般冲了过来,高阶的强化力量凝聚在他的右拳之上,朝着卫风轰了过来。 一连串兵器相接的声音传了出来,清脆的声音却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奇异力量。 也在启动的剎那,李珣感觉到了一股很熟悉的气息,如果所猜不错,眼下这「拉车」的,恐怕就是史上最憋屈的大妖魔,魔罗喉吧。 一格煮下的凌氏山庄就像是盘踢在山头的怪物般,到外都1先顺1股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还有着丝真森寒的恐怖危险的气息。 “呼~~终于可以比赛了,他,他讲了多久?”叶枫一边拍着脑袋一边对张翔说道。 今年夏天,随着‘中国第一射手’张凌的强势加入,‘意大利新人王’吉拉迪诺的逐渐成熟,帕尔马队整体战斗力得到了‘质’的飞跃,他们重新加入第二集团的混战中。 大多数的冷藏柜中全是空的,也有几个,里面有着尸体,全是冰冻得皮肤上起了冰花的尸体。 谢三稍微犹豫了一下,不过马上将脑袋里的念头丢到一边,他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能力不可能解决密码锁与倒计时的炸弹装置,干脆和盘托出,让秦老头想办法。 王平看着那个男孩子的坟,将李爷的项链放到了坟前,心里默默地说,你安息吧,这个折磨你的混蛋我已经解决了。 沈眠风嘿嘿怪笑,也把双手放在桌上,十根手指犹如槁木枯杈一般,哪里像是人手,说是鬼爪子倒还更贴切些。站在周围的人都不自觉的退开两步。 “哈哈!我家少主哪怕是捅了天都是对的,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有资格和少家主相提并论?”刘发狂笑不已,最后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神色藐视夏流。 无意之间的偶然相遇让李奇锋与公孙不凡没有丝毫的不适应之意。 玉帝仿佛早已知晓洛何彬的来意,直接出声邀洛何彬行宫里相聚。 而施展术法的幽凌,更是被正法之力重击,身子倒飞出十里开外。 毁灭战甲右手一扬,只见奇怪徽章上多了一颗巨大的机械心脏,这颗机械心脏还在不停的跳动着。 青蝶握着剑走到一旁的位置上坐下,她才不会在夏流面前表露出对火凤剑的喜爱。 如今他们拥有先行资格,自己保下众人进入的资格,当礼貌询问。 碎龙岗,这是双庆市西北角的一座山头,远远望去,就好似一颗龙头被大石压住一样,因此号称碎龙岗。 他感谢姐姐收留他给他一个家,而且像亲弟弟一样对他好,如今就连自己的亲妹妹也是无条件的收养,他真的心里好难过,难过亲人都没了,也感激姐姐这么的心疼他。 尤其是那些新收的孤儿,想找个习武的师傅,都是个问题,她可是没有时间过去教那些孩子。 他们撑着一口气,身上伤势越来越严重,鲜血浸湿衣衫,如同血人。 如果豁出脸皮不要,都得不到系统的回馈,那他真是欲哭无泪了。 “弦弦,你现在的身体还没有好,我们去药灵师公会看看,你先好好养伤。”江南忆轻柔的嗓音响起。 尽管这年头不像后世,发生点什么事情朋友圈一发,瞬间就能传遍全国。 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能混成这样,自己是村里为数不多的大学生,当年考上大学的时候,爸妈拿不出学费,就连自己的学费都是叔叔伯伯们凑出来的。 他有老婆孩子的这件事情,哪怕是向延龙也是丝毫不知情的,这可是他隐瞒了近30年的秘密,竟然就如此轻而易举的被人调查的一清二楚,并且还找到了他远在数百公里外的老婆孩子。 它们将他们团团包围,啄食着他们的血肉,他们的攻击落在它们身上,如同在攻击虚物,没对它们造成半点伤害。 路老的脸上乐开了花,瞧瞧这孩子说的,让他的心里喝了蜜一样的甜。 史卡雷多一拳砸了过来,他的一只手掌,几乎就抵得上爱德蒙半个身子那么高,这一下就像是抡着大锤砸个钉子一样。 拼了老命获得的东西,现在反给人捡了便宜,叶飞心中怎能好受。要知道,这一票成功,自己彻底已经完成了任务,可是这个混蛋既然躲在自己背后来阴的。 “急什么!将军自然有他的考虑!若是再敢随意喧哗,直接逐出将军府百丈之外!”将军府的老管家一头老狐,摆动着尾巴,对着这些种族怒喝道。 看着龙云风一副死不放手的样子,观音又好笑又好气的,在这里又不方便动手,只能被龙云风这个天字第一号的登徒子占便宜了。心中默念一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肉身皆是皮囊。 美柔忽然扑进了美雅怀里,呜呜地哭得厉害,美雅虽然也在不停地流泪,但是她坚强地忍着哭出声的冲动。 一道白衣人影突然出现,漆黑的长剑寒光纵横,转瞬便是挡下了楚长老的剑光。 “姓蒋的,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擅闯民宅,仅此一条。老子就有权崩了你!”那人说道。 正是因为玄母丹的珍贵,所以在万年之前玄母赤蛇几乎都要绝种了,没有想到凌霄今天竟然遇到了。 “这个地方不错,很偏僻,在这里,即使杀人,恐怕也不会有什么人注意。”杨廷说道。 威廉用力极大,把两人合抱粗的大树都震的颤了颤,托尼七荤八素的靠坐在树下。 严乐看了一下说:“前辈,您这是一只镯子呀,看这样子它又不是玉石做的,也不是金银做的,前辈能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做的,又是干什么用的吗?”严乐装成一个好奇宝宝,连续发问。 作为‘传说’一大核心内容的装备体系,材料是基础。对于玩家而言,收集材料也是最简单、最基本的游戏玩法之一。 第一卷 第28章 苏家兄妹 “啥?”真纵横无敌听得一头雾水,还没等他细问,眼角的余光就扫到天空中有什么东西,向自己这边砸下来,他急忙翻身躲避,就见一个黑乎乎的铁球从天而降砸到他刚才待的位置。 地甲首先想到的就是完了,败的太惨了,这白鹤也太奸诈了,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活路。 “我也希望吴会长能卖个面子给我华夏大药房不插手此事,事后必有所回报!”罗宏没有作出任何退让道。 “唰”一道光幕打来,何武立刻被传送出来,回到了天桥处,那雕刻着“士七”的葫芦当即碎裂。 这么一会的功夫,就拿了上千荣誉值的叶华等人,当然不想错过这样的好机会,催促着让汽艇靠岸后,爬上了挂斗,驾着大钻头加入了追击的队伍。 爪兽瞧见那焰火后,先是一愣,随即大笑起来,片刻后才将何武上下打量。 终于等来了的强大火器,手下人递上了一杆机枪,王强冷冷一笑,他将之举起来,朝着对面的巨石扫射一番,吓得朱磊只有回撤的余地,对面的攻击力太猛烈了,他根本难以抵抗。 玄奇的事情发生了。神念一贯注上去,镜子中陡然产生一股吸力,竟似用力一扯,把神念吞噬了进去。闻锋微咦了一声,这镜子还真是有古怪,当下不敢怠慢,在脑海中存想起了本相。 “钱多多,你冷静一下,我觉得,你爹的死亡原因,应该请专业的医学司法鉴定中心进行判断,你这样在我们门诊折腾,也没有什么结果,你等等我们领导来了,咱再好好谈谈,行不?”郑楠道。 难道赤雨也没信心?何武心中嘀咕了一句,眼含复杂的看了看东心雷:看来他才是宗门里所有人心中的那个最强之人。 骤然起火的身子,又迅速跌入冰谷,静姝伏在坐榻上,慢慢把撤开的衣襟收拢,另一手摸过自己被捏得发红的下巴,顺势捂住了嘴,她不能哭。同样的美貌,同样的舞姿,同样低入尘埃的出身,她到底哪里比不过湘湘? 宇信闻言点了点头,目光却向鲁肃望来。此刻在这间屋子里,恐怕只有鲁肃最能看清此事背后的厉害。 噗!我一个没忍住,喷笑而出,原本事情挺严肃的,被疯子这句话出来直接把气氛变成了喜感。 原本就不是靠自己得到的东西,不必别人来抢,迟早也会失去的。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太过简单的穿着,犹豫着要不要回去换掉。 他早已知道自己,什么都可以抛弃,生命、尊严、自由,都不及她的万分之一重要。 如此推想后,觉得事情越发扑溯迷离了,就像一部宫廷剧,表面祥和,内底里各藏心机。 湘湘如今管着六宫的事,代替皇帝实行权力掌控朝政,她很清楚地明白齐晦将面临怎样的忙碌,而她从明天起,就彻底能休息了。她也想歇一歇,总觉得这么辛苦,亏待了腹中的孩儿。 叶世轩娶了江茗茗,也就意味着压在他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可以放下了。 暴怒的雷迪以及场上的其他人,见到沈约冲上去,当下也不再留手,怒喝一声便施展起自己的招式,纷纷向着叶凡攻击过去。 一路上他都是这样,连填表格的时候都是拉着她的手不放开,拍照的时候不知道该怎么整理自己的表情,现在排队的时候更是一致不住的笑容。 虽然心中还是很不爽,但面对强势的七杀门,他也只能无奈叹息。 按照钟医生的说法,宋酒这只手,就算不废也得留下严重的后遗症——无法握拳。 在那里失魂落魄地站了半天,直到那边李家的两位公子都走远了,程咬金这才回过神来,如今这般情况爷爷还是早点回家孝敬老娘才是正经。 此时楼乙跟铁山同时看向四周,见此处戒备森严,到处都是恐鸦暗羽族的强者跟高手,就连那株参天巨树的根系,也遍布在此处的四周。 然而,当他准备过去找郑家龙理论,为郑琪琪找公道时,手忽然被人拉住了。 毕竟,他有悟性,又有神云玄功秘籍,天赋又是极其出类拔萃的存在,自然要比其他天级后期巅峰高手有更高的概率,晋升武尊境界。 男人的下巴放在她的发顶,蹭着她柔软的发丝,感受着她存在的气息。 “恩,大致上知道,本来我们之前已经走出去了,这次进来是带人回来找你们,无奈我又走散了。”我点了点头说。 “神君,当初天风前辈的事,虽然错并不在他,但祸却的确是前辈闯下来的,即便是您这么多年予以补偿,但逝者已矣,任何补救都是枉然的!”楼乙开口说道。 宋佑背靠着墙蹲在了地上,手揉着脖子不停的咳嗽着,等缓过神,他朝着殷锒戈的方向追去,最后却没赶得上殷锒戈所坐的电梯。 莫燃顿时看向梵篱,却只瞥到他眉宇间的一丝不甘,随后重新归于平淡。 陆东庭看了眼天气,方向盘一打,揽胜汇入下山的车流,在蜿蜒宽阔的山道上疾驰。 楚阳没有罢手,连续猛攻,拳拳重击,将神太子轰倒,虽然手下留情,但出手没有一丝犹豫,甚至嘴角都在冷笑。 第一卷 第29章 皇子选妃 “你疯了。”冷奕的举动把双生蝴蝶吓傻了,这个疯子这是想要让自己陪他一起死么?二十多执念珠里面蕴藏的灵力足以把冷奕的身体给撑爆了。 另外一边,陈溪抢了周青老婆的事在青州还在沸沸扬扬的传播之时。 就在杭雨考虑怎么规避投资风险时,股票操盘团队的主管唐举有事找上来。 司徒空一手抱着一个,十分的高兴,他想要把这份喜悦传达给司徒浩明。 还别说,猎杀榜上面有关追杀他的事情已是平息了下来,大家都自动放弃了对他的话题的谈论。 值得一提,杭雨并非第一次碰到要给他看面相的人,自从有钱以后,总有那么些人想用玄术骗他。杭雨认识不少老板信这个,大多是六零后七零后。 低档,那自然就是普通人类的身体了。这类身体只有一个标志,那就是健康,无病。 “你这个恶毒的刽子手,你杀了那么多人,现在又拿出了借口,要处死我们么?”通译忠实地翻译了范巴斯滕爵士尖锐的叫嚣。 孟洛思考着关于源计划的背景故事,同时回忆着自己印象里关于源计划的所有资料。 乔治挥了挥手,被人推进了刚才进来的那扇门里。金发年轻人则引导三人,进电梯直达二楼餐厅。 在道上,一般情况下提着那种刀,砍人,是一种找面子的举动,属于警告吓唬的意思,其实说起来不算什么,不是深仇大恨。出来混的人许多人都被砍过,那也就是一点皮外伤,不会太严重。 撕透郁郁葱葱绿叶的阳光,斜斜的照在一栋保卫森严的大楼墙体上,远远望去整座大楼都散发出一种神秘色彩。 聂无争又是谁?贾千千是越来越糊涂了,但他那份发自内心的惊喜之情感染了千千,有些感动,又有些无奈的嗫嚅,“我,我。。。”一时之间竟然不忍心说出自己不认识他了。 “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杀你”幽幽的声音从那面纱之后传出。 “等孩子生出來,满月给你举行封后大典!”风千战虽然知道此举并不是十分妥当,在她仇恨还沒有完全消除的时候,给她至高无上的权利,希望他们的孩子可以彻底的化解仇恨。 周毅原以为多年的打磨让他再难以轻易为感情动容,会变得更加成熟坚强。 “行了,你休息吧!你这样子我真不愿意看着你,每天就知道折腾自己”鹰涛真的不知道她过得这个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就算自己能一辈子在她身边,可也不带这么折腾的。 虽然楚天昭没有正面回答杨菲儿,但他的这番话,比纯粹的否定来的更坚决。 这监视秦玫娘的侍卫突然感觉身后有人在拍自己的后背,他也是不禁哽咽了一下,咽下了一口唾沫。 江云月迟疑了一下,拿过手机,屏幕上的来电现实是吴华。江云月看看周敏离开的方向,没有她的身影。江云月想了一想,按下了接通键。 “是,姑娘。”我们两个已经开始未雨绸缪起来,我们总不能以为鬼王冥刑是一个傻子,鬼王冥刑聪明的很呢,那种聪明是我们简直不能想象的,其实,对待这种聪明人,要么用更高一级的聪明。 龙青表示自己送过去便可,但王主任却坚持一定要亲自送过去。不消说,这是想在夏玉面前表现一下。 “真的吗,这花就是传说中的迎春花儿,和姐姐一个名字,那可一定要好好看看。”忆春有些激动的仔细观看迎春花儿。 大汉也不客气,大笑道:“好,我先来!”说罢拿起黑色的盅开始收桌上的三粒骰子,大汉收取骰子的手法并不十分纯熟,看不出浸淫赌场已久的感觉。 周厚明酒量最好,此刻也没半点醉意,赵达超就坐在他的身侧,于是便凑上前去喊了喊赵达超,看他有没有事。 他的话,让冷月原本就红的脸更加红得滴血,她用左去手推开他,想穿回自己的衣服,不想再听他的废话。 听她这样说,云轻轻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其实想想,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怪欧阳弃呢!说起来,欧阳弃还比他先认识她。 梅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下床后来到了洗漱间,简单的收拾好后,就来到了轩轩的房间门口。 “一个疯子,而且还是一个强大的疯子。不知道,这个疯子会对这个世界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不过,这又管我什么事。只要他不来惹我,我管他会弄出什么。”庄逸离开龙将大厦后,看了一眼龙将大厦后,就离开了。 果然,每个孩子都是妈妈心里的宝贝疙瘩,能对孩子身上的缺点选择性接受。 他早就该想到的不是吗?流年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挽留他,即使会,那也不会是出于对他的感情。 蓝菲就是这样,随意动几下都带着一股子专业,显然不是没事练着玩的,这水平在瑜伽业内也应该算是不错的了。 “我认输。”看到上眼前密密麻麻的机甲,‘砍你一刀’只能苦笑一声,干脆地认输了。 被挂断电话后,奥古斯特才突然想起来,他最开始的目的反而忘问了。 这样的人,即便是到了其他位面去,也是直接可以成为那里第一强者的存在,完全可以横扫一方的存在,却是在这里,直接陨落了。 “少辰,你在听我说话吗?”权少辰的沉默,让苏亦晴感到无所适从。 第一卷 第30章 年年赏花宴 邢国公府。 燕微也奇怪得很,怎么这次宫里的中秋宴还带上了她的名字。 宫人来送完名帖走后,苏明珠就贴到她身边,语气泛酸。 “真羡慕燕姐姐能进宫,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皇宫里是什么样子呢。” 虽然声音很大,但是底气却已经不足,她这样子,让夏雨更想笑,没有理她,低头,继续捡东西。 贝齿轻咬下唇,她忍住心头的悲伤,转身就要离开,却被秋雅璇从身后给拉住了手。 可没有想到,她们居然会是这种表现,让我到了嘴边的话也没有说出来,朝着吴桂莲看了过去。 那北域鬼帝对着怒喝出声,一双尖嘴猴腮的脸,鼻子眼睛嘴巴似乎全拧在了一起,看起来极为恐怖。 半空,三十人浮现眼帘,除了为首的一返璞归真中期外,四周全部是返璞归真初期。 “好嘞!”调酒师立即开始了调酒,看得人眼花缭乱,最后调出来的酒非常漂亮,白色的鲜奶油上装饰一粒红樱桃。 话一出口,妺儿就后悔了,连乐瑶和管娃也都用责备的眼神睇着她,而曼彤的脸色更是骇人,吓得她后退了一步。 本还想告知叶星决遥远处赶来的一兽实力有多不懈可击,瞧见叶星决已走,老者只得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嘀咕起来。 随着推开的力道,踩着十厘米高跟鞋的邱斓伊突然摔倒在地,而此刻,走过来的南宫琴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叶辛第一个,第二个是薄初淮,第三个是刘赫,第四个是一个陌生男人,第五个是她,第六个,是尤佳。 “我警告你,还有你们,那天晚上的事,谁都不要提起,那怕自己做梦说梦话,也要管住自己嘴巴,出了事!都没命!知道吗?”将队,低沉而又严厉的训斥道。 不过我可不能说,否则他一定要我拿着照夫镜去找盛有容换青蚨。现在师父下落不明,我只想找到师父,谁有功夫管你这青蚨的破事儿。 昨天的人气对新人来说,已经是个不可思议的事情了,可距离百万,还差的远呢。 陈慕阳分辨不清年轻多久,但是上面的确含有天地元气。当然,这一丝天地元气太弱,对陈慕阳也没有什么大用处,只不过普通人要是将这东西带身上倒是能够起到滋养身体,年年益寿的效果。 对于他们这样的家庭来说,两张百元大钞已经是好几天的生活费了。赵曜基于此当然不会拿了,何况他现在也不缺钱,昨晚可是赚了一比横财呢。 但,此刻古宅中的众人,心中的惊恐,似乎都已经被眼前神奇的一幕,给震撼了。 顾修辞深幽的眸光盯着她,面无表情,情绪像是隐藏在深海之下,让人无从窥探。 可惜,长生太岁太过稀有,很多人找到的都是死绝太岁。吃了一时三刻化为脓血,连个骨头都不剩下。 陈慕阳连忙转过身子,低着头,而一旁的王青鹏手拍着拍着却僵住了,本来还在聊天的包厢里也一下子寂静了几分。 感觉跟相亲比起来,还是周可可更加令人头疼点,她要是来了,怕是会更蛋疼,指不定干出点什么事来。 林沐愣愣的看了它们一会,把它们也加入了驯养名单,虽然长的不好看,但能力还是很强的,起码力气大,是崎岖地形的最好运输工具。